《仙子请自重》 序章 缘起 南疆小国南离,国境西陲有山,名曰仙迹山。山中常年红霞缭绕,仙气隐隐,山巅乱石嶙峋,仿佛天外飞来,在红霞之间更显特异。 故老相传山中有仙,当然从来没有人找到过半根仙毛。这山中红霞也就成为一个人们茶余饭后的异谈,除了偶尔还有些执念寻仙者探访之外,也就和寻常小山没有什么区别。 子夜。 少年慢慢爬上山巅,站在乱石堆外出神。 他不是寻仙者,只是山脚村民。 奇怪的是,自从今年十六岁成年起,他时常都有一种奇怪的冲动,仿佛山里有什么在等自己。每每无法按捺,他便来山顶发呆,却从来一无所获。 山顶的乱石很粗糙,上面有一些很古老的纹理,只是凌乱不成体系。少年伸手抚摸着,莫名的有种很亲切的感觉,不知所起。从小天天看,也没有这样的感觉啊…… “不知道是不是和爹娘有关系……问徐伯他们,都说我在发梦呓。”少年抬头,看着天上星月,月亮已上中天,透过红霞云雾看上去,月色出奇地有了些红色的痕迹。 正在此时,乱石堆里却忽然传来说话声:“真是晦气,大老远赶来这破山,怡红院的小桃红都不知道被哪个混账先拔了头筹。” 有人回应:“闭嘴,国师说……” 随着话音,两个人从乱石堆里走了出来,见到少年,同时一怔,那人的半截话也就吞了没说出来。继而化为狞笑,两把长剑同时刺向少年。 乡间少年心思淳朴,见识很少,往常也见过一些寻仙者,对他们本地居民都很客气。他根本就没想过这些人见面二话不说就要杀人,直到被两把长剑捅个对穿,他都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那两人笑着走了。少年躺在乱石中央,胸口的鲜血汩汩流淌,他瞪着双眼看向两人离去的方向,濒死都想问一句为什么? 两人低估了少年的生命力,以为他必死,实际上少年自己也是自幼练武,若不是太过不设防的话,他们要杀他还真没这么容易。少年一时未死,慢慢地发现,这自幼看惯了的乱石在洒上自己的鲜血之后逐渐起了变化。 石头在月色之下慢慢地闪起了幽蓝的光泽,和鲜红的血迹混在一起,奇诡异常。继而光芒像是传染似的,周遭的乱石上也先后开始闪起了蓝光。不出片刻,山巅的乱石群几乎已经全部变蓝,躺在地上濒死的少年忽然消失不见。 眼前一阵扭曲,继而就是一片茫茫的血红,犹如鲜血染成的世界,看不见尽头,看不见界限,一眼望去唯有满地白骨,森然腐臭。 地上除了白骨,还有些石碑碎片、各式兵刃碎片、剑柄剑刃凌乱四散,周围的红雾里仿佛有无数人脸,在扭曲,在怒吼,在哀嚎。 “这就是……地狱了吗?”少年的意识已经快要涣散,“我好恨……” 少年自己并没有发现,在这特殊的地域里,似乎有种特殊的灵气,正在逐步修补他的身躯,本应失血而死的身体正在慢慢痊愈。可惜他的灵魂已经太过虚弱,意识已经涣散,是活不了了。 灵魂深处的嘶吼哀嚎声里,忽然响起了模模糊糊的话音:“这血脉……难怪能来这里……” “血脉?” “你快死了?”那声音似乎很高兴,“这么虚弱的灵魂,正好正好!” 少年还来不及反应,一股阴寒之意不知从哪里涌来,穿过灵魂,直达识海深处。少年只能感到灵魂深处似有一个恐怖的鬼脸狞笑着扑来,漫无边际的黑暗将自己包围,吞噬。 “夺舍……”这是少年最后的意识。 倒霉到家了,先被人杀,再被夺舍……算了反正要死,少年的灵魂发出了最后的怒吼:“占我身躯,便去问一问国师,为什么!” 正在此时,一道不知来源的灵魂忽然闯入了这片扭曲的时空。 仿佛感受到刚刚失去灵魂的驱壳牵引,那灵魂茫然地钻进了少年驱壳。 那夺舍中的鬼脸似是有些意外,旋即感应到新来的灵魂也并不强大,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连新来的灵魂也一并吞噬进去,试图消化。 “轰!”地一声,超乎预料且完全格格不入的庞大信息量涌进,冲得鬼脸不知所措,随着一声闷哼,新的灵魂被它整个排斥出来。 似乎这回受挫颇为致命,鬼脸顿时虚弱许多,连形态都凝不成型了,如潮水一般被击退回去,离开了这具躯体。 少年驱壳里只剩下了新的灵魂盘踞。 少年睁开了眼睛,一片茫然。 “原来死了真有地狱啊,地狱是这样的啊?” 静默。 过了片刻,有个声音幽幽飘起:“你满灵魂盘踞的电脑手机视频小说av是什么东西?” 少年道:“啊?地狱里这么多年了还不知道这些吗?” “……”声音又隔了半晌,才无奈地道:“你是谁?” “我叫秦弈。” 那声音似是有些讥嘲:“巧了,从刚刚吞噬的灵魂得知,被你附体的这位,好像也叫秦弈。” 听了这话,少年立刻警觉起来:“不对,这不是地狱……你是谁?” “你可以叫我流苏。”那声音慢慢道:“此非地狱,也算地狱,你……想出去吗?” “怎么出去?” “把我捡起来,自能出去。” “捡起来?” “你手边有一根斜插地面的狼牙棒,那就是我。” 秦弈:“……” 就在秦弈拔出狼牙棒的瞬间,空间扭曲,整片地域忽然不见,睁眼又在山顶上,月明星稀,红霞缭绕。 与此同时,山脚小村。 有老农从炕上坐起。 樵夫开门望月。 村口的黄狗转头望向了山巅。 “门开了?” “没开。” “那是因为我守的是门,你守的只是墓。” “其实我并不想守墓。” “那你为何不走?” “它走了,这里就不是墓了。” “我从来没觉得你说话这么有道理过。” ………… 南离王宫。 “父王安康。” “青麟青君,你们来得正好,寡人昨晚服了国师的金丹,颇觉年轻了几分,你们看我的白头发是不是都少了些?” 年轻的王子沉默半晌,低声道:“父王,世上没……”眼见父王脸色沉了下去,王子没往下说,直接换了个话题:“昨夜大将军报,西荒国陈兵石城,似有异动。” 国王不耐烦地挥挥手:“你去处理。” “是。”王子默默退下。 离开王宫,转头回望了一阵,王子挪开目光,望向城西金碧辉煌的道观,那里香客如织,虔诚叩首,悠悠仙乐回荡之中,烟火缭绕的道观彷如仙宫。 王子的眼神渐渐冷冽。 “哥哥也讨厌东华子?”耳边响起清脆的声音。 “也?”王子看向妹妹,“你不是很仰慕仙人的么?” “我是仰慕仙人,可仙人难道不是餐风饮露出入青冥?怎么可能来这俗世凡尘做劳什子国师啊?” 王子哑然失笑:“对。” “诶,其实很多地方都传说有仙人的啊,我们去找一个真仙人,真找到了我就随他修行去……” 王子看着道观出了会神,微笑回应:“好啊,等我有了空闲,陪你一起去找。” 第一章 寻仙 两个月后,秋高气爽。 黄昏时分。 山脚小村,几缕炊烟悠悠飘起,三俩幼童在村间奔跑打闹,路边田间还有农夫正在割稻,大黄狗懒洋洋地趴在屋外,就着夕阳轻嗅身后屋中的饭香。 马蹄声由远而近,踏碎了小村的宁静。大黄狗受惊而起,弓起身子警惕地望着远处的烟尘。 一黑一白两匹骏马飞驰而来,到了村口齐齐放缓马蹄,抬头看向不远处的山间。 晚霞映照在山间,山中云雾隐隐,被映衬得绯红一片,有嶙峋乱石耸于天边,在红霞缭绕之中仿佛飞来仙境。 山脚有牧童骑牛而来,牧笛悠悠,衬得这乡间画卷更加祥和。 “真是他们说的,这地方看上去真有几分仙意。”白马上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唇红齿白,乌黑的长发很严谨地用银带束了武士髻,末端如黑缎披下,看着恣意潇洒。明亮的眼眸注视山间,眼里颇有期冀之意。 黑马上是个锦袍青年,看着比他大了四五岁,两人的面容有几分相似,很容易让人联想到这是一对兄弟。区别只是这青年五官棱角更加分明,看着冷峻严肃了许多。 两匹马上都挂着长长的油布袋,有森冷的枪尖从袋口显现,寒芒微露。 听了少年的话,青年没回应,只是安静地看着远处的牧童,半晌不言。 “怎么了?”少年转头问。 “没什么。”青年回过神,笑了一下,“只是感觉曲调闻所未闻,清新悠远,让人心旷神怡。” 少年颔首赞成,如果说这环境本只有五六分的仙意,配上这悠悠牧笛,便徒然有了七八分。 他也没多想,笑道:“世上多少好曲子,也不是我们所能尽知。哥哥莫非忽然开始喜欢上了丝竹声色?” 青年失笑,摇了摇头,两人缓缓策马入村。 路边便是稻田,田间农夫挥汗如雨地割着稻子,青年缓缓路过,眼睛却紧紧盯着稻田,神色越来越严肃。 少年左顾右盼了一阵,稻田里有些稻谷已割,有些还长着,乍看凌乱不堪,没什么看头。见兄长严肃的模样,不由奇道:“你又在看什么啊……” “你目光放远些仔细看。” 少年认真看去,视野拉远,展望稻田,竟似感觉稻田里被割矮了的部位形成了一个太极阴阳鱼的形状,虽然不是太标准,可那形状真的是太极! 是错觉么? 青年按下心中惊奇,勒马拱手道:“这位老丈……” 农夫抬起头,这才看见两人明显的贵气,脸都笑成了菊花:“两位是要进山寻仙的吗?天色已晚,在我家住一晚怎么样?很便宜的……” “……”高人形象瞬间破碎,青年眼神动了动,还是很有礼貌地自我介绍:“在下李青麟,这是舍弟青君……敢问老丈,这稻子割得如此形状……可有什么门道?” “门道?”农夫很是纳闷地挠了挠头,泥巴都挠在了头发上,“这是小秦教俺的简写数字六和九,他说合在一起就叫什么式?俺也不懂,一边记着数字写法,一边就割成这样咯……” 原来是这样吗?兄弟俩对视一眼,都有些好笑地吁了口气。虽然这什么六九的数字写法闻所未闻,好歹比乡间农夫在田里营造出太极阴阳鱼让人好接受多了。 农夫又道:“俺家住宿最舒服的,热炕热奶,只要三文……” “不用了。”两人笑笑,勒马而走。 “诶诶诶……”农夫在身后喊,“你们不要这么晚进山,最近山里有毒瘴,还有怪虎,很危险!” 那少年李青君拍拍枪囊,扭头笑道:“知难而上,才显诚意。不如我们帮你们除了猛虎可好?” 农夫看了看他们的枪,犹豫片刻,只是道:“那小心些。” 临近村尾,已到山脚,那云雾缭绕之意更浓了,村尾的几间院落都已经看不太清楚。有樵夫悠悠然挑担而来,仿佛从云雾之中穿梭,口中随意唱着歌谣: “世人都晓神仙好,惟有功名忘不了。古今将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没了。 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金银忘不了。终朝只恨聚无多,及到多时眼闭了……” 兄弟俩怔怔看着听着,马蹄越放越慢,终于彻底停了下来。 来到这个地方,处处都觉得与别处不同,连一介樵夫唱的曲儿都这等水准,怪不得人们说此山有仙,确实有几分道理。 “敢问老丈……”李青麟拦住樵夫,“此歌何人所作?” 樵夫笑道:“秦家小子唱的歌,有点意思吧?” 何止是有点意思?这是哪里?这是仙迹山,历代寻仙者络绎不绝,在这种地方听到这样的一首歌,更是意味深长。 “敢问这位秦先生所居何处?” 樵夫随手一指云雾深处:“村尾最后一间晒药的院子便是,过去就认得。” 院子确实很好认,小院密密麻麻遍布着支架,架上几层簸箕,铺满各类药草。药草的香味淡淡萦绕,很是舒服。 一个少年坐在院子中央,正拎着根棒子往石臼里捣药,意态闲适,对于有客人接近恍若不觉。 两人在马上看了一阵,原本怀有面见高人的心情倒是散了。因为这少年太年轻,怎么看也就十六七的样子,没比李青君大哪儿去,实在没办法和什么高人隐士联系在一起。更何况以两人的武道眼光,这个少年也不过是个修武的,修为还不如自己。 不过少年倒也有趣。他粗衣草履,略有些瘦弱,外表看着很是清秀文静,不似乡野村民,倒像个书生。捣药时悠悠然的,哼着听不明白的曲子,“悾悾”的捣药声飘荡在这寂静的黄昏,带着让人放松的节奏韵律,乡间闲适清幽的感觉油然而起。 看这模样,他的那歌和数字,多半是看了些杂书,或者是有些家学?家学的话,农夫樵夫都只说“小秦”“秦家小子”,恐怕长辈已经不在。 有趣的是,他的“药杵”是一根狼牙棒,看上去比他大腿还粗,狰狞的狼牙在夕阳下闪闪发光,和他清秀的外表形成了离谱的反差。 这是他修武的兵器? “喂!”李青君看了半天,忍不住笑:“狼牙棒能捣药吗,前端不是尖齿?” 少年停下手,转头看了他们一眼,重点关注了一下两人的枪囊,答非所问:“夜里进山多有不便,二位还是小心些。山顶有怪虎,别接近,若是不慎惹上,立刻跑,它不会追。” 李青麟问道:“小兄弟姓秦?” 少年随意回答:“秦弈。” 李青麟又自我介绍了一遍,续道:“我兄弟进山寻仙,听樵夫唱曲,极具意味,据说是秦兄所作?” “哦,早年听游方道士唱的,和我没什么关系。” “……”李青君早觉得这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少年不可能是什么高士,闻言道了声“打扰”,就想上山。 李青麟却忽然道:“看秦兄模样可是药师?可有各类解毒药?我们求购几粒。” 李青君奇怪地看了看兄长,他们各类准备都很齐全的,临时又买什么药? “没有各类,一丸尽解。”秦弈随手丢过一个布袋,“里面两丸,十两银子。” 李青君接过布袋,看着里面两枚红枣似的药丸,嗤声笑道:“哪有解百毒的药丸,你这是什么丸?” 他的声音清脆,这么嗤声一笑,那种横枪立马的凛然英气冲淡了许多,倒有了些娇憨感。 秦弈盯着他看了一阵,忽然咧嘴笑了:“这叫吃枣药丸。” 第二章 拒仙 吃枣药丸是什么鬼,又哪有解百毒的药?怕不是遇到了骗子? 李青君神色不忿,正要说什么,李青麟却摆手制止,给了银子道:“我们兄弟此番进山寻仙,却没有太多时间,消磨不起。小兄弟长住此间,熟悉状况,不知可否随我们上山做个向导,必有重酬。” “不去。”秦弈懒洋洋地站起身来,转身往屋里走,“寻什么仙,吃饱睡好,无虑无忧,岂不就是神仙?” 少年李青君怒道:“喂!你什么态度!” 秦弈却已经进了屋内。 李青君气鼓鼓地就要下马,被兄长一把拉住:“别胡闹。” “干嘛对他这么客气?这明明是个骗子,哪有解百毒的药!” 李青麟勒马而去:“李六的报告,近期进山颇有中毒者,村中秦姓少年一药而愈。许是熟悉山间特殊毒瘴,配药有所针对吧,应当是比我们自备的药合适些。何况此来见闻,你真不觉得这少年有点特别?” “多半装腔作势,村民配合他营造些氛围,以便行骗。” 李青麟哑然失笑。 李青君快马跟上哥哥,又问:“既然哥哥觉得他有用,为什么不坚持请他向导?” 李青麟微微一笑:“且不急……向导是带路的,可他能带你找到仙人么?” 李青君又愣了一下。 显然不能嘛。 他们不是来爬山看日出的,而是试图山里寻仙的。山不算太大,所谓有仙缘的传闻也流传了不知多少年,哪寸地方没被人调查过?所以根本不存在所谓目的地,自然也就没有正确的路线,进去也不过试试缘法而已,又何须向导? 李青君一时有些气馁,挺直的肩膀也微微塌了下去:“所以哥哥也是和旁人一样,本就没把这趟寻仙之旅放在心上的吧……” 李青麟回首看向来处:“那个秦弈,最后说得倒是挺有意思的……” “乡间鄙夫,自以为是,胡说八道而已。我一枪捅他个窟窿,看他还怎么无虑无忧。” “哈……” 声音一路去远,秦弈枕着手臂躺在屋中,狼牙棒就搁在床头。隐隐约约还能听见兄弟俩的对话,听到最后,他笑了一声,似是觉得李青君的话很好玩。 一个声音突兀地在他识海泛起:“你笑什么,这兄弟俩武道修行似乎很不错,或许真有实力把你捅个窟窿。” 这声音直达魂魄,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实际上也算不得声音,更分不清男女,就像是直接在你心里形成一句话一样,诡异至极。秦弈却似是习惯得很,懒洋洋道:“我笑的是这世上真有女扮男装的小姑娘,为什么会以为别人看不出呢?” 那声音顿了一会儿,道:“你怎么知道她是小姑娘?少年人本就喉结不显,声音尖细了些也寻常。” “因为你没有鼻子,闻不到她的清香。” “……” “再说哪有那么漂亮的少年,那小脸蛋满满的胶原蛋白,眉目如画,唇红齿白的,装着一脸英气,那股娘味儿闭着眼睛都感觉得出来好么?你以为有美颜滤镜啊……” “胶原蛋白是什么东西?美颜滤镜又是什么鬼?” “……不关你事。” 那声音叹了口气:“管她是男是女。你看见了吧,世人多少寻仙问道,虔诚不已,真给他们仙缘,怕是跪个三天三夜都甘之如饴。让你修仙怎么就是不肯修呢?” “我不是已经在修仙?你看我今晚又打算通宵……” “这也叫修仙?别拿忽悠他们那套来忽悠我。” 秦弈冷冷道:“你也别拿忽悠傻子那套忽悠我!” 一边说着,随手就把狼牙棒丢进了床边洗脚水里。 识海里的声音变得气急败坏:“拿我捣药拿我锤钉子我都不说什么了,再把我塞洗脚水里,我跟你没完!” 狼牙棒“腾”地从水里蹦了出来,冲着秦弈就敲。秦弈靠在床头飞起一脚,正中棒柄,狼牙棒在空中转体几圈,“啪”地砸在墙上,顺着滑了下去,在地上弹了两下不动了。 浓浓的怨念在棒身上满溢。 “喂,棒棒……” “说了一万次,我叫流苏。” “一根狼牙棒的器灵,叫流苏……这俩玩意是一个画风么?你原主人是谁,心里不能有点13数?” 流苏冷笑不语。 秦弈又问:“棒棒,你看这两人对付得了山间的问题么?” 自从秦弈穿越过来,这座山也开始有了变化,一是山间多出了毒瘴,总有人进了山就生病;二是乱石堆里莫名其妙冒出一只很奇怪的插翅虎。毒瘴不是毒,是流苏带出来的空间怨气,那长了翅膀的老虎倒和流苏没关系,而是先前那两人埋下的“化妖瘴”导致的结果。 两个问题都和秦弈有关。 流苏懒懒道:“让你跟我修仙,你又不肯学,不然怎么会对付不了一头刚刚开始化妖才几天的老虎?” “因为它要不了我的命,可你会。” 距离穿越已经有段时间了,秦弈回忆当初场景,已经完全能够理顺那是怎么回事儿。 那是流苏在夺舍,恰逢自己穿越,还想直接吞噬了自己的灵魂。结果自己一个世界完全格格不入的文化差异吃得流苏吐出来,反而被自己占据了躯体。流苏积攒了不知道多少年的灵魂力量受此重挫变得虚弱无比,退回棒子里苟延残喘。 于是流苏号称教他修仙,将来帮它重铸身躯。 但秦弈不敢学。 要知道现在原主的灵魂都已经被流苏吞噬了,这可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天知道它教导的修仙功法是不是暗留后门,方便它再度夺舍?秦弈自认没那么头铁,不敢尝试。 本来秦弈甚至想丢了这个狼牙棒,但实在对这个修行的世界太过好奇,终于还是把它带在了身边。反正现在它很虚弱不是? 真香。 流苏冷笑道:“反正我可以告诉你,这怨气不久自散,不需要人解决。可这老虎已经开始妖化,就靠我教你那点缚妖阵,尤其你还没有修行,根本束缚不了它太久,早晚会开始伤人。要想彻底解决这个问题,你就必须跟我修行。” 秦弈抿了抿嘴,憋了半晌才道:“反正我总会解决的。” 流苏嗤笑不已:“你的办法就是把这个已经无人问津的仙迹重新往外传扬,吸引寻仙者来除虎?” “终归比村民们靠谱点,我看这李家兄弟就有点本事的样子。” 流苏笑道:“如果要走你这路子,我倒有个更十拿九稳的主意。” “什么?” “这李家兄妹非富即贵,只要把他们坑死在虎口之下,这老虎包保要被人剥皮抽筋,绝对没有活命的余地。你却反倒提醒他们不敌便跑,老虎不会追……” “呸!”秦弈翻身而起,跑到屋角将狼牙棒拎起来,再度塞进了洗脚水里。 流苏在水中破口大骂:“妇人之仁的蠢货!如果他们伤在虎口下跑出来,第一个就拿你出气!” 秦弈根本不理它,转身走到屋角。屋角有小炉候火,陶罐微热,隐隐散着丹药的清香。 制药炼丹之术和一些简要阵法布置,既是秦弈在擦边满足对这个世界修行的好奇心,也是流苏希望展示“我真能教你修仙”的证明,双方在这个方面倒是一拍即合,一个学得认真,一个教得用心,没有吵吵嚷嚷的争辩。 秦弈盯着炉火看了一会儿,默默盘算了一下时间,又顺手取了一壶酒,走到窗前小口小口地喝。 天色已经彻底黑了,漫天星月生辉。 人间更漏不到处,虫蛰蝉鸣,小酒微醺,秦弈一直觉得这样的环境本身就几近于仙。脱离了车马喧嚣,远去了勾心斗角,这月色的清辉,田野的芬芳,世俗之人又留意了多少?寻仙寻仙,到头来寻到的还不是自己这种别有用心的欺骗。 秦弈一直觉得,如果能把山间的问题解决掉,其实一辈子窝在这里也没什么不好的。前世是坠崖而死,穿越至此无异于重获一次生命,就享受生命不好吗? 他传唱《好了歌》,倒也不是装仙境,而是真的见多了寻仙者,有感而发。 “你说,这夜多美……”他喃喃地说着,仿佛梦呓。 闹别扭中的流苏“嗤”了一声,似是不屑。 而事实上它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一直认为秦弈非常适合修仙。他有种很恬淡的气息,不执、不妄、没有入世封侯之念,好像一间草庐就可渡平生,这种人比那些虔诚叩首执意苦求的人更适合修行。 可惜他不肯修。 其实天知道,所谓的恬淡不入世,在秦弈的世界里另有称呼,叫宅。 第三章 不信仙 慢慢喝完了壶中酒,秦弈看了看院子里的月晷,再度盘算了一下时间,转身回到炉火前。炉火被风带得微晃,他立刻小心翼翼地护住风向,再也不走开了,认真专注地盯着炉火,两眼一眨不眨。 也不知盯了多久,炉火上的陶罐微微晃动,似有微光隐现,芳香扑鼻。秦弈飞速扣下罩子,炉火顿熄。 小心地揭开罐子,一枚青湛湛的丹丸安静地躺在罐子里,有隐隐光华绕着丹丸一闪即逝。 “成了?” “成了。”流苏的声音再度浮现,“说你无求吧,做起事来却熬得住性子,炼药这么枯燥,盯着一动不动的事你怎么就能做得这么安稳?” “你给我一个游戏,我能更久不动。” “……你把炼丹当成了某种游戏?” “差不多,反正也是升级……” “算了。”流苏很是无语:“反正你之前那种药丸,只是解除怨气侵袭致病,并不是解毒丸。这一枚才是真正可以一丹解百毒的仙丹——当然,这不过是第九品最下阶的玩意,仅限解凡间之毒,还要看中毒程度。但已经可以说,你基础入门了。” 秦弈面上没什么表情,心中却有些翻涌。 把丹药捧在手心,真能感觉到有一种能量在流转,仿佛蕴含了很多很多玄妙的意义在其中,无法分辨。 两个多月了,终于练出了第一枚脱离了“凡品”的“仙丹”。 这是没有修炼任何功法,没有一丝灵力,没有特殊药材特殊火种特殊丹炉,纯粹用高明的炼丹药方和火候掌控,炼制出了仙丹! “现在知道我没有骗你了吧。”流苏冷冷道。 秦弈去墙角拎起了狼牙棒,棒身黑不隆冬,但在月色下却似乎能隐隐看出一丝暗红色泽,仿佛残存万年的血迹,细思有些狰狞。他叹了口气:“没有修行,都可以布置阵法、炼制仙丹。你教给我的应该是很高端的法门吧?” “也是你契合之故,你是我见过最适合修仙的人。”流苏也没再和他争吵,反而夸奖道:“如此悟性,又耐得住性子,澄明清净,便是许多自称有道行者也及不上你。” “就别天天重复着怂恿我修仙了。小命最要紧,夺舍这种事情想想都恐怖,谁敢赌?” “就是太怕死。”流苏冷冷道:“之前教你练的丹药,你一枚都不敢吃,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起个吃枣药丸是什么意思,这枚新丹你又想怎么命名?” 秦弈没回答,出神地看着丹药,忽然道:“你想教我修行,为的是让我将来有能力助你重塑身躯对吧?” 流苏没好气道:“对。” “那我说把你送出去找过一个主家,你又不同意。多少寻仙者都会把你当宝贝供起来,又何必和我在这较劲?日复一日磨着我,说着一模一样的车轱辘话,有意思吗?” 流苏冷冷道:“这两三月来,你提防我,我又何曾不在观察你?你虽怕死多疑,内心倒良善,别人则未必。我不过一缕残魂,并无自保之力,也怕所托非人,万劫不复。” 秦弈笑道:“你这么一个恶毒的器灵,居然会怕所托非人?” “我不是器……算了。”流苏若无其事道:“正是因为我这种……器灵,才更知道遇上了同类是什么下场。” “好有道理。” “当然有道理。”流苏悠悠道:“反正我在山间千万年都等过来了,很有耐心,你既然对炼丹布阵感兴趣,终有一日会忍不住跟我修行……说实在的,让你把我扔了,你舍得不?” 秦弈抽抽嘴角,没说话。 流苏冷笑:“就像你跟我说的小故事一样,人类的本质果然是真香。” “那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人类的另一个本质?” “什么?” “复读机。”秦弈板起了脸:“听不懂不要紧,你只要知道这很像你。” ………… “嗖!”银光如练,李青君枪出如龙,将一头突然窜出的青蟒钉死在山壁上。这男装少女,竟有着极为上乘的武学,修行已然登堂入室。 淡淡毒气溢散出来,她皱了皱眉,挥手驱散。 李青麟似是很放心妹妹的实力,他没去出手,而是很认真地在观察山间形势。山间云霞缭绕,也漫过两人所处的方位,很淡,影响视觉程度不高。他伸手虚捞了一把,那云雾却似是躲着他一样,反而散开了。 “青君,进山之后,是否觉得哪里不舒服?” “觉得从头皮到骨髓透着悚然,皮肤有些发麻……”李青君双手抱臂打了个哆嗦,“就像听着两把枪身摩擦的那种声音……” 话音未落,忽有毛骨悚然之意兴起,头皮都有些炸开的感觉。两人转头看去,却见一头浑身通红的野猪从山石之后骤然跃了出来,獠牙森森,竟有尺许长,远在数丈都能闻到血口之中传来扑鼻的腥味。 李青麟也提起了长枪。 “吼!”野猪急速撞来,带起一片沙尘。 两人左右散开,野猪一个急刹,猪蹄竟然在地上按出了一个土坑。 李青君正要出枪,另一边李青麟的枪尖早到,炫目的厉芒狠狠戳在野猪脑袋上,直贯而过。野猪挣扎嘶吼,却没有即刻身死,那獠牙还在尝试反挑,如同有灵一般,形状诡异至极。 李青君一声轻喝,翩然跃起,长枪从野猪口中直插而入,野猪挣扎片刻,终于没了声息。 三下五除二就击毙猛兽,两人却也没什么自得之情,仿佛天经地义。李青麟看着野猪尸首,忽然一笑:“这山下村民倒也厉害得很,有这样的猛兽在山中,居然个个过得自得其乐,那秦弈直接就住在山脚下,也真不怕死?” 李青君犹豫道:“会不会是真有什么道行之士隐匿山中,护佑村民……” “没有。”李青麟斩钉截铁,“这世上根本就没有神仙!” 仿佛回应他的话语,四面八方的薄雾之中响起了低低的呜咽,似有怨恨之意缭绕心田,挥之不去。 李青麟听着呜咽声,不为所动,沉吟道:“我觉得这云霞根本不是仙气,反而可能是怨气鬼厉所聚,这野猪很可能就是受了什么脏东西影响变得这样的……” 他的判断至少对了一半。云霞是怨气,只是野猪的变异与此无关。 李青君奇道:“那怎么会是红彤彤的颜色,看着仙气飘飘?” 李青麟漠然道:“究竟是谁说的红霞就很仙气?血是什么颜色?” “呃……” “所以这雾气反而躲我,因为我征战过沙场,身上的煞气或许比这些千万年来无所凭依快要散尽的怨气更浓。” 李青君很信服兄长,闻言便道:“这么说来,或许千万年前这里死过很多人?” “不知道,反正我看它也到快散尽的时候了。”李青麟伸手掂出秦弈的药丸,摇头笑道:“所谓山间毒瘴,其实只是被怨气侵袭。那些九流方士的丹药反而比正经解毒丹好用……这便是所谓秦弈一丸解百毒的秘密。” 李青君瞪大了眼睛:“你……你来这里,是为了……” “世上或许有些魑魅魍魉,也有些捉鬼除妖的法术,却根本不可能存在真正的长生之法。否则多少帝王沉迷于此,为何不见一人长生?你我武道有成,延年益寿已非寻常,妖魔鬼怪亦可破之,又寻个什么仙!”李青麟断然道:“东华子不过用些九流方术哄骗父王修道,乱我朝纲,我也带一个方士回去,破他伎俩便是了。” “所以你根本就是专为那秦弈而来!”李青君顿足道:“你号称陪我来寻仙,其实只是为了验证传闻,搞明白他是不是你想要的人!” 李青麟转头看着她,再次重复:“世上根本没有神仙。” 李青君气鼓鼓地往山下跑:“我这就去揭穿那姓秦的骗子真面目,看你是不是要带个和东华子没两样的骗子回家!” 李青麟目送他下山,摇头笑笑,又抬头看了看山间云雾,继续往更高处信步而去。 他要去看看秦弈说的不会追人的怪虎。 第四章 闯院 秦弈没睡,他还在配药。流苏号称有许多药物要借月华,逼得他总是通宵。 “红萤草,只取尖端一寸;寒簟花,只取花蕊中心。再加三滴金蟾脓液,以月华之露相和,反复捣锤……秦弈你大爷,别用我捣药!” “没把你喂蟾蜍粪就不错了!金蟾脓液是什么鬼东西,加进去配出来的不是淬体液而是痒痒粉吧?” “你懂什么,这叫君臣佐使,调和阴阳……” “少来这套,上次教我配的石肤水,添了什么鬼头岩粉,害老子痒了三天三夜,还有上上次……” 流苏理直气壮地打断:“欲锻体肤,本来就要忍人所不能忍,你以为修武是吃饭睡觉?” “老子信了你的邪!”秦弈愤愤然滴了三滴脓液,拎起狼牙棒锤进了石臼里,自动脑补出摁着一个人的脑袋往里砸,两条腿在石臼外面蹬啊蹬的场面,聊表慰藉。 “秦弈你大爷!” “闭嘴,臭棒!” 学习药理和炼丹也有段时间了,随着药理知识逐渐加深,秦弈早就开始怀疑有些玩意根本不是必须的,只是这根死棒子故意让他添加一些坑人却又没太大后果的添加剂,报复自己破坏了它夺舍的事情。包括所谓的借月华,听着也不靠谱得很,不知道是不是连这个都是假的。 可实习生终究没底气推翻导师的指点,只能选择听流苏的方子,日复一日地被坑。 秦弈现在炼的是锻体药。 他虽然没有学任何修仙法门,却正在学习武道。 武技的来源不是流苏教的,而是身体原主自带的,身上还有秘籍呢。只是似乎不得其法,练得不怎么样。而流苏却能知道不少高端法门,连棒法都会…… 这身体原主习武一般般,可血液却能打开流苏那个奇怪空间,秦弈也知道这里必然有蹊跷,恐怕就连村民们都没有表面所知的这么简单。流苏理应知道一些,可惜无论怎么问流苏,得到的回应都是顾左右而言他。 秘密藏了一箩筐,能信任这根臭棒子才有鬼了。 “反复捣锤九九八十一次,使药液均匀,呈淡红色糊状,然后开炉炼?” “唔……炼、炼个头……唔……”狼牙棒在石臼里进进出出,辛苦道:“最多先炼药胚,你还差一味紫莲根做主药!” 秦弈一愣:“紫莲根……” “你以为这座破山什么药材都有吗?就是县城也没什么好货可言。该出去了小子,去大地方,去仙灵之地。在这破地方有什么前途,要什么没什么,靠做梦炼丹吗?” 秦弈停下了捣药,抿了抿唇,有些出神。良久才道:“解决了山间问题再说。” 他没再说什么,提了一桶水,洒上以前配过的石肤水,调和成一份锻体液。然后整个人脱得精光,就在院子里配合着月华慢慢地泡进了水中。 刚刚泡进去没多久,药力还没来得及发散呢,院门“砰”地被踹开,李青君一手提枪,一手拎着个野兔,踹门而入:“骗子……” 话音未落,头顶门框上骤然裂开一个水囊,奇怪的乳白色液体劈头盖脸地浇了下来。李青君下意识想要冲前躲避,可这不足一尺的距离倒下水来又如何躲得过?结结实实地糊了一头一脸,浑身湿透。 这还没完,随着她下意识前冲的动作,脚下又踩到了什么东西,一条藤蔓直接把脚踝缠得严严实实。李青君猛地运劲试图挣裂藤蔓,却发现被淋的水有问题,自己居然浑身酸软提不起力气,而这藤蔓也不知道经过什么特殊制作,她减弱了的真气再也震不断。 “唰”地一声,藤蔓上拉,伴随着一声尖叫,李青君没来得及再做第二个自救措施,就被整个儿倒吊起来,悬在门框上,一晃一晃。 就在被倒吊起来的同一时间,左右又有两道藤蔓穿了过来,把她双手也缠个严实。 “秦……”李青君咬牙切齿,刚开了个口,原先糊在下巴上的液体又倒灌回嘴里,剩下“唔唔”的声音。 眼眸同样被糊得乱七八糟,倒着看过去,能模糊看见秦弈似乎缩在桶里,正目瞪口呆地看着她。 从她破门闯入,到被倒吊而起,也就一个呼吸的时间,秦弈自己都没反应过来,门口就倒吊了一个妹子…… 对,很明确是个姑娘。被淋透之后那身材已经明显看得出窈窕之意,尤其是玲珑的腰肢绝不可能是男子拥有的体态。 她的束发已经散了,长发倒垂而下,虽然沾着奇怪的白液,依然算是秀发如瀑,那脸蛋气得红彤彤的,银牙紧咬,双目喷火,一副很不屈的烈女形象…… “你一副贞烈的样子看着我干嘛?”秦弈抱着肩膀缩在桶里:“这是我在自己家里洗澡,你闯进来看我好不好?” 李青君倒挂着怒目而视,咬着牙不吭声。 出生十五年来没这么丢脸过,她怕一说话就会忍不住掉下眼泪。 秦弈也不说话了,现在的状况有点尴尬……李青君的倒吊是面朝院子的,正对着他的澡桶。他起身又不是,不起身又不是。 两人大眼瞪小眼地对视半天,李青君才终于切齿道:“放开我!” 秦弈只好道:“你先闭上眼睛。” 李青君警惕:“你想干什么!” “……”秦弈慢慢提起倚在桶边的狼牙棒:“看见棒子没?” 李青君:“?” 秦弈慢慢道:“我还有一根,莫非你想看?小姑娘家家的,请自重好吗?” 李青君又羞又气,被吊起来都没哭的她这回真哭了,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眼睛一闭就掉了出来。 秦弈的识海里传来流苏的笑声:“这姑娘好玩。” 秦弈没理它,他还不会灵魂交流。 一阵哗哗水响,过了一阵子,脚步声传来,似乎有人站在面前。李青君紧紧闭着眼,等了半天却不见秦弈放人,脑补他的目光在自己身上逡巡打量的场面实在不寒而栗。她忍不住一阵心慌:“你、你不要乱来,我哥哥就要到了,他会杀了你!” 秦弈偏头欣赏了一会美人倒挂、一身粘液的狼狈样子,湿透了的身躯展露着姣好纤细的腰肢,紧紧攥着的枪身凸显了小姑娘心中的慌乱。 可惜好像没胸? 他哑然失笑:“放心,我对扮男人都可以不用缠胸的平板丫头没有任何兴趣。” 李青君猛地睁眼,怒目圆瞪。 这一睁眼发现秦弈穿得好好的,距离她也有两尺距离,心中好歹安定了点,怒道:“放我下来!” 秦弈忽然出手,点在李青君穴位上。 李青君大惊:“你!” 秦弈却慢悠悠地开始解藤蔓:“不加点手段,万一下来就给我一个窟窿,我可受不起。得罪莫怪。” 李青君想说的话收了回去,冷冷问道:“你这水里加了软筋散,还需要再点穴截脉?” “小心点儿没坏处。”秦弈伸手在她肩头一推,另一手在脚踝一拖,没有任何挨挨抱抱的过分动作,轻松就把她身子转正。 李青君已经做好被人占便宜的准备,秦弈的表现让她有些意外,一个看似口花花的人,其实还挺守礼的?满腔的羞怒反倒被这么个举动消敛了些。 她刚落地,左右上下缠绕的藤蔓就“嗖”地消失不见,场面有些梦幻。李青君默默看着,揉了揉自己的手腕,没说什么。 至少这人绝不是一个普通村民,普通村民可不会在自家门口设陷阱,也设置不来这种揉合了某种阵法在内的陷阱。 秦弈随意拉了把椅子给她,悠悠道:“姑娘闯我院子应该不是只为了看棒棒,现在姑娘可以告诉我为什么了吗?” _______________________ 大家太给力了,前天周五发书,昨天就已经登上仙侠新书第二。明天新周冲榜,争取保二争一。 顺便通知两个消息,一,《娱乐春秋》繁体版由台湾说频出版社出版,已经发行了前两集;二,《娱乐春秋》新版漫画在腾讯动漫已经发布了十话。对实体或漫画感兴趣的同学们多多关注一下,尤其是漫画,如果月票成绩好,有改动漫的可能性…… 第五章 方士 晚风掠过,浑身被淋透又提不起真气的李青君微微有些发抖,秦弈视若无睹,没有任何照顾一下的意思。 李青君也咬牙坚持着寒冷,拎起地上的兔子:“我给它灌了我自带的毒药,用你所谓解百毒的药丸根本解不了。给我个解释!” 秦弈笑了起来:“山脚卖药,只对此山,外面带来的毒素与我何干?来个非洲猪瘟难道也赖我啊?” 李青君自动过滤了听不懂的非洲,怒道:“就知道你要这么说,那么你可有能耐解它的毒?解不了就是个毫无药理的骗子罢了。” 秦弈接过兔子,发现兔子浑身僵硬如铁。 “它中的根本不是毒,而是一种致肌肉如金石的方术,人若战时服用是有益的,只是有点后遗症。”秦弈随手把兔子一丢:“半个时辰药效自散,还要我解个什么?让我给它活络筋骨,消弭后遗症?我看算了吧,硬硬的其实挺好……” 李青君愣愣地看着他,不知道说什么好。 说白了是自己任性,气愤哥哥名义上陪她寻仙,实则另有盘算,使得她兴致勃勃的寻仙之旅彷如儿戏。她气不过,故意想证明一下哥哥的错误。 可看起来……哥哥是对的。 这金石散正是国师东华子所配制,不是普通药师能识的。这个秦弈一眼就认得出来,确实是个隐居的方士。 一股气散了,李青君顿时觉得寒冷袭来,抱着手臂缩在椅子上打了个寒颤。白色液体依然从发梢往下滴,脸上一块又一块的斑点,发丝凌乱,看上去很是无助。 正当秦弈以为小姑娘要哭唧唧时,却见她慢慢站起身来,缓缓道:“抱歉,误解秦先生了。” 说完咻然转身,提枪大步而出,纤瘦的背影挺直如枪。 “很要强的小姑娘。”流苏在识海中吐槽:“她现在筋肉酸软,身无真气,也不肯求你解除,这么出去也不怕被狼叼了。诶,我说你是不是太监?这都不做点什么?” 这话提醒了秦弈,开口道:“姑娘留步。” 李青君脚步顿了顿,淡淡道:“莫非先生想要补偿?” “寒舍提供住宿服务,热炕热茶,草药浴桶,疏络筋骨,活血通脉,一晚只需三文。” 李青君倒没想到秦弈是这个态度,下意识正要拒绝,寒风袭来,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想到这山间并不安全,如今这状态去找哥哥的路上都危险,拒绝的话便吞了回去。 默然片刻,摸出一锭碎银放在院子石桌上,面无表情地从秦弈身边走进了屋子:“店家,打水。” 秦弈扭头看她进屋的背影,忍不住笑出声来:“别扭的小姑娘。” 流苏冷笑:“别扭的男人。” 看着屋门关上,秦弈压低声音:“我哪别扭了?” “有谁泡澡桶里还拎着狼牙棒的?” “这不是跟你关系好的表现么,形影不离嘛……” “少来这套。”流苏语含讥讽,“她闯进来你都缩成一团,倒不怕我是女的,把你看光?” 秦弈嗤声道:“器灵也有性别吗?好吧就算有,一根这么爷们的狼牙棒能孕育出女器灵?还打算夺男人的舍?别逗了好吗,就算是女的,大概也是青面獠牙五大三粗腰如水桶吧。” 流苏没有回答。 ………… 李青君泡在热水里,出神地看着客房内的布置。 普通的小木屋,连漆都没刷过,但刨得非常仔细,柱子圆润光洁,几乎可以想象出少年刨木时的专注与用心。干净的木色外面包裹了一层光滑的凝胶,似是防蛀。窗台有一盆小花,在月色下幽幽绽放,清香缭绕,沁人心脾。 被子也是素白的丝绵,散发着阳光的清香,铺得整整齐齐。 墙上有画,画的是山林云雾。画工颇有些怪异,似乎是用眉笔削尖了画出来的,只有黑白色,但却出奇地有了远近和光影的意味,惟妙惟肖。在李青君的眼里,这画偏于匠气,少了点神韵意境,但对于一个少年来说已经很不容易,何况画风如此新颖。 画上有落款:秦弈涂鸦于第一年第二月第八日。 不知道这计时是什么意思…… 总之雅致、清新,李青君能从中感受到一种态度,恬淡且精致的生活意味。很难想象这是一个乡间少年的家里,和所谓神神道道的方士也看不出什么关系,倒是更像书香门第。 桶中的热水是加了药草的,丝丝热力浸透四肢百骸,把刚才湿透的了寒意尽数驱散,软筋散的药效也被驱逐,被截的脉也疏通开了,真气重新奔流。 李青君觉得这个叫秦弈的人很矛盾。 在院门口设计陷阱,不管是防野兽的还是防人的,总之看上去像是一个很没有安全感、很谨慎的人。可在他们此刻算是有了大梁子的前提下,他居然敢留自己在家里,替自己去除了一切限制。 是太心软了? 真当自己不会报复吗? 或许是他另有信心?面对这种奇怪的“方士”,李青君拿不准他是不是还有什么不可测的手段。 把报复的念头勉强摁了回去,李青君吐出一口气,伸手去探桶边的脸盆。 脸盆是之前秦弈打完热水之后送进来的,里面有毛巾和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其中有个东西叫香胰子,秦弈说是自己制作的,取代人们常用的皂荚来清洁身躯,还有一种澡豆,说是抹开洗脸用…… 李青君试了一下,温泉滑水,如洗凝脂,清香隐隐,真的很舒服,洗得也特别干净。之前被粘乎乎的怪异液体沾的头发,也重新被洗得光洁靓丽。 还有这个……李青君奇怪地掂起一个木柄,木柄一端密密麻麻地插满了硬毛,不知用什么固定起来。秦弈说这是刷牙用的,取代惯用的嫩柳枝……与其搭配的还有他自制的号称“牙膏”的东西,取代盐末…… 处处透着怪异,可用起来却不得不承认,真的很好用。 这就是“方士”们的特殊之处吗?炼制的东西一个比一个怪异且实用。 可东华子那群人怎么没炼出这些东西来,天天就知道给父王炼什么壮阳丹、长生不老药…… 李青君甚至觉得就为了这些东西,把这姓秦的抓京城去都值得…… 居然意外与兄长达成了统一,李青君自己都有点想笑,旋又板起了脸。这秦弈可把自己得罪死了,才不会轻易让他好过! 她终于起身,从包裹里取过一套男装换上,束带一扎,又是一个俊美少年。 走出客房,秦弈果然没睡,他坐在院子里,就着月色在配药,依稀可以听见他的自语:“紫莲根其实可以托张三哥去郡里的时候带回来,也不是非要自己去……” 顿了一下,又自语道:“丹炉?唔……哪里都有的吧……” 说到这里忽然住了嘴,转头看向李青君站立的地方。 轻风徐来,李青君的衣袂轻飘,头发带着刚出浴的湿意,虽是一身男装,可少女味儿再也遮掩不住。但偏偏她有一双极具英气的眼眸,配着长枪驻地,身形挺拔,更有与一般少女不同的骄傲与凛然。 其实是个非常漂亮的小姑娘啊…… 秦弈眼眸动了动,问道:“还不休息?” 李青君板着脸道:“你缺药材,缺好的丹炉,对不对?” “那又如何?” “你个人合用的丹炉,让人给你捎带也未必称心。而且你的财力……”李青君左右打量了一下,露出一抹嘲讽的笑意,“怕也买不起多少所需之物。” “和你有什么关系?” “本公……本公子聘你做我家的药师,你只需奉我为主,为我炼药,你的一应所需,我家包了。” “有病。”秦弈翻了个白眼,“还公子,没被吊够是吧?” “你!” “对了,我若说我所需的是你,你家包不包啊?” 李青君神色铁青:“秦弈,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不知道。”秦弈道:“被包养本来就要负责暖床的啊,你又要包养我,又不让我暖床,我这么个有职业操守的人会过意不去的,还是算了。” 李青君强忍住一枪捅过去的冲动,嗖地转身,“砰”地砸上了房门。 识海里泛起流苏的声音:“啧啧,不懂风情的男人。小姑娘骄傲了点,说几句好话骗骗小妹妹又怎么了?” 秦弈懒懒道:“村头大黄你认识吧?” “怎么?” “那狗可怜哦,天天舔徐老伯的鞋底子,徐老伯连个狗屋都不给它搭,可见舔狗没有房子。” “……”流苏早已习惯秦弈偶尔莫名其妙的奇葩言语,并不去较真,只是吐槽道:“我说你是不是对女人不感兴趣?从没见过你对哪个女人多说过话,我以为村里姑娘你看不上。可这姑娘冰肌玉骨浑如天成,眉宇更有英气,非同凡俗,连我见了都动心,你居然一点反应都没。” 秦弈倒吃惊起来:“喂,你什么意思,一边怂恿我修仙,一边怂恿我近女色?这二者不是冲突的吗?” 流苏沉默了一下,似是想说什么又忍了下去,忽然笑了:“虽然道理是这样,但也不是你想象的这么非此即彼。玄门有双修,邪道有采补,有朝一日你踏上仙途,如果还是这么一副抱着肩膀缩桶里的破样子,那说不定我要经常看你在那惊恐,诶诶,仙子,请自重。” 第六章 除虎 此时的李青麟独自走上了山巅,山巅是云雾汇聚最浓的地方,场面上各种乱石耸立,在雾里模糊不清,看着真的有几分像是仙境。 他伸手抚摸了一下,岩石棱角粗糙,可见并没有经常遭受人们的抚摸,没什么特别的。只是四处山石上都隐隐有干透了的血迹,像是有人在这受过重伤,血洒山巅。 他沉吟片刻,有意伸手,在石棱上蹭破,抹了一片血迹在上面,认真等待片刻,毫无动静。 可见这血迹确实无关,没什么秘密。 倒是地面上横七竖八地刻了一些纹理,很繁复且没什么规则,不知道用途,倒像是小孩子无聊乱划的。 李青麟想了一想,又解下腰间一块玉佩,放在旁边。 原本像是躲着他走的云雾,却不再躲他,而是躲开了那块玉佩。李青麟摇摇头,身边泛起淡淡光华,外放的真气将这些云雾隔绝于外。 这些是“怨气”不假,但不是躲着他的战场凶煞,而是因为躲着他的宝物。但同样的,他们的武者真气也可以克制这些怨气,没什么问题。 李青麟收起玉佩,正要往乱石群中看看怪虎。正在此时,乱石中央忽然传来一阵腥意,他握枪凝视,夜色里慢慢出现了一对铜铃大小的血红眼眸。 一只半人高的老虎缓缓出现,李青麟眯着眼睛看着老虎背上的肉翅,肉翅伸展,已有数尺长。那血色的瞳孔里居然有了几分被打扰的不悦之意,和之前所见的变异野猪相比,这只老虎显然有了些许灵智……已经成妖。 一声虎啸,猛虎飞身扑了上来。 李青麟有意试探所谓“不追人”,便抽身退出了乱石阵外。 果然老虎像是有什么挡着一样,就是出不来。 李青麟目光再度落在地面的纹理上,微微一笑。这必是束缚此虎的阵法,此间果然有高人。 “既是如此,我替你除了它吧。” 李青麟长枪一震,甩出了一条银龙之形,长枪呼啸之间,有若龙吟。 那边李青君没有睡觉,她被秦弈气得睡不着,于是盘膝打坐,凝神静气。还没打坐多久,风中隐隐传来虎啸龙吟之声,李青君豁然睁眼:“天龙吟?哥哥!” 她再也坐不住,拿起床头银枪,飞速出门。 看着李青君消失在夜色里,秦弈慢慢地跟了上去。 他特意散发早已无人问津的仙迹消息,为的就是吸引新的寻仙者前来除虎。 这老虎已经妖化,他打不过,只得向流苏学习了缚妖之阵,将它束缚在乱石堆里,以免伤人。但这不是长久之计,万一哪天束缚不住了呢?终究是要把这隐患除去才是。 等妖虎除去,自己也能把那什么化妖瘴给挖了,从此天高海阔,是住在这里也好,是天下云游也好,都再也没有挂碍。 希望李家兄妹能靠谱。 还没到山顶,就已经可以看见银光如电,闪耀星辰。空气之中恐怖的能量余波,震得草木砂石四处飞散,离得近了,似乎可以感受到整片空间里遍布着尖锐的厉芒,靠近就要被刺得百孔千疮。 “很厉害的武者,怕是已经渡过易经期,步入先天之巅了。”流苏道:“想不到这荒僻小国,居然有把凡间武学练到这么高超的人。” 秦弈有些咋舌,他也是学武的,知道这个说法的意思就是,李青麟这个武学档次已经是凡间一流,再比他强的就可以算是凡间绝世强者了。想要再上一步,那就是走剑修路线,或者是肉身成圣这一类了,那已经不算是凡间武学,天下有此机缘的人寥寥可数。 所以才有人寻仙。 踏足山巅,第一眼见到的是李青麟银芒闪过,那怪虎居然振翅飞开,极其灵动。李青麟一枪刺空,直接弹扫,抽在怪虎侧翼。怪虎挥翅一扫,翅枪相交,“嘭”地一声巨响,千斤猛虎居然被抽得侧飞,撞在一边山壁上。 而李青麟只略微退了一步,显然占据绝对上风。 随着一声轻叱,李青君挺枪加入战局。刚刚撞在山壁上还有些僵直的猛虎迎面就接到了另一柄银枪,带着一模一样的寒芒,同样一往无前的势。 与此同时,李青麟配合默契地往猛虎另一侧一枪直刺,封锁了闪避空间。 “吼!”怪虎猛地一跳,虎尾一剪,弹在李青君枪身上,李青君一身闷哼,却不收手,反而逆势再上,矫若惊龙。 怪虎失去了从这边突破的机会,再也避不过李青麟的枪,终于被一枪戳在侧腹,鲜血迸流。 受伤的猛虎狂吼一声,重重撞往李青君的方向。李青君横枪一档,巨力涌来,她直接被撞飞老远,长靴在地上拖出了长长的印记。李青麟戳在猛虎侧腹的枪一拖一带,居然把整头巨虎掼在山岩上,“砰”地一声,地动山摇。 李青君撞上另一侧乱石,一缕血迹从她唇角淌出,她连擦都不擦,合身再上。 “也挺厉害的,这姑娘。”秦弈心中有些佩服。这猛虎已经比自己布置缚妖阵那时候厉害多了,看来是在此地吸收了化妖瘴的不少妖气,又有了进化,要是当初就这么强,自己恐怕连缚妖阵都没办法布了。 可李青君看着娇滴滴的小姑娘,居然这么刚! 这对兄妹真的很有一股铁血战士气质,这李青君虽然有点骄纵气,却绝非温室里的花朵,不知道什么家庭能培养这样的一对兄妹,看上去像将军家? 只李青麟一人就足够对付妖虎,再加李青君合力就更没有悬念,受伤的猛虎再也扛不住兄妹俩的合击,终于挣扎着被捅死在地上。 一缕妖气悠悠荡荡,散于空中。 秦弈吁了口气。果然这对兄妹还是靠谱的…… 流苏一声冷哼。秦弈计划成功,就意味着他更恶毒的方案进了臭水沟里。 “秦兄,出来吧。”那边李青麟脸色不变地笑了一笑:“看了这么久也不帮个忙,很不够意思,这可是你们山里的猛兽。” 秦弈面不红心不跳地走出阴影,笑道:“各司其职,我有其他事做。” 李青君驻枪喘息,奇怪地看着秦弈走进了乱石堆里。兄妹俩对视一眼,跟了进去。 很快就看见秦弈蹲下身,掏出个小铲子在地上挖掘。过不片刻,低声道:“果然。” 只见秦弈从地下掏出一个满是泥巴的东西,拂开泥巴一看,像个小香炉,炉边雕刻妖物之形,炉上隐隐散发着暗红的烟气。 李青君忽然醒悟了什么:“原来你是故意散发这里有仙迹的消息,就是为了哄人上山除虎,以便你取这里的东西!” 秦弈转头看了她一眼,笑笑:“不是我要取,而是……” 一边说着,一边举起狼牙棒,一棒就把香炉砸得稀巴烂。 李青君怔了一怔,还是有些不忿:“那你也是利用了我们!” 秦弈摸摸索索地摸出一锭银子:“要不……我给你钱?” 李青君气得吐血,差点就要动枪,李青麟摆手制止道:“秦兄早就提醒过山上怪虎之事,是我自己想要看看,自己愿做了一次秦兄手中枪,又怨得谁来?不过照这么看,这猛虎是秦兄束缚在此?” 秦弈点点头:“不能让它伤了人。” 李青麟道:“山间另有怨气,秦兄一丸可解。再加上对这种特殊之物的熟悉,又懂束缚妖物的阵法,所以秦兄确实是个懂得各类异术的方士,有真才实学,不知师承何门?” “自己瞎摸索着玩的,也算不上什么方士……”秦弈只能道:“李兄有何指教?” “哦,是这样的。”李青麟微叹一口气:“家父近年来被一些招摇撞骗的方士蛊惑,滥用丹药,以致身体日衰。做儿女的看在眼里,忧心如焚。秦兄既有真术,不知可否看在我们兄弟一番孝心,出山替家父拨乱反正,去伪存真。至于酬劳,定当让秦兄满意。” 顿了一顿,又道:“因为这种缘故,青君对骗子方士一直没有好感,行事过激了些,得罪莫怪。” 看来他以为之前妹妹找秦弈麻烦,肯定是秦弈吃了亏,所以得罪莫怪。李青君垂首不说话,秦弈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道:“我山野闲人,散漫惯了,怕是要让李兄失望。” 李青麟道:“便当是我为秦兄除去猛虎的回报,如何?” 秦弈哽了一下,失笑道:“原来李兄除虎,也是打好主意的。” 李青君瞥了哥哥一眼,怪不得哥哥根本不计较自己被当了枪使的事,他分明就是故意要当这回枪的,以此人情换秦弈出山。 只有自己始终什么都不知道,傻子一样。 这边秦弈还是想拒绝,他性子较宅,本就觉得在村子里挺好的,又哪里愿意跟人出去卷入什么方士争端里?他沉吟片刻,取出刚刚练好的解毒丸,道:“这药就当李兄替我除虎的报答吧。” 李青麟叹了口气,还待劝说,李青君再也憋不住了,怒道:“不去就不去,有什么了不起!我们找过其他人,就不信南离只有他一个方士!” 李青麟柔声安抚:“青君,你知道,再去寻找别人,又是迁延日久。” 李青君怒道:“看他一肚子坏水,焉知不是第二个东华子!” 秦弈本来都已经转身要走了,“东华子”三字入耳,他猛地驻足,豁然转身:“你说你要对付的是谁?” 原主灵魂已经被流苏吞噬,而身躯里还残留着最强烈的执念和恨意。那残念中刻骨憎恨着的所谓“国师”,想要问一句“为什么”,深重的执念影响了秦弈的多少梦魇。这些日子秦弈当然探听过,南离国师,道号东华子! 见秦弈色变的模样,李青麟有些后悔,本来这秦弈都已经一脸不愿了,再泄露是要对付国师,那他就更不可能去了。本来打算先忽悠了去,不料妹妹藏不住话,还是漏了出来。 他无奈地看着秦弈,缓缓道:“南离国师东华子,秦兄若是害怕,那在下也只好另寻高明。” “不。”秦弈一字一字道:“我随你去。” 李青麟愕然:“秦兄这是……” 秦弈冷冷地指着地上的香炉碎片:“我想替人问他一句,为什么!” 连李青君也愕然看着秦弈,她没想过这个看似没正形的人居然会有这种冷肃凌厉的表情,几欲择人而噬。 第七章 出山 “你真要跟他们出去啦?” 一旦决定出去,自然没什么可矫情,直接就可以收拾细软走了。 房间里,秦弈正在收拾东西,狼牙棒倚在墙边,流苏打量着秦弈忙上忙下的样子,悠悠发问。 秦弈随口道:“不是正合你意?你不是一直在说这药不够、那炉不行,忽悠我出去么?” “呵呵。”流苏冷笑:“我想你出去,是为了更广阔的天地与资源,而不是去涉足争斗,尤其还事涉位高权重的国师,你现在这点手段真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 “所以?”秦弈停下收拾,冷冷道:“东华子再派人来埋一次所谓化妖瘴,又怎么办?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源头不除,又何来安宁?以前我是想要接近国师都没辙,这回正好借着李家兄妹的势,说不定是一劳永逸的最好办法了。” 流苏无所谓地道:“你都离开了,管这里干嘛?实话说,还不如让人把这村子毁了,你从此更无牵挂。” 秦弈眯着眼睛看着狼牙棒,寻思把它塞到屋后臭水沟里滚一滚。 流苏立刻感受到他的不怀好意,急忙道:“好吧好吧,就算为了替你这身躯原主报仇,求个念头通达,也是要干掉仇家才行,不然让你修仙多半会有心魔。” “仇人?那我觉得他说不定更想弄死你。”秦弈瞪了它一眼。 流苏干笑两声:“他那时候本来就要死的,可不算我杀的。倒是你坏了我的好事,哪来脾气瞪我?” 那你还想吃我呢?秦弈懒得理它,转身继续收拾。 有很多这些日子来为涨经验而炼的杂七杂八的药,以后多半也不会去炼了,看似无用,都得带走,指不定有时就能起作用…… 转头打开床头暗格,里面静静躺着一些银两,和一本蓝皮秘笈。秘笈没有名字,是这身体原主自带之物,秦弈称之为“无名秘笈”。 本来秦弈觉得这身体原主也练到十几岁了,没见练出什么名堂,应该是个低端秘笈?但他却发现这本书质地很奇特,就像很多武侠小说写的水火不侵,刀割不破。这样的材质,记载的不应该是个低级功法,只能是流苏判断的,原主修炼不得其法,又或者是这功法基础艰难。 武学这玩意在此世也是有前途的,看李青麟那样子怕是普通修仙者都不一定干得过他,何况有机缘还可以另有发展路径。如今秦弈既然暂时不敢跟流苏学修仙,习武就是最好的自保之道了,反正拎着狼牙棒,练武反倒有些cp感…… 流苏也没有形成修仙鄙视链去劝他别练,反而教他配置锻体所需的药材,教他棒法,或许也是相同的想法。 一人一棒,同处一室两个多月了,各自的秘密都不能让外人知悉。无论对互相有什么保留和提防,在这世上他们都可以算是关系最亲密的人,虽然这种亲密有点另类。 ………… 离开的时候,李家兄弟牵马步行,秦弈没马,走在身边。 “出去之后第一时间给秦兄买一匹马。”李青麟有些歉意,“来前是我考虑不周了。” 秦弈有些奇怪地问:“我看你们必是富贵人家,能和国师作对也不是一般人。就这么两兄弟出门,连个护卫都不带,也不怕出事?” 李青麟笑了笑:“我家有些不同,向来鼓励子弟历练,面对风浪。” 秦弈看了李青君一眼:“若是令弟昨晚找我麻烦,误中我的陷阱出事呢?” 李青君大怒,想要驳斥,却想起昨天如果秦弈真要杀人,自己恐怕还真死了。想要做点别的,恐怕更惨……于是一肚子话说不出来,俏脸憋得通红。 李青麟看着妹妹的表情颇有些惊奇,原本还想当然的认为秦弈被妹妹教训了一顿,如今看这副模样,原来昨晚真是妹妹吃了亏?这秦弈看似修行不过锻体,是怎么办到的? 也许方士真的有些门道。 念头在心中转过,李青麟只是笑道:“就算昨夜青君被秦兄害了,那也只能怪自己学艺不精。当然,在下会杀了秦兄,为妹复仇。”顿了一下,又道:“另外,青君是女的,事到如今自然不用再瞒秦兄……或许秦兄早就看出来了。” 李青君哼了一声,别过脑袋。 秦弈摇了摇头:“你家真是……怪得很。” 说话间,有村民见到秦弈出行,便打起招呼:“小秦这是出去玩么?几时回来?” 秦弈指了指马背上的行囊:“打算去外面闯闯。” 这话一出,一群村民都放下手头的事儿,团团围了上来。 “真要离村?” “可惜了咧,俺还打算把俺家小桃花许配给你咧……” “外面有啥好的……” “出村好,出村好,俺欠你的四文药钱是不是不用还了?” 秦弈冷汗淋漓。 “都闪开都闪开!”一个老汉挤进人群,烟杆子敲了一圈,“都在说什么屁话?” 说着老眼在李家兄妹身上转了又转,满脸不信任的神色:“你想好了?城里人坏滴狠,别被他们卖了还帮数钱。” 李青麟笑笑,没反驳。秦弈只能道:“徐伯放心,我有分寸。” 老汉抽了几口烟杆,吁了口气:“想好了就行。你这么年轻,又有学问,家里……嗯,家里也没人需要照料了,成天缩在山里算什么鸟事?早该出去闯闯。” 于是一片七嘴八舌:“就是哩,俺早就说了小秦不该窝在山沟沟里……” “出去腻味了,随时回来,俺家小桃花等你几年……” “你的院子俺们帮你留着,谁敢占了,敲断他腿!” 李青麟的笑意变得有些意味深长。一路行来所见所闻,几乎人人有意把线索往秦弈身上带,很明显有些刻意为了让外人发现秦弈的不凡,从而带他出山的意思。 这地方很有趣,故意引外人来寻仙的秦弈,故意引外人关注秦弈的村民,思维角度不一样,却都各有盘算。 是秦弈在村里人缘不好,导致人们想赶他走?李青麟觉得不像,说不定另有缘故。 秦弈其实也觉得很怪,此身原主和自己显然不是一个作风,但村民们几乎完全没看出有不同似的,是不是朴实得过了分? 他也没多想,团团作了个揖:“感谢大家多年照料,仙迹村就是我家,秦弈若是有闲,还会回来看望大家。小桃花嫁人了,以后把小小桃花给我留着……” 群情暴怒:“滚!要不要脸?” 一片汹涌中,又是那姓徐的老汉道:“还回来干啥?混得好就别回来了,混不好,回来总归有你一口饭吃。” 说罢转过身,从边上牵来一匹老马:“这马也没多久活头了,给你骑出去,希望不要再骑回来。滚滚滚!” 再没多久活头那也是马,平素徐伯宝贝得什么一样,如今竟说送就送。 秦弈深深吸了口气,没再多话,长揖到地,翻身上马。 李青麟意味深长地最后看了眼小村,也和妹妹一起上了马,三匹马迎着朝阳,缓缓出村。 “还没问李兄,我们的目的地是哪里?” “南离国都,离火城。” 一个有了仙缘却拒仙的人,一个心心念念想要寻仙的人,一个根本不信有仙的人,结伴离开了传说可能有仙的山村,踏入红尘。 第八章 道观 南离国,取南明离火之意为国名,国都便称离火。仙迹村便是此国境内西南小村。 秦弈这两个多月来也不是没去城里玩过,更有意地去了解了许多信息,知道这是一片非常大的大陆,国家林立。南离国只是一个蛮荒小国,再往南就是一片横断裂谷,深不见底,飞鸟难渡。也不知道裂谷对面是不是还有乾坤,理论上南离国就是大陆最南疆了。 正因南离地处偏僻,多山岭,多密林,道路崎岖,和中土交通极为不便,故消息闭塞,自给自足。秦弈特意探听都听不到中土的多少实情,多是“风闻”,传来传去也不知道走样了多少。 但此地民风善战,在中土多有大国兴亡时,这个偏远小国倒屹立了不知多少代,彷如神佑。现任国王叫武德王,已经在位二十年。 在秦弈听说李家兄妹的敌人是国师之前,是没想到李家兄妹来自都城离火的。南离虽小,数郡之地也是有的,离火城距离仙迹村之间起码隔了两个大郡、好几座小城呢。本以为他们来自郡上也差不多了,居然是都城,还是能和国师对刚的大人物……李青麟另有盘算也就罢了,这个李青君是纯粹为了看个传说之中虚无缥缈许多人压根不信的仙迹,巴巴地跑这么远,可真是太有闲了…… “秦兄,你真不换马?” “不换。这路崎岖,本就跑不起马,换了马又能快多少?”秦弈当然不会告诉他们其实自己能骑马慢行就不错了,跑起马来自己先要摔死。 “能快一点是一点,真不懂你这么个少年人怎么跟老头子一样做什么都慢悠悠的!” “青君!”李青麟拦住了发火的妹妹,“秦兄不换马,是念情之故,这是可贵的品质。何况秦兄说的没有错,此路不合奔马,换了什么都一样。” “哼,我们来时明明可以更快。” 山道之上,两匹骏马,马上两袭锦衣,金银束带,玄铁银枪。身后数丈处跟着一匹老马,马上少年粗布衣裳,马边悬着脏兮兮的狼牙棒,手上拎着旧葫芦,悠然自得地喝着酒,对路人怪异的目光和李青君斜睨的眼神恍若不见。 李青君不去理秦弈,对哥哥叹气道:“真希望真有神仙,驾雾腾云,御风而行,多自在。” 这姑娘原先也生哥哥的气,如今却又亲近起来,也是对这个哥哥自幼亲近得太习惯了。秦弈斜眼看着,总觉得这妹子缺根筋,说不定被卖了还要帮人数钱。 李青麟这回没去打击妹妹寻仙的兴致,反而颇为宠溺地笑笑:“我也希望。” 李青君悠悠道:“应该是个人都希望吧。” 身后忽然传来歌声:“朝泛苍梧暮却还,洞中日月我为天。匣中宝剑时时吼,不遇……” 李青君颇为神往地看着天空,不管对秦弈有什么看法,这小子时不时冒出的一些玩意真的很戳她的梦想。 可歌声到了第四句忽然停了,李青君转头道:“还有呢?” “哦,下面是不遇同人誓不传。我不知道为什么非要传同人不传原著,所以不唱了。” “……”李青君觉得原本的意思她听得明白,被秦弈曲解之后反而不明白了,索性不去管他曲解了什么,翻了个白眼道:“又是游方道士唱的?” “真聪明,都会抢答了。” 李青君叹了口气:“说不定那是真仙人呢。” “其实神仙也有骑毛驴的。” 又把天聊死了,李青君瞪了他一眼,懒得理他。 “秦弈。”识海中却泛起流苏的声音,“你这些歌诀到底哪来的?别忽悠我什么游方道士。” 秦弈无声道:“要你管?” “自己作的歌吧。”流苏叹道:“可见你也很渴望那样的场景,为什么不跟我……” “闭嘴,复读棒。大不了我自己去寻仙,跟李青君一样。” “呵……仙缘难求,你真以为谁都有这好命?自从当年……唔……” 又开始藏话了,秦弈都习惯了,顺手把葫芦一偏,酒液淋在狼牙棒头上。 谁不想修仙,谁不想朝游北海暮苍梧? 可大家能坦诚点嘛? “秦兄。”前方李青麟忽然道:“这天色不太对,看似要下雨。” 秦弈也看了看天色。他们在路上一天了,又值黄昏,远方黑云悬于天际,闷闷的有些阴翳,果然看似要下雨。 “前方城镇起码还有一个时辰的路,可能赶不及。”秦弈为了了解世界环境,倒也特意出门去过县城,还算识得路途,“右边山里有座道观,所距不远,可以暂避。” 三人齐齐勒马,向右侧山道窜去。 天色越发阴沉了,才远远看见道观檐角在林间隐现,那乌云已经黑压压地沉了下来,三人不约而同地下马,牵着往道观里跑。秦弈看着李青君的背影,心中称奇,这真不是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倒像个惯闯江湖的侠女。 “秦兄。”跑在前方的李青麟忽然停步,有些犹豫地问:“这道观……是没人住持的?” 秦弈把目光从李青君背影上收回,左右打量了一下,心中微凛。 曾经来过这里,道观是有人的。这种天色黑沉的时候,只要有人,必然已经点起烛火。可眼前的道观却是黑灯瞎火,一片死寂。 秋风之中,左右树叶摇晃,偶尔有树叶落下,在风中卷起飘零,有隐隐的腥味在风中轻散,如同荒冢死地。 “我也只是一个月前来这儿参观过,那时候是有人的。”秦弈谨慎地握住了狼牙棒:“可能有什么变故,大家注意些……” 话音未落,豆大的雨点倾盆而下,李青君擎出长枪,一脚踹开了观门。 观中一片安静,遍布灰尘,道观神像上罩了一张巨大的蛛网,似是已经很久没有人住。地面还有死老鼠,臭味大约就是来自于此。李青君倒是吁了口气:“人搬走了吧,没什么特别的。” 李青麟也很自然地扫开脏物,随手拎了个蒲团点火,笑道:“出门在外,也就这么回事。” “……”秦弈挠了挠头。看电视看小说的什么破庙春情,想想有点不对头,多脏啊,怎么春得起来? 李青麟已经打开包裹拿干粮,流苏的声音却突兀在识海泛起:“这道观有问题,注意些。” 秦弈借着解手走到道观门外,低声问:“怎么?” 流苏道:“后门外面有可能躲着妖物。” “感觉到了妖气?” “我魂力虚弱,感知不了妖气。”流苏道:“你家一个月没人住,会有这么大的蛛网么?我看有些不寻常,怀疑有蛛妖之类,被你们忽然到来,惊得躲了起来……” 秦弈一惊:“那这种妖怪比那只妖虎通灵许多,妖力多半更强,他们还真不一定对付得了,得去提醒一下……” “别啊,我都说了感知不了妖气,纯属猜的,万一猜错了岂不是很丢人?” “……” “放心,它既然躲避,便有默契。李家兄妹长枪凛然,身上刚气浓郁,它不会轻易启衅。只是蜘蛛习性讨厌吵闹,讨厌自己的网被破坏,所以只要别高声喧哗,不破坏它的蛛网,基本就相安无事。” 秦弈松了口气:“那就行,李家兄妹也不是咋咋呼呼的人。” 结果回到道观内,第一眼就看见李青君拎了条棍子,伸手去扫蛛网。 秦弈满头大汗地冲过去一把拉住:“你干嘛?” 李青君转头怒视:“我才要问你干嘛,这么大张的蛛网就在旁边,看着不渗人吗?” “哦哦,我的意思是这种脏活不劳姑娘家动手,我来,我来就好。” 李青君也没坚持,任他拿过棍子,自己转头往后门走。 秦弈又一把拉住:“你去哪里?” 李青君慢慢挪下目光,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拉着自己手腕的大手。 秦弈自知这样拉住人家妹子很不妥,转头看李青麟的神色都变得古怪起来了,只好放开道:“夜黑,暴雨,独自出去太危险……” 话还没说完呢,一群江湖人冒雨向道观冲来:“此处有道观,可以避雨!” 秦弈捂住了额头。 第九章 蛛妖 李青君要出去大约也是为了小解。有大群外人来,李青君也很难放下脸去小什么解了,只得憋着坐回篝火边。秦弈也只能蔫蔫地坐了回去,承受李青君如看流氓的眼神。 他只想知道,这帮江湖人来了,会不会惊到妖怪。 篝火摇曳,一群江湖人随意进门,哄然谈笑。 道观避雨遇到路人,对于江湖人物来说实在司空见惯,他们完全没把秦弈等人当回事,目光在李家兄妹的长枪上多停留了一会儿,也不怕事,反而有人啧啧笑道:“这么个小白脸,居然玩枪。” 秦弈暗道坏了,却见李青君慢慢吃着干粮,没有理会别人的挑衅。 她不回应,别人无端端的倒也不会太过生事,便也嗤笑一声,没再说什么,转头聊着自己的事情。 秦弈倒有些惊讶地看着李青君,这货的脾气不像这么好啊…… 李青君斜睨着他道:“说好了你去除蛛网的呢?怎么坐着不动了?” 秦弈随口道:“只有我们自己人的时候,可以搞个大扫除图个干净。这一群外人,我给他们搞什么清洁?” “呸,谁跟你是自己人?”李青君啐了一口,却也没强求扫网的事了,看来也是觉得不愿意替这群出口不逊的人搞什么清洁。 江湖人的谈笑声一句句传来。 “听说了吗?横山郡外张家庄闹鬼,庄主都被鬼害了。” “闹什么鬼,苍松道长去看过,回来说没鬼,人是病死的。” “苍松道长说没有,那就是没有了。”别人一脸的信服:“那可是有道之士,能口含真火,手入油锅的。” “如此说来是张家自己不修善果,遭的报应。” 几个人的意见达成了统一,都高声笑道:“是极,那些富户家里有什么好名堂?改天说不得就给他们来个劫富济贫。” 李青麟抿着酒,脸上带着微微笑意。秦弈知道他在笑什么,那是冷笑。这国度就连江湖人都信仙神,那种什么手入油锅的骗术都能大行其道,也难怪有识者心中不满。 秦弈心中此时比李青麟更蛋疼,因为这群人高声喧哗,有很大可能触怒此间妖魔,可他居然找不到理由去劝止。 这又不是他的地方,凭什么叫人别说话?指望江湖人物轻声细语也不现实啊。 那边江湖人的话题又换了一个:“林家那事……” 马上有人回应:“那是活该,国师要炽焰燧石,搜遍全国都找不到,这林家老头明明有,也敢藏着。” “那是给武德王炼长生丹的吧?这次是炽焰燧石,上回是全境摘朱紫草,搞得四处搜刮,民怨沸腾,我说林老头做得对,就不该给这昏君。” “你懂个什么?昏君死不死关我们什么事,国师那是真仙人,得罪不得的!” “哎……你说这么个真仙人,怎么会给昏君炼丹?” 一边李青麟还是在笑,李青君早就憋不住了,大怒道:“朱紫草,炽焰石,全是国师所为,你们不怪国师,倒恨国王?” 便有江湖人斜睨着她道:“不是国王叫国师炼丹,人家一个真仙人为什么要搞这些名堂?郡县官吏借着这些东西的名头,刮地三尺,这也是国师主使?根子还不是在国王身上?” 李青君还想反驳,李青麟递过一块饼:“吃东西。” 李青君便憋了下来,悻悻然吃饼。这回那些江湖人却没放过她了,一条大汉讥笑道:“哟,吃个饼都吃得一身娘气,这是京城出来的兔儿爷吧?多半就是向达官贵人们卖屁股的,怪不得为国王说话。” 秦弈看着李青君憋得发紫的脸色,忽然道:“奉劝各位说话留神。” 有人讥笑道:“怎么,你们还要报官拿我们不成?” 一片轰然大笑,声震屋瓦,有沙土簌簌而落,打在了蛛网上。 秦弈淡淡道:“不要怪我没有提醒,你们可以笑得更大声点。” 那讥刺李青君兔儿爷的大汉站了起来,仰天大笑道:“爷就笑了,你们想怎么的?” 话音未落,笑声忽然像被砍断一样止在喉咙里,众人肉眼可见一只小蜘蛛从梁上掉落,恰好掉在了他张开的大嘴里。大汉脸都绿了。 “大哥!”一群人慌了,纷纷扶住大汉,大汉弯腰想吐出蜘蛛,却哪里吐得出来?只剩下干呕,秦弈听着都替他蛋疼。 李青君轻声问秦弈:“你的手段?” 秦弈小声回应:“不是,此处多半有妖潜伏,小心。” 李青君脸色变了:“你刚才阻止我动蛛网,阻止我出门……” “嗯。” 李青君不说话了。 同样那些江湖人也不敢高声了。秦弈提醒别大声,转眼就真吃了个蜘蛛,让他们觉得有点邪门,一时都忘了继续找茬。那大汉捂着喉咙向后门走去,想借雨水漱口。 刚刚绕过道观神龛,大汉眼睛忽然亮了:“后门有个好大的珊瑚树!” 秦弈和李青麟对视一眼,刚进来的时候他们就看过一圈,没见什么珊瑚树。秦弈心中有了底,这必是妖怪做好了布置,此时开始投饵了。 捕人和捕虫,没有什么本质区别,无非都是投饵吸引而已。 那群江湖人全部蜂拥往后门跑,李青君忍不住道:“不要出去,这是陷阱!” 哪里有人听她的?后门庭院中间,赫然立着一株宝树,在夜雨之中流光溢彩,万分诱人。那大汉早就第一个冲出门外,一手就摸在了树上:“果然是珊瑚,这么大的珊瑚树……” 他摸上了也没事,就更没人听李青君的劝了,一群人蜂拥而上,满眼都是贪婪的光。 李青君站在神龛边上看向后门外,眼睁睁看着那大汉眼耳鼻口都“咝咝”地冒出了缕缕白丝,场面极度诡异,而围在他身边的人却恍若不觉。 人的七窍往外钻白丝的场面实在太过恶心,李青君捂着嘴,差点没吐出来。 下一刻白丝暴涨,万道白芒仿佛从大汉的每一个毛孔钻出来一样,只在眨眼之间就把身边所有人缠了个严严实实,变成了七八个人形白茧。那大汉本身更是整个炸开,一头蜘蛛撕开他的胸腹,从他心脏部位钻了出来,继而慢慢变大,直到变得如马车一样大小的蜘蛛怪物。 身躯尚是蜘蛛,而脑袋上却长了一张人脸,有獠牙凸起,形色狰狞。 哪里还有什么珊瑚树,分明只是一棵歪脖子枯树,上面遍布蛛网,珊瑚上的宝色此时看去,全是老鼠蟑螂的腐肉。 李青麟饮酒不语,李青君站在一边看着全程,紧紧握着长枪,手上微微有些发抖,看得出也有些对蛛妖形象的恐惧之意。 妖虎毕竟看着还是老虎,可这大蜘蛛有了人脸,给人的感觉就全然不一样了,很恶心。 加上整个内脏都变得空荡荡的大汉尸体横躺于地,小蜘蛛在身躯上爬来爬去,场面更是血腥奇诡。 秦弈也觉得很恶心,毛骨悚然。心中忽然无厘头地想起一些穿越dnd的前辈泡蛛后罗丝的,可真是条汉子…… 识海中冒起流苏的声音:“你有两个选择,第一种,此妖与我们仍有默契,只要不去破坏,还是相安无事,甚至可能得到一定的友谊。不过我建议你选择第二种,这妖怪已经有了人脸,术法也很有意思,这是通灵期即将大成的特征,若是把这些人全吃了,可能有所突破,诞生妖丹。我们那时再杀之取丹,可以……” 话音未落,李青君深深吸了口气,长枪如练,直奔蛛妖:“妖怪别伤人命!” 第十章 相助 只有小孩子才做选择,大人……根本没得选择。 战斗已经打响。 李青君银枪飞刺,那蛛妖似也没想到这边会破坏默契,脸上泛起怒容,挥起上臂相格,竟“铛”地一下,发出金铁交鸣的撞击声。 蛛妖另一臂直如长剑,插向李青君面门,李青君微微一侧,那蜘蛛臂便擦着头发过去了,带下了一缕断发。 银枪一个崩劲,弹扫腰身,怪物再度一挡,双方各自微退一步。 周遭是七八个裹得严严实实的人形茧,而李青君单手举枪直面妖物,此前的恐惧感已然消失,眼眸里带着森然冷意。 大雨滂沱之中,她的长发飘散,被雨水贴在面颊,一身比当初被秦弈淋得更加湿透,身形却挺直如枪,岿然不动。 “道观里原先的道士何在?” 蛛妖桀桀怪笑,还真的发出了人声:“当然是吃了。” 肯定是吃了,李青君已经可以看见后院一角里堆着森森白骨,白骨上还是道袍。 她深吸一口气,冷喝道:“罪不容诛!” 银芒再起,划破漆黑的道观,气劲被怪物带偏,在院中土墙上戳出了一个大洞。 李青麟也出了院子,背负长枪站在旁边为妹妹掠阵,没有参战,看得出来是锻炼妹妹的意思。 流苏正在叹气:“这些人明明得罪了她,有什么可救?原先的道士?死都死了,何必呢?” 秦弈没有理它,他并不觉得李青君这回有什么错,隐隐的反而有些欣赏。他想了想,悄悄站在院子出口边,用狼牙棒尖端利齿在地面上简单刻了一个法阵。 简化的小型缚妖阵,当初对付妖虎的就是这种,只是不知道这个对蛛妖有没有用,反正能做多少算多少。 再看场中激战,一方长发飘飘,银枪如龙,翩若惊鸿,风雨惊雷映照着一张玉颜,在漫天白丝之中穿梭,光是看着就是一种享受。另一方形容可怖,吼声如雷,身影交错之间,有极端的视觉反差感,映衬得李青君更如仙子一般。 “之前真没觉得这莽丫头漂亮成这样,果然红花还需绿叶衬。”秦弈低声吐槽。 流苏失笑。 秦弈看着地上人形白茧,还是觉得胃里翻涌,谨慎问:“这怪物除了束缚,还有没有特殊术法?” “毒,蜘蛛多半带毒。”流苏道:“别的我看它也没修出来,毕竟还只是个小妖怪,单论战斗技法而言,未必比得上李青君。不过术法难缠,李青君独力未必打得过。” 交战中央,李青君一枪挑开数道白丝,直刺蛛妖肩头。 蛛妖没能躲开,发出一声痛吼,几条腿同时踉跄后退几步,那看似刀枪不入的躯体竟然也被戳出了一个伤口,青色的血液汩汩流淌而出。 但与此同时,扎在它身上的枪尖迅速布满蛛网,竟被缠着抽不回来。继而暗青色泽从枪尖一路往上蔓延,直逼李青君双手。 李青君猛地崩开蛛网,抽枪飞退,有些狼狈。 秦弈摸着下巴自语:“果然这蛛妖看着可怕,倒也不是非常强……单看力道好像还不如那妖虎?” “力量是本体天赋所限,综合各类术法能力可比那妖虎强了很多。”流苏道:“尤其是陷阱,李青君没中而已。妖与兽的最大区别,不在力量,而在于此。” “灵智?” “是。你看它一直不敢往李青麟方向启衅,反而眼珠子频频看你,大约是把你当软柿子,打算见势不妙就往你这儿突破了,多聪明。” “……” 战局之中,李青君已经落入下风。 如流苏所言,说起战斗技法这蛛妖没什么亮点,但李青君同样没有什么应对术法的经验,每每看着能胜,总是被各种异术搞得十分狼狈。 秦弈还看得有滋有味,李青麟担心妹妹有失,终于出手。 “嗖!” 连动作都不见,银枪已至面门,凄厉的煞气冲得蛛妖硬毛倒竖,下意识举臂挡了一下,那如剑的上臂竟然“滋滋”地冒起了烧焦的味道,那是瞬间爆发的螺旋劲气在它坚实无比的臂上钻出了烧灼。 与此同时,李青麟身上似乎还有什么光芒漾起,蛛妖惊恐地一声厉啸,慌不择路地往李青君方向猛地撞了过去,丝毫不顾李青君自己的枪尖也已经到了它面门。 流苏若有所思:“李青麟身上有点东西……这不是纯武学能达到的效果……” 似乎是李青麟带给蛛妖的恐惧感太过强烈,它连闪避都不干了,直接肩头一撞,带偏李青君的枪尖,继而合身直撞进去。李青君左掌一切,正中那蛛妖的人脸咽喉上,蛛妖忍痛继续冲撞,顶着李青君一路冲了十几步。 李青君也不慌,一边顶着蛛妖后退,那枪早已调整过来,她纤手握住长枪前端,重重捅进了人面口中,獠牙都崩碎了好几颗,直贯入喉。 蛛妖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痛嘶,口中却忽然喷出红色烟雾来,瞬间将近在咫尺的李青君笼罩其中。 毒,天知道这是哪款蜘蛛,是哪款毒? 那边李青麟一惊,刚要出手帮妹妹,却忽然一愣,停了下来。 眼见蛛妖上臂就要插进李青君咽喉,“啪”地一响,却再度痛叫出声,那本该插进李青君咽喉的上臂居然插在了一根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狼牙棒上。 狼牙棒上的森然利牙戳在臂上,饶是它臂硬如剑,也痛不可当。 却是他们一路推顶,已经接近了秦弈身边。 秦弈一手狼牙棒挡了蜘蛛臂,另一手揽过李青君的腰肢后撤三步,刚刚站定,就立刻摸出一枚丹药塞进了李青君嘴里。 李青麟没再追过来,似是饶有兴致地观察秦弈表现。 李青君也愣了一愣。 丹药入口即溶,一股清凉散入脑海,沁入四肢,刚刚被毒影响而昏昏沉沉的脑袋瞬间清明,手上也重新有了力气。 转头看去,却是秦弈笑眯眯的面庞。 “这是真解百毒的丹,之前给你哥哥他没要。” 李青君抿了抿嘴,正要说什么,秦弈忽然再度揽住她的腰,飞速向后飘退三尺。 蛛妖再度插空,狂吼着迈起四足追了过来。 秦弈揽着李青君退到了门边,蛛妖刚刚追至,忽然不动了。 脚下不知道踩了什么东西,好像被黏在地上似的,怎么都抬不起来,伸手想攻击秦弈两人,却差了一尺,怎么也够不到。 抬头看去,秦弈露齿一笑,亮出了狼牙棒。 “把我当软柿子?性感棒棒,教你登仙。” “砰”地一声,那长着人面的脑袋都被砸成了西瓜。 ………… “多谢恩公相救。”被放出白茧的江湖人千恩万谢,“此番回头,必定到长生观上香,给恩公祈福。” “喂!”李青君不满道:“救你的是我们,你到长生观上什么香?” “虽然恩公是要谢的,可此番既见真正的妖物,自该更敬仙神了啊……” 李青君都不知道怎么反驳这话,默然看着他们千恩万谢地离去。 三人也没再呆在道观里,来到了山外的亭台,雨中亭台清新干净,让刚刚离开道观腐臭的三人精神都舒坦了几分。 李青君闷闷不乐的情绪也很快好转了起来,伸展着手臂道:“居然真杀了个吃人的妖怪,这是不是可以算仙女了?” 秦弈觉得她很有意思。其实他很想问,你小解憋了这么久,真的不需要解决一下吗? 他饶有兴致地看李青君,李青麟则饶有兴致地看他:“刚才真是要感谢秦兄相助了。” 李青君撇撇嘴,转头看着远山不说话。 秦弈道:“哪有的事,只是一时情急,后来想想其实就是我不出手,李兄也不可能让令妹出事的,这怪物根本不是你的对手。” “总归是秦兄帮了忙。”李青麟笑道:“而且秦兄竟能先行察觉此地有妖,很有手段。” 秦弈汗颜。 李青麟看了看秦弈的狼牙棒,笑道:“不过倒是看不出来,秦兄这根狼牙棒看似不起眼,居然能砸碎这怪物的脑袋。” “啊哈哈哈,它的脑袋是人脑袋,不够头铁了吧。”秦弈不想他们探究狼牙棒,直接转了话题:“之前听李兄言语,似是不信世上有仙。猛虎生翼尚可算是变异,可这种妖物活生生的在面前,李兄怎么也不惊奇?” 李青麟解释道:“秦兄误会了。在下不信的只是虚夸的长生不老,对于妖魔鬼怪或者是降妖除魔的道术并不怀疑。因为前者找不到任何实证,而后者却有很多事实。其实我也不是没有杀过妖怪的。” “原来如此……”如果照这么说,李青麟眼中的“神仙”和别人眼中的不太一样,在凡人眼里你有些道法就算神仙了,可在李青麟眼里那也只不过是掌握了一些特殊手段的人而已,说不定都打不过他。 不能长生,本质上就还没超出人的范畴。 难怪他对妹妹的“寻仙”没有任何兴趣。也许“仙迹”很多,“妖魔”也不少,那都不是足以让他惊奇的东西。 李青麟又道:“其实吧,对付妖很简单,对付人却难多了。” 秦弈一愣:“这又是为何?” “因为妖怪也没什么了不起的,照样一枪一个窟窿,杀起来还没有任何负担,就算你杀的是不为恶的妖,传出去还是人人夸奖。可你要杀人,却会有各种麻烦,无论什么身份也很难为所欲为。” 秦弈默然。 第十一章 责任 昨天夜里李青麟在仙迹山上呆了一夜没睡,为了保证行路精力,也就没再闲扯多久。不一会儿就坐在亭边柱栏上,靠着亭柱,抱枪而眠。 李青君没有睡,她目光灼灼地看着秦弈。 秦弈昨晚也通宵来着,这时候也困了,见李青君模样很是莫名其妙:“你不去睡觉,盯着我看什么?” 李青君道:“我若也睡了,你对我们起了歹意怎么办?” “神经病。”秦弈懒得理她,也坐了个栏杆,靠在柱子上出神。 李家兄妹的武学对付这些妖魔鬼怪的轻松程度让他有些吃惊。他总觉得,低级的修道者放些低级法术来对付之前的插翅虎与如今这个蜘蛛妖,还未必有李家兄妹打得畅快呢。 他自己也很享受一棒子敲下去的快感…… 可惜武道显然有些局限性,必然对付不了一些古怪的法术,否则李青麟也没必要跑来请自己出山,李青君也不至于总是中一些低端陷阱和毒素……这么说来,纯修武道确实也不行。 不过好像也是这丫头太莽,没什么经验的缘故……一边想着,一边忍不住又看了李青君一眼。 李青君坐在石桌上,一手支着下巴,还在看秦弈。 秦弈很是无奈:“你一直盯着我干嘛啊?” “看你性子冷淡,且谨慎惜命,山上除虎也不见你出手。何况你我有梁子,你为什么救我?” “毕竟你我现在是伙伴,就在我面前出事,我不出手像话么?” 李青君嘴角有了一抹笑意:“伙伴?” 那笑意不是高兴,反倒有些讥嘲。 秦弈斜睨一眼,冷冷道:“我知道你们身份高,是我高攀了好吧。” “我倒不是那个意思。”李青君笑笑:“只是很久没听到这样的称呼了,有些……嗯,有些新鲜。” 见她态度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样,秦弈的语气也好了点,叹道:“你们到底什么身份?原先我以为是个将军家庭,如今看你们说法,不太像。” 都打算共同对付东华子了,当然没必要再瞒这个,李青君也就很随意地回答:“哥哥是王子,南离二王子。” “哥哥是王子……”这逼装得挺脱俗的,秦弈愣了半天,神色慢慢变得有些尴尬。 李青麟是王子,那你李青君是啥? 也就是说,自己居然把本国公主倒吊在门口晃荡,淋了一身乳白色液体…… 还好当时没有毛手毛脚,不然被剁了都没处说理去。 这什么奇葩国家啊,王子公主独自出行去深山老林,连个护卫都没有,还兴致勃勃亲力亲为地降妖除魔?王子居然还表示,如果公主挂在他手上,那是自己学艺不精?公主还整天想当仙女? 秦弈觉得这国度疯了。 “怎么?”李青君有些讽意:“怕了?” 秦弈很诚实:“是有点。” “怕我用身份报复你?”李青君懒懒道:“放心,那些江湖人出口不逊,我都没怎么样。” 我好像不止是出口不逊……不过想到这里,秦弈倒是更觉得李家兄妹不容易,这种身份,居然能忍受江湖人的羞辱……也许是因为李青麟说的,不管你什么身份,杀人都会有点麻烦? 他口中当然不会这么说,只是道:“王室中人,寻求方士,我觉得我似乎卷入了世上最麻烦的事情,所以怕。” 李青君很快理解他指的哪方面,不由失笑道:“你一个乡间村民,对王室嫡争为什么是这种态度,简直不可思议。放心,哥哥找你与此无关,你倒可以认为是正邪之争。” 正邪你个鬼,就算不是嫡争,也必然是朝堂权争好吗!秦弈没去笑她天真,反问她:“你一个公主,又不是侠士。见到那么恶心的妖怪,我明明看你十分恐惧,却居然第一个挺枪上前,到底怎么想的?” 李青君平静道:“这间道观是我南离境内,里面的道士就是我的子民,即使那些江湖人也是。护佑一方保境安民的责任,本就是我们的,而不是什么侠士的。” 秦弈眼神微动,转头看着李青君的表情。 她的眼神很认真,依然如此英气。 “喝酒么?”秦弈掏出一个葫芦:“这一葫芦是新灌的,我没喝过。” 葫芦抛了过去,李青君随手接住,秦弈掏出自己日间喝的葫芦,遥敬了一下:“敬你这话。” 李青君笑了笑,拔开塞子,仰头灌了一大口,意态倒是潇洒得很。 秦弈也喝了一大口,亭外大雨淅淅沥沥,他看着檐外雨帘,忽然觉得这次的离火城之旅可能会很有趣。 流苏吐槽:“无聊的使命感,连公主都不会做。” 秦弈神色不变,悄悄冲着狼牙棒放了个屁。 ………… 次日一早,夜雨初晴。 李青君从桌上醒来,只见哥哥已经和秦弈站在亭外说话了。她一时有些脸红,说着防秦弈呢,结果都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看这模样,说不定是秦弈替他们兄妹守了一晚上才是真的。 脑海中不由浮现昨晚两度被秦弈搂着腰肢的场景。 浑身不自在,一想起来就觉得腰间还在发热。可他是为了救自己……李青君什么话都没法说,除了瞪着他看又能如何? 走出亭外,就听见哥哥问秦弈的话语:“秦兄一晚没睡?” “惯常通宵炼药盯炉火,习惯了。” 李青麟点点头,也没多问,只是看着道观出神了一阵,低叹道:“烧了吧。” 秦弈“嗯”了一声,这道观当然还是烧了的好。见李青麟掏出火折子,秦弈忽然道:“等等。” 李青麟奇怪地看着秦弈去马背上取了背囊,掏出了一个瓶子,绕着道观洒了一圈。 李青君走出亭外,奇怪地问:“你在干什么?” “哦,这是防火用的,平时家里洒一些,炼丹不走火。”秦弈抬头笑道:“要烧道观,可小心焚山。” 李青君咕哝道:“雨后要点燃道观都不容易,你还怕烧山。” 然后就看见秦弈掏出另一个瓶子,往道观窗棂洒了一点。 “这是什么?” “速效干燥粉。” “……古里古怪的东西真多。” “那是,不然你们请我干嘛的?” 话到这里安静下来,三人你看我我看你,忽然同时笑了。 道观大火熊熊燃起,火势果然很诡异地控制在秦弈洒过粉的圈内。李青君看了一阵,啧啧有声。这还真是武道做不到的事情,如果武道要限制这样的大火,只能蛮横地绕着道观挖沟才行,费时费力。 “喂。”李青君忽然问秦弈:“一会到了城镇,我要洗漱,你那个牙刷还有吗?” “有。”秦弈笑道:“你说我去离火城卖牙刷能不能安身立命?” 李青麟哑然失笑:“虽然我不知你们说的牙刷是什么东西,但若秦兄之志仅止于做个商贩,倒是可惜得很了。” 秦弈笑而不语。 三人牵了马,缓步下山,到了半途,李青麟驻足回望山上大火,轻声叹了口气。 秦弈问道:“怎么?” “以前妖物公然食人的事很少见,可这几个月来已经出现了不少。这与化妖瘴必然脱不开干系……”李青麟顿了顿,低声续道:“无论他在盘算什么……此人不除,必是妖星祸国,大厦将倾。” 第十二章 悬榜 秦弈知道南离国虽然地处偏僻,自给自足,却也不是没有敌人在侧。 西荒国便是南离宿敌。不像南离千年立国,文化上已经很接近中土模板,西荒国只是崛起百年的蛮人部落形成的国度,野蛮凶悍,屡屡进犯。当然南离人也不是好惹的,多有大将抗击西荒甚至反攻,两国交战已历百年。 一个多月前南离才打退了一次西荒进攻,而坐镇京师调兵遣将的便是眼前这位青麟王子。秦弈哪能想到,这货前脚还在抗击敌国,后脚就陪妹妹寻仙来了。 而且以前李青麟还亲自上过多次战场,长枪下无数敌国之血。 秦弈自己志向不高,可对这样的人还是很有几分佩服的。也怪不得李青君认为哥哥和国师之争属于正邪之争,这确实很像国之良将和祸国妖孽之间的斗争。 “所以李兄是太子么?”秦弈对此不太了解。 “不是。我还有个王兄,他是嫡长,才是太子。”李青麟很无所谓地笑笑:“王兄自幼学的就是治国之术,不像我与青君这等匹夫之勇,也就只能打打仗了。” 秦弈认真地看着他的表情,什么都看不出来。 李青君道:“什么匹夫之勇?要么领军作战,护境安民,要么闯荡江湖,斩奸除恶,才是你我所愿。难不成学她们在闺阁绣花,娇弱无力的装腔作态?” 李青麟笑着对秦弈解释道:“我南离太祖本出自江湖,祖制定例,王家子弟都需要遮掩身份独自闯荡,历练红尘。虽然历代也酿出过一些不忍见之事,但整体对王室风气大为有利,故延续至今。不过也正因如此,历代嫁出去的公主家里气氛都有点那啥……” 秦弈也忍不住笑,怪不得这王子公主独自出行,原来是有此定例。话说这位太祖的定例倒是挺有意思的……但这样养出来的公主,恐怕一般驸马很难消受。 李青君嗤声道:“要什么嫁人?等我找到仙人,从此遨游日月,斩妖除魔,岂不痛快?” 李青麟笑笑,没回应。 秦弈也笑了一下,总感觉这妹子不该投胎做公主,做个侠女多好啊? 说起来这妹子既然渴求仙缘,不知如果是她遇上流苏会怎么样……想来以这两者的三观差异,吵架要比自己还凶吧。 此时三人已经行路很久,前方已经隐隐看得见郡城的轮廓。 “这是横山郡,过了此郡疾行不足两日便是离火城,可以先在此地休整一下。”李青麟下了马,跟普通江湖人物一样牵马入城。秦弈也就下了马跟在后面,打量这座大郡。 穿来才两个多月,离村最远也就只到县城,还真没好好观摩过这古代大城市的风采。 南离人口不多,郡上也没太热闹的感觉,行人很多提刀带剑,凸显民风彪悍,自与僻处世外的仙迹村风情不同。城门入口张贴着各种榜文,还有民间悬赏,只是看上去已经挂榜很久,行人已经不在意地直接路过。 秦弈驻足看了一圈,有征兵的榜文,也有搜集某些事物的榜文,其中就有“炽焰燧石”。用的印章和征兵榜不同,反倒像是道家符箓模样,可见这是国师悬榜,不是朝廷名义,那么用途也就未必是给国王炼丹,说不定是为了国师自家的事。 但偏偏出了事,别人只会把锅往国王身上扣。当然,也有当地官员巴结国师,或者借机自己搜刮,导致民怨的缘故。 总之这南离国,真的有点不健康。 旁边李青君瞥了他一眼,意味难明。 秦弈知道她的意思,之前“招揽”自己的时候,她就表示过可以帮他搞一些难得的药材。配着她的身份,此言真的非虚,如同这国师可以用举国之力搜寻资源,怎么也强过自己一人茫无头绪地瞎找。 李青君淡淡开口:“如果你真能帮得上忙,到时候让你取他而代之也未尝不可。” 秦弈摇摇头,没搭这话。见李青君虽然和他说话,但目光却在看其他榜文,便也顺着看了一眼。 李青君看的是一份郡上的官府悬赏,说是城外张家庄似乎闹鬼,总有庄客无故失踪,就连庄主近日也无病无灾无故身亡,悬榜能人异士前往一探究竟,必有酬劳。 这也是那时候听江湖人说过的事,什么苍松道长去看过,说没鬼。 其实秦弈也觉得这种破事人为的可能性居多。 看李青君跃跃欲试的模样,就是好奇心兼侠义心又动了。不过临近离火城,李青麟此刻应该满脑子都是和国师之争,不会有节外生枝去查案子的心情了吧? “我们去看看吧?”李青君终于问哥哥。 出乎秦弈预料,李青麟只是略一沉吟,就转头问秦弈:“秦兄可愿耽搁一天?” 敢情他反倒是觉得秦弈不像个爱多管闲事的人。 秦弈问道:“国师不负责处理这些异事?” “没见他做过什么正事。”李青麟嘲讽地笑笑,“再说这种事情可未必是闹鬼,人祸的可能性更大。” “嗯,那我们去看看吧。”秦弈没有拒绝:“赴京也不差这一时半刻。” 李青君板着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容。 流苏万分惊讶,它比谁都清楚秦弈真的不是爱管闲事的人,何况这种明显可能是人为的案件?忍不住在识海里问:“喂,你该不是真看上了这公主?说好的舔狗没有房子呢?” 秦弈没理它。三人转头又出了城,直奔城外农庄。 临近农庄,又已黄昏,举目望去,农庄内依稀还挑着白幡,一片萧索。 有农夫田边收工,看见李家兄妹的长枪,都有些战战兢兢地弯腰立在一边让道,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李青麟若有所指地道:“这才是正常村夫。” 说的自然是仙迹村的村民与众不同,秦弈没回这话,直接入庄。仙迹山,特异的空间,流苏的所在,自己穿越的缘起。村民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不知道,自己显然是最特别的那一个,还是别扯太多的好…… 庄门没关,有庄丁看门。秦弈便问:“城门已闭,我们错过了宿头,不知可否在贵庄借宿一宿?” 庄丁愣了愣:“不是来捉鬼的?那你们快走,此地闹鬼,还借什么宿头?” 李青君道:“你住这儿都不怕,闹个什么鬼?” 庄丁顿足道:“要不是离不得田,早走了!连庄主都去世了,这庄真的有鬼!” “来福!”庄内传来柔美的声音,“拦着客人像什么话?让人进来。” 来福无奈地行礼:“是,夫人。” 秦弈没有想过,所谓“张夫人”居然会是如此绝色。 眼前的女人最多不过二十岁,一身素白的孝服,胸前的饱满直欲裂衣而出,不施粉黛,却已粉面如朱。脸上颇有戚容,可那桃花眼一瞥,顾盼生辉,不经意地便是勾魂夺魄,配着一身孝,更添滋味。 而且她很香,把身边李青君的清香都盖过去了,这种香味无疑能唤起男人们的情欲,可以发现站在她身后的家丁们眼里都是藏不住的钦慕与热情,包括来福也一样。 连秦弈素来淡定的心脏都忍不住跳了一下,暗道庄主说不定是死在女人肚皮上的吧…… 张夫人目光在秦弈身上掠过,毫无停留,显然秦弈瘦弱的少年身躯和一身粗衣布履丝毫引不起她的兴趣。目光掠过李青君,抿嘴微微一笑,也没什么表示。 当她的目光落在李青麟身上时,秦弈很明显可以看出她的眼睛骤然亮了一亮,那声音更是柔得要滴出水来:“出门在外,谁没个不方便的时候?若三位不嫌此庄不洁,便住一宿又何妨?” 第十三章 查案 “你到底在想什么呢?”厢房里,流苏不可思议地问秦弈:“你什么时候有过这种查案的好奇心?” 秦弈斜靠窗台,悠悠抿着酒:“你好像搞错了什么,李家兄妹都想来看看,我一个人坚持不来?还没开始正事合作呢,就在这种旁枝末节的地方闹别扭?” 流苏倒哽了一下,好像是这样没错……看来千万年没和人交往,连为人处世的基本道理都忘了。 “真奇怪的倒是李青麟为什么会来,按理他绝对没这种闲情逸致才对。”秦弈看着窗外夜色,若有所思:“如果换了我是他,请得方士出山,恨不得肋生双翼赶紧回京了,怎么会一路任我骑着老马慢悠悠的连催都不催……这也罢了,居然还来管闲事查案子。” 流苏道:“别人见你脾气怪,不催也是不想和你闹别扭吧,李青麟稳重得很,你以为都跟李青君那样天真的?” “也许吧。”秦弈笑道:“反正这次的事看来与我们没什么关系,那夫人的眼神简直恨不得把李青麟吞肚子里去。” 流苏也笑。李青麟这样的青年俊彦,明显又是富贵人家,确实很能对少妇产生杀伤力。 “喂,棒棒,你觉得会不会是这夫人谋杀亲夫暗夺家产?” “不知道,我又不会读心术。” “那你有没有感觉到这庄子有妖气什么的?” 流苏懒洋洋道:“蛛妖那会儿我就告诉过你,我如今太过虚弱,魂力极低,能视物能传音已经不错了,让我感知妖气是强人所难。” “连感知妖气都不会,还号称教人修行呢……” “……”流苏切齿道:“我是虚弱,不是不会!” “那你还有什么办法能判定对方是人是妖?” 流苏理直气壮:“要是你随我修仙,自有无数办法,现在嘛,没有办法!” 秦弈正待说话,门外传来脚步声,他立刻闭上了嘴。 敲门声很快响起,秦弈打开门,却是李青君。 “我来找你商议一下晚上如何调查此事。”李青君神色有点兴奋感,看得出兴致勃勃。 秦弈无奈道:“你哥哥何等人物,不去跟他商量,问我干嘛啊?” 李青君左右看看,压低声音:“先让我进去。” 秦弈让开身位,李青君闪身而入,关上了门。 “此间之事,是人为还是妖鬼作祟,尚不能确定。若是人为,哥哥自然能查,可若是妖魔鬼怪,当然要问你的意见。”李青君顿了一下,又有点无奈地道:“何况今晚哥哥有可能不方便跟我们行事。” 秦弈笑了起来:“是因为张夫人可能会去找你哥哥?” “是,所以哥哥今晚留在屋里,说不定反有所获,出门行动的事就你我来办了。” “听你这语气,对你哥哥在外面有艳遇好像还挺支持的?” “为什么不支持?”李青君很奇怪地看着他:“哥哥贵为王子,妃嫔无数,在外面有点艳遇怎么了?若是这个女人真与案子无关,那哥哥喜欢的话带回去收了房也正常得很,不过我看她水性杨花,哥哥看不上。” 说得真叫一个理所当然,啧……古代世界啊……瞧妹子们对三妻四妾的态度,真是后宫党的福音。 秦弈想着笑容就有点暧昧,李青君鄙视道:“男人。” “喂,你这是不是双标?你哥哥喜欢就可以带回去,我连笑一下都要鄙视?” “因为你笑得很恶心。” “你管我怎么笑呢,有艳遇的是你哥哥又不是我,你倒不怕你哥哥被女色迷了魂去?” “没可能的事。”李青君很是随意地回答:“那就不是李青麟。” 秦弈终于点了点头,虽然相处不多,他对李青麟也很有信心。 李青君又似是无意地问:“我看你凡事淡然得很,为什么也会对这种闲事感兴趣?” 秦弈道:“路见不平,快意江湖的梦,秦某也有。” 流苏真的很想操纵着狼牙棒敲下去,你刚才不是这么说的啊! 李青君听着也不知信没信,只是微微一笑:“那今晚我们行动,你有什么建议?” 秦弈沉吟片刻:“我觉得得去看看庄主尸体,据说没出头七不是?应该还停尸在灵堂的。” 李青君颔首,看看尸体应该是最直接的手段,所谓离奇死亡,难道真的看不出一点蛛丝马迹? 月黑风高,两人悄悄潜到了灵堂之后。从窗外看进去,灵堂依然点着烛光,有几个人在守灵。其中一人孝子装扮,似是少庄主,只是脸青唇白,显得身子很虚的样子。而这少庄主年纪看上去和那夫人差不多大了……可见所谓夫人只是庄主续弦。 少庄主正在和几个庄丁谈论着秋收的话题,两人伏在窗外听了一阵,没什么收获。李青君便附耳道:“喂,你有没有特殊的手段,让他们去睡觉?” 秦弈耳朵微痒,闻着身边如兰芬芳,一时怔了怔,想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李青君也意识到这姿态过于暧昧,俏脸有些微红,却很快不在意地催道:“哪来的矫情,快说有没有办法!” “有。”秦弈摸出一包药粉:“将这粉末吹进去,他们闻了自会打瞌睡。” 这两个多月为了给炼丹技能涨些前置经验,各类基本制药实验着实做了不少,许多都被整理带了出来,果然处处派上用场。李青君离开他半尺,鄙视道:“偷摸摸做这种药,你是想干什么?” 秦弈哭笑不得:“你又需要这种药,又鄙视我有这种药,精神分裂吗?” 李青君“哼”了一声,劈手夺过药粉,正待运功往里送。 而此时里面的交谈也正好结束,几个庄丁纷纷向少庄主告辞。李青君怔了一怔,这些人不陪少庄主守灵的吗? 正纳闷间,就见到少庄主一人孤零零地站在灵堂正中,这月黑风高之际,烛火摇曳,映得他苍白的脸色也如鬼魅一般,看得人浑身发冷。 少庄主静静地呆了一阵子,忽然说话了:“你为什么要留那三个客人?” 空旷无人的灵堂,夜深人静之间,这么一说话更是如同鬼狱。 门外慢慢地走进一个孝服人影,柔声道:“那个公子身具内力,那对我很重要……说不定从此就可以不要别人的了,你不是也不喜欢我和别人……” 少庄主语气不渝,却又有些无奈:“身具内力,你可别闪了腰!而且见他气质装扮,非富即贵,可别惹出大问题。” “只要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又能有什么问题?”张夫人纤手抚在少庄主胸膛上,柔声道:“别怕那些所谓悬榜捉鬼的人,哪有什么真的道行之士,还不都是些招摇撞骗的骗子,一个个眼珠子盯在人家胸脯上都舍不得挪开……” 少庄主恼怒地“哼”了一声:“所以今天那三人也是如此?” “倒也不是……”张夫人略一犹豫,“其中有个是姑娘家就不提了,两个男子眼神个个清明,姓李的公子或许富贵人家惯见美色,那姓秦的少年看着粗衣草履,竟也安然淡逸,均非俗流……” 秦弈有些无语,原来有时候正常的表现在有心人看来就是破绽,学习了。 少庄主道:“所以你就不怕他们真是来捉鬼的?” 张夫人摇摇头:“我没有感觉到他们有任何法力修行,只是武者内力而已,便是真来捉鬼的,也不在话下。” “你就是喜欢那李公子吧!”少庄主恼怒地甩开她的手,转身就走。 看似恼怒,其实还是默许了她去勾搭李青麟。张夫人在原地站了一阵子,微微一笑,继而也转身而出。 秦弈和李青君面面相觑了一阵子,这灵堂忽然就没人守灵了…… “走吧,催眠粉末用不上了。”默默等到人离开远了,确认再也没人过来,李青君自以为足够谨慎了,便穿窗而入。 “诶诶诶等等!”秦弈还来不及喊,就看到她闯到了棺材边上,伸手掀盖。 “咔”地一响,仿佛触动了什么开关,棺材边上的地面忽然裂开,李青君猝不及防,整个人栽了下去。 “这傻女人!”秦弈飞身过去试图拉她,只来得及拉住一只纤手,飞坠的力道带得他也栽了下去。 “嘭!”所幸陷阱不算太深,李青君砸在坑底,摔得四仰八叉,秦弈就栽在她身上,压得严严实实。 第十四章 道姑 洞窟灵堂之外,对面的屋顶上,不知何时静静站着一名道姑。蓝白相间的道袍在月色之下随风轻摆,素色的道巾轻轻飘荡着,彷如乘风而去的仙子。 她安静地看着灵堂之中,仿佛能够看清地底两个人的样子。 “如此深浓的妖气,此间不知残害了多少人命……想不到南离昭阳公主竟会如此以身涉险,虽然莽撞,肝胆可昭日月。”道姑低声自语:“且再看看,她能否破局。” 洞窟之内。 曾经秦弈以为李青君是没胸的。 就算被他淋湿了一身,那玲珑线条已经显露,可还是看不出有多少胸。 可这回秦弈发誓其实她有胸,否则手中的触感不可能如此绵软。多半是缠过? 念头只是一闪而过,秦弈立刻警觉,他闻到了媚药的烟气。 脑子里有些昏沉感,小腹有股热流奔涌,身下的暖玉温香诱惑无比,他可以感觉到李青君面颊的热度和胸膛的起伏——他闻了烟气,李青君当然也闻到了。 李青君闻到的结果就是,任何女子第一反应就该推开身上的男人,她却没有推。心底隐隐有些混乱,觉得他压在身上很难受,覆在某处的大手更是让人发热,可却隐隐又觉得这人并不讨厌,那儿其实也挺舒服…… 一时之间只有两人都变得粗重的呼吸,黑暗的地窟看不清双方的脸,却更让这种暗室之中的心绪变得旖旎,让人心中下意识觉得,可以做些什么……反正都是中了药的结果,似乎可以顺理成章? 秦弈用力咬了下嘴唇,一蹦而起。 别人可以装顺理成章,他不行。 他是方士,是药师,专业对口。 他身边还有流苏在看戏。 秦弈飞速伸手入怀,摸出一份药丸塞进嘴里,不管对不对症,好歹略微减缓了一下昏沉的思绪和欲念,便擦亮火石,给李青君也塞了粒药丸。 道姑低声自语:“这少年神思坦荡,颇有定力,倒是个正人君子……” “你果然是太监……”看了半天戏的流苏发出了截然相反的感叹。 “……”秦弈运功驱除残余药力,吐槽的心思都没有。 李青君服了药,也半坐而起,神色复杂地整理衣襟。火光掩映之中,她的粉腮上仍有潮红,衣襟还有些散乱,看上去更有了些别样的诱惑。 秦弈别过脑袋不去看,李青君微微抬头,也只是瞪着大眼睛直直地看他,似乎想骂人,却又不知道从何骂起。 流苏继续感叹:“讲道理的女人,过得要比较累一点。所以女人该有不讲道理的权力,这时候开骂起码能让她自己不那么尴尬。” 秦弈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一把将李青君拉起:“没事吧?” “没……”李青君蠕动了一下嘴唇,终究变成了:“练武的人,这么点高度摔不疼。” 是摔不摔的问题么?秦弈很聪明地没去认真,反而顺着一本正经回答:“嗯,大概也就一两丈高。” 他的配合让李青君吁了口气,又道:“我好像又莽撞了?” 秦弈道:“得亏你莽撞,不然那天我不是要被你揍了?” 李青君失笑,那天正是因为自己莽撞中了秦弈的陷阱才被倒吊起来,当时觉得愤怒无比,可如今反倒成了秦弈安慰的言语。 这秦弈其实……还过得去吧,明明被自己坑进了陷阱,却不责怪反而安慰。而且…… 好像是个真君子。若非真君子,自己这说不定都失身给他第二次了。 刚才那一刹的旖旎,莫说现在装着平静,李青君自知自己满脑子还在回旋。只能靠着装出来的淡定,和他会做人的默契,不然她都不知道该不该一头撞死在墙上。 两人都很默契地没再说这些,扭头往左右看了一眼,李青君忽然打了个寒颤,什么乱七八糟的心思都被惊没了。 秦弈也抿紧了嘴唇。 周围都是森森白骨,却不是凌乱堆得满地,而是有人将之摆成了间隔整齐的八个方位,每个方位上都有一具骨骼,骨骼被拆散摆成一个台状支架,骷髅头便摆在骨骼支架上。他们落入正中,环顾左右正好是八个骷髅头从四面八方将他们围绕,空洞漆黑的眼眸森然瞪视着,闭合的牙关仿佛讥嘲。 有淡红的烟气从骷髅口中散出,闻着依然能让人心跳加速,不敢相视。 李青君艰涩地道:“这就是所谓失踪的人了吧?” “应该是了。”秦弈低声道:“这是人为布置的阵法,那么我们闯入必然已经被布阵者发现了。此时不是寻根究底的时候,应当立刻离开,否则这是死地。” 李青君抬头看去,坠下的坑洞口已经闭合,四周看似没有出路,而顶上的石板看样子也并不容易轰开。 “怎么出去?”她期待地问秦弈:“你懂这种阵法对不对?” 秦弈一边听着流苏的指点,一边道:“这是一种聚灵阵,功效是聚生灵之气以吸收修炼,另外含有一点八门金锁的套路,只要走对了门,出口的机括就在那里,要是走错了,恐怕会有些不妥。” 实际上流苏的话是这样的:“这什么蠢货布置的阵,聚灵修炼的功效都没发挥多少,生气散尽,尽剩一些垃圾死气。还好意思往里面叠八门金锁呢,生门一眼可辩,臭不可闻……别慌,布阵的是个废物,来了直接敲死它就行。” 李青君当然听不到流苏的灵魂交流,见秦弈胸有成竹的样子也不由安心几分。却见秦弈连看都不看,直接便走向东侧的骷髅。 道姑正在掐指而算:“这个八门金锁,逢时而变,合九十六般变化,颇为精妙,他们怕是出不来,看来贫道得救她一救……咦?” “咦”的一声,自然是秦弈准确地走向了生门方位,顺手在骷髅头上一按,顶上闭合的洞口便开了。 李青君大喜,拉着秦弈的手轻身一跃,便直出坑口。 “原来这少年竟是位道友,双重叠阵,时轮金锁,竟一眼而破。举重若轻至此,此间无恙了。”道姑笑笑,忽然消失不见。 事实上就在她说这句话的同时,灵堂外就已经响起人声,少庄主领着一大帮人提着火把刀剑,将李青君秦弈团团围住。 那道姑明明见到这等阵仗,却毫不在意地表示“此间无恙”,也不知道是太过信任李青君的武力,还是信任“道友”的手段,抑或是对于人与人的争斗根本不放在心里? 少庄主可不知道外面来了仙子,他带人围住秦弈李青君,第一反应也是心中一个咯噔。继母可是去找李青麟了,这两个人却来闯灵堂……那李青麟那边? 他心急火燎得很,迅速喊了一个庄丁去李青麟客房看看情况,一边冲着秦弈冷笑道:“家母好心,收容诸位做客,原来竟是招了贼?” 秦弈还没说话,李青君厉声道:“灵堂之内,暗设陷阱,停棺之下,白骨成堆!谁才是贼!” 少庄主冷笑道:“此乃我家祖祠,底下都是我家祖宗之骨,与他人何干?布置陷阱正是对付你们这种盗墓贼!” 李青君瞪大了眼睛,一时竟被呛得说不出话来。 秦弈淡淡道:“那种聚生灵之气以修行的邪门阵法也是你祖宗布置?” 少庄主愣了愣:“什么阵法?” 秦弈皱起了眉头。 少庄主显然没心思跟他们扯淡,挥手道:“把他们拿下!” 庄丁一拥而上,李青君举起了长枪。 正在此时,不远处的客房忽然传来一声惨叫,声音凄厉无比,带着极致的痛苦和恐惧,领着令人毛骨悚然。 是张夫人的声音。只是此刻已经走样,犹如鬼厉。 “不好!”少庄主神色大变,竟连围困的两个人都不管了,慌忙朝客房冲去,路过门槛还踉跄了一下,显得极为惊惶。 第十五章 人心 当张夫人敲响了李青麟的房门时,李青麟正盘膝坐在床上修炼,听到敲门声也没什么表情,直接道:“请进。” 门开,香风满室。张夫人端着一壶酒盈盈而入,柔声问:“乡间寒舍,怠慢了公子勿怪。” 李青麟睁眼道:“夫人的客房干净精致,并无怠慢,在下谢过夫人收留之情。” 那夫人放下酒盘,取壶倒酒,柔声道:“乡间没什么东西款待贵客,这夜色深寒,不如喝一杯温酒?” 李青麟看着她不说话。 只要不是木头人,都看得出这勾搭之意已经不能更明显了,何况李青麟本来就是为了等她? 张夫人见李青麟不搭腔,便举杯自己轻抿了一口,轻笑道:“酒温正好。”一边说着,一边就款款挪到床边,把自己抿过的酒杯递到李青麟面前:“公子能饮么?” 李青麟接过酒,露出一抹笑意:“酒香,夫人也香,如何不能饮?” 张夫人的神色更媚了,眼波似要滴出水来:“公子还想更香么?” 李青麟看了看她一身孝白,叹了口气道:“只是夫人如今这样……让人心中不免忐忑。” “那又有什么关系?逝者已矣,人总是要看将来的嘛。”张夫人媚声道:“何况这一身孝,难道不是更有趣些?” “确实更有趣。”李青麟似笑非笑,“不意这农庄之中,竟还有如此风情。” 张夫人嫣然道:“看来公子非富即贵,见多识广呢……” 李青麟笑道:“夫人如此情趣,倒是胜过在下家中庸脂俗粉,不若跟我回京如何?包保夫人荣华富贵享用不尽,强似在这山野农庄,连个像样的钗饰都没有。” 夫人轻叹道:“离火城啊……奴家命薄,怕是无缘享受富贵。公子若是有意,便陪伴奴家一晚,留下一些回忆也就是了……” 李青麟并不知道妹妹和秦弈已经偷听到了很有价值的东西,在他的角度上其实也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一个水性杨花的乡间农庄寡妇设定,可不是守孝烈女。这种人真能攀上京城高枝享受荣华,八成是迫不及待,就算有原因不去也必然是会犹豫一下再做回应的,可这女人却毫不思索的一口回绝。 若不是贪图这农庄有她经营的东西,就是害怕自己不可告人的事情瞒不过京城高门的“政审”。 那庄中异事就算不是她所为,也必然有所关联。 “既是如此,在下当然也不忍拂逆夫人好意了。”李青麟终于仰脖喝了杯中酒。 见他喝酒,夫人眼里露出一丝喜色。 此时外面的道姑已经到了这间客房之外,依然站在对面屋顶。见此情形,道姑暗自摇头。 “如此浓郁的死气,用多少香料都遮掩不住,这女人非妖即怪。李青麟看着有城府,却居然敢胡乱喝她递过去的酒。” 她看不出李青麟是在试探,总觉得这人没救了,典型的色授魂与。 “可真是奇怪……”她看着手中的龟甲,这是见到李青麟起就开始的卜卦:“龙战于野,其血玄黄。为什么李青麟会是这种卦象,他不是已经不上战场了么?” 屋内李青麟两眼开始迷乱,露出色咪咪的表情,伸手去揽那夫人的腰。道姑叹了口气,没有心思再去推演算卦了。无论这王子做了什么,妖物害人总是不能不管。 正待出手相助,屋中异变忽起。 那夫人本来笑意吟吟地挨坐在李青麟怀里,伸着纤手要去解他衣带。伸手拂过他腰间玉佩,忽然玉佩散发出极强的五彩霞光,霞光里似有恐怖的烧灼之意,顺着她的手直透全身。 “啊!”夫人触电般一弹而起,痛苦地抱着脑袋,踉跄着撞到了房中座椅,酒壶酒杯碰了一地,兀自抱头哀嚎。 这便是秦弈他们听到的声音。 “这玉佩……”道姑愣了愣,也没再出手,冷眼旁观。 庄中熙攘声乱起,少庄主带着一群庄丁匆匆忙忙地冲了过来,秦弈和李青君趁乱便也摆脱了其余庄丁,直接冲进了房门。 进门的第一眼就差点让李青君吐了出来。 那夫人美艳的容颜已经开始溃烂,似乎是一层人皮开始脱落一般,从脸庞里钻出密密麻麻的蛆虫,恶心至极。 李青麟身上的霞光也开始收敛,在众目睽睽之下归于平息。 一个巨大的尸虫慢慢地脱离了整张人皮,向窗外一窜而出,瞬间不见。 身后少庄主和一群庄丁看得目瞪口呆。 想到之前的柔情蜜意,想到自己不知道和这妖怪云雨了多少次,在场的所有人几乎同时弯腰呕吐。 尸虫妖,这是张夫人的本体,无非是披了一张精致的人皮。 “尸虫妖。”流苏在秦弈识海中道:“只是披了一张人皮,连化形都不是,靠采补人的精气和生命力成长。所以这少庄主一副酒色过度的模样,其实是精气已被掏空。” 马后炮……秦弈结合灵堂见闻,自己也能得出相同判断。这少庄主还想独占妖物,还好没有,恐怕采多了会一命呜呼。之前所谓“失踪”的庄丁,大约都是被采补死了,还被放在洞窟里做成了阵法,目的恐怕也是能够借助阵法聚灵,彻底化为人形,然后……和少庄主“双宿双飞”? 李青麟之所以对她产生了极大的吸引力,也是因为她认为采了李青麟的先天修行,有助于她的化形,而不是因为李青麟帅得惊天动地。 想到这里秦弈忽然舒服了许多…… 瞥了少庄主一眼,却见他呕吐过后,神色却开始怔忪。 “她对我是真的……”他喃喃低语:“本来她不用这么拼命,多少年小心翼翼慢慢的走过来了,这几个月才开始着急……” 李青君听见了,她也怔忪了一阵,继而叹了口气。 或许是真的。 “你们赔我……你们赔……”少庄主神色慢慢变得狰狞。 李青君摇头道:“你疯了,她是妖,庄上的人都是被她害死的。” 秦弈扯了扯她的衣袖:“他知道,洞窟底下的布置,他还帮忙扯谎是祖宗呢。所谓害人本就是合谋。” 李青君怔了怔,不做声了。 “哪里有妖?你们看见了?”少庄主狰狞地转头看着庄丁:“谁看见了?” 庄丁们畏缩地后撤一步:“没……我们什么都没看见。” 少庄主又看了眼床上的李青麟,李青麟此时好像还处于迷失状态,面目酡红,眼神恍惚。他忽然笑了起来,厉声道:“三位谋杀我继母,眼里可还有王法?” 李青君没好气道:“还继母!这么大一坨虫子……” “没有人看见妖。”少庄主狞笑道:“我们只知道你们一来,我继母就死了!不是你们谋财害命,还有谁?” 李青君倒也不辩,叹道:“你是要为她报仇吗?” 秦弈补了一句:“这位艹虫勇士,你确定要在庄上动武?我建议你还是报官好点。” 少庄主看着李青君的枪,眼里也有些忌惮。秦弈说的话提醒了他,不管打不打得过,和一个武者决死,打得一片断壁残垣,对自己有什么意义呢? 妖怪终究是妖怪,就算她动了真心也是妖怪,想想那么恶心的尸虫,什么气也散了,干嘛为她拼死报仇? 不如私了? 少庄主心中一动,慢慢道:“报官的话,三位谋害我继母的嫌疑怕是会很麻烦吧。本少爷在郡上可有点关系,你们就算是条过江龙,也未必能在这里横行。” 秦弈道:“这就不劳费心了,我还是信得过官府的。” 李青君哑然失笑。 少庄主可不知道他们的底气,见他们顽固,便指了指床上的李青麟,又道:“你兄长中的是我继母独门迷药,我倒也有解药。” “哦?”秦弈笑道:“你想我们拿什么交换?” “只要留下那块玉佩,我们自会奉上解药,此间事就当没发生过。” 图穷匕见。 想起刚才目睹的玉佩神异,显然有驱邪之效。少庄主冷静下来歇了复仇心,立时便起了贪念,想要据为己有。 流苏悄悄对秦弈道:“这玉真有可能是件很有门道的法宝,我倒也有点兴趣……” 秦弈无声地摇了摇头。 那边李青君气得冲少庄主戬指骂:“你还不如那妖怪,她虽害了许多人,对你好歹有点真心,到你这儿都不如一块玉。” 敢情如果他真的要报仇,李青君还可能夸他来着,这时候反倒气坏了。 外面屋顶的道姑也是一声叹息。她的脚下,一头尸虫变为两截,正是遁逃的尸虫妖,连她一剑都没能避过。她低头看着妖尸,低声道:“何必?” 屋内的床上也忽然传来一声叹息。众人转头看去,却见本已陷入失神迷乱的李青麟安静地坐直身体,眼神清明,哪里还有半点迷茫的样子? 他冲着秦弈笑了一下:“秦兄,我早就说过,有时候人比妖更加麻烦。” 第十六章 惊变 见李青麟忽然恢复正常,少庄主神色微变:“你……你怎么没事?” 李青麟喷出一口水箭,道:“那酒被我以真气裹着在喉咙里,根本没落肚。装作中毒,不过是想看看那妖物在我迷乱之际还能吐出什么真话来……”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有些懊恼地续道:“我也没想过这玉佩对妖物克制这么厉害,闹出动静太大,实非我所愿。” 外面道姑抿紧了嘴唇,这变化一波三折,她实在没能料到。 “怪不得师父说要问道于红尘,这人心诡谲,果然不是山中潜修能见。”她想了想,又低声自语:“这李青麟的城府,那事是他做的可能性又大了几分。” 仿佛响应道姑的心声一般,庄外传来人声,有几匹马飞驰而来,直闯入庄内。 见到为首之人,少庄主大吃一惊,行礼道:“下民参加王郡守。” 王郡守急匆匆地下了马,一把将少庄主推到一边,单膝跪地:“下官王贺,参见二王子,参见昭阳公主。” 整个庄子里呆若木鸡,少庄主脸如土色。 李青君冷笑道:“不会是为这农庄之人来站台的吧?这家伙居然能劳你郡守大人亲临,可厉害得很呐!” 王贺擦着汗:“公主误会了,下官并不认识此人。只是听别人说起傍晚在城门处见过二位,下官正好有急事寻找二位,才特意前来。” “哦?”李青麟道:“出了什么要事?” “太子……”王贺顿了一下,叩首道:“昨夜太子遇刺身亡。” 李青麟瞳孔微微一缩,李青君脸色刷地变白。 在泼天的大事面前,农庄之事自然没有什么可说,少庄主没等郡守发威,就竹筒倒豆子一样把什么都招了。 之前无故死亡的庄丁正是尸虫妖吸走精气而死,庄主因此悬榜捉鬼,倒是没想过这是自家夫人干的好事。 所以庄主本来不会死……可惜出了个孽障儿子,为了和继母在一起,便借助庄中“闹鬼”的背景,悄悄毒死了父亲。 也就是说,此地的异事,既有妖孽,也有人为,之前大家的判断都不对。 当然此事已经不在李家兄妹的关注范围了,他们的心思早已全被太子身亡的大事占据,连夜策马回京。途中也不再是三人了,而是郡上派了军队护送而行,显然死了太子的南离不能再让二王子出意外。 因为国王一共就这两个儿子。 这再也不是讲历练的时候了,恐怕将来李青麟再也不会有独自出行的可能。 一路上李家兄妹的表情都非常严肃,失去了任何扯淡的心情。从大处说,是南离要变天了,从小处说,是他们失去了兄长。 尤其对于李青麟而言,想必这两个情绪揉合在一起特别复杂。 秦弈策马跟在身边,也很沉默。 和李家兄妹相反,太子离他太远,人都不认识有什么感觉?倒是农庄之事对他的触动很大。 如此美艳的女人,其实不过一张画皮,骨子里是恶心至极的尸虫,这便是修士们所见的红粉骷髅了吧。再什么祸水,也不过一具皮囊。 能够摈弃皮相声色,不为表象所迷,便是大道的必经过程了吧。 可为了争这么一具皮囊,却发生了子弑父的事情……而柔情蜜意到了最后,终究也抵不过一块玉的诱惑。 所以到底是妖怪更恶毒,还是人心? 他远远吊在队伍后面,悄悄在和流苏交谈。 “你那点修行,就别参这样的谜题了。你现在自以为悟,到了真的祸水红颜在你面前,你真能不被吸引?此之谓知易行难。”流苏悠悠道:“反正这种事情,看多了就那样。等你活个几千年,哪里还会对这种事情心起涟漪?不参也自悟。” 秦弈低声问:“既然不参自悟,那么修仙的本质是?” “复……哦,修仙的本质,不过问心。” “何以问心?” “红尘滚过,就知道了。”流苏悠悠道:“你躲在仙迹山里一辈子,自以为出世,其实大谬。未曾入世,哪里来的出?” “所以当初你反倒怂恿我泡妞?” 流苏失笑:“什么都没经历过,就别妄言大道了,仅此而已。有些事即使无需亲历,好歹也要见过,你道我凡事想法恶毒?无非见多了,不过如此,人世弹指百年,俗世的条条框框有什么可较真的。” 秦弈难得地没和它拌嘴,反而认真道:“谨受教。” 流苏怔了怔,转移道:“既然见到了能画皮的妖怪,你就不好奇妖修的常识?” “因为我知道你忍不住会自己说。” “……”流苏恨得牙痒:“死也不告诉你。” “哦。”秦弈看似随意地道:“反正被个玉佩搞得人不人鬼不鬼,这张夫人说不定还没那妖虎厉害。” 流苏冷笑:“你知道个屁!” 骂完这句,它就竹筒倒豆子一样把妖修的常识一股脑儿都说了。 妖修,最低级的称为通灵期,也就是动物植物等等刚刚开启了基本的灵智,有了一点点奇怪的本事,对应的大抵是人类的练气期,同样也有九层修行区分。通灵期到了大圆满,灵智已经和人类没有什么差别了,是为通灵。 “当然大部分通灵小妖都是野路子,同等修行下,没有人类多种多样的手段,整体是不如练气修士的传承,甚至人类比较厉害的武者也不怕它们,也就只能吓吓凡人。”流苏补充:“参照那只蛛妖便知。” “呃……”秦弈挠头:“那张夫人已经过了这个阶段?” “没有,她卡在这个阶段大圆满。”流苏冷笑道:“你不要小看这个阶段的妖怪,就如人类练气巅峰者,在很多时候都可以自称神仙了。张夫人这个档次居然被李青麟一块玉弄成了那样,这块玉非常有门道。” 秦弈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通灵圆满时,就可以尝试冲击化形期,也就是正常变成人形。卡在这个关口的小妖怪多如牛毛,各自都在用很多乱七八糟的方式去尝试突破,张夫人用画皮扮人就是其中一种方式,这是在通灵期还没有突破化形时的无奈之选。 “你还可以见到剥下人皮炼制的,也可以见到自己尝试变形变得不伦不类,那张脸青面獠牙一看就知道是妖怪。”流苏补充:“张夫人这种算是相对比较温和的方式,她吸取人类生气,也是希望能够彻底固形,只可惜手段太糙了,野路子多半如此。” “原来如此。”秦弈感叹道:“也就是说,如果看见真的变得和人一样的妖怪,这就是比较厉害的妖怪了?” “真正突破了化形期,表面确实和人没什么差别了,但是往往会在某些地方保留些本体特征很难掩盖,比如留条尾巴?又或者是妖气很浓郁,需要很多办法去遮掩,遇到什么刺激还可能暴露原形。”流苏道:“不过这样的稍微隐藏也可以混迹人间,很少会被识破了。拿你满脑子的练气筑基对比,这种也可以称为筑了基。” “再往上呢?” “在往上?”流苏冷笑:“凭你现在这点手段,见到就代表着活不成了,还问个什么?” “……” 第十七章 明河 到达离火城时,城门盘查严厉,见到李青麟率队而返,城卫均是单膝行礼,人人神色都极为严峻。 本该繁华热闹的离火城,此时却是极度肃敛,四处白幡,到处都有军队在盘查路人。行人匆匆而过,不敢高声言语。 一个国家死了太子,实在是很严重的政治事件,足以让整座都城风声鹤唳。 秦弈忽然觉得,还好事发之时李青麟不在京,而且公主能作证他们在山沟沟里根本没有遥控的余地,否则的话此时他就是第一嫌疑,而眼下自然不是问题。 没谁那么心大,谋刺哥哥的同时自己居然跑山里好几天,连过问都不过问的,万一谋刺不成,连善后擦屁股遮掩线索的事都不操作?没人这么作死,更别提李青麟这么缜密的人。所以李青麟此刻没有嫌疑,他顺理成章的要做太子了。 李家兄妹入城的第一件事也不是安置秦弈,而是直奔王宫。李青麟只是给了秦弈一块腰牌,很歉意地表示:“抱歉秦兄,此时我兄妹必须立刻入宫,无法耽搁。秦兄持我腰牌去我府上,必将待为上宾。愚兄怠慢了,请谅解一二。” 秦弈倒是很体谅,接过腰牌笑道:“应该的,你们自去忙。” 见李家兄妹神色凝重地往宫中而去,秦弈叹了口气,掂着腰牌去逛街。 虽然很理解他们此刻的处境,秦弈也并不想这样自己拿腰牌上门,感觉很别扭,还是等李青麟回府再找上门好点。眼下不如到处逛逛,既是观赏京城风貌,也可以顺便去看一眼国师的长生观是个什么样子。 长生观很好找,随便问个路人都能看见他满怀敬畏和憧憬地给你指路。事实上长生观距离王宫也不远,就在秦弈和李家兄妹分开的岔道口,往左是王宫,往右是道观,举目望去,能够看见道观的顶部高台,香烟缭绕。 那是登仙台,本就建在地势较高的山丘上,高台九层,是离火城最高的建筑。 比王宫建筑还高。 让秦弈感到意外的是,国师在民间名声居然很好。 “国师啊,那是真仙人,上月我家娘子中了邪祟,找长生观一副符水就治好了……” “长生观问卦最准,那次我要出门行商,前去占卜,长生观的道人让我三天后再去。你说怎么的?第三天我家媳妇翻了烛台,差点走了水,还好我在家立时就扑灭了。这不是活神仙谁是?” “据说上个月西荒蛮子入侵,是国师在台上施法,让他们上吐下泻好几天,谢将军才打赢的。” 秦弈摇着头慢慢地走。别的也就算了,连抗击敌国的功劳都往这种事情上扣,军方不气炸了肺才有鬼,也难怪统筹调兵的李青麟对国师厌恶至极。 站在长生观前,秦弈抬头而望。光是殿前石阶便是九十九层,石阶上人潮如织,虔诚叩首。城中因太子身亡而造成的肃敛氛围仿佛对此地完全没有影响。 戒严巡查的巡城兵马也不会往这里来,偶尔有队伍路过,也是虔诚行礼而去。 “这国度,有点不问苍生问鬼神的意思了。”秦弈低声道:“越发理解李青麟为什么要对付国师。” 流苏道:“长生真实存在,李青麟囿于见识所限,也偏颇了。” 秦弈“嗯”了一声。如果按照他固有的中华历史观,国师无疑是骗徒,李青麟所为无疑是忠志之士;但对应在这个世界,因为真的存在长生之法,那就变成了立场对立,而不单纯是对错之分。当然对于秦弈而言,不管从自己固有的历史观还是从个人喜憎上,他的立场天然站李青麟。 正准备登阶上去看看大殿,还没走几层,秦弈忽然放缓了脚步。 道观里慢慢走出了一个道姑,就冲着秦弈的方向走来。 秦弈敢发誓自己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道姑,就算在动漫和游戏cg里都没见过! 她安静地站在石阶中间,那精致的容颜清丽无匹,神情恬淡安静,美眸清澈如水,明明站在人来人往的地方,秦弈却恍惚间觉得周围一切都变得遥远,只有她一个人遗世而独立。 事实上除了秦弈之外,几乎所有人都没在看她,仿佛她根本就不在那里。 她穿的不是电视上所见那种普通弟子的纯蓝道袍,而是八卦织绣,素色的衣袍底料和天蓝色的爻卦纹理相间。微风吹起她的道袍下摆,下面是素白的内衬长裤,连着道靴。这套应该属于中高层道士的服饰配置,可配着她完美无瑕的体态和气质,忽然就有了一种服装秀的意味。头发整齐地挽着道姑髻,有道巾披散,袖如流云,更衬出了几分出尘之意。 她的手上倒提长剑,不是拂尘。这圣洁出尘的气质中,便显出了几分英气。 秦弈忽然觉得“仙姑”这样的词汇,应该就是用来形容这种人的。 流苏冷冷的传音钻进灵魂:“怎么?见到倾城美色,就忘了尸虫了吧。” 秦弈心中一凛,没有再去盯着人家看,加快了脚步。 道姑却直接在他面前站定,一副有话和他说的样子。 秦弈左右看看,又正面看看道姑直视自己的目光,确定她真是要找自己。 这道姑明明看着出尘脱俗,又和自己素不相识,忽然找自己干嘛?秦弈心头警钟大起,尸虫妖裂皮而出的样子反反复复在心中激荡,他索性又错开一步,想直接擦身而过。 道姑抬手轻拦:“公子请留步。” 这尼玛还真赖上了?说你没鬼都没人信啊!秦弈毛发悚然,下意识倒退半步,伸掌虚推她拦在面前的手,很郑重地道:“仙子请自重。” 流苏悠悠一叹,心中默默计数:一次。 那道姑皱了皱眉,或许她此生也没想过居然会被人说这么一句话。但唯一蹙眉,便直入正题:“公子背囊上露出的铁柄,是公子的武器?” 秦弈那句对于旁人已经属于羞辱的言辞,对她似也不过如风拂面,毫无感觉,照样该说啥说啥,似是有极高的涵养。 可她说的话却让秦弈心中更是直接抽紧,警惕感暴涨十倍。 你想坑我就算了,居然开口就问棒棒,该不会感觉到狼牙棒里有灵吧?不管流苏多恶劣,他也绝对不肯让人把它给降妖除魔了的,得想办法糊弄过去…… 道姑实在不理解秦弈这怪异的警惕感怎么回事,只好自顾续道:“我观此物上面隐隐有妖物血气,可见公子不久前用此物除过妖,似是……蜘蛛?” 秦弈终于吁了一口气,额头竟遍布冷汗。 不是察觉了流苏就好。 不过这道姑倒果真是有几把刷子的,连前两天敲死的蛛妖都能看得出来。不像流苏这个嘴炮帝,尸虫妖站在面前都感觉不出妖气。 秦弈轻松了下去,总算开口回答:“确实见到蛛妖食人,与朋友一起除之。” 道姑点了点头,声音依然清冷:“公子既然除妖,又为何与青麟王子混在一起?” “嗯?”秦弈皱了皱眉,“这是什么意思?这蛛妖就是和李青麟兄妹俩一起除的好不好。” 道姑认真地看着秦弈的眼睛,似是看他真伪。 秦弈忽然对这眼神起了一种不适感。 不知道这种眼神、以及这种明明是好好问话却让偏让人感觉在质问的语气,应该怎么形容…… 说是冷漠或者冷傲都不对,这不是冷,就是平静。可是这种平静并不像一汪清泉般让人舒适,倒像夜空里的银河,虽然很美,却很高很遥远,你只能仰视。 大概和自己看蚂蚁的时候差不多?看见就看见了,不会对这蚂蚁有任何想法,最多就是看见某某蚂蚁扛东西,赞叹一声哎哟很勤劳,然后擦身而过。 说不定恶趣味一起,还顺脚踩死了。 差不多就这样的感觉。对了,这种感觉其实有点熟悉的,很像一个谁…… 流苏? 流苏的邪性多半也是源于这种遥远,它说过人世间的条条框框有什么好较真的,那不是本性邪恶,而是处于不同维度俯视众生的感觉。 所谓的涵养,不过是距离。 秦弈索性反问:“仙子是国师门徒?” 心道若是国师的人,那对李青麟有偏见太正常了,整个长生观门人眼中的李青麟都不可能是个好东西。 道姑摇了摇头:“贫道明河,不过一介游方道人,寄居于此,非东华门下。公子也莫要再称仙子,喊声道长便是了。” 明河可望不可亲,秦弈心中第一时间想起了这样的诗句。 简直就是为她而设。 第十八章 赠剑 “不是国师门徒,那大约也是听他们说了些坏话吧。我和李青麟合作除妖都三次了,刚刚昨夜还搞死了个尸虫妖,怎么在你看来除妖的人不该和李青麟混一起?这什么偏见?” “尸虫妖是你们除的么?”明河平静回答:“它跑了,是贫道除的。” 秦弈:“……” “昨夜贫道想去看看青麟王子,确认一些事情,无意见到了三位农庄之行。”明河淡淡道:“李青麟明明有除妖之能,却装作无力,放任妖物离去。他的心思只是为解庄中之谜,为了这个最终结果,妖物是跑还是死对他并不重要。这是个权谋者,而非除妖者。” 秦弈汗颜,这么说来确实没错,李青麟当然不是个降妖除魔行侠仗义的人,换了李青君还差不多。但这个黑不了李青麟,每个人的路不一样而已。 他叹了口气:“仙……哦,明河道长找我说这些,到底想表达什么?” “贫道想说,李青麟这样的人,如果与妖物合作有利,他就会与妖物合作在一起。” “真是胡说八道。”秦弈不悦道:“真正和妖物合作的是……” 说了一半住了口,这里终究是长生观门口,可不能乱说话。 但他看向观中的神情已经表明了态度,明河微微摇头:“贫道亲见国师除妖,下手狠厉,毫不容情。相反,太子遇刺之夜,有妖气如电,出没王子府上,至今府上依旧妖气深浓。贫道正是为了证实此事,才去暗中看看青麟王子。” 秦弈怔了一怔,在心里反复过了好几遍,猛然瞪大了眼睛。 明河又道:“我见公子能挥棒除妖,又能破八门金锁,显然是修行者。而公子又直呼李青麟之名,不是他的下属,这便有了余地。若公子还有几分除魔卫道之念,不知可否帮贫道一个小忙?” 秦弈眯着眼睛:“你要我调查李青麟府上的妖怪?” “正是。”明河叹道:“贫道此番游历,专为降妖除魔。曾立过誓言,所学之术只用于妖魔,不得用于凡人。李青麟府上守卫森严,贫道若是强行入府除妖,有些不便。” 秦弈看了她好半晌,一本正经道:“不好意思,秦某除魔卫道的心思没有,要我除膜慰道倒还可以考虑。” 两个词听着根本没有区别,道姑完全听不明白他在说什么,睁着一双大眼睛奇怪地看着他。 这时候才看出了几分美人儿的娇憨感,之前的感受实在太远。秦弈忽然有点乐,这个道姑恐怕在某些方面很单纯,也不是那么遥不可及。 他终于翻译了自己的意思:“在下根本不是修士,感知不了妖气,恕无能为力。” 说完转身就要走,这是连长生观都不进了,好像这个道姑比长生观更让他为难。 明河在身后叹息:“公子这是信不过贫道。” 秦弈没回答,默默往回走。心道这不是废话?李青麟给自己的印象很好,就算还称不上朋友,总已经有几分交情在,不信他难道反而信你个素未谋面的道姑? 因为你长得漂亮吗? 那也不给艹啊。 至今你连老子名字都没问过好不好! 退一万步说,就算李青麟府上养着妖怪,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如她所言,李青麟是权谋者,不是除妖者,对于一位将来必然登基的国王,在某些事情上与妖怪能合作实在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秦弈也不觉得自己有必要管这种事。 他是来和李青麟合作对付国师的,不是来管李青麟私事的。 至于“太子遇刺之夜”…… 这个道姑是从国师观中出来,天知道她到底和国师有几分关系,说不定彻头彻尾都是谎言,在利用自己呢? 还是躲远点好。 正这么想着,明河不知何时忽然出现在面前,挡住了去路。秦弈漠然道:“道长还有什么指示?” 明河没有计较秦弈越发显得疏离的语气,反而递过一把木剑,轻声道:“是贫道唐突,细细想来,你确实没有修行,强行让你面对妖物反而不便……若你执意入府,这剑你收着,可避免被妖物所害。” 秦弈低头看看木剑,又看看明河。 明河眼神依然清澈如水。 如银河水。 秦弈想要拒绝,心念一转,却又接过木剑,礼貌地行了一礼,终究一言不发地大步离去。 ………… “什么情况?”到了无人处,秦弈立刻低声问流苏:“那道姑有没有跟踪?” 流苏没声音,过了好一阵子才道:“没有跟踪,不过说话还是低语为佳,不知道她神识是否能窃听。” 秦弈又把声音压低了几分:“你今天什么情况,平时没事都叽叽喳喳,如今正需要你对这个道姑做几分判断,却从头到尾不吱声的?” 流苏幽幽道:“这是很厉害的修士……虽然以她目前的修行还发现不了我的存在,但我若当她的面跟你灵魂交谈,近在咫尺的魂力波动便有可能被她察觉,还是谨慎为佳。” “很……厉害的修士?”秦弈愣了一愣。 惯常听流苏看不起这个看不起那个的,秦弈也相信它曾经的主人肯定非常牛逼。这还是第一次听它评价某某人在修行方面“很厉害”。 流苏忽然问:“她问你武器那一刻,你为什么很紧张?是怕我被发现?” 秦弈没好气道:“当然。这道姑不可测度,如果要杀你怎么办?” 流苏沉默。过了好一阵子,轻轻笑了一声,意味难明。 它没再继续这话题,慢慢地说起了明河:“这个道姑的骨龄不会超过二十,却已经进入了琴心境界,不,是琴心快要圆满了。” “琴心是什么?” 流苏很难得地没开嘲讽:“……算了,按你满脑子筑基金丹的,你理解成筑基就行。” “才筑基还没圆满啊,也不是很牛啊……” “她没超过二十!知不知道这是什么概念!”态度本来柔和了很多的流苏再也憋不下去了,差点想骂娘:“多的是人修到死都筑不了基,她都快要圆满了!你打不过的那种妖虎,她吹口气都可以吹死,武学看似很厉害的李青麟能扛住她一招就算是超常发挥了!” 秦弈忽然道:“也就是说,这是一个真正的修仙者?” “是,毋庸置疑,而且她所学非常高妙,绝对不是那种狗屁的聚灵阵可比,我看她多半是一流的玄门正宗出身!你知不知道她给你的桃木剑是什么?” “云中子给纣王那种?” 流苏没听过这故事,直接道:“这把桃木剑被她施了术,只要范围内有妖怪就会自动渴饮妖血,与人无伤,对妖却威力非凡。现在我也不好判断这寻妖范围是多大,但这种附术于物而不散的手段,已是法宝炼制的基础。” 秦弈呆立半晌,迟疑道:“难道她真是助我防身?” 流苏不答。 秦弈当时心念一动收下剑,当然就是为了让流苏判断一下来历和用途,结果得到的判断居然真是除妖用的,这就奇了。他皱眉把各种状况细细理了一遍,依然觉得一团乱麻,这莫名其妙冒出一个玄门正宗出身的筑基牛人,跑到这南疆小国来干什么? 玄门正宗出身的真正修行者,意味着应该确实不是国师门下,怎么想那东华子也没这排面,不然李青麟洗洗睡就是了,还斗个毛。 可虽然只是游方路过,她对李青麟还是很有敌意的样子,要是真动念做些什么,李青麟怕是药丸。 “算了,先回府再说。现在不知道,总有知道的时候。” 第十九章 猴子 回到李青麟的王府——其实也不是王府,因为李青麟没有封号,这就只是个王子府。秦弈也不知道为什么李青君有封号,李青麟却没有。 当然,这里恐怕很快就要成为太子府了,有没有封号已经不重要。秦弈站在门口,取出李青麟的腰牌,正要让人通传,却见中门大开,李青君站在面前。 “你怎么回来了?”秦弈很是惊奇,太子死了这么大事,你入宫才多久就回来了? “父王和哥……和王兄正在议事,我坐着也是坐着,索性出来看看你。”李青君面无表情道:“本来担心你住不惯什么的,原来你根本就没进府。” “出去逛了一圈,买了点东西。” 李青君目光落在他的背囊上。 鼓囊囊的背囊,原本狼牙棒柄露在外面,看着已经十分违和,如今又多了个不知什么的木柄,看着更是跟土包子进城一样。李青君没好气道:“你要什么东西,吩咐府中管事去买,他们会尽量满足你,何必自己瞎逛?” “这么好?” “当然。”李青君转身带他进门,“你是王兄亲自请回来的客人,谁敢怠慢?” 左右立刻有府中管事点头哈腰:“公主,秦先生的居所已经备好了。” 李青君淡淡道:“带路。” 秦弈饶有兴致地看着李青君的样子,觉得十分好玩。 之前可谓身在江湖,李青君完完全全就是一个莽撞却又肝胆的侠女,如今回了京城、到了王子府邸,她便是一个雍容有气质的淡定公主。 秦弈确信在江湖的李青君是她真实的一面,只不知在京城的李青君是做样子呢,还是也属于性格的另一面? 府中管事为秦弈准备的是一间独立院落,布局跟秦弈自家小院有几分神似,只是雕梁画栋富贵了许多,院中也不是药草了,而是栽满了鲜花绿草,清香沁人,优雅美丽。 管事行礼道:“殿下刚才已经先遣人回来通报了,说是秦先生喜静、尚雅,于是作此安排。若是先生不满意,我们还可以再换一间。” 秦弈摇头道:“这里很好了。最好整一片有阳光的空坪,有时候我有些用处。” 那管事立刻转头吩咐:“去把后面那草地平了……” 马上有下人要去干活,秦弈忙道:“等等等等,不用了。” 下人立刻停步,令行禁止。似乎李青麟拿治理军队的作风用在了家里? 秦弈有些头疼地看了看李青君,李青君依然面无表情不说话。他无奈道:“就这样吧,我和公主有话要说。” 管事非常识相地带人撤离,李青君安静地站了好一阵子,眼角余光看着下人走远了,很快就丢掉了这副淑女贵气,一屁股坐在旁边草坪上:“真累。” 秦弈哑然失笑,也陪她坐在草坪上,问道:“与妖魔搏斗,嘴角淌血之时,不见你喊累,这回来才多久……” 李青君沉默片刻,低叹道:“你要是死了大哥,恐怕一样累。” 说着眼眶就红了起来,显然之前一直憋着伤心,如今终于憋不下去。 “唔……”秦弈歉然:“抱歉。” 这妹子早前被自己欺负得委屈巴巴,眼泪都掉下来了还是一脸的刚硬,这还是秦弈第一次见她有一种伤心的柔弱感。可见再怎么侠女心肠,心中依然有最柔软的地方,比如亲情。 她和李青麟关系就非常好,和那位自己没见过的太子关系显然也不差。秦弈相信这样的妹妹很难和什么哥哥起矛盾,应该是大家都很疼的那种。 “没什么。”李青君抽了抽鼻子,神色转为狠厉:“一定是西荒蛮子干的,就是要生事!” 秦弈不好搭腔。李青君也没指望他破案,只是寻找一个说话的地方,自顾自续道:“有朝一日,我要荡平西荒,为大哥报仇!” 秦弈点点头,顺着她道:“有青麟兄运筹,早晚有这一天的。” “嗯。”李青君很是信任李青麟:“一定可以。” 说完这句,两人就有些冷场,秦弈不知道说些什么来安慰她,她也自顾自看着天空出神。两人就安静地坐在草坪上,默默无言。 过了好一阵子,李青君忽然道:“我还记得初见你的言语,说的是吃好睡好,无虑无忧,岂不就是神仙?如今呢?你是神仙入凡,我们是凡人越凡?” 秦弈叹了口气:“总是有一些必须要做的事情,就算神仙也有所求的。” “有所求的只是寻求仙路的人,真正的神仙哪有所求?”李青君看着天空,低声道:“你教樵夫唱的《好了歌》,道尽众生执念。一旦了却,那便是神仙了,再无所求了吧。” 秦弈心知她大哥的遇刺身死对李青君打击有点大,心中始终扎根的那副寻仙之念再度被挑惹起来了。便劝道:“我知道有一只猴子,行遍万水千山,足足找了十年的仙人,终于寻得真仙,学了长生之法。你觉得它算不算无欲无求的成仙了?” “当然算,长生了如何不是仙?”李青君来了兴趣:“后来呢?” “后来啊……反正我知道他寻仙之前倒是真的无忧无虑,得道之后却是鸡飞狗跳不得安生,最终戴上枷锁做了个佛,再也没有战天斗地的豪情,也不知道这样的得道成仙已经和他的初心有多少差距,最终它后不后悔?” 李青君盯着秦弈,她觉得这只猴子是秦弈编来影射自己的:“你这是……劝诫我?” 秦弈摇头道:“不是,各人有各人的缘法,我倒是觉得,人还是必须知道自己所求是什么。” “所求是什么……”李青君出神地看着天色,低声自语:“我所求就是提我丈二银枪,纵横天下,出入青冥,扫尽世间不平……而不是在京中做个贵女,最后招个没意思的驸马,困守此生。” 秦弈实在忍不住道:“你真的投错胎了。” 李青君笑了一下,转移道:“那只猴子的故事,能不能详细说给我听听?” “这就说来话长了……” 李青麟此时正忙,秦弈初来乍到也不知道自己暂时应该做些什么才好。恰好有李青君坐这儿闲聊,反而是他在京城唯一熟悉的人,秦弈倒也不觉得话长,还真的开始跟她说起了西游记。 这一说就直说到了大闹天宫,闻所未闻的故事听得李青君悠然神往,轻笑道:“好一只野性难驯胆大包天的猴子。” 院外传来李青麟的声音:“这是一只敢于反抗、敢于争取的猴子,哪怕它做的事可能是罪孽。很有意思的故事,期待秦兄的后续。” 两人都站起身来,李青君神色重新变得郑重:“事情怎样了?” “没有线索。”李青麟沉声道:“凶手速度很快,据大哥的护卫说,只见到黑影闪过,大哥就……我个人猜疑是西荒所为。” 李青君抿紧了嘴唇。 李青麟又道:“事发之时你我不在,临时也插不了什么手,父王正在全力调查,终归会有结果。” 李青君叹了口气:“你要当太子了么?” “嗯……”李青麟脸上也看不出喜色,反倒摇了摇头:“这可真是……架在火上烤。” 李青君问:“是有人觉得你有嫌疑?” “嗯,虽然只有很个别,难免也是有的,不过这种质疑没有意义。” 确实没有意义,因为国王就只有两个儿子,不可能因为一点无根无据的质疑就把剩下唯一的儿子当嫌疑犯。 李青麟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对秦弈道:“秦兄,真是抱歉,事起突然,怠慢了。” “公主陪我扯淡了一整天,哪来的怠慢?”秦弈指着天色:“太阳都落山了,你不请我吃饭才叫怠慢。” 李青麟大笑。 第二十章 李青麟 这顿“接风宴”倒也乏善可陈,死了大哥的李家兄妹显然并没有饮酒作乐的心情,更不合时宜。只是在府中常规设席,将李青麟的亲信介绍给秦弈认识。 所谓的亲信们四五个,有文有武,对待秦弈的态度都比较官方。毕竟混到这样的位置轻易不会表露喜恶,哪怕也许有人对这个莫名其妙的方士有些看不起,可什么态度也不会表达出来。 秦弈能看见的只是如沐春风的笑容,在礼敬之中带着淡淡的审视和疏离。 就连李青君也不再是随性的战友亲密感,和秦弈同样保持着距离。席间态度比谁都端庄,秦弈甚至看见她用小手掩着酒杯,淡淡地轻抿。 那亭台之中举着他的酒葫芦仰脖而饮的女子,仿佛只是昙花一现。 “一种很压抑的感觉。”回到自己的客院,秦弈一屁股坐在窗边,斜倚着窗台看院子里的花,“我宁可和李家兄妹行走江湖除妖,也实在不想看见身处京师的他们。” 李青君早已告辞,她自有居所,当然不会留宿在哥哥这里。李青麟也召集了亲信们议事去了,多半是太子位置相关,倒也没让秦弈听,秦弈也不在意,便自己回了客院。 流苏的声音有些揶揄:“后悔跟他们出山了?在仙迹山何等逍遥是吧?” “心远地自偏。住哪里不太要紧。”秦弈掏出酒葫芦,喝了一口才发现已经见了底,有些无聊地丢在一边。 “你就装吧。”流苏道:“你去赴这个接风宴,为什么不带着桃木剑?” “带着干什么?”秦弈反问道:“就算李青麟身边真有妖,也不代表这就是弑兄证据,反而搞得我在席间暴起伤人似的,以后还怎么混?” 流苏看似随口问:“如果他真弑兄,你还跟他合作么?” 秦弈出神地看着院子,良久才道:“我不知道。” “其实就算他弑兄,也跟你没关系,你想对付的只是国师而已。”流苏语含怂恿:“李青麟对王位有谋算反而更好,对付国师更有把握才对。” 秦弈依然出神,不知道想到了些什么。过了好久才道:“反正目前我还是信他。太子遇刺的时候他明明还在山中找我呢,被个素不相识的道姑挑拨几句就先对合作伙伴起疑,才是脑子有问题。” 流苏笑了一下,心领神会。 秦弈用了一个词,“目前”。流苏就知道秦弈虽然说着信他,可心中难免还是埋下了一缕困惑,至少日常接触中会对此事稍作留意。 秦弈忽然道:“话说,你能控制这剑么?我不想这么一个不可控的东西在身边。” 流苏嘿嘿笑:“跟我修仙啊。” 秦弈鄙视道:“我看你多半不会。” 就看见一根狼牙棒在原地跳了起来:“谁说我不会!” ………… 李青麟也密室之中和亲信计议如何应对接下去的时局变化问题,一件件安排妥当,夜色已深。 亲信们告辞离去,李青麟吁了口气,独自坐在密室里看着夜明珠的亮光,良久都没动一下。 在夜明珠的光亮照不到的角落,忽然传来一道女声:“这两天有一个极强的神识始终笼罩在附近,我连出门都不敢。” 女声听着有些稚嫩感,也很冰冷,而说的言语如果被秦弈听见恐怕会直接跳起来。 毋庸置疑,这就是明河在捉的妖! 李青麟哑然失笑:“怪不得我说你怎么还没走,说好了帮我做了这一票就离开的吧。” “你还有心思笑?”女声冷冷道:“知不知道这个意思就是,我暴露了,有从所未见的外来修士盯上我了。” 李青麟笑容依旧:“你说过,事不成你会自尽还恩,不会让我有任何麻烦。希望你所谓的灵魂血誓比人类的可靠一点。” 阴影中沉默了很久,才低声叹息:“血誓效力很强,你不用担心……你请了个方士回来?” 李青麟反问:“你希望他能帮你渡过这一关?” “蝼蚁尚且偷生,何况于我?我……我当然不想死。” 李青麟想了一阵,叹了口气道:“既然对方不入府,那你先留这儿吧,等明日我和秦弈谈谈再做计较……” “你……”女声颇为惊诧:“你还愿意帮我?这可能会让你陷入麻烦,更可能让那个秦弈对你产生怀疑。” 谁都知道最佳解决方案就是兑现誓言,自尽了事。别说外面的修士了,任谁也不会知道这里曾经有一个妖怪,太子案的最后一丝线索彻底湮灭。 女子似是实在想不到李青麟居然会选择帮她,这完全超出了她对李青麟的认知。 李青麟并不需要她考虑,自顾自道:“其实这事情……毕竟我身边养着妖怪不是太难理解的事,秦弈也不像是个见妖就杀的一根筋,谁没事会把太子案和你牵扯在一起?帮我府中养的妖怪一把,还是可以说说的吧?” “是。只是毕竟横生枝节了……” “行了。”李青麟摆摆手,“你道我是帮你,我又何尝不是想借此机会见识一下你口中的修士?秦弈毕竟没什么修行,若是他的方术不足用,说不定你口中这个外来修士倒是我最后一个选择,那可未必是东华子的人。” 女声再度沉默。 外来修士,意味着和本土势力没有瓜葛,确实是李青麟反而可以团结的对象,要付出的代价大约只是她的人头而已。 “你这样的人……就不怕这种走在崖边的谋算终有失足的时候?” “谋事在人。”李青麟淡淡道:“至少目前,一切尚算顺利。” 女声漠然道:“算敌算我,也罢了。你借着陪昭阳公主寻仙的借口,既请了方士回来,又借机营造了与太子案无关的证明。一切按照你的计划进行,唯一被利用得团团转的只有兴高采烈和哥哥一起去寻仙的昭阳公主,你心中也无所愧么?” 李青麟沉吟着,自语般道:“青君是正在寻仙路上的烂漫猴子,还有最纯粹的真。她终会长大,只不知契机是什么。” “猴子?” “是的,猴子,而我是正在与如来赌斗的猴子,正奋起而争。如果我没点手段,依然如青君那样天真,那便终究逃不过五指山下的结局。”李青麟的神色再度变得平淡:“我现在如履薄冰,又哪来的心力照顾所有人的心情?” 第二十一章 羽翼 秦弈并没有无聊多久,第二天一大早李青麟就找上门来了。 这几天秦弈都没好好睡过觉,这一晚也就睡了个日上三竿,他还在睡觉,李青麟便站在门外等,始终没有打扰。 秦弈醒来也不知道他在门外,兀自慢条斯理地洗漱了一番,整理得齐齐整整才打开门想要练练棒法,一眼就看见李青麟站在院子里看花,身后还跟着个十二三岁的黑衣小侍女,安静站立在后。 秦弈愣了一下,很快识海里响起流苏的声音:“他站了大半时辰了,还阻止了别人喊你。” 那我洗漱的时候你怎么不说?秦弈憋着没法说它,只得换上一脸笑意迎了上去:“怎能劳太子殿下站在门外等?” 李青麟把目光从花圃里收回,看着秦弈笑道:“可别瞎说,现在还不是太子。” “差不多了吧……”秦弈道:“你不当谁当?” 李青麟没搭这腔,神色古怪地打量他手里的狼牙棒:“一清早就拎着狼牙棒出门……是练功?” 秦弈脸上臊得慌,只好道:“你以后会经常看见。进来坐?” 李青麟失笑,便和他并肩向房内走去,那小侍女便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 秦弈没把心思放人家侍女身上,想来古代这年纪的小侍女并不稀奇。倒是对于李青麟的态度,他心中是着实舒服。想必当初诸葛亮草堂春睡之后看到门外的刘备也大概和自己类似的心情,可以想象“由是感激,遂许先帝以驱驰”的感觉,无论有几分是作秀。 只不过诸葛亮卖了一辈子命,他秦弈并不愿意这么做。 正在走神呢,屋内放包裹的角落忽然亮起一道虹光。 秦弈猛地反应过来,桃木剑! 根本来不及考虑任何事,那道虹光迅如惊电,眨眼就到了掠过秦弈身边,直刺身后的侍女。 事起突然,连李青麟的武学都来不及反应,手上刚刚下意识做了个格挡动作,那剑已经呼啸而过,很快身后的侍女化为黑芒飞速后撤,避开了虹光。桃木剑不依不饶地转了个向,继续飞刺而去。 黑芒速度极快,秦弈的目力只能看见黑色的影子来回穿梭。刚才没有留意侍女的样貌,此时才依稀可以看见她似乎在虹光追逐下张开了一双黑色的羽翼,上下腾挪之间,犹如黑色的闪电。 秦弈立刻就想起了李青麟转述过太子遇刺过程:“只见到黑影闪过,大哥就……” 他没说什么,只是转头看向李青麟。 奇怪的是李青麟也没说什么,反而饶有兴致地看黑影和剑纠缠的样子。 “这是妖。”秦弈终于开口。 “是。”李青麟回答得很理所当然,倒把秦弈哽了一下。 说话间,那桃木剑的虹光已经擦到了黑芒,可以看见剑刃擦出了一丝血迹,一片黑色的翎羽飘落在地。 小侍女“呜”地一声,栽倒在地,一对羽翼下意识地包着脑袋,闭目待死。 一只萝莉……抱头蹲防……秦弈那一刹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几乎完全是本能地挥了下狼牙棒:“停!” 看似毫无关联的举动,却使那桃木剑的虹光忽然悬在少女脑袋后面,再也不动了。 虹光消敛,现出桃木剑的模样,“啪”地掉在地上,还弹了两下。那悲剧的样子仿佛在问秦弈“你搞毛啊……” 李青麟居然还在笑:“秦兄收术的方式有点特别。” 秦弈肃然问:“这是你的人。” 李青麟道:“是。” “可她都要死了你也不阻止?” “我知道秦兄看我颜面,自会收术的。” 秦弈抿了抿嘴,叹了口气。话好像不是这么说的……你不吱声,我若当她是刺客假扮侍女,杀了不是很正常? 他没去说这些,转头看向那侍女,这确确实实只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女,面庞还十分稚嫩。此时神色苍白地半跪于地,左手捂着右臂一道伤口,有些惊惧地看着地上的桃木剑,似是怕它还会动。 她的背上有一双黑色羽翼,像是披风一样,此刻收束在两侧身躯边上没有展开。黑羽在阳光下闪烁着乌亮的色泽,羽尖如箭,很帅。 她脸上什么妖怪特征都看不见,是个很清秀的少女。如果不是明知道这是妖的话,她平时羽翼收束,把这当成是人们特制的披风款式也没什么问题。路上也不是没见过江湖人奇装异服的,并不算特别稀奇。秦弈自己第一眼看见时也完全没留意。 按流苏的理论,这已经是个化形有成的妖怪,和明河的琴心境界其实是一回事,大约小境界上有较大差距吧,毕竟明河都快圆满了,这位大约刚化形不久? 不管她化形多久,那也是相当于人类筑基。要没有明河这种变态制约,恐怕真是可以横行南离。也难怪李青麟竟敢放心跑山里去,让她独自……唔…… “李兄……”秦弈目光在少女脸上停留了很久,才斟酌着问:“不介绍一下?” 李青麟心念电转,忽然笑道:“倒是初次见到秦兄盯着个姑娘目不转睛的模样,看来竟是喜欢这种年纪……就让她跟着秦兄如何?反正秦兄身边也没个人护卫。” 流苏也暗戳戳磨牙:“秦弈,你原来是这种人……” 秦弈面无表情。 “不敢劳烦化形期大妖护卫。”秦弈道:“张家庄的事才过去多久,李兄就这么忘了?” 李青麟笑笑:“没错,她是妖,还是修到了化形的妖,眼下的容貌是她自然生成,年岁也是自然显现,绝不是张夫人那种披了一张画皮的。” 秦弈转头看着李青麟,李青麟神色如常。 “我记得我跟你说过,在很多时候,妖并没有人麻烦。人可以用,妖为何不可?”李青麟道:“夜翎立过血誓,向来很忠诚。正好我忽然觉得你跟她能合得来……不过愚兄还是奉劝一句,张家庄的教训犹在眼前,你便是好这口也最好别碰……” 秦弈哭笑不得,都不知道要怎么回答这奇葩的话。 这李青麟的坦然程度,搞得他藏着妖怪确实是一件非常普通的事情,根本不值一提似的,还可以转赠来着……是了,一般人确实也不会随便就把他养妖怪和刺杀太子两件事联系在一起,表面上这并无关联。 即使有关联,理论上也和他秦弈没什么关系。 李青麟拍拍秦弈的肩膀,笑道:“先进屋再说吧。总不会又冒出一把剑来?” 秦弈摇摇头,终于还是引两人进了屋。他与李青麟相对坐了,那被称为“夜翎”的黑衣少女默不作声地站在李青麟身后,目光颇为好奇地盯着秦弈,似是要看他脸上有没有花。 秦弈面色平淡,心中也在打鼓。别看这萝莉样儿……妖的化形,人的筑基!只比流苏赞不绝口的明河稍弱些小境界的大妖!李青麟家里就藏了个这种牛人,还出去寻个毛的仙! 他想了一下,还是道:“这位……夜翎姑娘是吧,也请坐。” 夜翎似是有些惊诧他邀坐的表现,眼眸微微动了动,却还是安静地站在那里,既不回答也不坐。 “啧,三无萝莉?”秦弈伸手拎了茶壶倒茶,也不去理她了,转向李青麟道:“你一大早找我,本来是有其他事的吧?” 李青麟一直带着有趣的笑意地看着秦弈。秦弈不去纠结他养着妖怪的事情,甚至还请妖怪入座,态度非常自然,让他觉得很有趣。 说不定真可以和他交流更透一些? 第二十二章 车迟 他暂时没说透,听秦弈问来意,便掏出一枚丹药道:“今天来,本是想请秦兄鉴定一下此丹。” 秦弈接了过来,是一枚乒乓球大小的红色丹药,外表光洁晶莹,捏着很硬,却又有一点柔和感,简直像是一个红玉,而不是药丸。 流苏暗地里“嗤”了一声:“这是典型练错了,外丹不是这么玩的,吃了这丹,没事也吃出事来了。” “此物含有许多金属物质……”其实都不要流苏说,秦弈自己就能得出判断:“这种丹能给人一定的兴奋作用,短期感觉精神奕奕,但长期对人体绝对有损。” 李青麟很难得地露出一丝喜色。 确实很难得,虽然他常笑,可秦弈从来不觉得那是高兴,唯有此刻忽然绽放的一抹微笑又很快收敛,才让秦弈感觉他内心很高兴。 这么一个鉴定,竟让李青麟的内心形于色,可知他是多么重视秦弈能否识穿东华子的丹药。 “我说……”秦弈奇道:“这么大的丹,不会让你父王整个儿吞吧?” 李青麟无奈道:“确实是整个吞的。我看了都觉得喉咙痛,亏他吞得下去。” 两人你看我我看你,同时摇头笑了。 秦弈道:“你就这么把我的答案告诉你父王,也没有用的吧?” “确实无用,只是先让我心中有数了。”李青麟笑道:“并且我确认了你确实能懂东华子的一些伎俩,这很重要。” 恐怕还包括了今天的桃木剑自动寻妖,让李青麟刷新了对秦弈手段的认知,更具信心了。秦弈心知肚明,故意道:“如果我不懂呢?” 李青麟很无所谓地道:“那你就专职给青君说猴子故事解闷也不错,我也爱听。” 秦弈叹了口气,把丹药抛回去,问道:“我现在还不知道你打算让我发挥什么作用?如果和东华子斗法,我未必是他对手,毕竟我对东华子的了解实在太少了。” “斗法?或许吧,总之不可能如此粗暴执行,我会慢慢安排。”李青麟微微一笑:“你也需要先从各个方面多了解一下东华子,我今天过来找你,带着夜翎,本来就有此意。” “和她有什么关系?” “其实就算没有你的桃木剑,我本就打算向你说明她的身份。对于东华子的情况,夜翎比很多人都更清楚,她几乎能告诉你想要知道的一切始末。”李青麟的笑容变得暧昧起来:“所以我让她跟随你,你真不要么?” 李青麟的笑容和言语总能让秦弈回想起曾经看过的某个mv,女主角暧昧地对男主角说“你真的不要?我还是处女哦……” 当初男主角拒绝了,而秦弈……也拒绝了。 “人家可不是你的下人吧,你说跟就跟,不问人家愿不愿意?” 始终一言不发的夜翎这时忽然道:“愿意。” 李青麟心里微叹一口气。他知道自己的很多行径看在夜翎眼中,得不到她的真心臣服,所以连他的面子都不顾虑,有“择木而栖”的机会竟如此急不可待。 当然……或许也是刚才秦弈请她入座的行为起了结果。 有些事情,你以为很小,但在别人眼中说不定很重要。李青麟知道秦弈那种不以异样目光看妖怪、随意当人一样对待的态度,对夜翎的触动有多大。 因为在夜翎短短的妖龄里,遭遇的事情都很阴暗。 心中虽这么想,他可不会表现出来,笑容却越发暧昧了。 本以为秦弈应该会接受,不料秦弈却断然道:“还是不用了,君子不夺人所好。” 李青麟干咳:“她不是我的什么好,不过是护卫。” 门外忽然传来李青君的声音:“送护卫?我看看,得靠谱点的。” 随着话音,李青君大步进门,一眼看见了夜翎,便道:“哦,夜翎啊,我看她话不多,很安静,还行,秦弈喜静。就是会不会小了点?” 说完又自顾自道:“嗯,小点好……” 不等秦弈回答,一屁股坐在桌边拍着秦弈的肩膀:“送你就收着,婆婆妈妈什么?” 秦弈目瞪口呆地看着今天的李青君。 这是女装李青君。 刚回到京师那会儿还是男装,此番安顿好洗澡梳妆之后,她当然不能再继续一身在外的男装了。 一身素色的绸衣,下摆是雪白长裙,腰间缀着环佩,脸上不施脂粉,长发流云披散,轻簪一朵白花,以示家中有人过世。虽然相对于别人的盛装而言只是很简洁的梳妆,还有戴孝的意思在,可那倾城美丽却骤然盛放,就像一朵忽然盛开的花。 尤其是……在女装之下,本来以为对a的地方其实也……还是对a,但她年纪还没到啊,才十五不是? 秦弈曾经觉得昨天所见的明河是此生见过最漂亮的女人,或许那还有修仙者的气质加成,如今一见女装李青君,这倾城之姿却一点都不逊于明河,那勃勃英气还犹有过之! 要命,这莽丫头为什么能不断刷新漂亮程度的?下次若是好好打扮一下,岂不是要上天? 地窟之中的旖旎无可抑制地掠过脑海,秦弈下意识咽了口唾沫。 李青君却没想过这货之前对自己都不正眼瞧的,这回吞口水会是因为自己,想当然就以为是因为夜翎。不由鄙视道:“男人,那点德性。行了行了,护卫可不兼职暖床,要采花自己凭本事,快说猴子的故事,我昨晚想这个故事想得都睡不着。” 你知不知道我这回想采的是谁啊?秦弈哭笑不得,却终究不合适在这话题扯个没完,也便顺着转移道:“你哥哥找我说正事呢,猴子的故事一说又要大半天,不合适。” “没正事了。”李青麟笑眯眯地抿茶:“猴子故事我也爱听。” 原先来找秦弈,就是打算让秦弈和夜翎接触一下,看了态度再决定后续应对那个外来修士的事情,如今他觉得没必要说这些了。 秦弈的态度比他想象中的有趣很多。 “行吧。”秦弈无奈道:“别一口一个猴子故事了,这叫《西游记》,是个叫吴承恩的老先生写的。” ………… 原先秦弈觉得,以李青君这种对很多事情都兴致勃勃的性子,会喜欢西游记很正常,何况她还代入了一些什么。只是秦弈没想到李青麟对西游记的兴趣似乎比李青君还大,他听得非常认真,会逼问秦弈一些小细节,甚至还会指出秦弈说的一些前后不一的地方。 秦弈被逼得快吐血,鬼特么记得西游记原文细节啊,按自己的记忆讲讲故事还可以,想要完全没差错那是做梦呢! “本以为你是哪里听得的故事,看来也是现场胡编呢,还托名什么吴老先生。”见秦弈被逼得语塞,李青麟笑道:“不错,编得神妙,妖魔鬼怪倒也罢了,这诸天神佛你哪里想的?” 秦弈没好气:“还听不听了?” “听!”李青君瞪了哥哥一眼,“别打岔!刚刚说到什么车迟国抓和尚,猴子去问人,然后呢?” “哦,只因这二十年前,天下大旱,正是众生倒悬之时,忽然天降下三个仙长来,施术降雨,俯救生灵。从此做了国师……”秦弈说着说着声音就小了下去,他发现李家兄妹的脸色都变了。 李青君不悦道:“你没故事编了,也不用拿我们南离来编。” “……”敢情这东华子也是求雨做的国师?秦弈无语了,下面的更说不下去,车迟国斗法岂不就是李青麟请他秦弈要做的事? 李青麟靠在椅背上,悠悠道:“这回是你别打岔,为何我们南离的故事就编不得?秦兄继续,我还想听。” 秦弈道:“还有什么可继续,不就是猴子和国师斗法赢了,国师死了呗。” “然后呢?国王是改信佛,抓道士去了?” “当然是两开花……” “嗯?” “哦,猴子教他三教归一,也敬僧,也敬道,也养育人才,便江山永固。” “哈……”李青麟笑了,长身而起:“今天就听到这里吧,非常感谢秦兄的好故事。便只为这只猴子的故事,在下这趟仙迹山就没白去。” 第二十三章 夜翎 李青麟走了,夜翎却没跟上,还是直挺挺地站在那里,既不说话也不坐。李青君坐在一旁看得蛋疼,她有话跟秦弈说,有人这么杵着不好说,便道:“你回避一下啊。” 夜翎也不施礼,直接就消失了。 李青君摇摇头:“不知道哥哥哪里找来的这个小护卫,功夫还可以,就是人有点怪,天天披着个奇怪的披风也不知道干什么。喂,你真要她当护卫?孤男寡女的……” 秦弈听得牙酸:“当着她的面你就夸安静,人走了这是说的什么啊?” 李青君哼哼了两声,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说这些。顿了一会才道:“被大哥之事一冲,近期二哥估计一时半会是不会去计划别的事情了。你一个人在这里无聊的话也可以去公主府寻我,公主府就在……” 秦弈道:“我不无聊,在自家也是一个人,一个月都能不出门。看看书炼炼药就过去了,对了,帮我找些书来看,还有药材丹炉,你应过我的……” 李青君噎了一下,恼羞成怒:“让王府的人帮你找去!” 说完拂袖而去。 秦弈呆了一呆,你让人回避一下就说这些? 是不是自己回答错了什么?秦弈很灵醒,仿佛已经能够听见流苏的嘲笑,他先下手为强,把狼牙棒塞进了床底。 流苏哭笑不得,它也是第一次见素来谨慎淡定的秦弈这么蠢的样子,包括把它塞床底掩耳盗铃的行为,这都很不秦弈。 放在往常,它真会嘲笑,但这回却不知为何,安静地没有声音,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一些什么很久远的事情。 没过多久,夜翎再度出现。 她这回看着秦弈的目光有点怪异,似是想不出他与公主的关系。 秦弈也把心思从羞恼中收回,很是无语地看着面前的夜翎。 她居然就真的很自然地留下了,仿佛真把自己当他的护卫? “我没记错的话,我说的是不要诶,你不是我的护卫。”秦弈叹着气道:“我说你一个法力高强的化形期妖怪,怎么也不要点面子的?说做人护卫就做人护卫,我刚刚还差点伤了你,你也没脾气?” “面子?”夜翎漠然道:“我在懵懂之中启灵,懵懵懂懂地受着心灵召唤,直接进了东华子的炼妖阵里。看到一地妖骨,我才知道我诞生的使命。又哪来的面子?” 这一本正经冷漠无比的小大人话语,配着她稚嫩的形象着实有些妖异违和,秦弈来了兴趣:“怎么回事?” “我本是一条普通小蛇,被东华子的化妖瘴催生,启灵成妖,也不知为何长了翅膀。他四处设置化妖瘴催生小妖,便是为了取得妖丹,炼化服用,用以修行增寿。这便是我们诞生的意义。” 稚嫩的脸上有些恨意,但更多的还是一种淡漠,对人对己。秦弈抿了抿嘴,觉得这娃的诞生本就是个悲剧,怪不得表现不衬年纪。 按这年纪本来是该背着书包上学校的,而不是在这儿跟个小大人一样说着杀戮与白骨的话题。 他轻轻叹了口气。 东华子搞化妖瘴的目的原来在这里,不是祸乱天下也不是培植势力,而是为了自己杀妖取丹,修行所用。这就与明河说的对上号了,明河认为东华子杀妖毫不容情,这当然不容情啊。 夜翎续道:“我不知道为什么突破得很快,那个炼妖阵没困住我,被我拼死闯了出去,却也只剩一口气了,是殿下救了我。连我的名字都是殿下那时候起的,说是一根稚嫩的翎羽,在夜晚中透出惊惶的血色。” 秦弈奇道:“没想到李青麟还挺文青的啊。” “什么叫文青?” “哦,我是说他居然也会对妖怪起恻隐之心。” “并非恻隐之心,是我主动以血誓臣服为代价,求他救我。而殿下发现我是从东华子那里逃出来的,觉得我对他有用……”夜翎有些难过,“刚才……你的桃木剑要杀我,他都坐视的,也许现在的我死了对他更好……” 秦弈隐隐也知道为什么李青麟不阻止,因为很可能确实夜翎死了比活着好。 救蛇者与报恩蛇的浪漫就这么没了。秦弈颇有什么东西碎了一地的感觉,微微摇头:“你本是东华子手段催生,必然有什么被他克制,能对付他?” “是,而且我的手段都是懵懂之中自发觉醒,对修行并无太多认知,更不知道很多东西的原理,所以殿下很失望。” 秦弈觉得这小妹妹恐怕不止是很多修行原理不懂,她说不定很多生活常识都不一定懂,可能都是在王府慢慢学的……包括说话小大人似的用词和语调,都不知道有多少是受李青麟的风格影响形成——一点都不萌。 但他这回觉得夜翎有用了。 至少现在对东华子的认知更深了一层。 她还很懂李青麟……而且她对李青麟根本没什么忠诚和敬畏,说他的心思如此随口道来。 这确实是对自己很有帮助的助手,不至于两眼一摸瞎……可惜有天大的后患。 秦弈终于问道:“知不知道我为什么不想让你做护卫?” 夜翎带着点冷笑:“我丑。比起昭阳公主,就如同长了翅膀的怪物遇上了真正的凤凰。” “你小小年纪懂个蛋蛋,跟人比这个干什么?” 夜翎板着脸不回答。 秦弈道:“和那没关系,我倒是觉得你的翅膀很炫,我都想有这么一对羽翼。” “……”夜翎的神色微微一动。 却听秦弈续道:“真正的原因是,有一个很强的修士盯上你了,真和你混在一起,连我都要完。我建议你还是跑路好点……” 夜翎终于色变:“原来你知道。” “原来你也知道!”秦弈失声笑道:“看来你们今天找我,本来另有目的。” 夜翎不说话了,垂着小脑袋看鞋尖,看得出有点不好意思的样子。秦弈有些好笑,这小妹妹看着冷,倒比李青麟皮薄多了。 怪不得,又不是人形春药,凭什么一个强大的妖怪就赖上自己了?敢情是为了保命,误以为自己很牛逼…… 秦弈低叹道:“李青麟让你跟着我,只为了这个?” “也不全是……”夜翎低声道:“我觉得殿下真的很重视你。” 她的感觉太明显了,李青麟对秦弈与对她的态度真的是一个天一个地。 “他对东华子这么执着?”秦弈奇道:“你这么个强大的妖怪,他只单纯为了拉拢我都能愿意送么?” “他肯定愿意,莫说一个在他眼中披鳞带角的妖怪,你要更多都可以。何况我也是以东华子为死敌,不管我跟随谁,在他对付东华子这件事来说根本没有区别。”夜翎斩钉截铁道:“把东华子赶下神坛,是殿下最大的执念,比王位还重要。” 秦弈更好奇了:“这么夸张?东华子该不会爆过他的……呃,没事了。” 夜翎听不懂,面无表情。 秦弈出神地想了一阵,终于道:“我说,护卫就不用了,孤男寡女很不方便。我们可以交个朋友,东华子之事,还需要多多咨询你。” 夜翎可不知道秦弈自己一堆秘密,哪里敢让她跟着?总之听了这话眼神更柔了几分,点点头道:“我并不是殿下的护卫,本就是合作的意味更浓些……”说着用小手比划了一下:“我有个小院子的,你可以来找我。” 见她用小手比划院子大小的模样,终于有了孩子气,好像是在秀自己很满意的东西。秦弈忍不住笑了:“你也可以来找我,在说西游记的时候,我看你听得很认真,估计喜欢?” 夜翎有些不好意思似的,忽然就消失不见。 秦弈觉得这《西游记》真是牛逼,李青麟李青君夜翎三个人似乎都从中找到了不同的代入感,都在其中看见了自己的影子。 屋内再度只剩秦弈一人,一根狼牙棒慢悠悠地从床下滚了出来,秦弈看着它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满肚子都是话,却一时无言。 第二十四章 螣蛇 “这不是蛇。”流苏慢悠悠地开启了话题:“想不到这南离偏僻小国,居然还有这样的异种,着实有趣。” “不是蛇?你是说,翅膀不是化妖瘴带来的变异,而是它自带?” “当然,彪虎可能化妖生翼,蛇嘛,带了翅膀就不同了……” “不要告诉我是龙。” “是螣蛇。”流苏悠悠道:“这种蛇是上古异种,本身就不比龙种差,不过她的血脉稀薄,还差得远……要是有机缘说不定还能更进一步,只不过我看她是没有这种机会。南离实在太小了,小到如同……嗯,坐在井底看天一样。这么个小地方,能出现明河这样档次的修行者,还有李青麟这样的人……已经算是场风云际会。” 秦弈忽然想起了夜郎国,虽然比喻不太恰当,可确实有那么点意思。但有趣的是,这么个如夜郎国一样的地方,却有流苏。想到这里便笑道:“出现明河都算场风云,那出现流苏呢?” 流苏淡淡道:“有我的时候,还没有南离。差了……很多很多年。所以不是流苏出现于南离,而是南离有幸处于流苏附近。” 语气也有些异于寻常,秦弈听着却又泛起了那种降维般的俯视感,那如银河悬空般的距离。 明河的平静,流苏的邪性,确确实实是来源于一样的本质,抽离人世的俯瞰。 他沉吟半晌,忽然问:“既然是异种,那夜翎的速度是天生的?” “是天赋。她被化妖瘴启灵,这么小小年纪就成功化形,还能逃出炼妖阵,这正是她的血脉不同凡俗的缘故。可惜也是修行不得其法,乱七八糟,手段全凭自我天赋觉醒,根本没学过什么东西。否则便是不提血脉,单论一位化形期妖怪,也不至于被区区一把附术的木剑差点斩了。” “那她……攻击手段呢?” “我没看见怎么知道?所以你旁敲侧击,想让我说什么?”流苏冷笑道:“想让我说,太子八成就是李青麟派她杀的?” 秦弈住了口。 流苏续道:“李青麟在路上磨磨蹭蹭,还有闲工夫陪妹妹去查案子,当时你不就有所困惑么……现在看来,其实只是为了等这件事爆发吧,否则太早回京可不行呢。所以你心中早有判断,为何要等我说?” 两人都没想过,破案来得这么快。 这破案不是他们明察秋毫所得,而是李青麟似乎根本就没有太想要瞒他的意思,秦弈总觉得如果自己单刀直入去问,李青麟说不定都会说得明明白白。 因为大家有共同目标共同敌人,那别的什么都可以求同存异。 过了好久,秦弈才道:“不管他谋算了什么,他待我算是可以了。”仿佛要说服自己似的,低声续道:“反正,我与他只是合作对付东华子,别的与我无关。” 流苏冷冷道:“真的无关?” 秦弈不答,脑海中却浮起昨天知道太子身死时,李青君的哭泣。 就连去仙迹山寻仙之举,李青君都只不过是兄长的道具。 他真不知道应该怎么评价李青麟。无论有多少是作秀,李青麟对他是确实很不错了,这让秦弈真的很难对李青麟起反感,可这些事却又和他的三观格格不入,越想越是心情复杂。 他起身立于窗前,安静地看着天上明月,老半天才低声道:“你说得对,果然要红尘滚过,才能知道。” 流苏道:“你知道了么?” “还不知道。你呢?你对此事什么感觉?” “在我眼中,每一朵浪花开合,都是一个世界的生灭。区区一个小国权争,并提不起我多少感触,即使再多离奇怪诞,也只能让我觉得有点意思罢了。”流苏悠悠道:“我倒是很希望李青麟还能更有趣一点,让我的漫长岁月中多留下一点值得品味的故事。” 你说你这么牛逼的人怎么总被一个简单的激将就跳得飞起?秦弈很想吐槽,却吐槽不出来,他知道流苏之言一点都没有装。 那是不知多少岁月凝成的沧桑。 ………… 不管怎么说,对付东华子既是秦弈自己的意愿,也是此身原主最后的执念所钟,影响大到了秦弈一听国师这称呼就犯恶心的地步。秦弈知道自己必须了却这桩事,李青麟绝对是在此事上最佳的合作者——而且李青麟其实才是主力,他秦弈不过辅助。 那其他什么,都只能是次要。 老实说,稍微了解之后就知道东华子绝对是有一定真本事的修士,不是李家兄妹原先口称的骗徒。既然是真修行者,无论他的修行是什么档次,也比还没开始修行的秦弈高。 就算这时候临时开始跟流苏修行也是来不及的,能够倚仗的只有流苏广博得仿佛无所不知的修行见识,或能四两拨千斤地破解东华子的手段,作为辅助来说,也就够了。 所以这几天趁着李青麟忙着奠定太子之位,暂时无暇分心做什么安排,秦弈也就根本没有出门的意思,躲在小院里专心致志地向流苏学习一些道术方面的知识。 有些不需要修行就可以用,有些需要修行但此时也已经可以懂得原理的,他学得比在仙迹村还认真,足不出户。 当然,不出户的原因还有一条,不想遇上明河。 就算太子是夜翎杀的,看着坐在面前眨巴着眼睛的小女孩,秦弈真觉得自己不可能舍得让这么个小妹妹暴露给明河斩妖除魔了。 也许流苏说得对,农庄之行对自己确实没什么用处,自以为悟了皮囊不过表象的道理,可真当一个小女孩坐在面前的时候,心中天然就有了怜意。他逃不开自己眼中的知见,诚实地反馈于心里。 而流苏也根本没有劝诫他不要被外表迷惑的意思,似乎真是想让他自己经历了再说。 “这东西叫点化丹,顾名思义便是点化灵智之用。”秦弈掂着一枚丹药,循循诱导:“张嘴,啊~” 夜翎坐在地板上,带着点不信任的目光:“我已经化形,为什么还要点化?” “你不觉得你蠢了点,需要变得更聪明?” “你才蠢了点。” “好吧,其实是,这与化妖瘴效果相似而档次更高,或能覆盖化妖瘴的效果,让你面对东华子时能够不受他的妖法制约。” 夜翎立刻伸长了脖子,想从他手上叼走丹药。 秦弈缩了下手,小女孩就扑通趴在了地上,抬头忿忿地看他。 “蠢。”这是流苏的声音。 事实上“她蠢了点,需要变聪明”这句话都是出自流苏之口。 因为夜翎真的很缺乏常识……或者索性说是很缺乏作为“人”的行为意识。就像她此刻是坐在地板上而不是椅子上,吃药直接伸脖子,而不是伸手。 在流苏看来,一个化形期妖怪还一身的原始习性简直蠢爆了,可偏偏秦弈觉得这就很萌,如果在面前放个碗看她直接伸着脖子舔水喝就更萌了…… “跟你开玩笑,这丹不是吃的。”迎着夜翎忿忿的目光,秦弈笑容可掬地掂着丹药,伸手摁在她的眉心。 一缕霞光泛过,丹药慢慢变小,慢慢消失不见。 “怎样?什么感觉?” 夜翎迷茫地看着他,半天才道:“不知道,好像忘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秦弈故作高深:“这就对了,你可以回去了。” 他急着问流苏这个“忘了什么”是啥情况呢。 “我不回去。”夜翎坐在地上不起来:“我要听猴子。” 秦弈捂着脑袋蛋碎无比,不止是夜翎,最近李青君也每天都跑来就为了听故事,可你们这俩蠢货到底知不知道这几天的时间是多宝贵,老子学东西都来不及,还尽把时间花在讲故事上了…… “去去去,我今天还有要事。”秦弈一把将她拎了起来丢了出去。 他是真的有事。比如此刻后院有个阵法布置到一半,明河的桃木剑是阵心。 他觉得东华子不可能只杀妖魔而没有任何收编驱使,如果对方暗藏有这么一支妖魔部队,那明河此剑配上流苏的阵法,所能发挥的作用恐怕超过任何人的想象。 第二十五章 西荒 “我并不知道夜翎忘了什么,也许是忘了部分本能,也许是忘了东华子在化妖瘴中强加的某类暗示或后门,都是点化之后有可能产生的现象。反正她脑子里一共就没装什么东西,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可以忘?你又担忧个什么?” 秦弈在吭哧吭哧布阵,流苏被倚在门框边上,一边指点布阵,一边为他解惑。 只不过这个解惑的话听着,怎么听都别扭无比。 秦弈稀奇地扭头看它:“我看你对夜翎很有意见啊?” “我对她没有意见。”流苏硬邦邦道:“只是她最近往这里跑得太勤了点,打扰你我清修。” “这还叫没有意见……”秦弈无奈道:“她来这里也是我的意思,这不是为了多了解东华子的信息么。” “切。”流苏鄙视道:“到了现在,她那愚蠢的脑子里除了知道东华子是个老头,修行绝对未达琴心,此外还提供了什么有用的信息?” “这就很有用了,起码我知道东华子不是女的。” “……”流苏惊为天人:“你居然这么想过?” 秦弈诚实道:“确实曾经想过,如果那是个大美人,我是不是要杀妹证道了。” 流苏奇道:“杀女人证道?这玩意你哪听来的?” “怎么?不存在么?” “存在倒是存在的。”流苏顿了一顿,忽然冷笑:“你若想走这条路,也不是不可以。” “听你这语气,为什么我觉得如果我走这条路会先被你敲死?” 流苏很满意:“够灵醒,配做我弟子。” 秦弈点点头:“够沙雕,配做我朋友。” “秦弈秦弈!”外面传来李青君的声音:“哪去了?” 秦弈还没回答,很快就看见李青君冲进了后院。 “你就不怕我又有陷阱,瞎闯瞎闯的。”秦弈没好气道:“又要被吊起来?” “前院有陷阱也就罢了,如果从自己屋子出后院的路上也要布个陷阱,那是有病吗?” “呃……”秦弈想了一想:“其实是个好思路,谁也想不到对吧……说不定就能坑到人。” 李青君无力吐槽,很快目光又被秦弈面前的桃木剑吸引。桃木剑插在土里,还填好了泥,跟种下一把剑似的。 “你这又是在干什么?种下一把剑,收获几万把?” “答对了。”秦弈便笑:“明年今日,来取一万把剑。” “呸!神神道道。”李青君没有寻根究底,想起自己的来意,便笑道:“你知不知道你发财了?” “嗯?我来离火城起,还什么都没做啊。” “你的牙膏牙刷香胰子,我找人仿制了,如今整个离火都在用。父王也很喜欢。” 公主的生意,恐怕离火城还真没几个人敢仿,这生意垄断起来挺恐怖的,秦弈几乎可以看见一座金山堆在面前。也难怪李青君这几天心情一天比一天好的样子,长兄遇刺身亡的阴霾正在渐渐消退。 秦弈笑笑:“原来如此,令尊喜欢就好。至于卖的就不用分红了,当是给我找来那些材料的费用。” 说着继续转头摆弄那把剑。 李青君就看着他的背影,眼里很是欣赏。 初识觉得秦弈年纪轻轻一副淡然态度很装,接触多了才知道他是真的很恬淡,对钱财和前途什么的几乎就没上过心。每日就只看见他炼丹制药,打熬筋骨,这两天额外多了些符箓制作的样子,连门都不出。 换了其他任何一个和太子公主拉好了关系的人,恐怕都不会是秦弈这种态度。 在京师的压抑和紧张氛围之中,李青君总能在这里找到最接近于心中对“道”的感受。 所以李青君也很喜欢往这里跑,除了想听西游之外,恍惚中也有点儿满足了寻仙的念想。 秦弈对她的态度也与众不同,起码之前才号称的“今天有要事”要赶人,这会儿就没那回事了。 流苏都看得出来,秦弈对这个莽撞公主的好感异乎寻常。 “大哥定于明日出殡,国师届时会做一场很大的法事,据说是灵魂可以得入天庭。”李青君低叹道:“有时候……我也会希望东华子说的是真的。” “人之常情。”秦弈终于布置好了那把剑,离开后院,“走吧,进去喝酒。” 李青君跟在身后道:“我又觉得,其实你这样的才是真国师。等赶走东华子,你来做国师吧。” 类似的话曾经说过,然而语气已经全然不同。 “我?不是那块料。”秦弈笑道:“天天躲在屋里睡觉的国师,有人认不?” 李青君道:“人们认不认,不需要你做事。” “嗯?那需要什么?” “只需要……我们说你有本事。” 秦弈略停了一下脚步,有些喟叹:“我不是真国师,你是真大腿。” 李青君缩了缩腿:“你说话怎么有时会忽然莫名其妙变得很下流的?” “这……这不是下流话。” “都人体部位了还不下流?” “你以为你是审核编辑啊……” 两人一边扯淡,一边回到屋里。秦弈打了个响指,便有一个酒葫芦悠悠荡荡地飘了过来。 细看才会知道,葫芦底部有一张符纸,其实不过是很低级的漂浮功能,连法力都不要,内力就够驱使了…… 但这套用来在凡人面前装仙人,简直太好用,东华子这套就玩得很溜,秦弈了解之后特意突击学习而成。 一学就爱上了。他越来越发现,道术在很多时候不是用来打架的,而是可以取代人工,提供无数的便利。 简直是居家旅行懒人必备神术,真的很想修仙啊…… 李青君见了飘荡的酒葫芦也不惊奇,很顺手地抓过葫芦倒酒,催道:“西游记,继续继续。” 秦弈觉得如果真这么讲了,夜翎知道估计要哭起来,便转移道:“三天没见你哥哥了,他在干什么?” “每日里在朝堂应对国师一党的攻击,非要给他栽个嫌疑。”李青君神色不渝,愤然道:“气人的是父王居然真被他们说得犹豫。” 秦弈惊诧地睁大眼睛,这也太夸张了吧,这国王脑残吗?你就剩这么个儿子了还犹豫,打算传位给谁啊? “不过支持哥哥的朝臣还是很多的,今天已经正式封为太子了。” “你说话能不大喘气吗?” “有区别吗?”李青君低声道:“终归是……父王信任国师,胜过信任哥哥。” 秦弈默然。 忽然院外传来脚步声,有人匆匆进来,隔门喊:“公主……” 是李青君自家随从的声音。李青君很是奇怪:“什么事?” “刚得到消息,西荒王子邙战带队前来吊唁太子,刚刚已经抵达西城门外。” 李青君豁然起立,圆睁怒目:“他们还敢来!” 秦弈还来不及反应,就见李青君一阵风般卷出门外,一把拿过随从手里的枪,冲出了王府。 “我日……”秦弈反应过来才发现这个大条了,这货不会是想直接冲去宰了西荒使节团吧!他实在无语,也只能拎起流苏飞速追着去了。 之前怎么会觉得这无胸无脑的莽丫头漂亮可爱呢!真是瞎了。 他的速度没有李青君快,好容易紧赶慢赶到了西城门,第一眼看见的就是一道银光如练,如同苍鹰击殿,射向队伍前头马上的一个极为雄壮的络腮胡。 秦弈甚至可以看见络腮胡身边并骑的李青麟,那愕然的表情。 下一秒就是万箭攒射,而且射箭的还是南离军队……他们可来不及分辨刺客是谁,只知道不能让使节在自家城门遇刺,何况刺客大概率还是冲着李青麟去的呢,这还了得? 南离唯一的公主,在自家城门,被自家军队劈头盖脸的放了箭雨……然后南离的新任太子哭笑不得地飞身而起,一边喝止部下,一边洒出漫天的枪芒,非常辛苦地替妹妹抵挡自家属下射来的箭雨。秦弈真的不知道这无厘头的场面该怎么形容才好,莽丫头在此之前肯定没想过吧? 西荒太子邙战同样被这场面震得错愕了片刻,他反应也极快,飞速抓起马边挂着的长矛,格挡李青君的银枪。 “呛”地一声,枪矛相接,爆出一声巨响。李青君被自家射了箭雨,气势就先馁了,邙战显然也不是个省油的灯,李青君这一下没占到任何便宜,反而被击退。 她在空中无处着力,只得借力向后翻飞。那长矛便如附骨之疽,冲着空中的李青君腰间刺落。 这也是个有经验的战将,人在空中翻腾,别处还可以闪躲,唯有腰是唯一使力点,是躲不得的。 秦弈的狼牙棒就在这时候恶狠狠地砸在了矛上。 第二十六章 朋友 “嘭”,比刚才枪矛相接更为沉闷许多的声音爆起,秦弈再一次搂着李青君的腰,向后飘退到了街角。 邙战的矛都被敲得差点脱手,心下骇然,这少年看着瘦弱,哪来这么大劲? 他略微调整了一下,还要出矛,身边再度探过一枪,将他的矛架住。 这熟悉的枪,战场之上至少相交过十几次……邙战看也不看就知道这是李青麟。 他大声厉喝道:“你南离什么意思,有刺客要杀我,你帮她?你南离号称千载文明,就是这样对待使节?” “不好意思。”李青麟面无表情:“论起什么文不文明,我只知道跟舍妹一比,你邙战屁都不算。再啰嗦我现在就宰了你,你西荒要为此开战我奉陪到底。” 舍妹?邙战愣了半天,再度看向李青君的目光变得很是古怪,继而慢慢变得热切。 邙战失了神,他身边倒是有个山羊胡子随从阴阳怪气道:“恐怕你青麟王子还没有擅起边衅的资格。” 李青麟冷笑:“你们大可试试。” 随着话音,伸手一挥,南离军队的弓箭立刻指向了西荒一行,那山羊胡子脸如土色,再也不敢说话了。 邙战醒过神,哈哈笑道:“原来是昭阳公主。既是一场误会,算了算了。我们此来是为吊唁,可不是来挑衅的。” 李青麟压了压手,军队的弓箭又收了回去,他换上一脸怒意,指着李青君骂:“你多大人了,还长不长脑子?什么场合也敢瞎动手,被自家人射死是不是就舒服了?” 李青君犟着脖子,怒道:“这个凶手矛下多少南离人的血,刚刚还谋刺了大哥,要他来装什么吊唁?” “那也不是你这么做的。”李青麟意味深长地说了句,又对秦弈拱手道:“多谢秦兄。” 秦弈摆摆手,很是无语地站在旁边。他一直在关注邙战的举动,本来是怕他忽然出矛,却看见那邙战听说这是“舍妹”之后,那变得热切和恍神的破样子。 得,蛮子就喜欢这样冲动莽撞的丫头是吗? 邙战的目光也落在秦弈身上,继而看见他搂着李青君纤腰的手,一双铜铃般的豹眼缩了一下,冷冷道:“那人又是谁?” 秦弈不着痕迹地收回手,理也不理这个什么西荒太子,拽着李青君转身就走。李青君似乎也意识到今天又莽得过了火,低着头一言不发地任秦弈拉走。 被无视的邙战在身后勃然大怒:“今天真是见识了南离的气度!” 李青麟淡淡道:“那是我朋友,不入红尘中,没必要讲什么官面礼节。我说邙兄,你年年入侵我南离,杀人屠城如禽兽无异,却忽然说起了礼节气度,不觉得沐猴而冠,可笑得很?” 邙战却道:“本王此来,本就有意和南离修好,只不过如今看来号称和平的南离却没有我们这样的心。” 李青麟怔了一怔:“那便先请入宫,父王已经设下接风宴席,只等邙兄。” “午宴?”邙战忽然又热切起来:“不知公主可在场?” 李青麟的目光更加意味深长。转头看去,秦弈已经拉着李青君转过了街角。他不知为何忽然觉得很好笑,仰头哈哈大笑了一阵子,又忽然收敛笑容,板着脸道:“舍妹不与禽兽共饮。” “你!”邙战的脸都黑了,铁拳咯吱咯吱捏了半晌,才终于平复下去,不再出声。 转角边,李青君靠在墙上叹气:“我好像总是把事情办砸。” “因为你太直了。”秦弈笑笑:“也许你家的沉稳,都到了你哥哥身上。” “我就不明白,这是什么道理,为什么明明是仇深似海的敌人,搞个使节的名义,就不能动他,反而要保护?” “我也不知道,我一直觉得这种礼仪挺怪,可好像哪里都有……也许是因为国与国之间没有永远的敌对,只有利益吧。说不定转个脸,你们还成盟国了呢?” “不可能!”李青君怒道:“就凭他刺杀大哥,我们就永远不会成为盟国!” 秦弈没办法回答这句话,西荒是和你们有仇,但至少刺杀你大哥的事,锅不是他们的。 “还是……”李青君嗫嚅半晌,终于道:“还是谢谢你了,不然那一矛有点麻烦。” “谢我就不用了,我们怎么说也是并肩作战过的战友。” “战友吗?”李青君微微一笑:“是吧。” 秦弈道:“我倒是觉得你哥哥相当靠谱,很顶面子。” “哼,那是应该的,否则他怎配当我李青君的哥哥!” 秦弈心中飞速掠过刚才最后听见李青麟说“他是我的朋友”。 “朋友”吗? 秦弈觉得无论真情假意,能用这样的词称呼他一个“山野乡民”,对于一个太子的身份来说都不容易。否则他大可说一句“客卿”,秦弈也不会觉得这个称呼有什么不妥,想更好听点用“贵客”也就行了,可他就偏偏用了“朋友”。 这个词的概念可就不同了,很重。 正在感触,心中忽动,他下意识往另一侧街头看去。 面前的李青君还要说什么,却看见秦弈忽然转头。她也顺着秦弈的目光看去,看见了一个绝美的道姑正向他们走来。 便如云破月来,空旷的大街上便有了柔和的清辉。 看着道姑倾国倾城的容颜,李青君忽然有了几分不舒服,下意识站直了身子,似乎有意也显示出傲人的身姿。 流苏吐槽:“别挺了,越挺越输。” “……”秦弈差点没背过气去,你特么不是不敢在明河面前乱说话的吗? “秦公子,又见面了。”明河缓缓过来,打了个稽首:“贫道等你多日。” 秦弈故作不解:“等我干什么?” 明河叹了口气:“木剑莫名易主,贫道自然想知道原因。本来还担心阁下被人害了,可卜了一卦,却是吉卦……” 秦弈来了兴趣:“什么卦?” 明河看了看李青君,道:“安贞之吉,应地无疆。” 说罢转身而去,仿佛只是特意为了来告诉秦弈这一卦。 也似乎是她已经从这一卦了知道了她想要的东西,便没有必要再多言? 李青君如临大敌地看着她的背影,明河最后那一眼让她有一种被看得通透的悚然危机感,可直到明河已经去远,她才想起自己有枪。似是当明河站在面前时,自己连动武的意识都找不到。 “安贞之吉,应地无疆,这是什么意思?”李青君问秦弈。 秦弈也不知道,明河一接近,流苏就隐了,没了外挂哪里答得了这么高深的问题,只好道:“反正是个好卦吧,管它呢。” “这道姑莫名其妙跑过来,说一堆莫名其妙的话,感觉不是好人,天知道这卦是真是假!”李青君警惕道:“别和这种装神弄鬼的家伙太近,搞得你也成第二个东华子就不好了!” 秦弈失笑:“那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这个道姑不是很漂亮吗?我看你都挪不开眼睛。” “她啊……她再漂亮,那也只如天上的银河,是虚的。我身边就有倾城之美,并不逊她分毫,还看她干什么?” 李青君愣了老半天,忽然醒悟他说的什么,俏脸咻然变得绯红一片。 流苏的声音却忽然在识海里冒了出来,打破了刚刚开始有点小旖旎的氛围:“君子攸行,先迷失道,后顺得常。西南得朋,乃与类行;东北丧朋,乃终有庆。安贞之吉,应地无疆。” 秦弈本想问你是刚去百度回来吗?可听着听着,神色越变越难看,再也没有开玩笑的心情。 有人飞奔而来,弯腰施礼:“公主,王上命公主赴宴。”顿了一顿,又道:“太子请秦先生也去。” 第二十七章 直面东华 前往王宫的途中,秦弈满脑子还在盘旋那个卦辞。 李青君在身边呢,他没法详细掰开了问流苏如何详解,按照自己脑补起来,几乎所有注意力都会被“丧朋”两个字吸引,别的听着再吉利也没用。 他在这世界哪来什么朋友? 刚刚说过“他是我朋友”的李青麟?他口称朋友,谁都知道这未必作数,在秦弈自己心中这也就是一个合作者,所以理应与他没什么关系。 流苏?现在仿佛亲密得什么都能说,实际上双方都知道仍有隔阂,很难说算不算朋友。当然现在的隔阂越来越少,一定要说秦弈有一个朋友的话,那就只能是流苏,只是不知道流苏是否也这么认为。 夜翎关系尚浅。 李青君?秦弈知道自己有点喜欢李青君,这种算不算朋友关系?也许现在算? 丧朋……不管是丧流苏,还是丧李青君,秦弈想着想着就打了个寒颤,自知无论是哪个都无法接受。 “喂,你沉着脸在想什么?”旁边李青君忍不住问。 “哦,没什么。”秦弈勉强笑了一下:“国宴场合,我出现在那是不是有点尴尬?” “有什么可尴尬的,你是哥哥和我的朋友,你都进不得?邙战才不配呢。” 又是句朋友……秦弈抿了抿嘴,总觉得在此时很不想听见这个词。 转念依然觉得李青麟喊自己去赴宴有点怪怪的,忍不住问传话的宫人:“可知太子喊我有什么事么?” 宫人欲说还休。 李青君终于发现不对,一把揪住他道:“少支支吾吾,什么事?” 那宫人迟疑半晌,低声道:“西荒太子向王上提亲,说两国永结盟好……” 李青君勃然色变。 秦弈也眯起了眼睛,眼里不自觉就有了冷意。 “站住。”两个宫廷侍卫拦在门前,指着秦弈手中的狼牙棒:“解下兵刃。” “都滚开!”李青君手里可也有枪呢,一枪横扫将两人扫得老远,大踏步闯了进去,秦弈就趁机跟在后面一溜烟进去了。 开什么玩笑,狼牙棒才是本体好吗,解下兵刃还进去干鸟…… 临近宴厅,便听见里面传来李青麟的厉声呵斥:“南离立国千载,王室子弟尚武自立,历代公主均自主择亲,无拘无束,此天家风采,自有气度。纵有外嫁,亦是远嫁中土大国,享尽尊荣。从未闻和亲于仇,受仇敌辱玩者!你身为国师,却装神弄鬼,私通外敌,自辱国体?” “太子言重了。”里面传来苍老的声音:“南离西荒,交战百年,君不见多少生灵涂炭,只顾天家颜面么?何况贫道手占一卦,本国是离,西荒为兑,离兑是睽,小事吉也。这便是夫妇和谐,所谓辱玩从何说起?” 国王频频颔首,很是信服所谓的“卦象”。 李青麟面色冷厉,其实气得胸闷。就是这样,不管有理没理,扯个卦辞瞎胡咧一下父王就能奉为圭臬。然而找个真懂卦的人来驳,意义也不大,因为那些人不会“仙法”,父王信谁的自不用说。 门外传来不和谐的声音:“公主,里面算卦的是谁啊?这不胡扯呢么?兑上离下,这叫泽火革,水下浇而火上腾,这是要天天吵架吵得打起来好不好?革即变也,夫妻不睦则家庭变故,君臣不睦则江山鼎革,妥妥的凶卦,能硬生生说成吉利,收了钱的吧?” 殿内哗然,全部转头看向门外。 李青麟露出一抹笑意,原本站立怒指的,此刻慢慢坐了回去。 门外站着一男一女,殿内自然一眼知道那是李青君,然而男的是谁?一个看着颇为清秀白皙的少年,一身普通布衣,却干净整洁。身材挺秀,略微有些瘦弱,目光清澈明亮,嘴角勾着嘲讽的笑意,看着却更增俊逸之气。 只奇怪的是,明明一个俊秀少年,手上却提着狼牙棒。还好此刻李青君也手提银枪,好歹把违和感冲淡了少许。 他大约比李青君高了大半个头,两人并肩而立,一眼看去竟然极为相配。 当然相配,李青君身材窈窕肤白胜雪,只要和五大三粗如同野人一样的邙战对比,秦弈俊逸清爽的样子怎么看也跟李青君更配啊…… 殿内竟然有好几个人下意识地浮起“真是一对璧人”的想法,再看看盯着李青君两眼发光的邙战,都是暗自摇头:“野人。” 李青君开口便道:“父王!我不嫁!” “昭阳。”龙椅之上,国王暂时回避了女儿嫁不嫁的问题,倒是惊奇地问:“这少年是谁?” 李青君道:“这是秦弈,我的朋友。” 群臣窃窃私语。 南离立国千载是吹,几百年是有的。几百年来王室风气如此,公主都曾隐姓埋名混江湖,历代跟个江湖汉子跑了的都多如牛毛,混成黄脸婆回家哭唧唧的也不是没有,倒也没李青麟吹的什么王家风采,但确实可以说自主择亲是惯例了。这风气下,公主忽然带了个年岁相仿的少年,在父王和群臣面前宣布是朋友……这差不多和公然宣布我要招他做驸马没什么区别了吧? 既然跟江湖汉子跑了都没事,这个秦弈虽然布衣,倒也不是大问题。问题在于,这出现的时间就有点巧了……人们都悄悄去看邙战,看见的是一张憋得漆黑的脸,大手捏着酒杯,青筋都快捏出来了。 秦弈叹了口气,他知道李青麟让他来干什么的了,就是当枪来坏邙战好事的。能让李青君扯着说朋友的只有他,能有底气驳斥东华子胡扯的也只有他。事后他这种布衣能不能娶公主还可控,可比找个官宦子弟出来好得多了。 恐怕现在整个大殿也就李青君这傻妞自己一个人懵然不知大家在想什么了……不就介绍个朋友吗? 知道了李青麟的想法,秦弈毫无反感,因为他自己很乐意当这回枪。 唯一的问题是……秦弈微微转头,目光落在国王下首的椅子上。 那里坐着一个道袍老者,鹤发童颜仙风道骨,此时也在盯着他看,面带笑意而眼神有些阴冷。 东华子。 秦弈深深吸了口气,他能感到自己心灵的躁动。 无关其他,不是执念不是心魔,只因这是自己穿越以来,一直在内心作为目标的第一个boss。老实说秦弈并没有想过第一次直面东华子是在这样的场合,他自认为还没有做好充足的准备。 他知道李青麟原先的设想也不是这样,只是形势变化,临时为之。 说着洋洋洒洒,各人心思也不过一念之间,龙椅上的国王正在说:“既是昭阳的朋友……先赐座。” 李青君便拉着秦弈往李青麟方向走,自有人往那里加座。正走到殿中,东华子悠悠开口:“这位秦小友也是修道的?”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吃男女关系的瓜差点吃忘了,首当其冲的问题在于,这少年之前开口驳了国师的卦! 这是重重得罪了国师! 秦弈心中跳了一下,却没有退缩,便在殿中立定,扬声道:“不错,刚才那卦辞不知何人所言,简直滑稽。听闻东华子国师道法精深,怎么也该让他来卜这一卦,而不是听个初学者信口雌黄。” 群臣的脸色都变得非常精彩,这是当着国师的面,说他是个初学者,还斥为信口雌黄! 第二十八章 廷辩 “贫道便是东华子。”东华子并未动怒,淡淡道:“大道无边,虽然钻研道法百年,说是初学者倒也没错。只不知小友学了几年?” “原来道长就是国师啊……久仰久仰。”秦弈偏着头看他,嘴里说着久仰,脸上却分明流露着一种“见面不如闻名”的表情。 这种表情比什么言语都刺人,东华子终于有些怒意:“小友有何指教?” 秦弈哂然道:“排齿论序,本就下乘。世间武者万千,年纪一大把的又有几个是青麟王子的对手?可见学得久不代表会得多。吾师道也,夫庸知其年之先后生于吾乎?” 这话听得很多人都愣了一愣,就连本来准备随时教秦弈论道的流苏,听着最后这句也愣了一下,有些沉默。 “少年人年轻气盛,看了几本书就自以为精通,也是有的。”东华子缓缓道:“本国在上,自然是上离,上离下兑是为睽,少年人不懂事,却说上兑下离……好在王上豁达,不以为忤,以后切莫如此毛躁。” 秦弈暗叫这尼玛是个官场老油子在玩文字狱啊,哪里是道法辩驳?流苏也很无语,这种话怎么辩它还真不擅长,反倒是秦弈自己能扯几句。他故作惊奇道:“嫁娶不是男女事吗?原来道长惯用姿势是女的在上面啊,这倒是在下年轻识浅了,多谢指教……” “噗……”却是李青麟笑出声来,见众人目光看向他,便干咳两声,敛容道:“秦弈,你年轻不懂,有人喜欢坐莲之姿也不稀奇。这是国宴场合,就别说人家国师的床笫双修话题了。” 还国宴场合呢,坐莲都出来了你是故意的吧?本来有些肃穆的辩驳氛围变得怪异起来,很多人辛苦地憋着笑,偷眼去看东华子的表情。 东华子倒没什么表情,很有涵养地淡淡道:“两国之盟,岂能以男女事论之?少年人不懂事,便谨言慎行,请坐吧。” 秦弈暗叫厉害。 实际上卦辞这种东西,有很多是模棱两可,怎么解都有理的,这便给了江湖骗徒很大的余地。就如眼下的“睽”和“革”,一定要定性成“睽”的话也没有关系,流苏有大把道理教秦弈把“睽”说成凶卦,同样东华子也可以把“革”说成吉卦,可这就没完没了。东华子没有选择去辩这个,而是直接扯上政治,又倚老卖老终止话题,只让国王自己去想。 所谓辩驳,在绝大多数时候都不是为了辩倒对方,而是说给旁观者听的。国王更愿意听哪一方?不言而喻。 秦弈正在急寻对策,李青君却憋不住了,大怒道:“我若嫁给那个野人,当夜便剁了他的狗头,这便是两国之盟!” 国王神色一沉:“昭阳,慎言。” 李青君一梗脖子,还待说话,秦弈拉了拉她的袖子,微微一笑:“受教了,本以为修道便是抽离尘世,羽化而仙,原来也该心念国盟的。道长给在下上了一课,无愧国师之号。” 国王的神色微微一动。 东华子眼眸也缩了一下。 听懂的人心中也叫这小子厉害。 国王想要的是什么?是羽化长生! 这少年直指了国王内心最重视的东西,修道者心中所思该是什么,什么两国之盟比得上这个重要?再配上李青君要死要活的样子,明摆着连两国之盟也不靠谱,那国王这回将怎么考虑两人的卦解还真难说。 东华子缓缓回应:“大道三千,非止一条,这红尘俗世,人间百态,无处不是道。小友偏颇了。” “呃……在下无状,受教了。”秦弈没有再辩,因为没有必要辩下去了。他拱手行了一礼,拉着李青君入座。 东华子也很有气度地回了一礼,以示此事完结。 可任谁都知道,这少年以后日子不好过了……看看秦弈,却见他微微笑着,毫不在意。 国王暗自颔首,这少年还真有点出尘之意,不知道女儿从哪找来的? 李青君也回过味来了,这寥寥几句唇枪舌剑的意思在哪。她一屁股坐在位子上,很高兴地拍了拍秦弈的肩膀,表示有一套嘛小子。 这亲昵的态度看在众人眼中,心思各异。 一直憋着没开口的邙战终于说话了:“本王此来,是带着敝国上下和平之愿,将百年干戈化为玉帛。你我本为世仇,想要结为盟好自然需要一个纽带来开启,可惜本王没有姐妹,否则嫁给青麟兄,也不失为一桩佳话。” 言语中暗讽南离不识大体,也隐隐有威胁之意。 李青麟冷笑:“便是你有姐妹送我,我也不觉得这就能影响我对你西荒的观感。两国盟好靠妇人维系,你邙战何时变得如此天真?” 邙战叹了口气:“今日见到昭阳公主,真如一枪扎进本王心头。无论李兄怎么想,本王若得昭阳公主,此生不入南离。” 李青君勃然大怒,擎枪跳了起来:“我杀了你,你也不能入南离!” “昭阳,成何体统?”国王摆摆手,示意不要再争。 其实这件事单从国家层面去看的话,两国联姻确确实实是件好事。虽然南离尚武,可与相对莽荒的西荒国对比,南离人耕种文明已经很久,攻击性不强,两国百年交战大部分是南离被动防守。若是真能和亲解决,恐怕朝野上下都会觉得李青君嫁过去挺好的。 问题就是李青君自己极为抵触,按她说的如果真嫁过去反而把丈夫脑袋给砍了,那更是触发两国死战的导火索。除非南离自甘下贱,废了自家公主的功夫把她送给敌国,那就真如李青麟所言,南离的脸都丢尽了,而这种下贱也未必能求得和平,说不定还更激起对方的狼性。 国王自己也挺倾向于把女儿嫁给邙战,但前提是女儿要自己肯才行。这里的关键是…… 他的目光落在秦弈身上,秦弈正轻拉李青君的袖子示意她坐下,李青君也就顺着坐下了,好像很听他的话。 恐怕关键就在这里,女儿已有心上人。 本来一介布衣怎么揉圆捏扁也无所谓,不过这少年好像是个修道的,还修得似有几分门道……醉心此道的国王决定接触一二再看看,便没有回答邙战的话题,只道:“今日不过接风,国事容后再议。” 国王定了性,邙战也没法在这场合追着说个没完,殿中的话题很快就被礼部的人扯向了风花雪月。 李青麟吁了口气。 没有当场决定就好,把秦弈喊过来果然是正确的。 至于下一步……他盯着邙战,又看了看东华子,正看见这两人互视的眼神。 李青麟若有所思地抿着酒,头也不转地低声道:“秦兄,宴后回府,你我好好谈谈。” 第二十九章 绸花 这顿所谓的宴席,起初秦弈是吃得浑身不自在的。 因为对面邙战总是瞪着一双豹眼瞪着他,表情跟要吃人一样。任谁被人这样盯着吃东西也食不甘味,再加上东华子时不时若有若无地一瞥,就更是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 流苏便冷笑:“蠢。” 秦弈没法回话,便悄悄用手指弹了弹棒柄,表示抗议。 流苏道:“只会弹我算什么本事,你去弹那个野人啊。” 秦弈翻了个白眼,老子还想把东华子拖出去弹到死呢?也得看场合吧。 流苏仿佛听得见他的心声,继续冷笑:“凡人应酬,做作无聊,虚伪可笑。他瞪你,你不会瞪他?他没挑衅你,你不会先挑衅他?便是要讲规则,也可以考虑如何利用规则。红尘不过游戏,你又不像碌碌世人拖家带口有所顾忌,你明明了无牵挂,却不求个无拘无束念头通达,活着又有何用?” 秦弈心中触动了一下,本来还觉得自己之前应对东华子很得体了,可被流苏这么一说,反而觉得之前做的索然无味。 这便是意识形态的不同吧…… 人真活得跟流苏说的那样,把红尘当游戏……要么进了牢子,要么就是仙人。 但是煽动力好强啊……秦弈承认自己内心有什么被燃了起来。有谁不向往那样的生活态度,无拘无束,念头通达? 此时李青君凑过脑袋,附耳低声道:“我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对……” “嗯?”秦弈一下没反应过来:“什么不对?” “好像……”李青君慢慢红了脸颊:“好像他们把你当成我的那个,那个了。” 我的傻妞你这时候才知道?那位野人情敌心里都快把我杀了一万遍了!秦弈哭笑不得,但也心知自己和李青君的关系实际并没有到这个程度,李青君为此头疼是正常的,可别把这莽丫头激得朋友都没得做,便低声回道:“一时应付邙战,事后我会设法向你父王解释。” 李青君挪开少许,目光带着点愠怒:“被他们误会和我是那个,让你很丢人吗?” 呃?又说错话了?秦弈急忙补救:“实不相瞒,我心中窃喜得很……这不是怕伤了你的清誉么?” “心中窃喜?”李青君又挪开少许,目光变成了看流氓:“你想干什么?” 秦弈真的快吐血,之前你特么不是很讲道理的人么?大姨妈来了? 却见李青君的目光也没保持多久,很快就变得有些迷蒙,又压低了声音:“你……性子恬淡,不喜争斗,本来我觉得你就在哥哥客院里悠然起居,我们有事来问你就好……可今天因为我的缘故……你已是避不过这纷扰俗世了。” 秦弈福至心灵,直接回答:“我愿意。” 李青君的目光越发迷蒙,幽幽地看着他的眼睛,没有说话。 也许两人的感情都还没到相互爱恋的程度,可经历今天这么一场,这份缘法便已开始纠缠,再也不是那份纯粹的欣赏抑或淡淡的喜欢。 流苏在棒子里悠悠一叹。 秦弈听见了,感觉有点像家中爸妈看八点档肥皂剧看到最肥皂阶段时的叹息声。 “咔”地一声响,秦弈还以为导演喊咔了呢,转头一看却是对面的邙战捏碎了酒杯,那怒目圆睁得都能看见血丝了。 秦弈怔了一怔,原先还觉得这邙战想娶李青君是政治意图,这么看来还有点真呢? 李青君也转头看了邙战一眼,冷哼了一声,目光里尽是不屑和愤恨。——她可不止是不想嫁,在她心里这邙战是杀兄仇人。 秦弈想起了流苏的教唆,心中微动,低声道:“看他生气不是挺好的么?” 李青君转头看他,似是知道了他的意思,似笑非笑道:“你想干什么?” “我想……”秦弈试探着伸出手。 李青君抿了抿嘴,顺从地把手放在他的手心里,轻轻相握。 说来也怪,被秦弈搂着腰都好几次了,曾经地窟之中还更旖旎,都被摸了也没觉得多严重。偏偏这回只是两手轻握,便如一股电流窜起,漫边全身,烧得脸颊滚烫。原本直视他的目光再也无法维持,微微偏过螓首,那粉红色一路从面颊蔓延到粉颈,连脖子都红透了。 “砰!”邙战重重把酒壶顿在了桌上。 巨大的声响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国王原本正在和邙战带来的随从说些风土人情话题,被这么一惊转头,神色沉了下去:“西荒之礼,寡人知矣。” 邙战气得浑身都在发抖,秦弈很怀疑如果这是个病弱之士会不会气得当场去世。 “果然,还是要求个念头通达啊。”秦弈舒服地叹息自语。 李青君也浑身舒坦,握着秦弈的手更紧了点。 只有流苏知道,秦弈这“自语”,是说给它听的。它笑了一下,没有多言。 ………… “秦兄。”宴会终场,李青麟直接拦住想从侧门开溜的李青君和秦弈。 李青君飞快地抽回了和秦弈相握的手,垂着脑袋拿鞋尖在地板蹭啊蹭。 秦弈讪讪搓着手道:“那个,只是故意气邙战的。” 李青麟却根本不是来管这事的,反而神色严肃地道:“我是来让你跟我一起回府的。若你独身而行,抑或是与舍妹去哪里幽会,愚兄怕你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秦弈心中一凛,肃然道:“感谢,是我忘形了。” 李青麟招呼了一队卫队过来:“你们护送公主回府,有任何变故,号箭通讯。” 李青君看了看秦弈,心中忽觉有些不舍难离。这明明每日相见,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情绪? 她也不是黏黏糊糊的人,这股情绪没再表达出来,只是深深吸了口气,低声道:“明天见。”说罢转身而去。 目送卫队簇拥着李青君离去,李青麟自己带了一队人,与秦弈并肩回府。 “父王现在歇得早,若是往常,你此刻多半在面君。”走了一阵,李青麟慢慢开启了话题:“明早他肯定会召见于你,你可得有个准备。” “知道。”秦弈问道:“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交代?” “不要直接谏言他停丹,徒惹不快。其他的你自己把握,毕竟道术方术,我是外行。”李青麟忽然笑了起来:“我看你今天面对东华子,很有些政治意识,也不用我多点醒。” “我有个什么政治意识……”秦弈很是无奈:“你赶鸭子上架,突兀让我面对东华子,我可是打醒十二万分精神,每句话都想了半天才敢说的好不好?” 李青麟笑笑:“不也正是因为赶了这趟鸭子,让你和青君的关系近了一步?” “呃……”秦弈顿了顿,叹了口气:“其实李兄,虽然我好像是该谢你,但我还是想说,青君自己并没想过带着个男人进殿会造成什么结果,如果我不是她的良人,你岂不是坑了她?” “只要她不嫁给西荒,这是首要意义,至于其他的,我没有那么多心力考虑。” “也就是说,其实你也不是为了青君的幸福着想,只不过是为了西荒?” “确切地说,我是为了南离。”李青麟淡淡道:“对有些事情,秦兄应当是心如明镜,并不该如夜翎般问这种幼稚的问题。” 秦弈喟叹道:“正因我知道一些事情,所以更想要确认一下,你对青君是真有爱护之情呢,还是只不过塑料兄妹情,现在确认了,没事了。” 李青麟奇道:“何谓塑料?” “唔……”秦弈想了想,解释道:“就是那些绸布做的假花。” “绸布做的花吗?”李青麟抬头看着天空,出神地想了一阵子,忽然笑道:“也挺好的。这样的花,一样很美,且不容易凋谢。” 第三十章 煮酒话长生 太子府,花园亭台。 李青麟和秦弈相对坐在石桌上,天色已经黑了,月亮挂在中天,微风轻拂,花园幽香阵阵。 左右无人服侍,李青麟亲自温酒,看着亭边小炉火苗轻晃,有些出神。 秦弈看了他半晌,实在觉得这是个超级矛盾的人,观感复杂无比。其实他可以看出,李青麟一些姿态不是作秀,便如他此刻亲手温酒,绝不是故作礼贤下士,因为没必要,让个侍女来温酒又能影响什么观感?反倒是从相识起他都是这样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模样,并不像是一个王子,在很多时候总让秦弈觉得更像个战士,或者说纯粹的武者。 可偏偏这么个战士,却做了很多冷血政客才会做的事情。 “不用一直看我。”李青麟忽然笑了一下:“我虽和青君面容有几分相似,可我不是女扮男装。” 秦弈也被逗得笑出声:“你很少开玩笑。” “我说了,因为我没那么多心力。如果我如青君一般还在满脑子做梦的时候,那我也会喜欢开玩笑。”李青麟笑道:“谁不想天天笑逐颜开呢?阴沉个脸,满腹心事,一肚子算计,可不是什么好滋味。” “那你……”秦弈斟酌了一下,还是问:“又为什么选择这样的滋味呢?” “人总是要有一个理想,并为此前行,否则一生随波逐流,麻木地活着,又有何用?” 秦弈怔了怔,又想起宴席时流苏说类似活着何用的话,只是两人的看法截然不同。一个认为你不能无拘无束念头通达,活着何用?一个认为你一生没个理想跟个咸鱼一样,活着何用? 本以为流苏会对此发表什么评论,可棒子一片安静,没有反应。 李青麟又道:“秦兄有何志向?悠游林下,松竹为友,不涉凡尘喧嚣,自在逍遥?” 秦弈犹豫了一下,回道:“是吧。” 李青麟笑笑:“虽然志不同,我倒也觉得没什么不好,此乃高洁之士。最怕就是一生碌碌,反而安慰自己平凡可贵,此愚夫也。” 秦弈脸上有些发热,感觉自己好像是后者…… 不过倒也知道流苏为什么不评论了,因为其实流苏所言和李青麟没什么冲突,本质上那都是拥有一种理想和追求,本质一致,那各人追求不同也没什么可争的。 反倒他秦弈自以为出世恬淡,其实是条咸鱼……因为他不知道自己追求的到底是什么,哪怕他曾经很装逼地告诉李青君人要知道自己追求什么,其实自己都不知道。 他终于开口反问:“那么李兄之志究竟是什么?南离大权?” “呵……”李青麟哑然失笑,没有立刻回答,慢慢熄了炉火,提起酒壶给秦弈添了杯酒,仿佛也是在整理语言。 秦弈也不催,安静地看着他。 “秦兄是我南离人,还是个药师。”李青麟掂着酒杯,出神地看着杯中酒液,“你眼中的南离,算不算个病人?” “唔……”秦弈叹了口气:“算。” “父王一心向道,无心国事,就连西荒入侵的消息都比不上他服丹化用来得重要。”李青麟慢慢道:“国事上,听妖道胡扯一气胜过听忠志良臣,甚至胜过听我这个儿子的。东南地震,不是先抗震救灾,而是先登坛作法;敌国入侵,不是厉兵秣马,而是祈问苍天。” 秦弈默然。 “国王如此,臣民更甚。朝堂之上,巴结东华,溜须拍马,正事没人干,个个学道法。都有人敢穿道袍上朝,父王不但不以为忤,反而自己也穿,直如笑话。”李青麟哂笑道:“江湖之中,妖孽横行,人人不敬国王,反拜道观。家家生产荒废,夫妇清修,房事不谐,连人口都降了。秦兄,这个国家不止是生病,而是能要命的绝症。” 秦弈缓缓点头,他对国计民生没太大认知,但李青麟这么说显然不假,如果真是这样,这国家真到尽头了。 “这一切从何时开始?便是父王听信东华,开始问道长生开始,这是一切的症结。”李青麟道:“我也曾劝谏,也曾拉帮结派、栽赃陷害,试图从政治层面把东华子轰下台,然而都没有用处,我只是一个二王子,政治资本还不够。” 说到这里,他终于把掂了半天的酒一饮而尽。 秦弈抬头,直视李青麟的眼睛。 “大哥是我让夜翎刺杀的。”李青麟平静道:“他投父王所好,也在修道,这就算了。可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把这股风往军队里带,那是我南离最后的底线。从那时起,我就忽然冒出了念头,除了他,我自己来当这个太子,那说不定还有救。你道我是为权?是,我要这个权力,不在此位,救不了南离。” 秦弈轻声叹了口气,默默地喝了杯中酒。 流苏忽然说话了:“你问问他,如果世上真有长生法,他会怎么想。” 秦弈便问了。李青麟想了想,笑道:“秦兄自己是方士,想必信这个,难怪会问这个问题……但我说过了,妖魔鬼怪有实证,长生不死只是传闻,多少帝王追求此道,没有一人长生,我不信这个。” 秦弈坚持道:“我是说如果,如果真有的话。” 李青麟摇了摇头:“我是一个王子,这是我的国度。我的责任是让人民安居,国家强盛,内使生活富足,外能抗击外虏,若是可以,能够开疆辟土,威震天下,那让我立刻死了也没有白活这一场。长生?便能长生又有何用,没了自己的责任,忘了自己的志向,蝇营狗苟白活万年,也不过一具行尸走肉。” 流苏轻声一笑:“有趣的人。”却没有让秦弈继续再问。 倒是李青麟问秦弈:“秦兄,近期没去听你讲故事,不过你的西游记,我还是断断续续听夜翎转述了一些,结局想必是取得真经,都做了佛?” 秦弈点头道:“各有职司,不过唐僧和悟空是成佛了。” “那么……我有一惑,不知秦兄可否解答?” “什么惑?” “那个六耳猕猴的故事……”李青麟慢慢道:“被杀的那个,究竟是六耳猕猴,还是孙悟空?” 秦弈心中一跳,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这梗确实有人提,只是他从没想过,断断续续听了些片段的李青麟居然也会这么想,您不会是穿回来的吧? “你为什么会有这种困惑?” “六耳之事后,孙悟空所为判若两人,再也没了野性,故有此惑。总怀疑会不会其实真的孙悟空已经被如来坑死于此役,是六耳猕猴代替他取经。” 秦弈只得解释:“那不是我编的故事,确实有原作,原作这些章回的标题明示心猿,故一般解释上,认为所谓的六耳猕猴其实就是孙悟空本人的心猿,被除去之后,野性便收了。” 李青麟默然倒酒,一饮而尽。 “怎么了?”秦弈奇道:“这剧情有什么问题吗?” 李青麟淡淡道:“我宁愿相信大圣已死,也不想接受那只棍扫天庭地府的猴王盘膝合十,长生为佛。” 第三十一章 天作之合 酒已三巡。 秦弈看李青麟的目光越发复杂。 比原先更复杂。 原先多有警惕感,是因为一个能弑兄的冷血者,自然也能利用了他之后就灭口完事,对这样的政客他一直觉得心里有根刺,没有办法和李青麟多么亲近。 但如果李青麟所言是真心,秦弈居然觉得很佩服。 一个杀了自己哥哥的人,他居然觉得佩服……这让秦弈很怀疑自己的三观是不是出了什么差错。如果再想到李青君得知真相后的心情,那就更复杂了。 李青麟慢慢地抿着酒,悠悠道:“我知秦兄自见了夜翎后便对我有些警惕,我也知道你在想什么,或许怕我事后灭口,甚至可能怕我是个丧心病狂之徒,连对青君都不利……但秦兄过虑了,我若要灭口,第一个要杀的就是夜翎而不是你,没了夜翎,哪怕你到处宣扬也没有人信。更何况,就算有人信,也没有意义。连东华子在朝堂对我各种攻击都没有结果,何况于你?” 秦弈道:“高位者灭人的口,又何须考虑这么多?有些人不过做秘事时山间偶遇少年,就二话不说宰了。” “咦?”李青麟神色有些惊奇:“这莫非……就是秦兄对东华子的怨气所在?他的人杀了你的朋友?” “算是吧。” “噗……哈哈哈……”李青麟喷出一口酒,大笑起来:“这便是不考虑这么多的后果,平白树敌,恐怕他都不知道哪招惹来的。有趣,有趣。” 笑了一阵,又道:“这便是活生生的例子,你秦弈背后可未必无人,我可不会平白去招惹这份腥。” 秦弈哑然失笑。 “之所以和秦兄谈这么多,是因为我认为合作者不该相互猜忌,那只可能坏事。你我的目标相同,希望精诚合作。所以……”李青麟目光灼灼地看着他:“如今秦兄可以交心否?” 秦弈举杯相敬:“何出此言?你我岂不早就已经是朋友。” 李青麟举杯一碰,笑道:“不错,早就已是朋友。” 两人干了杯,李青麟吁了口气,整个人看上去都轻松了几分:“据我多年观察了解,东华子和你故事中的车迟三仙颇为相似,他肯定没有什么正统的传承,不过野狐禅罢了。便如那丹药明显不妥,那就只有两种可能,要么他故意害我父王,要么就是他自己都不懂,练错了。诸如此类的迹象还有很多,我倾向于他是真的不太懂。” 秦弈颔首道:“我今日直面东华子,也觉得他没我想象的懂修行,他像个政客多过像个修行者。连江湖术士都该玩得炉火纯青的卦解,他好像也不见得多通。因为真有自信的人,多半会理直气壮和我驳卦,而不是玩政客话术。” 李青麟笑道:“从认识秦兄起,我就一直觉得你之所学显然是有体系有传承的,胜过东华子。只要能让父王信你,东华子便再无依托。” 这便是李青麟特别重视秦弈的原因,秦弈心中微叹,对李青麟的好感又多了几分。因为李青麟要对付东华子,原本还有另一个办法,不需要这么绕。 那就是直接篡位。 军队都在李青麟手里,他完全能办得到李世民干过的事情,把父王逼得退位修道去。只要坐上王位,要轰走一个国师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 但他没有选择这条路,而是巴巴地去请方士,打算与东华子争夺父王的信任。 秦弈叹道:“明早见你父王,我会尽力试试。” 李青麟沉吟片刻,忽然道:“这次邙战来南离,恐怕和东华子有点关系,我现在甚至怀疑东华子本来就是西荒派来搞鬼的内应。所以秦兄,无论你对青君是什么心意,在父王面前,请把关系咬死,不要放弃。” “我的心意?”秦弈有点尴尬地想要喝酒掩饰,可看着李青麟的眼神,终于一咬牙,直接道:“这件事不用你说,邙战给我有多远死多远。” 李青麟抚掌大笑:“所以你我的合作,本就是天作之合。” ………… 回到自己的客院,秦弈毫无睡意,靠在窗台看月亮。 今天发生的事太多,初战东华子,和李青君关系有了变化,与李青麟更是彻底说开,一桩桩一件件在心头掠过,闭上眼睛都是这些人的面庞反复回荡。 “棒棒,你怎么看?”他忽然问。 流苏悠悠道:“李青麟很有趣,这样有趣的灵魂在仙凡两界都是万里挑一,可惜与我道不合,不相为谋。” “别的呢?” “李青君挺可爱。” “……” “至于其他碌碌之辈……”流苏嗤笑一声:“邙战只是个习武的,还不如李青麟。东华子那点修行我一眼可辩,不过区区凤初七层,蚂蚁一样的东西。拿这俩玩意作为天大的对手,简直是我的耻辱。你若真跟我修仙,有一万种办法可以让这些货色永世不得超生。” 凤初七层。 这几日突击补习道法知识,秦弈对这些境界也已经有所了解。修心修身,分五时七候,第一候宿疾并销,身轻心畅,四大适然,六情沉寂,是为凤初。 说白了就是练气期啦……秦弈自己更愿意这么称呼,习惯。而流苏也从来不去坚持什么境界名称,在它眼中怎么称呼并无意义,你爱怎么叫怎么叫,你想叫傻子境也无所谓。 练气七层,对于凡人也许真的能算神仙,但对于流苏而言,那就是真正的初学者,一个刚刚摸到修行门槛的菜鸟,更何况还只是个野路子。如果抛开一些常人难以理解的术法来说,单论战斗力,还真不一定能打得过李青麟这种经验丰富的先天武者。 其实东华子都打不过夜翎吧……如果夜翎能不被克制的话。 所以如果真能把东华子赶下台,他连逃命都难。 “你也不要太小看东华子了。”秦弈谨慎道:“他那边有明河,天知道是什么关系。” “明河啊……这个确实有点麻烦。”流苏道:“如果明河真站在东华子一边,你和李青麟都洗洗睡吧,别说什么天作之合了,一起做亡命鸳鸯还差不多。” 秦弈自动忽略了它的讥嘲,问道:“你说她那个卦辞到底什么意思?能详细解一解么?” “不能。” “啊?” 流苏叹了口气:“你真当我无所不知?卜算之道,我就从没学过。我教你的这些只不过是常识而已,真正的卜算之道博大精深,哪里是说解就解的事?即使是算出此卦的明河自己,也不一定就真看懂了她自己算出来的卦。” “自己都看不懂?” “当然,否则我当年为什么不学?”流苏语含鄙视:“无知之徒自以为算尽天道,然而天道无常,谁能尽知?到头来迷人误己,尽是笑话。那个卦辞,你不如忘却,免得自寻烦恼。” 你一边说博大精深,一边说尽是笑话……我看你是因为学不会吧……秦弈心中吐槽,却反而觉得流苏近了几分。 原来它也有不会的东西。 第三十二章 丹道 次日一早,原太子出殡。 本该是国王亲自主持的葬礼,但主持者却是东华子。盛大的法事上,李青麟李青君兄妹默然站在一边,李青君哭得眼睛都肿了,李青麟面无表情。 他的心思早飘到了宫内,那是父王正在召见秦弈。 父王这两年的身体是每况愈下,昨天那场宴会对他都已经十分辛苦,今早已经无力参与法事,在宫中休养。可偏偏父王自己不觉得自己身体变差,反而经常认为精神更好了…… 李青麟轻声叹了口气。转头看看哭得梨花带雨的妹妹,他心中也有些矛盾感。 一边希望妹妹能一直如此烂漫,一边又希望她能成熟懂事起来……什么都不懂,蠢得让人烦躁,可如果她真懂,说不定反而会是兄妹反目的开端。 说来有些羡慕秦弈,恬淡无求,那便少了很多烦恼。 那边秦弈被宫人引向寝殿,一路上都觉得难受无比。 去寝殿面君显然不能再带狼牙棒,他出门就把流苏留在自己那客院里,非常谨慎地藏在木剑阵心。自以为妥帖地藏好流苏后,一出门就觉得浑身难受,少了东西。 就像穿越前出门忘带手机……甚至更严重,心都空了一半的感觉,手上也痒得慌,差点想把身边的太监拎在手里提着。 这是穿越以来,第一次离开流苏。 好在道法知识近期恶补了许多,也不会轻易露怯。卜卦有点常识瞎扯就是了,反正也和东华子差不多。炼丹制药算是专业,看东华子那破丹,秦弈觉得在这个方面完全能碾压,综合来说这次面君也还算是有一定底气的,不至于少了流苏就成了废人。 这本就是秦弈出山之时想象过的场面。(ps:我也不知道有些认为秦弈出山就是自不量力去和东华子打架的到底长的什么脑子,那么明显的王子相邀是为了夺宠政争,对付东华子的层面主要是依托政治而不是战斗,这都看不明白的是不是以为刘备请诸葛亮拿扇子去冲阵斩将的啊,你以为玩三国战纪呢) 到得寝殿,檀香味扑鼻而来,走进去一眼就看见国王穿着身道袍,坐在蒲团上盘膝打坐,四周檀香缭绕,有侍女在轻轻扇风。 秦弈无力吐槽,你大儿子今日出殡,你若是抱恙不起也就算了,却是在这里修道! 昨天宴会场合,国王高坐主位,有些遥远,且自己的注意力主要集中在东华子和邙战身上,没太过留意国王的样子。如今近距离看着,这国王倒是很帅气的五官,怪不得生的儿女男俊女俏。他最多不过四五十岁,头发乌黑,面容红润,看上去确实像是养生有术的样子,也难怪他会信东华子的。 但秦弈却看得出来,他这种红润不太正常。 这位武德王年轻时也上过沙场,也是个武者了,一个修行有成的武者到了四五十岁应该还是巅峰之龄,除非天生红脸或者功法比较特殊,否则面色如常才是正常现象。 你能想象李青麟四五十的时候脸上红彤彤的模样吗? 他这种红润,是有了丹毒,已经在影响他的健康。而且…… 这浓郁的檀香,似是在遮掩他身上隐隐发出的臭味。 “王上,秦弈来了。”太监低声细语。 国王睁开了眼睛,那一刹有些浑浊之意,慢慢的才变得清明。 “天人五衰”,秦弈心中冒起了这样的术语。他心中微微一震,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药理知识还太差,总之如果单按自己这点水平去判断的话,这国王好像都活不长了…… “秦道友。”国王语气倒是十分和蔼,“道友年纪轻轻,不知师承何门?” 秦弈早有准备,便道:“家师流苏真人,四海云游,不知何门。” 国王想了一想:“未曾听闻……不过世间有道之士多矣,确非寡人所能尽知。” 秦弈心道你无知得厉害呢,岂止是没能尽知?当然不会说出口来,只是行了一礼。 “秦道友请坐。”国王指了指对面的蒲团。 秦弈悠然盘膝而坐,衣袂轻扬而起,双掌向天置于膝前,姿势标准,看着偏偏不像修道者,倒有了几分出尘俊逸之感。国王目不转睛地看了一阵,微微颔首:“双枷跌坐,五心向天,很标准,确实是有所传承。” “……”秦弈都快无语了,东华子到底教你些什么啊,这么基本的东西也正儿八经当个判断指标? 国王又道:“道友主修何门?卜卦之术?” “卜卦只是随便玩玩的。”秦弈道:“我主修外丹之道,可助人消疾怯病,延年益寿。” 国王眼中微微亮了一亮,又道:“倒是和国师所学相类,道友不妨多向国师请教,或有裨益。” 这一来就把秦弈放在东华子学生位置去了,可见东华子在他的心中地位多高。秦弈淡淡道:“道友交流,亦无不可。” 国王便道:“国师丹成九转,可致长生,道友不过延年怯病。道友年轻气盛,虽有传承,仍需虚心向道才是。” “说延年怯病,便是虚心。大道艰辛,自问长生尚需毕生求索,反倒大言炎炎,助他人长生?话说得太满,也就不是虚怀了。” 国王怔了一怔,道:“国师也未说满,真正九转长生之法,亦在探寻之中。但平日之丹,寡人颇觉神清智明,已有实效。” 秦弈差点就想直接说那些丹有屁用,想起李青麟的提醒,还是压了下去,道:“改日会向国师请益。” 国王点了点头,忽然道:“道友既是问道清修之士,与昭阳……” 秦弈直接下拜:“两情相悦,愿为道侣。” 国王似是没想到这货这么直接,一肚子话反而被哽了回去,神色古怪地看了他半晌,才慢慢道:“道友俗缘不净,谈何问道?寡人倒有一议……” 秦弈直接打断:“不知国师的丹道,可有提过这么一句?” 国王被打断了话,倒也没有不悦,还是很和蔼道:“道友请说。” “铅汞初合,龙虎初亲,日月相交,阴阳相感,故丹生混沌也。不知龙虎之根基,阴阳之化本,妄投金石,拟造还丹,便如入水求鸡兔,登山索鱼龙,错了!” 国王愣神了一阵,陷入沉吟。 秦弈神清气爽。 哀哀切切做儿女态,祈求人家别把女儿嫁出去是没有用的,拿他最重视的丹道来装逼,才是真的装! 第三十三章 铅汞中毒 修道的流派是很多的。 如流苏曾经所言,玄门也有双修,并不是每个都讲绝性断欲,主要在于理解的不同。日月相交阴阳相感这样的道理,常规解释其实是自身与天地的阴阳二气,可如果一定要往男女双修上去解释的话,也有一整套的体系自圆其说。你可以不认同、可以辩驳,甚至斥为邪魔外道,那也只是道不同,而不能说他这不是修道体系。 其实东华子教给国王的,也是类似这一套——不然给他练什么壮阳药?寡人有疾,那便从这里下手最容易取得突破。你真劝他清心寡欲,反而没那么容易成功。 秦弈想起了昨晚流苏对李青麟那句“没有一个帝王长生”的评价:“人间帝王为什么修不成道?因为他们求长生的根源是舍不得拥有的一切,这与修仙的本质背道而驰,永远也别想有所成。所以还是你合适,来跟我修仙吧……” 秦弈还记得自己的回答是:“所以修仙的本质果然是复读机吧?” 然后流苏就生闷气去了。 其实秦弈心中早就动摇得不成样子,他真的很想修仙了,而随着与流苏的关系越发密切,初临贵地时的警惕感都快散光了,真不觉得流苏会害自己…… 寝殿中的气氛有些怪异,国王盯着秦弈若有所思,秦弈却在神游天外想棒棒,表面看去倒是两个道貌岸然的正在论道…… 过了好一阵子,国王才缓缓开口:“两国之盟,兹事体大。若秦道友放弃昭阳,劝她和亲西荒,那寡人可以赐道友五百处子,助道友筑龙虎之基。” 秦弈连想都没想,应声道:“纵有千万绝色,我也只要青君。” 国王眯着眼睛:“道友让寡人很为难。” 秦弈忍不住道:“太子多半是西荒刺杀,青君视邙战如寇仇,便是没有在下,她也不会心甘情愿的。” 国王淡淡道:“总要一步一步来,道友便是第一步。” 秦弈换了个角度道:“西荒刺杀太子,我们反而又把公主嫁过去,王上可曾想过天下人会如何评价此事?” 国王摇头道:“国师求卦,曰凶手在京。” 你儿子死了不是去破案,是去问卦!怪不得国师咬死李青麟有嫌疑,你还真犹豫。秦弈无力吐槽,索性道:“我卜的倒是凶手在西,要不让国师再来辩一辩?” 国王看了秦弈半晌,慢慢道:“此卦非国师所卜,卜者明河真人,来自天枢神阙第一宫。” 明河…… 你特么一个真正的修士,捉妖也就算了,真来掺和这凡尘俗世干什么! 真是头疼,明河是肯定确认李青麟嫌疑的了,就不知道她对东华子说了多少。如果只卜卦说凶手在京,别的是东华子自己发挥,那还好点;如果连有妖气出没于王府都说了,那就糟透了。 不待秦弈开口,国王又道:“事实上,谁的卦准,不重要;凶手究竟是谁,同样不重要。让国民认为凶手已伏诛,也不过一句话的事。真能让两国从此休止兵戈,才是百年大计,道友以为然否?” 秦弈心中有点发冷。 最是无情帝王家。这国王比李青麟更冷血。 他放弃了劝说的打算,直接掏出一枚青色丹丸,道:“在下觉得,王上对此物的兴趣会超过和亲。” “哦?”国王果然露出很感兴趣的神情:“这是什么丹丸?” “青果药丸。”秦弈一本正经地胡扯了一个名称,“在下不敢说能让王上长生,也不敢说什么神清智明恍如登仙,但对于王上嗜睡倦怠、腰痛、视力减弱的症状,颇有缓解之效。” 国王眼里闪过厉色:“道友如何得知寡人有这些症状?” 秦弈若无其事道:“如果这都看不出来,枉修丹道。如果王上怀疑身边人泄露,那在下还可以说出连身边人都看不出来的症状……比如偶尔心悸。” 国王的手都有些发抖,轻轻招了一下,立刻便有太监过来取过丹丸,小心翼翼地递到他手里。 这药不像国师炼制的通体浑亮滚圆,而是有些奇异的纹理,隐隐有光华在纹理中一闪一现,看着便是仙意盎然。 “这……”国王好歹修道这么多年,基本的见识还是有的:“这……寡人能感受得到,有道在其中……此乃真丹!” 太监小心翼翼道:“让奴婢先试服……” “滚,如此珍贵的仙物,岂能浪费!”国王二话不说地吞了丹,果然入口即溶,颊齿留香。药力飞速散开,因久坐而隐隐作痛的腰间一阵清凉,立刻缓解许多,神效无比。 国王大喜过望,连打坐都顾不上了,豁然起立,大笑道:“果然仙丹!” 什么神清智明羽化如仙,那种致幻系的药物虽然成瘾,但身体病痛缓解的效果也丝毫不逊。只这一丹,秦弈在他心中的高度骤然拔高了无数层,几与东华子并列了。 秦弈叹了口气,这药不是治病的,是解毒的,正是他出山之前就练成的解毒丹,路上给李青君对付蛛妖时吃了,这些天又重新练出了几粒。这国王典型的铅汞中毒,这药正合其用,只不过也只能化解新毒,缓解一时。他沉疴已深,不是这下品的低级仙丹可以根治的了,更何况他还每天继续吃毒…… “想不到道友年纪轻轻,果有真修行。”国王居然拱手行了个躬礼:“寡人有眼不识泰山了。” 秦弈避席而起:“不敢当,既为道友,本该互助。在下还可以根据具体状况,再练其他丹药,不说长生,好歹延年。” 国王略微冷静下来,微微颔首:“所以道友的条件,便是昭阳?” 秦弈不敢忘形,谨慎道:“不敢说条件,还是那句话,两情相悦,愿为道侣,盼道友成全。” 国王听得顺耳,又问:“本国驸马,是不得入仕的……你知不知道你本来可以得到什么?” 秦弈重复:“一概不要,只要昭阳。” 国王沉吟良久,终于道:“道友暂回,此事容寡人再做思量。” 离开王宫,秦弈忍不住驻足回望。 任务算是完成得很圆满了吧……碰到这么一个国王也是奇葩了,真要遇上那些雄才大略的君王,自己多半只能被当个御用药师,但在这儿就可以当道友,还能让国王行礼。 真不知道这国王如今心里将如何取舍,健康与国事,哪个重要? 多想也没用,秦弈加快了脚步,飞速回府。 离开棒棒一早上,想它了。 刚刚进入自己的客院,扑鼻的血腥气就冲了秦弈毛发倒竖,这一刹那他简直感觉心里有什么要炸开一样,心急火燎地冲向后院。 院中躺着好几具尸首,在木剑阵中被斩得支离破碎。 狼牙棒安静地立于剑旁,好像在看他。 秦弈心下一松,飞奔过去一把抱住它,顾不得棒上狼牙刺得肌肤生疼:“吓死我了……还好你没事……” 惯常讥讽他的流苏此刻却很是安静,好半天才道:“傻瓜。” 第三十四章 飞花轻似梦 “好了,先放开我。抱着一根棒子泛酸,也不觉得自己蠢透了?”流苏道:“让李青君看见,多半要以为你有什么特殊癖好,你这好事就黄了。” 秦弈坐在一边,把狼牙棒横放膝上:“原本出门身边少了你,就浑身难受,要是你真出事了,我恐怕都不知道怎么过日子。” 流苏沉默片刻,叹了口气没说话。 黑暗的棒躯,无边的幽垠。它魂力虚弱,就连驱使棒身都只有咫尺方圆,走不远,也不敢走,孤院清幽,无穷无尽的孤独。 一直在仙迹山里永世孤独也就罢了,可一旦再尝红尘滋味,就再也不想重历那种感受。 外人翻墙而入的一瞬间,哪怕它自信此阵不会有任何问题,心中居然也会泛起一刹那的无助感,希望秦弈在身边。 秦弈道:“以后便是去面君,我也要带着你,不然不去了。” 流苏轻笑道:“那给我夺舍不?” 给我夺舍不,而不是怕我夺舍不。 流苏确实想夺舍,这就是两人之间最大的症结。 秦弈知道,至少初识那段时间,流苏心中绝对是心心念念藏着夺舍的念头,这不是自己多疑,而是必然的事情。流苏自己也从没有试图辩解什么,因为它确实想夺舍,不屑去圆谎自辩。 秦弈此躯血脉与众不同,对它有用。 相互提防直至如今,现在双方都不知道该是怎样的关系。 “你……”秦弈低叹一声:“真要杀我么?” 流苏久久沉默。 过了好一阵子,它才慢慢转移了话题:“这些人是很低级的修士,避开了王府守卫,翻进后院。我想多半是东华门下,趁你面君,进来找你的底细。突兀出现一个能与他辩难的修道者,这对于东华子来说,怕是比什么都让他警惕。” 秦弈默契地听着它略显喋喋不休的转移,没有继续之前的问题。慢慢听完,问道:“天枢神阙第一宫,是什么宗派?” 流苏怔了怔:“没听过。” 秦弈敲敲脑袋,也对,流苏在山间已经不知道多少万年,世间多少宗门起落,它又怎么可能尽知? 恐怕对当世的修仙界常识,还得另寻途径了解。 “明河就是出自这个宗门,听国王的语气,这个宗门在此世应当是很有名的……就像西游故事里,别人听见天庭或瑶池之类的感觉。” “早有所料。”流苏道:“怎么,她真站在东华子一边?” “至少是站在李青麟对面。这是个最大的变数,若不解决,李青麟算尽一切也没有用。” “当有绝对的力量差距时,凡俗的智慧便捉襟见肘。”流苏淡淡道:“我建议你做好随时跑路的准备,制作神行符,便是今天的课程。” 跑路……秦弈抿了抿嘴,没搭腔。 “舍不得李青君?”流苏一下就看出他那几条肠子,笑了起来:“国王怎么说的?” 秦弈脸上也红了一红,还是老实道:“他说再做思量,不过我看他多半已有倾向。这根本不是一个重视国事的国王,之所以想要和亲,多半是为了西荒别没事入侵打扰他清修。既然是这种人,我的丹药对他的吸引力恐怕会比敌国打不打扰重要。” 流苏又沉默下去。 秦弈问道:“怎么了?” “没怎么……此时的你,算是同时列入东华子与邙战的必杀名单,没事还是别出门了。” “我本来就不怎么出门。” 流苏没回这话,忽然轻轻吟诵歌诀:“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宁,谷得一以盈,人得一以长生……” 秦弈愣了一愣,却听流苏仿佛没停没歇地一路吟诵,足足几百字都没完。 他仿佛知道了什么,默默记忆。 “丹者,单也,一者,单也。惟道无对,故名曰丹。”流苏做了结语:“最基本的内丹之道,有没有埋伏后门我不保证,练不练随你。” 秦弈默然片刻,低声道:“好。” ………… 不管内丹练不练,那都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眼下真正可以速成的东西反倒还真是神行符。就算不用来跑路,也多了几分安全资本。 秦弈随意吃了点午饭,就开始制符。 黄纸,朱砂。曾经在另一个世界完全不信的东西,如今不但信,而且在做。 他学制符比学炼丹还快,当初学药理他没有什么基础,全靠智商还行,硬学的。而他前世的专业是学书画的,在仙迹村老宅的素描只是随手为之,实际上他精通多类书法画法,这份基本功拿到画符上,简直如同天赐。 没有法力的前提下,制符最重要的就是线条的绝对精准,一丝一毫的差错都不能有,差之毫厘就可能谬以千里。而符箓本就极为繁复,镌刻的是最奥妙的天地法则,想要画得绝对精准谈何容易? 光是这份功底让个没接触过的人来尝试,恐怕几个月都不一定能制出一张最低级的符。 可秦弈几天前初学漂浮符时,只画废了三张就成功了一次。 “啧,这里居然还要飞白,坑爹呢,飞白的流丝怎么可能绝对精准啊?”秦弈无奈地丢了一张废符。流苏用狼牙在地上刻的图样,很多地方无法完全贴合纸笔,只能让秦弈边画边讲解修正,这份神行符画废了七八张还没成。 “知足吧,能有这么多丹砂符纸给你浪费,换了在仙迹村还办不到,否则当初我第一个教你的就该是制符而不是制药。这些玩意挺贵,尤其是这种黄芹纸,这种赤灵砂,都是自带灵力,产量怕是很稀缺,可不好找。”流苏揶揄地笑:“加油做个驸马,以后就更好办了。” “呸,要是抱有这种心思,那青君就看不上我。” 流苏笑道:“无为而为,此修道之境,原来也是勾搭小姑娘的境界?所谓无形勾搭,最为致命?” 话音未落,门外就传来李青君的声音:“秦弈……” 声音没有往日风风火火的飒爽气,反而有些欲说还休的滋味。 秦弈转头,李青君盈盈站在门外,安静地看着他,目光如水。 “呃,葬礼完结了?” “嗯……”李青君微微垂下头,低声道:“我听宫里的风声,有人说……” “什么?” “你说纵有万千绝色,只要青君。”李青君攥着衣角,低声问:“是真的吗?” 秦弈的笔在符纸上顿下了一抹黑斑,心跳忽然变快了起来。 空气忽然变得很安静,有微风掠过庭前,拂进屋内,带得李青君的裙角轻扬,地上废弃的符纸轻轻飘起,有若飞花。 风火莽撞的少女,垂首轻立,羞红着脸颊,秦弈看着看着忽然想起初见那一天她一脚踹开院门的样子,对比如今,如梦一般。 第三十五章 初恋…… 秦弈有时想不太明白,自己会那么斩钉截铁地对国王说那些从前绝对说不出口的话,究竟是完完全全的自我心意呢,还是夹杂了必须如此的心态在其中。 是因为不能让李青君嫁给邙战,必须力争这么一次呢,还是自己真的爱到了这般程度? 他不知道。 甚至会觉得,如果现在就让自己和李青君成亲什么的,好像心里都还没准备好…… 但他至少可以确认,自己确实是很喜欢李青君的。 不仅是因为那倾城之色,更因为喜欢她的肝胆和侠气,喜欢那种自立要强的飒爽英气,虽然吐槽着无胸无脑的莽丫头,却转瞬即忘,反而觉得——那很可爱。 说来也是很奇怪的,这明明与他的性格南辕北辙,甚至说是两极都不过分,可偏偏就是这样的两极,对他却产生了很大的吸引力。 恍惚想起了在张家庄时对她说过的话:“路见不平,快意江湖的梦,秦某也有。” 也许是吧,在她身上看见了自己这条咸鱼曾经做过的梦。 就像是她在自己身上看见了寻仙问道的梦一样。 所以互相吸引。 “你……你干嘛不说话!”门口李青君等得羞意都没了,跳着脚道:“是不是想说那只是为了应付邙战?” “不是。”秦弈终于开口:“那是真的。” “啊……啊?”刚刚跳起来的李青君,顿时两手都有些无处安放的感觉,不知所措。 秦弈慢慢走了过去,站在她身前。向来刚强的李青君居然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结结巴巴道:“可、可我……” “还没准备好,是吗?”秦弈微笑道:“我知道。” 李青君怔了一怔,终于抬头直视他的眼睛,秦弈的眼神很温和。 其实双方的感觉是一模一样的啊…… 她的心情也渐渐平复下来,呐呐道:“我、我好像是喜欢你,可是……是不是太快了……我们、我们才认识十几天……我甚至连你具体几岁都没有问过……” “嗯。”秦弈伸出手:“走走?” 李青君犹豫片刻,终于也慢慢伸出手去,与他牵在一起。 没有了昨天相握时的电流,也没有了刚才的紧张无措,反而越发平静。 “我今年十六,过两三个月就十七了。”秦弈慢慢开口,那是此身的年纪,全村都知道,只能如此回答。实际前世已是二十出头的大学生,除了上课之外就每天蹲宿舍里佛系打游戏看小说刷视频,混在各个群里做个复读机乐此不疲的咸鱼。 其实秦弈觉得很多穿越前辈和自己一个鸟样,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一穿越就可以杀伐果断并且连语言习惯都可以完全摈弃…… 那不重要。 重要的是,两辈子加起来,这也是初恋。 秦弈忽然有点小自豪,你们在学校里成天散发着恋爱的腐臭味给单身狗们喂狗粮,有什么了不起,咱的初恋是公主。 “哦……十六,大我一岁。”李青君有些迷茫地应着,其实她都不知道问他年纪干什么,十六十七有区别么?难道还真当他是什么返老还童的妖怪不成? 她只是觉得,和秦弈一起牵着手漫步在这不大的花圃里,很舒服。只要这么牵着,就很欢喜,有没有说话都不重要了…… 是什么时候开始,从对他忿忿然,变成了亲近起来的? 是回京途中他的几次出手相助?还是因为地窟中的旖旎,和他事后会做人的默契?李青君想着很茫然,她发现自己找不到对他态度转变的真正分水岭。 就好像不知不觉就这样了,天然的吸引。 她终于忍不住问:“秦弈……” “嗯?” “你以前是不是很讨厌我?” “没有的事。”秦弈笑笑:“从一开始,我就觉得你挺不错的。” “我那么莽撞地闯你的院子,你也觉得不错?” “因为你看着莽撞,却很讲道理,事后没有胡搅蛮缠。” “就这样啊……”李青君好似有些小失望。 秦弈看着天空,回味般道:“我永远忘不掉在风雨之中刺向蛛妖的那道银光,以及那一句,他们是我的子民。我想我不管再轮回几世,也再不会遇上这样的一个公主了。” 李青君脸上绽开了笑容。 “青君……” “怎么啦?” “你说你不想在京中做个贵女,困守此生,我也不想在这尔虞我诈的京城,谨慎度日。等以后我们……嗯,反正若是此间事了,我们一起寻仙访道,快意江湖,斩妖除魔,你说好不……”话还没说完,秦弈就敲了敲脑袋,有些懊恼。 傻了不是,这特么是g啊……能乱立的吗? 李青君可不知道他在懊恼什么,奇道:“你真愿意江湖漂泊?难道不是想要安安逸逸地躲在山里不出门,才比较像你?” 秦弈回过神来,停下脚步,认真道:“是和你的话,愿意。” 李青君也停下脚步,抬头看着他的眼睛。 秦弈也低头看她。 两个人的眼神渐渐的都有了些迷离。 李青君真的很美,秦弈无数次意识到了这一点。而此时如玉般的面颊泛着一抹嫣红,红唇娇艳欲滴,诱人无比。那迷离的眼眸便如一个漩涡,深深地吸着他,无法按捺地慢慢靠近。 李青君一手轻按他的胸膛,似是有些紧张地想要推开,却发现自己一点力气都没有,想要后退,却又如扎了根一样挪不开脚。 长长的睫毛微微动了一下,她终于慢慢闭上了眼睛。 正在此时,府中一股黑气直冲云霄,秦弈豁然转头,那是夜翎的小院。 “怎么回事?”李青君也很快推开了他,神色困惑:“哥哥府上,怎么会有这样不祥的东西?” 府中一片乱腾,四处都是脚步声,秦弈甚至能听见有喊声从府外传来,有人迅速往这里接近。 秦弈急促问:“葬礼之后,你哥哥没和你一起回来?” 李青君道:“没有,他带了人,神神秘秘不知道去哪了。” “那这样……”秦弈深吸一口气,肃然道:“你去府门,凡有外人要闯入的统统拦住,绝不能让他们在你哥哥不在的时候入府,一定要拖到你哥哥回来为止。” 李青君也知道不是探究哥哥府内有什么的时候,对付外人才是第一要务。她向来行事果断,也没有多问半句,道了声“保重”便立刻转身出院。 秦弈吁了口气,一个英武妹子的好处就在这里,要是这时候玩“你有事瞒我”“你不爱我”的琼瑶剧才叫吐血。他也没半刻停歇,转身回屋拎了狼牙棒,飞速奔向夜翎的小院。 流苏正在叹息:“可惜了一出好戏,几万年没见过了……” 第三十六章 戏中人 到得夜翎的小屋子,一眼就看见夜翎趴在地板上,小小的身躯都好像在冒烟。小手上还抓着一块小木头,此时也已经焦了,看不出原样。屋顶有个大洞,洞沿都是焦灰,可见刚才那一股黑气上天确实就是从夜翎身上发出来的。 她的衣服也到处是破洞,露出娇嫩白皙的肌肤,肌肤上也一块一块都是烟灰。奇怪的是她的翅膀好像变小了,就像小孩子穿了cos小恶魔装束似的,很萌。 秦弈飞速上前,左右看看见床边有一套外衣,直接抓了过来替夜翎裹好,将她扶了起来。 见是秦弈,夜翎呜咽了一下:“好痛……” “这什么情况?被雷劈了?” “不知道……”夜翎很迷茫:“就好像有一股火从心里往外烧,轰的一下就烧焦了……” 秦弈很是无语,问这蠢蛇恐怕是没用的了,还是流苏靠得住。 果然就听见流苏道:“破冥逐黯七星御阵,引妖火焚身,妖气归天,对付那些野兽本性与杀心都还难以抑制的小妖怪有奇效。这蠢蛇还算可以的了,居然没死掉,这离火城内如果还藏了别的小妖,怕是死绝了。” 秦弈心中有了数,这大概就是明河没有继续和他纠缠的原因了。也许是见木剑失去感应,判断他秦弈已经和妖怪同流合污,便不再寄望于他的合作,而是下了狠心去布置大阵,把这整座离火城的妖怪都干掉就是。 简单粗暴,直接明了。 心中浮现出明河的目光,平静而遥远,仿佛悬于夜空的银河。 秦弈微叹一口气,目光落在夜翎手上的焦木:“那这是什么?我以为是你瞎碰了什么东西引发的呢。” “这是普通木头啊……”夜翎哽咽了一下:“我只是雕了一只小猴子,想送给你的……一直听你的故事,用你的药,没东西给你……” 秦弈心中一怔,看着焦木默然。 原本心里多少有一点被她坏了事的怨气,此时早已散得无影无踪。 “蠢蛇……” “你才蠢!”夜翎辛苦地爬了起来:“我是不是暴露了,我要跑了,这几天谢谢你……” 说完化作黑光,直往屋顶破洞钻了出去。 下一刻就狼狈地栽了回来,“咚”地一下砸在地板上,目光有些恐惧地看着天空。 秦弈也在看天,透过那破洞往上看,明河安静地悬浮其上,低头俯视。 秦弈知道是祸躲不过,索性扬声道:“明河道长大驾光临,何不进屋一叙?” 明河缓缓落下,道袍猎猎,衣带飘扬,秦弈看着真的觉得这就是仙子下凡。 实际上对于凡人来说,她这种正宗的修仙者也确实是个仙子。 夜翎惊惧地直接在地上爬了半圈,缩到秦弈身后。秦弈也错开半步将她拦得紧了些,直视明河道:“道长仙子一般的人物,本该笑傲风月,游戏红尘,却为何涉足俗世权争,做人打手?” 明河微微摇头:“红尘权争,与贫道无关。然妖物杀人,贫道不得不管。” 秦弈道:“说句实话啊,妖物杀人也跟你没关系,修到这境界了难道还不知道众生相等,在你的角度上,妖杀人和人杀人有区别吗?” “有。”明河淡淡道:“公子所言听似有理,万年前曾经也有人秉持这般言论,然而后果是世间妖孽横行,恣意食人,致使千里荒烟,大地几成废土,这已与天道相违。纵是你远避红尘当作看不见,妖物也终究会夺你灵山,侵你洞府。此之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秦弈竟无言以对。 本来以为这道姑凡心不净,其实人家思量的东西完全不是一个层面。 明河又道:“你我修士,若只为问道长生,那山门一闭,自私自利自己炼丹盘坐便是。却去学飞剑之术、五雷之法、杀伐之阵,所为何来?非为相争,实为降妖除魔,护佑世间。正是妖孽不敢横行,才有当世生灵鼎盛,公子坐享其成,反而为妖孽说话,实愚夫之见也。” 说着目光就落在秦弈身后,夜翎正紧张地拽着秦弈的衣角偷偷看她。 “言尽于此。秦公子一定要护着这个妖孽?” 秦弈只能道:“妖不能有好妖么?要是一只人畜无害的小兔子意外被点化,你也说非我族类,要杀之而后快?” “贫道自然不是不讲道理,然而此妖不伤人么?”明河淡淡道:“太子是谁杀的,公子也不用强辩,此事瞒得过别人,如何瞒得过贫道。” 秦弈发现自己居然一时半会真的驳不了她,因为出山之后一路行来,所见的妖还真是吃人的,人家秉持除魔卫道之心那是一点问题都找不出来。你要说妖也有好坏,可夜翎确确实实谋刺太子,算是当着明河的面杀人了,怎么洗得白? 一定要说的话,自己这个才算是被妖孽所迷,三观不正了。 可是……要说你说得对,把这娃杀了吧,这怎么办得到? 看着地上焦黑的木头,秦弈知道自己做不出来。 此时流苏的传音冒险钻来:“夜翎身上有变,我怀疑她此刻妖气已失,所以明河叽叽歪歪这么多,否则妖气牵引之下她早该动手了。” 秦弈他心中一动,这就好办了,耍赖谁不会:“谁说她是妖了,道长说话可要讲证据。” 明河皱了皱眉。 流苏说到了点子上。明河自进屋起一直在感应夜翎,却发现夜翎身上的妖气淡薄得几乎感受不到,与太子遇刺那时浓郁得让人觉得凌厉且略带凶戾的气息截然不同。 本来按之前的气息判断,这府中该有一条蛇妖,似乎还是螣蛇。 螣蛇性狡,主谎言,有杀伐,这种妖气与草木之属不一样,是很容易分辨的。 认真看看夜翎,她身上裹着一件外套,小脸被烟熏得黑乎乎的,大眼睛惊惧地看着她,一眼看着居然很是可怜,不仅是妖气很淡薄,而且真的感受不出杀伐凶戾之感。 她出山立过誓,只杀妖,不伤人,她也会担心自己万一搞错了,意外破了誓言。所以才会与秦弈说这么多,否则早就动手了。 “她身上妖气虽薄,也是有的。若不是妖,那是什么?” 秦弈胡扯道:“她叫周咚咚,是个愚蠢的小孩。” 明河:“……” 秦弈知道明河也不是被忽悠,只是谨慎,便趁热打铁道:“道长,这件事有点复杂,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样黑白分明。要不这样吧,现在府门前一定有好戏,你跟我一起去看一看,看完了这出戏,我们再做计较?” 明河凝视他半晌,缓缓道:“公子可知,贫道的誓言,并不是完全不许伤人。” 多半是若人要骗你害你,你可以杀吧。秦弈无所谓地道:“如果我没看错,道长赴此红尘,本就是为了问道于尘世,看遍人间百态,说穿了是来看戏的。一味纠结于斩妖除魔,就没意思了……” 明河倒被这话说得心中微微一动,看看秦弈的眼神,秦弈眼神清澈。 她忽然微微一笑:“看戏的……公子莫非也是?” “我?”秦弈怔了一怔,沉吟片刻,叹息道:“可能本来是,但如今已是戏中人。” 第三十七章 既入红尘 秦弈到了夜翎小院时,李青君也提枪来到太子府门口。 正有一队人马挤在门外,统领在对管家说:“这是妖气,恐对太子不利,让我们进去为太子除患。” 管家有些犹豫,本来当然不能让人进,但一来他也忧心里面的黑气,二来这位统领本就是太子亲信,时常入府的,便也没什么警惕,只是道:“太子治家严厉,他不在府中,小的不敢让人擅入,还望刘将军海涵。” 那刘将军便道:“正是太子吩咐本将回府看看情况的。” 管家一时不疑有他,点点头道:“那便拜托刘将军了。” 刘将军神色一喜,就要进入。眼前骤然出现一抹寒光,直奔咽喉,他大惊而退,定睛一看,却是李青君板着脸挺枪于前。 “公主,这……” 李青君冷冷道:“你一边说恐对太子不利,一边说正是太子吩咐你来,如此自相矛盾不觉得可笑?” 管家脸色变了,看向刘将军的目光变得极为警惕,伸手一招,左右便有无数府中守卫堵在了门前。 那刘将军心中也叫撞了鬼,这位昭阳公主从来莽撞,怎么今天竟如此精细,连老管家都没在意到的言语漏洞居然被她给揪住了?他只能强辩:“公主多心了,属下只是忧心太子府中出事,故有此言。确实是太子命属下前来的……” 其实李青君精细个毛,她本来就是来找茬的。秦弈让她务必拦着外人,拖到哥哥回来再说,那别的不会做,找事还不会么? 她一手擎枪指着他,另一手伸了出去:“令牌。” “来时匆忙,太子没给令牌……”刘将军道:“不过小事,太子也不会事事都用令牌的啊……” 李青君眯起了眼睛,终于知道秦弈为什么要她拦着任何外人了。 这人绝对有问题。你是哥哥亲信不假,你私人进府或许不要什么令牌,但没有令牌能让一支军队跑自己家里去?那就不是李青麟了! 那刘将军还要再说,李青君勃然作色:“滚!” 长枪一振,锐气横空,站在门口的几个人生生被她逼退回阶下,脸色阵青阵白。 这回麻烦了。 怎么好死不死会遇上这位公主在这儿? 难不成还要强闯太子府? 尚在僵持之中,不远处,秦弈已经和明河站在树荫下看着这一幕。 “太子亲信,趁太子不在,强闯太子府。”秦弈笑道:“有趣不?” 明河安静地看着,没回话也没表情。那模样就是一副“与我何干”的样子。 秦弈便道:“道长以为与你无关?” 明河转头看了他一眼。 “如果道长进府除妖之后,会拎着妖尸给东华子,想必也就不会有眼前这一幕了。” 明河若有所思,很快了悟,这事情很明白。 她明河做事当然不需要向东华子解释,什么时候发动的七星御阵东华子都不知道的,眼下很明显是看见妖气冲天,特意派人进来捡妖尸了。 刘将军自己进来做这事就可以了吧?非要带着一队人,那是因为…… 秦弈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直接道:“今天一早我进宫面君,有人偷入我的院子,死于道长木剑之下,现在尸体都还没埋呢。这姓刘的不知底细,哪来胆子自己一个人进来?” 明河点了点头。 “所以此事无论因果,都与道长相关。”秦弈又道:“事实上,道长自以为只是在斩妖除魔,不涉权争,却已经无意中为东华子的权力争斗提供了箭矢,成了打手而不自知。” 明河忽然开口:“所以你想说,其实我也已是戏中人?” 秦弈道:“既入红尘,便身在其中,想说只是看戏,谈何容易?” 明河反问:“所以你也是李青麟的打手?” 秦弈想了一阵,摇头道:“至少我和他妹妹两情相悦,说是他亲朋不过分吧,再说有很多事我与他有相同的目标。你和东华子什么关系?” 明河默然,片刻后轻轻叹息:“是,既入红尘,便身在其中。自以为旁观,却已沾因果,自需承负。道友说得对。” 道友……这倒是明河第一次这样称呼秦弈。 每个人都有所求。明河出山首要意义便是为了历练红尘,斩妖除魔不过附带,秦弈邀她出来看戏,乃至眼下说的这几句,都准确地切在了要害上。 知我道者,那自然便是道友。 流苏心中也暗自称奇,因为明河跑南离来干什么,它都没和秦弈好好讨论过,各种迹象看她多半是行走天下专为降妖的,小部分可能是和东华子有什么关系,可秦弈却就能认定她是来历练红尘的。 它忽然发现,秦弈虽然算不上什么有谋的,最多就是小聪明,但他好像有种天赋,他的嗅觉很敏锐。就比如……当初认定它还有夺舍之意,因为李青麟路上磨蹭而觉得不对,这都与这种敏锐有关。 这可不是修行能换来的事。 不知道现在的修仙界是怎样的形态……如果是在自己当年,秦弈这样的能混得挺好。 流苏在走神,秦弈还在对明河道:“其实刚才的人妖之辩,是你说得对。” 明河有些惊讶,秦弈刚才的态度不像这样啊…… 秦弈叹了口气:“你说修道者斩妖除魔护佑世间,才有此世繁华,我是坐享了这个好处却不自知,好像是这样……就像在城内坐享歌舞升平,却指责边疆将士不该杀人似的,想来是挺蠢……但我道行不足,总觉这事儿也不是这么解释的,却说不分明,总之是没能勘破吧,至少……我自问没办法看着夜翎死。” 明河似是有些笑意:“夜翎?” “呃,刚才那名字是胡扯的,我也知道瞒不过道友,还是不闹笑话了。”秦弈坦然道:“但道友既然开始看戏,不妨看得再彻底点?” 明河点点头,没再回话。 秦弈坦陈认错的态度让她颇为欣赏,世人秉持己见死犟到底的多了,坦然自认未能勘破的,又能有几个? 那便看完这件事再做决定,她知道秦弈说得对,自己已经无意中为别人的争斗提供了箭矢,再不愿继续坚持,妄涉因果。 那边门口刘将军终于僵持不下去了。 反正要进太子府根本不是奉命,这已经被公主察觉了,那此时退缩也没用,来日必将逃不过太子的清算,还不如一不做二不休! “公主既然信不过属下,为了不违将令,也只能得罪了!”刘将军长刀出鞘,率队攻门。 李青君一挺长枪,双方人马很快对撞在一起。 秦弈本来还想和明河说什么,见李青君和刘将军都打起来了,哪里还按捺得住,拎着狼牙棒奔了过去,冲着刘将军当头就是一棒。 “铛”的一响,刘将军虎口发麻,骇然后撤。 李青君惊喜道:“你来啦?里面没事吗?” 秦弈微微一笑:“没事。” 李青君一枪扫开一个士兵,笑道:“正好你我并肩作战。” 见两人脉脉的神情,生生把交战的氛围弄出了几分酸臭味,远处的明河微微摇头。 怪不得说已是戏中人,他秦弈这戏入得可真叫彻底。这已不是身入红尘,而是纠缠其中,坠于迷梦了。这还修什么道,也不知他师父是谁,看到这样不会气死? 长街尽头马蹄声动地而来,李青麟率队飞驰回府,一马当先直冲入交战之中。刘将军神色大变,便想撤退,李青麟却没有给他机会,银枪起处,血光乍现,刘将军捂着喉咙仰天气绝。 这种征战沙场的宿将,跃马冲阵带来的凶煞之意确实不是秦弈和李青君可以比拟,只他一出现,刚刚还敢围攻公主的士兵全都脸如土色,再也没有任何斗志,全部掷刀于地,束手就擒。 瞬间平息战斗,李青麟却没有自得之色,神色颇为严肃地看着秦弈:“秦兄,情况有变,入府详谈。” 秦弈转头看时,府中树荫下的明河早已消失不见。 第三十八章 药翻谁 回到府内,三人径入夜翎的屋子。 夜翎已经不是浑身焦黑的蠢样了,收拾得齐齐整整,穿了一件宽大的衣裳,把已经变小了的翅膀包在里面。表面看去就像穿了件大人衣服的孩子,小手缩在袖子里,抱膝坐在石阶上等秦弈。 见秦弈和李家兄妹过来,夜翎神色一喜,旋又收敛,回复了初见时那种淡漠寡言的态度。 在李青麟面前,她的表现一直很淡,很小大人。 因为但凡流露出一点点幼稚的感觉,李青麟就会告诉她,你这样能报什么仇,能成什么事? 在他身边做个寡言冷漠带着恨意的妖怪,好像是必须的形态。 还是秦弈好,不管是坐在地上还是满地乱爬,秦弈不但不会呵斥她,眼神反而越发慈祥,讲故事的声音都温柔了几分。 李青麟也不在意她的态度,进屋看了看顶上的破洞,皱紧了眉头:“那外来修士,真的这么厉害么?竟能隔空杀人……这可真超出了能预计的范畴。” 秦弈道:“你首先关切的难道不该是夜翎的状况?” 李青麟笑了一下:“你是药师。” 言下之意,那种事儿你关注就行了。 秦弈有些无奈地摇摇头,叹了口气:“暂时不用担心明河,但你也千万别去招惹她。” 李青麟笑道:“事实上我已经见过她,就在今早王兄出殡之时,她在远远的山头看我。我似有所感,转头互视,当时便知这就是夜翎所言的外来修士。” 秦弈对这两人相见的结果有点兴趣,便问:“然后呢?” “没有然后。”李青麟道:“她可能本来想和我说什么,但见了我之后却没想说;我早先也想过和她谈谈,可见了她后也知道不需要谈。策马而过,双方顷刻即远。” “为什么?” “和天上的星星说话,不会有什么结果。” 秦弈若有所思。这是双方都知道与对方绝对道不同,并且双方都属于信念坚定,不是能用言语动摇的,那便连交谈的意义都没有。 还是自己这样没什么坚定理念可言的,摇啊摇就像海草,和谁都能扯一扯。 李青君奇道:“你们说的莫非是……那天我们见到的道姑?” 秦弈老怀大慰:“变聪明了。” 李青君嗔怒地伸手往他腰间拧了一把,秦弈一把抓住,她抽了一下没抽出来,便垂着脑袋任他抓着手,脸蛋红扑扑的。 这是在哥哥面前公然恩爱了……李青君心里有些小忐忑。 李青麟看着两人牵着的手,失笑道:“寻仙寻仙,却寻了个相公回家,到头来只羡鸳鸯,不再羡仙了。” 这话颇有意思,李青君想了想,倒也觉得有些好笑,这就叫世事无常? “但是……”李青麟话锋一转,神色变得肃然:“你们真觉得好事已成?” 秦弈心中一紧,问道:“是你父王那里又有什么变故?” “今早你入宫,我们送葬,看似无关,实则你与父王的对答几乎每一句话都会传到我耳内,当然也会传到东华子耳内。”李青麟道:“或许你觉得父王会倾向于你……本来倒也没错,但你没有亲历,无法想象父王对东华子的信赖到了怎样的地步。” 李青君怒道:“他又起什么幺蛾子?” “他进宫见了父王。”李青麟干咳两声,苍着嗓子学着东华子的语气:“那秦弈之丹,虽然神妙,却也不过治的是寻常病症,此乃凡胎小术,非阳神大道也。如果王上确实欣赏,那赐予宅第,封为御医,时刻看顾也就是了。少年人不过慕少艾,见公主姿容一时心动,真有高官厚爵摆在面前,自知取舍。届时秦弈可治王上之疾,公主依然可以和亲西荒,岂非两全其美?” 秦弈哂然道:“那他就瞎了眼。” 李青君也嫣然一笑,秦弈当然不会是那种人嘛。 李青麟冷冷道:“关键不在于他的提案有没有用,而在于父王会选择这么做,这意味着父王和秦弈将陷入僵持,这事短期内也就成不了,早晚生变。” 两人都明白了,李青君气道:“东华子为什么非要生事,把我往西荒推?” “从他们这个表现看,也不是想要现在让你出嫁,只是想先定个亲。”李青麟微微一笑:“因为本国没有旁系继位的前例,如果哪天我出了岔子,你就是南离唯一的合法继承人。” 李青君瞪大了眼睛。 秦弈心中都骤然跳了一下。 大家居然都没想过这个问题…… “所以你俩的好事,现在居然成了所有事件的核心。”李青麟笑道:“秦兄,加把劲。” 秦弈捏着脑袋,所以说,这些政客实在恶心得要死,就特么不能让人好好谈恋爱吗! 流苏忽然怂恿:“蠢,直接推倒她,生米成了熟饭不就完事了。” 秦弈不动声色地把狼牙棒往泥巴里按了几寸。 不是不心动,其实没有用。对方谋算的东西又不在于此,别说推倒了,就是大了肚子也不影响对方的战略。 李青君忽然提枪转身就走。 秦弈急忙拉住她:“又干嘛?” 李青君面无表情道:“我去杀了邙战。” “杀不了的,除非我调兵围了官邸。”李青麟道:“如果公然在京调兵,那我也与谋逆无异了。” 李青君怒道:“那我们就私奔!” 私奔好啊,秦弈早想这么干了,这个破地方是实在不想呆了,东华子爱咋咋,不搞你了行不行?看你那熊样,吃一肚子铅汞,也没几年可活了…… 李青麟道:“事情又不是到最坏的程度,何须如此。你们道我刚才是去干什么了?” 李青君很期待地看着他。 “抬高秦兄的分量,我没把握,但降低邙战的分量,我倒是有办法的。”李青麟悠悠道:“也许父王不在意真正的凶手是谁,但只要在朝野舆论上坐实,就足够了,公主绝对不可能嫁给杀兄仇敌。所以我刚才率队在邙战门口叫骂,喊杀兄之徒出来决死,现在京城多半已经传遍,东华子想洗也不容易。” 李青君喜道:“不愧是我哥哥。” 李青麟看了她一阵,慢慢道:“青君,我有些事与秦兄商量,你暂且回府如何?要卿卿我我,不在这一时。” 李青君道:“你们都说到这程度了,还有什么是我不能听的?” “如果我要秦兄下药药翻了你,你也听么?”李青麟眨眨眼:“这可不太好。” 李青君飞红了脸,嗔道:“没正行!”却也不再坚持旁听,只是对秦弈警告:“不许听他做坏事。” 说完就逃命般跑了。 目送她的身影远去,秦弈才微微叹了口气:“你叫骂邙战,只是面上功夫,其实根本没有用;忽悠走她,也不是为了说怎么药翻她的。你想药翻的是谁……明示吧。” 李青麟的眼神变得幽深,两人静静对视。秋风席卷而过,地上枯叶如同旋涡漫舞,始终坐在旁边一言不发的夜翎看着两人的表情,忽然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第三十九章 我也考量你 “秦兄这个语气……”李青麟终于开口:“如果我说出那个答案,你会拒绝吧。” 秦弈断然道:“是。” “为什么?因为怕青君知道……你毒杀她的父亲?” 李青麟说得平静无比,夜翎抱着肩膀往旁边缩了一下,神色惊恐。 真的说出来了,他真的想弑父。 若只说兄弟相残,普通人家也有不少例子,动物之中也不罕见,夜翎能理解。可儿子弑父,那就真的很耸人听闻了,可李青麟却能说得如此平静。 夜翎觉得即使是妖怪,也不会这样的……明河干嘛就对妖意见那么大…… 却听秦弈回答:“两个原因吧。若青君知道我毒杀她父亲,以后日子没法过的。” “她不会知道。” “可我无法坦然。” “呵……”李青麟笑了,又问:“这只是一个原因?唔,第二个莫非是怕我把你当个弃子?” “第二个是……”秦弈沉默片刻,慢慢道:“我不希望我的朋友做出这样的事情,这会让我无法正视坐在王位上的他,再也不能确认他那一夜煮酒说的是真是假。” 李青麟怔了一怔,看着秦弈不说话了。 秦弈却没再看他,反倒转身到了夜翎身边,给她号了下脉。 “……”然后发现脉是冷的,和人类根本就不一样,莫说自己这点粗浅医术,华佗穿过来也号不了这样的脉啊…… 正打算问问夜翎身体感觉,李青麟却在身后说话了:“西荒和东华子,对南离必有谋算,可东华子在南离势力比你想象中的大,我根本无法调查。最准确最快速的破局途径,就是登上王位。这一步到了如今已是势在必行,在这种时候妇人之仁,只会坏事。” 秦弈没有回答。 李青麟又道:“毒杀是最好的办法,不仅我的登基法理没有任何问题,还可以把一切都推给东华子的丹药上,便于下一步行动。当然还有一个下下之选,我调动大军,控制禁卫,直接逼迫父王让位修道去……可这会使法理有亏,时局不稳,给了东华子与西荒很大的空子钻。” 秦弈终于转回身:“这件事上,你用其他人的毒是一样的,并不需要把我牵扯进来。我和青君远走高飞便是,也不会碍着你。” 李青麟道:“其他人,没法让他不经试药就直接服用。” “原来如此。”秦弈叹道:“或许当你知道我面君细节之后,就冒起了这个念头?” 李青麟坦然道:“不错。若没有这个细节点醒,我还未必会想到这一步。” “或许这便是我来离火城最大的用处?”秦弈自嘲地笑了笑:“如果这样,其实我可以不来。” 李青麟觉得这话中有话,皱眉问:“秦兄想说什么?” “我想说,你父王本来就没多久可活了,药石无医,根本用不着你去弑父。东华子对你父王的寿命或许早已有数,才有邙战突兀地跑来结盟和亲之举,你该做的是在这几天内做好一切应对准备,否则你一旦不测,青君还真成唯一继承人了。”秦弈淡淡道:“我可不想她坐困在金殿之中,那不是李青君想要的人生。” 李青麟瞳孔缩了一缩:“父王没多久可活,你为何不早说?” 秦弈笑了笑:“李兄,一直是你在考量我,今日也算是我考量了你一回吧。” 李青麟深深吸了口气,抱拳一礼:“无论秦兄怎么看我……这个消息很重要,愚兄谢过。” 说完转身大步而去。 流苏的声音在识海泛起:“你确定国王没多久可活?” “确定。”秦弈道:“本来我还不太自信自己的判断,可一结合李青麟之前说的邙战跑来提亲的原因,那便有数了,东华子分明知道国王将死,他才不会甘心让李青麟登基。李青麟想除他,他又何尝不想除李青麟?杀了李青麟,南离继承人只剩青君,邙战是提前来定名分,准备好摘桃子了。” “依你之见,国王还有几日寿算?” “身躯恶臭难掩,天人五衰已现,我估摸着还有五到七天,猜错不负责,是师父没教好。” “啧啧……”流苏啧了几声,没再说什么。 “秦、秦弈。”身边传来夜翎咽口水的声音:“你在和谁说话?” “哈?”秦弈这才反应过来旁边还坐着个小不点,想事情太投入,这货缩在一旁又不说话,从流苏到秦弈居然都把她给忘了。 “那个……我只是自言自语,借此理清思绪,你个蠢蛇不懂的。” “哦……”夜翎弱弱道:“他……不杀他父亲了么?” “他现在该希望他父亲多活几天,因为东华子的准备必定比他齐全,反而是他需要时间。” 夜翎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 “装什么小大人?亏我初识时还被你忽悠了,算我瞎。”秦弈揪着她的脸蛋往上一提,夜翎就腾地站直,鼓着脸瞪着他看。 “快点说说你现在什么情况,妖气减弱不说,按明河那意思好像连妖气性质都有了变化,还有翅膀也变小了,你有没有觉得身上哪里不舒服的?” “就是之前那一下妖火骤盛,烧得痛,现在还痛,提不起力气……但具体说不清楚……翅膀就更不知道了……” 真是蠢蛇……秦弈玩笑道:“要不叔叔帮你检查下身体?” 夜翎挠挠头:“好啊。” “咳咳咳……”秦弈忍不住咳嗽出声。 却听流苏道:“翅膀小了,是她有所突破的表现,当这翅膀平日里再也看不见,且用时伸缩自如,那她这化形境也就圆满了。至于妖气减弱自然是受伤严重,而性质变化……” 说到这里有些犹豫,顿了一阵子才道:“是心火离体,带去部分野性所致,但不会这么离谱……我估摸着恐怕也和那天她‘忘了什么’有点关系。” 秦弈差点没吐血,那天你又说她脑子里没什么重要的东西可忘,这特么可是连妖气属性都起变化了,这还不重要! “螣蛇,司惊恐畏怖,噩梦惊悸,性狡诈,是能给人带来恐惧或蛊惑的异兽。若是初见时那样子,在李青麟身边继续耳濡目染一段时间,恐怕真会进化成这个方向,你真愿意如此?” 秦弈怔了一怔,也没多言,只是摸出两粒丹药放在夜翎手心:“你这种伤的丹,我没炼过,这两枚将就先用,这两日我试试炼个对症的给你。你受伤不轻,先歇着,我改日再来看你。” 夜翎拉着他的袖子,有些依恋。 秦弈摸了摸她的脑袋,低声道:“近期风涌,加强自保能力为上,无论你我。” 夜翎很懂事地点了点头。 离开夜翎的小院,秦弈抬头,才发现天色已晚。 “怪不得你当初不喜欢夜翎,原来是觉得螣蛇本性有问题呢……”他慢慢踱回自己客院,一边问流苏道:“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 流苏冷冷道:“本来想让你吃个教训。螣蛇本就有蛊惑之能,看你才见她一面就对她疼的那样,呵呵。可如今连我也不知道她是真蠢还是假蠢了。” 秦弈愣了一阵,低声道了声:“谢谢。” 流苏没什么表示,两人安静地走了一路,流苏忽然道:“别一直低头看地上,有法宝捡吗?看你屋子,明河。” 秦弈抬眼望去,黄昏的院落,清幽的屋子里,明河安静地站在中间,低头看着桌上秦弈画了一半的神行符。落日的余晖下看着有些朦胧感,就像屋里添置了一尊绝美的玉雕。 第四十章 我有你 其实秦弈很想对她再说一句请自重。 你一个姑娘家,一个人跑男人屋子里不害臊的吗? 但他也明白,在明河心里恐怕根本没考虑这种东西,两颗星星悬于天际,两棵大树相对伫立,不过如此。 他慢慢走了进去,问道:“仙子有事找我?” 明河转头看了他一眼:“我非仙子。你之前已经喊了道友,为何又变成了仙子?” 秦弈道:“你太漂亮,不管喊道长还是道友,都别扭。” 明河微微摇头:“这就是你未能勘破,而护着蛇妖的原因?” “也许。” “张家庄尸虫,岂非你亲见?” “知易行难。” 明河也没再说他,又继续转头看那半张神行符,好像那里有非常吸引她的东西。 秦弈明知故问:“仙子在看什么?” “你这符……哪里学的?” “家师木奉真人,云游天下,不知其门。” 流苏差点没背过气去。 明河也不知信没信,只是道:“此符奥妙非常,不是死板的勾勒已有法门,而是慧心独具,自我挥洒。这一勾一划,莫不蕴含玄奇,改至理于方寸,戏天地于手掌,生生将八品之符变得连没有法力的人都能驱使。创此符者,真的非常了不起,这境界怕已臻无相无形,胜我何止百倍。” 秦弈听着听着就拿了块抹布,狗腿一样擦拭狼牙棒前端的泥土。 知道棒棒牛逼,没想到这么牛逼。原来这制符,不是教他背课文,而是创了一篇课文出来……说不定之前炼丹也是如此,怪不得他没有一丝法力都能用。 “但是……”明河喃喃说着,如同自语:“这种符箓思路,好奇特……如同后院的阵法,也很……” 秦弈一怔:“如何?” 明河低声道:“总觉得和现在常规之法有很大区别,纹理更为繁复,力图最大化贴近本源,这种思路……就像是一些遗迹中所见的远古之法,现在已经没人这么用了。” 流苏也怔了一怔,陷入沉吟。 秦弈很关心此事,问道:“仙子的意思,这种思路已经跟不上时代?” “天道向前。人间不消千年,耕种之法都已经更迭了多少代,何况修行之法已经不知多少万年?除了部分禁术之外,常规来说当今之法超过远古,是毋庸置疑的。” 秦弈感受得到流苏的怒气,是一种要炸毛的感觉,他把抹布又捂得紧了点,冷汗淋漓。 却听明河又道:“但这些远古思路,同样大有道理,其中很多地方大有参考意义,有助于印证得失,参悟本源……不知秦道友可否赐一张完整符箓,若有成套体系更佳,明河必有所报。” 流苏不顾可能被发现的危险,大怒:“不许给!她觉得超过远古,那就超啊!那么了不起还要我的符干什么!” 秦弈满头大汗:“这个,家师有言,不得将所授之物外传,还请仙子海涵。” 明河颇为遗憾地摇了摇头:“世间百派,便是这般门户之见太深了,但贫道也没资格笑话旁人,我天枢神阙之法同样不能外流……此议是贫道冒昧了。” 说罢转身往后院而去。秦弈倒是有些愣神,按说你要夺一张符不是轻轻松松吗,就放弃了? 这心境,是真修行啊…… 流苏还在骂:“一个道姑,道袍花枝招展,装什么修行,我……唔唔唔……” 却是秦弈把它摁在了被子里,急促低声道:“忍着点啊,要骂等她走了再骂,你不是说魂力波动可能被发现的?不要命了?” 流苏“哼”了一声,好歹平息了一点。秦弈一脑门烂账地出了后院,看明河站在木剑边上看阵的样子。 “真是奇阵。”明河轻声叹息:“不过区区附术之剑,被一化为二,二化为三,层层叠叠,杀伐冲霄,不但诛妖,还可杀人。明明是贫道自己的剑,可若是妄入此阵,贫道都会很狼狈……道友所学,非常了不起。” 秦弈不知道被子里的流苏听见没有,最好听一听,能消气。 正在挂念流苏的心情,却听明河道:“道友此院,颇有可悟者,不知贫道近日可否寄宿于此?” 秦弈差点痛哭流涕:“仙子请自重啊!” 明河向来平静的神情终于也变得有些没好气:“道友执着皮相,囿于男女之防,思维龌……反正心中不净,道行不清,根本就不像一个修道者。” 秦弈气道:“你不执着,那给我抱一下啊!” “这是两回事。”明河也没发怒,平静道:“道友此院又不是一间孤房,明明有几进几出,足堪留客,互不干扰。修道者本心光风霁月,却为何总是想那些龌龊的东西?” 你终于把这词说出来了啊。秦弈耍赖道:“我早都跟你说过,我一点修行都没有,根本不是修道者。” 明河忽然道:“也就是说,那位木奉真人只传你小术,未曾传法。既是如此……你可愿随我修行?” 秦弈目瞪口呆。第一反应就是要进屋去床上按住流苏,不然它恐怕真要爆炸。 然而床上很安静,流苏没有发飙。 秦弈松了口气,很自觉道:“家师已经传法,是我红尘不净,尚未开始修行。仙子好意,在下心领。” 明河凝视他半晌,轻叹一口气:“你很适合修行,在这凡尘俗世纠葛太深,诚为可惜。” 秦弈倒是感受到了她的善意,沉吟片刻,说道:“寒舍确实不便留客,但此院欢迎仙子参观,随时可来做客。” 明河点了点头,也不强求,行了个稽首,飘然而去。 秦弈肩膀一垮,觉得好累。 今天实在发生了太多事,太心累了…… 有些蹒跚地回到床边,流苏闷闷道:“干嘛不随她学?你其实很想修仙,还说过想跟李青君那样自己寻仙去……明河当代之法比我好,也肯定不会留什么夺你舍的后门;她又那么漂亮看得你口水直流,对你还另眼相看。说不定一举两得,既修道果,又亲芳泽。” 秦弈掀开被子,轻抚棒柄,低声道:“我有你,就够了。那篇内丹术,我今晚就学。” 流苏终于没了声音。 第四十一章 真香 夜深人静。 秦弈最后勾起一笔,符纸之上华光乍现,似有点点星芒落于朱砂,渐渐吸收不见。 画废了一十六张之后,终于制成了第一份神行符。 此符用于人身,可揽风神行,奔行如电,逢山而越,遇河而渡,日行千里而不疲。其中已经涉及了很玄奥的原理,在明河的品评体系中,这已经是八品符箓。 这份符箓倒也没明河想象中那么匠心独运,其实不过是流苏很随意就搞出来的,恰恰体现了它对于修行一途超凡绝俗的理解,对于明河极为惊叹的事情,对于流苏却只是随便做做的。 可看着秦弈符成,流苏却很是沉默。 秦弈正自欢喜,却发现流苏居然没声音,很是惊讶地问:“怎么了?是我这符还是没做好么?” “不,你做得很好,此符已达八品下阶。”流苏有些闷闷地回答:“但我想明河那些话,可能有她的道理,所以在想你还要不要继续学。” “你又没见过现在的符箓,怎么知道她说的有没有道理?” “不需要见,此乃至理。”流苏喟叹道:“任何一门术法乃至核心功诀,总是在前人的基础上不断总结不断改进,便是我当年也改进过不少前人奉为圭臬的东西。还会有天才融汇百家推陈出新,创立震古烁今的新体系……若是数万年下来反而不如远古,那也太过小觑天下英才了。” “呃……”秦弈便安慰:“如果有些高深的道法失传了呢?也有可能导致那一系的断层,使得今不如古吧。” 流苏心情好了点:“应该也是有的,尤其按明河的说法,曾经还有过妖劫,这种劫难可能导致不少重要传承断绝,只能去根据一些残迹重新推演,甚至只得皮毛。他们想什么都超过我的,倒也未必。” 秦弈笑道:“那便是各有所长。你的修行还远超他们,就算要重新吸收新知识也比谁都快,又有何惧?” “也没什么惧。”流苏缓缓道:“只是我……很讨厌被人比下去。” 秦弈怔了怔,这就是这货很容易受激的原因?可修到它这样的层次,还会这么有胜负心吗? 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流苏便道:“无论你修到什么程度,每个人也有每个人自己独特的灵魂,有与众不同的烙印。也许有人觉得我重胜负很可笑,是破绽,是弱点,但那就是我,我乐意。莫非你以为修道修道,修到了深处就所有人都是这也不在乎,那也不介怀,千人一面?此非道也,而是一群行尸。” 秦弈怔怔地想了一阵,颇有触动之感,流苏的观点从来都很邪性,但却也从来都很有趣,最关键的是每每能说到自己心里,极具煽动力。“我乐意”这种在现代都算得上中二的言论放在修仙界却偏偏并不违和,寻真,寻我,问道,问心,岂不就是如此? 但从明河的表现对比,流苏这种估计也是有点离经叛道的一类,不像是能作为主流正统的东西…… “这些东西,你听听便罢,现在参悟本我之理,为时过早。”流苏终于道:“夜深了,开始练内丹吧……无论当今修行法门有多少更替,这最基本的打基础都不会有什么区别,如同武道无论怎么变也需要先把马步给扎稳一样。” 这话听着居然是有些担忧自己教秦弈的东西落了伍似的,在给它自己打气。秦弈颇有些哭笑不得,盘膝坐好,却想起什么,忍俊不禁:“真香。” 流苏哑然失笑,这外人听了绝对一头雾水,或许算是独属于它与秦弈才知道的意义。 不知为何这种感觉让它很欢喜,比如愿以偿地让秦弈修行这件事本身更值得高兴。 秦弈调整着正确姿势,一边问:“你们都说我适合修行,可你们都不探查探查我身上是否真有灵根,如果我毫无灵根,根本修不成,怎么办?” 流苏奇道:“灵根?一个人适不适合修行,适合修哪个方向,那就是灵根。不知底细的也许要检测一二,你我朝夕相处,还用得着测什么?你以为灵根是什么东西?身上长了一条根?” 秦弈:“……那我确定我有一条。” 流苏没好气地“呸”了一声。 秦弈却已经闭上了眼睛,慢慢地进入了澄明。 流苏有些惊讶。认真地看了他一阵,忽然轻声一笑,自语道:“这还担心没灵根……亘古所见比你更与仙道相合的,都数不出一只手掌。” 因为它之前只是念诵了一篇法诀,根本没具体讲解。本来还打算解说几句,可秦弈就已经自己练起来了。神奇的是,不但没有练错,反而还真有一丝丝天地灵气,在他身周开始聚集。 也许是因为他已经学了很久的外丹、阵法、道法常识、近期又学符箓,再加上和它流苏朝夕相处,接收的全是修行相关知识,基础已经足够,对那法诀和行功方法没有任何理解障碍。 但这无法解释为什么灵气聚集得这么快,仿佛召之即来。 大道艰辛。别说他这么三个月的基础,多的是人三十年都学不出一个屁来,把自己练死了的都大有人在。看看国王就知道了……他不可能没有基础修行方法,但几年来修成了个什么玩意? 用其他行业的俗话,秦弈这大概就叫天生就该吃这碗饭。 武道术语,叫天赋异禀。 修仙术语,或许可以叫做,天灵根。 ………… 秦弈此时的感觉很奇妙。 如果以自己目前修炼到的这最基础的层面看,修仙所谓的练气和武道的真气并没有太大差别,在源头上都是起于相同的概念,调和阴阳、贯通百脉,滋生丹田一口气,以自身成就小天地。 然后同样都能达到强身健体,洗经伐髓,祛病延年的效果。 再往后同样都要打通任督二脉,沟通天地之桥,引天地阴阳气,达成自身与天地的大循环——在武道上这叫先天之境,如李青麟早已达到,秦弈李青君都还没有。 但是如今同时身具真气与灵气的秦弈,能发现二者性质有差别。 比如武道的真气能增加他的力量,也能外放,有很直接的破坏力。而仙道练出来的这股灵气或者说法力,似乎暂时没有这个效果,可能要壮大之后才有,目前的感觉反倒是——很爽。 没错就是很爽,如今才刚刚修出一缕如同轻絮般飘荡的灵气,就感觉通体舒泰,四肢百骸里里外外都被甘泉漫过一般,清凉畅美,爽得人根本不想停。 怪不得有些人修炼修得连女人都不想要了……想必当修到神魂的时候,会更爽? 在没有接触到更高境界的对比之前,现在的秦弈感觉上就像是,这武道真气是阳,如火攻敌;这仙灵之气是阴,如水涤身。 事实上他所修的真气和灵气都是中性的,各自分别都是阴阳调和的结果,本不该有这么明显的区别。 阴阳调和之后,各自再成阴阳? 秦弈几乎可以看见自己的下丹田,原本盘踞的真气和新来的灵气开始慢慢旋转,终于变成了阴阳鱼的样子。就是灵气还很小,真气已经练了多年,感觉就像壮汉在和幼女玩六九,很违和。 不知道再练下去会是什么样子,按理仙灵之气档次要比武道真气高很多,达不成平衡的,更别说再成阴阳了……真不该形成这种局面才对…… 秦弈心中忽然一动。 身上那本无名的蓝皮秘笈,说不定真有特殊的门道……练出来的真气质量,与众不同? 第四十二章 教错了? 秦弈慢慢睁开了眼睛。 天色早已大亮,隐约可以听见王府中人行走做事的声音,远远飘来,隐约而悠远。就像结庐在人境,而此屋却自成仙境。 他成功踏出了修仙的第一步。 虽然只是最基础的一缕灵气,他知道此后自己已经不一样了。 伸手一招,那贴了漂浮符的酒葫芦便飞了过来,好像有绳相系。原先用真气去驱使,只能勉强发挥效果,飘飘忽忽的;用上了“法力”,那便不仅是漂浮,彷如电射。 “驭物,法力最典型的特征。”流苏的声音悠悠传来:“在你修到一定境界之前,法力本身并没有伤人的威能,它的用途在驾驭,驭物,驭器,操纵五行,呼风唤雨,牵引雷电。对于自身的强度上,效果一般。这是与你的真气最大的区别,可莫要觉得两者差不多。” 果然流苏知道他起初会觉得两者差不多。秦弈露齿一笑:“战士和法师的区别我还是知道的。” “战士和法师……”流苏咀嚼了两遍这个形容,却也理解了下来,慢慢道:“外在是这样,但你要认识到一件事……修仙的根本,是长生。外在的表现如何,都只是为了长生而保护自己的手段而已。换言之,你的武道也是手段,一样有用,无论是真气还是棒法。” 秦弈怔了怔:“所以你之前也教我学武道,我本以为是过渡之用,按你这意思,可以一直学?” “是建议你必须一直学,练到深处走武修路线,重肉身,重战法,这本就是一派修行体系——不然你在仙迹山见到的都该是法器,为什么会有狼牙棒?” “对对,那敢情好,我拎着你,本来就该走武道才搭。” “什么叫拎着我!” “呃……好好,我供着你。” “哼。反正武修体系在长生方面颇为不足,但战力极强,你二者兼修,便可兼具好处。”流苏又道:“明河是单修仙术,典型的只重阳神,不重肉身,或可呼风唤雨,自己提着剑却如同绣花。当然也不是不行,修到极处一样天下无敌,只是在我看来终究有所偏颇。万一法力暂失,街口卖菜的大妈都可以骑在她身上打。” “……”画面感好强,怕是你自己想这么干吧? “当然,人的精力有限。修行之道浩如烟海,穷其一生也未必能领略万一,一般人是真的没有心力两者兼修,只得有所取舍。但你不同……”流苏顿了顿:“你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连你都不敢兼修,就没人能了。” 秦弈默然片刻,忽然道:“流苏……” “呃?嗯???”流苏大吃一惊,这好像是秦弈第一次叫它名字! 秦弈站起身来,对着它一揖到地:“便是拜个师父三跪九叩,也没几个能像你这般谆谆而教。秦弈虽浑浑噩噩,也知良心。今日在此立誓,必将用尽最大心力,助你重铸身躯。” 流苏不答,好半天才幽幽道:“想用这话堵住我夺舍的想法?” 秦弈“啧”了一声:“好了,别傲娇。” “……” “若能重铸身躯,又何必总对我这身子垂涎欲滴……” “谁对你的身子!垂涎欲滴!” 秦弈笑出声来,继而话锋一转,又道:“如果有一天……我这样的人终究无法适应这有伟力的世界,说不定连南离都出不去……那这身子你便占了去吧。” 流苏没了声音。 秦弈走到门口,看着不远处李青麟的住处方向。这天色看着已经辰时已过,也就是说自己这一打坐就过了七八个小时,却仿佛只是一瞬。 时间这样飞驰,这南离风雨,离见分晓的时候也就一眨眼的事,不知道李青麟准备得如何? 真正不信伟力的是李青麟。 或者说他明明知道可能有,却不想去相信。 坐拥流苏的秦弈,有时候其实会有些同情他。就像是看着向风车冲刺的唐吉坷德。 恍惚间也有点明白流苏与明河那种俯视感,那真的是如看不同物种的距离。 明河肯定不会跟一个普通凡人交流那么多,不是自命清高,而是井蛙语海夏虫语冰,根本就没什么可说。为什么会愿意和自己对等交流?无非是因为自己是个“修道的”,无论修行高低,身份如何,在维度上没有那种天壤之差。 但其实秦弈内心中,隐隐更认同的却是李青麟,前提是他那一夜煮酒说的是真心,而不是为了私欲。 因为自己终究是一个凡人,还不是仙。 只不知当真的修仙有成的那一天,自己会不会如明河与流苏一样。 也许会。 “秦弈秦弈!”李青君拎着裙子跑过来,长发飘扬,神色间尽是见到了心上人的欢喜:“你起来啦?我还以为你昨晚和哥哥夜谈很晚呢。” 秦弈便张开双臂,等她扑进来的样子。 说实在的,见到李青君真的能让心情顿时喜悦起来,原本带着点压抑和沉思的心境转眼就去了九霄云外。 李青君在他面前刹了车,偏头道:“少不想好事。快说,昨晚你们密谋了什么下流事?” “就是药翻你啊。”秦弈笑道:“就连怎么宣扬得满城风雨都做好了预案,让全南离人都知道昭阳公主是秦弈的了,西荒蛮子滚远点。” 李青君还是偏头看他,眼睛一眨不眨。 “怎么了?”秦弈纳闷地挠挠头,这么明显的玩笑话你不会当真吧…… 李青君道:“你昨晚用了什么养颜护肤的药品么?” “哈?” “一夜不见,变得更好看了。而且站在这儿不动,却像乘风而去的样子。” “那不是很好。”秦弈终于知道什么情况了,修仙修仙,不说肌肤改善,连气质也会起变化,现在的自己肯定比昨天看着多了几分仙意。 李青君犹豫了一下:“秦弈,你可别修道修着就真的乘风而去,不要我了。” “哪的话?”秦弈伸手抱住她,附耳道:“你父王修道,还不是修出了三千佳丽?” “呸!”李青君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一脚踩在他鞋面上:“我们八字没一撇,你就想着三千佳丽!” 秦弈抱着脚跳:“只是随口打个比方啊……” 李青君斜睨着他,嘴角有了一抹笑意:“这种随口,才最显内心。秦弈,你不像面上这般君子呢。” 流苏点了个赞。 秦弈也颇为惊奇,你说你个无脑莽丫头,遇到这样的事怎么就如此细腻?女人的天赋这么可怕的吗?他没去辩驳这种话,男人内心没想过三千佳丽才叫虚伪,做不做才是关键,辩驳没意义。 于是腆着脸又抱了过去,低笑道:“我当然不是君子,比如现在就很想啃一啃公主。” 流苏又点了个赞。 男人这方面的成长才叫惊人的迅速,前几天的秦弈还挺纯的呢,一旦有了个恋人,啧啧,脱胎换骨。 李青君任他拥住,脸上红扑扑的看着他,这回没有上次的羞意,反而很快闭上了眼睛。 秦弈喉咙里咕嘟一下,低头吻了上去。 两唇相接,一股电流轰然炸起,两个人的脑袋同时变得昏昏沉沉,如飘在云端,找不到东南西北,神魂俱醉。 流苏倚在门框边上看着,原本满腔看戏的意味,可不知为何看着看着有点不舒服了。 也许自己此刻就像一个私塾先生,看见下面的学生不好好听课却在卿卿我我似的,当然不舒服。 可是身历红尘,尝过才知道,这本就是它自己建议秦弈要做的事情,可这会儿为什么觉得自己教错了呢…… 第四十三章 风起 流苏的苦恼没有持续太久。 一位王府侍卫敲响了院门:“秦先生,宫中来人,请先生入宫。” 陶醉亲吻中的情侣骤然惊醒,国王继续召见秦弈简直是必然的事情。 李青君推开秦弈,微微喘着气,迷乱的脑子慢慢恢复清醒,低声道:“你可不能……亲了我就不算数。见了父王好好表现……我这就回去收拾东西,如果父王一定要把我许给邙战,我们就立刻私奔。” 秦弈心中柔软,低声回应:“我会尽力表现的,好歹让你父王不那么容易下决定。” 李青君认真点头:“嗯。信你。” 秦弈转身拎了狼牙棒,大步出门。 太监还是昨天那一个,见了秦弈便皱眉:“入宫为何带着兵器?” 秦弈心道难道真要我拎着你吗?口中回答:“此乃法器,不是兵器。见了王上,我自有分晓。” 太监摇头道:“恐难入得宫门,先生还是把兵器留在家里。” 秦弈悄悄递过一块银子,附耳道:“有公公带着,怎会入不得宫?就说是王上特旨嘛……” 太监犹豫片刻,终于也没坚持,转身带着秦弈往宫中走,笑道:“接连两日召见,王上对秦先生可是重视得很了。” 秦弈叹了口气。 不是重视他秦弈,而是他的药。 也不是重视自己的女儿,而是他的修道。 那就是个自私自利的老混蛋啊…… 女儿的婚事,只不过是绑住一位方士和安抚敌国别骚扰这两件事之间的砝码,只看哪个更重。如果不是李青君拉着哥哥去寻仙,从而带了他这么个方士回来,那就毫无悬念地真要被嫁了。 一饮一啄,莫非前定。 正在走神,两人走进了一条窄巷,巷子里有人坐在墙边摆着小摊卖菜,还有人卖着热腾腾的豆花。秦弈远远看见,才想起自己没吃早饭呢。也不知道这时候说先吃个早点会不会把这太监气死? 远远往豆花摊上多看了几眼,秦弈忽然心中一跳,停下了脚步。 太监奇怪转头:“怎么了?” 秦弈道:“公公,咱们入宫不止这么一条路吧?” “当然不止,这条近啊。”太监奇怪地道:“咱昨天不也走的这条?” 秦弈居然开始慢慢后退:“昨天卖豆花的和今天这人不一样。” 太监都无语了:“你还记得昨天路边小摊长什么样?” 秦弈当然不记得昨天路边摊的人长什么样。 但今天这个卖豆花的,化成灰他都认识。 因为那是在仙迹山上杀了此身原主的两人之一!原主常规的记忆被某臭棒子吞了,几乎没留下任何记忆给他,留下的全是临死前的怨念相关,连对国师都恨意冲天,别提这位可算是真正的杀身之仇! 身体的潜意念甚至想冲上去一棒敲碎他的脑壳,但他知道不能冲动。这人出现于此,里面这群卖菜的百分之百尽是东华子的人! 秦弈退了几步,忽然转身就跑。 巷子里一阵惊愕,继而轰然骚动,所有卖菜的卖早点的全部掀了摊子,抽出刀剑大呼小叫地向秦弈追去。连巷边墙头都出现了几个弯弓搭箭的,远远冲着秦弈的背影放箭。 当然已经毫无用处。 可怜那太监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被冲过来的小贩随手一把推到墙边,撞晕了过去。 秦弈迎面也迎来了两道刀光。正是原先准备堵他巷子后路的,如今被迫匆忙出手。 弯刀,邙战的人。 秦弈嘴角浮起一丝冷笑。 陷入重围恐怕会很麻烦,可这样打,你们真以为我只是个方士? “砰!” 狼牙棒呼啸而过,也没有什么花哨的棒法,就是势如猛虎,凶悍绝伦。那刀如何挡得住这样汹涌而来的一棒,连刀带头都被砸得稀烂。 场面上居然安静了一下。 虽然经常看着秦弈拎根狼牙棒走来走去,架过邙战的矛,挡过刘将军的刀,可真实实力从来没有真正显现过。他看着太清秀瘦弱了,和狼牙棒根本就不是一个画风。 这么一个看着清秀出尘的少年真的挥棒把人脑袋砸得稀烂,看着实在是太有反差感了。 直面秦弈的另一刀客可没有发愣的时间,在秦弈砸同伴的同时,他也一刀插向秦弈肋下。 秦弈闪身而过,极为矫捷。继而手上不停,挥棒回扫。 又是“砰”地一声,远处围观的路人脸上都忍不住抖了一下,那狼牙棒砸在后脑的滋味…… 这少年不是个普通方士,狼牙棒不是做样子,这居然真特么的是个真气浑厚、力大招沉、棒法精熟的武者! 战法还特别凶残! 怪不得邙战太子做安排的时候,很严肃地表示一定要布置重围,窄巷袭杀。那是从当初架住那一矛所判断的,这秦弈实力比表面看去强很多! 说来话长,其实秦弈快刀斩乱麻地除掉两个挡路的就只是一瞬间,巷子里的人都还只奔到巷子口。巷口看去密密麻麻,巷外依然有人举刀带剑从四面八方往秦弈围过来,也不知到底有多少人。 秦弈转头看着巷子口,微微一笑,左手掐了个法诀。 “疾!” 仿佛有看不见的波纹漫过,首当其冲的前面几人忽然觉得脚下灌了铅一样,迈步都变得很费力。只这一个骤停,身后的人便团团撞了上来,一群人滚成一团。 基础道术,迟缓。 这些天恶补道术知识也不是白补的……本来还说没法力,能懂不能用,可这回不是有了么…… 秦弈侧身避过侧方刺来的一剑,左手顺着一拖,把来袭者拖得一个踉跄。那人惊恐地转头,只看见秦弈露齿一笑。 “砰!” 远处围观的路人再度抖了一下。 秦弈哈哈大笑:“诸位再见,替我向国师与野人情敌问好!” 随着话音,早已向人群里冲了进去,转瞬不见。 ………… 就在秦弈随着太监出门时,李青麟找上了正要离开的李青君。 “呃,哥哥。”刚刚和秦弈初吻的李青君脸上还有些红,看见自家哥哥更是不好意思。 李青麟看着妹妹的样子也笑了一下,这么多年来,真的很难想象那个风风火火刚硬要强的妹妹动不动脸红红的样子,可这两天已经见了多少次,仿佛妹妹换了个人一样。 “青君,你这几日别回你那公主府了。”李青麟若无其事道:“反正秦弈住这儿,你来来回回跑也麻烦,不如就在这儿住几天,陪陪你嫂子。” 李青君嗔道:“留在这里干什么,你真要让秦弈药翻我啊!” 李青麟眨眨眼:“用得着下药么?他站在面前,对你岂不就是天然迷药?” 李青君跺脚:“不跟你说了。” “等等。”李青麟拦住妹妹,神色终于变得严肃:“你的公主府这几天不再安全,有人会铤而走险的。秦弈药不药翻你无所谓,若是被邙战弄翻了,那就悔之莫及。” 李青君怔了一怔,神色也严肃下来。 李青麟看了看天色,道:“我要出去了。这个你留着。” 看着递到面前的玉佩,李青君极为惊讶:“这是你防身的玉佩,怎么给了我?” 李青麟微微一笑:“东华子若要对付我,必定已经把这玩意考虑在内,效果没有想象中的大。倒是任谁也想不到它会在你身上,那效果可就不同了。” 李青君怔怔地看着他。 李青麟淡淡道:“若是我败了,南离好歹还有你。” 第四十四章 云动 李青君拿着玉佩,呆立原地,心中很茫然。 秦弈吐槽她无脑,其实是不对的,本质上李青君绝不会比他秦弈笨。因为作为南离唯一的公主,众星拱月一般,不管瞎做了什么事,反正父王也宠着,哥哥也让着,从小都没有什么需要她谨慎思考的场面,久之也就莽惯了。 拿着玉佩的这一刻,一股不祥之意涌进心头,李青君猛然发现,此番面对的并不是自己嫁给谁这样的问题,不是自己撒泼胡闹能解决的,而是南离从所未有的大变局,可以决定南离生死。 昨晚哥哥赶走自己和秦弈密议的,一定是让她很难接受的事情。 只可惜这整件事,不知道为什么,哥哥没有告诉自己,连秦弈也没有,搞得现在不知始末,一片茫然,想要出力都不知道该做什么。 对了……有一个人,肯定知道! 李青君豁然转身,跑向夜翎的小院。 夜翎正趴在地上睡觉,身上加了一床小被子。昨天秦弈给她的丹药是治人内伤的,对她这种情况不太对症,但也有些治疗效果,那种伤势正在康复滋养的感觉让她非常渴睡,到了现在差不多都睡五六个时辰了,还睡得不省人事。 “哐”地一响,门被推开,夜翎一惊而起,李青君清晰地看见她背上羽翼骤张,小脸上的凶戾之色几欲噬人。 下一刻看清是李青君,那羽翼一下塌了下去,小脸也变得很是尴尬:“公……公主……” “夜翎超凶呢……”李青君慢慢走了进去。 “那个哈哈……有点起床气而已啦……”夜翎慢慢后退。 “你的翅膀原来是会动的啊……我以前还以为是披风。” 夜翎退到墙角,李青君就在她面前数尺站定,也不过分逼迫,只是安静地看着她。 夜翎垂着脑袋,嗫嚅道:“我是妖怪啦,公主。” “怪不得,你一个这么小的护卫,居然有独院,还被派给保护秦弈——虽然你一点都没发挥过保护职责。”李青君并不惊讶,低声道:“昨天府中妖气冲天,就是你的缘故吧,所以哥哥和秦弈连谈事都往你这边来。那么……你应该很清楚哥哥和秦弈在做什么事,对吗?” “我真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事,昨天秦弈不同意殿下的提案,殿下就自己走了……” “什么提案?” 夜翎蹲了下来,用翅膀包住脑袋:“我没听清……” 李青君看着她的黑羽,又抬头看着屋顶的破洞,洞沿的焦黑都还清晰可见。她看了很久很久,慢慢道:“黑色,妖怪。杀我大哥的人,是你。” 夜翎跳起身来,往后院跑路。 “不用跑。”李青君平静道:“既然是你,那也就是二哥的手中刀。” 夜翎顿住了脚步。 “怪不得秦弈都要瞒我,他也不想让我知道这些事。”李青君自嘲地笑笑:“是我自己不动脑子,其实很多迹象,我自己都该看得出来。” 夜翎小心地看着她的表情,却发现她真的很平静。 李青君摊开手,手心里是李青麟的玉佩。她神色越发复杂。 这是李青麟保命的东西,却给了自己。从当初尸虫妖接触玉佩的反应看,这是真正的宝物,价值连城,说不定整个南离国土都换不来的程度。 “你是二哥此事最大的破绽,他为什么不杀你?”李青君忽然问。 夜翎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 其实当初李青麟保她之时的理由,什么根据她接触明河,如今听着有些解释不通。 最靠谱的解释,似乎真的是李青麟动了恻隐之心,在保护她,不惜为此留下了巨大的破绽。 李青君看着玉佩沉吟:“无论昨晚他们密议的是什么,既然秦弈没同意,那我也不想知道了。我只想知道,二哥现在在做什么?” 夜翎小嘴一扁。本来觉得我知道得比你多,不想回答;可现在发现我好像也不见得比你知道得多,因为这问题我也不知道…… 李青君心中忽然一动:“糟了!秦弈独自进宫,他有危险!” 说完提枪就要出去,也不想再寻根究底了。 一道黑光闪过,夜翎拦在了面前,一直卖萌的小脸终于变得无比认真:“如果你此时出去,那才真叫独自一人。” 夜翎的速度让李青君眯起了眼睛,倒也没怪她阻拦,只是道:“那你跟我一起去,你不是秦弈的护卫么?” 夜翎认真道:“我可以去,你不能去。不管是殿下还是秦弈,他们此刻的心中,你的安危才是第一。你该去的地方是秦弈的后院,就站在那个木剑阵边,哪里都不要去。在那个地方,除了明河,再也没有人能动你。” 李青君瞪视着她:“我习武一生,不是为了跟个闺阁绣花的小姐一样,娇怯怯地等人保护的。” 夜翎抿了抿嘴:“很遗憾,在这场局中,你那点武学与绣花无异。” 她抬起头,透过屋顶的破洞看着天空,那里有白云悠悠,被烈风一吹,变了形状。 “公主,我若要杀你,大约也只要一招。”她轻轻地道:“可东华子手中,如我一般的妖怪,我也不知道有多少。” ………… 秦弈正在人群中乱窜,一路鸡飞狗跳,恍惚间觉得自己在拍成龙片。 没办法,虽然之前打那一场看似很牛逼,其实对方还是人多,真被他们追上了肯定玩完。连回太子府的路上都埋伏有人,搞得自己回去都难。 布置这场袭杀的其实很缜密,连万一被他逃窜的可能性都安排好了,务求毕其功于一役。 可对方千算万算也想不到自己居然能认得其中一个人,导致全盘崩。 狼牙棒轰然而过,带起虎啸之声,面前一个壮汉被懒腰砸进去,人都砸成了对折。秦弈毫不停留地越过他的尸身,不回太子府,而是往公主府方向冲去。 他不知道李青君没回府,眼下的状况他是觉得李青君如果在公主府,肯定会有危险,他得去会合。 东华子和邙战想要袭杀自己,这很好理解。他们还是希望在国王死前,能把李青君和邙战的名分给定了。只要他秦弈一死,国王就算发火也不会再有摇摆选择。 但这件事还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大家心知肚明的“药翻她”。 要是真被邙战先得到李青君,那这事儿就完了。南离虽然是荒僻小国,也知礼数很多年了,瞧李青君跟秦弈谈恋爱那羞涩样子就知道,她对清白还是非常在乎的,一旦到了那种状况,要么自杀要么认命不会有第三个选择。 所以既然有人埋伏他秦弈,会不会有人去公主府夺人? 也许本来怕李青君著名的刚烈,大概率会自杀,这是下策不能用。可既然袭杀他秦弈失败,那种下策大概也就会不得已而用之了。 因为国王真的没几天可活了,他们必须在这期间把事情搞定,拖不起。 想明白这些,秦弈心中更急,可灵台却越发平静。 前方一阵骚动,又有一队人马拦截而来,有人“咦”了一声:“这个秦弈,为什么老子有点面熟?” 杀身之仇另一人。 秦弈心如止水,“嗖”地加速,往侧面巷子窜了进去。 第四十五章 当武者会法术 七八个人紧跟其后追进了巷子,继而面面相觑。 巷子笔直,家家关门闭户,也没有岔路,一眼就能看见对面街道,可秦弈却不见了。 他刚刚窜进来,哪有那么快出巷? 可整条巷子一览无余,靠墙也就是一些居民堆在外面的簸箕啊扫帚啊什么的,怎么看都没法藏人,秦弈能藏哪儿去? “大家别上当,他肯定没出巷,散开搜,多半躲进哪户人家去了。” 众人慢慢分开,各自走向不同人家。 在秦弈那杀身仇人背后,几片簸箕边上慢慢长出了一根狼牙棒。 “乓!” 一阵惊天动地的爆响传来,众人连耳膜都在作响。转头去看,只见同伴整个脑袋都被砸没了,也不知道这一棒究竟用了多大的力气。 然后就看见簸箕边上又长出一个秦弈,飞也似的从来时巷口跑了。 “……”一群人如坠梦中,都反应不过来。 基础道术,身匿。 连隐身都不是,也不是致幻,而是类似于给自己加个保护色一样,欺骗旁人的视觉。当然要比保护色高端一点,好歹是个法术…… 反正一眼看去就几片簸箕,当然没人在意,谁知道旁边就隐着秦弈? 武者会法术,是真的挡不住…… 那边秦弈飞奔出巷,酣畅淋漓,爽得飞起。 这出反埋伏所期待的正是报仇,很幸运那杀身仇敌处于自己隐匿的附近,轻而易举就敲扁。就算不在附近,他也是计划要骤然现身扑过去敲死再说。 两个杀身之主亲手敲死一个,那股始终缠绕于身的怨念顿时散了许多,仿佛能感到从身到心都轻快了一些似的,畅快无比。 他怀疑如果把这件复仇大事完成,届时身心通达,卡了很久的真气有可能会突破,达至先天。说不定连带着新修的法力都能受益。 正这么想着,就看见那个卖豆花的在一群人中间大呼小叫地向自己冲来。 秦弈笑了,露出整齐的白牙。 他没再逃跑,反而转头向敌阵直冲而去。 原本追过来的大堆人马反而被他这举动惊得刹了车,继而大喜过望,很有组织性地散开,形成了一个包围网。 秦弈恍若不觉,直往网中冲了进去。 网口收紧。 忽然之间,所有人都觉得眼前光芒爆闪,一时被刺得眼泪长流,什么都看不见了。 基础道术,光耀。 也就短短一瞬,很快光芒消散,迷糊中看见的是秦弈恶狠狠地一棒敲在那伪装卖豆花的同伴脑袋上,趁着所有人眼睛没有完全恢复,冲出重围,大笑而去。 两个杀身仇敌,顷刻授首,这一刻的爽感实非外人所知。 流苏自始至终都没发过声,也没有任何指点,仿佛在观赏秦弈表现。直到秦弈笑声渐歇,它才悠悠地说了一句:“怪不得……你喜欢李青君。” 能用脑子把看似没什么用的低级术法灵活运用在战斗中,这倒罢了,该是秦弈能做的事,意料之中。 可这敌众之中不退反进取敌首级大笑而去的英雄气,则根本不像秦弈。 原来一直认为恬淡避世如同咸鱼的秦弈,骨子里竟有一股豪侠气,仿佛让流苏看见了那个雨夜道观里,明明心有所惧,却坚决地刺向蛛妖的银光,如此一往无前。 或许是秦弈始终隐藏在骨子里这股气,在认识李青君之后才被慢慢勾了出来吧……所以他当初那么欣赏李青君,还以为他是在当舔狗呢,其实那分明就是秦弈自己想做、却在另一个世界的安逸和平之中慢慢被消磨无踪的心。 继而在京师的压抑与被埋伏的交战中,乍见仇敌,终于彻底激起了秦弈这股野性。 “是啊。”秦弈不知道它想了这么多,只是笑着回答:“我喜欢青君。” 流苏轻声一笑,笑声颇有些意味深长。 秦弈略略喘了几口气,转头看去,追兵已经甩没了。事实上追兵被他玩得连气都散了,哪里还会穷追不舍?没追多久就越跑越慢,眼睁睁看着他离去。 秦弈终于放松了些。其实他那点法力已经用尽,就连真气都有些滞涩,此刻才得以稍微恢复一二。 他摸出一枚回气丸塞进嘴里,一边调息,继续往公主府跑去。又过了一条街,公主府已在面前。 秦弈飞奔过去,直接问守卫:“公主可在?” 守卫便笑:“原来是秦公子。公主在里面呢,请进。” “多谢。”秦弈抬脚就要上阶,忽然一怔:“等等哈,你怎么知道我是秦弈?” 守卫笑道:“秦公子和公主的事儿闹到国宴上了,我们怎么可能不知道,没见过也听人描述过样子,公子那标志性的狼牙棒太好认。” “哦。”秦弈握紧了狼牙棒,又问:“我在一条街外和人闹腾,你们怎么一点反应都没?” 守卫怔了怔:“外面打闹,与公主府何干,我们又不知道是秦公子遇袭……” 话音未落,秦弈手起就是一棒:“我只说闹腾,你都知道是遇袭了!” 秦弈怕误会好人,这一棒实际准备了收劲,只是一个恐吓。但假货终究还是没能装下去,门内探出一矛,正中棒首,将他救了下来。 门内传来叹气声:“秦兄机敏,真与拎着狼牙棒的形象反差很大。” 中门大开,邙战带着部下,立于中庭。两名假守卫也撤到了邙战左右首站立,看似他的亲信。 秦弈退回石阶下,眯起了眼睛:“青君何在?” 邙战故作高深:“秦兄认为呢?” 秦弈抬头看了看府内楼阁,忽然转身就走,嘴里咕哝:“傻逼呢,换了是我,要是得手了早就回自己的地方风流快活了,要演戏抓我让手下负责就行了,哪来亲自上演的戏瘾?青君当然还在太子府。” 他走得飞快,整句话说完,人都快到半条街外去了。 邙战鼻子都快气歪了,一边率众追出,一边厉声道:“两位尊者,再不出手更待何时!” 妖风骤起。 一只黑色猫头鹰从左边呼啸而来,面若人形。与此同时,街面石板拱起,一头巨大的蜈蚣现于身前。 声势极为骇人。 可秦弈哑然失笑,拎起狼牙棒冲着蜈蚣脑袋就是一个跳斩:“七星御阵之下,连夜翎都只剩一口气,你们俩没化形的小妖不死都是万幸,居然还敢出来跟我装逼!” “砰”地一声,可怜那蜈蚣都还没完全现出整体,就被敲了个脑浆崩裂,横死当场。猫头鹰在空中一个急刹,扑棱棱飞走了,一根羽毛飘啊飘地掉了下来,无比仓惶。 邙战气得死命狂追,秦弈一溜烟早已跑得没了影子。 他言语故作轻松蔑视,其实心中极为凝重。 因为东华子手头虽然没什么军队,但必然有不少具备一定修为的修士才对。另外妖怪方面,也不该全都是这种身处城内吃了明河阵法、奄奄一息只能吓人的,理当会有更强力的大妖藏在哪。可是自己一路厮杀,却只见普通武者。 当然是因为自己不是这场局的核心,虽然对方很想杀他,但说穿了他跑了对大局也没什么影响,对方当然知道轻重,不会把主力安排在他身上。而他们前来公主府抓李青君的也只不过是这么点力度,还扑空了……那么可想而知,此刻太子府面对的该是怎样的压力。 但这事好奇怪啊…… 来公主府还算偷袭,说得过去。他们能公然围攻太子府去杀李青麟?国王又没死,东华子再得信重,这事也不太可能发生啊,是不是自己哪条逻辑没捋对? 第四十六章 兵贵神速 秦弈确实想岔了一条。 他自己被埋伏,总觉得整件事是东华子发起的,主动权都在东华子身上,爱怎么安排怎么安排。 实际上东华子只不过策划了伏杀他秦弈而已。他可不敢瞎安排什么大妖,明河就在他长生观挂单呢…… 就连偷袭公主府这两只,都是邙战自作主张偷偷带出来的。 真要对付李青麟,他们所策划用的也是矫诏、废太子、或者是上朝入宫这类途中截杀的手段。绝对没有可能去围攻太子府,这可是南离国都,东华子还没有如此一手遮天,李青麟更不可能混得那么差。就如城内禁军,虽然也有二五仔靠向东华子,大半还是李青麟的人。 政治上是东华子绝对优势,几乎涵盖朝野。然而在手底下的硬战力方面,是李青麟胜出,这本就是双方得以僵持的基础。 伏杀秦弈失败,本该来几个有道法的支援?他们来不了,因为他们自顾不暇。 被围攻的不是太子府,而是东华子。 离火城城门洞开,杀气腾腾的军队席卷入城,直奔长生观。 九十九层石阶上,密密麻麻都是赤甲军士,见道士就砍,一路直杀入观。 南离最精锐的南明离火军,属于皇家中央军,就驻扎在城外百里。领袖是大将军谢远,征战西荒三十年的宿将,李青麟真正志同道合的铁杆臂膀。 这本就是李青麟做好的预案——当需要发动兵变逼迫父王退位的那一天。 如今没有必要挥兵对着自己父王,但已经可以对着长生观了。杀自己父王不算本事,真正应该兵锋所指的,本就该是仇敌。 原本不能这么做,是因为调兵入城如同谋逆。可如今既知父王要死了,还有什么需要在意? 李青麟知道东华子也在暗中谋算想要杀他,他才不会去慢慢做准备,等到父王真正归天那一刻才和东华子互揭底牌。或许秦弈是这么想,东华子也是这么想,可征战沙场的宿将想的是兵贵神速,出其不意。 东华子绝对想不到他李青麟这个时候就莫名其妙地突兀调兵入京,还在慢悠悠算计秦弈呢,天知道精锐军团都到自家门口了。 就连秦弈都没想到,本来以为李青麟要抓紧时间做准备的,根本想不到看似被动没准备好的李青麟,居然只过了一夜就直接一波反推,雷霆万钧! 连和李青麟交心夜谈的秦弈都想不到,东华子又怎么会想得到? 长生观四处火起,道士死伤狼藉,李青麟一马当先,挺枪直破入观中,毫不停留地冲向后方登仙台。 “轰!”一道火焰从前方扑来。 李青麟挺枪直刺,一股强劲的锐气冲去,犹如狂风袭来,竟生生把火焰带得偏离,落在旁边一颗树上,轰然烧开。 李青麟抬头看去,几名高级道士盘膝坐在前方,正在结着各种法印。面前的地面有星星点点,似有阵法的痕迹。 他抬起手,左右冲锋的士兵整齐地停了下来,集体张弓搭箭,指向前方道士。 道士们平淡的神色一下就变了。 李青麟失笑:“道法,放些火焰雷电,看似厉害……唬得住世人,又如何唬得住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精锐?” 下一刻万箭齐射,犹如疾风暴雨。道士们结出的法术都还没来得及丢,极为勉强地结了个护罩,又如何挡得住这样强弓劲弩没完没了的射? 不过顷刻,护罩破裂,数名道士惨叫声中被活活射成了筛子。 有几个落后一些的道士连滚带爬地冲进了登仙台。 高台之上,东华子神色阴沉:“李青麟,你这是谋逆!” 他是真没想到李青麟会在这时候挥军而来,不但出其不意,还恰好切在了他最虚弱的点上——因为他暗中豢养的妖怪,被明河一个七星御阵搞得死了九成,剩下的也大半是奄奄一息。否则纵是李青麟有大军,他又何尝没有? 可好死不死遇上个随便放范围大阵的明河,他的实力转眼之间衰弱九成,还没待恢复,李青麟就挥军而来。 真的是又准又狠。 李青麟淡淡道:“彼此彼此,我身为太子,国师岂不也对我图谋不轨,同属谋逆。” 说着丢出两个人头:“是不是觉得没听到我调兵风声很奇怪?我身边的‘亲信’,国师还收买得真干净。” 东华子道:“你从来没信任过这些人?” 李青麟哂然道:“会在京中当官的,我一个都不信。就像那什么刘将军背叛,便是没有青君堵门,他进去也会很惨。夜翎屋边多少劲弩,夜翎自己都不知道。” 东华子凝视李青麟一阵,忽然笑了:“太子确实是人间英杰,但很可惜,太子坐井观天,囿于识见,不知道世上还有很多东西是你再多谋略也无法应对的。” “比如这个阵法?”李青麟绕着面前的阵法边上走了半圈,丢了一块石头进去,“轰”地一声大火涌起,石头都烧成了灰烬。 “厉害的火,你搜刮炽焰燧石原来是用在这上面。”李青麟微微一笑,转头吩咐:“听令,从边上往地底挖进去,到地心看看下面有什么阵核。要是没有就直接往上挖穿。” 一群士兵二话不说开始挖地,东华子神色大变。 李青麟很有耐心地等待士兵挖地,口中道:“或许有些奇术,是纵有千军万马也无可奈何的,这我承认。但很遗憾,你东华子显然不具备这个能力。也许你还藏着些如夜翎般化形的大妖?但一则数量有限,二则所学粗浅,纵然修为尚可,一两只妖怪在这万军阵中也起不到力挽狂澜的作用——就像你东华子本人一样。” 东华子一咬牙,忽然冲天再放了个讯号。 李青麟抬头看着,淡淡道:“这讯号何意?” “如太子所言,那几只妖怪来这里用处不大,我让它们别来驰援此地,而是去你太子府。”东华子狞笑道:“不知太子心中,是杀敌重要,还是家眷重要?” “你真让他们去我府中?”李青麟神色颇有几分古怪:“那便去吧。” 随着话音,地底被挖穿,似是有什么内核被损毁,那涵盖庭中的阵法星芒慢慢黯淡下去。李青麟再度丢了一块石头,毫无动静。 他抬头一笑:“轮到我们放火了。听令……带着柴薪过去,烧了这座登仙台。” 东华子气得没吐血,这高台九层,里面层层叠叠都是机关,遍布阵法,原本还说他们不好闯,拖到国王干涉或许还有办法……这李青麟怎么不按套路来的? 他不再说话,缩了回去,一路直奔往下。 此台经营多年,可不是只有高台,也有地宫。 那可不是一把火能解决的事情,就看李青麟敢不敢进! 李青麟看着大火熊熊燃起,低声吩咐左右:“去太子府看看,若是那边事了,请秦先生来此相助。” 第四十七章 它们眼中的夜翎 李青麟率军围攻长生观时,秦弈才刚刚遇袭。两地理论上不远,长生观到王宫本就不远,只不过对于一座京城的所谓不远其实都快够一座县城从东到西了,双方攻守差不多同时进行,却相互不知。 直到登仙台大火烧透了天际,秦弈才处于从公主府向太子府飞奔的路上。 看见远方的大火,秦弈顿了顿脚步,心中疑惑豁然开朗,什么都明白了。 “大舅哥真是神队友!”他放下心来,对流苏笑。 流苏平淡地“嗯”了一声,李青麟这样的合作者实在很靠谱,靠谱到它觉得有些意兴索然的程度——没戏看了的感觉。 这一刻秦弈甚至兴起了一个念头……邙战见此大火,必然出城跑路……太子府此时理论上危险系数应该不大,自己是不是别回去了,该设法去拖住邙战后腿才对,让他死在南离? 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两相取舍,终究无法按捺心中对李青君的担忧,还是飞奔回府。 夜翎伤势未愈,一旦出现一头化形期大妖,她们还是很可能有危险的。 木剑阵是死物,可无法移动使用。俩妹子若是一直呆在阵心安全地带,当然不会有事,问题是敌人的目标未必就是她们。一旦在别处肆虐,比如去捉李青麟的内眷什么的,那李青君是绝对按捺不住要离阵救援的。 否则那就不是李青君了。 ………… 出现在太子府的化形期大妖,不是一头,而是两头。当明河发动七星御阵时,正好不在范围,侥幸逃过此劫,成为东华子手头最后的主力。 一头鹰妖,一头狼妖,均已化形有成,确实就是人类男子的模样。只不过一个鹰钩鼻特别显眼,到了真成钩子的地步;一个还有獠牙未消,脸上不少灰毛。 唔……其实让他们扮人类有些为难,因为你很难找到这么丑的人类了…… 显而易见,两个都是化形初期,但已经很不容易。如果是两个饱学各类高端术法的筑基初期修士,两个人合作默契点都可以把整个南离弄得天翻地覆,别提区区一个太子府。 好在这两位和夜翎差不多,没学过什么像样的东西。若要让他们去闯千军万马,万军之中还有李青麟这样的先天战将顶在锋头上,那他们这么区区两妖是确实无法发挥太大作用;可用来闯个太子府挟持李青麟内眷,那还真是无人能挡的了。 若能逼迫李青麟撤军,那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东华子的临场决断,也不能说有错。 两妖凌空而来,还没到内院呢,不知哪里埋伏了数百弓弩,向空中两妖就是一轮齐射。 鹰妖一声狞笑,右手一挥,狂风骤起,竟生生将数百箭矢吹得七零八散。 “若是万箭齐发还有点麻烦,就这几百支毛毛雨,岂不是给你鹰爷爷挠痒痒?” 鹰妖展开双臂,便有巨大的振翅虚影显现,嗖地俯冲而下。 狼妖身形骤射,转瞬已达院门。 都是以速度著名的妖物……可它们没想到,有人比它们速度还快。 黑芒闪过,两根黑色翎羽犹如惊电,直射两妖咽喉,速度快得竟带起空气如被撕裂一般凄厉的呼啸声。 两妖身形顿止,险险避过。转头看去,夜翎小小的身影正冲着他们飞速追来,更远一点还有李青君提着银枪,死命往这儿赶。 秦弈猜得没错,几乎是看见妖物凌空掠向内院的第一时间,李青君就抓着银枪冲出去了。夜翎只得追上,她的速度出名的快,反而冲在了李青君前面。 “昭阳公主……”狼妖看见夜翎后面的李青君,桀桀有声:“抓了这个,是不是比抓李青麟老婆有用一点?” 鹰妖很是赞成:“李青麟那种人,死了老婆还能再娶,抓他内眷有什么鸟用。昭阳公主至少能胁迫那个叫秦弈的……” 两妖意见相同,不再进内院,目光同时落在夜翎身上。 要抓李青君容易,这小丫头才麻烦。 “当初跑出炼妖阵的小蛇……”两妖的神色都颇为凝重。 炼妖阵的滋味,他们是尝过的。 东华子在化妖瘴里就留过后门,凡是被化妖瘴催生的妖怪,到了通灵巅峰凝聚妖丹之时,都会感受到心灵召唤,自己浑浑噩噩地进入炼妖阵,然后被炼得生不如死,妖丹生生抽离,那种痛苦言语实难形容万一。 他们都是因为忍受不了痛苦,才对东华子下跪求饶,立下妖族血誓,臣服于他。之后又另得机缘,突破化形。 更多和他们当初一样通灵巅峰的妖怪,连求饶的力气都没有,被活活炼死,他们见得太多。 唯有一个例外。 一条长了翅膀的小蛇,居然在炼妖阵的极端痛苦之中突破了化形期,生生破阵而出,在众人惊愕没反应过来之前,就化为黑电,消失在观外。 太子遇刺那一天,听太子护卫说“黑光闪过”,长生观上上下下都心知肚明,凶手会是谁。 那是一只伴随着极致的痛苦而自我突破的、坚韧隐忍远超同侪的、恐怖的大妖。 回忆只是一闪而过,夜翎已经到了他们面前,叉腰骂道:“两个丑八怪,略略略~” “??”两妖神色木然。 恐怖的……大妖? 是不是哪里不对? 说话间,李青君也到了面前,接力开嘲讽:“都是化形成人,怎么夜翎这么漂亮,你们这么丑?我看你们还是回那个什么炼妖阵回炉一下吧,太丢人,不,太丢妖。” 两妖气得七窍生烟。 夜翎仿佛在和她说相声,又道:“反正他们也早就丢够妖了,公主你是不知道,当初他们给东华子下跪磕头立血誓,恨不得叫爷爷,啧啧……” 那狼妖忍不住厉声道:“你莫非没给李青麟立血誓?否则他怎么可能信用你?” “解啦。”夜翎笑嘻嘻:“殿下要把我转给秦弈,就解啦,然后秦弈根本就没要我立誓,我可是一个自由的妖。羡不羡慕?” 老实说他们是真的很羡慕。谁愿意背负一个血誓,给人做牛做马不说,要是主人死亡,他们也得跟着死,这谁受得了啊! 眼下就有一个解脱的办法,东华子现在深陷麻烦,若是他们捉了李青君回去,那可大有机会请东华子解了血誓。 两双妖眼都盯在了李青君身上,目露凶光。 李青君神色平静,皓腕一振,银枪轻指。 她知道自己速度是比不过这种妖怪的,想引他们回阵已经不可能了,秦弈苦心布的剑阵彻底失去了意义。 但她不后悔。 若能自私自利地躲在阵中,坐视哥哥家眷出事,那就不是李青君。 夜翎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也放弃了继续用废话来拖时间的想法。 那边长生观都烧得火光冲天了,这俩妖怪再蠢也不至于真被几句废话给拖在这里。 总是要打的。 夜翎的眼神忽然变得有些凶戾,小手一翻,一朵黑色火焰妖异地泛起。 螣蛇,火神,家在巳,主惊恐怖畏,凶将。 第四十八章 未曾凋谢 黑火化作星星点点,散在两妖身周,没有灼热感,甚至会觉得有些凉,连地上小草都没任何影响。两妖也就没太当回事,振臂想要挥开面前黑火,攻向李青君。 结果看似连小草都烧不起的黑火,一碰到他们的手臂就立刻“腾”地燃起,锥心刺骨的烧灼感从手臂直漫全身,就与当初置身于炼妖阵时的感觉所差无几。 两妖一阵狂吼,狂暴的妖气汹涌而出,生生将这黑火逼离手臂,连同被烧灼的肉都逼了出去,鲜血淋漓。 夜翎拍手笑:“熟了熟了!” 心中颇为遗憾。 这是螣蛇天火,她的天赋神通……虽然她血脉稀薄发挥不出真正力量,可主要还是因为伤势未愈,否则这火的效果可不仅仅如此……可惜了。 而此时李青君的银枪已经到了鹰妖的面门。 按常识鹰蛇为天敌,李青君不知道螣蛇如何,下意识就选择了接过鹰妖。 夜翎转头对她笑了一下,身影忽地消失,再度出现时已不知从哪变出一柄匕首,撞进了狼妖的腰间。她确实只够拖住一只妖,恐怕时间还拖不长,拖到自己伤势爆发就玩完了…… 看似二对二,夜翎心知肚明她们真的是打不过这两只妖的,李青君无知无畏,她夜翎岂能不知道? 夜翎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陪着这个莽公主犯傻,按自己的想法本该抱头跑路才对…… 也许真的只是条蠢蛇吧。 那边鹰妖脑袋一侧,避过呼啸而来的枪尖,顺手一拍,李青君竟差点被拍得打了个旋,脚下生生一错才勉强站稳,心中骇然。 差距……这么大的吗? 眼角余光看去,那边狼妖和夜翎身影交错,几乎只能看见两个影子穿梭,竟然捕捉不到他们的具体动作。 化形期大妖,和一个后天武者……差距原来是这么离谱的。 她在这里竟然只是个纯粹拖后腿的? 只一个恍神,鹰爪已经到了她的喉咙。 李青君飞速后撤三步,枪尖一振,甩出了万千银芒,银芒汇成龙形,咆哮而上。 随着强烈的真气迸发,有一道光芒从她腰间亮起。 “锵!” 鹰妖居然也后撤了三步,锐目之中颇有些震惊:“这股特异的法力哪来的?” 它也没来得及多想,李青君的枪影层层叠叠,缠得它透不过气来,单论技巧上能碾压他十条街,有异力克制它的妖力时,它还真无法轻敌。 鹰妖再度后撤几步,甩开李青君如附骨之疽的枪影,忽然振臂一挥,仰天长啸。 一股强烈的旋风在战阵中卷起,刹那间飞沙走石,利风如刃刮向李青君,她横枪一挡,竟“钉”的一声仿佛金铁交鸣。不远处埋伏着的军士发出了数声惨叫,似是被风刃所伤。 李青君银枪飞旋,如飘瑞雪,“叮叮当当”的声音如珠落玉盘连绵不尽,她额角也不禁滴下了冷汗。这周遭数之不尽的风,竟然片片如刀,都能杀人! 凡人怎么可能打得过这样的妖?就算哥哥来都会很吃力的吧? 鹰妖已经欺近身前,鹰爪成拳,往李青君小腹上捣去。 李青君根本应付不过来,暗叫一声完了。 可不料预计中的剧痛没来,一根狼牙棒从远处呼啸而来,如同千斤巨岩砸过,鹰妖挥臂一挡,狼牙棒打着旋儿飞了回去,有人飞速冲来,一把接过棒子,冲着鹰妖就是一个跳斩。 一气呵成干净利落。 秦弈终于赶来! 那狼牙棒如山盖顶的气势,终于迫得鹰妖微退开来,连带着风刃都减弱了一些。 “秦弈!”李青君继续格挡风刃,大喜过望:“你回来了!” 秦弈厉声道:“别大意!” 话音未落,一道灰影迅捷无伦地欺近李青君身后,一掌拍在她的腰间。 正是狼妖终于摆脱了夜翎的纠缠,迅速偷袭。 “日……”秦弈死命扫开鹰妖,正要救援,却忽然一愣。 李青君固然被打得喷血前跌,可与此同时那腰间光芒大盛,七彩的华光从玉佩中迸发而出,洒在狼妖身上,那狼妖痛苦地发出一声嘶吼,已经化成人形的外表瞬间消退,变成了一头巨大的苍狼模样,仰天长啸。 夜翎紧追在后面,一匕首扎在它屁股中间。 那啸声变得更凄厉了,整个狼躯狂抖一下,把夜翎“砰”地甩飞,重重砸在院墙上,院墙整个倾塌,把夜翎都埋在了下面。 李青君喷出淤血,踉跄站稳,连喘气时间都没有,立刻腰身一扭,枪若龙吟,破开重重风刃一把刺进了狼妖口中。 彩光再现,自狼妖口中爆起,狼头上尽是光芒冲出,早已没了气息。 那鹰妖骇然,也不再和秦弈纠缠了,化作原型振翅飞走。它都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占尽上风却忽然成了这德性,那道五彩华光到底是什么? 听说李青麟有个能驱邪的玉佩?可怎么会在这里? 眼前尽是星星点点的黑火,它在空中一个急刹,转头看去,一道黑光如惊雷疾电,直扑而来。 鹰妖愤怒转头:“你真要赶尽杀绝,连一点同为妖族的情谊都不讲?” 空中现出夜翎灰头土脸的身形,叉腰道:“你刚知道我超凶的吗!” 秦弈抬头看着夜翎,她小小的身躯上也都是血迹,刚才和狼妖的纠缠之中她并不轻松,之前的伤势眼见有了复发的迹象,却强压着继续追敌。 他没说什么,和李青君枪棒齐出,冲天而去。 与此同时,院中箭矢如雨而上。 鹰唳横空,漫天鹰毛簌簌而落。 ………… 秦弈踢了踢一鹰一狼两具妖尸,低声道:“好险。” 李青君喜滋滋地拉着他:“你回来得真是时候,不是你那一棒飞来,我差点就要被捉了。” “知道自己菜了吧?还敢不敢莽了?让你躲阵里,偏要逞能。”秦弈虽是责备,可神色却没有什么见怪的意思,反而轻轻抹去她嘴角的血迹,低声续道:“反正……没事就好。” 两人抱在一起亲了起来,浑身灰头土脸血迹斑斑的夜翎抱着膝盖蹲在墙角不动了。 “对了。”秦弈气喘吁吁地分开少许,问道:“你哥哥的玉佩,怎会在你身上?今天真是多亏了此物。” “哥哥说,别人要对付他,早就把这个考虑在内了,反而是在我身上没人能猜到。果然不出他的预料,真的发挥了用处。” 秦弈忽然想起了当初李青麟那句话:“绸布做的花,一样很美,且不容易凋谢。” 他进攻敌营,竟连自己保命的东西都不带,而是给了妹妹。 无论他是自信也好,是情谊也好,还是觉得南离需要李青君这个火种也好,不管怎么说,他说的话做到了,无可挑剔。 有士兵匆匆而来,高声道:“太子请秦先生去长生观相助。” 李青君也要去,秦弈按住她道:“你受伤颇重,和夜翎一起留在这里养伤,别乱跑了,我去看看。” 李青君犹豫片刻,知道自己现在去也只能拖后腿,便解下玉佩递给他:“把玉佩带着,东华子经营多年,天知道会有什么诡异。” 秦弈接过玉佩,转头看去,远处长生观的大火依然升腾。他深深吸了口气,自己了却执念,也就在今日。 第四十九章 东华地宫(求推荐票) 赶到长生观,看见登仙台已经烧塌了,李青麟正在指挥士兵灭火,浓烟呛得人有些难受。 烟雾之中可以看见李青麟脚边足足躺了九个太监,肃杀的场面有些滑稽感,秦弈便问:“这是怎么?” 李青麟笑道:“父王来传旨的,嗯,当然他们迷路了,我什么旨意都没收到过。” 秦弈哑然失笑。把玉佩还了给他:“感谢李兄的保命符,这朵花很美。” 李青麟掂着玉佩,没说什么,又道:“城内城外我都已经安排了人四散戒严,只要这底下没有通向城外数十里开外的地道,那东华子就很难跑掉。真有那么长的地道那也只能认了,稳住时局,他也翻不了天。” 数十里开外的地道,应该不至于,顶多就是通往城内外某处而已。秦弈很佩服李青麟的缜密,有这种神队友在,对面真是不知道怎么翻盘。 “所以喊我过来是想进地宫搜索?” “嗯……刚才我试图送烟雾进去,却发现下面有奇阵,烟雾会自己退回来。试图引水灌,掘渠也没这么快。我们不可能保持多久的外围戒严,若不趁早下去除掉他,每拖一天,被逃跑的可能性就倍增。” 秦弈“嗯”了一声,越是有奇阵守护,越能证明下面是能呆很久的核心地。比如什么炼妖阵啊之类的,很可能全在这底下。那就真不知多少机关奇术,李青麟当然不敢贸然而下。 他走到入口处,旁边的焦木已经被士兵们搬开,入口的机括也被炸毁,露出一个黑黝黝的通道,有石阶往下,不知其深。 李青麟在身后道:“我相信秦兄破解下方阵术不过等闲事。但这种环境,只要东华子会来事,把下去的人全部活埋可不难。这点咱们必须先合计一二,不可莽撞。” 秦弈也是担心这个,看多了电视小说,凡是经营地宫的多半都有这类的自毁方式,都快成定例了,进去会很危险。 他装作绕着整个大环境走一圈观察情况,口中跟自言自语一样:“有办法么?” 当然是说给流苏听的,流苏便道:“布戊土大阵,把这整片地域夯实,自毁也塌不了就行了。” 还有这么牛逼的大阵?秦弈有些心虚,继续若有所思般自言自语:“戊土大阵的话……我的法力可能不够……” “你的法力不够,但可以靠一些有用的灵物来补足。”流苏道:“便在这登仙台废墟里,我一眼就看见了无数好东西,很多都正合其用。” 秦弈暗道这可真是用东华子自己搜刮的宝贝弄死他自己了,这感觉挺爽。他做出一副灵光大闪的样子,飞奔回废墟处翻东西,一边喊:“你你你,去把那跟木头搬开,对对,下面那鼎搬过去……那个,看见上面匾额的玉没有,把那玉抠下来……” 军队飞速运转,不消片刻就把秦弈所需的东西搬得整整齐齐。 秦弈取了柄剑,“呛”地拔了出来,寒光乍现。 “很有灵气,是祭炼过的。”流苏评价:“称是法器不够格,用这灵气去刻阵纹倒还不错。” 秦弈便遵循指点,把各种器物布置好了方位,用剑飞快地在中间勾勒纹理。所有士兵就呆呆地看着他好像瞎几把刻线似的,乱七八糟地划着毫无意义的线条。 “殿下,他这……”一位老将皱眉道:“岂非又一个装神弄鬼的东华子?” 李青麟抬手示意他别说,微微一笑:“其实东华子也有真术。谢将军,你我反对的是什么,难道心中不知?” “是,纵有真术,与国无益。”老将叹道:“末将怕殿下与这秦弈太近,又走到老路去了。” 李青麟轻轻摇头:“我是李青麟。” 老将怔了怔,点点头没再多言。 可李青麟此时却忽然捂着额头,似乎有些晕眩感。老将急忙扶住:“殿下?” “哦,没事。”李青麟很快恢复如常,自己内视了一下也没发现问题,便道:“或许近日来殚精竭虑太多了些。” 老将便道:“此番事了,殿下好生歇息。” 却见那边秦弈看似乱划的纹理,不知不觉间把所有按方位摆好的器物连成一体,继而中心大鼎光芒骤盛,光华从地面纹路开始蔓延,渐渐的铺遍全境,流光璀璨。 地面仿佛都有咯吱咯吱的声响,很明显有种更加凝实的感觉传来。秦弈吁了口气,笑道:“成了,地脉已凝,进去大概是不会被活埋的了……如果底下有些阵法是依靠地脉变动的话,说不定都会失效无用。” “谢过秦兄。”李青麟一拱手,一马当先率队直下。 秦弈站在石阶口正要下去,忽然想起了什么,仰天问道:“明河道友,不下去看戏么?” 没有回应。秦弈摇摇头,他知道明河肯定在看,也不理她,自己转身下了地窟。 地下不是黑的,而是一路夜明珠点缀墙壁,幽幽通明。行不多时便豁然开朗,前方出现一个广阔的大殿,没等秦弈看清大殿里什么模样,李青麟一行便已停下了脚步。 饶是秦弈早有准备,当见到这一地妖骨时也难免震惊。 整个大殿呈一个北斗七星的阵法模样勾勒,左右都有鬼脸之形,鬼脸口中散发着诡异的红烟。红烟弥漫之中,是层层叠叠数之不尽的尸骨,绝大部分都看得出人的形状,却与人有些不同,往往不是有条尾巴就是有个翅膀骨骼,死状各异,但共同点都是骨髓正中断裂,有什么被从中取出来一样,极为凄惨。 “这是生生从骨髓之中挤出刚刚凝聚的妖丹,残忍无比。”流苏道:“此非正道诛妖之法,是巫蛊邪术。这东华子的根底不是道法,是巫术,还是邪巫一类。” 秦弈便提醒李青麟:“李兄,此乃巫术,不是道法。” “巫术?”李青麟豁然道:“果然是西荒内鬼。” 话音方落,他又皱了皱眉:“近日精力不济,这浓烟让我有些不适,先离开此殿。” 秦弈便掏出了一张符。 低级的御风符。 一股狂风以他为中心向四周涌去,把弥漫的浓烟全部吹走,不仅如此,还生生堵得四周的鬼脸口中吐不出烟来。 这真是武道怎么做也不可能做得如此轻松的事。李青麟笑了起来:“有你的,秦兄。” 或许是堵住风口的操作触发了什么,一阵天摇地晃传来,整间大殿看似要塌。然而摇啊摇,却只有砂石轻落,怎么也塌不下来。地上有火焰冒起,然而烧不起来,只有一些小火苗轻轻晃动,看着很是可怜。 正是之前布置的大阵凝实地脉,起了作用。 连那老将谢远都忍不住向秦弈抱拳行礼:“先生真高士,此前末将对秦先生多有不敬之言,先生莫怪。” 秦弈摆摆手,没有一点自得情绪,反而谨慎地掏出一些药丸和符箓分发:“巫术多用毒,也可能扰乱心智之类,每人一粒解毒丹,一张凝神符备用。” 前些天突击符箓之术,可不是只学了漂浮这种没用的,对于战斗相关确实准备了不少。这表现怎么看都是队伍顶级辅助,人见人爱的大奶,可实际上对于前方可能存在的巫蛊之术,秦弈没有任何信心。 因为流苏说,它也不懂巫术,这与它所学完全两个体系。 里面如果有什么巫法布置,大家没一个人懂! 第五十章 当你白发苍苍 出乎秦弈预料,前面并没有什么奇术。 地宫范围倒是挺大,可除了前面这个炼妖阵有些异常之外,其他的就只不过是东华子心腹道士与妖魔暗中修行之所。换句话说就是日常居住的地方,并不会到处都是陷阱。 反而是有不少聚灵修炼之类的阵法,是辅助修行所用。 一路前行,倒是能见到不少道士慌慌张张地跑路,继而被李青麟率队追上,全部杀得干干净净。 屋子很多都是空的,还有一些妖怪躺在屋里养伤,也被士兵们一刀一个全部了结。 明河的七星御阵杀死的小妖,之所以没有像夜翎那样黑气冲霄,无非就是因为它们都在地底。实际早已造成了十室九空,一切前因都在这里合乎若节。 没有任何异常。 李青麟亲手抓了一个高级道士,笑道:“清风道兄,别来无恙。” 那道士面如土色,抖若筛糠。作为东华子亲信,日常和李青麟作对可少不了,这回真不知他要怎么炮制自己。 “不用那么紧张。”李青麟笑道:“这地方太大,我们找得烦。烦请道兄带路,让我们得以早些觐见国师。” 这道士显然也不是什么视死如归的,战战兢兢地往前带路,过不多时便到了另一间殿外。殿门全以金属制成,厚重紧闭,上面雕刻着巨大狰狞的鬼脸,鬼脸周围有小人跳舞的模样,仿佛某种远古的仪式。 道士战战兢兢道:“国师在里面,我、我不知怎么开门。” 秦弈上前检视了一下,流苏道:“这倒不是什么巫术道法的,只不过是机关。懂得机括的一下就开了,不懂的砸进去也没什么问题。看来这东华子所学确实很粗浅,我们是高估他了。” 只听殿内“嗖”地一声,似有箭矢射过,“噗”地扎在某处,随着声响外面李青麟再度捂着脑袋。 这会儿众人都感觉出问题了,莫非是里面在行什么巫术,通过这种方式暗害李青麟? 秦弈再也按捺不住,重重一棒砸在了门上。 众人合力破门,厚重的金属门也顶不住这么多武者齐心撞击,过不多时机括便被撞断,大门洞开。 入目的第一眼就是一个长得和李青麟一样的布偶,面目栩栩如生,身材衣饰都完全与李青麟一模一样。布偶额头、咽喉、心脏、丹田各处都已经射进了箭矢。 东华子盘膝坐在面前,口中念念有词。 众人勃然大怒,李青麟一马当先冲上前去,只一枪便把东华子穿了个通透,恶狠狠地钉在了墙上:“妖道竟敢用巫术害我!” 东华子喷出一口鲜血,竟看着李青麟哈哈大笑起来。 秦弈心中泛起不祥的感觉。 这巫术显然没完成,否则李青麟不可能如此生龙活虎。理论上巫术也好道术也罢,都是受不得这种致命打断的,只要杀了施术者,烧了这个人偶,巫术就没用了。 他还笑什么? 李青麟显然也有此惑,这一枪没有直接捅在东华子的要害,只是将他钉在墙上,想要问话。 东华子鲜血不住淌流,显然也活不长了,但反倒有些精神奕奕的样子,笑容如沐春风,配着他满嘴的血迹,看着诡异绝伦。 他喘了几口气,慢慢开口道:“其实这夺魄之法,需要钉足三百六十五大穴,还远远没有完成。原本计划再行五日才能圆满,然而太子确实厉害,这兵出神速,出人意表,这套手段已经根本来不及完成了。” 这便是东华子原先的计划,国王大约还有五七日寿命,如果那时候李青麟也突兀死亡……那南离的命运不想可知。 李青麟冷冷道:“既然如此,你还躲在这里孜孜不倦的施术,是临死不甘的挣扎?” 东华子不答,忽然说起了别的:“太子可知,虽然贫道确实是西荒派来生事的,但这么多年来,王上信重,国民爱戴……贫道之心也是肉长的,从未出卖过南离利益,相反,这些年来贫道委实心向南离。” 李青麟失笑:“莫非你想说你是个大大的忠良,反倒是被我逼反的?” “忠不忠良,贫道不敢说,贫道出身莽荒,没学过什么东西,不知道太多大道理。”东华子慢慢道:“或许在太子眼中,贫道搅乱南离,死不足惜,但在王上与贫道自己心中,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长生。在长生之下,其他一切都是虚妄,王上自己都这么想,何故独责贫道?” 秦弈抿了抿嘴,他知道这观念其实和流苏是很接近的,说不定明河都是这么想。 人世间的东西,尤其是区区一国之事,她们根本不在意。谁忠谁奸,谁于这个小国有利,重要吗? 李青麟笑道:“你想说,你是真的在帮父王长生?就凭你那能把人吃死的丹药?” “道经上确实记载铅实汞动,是为阴阳。贫道也问了许多道友,大家都是这么炼的,贫道相信如果此法不得长生,必然是因为少了重要的药引,于是搜集妖丹,便是此用。太子真以为王上不知贫道炼妖取丹?他知道,只是他自己也在吃。” 李青麟怒道:“他吃你的丹都快死了,还在此妖言惑众!” 东华子慢慢道:“太子道王上是快死了……又焉知不是阳神解脱,得了大自在?” 众人都很是无语地看着他,这么荒谬的话,但在东华子的神情看来,他好像是真这么认为。 李青麟也懒得继续听他胡扯了,便道:“那你便去大自在吧。” 说着手腕一振,便要震碎东华子的心脉。 东华子却道:“太子可知,贫道为什么明知已经来不及,却还在施此巫术?” 李青麟的手顿了一顿。 东华子咧嘴一笑:“因为太子见了这场面必然怒不可遏,第一时间就会亲手来杀我。贫道真正的巫术,用在自己身上,谁杀了我,谁就会受到我的生命诅咒。人偶是虚,贫道自身才是杀手锏。” 李青麟神色慢慢变了。 “太子什么都好,有勇有谋,人间雄才。但人都有缺陷,比如太子这种做什么事都身先士卒亲自动手的武者气概,本来也许是英雄之风,但有些时候则可能要命,比如现在。” 李青麟安静地听着,淡淡道:“多谢国师教诲。” 秦弈听着也默然,莫说他们不懂巫术,便是懂也没法事先堤防,当李青麟一枪贯穿东华子的时候,就已经入了算计。 他低声问流苏:“有办法么?” 流苏叹了口气:“感觉不致死,不过……” 东华子咳着血,笑容越发高兴:“太子不信长生……或者说即使有长生也不屑一顾,满腔壮志只想建功立业、家国天下,那是因为如今年华鼎盛,还没到时候……贫道很想知道,当太子年华老去,白发苍苍的那一天,是否还是那个不信长生的李青麟。哈……哈哈哈……” 随着笑声,他含笑闭目,再也没有了声息。 李青麟依然保持着挺枪的姿势,可众人都看得见他身躯微微有些发抖。秦弈站在李青麟身后,眼睁睁看着他乌黑的头发慢慢变得花白,慢慢地满头苍苍。 第五十一章 拷问 场面上鸦雀无声,将士们看着李青麟,个个嘴唇都在发抖,却尽皆失声,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才好。李青麟也一直背对着众人没有回头,那身躯已经变得瘦弱且佝偻,秦弈知道这一回头看见的或许就是一张满是皱纹的脸,再也不是那个丰神俊朗的李青麟了。 他深深吸了口气,忽然道:“明河道友,戏看够了么?” 空气安静了片刻,一阵香风拂面,明河突兀地出现在一边。 “妖物在太子府肆虐,道友何不出手?” “既不杀夜翎,自然也不去杀对方,旁观便要彻底。”明河有些出神地看着李青麟的白发,口中随意回答秦弈。 秦弈便道:“如今戏看完了么?” “……”明河默然,这个结果无论哪个旁观者也想不到,包括流苏与明河都一样。 在一刻之前,她也觉得这南离风云不过如此,无论套上了怎样的背景,最终也逃不过一出争权的本质。流苏也曾觉得索然无味,没法给它“漫长的人生增加回味”。 可没想到最后是这样的结局,到了她们这样的超脱者都觉得动容的地步,直到此刻流苏都在沉默,不知道在想什么。 明河也一样,心绪颇为复杂。 秦弈一揖到地:“请道友助李兄一回,秦弈日后必有所报。” “贫道也无能为力。”明河轻叹道:“贫道只是修为胜过道友,各项学识可未必胜出。” 秦弈不死心地问:“贵宗门没有一些特殊术法,返老还童之类?” “若能助人返老还童,便能助人长生不老。若世上能有这种术法,我辈又何须苦求大道?除非得到真正的九转金丹,或者是极其特异的天材地宝,这就非明河所能见了。” 秦弈默然。去哪找这样的东西? 明河又道:“贫道能帮的,最多只是施以幻术,让南离朝野眼中看去,太子依然是原来的模样。至于其后的事……” “那就够了。”李青麟忽然开口:“请道长施术。” 声音苍老沙哑,如同七老八十。 有些士兵都忍不住哭出声来。 明河纤手一挥,有淡淡烟尘拂过李青麟身躯,在众人眼中李青麟的背影再度挺拔,白发重新变为乌黑。 他慢慢转过身,平静道:“先离开这里吧,还有很多事情需要收尾。” 说完这句,他大步而出,步履依然坚定。将士们大松一口气,那种天塌般的感觉消散了许多,整齐地列队跟在后面离开。即使老了,他还是那个李青麟。 唯有秦弈默默看着东华子的尸体,尸体上贯穿的银枪都没有拔下来。 什么情况会让一个武者连贴身兵器都忘记? 他知道,李青麟的心中绝对不是表面这么平静。 他默默拔出银枪,转头对明河道:“道友还想寄宿我那破院子么?” 明河问道:“你还是希望贫道能想出办法?” “是,我们合计合计,说不定有办法呢?他这毕竟不是真正的衰老,只是中了诅咒,说不定能解除呢?” 明河忽然道:“你又是因为什么,这么在意?难道你不想知道他会怎么选择?” 秦弈道:“我知世上真有长生法,可在一位王子的立场上,他富国强民建功立业不问长生的理念更让我赞赏。即使多年之后李青麟也会昏庸,至少这几十年内本来不会,将人强行置于这种绝境中去拷问,得到的答案并无意义,那是东华子一厢情愿的扭曲。对于我来说,根本不想知道他的选择,只希望他不需要面临这种选择。” 明河看了他一阵,摇头道:“道友……依然不像一个修道者。” 秦弈此时真的没心情论这仙凡之辩,更没有心情用旁观的视角来看待此事,他没再多说,提着李青麟的银枪转身而去:“我说过,至少目前,我未能堪破。” ………… 走出地宫,李青麟依然站在外面,军队已经大半不在身边,那老将谢远也不在了。 见秦弈带枪出来,李青麟微微苦笑,接过枪道:“谢过秦兄。” 秦弈道:“你不是还有事要收尾?” “我让人先去封锁了王宫。反正已经调兵入城,又罔顾旨意,还想有什么顺利交接是不可能了,终归是要落这个话柄。”李青麟顿了顿,低声道:“实话实说,此时我并没有考虑其他细节的心情了。” 秦弈想说什么,李青麟摆摆手道:“我知秦兄高洁,有些话不便在将士面前表露,甚至不便告诉青君……却可以和你说说。” 秦弈便收回了劝慰的话语,道:“好,我听着。” “东华子图谋杀我,这我早就有数的。”李青麟看着远处,缓缓道:“之前我是这么想,如果我死于他的谋算,或者是这次行动败北,那南离就交给青君来担了,所以我无论如何不肯把她嫁给邙战,也不肯让她出事。” 秦弈点头道:“你这是真心实意,从那玉佩就能证明一切。” “但是秦兄……”李青麟依然看着远处,仿佛不敢直视秦弈似的,低声道:“如今我明明知道我活不长久,甚至精力不济,却……却不想让位给青君了。王座就在我眼前,我发现根本说不出放弃的话来。我有些困惑,我的志向到底是什么,难道连自己都骗过去了,自以为为了南离,实际也只不过是为了王位?” 秦弈没有嘲笑,反而认真道:“这很正常……我也并未以圣人的标准来要求朋友。真说一心为了南离,没有任何私欲,反而虚假。” 李青麟仿佛松了口气似的,终于转头对他一笑:“秦兄是个真朋友。” 秦弈道:“事实上青君并不合适挑这个担子,真交给她,说不定折腾得比东华子再世还糟糕。” 李青麟哈哈一笑:“大有可能。” 秦弈犹豫片刻,终于道:“你毕竟是个先天武者,气血强于常人,便是衰老也还有些寿数。你先坚持,这些时日,我也会尽力想法子……” 李青麟目光忽然有了些奇异,慢慢道:“我以为秦兄会说,教我修行。” 秦弈心中一跳。 李青麟却又忽然打了个哈哈:“算了,那便是东华子希望看见的事吧,沉迷修道,家国两误?我可不会如他所愿。”他顿了顿,又道:“和秦兄吐露一番,心情好多了。秦兄今天也辛苦,且回去休息,陪陪青君。” 说罢大步离去。 秦弈看着他的背影,半晌无言。 流苏道:“生死之间有大恐怖,平时觉得可以笑对,真正面临的时候终究还是动摇了。” “遭遇这样的境况,心中复杂动摇才是一个真实的人,好歹他还没有直接黑化。”秦弈叹气道:“换了是我,多半还没他这么冷静。” 流苏问道:“如果李青麟回头还是要你教他修行之法,你教不教?” “你能同意我把法诀随便外流?” “那只是基础法诀,我并不在意。” 秦弈抿紧了嘴唇。他刚才回避了李青麟的明示,除了不知道流苏肯不肯外,主要也是自己犹豫。 李青麟理解的“沉迷修道导致误事”其实不太准确,真按这么理解,只要有足够的自控力,那就国事修道两不误了? 并非如此,真正的原因是修道所需的清净无为、抛开执念,本质就与这王座属性相悖,根本无法并存。你要么就弃了王位安心修炼,只要还坐在位子上,那就是“没有一个帝王长生”。 最大的可能还是两误,既不得长生,又无心国事,古来有无数的帝王在重复佐证这一点。 李青麟已经自承抛不开王位了……若再教他修炼,那就是真正走回了他父王的老路上,成为他自己曾经最厌恶的模样。 秦弈能理解他,但却真的不想看见这一天。 第五十二章 曾经结伴出山的三个人 见秦弈沉默,流苏笑了一下:“这次的事情确实很有意思,大约对明河那层次的修行都有可参悟之处,你自己身处局中就更难了。不用太过为难,他若一定要修炼,就教他便是,南离不过是你旅途的驿站,切莫执迷于此。” 秦弈叹气道:“你对这个诅咒真的没办法么?” “如果是我全盛时,或者有办法,现在别指望了。”流苏道:“不过你们此时心乱,都忘了最关键的地方,我看明河倒是旁观者清。她倒也有点意思,嘴里说着你不像修道者,实际上自己也心绪复杂,开始试图帮你们这个忙了。” 秦弈愣了一愣,才想起明河一直在地底没出来。 他恍然醒悟:“对啊,东华子自己的修炼之地,肯定有相关巫法的记载!” 秦弈飞奔回去,一眼就看见东华子死亡之处边上开了一道小门。进去一看,明河负手站在里面,看着数层书架皱眉。 秦弈有些期待地问:“道友可有发现?” “都是各类道经与术法阵法记载。”明河道:“其中颇多不同体系的,混合着练能练死人的……东华子只是搜刮,不知详解。” 秦弈才懒得管东华子练不练得死:“也就是说,没有巫术?” “有,但是无解。”明河递过一卷图纸,道:“贫道觉得你该看看,或有所得。” 秦弈接过展开,是一些法诀配图,记载的似乎就是这个诅咒。 纸质倒不是什么古老货色,最多也就几年的样子,大概也就是东华子自己抄画的。但他却知道明河为什么觉得他应该看看了,因为这里面的线条纹理、图形风格、包括旁边的一些小字,都给了他一种有点熟悉的感觉。 有点像流苏的风格。 他拿着图纸往门外走了些,一副借光看清楚的模样,实则离开明河一段距离等流苏发言。 “这确实是我那时候的风格,按现在来说该算上古巫术了,也不知道东华子从何处得来。”流苏果然道:“不过这上面只有咒法,没有解法,我也无法反过来推演解法。” “找懂巫术的人,能反解么?” “多半不能,看看咒语就反推解法,能达到这层面的都是大能了,哪里找去?”流苏道:“不过这个应该只是残页,必定有一整套体系的,若能找到全篇,上面必有解法。” 秦弈便回头把这些与明河说了,明河沉吟片刻,叹了口气道:“或者我该传书师门,说不定有人能解。” 她有些犹豫地掏出一个纸鹤,将图纸放在上面,纤手一扬,纸鹤立即化光不见。做完这些,她才摇头道:“道友也不要太有期待,如果我师门无解……或者不愿解,那这件事贫道就彻底无能为力了。” 秦弈行了一礼:“已经非常感谢。” 明河美眸凝视着他,忽然有了些笑意:“让我旁观看戏的是你,如今让我入戏奔走的也是你,可怎么看来看去你都理直气壮的?” “呃……”秦弈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这有什么奇怪的,人都是根据自己的感情倾向在各种标准之间切换自如的,你是没去论坛或者微博撕过逼,不然哪有此惑?红尘历练不够啊道友。 明河道:“等我师门回音也需时间,如今道友可以让我去参悟你的剑阵了么?” 秦弈做了个请的姿势:“仙子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这道友和仙子之间切换自如才让明河更没好气,她总觉得“仙子”这个词在别人说来是尊敬,在秦弈说来就有点难以言喻的调侃之意。 ………… 回到太子府,一眼看见夜翎抱着膝盖坐在台阶上,抬眼看见跟在秦弈身后的明河,脑袋迅速垂到了膝盖里,翅膀熟练地上翻,把脑袋盖得严严实实。 心中不断默念,这煞星怎么来了,秦弈赶紧把她忽悠走啊…… 只听秦弈道:“明河近日暂住此处。” “扑通”一声,夜翎呈球状滚下了台阶。 秦弈一把拎住,问道:“青君呢?” 夜翎抱着脑袋,小心翼翼地看着明河,答道:“她、她在内院,陪她嫂子。之前那俩妖怪过来,太子妃好像受了惊。” 秦弈敲敲脑袋,李青君曾经还说哥哥妃嫔很多呢。可住在太子府这么久了,他连太子妃的面都没见过,甚至不知道李青麟有没有孩子,别提其他妃嫔了。 按说这种时代李青麟二十好几了应该有孩子才对,可从没听说。那货平日里是真的完全没照顾过自己家宅,也从来不和别人聊这些“无聊”的事情。 秦弈也不知道这个怎么评价……按他这表现应该算挺薄情的,可如果跟现代亲戚聚会的时候十句有八句在催婚聊小孩的场面比,好像还是李青麟这样让人舒服一点点? 话说回来了,如果有孩子,那只要李青麟能够多撑几年,等孩子成长了,还能继承他的志向,这国度还是能走向他想要的轨道。 转头看夜翎还是躲在他背后怂包似的偷看明河,秦弈哭笑不得地又把她拎了出来:“明河以后不打你了,别紧张。” “真、真的吗?” 明河忽然开口:“那可未必。” 夜翎跳了起来,一溜烟跑了,那腿速看着都跟车轮一样。 秦弈很是无语:“你吓个孩子干嘛?” “真当它只是个可爱的孩子,那你才是个孩子。”明河淡淡道:“再说了,十二岁的姑娘,在很多达官贵人后宅中肚子都大了,还孩子?” “噫!你……” 明河却没理他,丢下这么一句,直接进了后院,观摩剑阵去了。 秦弈本想跟进去,转头却看见李青君有些憔悴地回来,他急忙迎上去:“怎么了?” “哥哥……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李青君抬头看着他:“他刚才回了府,声音听着就跟老了几十岁似的,嫂子一问,他就大发雷霆。” 秦弈试探着问:“刚才妖怪来袭,孩子没受惊吧?” “没有。”李青君道:“襁褓中的女娃娃,还不晓事。” “女……娃娃?”秦弈怔在那里。 李青君道:“你们一定有什么事,不要再瞒着我了。一个我最亲的哥哥,一个我最喜欢的男人,事事瞒着我,我真的那么让你们信不过吗!” 说到最后,声音变得大了起来,终于发了脾气。 秦弈轻轻抱着她,低声安抚:“抱歉,之前的事……只是不想让你们兄妹相忌。” “那现在呢?”李青君挣开他,怒道:“现在又是什么事?” 秦弈沉默片刻,低声道:“如果,我说如果,青麟兄不做国王,你会怎样?” 李青君心中一跳,认真看着秦弈的眼睛。 过了好一阵子,她才慢慢道:“你想说,哥哥会死?” 没等秦弈回答,她又续道:“如果哥哥死了,我会做这个国王,等到孩子长大成人,再让位给她。” 流苏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结伴离开仙迹村的三个人…… 曾经拒仙的如今已经修仙。 曾经不信仙的如今想要修仙。 曾经想要自在寻仙出入青冥的,很可能从此坐困京城。 后院的明河站在剑阵边上,目光却也透着廊道看着外面秦弈与李青君相对而立的样子,有些出神。 第五十三章 国王与国师 李青麟登基了。 一个连西荒入侵都不过问,让儿子去处理的国王,可想而知对军队的控制力度薄弱到了什么地步。李青麟甚至没有进行任何逼迫,只是因为自身出了问题才短暂控制王宫避免意外,仅仅如此,国王就已经很是识相地宣布退位。 李青麟还在家中发脾气时,诏书都已经传开了。 国王再不顾国事,也是个标准政客。他知道不主动一点,恐怕连活命都难。主动这么做,反而可以做个安乐太上皇,修他的道去。 当然他不知道自己本来就没几天可活了。 国王的主动退位倒是让李青麟的法理好看了不少,避免了许多可能发生的暗涌和动荡。在京师一片搜索“西荒妖道东华子余党”的喊杀声中,李青麟正式登基。 秦弈坐在屋中修行,没去掺和这场盛会。 李青麟二话不说地登基,意味着他真不会放弃王位。 秦弈对此也是有些矛盾感的,真正对李青麟眼下状况最好的路就是放弃王位去修仙,但这条路对李青麟好,对李青君就不太好了,她要困守金殿去做个根本不想做的女王,承担能把人压垮的重任。 那李青麟要登基,就登去吧……只要他没死,李青君起码还有一定的选择权。 曾经以为自己出山的敌人是东华子,直到如今才知道,东华子本身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在这个过程中参与了什么,体验了什么,收获了什么。 这毕竟不是游戏,打了boss就有经验。 这是人生。 哪怕流苏可以把这红尘也当成游戏来看待,秦弈自问没法那么超然。必须承认,他真的在担忧李青麟的心态、李青君的未来,以及南离的命运。 如明河所言,入戏太深,坠于迷梦了。 现在最大的期盼是明河师门回信,能把一切扭转,那便皆大欢喜,免了多少事情。 在此期间,想什么都没有用,还不如踏踏实实做自己的修行。 至少在这件事上,打了boss还真有经验值可以升级的。 穿越三个多月,从第一天开始就在练武了,用的还是流苏的指点,显然比原主自己按秘笈摸索的练得好。还搭配了各种锻体药材和滋养真气的药材泡药浴,本该突飞猛进的修行,实际效果却很一般,先天壁障怎么都破不开。 自然是因为此身怨念太浓,无论修武修道都很不利。这回亲手敲死两个杀身之仇、并且东华子的败亡也算是有自己的功劳,这报仇彻彻底底,原身的怨念一扫而空。如果不是因为李青麟的情况扰乱了成功的喜悦,其实在东华子死亡的那一刻,自己本就该有所突破了。 如今也没问题,只需要凝神静修,把李青麟之事带来的杂念驱散就行。 混混融融之中,一股热力从丹田散开,行遍周天星辰,从脊椎上下奔涌,下抵涌泉,上冲天灵。如同天门洞开,神桥相连,自身的小天地彻底张开,与外界天地融为一体,成就大循环。 仿佛所有生机自动从周身渗入毛孔,漫遍肌肤,深入骨髓,秦弈觉得自己就算不要呼吸,都能活很久…… 先天之境。 秦弈睁开了眼睛。 静室的石门,门上的颗粒纹理都清晰可见。 身周的灰尘,就像是在暗室之中被光照过一样,原本看不见的微尘,此时看去却纤毫毕现。 整个世界都变得清晰起来。 这种感觉甚至会让人有种发自内心的感动之意,那是对世界本源又贴近了一步的感觉。 修炼的人,无论修武修道,都是想和凡人不同吧……这种对世界清晰的感受,岂不就是一种超凡? 秦弈试着挥出一拳。 真气汹涌而出,带来虎啸般的声音。 终于体验到了李青麟的等级,这对身躯的改善、力量的增强、精神的蓬勃、乃至于生命力的旺盛都是质的飞跃。秦弈敢肯定,李青麟若不是这样的境界,恐怕这场衰老会让他连路都走不动。 也如之前预料,这场突破同时也让法力受益,原先只是一小缕纤细的法力,如今已经如小草般壮大。 识海中忽然响起流苏的声音:“达至先天,在一定程度上已经可以感受到神识存在了。如果纯粹的武者修行,目前还无法动用神识,但你如今兼具法力,或者可以取个巧……” 秦弈心中一动:“你的意思……” “我授你一篇法诀,你试试能否用精神跟我沟通,也就是把你想说的话用意念传达到狼牙棒上。仅仅只图做到这一点的话,估计是可以办到的。” 秦弈大喜过望。自己不会精神沟通,每次自言自语般和棒棒说话实在傻屌,有外人的时候经常还说不了话,憋得难受。如果真能做到不动声色和流苏沟通,这比力量翻倍还让他高兴。 细细感受,果然可以感觉神识如海,浩渺无垠,只是不知道怎么动用。遵循流苏的法诀驱使,则好像有点实质的样子,似乎可以很勉强地做些什么……他尝试往手中狼牙棒输送一个意念:“棒棒?” “……”流苏不语。 “失败了吗?”秦弈不死心,继续发送意念:“再试试……” “不用试了,懒得理你。”流苏道:“在明河面前不要卖弄你这点浅薄的法门,几乎是瞬间就会被她发现你在跟你手上的棒子交流,丢人现眼。” 秦弈继续玩意念:“我倒是觉得你越来越敢在明河面前说话了,是现在魂力有所恢复?” “嗯。”流苏淡淡道:“实际上这三个月来我每天都在恢复,只是这种自我恢复很缓慢,我需要一些能养魂的东西。” 秦弈奇道:“你需要养魂的东西跟我说啊,之前我让太子府的人给我找药材的时候都可以顺便找来。” “那时候我不想说。”流苏道:“那时候你还很提防我,一旦被你发现我在试图寻找养魂的东西,平添猜忌。” “好吧。反正今天就开始帮你找药。”秦弈站起身来,伸展伸展手臂,挥舞了一下狼牙棒:“以后也要元气满满哦棒棒。” 流苏气结。 门外响起太子府侍卫的声音:“秦先生,王上派人宣旨。” 王上……秦弈愣了一下才想起现在的王是李青麟。他按下心中不习惯的感觉,开门而出。 面前站着一个太监,冲着秦弈献媚地点头哈腰:“恭喜国师,贺喜国师……” 秦弈皱眉:“你是不是喊错人了?东华子在菜市口呢。” “没有没有。”太监展开圣旨,也没有去细念那些骈四俪六的,直接道:“王上今日登基,大封群臣,第一个就是封秦弈为南离清微弘法至圣国师,原长生观一应留存全部转赐国师,连这座原太子府都赐予国师为第……” 秦弈抽了抽嘴角,想骂句这什么乱七八糟的,可话到嘴边却心中忽动,问道:“原长生观里的东西,有些什么?” 太监赔笑道:“妖道东华子多年搜刮,当然有无数宝贝,都封存库中,只等国师验收……” 秦弈看了看手中狼牙棒,拒绝的话根本说不出口来,终于叹了口气:“替我谢过王上。” 忽然感觉有人在看自己,转头望去,李青君站在不远处,安静地看着他。 秦弈有些蛋疼,正不知如何解释,却见李青君微微一笑:“收着吧,也只有你才知道怎么善用。你也是想要帮哥哥对不对?” 这妹子才值得疼啊!秦弈感动得差点没当众抱住她恶狠狠地亲一口,郑重回答:“你放心。我不是东华子。” 第五十四章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魔鬼 为表示自己确实光风霁月,秦弈便邀李青君一起去长生观看药材。李青君很欢喜地牵着秦弈的手,走在南离的大街上。 面对旁人偷偷围观的模样,秦弈倒有些脸红,李青君却理所当然。 “何须在意,哥哥支持你我,那我们的事……”李青君说到这里终究还是有了些羞赧,顿了一下才续道:“我们的事已成定局,只等吉日,除非你不想要我。” 秦弈忙道:“怎么可能?” “国师嘛……”李青君幽幽道:“父王便曾经赐东华子许多处子,说是龙虎双修。到时候美人缠绕,哪里还顾得上我。” “你父王也想赐我五百处子呢。”秦弈嗤了一声:“便是全部加起来,在我眼中也及不上你一个手指头。” 李青君微微偏头看了他一眼:“真的?” “你那时候不是很信嘛,现在又不信了……” 李青君沉默片刻,低声道:“那时候觉得还很远,想信便信。如今近在眼前,便患得患失。就像是……哥哥曾经觉得不屑长生,而如今呢……谁也不知道他到底怎么想。” 秦弈也叹了口气,没有回答。 李青君又嫣然一笑:“五百处子太多了,倒是如果赐你几个美人伺候,你便收着吧,总不能指望夜翎那个连自己都照顾不清楚的家伙……你可以等她长大点。” 秦弈很是狼狈:“怎么说到这些去了……” “因为……”李青君犹豫了一下,终于道:“我怕你留不住。” 秦弈心中一震,顿住了脚步。 是啊…… 如果事情得到解决,李青君能离开最好了,那大家一起行走天下,自在潇洒。 怕就怕如果李青君真的需要困守南离,自己何去何从? 留在这里陪着她,永远留在这里做个国师与驸马? 这不仅不是李青君原先想要的人生,同样不是他秦弈想要的人生。 两人站在街头,安静地对视着,过了好久秦弈才道:“我……” 李青君伸出食指竖在他唇上:“先不要说。” 秦弈便住了口。 李青君目光闪动,低声道:“亲我。” 在这大街上…… 秦弈二话不说地重重搂着她,用力吻了下去。李青君激烈地反抱着,在南离最繁华的街头,热情拥吻。 ………… 长生观封存的仓储,确实无数奇珍。 南离又小又偏僻,资源不多,可东华子十几年来的搜刮也实在不容小觑。 秦弈找到了无数适合他自己用的东西,甚至找到了几件药材有益于延缓李青麟继续衰老。但可惜的是,流苏想要的养魂之物还是非常稀罕,最终只找到了几株“萦魂草”,还因为保存不善而效果大降。 秦弈拿了萦魂草,对于其他药材只是略略挑了几件,便重新封存了仓储。 李青君倚在门边问:“不多拿点?” “够了。”秦弈掂着一块根茎,笑道:“知道这是什么吗?” “我怎么知道……” “这就是当初我随你出山之前,炼药所缺的紫莲根。” 李青君笑了起来,目光里颇有些怀念。 秦弈道:“这东西是炼制一种有助于真气滋养的药浴所用,当初需要它主要是为了助我突破先天。可如今我已入先天,现在它是给你用的。” 李青君咬着下唇:“用这破根就想贿赂本公主吗?” 秦弈上前抱着她,附耳道:“我另有好根贿赂公主,公主一定会喜欢。” 李青君便脸红红地笑。 流苏也倚在一边听得牙酸。原本多纯情一对男女啊,现在是天然污化都不需要任何人教。 不对,本来秦弈也有点小污,现在算是在这路上狂奔,又把李青君带坏了才对。 那两人又亲起来了,手还乱摸。流苏真恨不得自己立刻长手,能捂着脑袋不去看了。 眼不见心不烦。 唔……可以闭了魂力啊。 流苏开始自闭。 正在此时,外面传来整齐的声音:“参见王上。” 亲吻中的两人匆匆分开,李青君手忙脚乱地收拾被秦弈揉得乱七八糟的衣裳,头都抬不起来。 李青麟慢慢地走了过来,秦弈远远看着,心绪也很快从旖旎之中抽离,反而有点沉重。 因为李青麟的步履很慢。 他从来龙行虎步,大步流星,哪怕昨天刚刚中了诅咒的时候在众人面前也是坚持着大步而行,今天这是秦弈第一次见他慢慢地走,如同蹒跚的老人。 秦弈再度提醒自己,眼前所见的年轻李青麟不过是明河的幻术,内里已经是个真正的老人。 李青麟走到近前,看着满脸通红的妹妹笑了笑,慢慢道:“国师安乐否?” 秦弈叹了口气:“国师之封,收回去吧。这里的东西我看着用,其中有些对你的状况有益……至少能延缓。” “我还在继续衰老。”李青麟仿佛没听见他说什么,自顾道:“按照这样的趋势,我可能连一年都过不去。” 李青君豁然抬头。 李青麟又道:“秦兄,现在有个大问题。” 秦弈道:“请说。” “我发现我精力不济,思维也比以前迟钝许多。”李青麟低声道:“这样老态龙钟的我,根本无法完成我想做的事情,就连把南离这些年被东华子折腾的乱象拨正了,都觉得力不从心。” 老态龙钟,精力不济,思维迟缓。 这已经不仅仅是面临死亡的问题,而是这样的状态,根本完不成想做的任何事。 可若是修仙,同样完不成,甚至可能更糟。 怎么选择都没有用,唯一的选择是让位。 但这件事上,李青麟有私欲,不想让;秦弈也有私欲,不想李青君继任。 于是默契无言。 “青君。”李青麟转向妹妹:“你来参政吧,今天就来,先学学。反正你和秦弈的吉日……你自己定便是,不差这一时。” 李青君叹了口气:“好。” 李青麟最后看了秦弈一阵,嘴唇蠕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却终于用力一咬下唇,坚持不说出口,继而转身道:“延缓的药物……拜托秦兄了。” 回到太子府,秦弈把萦魂草汁液滴在狼牙棒身上,又把草药捣烂,均匀地涂抹上去。整个过程都有些心中恍惚。 流苏一边享受他的涂抹,似乎很舒服,一边却又没好气道:“你在走什么神?” “我在想,这个南离,是不是要成为李青麟和……和我,私心的祭品。” “祭就祭吧。”流苏无所谓道:“这是他的国度,又不是你的。南离灭了更好,你不就可以带着李青君远走高飞了?这烂摊子事,爱咋咋地。” 秦弈被说中心事,手上顿了一顿。 也许明河以为他秦弈为了友情而纠结,真性情高洁,天知道他居然心中真正缠绕着的却是这样自私的念头,那是人心中隐藏最深的魔鬼。 只有流苏朝夕相处,把他看了个通透。 秦弈没再说什么,默默涂抹完狼牙棒,小心地放置一边。又拿出挑选的药材,准备炼丹。 炉火升腾而起,秦弈一动不动地坐在炉边盯着,幽蓝的火焰映得他的面庞忽明忽暗。 第五十五章 与明河同居的日子(伪) 接下来的几天秦弈再度恢复了足不出户的状态,一心一意在炼丹。 他好像都忘了这座太子府已经整个被赐给他了,依然住在那个客院里。除了李青麟内眷搬走,府中冷清了许多之外,仿佛一切都没有改变。 明河就住在院中另一间客舍,主要时间都在后院盘膝参悟剑阵,似乎流苏这个剑阵真的对她非常有参考意义。她也确实如之前所言,你炼你的丹,我参我的道,虽然同在一个屋檐下,光风霁月又哪来的男女之辩? 好像练到了明河的境界已经辟谷,也没见她需要洗浴和出恭,两人之间什么尴尬都碰不到,那种《与明河同居的日子》之类暧昧都市文场景连想都不用想。只是偶尔在屋外看见,明河会打个稽首,继而擦肩而过。 秦弈甚至都找不到什么话跟她说,那种犹如银河悬天的距离感并未因“同居”而消失,相反,只要她不主动开口,给人的距离感就更远,远得你在她面前似乎都说不出话似的。 没有人会对着一颗不知道多少光年的星星说话。 也能略微领会到她在长生观挂单之时东华子的蛋疼感,明知道这是比天还粗的大腿,却站在面前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满地打滚求大佬罩只能被鄙夷,和她论道吧又没那斤两,空有大腿抱不得。寄宿房钱都没找她拿呢,反而还被她一个范围大阵弄死了自己一堆妖怪。 越想越是同情这个boss,估计是史上最倒霉boss了吧。 好在秦弈本就没想过和明河说什么话,明河太漂亮,道袍又是典型制服诱惑,秦弈总觉得接触太多不太好,惹起李青君多心也不妥对不对?还是觉得这样各过各的互不过问的态度很舒服。 “话说,棒棒,你见多识广,有没见过传说中不带一丝淫邪的纯粹欣赏美好事物的眼神?” 流苏:“那是什么玩意?” “我怎么听说美女都会经历这么一遭,别人看她眼神都很邪恶,就某某人是纯粹的欣赏,于是确认了眼神这就是她要等的人?” “什么莫名其妙的……” 秦弈叹了口气:“我总觉得我的眼神就属于后者嘛。” 流苏终于明白了,哑然失笑:“看几眼就让明河觉得这个那个,怕不是脑壳被棒子敲了?” “……我确定你没敲我。”秦弈笑道:“只是个玩笑,我对她又没想法。” 流苏怀疑道:“真的没想法?” “都说了,我那是纯粹欣赏美好事物的眼神。” 流苏道:“那你看我一下。” 秦弈投去了嫌弃的目光。 “没错,这眼神很好,我就喜欢你一边嫌弃一边还要给我抹药的样子。” “靠……”秦弈端着捣好的草药坐了下来,把流苏平放在软垫上。 这几天虽然大家心中都有事,可秦弈有时反而会觉得如今这种日子很自在,仿佛回到了和流苏同处仙迹村的老宅里……那时候和流苏相互提防,而如今关系大进,随口开着玩笑,还比在仙迹村时舒服得多。 不过秦弈也觉得自己有点怪。 近日李青君很忙,难得过来见面。可自己却也没有谈恋爱时应有的那种心痒难耐如隔三秋的感觉,该炼丹炼丹,该修行修行,并没有什么思念情绪影响心境,很是平稳。也就是闲暇下来才会开始想念,让他觉得好歹这才正常一点。 按理恋爱的表现不是这样的吧?第一次尝试这种经历的秦弈不是很确定,唔,好像那些谈恋爱的学霸也没影响学习?可能差不多吧,是言情小说描述的在骗人? “棒棒。”他慢慢给流苏涂抹草药,口中问着:“我是不是太没心没肺了一点?” “嗯?”流苏正自享受,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 “我好像没那种时时刻刻想黏着青君的感觉,恋爱中的男女不是应该时刻挂念的么?” “我怎么知道,我又没……”流苏说了一半,似觉失言,破坏了自己一直阅历十足的形象,立马住了口。 秦弈正自出神,没有留意。 流苏松了口气,换了个老神在在的语气道:“我倒是觉得挺正常的,李青君又何尝黏着你了?” 秦弈愣了一愣,好像也对…… “可能不是时候吧。”流苏随意道:“这时候你们各自心中都一肚子事,真还能总想着卿卿我我的,那才叫没心没肺吧?何况李青君压根就不是个合适辅政参政的人,恐怕现在累得精疲力尽,一个头两个大,哪来心情想七想八。” “为什么我听你这语气像是有些幸灾乐祸?”秦弈终于恢复了一些灵醒。 “有吗?”流苏不承认:“你最近心神不定,想太多了。” “我哪心神不定了,炼丹成功率九成有余,比以前还进步了。” “给我涂萦魂草就没见你认真过。”流苏教育道:“做一事就要专一事,你现在能在涂药的时候想别的,以后也能在练功的时候胡思乱想导致走火入魔。须知千里之堤毁于蚁穴,要引起警惕……” 秦弈听着觉得好像有些道理,闷头挨了顿训,老老实实认真抹草药。 流苏发出一声舒服的叹息。 一个狼牙棒也实在抹不了多少时候,很快涂抹均匀,秦弈将它放好,又问:“这样涂抹对你真的有用么?你要的是魂力滋养,又不是棒身受损。” “这棒子又不是我的身体。让你涂抹均匀,是让药力均匀分布,全角度沁入灵魂,吸收滋养。”流苏忽然道:“喂,这草虽然药力一般,但对我多年得不到外力帮助的状况已经如同久旱逢甘霖,效果拔群。我之前要敲你都没力气,现在随时可以趁你睡觉敲死你了,你怕不怕?” 秦弈随手弹了弹狼牙尖刺,仿佛在拨弄家养的猫:“乖,别傲娇。” “……”如果流苏真的是只猫,此刻多半已经炸毛。 “秦弈!”外面传来李青君的喊声,秦弈心中一喜,出去迎接。 却看见李青君神色憔悴地走来,跟霜打的茄子似的。秦弈上前扶住她,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感觉好难……”李青君何止是憔悴,简直是精疲力尽地整个人挂在秦弈身上,“原来国事是这么麻烦的……” 还真被流苏说中了。 这货根本就不是适合干这行的,赶鸭子上架,就像一个学渣被逼着考级一样,折磨得痛苦不堪还未必有什么长进。 秦弈抿了抿嘴,心中那股不管南离带她远走高飞的想法更浓了几分。当然不会表现出来,只是取出那枚紫莲根主材练成的丹药:“此丹已成,带回去化开泡药浴,滋养真气,也可舒缓疲惫。” 李青君凑过脑袋,直接把丹药叼走了,那慵懒的萌样倒跟夜翎有了几分相似。 秦弈忍不住揉揉她的脑袋,终于还是忍不住试探着道:“你既然不适合国事,不如别勉强?” 李青君进了院子,一头趴在石桌上:“不行呢……你不知道,南离已经多糟糕了……国库那点钱,连军饷都快不够了……还有很多很多……反正乱七八糟,几年都不一定扭转得回来。邙战这次又跑了,东华子对我们的情况很了解,肯定全部告诉他了……一个知道我们虚实的大敌在侧,你说我怎能放得下……” 秦弈默然。 第五十六章 只是为了你 这种状况下让李青君远走高飞,秦弈知道那是连她自己都不会同意。 这毕竟是一个“连公主都不会做”,说“保境安民本就是我的责任”的少女。 在这时候……她的“责任”超过了“梦想”,甚至可能超过了对他的“爱情”? 秦弈心中闪过了这样的想法,但也并未纠结。他从不觉得这种事情需要分哪个更重要,这是跟母亲和老婆落水先救谁一样无聊的纠结。凡事要具体看待,当她家国有难的时候,责任为先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事实上这种责任感本来就是他喜欢李青君的原因之一,自己本应支持她才对…… 但眼下的状况不比寻常,他发现如果继续这样下去,李青君说不定都要随着南离陪葬。这可就不是支持不支持的问题了,无论如何他也不会坐视这种结果。 他不是黄蓉,也学不来黄蓉。 正自走神,却发现李青君已经疲惫地趴在石桌上直接睡着了,秦弈看看天色,夕阳才刚落山呢,这累得…… 他叹了口气,默默把李青君抱到床上,盖好了被子。 站在窗边,远远看着夕阳出了一会神,秦弈忽然意念沟通:“流苏……” “嗯?”流苏其实不太想理他,不叫棒棒改叫流苏,一般没什么好事儿。 “我想直接带她走,南离顾不得了。” “你就不怕她醒来和你大吵大闹,甚至恨上你?” “我宁愿她恨我,总比眼睁睁看她送命好点。” 流苏赞道:“很好。” 秦弈摇摇头:“我不觉得这很好,只是我似乎唯有这么一种选择。” “我说的很好,指的是你终于有了当断则断的决意。也许你自己没发现,你行事一直都是被动的,事情到了才顺着去做,这是你第一次主动做出一个很困难的决定,无论是对是错,这都很好。”流苏笑道:“看来这次南离之旅,你也确实长大了些。” “……也许吧。” 流苏又道:“话说回来了,你这么想,是对明河师门回音不抱任何期待?” “依然期待,只是先跟你讨论一下,做好准备。如果明河师门回信说无解,我就该行动了。” 话音未落,房门被敲响,明河的声音传来:“道友可在?” 秦弈还没回话,床上的李青君先被敲门声惊醒了,听见明河的声音,她神色有些古怪,美目落在秦弈脸上,还眨巴了两下。 秦弈汗都快掉下来了:“我不是我没有别瞎……” “贫道师门回信。”明河在门外道。 秦弈半截话都吞了回去,一蹦而起,直接冲了过去开门:“怎样怎样?” 明河的目光往床上的李青君略扫了一下,仿佛明白了秦弈为什么这么久才开门,淡淡劝了一句:“道友正处雏凤初鸣之期,应固守精关,以培根本。若是少年放纵,纵有玄门交泰之术,日后恐怕也是成就有限。此身为道友之提醒,莫怪言深。” 我的姑奶奶,你以为你是坦坦荡荡道友讲法,青君听在耳朵里这不是小三来下眼药是什么?秦弈差点没哭出来,急促道:“我觉得还是道友师门回信更重要一点……” “贫道师门也无人能解此术,毕竟所学体系不同。”明河没有大喘气,直接续道:“但家师认出此物的出处,说是早年游历之时曾经见过。” 秦弈大喜:“在哪见过?” 李青君也听出这是在说什么,顾不得猜测他俩的关系了,飞也似地跳下床:“多谢姐姐相助,青君感激不尽。” 姐姐?明河有些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也没理她,转向秦弈道:“是在横断裂谷。” 秦弈怔了一怔,神色跟吞了个臭鸭蛋一样:“就是传闻中鸟都飞不过去的裂谷?” 明河淡淡道:“正是。” 李青君急道:“敝国多次组织人手赴裂谷探险,无一人回归!那是死地!” 明河没有回答,反倒掏出一张图纸:“家师标注了大致位置。注意,图中红色区域是绝对危险区,即使是师父也不敢擅入。其他各色区域危险程度不等——但对你而言,大约不管进哪里也是必死,所以实际上这些区域你可以全部涂红。只有白色部位你可以尝试走走,也是九死一生。” 秦弈瞪大了眼睛去找图上的白色,找了半天才在几尺见方的图纸上找到米粒大的一小点。 秦弈抬头,木然看着明河。 明河点了点头。 秦弈:“……” 明河道:“家师有言,该处不但有这套巫术的石碑镌刻,甚至东华子那炼妖阵都是从这里来的,里面恐有一些真正大妖的妖丹,若能炼化,对解此诅咒必有神效。”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不是一个虚无缥缈的碰运气了,而是确确实实可以在那里找到解决之道。秦弈看着那小小白点区域,犹豫片刻,试探着问:“道友……帮忙去么?” 明河淡淡道:“南离之争,贫道插手过多,已被师门所责。” 言下之意,她是绝对不肯去的了。 “我去!”李青君伸手要去拿图纸。 手腕很快被秦弈按住,她转头看去,秦弈微微笑了一下:“当然是我去。你要参政,哪能擅离?好歹我也是道武双修,还是先天,全南离有第二个比我更合适去的人?” 流苏很想说你们是不是忘了还有夜翎……转念想想那货可毫无忠诚,哪里会去为南离赴此险地?一去不回的概率高达九成九,还真靠不住。 李青君怔怔地看着秦弈:“你……这事九死一生,本来和你没什么关系……” “怎么会和我没关系?”秦弈道:“你不是我未婚妻?” 李青君看了他好久,才轻声道:“是。” 秦弈又道:“我也不是白去的,有一个条件。” 李青君微微垂首:“你和明河姐姐的事,就算你不去我也不会反对啦……” “?”明河瞪大了眼睛。 秦弈差点没吐血,感觉越解释越乱,索性直接续道:“我唯一的条件是,如果我回不来,或者是即使赶回来了也来不及改变什么……那么你不许死磕在南离,该走就走。” 李青君心中咯噔一跳。 秦弈一字字道:“秦弈很自私,没有什么家国情怀。炼丹也好赴险也罢,从来不是为了南离,只是为了你。” 李青君咽了口唾沫,心跳得飞快,哪怕被他第一次亲吻的时候,都没有这样心脏完全不受控制的感觉。似有千言万语哽在喉咙里,想说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过了好久好久,她才微微有些哽咽:“我……不同意。” “嗯?” “这个条件要改。如果你能回来,我答应无论什么情况都陪你远走高飞,从此不是南离人,只作秦家妇。”李青君抬头直视他的眼睛:“但若是回不来……你我约个期限,如果你逾期不回,我便下去陪你。” 秦弈知道这时候不能跟她纠结条款,否则就是狗血剧扯得没完没了,于是伸出手道:“击掌为誓,半年之内。” 李青君伸出纤掌,重重和他拍在一起。 明河还在思量李青君说的“你和明河姐姐的事”到底是什么事呢,突兀听见了秦弈的意念传来:“我特么才不会死,真觉得危险我不会放弃跑路么?约时限是最蠢的事情,万一延误,她这叫白丢人头。道友若还有几分好生之德,烦请帮忙看顾这傻妞,可别让她死了,秦弈日后必有所报。” 明河嘴角渐渐勾出了一抹弧度,霎时间便是满室生辉。秦弈的识海中传来她的意念,只有一个字:“好。” 第五十七章 横断裂谷 横断裂谷,不知其长,不知其宽,不知其深,终年云雾深深,飞鸟难渡,坠石无声。 裂谷同时横亘于南离西荒的最南部,也是这整块大陆的最南部。 说是谷,都不知道是怎么传出来的,以凡人视角去看的话,其实这就是天涯。 秦弈问流苏:“棒棒你去过那里么?” “我不知道那是哪里,没听过有这样的地方。我都在山里多久了,数万年沧海桑田,怎么可能和我那时候一样?你去过哪里,我也就只去过哪里了。” “唔……”秦弈只去过三个地方,仙迹山、附近县城、离火城。途中那个啥郡,只是路过连名字都忘了。 两个土鳖你看我我看你,秦弈一把推开夜翎的房门,夜翎正裹着小被子趴在床上修炼,见到秦弈进门,眼睛眨巴眨巴。 这是晚上诶,你来干嘛? 秦弈露齿一笑,将她拎了起来:“叔叔带你去看金鱼。” 夜翎投来看白痴的目光:“金鱼谁没看过啊,有什么好看的?” “好吧。”秦弈叹了口气:“去横断裂……” 夜翎转身就要跑,后领被秦弈拎住,两脚在空中划拉拉扑腾两下没跑动,跟咸鱼一样整个人耷拉了下去。 秦弈奇道:“你去过?这么怕。” “我小时候是在裂谷上方长大的,没下去过。”夜翎抽抽鼻子:“可是一想就很怕……” 秦弈道:“你有没有想过,你的妖修之法我们没有人会,你自己蒙头修炼一辈子也就这样了。而这类地方却很有可能找到你很需要的东西,或是法诀或是……族群?” 夜翎愣了一愣,眼里渐渐有了些光彩。 确实有可能。 少女鼓起了无尽的勇气,叉腰道:“我要去!” 秦弈老怀大慰地给她背上贴了一张符。这两天夜翎伤势已愈,她的实际战力绝对是除了明河之外的南离第一,不把她诱拐去还混个毛…… “这、这是什么?”夜翎伸手想摸摸背上的符,摸不到。 秦弈慢条斯理地给自己也贴了一张:“神行符。” 南离虽小,从偏东北向的离火城到最南端裂谷,也不是一两天能到的,便是奔马也得好几天。秦弈自己也没有想过,制作神行符不是为了危机时跑路,而是用来赶路的。 飞驰在路上,秦弈真正感觉到了“身轻如燕”是什么感受,一步就窜出十几米,仿佛世界都失去了重量,生生用两条腿跑出了动车的感觉。 这世界的道术太有趣了。 秦弈如今不但是很想学,甚至很感兴趣,不管制符还是炼丹还是布阵,抑或是内丹修炼,简直能让人沉迷。 他只怕精力不足,学不完这么多。 不过说来自己也很牛逼了啊,才学多久,涉猎已经很广了,制符都能八品了…… 正在自我陶醉,耳边传来夜翎的声音:“你这什么破符,还没我自己飞的快。” 秦弈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就看见夜翎展开翅膀,瞬息不见。 “靠……”秦弈死命追在身后,泪流满面。 秦弈在路上奔行,渐渐的夜色消退,太阳东升。李青君一夜未睡,肿着眼睛走出门。 刚刚走出太子府,她就愣了一下。 李青麟在几个侍卫保护下,慢慢地向此处走来。 他的步履倒是有力了一些,没有前几天那么蹒跚,是这几日秦弈给他炼的药有了些效果,稳固了气血。 “你怎么来了?”李青君奇道:“今天不要上朝?” “今日休朝。”李青麟笑了笑:“出来走走,也有益血脉通畅。” 李青君点点头,大家都是武者,知道这个道理。 李青麟神色有些怪异:“你怎么会从这里出来?莫非已经和秦弈……” “没有……”李青君道:“你来找秦弈?他说了,给你那种丹也不能多吃,多吃无益。” 李青麟沉默下去,过了片刻才道:“没事,只是和他聊聊。你知道,满朝文武,能说说心里话的人不多。” 李青君凝视着他,心中微叹一口气。 她知道哥哥其实心里一直压着矛盾,来找秦弈未必是有什么心里话说,只不过是秦弈能让他觉得距离修仙、距离长寿更近一点,是下意识的来相见。相见之后却又不会去说修仙的话,每每到了想说却又憋回去。 她已经亲见好几次。 但她不会觉得哥哥这样可笑,设身处地去想,真的能够理解。 包括听闻这几日哥哥在宫中脾气变大,经常责骂宫女太监,她虽然不喜欢哥哥这样,却也能体谅他心中的焦虑。只希望他能早日从这样的心理状态中走出来。 “不用来找秦弈了。”她终于开口:“他……” 李青麟色变:“他走了?你留不住他?” 这态度让李青君有些难过:“你就这么看待秦弈的么?” 李青麟神色变幻了几下,放缓了语气道:“秦弈是世外人,本质和明河没有太大区别,或许作为朋友很肝胆,但对于南离他是不会有什么归属与感情在的。对于南离,他的心态始终是旁观者。我这几日一直都在想,他会不会走。” “所以你赐他国师之位,给予丰厚赏赐……以及我的婚事,只为留他?” 李青麟叹道:“我知道他不在乎那些,但除此之外还能如何?” “留下他,又能如何呢?”李青君叹了口气:“能为你炼丹?延缓衰老,还是……长生?” 李青麟瞳孔微微缩了一下。 “他是走了,但他是为了解你诅咒,去了九死一生的横断裂谷。”李青君淡淡道:“他确实对南离没感情,如明河一样旁观南离沉浮,但他有身为一个人的感情,无法旁观你我。” 李青麟神色又变了变,换上了一脸笑容:“秦弈确实是个真朋友。” “你俩未必算朋友。无论你对他,还是他对你。”李青君慢慢道:“但他是我的相公。” 李青麟凝视她半晌,忽然一笑:“你长大了。” 说完转过身,慢慢离去。 李青君目送他的背影,纤手紧紧捏着衣袖。那里面有秦弈给她的一篇修炼法诀。 她想起了秦弈临走时的言语:“我此去不知结果,也不知时间,不可把所有期待寄托于此。如果青麟兄终究忍不住要修炼……那就给他吧,总比他自己去练东华子遗留的垃圾法门好些。” 她轻轻叹了口气,疲惫地转身回府。 明河正在身后看她。 李青君不喜欢明河。 虽然她说不反对秦弈和明河……她不喜欢的不是这个方面,而是总觉得明河的眼神让她很不舒服。 就像一双在云端俯瞰的眼睛,很冷漠地注视着南离,看着李青麟,看着秦弈,看着她李青君,旁观他们每一个人的喜怒哀乐,就像在翻一本一本的故事书,最后化作她自己的领悟。 李青君有时会泛起这么一种恶意的念头……哪天你自己身坠红尘,看你又会是什么模样! 日升月落,又是两天。 秦弈风尘仆仆地赶到了横断裂谷。 眼前是一片茫茫雾霭,看不见对面,看不见谷底,缥缈无垠。 秦弈深深吸了口气,半蹲在崖边,想展开地图看看位置。 流苏忽然说话了:“所谓横断裂谷,原来就是这位置啊?” “嗯?”秦弈意念问:“你来过?” “当然来过啊。”流苏语气很古怪:“因为这整片裂谷……是我打成这样的啊。” 秦弈一个趔趄,差点没栽到崖底去。 第五十八章 腾蛇乘雾 这日子没法过了…… 赶个路被小丫头装逼,那也就算了无伤大雅。 到了地方被棒棒装逼……这个逼装得真是震伤肺腑。 最关键的是,这真的只是装一下,没有实际用处……即使这裂谷是流苏打出来的,几万年来下面成了啥样、被什么玩意盘踞,它当然是一概不知,这对它同样是个彻彻底底的新地图,是它打成这样的有什么用啊? 秦弈泪流满面。 “当年……”流苏的声音有些悠远:“我那一击,有许多家伙死于此,他们的仙气、尸骨、宝物……都有可能自成空间。其中散落的功法更是数不胜数……这里确实有可能成为一种极强大的秘地,其中有些地方真可能成为绝地,谁进都是死;也有些地方会被后来者盘踞,成为他们的洞府。” 秦弈抽抽鼻子:“说得这么牛逼有什么用,你现在也哪里都进不去吧。” “至少我能破解很多东西,有些对于明河等人根本无法理解的,对我不过是败将之术。”流苏淡淡道:“这里很好……秦弈,你也该见一见了,什么是修仙者所该见的东西。” “秦弈……”夜翎在一旁小心翼翼地看着他:“你看着根棒棒发什么呆?” “啊?哦,没什么没什么,走神了。” 夜翎往旁边缩了一下:“我觉得你……和这根棒棒关系很暧昧诶,你是不是有什么心理疾……” 话音未落,秦弈目露凶光,举起棒子作势要打。 夜翎抱头蹲防。 流苏正在气急败坏:“这底下确实有螣蛇尸骨,对她有大利,她的稀薄血脉都可能是受那个的气息影响形成!现在老……现在我不告诉她了,爱死不死!” “走吧。”秦弈没好气地拉起夜翎,往地图标记的方位走去。 横向沿着崖边一直走,又足足跋涉了好几天,到了地图标记相对安全的区域,实际算起来已经是西荒国境内的莽荒地了。 毫无疑问东华子就是出自西荒国的小巫师,误入此地得了些上古巫法和道法的皮毛,又无人指点不得甚解,练成那副模样。 地图上的“米粒大小”在实际地方倒也不算小,目测过去也有个数里方圆。只不过走来走去都只能看见绝对意义的断崖,根本没有路径往下走。 “不知道当初东华子怎么去的,这不像是能误入的样子啊……”秦弈沿着数里区域来回徘徊了好几次,很是奇怪:“更不像是能上来的样子!” “当初那种能量震颤,造成空间紊乱是非常正常的。”流苏很肯定地道:“所以在崖下某处就能突兀到底,东华子必然是失足而下,又意外而上,也是撞大运了。” “但我不可能跳崖去试哪里能直接到底啊!就算下去了不知怎么上,困死在下面怎么办?” “漂浮符,慢慢下去。到了底部,我自然能判断什么位置可以上来。”流苏很有自信地道:“东华子都能上来,说明绝对有路,尽管放心下去就是。” “如果你判断错了呢?” “那你就在下面安稳修炼个十年八载就是了,有什么大不了的?” “……”秦弈都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在流苏角度上好像真的没什么大不了。 话说用漂浮符的话,自己法力撑不撑得住一路下去啊,有点心虚啊…… 夜翎又悄悄往后退了一步。 想象一下,一个人站在悬崖边上,对着一根棒子看个没完没了,也不说话……这场面的确是有点惊悚的…… 却见秦弈转过头来,露出灿烂的笑脸。 夜翎结结巴巴道:“干、干什么……” “小蛇,你能带人飞吗?” 夜翎脸都绿了:“飞、飞下去?不是说下面有很厉害的怪兽吗,被它们在空中吃掉怎么办?” “能不能有点自信,难道你就不是很厉害的怪兽吗?” “我觉得不是……怪兽都很大。” 秦弈掏出了一张符。 “这是什么?” “巨化符,让你看起来很大。” 流苏想起了秦弈制作这张符的时候特别来劲,也不知道他本来想用在哪里…… 山风猎猎,一头巨大无比的巨蟒,身如江河。背上张开双翼,翼似群山。秦弈盘膝坐在上面,驱使御风符驱散沉沉雾霭,驾着螣蛇乘雾而下。 即使已经是标示中相对安全的区域,这裂谷浓雾依然带有强烈的侵蚀感,总能让秦弈觉得如果在雾中久了,生命力就会流失而去……就像是李青麟所中的诅咒一样。 恍惚间想起了那句诗,腾蛇乘雾,终为土灰,似乎预示了此行的不祥。 呸,不同世界的诗,应该不能这么扯在一起。秦弈驱散脑子里的胡思乱想,扬手挥起了狼牙棒。 “砰!”一头飞速接近的秃鹫被他敲成了烂泥。 食腐秃鹫,还是妖化的。 只是稍微接近,就能感受到它们身上的死气和腐肉的意味。 这才是真正的不祥根源。 数之不尽的秃鹫从四面八方的浓雾之中现形,雾中仍有无数绿光,万声鹰唳响彻耳膜,犹如恶魔的嘶吼。 螣蛇身周泛起了点点黑火。 “轰!”无数秃鹫同时着火,凄厉嘶鸣着,黑羽四散乱飞,如飞箭刺入山崖,像穿豆腐一样穿入不见。 夜翎的蛇眸泛起了凶戾之色,蛇口骤张,咆哮声起。仿佛有音波从它口中螺旋而出,所有靠近的飞羽尽数倒卷而回,再度刺入靠近的秃鹫群里。 成千上万的秃鹫尸体簌簌而落,其中带着许多被燃烧的,焦味扑鼻。 “厉害。”秦弈暗暗咋舌,这蠢蛇只是胆小,大概是因为懂事起都在挨打……可她实际妖力真的很牛逼。 毕竟是化形大妖了啊…… 秦弈手掐法印,伸手急指:“疾!” 有细细的雷光交织左右,织成一片雷网,闯过的秃鹫尽化焦灰。 雷引之术,初级的风雷应用道法,流苏临场教学而成。只这么一下,就差点把秦弈那点儿法力抽得干干净净。 眼前忽然出现一片白光,夜翎一个急刹,不敢向下。 “下去!”流苏迅速道:“那便是到底的空间裂隙!” 夜翎都不知道这莫名其妙出现的声音哪来的,下意识俯冲而下,瞬间不见。 第五十九章 枯骨长青 “咚”地一声,“巨大”的螣蛇骤然摔在崖底,立刻变小,背上的秦弈也被甩开,滚得老远。 只是源自错位的突兀,毕竟夜翎原身实际上很小,一震都可能坐不住,并不是被摔得多惨。秦弈滚了个身,迅速起来,转头看去,旁边一条半米多长的蛇,晃悠悠地趴在地上扇着翅膀。 半米多其实也不能算很小了,只不过和刚才身如江河的巨大螣蛇一比……比哮天犬变成了哈士奇还夸张。 “怎么了?”秦弈有些担忧地过去摸了摸:“没摔伤吧?” “变、变小了,呜……”蛇口发出了稚嫩的女声。 “蠢蛇。”秦弈没好气道:“之前只是看起来大,不是真的大,你还把自己都骗过去了?” “那么大的样子,才能感觉自己很厉害。”夜翎趴在地上不起来,显得很是伤感。 秦弈没法理她了,转头打量了一下环境。 依然是雾霭沉沉,能见度很低,虽然不到伸手不见五指的程度,也是几米之外就看不清楚了。秦弈御风吹散浓雾,眼眸微微一缩。 四处都是白骨…… 有人的,有兽的。 秦弈还看见人骨边上有腐蚀了的刀剑,像是西荒惯用那种弯刀——这是西荒国境,很可能这些是西荒国曾经派来探索裂谷的人,当然是无一生还。 表面看去没有敌人,连食腐秃鹫都没了,但这些白骨清晰地证明附近必有大危机,否则他们怎么死的? 秦弈谨慎地往前走了几步,蹲下身去检视距离最近的一具骸骨。 骸骨上连衣服都没有,别提其他东西了,干干净净。唯有空洞的眼眶里,似乎有微微的磷火闪烁,好像那眼睛还能看人似的,很是渗人。 秦弈便盯着那眼睛看。 旁边夜翎已经恢复了人形,看着秦弈的模样毛骨悚然。 看棒棒也就算了,这看骷髅是在干嘛?不害怕的吗? 实际上棒棒正在对秦弈说判断呢。 秦弈举起了狼牙棒。 几乎与此同时,骷髅的手臂骤然插向秦弈咽喉。 “啪!”狼牙棒呼啸而过,把整具骷髅都砸成了碎片。 两点磷光散落在地,仿佛永不熄灭。被砸碎的骷髅慢慢又开始愈合在一起,慢慢又有了成型的样子。 四周传来“咯吱咯吱”的声响,所有骷髅都站起身来。 夜翎牙齿都在打颤:“这、这是什么……” “一种阴尸之法,此地有某人盘踞,这些骷髅实际就是他的看门兵卒。”秦弈笑了一下:“如果我们死了,也会变成这样。” 夜翎看着一条向自己爬来的蛇骨,牙齿咯咯直响,只想找个地方躲起来不去看。 “并没多强,瞧你吓得那样。”秦弈抡起棒子,左一下右一下就把靠近的两具骷髅砸碎,“实际就是他们生前的水准,普通士卒,行动还更迟缓得多,不用怕。” 夜翎道:“可他们还会愈合。” “速度很慢,不足为惧,连东华子都能跑出去,我们怎么可能对付不了?”秦弈直接挥棒一路扫了进去,所过之处白骨纷飞,生生砸出了一条白骨路来。 见秦弈如虎入羊群的勇猛模样,夜翎有了点信心,扑通扑通跟在他后面跑了过去。 “走,往前看看,里面才有些文章。”秦弈一路前闯,心中忽然觉得是不是该想办法先练练这蠢蛇的胆量,明明那么强的大妖,目前的自己铁定是打不过她的……可却总是见什么都第一时间想着跑,也是醉人。 这种心态的蠢蛇,恐怕真和他打起来反而要被他敲死。 说来自己倒也挺牛逼的,前世在医院看到骷髅模型都渗人,怎么现在和真骷髅面对面的对视也没任何感觉,还能在骷髅海里一路砸。 力量带来的胆气吧? 人都杀过了,骷髅还不就那样? 裂谷之底的地貌,不是一马平川。 也许曾经流苏打出来的时候是平的,但数万年变化,有些地方隆起了山丘,有些地方塌陷下去,有些地方长了树木,有些地方成了湖泊,有些地方被仙气或死气等等能量影响,有了更特殊的变异。 这广阔的谷底范围,便是一个什么都有的天地。 如果有人盘踞,多半在有些地方还有建筑,或者洞府。 秦弈已经可以看见前方有个荒芜的山丘,光秃秃的没有树木,雾霭之中也不知道有多高。 事实上他所过之处都很荒芜,黄沙、岩石、一些杂草,怎么看都不像是有仙气或者天材地宝的样子。秦弈可以理解,这块区域必定是这整片裂谷最荒芜最没资源的区域,只要稍微膏腴一些,必定会被其他更强力的存在看上,就不会是“白色的相对安全区”了。 但是越接近山丘,他的压力也开始变大,这片骷髅海的强度也在逐渐增加,刚才还是一些普通兵卒和普通野兽的骷髅,越是往前,就越多稀奇古怪的奇兽骨骼,很多都认不出是什么玩意。 这世界物种他本来就认不全,就算认得全,这里也不知道多少曾经绝种了的东西。 比如眼下这个…… 跟恐龙一样巨大的爬行动物,三个头,而且三个头还长得不一样,中间一个人头的样子,另两个不知道是狗头还狼头。这是什么东西? 不管是什么东西,被那巨大的脚掌擦过,不死也残废。 秦弈没有多少求知欲,他身形一矮,从巨兽爪下穿过,重重一棒扫在巨兽小腿骨节上。 “哗啦啦……”整个巨兽骷髅坍塌下来。 秦弈转身拉着夜翎,“嗖”地窜向了山丘。 刚刚抵达山丘边缘,身后的骷髅海就全部不动了,数之不尽的碧绿磷光幽幽闪烁了一阵,继而又全部躺了回去,仿佛累了要睡觉,不管你们了。 夜翎挠挠头:“怎么有点像我……” 秦弈哭笑不得,此时并没有和小丫头调笑的心情,所有心神都被山丘脚下的东西吸引。 山丘脚下,赫然就是一个石碑,石碑上幽光阵阵,闪烁着玄奥的镌刻。 上书“枯骨长青法”,包括了图解。很显然就是制造这片骷髅海的法术。 敢情这骷髅在您看来算是长青啦?秦弈无力吐槽,走上前去绕着石碑转了一圈,想看看还有没有其他提示。 背后写着这么一句话:“身后是枯骨,前方是长青。” 这话含义有点奇特……好像是这邪法的道解,但如果理解为往前走可以得到长生法也没有问题。秦弈终于知道东华子那点水平怎么也敢往前走了,前方是长青,谁不想要? 秦弈抬头,看向雾霭中荒芜的山丘。这特么和秃子代言生发水有什么区别? 第六十章 群妖乱舞 此世一般人不会冒出秦弈这样的想法,因为秦弈有流苏,长生之法摆在眼前唾手可得。不像诸多苦求仙缘的人,为了一点长生的可能,那是刀山火海也义无反顾,更不要说一点荒芜。 之前渡过的骷髅海,无论这个所谓“枯骨长青”你认不认同,至少可以证明,前面肯定有一个懂得诸多术法的“仙人”居住于此,或者是有相关遗址。 这便是仙缘。 秦弈可以当个生发水广告一样评头论足,其他人没几个能在仙缘面前保持清净心。 “如此看来,前方的骷髅海也未必是什么看门卒,相反,算是仙法展示,吸引人继续向前。”秦弈沉吟道:“这是修仙界找有缘传人的一种方式么?若是不再往前的,这碑文就算赠送一层缘法?” 流苏道:“确实有这种故作姿态的方式,有些人还特别爱玩,搞各种考验之类的。不过在这种地方搞,也就只能自娱自乐了吧?有一个东华子失足而下都是奇迹了,还指望有几个人看见?” “按这么看,前方不是炼妖阵就是那个诅咒了,东华子能走三关大概也是极限。”秦弈忽然伸手,一把拉住想要后退的夜翎:“我这回盯的是石碑又不是棒子,你那又是什么表情?” “不、不是……”夜翎咽了口唾沫:“前面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我、我害怕。” 炼妖阵,毋庸置疑。 秦弈蹲在夜翎面前,柔声道:“炼妖阵也就是个垃圾邪阵,你能破它一次,也能破它第二次,何惧之有?” 夜翎道:“这次的阵肯定比东华子的厉害。” “但这次还有我啊。”秦弈顿了一下,总觉得这话有点耳熟,该不会是有自己这个累赘所以她才会比这个阵差一点点? 夜翎答道:“那我就跟在你后面,有事我就跑了……” 秦弈只好道:“你要相信,其实你比此地的主人还厉害。这么一个连东华子都能离开的地方,能有多强?” 夜翎知道不是那么简单,因为东华子到了真危险的地方绝对不会再继续送死了,而他们则可能会,毕竟他们的目标是找到解法,而不是游览。 她犹豫片刻,伸出小手:“巨化符再给我用用。” “……没了,只有一张,谁把这没用的玩意做那么多张啊?” “可我觉得你所有的符,只有这个最有用。” 秦弈面无表情:“如果是真大而不是看起来大,那我同意你的观点。” 夜翎目光闪闪:“还有真大的吗?” “有,不过我现在还做不出来。”秦弈眉飞色舞地解释:“等我再练练,如果能筑基的话,大概就能……” 流苏幽幽道:“我说,你是带孩子出来踏青的吗?有点探险应有的压抑和紧张行吗?” “咳咳。”秦弈醒悟过来,一把拉起夜翎的手:“走走走,管它什么阵,看叔叔一把敲它个稀巴烂。” “听说你才十六岁,天天自称叔叔也不害臊。” “不叫叔叔叫什么?” 夜翎理所当然道:“哥哥啊。” 秦弈眨巴眨巴眼睛:“再说一遍。” “哥哥。” 秦弈心花怒放,步履都轻快了几分。 流苏真想一棒敲扁这两只狗头。 于是它就这么做了。 狼牙棒在秦弈右手提着,悄悄折向后面,就想冲着秦弈屁股敲下去。 秦弈都没察觉自己右手被带着动了,神色忽然变得严肃了好几分,驻足道:“夜翎你闻到了吗?” 流苏的动作生生停了下来,棒上狼牙离秦弈的屁股蛋子不足半寸。 夜翎抽了抽鼻子:“有腥味。” 这座山是没有山路的,两人是往没有山道的斜坡上前行,此时大约过了里许。山风吹来,空气的味道越来越古怪。似有腥意,混杂着血腥和野兽身上的腥臭味,虽然很远很淡,但很是难闻。 越来越难闻。 隐隐约约有嘶吼声从远处传来,夜翎侧耳细听,低声道:“在山那头,我们绕过去。” 秦弈迈开脚步。 随着晃动,狼牙尖刺扎了一下,迅速收回。 “嘶……”秦弈这回心思被山后的情况吸引,只以为是自己不小心呢,自认倒霉地拎着棒子闷头绕道而走。 流苏浑身舒泰,浑然忘了自己此时才是把探险当郊游的那一个。 这座山丘看起来不大,跑起来倒是挺大的,当秦弈和夜翎气喘吁吁地绕到背面,眼前的景象让两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连流苏都认真了几分。 前方一片广阔的斜坡上,无数妖物正在厮杀,两条尾巴的狐狸,三只眼睛的巨狼,四只利爪的苍鹰,比蛇还粗的蜈蚣,比球还大的蚊子,张开花瓣犹如巨口的花,展开枝蔓如同触手的树……飞禽走兽昆虫草木应有尽有琳琅满目。 这不是妖物世界大展览,而是在大战,杀得尸横遍野,鲜血从山坡上一路淌流,汇聚成河,落入一个深坑,形成可怕的血潭。血潭之中有一朵黑色莲花,幽幽绽放。 可妖物们的厮杀却不是为了莲花,反而避之不及的样子,他们厮杀的目标方向是一颗巨树,树木光秃秃没有叶子,但最高的枝丫顶部突兀地长了一颗桃子。 四爪苍鹰飞扑而下,直奔那个桃子而去。下方射来数道比门栓还粗的利箭,重重扎进它胸腹里,苍鹰嘶鸣一声,栽到老远。顺着利箭射来的方向看去,一只和大象一样的刺猬正在怪笑。 夜翎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场面,滴溜溜地在寻找同类,良久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 蛇类是有,品种还不少,其中有比她粗很多的巨蟒,但没有翅膀。 秦弈凝神戒备着,拉着夜翎缩在一块岩石后方,不敢靠近。这么多妖物,在他的感应上每一个都很强……在这里它们是通灵还是化形无法通过外表分辨,因为在这种地方即使是化形以上的妖也没谁会用人类形态做事,都是用的本体。 也就是说,这成千上万正在混战的妖物,最低都不比自己弱哪儿去,厉害的能跟夜翎差不多…… 那自己这两个人闯进去就是送。 不如观望,看它们自相残杀到底会是什么结果? 正这么想着,在夜翎身后的沙土里,慢慢长出了一棵小草,继而越长越大,小草上浮现了人脸的模样,正在狞笑。 第六十一章 黑血妖莲 秦弈和夜翎背对着,不知道身后的危机。 但有人知道。 流苏视物靠的可不是眼睛,是魂力,周遭变化尽在心中。除非被遮挡,它此时魂力还不足以穿透,此外就没有什么死角可言,那草妖从破土到成型的全过程它都冷冷看在眼里。 心中有些犹豫,不知道该提醒他们呢,还是让这两人吃个教训。 秦弈和夜翎一直在说笑,它吐槽归吐槽,实际倒是知道秦弈并没有失去警惕,它很清晰能感应到秦弈肌肉与真气的流动状况,很清楚秦弈虽然说笑,其实一直是保持着随时能爆发的状态,观察环境也是一直很留心的。 这就够了,临敌时能有开玩笑的轻松心态其实是好事,绷得太紧的心态就先输了一半。 但是欠缺经验,这就很要命,光是警惕无法弥补经验的缺失。 比如这种时候,你就真能确定背后没东西?只因为刚刚走过? 这种想法就不对了,这是妖境,无论是谁都无法预知会有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发生。你必须先布个阵法或者安置法宝,既是保护也是预警。 但这好像不是让他们吃教训的时候……万一闹出动静,吸引了那边乱战的群妖注意力就麻烦了…… 流苏叹了口气,还是主动驱使狼牙棒,“啪”地一下就把那正在狞笑的草妖砸成了草糊。 “?”草妖临死都不知道这棒子怎么自己会动的…… 这回的自己动倒是很快让秦弈惊觉,他猛地转头,看见了狼牙棒下的妖尸。 他偷偷看了夜翎一眼,夜翎还在目不转睛看大战呢,便悄悄传送个意念给流苏:“谢谢。” 流苏冷冷道:“本想让你们吃个教训,想想不是时候。还敢大意么?” “我其实没大意的,只是真没想到这个……”秦弈汗颜道:“是该先布阵防护?” 流苏很满意他自己的总结,便“嗯”了一声。 秦弈便掏出几块从东华子那里搜刮来的阵石,简要地布置了一个阵法,一边道:“你觉得此处的关键是黑莲还是桃子?” “他们交战的区域,整体就是一个巨大的炼妖阵,此番炼的不是妖丹,而是妖血精髓,汇聚成这黑血妖莲。此莲最高共有九瓣莲花,如今这个已经长成了四瓣,已经算是真正的好东西,可作为多种高品仙丹的材料,尤其对于魂魄神识有巨大价值。若是九瓣血莲就更不得了,连许多大能都用得上的,不过我看此地没有条件,长成五瓣该是极限了。” 流苏说得平淡,秦弈听了那句魂魄就已经暗自留下了神。 “不用为我起贪念。”流苏仿佛猜到他在想什么:“一旦心生欲望,行事就可能背离方寸,记住你的目标是什么。” 秦弈没有回答这话,继续问道:“桃子呢?” “桃子九成九只是一种巫法,影响了他们的心智,让他们连身处阵中都不知道,反而把桃子视为什么圣品来争夺。而若是谁最后得胜吃了桃子,有极大的可能会变成施术者的傀儡。” 秦弈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不是见多识广的修士指点,谁能自己看得出来? 他敢肯定东华子见到的绝对不是这副场景,这里的布置很可能已经进化过几回了。这种布置明显比什么埋化妖瘴催妖取丹的谋算更狠厉,所图也更多。 这里是有主的,绝非遗址! 秦弈心中沉吟下去,此地主人绝对是个有斤两的修士或巫师,不是自己此时能敌,说不定此时自己和夜翎的举动都在他的注视之下了,这种状况想谋夺血莲显然是找死。 确实得抛开那股贪念,毕竟这不是自己的东西,哪有知道对养魂有利就想谋夺的道理?小说看多了?流苏就淡定得多,哪怕那是对它自己有大用的东西,也根本没有起过念想。 秦弈暗叫惭愧,还说自己恬淡,流苏总是气急,实际真论起心境,差了流苏几十万光年。 按此人设置石碑的表现看,只要不破坏他的好事,至少呆在这里是没什么问题的。真想要血莲,说不定可以尝试拜访他,试着用什么条件换取? “哥哥哥哥……”夜翎忽然低呼:“看见了吗?我看见好几只妖怪,会术法!” 秦弈暂时把心思收回,认真看了一阵群妖大战,也很快发现了,这些妖怪有很多都会术法。 指的不是夜翎的黑火或者那头鹰妖的风刃,那属于自带的天赋,是只妖都有。然而高品级的妖修修行之法、以及各种适合妖修的术法战法,没人教想要自己开创的话那就难比登天了。 秦弈看见那只两尾狐,不但会玩与鹰妖一模一样的风刃,而且明显看得出它能掌控每一道风刃的去处,这不该是狐狸天赋会的东西,它们的天赋本该是幻术或魅惑一类。 光能玩个风刃也就罢了,它还会旋风术,几只欺近它身边的蜈蚣一类被它一个旋风席卷上天,等落下来的时候早都卷得骨肉分离不成模样了。 这很明显是有体系的传承! 只不过这只狐狸也在混战中死了,被一只三眼狼妖的第三只眼放出的奇光,直接洞穿心肺而亡。 “可惜了。仙侠世界的狐狸啊……”秦弈扼腕叹息。 夜翎道:“那是只公狐狸。” “你居然知道我在想什么?” “我听过哥哥的《西游记》啊。”夜翎扳着指头数:“里面三只狐狸,九尾狐狸,玉面狐狸,白面狐狸,全是女的。其实我那时候就很想问了,哥哥眼中的狐狸只有母的吗?” 西游记无辜背锅……基本上九成现代人听到狐妖的第一反应都是女的,狐狸精都成专用名词了好不好……其实秦弈还看过一只叫藏马的帅气男妖狐,但丝毫影响不了对妖狐根深蒂固的性别判定。 “公的那死就死吧。”秦弈没法解释,只得扯开话题道:“这里有术法的不少,不止那只狐狸,我觉得你在这里应该可以找到妖修体系。” 夜翎点着小脑袋:“靠自己琢磨,别说术法了,光是修行都没头绪。” 修行没头绪你还小小年纪练得这么强……秦弈看着血流成河的大战,心中忽然觉得是不是想漏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来着…… 这种专门针对妖怪的奇阵,从那种抽髓取丹到这种残杀取血,此地主人对妖是多痛恨啊? 等等…… 夜翎是妖啊! 秦弈心中一个咯噔,小心从岩石边上探出脑袋,查看前方地面。 地面上隐隐约约有如同人体经络一样的阵纹,正在从向岩石方向溢过来,速度不疾不徐,眼见只差几尺就要覆盖了。 这炼妖阵真的会扩散的! 原来不仅是身后要警惕,连眼前岩石遮挡着看不见的地面都不可错过啊!秦弈真正好好学了一课,也没有任何时间去考虑了,飞速拉起一脸茫然的夜翎,转头就跑。 交战中的群妖有好几个似有所觉,转头看见两人的背影,目露凶光。 第六十二章 秦弈的战斗因子 第一个追上来的就是那只三眼狼妖,毫不犹豫。 其余几只大妖有些犹豫地看了看桃子,又看看混战场面,终于还是选择先追人。 桃子作为影响心智的巫法,作用两层。首先是让所有受术的妖怪认为那是什么圣品,吃了可以直接突破,故而杀戮争夺。而仅仅如此的话未必能引发混战,说不定会是拉帮结派,成为势力交锋,也可能看见死伤遍野而心生退意。 所以这巫法还有一层作用,就是引发妖怪心中天然的嗜血之意,被凶戾充满心臆,失去了冷静判断的理智,只想杀戮宣泄,撕碎眼前看见的一切。 这几只追上来的妖怪,便是属于还有最简单理智存在的,知道此地的混战还没那么容易分出结果,倒是那边有两个漏网之鱼可以先撕碎了再回来。 其实已经属于弱智思维了,但相对于杀红了眼什么都不会判断的同类而言,他们能保留这么一点基础思维能力,已经可以证明他们的实力超过同侪。 一道异光从三眼狼妖额心的眼里射出,经过之前秦弈藏身的岩石,岩石无声无息地化成粉末,那异光毫无阻碍地继续前行,在秦弈布置的阵法上砰然炸开,阵毁光息。 狼妖随光而来,直接掠过阵法,向秦弈直追而去。身后跟着三五只大妖,疯狂咆哮。 “哥哥,他们为什么要追我们?”夜翎都快哭了:“我们什么都没做啊!” 秦弈恍若不闻,心中急寻对策。 真和这几只大妖硬打,是肯定打不过的,但这种心智迷失的妖怪,分明有可以智取的余地…… 他扭头看了看飞速接近的狼妖,低声道:“夜翎,你的速度有自信甩脱他们么?” “那狼很厉害,可能半斤八两,但它飞得没我快!”说到逃跑心得,夜翎非常有自信:“后面那几个肯定追不上我!” “那就行,我先去挑惹这狼,你从旁边绕开,去挑衅后面几只,然后千万别和他们纠缠,带着他们兜圈子去。” “你……”夜翎有些迟疑地看着他:“你打不过那只狼的。” “让你去就去。”秦弈一个急刹,顿时和狂奔中的夜翎分开了十余丈远,直接飞跃而起,冲着三眼妖狼就是一棒。 妖狼本来还有几分冷静的眼眸瞬间变成了狂怒的血色,狼口一张,一枚旋转的风球冲了上去,直奔秦弈脑袋。秦弈挥棒一扫,风球击散,他也落下地面,微退半步。 那边夜翎绕开战局,冲到后面拦着那几只大妖,叉腰就骂:“一群蠢猪,略略略~” “吼!”所有眼睛变得通红,向夜翎狂扑而去。 夜翎转身就跑,偷偷回望了一眼秦弈的战局,小脸上有些忧虑。 流苏正在对秦弈道:“你这分兵看似有理,避免被围攻的处境,然而你有没有想过夜翎可能一去不回,然后那几只妖怪回转,你将死无葬身之地。” 秦弈简短地回了句:“总是去质疑防备同伴的话,日子是没法过的。” 流苏沉默了一下,叹道:“你是没遭受过背叛……希望你这次没有看走眼。” 秦弈已经觉得流苏不像是个器灵了,很有可能是大能的残魂无奈寄存于棒中,不知道它为什么会落入这番田地,困守棒身,孤零零地独处于仙迹山的奇异空间里——说不定就是遭遇了难以想象的背叛。 但此时不是寻根究底的时候。 “砰!”狼牙棒与狼爪相交,爆出一声闷响,双方的力量交击震得能量飞散,四周的砂石都漫天飞卷而起。 秦弈只觉巨力涌来,虎口都麻了,体内气血翻涌,勉强后退了好几步才站稳下来。妖狼却也没讨到多少好处,狼爪鲜血淋漓,是被狼牙棒上尖齿扎破,随着刺痛,又有一股奇异的力量钻进血脉,搅得它鲜血沸腾,像要烧起来一样。 它暴怒地仰天狂啸,霎时间飞沙走石,扑面而来的碎石都打得秦弈浑身作痛。 “这根……狼牙棒……是什么东西?”狼妖有些生涩地发出了人言。 秦弈哪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做的,流苏又没说过,总之材质是肯定很有来头的,自己还发挥不出万分之一吧。他没有回答,趁着看出妖狼的气血状态有些不对,再度冲前,挥棒横扫它的腰间。 妖狼闪身避开,那棒挥空,却没有使老了力气,而是再度反撩而上,再扫小腹。 武道技巧,多少代武者世世代代总结的经验,与只会蛮横宣泄力量的妖兽最大的区别就在这里。 秦弈知道自己的修行比不上这狼妖,力量速度的差距都挺大,却从不觉得自己会输! “砰!”狼牙棒与狼爪再度相撞在一起,真气汹涌爆发,肉身力量聚合一点,那瞬时迸出的力量比刚才一棒何止强出一倍?仓促挥爪格挡的妖狼这回竟被生生击飞,重重撞在山壁上,砸进了数尺深。 秦弈没有再欺近,他还记得狼妖的三眼异光呢,这么冲进去是作死。 于是迅速掐诀,在洞口织成了一片雷网。 果然一道异光从狼妖陷进去的洞中直射出来,秦弈早有防备,闪身就到了洞边,举起狼牙棒等着。 下一刻狼妖就随光冲了出来,第一时间就陷入电网之中,与此同时,狼牙棒带着准备已久的千钧之力,呼啸而下! 狼妖一声狂吼,那片能电得秃鹫们死一片的雷电网对它连丝毫作用都没有,同时狼爪一拖,顶在狼牙棒上。 尖刺再度刺得它痛吼出声,手臂一屈,狼牙棒堪堪被挡在它额头上方,连身躯都被这一棒压矮了几分。 看着近在咫尺的狼牙棒,和棒后秦弈的脸,狼妖第三只眼再度闪起了异光。这么近的距离,不信他还能躲! 忽然之间,狼牙棒上传来一股尖锐的异力,直透灵魂! 仿佛有一根尖刺直接扎进了灵魂之中,肆意翻江倒海地瞎搅拌,把它本来就已经有些混沌的灵魂搅了个支离破碎。 流苏的灵魂攻击! 手持狼牙棒的秦弈,从来不是一个人! “吼!”狼妖痛苦地狂吼,爆发出最后的力气,一脚踹在秦弈身上。 秦弈喷血飞跌十几丈,重重摔在山地上。 抬眼看去,狼妖已经什么都不知道了,抱着脑袋痛苦的哀嚎,浑身能量狂乱地暴走,第三只眼异光乱射,轰得四处炸起,近处的所有岩石炸得粉碎,山丘斜坡一片坑坑洼洼。 它混沌的思维里怎么也想不明白,一个力量明明比自己弱很多的人类,怎么能把自己折腾成这副惨状。 秦弈没有过去,一边暗自调息伤势,小心闪避着异光乱炸,冷眼看着狼妖发疯。 直到发疯略止,能量衰竭的刹那间,秦弈振臂一甩,狼牙棒呼啸而过,重重砸在了狼妖额心第三只眼上。 狼妖仰天而倒,秦弈再度喷出一口鲜血,有些萎靡地喘息。 这一战时间很短,却是兔起鹘落紧张无比,几乎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光是被踹开这一下,浑身都快跟散架了一样,小腹上还有狼爪留下的深深伤痕,汩汩淌流着血迹。 但看着远处一动不动的狼尸,秦弈心中也有了些豪情。 这是越级挑战了吧……虽然欺负的是个弱智,但这样力量的碰撞,激烈的交锋,不知为何让他浑身血液燃透,身体再疲惫,精神却亢奋不已。 也许自己真的不是一个所谓恬淡的人……内心深处藏着的冒险刺激的因子,正越来越觉醒,越来越激荡。 或者这两者其实也并不是太冲突的事? 他没有多想,上前捡回狼牙棒,飞速往夜翎离开的方向追逐而去。 第六十三章 石碑之主 夜翎正带着好几只妖怪兜圈子。 其实她真的想过一去不回。 懂事起就陷入求死不能的炼妖阵里,在极致的痛苦之中逃出来,就立了血誓做了别人的仆从,天天看他阴沉个脸,又被指使去杀人。 好不容易遇上对她好的秦弈,解了血誓自由自在听故事,好日子还没几天呢,就被明河一个阵法搞得差点死过去。伤还没好,又硬着头皮和鹰妖狼妖生死战,浑身都被狼牙撕得鲜血淋漓。 秦弈说她很厉害,可她从来没觉得自己多厉害,因为总是在被虐。 所以遇到事情她第一反应就是抱着脑袋跑路。 这几只妖怪根本跑不过她,她完全可以一溜烟跑到骷髅海外面去,找个洞躲起来…… 但是秦弈在血战…… 唯一对她好的秦弈……站在那么恐怖的明河面前,把她护在身后的秦弈…… 她甚至不明白为什么秦弈明明根本不是那只三眼狼妖的对手,也敢去独自面对。但无论如何,既然秦弈在血战,她就不会躲起来。 不但不能躲,还不能跑太快,免得这些妖怪追不上她又回去了。得吊着他们,让他们觉得能追上……然后不能往外跑,得兜回去,免得离秦弈太远。 夜翎觉得自己完全理解秦弈的意思,还是很聪明的,不是蠢蛇。 最多是条怂蛇。 “嗖!”在身后一枚冰棱射中之前,夜翎飞速绕了一个弧线,躲到了一块山岩背后。 数只妖怪左右包抄过来。 “一群蠢猪。”夜翎展开双翼,从它们头上飞了过去,往来时路上折回。 迎面飞来一头比皮球还大的蚊子,嘴上的针跟筷子一样粗长…… 夜翎看着觉得很恶心,下意识地喷出一团黑火,想把这恶心玩意烧了完事。 她自己不知道,每当她想要交战时,眼神都会瞬间变得非常凶戾。那蚊子振翅挥开黑火,对上夜翎的眼神,忽然有些惊恐的感觉,下意识让开了路,夜翎便从它身边直接穿过。 蚊子愣神了一下,都不知道刚才自己为什么忽然会怕了,闷头又追了过去。 螣蛇,凶将,主惊恐畏怖。 夜翎根本发挥不出自己真正的天赋,也没有太好的战斗意识,换了个经验丰富的,刚才掠过那一下就可以让蚊子直接去死。 一个小女孩带着一群古里古怪的妖物,在山丘奔逃。云雾深处,有个枯瘦老者手持一面镜子看着这副景象,低声自语:“螣蛇……真是天助我也。” 老者想了一想,把画面换到了血莲的位置,血莲已经长齐了四瓣,第五瓣长了一半有余。 “也差不多了。”他忽地一笑,口中念念有词。 那巨树上的桃子在群妖交战之中莫名其妙地飞了起来,向夜翎方向飞去。一群杀红了眼的妖怪愣神了一阵,继而如千军齐发,哄然追了过去。 老者很满意地看着这副场面,眼里都是期待:“螣蛇之血,还有妖丹……不知能给我多少惊喜。” 话刚说完,他脸色忽然一变:“谁?” 洞府门前爆出一声巨响,他的防护阵法被人轰得稀烂,漫天烟尘之中隐约出现了一道曼妙的身影,缓缓走进洞内:“蛟龙护血莲,群妖追螣蛇,你却没想过,其实自己很脆弱?” “好胆!”老者掐了个法诀,霎时间电闪雷鸣。 那影子骤然近前,飓风狂起,洞府之中再也看不见任何光彩。 激烈的交锋之中,镜子被震落墙角,里面依然是夜翎一路狂逃的身影,此时正路过一棵枯树,背后紧紧缀着一只豹子。 枯树身边忽然长出了一根狼牙棒,“砰”地一下砸在豹子脑袋上。 夜翎叫道:“哥哥小心天上!” 正是埋伏已久的秦弈。一击现身,立刻发现一只巨大的蚊子从天上向他刺来,秦弈二话不说地甩出狼牙棒,向蚊子砸了过去。 蚊子迅速闪开,狼牙棒便冲天去了。它露出一丝狰狞的笑意,觉得这个人类脑子不正常,这人类那点微薄的法力根本就没达到能御剑的修行,这棒子一丢就回不来的,难道凭这一下就想砸到蚊大爷? 它继续呼啸而下,只要一刺,就足以把这个不知死活的人类血肉吸得干干净净。 忽地身后劲风袭来,它下意识地闪了一下,却没闪开,半边身躯被狼牙棒碾过,成了碎末。 它到死都没明白这狼牙棒到底是怎么折回来的? 夜翎折返回来,大喜道:“哥哥好厉害!剩那几只我们不怕它们了!” 秦弈心下也放松了些,看看追过来的两三只妖怪,暗道凭夜翎的实力,这仗确实硬打都已经有胜算了。 正这么想着,忽然发现侧方烟尘滚滚,似有无数妖怪冲来,天上一颗桃子飞速向夜翎脑袋上落下。 “这特喵的搞什么鬼!”秦弈飞起一棒,一个完美的全垒打,桃子被打向天际,不知道飞哪儿去了。 场面上忽然安静了几分。 妖怪们远离桃子,心智似乎也有点复苏,一时有些迷茫感。 秦弈也迷茫,他只是下意识挥棒,没想到这明显有人操控来害夜翎的桃子居然真能随随便便一抽就飞,对方是在搞笑的吗? 下一刻群妖目光都碧油油地落在了秦弈身上。 “人类……” “细皮嫩肉的人类……” “好久没吃过人肉了,好香……” 无数妖怪流着口水走近:“我的,都不要抢……” 秦弈无力吐槽,抢你妹啊你们刚刚为之杀得血流成河的桃子飞了没看见吗,你们抢桃子去可好? 前一刻还算是夜翎引祸,下一刻自己成了肉包子,这从一个保护妹妹的哥哥角色心态还没转回来呢,怎么变成这样了? “轰!” 数之不尽的术法、妖法从四面八方袭来,夜翎迅速化作原型,背起秦弈振翅而飞。 秦弈抱着夜翎的蛇身,转头看看身后茫茫的妖怪大军,蛋疼无比:“这让明河来也没办法啊!” 流苏的声音传来:“只有一个办法,引它们回炼妖阵。” 秦弈一愣:“炼妖阵,夜翎进去不行的啊。” 流苏冷冷道:“桃子没了,至少不会害她心智,至于炼妖阵中的炼妖效果,让她忍忍,必须忍忍。” 秦弈摇摇头,对夜翎道:“去炼妖阵那边,然后你别进去,找个地方躲起来,我进去想想办法。” 夜翎身躯微微一震,却没说什么,默默化光而去。 她的速度极快,过不多时就再次看见了那个长桃子的巨树,此时没有群妖环绕,已经可以清楚地看见,树下立着另一个石碑,不用想也是各种炼妖之术。 她一咬牙,当着地上明显的炼妖阵纹,直冲而去。 第六十四章 飞翔的桃子 秦弈都没想到夜翎会冲进来,急忙跳下地,扶住夜翎问:“你进来干什么……感觉怎样?” 夜翎沉默片刻,答道:“没什么,只是不能变回人形,似有什么阻碍。” 秦弈听她声音没什么异常,心中也略安了一些。想来之前妖怪们在这阵中大打出手都没什么感觉,应该确实不像那个取丹版本的炼妖阵一样痛苦,多半只是把妖怪们坑死之后取血液精髓? 但若是如此,群妖追上来怎么对付? 秦弈目光落在石碑上,仔细打量。 “炼人养己,全九篇,仅余二篇。” 第一篇讲的就是怎么布置炼妖取丹的阵法,篇中强调,常人用杀死妖怪取丹的方式,其实丧失了妖丹部分生命精华,诚为可惜。当用生取之法,将妖怪诱至阵中,使妖丹生生剥离。倒是没说怎么诱拐的方法,看来东华子那个化妖瘴是另外的手段。 但光是这一篇,那字里行间的残忍与恶意就已深入骨髓,秦弈看得都浑身发冷,夜翎的蛇躯不住颤抖,仿佛回忆起了极其痛苦的往事。 第二篇讲的是提炼妖血精华的阵法,也就是眼下这个阵法。需要大量的妖血,一池妖血或许才能提炼一滴妖血精华,所以需要杀成千上万的妖。培育妖莲只用提炼后的血就行,真正的精华用以给自己豢养的妖兽吸收化用,如人之淬血锻体之法。篇中特别强调,若有上古异种,如朱雀、玄武、乘黄……螣蛇等,取其血脉之精,往往妙用无穷。 最后说,遗憾得到此法只余二篇,剩下七篇不知何等高妙云云…… 秦弈知道桃子为什么会飞向夜翎了,想必此地主人发现了有螣蛇在此,想要炼她! 夜翎颤抖着身躯,连眼睛都红了。 一种极致愤怒的感觉从心中涌起,泛过血脉,血液似乎都在燃烧沸腾,她想杀人。 秦弈也看得心凉。这特么……本来还以为是什么隐居高士,这不问青红皂白就要把人炼死是个什么鬼高士,分明是个恶毒自利的混蛋吧! 流苏忽然道:“这法诀里面有后门。” “嗯?”秦弈一愣。 “这阵是含有法诀在内的。一旦练了这种法门,当你成功筑成道胎,就会反被炼死,道胎被此人取走。注意这是炼人养己,不是炼妖养己,根本针对的还是人,东华子若是不被李青麟所杀,继续这么下去也是自寻死路。后面篇章无论是否缺失,也是不能展现出来的,因为那全是炼人之术。” 秦弈长长吁了口气,本来觉得东华子已经是个很恶毒的人了,没想到与此间主人比起来,简直算是纯洁小萌新。怪不得哪有人这么大方地把自己的法门随便刻在外面让你学,那分明就不怀好意! 这人才是一切的罪魁,南离之事说他是幕后黑手都不过分了,如今还想炼死夜翎! 秦弈心中也涌起了恶意,你想炼死夜翎,那就别怪我们坑你了…… 他在石碑上再度扫了一遍,记住了某个关键点,便一棒把碑敲得粉碎:“不能留它再坑人。” 夜翎低声道:“谢谢哥哥。” “想报复吗?”秦弈低声问。 夜翎豁然转头,眼中是秦弈从所未见的凶戾:“我要杀了他!” “打不过的。”秦弈转头看了看身后群妖追来的烟尘。 看碑文时间其实很短,也就几个呼吸,可妖怪们已经距离很近了。他急促道:“去取了血莲,有机会的话连底下的血精都取走,然后跑,跑出这个区域躲起来,这便是最好的报复。这里我来处理。” 夜翎怔了怔:“哥哥你……” “我调动阵法,你在这里反而不便,去吧。” “那哥哥小心。”夜翎一咬牙,飞速转身没入血潭之中。 摧毁石碑之前,秦弈已经在篇中找到了他想找的东西。 他好歹也是一直在学布阵的,对要点掌握得非常快。 “吼!”一只妖虎已经追到近处,带着猎食的兴奋与狰狞,直扑秦弈的后颈。 秦弈恍若不觉,伸手插进了巨树底部的树洞里,找到了一个阵石核心。 “咯吱”一响,大阵上如同人体经络的阵纹忽然有了点凸起的意味。 那妖虎刚刚近身,兴奋之色便僵在了脸上,继而身躯顿止,神色变得极为痛苦。 秦弈缓缓站起身来,从妖虎往后,数之不尽的妖怪全部在地上打滚,痛苦哀嚎。 那桃子不过是外物,并不是阵法本身的东西,而是此间主人另外做来配套使用的。阵法本身就有某种限制妖怪的手段,连第一篇的取丹之阵都有这效果,第二篇不可能没有。布阵者只是为了让他们自相残杀之中战血沸腾,能促进血液精华的提取祭炼,便刻意关闭了这部分作用,以桃子迷失心智的作用来取代。 秦弈自然可以开启这部分作用。 他拎起狼牙棒,看着漫山遍野哀嚎的妖怪。 这种万众哀嚎的场面很让人动容,可秦弈此时却发现自己没有兴起丝毫同情心。 这些妖怪不是夜翎,他们见到人类的第一反应是吃,自己的速度可不怎样,要不是被夜翎带着跑,早都被它们围上吃得骨头都不剩了。 真如明河所言,非我族类,没什么可同情的。还不如赶紧过去看看夜翎怎么回事,按理她不是该取了东西就跑的吗,怎么好几息了还没点反应? 他飞速赶到坡下,一眼看去血潭中间长着的血莲已经不见了,多半已被夜翎取走。但此时的血潭里卷起了一个漩涡,似有龙吟之声传来,伴随着夜翎的痛哼。 潭下有守护!夜翎取莲之时被袭击,拖下去了! 秦弈暗骂自己大意,只以为外面有妖,这潭水风平浪静没什么,想不到还有守护兽在底下…… 这回糟了,这忙怎么帮?血潭是黑的,粘稠沉重,自己跳下去也是瞎子一个,什么都别想看见,动作多半也是滞涩无比,下去不是添乱的吗? 流苏道:“下面是血蛟,应该是此间主人豢养之物,收集的精血就是为了养它的。” “什么等级?” “化形巅峰,即将突破,这是能和明河一战的实力,夜翎远远不是对手,大概只能靠速度艰难求存……” 秦弈顿足,冲着潭水大喊:“夜翎引它上来,我还能帮上忙。” 只能看见血潭旋涡乱卷,依稀可以听见下方有激烈交锋的声音,带得鲜血漫天,粘稠的血液竟然卷起了“哗啦啦”的清澈声。夜翎浑身浴血地随着旋涡冲了上来,同时有一个血色的龙头跟上,似有什么吸力,夜翎脱不开,又坠了回去。 秦弈狼牙棒才刚举起来呢,一龙一蛇又纠缠回去了。 他没法子可想,只能举着狼牙棒等着,指望下次龙头再冒出来的时候就直接一棒。 正自焦躁,却忽然感到天上有什么东西飞了过来。 抬头一看,桃子。 这桃子怎么回事儿? “别管怎么回事,这是你最后的机会。”流苏急促道:“我传你一篇清心诀,可避免被这桃子影响心智,之后就靠它了!” 第六十五章 龙形桃子 这回的桃子不是冲着人来的,似乎无目标地在空中飞过,迅如流星。秦弈一跃而起,一把抓住。 入手柔软,还有桃子的香味呢,看着还真像个真桃子。可秦弈很清楚这绝对不是桃子,世上怎么可能存在被他一棒本垒打都打不烂的桃子?连皮都没破!蟠桃也不可能啊! “这是巫法变的。”流苏道:“实际上就是炼制过的摄魂精金,那可是很坚硬的炼器材料,被变成了桃子的模样。” “这捏着不像幻术啊。” “谁告诉你是幻术了,就是变成这个样子。巫法本就擅长搞这些名堂,把人变成青蛙啊什么的,没多大意思。”流苏语含鄙视:“仙法才是真正的千般变化,可变人,可变己,织云霓为衣裳,驾飓风为骏马。你好歹也是能编西游记的人,这点变化都惊诧?” 秦弈怦然心动。 但此刻没心思去憧憬未来,首要是先解决潭中问题,救夜翎。 “潭中血蛟原本距离桃子这么近,却不受迷魂影响,不是它修行高得足以抵御,而是因为它本就是同一人豢养,自具抗力。”流苏道:“但是这样的抗力,绝对抵抗不了把桃子吃进去!” 秦弈有了数,举着桃子聚精会神地等。 夜翎知道他站在潭边,绝对会继续试图把血蛟往上带,让他能帮上忙的。 那便是机会! 果然过不多时,一声剧烈的水响,夜翎再度冲出血面,蛟龙的头部紧跟而上,差一点就要咬到夜翎的尾巴。 “吃桃子!”秦弈用力甩手,准确地把桃子丢进了蛟龙嘴里。 蛟龙似是一顿,空气仿佛凝滞了片刻。 夜翎跌落潭边,蛇身已经不成样子,四处皮开肉绽,混着血潭里的血液,完全成了一条血蛇。连翅膀都张不开了,委顿在地上奄奄一息。 实际上交战时间并不长,从她取莲、秦弈改阵、潭底交锋、桃子飞来,一共也就十余个呼吸。反而是秦弈拿到桃子等它们出潭的时间还更久一点点…… 她的等级和血蛟差距很大,能保命都是靠着自己的蛇躯不受血潭影响,钻得滑溜无比,相反,蛟龙身躯太大,在潭底反而有些施展不开,这才勉强躲开了很多致命攻击。 要是这回出潭,秦弈再没办法救命的话就真要成一条死蛇了。 桃子的迷魂效果对夜翎其实也有影响,她也觉得自己思维迟滞,满心都是暴戾和撕碎一切的念头,很想咬人…… 但是太累了……还是睡觉吧…… 夜翎昏厥过去,最后的意识是进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像是秦弈身上的气息…… 秦弈把夜翎抱在怀里,立刻转身就跑。那血蛟已经疯了! 一条数十丈长、比房屋还宽的巨大蛟身从血潭中猛然窜上天空,带着震天的狂吼,漫天血雨飞溅而出,轰在地上竟是每一滴血都砸出了一个深坑,生生把整个血潭周遭一里都轰得满目苍夷。 狂暴了…… 化形巅峰的蛟龙,还狂暴,傻子才跟它打。秦弈拔脚狂奔,再度冲向那棵有阵核的巨树。 血蛟凄厉地咆哮着,冲着秦弈轰然飞来。庞大的蛟身与下方秦弈的身影形成了剧烈的反差,就像是客机下方跑着一头老鼠。 “砰!”蛟龙合身扑下,重重砸在地上,秦弈就地一滚,险之又险地避开这一扑,身后被击中的地面上已经陷出了巨大的深坑,有许多本来在此打滚哀嚎的妖怪全部被砸成了肉泥。 以这血蛟之威,怕是这个炼妖阵对它的伤害效果都不大了,最多就是虽然痛苦但不会失去战斗力。 秦弈非常冷静,在地上滚起,立刻就势扑向了巨树,伸手拨向阵核。 地面上凸起的的经络阵纹又慢慢沉了下去,仿佛与地面一体。 嘈杂的万妖哀嚎之声很快止歇,无数妖魔站起身来,目光灼灼地盯着血蛟的肚子。 那里还有根本不可能消化的“桃子”,依然影响着它们的思维。 层层叠叠失了智的妖魔,奋不畏死地冲向了血蛟,那就是一只龙形桃子! 蚁多咬死象。 何况还不是蚂蚁与大象那么大的差距。这里最低都是通灵圆满,高的化形初期甚至可能中期的妖怪,或许已经被炼妖阵折磨了半条命,单独都不是血蛟一击之敌,然而成千上万呢? 秦弈曾说过,明河也没办法啊……明河没办法,这血蛟显然也没办法。 场面上只剩震天的咆哮声与各种能量的爆炸交击声,混乱无比。秦弈抱着夜翎,转身滚到了巨树背后,略作喘息。 实在没想到,第一关的骷髅海轻松写意,这第二关就已经九死一生,起因只不过是某个人想炼螣蛇。 这运气也不知道算好还是算坏,来时恰好遇上此地主人发动这万妖血祭的时刻,搞得场面分外复杂,但似乎要比直接面对他本人好一点? 但问题来了,这个人现在到底在干嘛?这里都被折腾成这样了,连血莲都被摘了,血潭也半毁,血蛟都疯了,他还不现身? 秦弈心中掠过这样的念头,手中没停,飞速给奄奄一息的夜翎蛇口中塞了一枚丹药。 塞进去才发现,那朵血莲一直静静躺在夜翎口中。 怪不得她始终一言不发。 但这样同样导致她放不了天火,也无法撕咬,在潭底是真的纯粹躲避,连一丝一毫反击都没有…… 秦弈心疼地取下血莲,撕下衣服内衬给她包扎身躯。 几乎没有一处是完好的,蛇躯乱七八糟,有些伤势都见了骨……就这么小的蛇身,再伤得深一点都能直接变成两段。 “是我大意了……不让她去取血莲就好了……” 流苏道:“她自己也想报复此地主人,取莲而走是最好的方式。你也不用心疼,她这次收获比伤势大得多。” “是指血莲?对她有益么?” “当然有,用处很大。不过这个以后再说,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此地主人至今不出现,多半是遇上什么要事耽搁了,一旦处理完毕,我们必死无疑。” “有什么建议?” “去地图上标注的其他颜色区域,躲在边缘。那些危险区域,这个半吊子巫师绝对不敢去,否则就不会困守在这荒芜之地了。”流苏沉吟片刻,又续道:“其实我觉得这人的真实实力也未必比他养的血蛟高哪儿去,至少不够实力独自灭杀这么多妖怪,所以才要搞阴谋设计。等你觅地消化所得,和夜翎一起有了长进,说不定还能谋划回头杀他。” 秦弈深觉有理,包裹好夜翎的伤势,立刻就想走。 正在此时,山坡上滚下一个人影。 人?夜翎说此地不能化人形,有人是不是意味着就是此间主人? 秦弈立刻挥起了狼牙棒。 定睛一看,却愣了眼。 滚下坡的是个女人。 光是女人倒也罢了,关键是秦弈根本没从她身上感受到任何法力,连武道修行都没有……就是个普通人! 就这么一愣,女人已经滚到身边,被树干拦了下来,闭目不醒,显然早已昏厥。 这是一个身材很好的女人,胸前的饱满起码比得上四五个李青君,细腰却与夜翎相似……但穿着却很保守,裹得严严实实,衣服与钗饰的风格也有些怪异,让秦弈想起了一些少数民族服饰。此时衣服已经因为一路滚下来而划得到处破损,很是狼狈。 她的脸上也都是被山石划伤的血痕,整个人灰头土脸,也看不清面容。 “……棒棒,能判断她的法力么?” 流苏的声音也显得很是困惑:“她确实没有修行。” “妖气呢?”秦弈知道流苏现在已经可以感知妖气了,它前些日子的养魂效果很好,从这几战已经能帮忙就看得出来,以前可是一点力气都没有。 “也没有妖气……”流苏难得地犹豫着,有些不太自信:“我的魂力毕竟还是弱了点,如果她隐藏得好……” 话没说完,又自己否定:“但她伤得都昏过去了,不至于还能瞒过我啊……” 秦弈愣愣地看着它。 按这么说,难道真是个连修行都没有的普通人? 第六十六章 哑巴美人 “不管她是什么东西,直接杀了吧。”流苏终于道:“这地方出现普通人,太离奇。” 直接杀了……秦弈抽了抽嘴角,知道自己做不出来。 无关男女,而是三观实在还没办法做到那样视人命如草芥。 这地方出现普通人确实离奇,然而可能性也不是没有,失足坠崖遇上了空间裂隙什么的……万一真的是个无辜的普通人,怎么可能随便杀? 就算视而不见自己走掉,都等于是让她在这里等死,秦弈觉得都做不出来,更别说亲手杀了。 他犹豫地蹲了下去,探了探女子的鼻息,有些衰弱,但确实活着。 看他举动,流苏就知道了他的选择,叹了口气:“妇人之仁。农夫救蛇,反受其害。” “原来你们也有农夫救蛇的故事啊?”秦弈指了指藏在自己怀里的夜翎:“已经有一条了,不差多一条。” “……”流苏无奈道:“算了,早也知道你心善,否则我当初也不一定敢信任你……想救就救吧,别后悔就行。” 秦弈便躬身将女子背了起来。转头看看万妖围攻血蛟的场面,悄悄绕道下山。 略行数里,背上的女子慢慢睁开眼,似乎被颠簸醒了。眯眼看看自己被一个男子背着,微微一怔,也没说话,仔细观察了一下左右环境,神色轻松了少许,再度闭上眼睛。 秦弈其实已经有些跑不动了。 自己也被狼妖踢伤过,没觅地静养就继续大战,伤势不但没有因吃药而痊愈,反而有些加重了。这样带伤大战各种奔逃,他身躯又不是铁打的,早就精疲力尽、筋骨乏力、连真气都快衰竭了。 否则也不至于背个人跑得如此颠簸,那是因为他真的没力气了,跑到后来连步履都有了些踉跄。 总算是离开了这座山丘的范围,眼见前方又是各种乱岩,一片荒芜。秦弈咬牙冲进乱岩堆里,找了个周遭岩石伫立的中间区域,好歹勉强算是个藏身地,便把女子靠岩放下。 很艰难地绕着四周布了一个简要的阵法,便一屁股跌坐在旁边,忽然呕出一口淤血,剧烈地喘息。 他自己是药师,很清楚地知道这状态不能再勉强。此时如果有个小妖过来——比如这女子有什么不对,他好歹还能借着阵法与流苏的帮助能有最后一战之力,要是再死撑下去就真没力了。 伸手入怀摸了摸熟睡的夜翎,又从怀中掏出一粒丹药服了,暗中对流苏道:“这女子就拜托你盯着了。” 也没等流苏回话,便闭目调息。 流苏一直在关注女子,事实上它看得出女子醒了,就想知道她会怎么做。秦弈临时布的阵很合适,是八卦迷踪阵,能借岩石错位周旋,只要女子有异动,流苏随意一个拉扯就能让她失去方向,之后慢慢玩。 在这些方面,秦弈也算得上进步神速了,战斗嗅觉更是让流苏赞赏,总能最快地选择最适用的方法,若是能别那么妇人之仁就好了…… 女子的举动让流苏愕然。 她扶着岩石站起身来,先是盯着秦弈看了一阵,神色忽明忽暗地有些复杂。继而叹了口气,左右环顾了一圈,见左近有山壁水流,便踉跄着走过去,捡了一片凹陷的石块洗净了,装了一汪水回来。 整个过程也是很无力,完全符合高处摔伤后的普通人模样。 她把水放在秦弈身边,默默盯着秦弈的脸再度看了一阵子,又抱膝坐在旁边等。 流苏:“……” 真是个良家啊? 稍微有点心怀叵测的,也不该是这种态度啊。 这狗秦弈运气怎么这么好,不该照顾的螣蛇越来越可爱,不该照顾的陌生人还真是个良家女。 不过话说回来了,该警惕的夺舍狼牙棒,他也……呸,这个才是他最该照顾的! 气氛一时安静。 秦弈在调息养伤,夜翎在沉睡,流苏自己也在恢复魂力。那女子安静地坐了一阵,又去了山壁边上,鞠水洗了洗脸上的灰土和血污。 脸上依然有滚落山坡造成的血痕,影响了整体观感,然而已经可以看出大约年岁,大致是二十四五的样子。血痕已经挡不住那肤白如雪,明眸似星,标准的大美人底子。嘴唇略微有些厚,却更显性感,此时唇无血色,苍白的样子更是我见犹怜。 对了,此时流苏才发现这女子赤足,雪白的莲足晶莹柔美,可踏在沙石上却不见她蹙眉难受,显然已经赤足习惯。但赤足习惯的人,脚上本该很粗糙才对,怎能这么白嫩完美? 真天生丽质如此? 流苏心中微凛。 脸上处处血痕、衣裳褴褛破裂,都已经这样诱人了,要是伤好之后打扮一番岂非倾国倾城?秦弈别被迷死在这里,连李青君都忘了。 流苏的魂力投向秦弈怀中的螣蛇。 夜翎依旧沉睡,但伤势复苏得非常快,流苏知道血潭之战实际上对夜翎是有利的,甚至这伤都有利。 因为血潭里有很多蛇类的血液,都被阵法祭炼过,除去提炼的最精华部分之外,剩余的也已经是祭炼后的血髓。 夜翎原本除了一点点觉醒了的螣蛇血脉之外,其它全是很普通的菜蛇成分。按照妖修的真正修炼之法,本来就应该割身换血,吸收更高级的妖蟒之血以稀释最差的血脉部分,反复再三,逐步进化。 此时已经有不知道多少各类妖蟒之血,正在逐渐洗涤她体内的垃圾血脉。 所以夜翎这场血潭之战,只要不死就是赚。等这蠢蛇醒了,或许又要长进不少,这是一场造化。 如果加上这已经开了五瓣的血莲,那就更是造化了。 流苏知道这玩意是真正的价值连城,就算在修仙界都是可以作为宗门珍藏的好东西。连对自己都有大用,对秦弈对夜翎全都有极大的好处。只要大家能顺利离开这里,寻个安全地方炼丹,那此行就赚得盘满钵满……至于那什么解除诅咒之法,不要也无所谓了…… 正这么想着,就看见秦弈睁开了眼睛。 他的伤不算重,只是带伤战斗导致透支得厉害,服药休养很快就恢复得五六分。 他第一时间看向了坐在一边的女子,又转头看了看狼牙棒,露出征询的目光。 流苏闷闷道:“她醒很久了。没发现什么问题。” 女子也发现秦弈醒了,起身行了一礼,指了指秦弈身边的水。 秦弈一愣:“你……不会说话?” 女子点了点头。 哑巴? 秦弈流苏各自愕然。 愕然之后便是头疼,本来还想问她来历,一个哑巴怎么问?秦弈只好试探着问:“我怎么称呼你?” 女子便捡了块石头,在地上刻了个“程”字。 犹豫片刻,又刻了一个程。 程程?别姓冯就行。秦弈心中也有了数,大约是姓程,然后不想说真名,又多写了个程代替名字。 秦弈也不在意,萍水相逢,不害人就好了,名字无所谓。便开口道:“我叫秦弈。你怎么到的这个鬼地方?” 程程指了指右边远处,意思是住在那边某处。 继而又行了一个很奇怪的手势礼,好像是恳求秦弈能带自己离开。 秦弈大吃一惊,这裂谷下危机四伏,连明河的师长都说不敢轻入的环境,居然还真能住人? 住的还是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人? 她是怎么活到这么大的? 第六十七章 妖城 秦弈掏出了明河师门传来的地图。 地图上,大家身处这块“米粒”大小的白色部位,往东是一小块浅黄,代表了危险系数更高,程程所指的就是那里。 经过程程连比带划加写字,秦弈总算弄明白了怎么回事。 那个位置在地图上看不出来,实际与此地相距还有数十里,最关键的是,那是一座妖城! 城池不知道什么时候形成的,里面百分之九十以上都是妖怪,各划势力,自称妖王。城中有极少量曾经被掳掠而来的凡人后代,因为有人类工匠技术等方面的特长没有被吃掉,得以繁衍下来,依附某个妖王而生存。 程程便是这些凡人的后代之一,从小就在此地长大。 今天出城踏青,不知道误入了什么空间,出来就掉在刚才那山上了,要不是恩公搭救,可能都葬身荒野了…… 大体是这个意思。 秦弈很是无语地问:“妖城!里面都是妖,会让一个炼妖为乐的巫师住在城外数十里,随便折磨妖怪?这些妖王脑子里都是坑吗?” 程程神色有些恨意,也不知道恨意针对的是妖王还是巫师,最终摇了摇头没有表示。 反倒是流苏道:“秦弈你想多了,看来明河敲打你还不够,真以为什么妖怪都是夜翎?妖的思维和人不一样,自相残杀啃食是常事。若有妖怪死于人手,除非是直系亲属,否则别的妖怪只会嘲笑废物,谁为它们报仇?更何况那巫师也不是好相与的,在自家地盘各类阵法防护层层叠叠,大妖们也不会轻易折损自家实力,还不如留着和其他妖王抢地盘重要呢。” 秦弈想了想,确实如此,妖与人的思维肯定不一样,是夜翎特殊罢了。 他还是有些不放心,继续试探:“那程姑娘在妖城是做些什么工艺的?” 程程继续写字,倒是越写越顺畅了:“刺绣,织衣。若不是人类做,妖怪只会披兽皮。” “妖怪们日常也用人形吗?” “是的,人类形态是最适合生活的,我听不止一个妖这么说过。” 秦弈微微颔首。看来看去找不到什么破绽,看来她确实是个住在妖城里的普通人。 既然真是普通人,护送她回去倒是做好事行侠了,是该做的。只有数十里的话,以他的脚程,护送这姑娘一程倒也很快。 反正夜翎这一次伤得极重,疗伤还含着换血的过程,不知道要睡多久。没有了夜翎帮手,他独自一人根本就不敢去找什么咒语解法,不存在耽搁时间的问题。 “程姑娘,若是如此,等今夜过去,天亮了我就送你回城。但我有言在先,妖城对我也是极度险地,绝不敢靠近,只能送你到附近,剩下的你只能自己想办法。” 没错现在已经天黑了,这种危机四伏之地,秦弈真心不敢走夜路。 程程也很理解,行了一礼表示谢意,抬起头来分明可见神色欢喜。 她这一笑更是灿然生辉,脸上的血痕根本挡不住那倾城丽色,秦弈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心中暗道如果妖的审美也和人类差不多的话,这小姐姐居然能自己跑出城而不是被某妖王收为后宫专宠,简直不可思议……只能证明妖怪们眼睛瞎了。 但这小姐姐可真是心大,这荒郊野外,孤男寡女,月黑风高……连秦弈都不免有几分胡思乱想,她居然一点都没往这儿想吗? 还是说,她其实不在意? 秦弈忍不住又看了她一眼,她也正在看秦弈。 不知是否错觉,秦弈总觉得她这眼神里有点……媚? 见秦弈看过来,她微微垂首,轻咬下唇,那月色下的娇羞真的足以让任何男人心火升腾。 一定是环境带来的错觉,这种时候谁也不该会有这种心思才对。 秦弈咽了口唾沫,暗自念诵流苏教的清心诀,很快便进入了物我两忘之境。 程程微微一愣,那媚意羞意一下就没了。 流苏冷冷地关注着程程。 它知道刚才程程的眼神是真的媚,本来它认为这是自幼生长在妖境,没有什么廉耻之心,如果“恩公”想要,那就从了,很符合逻辑。但它很快发现,当秦弈进入清心修行疗伤时,程程的眼神惊愕了一下,继而神色平复,若有所思。 这就有点令人玩味了,刚才的媚态是勾搭还是考验? 还是……害人的方式? 话说回来,如果此女只能依靠这种手段害人的话,那流苏倒是非常放心,她绝对没有机会。 秦弈虽然有时口花花的污,却绝非好色之徒,否则李青君早都要被驾成一辆老车了。更何况这种环境下,要真能白虫上脑,那就不是它认识的秦弈了。 ………… 天色破晓。 在第一缕阳光照进裂谷之时,秦弈准点睁开了眼睛,仿佛与天地有些玄奥的联系。 先天之境带来的,对天地更玄的贴近。 这一夜静养,没受到任何外界打扰,效果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不但伤势尽消,居然还有所突破。 那先天真气的质量很显著地上了一个台阶,如果原先那算先天一层,那现在便是二层了,别以为这从一到二的突破不起眼,要知道他刚刚进入先天才多久? 不仅如此,一直在进行的锻体修行也有所长进,这体表肌肉的“练肉”层次似乎已经快要圆满了。 除开技巧不论,武道修行便是内修一口气,外练筋骨皮。有人由外而内,有人由内而外,归根结底都要将二者同时进行,便是内外兼修。 凡人真气到了先天巅峰就到头了,再怎么修也不会增加质量,只能更浑厚而已;锻体到了“练肉”“易筋”两个阶段完成,也就是凡人之巅了。如今真气已经先天二层,练肉也将圆满,这人间武道之路居然都已经走完了半程。 之前三个月可谓基本毫无长进,这才多久就接连突破,除了怨念已消之外,最主要的因素还是经历了多场战斗历练吧,实战是武道提升的最快途径。 倒是那缕法力没有因为这几战而提升,法力的修行确实与武道有所不同,更讲清静无为,以及对“道”的感悟。从这里看,武道与仙道似乎有点冲突?无怪乎没什么人兼修。 但流苏说能兼修,那就是能。 他吁了口气,传念问:“棒棒,这一夜那程程有什么问题么?” 流苏的声音有些慵懒之意:“问题不大。” “什么叫问题不大,有问题就说明她骗人,没有就是没有啊。” “问题不大的意思是,我确认不了她有没有骗人,但我无法信任她。反正对我而言,她有没有骗人不重要,死了最干脆。” 秦弈转头看去,程程正靠在岩石边上睡觉,这时间已经快入冬了,很有些寒冷,可以看见她无意识地蜷缩着,微微蹙着眉头,身躯轻轻发抖。 秦弈叹了口气:“这睡眠之中无意识的模样都能是演出来的话,我就真服了。” 说完转头看向东方太阳升起的方向。 “妖城……真是有趣的地方,要不是实力不足且另有要事,我还真想进去逛逛。” 他这语气明显有些兴致勃勃的期待,以及这次没法去探一探的遗憾感。 流苏听着笑出了声:“秦弈,你还说你只想宅在村里!” 第六十八章 鸟语花香…… 所谓妖城,也许自带类似于化妖瘴催生妖物的效果。 秦弈带着程程往东走,一路上随便遇见个野兽昆虫都是妖化的,就没见过常规的动物。 从荒芜之地常见的蜈蚣、毒蝎、秃鹫,全是妖化的,连一只老鼠都桀桀怪笑,口吐人言:“人类……” “砰!”秦弈二话不说地就是一棒。 妖怪能不能交流,首要是看长得萌不萌对吧,你们蜈蚣老鼠的跑出来吓什么人? 老鼠被砸扁,身上竟有如刺猬一般的硬毛,随着炸开。 秦弈护在程程前面,将硬毛尽数拨开。 程程就默默看着他的背影,不知道在想什么。 地底传来悄悄的震颤。 秦弈飞速转身,一把将程程扑开。在她原站立的位置,一只蝎钳直插而上,继而荒土“隆隆”作响,一只毒蝎钻了上来。 秦弈抱着程程在地上滚了几圈,连丝毫旖旎都来不及体验,便立刻一跃而起,举棒跳斩。 狼牙棒与蝎钳交击在一起,那蝎子痛嘶一声,钳子都被砸断。 与此同时,长长的蝎尾甩了过来,带着碧绿的毒光。秦弈闪身避开,就地一滚,那蝎子脑袋都已经被狼牙棒敲碎,碧绿的毒液漫天喷洒。 流苏心中暗赞,这家伙战斗真的是越来越娴熟了,一气呵成干净利落。 而且战法很野蛮,与秦弈本人清秀的外表反差很大。从外表看去,秦弈分明是该手提长剑,剑走轻灵的潇洒公子才对,结果捡了根狼牙棒,打成了这副德性…… 流苏坚决不肯承认是自己教成这样的。 秦弈爬起身来,伸手去拉程程:“没事吧?” 程程看了看他伸来的手,还是把纤手搭了上去,借力站了起来,摇摇头表示没事。 纤手柔滑绵软,秦弈握着却毫无贪恋,拉她起来就放开了。拄棒略微调息了一下,看着远方还不见影子的妖城,暗道这样的路途难怪程程根本不敢走,得求他护送。 这里太乱了。 一路打过去,倒是远远看见了绿地。这已经入冬的时节,也不知道是些什么植物,但程程的神色已经变得欢喜起来。秦弈心中也有些欢喜,任谁在这种鸟不拉屎到处毒虫妖物的荒芜之地里呆了几天之后,乍见绿洲,恐怕都会很高兴。 “快到了?”秦弈转头问。 程程高兴地点点头。 秦弈也吁了口气。据程程之前解释,进入绿地之后就没这么乱,毕竟是有王管控的地方,还有些管制条例在,城中的妖怪也是常规生活的。 “走。”秦弈拉起程程的手,一路飞奔而去。 程程跟着一路跑,眼神却时不时看着他拉着的手,神色很有几分古怪。 脚下的土地已经开始是砂石之中夹杂着几株绿草了,一路往前,绿意就越浓,直到一片郁郁青青,四周芳草绿树,鲜花绽放,有小河淌水的声音哗哗传来。秦弈真是差点泪流满面,和前几天的环境比,这就是仙境了好不好! 唯一与人世间的差别在于,这样的环境里本来会有鸟语蝉鸣声,但秦弈抬头,却只看见了几只长着人脸的鸟,蹲在树干上看他,目光还很是稀罕,跟围观什么珍稀物种似的。 “是人诶。” “从外面来的?” “没见过这种衣服诶。” “女的衣服是我们这的,我认得,上次见到一个谁这么穿,好像还是有钱人穿的。” “城里的有钱人,从外面诱拐了男人回来?” “这可了不得,外面的人肉好吃吗?” 群鸟开始争论,是本地肉好吃还是外来肉好吃。 树下传来声音:“应该差不多吧,我闻着他是臭的,好像很久没洗了。” 秦弈转头看去,一朵小花正抬头对鸟儿们说:“你们别吵了,王说我们需要人类干活的,不能随便吃,要拉去工艺司鉴定之后吃。” 这就是鸟语花香吧……秦弈蛋疼地捂住了脑袋。 程程有些尴尬地对他笑了一下,似是表达歉意,不要跟它们计较的意思。 秦弈摆摆手,这些花鸟虽然说着吃人的话题,好歹不像外面那些毒蝎什么的直接动手,他当然也不会自己在这险地生事。 “程姑娘,看这些花鸟的说法,对你似是认同自己人的样子,既然如此,想必你也可以自己回去了。”秦弈拱手一礼:“秦弈另有要事,就不再进去了,后会有期。” 程程拉着他的衣袖,大眼睛水汪汪地看着他,似是不舍。 秦弈摇摇头,就要转身离去。 虽然真的很想进妖城看看,但现在自己的实力实在去不得。 正在此时,不远处传来了轻佻的声音:“哟,这是谁家养的人类女,居然在外面和男子私通?” 程程紧张地躲在了秦弈身后。 秦弈慢慢转头,看见的是一个人身豹头的怪物,带着几个人身狗头的随从,所有人都穿着人类的衣服,似模似样。 秦弈还是第一次看见这种的,以前看见的都是兽身人脸,包括周遭花鸟也是,这人身兽脸不知道代表了什么。 “只是代表了他们觉得人类形态生活方便,却自矜于妖怪的身份,所以特意变成这副不伦不类的模样。”流苏悠悠道:“其实在外界看来他们这个更低级,傻不愣登的。” 秦弈颔首赞成,兽身人面,有种妖异的灵性,许多部落崇拜的神祗都是这种模样,无人敢看轻。 可若人身狗头,那叫狗头人,低级物种。 那豹头人走到近前,居然还拿着把折扇拍着手:“依律令,人类奴隶私逃者,群妖可食。你这女人胆子可真不小。” 程程没法说话,咿咿呀呀地打着手势想证明自己不是私逃。 连树上的鸟都说了:“她这是从外面回来,怎么会是私逃?” “啰嗦!”豹头人瞪了树上一眼,似想发作,却顾忌着什么,忍了下来没有动手,继续转向程程道:“你这个人类女,是谁家逃奴?” 程程不断摆手,想说自己不是逃奴。 那豹头人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似是懒得和哑巴沟通。继而身后的狗头人全部嘿嘿笑着围了上来。 程程又往秦弈身后缩得紧了点。 秦弈叹了口气,没什么谁家逃奴可言,鸟儿都说了她的衣服是有钱人穿的。人类勤劳又有智慧,能拍马屁会帮闲,部分人能在妖境抱上大腿混出还不错的地位和金钱这是完全正常的事,不可能全部都是奴隶。秦弈一直就觉得程程大概率是这种人家的小姐。 再说了,就算是逃奴又怎么了,就该你这种人不人豹不豹的玩意欺负? 其实这副场面很熟悉的,小说看了那么多,谁不知道你这是看上了人家姿色,找个借口生事的?那淫邪的眼神一看就知道了,你以为你有我这种纯粹欣赏的眼神吗? 打就是了。 秦弈握紧了狼牙棒,冷冷注视着围上来的狗头人,暗自判断它们的修行等级。 应该不算高……倒是那个豹头人可能比自己强一点,要有所策略…… “嗬……”那豹头人笑了:“这个人类男的小眼神很有趣啊……一个人类武者,在这万妖之城,拎着狼牙棒,哈哈哈……” 仿佛真是件很好笑的事情,他越笑越大声,差点要在地上打滚。 正在此时,秦弈怀里忽然冒出汹涌的黑火,向豹头人席卷而去,伴随着气鼓鼓的稚嫩女声:“丑八怪,吵死啦!” 秦弈大喜过望。 过几天再建群 之前的《娱乐春秋》群,两千人满的大群,运作了一两年了都好好的,今年二月初一声不吭被封了,申诉没用。 好吧人多嘴杂,说不定就有一些敏感的东西,封就封了,我们建新的。 第二个群,好不容易召集回了七百多人,所有管理员如临大敌三令五申不得涉黄不得涉政,就连一些搞笑图片疑似不太妥当都立刻撤回甚至禁言,群共享是空的,什么都不许传。管得这么严了,这第二个群不到三天,封了。 同样申诉无门,永远是个机器人对话,一点用都没有。 好,二月底建了第三个群,召集回了百来人,都是经常水的熟面孔。这回大家自己都非常注意,都不需要管理员说,也没人发半句不妥的东西。然后不出三天,这群又封了。 三月初,开了这本新书,为了召集老读者,才建第四个群,这次还是不到三天就封了,这次的群主还换人了,一样没用。 一个月不到,连炸四个群,永远申诉无门,理由永远是一句“涉嫌违规”,永远不给你到底哪里违规,我们连原因都找不到。 心灰意冷,都懒得建群了。所以大家看见这书一个月都没群的。 后来想想没群实在不行,大家需要一个聚集地,上周才又搞了一个新群。这回战战兢兢地渡过了一周,本来还以为没什么了,结果今天又封了。 连封五个群!我们没人开车没人涉政就聊点小说游戏,到底依据什么封的群? 腾讯封群是怎么来的?就按举报,不要核实,不要理由? 一查淘宝,还有专门帮人爆破群的业务。那如果得罪小人,盯着你搞,建一个群举报一次,你永远就在被封的路上? 我想腾讯这块的负责人是脑子被驴踢过吧,从小吃屎长大,靠卖屁股做的这块负责人? 还有那个举报狗,我不管你是卫道士还是戒色老哥,还是个别同行,还是某些曾经被我喷过的谁谁谁,有病赶紧去看,作品成绩不会因为炸群变低,除了恶心人没有任何作用。你要继续某宝套餐就继续,建群不要钱,你套餐要钱,看谁顶得久。最后,你妈死了。 第六十九章 邀约 夜翎的起床气,实际也是她仍有几分妖怪凶戾本性留存的证明,曾经连李青君她都想咬,别提眼前这几个狗头人了。 比以前汹涌数倍的黑火磅礴而出,距离最近的一个狗头人猝不及防,被喷了个正着,瞬时浑身起火,在地上打滚哀嚎。 它身上的火焰在草地上一滚,带得草地也迅速燃烧,却很精准地没有四处蔓延,而是汇聚成一道火蛇,往豹头人身上烧了过去。 豹头人有些惊慌地使了个妖法,似有寒冰凝于火蛇之前,想要阻挡。那本是形容的“火蛇”却似乎真有了一个蛇头的模样,狰狞着咆哮而起,生生冲破了冰墙,直扑而去。 豹头人慌忙取出一个铜镜,铜镜上散发出柔和的光芒,洒在火蛇上,那肆虐的黑火才终于有了被抑制的迹象。 “嗖”地一声,螣蛇展翅,飞掠而过。场中几乎都没谁看得清楚,就只看见一只狗头人脖颈喷出血雾,仰天而倒。 秦弈一时看呆了眼,举着狼牙棒都忘了出手。 这怂蛇,好强……这么强的夜翎,说不定回去和血蛟打过一场都不知道谁赢谁输了。 不不,还是怂点好,这样的夜翎让他有点心惊肉跳。 下一刻夜翎就飞了回来,盘在秦弈肩膀上,有些怯怯地道:“他们、他们是谁啊,我是不是招惹了很厉害的怪兽……” 秦弈斜睨了自己肩膀一眼,这盘成一坨的蛇,说得好听像蚊香,说得难听像那啥……一双翅膀越发小了,在身后一扇一扇,很萌。 听着它怂得要死的话,秦弈反倒松了口气,笑道:“没,你做得很好。” 心中把之前曾经想过练练夜翎胆气的想法丢到了九霄云外。真要是变成了一只杀伐果断的妖怪,那还是夜翎吗? 那边豹头人用铜镜力量控火,仰首而起的火蛇渐渐被压制,然而地上顺着草烧过去的火焰还在往他脚下烧。豹头人控制宝物根本无力分神,急得跳脚:“你们几个蠢货愣着干什么,把我抬起来啊,没看火都要烧到我裤裆了!” 便有两只狗头人一左一右抱住它的双腿举了起来,那火便从下面掠过去了。 “……”秦弈一言不发地冲了过去,对着一只举豹狗就是一棒。 狗头都被砸得粉碎,尸体栽在地上,又迅速被火焰吞噬,狗肉的香味四散飘溢。 那火倒也恰好熄了。 另一只狗头人吓得魂飞魄散,抱着自家“公子”的腿转身就跑。秦弈直追而去,既然打了就要打死,否则被它回去叫人就麻烦了。 夜翎感受到了秦弈的心意,在秦弈肩膀上立了起来,只黑光一闪就拦在了面前,幽幽蛇眸正对豹头人。 豹头人吓得魂飞魄散,他不怕秦弈,但真的怕夜翎。 妖仍是以兽性为主,只讲强者为王。这小蛇,至少是一只化形后期、自具天赋神通的恐怖大妖!无论是血脉还是妖力,全方位压制! “你、你们别过来!”豹头人眼珠子乱甩,忽然看见了躲在树边观望的程程。 它立刻有了主意,回手一甩,便是一道妖光直射程程。 夜翎根本不知道那是谁,秦弈叫了声糟,连想都没想,下意识飞身扑了过去。 护送人家回来,怎么能让人香消玉殒在家门口! “噗”地一声,鲜血飞溅,一枚獠牙重重扎进了秦弈肩头,秦弈一声痛哼,栽倒在程程脚边。 “哥哥!”夜翎哪有心思再管豹头人,电一般射了过来,豹头人便乘势跑了。 这便是它想要的效果,完美达成。 程程呆呆地看着脚边的秦弈,嘴唇蠕动了两下,似是想说什么,却终究说不出话来。 夜翎电射至秦弈身边,发现没中要害,总算吁了口气,急忙变回人形,拔出獠牙截血封脉一气呵成,又把秦弈扶起,问道:“用哪种药?” 秦弈正待回答,流苏急促道:“快走!” 很快远方传来掠空声,那磅礴的妖气老远都感受得出来。夜翎正要背起秦弈跑路,就已经看见一头巨大的苍鹰悬于天际,遮云蔽日。 好快…… 夜翎知道不好跑了,慢慢将秦弈又放了下来。程程便伸手扶住,让秦弈靠在她身上,又撕下裙子里一块内衬给秦弈包扎伤口。 秦弈愣了一愣,程程低头包扎,看不出神情。 “谢了。”秦弈也没心思多说,握紧狼牙棒仰首看天。 这真是麻烦了,这苍鹰给他的压迫感和威胁感浓郁无比,绝对是个无法抵抗的敌手。就不知道加上现在进步神速的夜翎,能不能跑得掉…… 出奇的是苍鹰也没什么动作,就那么静静地悬在天上看他们。 夜翎护在秦弈身前,仰首看着苍鹰,眼神极为凶戾。 “螣蛇血脉……”那苍鹰终于口吐人言,语气倒是出乎意料的和蔼:“妖城从未见过你,从何而来?” 夜翎怔了一怔,凶戾之气一下就少了七八分,弱弱道:“外面来的。” “外面来的……”苍鹰沉吟片刻,又道:“加入我白国如何?你的修行和血脉,够资格做一方妖将。” 夜翎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白国什么是妖将,摇头道:“我要跟着哥哥。” “这个人类?”苍鹰犹豫了一下,还是道:“他可以和你一起入城,作为妖将你有资格拥有人类。” 不知为什么,听了这后半句话夜翎居然有非常心动的感觉,差点就想答应,话到嘴边终于还是变成了弱弱的:“我听哥哥的。” 苍鹰道:“人类,你意下如何?” 秦弈听了这么几句,那种危险的感觉倒是平息了几分,因为这展开很符合逻辑。如果说妖城之中各大妖王各占地盘,那夜翎这样和各方都无瓜葛、血脉和实力不错的化形大妖,很明显会是各方争取的对象。 想到这里语气便也放得客气了不少:“多谢这位妖王对舍妹青眼有加,但我兄妹另有要事……” “我不是妖王。”苍鹰似是吓了一跳,“不可乱喊。” “哦……哦。”这根本看不出实力的苍鹰居然还不是妖王,那这妖城的实力比想象中的还强。 “我不知道你们有什么要事。”苍鹰道:“但我看得出来,这只螣蛇没有系统的修行方法,更没有好好发掘培养过她的天赋能力,跟着你这个人类东奔西跑,只会误了它。” 秦弈沉默下去,他无法反驳这一点。其实他当初忽悠夜翎跟他来横断裂谷的一个诱惑就是,能在这里找到血脉,或者修行方法。如果她真的加入这国度,不用说也是会得到靠谱的培养,对她很有利。 只是……代价呢? 夜翎这样的性子,真能适应这残酷的妖境? 妖王们哪个是开善堂的,能白白培养你?让她去一些非常危险的任务怎么办? 他转头问夜翎:“你自己怎么想?” 夜翎呆呆地看着天空,眼神没什么焦距,好半天才道:“我想跟着哥哥,可我又想学东西……” 秦弈自己又何尝不是左右为难?既觉得不该耽误了夜翎,又担心她适应不了残酷的妖境,会死得很难看。 纠结了好一阵子,他才对天上拱了拱手:“可否容我们考虑考虑?” 本来以为这种“不识相”的要求不会得到应承,甚至可能触怒苍鹰,可没想到苍鹰居然出乎意料的好说话:“可以。” 随着话音,一根羽毛飘然而落,又道:“无论是人是妖,都是仙缘难求,我相信这只螣蛇不会愿意错过这么好的机会。想明白了,持此羽毛入城,自然有人引你们见我。” 秦弈接住羽毛,吁了口气。这么好沟通的妖怪真是出乎意料,他趁热打铁地指了指程程:“这位程姑娘是贵国人士,不知……” 苍鹰淡淡道:“这是我们的子民,自当保护,不劳阁下费心了。” 我们的子民……秦弈瞬间就想起了李青君。 程程冲着秦弈点点头,示意可信。秦弈此刻神思不属,心不在焉地对程程拱手作别。 程程凝视了他半晌,重点看了看他的胸口,仿佛要透过前胸看见他背后的血迹。看了好一阵子,忽然弯腰在地上刻了四个字:“谢谢,保重。” 刻完字,终于起身行了一礼,转身而去。 看着程程离开,秦弈心中那种完成了一件侠举的喜悦都没多少,心思早就飞向了风雨飘摇的南离。 裂谷不知岁月,已经忘了离开了多久,不知道青君现在怎么样了…… 第七十章 裂谷上下 “长公主……王上这样……唉!” 李青君神色铁青地看着空荡荡的龙椅。 这是早朝,群臣聚殿,可李青麟没来。 他已经不止一日这样了。 早些天说是精力不济,昏昏欲睡,李青君只得体谅,以长公主听政的名义处理朝务。并且……给了他秦弈留下的法诀。 她知道李青麟已经命人去东华子地宫找修行法门了,虽然没有修,那是迟早的事情。不如让他练秦弈这篇,不管修成什么模样,总能让他精神好起来,能安心国事。 她相信李青麟有这样的自控力。 事实证明自己太天真了。 李青麟或许是有些“精力不济”,但根本就没有达到“昏昏欲睡”不能临朝的程度,那可是个先天武者,何至于此? 他的作态只是因为猜到了秦弈肯定会留下功法给她,让她主动交出去。 他李青麟可以告诉自己,始终都没有开过这个“要修仙”的口。 自欺欺人! “今天就到这吧。”李青君压住心中烦躁,对群臣道:“适才讨论的事情,大家加紧去办,时间不多了。我去看看王兄。” “有劳长公主了。” 群臣退殿,李青君豁然转身,揪着开门太监:“带我去见王兄!” 太监咽了口唾沫,心跳都差点吓停了。 以前的李青君风风火火,也经常这么揪着人的衣领问话,可那时候只能让人感觉大小姐脾气,还挺可爱。而如今凤目一瞪,竟有了那种凛然生威之感,就好像看见了曾经跃马沙场的李青麟。 秦弈自己在裂谷里算不清时间,在南离人看来,秦弈离去至今也才半个月左右而已。 参政议政半个月的李青君,整个气质上便已经脱胎换骨。 她已经下令砍过贪墨军饷的将领人头了,一排人头挂在午门前,触目惊心。曾经她也行侠人间,杀过恶人杀过妖魔,好像杀得比这个还多些?那还是亲手杀的,这个只是下令……但那性质不一样了……太监不知道这怎么形容,反正真的不一样。 “到……到了,长公主。”太监战战兢兢地站在一间静室门前,小心翼翼道:“王上在静修……” “哐!”李青君一脚踹开了静室门。 李青麟盘膝坐在里面打坐,听到声音慢慢睁开眼睛,笑了一下:“还是这么风风火火。” 李青君怒目圆瞪:“我们在西荒的探子报了多次,西荒存储粮草,动静有异。谢将军判断开春必然入侵。对这些事我根本不在行,群臣翘首等你命令去应对此事,你还有空在这里修道!” 李青麟很是平和地道:“昨天傍晚,我已经让谢将军入奏了,心里有数。” 李青君怔了一怔,怒道:“那为何不临朝?” “朝事多为扯皮,惹人厌烦,害人清净。”李青麟慢慢道:“当知轻重缓急,若是西荒还没来,我就先死了,万事皆休。那纷扰朝事……你多担待。” 李青君气道:“我做不来,乱做一气!” “没谁天生就会的,多听听文武们的意见,你很聪明。” “你!”李青君顿足道:“你是为了延寿,还是为了长生,自己还分得清么?” 李青麟还是很和蔼:“分得清,你且放心便是。” 李青君深深呼吸了几下,忽然冷冷问:“那你这修行,可修出什么名堂了?” “快了吧?”李青麟道:“秦弈能修,我当然也能。” “秦弈也不过凤之初鸣,距离所谓长生还有十万八千里,他也从来没说过他能长生。”李青君顿了顿,慢慢道:“王兄,世上根本没有长生法。” 李青麟瞳孔微微一缩,李青君平静对视。 两个人都有了一种时空错乱的感觉,仿佛在这里的,是曾经的国王与王子。 仿佛一场轮回。 过了好久,李青麟才慢慢道:“我不是父王。” 李青君也冷冷道:“我也希望我不需要做李青麟。” ………… 裂谷之下,秦弈带着夜翎,又回到了昨夜的石阵里。他肩膀的伤势还需要自己治一下,夜翎刚刚醒转就打架,具体情况也要搞个清楚,才能再做下一步行动。 “我、我也不知道我的变化。”夜翎挠挠头:“就是感觉身上不痛了,伤好了,力气变大了……” 流苏便道:“她身上的低级血脉被替换了不少,现在的血脉是各种妖蟒的杂合,但是这各类血脉无法给她带来什么新的天赋,最多就是强化了一下肉身。因为螣蛇血脉等级太高了,再稀薄也是主导。” 秦弈问:“那这突破怎么回事儿?我看她现在起码是化形七八层的大后期了,刚认识她的时候最多就是刚化形第一层,这突破得比开挂还快。” “她目前的突破,确实挺奇怪的,按理说这种换血是不能增加修行的。”流苏解释道:“事实上这血脉的替换只是提高了她的发展上限,原先的菜蛇血脉会极大拖累修行,很可能卡在化形期,连凝丹期都进入不了,现在肯定没有问题。” 夜翎盘坐在面前,眼睛眨巴眨巴看着秦弈,不知道他又在发什么呆。秦弈一边处理自己的伤口,一边也懵逼地看着夜翎,两人都很懵。 秦弈忽然觉得夜翎这明明不是螣蛇血统,是赛亚人血统吧?在炼妖阵的极致痛苦之中,突破了;被明河的七星御阵搞得快死,又有突破;这回又是奄奄一息,养好了就突破。 这不是赛亚人是啥…… 流苏沉吟道:“她这种突破,应该是个人的因素,一则修行天分很高,二则求生欲和意志力极强,因此每次绝地都能激发潜力,真正意义是保命……” “……”秦弈立刻释然,这果然很夜翎。 流苏道:“但这种不可能作为常规,甚至可能导致基础不牢,还是必须有真正系统的妖修法门才是正途。妖修法门我是不会的,这次的妖城之约……我觉得确实值得考虑。” 终究还是回到这一点,秦弈看了夜翎半天,犹豫着问:“这妖城之约……” 夜翎低声道:“哥哥,我想去。我总是觉得,妖还是要呆在妖的地方,在人类那里……很难受。” 秦弈怔了一怔,叹了口气。 夜翎在人类社会接触的事情,好像确实不怎么好。东华子的恶意、李青麟的利用、明河的敌视、山顶巫师的贪念,以及普通人的恐惧与歧视。所以他秦弈才会被当作哥哥,拉着衣角跟来跟去,那是因为在别人面前她从来没有什么好体验。 妖还是要呆在妖的地方…… “但是哥哥……我知道你此行是为了找到解除诅咒的方法,你一个人不好做的。”夜翎正了正身子,认真道:“我一定会陪你做完这件事,不会自己走掉。” 秦弈心中很是感触,谁说妖怪就是冷血来着?夜翎多可爱啊。 他伸手摸了摸夜翎的脑袋,低声道:“那就让我们再并肩作战一回。那山顶巫师必然有什么麻烦事,我们好好策划一二,或许还能给他抽个冷子。” 夜翎的大眼睛亮起了兴奋的光芒。 她其实很记仇。 第七十一章 再探荒山 当初两人远在山腰上,那个巫师都能准确知道夜翎的位置把桃子飞过来,秦弈便知道自己偷偷摸摸去打探情况是没有意义的。隐藏得再好,那巫师可能也有什么办法全部看在眼底。 那就要有其他的办法去打探状况。 夜翎坐在面前,好奇地看着秦弈扯了片布条,扎啊扎的做成了一个布老鼠的模样。秦弈伸出手指在布老鼠脑袋上一点,布老鼠就滋遛滋遛到处乱窜起来。 夜翎大乐,一下就蹦了起来,眉开眼笑地撒着脚丫子去追布老鼠:“我的,我的!” 秦弈无力吐槽,你的妖力呢,你的速度呢?这直挺挺伸着小手追着老鼠跑是怎么回事…… 眼看老鼠要被追到,他勾了下手指,老鼠忽然加速窜了回来。夜翎就一下趴在了地上,扑了个空:“呜……我的……” “你是个成熟的大妖了,以后学了妖法,爱做几个做几个。”秦弈捡起老鼠,用狼牙棒上的尖刺扎了一下,便放它一溜烟跑向了山丘方向。 夜翎眼泪汪汪地看着它离去的身影:“它去那里会死的……” “那就是一块布……”秦弈哭笑不得。 老鼠会动,只是他注入了法力操纵。他的驭物能力虽然达不到御剑水准,但简单操控个布老鼠还是可以办到的。 让狼牙棒扎一下,是为了流苏注入一缕魂力。 流苏目前也办不到分魂离体,只是魂力相连,代替一下眼睛问题不大,一旦布老鼠“死亡”,那魂力立刻便断了,没什么影响。 这样的合作是他们如今能够做到远程探查的手段极限了。 流苏看着老鼠位置,不断告诉秦弈往左往右调整方向避开妖物,两人精疲力尽地折腾了一个多时辰,才勉勉强强地把布老鼠送到了山丘边上。 布老鼠小心翼翼地爬上半山,流苏的魂力收到的反馈就让它怔住了。 山上一片狼藉,处处妖尸,数之不尽,覆盖了山野。 那血蛟浑身浴血地趴在山腰上,非常勉力地应对最后几只妖怪的攻击,然而那几只妖怪也是精疲力竭,这场战斗简直就如最普通的野兽一样,用身体的利牙尖齿在撕咬。 这是打了两天了,还在打…… 但可以看得出来那桃子的效果也快尽了,这些妖物的眼里已经不再通红。 不远处的血潭,离开时血液都炸得差不多干了,可如今再度被无尽的妖血填满,满得都溢出来了。 可这是怎么回事,那巫师居然不来收拾局面,听之任之? 流苏一狠心,索性让秦弈把布老鼠再往山顶方向走。 秦弈都不知道流苏看见了什么,其实他都不知道老鼠到什么位置了,反正流苏说往什么方向就什么方向。 老鼠继续上山,一路再也没见到妖怪,路上倒是又看见了两个石碑,流苏的魂力已经不足以支撑看清那么细的字了,索性先略过,继续上行。 流苏很快认出了不少阵法的痕迹,但似乎都是被破坏掉的失效阵法,连布老鼠经过都触发不了任何反应。 山顶有一间石屋,占地倒是很大,布老鼠绕了一圈,这明明应该机关重重遍布奇阵的地方,居然就跟凡人居所一样,什么事都没发生。 在接近石屋大门时,流苏魂力衰竭,终于再也看不见。 “各种迹象看上去,这人是被仇家找上门了。不知道里面是否还在斗法,总之他连自己布置好的炼妖取血都没回头收拾。”明明魂力耗得厉害,流苏反而很是兴奋:“走,别的不提,至少那石碑是完全可以看个明白!” 秦弈大喜,如果真这么顺利,说不定此行都可以直接结束,这才是最重要目标,可比什么捡漏重要多了! 夜翎跑得比他还快:“布老鼠……” 秦弈简直不忍心告诉她,那只布老鼠跋涉千山万水,早就成破布了。 到了山丘,血腥味扑鼻而来,那漫山尸骨的视觉冲击力实在有点大,大到夜翎连布老鼠都忘记了。 “太……残忍了……”夜翎喃喃自语:“这个人,一定要阻止他,太残忍了……” 秦弈胃里也在翻涌,没有亲见,绝对无法想象这一眼看不到尽头的尸首会是什么感受,尤其是大量头碎脑裂、穿肠破肚的死状,红的白的流淌满地,内脏肺腑到处都是,恶心得人根本无法直视,光是那股气味都能熏得人发呕。 他屏住了呼吸,慢慢靠近了还在鏖战的血蛟。 无论心里有多少恻隐,这血蛟也是敌人豢养之物,不能留! 那血蛟击杀了最后一只妖物,精疲力尽地瞪着秦弈:“又是你这只猴子……” “猴子?”秦弈咧嘴一笑:“那正好,就是偷桃来了。” 狼牙棒重重地捅进了血蛟小腹。 夜翎“嗖”地从血洞钻了进去。她知道,血蛟之血,对她也有大用。 血蛟发疯似的在山坡打滚,碾碎尸体无数,最终抽搐了几下,再也没了声息。夜翎从它躯体丢出了一个桃子:“哥哥,它好像没用了。” 秦弈一把接过,流苏道:“收起来,祭炼之后依然有用,至少可以作为炼器辅助材料。” 秦弈便收了起来,又从怀里掏出一个药瓶,把药倒出来腾空了,递给夜翎道:“去血潭里把那滴血精找出来,我先上山看碑。” 第三个石碑就在山上三分之二的高处。周遭有些尸骨,秦弈轻触一脚,便化成了土灰。 石碑上书:“共死咒”。 就是东华子所用的巫咒,用所有生命力诅咒杀死自己的人,使之生命流逝。若是实力等级相当的,可能当场就能拖着对方直接老死,但东华子实际修为比不上李青麟,也就只能致他衰老。 偏偏这场衰老,成了一种很有意思的拷问。 秦弈的心沉了下去。 因为碑文和东华子抄录的没有任何区别,翻来覆去都看不见解法,也看不见还有其他篇章。 而从这碑文描述的意思细细品味的话,这可能真的是属于无解的诅咒,因为是拉着生命力流逝,没什么东西可解除,除非你为他增加生命。 真能增加生命,那便是长生法。 “琢磨出这个咒语的人,涉及生命本源之术,这是大能的手段,不是这个巫师能达到的。”流苏判断道:“这套东西应该是我那时候某个敌人研究生命本源之时,顺道琢磨出来的小术,随着死亡散落谷内,被这巫师意外所得。” “小术?” “是小术,到了当初我或他们的层面,这种咒语如风拂面,根本没用。最多只是作为一个心得记录,期待有朝一日能琢磨得更深一层。” “……”秦弈不死心道:“不是说有两个石碑?再上去看看另一个,指不定就是解法。” 流苏没说什么去打击他。 秦弈飞奔向上,去寻找另一块碑。 没有任何阻挠的情况下,找个石碑太容易,很快就看见。秦弈飞奔过去,只看了一眼,神色就变得非常难看。 不是解法,和那咒语完全没有关系。 是“三百六十五周天夺魄箭”。 这种东西看似和牛逼哄哄的钉头七箭书有些相似,实际差距太远。需要收集对方的毛发、贴身之物等等越多越好,生辰八字必须细化到时刻,然后要找桃木细细雕刻得跟对方越像越好,把他一切常用之物装备上去。做完这前置,还要施术整整一年,彻底锁定魂魄相连,最后还要花好几个日夜钉足三百六十五大穴才行…… 东华子和李青麟作对那么久了,这套玩意也才前不久才搞定呢。 用这个可以越级杀人是没错,也越不了多少,碰上已经处于神魂修行的对手,大有反噬的可能。再说了,除了宫闱谶纬可能用得上这玩意之外,平时对敌去哪里找这样的条件慢慢玩?有流苏在侧,高端术法只会多不会少,根本用不着这个,相当于废招。 废招就算了,没有诅咒解法,什么收获都没有意义啊! 第七十二章 巫师之死 秦弈不信邪。 流苏明知道希望渺茫,看他神色难看的样子,还是劝慰道:“机会也不是没有。一般人立碑不会是四个碑这样的数字,布老鼠是一路往上,只看见沿途两个碑罢了。在目光不及的其他位置应该是分布了其他石碑的,不是七就是九。” 秦弈点了点头,但却没有打算在这么大座山上寻找其余石碑,而是直接仰首看向了云雾深处的山巅。 目前的状况看,这个巫师肯定是受到袭击,无力出门,死了当然是最好。 如果没有死,说不定在疗伤。 夜翎伤成那样也就过了一夜加半天就活蹦乱跳了,也许是血脉缘故,但这巫师还有药物辅助,天知道现在恢复成什么样? 与其浪费时间到处找碑文,还不如直捣中宫,趁着他没复原打个措手不及! 想要什么解法,他屋子里没有? 想明白这些,秦弈果断大踏步往上而去。 连流苏都被他的举动愣了一下,继而明白过来,暗自点了个赞。 这家伙行事越来越果决了,而且有了一种悍勇之意,战斗真的这么锻炼人么? 往上不远,四周便有了阵法的痕迹,只是有了残损。 “幻阵,已经损毁。”流苏道:“不知道具体幻象内容,从常规判断,设置幻阵的话,往往就真有了几分如果过阵就是有缘人的收徒之念了。很多宗门都会有这么一道幻阵关,考察心性或智慧。” 很明显东华子没过此阵,甚至可能在阵中吓坏了,故而离开。 秦弈脚步不停,一路直达山巅。山巅一座石屋,占地颇大,此时看去处处倾塌,正中的屋顶都塌没了。大门被轰得洞开,现出里面的断壁残垣。 夜翎此时也飞掠而来,看了看里面满目苍夷的样子,两人对视一眼,慢慢往里走去。 四处都是阵法的痕迹,其中不乏多重叠阵,有攻击性的,有辅助自身的,有限制对手的,种类极多,此时也已经全部损毁。秦弈看着颇觉触目惊心,暗道在这样的环境下打斗,恐怕超过一整个大境界都未必有获胜的把握。 何况还有层出不穷的诡异巫术,不知底细真不好搞。 真不知道这个打上门的有多强,竟能顶着这么多阵法,在这巫师的主场打得他生死不知。 怪不得这厮就在妖城附近这样屠妖,都不知道多少年了,妖王们也没来找他麻烦,实是不敢轻举妄动。光是山腰炼妖阵,就足以把妖怪大军阻止于外,少量强者上来死了一个都是很难承受的损失,老巢还可能面临其他妖王的袭击。 “哥哥你看……”夜翎忽然紧张地拉住了秦弈的衣角。 秦弈顺着目光看去,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废墟之中是一张人皮……不对,是皮肉筋脉内脏全在,只是没有了骨骼,变成一滩烂肉一般堆在那里。 骨骼就在旁边,一具断了根肋骨的骷髅架子,盘膝坐在那里,摆着标准的修行姿势。那肋骨正在慢慢复原之中,已经快要彻底愈合。 “它没死!”秦弈瞬间想起了枯骨长青之术。 这货很可能是身躯被损毁,却居然把自己变成了骷髅,借此继续存活! 仿佛听见了有人说话,骷髅黑漆漆的眼眶里慢慢闪起了碧绿的磷光,就像是缓缓睁开了眼睛一样。 “咯咯……”骷髅牙齿摩擦,不知如何发出了刺耳的声音:“人类和螣蛇……侥幸逃脱,还敢不知死活地回来……” 秦弈夜翎都谨慎地后退了一步,这副场面实在太渗人。秦弈还好,夜翎牙齿都在打颤,显然极为害怕,差点就没抱头而逃。 其实秦弈都不知道一具骷髅到底怎么发出的声音,声带在哪? 它的实力也无从判断,因为它没有可容纳“气”的载体,恐怕修行和常规不同。 秦弈做好了一切战斗准备,缓缓道:“我们对阁下本无恶意,原本还想前来拜访,阁下却突兀害我妹妹,是何道理?” “妹妹?人和妖怪做兄妹?”骷髅上下颔不断抖动,似乎笑得很开心:“这是我百年来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 “这与阁下无关。” “人杀妖,妖杀人,都是天经地义。妖怪不会问人类圈养肉猪是何道理,你多半也不会问妖城之中圈养肉人是何道理。”骷髅咯咯笑道:“不同族类,哪来的道理?” 明河也曾说过非我族类,但意思不同,这巫师说的更血淋淋。 秦弈淡淡道:“阁下的炼人之术,对同族类也不见得讲道理。” “咦?”骷髅似乎有些惊奇:“你居然看得出我那碑刻上留的后门?有点门道。” 秦弈不答。 “只要能求得长生,一切都是虚妄。我是巫,从不讲你们修道者那番虚伪的养性。”骷髅道:“看在你能解我石碑,算是有缘人,我不杀你们,滚吧。” 秦弈一声长笑,骤然挥棒砸了过去:“可我要杀你!” “咔啦”一声,骷髅狼狈地滚了一下,脚却没能躲开,被狼牙棒砸了个正着,小腿都敲断了。 秦弈大笑:“一个残忍恶毒的巫师,如果还有实力在身,会说几句话就让我们滚?心里虚得不行,装得很辛苦吧?” 骷髅拿腔拿调的样子全都不见了,躺在地上颤巍巍道:“饶……饶命!令妹也没被我害成不是?那血莲,那血精,全送你们,足以折抵了吧!” 夜翎气不打一处来,冲了过去就是一脚:“东西还你,打死你!” 一脚就把骷髅另一条腿也踢断了,骷髅也不怕疼,赔笑道:“姑奶奶只要高兴,随便打,随便打。” “……”秦弈和夜翎对视一眼,都有些无语。 还以为多牛逼的人呢,到了实力一失,却是跟条癞皮狗一样,一点骨气都没有…… 夜翎连那股恨意都消掉了,别过脑袋不说话。 秦弈道:“共死咒的解法交出来。” 骷髅愣了一愣,搞了半天,这两人居然是为这种东西来的? “那玩意没……”见秦弈瞬间难看下去的脸色,它又忙道:“等等等等,还是有办法的……” 秦弈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说。” “我本是妖城里的人类奴隶,机缘巧合在一次妖怪厮杀留下的尸体上摸到了几份巫法残篇,暗自修行有成,才辛苦逃离妖城,盘踞此山。”骷髅缓缓道:“这是上古巫法,总是有来源的,妖城说不定还有其他妖怪拥有其余篇章的可能。” 当然也有可能本来就只有残篇,其他的早在数万年前流苏的攻击下随着主人成为飞灰了。 秦弈神色难看地站在原地,半晌不吱声。 希望越发渺茫了。 骷髅察言观色,又小心地补充:“其实还有一个办法……” 秦弈眼神微动。 “妖城里有一位妖王,本体是神兽乘黄……” “乘黄?传说中乘之增寿两千岁?” “对,只要骑上它都能增寿,如果炼了它……”骷髅的语意极度怂恿:“说不定贤兄妹从此永生,只要分小的一点汤水就好……” 连夜翎都听出来了,这厮不断在炼妖,恐怕最后目标是妖王乘黄啊! 乘之都能增寿两千,炼之说不定真的当场飞升了呢。 当然秦弈很怀疑这种传闻的真实性,骑一下都能增寿也太假了。真那么牛逼,那些超级大能还不早就打破妖城,捉了这乘黄骑个几万遍?几万年来早就该被人工养殖了吧…… 但不管怎么说,有这种传说证明了乘黄在长寿方面多半有些与众不同的特长,如果这位妖王能帮忙,说不定这事还真有可能解决…… “妖城里听说有好几个国,好几个妖王?” “是,城中有三国,妖王乘黄是白国之王。” 夜翎看了秦弈一眼,秦弈也在看她。 仿佛天意。 见两人明显心动的表情,骷髅也暗吁一口气。它的眼眸幽幽盯着夜翎,心中涌起极度恶意。去吧,等你们和那人杠上,我再慢慢复原,总有一天能把这两个蠢货炼得生不如死! 正这么想着,眼前忽然出现一根狼牙棒。 “砰!”头颅碎裂,磷火纷飞。 “烧了他。”秦弈收起狼牙棒,冷冷道:“这样的人表现再配合,都只是权宜之计罢了,一旦复原必然报复,留不得。” 夜翎吐出一团黑火,整具骷髅熊熊燃起,烈火之中传来尖锐怨毒的灵魂锐啸之声,又慢慢归于平息。 第七十三章 收获 看着骷髅被烧成灰烬,兄妹俩相顾无言。 无论是巫法可能存在的其余篇章,还是妖王乘黄,这两个方法都只能说尽人事,完全没个底。 “哥哥也别太忧虑,你已经尽力了。”夜翎安慰道:“殿下知道了,也不会怪哥哥的。” “倒不是怕谁责怪,是担忧青君的处境。”秦弈轻叹道:“南离现在的状况是很严重的,我都不敢推演,如果我空手而归会是什么结局。” 夜翎道:“那哥哥就跟我一起进妖城。”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大眼睛里似乎有一丝喜色,秦弈看出她的小小心思,揉揉她的脑袋:“磨刀不误砍柴工。妖城不是什么善地,不能太信任那只苍鹰的说法,我们还是得做好准备再去。” 夜翎奇道:“什么准备?” “自身的实力永远是最佳的准备啊。”秦弈道:“这次我们的收获是很大的,应该消化一下再去。” 夜翎便拿出药瓶:“血精在这里。” “你留着吧。这妖血之精是助你突破凝丹期用的,不是现在。”秦弈转头打量了一下石屋,沉吟道:“不出意外的话,这里应该有炼丹之所。你先好好消化一下蛟龙血脉,我去炼一炉血莲丹。” 夜翎抬头看着秦弈,眼神有点小复杂。 妖血之精,其实才是那炼妖阵真正的意义所在,那是凝聚了数不尽的妖怪之血,仅仅提炼出这么一滴精髓,原本该是助那只血蛟从化形巅峰踏入凝丹期用的。这东西若是拿到妖城,不知道多少妖怪梦寐以求,价值无法估量。 而对于一位精通炼丹的“方士”而言,作用当然不仅仅是给妖怪突破的,可以用上的用途实在太多了。可秦弈连看都不看,默认就给她用的。 事实上直到现在为止,此行的好东西都是她消受。妖蟒血脉涤身,妖血之精留存,即使是秦弈现在要炼的血莲丹,也肯定有她的一份。秦弈自己所得与她相比,实在太少了。 而秦弈却一脸的天经地义。 她没多说什么,抽了抽鼻子,低声道:“那我去修行了。” 夜翎知道自己这样接连突破,基础不牢。而且妖血涤身的过程是被动的,自己还没来得及好好进行过修行引导,将血脉混融。秦弈说得没有错,这个时候对她来说,最重要的事就是先修行。 修行每强一分,在妖城说话的声音都能更响亮一分。 妖的世界,没有人类那么多道德与规则,妖怪的世界最适应的,从来都是丛林法则。 ………… 石屋很大,有不少区室,夜翎随便挑了一间进去修行,秦弈便也打算去找找药材室或者炼丹室什么的。 此时地上的火熄了,骨灰之中一抹玉色十分显眼。秦弈捡起一看,是枚戒指。 他有些惊奇,夜翎的火可不是凡火,把骷髅烧成灰都用不了多少时候,这戒指居然能在夜翎的火里丝毫无损,材质很特别啊…… 流苏的声音传来:“芥子纳须弥,这是储物戒。” 秦弈眼神骤亮。 早就觉得身上各种药瓶符纸很不方便了,刚刚得到的桃子放身上都搞得怀里鼓囊囊的,他心中早都不止念叨过一次仙侠玄幻世界人手一个的储物戒了…… 没想到得来全不费工夫,这蹲在鸟不拉屎的荒山上的巫师居然还有这样的好东西! 流苏感应了一阵,笑道:“这戒指没有禁制,无妨。你用我教你的意念传输之法,试着把精神探入戒指里看看。” 秦弈试着送入意念。 戒指里的状况纤毫毕现。 大约也就一立方米的空间,没多大,里面空空荡荡,只有一个东西躺在角落,显得十分醒目。 那是一块用骨头雕成的令牌。 秦弈心念一动,令牌就到了手里,仔细一看,上面雕刻着一个狰狞的虎形,獠牙毕露。 “这什么玩意?”翻来覆去看不出这令牌有什么法力存在,不知道干什么用的。一个随身储物戒里什么都没有,只有这么个废玩意…… “他随身应该都是一些巫蛊法器,之前的战斗中用得弹尽粮绝了吧。”流苏道:“这令牌说不定是身份之属……” 秦弈怔了一怔,若有所悟。 这是一个荒山,往西是地图标注的险地,不知详情。往东就是妖城。 这个巫师肯定不敢进妖城,也没有实力进西方险地。他独处荒山,资源匮乏,哪里来的各种布阵材料,哪里来的摄魂精金,哪里来的储物戒指? 必然有人在背后支持他。 要么就是西方险地里的某人让他打头阵,为了破妖城。 要么就是妖城里的某一个妖王在暗中支持他……总之不会是乘黄,这巫师对乘黄的恶意满满,还想挑拨自己去对付乘黄呢。 无论是哪一种,都可以作为给妖王乘黄的见面礼。 秦弈戴上戒指,把令牌收了起来。 被这个戒指一提醒,他倒也不急着进去找药材室了,便在废墟里翻了一圈,看看还有什么漏网之鱼。 很快就看见了墙角躺着一面镜子,镜面已经破裂。 “神视之镜,这不是巫法,是修士炼器。”流苏来了点兴致:“只要预作布置,就可以从镜中看见你布置好的方位发生的一切,这是给神识还未能外放修士们用的,处于洞府也可监视洞外,对你来说也正合用。这破损还可以修复,留着。” 这便是为什么巫师独处山巅也能准确把握山上发生的一切,还能把桃子准确地往夜翎头上飞。秦弈也觉得很有用,也收了起来,再度找了一圈,只能看见很多被损毁的阵石,可以想象这一战的激烈程度,真不知道这位打上门的强者到底多猛。 “这强者……”秦弈掂着一块裂成七八瓣的阵石,沉吟片刻,忽然道:“你觉得会不会就是乘黄?” 流苏“嗯”了一声:“很有可能。这巫师在它眼皮子底下大肆杀戮妖怪,还满腔恶意想炼它,换了是我的话可不能忍。” 秦弈犹豫片刻,又道:“不管是不是乘黄,你觉得……这人会不会是程程?” 老实说秦弈怀疑这事很久了,程程从山上掉下来那时间,应该差不多就是仇家上门和巫师大打出手的时候,哪有这么巧的事情? 流苏显然也在考虑这事儿,便道:“确实很巧,但我不能确认。如果真的是这位强者和巫师打得两败俱伤,导致实力暂失,那么程程必然带着严重伤势才对。可她没伤,反而是一脸从山上滚落造成的血痕。” 秦弈沉吟片刻,摇了摇头,显然也很费解,这不符合常理。 “算了,等进妖城再见到程程的面,应该就知道了……”秦弈绕了一圈,再没什么发现,便往里面走,想找找药材室。 随手推开一间房门,扑面的热度呛得他后退了一步。流苏的声音已然响起:“巫祝祭火……秦弈,这或许是你此行最大的收获。” 第七十四章 巫祝祭火 “呃……”秦弈看着室内熊熊烈火,完全看不出门道:“这火我怎么用?” “每个人都可以修炼各系术法,召唤火焰雷电等等,便如你已经使用过的雷引之术。”流苏解释道:“但这样的火,始终都是普通火焰,就算修行再高、法诀再好,也只是让火焰更强,没有特殊的效果,也容易被破解。” 秦弈秒懂:“也就是自己要去搞特殊的火种,到时候相同的法诀放出来的法术效果都会和别人不同?” “正是如此,比如天劫那种劫火,直烧魂魄,无法阻挡。你若有机缘炼化这类火种,你也可以放劫火,只不过希望渺茫,而且你这点修为遇上了也炼不了。” 秦弈第一反应却是忧虑:“那夜翎的火,应该很特殊吧,不会被人盯上吧?” 流苏若无其事:“那是螣蛇血脉自具天赋,炼不成火种,对别人无用的。除非其他蛇类盯上了它的血脉,这与火不火的无关了,而是妖界的血脉之争,作为高等血脉传承者,早晚要面对。” “唔……”秦弈还是有些忧虑,血脉争夺,夜翎那二货行不行啊…… 流苏道:“你是在为将来你儿子还有没有螣蛇血脉可继承而忧虑?” 秦弈:“!!!” 狼牙棒没声音了,秦弈觉得如果它有眼睛很可能是一种鄙视斜睨的神情。 “我对夜翎不是那个意思!” “谁知道呢?”流苏鄙视道。 “猥琐棒子……和你说不通。”秦弈狼狈地转移了话题:“那这种巫祝祭火是什么火?” “切。”流苏吃了这个转移,兴致缺缺地道:“这火若论对敌威力和凡火差不多,但在祭炼物品上有些特殊的用处,对你炼丹之类尤其有意义。而且这正是练好的火种,也正是你现在的修为可以尝试消化的。” “辅助用火啊……”秦弈一点也不会歧视辅助用品,他知道在很多时候这类东西比单纯威力大的更具价值:“这巫师别的也挺穷,怎么有这种贵重东西?” “这类火种档次较低,是可以培育的,要说多贵重倒也不至于,但也比较难得就是了。”流苏悠悠道:“等什么时候你能见到无法培育的先天之火,比如混沌火、炼狱火、三昧火,那时候才叫贵重,上天入地也难寻。” 秦弈摇摇头,他从来不去幻想那么渺茫的事情,倒是收集这特殊火种本身让他很有兴趣,让他想起了玩游戏时收集某些特殊物品的乐趣。 “这个要怎么炼?” “我传你一篇逆火诀……以后还有其他火种,照此而行。” 秦弈真不知道流苏肚子里装了多少东西,除了不同体系的妖法、巫法不会之外,道法相关的事情至今只知道流苏不会卜卦,别的几乎是无所不能。 这简直比某些前辈带着电脑和百度穿越还牛逼。 满室烈火在法诀之下慢慢地缩小,慢慢成了一枚火柴焰大小的小火苗,秦弈伸手一招,火苗跳到手心,摇啊摇的跟跳舞一样。 “之前教你雷诀,是那时候对付秃鹫最适用。如今既有火种,以后你的法术修行就主修火系吧。”流苏道:“这些时日事情纷至沓来,你奔波匆忙,所学杂七杂八都是应付事宜。此番事了,该安安稳稳修炼了。” 秦弈盘膝坐在地上,目视火苗慢慢钻进身体,低声道:“只希望妖城之行能够顺利……” 流苏没说话,那意思就是根本不看好。 秦弈叹了口气,收摄心神,引导着火苗一路上行,进入眉心明堂。 外界无声,而秦弈却仿佛能听见“轰”地一声,一簇火焰在明堂升起,悠悠荡荡。 “成了?”秦弈语气怪异。 “成了。”流苏语气更怪异。 “你的法诀好厉害。” “……”狼牙棒晃了晃,似乎想打人。 这法诀确实比同类法诀高明是没错……可流苏想起自己当年吸收炼化各类火种和雷引时,最低都没有少于半个时辰的,那已经是天才了。 随随便便吸收,那火会烧死自己的,哪里有这么顺从的事情?那是火,你以为是自家养的婢女吗? 如果这人不是秦弈,流苏真想敲死他。 “炼丹去吧。”流苏有气无力地说着,颇有一种生无可恋的滋味。 ………… 炼丹有些麻烦,因为这巫师储藏的药材并不合用,巫术所需的东西与道术所需本来就有不小的差异。秦弈到了药材室,看着琳琅满目的蟾蜍、沼泥、人皮、骨牌,简直无力吐槽。 最终挑挑拣拣,好歹找齐了一些东西,用来炼制一种叫“培元丹”的七品丹药,可以迅速壮大秦弈的练气修行;还有一种“净血丹”,可以帮夜翎排除一些血脉不通的杂质,助她混融血脉。 两者品级都不高,有些浪费血莲本身的档次,但对于目前来说是最适用的。 至于本来想给流苏炼的养魂之药是没办法了。 “没关系。”流苏很看得开:“这血莲五瓣,你这两种丹只需要半瓣就足以炼两炉了,正好让你应对妖城之行。剩下的我们去妖城找,那里是一定有不少好东西的。” 秦弈取了巫师的丹炉,开始配药,一边问:“棒棒,除了继续滋养灵魂之外,你要怎么恢复身躯?” “说这些太早了,最少要到我能够魂魄短期离体……离棒而存的时候,才能考虑重塑身躯。” 魂魄离体,如果对应在常规修行上,那是阳神出窍。理论上能达到阳神长期出窍的程度,说是已经长生都没什么问题了,因为肉身早已不重要,阳神随便附存于任意驱壳,可以永远循环,那便是永生。 这已经是世上百分之九十九以上的修士梦寐以求的境界,对流苏不过是复原。 秦弈知道自己要练到这个程度也不知道要多少漫长的岁月,最麻烦的是,这种炼魂炼神的药物,统统都可以称为天材地宝,比他练气所需的药物难得一万倍,珍贵一万倍。 东华子那里找到的萦魂草,是很低级的,而且东华子还不识货,保管不善。 这个巫师则压根没有。 以他现在的实力,想弄到一个都难。 秦弈自己学道法,本不是奔着长生而去的。原本是因为感兴趣,没有人对修仙不好奇不想练一练的,而不是想要多牛逼,不是想要什么镇压一世独断万古…… 而如今他觉得,便是只为了流苏,自己也得把这修行大踏步走下去,帮流苏弄到一切所需的东西。 流苏口头不说,秦弈非常明白,没有人会愿意呆在暗无天日的狼牙棒里,默默地看着外面的世界。 那种日子,他只要想一想都会发疯,而流苏已经经过了不知多少万年。 念头闪过,手上不停,把药材配好,秦弈收摄心神,伸手一指,丹火升腾。 “咦……”看着炉火,秦弈终于知道流苏为什么会说这巫祝祭火很特殊了。 它很稳定。 凡火的不同位置温度是不同的,就算是自己使用术法喷出来的火,也是不稳定的火,很难掌控。对于炼丹者而言,调节火焰是一门需要长期掌控的技巧,稍有不慎就会炼废了丹。 然而这种火是不管什么位置都是相同的温度。当你需要调节高低温度的变化、以及需要调节某个部位集中火焰时,只需要自己控制法力就行了,轻松了无数倍。 除了威力不足之外,这的确就是炼丹者梦寐以求的火。 秦弈原本炼制普通丹药成功率已有九成以上,就算九品解毒丹也有七八成的成功率,但七品丹药之前没炼过,恐怕成功率不会太高,有五成就算不错了。 可若是用上这种火,秦弈有信心把炼七品之丹的成功率都提到八成! 第七十五章 鲲鹏 秦弈和夜翎在石屋里呆了两天。一天炼丹,一天消化。 走出石屋时,迎着朝阳之辉,夜翎身躯都有隐隐的血色鳞片微微闪烁,又消失不见。那是彻底融合了血蛟血脉的结果,已经有了一部分的蛟龙特性。 她已经是很稳固的化形八层修行了,无论是妖躯还是妖力,体内杂合的各种血脉也已经混融一体,全部理顺,成为独特的“夜翎血脉”。 妖的通灵化形,以及人的凤初琴心,在流苏眼中全部属于菜鸡期,它根本懒得细分,随口就给一个大约初期后期的评价。事实上任何一个境界都有一到九层。当第九层也练到极限了就是圆满,可以冲击下一个境界,不会再有什么圆满后期巅峰的说法。 当初的明河被流苏评为“琴心快圆满了”,实际也就是琴心八层的样子。 换句话说,如今的夜翎修为上和当初能隔空秒她的明河已经是一个等级。虽然没学过什么东西,但妖躯强韧无比,天赋又很特异,实际打起来还真不一定输了。 秦弈的进步也很大。 他培元丹只吃了两枚,便已达到凤初三层。曾经一个雷电网就能抽干他的法力,如今已经能随便放了…… 这种跳跃进展的原因很简单,因为培元丹是七品仙丹。这等级的丹药其实在很多大宗门都已经是内门用品,连对琴心境界都有不错的辅助修行效果,用在他这凤初一层的菜鸡身上,庞大的能量没把他撑爆体就不错了…… “这种借外力强行提升,速度虽快,却切莫沉迷,这次只是身赴险地不得已而为之。”流苏劝诫道:“外丹之道虽然也算是大道,但过于依赖外物,对自身的修行不利。有识者一般只是把丹药作为破关辅助之用,嗑药成仙的虽然也有极个别,终归不是那么牢靠。” 秦弈很理解。 嫦娥就是嗑药成仙的,她打得过谁啊……真碰上她那连飞升都没成的老公,随随便便也被射爆,各种意义上。 自身修行才是硬基础。 所以即使还有好几颗药,他留着暂时不吃了。 时间不等人,他心系李青君,也实在没有躲起来慢慢修行的耐性。 “走吧,去妖城。”秦弈拉起夜翎的手,举步下山。 刚走到半山腰,两人就呆了一下。 那漫山遍野的妖物尸骸,包括血蛟在内,全部被人清理得干干净净,连血潭里的血都被人捞得一滴不剩了。 “……”秦弈确信自己布置在屋外的阵法没有人接近过,这数之不尽的尸骸要全部搬走是多大的工程,居然没人顺便去山顶看一眼? 夜翎犹豫道:“会不会是那头老鹰大叔,知道是我们在里面,不来打扰?” “白国的妖怪来搬空的可能性是最大的,也就是说他们确实对我们还有善意。”秦弈沉吟道:“不过这事……越来越古怪了。莫非他们猜不到我们身上有妖血之精?” 夜翎道:“我觉得那头老鹰大叔挺好的,不古怪啊。” 秦弈教训道:“凡事多长个心眼,哥哥不能长期陪着你,你若再这么傻不愣登的,在妖城被人卖了还要帮人数钱!” 夜翎扁了扁嘴,咕哝道:“那就陪着我别走呗……” 秦弈一时没听清,还待问时,夜翎已经一溜烟跑下了山:“看看我们谁快!” ………… “那个人类和小蛇又回来了。” “天呐他更臭了,到底多少天没洗了……” “这样的人类就算请我吃我都不吃的,我是一朵沐浴天露的花。” “是,你还经常沐浴我们的便便。” 树边很快就打了起来。 秦弈脸上臊得慌,却也不由自主有些乐。 其实这些妖怪还挺好玩的,如果白国妖怪都是这德性,还挺适合夜翎的。 另一棵树上有鸟说:“其实我看那只小蛇很想吃他。” “你又知道了?” “它一直偷偷看他啊,不是想吃他是想干啥?” 啊?有吗?夜翎懵逼地挠挠头,没觉得自己一直在看哥哥啊,再说了他真的很臭,肯定不好吃的…… 流苏幽幽道:“还说没考虑儿子的螣蛇血脉……” 秦弈气得吐血:“又不是我看她!” 树边又有鸟道:“那个人类岂不也是一直偷偷看小蛇,难道他也想吃小蛇?” 秦弈:“……” 夜翎悄悄红了脸颊,垂着脑袋呐呐道:“是哥哥的话,悄悄咬一口没关系啦,要轻一点,不然会痛……” 秦弈:“……我们还是早点离开这块地方吧,这些鸟叫得老子头疼。” “哦。”夜翎小声道:“不过哥哥真的很臭。” 秦弈泪流满面,这特么怨我吗,出了南离到现在都多久了,就没洗过澡好不好,而且还连番大战,在尸骨堆里滚过来,一身的血污,能香就见鬼了…… 不过真奇怪啊,夜翎也和自己一个经历,还几次下血潭呢,怎么她就能白白嫩嫩,淡淡清香? 听说蛇毒有清香吧?嗯,一定就是这个原因。秦弈很不服气。 在一路草木花鸟叽叽喳喳的围观之中,两人闷头前行。行不足十余里,夜翎忽然停住了脚步,眼睛睁得滚圆。 秦弈也倒吸一口凉气,再也没有开玩笑的心情。 这就是妖城? 前方的尽头,是连绵无尽的褐色城墙,极目而望,根本看不见左右尽头在哪里,单从这长度判断,可能有好几个离火城那么大。 人说裂谷不知道多宽,鸟都飞过不去,秦弈觉得这座城应该就是和裂谷差不多宽了…… 随着走近些,可以看出城墙至少二十丈高,如同二十几层的高楼大厦! 秦弈是第一次见到这么高的城墙,这特么还算是城墙吗? 城墙不知道是什么构造,根本不是砖石垒成,似乎是一片又一片巨大的羽毛连在一起似的,每一片羽毛都宽达好几丈,上面的绒毛都像人一样粗。 有妖怪从城门走进,让人感觉就像蚂蚁爬进了墙洞似的…… 光是这城墙散发着的隐隐妖气,就能镇得秦弈的法力根本提不起来,那恐怖的压制力就像降维打击一般。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转头看夜翎,夜翎呆呆地看着城墙,半晌说不出话来,显然心神受到了极大的震撼。 流苏的声音忽然响起:“这是鲲鹏的尸体化成了城池,翎羽变成了城墙,血肉变成了土地。” “鲲鹏!” “嗯……它的妖力依然在护佑此间,或许这就是此城得以伫立于谷下,聚集万妖而不被人类修士打破的原因。” 秦弈咽了口唾沫。确实,以明河那种对妖怪的态度,她师门长辈明明游历过此地,居然没动手,也没召集什么同道动手……说不定真是这个原因。 这死了多少年了仍有如此威势,秦弈相信这鲲鹏如果活着,打个喷嚏都能让无数人类修士直接去死。 说来也怪,随着秦弈接近,那股恐怖的压制力似乎被针扎过似的,竟然无意识地绕着秦弈散开。 它在躲什么? 秦弈看向了狼牙棒。 “它是我杀的。”流苏平静道:“或许还残留有对我气息的惧意吧。” 秦弈:“……” “可是……我并不得意。”流苏的语气变得有些低落,喃喃自语般低声道:“和它比起来……仿佛它才是永生,而我其实早已死了几万年。” 第七十六章 如此妖城 秦弈不知道怎么安慰它,因为对它那时代的事、为何而战,秦弈完全不知道。 也曾问过流苏,流苏的回答也只是:你对修行认知得太少,听了这些也不过如同听了一场别人的西游故事,并无意义。 其实秦弈知道这里面还涉及不少秘密,流苏似乎不愿意他去探究,终究还是有所保留。 保留便保留吧,大家都得有些自己的秘密。就像秦弈永远也不会告诉它,它曾经很好奇的“av”是什么东西。 “站住!”城门是数名狼人守卫,各举长枪指向秦弈与夜翎:“干什么的?” 秦弈倒是有些惊奇,这行事,有点人类城市的味道了,与想象中的妖城不太一样。 夜翎取出了之前苍鹰留下的羽毛:“是一位鹰大叔叫我来找他的。” 狼人们全都瞪圆了眼睛,继而神色变得十分谄媚:“原来是鹰帅的客人,小的给您带路……” “我带路我带路!” “是我先看见这位贵客的!” “你还拿枪指着她呢!” 城门守卫打成了一团。 秦弈无力吐槽,随手指了个最近的:“别打了,就你带我们去吧。” 狼人转头怒视:“人类算什么东西,也敢命令大爷?” 秦弈愣了一愣,倒也没生气。 理应如此……果然还是妖城。 最终狼人们谁也没带成路,被他们的队长统统揍了一顿,队长亲自带路。 “这位大人,一会见到鹰帅,给小的美言几句,小的叫二狗。” 夜翎奇道:“你不是狼么,怎么叫二狗?” “据说贱名好养活……” “你们也有这种人类风俗吗?” “人类一些东西还是很有道理的啦……我二叔叫狼傲天,结果没活过三十岁。” 夜翎在和狼人队长扯淡,秦弈一言不发地跟在后面,左右打量这座奇异的城市。 街道非常宽,房屋基本是石屋,也能搭好几层,雕饰风格基本都有些异族风味,大概也算是妖城自己形成的文化风格了吧?也可以理解程程的衣服为什么是那类味儿。 房屋有不少是店面,里面还有卖法器卖材料等等,但是没有路边摊。 一把扫帚晃悠悠地自己在门口扫地,扫啊扫啊把垃圾扫到了隔壁门口。 另一把扫帚跳了出来破口大骂:“随你主人一样的贱帚子!” 两把扫帚噼里啪啦地互相击打,夜翎拍手笑:“好玩好玩,哥哥这妖城好好玩。” 确实好好玩,连扫把都是妖怪,房子是不是妖怪? 秦弈便问了:“此处什么东西都可成妖?” “生灵皆妖。至于扫帚这些死物嘛,一般要被点化过才可成妖,很偶尔才会出现自己成妖的。”狼人队长道:“我爷爷就说过,他好不容易搭了个窝,结果第二天醒来睁眼就看到天空,一看那屋子自己长脚跑了,也是晦气。” 秦弈夜翎都忍不住笑,连流苏都笑了起来。 正说着,就看见一个飘乎乎的圆球飘了过来,绕着秦弈转了好几圈:“嘤嘤嘤,人类!” 夜翎看它可爱,便道了一声:“小球你好。” “嘤嘤嘤!” “别骚扰贵客!”狼人队长一拳就把它打飞到天上去了。 夜翎:“……” “妖、怪、精、灵,本质是一回事,不同物种通了灵罢了。”狼人队长道:“我爷爷说,一些家伙的特殊爱好习性聚为灵气,可能成精,就像怨灵一个道理。不过这种嘤嘤怪还是较为少见的……” 秦弈暗道我那里很多。 这种颇为有趣的异域风味,在转过一条街角便骤然变化。 前方远处插了一排木杆,秦弈的目力可以清晰看见木杆上面插了一排人头。鲜血顺杆滴落,半条街都是血。 不,不是人头,是豹头。 “那是……”夜翎结结巴巴道:“好、好像有点面熟?” 秦弈摇摇头,在他看来所有豹子长得一个样,那里一排的豹头,鬼知道哪个跟之前见过的算是面熟? 狼人队长便道:“这一家豹子,据说胆敢私通嚣国,被满门抄斩了。他们家里还养了不少狗,也全部被剁碎送肉铺去了。” 夜翎转头看秦弈,秦弈眯起了眼睛。 狼人队长可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兀自吹嘘道:“大王明见万里,可知过去未来,他们妄图在我们这里插钉子,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 秦弈忽然问:“这里可有姓程的人家?我指的是人类。” “程?不太清楚。”狼人队长赔笑道:“咱白国也有百万余口,人类不多也有小十万,小的又能认识几个人?” 秦弈不再多言。 妖城实在太大,光是去那鹰帅府上就足足走了几个时辰,到达的时候天都黑了。夜翎取出羽毛,正待喊人通报,府中就传来那苍鹰的声音:“请客人进正堂。” 以它的修行,门外的事在它心中早已是纤毫毕现。 便有门卫引着两人进了府。 门卫很惊奇地偷偷打量夜翎,鹰帅在正堂待客的次数可是相当少的,整座妖城也没几个妖值得鹰帅这么做。这只螣蛇……虽然修行很不错,也没到让鹰帅这么重视的程度啊…… 门卫只能归结为,螣蛇血脉非常罕见,这或许是数百年来见到的第一例,所以鹰帅重视吧。 进了正堂,只见一个白发老者坐在主位上抿茶,完全是人类的模样,鼻子微勾,眼神凌厉,白发根根向后,看着整齐精神。 这完全就是人类模样啊,还喝茶。 夜翎行礼道:“老鹰叔叔。” 秦弈也抱拳一礼:“鹰帅安好。” 老者微微露出一抹笑意:“我叫鹰厉。” 兄妹俩都没说什么,难道直呼你鹰厉啊? 鹰厉看着夜翎,眼里竟然有几分慈祥:“决定了?” 夜翎道:“鹰大叔能不能别让我去打架,我怕打架……” 鹰厉似是愣了一愣,忍俊不禁:“怕打架的妖,倒也不是没有,一些草木之妖就很佛性。但身为主惊恐畏怖的凶将螣蛇……”他又摇头笑了一下,似是觉得很不可思议。继而转向秦弈道:“是这个人类把你教成这样的?可我看他拎个狼牙棒,也很凶悍。” “哥哥不凶,哥哥最好的。” 鹰厉不置可否,只是道:“我们招揽于你,自然是希望你能壮大我们的战力,想要不打架是不可能的。当然螣蛇稀有,我们也很重视,不用担心我们会派你做些送死的任务。” 秦弈微微放心了些,真是如此的话,夜翎留下确实是好事。 夜翎犹豫片刻,问道:“那鹰大叔能不能帮我们一个忙。” “嗯?” 秦弈便道:“我们兄妹来裂谷之下,是为了寻找一种叫共死咒的巫咒解法。” “这只是小事一桩,我吩咐人去悬榜便是。”鹰厉抿着茶,锐目凝视秦弈:“但话要先说明白,若是妖城也没有此物,你们待如何?” “鹰帅愿意帮忙,已感盛情。”秦弈叹了口气:“若是实在没有……夜翎也会留下,拜托鹰帅指点了。” “错了,不是我指点。”见夜翎确实肯留,鹰厉凌厉的眼神也散去了,笑道:“螣蛇这等血脉与众不同,当然是吾王亲自指点。” 秦弈试探道:“贵国王……认得夜翎?” “当然不认得。”鹰厉道:“你们先去沐浴更衣,一会随我进宫,觐见吾王。” 第七十七章 乘黄 秦弈泡在澡桶里,搓洗着身上的血污,看着身边摆着的一套青衫布鞋,眼睛没什么焦距,心神早都不知道飞哪里去了。 白国妖怪对他们的态度好得出奇,虽然表面上是因为看重夜翎,秦弈依然觉得夜翎没这么大的排面。 种种迹象表明,程程真的可能是妖王乘黄…… 当然也可能是疑邻窃斧的心态影响,先觉得程程可能是妖王了,那自然看什么迹象都像了。如流苏所言,不少关键疑点没能解开,不能就此认定。 其实从身边这套鹰帅府仆从送来的青衫布鞋判断,对方看重的还真是夜翎而不是他秦弈。这是很平民的普通青衫,很普通的布鞋,感觉就是外面随便买了一套,没给他穿下人衣服就不错了的样子。 身处险地,正确的心态是该把妖王当作陌生人来判断,它的态度里会不会藏有其他目的。 统领百万妖众的妖王不可能会是一个好好先生。 秦弈想起了经过街边店面时,看见了里面挂着的人肉,连人头都有。 就和在人类世界看见的猪肉店一样。 诚如巫师说的,不同物种,本就是如此,也谈不上什么对错可言。但秦弈即使装着不在乎地路过,心中难免反胃,他终究是人。 还是一个穿越没有太久的现代人。 别说妖王还未必是程程,就算真是程程,他也不敢失去警惕。 “棒棒,一会委屈你呆在戒指里……” 流苏道:“不要紧,戒指不隔绝魂力,我处于戒指和处于外面区别不大。真正要担心的反而是这妖王太强,能发现我的存在……所以一会我必须尽力隐藏,你还是得靠自己。” “嗯,明白。” “事实上能做到一方妖王的,都不会是低级妖怪那种鲁莽暴躁凶戾的德性了,看看鹰厉就知道,还颇有风度。就算它是对你有所图,也不是不能谈条件,若是真要杀你,你做什么准备也没用,这可是人家的地盘。” 秦弈耸肩,从澡桶里爬了起来。 流苏一下就没了声音。 “哎,棒棒,听说有洁身术之类的法术,啥时候教一下,很有用的。” 流苏半晌才憋出声音:“你不如学净身术好点。” “我哪里又得罪你啦?” “哼……反正等你法力修到一定程度,或者是锻体到了体质变化,连汗腺的作用都失去时,不用任何术法也是身无杂质,外垢不沾。你以为夜翎为什么连番大战还是白嫩嫩的,那是人家修为比你高,早已不染纤尘。” “原来如此,又找到了一个修行目标。” “呸,那点出息。” 秦弈穿好青衫布鞋,走出房门。 夜翎已经在正堂外面等着了,看见秦弈,大眼睛立刻亮了一下:“哥哥这么穿好好看。” 秦弈抹了下头发:“那是,重在气质。” 鹰厉在一旁意味深长地看了秦弈一眼。在他们的修行上早就不注重表象,审美也未必一致,好不好看不重要。他倒是觉得这秦弈明明穿着这种带着贬低性质的衣服,却能完全不在乎……看得出来是真不在乎,不是作态。 这份心境颇有可观者。 他没说什么,只是做了个手势:“走吧,带二位入宫。” 秦弈有些好奇:“这已经入夜,进宫合适么?” 鹰厉哑然失笑:“以吾王的修行,没有什么白天夜晚之分,只有是否闭关之分。” 王宫倒是和鹰帅府距离不远,没多久就到了,王宫守卫没有阻拦,反而道:“鹰帅刚才的通秉,大王已知。说是在含香殿等候螣蛇。” 所谓的含香殿,并没有秦弈想象中的金碧辉煌流光溢彩,反而很朴素,就只是雕刻得比较漂亮些的实木宫殿,殿外有池,池上长了些异花,散发着好闻的芬芳。 殿内有明珠光耀,丝竹音乐之声隐隐传来。 鹰厉在殿外立定:“鹰厉带螣蛇觐见。” “进来吧。”殿中传来女声,仅仅三个字,就让秦弈的心脏剧烈地跳了一下。 这声音太媚了,听着酥进人的骨髓,仿佛要把魂魄都荡走;而奇特的是,偏偏又带着威严的感觉,又把你的意马心猿尽数压回去,变成了一种惶恐。 这种妖媚与威严揉合在一起的感觉,秦弈有生以来从未体验过。也许在影视里曾有人试图这么表现,可又如何与这种真正具备了妖力的声音相比? 踏入殿中,却见有美人起舞,旁边各种管弦,乐舞悠悠。在主位方向,一道曼妙的身影斜卧软垫上,一只纤手支着额头,正在看着三人走进的样子。 长长的白色长裙遮住了身躯,却恰到好处地显出了那横卧的身姿,玲珑有致,峰峦起伏,足使任何人心动神驰——如果你没看见那张脸的话。 那不是人脸,是狐狸。 非常漂亮的狐狸,一点都不会让你感觉妖怪恶心,反而让人觉得那狐狸面庞与人的身躯浑然一体,本该如此。那双媚眼一瞥,就像被人类绝色美人宜嗔宜喜地放了电一样,那是天然的媚意正在刺激你的血液奔流。 这也不是狐狸,是乘黄。 白民乘黄,其状如狐。 夜翎呆呆道:“姐姐,你好漂亮。” “哦?是么?”乘黄微微一笑:“我怎么听城外鸟儿报说,你们觉得这模样很丑。” 夜翎急道:“姐姐和他们不一样,我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姐姐。” 乘黄看向鹰厉:“这只螣蛇很不错,未曾有过任何妖修之术,竟然自行修到了化形八层……似乎体内还揉合了多种妖蟒与蛟龙之血,潜力无可限量。” 鹰厉行礼道:“确属可塑之才,假以时日会是我白国上将。” 乘黄的笑容越发明媚了。 秦弈在一旁看得发呆,他一直试图在这乘黄身上找到程程的影子,却实在找不出来,那妩媚与威严揉合的气质,与那无形的妖力压制带来的压迫感,与程程完全就是两个不同物种。 最关键的是,他真觉得一张狐狸脸很明媚很好看,这特么见鬼了。 但这乘黄仿佛根本没在意他,美眸连半刻都没往他身上看,和鹰厉说了这么一句,又很和蔼地问:“小螣蛇,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夜翎。” “夜翎啊……很好听。可还有家人?” “没有了。”夜翎呆呆地摇摇头:“我懂事起就没家人的,唯一的家人是哥哥。” “哥哥?” 夜翎拉着秦弈的衣角:“这就是我哥哥,他叫秦弈。” “人类?”乘黄有些玩味地笑了笑,“世上不会有真心把妖怪当妹妹的人类,你年幼无知,被人骗了。” 夜翎大声道:“才不会!” “是么?”乘黄悠悠地从手上摘下一只手镯,随手一抛。 那手镯落地,自动长大,变成了一个圆镜模样。圆镜正对秦弈,镜子里映照着他的身影。 秦弈皱了皱眉。 他发现镜子里的影子不会跟着他的动作,比如他皱眉,镜子里还是没表情。 “这是照心镜,雕虫小技。”乘黄慵懒地解释了一句,直接对着镜子问:“喂,你心里的夜翎是怎样的?对她有什么想法?” 镜子里的秦弈开口了:“那是我妹妹,一条又笨又怂的小蛇,总是被人欺负,心疼。这次让她留在白国也不知道是对是错,回头要再来看她,如果又被欺负,老子骑了那乘黄。” 乘黄的表情僵在脸上,继而变得十分古怪。 鹰厉抬头看天花板,目不斜视。 夜翎捂着嘴巴忍着笑。 秦弈脸颊抽搐。 殿内的管弦声都停了,鸦雀无声。 第七十八章 先生可有意乎 “很多人想骑我。”乘黄又恢复了笑意,媚声道:“知道他们是什么下场么?” “那不是我想骑大王……”秦弈满头大汗:“就是那么一说,不许欺负我妹妹的意思……” 乘黄对夜翎招了招手:“小蛇,过来。” 夜翎小心地走了过去。 乘黄从案上取了一枚晶莹剔透的果子:“这是蛇涎果,蛇类最爱吃的东西,对修行还有助益。” 夜翎咧了下嘴,直勾勾地盯着那果子,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想吃吗?” “想。” “不给你吃。”乘黄直接把果子塞进了自己嘴里。 夜翎小嘴一扁,差点没哭出来。 乘黄又伸出双手,摁在夜翎脸上搓啊搓,把她做成各种鬼脸形状。 “好了,我欺负她了。”乘黄媚声道:“你想怎么骑我啊?” 秦弈:“……” 哪有这种作弊的镜子,这下让人怎么回话啊……这是开局就丢了三座塔,实在太被动了…… 话说回来了,如果就这种欺负的话,那我也想干啊。 乘黄又问鹰厉:“鹰帅,对本王不敬,依律如何?” 鹰厉抽抽嘴角,无奈道:“当斩。” 夜翎瞪大眼睛,“嗖”地一下蹿了回去,拉住秦弈就跑。 秦弈站着没动,跑个毛啊,在人家王宫里往哪跑。他叹了口气:“论迹不论心啊大王。有乘之增寿两千的传闻在,要说想骑你的,恐怕大王麾下百万妖有九十九万想过,难道大王全砍了?” “人家没说,你说出来了。” “我没说,镜子说的。” 乘黄瞪了他半天,忽然扑哧一笑,满室生春:“那就算半罪,且寄下项上大头,砍了小头送进宫来服侍本王。” 夜翎没听懂:“哥哥什么是小头?不重要的话砍就砍了,先让乘黄姐姐消气……” 秦弈满头大汗:“比大头重要多了,愚蠢的小孩!” “你又不肯砍大头,又不肯切小头,这让本王很为难呢……”乘黄媚声道:“要不你自己说一种惩处方式?” 这是一个喜欢拿人寻开心的妖王。可不要以为她只是喜欢开玩笑,这笑语盈盈的背后透着的是居高临下的漠视,一个对答不慎,可能就真要被两个头都一起砍了。 秦弈心中急转,忽然想起一物:“我有礼物送给大王,算是折罪吧。” “哦?”乘黄笑得很开心:“你一个区区凤初三层的人类,有什么能让本王看得上眼的礼物?” 秦弈取出了从巫师那里得到的白骨令牌。 乘黄一直侧卧的身子忽然坐直,目光凌厉地盯着骨牌,旁边始终打酱油的鹰厉身上骤然爆出了恐怖的妖力,几乎压得人透不过气来。 “你这令牌,哪里来的?”鹰厉揪住秦弈,厉声问。 “城外荒山的那个巫师身上寻得。”秦弈慢慢道:“我想应该对大王有用。” 乘黄伸手一招,秦弈便拿不住令牌,脱手而出,飞到了乘黄手中。 她掂着令牌沉吟良久,低叹一口气:“其实我前几天见过你们。” 秦弈夜翎都愣了一愣。 “妖城三国,只有我白国与这巫师相邻,原本那片区域诞生的妖怪,都该进我白国成为子民。自从那巫师占据,催妖炼丹,实际是在与我白国争夺人口,本王早想杀他。”乘黄慢慢道:“但这些年,本王处于一个关卡,始终无法突破,不想轻举妄动,而鹰帅他们未必对付得了那巫师的各种阵法手段,故而拖延至今。” 秦弈脱口道:“所以前几天打上巫师门的,真是大王?” 乘黄慵懒地靠回了软塌:“那巫师策划万妖血祭,精力放在炼妖大阵上,血蛟用于镇潭,身边空虚。这是他好日子过太久了,忘记本王始终在寻找这样的机会。原本还担心他能召唤万妖与血蛟回援,尚在观察之中……就见到他使唤万妖去追你们了。” 秦弈:“……” “所以也算是你们无意中帮了本王一把。” 秦弈只得谦虚了一句:“不敢当。” “他各种阵法和巫术,确实有几分门道,各类法器更是层出不穷,很麻烦。”乘黄神色不渝:“单是这样倒也罢了,难不倒本王,可不知道哪来的大能在暗中助他,战斗最激烈之时,忽然飞来了一个桃子,摄魂之力牵引了我一丝心神,导致两败俱伤。本王担心黄雀在后,便迅速离去。” 秦弈:“!!!” 夜翎捂着嘴巴,眼睛滴溜溜看着秦弈,不敢说话。 哪来的大能,那是秦弈的全垒打。 哪里是帮了她一把,分明是坑了她一把好么……这可不能让她知道,否则几个头都砍光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即使本王杀了他,也不会有心翻找他的遗物,因为从来没想过他身上会有什么值得搜寻的东西,所以倒也不算你们窃取了本王应得之物,而是算给本王查缺补漏了。”乘黄反反复复看着令牌,露出一丝冷笑:“真是想不到,很好,很好。” 见这反应,恐怕这令牌不是之前猜测的那种身份令,而是另有秘密。秦弈此时因桃子心虚得要命,也不合多问,只是道:“对大王有用就好。” 乘黄出神地看了令牌好一阵子,慢慢道:“本王未曾收过徒弟,夜翎,你可愿做我第一名弟子?” 夜翎有些懵逼地看向秦弈,秦弈微不可见地点点头。 这乘黄的修行碾压他见过的所有强者,在流苏不吭声前,他根本判断不了这是什么境界。性格虽然难测,倒也不是很残暴的类型,又是女的,很适合当夜翎的师父。 夜翎便老老实实行了个礼:“愿意。” “连拜师都要听你哥哥的意见么?”乘黄笑了笑,“今日起你就住在宫中吧,鹰帅替本王寻个宅第,安置秦先生。” 秦弈本想说不要什么宅第,转念想想委托鹰厉找巫咒解法的事也需要时间,不知道要住几天,便也没有拒绝。 夜翎可怜巴巴地拉着秦弈的衣角:“哥哥不能也住在宫中么?” 秦弈蹲在她面前,很沉痛地揉了揉她的脸颊:“夜宿宫闱诚可贵,保留小头价更高。” 乘黄懒懒道:“倒也不是只有一条路。” 秦弈愕然转头,却见她似笑非笑,美眸里媚意无限:“还有一条路,不就是骑乘黄么?敝国内宫尚无主,先生可有意乎?” 第七十九章 不想回头 有个毛的意,前面还要切小头呢,后面就问你有意乎,这前后不一的态度几乎可以肯定是故意在撩骚,如果敢回答有意就死定了。秦弈狼狈地逃出王宫,到了宫门口还觉得冷汗淋漓。 这种心思莫测的妖女真是很麻烦啊,你根本不知道她的昵声媚语里哪一句是真的,可那媚态实在太诱人了,没点意志力分分钟要被玩死。 早知道会遇上这种妖女,穿越前就该多买几本相关小说学习一下穿越前辈们对付妖女的宝贵经验,比如《娱乐春秋》那种把各类妖女一网打尽的宝典,可惜现在想重温都没机会了。 鹰厉慢慢负手踱到他身边,饶有兴致地看了他一阵,忽然笑道:“秦先生对妖怪的态度有点特别。那镜中真言,后半句且不去说它,整体意思确确实实对夜翎关切无比……是因为夜翎不吃人?还是其他缘故?” “都有吧。”秦弈想了想,答道:“反正吃人的妖怪,我肯定没法和它共处,就算脾性对胃口,也免不了那种膈应感。” 鹰厉笑了一笑:“在达成辟谷之前,不吃人的妖怪不多。” 秦弈不语。 不知道他说这个什么用意,但秦弈第一反应就是鹰厉显然是吃过人的,妖王应该也一样。 是在提醒大家不是一路,客气是针对夜翎,而不是你这个人类? 想到这里,便道:“等找到共死咒解法,我就走了,夜翎不懂事,还望鹰帅多多关照。” 鹰厉似是很满意他的上道,颔首道:“你沐浴之时,我已经吩咐人去悬榜,只要白国存在此物,很快就有结果。就算东西在另两国,重赏之下也会有人闻风而来。” 秦弈道了谢,两人一路回府,却再也没有话题。 看不见的隔阂,明显感觉得出来鹰厉看不上人类,而秦弈也没有去贴冷屁股的打算。老实说鹰厉这个态度已经算是可以了,没什么可强求。 没走多久,鹰厉便领着他到了一栋大宅:“这是我的别院,里面仆役一应俱全,我已经吩咐好了,你且安住。” “多谢。”见鹰厉转身要走,秦弈犹豫片刻,终于还是问:“请问鹰帅,那天的人类女子,可知住在哪里?总归算是故友,秦某想要拜访一下。” 鹰厉眼神有了几分古怪,慢慢道:“那女子是城东锦绣坊的东家。” “东家?” “如何?” “呃,没什么,本来以为是个大家小姐,没想到就是东家。” “她父母早逝,在这妖城独立支撑。在我白国产业考虑,本帅认为她还是招一名妖怪夫婿帮衬扶持为佳。”鹰厉看了秦弈一眼:“秦先生若是没有什么要事,还是不要去撩拨她的好,毕竟你不会久留。” 秦弈叹了口气:“知道了。” 目送鹰厉远去,秦弈意念进入了戒指:“棒棒,有什么想法?” “你指哪些?乘黄?鹰厉?还是程程?” “都说说呗。” “程程的话,你确实没什么好去找的,有意义吗?” “呃,好像是没有,就是觉得怪怪的……这鹰厉居然会考虑一介人类女的婚嫁之事……” “如果从此不相见,再怪也与你无关,不过是个过客罢了。” “嗯……” 流苏说起了正题:“这个鹰厉,是凝丹三四层左右。妖王乘黄,是凝丹期圆满的妖怪,也就是相当于人类的金丹圆满。其实我不知道为什么区区凝丹期都能称王了,难道这时代的修行界没落至此?” 大佬,金丹圆满很牛了好不好,很多小说主角成长到这种境界都要百万字以后了,几百万字都可能的…… 秦弈只能道:“这是一个托庇于鲲鹏遗体的妖城,僻处谷底不见世人,并不能代表真正的修仙界啊。而且她还只是三分之一的妖城之王。” “也许吧。”流苏道:“据此判断,那个巫师应该也就是金丹初期的样子,借助主场之利,还是打不过妖王。但终究是他主场,妖王也不敢太托大,找准了时机才动手。” 秦弈点点头,应该是这样,虽然这已经不重要了,把事情理顺还是舒服点。 流苏又道:“下次你见到那个照心镜,直接运起清心诀就不会被窥探内心,那个镜子真正的价值是照自己内心用的,不是对敌。” “照自己内心?” “不错,你以为你真的看得清自己的心?” 秦弈愣了一愣,默然。 一边交流着,一边推开了宅院大门,里面两排奇形怪状的生物正在一个瘦竹竿人形生物的带领下迎接。 见秦弈进门,那瘦竹竿硬邦邦道:“可是秦先生?” 秦弈没什么心思应酬,随口道:“我是秦弈。” “哪个秦,哪个弈?” 秦弈心思都从各种事件里收了回来,怒道:“难道鹰帅还告诉过你们我是哪个弈?怕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瘦竹竿硬邦邦道:“鹰帅虽没说过,我们总要确认一下,免得连贵客姓名都不懂。” 秦弈觉得是遇上了故意刁难,面无表情:“你们也没必要懂,若是觉得我是冒牌货,不妨找鹰帅确认一下。” “什么叫冒牌,你有带令牌么?” 秦弈实在懒得和他纠缠,直接往里间走去,口中讽刺道:“太过‘忠于职守’,也是双刃剑,好自为之。” 那瘦竹竿追在后面道:“剑本来就是双刃,单刃那是刀。” 秦弈忍无可忍地转过身:“这找茬是鹰帅吩咐你们的?” 便有个圆脸胖子赔笑跑了过来:“抱歉抱歉,这位本是一条门杠,被鹰帅点化成精,专职看家护院,脾气向来如此,不是针对贵客,还望海涵……” “特么原来是个杠精!”秦弈哭笑不得,甩手进了屋,一把关上了门。 流苏失笑道:“这鹰厉,态度有趣。” “嗯。”秦弈心中有数,故意安排个杠精在这儿,这抬杠成性又不是针对你,你要为这点小事去告状又显得没气量,其实用意就是没想让自己有什么“宾至如归”的感觉,待不住早点走。 “至于吗?老子也不吃他家大米啊。”秦弈真的是不知道怎么形容才好,面上看去很沉稳凌厉的一位妖帅,怎么会做这样奇葩的举动出来? ………… 秦弈离开王宫之时,夜翎怯怯地看着面前的乘黄。 她的姿态依然妖媚,但说话的语气却已经严肃了很多,再也不是对秦弈那般撩骚的样子。 当然,对一个小屁孩也没什么好撩骚的。 “夜翎,你知不知道,你的本性被高人清洗过?” 夜翎愕然:“我一直就是这样的呀。” 乘黄意味深长地看着她:“真的么?你好好想想。” 夜翎挠头想了想,觉得自己以前确实和现在有些不一样,那是因为跟的人不同啊。李青麟阴沉个脸,成天教训人,想的都是怎么对付东华子,让她做事就是杀人;秦弈天天笑哈哈,会给她讲故事,会保护她,脑子里想的是怎么让她不被欺负。 所以现在和那时候怎么可能一样嘛。 见她懵逼的样子,乘黄摇摇头,索性直接问:“不管你觉得有没有变化,总之如果为师让你恢复螣蛇应有的样子,你意下如何?” 夜翎下意识道:“我才不管螣蛇应该是怎样呢,哥哥喜欢我这样子,我不要变。” “如果这样,会让你永远不可能达成最厉害的修行,你也这么坚持?” 夜翎理直气壮:“要那么厉害干什么,会逃跑就可以了呀!” 乘黄失笑:“虽然在这个方面,你确实拜对了师父,但你不可能永远靠逃跑。” 夜翎想了一想:“我有哥哥,他会挡在我面前。” 乘黄不说话了,眼神忽然变得有点复杂。 过了好久才轻声叹了口气,递过一份玉简:“既然你不想回头,为师也不逼你。这是我妖族宝典《往圣开天诀》残篇,看过即毁,不可外泄。” 第八十章 再遇程程 秦弈歇了一夜,次日一早就出门去了坊市。 鹰厉内心应该是恨不得他早点滚蛋,在悬榜找咒语解法这件事上应该是会尽力的,但也不能就这么被动等着他,自己不做些什么还是浑身不自在。 坊市里的各种功法店,说不定能有些线索发现。而且还可以找点药材,给流苏配丹。 “你这个人类,开什么玩笑,生命力都流逝了还有个屁的解法,你直接说你要找增寿的宝贝不就得了?” 面对嘲讽,秦弈没说什么,只是道:“那可知何处有增寿的宝贝么?” 店家冷笑:“增寿的宝贝嘛,妖城里倒也有一个,看你敢不敢了。” 秦弈愣了愣:“什么?” “我们家大王!” “……” 店家不耐烦地挥挥手:“去去去,真有能增寿的东西谁不觊觎,什么时候轮到你个人类,捣什么乱的!” 离开店铺,秦弈摇了摇头,这已经是被赶出来的第十家店了,得到的信息令人叹气。 能增寿之物,看起来确实是宝物,至少不是妖城能寻。流苏也说了,在它那时候,增寿之宝也是价值连城。其实有些延寿不高的物品本也不算太罕有,主要是谁都想要,有也不会卖,导致能流传在外的就少之又少。 按这个逻辑去看,古今状况应该都差不多…… “算了。”他走进附近的药材铺,打算先给流苏配丹。 这是一间颇大的药铺,有成品丹药也有未炼制的药材,成千上万琳琅满目。秦弈有了几分期待,便问店家:“可有养魂之物?” 掌柜瞥了他一眼:“凤初三层的人类,要什么养魂?” 秦弈憋着气:“替妖买的。” 掌柜脸色很快好看起来:“原来如此,呐,这是萦魂草……” 和东华子那里搞到的一样的货色,不过这个保管较好,药力更佳,也可以用来配丹了。秦弈颇为欣喜:“什么价格?” “十斤人肉换三两萦魂草。”掌柜笑眯眯道:“你割自己的也可以。” 别想忽悠我割肉,割十斤会死的。秦弈没好气道:“换一种货币,当我没钱怎么的?” 钱是有的,巫师那里搞到了不少金银,奇葩的是这些金银是放在巫法材料里的。秦弈这会儿忽然有点担心妖城不是用金银做货币,那还真不知道怎么买了。 还好金银确实是可以作为很多类型的材料使用,自具价值,在妖城还是货币之一。掌柜便道:“一两黄金兑一两萦魂草。” 秦弈抽了抽脸颊,终于意识到原来自己的肉这么值钱。 “还有其他养魂之物么?” “还有一种金魄花……”掌柜打量了他一眼:“但我怀疑你买不起。” 流苏急促道:“秦弈秦弈我要买!” 这语气……秦弈做好了割肉的打算:“多少钱?” “如果用黄金折算的话……”掌柜算了一阵,咧嘴一笑:“一朵五百斤黄金。” 这是黄金还是粪土?割肉都不够啊! 秦弈沉吟片刻,取出一枚夜翎用剩的净血丹:“此物可折价么?” “咦?”那掌柜抽了抽鼻子,“此丹的药力……如果我没有看错,是融汇血脉之用?” 秦弈暗赞好鼻力:“正是此用。” 掌柜又嗅了半天,抬头再看秦弈时,目光竟带了几分怀疑:“人类,不是我刁难你,此丹不像是人类能拥有的东西,你得有个证明这不是贼赃,否则我不敢与你交易。” 秦弈怔了一怔,倒是没觉得被刁难,反而觉得妖王乘黄的管理很了不起。 妖城给任何人第一印象应该是血腥混乱的,尤其妖怪对人类的歧视根本毫不掩饰。他掏出丹药都做好面临被抢夺的准备,还打算用鹰厉的名头来镇场来着,结果居然是这样的态度,真是稀奇。 “这我自己练的丹,要如何证明?练个给你看?” “若有本地妖怪为你担保,倒也可以。你不是替妖来买药的么?”掌柜说着目光越发怀疑。 秦弈有些为难,去哪找担保,难道为了买个东西要回头找鹰厉? “我替他担保。”门口忽然传来小姑娘的声音,秦弈转头看去,却是一只小狐狸笑吟吟地站在那里:“可不许宰客哦,该是什么价就是什么价。” 掌柜看着小狐狸,目露讶色,又很快收敛:“此丹为七品净血丹,效用非凡,可换整整两朵金魄花还有余,可以挑选其他不超出价值的辅药抵价。” 小狐狸笑吟吟道:“公道。” 掌柜面露笑意:“其实这净血丹对你也有用,你该不是想骗人的丹?” 小狐狸噘着嘴哼哼两声,转向秦弈道:“我东家说你是她朋友,问你是否相见。” 秦弈定定地看着她,点了点头。 小狐狸高兴起来,自告奋勇道:“你要什么辅药,写给我,我来帮你盯着。” 秦弈便写了一张单子给她,走出门口就见到一名绝色女子安静地站在街边,美目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 程程。 见他看过来,程程露出笑容,伸手指了指附近巷子,意思是要不要进去坐坐。秦弈便迎了过去,笑道:“没想到出来逛个坊市也能相见,挺有缘的。” 程程眼里闪过促狭之意,也没什么表示,拉起他的手往巷子里走。 秦弈看着相握的手怔了一怔,这妹子是不是太主动了点? 不过转念想想,自己拉着她的手跑路也不是一两回了,抱着她打滚都好几次,她大约习惯了吧? 拐进巷子,便是一道后门,程程拉着他进了门,迎面便是一个后院模样,有亭台流水,假山隐隐,环境颇为雅致。左右有几只小狐狸侍立,好奇地盯着秦弈看。 程程拉着秦弈在亭中就坐,亭中石桌上各色瓜果,色泽鲜艳,看着就让人食欲大增。有小狐狸拎了酒壶过来,琥珀色的酒液叮咚流淌,酒香花香美人清香阵阵传来,秦弈看着程程的如花笑靥,一直觉得恍如梦中,很不真实。 她太漂亮了。 和当初狼狈的样子不同,她脸上早已没了血污,轻施粉黛,便如芙蓉盛开,娇艳欲滴,水汪汪的大眼睛里含着脉脉含情之意,那倾城之色中荡进了似水的温柔,足以使任何男人沉醉其间,挪不开眼。 再加上环境宜人,在略显粗犷的妖城风格之中突然有了人间的灵巧,便衬得如同仙境一样。有点像是置身于一些传说故事里……醒来就会破碎的梦。 流苏咳嗽了一声。 秦弈猛地醒觉,举杯打了个哈哈:“原来程程姑娘真是有钱人。” 程程抿嘴一笑,周遭的花朵都黯然失色。 第八十一章 愚蠢的雄性 原本和不会说话的人交流是比较困难的事情,如果是个急性子还可能憋出脾气来。但秦弈发现自己和程程交流的时候,从来没感觉有什么郁闷之处。 也许是因为她的所有神情都会说话。 就像此番见到她起,不用说半句话,那种“见到你很开心”的意思就表达得淋漓尽致。而除此之外,两人本来就没有什么话题可以说,当其中有一个人不能说话的时候,那大部分的时间沉默微笑就变成了理所当然,反而比尴尬着硬要去找一个话题让人舒服得多。 由始至终,心旷神怡。 要不是因为秦弈一肚子挂念着各种事的话,他会觉得在这儿坐多久都可以。看看美人,听听流水,他已经很久没有好好体验过这样的自然芬芳了,总是在各种责任与战斗中奔忙,喘不过气。 距离仙迹村中那个出世的少年,越来越远。 他甚至有点忘记,那时候的自己是什么心境?如今的自己还是不是流苏眼中很适合修仙的那个人? 不知道,流苏也没说。 红尘滚过,才能知道。 程程看着他若有所思的样子,好奇地眨了眨眼睛,那脸上就写着:“你有心事?” 秦弈笑了一下,说的话题却是另一件事了:“这白国虽然还算有些文明与制度,不是蛮不讲理的妖都,但妖与人本质上的立场差异太大了,人类在这里会过得很难受。我几次三番都憋得想打人,程姑娘区区一个弱女子,在这里独立支撑产业,很难的吧?” 程程的眼神有了些怅然之意,却终究只是摇了摇头。 此时那在药店替他担保的小狐狸过来,递过一包药物:“客人你的药,我可没有贪墨一点哦。” 说着眼珠子滴溜溜的,也不知道到底贪了没有。 秦弈哑然失笑,接过包裹也没去计较。那小狐狸却又道:“小姐当然难啦,家里又没个男丁顶梁……要不是还有些老关系,早都被人吃得骨头都不剩了。” 程程冲着它摆摆手,示意不要多言。 小狐狸道:“可小姐你总是要托付良人的呀,这么拖下去怎么办?” 程程终于以手沾酒,在桌上简单写道:“都是图谋人财两得者,并无真心人。” 小狐狸叹了口气。 秦弈默然看着,心中很理解程程这种处境。 这妖城之中绝大部分人类不是奴隶就是肉人,只有少部分托庇于某些大妖之下安家立业。他入城才多久,妖怪们对于人类的歧视之意已经感受得非常深了,程程身为人类,又不会说话,一个弱女子支撑家业,又怎么可能过得不艰难? 指望哪个妖怪对你产生“真心”也很难啊。 只是图谋人财两得也就罢了,最怕啥时候被老公吃了都未必有人管。 想到这个可能性,秦弈终于还是憋不住,开口道:“其实程姑娘未必要呆在妖城,裂谷不是没有上去的方法,姑娘完全可以设法离开,去人类国度居住。” 程程还是摇头,写道:“祖宗心血不可弃。” 秦弈叹了口气,知道人各有志也没法多劝,只是道:“我妹妹夜翎,就是你见过的那条小蛇,以后会常住贵国,姑娘若是有什么困难,可以设法找她帮忙。另外……贵国之王是位女王,虽然有些莫测,但同为女性当家人,总会有些同理心……” 程程的神色有了些古怪,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秦弈暗道萍水相逢,这“异乡同类”之情尽到这个份上应该已经仁至义尽,便起身道:“程姑娘,秦某尚有要事……此地虽好,不便久留,多谢款待了。” 程程垂首起身,沉默了好一阵子才写道:“你几时离开?” “不确定,但不会久留。” 程程抬着手指头,再度犹豫好久,终于写了下去:“能不能不走?” “呃?”秦弈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程程一咬牙,索性写得更快了:“君护持之情,妾感怀至今,若君有意长留,愿托付终生。” 这展开……秦弈有些头疼。 其实可以理解程程的心态,喜不喜欢另说,那种被一路保护过来的感觉确实可能让姑娘家产生一种找到顶梁柱的依赖,在困境之下自然会起了托付之意。 必须承认这让他内心暗暗很爽,程程的绝色姿容也让他心荡神驰,何况好像还是个富婆……但无论如何这种事情是不可能答应的。 “抱歉,有人在等我。”秦弈低声道:“我来裂谷之下,只是为了她。” 程程低垂螓首,再也看不出表情。 那小狐狸怒道:“喂,你这个人类,知不知道小姐有多少家产,在上面有多少关系?” 秦弈微微摇头:“便是有整个白国,我也必须回去。抱歉。” 小狐狸还待说什么,程程摆手制止,抬起头来又是一脸明媚的笑意,走到秦弈身边做了个手势,示意陪他出门。 第一次拒绝妹子表白的秦弈终究还是有些不好意思,默默走到门口,摸出几张符来:“这是雷引符与神行符,给姑娘防身之用。保重。” 见秦弈大步离去,程程斜倚门边看着他的背影,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直到秦弈背影消失在拐角,她才低头看向手里的几张符,看着看着忽然笑了起来,珍而重之地收入怀中。 那小狐狸在身后怯怯道:“小姐,你不会真看上他了吧……他那点修行……” 程程眼波流转,居然开口说话了:“我只是很好奇……他既然不图美色不图财物,那他不辞辛劳地帮一个素昧平生的弱女子,拿命挡在她身前,到底是图的什么?” 小狐狸歪着脖子想了好一阵,下了定论:“这叫蠢吧。” “也许吧。”程程失笑,看着秦弈消失的方向,低声自语:“一个自以为顶天立地的,愚蠢的雄性。” 小狐狸用力点头。 “但是为什么我觉得很可爱呢?”程程倚门托腮。 小狐狸大吃一惊:“诶?” 程程转头盯着它:“你,刚才替他取药,贪墨了些什么?” 小狐狸赔笑后退:“没,就多拿了几粒果子……” 程程一把揪住它的脖子:“那是我的!” 小狐狸被揍得奄奄一息地趴在地上,程程吃了一粒果子,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 妖风骤起。 鹰厉出现在面前,低声道:“核实过了,那巫师当年确实是豺相府中奴仆。” 程程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也就是说,秦弈要找的那什么咒的解法,也有可能在豺府?” 鹰厉愕然,他汇报这事很重要,可与秦弈没半点关系,不知道这反应是怎么回事。但也只能回答:“其实那种共死咒,真的可能不存在解法,只是尽人事罢了……” 程程的笑容越发迷人:“那不是更好?让他多留几天。” 鹰厉叹了口气:“吾王,如今的心思不该在这里。大敌当前,居然花这个时间精力,特意分化人类分身扮哑巴,还置办产业伪装什么刺绣制衣的东家,简直荒唐……” “并没有什么大敌。”程程媚声道:“替我告知豺相,生肖令已经集齐,本王择日便要去鲲鹏紫府,白国政事请他多多费心。” 鹰厉若有所悟,躬身领命:“是。” 第八十二章 那个公主对他很重要吧 那边秦弈回到别院,一眼看见杠精杵在那儿直勾勾瞪着他看,一脸想要等他开口说话的样子。秦弈很和蔼地拍拍他的肩膀,一言不发地进了屋。 都知道是杠精了,还能上套? 鹰厉肯定想不到秦弈对付杠精的经验比打架经验丰富多了。他很清楚只要不说话,神级杠精也找不到抬杠的机会,他又不敢主动找客人的茬,那不就完事了? 所以想要自在地住在这里,其实也很简单的。 秦弈从戒指里取出狼牙棒,又取出了一个丹炉,一言不发地就准备开始炼丹。 流苏“啧”了一声:“我以为你会先跟我吹嘘一下被美人倒贴的事情。” “那有什么可吹嘘的?” “难道没点窃喜?” 秦弈手头分药的动作顿了一顿,叹气道:“说没有点窃喜那是骗人。但是棒棒,把拒绝妹子当作战绩来吹嘘,这种行为感觉很渣啊……这并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 流苏愣了一愣,本来一肚子讥讽的话倒是吞了回去,慢慢道:“我一直在窥测她,确实是人类,没有修行。但我依然觉得这女人有秘密……要不是因为不想节外生枝,我都想劝你答应了她,看她有什么花样。” “渣棒。” “哼。”流苏语气不渝:“也可能是我魂力不足,看不破高明的隐藏,所以快快炼丹,我要实力!” “为什么我感觉你这次这么想要提升实力,目的在于方便解开自己心底那点猫挠似的八卦心?” “……”流苏不承认,嘴硬道:“是因为进入裂谷以来,接触的东西体系不同兼档次变高,导致我的很多判断都开始产生失误,这种感觉很不舒服。” “比如?” “比如那个白骨令牌,怎么看都没有法力对不对?简直是一捏就碎,却能让乘黄重视成那样,真是奇怪。” “嗯……这倒是的。”虽然白骨令牌到底有什么用,对于秦弈并无意义,但也吃了流苏这个辩解。本该看透一切的经验,该装的逼都装完了,却变得接连产生失误,确实能让人很郁闷。 不过秦弈觉得这个也不光是魂力的问题……你那么久不见天日,现在有一些新花样你没接触过也不稀奇啊……当然魂力高的话,这种低级别的东西即使没接触过也能看穿了吧。 他没有多言,开始配药。 妖血黑莲本来就有极高的养魂价值,迟迟练不了丹是缺乏其他配药,这回有了萦魂草与金魄花,再适当添加一些其他辅材,可以炼高达六品的神藏丹。 六品对于目前的秦弈来说实在太过勉强,他无法半点分心。 炼丹这件事,本身需求的法力并不高。外丹之学和内丹是两回事,立论根基就是要让低法力的人取巧,通过炼出丹药来大踏步提升修行的,若是法力需求很高就成悖论了。所以法力只需要具备一定基础就行,真正的难点在于,一是丹方极为难得,二是配药需要绝对精准,三是火。 前两点有流苏在根本不成问题,秦弈只不过是个配药器罢了,真正需要秦弈自己解决的事情是火。 火不仅是指火候,还指火力。低级别的丹药,只需要凡火就可以,越是高级,则越需求特殊的火,否则说不定药都化不开,更别提一些特殊的效用了。 若非得到了巫祝祭火,秦弈都不敢开炉炼六品这种高品丹药,成功率约等于零。即使有祭火辅助,成功率还是比较低的,火温不够、他的法力控制与续航全都成问题。 但流苏嗷嗷待哺,也顾不得了,炼废几炉也要炼。 其实这里还延伸出一个新问题,就是炉。太差的丹炉,根本承受不了高温火,所需的受热精准度也会有问题,再也不是当初在仙迹山里拿个陶罐都能炼的层面了。好在巫师那里得到的炉暂且还够用,要是还想往上一步,这炉也得换了。 越是接触深了,越是能理解穿越前辈们为什么要打宝夺宝。就算不走资源流,最起码的用具你得有,这是刚需,不是自己往山里一躲就能搞定一切的。至于能拿高压锅炼丹的前辈,真的只能说是位面意志的善意,秦弈羡慕得想哭。 不过生在福中不知福的秦弈此时没想过,六品丹方随便给你练,一分一毫的配药精度都有人耳提面命,同样也能让绝大部分搞个丹方倾家荡产出生入死、炼个丹药练成废渣尽付东流的人,羡慕得想哭。 ………… 乘黄收回了分身,带着一脸趣意离开了修行静室。 她要去看看刚刚收的徒弟练得怎样了。 到了夜翎的“东宫”,一眼就看见夜翎裹着个小被子,趴在地上修炼。 “……”妖修之法确实讲的是依本体习性而行,不讲人类的盘膝什么的,可夜翎这种奇葩的修炼姿态还是让乘黄一肚子槽点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修炼裹什么被子?知道的说你在修炼,不知道的以为你在睡觉,还是趴在地上睡的。 你哥哥怎么受得了这么腌臜的小孩? 夜翎睁开了眼睛,迷茫地看了看眼前的曳地长裙,顺着大长腿往上看,目光被高耸的山峰挡住,脸都看不见了。 夜翎可怜巴巴地缩了一下,抽了抽鼻子:“师父。” 其实她觉得应该让李青君来拜师比较好…… 乘黄把她拎了起来,打量了一下修行,颇为满意地点点头:“本来还以为你玩心太重,太黏哥哥,不料也能静心修行一整天,没想过去找你哥哥?” “因为哥哥今天肯定在配药炼丹,不能打扰的。” 乘黄怔了怔,想起秦弈买的一堆药材,奇道:“你还真了解他。” “当然啦!”夜翎挺了挺小胸膛,继而瞥到面前的壮阔,又整个人耷拉了下去。 “唔……”乘黄眨眨眼,忽然问:“你想嫁给你哥哥是不是?” “才不是!”夜翎一下就跳了起来:“哥哥有恋人的。” 乘黄笑容不改:“谁啊,比你漂亮?” “是个人类公主,漂亮一般般啦,还比较傻……” 乘黄差点笑得没打跌,你也有说别人傻的时候?真是稀奇。 “但是哥哥很喜欢她啊,哥哥这次来裂谷,明明知道希望渺茫,明明打不过巫师,明明不喜欢妖城……还是硬着头皮赴险,只是为了她。” “哦,也就是说他找那个什么咒的解法,找增寿之宝,都是为了她?” 夜翎没回答这个,认真道:“师父,你是不是有增寿的手段?” 乘黄偏了偏脑袋:“你拜我为师,莫非就是打的这个主意?” 夜翎尴尬地挠挠头:“拜师的时候没这么想过啦,是现在才想起来的。” “哈……”乘黄悠悠道:“乘之增寿的能力,确实是有的,但不是我这等级的乘黄可以达到。对于真懂行的人来说,培养一只乘黄到祖圣之境,耗费的资源还不如自求突破的好,只有愚夫愚妇才会听这个传闻,成天往我身上打主意。” 被骂成愚夫愚妇的夜翎垂下了脑袋,心中却在叹气。 无论怎么想,都觉得哥哥此行的目标越来越渺茫。 夜翎有感觉,哥哥进了妖城之后笑容明显减少,心情越来越差。除了妖城的气氛让他不适之外,那种目标茫无头绪的被动与日趋一日的绝望感才是主因。 夜翎觉得换了自己早就躲起来了,反正谁也不会下裂谷来找她算账。可秦弈完全没有想过这样的事,那个莽公主对他很重要吧? “那个公主对他很重要吧?”乘黄也正在这么问:“为师很好奇,这个连我倒……都不要的愚蠢雄性,究竟会为了那个公主付出到什么程度。” 夜翎完全没听懂,她本能地觉得哥哥好像要有麻烦了…… 第八十三章 最后的希望 六品丹药的耗时也远超从前。 这次的炼丹耗时整整三天多,三天下来秦弈不眠不休,足足炼废了五炉才成了一炉。丹成之时连喜悦心情都没力气释放,把丹往狼牙棒身上一放,就累得趴在那里直接睡着了。 狼牙棒闪烁着幽光,吸收着丹力。 这是藏神之丹,不需要吃,是神识吸收而用。 其实下裂谷之前,流苏事先也没想过,居然可以在这里享受到六品神藏丹。妖血黑莲可遇不可求,金魄花也不是凡物,若是秦弈只在人间行走,数十年也不一定能搞得到。 没想到在这里金魄花都可以在药店买到的…… 流苏觉得此世不仅是花样有些新变化,连物品也未必和自己当初一样了。 就像那个妖血黑莲,当初也是葬妖冢自生,但它一看巫师的操作就知道,人们已有培植妖血黑莲的办法。 同样这种金魄花在当初也属于天材地宝一级,非常难求,居然能在药店买到,用黄金都可以计价,那显然也意味着现在这种东西已经被人找到人工培植的办法了。 这些事情流苏都可以理解,并不会觉得吃惊。 它倒是对此有些忧虑——沧海桑田之变,它所知的很多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早前只是基础还好,搞个解毒丹养气丹什么的或许还接触不到什么变化的层面,可是越到高级货,就越可能不一样。有曾经贵重之物现在烂大街的可能,自然也会有曾经很常见的东西现在绝种了的可能。 那么它本来常规使用的丹方,现在就有可能变得根本不适用,里面的药材可能已经不存在,或者练个六七品的丹却需要用到如今价值一品的药材。 这都好办,它不是死记丹方的低级修士,以它的水准,轻易可以找到替代之物,可以自行搭配全新的丹方。但前提是需要见到大量物品去甄别分析才行。 无论是在南离,还是在这裂谷底下苟存的妖城,都适应不了它的需求。 它看向了沉睡的秦弈。 夸奖的话已经说了太多,它不想多说。实际上秦弈一直在刷新它对于“天才”的认知。 说是说炼丹需求的法力不高,那也有个基础。区区凤初三层的法力,炼六品丹,还是六品之中最困难的神藏丹……你出去问问任何一个丹师,百分之百把脑袋摇得像拨浪鼓,说你在做梦。 那种法力操控需求的精度,不光是修行程度,还需求操控的熟练度、以及精神的集中度。 每个人都知道,用的力气越小越好掌控,用力越大就越可能偏差,需要长期锻炼才行的。所以练低级丹药能掌控完美还算是可以理解,可需求全力以赴最大法力输出的时候,也能操控得这么精确完美就很是困难。 经验丰富的丹师当然可以办到,可秦弈才练了多久,到底怎么办到的? 秦弈的回答是:“不就是微操嘛……多搞搞就懂了,老子当年六线跳狗操作精确到每一条狗,现在已经退步了!” 流苏不知道微操是什么东西,但它认为这个肯定与秦弈熟悉的游戏不是一回事儿,这显然应该是秦弈自己的天赋所致。就算是玩游戏,肯定也不是每个人都能“六线跳狗”对不对? 不管怎么说,这次的神藏丹,对流苏的好处实在太大了。 它只是一缕残魂苟存,甚至连一个完整的魂魄都不算,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阳神寄物”,只能叫做苟延残喘。所以一次夺舍失败就再也没有力气,能视物能传音已经很不错了,连妖气感知都做不到。 但只要有合适的药物帮助,它恢复起来会很恐怖。因为它不是什么从无到有的修炼,只不过是复苏,只要残魂能完整,那就是阳神,世上几乎所有修士梦寐以求的境界。 它现在恢复不了那么高,但已经具备了腾云之境应有的神识之力了。 金丹期是说给秦弈听的,真正对应这个境界的术语是腾云境。游诸名山,飞行自在,腾蹑眕霞,彩云捧足,是为腾云。 这就是世人眼中常规意义的仙人了,李青君天天做梦的出入青冥,秦弈作歌朝游北海暮苍梧,也就不过如此。 可惜这一炉神藏丹只有三粒,多几粒的话应该能把魂力推到腾云之巅。 但现在流苏也已经足够满意,它已经可以使用很多种类的灵魂术法了,甚至脱离秦弈,一根棒子自己周游天下都可以…… 秦弈肯定没想过这一刻……流苏幽幽地看着他熟睡的面庞,叹了口气。 “鹰帅。”门外传来杠精毕恭毕敬的声音。 秦弈似有所觉,很快睁开了眼睛。 流苏又叹了口气。 这厮就算在睡觉,心中都挂念着此行的真正目标。 秦弈开了门,就看见鹰厉向他走来。他抱着一点期冀,问道:“鹰帅此来,是悬榜有了结果?” 鹰厉定定地看了他一阵,摇头道:“不仅是悬榜,本帅还派人四处去问,连另两国的探子都动用了。连听说过共死咒的人都不多,更别提解法了,这解法根本不存在。” 秦弈的心沉了下去。 他相信鹰厉在这件事上没必要骗人的,毕竟这派人找个东西的小事对他也只是安排下属去做,又不是自己花多大心力。他也是要和夜翎共事的,何况第一个看重夜翎的就是鹰厉自己,完全没有必要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枉做小人,早找到东西早点让他秦弈滚蛋才应该是鹰厉的想法。 偌大的妖城,单一个白国就百万众,三国加起来数百万人。鹰厉这样的一方妖帅大肆悬榜还派人出去寻访都找不到,他自己找无异于大海捞针,更不可能了。 最大的可能性是,确确实实不存在解法。 其实早该有所料,连流苏都认为无解的东西,大约是真的无解。只是抱着最后那一点点期待,尽所有的人事罢了。 鹰厉看着秦弈难看的脸色,忽然道:“吾王近日找了你好几回,你若是没什么事,不妨入宫一趟。” 秦弈怔了一怔,在这当口说这话,好像藏了点什么暗示意味……莫非乘黄真是有可以增寿的手段? 不管怎么说,乘黄也是现在能想到的最后指望了,秦弈无论如何也会试一试。 入宫的时候,乘黄依然在含香殿里斜卧着听曲子,夜翎不知道在哪里。 看见秦弈进来,她的眼神就不自觉地亮了一亮,嘴角勾起了妩媚的笑意。 秦弈行了一礼:“大王。” 乘黄腻声道:“听说你炼了三四天的丹?” “呃,是的。” “有什么好丹,给我用用?” “我这点修行能炼的丹,大王看不上的。” “那可未必。”乘黄笑道:“人类有些东西与妖不同,所以本王才会提拔一些人类,负责各项工艺。妖城三国,也只有我白国有大量人类艺术的痕迹,有人类独立安家立业。另两国的话,人类只是肉罢了。” 秦弈愣了一愣,原来这白国有如今的情景是在这位女王手里兴起的? 不得不说,光是这么一件事,就让他对这乘黄的好感直接上涨了好几个量级。 他想了想,取出一枚净血丹:“此丹是融汇血脉之用,大王有些时候应该也用得上的,便送给大王。” 便有宫女过来取丹,秦弈看了小宫女一眼,这倒是个人类脸蛋的小宫女,眼神非常灵动,目光流转间,总觉得她在笑。 乘黄也在笑,她轻拢着衣袖,摸着里面的一颗丹药。 正是秦弈和药店交易的净血丹。 这愚蠢的雄性,拿早就有的丹来敷衍本王,这几天炼的丹呢? 第八十四章 圣殇荒漠副本群 乘黄也不是为了要秦弈的丹,身为一国之主,她的好东西多了去了,确实没想过秦弈能炼出什么她需要的丹来。只不过秦弈藏着掖着让她有点小不爽,心中不由就在想,如果是那个人类公主找你要丹,你会不会把所有丹都抖搂给她? 她掂着净血丹看了一阵,笑道:“夜翎说,你需求增寿之宝?其实很简单的,本王倒是有一种丹药,可以让人浑浑噩噩地睡着,可以活很久。看在你这净血丹的份上,本王可以赐你一枚……” 秦弈无奈道:“那种没用的,大王,需要的是真正的生命力。” “你自己是丹师,应该知道,这种东西属于天材地宝,可遇不可求。” “知道。” “但作为丹师,你当然也知道,通过合适的搭配与炼制,能把一些本身不具备某效力的药物炼出某种效果。” “知道。品级太高了,我还炼不了,并且药材也同样难寻。”这种能增寿的炼丹方子流苏就有不少,可惜列出一堆药材名字秦弈连听都没听见过,而且也不是秦弈此时的手段能炼的。 乘黄微微一笑:“品级高,你炼不了,本王可以。” 秦弈一愣:“大王的意思是……” “本王知道一种方子……”乘黄懒懒地伸了个懒腰:“并且知道其中一味主药在哪里。” 秦弈大喜,一揖到地:“还望大王不吝赐教。” 乘黄媚声道:“本王为什么要帮你?” “呃……”秦弈赔笑道:“好歹夜翎现在也是大王的弟子……” “那是夜翎要孝敬本王才对,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乘黄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笑眯眯道:“再说了,就算本王爱护徒弟,也不代表跟她七拐八绕的人都跟本王有关。” 秦弈还是赔笑:“好歹也是自己人……大王有什么需要秦某做的,秦某赴汤蹈火……” 乘黄玩味地看着他,这个雄性……从认识起,他都是一副大男子风范。 不管是以血肉之躯挡在她身前的表现,还是仰首举棒对着横贯天空无可匹敌的鹰厉时,还是通过从夜翎身上看见的哥哥对妹妹的保护,还是在宫中见到她这个妖王时的态度,还是拒绝了程程的金钱美色不愿驻留……表现不同,内在是一致的,看似无求无争的外表下实际是一副顶天立地的雄性气息。 这种赔笑狗腿的样子,她第一次见,甚至没想过会在秦弈身上看见。 那个公主对他这么重要吗? 竟能使男儿折腰。 “想必你看得出来,这座妖城不是普通城池,而是我妖族一位先圣尸骨所化。”乘黄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媚态都收了几分,变得有了些意兴索然。 秦弈期待地看着她。 乘黄叹了口气,续道:“而先圣的许多部位,诸如丹田、祖窍等等地方,就形成了我妖城圣地,里面有很多对我们妖修极其重要的意义。三国争战,主要也是为了争夺这些特殊圣地的控制权。” 秦弈点点头,大致知道她要自己去哪里了。 “而这些地方,也不是随便能进的,有些需要较高修行,有些需要特殊血脉。而还有一些更特别的,比如先圣被人类所伤的部位,有着人类大能的威能残留或是先圣自己的脓血残毒,这种地方对妖而言无异于死地。” 秦弈道:“大王的意思,有些地方人类反倒可以进?” “看是哪种伤,其中有些是属于专门屠妖的术法残留,确实是妖族不敢进,人类反倒可以。”乘黄伸了个懒腰:“恰好本国境内这些地方其中之一,育有一种叫凛霜果的果树,可以做一种长寿丹药的主材。” 秦弈大喜:“感谢大王指点。” “你也别高兴得太早。”乘黄神色冷了下去,淡淡道:“那地方虽然不针对人类,但冰凛之息极为浓郁,更兼烈风刮骨蚀肉,你的修行进去九死一生。别指望夜翎,对妖怪来说那是死地。” 其实她自己的修行足以进,只是不愿意。 秦弈也没指望人家会为他赴险,慨然道:“烦请大王指路,我现在便去。” 乘黄挥了挥手,空中落下一只似雕似鹰的生物。 “带秦先生去圣殇荒漠,边缘右侧石洞群,右数第二个洞口立有石碑,刻着凛霜之窟。别走错了,更不要进入沙漠里面,那是找死。” 秦弈认真看了乘黄一眼,其实她还挺细心的,看似不耐烦的语调里把什么都说得详详细细。他诚心诚意地行了一礼:“多谢。” 骑上怪雕飞在妖城上,秦弈才真正认知到这是多大的城市,自己涉足的只是区区一隅罢了。城市里本身就有很多种地貌,有山有河都不稀奇,很多区域地广人稀,还很荒凉。居然还有一片荒漠,荒漠本身还有一些特殊种族的妖怪居住。 这还只是白国的一部分,真不知道整座妖城总面积究竟有多大。 应该比北京还大……毕竟这是鲲鹏遗体所化。 由此可见,这整个横断裂谷的宽度,说是鸟都飞不过去绝不是虚言。裂谷的其他区域,乃至于裂谷对面,真不知道还有多少神秘。 怪雕落在荒漠边缘,秦弈跳了下来。周遭没有守卫,一片荒芜,倒是见到有三三两两的队伍进入荒漠,估摸着是去探险的。右侧不远是一大片石窟,不同的窟口散发着各色不同的光芒,气息奇诡无比。 秦弈奇道:“我还以为这种地方,应该会被作为圣地或是禁地,王室圈着呢。” 怪雕口吐人言:“这是死地,吃撑了才圈着,活不下去的自己去送死便是,别人还要命呢。吾王自然有其他更好的试炼之地和神圣祖地。” “呃,那这凛霜之窟有多强?” “反正妖怪没到凝丹期肯定不敢进,里面全是妖怪最怕的气息。” “人类呢?” 怪雕一偏头:“这个我没办法告诉你,因为我只是一只沙雕。” “居然是传说中的沙雕!”秦弈握着它的翅膀:“沙雕兄弟,等我活着回来,我们结拜吧。” 沙雕遍体恶寒,振翅飞走了。 秦弈笑嘻嘻的面庞慢慢平静下来,低声道:“棒棒,这伤是你打的么?” 流苏慢慢道:“荒漠之中有我熟悉的气息,这片荒漠可能是我的死灭之咒造成它的血肉凋零从而形成的变化,里面若能残留我的部分威能,确实对于一般妖怪都是死地。至于这些冰凛什么的,多半是混战之中别人带来的,进去看看,我应该还会熟悉些。” “……”不管谁带来的伤,那也是能和鲲鹏一战的超级大佬所留……这真是自己这么个凤初三层的货色能进的地方么? 看着右侧的石洞群,秦弈忽然觉得自己仿佛一个三级小号站在血色修道院门口,看着一堆碧绿的副本大门瑟瑟发抖。 “秦弈……”流苏的语气很是慎重:“虽然我不认为数万年过去还能残留多少威能,但对你现在这么点修行而言,确确实实非常危险,你考虑清楚。” 秦弈抿着嘴唇,低声问:“对你有害么?” “此地不可能毁灭这根狼牙棒,对我无损。我甚至可以自己离开。”流苏冷冷道:“但毁灭你,却很容易。” 秦弈不语。退缩容易,如何向李青君交代、向自己交代? 来此裂谷,就没打算过能够不历艰险把事办好的。 娘的,不就是刷个血色么! “对你无损就好。”他深深吸了口气,冲着第二个凛霜之窟,大步而进。 第八十五章 男人的承诺 站在洞口,秦弈立时便感觉到了与众不同的妖力,正在限制内部的某种能量肆虐。于是洞内的冰凛透不出来,洞内洞外便是两重天地。 踏过一层看不见的壁障,一股彻骨的寒意袭来,眼前的景象已经变成了冰蓝的世界。 寒风狂卷而过,四处都是坚硬的寒冰,茫茫的一片银装素裹,在目光的尽头有几株冰雕一样的树,树枝都仿佛冰棱交织而成,凝结着冰球一样的果子。 就这么打量一眼的时间,秦弈便已经觉得血脉都要冻结,下意识地抱着肩膀,牙关都有些打颤。 “这特么……好冷。” 法力上是凤初三层,可秦弈还是个武者,先天修行,练肉已成!这样的修行就算在寒冬腊月,赤条条的站在屋外也不会觉得有半点冷意,可站在这里却冷得如同没有修行的普通人一样。 狂风呼啸而过,仿佛尖刀刮在脸上。秦弈下意识眯着眼睛倒退了半步,却发现青衫袖子已经破了。 不是风刃刮破,而是冻裂的。然后被风一刮,如同被刮灰一样被刮落,成了灰烬一般。 “凛风道人的魂冻冰魄之术……”流苏低声叹息:“没想到过了这么久,还能残余这样的威力。” 秦弈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只能运气浑身功力护持身躯,意念问道:“有没有办法……让我轻松一点?我步子都迈不出去……” “我教你一篇避风诀,能把这风的伤害偏移。另外这种残余力量已经并不均衡,一些位置额外强,一些位置稍微弱些……你先往无妄位走,试试压力。” 秦弈凝神运起法诀,果然刮骨寒风便顺着体表过去了,没有刚才那样催身蚀骨的感觉,但即使是这么偏移而过,也已经带得他的手臂刮出了一道长长的血迹。 冰冻之下他连痛楚都感觉不出来,聚起力气往右前方“无妄”位斜踏而出。 寒冷稍轻,压力骤减。秦弈辛苦地半跪而下,拄着狼牙棒喘息。 就这么一会儿,他的衣服已经到处破裂,手上腿上已经添加了好几处血痕。 流苏冷冷道:“还要继续么?” 秦弈抬眼看去,其实这个洞窟并不大,那几株冰树长在中间也并不远,大概都不到两三百米的样子。若在外面唾手可得,可在这里连迈一步都难,这区区半里地,却仿佛天堑。 “才半里。”秦弈艰难道:“当然必须撑过去的。” 流苏还是冷冷道:“你一个躲家里一个月都能不出门的,你自称那叫什么来着,哦,死宅。一死宅出来装什么英雄?” 秦弈默然看着半里外的冰树:“这里连个敌人都没有,不过是环境艰难。这就退避的话,我没脸回去。” 流苏忽然道:“所以你是爱李青君爱得不要命呢,还是觉得自己面子放不下?” 秦弈怔了怔,竟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半晌才道:“这是男人的承诺,青君在等。” “呵,男人。”流苏倒有了笑意,慢慢道:“老……我倒想看你这么个死宅,男人味能保持多久。听我指示位置,下一步,‘大过’位。” 身为学了那么久阵法的男人,这六十四卦方位倒是烂熟于心,秦弈振起精神,迅速往左前方踏了出去。 刚刚踏出一步,就脚下一软差点栽倒。 哪怕已经是按流苏指点的“薄弱处”,可这彻骨的寒意越久就越难熬,血脉都快要凝固,肌肉都没了知觉,根本连一步都难。 手臂上再度开裂,鲜血刚刚淌出来,就变成了冰。 “下一步,‘困’位。” 秦弈往前窜去,终于站不住脚,摔倒在地。 流苏幽幽看着他,一时没再出声。 白国王宫,乘黄斜倚香榻,手上拿着一面镜子,里面映出秦弈狼狈的身形。 那袭青衫都已经凝成了白色,冻得如同碎布条挂在身上,僵硬的血迹凝结在上面,在冰天雪地之中有了一朵青红交织的色彩。 镜中的秦弈往左走了一步,又摔了一跤。 这一跤摔得有点重,他好久都没爬起来,半晌才哆哆嗦嗦地从怀里摸了一粒丹药塞进嘴里,略作调息。 乘黄的狐狸脸慢慢消失,变成了程程。她无意识地咬着下唇,看着镜中秦弈的模样,眼神没什么焦距。 “男人……” 秦弈身周泛起了祭火的火光,又很快熄灭,仿佛徒劳。但趁着这么一下,他又往前窜了一大步,正有些满意自己的应对,流苏的声音幽幽叹息:“你的手烂了。” 秦弈一愣,低头看着自己的左臂,已经被冻烂,肌肤掉落,看得见筋骨。 哪怕是冻得没有知觉,依然能够感觉到一种锥心的痛楚,彻入骨髓。 他“呸”了一声,把已经烂了的衣服布条扯下,随手包扎了一圈,继续前行。 这种冻伤换了常人可能手就废了,但对于一位丹师,还是可以治的。 冰树就在眼前了,岂能放弃? ………… 南离。 李青君一声戎装,策马挺枪,率众直破入军阵之中。 秦弈临走时给她炼的丹,早已助她突破了先天之境。 寒芒闪过,对方将领跌落马下。 千军万马席卷而过,喊杀声中,鲜血渗透大地,把地上的霜雪都换成了红色。 李青君勒马而望。 深冬了。 这是一起东华子余党的叛乱,从发现端倪到组织平叛,从头到尾都是她在操作。 李青君知道这寒冬之际西荒也不合大兴征伐,两国对决之日多半在开春。如果那时候背后有叛军捅刀子,就万事皆休了。 还好发现得及时,李青君调动禁军,马踏山营,雷霆万钧地扫除了这个后患。 家国重任,让一个只会做梦的天真少女飞一样地成长,回首过去,李青君甚至不知道之前的自己是为了什么活着的。 秦弈离去一个多月了,李青君有时会在想,如果秦弈回来,会不会认不出自己。 或者会把自己当成女版李青麟。 李青麟连玉佩也已经彻底赐给她了,在腰间闪烁着五彩柔光。 现在将士们看她的眼神,就如同看着当初的李青麟。 几乎没有区别…… 唯一的区别是,她不需要面对一个东华子。 率众凯旋,李青君把收尾记功的任务给了副将,自己回了秦弈府,有些疲惫地进入秦弈原先居住的院子。 战甲未脱,仍有血迹。而她的眼眸已经从肃杀变得温柔,轻抚秦弈曾用的酒葫芦,不知道在想什么。 身后传来明河的声音:“我听人说,你哥哥已经又是七天没有临朝了,在这叛乱之期。” 李青君头也不回:“你也在意这‘俗事’?” “俗事”二字咬得很重,讽意明显。明河恍若不闻,淡淡道:“有人在猜,你何时篡位自立。” “我为什么要篡位?”李青君终于回头:“我要等秦弈回来。” 明河慢慢道:“如果秦弈一去不回,那李青麟也就从此不能指望了,你不会想要自己来支撑这个南离?” 李青君断然道:“他会回来,我相信。” 第八十六章 丹拿走,你留下 秦弈摔倒在树下。 他身上几乎没有一块好肉了,全部是被冻死了的肌肉纤维,被风一吹,就成了碎末。冻肉与筋骨连在身上,脸上僵硬得没有表情,尽是冻坏了的青紫,跟个僵尸一样。 冰果就在眼前,挂在树上距离他也不过一丈多高,可谓近在迟尺。 然而这咫尺就是天涯。 他根本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别说跃起一丈高,怕是抬抬手都难。 他甚至连与流苏意念交谈的力气都没有,唯有一双眼睛还很灵动,眼眸盯着距离自己只有数尺的冰果,闪烁着热切。 流苏也没说话了,很是好奇地看着他。 在一般人心中,奄奄一息地止步在这几尺距离,眼睁睁看着近在咫尺的冰果却无力摘取,明明该是绝望与沮丧。可秦弈眼中不但看不见任何沮丧,反倒尽是热切。 相处这么久,流苏也真的没想过秦弈有这样的一面,坚强倔强得根本不像一个“死宅”。 这种倔强,有时候感觉挺蠢的,可有时候却也能让人动容欣赏。 无非是看你对这人的态度亲疏而已。 连流苏都没想过,别提乘黄了。 她幽幽看着镜子,纤手无意识地捏紧,完全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秦弈喘息片刻,慢慢伸手入怀,摸出了一张符。 “嗖”地一声,狂风漫卷。 周遭那能把人灵魂卷碎的狂风骤然聚集,如同尖刀一样刺向树枝。 御风符。 精确的法力控制,把周遭刮骨的风化成自己的兵刃,准确地刮向想要的位置。 “咯吱”一声,冰枝断裂,枝头几颗冰果晃悠悠地坠落。 秦弈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伸手抓着掉在面前的冰果,僵硬的脸上露出了笑意。 流苏叹了口气:“你就没想过,这副样子怎么回去?” “呃!?”秦弈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继而一股极致的疲惫袭来,他终于彻底晕了过去。 “真是白痴。”乘黄丢下镜子,闪身不见。 流苏似有所觉,低声自语:“监视之意消失了。” 狼牙棒自己动了起来,带着秦弈的身躯眨眼就到了洞口。 当乘黄出现在荒漠边缘,看见的已是秦弈如烂泥一般昏厥在洞外,右手握着狼牙棒,左手紧紧攥着一株冰果,晶莹而美丽。 ………… 秦弈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即使在梦中,也能感觉到如坠冰窖般彻骨的寒,浑身肌肉都在被刀割一样,轻轻动一下身子,就仿佛刮骨般难受。 就连精神都不对了,浑浑噩噩,伴随着一阵阵的刺痛。 他知道自己病了。 但到了后来,有人给他喂药,仿佛听见夜翎在哭。 又到了后来,有温暖的灵力注入,配合着药力替他调养身躯,重新生肌活血,痛楚变成了发痒,最终在万蚁噬咬般的痛痒之中醒了过来。 他发现自己躺在柔软的大床上,纯白的丝被散发着好闻的清香。身躯包扎得跟个木乃伊一样,一动也不能动,痛痒依然阵阵袭来,却已经在可以忍受的范畴。体内灵力洗涤,真气流转,已经恢复得很好,法力似乎还有了点突破的迹象,也不知是因为在冰窟的历练还是这场药力与灵力洗涤休养的结果。 “醒了?”不远处传来娇柔的声音,媚入骨髓。 这声音太有识别率了,不用转头就知道是乘黄。 秦弈张了张口,声音有些嘶哑:“谢过大王。” 乘黄走了过来,盈盈坐在床边,目光柔柔地看着他的脸。 秦弈怔了一怔。 她不是在外的长裙盛装,而是睡袍样式的衣服,睡袍宽松,露出胸前大片的白腻与深深的沟壑。秦弈不敢多看,下意识挪开了眼睛,却一眼看见她手上捧着药碗。 她舀了一小匙,轻轻吹了吹,送到秦弈嘴边,柔声道:“喝了。” 秦弈有些愣愣地张开嘴,药温正好,药液淌入喉咙,温暖柔滑,能清晰感到一股药力散发开来,继续滋养着筋骨肌肉。 “你冻伤很严重,不好好疗养,这肉身会废了。”乘黄眼波流转,轻笑道:“包括你觉得比大头还重要的小头也差点没用了,可以割了。” 秦弈有些狼狈:“大王说笑了……呃,可知我的狼牙棒在哪里?” 乘黄神色古怪:“从来没见过醒来就问狼牙棒的人……难道我还不如一根棒子好看?” “……”秦弈额头隐现冷汗。 乘黄却也没再说什么,只是继续给他喂药。 秦弈也不敢多说,老老实实地喝完才又道了声:“谢谢。怎能劳大王亲自……” “没什么。”乘黄打断道:“本王欣赏你为了一诺而奋不顾身的举动,这种人当奉为国士。” 秦弈倒有些脸红,试探道:“那冰果……” “这种增寿丹,其他药材我的储藏里都有。”乘黄放下药碗,淡淡道:“看在你这番举动,这些药材全部送你,本王亲自为你炼药都可以,但有一个条件。” 秦弈大喜:“大王请说。” 心中暗道都这样九死一生走过来了,还差你一个条件? 乘黄悠悠道:“这些药物价值连城,本王要炼这般高品之丹也大耗心血,不可能为外人这么付出,你可理解?” “唔……理解。”秦弈认真道:“大王此恩,秦弈必有所报。” “本王不需要你报恩,我已经说了,不可能为外人付出。”乘黄淡淡道:“丹药可以给你炼,但你人要留下。” “呃?” 乘黄一字字道:“你加入本国效力,这丹就是你的。” 秦弈有些辛苦地摇摇头:“这个,在下也不想敷衍大王,骗了丹就走。实话实说,即使没有此丹,我也是必须回去和她相聚的。” “不过一介女子。”乘黄淡淡道:“我知你与城东锦绣坊程氏有旧,她也对你颇为倾慕。本王可以做主将她许你为妻,莫非她的姿色比不上你人间恋人?” “程程国色天香,但那是两回事……”秦弈低声道:“这不是能替代的事情,我不能辜负青君。” 乘黄冷笑:“你若不要,本王就将她随意许给一个妖怪,你也舍得?” 秦弈无奈道:“大王何必迁怒一介女子,程程无辜。” “你若不要,她注定要嫁给一个妖怪,谈何无辜?” 秦弈哑然,半晌才叹了口气:“程程若是愿意跟我走,我……” 乘黄定定地看了他一阵,忽然一声轻笑:“男人。” 秦弈脸上通红,感觉自己这话确实有点渣。 不料乘黄却悠悠道:“虽然不要脸了点,但总比说什么不关你事、让她自寻良人的好一点……倒还算是有几分良心在。” “……”秦弈无言以对。 “但若是如此……”乘黄慢慢道:“你又凭什么让我浪费珍品、大耗心力,帮你炼丹?我一介妖王,在你眼里是个无私助人的蠢货?” “无私助人也不是蠢货……”秦弈嘀咕了一句,可瞥眼看到乘黄已经变得冰冷的眼神,只得住嘴。 这事麻烦了啊…… 正在气氛越来越冷时,外面传来小姑娘的声音:“鲲鹏紫府外围大阵已经解除,随时可入。” “豺相动静如何?” “没有动静……” 乘黄一声轻笑:“没有动静,就是最大的动静。若我所料不差,虢国精锐早就在他府上等着了。” “那我们怎么做?” 乘黄想了一想,美眸忽然掠过秦弈发懵的表情,笑得眯起了眼睛:“你懂阵?” 秦弈懵然道:“略懂。” “帮我做了这件事,我替你炼丹。” 第八十七章 生肖令 秦弈很是惊讶:“我伤得动都动不了,如何帮大王做事?” “自然不是现在,我会安排好时间。”乘黄忽然俯身对着他的脸,露出一个魅惑的笑容:“你知不知道,给我的白骨令牌是用来做什么的?” 这一俯身,衣领荡开,里面的美景差一点点就能尽览无余,那诱人的清香就在鼻尖缭绕,秦弈辛苦地憋着,用鼻音哼出两个字:“不知。” 看他脸蛋发红的样子,乘黄扑哧一笑,总算又坐了回去:“分明是个男孩,还总觉得自己是个男人。” 秦弈僵着脑袋看天花板,不说话。 见他不受挑惹,乘黄也觉得没什么劲了,便说起了正题:“我白国境内,有鲲鹏祖窍形成的圣地,称为鲲鹏紫府。府中分三境,最低境都可供妖族凝丹圆满者突破关卡,最高境对于修到祖圣开天之威都大有帮助。” 秦弈心中一动。 这种圣地可了不起。如今既然处于白国,按理说白国的普遍实力应该远超另两国才对,怎么会连妖王都卡在凝丹圆满? 乘黄慢慢道:“万年前,妖族借此鲲鹏祖庭,一度兴盛,几乎霸占神州。然而妖怪本性难抑,自相残杀起来比谁都凶残,尤其是对于圣地的归属权更是连狗脑子都打出来。终于被人类修士抓住妖族内战之机,大肆反攻屠戮。妖族大败,余部逃入妖城,借着先圣尸骨苟延残喘,整体实力再也不复从前。” 秦弈暗道原来如此,这也与当初明河所言对上号了。 乘黄道:“痛定思痛,便有领袖立下妖族不可内战之约,对于圣地归属,大家共同研究了一种特殊的限制。” “白骨令牌?” “圣地门前除了常规守护之阵外,还被布置了特殊的阵法,必须用十二种特定的妖族精血同时滴入才可开启。十二滴精血存于骨牌之中,分发十二族首领,每次打开圣地都需要大家合作才行。特殊之处在于,这令牌一碰就碎,一旦碎了,连骨带血自动散于虚空,会需要很多年的时间重新在妖城任意某处生成新的令牌。大家为了自己能进,也就不敢轻易强夺,万事协商而行。” 秦弈脑补了一阵,摇头道:“想法很美,实际只有反效果的。比如谁拿着令牌要求别人答应很苛刻的条件,不答应就鸡飞蛋打,谁都不要进去,损人不利己的家伙可什么时候都不缺。这么一来别人忍气吞声,事后照样报复,还是会把狗脑子打出来。还有很多种情况……反正令牌多半是毁了又毁,没谁集齐过,反而导致整个妖城实力再也上不去了。” 秦弈甚至怀疑提出这个办法的妖族领袖是不是个人类派来的妖奸……难道是当年被人类打得精英尽丧,就剩些没什么远见的领袖? 乘黄叹了口气:“不错,此后妖族不但没停歇,反而打得更凶残,多年演变之后,分为三个国度,相互牵制之下倒是慢慢趋于稳定。” “三角形是最稳定的结构嘛……” 乘黄大致也理解这句话的意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续道:“万年过去,这令牌毁了生、生了毁,从来也没人集齐过。这漫长的时间,足以让很多妖怪都忘了还有这种东西,新生妖怪更是压根不知道。慢慢的也没多少人继续把心思死死盯在这上面了,除了本国历代之王。” 秦弈暗道戏肉来了,不再插话,安心听讲。 “圣地在白国,却不能入,本国历代先祖当然无法释怀,每一任国王都以集齐此物为最大目标,从未懈怠。皇天不负有心人,经过历代暗中收集,终于在我父王这一代集齐了。”乘黄微微苦笑:“最后这一枚在虢国,父王令安插在虢国的密谍暗中送回来,可不料密谍在途中被暗杀,这枚令牌也不知去向。” 秦弈忍不住道:“怕是贵国有内奸,还是高位者!” “不错。”乘黄叹道:“当初我父王就已经疑心豺相,因为他负责本国密谍。可惜那时候父王寿数已尽,惊怒之下便撒手西去,将国度托付于我。” 她再度露出魅惑的笑意:“有趣的是,豺相却向本王提亲,想让他儿子做我后宫之主。” 秦弈差点就想脱口而出“叫他去死”,话到嘴边生生憋住,暗道真是失心疯了,人家妖王撩你几句你真当那位置是自己的了?只好闷闷不言。 乘黄媚声道:“本王为了试探,便下了一道王命。说本国中人,谁找到这枚最后的令牌,谁就是我的夫婿。” “啥?”秦弈瞪大了眼睛。 “你既不愿加入本国,此令自然无效。”乘黄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再说了,本王此令本就是为了试探,如果当时豺相胆敢拿出令牌,下一刻就是抄家灭族的下场,你要试试么?” 秦弈:“……” “当然,这豺狼老奸巨猾,看破了我的用意,还真当作没见过这个令牌,到处寻找。”乘黄冷笑道:“甚至于怕我暗中潜入他府中,还特意把令牌送到外面,打算事过境迁再拿出来,让我履行王命。” 秦弈终于彻底明白:“那个巫师就是他家的,故意让巫师带走令牌,就在城外荒山驻扎,过段日子再搞个杀巫师得宝的借口,洗白令牌来历。这也是为什么那个巫师有资源,实际都是豺相在暗中支持,免得先被人灭了。结果他没想到那巫师自有盘算,早就暗中修炼了对付妖怪的巫法残篇,很快壮大实力,对妖怪还特别克制,导致他也拿巫师没办法了,令牌迟迟无法回归。” “正是如此。”乘黄有些唏嘘:“若不是你带来令牌,我还真没法把整件事串起来,始终以为那个巫师是个深恨妖怪的人类逃奴而已。” 秦弈道:“那么大王想让我做什么事?” “鲲鹏紫府一旦开启,洞口半个时辰才关闭,本王担心有人会跟进来,打扰我突破。”乘黄笑吟吟道:“紫府之外,本就有许多很强大的守护阵法。只需要一个精通阵法的人去守着,那就万夫莫敌,你做这事正合适。” 秦弈奇道:“大王为什么不让妖族亲信做这件事?懂阵的妖怪不会没有吧。” “因为鹰帅他们只精通战斗,而修习这类辅助之术的多为豺相一系,我不信任他们。”乘黄的声音越发妩媚:“你既然如此需求我助你炼丹,那么反倒是你可以信任。” 秦弈本能觉得这个说法不太科学,你统率百万妖众,居然会连一个可靠的懂阵之妖都没有?这国王白当了?看上去倒好像是特意要使唤他干活似的。 但如果真的助她守阵就可以换她丹药的话,这个任务当然无法拒绝。想了一阵,只得叹道:“只盼大王言而有信。” 乘黄微微一笑:“那你便安心养伤,本王也还需要再做些布置。” 说完款款而去。 秦弈忍不住左顾右盼,很快发现狼牙棒其实就斜倚在墙角。他心下一松,传念道:“棒棒,你怎么看?” 识海里传来流苏的冷笑:“怎么看?我看你是个白痴!” 第八十八章 求则生执 秦弈很是尴尬:“我也觉得这事怪怪的,她不可能没人守阵……” “就算无人守阵,她只要自己顶在洞口,等最后一刻进去就完事了。之所以要让人守在外面,必然是想拖着对方主力,在其他层面有别的图谋,你这是被当枪使!” 秦弈无奈道:“可这不是没办法么,有求于人,不答应守阵还能怎么办……” “你有所求,便被人牵着走,再也不复出尘之姿。”流苏冷冷道:“光是被人牵着走也就算了,你至今还不知道自己犯了多少错误?” 秦弈没说话,其实他知道自己犯了不少错误,都是心急所致。 单论去凛霜之窟这件事就犯了很大的错误。 乘黄只是说那类地方对妖伤害更大,对人类压力较小,但也不是无伤。但自己没有详细了解过到底对人类的强度有多大,当场就冒冒失失说“现在就去”。 到了那里问沙雕,沙雕不知道,就再也没有想过去问问旁人。 自以为热血地冲进去,实际上这叫莽撞,早已失去了自己曾经冷静的心。 “棒棒……我真的心急啊。”秦弈低声叹息:“眼见希望越来越渺茫,几乎无法回去交差了,心里郁闷得快炸。骤然听到一个希望,那一刻的欣喜哪里忍得住?” “是情有可原,但那有什么用。”流苏冷冷道:“有很多天才的陨落,也大都出于情有可原的理由。然而死都已经死了,留下的不过一段谈资,供人叹惋而已。” 秦弈闷声挨批,没再反驳。 流苏又道:“再说了,进去之后感觉艰难,你就该当场离开,死撑什么?” “因为觉得有希望,可以一波搞定啊。你不也没劝我离开么……” “因为不是即死之地,我想看你能作死到什么程度。”流苏冷笑道:“反正我随时可以带你离开,不如看个蠢货如何表演。” “……” “算了。”流苏骂了一通,好像心气顺了不少,反倒又安慰起来:“你还是年轻气盛之时,犯些错误也不是不可原谅的事,以后注意就好。” “嗯。” “无欲则刚。”流苏轻叹一口气:“当初对东华子的执念不是你本人所生,你本心无求,故能冷眼观南离,心中清明。如今有所求,求不得是苦,苦则生执,执则生妄,以后要冲动之前,先想想这次的教训。” 秦弈诚心道:“谨受教。” “再说这乘黄。”流苏顿了顿:“在凛霜之窟,她一直在窥视于你。” 秦弈愕然:“这是何意?” “不知。实际上我觉得她本来就该有凛霜果,并不需要你去玩命,倒好像是刻意在观察你的表现似的。”流苏道:“似乎你这莽撞得愚蠢的样子,却反而让她特别欣赏。你一昏迷,她立刻出现,你昏睡这两日,她对你真的是亲自照顾,让人难以置信。这算不算傻人有傻福?” 秦弈抽抽嘴角:“你这么一说,刚才的错我就不认了哦……” “换得一个妖怪的欣赏,没有保持冷静之心重要,不要本末倒置!”流苏开始骂娘:“一只骚狐狸的欣赏有个屁用,再欣赏不是一样拿你当枪去守阵?” 秦弈赔笑道:“开个玩笑,开个玩笑。” 流苏闷闷地不说话。 其实这事吧……并不止是妖王欣赏,它流苏口头骂,其实自己都欣赏。 它没有劝秦弈离开凛霜之窟,不是因为想看蠢货表演,而是因为它很想看见秦弈成功的那一刻。 一边觉得他不该这么不要命,一边却又欣赏他的热血与坚持,这种矛盾感让流苏很头疼。虽然骂他,希望他凡事冷静;可内心又隐隐觉得,如果没了那三分热血与莽劲,做什么都先冷静盘算谋定后动,那便显得过于阴柔,少了几分男儿豪情,也枉少年了啊…… 只不过再欣赏,也不能明着支持啊,态度上当然要让他冷静再冷静,小命要紧。 流苏发誓,就算以后重塑身躯,也绝对不会想要收徒弟什么的了,真烦。 ………… 接下去的两天乘黄再也没出现,前来照顾秦弈的换成了夜翎。 秦弈恢复得也很快,已经可以下地行走。 冻伤看上去全身都很惨,实际上那种冰凛之威早已经失去了当年冻结魂魄的能力,伤得再惨也不过是身躯的外伤。对于这种世界,躯表的伤势可以说是最简单的伤势之一了。 夜翎便扶着秦弈在宫中慢慢散步,活络血脉筋骨。 “哥哥,师父姐姐欺负我。” “嗯?怎么欺负你了?” “她让宫女帮你脱衣服抹身子,我想看,她把我丢出去了!” “我觉得她干得不错……等等!”秦弈瞪大眼睛:“她自己没出去?” “没有啊!”夜翎气愤道:“还有那么多宫女在围观呢!为什么别人都能看,就我要被丢出去?” 秦弈:“……” “我还听到她们说,都冻坏了,割了吧。”夜翎道:“她们肯定是想趁机吃哥哥的肉,我要闯进来阻止,师父还揍我。” 秦弈抬头看天,一脸生无可恋。 “不过师父教我的东西好厉害。”夜翎兴致勃勃道:“我修行虽没长进,但觉得以前错漏了好多东西,都补上了,什么锻炼妖躯啊,什么锻炼天赋啊,还学了很多厉害的战法!” 秦弈道:“是真心教你便好。” “当然是真心啊,除了哥哥,就师父对我最好了。她让我住在东宫,别人说那本来该是太子住的地方……” 秦弈有种妹妹被别人骗走的感觉,臭着脸道:“给你住个东宫就感恩戴德了?她早晚有儿子,又不会传位给你。” “如果哥哥跟师父生个儿子就好了,我就可以抱着小宝宝出去玩……”夜翎眨巴着眼睛:“师父不是问你做不做后宫之主吗?哥哥从了师父吧。” “去去去,小屁孩懂个屁。” “略略略~哥哥脸都红了。” 秦弈狼狈地转移话题:“反正她教你什么的,那也是要让你去打架的!什么虢国,嚣国,厮杀起来尸横遍野,就算鹰厉那样的妖帅也免不了马革裹尸的一天,你以为好玩吗?” 夜翎兴致勃勃的脸蛋僵了一僵,左右偷偷看了一下发现没人,便小声道:“那种时候我就偷偷躲起来,哥哥不要跟师父说,不然她会气死。” 秦弈没好气地不说话。 夜翎又乐滋滋道:“师父说我可以自己组一支亲卫,自行挑选妖怪,我把那只嘤嘤怪要来了,它好可爱!” “你好歹找点有用的亲卫,那种一拳一个的嘤嘤怪有什么意义?”秦弈哭笑不得:“不过也好,当个玩伴吧,你一直没什么伙伴一起玩。” “对啊对啊,哥哥还有什么建议吗?” “我推荐鹰帅手下的杠精,大王手下的沙雕,再去找一只柠檬来,加上嘤嘤怪,那就是东宫亲卫四大天王了,以后带着出去多拉风啊。” 夜翎拿小本本全部记了下来,大眼睛闪烁着憧憬的光芒。 第八十九章 这就是帝王 当秦弈痊愈之日,乘黄再度出现。 “你推荐给夜翎的柠檬精,本王自幼长于妖城都没听说过,那是什么东西,好吃吗?” 秦弈颇为遗憾:“一种酸酸的水果……没有就算了。” “听着很好吃,改天设法去人间移植一株过来。” “人间也未必有,我随口胡扯的……话说大王你不是早该辟谷了吗?对吃这么有兴趣是怎么回事?” “我听说太监也能找女人,那我辟谷了为什么不能吃东西?” “……好吧你是对的。”秦弈道:“我倒是很佩服大王,筹备进入圣地这么大的事,外有强敌,内有奸细,居然有闲工夫去管我给夜翎推荐了什么亲卫这点鸡毛蒜皮的事。这就罢了,居然还想着吃柠檬。” “呵……”乘黄混不在意地笑笑:“妖生已经如此艰难,还成天愁眉苦脸的岂不是跟自己过不去?像你这样满腹心事,听到个凛霜果就心急火燎的表现,好像死得要比我快一点。” 秦弈抚额,没脸争辩。 乘黄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他一阵,嫣然一笑。 秦弈下意识后退半步:“怎么了?” “你总不能穿着这睡袍出门?”乘黄从戒指里摸出了一套青衫:“呐,之前见你穿这颜色的衣服还可以,穿着试试。” 秦弈接过衣服,虽然还是纯净青衫,没什么花哨织锦,可入手便感到了布料档次与之前穿的全然不同,他对这也不内行,说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进了屏风后换上,才发现腰间还有坠饰,轻带一系,环佩点缀,看着镜中的自己,立刻就平添了几分丰神如玉的雅致,有了那么点以前看插画中的古时俊逸公子味儿了。 之前鹰厉府上随意买的成衣,总是有几分不合身之处的,这一套仿佛量身定做一般,却是完完全全的贴合身材,穿着舒适无比。 识海里传来流苏的声音:“这衣服是法衣,有很好的五行防护力,对刀剑也有一定效果……那玉坠有助于你的法力恢复与循环,也称得上法器了……早穿着这些去凛霜之窟,恐怕会轻松很多。” 法衣,法器。或许档次也不算高,可秦弈知道这已经有极大的价值。只要想想当初在南离国就知道了,南离虽是小国好歹也是一国之尊,这种东西国王都没有,东华子搜刮那么久,也就一点“有灵力还不配称法器”的货色而已。 李青麟那个玉佩不知道哪来的……多半另有缘法。 可是这么贵重的“法衣”,为什么与自己如此合身? 秦弈神色古怪地绕出屏风,道:“东西太过贵重了,在下怕是消受不起。” 乘黄水汪汪的媚眼明亮无比,看着他目不转睛,轻笑道:“曾听人言陌上人如玉,总觉得夸大其词。如今看你,好像真有那么几分味道。” 秦弈再皮厚也没法消受这种话,站在那里半天不知道怎么吱声。 乘黄目光流转,笑道:“你既要为本王而战,这便是本王将士应有的装备,有什么消受不起?” 秦弈还是忍不住问:“这……是大王特意让人定做?” 乘黄微微一笑:“是本王提供的料子,锦绣坊程氏亲手为你织成。” 程程织的?是了,她说过她是刺绣织衣的。 乘黄没再和他多扯,笑容慢慢收了起来,淡淡道:“时间差不多了,随我来。” 跟在她身后出门,秦弈才留意到她今日出门也不是那曳地长裙了,而是一身雪白的劲装,更显起伏有致的身躯。有金环扣着衣袖裤腿,环下赤足。 ………… 所谓鲲鹏紫府,根本就是王宫的后山。 山腰有洞,外围守着无数妖怪,煞气冲天。见乘黄携秦弈而来,无数带着不同意味的眼眸落在秦弈身上,又很快躬身行礼:“参见大王。” 乘黄神色冷淡地点点头,带着秦弈步入山洞。 走进洞中,豁然开朗,竟是一个极为广阔的空间,空间密密麻麻有着各色阵法的痕迹,此时已经全部“暂时熄火”。 夜翎已经在里面等着了,见到秦弈颇为欢喜,招手道:“哥哥,这里!” 秦弈也有些欢喜,真和外面那群妖怪合作,多半不太顺畅,人家也不见得听自己指挥,有夜翎在就好多了。 乘黄也在说:“守山之妖,你不用管,无论下面怎么打,你坐镇好这最后的防线,切勿轻离。夜翎是我特意留下来帮你的,她的实力在妖城也算是数得着的了,你们兄妹合作也默契。” 秦弈点点头,目光打量周遭的阵法,有些无语:“大王你真看得起我,这阵法变化无穷,你真觉得是我能控制的?” “你便是完全不去控制,直接开启阵法任它自行发挥效果,就已经足够御敌了。让你守在这里,不过是有个可靠的人坐镇阵心,能够应变。譬如有内奸懂得怎么关闭阵法,你可以改变阵眼,调整方位,化生为死,这对一个懂阵的人来说是件简单的操作。” 流苏在识海中道:“仅仅如此,确实不难,也不算什么危险的任务。但我觉得不是这么简单……算了。” 它也知道,不管简不简单,到了这时候根本没有什么回头路,有求于人便是如此,除非你彻底放弃。 说话间,乘黄脚步不停,已经一路穿过偌大的大殿。过了一道石门,又是一条长长的通道,有一扇巨大的金色大门立于最里面。 秦弈便与夜翎跟了进去。通道左右各有六个插孔,正面的金色大门之上似有浮雕,刻着各种各样千奇百怪的异兽之形,有龙有凤,秦弈一眼就在里面发现了乘黄与螣蛇。 夜翎眼睛便直勾勾盯着那螣蛇看。 秦弈也特别留意那只螣蛇,然后觉得……算了吧,长这么凶,还好夜翎不像你。 但不管长得怎样,那万般异兽狰狞而视,扑面而来的煞气能让人气血都不稳,呼吸困难。 这根本不是雕刻。 “此非雕刻,都是先圣尸骨上自然形成的万兽图腾。”乘黄语含憧憬:“真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修到如先圣这般,连尸骨都能自演天地的境界。” 秦弈微微颔首。 这鲲鹏尸骨确实可以算是自演天地了,妖城之内什么地貌什么特殊之所都有,你当它们是上苍造化而成也没有什么问题。对妖城居民而言,那鲲鹏便是上苍。别看这只是“小天地”,人家只是尸骨,焉知全盛时能做到什么地步? 流苏虽斩鲲鹏,恐怕境界方面未必胜出的,所以流苏当初在城门时,语气并没有“手下败将”的蔑视感,反而认为自己才像是“输了”的感觉,透出的明显是对这个敌手的敬意。 此时的流苏也很沉默,似是缅怀。 乘黄纤手一挥,十二枚刻着不同生肖之形的白骨令牌整齐地散开,漂浮在她身边轻轻旋转,继而各自准确地漂浮到了左右对应的插孔上,缓缓落下。 十二枚骨牌同时插入孔中,霎时间光芒大盛,白骨如粉末飘飞,有十二滴血液在孔洞之上旋转,慢慢地整个通道都变成了血海,那金色大门上的万千异兽仿佛活了过来一样,在血海之中仰天咆哮。 血海正中,乘黄长发自动,飞散而起,声音再也不复平时的娇媚,变得冷淡严肃:“此门即开,你们且退去阵外。若无人闯阵便罢,有任何人靠近,格杀勿论!” 事实上根本不用她说,秦弈和夜翎都觉得有些站不住了。这血海之中扑面而来的妖气……倒不是能量强,而是太过凶戾,两人的性情都感到十分难受。直到退出这血海长廊到了外面大殿范围,两人都还有些冷汗淋漓。 “这样的妖气洗涤出来的妖怪……怪不得当初明河会说那样的话……” 夜翎有些担忧:“师父进了这里,出来之后不会也变得很凶吧?” “我不知道,而且……”秦弈顿了顿,低声道:“她本来也不见得多良善。” 夜翎瞪大眼睛:“哥哥怎么这么说师父?” “不知道,只是一种直觉……这次的任务太过奇怪。”秦弈低声自语:“就算不提别的,至少这外围防线……在她眼中都不是命。” 夜翎呆呆地透过洞外看着山下到山腰密密麻麻的守卫,她知道哥哥说的是对的。 这些妖怪的唯一价值,就是用命拖住敌人的脚步。 流苏倒是觉得理当如此:“这就是帝王。成天和你抛媚眼撩来撩去的那个,才叫莫名其妙。” 第九十章 你学了几年阵法? 血海长廊之后,金色大门已经洞开,乘黄消失于门内。 秦弈深深吸了口气,运起清心诀,冷静思绪。 这次的任务他和流苏是有共识的,就是怪。乘黄明显是对所谓豺相和“虢国”有所谋算,但这表面看来却仿佛什么都没准备似的,只是让自己守阵别让人进去打扰,就这样大咧咧地开始进去修行了。 跟个傻白甜似的。 哪有这样的事?根本不可能。 但是想来想去乘黄也没有害他的必要,还同时害夜翎……真要害他们又何必用这么麻烦的方式?对她又有什么意义? 完全想不明白。 他不敢大意,甚至连走到门口看看山下状况都不敢,直接开启了阵法,一刻也不敢离开阵心,静待变故。 这个阵法的强度,其实是出乎意料的……低。 原本秦弈认为这种守护圣地的阵法应该是当年那些领袖布置,会是超级强大、强到元婴化神的程度才对,可流苏的判定是: “威力也就跟凝丹圆满差不多,但很均衡,等于每一处攻击威力都是凝丹圆满全力一击,还可以多种攻击同时进行,还叠加了很多特殊能力……所以其实是相当于有很多个凝丹圆满的强者在这里守护,低于这个实力的是肯定入阵即死,只有同级强者敢借助各种宝物来闯一闯。” “其实也还算可以了……”按这个强度判断,之前这里应该是没有什么阵法的,是此地被白国占据之后,白国妖怪们布下的阵,那种时候妖怪早都已经沦落到没圣地可进的状况了,自然也强不到哪里去。 没圣地可用的情况下,又是被憋在谷底、连出去历练的机会都不多,资源也相对贫瘠,想单靠自己突破关卡的天才恐怕很难出现,所以凝丹圆满应该是三国的国王基准线,大家都突破不了,维持着平衡。 会来闯阵的,只可能是对方的国王亲至! 阵法这种东西,从来不会是彻底的死阵,都会留“一线生机”,给人破阵的机会。这既是吻合“天道”本身的概念,也是避免自己坑死自己。 本来很正常,可一旦有内奸泄露了破阵解法,就有可能让阵法形同虚设。 这就是秦弈守阵的意义所在,一个懂阵的人在操纵阵法变化,能让预知的各种破阵方式很难临场对应得上。 夜翎有些无聊坐不住,正想出去看看,就被秦弈拉了回来:“大阵已开,你想作死么?等会若是有敌人出现,你每一个行动方向都听我传音,切不可踏错分毫。” 话音未落,山下就传来地动山摇的震颤感,紧接着就是山下的守卫惨叫声,伴随着暴虐的狂笑。 “来了。”秦弈握紧了狼牙棒。 来人似乎也是带了部下的,山下依旧在厮杀,而来人已经直闯上来。不过顷刻,大殿门外的守卫便惨叫着被击飞而入,然后落入阵中,迅速触动阵法,火焰轰然而起,数名守卫同时被烧成了灰烬。 夜翎有些不忍地看着阵中的焦尸……这是自己人啊…… 秦弈面容平静,看着出现在洞口的身影。 不是一个,是两个。 两个都是人形,一个彪形大汉,面目狰狞,双手却呈虎爪之形;一个瘦弱得仿佛风刮就倒的瘦子,只有一只眼睛,背上有四只翅膀。 虢王与嚣王。 这是虢国与嚣国联手而来! 可以理解,鲲鹏紫府这样的圣地,两国都不会愿意白国独享。之前凑不齐令牌空有圣地不能进也就算了,这回乘黄凑齐了令牌,还不赶紧进去修炼完事,居然拖拖拉拉好几天都没进去,他们不趁机结盟联手而来才见了鬼。 恐怕不止是两个国王打算趁机进洞弄死乘黄,同时来的还有他们的精锐,正准备瓜分白国。 他在看两个国王,两个国王也在看他和夜翎,目光里都是惊奇。 “螣蛇……那贱人的首徒?”虢王嘿嘿笑着,打量夜翎的眼神里尽是残忍嗜血的意味。 “那个人类。”嚣王发出了刺耳的尖笑声:“豺狼说那贱人最近极其宠爱这个人类,留宿寝宫夜夜春宵,还亲自为他织衣服哈哈哈……” 秦弈神色骤变。 亲自织衣服? 虢王也意味深长地嘿嘿笑:“那骚蹄子想必滋味不错,竟被这个人类拔了头筹,倒是有点可惜。” 嚣王大笑道:“等破门而入,她突破之中无法分神,那滋味还不是任你我怎么尝就怎么尝?” 两个妖王旁若无人地哈哈大笑。夜翎没听懂,一脸懵逼地看着他们,哥哥没吃过师父啊,哪有什么滋味,还有头筹是什么意思? 而秦弈却神游天外,都不知道在想什么事,根本就没听清他们在说啥…… “哥哥他们在笑什么啊,好傻的样子。” “哦。”秦弈醒过神来:“他们声音破锣似的,没听清。” 两个妖王的脸色同时沉了下去。 他们是万众之王,不是无赖地痞,根本就不是说些无聊荤话的人,故意这么说,只是为了激怒对手。 但这两个对手倒是都很聪明,居然连一个小屁孩都看得穿他们的用意,还一唱一和地嘲讽回头了…… 嚣王的声音变得阴冷:“这个贱人倒是谨慎,无法确认哪个亲信可能被豺狼收买,索性只用自己的面首和徒弟,不用任何可能与豺狼牵扯的臣属。但正因如此……” 虢王冷笑接口:“正因如此,她必在洞中无疑!” 话音未落,虎爪一探,一个巨大的虎爪虚影猛地冲了出来,直抓秦弈! 速度快得秦弈几乎看不清,但他毫无反应。 “咔”地一响,虚影击在一面突然凝起的冰墙上,不但摧毁不了分毫,反有冰棱反射而出。虎爪再扫,将冰棱拨开,虢王的神色有了些严峻之意。 秦弈终于开口:“隔着阵外想对付守阵者,你们没睡醒么?若有破阵的自信,不妨入阵一行。” 早在他还没说完话的时候,夜翎忽然身形微动,换了一块砖石站着。 看似无意义的举动,却使得大殿一角的阵法边缘处骤然升起火焰,黑色的火焰,螣蛇天火! 夜翎的参与,把阵法的火焰性质都改变,还比她自身的力量加成了无数倍! 那角落虚空传来闷哼声,一道瘦削的身影狼狈退了出去。 正是嚣王。 再看虢王身边还有一个嚣王,竟是留下分身欺骗秦弈的视觉,本体早就想要偷偷入阵。但这种阵法之所以复杂得需要人控制,正是因为作用太多,这阵本身就有破妄之能,他的分身在秦弈眼中纤毫毕现,只让夜翎换了个位置,那边的生路立刻变成死地。 “你们果然有内奸,竟然知道那边是阵门。”秦弈微微一笑:“那就看看,他到底告诉了你们几般变化?” 嚣王冷冷道:“你知变化又有何用?到头来看的终究是对阵法之道的理解与领悟,你乳臭未干,学得几年?” 秦弈一手拄着狼牙棒,笑得越发阳光:“不好意思,几万年了。” 第九十一章 只是利用? 四周黑色的火龙席卷而来,偏偏空气冰寒刺骨让人连行动都变得僵硬,有阴风袭于灵台,卷得神识都开始涣散,一道紫色的细雷在空中乍现,侵入内腑。 嚣王四翼张合,险之又险地避开这恐怖的齐攻,抬起头来,一只螣蛇如惊电闪过。他独目放出一道神光,螣蛇消失不见,继而对面一声狂吼,虢王的虎爪破光而来,和他对在一起。 他们已入阵中,正在闯阵。 难度比他们想象中的还大,这是妖族很经典的一种万象之阵,每个人布置的都会不同,总体都是集合五行攻击、迷幻之能、破幻之效,同时还压制了速度,你在阵中的速度会被拖得很慢。 可以飞,但飞在空中遭受的攻击更齐全,还不如落地。 作为守护之阵非常合适。 阵法、外丹、炼器、卜算,等等,这些东西夺天地之造化,化不可能为可能,是人类千万年来感悟天地,借外力“取巧”的手段。 妖族先圣从来是不屑的,妖族讲的是自己的力量,身躯的爪牙就是神器,天赋神通就是法宝,摊开掌心就是阵法,鄙视人类这种投机取巧的思维。然而这么多年被打得狗一样,妖族也不得不开始学习人类手段,乘黄就很懂炼丹制器,嚣王也极精于阵法。 可他们发现,几乎是每走一步,阵心的秦弈就变一次花样,千般万化没有任何规律可讲,恶心至极。 嚣王敢说即使是布阵者本人来闯阵,面对这一步一变的操作也没办法去讲什么解法了。 唯一的办法只有硬闯。 靠两人联手之力,和身上各类法宝,硬破进去,杀了那个人类和螣蛇,大阵自破。 但是这个难度太大了。 此阵有迷幻之能,他甚至不能肯定自己与虢王看见的东西是一样的,就好比刚才自己看见螣蛇掠过,实际上对面却是虢王。 两人狼狈地对了一击,各自退开,又陷入到各种威力极大的五行攻击里,狼狈抵挡。 秦弈也不好过。 对方是懂阵的人,嚣王极精,虢王也不是外行,再加上已经提前把阵法各项变化了然于心。 他们的闯阵不是死闯,几乎每一步都能往当前最薄弱点走。尤其这两位都是凝丹巅峰的强者,神识笼罩这片天地,对于阵内灵气的流转极为敏感,自己刚刚变化一个绝杀之地,他们就提前避开了。入阵这么久,还从来没有过真正硬碰的机会。 如今的感觉像是下棋。 秦弈的集中力和微操能力在这方面如鱼得水,对方动作在外快得肉眼看不见,在阵内倒被限制得很慢,他完全跟得上。 虢王祭出了一个铜钟,身边金光大盛,硬顶了一轮齐攻,身形已经到了秦弈面前。 秦弈法力轻动,阵法骤变,再度出现时已经和虢王离开了很远,而虢王的攻击又被嚣王给吃了。 这类含有方位变化的阵法模式,就算没有任何杀伤力,只要有人操作,就能把敌人困在里面玩死。 两王转头看秦弈,神色都很是惊异。 这看似很大的空间,实际上即使对于一个武者都只是一瞬即至,凝丹强者被阵法压慢了速度也一样能顷刻到你面前,硬扛一下攻击直接来揍你的情况随时发生。秦弈看似安如泰山,实则不能有顷刻分心,其实是每时每刻都在刀尖上跳舞,稍有不慎就直接玩完了。 闯阵已经近一炷香时间了,秦弈的应对却始终有条不紊。他们真不敢想象,一个乳臭未干的人类能对阵法之道领悟这么深,这根本不是死记变化能做到的事,必须每一步都是根据实际情况作出最正确的操作。 他是怎么办到的? 不管是怎么办到的,一个修行不高的人类,做这样的事情绝对不轻松,精神的消耗和法力的流转,他跟不上! 没错,秦弈不好过的就在这里。 法力倒还好,新装备的玉坠滋养着法力,应该还能支撑很久。这大约是乘黄早都算好的事了…… 但是精神压力太大,一炷香的时间就像是干了几个通宵一样,这可不是随随便便能解决的事情,只能靠毅力。 嚣王独眼忽然转了几转,如夜枭般大笑起来,继而打了个唿哨。 秦弈微微一怔,就听见外面传来掠空声,上千嚣国妖怪冲了进来。 虢王也想到了,虎啸声起,又是上千虢国妖怪闯入。 秦弈瞳孔微微一缩。 这些人是来送死的? 不,在之前的时候,他们进来是送死的。可在这种时候,一群妖怪涌入,自己还真的未必能做出精确操作了。 这是要耗死自己! 他神色平静,低声吩咐夜翎:“去占了坤位,螣蛇天火往震位放,我会配合你。” 夜翎二话不说地去了。 秦弈飞速变化阵法,心中默默计算。乘黄说过,金色大门开启,半个时辰关闭。距离关闭时间也不到半柱香了,只要撑过去…… 不对啊! 就算撑过去,自己也跑不了啊? 这事是怎么回事,就让对方把自己活活堆死不成? 这他妈是白国王宫后山!白国的其他人呢?鹰厉他们人呢? ………… 鹰厉在王宫大门外,率众对峙着白国自己的人马。 豺相的人马。 一只豺狼人站在队伍前方,微笑着看向对面的鹰厉,也不急着攻门,只是笑道:“鹰兄,你们没有机会的。我们家大王进了圣地,没个三五天根本出不来。虢国嚣国两位大王已经来了,就算他们进不了圣地,回头来这里,你还有活路么?” 鹰厉淡淡道:“本帅倒是很好奇。你豺相在白国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若是白国灭了,你不过一介贰臣,又能得到什么地位?” “地位有个什么用?”豺狼人哈哈一笑:“本相要的是宝物,是资源,是恣意掠夺的权力!我们是妖,才不要跟无能的人类一样活着!从先王到如今这个小贱人,拿人类那套治理妖国,吃个人还要先看看他有没有特长?简直有毛病!” “考察人类特长,是为了能替本国建设发展。” “所以发展出了什么玩意?精美的建筑?衣服?我们是妖,什么时候需要这些了?” “豺相身为相国,莫非不知本国富裕是虢国与嚣国加起来都比不上的?” “哪有什么用?守得住么?”豺狼人仰天大笑:“妖怪讲的是弱肉强食,却去学人类讲生民休养,养了多少年还不是给了别人?” “如果没有你这等鼠目寸光的勾结外敌,不消百年,白国之力就能远超虢嚣。”鹰厉叹了口气:“只不过是野性难驯,受不了这种管束罢了,又何必说什么大道理?” 豺狼人也不笑了,冷冷道:“莫非你受得了?你也别说什么发展的大道理,分明是因为先王宠爱人类女子,刻意拔高人类地位,如今的小贱人分明自己就有一半人类血统。他们的所作所为哪里又是出于什么远见,无非是自己就有了人类那套思维而已!” 鹰厉不语。 豺狼人又道:“便如多少妖怪找大王提亲,她置之不理,却看上了一个人类男子……呵呵,她本身就只不过是半妖,再与人类结合,生下来的到底算人算妖?这白国是人之国还是妖之国!” “那个人类……”鹰厉沉默片刻,慢慢道:“大王说了,只是利用。” “这你也信?” “我……信。”鹰厉慢慢道:“你也很快就会知道了。” 豺狼人怔了怔,不知道想起什么,脸色骤变。 第九十二章 程程 妖城之所以能三国鼎立,是当初切断了三大圣地之脉,紫府、心脏、丹田,各占一国。三大圣地不需要进去,也有各自地脉护持本国,妖力滋养,得以催生新妖,得以生长灵物……三国历任妖王之所以能保持修行凌驾旁人,也是因为他们拥有地脉控制权,所得妖力远超同侪。 一位凝丹圆满还身怀各种宝物的妖王,战斗力比其他妖怪强了一大截,根本不在一个层面。 事实上三个王国的国王都是不能轻动的,没有王坐镇,被对方国王袭击就是不堪一击。所以本来乘黄如果要进圣地修行,那肯定是悄悄而行,等别人知道时都修完出来了,这才是正理。 结果这次乘黄要进圣地,却足足拖了好几天都没进去,当然是为了给内奸时间,把消息散布给敌国。 就是等着他们来。 表面好像是坠入了人类男子的温柔乡里,其实由始至终都只是一场局。 鹰厉的表现,瞬间就让豺狼意识到自己中计。 “三国征战数百年,说是为了争夺圣地,谁都知道圣地进不去,有什么可争?争夺的无非是地脉妖力罢了。谁能再得一脉,谁就能凌驾别国。” 鹰厉慢慢说着,目光里有些嘲讽:“你豺相如今带人闯宫,无非也是为了来窃取宫底地脉,取大王而代之,这就是你引狼入室的原因……可你真以为虢嚣二王会那么轻易让你窃取地脉?到时候只可能杀了你,他们自己两人怎么争早也与你无关了。你贪欲作祟,竟连这么基本的道理都不明白。” 豺狼人神色难看:“他们互相牵制,我自有主张。鹰厉,道理你都明白,何不趁着三王都无法分身,乘机与本相平分此脉?” “你竟想到利诱本帅,看来你也已经隐隐猜到了,大王现在到底在干什么。”鹰厉叹了口气:“她现在确实是无法分身来此,但我怕你得了此脉也占不了一个时辰。” 豺狼人冷冷盯着鹰厉,从牙缝里挤出声音:“她让自己面首和徒弟守阵,原来却只是幌子,自己根本就没进紫府,而是去了虢嚣二国?若是如此,她竟是把自己的面首和徒弟全当了弃子?” 鹰厉漠然道:“你说是面首,又焉知不是做戏给你们看的?” 豺狼人勃然色变:“众妖听令!攻破宫门占据地脉,尚有一线生机,否则那贱人回归,我们死无葬身之地!” 鹰厉仰天长笑,骤然化作本体,遮天蔽日的巨鹰呼啸而下。 宫门战火爆起。 ………… 远在嚣国,王宫。 半空之中妖风乍起,云雾里浮现一头雪白的狐狸,容色极美,背有独角。 嚣国守卫瞬间混乱起来:“乘……乘黄!” 乘黄化作人形,那是程程的脸。一袭白衣,赤足金环,飘然而下。 包括秦弈在内的所有人都以为她在鲲鹏紫府,却原来分身在外,早已经来了嚣国。 “鲲鹏之心,非蠢货可占。” 随着话音,长发扬起,有龙卷狂风以她为中心席卷而出,霎时间风云变色,天空骤起雷鸣。 “轰!” 嚣国的王宫护罩闪起,与狂风惊雷交织在一起,堪堪抵御。宫中无数禁卫强者憋足了力气给护罩注入妖力,希望扛住乘黄的攻击。 “嚣王不在,你们这帮喽啰济得甚事?”程程笑了一笑,柔媚妖娆的声音里含着的却是冰冷的杀机。 “砰!”纤掌拍在护罩上,伴随着狂雷四起,噼里啪啦的电流在护罩上蔓延,竟传来“咯吱咯吱”的裂隙声。 无数凝丹强者守卫王宫,若是去了人类世界可以杀得血流成河的恐怖实力,却竟然在她一掌之下就岌岌可危! 程程眼神冰冷,右掌拍在护罩上,左手轻震,手中金环忽然到了掌心,继而迅速变大,成为一个圆形法器模样。 程程挥手一抡,金环砸在护罩之上,“咔啦”一声响,本就岌岌可危的护罩轰然破碎。 下面的守卫喷血四散,横七竖八抛飞一地。 “王掠妖力于一身,你们的凝丹形同虚设。”程程将金环随手一抛,顿时化作无数金环在人群中穿梭,只轻轻一挨便是脑浆迸裂。 在万众惨叫之中,程程连看也不看一眼,飘然进了王宫深处。 有几只幼体嚣兽拦在面前,身后带着无数内宫禁卫。 程程哑然失笑,身形咻然不见。 再度出现时,已是满手的血,在她身周躺满了嚣兽的尸骨,连幼体都没有放过。 外面的金环飞了回来,已经被鲜血染成了红色。 程程没有回头,纤手一伸,金环就自动到了手里。继而随手一挥,重重砸在一个六芒晶体凝成的墙壁上。 晶体墙轰然碎裂。 里面是如同心脏血管一样的通道,尽头隐隐传来血腥的妖气。 “鲲鹏心府的地脉,我白国取了。” 她伸手一招,一个变小了的心脏晶体进入手掌,在满手鲜血之中散发着妖异的光。 整座王宫轰然倒塌。 烟尘之中,白衣金环的身影飘上天空,在雷电之中穿梭不见。 飞向虢国的途中,程程回首而望。 那是鲲鹏紫府的方向,秦弈还在那里认真地守着阵法,维护着身后金门之内根本不存在的乘黄。 分化一个人类分身,是她的特殊能力,不是常规意义的法术分身,而是两个都能算是自己,一个纯妖血脉,一个人类血脉,能合在一起,也能分开行动,分开也是同一个灵魂在一心二用而已。 如果分别修行,她最终可以把两种修行结合在一起,威力倍增。只不过它没有得到合适的人类修行之法,索性人体还没开始修炼,是真正没有修行的人类。别说秦弈去分辨,就算让此时天下第一强者来分辨,也只能判断那真的是一个没有修行的人类,最多发现灵魂有另外的躯体共享,本为一体。流苏如今的魂力虚弱,还察觉不到这么细微的事情。 这种分身能起到法术分身做不到的用处,比如说……在中了巫师同归于尽的共死咒时,忽然把在宫中的人类分身切换过来,切换那一瞬间能使咒语失去目标,咒了个空。 然后等个半柱香时间就可以再切回来,安然离开。 可没想到人类分身太弱了,切过来的一瞬间勾在一块断壁上,竟然站立不稳摔下山去了。 这摔下去挺麻烦的,这种分身不能轻易死亡,否则要对本体造成很大创伤。可想不到居然遇上一个人类,自己弱得不行,都油尽灯枯了,还背着她这么个累赘跑路……她明明半柱香时间就可以切换回来,这会儿却不想切了,想看看这个人类到底图啥…… 故意不说话,是因为她惯常说话的语气辨识度太高了,当初秦弈要是一听这个普通人类女子说话又妖媚又有威严之气,什么疑窦都出来了。她不是演技专科,小心控制语气容易露馅,还不如装哑巴方便。 结果他什么都没图。几次三番用血肉之躯挡在她面前,最后连个要求都没提,带着一身伤回去了…… 在妖城弱肉强食的氛围里,程程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人。 瘦弱清秀的外表,却如顶天立地。 不图美色,不图财物,不图资源,不图权力。他只想找到共死咒的解法,带回去给他的恋人,完成他的承诺。 程程很欣赏,越是撩骚被拒绝,越是欣赏。 但那没有用,对于白国大业,区区一个人类只能是其中的一朵浪花,那一刻很美,仅此而已。 她确实进了鲲鹏紫府,然而却把没修行的人类身躯置换进去,躲在一个角落里啥都没干,本体已经切换在外面,大肆杀戮。 如果被破阵而入,人类分身死就死了,虽然是对本体有所损伤,换得两国地脉那也太值了。就算本国地脉被夺,一换二也是合算至极。 至于拼死守在外面的秦弈……他当然只是负责让虢嚣二王深信她乘黄在洞内、并且为此耗在阵里。 理论上虢嚣二王只会进攻半个时辰,等金门关闭,他们见进洞无望,自然不会一直耗在那里,而是会回头争夺白国地脉,那秦弈的压力自然也就解除了。这是秦弈唯一存活的机会。 可若是秦弈守不住半个时辰呢? 螣蛇或许能凭速度逃命,而秦弈会死。 死就死了吧…… 鹰帅说得对,自己并不应该把心思放在一个人类身上。 几次撩他留他?那不过游戏。 替他织衣?做给内奸看的而已。 虢国已在眼前。程程神色冰冷,带着漫天电闪雷鸣,飞扑而下。 “轰!”虢国王宫地动山摇。 第九十三章 傻瓜们 鲲鹏紫府外,阵中的妖王攻击更加紧迫,不断驱使臣下去送死,自己也取出了多种法宝,强行攻阵。 这场局里,并不能说妖王愚蠢中计,因为程程的角度和另两位妖王的角度是完全不一样的。 谁都知道,紫府只是提供了助你突破的条件,可这近万年都没人进去过,里面的状况已经不清楚了,也许进去了也突破不了,也许死在里面,也许要很多很多年才出来……当然也可能进去很快就突破。 这都是有可能的情况。 在程程的角度上,主动权已经在手,利用这件事来布局,彻底剪除后患,当然比盲目进去修炼有意义得多。 但在另两位妖王的角度上,却很害怕她进紫府。 她若死在里面倒也罢了,一旦真能突破凝丹,成就万象,那便是横扫妖城再无抗手。她白国地脉被夺根本不要紧,全国被夷为平地都无所谓,很多年才出来也不要紧,只要出关就是横扫无敌,他们夺了地脉屠了白国全都没有意义,早晚要死在她手里! 哪怕这是一场局,他们也不得不入局,用尽最大的力量来攻破阵法,阻止乘黄! 秦弈已经快撑不住了。 茫茫多的妖怪被妖王驱使而入,前仆后继,妖王趁乱破阵,这种模式让秦弈耗费的精力倍增。 这个阵法确实非常牛逼了,对阵心守护者算是全方位守护,无论是精神攻击还是范围伤害,他都会被防护得很好。而且阵法对敌人的攻击也不需要他操作,自行触发,来再多人也是送死。 唯一要关注的只是妖王,他们是有破阵之力的,需要自己去调整。 可太多敌人会极大影响精神集中度,观察不过来。 他还没有开启灵魂修行,不可能像真正的仙人那样听见万众祷告都能准确辨析每一条。他根本无法在一团混乱的场面里明辨状况,做出针对性的操作。 说白了就是cpu不够……都快死机了。 还好流苏能完美辨析状况,及时指点操作,否则早都顶不住了。 之前其实也是流苏指点,但之前自己心里还是有数的,稍微提点就能准确处理。如今变成自己完全没个b数,每个操作都经由流苏说明白了才动,就难免慢半拍,好几次都遭遇了险境。 这样下去,早晚破阵,怎么办? 流苏正在趁空档急促道:“你应该立刻放弃,用阵法挡他们片刻,让夜翎带着你走。我们去圣殇荒漠,那里有我的能量残留,谁来都不怕。” 秦弈不语。现在走,不是白守了这么久? 他一直在默默计算金门关闭的时间,作为一个先天武者对时间的掌控还是很清晰的。半个时辰也就是一小时,如果没有忙中算错,那就还有最后三分钟而已! 既然是答应了守阵,无论如何也该守完这最后三分钟吧? 只要金门一闭,那时候走就俯仰无愧。 做到了能做的一切,不欠分毫!不管乘黄是不是程程,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虢嚣二王显然也知道金门将闭,更加紧促地攻阵,法宝狂轰滥炸的威力甚至连阵法都开始动摇。 “噗”地一声,秦弈终于喷出一口血。 这是心神耗得太厉害了。 “砰!”虢王的虎爪重重轰在大阵某一点上。 “咯吱”一响,阵法出现了迟滞。 阵要破了! 嚣王取出一枚铃铛,轻轻摇晃。看不见的波纹向秦弈笼罩而去,秦弈身前竖起阵法护罩,将波纹隔绝。可这原先能够完美阻挡的护罩,此时却开始摇晃。 撑不住了。 护罩很快破碎,秦弈也挪开了方位,可仔细看去,他的七窍都开始淌血。 还有十几秒! “轰!”阵石崩碎,那是虢王趁着秦弈被嚣王攻击得无力分心之时,终于破阵! 还有十秒,阵已经破了! 秦弈再度喷出一口血,眼中闪过一抹狠厉之色。 “夜翎过来!” 在各处气喘吁吁捣乱的夜翎迅速飞到了身边。 阵法急剧收缩,连空间都被扭曲起来,所有威力聚合到了身前一点。 “轰!”风火冰雷同时爆起,扭曲的空间之中,足堪把一座高山夷为平地的能量惊爆,被这鲲鹏紫府全部挡下,山峰不动,而洞内已成毁灭之窟。 妖王祭起压箱底的法宝死命抵挡这一波同归于尽的伤害,随着“轰隆隆”的声音传来,那金门就在妖王眼皮子底下缓缓合上,再也进不去。 两个妖王暴怒如狂! 在扭曲的空间乱象里,一只螣蛇带着遍体鳞伤的秦弈,从烟尘之中钻了出来。 “还想逃!”一只虎爪从洞中探出,如切豆腐一样把挡在洞口的石块抓成了粉末,片刻不停地抓向夜翎。与此同时,嚣王化作本体,一只四翼独目的鸟追了出来。 夜翎忽然一个加速,甩开虎爪攻击范围,可转头看去,嚣王却越追越近,虢王紧随其后。 没了阵法,两个凝丹圆满的强者根本不是他们能够抵挡的。只能指望夜翎近期被强化锻炼的天赋速度,看有没有跑路的机会。 夜翎的速度天赋是真的很高的,如果丢下秦弈自己跑,可能真跑得掉,带着秦弈的话多半很难了。 流苏叹了口气,这事儿……守阵本身没什么好说的。如果半途就跑了,秦弈倒是安全得很,妖王当然会进洞府,不会追他,反正里面的乘黄死就是了。可只要秦弈守到最后一刻,就是这个结果,两个妖王进不了洞,狂怒找人泄愤,当然要追杀到底。 所以想活得长,其实很容易,只要你别那么有底线,管进洞的人死不死,自己先跑就行。 正如此刻的夜翎,如果丢掉秦弈,她也能跑。 人们往往都是在无数次的头破血流中,慢慢丢掉了自己的善良,丢掉了自己的重诺,一步一步的失去底线。 红尘滚过,就能知道,可每个人得到的答案却未必是一样的,于是有了道不同。 夜翎忽然道:“哥哥你把狼牙棒丢了吧,或许能飞快一点。” 秦弈直接道:“把我丢了都不会丢狼牙棒。” 流苏:“……” 秦弈看了下身后的追兵:“如果不行的话,你把我丢下去自己跑吧。” 夜翎摇头:“把我丢了都不会丢掉哥哥。” 流苏有点想笑。 罢了,两个傻瓜……傻一点也没什么不好。 正在此时,天外卷起狂风,恐怖的妖力迅速接近。 追逃中的所有人都愣了。 程程如同一道残影,飞速接近,只在众人一愣之间就挡在了两个妖王追击的路上。 她浑身染血,胸膛略微有些起伏,大肆屠戮都没有什么消耗的她,在赶路上却几乎抽尽了浑身最大的法力。 在秦弈随时可能被追上的这一刻,她终于赶回。 夜翎还很纳闷:“师父你怎么会从外面回来的?” 秦弈木然转头,看着程程的背影。 他这一刻已经什么都明白了。 但是……她回来干什么呢? 程程一言不发,默默恢复着法力,看着面前的两个宿敌。 其实她自己都不知道回来干什么,这样仓促而回,对面是两个与自己同级的妖王,自己根本讨不了好,多半要被打得重伤而遁。真正聪明的做法当然是悄悄回来,趁着他们放弃此地,去为了争夺白国地脉内讧之时,偷袭出手。 那才是一场完美的局。 可她连一个呼吸都不愿意耽搁,两国宝库放在眼前只要一挥手就可以尽数卷走的事情都懒得去做,取了地脉立刻折返而回,都不知道自己在急什么。 仿佛就急着过来破坏自己做好的完美计划…… 不是说他死就死了无所谓的么? 自己这到底是在干什么啊!!真是超级大傻瓜! 第九十四章 来自数万年前的降维打击 “你……没有进紫府?”嚣王独目都缩成了一条缝,切齿发问。 程程的自我吐槽早就收了起来,嫣然一笑:“难道你们俩蠢货,感应不到我身上的地脉气息?是因为我太香了么?” “贱人!”虢王目眦欲裂:“给我死!” 狂暴的虎啸席卷而出,霎时间天昏地暗,远在两三里外的秦弈居然都能感觉到砂石打在身上的剧痛,就像被人在近在迟尺的地方捅了刀子一样! 若不是自己的锻体修行加上法衣防护,这两三里外的余波溅射就能把他穿个通透!这还是被程程挡下了的攻击。 那直接面对这虎啸之威的程程,面临的到底是怎样的威能? 刚才两个妖王的能力全部被阵法限制,攻击也全部被阵法阻挡,秦弈着实感觉不到多猛。这出了阵才知道,凝丹圆满毕竟是传说中的金丹巅峰,绝对的boss级实力,现在的自己是连接近的资格都没有的那种…… 夜翎也谨慎地再度带着秦弈后撤两里,足足在五里开外的空中看着远处的战局。 秦弈的目力就只能看见三团影子在闪烁,动作快得根本无法捕捉。甚至于就算在这么远的地方旁观,能量的余波还是能让人肌肤生疼。 “走,旁观不得。”秦弈忽然道:“她一个人未必牵扯得住两个,对方随便谁往这边漏一炮,你我都得死。” 似乎说中了夜翎心事,下意识就想抱头走,可刚刚转个身就忽觉愕然。 她仿佛不认识般转回蛇眸看着秦弈:“这话居然会是哥哥说的么,她……她是我师父,我不能丢下她先走的。” “你明明就很想跑,装什么装?” 夜翎很纠结:“不是,我跑不跑是另一回事啦,可这话真的不像哥哥。” “你当她是师父,她却未必当你是徒弟。”秦弈终于道:“她从外面回来,你还想不出这是什么情况?她根本就没进紫府,我们只不过是个吸引敌人的诱饵,随时可能死的弃子。” 夜翎脸色苍白。 她并不是真蠢,秦弈说得这么明白了,她当然听得懂。 无论是传说中秦弈的“面首”身份,还是她的首徒身份,甚至于大张旗鼓让她住东宫,仿佛太子待遇……这都是为了让别人认定他们是乘黄的绝对亲信。虢王和嚣王闯阵之前也说了,“正因为如此,她必然在里面无疑”。 然而事实上她根本不在里面,他们守着空门,面对着根本不可能匹敌的敌人,随时可能去死。 这是赤裸裸的利用。 “可是她……”夜翎低声道:“还是回来救我们了,她真利用我们,是可以不来的……她一个人也不一定打得过两个的,也是冒险而来啊……” 秦弈冰冷的眼神微微动了一下,良久才道:“无论她是良心发现也好,还是另有盘算也好,我已经无法信任她。我答应她的事情已经做到,未曾负她,俯仰无愧。此地战局你我参与不了,赖在这里干什么?” 夜翎正在犹豫,就见到程程一声闷哼,被击退老远,风中飘荡着她的血迹。 但只是击飞刹那,程程又迅速挡在他们的路线上,秦弈夜翎几乎同时听到了她的传音:“你们还在这里干什么?走!” “走。”秦弈低声道:“无论你想不想抛弃她,此时我们在这里反而是累赘。” 夜翎哀求道:“哥哥,我怕她会死的,我不想她死。我、我还是有可能帮上一点忙的,不然哥哥先走,我再看看。” “白痴,她怎么可能死,她跑得比你快多了!” “不一定的啊!”夜翎急道:“万一她真死了呢?哥哥你要的增寿丹药还没拿到呢。” 这句话让秦弈神色僵了一僵,半晌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流苏此时才悠悠发言:“让她一起去圣殇荒漠吧,这件事也该是一个彻底了结的时候了。” 秦弈意念道:“我们能掌控圣殇荒漠里的能量,这种事情让她这种心机……知道,可能横生枝节。” 流苏笑了起来,秦弈一旦进入对谁的戒备状态,是确实很灵醒的,考虑很全面。它想了想,便笑道:“不要紧,我整一篇法诀出来,你就说是以往得到这种控制死灭之气的法诀,送她便是了,也没什么枝节。” 秦弈叹了口气,传音而去:“圣殇荒漠最中心,等你。” 程程身形微微一晃,没有回答。 夜翎开心地载着秦弈,往圣殇荒漠迅速飞去。 ………… 圣殇荒漠,一般被妖族公认为这是鲲鹏的致命伤。 具体这是什么部位,已经不可考,鲲鹏尸骨似乎把所有伤势集合在一起形成一个地貌,以这荒漠为中心,周遭的石洞群就是各种不同的小伤。 石洞有人闯荡,荒漠边缘也有人探索,但荒漠最中心,从来没有任何妖怪敢涉足,哪怕是妖王都不敢。 那里面有十余里方圆存在极为恐怖的死寂气息,稍微接近就能把一切都化成没有生命的粉末,那里根本就不存在任何生命,连沙子都是最细碎的那种,连石头都没有。 而今天的荒漠中心,却是门庭若市。 夜翎载着秦弈飞速接近那死寂之气,哥哥说不用怕,她就全盘相信,直接往里面冲了进去。果然是根本一点感觉都没有,仿佛那些气息故意绕着她散开一样。 秦弈站在荒漠正中,仰首看天。夜翎就盘成一坨,蹲在他肩膀上问:“哥哥这里是怎么回事啊?” “这是死灭之咒的残留能量。那是一种上古禁术,直接灭杀‘存在’。这也是鲲鹏,换了弱一点的就不是这么一块荒漠了,是整个尸骨都消失了吧。” 夜翎哆嗦了一下:“哪、哪有这么可怕的禁术,骗人的吧。” “不知道,可能是有人吹牛吧。” 刚说完,夜翎就看见秦弈仿佛伤得手软似的,拿不动手中的狼牙棒,那狼牙棒坠了下去,插在他脚面上,尖端的尖刺正好插在他脚拇趾和食趾之间。 夜翎很是同情:“哥哥回去要好好休息了,都软了……” 秦弈:“……” 天空妖风乍起,兄妹俩翘首而望,很快就看见程程转瞬即至。看见站在死气中央完好无损的兄妹俩,程程美眸里露出惊异之色,有些犹豫地不敢进。 秦弈冷冷地看着她。 程程在外对视,眼神颇有些复杂。 身后两个妖王飞速接近。 程程叹了口气,银牙轻咬,闭着眼睛冲进了死气里。 睁开眼睛一看,已经站在秦弈身边,整片区域里依然死气浓重,但他们就偏偏一点事都没有。程程惊疑不定地道:“这……” 追来的两个妖王也极为惊疑。 这圣殇荒漠不在他们领地,只听说传闻,未曾亲见。如今稍微感应,确实觉得气息很可怕,但为什么连那个凤初三层的人类站在里面都没事? 难道只是气息感觉唬人而已,实际上数万年过去,早已经没有了威力? 嚣王掏出了一个铃铛,打算在外试探一下。 都还没开始摇铃呢,那原本寂静的沉沉死气忽然狂暴地旋转起来,冲着两妖席卷而去。 两妖都下意识凝起妖力阻挡,那死气漫过,妖力直接消失得无影无踪,连带着那铃铛和他们伸出的手臂都成了灰烬。 连血都没有……就是直接的消失。 两个妖王反应也极快,迅速飞撤,好歹没整个人被吞噬进去。直到此刻断臂处才开始淌血。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转头一看那死气却锲而不舍地继续追来,他们心胆俱裂,用尽最大的力气,转瞬消失在天际。 从头到尾,连个惨叫声都没有,两个恐怖的妖王已被击退,快得如在梦里。 程程看着对手远遁的方向,眼神闪烁不定。 秦弈淡淡道:“程程姑娘此刻是在想,怎么掏出这个人类控制死气的秘密么?” 程程转头看他。 他的眼里再也没有曾经看程程时的怜意,也没有被乘黄撩拨时的尴尬闪避,剩下的只有冷淡与疏离。 第九十五章 妖城烟雨 白国王宫。 秦弈站在夜翎的东宫门外,安静地看雨。 程程没有问他控制死气的秘密,他准备好的忽悠法诀没用上。一路沉默着返回王宫,程程立刻就展开了对豺相一系的疯狂屠戮,从王宫蔓延到了整个白国,遍地血色。 这一场不知道究竟杀了多少妖,白国街市都被尸骨充塞,鲜血汇流成溪,延伸而出,从空中看下去,仿佛交织出了一副血色的经络图。 秦弈也不知道程程那种疯狂的杀戮到底有没有无辜者丧命,这对程程似乎不重要,那种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的狠厉决绝,是真正妖中之王的酷烈。 连鲲鹏尸骨都似被震动,天上骤起大雨,也不知是为这场杀戮淌泪,还是在冷漠地洗刷妖城的血。 秦弈和夜翎没有参与,只是回到东宫安静地等。 等她做完她的大事,能够兑现炼丹承诺。 “嘤嘤嘤!” “嘤作为女性在某种时候可能发出的声音,一般只发一声,连续发出三声的是傻子。” “嘤嘤嘤。我喜欢,关你什么事。” “我的反驳也是因为我喜欢,又关你什么事?” 小皮球气得七窍生烟,和眼前的杠精打成了一团。 夜翎就趴在一边,小手托腮看他们打架,笑得没心没肺:“嘤嘤加油!” 由于缺了柠檬,东宫亲卫遗憾地四缺一,只剩下三大天王。两个在打架,剩一只沙雕无所事事,懵逼地站在秦弈旁边,秦弈看雨,他也看雨。 妖城无雪,冬季的大雨深寒,整座王宫陷入一种迷蒙的气息,看着很不真实。 远处有小宫女打伞路过,烟雨之中娉娉婷婷。秦弈看了一阵,忽然问:“宫女都是狐狸么?” 沙雕懵然道:“是啊,本国所有狐狸都是大王直属啊,这不是常识嘛,我一只沙雕都知道。” 秦弈不语,心中浮现当初在药店时,掌柜看见小狐狸时眼里的惊讶之色。说担保就能担保,连个名号都不用问,那是因为他知道狐狸是王直属,地位非凡。 那巷内亭台,美丽温柔得如同从江南烟雨画卷之中走出来的哑女,和宫中妖媚威严的乘黄影子渐渐合为一体,又化作此刻在外残酷杀伐、破二国争两脉平内奸,将整个妖城玩弄于股掌之间的盖世妖王。 沙雕又道:“本来我们这类,是不能住在宫里的,大王很宠少主啊……” 少主……秦弈淡淡道:“恐怕很快不住这了。” 沙雕不知道秦弈言外之意,只以为说不能常住宫中,便笑道:“住外面更自在啊,在宫中总是觉得心底毛毛的。少主人很好,跟着她舒服。” 秦弈笑笑:“沙雕兄弟有眼光。” 沙雕奇道:“为什么要叫我兄弟,你也是沙雕吗?” 秦弈默然看着淅淅沥沥的雨,低声道:“嗯,我是。” 白国边境。 鹰厉看着静立不语的程程,有些不解:“大王,既然虢嚣二王都断肢而逃,此时是最好的反攻之机,真的不乘势攻灭?” 程程沉默片刻,摇了摇头:“本王肆虐二国,只是偷袭而已。一旦他们有王坐镇,主场当然别有强阵防护,急切攻取必将伤亡惨重。如今主动权尽在我手,不如先融汇三脉之力,彼消我涨,不出数年即可不战而胜。” 鹰厉劝道:“就怕夜长梦多,横生变故。若能彻底扫灭后患,多些伤亡也是值得的。臣下愿为先锋,为王探路。” “不用了,鹰帅主持好本国善后就行。”程程转身而去:“且让他们苟活几年。” “大王……”鹰厉在身后喊了一声,又有些犹豫,终于还是咬牙道:“大王只是为了回去替那人类炼丹罢了……但是大王,那丹你不能炼!” 程程飞掠而起,转瞬远去:“本王自有主张。” 夜深人静,东宫灯火不熄。 亲卫们已经消失了,秦弈依然在窗前,看着雨幕之中乘黄寝宫的方向。 宫女们说她回来了,却没有出现,不知道是否在炼丹。 夜翎便陪他站着,一直看见天色微亮。 又是一天过去了。 宫外的血色也不知道清洗了没有,昨天的生死仿佛只是一场梦境,宫女们在王宫的雨幕之下嘻嘻哈哈,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秦弈一直在想,如果乘黄食言,不给丹药,或者索性根本就不存在她号称的丹药,那将如何? 夜翎显然知道他在忧虑什么,低声安慰道:“哥哥也别太担忧了,师父说会给你丹药,不会骗人的……” “你还叫她师父,我却不知道应该怎么称呼她。”秦弈冷冷道:“这是一位妖王,不是民女程程。” 夜翎垂着脑袋不说话,其实她内心深处觉得,师父虽然有点坑人,也没太过分,可以原谅的说…… 这是一条很容易满足的蠢蛇,当看见师父挡在妖王面前的身影时,她就已经原谅师父了。 但秦弈没有那么容易释怀。 尽心尽力地完成一份委托,苦苦坚持到了最后一秒都没有放弃,兄妹俩差点为此连命都送了。最后知道这只是一场骗局,自己只是骗局中的诱饵,这种吃屎般的感觉并不是她最后援救一下就可以抹去的。 回想当初救程程的事情,以及到了妖城还想关怀一下她过得如何,此时想来都感觉自己像个傻哔。 要不是为了拿到约定的丹药,早就拂袖而去了。 “夜翎……我想青君了。”秦弈低声道:“无论乘黄是否兑现诺言,我也必须回去了。” 夜翎抽了抽鼻子,没搭腔。 “乘黄心思莫测,对你未必有什么师徒爱护之情,我担心你留在这里早晚被她坑死,还是跟我一起回去吧。” “我不想回去……”夜翎嗫嚅道:“妖城……更适合我。嘤嘤它们很可爱,师父也没、没那么坏……” 秦弈转身怒视着她:“你真不知道你今天很可能会死吗!” “呜……”夜翎抱着脑袋蹲了下去,显得极为纠结。 她真的不想回人类世界,人类世界除了有秦弈之外,其他根本没有任何让她留恋的东西。 她心里甚至想让哥哥留在这儿,但显然不敢说,不然要被哥哥骂死。 “蠢蛇。”秦弈看懂了她的心思,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只是取了纸笔,写了一篇法诀:“这是圣殇荒漠里那些死灭之气的控制方法,带不走的,只能去那里用。如果遇上危险,那可以做你最后的杀手锏。” 夜翎抽着鼻子站起身来,仔细看完法诀,旋即烧毁。 看着法诀烧毁,秦弈才道:“你既然不跟我走,那只能希望你师父坑你别太凶残。有朝一日我还会回来,如果她欺负你……” “就骑了那乘黄?”门外忽然传来程程那极具特色的娇媚声音。 秦弈住了口,缓缓转头看向门外。 迷蒙烟雨之中,程程白衣赤足,安静地站在那里。透过雨水看去,她的眼眸仿佛迷雾一样,幽幽地藏着万语千言,却连一句也读不分明。 第九十六章 喂,镜子 “夜翎不该跟你回去。”程程慢慢走进殿内,声音显得有些清冷:“裂谷之中遗迹万千,早有传闻此地应有螣蛇尸骨。待本王一统妖城,便是上下奋发之时,夜翎在此前途无可限量。跟着你去人间厮混,只能处处受人白眼,最多成为你的一条宠物蛇,于她又有何益?” 秦弈其实很想冷冷刺一句此时的你说着为别人好的话,听来有些刺耳。 但此时依然不能得罪她,只好闭嘴不言。 程程美目在他脸上转了一阵,轻笑道:“心中有气而面上不动声色的城府,不适合你,容易看破。” 秦弈叹了口气:“这在大王面前当然是有些班门弄斧的。” 程程无所谓地道:“你要理解成我需要利用螣蛇血脉,也可以。裂谷之上,我们不敢轻易上去,担心引来人类修士的打击。而裂谷以下……妖城左右都是极度危险的遗迹,妖城居于中间,已经很久没有看看外面是何模样,我们需要大量的强者和特殊血脉传承者,拓展妖族生存命脉。” “阁下是一位胸有锦绣的妖王,目光长远。相信妖城在大王手中,会有些不一样。”秦弈这话倒是真心实意。 程程嫣然一笑:“我胸里还有别的,你不想看看么?” 秦弈无奈道:“大王何必再开这种玩笑,这不好笑。” 程程的笑容慢慢收了起来,平静地看了他好一阵子,才道:“你在等丹药?” “是,那是约定之物,秦弈不负大王委托,也希望大王没有爽约。” “本王当然不是没良心的人。”程程又笑了笑:“实际上这次的布局,最关键的生肖令都是你带来的,你才是首功。便是奖赏首功之臣,你这点要求也不可能不满足,否则本王何以服众?” 秦弈心中一松。 程程纤手一翻,掌心里便出现了一枚冰晶一样的丹药,丹药晶莹剔透,散发着极寒的冰凛之气,透过冰晶看进去,仿佛可以看见里面有血色在穿梭,像是活的丹一样。 “主材便是你拼命取得的凛霜果,本王可没有骗你。”程程淡淡说着,随手就把丹药抛了过去:“此丹可以增寿十六载,不要嫌少,这已是本王目前能做到的极限。” 秦弈颤抖着接过,这一刻真是感觉所有力气都被抽空了一样,百感交集。 千辛万苦赴裂谷,迷茫前行,披荆斩棘,做着九死一生的事情,都是为了这个东西。如今距离约定时日尚早,就已经尘埃落定,终于可以笑着回去,说一句秦弈不负此诺。 看着他手颤抖的模样,程程眼里闪过复杂的意味,似是随意地问:“不多留两天?也多陪陪夜翎。” 夜翎低声道:“算了,哥哥是要回去的,强留也是心不在焉的。” “是。”秦弈转向夜翎,柔声道:“哥哥走了,你独处妖城多加小心,凡事多留几分心眼。” 夜翎终于哽咽起来,拉着他的衣袖:“我送送哥哥。” “不用了,总是要分开的,纠结儿女态又是何必?哥哥有空一定来看你。” 秦弈最后揉了揉夜翎的脑袋,也没再看程程一眼,便转身离去。 程程一眼不发地看着他的背影,直到消失不见,她忽然微微一晃,神色苍白。 夜翎正在偷偷抹眼泪呢,见状吃了一惊,扶住她问:“师父怎么了?是昨天受的伤没好么?” “没事。”程程微微一笑:“这次的事,是师父利用了你,但我本以为你的速度能跑得掉……算了,你若怪师父也是常情。” “我没生师父的气……”夜翎低声道:“倒是哥哥表面温和,其实心里是又臭又硬的那种,这次交易两讫,在他心中怕是和师父从此两绝了……” 程程还是笑:“本就是一场交易,这个结局很好。” 那边秦弈大步出了宫门,迎面就见到鹰厉脸色铁青地拦在外面。 秦弈怔了一怔:“鹰帅有何指教?” 鹰厉神色冷厉,语气冰寒:“留下丹药。” 秦弈皱眉道:“这是你家大王答应的东西,莫非你要让自家大王背负不信不义之名?” 鹰厉语气极为暴躁:“少啰嗦,交出丹药饶你不死!” “抱歉。”秦弈慢慢道:“这是不可能的。” 鹰厉暴怒如狂,妖风狂卷而起,就要出手。 “鹰厉!”宫中传来程程冰冷的声音:“你若动手,等于谋叛。” 鹰厉急道:“大王!” “让他走!” 鹰厉切齿盯着秦弈好一阵子,愤然进宫去了。 秦弈也憋着一肚子气,大步出城。这尼玛的鹰厉,之前就看得出来那副看不上人类想赶自己走的意味,没想到看见宝物在前,居然还来抢了! 流苏幽幽叹了口气,其实它看出了很多东西,但它什么都没说。 就这样与妖城交易两讫,从此两忘,挺好的。 东宫之内,夜翎眼睁睁看着身边的程程神识传音之后喷出了一口鲜血。 她吓得不轻:“师父,你这到底是怎么了?” “怎么了?”鹰厉大步闯了进来,厉声道:“你兄妹俩什么都不知道!增寿增寿,那是随随便便能炼出来的东西么!那什么凛霜果,只不过是一个保存之效,里面包裹着的乘黄心血才是真正增寿的东西!” “心……心血……”夜翎小脸煞白。 “大王取了自己的心血,别人是增寿了,她自己要折寿,还不知道折寿多少!这是拿大王的寿命来换别人的命,若是害死了吾王,你们当得起么!” “鹰厉。”程程虚弱地摆摆手:“没有那么严重。三脉已聚,提供的妖力比你想象中的还强。况且我分身尚在鲲鹏紫府,随时可以置换进去修行,这点损失很快就会补回来……” “鲲鹏紫府万年无人进过,天知道是什么状况!”鹰厉愤然道:“说一千道一万,大王就不应该对一个人类动情!” 程程怔了一怔,摇头道:“早已跟你说了不是那么回事,我若动情,就不会让他做那种随时可能丧命的诱饵了。如今也只不过兑现承诺,赏赐有功,实际上秦弈对我们此局极为重要,给他这点东西并不过分,莫非你鹰帅是个有功不赏的统帅么?还想夺丹回来,简直丢我白国的脸!” 说到后面,语气转厉,已是王命批评。 鹰厉被骂得顿足,却实在不知道说什么才好。道理好像是这个道理,可谁特么赏功拿自己的寿命来赏,这不是傻么! 程程略微缓了一缓,低声道:“夜翎,带我回宫歇息。” 夜翎满脑子混乱地带着程程回了寝宫,小心翼翼地看着程程的脸色:“师父……你是真的喜欢我哥哥吗?” “鹰厉糊涂,你也糊涂!你哥哥都差点被我利用死了,哪来这样的喜欢?”程程没好气地把夜翎丢了出去:“自己修炼去,别打扰本王休养。” “砰!”寝宫大门关上,里面顿时寂静下来。 “真是的,本王就真的那么像一个爱来爱去的傻瓜?只不过那个人类有点特别罢了……” 程程啐了一口,神色慢慢地却又有些怔忪,好久都没动一下。 她木木地看着周遭的明珠,忽然想起了什么,摸出一个手镯随手一抛。 手镯落地,迅速变成了一个圆镜的模样,镜中映照着程程的身影。 “喂,镜子,我这是赏赐有功,加上欣赏秦弈,不忍心坑得他这样的男人出生入死却失望悲怆,当然得赏他,对吧?” 镜子里的程程开口了:“是喜欢他。” 程程瞪圆了眼睛,叽叽喳喳的话语尽数被斩断在喉咙里。继而表情慢慢平静,出神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久久无言。 第九十七章 西荒入侵 秦弈已经到达崖顶。 作为千丈深谷,找到上去的方式也并不容易,但相对于此前经历的各种艰难早已不值一提。秦弈很快就在荒山外的骷髅阵边找到了一个山洞,里面有通向崖顶的空间裂隙。 到得上方,正值飘雪,周遭一片皑皑,空气清新怡人。 飘雪根本下不了谷,在无边无际的妖气弥漫之中早就融成了水。 谷底是雨,上方是雪,不过上下之隔,便是两重天地。 从浓郁的妖气与杀戮之中离开,这重见人间天日的感觉实在让人百感交集。秦弈捧雪搓了把脸,兴冲冲地向南离国境飞掠,眨眼不见。 经历数番生死,他的修行又不知不觉地成长了。 武道先天中期,锻体圆满。 仙道凤初四层,已经接近可以御器的阶段。 仙武双修,越发形成了模样。 正喜悦间,行不出百里,秦弈的脸色就有些变了。 清新怡人的风雪之中竟然隐隐传来了血腥味,虽然很淡,但在此时的秦弈感知中几乎和就在鼻子面前没有区别。 他顺着血腥味快步上前,只看见了一个被烧毁的村落,村落内外遍地尸首。 秦弈屏住呼吸,上前翻过一具尸首检视了一下,尸首已经冻硬了,这不是刚刚发生的事,起码已经好几天。 他的目光凝注在尸首的脖颈上,那是致命伤,弯刀掠过形成的伤痕。 “西荒入侵!” 秦弈脑子里轰然一炸,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迅速贴了一张神行符,风驰电掣地冲着离火城狂奔而去。 怎么会是这种时候入侵? 这回去起码还要两天! 希望赶得及! ………… 南离国,横山郡。 “锵!”李青君枪出如龙,破入眼前大将的长刀之中,将对方挑落城墙。 被先登者一阻,左右敌军便已蜂拥而上。 银枪若舞梨花,在漫天飞雪之中带起了一片血光,美轮美奂。 十余名西荒士兵栽落城墙。 李青君浑身浴血,眼睛都已经被敌人的血迹沾染得遮挡了视线。她微微喘了口气,擦了擦眼角的血污,看看身前脚下,层层叠叠尽是残尸断臂,城墙之下尸骨成堆。 而敌人漫山遍野,都看不清尽头。 这便是当初秦弈和他们出山时路过看悬榜的那个横山郡,距离都城离火只不过快马奔行一天的路程而已,是离火城以西的最后一道屏障。 李青君已经在这里守了整整三天三夜,鲜血早已把轻甲染成了红色。 西荒是在李青君剿灭东华叛党没过几天就突兀入寇的,兵临之时震惊朝野。也不能怪李青君,就算如谢远那样的宿将都没想过,西荒居然会选择在这种冰天雪地的时候发动大举进攻,被突击了个措手不及。 这根本不合兵家常理。这种冰雪天气,野外行军扎营极为困难,冻死人的几率都倍增,更兼攻城之时城墙湿滑,处处凝冰,对攻方极为不利。这样的季节打打小规模战争还可以,举国兴兵就太过神奇了。 最关键的是边防也没有警报,连狼烟都没看见…… 当然没有别的原因,只是因为边将已经投敌,大开关卡纵敌入境而已。 李青君心中很是悲哀。 她参政也不短了,自然很清楚情况。南离被父王与东华子折腾这些年来早已病入膏肓,不但拖欠边饷,边军里也安插了西荒的人,边将被策反并不是难以理解的事情。原本指望李青麟拨乱反正,能迅速治理,可李青麟…… 也不能说李青麟没做事,他确实有做些进步举措,但不够。 他做的一些事最多只能算是寻常年份时还算过得去的君王,要是太平时期勉强也能被夸一声聪明之主,可这距离人们对他的期待、距离他曾经的豪情壮志、距离他本来应该具备的表现,差距实在太大了。 事实上他做的正经事还没有李青君多,在更多的时候,李青麟只不过在修道。这让李青君想强行说服自己,哥哥只是衰老没了精力都说服不了。 李青君自己经验不足,能力也还欠缺,这么短的时间内根本无力回天,都还没来得及腾出手治理边军,西荒就已经在这寒冬之季悍然长驱直入。 南离太小了,边防一开,数日之间敌军就已经兵指横山郡。好在这时候李青麟倒是反应很快,第一时间派老将谢远率一支精锐疾驰横山郡,才将西荒大军堵在横山郡外,没让敌人直接兵临京师。 李青麟又很快命李青君整顿大军,赶到横山郡驰援,这才总算僵持下来。 这两道命令倒是证明了李青麟还没彻底昏聩,但这样又能守多久呢? 敌人为什么会在这冬季入寇的原因也很快明朗,他们有几名巫师,合力竟能把城墙变得干燥,这冰雪之中攻城的不利就此抵消了许多。 从前他们还没有这个能力,也不知道是这些年暗中琢磨了一些新术法,还是有东华子的功劳在。 敌人是处心积虑多年,厉兵秣马,各种战备,这次更是举国动员,大军漫山遍野。 而自己这边呢? 两任国王修道,国库空虚,吏治败坏,军无战心,就连民众也冷漠着脸,没有任何众志成城的抵御热情。 边军一丢,南离最精锐的战力已经全部在这里了,若是她李青君守不住,南离就灭了! 城下中军,西荒太子邙战仰天而笑:“昭阳公主又何必苦苦支撑?本王对公主爱慕之心从未改变,若是公主打开城门,本王必立公主为后,从此南离人也是本王子民,两国合并共同治理,岂不是一段佳话?” 李青君一言不发地张弓搭箭,“嗖”地一声,箭似流星,强劲的箭气把邙战的麾盖都掀翻老远。 邙战沉下脸,冷笑道:“你还真以为你守得住?这横山郡未曾经营战备,根本不是一道布防完整的防线。本王早已派上将绕道而行,奔袭离火城,届时这横山郡便是孤城,你便是欲做奴婢也不可得!” 李青君紧紧抿着嘴唇,老将谢远已经告诉了她这个可能,但她无能为力。对方兵力远远超出,就是能这么有主动权。 只能希望王兄能振奋起来,将绕道奔袭的敌军尽数消灭于离火城下。 邙战知道她在想什么,笑道:“本王知道李青麟虽然已经昏聩,倒也不是傻子,不好打发。所以这支奔袭离火的军队乃是敝国最精锐的血战军,由上将邙幽统帅,随军的都是百战名将。若是他们在这里,恐怕你昭阳公主也没这么轻松。如何,本王是不是很怜香惜玉?哈哈哈……” 李青君终于色变。 怪不得这三天来没有遇上真正强大的敌将,对方也是以围困为主,原来真正的精锐不在这里。 真在这里倒好了,自己率领的也是南离最精锐的军队,据城固守之下他们未必打得下来。这寒冬之季对方扎营艰难,拖个几天还是有希望把对方拖垮的。可离火城如今剩余的军队精锐程度远远不及,加上哥哥如今的状态,真的可以与西荒名帅带领最凶悍的强兵悍将相抗吗? 一时间李青君甚至有点后悔,还不如当初就放弃这道防线,与离火共存亡就好了……哥哥看似果断的命令,难道是错误的吗? 邙战不再多言,右手一挥。 号角声起,又一波攻击潮水般涌向了城门。 这是施加压力,让自己无法驰援离火。李青君看着漫山遍野的敌军,一阵疲惫。 心中泛起了秦弈的身影。 你还在找诅咒的解法么…… 你当初约的是半年之内,可能你也从来未曾想过,南离居然连两个月都撑不过去。 第九十八章 攻守逆势 此时的离火城。 西荒大将邙幽率军绕道,兵临城下,也已经攻打了一天。 李青麟没有亲临前线,城门将士很努力,可终究敌不过西荒精锐,在一天一夜之后,宣告城破。 邙幽率军而入,仰天而笑:“李青麟不过如此!我们是高估他了。” 其实在此之前,作为一位身经百战的名将,邙幽心中一直是有着担忧的。 因为这次入侵实在太顺了。 尤其是边军……边军守将当然是李青麟的绝对亲信,多年来不知道和他们西荒打了多少战流了多少血。这样的人献关而降,下面也没有任何将佐不满,就连烽火台的所有士兵都全部提前摆平,让他们长驱直入,很是诡异。 他也曾劝太子小心,可太子没怎么听进去。 但事实证明确实没什么问题,降将降卒还一路为他们带路呢,能那么快的直达横山郡、以及这次绕道突袭离火,都不乏带路党的功劳。 这回更是直接连离火城都破了,还能有什么变故? 离火城也是死守而破,守城将士几乎死伤殆尽,并没有赚他们入城的嫌疑,作为百战名帅,邙幽非常确定这一点。 大约真的是李青麟让边军将士们大失所望了吧,是自己多心了。 西荒军队纵马入城,马蹄声踏碎了长街,看着周遭关门闭户的离火城,邙幽微微一笑。 南离比西荒繁华很多,将来此地或许可能成为西荒都城,可不会轻易纵兵毁坏。只要打破王宫,擒下李青麟,他邙幽就可以作为灭国之帅,彪炳青史。 一路直达王宫,宫城守卫早已逃离,还能看见里面太监宫女惊慌乱窜,见到大军逼近,哭声震天。 邙幽挥军直冲而入,却很快怔了一怔。 入门便是一个极为广阔的广场,广场尽头是高高的石阶。石阶之上有龙椅,一个身影安静地坐在上面,居高临下地看着蜂拥而入的军队。 邙幽有些慎重地吩咐士兵散开扼守各大要道,数千弓手驻于广场,集体张弓搭箭指向龙椅上的人影。 确保万无一失之后,邙幽自己手提战斧,与众将率军慢慢逼近了石阶。 走得近了,清晰地看见上面高坐了一位龙袍老者,面容苍老,身形佝偻,可手上却拄着银枪,双目炯炯有神,锐不可当。 “李……李青麟?”邙幽语气颇为震撼。 他自己可也是五十多的老将了……这突兀见到曾经战场上交锋多次的年轻俊朗的敌手,居然变得比自己这老将还苍老得多的形象,那种心灵上的冲击力真是无法言喻。 听说他是用什么幻术保持了年轻的模样,如今这是幻术失效了?还是他不想遮掩了? 邙幽心中有些不祥。 “正是本王。”李青麟笑着开口,声音苍老,却很是洪亮:“邙幽,想不到来的是你而不是邙战,很好很好。” 邙幽心中的不祥感更加浓郁了。 虽然无论怎么看,李青麟也没有翻身的余地,可这态度太诡异,反而像是他李青麟打了胜仗一样。 这是因为灭国所以失心疯了么? 他没说什么,只是谨慎地让众将围死了李青麟。 李青麟满不在乎自己身陷重围,依然笑道:“其实你身为百战名将,这次应该本来就该察觉有些怪异之处吧。” 邙幽示意众将不忙动手,淡淡道:“不管有什么怪异,你南离已灭,你李青麟已是阶下囚。居然还笑得出来,莫不是失败得太残酷,失心疯了?” 李青麟仰天大笑:“南离已灭倒是未必,西荒先要灭了才是真的。” ………… 横山郡上,明河悬于天际,漠然注视着城墙的攻守。 无尽的尸骨在她眼中并没有激起任何涟漪,她的目光更多停留在李青君浑身浴血的战斗身影上。 修仙者很少承诺,怕担因果。但秦弈离去之时委托她保住李青君的命,她当时连想都没想就同意下来。 不是给秦弈面子。 也不是欣赏李青君。 只是因为那块玉佩。 那是很有来头的玉佩……如果李青麟没救了,李青君便是那块玉佩的传承者,她天枢神阙有意卖一个面子给玉佩的原主人,这也是当时师门回信提到的内容之一。 只不过此时她的心绪有些复杂。 她曾入宫与李青麟交流过,本意是说说玉佩的事,但得到了很意外的答案。 这一场南离决战,远远不是李青君想的这么简单。 正在攻防白热化时,城下的邙战中军忽然骚动起来,不到片刻忽然疯狂鸣金,正在攻城的军队潮水般退了回去。 明河暗叹一声来了。 李青君在城头愕然远眺,却见邙战的大军仿佛接到什么极为重要的命令一样,正在飞速向西撤离,连行军的阵型都有些乱了。 老将谢远大喜道:“长公主,可以追击!” 李青君皱眉:“这撤得太过诡异,该不会是陷阱?” “不是陷阱。”谢远很肯定地道:“这是王上之计已经成了。” 谢远的语气很奇特,似是有些落寞悲伤,却又有些崇敬。 “王上之计?”这一刻李青君并没有被人欺瞒的愤怒感,反而有些惊喜。 果然,哥哥就算是沉迷修道,那也是个前半生征战沙场的名将,他面对这么重要的战局不可能仅仅两道命令完事,总该有些安排才对的。 果然是暗中有所布置的吗? 她迅速飞奔下城,组织骑兵。只要南离没事,瞒了再多又有什么要紧?她李青君又不争权,哥哥爱揽权就揽去便是。 城门轰然洞开,李青君策马当先,率军席卷出城,像一把利刃往西荒大军身后直破而入。 果然不是什么陷阱,西荒军队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只知道太子急令撤军。将士懵然无措,军不成军阵不成阵,瞬息之间就被冲刺得人仰马翻,反而自相践踏,死伤无数。 与此同时,西荒军队里原本夹着的南离边军齐齐倒戈,配合李青君把西荒军队截成了无数截。 攻守瞬间逆转。 李青君又惊又喜,率众一路追杀,直追出了百里开外。 远处西方边境,烽火台忽起狼烟,那是还在边城被看押的南离边军正在炸营,与西荒守将重新争夺关卡控制权,这是西荒守将点起的烽烟。 李青君远远看着狼烟,实在想不出来,哥哥到底是怎么办到的。 空中观战的明河却叹了口气,转头望向离火城的方向。 仿佛看见了那边燃起的火光。 第九十九章 龙战于野,其血玄黄 “西荒要灭?”南离宫中,邙幽正与众将捧腹大笑:“这果然是失心疯了。” 面对嘲讽,李青麟笑容不改:“这世上不是只有南离西荒两个国家的,中土多有大国,国力胜你我百倍,你们蛮子怕是忘了。” 西荒众将还在笑,邙幽却意识到了什么,笑容渐渐收敛。 李青麟仿佛教育下属一样,慢慢道:“我们南疆地貌复杂,道路崎岖。中土大国若要攻占,路途艰难,运输不便,徒耗人力物力打下来了也只能遥领,又资源匮乏,颇为不值。曾经也有大国兵临城下,结果我们称个臣,就让我们自治纳贡完事了。等到那个大国自己都灭了,我们南离还在,又成了独立国度,这便是我南离千载不灭的根源。” 说到这里,李青麟颇为怜悯地看着邙幽:“你们蛮子刚刚崛起不足百年,文化贫瘠,历史浅薄,怕是不太清楚这里面的道道,还真当更强的国度不存在?” 邙幽没有发怒,神色慢慢变得很是凝重:“你这是……勾结了中土大国?” “北边如今是乾国。”李青麟一手撑着龙椅扶手,悠然地托腮笑道:“一个月前,本王已经遣使称臣……嗯,其实也不叫臣,依然是乾国钦封南离王,人家乾国还送了不少财物表示宣慰。” “真想不到你李青麟居然自甘下贱做人藩属!” “所以你只是将,而我是王。”李青麟悠悠道:“政治不讲面子,只讲结果。” “结果就是乾国也不见一兵一卒来保护你?” “我也想他们能来啊……可人家路途不便,更兼这风雪冰天,当然来不了什么大军。派数千精锐过来替我死守,人家不愿意,也是没办法的事。”李青麟笑道:“但也不是没有其他办法……他们不愿来守城,但一支先锋,剑指西荒国土,性质就有点不一样了。征服一国嘛,你我都很感兴趣,乾国皇帝当然也很感兴趣。” 邙幽神色大变:“你们边将献关,果然是计,是为了把我们拖在南离!” “当然是计,我李青麟会是那么没人肯效忠的昏君么,居然会一股脑儿全部投敌带路,想想也知道不正常。邙战没脑子,你邙幽也没有?”李青麟笑道:“如今西荒举国兴兵,深入南离,自己腹中空空,大乾数千先锋不知道能造成什么结局……” 西荒众将全都变了脸色。 邙幽厉声道:“危言耸听,若是如此,你为何不让离火军死守此城,反而尽数派去横山郡,自己空空荡荡的等死?” 李青麟有些遗憾地摇了摇头:“若是那样,你们回师迫退乾军,又或者也去称臣,最终形势毫无变化,明年卷土重来,那有什么用?我要一劳永逸,彻底奠定此局。” 话音未落,宫门外不知从何飞来漫天箭雨,把邙幽事先安排守在门外的将士全部射成了刺猬。而宫门仿佛有什么机括,轰然关闭。 与此同时,整个王宫骤起大火,几乎连个蔓延的时间都没有,整个广场便已经尽成火海,包括李青麟和邙幽在内,都瞬间被火舌吞没。 李青麟在烈火之中哈哈大笑:“你西荒最强的血战军和你们这些惯战宿将尽死于此,西荒国运已失。南离不过死了个修道昏君,长公主与离火精锐尽数完好,只要她不蠢,灭国的当然是你西荒而不是我南离!” 西荒军队哪里还顾得上他在说什么,混乱无比地往宫门挤去,这一时半刻又如何破得开? 邙幽浑身冰冷。 恐怕就算大乾派军帮他守城,他李青麟也会拒绝。他分明是故意以身做饵,用他自己的命,以南离王宫为坟墓,拖着整个西荒国运同归于尽! 他暴怒地一声狂吼,带着浑身烈火,巨斧往李青麟狠狠劈去。 李青麟横枪架住,两人同时被火焰吞噬。 “本王本来就没多久寿数了,能有这么多西荒勇士为本王殉葬,也不失为一件乐事。” 烈火之中,李青麟神色平静,似乎感受不到火焰烧身的痛苦:“忘了告诉你们,这个火呢,是你们家东华子的炽焰阵,搜刮炽焰燧石之时,南离民怨沸腾,如今也算用得其所,未曾辜负南离民众的付出。” 根本没有人理他,大火迅速烧遍了每一个人的身躯,所有人颠倒打滚,惨叫之声响彻云霄,早就盖过了李青麟的话语。 邙幽巨斧落地,痛苦在地上打滚,用尽最后的力气指向李青麟:“你登基以来,昏聩修道,莫非全是骗局?” 李青麟默默拄枪于地,闭上了眼睛:“不,那时候……是真的。” “轰!”宫殿倾塌,漫天大火映红了天际。 ………… 明河幽幽地看着离火城上空的火光,想起了前些日子面见李青麟时的对话。 “你的布置,真的不好好告诉青君?” “青君知道了,是不可能同意的,到时候非要来个与离火城偕亡才叫麻烦。” “那么……贫道告诉了你玉佩的来头,你为什么始终不派任何人去寻访,反而把玉佩给了青君?” 李青麟出神地看着梁柱上的雕龙,过了好久才慢慢道:“我曾忧惧,也曾动摇,既贪权柄,又想长生……并没有自己曾经想象的那么了不起。当我发现自己按照秦弈的法诀无法修炼出哪怕一丝仙气时,甚至极为暴躁,打骂妃嫔,鞭杀宫人——或许我只是一介俗人而已,还很有暴君的潜力。” 明河安静地看着他,没有接话。 “但是道长,人就是这么奇怪啊……当某一天幡然清醒,反而从所未有的清明……我知道不仅是我自己没救,南离其实也是没救的,它已经烂到了骨髓里……如果有个几年时间慢慢扭转,或许还有机会,但西荒不会给我们这个时间,他们甚至不待开春,这冬季必然会有一场雷霆万钧的突袭。” 明河依旧静听。 “这么短的时间,别说青君了,便是我没中诅咒奋发图强,南离也渡不过这一劫。之前的豪情壮志只不过是一厢情愿的自我欺骗。”李青麟笑道:“所以我们该做什么呢?等着迎接西荒入寇,在一番可歌可泣的血战之后灭亡,成为史书里悲叹的几笔?” 明河终于道:“贫道问的是,你为何不去找玉佩的主人,而不是问你的国策。” “因为我不想找了。”李青麟笑道:“死便死吧,人哪有不死的?我倒是找到了我的初心是什么。” “是什么?” “无论做下多少功业,最终也是一抔黄土,数尺墓穴,既然如此,我当初为什么要这功业?” 明河摇了摇头:“贫道从来不知你们为什么要这功业。” 李青麟目光有了些奇异:“道长师门非同凡响,或许有人长生?可苟存于洞府,避隐于世外,人所不知。与彪炳史册,万世景仰相比……究竟谁才是永生?” 明河怔了一怔,沉吟不语。 “人各有志,这个问题怕是没有答案的。”李青麟又笑了起来:“青君爱寻仙,有朝一日她若能放开这南离枷锁,那玉佩便是她的路引,我就不去用了。倒是道长日后见到秦弈,替我告诉他一句话。” “请说。” “嗯……他是个值得交往的朋友,此番累他平白奔波操劳,很是过意不去。” 明河奇道:“就这个?” “不是……我曾对他说,我宁愿相信大圣已死,也不想接受那只猴王盘膝合十,长生为佛。”李青麟慢慢说道:“烦请道长转告吾友,我虽曾动摇,可终究做到了。” 看着冲霄的大火,明河想起了自己在张家庄初见李青麟时算过的卦。 龙战于野,其血玄黄。 他战的不是东华子,甚至不是西荒,由始至终,他都在与长生作战。 第一百章 国师归来 李青麟终究不是神,他算尽一切还是算漏了一件事。 或者说他的心思就没在这方面,根本没考虑过。 炽焰阵虽然在外宫,可大火一起,自然是会往内宫蔓延的。西荒军也不是全部挤在外宫广场,早就被邙幽分散四处要道,这边大火一起,便有残军往里跑,杀戮劫掠。 宫中侍卫根本挡不住这些西荒残兵。 乃至于很多宫中侍卫与宫人妃嫔,本身不知道李青麟的谋划,见离火城破、王宫火起,第一反应都是“完了灭国了”,于是自己都开始抢掠宫中财物逃亡。 如果不出意外,李青麟的内眷全都要在这场劫难里死的死逃的逃,包括他唯一的孩子也保不住性命。 东宫之中,一位容色普通而气质典雅的宫装少妇,怀中抱着一岁多的小女娃站在窗边。看着外面的火光,听着兵荒马乱的哭嚎怒骂,神色里都是切齿的恨意。 “也许会有人说,你父王是位英雄。但对你我而言,他只是一个混蛋。” 少妇惨笑着,转身挥手,在梁上挂了白绫。 惨叫声起,宫外的太监被人砍杀,有几名西荒残兵直闯进来,提刀狂笑:“找到了,这就是李青麟的王后和公主!” 少妇连悬梁的机会都没有,默默取了一把剪刀,抵住了自己的脖子。 西荒士兵眼睛通红,狂笑道:“你死啊,死了也剥了你的衣服悬尸城外,还有这个小女娃,爷带走卖到西荒窑子做瘦马,几岁就开始天天光顾哈哈哈……” 少妇浑身发抖,眼睁睁看着西荒士兵冲了进来,去夺小孩。 那一岁多的小女孩坐在一边,大眼睛平静无比地看着穷凶极恶的士兵,没有哭泣。 “最讨厌这种眼神,和你那死鬼老爹一个德性!”西荒士兵暴怒如狂,一巴掌就要扇在孩子脸上。 忽有狂风呼啸而过,这一巴掌竟扇了个空,小孩被无形的力量摄走,一路飘向宫外。 转头看去,一名青衫少年踏火而来,直入宫中。只见青影一闪,来人已经挡在王后身前,将孩子递给了她。 王后怔了一怔:“你……” 西荒士兵举刀怒道:“你是什么人!” 来人缓缓转头,没有看西荒士兵,目光投向了不远处的大火,有些哀色。沉默了一会,才低声道:“南离国师,秦弈。” 狼牙棒呼啸而起,西荒士兵还没反应过来,就尽数脑袋崩裂,横死于地。 王后抱着孩子痛哭失声。 孩子躲在母亲怀里,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秦弈瘦弱的背影,一言不发。 很多人都已经忘记南离还有一位国师,但秦弈真的是南离国师。 国师的归来,轻松平息了乱象。 碾压普通士兵的武力与南离尊崇的国师身份,不消半日就重新整顿侍卫,联系内外大臣,把整座离火城彻底安定下来。 其实原本秦弈入城之前,看见城门失守、宫中火起,心头也是拔凉的,任谁都以为这肯定是城破灭国了。他本是抱着最后一丝侥幸,看看是不是还有机会救李青麟兄妹逃命。 进了城才感觉不是那么回事,王宫大火,而整个离火城却只有一些残兵作乱,居然还有大臣率家丁抵抗,疏理乱象来着,这根本不像被占领的模样。等到救下内宫,联络外臣,才在相国那里知道了李青麟所有的布置。 然后就见到了明河,得到了明河的转述。 “原来在他心中我真是一个朋友吗?” “其实李青麟……并不是一个帝王,他本质上始终是一名战士。” 秦弈沉默良久,低声道:“东北丧朋,果然应了你的卦辞,但我不知道哪有庆了。” 明河摇头,没有回答。 秦弈看了她半晌,其实自己也不知道想得到什么回答。 明河是有绝对能力扭转一切的,想保住谁的命不过反掌之劳,甚至直接帮助灭了西荒都可以办到。但秦弈知道不能因此责怪明河不作为,因为这一切真的与她无关。 南离与西荒在她眼中根本就不存在谁是谁非,她不过一个看客,一段历史的见证者。 更何况李青麟也未必想要被谁搭救。对于一个战士来说,能够在辉煌中死去,大约远胜于苍老无力地病卧在床。 但秦弈终究有些不是滋味,忍不住道:“道长旁观了这么多,我看你也没什么收获,至今不过琴心圆满,这道坎还是没有跨过。” “有的。”明河道:“此间事了,贫道便回宗门闭关,当有突破。此外,道友的剑阵给了贫道很大的启发,此后阵法之道必将更上一层楼,贫道欠道友一个人情。” 流苏“哼”了一声。 秦弈道:“我的修行不及你,但我始终认为,你这种‘历练红尘’,是假的。自己没有投入,便如纸上得来终觉浅。” 明河奇道:“道友从前还没有这般想法……观道友此意,似是裂谷之行颇有所悟?” “我不是为悟而去的。只可惜我做的一切终成徒劳,不说也罢。” 这是外宫废墟外,秦弈说完这句,便没再搭理明河,慢慢走进了废墟。 大火已经被组织扑灭,广场到处是焦尸,根本分不清谁是谁,有士兵在默默清理场地。 天上依然飘雪,很快就将广场覆盖得遍地皑皑。 秦弈来回逡巡了很久,终于站定脚步,在他站立之处,雪中隐约露出了一柄烧黑的枪。 他弯腰轻抚,焦黑抹去,露出了里面的银光。 增寿丹药已经取得,但已经用不上了——就算他提前回来,那对于李青麟也没有意义,在生命的最后时光,李青麟很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秦弈知道自己很佩服他,相比于明河,李青麟才是活出了应有的模样。 他对于仙道长生与人间功业之间的看法,本就是稍微偏向于后者一些的,虽然他自己是个两边不靠的咸鱼,但不妨碍更欣赏后者。 所以西南得朋,乃与类行。 王后抱着孩子走了过来,看着秦弈面前的枪,颤声询问:“国师……是、是不是这个……” 秦弈不忍拨开那握枪尸身上的雪。良久才蹲下身来,扶着孩子的肩膀:“这是你父王的枪。记住,他是南离史上最伟大的王。” 马蹄声由远至近,在快到废墟之时齐齐勒马,再无声息。 秦弈站起身来,转头看去,那是血染征袍的李青君。 两人默默对视了好久,李青君骤然跳下马,飞奔过来用力抱住秦弈。 她几乎用尽了所有的力气,以至于秦弈锻体圆满的身躯都觉得有些疼痛,但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轻轻抚摸着她的秀发,感受着她颤抖的身躯。 秦弈知道她很想哭,却没有哭出声来。 两个多月过去,这天真的少女也早已经不一样了,她现在是南离的擎天之柱,再也不能轻易在外表露出半点软弱。 李青君用力抱了他好久好久,才仿佛精疲力尽似的软了下去,靠在他怀里低声道:“我最多用一两天时间,稳定王城局势,安葬王兄,扶持侄女登基。同时筹措战备,直接反攻西荒。你……你去不去?” “去。”秦弈简单明了地回答。 他并非明河一样的看客。 他是李青君的恋人,是李青麟的朋友,是南离的国师。 无论是为了哪一点,他也很乐意替南离把西荒从卧榻之侧抹去。 这是最好的机会。 第一百零一章 反攻西荒 李青麟的遗命是让李青君继任南离王的,但李青君坚辞不受,坚决地扶持了小侄女登基为王。 这个一岁多的小女孩,有个不忍直视的名字,叫李无仙,那是因为她出生前后,她爹正处于和东华子的矛盾最激化的阶段,口头禅就是“世上没有神仙!” 秦弈私以为这孩子名字是李青麟最大的污点,不知道以后她长大了会不会自己改名…… 她的登基与以往最大的不同是,殿中有一名乾国使者在见证,并且将情况千里迢迢汇报给乾国皇帝。 小女孩不是独立的南离女王,而是乾国藩属南离王。 但这不重要,几乎没什么区别,便如此刻理论上是需要等乾国遣使“册封”国王的,可南离依然是自己就完成了登基典礼。殿中这名乾国使者不是来册封的,他压根是之前就来这里还没走的,只不过是在观礼…… 山高皇帝远,乾国并不会管这么多。 说不定哪一天乾国灭了,南离还在。李青麟所言的历史,很可能再度循环。 秦弈是第一次参加这种登基大典,还是以极其重要的高位角色出现的——作为国师,连给新王加冕的礼仪都该是他来做。 并不是西方那种加冕,只是宣读祭天的文稿而已,基本只是个形式化的过场流程。王宫已经烧毁,这在残余偏殿里进行的仪式就显得更加简陋与敷衍。 宣读的时候,小女孩坐在龙椅上,秦弈站在她面前对着她念,眼角余光一直在看龙椅上的小女孩。 他觉得这个小女孩很特别。 才一岁多,连走路都走不清楚,说话也只能说一些很简单的用词,还要人换尿布来着……可这样的孩子在面对西荒士兵破门而入时,连哭都没哭。整场登基仪式繁冗无比,她也是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不哭不闹也不睡觉。 这种有灵魂异力的世界,秦弈甚至怀疑这孩子是不是被谁穿越或者夺舍了,哪有这样的一岁小孩? 可咨询流苏,流苏的答案是没有。 这真的是一个幼儿的灵魂。成人的灵魂与幼儿有极大差异,是不可能瞒得过流苏的。 秦弈只能把这归结为,李青麟的遗传基因有点牛逼,这孩子明显前途无可限量…… 而李青君被封为摄政王,统管一切,在小国王长大之前,其实李青君就是国王。 秦弈也有幸目睹了一位少女在两个多月的时间里,从公主升级成了长公主,又升级成了国王的姑姑,实现了辈分三级跳。 这多灾多难的南离。 “摄政王殿下。”仪式结束后,终于尿了裤子的小国王被带去换尿布了,乾国使者笑眯眯地找上了李青君。 “刚才得到消息,西荒也已经向我大乾献表称臣,以后大家便是一国之臣……” 李青君不动声色:“恭喜大乾皇帝陛下一统南疆。说来西荒野蛮,饮食粗鄙,居所简陋,不知南征将士可还住得惯?不如让将士们来南离过冬,本王也好略尽地主之谊。” 使者会意地笑笑:“反正相距不远,当然是让他们到南离过冬的好。” 李青君还是不够城府,听了这话很明显地露出喜色。 使者笑了一下,又转向秦弈:“听闻国师有真术,王宫大火顷刻即灭?” 秦弈正在惊叹李青君的成长,闻言也就谦虚了一下:“不敢当。” 使者笑道:“若国师有闲,不妨往龙渊城一行,陛下想必会很欢迎。” 秦弈拱手:“有空必当前往叨扰尊使。” 使者很满意地走了。 这南离人确实不像传说中的南蛮,千年传承,历代向中土通婚学习取经,如今的文明风度饮食工艺全与中土无异。人物男俊女俏不说,心思也很通透,弦外之音不用点醒都明白。与之相比,西荒才是真南蛮,中土人士更加亲近哪个也不用说了。 李青君让南征军队到南离“过冬”,实际上的意思是在试探自己能不能攻打西荒。因为若是大乾驻军在西荒,你打过去就成了挑衅宗主国了,可若是在这么问的前提下还肯全军撤来南离“过冬”,那也就是默许你可以打。 大乾皇帝要的是收服南疆的成就,成就已经达成,至于两个藩属怎么把狗脑子打出来其实大乾并不是特别在意。打得激烈更好,更有宗主国优越调解的余地——他们对两国细节并不是太了解,并不觉得这百年世仇真会一战就灭了谁。 就算灭了谁,也不是太要紧的事。 于是使者的偏向就比较重要。 当然这不是那点文化亲近能决定的,使者会偏向南离,只不过是因为李青麟给他塞了很多钱。 他连这一步都已经算好了。 李青君觉得如果到了这一步还打不赢,那将来九泉之下真的没脸见哥哥了。 ………… 秦弈穿越历第一年末,大寒,鹫鸟厉疾,水泽腹坚。 南离前任国王头七都没过,新国王还在换尿布。摄政王李青君与上将军谢远悍然兴兵,举国出征,剑指西荒。 国师秦弈随行。 这是决战。 在大乾眼里,这是菜鸡互啄。 西荒精锐尽丧,名将全失,本土又被大乾入侵,搅得一塌糊涂,大军撤退之时还被李青君衔尾追杀百里,伤亡惨重,正是最虚弱之时。 同样南离也是极为虚弱,本就被修道昏君折腾得都差点灭国的程度,这冬季存粮更是稀少,这会儿为了出征连民间粮食都征集殆尽,竭尽全力也就支撑大军几天用度,一旦败北那就是彻底崩溃的结局。 但这是唯一的机会,因为西荒缓过气肯定要比南离快,不趁这一战彻底定乾坤,就再也没机会了。 西荒边城。 大军压境,守将紧张地吩咐士卒往城墙泼水,这冬季迅速凝冰湿滑,攻方不利。 天空晃悠悠地飘来数张符纸。 “蹭蹭蹭”的声响四处暴起,守将目瞪口呆地看着城墙的冰水忽然到处刺出了冰棱,看上去好像是城墙上长了不少长刺似的…… 可要长刺也拜托长密一点啊,这稀稀拉拉的粗刺,岂不是给对方搭天然梯子? 守将气得没吐血,极目望去,城下中军,一名青衫少年虚浮空中,双目微闭,手结法印,身边黄符环绕,在风雪之中恍如神祗。 八品道符,冰刺。 南离国师秦弈? 守将心中冰凉。 他们进攻时有巫师施法干燥城墙,对方既有国师,当然也有道法起到别的效果,比他们干燥效果还好。 喊杀声动地而来,千军万马围上了城墙。 烈火冲霄而起。离火军出关第一个时辰,西荒边城告破,焚之一炬。 第一百零二章 出人意料的结局 在名将尽丧于离火城之后,西荒的明眼人已经没剩几个了,至少国王与太子邙战都并没有太敏锐的判断力,根本没想过濒临灭国好不容易喘口气的南离竟然不是舔舐伤口,而是这么快就主动反攻。 举国上下都还在为大乾撤军而大松一口气,指望着休养恢复一段时间的时候,南离的大举入境震惊西荒朝野。 这种根本没想过的误判导致西荒反应迟钝无比,完全没有组织像样的守备,南离军势如破竹,数日之间就打破沿途各城,兵指西荒京师。 直到这时候,邙战才总算收拢败兵集合京师,进行最后的京师保卫战。 站在城头看着下方阵前横枪立马的李青君,邙战眼神有些怔忪。数日之前还是自己率军围困她,脑补着破城之日要怎么擒她羞辱……可才几天时间就乾坤颠倒,变成了她率领大军兵临城下。 邙战只是中人之姿,无论是谋略还是武力,与他的宿敌李青麟相比都差了一截,当初出使南离还能被尚未突破先天的秦弈一棒子敲偏长矛,逼格实在不怎样。应该说,他自己觉得李青麟是他的宿敌,其实在李青麟眼里基本都找不到他邙战的位置,二者的格局从不是一个等级。 但是邙战也不是无能脑残的二世祖。他确实也是一名惯战沙场的宿将,至少多次入侵南离都有他的份儿,政治上也较为成熟,稳稳当当的太子,碾压一众兄弟。在邙幽等大将死于离火城后,他邙战也就成了西荒最后的顶梁柱。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又有这样的对手坚守最后的京城,这一仗并不好打。 这就是国运之战,打破城池西荒灭亡,一旦打不进去,南离自己也要崩溃。 “呜……”低沉的号角声响起,战鼓声响彻天际,南离军扛着云梯冒着箭矢直抵城墙。远远看去,城墙一面爬满了人,如同黑压压的群蚁。城上滚木大石砸落,上爬的军士就有人惨叫下坠,后面的悍不畏死继续攀登。 更有武艺较高的将领,借着云梯与士卒肩膀,数步借力,便直登城头。 四处都是火光与黑烟,在飘飘飞雪之下仿佛两种天地揉成了一体。 秦弈远远看着,总有一种抽离感。 仿佛人命已经不是人命,“蚁附”的战法真是人命如蚁。恍惚间也能体会到明河看人时的想法,他们看军士、明河看他们,岂不是差不多的么…… 悄悄看向李青君,李青君神色冷肃,并没有丝毫软弱或同情的流露。 秦弈知道这是理所当然。 这两个多月来,早就该把她的天真磨去,红妆花黄锁入了柜子,换上了血色的征袍与冰冷的铁甲。现在的李青君,就是一个飞速成长的名将。 她本就有这种资质,一如风雨之中奔向蛛妖的那道枪芒。 这种千军万马的决战,在战场方面秦弈能帮上的忙并不多。虽有一些aoe的技能,但范围不大,也用不了多少次,还很容易误伤友军。 但他能起到一些很特别的辅助作用。 城墙之上,邙战正一矛迫退一名南离将领,身边忽有亲兵惊恐地喊:“太、太子……天上……” 邙战转头看去,也睁圆了眼睛。 上百名南离精锐,脱去战甲,仅着劲装,从天上飞了过来,直逼城墙…… “这是什么鬼东西,南离人都能飞了吗?那还打个屁!” 并不是南离人能飞,只是秦弈赶制了一百张漂浮符,并控制了漂浮飞行的方向。他的极限也就只不过能控制一百个而已,速度还不快。 但即使如此,已经是给西荒守城带来了灭顶之灾。 有几个南离精锐在飞行之中被射落,绝大部分落入了城内,见人就砍,直奔城门内部。 这变起门内,麻烦就大了。邙战心急火燎地派人下城墙处理,那边李青君动了。 她趁着城头混乱,率着最后的亲兵,一马当先,直冲城门。 人未至,强劲的枪芒已经重重戳在了城门缝隙里。 城门一阵摇晃。 “诓”地一声巨响,秦弈挥棒砸断了门边铁链。 内外夹击之下,城门终于洞开。 千军万马蜂拥而入,李青君神色无悲无喜,挺枪直奔邙战。 秦弈吁了口气,这应该是成了吧…… 就在此时,识海里传来流苏的声音:“有强者接近,小心!” 秦弈心中一惊,远处沙尘大起,飞沙走石,那漫天的飞雪都被卷得四散零落,空中竟然形成了旋涡之形,有人飞速接近。 只一刹那,来人就已经到了城头,漂浮在空中冷漠地看着下方的战局。 这是一个如同野人一样的壮汉,上身精赤,大脚赤足,腰间围着虎皮,脖颈是骨牙串成的项链,一手木杖,一手弯刀。 极其恐怖的气息笼罩在战场上,正在激烈交锋的士兵居然都不自觉地被煞气所慑,慢慢停下了手。 战场之上鸦雀无声。 李青君与邙战交换了一击,也不自觉地退开,双方都惊疑不定。 邙战不知道来者是谁,李青君也不知道,但很明显这种时候变生肘腋,是对西荒有利。何况这模样,怎么看也像是西荒崛起初期那种部落形象……莫非是隐居西荒的什么大巫? 邙战惊疑道:“前辈……似乎与本王祖祠里的画像很相似……” “祖祠……”来人开口,声如洪钟:“你姓邙?” 邙战道:“正是,我叫邙战,西荒太子。” “太子……这种中土称呼俗不可耐,南离那帮人学去也就罢了,我大荒何曾需要这种东西?” 邙战:“……” 来人冷冷道:“看来祷告祭祖,打扰本座静修的果然是你们。居然要被南离人灭了,属实可笑。” 邙战又惊又喜:“真是……真是老祖宗?老祖宗真的活着?” 秦弈与李青君同时心中一抽。 西荒居然真有修巫长寿的老祖? 这回麻烦了…… 来人冷冷道:“九十多年前,若不是本座暗中相助,你祖先早在一场部落战争之中被人灭了,岂能反过来一统各部,建立大荒?” 邙战狂喜,指着南离军队:“这些贼子侵我家园……” 秦弈骤然打断,大声道:“道友看得下去?” 场中再起香风,一名绝色女冠出现在场中:“可是邙山尊者?天枢神阙明河有礼。” 秦弈略松一口气。 高级修士插手人间战局,属实过分了一点。明河平时可以说只是旁观,可有了其他修士插手的话,那就不止是人间事了,明河也该有点亲疏表示吧……好歹还自称因为剑阵欠人情来着…… 这事变成这样着实是之前没能想到的,这什么邙山尊者既然如此牛逼,怎么会让南离与西荒拉锯百年? 却见那邙山尊者打量了明河一眼,露出了现身以来第一抹笑容:“天枢神阙,看你似乎还是出自第一宫,不错不错。回头代本座向尊师问好。” 看上去他对明河的态度比对自己后人好得多了…… 明河打了个稽首:“尊者有心了。” 邙山尊者微微一笑:“你天枢神阙站在南离人那边?” 明河摇头道:“晚辈只是旁观,人间事人间毕,你我插手不合规矩。” “谁说本座要插手了……”邙山尊者忽然伸手一指邙战。 在所有人目瞪口呆之下,邙战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就整个人爆开,变成了一团烂肉。 明河皱眉不解:“尊者这是何意?” “本座一直在想,卡在晖阳之境,百年来未曾踏出半步,到底是什么原因。”邙山尊者淡淡道:“今日收到了祷告,本座才恍然醒悟。自以为远避人世,从不过问后人之事,当是心无所碍了?但一缕牵绊实质存在,祷告即闻,那就只是自欺欺人,此大道不前的根源所在。” 明河:“……” 邙山尊者在空中踏出一步,便已直达西荒王宫:“那便了断这错,一切归寂便罢。” 巨大的足影凌空而下,整座西荒王宫成为废墟。荒烟之中,邙山尊者大步远行,再也没往这边看上半眼。 秦弈张大了嘴巴看着此人远去的方向,至今都没反应过来。 这是…… 自己亲手屠灭了自己的后人血脉? “这就是道?”他忍不住问明河。 明河沉默片刻:“道不同,但这确实是道。” 第一百零三章 秦弈立志 夜深人静。 秦弈泡在澡桶里清洗着战争的血污,而心神都不知飞哪去了。 这里是邙战的太子府,王宫被踩成废墟之后,这里就是整个西荒最好的院落,理所当然地被李青君与秦弈用作行辕。 此前还有邙战的内眷瑟瑟缩缩地跪在屋前等待发落,李青君在旁边一脸的理所当然,几乎就是等着秦弈挑了去玩的意思。 秦弈知道这是战争的常理,要是邙战破南离,南离人的女眷甚至包括李青君自己都不知道会遭受怎样的结局,李青君任他挑选也不乏是报复之意。 但他终究什么都没做,挥手让这些女眷离去。至于她们将来的命运,他也懒得说什么,在李青君手底下,总不会太惨就是了。 管好自己的三观就行,别的事情管不着。何况这些西荒女子的姿色也真提不起他的兴致,见惯了李青君明河程程这样的人间绝色,一般的庸脂俗粉确实是索然无味。 他的心思更多的倒是在邙山老祖身上。 即使是在妖城面对九死一生的厮杀,都没有今天这短短一刹给他的震撼感。 哪怕人家根本就没打算碰你,理论上没有任何危险,可如果他想杀呢?那就死了! 所以秦弈会难得的紧张,在邙战话都没说完就召唤明河。 那是生死只在别人一念间的感觉,只在他“想不想”。 一种身如蝼蚁般的认知,生死寄托于他人的动念,这种来自心灵的颤栗。 如果他改变主意呢?或者心血来潮,忽然想要来屠戮一下南离呢? 谁能与抗,直接等死? 无数穿越前辈们想要的“我要成为强者”,多半都是源于这种颤栗吧。在那种天壤之差面前,感觉自己太过渺小。就算你没打算要掌控谁凌驾谁,可你连自己的命运都无法掌握,也别提什么理想和追求了。 便是打算宅在山村,就真能安宁?一个东华子都可以折腾得你死去活来。 回首自己出山的始末,面对诅咒的无能为力,在妖城憋着妖怪冷眼的气,九死一生的换命,直到如今自以为功成之时却发现其实生死只在别人一念…… 秦弈第一次产生了一种弱小是罪的感觉。 这是真正有伟力的世界,什么安逸什么清净都是假的。 只有力量才是真的。 “我感觉到了你有一种信念凝聚。”倚在桶边的流苏忽然道:“你这是在立志?如此突兀。” “并不突兀了,棒棒。”秦弈低声道:“直到此刻才有此志,我已经太过迟钝。” “哦?你立的什么志?” “李青麟没有足够的境遇,为了自己的志向做到了能做的一切。”秦弈慢慢道:“而我明明有你,却生在福中不知福,茫无目标,随波逐流,我不如他远矣。” “哈……”流苏笑道:“你不早已修仙了么?” “那不一样的。此前修仙,半为兴趣半为你。”秦弈叹了口气:“我没有想过,那其实是掌握我自己命运的必须。” 半为兴趣半为你……流苏品了一阵子,笑道:“如今为什么忽然会开窍?” “这段时间是太紧凑了,我没有闲下来思考的余地,今天尘埃落定,终于有心总结前事而已。” “你总结什么了?” “在妖城就已经有些体悟了,实力不足,处处憋屈。别人白眼歧视,也打不了谁的脸,忍气吞声。这就罢了,摘个果子要拿命拼,求人炼丹要拿命换。我要真够厉害,这些事不是轻轻松松?何至于那么艰苦。真要强到一定程度,我甚至直接打破虢嚣二国找程程换丹行不行?” “噗……” “呃,不好意思,是不是中二了点?最后那句有点白日梦了,不过道理是这样吧,就算有明河的实力,也不至于那么被动啊。” “差不多差不多。还有呢?” “还有今天那啥野人老祖,牛逼哄哄,我还真怕被一指头摁死都没处说理去。还是那句,有明河的实力,起码他也得掂量一二吧?” “噗哈哈哈……对对对。” 秦弈没理它,继续道:“再说这西荒之灭,女眷任人凌辱,这就是不够强的下场啊。想想当初南离也差点遭遇这样的境况就不寒而栗,我至少要足够力量保护青君吧!你说万一那邙山老祖改了主意,又打回来了怎么办?” 一根狼牙棒笑得在地上打滚。 秦弈一头黑线地看着:“有那么好笑吗?” “没,没。”狼牙棒滚了好几圈,终于停了下来,笑道:“其实这些事倒也不能怪你,因为你从来没有时间好好修炼。难道躲起来修行几年再去裂谷?黄花菜都凉了,虽然结果也差不多……噗……” “客观上或许确实没有让我变强的时间。”秦弈摇头道:“但自己心里有没有过这种意愿,意义是不同的。” “哈哈哈……”狼牙棒又开始打滚。 秦弈没好气地瞪着它。 “好吧好吧。”流苏笑道:“喂,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有这种变强的执念,就不适合修行了?” “这不是执念吧。”秦弈想了想,道:“如果说立志也算执念的话,那就没人可以修道了,因为他们‘想要修道’也是执,更进一步‘立道’又是执,那还修个屁。” 流苏大赞:“知不知道多少人分不清这一点?就凭你这灵性,你就是天生的修道者。” 秦弈没好气道:“不继续嘲笑了?” “我笑是看你这种能坐着绝不站着的傻货,忽然变得摩拳擦掌元气满满的模样很好笑,而不是嘲笑立志。”流苏笑道:“知道我为什么一直怂恿你要在红尘滚过?那是因为我本来就等着今天啊。一辈子在仙迹村,焉有此刻?” “傻货说谁呢?” 流苏没上套,只是道:“只希望你不是一时热血上头,而是真有坚定的路。” 秦弈默然片刻,认真道:“就算只是为你复原身躯,我也必须变强才行,你的复原肯定不是一般实力能办到的,我怀疑程程或者今天那野人老祖的实力都未必办得到。” 流苏安静下去。 过了好一阵才忽然道:“你既有此志,就不能呆在南离。纵然你有资格当南离的太上皇,尽揽南离西荒资源于一身,可南疆终究资源匮乏,也缺少了历练余地,枯坐百年也不过是个琴心境,没有用的。” “我本来就没打算呆在南离。” “那……李青君呢?”流苏悠悠发问。 秦弈正要回答,门外响起敲门声,李青君的声音道:“秦弈,我进来了哦。” “喂喂喂我在洗澡。” “又不是没看过你洗澡。”李青君直接推门而入。 秦弈往桶里缩了一下。 见他模样,李青君扑哧一笑,俏脸也有些泛红,目光却没有闪避。 她也是洗过澡来的,褪去了战场上的甲胄,褪去了血染的征袍,一袭长裙,亭亭而立,晚风拂过她的秀发,清香散于屋内,迷人心肺。 两人对视之间,过往的一幕幕浮光掠影地闪现,然而沧海桑田,再也不是曾经。 李青君转身关好了房门,回过头来已是美目低垂,低声道:“你……今天那些西荒女子,你大可随意挑选侍奉,为什么不要?” 这孤男寡女的夜间,在他洗澡的时候说起了这样的话题,秦弈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喉咙动了动,答道:“看不上。” “那……”李青君咬着下唇,声如蚊呐:“你要不要……我?” 第一百零四章 南离,难离 也没等秦弈回话,她就慢慢向秦弈走近。 秦弈咽了口唾沫。 这只要是一个正常男人,就根本不可能去拒绝,你拒绝程程还是乘黄都可以说是不搞外遇好男人,可李青君是正式女朋友好不好,两情相悦、长兄做主、朝野公认的。 换了个老司机早在当初热恋时就已经千方百计地“我就蹭蹭不进去”把人往床上骗了,因为宅男属性有色心没色胆才留到了现在,该有多沙雕才会去拒绝人家主动求欢啊? 而且李青君好像更漂亮了……那是征战沙场之后带来的全新气质,身躯笔挺,两腿修长,立于门前便是英气隐现,而含羞垂首又是满腔柔情。 那种铁血女将褪去戎装化作绕指柔肠的感觉……真的分外诱人。 可特么的棒棒在身边看着啊!这让人怎么说出口啊? 秦弈浑身燥热,口头只能言不由衷道:“我、我以为你现在不会有这样的心情。” 李青君笑了笑,笑容里有些凄楚:“为什么会没有呢……” 秦弈愣了一愣。 “区区两个多月,父王死了,哥哥死了,你不在家……我一个人好辛苦……” 秦弈默然。 李青君终于走到桶边,脚上不慎勾到狼牙棒,也没在意,随意踢了一下,狼牙棒咕噜噜滚到衣柜底下去了。 秦弈:“……” 流苏:“……” “你也是怪,每次洗澡都倚着根棒子,那么没有安全感吗?”李青君抿嘴一笑,走到秦弈身后,轻轻替他搓背。 纤手抚在肌肤上,秦弈浑身瞬间绷紧,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我很想你。”李青君轻声道:“每一个孤独的夜里,独自披衣站在院子里,看着绝望的南离……那时候感觉好冷,总在后悔让你去裂谷,倒还不如就在府中陪着我,更能让我心中安详些。可又知道你是为了我去拼命,说不定境遇比我凶险万倍……我又是想你,又是担心。” 她说着说着,慢慢俯下身,亲吻秦弈的脸颊:“你回来,我不知多高兴……我恨不得把整个人揉进你身上……可是……身边就是哥哥的尸体,嫂子在哭泣。我连一句体己话都没法跟你说,能做的只有策划反攻……反而冷落了你。” 秦弈心中柔软,握着她的手低声道:“我知道,那不是卿卿我我的时候,我也没想过什么冷落不冷落的,正事要紧。” “现在尘埃落定,我只想好好抱着你,什么都不想去管了……”李青君喃喃说着,就在他脸颊边呵气如兰。秦弈也略微偏头,两人很快就吻在一起。 水花乍起,秦弈跃出水桶,用平生最强的真气迅速烘干身躯,抱着李青君滚在了床上。 与此同时,他做了个李青君完全看不懂的动作——他把水桶踢到了那个衣柜面前,把衣柜下面挡得严严实实。 李青君不知道这是干嘛,流苏知道,这没良心的是在提醒“棒子不宜,请速自闭”呢! 谁爱看你们那点玩意,晕针! 流苏愤然自闭。 那边李青君才没心思想这么点破事呢,两人用力地相拥,激烈地亲吻,秦弈用力撕扯着李青君的衣服,李青君的手指在他背上掐出了长长的印痕,双方都狂野得仿佛宣泄。 无论对谁而言,这本来就是一场宣泄…… 这段日子大家来说都很压抑,总要有一个爆发宣泄的途径。老将谢远都想屠城来着,最后李青君还是没让他那么做,倒是杀俘杀了无数,号称为了稳定,这就再也没人阻拦。 连一个沉稳的老将都在发泄,两个少年男女通过这样的方式也是理所当然。 翻滚之中,双方终于合为一体。 有鲜血缓缓淌流。 两人都是第一次。第一次就这么狂野,其实两人都挺痛的,但都没有在意。 对于受伤已是家常便饭的秦弈与李青君,这点痛楚不但只是小儿科,甚至更激起了双方的野性,动作反而更加激烈疯狂。 不知过了多久,李青君终于有气无力地告饶:“……再下去我要死了,不对,我都已经死几回了……那些宫女骗人,都说这事是女人更厉害的,怎么这样的?” 秦弈从身到心地舒坦,拥她在怀,轻笑道:“这种理论不适用于锻体武者。” 李青君无力地瘫在他怀里,两人一时无言,都在回味这一刻的余韵。 “不知道能不能怀上宝宝。”过了好一阵子,李青君才轻声道:“我听说哦,越是强大的生命,怀孕的几率就越小了……” “又不急在一时。”秦弈抚着她的柔滑的香肩:“我们还有很多时间。” 李青君忽然沉默下去。 秦弈怔了一怔,低头看她。 她的脸上依然有着余韵的红晕,看上去娇柔无限,但眼神却有些怅惘起来,不再是之前疯狂中的迷离。 这种形态更是美绝人寰。 “秦弈……我刚才说的那些,留了一句没说。” “哪句?” “我怕我以后再也见不到你,所以我要把自己给你。” 秦弈一惊,挪开少许肃然问:“何出此言?” 李青君抿了抿嘴,低声道:“对不起,我曾经答应过你,当你从裂谷回来,我就不做南离人,只做秦家妇。可我……我要食言了,我是秦家妇,可也无法不做南离人。” 秦弈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受中华部分历史影响,秦弈本来不觉得一个幼儿做帝王有什么大碍,无非太后辅政,等孩子大了亲政也就是了,并不需要非有一个摄政王。虽然历史上这种结局往往不怎样,但同样也有还过得去的例子,如今宿敌已灭,并没有太大的问题。 最重要的是,无论结果怎样,那其实已经与他无关了。 他真的不是南离人,此前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怀中恋人而已。该做的已经做了,是出生入死做的,俯仰无愧……如今朋友也去世了,只要带着李青君离开,这南离哪里还有半分值得他眷恋的地方? 他心中所想的,确实是带着李青君一起共游天下——事实上这原本就是李青君自己的心愿,也有过承诺,两人是共识的,并不是他一厢情愿。 可是这一刻,他却很难责怪李青君食言。 李青君对南离的责任和情感当然与他是不一样的。设身处地,完全能够理解她,在哥哥刚刚血荐轩辕的时候,坐视一个千疮百孔的国度不理、丢下一岁的小侄女,自己出去自在逍遥,李青君的性格肯定做不出这么自私的事来。 那九泉之下怎么去见她哥哥…… 真能做出来,那就未必是自己喜欢的那个女人了。 所以他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甚至不知道自己该是什么心情。 “我不能走。”李青君明显觉得很是愧对于他,脑袋垂得根本不敢抬,小声道:“不说等孩子成年,起码也得让国度走上正轨,把权力移给嫂子,这最少也要几年的时间。” “嗯。”秦弈叹道:“何必那么小心翼翼的模样,你又没什么错。” 李青君吁了口气的样子,偷眼看了看他:“真不怪我么?” 秦弈笑了笑:“你是摄政王诶,怎么一副小女人模样?” “因为……我真的是秦家妇啊。”李青君认真道:“君不负我,是我负了君诺。无论你怎么怪我,我都无话可说。” 流苏那时候说过,女人该有不讲道理的权力,那样就不会过得太累。 可这是一个从认识起就很讲道理的女人。 秦弈叹了口气,只是道:“如果你觉得食言背诺过意不去,那我们就好好睡一觉吧。” “呃?” “无论是走是留,那也不会是今晚。”秦弈低声道:“青君……这两个月,我真的很累……今天对于你我都是第一次,我只想好好渡过一个完整的夜晚。” “那……你能不能……”李青君眼波再度变得迷离:“再要我一次……” 秦弈低头吻了下去,这一次极尽温柔。 第一百零五章 君子攸行 次日一早,从温柔中醒转,李青君就再度投入了平灭西荒的后续工作中。 灭一个国家,并不是攻占王城就算数的,还有很多很多事情要做,她无法一直沉浸在温柔乡里。 秦弈坐在一边,看着李青君一身戎装提枪按剑站在议事厅发号施令,众将领命而去的样子,秦弈的心神一直有些恍惚。 曾经天真做梦,无忧无虑。 如今家国沧桑,尽收眼底。 谁还能带着纯真的笑靥,一如往昔? 她已经不是那个梦想寻仙的娇憨公主了,她是南离摄政王,权倾南疆,攻城灭国,一声令下,人头如雨。 她已经长大了。 其实昨晚李青君还藏了话没有说,大家都是聪明人,言下之意不用明说,意会就可以了,明说的话反倒难堪。 她藏着的潜台词,是试探秦弈愿不愿意留下来。 秦弈觉得世事真是挺幽默的。 如果是从前的自己,就算本心不想留,其实对于一个阿宅来说倒也没什么的。有两情相悦的女子柔情相伴,就在这里过一辈子又有什么问题?或者实在想出去看看,那就等到小国王成年,再了无牵挂地离去就是了。 可在自己刚刚前不久才立志要变强的前提下,这事就让人哑然,好像老天特意在开玩笑。 他想要变强的根源还有很大部分是为了保护青君呢。像那邙山尊者,虽然理论上不会来管南离事,可把一切寄托在别人动不动念是最不可靠的事情,如果哪天他发神经呢?自己毫无抵抗之力,在这腻在温柔乡里有个什么用? 好歹要出去学有所成,那时候归来才算是能保护人吧。 他还承诺过流苏,要帮它复原身躯,再没良心也不可能对流苏说你再等等哦,等那小国王长大了再说。真要这么说,不用流苏发火,他自己都会觉得不是人。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他都是必须走的,优柔寡断没有意义。 所以他也没有明说,李青君应该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心照不宣。两人也就抵死缠绵,之后沉沉睡去。 秦弈悄悄离开议事厅,到了后院,就看见明河站在那里。 “贫道历练已毕,当回宗门闭关,特来向道友辞行。”明河打了个稽首。 秦弈也还了一个道礼:“那就祝愿道友大道精进,不枉此行了。” 明河凝视他一阵,忽然道:“道友也是要云游的吧。” “是。”秦弈并不讳言:“不知道友可有什么推荐去处,能让我多接触一些此世修行。” “本来去拜一个师门好一些,但道友已有师承,此事不便……”明河沉吟片刻,答道:“其实道友的层次早与凡俗不同,凡人求仙,千难万难,而道友只要踏足人世,自然会发现处处是仙。” “道友这话有点敷衍啊……”秦弈道:“如果我想具体一些,比如接触一些魂体相关的知识,又或者是想看看今人修行与远古的差异比较,这要往何处去?” “魂体相关,皆是各宗不传之秘。至于古今修行差异,道友不妨去万道仙宫一行。” “万道仙宫?” “嗯,所谓万道,全是近古才出现的各种稀奇古怪的修行理念,与远古有极大差异。此宫离此数万里之遥,当然也难不住道友便是了。” “……” 明河摸出一枚玉简,闭目注入法力:“贫道大致标个方位,道友可自行寻访。” “多谢。”秦弈接过玉简,行了一礼:“青山不改,以后再会有期。” 明河微一颔首,飘然而去。 “你……真的要走了么?” 秦弈转过头,李青君静立身后,平静地看着他。 “其实……”秦弈顿了一顿:“这与普通人家出去游学差不多吧,待我学有所成,再回来陪你。” 理论上是差不多,并不是一去不回。 但这就是别离。 还与裂谷之行不一样,裂谷之行约定时日,不会超过半年。而此去关山万里,世事难料,天知道从此一别是否还能相见? 更何况仙路漫漫,而李青君一介凡俗,说不定回首百年,他还是少年,而她已经垂垂老去。 李青君笑了一笑,也没说什么,只是上前整了整他的衣领,低叹道:“说实在的,是我把南离置于你之上,而你还想着保护我。我想了很久……或许是我的问题,我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爱你。” 秦弈平静地看着她,这件事本质确实是这样的。 但这事怎么说呢……他没有不悦,也没有什么怅然,相反平静无比。 好像潜意识中,在很早很早以前就已经料到了这一天。 曾经问流苏的话语掠过脑海:“我好像没那种时时刻刻想黏着青君的感觉,恋爱中的男女不是应该时刻挂念的么?” 当时自己不解,流苏也无法解答这种问题。 而如今想来,原来就是这么简单——他也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爱她。 少男少女,因为对方的优点而互相吸引,机缘之下走在了一起,并没有多么刻骨铭心。所以大梦醒觉,便是如此平静。 “去吧,无需挂念。”李青君低声道:“或许有朝一日,我也会踏上仙途,那时候再去寻你。若是你仙途之中有了其他知己……” 她顿了顿,灿然一笑:“且放开胸怀,那或许比我适合你。” 秦弈没有回答这种话,只是低声道:“我知道,你也想要行走天下,行侠仗义,斩妖除魔。你走不开,这份我替你完成。” 李青君笑了:“何其有幸,得君知己。” 南疆的雪,轻如飞絮,层层叠叠,阻着离人的视线。少女倚门而望,飞雪之中,青衫少年身无长物,一棒随身,大步远行。 少女看了很久很久,忽然转身进门,平静地命令:“传我命令,南离从此国师空悬,再无人可任。道巫两术可以作为异术修习,与武道相等。妄议长生者,以妖言惑众论处。” 风雪之中,流苏正在和秦弈说:“你已历红尘,如今可以出矣。” “这就是出世么?” “是。非无情也,深而转薄,于是勘破,才是真正的人入山中,是仙之道。你原来那种,只不过叫做咸鱼死宅。” “可我没有忘记青君啊,我们甚至连分手都不算,我还是希望有朝一日能够回来的。” “这并不要紧,现在的你与热恋之时,真是一回事么?” “我总感觉,按这种意思,是不是一无所有的那一天,就成仙了啊……” “这天高海阔,无际无疆,日月在你眼前,万物在你脚下,何谓一无所有?” “也是,我至少还有一根超会吐槽的狼牙棒。” “……如果你知道我瞒了你多少东西,也就未必还会说这句话了。” “瞒就瞒吧,事事都那么计较,该活得多累?” “呵……” 少年哈哈一笑,加大步伐,瞬间消失在风雪天际。 君子攸行,先迷失道,后顺得常。西南得朋,乃与类行;东北丧朋,乃终有庆。 安贞之吉,应地无疆。 【第一卷终】 第一百零六章 小镇异事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 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 春雨绵绵,小镇的空气却没有雨后的清新,爆竹声四处噼里啪啦,硝烟味儿漫遍街巷。有小孩冒雨乱跑,到处去捡还有些干燥的鞭炮试图点燃,有些真能响,孩子乐得眉花眼笑。 过年了…… 秦弈撑着一把油纸伞,站在镇外远远看着这家家爆竹的景象,才知道乾国风土与中华相似,也是有春节的。 还真是怀念,总算在异界找到了熟悉的事情。 不知道南离有没有这种节日风俗…… 就算有,此时的李青君多半也是没空过年的吧。 这是乾国境内的小镇,说是小镇,感觉也挺热闹,都比得上南离的县了。南离若是大雨,街上都不见人的。 他来此镇,是因为路上听说这附近有座仙山,传说那里有仙人遗迹,于是有道观起于山中,道观住持据说是从仙人遗迹中颇有所悟,已得长生法,如今寿二百五十岁矣…… 二百五这个数字让秦弈很想吐槽,但“仙人遗迹”与“长生法”让他很感兴趣,自然是会来寻访一二的。 话说这才对啊,有仙迹自然会有道观嘛。自家仙迹山别说道观了,山上连个瓦片都没有,也怪不得相信的人不多。可实际上仙迹山才是真有仙迹的吧,此时戒指里的傲娇棒棒证明了这一点。 天已黄昏,春雨正急,看看远山还有一段距离,在雨中模糊难辨。秦弈打算还是先在镇子上寄宿一晚。 他此刻在镇外牌坊处,看街边贴着的几张告示。 其中有一张悬榜,说王员外家中水井莫名干枯,连屋后的臭水沟都没了水,悬榜聘请精通勘井疏通等手段高人,必有重酬。 秦弈出神地看着,过往的很多事情浮光掠影地闪过。 那时候大家看榜,觉得张家庄那事儿是人为的可能性居多,最终还是去了…… 眼下这个榜……水井莫名干涸,连水沟都没了水,一个大户人家居然排查不出常规因素,会被折腾到悬榜求助,倒还真是有妖魔鬼怪作祟的可能性较高。 在这号称“仙迹”的山脚下,妖魔作祟?秦弈笑了一下。 如果是你,是一定会兴致勃勃地去看看的吧。 你那一份,我代你做了。 小孩又捡了一枚鞭炮,却在雨水湿意之中又放了个哑炮。孩子擦了擦鼻涕,悻悻然把哑炮丢开。 “呐,这个肯定响。” 一枚鞭炮递到面前,果然看似干燥能用。孩子高兴地接了过来,抬眼看看,是一个好看的大哥哥,笑得眯着眼,很是和蔼。可这春寒天气,这个大哥哥却只穿着一件单薄的青衫,看着都替他冷。 孩子也没想太多,点燃鞭炮就往旁边水坑里丢。 “砰”地一声,泥水飞溅,反而把他自己炸成泥猴一样。 秦弈哈哈笑了起来,自言自语一样在说:“夜翎肯定很喜欢,不知道那里有没有鞭炮来着。” “夜翎是谁啊?”灰头土脸的小孩好奇地问。 “是个和你差不多愚蠢的小孩。” “我才不蠢,我会帮娘打酱油的!”小孩不服气地说了一句,旋又好奇起来:“大哥哥你不冷的吗?” “不冷。”秦弈笑眯眯道:“小朋友,镇上王员外家是哪一户?” “那就是我们家东主。”小孩悄悄道:“我娘说,东主是平日里太黑心肝,才遭了恶报。大哥哥还是别去了……” 秦弈揉揉他的脑袋:“还说不是愚蠢的小孩,这话是能逢人就说的吗,被你娘知道了不抽死你。” 所谓王员外,是个致仕回乡的老官僚,对于镇上而言那就是一等一的大人物了,和县太爷都谈笑风生的那种。镇上土地倒有三分之一是他的,镇民大半不是他家长工就是他家伙计。秦弈站在王员外家门口,看着凶神恶煞的看门家丁,微微摇头。 怕是来错了。 水井莫名干涸,连水沟都没了水,一个大户人家不可能排查不出常规因素,会被折腾到悬榜求助,确实是有妖魔鬼怪作祟的可能性较高。 这一路行来已经大半个月了。本来也想斩妖除魔的,可沿途见到的一些异事往往都是人为。妖魔没斩到,倒是恶霸除了不少。如今这个王员外家里大概可以叫做妖魔斗恶霸,狗咬狗? 那就没什么好管的了…… 正要转身离去,流苏却说话了:“还是看看,你这一路走来什么都没见,好不容易有个可能有特异的事情当然得看看,管不管另说嘛。” 秦弈意念道:“我怎么觉得是你想找乐子了?” “我不能找乐子吗?这一路多无聊。” “我现在真怀疑你几万年在山里怎么过来的。” “就因为在山里憋久了不行吗?” “好吧……”秦弈只得上前。 家丁早就注意到这货了,站在门口犯傻也不知道干什么,鬼鬼祟祟的。于是喝问:“干什么的?” “专业管道疏通,下水道,污水管,电话……呃窜戏了,我是来帮你家解决水井问题的。” “就你?”家丁怀疑地打量秦弈,这一袭青衫,气质俊逸,怎么看都像一个文士,会做这种事情? 之前看他鬼鬼祟祟没赶他走,就是因为觉得气质不凡,不像普通人。结果这货不但是普通人,还是个通水井的吗? 秦弈笑道:“反正搞不成又不收你钱,你管我长啥样呢。都悬榜了还挑人?” 家丁将信将疑地进去禀告去了,过不多时便有个愁眉苦脸的管家出来,也不多问,直接道:“既是来看井的,速速随我来。” 看来这也是被水井问题折腾坏了,估计被家主逼得都快投井了…… 秦弈跟在后面正要进门,忽然有人从外而来,一路嚷嚷:“清和道长来啦!” 那管家大喜,迎出老远:“有道长施法,问题必然迎刃而解!” 秦弈转头看去,鞭炮声中,一个中年道士缓步而来。身上穿着八卦道袍,五柳长须飘在胸前,手持一柄拂尘,背上斜挂桃木剑。被那鞭炮的烟雾一衬托,看着分外仙风道骨。 倒还真是有点修行……凤初一层?还是二层? 也不差了,已经是秦弈北行以来见到的第一个真有修行的道士,看来那仙山还真的可能有点门道。 如果简单的妖祟,凤初一二层的道士只要有点真术的,也确实够了。 只不过连管家带家丁在内全部围着那道士鞍前马后,他发现自己孤零零站在门边,居然没人理会了…… 秦弈哑然失笑,默默跟着人群走了进去。 看门家丁奇道:“清和道长都来了,你个文士还进去干什么?” “道长做他的法,我通我的管,大家不相干嘛……如果你家有漂亮小姐,大家也不妨认识一下……” 秦弈随口应着,却忽然心有警兆,好像被人窥视一般。 迅速转头看去,街角有个圆滚滚的黄衣身影,一闪不见。 第一百零七章 干涸的水井 “那是妖怪。”已经恢复到可以轻松甄别妖气的流苏迫不及待地表现:“我感应到了妖气。” 秦弈一直觉得感应妖气这事儿挺神奇的。 妖怪化形之后,与人没什么不同,也不存在动物的腥臭。像夜翎乘黄那样都是香喷喷的,一个清香宜人,一个媚香撩心,二者连香味也不一样。这到底是怎么分辨有妖气的…… 于是就问了。 流苏没好气道:“谁告诉你这是靠鼻子闻的,妖与人的修行根基不同,修炼所诞生的气机自然不同,这是用神识去甄别的,不是鼻子!” “那刚才那个,是什么妖?” “那是一种老鼠,不错的食材。” “食……材?” “是啊,味道不错的,化用之后还能增加你的雷电亲和。换了乘黄那个爱吃的,说不定都被她炖了,怪不得不敢进妖城呢……” “为什么我觉得你说的这东西叫皮卡丘。” “那是什么?” 说话间,那个清和道长已经在众人簇拥之下到了水井边。秦弈也就没再和流苏开小差,挤了过去探着脑袋看。 这井极深,一般人看不到底,以秦弈如今的目力倒是可以轻松看见,底部干涸,在这大雨的天气,下面居然也没有什么积水,能看见一些湿意在井底被逐渐吸收。 若说是地下水干了吧,也不至于连臭水沟都没了水……这不是井的问题,“管道疏通专业”多半没有意义。 秦弈神色有些凝重,他感到底下有点东西……是超出常规的异力在影响一切。 是那只老鼠搞的鬼么? 搞个水井有什么意义? 此时家主也闻风出来,冲着清和道长拱手笑:“家中琐事,劳烦道长大驾,真是过意不去。” 这便是那王员外了……秦弈打量了一眼,倒是面目清雅的老者,看着有些气质,只是长了一对三角眼,面相不是太好。流苏不学卜卦,自然也不学相术,秦弈无法以貌取人,看了一眼便挪开了目光。 那清和道长捋须笑道:“无论是淤堵还是有些异力影响,贫道只消施法引地水奔流,淤堵自通,异力自散,不过小事一桩。” 王员外大喜道:“那便有劳道长,酬劳必让道长满意。” “只为乡里清平,何必言酬?”清和道长正色道:“烦请准备法器便是。” “道长需要何等法器?” “黑檀香案,万钱黄纸,丹砂桃木,院中摆上三百六十五星辰灯火……”清和道长一路不停地报了十几种东西。 王员外脸都绿了。 秦弈哂然。 流苏教他的术法,从来不需要这些媒介和稀奇古怪的“道场”,一个法诀完事,只有布阵需要用到各种相应的物品。当然也可以理解为什么别人需要媒介法器,其实与人类借助工具一个道理,自身办不到的事,借助工具就可以。 也不知道是这清和道长自己的修行理念如此呢,还是现代的修行与远古不同,从更重自身变成了更借助外力。 院子里折腾了好久,天色都已经黑了,大雨倒也微止,只剩毛毛细雨,打在脸上很舒服。 道场已经备齐,周围点起灯火,清和道长手持木剑,脚踏七星,念念有词。 “疾!”一剑刺出,串起了空中飘飞的黄纸。 “轰”地一下,黄纸自行焚烧,隐有灵气溢散。 围观众人轰然叫好。 “有点真术。”流苏评价:“就是太蠢,形式大于实际,一个简简单单的引水之诀,竟然被弄得比续命术还复杂。如果今人修行尽是这般模样,可真是令人失望。” 随着话音,水井里隐有灵气旋转起来,慢慢的肉眼可见地下水往上溢出,如同旋涡一般。 清和道长伸手指向井中,做了个往上一勾的动作。 地下水奔涌而出。 “手指勾出水了!”家丁们大喜过望。 秦弈对这句话叹为观止。 清和道长志得意满地收回手指,就在他倒转木剑正要收功之时,那水又无声无息地慢慢降了下去,在众人目睹之中直接消失不见。 清和道长一愣,急速引剑一挥。 “砰!”井中似乎有电流炸起,最后一股水柱冲了上来,喷得他满脸都是。 而井中却再也没有声息,重新变得干涸。 “噗……”流苏乐不可支:“有趣,有趣。” 秦弈皱起了眉头。 井底竟然隐隐传来一种……荒寂的味儿,就像在沙漠里一样。 这明明存在地下水,水脉没有干涸,天上还在下雨呢,怎么会有荒漠的感觉? 那电流又是怎么回事? 那清和道长灰头土脸,厉声道:“此地妖孽厉害,王员外可再备法器,明日贫道与之决一死战!” 秦弈皱了皱眉,悄悄退了出去。 “诶诶诶!”那管家眼尖,瞥到要开溜的秦弈,忽然喊道:“那个少年,你不是说你是来疏通水井的么!何不下去一试?” 疏通你妹啊,贸然下井去作死吗? 迎着清和道长看竞争敌手一般的目光,秦弈掸掸衣角,笑道:“事到如今我也只好说真话了,小生哪里会通什么水井,只是听说王家小姐知书达理,特来一见。” “真的吗?”楼道“咚咚咚”地响了起来,过不多时便有一个三百多斤的肉球直闯而出,一把就将清和道长推开老远:“谁要见我?” 秦弈早已落荒而逃。 你让超级马里奥过来也疏通不了坦克炮管啊! “真是晦气。”秦弈悻悻地收了雨伞,任由细雨打在脸上,走向夜晚之中小镇唯一还热闹的地方。 那是一个小客栈。 刚刚走到客栈门口,他就愣了一下。 里面一个黄衣胖子坐在柜台后面,直勾勾地看着门口。 那目光不是看秦弈,而是看他身后。 秦弈转回头,却见那边正是王员外府上的方向,此时依然可以看见星星点点的灯火。从这个角度看去,灯火升腾的烟雾轻聚,远远看去竟然像是一个人形…… 而所有的雨水经过这个人形,都消失不见。 “掌柜的?”秦弈忽然喊:“来一壶酒,两斤熟牛肉。” 黄衣胖子脸上抖了一抖,换上一脸市侩的笑容:“客官稍坐,就好就好。” 秦弈随意找了个角落坐下,看着胖掌柜打酒的模样,饶有兴致地笑道:“掌柜刚才一直在看什么呢?” 便有酒客喷出酒水,哈哈拍桌笑道:“掌柜的仰慕王家小姐,朝思暮想,谁人不知?” 客栈里笑成了一团,胖掌柜也只是呵呵笑。 秦弈的眼神越发意味深长。 一个化形妖怪,一个奇怪的水井。 一场看似失败的施法却化作了人形的轻烟。 说这是在仰慕一辆坦克才出神,不管别人信不信,秦弈是不信的…… 第一百零八章 谁是反派 “那人形轻烟,是那个清和道长施术失败的原因显现。” 秦弈独自抿酒,听着戒指中流苏的分析。 “如果我没有猜错,这里的地脉深处很可能有一具古尸,是以致旱。” 秦弈奇道:“这天还在下雨呢,地下也有地下水,这旱魃从何说起?” “旱魃?不是。”流苏道:“天降雨水,是天地阴阳之气相交而成,到了能致天旱的程度,那旱魃的修行已经极高了。眼下这个并没有到这种地步,只是一个生前具备一定修行的古尸而已……当然,如果发展下去,有可能变成一只旱魃。” “那为什么没听说别人家井水出问题,为什么只针对王家井水?” “和那电光闪过有关系,有人把古尸的干燥之力牵引到王家宅,才会导致地水不起,连水沟都枯了。” 秦弈下意识看向了柜台上的胖掌柜。 妖怪,带电,关注王家宅……这线索太明确,破案根本就不需要柯南,真相都已经明朗了。 胖掌柜正在悠悠然地自斟自饮,小眼睛眯缝着,仿佛很享受自己的酒。似乎感应到秦弈的目光,他也转头看向秦弈,胖乎乎的笑容看上去竟有几分可爱。 “掌柜的。”秦弈举杯遥敬了一下:“这大过年的还开店,也不打烊看个春晚什么的,真是辛苦了。” “春晚是什么?”胖掌柜笑眯眯道:“开食肆嘛,是这样的,不少熟客习惯晚上喝几杯,大家都走了也就打烊了。倒是客人不是本地人吧,这大过年的还在外奔波才叫辛苦。” “看我这么辛苦,那这顿可以免费么?” “客人说笑了,小本生意……” “那我请你。”秦弈笑道:“来喝一杯?” 此时酒肆最后一个客人也已经结账离去,胖掌柜没说什么,慢悠悠地整理桌椅,又慢悠悠地关上门,把最后一片门板合上之后还显得有些气喘,表现得跟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胖纸没什么区别。 秦弈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彻底将店铺打烊之后,胖掌柜掏出手帕擦着汗,一摇一摇地走了过来,一屁股坐在秦弈面前哀叹:“长得胖就是不方便,不像客官身体棒,这春寒料峭的居然就穿一件青衫。” 秦弈笑道:“胖点好,和王家小姐比较搭。” 胖掌柜眉飞色舞道:“我跟你说,那王家小姐一看就是能生养的,若是娶了做老婆,能生一窝……” “一窝小猪还是一窝小老鼠呢?” “呃……”胖掌柜挤了挤眼睛:“都差不多。” 秦弈忍不住笑:“掌柜贵姓?该不会姓皮?” “你才皮。”胖掌柜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问道:“客人今天去王家,可有什么收获?见到王家小姐了么?” 秦弈抽了抽脸颊:“那小姐还是让给阁下吧。” “莫非客人真是为了通井而去?” “没错,我就是专业疏通管道的。”秦弈道:“掌柜既然时时关注王家小姐,那对井水干涸的情况有了解么?” “略有所知。”胖掌柜美美地喝了口酒,忽又警觉:“说好了你请我的?” “是是是,我请你的。你对井水情况知道得越详尽,我可以请你更多。” “那就好。”胖掌柜悠然喝着酒,慢慢道:“其实这井吧,三年前就枯过一次,那时候就是山上的道士来做法引水解决掉的。三年后复发,王员外舍不得请道士的那些所谓法器——说不要钱,那些法器可都是钱呢。” “于是悬榜请别人?” “是啊,都悬榜到县上和郡里去了。结果折腾了小半年,不少号称熟练工的来看过,都束手无策。听说南疆有个小国连国王都换三任了,这么区区一个井还是没人能弄好,眼睁睁看着年都没法过了……” 秦弈瞪着他:“说井就说井,再扯南疆那国我就不请客了啊!” “哦哦。”胖掌柜又掂了块牛肉,美滋滋吃了,才叹了口气道:“这清和道长呢,是自己来的,王员外根本就没请。” “不请自来?”秦弈奇道:“莫非真是为了乡里清平?” “也许吧。”胖掌柜眨眨眼:“王家没水,还不是打发别人从大老远给他们家挑水?搞得怨声载道的,也许仙长们看不下去了吧。” 秦弈看着他不说话。 这井水干涸很明显就是这位胖掌柜自己干的,秦弈问他自然也是想试探试探他做这事的原因,可看上去他好像很想把这事情往山上道观引。 掌柜笑道:“如果清和道长解决不了这件事,不知道寿达二百五的清虚道长会不会亲自出手,可真是让人期待呢。” 秦弈沉吟片刻,问道:“如果清虚道长真的亲自出手呢?” 掌柜笑得眯成了一团:“那多好,正好让大家看看他到底是不是寿达二百五。” “……” “时候不早了,多谢款待。”掌柜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我要去偷窥王家小姐了,客人要不要一起去?” “还是你自己去吧。” 掌柜也没再多说,从侧门悄悄溜出去了。 秦弈很无语地看着他的背影,这直接让自己留在他酒肆里,是把柜台财物都白送的意思么?这态度简直太明显,就是故意让自己好奇地去跟踪他怎么偷窥王家小姐的吧…… “你在这种时节,青衫单薄,只要不蠢都看得出你身有修行,不是普通人。”流苏道:“这只胖老鼠话里有话,就是让你跟上去看的。” 秦弈点点头,直接跟了上去。 没过多久就看到胖掌柜撅着个屁股趴在王家侧门边上,透着门缝往里看。秦弈很是无语地绕到另一边,轻身上了院墙,隐在一棵树后。 这是王家后院,院中有很多水缸,看上去都是近期特意从别处打的水运到此地备用的。一眼看去,密密麻麻的水缸在月色下映出无数月亮,密集恐惧症发作起来看着很是渗人,把一个本来很普通的场面生生弄出了恐怖片的味道。 秦弈还来不及吐槽,就看到那个清和道长鬼鬼祟祟地进了院子。 他站在院子中央,左右环顾了一圈水缸,那仙气十足的脸上忽然露出了狰狞之色,手上掐起了法诀,念念有词。 不一会儿便有无数绿光从他手中冒起,分别落入了所有水缸里。 清和道长冷冷笑了一下,又转身离开。 “毒素……”秦弈好歹是药师专业,仔细嗅了嗅气息就认了出来:“居然是尸毒?” 不管是什么原因,下别的毒也就算了,但是从一个仙风道骨的道士手中出现尸毒这种东西,这剧烈的违和感竟让秦弈有些毛骨悚然。 下一刻就看见胖掌柜从门缝里放出了电流,准确地在所有水缸里弹跳了一遍。秦弈清晰地感觉到毒素竟然被这么一电就尽数化解。 道士在下毒,妖怪在暗中帮人解毒? 原本还以为这胖老鼠是反派,这么看来,谁是反派还真不一定呢。 一个原本很寻常的井水干枯,这背后牵涉的事情似乎越来越不寻常了…… 第一百零九章 炼尸 回到小酒肆,胖掌柜已经在里面温酒等着了。 秦弈也不客气,直接坐在对面道:“现在该你请我了。” 胖掌柜警惕地遮住了酒壶:“我解你困惑,难道不是该你再多请我一些?” 秦弈“切”了一声:“明明是你有事求我帮忙,我不找你要钱就不错了。” 胖掌柜打量了他一眼,不甘不愿地拎着酒壶给他倒了一杯:“等了小半年,连人家国王都换了三任,还是只等来了一个凤初四层的初丁……居然还大咧咧说我求你帮忙……” “有事说事,能不能别提换国王那茬了?”秦弈差点没把酒泼他一脸:“再说凤初四层很菜吗?那我走了啊!一个破镇子破水井还真当我爱管呢?” “别别别……好歹是个帮手。”胖掌柜赔笑着给他夹了块肉。 秦弈口头不高兴,心中倒是吁了口气。也许是修仙属性太强烈了,加上身材还是瘦弱型,导致别人往往会被他的修仙层次所迷惑。 实际上秦弈修仙的时间很短,反倒是习武的时间很长,算上原主的习武时间,都十年有余了。在他的战力构成中,凤初四层的仙道只是辅助性质,他目前真正的战力其实在于先天武道,那才是最契合他与狼牙棒搭配发挥的。 事实上仙道初期的实战能力本就不一定比得上武道,东华子的凤初七层明显不是李青麟的对手,一个经验丰富的顶级武者根本不会弱于凤初圆满的修仙者。只有当修仙者到了琴心层面之后,涉及了“修心”、“道胎”,接触了一些较为玄奥的法则,那时候才算是能把凡人武者按着摩擦。 秦弈的武道虽然还没走到顶,但配合狼牙棒的犀利,基本可以与凤初八九层的修仙者相比。而他又会道法辅助,比一般武者优势大得多,实际战力该算琴心初期这一档的,和普通的化形妖怪差不多。 当初在巫师的荒山上能独力干掉化形期的三眼狼妖,这就是明证,而现在比那时候还进步了不少。 再加上现在流苏已经恢复到一定程度的魂力,能帮上大忙。别人如果只当他是个凤初四层的低端修士来对待,恐怕会栽得很难看。 “掌柜既要我帮手,好歹该说说高姓大名了吧?” 胖掌柜很奇怪地看着他:“我怎么总觉得,你是真的很期待听见我说姓皮?” “呃……” “你可以叫我寒门。”掌柜道:“就是与高门士族相对的那个寒门。” “……我觉得你可能搞错了什么,啥时候连个镇上的小酒肆老板都能自称寒门了?没到县霸一级也好意思说自己是寒门?” “门第是相对的。”掌柜悠悠道:“对于这镇上,若清虚观和王员外算高门,那我比普通乡民好一点,勉强算寒门。” “这倒有些道理。” “相对于名门传承的修士,我这样的野路子算寒门。”掌柜继续道:“相对于人间正道,我一个妖怪在这里隐居混迹,算寒门。相对于妖城鼎立,我一个流落在外的散客算寒门。不管怎么比,都是比上不足,比之百姓有余,非寒门而何?” 秦弈心中微动,看着他的胖脸不说话。 “你都问我是生小猪还是生小老鼠了,想必对我的来路已经生疑。妖怪就妖怪呗,既然生疑了,强行瞒你也没意思……”寒门啜了口酒,笑道:“怎么,要斩妖除魔吗?你打不过我的,我可是化形圆满的大妖,大妖哦。” “是是,化形期大妖都是又恐怖又威严,还特别凶。” “为什么我觉得你在笑?” “没有没有。”秦弈笑道:“我说,既然你觉得妖怪隐居混迹人世很不方便,而且你也知道有妖城,那为什么不去妖城居住?那里更适合你吧。” “妖城……”寒门脸上肥肉抖了一抖,仿佛想起了极为恐惧的事情:“我曾经去过,虢国茹毛饮血,嚣国还住树上,唯一像样一点的白国……那国王说是一只乘黄,老子看那分明是饕餮!见到我第一句话居然是这电老鼠看起来很好吃!” 秦弈:“……” 寒门吁了口气:“妖城也不是适合所有妖怪的,妖还是有很强的兽性,食肉之妖与食草之妖,以及草木生灵,依然是一条食物链。你若去过妖城就知道,兔妖羊妖之类的很少见,他们在妖城的地位没比人类高多少,除非有高层罩着。当然啦,你这样的初丁是不可能去过妖城的……” “食草之妖……”秦弈怔了一怔,他倒确实没关注这一点,如今回想好像确实没见过什么兔妖羊妖。 “乘黄按理是食草的,最爱吃各种果子……”寒门极为蛋疼:“她都不吃人的,怎么会想吃我?我看起来真的那么好吃吗?” “乘黄不吃人!”秦弈面上没有表情,心底却骤然翻涌。 当初鹰厉怎么说的来着? 是了,鹰厉其实也没有明说乘黄吃人,只是暗示性的引导自己往这个方向去想。没有别的原因,其实就是让这个人类和他家大王多些隔阂,别搞在一起。 可是程程真的需要他鹰厉阻挠吗? 多此一举。 秦弈暗暗叹了口气。 寒门当然不知道秦弈心里转过了多少东西,只是叹气道:“还是回到人间好,开个小酒肆,听听曲子睡睡觉,看着小孩玩鞭炮——什么也比不上小命重要。” “那你该找个没有修道者的地方隐居,跑一个仙山边上算什么事?” 寒门瞪着小眼睛:“我启灵于此,化形于此,几百年前还没有清虚观的时候就有我了,我才是先来的!” 正题来了。秦弈慢慢道:“所以你是在守护乡民?一只妖怪?” “实话实说,守护乡民之类的蠢事,谁爱做谁做。”寒门淡淡道:“但我却不能让一些自私自利的蠢货毁了这个地方,到了旱地千里寸草不生的时候,我该到哪里去?” 秦弈道:“愿闻其详。” “那什么清虚,早就寿尽到头了。现在表面看他还‘活着’,只是他把自己练成了僵尸,试图借此永生。”寒门道:“尸藏于艮土,极克于水,是大旱之兆,想必你也知旱魃便是此理。真被炼成尸术,不说赤地千里,起码这镇子的活脉是断绝了。” 秦弈微微颔首,问道:“你打不过他?” 寒门理直气壮:“我根本不知道他多强,没试过!” 秦弈:“??” “什么也比不上小命重要,能炼尸的人,天知道什么修行,万一远远看一眼就弄死我了呢?”寒门理直气壮道:“反正炼尸之术也不容于正道,我引别人来对付他不就得了?” “……好有道理。”秦弈哭笑不得:“所以你故意引得王员外家中绝水,他门面广,悬榜到外面去,说不定就能引来真正的道行之士发现问题,前来干涉?” “没错,三年前就干过一回,没成功。”寒门道:“可如今炼尸越深,旱意越浓,地脉之相已经浮于天际。我再施加一些干扰,莫说清和道人那点修行,便是再强个数倍也无法重新引水入井。王家此旱已经报到郡里,必然能引来一些人的瞩目……可没想到折腾了这么久,来的居然是一个凤初四层的初丁……” 秦弈拱拱手:“告辞,你继续等真正的道行之士就是了。” “等等等等。”寒门扯住他的衣袖,赔笑道:“你也看见了,清虚观的人已经起了杀心,如果王家的人‘疾病而死’,这断水之事就再也无人过问。万一等清虚炼尸而成,就真完了。只要你我合作,说不定还是有戏的……” “关我屁事。”秦弈拂袖而去:“你小命要紧,我小命就不要紧吗?告辞。” “火能生土,炼尸地脉必有阴火。”寒门在身后道:“我观你明堂旺盛,目若生光,似乎练的是火系术法,对火种没有兴趣么?” 秦弈脚步不停,摆了摆手,直接出门远去。 寒门愕然看着他的背影,低声自语:“看走眼了?这难道不该是个宗门出山激情澎湃代表正义替天行道的热血少侠吗?怎么比老子还怂!” 第一百一十章 损不足以奉有余 天色蒙蒙亮,秦弈撑着纸伞到了仙山脚下,抬头看着烟雨之中的山道。 山门有白石立碑,上书“清虚宫”,青石阶一路蜿蜒而上,山间绿树抽枝,鸟语花香,云雾蒙蒙。在清晨微雨之中看去,真是仙境一般。 他是来拜谒道观的。 寒门以为他不顾而去,其实不是那么回事,只不过是现在的秦弈变得更谨慎了而已。 他不会希望这小镇化为死地,那擦着鼻涕玩鞭炮的无辜孩子都要流离失所。换了早些时候的秦弈——比如护送程程那时候,说不定真会热血上涌,就陪着寒门对付炼尸去了。 但经过妖城之行与南离之变,已历红尘的秦弈再也没有那么容易热血上头。 也许心中热血尚在,侠义尚存,还想“代替李青君完成那一份”,但心境上已经恢复了刚刚出山时那种冷眼观南离的状态,再也不会轻易身入局中了。 已入红尘,如今可以出矣。 用抽离的心态看世间,某种角度来说,这大概也是心理年龄老了许多? 也许是吧。 寒门说的话应该是半真半假的。有人炼尸,这个与流苏的判断对得上,应该是真的;但至少他说连对方实力都不知道,这多半是假的。 真不知道对方实力,那你拉扯一个凤初四层的初丁有什么用?要么就是自认为势均力敌,能拉一个帮手也算好的;要么就是不确定对方有没有什么隐藏手段,拉个人去趟雷。 况且既然有一句是假的,其他的也就有可能失真。 所以不能轻信一面之词,必须先去道观亲眼看看再说。 山上传来了早课的钟声,秦弈拾阶而上,过不多时便到了山腰,见到一面山壁光滑若刀削,壁上有人笔走龙蛇,刻着一个硕大的“道”字。 秦弈静静看着这个字,体内气机竟然有些被牵动的感觉,仿佛这个字的轨迹有一些玄奥的意义,说不清道不明,却像是亘古而在的天枢至理。 有点像是他制符之时,笔端运作的轨迹。 “是一个不错的修士留下的遗迹。”流苏道:“这字有点味道,有灵根者在此地可能有所悟,确实是仙山。怪不得能孕育出妖怪来,那妖怪看似也没多少戾气,原来是仙道所引。” 秦弈道:“对我能有提升不?” “你有我,看这个字干嘛?我随便教你瞎画几道都比这个有意思,你自己囫囵吞枣,不知所悟而已。” “……好吧。”秦弈道:“这么说来,不会这个清虚道人还真是仙人吧?” “不可能,就算他真有二百五的寿数也不可能……”流苏道:“这字怕是有数千年了,风吹雨打也无法磨灭灵性,题字者最低也是个腾云之境以上的,是真有道之士。” “这么说,这清虚道人是得了仙家传承,故而开宗于此。” “这个可能性较大。”流苏道:“上去看看,那老鼠说的也不一定是真话,说不定人家清虚道人还真是有道之士呢?炼尸的是谁,还不好说呢。” 秦弈便继续走向山顶。 山顶有大殿,殿中香火缭绕,有数十道士盘坐蒲团,正在修行。 周围有很多镇民,来得比秦弈还早,此时也虔诚叩首跪拜。秦弈颇为惊叹,他天蒙蒙亮都到山脚了,这些人难道半夜就往上爬? 殿中主位是一个老道士,鹤发童颜,面目清矍,阵阵檀香在他身周缭绕,看上去如仙如神,低声念祷:“祸福无门,唯人自召。善恶之报,如影随形。是以天地有司过之神,依人所犯轻重,以夺人算。算减则贫耗,多逢忧患。人皆恶之,刑祸随之,吉庆避之,恶星灾之,算尽则死。” 秦弈看见很多人衣衫褴褛,瘦骨伶仃,可此刻却在念诵之中掏出了兜里焐热的铜板,毕恭毕敬地投入香火箱里。 殿中的道士们念祷之声更大了。 秦弈摇头,意念对流苏道:“这是损不足以奉有余,在我理解,此非道也。” “此人之道,非天之道。对错难言。”流苏道:“并不只是如此。这道士念的是太上感应,实际上用的却是血肉枯荣。” “这是何意?” “这所谓的修行,是汲取了别人的血肉干枯,用以维持自己的鹤发童颜,做面上文章。”流苏道:“这老道士果然是已死之人,正在强自为寿。” 秦弈眯起了眼睛,看向老道士的眼神已有了厉色。 老道士似有所觉,睁眼看向了秦弈。秦弈已经垂下眼帘,神光尽敛。 “那位居士……”老道士缓缓道:“若是寻仙求道,需得心诚。众人早课,而居士卓立于殿外,此道不诚也。” 秦弈便笑:“见人之失,如己之失;不彰人短,不炫己长。” 老道士也笑了:“此言非用于此。道友从何而来?” “闻清虚宫有仙,特来访之。”秦弈行了一礼:“既睹仙颜,于愿已足,可以归矣。” 言罢洒然转身而去。 老道士眯着眼睛目送秦弈的背影。 油纸伞下,青衫步履,飘然而行。比之枯坐殿中,艰难续命,真不知道哪个更像仙。 老道眼中有了些怅惘,缓缓道:“尔等继续早课,不得懈怠。” 话音方落,已然消失不见。 殿中响起一片赞叹声:“清虚道长真仙人也……” 那边秦弈脚步飞快,都已经下到了半山腰,那个“道”字平台附近。 一阵风气,前方出现了老道士的背影。 秦弈停下脚步,叹息道:“这缩地成寸的艮土之法,很厉害啊,火系好像没这么舒服的法术。” 清虚道人转过身来,微微一笑:“道友来都来了,何不在此小住几日,共论仙道?” 秦弈笑道:“在下另有要事,就不多留了。” 清虚道人叹了口气:“居士真的看不出来?” “看不出来。”秦弈很认真道:“我才一个凤初四层的菜鸟,连道友具体修行都看不出来,何况其它。” 清虚道人却没有回答这话,目光投向那个“道”字,看了很久才道:“世人苦求长生法,杀妻者有之,夺宝者有之,挖坟掘墓者有之,大道万千条,贫道维持长春又有什么不对呢?” 秦弈皱起了眉头。 这就自曝?没道理啊,没几个能看穿你是个死人,瞒得好好的干嘛要自曝? 你总不会是有求道者来访一个就杀一个吧,真这么神经病的话,这次上山还真上错了,误判了疯子思维还真是没办法的事。 “道友可知,为什么我明明修炼尸道,不容于世,偏偏还要传扬我这仙山消息,自夸长寿,引人来访?” 秦弈叹了口气:“总不会就是勾引低级修士过来,炼其血肉?” “错了,贫道是修士,不是魔人。道友可知,山脚镇上有一个化形鼠妖?” 秦弈:“……” “此妖的血肉妖丹皆有可观者,若是炼之,贫道也不需要汲取凡人血肉以养颜了。可惜此妖滑不留手,从不上山,而贫道若是离了此山之脉反而不是他的对手。若有道友共同除魔卫道,贫道愿分一半妖丹给道友,不知道友意下如何?” 秦弈差点没笑出声,你们两个的脑回路怎么这么像,不如在一起吧! 第一百一十一章 我们都一样 事情已经很明朗了。 清虚想炼寒门,寒门想杀清虚。二者的实力或许差不多,寒门还要更强一些,清虚下了山是打不过寒门的,但清虚在山上借助主场之利,寒门也拿他没辙。 于是都希望借助外力帮一把手。 清虚宣扬长生,引别人来访道。寒门断了王家水脉,引修士来查看。 脑回路几乎一致,怪不得始终僵持。 其实秦弈对此非常怀念,因为他自己也是一模一样的脑回路——当初在仙迹山,也是故意引别人来寻仙除虎…… 这是人们实力不足时的共性,第一选择都是想方设法去借助外力。可如今秦弈已经变了很多,如果再让他选择一次,当初处理仙迹山的问题说不定会用其他办法。 因为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是很难受的事情。当初求程程炼丹,九死一生之后还要满心忐忑怕她反悔,哪怕反悔也拿她没办法,这种一切取决于别人一念之间的感受,秦弈真的不想重新体验一次了。 丹药最后没用上,这已经不重要了,说不定以后另有它用,更重要的是在这些经历之中你得到了什么。 所以他不想去赌邙山尊者到底怎么想,无论如何,提升自己才是最重要的保障。 另外这件事最好玩的,是寒门与清虚说话都不尽不实。 最大的违和感在于,他是一个凤初四层的菜鸟,不应该让双方都如此看重。寒门表示他太弱了不够用,但旱意越浓,他等不下去了,才想着多个帮手也好。这好歹是逻辑自洽的。 而这位清虚呢?他有什么可着急的,炼尸都快突破了吧,还非要赶着求一个凤初四层的菜鸟帮忙除妖?这就说不过去了。 两个阴逼,真要是一个热血上头的正义少年,非得被这两货玩死不赔命的。 心念转过这些,在清虚眼里也就是秦弈沉吟了好一阵子,终于开口道:“在下只是凤初四层的小修士,面对化形大妖,多半连一个照面都撑不住,根本帮不上道长的忙。” “不,道友是可以帮忙的。”清虚道人笑道:“此妖最麻烦的在于滑不留手,难以限制,但他的破绽在于非要伪装人类,天天在酒肆里面当掌柜。只要有人趁着他在酒肆之中,悄悄在屋外布置一个阵法,他就只是困兽之斗,我清虚宫自然能够将它制服。” 秦弈奇道:“这事为何不让贵门下去办?” “那妖怪精明无比,在镇中早有布置,凡是修我道者进入镇中都会被他知悉,所以需要外来修士来办此事。” 秦弈点点头:“那道长可以给我阵法,我去试试。” 清虚面上一喜,掏出了一面小旗:“这是困龙阵棋,可一分为七,只消按北斗之形在他屋外布下,他便插翅难飞。” 秦弈看着旗子,微微一笑,慢慢伸手接了过来。 清虚道人脸上的喜色越来越浓。 旗子到了秦弈手上,他翻来覆去地看了一阵,忽然手一抖,旗子一分为七,瞬间分散开来,准确地变成了北斗之形,绕着清虚道人插了下去。 清虚神色大变,下意识地后撤避开阵法范围。 与此同时,一道电光从天而降,准确地劈在清虚后撤的方位,清虚立刻折返,往秦弈方向一冲,那道貌岸然的脸上早已遍布凶戾。 “砰!”一根狼牙棒不知何时到了秦弈手上,迎面就是一棒。 清虚神色骇然,面前凝起一面土盾,狼牙棒砸在盾上,没能砸碎,却成功地把清虚逼退,落入阵心。 那道电光散去,出现了一只圆滚滚的寒门,此时的胖脸上极为惊奇,小眼睛瞪着秦弈似乎想问什么,又不合时宜。 倒是清虚暴怒如狂:“这位居士莫非与妖怪同流合污,来赚贫道?” 秦弈微微一笑:“这套阵旗含着的夺血之术,如果我不做防备,就会被旗子中的阴气入侵,血肉被你夺取,道长不妨先解释一下?” 清虚微微一怔,认真打量了秦弈一眼:“你……没事?你是早已看破我的旗子有问题?这是如何得知?” 寒门同样惊奇地看着秦弈等待回答,这旗子的问题他都不知道来着。 秦弈笑道:“说是用除妖炼化来代替村民血肉,好像是挺好的,想要斩妖除魔拯救镇民的正义少侠热血上头就真可能被忽悠了。” 清虚怒道:“莫非你不是人类修士!” 秦弈撇嘴:“我是人,我妹妹是妖。想用降妖除魔来忽悠我还是算了吧。” 清虚寒门同时一奇,连眼下的处境都差点忘记。 为什么清虚会用除妖来忽悠秦弈,就是因为世上的人类修士无论走的正邪哪条道,降妖都是政治正确,一般情况下只要说是除妖,别的东西都可以先放一边。天知道这个少年……“妹妹是妖”?这是从何说起? “所以对我而言,没有什么人妖之分,我听二位说话只是判断谁更可信,谁在骗我。”秦弈叹了口气:“虽然这胖子说话也是不尽不实,可道长你好歹要先圆一下你的炼尸之术可能致旱的后果如何解决再说吧?还有你家清和道人对王家下毒我也看在眼里,你却只知道忽悠人除妖算什么事?” 清虚冷冷道:“便是我只想利用你除去这只鼠妖,你又如何判断我的旗子有问题?” 秦弈道:“因为我在想,这仙山传闻也不止一天两天了,不可能我是第一个来访的寻道者吧?之前来访的都哪去了,就没人能帮道长除妖?怕是妖没除成,反而都成了道长鹤发童颜的养料了吧。毕竟镇民瘦骨伶仃又没有修行,实在不够道长需求的。” 清虚终于阴沉着脸,没再说话。 “倒是这阵旗是真有束缚地脉之用,挺出乎我意料的。”秦弈笑道:“看来道长也确实打算借此机会除了这死胖子,一举两得?” 寒门不满道:“胖子就胖子,能不能不要加上死字?话说你怎么猜得到我跟在后面,会配合你?居然直接就动手了。” “你几次三番在那扯南疆小国,当然是认出我的来历了。”秦弈淡淡道:“你对我有所期待,不会像以前对待别人那样劝不动就算了,多半会再努力一把的。” 寒门赞叹道:“不愧为能做国师的人,脑子就是好使。” 流苏也在暗自点头,从清虚追下来起,它都没说过话,这一切确确实实全部都是秦弈自己做的判断,包括对阵旗的判断也是。 他确实成长了。 “所以……”秦弈提起了狼牙棒,语气转冷:“道长该说说你炼阴尸之术可能致旱的结局该怎么解了吧?” 清虚呵呵笑了起来,继而越笑越大声,仙山上的微雨忽然就有了点尸臭之意,浓浓的死气弥漫山间。 “王员外鱼肉乡里,欺男霸女,强夺良田,手中不知道多少冤魂,你们视若无睹。我不过寿尽不想死,做的事情和王员外又有什么区别?你南离国师是吧,南离难道就不是损平民以奉王室?大家都一样,如何你们就理所当然,我就罪大恶极?虚伪的活物,都去死吧!” 第一百一十二章 初战道法 这是秦弈第一次和一个修仙者战斗,以前战斗的对象全是凡人武者和妖怪。 而且他面对的妖怪也是物理系居多,以术法为辅——程程应该是术法为主,不过大家没打过。 所以他此前的战斗基本都算是物理系的搏斗。 而眼下这个清虚,则真的是个纯粹的法师。 清虚的腾挪闪避几乎不存在的,身躯根本没有灵敏度和爆发力的感觉,但是你打不到他,他身周随时冒出的土盾把狼牙棒的物理攻击和寒门的电击全部都挡了下来。 而在抵挡攻击的同时,秦弈的脚下出现了一双僵尸般的手,握住了他的脚踝。 可以感觉有一种血肉正在被疯狂抽取的意味,秦弈迅速挥棒下撩,把那手打碎,地面又恢复如常,仿佛那手从未存在过一样。空气中忽然出现万道尖刺,把秦弈团团围困,继而呼啸而下,如万箭攒射。 很传统的五行土石术法,加上一些阴尸之法,对了,还有限制性质的术法。 秦弈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身躯变得很重,想要腾挪避开这万道尖刺变得非常困难,与此同时呼吸艰难,就像是口鼻被泥土堵塞了一样。 这是同时释放了很多道术法,都是瞬发。 秦弈体内真气流转,很快挣开重力束缚,继而一个打滚,险险避开万道尖刺,手臂已经被擦破了一道伤。 这便是秦弈面对的修仙者第一战。 法师并不好打。 尤其是一个琴心后期到圆满层次的法师,实力是超过秦弈本身的。这好几道瞬发的小术法,秦弈应付得已经很不容易了,但这只不过是清虚顺带的攻击。 在清虚眼里,并没有把这个凤初四层的秦弈真的当成一个值得重视的对手,他真正的敌手是化形巅峰的电老鼠。 清虚本来就比寒门稍弱,离开了他的清虚宫,又被阵旗束缚,光是一个寒门就有可能让他栽在这里,他没有多少心思去管秦弈。 “呲呲”的电流声闪过,清虚身周尽数环绕着细细的电流,秦弈看得出来,那电流虽细,威力却一点都不细,如果以伏特来计算,说不定好几万了。 “轰!”一道带着紫色的雷光从天而降,清虚低喝一声,手头祭出了一个八卦镜,往上一抛。 雷光击在八卦镜上,竟僵持在那里。 寒门胖乎乎的身子却在此时迅如雷霆地撞进清虚的土盾之中,短短的十指张了开来,按在盾面上。 “噼里啪啦”的电流声爆起,那土盾上已然开了裂痕。 秦弈就在此时掐了个法诀。 地上火阵轰然升起,火舌绕开土盾从下方把清虚包围。 清虚怒喝一声:“起!” 地面开裂,火舌竟然被地面吸收似的,尽数不见。而与此同时,寒门脸色微微僵了一下,秦弈也有些色变。 比刚才的重力束缚强大百倍的压力挤在身躯上,仿佛有万斤巨力,要将整个人碾为肉泥。 清虚一声狞笑:“一个凤初四层的人类,说你是国师,还真以为了不起了?先给我老实呆着,等贫道对付了那只老鼠再慢慢炮制你的血肉!” 枯瘦的双手忽然合拢。 看得见的暗红波纹笼罩在寒门身上,那胖乎乎的身材都开始走形。 寒门神色平静,也摸出了一粒圆球。 圆球飞出,有叉状闪电爆起,和波纹交杂在一起,发出了刺耳的碰撞摩擦声。 天上紫电与八卦镜僵持,面前波纹与圆球僵持,双方一时都没有动作,只在催动法力。 清虚冷笑道:“若在远处,贫道还真未必是你这老鼠的对手,可只把贫道困在半山,是你们的失策。” 寒门神色微变,他已经感到了清虚门下正往这边赴援。不说他们那点实力能不能影响胜负,只要稍微拖一下让清虚有时间破阵,那阵旗的地脉束缚效果消失的话,清虚就可以缩地成寸回他的道观去了。 那里面他可不敢乱闯。 正在此时,秦弈动了。 那万斤挤压的巨力仿佛不存在一样,狼牙棒奔过数尺距离,重重砸在了清虚身周已经开裂的土盾上。 这一棒比之前的不知重了多少倍,只听“咔啦”一声响,那土盾竟然被砸得粉碎。 清虚大惊,道袍忽然鼓胀起来,狼牙棒敲在鼓胀的道袍上,被带偏了力道,侧往旁边。 秦弈动作不停,棒子被带偏,就顺势一脚扫向清虚的腰间。 一个法师哪里避得过先天武者迅若雷霆的一脚?清虚连闪避的反应都没有,就被踹了个正着。 “砰!”清虚狼狈地打了好几个滚,再也没法去操纵天上的八卦镜,那八卦镜被紫电劈飞,惊雷直下,重重劈在清虚身上。 清虚浑身痉挛了一下,通体焦黑地躺在地上不动了。 他慢慢转头,焦黑的脸上肌肤迅速老化下去,焦黑褪去,脸上开始变得青白,慢慢地有了尸斑。 秦弈叹了口气,这真的是个死人,居然能活得跟活人完全没区别,这炼尸之术确实有点神奇。 清虚的躯体逐渐尸化,可眼珠子还在转动,看向秦弈的目光尽是不可思议的色彩。 “你……你一个凤初四层的修士,怎么能跟没事人一样挣开我的重压术,还居然破得开我的盾!” 寒门笑眯眯地蹲在他身边:“南离国师秦弈,其实是个莽得要命的武者。西荒野人邙山,其实倒是个巫师。” 清虚:“……” 秦弈瞪着寒门道:“你怎么对我的事这么清楚?” “迟些告诉你。”寒门笑眯眯地摊开了胖手,手心电流窜起:“反派死于话多,我可不想当反派,先弄死他再说。” 清虚露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你杀不了我。” 就在说话的同时,他的身体已经融入了土壤。 寒门神色大变,转头看去,之前的阵旗已经不知何时歪掉了,再也没有束缚地脉的效果。 空气中传来清虚的笑声:“真当贫道会拿真宝物随便给人?这不过是个只能持续片刻的伪旗罢了。待贫道复原之日,便是你个妖物授首之时,还有那个人类,也给贫道等着……” 寒门神色难看,转头对秦弈道:“趁着他伤重,此时攻打清虚宫,是唯一的机会。” 秦弈抬头看向山顶,那里本有几名道士往下赶,此时又急匆匆回去了。 识海中传来流苏的言语:“秦弈,这个清虚的修行并没有达到断绝水脉的程度,更别提浮于天际的显形了,他差得远。” 流苏对修行上的判断,那绝对说什么就是什么,它说不是清虚那就不是清虚。 这座山的秘密根本不是这么简单,不能再涉足了,否则要被坑死。 他没再搭理寒门,直接转身下山:“既然清虚伤重,你自己就可以解决了,我一个凤初四层的初丁参不参与都没有意义。” 寒门哽了一下,正要说什么,山下忽然传来熙熙攘攘的声音,有很多人往山上走。 秦弈也下意识停步看向山下,却见王员外带着很多家丁,簇拥着一老一少两个道姑:“两位仙长所说妖法多半便在这山中,仙长可要替小民做主啊。” 秦弈呆呆看着其中一个道姑,满脑子都是省略号。 明河你不是回宗门闭关去了吗? 第一百一十三章 如今我看你的戏 一群人走到山腰平台,看见秦弈站在那里,明河也愣了一愣,继而微微颔首表示见礼。 秦弈暗自翻了个白眼,这明河,还是这副德性。大家认识这么久了,不说朋友吧,好歹也算熟人,还“同居”过呢,在她眼里好像也没和其他人有多大区别。 明河没人情味,他秦弈还是有的,便拱手打了个招呼:“道友不是回去闭关了么?缘何在此?” 此言一出,包括那个老道姑在内,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在场的还有一位中年文士,是这望南县的县令杨普。杨大人之所以会亲自跑来这山野之地,就是因为对明河惊为天人,只一眼就被迷住了。 世上竟有如此美人,居然暴殄天物做了女冠!杨大人简直痛心疾首,当即吟诗数首想要博得美人青眼,结果一腔文采扔进了沟里,明河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杨大人只好屁颠颠地跟着美人下乡,希望能有搭话的机会。 对明河惊为天人的岂止是杨大人一个?到了镇上,王家上上下下除了女人之外就没有不对着明河目瞪口呆的。他们何曾见过这样的美人? 但是敢搭讪的倒是没有,除了杨大人态度摆着,一般人不敢争之外,最重要的原因其实是明河给人的感觉太远了。 这不是神情气质能造成的感觉,而是明河个人仙道的意象自然而然影响着凡人的感官,无可抗拒的直入内心,就仿佛在看着天上遥远的银河,你虽站在她面前,却似乎很远很远。除非也是修仙者能够抵消这种意象影响,凡人若是能对明河流露出爱慕的,差不多也属于能对一座雕像意淫的神人了。 事实上杨大人的殷勤也确确实实就跟对着一座雕像释放差不多,得不到任何回应。 要不是因为明河还会和老道姑说几句话,人们甚至要以为她是哑巴,不会回应任何人的。 结果跑到山上,居然有个少年喊明河做道友?言语听着还真是熟人,不是刻意搭讪的那种! 杨大人浑身都绷紧了,心中默念:不会理他,不会理他。 结果就见明河轻启樱唇:“贫道途中见冰融雪化,轻风化雨,回顾此前见闻,心有所感。便在前方郡外师叔洞府闭关半月,侥幸突破。” 得,不但理他,还说得很长很详细。 人们差点没哭出来,这少年谁啊?有人还认出来了,这不是昨天的通井工吗? 秦弈可不知道别人在想什么,他以为在明河眼里和别人没多大区别,其实这区别是多大。听了明河说的倒是让他吐槽欲望满满:“突破了?我说你开挂的吗?” “何谓开挂?”明河不解。 “呃,吃了仙丹?” “并未用丹。” 众人:“……” 吐槽归吐槽,秦弈对明河的突破其实也不算意外的。 明河这是从琴心突破到腾云境,在内丹之道叫做金丹初成,这对于任何人应该都是一道超级大坎,所以明河特意出门历练红尘,就是为了此关。理论上应该是很艰难的一关才对,但明河不是一般人,这是个不足二十就到了琴心圆满的宗门天才,让流苏这么爱装逼的棒子在第一次见面就赞不绝口的人,秦弈还没见过第二个。 这种天才大约是不能以常理衡量的。 而南离之变涉及家国之重、长生之辩,明河全程旁观,大概也是恰好比较吻合她的历练需求,找到了一些感悟,得以突破确实不是多意外的事。 明河又道:“总之出关之时恰好师叔接到求助,说此地有异事,师叔了解情况之后疑心是旱魃作祟,便邀贫道一起来看看。道友缘何在此?” 师叔……秦弈看了看老道姑,这个才凤初六七层,没比自己高哪去啊,怎么就师叔了?只是辈分高吧。 这么说是老道姑没把握对付脑补中的“旱魃”,才特邀明河相助。秦弈忽然有些想笑:“这么说,此地异事,道友要出手的了?” 明河不知道秦弈笑容何解,只得道:“正是。” 秦弈哈哈一笑:“那好得很,我是来看戏的。” 明河怔了怔,终于知道秦弈在笑什么了,她的嘴角也忍不住弯起了一个弧度,有些笑意。 她在南离,是旁观者。秦弈是被她旁观翻阅的书卷之一。 秦弈在“报复”呢,如今她捱不过长辈颜面,成为此局中人,秦弈反倒袖手,看她的戏。 “有来有往,自是因果循环,愿道友观之有所得。”明河行了个道礼,美目却看向了寒门,隐有厉色闪过:“然而这位……莫非也是道友妹妹?” 从明河出现起寒门胖腿就在发抖,此刻更是脸都绿了。 小姐姐你是来除旱的,降妖除魔先放一边行么?寒门欲哭无泪。 却听秦弈笑道:“至少这件事上,这位掌柜的与道友目标差不多,大家不妨做完了这件事再算别的账,反正我是不管的。” 寒门幽怨地看了秦弈一眼,没说什么。 明河也没说什么,她从来不是特别固执非要见妖就斩的那一类。 道友叙旧终于结束,旁边早已石化了无数人。那老道姑早就忍不住了:“贤侄,此乃何人?” 明河施礼道:“游历南离之时结识的道友,侠心而重诺,是可信者。” 秦弈听了极爽,原来在明河心里对自己的评价还挺高的啊! 他爽就有别人不爽了,县令杨普冷哼一声,阴阳怪气道:“怪不得手提狼牙棒,原来是个蛮夷。” 秦弈死死抓住蠢蠢欲动的流苏,面无表情。 却不料那老道姑听了明河的好话,表情不但没见和蔼,反而更臭了,硬邦邦道:“知人知面,难知人心,孰为可信?此人与妖共处,未必是什么好人。” 秦弈皱了皱眉,淡淡道:“蛮夷与妖怪,千辛万苦携手合作击伤了尸魔。倒是有道之士、一方父母,自矜身份,叽叽歪歪,置真正的大敌于不顾,我不知道你们是来干什么的?” “你!”杨县令正要反驳,明河却先说了:“此地方才确有术法交战痕迹,有尸魔气息由浓而薄,是受了重伤。我欲入观一行,诸位且在外稍候。” “那怎么行?”杨县令立刻道:“怎能坐视仙子赴险?大家同去,好歹也能帮忙做些事嘛。” 明河没说什么,美目在山壁上的“道”字上凝注半晌,似有惊奇之色,但也没有多看,举步上山。 以她的腾云之境,破除一介尸魔,确实没什么难度。 杨县令等人便一窝蜂跟上去了。 秦弈抬头看着众人上山的背影,眼角的余光却没有离开寒门。他清晰地捕捉到寒门眼里似有一丝笑意。 这死胖子不尽不实,有坑人的嫌疑。别看明河修为高,这番入观绝对不是那么简单,还得多留个心眼才是。 第一百一十四章 世外事与世俗事 道观里此时正一片混乱。 明河进了清虚宫的外殿,刚刚踏足,立时便有偷袭左右而来。 那是清虚布置的亲信弟子,本来是用来袭击寒门和秦弈的,这会儿被明河全吃了。 有阵法骤然翻涌,地龙崛起,阴火咆哮,左右数名道士仗着桃木剑念念有词,数张道符团团困住明河,闪烁着各异的术法光芒。 明河面无表情,纤指一弹,若拈虚花。 “蹦!” 地龙匿迹,阴火平息,阵纹瞬间崩裂,所有道符化作飞灰。 明河伸手一指,便有白芒绕着数名道士,继而瞬间收紧,绑了个严严实实。 一场能让寒门这种大妖都非常头疼的埋伏,在明河手中只在顷刻之间就烟消云散,破得一干二净。 但下一刻明河向来清冷的神色就变了,眉头微蹙地盯着前方。 杨县令等人也蜂拥而入,秦弈与寒门施施然跟在后面,看见了殿中的景象。 原本殿中是有许多镇民正在做早课的,此时竟被一群道士提刀带剑劫持在那里,变成了人质。 那昨晚还在王家下毒的清和道人出现在殿中,提刀架着一个小孩的脖子,狞笑道:“都给道爷住手!” 小孩吓得呆了,连哭都哭不出来。 明河看着一群衣衫褴褛瘦骨伶仃的镇民,轻声叹了口气,原本手上结着的法印也松了开来。 她或许可以瞬间解决所有道士,但不敢赌,万一擦了一下,那都是人命。 秦弈在背后看着她的纤影,有些不解。按理明河不该对人命这么重视吧,南离西荒狗脑子都打出来了,也没见她恻隐过谁,只是冷漠旁观……或许在她心中另有一套标准,大家了解并不算深,暂时不好猜。 但这状况确实棘手,秦弈自己也不知道怎么解决。 明河慢慢道:“你们待如何?” “我们是炼阴尸术,可那又如何?我们练的根本就不会致旱,师兄说了,没到晖阳之境,根本无法搅乱地脉,更别提动摇天时,又如何致旱?所谓致旱都是那头鼠妖搞出来的!”清和愤怒地看着寒门:“他才是罪魁祸首,你们为何不除妖,反而找我们的麻烦?” 寒门无辜地一摊手,没有辩解。 只要稍微对修行有一点点了解就知道,他是雷电属性的修行,和致旱没关系,说他能助雨倒还有可能的。他与旱尸的对立,说是天生属性不对付也未尝不可。 明河显然也没被带偏,只是淡淡道:“阴尸之法,有违于天。你们此时修行尚浅,便汲取他人血肉以养颜,已生其咎。修到深处更是吞噬血肉,窃取命脉,这是邪法。” “什么是邪法!至少我们此时还未杀一人,就提前获罪不成?”清和怒道:“看看你们身边,什么杨县令,王员外,手中多少冤魂!他们倒是不修邪法,就是好人了?” 秦弈忍不住道:“未杀一人?那之前来访的寻道者何在?” 清和冷笑:“我就是其一!” 顿了顿,又指向周围好几个道士:“大家都是!” 秦弈愣住了。 却听清和续道:“阴尸之法,本就是夺造化以长生,损人而养己。我观道友修行尚浅,寿不过百余,到了寿尽之日,还会如今日这般正气凛然?” 秦弈看了明河一眼,明河也在看他。 两人同时想起了东华地宫之中,年轻俊朗的容颜瞬间白发苍苍的时刻。 秦弈平静道:“几个月前你若问我,我无法回答。而如今早已有了答案,我可以告诉你,这种长生非我所愿。” 清和又道:“便是不为自己长生,难道看见亲人逝去,你就不希望他能继续活着和你说话么?” 说到这里他竟然哭出声来:“我若早学此道,当年我妻或许就不会死了。” 秦弈默然。 明河淡淡道:“所以阁下之意,莫非是让正道修士承认这清虚宫的正统,坐视将来可能致旱的一天?” 清和大声道:“只要你们撤离此山,我们自然会另择他处修行,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各走一边!” 明河微微摇头:“若你们避隐他处,修行日深,将来某一天大旱千里,贫道倒成就了这番罪孽,此议不可行。” 秦弈想阻止她说话都来不及,心中十分无语。我的小姐姐,你虚与委蛇一下,哄了他们放人再说不行吗?这硬邦邦的一句就彻底把路堵没了啊! “说来说去就是要我们死!”清和果然暴怒如狂:“那大家同归于尽也罢!” 旁边忽然传来笑声:“要动手就快点动,说这么多干什么?那边那个,清心道长,麻烦你刀快点啊,那个张老七家三亩水田我可看上很久了,死犟着脖子不肯卖,倒把铜板丢你道观里,这一刀下去田就是我的了。” 秦弈看向了身边的王员外。 却见王员外得意洋洋地续道:“清和道长,动作快点,早看上这小毛他娘了,那贱人又说要守节,这小毛头死了看她还守什么节?” 清和道长张大了嘴巴,半天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那架住孩子脖颈的刀却也下意识松了些,潜意识里都有些不想让王员外得逞。 这一丝的放松立刻被明河察觉,只听一声清叱,纤指疾点,所有道士竟然同时定身在那里,一动都动不了了。 秦弈心中微动。 定身术,很有意思啊…… 王员外的家丁们一拥而上,把道士们全部绑了起来。获救的镇民惊喜交加,千恩万谢地磕头:“多谢道长相救……” “且慢。”王员外笑着转身对杨县令施了一礼,笑道:“这些刁民献财于观,供奉血肉于妖道,说是被欺瞒,依小民看来其实尽是妖道同党。小民建议尽数下狱,严加拷问……” 杨县令立时会意,捋须笑道:“有理,不可放过妖道同党,给我全部拿下!” 秦弈惊为天人。 本来以为是王员外设计救人呢,还暗自点了个赞来着。这么看来刚才说的话根本不是什么计策,那特么的就是他的心里话啊! 王家的家丁如狼似虎地扑了过去,把乡民们再度按在了地上,哭喊惊恐之声交织了一片,杨县令捋须道:“全部带回县衙,好生审理此案!” 审理你妹啊,这一去他们还不被皮都剥三层才见了鬼! 秦弈实在忍不住,转向明河道:“道友,你这就不管了?” 明河抿着嘴,看着场面的乱象皱眉不语。那老道姑斜睨着秦弈道:“县令依嫌疑审查妖道同党,合情合理,又合大乾之律,我等出家为道者如何干涉世俗事?” 原来如此……秦弈皱眉看着明河,明河依然不语,看得出心中犹豫。 耳畔依稀传来王员外的低语声:“张老七,出三贯钱买你的水田,你不卖,如今敬酒不吃吃罚酒,一文都没有了。哈哈……哈哈哈……” 有家丁把一名村妇押到了杨县令面前,杨县令偷眼看看明河,见她没注意自己这边,就悄悄把手往村妇胸脯蹭了过去,嘿嘿笑道:“小娘子若要脱罪,便先……” “你不管,我管。”秦弈大步上前,一脚踹在了王员外身上,把他踹了个四仰八叉,继而揪住杨县令的手,重重掼在了地上。 场中全都被秦弈的骤然发作惊了一下,满殿寂然。老道姑瞪大了眼睛,明河美目凝注在秦弈身上,既不说话也不阻止。 杨县令痛得在地上捂着腰,一手指着秦弈道:“你、你竟然殴打朝廷命官,可知律法……” “不知道。”秦弈“啪”地一巴掌抽在他脸上,把他后半截话全抽了回去。 继而蹲下身来,露齿一笑:“我蛮夷也。” 第一百一十五章 我所愿 这句话让杨县令差点没吐血。 真是现世报来得快,进道观之前还讽刺他是个蛮夷,这才多久他就用蛮夷身份堵回来了。 这个“蛮夷”身份,并不是需不需要遵守大乾律法的问题,而是你管不了这种异国任侠,他拍拍屁股走了,你哪儿找去?为这点事海捕,还发到藩属国去,上面不但不会通过还会抽死你吧! 秦弈踩着他的胸口,笑容有些冷意:“所谓妖道余党,你我心知纯属无稽,再敢随意拿人,可就不是一巴掌的问题。老子是修道的,若是日后让我发现你又用这样的借口欺压乡民,随时飞剑取你狗命!” 一边说着,手上打了个响指。便有地火升腾,绕着杨县令身周烧起。 火焰控制极稳,就绕着他几寸,似要烧到,却始终保持距离。火舌吞吐之间,杨县令吓得两眼翻白,急叫道:“不敢不敢,全听仙长之言!” 有隐隐的尿骚味传来,竟已经被吓得尿了裤子。 旁边有骚动传来,秦弈转头看去,竟是乡民们扑了上去,围着王员外和他的家丁痛揍。有人一边打,一边还嚎啕大哭,隐约听见“还我女儿命来”这种言语,还不止一人。 秦弈没有阻拦,明河和那老道姑也没有,过不多时,那王员外竟被乡民活活打死,可知平日里究竟多么遭恨。 有人痛哭失声。 秦弈便道:“杀人者秦弈,与他们无关。” 杨县令忙道:“是是是,这奸人鱼肉乡里,杀得好。” 秦弈又打了个响指,火焰熄灭。 杨县令连滚带爬地跑了,他怕乡民连他都会打死。 乡民显然不敢,只是上前向秦弈道谢,神色里还颇有隐忧,怕县令报复。 秦弈暗自琢磨着该不该偷偷把这县令也杀了,转念想想或许还是不杀更好,这县令见到了真仙术,自会恐惧,多半不敢再乱来。真的杀了换了个别人来做县令,调查起前任死亡,那时候乡民可能更悲剧。 想到这里便叹了口气,转向明河道:“道友师门若在此间有影响力,烦请看顾一二,算秦弈欠道友一个人情。” 明河凝视他好久,才叹息道:“本以为道友已出世,可还是如此……” 秦弈问道:“是与道友道不同了么?” 明河还没说话,那老道姑厉声道:“修仙者该有所约束,人间事人间毕。若仗着身有修行,便以一己喜恶肆意杀人,那又与魔何异?” 秦弈怔了怔,摇头笑道:“该有所约束,我是认同的,就像我听说王员外是恶霸,也没打算去王宅来个七进七出啊,我也怕搞错了不是?但这种明摆着的欺男霸女就在眼前发生,还能袖手旁观的话……所谓约束和规则讲到了这个地步,大约心已经是铁做的了。” 老道姑漠然道:“世上这样的事每时每刻都在发生,到了极限之时,自有人振臂而起,改朝换代。这便是天道循环,也是人间至理,不应由你我修行者妄加影响。” 秦弈颔首道:“这角度是挺高的,说得相当有道理。但我们真的是天上的银河,悬空看世间,而不是一个人么?” 老道姑道:“此即修行。” “扑哧……”秦弈捧腹笑道:“你修了一辈子还是个凤初六层,连特么东华子都不如,还大言炎炎,此即修行!” 老道姑大怒:“竖子无礼!” “看,这就是修行不够吧。”秦弈冷笑道:“如果真是天上的星星,会因为我骂一句就勃然大怒么?自己讲人道,看别人就是高高在上的天道视角了?还不就是因为有了几两修行,就自以为与凡人不同了,高人一等!” 道姑气得七窍生烟。 秦弈嗤声道:“你们到底是来干嘛的?来除尸魔的!清虚被我们击伤,躲进去了,再叽叽歪歪天知道还有什么变故,居然还有心情在这里教育我修仙者该怎么做?” 始终没有开口的明河终于道:“二位别争了,道之争非三言两语可论。此地深处还有很浓的尸意,事情怕不是这么简单,还是得入内详查才是。” 话音未落,周遭被定身了的道士们忽然齐齐惨叫出声。 明河豁然转头。 她的定身术本来应该是能让对方也无法出声的才对。 却见道士们脸上开始溃烂,看不见的丝丝血肉之气正飞速往地下某处直钻进去,眨眼不见。只是顷刻之间,道士们就变成了烂肉僵尸的模样,全部没了声息。 明河默然看着清和道人的尸身,低叹道:“他以为自己练阴尸之法可得长生,其实他只不过是别人练就的尸傀而不自知,可悲可叹。” 老道姑立刻道:“我们进去!” 明河摇摇头:“此内凶险,师叔还是在外主持,以免这些尸傀有变。” 说完也不等回答,便直接向内殿走去。 秦弈很自然地跟在她身边一起走。他发现寒门早在他们争论的时候就已经消失不见了……尸魔有明河对付,他此时觉得自己的任务应该是盯着那阴逼胖老鼠,否则说不定明河要被坑。 明河瞥了他一眼:“里面凶险,你真要来?” 秦弈便道:“有你罩着,还是可以去看看的。” 明河叹了口气:“你说要看我的戏,却还是先被我看了一场戏,此番行侠之举……” “怎么?你也要和那老道姑一样教训我?” “不。”明河低声道:“我不会像你那么做,但你那么做时,我心甚安。或许……是我修行还不够吧。” “嗯……你和那老道姑不太一样……我看得出你很犹豫。”秦弈道:“你会为人质而停手,曾经也听你说过立誓不杀人,你有悲悯心,似乎不是面上这么遥远。” 明河道:“仙道当有悲悯心。我等虽然超脱于人世,但终究出自人世。若真的视凡人如蝼蚁一般,肆意践踏、罔顾生灵,此非仙也,而是魔。所以贫道来此除尸魔,为的是此间生灵不受旱灾。” 秦弈笑道:“理当如此。” 明河又道:“但具体在人与人之间的争斗,修行者确实不应妄加干涉。若是仗着修行,以一己好恶行事,极其容易坠入魔道,还是得用人间自己的规矩解决才是。就像是……当初我觉得李青麟是个弑兄恶徒时,出手杀了李青麟何如?” “呃……你这话是对的。”秦弈叹道:“我刚才也说了,我认同需要讲个规则,但我觉得吧,当到了你们这种视而不见的程度,本质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哦?那是什么?” “是怕自己纠缠红尘,妄涉因果,也怕太多的人间苦难影响了你们的超脱。”秦弈认真道:“本质是这样的。” 明河沉默片刻,低声道:“是,你说得对。” “知道我为什么喜欢青君么?”秦弈忽然问。 明河摇摇头。 “她勾起了我心中的侠客梦。”秦弈笑道:“我对她说,她走不开,我会替她完成那一份的。” 明河道:“可据我所知,她看上你,却是因为你出尘。” “或许是吧,所以我们补上了互相缺失的一块,于是合而为一。”秦弈道:“出而为仙,入则为侠,是我所愿。” 第一百一十六章 跟大佬混迷宫 明河略品了一阵子,忽然笑了起来。 她的笑容……真的很美。 秦弈忘了自己是不是第一次见明河笑,也许微露笑意是有过几次的,但这种笑好像确实是第一次见。 就像是云破月来,漫天星月生辉,月下的花朵都为之赧然。 秦弈偏开了目光。 “如果这二者冲突呢?”明河笑着问。 “为何冲突?”秦弈道:“我不信此世没有剑仙行侠,你天枢神阙之道未必是唯一标准。” “这确实是道,希望道友能够如愿。”明河终于没再往下说。 秦弈心中有些奇怪,这场“道争”,流苏从头到尾都没说过话,不太像它的性子,它现在的魂力并不需要在明河面前藏头缩尾了…… 他不敢在明河面前意念输送,流苏倒是猜到了他在想什么,便道:“我之道了无拘束,直面本我,在明河眼里多半是魔,在你眼里同样不是好东西,难道还要跟你们分别吵一架?有那嘴炮的闲工夫我还不如把你俩都摁着揍一顿干脆。” 秦弈:“……” 流苏又道:“有自己的想法是好的,你就是你,我也没打算你会变成第二个流苏,也没必要。事实上,很多事情时候没到,自己脑补起来只是空谈,到了时候你还是不是这样想,谁也不知道。” 秦弈点点头。 小时候自己写作文:我长大了要当个科学家,成为对人民有用的人。谁知道到了大学就变成了一只咸鱼? 每天睡前说明天要早起锻炼,第二天醒来还不是又抱着手机在那复读:“群主女装!” 流苏笑道:“说不定等你活久了,对世事见得太多,便从此麻木再也没有如今的激情;又或者现在你觉得自己只是个略有力量的普通人,当为普通人考虑,可当力量远超凡俗之后,却从此膨胀,这种例子数都数不完。现在扯太多又有什么意义?” 秦弈没法回话,心里却骤然觉得,这逼又被流苏装去了。 它的层面确实比明河高。 明河仍在探索,而流苏早已看尽。 秦弈与明河流苏的对话其实没有几句,不过是从偌大的“清虚宫”外殿一路走向了内殿,内殿大门洞开,秦弈一眼就看见寒门站在里面摸索着什么。 见两人进来,寒门便笑:“吵完架了?” 秦弈道:“你倒是悠闲。” “我可不悠闲,我在找路呢。”寒门道:“再说了,我可是妖,你们降妖除魔的对象。万一你们吵出了火气,不约而同要把我给炖了,我找谁哭去?还是走开点好。” 秦弈没好气道:“那你找到什么了?” 寒门眨眨眼,伸手按向了墙上的八卦图。 地面裂开,现出了一个黑黝黝的通道,有石阶一路往下,不知其深。 寒门也没理秦弈,自己一溜烟下去了:“我先去找清虚,怕他快恢复了。” 秦弈倒是想起了东华地宫:“会塌吗?” 明河摇摇头,也一路向下:“此地地脉极为凝实,塌不了。” 这道石阶极长,秦弈走着走着,总觉得是不是从山顶上走到了山底。最为特异之处是,这明明身处山腹中间,也没有什么灯火照明,却并不是漆黑一片的,四周隐隐然有幽幽的磷火,仿佛路灯一般。 明河的神色开始有些凝重。 又走了一段,前方终于豁然开朗,竟是一片类似于秦弈自己后院一样的地方,中央似乎是开垦过药圃,只是此刻泥土漆黑,依稀还可以看见早已枯萎的植株痕迹,只是再也没有生命气息。 而寒门早就不知道哪去了。 明河凝视半晌,自语道:“此地当是前人洞府,这是洞府后方开辟的仙药之圃,刚才的石阶是后人铺设的新路。” 秦弈立刻想起了山腰的“道”字,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流苏说的能够引发地脉现于天际的旱尸,有可能是洞府的原主! 清虚不过是误入此间得了一些边角料的小修士而已……又或者说,清虚自己也只不过是一具他人练就的尸傀,却不自知? 穿过后院药圃,进入一座石门,眼前便是左中右三条岔道。 正当秦弈以为要走rpg迷宫时,却见明河闭上了眼睛,手指结于身前,结成拈花之态。 似有灵气旋转,带得她的道袍轻扬,长发飘起,素手虚拈,那如玉容颜上长长的睫毛低垂,静谧出尘,真如画中走下来的仙子一般。 连施法都这么美。 秦弈觉得自己的认知也有了点变化。 初见明河觉得这么漂亮的女人做道姑真的可惜了。 现在觉得这种道袍才最适合她,不做道姑才可惜了。 很快就看见灵气形成了光点,在身前点点星星,最后汇聚成一个箭头之形,指向正前方。 明河睁开了眼睛:“清虚既然在吞噬血肉以复苏,便是在施法之中,贫道只是在感应此地灵气哪里是主动在流转,那便是清虚所在。” 说完迅速飞掠而去。 秦弈没说什么,默默跟了上去。直到此时他才深深体会到明河已经是个腾云境大佬,金丹已成,放在一般情况大概都属于开宗立派的老祖了吧,各种术法不是自己这种小菜瓜可以比的,根本用不着自己担心什么。 看来这回确确实实没自己什么事儿,这回真的是来抱大腿看戏的,看她一路碾压进去就行了,如果有打宝说不定能蹭一点汤水,比如搞个可能存在的阴火火种?凭大家的交情应该会给吧…… 正在走神,明河忽然停步。 “我日……”走神中的秦弈一下没收住脚,直接撞在她背上。 没有接触到暖玉温香,而是一层淡淡的护罩,轻柔地将他隔绝在明河优美的背影之外。可只距离一寸之隔,已经能够感受到她身躯的温度,清香沁鼻。 明河似笑非笑地转头看了他一眼。 秦弈忙站稳:“不是故意的!” “看戏也是要认真的。”明河没说他什么,只是从戒指里摸出了一柄剑。 秦弈差点以为要砍他,还没抱头蹲防,就见明河一声清叱:“去!” 那剑化作炫光,穿过面前的长廊。 只听数声异响,地上似有阵法的痕迹忽明忽灭,又归于沉寂。 明河召回了剑,随手一指。 不知哪里冒出了电光,骤然闪耀,只有磷光照明的通道瞬间被电流充满,秦弈清晰地看见角落有僵尸爬起,连手都没伸出来就被劈成了焦炭。 秦弈:“……” 雷光敛去,前方尽头的石门都不知何时被轰碎,里面盘膝坐着清虚道人,那僵尸般的神色已经恢复了许多,脸上的尸斑也已经消掉了,但此刻他的表情却一点也不见好转,反而尽是惊恐。 本以为应付的是电老鼠的雷,这特么腾云级的天枢神雷是怎么回事! 几乎与此同时,寒门已经顺着不同道路潜到了更深之处,眼前是一道厚重的石门,门上隐隐流转着血色的光芒,有脉象轻动,似活物一般。 可这明显蕴含着莫大力量感的门,右下角却有个小小的老鼠洞。 寒门看着老鼠洞犹豫片刻,一咬牙掏出了自己的电球,弯腰想要塞进去。 正在此刻,空气中隐隐传来妖媚的轻笑声:“小老鼠,你不乖哦……” 寒门神色骤变。 第一百一十七章 万象森罗 “天……天枢神阙……” 看着缓步走进的明河,清虚牙关都在发抖。 “你堂堂神州第一宗,不斩妖除魔,反倒听妖怪使唤,来和我们小小修士过不去!”清虚嘶声道:“天枢神阙也堕落至此吗?” 神州第一宗……秦弈有些无语,知道明河出身很牛逼,没想到牛逼到了这个程度。而且她好像还是出自这个宗门的“第一宫”?不知道具体什么概念,听着像是这个宗门里面最重要的核心部分或者是权力最大的部门? 这来头可真大,怪不得当初流苏第一判断就是“绝对出自玄门正宗”“所学非常高妙”,这是数万年岁月差异也抹不去的“正统”味儿啊,说不定就是源自流苏的某个熟人的传承? 明河淡淡道:“到了这时候,何必还做戏呢?此地必有古尸,你始终遮掩这件事,就是害怕妄动古尸可能引来名门正派的注意。可惜有一只妖怪不断在和你作对,利用王家的影响力把线索向郡县之外广为散布,终究引来了贫道,也就是这么一回事了。古尸藏在何处,不妨招出来吧。” “那古尸贫道根本就不能动!”清虚气得发抖:“那是无意识的真尸体,我的炼尸之术根本没达到能够炼化驱使一个腾云境修士为尸傀的程度,还在祭炼之中而已。” 明河问道:“那你的炼尸之术是哪来的?” “在古尸身边,自得意象,悟出来的。”清虚道:“便如山腰道字,贫道也从中悟出了一些法门,这是贫道自己的悟性。” 流苏吐槽:“修仙三大错觉之我悟性很高,给我资源就是仙帝。” 秦弈:“……” 明河默然片刻,神色有了些怜悯:“你果然已经成了别人的尸傀,却不自知。” 清虚气急败坏:“胡、胡说!贫道神志始终清明,一切修行都是我自己练的,怎么可能是别人的尸傀!” “当你‘悟出’炼尸之术的那一刻,其实你就已经死了。未散的灵魂被人拘养,洗成了她想要的模样,你祭炼古尸,期待能够驱使的那一天,其实都是在替她做的。”明河神色凝重,慢慢道:“万象归我,森罗为伥,万象森罗宗也有人入世了么……” 魔道!秦弈心中跳出了这个概念。 果然有仙道就有魔道,并不是所有修行者都是仙气飘飘,其实从之前明河与老道姑说的话里就该明白了。 而随着明河“万象森罗”四个字出口,那边清虚的眼神就开始陷入僵直,慢慢的整个眼珠都变成了灰色,而肌肤开始僵硬,渐渐的有了铁色,铁色的肌肤之外还开始长出了如同发霉一样的毛。 “琴心巅峰级的铁尸,并不好对付,你后退些。”明河盯着清虚,头也不回地对秦弈道:“也不要离开太远,此尸主人虽然未必在这里,但还是小心为上。” 秦弈后撤几步,听着流苏的讲解:“这是尸傀的本来形态,被明河道破之后,魂魄消散,术法能力便随之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无穷巨力和如同钢铁的身躯,对术法抗性也很高。如果此时明河还是与他同级的修士,多半拿他没办法的,现在境界碾压,不难。” 顿了顿,又有些赞叹:“这个清虚原先并不掩饰自己是个炼尸,被击败后显露的尸体模样也是常规,连他自己都这么认为,倒居然把我都瞒过去了,不知竟然还隐藏了一道把戏。现在新发展出来的门道很有趣啊……” 秦弈点点头,这里不仅是新门道有趣,同时那种人心上的算计也有趣,清虚表面是活人,实际是炼尸,认知到这一点时人们就已经认为是找到真相了,根本没想过这是隐藏了更深的真相。在清虚本人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更是瞒得不露痕迹,连流苏都走了眼。 当然,等到清和道人的先例一出,流苏秦弈也都猜到这个可能性了。明河看来比较了解敌手,那就更能一口道破了。 “嗖!”那边战局已然拉开,清虚铁尸以远超秦弈想象的速度,并掌插向明河的脖颈,这一掌竟然带起了空气剧烈摩擦的火花,这不是单纯物理可以做到的事情,而是尸气溢散与空气中的灵气极速碰撞带来的结果。 秦弈吃了一惊:“僵尸的速度不是应该很慢的吗?” 流苏道:“谁告诉你的?何况这是身具修为的铁尸,不是普通僵尸。” 秦弈哑然。 明河的身影变成残像,铁尸击了个空,手掌切在石屋墙上,如切豆腐一样切了进去。 明河的真身早已到了石屋另一角。长剑在手,斜指地面。 石屋内部很快变成了冰霜,数之不尽的冰晶穿梭在室内,绕着铁尸团团围困。 “无方变幻之术,冰狱寒岚之术。”流苏的声音越发有趣:“施术方式与法诀有了少许微妙改进,效果却没有减弱,很好很好。” 秦弈有点想吐槽,到底是我看戏还是你看戏? 不过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流苏观摩明河之战,当然能看见更多价值,说不定就这么一看,流苏就能参考总结,改进它自己的法门。 对于秦弈自己来说,能看懂的还是——明河是个法师。 她虽有剑,可不会什么剑法,挥剑的动作与其说是武还不如说是舞,那剑在手中时明显只是个施法媒介,祭出去时是个威力无穷的法宝。 即使是作为法宝的攻击用途,也不是常规意义的“飞剑”,而是一种奇怪的炫光,似乎对妖物或者这类尸魔有极强的克制作用,剑光轻轻擦过铁尸的手臂,那铁尸就痛苦地嘶吼起来,本不具备血液的身躯居然淌下了青黑色的脓血,那是体内尸毒被剑光影响生溃。 秦弈抽抽鼻子,幽怨地看向手中棒棒。 既不能提供凝聚增幅体内法力的效果,也不能提供牵引外部神雷天火之类的用途,也不能祭出去爆发什么奇妙的伤人神威……在手里只是纯砸的,丢出去有流苏控制能回旋,仅此而已…… 人家也是修仙,我也是修仙……可怎么感觉我是个野蛮人呢…… 流苏悠悠道:“不要那样看着我,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事实是这个狼牙棒的级别太高,你除了用上材质之外,其他效果根本触碰不到。” “好歹先开发一点点啊。” “唔……狼牙尖刺可以骤然爆起,这个效果如何?” 秦弈菊花一紧,想到了某些很可怕的场景。 那边明河一声清叱,长剑已经刺进铁尸心脏处,有幽幽冰寒之意顺着伤处蔓延扩散,整个铁尸躯体已经快要凝冰。 “成了?”秦弈挠了挠头,虽然说是来看明河碾压的,可真当这么轻松解决boss的话,好像总觉得心里空落落,哪里不对的样子…… 正当这么想着,就见明河神色微变:“谁唤醒了古尸!” “轰隆隆……”有微微的震颤感从地底传来,荒芜死寂的尸意瞬间弥散。 “……”秦弈简直想给自己一个耳刮子!顺顺利利的不好吗?作什么妖啊! 第一百一十八章 孰为正魔 在寒门所处的厚重大门边,寒门的肥肉颤抖,小眼睛里都是惊恐:“你……你已经点醒了它?你知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空气中依然是那个女声,一声轻笑,听着犹如娇媚少女,懵懂无知:“我知道啊,不就是一个腾云三层的古尸吗?让人家出来透透气呀,它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里面多可怜。” “透透气……”寒门大喊:“你懂个屁,这是阴尸,不存人性,只会无意识地屠戮所有见到的活物,包括你自己!” 女子依然在笑:“没意识,多可爱呀。” 寒门气急:“你是不是有病!如果你已经炼化尸傀能控制也就罢了,你明明自己都不能控制,做这事是为了什么!” 女子的声音依然在笑,可说出的话却寒彻骨髓:“因为明河来了呀……她那么厉害,我又打不过她,她若不死,我怎么取得尸傀?” “如果她死了,你一时又控不住尸傀,这方圆数百里都要化为死地!” “死就死呀,与我有什么关系?” 寒门一声大喊,狂暴的雷电轰向廊道尽头的暗处。 一阵阴寒气息蔓延而来,把他的雷电消融得一干二净。 门内的震感更明显了。 寒门一击发现对方实力与自己相差无几,分出胜负不知道要多久,便再也无心交战,转身就跑,口中喊道:“恕不奉陪!” “又聪明又胆小的小老鼠。”黑暗之中慢慢现出了一个女子,浑身黑色轻纱,窈窕的身姿上看着纱衣似有镂空的情趣,可细看却又看不见春光。随着面庞渐渐清晰,却是一名极为娇俏的少女,年纪最多也就十八九岁。那脸蛋虽然娇俏可人,却显得苍白无血色,眼神闪烁之间,似是有点好玩的笑意,更深处却藏着如坚冰般的冷漠与荒寂。 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额心,有黑色火焰一般的印记,在黑暗之中明灭闪烁,鬼气缭绕之间,仿佛有鬼泣之声响起。 她微微抬头,似是看向了明河与秦弈所在的方向。 “天枢神阙第一宫,明河师姐。嘻嘻……”她轻声自语:“仙道悲悯?就看你是顾自己逃命呢,还是拼却一死而护佑此地之民?大家都是为了自己,孰为正魔?” 随着话音,她的身躯已经融入黑影,再也不见。 ………… 那边明河已将清虚铁尸彻底净化,可神色却殊无轻松之意,反倒极为凝重地盯着震感传来的方向。 一个黄色肉球大老远滚了过来:“都快走!此地原主要醒了!至少在这洞府之中跟他没得打,必须引到外面再说。” 明河微微摇头:“我不能走……一旦走了,它在洞府内感受不到活人痕迹,必将引动地脉,汲取生机,至少百里之内的生灵都将被灭绝。你们先走,就算要引他出去,也必须有人在这里引。” 说完便从戒指里摸出一套阵旗,开始布阵,似乎打定主意要在这里和古尸纠缠了。 寒门愣了愣,顿足道:“算了,你们牛逼,不走我走。” 明河闭目施法,低声道:“秦弈也走。” 寒门已经转身就跑。 秦弈一把拉住他:“等等,你很清楚这里的底细对不对?” 这情况好像是寒门懂、明河似乎也已经猜透,可他还不怎么清楚情况,不问个明白怎么行? 寒门顿足道:“我本来就是这洞府里的一只异化老鼠啊,这是我故居!出去混了几年回来,地方才被清虚占了的,我怎么可能不知道这里的底细?” “……原来如此。”秦弈道:“这古尸很强?” 寒门道:“这个修士,因为临终之时心中执念未消,故一缕真灵不灭,可成阴尸。他临终时预料到了这一点,所以给自己设计了全封闭的墓穴,隔绝了外部灵气,那他即使是吸收了地脉,成就阴尸之体,也永远醒不过来,这就没什么大问题……但这时候出了点意外……” 他顿了顿,无奈道:“这时候我吸收他临终溢散的仙气成妖,又呆不住,把他封闭的大门咬破,钻出去逍遥快活去了……” 秦弈:“……” 寒门又道:“其实本来倒也没什么,我回头把洞堵了就行了。结果等我想到这事,回来一看,却发现已经有人占据此地。这一旦有了外人插手,就不一样了,尤其是心怀叵测想要炼尸傀的人……” 秦弈彻底明白了始末:“所以你引外人过来除掉清虚,自己跑去正主的地方试图解决问题?” “是,本来我也以为只有一个清虚,你们缠着就可以了。可刚刚才知道,后面还有人……” “你特么不早说?瞒着有意义吗?” “早说?如果你们也对古尸或者他的墓葬宝贝起意呢?” 秦弈:“……” 寒门无奈道:“实际上无论是清虚还是背后那人,根本就进不了他的墓穴,都是通过我那个老鼠洞来沟通古尸的,我只要把那洞给堵了就行。但已经迟了一步,古尸已经被人提前唤醒了。” 话音未落,石屋右墙“轰”地一声,有一只干枯的手穿了过来。 手掌正好穿过之前清虚铁尸斜靠的方位,把那头颅穿了个稀烂。 寒门转身就跑,只见一串电流闪过,人都已经不见了踪影。 明河盘膝坐在阵旗之中,淡淡道:“道友,你也走,这是腾云境的古尸,我无法护你周全。” 秦弈当然不是琼瑶剧里“我不走我不走”的那种惹人厌烦的沙雕,他知道在腾云境界的对战之中自己根本没有插手的余地,赖在这里只会坑了明河,便迅速退出了长廊。 “吼!”一具身穿道袍的枯尸破墙而过,直扑明河。 就在枯尸现身的一瞬间,秦弈忽然觉得体内法力被瞬间抽空一样,空空荡荡的提不起任何法力,连一个基本的小法术都放不出来了。 还没等他问流苏,就见明河预布的阵旗好像枯萎一样垂了下来,阵法任何意义都没有起到,而枯尸的爪子插向明河身上,明河似乎本来要运用幻法闪开的,却似乎动不了的样子。那美眸里却没有惊诧之色,手指剑诀一按,神剑自动护主,与枯尸的爪子硬碰了一下。 枯尸手上有了被神剑烫焦一样的烟气冒起,而明河的脸色也变得苍白。 流苏急促道:“这是地脉已经被阴尸污化,秽气沾染,三花枯萎,此地已经禁法!” 秦弈远远看着明河平静的神情,她预料过这种状况么? 第一百一十九章 当明河没了法术 明河是预料过这种状况的。 她名门高足,见闻广博,本来就考虑过尸秽可能导致灵气失效的状况了,也知道可能不敌,但还是没有退缩。 因为此地只有自己能阻止这种级别的阴尸,无论寒门还是秦弈还是自家师叔都不行。如果自己退缩了,这方圆百里都将化为死地。 也许本来也和她没什么关系,作为一个超脱者,走就可以了,就像看着南离与西荒交战,死伤遍野也与她无关。 但明河知道这不一样! 超脱与自私的区别,很微妙。言语难辨,只在一心。 正魔之分,由此而起。 ………… 阵法既然没用了,明河当即收了阵旗,祭起神剑自动与古尸交战,自己往长廊方向慢慢后退。 她还是能战的,并没有因为禁法而成了废人。 眼下的状况,与流苏当初立的“如果她失去法力要被卖菜大妈按着打”的g并不一样,没有到那个程度。 因某种原因导致区域禁法,和自身失去法力是有很大区别的。 如果是失去法力,是自身出了问题,那自身会虚弱无比,可能连自己的法宝都沟通不了。 只是地域灵气受了污秽导致施法紊乱的这种情况,虽然术法放不出来,阵法也可能失效,但修行尚在、精神未失。一些档次较高的法宝也不受影响,就算没有法力驱使不出多少效果,总是可以用的。 这就是明河的倚仗。 她身上的好东西还是很多的,能在此地发挥作用的也有好几件,靠宝物撑住没有意识的阴尸按理不算困难,大不了且战且走,将它引到洞外去就好办了。 但神剑与古尸不断交击的过程中,明河的脸色就越发苍白。 法宝毕竟是和自己灵魂祭炼,有极强的关联,不是空对空。与对方交击的反震之力都会传达到自己身上,虽然大致已经被法宝抵消了,可残余一点点反震的余力都能让她气血翻涌。 这就麻烦了。 她是修阳神而不重肉身的传统仙道。这种仙道修到深处,肉身都可以舍弃,只消阳神不灭,肉身自己都可以捏一个,所谓一具皮囊是也。 所以她的体质只不过是因为仙道洗涤,导致体质变化,可以餐风饮露,可以辟谷不食,几乎不会老化。本质上和人类已经不太一样了,说是成为另一个物种都没问题。 但这种改变并没有使躯体强韧太多。或许会比普通人强韧一些,但若不加法力护持,还真不一定比得过强壮的凡人,更比不过注重锻体的武修,承受力真不怎样。 虽然古尸也被神剑之力轰得嗷嗷叫,可她的法宝只能发挥小部分威力,效果远远没有预计的好,继续这样下去,她多半要先崩。 且战且退之中,古尸一拳格开神剑,另一拳击向明河面门。 明河心念一动,戒指中浮现一座玲珑小塔,继而迅速长大。 小塔镇在了古尸面前,有隐隐佛光散开,呈“*”字形旋转闪耀,古尸居然下意识地遮住了灰色的眼睛,那挡在眼睛面前的手臂居然有了点溃烂之意。 佛家的宝物,镇此类阴尸效果极好,也不知明河这道家宗门从哪淘换来的。 明河暗道可惜,如果自己能完全发挥威能,这一镇就可以直接灭了这古尸了,现在却只能镇它片刻。 身前神剑不停,趁机刺向古尸心脏处。 古尸一声怒吼,双拳齐出,恐怖的拳力呼啸而起,罡气分别与神剑小塔的神光对撞在一起。 “咔……”明明是物理的双拳,可与法宝的威力对撞之下,仅仅是溢散的余波就已经让石屋四处开裂。 腾云境的古尸,威力已经超越了秦弈所能想象,没有直接面对,根本不知这法宝交锋的中心到底是多强的威能! 明河的神色越发苍白,喉咙里已经有了些腥意。 从石屋的承受可知,即使始终都没有过直接对撞,可她依然是受伤了。 趁着古尸一时被纠缠,明河双手提着道袍下摆,转身就跑。 必须把它引到外面! 秦弈躲在长廊尽头的拐角,看着明河提着道袍跑路的样子,忽然觉得很萌。 她没了法力加持,没了增速的法术,这跑起来就没了仙气,反倒和普通的少女一样有了点可爱的元气。 最悲剧的是她这种速度很慢…… 这道长廊,在他们来时就是一条遍布阵法和僵尸埋伏的通道,被明河一剑一雷破了个干干净净,搞得好像很短一样,其实是很长的。 可能有个几百米,秦弈目测她这速度跑过来可能要超过一分钟…… 比普通人是厉害很多了,可相比一般武者都差了不少,对于这种仙家争斗来说,简直如同蜗牛。 “吼!”古尸终于振臂一挥,把神剑与小塔双双砸飞。明河跑路之中伸手一招,两个宝物左右在手,她又踉跄了一下,继续跑。 那古尸只用了一秒就跨过了她之前萌萌哒跑了这么久的距离,到了她身后。 “咔啦……”踏足的地面都被踩出两个深坑,蛛网般的裂纹渐渐蔓延。 恐怕明河此前千算万算也没想过,因为自己跑得太慢,导致什么且战且走引到外面的计划只不过是空谈…… 明河无奈地摘下了道巾。 道巾飞速旋转,古尸下意识伸手一格,那坚逾玄铁的手指竟然被直接切断。 古尸感觉不到痛楚,一拳正中道巾中心。道巾打了个旋,飞回明河手上,继而迎风而长,变成了一面盾牌。 古尸再度挥出一拳。 无比暴烈的尸拳,连空气都被带出了爆响的声音。 “砰!”明河猛喷一口血,断线风筝一样抛飞。 古尸只是微退半步,跨越数丈,凌空一拳。明河扭头,已经可以看见那被神光灼伤得糜烂的枯手,带着恐怖的死意,轰然而来。 明河眼中闪过坚毅之色,神剑直奔古尸眉心。 这是打算用重伤换一次机会! 可预想中的剧痛没有到来。 一根狼牙棒呼啸而过,重重砸在古尸轰向明河的枯手之上,只听一声犹如铁棒交击的“哐”声巨响,狼牙棒倒弹回去,秦弈踉跄跌退两步,手都有些发抖。 同时古尸也不好受,秦弈力道比他差不少,但狼牙棒的尖刺竟然完全破进了它的手臂里,扎得跟漏气的铁壳一样,而狼牙棒自身的坚硬甚至把它的手臂砸出了凹陷。 与此同时明河的飞剑也扎进了它的眉心。 神光爆闪! 根本感觉不到痛的古尸居然发出了极为痛苦的嘶嚎之声,一时驻足不前。 直到此刻,明河才重重摔在了地上,愕然看着秦弈,似是没想到他没走。 秦弈弯腰,背对着她:“上来!” “干、干什么?” “你跑太慢!我来做你的车,你在我背上放法宝挡他。光靠你那两条小短腿,跑得过谁啊你!” “……”明河转头一看,古尸居然拔出了插在眉心的剑。 她再也没有犹豫,趴上秦弈的背,秦弈立刻托稳她的腿,飞一样跑了。 明河脸红似血。 情况危急来不及多想,可真正趴在男人背上的这一刻,那种感觉实在是…… 再也没有什么护罩阻挡,两人紧密地贴在一起。她的前胸紧紧贴着他的背,他的手托着她的腿……每跑一步,那颠簸带来的摩擦都让明河想死。 她甚至都想说,不如放我下来吧,我去和古尸拼了也比在你背上好一点! 第一百二十章 说好的看戏,又成了主角 秦弈倒是没心思感受什么旖旎,好歹也是和李青君奋战过一夜的男人了,不是什么初哥……后背虽然有软绵绵的挨着,手上也是舒服的触感,可这什么场合,古尸还在身后追着呢,哪来的心思体验仙子娇躯? 倒是听见明河的呼吸急促,反而让秦弈感觉怪怪的,转头瞥了一下,却见明河通红的面颊。秦弈便道:“受伤了?歇会,还要靠你法宝的。” 明河蠕动了下嘴唇,终究什么都没有说。 秦弈没有走,反而在这里等着,她知道这是担着极大的风险,不能不识好歹。 寒门实力是比秦弈强的,可那胖老鼠早都溜得无影无踪了,秦弈却还在这里,无非是因为想着能不能帮她一把。 明河心里明明有数,却依然忍不住问了出来:“你怎么没走?” 秦弈飞奔,随口应道:“说了看戏就要看到底啊。” 这回答让明河有点想笑,她转头看了看正在暴怒追近的古尸。 它没有意识,只有吞噬生机的天然渴望,可已经被这不断的伤害而激起了天然的怒意。 明河忍着身躯的酥麻感,无奈道:“你看戏,总是看着看着就入局……说不定这次看戏要拿命来看的。” 秦弈闷声不答。 说用生命看戏倒不至于,那不被流苏骂死才有鬼,流苏一声不吭就是因为它也觉得并非危险得无解。作为历练来看待的话,担些风险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一点危险都不敢面对还修什么武道? 这个古尸生前明显是个法系修士,死后由于一点执念不灭,地脉吸取凝结,逐渐演化成了刀枪不入力大无穷的阴尸特性,但明显没有善加使用的意识,只是直来直往的力量发泄。相反,他秦弈武道尚可,在这种环境反倒更能发挥,如果他想自己跑路的话倒是不难跑的。 但怎么可能自己跑,看明河去死么? 要说帮明河反杀,那自己的武道却又不太够了,毕竟力量和对方差距太大,不是技巧能轻易弥补的。 刚才接下古尸一击,那一棒交击才深深体会到什么叫看人挑担不吃力。本来以为明河娇怯怯的身子都能扛,自己说不定都能敲死这古尸,可实际接触才知道自己想太多了。 这是地脉凝结而成的力道,虽然并没有真正修成旱魃的程度,那恐怖的巨力也已经根本不是能硬碰的…… 之所以明河能扛,是因为她从来就没有直接接触,都是法宝对战,被法宝抵消之后剩了些余力反震而已。如果直接对碰早都被碾死了好不好! 正面对敌是下策,只要能出去,一个能施法、能充分发挥宝物威力的明河,那再来两个古尸都不怕! 背上的明河已经略微适应了与秦弈紧密相贴的状态,她略微调息了一下,很快就在秦弈背上祭起了各种各样的法宝,对着古尸狂轰滥炸。 事实上明河已经快撑不住了。 她的内伤很重,而且是随着一次交击,就越重一分。 好在洞府不大,路程并不远,只要能拖延古尸片刻脚步就足够了…… 没记错的话,出药圃的石门就快到了! 可就在这时,秦弈紧急刹车,脚步在地上拖出了长长的印痕。 石门是关的…… “砰!”秦弈挥棒猛砸,石门抖了一下,砸出了一个浅坑。 “娘的,谁特么关了门!” 明河叹了口气:“万象森罗宗。之前寒门说后面有人,多半就是他们了。” “万象森罗宗,老子记住了。” 就这么一阻的时间,古尸已经到了身后,汹涌的拳劲轰向背上的明河。 明河勉强祭起道巾为盾挡了一击,再度喷出一口鲜血。狂猛的力道带得秦弈都站不稳脚步,踉跄了一下,又迅速借力一扭腰,挥棒回扫,挡了古尸第二击。 巨力震得秦弈虎口都开裂,差点握不住狼牙棒。 明河的小塔再度祭出,可刚刚要镇下去,却“哐当”一声,直接掉在了地上。 这是伤重脱力,已经控制不住法宝。 秦弈脚上勾起小塔往古尸一踢,也不管有用没用,就飞速往右边一窜,进了岔道里。 “你……自己跑吧。”明河虚弱道:“只消把他注意力吸引到我这里,你就可以砸开石门跑掉的。” “少放屁,我是那种人么?” “你与我共死,又有什么意义?到了外面和那鼠妖联手,有法力支持,说不定还能阻止此尸,毕竟它也已经虚弱了很多,并不是太难对付的了……” “谁说我会死?”说话间,正好路过另一间石室,秦弈迅速把明河丢了进去,“进去蹲着,没你这个累赘,我还真未必不能和他打一打。” 明河跌在门内,看着飞进来的一枚丹药,默然无语。 出而为仙,入则为侠,无论以后秦弈是否做到,至少现在的他做到了。 秦弈挺着狼牙棒站在门边,看着瞬息接近的古尸。 停下来交战也是没有办法,明河已经不行了,背着她早晚被追上,还不如放下来好好打一场。 虽然凶险,倒也不是没有取胜的机会。 因为明河说得没错,这古尸也已经不是全盛时了,明河各种法宝伤害不是吃素的,它身上很多地方都糜烂得看得见骨头,身躯到处坑坑洼洼残破无比,明显已经半残废,失去了原先的凶暴。 而且狼牙棒能破防,这就有得打。 实战这种事情,可不是光讲硬碰硬的。如果能不被对方击中,反过来能一棒敲碎它的脑壳,那不就反杀了?若是力量速度差距太大的情况下,光靠技巧确实无法弥补,而差距只要没大到离谱的程度,都是有机会的。 何况他有流苏,从来就不是单挑啊…… 心念只在刹那,古尸已经直扑而来,腐烂的枯手如电一般抓向了秦弈面门。 此前没了法力的明河根本避不开这种攻击,只能祭起法宝硬挡,而秦弈只是身形微侧就已经避过,与此同时,脚下阴险地一勾。 别说没意识的古尸了,哪怕是个有意识的人类过来,遇上前后画风差距这么离谱的两个对手恐怕也适应不过来。古尸脚下被勾个结实,手上力气又用老,竟然控制不住地直接插进了墙壁上,身躯都栽进去半个。 狼牙棒呼啸而下,“砰”地砸在了它的后脑,连脑壳都砸掉了一片。 古尸却没死,用力向后一甩,无可抗拒的巨力涌来,秦弈飞一样倒栽出去,撞在身后石墙上,背脊都快散架了一般。 他没有喊痛的时间,立刻就地一滚。 古尸双拳已经轰在他脑袋原位上,在墙上打出了两个大洞。秦弈在地上回棒而扫,正中古尸小腿。 “咔啦”一声,古尸跪地,秦弈正待补一棒,却见古尸豁然抬头,厉声一吼。 剧烈的罡气狂涌而来,秦弈只来得及举棒做了个防护的动作,整个人又不受控制地向后倒飞,喉头喷出一口鲜血,在空中散如血雨。 可身在半空的秦弈眼里却闪过厉色,忽然振臂一甩,狼牙棒脱手而出,趁着古尸正在狂吼之时,“砰”地砸在它脑门上。 尸吼骤歇。 一切只在电光火石之间,秦弈此时背上才撞到墙壁,“哗啦啦”地直接撞破,整个人倒栽进去。 明河盘膝坐在里面打坐疗伤,眼睁睁看着秦弈朝自己飞了过来,此时的她哪里避得开? 只在刹那间,秦弈就已经砸进她怀里,带得她滚成了一团。 上架感言暨更新安排 今晚12点整就上架了(可能会有几分钟延迟),求首订求月票~ 这次回归起点,非常感谢读者们的热情支持,感谢起点编辑游龙大大的照顾,能让我这本有点小文青的思路走下去。 这次的仙侠,怎么说呢……我并没有想要什么挑战主流的意思,只不过想写出自己心里的“仙侠”感觉,犹如当年玩仙剑时的感动,既有光怪陆离的世界,也有飘然出尘的仙意,还有斩妖除魔锄强扶弱的正气与豪情,有出世与入世的思辨,当然也有人间情感,割舍不断的爱恋。 而不是所有人都在争夺与算计。 便如第一卷的主题是家国之重与超脱长生之间的思辨,第二卷预计主题是侠义与超脱之间的思辨,当然不管什么主题都有感情戏,我们是后宫文。 出而为仙,入则为侠,本来是我对仙侠的诠释,可好像被污友们开成一辆车了emmmm……开就开吧,要理解成拔出就是贤者状态,进去就是勇猛豪迈,那也是没问题的……因为我是姬叉啊23333,又文青又污岂不就是我与我的书友们共同的状态? 大家臭味相投,那就让咱们一起优雅地开车吧。 关于上架安排,计划是这样的: 今晚12点,预计直接发四章(白天正常更新的量也含在里面了。) 然后就是每满500月票加更一章。 对于一只兼职狗,这样的速度也是极限了,实在达不成触手怪们的效率,还望大家别嫌弃。 这次正好是起点爆更活动,作者更新与读者打赏累计到一定程度,有打赏返还的。我能力不足,大概尽量冲个6w或者8w更新这一档吧,至于打赏大家量力而行即可。 就这样吧,求订阅求月票哦! ps:同期上架有本《诸天剧透群》,是铁杆基友写的,就算同期被他碾压我也必须给他专门推荐一下,他首订过万就女装的,我要看他女装~ 《仙子请自重》上架感言暨更新安排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二十一章 仙落凡尘(求首订求月票) 烟尘起处,秦弈抱着明河打了好几个滚,停下身时,明河在下,秦弈在上,压得结结实实。 悲剧的明河被秦弈这一撞,本来已经略微恢复了一些的伤势又沉重了许多,嘴角再度溢出鲜血。想要推开身上的秦弈,却一点力气都没有,一动也动不了。 秦弈身上也快散架了一样,倒也没有吃美人豆腐的心情,挣扎着想要起来,手臂却软了一下,又重新栽了回去,压回下方软绵绵的身躯。 明河瞪大了眼睛。 两人的面庞相距不足半寸,秦弈差点就亲到她了…… 被人背在背上都敏感无比的明河,哪里受得了这样的姿势?她的脑子已经彻底空了,甚至忘记还有古尸在侧,茫然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她甚至不知道如果秦弈真的亲下来,要怎么办? 秦弈尴尬无比,他还真不是故意的。 古尸在侧,哪来这样的心情? 他一手撑着明河身边的地板,勉强想要爬起,同时转头看去,那看似已经沉寂了的古尸此时也已经慢慢站了起来。 娘的,这样锤了后脑锤前脑,还特么没死? 不对。 秦弈敏感地发现,古尸没有了那种荒芜寂灭的味道,也没有了要灭掉活物的那种本能凶戾,相反,让秦弈感觉到了一点仙味儿? 明明脑袋都被砸得不成样子,整个模样都变形了,两个灰蒙蒙的眼珠是一上一下歪着的,看上去恶心至极,可居然感觉到了仙意? 它的眼睛好像在看什么? 秦弈转头看去,这间石屋的墙上挂了一幅画。 画中一个白衣女子正在舞剑。 古尸痴痴地看了一阵,目光又挪向地上的秦弈与明河。灰蒙蒙的眼珠里竟奇异地有些柔和,好像想起了什么很值得回忆的事情。 “抱歉……”古尸口中发出了干枯的声音:“我本不该苏醒,变成这副模样,连自己看了都恶心……” 这是被一棒子砸醒了么?还是流苏用了某种神识秘法的结果? 秦弈惊喜地看了看墙角的狼牙棒,棒上狼牙弯了一弯,好像在笑。 身下的明河正虚弱地道:“前辈恢复意识了?” “不过一点执念,是该散去的时候了。”古尸看着墙上的画,低声道:“当年……我也有像你一样拼死保护的人……和你们一样同生共死的人……可惜早已逝去……” 秦弈很想说前辈你好像误会了什么,却只能聪明地闭嘴不答。 “万道仙宫说,或许可以帮我把画中人具现……”古尸低声道:“我又悲又喜,喜的是她可能活过来,悲的是……我自己的寿命却已经到了尽头。我不知道,画中人具现还到底是不是她,如果只是一张相同的脸,要了何用?如果真是和她一样的人,那么她活了而我死了,是不是反把我的痛苦转嫁给了她?” 秦弈默然。 “临终时这份纠结挥之不去,反复盘旋于心,终于把自己变成了这副模样……如今双双归去,可以消矣。”古尸叹了口气,看向秦弈,柔声道:“珍惜眼前人,莫到了永诀之后,才知后悔。” 秦弈只能“嗯”了一声。 “我的墓葬里,有些好东西,禁制极厉,旁人取不得。”古尸道:“带了此画过去,禁制便不会攻击你们,你们大可取了东西离去,便当贫道伤了二位的补偿吧。” “那怎么好意思……” “尘归尘,土归土,留着那些东西又有何用……”古尸最后说了一句,终于盘膝于地,再也一动不动了。 明明丑陋无比的古尸,此刻看去却很是慈和,比很多人都美。 秦弈微叹一声,试着感应法力,却依然感应不到。 他奇怪地皱了皱眉,却听身下明河开口了:“此地地脉,大约要一个月才能复原。” 室内气氛一时安静。 “你……你还不起来?”明河咬着下唇,无力低语。 “我……”秦弈低头看她,下意识咽了口唾沫。 危机散去后,心情不一样了。放松了绷紧的临敌之心,再体验这压在明河身上的感觉……那之前无心体验的绵软便无比清晰,旖旎之意瞬间涌上心头。 连景色都开始不同。 明河的道巾已经不在,长发流云披散,发梢凌乱,眼神迷茫,没有了平日的仙气与距离感,反有憔悴与退缩之意,犹如云端仙子谪落凡尘。 她的唇苍白无血色,唇角隐有血迹,就像是一块完美的玉石上滴了一滴血,触目惊心却又凄美绝伦。近在咫尺看着,任何男人都忍不住会想要低头亲吻,温暖她的冰冷。 而明明伤得这样,她身上依然散着清香,撩人心脾,在这样紧紧压着的姿势里,自然而然便唤醒着男人最原始的欲望。 她伤重得抬手都无力……这意味着,只要秦弈想把她怎么样,她都无法抗拒。 甚至未必会抗拒——这可是一个体质很敏感的黄花处子,只要你有点手段的话…… 这种认知带来的欲望更是要命。 明河看见了秦弈眼中一闪而过的情欲,也感到了秦弈的身躯有些变化。 她的呼吸有些急促,仿佛预感到了什么事情将要发生。她知道自己的姿容对男人的致命杀伤力,连在仙道意象的距离之下都有无数男人看着她流口水,就连秦弈看她的眼神也时不时有一种奇怪的意味。这回仙道暂失,坠入凡尘,又是这样的姿态下…… 男人……明河叹了口气,闭上了眼睛,不想去面对这丑陋的一刻。 秦弈的呼吸越发粗重。 明河根本不知道,这种情况下闭上眼睛的动作对男人的杀伤力有多大,常规意义上那是默许! 流苏也饶有兴致地看着秦弈。 把一个高高在上的仙子压在身下恣意品尝,是男人心中所藏最深的渴望,秦弈也是男人,不会例外。流苏很好奇秦弈到底会怎么做。 却见秦弈慢慢地撑起了身子,坐了起来。 明河睁开眼睛,眼里有些惊讶。 秦弈有些勉强地露出一个笑容:“女人,别勾引我。” 明河愤怒地撑起身子:“谁勾引你!” “你知不知道闭上眼睛意味着什么?” “那只是不想看你丑陋的一面。” “所以……我不丑。”秦弈勉强的笑容变得明亮起来:“趁你伤重无力,那是人干的事么?” 明河很想说难道你想等我有了法力再来? 可话到嘴边终究没说出来,看着他的眼神渐渐柔和下去:“谢过道友此番援手之情,明河铭记于心。” “是你在舍命助世人,我也是世人之一。携手应敌,何谓援手?”秦弈站起身来,弯腰捡起狼牙棒:“你养伤吧,我守护你。” 第一百二十二章 前尘回梦 所谓守护,并不是故作姿态。 因为明显还有“森罗万象宗”的敌人潜伏在外,多半在等明河与古尸两败俱伤进来摘桃子,那就是随时可能出现,不可大意。 想现在出去也是不行的,对方多半守在门口布置了无数陷阱,以明河此时的伤势,很可能栽在那里,必须先疗养一阵再做打算。 明河坐在屋中,看着屋外秦弈的背影。 秦弈盘膝坐在明河的屋外,安静地看着通往药圃的方向,一言不发。 他的伤可也不轻,也在抓紧时间调养。 明河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是不是会对刚才没有一亲芳泽感到遗憾。其实刚才那刻,且不说他是否要做多过分的事,如果仅仅亲吻抚摸之类,明河自知事后很难因此找他算账。 他毕竟刚刚舍命救了自己。 就算真做了过分的事……自己多半也只不过是恩断义绝便罢,他连负责都不需要的,他心里应该有数。 但他什么都没有做。 其实明河知道,秦弈绝对不是不想,那一刻的情欲瞒不过人。只是他跨不过他自己的心,也许是“不欺伤重”,也许是心中存有对李青君的挂念……无论如何,他守住了底线。 这是一个很值得信任的男人。 明河也不知道自己此刻是什么心情。 她没有动情之感,超脱尘俗的心境修到了腾云境,这种人世男女之间的情感很难触动她的什么涟漪。但必须承认,两人肌肤相亲紧紧压着,他的呼吸就在自己面颊上荡漾,那灼热的欲望兵临城下的感觉……她一时半会根本无法忘却。 这或许是明河历练凡尘以来记忆最深的场景,或许很多年都无法淡去。 古尸的话语又在耳边回荡:“和你们一样同生共死的人……” 是的,这种经历带来的感觉同样很难淡去。 这种感觉此刻也还在继续,明河此生从未如此虚弱过,什么事都做不了,这种脆弱无助的感觉之中,恰恰有个足以信赖的人守在屋外,遮风挡雨。 心中的安详感,无法言喻。 若以前看别人的恩怨情仇,是在看书,而如今算是亲身体验了吧,果然如秦弈之言,和旁观的感觉真的不一样。 怪不得秦弈曾经为了李青君,如此入局。 明河叹了口气,终于收摄心神,进入了物我两忘的调息。 “她入定了,可以说话了。”流苏的声音几乎在同一时间在秦弈识海泛起。 秦弈:“……你是一直在窥探人家?” “因为很好玩啊,她心不定了。” “没见过你这么八卦的棒子。” “哼哼。”流苏笑道:“喂,你对明河流口水都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么好的机会,连亲都不亲一口?她多半不会怪你什么的。” “我什么时候对她流口水了,都说了那是纯粹欣赏美好的眼神!” “呸,骗鬼去。”流苏鄙视道:“有色心没色胆而已。” “棒棒同志,我是有女朋友的人。” “女朋友?你女性朋友不是挺多的嘛,夜翎也算,程程也算,明河自己就算一个,有啥好扯的?” “我指的是恋人,我有青君。” “她在哪?或者说,等你修仙有成,南离都不知道在哪,你还要申请一块贞节牌坊不成?” 秦弈愣了一愣。 流苏悠悠道:“再说了,你家公主大人好像很大度,从来就没在乎过这个,你倒矫情起来了。” 秦弈无奈道:“你一直怂恿我这个干嘛?以前说是想让我红尘滚过,现在滚都滚完了,你还想干嘛啊?” 流苏理直气壮:“因为我想看仙子坠红尘,那一定很有趣。” 秦弈无语地看着手中棒子,这特么到底有多恶趣味啊…… 流苏又道:“何况你也不是矫情这个的人,当初还说呢,如果程程愿意跟你走,就带她走。所以本棒鉴定,你这浓眉大眼的其实坏得很,这是放长线钓大鱼,要的是人家的心啊。” “你现在都自称本棒了吗?”秦弈吐槽,脸色却不由自主地有些泛红。一根朝夕相处的死棒子,真是把他给看得透透的。 不碰明河当然是因为人家是伤重脱力,这时候趁机那啥,算什么?算强激安?这种违背三观的事怎么可能去做。换了她自愿那就不一样了……但即使是自愿,这种环境危机四伏,敌人都不知道啥时候出现,也不至于白虫上脑啊。 结局就是,主动去摘心这种事秦弈也做不来,所谓放长线不过自我安慰,真实情况多半就是——错过这个机会就再也没机会了,以后回忆往昔,只能唱一曲我的一个道姑朋友完事。 秦弈没有后悔,也不想纠结此事,直接转移了话题:“那古尸醒悟,是你的某种精神术法?” “嗯……一半一半吧,我正好入侵他的天灵,便用了前尘回梦之术,点醒了他残存的一点真灵。不过真正让他彻底忆起往昔的,还是恰好看见了那张画,否则效果也没这么好。”流苏的语气有些喟叹:“情之一字,一深如此,人家比你像样多了。” “……” 流苏又道:“这个修士,生前是晖阳之境,很强的。所以他的尸身不朽,与地脉相连,在自己并不想成为阴尸的情况下都自动化为阴尸,还好提前唤醒,实力反而降等,如果真到了自己觉醒的那一刻就真是赤地千里的旱魃了。我们之前被寒门牵引看见的地脉之相,是没错的。” 晖阳之境。在这个境界开始与秦弈习惯的金丹元婴的划分不能强行对应。 之前凤初可以对应练气,琴心可以对应筑基,腾云可以对应金丹,因为都算前期阶段吧,特征差不多。但晖阳之境并没有凝结一个元婴出来,和元婴就对不上了,这是两套体系之间的最大分叉路,所以称呼不同。 秦弈目前不知道晖阳境界具体什么情况,但不妨碍秦弈把这古尸理解为元婴档次的猛人,怪不得他的墓穴清虚等人根本进不去,只有本来在内的老鼠从内部破坏出来…… 这种猛人留下的宝物恐怕有点意思。 流苏也在说:“这里的宝物应该很有价值,并且等到地脉归元之后,这里应该也是一个很不错的洞天福地,我建议你在这里修行一段时间。当然,前提是没有什么森罗宗的人打扰。” 话音未落,秦弈始终关注的药圃方向传来了轻微的声响。 他立刻转身揭下墙上的画像,又把还在打坐的明河拦腰抱了起来,一路直冲墓穴深处。 本来秦弈还以为敌人没这么快进来,还打算等明河稍微恢复一些再共探墓穴的,这回等不及了,背一次也是背,抱一次也是抱……管它呢。 这敌人掐的时间真是挺准的了……若是没有流苏搞个“前尘回梦”之术,此时多半就是战斗收官之时,恰好给她摘桃子。 当然她不可能是神仙能预知里面的变化,更不可能知道秦弈带着画卷可以不受墓穴禁制影响。 她甚至很有可能不知道这一战最终的主力其实是秦弈而不是明河。 那就有得玩。 第一百二十三章 魔道来临 洞府的墓室大门已经被人打坏,有一个能容一人通过的大洞,正是古尸出棺之时自己弄坏的。 秦弈抱着明河跳了进去。 这墓穴比之前所见的所有石屋都大,内部由于长期孕育阴尸而导致死气深浓,更加压制了法力。内部陈设也很简朴,地面是巨大的六十四卦之型,正中是黑白阴阳鱼,在阴阳鱼正中心躺着一具棺木,如今棺木已经炸毁,是古尸出棺之时毁坏的。 陪葬品很少,只有阴阳鱼的黑白眼上各有一个盒子,大约就是墓室主人随身之物。 没有把画卷殉葬,多半是为了最后一刻不要有执念,同时也是给人解开洞府控制权的一个“生门”。 就连墓穴里都没有什么伤人的设计,一切平和,大概也只有墓葬物品和棺木上有些禁制,那是为了防止别人盗墓毁坏。 此地主人本身是一个很纯粹的修道者,各方面都是最标准的修士,根本没有多少伤人和争斗之心,让人生敬。 相应的,想要把他炼成尸傀、坑得他作为阴尸出世,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的魔道修士,就愈发令人厌恶。 秦弈跑到墓室东北角,那里有一个小型晶核一样的东西,把画卷放在旁边,那晶核便有柔光泛起,照在画卷上。慢慢的似有两滴水珠从晶核上滴落,如同落泪。 柔光收敛。 秦弈伸手摸着晶核,脑海中便奇异地泛起了一幅俯瞰图。 整个洞府的俯瞰图。 这是流苏刚刚指点的,一般的洞府都有这么个核心枢纽,可以通过它控制全境的阵法运转,或者是控制门径错杂、方位变化,甚至可以让洞府自毁。 只可惜这个洞府什么布置都没有,太佛系了。 意外的是这个墓室里也并不是只有大门,在阴阳鱼底部还有通道往外,不知道通向哪里。 怀中传来叹息声:“这洞府,布局严谨,环环相接,无伤敌之意,只有问道之心,真仙人也。” 秦弈眨眨眼,低头看向怀里……他还抱着明河呢。 明河倚在他怀里,似是有些不敢看他似的转头看向门口的位置,这么一看就发现了角落有个老鼠洞。 秦弈也看见了,吐槽道:“这仙家洞府,里面居然有老鼠,这位前辈居然不捏死它。” 明河道:“这位前辈道行高深,不会轻易杀生,说不定晚年寂寞,这老鼠还算是陪伴他渡过最后的时光。它的雷电异化,多半是这位前辈替它改造而成的,只可惜初通灵时不懂事,反而咬坏大门跑出去了……” “出去后揍他。” 话说完,好像无话可接,气氛就安静了下来。 两人你看我我看你的看了好一阵子,明河才无奈道:“你到底还要抱着我多久?” “呃呃……”秦弈忙将她放下:“我以为你还伤得不能动。” “行动无碍了。”明河略微试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你是不是很失望?” 秦弈望天,用鼻孔对着她不说话。 明河扑哧一笑,盘膝坐下:“我依然无力驱使法宝,对付来敌还是要拜托你了。” 秦弈总觉得她这话里是不是有点暗示意味——“我还是反抗不了你,你要不要改主意?” 转念想想明河这么仙的人不至于吧,肯定是自己污了。 明河低声道:“万象森罗宗以万物为伥,在此地即使他们本身发挥不出实力,控制的东西却多半可以发挥,而此地本身却没有伤敌的布置……” 秦弈也有些头疼,大门已经被打坏了,拦不住人,对方闯进来怎么破…… 晶核在他脑海中幻化出来的洞府图上,已经清晰地出现了一个黑点。 他甚至能通过洞府的地脉感应,侦测到来敌的修行。 琴心九层。 女性。 女性?秦弈忍不住问明河:“喂,这个该不会是你的宿敌?什么正道圣女和魔门圣女之间相爱相杀的故事?” 明河愣了一愣:“那是什么?修行者哪来的闲工夫天天争来斗去,无非道不合导致摩擦罢了,哪来宿敌,有这种执念还修行什么啊……我们也没什么圣女不圣女的说法,大家都是师兄弟师姐妹,谁敢称圣?” 其实秦弈听出这后半句话里有点潜台词,明河很可能确实是同辈师兄弟姐妹里最牛逼的一个,正在谦虚呢。 另外这话里的信息也证明了万象森罗宗和明河的天枢神阙差不多等级,此人有极大可能是同属于为了突破而历练人间的那种,然后恰好遇上此地的古尸,起了占为己有之念。但由于实力不够,所以一直在背后搞小动作,清虚只不过是她的棋。 又因为明河干涉,让她不得不提前释放古尸,为的是让明河与古尸两败俱伤,她来捡桃子。 一个很典型的魔道子弟做事思维。 前因后果终于明朗。 地图之上,黑点在之前明河用法宝与古尸交战的长廊与石室来回逡巡了一阵子,似是在研究这一战的状况,继而循着痕迹一路往右。 秦弈摸着下巴琢磨,要怎么弄死她。 这种魔道人士,没什么道理可讲,指望她良心发现是不可能的。她绝对不会怜惜秦弈与明河的伤势,把两个都杀了是基本操作,最糟糕的还可能被炼成尸傀。 就算不提他们俩,光是那个古尸被她收去做成尸傀都是难以原谅的事情。 所以说,洞府完全没有伤敌的布置,也不是什么好事,以后自己开洞府,绝对不能这么温柔,防人之心不可无。 他想了一阵,忽然弯腰,凑近明河的耳边低语了一番。 这种附耳低言只是下意识行为,足以证明秦弈还没把自己当成一个超凡者。 明河强忍着想要躲开的意念,听着秦弈的话语轻轻点了点头,那晶莹的耳垂早已悄悄红透。 ………… 那边的黑衣女子终于到了古尸坐化的地方。看着倚在墙角盘膝不动的古尸,她始终警惕且冰冷的容颜终于露出一丝喜色。 虽然古尸已经残破不堪,但它的基础还在,加以修补就又是一个腾云境的尸傀,而宗门秘法祭炼之下,说不定还能让它回复生前的道法修为,那就不得了了。如今的残破正好反而让她有足够的实力收取。 女子摸向戒指,想要把古尸收进去。 可就在此时,识海中忽然传来一个奇怪的声音。 也不算声音,非男非女,就像直接在识海里形成一句话一样。 “你……要收我?” 女子下意识后退一步,警惕地看着古尸。 古尸一动不动,但那声音依然传来:“你太弱了,抹不去我的真灵。” 随着话音,女子的识海轰然一炸,她神色越发凝重。 这至少是个腾云境的魂力,确实不是她现在可以收服的尸傀,尤其是魂力抗拒的前提下,根本无法收入戒指,想带回去都难。 真是奇怪,按理说灵魂已经消散才会变成阴尸,莫非它一点真灵居然自己恢复起来,形成这么强的魂力? 看来它生前的晖阳修行确实不是自己此时可以理解,说不定另有什么秘法导致。 那声音却又道:“有一男一女,闯入我的洞府,损毁我的躯体,还想染指我的墓葬……如果你替我将他们杀了,我倒是可以将我墓葬中的宝物送你。” 女子道:“怎么送我?” “我的禁制无人能开启,我可以告诉你解开禁制的口诀。”那声音发出了恶毒的诅咒:“如果你拿了我的口诀,却不干事,我咒你厄运一生!” 第一百二十四章 一出好戏 女子轻车熟路地直奔墓室所在。 她的神识并不强,然而这洞府也不大,明河的所在根本逃不过她的探索,躲都没法躲的那种。 她很确定此时墓室位置有两个人,肯定就是明河与那个叫秦弈的。 此地主人生前修行太高,导致她以前连墓室大门都打不开,只能通过老鼠洞去影响阴尸。光是这一点,她就能确认这墓穴里的禁制更是可怕,根本不是她此时能对付的。 但魔道自私,她并不想找宗门强者来帮忙,否则东西没有一个会归她所有,或者给点垃圾打发,只能落得一场空。只能自己设计,慢慢搞定。 结果前有一只胖老鼠搞事,后有天枢神阙明河现身,眼见她打不过明河,便恶向胆边生,提前唤醒古尸,想要让古尸和明河两败俱伤。 很明显,计策成功了。古尸损毁成这样,明河绝对也好不到哪里去,这是个杀死明河的好机会。 无论能否取得墓葬的宝物,能杀死明河取得她的宝物都足够了,若能把天枢神阙的人练成尸傀,那自己在宗门里的地位可想而知要提升一大截。 这才是最主要的。 本来她对墓葬宝物并没太大期待,结果古尸之言让她意外的对此有了期待。以那古尸灵魂的恶毒诅咒来看,它对这对男女的恨意极深,那所言的禁制解法多半是不假的。 临近墓室,她忽然愣了一下。 里面居然传来男子的淫笑声:“明河,枉小爷以为你藏了什么杀手锏,想不到你居然虚弱至此,看来小爷今天不但可以得宝物,还可以尝尝天枢神阙仙子的滋味。哈哈……哈哈哈……” 明河的怒喝声响起:“想不到你是这种人,为了几件墓葬,居然偷袭同伴!” “哈哈,不偷袭这么一下,怎么知道你之前都是装腔作态,原来已经虚弱成这样?” “放开我!” 女子透过残破的大门往里看,清楚地看到明河被按在阴阳鱼处,那个叫秦弈的男子正按在她身上试图亲吻,明河侧开脑袋正在躲避。 真实,明河这种人绝对不可能陪人做这样的戏,更何况她的感应很明白,明河肯定没有法力,伤势也重得厉害。还真的是被同伴偷袭强暴……天枢神阙的仙子,居然真有今天。 女子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 “谁!”秦弈豁然转头。 趁着这一个疏神,明河用力把他踹开,继而一个翻滚,不知道触动了什么机关,竟然翻到下面暗道去了。 暗道门再度关闭,秦弈暴怒地跳了起来,越过数丈距离,一剑刺向门外的女子。 明河的剑。 女子更想笑了。 她一声唿哨,左右忽有暗影飘过,像一个人影一样冲着秦弈就是一拳。 秦弈下意识招架,却架了个空,影子直接掠过他的手臂,直接轰在他胸口。 秦弈喷血跌退在一边,大惊失色:“你是什么人,怎么可能有法力?” “这不是法术,小弟弟。”女子笑眯眯道:“这是我的傀儡,影傀。” 秦弈愣了一愣,这一愣倒是货真价实,影子傀儡,还特么有这种东西?怪不得明河表示他肯定打不过,在这里还有傀儡能用,他带着伤呢怎么打。 女子目光掠过阴阳鱼,先是感应了一下明河所在,发现她跑不远,便先把注意力放在黑白眼上的两个盒子身上。 这就是墓葬的宝物了,一个晖阳境界的修士陪葬品,显然具备极大的价值。 她眼里闪过期待之色,伸手一弹,又有影子卷过,将两个盒子送到她手里。 她看着盒子沉吟片刻,忽然冲着秦弈微微一笑,蹲下身来将盒子递过一个:“小弟弟,盒子送你好不好?” 秦弈冷哼道:“想让我趟禁制?没意义的,禁制杀了我,照样闭合,岂不是白搭。你既然拿到了东西,自己带回宗门慢慢破禁也就是了,何苦贪这么一点时间?” “果然有点脑子,怪不得明河都差点栽在你手里。”女子笑道:“可我有咒语耶,你不试试么?” 秦弈色变道:“你想拿我试咒语真伪?” “你真的很聪明呀。”女子笑嘻嘻道:“喂,这样吧,你如果肯试这一回呢,我捉住明河可以先不杀,让你享用之后再说,如何?” 秦弈有些犹豫:“你骗我怎么办?” “刚说你聪明呢,怎么就傻了?”女子不屑道:“得到宝物,又能杀了明河,对我岂不足够?把她给你尝尝鲜,对我有什么损失?” “那……你说话算话。”秦弈咽了口唾沫,接过了盒子。 女子神识输送了一段咒语给他。 秦弈慢慢念着,女子小心地退开。果然盒子开启,没有任何禁制攻击。 女子大喜,直接从秦弈手中卷走盒子,自己迫不及待地念起咒语。 盒子再度开启,忽然神光骤现。 “中计!”女子实在不解这是为什么。 她已经够谨慎了,还抓秦弈测试咒语的真实性,结果更落入算计——秦弈是因为身上带了画卷才不受攻击的,她又怎么可能猜得到? 她的反应极快,在盒子光芒刚闪的时候就迅速丢开,与此同时影子一晃,已经是由影傀与她替换了位置。 影替之术,琴心巅峰级的影傀在这禁制攻击之下竟然瞬间消散,连个渣都没留下。 还没等女子回过魂,一柄狼牙棒呼啸而来,毫无怜香惜玉之意地往她脑门砸落。 与此同时,地下暗道开启,明河只伸出了一只手指。地上被打飞的神剑光芒大盛,笼罩了女子身周所有范围。 女子再无闪避的余地,整个人忽然缩起,黑衣如气球一样鼓胀起来,把她整个人包在里面。 “轰!”黑衣爆开,只见雪白的春光闪过,女子已经遁入阴影,瞬间不见。 秦弈愕然举着狼牙棒:“人呢?” 明河疲惫的声音传来:“溶于地脉暗影,此时多半到了山腹之外了。万象森罗,万物可用,最难杀的就是此道中人,你我此时实力不够,阻止不了她。不过基本目标还是达成了,她这是付出了极大的代价,没有一年半载是根本无法复原的,日后再说。” “连影魔都这么难杀,这还是影魔吗,这世界怎么了?”秦弈无语道:“这么多戏白演了……” 明河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是白演么?你刚才那姿态,像是真想呢?” “你懂什么,那叫入戏!”秦弈仿佛被冤枉一样跳了起来:“我还没怪你的演技实在太差了呢,是她没想过你会演这种戏才会被骗罢了。” 明河淡淡道:“贫道就没明白,你演这么一出的用意何在?” “这出戏的关键点在于‘为了宝物偷袭同伴’这件事,这能提醒她宝物的存在感,让她的注意力被宝物吸引。否则如果她心里的第一念头是追下暗道去杀了人再说,那就麻烦了。”秦弈解释道:“至于强暴戏码也是这个目的,让她松懈,认为你已经悲剧到这程度了,不堪一击随便捏死,也就不会非要在第一时间杀你,可以先看看宝物再说。” 明河沉吟片刻,终于认同道:“确实如此,包括你之前通过晶核给她输送的对话,都是不断把她的注意力牵引在宝物身上,对解开禁制的好奇心痒难耐。否则若是她一意想杀人,你我根本躲不过。” 秦弈干咳两声,不说话了。明河伤重判断不出,所谓通过晶核输送的对话,不是他说的,而是流苏在说。没那腾云级的魂力镇场子,古尸早被收走了,哪有这么多后续。 事实上所谓强暴戏码……当然是可以没有的,或者是可以换成其他方式让对方松懈,为什么非要选择这种……嗯,哪有别的理由,反正就是这种最好! —————— 求订阅,求月票! 第一百二十五章 门(500月票加更) 两人静了一阵子,明河偏过头去。 当再也没有了敌人,这就是孤男寡女无人打扰的静谧之地。 再与秦弈独处,明河的情绪有些怪异。 背也背过,抱也抱过,压也压过……那都算是被动的吧,还可以说这与自己没有关系。 可刚才那出戏就是自己主动合作的,是自己主动躺着,主动看着他慢慢往身上压下来,那一刻的感觉简直是…… 他作势亲吻时,自己的闪避那是完全自然的反应,都不要演的…… 那种感觉真是令人浑身发烫,再看秦弈时,明河竟觉得不想直视。 明河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演下来的这出戏,想必秦弈说得没错,演技差到令人发指的僵硬吧,能骗过人实在是因为别人根本想不到她明河会这样。 她自己都想不到,仿佛这人不是明河。 她也怀疑过,秦弈可能有那么点故意的选择这种方式,也未必是出于吃豆腐心理,而是很可能出自某种恶趣味,但没法去跟他较这个真。 较真了说什么?你是故意想压我? 此时秦弈又在晶核那里琢磨了好一阵,开口道:“你说这个地脉要一个月恢复,是常规判断,那是等自然平复的时间。我通过晶核查看脉象,其实只要将前辈重新安葬回来,便可地脉重归,可能不要几个时辰就能恢复了。届时这里会是一个很好的洞天福地,灵气极佳,我打算在这里修行一段时间……你呢?” 明河下意识道:“既有灵气,贫道当然也在此养伤最佳。” 秦弈转头看了她一眼。 气氛忽然又安静下来。 明河觉得自己是不是因为伤重导致脑子出了问题,明明之前住在他的院子里还说什么光风霁月不要满脑子男女之别,这会儿也不过是一起在洞府修炼罢了,岂不是更加光风霁月? 怎么就会被他看了一眼就莫名其妙地在心里冒起了一种羞赧感,想起了“双宿双飞”这种词语? 秦弈忽然笑了一下:“那你先休息,我把前辈安葬好。” 这是一个虽然没有伤敌布置,但自身布局很严谨、全盘吻合天道规则的洞府布局。棺木与尸身置于阴阳鱼正中,本身就是一个核心眼,使得地脉流转、灵气生苏的关键。阴尸离棺,便导致了地脉紊乱,尸秽冲天,灵气逆转,使法力失去了效用。 明河安静地站在一边,看着秦弈敲敲打打地缝补棺木,有些好奇:“你还会做木工呢?” “不算会,当时住在村子里很多用具用得不习惯,就跟村里人学了一些,自己改改。”秦弈合上一片木榫,笑道:“这棺木的木质很厉害,本身没有毁坏,只是咬合的地方被撑开了,重新安上就行。” 明河道:“这是金烈丝楠,坚硬无匹,容纳灵气效果极佳,有金锐风烈之威,是上等飞剑材料,价值连城。” 说着便打量秦弈的神色,看他反应。 秦弈一点反应都没有,恭恭敬敬地把古尸放了进去,合上了棺盖。继而长长作了个揖:“前辈安息。” 明河便也并肩站在他身边躬身行礼。 秦弈又看了她一眼。 明河别过脑袋不说话。 真是见了鬼,为什么现在每个举动都会有些奇怪的联想,连这样的行礼都会想起拜堂? 其实流苏觉得这两人更有趣的一点在于,他们这么久了,居然始终都没有想起打开盒子看看宝物到底是什么东西。虽然流苏自己早就过了那种得宝就迫不及待的阶段,但这两人可都是年轻人啊,到底是天生道者不贪不妄,还是满脑子被其他事情给占据了呢? 棺木合上,果然明河很快就感觉到尸秽之气开始消退,她的法力已经有些蠢蠢欲动的复苏迹象。她暗松了一口气。修为是她的最大凭仗,能够用天上的视角看凡人的基础所在,只要回复了法力,或许就可以回复淡定,不会再这样忽上忽下的胡思乱想了吧。 她终于用上一贯的淡然语气,对秦弈行了个道礼:“阴阳鱼地底暗道,是通向山中水潭,贫道在那边打坐。道友有事喊我。” “诶等等。”秦弈喊住她:“你不看看前辈留下的东西?他说好给我们的,取之不算不敬。” 明河微微一笑:“晖阳修士的法宝,或许对道友有用,而贫道不缺。” 说完打开暗道,飘然而下。 得,你天枢神阙牛逼,你师父可能都不止晖阳,确实不在乎。秦弈看着她美好的背影翩然消失,心中无可抑制地想起了她上一次下暗道的场面——那是被自己压着滚下去的。 果然能够理解流苏的恶趣味,看仙子坠凡的那种反差,滋味特别不一样啊。 流苏怂恿:“灵气未复呢,还有机会,继续啊。” “去去去。来,我们一起看宝贝。” “你那东西我经常看,算个屁宝贝。” “?” “……” “咸湿死棒子。”秦弈没好气地坐了下来,伸手取过两个盒子,打开了其中一个。 有柔光泛起,舒适温和,光芒之中,盒内静静躺着一枚玉石。 玉石并不规则,像是从一块更大的玉石上崩下来的一小部分,只有拇指大小,看着也很普通。可秦弈看见的第一眼就怔住了。 体内的血脉似在奔流,心中似有什么要跳出来一样,有什么远古的关联正在召唤…… 就像是在仙迹山顶上的乱石阵一样,而这玉石给予的感觉比那时候还要强烈! 流苏的大喊声差点震坏了秦弈的识海:“门!门!这东西居然真的散落外界!他区区一个晖阳修士哪里来的这东西!” 秦弈无语地看着狼牙棒。 流苏急促道:“秦弈,这东西你一定要藏好,别说明河了,就算你爹妈你媳妇你儿子都不能让他们知道!” “这是什么?” “这就是我为什么会呆在这死棒子里的最大原因!” 秦弈瞪大了眼睛。 “快合上盒子,这盒子肯定有屏蔽之效,不能让任何人测算到你有这东西。以后连盒子一起藏在戒指里,没事不要拿出来!” 秦弈默默合上了盒子,直接收进了戒指里。 他第一次见到流苏这么紧张得近乎语无伦次的样子……而且这是……它死亡的原因? 因为跟人争夺这个? 门……如果是一扇门,那这拇指大的碎片最多只是其中的一块花纹罢了。这个世界还有太多的秘密,自己接触的连冰山一角都不算。 但还好,已经开始看见。 —————— 首订并不理想,距离我的预期差了不少,新章一拉低,24小时大概连精品徽章都拿不到,有些小失望。 不过没事。兄弟们支持力度很大,让人安慰,月票数都快要赶上订阅数了,实在给力。这是500票加更,晚上还有1000票加更,1500和2000的再迟些,我正在爆肝。 第一百二十六章 造化金章(月票一千加更) 此时的流苏已经平静下来,秦弈也没有继续细问,他知道流苏该说的时候自然会说。 这是个酷爱表现热爱装逼的死棒子,能说的东西不需要问,它自己就会倒豆子一样秀得你发麻。它不说,自然就是不合适说,问也没用。 他打开了第二个盒子。 盒子里是一枚戒指和一柄小小的木剑,木剑上镌刻着奇妙的纹理,有点像是制符时画的那种,剑身隐隐散发着凌厉的威压,扑面的窒息。 流苏倒是轻松下来:“这才是正常该有的东西……此乃诛魔剑,是与这位修士生前灵魂合一的本命法宝,不知经过了多少天材地宝的祭炼。既是飞行法器,又是战斗之用,对诛邪除妖有非常凌厉的效果,大概算是当初明河那把木剑的威力翻个数十万倍版本吧。” 秦弈用两根指头捏起木剑,这个被流苏夸得很高的东西外表看着很袖珍,还没他那宝贝大呢:“这个要怎么用?” “你目前还用不了……”流苏叹了口气:“再提升一些,大概可以抽尽浑身法力用一次吧。想要正常使用,你起码要修到腾云境,才能把它祭炼成你自己的法宝。” 秦弈点点头,又拿起那个戒指,是个白玉戒指的造型,上面雕了一些龙纹。 这回他自己倒是可以判断了,还是一个储物戒指,外表看去就很有档次。 “这戒指如果分品级的话,已经该属于上三品的储物用戒,自身材质极佳,轻易不会损毁,而且还附带有一个防护术法,激活可以成护盾。”流苏很满意:“而且这个戒指原先只是用灵魂印记作为‘加锁’,如今原主死去多年,印记已散,你可以直接使用。” 秦弈便试着把意念探入戒指,果然毫无阻碍地看了进去。内里果然极广,比他正在使用的这个从巫师那里搞来的戒指容量大了无数倍,几乎是一座宫殿的范围。 “宫殿”比较空,没什么东西。有一角堆着一些如同这个洞府晶核一样的物品,虽然每一块“晶核”外观都不同,气息也不一致,也有大有小,大的跟眼前的棺木差不多大,小的还没小孩子的拳头大。 秦弈能判断出来大抵都属于不同种类灵气的结晶,是很单纯的能量聚合体。 秦弈很快想起了不少里的“灵石”。 流苏道:“这是灵气极为集中的地脉之下,很久才会凝结而成的晶体,运气好可能有晶髓——那块最大的,我就怀疑里面可能有晶髓。这些东西主要是用于辅助布阵,或者是布置洞府、制造某类法器的核心枢纽之用。此人的收藏里,阴阳五行各类性质莫不必备,省了你以后很多事。” “呃?不是吸收修行用吗?” “吸收修行……那是给资质低下,难以自行吸收天地灵气流转的人用的,其实是有些浪费,毕竟造化凝成一块这样的晶体并不容易,被吸收就毁了。而吸收者还不知道能消化多少,不知有多少重新溢散天地。” 流苏顿了顿,续道:“而你自己对天地灵气的感应凝聚就很灵敏,并不需要借助此物,不如用在其他更合适的地方。” 秦弈道:“说不定以后你会发现,这东西烂大街,用几万块来做单位的,没必要这么精打细算。” “……”流苏倒也不敢说绝不可能,毕竟数万年变化,说不定这东西还真可能烂大街。它没继续扯这个,只是道:“这个修士的修行十分专注,一攻一防两种法宝,练好了吃遍天。这是大道至简,你也不妨考虑一下。” 秦弈点点头,知道流苏的意思。 流苏之前教秦弈的东西其实很浅,范围极广却浅尝辄止,几乎每种东西都学一点,甚至就连功法都是打基础之用,而不是什么屌炸天的《xxxx诀》。 一是之前确实没有安下心来专注于修行的机会,全都是为了应对某事而学的,自然就是什么都学了一点。二也是因为流苏之前对自己的功法有些质疑,怕跟不上时代,所以打算观察观察再说。 现在既然是打算在这里安安心心地修行一段时间,那就要定下修行路径。 “其实之前也是我钻了牛角尖。不管现在的修行有什么变化,反正我的功法能修到天下无敌就行了,别人的怎样与我有什么关系?”流苏道:“你基础已经打好,可以开始修行高档次的真正功诀,现在我问你,各种功诀的效果是不一样的,有的对延寿更有利,有的对战斗更有利,有的更为中正,有的更为霸道。你需要定一种,作为你的核心修行。” 秦弈便问:“我学你自己用的那种行不行?” 流苏冷笑:“你我不是一类人,我的修行肆无忌惮,只讲通达,而你是个守序者,并不合适。” 秦弈沉吟良久,忽然道:“有没有……变化之道?” 流苏愣了一愣:“你对这个感兴趣吗?” “是因为我对五行术法或者是释放纯攻击性的威能并不感兴趣,这类的攻击方式我更享受的是武道酣畅淋漓的打击感,又何必靠道法。” “嗯。” 秦弈又道:“道法给我的最大吸引力,始终是能做到一些纯靠力量做不到的事情,比如说能让一只布老鼠跑啊跑,能让一只纸鹤飞啊飞,能呼风唤雨,也能起死回生,能法天象地去踩人,也变成蚊子去偷窥,这才是道法所吸引我的魅力啊,而不是法力强大轰轰轰的。” 一大段话下来,流苏只听见了一个词:“你想偷窥谁?” “……我就那么一说。” 狼牙棒绕着秦弈转了好几圈,终于笑道:“怪不得你编出西游故事里的七十二般变化……有趣有趣,我早该知道才对。” 顿了顿,又笑道:“我传你一篇《造化金章》,大概这是最适合你的东西。” “这名字听着不够高端大气上档次啊。” “呵呵……名字有什么用?”流苏笑道:“武者修命,仙道修性,二者只不过是修行的侧重之别,进而衍生出变化不同的道路,而不是彻底的割裂。大道归一,若当某日你身成造化,自身便可演化天地,又何谓力量,又何谓道法?不过在乎一念而已。” 随着话音,秦弈识海之中慢慢地自行出现了洋洋洒洒的功诀,在他神魂之中滚动穿梭,慢慢不见。 而功诀字样消失,秦弈已经多了一份功法的记忆。 这是流苏以神识直接镌刻进秦弈的识海,如同点化一般。 恰在此时,空气的流转也产生了变化,原先的尸秽之气已经尽数消失,化为灵气流转。 秦弈消失了的凤初四层法力尽数回归。 不但回归,而且随着《造化金章》自我运转,那法力先是收缩起来,变成了一小点,又从一小点慢慢变大,恢复成原先的数量。 量没有变,质已经变了。 这四层法力与原先相比,强了何止数倍! 凤初四层和凤初四层也是不一样的,打基础的法诀,和来自远古的顶级造化怎么比? “如此巧合,灵气恰此回归,这是天意你从此正式踏上修行道。”流苏哈哈一笑:“这本就是一种造化。” 第一百二十七章 不再遥远 “变!” 宽阔的墓室之中,突兀地出现了一个瘦瘦的、一人高的木桩子。 木桩子上面还有两只眼睛,眨巴眨巴。 下面有个凸起,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一根狼牙棒直立在木桩子面前,歪过来又歪过去,好半天才道:“破绽太多了。” “变!” 木桩子“嘭”地一下,变成了一根狼牙棒,只是体型还是那样,瘦瘦的,一米八。 狼牙棒上还是有双眼睛,继续眨巴眨巴。 下面有根尖刺特别粗。 “哈哈棒棒,我比你大。” “……”小狼牙棒凌空飞起,冲着那根粗刺敲了下去。 大狼牙棒就地一滚,喊了声“隐!” 就见它恢复成了秦弈的样子,只是身形变得模糊下去,说隐又隐不掉,还能看见一个人的样子。 秦弈很郁闷:“是不是我学得不到家?” 流苏无奈道:“你的修行差了些,不足以支持如此细微的变化,更难以持久。先这样吧,半天功夫,练到这样还可以了。哦对了,你保持这种半隐状态,直到法力耗尽自然显形,这有助于锻炼法力。” “好的好的。”秦弈半隐着哈哈笑:“真好玩啊棒棒,早学就好了。” “白痴。”流苏没好气道:“早知道你喜欢这些,早在村子里我就能勾引你学了。” “emmm,或许真可以……”秦弈笑道:“反正现在也不迟啊,这才是集兴趣与实用于一体的真道法嘛。” “虽然这练好了确实是很实用的东西,但至少目前我不知道你能用在哪里,难道想靠这半隐不隐的去偷窥明河?脑子都被她打爆。” 秦弈叉腰:“我就没想过这么猥琐的事情!” 流苏语气凉凉地道:“谁知道呢?” “呸。”秦弈打开暗道走了下去:“倒是得去看看她伤势恢复得怎样了,需不需要我的药。” 暗道并不长,不是通向外界的,所以之前那“影魔”妹子感应得出明河跑不远。 实际上以这位修士的心境与设计思路,这本就不是设计来通向什么隐私之处或者逃生所用的。地道通向的是山腹内部开辟而出的清凉地,把山顶泉水往内牵引,汩汩成潭。 这是为了清除地火之燥,以水意中和,垫在墓穴底部,避免结成阴尸。这只能证明一件事,当初寒门说“底下有阴火火种以养尸”是在忽悠秦弈来卖命。 虽然他的用意或许是好的,秦弈也没有被忽悠,一直心存警惕,但不妨碍秦弈立下小目标,出去揍那胖老鼠一顿。 另外这事凸显了寒门对秦弈的熟悉。 知道他是南离国师,知道他是个莽武者,这都罢了,说不定是听路过的南离人提起过。可他居然知道秦弈修火系术法,表面是因为什么看出“明堂明亮”,如今看来这说法也是个借口,实质就是他另有途径清楚地了解过秦弈的底细。 秦弈一边想着这件事,却很快就走出了并不长的暗道。 前方豁然开朗。 在洞府灵气恢复之后,此处已经成为最初始的洞天福地。所谓洞天,再也不是那种黑漆漆的只靠磷火照明的地方了,而是自成柔光。遍布的灵气氤氲其中,天然仙意。 在氤氲仙意之中,山壁边上有水潭,仍有山泉水从壁上轻轻流淌,滴落潭间,传来清溪般的声响。潭边有青石,明河静静站在石上,低头看潭。 她的道巾已经重新戴上,不再是狼狈着披散的乱发。道袍上因交战带来的血污和泥垢已经不知何时消失了,重新成为蓝白相间的素雅。一柄长剑斜背在背上,安静地站在那里,雾气带着水花漫过她的道袍下摆,道袍轻扬,远而静谧,仿佛与这仙境彻底融为一体。 那种不可触摸的遥远、恍如虚幻的仙意,再度出现在她身上。 她依然是那道高悬于天的明河,可望不可亲。 秦弈一时有些怅惘之感,也许今后的相处,就是和之前伪同居时的那样,寡言少语,道一声“道友”,擦肩而过。 之前的亲密接触,瞬间就如同梦境。 ………… 而明河此时好像陷入了什么沉思似的,本该灵觉无比的她好像完全没有发现秦弈站在通道口看她,依然在出神。 她此时心中想的正是秦弈。 原本明河认为,之前思绪不定,是因为失去法力又伤得很重,在那种最脆弱的时候犹如凡人,维持不了那种超脱出尘的心,只要法力回归就会一切如常。 但现在法力回归了,而且还有所长进的样子。伤势也不需要秦弈的药,她宗门的药可比秦弈那种低端货好多了,很快就恢复得七七八八。 这该是接近巅峰的状态了吧? 可为什么还是心绪难平? 伏在他背上时的触感,被他怀抱时的温暖,以及……被他压在身上时,那种无助的心慌。 时时刻刻仍在心中回荡。 明河忽然很想洗澡。 洁身术、净衣术,这种术法导致的清洁在此时好像有了一种很不踏实的虚无感,给予不了心理上一种清洗过的感受。 明河很想试试用水洗一遍之后是不是能洗掉一些东西? 她深深吸了口气,解开了衣带。 道袍轻轻敞开,露出了内衬雪白的里衣。 “嘭”的一声微响传来,明河豁然转头,背上长剑已经自动出鞘。 却只见通道口一个模糊半隐的身影骤然变成实体秦弈,正目瞪口呆地盯着她看。 明河满面通红,迅速捏紧衣襟,切齿道:“秦弈,你居然隐身偷窥于我!” “冤枉!”秦弈差点想撞墙:“你从来不需要洗澡的不是?我怎么知道你要脱……” “那你为何隐身?” “如果我说,我是刚刚在练这个法术,这是法力尽了自动解除,你信吗?” 明河纤手捏在胸前,怒目而视。 那样子就是“信你才有鬼”的意思。 “靠。”被当成偷窥狂魔实在丢人,秦弈索性道:“要脱你衣服我早有机会脱几回了,至于来偷窥?我看倒是你啊,明明能感知我来,明明不需要洗澡,还故意脱衣服勾引我……” “秦弈!”明河勃然大怒,仗剑追杀过来。 秦弈抱头鼠窜。 明河跑了几步,衣带就掉地上了,她一手捏住前胸,下摆却飘然散开。明河又羞又气,终于追杀不下去,愤然掷剑于地,捡起衣带用力扎了个结实。 秦弈的脑袋却从通道口探了出来,小心翼翼道:“诶,我说,你里面有里衣,我什么都没看见啊。” 明河怒道:“你还想看见什么!” 秦弈小心道:“道友执着皮相,囿于男女之防,思维龌……” 明河捡起长剑再度追来,秦弈转身就跑。 脚下不知何时悄悄勾来一根狼牙棒,秦弈哪里想得到流苏忽然会坑他,猝不及防勾了一下,一头撞到墙壁上,抱着脑袋痛得眼泪汪汪。 明河已经追到旁边,挺剑怒视了半天,当然不可能刺下去。两人你眼望我眼地看了半天,见秦弈抱着脑袋悲剧兮兮的样子,明河不知为何忽然很想笑。 只是不能在这时候笑出来。 秦弈苦恼地揉着脑袋,忍着想把棒棒踩个一万遍的心情,咕哝道:“其实你生气的时候也挺好的。” 明河以为是给双方一个台阶下,便板着脸道:“怎么好了?” 秦弈认真道:“因为……不那么遥远。” 第一百二十八章 想摘星吗? 这句话本是秦弈真心话,可出乎意料地把气氛拉进了一种暧昧的氛围。 如果不希望你那么遥远,潜台词是不是想与你靠近一点?明河忽然觉得心跳得很快,他这是……什么意思…… 幽暗的通道,男女对立,互相安静地对视着,互相都能感到对方有些杂乱的呼吸。 明河是心绪杂乱,秦弈是再度被暗室之中绝色美人触手可及的感觉触动了某种心弦。 两人本都是呼吸悠长的修行,此刻却都凌乱无章。 秦弈不由自主地伸手拨开她的剑。 不费一丝力气,那剑便顺着他的手慢慢移开。 秦弈靠近了一点。 明河倒退了一步。 本是秦弈靠在墙上,却瞬间变成了明河靠在墙上,秦弈抵在她面前低头看她。 她刚才解开道袍又急促地系上,导致衣襟不整,有些散乱,大片的里衣露了出来,胸膛急剧起伏着,从秦弈如今的角度看上去,诱惑绝伦,美不胜收。 明河抬头看着他带着欲念的眼眸,神色终于转为平静,慢慢开口:“贫道是出家之人。” 秦弈:“……” “我天枢神阙修天之道,应星河,感天机,无红尘之负累,求太上之冥冥。凡人视之自然遥远,此道之常也。”明河慢慢道:“道友此前接触,不过应敌权宜,无碍于心,若是认为此后就可以对贫道随意轻薄,那也把贫道看得太轻贱了。” 秦弈抿了抿嘴,那丝欲念慢慢平复下去。 他知道是自己心态不对。 之前的搂搂抱抱,总让他觉得“反正都抱过”,大家已经很亲近了,看着她的绝色姿容就总有些忍不住想入非非的念想。 也许明河自己也对此有点惯性了的样子,不怎么抗拒他的亲近。 但实际上……那与动心动情,完全是两回事。无论是明河,还是他自己。尤其明河的修行如果能被这么几下就真的动情,那才叫见鬼。 就听明河续道:“红尘纠葛,男女情事,在贫道心中永远只是随时拂去的尘沙,道友就不用往这里想了。李青君还在南离等你,不要让贫道看轻你。” 秦弈无奈道:“说哪去了。” 明河似乎是彻底恢复了心理状态,如同什么事都没发生过,淡淡道:“道友来水潭寻我,是有事?” 秦弈没好气道:“不说我是来偷窥你的了?” 明河面无表情:“难说。现在才发现,道友其实挺色的……也就是能守住底线罢了。” “哪有男人不好色,我是个正常的男人,你那么漂亮,完全没想法的那是太监好不好!能守住底线不就得了,想想有什么大不了的。” 明河淡淡道:“那是道友修行不足,还未勘破而已。贫道倒是奉劝一句,若是道友还总是如此被色相所迷,此后修行心魔迭起,于道不利。” “我才没打算修行把自己修成太监,真那么沙雕那不如别长生了。” “……” “算了算了,不扯这个。我去找你本来是想看看你的伤如何了,需不需要我的药。” 明河神色微动,声音柔和下去:“多谢道友关怀,已然无碍。” “另外就是,此地前辈留下的东西我已经拿了,可别说我不分给你。” 明河淡淡道:“贫道本就不取,道友收着便是。” “但这个对你可能有用。”秦弈摸出一本书卷递了过去。 戒指里虽然空,当然不止是堆些灵石,杂七杂八的物品还是有的,比如这位修士自己的传承,当然是留有记录。 明河接过翻了翻,书卷没有名字,里面基本都是修士自己的心得记录,前面是修行法则,而后期则大半是卜卦休咎、窥测天机,可能是恋人去世之后心态转变,修行的侧重点有了变化。 这东西秦弈当然不要,前半部分的修行他有流苏,用不着别的;后半部分的卜卦他也被流苏影响得不感兴趣。反而是明河也是“感天机”的类型,对她有参考意义。 明河翻阅了一阵,倒也没和秦弈客气:“确实可供参详,那贫道就收下了。” 说完这句,两人似乎就陷入无话可说的窘境,秦弈摇摇头,径自回了墓室修炼。明河目送他背影离去,轻轻咬着下唇,也慢慢转身回了潭边。 秦弈一回墓室,便提起狼牙棒,死命掐着棒柄摇晃:“死棒子你坑我!” “掐个头,那又不是我的脖子!你是白痴吗?” “……” “是你自己蠢。”流苏鄙视道:“信不信刚才那会儿,你如果亲下去,她很可能是半推半就,真能成的?” 秦弈挠挠头:“不会吧,她道心坚定的。” “和那无关,是你没手段而已,换了个花丛老手,早就得手了。”流苏继续鄙视:“还修天道、应星河呢,你若有心,完全可以试试把这颗星星摘到手里做珍藏。” “摘星吗……”秦弈出神地想了一阵:“那会坏她道行吧。” “会啊。”流苏理所当然地回答。 “那你还兴致勃勃,这不是坑人吗?” “她坏不坏道行,跟我有什么关系?”流苏哑然失笑:“什么时候在你眼里,我是个为他人着想的好人了?这道姑臭屁得要死,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我就想看她钗横鬓乱眼波迷蒙不行吗?” “……”秦弈没回答,可总觉得真特么太有煽动力了。 流苏总能如此,句句直钩人心里的魔鬼。 真不知道如果是一个有点邪性的人捡到流苏,这干柴烈火会变成什么模样。 流苏坑人不成,倒也没失望,反而还是兴致勃勃道:“喂,如果不会坏她道行,那你想不想摘星?” 秦弈犹豫片刻,老实点了点头。 承认欲望并不丢人。 流苏笑了笑:“她无非求道,如果你代表了道呢?” 秦弈一怔。 “真到了你脚踏日月,头顶苍穹的那一天,身沐星河,星辰自然在你掌心,不摘而得。”流苏悠悠道:“所以……修炼吧,少年。” 那边明河盘膝坐在潭边青石上,默默看着手里的龟甲。 她占了一卦。 占自己的卦。 卦者算人难算己,卜卦之道从来不算自己,但这一刻明河还是忍不住,尝试着算了一下。 卦象让她根本看不明白。 或跃在渊,进无咎也。 这怎么看都是在说之前入洞府战古尸的结果啊,这还有什么好算的? 若说将来无咎,那就无咎啊。 想算的根本不是休咎啊…… 可想算的到底是什么?明河自己也不知道。 她轻声叹了口气,收起了龟甲。连想算什么都不知道,又怎么会算出靠谱的结果呢…… 第一百二十九章 真气化罡(月票1500加更) 接下去的日子果然恢复了曾经在太子府小院里同居时的状态。 明河几天几夜都坐在潭边青石上根本就没动过。 秦弈也一直在抓紧时间修行,不过他的修行不是纯粹静修。 时间安排一般是夜里打坐静修;早上练棒法,磨炼筋骨;下午练变化之术。 这种修行其实是真正意义的动静兼备、性命双修,而不是被污化后的双修概念……虽然近在数丈之间的墓室与水潭,就有人之阴阳,但双方几天下来连一面都没见过。 明河早已辟谷,无需饮食。 秦弈本来没到这个状态,他不仅需要进食,并且需要摄入极多养分才能够提供他锻体所需。但他有丹药补充身体所需能量,某种程度上比进食效果还好一点,所以也无需出去觅食。 只是嘴里淡出个鸟来。 所谓的修行在表征上就是逐步消除各种欲望,从口腹之欲到情欲权欲贪欲乃至杏欲,秦弈一直认为就是如此,修行就是日渐趋近于无欲无求吧? 不由对流苏抱怨道:“这叫有所得必有所失?为了追求个长生,连美食都不能去碰了。比我当初咸鱼在村子里的状态还咸鱼的样子,怪不得你说我适合修行。” 流苏笑道:“这是误解。” “嗯?具体说说。” “拿口腹之欲来说,如果你长期辟谷,不需要吃,慢慢的也就对美食没了兴趣,这份欲望就此淡去。但不代表你就必须禁绝,禁止自己去吃,那反而成了一种执。真正的修行是,该吃吃,该睡睡,不要刻意去追求美食,也不要刻意禁止自己,那才是道。” 流苏顿了顿,又解释道:“而我认为你适合修行,是因为你本就无执无妄,喜欢生活舒适,却也不会刻意追求,喜欢美食美酒,也不会馋虫大起,喜欢美色,也没有辗转反侧。修行之时,心中没什么杂念,专注却又不是死磕,一以贯之,从来如此,简直天生道心。” “原来我挺牛逼的。”秦弈摸着下巴想了想:“那佛道为何持戒?” “在修行之初,欲不可纵,因此持戒。到了一定时候,什么该戒,什么顺其自然,自己就该有数了,若是没数的是假修行。当然,具体在他们各自之道上还会有些具体不同,有人还修欢喜禅,偏偏却不吃荤腥,这就懒得细说了。” “我觉得你在教唆我什么,可我没证据。” “教唆倒是未必,但你此刻是不是安心了些?” “是。”秦弈笑道:“可能我真的比较俗吧,那种超脱我至今无法体会,反而对那种状态有些忧惧。你这么一说,我就舒服了许多,感觉好像是做自己就行了。” “还是觉得明河那样不像个人吧。” “嗯……” “其实她也未必认清了自己,不知她宗门有没有程程那种照心镜,否则照上一照倒是有趣。” 秦弈没说什么,随着一声断喝,一拳击出。 似有空气爆响之声随着这一拳炸起,隐隐竟有风雷之相,同时有筋骨易动的微响传来,就像常人压指节一样的声音。 快十天了,秦弈已经在此地借灵气把他的先天真气推到后期,效果比之前几个月还好。 虽然他突破先天本来就没多久,理论上还要很漫长的时间来圆满,但事实上真气无论如何还只是凡间修行,与这种洞天福地里浓郁的仙道灵气相比,不是一个质量。这可是晖阳境界的修士都能有所裨益的洞府,明河的腾云境都在此修行舍不得走,与凡间真气差距不可以道里计。 在凡间可能要十几二十年来修行到圆满的真气,在这里就是这么几天而已。 真正的突飞猛进。 如今秦弈正在突破锻体上的易筋期,为真气化罡做准备。 在他的几个修行关口里,锻体修行是在从炼体到易筋的门槛,一旦跨过,那先天真气从此彻底融于筋骨,不需要刻意区分,便是内外混融一体。 以后也就不叫真气了,该叫罡气。 凡人武道,此即巅峰。从此没有先天后天,只有易筋期、锻骨期,一路往下,乃是凡人武学进阶为剑修武修的标志所在。 常人没有机遇,这一步真气化罡是根本跨不过去的。 就算是秦弈也要借着此地浓郁的灵气,改易筋骨,淬炼筋脉。原本需要一些比较针对性的药浴来辅助,此时哪里找去?还不如硬刚。 流苏就看着秦弈挥汗如雨,没再说话。 秦弈的武道根基与它没什么关系,都是出自那个无名秘笈,它只是指点罢了。 它知道那是什么秘笈,只是不想说。 它自己所知的武修修行法门,并没有超过这本无名秘笈的。这秘笈的档次练到最后是足够肉身成圣的,只不过这秘笈只有半部,将来看看能否设法弥补。 在流苏的心态之中,从来没有把功法的缺失当回事,大不了以后自己补完就是了。 “喝!”秦弈爆喝一声,真气有若实质地凝聚而起,青衫鼓胀,差点就要炸开,那真气已有化罡之相。 秦弈吁了口气,脱下了青衫。 这青衫还是程程所赠,有较好的术法防护力,但物理防护一般般,秦弈还真怕爆衫了没东西穿。 除下衣服之后,秦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材。 其实他的身材,表面看着略显瘦削,真正脱了衣服一看,也是线条分明,块垒雄壮,二头肌粗得很,根本不是外表看着的那么清秀。 流苏便道:“衣冠禽兽这个词用在你身上如何?” “呸,没文化。”秦弈懒得理它。 修炼就在突破时,懒得拌嘴。 正要继续锻炼,他忽然怔了怔。通道口上,明河有些无措地站在那里,似是因为意外看见了他脱衣服而有些脸红。 秦弈无语地收了拳:“道友有何贵干?” “那个……我听见室内罡气爆响,寻思道友大约在真气化罡。我这里有一枚丹药,可助此力,特来送给道友。” 明河竭力保持着面上的平静,可眼神闪避不敢去看秦弈身躯的小模样还是暴露了内心的羞意。 秦弈上前接过丹药,饶有兴致地看着她的表情:“谢谢。” “道友用得着就好。”明河逃命般钻回了暗道:“那就不打扰道友修行了。” “喂。”秦弈冲着暗道里喊了一声:“我没你那么小气的,可以随便看。” 暗道里似乎传来“咚”的声响,也不知道是不是明河撞了脑袋。 秦弈忍不住笑了起来。 说是说光风霁月,互不干扰的修行,其实隐隐的暧昧始终隔着墓室与潭水暗暗地滋生。 抱也抱过,压也压过,不管心里怎么说服自己,再见之时总是不一样的。 更何况两人之间虽然看似说开,各行其是,其实言语之间已经点明过一件很要命的事情,使得两人的关系有极微妙的变化——那就是秦弈已经承认,他对明河有欲望。 和道友洞府相处,各自修炼,这与和一个摆明对自己有欲望的男人同室相处,那可真是完全不一样的体验。 两人的关系表面和以前的道友性质没有变化,实际早已经回不到从前。 至少在秦弈面前,明河真的没有那么遥远。 第一百三十章 走火 这种相处的状态,只需要一点小小意外就可以彻底打破,只是两人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依然是回复各自修行的状态。 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半个多月。 这天夜里秦弈正在静修。 明河的丹药效果很好,本来硬刚不知道要刚多久的真气化罡大坎,很顺利地突破了。秦弈彻底踏上了武修第二境界易筋期,对应道修的琴心期,并且第一层已经到顶,罡气彻底稳固。 这种修行进展也是前无古人了。 在修行相等境界,武修要比道修的实战能力强,也强不了哪去。而增寿效果差不少,稀奇古怪的用途则差了更多,这是天道之理。而且武修更辛苦,甚至有些阶段会很痛苦,不适合咸鱼,所以武修的数量整体是比道修少的。 而秦弈兼修仙道,就可以弥补这些问题,并且实战中辅以道法,比单纯武道的实战能力更强许多。想法很好,只不过要付出双倍的努力。 他的仙道也已经达到了凤初六层,在术法上主修变化之道,兼修火系法术,生活职业主炼丹——火系法术的意义也是为了配合炼丹。 阵法涉猎即可,制符已经被抛弃。 这就是他与流苏反复商议之后定下的修行方向,什么都学是肯定不行的,必须有所舍弃,否则什么都只能是半桶水。 制符本质是取巧用的。实际上符箓的效果就是你的某个法术预先存在符纸上,临敌时耗用少许法力就可以达到一个完整法术的效果,还可以给别人用。 当然实际意义是挺大的,但对于已经可以准备炼法宝的人来说,符箓就可以被取代了。 法宝在某种意义上,就是固定永久的符箓,而且更强得多。 自己祭炼本命法宝的修行要求是很高的,连明河目前都没有——当然她现在已经可以了,回宗门就能选择一个最适合自己的方向去祭炼一个本命法宝。 而把已有的无主法宝自己绑定了用,要求则很低,随着修行提高,能发挥的效果就越多。大宗门子弟出山,靠的就是比别人的好东西多…… 所以现在秦弈正在努力提升仙道修行,争取能绑定诛魔剑,好歹能做一个大招使用。 这个目标达成,也就可以出山了。 在一个地方的修行不宜太久,静极思动,动极思静,阴阳交替,人之常也。就算此地再好,在此修炼到一定程度时也需要出去走走,否则就会有“障”。所以你很难得会看见有谁找到一个地方从最低境界一路修炼到最高境界再出关的,这种人被称为“十里坡剑神”,是世人膜拜的对象。 秦弈正在冲击凤初七层,这已属于凤初后期,算个小坎儿,不太好过。 这也是当年东华子的档次……当然大家的七层不是一回事,《造化金章》每层的质量,和东华子那种野路子相比,大概就像中x部部长和小卖部部长的区别一样,听着都是部长,力量不同,提升的难度也不同。 体内仙气氤氤氲氲,渐渐有了一种浓雾之相,这是从虚无的“炁”开始显征,从虚无浓郁到了“可见”,是凤初后期的典型特征。 正在混混融融不知其时,远处忽然传来轻微地“扑通”声响,仿佛有人落水。 秦弈皱皱眉头,睁开了眼睛。 那种入定的状态被打破,一时很难再进入状态了。 “这女人,该不会又去洗澡?” 流苏道:“感觉不像,那是洗澡还是跳水呢?” 秦弈豁然站起:“该不会出了问题?” 见他似有进暗道的姿态,流苏笑道:“如果她真是洗澡,你这闯过去要被砍的。” 秦弈犹豫片刻:“顾不得了,反正也就那样。万一是出事,我这不管不顾的心也不安,谈何修行?” “那就去吧,被砍的话自己认了便是。” 秦弈再无犹豫,冲进了暗道。 到了潭水边,一眼就见到明河漂浮在潭面上,仿佛已经晕眩。有一抹血迹从她嘴边溢出,融于水潭,触目惊心。 秦弈飞奔过去,一把将她抱起,拥在潭边青石上。 她衣物完好,只是已经被水浸得湿透,更是凸显了那姣好的身躯,甚至隐约能看见激凸,诱惑无比。秦弈无心欣赏,法力驱使,很快就把水驱散,衣物重新干燥,美景很快消失。 流苏“啧啧”两声。 这男人,心中的善超过了欲,这种善良的人会和她流苏凑成搭档也是天意。 秦弈可不知道流苏在想什么,把明河扶正坐好,一掌抵在她背上,输入灵气。 很快发现明河体内脉象紊乱,法力无所凭依,正在乱窜。还好明河的修行属于很中正的那种,脱缰的法力并没有暴走,否则只这么一下就有可能让她经脉尽毁。 现在还不算太伤。秦弈闭上眼睛,慢慢替她疏离法力,引导归元。 其实这个过程让秦弈很想哭,因为他发现明河的法力质量不知道是他自己的多少倍,太强了…… 她的法力也不是自己这种炁,自己还在为“可见”而心喜呢,人家都是一颗凝实的金丹了。炁以丹为根基,往经络循环,又归于丹,现在秦弈要做的是把乱窜的疏离引导回去。 单单是引导,都非常费力,就像一个小孩子拉着一个飞奔的壮汉衣角:叔叔回来吧…… 累得牛一样不说,自己的法力都被不讲道理地扯过去,又没有融成她的,而是直接扯散了。 就像扯着壮汉衣角的小朋友摔倒了,坐在地上哭…… 秦弈真是羞愤无比。 不过小孩子的辛苦努力还是有那么一点作用的,狂奔的壮汉们慢慢的还是回复了轨道,虽然还有乱窜的,可至少明河自己能醒了。 他收回了手掌。 没有他手掌支撑,明河立刻身躯一软,向后倒了下去。 正倒进了秦弈怀里,秦弈也就伸手拥住,低头看她。 明河慢慢睁开眼睛,看见的是秦弈关切的眼神:“没事了吧?剩点乱象,你自己能梳理?” 看着秦弈因脱力而有些苍白的面容,明河眼神极为复杂,低声道:“谢过道友援手……” 秦弈皱眉道:“话说你怎么会走火入魔,你这么中正的修行,我感到属于想走火都难的那种啊……” 明河抿了抿嘴,不知道怎么回答。 为什么会走火? 因为急了。 她正在突破腾云三层,打算突破此层就离开这里,早点离开一个对她有欲望、而她却没有太大抗拒的男人身边。她怕长期呆下去,自己心里越来越会想起“双宿双飞”。 为了离开他,一时焦急,用力过猛,违背了修行之道。 她的修行确实中正平和,然而不平和的是她自己的操作,违背了自己的道,走火是活该。还好她的法力性质很平和,这种一时急躁导致的紊乱也不是什么太过分的暴走,才没有导致经脉出问题,否则更麻烦。 看着秦弈关切的眼神和苍白的脸色,她那句“因为想早点走”实在无法说出口来,话到嘴边变成了:“累得道友修行损伤,本该冲击凤初七层的修行又不足了……贫道……很抱歉。” “小事而已,你给我冲击真气化罡的丹药,难道不值这么点?” 明河脱口而出:“只是因为偿还丹药?” 话一出口便觉后悔,而气氛果然因为这句话安静了下去。 这样的一句话,是想让秦弈给予怎样的回答? 第一百三十一章 我会得到你 在秦弈听着,这句话分明有极大的暧昧之意,让谁来分析都会认为这绝对是有点向情郎撒娇的意味在里面,秦弈当然也有这种感觉。 虽然觉得可能是自己又想歪了,明河本意未必是这样……但这个时候如果还坚持说“真是为了丹药的”那种人注孤生,秦弈再死宅也没到那么沙雕的程度。 上品修行是什么都憋说,直接吻她就对了。 秦弈不上不下,只是附耳低言:“当然是,因为你。” 这话说出来,就把“道友”那层面纱彻底抛开,变成了赤裸裸的男女之间的关系。 明河暗叹一声冤孽,自己的失言,又怎么能怪秦弈? 何况……为何失言问出那句话,她自己也想不明白。 她的目光有些失神,看着面前的潭水不说话,潭水中还有她此前受伤溢出的一缕血丝,飘飘荡荡,如同她此时的心情一样。 见她不说话,秦弈心中也微微一荡,感觉这像是默许了些什么。 两人的姿势原本是明河背靠在秦弈胸膛,秦弈手扶着她的肩膀,而此刻秦弈的手不由自主往下挪,搂住了她的腰肢,轻轻拥住。 明河抿了抿嘴,没什么反应。 事实上她已经可以行动,但这一刻却没有想过要挣开他,也许是因为觉得这时候挣开会伤害他? 不管怎么说,被他抱住的感觉已经很习惯……并没有什么抗拒心。 抱着就抱着吧……都抱那么多次了,也没什么…… 两人便这么静静地坐着,秦弈搂明河在怀,也没更过分的动作,一起安静地看着潭水。 其实秦弈觉得这就很舒服……不要装模作样地故作遥远,也不要一来就是流苏脑补的鞭挞仙子,轻轻相拥便很自然,舒服的相处状态。要强行做些猥亵之举,明河反而抵触,整个感觉就尽数坏了。 明河自己也觉得安宁了许多,再也不是那种心乱纷杂的感受,也没有焦急地突破离开的意愿,仿佛重归自然,这才是道。 静静地偎在秦弈的胸膛,能够感受到秦弈稳定平和的心跳声,那是自然的频率,如同春天万物复苏时的蓬勃生机。 她紊乱的法力自然而然地收拢,那强行想要突破的腾云三层,此时根本没有去想,却已经在不知不觉之间突破了。 此即自然。 秦弈感受到了她的突破。 明明拥着美人在怀,却居然感觉到她正在离去,那种心中玄之又玄的感受,言语实难表达万一。 她突破了,反而要走。 秦弈叹了口气,连她为什么走火都已经有了明悟。 他忽然开口打破了静谧:“我们能不能打个商量?” 明河平静地问:“什么?” “你这突破,我就明白了,你要走了对不对?” 明河沉默片刻,低声道:“对。” “那么想离开我?” 明河不答。 秦弈追问:“留下来陪我几天如何?” 明河心中有些不忍。 她知道秦弈有些迷恋自己的姿容,做的一切都基于此。然而刚刚助她恢复,刚刚拥她在怀,这还是她自己失言导致的……结果这种看似情侣的关系还没片刻,她却借着这份道境突破,反而要走,说这是利用都说得过去了。 留下来陪他几天,不是不行。只是那真的与自己的追求相悖,仿佛陷入感情的迷障里,为了他的喜爱而陪伴身边,还要继续搂搂抱抱,可能还要突破更难以启齿的事情,那与以身侍君有什么区别? 这还叫什么出家人?修的什么道? 姹女双修道? 这不行的,必须走。 越在这里,就越身陷迷障,怕是再难超脱。 她终于还是道:“道友当知……明河心中求的是道,而不是你。如果道友觉得心思付诸流水,要恨我……” 她顿了一下,有些艰难地道:“那便恨吧。” 出乎意料,秦弈没有生气,反而很平静地点点头:“临走之前,留个纪念如何?” 明河摇摇头,正色道:“道友无非贪此身色相……此事难以从命。” 秦弈道:“仙子请自重,我没那个意思。” 明河没好气地转头看他。 下一刻秦弈就低下头,吻在她的唇上。 明河瞪大了眼睛,脑子里轰然一震,就像识海被狂雷轰散,瞬间就失去了意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秦弈慢慢分开少许,低声道:“你想求道,我不阻你,更没什么可恨你的,我秦弈也不过贪你绝色,哪来的道德制高点?但你记住了,有朝一日我终会叩开神阙,揽星河于怀——我会得到你。” 明河还在发傻之中。 秦弈伸出手指,轻抚她的嘴唇,慢慢道:“仙道渺渺,重逢无期。先盖个章,免得你把我忘了。” 足足有了半盏茶工夫,明河才从呆傻之中回过神来,看着秦弈的眼神里羞恼之色一闪而过,又变得复杂,最终变得平静。 她慢慢挣开秦弈的怀抱,整理一下褶皱的道袍,重新变回一个出尘的坤道模样,才慢慢行了一礼:“当道友大道精进,明河此身蒲柳之姿便不会在放在道友心中了……山高水长,后会有期。” 秦弈没有多言,也行了一礼:“后会有期。” 明河转身而去,很快就消失在外。 继而越走越快,再也不像在秦弈面前那般平静,连无方变幻的身法都用出来了,瞬间便穿过后方药圃,穿过长长的山顶隧道,到了山顶清虚宫之内。 清虚宫空无一人。 明河下意识地摸着自己的嘴唇,回首而望,低声道:“最好是……后会无期。” 说完这句,转瞬消失不见。 水潭边上,秦弈盘坐在那里,一根狼牙棒立在面前,歪着看他。 “看什么看,没看过帅哥?” “啧……”流苏的语气极为有趣:“你刚才居然有霸气,哈哈,你这么个咸鱼居然有了霸气。” “哼。” “是被气到了?” “都说了我只不过贪色,有什么资格生这种气。”秦弈淡淡道:“只不过我觉得我对这种水磨拉锯有点厌烦了,棒棒,可能我就不是一个适合玩泡妹子手段的人,没那情商去触摸那么复杂的内心,总觉得她时远时近,反而是我被玩了似的。倒还不如直接点——我确实想要她,那就是想要她,划下道道来,达成条件就行,跟游戏任务一样最干脆明了。” “可那是你划的道道,她又没同意。” “不,她已经同意。” “喂,秦弈……” “干嘛?” “你这次洞府之行,武道跨越大阶段,仙道进入凤初后期,我都没觉得你长进了什么。倒是现在这股气,才是真正的长进。” “这算什么长进?” “你已不是少年了,是个男人。” 是么?秦弈一时有些失神。 两世为人,不算男人。 重诺而行,出生入死,也没让流苏说这是男人,反倒被批是热血上头。 和青君滚了一夜床单,也不是男人。 这一刻才让流苏觉得,是个男人? 因为……这是第一场属于男人的征服。 第一百三十二章 封存(月票2000加更) 明河离去后,秦弈继续独自在洞府里呆了一个多月。 武道推到了易筋三层。 仙道推到了凤初圆满。 变化之术已经娴熟。只因修行不够导致还有不少破绽,以及一些特殊的变化因修行太低而变不了,基本的变化已经没什么问题。 白玉龙纹戒指已经可以驱动一次防护效果。 诛魔剑尚未炼成自己的法宝,但勉强使用一次也已经可以办到了。 这等修行,综合武道与仙道的战力,老实说已经可以和初见面那时的明河打一打了,如果她不动用各种牛逼法宝的话,说不定可以旗鼓相当。 换句话说,这已经是一种俯视人间的力量,千军万马都留不下的等级,字面意义的超凡脱俗。 有足够的资格像明河一样,悬于天际漠然旁观世人的悲喜。 可秦弈觉得对自己来说好像没什么很大区别。 也许因为主修的是武? 那种超脱的心态并不太明显,反而是有种豪情充斥胸臆。 “走吧,棒棒。”他拎起狼牙棒,洒脱地离去。 在凤初至琴心的关卡,他终于无法继续枯坐突破,必须由静转动,再赴人间。 雏凤初鸣终有时,琴心三叠舞胎仙。 此世“琴心”之境,并不是剑胆琴心的意思,而是道家术语。 琴者,和也。叠者,积也。使和积如一,道初成也。 实际意义是,涉及了问心的坎,而不是单纯的能量修行,你需要“和”。不管是怎么理解,平和也好,和睦也罢,祥和也行,调和也成,或者是与某种道理相应和,那都不是灵气堆积就可以达成的,而是需要和积如一。 这是问道的门槛,立下自己的方向与道路,而不是死修行。可以叫筑基,也可以叫道胎,也可以叫开光,也可以叫明心。 归根结底,需要寻道。 其实秦弈本不要寻,他已有道。 出而为仙,入则为侠,这就是他的道。 只不过需要践行,而不是口嗨。说一句我要为侠就突破了,那是在搞笑呢。 走到洞府药圃处,秦弈转头笑了一下,反掌一按。 石门彻底关闭,整个洞府“轰隆隆”地一响,所有空隙都被封得严严实实,再也没有一丝可以进入的缝隙。 彻底封了此地,让前辈长眠,谁也不能来打扰。 秦弈吁了口气,大步上了长长的隧道,到了清虚宫内殿出口处,忽然顿足一踏。 狂猛的罡气轰然爆发,被清虚挖通到下面的人工通道瞬间坍塌,堵得严严实实。 此地从此不见人间。 也把秦弈与明河的一段旖旎,彻底封存在过去。 ………… “打人啦打人啦!”镇上酒肆,一群人呼朋唤友来围观:“快来看恩公打人。” “恩公?恩公两个月不见了吧,我以为他天下云游去了……这是打的谁啊?” “寒老板。” “该打,恩公打人必有道理!” 酒肆里,秦弈骑在圆滚滚的寒门身上一顿暴揍:“地脉阴火?在哪里?在、在、在哪里!” 寒门趴在地上撅着屁股抱着头:“我只是说可能有啊啊啊……” “你明明说的是必有,我记性好着呢!” “你也没亏啊,之前你绝对打不过我,现在都能推倒我了……” “谁特么推倒你个死胖子!”秦弈一脚踩在他屁股上:“能长进也是前辈福泽,和你这死老鼠可没什么关系。你坑我坑明河,坑得我们差点没命,这账不找你找谁?” “我不是我没有别胡说啊!”寒门叫道:“我只是想让你们对付清虚,真正坑了你们的是万象森罗宗的妖女!” 秦弈终于停了手,把他揪了起来:“知不知道那妖女叫什么名字?” “我怎么知道?我也是第一次见她啊!” “你特么还第一次见我呢,怎么知道我叫秦弈,是南离国师?” “这个……”寒门小眼睛滴溜溜转了好半天,不说话了。 秦弈眯着眼睛凑近他,低声道:“你不是从妖城逃出来隐居的,你就是妖城布置在人间收集人间消息的,对不对?” 寒门绿豆般的小眼睛睁圆成了豌豆。 “我猜中了?之前说乘黄要吃你什么的,听说我有妖怪妹妹还故作吃惊,都只是做做戏,你分明就是程……乘黄属下,只有她有这样的人类意识,在人间安插探子。我的消息是乘黄告诉你的,她多半有交代你留意南离秦弈。” 寒门脑袋耷拉下去,左右看了一圈围观群众一脸迷茫的样子,发现秦弈这话是用法力压住了没有传播的,便也压了声音道:“我家大王深谋远虑,当然不会永远死守偏僻荒城,只要一统妖城之后,自然就会设法对外开拓。如何,你要为了人类与她为敌?” 秦弈定定地看了他半晌,问道:“会在什么时候?” “这我怎么知道?此刻吾王多半在鲲鹏紫府,也不知几时才能出来,好多年也不稀奇。” “出来之后呢?” “第一选择还是设法开拓裂谷左右的未知之地吧,那里面才有更重要的东西,人间只是个备选。” “没有忽悠我?” “没有,不管是南离西荒,有什么值得吾王看上的东西?你吗?” “……” “无非是备个后路罢了,安插我在外界,也是为了不至于两眼一摸瞎的完全不知人间事而已。我本就出身于此,当然是我来最合适。”寒门顿了顿,又道:“其实此地我也不能留了,之所以留在这里只是为了看看你有没有事,既然无事,我回禀大王之后也要换地方,否则那魔女找上门来,我多半要被炖了。” “你打算去哪里?” 寒门笑笑:“你肯定猜得到。” “大乾国都?龙渊城?” “真聪明。” “好吧。”秦弈拍拍他衣服上的灰尘:“最后再做一件事,我就不揍你了。” 寒门敏锐地察觉不妙,后退半步警惕地问:“什么事?” 秦弈一笑,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 很快镇民们就看见一只黄衣胖子举着个破锣,绕着镇子一路敲打:“大王派我来巡山呀,巡了这边巡那边……” 一群小孩撒欢似的跟在他屁股后面跑:“寒门哥哥好可爱……” 秦弈笑得前仰后合。 龙渊城,原本他离开南离之时,也是想去龙渊城看看的,但此刻已经不想了。 他并没有到明河那种特意旁观红尘的阶段,他也不觉得自己需要这个阶段。 眼下他更想去的地方是万道仙宫。 严格说来,是流苏想去。 对于能把画中人具现之类的术法,流苏表示非常感兴趣,因为它那时候不存在这种东西,这是近古新思维。 而对于秦弈自己的突破来说,去和不同的修士交流的意义,显然高于混迹人间的意义。 至于程程…… 不管将来什么变化,也得先提升自己才有说话的余地。 在寒门的锣鼓声中,秦弈大步出镇。 目标,万道仙宫。 第一百三十三章 画画的 “这特么……说几万里,其实还要翻几倍啊!十万里人家唐僧都走了十年,我这是要走多久啊……” 黄昏,秦弈步履蹒跚地走进了一座城池。 他几天之内狂奔数千里,本以为该有十分之一路程了,结果与当初明河留下的玉简印记一对照,才发现距离万道仙宫的位置才挪动了一点点的样子,根本不到十分之一。 明河当初只是粗略留个印记,而不是画地图,所谓的几万里是印记相距的直线距离。 悲剧的是,秦弈不会飞。 自身御风腾云,那明显属于腾云境的基本标志,他一个连琴心都没到的还差得远。 除了腾云驾雾之外,还有两种飞行手段,可以在低等级的时候就能用的。一是飞行坐骑或飞行法器,包括剑修的御剑飞行也算;二是特殊遁法,比如雷遁风遁等等,比如当初清虚都能土遁,那万象森罗宗的女子也会影遁,但有较苛刻的使用条件。 秦弈的五行术法根本没往这里学,即使特意学了火遁那也不是日常能赶路用的,遁法就别提了。飞行法器……那个只能勉强发一招的诛魔剑算不算? 不会飞的结果就是,要翻山,要过河,直线距离的几万里,实质该翻多少倍? 秦弈简直想哭。 流苏幸灾乐祸:“叫你装啊,老老实实找明河要一件飞行法器,她不可能不送你吧。结果你开口要人家的人,啊哈哈哈……” 秦弈怒目而视:“还不是因为死棒子不能飞!” “怎么,你想御棒飞行?” “……” “你有这根死棒子,该躲起来偷笑才是。”流苏鄙视道:“不识货的蠢蛋。” 这里说的死棒子当然不是指流苏,而是狼牙棒本体。秦弈便道:“莫说我不识货,明河高门大宗,也没见她对这棒子有流露出什么特殊探询,我倒是相信这棒子特别厉害,可未免也隐藏得太深了吧?” “返璞归真,便是如此了。让明河的师父来,说不定能发现一些特异,明河就算了吧。”流苏不欲多说,只是道:“反正你想祭炼这根棒子的话,差距太离谱,做不到的。就算能做到我也不让你做。” “呃?这是何意?” “现在我的状态,广义上说是这棒子的器灵也没什么问题,若真与你灵魂祭炼,那我就真成你的器灵了……不夺你舍就不错了,你还想收我?洗洗睡吧你。” “唔……也就是说我的本命法宝并不能选择这根棒子?” “到时候再说吧,我若重塑身躯,那这棒子随你怎么祭炼,在此之前你只能当个纯粹的武器砸。” “靠,早说啊。” “早说你也不会找明河要法宝,你那死要面子的男子自尊,呵呵……” “……” 流苏又道:“反正你现在的当务之急,还真是寻求一个飞行法器,或者抓一只能飞的妖怪当坐骑。否则真等你慢悠悠走到万道仙宫,恐怕胡子都一把了……” 秦弈此刻无比怀念夜翎…… 走在城中大街上,看着熙熙攘攘的人潮,秦弈很是迷茫。在这凡尘人间,去哪找飞行法器? 明河曾经说过,秦弈的层次早与凡俗不同,只要踏足人世,自然会发现处处是仙。 希望真是如此吧。 就像在个小镇里都能遇上化形圆满的电老鼠一样,而凡人看寒门,那就只是个胖掌柜而已。 走进城中一间客栈,看着里面的瘦掌柜,秦弈忽然有点怀念,好像还是胖胖的比较可爱。 “客官要点什么?” “来两斤酒,什么招牌好菜都来一份。” 小二疑惑地打量秦弈,这清秀的模样能吃吗? 秦弈拍出了一锭银子。 什么都缺,就是金银真不缺。 小二立刻变得点头哈腰:“客官稍候,马上就来。” “等等。”秦弈问道:“此城附近,有什么道观佛寺,或者有什么风景特异之处?” “道观佛寺那很多呀……”小二笑道:“譬如城东普渡山,弘法寺,便是本地名寺,连有些朝廷大员都受佛法感召在此出家呢。” 秦弈怔了一怔,第一时间想起了曾经玩过的游戏:“喂,你这儿不会是常有人失踪?或者进了寺就想出家?” “哪来的事,客人真能开玩笑。”小二笑道:“我昨天还去拜佛呢,也没见我想出家啊。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岁小儿,出的什么家?” 秦弈索然无味地点点头,没再问什么。 过不多时,一桌酒菜端了上来,秦弈风卷残云地开始扫荡。 从小二到旁边的食客全都看呆了眼,这个清清秀秀的少年是饿死鬼投胎吗? 天知道他两个多月没正常进食了…… 修仙修仙,那不是人过的日子啊…… 从来没觉得这么一桌普普通通的酒菜这么好吃过。话说流苏几万年没吃东西,怪不得当初第一次搞萦魂草给它吸收的时候它爽得都快飞了,完全可以理解啊! 正在狼吞虎咽之时,听到旁人的笑声:“哟,京大才子又写生回来了?” 酒客们都哄笑:“今天又画了谁家娘子啊?” “有没有谁家小娘子看上了京大才子的名画,芳心萌动一掷千金郎才女貌洞房花烛啊哈哈哈……” 秦弈嘴里还咬着鸡腿呢,闻言都忍不住转过去看。 却见一个二十六七的青年公子,左手抱着大卷大卷的画纸,右手提着一个篮子,里面放着几种画笔和墨水颜料。 他身上是文士装,有些脏破,还有颜料不小心洒上的痕迹。样貌不算很帅气但可以称得上俊雅,气质恬静,应该是个富家公子出身的样子。此时面对众人的嘲讽也没什么表示,只是默默坐在一边,缓缓道:“两个馒头……一壶水。” 众人的笑声更大了:“今天只赚了两个铜板吗?该不会是偷画谁家娘子,被人打了吧?” “画、画师的事,怎么能叫偷?”那京公子终于反驳。 秦弈闻言一愣,继而大喜:“你知道怎么茴四吗?” 那京公子愕然:“那是什么?” “茴香豆的四种写法。” “不知道,不是只有一种吗?” 秦弈索然无味,叹了口气道:“来来,坐我这,请你吃饭。” 京公子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我与你不熟。” 秦弈微微一笑,指着自己的鼻子:“虽然我现在做的事和专业极为不对口甚至不是一个画风,但我确确实实也是一个画画的。” 第一百三十四章 画魂 秦弈确实是个学画的。只不过他属于对自己的专业并没有什么热爱的类型,穿越这么久了,也就在第一个月写生画了一副仙迹山远景,挂在墙上做个装饰。之后就再也没有画过画,专业素养都用来画符箓去了,也不知道他的老师看见会不会气死…… 想必也没什么好气的,就跟无数找了个专业不对口工作的人差不多,大学四年学的东西都不知道干嘛用。他好歹画符还用上了…… 所以这一刻他对这位京公子还是有少许亲近感的,好歹是“同行”。 而且他还在京公子身上感应到了一些灵气。 不是真正修行,有点像是快要摸到门径却又不得而入的那种样子,缺的也就是一个高人点拨罢了。秦弈本来还想着聊几句,如果顺眼的话点拨他一二,也算是个“仙人抚我顶”的装逼传说了吧? 结果秦弈的热情相邀碰了一鼻子灰。 京公子并不理他,自顾自吃完了馒头,很快又在众人的嘲笑声中慢慢离去。 小二端菜过来,笑道:“客官是好心,可人家京公子心气儿高着呢,不会轻易受人恩惠的。” “吃顿饭叫什么恩惠?” “一饭之恩也是恩啊。” “唔……”秦弈便问:“这公子什么情况,看他气质不俗,画画卖不出去?” “这京公子叫京泽,家中本是此地名流,父母都是书画名家,访客不绝,很有名的。”小二道:“这京泽自己也是幼年成名,一手好书画,人称神童。可前些年出去游学归来,也不知道是在什么窑姐儿身上睡了几年,回来画的东西根本毫无长进。你成年了画的东西还跟幼时差不多,谁买你的画?” 秦弈怔了一怔:“天才变废柴的标准开局啊这是……” “客官你说啥?” “哦,没什么,你继续。” “到了他父母过世,自己的画又卖不出去,又没有其他生计,家境自然没落下去。他还不肯变卖家里半件东西,非要靠自己卖画为生,也就落得只能啃馒头了。” 秦弈点了点头:“是个有气节的,挺不错。” 心中暗道怪不得这京公子有些徘徊于修道门径的感觉,这种经历若能保持心态,某种程度上也算是道了吧。 小二神色有些古怪,欲言又止。他倒是认为这叫蠢呢,算屁气节?也是城主与京家有旧,还关照一二,别人不敢乱来。否则他家里无人护院,那些名画古董你不卖不也是早晚被摸了个干净? 秦弈也就是遇到了事情随便问问,并不是真想管人家京公子的事情,更不可能去和小二辩三观。 吃完了饭,当夜便在客栈留宿下来,略作休息。 这几天狂奔数千里,算起来都穿过几个南离国境了,饶是已经修行不错,还是累得不轻。明天打算去弘法寺拜访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到真修行者,拿丹药灵石什么的换个法宝用用…… 夜深人静,灯火万家。 秦弈站在客栈屋子的窗前,看着远处弘法寺的佛光。 心中有点失望。 所谓的“佛光”,按照小二的说法那是高僧舍利,蕴含无穷佛法,故有佛光普照于夜间。可秦弈观察之下,那只是一个封印了光耀术的舍利,本身没啥法力可言,就用发光来哄人的。 从这里看去,里面的“高僧”们要么是坑蒙拐骗的,要么是只有一点点低端修行的,多半连东华子都不如的那种。 流苏便笑:“也不稀奇。世间佛道,坑蒙拐骗才是居多,真修行者有几个混迹人间?若是你去个镇子,道观就有问题,到了城市,佛寺又有问题,那不叫什么处处是仙,而是扫把星呢?” 秦弈想想也是,那是柯南呢,不禁也摇头失笑。 “可惜了,我倒是希望他们真有问题,我现在要法宝啊。” “明天去看看就是了。就算不是真修行者,这种金碧辉煌搜刮民财之处,总是有可能存在一些用得上的宝贝,我们抢来自己凑合祭炼用用便是。” “少扯淡。”秦弈没好气地转身坐回了床上:“我早晚要被你勾引成一个魔头。” 流苏冷笑:“到时候可别又真香。” ………… 秦弈盘膝打坐,恢复了一夜,次日神清气爽地去了弘法寺。 山寺大开,寺前好大一片广场,游人如织。却是因为左右桃花盛开,茫茫的好一片花海,美轮美奂。很多大姑娘小媳妇在花海中穿梭,人面桃花相映,笑语盈盈萦绕其间,更添春色。 秦弈一边欣赏美景,眼里很是惊奇:“这才不到三月呀,这里的桃花开得真早。” 流苏不答,安静地看着缤纷花海,很是沉默。 也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 秦弈的目光此时却被广场边上的小摊吸引。 小摊有卖香火的,卖果子的,等等等等,同时还有画摊,为踏青的游人画像,如同现代景区的照相点一样。 昨日所见的京泽公子就坐在一边画画。 画摊不止他一个,大部分都围满了人,只有他身前稀稀拉拉,客人寥寥无几。 是画得特别差么?秦弈好奇地凑近前去看了一眼。 看了之后颇为惊奇,这画得很好啊…… 秦弈不知道这世界的绘画发展是什么状态,但显而易见恐怕要比自己那个世界更强一些,因为这是个灵气极其浓郁的世界,人的“精气神”受此影响,无论是绘形传神的手段,都会有所不同。 眼下京泽的画,已经给了秦弈几分顾恺之的感受,笔法浓密,如春蚕吐丝,流水行地。画中人衣饰褶皱都十分精细,唯一的缺陷是……眼睛无神。 但这已经是人家“幼时”就达到的水准,这简直已经是神了。 转头看看别人画摊,秦弈皱起了眉头。 怎么说呢,大部分都不见得比京泽画得好,有些甚至更差许多,但别人就更愿意给他们画。原因其实也很简单,大部分人是不懂专业的,只是人云亦云听名声,听说京泽画得跟幼时一样没长进,谁愿意来给一个画得如幼童的画师画像? 京泽画完身前的男客人,很快摊前就空了。 他叹了口气,也没停笔,直接扯过新的画卷,自顾自盯着身边路过的女子开始画像。 女子似有所觉,怒目而视。 京泽赔笑:“不要钱的。” 女子抿了抿嘴,也没说什么,转头带着侍女走了。依稀传来她们的低语:“这个京公子,怎么变得如此猥琐,偷画人家的……” 京泽没有表情,依然慢慢地补完刚才的画。 眼前光线忽然一暗。 京泽抬起头,却是昨天邀他吃饭的青衫人站在面前,正笑眯眯地看着他:“来给我画一幅如何?” “好。”京泽收起之前偷画的女子图,又扯过一张新纸:“一幅三文。” “三文?”秦弈摇了摇头:“你画男人确实只值三文。但画女人的时候,画中忽然就有了魂意,三万文都换不来一幅吧,你却免费了?” 京泽豁然抬头,眯起了眼睛。 秦弈紧紧盯着他看了一阵,忽然道:“我要你画含有魂意的那种,给你三百两银子。” 京泽垂下头,好像在挑选画笔,口中慢慢道:“好,客人请女装。” 第一百三十五章 佛寺送子(月票2500加更) 秦弈差点没被这句话呛死。 他想让京泽画像,是因为他只能感受到那女子画像里有些魂意,但这感觉很虚,只是一点点冥冥感应。他无法判定这是“勾魂”还是“护魂”,抑或仅仅是他自己投入了灵魂去绘画?这是截然相反的概念。 流苏没说话,秦弈不知道它在想什么,而他也不想事事指望流苏,也是打算自己做些判断的。 于是便让京泽画自己,那就能感觉得很清晰。 结果这货三百两都不赚。 秦弈眼珠子转了转,看见京泽身上落了些桃花花瓣,他暗自屈指一弹。 花瓣悄无声息地变成了一袭粉色轻纱,披在京泽身上。 京泽跟触电一样弹了起来,把轻纱甩脱,又好气又好笑:“阁下是个真有道行的,怎么还如此孩子气?” 秦弈笑嘻嘻道:“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何谓孩子气?” 京泽又坐了回来:“让我披女装,我也不会画你,有什么用?” “所以你是只会画女人?”秦弈饶有兴致地问:“还是只愿画女人?” 京泽道:“画者画的是人间之美,唯有美好之物才值得倾注灵魂留下印记,男人有什么美好可画的?” “活该你画画没长进,原来是个咸湿!”秦弈鄙视道:“男性阳刚之美不是美?” 京泽不语。 秦弈又道:“小桥流水是美,大江东去不是美?” 京泽叹了口气:“那阁下抱着你的阳刚之美睡觉不是挺好?” “我特么……”秦弈摸出了狼牙棒。 京泽躲了一下。 秦弈道:“要不要尝尝这阳刚之意美不美?” 京泽无奈道:“客人是个有趣的人。这山寺桃花,人间盛景,何不去欣赏欣赏,缠着我一介穷画匠干什么?” 说着这话的时候,他的目光看着寺门,那里有很多女子正在入寺礼佛,莺莺燕燕,聘聘婷婷。 秦弈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若有所思。 山寺,桃花。 恐怕他另有所指。 “行吧。”秦弈拍拍他的肩膀:“等我去欣赏欣赏,再来找你。” 京泽目送秦弈入寺,又慢慢低头画他的女子图。 身边路过一个老汉,低声道:“上使让你画刚才那个男人,用惊魂笔。” 京泽的画笔一顿,在画上留下了一大团污痕。他没有转头,慢慢道:“我并未加入万象森罗宗,谁是我的上使?” “本宗对你仁至义尽,你连这点小忙都不肯帮?这男人又不是你的谁!” 京泽沉默了很久,才低声道:“我要先看看他怎么做,才能决定。” “迂腐!”老汉怒道:“万道仙宫怎么会出你这么迂腐的人!” “所以……万道仙宫也不收我。我只是一介连修行门槛都没入的穷画匠而已。” 那边秦弈进了寺门,迎面就见到一个数丈高的金佛,笑哈哈地挺着大肚子,周围善男信女虔诚叩首。 秦弈也见佛拜了拜,暗地里感应了一下,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佛寺很大,显然这个正殿没什么问题。秦弈也就如寻常游客一样,跟在人们身后往里走,随喜作揖。 经过里面各间殿堂,香烟无数,人潮渐渐分流。 秦弈一眼看见了之前京泽画的女子,正携着侍女往侧面一个很偏的廊道走。秦弈好奇地跟了过去,走了好一阵子才看见角落里有个若隐若现的偏殿,掩映在桃花丛中,几乎看不见。 偏殿里此时恰好有另一女子出来,匆匆离开了。经过秦弈身边时,香风拂过,含羞低头,面带桃花。 秦弈慢慢走了过去,抬头看向这间偏殿的匾额:“求子殿。” 秦弈咂了咂嘴,其实已经猜到这是什么套路了。 只是对具体状况还有点好奇,便慢慢跟了进去,倒是出乎意料的没有守卫,反而里面还有男的陪着妻子,老实巴交地跪在佛像前祷告。 有和尚站在旁边,见他们拜完便道:“内有女殿,求送子娘娘赐福,男不可入。” 夫妇俩显然没有任何怀疑,男的便道:“那小花你且去求祷,我在外面等一会。” 那妇人便跟着和尚入了后门。男子站到门外,看见桃花满树,景色宜人,不禁摸出一支玉萧,吹起了凤求凰。 “……”秦弈被这曲子吹得哭笑不得,想了一想,躲到别人看不见的拐角,悄悄隐了身。 他的隐身术如今已经不会像初学时那么明显的有个半模糊轮廓了,现在是必须仔细去看能看见一点点模模糊糊的影子,不细看根本看不出来。只要避开人们的目光,不要太过大摇大摆,那也就跟真的隐身了没多大区别。 秦弈悄悄进了后门,才发现后门里还有廊道,廊道内有好几个小殿,看来是分别接待。 他便跟着那丈夫在外等待的妇人,闪身进了门,殿门很快关闭。 这个小殿的布置就很有意思了,正面是一个很和蔼的观音像,但四周都是粉色帷帐,暧昧之意隐隐传来,空气中燃烧的檀香显然有轻微的迷魂催情效果。 正当秦弈准备悄悄给那妇人加点防护以免被迷魂影响,却见那妇人自己主动地靠在了和尚身上,媚笑盈盈:“冤家,可真是想死我了。” 秦弈眼珠子都差点鼓了出来。 和尚也笑眯眯地搂住妇人,大手就开始不规矩地乱摸:“你自己不常来,岂能得子?” 妇人笑道:“那死鬼自己不行,看人倒是看得紧,次次都要陪着来,须待他有空嘛。” 和尚笑得更欢了:“他来了岂不更好,助你我之兴。” 屋内很快就开始辣眼睛,秦弈趁他们一时激情,无语地悄悄打开门缝钻了出去。 还以为和尚骗诱,这么看来早就勾搭成奸了,这还有什么好管? 正在此时,隔壁小殿忽然传来女子的声音:“大师请您自重,小女子是有夫家的……” 秦弈心中一动,正是之前京泽所画的女子声音。 有和尚念佛之声传来:“夫人迷障了。夫人若是长期无子,可是七出之条。至此无非求子,这便是佛送子。” 女子似是有些犹豫,过了一阵才坚决道:“自欺欺人,又有何益?妾身不负夫君,大师若要用强,我就……” 话音未落,忽然一声闷哼,似是被敲晕了。 那和尚声音悻悻道:“算了,这个是被京泽画像护魂,不受此地迷魂影响的。给她服忘忧散,去了她这段记忆,让她回去便是。” 另一男子道:“又是京泽捣鬼,画个屁像,长老们怎么就容得他这么乱来。” 和尚叹了口气:“万象森罗宗在保他,算了。其实是否迷魂只是其一,那么多被我们忽悠几句就真的当佛送子来自欺欺人的才是多数,这种贞烈的没几个,也不是非要她不可,无需多事。” 顿了顿,又笑道:“其实不受迷魂的,一旦勾搭上了才是食髓知味干柴烈火。所以很多师兄说京泽书呆子尽做无用功呢,还赠雅号,京有喜。” 另一男子也笑了起来,又道:“这个侍女呢?这是没画过像的,如今缠在我身上我可舍不得放过。要不师兄,这样吧,那女子归你,这侍女归我,反正到时候一起消了记忆,大家都不知道。” “女子被那事之后,身躯自有反应,岂是消了记忆就行的?万一生了困惑,后患无穷,算了。” “那这女子就不碰,我们一起玩这个侍女如何?反正她只知道是自己主动求欢,事后也无颜告诉她小姐。” 之前的和尚显然颇为心动,两个男声低沉地笑了一阵,便有衣裳撕裂的声音传来。 “砰!”房门忽然被人踹开,转头一看却空无一人。 第一百三十六章 讲道理 屋内大小两个和尚面面相觑,正自犹疑间,两个秃头就被什么巨力摁在一起,重重地撞了一下,双双晕了过去。 秦弈低头看去,那小姐晕倒在地,侍女满面潮红媚眼如丝,还在往那两个晕倒的和尚身上蹭,一看就是已经迷情。 秦弈掐了个法诀,侍女也很快晕了过去。 看着地上四个晕倒的,秦弈沉吟片刻,替她们将衣服整好,同样替她们半隐着,悄悄一路直送到外面。继而把京泽拉了起来,进了桃林深处。 京泽愕然捂着衣领往后退:“客人你干嘛……” 秦弈没好气地现出两名女子的身形,靠在京泽旁边的树干上。 京泽愕然的表情恢复下去,抬头看他。 怪不得掳他进桃林,是不想在外面人潮人海的展现这样的“仙术”,也是不想让两名无辜女子的遭遇被人围观。 “呐,这是你暗恋的妹子?” 京泽倒吓了一跳:“不是……人家有夫家的好不好,可别污人清白。” 秦弈“啧啧”两声,看神仙一样看他:“所以你偷偷画女子,是为了能保护几个算几个?哪怕被冤枉是个猥琐男,有时候还要挨揍?” 京泽沉默。 秦弈叹了口气:“为什么不揭穿这寺庙真相?自愿勾搭的且不去说她,你一天能画几幅画,能护几个人的魂?刚才我若不出手,这侍女就完了,可知被迷魂玩弄的恐怕数都数不完,恐怕事后羞愧自尽的也不少吧?你这杯水车薪的画几幅画,只图自己心安有个什么用?” 京泽神色有些落寞:“我何尝不想揭穿?可我没那力量。” 秦弈终于道:“我有。” “别去。”京泽急道:“此庙不是这么简单的。” 话音未落,身后就传来佛号声。 “阿弥陀佛。” 秦弈转头,身后已经涌来一群和尚,将他团团围住。 “施主妄入我寺,打伤僧侣,不知所为何来?”当先一名老僧一边说着一边打量秦弈,话说完脸色就微微变了,也不等秦弈回答就自顾自地转了画风,合十行礼:“老衲净空,求教施主法号?” 秦弈都打算打架了,反倒被这迅速的变脸弄得愣了一愣:“这么客气?” 净空合十道:“施主是修行者,大家自有修行者的道理。” 秦弈哑然失笑,原来是看出自己有个凤初圆满的修行,觉得比较棘手,所以从一开始气势汹汹立刻变成讲道理,画风连一句话都没完就转变得如此迅速。 话说回来,原先以为这寺庙只是招摇撞骗,如今看这群护寺僧侣才知道也是有些修行的,起码这为首的净空老和尚也是个凤初八九层,单论修为不比自己弱多少。 “在下秦弈。”秦弈掸掸衣角,笑道:“我才刚刚打晕你家和尚,你们就发现了,这监控有点厉害啊。” “佛光普照,邪……哦,出了事件自然有所反馈的,不过雕虫小技。”老和尚很客气地道:“施主文质彬彬,理当是个讲理的人,若是敝寺有什么得罪之处,老衲代众僧道歉,还望施主海涵。” “嗯嗯。我当然是个讲理的人,大家讲道理最好了。”秦弈笑道:“你们家和尚确实没得罪我,只不过我看你们**良家女子的事不顺眼,你说怎么办吧。” “阿弥陀佛。”净空道:“她们无非求子,无子是犯了七出。敝寺送子,若是她们家中不知,便是皆大欢喜,一旦戳破,反而拆散家庭,施主说是不是此理?” 秦弈笑容不改:“那迷魂香怎么说?” “不过是担忧女施主们放不开世俗之见,故而助推一把罢了……” 秦弈惊为天人:“能把迷激安说得这么超凡脱俗的,真是活久见。” “施主过奖。敝寺也不过是看不得世人无子之痛……”老和尚摸出一个小木鱼递了过去,笑道:“这木鱼加持法力,敲之有凝神静心,辅助修行之效,便送与施主,结个缘法。” 秦弈接过小木鱼掂了掂,笑道:“不知贵寺出自何宗?” 净空面有得色:“敝寺乃是大欢喜寺外门,精研阴阳和合,神观鉴视、空乐双运之法理,施主若是有意,大家不妨共研此道,共登欢喜至境。” 秦弈摸着下巴想了想:“说了一堆,其实意思是采补?” 净空正色道:“非也,此世人之误解。敝寺的法理乃是先以欲勾之,后令入佛智,凡人欢喜极乐之后的一时空灵无求之境,便是佛境,若能长留,便是佛。” “追求的是贤者时间?” “……施主悟性极佳,颇有佛缘。” 沉寂了很久的流苏声音终于传来:“别听他们胡扯,这些和尚一身的采补杂气,不知采坏了多少女子根基,说是送子,越是跟他们交合就越不可能有子的。” 秦弈面带微笑,意念道:“我知道的,凡是这种教派都是大忽悠,本质都是为了采补。” “嗯,你有数就行。”流苏再度没了声音。 那边净空还在引诱:“施主若真有意,也无需剃度,可做我寺客卿护法,有如方丈之尊。” 秦弈笑道:“那有什么好处?” “不瞒施主,敝寺有许多身具修行的天女,便是为了侍奉我佛,常驻佛境之用。若是施主有意,可任由取之,此极乐之境,何乐而不为?” 秦弈笑得很开心:“越听越爽啊,贵寺果然有一套。” “那是。”净空笑眯眯道:“所以很多朝廷大员都入我寺门,敝寺多有天女也是贵人们万里挑一选来,均是人间难见的绝色……” 靠在一旁冷眼旁观的京泽叹了口气。 看来这个秦弈也是要同流合污了。 也是难怪,曾经也有不少正义侠客看不过去想要斩妖除魔的,结果最后都成了一丘之貉,有人直接入寺当了护法,有人在外作为保护伞。 包括本城的城主在内。 再加上这寺背后的大欢喜寺……水深着呢,哪里是玩些民女这么简单。 他慢慢转身离开,暗道万象森罗宗让自己画的画,大概是可以画了。 可刚刚走出几步,就听见秦弈在身后道:“在下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净空也觉得秦弈必然心动,哪有血气方刚的少年不梦想那种群香环绕想玩就玩的场景?何况还有益修行。 听了秦弈问话,他便很轻松地道:“施主请说。” “你们自己要怎么修行我管不着,不要用迷魂香对付无辜民女行不行?” “这个……”净空有些为难:“低级僧侣总是有所需求的,何况这也是入门修行的一个环节。” 他顿了顿,又道:“你我修行者,凡人无非提供你我养分,又何须为她们耿耿于怀?” “这是你的修行,不是我秦弈的。”秦弈手中一晃,狼牙棒已不知何时在手,迎头就是一棒。 “咚!”净空祭出一个铜钟,勉强挡了一下,狼狈地退开好几步,一看那钟都开裂了。 净空很是惊怒:“施主不是说好了讲理的吗?” “我当然讲理。”秦弈咧嘴一笑:“不知你们有没听过一种理,叫物理。” 第一百三十七章 等的就是你 “啪!”一个棍僧举棒劈来,秦弈微微侧开,一个膝撞顶在棍僧小腹上,棍僧口吐白沫晕了过去。 “你也配用棒棒。”秦弈一边吐槽,忽然伸手。 另一边又有棍棒敲来,被他抓得严严实实,那棍僧想要抽出,却用尽了吃奶的力都抽不出来,脸上憋得通红。 秦弈飞起一脚,将他踹飞十几丈外,重重撞在一株桃树上。 “可惜了大好桃花。” 不消片刻,一群颇有修行的棍僧已经昏死了一地,秦弈环顾一圈,转头对京泽道:“你来处理?” 京泽犹豫片刻:“好。” 秦弈飞掠而起,直奔弘法寺内。 那净空早趁着棍僧挡着秦弈,早就已经跑了。 秦弈知道寺内主场肯定有些布置,但此时真的无畏。 他感觉得出来,净空虽然也是凤初八九层,境界相当,而法力质量和自己差距有点离谱。同属虚无的“炁”可见化的阶段,如果自己是凝实可见的茫茫蒸汽,净空最多就是一点点稀稀拉拉的薄雾罢了,二者根本不是一个等级。 光是斗法大概都能碾压,而道法其实还不是自己的主要凭依。 若是这么大的差距都不敢入寺,也是白搭了这场修行。 路过“求子殿”附近,秦弈稍微停了下脚步,弹指放出了一朵火焰。 过不多时,寺内寺外的游人香客便看见求子殿方位有浓烟冒起,火光冲天,有人大喊:“走水啦!走水啦!” 寺内一片兵荒马乱,普通和尚们一时也没想太多,第一时间打水去灭火,无数香客游人都从附近溪水打了水冲进来,也打算帮助灭火。 冲进求子殿的第一时间,所有人都愣了。 浓烟起处,好几对和尚和妇人衣衫不整地向外跑,还有不着片缕的正包着床单往外冲……放眼望去一片白花花,很多人张大了嘴,手里的桶都掉了。 其他灭火的和尚心中一个咯噔,暗叫不妙:“诸位施主,这是误会,大家看到的都是幻觉,是佛祖设置的心幻……” “去你娘的幻觉!”一个壮汉挤开人群,揪着和尚就打:“我娘子进你这破庙,回家郁郁寡欢,没几天就自尽了,老子还道怎么回事,赔我娘子命来!” 院外乱成了一团,哭喊的,怒吼的,追打的,吹箫的,各种声音响彻云霄,连灭火的事都没人干了。 秦弈悄悄救出几个被迷魂导致神志不清没能出来的女子,安置在寺外桃林。这种无辜者可不能被人冲进去围观,让她们悄悄离去最佳。 做完这一切,转头看了看兵荒马乱的求子殿,秦弈微微一笑,举步进入后方禅院。 刚刚踏进去,就看见三名老僧呈三角站立,结印默念法诀,而四周有数名打扮极为暴露的妖娆女子舞着丝带,飘飘起舞。 那一瞬间禅院之内的景色就似乎有了变化。 像是极乐佛国之中,菩提树下,众佛颂唱,天女散花而舞,天香萦绕,妙境婆娑。有佛光普照,融融暖暖,宁静祥和。 在这一片佛光祥和之中,有毒蛇从脚下悄悄接近。 秦弈面无表情,双手一翻,两团烈焰在手中燃起。 继而烈焰左右奔流,狂暴的火舌瞬间将毒蛇吞没。 左右传来和尚的惨叫声,众佛吟唱之声更大了,幻境之中天降甘露,把烈火浇灭。 “咄!” 佛怒之声暴起,仿佛一把锤子在心灵之中震荡:“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秦弈笑了笑,连清心诀都没有使用。这其实只是很初级的心灵影响,如同凡人武道也有类似的摄魂术,心志不坚的很容易被打击心灵,失去斗志。 可对于他的修行而言影响已经微乎其微了。 又有隐约的梵唱在耳边缭绕:“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反反复复,不断逡巡。 秦弈掏掏耳朵,忽然道:“别玩这些了,我给你们看好玩的。” 说着摸出三锭小银子,往空中一抛。 银子忽然变成了三个亮闪闪的光头和尚,脑袋一点一点的,也在吟唱:“一个和尚挑水喝,两个和尚抬水喝,三个和尚没水喝……” 周围有女子忍不住的“扑哧”笑声传来。 庄严慈和、有佛怒之威的佛境里掺进了极其违和的东西,整个幻象卡了一下,继而轰然碎裂。 眼前依然是个禅院,周围的“天女”舞蹈早都停了,三个老和尚嘴角溢血,瞪着眼睛看秦弈。 “施主果然修行精深,不受心智之迷。”净空切齿道:“但施主独身闯院,也未免太过托大了。最后奉劝施主一句,若是就此离去,你我井水不犯河水,若是执迷不悟,莫怪老衲动用佛宝!你凤初修行是扛不住的!” 秦弈没回答,似是在筹备什么大招的样子。 净空神色转厉,慢慢掏出了一尊金色的女像。 这尊女像和周围“天女”的装扮很像,都是轻纱遮身,而露出大片的粉腿玉臂,纤细的腰肢裸露在外,关键处略有遮蔽,若隐若现。虽是彩带飘飘,看似仙意浓郁,但只消一见就给人一种极度诱惑的意味。 一声呢喃般的叹息在耳畔传来,秦弈清晰地感觉到浑身欲望泛起。而与此同时,那些“天女”的眼神也陷入了迷蒙,舞姿再起,却已不是之前的祥和,而是充满了妖娆与魅惑。樱唇开合之间,轻轻的喘息与低吟在耳边缭绕,勾进心田。 那尊金像似乎已经变成人身,一副绝色天女的模样,款款而行,身躯柔若无骨地靠在秦弈身上,如蛇般轻轻扭着,慢慢地褪去了轻纱。 秦弈似乎已经彻底陷入了欲海,眼神先是茫然,又透出了清晰的欲望。本来正在凝火的双手里,火苗已经散了,反而颤抖着拥抱过去,似是想要去抚摸金像幻化的女子。 女子妖媚地一笑,那桃花般的剪瞳慢慢的泛起了金色。 而秦弈的动作也越来越艰难,好像是想抗拒,却又控制不住自己。 净空哈哈大笑:“便是琴心者,也难免在此佛宝之下欲火焚身,心魔缠绕,施主还是不要挣扎了,乖乖地被天女采撷,转化成我们的修行便是。” 秦弈眼神挣扎,一声厉喝。 女像顿了一下,秦弈也顿住了,似有看不见的气场在中间缭绕,是秦弈的修行在与这佛宝陷入僵持。 净空神色变了,想不到这个少年修行如此坚定。他冲着左右两个老僧使了个眼色,三人齐齐飞跃过去,三掌从不同方向拍向秦弈的天灵。 秦弈爆喝一声,狼牙棒终于在手,一圈横扫。三个和尚神色转厉,手中各聚佛光,齐齐拍在狼牙棒身上。 饶是如此,三个老僧依然抵不过秦弈的爆发,齐齐被扫飞开去。净空身在空中,忽然爆喝一声:“施主还不出手,更待何时!” 空气里骤然响起鬼哭之声,似有万千厉鬼带着无尽的暗影,在这旖旎而带着杀机的气场里骤然钻了进来,缠向秦弈的身躯。 三名老僧惊讶地看见秦弈那挣扎的眼神瞬间不见,嘴角似有笑容。 “轰!” 交战的最中心处,秦弈竟然突兀不见,那万千鬼泣尽数轰在了女像上,天女飘飞,再度变成了一尊金像。 与此同时,地上窜出了一条蛇,离开战局又迅速变成了秦弈的模样,冲着墙头一棒跳斩:“万象森罗宗,老子扮猪这么久,等的就是你!” 第一百三十八章 梦似轻影(月票3000加更) 原来秦弈的消失是忽然变成了蛇,借助这突兀的身形改变来躲过这一击,变化之术与实战的应用他已经初入门径。 无数怨灵神色凄厉,肉眼可见地纠缠而来。秦弈罡气狂涌,怨灵四散,一棒挥去时,对方已经矫健地向后轻翻,落在了后方一座佛殿顶端。 秦弈正想跨上去,一时却愣了。 “是……你?” 眼前人黑衣黑靴,身形窈窕,面目姣好,然而面色苍白,眉心有黑色火焰印记。 正是古尸洞府之中的女子。 “是我啊。”女子笑嘻嘻的,似乎混不在意曾经被他坑得死去活来的仇恨,笑得娇俏可爱:“我还以为你在等我呢,看上我了?明河师姐会伤心的呢……” 秦弈有些无语。 他只不过因为听当时那俩和尚说话的时候听见了万象森罗宗字样,这个词对他而言有些敏感,所以多了个心眼而已。 从和尚语气分析,万象森罗宗和这个大欢喜寺大约有一定的默契,很可能是盟友之类,所以京泽给净空等人捣乱,他们看在万象森罗宗的面子也就没怎样。 既然万象森罗宗可能是他们的盟友,就有可能会应邀来帮忙。尤其自己得罪过这个宗门,样貌说不定都在人家内部流传了,出手的可能性极大。 这个宗门手段诡异,秦弈可不想他们始终窥伺在侧,等自己松懈的时候偷袭。不如扮猪吃老虎,装作势均力敌,引诱对方出手,永绝后患。 看似算了很多,可他根本就没想过对方就是这个影魔妹子。 明河判断就没准过,说这妹子要一年半载才复原,人家这才两个多月,不是已经好端端的站这儿了?还应星河感天机呢,老老实实来抱抱多好…… 心中虽转过这些念头,口中还是回答:“一别两三月,姑娘还是这么漂亮。” “嘻……”女子笑道:“是我漂亮,还是明河漂亮?” 其实这女子确实很漂亮,五官身材都不逊明河,额头的印记更是多了一分与众不同的妖异魅力。但她身上有种鬼气森森的感觉,苍白幽冷,虽然跟你巧笑倩兮,秦弈依然看得出她藏在深处的狠戾。 那再漂亮也没用啊,不是喜欢的款。 当然口头不会这么说,只是道:“春兰秋菊各擅胜场。” 女子轻笑道:“那人家还是输了呢,秦公子可是把明河压在身下啃的,按理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偷。若真是各有千秋的话,公子该更喜欢人家一点才对呢……” 下方禅院内的净空等人全听呆了眼。 他们可不是凡俗之人不懂明河是谁,他们可是大欢喜寺外门,对这些男女八卦最是敏感,早就听内门师兄们有言,若能得明河共度一宿,从此不能长生也甘愿。 当然,大欢喜寺并不敢轻易得罪天枢神阙,也没谁敢真去惹明河,就算敢,也未必知道明河的行踪。 有好事者排绝色仙子榜,虽然各人审美有异、加上大多数人其实也都无缘见过真人面貌,导致榜单瞎几把排,从来没有定论。但不管哪一版本,明河基本都高居前三,多版本第一。 然而现在这什么意思,这男人把明河压在身下啃? 净空等人眼里本来略有的畏惧之意都快没了,取而代之的尽是愤怒与妒忌的火光。 秦弈可不知道这些人在想什么,依然在和那女子扯皮:“是是,其实我本来是该要更喜欢姑娘一点的,可我连姑娘的名字都不知道,这喜欢就太虚飘了,落不到实处嘛。” “我的名字啊……我叫孟轻影。”女子笑嘻嘻地说着,话语却不经意地变得冰寒:“九泉之下,不要忘记。” 脚下的院墙上不知何时已经出现无数幽影,有墙上琉璃瓦在阳光下映出的影子,也有寺院各处的桃树之荫,还有墙边的藤蔓之影,竟全部离地而起,形成鬼爪一样抓向了秦弈。 一场由影子发起的,悄无声息的袭击。一个给予人很有文化素质感觉的闺秀名字,做的事却阴冷狠厉。 可就在她自报名字的时候,秦弈似乎就已经有所感应,已然腾空而起。 罡气肆无忌惮地爆发,整片院墙如豆腐一样倾塌,在空中便散成粉末。那些影子无所凭依却还是没有散去,依然在空中厉啸而来。 而秦弈任由影子缀在后面,自己纵身越过数丈距离,狼牙棒猛地向孟轻影敲了过去。 孟轻影微微一笑,手上已经多了一个黑色的小梭。 黑梭旋转,万道黑丝从梭中盛放。 那也不是实体的丝,是幽,是影,是九幽之狱的困顿。仿佛一张罗网,将秦弈束在中间。 而身后佛号声起,数道佛光居然合而为一,以超过此前数倍的威力,向着秦弈的后背印了过来。 秦弈深深吸了口气,身周忽然泛起一道柔和的光芒,那千丝万道的幽影囚牢与身后追来的强劲佛光竟然尽数被这道光芒隔绝在外,一寸都靠近不了他的身躯。 而与此同时,狼牙棒虚空一劈。 一道狂猛绝伦的罡气裂空而出,轰向数丈之外的孟轻影。 孟轻影瞳孔微微一缩,闪身不见,再度出现时已到了很远的桃花影下。 影遁。 “真气化罡……本见你罡气溢散,只以为是触摸门槛,不料已经是罡气凝固的真正易筋境武修了。”孟轻影神色很是凝重。 易筋期武修,境界上与她的琴心境是一样的,虽然她的小境界高了几级,但武修实战就是比道修强一些,秦弈还有道法辅助,身上看似还有很强的法宝……那柔光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目测腾云一击都未必攻得破这样的防护。 这就麻烦了,两三个月前还被自己一个影傀击败的对手,需要用计才能击退自己,怎么忽然变得这么强?这种综合能力,随便放在什么大宗门都是种子核心了,可他看上去骨龄也就十七岁。 秦弈没有回答她的话,在她一句话间,脚下一顿,如同出膛的炮弹,狼牙棒带着狂猛无比的刚烈直往孟轻影脑袋上呼啸而下。 他是真不敢任何轻敌。 哪怕身后的和尚们不停在攻击,他也只是罡气强行抵御,宁愿受些震伤也不敢花时间去闪避,因为他生怕一旦错开距离就会被这女人诡异的影术玩死。 孟轻影迅速祭起飞梭,九幽之气飞旋而起,堪堪抵住秦弈爆发的罡气。两人错开半步,孟轻影哭笑不得道:“身后那些和尚追着你轰个没完,你理都不理,一个劲欺负我干什么?” 秦弈很认真地回答:“团战可以输,影魔必须死。” 第一百三十九章 魔女的交易(月票3500加更) 孟轻影哪里听得懂这种梗,反正只知道秦弈咬死了要杀自己就对了。 她无语地摇了摇头,再度与秦弈交换了一击,忽然道:“等一下。” 她主动先收起了飞梭,示意自己暂时停手。 秦弈皱了皱眉,保持着浑身的警惕,沉声道:“又有什么诡计?” 就这么一顿之间,净空等几个和尚已经围拢了过来,大声道:“孟师侄,此人太强,切莫纵虎!” 孟轻影美眸瞥过几个和尚,甜美地笑了一下:“听说你是个讲道理的人。” 秦弈淡淡道:“你也想讲道理?” “我的道理就是,你杀不了我,我也杀不了你。”孟轻影笑道:“我不知道我们在这里纠缠有什么意义,或者你其实是想拼了小命再看看我九幽遁法之时衣服爆去的景色?” 秦弈:“……” 被这么一提醒才想起来,自己好像看过这女人的身子,虽然只是一闪即逝,但好像能看的不能看的都看见了…… “你说我使诡计,我倒是冤枉得很了。”孟轻影把飞梭在手上一抛一抛,似笑非笑:“两三月前,有个人使诡计诱我触动禁制,什么袭击道友意图强暴的戏都做出来了,一副禽兽不如的样子,那人是谁啊?” 秦弈干咳两声,没有回答。 孟轻影又道:“如今使诡计扮猪吃老虎,明明可以快速解决这和尚庙,却非要诱我出手以绝后患的人又是哪位啊?如今倒打一耙,说我使诡计?” 秦弈终于被说得有点想笑,还是道:“最初不是你使诡计提前唤醒古尸,差点要了我的命?” 孟轻影淡淡道:“我炼傀儡,原本与你们无关。明河来坏我好事,我便杀明河,有什么问题?” 秦弈:“……” “我要杀的是明河而不是你,倒是你为了救你的小情人,差点杀了我。”孟轻影道:“这就是你我的道理。” “这次呢?” “这次我承认是我先想杀你,并且以后我有了机会还会杀你,因为你我已经结仇。”孟轻影笑得十分自然:“但既然你我如今互相奈何不得,我们的仇怨可以留待下次解决,毫无意义的决死,非我道也。” 秦弈愣了愣,倒是觉得没什么话说了。 这妹子很典型的魔道功利,还坦诚得可爱,好像觉得她说的非常理直气壮,反而是秦弈对不起她似的——虽然在秦弈看来,从最初始那个“我炼傀儡与你们无关”的立论基础就是歪的,但若去跟她争辩炼尸会害死凡人、以及不该打扰前辈安眠,这些恐怕对她而言根本说不通的。 秦弈也习惯了不去辩驳这类三观差异,否则他跟流苏先要天天吵架,日子没法过了。 打得过就直接打,不逼逼,既然互相奈何不得,好像确实打下去也没什么意义。 想到这里,便叹了口气道:“所以孟姑娘的意思是,你我暂且罢战,另做约定?” 孟轻影一手点着面颊想了想,笑道:“你来这个和尚庙,是为了那些良家女子出气,行侠仗义对不对?” “对。” “好事呢,我也是女人,也同情她们呢。” 本就在旁边听得不耐烦的净空等人面色骤变,齐齐退了一步。 秦弈瞥了他们一眼:“所以你想说什么?” “你若行侠仗义杀了他们烧了这破庙,会担下这个名声的吧?他们背后的大欢喜寺找你麻烦你怕不怕?” 秦弈淡淡道:“既然管了这事,就不怕麻烦。” “哦。”孟轻影忽然很可爱地偏了偏头。 在笑语盈盈的可爱动作之中,净空等人忽然发现自己不会动了。 他们自己的影子如同最恐怖的巨兽,从身后张开了獠牙,死死将他们包裹在阴影里,一动也动不了,连声音都只剩下“呜呜”的哽咽,传不出来。 只过得片刻,就全部没了声息。 秦弈下意识看了看自己的影子,似乎自己的修行过得去,孟轻影使唤不了他的影子。但这招实在是令人心中发寒。 孟轻影又伸手一招,远处未熄的火焰被引了一丝过来,很快落在几具尸体上,开始焚烧。 她拍手笑道:“居然是巫祝祭火,不错呢,很好的记认。” 秦弈心中也不免倒吸一口凉气:“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不是要杀他们嘛,我帮你呀。”孟轻影笑道:“反正你担名声就行,寺外残余的和尚也会证明杀进寺的是你。” 秦弈倒是无所谓这个名声,毕竟这些淫僧确确实实就是自己要杀的,孟轻影不动手他也是必然动手,如今反倒省了自己一道手续。 只是对孟轻影的举动实在不明白:“你们不是盟友么?” “同属明河她们眼中的‘邪魔外道’,有几分交情而已,称不上盟友。”孟轻影伸手一招,那个金色天女神像被一团影子卷到了她手里。 “你反水对付他们,只是为了夺宝?” “怎么能叫夺宝呢?”孟轻影笑眯眯道:“这些人是你杀的,对不对?” 秦弈:“……” “然后这种邪道害人之物,我们正义的秦少侠多半也会毁去对不对?我只是不忍暴殄天物,勉强收用而已。别忘记,我祭炼好的影傀毁在你手里,补我一个也是应当。” 秦弈若有所悟:“其实你在此城,就是为了伺机谋夺他们这个有极佳惑心作用的金像法宝,祭炼做新的傀儡之用吧。你就不怕这东西被大欢喜宗察觉端倪,不找我麻烦,反而来找你?” “这就不劳你费心了,我万象森罗自有门道。好了,交易完成,你我的仇怨将来再算。”孟轻影转身就要走。 “等等,这就交易完成了?”秦弈冷然道:“没你多事,我一样能杀这些和尚,那个金像我就算用不着也能炼化它的材质做成别的东西。你把便宜占尽,倒跟我说交易完成?不把话说明白了,我们再打三百回合!” “哎呀呀,不是个正义少侠么,居然也这么斤斤计较。” “这特么是两回事,你当我用棒子,自己就是个棒槌么!” “好吧好吧,知道你是个诡计多端的小男人,不吃亏的。”孟轻影笑了笑:“那这样吧,就当是我找你交换这个金像,你要换什么?” 秦弈抽了抽嘴角,半天才道:“给我一个飞行法器。” 孟轻影略奇了一下,很快也醒悟秦弈强在武修,道境修行并未突破琴心,确实达不到自己祭炼法宝的阶段。 她略一沉吟,倒也光棍,很快从戒指里摸出一方手帕丢了过去:“这是我刚突破琴心时第一个祭炼的飞行法器,给你留个纪念吧小弟弟。留着项上人头和这块手帕,有朝一日姐姐还会来取的哦。” 随着话音,身形已经融入桃花影中,渐渐不见。 秦弈握着这方还带着清香的女性手帕,十分无语。转头看去,连原先在禅院里的几个舞蹈“天女”都已经尽数被影子所杀。手帕的清香还传递着少女的温柔娇俏,而眼前的血色却直如地狱,两重天地交错间,真如梦中幻影一般。 时总觉得妖女可人,可当实际面对魔道妖女,你才会知道这是真正在与魔鬼对话,甚至要比很多妖怪还令人心寒。心中除了戒备和提防,根本兴不起其它。 第一百四十章 所谓收获 “这块手帕倒还可以啊。”流苏忽然说话了:“虽说是她第一个祭炼的法器,但品质已达上品,飞行能力极稳,还附加了防风罩,对新手很友好。我看就算将来你自己炼器,一时三刻也未必能达到这个水平……是这女人自己祭炼的话,她有一颗很细腻的内心。” “看用的是手帕就知道了,再怎么魔女,还是有颗女儿心的嘛。”秦弈随口回答。 “是啊,她说她自己也同情那些女子,看这些和尚不顺眼,说不定是真的呢。” “喂棒棒,我说你和她好像有点对上眼啊?”秦弈的语气有些吃味。 “她有点像我……但这毫无意义。”流苏叹息道:“如果选择信任一个人,我当然信你而不可能信她。这真是件让人悲叹的事情……这意味着如果有一个实力正常的我自己站在面前,给虚弱的我选择的话,我甚至不敢寻求我自己的帮助。” “啧……”秦弈觉得流苏看见桃花林之后就有点奇怪的伤春悲秋小模样,可一时也不知道这是怎么来的,只能道:“没发生的事情想那么多干嘛,反正现在你是和我在一起。” 流苏失笑:“倒也没想什么。” 秦弈实在窥探不了这死棒子的内心,索性转移话题道:“这手帕只是她祭炼的初级法器,那这个交易我是不是亏了?我看那个金像的惑心效果很厉害的,那幻化天女出现之后,我不动用你的清心诀都扛不住,感觉最少琴心后期的魅惑实力。” “各取所需,既然我们急需飞行法器,那用更高昂的价格去换也值得,又哪有什么亏不亏的。”流苏道:“这个金像也没啥用……虽然惑心之效很强,可你说真正战斗起来还等你幻化个女人在那儿搔首弄姿?黄花菜都凉了好不好。所以它只配称为法器,连劣质法宝都算不上,对我们确实毫无作用,材质也差得要命,拆了都没用。” “噗……”秦弈想了想也确实如此,自己是为了吸引万象森罗宗的人出手,如果只为了杀和尚的话早一棒子敲过去世界都清净了。 “但对于孟轻影来说,这却偏偏非常有用,因为她需要的是傀儡,这个破烂法器在她手里说不定能炼化成为一个能实时帮助战斗的下属,那作用就完全不同了。说不定她还可以借助祭炼这种傀儡,人傀双双突破腾云境。” 秦弈点了点头,这是真正的各取所需了,双方自己看不上的东西,给了对方却很有用,也没什么亏不亏可言的。 “禅院里看看吧。”流苏忽然道:“里面肯定会有一些杂七杂八的法器,未必都是邪物,佛家好东西的可能性居多,你不拿也是随火埋葬。别说什么夺不夺宝,也别暴殄天物好不?当时荒山巫师的遗物没见你矫情。” 秦弈挠了挠头。 “再说了,多备一些东西在身没坏处,这次你到了用时才发现缺了个飞行法器,临时焦头烂额去找。下次呢?又要临时去找什么?” “好吧好吧。”秦弈无奈地进了禅院:“你有理,我真香行吧。” 禅院内的方丈禅室,有暗格。流苏魂力外放,轻轻松松就找了出来。 秦弈觉得流苏做这种事的时候特别来劲。 其实他真的不觉得这里有什么值得探索的东西,这些和尚连个储物戒指都没有,档次可想而知不咋地,他懒得多说,一拳轰碎暗格门。 里面有两本书,一些奇形怪状的法器。 秦弈的目光瞬间被这些法器吸引。 一根白玉角先生、一个小玉球,都是注入一点法力自己能动,还有润滑之效……一面扁平的小水晶片,透过晶片可以透视,连法衣都挡不住的那种……一面小镜子,秦弈认不出用途…… 真打算问问流苏这个镜子干嘛用的,流苏倒先问话了:“奇怪,这根白玉角和小玉球是干嘛用的?我居然认不出用途,感觉不出什么法力,就是能动而已啊有啥用?” 秦弈面无表情地低头看着自家狼牙棒,憋了好一阵才道:“没事,你认不出更好。” 流苏震惊:“你居然认得出?说来听听。” “我、咳咳,你想多了,我当然也认不出。”秦弈迅速转移:“这镜子干嘛的,你认得出么?” 流苏道:“这就是留影用的,小伎俩。无非是记录他们的那点床笫事吧。” 秦弈默默地把所有东西收进了戒指,也不知是不是做贼心虚,他甚至能感受到狼牙棒里传来的鄙视。 “这书……”秦弈掂起其中一本翻了翻:“emmmm……” 《大欢喜天地极乐和合经》…… 这回流苏沉默了一下,才道:“收着吧,双修采补类的功法我不会,改天如果你想学,这个大欢喜寺的东西估计也能参考一二,毕竟应该是个大宗。” 发现流苏越来越多不会的东西了,可好像都属于同一性质的东西……这货发现自己不会的东西就会脾气不好,秦弈不敢触它霉头,迅速翻开了另一本书。 只是个名册,记录的都是哪些官员和他们弘法寺的往来,其中就有城主。 “这玩意给真正的大侠还有点用处,对你就算了吧,就算你再想行侠,纠缠进这些事里就歪了。” “嗯。”秦弈确实并不打算掺和这些事,也随意把名册丢进了戒指。反正戒指容量够大,不差一本书册。 离开禅院,秦弈老脸微红地匆匆而出。 说不想要人家东西,说人家东西没用,到了最后发现个个有用,还很有用……他简直不敢面对棒棒的嘲讽。 还好流苏没嘲讽他。那边送子殿的火已经蔓延到这里了,能感到扑面而来的窒息。秦弈大步流星地出了寺外,回首一看,寺内大火已经映红了天际。 因为救火的人都走得七七八八,连普通和尚也很多逃命去了,火势得不到遏制,便迅速蔓延,烧毁了整座寺院。 其实他们在里面这么久,若不是修行者,普通人早就困在火海里出不来了…… 这么久的时间,也没见官府插手……不是说城主都已经和这些和尚同流合污了么,还在名册上呢…… 秦弈懒得多管城主的猫腻,目光却落在桃林外坐着画画的身影上。 京泽,他没走,居然还在画画。 秦弈奇怪地过去看了一眼。 画中是灿烂桃林,层层叠叠。 “你这是……”秦弈若有所悟:“保护桃林?” “嗯……这火势靠我就灭不掉了,老实说也不想替这寺庙灭火。”京泽道:“但这数十里桃林,大好风景,实在不舍得就此毁去。” “你保不住的。”秦弈叹气:“你那点灵力,画几个人都要省着画,哪里来的力量保护这片桃林?” 京泽慢慢道:“能做多少做多少。只要尽力去做了,就无愧。” 第一百四十一章 桃李春风一杯酒 秦弈觉得这个画师是真的有意思。 他应该是个很正义的人,正义到了有些迂腐的程度,绝不像是装出来的。 可他却好像和万象森罗宗有关系,受其庇护。他和孟轻影能是一个画风吗?完全是两种人嘛。 京泽画着画着,感觉秦弈在看他,不由抬头问:“一直看着我干什么?” 秦弈问道:“你徘徊在修道门槛边上,不得而入,稍微有人点拨就可入门,你知道么?” “知道。” “万象森罗宗是一流魔宗,世间排得上号的,你知道么?” 京泽又看了他一眼:“知道。” “万象森罗宗既然在庇护你,你怎么不向万象森罗宗学道?”秦弈问:“这是世人求都求不来的仙缘吧?你就在门口都不学,是不是傻……” 流苏:“噗嗤……” 秦弈面红耳赤:“一边去,人家又没夺舍的烦恼。” 京泽正在回答:“万象森罗宗是魔宗,行事与在下不合,若是入宗肯定要做很多大违本愿之事。所以他们几次三番邀我,我也不愿入宗。” 秦弈奇道:“敢情还是他们邀你?觉得你特别天才?” “只因祖传一支惊魂笔,用此笔勾画人像,有勾魂摄魂惊魂之妙,与万象森罗宗某些术法道合。但这需要绘画之道,画出对方的精气神,不会此道者夺笔去也没意义,当然希望我本人能够加入。” “原来如此,万象森罗宗这么好说话,不强迫你反而保护你?” “大概是希望我真心吧,因为他们是想收这样方向的一个门人,而不是单纯要条狗吧,否则把我弄成傀儡就可以了,又何须邀约?”京泽叹了口气:“所以也只是让我生活窘迫,早晚会按捺不住,投入他们门下。” “有意思,你和万象森罗宗都挺有意思的。”秦弈抚掌而笑。 转头看看寺庙的火越来越大,火舌已经开始往附近的桃林延伸,只是被某种看不见的灵气阻挠,一时半会没烧过去。 但很明显,京泽绘画的防护力太弱了,早晚还是防不住的。 秦弈也舍不得这么漂亮的桃林烧毁,便伸手掐了个法诀。 那火舌很奇异地不再往左右冲突,只是烈烈向天,再也烧不到桃林。 京泽惊奇地看着,问道:“这一手难不难?” “不算很难,要的是控制力,不需要什么威力。”秦弈笑道:“你学不学?” 京泽出神地想了一阵,又摇了摇头,笑了一笑:“此时春风正暖,邪窟已灭,这桃林越发绚烂。我看阁下也是爱美之人,可愿就着桃花下酒,小酌一杯?” 秦弈打量了他一眼:“你好像没钱。” 京泽道:“今天你可以请我了。” 秦弈大笑。 桃林深处,有石亭待客,人们踏青累了便在此暂歇赏景。今天这么一闹,游人没了,反倒清净。 秦弈到外面酒肆买了酒,二人对坐石亭,相对小酌。 京泽似乎很久没有喝过酒,只喝了一小口便有些酒意上脸,神情却越发悠远,看着漫漫桃林,似在回忆。 秦弈知道他想讲故事,也不催他。这桃李春风一杯酒的感觉让他自己也有点文青发作,诗意大发,可惜肚子里没货,念不出诗来。 “我家是书画传家,我很小的时候,绘画就颇得大乾名家赞赏,誉为神童。”京泽终于开口道:“但实际上,我虽有些天赋,倒也当不得赞誉。因为我们家传画技,非人间技,实仙家道也。拿仙道画人间,不出名才奇怪。” 秦弈便道:“你们的仙道也没传完整?没了法诀?” “差不多。有技而无道。”京泽道:“所以我少年时,就出去游学,拜尽名师,遍访名山大川,试图寻求真正的画之道。” “可你毫无长进地回来?” “人间画技,对我已经没有用了……我欲画神魂,便需求仙。”京泽出神地看着远方,低声道:“据说万道仙宫有画之道,先祖就是从其中得到了一丝传承。于是我历尽辛苦,找到了传说中的万道仙宫。” 秦弈不问了,这很明显是万道仙宫之行让京泽有些失望。 果然就听京泽道:“万道仙宫里,确实有琴诗书画入道者,但是……”他顿了顿,叹了口气:“和我想象的不太一样。” “怎么说?” “里面尽是书痴,画痴,琴痴,棋痴,乃至于吃货,赌鬼,色棍,人人痴迷,个个癫狂,号称世间万道。人间也有号称痴狂者,可与他们一比完全不是一个程度,你就看不见他们做别的,好像只为了那些东西而存在一般。秦兄,你是修行者,觉得这是仙吗?” 秦弈微微苦笑:“我算什么修行者……我最多是个探索者,也很想知道什么是仙。” 京泽断然道:“依在下看来,这号称为仙,已然非人,不是我心中仙道,也不是我心中画道。那时年轻气盛,此言一出,万道仙宫也就不收我了。我也无悔,径自回乡。” 说到这里,他把酒一饮而尽,笑道:“十余年迷茫探索,尽在行路踟蹰,这画道终究还是停滞不前,愧对先人了。” 秦弈举杯相敬:“我倒觉得你快得道了。” “嗯?”京泽摇摇头:“不瞒秦兄,委实迷茫,不得其门而入。” “你所求早已非技,而是求道。而大道千万条,别人的道与你不合简直太正常了,只要你有自己的道,走下去便是了。” “我自己的道……” “兄台不计毁誉,不计得失,不与邪道同流,不与世俗计较。只想为心中美景留下印记,虽不像万道仙宫的痴迷,却用心如一,如何不是道?” “原来这就是道……”京泽两眼发直地看着远处桃花:“我自己有道,又何必求别人的道?是我骑驴找驴,而不自知。” 他忽然从画篮里翻出之前花了一半的桃花,又摸出一支光芒氤氲的画笔。 颜色挥洒,点点星星,千枝万条从画卷中绽放,似有桃木虚影在画卷之中慢慢浮起,继而密密麻麻,茁壮而生,在天空泛出了桃林之影,灿若云霞。 秦弈就眼睁睁地看着庞大的天地灵气钻进了京泽体内,继而由虚化实,丹田满溢,三关尽开,泥丸忽动,神魂落地。 琴心三叠舞胎仙,九气映明出宵间。 这个都没开始练气的画师,居然铸就道胎,成就琴心了…… 秦弈十分无语,却也没什么太大的意外。 因为他看似未曾修行,实际已经修行了很久很久,和一个普通凡人的起点不是一回事。 有没有经过法力修行锻炼,对此道也不重要,因为这只是个留存美好的画师,而不是战斗者。 他已得道。 京泽站起身来,对着秦弈长揖到地:“谢过道友,将来画有所成,全赖道友一言之功。” 你还以为你无所成吗?单论修行境界你一下子都超过我了好不好……是你有挂还是我哟偶挂? 秦弈很想吐槽,心中却也知道,如果他是为了修炼有成,那说不定反而无成。 这是不一样的路。 流苏正在说:“有意思很有意思,秦弈秦弈,我对万道仙宫越来越期待了,这个地方一定非常有意思。” 秦弈便问京泽:“京兄,我正要去万道仙宫。你还去不去再看一眼?说不定此时再去,又有新的领悟。” 京泽想了想,笑道:“去。但我要慢慢去,一路画过我曾经遗漏的美,就不与秦兄同行了。” “也罢。同在仙道求索中,将来还有相见之日,希望京兄到时候画已通神。”秦弈行了一礼,洒然转身,衣袖飘飘,没入桃林之中,渐渐不见。 京泽目送他的背影离去,沉吟片刻,又摊开画卷,飞速画了一幅画。 画中正是秦弈,青衫布履,意态洒脱,在桃林之中飘然而行,如仙人一般。 惊蛰,天地俱生,万物以荣,有仙人现踪。 名曰《仙踪图》。 最让后人不解的是,这副仙踪图的仙人手里不知为何提着一根狼牙棒,按理说这种粗鄙之器会把那仙踪意味破坏得一干二净,可画中看去出奇地却又无比和谐,仿佛没有才是不对。 第一百四十二章 云霄之上(月票4000加更) 云霄之上,有异物正在云间穿梭而过。 却是秦弈盘膝坐在锦帕上,神色颇有些紧张,头都不敢乱转。 输入法力去驱使之后,锦帕就变出了数尺方圆,跟个飞毯一样。稍作控制就冲天飞起,又快又稳,只需要驱动很少的法力,就可以持续飞行很久。飞行带来的狂风猎猎,也尽数被一个防风罩化往左右,而不是直接硬挡的。 这都已经真在讲物理了。 确实是个上品的法器,再往上差不多都能算法宝了。 但是再稳也一样,对于第一次乘坐这种法器的人,坐着的就是几尺方圆的薄薄锦帕,周围碧空万里连个遮挡都没有,稍微有点恐高的人怕不是直接晕过去?秦弈好歹还有所修行,没有那么慌,可也有些战战兢兢,生怕锦帕一个不稳就栽下去了…… 现在这点修行栽下去,什么罡气也保不住,非摔成肉酱不可。 秦弈一张又一张地在身上贴了好几张以前用剩的漂浮符。做完这一切才有些悠然下来,好奇地看着身边的白云,伸手一摸。 是水汽。 有些里面还凝有细小的冰晶。 物理老师诚不我欺。 虽然初始表现有点怂,却并未惹来流苏的嘲讽,反倒对他之后的悠然有些惊奇:“你……真的是第一次飞行?” “是啊。” “这可奇了。”流苏道:“自己能飞那是另说,这种乘坐法器飞行的,我所知的大部分都是脸色苍白,还有人紧紧闭着眼睛都不敢睁开。你居然还有闲心左顾右盼,还摸白云。” “哦,你说坐东西飞啊……”秦弈没往下说。 坐飞机当然还是坐过的。 还打过呢。 这“飞帕”其实和普通客机的速度差不多,虽然体量小了很多,可飞得也差不多稳,也没感觉风力,那说白了不就是个透明的飞机嘛。 尺寸小,又四处透明,感受要比坐飞机可怕不少。但同时也多了些趣味,可以捕风捉鸟,可以摸摸云彩,多好玩。 修仙修仙,若是只奔着力量去,只想着打得过谁,夺谁的宝物……那是修仙吗? 朝泛苍梧暮却还,洞中日月我为天。 我欲因之梦吴越,一夜飞度镜湖月。 这些才是梦中的修仙啊。 这御风飞行,飘然云端的感觉,完美地填上了秦弈始终存于心中的梦。 体内的炁似乎有了些将要液态化的感觉,浓雾里有了些水汽蒸腾。中丹田膻中穴上轻轻跳动,上丹田神魂轻涌。 心态牵引,这距离琴心之境只差临门一脚了,就缺一个契机。 希望万道仙宫之行能有收获。 秦弈吁了口气,索性躺在锦帕上,悠悠地看着更高处的云朵,不去想那些。 流苏笑道:“你躺在孟轻影的手帕上,有没有感觉好像有点那啥……” “死棒子,你当我是拿着妹子的随身物品就能意淫的变态吗?给我个肚兜也不会有感觉,何况手帕。” “原来你还想要肚兜。” “呸。” “诶,你有没有想过这个手帕曾经是孟轻影用来擤鼻涕的?” “噗……”秦弈差点没喷出来。 人家可是琴心圆满修行者,至于擤鼻涕? 但被流苏这么一膈应,还真躺不下去了,只好又盘膝坐了起来。 流苏便哈哈笑,秦弈恶狠狠地瞪了它一眼:“真是恶趣味,我躺着怎么得罪你了?” 流苏不回答,秦弈也不理它,目光看着放大了的锦帕,有些出神。 如果单纯看这个手帕,你绝对想不到这手帕的主人会是一个视人命如草芥的魔女。 手帕是纯白蚕丝织成,当然这肯定不是普通的蚕。帕面绣了些山水云雾,用的绣法也很特异,画面好像是隐在帕内的,若隐若现的样子,这变大躺在上面,就像是躺在山水之间悠然自得。 挺仙味的,也很柔。 躺在上面,还很香…… 说这是明河的手帕还更接近一些,和孟轻影的属性不搭边,她的手帕难道不应该是绣着鬼脸,鬼气森然? 可角落里小小的“孟”字刺绣,清晰地提醒着秦弈,这确确实实是孟轻影的东西。 秦弈甩甩头,不去想那些,安心盘坐上面,操纵着飞行的方向。虽然这种法器不怕撞什么飞鸟,但这世上有其他修行者在飞,太大意也是可能有空难的…… ………… 十几万里的路途,如果用两脚跋涉可能要走很多很多年,但用飞的就只需要区区几天。 对于一个修仙者,几天的时间随便打打坐就过去了。 但秦弈没有用这个时间在打坐,他习惯了飞行之后,就一直在观察整个大地。 地面上的景色不断在变化,秦弈不知道自己路过了多少国家,也忘记了已经路过多少不同的地貌,最大的一个感受是,此世山川真的很多,其中不少都有灵气氤氲,隐有阵法隐藏的痕迹闪过,那很可能都是隐蔽在世间的某些修行宗门。 因阵法的隐蔽和迷幻,凡人不知。 而山川多,也意味着人迹少。 在高空俯瞰的话,一个国家的大小是没有多大的,如果是南离那样几郡之地的小国,那么在空中一眼就可以看尽。而大乾这样的大国,也不过就是路过一天便尽览无余。 在国与国之间,有很多很多人迹罕至的山川沼泽裂谷等等地貌,大部分荒无人烟,这些无人区域的范围,甚至比有国度存在的范围还要大很多倍。 所以这是一个修仙世界。 秦弈还看见有两个琴心左右的修仙者正在交锋,剑光都差点奔着他擦过去了。 在人类所知之外的地方,可能不知有多少修行者打得天崩地裂,人类也不会知道。也许觉得某某地方传来震感,看见远处狂雷惊起,认为那些是上苍震怒的自然之景罢了。 仅这几天的飞行,就是对世界骤然开朗的一个宏观认识。 无论眼光见识还是胸襟,都能感觉博大了几分。 否则限足于人类之间,举目山川遮蔽,所见只是一隅,连李青麟那样的佼佼者,也免不了被流苏认为坐井观天。 而万道仙宫的所在,就离人间很远。 曾经明河给的玉简标记,那代表着万道仙宫方向的亮光,越来越近。秦弈已经可以看见前方大地上,有连绵数百里的群山,也不知有青峰多少座,山间缭绕尽是云雾,连看都看不分明。 可依稀却有一缕琴声飘起,直上云霄,悠然不绝。渡鸟飞过,恍如醉酒一般,轻轻摇晃,似是被这琴音陶醉,连飞都忘记了。 又有酒香飘荡,随风送来,钻进秦弈的鼻子。 那酒香沁得他的脑子都一阵清爽,犹如清泉石上淌过,置身在雨后山间,芬芳清新,令人沉迷。 有声音,有香味,却不见颜色,未睹人烟。 看不见任何人迹,数百里山峰犹如无人的原始森林,一片冷寂。 这是大阵潜形,不见凡俗。 凡人若无指引,到了这里也就只是个古老的山脉罢了…… 但秦弈知道,万道仙宫,已经到了。 第一百四十三章 万道仙宫(活动爆更) 秦弈按下云头,落在山间,左右环顾,真是个原始丛林,灌木都有半人高了。 这无人指引肯定找不到路径,当初京泽很可能是因为祖传的指引而来。 这种事情对于秦弈与流苏根本不成问题。 无非是某种阵法的潜匿,只需要按照一定的方位去走,看见的东西就决然不同。就算是凡人,都有可能失足进入仙境。 这种潜匿从来不是攻击性的,也不是无解的。如果凡人失足到此,也是一种仙缘。 秦弈在山间看似无目标地七拐八绕,有时还往看似无路的山涧里直接走进去,走着走着就开始有了特异。 夹岸数百步,中无杂树,芳草鲜美,落英缤纷……呃,不按污解的话,景色确实差不多的。 穿过这片山涧桃源,前方就看见了一座白玉山门,有仙鹤驻留门上悠然徜徉,白鹿在门间来回,看见秦弈都有些好奇,继而口吐人言:“道友从何处来?” 秦弈有些纳闷,你说仙鹤白鹿在仙家之殿口吐人言,这个算祥瑞呢还是算妖物呢?话说别家用门人守山门,这里用仙鹤白鹿,确实很有仙家之感,越发令人期待。 至于京泽说的那种痴,某种意义上说也没什么不对的,只是连赌鬼色棍都有的话,感觉有点邪,不像正统。 心思一闪而过,口中回答:“在下秦弈,特来寻道。” 白鹿上下打量他一眼,奇道:“凤初圆满之境,修行很踏实,法门很厉害。可这种法门……似乎当世未闻,这是道友自己摸索而成?” 秦弈便道:“一介散修,偶得了些传承,但只有基本,惑于前路。听闻万道仙宫兼容并蓄,特来探访。” “如此……”白鹿道:“散修未达琴心,未得己道者,还是可以拜入本仙宫的。道友是来拜师,还是访道?” “先访道。” 这个“先”字有点意味,似乎在说如果满意了真可能拜师。 事实是流苏在空中旅行的时候就对他说过,如果中意这个宗门,确实也不妨拜师。对于流苏而言,从不求什么师徒之名,反倒是对这近古而来的各种新道非常非常感兴趣,希望了解更多一点。 秦弈也了解,几万年前,世间肯定是相对蛮荒的,不可能有如今的文明。琴棋书画诗词歌赋乃至于美酒饮食等等,那时候绝对是非常粗犷的,怎么可能发展出相应的仙道来?而数万年变化,这些东西随之进展,在这种灵气浓郁的世界,渐渐成道。 抛开那种站在前人肩膀上而改进的道法来说,这种全新的体系是让流苏特别感兴趣的,这也是它一直在怂恿秦弈来万道仙宫的根本原因所在。 仙鹤与白鹿听了“先访道”这种好像有点自抬身价的言语,倒也没有不悦。它们的修行早就过了会因为几句言语动怒的阶段了,更何况秦弈这骨龄有这份修行,那还真是各大宗门抢着要的宝贝,有拿调的资格。 仙鹤便道:“道友请随我来。” 秦弈便对白鹿行了一礼,跟着仙鹤往山上行去。 途中仙鹤问道:“道友从何处得知我万道仙宫?” 秦弈道:“天枢神阙明河道友指引而来。” “天枢神阙。”仙鹤奇了一下:“他们也看得上我万道仙宫么……还真是令人吃惊。他们号称神州第一宗门,道友何不去哪里求道?” 秦弈笑笑:“正因门第太高。” “咯咯……”仙鹤竟然很开心地笑了起来,羽毛都在乱颤:“不错不错,道友或许真对得上我万道仙宫的口味。” 秦弈这话倒也不是敷衍。 当初咨询明河的时候,和明河关系并未进展,那时候明河听自己说想要见识此世新道,才介绍的万道仙宫。只不知如果是后来的关系再问相同的话,明河会不会愿意邀请自己去天枢神阙一行? 想必也不会的吧…… 除了情感纷杂之外,也确实是门第太高。 过不多时,顺着白玉石阶登上了一座平台。四周空旷,已经是个峰顶,望去群山皑皑,也不知哪里是哪里。 而平台正中盘着一个巨大的石龟,四肢与背部之处都有法阵流光。见到仙鹤引人过来,石龟居然也开了口:“去哪边?” 仙鹤笑着问秦弈:“琴棋书画,吃喝嫖赌,奇技淫巧,医卜谋算,本宫四大体系,道友欲先访何处?” 其实秦弈是想看琴棋书画的,除了京泽的影响之外,他自己也确实是个学画的。另外所谓“奇技淫巧”,这东西他也知道实际与“淫”无关,而是工匠之类的概念,这对于一个现代人来说也是相当想要见识见识的。 但什么都不如“吃喝嫖赌”刺耳,第一反应就是想要看看那是什么情况,怎么会连这玩意都算仙道了? “那个……先去吃喝嫖赌那边看看?” 仙鹤不出意料地笑了起来,想必有不少访道者都是被这个吓了一跳,秦弈的反应肯定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石龟听了,右手边的法阵便亮了起来,有光束如实体一样成柱。仙鹤带着秦弈走进光柱之间,秦弈只觉眼前光芒一闪,空间扭曲,再度睁眼之时已经到了一个如同城镇一样的地方。 里面喧闹无比,吆五喝六嬉笑怒骂的声音乱杂杂地响彻空间,酒香菜香扑鼻而来,秦弈无语地挠挠头,转头问仙鹤:“你确定这是仙宫?” 仙鹤笑道:“本宫体系最受诟病的一个,但确确实实也是道。宫主认为这也是万道之属,纳入本宫便一视同仁。” 走进“镇子”,迎面就是一家酿酒工坊,有人蒸熟香喷喷的仙米,正在晾晒,对秦弈与仙鹤视而不见。工坊之中酒香浓得醉人,有人衣裳褴褛地躺在院中,抱着酒葫芦呼呼大睡,口中还在发梦话:“好酒……再来一盅……” 秦弈抽了抽鼻子,他也是能品品酒的,这里面的酒香是真的很勾人。 见他模样,仙鹤便道:“酒中有真意,看道友也是懂的。要不要进去看看?” 秦弈便问:“主要是酿酒之道与品酒之道?” “不错。” “我虽能喝几盅,可实在并不是钟爱此物。给我灌一葫芦酒带着路上喝倒还可以,精研就没必要了。” 仙鹤便笑:“那就算了,非此道者。” 继续前行,左边是饭店,右边是赌坊。 其实美食能算个道,秦弈是理解的,觉得没什么必要特意去探究。倒是这赌实在让人纳闷,便向右进了赌坊。 一走进去就看见一群人满面红光地围着桌子在那喊:“大大大!”“小小小!”神色痴狂,和世间任何赌鬼没有区别。 还没来得及看其他赌法,便有一条大汉迎了过来,笑问:“生面孔,访道的?看着你很重视嘛,亲自带着。” 仙鹤道:“不错,你们这道我也不懂,不如你给访道者稍微展示展示?” 大汉打量秦弈一眼,递过几块晶石给他:“拿着去赌一圈就知道了,输了算我的,赢了对半分。” 这是双向的选择。 既是展示一些什么给秦弈看,也是想观察观察秦弈是否合乎此道。 秦弈掂着晶石,奇道:“输了算你的?不找我麻烦么?” 大汉豪气干云地笑道:“当然不找。” “哦。”秦弈直接把晶石纳入了戒指。 “???”大汉愕然:“这是何意?” 秦弈一脸无辜:“当我输了呗。” 大汉哭笑不得:“走走走!我等之道,你也没必要看了!你应该去找谋算之道的那群阴货,说不定会有些知己。” 第一百四十四章 我见过你 一股狂风卷过,把秦弈和仙鹤一起丢出了门外。 秦弈趔趄了一下好歹站稳了,仙鹤似是猝不及防坐了个屁墩,两只翅膀还扑棱棱的,鼓着眼珠子看秦弈。 秦弈陪着笑脸把它拉了起来。 “我引客来访是第一次被人丢出来!”仙鹤倒也没生气,哭笑不得道:“你到底是来访道的还是来找茬的?” “诚心访道。”秦弈赔笑道:“虽然很想看看这种道,可我也知道有些东西不碰为好。展示给我看也就罢了,自己去赌那就敬谢不敏了,宁愿不看。” 仙鹤看了他一阵,笑道:“行吧,那下一处呢?” 秦弈不说话了。 仙鹤咯咯怪笑,当先飞走。 下一处,是嫖嘛…… 片刻后,秦弈站在“青楼”面前,嘴巴半张着,半天都没合拢。 与其说是青楼,不如说是电视里看见的瑶池。仙气氤氲之中,美人飘带,盈盈而过,里面莺莺燕燕,轻笑传扬,仙乐飘起,芬芳扑面。 能听见里面有丝竹之音,也有男女调笑声,但更多的感觉居然是仙意。 有女子婀娜而来,看到秦弈站在那里犯傻,含羞一笑:“道友是远道而来?可要在我群芳苑暂歇一宿?” 秦弈呆然问道:“还真是嫖?多少钱一晚啊?” 仙鹤便斜睨着他看。 那女子含笑道:“一枚仙丹,一壶仙酒,一粒仙桃,一颗仙石……甚至一首好诗,一幅好画,都是缠资。客人要不要试试?” “卧槽……”秦弈不可思议:“这如何也是道?” “男女之乐,天伦大道也,如何不是道?” “可这是卖啊!” “公平交易,你情我愿,又如何不是道?” 秦弈居然一时被堵得没话说了,憋了好半天才道:“这种‘道’,也能修炼吗?双修?” 那女子笑道:“有人别无所求,毕生只好一个‘色’字,迷于众香之园,反倒灵感满溢,道境全开,这便是修行。” 秦弈怔了怔,倒也稍微理解了一点,确实是有这样的…… “那……女子呢?” 女子叹了口气:“女子也有喜欢尝鲜的啊,客人是对女子有什么误解?” 秦弈:“……” “何况有人资质不足,资源亦难求,却还想容颜不改,芳华不逝,那要怎么做呢?” 秦弈再度怔了一下。忽然意识到一件事……也许部分女性修仙,为的不是力量甚至不是长生,而是为了容颜不改。 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 这么一说忽然就有了几分人间无奈的意味。 “资质就那么点,后台也不够硬。那么修行靠双修,资源靠交换,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女子微微一笑:“我们这是求道,双方各取所需,可不是什么逼良为娼的淫窝,客人还有什么疑问?” “没有了。”秦弈行了一礼:“今日颇长见识,谢过姑娘指点。” 女子挨了过来,笑盈盈道:“那……不送我一点什么吗?” “本想送姑娘一首诗,奈何鄙人没文化……”秦弈逃命般跑了:“告辞。” 女子在身后笑:“不会是个初哥吧?” 秦弈面红耳赤,转眼出门。 不是初哥,也和这种环境不搭界啊,访道访到了青楼里,流苏还不笑破了棒皮。 今天这访道,真是访得三观尽毁。难怪仙鹤认为天枢神阙应该是看不上他们万道仙宫的,这特么能看上才见了鬼! 这万道仙宫就算在整个修仙界,应该都属于非常另类的存在吧。 一般修道,对这些东西避之唯恐不及,而那些采补魔道的理论基础也不是这样的。 而这万道仙宫直接认这些东西也属道的一环,不但不避,反而当作一项极其正常、极其自然的事情去走,另辟蹊径而成道。 恐怕修仙界也不知道它这个算正道还是魔道,大概只能称“邪”? 仙鹤斜睨着他道:“看来这一系不适合你,现在你想去看哪里?” “唔……”秦弈摸着下巴想了想:“还是琴棋书画吧。” 他还真怕去奇技淫巧那边看到的真是淫具,那就彻底毁完了。还是看看正常的先…… “琴棋书画,那就不需要我引领你去了。”仙鹤笑道:“那地方与人无害,只是几个痴人而已。上次不小心过去,被棋痴扯着下了三天三夜的棋,我可受不了。要去你自己去,就来时的法阵,自己让石龟给你开。” “呃,你不会是想回头去青楼吧……” “世间百态,仙宫万道,我翱翔于此,便是大自在,又何须去哪里?”仙鹤振翅一飞,杳然无影。 秦弈看着鹤影,若有所思。 流苏道:“其实这万道仙宫也是有点意思的,各体系让我颇有涨了见闻之感,甚至有些启发,此行不虚。从这只仙鹤的表现看去,这些新体系无非是探索者,而更高处是俯瞰者,此宫宫主是有些门道的。” “嗯,你也是俯瞰者,我是看热闹的。”秦弈走向法阵,笑道:“想不到真有传送阵这种东西。” “这是空间之理,你在裂谷下都可以穿梭天然的空间裂隙,真正的修士自然能够将它们利用起来。”流苏笑道:“不过这也不是随便布置的,搞个不好,空间撕裂,进去出来就成碎尸了。” 秦弈打了个寒噤,面前柔和的法阵之光此时看着有点像绞肉机。 “不用怕,法阵里面是否紊乱一眼可辨。”流苏道:“走走走,我很想看看琴棋书画那边又是什么德性。” 通过法阵回了石龟那里,又从另一个法阵走过,再出来时已经到了另一座山。 青山绿水,鸟语花香,亭台隐隐。远有飞瀑之声,近处流水潺湲。 有白兔蹲在左近,看见有人出来,似乎吓了一跳,一溜烟窜进了草丛。 高处隐约有音乐,曲调雅致,和之前的“青楼”丝竹有了很大的不同,更接近在天空中听到的琴音,犹如高山流水,清澈心灵。 秦弈吁了口气。 这好歹才接近了寻仙访道的感觉,之前那“镇子”……一言难尽。 慢慢向山上走,很快就看见山腰有一处瀑布,飞流直下。瀑布对面的山崖上,飞岩斜出,飞岩上有亭台,两个道人正在下棋。 秦弈想起仙鹤之言,不敢凑过去看,生怕被拉住下棋,便静悄悄离开了。 事实证明他多虑了,这两个道人根本就不知道有人来了似的,头都没抬过。 这座山人迹极少,只偶然在某处树木森森之中看见了屋檐一角,代表着有个别人隐居于此,说不定就是刚才的下棋道人。其他的真是渺无人迹,走了好久都不见人烟。 直到上了山顶,才看到顶上有一栋颇大的木屋,木屋很是简朴,连漆都没刷过,占地倒还挺大,也有几进几出的样子,不知道住几个人。 屋前院子,有个小丫头光着脚丫盘坐在崖边,对着一株茶花画画。 秦弈便轻轻走过去看了一眼。 画上茶花栩栩如生,竟有清香溢散出来——这香味秦弈能够分辨,香有两股,一是面前的真茶花,二是画里传出来的。 画中茶花,竟已生香。 更让秦弈惊愕的是,这个聚精会神画画、连有怪叔叔站在身后都不知道的小丫头,不是人类。 “清茶……”屋中传来慵懒的声音:“我心忽动,似有书中人来寻我了。” 小丫头头也不抬:“师父你又做梦了。” 木门“吱呀”一响,一名黄裳女子钗横鬓乱睡眼朦胧地打着呵欠走了出来,那脚步还有些蹒跚之意,好像没睡醒。 似乎看见秦弈站在那里,女子愣了一愣,迷糊着眼睛一路朝秦弈走了过去。站到秦弈身前都没停下,迷糊地伸手去摸秦弈的脸。 这不是从刚才那群芳苑出来的吧!秦弈吓得倒退一步:“仙子请自……” 那女子开口道:“我……应该是见过你的。” 秦弈一怔,不由道:“在下初次来此,第一次见到姑娘。姑娘从何处见过我?” 女子揉了揉惺忪睡眼,歪着脑袋想了想:“在史书上,寥寥几笔的记录里。” 秦弈瞪大了眼睛。 便听女子道:“你是南离国师,秦弈。” 第一百四十五章 书中人 画画的小丫头愣愣看着秦弈,秦弈愣愣看着黄衣女子。 这什么和什么…… 南离史是什么,那种东西一般都是后人编纂的,南离可没灭呢哪来的南离史?该不会是洞府两个月,世上已百年? 不会啊,出洞府的时候去揍寒门,乡民说的是两个多月没见恩公,这时间没岔啊。 哦对了,起居注,毕竟自己的关系全是和国王公主摄政王相关,说不定有记几笔?还有时人的一些记录? 可你就看见了?哪里偷窥的? 再说了,你看过书,书上记录过我,所以你就认得我? 神仙吧你…… 哦是了,这确实是修仙的,是神仙没错。 秦弈敲敲脑袋,一脑门混乱。 试图感应对方的修行,却发现浩如渊海,竟似比之前腾云境的明河、凝丹巅峰的程程都更不可测得多。 “晖……晖阳大佬?” 这个看似睡眼惺忪迷迷糊糊的女人,是个晖阳大佬,还不知道晖阳多少层……古尸前辈不算的话,这位可能是自己踏入修行之后所见到的最强者了。 可她看上去最多也就二十多岁的样子,一脸迷糊,眼睛惺忪,还微微眯着看秦弈,好像要凑近一点才看清楚似的,这是刚睡醒呢还是有点近视?话说有近视的修仙者吗?你这不是在逗我…… 由于刚睡醒,衣裳松松垮垮,还能看见深深的沟渠,雪白的丰腴晃得秦弈发晕。 明明很强的修行,却没给秦弈带来任何压力感,反倒第一时间脑补出了知性家教.avi的场面这是怎么回事…… 女子似是看清楚了秦弈的样貌,心满意足地站直了身子,悠悠轻吟:“国师秦弈者,山野方士也。初,武烈王为王子,与昭阳公主亲赴仙山,顾于草庐,乃与同行。不日谋诛东华,武烈白首,弈乃独赴裂谷,为王延寿。归时玉石已焚,弈救孤女于火海。昭阳灭西荒,颇得弈力。乾坤既定,弈不受功禄,飘然远行,王深敬之,乃虚国师位,永待弈归。——这是《南离人物志》,大乾皇帝咨询使者,使者整理见闻之后归国编纂而成。” 秦弈默默听着,心中怅然叹息。 是大乾使者编纂人物志的话这就说得过去了,这记录也算客观阐述吧,也就细节有些错漏,比如漏下了自己与李青君的感情戏?这内容听着像是李青君自己告诉使者的,多半没好意思说感情戏吧。 但话又说回来了,这种边角杂书你都看过,还真是神奇。 听着别人说自己的“历史”,自己竟真成了一个“书中人”,这种体验真是难以言喻,秦弈叹了口气,真不知道此时是什么心情。 他沉默片刻,话到嘴边变成了:“果然寥寥几笔,其实可以写一百章的。” 女子眼睛一亮:“一百章,你写么?你写我就看呀。” 秦弈抚额:“我不会写。” 女子叹了口气,似乎此时才发现自己衣衫不整的样子不太雅观,脸上微微一红,整理了一下衣襟。 那慵懒迷糊的样子不见了,真变得知性淡雅,像极了那种自幼书画熏陶的大家闺秀,偏偏正在隐居山林,兼具那种书卷气息和居于云岫的超然感,很美。 秦弈看得呆了一呆。 这也是一种仙灵之美吧,与明河的遥远有些不同,虽然也有点缥缈,却更亲和一些。 女子竟然行了一个书生礼:“山外之民,见过书中人。” 秦弈摇头道:“我既站在这里,便不是书中人了。” 女子眨眨眼,微微一笑:“来如春梦几多时,去似朝云无觅处,眼前终究一场幻,或不如书中一字真。” 说着转身伸了个懒腰,又拍着小嘴打着呵欠回去了:“既见书中人,今日兴尽矣,不如睡觉。清茶,替我待客。” 所以你这文绉绉扯了半天的意思,其实是见光死吧? 秦弈半张着嘴巴目送她的背影进屋,都不记得今天到底呆了多少次了。你整理衣襟敛容行礼,原来不是为了和客人说几句话,而是为了告辞回去睡觉? 这里的人,果然是个个都不太正常…… “那个,这位哥哥……” 秦弈低头看去,那叫清茶的小丫头还坐在地上抬头看他,那大眼睛纯净得如同她身边茶花上的清露一般。 “这位哥哥你是来拜师的,还是来访友的,还是来求亲的?” “呃?求亲?” “师父说,来了这里不直接说来意,赖着不走的,多半是对我有企图……”清茶可怜巴巴地看着他:“不要对我有企图啊,我这么小。” 秦弈一脑门黑线:“在这儿不说来意赖着不走的,多半是对你师父有企图才对,对你个毛都没长齐的丫头片子有什么企图?” 话音未落,就见清茶连滚带爬地跑了:“师父师父,这个男人说他对你有企图。” 秦弈:“?” 屋内传来女子慵懒的声音:“身具画功,而不习画。识字不少,却不读书。手中之茧不为笔墨,而是兵器。道就在那里,人皆可见,而知者寥寥,便是如此。无论求师求道求亲,都请回吧。” 秦弈终于明白她见了书中人之后见光死的原因何在了。 没有她想象的国师缥缈,反而是一介俗夫吧。 清茶正在敲门:“师父别装了,难得有人要你,没有嫌你只会看书画画如同呆子,也没有说你天天睡觉跟头猪一样……” 不知哪里卷来一道柔和的气,将清茶绑了起来,继而重重顿在地上,坐了个劈叉。 清茶痛得眼泪汪汪。 秦弈哑然失笑,忽然觉得这里很好玩啊。 这万道仙宫,两座山头,几乎就已经是两重天地。真不知道这所谓“世间万道”,究竟还有多少趣味。 但秦弈也有了一点“兴尽”之感,观摩万道好像意思不大,对自己的琴心突破没有什么帮助,恐怕再找别的去看也是差不多的。 不过流苏看这些的视角不一样,还得看看流苏的意见。便暗自问流苏:“你还想看看别的么?” 流苏道:“今日也兴尽了。天色将晚,明日再看看。不过我们这么浅尝辄止,如同走马观花,所得也太浅了。我建议今晚寄宿于此,和这女人谈谈,说不定有所得——一个晖阳之境的书画之道者,啧,真是令人惊叹。” 秦弈便蹲下身来问清茶:“小妹妹,你们这里留客么?” 清茶像看变态一样看着他:“下山过阵,石龟右臂,镇上群芳苑适合你。再用这么猥琐的目光看着我,小心我打你哦。” “我特么哪猥琐了?这明明是慈祥。” 清茶怀疑道:“真的?” “真的!” “哦。”小姑娘挠了挠头:“真要做我师公?” “小姑娘家家的能不能抓住重点?我要的只是借宿,借宿听得懂吗?” “跟我来。”清茶扯着他的衣袖往客舍方向走,小声低语:“我跟你说,师父爱看书,爱书法,爱画画,只要你能有一项打动她,说不定就可以做我师公了。” “我说了只是借……” “这种借口我听过很多了啦,最后还不是都被师父打得满头包,丢下山去了。这种老掉牙的套路,根本骗不了聪明的清茶。” 第一百四十六章 客舍之夜(月票4500加更) 客舍就在主屋之后,清幽僻静。 清茶带着秦弈到了门外,自己就撒着脚丫跑了,说是那副画还没有完成,那是她的功课。 秦弈也没去管小丫头,安静地站在屋后看景。 有几株茶花在屋边轻绽,山泉就在花树之下淌过,流水清澈柔和,偶有花瓣落下,随水流去,不知飘向何方。 抬头望远,天色昏黄,远山在云霞明灭之中依稀难辨。茫茫山脉不可见,苍茫而悠远。有鹤鸣九皋,声闻于天。 “此景可入画。”秦弈低声赞叹:“如果我真是一个画师,真可能会想要永远住在这里不想走了。” 流苏道:“在仙迹村时,你还有心看夜晚虫蛰蝉鸣,星辰之美。出山之后日渐奔忙,倒失了这些。” “嗯,其实我还是有点文青病的吧棒棒?” “彼此彼此。”流苏淡淡道:“仙道求索,何谓‘道’?道法自然。如果连自然之美都匆匆而过不知欣赏,又谈什么道?不过力量堆叠,错失真意了。所以这书画之道,是有点意味的,你可以多参详。” “道法自然……连你这么个魔棒都这么说……” “在最早的时候,其实道也没有什么正魔之分,大家贴近的是源初。所谓正魔,不过阴阳两面,若以太上之见,并无偏倚。”流苏道:“妖怪亦然,什么是妖?仙鹤翱翔不是妖,清茶小姑娘不过一片茶叶嫩尖所化,也不是妖。夜翎螣蛇凶戾,天火横起,那可就是妖了……说是说不清的。” “呃,编制问题?” “哈……”流苏没有多言,笑道:“你跟我个数万年认知断层的家伙没什么好说的,这种事情以后你有空去和明河讨论讨论才是真。” 秦弈点点头,又看了一阵景色,直到太阳彻底落山,山色如墨,他才转身进了屋子。 随手一弹,便有一丝火花准确地落在桌上灯台,油灯轻轻燃起。 这里居然不是用什么明珠,也不是术法照明,而是灯火。真正的山间隐士,居于云岫之间,复返自然。 “整体说来,这万道仙宫,还真不算邪魔外道,只是理念不同罢了。”秦弈终于道:“若从此山看,她们倒是真仙家,至少可比万象森罗宗像话多了。” 流苏没有回应,这就是秦弈的琴心三叠所需要自己想的东西,因此访道,它多说就没意义了。 这间客舍也很是与众不同。 四面都是仕女图,栩栩如生,如果不是明知道这是画的话,秦弈说不定第一眼会以为这些都是照片,像素还很高。 因为实在是太真实了。 根本就不像是笔墨颜料能够达成的成就,简直就是如单反拍摄出来的一样。 秦弈伸手摸了摸其中一张画,确信这真的是画纸而不是照片。 只不过纸质奇特,灵力暗藏,连用墨也是很特殊的。 就像当初自己制符,黄纸丹砂都是稀罕物,而京泽因为有个惊魂笔所以被万象森罗宗招揽,道理差不多。凡间之物,画不得仙家之宝。 而正对床头柜的另一面墙,是一整片的书橱,里面尽是藏书,密密麻麻不知多少。 流苏忽然道:“一般典藏,只消用明河送你那种记录玉简,一个法术就可以把上亿文字全部收拢记载,并不需要这样的书橱。这是特殊的坚持,可别把人家的书弄坏了。” 秦弈“嗯”了一声,这个流苏不说他也能体会,仙家还用纸质书,一般属于比较隆重的东西,比如佛道的经卷。对于此间女子而言,基本上是把任何书都当一种典籍对待了吧。 会放在客舍的,也不是一些晦涩经典,基本都是那类民间故事书,给客人打发时间消遣消遣的意思。 秦弈便随手抽出一本翻了翻,倒还有些意思。 这毕竟是个有长期文明的世界,书画都能入道了,写作的水准自然不会差。 可看着看着,他的眼睛就有些发直。 居然是个后宫文,风月味儿还挺浓的,某些暧昧场景也能看得人面红耳赤。虽然还不算真正多露骨的小黄文,也实在不像是此间女子看的东西呀…… 唔,她多半没看过吧,只是随便把这种闲书放在客舍给客人看的? 如果是穿越前,秦弈大概会很想看完,可这时候还确实没多大心思看小说,随便翻了翻也就重新塞了回去。 心中颇觉好笑。在凡尘俗世间,住在太子府这种本应很多书卷典籍的地方,屋里没有书,当初还叫李青君给他找些书来看,结果李青君莫名生气,最终到了现在可谓除了秘笈之外一本书都没看过。结果到了这仙境之中,仙人隐居之地,反而看见一柜子闲书,真是颠倒过来了。 既是如此,自己记得一些故事,待明日赠与她也不错,算是把中华文明在此地开花结果,也算与晖阳大佬结个善缘吧。 想到这里,秦弈便不再观察,熄了烛火,上床打坐。 自从正式修仙,他的睡觉就已经彻底被打坐取代,也真不知道此间女子为什么能睡得被自家徒弟说成猪一样。 夜色渐深。 秦弈正在运转周天,心神混融之间,心中警兆忽起。 这是历练之后带来的习惯,早在进屋之时他就简单地布置了一个提示阵法,凡有异力进入范围都会惊醒他。 秦弈收回心神,睁开眼睛,这么一看就呆了眼。 墙边侍女图上,其中一幅上的美人,居然娉娉婷婷地从画中款款走了下来,那画卷之上只剩背景,再无人迹。 女子见秦弈睁眼看他,只是微微一笑,轻启樱唇:“夜色苦寒,客人独居寂寞,奴家特来侍寝。” “我不要侍寝。” “客人不用慌张。”女子很有气质地行礼:“我等不过画卷之魂,既无人间清白,也无鬼神之幽。伴君寂寞,是我等客舍画魂分内之事,舍此之外,我等也没有存在的意义。” 秦弈看了看墙上其他几幅画,犹豫片刻,问道:“你们全都是?专门画了待客的?” “是。”女子抿嘴轻笑:“莫非公子觉得一个不够?” 话音未落,其他画卷上的女子也都全部走了下来,犹如梅兰竹菊,芬芳各异,各具妖娆,全都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低眉垂目:“任由公子差遣。” 秦弈啧啧叹息:“学画之道居然有这个好处啊,可以自己随便画美人享用?” “这便是仙家之能。”为首的女子笑道:“主人赋予我等意识,我等便只为主人存在,想用来做什么都是可以的。” 秦弈似是确认地再问了一遍:“真的做什么都可以?” 女子媚眼如丝,伸手微敞衣襟,腻声道:“当然什么都可以。” 其他女子也都羞红着面颊,轻分罗带。 “哦。”秦弈点点头,认真道:“你们既是此间主人所画,想必基本书画之道都是有的。我心中有些闲书,可以录于玉简。你们将它抄录成册,送与此间主人,便当秦弈偿此留宿之德了。” 几名女子目瞪口呆。 你留我们下来,说做什么都可以,最后是叫我们帮你抄书? 主屋卧榻,女子睁开了眼睛,神情似笑非笑,美眸在黑夜之中灿灿如星。 第一百四十七章 琴心初成(5000加更,爆更活动完成) 次日一早,秦弈到了主屋之前,想找那女子辞行。 这回主屋没有关门,秦弈一眼就看见那女子斜靠窗边,手捧书卷,正在看书。 清晨的阳光照在她身上,衬得她的肌肤有了些柔和的光晕,眼眸宁静,气质慵懒,手边一盏热茶,淡淡散着水汽,悠悠漫过她身边,平添三分朦胧感。 秦弈觉得这女子本人看书的样子,就已经如诗如画。 瞥眼却见到清茶小姑娘一头一脸的水,坐在旁边抽着鼻子画画。 秦弈看她落汤鸡一般的模样,有点想笑,问道:“这是怎么了?” 清茶抽着鼻子道:“师父又拿我泡茶……” 说话间,那女子素手掂起茶盏,悠悠地喝了一口,又放了回去,目光一刻都没离开过书卷。 秦弈心中只剩一串省略号。 敢情您点化一片茶叶当徒弟,是为了这个用途吗? “那个……”他终于打破女子看书的宁静气氛,开口道:“承蒙留宿,特来辞行。” 女子转头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放下了书卷。 “这本《金瓶梅》,就是你让她们抄录给我的东西?”她似笑非笑道:“这是对我用女色考验于你的回击?” “啊哈哈哈……”秦弈打了个哈哈,又很快肃然道:“这书也不是那么简单的。” “嗯……笔法冷峻,世情尽显,如入画卷之中,从一市井尽知一国之貌,真佳作也。”女子沉吟道:“但风土人情,似乎与所知诸国都不相同,与你南离更没什么关系。” “这就非我所知了,这不是我写的,只是偶然看见,署名兰陵笑笑生。” “这种作品一旦问世,必有人追捧。世间文作,只要稍有名气,我就不可能不知道。”女子淡淡道:“所以他人所作这种浑话就不用说了,就是你写的。” “……”这年头说真话都没人信的吗? 女子的眼神又有了笑意:“窥斑见豹,里面那些玩法,你很熟悉啊……吃喝嫖赌之道岂不是应该更适合你?来我琴棋书画山上干什么?” “吃喝嫖赌非我道也。”秦弈认真道:“倒是这琴音渺渺,画意飘飘,仙家意境扑面而来,更适合我。如果前辈不用画魂引诱于我,在下倒是希望在这里多住几天。” “等等。”女子不悦道:“什么前辈?我很老吗?” 秦弈闭嘴不答。 自己这点手段是看不出人家真实年龄的,到了一定修行之后就连所谓“骨龄”都没法看了,因为早就脱胎换骨,都不是原来的骨了还看什么龄。 不过逻辑摆着,练到晖阳大佬的人,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最少也是千年老怪打底了吧。 女子瞪了他一阵,慢慢道:“我姓居,居云岫。” 居于云岫间……很适合她。她身上真的看不见人间烟火气,只有书卷气和诗情画意,还有一种……奇怪的逗比? 秦弈便拱手道:“好的,居前辈。” 居云岫大怒:“我告诉你名字是为了让你喊前辈时可以加上姓的吗?” 秦弈很是无奈:“总不成喊你云岫?” 居云岫淡淡道:“有什么不可以吗?名字不是用来叫的?” 秦弈愕然。 居云岫沉吟片刻,又问:“我观你看清茶作画之时,以及昨夜触摸仕女图,是观察过笔法与用具的,这是学过画的观察角度,不是门外汉。” “是。”秦弈有些小尴尬:“简单学过一些……” 基本可以说,如果抛开素描这类的新式画法,单论绘画水平的话,自己这个大学僧和人家专攻此道的仙道大佬根本不是一个级别,连清茶都比不过,他甚至都不太好意思说自己是学画画的。而且自己的热爱度也比较低,说是此道中人也太勉强。 居云岫又道:“你会写故事杂书……别说不是你写的。琴棋书画的书,并不单指书法,而是作品,作品里包含诗词歌赋,也包括经史故事。” 秦弈只好道:“前……哦,云岫姐姐想说什么?” 居云岫转头看着窗外朝阳,看了好久好久,似在思索什么。过了好一阵子才低声道:“琴棋书画山,已经没人了。” “呃?” “只剩棋痴师叔,撑着棋的场面,动不动扯着别人下棋。而琴,书,画……只有我一个人了。” 清茶举起小手:“师父还有我。” “一片茶叶,自己泡水里去,没你插话的份。” 清茶泪奔。 居云岫转头看着秦弈:“我知你是来求道的,或有拜师之意。我是此峰之主,也是万道仙宫里琴棋书画一宗的宗主。秦弈,你可愿入我山门?” “拜师?”秦弈摇头:“不拜。” 居云岫道:“我知道你并不是走书画之道,而是传统仙道。希望你能入门,是因为你好歹与此道相关,也有一定的兴趣,那就可以留此传承。万一将来我有失,也有人能将此道传递下去,而不是逼你真的转向此道精研。你可以理解为护法或是客卿,不受门规拘束,却享尊荣,一应秘地对你开放,想要突破琴心不过轻而易举之事,你意下如何?” 秦弈犹豫了一下,还是坚持道:“我不拜师。” “哦?”居云岫奇道:“仙鹤传音,你是散修。莫非你已有师承,是在骗它?” 秦弈认真道:“我是偶得传承,连师父长啥样都不知道,但在我心中,它就是我之师。无论贵门有多少优点,能给我多少好处,我也不会喊别人做师父。也许它不在意,可我在意。” 说着这句话的时候,他的泥丸忽然跳动了一下。 这些日子一直在将破未破的琴心感悟之中,四处苦寻契机,竟然因为这么一句话似乎就要突破了。 流苏默然看着,轻轻叹了口气。 并不是因为一句话的事。 琴心就是明心,就是验证己道。秦弈本有道,只需践行,而不是在迷茫求索。原本在快到万道仙宫的途中,秦弈都已经快要突破的,不是此时才来。 无论是之前寺院行侠,怒斩淫僧,火烧佛寺;还是昨天对吃喝嫖赌的拒不入门;还是对昨夜画魂相诱的婉拒……这都是践行的过程,一步一步,积沙成塔。 包括如今这份不拜师的坚持,同属秦弈的践行之一,都是他侠心的一部分,这个男人的基本价值观。 虽然在它看来,傻得要死。 但是……不得不承认,挺高兴的。 它轻声叹息:“入门吧,秦弈,一个大宗门可以给你的积累,远远比带着我四处云游有益。” 秦弈不说话,他正在默默感受体内那雾气化成水滴的过程。 居云岫斜倚软塌,纤手支着粉腮,饶有兴致地看着秦弈的琴心突破。 一介散修,这么点年龄,修行如此踏实……这倒罢了,居然真的可以自己四处问道就突破琴心,这便是顶级大宗里也是极其难得的事情,别说散修了。 所以昨日仙鹤传音,这少年很可能是个天才,希望尽量将他留在门内。 本来她没什么兴趣,因为秦弈表面看着清秀,书中记载也飘逸,结果实质却是个“粗鄙武夫”,不合她的审美。但考验之下,却让人很满意。 那种对美景的热爱,是画之道的灵魂。 而对画魂诱惑的抗拒,验证人品只是其一。其实最大的关键点是,画者之道,你根本不能抱有画什么东西出来享用的念头,真有这种念头就根本不可能得此道。 秦弈完美地通过了这个考验。 然后呢,居然还有馈赠…… 《金瓶梅》……一本有趣的故事。 抛开里面的情色,那纷纷世情入木三分,在行文之道上已入道矣。 一个“粗鄙武夫”,意外的非常符合她这一门的需求。 还是个能自入琴心的天才……可惜他无心此道。 随着秦弈的琴心渐渐凝实,居云岫忽然开口:“若是不要你拜师,只与我师姐弟相称呢?我师父早死了,没人要你磕头。” 秦弈愣了一愣,这个好像……很难拒绝了啊…… —————— ps:今日这爆更完成,8w字是一定有的了。这回总返还确切可达20%,终不负大家的共同努力。在我感觉上如同打了一场大战,累得快虚脱了,希望文章质量没降低多少吧。明天起恢复正常两更,也得好好雕琢一下了。 第一百四十八章 古画后续 清茶小姑娘被派遣去主峰做报备了。 一个正规宗门仙宫,有人入宗当然是要造册做体系的,涉及各种权利与义务的分配问题,也是有了个同门“自己人”的标记。 秦弈在本宗可以说不是真为了学琴棋书画而留,但对外而言,这就是居云岫代师收徒,此宗多了一个高辈分的同门。 主屋之内。 居云岫与秦弈在矮几上相对而坐,居云岫素手沏茶,茶壶之中仙水流淌,淅沥落在茶杯中,有种天然的静谧与缥缈,犹如大自然的音乐回响。 这回总算不是用清茶塞水里来泡茶了,而是制好的仙茶。清水一冲,仙气便溢散出来,茶香满室,灵气飘然。——当然你要说这是清茶的同胞也没什么不可以。 秦弈心中微动。 这种仙茶,对修行者来说也就是好喝且有仙意,实际效果最多有些提神作用,等同于无。但如果是凡人喝了可能会有点脱胎换骨洗涤杂质助长修为的效用,说不定一介凡夫喝一口茶就此踏上修行之路。 由此可知,那些美食美酒,也都不是想象中那么简单的东西。 接触到真正修仙界生活之后,你确实能够发现什么东西都已经不是俗世所用,无形之中早已拉开了“阶级”,或者说不同的物种。 当然,一个晖阳大佬,和凡人确确实实不算一个物种了。她或许一只手就能覆灭一个国家,不费吹灰之力。 所以实际仙人们确实对俗世无所求,没有必要去争夺俗世权力。他们需求的东西在人类聚居之地往往是不存在的,都是要在灵气浓郁的灵山名泽之中诞生。或许有极少数东西需要世俗力量帮忙收集,那也只需要吩咐一句就有人做了。 这是人在山中、避隐世外的基础,久而久之,也就未必把自己当人看待了。 如同悬于天际的明河,也如同琴声起于云岫。 秦弈与明河入洞府之前,曾有过简短的“道争”,归根结底就是基于这个认知的差异,是否把自己与凡人割裂来看待。 “万道仙宫,讲的是世间所有爱好,走到了极处、投入了灵魂,皆可成道。”居云岫倒好了茶,慢慢道:“但是世上的事总是如此,沉迷于吃喝嫖赌的人,永远比沉迷于琴棋书画的人多。也许有人说他爱音乐,但目的性太强,为了成名,为了得利,为了万众追捧,那便不是琴之道了。反倒不如贪酒好色的,就是爱酒,就是爱色,倒没那么多目的与功利。所以吃喝嫖赌成一镇,琴棋书画只数人。” 顿了顿,轻叹道:“只是为了音乐,纯粹为了音乐,然后还需要确实有水平,确实能悟道者,这样的人有几个?” 秦弈忍不住道:“我认得一位京泽兄,他似是纯粹为了画画,水平悟性也都高。可似乎几年前来过这里,而师姐不收?” “不是我不收他,是他年轻气盛,出口不逊,说我们沉迷一物,如痴如狂,已然非人。”居云岫微微一笑:“其实他在别人眼中又何尝不是个痴狂呆子呢?至于非人……他早晚也非人。仙道求索,岂不就是在寻找怎样成为非人?” 秦弈默然。 心中再度想起明河。 过了一阵才道:“这么说来,其实师姐是觉得京泽兄可以的?” “嗯……我故作发怒,赶他滚蛋,不过是想让他再磨砺一二。等到他磨去少年成名的傲气,尝尝世间冷暖,终知人与非人。”居云岫悠悠抿了口茶,笑道:“他早晚还会回来的。” 秦弈心中有几分佩服,这算是看透了吧。 京泽确实会回来的,他说过他要慢慢一路画过来。 “但既是如此,这琴棋书画一门,岂不是也已经后继有人了?”秦弈不解:“为什么师姐还愿意用这么宽松的条件,留我做个护法?” “琴棋书画山,之所以日渐凋零,除了真正合乎此道者难求之外,也有一个因素是实战不足。”居云岫笑了笑:“你的修行很踏实,是打出来的,是个很适合的护法。或许京泽可以把画之道发扬光大,而维持这一宗威望颜面,是指望不了他的。我为什么叫清茶自己泡水去别插话?因为她更不能指望……” 秦弈哭笑不得:“原来我是个打手。” “会画画,会写书,还不贪不色的打手,你知道多难找吗?”居云岫说得理所当然。 秦弈瞪眼。 “别瞪了,乖。”居云岫笑眯眯道:“你也是有入一个宗门的需求的,否则不会千里迢迢来访道。访道表面上是为了认知,深意终究是——如果中意了,就一起混,对不对?” “那我跟你混,到底有什么好处?我可没打算学书画。” “哎呀呀,你有一个这么漂亮的师姐了,还不算好处?” 秦弈的眼珠子瞪得更大了。 “那些画魂随便你用,算不算好处?” “我加入的是琴棋书画山,不是吃喝嫖赌镇。”秦弈没好气道:“再说了,不要以为我看不出来,那些画魂根本不能那啥的,她们只是魂,不具备那种功能。真要白虫上脑,估计就被她们丢下山去了。” “咦……”居云岫怔了一怔:“你居然看得出来这一点?” 秦弈冷哼不答。他修为还没达到魂体层面,但他见过猪跑啊! 棒棒现在都是腾云级的魂力了,也不能幻化一个魂体离棒。区区画魂,就算有画为依托吧,凭什么能实体做那啥事?能抄书都已经让他很意外了好不好。 想必能画出一个真正具现、有血有肉的人,就是此道终极追求了吧……这个有点梦幻,那差不多是造物层面了,恐怕真不是晖阳境界能办到的,盲猜棒棒全盛境界都不知道行不行…… 秦弈忽然想起什么,摸出了古尸洞府的女子画卷:“这张画,那位前辈说,万道仙宫有人能帮他具现出来?” 居云岫接过画卷,伸手轻抚了一下,神色有些追忆,一时没有回答。 过了好一阵才叹了口气:“此画主人何在?按寿算上看,应该是死了,不知道是否另有造化?” “前辈逝世很久了,不知多少年。” “嗯……这画是我师父帮他们画的,那时候我还挺小……我师父认为若能达到那种层面,无异于死人复生。可笑……没能使死人复生,想要做到这种事的人却自己一个接一个死完了。”居云岫轻笑一声,有些讽刺。 秦弈道:“所以你不也是在追求这个?” 居云岫出神地想了想,摇头道:“太渺茫,凭空造物,无异于自开地水火风之能了,何人可成?倒是若能捕捉一丝魂灵存于画中,复制一个人出来倒还有一定的可能性吧……” 这已经很牛逼了好不好……秦弈心中忽然一动,问道:“既是如此,本门对灵魂很有研究了?” 居云岫打量了他一眼:“你尚未到修阴神的层面,遑论阳神,想这个太早了,踏踏实实去结丹吧。” 顿了顿,又道:“这张画里……藏了一些秘密,只有精通画之道的才可以看出来……你加入我宗,什么都还没得,倒是送给我一个天大的秘密。” 秦弈挠了挠头,有些无语,想不到这张画居然还有下文。 心中忽然想起被流苏讳莫如深的“门”。 这画里的秘密,说不定和“门”有关系。 想到这里便道:“如果是探索什么地方的地图,能不能带上我?” 居云岫沉吟片刻,摇头道:“这秘密我也得花时间破解……倘若是一个秘境指引的话,看看危险程度再议,你既入我门,我就不会藏着掖着。” 秦弈吁了口气,这个琴棋书画山果然还是很仙家的,没什么算计来算计去。 “至于你现在……你既不学书画之道,自己也有功法为基,我一时半会也想不出有什么合你所需……”居云岫沉吟道:“首先,你可以拥有自己的洞府,我建议你先安家,再议其他。” 第一百四十九章 过客 此时清茶回来了,带来了一个身份牌,还有一份玉简。 “造册殿主说,是师父的师弟,那便是一宗辅弼,该得玄级牌。”清茶抽抽鼻子,小脸蛋有些羡慕。 秦弈问:“这是身份很高的意思?” “是啊,宫主是唯一的天级。各宗之主和宫中各殿的重要执事是地级牌,各宗辅弼和峰主是玄级牌,身份很高的。” “你是你师父弟子,应该也有个黄牌?” 清茶摸出一个小铁牌:“我没有,我不黄。” 居云岫道:“清茶只是我点化的童子,能化人形画些画就不错了,实际上连灵根都欠缺,难以提升。对于仙宫来说只不过最低造册,作为宫中人看待而已,没什么身份可言。只不过清茶在我这儿就是我至亲之人,谁也不敢拿她当丫鬟看。” “不是吧,仙宫这么等级森严?仙家之意呢?” “只要修炼还需要资源分配,那就会有等级次第。”居云岫淡淡道:“便如你所需的洞府,这便是资源,谁都想占,又怎么去分?” 秦弈默然,叹了口气道:“好吧,那这个玉简是什么?” “本宫的一些资料介绍,你到了洞府慢慢看。”居云岫当先出门,回眸一笑:“别愣愣的了,带着牌子,随我来吧。” 万道仙宫,是一整个山脉,有青峰无数。 其中琴棋书画宗,也不是指一座山,而是一片山。居云岫所在算是这一片的主峰,周遭还有不少较低的峰峦,隐于云雾之间。 曾经这一宗兴盛时,也是琴棋书画各位大佬各据一座山头,然后在主峰议事的。 所以宗主之下还有峰主的概念,如今秦弈的身份也就等于一个峰主,可以拥有一座小山峰。 而如今全宗人才凋零,只剩小猫两三只。对于秦弈来说,也就等于周遭侧峰任他随便占据,无数前人开辟好的仙府他随便选用,都不需要自己开辟。 倒也没有太高端的洞府,最高也就是晖阳境界的前人所辟。 因为更牛逼的实际上就是主峰,居云岫所居的山顶,看着是一栋木屋,其实贯通全山,本身就是一个超级洞府。想进更牛逼的洞府修炼,那除非……嗯…… 居云岫负手悬于空中,看着秦弈坐着的手帕,眼神玩味:“你的飞行法器有点意思啊师弟。” 秦弈面红耳赤:“这个……” “别说了,我懂的。”居云岫啧啧有声:“原来还是个有情人,弟妹在哪里修行啊?瞧着气息有点万象森罗宗的意思?好像跟你不太搭啊,要不要师姐给你介绍过一个?” “这不是你弟妹。”秦弈理直气壮地伸出手:“你送我一个,我就不用这手帕了。” “那可不好呢,你的定情之物,我怎么能随便拿东西替了?” 秦弈鄙视道:“小气。” 居云岫也不脸红,直接道:“我要是送你东西,被人看见了,以为弟妹就是我自己,那怎么办?你还是自己炼法器吧。” “我怀疑你是故意调戏我。” “有证据吗?”居云岫道:“快点快点,挑完洞府我要去睡觉了,一早上在这儿和你扯淡,浪费大好睡觉时光。” 秦弈指着周遭群山:“你就告诉我这里全是洞府,这一片档次都很高,什么介绍都没有,让我怎么挑?” “介绍?”居云岫鄙视道:“你一个刚刚琴心都还没稳固的小弟弟,这一片全是晖阳洞府,随便躺进去都够你用了,你还有要求?” “我特么……我要叛宗!” “好吧好吧,说说你的需要。” 秦弈倒是愣了一下,直勾勾地看着她不说话了。 嘴巴说得嗨,有要求……实际上他有个屁要求,之前古尸那么佛系的洞府对他而言都算造化了…… 居云岫的神情变得似笑非笑:“怎么……你这表情,莫非你的要求是,什么洞府都可以,但是要我?” 秦弈狼狈地控制锦帕后退数尺:“不、不是……那啥,我要有地火的洞府。” “地火……炼丹?”居云岫沉吟片刻,随手指了指右侧一脉青山:“就那个吧,洞前有松树,可以化为童子,有事问他即可。” 说完直接不负责任地跑了,看那样子是真的想去睡觉。 秦弈十分无语,这女人,正经的时候说多仙气就有多仙气,奇怪的时候说多逗比就有多逗比,好像不是一个人,而是几种人揉在一起似的。 也才初识,还有很多时间去慢慢了解。 他按下云头,到了山腹之间,那里明显有一道石门的模样。石门左右有两棵矮松,长了一副迎客样。 见秦弈下来,矮松就化成了一对矮呼呼的大头童子:“来客何人?” 秦弈摸出了腰牌:“云岫师姐说,以后这峰就给我住了。” 两个童子都下拜:“参见峰主。” “不客气,我叫秦弈。直接喊名字就可以了,我也不管什么事,峰主膈应人。” “清风明月,见过秦……秦先生。” “你们前任峰主一定很没文化。” 清风明月木然不答。 秦弈打量了一下左近,问道:“这是什么峰?我好歹得知道自己家门牌。” “哦,这是万道仙宫第九十一峰,也是面对那边医卜谋算宗的门户之峰,前峰主没有起名。” 秦弈脸颊抽搐:“我可以起名么?” “当然可以。” 秦弈抬头看了一阵,心下始终觉得这次的“入宗”太快了,没有任何归属感和参与感,仿佛自己还是一个访道的过客,拜别道友就离去了。 事实也差不多吧。 居云岫很明显也并没有当真把他当一个亲近的师弟,而是一个门派护法,感觉那种“你要修行我给你提供资源,但你要帮我打架”的意味比较明显。因为她毕竟不能什么事都亲自动手,那逼格就掉光了。 秦弈甚至可以想象,那种各宗之间交流比试的时候,人家派出宗门后辈才俊,这边只有一个清茶站在那儿,是多尴尬的一件事……居云岫想要他秦弈也就不奇怪了。 与其说是入宗门,还不如说是参加了一个江湖帮派做客卿,又或者干脆说就是个客人。 那种随时能走的意味更浓郁了。 此非吾乡。 他看着远山渺渺,忽然一笑:“就叫过客峰吧。” 两个童子都垂首:“得令。” 有金光闪过,山峰顶上慢慢地出现了三个大字:过客峰。 秦弈若有所悟,这两个童子实际就是此间山灵。 “过客?”主峰之内,居云岫斜卧软榻,轻声一笑:“来到人间皆过客,谁不是呢?” 第一百五十章 财侣法地 秦弈自己没有归属感,居云岫那边实际也没有真拿他当同门同道来看待,最多就是考核之后觉得还算满意,满足她的招人需求,招来做个高级员工罢了。 名义好听师姐弟而已。 这并不重要。 新入职一个企业也不可能就拿企业当自己家,就跟部长称兄道弟了。 关系是需要培养的,重要的是眼下各取所需。 流苏一直都在建议秦弈入宗门,而没有拍棒保证有自己就有一切,为的是什么? 修道者讲“财侣法地”。 “财”在低级阶段是钱财,到了一定层面是资源、是宝物,一介散修除非撞了狗屎运,否则资源和人家大宗门当然没法比。 “侣”并不是指男女关系,道侣的本意其实是志同道合者,可以一起钻研,互相启发,互相促进,遇到困惑有人助你参详,遇到难题有人帮助解决,遇到敌人可以共同抵御。当然更具体到男女层面也没什么不对就是了。 “法”是修行法,不管核心道法还是应用术法,还是各种奇奇怪怪的法门,都是法,你再天才不可能全靠自悟,没师父也起码得有个秘笈。 “地”是修行地,未必是洞天福地,总之要能对修行有益之处。之前古尸那个洞府太过佛系,并不是真正适合修炼的地方。想要合适的地方,要么碰运气去找其他遗迹,要么就是撞大运遇上没有被人占据的灵秀之地,要么就只能是加入宗门。 要不怎么说散修最苦逼,因为财侣法地对于散修而言都很困难,也就落个逍遥自在的好处了,辛苦别人看不见,眼泪都在肚子里。 大宗门容易出人才,就是因为四项兼备。 秦弈有流苏,“法”不是问题,“侣”……算半个?虽说亦师亦友,但是三观差距甚远,要知道双方初期几乎是天天在闹别扭的,如今不闹了是因为交情深了,互相都让着,可不是志同道合。 有半个也勉强过得去了,好歹不寂寞。 而“财”和“地”,是秦弈始终缺乏的东西,半个都没有。 秦弈确确实实需要一个踏实的修炼场所,不能是之前古尸洞府那么佛系的,而是能作为一个相对长期的根据地,想要的设施都有的那种。 就像常人居住,阳光通风是个基础,而厨卫阳台、各种家具,好歹都要有可以用的。 对应在洞府设施的话,绝对安静免打扰、灵气充沛,这是基础,另外还需要很多设施。 比如一个良好的丹炉、相应的地火,以及灵土肥沃的灵药种植园与各类需求的药种。 比如一个能够磨炼神识的专职幻境,有针对性的提升。 比如一个能够帮助法器祭炼的场所,需要的雷锻火炼冰凛水冷都有充分的准备。 还需要一个能提供对战锻炼的专职修炼区域,或是对练傀儡或是对练的人,而不是空对空的自己练。 当然不能缺少防护阵法与禁制。 这才是可以常驻的、“财侣法地”中的“地”。 古尸的佛系设置,此时秦弈想来多半是有些“生无可恋”的意味,说是洞府不如说是给他自己准备的墓穴,所以这些能助于提升的东西一概不见。 而这座新命名的过客峰、过客府,这些东西都有。 “这是红莲心火。”清风指着丹室地下隐约的红霞,介绍道:“这是前峰主从别处移过来的火种,如今封印于地下,用时解开即可。此火中心温度极高,但并不暴烈,而且还有助丹之效,很适合炼丹。” 明月也介绍道:“这是紫金八方兽首炉,也有催丹融合之效,在本宗也算上品丹炉了,之前医卜宗的人总想来要,都被宗主撵回去了……” 秦弈心中微动:“其他各峰,会来此索要东西?” “这是理所当然之事。”清风道:“本宗已经没多少人了,可遗留洞府与宝物却不少,对于整个仙宫来说也属闲置浪费,别人当然看不过眼,连宫主都找宗主说了好几次,希望让出一些山峰来。” 明月续道:“宗主说让出去容易收回来难,万一以后本宗壮大,又有人需求了,又哪里能要得回来?所以坚决不肯。” 清风又道:“宗主还说,闲置以待有缘,并不算浪费。倒是某些废物占的东西乱消耗一气,那才叫真浪费,她若看不过去是不是也可以用不许浪费的借口全抢回来?宫主倒被她顶得没话说了,这事也就一直搁置。” 秦弈笑道:“你们宫主倒好说话。” “不是宫主好说话。晖阳之境,放眼整个修仙界也不算多,无不是大宗门的中坚,在一般宗门甚至都是老祖了,有些小宗门甚至腾云境都是老祖宗呢。我们万道仙宫虽然也算个大宗,可晖阳也是宝贝疙瘩,闹起来可都是仙宫损失,宫主也不愿,反而有时还会倾向我们宗主几分,以作安抚。” “别人若是意图用求亲啊、打赌啊,这类面上站得住脚的办法谋取本宗之物,宫主也不会管,只要不是真正冲突就好了。” 秦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没再多问。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也可以理解为什么居云岫会需求他,想必遇上有些事也烦不胜烦了,影响睡觉。有他秦弈在,至少低端局可以有人解决吧…… 总体来说这万道仙宫虽然不算什么正道,倒也还没到坐视内部撕逼的地步,还有个规矩在。 话说万道仙宫比自己想象中的强啊,晖阳看似都有好几个的样子,宫主说不定更强。这种大宗门,自己入门居然也没什么艰辛选拔考验,太随意了吧。 其实也是秦弈对自己的强处认识不够,还当自己是个菜鸟。 天灵根、十七岁骨龄、仙武双修、自我突破琴心的散修,走到哪里都是宝贝,他真去天枢神阙也会被很重视的。一般宗门可能连人品心性都不考虑了,欣喜若狂才对,而万道仙宫还会考虑一下是否与本道相合、居云岫额外还考验了一下他的心性,这都已经算是有所坚持的了。 真去刁难什么艰辛选拔才是脑子进水。 至于宗门归属感,大家都一样,是需要培养的。 秦弈又跟两名童子走完了洞府,熟悉了一下各处地方,心中颇为满意,有这样一个洞府,若不出什么意外,恐怕可以安心在此好好修炼到腾云了。 只不过初来乍到,很多东西还没有,有炉有火却没药,有灵药园却没种子,而自己想要祭炼一个法器的话,也是什么材料都没有。 还得去问问居云岫,这些东西是可以直接给呢,还是另有什么套路获取。 正这么想着,就听到山外有人喊:“第九十一峰有新主了吗?同门前来拜访,认识一下。” 秦弈摸了摸下巴,没有立即回应。 如果没听说居云岫和其他同门的小摩擦,那自己肯定只会当成同门来访,热情接待的。 可既然知道了,那这些人的来意可就未必是拜访了,说不定是骗山。 他转头问清风明月:“你们之前说,此峰是面对医卜谋算宗的门户?” “是的,过了此峰就是医卜谋算的范围了。” “原来我还是个门房。”秦弈咧嘴一笑:“用姓秦的做门房,云岫师姐可真心大。” 第一百五十一章 新人入门,第一出戏 走出洞外,就看见一个中年道士站在外面,长须飘飘,仙风道骨。见秦弈出来,便拱手而笑:“我万道仙宫又多了中流砥柱,可喜可贺。” 秦弈也礼貌地还礼:“初来乍到,还请这位师兄多多提携。” “好说,好说。”道士袖袍一拂,洞前石桌上的落叶灰尘很快清洁。道士摸出一个酒葫芦,笑道:“能饮否?” “能喝一点。”秦弈做了个请的手势,两人到了石桌相对而坐。 流苏在暗中道:“有不少旁人在空中窥伺,这个道士多半只是一个头阵。” 秦弈点了点头。 道士取出两个小木杯倒酒,笑道:“贫道医宗西湘子,师弟姓秦?” “你和东华子什么关系?” “呃?不认识。” “好吧,在下秦弈,见过西湘师兄。” “弈,师弟是棋道?” 这话一问,反把秦弈问愣了一下。 仙道有时真讲这种冥冥注定的意味,所谓天人交感,气机自引,冥冥之中莫非前定,于是有卜道以测天机。 他名弈,学画。 这是缘定于前生,断不可改。 想要拜访宗门,咨询明河,第一指引就是万道仙宫,于是来此。看不上吃喝嫖赌,还没来得及看其他体系,却在琴棋书画里欲走还留,只渡过一夜,三言两语就成了这宗门下了。 如果真有上苍冥冥,甚至可以说他秦弈出南离,就是为此琴棋书画宗而来。 这事情有点意思,以后可以探询一二。 实际上他的棋道是这样的:象棋是会,水平一般,围棋只懂一些基本规则,大部分现代学生也就是这模样。不知道五子棋跳棋飞行棋算不算……咳,即使算,水平也都一般啊…… 心中掠过这些想法,口中当然不能当着别人的面说自己不会棋,你琴棋书画宗的宗主师弟不会棋,那是给居云岫丢脸呢。 于是只能回答:“棋道只是略懂一二,非我主修。” 西湘子笑道:“那是琴道?不知师弟主修何门乐器?可否弹奏一曲,以聆仙音。” 这个倒不是刁难或者使唤你献艺的意思。因为对于痴迷琴道者而言,有人愿聆你弹奏,那其实是在给你捧哏呢,很友好的意思了,真正的琴道者会大喜而奏的。 但偏偏这个捧哏让秦弈尴尬无比,他会个屁乐器?棋还能说会象棋,乐器拿什么忽悠? 只能故作高深:“琴之道者,非止乐器,师兄不明此道。” “呃?”西湘子愣了愣:“师弟的意思……” “琴之道,只是以琴字以敝之,实际上指的是音乐之道,不是只有乐器一门的。” “原来如此,是贫道寡闻了,那师弟精于何门?” “嗯……说了你也不懂的,唱跳rap你懂么?能把一只鸡的美感体现得万众传扬。” “……唱跳略知,那什么瑞普,委实不懂。”西湘子汗颜道:“果然大道万千,我等所知不过九牛一毛啊。” 秦弈实在怕他继续问书画,急忙扯开话题:“师兄是医卜之道?” “不错,贫道主攻医术,主修外丹。” 其实这倒才是秦弈的专业来着,但秦弈却根本没有和他论一论外丹之道的兴致,反而直接扯向正题:“所以师兄此来……” 西湘子似是没想到秦弈这么直接,毕竟修道者都很有时间,论起道来都可以扯个几天的。而且一个个还很讲一种知己相得的洒脱感,只要你能说到对方心坎里,混个“知我道也”的感受,那时酒酣耳热之际说些来意,多半也就洒然一笑“拿去拿去。” 他当然想不到秦弈就怕他继续论道,露怯得要死呢,还不如开门见山少啰嗦。 西湘子沉吟片刻,喝了一杯酒略作掩饰,便慢慢开口道:“师弟既然是琴棋书画之道,对丹道必然涉猎较少。也许也兼修过,但必然不是热爱此道者。” 秦弈笑道:“所以呢?” “贫道酷爱丹道,可缺一个好炉。素知此峰中有紫金八方兽首炉……此炉虽然也不是什么上品,不过对贫道的祭炼方向极为契合。”西湘子慢慢说着,观察着秦弈的神情,见秦弈还是微微笑着,便略松一口气,续道:“如果师弟愿意割爱,愚兄可以拿些师弟需要的东西来交换。” 秦弈笑道:“所以师兄可以拿什么交换?” 西湘子摊开手掌,上面是一个小布袋,有隐隐灵气从袋口溢散。 “愚兄知道师弟初来乍到,便是想要自己种点灵药也缺乏种子。”西湘子笑道:“实不相瞒,这种东西,琴棋书画这边是没有的,都需要去我们医宗淘换。这里都是一些较为稀缺的仙种,价值颇高,可与师弟交换。” 秦弈面色不变,心中冷笑。 自己也是修丹道的,就算还没有好好测试,也看得出那个紫金八方兽首炉绝对是个好炉,以器物区分的话,说不定已经超越法器级,达到法宝的层面了。 可这死道士就敢说成“不是什么上品”,然后意图几粒破种子来换。 说是较为稀缺,大概也就是勉强不太烂大街,不会被自己逛个药店就露馅的档次吧。这就想当什么稀罕货来哄人了,真当老子是个棒槌? 可能是琴棋书画这些痴人,大部分都比较好骗吧……其实真的等价交换的话,居云岫也未必会拒绝的,早就可以各取所需的换完了。可这些宝物的价值颇高,别人一般交换不起,也就只能来骗,或者索性直接索取,这才导致了居云岫的拒绝。 可他们又不敢强夺,见有新的“痴人”来了,爪子就迫不及待往这里伸。 秦弈想到这里,正待拒绝,真棒槌在识海里说话了:“秦弈,我要那些种子,其中有个对我有用。” 秦弈差点没吐血,拒绝的话生生哽在喉咙里。 “怎么?师弟觉得吃亏不成?”见秦弈半天不答,西湘子笑眯眯地摸出一粒种子,笑道:“此乃赤鬼藤,防护洞府效用无穷,若是得到足够的滋养,便是晖阳之境都无法擅入,可谓开山辟府最佳之选,外界根本买不到。” 信你才有鬼。 秦弈心念电转,就算只为了流苏,和他换也不是不可以,丹炉的价值再高一万倍,比起流苏的需求来说也根本不算事。 问题在于不能太直接,这不是他与西湘子之间的问题,这是一场众人旁观的戏。 在云端观察的人,可能什么宗道的都有,如果别人看在眼里以为自己太好骗的话,以后就真的没完没了了,自己丢人现眼不说,居云岫也会大失所望。 只能换别的,真正价值相当的,才算应付过去这一场。 于是便道:“实不相瞒,那个丹炉,小弟自己也是要用的,并不打算换出去。但师兄这些种子,我也确实有兴趣,不如我拿其他东西与师兄换?” 西湘子打量秦弈一眼,眼里有微不可见的轻蔑。 一个刚刚踏足琴心,都还没稳固的少年,之前都是散修在外,能有什么东西可换? 他倒也不多扯,直接道:“以师弟的修行,除了此间丹炉之外,难有什么好东西让愚兄想要的。” “喂。”秦弈道:“可别看不起我,别看师兄琴心五层了,说不定你都打不过我。” 西湘子终于忍不住失笑:“师弟的修行确实比较踏实,能比一般同级修行的强不少,看来师弟对自己的修行很自信。师弟别忘了,你以往所见最多是些混迹人间的散修,而我万道仙宫是有名大宗,不一样的。” 秦弈很是无奈:“我真有东西跟你换。” 他一戒指的灵石,这么百用的东西走到哪里也能换种子啊…… 结果西湘子居然笑道:“师弟对自己的实力这么有自信,那我们打赌如何?你若输了,丹炉归我,我输了,种子归你。” 此言一出,空中立刻传来一个声音:“赌,赌!我赌宗替你们见证!” 第一百五十二章 认识一下,我叫秦弈 之前在赌坊见过的那条大汉忽然出现在场中,神色欣喜:“你们要赌?来来来,我见证,保证公平!” 秦弈有点想笑。 万道仙宫本质上是痴人聚集地,而不是阴逼聚集地。本来还在旁观的,一旦涉及他们痴迷之事,终于忍不住出现了,说来也是有几分可爱的。 这回连其他旁观者也呆不下去了,纷纷现身,责备那大汉:“老杜你这就不对了……” 大汉“呸”了一声:“刚才是谁闻到酒香就想下来的?” 一个酒糟鼻老者脸上挂不住:“我这不是没现身么,哪像你已经出来了!” “那是因为这破酒还不够勾你馋虫!” 两人在那吵架,秦弈便打量其他人。 有道有俗,有厨师打扮,还有工匠模样……这个万道仙宫本来就是大杂烩。 其他且不提,最让秦弈瞩目的是一个青年男子。 一袭白衣,背负长剑,清冷地站在崖边,身形笔挺,剑意凛然。话说万道仙宫莫非还有剑道? 这种形象如果是妹子就好了,是男的真让人想扁啊。 因为这是很多人自己想拥有的形象……如果有得选择,秦弈也希望自己是这样的形象,江湖人称玉面神剑小白龙之类的……可特么捡了根棒子让人怎么办嘛,他都不敢去想将来自己会是什么绰号…… 秦弈在看人,西湘子已经等不住了,催问道:“如何,秦师弟敢不敢赌这一把?” 秦弈叹了口气:“你是医宗的,搞什么赌?” 真要以打一架做赌局的话,秦弈还真不怕西湘子。西湘子的修行最多琴心五层,他秦弈可是能跟琴心圆满的孟轻影互相奈何不了,两相罢斗的好不好。 真以为自己遇上的对手全是散修?人家万象森罗宗比你万道仙宫差吗? 西湘子笑道:“莫非秦师弟是怕了?” 那赌坊大汉也道:“婆婆妈妈,是男人就赌一场!” 秦弈转向大汉:“这位……杜师兄是吧,赌局讲的是公平对不对?我押大,一文铜板,你押小,十两黄金,这种赌局也成立?” 大汉有些尴尬,这种赌局当然是不能成立的……他也知道秦弈在说什么,那些种子和那个丹炉对比,确实价值不对等,不是公平赌局。 但他实在对难得的跨宗赌局心痒难耐,便揪着西湘子道:“要赌就多拿点筹码,你他娘一个琴心五层的怕初入琴心的?” 众目睽睽盯着,西湘子脸上也挂不住,便又摸出一朵花来:“再加此花吧,识货的自然懂。” 在场还真没懂药材的,秦弈也认不出用途,但他的识海都快被流苏喊炸了:“我要我要!” 大汉认不出花,便问秦弈:“秦师弟意下如何?” “行吧。”秦弈叹道:“可惜在下初入宗门,就与同门相斗,以后名声怕是不太好了。” “何须相斗?”那白衣剑客忽然道:“都是琴心之境,已经可以法力固形了,比一比就知道,难道还拼死拼活不成?” 杜姓大汉看了他一眼,好像想说什么,却终究没说,转头问:“二位怎么说?” 西湘子笑道:“贫道当然没问题。我们握手,不用任何器物辅助。谁被握得喊痛,谁就输了,如何?” 秦弈很是无语:“所以这意思是,除了法力,自身力气也算?” 西湘子打量他一眼,见那清秀瘦削的模样,眼里再度流过轻蔑:“当然也算。” 秦弈叹了口气:“行吧。还望师兄轻点,小弟怕疼。” 那大汉便抖出一张纸,笑道:“此乃我宗赌契,此局已经记录,便是超过我的修行也不可抗拒,即时生效。” 光芒闪过,赌契升天。秦弈竟惊讶地发现自己被绑定了似的,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和西湘子握手。 很明显西湘子也是这样,已经伸手过来。 秦弈暗道这个赌契有点意思,似乎还能跨境界生效,这个用好了怕不是个无敌控制技?可惜条件有些难以达成吧。 两手很快相握,双方的法力都开始显形,第一时间看去,竟然旗鼓相当。 法力这东西本来是虚无的炁,自身是没有伤敌威力的。除了改变体质、延缓衰老等等作用之外,最主要的能力在于驭物、召唤与变化等等,这是当初秦弈刚修炼的时候就感受到与武道真气最大的不同点。 当到了琴心境界,法力才勉强有了直接外放伤人的作用,这种力量也较弱,对于同门切磋来说,算是合适。 见两人一时相当,大汉凑近白衣剑客,低声道:“你们也太阴了吧,法力五层碾一层也就算了,算是这秦师弟自己自信过度。可抛开法力说,西湘子虽非武修,好歹是一辈子都在炼药,各种锻体药怕是没少泡,单论力气估计连我都握不过他……修行碾压不够,还要用锻体阴人,让他们比握力?” 白衣剑客淡淡道:“谁知道秦师弟有没有锻体呢?毕竟武修的事情,我们外行人隔着不同体系,是看不出来的。” 这话的意思,他并非剑修……不过秦弈这时候听不到。 大汉无语道:“他才几岁,能练到琴心而且如此扎实,这已经是天才了好不好,还能兼练什么武修?你们这是坑人。” 白衣剑客笑了一下:“别说得你们赌坊真讲公平似的,你情我愿的坑,难道不是你之道?” 大汉一扬眉:“看不出,你竟知我道。” 剑客笑道:“我只是想看看,这种设赌谋夺了宝物,居云岫会怎么应对。如果她不会因此而闹,那以后就有得说了。” 大汉也笑,他何尝不是这个想法? 就在两人低声交谈一时没关注那边握手状况时,周围忽然响起惊诧的呼声。 两人迅速抬眼看去,却见到西湘子满面发紫、青筋直冒,豆大的汗水涔涔而下,痛得面庞都扭曲了,硬是撑着没喊出来。 秦弈正在很关切地问:“师兄你怎么了师兄?要不我轻点?” 西湘子又痛又羞,一股气泄了,顿时惨叫出声。 围观者都不忍直视地转过了脑袋。 随着这声惨叫,西湘子摆在桌上的种子与花朵自动飞起,钻进了秦弈的戒指里。 看着秦弈一脸关切与无辜的样子,白衣剑客与大汉目瞪口呆。 西湘子可是琴心五层加上泡药锻体,握不过这个清秀少年?这特么的他的初入琴心是假的? 要么就是有很强的隐蔽功法遮掩了真实修行,要么就是他确确实实兼修武道,比西湘子还专业那种,说不定武道才是他的主战力亦未可知! 让他比握力,那才是撞到他的最强处,他肚子里恐怕都笑傻了,面上还一脸清纯“师兄轻点”…… 这到底谁在阴谁呢? 大汉忽地想起在自己赌坊之时秦弈的表现,倒是释然反应过来,笑着拍拍剑客的肩膀:“其实我早就觉得这师弟应该加入你们那一系才对的。” 剑客抽了抽面颊,上前行了一礼:“初次见面,认识一下,在下郑云逸。” 秦弈咧嘴一笑:“认识一下,我叫秦弈。” 认识了,在场的绝对没有人不认识,神特么以琴韵书香著称的琴棋书画宗里冒出了一个筋肉人,筋肉人也就算了,这种阴货到底哪一点像是琴韵高洁,诗情画意了?! 你是不是拜错宗了喂! 第一百五十三章 女人哪有游戏好玩 秦弈转头看着西湘子。 西湘子抖着手,其实也已经不痛了,看着秦弈的目光有些惊惧也有些心痛,倒是奇怪的没什么怨毒之意,心痛那朵花的意味还更浓些。 万道仙宫尊重每一体系的规则,在特定场合之下,宫主都要遵守该系的规矩。就比如参与赌局之时,宫主也不过是一名普通的赌客,没有身份区别。 愿赌服输是赌宗铁律,如果宫主仗着身份不认账,又或是事后恃强翻脸,那万道仙宫的立道基础就会立即崩塌,赌个屁。 所以他们用赌局诱拐宝物,居云岫管不着,事后都不好发作。 眼下这一场更是赌系峰主杜平生亲手立的赌契、亲自见证的赌局。如果西湘子因此怨毒报复,那不用秦弈说话,杜平生第一个跟他过不去,居云岫也不可能再坐视不管。那是一次性得罪了赌系峰主、琴棋书画宗主,还要被一群同门看扁了。 长期居于这样的环境下,西湘子其实比秦弈习惯得多。他最多心怀芥蒂,以后有机会给你穿点小鞋,可绝对不会在别人面前显露出不满之意来。 秦弈倒没想过这么多道道,西湘子没有怨毒放狠话的表现反而让他心软了不少,反倒有些过意不去的感觉。想了想,便写了一张方子递了过去:“这是月华淬体液的药方,助师兄锻体圆满是不在话下,便送与师兄,聊表歉意。” 歉意……西湘子愣了一愣,认真看了秦弈一眼,秦弈眼神清澈。他笑了起来,接过方子,一揖到地,转身飘然而去。 围观众人也纷纷笑道:“师弟告辞,改日再把酒闲话。” 秦弈忽然有种感觉,其实这才是他的入门考验。 既是入仙宫的考验,也是入琴棋书画宗的考验。关系的是同门怎么看你,你在人们心中是什么形象与地位,以及居云岫会是什么想法。 倒是郑云逸一时没走,还站在一边。秦弈看他模样着实有些好奇,便问:“话说,郑师兄是剑宗吗?” 郑云逸淡淡道:“万道仙宫没有剑宗。因为剑痴都去蓬莱剑阁了,谁来这里?” “所以郑兄这是自己喜好?”秦弈可不是外行看不懂武修体系,他很内行,这郑云逸是有锻体修行的,说是喜好剑道也不奇怪。 郑云逸笑而不语。 秦弈若有所悟,原来你在装逼。 如果装逼也是道,此道说不定人满为患啊,秦弈都很想参加。 郑云逸没回答那问题,换了个话题道:“大家都说秦师弟挺适合医卜谋算之道的,洞府选择的是有地火有丹炉的,还有锻体丹方送人,此医也。扮猪吃虎,谋算这场赌局,此谋也。如何连看都没去那边看一眼,就先迫不及待地加了琴棋书画?” “这就是缘法。”秦弈笑笑:“冥冥之中,自有前定。” 郑云逸不知从哪摸出了把扇子,拍着手掌道:“秦师弟之道,与琴棋书画并不相合,若是真有心向道,愚兄诚心建议师弟去医卜谋算宗看看。万道仙宫内部跨宗调整,不算叛变,实属常规。” 秦弈还是笑:“看是当然会去看看的,调整就免了,我在这里很舒服。” 郑云逸也有了丝笑意:“因为居师姐是个绝色美人?如果因为这个,师弟怕是要失算了。” “哦?”秦弈虽然不是这个目的,也忍不住想听听八卦:“愿闻其详。” “秦师弟应该知道,居师姐世间绝色,冠盖仙宫,整个修仙界的仙子拎出来能与之相比的都寥寥可数。师弟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秦弈眯起眼睛:“意味着苍蝇特别多?” 说着打量了郑云逸一眼,暗道你不会也是其一吧。 郑云逸仿佛猜到他在想什么,摇头笑道:“秦师弟猜错了。原本修行就要勘破表象,外貌再美对于修道者也不过一具枯骨。这一点在我们万道仙宫更是凸显,因为仙宫绝大多数都是某道沉迷者,对女色的兴趣恐怕还不如一杯酒,一粒丹,一场赌。对我而言,也是一样。” 秦弈用力点头:“女人哪有游戏好玩!” “但是!”郑云逸一拍扇子:“仙宫恰恰有就是沉迷色的啊。群芳苑百花招展,又有哪一个可以和居云岫相提并论?不知有多少爱美好色者前仆后继去求亲,其中不乏非常真诚的,说是若能娶得云岫,甘愿每天跪在她面前只睹芳颜,此生足矣。也有拜师山门,希望近水楼台,精诚所至的,就如师弟你一样。” “结果呢?” “结果不管用尽任何办法,最终全部被打得满头是包,丢下山去了。拜师的那些最后也被认为不合此道,全赶走了。”郑云逸做了结语:“这几十年来,已经没人去丢人现眼了。” 秦弈露出一丝笑意:“所以反而到处酸,说那只是个只会弹琴画画的呆子,或者只会睡觉跟头猪一样。” 郑云逸哈哈大笑:“人心便是如此。” 秦弈奇道:“那师姐为什么一个都看不上呢?是都太菜么?” 郑云逸摇摇头:“你忘了一件事,居云岫自己恰恰是觉得男人没有弹琴看书好玩的那种修行啊。” 秦弈怔了一怔,哑然失笑。好像是这样的,她有点闲工夫还不如去睡觉,说不定欺负清茶更好玩。 郑云逸笑道:“师弟还想尝试么?” 秦弈笑道:“师兄找我说这些,该不会是自己想尝试?” “你好像搞错了因果,我找你说的本不是这种男女话题,是你要问我详细。”郑云逸没好气道:“我找你,是你今天的表现合我口味,想拉你入宗,不识好人心就算了。” 秦弈微微一笑:“多谢师兄关照,小弟还是觉得此地风景宜人,是我所喜,就不换地方了。” “色迷心窍,可悲可叹。”郑云逸摇头离去:“以后转了主意,不妨找我。” 说着驾驭剑光,转瞬远去。 这货居然是御剑飞行,真是把逼装了个十足。秦弈抬头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嘴角依然挂着笑意。 既是谋算之道,会用这种苦口婆心劝说的方式拉人入宗么? 他背地里必然藏着什么深意吧,眼下看不出什么,以后就知道了。 秦弈伸了个懒腰,转身回了洞府:“清风明月,闭府。我要闭关三天。” 洞府轰然关闭。 幽静的洞天之内,灵气漂浮之中,流苏的声音一字一字地传来:“那是固魂花,我能不能有个离棒存在的稳固魂体依托,就看它了。” 秦弈瞪圆了眼睛。 相比于能看棒棒离棒这件事来说,什么女人什么谋算什么赌局,可都没棒棒好玩。 第一百五十四章 此即修行 “一念清灵,魂识未散,如梦如影,其类乎鬼,此阴神也。” 流苏慢慢道:“简单概念上,阴神就是非实体的幽灵,一定要归类的话,连居云岫的画魂都算是阴神,只是档次很低。你在琴心之境,也已经可以初步感受到神识的用途,比如灵觉、卜算,莫不是基于精神基础,而不是法力就能完成的事情。” 秦弈“嗯”了一声:“我已经感觉到自己的灵觉变得敏锐,其实今天就算你没说,我也隐隐约约觉得有人在空中窥伺了,只是没那么清晰。” “这是因为你还没有开始锻炼,等锻炼起来,在神识感应之处,所有的场面都能在心中纤毫毕现,已经取代了眼睛的作用。”流苏道:“到了腾云境,就可以外放神识,笼罩方圆百里,无所不察;到了晖阳之境,神识凝固,如若有形,散则辉耀千里,聚则凝成魂灵,可以短暂离体,可以下赴九幽,所以晖阳之境也是阴神大成之境。” 秦弈道:“也就是说这朵花可以助你到阴神大成,作为一个萌萌哒的幽灵飘出来?” 秦弈脑海中对流苏显形的第一反应并不是一个人形,而是某个qq表情…… “我暂时达不到阴神大成,但此花有帮助神魂凝固的效果,已经可以助我固形……”流苏道:“我的状态与常规不一样,你不需要管我是什么境界,反正只要我能稳固,就能短暂离开凭体。” 秦弈很是振奋:“要怎么做?” “我们之前还剩半朵妖血黑莲,这次全用上,加上这朵固魂花,恰好那种子里有一种火磷草,是很合适的辅材,加起来已经足以炼制凝魂丹。”流苏很慎重道:“这事你不能让别人知道,否则让人发现你在炼凝魂之丹,会生疑惑。因为这种丹就连腾云后期都有极大的需求,你一个琴心初成者炼制这个很不合理。” “换句话说,我要自己把那种子给种出来,不能出去买现成的?” “不错……不仅如此,你还需要提升修行,否则你的修行还不够炼。总之不要求助于人,也不要给人任何心生困惑的可能性。”流苏认真道:“秦弈,人心叵测,这种新宗门,哪怕是居云岫,你也不要轻易信任。” “明白。” “好了,也不用紧张,只是我对这丹有点过于期待了。”流苏又轻松下来,笑道:“事实是,种子要时间种,你也要时间提升,现在这丹还没法炼,知道这么回事就行了。” 秦弈笑道:“毕竟你憋得太久了,想出来透气,我会尽力帮你的。” 流苏哼哼两声:“你确定不是想看我的样子?” “你的样子我看过啊,有什么看头?” 流苏奇道:“你什么时候看过?” “我刚穿过来的时候,你要吃我,那张丑得鬼一样的恶魔脸我看见了好不好……”秦弈鄙视道:“说你能做一个萌萌哒的幽灵是给你面子,真以为你很萌啊。” 流苏沉默了一下才冷笑道:“……好的,秦真人果然神目如电。” 秦弈还没感觉到危险的气息,自顾自道:“那眼下第一件事还是种地去,之前粗粗浏览时,看见洞府后面好大一片药圃,还有灵泉呢。” 流苏不动声色:“嗯,去吧。” 秦弈便往洞府后方奔去,很快就看见一片露天的草地,阳光雨露直洒下来,有清泉流淌而过,水流叮咚。草地上还有不知名的小花,芬芳扑鼻。在草地正中央开辟了一块种植地,此时没种东西,是已经翻好了的黑土,灵气点点星星地飘荡在土中,看上去很有灵性。 不说别的,光说自家后院有这样一块地方,都能让人心旷神怡。 秦弈心情很好地飞跃过去,打算先在草地上打个滚再说。 “砰”地一声,秦弈整个人呈大字形撞在一个看不见的天幕上,静止了片刻才慢慢滑落在地。 “哇哈哈哈……”狼牙棒立在旁边,笑得极其得意:“神目如电的秦真人,如何看不出这只是一幅画?” 秦弈悲剧地捂着鼻子,眼泪都差点被撞出来了:“这……这特么只是一幅画?” 这蓝天白云,清泉流淌,鸟语花香,草地沃土,连空气的清新都闻得到,似乎还有扑面而来的湿意,怎么看都是实景,竟只是一幅画! “这有什么稀奇,连清茶画的茶花都有香了,此地原本可是晖阳洞府,你以为不如清茶?”流苏笑得幸灾乐祸:“这还是洞府已经认你为主,各项暗算不会冲着你来,否则这么一下就不是撞墙,而是吞噬了。” “吞噬……” “不错,永远在画里,出不来了。” 秦弈悚然一惊,连痛都忘了:“这画道,不是想象中的没用啊。” “当然,谁跟你说没用了?”流苏的语气也变得有些喟叹:“不是阵法,胜似阵法,很厉害的。包括之前那个赌契,竟然有了一丝规则之力,这些近古新道,很有意思。” 秦弈幽怨地看着它。 这货明明看出来了,故意不提醒他,就是等着看他撞墙。不就是因为说了它丑吗,小气鬼一个,这年头不让人说实话的吗…… 狼牙棒也不理他,一跳一跳地到了这副“实景”的角落,最后再一跳,棒柄立在了一个“圆石”上。 “天幕”缓缓分开。 如同天裂了一样。 而裂开之后,后面却是与画中完全一模一样的场景,连流苏站着的那块石头都无缝衔接。你根本就分不出来之前那个竟然是假的,这根本就没有任何区别。 秦弈看得目瞪口呆,此前始终觉得没什么用的、很虚飘的“画之道”,第一次在他面前显露出真正的冰山一角。 学画画的真画到了这个程度,虽死何憾? “这是万一有人进攻洞府、又或者是遭窃之时的内部陷阱。”流苏跳下圆石,笑道:“秦弈你知道吗,这万道仙宫之行,可能你始终觉得没什么太大帮助,但对我来说真的很长见识,甚至很喜欢。” “喜欢?” “是啊,不拘泥成法,做自己喜欢的事情而成道,无论世人多少诽谤与不解,这不值得我喜欢吗?”流苏笑道:“而且世间万法,触类旁通,这些小道只要你有兴趣,大可博采众长,自成一家。览尽世间千万道,这也是修行。” 秦弈若有所悟。 之前觉得自己已经有“法”,而且流苏的“法”档次很高,或许自己根本不需要向万道仙宫学习任何东西,所以始终没有半点参与感。只是觉得自己需要“财”与“地”,恰好居云岫也需要他办点事,这就与入职企业赚薪水的性质差不多,而不是拜入宗门。 若按流苏这个说法,自己大可往里面学,触类旁通,博采众长,也是修行。 流苏叹了口气:“这宫的宫主,我很想认识认识。不过现在最好不见,因为我怕我的存在以及狼牙棒的材质可能瞒不过这等高人,平添事端。” 秦弈醒过神,笑道:“那我们就先修行,到了可以见的时候再见。” 一边说着,就往药圃之中走去,洒下了第一粒种子。 流苏看着他的神情,已经变得专注且恬静,之前的笑闹和撞墙早已经不起一丝涟漪。 种地就是种地,专注且悠然。 画画是修行,种地当然也是修行,修行并不是只在打坐静修的,否则居云岫的修行从何而来? 刚才自己的话,秦弈已经完全听进去了,他本来就是个天才。 第一百五十五章 你就是画 数日后,秦弈站在药圃边上,看着新冒头的一片嫩芽,心中颇有满足感。 当你全情投入一件事,一步一步看着它成长的过程,就是一种修行。凡人以此炼心,陶冶性情,而仙家就是琴心三叠,和积如一。 嫩芽破土的时候,秦弈的琴心境界也已经彻底稳固下来,体内的炁蒸腾如烟,遍布百骸,沁入浑身每一滴血液里。 丹田混混融融,如一汪清池,又如一片大泽,雾气满溢其中,有若实质。 这气池是秦弈自己的意象,别人可能有所不同,比如那杜平生说不定跟个骰子一样,明河可能看似银河高悬。这就是道的根基所在,是为筑基。 秦弈也不知道为啥自己的意象是一片水泽。自己缘起离火之国,练的术法还是火系的呢,难道自己水多? “是因为你号称行侠,实则没有烈火之意,反而很静,只有心底藏着热情,如同隐于海底。”流苏道:“而且你能容。正常来说,一个初入道者,只会对己道一意坚持,对他人之道会有所排斥。这需要道行深了,才会洒然一笑,说是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你吹自己道行深是越来越不露痕迹了。” “我道行深是不需要说的。”流苏呸了一声:“问题就在这,你这点修行,怎能如此……好像能理解任何人的道,就像全部见过一样,就算不同意也没有多强烈的冲突感。此即能容,故而意象为泽,化而为海,可纳百川。” “呃,实在是见过太多猪跑了。”现代人和修仙世界相比,也许很多东西都没法比,但有一项是绝对远远超出的,那就是信息量实在太大了。修仙者活个几千年见的世面都不一定有现代人几年上网见的多。 秦弈也无意去比较科技侧和修仙侧的强弱区别,非工科的人,那点知识在这世界不够用,能做个牙刷自己用就不错了,别的还是算了吧。 想到这里倒是觉得奇技淫巧那边还没看,改天得去看看。 话又说回来了,牙刷他已经用不上了…… 他也可以辟谷了,以风露为餐……就算想吃东西,吃完一个清洁术也就搞定了,不需要吭哧吭哧刷牙了……身上脸上也不会分泌异物,外界污垢不染,连洗脸洗澡都不需要了。 真成仙了。 凤初之时,算是能延年益寿,延缓衰老。这种效果并不太强,能让一个原本六七十寿算的人延年成八九十就不错了。就算凤初圆满了,也就是能一百二三十吧,还在常人所认知的长寿范畴内,没有超过人类的极限。 到了琴心,就是往二百起算了,圆满能达五百以上。 如今秦弈这琴心一层稳固,加上武修已达易筋,体质加成,理论寿数应该是二百五……当初清虚只是号称,而秦弈是真的二百五…… 猛男落泪,为了摆脱这个数字,也要继续往上修啊。 另外就是,修炼越高,衰老越慢,外表也就越难变化,现在秦弈看着还是十七岁娃娃脸,等到十几年后再看,可能是十八九岁的青年。不是不会老,只是显慢,若是始终无法突破腾云,早晚也会变成老头老妪的,所以修仙界也不全是青少年模样,中年人老头子也不少。 而一旦达到腾云,金丹已成,身躯几乎能量化,那就从此保持那一刻的容颜,再也不会变化了。 所以内丹学上,往往说是金丹大道,这一刻才确实是真正的得了长生大道,因为已经有了“不老”的基本目标。 居云岫可能已经是个千年以上的老姑婆,看着却还是二十多。这不是故意把自己变化得年轻,而是她确实就是二十多岁的身体,没一点虚假的。明河已达腾云,将来也是再也不会变了。 秦弈此时已经离开了洞府,去见千年老姑婆。 不管是师姐师弟,还是部长员工,这一来就躲洞府里好几天不见面显然都是不太好的。如今琴心稳固,种子也种下去了,该出门看看了。 其实秦弈综合万道仙宫的性质,觉得更像一个综合性大学,居云岫更像一个系主任,琴棋书画这一整个艺术系,里面分别不同专业,各系峰主就是各专业主任或者说班主任。 现在自己被任命为峰主却又没有专业,大概算是一个系辅导员…… 这个最形象了,什么宗主,一点都不符合传统仙宗结构。 可是当乘帕落下主峰的第一时间,那什么“老姑婆”什么“系主任”的脑补全部都立刻被丢到了九霄云外。 山崖边上,青瓦亭台,居云岫独处其中,正在抚琴。 琴声悠悠,正如此刻天边朝阳暖暖,映照人间,有千仞雪山之巅,积雪缓缓消融,清泉流淌而下,白鹿逡巡山间,百鸟绕舞翩跹。有花香轻起,蝴蝶停驻,那一刹万籁空灵,化成了一副静态的画卷。 崖边云雾袅袅,绕在她的身边,无心无定,不知何往。数只飞鸟停在崖侧青松上,静静地听琴,仿佛倦了飞行,一时静谧。 云无心以出岫,鸟倦飞而知还。 人在山中……她这个人就代表了仙。 与明河不同的,但同样无可争议的仙子。 “铮!”琴音忽止,仿佛世间忽然又恢复了喧嚣,风也开始动了,鸟也开始唱了,从天上回到了人间。 “师弟近日安乐否?”居云岫淡淡开口,秦弈发现她的声音其实本身就代表了一种音乐,轻灵而缥缈。 之前书呆迷糊之时的那个女人,和现在真是同一个人么? 他定了定神,答道:“洞中清静,颇有所得。” 居云岫纤手按在琴弦上,似乎在想什么问题,过了一阵才道:“你本有意藏拙,那天为什么又在大庭广众之下暴露了真实修行?” 秦弈摇摇头:“我从来没想要故意藏拙,扮猪吃虎,只是恰好他们不懂武修,无意为之。” 居云岫点了点头,又问:“那么扮猪吃虎坑算对手的感觉如何?是不是觉得挺不错的。” 秦弈道:“我修行是为了能把握自己的命运,也能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只有得到别人的尊重,那才是最佳的保护,而不是被人鄙视,天天欺辱上门,没事找事,害人清净。” 居云岫美眸凝注在他脸上,忽然一笑:“所以其实你并不像他们说的符合谋之道。你清净且出尘,生如过客,并无一执,是最传统的仙道,来我万道仙宫倒是可惜了你的天赋。” 秦弈也笑笑:“并不可惜,能听到这曲琴,见到这副画,早就不虚此行。” 居云岫一怔:“琴倒罢了,此处无画。” “你就是画。”秦弈顿了顿,伸手指了指身周:“这青云出岫,百鸟听音,本就是画。” 第一百五十六章 新式画法 居云岫似笑非笑地看着秦弈,秦弈脸也不红地坦然对视。 看了一阵子,居云岫才饶有兴致地问:“莫非你真如郑云逸所猜,是为我而来?” “可以说是为你而来。”秦弈坦然道:“但不是指美色,而是因为这万道仙宫里,你是唯一让我找到仙道感觉的人。” “真不是指美色?” “唔……多少有一点吧,起码养眼,清茶也可爱。人当然是喜欢和漂亮可爱的妹子呆在一起,而不是去和一群酒鬼赌棍老阴逼厮混。” 居云岫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今日找我,可有事么?只为了来养养眼?” 秦弈也笑:“如果我说我只是特意来请安问好的,你相信么?如果师姐认为没有这个必要,信不信我比你还宅。” 居云岫笑道:“信。” 正当秦弈以为要冷场时,居云岫又很快续道:“其实便是你不来,我本也打算去找你。” “嗯?”秦弈微一皱眉:“是有什么事做?” 居云岫淡淡道:“经过你与西湘子这一场,至少短期内是不会有什么事做的了。但你似乎忘了我邀你入门的初衷,是作为一位护法。所以你最少要掌握基本的琴棋书画之道,我知道你也有一定的兴趣,否则当初就不会留下。” “唔……”秦弈挠挠头:“四项都必须学吗?” “短期内至少要选择一门,达到面上有点样子。否则如果有一天你代表本宗与人比试,用的还是你那身蛮力,说得过去么?” 秦弈点点头,他本来也打算学一门了,如流苏所言触类旁通,而且那洞府中的画确实让他很是震撼,有些想学。 居云岫又打量了他一眼,问道:“那天你对西湘子所言的唱跳和瑞普,那是什么东西?” 秦弈满头大汗:“这个跳过,我们还是聊点别的……” “对琴乐之道毫无兴致?” “说有也有的……”秦弈想了想:“背上神剑,横吹长笛,衣袂飘飘,这个形象很不错啊……” “为什么是笛?箫不好么?” 秦弈诚恳地看着她的红唇:“那个你吹就好了……” 居云岫直觉感到这话似乎有那么点不怀好意,可对于一位真研究琴乐的还真没法往歪处想,便道:“你要学笛,当然可以教你。但若你只是为了形象,意义不大。” 顿了顿,又站起身来,往屋里走:“你过来,画一幅画给我看看。” 秦弈跟了进去,却看见清茶趴在那里看书。居云岫瞥了一眼,迅速闪身过去一把夺过那书:“你看什么《金瓶梅》!” 清茶懵然道:“你都可以看……” “去去去,这不是你看的东西!把画笔拿来,看你秦师叔画画。” 清茶一跃而起,扑通扑通抱了纸笔过来:“师叔画画肯定很厉害。” “……”秦弈掂着画笔,憋红了脸。 号称专业学画,拿到这里是真的拿不出手。他知道自己只是凡人画功,还是凡人之中的学生水平,别说和居云岫比,就是比清茶都比不过。本来画一幅给居云岫指点倒是很应该,但被清茶这么一说,就真丢不起那人了。 他憋了半天,心中微动。正经画画不行,但新式的画法可以秀一下呀。于是便问:“画什么内容?” 居云岫道:“就画人吧。” 秦弈侧身打量了她一阵,似是直接打算画她。居云岫也不扭捏,任他打量。 秦弈顿笔,飞快地在正中略微偏上处画了一个“w”形。 居云岫脸上迅速飞起了红霞,似笑非笑道:“你在画什么?” 秦弈干咳两声:“师姐觉得这是什么?” 居云岫鄙视地哼了一声,下意识拉了拉衣襟,遮住胸口的白皙。 秦弈问清茶:“你觉得这是什么?” 清茶挠挠头:“鼻子。” 秦弈大赞:“这就叫污者见污,人家清茶多纯洁。” “哪有画在画卷正中,还画得这么大的鼻子!”居云岫没好气:“我就看你怎么把这所谓的鼻子画出人样!” 秦弈微微一笑,笔走龙蛇,很快添了几笔,变成了(?w?)的模样。继而根据居云岫的眉目五官,渐渐画成了一个卡通版的居云岫,大大的脑袋,小小的身子,短短的手臂伸起来都摸不到脑袋,笑容可掬,看着萌萌哒。 被这么一画,鼻子果然正该在那位置。 居云岫瞪大了眼睛看着画,她画了一辈子,何尝想过“漫画”这种东西? 虽然线条简陋,技巧粗疏,整个人也完全失真,可这真的一眼就能看出确实是她居云岫,特征很明确。 “好可爱呀!”清茶大喜,大眼睛反反复复在画上和居云岫脸上对比:“画中的师父比真人可爱多了,如果师父真长这样就好了……” 居云岫脸黑了:“我真长成这副大头,还不如去跳崖!” 可话虽这么说,她的目光依然凝注在画上,一刻都没有挪开。 无论这画功多粗糙、无论对实际有没有用处,总之一种全新的画法对于画道痴迷者而言就如同酒鬼见到了佳酿,一时之间心神全部都被这种新思路所吸引,什么都顾不上了。 “师姐,师姐?”秦弈喊了两声,居云岫还在看画,毫无反应。 居然不理他了,什么考核他琴棋书画的事情早都忘到了九霄云外。 秦弈哭笑不得,他甚至怀疑此刻如果偷偷摸她一把她都未必有反应。 怪不得京泽说此地都是痴人,有她们痴迷之物在,什么都可以不管,根本非人。原本从居云岫身上还感受不到这种痴,今天终于尽显无遗。 而且一般人只沉迷一项,如果这琴棋书画居云岫尽数痴迷的话,那她沉迷的东西有点多啊,怪不得感觉性情有些多样揉合,恐怕是受不同道的影响而成。 他没去打扰居云岫,悄悄拉着清茶问:“你师父这一沉迷,要多久啊?不会几天几夜的吧?” 清茶斜睨着他:“就这种简陋画法,毫无难度,师父不到一盏茶就吃透了啦,你想太多了。” 秦弈有点没面子。 清茶又压低声音:“不过你如果要当我师公的话,这是好兆头啊,师父已经多少年没有被别人的手段吸引过了,加油啊师叔。” “你为什么总一副很想把你师父嫁出去的样子?” “我听人说,女人有了男人就会温柔很多,不会随随便便把徒弟塞水里泡茶。” “……” 这边还在说话呢,那边居云岫就忽然拎起画笔,唰唰在另一张纸上画了起来。 顷刻之间纸上就出现了一个大头清茶,和一个瘌痢头秦弈,夸张滑稽,却又惟妙惟肖。 秦弈差点没哭出来。 自己学了好几年的东西,她就看了这么一两分钟就全部学走了,还形成了她独特的画风,画得还比自己好得多…… 不是,你特么学了我的东西还把我画成瘌痢头! 画中的q版清茶和q版秦弈忽然跳出了画卷。 q版清茶道:“我是笨蛋。”q版秦弈道:“我是猪头。”然后互相朝对方脸上揍了一拳,又双双捂着脑袋躺回去了。 秦弈:“……” 清茶:“……” “这般画法,竟然也真能得其神,有画魂出。”居云岫抚掌而笑:“有趣,有趣。” 清茶抽着鼻子问秦弈:“师叔你觉得这个女人是不是该有个男人管一管了?” 秦弈面无表情。 第一百五十七章 或跃在渊 “想不到还没教师弟画道,师弟倒意外给了我新启发。”居云岫终于恢复了优雅模样,对着秦弈敛容一礼:“做师姐的别无所报,就……” 就以身相许? 就见居云岫拎起清茶晃了一下,清茶“嘭”地变成了一颗碧绿的茶叶嫩尖尖。 居云岫掂着茶叶嫩尖,往壶中一丢:“就请师弟喝茶吧。” 说完手指虚勾,那茶叶嫩尖又从壶里跳了出来,重新变成清茶,带着一身湿漉漉的水站在一边,一脸的生无可恋。 居云岫很是优雅地举壶给秦弈倒了一杯:“不用担心,清茶身上绝无半点尘埃,纯粹仙灵气而成。这换了别人是坚决喝不到的,师弟是除我之外第一个喝的……” “……”秦弈看着面前的茶水,又看看欲哭无泪的清茶,无言以对。 话说居师姐您就别优雅了,优雅仙子人设已经崩没了。 居云岫抿了一口茶,又道:“师弟对画道别有心裁,当学此道,别的也就不用考量了,暂且搁置吧。今日起我教师弟画画。” 秦弈心中一动:“怎么教?” 脑海中浮现美女家教贴身挨着,纤手盈盈握着自己握笔的手,带着一起画画的场景。幽香钻入鼻尖,手臂一触就能碰到身边的柔软…… “师弟你在想什么?” “啊啊,没有没有。” 居云岫微微一笑,伸出一只食指,点在秦弈额头。 秦弈识海轻轻一震,无数说不清道不明的意识如实体一样向里钻,光影、线条、明暗、轻重、色彩、用神……最终揉合成了“画道”,沉寂于心。 “这就是教我画画?”秦弈的表情和旁边的清茶一样生无可恋。 “仙道教学,不是这样是怎样?”居云岫奇怪地看着他:“难道如同教导蒙童一样,手把手的教你?” 秦弈实在不好意思说求手把手,只好叹气道:“行吧,既然是这种教法,那就把吹笛一起教了,技多不压身。” 居云岫再度一指点在他眉心:“授你此道容易,千般乐器也不过一瞬之间。但你若不是真心痴迷于此,最多也就得技,而非道也。” “得技已足矣,可陶冶,可养性,涤荡俗尘,出而为仙,即我道也。”秦弈作了一揖:“感谢师姐授技。” 居云岫有些好奇:“怎么气质立改,刚才那副可怜巴巴的失落表情呢?” 秦弈笑笑:“因为我当明白,自己终究是来访道的,不是为了其他乱七八糟的念头。” 居云岫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纤手一翻,多了一支白玉长笛:“这是一支器胚,赠与师弟。想要祭炼成什么效果,全凭师弟自己心意。缺乏什么辅材的话,让童子来找我。” 秦弈接过玉笛,再度行了一礼,转身飘然而去。 这也是缘法。 狼牙棒是武道兵器,不是仙道法器。作为一个仙武双修者,秦弈缺乏一个仙道法器。那个诛魔剑档次太高只能做大招,琴心稳固之后他本来就应该自己祭炼一个适合自己的法器使用的。 原本还没想好自己该搞一个什么样子的法器,心中一点概念都没有,而如今根本不用想,便是自然而然。 目送秦弈洒然消失的背影,居云岫一直若有所思,目光走神地看着天际。 清茶在旁边歪着脖子看她。 居云岫没有转头,面无表情道:“你在看什么?” “师父对这位师叔的态度和以前那些假拜师的人不一样诶,授的是真法,送的是自己原先想炼的器胚。” “因为他带给我新的画法,当有以报之。” “那种画法对师父的价值极小,最多不过一种补充。”清茶撇嘴道:“难道不是因为,财侣法地,师父却根本没有侣,一直有所期待吗?” “琴棋书画,皆我伴侣。男人都是大猪蹄子,有什么值得期待?”居云岫打着呵欠回了屋里:“睡觉睡觉,意外习得新法,心旷神怡,今天当有好梦。” 那边秦弈回了洞府,坐在药圃旁的溪水边,掂着玉笛转了几圈,笑道:“棒棒,真是没想到我赴仙宫访道,居然真的学笛子学画画,这原本不是我的本意,可事到临头却又好像正是如此。仙家的悠然缥缈,怎能缺了诗情画意?或许在这山水笛音之间,我能成道。” 真的枯坐洞中,不知日月,自己或许是难以提升的,在古尸洞府里就有这种感觉了,那种静修与自己心中的出世有区别。 而抚琴作画,出于山水之间,这种意味或许更适合。所以不是在学音乐与作画,而是在借此找到出世之意,也找到对自然的感悟之理,如同看见居云岫抚琴之时,那白云出岫,灵鸟翩跹。 所以适合自己的仙道,不是王重阳类的道士,似乎该是黄药师似的桃花。 这琴棋书画宗,是来对了的。 他横笛于唇边,轻轻吹了一曲。 正是居云岫之前弹奏的曲子,随着一指点化,连乐谱都不用去学。 笛音悠悠,有小鸟好奇地落了下来,停在枝头。秦弈笑了一下,伸出手来,小鸟便扑棱棱停在他的手心里。 体内的水泽意象,越发缥缈且壮大。有一种灵与肉一起升华的感觉油然而起。 比洞中枯坐静修提升的速度还要快。 怪不得居云岫根本不需要打坐,既然她弹琴画画看书的时候都是修行,那闲下来不睡觉干嘛? 真是有趣。 “棒棒,修仙真的很好玩。” “比女人好玩吗?” “唔,必须加上,因为师姐是个美人儿,所以修仙才好玩。” 流苏哑然失笑:“不知道我现在破坏你的意境是不是有些煞风景。” 秦弈笑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该祭炼法器了是么?” “不错。”流苏道:“知不知道当居云岫送你这样一种器胚时,我想到了什么?” “嗯?什么?” “用于对敌的话,你能想到乐声的几种用途?” “音波伤人,摄魂迷魂,激励己方,差不多就这几种吧?” “那就对了……”流苏慢慢道:“你还记不记得,在裂谷之中得到的桃子?那摄魂精金,就是祭炼这个法器的天作之合,仿佛你那时候的收获,就是等着今天。” 秦弈一呆。 真的是冥冥之中自有注定吗? 流苏道:“明河在洞府之中曾经卜过一卦,我偷看了。” 秦弈:“?” “那是或跃在渊,进无咎也。就算只凭粗浅常识也该知道,就是你无论怎样选择,最终都是对的,顺其自然,随心意而至。” 秦弈怔了一怔:“那卦,是算她还是算我?” “有区别吗?”流苏淡淡道:“她以为算她,然而当时情景,又怎能脱离你而成卦?说是算她也可,算你也可,算你们之间的关系,又何尝不可?” 第一百五十八章 云岫笛(月票5500加更) 炼器,和兵刃铸造听着有点像,实际不是一回事。 器是法器,可以是任意形态,甚至可以是纯天然的一朵花,一棵树。 再神的铸剑师,也不可能铸造出孟轻影的手帕来。 就好比狼牙棒与笛子也不是一回事。 铸造这根狼牙棒,或许需要很专业的神兵铸造门道,此道秦弈一窍不通。但祭炼这个笛子,则是完全由他自己的心意,搭配适合的材料,以自己的法力去炼化融合,成为自己需要的效果。祭炼一个符合自己心意的法器,几乎是所有修仙者的必经之路。 居云岫送给秦弈的器胚,本身已经融合过多种仙灵玉质,效果很多。 比如秦弈曾经抱怨过狼牙棒没有增幅法力、加速灵气流转、强化法术效果的作用,而这根笛子就有……游戏术语就是提高施法速度与增强法伤的装备。 而且增幅还比较大……这毕竟是居云岫这个晖阳大佬能拿得出手来送人的东西,若是太低级她也不好意思拿出来。 至于本身的音质效果就不用提了,同时还具备强化音波震动的作用,可以用较低的法力就能输送很强的音波。 这是一个可以战斗的法器基本的用途。 而其他作用,就需要秦弈根据自己的心意去添加了,如果搞得好,也可以提升器胚材质,突破法器层面,成为一个低级别的法宝。 如果添加档次太高的东西,也不是秦弈目前所能控制,搞得如诛魔剑一样只能当大招就没意义了。同时也不合添加太杂的效果,容易互相排斥,反倒降低品级。 此时最佳的选择自然是摄魂精金,强化摄魂迷魂类曲子的效果。 换句话说,这玩意还是不能用来当飞行法器的……秦弈还是必须苦逼地用娘炮手帕来飞。 但是已经足够了。 炼器室中,一块桃形精金浮于空中,巫祝祭火从秦弈手中射出,地底有红莲一样的火焰窜起,与巫祝祭火融合在一起,静静地包裹着精金,逐步消融。 点点滴滴的金水落下,融合在下方玉笛上。 玉笛置于一个石台上,石台上有滑水凝脂,漫过玉笛,隐隐泛着碧寒之气。这是专业炼器、融合玉石所用的金玉凝脂水,而不是靠火来融玉的,否则玉会毁掉。 炼器与炼剑炼丹的最大区别就是体现在类似的地方。 秦弈专注地催动着法力,鼻尖隐现汗水。 那个摄魂精金桃子,当初是连自己挥动狼牙棒都没砸坏的,坚硬可想而知。如今用火焰久久煅烧,慢慢地融开,需要催动的法力也是他的极限。若非此地有红莲心火,他恐怕都不够力量去化。 这恰好是他现在极限能炼的东西,真的如同天意一般。 而法力还不能完全用在烧火上,必须分心去祭炼玉笛本身,将精金的作用彻底融合在玉质里,不分彼此。 在这个过程中,玉笛也就自然会与他绑定,有了他的烙印。旁人夺去的话,若不抹去他的印记,都发挥不出效果来。 这还不算本命法宝。 真正的本命法宝是与灵魂祭炼,会与自己的修行一起成长,法宝损毁的话,自己也会受到极大损伤,此时的秦弈还没有开启这样的灵魂修行。 洞中不知日月,秦弈不知道自己催动了多久的法力,炼器的过程本也是一场法力锻炼的过程。 慢慢的,精金终于彻底消失,玉笛之上金光盛放,光芒满室,刺得人睁不开眼睛。 光芒渐渐消散,那通体晶莹纯白的玉笛上隐隐然有了一条金龙之形,贯穿笛身。 这不是雕刻,是玉质本身已经变得如此模样,浑然一体。 秦弈的法力也在此时消耗得一干二净,他虚脱似的坐了个葛优瘫,心满意足地道:“棒棒,这是我的第一个法器,起个名?” 流苏沉默片刻:“这是法宝,这场祭炼提升了器胚原本的品质。” “呃?” “这真的是低级法宝,大约九品上阶吧。” “法宝和法器到底有什么区别?” “器物和宝贝的区别。虽然也是器物,已经有了质变。”流苏道:“太复杂的没必要深究,你可以认准一个最大的区别,就是法器已经定性了,不能再改变,而法宝你可以再度祭炼,脱胎换骨。” 秦弈很是欣喜了取了笛子翻来覆去地看。 狼牙棒是捡的不算,身上青衫玉坠,乃至于手帕,都是别人送的。 这个笛子虽然是别人送的胚型,但这确确实实是自己第一个花费巨大的法力心力祭炼而成的、自己的东西,当然是有很大感情的。能够不因实力跟不上而丢弃、还能重新祭炼带着,当然值得欣喜,相比这一价值来说,它本身增幅了多少威力反倒不太重要了。 笛身清凉温润,摸着很舒服,能够感受到清晰的法力流转,和血脉相连的愉悦。 秦弈知道如果自己用着这个笛子施法的话,效果比原先掐诀好多了。 修仙者有了一个合用的法宝,如同凡人武者得到倚天剑,提升是非常显著的。 作为武者的自己如果没有狼牙棒的话,实力也是要降一大截的,说不定都没有和孟轻影罢战的资格。而作为修仙者的自己有了这个笛子,以后的实战也会提升一大截,未必要过于依赖武道了。 此时此刻的秦弈,才是一个标准的装备齐全的修士,拜入一个宗门得到的价值立竿见影。 而通过这场祭炼,他的修行也有了提升,已经达到琴心二层,速度快得难以置信。 秦弈觉得如果用游戏面板来显示自己的数据,应该是这样的: 武道:易筋三层。核心功法《无名秘笈》,主体修、罡气、棒法。 兵器狼牙棒,疑似神兵,物伤无穷大,特效破防、永不磨损、其余未知。 仙道:琴心二层。核心功法《造化金章》,主变化。 法宝玉笛,急速施展+20%,法伤+666,特效音波增幅、勾魂摄魄。 程程手织青衫,物理防御+10,五行抗性+50,特殊状态抗性+10。 程程所赠玉坠,法力回复速度+20%。 另有飞行用具手帕一块,大招诛魔剑一柄,储物兼防护戒指一枚。 嗯,数字只是口胡,大意是这样没错。 流苏好像是绞尽脑汁想名字,想了半天终于放弃道:“我没你们那么风骚,起什么名字。居云岫倒是个文化人,器胚也是她的,让她起去。” “嗯嗯。”秦弈举步出府。 今天起是一个成熟的修士了,可以去调戏一下小清茶,看看逗比师姐了。 秦弈带着笛子,乘帕落往主峰。 一时不见清茶,房门是开的,屋内很安静。秦弈缓步进屋,一眼就看到窗棂边上,居云岫靠在斜榻上正在睡觉。 一卷书册盖在小腹上,似乎是刚刚看倦了书,慵懒而眠。 犹如贵妃醉酒,海棠春睡,美不胜收。 秦弈下意识咽了口唾沫,暗道师姐你这么不设防的乱睡觉可不对啊,万一哪来一个登徒子闯进来怎么办? 正在想着,居云岫似乎是感应到了有人进门,很快睁开了眼睛。 秦弈也不知道是该为她仍有警觉而松一口气还是该失落。 居云岫微微侧卧过来,一手支着脑袋,睡眼惺忪地看着秦弈,懒懒道:“怎么有空过来?” “呃,炼器完成,特来跟师姐说一声。”秦弈取出了玉笛。 “哦,升格了啊,法宝,不错哦。” “是师姐的器胚好,烦请师姐起名。” “既是我的器胚,那就叫云岫笛呗。” 随着话音,仿佛言出法随,在笛身上淡淡地浮现了“云岫”字样,法宝终于定型。 “没什么事我继续睡了啊。”居云岫打了个呵欠,转身又要睡觉。 秦弈神色古怪地补了一句:“也就是说,我以后吹这笛子,都是把云岫放在唇边吗?” “腾”地一下,居云岫翻身而起。 第一百五十九章 让人痴迷太容易 居云岫瞪着秦弈。 秦弈无辜地后退半步。 空气仿佛静止了片刻。 居云岫心中悔得要撞墙,所谓的“言出法随”,其实是书之道衍生出来的一种能力,也是到了她这晖阳之境才能发挥的。一时心喜想把这臭师弟的第一个法宝烙上自己的名字,就那么做了,现在想收回都来不及。 想象一下他天天拿着“云岫”吹啊抚啊的,就浑身发麻。 “笛子给我。”居云岫伸着手:“我拿东西跟你换。” “不换。”秦弈再度倒退一步:“这是我第一个法宝,纪念意义很大的。” “信不信我揍你?” “你是居于云岫间的仙女,要有形象,打怪夺宝这种事不适合你。” 居云岫被这句话说得扑哧一笑:“原来你是怪物。” “呃,其实打怪的怪含义很广的,不仅是怪物。”秦弈小心翼翼地试探道:“不抢笛子了?” 居云岫又恢复了优雅,安然坐了回去:“你若能完成一个任务,这点小事也就算了。” “什么任务?” “你知道仙界各大宗门是怎么找传人的么?” 秦弈愣了一下,很快想起这些仙宗都是避居世外,远得要命就算了,一般人也根本就不知道。等人寻仙来此,怕是一千年也等不来一两个。 要找徒弟,当然是要自己出门去找的,寻访天下,看到合适的苗子考察一番收归门下。 万道仙宫当然也是如此……但这里有个麻烦,别的系主任可以派手下出去寻访,这艺术系没人啊……总不能居云岫自己离山好几年,这里不就空了么…… “让我出去替你诱拐徒弟回来,那就免了,我没那闲工夫啊。” “脑子倒是转得快。”居云岫微微一笑:“但这事情不用你去,万道仙宫有专职的长老,物色有天赋有灵根的适龄孩子回来,然后各宗去挑选。” 秦弈顿时醒悟:“清茶此时不在这,莫非就是在选人?” 居云岫笑容变得有些勉强:“选人这话有些不合实际……孩子求着拜入我宗,那才是我们选人。” 秦弈笑了:“抢生源啊,还说你们不是大学。” “嗯?” “没什么。”秦弈笑道:“你还有教小孩子的兴趣?” “启蒙指引,初入门径,这种事情随便让几个点化童子去教就行了,让我亲自教的地步还早着呢。”居云岫无奈道:“何况现在说这个也白说,我们招不到人。” “何至于此?”秦弈奇道:“我觉得诱拐孩子来我们宗,这事简直太简单了啊。” 我们宗……居云岫品了一下,微微一笑,没说什么。 说是过客,其实秦弈这人还是很亲疏分明的,认同了你之后,“自己人”的味道很浓,有点江湖气。 “是你想得简单了。”她笑了笑:“仙宫每隔一甲子带一批孩子回来,我们已经连续六个甲子收不到半个人了。” 六个甲子,三百六十年前你都已经在做系主任收人了,还说不是千年老姑婆…… 秦弈腹诽了一句,口中说的却是:“孩子不都是喜欢漂亮姐姐?你自己出面随便秀几个法术,一堆孩子跟过来好不好?谁会去跟酒鬼赌棍?” 居云岫摇了摇头:“各家约好了,宗主自己不能出面,只能让门下展示能让人痴迷的东西,看谁家最有吸引力。这也是仙宫内部各道较劲的一环,既有了比较,也不伤和气。” 秦弈简直无语:“那你就靠个清茶有啥用?别人呢,不是还有棋痴?” “棋痴师叔不会过问这种事的……其实我们还有书仙师叔,但他……算了。”居云岫叹道:“再说了,你展示棋艺书法什么的,对人的吸引力着实不怎样,根据历代经验,吃喝一系招人最快,然后是奇技一系。我们的音乐和绘画原本也是能吸引一些孩子的,但与别的相比又弱了,学习又枯燥,往往没多久就失去兴趣,转系去了,想要痴迷谈何容易。” “还这痴那痴的,我看你们是一群白痴,真的是山里呆久了,已然不知人。”秦弈失笑道:“这事交给我了,诱拐不到人痴迷此道,别说笛子了,本门房提头来见!” 居云岫道:“你若真能让人痴迷于此,也别说笛子了,你真要我手把手教你又有何难?” “一言为定。”秦弈笑道:“只要你画几幅画给我带走就行。” 到了山外,一眼就看见一片青草地,有十余名孩子站在中间,小的不过四五岁,大的也已经是十三四的少年了,有男有女。此时都好奇地看着四方,稚嫩的面庞里全是惊奇。 那边有个胖大叔,锅里的东西好香啊…… 已经有孩子在流口水,脚步下意识地就往那边挪。 那边有个瘦大叔,那只木马会自己跑诶…… 还有大叔会算卦,不管你把铜板藏在哪里他都算得到。 还有好暴露的姐姐冲着你招手,看得那十三四岁的少年眼睛都成了心形。 嗯,那边还有个漂亮小姐姐在画画,没啥好看的。 孩子们四散开来,去自己喜欢的摊子面前玩去了。 清茶看着空荡荡的身前,差点没哭出来。 就在此时,身后响起了歌声:“别看我只是一只羊,绿草因为我变得更香……” 孩子们转头看去,却见那个画画的小姐姐身后冒出了一只胖乎乎的小羊,脑袋上一圈一圈的如同一坨那啥。 别说孩子了,就连万道仙宫的仙人们都没见过这种模样的羊……那是羊吗? 有孩子忍不住问:“你是羊吗?” 那胖羊瓮声瓮气地回答:“我叫懒羊羊……” 一边说着,身后又有一只奇怪的猫,张牙舞爪地抓一只可爱的老鼠,绕着满场乱跑,双方的脚都跟轮子一样。 场中所有人看得眼睛都直了。 这些是妖怪吗?怎么看着不像呢,这是什么品种的妖怪? 孩子们大乐,扑通扑通追着老鼠和胖羊一起跑了,连个影子都没留下来。 一群修士目瞪口呆。 唯一剩了十三四岁的少年,还在看着暴露小姐姐:“那些妖怪太幼稚了,还是姐姐好看……” “呛”,有拔剑声响起。 少年下意识转头看去。 一个蓝衣黄发,头顶呆毛的少女柱剑于地:“我不会成为任何人的东西,在成为一名女人之前,我是王!” 少年呆呆地看着她:“你……你也是妖怪吗?” 少女递剑:“此后吾之剑与你同在,吾之命运与你共存。” 什么暴露大姐姐,哪有二次元美少女好玩…… 几秒之后,场中所有少年与孩子全都登上了一块手帕,一溜烟不见了。 轻风拂过,树叶飘零。徒留场中石化了的修士们,至今嘴巴都没能合上。 这些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为什么一个都看不懂啊,连女孩子长得都和人不一样,偏偏又很可爱……琴棋书画宗啥时候养了一堆新型妖怪品种吗? 清茶一跃而起,转身就跑:“师叔你最棒了!” 第一百六十章 始觉春空 琴棋书画宗,有专门的入门弟子所处的小山峰,体制大约和一般宗门的低级弟子所在没什么区别。区别在于教授入门之法的全是松树、青竹、梅花,点化而成的“山仙”,和清茶性质差不多。 既是因为人手不够导致,也是因为它们的属性其实是最适合引领此道入门的,孩子们在这种环境耳濡目染之下自然就是出尘雅士。 然而一般情况下,对蒙童的入门传授不可能像居云岫那样一指点化,而是要从最基本的宫商角徵、最基础的一笔一划学起,自然枯燥许多,以前偶尔收得一些弟子也是没多久就跑路转系去了,别提什么痴迷于道。 但这一次…… 一群小孩围着一只胖羊迷得不行,那痴迷程度怕是比居云岫当年自己学画的时候还迷。 可这叫迷于画道吗?怎么看也不像嘛。 云端之上,居云岫很是无语地看着身边的秦弈。 秦弈仰天打了个哈哈:“兴趣都是培养的嘛,将来他们为了自己弄出可爱的小羊,就会开始学了,这叫寓教于乐。” “算你有道理。”居云岫犹豫片刻,又问:“但我还没有达到用一副画诞生完整画魂的程度,一幅画赋予这只胖羊的只有基于这幅画体现出来的动作性情,没多久他们就会腻了。” “所以你们居然还没有连环画的概念吗?”秦弈打着手势:“不同的画,可以有故事相连,构成一个连续的故事,以你的高明,自然有办法将它们统一起来,变成一个活灵活现的动画故事,与真人出演的戏剧一样。” 居云岫眼睛忽然一缩。 “我们还有书之道,其中就有故事创作对不对?琴之道还有配乐呢,这分明就是搭配好的动画产业链。别说小孩子了,我怀疑只要弄好了丢到其他体系里,都能诱拐很大一部分人转而沉迷于此。其中能转化多少真正喜欢上琴棋书画的,就看后续怎么去引导了。”秦弈笑道:“拿棋来说,信不信我魔改个《棋魂》,包你……呃……” 正想吹嘘一下前景,忽然打住了。 棋魂的随身老爷爷,很容易让他自己联想起流苏。 还是算了,万一引发别人对他这身修行来历的猜想就不好了。 偷眼看看居云岫,居云岫正在走神,好像沉浸到了什么想法里,根本没听他后半句。秦弈吁了口气,暗道这事自己管到这程度应该足够了,自己可不是来玩宗门种田流的,掺和太深就失了本意。 却听居云岫梦呓般开口:“连续的画……我知道了,那张古画的秘密我始终无法破解的原因何在,它应该还有另外好多幅,连起来才是完整的指引……” 秦弈怔了一怔,原以为居云岫考虑的是教学发展呢,没想到考虑的是这个方面。 也难怪,如果她是很在意宗门发展的人,堂堂晖阳大佬这么多年总是有办法的,不至于搞得剩这么小猫两三只。看来是心思本来就没放多少在这里,也确实是她的性情。 正当秦弈以为居云岫要开始大肆搜寻其他古画线索时,却见她打了个呵欠:“真麻烦,喂,秦弈,那画的秘密我不管了,你想要知道的话以后自己去找。我睡觉去了。” 说完转身就飞。 “喂!”秦弈喊住她,哭笑不得:“这种隐藏至深的线索,必然藏了很大的秘密,你一点好奇心都没有?” “没有。”居云岫带着一双犯困的眼皮转过头来:“因为道不是这样寻的,画里藏的不可能是琴棋书画相关的秘密,那别的秘密与我何干?能简单破解就破解,太麻烦就算了,我痴的是道,而不是宝。” 秦弈挠挠头,想夸一句真仙人也,可夸不出口。 因为他真的很想知道那画里的秘密,那说不定关系到“门”。 可遇上这么个凡事不问的师姐,你说她懒也好,说她痴也罢,夸是夸不出来,怪也怪不出口,蛋疼无比。 居云岫又道:“无论如何,你此番收揽学徒,传承我道,立功甚伟,当有奖赏。如果你对那秘密很感兴趣,我倒是可以帮你,至少另外几幅画,我应该知道在哪里。但我奉劝一句……” 秦弈敛容听讲。 居云岫淡淡道:“我师父晖阳极限而坐化,于此世也是数得着的仙家。他都隐藏于诸画之中没告诉我的秘密,一定是危险无比,并不希望我去探寻。你现在这点修行,最好不要去想。” “好吧。”秦弈当然也懂得此理,流苏相关的秘密从来不是现在的自己可以触摸。他也不纠结,抱拳道:“我回府修行去了,以后若是想知道这事,再来叨扰师姐。” 目送秦弈离去,居云岫沉吟片刻,忽然取出一卷书册,往空中一抛。 书册点点散开,化作数名力士模样,行礼道:“主人。” “秦师弟揽尽新徒于我宗,必然触动了某些人的盘算,说不定有人暗中对他不利。”居云岫道:“你们暗中看守过客峰,凡是见到鬼鬼祟祟的,全部封禁擒拿于书中,一应后果,我自承负。” “是。”力士领命,书册飘飘荡荡,消失不见。 秦弈一直没意识到的一件事是,琴棋书画宗虽然人数最少,但某种角度上,也是最多。 实战之力,说不定是万道仙宫第一宗。 居云岫一个人,就是一个宗门。 她收徒,为的是道的传承,从来不是为了宗门势众。而其他各系,则未必如此。 但秦弈倒也明白自己这次可能得罪人了。 得罪人这件事本身,倒是并不要紧。有所失才有所得,他很清晰地感觉到,如今居云岫对自己的态度已经有了很微妙的变化。 虽然表面看着还是那么回事,实际上已经从“雇个干活的”性质,带上了“自己人”的意味。 回到自己的过客峰,站在峰顶远眺,有细雨如烟,轻洒脸上,很是舒服。 有一对燕子飞来,落在秦弈肩上,很是亲密。 如同他已经与这自然融为一体,是自然风景的一部分。 来到万道仙宫一个月了,最大的收获就是“出”,从沿途的喧嚣,到了真正的自然。仿佛笙歌散尽游人去,始觉春空。 春天也已经过去了,已有飞絮濛濛。秦弈敏感地有了种预知般的感受,这种避世潜修的日子也不会很久了。 他终究发现,便是在这痴人仙境之中,依然是有“人”的。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从来没能真正的“出”。就连居云岫那么出世、那么无求的仙子,也逃不过争之一字。 人在山中是为仙……那终究还是人啊。 近期还是不要出去乱跑的好。 乖乖回家种地,培育种子,修行己身,助流苏凝魂才是他眼下的第一要务。 仙灵之地,仙灵之种,自然与凡间作物规律有所不同。一个月来种子早已出芽,距离流苏需要的凝魂花,已经没有多久了。 第一百六十一章 羁绊 如果顺应“或跃在渊”的卦象,当种子成花之日,也就是秦弈的修行突破到了足堪炼制丹药的时候。 这不是什么大能安排、也不是什么气运加身,是一种玄之又玄的“机”,如同睡醒睁眼的第一时间,恰好第一缕阳光洒进了窗棂。 你与世界一起明亮。 如果常处这样的契机之下,道境也是能够飞速提升的。 也许是天行有常,是对南离之时诸事不顺尽皆徒劳的弥补,直至“得常”。 这必不可久,只不知道还能维持几时,希望能更久一点吧。 秦弈回到洞府,每天静静地给花圃浇水,浇完就坐在一边,拿出画笔画画。 圃中仙草除了极个别外,大部分都已经成熟,看着芬芳满园,全是亲手栽种,颇有成就感,绘在画卷上,也一天比一天美丽且圆满。 也不知道这样的静修日子过了几天,当他的画上也溢出了花香时,修行就在这宁静祥和的氛围里,不知不觉地突破了琴心三层。 看似很快,都已经和武道修行平级了,也正常,毕竟他来万道仙宫是为了仙道而来,武道暂时停滞不前。 任何一个修行境界,既然以“九重天”的形式分为九层,自然是有其道理。在凤初这样的低级层面并不凸显,每一层之间看似没什么门槛,而到了琴心就会发现门槛开始显现。 一到三层,算是下三层,突破比较迅速,也没有非常明确的阶级差。而从三层到四层,就出现了阶级,算是初期到中期的门槛突破。过了这一道槛所提升的修行质量,比之前三层加起来还多。 这还只是每三层一槛,到了以后更高级的层面,那就是每一层都是一个槛了,一重一重,如登九天。 流苏对秦弈建议能够开始炼丹的修行,就是琴心四层。 这对于很多人都是一道很麻烦的关卡,可对于秦弈来说,一点都不难。因为他是一名丹师。 外丹之学不是用来在平时嗑药升级的,所以他一般不嗑药,已经被不少人誉为“修行踏实”了,但在这种时候突破关卡的辅助升级还不用那才叫傻,学了那么久的外丹又不是学了好看的。 一药圃的药草之中,有当初从西湘子那里赢来的,也有后来吩咐清风明月去采购补充的,一切都是直奔着炼突破这道槛的“玉灵丹”所用,早就准备好了。 而且早在昨天就已经炼成一炉了,就等着今天突破三层就开始吃,一切都是有备而行。 有“财”有“地”的修行,就是如此舒坦。 秦弈摸出一枚“玉灵丹”,二话不说地直接嗑药。 流苏便看着他静修的样子,一言不发。 有时候两人都会有些恍惚感,不知道秦弈的修行突破,到底是为了他自己,还是为了流苏。 至少这一心一意奔着琴心四层迫不及待地做好一切准备,那完全是为了流苏。否则单论秦弈自己,绝不会有如此明确的阶段性和目的性,这本是与修行相悖的事情。 流苏甚至怀疑,秦弈在万道仙宫的这场修行,如果没有其他意外的话,说不定就到此为止,便已“意尽”。当然,意外是肯定会有的,因为仙宫之行还根本没有现出全貌。 在秦弈的气海之中,那片水泽意象开始有了波澜。 那是药力已经开始起了作用。 平静的水泽,如同江河一般起了浪涛,似乎可以听见哗哗水响,那大泽云雾越发氤氲,上方似有密云布雨,上下交织一片,混融成景。 琴心中期。 四层。 秦弈睁开了眼睛:“我修行了几天?” 这话很有意思,因为在他的意象之中只是过了一阵子,就像是站在河边看了一会儿风景。 流苏答道:“三天整。” 秦弈转过头,果然那需要用作辅材的火磷草已经彻底张开了草叶,尖端还隐有黄花。 药也成了。 “这么一闭眼就是三天……”他“啧啧”两声:“怪不得有些老怪物,一个闭关就不知多少年。” 流苏道:“你现在的仙道修行都反超武修了。记不记得自己一共修行了多少时间?” 秦弈认真地想了想:“快一年了。” 实际上如今距离他穿越的那一天,也就刚过一年多一些。 “所以你是一个特殊现象。”流苏道:“那种一个闭关不知道多少岁月的情况,大约很难在你这里出现的。” “那就好,其实我一直在想一件事……” “什么?” “那些有道侣的人,一个闭关多少年过去,是不是头上已经绿油油的了……怪不得很多修士宁可单身啊!” “我以为你在这种关头思考的会是多重要的事!”流苏没好气地“呸”了一声:“你大约是史上最无聊的修仙者!” “哈哈……”秦弈长身而起,小心地摘下了火磷草:“走,炼凝神丹!” 到了丹室,看着那个紫金八方兽首炉,秦弈忽然觉得有点好笑。 他可以说就是为了这个炉和地火而选择这座山峰的,但在这里住了这么久了,昨天炼玉灵丹的时候才是第一次用,不知如果西湘子知道了会不会气哭。 其实理论上说,他别的什么都不学,只是每天光炼丹的话,那也是一种修行。只不过这种修行太过奢侈,谁有那么多药给你炼? 秦弈取出那半朵妖血黑莲、从西湘子那里赢来的固魂花,以刚刚种出来的火磷草调和为引,按比例和而融之,制成药胚。 然后投入丹炉。 丹炉隐隐散发出了神光,地火通过丹炉,竟然从丹炉内部冒出了滤过的丹火,无微不至地祭炼着药胚。隐然还有灵气散发,融合在药胚里,辅助药力融合之效。 “不启用还看不出来,我们都低估了这炉。”流苏在一旁笑道:“这炉单论炼丹价值的话,比你那笛子的品级还高,不愧是曾经的晖阳修士用具,至少为我们炼此丹增添了两成把握……这等宝物,那西湘子居然用几粒种子就想换。” 秦弈随口道:“早知道不送他锻体丹方,真是悔,应该往他屁股上再踹一脚才对。” “也没啥,那个月华锻体液里面加了金蟾脓液会导致凡人夜尿频多、修士无尿也催尿,某处可能发痒生疹,算是给他一点教……” 空气忽然安静了一下。 正准备催动法力控制炉火的秦弈面无表情地转头看着身旁的狼牙棒。 狼牙棒“吨吨吨”地跳了三下,躲到了墙角:“控、控火……别分心……” 秦弈切齿:“死棒子你给我记着!” 转头看去,炉火果然已经开始乱跳,秦弈不敢分神,专心控火。 给自己辅助突破的那个玉灵丹简单,是六品丹药。当初秦弈在裂谷都能勉强越级炼出七品丹了,现在修行大进,器物还这么好,炼出六品丹药的成功率是极高的。但凝神丹就非常困难,已经高达四品,便是让当初的程程来炼,也不敢打包票说能炼成四品丹。 所以至少需要跨越这琴心四层门槛,能让法力控制更宽松些,能多一分把握也好。 地心的红莲心火温度极高,也足够稳定,唯一缺点是不够均匀,要搭配他自己的巫祝祭火融合调控,还要有极其精妙的火焰控制。然后再辅以这个丹炉特性,完美配合,才堪堪有一定的资格去炼凝神丹。 成功率大约不会超过五成,好在材料不是太紧张,大约可以炼三次。 “砰!” 足足练了一天一夜,丹炉忽地一阵摇晃,药胚毁坏,药力尽失。 与之前的分心无关,这已经快成丹了还炸,说明最后的融合没有把控好。秦弈摇了摇头,略微恢复了一下法力,思考了一下刚才最后的感觉,又神色不变地继续投入第二份药胚。 失败是在预料之中的,保持心态最重要。 在这种时候,他往往能够物我两忘,达到最专注的道境里,这是秦弈自己的天赋,一贯如此。 又是一天一夜。 秦弈安坐其中,稳定地控制着火焰,连动都没动一下。 丹炉之中,渐渐再成丹型,已经有隐隐的丹香正在溢散。 流苏倚在旁边看着,仿佛看见了当初专注地盯着瓦罐的少年。 一年过去,还是一人一棒,独处静室。人还是那个人,棒子还是那根棒子。可秦弈已经是个琴心中期的成熟修士,炼丹的档次和用具也早已天差地别——便如同大家的羁绊,也早已经与当初不一样了。 第一百六十二章 连璧肯来同寂寞 三天之后,凝魂丹成,丹香满室。 丹炉自动开启,一枚紫色仙丹缓缓漂浮出来,紫气氤氲,光是远远看着,都能感到灵魂的欢腾。 可供炼丹的三份材料毁了两份,成功率三分之一。秦弈虚脱似的靠在一边,看着空中霞光缭绕的仙丹,心中既是欣慰也有些后怕。 概率学这玩意他不懂,理论上有五成成功率,三份材料总能成其一。可实际上当你前面两份材料都炼挂了,剩最后一份材料的时候,那前两份等于不存在,这份失败就是彻底失败。 炼丹之时心无旁骛没有去考虑这些患得患失的事情,一口气继续炼下去,终究是成了。事后想想如果失败了呢? 想再找合适的药材重新炼,那就不知道猴年马月了,光是妖血黑莲就是极其意外所得的,藏在身上快一年了,别处可未必找得到。 丹药晃悠悠向墙边的狼牙棒飘了过去,继而浮在棒顶上,紫气轻轻洒下,笼罩了棒身,那丹药也渐渐下落,逐渐和狼牙棒融在一起,场面有些朦胧梦幻感。 “秦弈……”流苏低声道:“我吸收凝魂,要沉睡一段时间才可以苏醒,时间不会很久,但没有确数……你没了我在身边,靠自己多动脑筋,可别被人坑了。” 秦弈怔了一怔,竟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他之前并没有想过,这丹炼成之后要进入短时间无法和流苏交流的状态……这本来没什么,也就是沉睡一段时间,很快就能看见一个萌萌哒的棒灵在面前……但是对秦弈来说,真是感觉心底瞬间空了一块似的。 当初进王宫见青君她爹,一个早上没带棒棒,都觉得浑身不自在,这次要离开多少天? 但他也知道不能有这种“流苏依赖症”,他终究要靠自己。 其实近阶段行事,绝大部分都是他自己抉择,除了需求什么东西的时候“我要我要”之外,流苏很少插嘴影响他的行事思路。双方心中早就有数,有朝一日流苏重新凝聚身躯——甚至不要等凝聚身躯,只要阳神离体能够自在遨游之时,就不可能还时时刻刻和秦弈腻在一起了。 他早晚必须习惯没有流苏的日子。 流苏复原的越多,距离那一天就越近。 如今这短暂的沉睡,算一个预演吧,必须习惯。 紫光逐渐沉寂,流苏没了声息。秦弈上前拎起狼牙棒,轻轻吁了口气,转身出门。 此时手上依然能握着狼牙棒,却没有流苏可以交流……与他相依为命的那个,从来不是一根狼牙棒,而是藏于棒中的魂灵。 没有流苏的第一分钟……倒是没有当初那种空落落的感觉,只是有些心不在焉。 修行也没什么心思。 与其说是失去流苏的交流,不如说是一种孤独感。 此前依赖流苏,说是为了学道,真的不如说是相依为命的伙伴,有它能填补自己独处异世的寂寞感。流苏是唯一知道他来历不在此世的人,从这个意味上,也只有流苏能让他找到乡情。 一个……身在异世的过客。 异乡异客,身处孤独时,还会特别想念青君。也不是此刻,之前也有过,只是在流苏面前他不会去表现,那似乎会显得自己很不“出尘”。 那毕竟是自己第一个女人,也是唯一真正算“女朋友”的人。到了孤独的时候,自然想念。 平时浑浑噩噩,没有什么时时刻刻的思念,可一到了某种孤独的时候,就会有思念之情潮水般涌来。他会很想知道李青君现在怎么样了,肩头是否还担着那么沉重的担子,有没有奸臣跟她过不去,帮个一岁多的小娃娃治理国家是不是很困难…… 那一夜的缠绵常常都会在夜深时掠过脑海,秦弈知道自己不是忘情人,他忘不掉,那是初恋。 说穿了,他告别南离寻道,还有一重意味是为了可以保护她。 而不是为了离开她。 此时没有流苏,没有青君,没有明河,修行到了现在,蓦然回首,竟是孑然一身。 秦弈摇摇头,忽然失笑。 离开洞府,登上了自己的峰顶,发现已是黄昏。登高远眺,看斜阳细雨之中的苍茫群山,能让自己的心情开阔一些。 他坐在崖边,取出了玉笛,轻轻吹奏了一曲。 没有成法,只是心情的体现,随性的表达,吹着吹着便自成曲调,成了一首全新的曲子。 仙家之技便是如此,能让一个在一月之前根本不懂音乐的人,忽然就成了音乐家。 “说是过客,其实你是一个情感很丰富的人。”身后传来居云岫的声音。 秦弈笛声忽止,淡淡道:“师姐今天不睡觉吗?” “刚睡醒,听见有情之音,心有所感。不意我宗还真能有以乐言心者。”居云岫坐在他身边,有些好奇地偏头看他:“这是和谁小别呢?” 秦弈知道曲调体现的意味瞒不过居云岫这种真懂行的,只能道:“想起短暂分别的友人,也想起故国恋人。” “你有恋人?”居云岫自动忽略了友人,抓住了重点:“为何不做道侣,常伴身边?” 秦弈出神地看着远山:“她有她的责任,重于道。” “那你呢?为何不陪在她身边?” “我也有我的责任。”秦弈道:“当我求道有成,我会回去的。” “哪怕百年之后,她已白发苍苍?”居云岫叹了口气:“何如神仙眷侣,百年江湖。” 秦弈沉默片刻,慢慢道:“我,无需百年。” 居云岫好奇地看了他一阵,忽然笑了:“真是快,一个多月的时间,初入琴心,到琴心四层,我居然感觉不出虚浮感,依然很踏实。” 秦弈道:“是师姐之道,合了我的修行,故而突飞猛进。” 居云岫点点头,又道:“我只传了你笛技,未传战法。今日恰好说到此处,我传你几支曲子,用以作战。” 说着又要一指点过来,秦弈忽然道:“说了手把手的。” 居云岫纤指停住,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真要挑惹我?” 秦弈还没回答,她又自己笑道:“罢了,不过一个寂寞人。” 秦弈奇道:“看来你很了解。” 居云岫笑笑不答。 连璧肯来同寂寞,不过一样的人罢了。 居云岫纤手一翻,手中忽然出现一张七弦琴:“我弹,你听,等到学会了,你我相和,可好?” 秦弈笑道:“你确定我能知你音吗?期许别太高了……” 居云岫微微一笑:“想让我手把手,这便是第一道门槛,看你行不行了。” 琴音悠悠而起,群鸟盘旋,相和而鸣,高山流水,在夕阳之中淅沥回响。 琴声之中不知何时响起了一缕笛音,犹如流水之中忽然添加了山风拂过,有落花浮水,缓缓飘零。 洞边矮松化作清风明月两童子,抬头看向山巅,低声赞叹:“真琴瑟相合,知音难觅。” 这一宗文人骚客,连大头童子都是文青。 第一百六十三章 琴瑟相合 夜色深沉,居云岫回了自己的主峰。 刚踏入屋子,就看见清茶目光诡异地盯着她看。 “看什么看?想进茶壶了?” “没有没有。”清茶憋了一阵子,终于还是忍不住道:“师父你是笑着回来的。” “那又怎么,还不许人笑了?” “没有,没有。”清茶还是把话吞了回去。 别看她只是萝莉型,实则被师父点化相伴已经百来年了,对这个女人每一个表情的变化都太过熟悉。 居云岫其实是常笑的,不是一个高冷仙子。 有别人在的时候,甚至对敌,她都会经常带着淡淡的笑意,如沐春风,怡然且优雅。 看书看到会心处或者有趣处,也会自顾自在那笑。 琴乐绘画有所得时,也会有会心的笑意。 但她从来没有过这种知己相得、琴乐相合的满足笑意,这一项上她从来就是孤独的。 仙宫熙攘,宗门人众,但对于居云岫而言,却是千年幽居,并无道友。 说是不需求道友,琴棋书画都是友,但谁都知道这概念是不一样的。你的琴声有没有人听得懂,你的画有没有人欣赏得来,这是知音难求,你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有。一旦有了,任何人都会很珍惜,仙人亦然。 居云岫从没奢求过能有知音道友。 但两个寂寞的人意外碰在一起,一时竟忽然有了那么点知音意味。 说是说“挑惹我”“手把手”,但真正琴笛相和的时候,居云岫很清楚地感觉到秦弈只是口嗨,实际根本没有那种意思,他的情绪里依然是思念和轻怅,并没有挑惹谁的心情,最多有着学习的意味。 乐为心声,到了这种仙乐级别,有一点点别的意味都不可能瞒得过居云岫这种行家。 那一刻双方是真的全心在投入琴乐的,最纯粹的音乐交流与心灵倾听,没有凡尘俗念,没有其他杂想。 这是真道友,不以水准高低为界。 一曲和罢,如饮醇酿。 看着居云岫的笑容,清茶很想说,他把“云岫”放在唇边吹,你这就真不在乎了么? 算了还是别问的好,否则今晚就要在茶壶里过夜了…… 那边秦弈也觉得心情舒坦了很多,因流苏沉寂而一时怅然的情绪变得平静下去,回到自己的洞府已经可以静下心来修行了。 修行的正是居云岫传授的曲子,这一曲相和,实际上也是在授技。 这是一曲激励意志与平抚情绪的曲子,在意象上是高山流水开阔心胸,落花随水静谧淌流,用在战斗之中,某段曲调可以激扬斗志振奋精神,某段曲调可以平复气血清心凝神,是一首极佳的团队辅助曲,在某些时候还可以疗伤或者解除异常状态的。 名曰《流水清音》。 秦弈忽然有了种令狐冲向“婆婆”学琴的即视感,那第一曲也是个清心普善咒,效果有些相似。 不过令狐冲似乎是没有真心学琴乐的雅致,而他秦弈有。他真觉得想学其他曲子,各种效果的都学起来,很有意思。这么比较的话,不像令狐冲,倒像东方未明。 于是次日一早,秦弈就带着笛子去了主峰。 屋门半掩,清茶在外面举着一片芭蕉叶,正在接雨。居云岫坐在崖边亭台,正在画清茶接雨图。 秦弈落下云头,奇道:“这是干嘛?” “接引无根水,师父要泡茶。” “能科学点吗,雨水没比这仙山溪水好。” “师父说这格调高。” 秦弈很是无语,原来也是装逼。 那边居云岫画完最后一笔,头也不抬地道:“来学琴?” “嗯,昨天那曲,颇有所得,还望师姐继续指教。” “你先来看我画得如何?” 这话本身是有点怪怪的,她画得如何,秦弈的水准又有什么资格评议?但昨晚相和一曲,秦弈大抵也有些明白她那种知音难寻的意味,便没说什么,缓步上前看了一眼。 雨打芭蕉,那芭蕉上的雨滴都犹如会动一般鲜活。 饶是已经见过多次这画如实景的神乎其技,秦弈每次看见还是难免惊叹不已。动画那种东西,对于画道仙人而言,真的只是一个娱乐小术罢了。 “怎么不说话?”居云岫抬头看他。 “赞美的话多说也没意思。”秦弈笑笑:“我倒是忽然觉得,有画而无诗,少了点什么。” “哦?”居云岫有些惊喜:“你有诗?” 秦弈才醒悟诗书也是她所迷,这真特么必须是个千年老妖,一般人哪里来的这种精力? 他沉吟片刻,也没说什么,只是掂起笔来,在画上提了一句:“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居云岫怔怔地看着,一时无言。 清茶凑过了脑袋:“绿了芭蕉,这芭蕉好可怜。” 秦弈:“?” 就算你们这什么东西都可能变成人,可你这脑回路是怎么回事,看了什么绿色小说了吗? 居云岫眼睛还盯着诗句,头也不转地一把拎起清茶,丢进了亭边池水:“自己绿着去。” 一片茶叶绿尖在池水中飘啊飘,秦弈忍不住笑出声来。 居云岫衣袖轻拂,画卷如流光投入屋中,悬于中堂。 她翻出七弦琴,平静道:“今日教你杀伐曲,名曰《天崩》,此曲是我宗绝学,杀伐极重,难分敌我,慎之。” “铮!” 远山之上,一块巨石崩成了碎末。 秦弈瞳孔缩了一下。 这音波攻击,比自己想象中的强…… 所谓杀伐,不是精神攻击,而是音波物理,故而难控。不同的曲目不同的音符组合,所能产生的音波震荡程度自然不一样,而居云岫此时所授,是此道数千年积累而成的杀伐曲,是绝技级别。 这是他认居云岫为师姐以来,所学的第一个杀人技。 一学就是绝技。 这也是秦弈在此世所学的第一个绝技,之前流苏教的无论棒法还是仙法,都主要在传道,在“技”的层面上没有太特殊的传授。 因为流苏所授的日常用技对于一般人来说已经是绝技,拿棒法来说,秦弈抡棒的爆发力远超于他自身的力量,一学罡气就是爆发外放。这种对于力量的运用与爆发手段无不是常人毕生探索的东西,当探索到极致便是绝学,在流苏这儿不过是常规,所以秦弈没什么感觉。 而更特殊的已经属于神通级别,不是秦弈如今可以驱使消受的,所以他没有学过特殊的绝学,也就没法很装逼地喊一句“xx棒法”,然后强敌灰飞烟灭。 居云岫所授《天崩》,也就成了秦弈的第一个特殊绝技。 “此后每天过来,每天学一曲。”居云岫轻按琴弦,目光里却有了些期待:“会不会影响你修行?” 秦弈行了一礼:“这就是我的修行。” 居云岫笑了笑:“也对,你是我的师弟,本宗护法。” 此时有仙鹤从天外飞来,秦弈转头看去,正是拜访仙宫之时替他引路的那只仙鹤,熟鹤了。 仙鹤落在峰顶,看着两人一琴一笛的模样,不由笑道:“看来你们师姐弟倒也琴瑟相合。” 居云岫道:“同门相得很稀奇么?” 仙鹤奇道:“我随口打个招呼,就跟凡人问你吃饭没差不多,你在解释什么啊?” 居云岫哽了一下,红晕慢慢爬上了面颊。 秦弈忙打圆场:“好久不见,当初多谢指引……不知此来有事么?” “哦。”仙鹤笑道:“谷雨即至,论道大会该开了。今年你们宗参加不参加?” 居云岫有些不耐烦:“有什么好参加的?真是扰人清净。” 仙鹤眼睛在居云岫和秦弈脸上转来转去,咯咯笑了起来:“看来是我来得不是时候,过几天再来问。” 说完振翅不见。 第一百六十四章 风云起 居云岫瞪着秦弈。 秦弈莫名其妙地看着她:“瞪着我干嘛?” “那鹤口无遮拦,你不许乱想。” “……你不说我什么都没想,你说了我反倒想歪。” 居云岫怒道:“所以你现在想歪了是吗!你在想什么?” 秦弈黑人问号脸:“所以这是钓鱼执法吗?” 居云岫瞪着秦弈,秦弈反瞪回去,两人大眼瞪小眼地看了一阵子,居云岫一挥衣袖:“我要去睡觉了,你明天再来。” “诶等等!”秦弈喊住她:“谷雨论道大会是什么东西?内部比武竞技吗?” “是切磋交流,作为一个万道具备的综合性宗门,比一比谁的道更强,这是应有之义。大家也不纯是比武,也有不同的比试模式,反正你要认为是竞技也可以。”居云岫很无所谓地道:“其实这大会都黄了好几届了……” “呃?”正满脑子擂台比武夺奖品的秦弈听得莫名其妙:“这都能黄?” “因为万道仙宫大部分人都对参加这种破比试一点兴趣都没有,你比我强就比我强呗。我还不如去睡觉,他还不如去喝酒,大家兴致根本就不在比试上。” “噗……” “后来宫主拿出了好几种宝贝做奖励,才勉强有些人去参加。即便如此,还是黄了好几届的。就比如我宗从来不参加,少了一大体系,宫主要强制也没用,因为我宗没人。让他们欺负清茶,他们好意思吗?” 秦弈哭笑不得,看惯了别人家宗门比武如火如荼,还真的从来没想过这奇葩万道仙宫是这样的模板。 “所以你也别参加了,没意思。”居云岫打了个呵欠:“你得罪人了,参加这个会被人阴的。你是雅士,没必要掺和这些。” 说完进屋睡觉去了。 秦弈看着她美好的背影消失,心中也觉有趣。 这位师姐起初“招揽”他,本意大概就是让他能参与这类赛事的,之前也说过“如果和别人比试不能只用那身蛮力”类似的言语,意思应该很明确。 但熟识起来,反倒不想让他参加了,打扰两人琴笛相和、书画相得的雅致。 “雅士”……秦弈真不觉得自己算什么雅士,不过他的比试意愿也确实不大。流苏此时又不在,自己一个人虚得很,不如睡觉。 ………… 接下去的一段时间秦弈依然每天过来学各种特效乐曲,迷魂惑心等等作用的都学了个遍。 除了学乐曲之外,也开始学书画之道的实战应用。 “你想以画中宝剑来散发剑气的话,想法可以,但不能这么画。”居云岫坐在身边,伸手扶住他的手臂:“此处笔法应该藏锋,否则锋锐尽显,画卷自损不说,剑气也散了。” 软玉温香,近身贴坐,手把手地带着画……清香绕于鼻尖,颜色就在目前,手肘一碰,就是柔软可触。 脑补中的美女家教手把手就这么实现了。秦弈自己都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副场面的……好像也就是自己问了一句这锋要怎么显,就自然而然变成这样了…… 真的实现这副场面之后,倒也没有原先想象的那么心猿意马。居云岫显然没有别的意思,他自己也很自然,无非就是学画而已,想太多干嘛。 清茶抱膝坐在一边,下巴抵在膝盖上看。 还说男人都是大猪蹄子,你这不是挨着猪蹄子很开心吗? “另外,以画显剑意,对你来说没什么太大意思。画意与自身相通,你我均非剑客,是展现不出真正的剑意来的,徒惹人笑。”居云岫沉吟着道:“你画狼牙棒还差不多……但我也很困惑,那种刚烈豪勇之意,与你这等飘逸出尘之士着实不太像啊……” 秦弈有点小尴尬,画中藏剑,展开便是满室光寒,剑气冲霄,那逼格很高的说……画中狼牙棒,那场面…… 另外这师姐对自己好像有什么误解啊,手持狼牙棒一棒子敲过去才是自己最舒适的状态好不好,那打击感,那畅快感,是别的能比的么!飘逸能当饭吃? 不过想到这里倒也觉得画这一类的画魂意思不大,也就等于多做了几个消耗法器随身带,或者做了几张符箓差不多效果。画之道用来做这样的事还是有些可惜的,最应该展现的用途还是画中成世界,只可惜以现在自己这点修行,根本办不到。 正在思考自己的画道应该从什么角度去发挥作用,天边传来扑棱棱的声响,仙鹤又来了。 “那啥……”看见两人相偎而坐,手把手画画的样子,仙鹤眼睛直了一下:“我是不是又来错了……” 居云岫很自然地站起身来,掸掸裙摆:“又来干什么?” “特来通报本届论道的奖品。”仙鹤道:“宫主说是有一把天工锤,一枚翻山骰,一片玄武龟甲,一幅画。优胜者可择其一。” 有画,这回居云岫倒是有了兴趣:“什么画?” “说是你师父曾经画的,画中含有莫大威能,已成法宝……” 听说是师父遗物,居云岫反而失去了原有的兴致,皱眉挥手道:“知道了。” 仙鹤似是没想到居云岫还是这副反应,便略带期待地看着秦弈。 秦弈摊手,表示兴趣不大。 仙鹤有些无奈地叹道:“宫主说,你们不参加,也得让新入门的小娃娃去参加。否则别家终究会有微词,影响宫中关系。” 居云岫淡淡道:“真是稀奇,我历年一个人都没收,也没找他们闹脾气。怎么他们只不过一届没收到人就这般事多?” 仙鹤笑笑:“人与人若是都一样,又哪来的江湖?话已传到,我先走了。” 目送仙鹤远去,秦弈刚才那副没兴趣的样子就消失了,摸着下巴问居云岫:“宫主提供的这画奖励,是那套画之一么?” 居云岫叹了口气:“是。我师父晚年,除了你从古墓之中带来的这个蓬莱剑阁女子像之外,之后只作了四幅画。一幅赠予宫主,一幅打赌输给了谋道郑家,一幅赠予凡间大乾友人,还有一幅与他自己殉葬。赠予凡间的那幅应该没什么特别,其余几幅或许都是有连贯秘密在的,是刻意分散。” 秦弈默然片刻,叹道:“那这次的论道……我要参加。” 居云岫皱眉道:“我说过,这秘密不是你应该探寻的事情,你也并不是贪图什么宝物的人。” “我知道。”秦弈无意识地感应着躺在戒指里的狼牙棒,流苏依然未醒。 他默默地看了好一阵子,才低声道:“我有个很重要的朋友……虽然它嘴硬不说,但我知道,它很需要这个秘密。” 第一百六十五章 遇迷不晓双关意,各自藏机 谷雨,于节气是雨生百谷之意,万道仙宫取其万道欣荣的意象,故每年谷雨之期举办论道之会。 可与谷道没关系…… 对于一个痴人云集之地,很多人连参与的兴致都不大,所以这种论道的火药味不浓,很多届都变成了茶话会的性质。当然也不是每届都那么祥和,竞争还是有的。 尤其当奖品很有用的时候,有所求就有所争,在所难逃。 其实秦弈有些替这位素未谋面的仙宫宫主蛋疼。 从万道仙宫的性质来看,肯定不是宫主传承各道而建立的,应该是聚拢了万般痴人,抱团取暖,既是结社成侣,也是对抗“主流”。从这个角度看,万道仙宫首创者应该是很有理想也很有远见的豪杰。 结果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你说一宗派里面人人不是喝酒就是赌博要么就是在山巅自己弹琴画画的,这个宗派有个什么鸟用?退一步说,你修行或许不错,可一点实战磨炼都没有,别人打过来抢你的宝物占你的灵山,你真能对付得了? 所以说出世修行是有个度的。对于个人来说,你再不问世事,再痴迷兴趣,也不能忽略了自身实战的历练。对于一个宗门来说还有凝聚力向心力,优秀传人的培养等等。 延伸开来,培养传人还需要资源,资源可不是靠山吃山就应有尽有的,有些资源需要去搜集寻求,有些需要和其他宗门交换,这种事都是要有人负责去做的。所以万道仙宫除了各峰体系之外,仙宫是有执事殿的,负责各方向事宜,当初清茶替秦弈去造册就至少证明了有人事部门存在。 真的全是屁事不管的痴人,这宗门早就崩溃了。 仙宫各执事,也是从各系里面选拔而出的,没那么痴的、愿意做事的,给予一定的资源功法补助奖励。或者索性就是有权欲有贪欲的人,即使不合修仙,那对于宗门都有他们的价值。 在秦弈刚刚入门时,除了身份牌以外还有一个宗门介绍玉简,里面主要是讲门规制度的,从这些制度里能看出不少事情。 诸如低级别的弟子,像他们刚刚收的那些孩童,稍微成长之后也必须是要分配一些历练,如负责宗门灵田、守护宗门宝矿甚至直接就是去挖矿之类的活计。 就连居云岫,也不能什么活都不干,至少当宗门需要用上你的能力时,你必须出力。还有死亡之后的物品归属,部分随葬,部分传承,部分归公,就比如秦弈的洞府里除了特色丹炉地火之外也没别的宝物留下了,居云岫师父的画也是这样到了公库去的。 这才能让仙宫公库里有东西用。 可能会导致一些贪墨,但这才能维持一个宗门,否则这种组织抱团就没意义,还不如散修去。 他秦弈能够什么事都不做,主要还是因为入门时间还短,仙宫也给居云岫和秦弈这样的“天才少年”一些面子,让他有个熟悉期,培养一下归属感再说其他。 结果这秦弈也是过分的,入了宗门哪里都不去,天天不是在自己洞府潜修就是和师姐腻在一起,你好歹去别处走走,熟识一下同门不行么?你特么入门两个月了连宫主都不认识! 但偏偏这个也没什么好说,比秦弈还宅的人在仙宫到处都是,一点都不违和。 将心比心,秦弈也觉得如果换了自己是宫主,对于这个仙宫的状况也是非常头疼的。这是仙宫的立道构成所决定,很难扭转,太过强行的话,也失去了万道仙宫的特色基石。 所以举办一些竞争活动,增强一下组织活力和各宗自身凝聚力,也能磨炼一下战斗力,这就是势在必行的事情,秦弈相信这位宫主对于这谷雨论道是必然很重视的。 他也很重视。 于是他去找了棋痴。 那是一个头发胡子拉里拉渣不修边幅的道人,秦弈见过他,曾经在路上看见他在亭台下棋,对面另一个道人不知道是谁。 幸运的是棋痴道人此时没有在下棋,而是在读谱。 恐怕那谱也读烂了,迷不到哪去。见到秦弈过来,便也把棋谱放在一边,态度倒还不错:“你就是我的新师侄?听说你名字叫弈?我喜欢你的名字,如何此时才来相见?” 秦弈行了一个晚辈礼:“惭愧,其实小侄不会下棋。” “无妨。云岫对棋道兴趣也不大,我对琴乐也一窍不通,本宗又不是必须全能。”棋痴拈着胡须笑了笑:“再说了,可不是棋枰对坐、闲敲云子,才叫弈。” 秦弈吁了口气,笑道:“看来是世人对本宗之人有些误解,小侄也难免受了些误导。” 棋痴道:“你始终没来见我,莫非就是怕这个?” “是有点,听说师叔会拉着人下棋。”秦弈一直对这种“痴人”退避三舍,如今看来其实还是很好沟通的。 居云岫也差不多,只要不涉及让她着迷的事情,平时也是一个很正常的御姐。 “门口那死鹤说的吧?五百年来才拉它下一局,居然好意思跟我说仙家岁月也无多。” 秦弈:“……” “棋逢敌手才有所痴,和一个不会下棋的人没什么可痴的。”棋痴笑道:“真以为我随时随地拉着人下棋?去哪里找那么多对手。” 秦弈便笑:“师叔可以教我几手,以后若是有空了,小侄也能陪师叔下下棋的。” “我知你来意,是为谷雨论道而来,想看看我有什么可以教你?” “是,虽然临时抱佛脚,也想多些手段。” 棋痴哈哈一笑:“局中局外两沉吟,犹是人间胜负心。你不会棋,可岂不已赴棋局?” 秦弈沉吟道:“师叔之意,此番有局?” “何处不是局?”棋痴摸出一对黑白子丢了过去:“送你做个见面礼。” 秦弈接过黑白子,奇道:“这是……” “此时让你学棋道,太勉强了。”棋痴笑道:“这叫阴阳迷,可供一次移形换位之用,也算我棋道参与比试了。此局之后,你若有心,你我再论玄机。” 秦弈一脸懵逼地离去,一次移形换位的宝物,是拿来保命的么?也不错吧。 可这万道仙宫的论道比试,至于需要保命之物吗?这棋痴莫非是算到了什么?还是从局中看见了什么? 虽然一头雾水,倒也没多少遭遇“世外高人”的感叹。毕竟仙道缥缈,实在是见多了装逼犯,个个都很喜欢表现一下云山雾罩,习惯了。 就像如今和居云岫熟了,也就是个漂亮师姐,还很逗比。要是早当初那场见了“书中人”的初会就离开的话,留下的回忆不也是个高逼格玄机么…… 更别提专业装逼的流苏了。 这一谱棋局内外,听着玄机满满,还不也就那么回事。 说不定以后熟悉了,会发现这也是个逗比。 但话又说回来了,棋道好像也不是自己原先想象的就是下棋……如果从棋痴这话里去看,什么不是棋局? 天地是局,苍生是子,所谓掌握自己的命运,岂不就是成为下棋的那个人么? 棋痴那句话忽然闪过脑海:可不是棋枰对坐、闲敲云子,才叫弈。 听说你的名字叫弈?我喜欢你的名字。 第一百六十六章 如此论道 谷雨转瞬即至,仙宫论道大会正式开始。 到了被开辟作为专用论道会场的山峰时,秦弈才深深感受到为什么说这个大会经常黄。 一个偌大的山峰,还似模似样地开辟了好几块不同的比试区域,划分给不同修行的弟子比试用的,结果腾云境比试区一个人都没有,琴心境看着也是稀稀拉拉,也就凤初境的比试还热闹一点。 都不如一个普通学校的校运会热闹…… 这就导致各位大佬本来应该去观摩腾云境比试区的,最终无奈地全部都到了琴心区来。 “主席台”上坐着五位大佬,居云岫就是其中之一,此时安静地坐在最右首,低头看书。按这位置看去,应该就是宫主加四大体系的宗主坐席。 以前居云岫都不来的,这回既有门下参与,不来都说不过去了…… 可奇怪的是正中位置空着,宫主没来。 秦弈心中泛起一丝违和感。按理宫主对这件事的重视是绝对不假的,可居然不亲自出席,这就显不出重视了呀。 算了,大佬的心思没什么好猜的。 居云岫左首坐着一位道人,秦弈发现自己见过。 就是初入山时,和棋痴对弈的那一个……当时匆匆路过,只看见侧脸,如今认真看去,说是“老道”也不对的,只不过满头银发,面容却很年轻。 你甚至可以说这是青年白首。 也可以理解,和居云岫平起平坐的人,不该是个老年得道者,早在年轻的时候就已经金丹固形,容颜不改了。 实际上他也已经超过千岁,大概率比居云岫年纪还大很多很多。他的白首未必是衰老,更可能是道的缘故。 因为这是医卜谋算宗的宗主,天机子。 另两位宗主见都没见过,一个浑身脏兮兮的工匠,手里在摆弄着什么;一个酒鬼,现在还在抱着大葫芦喝酒。 相比之下,还是居云岫安静地看书的样子更能让人感觉赏心悦目心旷神怡,再让秦弈选择一万次,也是选择加入居云岫这边啊…… 话说回来,虽然周遭看台稀稀拉拉还不如校运会,那是因为一座山开辟出来的,地方太大了,显得人稀。算起绝对人数上倒也不算少,因为还是有很多凤初琴心的同门来观摩竞技,印证己道的。 远处四面看台,就是四个体系的人分别坐在一起。别人家人数倒也还行,只有东边一座看台,一个小姑娘孤零零坐在上面,见秦弈目光看过来,挥手高呼:“师叔最棒!” 这就是秦弈在此世参与的第一场“宗门大比”,以及唯一的啦啦队。 “铛!”场边有一名长老模样的人敲响了铜锣,高声道:“仙宫五千年传统,谷雨论道大会即将开始。还是老规矩,互相约定比试内容,可以是比武胜负,也可以是印证各道。但话要说明白了,不管用什么比试方式,要共性相比。若是医道找棋道的比炼丹、巧技的找赌博的比制造,这都是毫无意义,不被认可的。” 共性相比,最典型的就是,画魂有用呢,还是制造傀儡有用?这便是各道印证的环节之一,其实在秦弈看来这些都属于“术”的范畴,而非道也,但既然要比,也只能比“术”比较直观,“道”是说不明白的。 当然在秦弈眼里,最直观的就是战斗胜负,我揍服了你,那就是我的道更有用,不多bb。 但好像万道仙宫里很多人不是这么想…… 秦弈目瞪口呆地看着熟人西湘子站在了赛场中,冲着旁边一个胖子道:“师弟,上届你我未分胜负,再试一局如何?” 胖子笑哈哈地上了场:“就等师兄呢。” 说着胖手一翻,手里多了一屉小笼包,蒸腾冒着热气:“刚刚出笼的包子,师兄可要试试?” 西湘子也摸出一粒仙气隐隐的丹来:“师弟请用。” 于是胖子吃了丹,西湘子吃了包子,没过多久,两个人都软绵绵地栽倒在地。 胖子眼睛有些迷蒙:“师兄你这媚药怎么如此怪异……” 西湘子也满头大汗:“你这是什么包子?” “这叫吃撑包,里面全是无法消解的胀气,若要炼制相应的丹药消解,怕是来不及的。”胖子拍拍通红的面颊:“只有我的肚饿包可以瞬解……” 秦弈差点没被萌哭。 最终西湘子解不了吃撑包,胖子的“食疗”也解不了特制媚药。场边长老判了胜负:“平局。” 秦弈在“选手席”上死命耙头,这种比试风格,你们两位再比一千年怕也是平局啊! 话说这比试风格和自己脑补中的实在是差距太大了,自己这点琴棋书画手段到底应付得过来不…… 转头看居云岫,靠在席位上都快睡着了。 那胖子晃悠悠地下场,正好一屁股坐在秦弈旁边,口中嘟囔:“这西湘子长进很大啊,这媚药都能影响精神了……” 秦弈心中微微一动,笑问:“这位师兄贵姓?” “免贵姓金,专研糕点。” “金师兄,西湘子以前不用这种手段么?” 胖子转头看了他一眼,摇头道:“也用的,不过没这水准,肉身的欲望刺激和精神是两码事,丹药到了影响精神的层面可不一般,要么是水平突飞猛进,要么是得了什么新方子了。还以老眼光看他,是我的失策。” 秦弈眯起了眼睛。 他也了解过,西湘子的这个医宗并不是那种济世救人的医道概念,而是沉迷炼制各种药物的痴迷方向,更接近于炼金术师那种类型。由于长期和“谋”“算”“卜”这种混迹一起,炼出来的东西阴险一点也是很正常的。 原本他没往心里去,毕竟自己炼制灵魂药物已经很久了。但胖子这么一说,就提醒了他,这丹药可不是破坏神经枢纽的意思,而是直接影响灵魂,凡事到了影响灵魂的层面都是档次很高的了,自己可未必能解,如果再和西湘子对局,这一点必须留意。 此时胖子又道:“这位师弟,那天用胖羊把孩子都勾搭走的是你吧?” 秦弈低调道:“那是师姐之功。” “你很有想法啊师弟!”胖子拍着他的肩膀:“那胖羊我看着都喜欢,还有哪个蓝衣服的呆毛女子好可爱啊!” 秦弈离开半尺看着他:“师兄只做包子么,做不做饮料?” “也做啊,师弟莫非有什么好创意?” “嗯……我觉得有一种饮料很适合你,黑色的,能冒汽儿,甜甜的,喝着咕嘟咕嘟很爽的……” “还有此等佳饮?”胖子很感兴趣:“改天试着研制一下……这叫什么饮?” “嗯,叫肥宅快乐水,很适合师兄。”秦弈道:“其实还有一种名菜,叫四斋蒸鹅心的,师兄也可以试试……” “师弟你这么有想法,改天来跟我学做菜吧……” 此时场中传来一个中年人陌生的声音:“秦师弟,奇技工匠之术,向书画之魂请益。” 第一百六十七章 初战告捷 秦弈看了看台上的居云岫。 居云岫闭目假寐根本不理他。 秦弈哭笑不得,这师姐不想让他参赛,他还是固执要来,师姐心中记在小本本上了,在发小脾气呢。 不过居云岫也不是完全不管的,事先给了他好几幅画备用呢…… 只不知道能不能用画好的画……看刚才西湘子都可以用炼好的丹,应该问题不大吧……人家工匠也应该不会现场制作,也是带着做好的东西来才对。 毕竟就算给你一个法宝,你的水平能不能发挥出来也两说,还是要看自己对这一体系的领悟才行。 上就是了。 秦弈长身而起,登上了赛场中央。 居云岫睁开了眼睛。 清茶拿了两朵茶花,在看台上叫:“师叔最……” 话音未落,被居云岫瞪了一眼,又可怜巴巴地坐了回去。居云岫心里没气死,全场同门看着呢,丢人现眼。 倒是秦弈的形象不丢人,还很涨脸。青衫白坠,衣袂飘飘,玉笛在手,俊雅出尘。真的太适合她琴棋书画宗的形象,也太符合她的审美观了。 脑海中泛过那根违和的狼牙棒,又迅速抛到一边。也没见师弟用狼牙棒打过架,那一定是个礼器拿着玩的…… 赛场中央,那中年工匠行了一礼:“在下公输鲁,见过秦师弟。” “好名字!”秦弈赞道:“该你学工匠之道。” 公输鲁不解,摇头道:“论名字,当然没有秦师弟适合贵宗。” 秦弈笑道:“公输师兄打算和我比什么?画魂和制造的傀儡谁能打?” “那是不用比的,书画重神魂,我们的傀儡重力量,各有所长,胜负只能证明各自修行,而不能论道。”公输鲁道:“我们终究是论道大会,不是比武大会。” 秦弈有些好奇:“那比什么?” 公输鲁道:“我们论实用。” 秦弈越发感兴趣:“怎么论实用?” 公输鲁指着远山:“那边是我们万道仙宫自有的白晶玄铜矿,如今是我们所制傀儡在开采运输,对仙宫有大利。而师弟的书画之道对仙宫可曾起过什么帮助?” 秦弈愣了一下,继而有点想笑。 他怀疑这个问题公输鲁是早就憋着想和居云岫比一比的吧,然而身份差距,修行差得更离谱,居云岫完全不鸟他,怕是憋得要炸。逮着这个好不容易“论道”的机会迫不及待地问他秦弈,也是难为这汉子了。 他想了想,笑道:“我们可以随时画一大批力士去采矿,而师兄做一具傀儡都要很久,材料也不是随便找的吧?” 公输鲁摇头道:“画魂到了能实体挖矿的程度,那起码必须有居师姐的修行,还未必能长久在画外留存,并不实际。” 秦弈道:“师兄尚未回答我后半句,这能自己行事的挖矿傀儡,师兄做一具需要多久?需要材料几何?需要什么修行?” “仅仅挖矿所用,倒是用不上多好的材料,普通铁料足矣。制作也不难,凤初弟子就可以办到。”公输鲁老实道:“不过耗时倒确实很久,肢体各个部件都需详细打磨,就已经很浪费时间了……普通弟子也要个小半年慢慢做吧,这是我们入门的第一个功课。” 秦弈偏着脑袋看了他半天,神色古怪道:“一个弟子独立完成一具傀儡?自己慢慢打磨?” “是啊,不然如何?” “你们发展了五千年,没有模具化和流水线概念的吗?” “模具当然是有,只是为了锻炼弟子的水准,刻意维持手工打磨罢了。”公输鲁皱眉道:“流水线倒是初次听闻,这是什么东西?” “有人专门负责做脚,有人专门负责做手,有人专门负责组装……” 秦弈还没说完,“主席台”上就传来“咦”的一声,那脏兮兮的工匠忽然抬头,眼里神光乍现。 公输鲁也呆在那里,口中念念有词。工匠一方的看台上也开始窃窃私语,显然大有触动。 都是专业的,不需要秦弈说得多明白,他们一听就能明白这里面的道道,对于他们的工匠之术提升效率恐怕不止是一星半点,还能广泛应用在各个层面。 倒也不是他们几千年都发展不到这一步,只不过是仙道的思维有些不同。 因为仙道太重个人修行了,伟力集于一身是最终的追求,讲究分工协作的层面非常少,探个险有职业协作就不错了,怎么可能去想到流水线作业的问题? 秦弈只不过开了个头,就如醍醐灌顶一样提醒了他们很多很多,恐怕这会儿工匠们想到的东西比秦弈能想到的还要多,都想到多少年后去了。 其实秦弈提到这些,初始的本意是告诉他们,你要做模具,首先需要绘画…… 可嘴巴一快,全歪了……秦弈一时也有些懵逼,这歪得,已经跟书画之道与工匠之道的比较完全无关了啊,还怎么算? 果然公输鲁反应过来,勉强道:“秦师弟此言对我们很有意义,我们该承此情。然而这与书画之道有什么关系?” 秦弈梗着脖子道:“这是看书想出来的,如何没有关系?工匠也要多看书,努力提高自己的姿势水平……” 居云岫脸上露出了笑意,这真是万金油答案,亏得师弟机智。 主席台上的工匠忽然开口:“这一场是我们输了。研究几千年的巧术奇技,还要一个琴棋书画的来点醒,还有什么脸跟人比?这场我们不但认输,还诚邀秦师侄做本宗客卿,还望居师侄放人。” 居云岫肚子里乐开了花,努力维持着优雅的形象,微微一笑:“墨师叔言重了。客卿不成问题,别挖人就好。” 工匠点点头,没再说什么。公输鲁也很光棍地抱拳一礼,转身下台。 秦弈吁了口气,擦了擦并不存在的汗水,转头看向居云岫。 莫说她多出尘、多不在意这个“论道”,实际上当初邀他入宗的意图之一明显就是为了这赛事的。好歹作为一宗之主,多少年不参与宫中大比,她颜面也无光不是?秦弈真能给她长脸,她心中自然是高兴的。 居云岫含笑看着他,两人对视了一阵子,又同时偏开了脑袋。 秦弈转头的瞬间,眼角的余光却忽然发现,坐在居云岫身边的天机子转头看了居云岫一眼,皱了皱眉。 秦弈心中一奇,本以为是郑云逸对居师姐有想法呢,这么看来该不会是他师父有想法? 这天机子辈分该是比居师姐高一辈才对吧,老牛吃嫩草啊你这是? “秦师弟。”耳畔忽然又传来西湘子熟悉的声音,打断了秦弈的思绪。 秦弈转头看去,西湘子在场边笑吟吟地对他一礼:“你我再比一回,如何?” 秦弈下意识往他某处看了一眼,不知道他有没有发痒生疹? 西湘子似是感应到他的目光去处,有些羞恼地缩了一下,又道:“据说琴道有迷魂曲与安神曲,我丹道也有此效,不妨一比?” “好啊。”秦弈打了个呵欠:“不过今天我累了,让别人先比,我们明天再说。” 说完也不等西湘子回答,自顾自下了场,扑通扑通跑去逗清茶了。 西湘子气得没吐血,你就和公输鲁嘴炮了几句,累个屁啊? 但仙宫人士向来是各种奇葩多,比一半跑去喝酒的也大有人在,他也没法逼迫,只能道:“那便一言为定,秦师弟可莫食言。” “知道了知道了,这么多宗主看着呢,我还能赖你的?”秦弈不耐烦地摆着手,心中盘算的却是今晚必须回去炼个护魂的丹药先吃了。 真以为老子只会琴棋书画?丹道才是我的专业好不好! 第一百六十八章 君子对弈 第一天的“谷雨论道”大会落幕,秦弈回了自己洞府,看着满满当当的药圃沉吟。 流苏教他丹方,当然不是每当要用的时候才挤牙膏似的抖搂出一种方子,没那么无聊。 修仙者神魂凝实,琴心境已经可以用得上神识了,记忆力一个个都好得出奇,流苏很早就挑选了一批秦弈可能用上的丹方一股脑儿传授过了。 其中就有预先服用,可以护魂的。 只不过不同的手段对神魂的影响不一样,甚至同为丹术之中,不同的丹药的影响也不一样。你炼制丹药只能针对某一种或几种手段预先防护,难以服用一种解药就百害不侵的。 那种丹有,但太高级,炼制困难不说,材料也不是一时半会就找得到。 预服多种也不行,药效可能冲突。 所以只能预先炼制最具备针对性的,这得比较了解这仙宫医宗的套路才行。 “清风明月。”秦弈忽然喊:“去请宗主过来,有事求助。” “是为了考虑炼制什么丹药护魂?”身后传来居云岫的声音。 “那俩大头童子不靠谱啊,能这样随便放人进来的吗?” “我是宗主。” 秦弈转过身,就见居云岫缓步走来,长裙曳地,如在云端,身姿优美绝伦。 她真的很漂亮,也不能怪秦弈总猜疑谁谁谁对她有想法。再是追求“勘破表象”,也有对美好的天然渴望,那是人的天性,泯灭这般天性何其难也。 居云岫一边走来,一边笑道:“再说了,你又不是没进过我的屋子,这回倒装上了?” “呃……那是你自己太不设防,我都想提醒你要注意点,万一有什么登徒子……” “没有,这么多年来趁我睡觉跑进我屋子的只有一个叫秦弈的登徒子。” 秦弈瞪着眼睛看她。 居云岫瞪了回去。 “好啦,知道秦师弟性情高洁,光风霁月。”两人互瞪了一阵,居云岫先笑了起来:“就是有点小阴险,说是琴棋书画论道,偷偷回来炼丹作弊。” 秦弈道:“还不是为你撑面子。” “是么?”居云岫反问了一句,倒也不较真,只是笑道:“其实你和他们算计这些,本来是没有用的。” “嗯?” “天机子窥测天机,卜算极深,你的所有应对都会在他的测算之下。” 秦弈大汗:“这么个比试,他们至于宗主出来作弊吗?” 居云岫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秦弈咧了咧嘴。 他们自己不也是宗主出来作弊? 他干咳两声,问道:“你说本来没有用,意思是现在有用?” “凡是关于本宗之事,我书写天枢,自绘仪轨,棋痴师叔颠倒棋局,错乱黑白。”居云岫若无其事道:“他算不到。” 秦弈听呆了眼。 这画风突变,好像涉入了什么大能之争的样子,至于吗? “我们宗为什么始终没有弟子,你真以为是我太懒不关心,又或者是我们之道的天然缺陷么?”居云岫淡淡道:“这不过是某些人的算计导致,让我们没有传人,这一宗也就失去了存在的价值。” “这么恶毒,灭我们的门?” “倒也不是,只是意图兼并罢了,有野心的宗门扩张,这是应有之义,他这还算是比较和气的了。”居云岫道:“再不济,也能让我们只留一个主峰,其他地方全让给他们便是。如果我们全是凡事不管的痴人,这一步早在几百年前就该被他们算成了。” 这么一说倒还真是比较和气的了,起码没有打起来,有点君子对弈的味道? 是因为宫主在上面,他们不敢太过分? 居云岫知道他在想什么,笑道:“宫主的原因有一部分,忌惮我们几个的实力也是一部分。还有他们之道讲究算计成功的成就,而不是讲究暴力,因此我们的对局很是君子,不带烟火气。” 秦弈也笑:“有点意思,比我想象中的反派有风度点。” 居云岫微微摇头:“但是这一局对弈,也已经快到了尽头。” “怎么说?” “我们宗这么几个人,长期占有大量山峰资源,在宫主那儿确实是不好说的。宫主为此和我谈过好几次,我都顶回去了,最终还是有过承诺,如果百年内再没有大肆扩展传人的迹象,那我宗还是必须让出地方来的。”居云岫笑道:“所以你知道为什么你替我收了一堆孩子进来,他们会急眼?” 秦弈明白了。其实收他一个,或者收个京泽,在对方眼中还达不到这一宗旺盛的基础,不会太过在乎。但这一批孩子性质就不太一样了,人数虽然也不多,但这就是一个开始,拥有大肆兴盛的可能性,那前几百年的谋算就付诸东流。 “收人入门,只是个开始,他们还会有大量办法让弟子们转系的。”居云岫道:“譬如……当初有人劝你转系,对不对?” 秦弈咧嘴一笑:“对。可谁有兴趣跟一群老阴逼一起玩?” 居云岫向前挨了几分,凑近他道:“所以……你是喜欢和我一起玩?” 随着靠近,香风扑面,秦弈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仙子自重啊,不要勾勾搭搭,把持不住啊! 但他知道这不是勾搭,相反,是师姐有点故意探他态度的意思。 她不会希望他真是为了美色而来,那会很失望。 一定要把持住! 所以心中跳得飞快,面上还是一脸清淡:“师姐岂不也喜欢与我琴笛相和,书画相得?这世外仙山,掺杂了这些事情,真如一幅绝美的画卷染上了污墨,刺眼得很。” 居云岫脸上绽开了笑容,重新站直了身子。 秦弈吁了口气,好像是什么游戏选择了正确选项似的,太刺激。 居云岫恢复了平静,很快说起了正题:“具体到明天的比试,我有八成把握判定,他们是想让你当众出个大丑,无颜呆在这里。” 秦弈想了想:“那我大概知道该炼制什么方向的丹药防护了。” 居云岫道:“你当初选择这个洞府,和西湘子有过龃龉,他们也是能猜到你会回来炼丹预防的,你可别大意了。” “这不要紧,如果他们卜算不了我,那也就不知道我炼丹的真实水平。”秦弈道:“归根结底,比较的是谁的丹道强一些罢了。而我还有书画之道可供护魂,双重效果,胜算还是较大的。” 居云岫颔首道:“只要保护自己就好,至于论道胜负,千万不要强求。你想要那画,大不了我以后去求宫主,拿些东西去换便是了。” 秦弈定定地看着她。 居云岫脸上微微有些红霞,淡淡道:“这世外仙山,本就不该沾此墨痕。” 说完若无其事地转身离去。 第一百六十九章 莫非前定 次日一早,仙宫论道第二天。 今天来旁观的人数比昨天还多了不少,几个看台居然有了七八成的上座率,有人嫌挤还坐到了琴棋书画这边来,清茶再也不是孤零零一个人了。 当然也不好意思再拎着茶花当啦啦队了。 秦弈颇觉遗憾。 还以为是自己离开之后有什么精彩对局呢,结果拉住那个胖子金师兄一问,金师兄用很诡异的目光看着他: “昨天确实有精彩对局。” “呃,我是不是错过了,可惜。” “嗯,昨天有一场琴棋书画宗的人指点了奇技工匠之术,那一场你确实没有旁观。” 秦弈:“……” 真是对不起了,那一场一点也没觉得有什么精彩,不懂你们痴汉们的思维。 他再度转头打量四周,却发现了郑云逸。 这厮昨天没来,今天出现了,就坐在一个角落,白衣飘飘,装得不行。 见秦弈看向自己,郑云逸单掌靠拳,行了一个标准的剑客侠士礼,很友好的样子。 秦弈哭笑不得,心中却大起警惕。 西湘子不过手下败将,手段一般般,并不是太难对付。这郑云逸他从来没看懂过,不知道是不是他们宗的某种特技,他连郑云逸的真实修行都看不出来——你甚至会觉得他没有道法修行,可能是个剑修。 当然秦弈确定他不是个剑修。 这是专业阴人的老阴逼,自己算是“同门”才知道一些底细,至少万道仙宫没有剑宗,他承不承认也瞒不了这一点。 外人要是真当他是个剑客来对付,怕不要被阴死? 一个完全看不出深浅的对手……如果这种比试对上郑云逸的话,秦弈心中还真没什么底。 秦弈忽然想起自己有个东西可以略微窥探一下这货的底细。 从当初那个淫寺里,暗格之中缴获了些很涩情的战利品,其中有一个透视水晶,能透过衣服窥探对方内在。 这种东西你想得猥琐点是透视看身体用的,但实用起来,未必要看身体,而是可以看储物戒指的。流苏曾说过,法衣都能透过去,而绝大部分戒指也不过就是收纳作用,没比法衣的阻隔效果好哪去,是完全可以透视的。 看看他藏了什么道具,大概就能判断他的擅长模板。 说干就干,秦弈悄悄到了无人在意的角落,摸出了透视晶片,偷偷看向了郑云逸的戒指。 戒指里分门别类放得很整齐,比秦弈瞎几把乱堆有条理多了,看得秦弈有点脸红,下意识也把自己的东西归类了一下。那些“淫具”包括什么欢喜极乐经全部整理到了当初荒山巫师那里得来的小戒指里,好歹让自己的主戒看着干净清爽了一些。 这才仔细去看郑云逸的东西。 首先是有几柄剑,装了个十足,谁也不知道那是兵器还是法器。 一些灵石、一把扇子、几个药瓶子、一些龟甲签筹…… 一幅卷着的卷轴,像是字画,卷着没法看清内容。但从纸质来看,也比较高端,有些近似于居云岫这边用的画纸,稍微祭炼就可以作为法宝的那种,不是一碰就破的凡物。 医卜谋算宗的人,带着高端画卷? 别的什么都看不出来,这场透视不但没解惑,反而更困惑了。 秦弈皱了皱眉,索性挪开晶片,去看西湘子的戒指。 全是各种各样的药草和药瓶,还有一些炼丹辅料,真正的一心一意扑在炼丹上的人。 但秦弈敏锐地发现了一个异常。 别的药瓶全是白玉瓶,瓶身素净,没有什么花哨的装饰,唯有一个药瓶呈玉佛的造型。 那玉佛笑哈哈的样子有点眼熟……岂不就是那个淫寺大殿供奉的佛像么? 不知道有没有冤枉了他,毕竟秦弈没有拜过其他寺庙,说不定这佛像就是普通寺庙都有的样子。但无论如何,秦弈多留了一个心眼。 如果是大欢喜寺的媚药,配药针对的方向和万道仙宫的医宗绝对是两码事,如果以预防医宗丹药的方式,对方用的却是大欢喜寺的东西,那就要翻船了。 秦弈深深吸了口气,果断神识探入那本《大欢喜极乐经》扫了一遍,记住了其中某一段关于欲念控制的法门,趁着此时场中正在其他比试,争分夺秒地熟悉法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耳边终于听到西湘子熟悉的声音传来:“秦师弟,昨日休息可好?” “还行。”秦弈抬起头,露出灿烂的笑容:“西湘子师兄对我是真爱啊。” “我和师弟有缘嘛,琴棋书画宗里会炼丹的人也很少见的。” “只不过小小兴趣,也称不上会。”秦弈笑容不改地踏上台,肚子里却在暗骂,这阴逼故意说自己会炼丹的事,是提醒旁观者他可能预服过丹药作弊呢。 但旁观者其实并不在乎。 如果一个琴棋书画宗的人,炼丹水平比你医宗的还高,能预先解你的套路,那你医宗还有什么脸和人比?光棍点像昨天的工匠汉子们一样认输就是了。 至于秦弈的笛声能迷魂西湘子的可能性,一般人都不去考虑,毕竟秦弈学的时间太短了,不足以攻破西湘子针对性的防备。所以实际上所有人关注的点都在于,秦弈学这么点时间,能不能解了西湘子的丹,用什么手段解都不重要。 西湘子也不多客套,递过了一粒丹药,笑道:“如果师弟顶不住,不要死撑,为兄立刻替你解了。” 秦弈取出笛子,笑道:“彼此彼此,师兄注意了。” 接过丹药,放在鼻尖一嗅,秦弈心中就冷笑起来。 昨晚居云岫给了他不少医宗的丹药做参考,对医宗的套路他已经心里有数,而眼下这一枚,绝对绝对不是医宗的配药惯例,大概率是来自大欢喜寺! 还好偷窥了他戒指里的东西,不然真翻船了,谋算之道真的很阴啊! 秦弈微微一笑,仰脖服下了丹药。 西湘子眼里闪过喜色。 秦弈洒脱地盘坐在地上,横笛于唇,笑道:“师兄听我一曲。” 笛声悠悠飘起。 熙攘的比试大场,瞬间安静,只有一缕笛声飘扬,如怨如慕。 居云岫靠在位子上,唇边露出一抹欣赏的笑意。 抛开笛声带来的特效而言,秦师弟短短时间,已经得到了乐中真意了。她一指点化,授的是技,而音乐能达到怎样的境界,靠的终究是自身对音乐的领悟和理解,以及那颗超凡脱俗的出尘之心。 不是谁学了音乐,都有资格与她相和的。 旁边天机子淡淡道:“居师侄运气不错,这位秦师侄……人才也。” 居云岫笑笑不答。 她也看出来了,那颗丹药有点问题,昨晚秦弈预服的解药似乎没有起到作用,但此刻秦弈却能够压制那种精神迷乱和欲念,悠悠笛声就像清溪流泉,抚平他燥乱的思绪。 居云岫还能看出来,秦弈的曲子里揉合了一点别的东西在里面,是出自其他宗门的灵魂秘法,被他结合在琴曲之中,似有针对性地压制着丹药的影响。那种秘法……似乎与这丹药同出一源? 奇哉怪也。 西湘子也觉得奇哉怪也,这秦弈怎么能压制大欢喜寺的心灵迷幻?他的笛音不对劲啊,怎么好像有大欢喜寺的秘法味道? 同根同源,加上笛音本身自带的清心之效,这粒专门用来阴他的药物,竟然一点效果都没有? 不但没有效果……西湘子发现自己悲剧了。 秦弈吹着吹着,眼神慢慢变得冰冷。 笛音一转,有了迷魂之音,仿佛千般云幻,山深不知所往,旅人迷途其中,不知人世,困顿迷茫。而这迷茫之中又有山风轻送,狐妖媚笑之声在耳边轻荡,勾人心魄,醉人迷魂。 琴宗高雅迷魂音,揉合了大欢喜寺媚术? 偏偏神奇地融合无间,如同踟蹰行在茫茫山间,前方媚色轻俏,忽然有了无可抗拒的旖旎。 人才么?居云岫转头看了看惊诧的天机子,微微一笑。 她更愿意在人字上添一横,秦师弟根本就是个天才。 第一百七十章 阴阳迷 其实秦弈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自学这种以阴阳双修理论为根基的法门,居然学得这么顺溜——他修行以来,从来就没接触过类似的法门,因为流苏压根就不会。 以前学东西,要么是流苏谆谆指点,解释清晰,要么是居云岫一指点化,直入脑海。他还从来没试过自己抱着秘笈、自己研究学习的经历,更别提这类从没接触过的陌生法门了。 而且这回是临时发现猫腻,更是连惯常探讨的流苏都不在,自己急智反应去学这套功法来应付局面,何曾想过自己能吃透得这么快? 虽然还是有不少地方不求甚解,只是学习了基础应用,但已经能办到和自己的其他术法融合在一起,算是掌握得很好的表现了吧。 还越来越娴熟,原本只够全力压制自己中的丹药效果,习惯之后还有余力发动摄魂之音,去进攻西湘子了。 难道自己天生就适合这种污污的开车功法? 这边秦弈越来越顺畅,那边西湘子就越来越悲剧。 用大欢喜寺手段阴秦弈,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反而被大欢喜寺的套路反阴了一道,真正的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西湘子准备的针对性防护完全准备歪了,只能吞了一粒自备的丹药,同时凝起所有修行,尽力抵抗。 这就是拼道行的时候了。 可这秦弈的修行怎么变得这么强…… 琴心四层修为? 九品法宝玉笛,增幅法力,增幅音效? 这他娘的距离上次握手才多久? 西湘子简直要吐血,他快撑不住了,换句话说,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发情了!这本来是他们打算让秦弈出的大丑,让秦弈呆不下去的手段,可这回要被西湘子自己消受了。 西湘子求助地看向了会场一角,那是郑云逸的方向。 郑云逸叹了口气,终于开口:“且慢。” 声音含有法力震荡,破坏了笛音流转。秦弈笛声效果全失,只得停了下来,淡淡道:“如果我没记错规则,哪一方首先进行场外干扰,哪一方就算输了?” 场边负责长老道:“不错,此局是秦师侄获……” “等等。”郑云逸长身而起,摸出折扇轻轻拍着手心,正色道:“如果我没有听错,秦师弟的笛声里,含有大欢喜寺的法门?听说秦师弟是带艺散修……莫非其实是出自大欢喜宗?” 观战的各方同门顿时窃窃私语。 大欢喜寺,臭名昭著的魔宗,在女性修士心中更是臭不可闻。万道仙宫虽然不合主流,算是“邪门”,但整体都是痴人,居云岫这一支更是雅士,和大欢喜寺绝对是泾渭分明的道不同者。 更有人偷偷看着居云岫的表情。 这个秦师弟,不会是大欢喜寺暗中派来采摘居云岫这朵花的吧…… 居云岫面色不改,托腮看着秦弈怎么回复。她对秦弈为什么会大欢喜寺的法门也很好奇。 秦弈笛子在手指上潇洒地打了个旋,笑道:“郑师兄这么说就没意思了啊,只要不是傻子都看得出我的修行根基中正传统,与大欢喜寺的修行是两回事。” 那工匠墨师叔开口道:“不错,秦师侄的修行是传统仙道,中正蓬勃,造化万千,此世未闻,大约是得了什么上古传承。” 秦弈起身行了一礼:“确实是意外偶得上古传承残篇,难以长进,更不知此世修行法,特来仙宫访道。得居师姐欣赏,收归门下。” 墨师叔点了点头。 仙宫山门的仙鹤白鹿不是一般灵禽灵兽,识人何止千万,可以说看人的根基比他们还准。仙鹤既然引路,就证明没有什么问题。 场中的私语声也小了下去。所谓上古传承,不管是不是残篇,仙宫中人也不贪。上古的东西未必就是好的,何况大家道不同,万道仙宫讲痴迷,传统仙道不执迷,根本南辕北辙,所谓的上古传承哪怕档次很高对他们也并没有什么价值。 若说抢来拿出去换东西还差不多,但万一真是个无以为继的残篇,那为此心起贪念真不值得。修仙者可不是黑社会,见好东西都要抢的…… 郑云逸笑道:“既然墨师叔这么说,那是不会有错了。但秦师弟这大欢喜寺的技法总是不假,不知从何而来?” 这话也很阴险的,如果秦弈如实回答是从大欢喜寺那里抢的,下一句保证问你抢来这种邪门歪道不毁去反而学习,是有什么目的?他秦弈和居云岫朝夕相处,又学这样的玩意,不管你怎么解释都会有人认为你对居云岫图谋不轨的。那可真是黄泥巴落在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 秦弈一脸纳闷:“话说我倒是有些好奇啊……世间媚术多有,就连昨天西湘子师兄给金师兄吃的丹药也是媚药,据说我们仙宫嫖宗也有相似之术,我既然不是大欢喜寺修行根基,郑师兄又如何判定这就是大欢喜寺法门?莫非郑师兄对大欢喜寺法门特别熟悉?” 郑云逸倒被反问得哽了一下。 你吃了大欢喜寺的药,依靠同根同源的法门来化解的,当然知道你是用大欢喜寺的法门……可这话怎么能说?自曝这边先用了大欢喜寺的东西? 这秦师弟十七岁少年,反应怎么这么快的,不但不入套还反将了一军…… 他想了一想,忽然笑道:“这样吧,我与秦师弟比一场。” “哦?”秦弈一扬眉:“你和我比什么?” “棋道也是算尽机关,与我道有所共性。”郑云逸一路上台,淡淡道:“比如你我互相算算,对方有什么东西?” 这和居云岫所言的遮蔽天机又不一样了。大方向遮蔽天机无法测算,可面对面的只不过算你身上有什么东西这等小事,对方还只不过是琴心境,如果这都算不出来,卜算一道可以去死了。 秦弈心中一个咯噔,自己知道郑云逸有什么东西,但这不能比。 那个装着“门”碎片的盒子太要命,他没有带在身边,而是藏在洞府禁制最厉害的地方。因为一个遮蔽效果极强的盒子本身就是惹人疑惑的东西,万一哪个大佬神识扫描过自己的话,觉得那盒子有点古怪,非要看看怎么办?所以一旦定下洞府,那东西就藏起来了,这次更不怕被算。 身上有些淫具,倒也好解释,大不了说去嫖用的,可那本《大欢喜极乐经》,是无论如何解释不过去的,也是郑云逸的目标所在。 他心念电转,正要找借口搪塞,郑云逸已经抢先开口:“我已经算出来了,秦师弟戒指里必有大欢喜寺功法,不知可敢让主持长老查验查验?” 场边一片哗然。 秦弈下意识转头去看居云岫。 居云岫安静地看着他,秦弈安静对视。 哗然喧嚣仿佛瞬间离得很远,只剩两人瞳孔之中彼此的影子。 秦弈很想知道居云岫会怎么看,她也会如此时的围观者一样,也在怀疑自己的居心么?甚至怀疑自己是大欢喜寺派来采她的? 居云岫的剪瞳静似秋水。 秦弈没有立即回复郑云逸,反而转头看她,她就知道了——秦弈身上很可能真的有大欢喜寺的东西,之前所用法门也确实是大欢喜寺的。 秦弈看她,是想知道她信不信他,即使他用的是大欢喜寺的法门,还信不信他。 居云岫静静地看了他很久很久,慢慢轻启樱唇:“秦弈不学棋,所以这场我们认……” “等等。”秦弈立刻打断,嘴角渐渐绽出了笑容。 愿意为他找借口,这就说明还是信他的。有什么问题师姐弟回家说,不要在这众目睽睽之下掏出来现眼。 有此心就好。 秦弈心情大好,转向那主持长老道:“秦弈应战。请长老查验。” 那长老点点头,缓步上前,一指搭在秦弈的戒指上。 只需要搭在上面,他的神识自然能够探索出里面有什么。 “金银与晶石若干……咦,秦师侄的晶石,相当富有啊……” 秦弈笑道:“不小心攒了一点。” 那长老继续道:“一根狼牙棒,一柄剑……一方锦帕,啧啧……” 秦弈笑道:“能别八卦了吗师叔……” “咳……成品丹药若干,还有一幅卷轴……没了。” “没了?”郑云逸首次露出了惊诧的表情:“怎么可能?我明明算到他戒指里有功法典籍。” 那长老沉吟道:“或许就是卷轴?秦师侄取出一观。” 秦弈微微一笑,取出了卷轴。 看到卷轴的第一时间,郑云逸脸色骤变,下意识摸向了自己的戒指。 那是他的画卷,怎么到了秦弈手里? 那秦弈的东西该不会在他这儿吧? 这是怎么回事? 那长老道:“烦请秦师侄展开画卷。” 秦弈也不知道卷轴里画的什么,自己都很是好奇地展开看了一眼。 然后他的脸色也变了,涨红得跟猪肝一样。 全场再度哗然,所有人都转头去看居云岫,那查验的长老也转头看去,老脸上都是暧昧之色。 居云岫的脸色绯红如血。 这是居云岫的画像! 第一百七十一章 还施彼身 这幅居云岫画像还很有意思。 如今的居云岫气质知性安静,衣着飘逸典雅,水袖流云,只消坐在那里就是出尘仙子。画中居云岫绿衣丝裙,青春甜美,笑得天真无邪,就像如今的清茶一样…… 明明面容一模一样,气质已经天翻地覆。 但不管怎么说,谁都看得出来这确确实实是居云岫,更可能是依照居云岫和清茶的揉合气质画成的?如果是这样,那这秦弈居心很那个啊,他想都要? 话说回来了,清茶名为“徒弟”,其实就是丫鬟,陪嫁也正常。 这琴棋书画宗,本来就已经是“孤男寡女”了,嗯,陪嫁丫鬟没人权。孤男寡女的条件下,男的随身带着女的画像,这里面的意味简直昭然若揭。 大欢喜寺邪功已经确定是没有的,反正心慕佳人总是没错的,但这个没问题,天经地义。 有趣的是这秦师弟还很大胆,明明知道自己身上暗带了什么,居然真这么在大庭广众之下展开看,这分明是不甘心暗慕了,趁着这个机会公然示爱了啊! 有痴人忍不住脱口道:“答应他!” 有人怒道:“不行,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便有好事者起哄:“答应他!” 反对派大怒:“让他滚蛋!” 清茶拎起茶花,跳了起来两手挥舞:“在一起,在一起!” 不少人斜着眼睛看她,你是真不懂假不懂啊,他是盘算着要你陪嫁的你知不知道啊? 不过青春丫头又喊又跳的着实有趣,被这节奏一带,附近不少人便也笑着起哄:“在一起,在一起。” 一片乱腾腾的气象中,秦弈憋红了脸看着同样红着脸的居云岫,居云岫神情羞恼,却始终不发一言。 她知道这画不是秦弈的,因为她知道这是师父画的,画中是她还没挑起此宗担子的时候,无忧无虑之时的年轻居云岫,和清茶一文铜板的关系都没有。 她本以为这幅画应该是陪伴师父殉葬了,怎么会到秦弈手里? 具体原因此刻自然无法探究,她此刻面对的问题是,所有人都觉得秦弈对她有想法,她还能不能继续把秦弈留在身边? 如果为了自己名誉着想,此时就应该当众批秦弈一顿,更狠心一点就直接“逐出此宗”,“你们工匠系喜欢就收了去吧”之类的。 可她说不出口。 但什么都不说,脸红红的坐在这里,那跟承认自己要和秦弈在一起有什么区别? 居云岫实是不知道怎么处理这种事,羞恼无比。 那边秦弈也同样羞恼无比,他用的是棋痴师叔的“阴阳迷”一次性法宝,和郑云逸戒指里的东西来了个“移形换位”。把自己装着大欢喜寺淫具和功法的小戒指和郑云逸的画卷神不知鬼不觉地调换了过来。 换东西的时候当然是下意识奔着这个画卷换,他也不知道这个画卷里画的是居云岫啊!此时又不能说这画不是自己的,在别人眼中岂不就是暗恋居云岫,还当众表白了! 他被起哄得恼羞成怒,揪着那主持长老道:“比试未完呢,我也算出郑师兄戒指里的东西了,烦请长老核实!” 郑云逸面色大变地后退一步。 长老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问秦弈道:“秦师侄算了什么?” 秦弈指着郑云逸:“他的戒指里才有大欢喜寺的东西,不但有功法,还有淫具呢!” 起哄之声忽然停了一下,继而更加哗然。 郑云逸转身就跑。 那长老上前一把拎住他的后领:“郑师侄哪里去?” “我认输不行吗?” “此非胜负关系。”那长老神色严肃:“现在是仙宫上下很想知道,你的戒指里有没有大欢喜寺的东西,是不是反诬一口。秦师侄已然被你逼得吐露了暗恋,对人家影响很大的,你是不是也公平一点展示一下?” “我特么……”秦弈差点吐血,这被迫吐露暗恋的形象看来是洗不掉了。 “我特么……”郑云逸同样憋得快吐血。 说秦弈作弊换了东西? 鬼信你啊!众目睽睽之下,两人连接触都没接触到,怎么换你的东西? 天机子淡淡道:“这场我们认……” “呸!”居云岫一拍桌子:“我的人就要搜戒指,轮到你的人就躲躲藏藏?当我宗好欺负不成?” 天机子看了她一眼,你红着脸在旁边出神就继续出啊,这一副为情郎抱不平的模样是怎么回事? 另两位宗主也都道:“此事要公平,郑师侄还是让武长老查验一二,秦师侄都不怕被人所知,你怕什么?” 三比一,天机子摇了摇头,终于也不说话了。 郑云逸很无奈地被那武长老扯住,一指搭在了他的戒指上。 “宝剑五把,折扇一把,龟甲三副,签筹一筒,灵石若干,丹药若干……”武长老慢慢报着:“还有一个低端小储物戒,戒指里是……” 郑云逸头都抬不起来。 “戒指里是,玉质角先生一柄,玉质那啥……自动跳跳球一枚……” “噗……”全场笑翻了天。 “留影镜一面,内里存有一段和尚与妇人之事,姿势颇有创意……” “噗哈哈哈哈……”有人乐不可支:“郑师兄好品位啊。” 有嫖宗的人叫道:“武长老等会别走,指点一下是什么姿势啊!” 武长老慢慢道:“还有……《大欢喜天地极乐和合经》,入门第一卷。” 场中的嬉闹顿止,渐渐肃静下来。 郑云逸叹了口气,也不去坚持说不是他的,他知道否认没人信了,便很光棍地承认:“早前曾经诛杀一名大欢喜寺淫僧,留了些战利品在身。但这些东西我没用过,师父可查我法门。” 老实说,就算用过也没什么,也就是丢点脸而已。 秦弈有这些东西不妥当,是因为他孤男寡女在那儿,用这些东西的含义极其猥琐,针对居云岫的意义十足,他们是要逼得秦弈没法呆在居云岫身边,这本就是宗门之间的目标战略,而不是要害秦弈本人多惨。 而郑云逸就没这个问题,就算用了就用了,说不定嫖宗还挺欢迎。 但在此刻栽赃不成反被艹的前提下,就显得极为丢脸,可以说几百年在仙宫积累的英名一朝丧尽,以后别人看见他都难免想起这一天,这戒指里的小秘密。 偏偏郑云逸此时已经从那种失策的无措之中回过神来,摸出扇子摇了摇,一脸的云淡风轻:“嫖宗诸位师兄弟,郑某改日有空再和各位共享镜中姿势。今日谋算输了,有些没面子,暂且告退。” 说完很有风度地团团一礼,转身离山。 只是到了山道边上,不小心趔趄了一下,还是暴露了心中没那么淡定。 秦弈也很佩服这些老阴逼沉得住气,目送郑云逸的背影离去,又环顾各场,扬声道:“秦某今日也不好意思回去面对师姐了,不妨在此多留一会。还有谁要与我论道,我全接了!” 双方都很好玩,都认了对方的东西是自己的,各吃苦果。 只不过秦弈这果子到底苦不苦,还不好说。 各宗同门有些犹豫地看着台上的秦弈,一时都没谁敢上去挑战了。郑云逸可是成名多年,在仙宫这一辈弟子中久享盛名,他都被搞得灰头土脸,丢人至极。别人真能赢? 一时之间无人挑战,山风拂过,秦弈青衫猎猎,卓立正中,竟忽然有了那么点谁与争锋的味道。 居云岫看着他卓然挺立的样子,有些出神。 第一百七十二章 势如棋弈 无人挑战不代表论道结束,还得让地方给别人比了再说,于是好不容易装次逼的秦弈被那位武长老轰下台去了,帅不到半盏茶。 秦弈不敢去看居云岫,一溜烟离开比试峰,打算回去见见棋痴。 问问他是算到了什么才会给自己这样一个法宝,恰好如此合用。 还是说……他给法宝的本意是保命的,结果被自己用成这样了? “师叔师叔等等我啊。”转头一看,清茶屁颠颠跟了上来。 秦弈看这丫头的模样心情也很好:“你不看比试了?跟出来干嘛?” 清茶理直气壮:“没有师叔在的比试还有什么好看的?” 秦弈大乐:“相当有眼光!” 清茶道:“清茶当然有眼光,看到师叔的第一眼就知道你想当我师公!当时还嘴硬不认,今天这画把什么都暴露了吧?” “我……”秦弈不知道怎么跟傻子解释这种问题,只好道:“所以你追出来的意思是来看我笑话的吗?” “不是啊!只是告诉师叔,清茶很厉害!”清茶十分得意:“这是不是已得棋算之道了?” “……”秦弈摸了摸她的脑袋:“厉害,厉害。” 清茶很高兴,跟着秦弈一路往主峰飞去,棋痴就住主峰半山腰的。 一路叽叽喳喳:“想不到那个郑云逸那么下流的,平日里看着谦谦君子,其实暗暗藏着那么色的东西,可见其内心之猥琐……” 秦弈老脸通红,总觉得每句话都在说自己似的,忍不住弱弱辩解:“如果确实是杀了淫僧随手留着的,也不代表内心猥琐啊。” 清茶正气凛然:“真内心干净之士,见到那种污眼睛的东西第一反应就是毁掉,只有猥琐之徒才会下意识地收起来。” “有些东西也不过是闺房情趣,不代表内心龌龊,只是没那么古板罢了,别上纲上线嘛……” 清茶叹了口气:“我知道师叔高洁,看他输得灰头土脸心生不忍,还替他说话。其实没必要的,他那么厚的脸皮怕什么?要是换了师父,这种龌龊之徒见一个揍一个,全部打得满头包。” “嗯嗯,是我太高洁了。”秦弈盘膝坐在手帕上飞,僵着脖子看前方,面无表情。 总觉得这短短的几座山头好遥远啊…… 好在终究很近,很快就到了。秦弈松了口气似的按下云头,直奔棋痴小屋。 “啪嗒”,屋中传来落子的声音,秦弈小心地探头一看,是棋痴自己在和自己下棋。 “师叔……” “嗯?”棋痴头也不抬地道:“今天不是论道期么?” “今日已毕,来问问师叔是算到了什么,为什么会给我那种性质的宝物。” “啊?随便掏个给你意思意思,难道不好用?” 秦弈木然:“就这样?” “不过一个无忧劫,随手一应,还需如何?”棋痴终于转过头,眼睛却忽然一亮:“哎呀茶丫头你来啦,是决定来学棋了吗?” 清茶把脑袋摇得拨浪鼓一样:“不是,我陪师叔过来的。” 棋痴叹了口气:“也是,你太笨,算不了棋道。” 清茶不服气:“我都算到师叔想什么了,才不笨。” 秦弈捂脸。 棋痴倒是一怔:“你?你算得了他想什么?”顿了一顿,哑然失笑:“你这师叔奇怪着呢,就算我们不遮蔽天机,天机子也不一定算得了他,何况于你?” 清茶鼓着包子脸不说话。 秦弈道:“哪有那么夸张,曾经有位朋友就算准过我的卦。她当时也不过琴心圆满之境的。” “多半是天枢神阙吧,他们窥大略、感吉凶、知天命,确实厉害,但和天机子这种具体谋算并不一样。大致方向有据可卜,想卜人心意何其难也。” 秦弈倒是意外知道了天枢神阙的卜算和万道仙宫卜宗的区别在哪里了。 话说万道仙宫这个卜算,与其说是卜,不如说是把卜卦之术用在谋算上罢了……与明河绝对没有任何共同语言。 棋痴又道:“你这种……满脑子不知道装些什么稀奇古怪的想法,仿佛非此世者,又何人可卜?让天机子再算一百年也不知道你会用漫画胖羊勾搭孩子,又什么流水线之类的,墨临子都没想过的事情,天机子凭什么算?……要是真被清茶算中过,那最多算些儿女情事罢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还不就那么回事。” 秦弈心中一跳,看着棋痴的目光郑重了许多。 这是真如棋算啊,仿佛看尽了所有的纹理。 他确认般再问了一遍:“所以师叔真是随便给的宝物?” 棋痴不答,反而道:“势如棋弈。我们与天机子之弈,此前是他在‘断’,而如今我们在‘扳’。师侄可知,下一步我们该走什么?” 秦弈木然:“我只知道围棋死活规则,这些术语太深奥了师叔。” 棋痴摆了个∴型,笑道:“既知死活规则,当知道这中间进不得?” “这个知道。” “所以这一手叫‘虎’。”棋痴做了个虎爪的手势:“若有人来,张开布袋等着就行了。” 秦弈带着两眼的圈圈,和同样两眼圈圈的清茶回了峰顶。 虽然听不明白但觉得好厉害的样子…… 话说你们这些仙人能不装逼吗? 其实摊开了说也很简单的嘛,这意思就是下一步对方可能会用暴力手段埋伏自己,自己这边反布局让对方入虎口就行了。 是这个意思吧。 但等于没说啊,时间、地点、人物,什么都没有,白绕了一堆废话。 不过倒也确实算个有意义的点醒吧…… 之前被万道仙宫的祥和氛围影响,连比试都那么不带烟火气的,倒是确实没往对方可能用暴力手段方向去想。棋算毕竟不是真算尽一切,只不过是预判棋路,认为要小心这个方面,预作防范而已。 这棋之道,也真的很有意思啊……小到双方应对,大到宗门气运之争,无处不是棋。而这所谓宗门相争,也只不过是棋局的一角。只不知这些宅在山里的痴人,能不能算天下局? 说不定还真可以,感觉深不可测的样子……至少那副“阴阳迷”,现在都搞不清楚他到底是有心还是无意。 回到居云岫的主屋,居云岫还没回来,也不知道那边论道进行多少轮了。清茶收拾茶几,咕哝道:“师叔祖看不起人,还说我不能算,我明明算得到师叔故意坐在这里等师父……” 秦弈抚额:“是头猪也知道我要等你师父回来有话说,难道自己躲回去睡觉吗?” 清茶鄙视地看着他:“原来是想和师父一起睡觉。” 秦弈气得没吐血,左右看了一圈,看见屋后有个池子,便一把将清茶提了起来,打算效仿居云岫丢她去泡茶。 清茶被提在空中手脚乱舞:“师、师叔不要,那里脏……” 门外居云岫正好落下云头,乍然听到这么一句,不由瞪圆了眼睛,一把推开了房门。 第一百七十三章 不是过客 秦弈拎着清茶正迈步往屋后走,听到门响停步转头,清茶手脚还在空中扑腾,可画面却仿佛定格了下来,一片寂静。 两人对视了好一阵子,秦弈才弱弱道:“我……那啥,如果听到了什么奇怪的话,不是你想的那样。” 居云岫没好气道:“那还不把清茶放下来!” “哦哦。”秦弈小心翼翼地把清茶放下,清茶叫道:“那池子是洗笔的!臭师叔!” 洗毛笔就洗毛笔,能不能不要用那么容易让人误解的话啊…… 但秦弈觉得还好有清茶做个灯泡,如果让他单独面对居云岫,这会儿真的要尬死。 结果下一秒居云岫就道:“清茶,到外面去做功课,我和你师叔有话要说。” 秦弈泪目地看着唯一的依靠蹬蹬蹬地跑了。 屋内安静下来,就剩居云岫和秦弈面对面。 “那画……”过了好一阵子,秦弈终于打破沉默。 “我知道那不是你画的,那是我师父的画。” 秦弈松了口气,气还没吁出来,就听居云岫道:“所以其实那些淫具才是你的。” 秦弈呼气差点没把自己呛死,老脸憋得通红。 “若是往日我在门外听见清茶说什么脏的,肯定不会想歪,今日一听就歪。”居云岫斜睨着他道:“形象大崩啊师弟。” 秦弈哭笑不得:“你也很懂啊师姐。” 居云岫冷哼道:“是不是和尚与妇人的姿势,你每天学习?” “冤枉,我没看过镜子里存的影像!”秦弈这是真冤,他真没看过,因为不知道那玩意怎么用,流苏不教! 话说那位武长老相当牛叉啊,隔着戒指一探,连镜子里的影像都看出来了,这是真老司机啊…… “看没看过都一样,当初你写《金瓶梅》,我就知道你见多识广,比那和尚会玩得多了。”居云岫面无表情。 “都说了那不是我写的……” 居云岫摆摆手:“不管是不是你写的,你初见就送女子《金瓶梅》,那就是没打算装君子,甚至想要直接走人了对不对?打算临走膈应我一下才是真的。” 秦弈一愣,这倒是的。 当初哪里想过要留下来干嘛?留宿一夜也是因为流苏想要多了解一点这画道,观察一二罢了。看完画魂就可以走了,写《金瓶梅》还真是故意膈应她呢,不然什么故事不能送,非送什么《金瓶梅》…… 反而是居云岫不介意这些,留他当护法,收他入门的…… 居云岫道:“也就是你早在初识就表现得比那些淫僧还懂行,反而是我留的你。他们不知,你自己也不知?” 秦弈真正松了口气,笑道:“没想那么多,一时觉得好尬。” 居云岫笑了笑:“反正我当初既然留你,就没把这种事放心上。管有什么坏水也好邪功也罢,你们对晖阳之能一无所知。” 秦弈点点头,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郑云逸西湘子打算让他出丑、或者诬他学大欢喜寺功法,其实是没什么大伤害的,万道仙宫不是古板正道,不会因为看那些东西就喊打喊杀。真正意义在于让他呆不下去,一是他自己没脸留,二是居云岫对此大起警惕赶他走。这是宗派之争的一环而已,在认知到秦弈有辅助此宗崛起的可能性后,他们不希望他继续留在这里。 只要他自己脸皮够厚,然后居云岫也不放在心上的话,那他们即使算计成功也没什么意义,也就是棋痴说的“无忧劫”。 无忧劫,围棋术语,打赢了劫固然可喜,打输了劫也没啥损失。关键看居云岫怎么处理罢了,只要她不在乎,就什么事都不会发生。 但居云岫是真不在乎吗?为什么看着她脸上未褪的红霞,总觉得这只是强作镇定呢…… 是了,她在乎的是另一件事…… 果然就听居云岫续道:“现在问题不是那个,反而是那副画,所有人都以为是你的!” 在所有人都以为是秦弈暗恋,被迫当众表白的前提下,居云岫必须有所反应。要么划清界限的“拒绝表白”,只要继续留他在身边,就等同于“接受表白”。 秦弈不知道怎么回答,居云岫也不知道怎么处理,两人再次大眼瞪小眼,一时无言。 最关键的是,居云岫内心深处也很想知道,这真只是纯粹一场意外呢,还是也恰好切合了几分秦弈的真心? 否则他为什么非要换那幅画,不会随便换把剑过来? 如果他确实有几分真,那自己又怎么处理? ——不是为她而来,光风霁月,确实可喜。 ——不是为她而来,丝毫无心,却也无情。 居云岫心里就像一团麻一样,她知道自己的思想是矛盾的,期待的是秦弈能给一个答案,不需要自己去考虑这种夹缠不清的事情。 秦弈也发现,自己好像处于一个岔路口上,怎么回答将关系到与师姐关系的彻底不同进展方向。 别看这是个成熟御姐,还是晖阳大佬、一宗之主、实力强大且出尘脱俗。 而本质上还有一个属性:女文青。 文青妹子的内心是敏感且婉约的,很容易柔肠百结,看着枯叶飘零都可能一肚子的惆怅,看到雨打残红可能都在悲叹绿肥红瘦。她们心中充满了此世没出现的一个词“浪漫”,并且十分憧憬于此。 说是琴乐相和,书画相得,本质上知音难得的相伴本身就是一种极度的浪漫,再无寂寥。 你如果回答:“宣布那画不是我的,爱咋咋”这种辟谣方法,或者回答“名义上逐我离宗或者命我在过客峰不得靠近”这种持重折中手段,在她而言其实都是失望的。 那都叫煮鹤焚琴。 否则她自己就能当场宣布,何必等到现在问你? 然后呢,你如果回答“就当那画是我的”来表白,秦弈自己又没那脸皮,毕竟他确实没有这种本意,并且居云岫也未必就受得了这种直白。 这是什么方案都不恰当,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两人只能你眼看我眼,足足看了半柱香的时间,居云岫眼神里终究有了点小小失望。 终究只是个过客吧,他的山峰早已经写明了。 她慢慢偏过头,低叹道:“算了。随他们怎么想……不说,不答,自然风消云散。” 自然消散的不止是外人的看法,还会是他们的关系吧,从此便是了然无迹。 秦弈心中跳了一下,无法按捺地脱口而出:“不是……” “嗯?”居云岫转头看他。 “那画不是我画的……” 居云岫眼神极为失望,“嗯”了一声就要离去。 “那画不是我画的,画中也不是我熟悉的师姐,那不是我想要的……”秦弈喉咙动了动,终于道:“我想自己亲手画一幅,画我所熟悉的居云岫。” 居云岫的脸蛋唰地变得通红,那眼神不是失望,反而变成了慌乱:“你……你……” “呃……”秦弈笑了一下:“当初考我画功,不是让我画的么?师姐你这可不艺术了哦。” “呸!”居云岫应声道:“你画功太差,再练个十年八载,否则不许画我!” 她神色的复杂消失得无影无踪,姿态恢复了淡然风轻。可脸上仍有红霞未褪,眼波却粼粼闪烁,欢喜灵动。 第一百七十四章 守墓 秦弈第一次来到了居云岫的屋后。 不远就是山崖,屋后到山崖之间都是青青绿草,有几丛茶树,花香扑鼻。此时叶尖正嫩,也不知道清茶是不是就这里长出来的…… 草地上有躺椅,椅上还有本书,看似居云岫午后休闲看书睡觉的地方。 很小资。 秦弈感觉如果加把遮阳伞在上面,墨镜咖啡配起来,就是一个别墅草坪,小资生活的典范。 屋后出门就是一汪清池,清茶说洗毛笔的就是这,不过看上去根本不脏,并没有想象中的墨汁染黑,也没有画笔颜料的五花八门。反而清澈见底,有莲叶亭亭,鱼虾在莲叶底下忽隐忽现。 有彩虹浮在池上,贯穿南北,如同桥面一般。 居云岫慢慢走上了彩虹。 秦弈站在后面有些尴尬:“我不会腾云,踩上面会不会掉下去?” 居云岫“扑哧”一声,回眸轻笑:“上来吧,不会掉。” 秦弈试着踩上去,非虚非实,不知材质,踏在上面很有些梦幻感。 “这是……画成的?” “是。” 居云岫简单应了一声,就站在虹桥上看莲叶,没多言语。 秦弈慢慢走到身边,就听居云岫轻声道:“这道虹桥,是我画道初成的标志,已可使死物具现,虽不涉神魂,已然有了无穷可能。也是从那一刻开始,师父放心地把宗门传给了我。” 所以这算是一个有纪念意义的闺阁之地的意思?一般人不能来的。 也是一颗小文青的女儿心。 秦弈并肩站在她身边,感受着鼻尖萦绕的芬芳,低声道:“其实你这样的人……并不想当什么宗主的吧。” “倒也不能得了便宜还卖乖。”居云岫道:“虽然并不想要承担什么宗门重任,但必须承认当了宗主的好处是很大的。这二十二座灵山归我管控,山灵土地听我指令,先辈遗物归我调配,棋痴书仙护持于我……若是一人在外逍遥自在,面上似乎更合己道,实则未必能享受如今的安逸出世。” 秦弈若有所思,这里面的道道其实也有点意思的,很多人都未必有居云岫看得清。 居云岫虽然有文青气,但终究还是个清醒的强者,不会中二地“奔向自由与爱好”而忘记真正给予自己安逸的前提是什么。 “所以既然享有这个好处,就需要承担这个责任,要顾念它的传承,也需要维护它的威严。”居云岫道:“我曾想过,找个可靠的传人,就可以学棋痴书仙两位师叔一样,把担子给年轻人,自己当个太上长老,那便两全。” 秦弈面色有些古怪地指着自己:“考虑过我?” “本来是考虑过。”居云岫失笑道:“后来觉得你比我还没有权欲和事业心,更兼毫无归属之意。若是真交给你,我怕你跑得比我还快。” “懂我。”秦弈也笑:“正因如此,你我是一样的人。” 居云岫微微偏头,脸上有些绯红,却没有反驳。 确实他们的知己相得,就是源于此。 一样的没有权欲贪心,喜爱出尘的清净洒脱,音乐绘画与世无争的探求。 也一样的孤独,一样的感觉自己……身如过客。 一个是连道友都没有,弦断无人听,只能欺负小丫鬟。一个是总觉得与此世有些格格不入,异乡异客,当流苏神隐之时,就是难熬的孤寂。 当然具体还是有很大不同的,比如居云岫对音乐书画是真心痴迷爱好,而秦弈只是作为一种参悟的途径来对待。而居云岫也知道秦弈不像面上看着的这么谦谦君子,也有一些污污的念头。 但相比于知音难求,那些差异并不重要了,又不是照镜子。 所以分外相合,以至于连计划好的让他参与论道大会,都想改主意了。 原本只是知己相得以慰寂寥,双方都没有什么不纯想法,可被这次全仙宫误会的“画卷表白”一折腾,终于不再纯粹。 双方自己的心境都起了涟漪,说不清道不明,相恋之渠未成,若说斩断却都不舍。 于是“我想亲手画你”,变成了两人之间最好的托词。 实际上并肩立于虹桥,吹着池畔轻风,静谧安静,不过相伴而已,又哪来的画笔? 也不知安静地站了多久,秦弈才开口打破静谧:“你师父的画,在郑云逸手里……是不是你之前说过打赌输给郑家的那幅?” 终究是正事要紧,别的可以慢慢来。 “那应该是另外一幅,我师父不该把我的画像给别人才对。”居云岫沉吟道:“这幅画在我理解中应该是陪师父殉葬了的……” “听这语气,不是你亲手埋的?” 居云岫没好气道:“我们这等修士,要谁埋葬?自己选好墓穴,八方封闭,天地不知了。” 顿了顿,又道:“天人五衰之时,丑态尽显……比凡人临终还狼狈。若非必要,谁也不会愿意被人看见。” 秦弈吐槽:“死要面子的修士们,还勘破表象呢。” “……” “所以既然不是你亲手埋葬,这幅画就是当初输给郑家的啊,陪葬的是另一幅呗。”秦弈道:“你以为你师父不会把你的画像给别人,说不定当初你师父就有意撮合你和郑家的谁,后来搁置了。” 居云岫皱眉想了一阵,自语道:“倒也不是没可能。如果是这样,说明当初师父对宫主有了不满,和谋宗达成了某种默契。” “嗯?还有宫主的故事?” “因为宫主已经很多年没露过面了,什么事都是仙鹤转达,即使我们去宫中见他,也是隔空交谈,从不见人影。” 秦弈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个本应很体现宫主重视的论道大会,偏偏却不见宫主亲至了。 也难怪谋算宗的一些人开始把谋算用在同门身上,意图一步一步兼并或者挤压空间抢占资源,最终目标怕是图谋宫主之位吧。门下有如此对局,宫主不该完全看不出,恐怕是处于什么异常状况里,不合适大张旗鼓处理,只得默契? “宫主怕是出了什么状况了……最后一次露面之前,有没有听说他要潜修什么功法,或者要做什么事之类?” 居云岫想了想:“只听仙鹤说过一个很奇怪的词,说是守墓。可这仙宫之中,又有谁的墓值得宫主闭关而守?” 秦弈听得也是茫然,居云岫在万道仙宫千年都不知道的事,他对仙宫的了解更少,就更别想剖析出什么鬼了。 但至少可以判断一件事。 宫主实际上是处于一种半隐退状态,一般情况是不会露面的。而仙宫主殿的各堂执事其实大部分没有多高的修行,是负责内外政务运转的。也就是说,万道仙宫的实质掌控者就是最强的四大体系宗主,谁揍服了其他三宗,谁就等于是代宫主了…… 那你琴棋书画这边看着只有小猫两三只,别人不先找你开刀还找谁去? “这事如果是这样的话……其实可以找另两宗插个手啊,告诉他们唇亡齿寒的道理,如果我们挂了,下个就是他们。为什么要我们两宗傻愣愣单挑?” 居云岫迟疑道:“又有别人介入的话,怕局势会更复杂,我们终究人少,捉襟见肘难以应对。” 秦弈道:“可是对方已经引外人介入了,可不是想象中的那么君子。我怕到时候我们要一打二,那才叫悲剧。” “嗯?”居云岫一时没反应过来。 秦弈微微冷笑:“西湘子的大欢喜寺丹药,是从哪里来的?” 第一百七十五章 书写世界 在人们为男女八卦纷纷扰扰,在居云岫自己心思都被牵引到这个方向时,秦弈终究在一团纷扰之中看见了差点被忽视的问题。 西湘子的大欢喜寺丹药……来源可未必是像他秦弈一样杀了淫僧取得,不能排除是勾结了外人的可能性。 居云岫非常重视,这不仅关系到秦弈和她们宗派,甚至可能触动了整个仙宫底线。她很快取出一本书,在书中唰唰添了几笔,书页上真灵四散,投入四处山峰,转瞬不见。 秦弈看得好奇:“这是什么?” “此乃书中之灵,我刚才添的几笔是赋予他们侦查能力。” “……还有这么厉害的手段?”秦弈眼睛亮了:“添加什么指令就赋予什么能力?” 居云岫微微一笑:“画是世界,书也是世界。文字虽无具象画面,能赋予的方向却更多。你的连环画提案,其实也是我们历代在思考的事情——把书画融在一起,变成万物具备的、如同真实的世界。” 真结合起来就是电视剧啊,而且是能召唤出来的召唤流电视剧,说不定还能穿进去的无限流……自己创造这些世界,不说造物主吧,那特么至少也是无限流主神啊! 秦弈心中大动,这种仙家手段实在令人向往得很,太有意思了。 居云岫笑道:“怎么,又想学?” “呃呃……确实……” “我也达不到这样的境界,只在探索之中。” “教了我,说不定能一起探讨呢?”秦弈心痒痒道:“我有很多想法的……” “一起探讨,是好的,我也期待你能有所创见。”居云岫淡淡道:“只不过……” “呃?” “当越教越深,已经涉及我宗最大的奥秘……”居云岫顿了顿,认真地转头看他:“那么我到底是你的师姐,还是你的师父?” 秦弈赔笑道:“要分那么清么?这不就是代师授艺嘛……” 居云岫不答。 远处清茶在跺脚,这师叔平时看着挺聪明,这会儿怎么不明白了呢? 居云岫这话其实是暗示给双方关系定调。 如果你说是师徒,哪怕名义不是,只是内心这么当,那双方就会固定成师徒关系了。因为万道仙宫不是无视规则的宗派,她们琴棋书画宗在某些方面还特别迂腐一点呢,师徒恋这种事居云岫是接受不了的,那就是定调了。 反过来如果你坚决说只是姐弟,那在居云岫看来无异于就是在放手追求她了。 居云岫自己也会在想,是不是越教越深之后,双方无形中就定调成了师徒,看看秦弈是怎么看的。当然不会把这种暗示说明白,秦弈听得懂也好听不懂也好,她自己也不知道希望是个什么走向,不说也罢。 秦弈当然不可能听明白啊,大家心中的规则不一样,在他眼里师父师姐什么的有区别吗? 见居云岫不答,秦弈一头雾水又不好问,只得顺着书道话题继续道:“平时我看师姐在书之道上,有书法有阅读,却不见写作,这里有缘故么?因为写比读难?” 居云岫也没有去纠结那个暗示,随意答道:“对我们来说,写不难。闭门造车,编制故事,构建真灵,这十八年来我不知道已经写了多少,怕有一屋子了。不然你道这些真灵我如何驱使?” 秦弈注意力只在一个词上:“十……十八年?” 居云岫叉腰:“一甲子就是一年你不服气吗?说来我还未满十八呢!” “服,服气。”秦弈擦汗:“如此说来,师姐只比我大了半岁。真是天造地设呀。” 居云岫瞪眼道:“谁跟你天造地设?现在敢对我口花花了?” 看那毫无气势的瞪视,秦弈索性道:“反正我是个写《金瓶梅》、藏淫具邪功的登徒子,师姐不是早就知道的么。” “说到你那《金瓶梅》呢,那是真佳作……”居云岫出神地想了想:“我们的缺陷其实就在于此。” 秦弈脱口而出:“不够生活嘛,要不要师弟帮你?” “呸。淫贼。”居云岫美目流转,却有了些似笑非笑的模样。 远处的清茶看得牙酸,小嘴巴嘟囔着不知道说些什么。 连清茶都看得出来这与其说是骂淫贼,还不如说是撩呢。秦弈有些口干舌燥,却没那色胆,只得呆立不言。 这可是个晖阳大佬来着,在研究的东西已经是书画一体,演化世界了……她说你淫贼就罢了,要是你敢真表现一点真淫贼动作出来,可能会死得很难看的。 居云岫看他呆愣愣的想干什么又不敢的样子,眼中笑意越发浓了:“你想怎么帮师姐体验生活啊?靠你的潘驴邓小闲吗淫贼弟弟?说吧,这种东西你是怎么总结出来的?这是有多少丰富经验?” 秦弈干咳两声:“脑补的,脑补的。” “脑补。”居云岫也没有一味撩他,再度出神地想了一阵子,终于叹了口气:“闭门想象写故事,确实也能精彩,可总觉得缺了什么。尤其世间数万年,佳作浩如烟海,每年都不知道有多少冒出来,你闭门想的东西,又能比别人的好到哪儿去?” 秦弈道:“于是发现,你自认为惊叹的桥段,在人世间早已是老生常谈。” 居云岫看了他一阵,缓缓道:“或是终将沦为老生常谈。我所构架出来的世界若是毫无趣处,精彩还不如真实世界的万分之一,那我写之何益?终究书繁锋尽,再也不想动笔。” “何必要求那么高……”秦弈说了一半顿住了。大家追求不一样,人家的追求早已不是诗词歌赋,更不是码字赚钱的写手,而是创造一个世界的野心,是写了“十八个甲子”什么都写尽,到了觉得难以突破而暂不想写的程度,而不是不会写。 想象中的“无限流小副本世界”,根据居云岫随意丢出书卷招真灵的模样看,小副本她大概率是早就有了,或者是早就正在构建了,尚未尽全功而已。 自己那点文学知识还是别拿出来献丑了。 但秦弈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别的优势…… 因为自己心中就装着一个真实的世界,那个世界的雄奇瑰丽,数千年的沧桑,不同的文明方向,一点也不会逊色于这里,甚至犹有过之。 说不定有一天,居云岫做不到的事情,自己可以。 在画卷里,在书页中,演出另一片天地。 ———— ps:感谢乌贼大大的章推。什么?你们说那叫献祭?我们后宫党怎么会怕献祭,被献祭上去把邪神啪了是基本操作,将来连乌贼娘一起啪了才是合格的后宫党呀~xd 第一百七十六章 隔夜茶 正说话间,有书灵回归,落入居云岫掌心。秦弈认真看去,是一个无面目的小人模样,只有两只眼睛眨巴眨巴很可爱。 没等秦弈看清楚,小人就消失了,居云岫若有所思。 秦弈问道:“是有发现?” “嗯。”居云岫道:“医卜谋算宗各处禁制极多,也难以避过天机子感应,所以只是在外面侦测一番,无法入内。但在吃喝嫖赌那边,却侧面有所得。” 秦弈醒悟:“是有外人去了群芳苑吧。” “不错,大欢喜寺淫僧如何忍得住这种地方的诱惑?”居云岫难得地带着冷笑:“恐怕还是瞒着谋算宗的人,自己偷偷去的。若以郑云逸的筹谋可不会露这么大破绽,可惜郑云逸软禁不了客人。” “为什么是郑云逸,不是天机子?” “这只会是弟子层面的事情,一旦是天机子勾结大欢喜寺,那事件就大了。怎么可能拿些丹药在论道大会用,就算成功了也平白惹我们警惕,他后续的事还做不做了?所以这不可能是天机子的层面去做的事情,最多就到郑云逸,说不定都只是西湘子个人所为。” 秦弈有些惊奇地看着她。 居云岫后退半步,看看自己身上,奇道:“看什么?” “看不出原来你也有些智商……” 居云岫的神色危险起来:“所以你本来觉得我很好骗吗?” “没有没有……” 居云岫叹了口气,幽幽道:“秦弈,目前为止,我没发现你有什么骗我的事情,就连要走的心意都写明在山间,心有故国恋人也说得分明,这很好。虽然也有些事隐瞒,那是人之常情。我只希望不要有朝一日让我发现,你骗我……” 秦弈可以理解她有些患得患失的心情,倒是不纯粹是男女事。而是好不容易有个“道友”相伴,目前看来是一个能信任、肯帮手的人,她已经连宗门奥秘都有了传授的打算,确实会怕这人实际上暗藏祸心,那想来确实令人不寒而栗。 正是有了一丝男女纠葛在其中,女人的感性一起,才会导致她把这话说出口。否则身为一名宗主、一位晖阳修士,她只会暗中注视着你,考察你的一切表现,观察百年都不一定够。 想到这里,也叹了口气,很认真地回答:“你放心。” 说得简单不是敷衍,夸夸其谈才是虚飘。居云岫看着他的眼睛,秦弈的眼神毫无躲闪,始终清澈如一。她终于笑了笑,又偏过头去:“天黑了,你莫非又要在这留宿不成?” 秦弈忍不住笑道:“都不知道你为什么对睡觉如此执着,自从修行有成,我已经不知多久没睡过了。” 居云岫淡淡道:“所以不需要睡眠,是好是坏呢?” “呃?” “小时候我痴迷琴乐书画,到了很晚挨家人的揍,当时心里想,如果人可以不需要睡觉就好了,可以多出时间做好多喜欢的事,那多么幸福。”居云岫打了个呵欠:“后来我又觉得,人若可以想要睡觉就睡觉,那才是幸福。” 说完直接转身回屋去了,也没再问秦弈是否留宿。 秦弈看着她的背影进屋,心中也颇有些触动。关于居云岫的“道”或者说“处世哲学”,她很少流露,今天也算是看见了冰山一角。 琴棋书画只是途径,某棒子说过,修仙的本质是复……是问心。 能修到晖阳之境的人,可能有纯的,但绝不会有蠢的。 她为什么会“独孤”?因为实际上她已看过了太多心怀叵测。真当她是个只会睡觉和弹琴画画什么都不干的迷糊妹子可就错上天了。 秦弈转头四顾,天色确实彻底黑了,山上万籁俱寂。他也没回洞府,轻车熟路地自行来到这里曾经住过的客舍,上床就睡。他真的发现自己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享受过“睡眠”这个基本的快乐了。 为什么不回洞府?因为洞府里连铺床都没有。 这一觉睡得很快,迷迷糊糊中闪过念头,流苏这一觉睡了好几天了,它很爽吧…… “师父师父,我的功课。” 居云岫靠在床头,接过清茶的画。 画中是黄昏清池,一对男女脚踏虹桥,并肩而立。画中男女看不清面容,但靠得很近,亲密低语,暧昧无比。 任谁看了这幅画,都会以为画中是一对神仙眷侣。 居云岫脸上又有些泛红,抖着画卷问:“我哪有和他挨这么近?” 清茶理直气壮:“我的角度看过去就是这样的!” “你是故意的!” “我没有!” “也就是说你所谓的做功课,其实一直在偷听我和你师叔说话?” 这回清茶没法反驳了,赔笑道:“功课也没耽搁嘛……” “分神不专,应付画卷,何谓功课?该罚。”居云岫一把拎起清茶丢进了茶壶。 清茶在空中惨叫:“师父你这是存心报复……” “嘭”,少女在壶口变成了一片茶叶,落在壶中没了声音。 居云岫目光再度落在画卷上,看着画中自己和秦弈亲密的姿态,抿了抿嘴,又把画收进了戒指里。 她一时有些出神。此时的秦弈就在隔着几间屋子的客舍里……近在咫尺。她如果愿意,可以全程旁观他睡觉来着。 曾经留客在舍,完全没有任何感觉,可今天为什么会好端端觉得这太暧昧了,以后是不是得注意一点,不该留客了? 她叹了口气,何至于此? ………… 次日一早,秦弈神清气爽地来到主屋,打算喊居云岫一起去参加论道大会,这是最后一天,可能决胜了。 进屋就看见居云岫在窗边看画,清茶侍立在侧,正在咕哝:“这一幅是凌晨所画,很用心的。” 居云岫看着画上的远山日出,索然无味地叹了口气:“好吧就这样吧。” “所以师父其实是更喜欢昨晚那幅对不对?” “胡说。” “就是。” “你欠揍。” 秦弈看着师徒俩吵架,心中出奇地有了一种很温馨的感觉,随手拎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一杯,边喝茶边看师徒吵架美景。 结果师徒俩就不吵了,齐齐转过头,目光诡异地盯着他看。 秦弈咕嘟喝了小半杯,奇道:“都那么看我干什么?” 清茶涨红着脸:“那、那是隔夜茶。” “哦,没什么啊。”秦弈索性喝了个干净:“还是很好喝,比之前的仙茶更好,更有一股清香,沁人心脾。” 居云岫清茶异口同声:“淫贼。” 秦弈:“?” 没等秦弈想明白,居云岫便岔开话题道:“这次的论道大会,缺了武斗,导致看来十分儿戏。所以今日如果无人挑战你,你也未必能直接就获优胜,很可能会被要求参与某种类型的武斗。” 秦弈被岔开了心思,奇道:“何谓某种类型的武斗?” “就是说,并非擂台胜负,而是可能会选一个场地,让你们各自发挥本宗优势,先完成某种目标的为胜。” 秦弈立刻想起了什么:“也就是说,如果布局阴我,就在此时?” 居云岫淡淡道:“我们既然知道了,那就成了我们的局。” ps:抱歉抱歉,忙了一整天,完全不知道中午那章自动更新原来没设置好。刚刚才发现,赶紧更出来。 第一百七十七章 宫主一现 ps:话说为啥有那么多人不懂上章茶的问题……那是把清茶丢在壶里泡了一晚上的啊…… —————— 仙宫论道,确实不能只以这么儿戏的方式决出优胜者。即使不上演擂台你死我活,那也不能光靠嘴炮以及主动的挑战。 否则人缘好的好好先生,大家不好意思挑战的,怎么算? 那会连仙宫论道的本意都失去。 当然这种无人挑战的情况也很难得,一般情况下年轻弟子还是很有冲劲的,可这次秦弈太让人摸不着头脑。 和工匠比试,让人家宗主自己发话说受益匪浅;和医宗比试,毫不受丹药影响,说不定丹道比医宗还强;和卜算比试,郑云逸算错了他的东西,他反倒把郑云逸的底子算了个干净,脸都丢到仙宫外去了。 这诡异的对手,谁敢轻易挑惹,说不定下一个丢脸的就是自己。 而这样让他获得第一,很多人却又不会服气。 真正能论胜负服气的,还是必须有武斗。 “昨夜我们仙宫主殿各堂执事商议之后,上秉宫主,一致认为需要添加武斗,模式大致是择一试炼之所,谁先完成试炼,谁即优胜。” 秦弈笑了,转头看向主席台的居云岫,居云岫低头看书中,好像什么都不管。对仙宫套路,她的判断真是准得不能更准了,果然是这一套。 “适合琴心境弟子的试炼之地,仙宫之中有很多,其中有些具备一定的危险。宫主之意,可以选择地灵秘境,秘境之中百年一熟的天香果此时正好成熟,可以用作比试。各宗派一名弟子入内,谁采得最多,谁即优胜。” 居云岫头也不抬,淡淡道:“这真是宫主之意?” 武长老行礼道:“确实是宫主之意。” 居云岫终于放下书本,冷然道:“当初为了不破坏原始生态,以免有些特殊宝物绝迹,因此地灵秘境之中有许多未除去的妖物,以及上古留存的险瘴,可不是我们人工开发的试炼场。宫主莫非不知,琴心弟子进去是有可能死人的。” 武长老道:“这事我们也与宫主提过,可宫主说,沉迷兴趣,不知争锋,大劫一来,尽为齑粉。” 天机子淡淡道:“宫主算了什么大劫?” “此非我所知。” 那工匠墨临子道:“宫主说得有理。这样吧,此番我让公输鲁进去,主要为了历练。他此前已经输给秦弈,这次无论他取得多少天香果,都只与别人相比,默认低秦弈一筹。” 那抱着酒葫芦的老者呵呵一笑:“你这话就不合宫主之理。我让门下尹一盅去,参与争胜。” “尹一盅琴心圆满,死老头你不安好心。” “呵呵……”老者笑了笑:“郑云逸莫非不是琴心圆满?莫要说天机子想上的不是郑云逸。” 天机子淡淡道:“正是郑云逸,也与墨兄之意一致,云逸此前已经输过,所以此番只争第二。” 居云岫终于道:“我觉得你们真的该多读书。” 墨临子道:“居师侄此话何解?” “按你们这种安排,倘若尹一盅击败秦弈,郑云逸或公输鲁又击败尹一盅,那谁是第一?再比一轮?还是积分制?没完没了,你们爱看这种低级论道看十年八载那是你们的事,我还想回去睡觉呢。”居云岫不耐烦道:“上过场的就老实点呆着,让没上过的来。” 饮酒老者笑道:“人才难求,各宗最出类拔萃者也就是一两个而已。若是公输师侄与郑师侄都不上场,那余者碌碌,也就等于秦师侄与一盅争胜负了。” 天机子忽然道:“还是请宫主亲临,给个方案,不然争执不下也不是办法。” 众人都不说话了。实际上每个人不管是什么想法,也是同样希望那个不知多少年没露过面的宫主能出来好好主持一件事。 仙宫论道搞得这么儿戏,最主要的原因也是没有一个严格的规制,大家全都太过随性。形成这种随遇而安的局面,虽然是仙宫之道的本质决定,宫主的责任也是很大的。 他自己还说“沉迷兴趣,不知争锋,大劫一来,尽为齑粉”,可他自己没有做好这个领袖,身处半隐退的状态,那大劫一来岂不也是尽为齑粉?光磨炼几个弟子有什么用? 而对于天机子来说,或许也希望借这样的众人逼宫,多窥探一下宫主到底是什么状态。 一片寂然之中,空中忽然飘来了一个奇怪的声音。说是奇怪,是因为不知道声音从哪里来的,好像来自很远很远的地方,又好像在每个人的耳边回荡。 “能让你们有了这样的争论,就已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了。”宫主的声音好像有些想笑的样子:“看来本届论道有了不一样的引子,据说是因为有个姓秦的新弟子,投了一块小石,溅出了此番涟漪?” 居云岫道:“不错,是我宗弟子秦弈,数月之前我已代师收徒,如今是我师弟。” “秦什么?”宫主的声音忽然一顿,变得低声自语,很艰难用尽耳力才捕捉到好像是在说:“奶奶的这名字怎么有点耳熟……” 秦弈在一旁挠头,他也觉得这人的语调有些耳熟来着,可这种飘忽古怪的传声模式早就把音色变得完全走样,根本不可能判断哪儿听过,大概只是错觉吧。 话说你个做宫主的大佬,连近期门下大比里最耀眼的一个名字都不知道,你像话吗你…… 那武长老指着秦弈,示意就是这位弟子。 空气安静了片刻,好像是宫主愣了一下,那声音又奇怪地荡了起来:“emmmm……” 四宗主:“?” 全场弟子:“……” “我说你们是不是也过问一下当事人的意见?”宫主的声音变得更古怪了,问道:“秦弈,你如何看待已经比试过的对手再度参与武斗比试之事?” 秦弈还在绞尽脑汁想这声音哪里听过呢,一时没有回答。 居云岫忙道:“秦弈?” “哦。”秦弈站起身来:“谢邀,人在神游,刚刚归位……实名反对重复参赛意见……圈子太小,熟人太多,匿了。” 居云岫瞪眼道:“什么不三不四的,正经回答。” “正经回答就是输了的别来,真那么不服气不如现在上台,我们当众练练。” “好!”宫主的声音忽然变大,震得人们耳膜作痛:“就这么着吧,那谁,上去与秦弈比试一场……” “等等,我特么不是这个意思。”秦弈哭笑不得:“我是说换人进试炼场……” 宫主索然无味地叹了口气:“那就这么着吧,听当事人意见。” 说完再无声息。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被这画风搞得莫名其妙。 你跟秦弈很熟吗宫主?还当事人意见呢,这么大的仙宫宫主,风范气度呢? 转头看看四位宗主的表情,居云岫似笑非笑,酒鬼若有所思,墨临子一脸无所谓——他提案公输鲁参与比试是真的为了磨炼弟子,没有别的意思。 只有天机子面无表情。 他们连让郑云逸怎么阴秦弈都做完计划了,这临时要换人,换谁去? 第一百七十八章 收割秘境(月票6500加更) 事实上居云岫坚决反对重复参赛,原因也不是她自己说的那样,论道大会多比几轮对她有什么关系?时间长着呢,棋痴有时候跟人下一局棋就一甲子,还在乎这些? 更不是维护什么制度,真实原因就是不想让郑云逸去参加这场武赛。 郑云逸修行是琴心圆满,而且手段藏得多,对于秦弈来说算得上“深不可测”。上次秦弈用了意外所得的晶片窥探了郑云逸的东西,加上棋痴意外给予的阴阳迷法宝,才打了个漂亮胜战。虽然是秦弈自己选择果断,反应迅速,也必须承认有一些气运的成份在里面。 再来一场,就胜负难料了,何况在对方一心要坑秦弈的前提下,天知道他们准备了多少伎俩? 当然是把郑云逸踢出局,随便换个谁都好一点。 今早出门之前,秦弈和居云岫已经商议了很多。顺便一提,那透视晶片也给居云岫鉴定过了,实用性并不是太大,主要是趁着对手没有防备才偷窥成功,一旦对手有所防备,或者对手达到腾云境,神识外放的程度,这个晶片一往他身上透就会被察觉,自找祸端。 终究还是个低级副本产物,不能寄予太大厚望,比如这次的比试,对手多半就已经防备这个方面了,再也别想提前看看人家有什么东西。 秦弈至今记得早上自己掏出晶片时居云岫和清茶那种看变态的眼神。 居云岫拿着晶片的第一句话就是这样的:“师弟,你带着这玩意住在本宗,是想偷窥谁啊?” “没,没,师姐修行旷古烁今,如果被偷窥了肯定第一时间就知道了对不对?” “谁知道呢,说不定你看过清茶了。” 清茶躲到了居云岫身后。 秦弈气道:“谁看你个毛都没长齐的丫头片子!” 清茶在居云岫身后探出脑袋:“你是不是看过了,不然、不然怎么知道我没长齐……呜……” 秦弈一口老血。 居云岫拿着晶片一抛一抛,语气凉凉的:“还别说,我以为当时武长老没查到你这东西,是因为被你暗中毁掉了,原来是藏在手心里啊……还想带回来干什么用?” 证据确凿,变态就在这里。 秦弈发誓以后再有这些东西,坚决第一时间毁干净,真是太蛋疼了……内心誓言还没发过半秒,又转念觉得这次还好有这东西,不然不是被坑死了? 所以东西本身没有淫邪,端看自己怎么用嘛…… 于是晶片还是在清茶看变态的目光里,被收进了秦弈的戒指。 “秦师弟好,在下周云城。” 秦弈转过头,看着眼前自来熟的同门,满脸笑意:“哦,周师兄好,在下秦弈。” 周云城很爽朗地笑:“如今仙宫何人不识秦师弟!” 秦弈谦虚地行了一礼,看了看左右,一个睡眼惺忪的青年酒鬼,一个木讷的匠人,加上他自己和周云城,四个人此刻正在一道山谷入口处,入口有阵法强障,无法入内。 四人就是此番最终的决赛对手,酒鬼和匠人都有些警惕感的样子,不和你说话。偏偏这样才是心中没鬼的人,而自来熟的这位则居心难料。 医卜谋算宗的人总是能给你一种面上人畜无害、要和你交朋友的感觉,实际都是老阴逼。 话说回来了,居云岫郑云逸周云城,全有云字,是巧合还是意味着他们除了起道号的之外,另有云字辈? 按理自己也是这一辈,不知道以后要不要改宗门名,最好不要,还不如起个道号呢,就叫挥棒子。 见四个参赛者并没有什么话说,武长老便在一旁开口了:“想必四位的宗主都已经给了大家内部地形图。” 四人都点了点头。 “这山谷严格来说才是我们万道群山的原生态,在当初宫主他们前来建立山门之前就存在的仙灵福地。内部天材地宝自然滋生,同样也有不少原生妖物,或各占地盘,或守护奇果。”武长老介绍道:“宫主认为,这是一个最天然的资源提供之所,不得破坏,于是设法封印了起来。” 秦弈道:“每隔一段时间,算某物成熟时,进来割一波韭菜?” “差不多这个概念。”武长老道:“一般情况下,是会组织仙宫精英一起协作的,但此时还稍早了些,距离某些需要组织人手收割的产物成熟还有些年头。唯有天香果一甲子一熟,是可以现在去采的,也是你们的实力差不多可以应付的。你们四人谨记只为了天香果而去,千万不要涉足危险区。” 秦弈问道:“如果自以为是安全区,实际有别的妖兽逛街到了这边,怎么办?” 武长老上前分发了四块玉石:“如果真遇到意外险境,只要捏碎玉石,自然有人将你们瞬间救走。但有言在先,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环,如果遇上这种意外险情而失败的,也视为失败。” 秦弈接过玉石,叹了口气:“早用这一招,之前的论道根本就没什么价值啊。” 武长老摇头:“秦师侄此言差矣。此地既有封禁,别人就看不到里面的状况,大约唯有宫主可以。这就意味着你们用什么手段都不为人知,严格来说与内部各宗论道的本意是相背而驰的。只是宫主认为要磨炼弟子,才选择了这种方式。”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秦弈收好玉石,笑道:“我没问题了,请武长老开启阵法。” 另三人也都道:“我们没问题。” 事实上这三人久居仙宫,早都进过此地,最多就是只进过某个区域,不知全貌而已。真正的新人只有秦弈一个,哪里都没去过。 武长老上前开启了阵法,一道肉眼可见的天幕缓缓散去,山谷之中的空气扑鼻而来。 秦弈心中一动,眯起了眼睛。 本来以为空山新雨,仙人幽居,自己的山峰就已经是原生态的空气了。可此时谷中气息扑面而来,秦弈才发现还有另一种原生态,叫野兽的气息。 是他们的空山灵秀所缺乏的气息。 但这样的气息,秦弈很熟悉,他曾经在类似的地方呆了很久。 因为在这种灵气浓郁的特定之地,所谓的原生野兽,你也可以理解为——妖。 这是一个有天材地宝和各类妖兽守护的、被封印不出的秘境,每隔一段时间收割一次……秦弈忽然就想起了裂谷之下,如果把整个裂谷视为“封印之地”的话,那妖城左右的“危险区”,那里面是不是也是如此“原生态”,有极其凶恶的东西盘踞。 按照寒门的说法,程程进入鲲鹏紫府修炼,若能得到突破,先灭虢嚣,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开拓这些区域了吧…… 意外的,和自己此时在做的事情差不多? 可是那些地方,会不会其实就是某些大能圈定收割的“秘境”呢…… 就这么一个走神,其他三人已经往不同方向消失不见。 每个人手头都有自家宗门给的地图,哪里有天香果、哪里的路径安全,都已经标示得清清楚楚,他们正在争分夺秒的去摘果子呢。 秦弈笑了笑,慢慢地往东边山谷走去。 别人只是地形图,他身上带的是居云岫亲笔所画,精准到每一条路上、每一棵植株、每一处巢穴的——微缩版真实地图。 自带真实导航,才是真正的成竹在胸,根本不需要和别人争分夺秒。 第一百七十九章 交错的记忆 远处已经响起了战斗声,也不知道是谁遇上了妖兽,“砰砰砰”的好不热闹。秦弈悠悠然绕过灌木丛,往林间走去。 天香果是天材地宝一类,一甲子一成熟。成熟了也不会很快衰落,会在树上挂很久,所以往年一般都是等到接下来的另几种东西成熟时,派人一起来采。 这种果子日常当水果吃都很有补充元气、旺盛气血的作用,如果用来炼丹还有多种效果,其中最让秦弈留心的是,能强化增寿类丹药的药效,恢复亏损的精气血气。 比如原先只能增寿十年的丹药,加了天香果炼制,说不定可以到十五年,而体内元气的亏损还可以得到补充。 秦弈感应着戒指里的一枚冰凛包裹着血液的丹药,心神一直都很飘忽。 自从到了这个地灵秘境,他就时不时想起程程,就是因为天香果的性质让他无可按捺地把这枚丹药联系在一起。 秦弈至今不知道这枚丹药折损了程程自己的寿命,但不妨碍他猜得到这枚丹药里的血属于程程,他无论如何不会轻动。当初隐隐的一些芥蒂,早就随着时间烟消云散了,至今还穿着人家的衣服戴着人家的玉佩呢…… 反而是有些回忆在淡淡萦绕,那时而妖娆无限时而温柔似水的女子,白衣金环,裙下赤足……以及那一句“丹拿走,你留下”。 这丹药就是最大的信物,承载了他生命中经历过的一段很值得回忆的过往。 如果能添加别的东西重新炼过,能使这枚丹药绽放出更高的价值,那么此处的天香果,即使不为了比赛,他也是志在必得。 “嗖!”附近树上如电般射来一条青蛇,袭击秦弈的后颈。 “嘭!”眼前的人类忽然变成了一条白蛇,背上还有两条翅膀扇啊扇,眼神很凶。 青蛇吓了一大跳,本能地一溜烟跑了。 白蛇冲着它的背影发出了“rua”的声音,又“嘭”地变回了秦弈,自顾自乐得发笑。 在遇上高级别妖物之前,哪怕是达到化形期的妖怪也难免会被这种惟妙惟肖的变化影响,心生本能的畏惧。这是秦弈在这类原始生态之中最有利的伎俩,比一路打得气喘吁吁方便多了…… 可惜秦弈的变化有很多限制。比如他自己不会飞,所以变成能飞的形态也不会飞,不能借助这种方法取巧来飞。刚才变成夜翎模样,也只是浮空刹那,很快就会摔下去的,所以立刻变回了本体,否则一只螣蛇在地上爬,才叫丢人。 虽然夜翎本身就很丢人。 再比如他不能变成自己没见过的东西,像程程从来没在他面前露出过本体,所以他变不了乘黄,想来想去自己所接触到活的高端异兽还真只有夜翎。 真丢人。 想了半天,变成血蛟在地上爬也不对啊……于是变成了虢王的样子,一只凶恶虎形,虎爪极利。 一只虢大摇大摆地在原始丛林之中走了进去,所过披靡,附近的异兽全吓得跑了个一干二净。 有些可能本来要打得很艰苦的战斗,连一丝火花都没起。 还好外界看不见里面,不然万道仙宫怕是要吐血,这是他们仙宫之道吗?太不要脸了…… 小心地循着“导航”标注的路线,绝对避开更强的生物区域,慢慢穿过原始丛林,到了林中一片山岩处。 山岩高处斜斜长了几根枝丫,上面悬着红彤彤的圆果,还没有苹果大。果子散着异香,有几条蛇在崖下扬起脖子,流着蛇涎。 这就是天香果,以及在这生态之下盯着果子的异蛇。 每一条蛇都粗如人体,实力均在化形巅峰。 所谓化形是境界名称,在这个境界里你可以变成人形,但不意味着非要变成人形,不在人类社会中过日子,根本没有变形的必要——甚至可能因为没见过人类长啥样,变都不知道怎么变。 听到有什么接近的声音,所有蛇类齐刷刷转过脑袋,继而蛇瞳全部竖了起来,蛇信吞吐,战意凛然。 虢型吓不走它们了,仿佛要宣示这里是它们的地盘。 其实秦弈并不纯粹为了避战才变形的,此地的原生妖物让他起了很多怀念,并不想来杀得血流成河。于是想了一想,再度变成了螣蛇。 一条粗了很多的螣蛇,如血蛟一般粗细,翅膀一张,天火狂吐,凶戾绝伦。 这不仅是变形,还需要演技。 一群异蛇惊诧地鼓起眼珠子,终于跑了个干净。 “蠢蛇形态挺好用的,档次就是高。”秦弈笑呵呵地变回人形,轻松自在地开始摘果子。 “想不到秦师弟还有如此手段。”不远处传来悠悠的声音,转头看去,周云城靠在山壁边上,冲着秦弈笑。 秦弈也不惊奇,笑呵呵道:“献丑了献丑了。” 见他手也不停地继续收果子,周云城眼中终于露出了一丝冷意:“此地动武是应有之义,秦师弟如此大意,真当我不会动手吗?” 秦弈笑道:“但我不怕你啊。” “那你怕它么?”周云城话音未落,天上腥风骤起,阳光骤然黯淡下去。 秦弈抬头一看,便见一只虎形牛尾的凶兽从天直扑而来,凶猛绝伦。 秦弈迅速撤开,那凶兽重重顿在地上,地面都被这一顿凹下了一丈深坑。凶兽嗜血地抬着头,冲着秦弈狂吼:“汪汪!” “……”秦弈心中瞬间就浮现了这是什么。 虎形牛尾,声如犬吠,有着猪的名字:彘。但一点都不萌,是典型食人凶兽。 而且还是凝丹之境的彘……妖的凝丹之境,等如人的腾云。 程程级的妖怪,不是此时能抵挡。 但这只彘却没有立刻攻击秦弈,似乎有些忌惮,也不知道是因为刚才看见了螣蛇形态呢,还是什么别的原因。 秦弈盯着彘,手中摸出了“导航图”,一边慢慢后撤,口中道:“周师兄引这等凶兽来此,就不怕自己也落入兽腹?” 周云城在一旁呵呵笑:“我们医宗有些药粉,可以避妖兽。当然也有些药粉,可以引妖兽。在外面我找你打招呼之时,就已经暗中在你身上弹了些药粉,秦师弟还是捏碎玉石,让你家宗主救你出去吧。” “所以你们连这一步都做出来了,那就并不仅仅是要坑我,而是你们确实想要拿第一,是为了奖品?” “这就不劳秦师弟费心了,你还是先应付了凶兽再说吧。”周云城看了看似在犹豫的彘,也不管它在犹豫什么,飞速掏出一个瓶子拔开了瓶塞。 有异象从品种散发,那彘仿佛受了什么刺激一样,终于一声狂吼,向秦弈飞扑而来。 秦弈飞速在“导航图”上一按。 图中忽然伸出一只纤手,“啪”地一拍,正中凶兽脑袋。凶兽两眼圈圈地栽倒在地,昏厥过去了。 一只凝丹之境的凶兽,被一巴掌秒了…… 周云城看呆了眼:“这、这……” “画中世界,你们医卜谋算宗好像不是太内行啊。”秦弈笑吟吟地收起了“导航图”,笑道:“你以为人家彘在忌惮什么?它在我身上感受到了居师姐晖阳级的力量,却又不确信,因此犹豫。周师兄你看,你还没有一只彘聪明,还谋什么谋?” 周云城怒道:“你们这是作弊!” “彼此彼此。”秦弈摸出了玉笛,在指上打了个旋,眼神逐渐冰冷:“我很久没和人打架了,有点手痒。让我看看你们医卜谋算宗,除了阴人之外,还有多少斤两!” 第一百八十章 初试音攻 笛音骤起。 一个周云城的虚影被凌厉的音波撕得粉碎,在不远处出现了惊魂未定的实体。 秦弈说打就打而且出手就是杀招的凌厉,让长期没有对敌的周云城很不适应。他们惯常用各种手法阴人,实战磨炼确实不多。 秦弈与居云岫坚决要把郑云逸踢出局主要也在于此,如果对方是郑云逸,难度就加大无数倍。 但周云城终究也是万道仙宫这一辈弟子的佼佼者,还是很快反应过来,随手抛出了一片龟甲。 龟甲迅速化为虚影扩张,一个巨大的卦象浮于秦弈脚底。 卦象:天地否。 否之匪人,不利君子贞,大往小来。 秦弈惊奇地发现自己居然被束缚住了,而身周天地不交,有阴阳断裂之兆,灵气运转困难,仿佛天地囚牢。 否,不通也。于不通之时,小人道长,故云匪人。君子道消,故不利君子贞也。 大凶。 他的笛音变得虚弱了很多,就连声波的传递都有了阻碍。 有趣的卦法,用虚拟卦象形成了一种负面状态? “好卦。周师兄吃我万剑诀!”秦弈摸出了一副画卷。画中剑气藏锋,锐意隐隐。展开画卷,便是万剑齐发,冲破卦象,朝着周云城铺天盖地地飞刺而去。 周云城本来正在运起什么攻击性术法,还没凝成呢,眼前就是寒光万道,他骇得再度变成了虚影,出现在另一方向。 万剑全部刺空,周云城正在运作的术法也散了。 秦弈偏了偏头,一点也没觉得可惜,反而觉得挺有趣的。 如今的秦弈已经见过不少“法师”了。从最初那个只会站桩的清虚,到了见识明河的“无方变幻”,法师的战法终于从站桩到了身形飘忽的难以捉摸,再也不是个“炮台”概念了。 这周云城的身法有点类似明河的无方变幻,但没有那么巧妙,明河的身法闪时如星辰无定,进时若银河倾泻,潇洒至极,神秘难言。 而周云城身法匠气很浓,秦弈能够捕捉他真身落脚的方向。同属天机占卜之道衍生出来的东西,明河与周云城的身法很可能都是根据六十四卦演成的“凌波微步”方式,但档次有根本差异,美感差异则更加明显。 而此时困住秦弈的卦象也虚弱了许多,秦弈再度吹起了笛音。 声如潮水,滚滚涌来,周云城发现这已经不是音波实体,而是震荡气血,仿佛自己的血脉也被这声音的韵律所调动,开始汹涌翻覆。体内法力暴走游窜,心气更是烦躁郁闷,只想肆意宣泄,纵声狂吼。 乐宗笛曲《怒海惊涛》,共鸣类曲目,若实力有差距,直接让对方爆体都只是瞬间。 而这样的共振共鸣,是你怎么闪躲什么身法都没有意义的事情,只要你听得见。 周云城艰难地掏出另一片龟甲,在身周团团护持,形成了一个不知什么卦象,维护着身周的空间,让音乐好歹没那么容易入侵。那边秦弈的乐声更急了,如怒海在咆哮,天地变色,骤雨暴降,阴风怒号,浊浪排空。 “噗!”周云城终于喷出一口血,心中骇然。 这绝对是乐宗的核心秘技之一,这秦弈才入门多久,居云岫居然就传授了? 还说你们没有私情! 最气的是,他能从乐声之中听出秦弈的讥嘲之意,好像是说:你太弱了。 没错,通过乐曲传达心意是基本操作,不需要嘴炮也能气到你心里。 周云城并不弱,他琴心八层,比秦弈的修行更高。但不知道为什么,仿佛处处被压制。秦弈的修行质量比较高是其一,但也没高到越四个小级的程度。 最关键的其实还是周云城的实战经验不够,他没法第一时间做出最准确的应对,一脑子的技能不知道怎样合理去运用,当你要想一想才选择时,就已经处处被动了。 秦弈的实战也不算多,但他是从凤初之时的菜鸡期就闯妖城历生死,在血海之中走出来的经验,一旦对敌,心静如水。 周云城根本不放在他眼里,他始终在等的终究是…… “锵!”有铜锣互击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打破了他的乐曲。 周云城大松一口气,一个巨大的太极虚影向秦弈轰然砸了过来,那太极边缘六十四卦闪烁,不知道如果挨上了会是什么效果。 于此同时,身后劲风袭来,有锐气直奔脖颈。 秦弈眼神冰冷,脚步一错,身形飘退,而音调骤然一改,变得杀伐凌厉,狂暴绝伦。 仿佛大地狂震,又仿佛山崩倾颓,恐怖的音波四散厉啸而起,周遭的草木土石尽化齑粉。 绝技:《天崩》! 前方的太极虚影竟然在这笛音之下被催散无痕,而周云城在身前祭起的龟甲居然像是被无数刀剑砍过一样,甲面变得伤痕万道,不成模样。 周云城骇然色变。 而与此同时,秦弈的身后也想起“铛铛铛”的声音,如珠落玉盘连绵不绝。 秦弈慢慢转身,看着身后一个和尚举着一对铜?,上下舞得密不透风,把狂暴的音波震荡尽数抵挡在外。 秦弈看着忽然就在想,声音实际上是有介质传播的,所以看似无形无相,实际能被阻挡。如果学那些老阴逼,先吹柔和曲子,当别人不设防的音波到了人耳朵里再忽然震起来,那是不是神仙都要被阴死? 念头只是一闪而过,秦弈口中已然笑道:“大欢喜寺大师,秦某等你多时。” 之所以一直在用范围音波,就是在试探这个和尚躲在哪里,早在《怒海狂涛》曲的时候他就已经找到了,这曲天崩,实际上针对的对象是这个和尚。 音攻的最大优势就是,不怕群战,对方有多少人对自己来说都差不多,也没有什么身前身后,都一样。 那和尚和周云城一前一后把秦弈夹在中间,周云城倒是吁了口气。虽然音攻天然可以群攻,但你秦弈终究只是一个人,被前后夹击的防守怎么办? 和尚举?护在身前,神色凝重道:“施主杀我外门之时,只是个未达琴心的低级修士。” 秦弈笑笑:“不错。” “施主学了我大欢喜极乐经,与我佛有缘。那居云岫绝色无双,我们知道施主心动而不可得,如果愿意拜入我佛门下,我们帮你得手,如何?” 这是见秦弈进步飞一样快,这些佛棍又起了诱拐之心,常规操作。 “你看我像个傻子么?”秦弈哑然失笑,问周云城道:“喂,你们公然勾结大欢喜寺,这下证据确凿了哦。” 周云城一本正经道:“这位大师只是来查访外门弟子遇害的线索,见到师弟也是好言好语,师弟听不听人家说的,那是师弟的事,与我何干?” 秦弈奇道:“那如果我和他打起来,师兄的意思莫非是帮我?” 周云城露出一抹笑容:“那是当然的。不过这位大师是位武修,我没什么经验,还请师弟自己小心些。” “好的。”秦弈慢条斯理地收起了笛子:“烦请师兄掠阵。” 那和尚趁着秦弈和周云城说话,铜?早就悄无声息地划向了秦弈腰间,而秦弈这时候还恰好收起了笛子。周云城的笑容越发大了,好像在看一个傻子。 用法术应对武修,会发现完全不是那么回事的,这师弟玩音乐玩傻了吧…… “铛”地一声,震耳欲聋。一柄狼牙棒不知何时到了秦弈手里,重重砸在铜?上,?面都被砸出了一个凹痕。 和尚眼珠子都没鼓出来。 秦弈抡圆了棒子,面带狞笑,那青衫之下分明可以看见手臂上肱二头肌鼓胀起来,粗如大腿:“不就是武修吗……” 周云城目瞪口呆,这画风不对啊喂! 刚才那个乐声攻敌的雅士呢? 第一百八十一章 流苏醒来 不光是周云城目瞪口呆,那和尚也正在怀疑人生。 这个大欢喜寺的和尚,法号慈明,是负责大欢喜寺外门管理的堂口“普渡堂”的一名执事僧。 两三月前,大欢喜寺发现外门“弘法寺”被人灭门烧寺,于是派慈明调查情况。秦弈不是滥杀者,他既没有杀低级僧侣除根,加上万象森罗宗“热情提供线索”,那破案就很容易,很快就指向了一个叫秦弈的凤初圆满修士。 大欢喜寺便向修仙界各处打听这秦弈是谁家子弟,很快在万道仙宫一名外出办事的弟子那里得到线索——这个叫秦弈的凤初修士,刚刚拜入万道仙宫。 这名外出办事的弟子不是别人,正是西湘子的徒弟出来采购药材的。言语中流露了对秦弈的不满,双方就此搭上了线。 于是大欢喜寺就让这位慈明全权负责报复秦弈事宜,之所以只派一名执事僧,就是没打算和万道仙宫翻脸,本意是勾结西湘子找个什么机会偷偷弄死了秦弈就行。 魔道是睚眦必报的,就算不想惹你的后台,也不可能让你灭了他的外门安然无恙,否则同道的嗤笑他们受不起。 结果西湘子也并没有全力配合慈明,他并不想把性质变成“勾结魔道残害同门”,而是打算利用慈明,意思是如果能帮他把秦弈赶出仙宫,那时候秦弈孤零零的在外面岂不是任你处置?这就能把他西湘子自己摘清。 慈明憋着一肚子气没法发挥,被西湘子晾了好几天,精力无处发泄还跑群芳苑找姑娘去了。 结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变故,前来和他接洽的人变成了医卜谋算宗的少主郑云逸。郑云逸能做的主就比西湘子多得多了,居然邀他真正出手去铲除秦弈,还暗中开了地灵秘境的阵法,让他潜藏在里面。 慈明不是不知道这有可能是谋算宗的阴逼们借刀杀人,但他觉得这只是很简单的一件事情。 大欢喜寺由于某种需求,在体术上是很重视的,有一脉武修之道。身为大欢喜寺堂口的执事,慈明不是弱者,他同样与秦弈一样是仙武双修,主修武道,已达易筋四层,比秦弈的武修级别还略高一点。 加上他也有“佛法”辅助战斗,还经常对外负责各种事宜,实战能力很强,甚至要比某些只靠采补硬生生突破腾云的同门战力还强,所以有资格坐了个执事之位。 这等修行,前来找一个“凤初圆满”的修士麻烦,简直是手到擒来之事。听说秦弈也有突破,可这么两三个月能修到什么程度?杀了走人就是,谋算宗的人要借刀杀人,他也可以保留谋算宗勾结外人的证据,到时候万道仙宫内部狗咬狗,他大欢喜寺呵呵笑呢。 郑云逸实际上还有什么盘算与后着,慈明没想那么多。在他看来郑云逸这个操作很蠢。 这就是前因。 可实际对上秦弈的时候,慈明才知道事情脱离了自己的想象力。 秦弈修到琴心四层,笛音逼得他现身,已经让他很意外了。目测秦弈还有易筋三层的武修,更不可思议的是他发现秦弈的易筋三层,比他自己的易筋四层更凶暴! ………… 狼牙棒呼啸而来,那足以开山的巨力不用接触就能感觉得出扑面而来的窒息。 慈明根本不敢硬接,迅速向右侧闪开,狼牙棒悬空劈在半腰处,狂猛的罡气已经将地面斩出了一道长长的裂痕。 慈明心中的惊骇无以复加。 这种狂猛的罡气爆发,换了他自己是要聚力蓄力才行的,可秦弈就跟吃饭一样一棒子敲过来,罡气就劈裂了大地。 这不是秦弈的罡气特别强,达到随手一挥就这样的程度,而是他的运劲技巧特别高妙,能以较低的力量瞬间爆发出极强的效果来。 这对于武修来说,属于绝技的一种体现。 可这还是人吗? 平砍就是大招? 还没等他惊骇完,那狼牙棒用劲未老,顿在半腰的位置就直接横扫过来,砸向慈明的腰间,那轻巧迅捷的程度,知道的说是狼牙棒,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柳叶刀呢…… 举重若轻,化繁为简。 这是无论从“力”还是“巧”的层面,都已经登堂入室的真正武修!要知道武道技法几日不练就会生疏,以这种圆转如意的娴熟程度看,此人是每天都要抽时间练棒,绝对没有松懈过的。 显而易见狼牙棒才是此人的主战法,你特娘拿根笛子哄谁啊! 慈明心中吐槽,手上一刻也不敢停,双?一扬,两道尖锐的罡气交缠席卷,如同螺旋一样破在了狼牙棒上。 大欢喜寺武修绝技,金刚钻。嗯,源自某种东西的演变。 一般情况下,这种螺旋钻能破开对方的罡气,甚至把对方的兵器都破坏。可螺旋钻破入罡气中,钻在狼牙棒上,却如泥牛入海,连个反应都没有。 双方罡气互抵,狼牙棒再度和铜?交击在一起。 “哐哐铛铛”的声响连绵不绝地传来,不远处的周云城看傻了眼。 这种惊险的近身肉搏,几乎是每一个疏神被罡气擦一下就可能要命的,比他们慢条斯理的施法凶险得多,这兔起鹘落的闪避与交击更不是他这种长期缺乏历练的弟子能够跟得上的,他敢肯定如果是自己遇上棒法全开的秦弈,说不定两个照面就被敲死了…… 怪不得说武修实战要强于道修,这确实是完全两种模板的战法,一个不适应就能直接要命! 只听“哐”地一声巨响,慈明倒退好几步,颤抖着手,右手的那个铜?已经裂了…… 秦弈气定神闲地站在那里露齿一笑,笑容里满是恶意。狼牙棒抡圆了冲慈明的脑袋再度敲了下去。 慈明心胆俱裂地闪开老远,同时摸出了一个天女像,用力一抛。 一个女性轮廓的灵体呼啸而出,冲破罡气,向秦弈直撞进来。 秦弈一棒打向灵体,却意外打了个空,精神却一阵晕眩。他反应极快地就地一滚,飞速避开了灵体攻击范围,心中有些凝重。 这灵体级别很高,他的物理破坏力打不实!并且这种灵体似乎结合了当初所见的那种魅惑之力与灵魂伤害之力于一体,还不需要像当初那种搔首弄姿半天才生效的,绝对是法宝级! 灵体再度扑来,而另一方向又有铜?旋转奔袭过来,秦弈一棒砸飞铜?,同时有些惊险地闪开灵体,心中盘算对策。 这灵体有点麻烦,可想而知被沾上了就可能侵蚀灵魂,自己的修行抵抗不住。可自己有什么手段对付它?师姐的“导航图”还有一次使用机会,招师姐跨画界输出一击,要不要立刻用?或是……动用自己只能一发脱力的诛魔剑? 秦弈还是打算靠自己尝试解决再说。这也是一场很好的锻炼。 可就在此时,脚下忽然一软。 一个卦象图再度笼罩在身上,周云城看准机会,偷袭出手。 秦弈并不慌张,白玉龙纹戒瞬间触发,一个柔和的光罩张开,将灵体暂时阻隔,与此同时一道火焰阵在周云城脚下腾空暴起。 焚炎之阵,火系术法的实战可不是从手心里丢火球的。 周云城哪想得到这秦弈手段这么多,他娘的还是个火法! 他再度狼狈地闪身离开火阵,那卦象图又失去了控制,被秦弈迅速破开。狼牙棒间不容发地敲在慈明攻来的铜?上,狂暴的罡气汹涌迸发,直接将慈明扫成了滚地葫芦,与周云城撞成了一团。 可此时灵体也已如附骨之疽,厉啸着冲向了他的天灵。 秦弈深吸一口气,凝聚浑身罡气,挥棒直劈。 即使打不实,这凝实的罡气也能短暂阻碍灵体片刻,他就可以趁这个短暂的空挡撤开。 可这一棒刚刚挥出去,意外突生。 狼牙棒上骤然冒出了一个白雾凝成的鬼脸,“啊呜”一口就将对面袭来的灵体吃掉了。 吃掉了…… 连秦弈都差点用错了力道打了个趔趄,那边正滚倒在地的慈明看得呆若木鸡,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什么……他八品法宝,只要沾之就能毁人神识的魂灵攻击,被……被吃掉了?这法宝就这么废了? 那鬼脸是什么东西?器灵?还是秦弈的某种术法? 却见秦弈神色狂喜地站在原地,试图伸手去摸那白雾鬼脸。手却直接穿了过去,摸不实。 鬼脸伸出一只手,手上多了一根白雾凝成的狼牙棒状,“砰”地敲在了秦弈脑袋上。 秦弈大怒还了一拳,又打了个空,于是怒气冲冲地拎着狼牙棒,冲着慈明与周云城劈头盖脸地敲了下去:“去死吧!” 第一百八十二章 几家欢乐几家愁 周云城心胆俱裂地捏碎了宗门玉石。 一阵狂风卷过,窒息的威能席卷而来。秦弈下意识护了一下,地上的周云城和慈明已经一股脑儿被一双巨大的手掌虚影带走了。 “咦咦咦?”鬼脸变小,缩成几寸大,跳到他的肩膀上道:“这是在干什么?你和人打架,怎么有晖阳插手?晖阳怎么不一指头摁死你呢?” 秦弈斜睨了自己肩膀一眼,手痒痒的想锤。 “你锤不到我哈哈哈。”流苏叉腰笑:“你还不会精神攻击手段,对付不了灵体,瞧你被那和尚的灵体折磨的狼狈德性哈哈哈……” 秦弈面无表情地取出了玉笛,吹了一段摄魂音。 流苏猝不及防地中了招,从他肩膀上滚了下去,又很快恢复,揪住他的衣服往上爬:“睚眦必报的小气男人,你给我等着……” 秦弈还是斜睨着:“你能飞能飘,揪着衣服爬什么爬,恶意卖萌?” “你管我?” “为什么你可以碰到我,我没法碰到你?” “道行问题。”流苏坐在他的肩膀上做鬼脸:“不告诉你。” 鬼脸做鬼脸,这个画风怪异难言,秦弈脸颊抽搐了好一阵子才道:“我记得当初看见的鬼脸不是这样子的,比现在凶恶狰狞。” “那是一种意象,根本就不是我的脸,蠢货!” “所以你的脸实际上是这样的?” “哼哼。”流苏不答。 一旦这厮不答的事情,秦弈从来不去细问,知道问也没用。便道:“你醒得巧,否则那个灵体我确实对付得很麻烦……” “巧?”流苏又跳了起来,手里又化出了狼牙棒:“拿狼牙棒敲锣你是怎么想出来的,存心不让我睡觉?打死你!” 特么对方武器是铜?我有什么办法?秦弈实在没法辩这个理,吵了流苏沉眠他也有些不好意思,不知道有没有影响流苏的实力复苏,只得抱头蹲防,任它敲了一顿。 流苏敲了一顿,总算舒服下来,问道:“你现在是什么状况?这个满是妖气的地方怎么回事?” 秦弈便坐了下来,把这个仙宫论道的始末跟它说了个明白。 流苏摸着下巴:“你好像隐瞒了一些什么……” “哪有?” “感觉不对劲,你和你师姐的关系怪怪的……” “……八卦棒子,这没你的事!” 流苏悠悠道:“是啊,没我什么事了。秦弈,这个仙宫论道,虽然不算凶险,但这是一件很完整的事件,有争斗有算计,各自筹谋,在这场局里,你没有依赖过我分毫。” 秦弈想了一想,也觉得这件事情从这个角度去看的话很有趣。此事由始至终流苏都没有参与,大约是他秦弈穿越以来脱离流苏而独立应对的第一个完整的事件。 而且这个事件里,他是在唱主角,几乎所有的对局都是围绕着他自己产生和变化的。 如果没有他秦弈,这个仙宫论道还未必会有这样的展开。 这证明了没有流苏的话,他也足以应对甚至主导问题,这次事件虽不算大,却确实是秦弈迈向成熟的一个重要标志。 “所以这个和尚被摄走了,你有没有他们勾结外人的证据留着?” “有。”秦弈拿出“导航图”,笑道:“上次你说留影镜是小伎俩,确实是小伎俩。师姐随便画个图也有类似效果,此地发生的事情,这画会短暂记录下来,到时候拿出去公布就行了。至少可以证明两件事,第一,有内鬼偷偷把大欢喜寺的人放入了仙宫自圈的秘境;第二,在我和这和尚交战时,周云城出手偷袭我了。” 流苏点点头:“那这个论道之事我就不发表意见了。不过我醒来得确实很是时候。” “怎么说?” 肩膀上的小人站直了身子:“这是一个滋生天材地宝的仙灵福地,你真的只为了拿个天香果?” “呃……偷拿仙宫的东西不好吧?” “我怎么会跟这么个老实人混在一起?”流苏气不打一处来:“有些东西你割一截嫩枝带回去种行不行?就算人工培植没了天材地宝的效果,降了等,那也有实效!还有,有些东西他们不取,可未必是留着,而是因为不识货!” “你又知道了?” “我当然知道。”流苏指着那长着天香果的山岩底下,正对果树的地面,原先异蛇盘踞的地方:“你挖进去,里面必有一团与周遭土壤不一样的青土,挖出来带走。” 秦弈依言过去挖土,仅不到一尺深,果然看见了和周遭土地颜色不同的青色泥巴团,表面看着也没什么特别,用感知的话那是连灵气都不咋地。 “这是……” “天香果树的汁液长期滴落,加上剧毒蛇涎融合,在这等仙灵土壤之中经过长年累月的汇聚演化而形成的青冥土,可以炼器,也可以炼化制作剧毒,毒性直接瓦解体内元气,几乎无解,炼得好了怕是晖阳修士都不一定撑得住。还可以配合天香果炼丹,以毒攻毒解除一些很特别的状况。”流苏得意洋洋道:“一般摘取天香果的人都不会知道下面还有这个名堂,这是我自己当年无意中发现的。” 秦弈便拍马屁:“棒棒最棒。” “那是当然。”流苏昂首挺胸道:“带我到处走走,说不定还有发现。” “有些区域很危险,不能瞎走。” “你不是有图么?走啦走啦,我要看看这个仙灵福地啦,说不定有我要的东西……” 秦弈下意识伸手想揉揉肩头小人的脑袋,揉上去却又揉了个空,于是拿起狼牙棒弹了两下:“好吧。但你要进棒,被人看见不好解释。” “哼。”流苏倒也没坚持,很快缩进了狼牙棒里。 就在秦弈和流苏讲解别来状况时,那边周云城与慈明都被摄到了一座大殿里。 两人栽倒在地,抬头一看,天机子和郑云逸站在面前看着他们。 “这都能输?”郑云逸不可思议地问:“你们两个围攻秦弈一个,还带偷袭,是怎么输得到了要捏碎玉石保命的程度?” 周云城满面通红地不说话。他琴心八层,面对火力全开的秦弈根本就没觉得自己是个比秦弈修行高的人,反而跟个小孩一样揉圆捏扁,差距有点大,实在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慈明站起身来,神色肃然:“这个秦弈根本不是你们原先说的兼修武道,而是一名极强的武修,他的所有道法都只是为了辅助武道战斗而生,甚至琴棋书画都只是为了参悟。你们提供的判断根本就是南辕北辙!” 郑云逸道:“说了这么多,大师的意思是你也根本不是秦弈的对手?” 慈明不答。 郑云逸看了自家师父一眼,天机子面无表情。 其实两人心中都有些震撼感。 越级战斗,在他们心中并不稀奇。有的人修行虚飘,就像大欢喜寺有一些只靠采补硬生生突破的,那种修行虚浮且杂乱,只是一个境界好听,实际战斗力虚得很,被人越级打了实在太正常。 可慈明不是那种,他的修行很稳,要越级打赢慈明是很不容易的一件事,目测仙宫修行低于慈明的弟子里根本没有第二个人能做到。被秦弈越级打败就算了,居然加上一个周云城都被打到要救命的程度……而周云城在这场局里根本就等于在挠痒,连对秦弈一点限制作用都没起到。 无论什么谋算,前提都是知己知彼。 他们对秦弈的了解少得让他们自己都觉得荒谬,这局又怎么可能赢? 问题是这秦弈到底哪里冒出来的,他骨龄确确实实只有十七,从娘胎里开始练的吗? 第一百八十三章 同门遇险 慈明道:“贫僧要回寺禀告首座,此事应另有计议。过些时日再与诸位商量。” 郑云逸很友好地搭着他的肩膀,陪着送他出门:“大师也别生气,这事我们确实不对,主要是因为居云岫与棋痴遮蔽天机,我们没法算,这秦弈修行时间很短,谁也想不到是不?” 慈明道:“倒也不能怪你们,我也没……噗……” 话音斩断在喉咙里,慈明不可思议地转头看着郑云逸,却见郑云逸笑眯眯地从他后腰抽出了长剑:“大欢喜寺淫僧暗中潜伏我万道仙宫,意图伤害我仙宫子弟,被我发现诛除,献头于宫主,大师觉得这个说辞如何?” 慈明哪里回答得出来,仰天栽倒,死不瞑目。 天机子视若无睹,淡淡道:“破绽太多了,此谋太低级。” 郑云逸无奈地叹了口气:“我也是临时才知道有大欢喜寺介入此事……当引入大欢喜寺,除非赶走,否则只要想用他们,都会有破绽。关键还是低估了秦弈的真实战力……他若死于慈明之手,居云岫也只会找大欢喜寺算账,我们的破绽并不要紧。” 天机子道:“本座早就教育你们,不要太过沉迷谋算,当自身的实力达到一定程度,这种阴谋都只是小孩子的把戏。” 话是这么说,天机子也没有骂徒弟,甚至都没有责怪徒弟没有早告诉他。 谋算是他们所迷,宗派根本所决定,要是什么事都请示他,徒弟也就没法锻炼。 旁边西湘子道:“破绽多不要紧,宫主不管事,我们能面上对大众有所交代就行,居云岫也没法和我们大打出手。” 天机子沉默片刻,缓缓道:“宫主……可未必不管事。此事还是要两手筹谋,你去一趟大欢喜寺,带上慈明的铜?过去,对那边的说辞,慈明自然是秦弈杀的。” 西湘子领命而去。 天机子又对郑云逸道:“本座和棋痴道人有对赌协议,无法亲自出手,关于两宗之局,还是由你主持。但你记住,我们争夺的是他们的宗派气运,而不是一个秦弈。你赶不赶得走秦弈,杀不杀得了秦弈,对大局何干?简直本末倒置!” 郑云逸沉默片刻,低声道:“我只是想拿回我的画。” 天机子眯着眼睛看他:“所以本座以前所算,那画中有问题,你不承认……” 郑云逸尴尬道:“我是暗恋居……” 天机子打断:“你暗恋个屁,你那点算计要瞒我还太嫩了点。” 郑云逸无奈道:“画中或许有问题或许没有,家父曾经很重视地告诉我要齐集,仅此而已。或许齐集之后才能知道……” 天机子出神地想了一阵,忽然笑道:“所以你心心念念对付琴棋书画宗,为的是他们的墓葬中的画。而秦弈参与此赛,也是为了奖品之中那幅画?” 郑云逸道:“我未必要他们的画,毕竟无法确认到底真的有没有秘密,所以兴致并不算高。但我自己的画被换成了一堆淫具,心气不顺。” 天机子微微一笑:“既是如此,让他们去收集便是了。” 郑云逸愣了一愣:“这是何意?” “你知道那画有几幅?” “不确知。” “等他们收集完了,也就知道了。” “……” “再说了,居云岫师父的墓葬,他们若是想拿很简单,你若是想拿还是省省吧。”天机子悠悠道:“等他们取出来,岂不是方便多了?” 郑云逸诚恳地看着自家师父:“阴还是您阴……” “阴个屁。”天机子神色不渝:“这次被你们弄得被动无比,之后会怎样还得看宫主大人到底怎么应!” ………… 在这师徒俩的对话里,其实凸显了一件事,就是他们心中这次的第一已经确然是秦弈了。 实际上此时地灵秘境之中还有两个参赛者,已经全然被忽视。无论是谁都不觉得他们有挑战秦弈的实力。 包括秦弈也不觉得另两位打得过自己,但他倒是没有大意。 因为比赛比的是谁摘的天香果多,而不是比谁能打。 要是这时候就觉得自己赢定了,出去发现另两位摘得果子更多,那才叫翻船。 所以他一路循着地图继续去找天香果,途中也颇弄了点其他收获,比如按流苏所言,割了一些嫩枝打算回去种。 “那个,看见那块石头没?”流苏在棒中道:“这是昆吾石,炼器锻造都有用,建设洞府也很好的,我们搬走吧……” 秦弈闷头往前走。 一块那么大的山岩,搬个屁…… 感觉流苏这次苏醒之后跳脱了很多啊,都变逗比了。可能是因为能出来了,不再是暗无天日地憋在棒子里,心情开朗了很多,情绪一时欢脱吧……可以理解,秦弈觉得换了自己是流苏这样憋了几万年的处境,能出来的那一刻肯定比它欢脱多了。 “轰!”远处忽然传来爆炸声。 秦弈猛地停步,循声望去,却见远方天空上有人影飞掠,一头彘正在身后向他扑去。 那人身形如云变幻,避开了彘的一扑,继而一个巨大的酒葫芦虚影砸在彘身上,双方各退。 酒宗的尹一盅…… 而与此同时,下方无数藤蔓如恶魔之手,层层叠叠地向上探来,似要将他捆在里面。尹一盅猛回首,向下喷出一团烈焰,藤蔓又飞速四散,如网张开。 另一边忽然飞来一个木头人,砸在藤蔓之中,藤蔓“唰”地把木头人包在里面,心满意足地往回扯。 木头人忽然爆炸开,把藤蔓炸成了十七八截。 奇技淫巧宗的那谁,秦弈发现自己连他名字都没问过。 那藤蔓看似暴怒起来,又重新疯狂生长,远远看去,姿态诡异且恐怖。 而此时那彘也似乎疯狂起来,口中有强烈音波吼了出去,首当其冲的 “他们怎么会凑在一起,还和那头彘打起来了?”秦弈想了一想,飞奔而去。 虽然竞争,但这两位是正当竞争的同门,和心怀叵测的周云城不一样。 彘是腾云凶兽,他们多半对付不了,能帮还是得帮一把手。 倒是那藤蔓是什么东西? “那是鬼哭藤。”流苏悠悠道:“曾经西湘子哄你种子里有什么赤鬼藤可以护持洞府……如果那个所谓赤鬼藤是你的水平,这鬼哭藤就是我的水平,不是一个等级。” 秦弈差点打了个踉跄,这是什么破比喻! “你确定要帮他们?”流苏忽然道:“他们打不过,自己捏碎玉石败走不是挺好,反正又不会死。” 秦弈略一犹豫,终究还是直冲而去。 好歹是同门,这都坐视的话,自己的出仙入侠也只不过是说说而已。 第一百八十四章 各展奇术 离得近了,秦弈也不由倒吸一口冷气。 那所谓鬼哭藤,远远看着没什么感觉,近处才发现它每根藤蔓都跟人一样粗,而藤蔓上遍布各种器官造型,无数眼睛嘴巴密密麻麻,看得令人发寒。 藤蔓一抽就是恐怖的巨力,哪怕还没看见都能感觉得到那种劲风狂涌的力度,秦弈很怀疑自己一棒敲过去是不是会反而被弹飞,实力再弱点的是不是被一藤抽过来就直接被抽成烂泥了。 如果以修行层面去对应的话,这鬼哭藤起码也是腾云初期的实力,说不定都中期了。 再加一只差不多实力的彘…… 却见那工匠同门放出了无数只铁鸟,绕着不同的藤蔓翻飞。藤蔓分别去抽那些铁鸟,却又灵活地避开,铁鸟互相穿插一绕,有几条藤蔓自己交缠在了一起。 秦弈暗叫一声漂亮,这同门是个有脑子的。 却看那边尹一盅和彘的对战,一个酒缸似的虚影将彘困在里面,缸中有酒香四溢,酒液旋涡般旋转,有强劲的绞力绞在彘的身周,仿佛要将它撕碎。而同时酒香之中似有什么迷醉之效,可以看出那彘的眼神有些迷糊。 可正待尹一盅要补上一击时,一条藤蔓抽了过来,他如醉酒一般摇晃了一下,藤蔓绕着他身侧擦过,一只酒葫芦“砰”地砸了过去,将这条藤蔓砸得粉碎。 “镇元斋吗……很厉害啊这俩同门。” 却见那彘缓得这么一刹,便挣脱了酒缸束缚,狂吼着向尹一盅扑了过去,迅如闪电。 秦弈甚至捕捉不到它这一扑的影像,太快了。 当妖兽用本体作战时,除了自带天赋神通之外,最重要的凭恃就是肉身的力量与速度,以及坚不可摧的肉身与爪牙。这是最原始的“战”,人类无论是武道还是仙道,其实都有很多方面是学习取材于此,再演化与改进的。 而这只已达腾云的凶兽彘,本体的战力绝对不是仙宫琴心弟子吃得消的。 秦弈都捕捉不到的速度,尹一盅自然也好不到哪去,他极为勉强地闪了一个醉仙身法,还是被劲气擦过,小腹血肉模糊。 彘的牛尾紧跟着横扫而来,无缝衔接。 尹一盅暗道一声敌不过了,正待捏碎玉石,眼前忽然出现了一根狼牙棒。 “砰!” 狼牙棒与牛尾打在一起,尖刺蛰得牛尾鲜血淋漓,那彘痛吼一声转头一看,见到是秦弈,虎眼瞪得滚圆,竟然转身一溜烟跑了。 秦弈拎着狼牙棒正待拼命呢,看着瞬间撤得只剩一个小点的凶兽身影,自己都懵逼。 敢情这还真是刚才被居师姐拍晕了的那只彘啊? 身后传来尹一盅有些尴尬的声音:“多谢秦师弟相助……不然我就要捏石头了。” 说着这话的时候,尹一盅心里也非常惊奇。他和工匠墨武子会互相合作其实是有默契的,目的说白了就是为了联手狙击秦弈,不想让他夺冠。倒也不是对秦弈本人有什么意见,谁叫这次秦弈太出风头了呢,同学们会不服气有所针对,实在是人之常情。 换了他是秦弈,绝对不会来救这两人,反正不会死,让他们自己捏碎石头滚蛋不好么? 可偏偏他就来救了。真不在乎他自己比赛可能因此输了么? 秦弈毫不在意地摆摆手,身形一跃,挥棒斩向了鬼哭藤。 那藤蔓已经解决了工匠墨武子的铁鸟,千丝万条向他缠去。一旦被缠上,必然是血肉尽数吞噬的结局。 墨武子身形后撤,再度推出了一个机器人偶。人偶还没来得及发挥任何作用,就被藤蔓整个拖走,“咯吱咯吱”的声音传来,瞬间变成了一坨废铁。而与此同时另有无数藤蔓向他缠去,根本引不开。 一根狼牙棒飞扫而来,和一条藤蔓撞在一起。藤蔓尖端被狼牙棒砸得粉碎,而秦弈也被巨力抽了一下,在空中倒飞了好远才勉强站在地上刹住,地面都被鞋底磨出了长长的痕迹。 墨武子也是一呆:“秦师弟……” “你们都站我后面,做好防护。”秦弈掏出了笛子,身前无数藤蔓如数不尽的巨手呼啸而来。 他横笛在唇,一曲《天崩》骤然爆发。 层层叠叠的音波犹如实体波纹一样迅速向前奔流,那种粉碎与撕裂的恐怖震荡,你感觉不到能量,但杀伤实质存在,还比直接的威能更难防。 音波所过之处,那些恶心的巨大藤蔓居然如同血肉碎块一样纷纷炸开,紧接着碎块尽化齑粉,丝丝飘散。 墨武子大喜道:“秦师弟厉害!” 秦弈肃然道:“小心,只是上方藤蔓清除,它还能长!” 众人低头看去,果然见到下半截的藤蔓如同血肉复生一样,汩汩地向外继续生长。而秦弈的音波到了下方,却已经力尽,似乎下方根茎处有什么防护,能阻碍秦弈的音波攻势。 “毕竟腾云级别……但终究只是死物。”尹一盅摸出了一个酒葫芦,向前一抛。 葫芦迅速变大,很快变成如山一样,轰然砸了下去。 与此同时,墨武子掏出了一门……炮。 漆黑的炮管伸长,对准了藤蔓根部。 都是仙宫弟子佼佼者,一旦暂时不被攻击,他们的反击立刻凌厉无匹。 “轰!” 重炮轰鸣,也不知道到底炸出的是怎样的能量体,准确地轰在藤蔓根部,草木血肉漫天飞溅,又迅速被上方砸下的葫芦山盖了下去。 本就被秦弈的音波加上墨武子的重炮双重攻击,轰得都快开花的根茎再也扛不住这最后如山压顶的一击,只听一阵震耳欲聋的爆响,大地震颤,草木乱石漫遍了整个空间。 终至渐渐平息。 葫芦底部溢出了如同人血一般的浆液。 尹一盅吁了口气,伸手招回了葫芦,可以看见下方稀烂的根茎,还在蠕动。 “有点恶心。”秦弈道:“墨师兄再给它一炮?” 墨武子苦笑道:“哪有那么多能量,轰一次我也很伤的。” 秦弈摸着下巴看那炮,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墨武子笑道:“秦师弟也感兴趣?我就知道你对我们工匠巧技有想法,要不要加过来,你必能当首席。” 秦弈没好气道:“说得我现在不是首席似的。” 两人对视一眼都不说话了,琴棋书画就那几个人,你真的算首席弟子,不但是首席,说不定还睡在宗主席上了。 “不管怎么说,还是多谢秦师弟相助了。”两人都行礼道:“实在想不到秦师弟会愿意出手……” “我们是同门不同系,并不是敌人相争。你们两个既然能互助,我怎么就被你们划到对面去了?” 两人都尴尬地笑笑。 秦弈笑道:“我倒是想知道,你们怎么惹上那只彘的,还有这鬼哭藤是什么情况?” “是我惹上的。”尹一盅道:“我也是按照师门提示那位置有天香果,就过去看看情况,结果到了地方还没等我看清楚,地上不知道怎么睡着一只彘,忽然就醒了过来……追得我上天无路下地无门,不小心又闯进了鬼哭藤守护范围,是墨师兄路过仗义帮我扛了一部分……” 墨武子道:“天香果区域哪里来的彘?” “当然是被人引过去的啦。” 两人都看向了秦弈,神色难看:“这是破坏规则,坑害同门!” 秦弈道:“那彘就是冲我去的,被我搞晕在那里,所以你们该知道那是谁干的啦?” 墨武子愤然收起重炮:“不摘了,摘个屁果子,老子要去问问他们医卜谋算,还要脸不要!” 两人可都不蠢。莫说凶兽是冲着秦弈的,就算坑死了秦弈,凶兽也不会自己归位,在外面肆虐早晚还会碰上另两人,周云城本意绝对是三个都没打算放过。 尹一盅没说什么,仰脖喝了口酒,踏着醉步走了。秦弈看得见他眼里的怒气,会被追得上天无路下地无门的可就是他呢!如今承了秦弈的情,大家争果子就没意思了,出去揍人才是真的! 第一百八十五章 论道落幕 当然两个同门二话不说地出去,还有一层意思是,既不想和秦弈继续争,也不知道继续留着能和秦弈有什么话题,不如先离开,免得尴尬。 秦弈也想离开了,按如今这个态势看,他俩的果子摘的应该是没自己多,而且事到如今还出去比果子也实在没什么意思。但他没那么急,倒是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这个鬼哭藤,是守护什么东西的?” 流苏点了个赞:“懂得动脑筋了嘛。” “感觉这就是生态嘛,总不会莫名其妙滋生出这么恐怖的植物来,要么是守护,要么是这里有适合它生长的东西,总之都有用?” “二者都有。”流苏道:“地底必有鬼泣石床,是经年累月在阴暗之地吸收幽垠而生,滋养鬼哭藤的温床。其实这鬼哭藤的根还没坏,多半还在石床盘踞,你挖回去自己养,只要让它认主,便可以用来守护洞府。而且这东西你挖走也没什么,并不影响其他生态,与仙宫保护此地生态的价值并不冲突,反倒除了一个危险。” 秦弈二话不说地开始挖土。 认主的办法流苏肯定知道……就算不知道也可以让居云岫查查典籍,总是知道的。这么强悍的植物守护,即使不需要用在过客峰,以后也可以用在别的洞府,不带走才是傻。 流苏又道:“鬼泣石床中心,应该伴生有鬼泣玉,这东西品级虽高,但用途比较窄,对你的用处不大……说不定万象森罗宗的人比较喜欢。” 说话间,秦弈已经挖到深处,果然看见一个如床板大小、一尺半厚的青石,上面还有树根盘绕。树根中间护着一块黑玉,散发着幽垠之息,一切与流苏说的丝丝入扣,如同亲见一般。 秦弈赞道:“真有你的,实是见多识广。” 流苏很得意:“当年我也是一步一步往上修行,什么没见过?可不像你这般好命,有这么厉害的人在旁边教的。” 可把你牛逼的…… 秦弈没说什么,将石床收入戒指,发现倒也不太吃力。戒指本身自成空间,不占负重,倒是把石床收入戒指的过程要用点力——直到此刻秦弈才意识到,平时没什么感觉来着,其实自己的力气很大啊……这石板绝对不止千斤吧,挪得并不艰难…… 真是个隐性的筋肉人了啊…… 收起东西,左右看了一圈,终于意尽。这里大部分地方还属于危险区,不能乱跑,而且也并不合适再多拿仙宫的东西,离开便是。 ………… 走出地灵秘境阵法之外,已经没人,多半回了比试峰。秦弈掏出手帕飞了过去,还在半空中就看傻了眼。 比试峰平台正中,尹一盅与墨武子正摁着周云城暴打,武长老在旁边拉都拉不开。天机子在“主席台”上怒喝:“孽畜,竟敢妄引凶兽,坑害同门!” 周云城在不断告饶认错的样子。 秦弈笑了笑,想就这样遮过去? 他按下云头,说道:“岂止是妄引凶兽,他还……” 话音未落,天机子就摆了摆手:“秦贤侄你回来得正好,此人勾结大欢喜寺淫僧,私放入秘境阵法,意图对你不利。此事本座已经查明,现今就给你个交代。” 说都没说完,他手中便打出一道白光,准确地穿过揍人的两位中间,落在周云城身上。 周云城眼睛鼓起,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竟直接气绝。 打人的尹一盅和墨武子都瞠目结舌,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不知所对。 秦弈眯眼看着天机子,心中有些寒意……他本来以为这天机子还会用什么办法替徒弟遮过去,没想到竟是直接弃子! 是了,当众弃子是最稳妥的,既做了面上功夫给宫主看,又堵了悠悠之口,其他各宗主知道这里有猫腻又如何?没有人会真的和他彻底反目,哪怕居云岫都找不到更好的借口去翻脸了。尤其还把郑云逸完全摘了出去,旁人根本不知道这里面还有郑云逸什么事情。 干净利落。 恐怕周云城自己都不知道迎接自己的会是这个下场……他只是临时代替郑云逸出场而已,一个执行小卒罢了,要说死罪也轮不到他啊…… 这一直让人感觉仙意飘飘痴人云集的万道仙宫,终于还是流露出了残酷的一面。 也许对于天机子来说,宗派气运争夺之下,一个弟子的命根本不值一提吧。所谓痴人在另一个解读角度,或许便是他痴迷之外的东西,均可舍弃。 秦弈看向了居云岫,她会不会也有这一面,假设自己影响到了她的痴迷之物,自己会不会也是一个需要抛弃的东西? 居云岫也在看他,眼里忽然有些笑意,仿佛看出了他在想什么。她忽然道:“既然天机师叔已经清理门户,此事就这样吧。这仙宫论道,还继续不继续了?” 武长老道:“让秦弈、尹一盅、墨武子三人清点天香果即可。” 三人都将采摘的天香果抖到了一边的篮子里,秦弈偷偷瞟了一眼,感觉他俩的比自己少挺多的,便偷偷藏了三颗下来。 老脸也有些小小发烫,这是跟流苏学坏了吧……不过这果子和程程丹药能搭配,很重要的说,事后找仙宫要,鬼知道有什么麻烦,还不如藏几颗再说…… 武长老正待清点,却见尹一盅行了一礼:“我遇险,是墨师兄救我,然后秦师弟又救了我俩。此番不用比果子,秦师弟第一,墨师兄第二,尹某第三,已然定矣。” 武长老皱了皱眉,想说这不合规矩,什么时候轮到你们参赛者自己定座次了?正要开口,空中传来了宫主的笑声:“这很好,我仙宫论道,本就是为了促进各宗的沟通与交流、磨合与凝聚,而非各立山头,自行其是。对这个结局本宫很满意,便依此而行。” 宫主发话,武长老只得道:“是。” 空中刮来一阵轻风,秦弈面前出现了一幅画卷,尹一盅面前出现了一枚骰子,墨武子面前出现了一把小锤。宫主的声音又飘了起来:“原本这是优胜者择其一的奖励,第二第三的奖励降等,如今让你们各得其一,嘉奖此番互助之举。但如此对秦弈这个优胜者有些不公,等会秦弈你来主殿一趟,本宫另有奖赏与你。” 众人都满意地谢礼:“宫主公道。” 宫主又道:“行了,其他嘴炮论战的也有奖励,武长老依次序发放,本宫就不掺和了。秦弈你来一趟。” 秦弈看向居云岫,耳畔传来了居云岫的声音:“面见宫主机会难得,尽量设法探清楚他到底处于什么状况……呃算了,我都探不出来,不指望你,你给自己捞好处便是……见过宫主滚回主峰,我们聊聊!” 第一百八十六章 如此宫主 到达万道仙宫主峰的时候,秦弈也不禁汗颜。 当初去吃喝嫖赌那边,那是个熙熙攘攘俗气无比的镇子,他也没走完整,不知道“镇政厅”所在是什么样子。到了琴棋书画这边,则是一脉仙山,仙灵脱俗,居云岫一栋木屋,亭台作画,尽显隐士风流。 在这一刻之前他都没想过,为什么这个地方叫“仙宫”。 直到看见这主峰之巅的庞大汉白玉宫殿,仙气缥缈其间,玉树琼花,仙音袅袅,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檐牙高啄,他才真意识到这是“宫”,而不叫仙宗、仙门、仙派。 和想象中的瑶池仙宫有所区别的是,这里并没有什么仙女走来走去,只有一些卫士,见到秦弈都是点头致意,有一人直接道:“秦师弟随我来。” 大概是都听到了宫主传秦弈觐见的意思了。 跟着这卫士往宫中走去,四周其实是办公场所,有不少内政分类办公之处,能看到有人抱着材料走进门,还能听见某间房里有人在问: “蓬莱剑阁来信说一甲子前问过的门下切磋,如今怎么回复?” “一甲子前的事他们还记得?这帮剑人真够执着。去去去,我们仙宫和平安逸,谁有空陪他们那些剑疯子比试?” “……” 这是外交殿吧? “五月给弟子们分发的修炼资源,依例备齐了没?” “呃,基本备齐……” “齐就是齐,没齐就是没齐,基本是什么意思?” “之前有说,琴棋书画宗那边不配给月例了,秦弈都没拿……但此番他们刚刚收了一些新弟子,这部分……” “速度备上,真当居云岫只会弹琴不会打人的?秦弈据说更不是好相与的,手臂有你腿那么粗,拎着碗口粗的狼牙棒!” “……是。” 这是内务殿……话说秘境里谁那么大嘴巴,这么快就泄露了他秦弈是玩狼牙棒的? “天枢神阙是不是有病,说得好好的找他们换星磷陨铁,又反悔?你去,再去问问他们管事的……” “问了,他们说他们家明河要炼本命法宝,需求大量星磷陨铁浓缩,不换了。” “呸,还神州第一宗呢,乡下老妪吧!” 得,商务殿。 秦弈弯着嘴角慢慢走过了廊道,意外在这里听见了明河的现状,忽然有些小欢喜。 如果李白知道了仙人是这德性,不知道还会不会说“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 他们说话比你大声多了好吧。 不过话说回来,除了不甚端庄之外,其实这才确实是在办事的感觉,当初在南离路过外宫时,内臣们也是差不多的。而这不端庄的表现多半也是因为宫主不大管事,如果宫主执规严厉,当然就会肃穆许多。 也不知道有没有一个副宫主或者内殿总管之类的,平时督促这些人……起码另有监察之类的岗位吧,不然摊上这么个宫主,运转早瘫痪了。 一路往里走去,人声渐远,前方依然没有宫女,已经渐无人烟,远方的殿阁在云雾之中若隐若现,开始有了些寂静与悠远。 卫士停下脚步,指着远方大殿道:“宫主就在前方,此地我们不得擅入,秦师弟自行上去便是。” “有劳了。”秦弈拱手目送卫士离去,抬头看了好一阵子,缓步上阶。 “棒棒,感觉得到里面有人么?” “不知道。”流苏的声音又在识海中冒起:“别和我说话,这个宫主不出意外会是比晖阳更强的乾元之境,无论在哪个年代都是有名号的人物了,如今的我没有丝毫把握瞒过他,甚至狼牙棒都会被认出来历不凡。” 秦弈点点头,倒也没有太过担心。从各种迹象表明,这个宫主或许根本就不在家。 步入殿中,整个大殿烟雾缭绕,把正中高座上的人影遮掩得模糊不清,只能看见一个依稀的影子。秦弈运足了目力甚至法力都动用了,都透不过这片烟雾。 秦弈:“……” 宫主便笑:“居云岫来此,连个影子都见不到,你已经见到影子了还不知足?” 秦弈无奈道:“宫主也知道自己不露面会引发大家的好奇么?” “我露面不露面,又有什么关系呢?仙宫照常运作,弟子照样成长。而我坐镇于此,某些人也不敢乱来,还得老老实实君子对弈,岂不就够了?我组织万道仙宫,可不是为了给人当老妈子的,别人要痴迷他们的道,我就没事干的吗?” 秦弈忽然觉得好特么有道理,可转念想想还是不对啊:“可宫主如果时不时现身,那些君子对弈都未必有,和谐多了,又何必触发某些人的心机呢?” “那又有什么好处?仙宫尽是痴人,没点折腾还真以为个个不沾烟火了呢,好歹有个天机子,各家还懂得防范几分,有点压力不是?要不然所谓痴人,不过一群白痴罢了。” “可是大佬,天机子现在都开始杀徒弟了,你真能遥控局面不出乱子吗?” “周云城根本就没死,龟甲替死之术,天机子瞒得过你们又如何瞒得过我?” 秦弈半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我万道仙宫立道与魔门不同,并不讲魔门纯以强弱利弊统率下属那一套。所以谋算宗的人也有人情,也知兔死狐悲。天机子谋了一辈子,真的会让弟子心冷?周云城不但没死,反而还得了更多嘉奖造化,就是为了激励门下以后有这种坏事都主动去担,这才是真谋。”宫主悠悠道:“所以你看,这件事虽然被你破局破了个一干二净,然而对他有什么损失呢?” 敢情自己原先的猜测全错了,还去猜测师姐会不会那样,怪不得师姐那副语气,滚回来聊聊之类的…… 秦弈冷汗淋漓,这回去会死的…… 想了好半天,终于道:“即使如此,他损失了宫主的信任,因为他不管怎么遮掩,门下勾结外人对自己同门下手这事还是让宫主知道了,再也不是君子对弈,再也不是宫主想要的内部竞争压力,这应该是触动了仙宫底线之事。” 宫主抚掌大笑:“不错,不错。” 说完这句,没有了。 秦弈竖着耳朵听他会怎么对付天机子呢,结果就不说话了……他忍不住问:“然后呢?” “然后什么然后?我和天机子的事要说给你听不成?”宫主笑道:“你个小娃娃还想参与和晖阳修士的争斗?” 秦弈没好气道:“不是我想参与,是他要弄我好不好!你不说给我听就算了,给我的奖励呢?好歹多点保命手段。” 对这宫主的隐隐敬畏全喂了狗了,他的整个态度语气怎么说呢……好像跟你很熟似的,一点距离感都没有,完全敬不起来啊……这就是传说中的平易近人吗? “保命你且放心,他和棋痴有对赌协议,杜平生的师父做的契,没法对你亲自出手的,你站在他面前竖中指都没事。” 秦弈一喜:“真的?” “真的。”宫主有些好笑地道:“不过我给你的奖励更有意思啊,你要不要?” “要啊。” “嗯,你说的。”宫主顿了一下,忽然一块玉佩从天而降。 秦弈下意识接住,就听见宫主传声全山:“命秦弈为仙宫监察使,专访上下乱法、贪赃、霸凌、内残、勾结妖孽与魔道等不法事。” 秦弈差点没喷血:“你坑我!自己撂挑子,叫我替你做老妈子!” “何出此言?”宫主又恢复了云淡风轻:“至少眼下,对你有用不是吗?” 第一百八十七章 飞鸟相逐 顺着原路返回,一路上见到秦弈的仙宫内殿人士的眼神都变得很诡异,一副警惕满满的样子,甚至还有个小姑娘“哎呀”一声摔了一跤,手上一叠玉简洒了一地。 秦弈哭笑不得地想要拉她起来,小姑娘连滚带爬地跑了。 秦弈没好气地匆匆出了仙宫,祭起手帕直接跑路。 “真是坑爹……” 流苏道:“有什么好坑的,他撂挑子你也可以撂,隔段时间他们见你什么都不干,不就没人当回事了?照样和你嘻嘻哈哈。反倒是你啥时候忽然想干的时候,想板脸就忽然板个脸,多舒坦。” “咦?”秦弈惊讶地看向戒指中的狼牙棒:“你很懂啊棒棒,以前混过体制的?” 流苏“哼哼”两声,没有明确回答,只是道:“这个宫主实力太高了,我根本不敢外放神识去探他,生怕出事。所以你若指望我探查他是否在这里,还是算了。” “管他呢。”秦弈撇嘴道:“也是老阴逼一个,我都怀疑他是不是上代谋道的。” “所谓谋道没你想的那么夸张……任何人都有谋,仙宫谋道只不过是痴迷于此,跟别人比起来更喜欢玩弄阴谋算计罢了,不代表他们就真的比别人谋算深多少。当然如果加上占卜之术,确实要比别人算得清晰些,但既然被遮蔽,他们也就是个喜欢用谋的普通人罢了。” 秦弈一怔:“这么说有道理啊,我一直把他们当什么神谋鬼策看待,自己吓自己。事实上这次勾结大欢喜寺,做得一堆破绽傻不愣登的,真不怎么样,也就最后天机子擦屁股擦得漂亮点。” “龟甲替死之术……”流苏叹了口气:“我的实力还是没复原到想要的地步,这都没能看破。” “你现在大致属于什么实力层次?” “你当腾云圆满境界的魂力看就好了,当然纯魂体和你有肉身的人并不一样,具体懒得说。” “也就是比我强吧?” 流苏在棒子里叉腰:“当然比你强!很多!” 秦弈若有所思:“那如果他们现在自以为看明白了我的实力,到时候还是得栽跟头。” 流苏便笑:“喂,我的实力,不是你的。” “哎呀呀,分那么清楚干嘛……你的就是我的,我的也是你的……” “那你的亲亲师姐,也是我的吗?” “呃……呃……”这话槽点太多,秦弈竟然一时不知道从哪里分辨好一点…… 到了居云岫的主峰,天色已经完全黑了,夜空柔和地点缀着几点星光,有蝉鸣声响起,清幽宁静。秦弈也一时不想说话了,居云岫身周的环境,总能让他安静下来,在所有的尘世喧嚣之中找到最淡泊的色彩。 屋内传来清茶的声音:“夏天了,师父我明天要去看莲荷山的荷花。” 居云岫慵懒地回答:“改天自己去,现在先去开门,有个混蛋来了。” 秦弈自己推门而入,拎起正要开门的清茶走了进去。 清茶:“……” 忽然感觉茶生一片灰暗。 一个动不动把人丢去泡茶的师父,一个动不动把人拎起来的师叔……这俩说不定还要在一起…… “回来了?”居云岫慵懒地斜靠在软椅上看书。 天气转热,她也不是穿着原先的流云水袖,而是轻薄的丝衣,在自己屋里更没有太多遮掩,你如果认真细看,还能隐隐约约看见丝衣之下掩映的肚兜…… 这种朦胧远比什么都撩人,美不胜收。 但阅尽那啥千百部的秦弈倒也没有什么反应,略瞥了一眼就挪开了目光:“宫主传令,师姐应该也听见了?” “听见了。”居云岫懒洋洋道:“所以你是要来监察本座是怎么欺负座下茶叶的么?然后扣个内残的帽子,怎么处罚我呀?” 哇塞这个套路真不错啊,秦弈喉头咕噜一动,勉强道:“这种套路你怎么这么内行?” “书看得多呗。”居云岫终于放下书本,似笑非笑:“打算怎么处罚我呀,监察使大人?” 秦弈一本正经地坐在她身边,笑道:“唱个曲儿听听?” 本是开玩笑,可话刚出口他自己心中就动了一下,琴道本来就不止是乐器,自己当初还忽悠西湘子唱跳rap呢,大家也都觉得唱跳属于常理,也就是说居云岫其实会唱。 真不知道她如果轻轻唱起小曲儿会是多么撩人的场景。 “想听我唱曲啊……也不是不行。”居云岫微微一笑:“就看你这次拿了论道第一,是我宗三四百年来第一份,争足了面子,也得给你个奖励是不是?” “对对对。” “但麻烦监察使大人先解释一下,天机子杀周云城的时候,你看我那眼神什么意思?嗯?” 秦弈大汗:“那个……” “怕我也会过河拆桥利用你?” “那个……没有没有,绝对没有这么想过!”秦弈再傻也知道这时候应该怎么回应:“当时是在想,他们谋算宗的弟子真可怜,我们琴棋书画这边多好,同门相得,互相关心爱护,有这么个师姐多福气啊,当初果然没选错宗门…… “噗……”旁边清茶笑喷出来:“师叔如果你有尾巴的话,刚才摇得一定很好看。” 翻译一下:舔狗。 秦弈老脸憋得通红。 但必须承认这一段舔得居云岫很满意,隐隐的那点被质疑的不悦也就散了,虽然明知道他只是说好听的,心里舒服啊……于是整个态度也不那么阴阳怪气了,悠悠道:“你这就是潘驴邓小闲里的‘小’字诀吗?” “师姐果然有悟性。” “但这五字诀不是勾搭女人用的吗?” 秦弈正气凛然:“师姐弟也是可以用的!” 居云岫终于笑出声来。 秦弈吁了口气,好像这个“聊聊”是揭过去了。 “周云城可未必死了,天机子的手段,虽然当时看不出,但猜得到一些。”居云岫终于转向了正题:“宫主肯定看得破,所以给你这个监察使的职责是给谋算宗加把锁用的,至少让他们勾结外人的时候掂量掂量——宫主看着呢,监察使是代表着宫主的。除非他有把握一口气推翻宫主,否则再也不敢越线行事。” “嗯,这确实是敲打天机子,表示宫主心中有数了,让他们有所顾忌。” “所以不是让你狐假虎威逼师姐唱曲儿用的。” 秦弈厚着脸皮道:“师姐说过的奖励呢?” 居云岫挥了挥手:“清茶,唱支曲儿给你师叔听。” 清茶转身就跑:“欺负座下茶叶证据确凿,监察使大人要为我做主啊!” 这跑得就灵性了,木屋之中忽然就剩下了孤男寡女,衣裳半掩,面色微红,含羞带嗔,那种旖旎瞬间就满溢出来,夏日的蝉鸣一声一声,仿佛荡在了人的心里。 秦弈喉头再度咕嘟了一下,低声道:“师姐不肯唱,那就让我吹奏一曲给师姐听吧。” 居云岫美眸亮闪闪地看着他:“好啊。” 秦弈取出云岫笛,居云岫脸红红地看着他把云岫放在了唇边。 一缕笛音悠悠荡起,在这夏日的晚间欢快清新,有如一对鸟儿追逐着,在林间嬉戏,雄鸟引吭而歌,吸引着雌鸟的注意。 居云岫轻轻咬着下唇,脸红得似要滴出水来,轻轻啐了一口:“不是好东西。” 流苏在棒子里捂住了耳朵。 这不要脸的还说你跟你师姐没有猫腻!你这段时间趁我不在到底做了些什么啊! 第一百八十八章 以音传意 说是说“不是好东西”,但居云岫依然斜靠软椅托腮看着秦弈,既没有打断也没有不听。那眼眸闪烁间,有些羞喜,却也有些复杂的抗拒。 说不清道不明。 如果永远能是道友相得的相处,她在云间抚琴,他携笛而来,互视一笑,道声“早上好”。 那种关系多好啊……干净,舒服。 为什么总要有种说不清的意味掺杂在这里面,使这山水画卷都不再干净明朗,笔锋失了秀美,变得云山雾罩起来。 偏偏这样的云雾也很美,是此生从来未曾有过的体验,居云岫又不想抹去。 她知道秦弈心里的感受和她差不多。 在秦弈心中同样是更享受与她琴笛相合的那种缥缈意境,舒适出尘相伴相得的感受。并没有太过强烈的男女之情,只是天然的相吸,对美的追求和欲望,毕竟此乃天性。 但一男一女,男俊女俏,天然相吸,在此时全仙宫上下都觉得他们有私情的背景下,却不但不保持距离,反而更加亲近,互相告诉自己只是知己道友……是不是有些自欺欺人? 早就有点变味了。 居云岫从秦弈的曲子里也听得出他心中有些复杂的味道。 这曲不是《凤求凰》那么明显的意味,如果是那种意味绝对会激起居云岫的推拒感,实际上秦弈自己也未必有那种意思。他的曲意实际上是“飞鸟相与还”的温馨自然,但是“相与还”这含义里本来就有相伴的暧昧感,而且同时却又隐隐含了一点“雄飞雌从绕林间”的暗示意味,有着上下雌雄的宣示,也不知道是不是刚才舔狗姿态的反弹。 他其实骨子里还挺大男子的。 这些含义用言语很难表述,而用音乐却能很隐晦地表达出来,独属于乐师们的特殊交流方式。让流苏这“粗人”回复巅峰状态也不一定听得明白,只会觉得你和师姐有不可告人的关系,可在居云岫听着,那种知音之意却只会越来越浓,浓得她根本不愿意打断它。 笛音终于消敛,夜又恢复了沉静。 居云岫还在看秦弈,没有出声。 她一直都觉得他很好看。 秦弈道:“说了师姐给奖励,反而是我献奏了一曲,这可不公啊。” 居云岫噘了噘嘴:“不唱,换个。” 看着她撒娇似的噘嘴表情,红唇娇艳欲滴,秦弈呼吸下意识急促了三分,微微偏过头去:“算了,且寄着,以后补。” 看他躲避的模样,居云岫反倒起了几分促狭之意,故意凑近了几分,在他脸颊边上呵气如兰:“真的不要?” 秦弈有些狼狈地后仰少许:“女人你别玩火。” 居云岫露出一个迷人的笑容,勾了勾手指头:“一个琴心小弟弟,总一副大男人样子,装给谁看。” 秦弈一咬牙,也凑了过去,不出意外地“噗”地一声,撞在了无形的壁垒上,脸都变了形。 居云岫笑得乐不可支:“淫贼。” 秦弈气鼓鼓地站起身:“来日方长,我们没完!” “诶诶,等等。”居云岫一把拉住。 秦弈愣了愣,低头看了下去,居云岫的纤手正拉在他的手掌上…… 居云岫脸上微微一红,又故作若无其事道:“手把手教你画画又不是没教过,矫情什么?” 流苏在棒子里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继而变成了“啧啧”声。 秦弈老脸也红了一红,无奈道:“好吧,喊住我什么事?” “你今天所获的画,拿出来看看。” 秦弈敲敲脑袋,本来这事早该咨询居云岫才对。 因为之前自己古墓获得的女子画像以及从郑云逸那里换过来的居云岫画像,这两张画只是有灵气感觉,并不是什么宝物,甚至画中的持剑女子和年轻居云岫都没有形成画魂。 然而仙宫宫主会拿出来做第一名奖励的画,明显不太一样,而是跟奖励别人的锤子之类相同,是一个上了档次的法宝。 秦弈取出画卷,展开一看,是一副红岩乱石图,一只山魈正在登岩。画卷一展开就如临其境,仿佛真的来到了什么全新的地貌一般,山魈的眼睛似乎都看了过来,尽是凶戾。 画中隐隐有强烈的威能感,只是暂不知用途。这是一个宝物,并且是画宗自行制作的宝物,属于新货,也不是流苏能完全解释的东西。 “这是个法宝吧?”秦弈问道:“你确定这和之前那两幅画是配套的?” “画是否成就法宝,无非是材质与制作时的手段祭炼,与画里画了什么内容是没关系的,不同的内容只会祭炼成不同效果罢了。”居云岫接过画卷看了一阵,确定道:“这确实与那两幅还是成套的。” 秦弈问道:“那这幅画的效果是?” “这不是战斗法宝,而是一个试炼空间。”居云岫忽然一笑:“或许正合你用。” 秦弈眼睛一亮:“怎么用?” “当然是钻进画里和山魈打架。”居云岫道:“画中已成幻界,对你的实战磨炼大为有益。被它打败了就出界,打败了它就认主,从此可以随你提升……对了,法宝在画界不能用,但可以发挥兵刃,岂不是正合你武道历练之用?” 秦弈小心道:“这山魈什么等级?” “凝丹妖兽,等若人的腾云境,初期。”居云岫笑笑:“不过毕竟只是画中魂,并没有活物那么聪明机变,能发挥几分还难说,确实挺适合你的。” 秦弈点点头,打算有空就进去修炼,他在仙宫提升了好几层的仙道修行,武道在易筋三层到四层的坎上已经卡很久了。 居云岫把三幅画摆在一起,反复对照着看了一阵,皱眉道:“不行,还是缺了,无法贯通。” 秦弈沉吟不语。 如果非要集齐,或许要去开她师父的墓,这话不太好说。 居云岫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师父既然分散这些画而不是毁去,就说明他也在矛盾,也做好了被人取走的准备。如果我没有猜错,这画在他墓中必然不是随葬,而是在外室搁置。不过……” 秦弈抬头看她。 居云岫把三幅画都卷好,重新交给秦弈,神色严肃地道:“我不会替你去破解师父的机关禁制,你可以自己去。师父的禁制必与琴棋书画相关,外人解不了,你可以……但未达腾云,不许去。” 秦弈敛容行了一礼:“我知道了。” 居云岫这明显是为他好,怕他修行太低不知死活。 见他明白自己心思,居云岫再度绽出笑容,又问:“宫主给了你什么东西?就一个全山传音完事?” “有个玉佩的,但好像不是法宝。”秦弈摸了出来,眼睛忽然瞪大了。 什么鬼的玉佩形状,之前没注意呢,这一根鸡毛的造型是什么意思? 居云岫神色古怪地拿过鸡毛玉佩翻来覆去地看了半天,确实不是法宝,只是一个比较常见的玉胚,好像都是临时捏成了这个形状。她纳闷地摇摇头:“宫主往日正儿八经威严素著,怎么会开起这种无聊玩笑……真是令人不解。” 第一百八十九章 互为猫咪 回到自己的过客峰,秦弈一屁股坐在修行静室里,有些疲惫感。 也是仙宫论道这件事完结带来的略松一口气的感觉,虽然明知道天机子那边还有后续。 掺和什么仙宫监察,这是秦弈绝对不想做的,但目前来说有这么一个鸡毛当令箭,在某些事上有用吧。别说仙宫监察了,实际上连琴棋书画宗他都不会久留,在自己山峰上写明了“过客”,就是早就已然表态,居云岫也默契于此。 他的修行终究是传统仙道,和沉迷于某物的仙宫之道有很大的差别,只不过用于作为触类旁通的参悟和出世的方法,是学技而非求道。到了一定层面,继续窝在这里反而会对成长有所阻碍。 但无论怎么出去求道或历练,心中的宗门归属依然还是这里。 万道仙宫有点“邪”,但整体还是正的,与自己的三观没有多少冲突,里面的痴人们大部分其实挺可爱。而居云岫对自己好得已经没话说了,宗门秘技根本毫不藏私地倾囊相授,连她师父的墓葬都肯让他去探,还有什么可要求的? 曾经一点归属感都没有的地方,因为居云岫的关系,以及和部分同门的熟识与认同,终于对这仙宫也逐渐有了归属与感情。 那是无论走到哪里,都抹不去的“母校”烙印。 这还算不算“过客”?似乎不怎么算了。 心有牵绊,就算不得过客,就像南离一样,早晚一定是要回去的。 也许随着时间的推移,对这整个世界的“异世感”都会消去,彻底成了异世人。 毕竟已经在这里超过一年了,点点滴滴都越发习惯。 “喂。”流苏跳出了狼牙棒,在他面前转过来转过去地看了一阵,笑道:“你和你师姐到底什么情况?” “师姐是个寂寞的人,她希望有人陪,也喜欢我陪着,但她好像……也不太愿意把关系变质了。似乎还没到那种地步。” “啧……你呢?” “我不知道。棒棒,其实我有青君的,之前对明河下那种豪言壮语可以说是有些被她那种距离气到了,原本我并不应该对其他姑娘挑挑惹惹的。但是棒棒,像这样与师姐相处,早晚有一天会无法割舍,或者有一天我忍不住要真挑破窗户纸去追求她,那一天我是不是变成渣男了?” “未曾始乱终弃,何渣之有?”流苏奇怪地看了他好半天:“你这种有了青君就不该对其他姑娘挑惹的潜意识,到底是怎么养出来的?以前也见你这么流露过,我还没怎么在意,以为是初恋难忘的缘故。如今一看这是观念问题啊,你那个世界到底是什么奇怪的风气?” “嗯?奇怪的风气?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么?” “在我那个时代,只认强者为尊,无论男女,只要你够强大,想要什么就要什么,有多少异性围绕都是天然至理,如同母猴只会属于最强壮的猴王。除非是绝性断欲的那种修行另说,但即使是那种修行,也有他需求的东西,比如他拥有比别人多的宝物与资源,岂不是天理?” “蛮荒时代啊你们,所以那是猴!” “呸,当今难道不是吗?”流苏越发奇怪地看着他:“你和李青君交往那么久了,难道看不出李青君对这事情根本就是习以为常?她父王多少妃子,五百处子什么的张口就来,李青麟那心思根本不在女色的人也是有好几名侧妃的,在李青君看来这不是天经地义?你到底在想啥呢?” “呃……”秦弈挠了挠头,竟然一时不知道怎么说才对。 好像师姐也没对自己有恋人的事发表什么意见,她即使对关系更进一步有所推拒,也不是因为知道他有恋人的原因。 大家都没把这当回事好像……就自己当回事。 意识形态完全不一样。在流苏眼里的渣男是要符合“始乱终弃”的标准,而不是有多少女人。 “那个……”秦弈问道:“假如,我说假如啊,假如你是女的,你家男人又领了女人回家,你怎么看的?” 流苏哈哈笑了几声,又把脸一板:“我锤爆他狗头。” “……”秦弈哭笑不得:“你这不是双标?” “不,那是因为,没有人比我强。假设我有伴侣,那只能是他在我面前伏低做小,想要其他女人尝尝鲜?可以,等我高兴了赏一个给他。我可是很大度的!” 秦弈抽抽嘴角,终于无话可说。 好一个大度…… 流苏化成的白雾小人又跳到秦弈肩膀上,慈祥地拍拍秦弈的脸蛋:“像你这种,我一路喂养的猫咪,想要其他母猫那就很正常。虽然我看你和其他母猫你侬我侬的看得也牙酸……反正如果跟什么野猫跑了连我都不管了,那我也锤爆你的狗头!勿谓言之不预也!” 秦弈跳了起来:“明明你才是我喂养的猫咪!” “嗯?”流苏神色危险。 “嗯!”秦弈非常认真。 两人大眼瞪小眼地看了一阵,忽然都有了点笑意。 互相心中,是这样的吗? 有点近似,也不全是吧。 “算了。”秦弈虚抱白雾小人,白雾小人也很配合地装作被他抱起来,放在膝盖上。秦弈握着它的小手拉了两下,笑道:“不管谁是谁的猫,你我相依为命,谁也不会抛弃谁,对不对?” 流苏陪着他握了两下手,又歪着脖子看他:“你为什么一意要收集那些画?” “因为我怀疑它们与你说的‘门’有关。”秦弈道:“第一幅画是古尸前辈的,而他手头有‘门’,说不定有关系。虽然这之中没有必然因果关系,但总是一个线索。” “且不论这画到底和门有没有关系,即使有,那也并不是你应该管的事情,会死的秦弈。” “但我知道你很在意。” 流苏沉默半晌,叹气道:“说起来,你也应该知道一部分了。这样吧,你进这个画中试炼幻境时,带着那块‘门’的碎片进去……在这虚幻的画中境,又只是这么小的碎片,应该可以避开别人的感知。” “带进去干嘛?” “你把它拿出盒子带在身上修炼……你的易筋期,要突破简直太容易。”流苏慢慢道:“当你接触到这碎片时,大约也就能略微感受到一点,它有多少秘密。” 第一百九十章 被猴子打了 秦弈便到洞府核心禁制之处取出了藏在这里的盒子。 取盒子的时候意外愣了一下,盒子旁边还躺了本册子,秦弈自己都忘了这是啥…… 打开一看才想起来,是当初在那淫寺暗格里和大欢喜极乐经等东西一起取出来的名册,怪不得和郑云逸置换了东西之后,武长老没在他那儿搜出这玩意。 秦弈都忘了自己当时为啥把名册也留在禁制处了,大概是觉得随身根本用不上,随手放这的? 他想了一想,又将名册收进戒指里。 当时觉得没用,可现在和大欢喜寺的仇怨加深,必有后续,这东西说不准就能派上什么用场呢? 话说明河的卦真准啊,自己入仙宫以来,不管有心还是无意,不管做什么选择,最终都是对的……至少目前如此。这说是强行对应卦象可说不上,要是随便说个凶卦,能对应么?显然是准卦。 那卦应该同时也算她自己吧。听说都在祭炼本命法宝了,这个可是修行途中极具代表性的一个分水岭,他秦弈离这一关还远着呢,眼见明河这也算是大踏步在前进吧。 愿安好。 秦弈展开了那副红岩山魈画卷,根据居云岫的指点,目光慢慢寻找落画的源头,在无数的色彩与千百道线条之间慢慢地回溯,最终定格在最初始的白纸之上,那落下的第一笔墨痕。 画卷慢慢扭曲起来,荡起了层层涟漪,整个画面开始立体,变成了一个扭曲的世界,画卷上的涟漪变成了一道无形的门。 溯源,书画宗里开启某类秘境或禁制的主要手段之一,换在不懂书画的外行人眼中,起码得要修到逆推因果的手段才能破解,又或者是野蛮法力强行开启,而对书画修行者只是发挥专业技能就可以了…… 流苏也啧啧称奇,万道仙宫有很多东西都对它有新鲜的启发。 秦弈带着装碎片的盒子,提着狼牙棒踏入画中。 ………… 一阵微微的晕眩感过去,眼前已经变了模样。 与画面显示出来的并不完全一样,画面或许只显示了一个意象,并未包含整个画界的所有。 这是一片广淼的黄土地,四处却都是红色的岩石堆砌,有些岩石很高,如山入云,岩上还有泥土覆盖,有了植被。天空湛蓝,有白云漂浮,似乎还随风轻动。 无论是空气,还是踏足的触感,都很真实,仿佛真世界。 最明显能让人判断出这并非真实世界的在于,远处的天空灰蒙蒙的,天地交界一片朦胧虚幻,好像画布一般,证实着此间实际只有目光所及这么大。 但即使如此也已经很大了,秦弈的目力所见的范围是很远的,保守估算此地也有数里方圆。不过在四处红岩山石遮挡下,暂且没发现那只山魈在哪里。 秦弈脑子里只浮现两个词:“炼妖壶”“天书”。 哪怕没到自成一界的程度,也已经有些模样了。 另外还有一点在于,这画界之中压力很大,无形的能量挤压着身躯,秦弈必须鼓足肌体与罡气才能相抗。 这是一个腾云级别的法宝能量,它的真实世界构建还没有达到把能量无形溢散的程度,依然非常明显地遍布空间,修行太低的进来很可能会被压成齑粉,所以多半不能往里面乱放东西和住人。 但此刻却恰恰提供了秦弈锻炼武道的需求,这种压力之下对身躯明显有很好的锻炼作用。 趁着山魈不知道在哪,秦弈迅速打开盒子,把那块碎片握在左手心里。 这是他第一次接触到这块碎片。取得的那时候,流苏焦急大喊让他直接就把盒子给盖上了,连看都没细看呢,别说摸了…… 如今握在手心,能够感觉到材质非玉非石,由于碎片不规则的关系有些硌手。有一种奇怪的能量从掌心钻了进来,直透筋骨,漫遍血液,继而在识海轰然炸开,有一种非常玄奇的景象在识海中闪过,似鬼似神,又似万界星空,一晃即过,什么都看不分明。 或许是碎片太小的缘故,能提供的信息太少。但是那股能量却实实在在,已经开始洗涤秦弈的肌肉,似乎要将他的肌肉推向一种完美状态似的,但很快发现秦弈的肌肉已经自行淬炼锻造过了,于是略微改了一改,又钻进了筋脉。 武修的“易筋期”,和凡人武道的易筋概念不一样。凡人武学里的易筋,讲的是“运气长筋,易筋换劲”,本质上是真气的使用与修炼方式。而仙家武修的易筋,实际是改易筋骨,把你的筋脉的本质都变了。 从肌肉,到筋脉,到骨,到髓,一步一步符合最完美最强韧的质地,一步一步变得非人,罡气存续其中,挥手就是开山裂石。 所谓脱胎换骨,是真的字面意义的换。 其实道修也差不多,只是方向会有区别,道修如水,讲绵长与变化,武修似火,讲力量与爆发。 如今这碎片上的能量,就像是对秦弈的筋脉很不满意似的,在帮他改造替换的样子。 而这种改造,最恰当的方式不是在静态之中潜修,而是在动态之中找到最完美的状态,于是武修需要战斗之中成长。 “嗖!” 有劲风从侧面偷袭而来,秦弈已有防备,狼牙棒直接挥了过去。 “咯吱……”狼牙棒砸在一只山魈爪子上,却被很强劲的罡气阻挡,发出了刺耳的摩擦声,狼牙棒被卸力滑开,没有直接与爪子相接。 秦弈一愣。 要说武道之中会卸力的对手是很多的,但他从来没被卸过力,因为他的运劲往往都是瞬间爆发,这种方式非常难卸。曾经有被特殊的术法卸过力,可这还是第一次在近身肉搏之中被卸开。 就这么一愣之间,山魈已然不见,秦弈背部忽然一阵剧痛,临时错开一步避开要害,已经被一拳捣在后心。 眼前一阵晕眩,世界都开始扭曲,秦弈知道这是要输了,被打出画界的标志。 真鸡儿丢人,被一只画出来的猴子秒了? 左手心里,碎片能量忽然加速,将他被击伤的筋脉迅速滋养复原,并且往更佳状态改造,就像趁着把铁烧软之后重新锻打似的。 秦弈来不及去体验,趁着力气回复了一些,忽然一声断喝,左手手肘猛地一顶! “砰!”手肘准确地撞在山魈拳头上,那拳如有灵性,滋溜一下滑开,捣向秦弈腋下。 “奶奶的。”秦弈发现自己真躲不过,一棒就往山魈脑袋敲了下去。 罡气狂涌! 就算要被揍出画界也得来个“同归于尽”不可! “吱!”那山魈叫了一声,迅速闪开不见,同时袭向秦弈肋下的拳头也收了力,只是轻轻一击就错开了。 但只是这么一击,已经受伤的秦弈喉头一甜,已被打得快呕血。 速度太快了,根本跟不上这山魈的动作! 法宝不能用……变化之道用在这里暂时没意义,因为秦弈如今的变化只具其形,就算也变成一只山魈也没法得到那种速度。 秦弈心念电转,忽然疾退数尺,让过山魈一扑,继而指向前方:“疾!” 山魈忽然打了个趔趄,似是上身的惯性被两脚拖累了,差点没站稳。 很久没有动用过的……基础道术,迟缓。 秦弈吐出一口血沫,举起狼牙棒目露凶光:“臭猴子,你我再战三百回合!” 第一百九十一章 中士悟道 基础道术对腾云境的对手效果很小,但只需要限制一刹那,秦弈可以捕捉到它的动作就已足够。 “砰!” 狼牙棒首次与山魈的爪子结实交击在一起。 刚猛的棒身瞬间将那罡气击溃,狼牙扎在了山魈爪子上,山魈吃痛,速度却又恢复过来,转瞬不见。 能接触到一次就有第二次。 不再是滑不留手的影子,画界之中很快卷起了噼里啪啦的罡气交击声,狂暴的力道轰击在地面与乱岩上的轰炸声,猴子的吱声。抽身在外旁观的流苏安静地站在附近岩石上看着,看一道青影和山魈不断交缠追逐的战局。 那青影的速度也在不知不觉中变得更快了起来。 从有些迟钝地追逐山魈的速度,变成了有攻有守的来回。 在秦弈的视角没有太大的特别,如果在旁人的视角会发现,双方的速度早都已经超出了凡人肉眼的捕捉,如果是凡人看见,那是连影子穿梭都未必看得出来。 即使让一个先天武者来此,大约也只能看见青影与灰影嗖嗖地闪烁,以及罡气爆发时的炫目神光。 场面上烟尘四起,乱石炸裂,大地都被这场交锋打得坑坑洼洼。 秦弈实际还是下风,他的身上已经增添了不知道多少新伤,四处鲜血淋漓。可伤势不但没有让他退却,反倒更加激发了凶悍和血勇——他彻底进入了某种狂暴的战斗状态,连流苏的存在都忘记了。 “啪!”左臂架住了山魈追光逐电的一抓,狼牙棒几乎同时砸向了山魈脑袋。 山魈矮身闪过,迎面踹来了一只大脚,正中山魈小腹。 “砰!”山魈首次被正面击中,整个身子撞进了山岩里,山岩撞得粉碎,狼牙棒已经铺天盖地地向乱石里砸了下去。 罡气狂涌,覆盖了整片山岩。 “轰!”乱岩变成了粉末,大地都被这一击轰出了丈许深坑,前端罡气继续向前突进,如同地龙在大地穿过,划出了巨大的裂痕。 易筋四层,突破! 山魈在烟尘之中鬼魅般穿出,趁着秦弈一招空档,撞在秦弈肚子上,秦弈向后飞跌,正待报仇,眼前一花,已经跌出了画卷。 秦弈:“……” 流苏在旁边捧着肚子笑:“被猴打出来了哈哈哈哈……” “老子不服,我明明还能打……”秦弈拎着狼牙棒就要再度进画。 “行了,休养一下吧。”流苏笑道:“和一只画出来的试炼猴子较劲,你几岁了?” “嘶……”秦弈顿了一下,忽觉浑身痛得连路都差点走不动。 略微感受了一下身躯,才发现在法衣掩盖之下,几乎是遍体鳞伤,浑身鲜血淋漓没一块好肉。内伤也颇重,筋脉肺腑都被轰得乱七八糟,实是快到极限了。 “这是试炼空间,大致能感受出你的极限状态,便送你出画了。”流苏笑道:“真是有趣的设计。” 秦弈痛得哼哼着,四仰八叉地躺在那里,神色却很是兴奋:“当然是神级设计,这特么不就是游戏血条吗!老子明天就要打通这个副本,那臭猴子你是不知道,它眼神在笑……嘶好痛……” 流苏笑得乐不可支。 秦弈彻底瘫在地上,承认是确实不能再打了。 虽然突破,也真输给了猴子。 这突破还是托了“门”碎片的福,不知不觉洗涤筋脉,战斗之中全心投入并无感觉,可此时静下来一感受,才觉得浑身筋脉都被拉过似的,痛得说不出话来。 武修的每一级锻体,往往都会伴随着痛苦,越是往后,痛苦就越深。 那都是在和自己的筋肉骨骼血脉甚至骨髓较劲,岂有舒服的道理……还是修仙爽,修炼的时候简直跟做那事一样舒服…… 怪不得武修少,而且往往被人说是疯子。 “这门……”他终于开口道:“性质很奇特,它不是像灵气晶石那样给你直接供给能量修炼,而是觉得你不够完美似的,不合它的‘审美’,气鼓鼓的要帮你扭转。” 流苏失笑道:“这个形容有点意思……第一次听人这么形容门,不过也有那么几分道理吧。” “这是什么概念?” “具体的暂时不告诉你,不过你可以理解为,它是最合乎‘道’的东西,贴近的是世界的本源。” “该不会是什么飞升的仙门,被砸碎了所以不能飞升上界?” “咦?你这个想法更有意思,你那个世界有类似传闻?” “这套路烂大街了啊棒棒。” “呵……不是这套路,不过方便理解的话,你就先这么认为吧,差不太远。总之呢,很多流派的‘道’,都可以从这里找到根源,你这片碎片实在太小,如果大一些,有足够的承载,说不定你能从中找到一脉道的源头,开宗立派。” “其实……”秦弈略微犹豫了一下:“我已经隐隐找到了一种关于身法的领悟,和你之前传我的步法身法相印证,更有所得。不知道是这碎片给的呢,还是和山魈作战时有了体会。” 流苏笑笑:“我传你的本来就只是基础身法,而非什么奇功绝艺,因为我所会的身法有点……嗯,不适合你。但所谓基础,就是可以承载任何方向的进化根基,你大可自己领悟最适合你自己的方向,无论是碎片的启示也好,是山魈带来的体会也好,融会贯通,那就是你的。” “我才这个境界,就自己悟技能吗?” “下者学道,中者悟道,上者创道。”流苏淡淡道:“虽然道这种东西太玄乎,但具体到技,这句话依然能套得上。这只在你的悟性与见识,而不在你修行几何。” “所以……”秦弈试探着问:“你教我的很多东西都是基础,没有特意教某种特定的绝艺,是为了这一天的铺垫吗?” 流苏看了他半晌,慢慢道:“只是最开始教你的时候有所藏私罢了,你在想什么呢?” 秦弈:“……” 流苏:“……” “死棒子我记住了。” “哼哼。”流苏反而道:“难道现在这样不好么?你真的要成为第二个流苏?” 秦弈看着天花板想了一想,忽然笑道:“谢谢。” 流苏笑笑,没有回答。 秦弈再度躺了几个呼吸,就艰难地自己撑了起来,去药圃里采药,他要炼一些恢复性的药浴,辅助身躯复原,也巩固一下新生的筋脉。 流苏看着他有些艰难地弯腰采药的样子,眼里也有些兴致盎然。 人都是很复杂的生物,包括秦弈也是。 如果从平日里的认知看去,秦弈其实是一个很享受生活的人,有些懒散,喜欢闲适。但在某些特定时候,他又能熬能吃苦,按他的说法是该肝的时候就要肝。 如果换了个不能吃苦的,这时候肯定不会想动,早睡着了。可懂行的自然知道,那只会有坏处。趁着这个时候泡药浴锻体修行,才能将这番历练效果最大化。 此即武修,与凡人武道一脉相承的刻苦与磨练,与缥缈出尘的仙道完全是两种画风。 可秦弈就能毫不违和地结合在一起。 “死猴子,再来!” 半个月后,被打得坑坑洼洼的画界之中早已自然恢复了原貌,秦弈举着狼牙棒,撵得猴子满街跑。 每天打一次,这是第十五次挑战。 从用道术辅助限制对手的速度,到了如今已经自己都能跟得上了。 不但跟得上速度,还能撵得猴子到处跑。 青色残影闪过,似有风雷之声在空气中爆响,山魈紧急刹住,前方已经出现了秦弈的狞笑。 结合“门”的启示和与山魈战斗的体悟,以及结合流苏所授运劲爆发技巧,秦弈的个人身法已经有了初级模板。 暂命名:风雷动。 “吱!”猴子抱住了脑袋。 似有微光闪过,从踏足画界起就一直存在的能量重压忽然一轻。 画界认主。 猴子忽然抬起了头。 正当秦弈以为它要参拜新主,猴子却目露凶光,窜了上来冲他脸上就挠。 比原先更快了! “我日……”秦弈猝不及防,只来得及下意识护住脸,又被猴子抓住机会揍了一顿,跌出了画界。 流苏笑得在地上滚:“蠢货……” 这才想起这里是个试炼空间,认主了也是只跟你打架用的,参拜你干嘛?只会因为与新主的心意有所相连,变得更难对付了! 第一百九十二章 共君一品荒唐梦 这边秦弈沉迷学习不可自拔,那边居云岫慢慢的开始不自在了。 在此之前她无论如何也没想过,千年幽居的自己,竟会因为半个月没见到一个谁谁谁而浑身不自在。 半个月,不是一眨眼的事吗? 可是一个人抚琴,一个人画画,为什么总觉得缺了点啥,就是提不起劲来。 她知道这种状态不对。如果是传统仙道,陷入这种状态就可以算“心魔”了,好在他们万道仙宫的痴人之道,在这上面没什么特殊要求,甚至情痴也算是一支,虽然目前没有。 但依然是不对的,因为已经影响到了修行的“专”,万道仙宫讲这个,而且特别重视,她已不能“专”。 如果一直处于这种心神不定的状态里,心魔说不上,却必然再难长进。 这种状况是有两种解决途径的。 一种就是索性真的做一对神仙眷侣,一切明朗那也就没什么可心神不定的了。大约就是婚前婚后的心情区别…… 一种就是……继续不见,再过个一年半载自然终结。 居云岫离开七弦琴,站在亭台边缘远远看着秦弈过客峰的方向,久久沉吟。 但是…… 她闭上了眼睛,神识如风掠地,如阳融雪,瞬间笼罩千里山脉。百鸟之声尽在心间,人间私语历历可闻。 她很快听见了想要的关键字。 “那个秦弈,领了监察使,怎么也不见动作?搞得大家自己吓自己。” “我看秦弈人不错,不会乱来的吧。” “我倒是觉得他在琴棋峰上和居师姐……嘿嘿嘿,不知人间何世了。” “但是你们难道都不觉得……他们名为师姐弟,实际是师徒吗?” 空气仿佛安静了下去。 有人嗤笑道:“谁不知呢?师姐弟不过幌子,终归是亲手教导,有师徒之实,大家睁一眼闭一眼不好说就是了。实际上就是师徒……那个啥。” “居云岫看着高洁出尘,其实也……话说上一个这么玩的还是魔道大欢喜寺吧,我们万道仙宫自称非魔,其实也就多一层面纱?” “咳,噤声。居云岫晖阳之能,秦弈还是监察使,你们不要命了?” “那又如何,能阻我们之口,也阻不了后人传闻。她们还是写书的人,岂不知自有他人秉笔,将他们的韵事传播千年。” 居云岫收回神识,紧紧捏着纤手,脸色有些发白。 别的都算了,她知道有很多酸葡萄,历年被自己不假辞色赶走的人多如牛毛,什么都能酸几句,连她弹琴睡觉都有嘲讽的。她和秦弈之事被人背后议论太正常,她并不太在乎。 但最后这句,就真有些戳心了。 她自己是著书人,很在乎这个。 仙宫各道有些互通,多的是人能写能画,绝对会有人把这些事添油加醋写得不堪入目。当世未必有人敢传,然而多年之后呢? 别人再看书中人,会是怎样的居云岫? 尤其是,这并非泼脏水,而是有其事实依据的。 她之所以一直没想要和秦弈摊开窗户纸,除了感觉还不够之外,这其实也就是最主要的原因之一了。 她受不住,此非修行可抵。 她也不是看淡一切的修行模式,如果是,那和秦弈连开局都不会起。 琴乐书画诗词歌赋,无心无情之人是学不精的……因为那都是言心言情的道,对美好的喜爱与歌颂,对心情的抒发与感叹,在表面出尘的背后隐藏的是细腻敏感且略带脆弱的心。 “过客……他是不会久留的,我在想什么?”她低声自语:“他的根在南离,不是这里。” “那就……先淡一阵吧。减少相见,或许对我对他都好,早晚……他自己会走,那便结束了。” “师父师父。”身后传来清茶的声音:“师叔来啦。” 居云岫转过头,就看见秦弈乘着手帕从远处迅速接近。 “你还知道过来?”明明打算先淡一阵,可话一出口却像幽怨。居云岫惊觉,便别过头去,再度看向山外,不去看他。 秦弈落下云头,笑道:“洞中无日月,我也不知道修行了多久,揍服了那臭猴子就来见师姐啦。” “猴子比我好看?” “啊?” “没什么。”居云岫还是没转头,问道:“你过客峰不是那方向,你怎么从那边来?” “哦,刚去见了尹一盅,找他勒索了两葫芦酒。”秦弈走到她身边,递过一葫芦:“这夏日午后,山风正好,我就觉得若来与师姐小酌两杯,林荫之下,风熏意暖,可以入诗。” 居云岫微微噘嘴,就是这种死文青气,真是相得。 不在于能否作出漂亮的诗篇,而在于这种意,太合胃口。 如果缺了他,世间确实少了几分色彩。 居云岫接过了酒葫芦掂了掂,拔开塞子闻了一闻,摇头轻笑:“知不知道这是什么酒?” “呃,尹一盅没说,只说绝对好酒。” “当然好酒,酒名荒唐梦,常人喝了一醉不起,三生三世千载梦回尽在此间,看尽人间历遍轮回,醒来或许已得道矣。”居云岫道:“便是对修行者,饮上一口也多有所悟,这是酒宗最好的酒之一,他对你不错,看来你在地灵秘境的援手获得了一些友谊。” 秦弈笑道:“话题不多,但态度确实不错,酒宗的人也挺有意思,其中还有醉着念诗的。其实我们两宗该多联谊,某些方面挺搭的,诗酒不分家嘛。” “我想到该奖励你什么了。”居云岫纤手一翻,忽然多出了一个葫芦:“送你。” “这是……” “这是早年我们两宗合酿之酒,名为诗酒飘零。” “……就奖我一葫芦酒?” “买椟还珠是愚者所为。”居云岫微微一笑:“葫芦是个宝物,名为饮不尽,只要一滴酒在其中,就会自己涨满,让你喝一辈子。” 秦弈有了兴趣,暗道行走江湖之时高歌痛饮,诗酒飘零,逼格很高啊……早在当初仙迹村出山之时自己就尝试过玩这种格调,骑着老马悠然喝酒。可惜身上葫芦实在放不下,到了南离之后就放弃了装这个逼,如今竟然意外捡回来了。 正这么想着,就听居云岫道:“我想你若行走江湖,会喜欢这样的调调。” 秦弈敏锐地觉得这话好像不太对味,自己呆在这里好端端的,她怎么就想起行走江湖这档事了?哪来的联想? 居云岫转身回了亭台,收起台上七弦琴,笑道:“过来吧,共君一品荒唐梦,看看究竟有多荒唐。” 第一百九十三章 梦里不知身是客 清茶屁颠颠地取来两个小杯子,替他们摆在石桌上。秦弈便笑:“怎么只拿两个,你也喝呀。” 清茶脑袋摇得像拨浪鼓:“我和它是对手呢!酒有什么好喝的,茶才是最棒的!” “噗……” “清茶修行不足,喝这酒一沾就醉。”居云岫提着葫芦添酒,右手的袖子微微拉起一些,露出一小段雪白的皓腕,酒液流淌在玉杯之中,传来清泉流淌的叮咚声,从景到意,美轮美奂。 秦弈一直觉得居云岫坐在那里就代表了清与雅,古代士人心中最具代表性的典型红袖,又揉合了出尘仙意与一宗之主的气质,合在一起更添韵味。 于是这夏日午后的亭间小酌,也就更添诗情画意,她坐在那里就是诗。 杯中倒满,秦弈举杯相敬:“拜入山门以来,蒙师姐关怀照料无私指点,秦弈也不知怎么感谢,借此好酒敬师姐一杯。” 居云岫美眸闪动,眼里有些复杂的深意,却也没说出来,只是道:“你的武道又有突破?没看错的话,你之前只是易筋三层,如今四层稳固得很,要向五层进发了?” “是,师祖的试炼空间确实很适合我。”别人不同体系看不懂武道修行,可晖阳大能层面超过太多,被居云岫一眼看穿并不稀奇,秦弈更没打算瞒居云岫。 说到这里,两人的酒杯“叮”地一碰,各自喝了杯中酒。 一杯入喉,秦弈立刻就觉得有什么热量从肠胃炸开,血液直往上冲,脑海一阵晕眩,仿佛有无数场景如看电影片花一样浮光掠影地在脑子闪了过去,想看却又看不分明。那脸上早就浮透了酒意,恍若微醺。 毕竟现在已经是有不错的修行根基者,不会一喝就进状态,想要看明白那些场景,就要多喝点? 居云岫脸颊上也有了些酒意的晕红,看得出这酒对她晖阳之境也有些效用,看上去更是艳若桃李,这周遭的夏季芬芳都难以及得上她万一。 居云岫吁了口气,再度给他添了一杯,口中回到先前的话题:“我给你的指点不算什么,事到如今谁都知道,你的根底是传统仙道,主战力还是武修。你有你的修行体系,在此不过触类旁通。” 秦弈忙道:“可别这么说,师姐指点教导可是实实在在的,我受益良多。” 本该是人际之中最为理所当然的回复,找不出一丝错处,可偏偏此刻这么回答就真错了,反而强化了“师徒之实”的意味,这是此刻的居云岫绝不想得到的回答。 也怪不得秦弈,这换个谁过来也想不明白啊。 居云岫的眼神更添复杂,没再回话,只是端起第二杯酒示意了一下。 秦弈举杯饮尽。 这一杯喝下去就有点效果了。 脑子里一阵迷糊,好像在做一个清醒梦一样,很清晰地感觉自己回到了现代,正在午后树荫之下写生画画,一样的风熏意暖,一样的鸟语花香。 漂亮的师姐挨在身边,看着他的一笔一划,两人挨得如此之近。 如同那时候居云岫手把手教他画画时的触感一模一样。 秦弈微微转头,就看见了师姐的容貌。 那是穿着现代办公室女郎装扮的居云岫,戴着眼镜,仿佛教师。 一样的知性淡雅,却因为现代服装而少了几分出尘气,多了几分亲切感。 “真是荒唐的梦。”秦弈迅速甩了甩头,把影像甩开,眼前依然是琴棋峰上,古装的居云岫安坐对面,绿树悠悠,白云袅袅,酒香与她的芬芳揉合在一起,沁人心脾。 此时居云岫的眼神似笑非笑,显然醒得比秦弈早,只不知道她之前“梦”见了什么,那脸蛋红得更厉害了。 秦弈也明白了这酒的意思,并非原先想象的制造幻境给你,而是引导你心中的潜意识,看见你心中最想要的东西,而想要的东西却往往是现实求而不得的、或者毫不现实,故曰荒唐。 就像乞丐梦见了金銮大殿,群臣俯首,三千佳丽,予取予求。当梦醒而碎,看见现实的尖刻淋漓,或许便是悟。 若是悟不得者,便有可能沉迷其中,再不愿醒来。 这是酒,同时也是毒啊。 此刻区区两杯,醉意极浅,已然心动神驰。若是烂醉呢? 还能否脱离这荒唐之梦,求得解脱? 居云岫忽然笑了笑:“早年喝过这荒唐梦,见到的影像甚是无聊,不意今日颇有新意,再喝几杯?” 秦弈笑道:“敢不奉陪?” 居云岫一边添酒一边道:“你说这午后小酌,可以入诗。如今可有诗?” 秦弈脱口而出:“梦里不知身是客……” 居云岫纤手顿了顿,抬头看他。 秦弈敲敲脑袋,也觉这句怪怪的,倒不是因为亡国的原意对不上,而是因为他居然陷入了“谁是客”的逻辑里,一时犹疑。 置身于梦中现代,反而身是客了么…… 孰梦孰真? 他立刻转开话题,调笑道:“师姐梦到了什么?有没有梦见我?” 居云岫淡淡道:“你想多了……唯梦闲人不梦君。” 随着话音,酒杯正满。看她那脸红红的模样,秦弈就不信她梦的只是些闲人,但也不会去揭破,便笑着再喝了一杯。 这一杯下肚,秦弈就暗叫了一声不好。 好像……顶不住了,这什么鸟酒三杯必倒吗? 没来得及反抗,他就彻底陷入了梦境里。 梦中已经变了个样子,似在古墓之中,自己睡在寒玉之上,师姐悬空躺在一根绳子上…… 这是……神雕侠侣? 这叫你妹的三生三世历尽轮回,完全就是根据自己记忆中觉得能够贴合的场景,强行生成的梦境嘛! 画面再变,变成了在花丛之中,相互不见,而手掌伸出相对。 这不就是修炼玉女心经时的场景吗?自己怎么会做这种梦境? 不对……这时候思维有些凝滞,记忆模糊中,是不是在这之后不久就出了龙骑士事件? 反正不会很久了…… 秦弈忽然有些警觉感,这是一种警示吗? 你不下手,就要被别人捷足先登了的意思?如果真是杨过重生,他一定不会等到出事再去后悔,早在古墓里就该揭开窗户纸,和小龙女双宿双栖了对不对? 自己这跟重生杨过有什么区别,难道也傻乎乎的等? 可是……居云岫也不是小龙女啊,小龙女对杨过早就芳心暗许了,居云岫对他秦弈呢…… 管它呢,这里是梦境又不是现实,梦都不敢做,做人还有什么意思? 秦弈心随意走,伸手一拉。 第一百九十四章 好梦最难留 (ps:上章最后被审核删了些,有读者补发在章说了,觉得不连贯的请看章说,求别去盗版) 居云岫的第三杯,当然没有秦弈醉得彻底。 事实上如果她愿意,是连一点酒意都可以没有,根本影响不了她的精神。只是今天心情有些特殊,也索性放开了些,任由酒意上涌,同品一梦。 秦弈不知道的是,居云岫梦见的东西跟他大同小异,甚至更荒唐。 比如秦弈吹奏云岫笛,忽然笛子“嘭”地变成了她居云岫,被他从头吹到脚。 居云岫简直不敢想象自己当时现实的脸色,究竟红成了什么德性。 这酒“荒唐梦”,是梦的自己潜意识在想的东西……也就是说自己在想这个? 真是……那啥……一定是错觉。 最后这杯梦见的,也是贴身教导绘画,挨挨碰碰暧昧无比,梦中的秦弈胆子更大,趁她不注意,手就悄悄环了过来,搂住她的腰。 那一刹的电流,仿佛实质。 居云岫自己被“电”醒了,下意识就站了起来。 看看对面的秦弈趴在石桌上睡觉,显然还陷入最深沉的梦境里,居云岫吁了口气,捏着脑袋走离几步,想要站到亭边吹吹风。 路过秦弈身边,睡得好端端的秦弈却忽然抬头伸手,一把将她拉了过去。 被拉住的时候猝不及防没想过闪避,可拉住之后居云岫有一万种办法挣脱,只要她不想过去,秦弈再拉一百年也别想拉动她分毫。 可她却一时失了任何反应,超越秦弈不知多少倍的修行根本一丝都没有发挥出来,眼睁睁地栽进了秦弈怀里。 下一刻秦弈就吻了上来。 居云岫脑子里一片空白。 纤手下意识动了动,想要推开,脑子却不太清醒,梦中与现实正在交错,仿佛这如梦里,否则现实的秦弈哪有这么大胆子?又仿佛有个声音对自己说,别装了,梦里都告诉你了,你潜意识等的不就是这个么? 就这么缓得一刹,两人的唇已经相接。 看得出秦弈仍在梦中,居云岫睁眼看了一阵子,终于慢慢闭上眼睛。 反正他只是做梦,他不知道。 那就……趁他不知道,自己悄悄试试这真实吧。 她的手动了动,终于慢慢地反搂过去,抱住了秦弈的脖子,闭目相吻。 不远处清茶遮住了眼睛,又悄悄张开手指缝,偷偷地看。 其实很美,在旁观视角上,这崖边亭台,清风徐来,林荫之下,一对璧人热情相拥,是真的可以入画。 只可惜这美景也只是持续了很短的时间。 居云岫天真地以为秦弈梦中只是这点温存,当她发现秦弈的手开始不规矩的时候,终于开始慌了。 “你到底梦见了什么!” 她面红耳赤地挣开秦弈的怀抱,一下就跳出了几丈远,捂着腰带又气又急:“你这淫贼,登徒子,下流,你……” “咚”,秦弈又栽回石桌上,继续睡觉。 居云岫气得要死,他这梦中一定是梦见和自己那个那个了!不是亲亲,是在那个! “不许梦了!” 秦弈没理她。 居云岫一口气哽在喉咙里,拂袖而去:“清茶!把这淫贼丢下山去,闭门谢客!” 清茶不肯去:“我不去,经过他身边也会被抱着啃的。” 居云岫一跺脚,一道法力直接抽在秦弈脸上:“不许梦了!” 继而逃命般钻进了屋里,“砰”地关上了门。 那边秦弈梦中正在攻城略地之时,被直接揍醒了,迷茫地睁开眼,眼前芳踪渺渺,居云岫不见了。 “呃,清茶,你师父呢?” 清茶小心地后退半步。 “那什么表情,嘶,脸疼。”秦弈揉着脸蛋,心中也隐隐有了点猜测……谁能打他,当然是居云岫啊。 难道刚才醉中发生了什么?冒犯了她? 他的表情瞬间变得非常精彩,刚才与梦中的“小龙女”版居云岫,都快那啥了…… 这种时候跑路就死定了,秦弈很是灵醒地跑到门边敲门:“师姐……” 里面传来居云岫淡定的声音:“醒了?” “呃,醒了,刚才喝醉了,没露出什么丑态吧?” “没有,一切安好。”居云岫淡淡道:“我要睡觉了,你且去吧。” “那师姐好好休息……” “秦弈……” “啊,师姐请吩咐。” “你在仙宫修道已经四五个月了吧?” “没细算,差不多吧。” 居云岫沉默片刻,慢慢道:“你之修行,需动静相宜。一味潜修不是好事。” 秦弈很想说自己还没到那坎上。画界试炼还有用,起码能让他一路修到易筋六层的门槛,说不定能突破后期七层。而仙道修行余地就更大了,安心潜修,修到腾云都不是太大问题——而事实上洞府的灵气极好,哪怕那时候停止仙宫之法的修行,转回自己的修行模式,都还可以继续上升,触摸晖阳门径。 不过那也许要很多年。 “仙道修行,路途漫漫,是一生之事。如果你打算在此地修到某个程度为标准,这种思想就不对。”居云岫淡淡道:“倒是仙宫对你的武道修行助益有限,你修到易筋五六层时,就该考虑动静结合,出门行走了。” 这话倒也是有理的,只是秦弈怎么听都突兀无比。 “可是师姐,和天机子那边还在对弈呢,我还刚领了监察使准备和他们来一场呢,这时候……” “我们的对弈已经持续了六七个甲子,岂在一时?”居云岫道:“身为本宗之主,本座有任务派遣与你,你应不应命?” 秦弈叹了口气:“师姐要我做什么?” “我记得跟你说过,师父曾有个大乾友人,还赠过他一幅画。” “嗯,说过。其实我觉得那画也有几率是成套的……” “那大乾友人便是如今大乾皇家始祖,曾与师父有些交情,师父应承过他,如果他大乾被人推翻他不管,但若是遇到什么超凡力量,可以找我们帮忙。前几日你闭关之时,大乾国派使者来此,言及大乾遇到了些麻烦事,我想……你去走一遭正好,也可以看看那画是否有用。” 秦弈微微松了口气,这种任务性质还好说,解决了回来就是,顺利的话也用不了多少时间。于是便道:“既是师姐派任务,那当然义不容辞。” “嗯,那你准备准备,便去吧。” 秦弈告辞离开,经过清茶身边忽然低声问:“你师父必有什么不好解的心结,与我相关,乖清茶悄悄告诉我呗。” 清茶偷眼看看屋子,又看看秦弈,犹豫了一阵,做了个嘴型:“师徒之实。” 秦弈心中一动。 原来如此。 结合她曾经想要与自己“定调”的暗示,一切明朗,她是心中矛盾,索性派他离开一段时间,也让她自己静一静。 师徒之实……对于两人自己来说不应该怕这个,恐怕担心的更多是人言可畏? 这神雕侠侣的梦做得可真是时候,这不就是天然解法么? 秦弈慢慢回到自己的过客峰,抬头看着过客二字,忽然自嘲地笑笑。 梦中知见骗不了人,没必要再自欺欺人,还是诚实地面对自己的内心吧。 不但不是过客,而是想要入主了。 男人果然是大猪蹄子。 第一百九十五章 那种长生我不要(求月票) 进了洞府,流苏就从狼牙棒里跑了出来,一个白雾小人就在秦弈面前飘啊飘。 秦弈继续往前走,小人就倒着飘,就是不让开路,盯着他看个没完。 秦弈试图伸手按住小人的脸往旁边撇,又按了个空,直接穿过去了。 只得无奈停步:“干嘛啊……” 小人开口:“大猪蹄子。” “……” “渣男。” “……” “不说不该对其他姑娘挑挑惹惹了?” “……因为梦中有点启示。” 流苏来了兴趣:“你做了什么梦?” “也没什么,就是意外和我所知的故事合上了背景,故事里男主角对女主角守之以礼,结果女主角和别人……” 秦弈没好气道:“你不知道细节别瞎说——话说你哪来的底气说别人棒槌?” 流苏嗤声道:“不管我知不知道细节,那也是棒槌,否则你为什么会开始动手动脚?还不是因为不想重复嘛。” 秦弈一惊:“你怎么知道我动手动脚?” 流苏用看白痴的眼神看了他半天,才道:“居云岫也知道,清茶都知道了。” 说着小手拍了拍他的脑袋:“原来只有你一个白痴不知道自己真的和师姐。” 秦弈木然。 终于知道师姐为什么躲屋里去了…… 流苏依然斜睨着他看,眼神鄙视无比。 秦弈无奈道:“那样看我干嘛……好吧好吧,确实如你所言,我不愿意到了失去才知后悔,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就该抓住才对。瑟瑟缩缩,若即若离,不敢主动走上前,难道要等人家主动不成?或者始终默默无言,无疾而终,等她跟别人一起了才痛心疾首?” 流苏摸着下巴没回答,它几乎是一路看着秦弈慢慢变化的。历事越多,观念渐变,最主要体现在,主动性越来越强,也越来越增添了一些侵略性。 有所求,就不能被动着等待天上掉给你。 曾经下裂谷有所求,那是为了他人。如今的有所求,那终于是开始为了自己。 它故意问道:“你有没有想过,当你所求越来越多的那一天,欲望填塞胸臆,是否与修行的本意相背而驰了?” 秦弈出神地想了一阵子,轻轻摇头:“棒棒,我修行的出发点不是想长生……在长生一事上,青麟兄给我的触动永远不会磨灭。” 流苏安静地看着他,它还真没想过李青麟对秦弈的触动有这么大,看来那一场南离大火,才是秦弈修行路上最关键的节点,决定了很多走向。 所以一切缘起南离,无论是它与秦弈的相遇,还是秦弈的第一个女人,还是他修行路上的第一个节点。 便听秦弈续道:“哪怕你说他坐井观天也好,青麟兄之意,世间有很多比长生更重要的事情,这个道理并没有错。对应在我的修行,我为的是变强,为了可以掌握自己的命运,而不是为了长生舍弃一切。若是长生便需修得一切淡漠,那样的长生……我不要。” 流苏不置可否,只是微微一笑:“邪道。” 秦弈指着它笑:“魔棒。” 流苏仰天打了个哈哈:“那你要对你师姐怎么下手?” 秦弈道:“我们文雅人行文雅事,当然有文雅的手段。” “什么手段?” “写书。” ………… 都要出门任务了,还有闲工夫写书……因为大家都懂,任务只是个借口。 实际上居云岫并没有把大乾皇朝的“使者求援”放在心上,否则也不会等好几天秦弈出关找她喝酒了才提这档事。在居云岫心中这就是个先把秦弈打发出去一段时间让她静静的好理由,在秦弈角度上则是对那幅画的兴趣远高于保护大乾。 那也就没什么好急的,先把准备做齐全了再说,比如把即将突破的武道修行给先突破到易筋六层,在突破后期的门槛上再出门,多一分实力也是多一分出门在外的保障。 再比如离开之前要把《神雕侠侣》给写出来。 这书送居云岫看,在文人雅士的角度那分明就是一种很不隐晦的进攻了,明示了师徒之恋,心意昭然若揭。 恰好此时自己也离开一下,不要直接面对居云岫看完书之后的爆炸反应,等个一段时间回来,让她心情冷却再做计较。 而更关键的是,这书扩散给别人看,能把别人对于师徒之事的接受度瞬间拔高好几个层级,再有谁口诛笔伐的话也有反对的声音,解她后顾之忧。 一举两得。 这回秦弈没再用神念输入玉简的方式“瞬间写完”一本书,虽然用的还是神念省事,然而这回要勾勒修改不少细节。 之前那么随意的弄出《金*梅》改都没改,里面的用典什么的根本不管居云岫看不看得懂,那是因为当时选择这本书本就是存有膈应人的意思,根本就没打算圆个清楚,旁人看得懂不懂与自己有什么关系? 意外的是居云岫或许是看书实在太多的缘故,很多套路触类旁通,不懂的典故半猜半蒙都能领会意思,比如潘驴邓小闲,潘安邓通她压根不知道是谁,也不妨碍她理解了这里表达了什么。 她是没去追问这典故从何而来,否则还真不好解释。 如今既然是要抄一本书作为对她进攻的号角,当然不能那么随便,要把头头尾尾琢磨清楚,别留什么破绽才行。 对于一位琴心境界的修士,神识已经开发,记忆力变得好了很多,潜藏在记忆深处自以为早就忘却的事情都能够回忆得比较详细,所以之前可以搞出《金*梅》,虽是缺了不少细节也不是太要紧。而如今修为更深,这《神雕侠侣》已经可以几乎复刻原版了。 然后就发现,真正的文抄流根本不是正常人能做的事啊…… 没有《射雕》的前提,神雕开局郭靖和杨过的关系就不好交代,都别提其他了。如果要把《射雕》先写出来吧,你连这两家人的“杨家将后代”“赛仁贵郭盛后人”都不知道怎么解释,随便一句话对于异界人都是一个莫名其妙的典,到头来要修改的工作量更大。 倒是武力层次不需要怎么改,武力大体也就是比此世凡人武学低一些的样子,国家对立也还好说,此世各种架空背景的作品并不稀奇,人们早就习惯。 秦弈放弃了先写《射雕》的念头,只是作为一个前情缩略在序章里,继而苦着脸删删改改,绞尽脑汁去圆,折腾了好几天才勉强抄完这本书。神念输入自然比手写快了几万倍,然而对比当初秒抄金*梅的壮举已经算是一场折磨了。 流苏变成的白雾小人站在他肩膀上看稿子,很有些兴致勃勃。 “诶,那只雕是什么雕?” “沙雕。” “干嘛编成一只沙雕,狼牙棒不好吗?” 秦弈:“???” 流苏理直气壮:“那雕跟杨过在一起十六年,远比杨过和小龙女在一起的时间久,难道不是我和你一样?” 秦弈愣神了好半天,才道:“原来你真的是沙雕。” 第一百九十六章 秦师弟是个妙人 抛开毫无“文学鉴赏力”、只知道在意那是雕还是棒的粗人流苏来说,这本《神雕侠侣》实际已经改得面目全非。 其实秦弈觉得雕和棒是一个东西…… 最典型的改动就是龙骑士剧情被改了,因为居云岫如果有所代入的话,看了这种剧情会死得很惨的——你故意写我被人那个,你是什么意思! 所以无论原著有多少用意,也不得不改,至于文学性只能说声对不起了,妹子比文学重要多了…… 为了这个改动秦弈也是煞费脑筋,本来想改成主角及时赶回来,又发现这么一来后续剧情变得无法推演,就连想改成对方临时萎了都觉得那也是猥亵,居云岫代入也是不行的。 最后居然改成了极为狗血的处理方案,祖师临时显灵,让对方中了迷魂术,艹树去了,还自以为得逞。而迷魂术同时也影响了小龙女,让她误以为已经不洁……狗血归狗血,好歹圆上了,后续剧情还能按原著走。 好在这仙侠世界,这种“显灵”和“迷魂”对土著们来说比较容易接受,谁说一定要武侠了…… 总之这该死的改动,大约算是秦弈有生以来第一次“创作”吧,实在是蛋疼得要命。 理论上说,按照书宗的修行模式,你如果真正创作出佳作的话是能增进修行的。很可惜秦弈无论抄书还是抄诗,连一丝法力都没进步,毕竟那都是抄的,偏偏这次掺杂了极为蛋疼的“原创改动”,他的修行居然进展了一丝丝,也是哭笑不得之事。 反正这个修行模式是学不了的了,杀了秦弈也没法真正原创出什么佳作来增长修行。 不管怎么说,这书好歹是写出来了,秦弈第一件事就是复制了几套,出去串门。 “哎呀公输兄,做乌龟呢?” 公输鲁放下手里的机械龟,没好气地瞪着他:“这是什么话……” “失误失误,这个乌龟干啥用的?” “没干啥,倒是监察使大人跑我们工匠宗来,莫不是要行使一下监察职责了?” “那职责有什么好玩的,来串门不行么?” 公输鲁打量了他一眼,终于收起了那略带警惕的模样,露出一抹笑容:“你秦弈可不是到处串门子的人,莫非想来探讨一下工匠之道了?” “说真的,我对工匠之道确确实实很感兴趣……只不过侧面了解了一些之后,发现我学不了你们的东西……” 秦弈这话不是客套,他是确实很感兴趣,甚至还想过在仙侠世界做出核弹会是什么结果……可当在地灵秘境看见墨武子战斗后,就发现人家好像已经在做能量炮和高达了,再往上好像该战舰少女了,说不定顶级大佬都在研究歼星舰了……类似于核弹的东西说不定他们早就有了。 论思维方式的话,他们的科学思维也并不比自己差哪去,如果真来个科学家恐怕能有各种阐发,可凭自己那点知识在他们面前好像真的卖弄不起来。 话说回来,如果有充足的资源,工匠宗这边储备数不尽的“核弹”,那会很恐怖。因为别人修炼到这个威力动辄数百上千年计,而工匠宗制造这些武备却不需要那么久,只需要相应资源就可以源源不绝地产出,这是很可怕的一种优势。而如今囿于资源所限,他们还没有真正发挥出优势来,当世能体会到这一点的人恐怕不多。 光为了这个,秦弈也非常乐意和工匠宗的人打好关系,说不定有朝一日他们会让很多修行者大吃一惊。 当然,琴棋书画宗的特殊性,世人恐怕也没有多大体会,居云岫所展露的也不过冰山一角。那修到极致之后的恐怖,秦弈自己都不敢去太过发挥脑洞。 “其实没有什么学不了的,只是有没有心罢了。”公输鲁笑道:“不过人的精力终究有限,你又要练武道,自己还有传统仙道,又去学琴棋书画,还想学别的也确实强人所难——其实在我们看来,我们奇技淫巧一宗研究的都是一个东西,琴棋书画研究四项甚至不止,认真说来囊括了七八项都是有的,倒还不如放弃那边,来学我们这个,专一多了,更容易有所成。” “琴棋书画也没让人全学,棋痴师叔就是只学棋而已,这种事情全看自己兴趣选修,要专也一样可以专。”秦弈笑道:“我说你们真是不放过任何挖角的机会,事到如今你们还看不出谋算宗的想法,还在助纣为虐不成?” 公输鲁笑道:“我们不但看得出谋算宗的想法,更看得出你的想法。” “嗯?我什么想法?” “你赖在琴棋书画宗,或许有三分喜爱那调调,但七分都是为了居云岫。” 秦弈板脸道:“你们该不会也在后面嚼舌头,说我们师徒那啥吧,我们是师姐弟,师姐弟!” “哈……”公输鲁道:“也许以前我们会嚼舌头,但你在地灵秘境的表现,让大家都觉得你是个可交之人,也就没人去说你了。不过……师姐弟,自欺欺人,我们不说,别人也会说的,你们可得有点准备。” “就知道你们一宗是实诚汉子。”秦弈凑近了几分,问道:“最近可有读书?” 公输鲁怔了怔,失笑道:“粗人,读不进去。” 秦弈摸出一本书来,塞进他手里:“这种故事书好看的,可以多读读,培养一下读书的兴趣爱好。” 公输鲁笑道:“你这是反挖我啊?” 秦弈一本正经:“来而不往非礼也,谁叫你们一见我就挖人?” “行行行,一定会拜读的。” “嗯嗯,那我先走了。”秦弈若无其事地告辞,好像真的只是来串门的。 目送秦弈离去,公输鲁神识扫过书册,他们可不是书宗的呆子要一字一字的品书,扫过知道那么回事就行。 不到片刻,所有内容尽入脑海,公输鲁的神色变得更加哭笑不得。 “师兄,你一个人在傻笑什么呢?”和秦弈一同参加秘境的墨武子走出屋门。 公输鲁把书直接递了过去:“秦监察写的大作,你要不要看看?” “秦师弟大作啊,当然要看一下了。”墨武子扫过书册,慢慢神色也变得古怪起来。 师兄弟对视一眼,都扑哧笑出声:“这秦师弟是个妙人啊。” “既然如此,我们帮他一把吧,将此书拓印千份,到吃喝嫖赌镇子上扩散去,那里的人对这些很感兴趣。” “话说他怎么不找尹一盅?” “尹一盅喝酒误事,当然还是我们靠得住。” 师兄弟自吹自擂中,殊不知秦弈已经从尹一盅那边施施然串门告辞了,留下哭笑不得地握着书册的尹一盅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老半天才憋出一句:“真是个妙人,不知道居云岫看见此书会是什么反应。” 居云岫没反应,因为她还没看见书呢。 秦弈这书根本就没必要亲手递给她看,只要她从任意途径看见这书,自然知道秦弈在对她发起进攻了。 这个时候的秦弈已经一溜烟躲回了洞府闭关,开始为了任务而进行最后的武道突破。 他把洞门一闭万事不管,可就连他这么个始作俑者都没想到,这本魔改版《神雕侠侣》居然卷起了一股未曾料到的风潮。 第一百九十七章 均非过客 其实世间的文学是很兴盛的,其中“闲书杂书”也是多如牛毛,其中未必就没有离经叛道的主题思想的,类似《神雕》的主题作品很可能居云岫已经看过。 但她看过不代表其他修仙人士看过。 因为大家的兴致不一样,可以说百分之九十九以上的修仙者对这类闲书毫无兴趣,他们即使有看书,看的也是能让人有所领悟的典籍,而不会是小说。万道仙宫的吃喝嫖赌镇那边,由于更近“庸俗”,听书、杂戏,这类东西还是有人欣赏的,但也只是消遣末节,接触得并不算多。 也就是说,这种东西其实对绝大多数修仙者都挺新鲜的。 平时没兴趣接触,可这回不一样啊,从工匠宗那边流出来大量复刻,尹一盅推波助澜,暗示这个是秦监察所作,自己同门写的故事又是近期仙宫风云人物,人们自然会有点兴趣看看秦弈到底写了个什么玩意。 结果看完之后,不少人居然迷上了。 一是故事对这群“粗人”来说很新鲜很有趣,二是情感动人。 万道仙宫的痴人,严格意义上都是有情人,因情深方能成痴,只不过他们的情不是用在男女情罢了,但不妨碍他们理解那种情痴无怨的心。这故事之中历经磨难而不移,深而无悔的感情,着实打动了不少人。 另一角度说,除了故意在背后酸的人之外,其实仙宫人士并不古板,真正最古板的一系就是琴棋书画自己。别人嘛,你说酒鬼嫖客赌棍科学家炼金师阴谋家有多古板?离经叛道的人才是更多的。 换句话说全是黄老邪一系。黄老邪欣赏杨过,万道仙宫中人当然也欣赏。 对于书中颇有“邪气”而本质上却是正人的主角杨过,绝大部分人认同感满满,反而是对一本正经的全真派和郭靖嗤之以鼻。再加上主角的天然代入优势,人们的心思都是跟着杨过走的,为他的委屈而不平,为他的崛起而叫好,为十六年的等待而怅然。 当然绝大部分人都看得懂秦弈搞出这本书是为了什么目标,但嘲笑的人不多,倒是暗自点了个赞的人比较多。 “这秦弈挺聪明的啊,用这书来洗他和居云岫的关系……算一种自辩?” “不得不说,他自辩挺成功的。就像我之前觉得有些不妥当,看完这书之后就觉得没啥了……而且他们还是师姐弟呢,这就更没什么了,强行说师徒关系的都是榆木脑袋。” “可未必是榆木脑袋,有些人不过是心怀恶意罢了。” “也难怪,居云岫那么漂亮,酸葡萄哪里都有。” 类似的讨论到处都是,无形之中反而形成了这么一种风向:凡是对这种师徒之事叽叽歪歪的,要么是榆木脑袋,要么是酸葡萄心怀恶意。 搞得连真觉得这不妥的人都一时不敢说话了,这风头浪尖谁逆潮流而行可是要被喷的。 更别提碌碌之人才是多数,普通弟子们根本就不知道这里含了什么意味,只是当个自家门人写的故事书来看的,大家讨论剧情与秦弈的关联,比讨论伦理多得多了。 “话说,重剑无锋,大巧不工,这个概念果然是秦弈手笔,瞧他那狼牙棒……” “哈哈,不知道那些重机巧的修士会不会来找秦弈印证一二。” “那说不清楚,倒是这大反派是个和尚……” “是影射大欢喜寺?” 讨论者多有不屑:“大欢喜寺魔道之属,阴沟里的臭虫,也敢来暗算我仙宫核心弟子,不知死活。” “就是,后来听说了,结怨的起因是秦师叔烧了他们一个外门淫寺……一个外门而已算个甚事,又不是弄死了他们腹心之人,也为此来我们仙宫挑衅,殊为不智。” 这就是有后台有组织的好处了,其实秦弈早先还觉得自己给仙宫惹了敌手会不会有人对此不满,事实证明没人这么想,仙宫内部还是有一定的大宗门优越感与凝聚力的,就连谋算宗那边都没把这个当秦弈的错误来看待。惹点魔道都不能帮你扛,那要此仙宫何用? 修行又不是为了做乌龟,若说惹上什么不该惹的事还有得说,这只是烧一个魔道外门怎么了?这都不行,以后仙宫子弟还怎么在外行走?聪明的就来化干戈为玉帛,双方说开就行,要是继续找人来报复,真当仙宫是好捏的不成? 当然谋算宗可能另外有些利用大欢喜寺的谋算在,但整个仙宫普遍的想法都是不当回事的,反而对“反派”大欢喜寺颇多鄙视。 “其实秦师叔挺不要脸的哈……” “怎么说?” “他把自己写得很英俊,走到哪里都有姑娘爱慕他,最后谁都不要,只要居……呃,只要小龙女。” “扑哧……这是有意为之,不如此怎么突出痴情?” “虽然知道是有意,不过这个主角我个人不喜啊。” “这又是为何?” “不娶何撩?口花花的小媳妇儿,摸来摸去的……惹得人家程姑娘陆姑娘终生不嫁,惹得郭襄寻他一生,他倒躲古墓里风流快活去了……” “对对对,渣男。” “还有啊,这边亲了人家姑娘的眼皮,没多久就坐视人家嫁个废物,这给别人不可惜吗?真是难受。” “我说,你们有没有想过,这个可能是对居云岫的暗示,让她能接受以后在他身边出现的姑娘……” “嘶……师兄之言甚是有理,如此看来,这秦弈心机深不可测啊!” “那是当然,秦弈那些小小肚肠,如何瞒得过我谋算宗的眼睛?” “佩服佩服。” 在全仙宫大论神雕的风潮之下,居云岫站在崖边,憋红了脸听着各处的声音,手心里捏着一本《神雕侠侣》差点没捏得粉碎。 “师父。”身后传来清茶的声音:“他们太可恨了啦!” “嗯?怎么了?” “我去内务殿领东西,他们见我就笑:孙婆婆好。”清茶气鼓鼓道:“我是个婆婆吗?” 一肚子烂账的居云岫都被这话逗笑了出来:“一帮没怎么看过书的人,偶然见个故事一时新奇,瞎对应。秦弈心中哪有想过那么多,怕是回过头来听他们分析的,秦弈自己都不知道他们说的那是什么书了。” 清茶的心情好了几分:“所以我才不是婆婆,师叔没那么坏。” 居云岫哑然失笑。 清茶又道:“既然师叔没那么多对应的想法,那师父干嘛心情不好?” 居云岫摇了摇头。别的东西没对应,核心主题是必然对应着的。 不管别人从哪些角度去看这书,在居云岫这边只有一个意思:秦弈终于摊开了这层窗户纸,向她吹响了进攻的号角。 他要和自己做一对侠侣,双宿双栖,这意味已经不能更明显了。 以前还是互相不说,隐隐暧昧,如今一切挑明,终归是要有个答案的。 居云岫此时心乱如麻根本不想要答案,这种成为四处讨论焦点的感觉只会让她心中羞恼不已。 但居云岫也知道秦弈散播这个是为了什么,无非是为了让人们潜移默化接受他们的关系罢了,从这一点上,秦弈做得很成功。 她轻轻叹了口气,转头问清茶:“你师叔还在闭关?” “他门口的童子说,今天一早,师叔就出门去了,只留下一句话,说是怕挨揍,等回来再向师姐请罪。” “呵……”居云岫没说什么,目光再度落向了过客峰的方向。 来到人间皆过客,谁不是呢? 谁都不是。 来如春梦,去似朝云,然而总有一些烙印已成,想要抹去谈何容易。便如过客峰上的过客字样,就已经宣示着,这里已经不是原貌了。 此去大乾,明明是自己的委派,希望他离开之后自己能静一静。可知道他离开的这一瞬间,心里依然瞬间空了一块,脑子里已经在想他回来的那一天应该怎么相见了。 会是揍他一顿吗? 还是淡定地说:“嗯,回来就好”? 但不管怎么说,前提都是他必须安全,可别栽在什么对头手里。要揍他也是师姐弟之间的事,有外人什么事? 居云岫掏出一卷书,唤出了书中灵,低声吩咐:“去一趟大欢喜寺,告诉他们,弟子之事弟子解决。若有谁敢以大欺小对付我师弟,那他大欢喜寺淫僧在外,本座见一个杀一个,自己掂量。” 【第二卷终】 第一百九十八章 近乡情怯 秦弈盘膝坐在手帕上,向大乾国都龙渊城进发。 这绝不是撩了就跑,因为在秦弈心中这出任务是很快就会回归的,只不过是短暂去隔壁出个差,帮大乾皇帝解决一些“异力”问题。搞得过就搞得过,搞不过回家搬救兵,并没有什么需要长年累月在外处理的。 恰好此时一本《神雕》如同炸弹在仙宫炸开,不管是居云岫心中还是整个万道仙宫的风评上,这都需要一段时间去沉淀。 这个时候出现在居云岫面前百分百死定了,师姐其实皮薄得很,这种时候不抽死你才有鬼。 仙宫同门也一样,得过一段时间让大家都对这书中的主题接受习惯了,不当回事了,冷却了,那时候和居云岫关系有什么进展也没人多嘴。如果现在就有所进展,这书抛出来的意思就太生硬了。 于是出使大乾就变成了最完美的暂避方案,让所有人都冷却一下。 大乾…… 秦弈看着远方的云雾,有些出神。 这个国度他并不陌生,因为那是南离的宗主国。 他的“南离国师”身份没有卸任,他也不愿意卸去这份记忆。对于大乾而言,说他秦弈是个藩属国的国师完全没有问题。 当然秦弈对南离有感情,不代表对大乾有什么感情,大乾二字对他而言就是“我知道这个国家,有点小小渊源”,仅此而已。 刚离开南离时,还打算去龙渊城走走的,不过那时是谨小慎微的态度,是去学习的,或访道的。 而如今已然不同,是代表了强大的仙门对于世俗政权居高临下的俯视。 哪怕是万道仙宫的一个普通弟子赴大乾,那也是“仙长”,要被大乾皇帝以礼相待的。更别提秦弈在万道仙宫可是有地位有职司的,是监察使来着…… 抛开身份,秦弈的实力也已经天翻地覆。 武修暂且不提,光按普遍修仙者的评价体系,秦弈也已经琴心中期。须知天枢神阙外门的一个在大乾境内修行的高辈老道姑,被人毕恭毕敬当仙长对待,她才凤初七八层。明河与孟轻影作为顶级宗门的核心弟子出山行走,也就是琴心八九层的档次而已。 腾云以上的修士,对于很多中小宗门都是镇山老怪等级,轻易不会涉足凡尘的,一般而言琴心中后期的在凡尘俗世就是呼风唤雨的节奏了。 但是这不代表秦弈出马就能搞定一切。 大乾和南离有个最根本的区别。 大乾有修士,官方也知道世上存在很多“仙人”,并不像南离坐井观天。 就像那个老道姑,就在郡上山间开辟洞府,受一些供奉,也帮郡上解决一些妖孽异事。这是低级修士获取修行资源的一个不错的选择。 连一郡之地都有修士供奉,皇家自然也有。此番前来万道仙宫求援的使者,就是大乾供奉的修道者,能驾驭法器飞过来报信,否则若是派人策马求援,黄花菜都凉了。 也就是说,大乾的高端实力未必强于秦弈,但差距不大,好歹是能御器飞行的层面,修士总数也不少,总体实力挺强。他们都棘手的事,秦弈也未必就搞得定,真抱着大宗门高高在上的优越感,说不定是会翻船的。 “喂。”流苏跳出了棒子,也学他盘膝坐在手帕上,道:“你有没有觉得,此世仙家和世俗政权的关系,很奇特啊……” 秦弈奇道:“你又在分析什么奇怪的事情?” “时移世易,我对此世任何事情都很感兴趣。”流苏道:“有好奇心和求知欲,才是得以进步的阶梯。为何求道?源于求知。像你这种凡事不管不问,若是放在你的小说里,早晚是被主角垫脚,活不过三章。” “好奇心太重的往往活不过两章。”秦弈顶了一句,却又自己笑了起来:“所以你我其实是绝配吧。” “你还是跟你师姐配去吧。”流苏鄙视道:“你这次出来,有没有打算回南离一趟?” 秦弈出神地想了一阵,自语般道:“大乾的事情解决之后,当然是得回去看看的。” 流苏觉得他的语气有点怪:“你这语气,是有点近乡情怯的意思?” “确实有点,我在外沾花惹草,当然会脸红。” 流苏还来不及嘲笑,就听秦弈续道:“另外我很怕……” “嗯?”流苏奇道:“怕什么?” “怕与她相见,会发现没有了话题。” 流苏歪了歪脑袋。 对这种事它的认知还真不比秦弈多,秦弈这番“情怯”之意,让它觉得挺有意思的。 没有了话题……还真的很可能的。 始终不见,相互思念着,还有情在,记着的都是对方的好,那缕牵绊始终没有消失。可说不定再见之后,一方出尘已久,一方国事缠身,双方实际相距越远,真的没了话题,反而可能把那一丝牵绊给断了。 很奇特的一种状态,一般人也不会想到这一层,秦弈居然想到了。 “我说,你对男女情事的内行程度,突飞猛进啊,比你的修行快多了。” 秦弈无奈道:“别笑我了,我矛盾着呢。” 流苏拍拍他的肩膀:“得对自己有点信心,没话题又怎么了,你就当从头开始勾搭妹子,对于我们秦大爷如今的水准也是手到擒来之事。” 秦弈没好气地瞪着它。 流苏若无其事地看云朵。 秦弈道:“我觉得你从棒子里出来之后,真的跳脱了很多啊。” 流苏悠悠道:“如果你在牢里关了几万年,出狱的那一刻说不定会笑成个傻子,我已经很淡定了。” “也就是说,这段时日过去,你又会恢复以前的状态了吗?” “怎么?觉得我以前的状态更习惯?” “不,觉得你现在很萌。” “切,白痴。”流苏似是不想多谈自己,直接转移了话题:“你可别觉得大乾的事很简单,漫不经心的,到时候阴沟里翻船。” 秦弈笑笑:“不会,因为我从来没当自己是个很强的‘仙人’。大乾好歹是个大国,他们都觉得棘手的事情,我也未必轻松,而且我还有仇家……师姐派我出来,也未尝没有一点历练的意思吧。” 流苏“嗯”了一声:“动静相宜,确实是你该有的历练。居云岫虽然有点奇怪的文艺味儿,可终究是个晖阳大能,她心如明镜,看得很清楚。即使她不派你出来,我也觉得你差不多是时候出门历练了。” “什么叫奇怪的文艺味儿,那是她的修行之道,本该如此。” “你也有点奇怪的文艺味儿,难道也是你的道?” “……” 流苏笑道:“不管怎么说,你这次可以享受真正的国师待遇,作威作福。可别在大乾又被什么公主一通勾引,不知人间何世了,那你师姐大概会气死,早知道不派你个白眼狼出来。” 秦弈气道:“我是这样的人吗?” 流苏思索片刻,确定道:“是。” 秦弈气结。 说话间,大乾国境已在眼前。从高空俯瞰下去,已经能看见国都龙渊城在天边现出了轮廓。 依稀可以看见一座高塔,塔上有巨大的龙形虚影环绕,是仙家气象。 那便是大乾国观,潜龙观,这次的求援使者就是道观中人。那也是秦弈必须拜访的第一站——居云岫根本没有好好接待过使者,事到如今,秦弈连大乾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呢…… 第一百九十九章 如此道观 秦弈直接落向了那座高塔。 这不是佛家的塔形,而是一座很高的观星台,远看以为是塔,离得近了才发现顶端其实很大,有几名道士结阵盘膝,不知是正在修行还是在观测什么。 秦弈乘着手帕悬在上方,敏锐地停在了高台阵法禁制边缘数尺,没再靠近。 有人立刻发现,骇然上望:“何方高人莅临潜龙观?” 秦弈掏出了万道仙宫身份玄牌:“你们去求援的地方。” “万道仙宫!”道士们耸然动容,立刻有人撤开禁制,行礼道:“有请前辈……” 前辈……那胡子一大把,喊个十七八岁的做前辈,秦弈自己违和无比,在场的道士却一脸的理所当然。很正常,因为这些凤初道士看不出秦弈修行,谁知道这个看似十七八岁的家伙其实是不是百年老怪?知道他的修行高就行了。 不过这位前辈有点娘炮啊,他怎么会乘个手帕飞…… 在道士们古怪的眼神中,秦弈老脸微红地收起手帕,落下了云头。也懒得去解释自己不是前辈了,当个前辈好办事。 他干咳两声,拿起了前辈腔调:“你们这是在观测什么?” 有头领模样的道士犹豫道:“贪狼犯紫府,我大乾龙气有衰弱之相。又曰密云不雨,自我西郊。有恶客西来,不吉之兆。” 这种话随便对别人可不会说,谁叫对方是个“前辈”呢,这点基础星象多半前辈自己都看得出来,他们说不说也无关紧要了…… 天知道秦弈对卜卦星象是彻彻底底的没学过,闻言皱了皱眉:“你们该不会就因为观星象就去求援吧……” 道士们你眼看我眼,都道:“我们不知什么求援。” 此时下方有人道:“请前辈入室详谈。”随着话音,一位面容青矍的老道出现在台边,道士们便行礼:“观主。” 秦弈看了一眼,这观主修行是琴心三层。三层到四层,正好是琴心初期到中期的分水岭,可以说自己只比观主高一层,也可以说自己是中期、而观主只是初期的巨大差距。 但不管怎么说,凡尘俗世之中有琴心三层的修道者,确实很厉害了。被明河喊作师叔、牛逼哄哄的老道姑也只不过是凤初而已。 观主也在打量秦弈,神色略微有些失望。他比自家门人修行高,看得出秦弈只是琴心四层的修士,而且很年轻……这就是万道仙宫派来支援的救星吗?怎么看起来这么不靠谱呢…… 秦弈笑笑:“观主如何称呼?” 观主施礼道:“贫道灵虚。” 大众道号……秦弈便也回了一礼:“秦弈。” “秦弈……”灵虚想了想:“这名字有些耳熟。” 大乾使者编纂了南离人物志,秦弈的名字在大乾并不算陌生,只不过真正看过那种边角杂书的人很少,灵虚多半是没看过的,可能在哪听过。这就显出居云岫的神奇来,她幽居山间,居然连这种书都看过,还记得清清楚楚。 秦弈没解释,不动声色地笑笑:“去哪详谈?” 灵虚便做了个手势:“道友请。” 得,前辈降级成了道友。秦弈也不计较,举步跟着观主下了高台。 离开这座观星台,到了道观后院,假山流水,亭台隐隐。后方是一片清净的竹林,竹林深处有数重殿阁,在竹叶掩映之中看得见雕梁画栋,金碧辉煌。竟然依稀还有丝竹声从某间殿阁传来,并不像道观,倒像王宫府邸。 秦弈淡淡道:“这是客殿?” “不错。”观主道:“道友觉得奢靡,违了修行意?” “确实如此。”秦弈暗道居云岫几栋木屋,清净自在,就连吃喝嫖赌镇子上也是庸俗之镇,自有真趣在俗间,这才是修行。也就装逼的宫主搞了个宫殿,但那说是宫殿不如说是办事处,内部也没见什么华美的装饰,不是享受用的。从没见过搞出金碧辉煌雕梁画栋的修行,那不是修行——至少不是道家修行。 灵虚引着他往竹林走,口中道:“道友当知,这就是为什么我们身处俗世间,而不是学道友一般远遁灵山的原因了。” 秦弈失笑道:“倒也有道理。不过你还不错嘛,贪图逸乐享受居然还能修到琴心。” “说是贪图倒也未必,本观先祖本就是辅助大乾太祖打江山的,打下了江山自当享有国教尊荣。灵山名泽不是谁都能占,我们用世俗之力搜集所要的东西,这也不失为一条修行路。那么既然已在世俗,既然已有尊荣,又强要告诉自己清修,未免又有些假了。” 秦弈颔首:“倒也坦诚。能坦诚直面,是以琴心。” 灵虚倒有些惊奇地看了看秦弈,暗道怪不得此人年纪轻轻修到琴心中期,看来不是用药堆起来的,而是确实有些道行。想到这里那股犹疑也散了不少,笑道:“道友请。” 穿过竹林便到了那些雕梁画栋的殿阁前,左侧一间灯火辉煌,有丝竹声、歌舞声,男女调笑声传来。灵虚面不改色:“有王公在此避暑。” 秦弈笑笑。 封建朝代的话,到了这种时候,龙气衰弱,气运降等,盈不可久,几乎是必然之事。如果只是这方面的事情,那他一点都不想掺和,这任务不完成也罢。 绕进更深处,有了守卫森严的味道,内殿变得清幽起来,终于有了点道观应有的僻静。 灵虚引着秦弈入了殿,便有小道姑过来,替二人掌灯,卷起了屏风纱帐,又燃起檀香,侍立在侧。 秦弈下意识问:“用道姑?” 灵虚还是面不改色:“道友若需要双修和合,今晚她们就是你的。” 秦弈转头看去,几名小道姑含羞垂首,红晕攀上了粉腮。 他忽然笑了起来:“果然……世人都道神仙好,然而什么是神仙,大家心中的期盼可不一样。道兄让她们退下吧,此非我来这里的目的。” 灵虚定定地看了他一阵:“道友真不要?” “不要。” 灵虚挥手让小道姑们退下,老脸上露出了第一抹笑容:“那我们就真有话可说了。” 秦弈哑然失笑:“如果这是试探,也未免太没诚意,连个挨挨碰碰都没有,不舍得吗?” “不是为了试探,只是近期来客无需试探,肯拒绝的一个都没有。” 第两百章 大乾之乱 “近期。”秦弈捕捉到了重点:“道兄的意思是,贵观原先也不搞这些名堂?” “当然不搞。”灵虚叹了口气:“老实说,我们虽享世间尊荣,也不代表放浪形骸,修道者该有的修持还是要有的,不然谈什么修行?原先我们虽有女冠,但也是另分别院修行,哪里会像现在这般德性?” 秦弈道:“我看那些小道姑修行极浅,说是未曾入门都说得过去,大概只是得授了一些吐纳法,根本就不是真道姑。” “自然是瞒不过道友的。”灵虚笑了笑:“不过是秦楼楚馆买来的,能让王公贵戚觉得这里有道姑辅助双修就行……贫道要收个徒弟都千挑万选,真有灵根的小姑娘哪里可能在这凡尘俗世大把捞,他们也是想多了。” 秦弈不解道:“这我就真不明白了,你们至于巴结王侯么?难道不是应该他们跪求你们?” “本来确实如此,然而时移世易……”灵虚低声道:“我们与朝廷,本是互相依存的状态。朝廷需要我们的仙家修为,内可观星象卜吉凶降甘霖,外可与敌国仙家相互牵制。而我们当然也需要朝廷之力,搜集资源,培育弟子。然而这些都只是表征,道友可知,真正能让我们得到朝野尊敬的是什么?” 秦弈断然道:“是长生。” 灵虚眼里闪过惊奇之色:“道友年纪轻轻,可着实看得分明。正是因为王侯渴求长生法,才会求着我们。然而一旦他们发现,在我们这里求长生很是缥缈,反而有其他门派能让他们快速得到进益,那当然会疏远我们,转向别人,也就是知道我们确实有真法力,才给点敬重罢了。” 秦弈明白了。 是有其他修仙者掺和其中,与他们潜龙寺争夺大乾尊崇。 联系他们用小道姑吸引人的做派,秦弈立刻想起了大欢喜寺,以及当初在那个弘法寺的见闻:“莫不是有些淫寺号称共修欢喜禅,以此吸引王公贵族,和你们争夺朝野信重?” 灵虚行了一礼:“道友果然明鉴。” 秦弈暗自沉吟。 这种事并不像大欢喜寺自己要做的,讲真他们大欢喜寺随便派一个腾云级的首座之类的,碾个大乾如杀鸡,这样暗戳戳的搞鬼有什么意思? 更像是如同弘法寺那样的外门所为。 但也不一定,自己并不是太清楚大欢喜寺之道,说不定他们就是要布种天下来传道,而不是靠武力争夺呢? 他没表现出自己和大欢喜寺有什么瓜葛,不动声色地问道:“如灵虚道兄力量远超凡俗,又有门人万千,难道没想过自己做皇帝?和别人争这个干嘛用?” “呵……”灵虚笑道:“当了皇帝还修什么道,归根结底我们要的是长生,而不是皇权,此所求不同也,否则道友又为何不搞个皇帝做做?” 秦弈也笑。但心中不太信,你这道观数百年就没出一两个野心家?都当你们是我啊? 却听灵虚续道:“再说了,就算我一时权欲作祟想要坐把龙椅,可大乾有仙家后台。若被人力灭国不会管,若是有人仗着修行作乱,就有人管了。” 秦弈一下没反应过来:“谁啊?” 灵虚指着他:“你。或者说万道仙宫。” 秦弈哑然失笑,确实,自己不就是因为这个来的么…… 搞了半天,世俗皇权不会被超凡伟力掀翻,其实是因为有仙家后台来着。说不定大欢喜寺没有直接出手,而是暗戳戳的搞鬼,也是为了符合“人间事人间毕”的仙家共识,并不想用远超凡俗的力量来行事。 秦弈忽然想起了西荒和他们家邙山老祖……也许每个能立国的,在立国之初都有仙家暗中帮手,也是飞龙在天的气运体现吧。 那南离呢? 南离之祖,有没有一个仙家后台? 或许也是有的,南明离火的国名,本来就很有点这种气息。只是千年来早就淡了,就连国王都不知道还有这么回事了吧……那块玉佩是不是与此有关? “但如果是这样,这事逻辑不对啊。”秦弈笑道:“向我们万道仙宫求援的途径难道不是皇家自己藏着?怎么会让你们求援?可别说我找错地方了,来求援的使者说的不是潜龙观。” 灵虚凝视他半晌,慢慢道:“道友很谨慎,并不像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 秦弈笑笑:“被人坑多了,自然要弄明白一些。” “使者是贫道师弟,如今是内宫钦天使。事实是,天枢神阙,万道仙宫,蓬莱剑阁,万象森罗……太过缥缈,世人只当传说听,谁知道你们在哪里?反倒是我们才知道,要求援当然是我们求援,而非皇室。” “所以你们求援,总不会是让我来帮你对付与你们争斗的新宗派吧?那与家师与大乾先祖的约定并不相符。” “家、家师?”灵虚瞪大了眼睛:“敢问道友……” 秦弈微微一笑:“正式介绍一下,万道仙宫琴棋书画宗本代弟子,仙宫监察使,第九十一峰峰主,秦弈。” 灵虚差点没把自己呛死,还以为居宗主随意派了个低级弟子,这特么可是一宗辅弼,在仙宫都是响当当的地位了好不好! 他的态度瞬间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原先略带犹疑和失望的神色全都喂了狗,打躬作揖道:“道……哦不,前辈大驾光临,是贫道失礼了……” 秦弈摆摆手:“闲话少说,我只想知道具体状况。” 灵虚赔笑道:“我们找仙宫求援,当然不是为了自己和别人争斗那点事,我们也没那脸啊……前辈可看见观星台上的龙形虚影了?” 秦弈颔首:“看见了,影像有些稀薄,这大乾气运差不多了。” 这嚣张的说法,换了别人早被叉出去了,灵虚却只是赔笑:“这龙形虚影,是我们的秘法显出大乾龙脉意象,本来是作为观测之用,那并不是一个实质的东西。如果仅仅因为这龙形动摇甚至消散,只能代表大乾气运已尽,我们也不合因为这个求援。” 秦弈道:“那是什么状况?” “现在的状况是,那本来只不过是个意象的龙形,凝固了,好像真的成为了一个实体,若非本观中人结阵束缚,那龙说不定都跑了。这可不是大乾气运出了问题,而是有大能修士在施特殊的异术……所以这事……” 秦弈愣了一下,还有这回事? 一个只不过是意象观测的虚影,成了实体? 这就玄乎了,就好比说某人近日运气比较好,这运气只是个虚无的概念罢了,不是指实物,若说有秘法转移倒还可以理解,可成为实体是什么意思?哪有这种道理? 运气自己长脚跑了? 你以为是棒子里跑了个流苏呢! 这奇怪的状况就确实是该找仙家后台来处理的事了。也难怪灵虚看自己的眼神有些不信任的犹疑和失望,这种异术,一个也才刚刚琴心四层的少年大概率解不了。 这大乾有点惨啊。 一边被大欢喜寺各种渗透,朝野乱七八糟的搞欢喜极乐,一边还有不知道哪来的大能,连它大乾龙气都在被搞。也不知这二者是否有关联,总之在这种情况下,一旦大乾玩完,潜龙观也多半只能收拾细软去山外了,怪不得他们会求援。 这事确实该管,不管是履行师门约定任务,还是自己与大欢喜寺的旧怨,都有充足的理由插手。 想到这里,便道:“此事我知道了。” 灵虚吁了口气,不管这少年修行如何,他身份摆着,愿意管就行。事情并不是火烧眉毛的程度,如果他解决不了,回去搬救兵也还是来得及的。想了一想,又问:“不知前辈打算从何入手?可需要贫道遣人辅助?” 秦弈摸着下巴想了一阵,忽然笑道:“你帮我打听一个人。” “前辈请说。” “一个胖子,爱穿黄衣服,说是姓寒。” 第二百零一章 气运与因果(500月票加更) 灵虚匆匆离开帮忙打听人去了,秦弈独自留在这座客殿里,转头四顾。宽阔的大殿,几进几出的房舍,殿后的花园假山,殿前的雕栏玉砌,以及殿外侍立的小道姑。 殿中金玉满堂,连个蒲团都是蚕丝织面。 有小道姑娇怯怯地端了茶盘进来:“师兄,观主吩咐贫道为师兄泡茶……” 秦弈摆摆手,笑道:“你们的茶,没什么意思。” 小道姑咬着下唇:“师兄可要宵夜么?” 听那意思,宵夜不知道指食物还是指她自己。秦弈还是摇头笑,忽然变戏法似的,手上多了个葫芦:“我自备酒食,你且去吧。” 小道姑总觉得这葫芦是在讽刺她身材不行,泪奔而去。 秦弈笑着坐在窗台边上,喝了一口“诗酒飘零”。 一股逍遥洒脱的意味冲入识海,又慢慢飘散,在这俗世道观里忽然找到了几分清趣。 秦弈忽然道:“好像我此生第一次住这么华贵的地方,连当初李青麟的太子府也没这样。” 流苏的声音传来:“并无意义,灵气稀薄,俗不可耐。比起居云岫那如与天地相合的几栋木屋,这里看似漂亮,实如砂砾废土,毫无价值。” 这是两人难得的三观一致之处,秦弈便笑:“你对那龙气什么看法?” “气运这东西,看不见摸不着,但确实存在。”流苏道:“所以既然是存在的东西,就确实有可控的可能性,无非是某种秘法……但常理而言,只有通过某些手段把气运转移或者毁坏,这种把气运具现跑路的事情我也闻所未闻。” 秦弈有些感兴趣地问:“这气运具体有什么影响?” “就如你前段日子的或跃在渊,这就是一种个人气运。王朝自然也有王朝的气运,鼎盛之时做什么都是对的,兵锋所指所向披靡,甚至你明明打不过的仗都可能天降陨石让对方士气全失……” 秦弈抽抽嘴角:“理解。” “那便是人皇之气,自有龙气护持,魑魅魍魉不可近,谶纬妖术伤不得。”流苏道:“即使是你我可以一棒子敲死他,也有可能受到气运反噬,将来行事不利。在某些流派的说法,这叫担了大因果。所以修道者不掺和人间事,并不完全是因为所求不同懒得管,同样也是怕红尘因果,当初你与明河争论之时,应该也有所体会。” 秦弈点点头,确实当时明河不想管人与人的争斗,除了觉得要有规矩之外,也有一部分是不想担因果的心态。连小民与镇霸的因果都不想沾惹,就更别提王朝兴替了,这是能影响亿万人的大因果,修仙者不愿涉足。 个人因果好说,自己惹了大欢喜寺也就多个仇怨罢了,而苍生因果可是说不清的,不好担。 所以还是人间事人间毕,修仙者只管妖魔异力,这就很清晰。 “你之前说,此世修仙者与世俗政权的关系很有趣,意思是你当时的情况与如今有所不同吗?” “主要的区别在于,如果在我们那时候,这个潜龙观肯定是万道仙宫的外门,而朝野王公都修万道仙宫之法,你理解这意思吗?” 秦弈若有所思:“是大宗门会直接扶持代言人,代表他们在凡间的利益?” “不错,或是有个传道之基、或是方便资源收集,或是为了一些其他方便。有一个政权在人间,所得方便是很多的,自己再不想涉足也会扶持外门代言,如果那王朝不行了,再换一个扶植就是了,也无需被绑架……而如今却似是完全割裂,只剩一点隐隐的影子在背后。” 秦弈笑道:“这叫设定不同……我还见过修仙者在王朝里一级一级往上爬的,也见过把凡人视为蝼蚁爱踩死几个就踩死几个的,还见过圣人以国家为棋局争夺气运的。” “或许你就是因为书看得太多,对各种状况都觉得没什么稀奇,所以没了好奇心吧。”流苏道:“但你要知道,你现在身在此世,对于此世的变化,你该有数,而非过客。事实上你有比别人更大的优势,就是你能跳出棋局看问题,此世之人终归身在局中,包括我。” 秦弈怔了怔,点头道:“那我说说看法?” 流苏没好气道:“就等你说呢,不然我跟你啰嗦这些干嘛?” 秦弈道:“在我看来,一是离自然越远,世人越发庸俗,有灵根者越发稀少,向俗人广为传道并没有什么意义;二是凡人聚居久了,也实在没有什么天材地宝可言,不值得争了。久而久之便形成了这种状态,这是不同时期应有的演变,鸿蒙之初,与人间鼎盛时,能是一个模样吗?” 流苏坐在窗台上,想了好一阵,笑道:“应该八九不离十。如此说来,在绝大多数修仙者眼中,人间其实是被放弃的。因为这世界真的很大,如果当初南离算是一口小井,大乾也不过后院鱼塘,放弃便放弃吧。在这鱼塘里搞风搞雨的大欢喜寺和那个折腾龙气的人,也不见得有什么出息。” “至少我们现在也还没到走向广阔天地的时候,这鱼塘里的小事先应对了再说吧。”秦弈问道:“刚才说到这人皇气运和因果之碍,那修仙者想要搞大乾的话是怎么操作?” 流苏道:“气运毕竟虚无缥缈,不能当饭吃,还是得勤修自身。自身不修,朝野败坏,自然气运散尽。” 秦弈道:“所以大欢喜寺用各种美色双修的方式引得大乾朝野败坏,这也是一种让大乾气运渐消的手段,因此龙气越发稀薄。” “差不多……”流苏沉吟道:“至于那使虚无缥缈的龙气概念凝成了形的,我确实未曾听闻,这倒是个很有趣的手段。” “你的意思,这应该是两件事?” “当然也有可能是一件事,当龙气衰弱之后,此人才可以施术固形。但无论如何,这绝对不是大欢喜寺的手段,一个双修采补为根基的宗门,不可能会玩这套。” 听了这话,秦弈心中忽然浮起了万象森罗宗。他们和大欢喜寺的关系有点暧昧,是不是恰好能对应在这里? 当初明河首次提到这宗门时,是怎么说的来着? “万象归我,森罗为伥,万象森罗宗也有人入世了么……” 无论孟轻影是影魔还是幽鬼,那只是她的术法,可不代表万象森罗。 第二百零二章 不引自来 卯时中,天色微亮,寒门准时打开了他的小酒肆。 他是半年前搬到龙渊城的,就在潜龙观灵虚的眼皮子底下,道观对门隔条街的地方开了个小酒肆,专卖前来道观参拜的客人,生意很不错。 没人能发现他是妖怪,那化形越发的圆润了,毫无破绽。隐隐一丝妖气遮掩在酒香之中,无人能察。 街坊居民都觉得这个胖乎乎的老板很勤快,一间小酒肆从天蒙蒙亮开到宵禁才关,只不过脑子不是太好使,这一大早的能有几个人来酒肆喝酒?你好歹兼售一些清粥馒头做早点也好啊。 可他就不,天天一大早爬起来,自己美滋滋扒拉了一碗白米饭,就坐在柜台后面笑眯眯地看着空无一人的店面,好像很满意自己的小地盘。 无聊了把下巴挂在柜台上打盹儿,一挂就是一上午。 你真说不清他这到底算勤快还是算懒。 到了傍晚开始,生意爆棚,他一个人根本就忙不过来,却又不请个伙计。等不及的客人拂袖而去他也不在意,什么时候都是笑眯眯的。 此刻辰时不到,他又开始把下巴挂在柜台上,准备打盹。 “哎哟寒老板,在摸鱼啊?” “摸什么鱼呢我这是偷……咦?”寒门瞪圆了小眼睛,看着走进来的秦弈:“你跑这来干嘛?” 秦弈自顾自到柜台后面拎了壶酒出来,搬把椅子如酒吧似的坐在寒门对面,倒了杯酒喝了,直接“呸”地一声吐出来:“你这是掺了多少水的破酒?” 寒门便笑:“也不多,就一斤酒兑半斤水。” “在镇子上还没这么不要脸,到了大地方被繁华都市迷了眼,学坏了?” “什么和什么,只不过我自己没酿酒,都是进的货,不兑点水怎么赚钱?”寒门理直气壮。 秦弈无语地把酒壶拨到一边:“这一大早没客人,你开着门坐在这儿干嘛的?” 寒门赔笑:“这不是为了吾王探听消息吗?” “你替程……替你大王打探消息,就这么干的?这空荡荡的能听到什么?不知道的以为你凝丹了呢,坐在这里就能神识笼罩全城无所不知的吗?” “能听到什么不重要,只要如果有使者来,看见我很努力就行了……开酒肆探听消息是最完美的方案对不对?” 秦弈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还说你不是摸鱼!” 寒门委屈巴巴:“我摸鱼,你着什么急?” “我……”秦弈哑了一下,只好道:“使者又不傻,真能被你忽悠过去?” 寒门眉飞色舞:“嗨,这你就不知道了,前次来的那条蛇多蠢……” 秦弈先是瞪眼,目露凶光,又叹了口气,丢脸地捂着额头。 夜翎,这真的不是哥哥不想帮你说话……人家说的是实话…… 不过心中却又有些欣喜,按这个意思,夜翎偶尔会来出使?是了,她能飞,速度又极快,很适合这差事……只不知道此番有没有机会见到她来。 好心情没有表露出来,秦弈面上依然一副关心寒门状况的模样:“到时候你家大王问起,你一问三不知,打算怎么交差?” 寒门眨了眨眼:“风土人情,市井八卦,说个三天三夜都说不完。难道非要去说人家的仙道几重,军队多少?那也不是我一只胖老鼠能知道的事情嘛……这些不知道更好,吾王也就不至于因为听说大乾衰落得狗一样,会起意来占……” 秦弈微微眯起眼睛。 这死胖子,看似糊涂摸鱼,其实精明得要命啊。 “所以……”他轻轻点着柜台,低声道:“其实你很清楚大乾现在的状态?” 寒门指着他笑:“万道仙宫都派使者来了,这可得是亡国大事吧。” 秦弈失笑:“少来这套,你知道什么都说说。” “我是为吾王打探消息的,为什么要告诉你?” 秦弈摸出了狼牙棒:“因为这个。” 寒门瞬间塌了下去,肥下巴自挂柜台。 ………… “据我所知,大欢喜寺以前也并没怎么用过这种手段去坑世俗政权,他们没必要。”寒门关了酒肆,抱出一坛好酒,切了几斤牛肉,和秦弈相对而坐,总算谈起了正事。 “他们对于人间所求,无非炉鼎来源。不管是掳掠还是四处忽悠,尽够用了,根本没有必要把那些毫无灵根只会玩女人的官员贵戚拉扯入伙,更没有必要去和当国的国教争夺什么权利与信重,这对他们基本可以说毫无价值。” 秦弈颔首道:“那这次为什么要这么干?” “具体的我委实不太清楚,但我知道这应该是大欢喜寺上头的方略,不是外门自己瞎搞。因为能看得出很有组织性的铺遍整个大乾,要知道大乾国土数万里,称得上泱泱大国了,可不是区区南离,这种力度不是几个小寺自己能做的。” 秦弈想起了当初在那淫寺摸到的名册。这确实是有组织的渗透官员,而不是仅仅为了骗财骗色。看来当初一番行侠,意外的还撞上了关键。有趣的是大乾的后台还正好是居云岫师父——而且这种牵涉世俗大国的后台性质肯定是报备过宫主的,所以不是琴棋书画一宗之事,而是万道仙宫之事。 这么一来自己招惹的仇家反而不是自己个人的事了,正好是宗门之敌。 只不知道大欢喜寺是否清楚大乾后台是万道仙宫,很可能并不清楚,否则多半不会派慈明跑去找事的,那是当作私怨来对待的表现。 这就搞笑了,大张旗鼓对一个大国下手,连人家后台都没摸清楚是谁?这么莽撞的魔道大宗? 寒门又道:“这个大乾皇帝呢,也恰好是个好色的,合了大欢喜寺的目标。他自从达成一统南疆的成就,就以圣皇自诩,数次下诏大肆收罗美人入宫,天天躺在后宫脂粉堆里不理朝政,我怀疑他后宫里早就一大堆的大欢喜寺天女,被迷傻了都不自知。所以大欢喜寺能遍布大乾,也是宫中吹风所致,这是内外交困之局,我不知道你来能起到什么效果。” 秦弈奇道:“你这话说得像结语?” “当然是结语,我一只胖老鼠还能得到多少秘辛不成?还不都是结合酒客谈论,自己分析出来的。” “那龙呢?” “什么龙?” 秦弈不说话了,看来那龙气化形之事寒门不知,或者索性说,整个龙渊城一般人都不知道。 这玩意应该才是一切的根源,连带着大欢喜寺为什么一反常态的行事大约也要从这里去解释。 皇帝让灵虚求援,为的也是龙气化形的事情,跟他说大欢喜寺那档子事多半没意义,灵虚怕是早都说得嘴皮子都磨破了。 不对……灵虚说没意义,他秦弈去说是有意义的,因为他有那本名册……虽然这本名册不过是边城外寺所得,所勾搭的官员档次不够,但皇帝只要不蠢,自然会联想京师的大欢喜寺还有更高级的……在帝王眼中,这东西可和谋逆区别不太大,足以引起重视。 用这名册来破第一步局,把魑魅魍魉引出来解决? 能有具体的对手,能用狼牙棒解决就最好了。 刚刚想到这里,心中警兆忽起,寒门也瞬间眯起了小眼睛。 那明明关好了的门,门缝之中忽然闪过一道影子,继而影子迅速长成了一个绝美的少女,额心有黑火印记,脸色苍白,笑容可掬。 “又见面啦,秦道兄。哎呀,胖老鼠,原来你也在这里啊,真不乖哦……” 第二百零三章 魔女的二次交易 孟轻影巧笑嫣然地说完这句,脚步却微微顿了一下,眼神有些惊疑不定。 寒门瞪着孟轻影,胖脸上有些惧意,他看得出这孟轻影居然已经腾云。 倒也不意外,她大半年前就已经琴心九层了,这种年纪的琴心九层本就是天才,万象森罗宗的核心子弟。经过大半年,练到腾云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已经比明河慢许多了……只不过想起来真是想哭,他在化形巅峰的关卡上已经卡很久了,再卡十年八载也不奇怪…… 这种对于绝大部分人都是超级关卡能卡一辈子、甚至为了突破能死人的层面,在明河与孟轻影这些人面前好像毫无阻碍,该突破的时候就突破了。 想到这里又没好气地瞪着秦弈。 他在这里开酒肆从来没人关注到,也不知这秦弈怎么回事,一来就把魔女给引过来了。以后还怎么混下去? 他不知孟轻影此刻也在惊异,这秦弈的进步速度也远超她的想象,都琴心中期了,那武修越发看不分明……二者相结合,说不定自己这大境界的碾压还未必就胜得过他多少。 此来也是托大了,本来觉得自己突破腾云,一挑二也是手到擒来,没想到虽然胖老鼠毫无长进,秦弈的进步可一点都不慢。这一挑二就难说了…… 却见秦弈云淡风轻地倒了一碗酒,冲着孟轻影遥敬了一下:“站在那儿干嘛,既然来了就喝一杯?” 孟轻影微微一笑,就在秦弈身边坐了,接过碗碰了一下:“不好生躲在你的万道仙宫,又出来踏足这凡尘俗世干什么呢?” 秦弈笑道:“心中思凡,自然是为了来见你呀。” 孟轻影的笑容暧昧起来:“怎么秦少侠一段时日不见,居然开始会调戏良家女子了。” “天天带着你的手帕在身边,睹物思人,难免念想。”秦弈笑容不改:“你此番找上门来,难道不是因为感知到了手帕所在?” 一旁寒门恍然大悟,原来这货身上有妖女的东西,怪不得被人感应到了找上门。 话说,手帕?寒门小眼睛在这对狗男女脸上转过来转过去,偷偷记在了小本本上。 明明曾经说过将来手帕要连带他的狗头一起取的孟轻影,此刻却笑语嫣然:“手帕既已赠君,那就是你的,我又不会要回来。” 秦弈故意道:“哪怕我拿着它做些很猥亵的事情?” 孟轻影眼波流转:“你想做些什么猥亵的事情?” 秦弈一本正经:“比如擤鼻涕。” “噗……”寒门喷出了酒。 孟轻影的笑容也僵在了脸上,忽然很想把手帕拿回来。 秦弈叹了口气:“既然孟姑娘没打算取回手帕,那想必是来取一些其他东西了,比如我的人头?” 孟轻影托腮看了他一阵,轻轻叹了口气:“那淫寺是我们一起毁的,对不对?” 秦弈把脸一板:“少来这套,寺是我烧的,人是我杀的,名我已经担了,别人报仇也已经冲着我来了,我可没卖你,守足了交易。你若想说那也有你的功劳,麻烦自己去和大欢喜寺说,人是你杀的,别找秦弈。” “啧,小气的男人,为什么要分这么清楚呢?” “因为我只拿手帕擤鼻涕,而没有达到做其他事的程度。” 孟轻影气得七窍生烟,脸上好不容易保持着笑意,都快僵成铁了。 秦弈悠悠抿了口酒,忽然笑道:“孟姑娘此时忽然这么说,想必是又看上了寺中的什么东西,想要分一杯羹?” 孟轻影叹道:“如果我说是,你这小气的男人肯给吗?” 秦弈不置可否:“让我猜猜,孟姑娘是夜间寂寞,想要他们的角先生还是跳跳球?” 孟轻影那笑意终于保持不下去,切齿道:“秦弈……” “啊不好意思,我真不知道你想要那些,那些东西我已经送给同门师兄郑云逸了,你想要的话不妨找他拿……就说我让你找他的,他会给我这点面子的。” 孟轻影深深吸了口气:“我要那些东西自己不会去买吗!少装蒜了秦弈,你知道我来找你要的是什么。” 秦弈放下了酒碗,平静地看着她。 孟轻影漠然对视。 那惯常巧笑嫣然的神情终于变成了彻骨的冰寒,露出了掩藏在表面之下的森冷与凌厉。 “秦弈,都是明白人,打开天窗说亮话吧。”她终于道:“早先我并不知道大欢喜寺居然会蠢得留下这种名册,否则当时我就不会漏下此物。” “换句话说,你们与大欢喜寺确实有合作?” “这与你无关。”孟轻影漠然道:“当我后来知道大欢喜寺有这种东西时,就想到当初寺中可能也有,被你搜了去。你若一直留在万道仙宫,这事也没什么,但你不合跑来龙渊城。我知道你的来意,也知道你想把名册怎么用……” 她顿了一下,又道:“大欢喜寺如今已经把所有名册集中到大能手中,唯一漏下了你这本。实际上你把这名册给大乾皇帝,能起到的作用已经很小了,毕竟那上面只是一城小官,而更多的名册已经不在。” 秦弈道:“那你们就不该怕我用名册搞事啊,还急匆匆来找我干什么?” 孟轻影淡淡道:“终归是个变数,天知道皇帝会是什么反应?掐灭了自然是最好的。事实上大欢喜寺也猜得到漏下的那本肯定在你身上,此时早在皇宫布下天罗地网,你连见皇帝的机会都没有……还不如和我再做一次交易,换个人情。” 秦弈看了她一阵,忽然道:“其实你们万象森罗宗,也与大欢喜寺貌合神离。否则就不是你独自前来,而是一群和尚了。” 孟轻影眯了眯眼睛,再度笑了起来:“这依然与你无关。秦弈,用此名册,换我万象森罗宗一个人情,这交易你做不做?” 做此交易,换个人情。 拒绝交易,秦弈毫不怀疑她下一秒就会出手。 她可是连明河都敢杀,天枢神阙都不怕得罪,当然也不会怕得罪万道仙宫。 他洒然一笑:“我是为了师姐的任务来的,可不能连唯一的任务道具都丢了。你的人情和我师姐相比,终归还是差了些的。” 孟轻影长发无风自动,即将出手。 秦弈狼牙棒已然在手。 旁边寒门忽然叹了口气:“以你们的破坏力,若在这京师繁华之地打起来……不用大欢喜寺搞事了,这京师气运摧毁殆尽的反噬,希望你们受得起。” 孟轻影按下了纤手,似是有些忌惮。 秦弈放下了棒子,他不管什么气运,可也怕波及无辜。 寒门正以为得计,就听孟轻影道:“秦弈,你若敢拔腿就走,我就杀了这老鼠。” 寒门:(╯‵□′)╯︵┻━┻ 正在此时,门外传来灵虚的声音:“前辈,已向陛下秉明,陛下在焚香沐浴,以待仙师光临。” 秦弈失笑,不是说连面见皇帝的机会都没有吗?大家互相忌惮,这还真不知道大欢喜寺要怎么阻止自己见皇帝。 孟轻影安坐不动,美目剐在寒门身上,那意思很明显,你尽管去,要是随随便便把名册掏出去了,这老鼠也就没命了…… 秦弈抽抽嘴角:“如果我说,这老鼠死不死和我没关系,你怎么看?” 寒门:“……” 第二百零四章 宫门小题 看寒门幽怨的小眼神,秦弈很想拍拍他的肩膀说:汝妻子吾养之,汝勿虑也。 可想想不知道他老婆会不会是三百斤的王家小姐,这口嗨也就吞了回去嗨不出来。 当然他不可能不顾寒门的死活,只不过在这当口,说这种话的效果要比体现义气更能保护寒门。 真要体现什么义气,寒门绝对会被作为一个突破口,折腾得要死要活。 体现得全无心肝,反倒没啥事。魔女杀人也是要分析利弊,又不是疯子,平白招惹一个毫无关联的势力何苦来哉。 走向皇宫的路上,秦弈心中还在思索。 保护大乾龙气,对他来说一点兴趣都没有,要不是因为有师姐的任务在,这种破事谁爱掺和?何况师姐自己也没把这任务太当回事,大乾也没给仙宫什么好处,这任务不完成都没问题。说穿了就算把名册拿来跟孟轻影做交易,也没什么大不了。 反倒是他个人以及流苏对于这龙气化形的情况比较感兴趣,想要摸清楚来龙去脉,这才是他兴致勃勃调查这件事的主要因素,而不是为了大乾。 所以要让他跟个忠臣孝子似的,见了皇帝就献上名册苦口婆心地做劝谏那是不可能的,得看看情况再说。 首先要看这皇帝上不上道,顺不顺眼。要是敢跟他装逼,秦弈就敢立刻转头和孟轻影合作。 秦弈自己都没意识到,当有了这种心态,也就和当初明河旁观南离的心态差不多了。悬空漠然看着你,红尘纠葛、王朝兴替,与我何干? 他没想到的是,还没见到皇帝呢,在宫门口就被人拦住了。 “这年纪还没我大的毛头小子,就是国师请来的仙长?” 一个黄袍青年摇着折扇堵在宫外,酒色过度的鱼泡眼上上下下地打量秦弈,嗤笑了一声,又对灵虚道:“国师莫不是被人骗了……” 灵虚淡然道:“修仙者容颜不老,太子殿下俗眼看仙,自然不知。” “那国师怎么知道他是仙人不老还是真年轻呢?”太子笑道:“据我所知,这个叫秦弈的是南离国师,他是真的十七八岁,骗了南离呆不下去,又来骗我大乾?” 秦弈微微一笑,目光落在太子身后的和尚身上。 这是一个很雄壮的和尚,满面横肉,尽是虬髯,身上肌肉极为硬实,让人一眼就看得出这是个武修……武修层级和秦弈一模一样,易筋六层,卡在突破后期的关卡上。 极为有趣的是,他也是兼修仙道,同样与秦弈一模一样,是琴心四层。 和尚也在看他,面色有些凝重。 双方都对于对方的修行有些惊诧。 对秦弈而言,这是他遇到的第一个仙武双修和自己完全平级的对手,可以说是印证自己实战最佳的对象,比孟轻影那种纯仙道修行的更具参照性。他甚至现在就手痒痒的想和这和尚打一架,根本懒得管那太子在说什么了。 灵虚依然在和太子扯皮:“贫道认证的仙长,太子是想说你肉眼凡胎看得比贫道更清楚?” 太子失笑道:“此乃常识,而不是靠虚头巴脑的身份认证。如果我没有记错,这个秦弈没有卸任南离国师,那就不过是个藩属国官员,见到本宫何不行礼?” 灵虚神色凝重:“太子慎言!” 心中焦虑无比,真把万道仙宫的使者气走了,那就完了! 秦弈的目光终于从和尚那儿挪到太子身上,微微一笑:“太子这话倒也没错,秦某依然是南离国师。只不过太子好像忘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陛下刚刚收服南疆不久,此圣皇伟业,大概不想看见有人让南离使者觉得受了委屈。” 太子一怔,眼神有些惊诧。 这什么情况,这个修仙的家伙,怎么会懂这种国事猫腻?一般人不是都觉得南离该巴结宗主国才对的吗?他怎么知道实际上是宗主国会让着南离? “所以……”秦弈凑近了些,笑眯眯地弹了弹太子胸前的一缕飞絮:“太子应该赏赐属下一些好东西,不然此番觐见陛下,属下哭诉被太子欺压可就不太好看了。” 这尼玛……太子整个脸色都变了,你还说你是个修仙的!哪有这么贱的仙人? 他脸颊抽搐了好几下,终于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那个,本宫不过是在和秦国师说笑,莫要见怪……” 此时那和尚说话了:“太子,小僧对仙家修行颇感兴趣,不知这位秦国师能否拨冗指教一二?” 太子忙道:“能得一国之师指点,实是你的福分……” 这话里话外就想直接把“指教”给坐实了,让秦弈骑虎难下,而这个“指教”不用说也是打算让秦弈在宫门直接吃个大瘪,自有宫人告知皇帝,那秦弈在皇帝心中自然没了地位。 就算不分胜负相持不下,秦弈的地位都丢没了。 “哦,指教啊。”秦弈笑容和煦地拍了拍和尚的肩膀:“本座身为一国之师,本来也不是随随便便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让本座指点的。不过看在太子面上嘛……你且先退下在门洞边上侍立,等本座见了陛下,心情好了再来指点指点你。” 和尚捏着砂钵大的拳头,面庞憋得发紫。 “小喽啰先让让哈。”秦弈从他身边直接穿了过去:“面君呢,何等重要的事,在这叽叽歪歪这么久,这年头当儿子的也太不懂事了。” 这话也不知道讽刺谁是谁儿子,那和尚终于再也憋不住,横臂拦在秦弈面前。 却见一阵轻风拂过,秦弈已经出现在前方几丈之外了。 秦弈自创步法,虽然暂命名“风雷动”被流苏吐槽得不轻,但性质确实很类似。风者,避时如清风拂柳,动时似狂风肆虐,前者是他个人性情所致,后者是由于流苏的运劲爆发技巧所致,再加上他武修的那种狂暴力量倾泻,如雷狂涌,二者揉合,便是风雷。 在没有结合其他性质之前,这个被吐槽的名字还得顶很久。 此时便是清风拂柳,带上一点点棋弈的预判,早在和尚横臂之前就已经找到空挡,到了前方。 秦弈摸出“饮不尽”,仰头喝了一大口,大笑而去:“和尚先解一题,回头你我再议。” 和尚绷着手臂上的青筋,强忍住追杀上前的冲动,只听太子一声惨叫:“大、大师,本宫的鼻子……” 和尚转头看去,不由傻了眼。 太子本来挺风流倜傥的鼻子,变成了猪鼻。 “先解一题”……和尚再去看秦弈时,他已经和灵虚施施然转过宫门拐角,再也看不见。 第二百零五章 镇运之宝 这题他还真没法解。 这和尚叫慈慧,别看五大三粗,确实也有慧根,否则也难以仙武双修到了和秦弈平齐的程度——虽然他花费了百余年,也不算差了。 要知道秦弈的修行看似快,其实也是有原主十几年的武道基础打底的,虽说没带来多少实力,可那就是根基。武道最重根基,可没法一蹴而就。 但问题在于,《造化金章》这种变化之术,严格来说已经属于神通类,真的不是一般法术能解。若放在《西游》世界观里,是单靠此变化就能规避天劫以行长生,可不是变着好玩的,在此方世界观里也差不了太多,否则何曰“造化”? 慈慧是武修为主,那点因大欢喜寺的双修术而来的仙道修为,又拿什么解这种变化术?什么术法都用尽了,折腾得满头大汗也变不回来。 太子捂着鼻子又气又急:“不是你告诉我秦弈只是个修行低劣的骗徒,只仗着身份狐假虎威的吗?你倒是解啊!” 慈慧擦着冷汗:“这个,这个与贫僧所修不是一个体系……不过贫僧看得出来,他的修行确实不高,这变化持续不久,过不多时就自解了。” 太子大怒:“你还要我戴着这个猪鼻子多久!” 慈慧心情也不佳,声音立刻冷了下去:“太子的威福似乎行错对象了。” 看着慈慧冰冷的眼神,太子如同当头浇下一盆冷水,大热天的浑身发寒。 他倒是知道慈慧不敢轻易杀自己,那王朝因果慈慧担不起。但他知道,自己能当太子,是怎么来的…… 一后宫的妃嫔,九成都是大欢喜寺天女……枕头风随便吹一吹,他这个太子之位都未必稳当。 是他有求于大欢喜寺,而不是大欢喜寺求他。 “可是……”他捂着鼻子:“这让本宫如何见人……” “忍忍就过去了。”慈慧道:“要么你现在去见你父皇,控诉秦弈对太子不敬?” 太子摇了摇头,这种事这些和尚就不懂了。这猪鼻子有人告诉父皇也就算了,哪里敢让父皇亲眼看见这副猪鼻子?真当接位子不考虑“仪容”的?万一父皇哪天想起了恶心,废太子的由来说不定就在这里。 秦弈这一手分明就是故意的,既在宫门露了一手,向大乾上下宣告他的仙法强大,又堵得自己不敢在这时候去打扰他与父皇的见面。 至于事后报复,他一个仙人在意吗?何况自己也不敢报复啊,今天是猪鼻子,明天是不是整个人变猪了?报复南离也不行啊,这种国事哪里是他能决定,他还没当皇帝呢! 左思右想竟是连出气的可能性都没有,太子忽然仰天叫了一声,气得当场昏迷。 也是体质实在太虚的缘故……慈慧没好气地一把拉住他,瞬间消失在原地。 至于阻止那名册面君,只能期待安排在皇帝身边的人了…… ………… 此时秦弈已经到了内宫。 进了内宫的第一时间,他就感到了一股奇异的力量,若隐若现,说不清道不明,但似乎镇着气脉,好像有一根丝线从宫中绕出去,牵住观星台上的龙形虚影,让它别跑掉。 这是……内宫宝库之中有宝物,镇着龙气? 转头看看灵虚,灵虚并无所觉,冲着一间偏殿道:“灵虚引秦弈仙长觐见。” 里面很快传来皇帝的声音:“速速有请。” 秦弈便也暂时收了探寻宝物的心思,举步入殿。 见到皇帝的第一面,他心中就暗自摇头。 在南离时,心中脑补的大乾皇帝是很有气场的,好歹是宗主国……可如今亲见,和太子也差不到哪去,同样是被酒色掏空的身体,根基已损。或许是潜龙观有些丹药作用,他看上去还不至于像太子那样面上都看得出虚弱,表面看去还算精神奕奕吧,但掩不住根骨的颓败,已经影响到了寿元。 而他在接见秦弈的偏殿之中,依然是美人歌舞,丝竹靡靡,有一对妃子左右靠在他身上,似是在喂他吃果子。见灵虚与秦弈进殿,皇帝好歹还给了“仙长”几分尊重,摆手让左右妃子端庄点,笑道:“这位就是秦国师?朕闻名久矣,请坐。” 好歹没有拿腔拿调、也没让秦弈行礼,这还是因为他真的知道仙家道行,保不准心里还在求长生法,这才给了敬意。 秦弈看出他的心态,也没说什么,只是拱手笑笑,自顾坐到一旁的椅子上。 灵虚也有座,可见地位不错,并没有被大欢喜寺挤得没了面子。 皇帝笑道:“敝国师有言,秦仙长的道行胜他多矣,必能解龙气化形之事。不知仙长可有所得?” 秦弈很快发现皇帝左右的妃子都变得严肃许多,他甚至能感应到这两个女人的凤初修行。于是也没说什么,只是道:“秦某初来乍到,还需要一段时间勘测才行。” 皇帝很豪爽地一挥手:“仙长尽可便宜行事,若需什么帮助,便与灵虚国师说。” 秦弈便趁机道:“不知宫中可有什么镇气运之宝?” “镇气运?”皇帝哂然一笑:“有人君之明,内外通达,这便是皇朝气运。若说宫中有什么镇气运的宝物,那就是朕本人了吧,哈哈哈……” 秦弈听傻了。 却听那两名妃子都轻笑起来,媚声道:“气运之说虚无缥缈,自然是吾皇圣明,才有四海之清平。” 皇帝捋须笑道:“那龙气化形,国师总说此非祥兆,在朕看来,说不定那是祥瑞才对,是朕有真龙之形嘛。” 妃子立刻送上马屁:“陛下圣明。” 皇帝兴致勃勃地问秦弈:“仙长驻颜有术,可知长生之法了得,不知可有以教朕?” “……”秦弈都无语了。 看来这皇帝是个没什么b数的,沉浸在圣皇功业中不可自拔,觉得自己有开疆之功,超过了祖宗成就。对于龙气化形一事,这皇帝倒也重视了,但他的重视只不过浮于“找一位仙长来解决异事”的层面上,根本就没有想过这已经是亡国之兆。 所以才有这种态度,一边觉得要找人看看情况,一边并没有真正当回事。 你的国运长脚跑了……在仙家望气的眼光看,这是真会瞬间亡国的,就连不怎么接触占卜星象气运之说的秦弈都很确定这一点……可皇帝本人对虚无缥缈的长生法的追求,还胜于这火烧眉毛的事…… 你有个屁的开疆之功,那是我大舅哥送给你的!有点b数好吗? 看看那两名明显属于大欢喜寺天女的妃子,秦弈终于放弃了这时候拿出名册的想法,只是行了一礼:“潜龙观之法,乃是玄门正宗,对延年养生效果极好,陛下何必舍近求远。” 灵虚颇为高兴。今天的见闻让他很确定这位秦仙长不是那些不懂人间烟火的出世者,对世间事门儿清。 皇帝眼里闪过一丝不悦,却又很快收敛:“若是如此,仙长且暂回,若是龙气研究有所得,朕也不会吝啬库中宝物之赐。” 敢情你当我问你镇气运之宝,是在暗示赏赐呢?秦弈彻底失了和他对话的心情,拱手笑道:“秦弈告辞,若有所得,再来叨扰。” 第二百零六章 是人非人 离开皇宫,秦弈还在想,其实这皇帝说的话本身没什么错,有圣君英明、治政清平,那确实是真能养气运的事情,可比寄托于什么宝物有意义。问题就是这货太没数了,他是不是那个英明之君自己不知道吗? 灵虚察言观色,知道秦弈有些失望,便道:“其实陛下还是聪明之主……” 秦弈摆摆手:“知道了。” 追根溯源,该算是李青麟坑了大乾吧。如果没“收服南疆”这码事,说不定这个皇帝还没这么飘……真是想不到一个名义上的附属能造成这样的心理变化。 所以说王朝因果,牵一发动全身,你真的不知道掺和某件事会对亿万民众造成多大的影响,不轻易触碰是对的。 灵虚知道没法说,便很是亲近地问秦弈:“道兄回观否?前些时日新得好茶,你我品茗论道,暂忘烦恼,不亦快哉?” 这位也很有趣,从道友到前辈到仙长到道兄,称呼不知变了多少次,这是在俗世之中修行的必修课吗?秦弈倒是觉得这老道士挺好玩的,可以再考察考察品性。如果这大乾真没救了,他品性也确实可以的话,不如把他带万道仙宫去,起码那些各殿办事员是能做做的。 不过眼下他可没有跟灵虚去喝茶的雅致,寒门大概还在孟轻影皮鞭之下瑟瑟发抖呢:“酒肆的朋友还在等我,改日再与道兄品茗吧。” “那酒肆的胖掌柜……”灵虚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似乎有点那个,妖气?” 秦弈奇道:“这种时候,你还在意这个?道兄也不像这么迂腐的人吧。” “倒不是迂腐,贫道会忍不住想,这事情是否与妖怪有关。” 秦弈正要回答不可能,话到嘴边却停住了。寒门自己没这手段,不代表他后面那位没有…… 虽然可能性不大……可也并非完全不可能。 他拍拍灵虚的肩膀:“我有数了,多谢提点。” 回酒肆的路上,一直没说话的流苏终于吱声了:“这大乾皇帝加太子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建议你和孟轻影合作,把他们给掀了。那皇宫里面必有镇运之宝,夺了自用也好,给南离也好,强过给这些废物浪费。” 秦弈忍不住笑:“又在怂恿我干坏事。” “说得你没这么想似的。以前你要是不同意,反对的语气可不是这样软趴趴。” “哈……” “诶,你说程程会不会也掺和在这事里了?说来她有动机。” 秦弈道:“妖怪公然在人世立国,招致的各方打击她承受不起。让寒门关注人间事,不过是让自己不会太过闭塞,她一直很有远见。如果说她有一定动机的话,倒是有可能把这龙气拐走到妖城去,是她可能做的事情,所以我不敢肯定。” “如果确实她有掺和,你会破坏她的计划吗?” 秦弈犹豫片刻,没有回答,只是道:“这事情没弄明白具体因果,暂时不做任何决定,乱加假设那叫庸人自扰。搞清楚了再说吧。” 流苏跳出了棒子:“你是讽刺我庸人?” 秦弈不动声色地做了个把它摁回去的动作:“别在大街上乱现身。” “白痴,我只是个魂体,想让你看见才是个白雾小人,不想让人看见那就谁也看不见我,除非他是晖阳!” 秦弈怔了怔,低头看去,果然根本看不见流苏在哪里。 很快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往手臂上一路往上跳,最后坐在他肩膀上不动了。 秦弈咧了咧嘴,心情反而变得好了起来,大踏步走回了酒肆。 进门就看见孟轻影斜靠在窗边,居然在看书。寒门苦着脸坐在柜台里,咕哝着谁都听不清的话语,愤愤然地这里擦擦那里摆摆,活像个被逼着干活的伙计。 连妖力都没被封印,确实如自己此前所料,寒门与万象森罗宗相安无事,孟轻影并不会随随便便又对一个不知底细的妖怪势力启衅。 老实说秦弈与寒门的关系根本就不是朋友,古墓之事坑过秦弈还挨了揍来着,此番找他问话还得狼牙棒威胁,得到的答案还不尽不实呢。孟轻影也该知道拿他威胁秦弈放弃任务并不现实,最多不过是威胁秦弈的善良,觉得她是被自己引来的,不会对此不管不问罢了…… 所以秦弈一定会回来看看的,这就是双方默契中的结果。 见秦弈回来,寒门吁了口气,累瘫似的趴在柜台上:“累死我了……秦弈你个死没良心的。” 秦弈觉得有点好笑:“你们这是在演哪出?孟姑娘有意经营酒肆,强迫掌柜的沦为打工仔?” “谁爱要这个破酒肆?”孟轻影头也不抬:“这脏兮兮的地方,到处不是油垢就是灰尘,坛子到处乱摆,一点都不整齐,看着难受得要死。也就你们这帮臭男人,在这种臭气熏天凌乱无章的地方还能吆五喝六。” 寒门道:“那你可以不呆在这,请你来了?” “嘶……”秦弈后仰少许,看不出来,钢铁直男啊! 孟轻影放下书,美眸森冷地盯着寒门。 寒门把抹布一丢,挺胸道:“这厮回来了,我们可以联手了,才不怕你。” “呵……”孟轻影悠悠道:“我却觉得,这厮此番回来,和我合作的可能性更多几分。” 秦弈坐在她身边,一起靠着窗,瞥了她手中书一眼。 《南离人物志》,这一页正好是《秦弈传》。 对于自己成了传记中人这事,秦弈一直是觉得怪怪的,居云岫念一段也就罢了,这亲眼看见文字真觉得老脸火辣辣的,很是别扭。孟轻影却似是觉得很好看,就这一页翻过来覆过去反复的看,好像里面有花似的。 秦弈无奈道:“以你的神识记忆,这么看几遍都能倒着背了吧,还看什么啊?” “我在看文字之中隐含的东西。” “哟,看不出还是个文化人。” 孟轻影淡淡一笑:“南离虚国师位,永待弈归,这可以理解。但秦弈为什么还愿意担着国师之名,徒留羁绊,而不是恢复山野闲人身份呢?” 秦弈心中一跳,眯起了眼睛。 孟轻影悠悠道:“当然是因为心有牵绊,南离之中有什么对秦弈很重要,不愿割舍。舍弃这个名号,似乎就割裂了什么……这是一种加在自己心中的纪念。” 秦弈冷冷道:“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大乾拿南离是没办法的,但我万象森罗宗可是很有办法。” 秦弈的神色从所未有的冰冷:“此前你我恩怨不过私人恩怨,希望你拎得清,不要把这种恩怨擅加旁人,演变到不死不休的程度。” 孟轻影好奇地转头看了他一眼,忽然“哈”地笑了:“真是,从来看你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便是举着狼牙棒敲人都有一种意态洒脱。这还是第一次见你压着心中的惶急与暴怒,似有滔天巨浪隐在海底,爆发就是天崩地裂。” 秦弈冷然不语。 孟轻影饶有兴致地问:“南离摄政女王,昭阳大长公主,李青君?” 秦弈淡淡道:“与你无关。” “啧……真是奇怪。”孟轻影放下书本,手指支着脸蛋想了好一阵子,才有些喟叹地道:“一个天才修仙者……只要不陨落,几乎必然腾云晖阳一路高歌,寿达数千载的仙人……你若与明河为侣,我倒还能理解。可对一个凡人女子牵绊如此,岂不是人恋蝼蚁,惹人发笑?” 秦弈沉默片刻,慢慢道:“你们道仙人非人,我却道仙首先有个人字旁。此道不同,多说无益。” 第二百零七章 各自立体的标签 孟轻影打量秦弈的目光越发有趣了。 在此之前,其实双方并不了解,对于各自的印象都是浮于一个标签式的观感:一个视人命如草芥的魔女,一个有侠心又有点小聪明的男人。 此时秦弈对孟轻影的观感没什么变化,孟轻影眼中的秦弈却显然立体了不少。 他的这种观念,或者说“道”,怎么说呢……便是在正道之中都很少见,便如明河显然就不是这种观念,在魔道看来更是不可理喻的一种奇葩思维。 当然孟轻影也没有兴趣跟他论道,只是觉得挺好玩的。想了一想便道:“你说此前你我不过私人恩怨,这话我认同。但你有没有想过,当你涉足大乾之事,我们就已经不是私人恩怨了?” 秦弈道:“我涉足大乾之事,是代表万道仙宫而来。所以这是万象森罗宗与万道仙宫之事,而不是你与我秦弈之事。你若一意要在我的私人关系上做文章,我完全可以立刻回宫,说穿了这里的事与我有个屁关系?到时候你面对的自然是万道仙宫的其他同门,甚至是我师姐亲临……大概你更愿意如此?” 孟轻影叹了口气:“可谁让你身上有名册呢?我不盯着你又能如何?” 秦弈道:“如果是大欢喜寺着急要这个名册,你替他们来要,我还能理解。可你明显并不是替他们要的,而是自己想要,这就恕我不知道为什么了。这么着吧,如果你能解我此惑,交易可以商量。” 孟轻影笑道:“我就知道,你刚才入宫,对这大乾上下已有不满,并不愿意替他们卖命,你我是可以合作的。” 秦弈不悦道:“既然如此,你为何非要揭我逆鳞?不找骂不舒服?” “逆鳞?”孟轻影摇头笑道:“我只不过是没想到,一个普普通通的威胁,本当是交易的筹码,居然会是个能导致交易全崩的逆鳞,不可触碰的禁忌。” 说到这里,她有些慵懒地伸了个懒腰,转头看着秦弈,眼眸里有些深意:“先向你道个歉吧,毕竟我连想都没想过有人把我当个逆鳞会是什么滋味,想不到这里去。” 虽然边伸懒腰边道歉,看着有些敷衍,但秦弈倒是挺意外的。 这个魔女居然会因为这种事道歉? 大约是这名册交易对她很重要吧,不想彻底崩了。 还是说,自己也确实不了解这个魔女,只是刻板地给她贴好了标签…… 不管有多少诚意,道了歉总是能让气氛平和许多,秦弈的脸色也不那么板了,叹道:“名册的事说来听听吧,我根本想不明白你要干什么。” 孟轻影靠在窗台上,幽幽看了一阵天花板,好一阵子才低声开口:“我要的不是名册本身的价值,里面记了些什么人对我毫无意义,更没有兴趣替大欢喜寺擦屁股,你不理解也是正常。” 秦弈道:“正是如此。” “我是借由这个作为口子,抓他们一点小辫子,争夺这次合作的主导罢了……”孟轻影顿了顿,叹道:“大约也没那么好听,索性说只是加强一分说话的底气,加厚半成自保的筹码,更符合实际。” 如果说前一句还在秦弈预料之中,可他是真没想过后面这半句,听着简直不可思议:“不是吧,你们合作之中,还需要这种小玩意来加强自保的筹码?那是合作还是敌人呢?” 孟轻影淡淡一笑:“秦弈,你原为散修,又入万道仙宫那种与众不同的宗门,或许不知道我们魔道宗门的利益之争有多么残酷。若不为自己争取,落后人半分,被人撕碎扔给野狗吃了也不会有人同情你。” 顿了顿,又道:“如今的情况你也看得见,这名册在你手中实际上已经没什么用了,你也不愿意为了这种皇帝费心费力对不对?既然如此,东西给我,你想要什么交换可以提。” 秦弈定定地看了她一阵,孟轻影的神色平静得很,什么都看不出来。 实话说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这名册送她都没什么大不了的,确实如她所言,自己根本就没打算帮大乾了。这名册对自己的最大价值也就是可以给大欢喜寺坏个事添个堵,那还不如送她,一样能给大欢喜寺添堵,还能换个魔女的人情。 但是这魔女说话未必真实,被忽悠几句就送她,可就成傻白甜了。 于是便问:“能否具体说说你们这次的合作详情?” 孟轻影笑了起来:“你觉得这个有可能随随便便说给人听的吗?秦弈,名册对我虽然有些价值,却也算不上必得之物。看在你我有几分渊源,我才跟你好言好语做交易,可不要以为我是怕了你,别得寸进尺。” 其实哪里是那几分渊源的缘故,大家的渊源是仇敌,不弄死你都不错了,还想好言好语?真正的原因当然是秦弈的进步出乎她的意料,真的打起来又会带来各种后果,才耐着性子做交易。 实力才是平等对话的前提,秦弈心知肚明,却没有拆穿她,只是道:“这就是交易。你解我困惑,我立刻把名册给你,秦某一口唾沫一个钉,绝不赖账。” 孟轻影有些惊奇:“你就要这个?既然你已经不想帮大乾,解你困惑又有什么价值?” 秦弈笑笑:“何必什么都言利?我喜欢,这三个字岂不就是最大的价值?” 孟轻影怔了怔,这个很普通的答案却显然出乎了她的意料。 魔道中人可没有这样的洒脱,不跟你榨骨吸髓都算好的,过分点的就直接奔着你身子来了,哪来秦弈这种洒然的态度…… 或许这是真仙家吧,与她们魔道真不一样。以前见到正道往往是大打出手的居多,并没有好好交流过,也不知道别的正道是不是也跟秦弈差不多。 她沉吟片刻,美目瞥过柜台那边竖着耳朵的寒门,忽然一笑:“你随我来,有些东西不便让人旁听。” 麻蛋的刚听到最关键的时候不让人听,太过分了!寒门怒而掀桌:“你们走,走了就不要回来!” 第二百零八章 魔女与妖僧(1000月票加更) 龙渊城西郊有山,名为腾跃山,山间多密林,有人工石阶向上蜿蜒,多有亭台流水,也是龙渊城居民平日里避暑踏青的好去处。 山顶原有道观,便是潜龙观早年所在。后因此山太高,人们参拜不便,便又挪到了城中内山上,山顶道观从此废弃。游人多在山腰停驻,山顶人迹罕至。 这大夏日的午后,烈日炎炎,就更没人吃撑了爬山顶。 孟轻影安静地站在崖边看山下绿荫,烈日光晕笼罩在她身上,远看有些朦胧。山风带得她的黑色披风猎猎飘动,香风飘拂,那种九幽鬼狱的感觉越发淡了,在阳光之下多了几分人味。 秦弈站在身后看着废弃了的道观,还能看出曾经栉次鳞比的模样,可如今已经破败得老鼠都不爬,不由低叹道:“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果然如此。此山虽高,看上去也是青山绿水颇有滋味,实则已然俗不可耐,灵气全失。” 孟轻影没回头,淡淡道:“不过是沾染太多俗世气息罢了,无数年前这里也未尝不是仙灵之地。” 秦弈耳畔传来流苏的声音:“不是,几万年前这里只是小山包。” 秦弈自己想说的话都被哽了回去,一时无言。 孟轻影却以为是他的寒暄结束,便道:“我还以为你不敢跟我来这种地方。知不知道如果在这里,我动起手来没有任何顾忌?” 秦弈道:“或许你突破腾云是境界跨越,比我这么多层的突破幅度都大……但我自保还是有信心的。” 信心不仅源于自信,也源于对她态度的判断。要不是因为没有碾压性差距,孟轻影可绝对不是这么好脾气。 孟轻影淡淡道:“你对腾云的实力有些低估……如果当初我的影傀不毁,又或者是那个古尸被我成功祭炼,那此刻杀你也不过如杀鸡。甚至当初在弘法寺,你根本没有和我罢战的资格。真以为你当时那易筋三层就能越级对付琴心圆满了?不过是我失了最合手的影傀,实力大降罢了。” 秦弈挠挠头,好像是这样,他们万象森罗宗的核心绝对不是“影”,而是“伥”,是万物为我所用的玄奇。孟轻影的影术,不是暗影法术,而是控制幽影的方式,说穿了就是以影为伥。这种体系下,她在古墓被自己坑了惯常傍身的影傀,战力确实会差很多。 “说来如今我的实力有所欠缺,导致对大欢喜寺硬气不起来,也是拜你所赐。”孟轻影转头看着他,眼神又有了冷意:“秦弈,你根本不知道你拖了我多少后腿。” 秦弈道:“这么久了,你还没找到合适的傀儡?当初那个天女法器呢?” “那毕竟是个低级法器,聊胜于无,只是缓解了我没有傀儡可用的窘境,在突破腾云的小丹劫时给我替死,仅此而已。真以为我靠它战斗?那还不如你们宗的画魂与书灵呢。” 秦弈:“……” “合适的傀儡,我已经找到了。”孟轻影淡淡道:“不过好像你又在给我添乱。” 秦弈猛省:“龙气!” “不错,那龙气固形,就是一条气运之龙的傀儡。” 秦弈吁了口气。 确实小看了腾云。 这种玄乎的术法本以为是大能所为,说不定是孟轻影的师父之类,她只是来负责打下手,却原来这根本就是孟轻影本人干的,她就是那个大能。 说来也是,腾云境在此世体系就是最标准的腾云驾雾的仙人,对应在自己熟悉的体系里是金丹,金丹修士当然已经足够称一句大能。自己在画境之中击败的猴子,只是有相当于腾云初期的修行,没法宝没法术还没智商,并不能代表真正的腾云。 而且孟轻影好像还特别疯狂,她看中的傀儡这是什么啊……一般人会想到用这玩意做傀儡吗?脑洞够大而且够敢做的。她依然是不在乎一般人的死活,这种王朝龙气被取走之后可能爆发的天下大乱根本不放在她眼中,她只在乎自己的提升,目的明确且功利十足,真是有魔道boss资质。 不过既然与程程没关系,倒是让人轻松了许多……秦弈真的没想好自己应该怎么面对程程,更不希望在带有对立的背景下相见,与她无关就最好了。 孟轻影又道:“这大乾龙气,原本也不是我能弄走的。恰好我发现大欢喜寺有许多外门都在大乾布道,挖掘炉鼎,为了方便行事,还广泛勾连官员,这便动摇了大乾根基,使得龙气衰弱。我便想到个主意,索性让他们动摇得更深,到了足以改朝换代的程度,那龙气我便唾手可得。” 秦弈道:“所以原本大欢喜寺并没有涉足朝廷层面,是被你忽悠去的。” “说是我忽悠倒也不对,这是大欢喜寺本来就打算尝试的事情,他们大欢喜寺周遭千里就是一个地上佛国,里面的炉鼎予取予携,这么多年来已经有些不够用了,早就打算去世俗国度建立类似的试点。但这事不好做,因为大部分国家都有仙家后台。”孟轻影微微一笑:“如果说是我忽悠的话……那我只忽悠了他们一件事,就是让他们误以为大乾后面是我万象森罗宗,而如今我宗已经放弃了大乾。” 秦弈哭笑不得。 怪不得大欢喜寺好像根本就不知道大乾与万道仙宫的关系,也不知道孟轻影是怎么个忽悠的,想必内情还挺丰富。但怎么忽悠的已经不重要了,这事情到了现在已经很明朗。 魔女和妖僧,正把一个泱泱大国做棋盘,肆意揉捏。 妖僧动摇大乾气运,魔女得以取走龙气,等大乾彻底崩塌,妖僧再建立他们的“佛国”,这就是合作了。 “本来这龙气我早就该能取走了。”孟轻影叹了口气:“但此时出了意外,大乾可能有镇压气运的宝物,拉着龙气取不走。我打算进宫盗走此物时,这帮‘盟友’却反了水,守了宝库不让我取。” 秦弈奇道:“这是为何?” 孟轻影冷笑道:“他们是淫僧,我是女人,你说为何?” 秦弈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因为他们形势占优,便是龙气不失,他们也有八分把握逐步控制大乾了,并不是非我不可,所以对我起了勒索之心,意图借我所求,染指于我。这名册若是在我手上,我便有一个讨价还价的筹码,虽然这名册未必真有多大作用,总归是个变数。是他们大局重要,还是采我一次重要?” 秦弈终于道:“原来如此。” 真特么是魔道,明明合作之中,觉得自己占优了就立刻想啃盟友一口。当然孟轻影也不是小白花,大乾另有后台之事至今大欢喜寺都蒙在鼓里,真等交易两讫孟轻影拍拍屁股走人,这边“佛国”可跑不了庙,大约不出半个月就会被居云岫拆了吧。 孟轻影若无其事地道:“好了,就这么回事。故事已经听完,一口唾沫一个钉的秦道兄,名册呢?” 第二百零九章 请君试剑 秦弈掏出名册直接丢了过去。 孟轻影接过,略微一翻,确认是正本。那自从到了山上就一直显得冷淡的俏脸上终于露出了往日的巧笑倩然:“你果然是守信者。” 秦弈笑笑不答。 孟轻影的态度明显好了很多,上前几步,小媳妇似的整理他的衣襟:“真就这么白送给我?不要点什么?” “你希望我要点什么?”秦弈笑笑:“和那些淫僧一样?” 孟轻影眼中有些媚意,那平素显得苍白的脸上竟似有了一丝晕红,昵声道:“是你的话,说不定可以的哦。” 那整理衣襟的纤手轻转,似是要抚摸他的胸膛。 “是么?”秦弈忽然横掌一切。 孟轻影纤手飞速一缩,隐隐的暗影之气已经附着秦弈的青衫上,被罡气一振,尽数消散。 要不是秦弈一直保持着罡气护体,这么一下可能都挂了。 面上柔情蜜意粉面桃腮媚语呢喃,实则却在暗下杀手,魔女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都不能轻忽。 孟轻影飘退数尺,笑道:“真是警惕的小男人。” 能不警惕么……秦弈知道她内心实际是藏着对自己的恨意,之前的仇怨她可记得很紧,随时都有直接翻脸的可能性。 他们本身就是敌人,从未改变。 但这名册送她,倒也没什么。秦弈没有保护这个大乾皇朝的任何意愿,之前就考虑过送她做人情了,流苏也觉得可以和孟轻影合作,那留着干嘛?而换什么好处的话……既然她是用于自保的,为此勒索总觉得没什么意思,送就送了。 他终于道:“虽然你我的仇怨起因是立场不同,但在你看来就是我害了你,你要杀我,我理解这情绪。但在我的立场上,当时对付你理所应当,不会为此致歉。你我之怨,只要不牵涉旁人,秦某随时候教。” 说完转身想要下山。 孟轻影在身后道:“既然你不会为前事致歉,为何白送我名册?” “我为什么要帮那些淫僧拿捏你?搞得在你心里我秦弈比那几个淫僧还可恨似的。”秦弈摆摆手:“后会有期。” “如果我从头到尾都是骗你呢?” 秦弈顿了顿脚步,忽然笑道:“那就算我被你坑了一回吧,哪能事事都赢,计较多累。” 孟轻影的眼里趣意更浓了,又问:“那么你万道仙宫的任务,打算就此放弃?” 秦弈沉吟片刻,又转了回来。 孟轻影笑道:“怎么,要反悔?” “不是。”秦弈认真道:“我也想与你做个交易,你有兴趣么?” 孟轻影眨巴眨巴眼睛:“什么交易?” “你取大乾龙气,导致的改朝换代甚至天下大乱血流成河,我都可以不管,就当它是历史的必然。我没有必要维护一家一姓的统治,被人掀翻也是天道之常。” 孟轻影嫣然一笑,脸颊上露出了两个浅浅的梨涡:“然后呢?” “但是大欢喜寺想要把这国度化为他们的所谓佛国,全国女子变成炉鼎予取予携……这种事我看不下去。”秦弈道:“家师若是想要护大乾,也一定不会是护一家一姓,而是护大乾之民,这才是我此行真正应该完成的任务。” 孟轻影的笑容越发明媚起来:“你这人……真好玩。” 在秦弈肩膀上,她看不见的空气,有个小人用力点头,附和着:“像个傻子。” 孟轻影看见秦弈如同拍苍蝇一样拍了肩膀一下。她也没去想这个动作的深意,只是笑道:“你打算怎么阻止这种事?此事早就铺遍全国,渗透朝野,连皇帝太子都是一丘之貉,那名册即使真给了皇帝,也最多就是给大欢喜寺添些麻烦,你应该记得我之前说的,名册对我只是增添半成筹码,半成,知道么?” “名册既然给了你,我就没打算靠名册。”秦弈道:“但你对大欢喜寺的内情很清楚,能帮我很多。” “比如?” “大欢喜寺是个魔道大宗,不可能举宗在负责搞区区一个俗世政权吧?多半就是一个外事堂在负责?” “不错。大欢喜寺俗世普渡堂,专务俗世之事。” “首座是否亲临,修行如何?” 孟轻影笑道:“你想直接把负责此事的核心杀了?” “当然,一场铺遍朝野的局显然需要强有力的组织,只要群龙无首,就会自乱。而你取了龙气,届时当有英雄起于草莽,重新抵定这大乾山河,有新的国运凝聚,大欢喜寺也很难再来一次。你不亏,我的目的也达成。” 孟轻影抚掌道:“有理。” 秦弈道:“当初在弘法寺,你杀淫僧可不手软,足见你对于杀大欢喜寺的人没有什么太大顾忌。这次他们更是觊觎你的身子,你岂无恨意?与我合作这一局,当是共赢之举。” 孟轻影笑得很是开心:“有趣,有趣,说说具体怎么合作?” “你与我联手,除了大欢喜寺负责人。我设法取了大乾镇运之宝,助你拿走龙气。交易两讫。” “是不错的提案。”孟轻影笑了一阵,忽然笑容一收:“但我没法跟你做这个交易。” 秦弈奇道:“为什么?” “大欢喜寺普渡堂首座观寂,腾云六层的大能,他惹我我都只能忍气吞声,可不敢主动惹他。”孟轻影咯咯笑着:“不过我可以把他们的位置给你,算是你给我名册的答谢了。” 秦弈神色平静,没有被拒绝了的失望:“那也谢过。” 孟轻影笑道:“你很好玩,真的。像是各种人切碎了揉在一起,观之是正,细思挺邪。当初坑我的伎俩可一点都不像正人君子,刚才又见你和妖怪交往……如今试图和我魔道合作也毫无心理障碍,想做就做。偏偏你这种人怎么有一股侠义味儿,哪来的……” 秦弈淡淡道:“彼此彼此,你道你是魔,焉知心中没有住着一尊佛?这就是人。” “哈……”孟轻影略品了一下,没有反驳,却忽然腾空飞去:“有人来了,我先走了。你先应付得过去,再掂量自己敢不敢对付大欢喜寺吧。” 秦弈目送她腾云而去的背影,心中颇有些羡慕。腾云之境,自己不知道要何时才能达成。 至于有人来了……他也感应到了。 一股很狂暴的气息正一路上冲,只是几个呼吸就已经上到了山腰。 这气息有点熟悉,早上在宫门口刚刚见过……那个与自己一样修行的筋肉和尚慈慧。 总算从不知道什么途径找到了自己的行踪么?这反应可真够慢的,比孟轻影差了十条街去了。 秦弈转过身来,漠然看着如猛虎跃涧而上的慈慧。他已经感应到,还有不少和尚正从远处逼近,似想包围。然而很奇怪的,他没有感觉到腾云境的压迫,对方真觉得自己很好欺负,不需要大能出手? 没有大能出手,所谓的包围并没有什么大碍,音攻可是专门对付这个的……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的实战磨炼了,正好一试,也不知这些人比猴子如何? 慈慧上得山顶,见秦弈一动不动地负手而立,不由愣了一下,又狞笑道:“你居然不跑。” 秦弈淡淡道:“龙渊城就这么大,能跑哪里去?何况大师难道不觉得,你我修行一致,能酣畅淋漓地战上一场是人生之喜么?” 周围落下一群和尚,慈慧挥手制止他们的行动,虎目也有几分兴趣:“很好,正合吾意。” 秦弈掸掸青衫,洒然道:“请君试剑。” 慈慧肃然取出一根禅杖:“拔剑吧。” 秦弈掏出了狼牙棒。 隐于天外的孟轻影坐在云端支着粉腮,差点没笑得滚下去。 第二百一十章 你要比力量? 慈慧并不觉得好笑,他心中反倒是有些被羞辱了的愤怒。 因为万道仙宫送回给他们的慈明尸体上是剑伤,他们都以为秦弈是用剑类的法器。而秦弈的外貌让人感觉也是长剑飘飘的搭配感,这根狼牙棒怎么看都不像是他惯手的兵器。随便拿个粗鲁兵器的意思是对付粗人就用这个? 这不是羞辱是什么! 他狂吼一声,禅杖猛地一挥。 如有雷声炸起,肉眼根本看不见禅杖的去势,只能看见秦弈瞬间矮身,炮弹般穿向前方,挥棒扫向慈慧的腿骨。 “轰!” 在原先与秦弈脑袋平齐的位置,周围的树木都被看不见的罡气扫的稀烂。 而慈慧也骤然顿足,身形电射向后,避开了秦弈的矮身一扫。 秦弈如影随形地跟了上去,狼牙棒直捣慈慧小腹。 他的战斗方式比之原来更灵敏了许多,是之前在画境之中和山魈对练了无数次带来的变化,内核仍是流苏传授的套路,但已经越来越有了自己总结经验而成的个人战斗模式。 钝器的战斗主要是以力压人,而对方与自己相同的易筋修行、以及同样属于钝器的禅杖,决定了战斗过程很容易变成你一棒我一棒的硬刚,秦弈从一开始就打算以灵巧应对,看看能否占得先机。 所以这是“剑”。 “铛!”禅杖横撩,狼牙棒正中禅杖中央,首次交击在一起。 出乎慈慧意料,这一击没有什么惊人的力道,反而滑不留手似的从禅杖旁边穿了过去,秦弈斜踏一步,身形诡异地出现在慈慧右侧,狼牙棒劈头盖脑地又是一棒。 慈慧再度退了一步。 钝器的攻击,加上剑法的灵巧……眼前的少年武修早已登堂入室,绝对不是丹药硬堆的修行。 可慈慧并不慌张,虬髯遍布的脸上竟露出了一丝狞笑:“以力破人的狼牙棒,生生被你玩成了娘们绣花,有什么用!” 随着话音,禅杖在地上重重一顿。 有若实质的罡气浪潮一波又一波地向前狂涌,浪高数丈,宽似院墙,尚未靠近就能感到扑面而来的窒息。山顶的岩石随着气浪如豆腐一样被卷碎,连山都矮了好几尺。 这是避无可避的面攻击。如果是剑罡,可以借锐气以点破面,可你是狼牙棒,兵器决定了没有那种锐气,当然只能力破。 “再闪啊!”慈慧一声狂笑,人也跟在气浪之后,挥杖而来。 秦弈面如止水,忽然闪身不见。 慈慧早就料到了这个应对,禅杖直接向天扫去:“下来吧!” 空中的秦弈微一侧身,左手在杖柄上轻轻一搭,人就借力翻身到了慈慧身后。 慈慧骤然转头。 眼前已是急剧放大的狼牙棒。 真的跟猴子一样…… 慈慧有些狼狈地收回禅杖,横在额头上一挡。 他发现秦弈的眼神也忽然变得狰狞,那看似瘦弱的手臂忽然鼓胀。 “哐!” 地动山摇,整个山顶似乎都开始皲裂,狂暴的罡气交击狂涌而出,震得不远处的道观遗址寸寸粉碎,偌大的道观大殿尽化废墟。场面之中烟雾弥漫,周围的和尚骇然上前几步,却见烟雾之中慈慧被砸得半蹲,脚都陷入了地面好几寸,身躯微微后仰,好不容易避开狼牙棒的尖刺,满头大汗淋漓。 禅杖横在面前,狼牙棒正砸在禅杖的正中央,二者的罡气已经互相抵消,而兵器交击的层面上,那禅杖都已经被砸得有些变凹。 恐怖的一棒,这是蓄谋已久的爆发! 这个秦弈根本就不是灵巧型的,他娘的根本就是硬砸型的!他做了这么久的灵巧运作,只是为了诱慈慧的那面罡气墙,因为不管是谁在爆发那种气浪之后,力量必然短期内不会在巅峰,他就是为了等待这么一点点的力量消涨,抓住时机硬刚。 而更可怕的是,他能在灵巧的腾挪之中,忽然就达成这样的瞬间爆发! 慈慧仓促之间怎么受得起? 秦弈咧嘴笑了一下:“你要比力量?这就是了。” 周围的和尚目瞪口呆地看着秦弈挥起了棒子,“嘭嘭嘭”跟不要命似的往下砸了又砸,失了先机的慈慧只能横着禅杖不断地挡了又挡,那陷在地下的脚陷得越发深了,都快整个小腿插进地里去了…… 慈慧心中骇然。 这秦弈不仅能爆发,后力还很是绵长。 这是双方都没有用术法,纯武修之间的较量,他好像要输了。这秦弈年纪轻轻,娘胎里开始修的吗? 他终于先动用了术法。 一阵炫目的佛光闪过,加持在了他的禅杖上。秦弈忽然觉得对方的力量强了至少一倍,一棒敲下去尽似有反震的痛楚。 而与此同时,慈慧全身也都鼓胀起来,好像变大了…… “轰!”本是踩在地底的脚忽然一震,轰然炸开,原地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深坑,而慈慧也变成了两丈高的巨人。 “巨化术?”秦弈退开几步,咧了咧嘴:“你不错,术法也是加持与巨化,都是辅助武修实战所用,战斗僧啊……我还以为大欢喜寺全是只会那啥……” 慈慧淡淡道:“有了实力,才有女人。只是懂的人多,能做的人并不多罢了。” 秦弈点了点头:“受教。” 慈慧神色还是很严峻:“你的实力出乎我的意料……这一战很畅快。你也有术法,用出来看看。” 没错,秦弈也有术法,可不仅仅是个纯粹的武修。大家只是刚才默契地都不去用术法,享受武修的酣畅罢了,慈慧可丝毫不敢托大,认为对方没了杀手锏。 秦弈抬头看着比自己高好多的慈慧,挠了挠头:“其实变大我也会,还没试过这种战斗模式,感谢提醒。” 随着话音,慈慧眼睁睁地看着秦弈越来越大,他自己才变大一倍变成两丈和尚,秦弈却更狠,变成了三丈高,拎着同样变得巨大无比的狼牙棒。 这回是慈慧抬头仰视秦弈了。 慈慧目瞪口呆,他练到顶级的巨化术,就是让自己翻一倍大小,这秦弈是怎么变这么大的? 造化金章,神通,法天象地! 只是此刻的秦弈还没法发挥神通手段,也就是勉强运用到和巨化术差不多效果罢了。但效果再低那也是神通模板,可比巨化术的档次高太多了啊…… 变大之后,罡气修为什么的依然没变,但肉身力量强大了许多,对于武修战斗、尤其是他们这种重力道的战斗加成不言而喻。 秦弈不动声色地看了看狼牙棒。这东西好玩…… 慈慧的禅杖变大,也是受了巨化术变的,而他可没有对狼牙棒施术,这家伙是自己变的,连带着重量什么的都翻了好几番…… 这家伙……是随着主人的体型与力量,自我调节重量与大小的? 这不是神器什么是神器…… “好了。”秦弈挥起了狼牙棒:“我们再战三百回合。” 傻子才和你战啊?慈慧大喊:“都动手!” 四周亮起了各色术法神光,三丈高的秦弈如同一个靶子,什么火焰冰凛风刃雷电衰弱麻痹禁锢都冲着浑身上下飞来,与此同时,脚下闪起了阵法的光芒,也不知道什么效果。 可在众目睽睽之下,秦弈消失了。 所有的术法全部落到了空处,互相撞在一起,如烟花炸开。 人呢? 第二百一十一章 是魔是佛 谁都没看见,一只跳蚤大的秦弈跳在了慈慧右侧脖子上,举起小得看不见的狼牙棒,慢条斯理地一敲。 就像蚊子扎进了脖子血管似的,毫无阻碍地破了进去。 而效果却远比被蚊子扎破来得凶残无数倍,因为这是附带了罡气侵袭。 只是一丝一缕的罡气,但那就是罡气,直接破进大动脉里汹涌肆虐,让慈慧再升几级也扛不住啊! 所有和尚眼睁睁地看着慈慧一声爆吼,脖子血管爆裂,鲜血喷涌而出。他用力捂着脖颈,身躯恢复了正常大小,仰天就倒。 秦弈在他身侧现出了圆形,举起狼牙棒打算最后一击。 正在此时,天边卷来一阵狂风,秦弈下意识阻挡了一下,地上慈慧已经被摄走。周围的和尚们发声喊,个个祭起了飞行法器,跑了个一干二净。 秦弈没有追,看着远方沉吟。 这是对方的腾云大能插手了……这倒是挺有意思的,腾云大能不直接对自己出手,只是救人? 香风拂过。 秦弈警惕地绷起了肌肉,盯着身边忽然出现的孟轻影。 “哎呀,干嘛那么紧张,前一刻还要跟人家做交易,下一刻就成了小魔女吗?” “……没喊你牛夫人就不错了。”秦弈道:“你难道不是前一刻接了名册笑嘻嘻,下一刻就想要我的命?” 孟轻影奇道:“牛夫人是什么?为什么不是秦夫人?” “少来这套。”秦弈毫不受撩,平静道:“你既然拒绝了我的交易,又回来干什么?” “你有没有想过,这次你击退了慈慧,下次面对的可能是好几个慈慧,又或者是观寂亲自出手?” “所以你的意思莫非要保护我?”秦弈冷笑道:“刚才你没有趁着我和慈慧力拼之时偷袭我,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孟轻影“哈”地一笑:“原来你战斗之中还想着防我。” “难道不应该?” “这种时候你能给大欢喜寺增加压力,他们就不会精力无处使,来打我的主意。所以这时候我才不会帮他们杀你。”孟轻影笑道:“倒是你说的……保护你,不是不能考虑哦。” “啧……”秦弈失笑:“你们这种互相扯后腿下绊子的合作……” 孟轻影若无其事道:“对你来说有什么不好吗?” “很好。”秦弈道:“但你既然不跟我交易,那也没有什么好不好可言,因为我要走了。” “走?” “当然,对方有腾云六层的大能,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不出手,我也不能当他不存在。这里的事不是我能处理的了,不如归去。” 孟轻影倒是一时没想到秦弈明明打了个大胜仗却居然想着撤退了,细想却也理解这种谨慎,明知道对方有腾云大能,还在这里搞事岂不是傻? 她沉吟片刻,摇头道:“其实你倒是不需要那么担心,观寂不会对你出手。” “哪来的道理,他们又不是真念佛了。就算我不插手大乾之事,我也是他们的仇人好不好?” “只要他们知道名册已经到了我手里,观寂就真的不会对你出手。” 秦弈奇道:“这是什么道理?” 孟轻影微微一笑:“正因为在他们眼里,与你是私仇。秦弈,你或许不是太清楚各大宗门之间的规则?你当我那时候为什么敢杀明河,而不怕招惹天枢神阙么?” 秦弈诚心道:“确实不太清楚,愿闻其详。” 孟轻影剐了他一眼:“敢情你原先觉得我是个疯子,真不怕报复?” 秦弈干咳两声,没回答。 孟轻影悠悠道:“私仇的意思就是,两个体量差不多的势力之间,可没有只许你杀我的弟子而我不能报复的道理,但又不会轻易为了一两个弟子仇怨而引发宗门之战。于是大家会有一个默契的规矩,只要不是以大欺小跨境界去镇压,只在相近层面或略高一些的实力去报复当事人,是在默契接受的范围,生死各凭本事。” 秦弈懂了:“所以你若杀了明河,天枢神阙也不会派什么大能来报复,也不会轻易兴起宗门之战,多半是明河的师兄师姐来找你麻烦?” “没错。”孟轻影嗤声道:“明河我都不怕,岂会怕其他废物?” 秦弈觉得她有些想岔了,明河不是一般弟子,多半是宗门宝贝疙瘩,不能以常规弟子待遇判断,说不定她杀了明河真的有可能导致宗门战争的。可能孟轻影把她魔道的凉薄给套到天枢神阙上去了…… 但不管怎么说,她说的普遍规则肯定是存在的,秦弈听进去了。 毕竟出门在外结仇太正常,如果因为一点私仇,你宗门大佬就出手去对付别人一般弟子……你有大佬我也有,大家互相杀弟子,都这么做的话就都别玩了,以后谁都不敢让弟子出门了。再说大能们也没那时间去做这种破事,能做到的就是在对方不讲规矩的时候替你出头撑腰而已,正常争斗还是需要你自己面对。 普遍宗门也是鼓励弟子面对风险有所历练,若是什么私怨都由宗门帮你担了去,什么鸟事都有人帮你出头,那这种温室里的花朵也没啥前途,所以在规则内的争斗你必须自己处理。这也是让弟子们在惹事之前也得好好掂量掂量,别仗着有宗门后台就乱搞事,你好我好大家好。 这应该是各家宗门的常规,都在此默契内行事。 当然,仅限实力差不多的宗门之间,才会讲这些互相顾忌的默契。若是差距很大的势力,你敢惹我一个门童我也可以直接灭了你,全看心情,可没什么规矩好说。即使是实力差不多,也不是人人都很守规矩,尤其是魔道宗门暗中坏了规矩的事可多如牛毛,这便是居云岫特意发个警告的原因。 如果按这样看,这件事在大欢喜寺的角度上,很有些阴错阳差的喜感——他们至今觉得秦弈只不过是意外涉入此事,是个私怨,恰好居云岫派秦弈来大乾时也不知道这任务和大欢喜寺相关,还发出了保护秦弈的警告通牒,这同样也是应对私仇的典型做法,大家都没把这当成是公事上的对立。 于是在大欢喜寺看来反而更佐证了孟轻影的忽悠——大乾和万道仙宫没什么关系,秦弈此来是他个人的事,也就按私仇规矩做事。 大欢喜寺的首座、让孟轻影很忌惮的腾云六层的观寂大师,在此事上忌惮了居云岫的警告,守足了规矩,没有亲自出手对付秦弈,而是让慈慧率众前来。 毕竟他只是腾云,可应对不了居云岫,他敢以大欺小去揍秦弈,居云岫也敢直接摁死他,观寂守这个规矩也是在为自己的小命着想。 这就是观寂没有出手的原因。 有后台的好处就在这里,就好比一个强盛国家的国民去了异国,也不会被随随便便欺辱,个人实力反而不重要了。 孟轻影道:“所以你是一个有强劲后台,让对方忌惮无比的存在,而不是一个单打独斗的独行侠。就算你一点修为都没有,只要是万道仙宫出来的,都可以指着观寂的鼻子骂。当然,前提是私仇,别让他们觉得你是在破坏他们的大局,那性质可就不一样了。” “明白了。”秦弈摸着下巴想了一阵子:“所以只要名册不在我手里,我又表现得不管大乾之事,自己风花雪月,那说不定他们连私仇都会暂时放下,毕竟大局当前,没必要节外生枝。” “正是如此。”孟轻影道:“所以你可以先帮我取龙气,这事他们反倒不合说什么,毕竟那就是他们与我的交易。” 秦弈哑然失笑:“说来说去,又是忽悠我帮你办事,反而把我自己的目标绕来绕去绕没了。小姐姐,你真当我是个棒槌?” “杀观寂,我做不到。”孟轻影淡淡道:“但我可以换个条件,比如我取得这气运之龙,可以赐一丝气运给南离女王……我知道那只是个两岁小孩,承受不了多少气运,对我没什么损失,对她却可能伴随成长,茁壮成型。届时南离昌盛,千秋万代,可是你所愿?” 秦弈默然。 他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内心深处,他甚至希望南离现在就灭国,让青君得以解脱。 可这话他说不出口,连想一想都会觉得自己有些过分。 所以说,你以为自己是佛,又焉知心里没有住着一个魔?在南离之时,他就已经认识到了这一点。 第二百一十二章 惊变 孟轻影很纳闷地离开了,她没理解为什么秦弈不回复这个交易,她觉得这条件很不错的说……难道秦弈并不像她想象的那么重视李青君? 也不像啊……当时他那种逆鳞被触碰的愤怒可绝对不是假的。 想不明白。 想不明白也无所谓,不和秦弈做交易,她自己也可以慢慢的取得龙气。 镇运之宝又不是万能,当气运动摇到了一定程度,你又凭什么永镇? 山河永镇,这么牛逼的宝物不存在的,至少不可能存在于俗世宫廷。 再说了,有了名册在身,观寂多半也会多一丝顾忌。想去皇宫盗宝,他们可未必会阻止了,何必为个精虫节外生枝?好端端完成合作不就得了。 孟轻影心情很好地回了她的驻地。 她的驻地,秦弈想破头也猜不到……那就在大乾皇宫里,某位妃子宫中,做个“宫女”。 这妃子当然是大欢喜寺天女,区区一个用来诱惑皇帝的低级天女在她面前当然没有说话的余地,这一宫也就成了宫女孟轻影的地盘。行起威福来靠在软椅上,让皇帝的妃子给她捏脚,美滋滋。 但这次刚刚进门,她的好心情就被坏了个一干二净。里面传来那种声音……如果是大乾皇帝临幸此宫倒也没啥好说,问题是她知道里面不是皇帝,而是观寂。 那妃子本来就是观寂自己的炉鼎,谈不上绿了皇帝,孟轻影也不知道他们这个属于什么性质……如果让秦弈来评价,大概这叫共享单车? 总之虽然那是人家自己在与炉鼎和合,孟轻影还是有了种自己的地盘被人入侵的郁闷感。至少是一点都不尊重盟友的性别,或许在观寂眼中,她孟轻影早就是盘中餐? 想得美! 她轻轻打了个响指。 里面正在挥汗如雨的两人同时看见四周影子竖起,变成了无数狰狞的鬼脸。 “草!”两人齐齐惊出了一身冷汗,观寂差点连东西都软了,破口大骂:“孟轻影,真当本座不敢治了你?” 孟轻影心情大好地靠在树边,抄着手臂悠悠道:“有种就杀我啊。反正我心念一动,术法自解,龙气归复,你的大计起码要再延后十年。” 这就是孟轻影自己的筹码,别说杀她了,就算想制住她,观寂都有所顾忌不敢乱来。双方本来就是一场需要精诚合作才能成的局,却在各自的魔道心思之下搞得貌合神离。 过了片刻,殿门打开,观寂走出门外。 这却是一个看似青年的和尚,还很丰神俊朗的模样。孟轻影撇撇嘴,知道此人的真实年龄起码已经近千岁了……而且他的腾云也是到老才突破的,本来是一张皱巴巴的老脸,是大欢喜寺天人化生的和合,让他慢慢恢复了青春容颜。 这确实是大欢喜寺修行的有益之处,没好处谁修他家之法? 但看在懂行的人眼里,实际看见的就是老态龙钟的法相,和散发自骨子里的衰朽——观寂的寿元已经所剩不多了,大约也就几十年,之所以把手伸向世俗皇朝,与他急于突破增进寿元也有很大的关系。 孟轻影脑海里闪过秦弈的俊逸,和那骨子里散发的勃勃生机。 同样看似青年俊朗,实则一个天一个地。 “怎么?”她懒洋洋地嘲讽道:“派出的人被秦弈虐了,就回来虐自家炉鼎?那点出息。” 观寂淡淡道:“我察觉你的气息在现场,为何不出手?” “你在开玩笑?”孟轻影失笑:“我们的合作,什么时候有帮你对付仇家这一条了?” 观寂沉默片刻,忽然道:“你若帮我杀了秦弈,那个所谓的镇运之宝你就尽可取走。” 孟轻影微微一笑:“你都不敢动他,我为什么要招惹居云岫?” “你可以暗算,让居云岫都不知道谁干的。” “如果是这样,你也可以暗算,居云岫为什么会知道你出了手?” 观寂再度沉默。 孟轻影冷笑。 居云岫在秦弈身上必有神念留存,就是为了这种防范。一旦秦弈有失,她必然能够回溯当时情景,谁都躲不过去。观寂还想忽悠她当枪,当她孟轻影是傻的? 当然,如果是她杀秦弈,反倒大有道理——因为那也是她与秦弈的私仇,是秦弈在古墓“先”惹了她的。 可这一点观寂并不知道。 观寂终于道:“既是如此,你欲取镇运之宝,本座还是原来那番说法,你可做好准备了?莫非你打断本座与天女行功,是在吃醋?” “哈……”孟轻影笑道:“秦弈身上有你们那废物外门留下的官员名册,凭借他‘仙长’的说服力,说不定就能让你们的布局毁于一旦,你倒还有闲工夫在我身上打心思?要不这样吧,杀秦弈就算了,我可以帮你们取得名册,你们不再阻我破坏镇运之宝,这已经是你我的合作之中我额外的付出。” 观寂有些贪婪地打量着孟轻影的娇躯,明知道孟轻影的提案很好,可说实在的心中真舍不得答应。 因为孟轻影真的很漂亮,对于大欢喜寺淫僧来说,吸引力很大很大。 何况她还是腾云修士,还是元阴尚存,这番采补能得到的好处简直说不完。 趁着她对这个气运之龙有所求,想方设法地诱她交修一回,是很有希望达成的。魔女终究是魔女,为了一个对自己有飞跃性的目标,不应该太重视贞洁才对……一次采补对她来说也很容易恢复,按理并不应该这么坚持,可孟轻影出乎意料,坚持得超乎他的想象。 至于吗,你一位以苍生为棋的魔女,算计都走到最后一步了,还立什么贞节牌坊? 孟轻影看出他的犹豫,鄙视地笑笑:“轻重不分,本末倒置。大欢喜寺普渡堂首座,竟是如此鼠目寸光之徒,着实令人失望。” 观寂淡淡道:“你又何尝不是轻重不分?区区贞洁,与这等泱泱大国的气运,孰轻孰重?” 孟轻影嗤声一笑:“因为你不配。” 观寂眼中终于闪过了怒意:“那就继续耗着吧,看谁耗得起。” 孟轻影叹了口气,她知道自己的身子对于大欢喜寺的淫僧的修行,诱惑力真的没比这整个国度差多少。 人和人的差距真大。 “当我被你坑了一次吧,哪能事事都赢,计较多累?” 秦弈的这句话闪过脑海,孟轻影至今还有点回味,这是她此生经历的无数各怀鬼胎的交际之中,最洒脱的一回。 她的手指搭在了戒指上,犹豫要不要取出名册进行摊牌威胁。这个举动很容易让双方一拍两散,不能随便决定。 正犹豫时,外面匆匆进来一个宫女,对观寂道:“首座,普渡堂来了客人,有些传信。” 观寂没有再理孟轻影,转身进殿:“进来细说。” 随着话音,大殿的感知就被屏蔽,对孟轻影这个“盟友”的提防和防贼也差不到哪去了。 孟轻影嘲讽地笑笑,转身离去。 她想再找找秦弈。 而此时的秦弈躺在潜龙观里,也在蛋疼。这件事要么走,要么就是必须和孟轻影有所合作,可是大家想法尿不到一壶,合作很难成立。 真蛋疼间,“叩叩”两声,灵虚在外面敲门:“道兄,有急报。” 秦弈随口道:“什么急报需要跟我说?” “南离急报,南离大乱,摄政王护着小国王,正往大乾逃难。” “轰!” 客舍门都成了碎末,秦弈瞬间出现在面前,一把揪住灵虚:“什么情况,说清楚点!” 第二百一十三章 重逢 (ps:章说恢复啦,大家都快回来吧,想死你们了!) ———— 灵虚也不知道具体什么情况,他只不过是作为大乾国师,得到了下属道观先一步的术法传信而已。 差不多就在秦弈离开万道仙宫赴大乾的途中,南离就已经出事了,李青君护着小侄女北上逃难,身边连个军队都没有。这个时候才刚过大乾边境,大约正往龙渊城进发的路上,其余情况灵虚一概不知。 大乾幅员辽阔得很,等她们走到这里都不知道要多久,秦弈哪里等得住,心急火燎地祭起手帕,风驰电掣地前往接应。 这变故是着实没料到。 自己十二月底离开南离,如今七月末,满打满算也就大半年而已。离开之前南离虽然很疲敝了,但外敌已然灭除,李青君军权握得牢牢的,上下也服膺,内部没什么问题。灭了西荒之后缴获大量存粮财帛,也缓解了南离内部弹尽粮绝的窘境。之后大乾作为宗主国,还很大方地赏赐了不少工匠和畜牧良种呢。 而李青君责任感满满,继承兄长遗志励精图治,这怎么看都是一副国家正要复苏的景象,怎么会莫名其妙才大半年就到了孤身逃难的地步? 而且这是变起突然,大乾这边根本就没得到任何消息,连个求援都没收到,忽然就这样了。 简直莫名其妙! “棒棒,你能猜到是什么情况么?” “不知道。”流苏平静道:“我倒是觉得,你应该高兴而不是焦急。” 秦弈抿了抿嘴,他知道自己的那些魔性心思从来没瞒过流苏,理论上真的应该暗自高兴。但他也不可能真的那么冷血,真能为此欢呼雀跃。 不管怎么说,那也是李青君用尽了一切力气想要守护的国度,无法想象这个时候的她有多痛苦。何况此时她逃难可不代表脱离险境,多半还处于巨大危机之中,怎能不急? “反正焦急也没有用。”流苏继续道:“你如今的实力早已碾压区区南离,无论是有人篡位也好,还是西荒旧民作乱也罢,都是你弹指间就能解决的事情,助她复国易如反掌。你需要考虑的反而是——该不该去解决。” 秦弈道:“无论如何,我得接应她安全再说其它。” ………… 大乾边军派了一队人马护送李青君和小国王北上,将领悄悄看着旁边马上的李青君,心中一阵乱跳,口干舌燥。 曾有南下的数千军队回归,炫耀般说“南离摄政女王、昭阳大长公主”才是个年方十六七岁的少女,而且漂亮得天仙一样,但整个边城都认为是这伙人在吹牛皮。大家闺秀又不是没见过,区区一个蛮荒小国,数郡之地,能养出多漂亮的女人来?何况还听说那摄政女王是一位领军战将,那不五大三粗就不错了,漂亮从何说起? 就算不是吹牛,那也是因为身份加成了光环,一个路人样貌坐在那位置上大约也会被认为美若天仙吧。 这是大乾人的共识。 结果此番亲见,瞬间颠覆了边军们的印象。 李青君软甲银枪,怀抱一个孩子,浑身浴血地策马而来。未戴头盔,一个简单的高马尾干练清爽,血污沾染了白皙的肌肤,却出奇地更添凄美。身后的残阳如血,马蹄声碎,数不尽的烟尘跟在身后席卷而来,映衬的是一个国度的灭亡,那种凄美的画卷深深烙印在心里,至今挥之不去。 进了边城,擦去血污,仿佛整个边城都为之明亮起来。他们真的没有想过这位公主真的这么美,软甲挡不住那一身优美的轮廓与修长的双腿,凛然的双眸尽是凌厉,那是一种青春英武的美,军人们最爱的气质。 她抱着孩子,低头看时,那一刹那由铁血凌厉转为伤感惆怅的感觉,简直能碎了数千兵将的心。 为了谁护送她们北上,几个将领差点打起来。 这雪中送炭的救援,说不定就能博得女神欢心? 不过想来也难了,如果她要复国,必借大乾之力,说不定会委身给某位皇子…… 将领想到这里,心中怅然叹息。 正走神时,却听李青君忽然一声清叱,银枪如电,直奔上空。 抬头看时,却是一片黑压压的怪鸟正俯冲而下,所有怪鸟都有四只眼睛,声如破锣,刺人耳膜。 枪芒凌厉地破开妖风,刺在其中一只怪鸟侧翼,带起了凌乱的飞羽。 将领此时才反应过来,厉声道:“放箭!” 一阵仓促的箭雨,被妖风卷得四散零落,怪鸟们俯冲而下,瞬间人仰马翻。 李青君神色肃穆地护住孩子,左冲右突,枪芒四起,俯冲而来的怪鸟纷纷挑落在地,带起漫天的血雨。 将领发现,这队“护送公主”的人马,最强战力就是公主自己…… 这还是个公主吗? 但她英气凛然的双眸也已经流露出深深的疲惫,枪芒并没有发挥出应有的实力。她太累了。 没日没夜地护着孩子逃亡,在此之前还不仅仅是应对这些怪鸟,上天入地几无落脚之处。好在千辛万苦杀入大乾之后,陆地妖怪被大乾边城挡在外面,能追来的只有这些怪鸟了。 值得欣慰的是,怀中的孩子不哭不闹,大眼睛安静地看着她,是她最大的动力源泉。 她不想留在边城,否则妖怪们只会不要命地攻城,徒然害了别人。只要逃开,外面的妖怪也不会强攻,只会让这些怪鸟飞进来追,他们的目标只是自己而已。 直到此刻,她依然善良地不想牵累旁人。 “叱!”李青君策马而冲,银枪贯穿一只怪鸟的胸腹,足足带了它数十丈,重重掼在路边树上。 借马力,也就是说她的真气已经衰竭。 身后的怪鸟甩开军队,破锣乱舞般的声音呼啸追来。 李青君勒马而还,玉手拧紧了枪身,正要再来一个穿刺。 空中忽然涌来一阵狂暴的罡气,一道巨大的棒型罡气凝实得肉眼可见,如同从天而降的巨山,镇压在战场中心。 追来的一大群怪鸟连个吱声的余地都没有,被这道巨大罡气碾过,尽化齑粉。 熟悉的人影忽然出现在面前,一把就捏住了一只漏网的怪鸟,大手一转,拧断了怪鸟的脖子。哪怕只看见背影,李青君都能感受到眼前人那冲天的暴怒。 “死!” 人影忽闪,几只正要逃离的怪鸟被轻而易举的追上,一棒一个,全部敲成了肉酱。 战场一片寂然,连大乾军队都被此人爆发的怒火震得呆了。 李青君怔怔看着他的背影,凝起的所有力气都尽数消散,差点都握不住抢。心里绽放着无边无际的喜悦和安详,有千言万语到了喉头,终究只化成轻轻的呢喃:“秦弈……” 第二百二十四章 援救离火 秦弈转过身。 李青君翻身下马,似是想要飞奔过去抱住他,可脚步迈了半步,又有些滞涩地迈不开。 想要用力拥住他的冲动,在血脉里奔涌之后凝结,燃烧开,散落在心里,哽在喉头,欲语还休。 本该和他携手同行,是她食言留在南离,是她说“没有想象中那么爱你”。 可最终南离湮灭,自己狼狈不堪,却依然是他站在面前遮挡风雨。 他变得很强了……他本就是天才。 仙路之上是不是有无数红颜,比她一个凡尘俗世的灭国公主适合他无数倍,在他离开的时候,她心中就没怎么指望过他还能回来。明河不比自己适合他?——她都发现了他从天而降时,收起了一方锦帕。 不知道该跟他说什么,能说的只有诉苦,或是求助?在他心里是不是会厌烦,觉得自己从来只会给他添乱,与庸俗不堪的农妇跟邻里絮絮叨叨哭哭啼啼有什么区别呢? 人还是那个人,一切却变得有些虚幻且陌生,仿佛已经距离很远。 想拥抱,却情怯,甚至会怕他会推开自己,毕竟已分仙凡。 他心中的李青君,是否依然是他的未婚妻子? 场面上仿佛安静了片刻,下一刻秦弈就大步上前,用力把她拥在怀里。 李青君居然愣了一下,继而心中一阵说不清的放松,慢慢伸手搂住他的腰,将额头靠在他的胸膛:“秦弈……” 大乾士兵们木然看着,小心肝碎了一地。 他还是那个他,至少心中情意并没有变。 笑道:“谁欺负你,我去替你揍它。” 李青君噘了噘嘴,听出了这话的潜台词。 会帮她复仇,却未必愿意帮她复国。 理所当然,这就该是秦弈的想法。 她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问道:“不觉得这俗世之事给你添了麻烦?” 秦弈笑了:“你是我老婆啊,若你处俗世,我就是俗人。” 李青君痴痴看着他,他的笑容干净,眼神明亮且清澈。 从来就没有变化。 “是妖怪。”她终于回答:“裂谷底下,冒出了很多妖怪……我们根本无法抵抗,两三天内就被毁完了。我靠着玉佩有驱妖之效,带着孩子杀出了血路……” 秦弈抿着嘴,其实看见怪鸟他就有所判断了,可心中实在难解。 妖怪……第一反应就是程程。其他妖怪并没有和人类的什么关联,唯程程有。 程程为什么要灭南离?她应该知道妖怪托庇妖城也就罢了,强大的修士有所忌惮不敢攻击,可一旦公然侵占人间国土,必然会遭致她无法承受的打击,她怎么想的? 那夜翎呢?她好歹也是出自南离,再没有感情也不至于漠然坐视,她毕竟还是善良的性情啊……这事真是见鬼了。 “太后呢?”秦弈抱起小国王,忍不住问。他觉得那个女人和眼前这个小娃娃实在太可怜了。 李青君摇摇头:“王嫂早在两个月前就病逝了,未曾目睹此乱。” 病逝……秦弈叹了口气,或许这反而是好事,总比葬身妖腹好接受多了。 “秦弈……”李青君犹豫片刻,还是道:“帮忙把那些妖怪赶走吧……就算、就算你不愿帮我复国,可南离民众不能在妖怪治下过日子。” 她的神色有些小心翼翼的恳求,秦弈看着感觉心中有些恍惚。 其实……他没什么变化,倒是她变得多些……她的顾忌太多,牵挂太多,纤弱的肩头挑了太多。 “你且在前方城中等着,我去南离看看再说。” 说完这句,他祭起手帕,迅速飞远。 李青君看清了手帕上的“孟”字,心中微微抽了一下,却只是目送他远去,不发一言。 ………… 此去南离已然不远,秦弈紧紧锁着眉头,对此行没什么底。 程程……当初就是凝丹巅峰之境,这么久过去,有着鲲鹏紫府这样的圣地修行,她很可能已经万象。 妖的万象,人的晖阳。 这是个必须请动师姐才能相抗的大能…… 但为了青君,请师姐出马,对抗的是程程……这关系让秦弈两眼呆滞,不知道怎么说才好。惯常爱嘲讽他的流苏都不说话了,也不知道是在思考别的什么呢,还是同样为了这种事情两眼蒙圈。 不过程程多半不会亲自率众攻击南离,万象级的大佬可真丢不起那人,人家大欢喜寺搞一个泱泱大国都只出动了腾云中期呢…… 如果是她亲临,就根本不需要带一堆小妖了,区区数郡之地程程完全可以把神念控制到每一个人身上,李青君也不可能有逃跑的余地。 所以多半是手下一个很普通的妖将率众而来,自己赶它回去还是可以办到的。 至于之后要怎么面对程程……起码程程不会见了自己就下杀手吧,沟通还是可以的吧…… 在一脑门浆糊中,秦弈已然飞到了离火城附近。 远远一看倒是愣了一下,李青君说的是“毁完了”,秦弈脑补的自然是整座城市都毁了,如今看去也没有全毁,只是城墙塌了一整面;而内部也不是妖怪在单方面肆虐,还有不少人类武者和少量零散军队自发地在抵抗。 大约是妖怪大军去追李青君了,留下的妖怪不多了,反而让离火城歇了口气,于是有人组织起了自救。南离民风尚武,自救能力确实很强的。 秦弈加速前行,打算下去解决入城的妖怪。 正在此时,远方妖风狂卷,有一股危险的强大妖气正以秦弈不敢置信的速度飞速接近,只在刹那间就能看到远处有一道如龙似蛇的身影,张开双翼,转瞬即近。 下方的南离人顿时惊慌起来,显而易见这不是他们能自我抵抗的妖兽。 许多人眼中都流露出了绝望的情绪,这千年离火城,真要毁于一旦了么? “快看,那是谁?” 众人抬头,却见一个青衫人手握狼牙棒,冲着那妖兽直飞而去。离得太高,没人认得出这是国师秦弈,这是上苍慈悲,感动了仙人前来救援? 只见仙人与妖兽飞速接近之中,离得近了,人们已经能看见迎面过来的妖兽恐怖的竖瞳,那不知是龙是蛇的口中隐隐还有火焰外冒。 那青衣人挥起了狼牙棒…… 人们心中捏了把汗……这是真正的神仙打架了吧,不知道这会是怎样天崩地裂的战斗,离火城会不会连余波都扛不住? 连城中的妖物们都停了手,齐齐观看天上的精彩对决。 下一刻就看见那恐怖的妖兽猛地刹住身形,忽然蜷成了一团,两只翅膀上翻,把脑袋包得紧紧,蹲在了云端。 青衣人收起狼牙棒,摸了摸它的脑袋。 “???” “……” 从人到妖,齐齐张大的嘴巴,目瞪口呆。 第二百一十五章 一剑东来 仙人揪着大蛇飞到了更高处,在云端之上已经看不见了。 人们目光不及之处,大蛇变成了一个少女,扑进了秦弈怀里:“哥哥!” 被夜翎扑了个满怀,秦弈倒是没有任何歪念,见到这蠢蛇他心中也极为欢喜。从她见到自己就抱头蹲防的表现,足见蠢蛇还是那只蠢蛇,没有变。他太了解夜翎了,这蠢蛇不应该是个亲手来摧毁离火城的恶妖,里面多半有隐情。 但也不能脑补,还是忍住心情,把脸一板:“现在长进了?带着妖怪来灭南离?” “不是啊哥哥。”夜翎死命摇头:“我是来帮南离的。” “哦?”秦弈忙问:“具体什么情况赶紧跟哥哥说说,和程程有关吗?” 夜翎偏着脑袋想了想:“关系当然是有,算是大王引发的吧……” 似是怕秦弈误会,迅速接了下去:“大王不久前刚刚出关,突破了万象。第一件事当然就是去灭另外两国啦,她第一个打的是虢国,本来以为嚣国会联手救援,可不料嚣国的鸟儿们连根毛都没出现……大王就盘算嚣国精锐可能跑到裂谷上面了,让我上来看看。” 嚣!秦弈立刻想起那些四目怪鸟,那确实是低级嚣。 可这事还是有点怪的,他第一眼看见嚣,没有判断是嚣国自己跑上来,而是第一时间想到程程,就是因为程程不应该对这么大批妖怪的迁移丝毫不知,更大的可能是被她征服后派遣才对。 可眼下听夜翎这么一说,程程还真是不知道,确实是被嚣王暗度陈仓跑到了人间。 那女人,实力高了反而智商低了吗? 算了,也没资格怪她,她又不需要对南离负责。 实际上嚣国跑到人间来是自寻死路才对,就算自己不插手,很快就会有其他修士大能插手的,因为经过明河所言的妖劫,妖怪横行人世是所有修士的共同大敌。说不定程程是坐视它们送死呢,至于南离被搞成什么样,与她有什么关系? 心中转过这些念头,秦弈叹了口气:“那嚣王呢?” “我这两天都在和嚣王打架啊。”夜翎气鼓鼓道:“它打不过我,但是术法很诡异,总是莫名其妙消失,让我好找,找到又打,打了又跑,我们都捉了两天迷藏了。” “……”秦弈彻底明白了,嚣王是被夜翎给拖住了,所以下面的妖怪一窝蜂进攻离火城也是群龙无首的状态,李青君才得以跑路。否则若是嚣王亲临离火,李青君还真未必跑得掉。 想到这里更是出了一身冷汗,捧着夜翎的脸蛋揉了好几下:“真是谢谢你了夜翎。” “我知道哥哥不会希望青君姐姐出事的。”夜翎邀功道:“其实附近的嚣国妖怪已经被我杀了很多哦,本来到处都是。” 秦弈抱起夜翎转了一圈:“聪明蛇。” 夜翎咯咯笑,很是开心。 见到秦弈就已经足够她开心了。这是世上第一个对她好的人,心中孺慕之情浓郁无比,哪怕现在白国妖怪们对她都很好,秦弈的地位也是无可替代。 秦弈也发现夜翎已经凝丹了,还中期了……并不意外,离开时她就已经是化形巅峰,有程程指点又有“东宫太子”的资源地位,对她来说突破并不难。莫说她蠢蛇,在修行一途她实际是条天才蛇,以至于都能打赢嚣王了。 “但是嚣王现在在哪里,你感应得到吗?” 夜翎摇了摇头:“感应不到,正派人分散了找,本来打算顺手料理了离火城里的妖怪,恰好遇上了哥哥。” 秦弈低头看去,果然见到几个熟悉的身影进了离火城,帮人类打妖怪。 杠精,沙雕,嘤嘤怪……多怀念的东宫四大亲卫啊……秦弈泪流满面。 既有夜翎安排部下搜寻妖王踪迹,想必之前也是这么干的,秦弈便也安心几分,那就先解决眼前城中妖怪再说。两人并肩落下九天,途中夜翎笑道:“其实我凑齐四大亲卫了!不过那家伙总是答应的事不做,不知道又跑哪里去了。” 秦弈奇道:“那是个什么妖怪?” 夜翎气鼓鼓道:“是一只鸽子!我打算换亲卫了,不要它!” 秦弈差点没笑喷出来:“果然该是你的亲卫。没事没事,你可以再加一个亲卫,它也留着。四大天王有五个不是常识吗?” 说话间,两人已经抵达离火城上方,开始屠妖。 本来有东宫亲卫们的参与,城内的妖氛都遏制得差不多了,这两个一下场更是虎入羊群,他们可不需要一条街一条巷地去打巷仗,夜翎悬于半空,数之不尽的黑火火苗如漫天星雨洒落,准确地落在绝大多数嚣国妖怪身上,只在刹那间,妖怪就快死绝了…… 秦弈看得侧目。凝丹蠢蛇,恐怖如斯…… 他横笛于唇,吹了一曲摄魂音。 音波物理攻击很难控制,而这种摄魂类的则可以轻松控制对谁生效。很快那些和人纠缠或者被什么遮挡没有吃到夜翎天火的妖怪都抱着脑袋打滚,没过多久就七窍流血死了个干干净净。 兄妹俩对视一眼,都是一笑。 阔别多时,大家都长进了很多。 “是……是国师吗?”一位不认识的南离官员惊喜交集地仰天喊。 秦弈落在他身边:“你认得我?” 那官员行礼道:“摄政王征西荒时,下官是随军书记,曾见国师施法的。” 秦弈点点头,又叹了口气:“此番南离之难……实在没能预料,我真没想到那些妖怪竟敢如此冒天下之大不韪,进攻人间国度。” 那官员愤然道:“此事或许是有原因的。” 秦弈急问:“你知道些什么?” 那官员道:“摄政王护王上突围而去,我听见妖怪后军有人在喊:捉住她,别放跑了惊龙佩!” 秦弈悚然而惊。 妖怪们是为玉佩而来的! 也许是嚣王认为取得了玉佩能对抗程程?或许吧,这就可以解释为什么他们竟敢这么做,本质上就不是为了在地面立足,而是想取得宝物反攻回妖城的。 但问题来了,嚣王怎么知道李青君有这么一个玉佩?就连李青麟都不知道这玉佩叫惊龙佩,它们哪里得到的消息! “糟了!”秦弈猛省:“夜翎快带我往北,嚣王不是怕你才躲的,它不断跟你捉迷藏绕弯子,只是为了甩开你,他的根本目标是为了去追青君!” 夜翎瞬间变成丈许螣蛇,秦弈坐了上去,飞速返回。 搞错了目标……对方不是为了占南离,根本是为了李青君身上的玉佩而去,自己这来救南离是救错了,不该离开青君身边才对! 希望嚣王为避夜翎而绕了大弯子,此刻还没追上青君! 夜翎的速度是真比秦弈自己承法器飞行快了不知多少倍,几乎是眨眼就过了南离国境,瞬间越过大乾边城,只能听到耳畔的风呼呼作响,眼前的景色都有些朦胧。 快是真快,可秦弈恨不得能瞬移,这短短时间都有些度日如年之感。 一片朦胧之中,秦弈感知到了不远处的军队和李青君的气息。 还好……她们还安全。 有妖气正从右侧绕弯,骤然出现,迅速接近。 是嚣王! 来得正及时! 秦弈取出笛子,正要以更快的音波阻止嚣王时,心头忽然一阵剧烈的悸动,似有极危险的预兆诞生,就连身下的夜翎都狂震了一下,似有同样的惊悸感。 一道刺目的剑芒,仿佛来自九天之外,又如天光乍然惊起,只在瞬息之间就掠过嚣王身上。 那嚣王在急速飞掠之中,身躯不知不觉变成了两截,分成两截的身躯惯性还在向前,两半尸身一路飞淌着血,把数里荒野都染成了血色的长河。 足足惯性飞出数里地,两截尸身才砰然落地,恐怕它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 秦弈夜翎齐齐看得呆了眼睛。 这是哪来的剑! 第二百一十六章 这就是仙 当夜翎带着秦弈到了李青君身前,就看到一个白衣老者突兀地出现在场中。 虽然看着容颜苍老,但身形笔挺如剑,目光如电扫来,便是刺骨的凌厉,仿佛有剑尖抵在你的心口,浑身汗毛都被炸起。 他目光看的是夜翎。 夜翎吓得转身就跑。 秦弈也满头大汗,该不会是想斩妖屠魔吧,那死定了啊。从他这么久的武修经验,绝对可以判断眼前这位是最纯粹的剑修,还是非常恐怖的那种剑修,恐怖到他根本看不出对方修行的程度!要知道嚣王是凝丹巅峰的大妖,被秒了! 秒杀凝丹,这是什么概念! “前辈……”他硬着头皮挡在老者面前,好歹转移一下他攻击夜翎的心态。 “一条洗了性子的螣蛇……”老者忽然道:“你养的宠物?” 已经跑了好几里的夜翎:“……” 秦弈:“……” 感觉好像意外真相了的样子…… 老者却没再看夜翎,目光落在秦弈的笛子上:“你有琴音画意……是居云岫的徒弟?” 秦弈抽抽脸颊:“师弟。不知前辈是?” 老者点点头,似乎表示对万道仙宫打了招呼。然后就不理了,并不回答秦弈的反问。 好像是既然已经搞明白眼前修行者身份,那就言尽,没什么需要说的。 他的目光终于落在李青君身上,眼神动了动,那一直平淡得完全没有表情的感觉终于有了点轻微的波动。 “你姓李?”他问。 李青君有些茫然地点头。 老者伸手一招,李青君一直藏在身上的玉佩竟然自行飞了出来,到了他手里。 李青君一惊:“前辈你……” 老者道:“这是我给李青麟的玉佩。他死了么?” 李青君抿了抿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道:“既是前辈之物……那便收回去吧。” “哦?”老者饶有兴致地再度打量了李青君一眼:“你可知此物有多珍奇?” “那有何用?”李青君大声道:“一介死物,救不了南离,救不了哥哥,该发生的一切还是发生了。不仅如此,此番南离遭劫,这妖王还穷追不舍,我怀疑反倒是这玉佩惹祸,留之何用!” 老者难得地露出一抹笑容,声音和蔼了很多:“你有剑骨。可愿拜我为师?” 李青君愣了一愣,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本心上,她还想光复南离……这是做得到的。 可是……还有必要么,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为了这个枷锁,与心上人分离,也背弃了自己从小寻仙问道出入青冥的梦,如今枷锁解脱,还要自己戴回去么? 但如果就此放弃,这一年来自己到底在干什么! 李青君心中一片迷茫。 到底是为了什么,到底在做什么…… 李青君失了神,秦弈便替她问道:“不知前辈高姓大名,从何而来?” 老者摇了摇头:“你这娃娃修行多半在偷懒,既是修行者,竟不识我东海蓬莱之剑?” “蓬莱剑阁!”秦弈差点就想替李青君直接答应。他知道蓬莱剑阁是绝对不逊色于万道仙宫的大宗门,双方还有过约战的问询来着,这是差不多级别的宗门才能诞生的交集。当然很可能万道仙宫和蓬莱剑阁都比不上天枢神阙,这不重要,重要的是青君有了仙缘。 就算没有仙缘,秦弈都一直在盘算把青君带去修仙了,但他不知道李青君适不适合万道仙宫的套路,更不知道李青君愿不愿抛开南离,不好直接替她做决定。而如今仙缘送到面前,人家还表示李青君有“剑骨”,这还不去岂不是傻! 见李青君还在出神,他忙提示了一句:“青君,蓬莱剑阁是顶级剑门,很厉害。” 老者忽然道:“放不下南离?” 李青君看了他一眼,不知道怎么解释,未必是放不下南离,而是放不下自己这么久的努力,也放不下兄长用命换来的前景。那种一切成了虚幻,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的感觉,能让人瞬间迷茫。 老者便道:“连我都能放下,你有什么放不下?” 秦弈心中一跳,李青君瞪大了眼睛。 “我姓李,草字断玄。” 李青君豁然起立。 秦弈也有些无语,但倒也隐隐有过心里准备,没有李青君那么震惊。 李断玄,不是别人,正是南离开国先祖。 可他看李青君的神情,和看一个陌生人并没有区别,对她的欣赏来自于“剑骨”,似与血脉没有半分关系。 “南离是我建立的国度。”李断玄慢慢道:“你是我不知多少代的后人,若我不需要南离的延续,你又是在延续什么,有你什么责任?” 李青君眼前一黑,不但没有见到了老祖宗的欣喜,反倒忽然有种天旋地转的晕眩感。 李断玄续道:“莫非说是为了人民?他们在别人治下,与在你治下有什么区别?王朝如水,而民众常在,又与你何干。” 李青君“噗”地喷出一口淤血,此前压着的疲惫与衰竭铺天盖地地涌了上来,她再也支撑不住,似乎没有了支撑的骨。 秦弈飞速上前扶住她。李青君喘息着靠在秦弈怀里,低不可闻地问着:“这就是仙吗?” 秦弈抿了抿嘴,不好解释。这确实是仙家的视角,超脱樊笼,如天地悠悠,无善无恶,不偏不倚。 然而身为一个人,付出的情感与牵绊,并不是用这冰冷的意味就能揭得过去的。 可必须承认……虽然冰冷,理却恒在。 勘破,斩断,这就是仙。 他没有回答李青君,只是问李断玄:“前辈……既然赐予青麟兄惊龙佩,似也不是那么无情?” 李青君眼神有了些光彩,略带期冀地看着老祖宗。 李断玄道:“二十年前,我心忽动,总觉得故国有缘法未尽。于是游历南离,见到了一个叫李青麟的小娃娃。我觉得他天资很好,不适合修仙道,却极为适合剑道,便想带他去修行。” 说到这里,他哂然一笑:“一个有趣的小娃娃,举着一根木棍对我说,世上没有神仙,骗子滚!我觉得很有趣,非常有趣,他的祖宗为了修行抛弃了王位放下了国土,后人却说世上没有神仙,他的抱负是天下。” 秦弈李青君相顾无言。 “可我已经看出,南离最多只有二十年气运了,他的一腔志向最终只是虚话。”李断玄笑了笑:“我见龙气之中隐有妖氛,似乎与妖有关,便赠了玉佩给他,便是南离国灭,他也能凭此玉佩保命。到时候我会再来,问问他跟不跟我修行。” 算得真准,这就是他出现于此的原因,不过早已人非了…… “他死了,不要紧。问你也是一样,你的资质似乎比你兄长还高三分。”李断玄再问李青君:“我的缘法未尽,原来是应在你身上……如今南离已灭,你怎么想?” 秦弈忍不住道:“可灭国的起因却恰恰是这块玉佩,这是不是前辈妄涉因果所致?” 李断玄却并不在意:“玉佩不会是灭国的起因。这块玉佩在南离二十年,为什么不出事,就此时出事?此非我妄涉因果,而是南离气数已尽。我知鲲鹏妖城正在一统,这嚣兽不提前出来,也是会在妖战之中逃亡而出,嚣国溃军毁了南离——这是很容易推算的本来结果,嚣兽尸身在此,因果线清晰明朗,只要略通占卜之术就能追溯分明。至于它为什么知道青君有惊龙佩导致此番变故,因果紊乱,倒是要问你们自己。” 第二百一十七章 顿开枷锁走蛟龙 秦弈默然。李断玄显然没有推卸责任的必要,就算是他干涉了因果导致了国灭又如何?他说的很有可能确实是原本的走向,秦弈自己也有过这样的判断,同样也质疑过为什么嚣王知道惊龙佩。 但这问题实在无解,在李青麟李青君兄妹手里,这玉佩都曾经发挥过不少次作用,明河都认出了来历,指不定也有旁人认出。至于为什么会传到嚣王耳朵里,这实在没法溯源。 而且说实在的,这因果为什么乱了,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李青君自己的选择,是还有复国之愿,还是就此跟她的老祖宗去修行。 假设南离之灭是有人从中作梗,那李青君也该修行,用自己的实力去报仇才对。复国有什么用,别人能坑死你一次就能坑死你第二次,你护得住什么国。 秦弈叹了口气,对李青君道:“朝游北海暮苍梧,这不是你从来所愿么?如今枷锁已去,不是你的错误导致,还有什么留恋?去吧。” 李青君微微偏头,去寻找小国王的身影。 小国王坐在一棵大树下,大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这边,似是在好奇。也许幼小的心灵根本意识不到这是一个什么故事——这是世上唯一还牵挂她、希望照顾她、希望她能继承一个国度的人,此刻正处于是否放弃她的节点上。 秦弈忽然想起了她的名字,好像叫李无仙。若她有知,说不定真的会希望世上没有神仙。 见众人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小女孩终于有了反应,小短腿步履蹒跚地走了过来,张着小胖手,对秦弈道:“爹爹,抱抱……” 秦弈:“!” 李青君一脑子浆糊,反倒被这个场景逗笑了,低声道:“我若去了,她呢?” 秦弈抱过小女孩,转头问李断玄:“她也是你后人,你不照顾的吗?” 李断玄平静道:“她叫你爹。” “喂!” “她没有剑骨,不合蓬莱之修。”李断玄淡淡道:“即使我带她去东海,她也只能做个外门杂役,这是规矩。” 秦弈气道:“好,好,好一个仙家无情。这女孩我带走,琴棋峰上总能给她一个无忧无虑的人生。” “若我是你,就不会让她学琴棋书画。”李断玄道:“这孩子命格奇特,我竟看不分明。但起码看得出来,她身具真龙相,南离之灭也未能消除。这若非人间女帝,就是仙道独尊,这等命格你让她学琴棋书画?” 秦弈倒吸一口凉气,后仰少许看着小女孩圆嘟嘟的脸蛋。 这么牛逼的吗? 他试着问女孩:“你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 这话问得自己都觉得脑残,这才是个两周岁的小孩,能懂个啥啊,能说话就不错了好不好…… 可不料女孩真的说话了:“爹爹我们去大乾鸭。以前有个使者爷爷说大乾很漂亮,有龙。” 有龙…… 秦弈心中一动,想起了孟轻影的交易。 若能再把大乾龙气分她一丝…… 秦弈连路都瞬间想好了一条,若献南离土地给大乾,再有自己的“仙长”面子在,换大乾皇帝收这孩子做个义女可以说是非常容易的事。而大乾龙气被取走,不几年就会天下乱起,而天下争雄又要持续很多年,这孩子年纪也到了。届时有身份又有龙气在身,不说什么人间女帝,起码有希望办个列土封疆吧!随便怎么也比南离大啊! 说白了她父亲为的也未必是区区南离本身,而是人间功业,如果这孩子还真有更大的出息,她父亲九泉之下也会含笑吧。 可前提是她真有这个“真龙相”,可别是忽悠啊。 秦弈忍不住问:“前辈是剑修,怎么会这些占卜术?” 李断玄哑然失笑:“我早年走了多少弯路,才开始专注剑道,此前学的又没喂了狗。就算未曾精研,这点基本的望气岂能看不出?” 秦弈一时没话说了。 没话说也就等于不用说,无论孩子是去大乾还是跟他回琴棋峰,都有路走,反正无需李青君牵肠挂肚,那何去何从就彻底只剩青君自己的意愿而已。 秦弈也猜得到李青君的选择,她虽然坚持,虽然有责任心,却不是愚,也不是迂。 李青君自从刚才被孩子逗笑,笑容就没消,似乎是意外触动了一个转折点,心中去了块垒。 她微笑着从秦弈怀里站直身子,低声道:“秦弈,没有南离了。” 秦弈“嗯”了一声。 “既然没有南离人,那从此就只有秦家妇了。”李青君道:“我会去修行,但已不是为了斩妖除魔,而是为了能跟上你。” 秦弈嘴角也绽开了笑容:“理当如此。” 李青君道:“原谅我又要离开你一段时间……只需他日修行有成,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李断玄在一边欲言又止,打量了秦弈好一阵子,却终究没说什么。 其实秦弈知道他在想什么,多半又是剑道断情那套路,不说话是认为青君修行到最后终究会自然斩断? 他却觉得根本无需在这种地方纠结,他的仙道理论上也要忘情,可他没有忘却,却照样修得好端端的,那有什么了不起?他也有狼牙棒道呢,剑道就特别牛逼? 李青君心中的坚持超越很多人的想象,当南离的牵绊消失,曾经的誓言占据心间,可不是别的什么就可以让她放弃的,秦弈比李断玄了解她得多。 “去吧。”他轻轻拂开李青君额角的乱发,又低头在她唇上一吻:“从你我结缘之日,我就觉得你不该困于南离浅滩。” “我可不会输给你那些狐狸精的,无论是明河,还是姓孟的谁。”李青君认真说着,秦弈很意外地发现,她体内的气机开始有了点变化。 有一种从凡俗的真气,开始向罡气突破的预兆。 不是吧,这是为了争风吃醋而突破?没有比这更牛逼的突破方式了好不好?秦弈惊得都忘了去解释姓孟的谁跟他没关系了…… 耳畔传来李断玄很满意的声音:“果然天生剑骨,非同凡俗。一旦顿开枷锁,块垒尽去,从此天高海阔,便是龙翔九天,剑啸苍穹之相。” 呃,原来是这个原因,和争风吃醋没关系。 这倒是真的……李青君此前枷锁太多,一旦解脱,也等同仙道顿悟。如同当初流苏说他的,已历红尘,如今可以出矣……李青君这入与出,可比他秦弈彻底得多,深入得多了。 这比很多自幼修行者的历程都丰富无数倍,说不定从此修行真的比谁都快,这是真正的顿开枷锁走蛟龙。 秦弈心中欢喜,再度吻了吻李青君的额头:“我在仙路之上等你,记得要追来,你我再度同行。” 李断玄似乎有些看不下去了,袖袍一卷,有剑气冲霄,秦弈下意识遮住眼睛。再睁开看时,李青君已经随着她家老祖,消失不见。 秦弈抱起小娃娃,哈哈一笑:“小家伙,你是个有福之人,此去大乾正是时候,说不定有好东西给你吃。” 小女孩的下巴挂在秦弈的脖子上,秦弈看不见她的表情,也看不见那大眼睛里似乎闪过一丝不应出现在她身上的狡黠。 第二百一十八章 别来无恙 “哥哥……”夜翎此时才从大老远瑟瑟缩缩地飞了回来:“那个老头好可怕……我觉得大王都打不过他,不是我怂!” 秦弈忍俊不禁:“这回我支持你怂。不过好奇怪啊,这次见面,怎么一直听你喊程程做大王,难道不是该喊师父的?” “因为是战时,有规矩。”夜翎左右看看,好像哪里藏着军法官似的:“哥哥,我觉得大王一直在学人类,会不会有一天真的打上来啊?其实我觉得就在裂谷下面挺好的……大家不要打架……” 秦弈沉吟不语。 但凡有些远见的领袖,都不会愿意永远暗无天日地龟缩裂谷,何况程程还是人妖混血,更有呼吸人间空气的愿望。可以说程程每进步一分,都有可能距离人类与妖怪开战之日更近一分。 此前恩怨不算什么……真的有那么一天的话,说不定才是真正的不可调和。 不过人妖混血还有点好处,至少不会像纯妖怪与人类的对立那么尖锐,在白国就知道她提拔了许多人类工匠等等,还是有一定和平解决的途径。 目前也还早,即使程程已经万象,离公然冒泡还差得远呢。光是一个李断玄她都未必应付得了,秦弈还可以确定人类修士存在乾元大佬,或许宫主就是,天枢神阙里一定也有。 还不知道有没有更高的,棒棒级? 反正后期的升级可不像凤初琴心这么简单,光是程程要到能扛乾元的地步,随随便便也是用千年做单位,她此时肯定不会妄动,暂时还没到火烧眉毛的时候。 自己该先提升,有了底气再说话。否则仅凭此前那点渊源,真的影响不了任何决策吧。 他不去想太多,对夜翎笑道:“你这次上来,可有限定返回时日?” 夜翎道:“没有的,大王也是知道我心忧青君姐姐她们的情况,特意让我来帮忙的,只说事情解决了就回去。” 秦弈点点头,程程其实还是个很讲道理的妖王吧,至少顾念了夜翎的情绪,否则南离死活与她何干?光是这事就得承她的情,若没有夜翎拖住嚣王,事情就真悲剧了。 夜翎又做贼似的左右看看,小声道:“反正大王现在打那两个国家没难度的,我可不可以偷偷跟哥哥去大乾玩?” “当然可以啊!”秦弈大喜,不说夜翎现在能提供多大助力,光是能和这蠢蛇多相处一段时间都是让人极为高兴的事情。 夜翎也很雀跃地跳了起来,小脸笑得花儿一样。 秦弈一手抱着小女孩,一手牵着夜翎,正要转身北行。一道慵懒柔媚的声音从远处悠悠飘来:“见了男人忘了师父,准备好回去吃几天禁闭了吗?” 夜翎浑身僵直,僵着脖子转过头,赔笑道:“师……大王……您怎么上来了?” 秦弈比她还僵。 足足顿了好几秒,才慢慢地转过身。 不远处的半空中,静静悬浮着阔别已久的程程。 是人类的样子……白衣金环,裙下赤足。乌黑的秀发随风飘扬,在空中有种动与静交织的奇异反差。 她的脸上依然带着熟悉的妖娆笑意,美眸宜嗔宜喜,眼波飘在他的脸上,也不知是怨是怒,又似有更多的涟漪,幽幽荡着,看不分明。 两人隔着十余丈的空间,默然对视。 程程没多看他的脸,目光一直在他的青衫上打转,神情似笑非笑。秦弈觉得她的目光自带透视似的,到处火辣辣的,老脸慢慢憋红,却一动不动。 这种被人视激安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夜翎看看师父,又看看秦弈,聪明地发现师父虽然是和自己说话,其实好像是在跟哥哥说话…… 只是哥哥不知道怎么去回应她,似是怎么说都不应景。 对视了不知多久,最终化为了一句:“别来无恙。” 程程的目光终于从青衫上又落回他的面庞,微微笑着,说出的话却是:“夜翎,滚回来,妖城初定,大把事要做,哪来闲工夫让你跟野男人出去玩?” 夜翎耙着头,无奈地充当着一个对话道具兼出气筒的角色,垂头丧气地飞回了程程身边。 秦弈道:“珍重,若得空闲,再去全新的妖城……看望你。” 夜翎抽了抽鼻子:“哦。” 秦弈又道:“妖城以东,荒山以西,都是很危险的地方,你也看过当初明河师门标注的地图,红彤彤的一片。可能有很多上古凶煞之物盘踞,或是如圣殇荒漠那种威能残留。一定要去开发的话,谨慎而行。” 夜翎看了看程程,又道:“哦。” 秦弈终于没了声音。 程程无声地“呵”了一下,拎着缩成咸鱼的夜翎,转身远去。 秦弈默默看着两人的背影,直到消失了很久很久,才摇了摇头,抱起孩子慢慢转身,祭出手帕腾空北去。 不远处其实有上千的大乾军队,跟木头一样看着这副走马灯的故事画卷,个个如坠梦里。 这区区一刻的所见所闻,各种仙女与仙人飞来飞去的场面,各种听不懂的对话,各种看不懂的男女关联,不是在做梦是什么…… 天空之中,秦弈盘膝坐在手帕上,小女孩缩在他的怀里,或是太小也不知道怕,大眼睛反而很兴奋地左右看着蓝天白云,小胖手还试图伸去摸,被秦弈面无表情地揪了回来。 识海中传来流苏的叹息。 有孩子在侧,流苏又恢复了识海对话。 秦弈也神念回应:“你叹什么气?” “我觉得,居云岫不需要看那些闲书,只需要回溯留存在你身上的神念,就是一本不错的故事。有人一生经历的情感纠葛,都未必有你这一刻多,比如那一千多大乾将士。” “你发什么文青。” “那句别来无恙,真有意思,我想了很久,竟似包含了万语千言,再也没有其他言语能替代。” “能说点好的么,比如青君解脱,过得几年我就可以和她结伴而行了。”秦弈转移着话题:“真是想不到,她南离先祖竟是一个这么强的剑修。” “既已超脱,何谓先祖。他只不过是蓬莱剑阁李断玄罢了。”流苏却没有全吃他的转移,再度扯了回去:“你说有空会去妖城看她,真的吗?” “我是去看夜翎。” “切……会是什么时候去?” “……”秦弈沉默片刻,慢慢道:“当我的实力能和她平等对话的时候,再站在她面前对她说,别来无恙。” 第二百一十九章 交易重启 这一场南离之变,来得突然,去得也很快。 当李青君失去了复国的意愿,那对于关注此事的人来说,也就只剩下帮南离人民解决妖怪肆虐的事了。而妖怪被李断玄秦弈夜翎诛除得七七八八之后,剩下的小妖几只,南离人已经可以自行处理。 此时的南离也就成了无主之地。 南离王室立国千载,由于历代那种自己行走江湖的王室传统,养出来的国王很少昏庸之辈。除了李青君父王搞出了民怨之外,其余历任都还过得去,往往还颇多英主。包括李青君反灭西荒,也是在朝野威望无双,此番国难只能说是天灾,真的不是她的错,南离人普遍还是心怀李家。 李青君随仙而去,小国王又不在家,此时的南离并没有另一个服众的人能够统率这个国度,西荒旧民又开始作乱,整个南疆乱成了一团。 在这种时候,南离国师携小国王献土大乾,给了大乾皇帝最佳的法理。边军大举南下,几乎没打什么仗,各郡传檄而定。大乾很轻易就平定了乱哄哄的南疆二国之地,南疆彻底纳入大乾国土。 那本来就很没b数的大乾皇帝这回真正成了开疆拓土的“一代圣主”。 军队都还没派遣,大乾皇帝就已经大宴群臣,很郑重地宣布收李无仙为义女,赐号“咸宁公主”。 一切如同秦弈所料,没有任何插曲。 大乾皇帝收义女也是为了统治法理,这事别人可不好干涉,而大欢喜寺显然也没有把这个两岁小娃娃放在眼里,吃撑了去阻止这种事干什么。 看着大乾皇帝很喜爱的样子把李无仙举来举去,秦弈微微一笑,意味难明。 “咸宁”这个封号,好像和秦弈世界的明朝某公主重了号,但对应在这里,这个封号的性质更重了许多。秦弈如今见闻早已非同当初,一听就知道这封号在此世的价值。 大乾国号本就出自:“大哉乾元,万物资始,乃统天。”而这句话的末尾还有“首出庶物,万国咸宁。” 也就是说李无仙的封号与大乾国号出自同一句出处。 这几乎就是把李无仙和大乾给绑定了的意思,这里本就含有气运分赐,即使没有任何施法,这大乾国运已经有一丝牵绊在李无仙身上了。或者说,假如她要取得大乾气运,不会有任何排斥之意,因为那已属同源。 这可不是迷信,这是仙道世界,万事都有因果之机,冥冥牵引。 李无仙被安置在内宫,一应待遇与真正的公主完全相同,甚至她的待遇更高一点点……因为她是做过“国王”的人,有一部分规制是以“王”的标准,以示对她曾经身份的尊重。 秦弈站在殿外,看着殿中一群老嬷嬷小宫女围着女孩在照顾,暗道说不定这样的童年生活反倒比每天憋着尿呆坐在龙椅上尽个“国王”责任更幸福得多吧。南离的担子本来就不该加在这种小孩身上。 至于她将来在宫内会不会被欺负……秦弈暗自沉吟。 首先大欢喜寺的威胁必须要除去。 否则这可是个女孩子,想想就不寒而栗。 大乾宫内被大欢喜寺渗透,可“渗透”不代表“侵占”,实际上人数不多,整体还是正常宫人为主。秦弈盯着筛,确定没有任何修行者混进来,才略松了一口气。 接下去……还是该找孟轻影,重新启动前番被弃置了的交易。 想不到明明和孟轻影走到了死胡同进行不下去的交易,却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南离之变,开启了不同的走向。 香风拂过。 有故意放嗲了的声音在身后道:“哎哟,看着一个两岁的小娃娃目不转睛,站在殿外跟门神一样守多久了,莫非她真是你女儿?” “何必娇声嗲气,不适合你。”秦弈说着这句话时,心中忽然就想起了程程的声音。那才天然的妖媚,渗入骨髓,荡进心里,想遮掩都遮不住,以至于要装哑巴的程度…… 孟轻影根本不是妖媚型的,其实森冷淡漠的态度更适合她,只不过平日里发挥了女性优势,用巧笑嫣然的姿态来掩藏骨子里的冰冷与杀机罢了。 他转过头,身后果然是孟轻影,穿着一身小宫女的衣服,笑吟吟地站在后面道:“人家就是很活泼可爱的少女呀,为什么不适合我?” “你、活泼可爱、卖嗲,这三者分别都是不同世界的东西。”秦弈打量了她的衣服一眼,正儿八经道:“不过这衣服倒是很适合你。” 摆明了讽刺孟轻影也就适合当个宫女,孟轻影脸色僵了一僵,旋又笑道:“那是,比不上某些人私生女都能做了国王又做公主,命格真好。” 秦弈很认真道:“请不要编排这种关系。” 孟轻影笑道:“为什么?怕大乾皇帝听了有想法?他才不会在意这孩子到底是谁的血脉,他要的只是法理。” “因为她的父亲是我的朋友,给她找义父不要紧,编排生父是对吾友的不敬。” “啧……”孟轻影奇怪地看了他一阵,摇头道:“朋友……无聊的词汇。” 秦弈不跟她扯这个,问道:“你也说命格,是随口一说,还是真这么看?” “这倒是真的,这女娃娃命格真好……但又有点奇怪的乱象,看不分明……说不定你家明河能看明白点。” 秦弈道:“如果随便兼修一点望气看相之术,都能看出命格之贵,她岂不是很危险?” “并无此理。”孟轻影道:“命格只是代表了一个人适合的走势,或者是发展的上限,可不代表一定就能往那方向走,更不代表一定走得成,谁吃撑了对付这个。” 顿了顿,又指向空中隐隐的气运之龙:“若命格就能决定一切,还要气运干什么?有了气运也不够,还有很多很多……比如勤修自身,而不是荒废度日,懂?再说了,人们攀登仙道,与天争寿,这岂不是已经在改命?” 秦弈听明白了,这种望气看相,不代表看见了一个人的未来,只是提供了某种最趋近于她发展的趋向或上限。你可以往相关方向去培养她,至于能发展成什么样,影响因素说都说不完,也不仅是孟轻影随口提的这几种而已。 而且命还可以改,不是一成不变。 这种破烂技能,怪不得流苏不学。 所以李断玄也没有把“仙道独尊”的可能性当一回事,否则就算剑阁不收,也值得跑去找其他修行法来养着她吧。但命格既然决定不了一切,李断玄当然不会太过在意,说不定在他看过的人里,有真龙之相的人多了去了,李青麟也是,李青君也是,他本人照镜子说不定都是。 这是忽悠自己接手这个拖油瓶呢……命格的意义没有想象中那么大,那想要躺着看她成为人间女帝就不可能了……以后还有得费心的。 秦弈也没什么悔意,摇了摇头,又随口道:“那我什么命格?” 孟轻影神色古怪地看了他半晌,才道:“除了桃花,什么都看不见……或许有点别的,也都被桃花挡光了。” 识海中传来流苏的讥笑声,秦弈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好了,闲谈到此为止。”孟轻影悠悠道:“看这个女孩入宫,我就知道你我的交易可以重启了,对不对?” 秦弈道:“对。” 孟轻影神秘地笑笑:“但大欢喜寺刚才也答应了与我的交易,你说我应该选谁?” 第二百二十章 膨胀的皇帝 孟轻影也觉得这件事挺好笑的,之前和秦弈的交易走到死胡同,双方两散;和大欢喜寺的交易也到了死胡同,差点闹僵。 结果突如其来的南离之变,秦弈这边为了小女孩,有了交易的余地;大欢喜寺那边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忽然不坚持要她双修了,而是直接同意她去取得名册来交换镇运之宝。 一下子就变成了她两头逢源,找谁都可以。 但实际上她来找秦弈,就已经有了态度,秦弈感觉得到这种意味。 秦弈看了她一阵,问道:“那么……你来找我,是觉得我比他们可靠,还是想我加码?” 孟轻影轻笑道:“你说呢?” “我认为是前者。”秦弈淡淡道:“大事当前,若还为了和谁交易更合算一点,要求某方加码,算尽柴米油盐,那是菜市场讨价还价的大妈,而不是我所知的孟轻影。你以山河气运做傀儡,心中自有气魄格局,并非那种斤斤计较贪小便宜的人。” “真好听。”孟轻影笑道:“这是故意挑好听的哄我吗?桃花男人?” 秦弈面无表情,把她刚刚说的话还了回去:“你说呢?” 孟轻影看着秦弈的眼睛,秦弈眼神毫无波动。 不但没有说好话的意思,反而有些冰冷与防备。 他们本质上是敌人,能交涉是有合作的目标,因双方的气度而达成,不代表敌对属性变化。 孟轻影终于叹了口气:“你倒是看得分明。大欢喜寺忽然松口,不知缘由,我总是怀疑他们心怀鬼胎,信不过。我也不要你加码,因为与你交易并不担心被捅刀子。” 一个知道不会被对方插刀子,一个知道对方内藏大气。 这是几度为敌几番交涉,建立起的全新观感。 偏偏他们才是敌人,孟轻影和大欢喜寺那边才是盟友……信任敌人胜过信任盟友,也是一件很让人叹息的事情。 秦弈抬头看看天色,已是晚间。大乾皇帝的大宴应该已经结束,此时多半又在宫中寻欢作乐。 那这个交易现在就可以进行。 孟轻影道:“说起来,我也算是双管齐下,否则你要帮我做到这件事都有可能受阻碍,而现在大欢喜寺没有阻拦的理由。” 秦弈点点头:“我知道怎么做了,你可以直接去龙气那边等着。” 孟轻影微微一笑:“希望你我的第三次交易圆满成功。” 秦弈淡淡道:“我却希望事不过三,以后不需要再与魔女做交易。” “哈……”孟轻影笑了一下,却也不在乎,很快消失不见。 秦弈看着夜空,暗自疏理整件事的脉络。 孟轻影取气运之龙,被宫中镇运之宝所阻碍,要做的仅仅是把这个宝物拿走或者毁掉就可以了。这对孟轻影来说很不容易,对秦弈来说却很简单。 之前观寂贪图孟轻影的身子,故意守住了宝库不让她进,意图勒索,孟轻影不肯,故而僵持。而这时候大欢喜寺同意她进了,她却不敢了,觉得态度变得莫名,生怕有什么鬼胎,于是来找秦弈替她进。 而秦弈只要随便指鹿为马忽悠皇帝两句,说因为宝库里有什么东西影响才使那龙气凝固,皇帝必然会让他进去检查。大欢喜寺在大乾用的是政治性质的渗透手段而不是靠的暴力,当然无法公然阻止皇帝之命,他进宝库太容易。 对于坑了这皇帝,秦弈没有半点愧疚,他想帮助的是陷入大欢喜寺淫僧坑害的大乾民众,而不是来给一个膨胀作乐的皇帝和颐指气使的太子做臣子的。 大欢喜寺之所以遍布大乾,就是依托皇室,如今纠缠已深,不但皇帝太子都信重,还渗遍了朝野,这国度不知有多少女子受害。不把这皇朝气运坑掉,重换新天,又怎么可能扭转得过来? 不但要坑掉这皇朝气运,还必须设法弄死观寂,使得大欢喜寺在大乾群龙无首,失去了组织力,才可能达成自己的目标。 孟轻影虽然没有明说,她是必然支持弄死观寂的,这魔女记仇着呢,怎么可能忍得了打过她身子主意的淫僧?只不过她要看机会,不会盲目出手罢了…… 但他此时也不敢随随便便下宝库,理论上观寂不会对他出手万事大吉,可天知道里面是不是布了什么陷阱,要给孟轻影吃的,自己傻乎乎去趟…… 秦弈想了一阵,大踏步出了宫门,直接去找寒门。 寒门酒肆正热闹,可一见秦弈就立刻拉着他进了后屋,外面的客人都懒得管了。 秦弈奇道:“你干嘛?我不搞基。” 寒门小眼睛上上下下地看了他半天:“你和我家大王到底什么关系?” “……在边境的事,怎么你这在龙渊城开酒肆的都知道了?” 寒门笑嘻嘻道:“难道你不知道,边军飞鸽传信描述了一个白衣金环的仙女?” “这些人到底是报军情的还是报八卦的?” “没办法。”寒门小眼睛里闪过一丝冷意:“你又不是不知如今大乾上层是什么风气……对美色的在意说不定远超军情。皇帝闻信都有想法了,是被周遭的大欢喜寺妃子撒娇几句,说那是边荒之地大头兵夸大其词,才压下了念头。” 秦弈皱了皱眉。 明知道皇帝不可能打得动程程的主意,可听着就是不舒服。大欢喜寺倒是在救皇帝命来着,他真敢去搜寻程程试试? 寒门笑道:“看你这表情,还说没关系。” “倒也不是你想象的关系……算了。”秦弈无奈道:“我跟夜翎倒是很有关系,借她的面子请你帮个忙可以不?” 寒门道:“为什么不是你自己的面子?” 秦弈怔了怔,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寒门拍拍他的肩膀:“你这人我顺眼。你觉得算不上朋友,那是因为交情是要培养的,就现在开始吧。” ………… 秦弈再度入宫,到了皇帝惯常作乐的宫室之外,里面果然灯火通明,歌舞声嬉笑声飘在夜空,真有一种醉生梦死不知何世的感觉。 他叹了口气,对侍卫道:“秦弈求见。” 层层通报,里面很快传来皇帝的声音:“快快有请。” 秦弈举步入内,意外发现灵虚也在这里,好像也是刚刚向皇帝汇报了什么事。 见秦弈进来,皇帝便笑:“听边军所报,仙长是真的法力非凡,所交皆是飞来飞去的仙人仙女,边军均道如今方信世上真有神仙。” 秦弈道:“灵虚道兄不逊于我。” “诶,仙长过谦了。”皇帝笑道:“不知那个白衣金环的仙子,出自何处仙山?” 秦弈漠然道:“边军见闻有限,夸大其词罢了。” 皇帝眼里闪过不悦之色,旋又压了回去,问道:“那此事另说。如今仙长已非南离国师,不知可有兴趣做我大乾国师之位?” 秦弈瞥了灵虚一眼,看见他变得僵硬的脸色,洒然笑笑:“南离国师,于我本就不过是个挂名。秦某远避仙宫,早已不问世事。” 皇帝脸色终于沉了下来:“愿挂南离国师之名,却看不起我大乾?须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万道仙宫又岂能例外?” 真是膨胀得没边了……秦弈很怀疑再拒绝下去,他说不定都要说,不为朕所用就要杀了。 无所谓,越作死越好。自己本也怀着坑他的心思,大家相看两厌挺好的,不用背负什么歉意。 第二百一十一章 宝库之变 其实秦弈倒能理解皇帝这种不把仙人放在眼中的膨胀感,因为无论是灵虚还是大欢喜寺那帮和尚,明显都体现出了超凡的能力,却都对他这个皇帝很尊敬,大欢喜寺的天女还随他挞伐享用来着。这种经历之下他自然会觉得所谓仙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都得听帝王之命。 但这皇帝显然想歪了…… 大家尊重的从来就不是他的权力或者力量,相反,个个都在试图动摇和篡取他的国运,哪来一丝一毫的尊敬?没有用超凡力量来对付你,不过是在某些规则之下的忌讳罢了,像观寂这样的如果真要豁出去,把你整个龙渊城化成废墟都是很轻松的事情,皇帝算老几。 很遗憾这位皇帝显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秦弈当然也不可能把他当回事,只是淡淡回答:“做不做国师,可以再议。秦某此来,是找到了龙气有异的根源,特来复命。” 皇帝似乎这才想起请仙人来是为了此事的,心思总算被转移:“哦?是何缘故?” 秦弈道:“内宫宝库必有妖异,除去即可。” 出乎秦弈预料,皇帝听了这句话,居然真的闪过了杀机,又很快收敛,沉吟道:“既是如此,国师陪仙长进去一趟吧。” 那杀机虽然一闪即逝,普通人未必感受得到,但修仙者的灵觉何等敏锐,秦弈根本不用看都能察觉得到杀机隐现。 皇帝想杀自己? 之前还没这意思,是自己这句话触动了什么? 他不动声色,转头对灵虚道:“有劳道兄了。” 灵虚笑道:“哪里的话,道兄也是在帮我大乾尽力。” 大乾的皇家宝库,可就比南离劲爆了许多。这不是收藏金银珠宝这类俗物的,往往都是历代“国师”“仙师”们,开过光、点过化的一些特殊用具,其中有一些还真的是上好的法器,也不乏存在高品级宝物的可能性。 就连宝库的构造,也不是简简单单一个仓储,而是一片地宫,有各类机关阵法。也是早年真正的有道仙师所建,普通修行者还真未必能在里面随便出入,所以需要有人带。 灵虚引着秦弈到了宝库门前,吩咐重重守卫开门,口中似是不经意地道:“道兄何不真的留下做个国师?也能照顾你那小侄女。” 秦弈笑笑:“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小丫头既有陛下关照,也不需要我过多插手了……有空来看看她就好。” 说话间,宝库厚重的铁门已经打开,两人踏足而入。就在刚刚进门光线交错被遮掩的一刹那,谁也没有发现秦弈怀中窜出了一只黄色老鼠,一溜烟顺着阴暗的墙角钻得没了影子。 秦弈若无其事地转向左侧,是一间兵器陈列室,墙上挂着不少宝剑,其中颇有一些很有灵气或者血煞之气的。 灵虚便道:“这是历代先皇佩剑,和名将杀伐之器,大乾国运自此而来。” 秦弈看了一圈:“没有开国之剑?” 灵虚知道他在想什么,与气运之龙相关的,当然有极大可能是开国之剑。 “那等至宝,当然在最深的密室之中,不会陈列在这刚进门的地方。”灵虚笑道:“若是道兄对这里的宝剑有意,秉明圣上之后取一柄自用倒也不是不可以。” “唔……”秦弈看见墙边倚着一根狼牙棒,完全是下意识地拎了起来,掂了两下,又摇摇头。 太轻……这也配叫狼牙棒! “走吧。”他随手丢下棒子:“气运相关之物既然在最深的密室,直接去看就行。我又不是为了来淘宝的。” 灵虚也没说什么,继续领着他往深处走,途中路过了好几个密室,也没再打开看。 秦弈一直在感应那个镇气运的宝物方位,果然在前方最深处的位置。但是越走越深,已经深入地底,四周漆黑,机关无数,这如果要布置什么陷阱坑人确实是好地方。 他更加打醒了十二分小心。 一路上并没有什么幺蛾子,灵虚一路带着秦弈拐了好几道弯,终于到了尽头的一处金门。 灵虚在门边某处摁了一下,金门缓缓洞开。 这间密室很小,只有一座香案,上面供奉着一柄流光溢彩的宝剑。紧挨着宝剑的后方墙壁上挂着一幅画,上面画着乾坤山河,算是与此剑的意义相得益彰。 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东西。 秦弈很清晰地感觉到,那镇着气运之龙不让它飞走的隐隐异力,确确实实就是这密室之中散发出去的,室门一开,那氤氲的气运浓郁得不可置信。 灵虚在看剑。 秦弈在看画。 剑与画算是在一起的,气运氤氲笼罩,谁都分不清来处。让任何人来分辨,大约都会直接认定这开国之剑必是镇运之宝,唯有秦弈知道不是。 是画。 画中的山河社稷,才是镇着这江山不灭的真正至宝。 而这画法与里面隐含的气息,秦弈太过熟悉,与他身上的猴子画根本就是同出一人之手。 这就是居云岫的师父——也是他秦弈名义上的师父所作的画。 居云岫曾经以为送给人间大乾友人的画不是什么宝物,事实证明,这幅画才是目前所收集的几款画中,等级最高的一个。 或许没有什么伤人之能,但价值比伤人更高。 秦弈更看得出来,这画中山河之意,是这片广淼土地,是这片大好河山,它镇的是这个名字叫“大乾”的国家覆盖的土地与生灵,不是大乾皇室。 自己的目标与“师父”的意思彻底吻合,再也没有什么疑虑。 秦弈踏步走了进去。 灵虚却没有跟上,眼中闪过一丝奇怪的光。 密室很小,秦弈几步就到了香案前,伸手摸了摸宝剑,转头笑道:“道兄,可能确实是此物。” 灵虚眼神变得惊诧起来,奇怪地走上前,似是想看清楚一点。 就在他走到秦弈身边时,秦弈忽然抽身飞退。 就在两人立足的蒲团之前,地面骤然冒起阵法之光,如同囚牢乍起,瞬间把灵虚困在里面。而与此同时,宝剑亮起了凌厉的光芒,一道尖锐的剑气冲着灵虚呼啸而下,凶戾绝伦,至少是腾云一击! “铛!” 灵虚似是有那么点准备,却因为修行不足导致十分狼狈,好不容易祭起一个八卦盘挡了一剑,那八卦盘直接毁了,剑气却没减弱多少,硬生生穿透他的肩膀,将他钉在了墙上。 要不是因为有准备,这一下就足够要他的命了! “扑通”,灵虚顺着墙壁跌落在地,辛苦地捂着肩膀伤势,大口地呕着鲜血,显然伤势不仅是肩膀,而是体内肺腑都已经被剑气所伤。 他辛苦地瞪着秦弈,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 灵虚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秦弈摸剑就没个鸟事,自己好奇走上去看一眼就触动禁制? 秦弈微微一笑:“道兄,下次无论进退,果断点,犹豫就会败北。” 随着话音,他身形再退。 密室空中,似有一个无形的大钟,轰然罩了下来。 如果以为刚才的剑气就是此地唯一禁制而松懈,这一下就栽定了。可秦弈却仿佛已经预料到似的,狼牙棒骤然在手,向身后猛然扫了过去:“慈慧大师,脖子还好吗?” 原本空无一人的身后廊道,连个活人气息都没有,此刻却骤然发出了一声金铁交鸣的脆响,慈慧举着禅杖现出了身形。 第二百二十二章 埋伏与反埋伏(月票1500加更) 再看室内的大钟,巨大的钟型把整个密室都笼罩在内,此时灵虚就悲剧地被罩在里面。钟壁呈半透明,还能看见钟内满溢着粉色的气体,一看就知道那是什么用途。 还好此时灵虚已经晕倒,否则一个人在钟里吃了这些气体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不忍直视的场面。 钟明显是个法宝,用来坑孟轻影的。虽然进宝库的已经不是孟轻影,也没临时换东西。 只是换了人,本该在这里的观寂不见了,换成了慈慧,和另两个生面孔和尚,看似修行都与慈慧差不多。 两个和尚身形交错,与慈慧呈三角把秦弈包围在中间,一时有些慎重,没有出手。 秦弈未卜先知似的表现出乎了他们的意料。 秦弈笑道:“你们可真是孟轻影的好盟友,这钟内缠绵可大有创意,谁想出来的?” 慈慧神色慎重,没有回答秦弈的调侃,慢慢道:“你如何勘得破我们的埋伏?” 他们潜匿用的是大欢喜寺的独门法宝“无色界”,名字喊得高端,实际也就是个隐蔽用途。但不管怎么说,绝对不该是秦弈的修行能勘破的,他实战再强,这种需要修行基础的事情,修行没到就是没到。 当然他们不知道,这种感知,秦弈有流苏……他很久没靠过流苏的帮助了,好像流苏的存在只为卖萌,那是两人都有意识地锻炼秦弈的独立能力,而不代表他什么时候都必须只靠自己。 胆敢长期在腾云敌手的眼皮子底下晃悠,各种交易……除了知道对方有顾忌之外,秦弈自己岂能没有一点实力底气?真那么放心对方绝对不出手的吗?又不是傻。 流苏如今是一个腾云级的魂体,因魂体所限,某些层面发挥不了腾云之能,但某些方面却不止腾云之能。有流苏在侧的秦弈,面对腾云敌手是完全有一战之力的,这一点无论敌友没有任何人知道,这是秦弈最根本的秘密,也是在此局中晃荡的最大底气。 而且他还有大招诛魔剑从来没动用过……曾经跟孟轻影表示敌人太强想走,那是以退为进,实际上他从来就没想过要走,他本就有自信能在观寂手头保命。 当然这些话就不可能对和尚们说了。秦弈一声长笑:“腐朽恶臭之意充盈满室,不是你们这群腐尸蠹虫,又能是什么!” 话音未落,他身形爆射,骤然一棒挥向了右侧和尚的脑袋。 和尚见他爆发凶猛,便略撤一步,打算避其锋锐再做招架。 原本这是很正确的应对,可脚步一撤,却忽然脚心一阵剧痛,地面似有奇阵闪烁,一道神光从地面上串,把他的脚底板刺了个对穿。这本身是重心后移的状态,脚下忽然剧痛,这就算秦弈不揍他都可能因为失去重心而自己摔下去。 然而秦弈的狼牙棒已经到了! 和尚这种状态之下,哪里来得及做出其他任何动作?只来得及下意识地横起禅杖挡在脑袋上面,只觉小腹一阵剧痛,秦弈狼牙棒没敲下去,早就改成了一个膝撞,重重顶在了他的小腹上。 一个胖大和尚竟然被这一膝撞整个顶得飞起,重重落在长廊地面。 “嗖嗖嗖”,数不尽的白光从地底冲了起来,这和尚连个为什么都想不明白,就被射成了马蜂窝,仰天气绝。 一切只在电光火石之间,慈慧和另一个和尚也不是没反应,他们早在秦弈一棒挥向那和尚的同时也动了,两个人都攻向了秦弈。可全在同一时间被地底上冲的神光阻挡,就阻了这么一刹那,同门已然浑身都是血洞地躺在廊道上一动不动了。 这可是个绝对不逊色于慈慧的同门强者,秦弈真正要战胜他都要花很大精力的那种,竟这么莫名其妙地死了…… 两个和尚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忽然有种极度惊悚的感觉,好像遇上了莫可名状的事件。 这地底神光,是这宝库自己的守护阵法,在密室门口最重要的一关守护!他们大欢喜寺都不知道阵核在哪里,这是灵虚掌握的东西。本来阵法暂时关闭,是指望灵虚配合他们开启阵法来应敌的。可此时灵虚晕在钟里,阵法又怎么会自动开启,反把他们给坑了? 就像之前室内的剑气禁制一样,为什么秦弈碰了没事,灵虚一碰就触发? 这是怎么回事? 到底是谁在埋伏谁,这特么是谁家的宝库啊! 秦弈当然不会跟他们解释,身形一转,狼牙棒再度往老熟人慈慧脑袋上敲了下去。 慈慧刚刚避开一道神光,这诡异的场面让他自己胆气先虚了七分,几天前还能跟秦弈打得有来有回的,而这一回却根本无心恋战,只想撤退。 狼牙棒迎面奔来,慈慧迅速挥起禅杖挡了一下,正要脱战而走,后心却骤然一阵麻痹。继而“滋滋”电流瞬间蔓延全身,只一眨眼间就把他彻彻底底电成了个焦炭。 慈慧不能置信地转过头。他为了脱战,这一禅杖是汇聚了很大的精气神才能迫退秦弈,当然一时顾不上后心,可后面明明没人,这又是哪来的偷袭? 只见明明空无一人的身后,不知何时站着一个黄衣服胖子,正一脸人畜无害地看着他笑眯眯。胖手按在他的后心上,堪比琴心圆满的恐怖电流再度爆起。 妖的化形,人的琴心。化形巅峰的寒门,本就不比他们弱半分,何况还是偷袭? “砰!”慈慧浑身焦黑地栽倒在地,再也没了声息。 最后一名和尚目瞪口呆地站在那里,脑子一片空白。 明明都与秦弈差不多的同门,全都是一个照面就被秒了,三打一反而变成了他自己孤零零地一打二? 寒门身形一晃,和秦弈一前一后地把他夹在中间。两人同时露齿一笑,表情十分同步。 看在和尚眼里,如同恶魔的狞笑。 出奇的是,随着寒门现身,地上的神光也不冒了,阵法不知何时已被关闭。 和尚终于懂了一件事,颤抖着指向寒门:“此地的阵法与禁制,是被你暗中操纵?我们都不知道阵核所在,你如何找得到?” 寒门小眼睛眨巴眨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也许这就是名捕的嗅觉吧……” 和尚此时才感觉到了寒门的妖气。 妖怪……老鼠? 找阵核,破禁制,没有比这种妖怪更合适的了。这秦弈是哪里找出来的帮手? 和尚简直想哭。 下一刻秦弈挥起了狼牙棒,寒门手心里电流涌现。 这一场埋伏与反埋伏,再也没有悬念。 秦弈一棒击杀和尚,神情却不见轻松。他转过头,看着密室之中大钟笼罩的灵虚,低声自语:“他为什么变了态度,这事必须弄个明白。” 第二百二十三章 谁是大乾 灵虚悠悠醒转,口中还残留着丹药的香味,眼前迷迷糊糊,又渐渐清晰,却是秦弈的脸。 他略微感受了一下伤势,肩部外伤好得飞快,内部肺腑受到的剑气重创一时恢复不了,但也能够感受到在慢慢复原。 体内还残留有一种媚药气息,也正在被解药抵抗拔除,原本绝对是属于那种可以连带经脉与神识都被欲火烧毁的超强力媚药效果,此时却只残留一些药效影响,已经可以压制。 无论是伤势还是媚药,一种没解,都能死人的。 这是……秦弈用了两种很贵重的丹药救了自己? 他左右看看,瞳孔微微一缩。 外面躺着三个和尚尸首,死状各异。这可是三个易筋六层还兼修仙道的大欢喜寺武僧,居然被秦弈一个打三个全部杀了,他自己连点伤都没看见?这宝库也没见被他们的战斗余波摧毁半点? 这是怎么回事…… 寒门还打算在龙渊城混,他不知道秦弈打不打算杀灵虚,当然不能随便露脸,早就变成老鼠躲起来了。于是在灵虚眼中这里只有秦弈一个人,根本无法想象这是怎么做到的。 “道兄醒啦?”秦弈蹲在他身边,笑眯眯道:“我说你是不是精神分裂?明明是你心急火燎的向仙宫求援,并且在你眼中最大的敌人应该是大欢喜寺。现在这是什么套路,你和自己敌人联手,坑杀自己请来帮忙的救兵?脑子坏了?” “救兵……”灵虚有些虚弱地回答:“我请来的救兵,是保大乾龙气不失,而不是帮别人动摇大乾龙气的。若是如此,还不如除了你,我与大欢喜寺还可以慢慢争斗。” “你又如何判断我要动摇大乾龙气?就因为我要进宝库?”这就是秦弈最不解的一点,他和孟轻影的交易,大欢喜寺也不知道啊。别人没有上帝视角,谁特么知道他进宝库到底是为了什么? 就不能真为了帮你镇国运的吗? 就算大欢喜寺挑拨说他秦弈有异心,皇帝和灵虚就这么深信不疑,直接动手了? “道兄何必隐瞒。”灵虚苦笑一声:“你若真有心助陛下,那挂名一个国师之位对你有百利无一害。因为你只是挂名,平日依然仙山修行,大乾之事并不会牵绊你,而大乾国运之盛自能抬高你的气运。为什么往往会有仙人助英雄开国,之后飘然而去,虽说是为了苍生,又岂无沾点国运之意?道兄应该比我更明白,因为当初尊师就是如此。” 秦弈皱眉道:“就因为我拒绝挂名个国师?我就不能不贪这个吗?老实说,我虽信有气运,修行也确实受过大气运的好处,但却不想太过依赖这种事情。尤其这么挂个名来沾染一点点国运,我实在不认为能有什么价值。要真有用,仙人们还不为了帮人立国打破头?事实证明就没人争这个,根本没啥用。” “但是道兄,这你不需要任何付出,白拿的。你是根本想都没想过,压根不想和大乾有什么牵扯才对。” “好吧,我没想到这个。”秦弈实在有点哭笑不得之感:“光是这个也不能认定我有什么异心吧?” 灵虚叹了口气:“因为有人做过预判,判道兄三步,全部对了。” “哪三步?” “一是陛下问起白衣仙女之事,判道兄必然顾左右而言他。” “……”秦弈无语道:“这也算?” “算。”灵虚道:“道兄,这不是白衣仙女这个人的问题,而是道兄心中是否有与大欢喜寺天女相争的意愿。即使那个仙女不合适,道兄被此事提醒,应该也会想到其他人。陛下还有过更委婉的考虑,他甚至想让你告诉他,昭阳公主去了哪里。然而道兄想都没往这些事上想,这不是替陛下考虑的角度,实际上道兄心中根本就没把陛下当回事。” “弯弯绕真多,鬼特么想得到这种暗示?”秦弈气极反笑:“要是我真想到他有暗示青君的意思,早就一巴掌甩他脸上让他醒醒!真把自己当天帝了?” 灵虚定定地看着他:“所以道兄这态度,确实没把大乾放在眼里。” “就是没放眼里怎么了?按你这意思,第二步是拒绝国师?第三步是要求进宝库?三步全被某个人算对了?” “不错。仅仅一条,或许证明不了什么,三条都对,就能证明道兄进宝库别有用心。” “太牵强,和莫须有差不多。” “这不是判案,无需铁证,而是天子意,只要他认定就可以了。”灵虚慢慢道:“何况道兄也不冤枉,不是么?你确实有异心。” “这倒是的。”秦弈笑了笑:“看在我把你救回来的份上,你最后解我一个困惑。” 灵虚道:“理所应当……道兄想问的是,到底是谁能算你这几步,还说动了陛下?” “不错,这不像大欢喜寺的套路,反倒让我想起了一些熟人,很像他们的风格。” 灵虚叹了口气:“当然就是道兄的熟人。同出万道仙宫,无论对我还是对陛下的取信度与你相同。既然他说得更有理,为什么要信你?” 秦弈眯起了眼睛:“这么说,大欢喜寺忽然改了口风,同意孟轻影的交易,也是此人在用谋?” “孟轻影是谁,贫道不知。”灵虚叹息道:“道兄,贫道也实有一事不解,道兄能否解惑?” “说。” “道兄身负令师任务而来,为什么要反害大乾?” 秦弈沉默半晌,慢慢道:“你想帮扶的大乾,和我想帮扶的大乾,不是一回事。” 灵虚愕然不解。 秦弈站起身来,指着墙上的画:“这才是我与家师想帮的大乾。而你帮的那个,不过一介独夫罢了。” 说完这句,秦弈伸手一挥,挂好的画自动脱落卷起,成了一幅卷轴到了他手里。 “此画是家师之物,我取走了,也是物归原主。至于你们‘镇国运’的开国之剑,继续供奉着吧……大约还能给你们续个几年。” 言罢转身而去。 灵虚忍不住在身后问:“你不杀我?” “我为什么要杀你?”秦弈转头笑笑:“立场不同罢了。从头到尾你的心意也没变过,只是个忠于自己阶层和利益的、与红尘纠葛深不可分的道士而已。” 灵虚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直到快要消失在廊道边,忽然道:“此刻潜龙观守卫森严,道兄如果打算要过去的话……这宝库有密道直通潜龙观底,这是地图。” 一份玉简飘到秦弈身边,秦弈伸手接过,转头一笑:“别了,老道士。” 第二百二十四章 黄雀在后 当秦弈取下画卷的一瞬间,早就埋伏在潜龙观观星台上空的孟轻影立刻发现,那条气运之龙已经脱缰,原本镇着它无法脱离的那隐隐的丝线被扯断。 秦弈都不需要看见这场面,也知道镇运之宝就是自己取下的画,而不是开国之剑。 但秦弈也没有完全忽悠灵虚,开国之剑当然还是存有一定的国运在其中,也是被画镇在其中未曾消散,如今还藏了那么最后一丝气运还能给大乾续个几年…… 对应在现实,也就是即将有人反了,但几年甚至十几年之内还推翻不了大乾。到了气运散尽,大乾也亡了。于是群雄逐鹿,又是一场天下风云,又有新的人皇崛起。差不多就这种历史车轮吧,仙家讲的“气”,和人间沧桑结合的推演。 按照这种推演的话,如果大乾皇帝能幡然醒悟,斩断与大欢喜寺的牵扯,那即使国运被孟轻影取走,也未必不能有新的山河龙气重新凝聚。缘起缘散,运来运往,不是一成不变的,他基础好得很,还有救。 很遗憾这个皇帝绝对意识不到这些,还觉得此时江山在自己手里才是远迈先祖的辉煌呢。 那就没救了死定了告辞。 秦弈在地道之中飞速前行,他的目标只实现了一半,另一半是要看看有没有机会抽观寂一个冷子,把大欢喜寺在这件事的核心层给灭了,不然什么英雄崛起也扛不住这些和尚简简单单的镇压。 所以当然要过去看看,说不定配合孟轻影就能找到这个机会了。 但他心中也没什么底,主要在于……这事已经有了万道仙宫谋宗插手,不出意外的话是郑云逸。 这伙同门插手的话,事态的走向已生波折,未必能如自己的意了。 不管怎么说,潜过去观察观察总是要的。 他们多半想不到灵虚最后把密道地图给了自己,这可不仅仅是潜行过去,还包括了很多机关阵法的控制核,那就很有点搞头的。 秦弈在密道中飞掠,此时的孟轻影也从幽影之中现形,万千鬼泣声起,守护在观星台上的道士连个抵抗之力都没有,瞬间就全部昏厥在地。 “真是的,某个人总觉得我很爱杀人似的,我明明还是很好说话的嘛。”孟轻影伸手一招,那巨大的龙形虚影竟然仰天长吟,继而身躯大肆舒展开,如江如河,横贯夜空。 一个山河龙脉的观测意象,真的如同活物一般。 这龙形是犹如星光组成,明灭闪烁,只是影像较虚,只有模模糊糊的星影构成,但却有眼睛。眼睛里没有眼白,整个眼瞳都是漆黑如墨,如同幽影一般。 继而幽影下望,和孟轻影对视在一起,如墨的眼中有点抗拒与挣扎之意,但终究还是温顺着,慢慢地又化为星星点点,进入孟轻影身躯。 孟轻影闭上眼睛,长发骤然飘起,身后浮现了一条漆黑的龙形,蜿蜒而上,隐隐的龙吟之声长啸九天。 她正在与这龙形结合,彻底将它炼成自己的傀儡。 以山河气运为伥,便是万象森罗宗的前辈们也很少这么玩,这是孟轻影自己的胆气和疯狂。 这炼化本不需要太久,因为她已经施术很久很久了,这条龙形其实早都刻下了她的烙印,只是始终被镇住无法脱离大乾牵绊,故而拖延至今。如今彻底割裂,再也不是问题,只需要几息时间,让她把龙魂之中残留的大乾烙印抹去就可以带走了。 至于将来要怎么培养,还需要漫长的时间,这将会是她的本命之傀。 可就这么几息时间,她都无法顺利进行。 一道妖娆的天女之魂悄无声息地缠绕而来,与此同时,天空现出一只金灿灿的佛掌,按向她的头顶。 孟轻影微微一笑,怀中也窜出了一个妖媚的天女之形,与袭来的天女纠缠在一起,双双越扯越远。 这种天女之魂是大欢喜寺基本人人都有的随侍明妃,进可用于魅惑敌人,退可自己日常双修而用,秦弈都见过好几次了。各级档次不同,效果自也不同,出自观寂手中的这玩意,只要靠近那就是世上最可怕的媚药之一,能让人瞬间变成只会发情的野兽。 但孟轻影早有准备,用出自同源的法器天女,经过她万象森罗之法的祭炼,同样成为腾云级的宝物,由于根源相似,便将对方那种魅惑彻底抵消,又魂体纠缠而去,无法再近身半寸。 如果秦弈在此,就会认出这就是当初她在弘法寺和秦弈交易的破法器……她对秦弈说,这东西只是在她应对腾云小丹劫时替死之用,从来都是骗人,这就是专门为了留个后手应对大欢喜寺的。 这是她的远谋,那是多早之前就已做好了应对大欢喜寺的准备。 不惜连自己的手帕都被男人换去擤鼻涕了…… 呸。孟轻影暗啐一口,手上可没停,一道飞梭冲天而起,万千暗影如丝,在黑夜之中重重叠叠,将天上巨大的金色佛掌瞬间捆成了黑色,再也无法落下。 腾云级的孟轻影,比当初弘法寺与秦弈一战时,更强了许多。 也更难测了许多。 在黑暗之中一道佛光冲破夜色,向高台之上的孟轻影飞射而来。 孟轻影已然不见,不知道遁进了何方幽垠。佛光敛去,现出观寂的身形,四周的幽影憧憧摇曳,似乎有万千嘴巴咧开,仿佛都在讥笑。 观寂转头四顾,周遭森然如鬼狱的情景并没让他的表情起半点涟漪,只是淡淡问:“你手头如何有我大欢喜寺明妃像?看这祭炼程度,是很早就获取的了。” 孟轻影当然不会回答他,她正在黑暗中抓紧时间抹去气运之龙的大乾烙印呢,烙印不抹去,她带不走,此时根本不是和观寂大打出手的时候。 观寂也没再问,忽然双掌合十。 有剧烈的强光在他身前聚集,继而如阳光普照,四散奔腾,眨眼之间漆黑的夜色都亮如白昼。 大欢喜寺术法佛光普照!这不是普通的光,每一道光都能要人命的! 大欢喜寺两种体系,观寂是个法修,不是武修,所以孟轻影对他的评级是腾云六层,而不是武修的评级。 佛光照耀之下,夜色里现出了孟轻影窈窕的身形,她随手一挥衣袖,似是藏了一面镜子。 佛光被镜子一挡,反射回去,如同早就准备好的克制。 由此可见她以自家盟友为假想敌已经多久了。 可正在此时,佛光之中夹了一道剑气,呼啸而来。 剑?孟轻影心中微怔,大欢喜寺可没人用剑。 她也来不及多想,影梭撞在剑气上,准确地挡了下来。 异变忽起。 剑气不是剑气,在挡下的瞬间忽然炸开,变成了浓烟,一炸开就直接包裹住了孟轻影身周,也知道孟轻影根本不需要呼吸,便直接往浑身毛孔钻了进去。 毒! 孟轻影炼化龙形的法力瞬间紊乱起来,那龙仰天长啸,竟有脱离之势。 孟轻影愤怒转头,就看见一个白衣剑客负手而立,怎么看都是个剑修。 可用的是毒。 “医卜谋算,万道仙宫!”孟轻影心中闪过这个念头,方知此事有了别人的参与。她都来不及想任何事,那边观寂的法宝已经到了面前。 那是一个钵盂。 一到她身边,就如恶魔张开了大口。 “留下吧,美人。”观寂的笑声极为得意地响彻耳边。 孟轻影一咬牙,用根本还没控制好的龙形傀儡迅速挡在了面前,与此同时脚下一顿,重重高台瞬间坍塌,烟雾之中孟轻影已经遁入了高台之下。 论及各种遁法保命,很少有人比得上孟轻影。 但烟雾之中已经可以看见她留下的血迹。 第二百二十五章 首战腾云 观寂收回钵盂,之前挡了钵盂的龙升腾而起,想要腾空飞走,却似被孟轻影烙印在身,脱离不远。 观寂低头看了看钵盂,微一皱眉。他的法宝竟然被这条虚龙差点撞出了裂痕…… 万象森罗的奇怪傀儡术,这种根本不是实物的意象,为什么能真搞得跟真龙一般,大欢喜寺理解不能。他从来就没打算过跟孟轻影争夺这气运之龙,因为给他也没用,双方各取所需便是。 之所以偷袭孟轻影,不过是为了她的人罢了。 他大欢喜寺所图,其实是需要孟轻影把这气运取走,才能完成窃国之举的,这是交易基础。所以在此之前,他只是借着孟轻影有所求而勒索,并不敢真正翻脸对付她,导致一直僵持不下。 直到前几天郑云逸来访,给他揭开了一层雾,让他忽然意识到,对付孟轻影的最好时机根本不是借着她想入宝库而勒索。恰恰相反,应该敞开了让她入宝库,取得气运之龙完事。他大欢喜寺所图在此时就已经完成了,而孟轻影却必然还有短暂的消化时间,这才是最恰当的时机。 一语惊醒梦中人。 孟轻影和秦弈都以为他们可能在宝库里布置了什么陷阱对付她,根本不是。宝库里的布置,那是对付秦弈的而已,对付孟轻影的时机本来就在她取龙之后。 这一点,孟轻影和秦弈事先都没有想到。 当然,孟轻影看见观寂现身的一刹那也明白了,她任何时候也没有失去防范,可惜没想过还有旁人参与。 无论如何,这个算计是成了,孟轻影带伤遁走,肯定跑不远,她的气机一直没有脱离观寂的追索。 观寂果断追进了观星台的废墟之下,没有搭理上方的郑云逸。 他虽然挺佩服郑云逸算得清楚,给他揭开了迷雾,但打心眼里并不太看得起。为了对付同门,暗搓搓的勾结同门的外敌,这魑魅魍魉之举就是在魔道都让人觉得挺没品。魔道同门虽然也并不团结,也会互相坑害,但很少去破坏同门的任务,任务往往关系到宗门大事,如果这都能乱来,魔道宗门也早散伙了,真是不知轻重。 嗯,如今他知道秦弈是为任务而来,不是私仇了。郑云逸告诉他的。 郑云逸好像看得出他在想什么,目送他消失在废墟里,自己没跟进去,嘴角却弯起了一抹笑意。目光又往上看,凝注在那条气运之龙上,饶有兴致地打量。 观寂已然追进了地底。 此时才发现这观星台底部是一个地宫……灵虚一直与他作对,他确实不知道灵虚大本营底下的猫腻,但这不重要……以腾云六层的修士神识之强,在这么点区区范围搜索到孟轻影的踪迹太过容易。 孟轻影也没走远,事实上从她破入地底到观寂追下来,也就是观寂召回一个钵盂的时间而已,一息都不到,她带着伤能走哪去? 何况这地宫还有阵法,更是阻碍了她的行动。 虽然阵法的档次不算高…… “轰!”火焰冲起,孟轻影人都已经到了数丈之外了。她转头看着廊道一片火海,忽然伸手一按。 火焰映照四周,影影绰绰无数影子都奇怪地微微凸起,如同有了生命。 孟轻影头也不回地继续跑,观寂已经出现在火阵之后,狞笑着越火而来。 “嗖嗖嗖!”各处奇怪的影子从四面八方如网缠绕,生生把在观寂困在了火海上空。 观寂浑身爆出金光,硬将影子震散,再往前看时,孟轻影已经拐过廊道拐角不见了。 他心中也有几分佩服,他近千岁了,这女人大概也就刚满二十?可真的足堪敌手,无论是修行还是临敌冷静的心智。 若没有被郑云逸偷袭,自己真的拿不下她。 但越是如此,越坚定了他一定要把这女人做炉鼎的念头。 有这样的炉鼎,何愁晖阳不至! 那边孟轻影刚过拐角,就立刻在地上刻了一个简易小阵,又拔下一根发丝置于阵心。做完这些刚要跑路,身后忽然伸出一只大手,将她拉到墙壁的微凹处。 孟轻影一惊,自己居然感应不到有人埋伏?下意识转头就是一击,却愣住了,那暗影凝在手中却没轰出去。 怎么会是秦弈? 秦弈神色严肃地做了个“嘘”的手势,双手举起狼牙棒静静地等。 观寂已然出现在两人面前。 他的神色也极为惊异,因为这一瞬间他居然失去了孟轻影的感应。这不应该啊,孟轻影的影遁之术还是利用暗影,还是脱不开施法或神念的窠臼,不可能躲得过他高了好几层的修行探索,这是什么情况?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天上轰然罩下一个大钟,钟内粉色气体缭绕。 观寂差点没气吐血,这是他赐给慈慧对付秦弈的缠绵钟,居然出现在这里,反过来对付自己! 完全是本能的反应,观寂伸手向上一推,神念直接探入钟内,想要把它收回来。 正在此时,狼牙棒忽然出现,带着狂暴的罡气,冲着他的脑袋劈头盖脸地敲了下去,而一道更为激烈恐怖的暗影之息也在同时重重冲向他的心口! 钵盂再现,挡住了狼牙棒。而掌心佛光呈万字型与暗影交击,“轰”地一震,整条廊道直接坍塌。 这凡人地宫,哪怕有些阵法加持,也根本受不起他们这种交击的余波之震。 就这么分神处理之时,地面不知何时弹起了一根头发,缠在了他的脚踝上。甫一缠绕就消失不见,而脚踝骨头里一阵一阵的剧痛来回收缩抽搐,好像有什么贴附在骨头里来回拉丝一样,痛苦至极。 森罗鬼狱,跗骨之蛆。 孟轻影可不是任他摆布的小白花,手段之多变与残忍根本不逊他分毫。 而此时还多了个秦弈! 蓄势已久的一棒被钵盂挡了个结实,他立刻就是一脚踹了过去,武修近身打法修不靠这个靠啥? 被四处埋伏各种夹击的观寂终于没能避开这一脚,被秦弈踹了个结实。 但也及时法力外放,形成了一个金光护体,秦弈这脚没造成什么伤害,只是将他踹退了好几步。 “砰!”观寂撞在墙上,墙上立刻“突突突”地穿出了一从矛刺,刺在他的金光罩上,尽数折断,没造成什么伤害。 秦弈皱了皱眉,这地宫的各项机关阵法威力,或许对琴心修士效果不错,对腾云修士而言威力就真不够了……看来不能太指望。 包括他自己的输出好像也不够了。 这电光火石间的一波攻势,最终造成伤害的还是孟轻影预伏的暗影大招跗骨之蛆。 可孟轻影此时神色苍白,本应配合秦弈的攻击再来一轮的,却没有动静,反而有细细的汗水在额头隐现。 “你受了伤?……毒?” 有一种奇特的毒气,在破坏孟轻影的法力流转,她能坚持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而且因为释放大招,更牵动了体内毒素的肆虐,加深了效果。 这下糟了……秦弈不知道上方对战情况,本来以为是配合孟轻影打个埋伏,这么看来孟轻影其实已经半废? 观寂站直身子,呵呵地笑了起来:“打得不错,不愧是万象森罗与万道仙宫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但也到此为止了。秦弈,你就看着本座怎么在你面前炮制你的女人吧!” 第二百二十六章 各出底牌 在这种紧张的时刻,秦弈脑子里的第一反应是:为什么个个都觉得她是我的女人? 因为我脸上有桃花吗? 但不管怎么说,此刻总归是并肩作战的合作者,不可能甩下她跑路——跑也跑不了,真跑了反而会被他各个击破死定了,咬牙拼一把还有希望。 他不动声色地悄悄给孟轻影塞了一枚丹药,立刻挥棒攻向观寂,给孟轻影争取一点恢复的时间。 他当然不可能随身带着能解郑云逸毒素的丹药,用的只是很早很早就炼出的那种“解百毒”的低级仙丹。这种所谓解百毒的效果有限得很,对凡间之毒算是能百解,可对这种仙家之毒效果寥寥。但好歹属于一种能“对症”的,能起多少效果算多少,缓解片刻也好。 狼牙棒已经攻向观寂的脑门。 观寂伸手一抬,金光一闪,那狂暴的罡气就被消融无踪,棒身敲在金光上,发出金铁交鸣的声响。 秦弈感觉出来了,这金光不是武道罡气也不是法力固形……本质还是某种法术,凝聚佛光护体。 也就是说,这佛光还能变! 心念一转,便已见佛光暴涨,洒向面门。 这种普照式的光芒,根本没法闪躲,只能硬扛! 他迅速收棒,轰出一面罡气墙。 “砰!” 无可抵御的巨力涌来,自己平日里无往不利的罡气爆发在此时如同小孩子挥木棒似的,被一巴掌就扇飞了老远。 身后有影子拂过,将他接住。否则若是撞上了墙壁,机关要被他自己吃了。 秦弈勉强借影落地,“噗”地喷出一口血来。 太强了……腾云六层的力量,根本不是自己此时能抗拒,就连破防都做不到…… 观寂哈哈一笑:“不错的罡气,不错的战法,可你对腾云的力量一无所知,真以为武修犀利到能随便越级?” 随着话音,他踏前一步。 随着踏前的动作,空中便有一个巨大的足影,冲着秦弈与孟轻影踩了下来。 秦弈知道孟轻影此时闪避艰难,一把抱住就地一滚。 “轰!” 足影踏在地面,整个地宫都开始坍塌,有无数石块从顶上落下,秦弈爆起罡气撑在上面,便迅速从孟轻影身上跳了起来,一棒横扫,正好挡下了一道佛光。 又是一股巨力涌来,秦弈虎口崩裂,差点握不住狼牙棒。 他发现了,其实观寂的动作有些迟滞。 那跗骨之蛆对他绝对还有影响,他有力量,却并不灵敏。 可是腾云六层,修行超过自己太多……哪怕明知道他中了跗骨之蛆后,腿脚不便,闪避方面肯定有欠缺,可差距这么大有什么用? 就算想用诛魔剑,也不是随随便便祭出来直接用的。他出自大宗门,对方应该会想到可能会有超越等级的法宝,肯定有所应对,对方自己也是大宗门出身,不可能没保命法门。那大招只能用一次,自己就废了,万一浪费就玩完了,必须有时机。 可时机何来? 他忽然道:“我看你也就跟武修差不多,能量轰轰轰的,白腾云了。” 观寂笑了:“且放心,术法之妙,你现在就会吃到了。” 他伸手一握,秦弈骤然发现身侧绽放了一个巨大的手掌,他连躲闪都来不及,就被一把捏在中间,手掌中似有佛国之相涌现,而与此同时观寂的眼中有异芒闪过。 孟轻影在身后急喊:“小心掌中佛国!他要将你变成佛奴!” 灵魂秘法! 腾云境,除了法力比琴心翻了无数倍之外,最根本的就在于神念的运用,大欢喜寺的灵魂之法,当然是把对方的意识抹去,变成虔诚的“佛子”,其实就是他的奴隶。 孟轻影大急,这秦弈想什么呢,硬碰硬都玩不过,还挑衅对方用术法! 还是用的灵魂之法,这观寂是真的要让秦弈老老实实地看着他玩孟轻影,说不定还在想着让他助推? 本来无需如此,一把将秦弈捏碎都比用洗脑秘法来得直截了当,就算用神念,也是直接轰击比洗脑干脆利落。这是秦弈的挑衅激怒了这个和尚,他要凌辱! 孟轻影不知道秦弈此刻的精神识海受到了怎样的转变,万一秦弈变成佛奴,那就完了!她再顾不上体内翻江倒海的法力紊乱,纤手结成了一个奇异的法印,幽暗的廊道之中,所有的暗影仿佛凝成了实体,像是被吸收过来,如同漆黑的天幕被收取似的,场景诡异绝伦。 而暗影吸取浓缩到一点,直接在观寂身前爆开,恐怖的能量爆发连观寂的护体金光都被炸得稀烂,更有数不尽的鬼泣哀嚎响彻耳膜,直透灵魂,卷碎识海! 森罗鬼狱,千闇魂灭! 孟轻影喷出一口血来,彻底瘫软下去,这一招便是她全盛时也很难用上的绝技,在这种时候用出来,反噬让她完全无法承受,真的是伤得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而效果当然也很强…… 观寂似是没想到孟轻影还能有这样的爆发,有些狼狈地祭起他的钵盂,巨大的*字形如风车旋转,将所有暗影暴烈的能量尽数吸收抵御,而攻击秦弈的神识早已收了回来,全力防护自己的识海。 其实他有把握,秦弈已经完了。 孟轻影的大招救援看似及时,可灵魂交锋只是一刹,他秘法已经用出去了,秦弈的识海已经受到了洗礼,区区琴心修士怎么可能挡得住?就算不被洗脑成佛奴,至少也是苦苦抵抗毫无余力才对。 然而出乎他的意料,就在他全力抵抗孟轻影大招的同时,秦弈眼里厉芒爆现。 他挑衅对方用术法,挑衅的就是灵魂之力,因为有流苏帮忙把魂力给吞了,对方怎么可能想到? 时机就是现在! 他一拍戒指,一道神剑虚影从他戒指上方浮现,恐怖的剑芒带着毁天灭地的破灭之力,轰然冲向近在咫尺的观寂。 那是蛮不讲理的杀戮,最凌厉的毁灭,能把前方一切碾碎的暴烈! 诛魔剑,晖阳之能! 观寂瞳孔一缩。 他想得到秦弈可能具备晖阳级的法宝,本不担心,因为琴心御晖阳的可控性太低,秦弈要释放也要聚气筹措,并且用完就废,他完全可以处理。 可他真的没想过秦弈为什么能完全无视他的灵魂秘法,还能有余力筹措爆发出这样恐怖的杀招,在他应对孟轻影绝技的最关键时,骤然爆发! 他神色有些心痛,却并无犹豫,第一时间就从戒指里飞出了一串佛珠。 他也是出自大宗门核心,岂无高级宝贝? 这串佛珠便是晖阳之宝,一颗一粒皆是一界,能把这诛魔剑气吞噬剿灭。 可就在这时,秦弈怀中莫名其妙地探出了一只纤手,一巴掌就把佛珠旋转的位面界力给拍偏了。 当初进地灵秘境是居云岫给秦弈的保命画卷,能招她的力量跨界一击,当初还剩一次没有用完……这也是晖阳之力! “嗖!” 诛魔剑呼啸而过。 观寂哪里还来得及,只下意识地祭出体内金丹,与那恐怖的诛魔剑气重重交击在一起。剑气绞过,金丹化作齑粉。 观寂猛地喷出一口血,那看似青年的容貌瞬间变得腐朽苍老,凝起最后一点法力冲破地宫之顶,逃之夭夭。 金丹碎了,这是不可承受的重创,此时的他与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头没任何区别……天知道秦弈还有什么后招,再不跑就没命了。 秦弈想要追上去,可脚下一顿,没能腾起,想要祭出手帕,却发现连从戒指里掏出手帕的能力都没有了。一阵天旋地转袭来,浑身骨骼经脉像要断了一样,血迹缓缓从唇角溢出,秦弈仰天栽倒,“砰”地一声,彻底栽进了废墟里。 第二百二十七章 绝处逢生(2000月票加更) 秦弈栽下去的位置很有趣。 孟轻影斜靠在废墟上,同样也是没有力气。秦弈栽倒下来,脑袋就正好砸在她腿上,好歹没有直接敲在乱石堆里。 他脑袋舒服了,孟轻影闷哼一声,被砸得很疼。 “你什么猪脑袋,这么硬!” 秦弈眼珠子动了动,瞥了她一眼,没回应。 实际是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手指头动一动都吃力。 流苏早告诉过他,动用诛魔剑一次就能把他自己用废,没有亲身体验哪知道废成这样,全身经脉乃至丹田都跟被绞过一样,如同麻花。 琴心御晖阳,还是实在太勉强了,没用命换就不错了……还是师姐那种画温柔……可惜那不是法宝,用完这两次,画也废了。 所以不可能有个凤初小修士,拿着祖宗的乾元之宝到处虐人,差距太大,根本驾驭不能。 这都不重要了,毕竟法宝是自己的,这只是严重透支而不是反噬受伤,如果能好好休息还是很容易复原的。 真正重要的是,孟轻影的伤势反倒没严重到他这种连指头都不能动的程度,至少她还能说话。 所以此刻孟轻影可以杀他。 这可不是当初与明河的旖旎,这个魔女是敌人……她从来都想杀他,这是不是最好的机会? 空气一时安静下来。 孟轻影看着枕在自己腿上的秦弈,半晌不言。 秦弈也不说话,已经做好了让流苏突施灵魂攻击的准备。 孟轻影忽然道:“为什么拼了命救我?” 秦弈:“?” 救个毛啊他想的是配合孟轻影偷袭弄死观寂,天知道她是在逃命啊! 孟轻影又道:“你怕不怕……你的同门下来杀你?” 秦弈喉咙动了动,休息了这么一会勉强可以说话了:“他不敢。” 怕他还不如怕你呢…… “嗯……他不敢,被居云岫回溯神念,他会死得很惨,晖阳追杀,同门不容,宫主震怒,天下鄙夷……所以这么好的机会他都不敢露面。”孟轻影笑笑:“但他可以让皇帝派人杀你,随便来一队士兵,你我此刻都要丧命。” 秦弈不说话了。 孟轻影的判断极有可能成为现实,之前在宝库那种埋伏、灵虚的跳反,就是出自郑云逸的手笔。他不敢动手杀自己,却可以轻而易举地借刀杀人。 孟轻影低声道:“其实……此刻我反倒可以保护你,算是抵了你此番相救之恩,从此你我恩怨两清,互不相欠。” 随着话音,她手上已经结成了一个法印。 早已跟风筝一样失去控制虚悬在天空中的气运之龙,忽然仰天长啸。 她在试图召回此龙来保护自己和秦弈。 不需要做到控制傀儡,只要此龙护在他们面前,整个大乾就无人能动他们了,拖到他们恢复部分战力可一点都不难。 本来孟轻影可以乘龙而去,这还确实是为了保护他,为了不欠人情。 可就在此时,孟轻影神色大变,再度喷出一口血,喷得秦弈一肚子都是。 秦弈惊问:“怎么了?” “有人在反控我的龙!”孟轻影气若游丝地回答:“郑云逸偷袭我,竟是为了这个!” ………… 在观寂窜出废墟时,第一眼就看见郑云逸站在高台未毁的立柱上,负手看天。 见他出来,郑云逸“啧”了一声:“金丹破碎……没人救你的话你要死了。腾云六层的大能,被两个修行远逊于你的打成这样……孟轻影还带着伤呢,真是令人难以想象。” 观寂面如金纸,老态龙钟地走了过去:“助我一臂之力。” “如何助你?” “我知你医卜谋算宗有医宗丹药,给我一粒护元丹……” “护元丹,只能勉强保你性命,恢复不了你的修行,能恢复成凤初就不错了……” “若得活命,回寺之后自有报答。” “那你现在就报答吧。” 观寂还没反应过来,就见郑云逸伸手一抓,凭空将观寂摄入手心,又挥手一甩,直接甩向了空中的气运之龙。 观寂顿时意识到他想干什么,凄厉地惨叫:“郑云逸你不得好死……” 话音未落,郑云逸手心里已经甩出一道神光,笼罩在气运之龙身上。 龙身巨震了一下,自动反击,一阵奇怪的星芒闪过,观寂已经被分尸成了肉沫。 “气运之力的具现反噬……”郑云逸低声自语:“果然是可怕的东西,连这曾达至腾云级的修士气运都无法承受,被碾碎成这样……” 没错,他要的是观寂曾达腾云的气运之力,而不是那副已经快死的身躯。 从一开始,他的算计就是想要让双方两败俱伤。 腾云气运抵消了第一波最凌厉的反噬,接下来的反噬已经柔和了许多,在他可控的范围。 医卜星象,他们本来就会玩这套气运流转。但他的用法和孟轻影的炼气运为傀儡不一样,他可控不了什么气运之龙,他是要吸收气运。 正常情况下,一国的山河气运他是捕捉不到的,无法吸收,可眼下恰好有个魔女将之凝固成型,这桃子不摘更待何时? 当初和秦弈争锋,至少有一半是输给了运气,郑云逸一边想借刀杀人弄死秦弈,一边也意识到了气运的重要性,这是他来大乾的两大原因。 郑云逸五指箕张,掌心里似乎冒出了什么吸力,那条虚龙身上泛出了点点星光,一点一点地没入他的手心,钻进身躯。 此时孟轻影的烙印召唤传达,虚龙仰天长啸,差点脱离了他的吸取。郑云逸神色一沉,抛出一片龟甲,挡在虚龙面前。 卦象:履霜,坚冰至。 孟轻影的召唤如撞冰墙,好不容易凝起的最后一点念力尽数倒卷而回。 而与此同时,潜龙观外传来喊杀声,有兵马入观,捉拿妖人。 郑云逸微微一笑,此局已成。 ………… 孟轻影气若游丝地斜斜倒了下去,这最后的念力反噬实是让她陷入了绝境。 体内本就有毒肆虐,未曾消解,一直在勉强相抗没能复原;又带伤强行动用了自己未能承受的大招,反噬重伤;最后一点精神念力沟通傀儡,被强行切断,倒卷而回,这精神上的伤害比身躯伤势更加严重,重到她差点当场昏厥,硬是靠着一点毅力强撑着。 远处还传来人声,有兵马前来,一切仿佛末日。 “秦弈,想不到我居然会是和你死在一起。”孟轻影惨然笑笑:“也许是我自不量力,本就不该动什么气运之龙的主意,当有此劫。” 秦弈沉声道:“你就放弃了?这可不像我认识的孟轻影。” 孟轻影低声道:“我没有力气了,根本做不到。” “你和这龙是什么情况?”秦弈问道:“它应该本来就快被你控制了吧,最后一步差的什么?” “差的灵魂之桥,它现在最多算是被我驯化的宠物,而不是精神相通的傀儡。我本来是要把它带走,觅地潜修,长期祭炼,才能真正变成我的傀儡,可眼下根本不可能了……” “灵魂之桥……这个搭建只能长期水磨工夫吗?” “当然有捷径……若有宝物,直接穿破幽冥,神鬼相接,点化它那点真灵,即可架设灵魂之桥,成就真龙傀儡……”孟轻影摇头道:“别想了,鬼泣玉这种东西,可遇不可求。” 话音未落,就看见秦弈摸出了一枚黑玉,送到她眼前:“是这个吗?” 孟轻影瞪大了眼睛,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猛地坐了起来。 第二百二十八章 因果循环 看孟轻影从奄奄一息之中忽然弹起的模样,秦弈心中忽然冒起了一句诗:垂死病中惊坐起,短小无…… 不对,窜诗了。 实际心中惊叹的是,想不到在地灵秘境之中,流苏要搬走的鬼哭藤下弄到的鬼泣玉,居然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 如果说自己有气运,那气运就是流苏吧。 虽然它越来越没怎么发声指点了,就连这次的战斗也是默默帮忙吞了魂力,此外一声不吭……是秦弈自己越来越有主见的缘故,但也总有一种把他培养好就跑路的感觉,不想干涉太多。 这种感觉,是什么时候开始的,秦弈已经不记得了…… 此时孟轻影已经手握鬼泣玉,开始施法。能看见黑色的玉石上幽幽地散发着黑暗的气场,但那种黑暗又不是幽影,而是一圈一圈如同涟漪,像是最深的夜色里最沉的梦境。 那是生灵魂海最深沉的一点真灵。 有鬼哭之声不知从何响起,在夜晚无边无际的幽垠之中,直通幽冥。 孟轻影额心的黑色火焰印记,骤然亮起,而几乎与此同时,天空的龙形虚影的额心也骤然出现了一个黑色玉石般的印记。两个印记交相辉映,忽然之间就灿若晨星。 这是沟通幽冥,直抵魂海。除非是大能施术,否则没有任何东西能阻拦,无论是郑云逸的什么龟甲还是秘术,根本无济于事。 如果说之前这龙形只是虚有其形,实际没有灵魂、没有灵智,只是一个虚拟诞生的具象概念,那么随着这印记诞生,它漆黑的龙瞳就忽然活了过来,成了一个活物。 郑云逸心头剧跳,一切的变化只在刹那间,他忽然发现这龙失控了。 龙瞳下望,发现自己身上的“血肉”正在被人汲取。 龙眸暴怒,巨大的龙体疯狂地挣扎起来,仰天咆哮! “吼!” 这是它现世以来,除了概念化的“龙吟”之外,第一次发出了真实的声音,与真龙几乎没有差别。 郑云逸用尽了法力,再也吸不到半点气运,不仅如此,原先辛辛苦苦吸了半天的气运只在一瞬间就尽数倒流而回,重新回到了龙体身上,组成了它的星光血肉。 那星光越发耀眼了。 郑云逸当机立断,立刻收了法术,飞速祭起一把飞剑果断撤退。 就在他飞退的刹那,万道星光轰然暴起,把他原先站的立柱轰成了粉末。 郑云逸庆幸自己反应及时,虽然不解这到底是出了什么变故,也不贪恋惋惜,迅速遁走。 也算有决断之辈。 然而人都飞走不知多远了,他却依然感觉哪里不对。 就像是气运被吸回去时一模一样的那种感受,体内依然有什么在不断流失。 这是……不但把吸走的气运还回去了,还把自己本应该有的气运也一起吸走了?直到现在还吸个没完? “我日……”郑云逸终于忍不住爆了粗口,转头后望。 就在他转头时,迎面不知哪来的一道遁光,迅如惊电,直往他身上撞了过来。郑云逸只下意识向右避了一下,左肩已被撞个正着,整个人跟陀螺一样被撞飞了十几里都没停。 撞人的遁光里还传来骂声:“谁家娃娃,飞遁还往后看的,晦气!” 气运被吸走,连飞行都撞车,这霉运立竿见影。 “噗……”郑云逸捂着血肉模糊的肩膀,连伤带气,终于喷出一口鲜血,踉踉跄跄地回仙宫去了。他要问问师父这霉运怎么处理! 还没飞出半里,脚下飞剑“咔啦”一声裂了。却是被刚才那人撞击的余波影响,这仅仅用来装逼飞行的法器根本不是真正的飞剑,承受不了余波,已被损毁。 郑云逸才是琴心巅峰,可还不会飞呢。飞剑一裂,他就眼睁睁摔了下去,总算运气还没有霉到家,下面不是什么尖利的岩石,只是一个丛林。 “咚!”郑云逸灰头土脸地摔得结结实实,浑身都快要散架一样。总算有点法力护身,坠地前还施了几个法术延缓了一下,不然这么一下都要摔死了。 艰难地挣扎了一阵,痛得起不来。这高空坠落不是闹着玩的,五脏六腑都伤得厉害,浑身法力一点都凝聚不起,怕是伤势一点都不比秦弈孟轻影轻,要躺个好几天了…… 他哆嗦着给自己喂了一粒丹,正要闭目静养,上空忽然一黑,左右探过几只黑熊的脑袋。 “我日……” ………… 那边郑云逸陷入霉运缠身,不是孟轻影操作的,因为孟轻影早就已经晕过去了。 鬼泣玉给了她沟通灵魂之桥的捷径,可不代表治了她的伤,恰恰相反,因为鼓起最后一点精神驱动宝物沟通灵魂,此时的孟轻影是彻底透支到了连顷刻支撑都做不到的地步,晕倒在地。 那条气运之龙已经落地,庞大的身躯笼罩在整个潜龙观上,不让任何人靠近。 已经要进观的军队和其他道士尽数被阻拦在外,明明身处重围,这龙腹之下的废墟反而成了最安全的所在,一个遮风挡雨的空间。 秦弈躺在原地想了一阵,此时自己也是伤得没战力,这龙自己又驱使不了,离开反而危险,反倒在这里恢复个几天更合适。而且无论如何此刻与孟轻影算是并肩作战,此刻还靠着她的龙呢,总不能看着她晕倒在废墟里不管不问,无人救护的话,她这种伤势恶化下去说不定会死的。 秦弈勉强服了一粒药,舒缓了一些,便挣扎着坐了起来。转头看看一片废墟的场面,略一沉吟,便抱起孟轻影,肩膀拱开乱石,钻进了废墟底下。 这本来就是一整个潜龙观加观星台加地宫的庞大建筑组合,上部分被他们的战斗摧毁,地宫底下还有很多完好的房间,并不是全部塌光了。 他手头还有灵虚给的地图,知道地宫里有药房有丹室,完全可以找一些对症的丹药,在气运之龙的护持之下恢复了再说。 有地图在,虽然到处廊道断裂堵塞,药室倒也很快找到了,幸运的是这药室距离交战中心挺远的,还保存完好。 秦弈抱着孟轻影进了药室,封上房门,屋内顿时漆黑一片。 他把孟轻影靠墙放下,自己也辛苦地靠在墙上喘息了一阵,孟轻影便斜靠在他肩头,呼吸微弱。 但芳香仍在,萦绕鼻端。 一个不见天日的狭小暗室,一个昏厥之中毫无抵抗力的女人,微一侧头就能触到她吹弹可破的脸蛋。 与明河那次的环境很相似,还更那啥一点……这种欺暗室悄悄做点啥也没人知道的认知感,总在考验一个正常男人的定力。 别说吃点豆腐没人知道……如果他有歹心,乘机把孟轻影炮制成热兵器都没问题——他可是学过大欢喜极乐经的,颇知一点那种手段。 恰恰孟轻影就是当初坑得明河重伤的罪魁祸首,这总让秦弈感到一种因果循环的报应感。 当然他不会那么做。 暗自调息休息了一阵,他的第一句话还是寻找流苏:“棒棒,你在吗?” 流苏道:“当然在。” “可你一直不说话,总觉得不适应。” “你真的要我说话?” “为什么不要你说话?” “因为这类时候,我说的话你肯定不怎么爱听,也不会做,索性不说。” “你又知道我不听了?说来听听啊。” “我建议你杀了这个女人。因为她有气运之龙为傀儡,一旦复原就是个很可怕的敌手,如果她依然记旧仇,或者怀疑你趁她晕厥做了什么……甚至为了抹杀一个知道她狼狈的人,都有可能又要杀你,魔道的心思你猜不透。你此时底牌用尽,打不过她,此其一。” “……其二呢?” “其二,她出自万象森罗宗,身上宝贝不少……其中有些对你有用,也有些对我有用。” “这才是你的真意吧。” “不管哪条是我的真意,你会不会做?” 真是魔棒……思维从来都是这么邪性。 秦弈没有回答,微微偏头看着沉睡中的孟轻影,她此时真的毫无抵抗之力。 ———— ps:被恶意举报,自查中。还是奉劝某些人,举报别人并不会让你的成绩变好,请自重。 第二百二十九章 你这种妖女我见过 其实秦弈心中也偶尔会闪过一种魔鬼念头。 ——明明在和大欢喜寺的人为敌,中的毒为什么是法力破坏,而不是媚药呢…… 如果是那种东西,自己也就“勉为其难半推半就说一声仙子请自重”然后就从了吧,没什么心理障碍。 可惜不是,那只是郑云逸的医宗之毒,效果更类似于软筋散或者散功药这一类的东西,附带破坏经脉等伤害作用,如果一般人可能直接废了。只是孟轻影毕竟腾云修行,还能压着药力爆大招,最后还有余力招龙。 如果只是这种yy,倒也不算什么魔鬼,很多男人都yy过。 真正的魔鬼是,这种暗室之中,想要把她怎么摆布都可以的心理认知。而且这是仇敌,她曾经心心念念要杀你……理论上说,你怎么对她都不过分。 还可以说,自己在替天行道,诛杀一个视人命如草芥的魔女。 还可以说,自己在替明河报仇,让她体会一下当初明河差点被那啥的感觉,而且你曾要杀明河,我也该替她杀了你,以绝后患。 理由太多太多,可以说服任何人。 但秦弈说服不了自己。 乘人之危欺暗室,做不出来。当初对明河做不出来,如今也一样做不出来。 按流苏说的直接杀了吧……前一刻还在并肩作战,下一刻就翻脸插刀,也做不出来。 心有邪念,但做不出来,这是一个正常的人吧。 甚至在问流苏之前,他心中想得最多的是帮孟轻影治疗呢……大家仇怨未解,那也是以后再解决的事吧,不该是现在。 流苏叹了口气:“所以说吧,我说话干嘛,你又不听。” “呃……” “反正早也知道,你虽看着有点色色的,本心确实是正人君子。” “喂,我哪里色色的了?” 流苏:“呵呵。” 秦弈:“……” 流苏懒得跟他扯色不色的问题,又道:“正人君子往往吃亏……目前为止你还没因此吃过亏,是好事,也未必好……我一直挺想让你吃个教训的,却总是没遇到。这次我也很期待,这个魔女会不会是你吃亏长记性的开始。” “正人君子又不代表傻白甜。”秦弈道:“不杀她,难道我不能先制住她?” ………… 孟轻影悠悠醒转,眼神从迷糊到凌厉只是瞬间,第一反应就是唤出惯用的影梭。 然而失败了……法力空空荡荡,根本用不出来。 内视了一下,孟轻影微感愕然。 不是想象中的伤势恶化,相反,有丝丝药力正在梳理经脉,抑制毒素破坏,调和她受损的躯体,连被反噬得绞痛的神念都有药力在滋养。 一切正在好转。 但下丹田的金丹上,有个清晰的封禁,金丹锁死,法力不能动用。连神念也被限制,神念不能离身,也就不能沟通傀儡帮忙。 锁神丹……孟轻影心中一沉,这是大欢喜寺的丹药,是为了那种清醒调教的恶意而设的东西…… 难道自己最后的神念让气运之龙守护,终究还是失败了吗?还是落在了大欢喜寺手里?可大欢喜寺怎么没有收缴自己的戒指,还戴在手上? 她终于把目光投向前方。 黑暗的屋子里,隐隐有丹火在燃,一个人影背对着她,正对丹炉在炼丹。 那背影……是秦弈。 孟轻影反有舒了口气的感觉,既是秦弈,锁就锁了吧,是他的话不会做什么过分的事。 丹药想必是从慈慧那些和尚那儿摸来的,之前也见他用了大欢喜寺的缠绵钟和无色界了不是? 这药……只是为了担心自己复原之后翻脸? 孟轻影自嘲地笑笑。 好像很应该。 她发现……她信任秦弈还胜过信任自己。 如果流苏能听见她的心声,想必会点头,类似的话它也对秦弈说过。这种感觉很奇妙,起码流苏觉得自己偶尔会忍不住对秦弈卖萌,有大半原因是因为这个。 那种让人安心的感觉……哪怕他只是个菜鸟。 “醒了?”秦弈似乎感应到她醒转的变化,头也不回地道:“稍等,这一炉丹就好了。” 孟轻影也就不说话,安静地看着他炼丹。 此地没有地火,丹火是秦弈自己的术法,那是巫祝祭火吧,很稳。 想不到他还是个丹师……孟轻影转头看看,虽是法力被禁,但夜视能力已经没有问题,可以看见这屋子四周都是药柜,有成品丹药也有药材。原来是个药室……他是在现场取药炼丹,针对性的配制对症丹药? 真是比想象中还靠谱。 小小年纪,好像还没自己大呢,会的东西可真多,武修,道修,炼丹,琴棋书画……从他的身法判断,应该还是个懂阵法的。 丹炉忽然自启,有几枚丹药自动飘浮上来,满室生香。 秦弈没有熄炉火,留了一撮火焰,好像当篝火似的,然后才取了丹药坐到孟轻影身边:“这是真正能解你体内之毒的,大概需要三粒,每日一粒……” 孟轻影也不犹豫,取过丹药直接服了一粒。 闭目感应了一阵那毒素飞速驱散拔除的感觉,她微微一笑:“也就是说,我还要和你在这里呆三天?” “事实上,你我已经在这里呆了三天。”秦弈道:“难道你看不出,我自己的伤已经养得七七八八了?” “看得出。”孟轻影笑容变得有了几分妩媚:“所以……现在秦大爷生龙活虎,小女子被锁了神,是不是该任由秦爷享用了?” “能不来这套么?”秦弈道:“你知道我只是在防备什么。这次你我算是携手互助,有始有终。将来江湖路遇,该怎样再怎样吧。” “该怎样?”孟轻影有意曲解着:“也就是说,秦爷打算下次再用我?” “女人,你是欠那啥?”秦弈斜睨她道:“一定要往那方向扯,挑逗男人的神经,对你有什么好处?” “何须好处?”孟轻影道:“我也想要,不行吗?” “得了吧,你这种妖女我见过……”秦弈顿了一下,还是道:“口中勾勾搭搭,实际说不定在告诉自己:快点露出色念,给我一个杀你的理由。” 孟轻影神色微变。 她倒是没这么想,只是想挑逗他一下,只不过觉得很好玩。 她甚至觉得玩火自焚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秦弈越看越顺眼,不是大欢喜寺那些恶心巴拉的,真与他一夜风流又如何?魔道妖女,只顺心意而行,无需贞节牌坊。 可秦弈这话却像把刀子,插在她的心里。 她本因伤势复苏而略微红润起来的脸色再度苍白下去:“你……就真的对我防备至此?” 秦弈靠在墙壁上,有些出神地想了想:“倒也不是……不过孟姑娘,你我不是一路人,就没必要过多牵扯了吧。说不定将来,我见你杀戮无辜,又要与你为敌……” 孟轻影怔了怔,倒是沉默下去。 也对。 有什么可牵扯的,不是一路人。 交易两讫,桥归桥路归路。 但不知为什么,原本绝对懒得争辩的三观问题,此刻她竟忍不住,幽幽道:“你觉得我草菅人命,可你又知不知道,抱着你这种所谓的善意,在魔道宗门能活几年?说不定早就成了别人的女奴,炉鼎,还能好端端站在这里跟你说话吗?” ———— ps:自查整改了一天,更新晚了勿见怪。其实今天原本事不多,还打算补上个月加更的,时间全浪费了,真tm蛋疼。 第二百三十章 仙子魔女都一样 秦弈倒也没想到她居然会自辩,按理她不该有这种心思,自己理解不理解、认同不认同,对她而言又有什么关系呢? 但话既然说到这里,他也就回道:“魔道氛围便是心狠手辣,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什么的……我理解,姑娘本来也无需跟我争议。整个魔道行事我都不认同,不是针对姑娘个人。” 孟轻影冷冷道:“如果你也从懂事起就在魔道宗门长大,现在的你也是一个魔头,哪来现在这股道德上的优越?” 秦弈不语,并不太想争辩。 确实可能人的思想是受了环境与教育的影响而成,你幼时所处环境自己也无从选择,也不能怪她,说不定还有很凄惨的童年,很值得同情。但问题是性情三观既然形成,已是既定事实了,双方尿不到一壶,又何须去强求认同? 其实她要杀自己,秦弈倒是不太当回事,或者行事阴狠毒辣都可以包容,他本来就是包容性比较强的人。可那种不把人命放眼里,明明知道炼古尸成魃会害方圆百里成死地的举动,是触了底线。 如果连这个都无所谓,还入个屁的侠。 要是冰释前嫌交个朋友什么的,下次她又做出类似的事来,自己怎么看待?这朋友根本就做不成。 如果说扭转她的观念或者约束她的行为,秦弈也不认为自己有那魅力,所以争辩并没有意义。 孟轻影似是看出他在想什么,忽然道:“你是觉得那镇子上的平民无辜?我当时炼尸是害人?” 秦弈“嗯”了一声。 孟轻影的目光变得有点奇怪:“所以你是觉得我就可以随便死?” 秦弈道:“何出此言?” 孟轻影冷笑道:“你以为我有你或者明河那么好命,身上多少超出自己等级的保命法宝?我连个本命傀儡都需要自己去争取,所有师兄弟都一样。到时候同门大比,胜者才是师父真正的核心嫡传,那时候可能才会有一些不一样的东西赐下。” “输了的呢?” “要么死于竞技场,要么跪舔胜者做个奴婢,你觉得还有第三条路么?” “这是……养蛊?” “差不多吧。在我宗,弱小就是罪孽。”孟轻影淡淡道:“所以你觉得我为什么非要自不量力,看上的要么就是晖阳古尸,要么就是气运之龙,我不能降低一点要求换个低级一些的慢慢炼?不行,因为弱了一点,可能就会输。” 秦弈一时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强大的本命傀儡可遇不可求,我当时能找到那古尸已是很不容易,并且在那里已经耗费了很长时间,若是再拖得一年半载,我还是找不到合适的傀儡的话……你同情那些镇民,谁同情我?”孟轻影声音大了起来,显得有些激动。 秦弈其实很想说你花了那么长时间布局,如果有心完全可以设法先迁徙了镇民,或者布置什么结界来避免旱魃影响,不管是否做得到,你是完全没想过。甚至你还去考验明河是否如你一样自私呢……这是大家的根本分歧,对他人生命的根本漠视,而不在你炼古尸这件事本身…… 但他忍了一下,还是没说出口。 她会在这里一直解释,有些激动地试图自辩,让他有些心软,并不想去尖锐以对。 孟轻影道:“被你与明河破坏之后,我无计可施。到了龙渊城看见国运观测的意象,才起了疯狂的想法,试图以此为傀。你以为我一个女人会很愿意与大欢喜寺合作,与虎谋皮?” 秦弈终于叹了口气:“所以你之前是真的很恨我啊……” 孟轻影怔了一下,才醒悟自己的激动有些没来由。 明明该恨他才对的吧,这么激动的自辩干什么,要他理解什么? 她“哼”了一声,别过头去:“不错,我还想杀你。你何不先下手为强?” 傲娇了? 秦弈神色古怪地看着她的侧脸,忍不住道:“是不是当仙子魔女失去了法力,都会失了仙气魔气,变得跟凡人女子一样?” 孟轻影又转回头:“明河?” 秦弈默认。 孟轻影忽然道:“喂,你和明河到底那个过没有?” “哪个?” “就是我刚才想让你……”说了一半,孟轻影啐了一口,没再说下去。 敢情你刚才还真的想过? 秦弈的神色更古怪了。 明明失言,孟轻影却反而恢复了本色,嫣然一笑:“是不是有点后悔?我刚才真的想过。” 秦弈憋了好半天才把“后悔”两个字憋回去,愤愤然捡起地上一根散落的药草丢了一下,咕哝道:“有什么可后悔的,女人都是大鸡爪子。” 识海里传来“扑哧”一声,秦弈面红耳赤。 看着他通红的老脸,孟轻影眼中有点异色,还是慢慢道:“如你所言,不是一路人。你还是去抱你的明河吧,将来她找我复仇,或许你还会亲手把棒子敲我脑袋上。” 秦弈也不说话了。 炉火轻轻摇曳,映照着墙边两人的脸,忽明忽暗。 “秦弈。”孟轻影忽然道:“交易并没有结束,我还要分一丝气运之龙给你那小侄女对不对?” “嗯……” “那你还这样得罪我,一脸分道扬镳的样子,不怕我恼羞成怒,赖了你的账?” “就算我当个舔狗鞍前马后,你一定要赖账,我也拿你没办法。”秦弈道:“这种事情,终究看你自己,是否如我想象中的大气。” 孟轻影抱着膝盖想了想,低声道:“你救了我的命,给我治伤,连鬼泣玉都是你的。秦弈,我欠你人情,那丝气运不够偿还,你可以再提其他要求。” 配合她刚才的言语,所谓其他要求大概是确实有肉偿的可能,秦弈听得出这种意味。但这个时候这种意味已经轻了很多,更趋向于正常交易了。 秦弈甩开那点隐隐的小后悔,答道:“救命什么的不用提,本就是一场互助。至于鬼泣玉……我比较需求灵魂修炼相关的东西,我看你对这方面比较熟,能给我什么帮助,看着给吧。” 孟轻影转头打量了他一阵子:“你离突破腾云还有一段时间,就开始做准备了么?” 秦弈默认,这可不能说是为了流苏。 孟轻影忽然“哈”地一笑:“有个好东西,在我突破腾云的时候给了很大的帮助,恰好对你也有用,而且这东西你见过。” 秦弈奇道:“什么东西神神秘秘的,拿出来看看啊。” 孟轻影浑身轻松地靠在墙上,悠悠道:“东西在我肚兜夹层的小空间,护心之用。有人封了我的法力和神念,我无法探入空间拿出来……要么解了我的封印,要么自己来摸。” 第二百三十一章 变幻莫测魔女心 下一刻秦弈的大手就二话不说地伸了进去。 孟轻影瞪大了眼睛,直接懵了。 刚才还一脸推拒,一腔正气,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甚至还羞得脸红红呢! 只是顺着之前的套路,做个姿态口嗨了一下,还想看他继续憋得手足无措的样子觉得很有趣呢,他多半还是要故作君子样的,很经得住逗。 可压根就没想过他居然真的摸! 真!的!摸! “我不是个乘人之危的小人,却不代表我真是个圣人!”秦弈咬牙:“你们这些妖女,真当我是太监怎么的?吃亏的又不是我,挑挑惹惹的真以为我不敢?” 孟轻影浑身绷紧,憋足了呼吸,连腮帮子都憋鼓了起来,半天才瘪了回去,僵着身子道:“你、你要干什么?” 秦弈俯身贴近,看着她的眼睛:“你说我要干什么?” 这么近距离靠近,如山压顶的无力感,孟轻影眼里忽有慌乱闪过。 这种感觉很奇怪,其实也不是太怕他做那事,倒是有一种无力与脆弱、一切都操控在别人手中的心慌,对方无论要怎样她都无法抗拒……这种感觉让她很不适应,会害怕。 秦弈笑了一下:“明明自己法力被封印,生死都在我手,还总一副挑挑惹惹的样子,话里话外句句暗示……现在该知道玩火会自焚了么?” 孟轻影咬着下唇,眼里的慌乱渐渐敛去,变成了媚眼如丝,柔声道:“既然生杀悬于你手,难道不是应该老实点以身伺君,换得关照?我刚才又何曾迫你,分明战战兢兢地解释,在求你理解。” 秦弈眼神动了动,低声道:“无需如此。” 或许不是战战兢兢,只是她把自己莫名的激动往这种方向去靠,也不知道为了说服秦弈还是说服自己。 但必须承认她的自辩还是起到了效果,起码秦弈对她初始的恶感消弭了许多。 秦弈也没去分辨她的真意,手故意动了一下,孟轻影脸红似血地看着他,咬着下唇道:“舒服么?” 秦弈却站了起来,手上已是一方丝巾。他放在鼻端轻嗅了一下,笑道:“你说我要干什么?明明是你自己喊我来拿东西的。” 他离开了,孟轻影反倒有些“果然如此”的感觉。 他终究不是真的那种人……大概只是被挑惹得想要故意表现一下他不是圣人,“别惹我”这种意思? 其实有些孩子气。 但他一离开,那种压迫感和无力感也就消失了许多,孟轻影心中是松了口气的,并没有继续作死勾搭下去。看秦弈故作轻薄地嗅丝巾的样子,她的眼神有些复杂,轻轻叹了口气:“嗅到什么熟悉的气息了么?” 秦弈愣了愣:“不就是你的气息。” 孟轻影似笑非笑:“现在对我的气息很熟悉了嘛?超过明河了?” 秦弈:“……” 孟轻影淡淡道:“那是明河的道巾。” 秦弈瞪大了眼睛。 “明河与古尸交战,在后方药圃门口被击落了两件法宝……我不知道你们当时究竟是什么战况,竟任由这么强大的法宝遗落而没有收回,反正我一进门就捡了。” 秦弈抿着嘴,低头看着道巾,脑海中先是闪过明河祭起道巾被古尸一拳轰飞的场面,继而又变成了她长发散乱,躺在自己怀里。 他的眼里禁不住流露出一抹温柔。 孟轻影看着看着,心里忽然有点不舒服的感觉,忍不住脱口道:“这道巾和手帕放在一起,舒服么?” 秦弈神色有些尴尬:“那手帕……我还没有其他飞行法器,先用着,以后还你……” “不用还了,尤其当你有这道巾的时候。” “……” “这道巾是腾云之宝,攻防两用,犀利无比。”孟轻影撇撇嘴:“突破腾云时用来扛小丹劫效果尤其上佳,换你的鬼泣玉差不多了么?” 秦弈有些犹豫,他想要的主要是给流苏的灵魂之用,而不是有助于腾云突破的法宝,孟轻影可能有所误会。当然这是明河的东西他肯定要拿回来,将来得还给明河的,不可能拒绝。 见他神色,孟轻影淡淡道:“明河遗失的东西还有一件。” 秦弈立刻想起了那座佛塔法宝,当时也是被古尸击落了。 这东西也在孟轻影怀里……她的肚兜在心口位置绣了一个夹层,夹层里面是自成空间的,和戒指空间一样,并不会影响肚兜穿在身上的触感,但空间中的宝物有些气息可以贴身护持,颇有些效果。 这佛塔的效果是镇邪,在突破腾云时可以用于抵御心魔,当然对于灵魂修行也有些用途。 很可能这两件东西本来就是明河自己筹备来用于突破腾云的准备道具,结果全便宜孟轻影了……否则以她的身家,突破腾云估计还没这么容易,所以那次之战,非说她多么吃亏倒也未必。 “是便宜我了,可那就是我的战利品,如今反倒是我便宜你了。”孟轻影看出他的意思,把头一偏:“要摸就来摸,反正已经被狗摸了,也不差再摸一次。” 秦弈哭笑不得:“又骂我,你又开始作死了?” “就骂你了怎么的?你也就敢摸一摸,还敢做更多?” “我特么……” 这死女人,一下服软,一下正经,一下又挑惹,也不知道她的心情是怎么一波三变的…… 其实触感真的很好……只是如今不可描述。 秦弈看着自己的手掌,孟轻影明明偏头不看他,眼角的余光却在偷偷打量。 秦弈识海中正在发生对白。 “棒棒,我是不是变坏了,真想盘她怎么破。” “上啊!让她装,比我还能装,法力被封了还这么牛逼,我呸。” “问你真是个错误。”秦弈又好气又好笑,那种冲动却反而因为流苏夸张成了逗比的对话而压下去了,简单伸手探入孟轻影的怀中。 手掌触及夹层,神识也就能看见里面的东西。之前只拿出丝巾,那是因为……心思真的被手上的触感转移了。 那位置就是最要命的位置,只要按在上面就是心猿意马,谁顾得上里面究竟有些什么,拿出丝巾完全是下意识的选择。 此时也是一样,随着手掌触及,孟轻影的脸色变得绯红,而秦弈的手掌也舍不得走。 时间一时静止。 谁也不知道这是为了拿宝塔,还是单纯就为了伸手。 孟轻影慢慢抬起手来,按在他手背上,低声道:“要取走这个佛塔,你再拿个东西给我换,不然我太亏了。” 秦弈一时没回答。 孟轻影续道:“当然,连我的人此时都在你一念……别说拿走宝塔,就算要我的人我也没办法……就看我所知的秦弈,是否还是那个君子。” 秦弈只得道:“你要什么?” “你得自大欢喜寺的缠绵钟,给我。” 原来是这个,秦弈一点也不想要那个钟,闻言二话不说地掏了出来,放在孟轻影身边。 此钟没有施法祭出时,也就是个巴掌大小的小铜钟模样,孟轻影便随手拿在手里,上下打量。 秦弈的手还没收回呢,她却再也没说什么。 第二百三十二章 且看明朝 对修仙者而言,三天转瞬即过。 孟轻影一天一粒药,体内毒素彻底清除。而与此同时秦弈每天还在炼丹,给各自疗伤恢复所用,三天过去,两个人都已经彻底恢复了巅峰状态。 还不止。 秦弈的易筋六层修行,在这次的剧烈战斗中撬开了突破后期的关卡,在这三天静养之中一鼓而破,达成易筋七层,甚至隐隐已经有突破八层的迹象。 六到七这种由中期到后期的关隘冲破,后面的长进其实要更快许多,因为没什么关卡,只是能量堆叠,就像他打山魈突破四层之后到六层就很快。也就是说,秦弈的易筋期离圆满已经不远了。 生死实战,永远是武修最好的修行阶梯。 而孟轻影显然也不是原先那个窘迫的魔女了,她有了强大的本命傀儡,连长期的沟通祭炼过程都被鬼泣玉省却。一国之运,能力可以开发的很多,这气运之龙表面看着不知等级,实际能力绝不简单。 那么只要解除体内锁神丹的封印,她就会是一个超出同级腾云修士很多的恐怖魔女。 差不多该出去了。 孟轻影在盘膝打坐,消化药力,秦弈便摸出那个透视晶片放在眼前,向废墟外面看去。 连法衣都能透过去的晶片,看几层砖石阻碍当然没什么问题。要出去肯定要先搞清楚外面的状况,不能两眼一摸瞎地冒冒失失。 看了一圈,倒是放心不少。 庞大的气运之龙就盘在顶上,占据了原潜龙观所有的地盘。更外围已经看不清,也许有人驻守盯着这龙,但肯定不敢靠得太近,保守估计方圆数里内都不会有人迹。 这么大的区域已经足够他们操作了,飞出去遁走谁来得及阻拦? 何况也没感觉到有什么强大的气息在附近,那就更没什么问题。 也不知道这样一条巨龙盘在皇帝家门口,还是他自家气运之龙,反而和自己作对,保护别人……那个皇帝在宫中这几天该是如何寝食难安。 而自己这个“逆贼”的身份,会不会影响到李无仙……常理判断应该不会,谁也不至于对一个两岁的小娃娃有什么戒心,她能懂个什么啊……最多不过冷遇,而她本来也就是个义女,想被多疼爱本就不可能,要改善恐怕还得靠气运…… 正思量间,肩膀忽然被拍了一下:“你在看什么呢?” 秦弈下意识转过头…… 流苏在棒子里捂住了额头。 他的晶片还摁在眼睛上呢…… 这么一转头,看见的是什么已经不言而喻…… 秦弈脑子都僵了一下,木然不知所措。 而孟轻影也显然迅速感应到了这种透视之力,微白的俏脸迅速憋得通红,切齿道:“秦弈……” “啊,哦……”秦弈飞速收起了晶片,若无其事地转头看墙角:“又不是没看过。” 好像真的看过,当初她用爆裳影遁的时候……只不过惊鸿一瞥,什么都没看清,和这次能一样吗…… 孟轻影咬牙切齿地瞪了他半天,又慢慢变成了一副媚笑:“好看吗?” “不胖……” “要我脱了给秦大爷看清楚些吗?” “客气,客气,还是不用了……”秦弈立刻转移话题:“上面没人,可以走。” 孟轻影抿了抿嘴,明知道他在转移话题,却不得不吃了这个转移。 要不然还怎样?在这种小意外上纠缠有什么意义……她比谁都清楚,秦弈真的不想跟她有过多牵扯和纠缠。否则要采她几次都采完了,何须偷窥? 是到了该走的时候了。 再呆下去,不仅浪费双方的时间,而且会越来越尴尬。 她叹了口气,伸出纤手:“解除封印的解药拿来。” 两人对视之间,心情都有些复杂。 秦弈一直有着“不多牵扯”、“分道扬镳”的想法,双方除了那天之外并没有其他进展。可以说,解除她的封印之时,就是两人重新回到敌对状态的时刻。 但是人非草木,摸也摸了看也看了,秦弈自问很难真的对她挥起狼牙棒。真要敌对,恐怕也要经过一段时间的冷却,再度亲眼目睹她作恶之时才会阻止她吧。 只不知道孟轻影会不会瞬间翻脸,报复被摸被看之仇了。 “怎么?看你那眼神,怕我解了封印就杀你?”孟轻影嘲讽地笑笑:“还是怕我出去之后随便杀戮泄愤,想提前阻止?” 秦弈道:“我看你也不像随便杀戮的那种疯子。” 孟轻影失笑:“世上虽有以杀戮为乐的疯子,却并不多,大部分人的行为总是有目的性的。因为我要炼尸,才不会管镇民死活;因为我要取龙,才不会管大乾倾覆。而不是经过镇子就要杀人、路过大乾就要乱国,我可没那么无聊。” 秦弈“嗯”了一声。 孟轻影又道:“其实……即使是杀戮为乐的疯子也不可怕,你知道真正可怕的是什么吗?” 秦弈摇头:“不知,愿闻其详。” “就像小孩子在树下玩蚂蚁,觉得好玩一个一个摁死了,你说他是魔头么?要不要替天行道?” 秦弈心中一跳,竟无言以对。 “一朝英雄拔剑起,又是苍生十年劫。若是常人看来,该多悲悯?”孟轻影慢慢道:“可如今大乾风涌,必将血流漂杵,你明明知道,却觉得那是必然,甚至推动了一把,这便是你视角的升华。当继续升华下去,超脱下去……你已非人,人间事于你又有什么善恶?不过人看蚂蚁罢了。也许有朝一日,你自己也是那个孩子。” 秦弈沉吟不语。 孟轻影淡淡一笑:“回到我的行事,又算得了什么呢?值得你耿耿于怀。” 秦弈道:“那么……如果有一个比你强大很多的存在,看你跟蚂蚁一样,也摁死你玩呢?我若有能力,该不该阻止他?” 孟轻影有些出神地看着天花板,低声道:“所以我要成为那个存在,而不是甘为一只蚂蚁。在这途中,别人的死活与我何干?若是他们的死能换来我的生,那他们就去死好了。” 秦弈:“……” “我知道你想说,如果你也可以为了你的提升做任何事,那这次我可能已经死了,你也可以采补我,也可以劫掠我。”孟轻影走上前,伸手整了整他的衣襟,柔声道:“这可能确实是我本来会遭受的境遇,幸运的是对方是你,我会记住。但终究……你是秦弈,而我是孟轻影。” 秦弈点点头,看来孟轻影也明白之前他为什么不想多辩论也不想多牵扯的意思了。 你是秦弈,我是孟轻影。 大家不同道,没有必要争辩什么。 孟轻影抬头看着他的眼睛,目光里似有涟漪:“我不笑你假正经,你也别骂我女魔头。将来江湖再遇,我想看看……当沧桑历尽,岁月相催,那时的你,是否依然是你。” 言尽。 双方都知道,这就是两人此番相处的终结。 秦弈取出一枚丹药。 解除锁神丹的封印之药。 孟轻影接了过来,一把吞服。 “轰!” 窈窕的黑衣身影冲破废墟,星光凝成的巨龙仰天长啸,孟轻影踏上龙背,腾空而去。 路过皇宫上空,她伸手一弹。 巨龙身上分出一缕气运之光,悄无声息地进入咸宁宫内,沁入小女孩的眉心。 孟轻影回望一眼,低声自语:“两讫。我不欠你。” 星龙轻闪,转瞬不见。 第二百三十三章 潜龙在渊 代表着大乾国运的气运之龙载着魔女飞走了,龙渊城乱成了一团,皇帝在宫中大发雷霆。屋漏偏逢连夜雨,他最为宠爱的两名妃子,死了。 那是观寂大师进献的两名身怀异术的天女,长得妖娆,懂人心意,实是贴心无比。此外每次与她们和合之后都能感觉神清气爽,原本人至中年已经有点不太行的能力每次在她们面前就能雄风大起。皇帝不是不知道她们可能是大欢喜寺特意送上魅惑他的,灵虚都进谏很多次了……然而实在割舍不了,反而日渐沉迷。 结果随着观寂失踪,这两名妃子也死了……浑身无伤,连御医都查不出问题。 咨询灵虚,得到的答案是,她们为了争宠,互用谶纬妖术,导致两败俱伤,同归于尽。 看着灵虚搜出的巫蛊小人,皇帝勃然大怒,一把扯了过来摔得粉碎:“所谓仙家,都是混账东西!” 灵虚不语。 他知道这“混账东西”,指的可未必是秦弈观寂孟轻影,也未必是两名私用巫蛊的妃子,而是指他灵虚自己。“所谓仙家”四个字,指桑骂槐,含义隐隐。 因为这两名妃子就是他暗中施术弄死的,可不是什么互用巫蛊两败俱伤。 观寂和慈慧等一堆普渡堂核心尽死于此,正是群龙无首一团混乱之时。他潜龙观本就在和大欢喜寺争利,他不趁机弄死这些大欢喜寺天女,也不配做半个政客性质的国师了。 皇帝想必隐隐猜得出来,只是没有证据,也不合在这种风雨飘摇的时候和自家国师彻底翻脸。 但他心中也是叹息,就这么几天,已经多处义军兴起,大多是以推翻当地大欢喜寺外门寺庙为导火索的,继而驱逐县令,攻占城池。各地告急雪片般飞来,这皇帝重视的居然还是宫中妃子这点小事情。 也难怪秦弈觉得这皇帝没救了。 灵虚知道此刻皇帝心中对自己极为不满,故意道:“秦弈勾结妖女,谋夺龙气,他带来的南离小国王……我们是不是……” 说着做了个切的手势。 皇帝有些厌恶地看了他一眼,刚刚弄死两个妃子,又伸手向一个区区两岁的小女孩?你要试试自己的影响力也不要表现得如此迫切。 其实他本来也对那孩子有点反感,毕竟迁怒是人之常情。如果灵虚不提,他大约也就跟对待冷宫一样不管不问。宫人势利得很,自己态度摆着,那女孩的日子会很难捱,夭折也不稀奇。 但灵虚这么一提,他反而不想这么做了。便道:“秦弈不过挂名的南离国师,与咸宁有什么关系?咸宁是南离王归附而来,朕收为义女,此千金市骨,万国咸宁是也。这才多久就无故夭折,天下人怎么看朕,南疆人怎么看朕?不仅不能杀,还不能冷遇,传朕旨意,咸宁如朕亲出,谁敢以螟蛉视之,以乱国论处!” 灵虚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 皇帝觉得自己的权术还是压了这国师一头,心情略好,抚须道:“至于那龙气……那不过是个观测的意象,根本不能代表我大乾山河。国师无须杞人忧天,朕乏了,退下吧。” 灵虚唯唯而退。 皇帝这句话也不能说有错,即使按秦弈的理解,这龙气取走也不是致命的问题。如今连京中大欢喜寺残留和尚都被灵虚弄得差不多了,妖氛为之一肃,大乾基础好得很,完全可以重新振奋。只要他能励精图治,也未必不能山河中兴,龙气再起。毕竟谁家国运都不是天上掉的,都是各种原因逐渐凝聚而成。 可转头就是乏了,而不是什么举措,这就等于一句屁话了。 灵虚慢慢出门,在廊道树丛的阴影下,秦弈安静地站在那里,一袭青衫,如松如竹,灵虚很怀疑就是有凡人站在他面前,不细看都未必知道有人。 这是与天地相融的玄奇,这位秦弈道兄已近道矣。 他上前施了一礼:“道兄。” 秦弈道:“做得不错,以后孩子还请道兄多多关照。” 灵虚转头看了看咸宁宫的方向,以他的观星望气之术,可以看出那边隐有龙形,虽然很小,却是真龙。 他微微一笑:“依道兄之言,我扶的大乾与道兄心中不同。然而咸宁公主此时代表的却恰恰是我所需的大乾,所以道兄尽可放心。” 秦弈道:“我会时不时关注此事,如果让我发现无仙有失……” 灵虚摇了摇头:“道兄,时至今日,你我虽然出发点不同,但最终目标已经再度一致了。” 秦弈失笑:“那万道仙宫就依然是你的后台。” 灵虚慢慢道:“那贫道就在此祝愿道兄,让万道仙宫只有道兄一种声音。” 秦弈眯起眼睛看了他一阵:“承君吉言。后会有期。” “道兄保重。” 眼前一花,已经失去了秦弈的踪迹。 再度出现时,秦弈已到了咸宁宫中。隐身术一用,大摇大摆地走进了李无仙的寝殿。 有两个小宫女正在帮她换尿布……秦弈安静地等她们换完,打了个响指,两个小宫女忽然瞌睡大起,伏在床边睡着了。 秦弈现出身形,李无仙就睁着大眼睛看着他,一点也没觉得惊奇。 毕竟已经是个跟着他在天上飞来飞去的娃娃了吧,对这些怪事接受度比较高?秦弈也没多想,蹲在床边捧着小女孩的脸蛋,笑道:“小天才,我知道你听得懂……最后给你一个选择,你还可以跟我回山。这里或许有你的前途,但山上有你的安乐。” “爹爹这里很好玩鸭,爹爹也留下来陪我好不好。” “我不是你爹……”秦弈无奈道:“为什么总这么喊我?” “母后说,姑姑她们口中那位英雄,最多称为父王,不是爹爹,能关心我保护我的才是爹爹。” “……”秦弈默然半晌,低声道:“那我也不配。如果你想的话……你可以喊我姑父,或者师父。” “?”李无仙喊不出来的样子。 秦弈摸出一块玉佩戴在她脖子上:“我在玉中录下了最好的基础修仙法门,还有武道入门,都是我自己学的那种。等你再大一点,握着它就有功法传递进你心里。同时它还能给你祛病防灾,希望你健康安乐,等我有空,还会来看你。” “师……师父。”小女孩终于喊了出来:“你要走了吗?” “这世上有很多人,并不觉得人是人。我不认同,但我要追上她们,既能让自己做个人,也能护佑你安然成人。” “听不懂……”小女孩道:“我要做一条龙,好漂亮好威风。” 秦弈哑然失笑,指了指天空:“知道这座城的名字吗?” 小女孩懵懵地摇摇头。 “这叫龙渊城。”秦弈捏了捏她的小脸:“潜龙在渊,或许指的就是你。” 第二百三十四章 善恶之报(月票2500加更) 离开皇宫,秦弈并未直接离开大乾回仙宫,而是先去找寒门辞行。 如今他对这胖老鼠印象着实不错,既然交了朋友,不辞而别就不太好,总是要打个招呼的。 也能拜托他关照关照李无仙,毕竟一个化形巅峰的妖怪在如今的大乾可能是最强者了…… 到了酒肆就发现关门闭户——其实整条街都关门闭户,因为这里距离潜龙观太近了,一度被禁军征用,在此看守那条龙。如今龙飞了,禁军刚刚撤走,大家都还没开门。 秦弈就变成个蚊子从门缝里飞了进去,绕到后院,就看见寒门撅着个肥屁股,吭哧吭哧在埋洞。 秦弈无语地现了原形:“你在干嘛?” 寒门似是吓了一跳,转头看见是他才吁了口气,笑道:“当然是埋宝贝。” 秦弈奇道:“宝贝不放储物戒,埋后院干什么?” “谁把储物戒放这些东西……我足足挖了三天的地窖呢,搬得累死我了。” “这是藏什么东西那么多?” “皇帝宝库里的宝贝啊。” “……”秦弈哭笑不得:“那些东西对凡人算是有点用,对你有什么用?” “收藏!爱好!忍不住!”寒门理直气壮:“我是一只胖老鼠!” “你这真是没事找事,皇帝发现宝库东西都搬空了,大索全城起来,你岂不是很麻烦?” “放心放心,我的隐匿他们找得到才见鬼。” 秦弈摸着下巴想了想:“你该不会盗了他们的开国之剑?” 寒门做贼似的左右看看:“那剑我倒是想拿,不过禁制严厉,可能真闹出事来,不敢轻动,可惜可惜。” 秦弈实在无语:“这不会才是你进宝库帮我的真实原因吧?” “哎呀呀,何必分那么清楚。”寒门抄着秦弈的肩膀,很亲热地搂着他往酒肆走:“来来来,请你喝酒,这次绝对不掺水的。” 秦弈推辞:“酒就不喝了,我得回去了,特来辞行。” “走得这么急干嘛?”寒门道:“不如帮我再谋一谋那把剑,我想献给我家大王……” “省省吧,你家大王看不上这把剑的。” “你很了解我家大王?” “……” “这把剑虽然不咋滴,它好歹也是开国之剑,有开国之运。而大王如今一统妖城,就算用不上也算个祥瑞吧,你要送过去,大王一定很高兴。” 秦弈抿着嘴,半晌才叹道:“算了。真没啥用。” 寒门小眼睛很是怀疑地在他身上转溜了半天,终于没再坚持,转而道:“你的气运挺旺的,也难怪总是看不上这类东西。” 秦弈自嘲道:“桃花运吗?” “桃花运未尝不是气运的一种。”寒门道:“你知道,我的前主人是个很正统的修士。” 秦弈颔首:“是,一位很令人尊敬的前辈。” “所谓福祸无门,惟人自召,善恶之报,如影随形。我前主人信这个,我耳濡目染听了不少。总而言之呢,既然一国之运可能因为皇帝的行为而产生变化,一人之运也差不多,你既行侠举,自有福报,放在佛家叫功德。”寒门道:“孟轻影去炼尸,先被我扯后腿,又被你和明河破坏,因为那是行恶,自当倒霉。” 秦弈道:“不靠谱吧。为什么我还听说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 “近利与长远之分。抢劫当然来钱最快,然而前路危机重重,越走越窄。行善举或许拖累修行,也容易吃亏,说不定死得很冤……可长远看、或宏观看,大体上终究是得道多助,有利将来。这本就是正魔之分的典型表现,就连功法也是往这两端走的。” “所以你救镇民。” “所以我还不想大王打人间咧。” 秦弈拍拍他的肩膀:“胖子,你会有福报,三百斤的王家小姐多半在等你。” “呸。”寒门啐了一口,又道:“那孟轻影如今取气运之龙为傀,且不论能给她增加多少战力,关键是恰恰补上了魔道之中最欠缺的部分,从此她真的很可能一飞冲天。你真不怕她将来再也难制?” 秦弈淡淡道:“我也不会停着啊。” 辞别寒门,秦弈长长吁了口气。 此前因为和孟轻影的简单辩论而略微有点小小压抑的心情彻底开朗。不管别人怎么做,坚持自己的路就好。 飞往万道仙宫的途中,流苏才悠悠开口:“这胖老鼠说的,也确实有点意思。” “怎么,这一点你都没想过?不至于吧。” “很正常,我跟你说过,在我们那时候没有明显的正魔之别。各人见解不同是有的,产生泾渭分明的各家流派恐怕还是后来的演变而成。” “那你认同这番话吗?” “无所谓认同不认同,也许宏观上确实如此,但我们每个个体却有可能真的遇上好人没好报的事情,那宏观的大道理对你我个人来说又有什么意义?如何选择终究还是看你自己,一切说法都只是补充和参考。当你已有道,谁说的都没用,正如孟轻影与你无法互相说服一样,否则又何来的道不同?” 秦弈想了一阵,笑道:“但我还是很听你的啊。” “我呸,你什么时候听过我的?” “至少你这番话,让我不会膨胀起来,觉得自己大气运加身,所向披靡了。” “哈……”流苏笑道:“你气运加不加身,我不知道。倒是我知道,那个郑云逸现在很倒霉。” 秦弈的目光冷了下去:“此番回仙宫,我得设法把这些成天对同门下手的家伙给拔了,不然万道仙宫早晚毁在他们手里。” “没用。他们对同门算计,本身源自宫主的有意纵容,万道仙宫的痴人太奇葩了,若是没有这么一系在折腾,恐怕个个都不知人间何世,遇到外人被玩死都不知道哪来的。在你看来,谋算宗很恶心,在宫主看来,很有存在的必要。如果你是宫主,说不定会做出和他一样的选择。” 秦弈沉吟片刻,必须承认流苏说得对,宫主当初说的话里明摆了就是这个意思。如果宫主不支持拔除这一系,那他一个只有“监察”职权的确实办不到这一点。 不可能让居云岫去和天机子大打出手,别说其他同门会反对,居云岫自己都不一定愿意。 流苏又道:“在我看来,万道仙宫的人是吃得太饱没事干,又没有外压,才总在同门之间动脑筋。如果真的有一个外敌,说不定反倒能够团结起来,把谋算宗的算计用到外人身上去。” “可就是没有外敌啊。” “那倒未必。”流苏悠悠道:“一个屹立五千年以上的宗门,没有一个外敌,谁信……无非是暂时相安无事罢了。就算没有吧,你不能给它找一个?” 秦弈无语道:“我引的外敌,谋算宗还能为我出力?不像这次一样坑我一把就谢天谢地了。” 流苏鄙视道:“榆木脑袋。为什么要你引外敌,你不能给谋算宗制造一个?” 秦弈“嘶”了一声,看着狼牙棒的眼神都变了。 “棒棒……你当初到底是干什么的啊?到了现在还不能跟我说的吗?” “重要吗?不管我当初是干什么的,如今还不是缩在一根棒子里和你聊天打屁。” 第二百三十五章 居心可测 从外面回到万道仙宫,可不能直接飞进去,否则必将被护宗大阵轰成个肉酱。便是带着玄级身份牌和监察职务牌的秦弈也只能老老实实在山外落下,从最早登门拜访时那个仙鹤白鹿看守的山门进入。 也不知道当初慈明是怎么进的,如果是谋算宗带进去的,说明宫主从一开始就知道啊…… 算了,也不一定知道,宫主根本不在家。 进去时还是白鹿悠然徜徉,仙鹤在山门顶上停驻,一派仙境祥和的气象,那是从人间纷扰忽然回到了世外仙山的感觉,让人心中俗念瞬间涤荡一清,一时也实在懒得去想那些煞风景的事了。 还没等秦弈打招呼,就发现仙鹤白鹿看他的眼神极为怪异,跟看到什么外星人一样。 “干嘛?”他看看自己身上:“我身上长了花?” “没有。”还是熟悉的仙鹤开口道:“只不过这些时日仙宫最风云的人物回来了,忍不住让人多看两眼。” “我区区一个琴心小弟子,又怎么最风云了?” “你那个《神鹤侠侣》……” “等等,那是《神雕侠侣》。” “哦,我自己改了个修改版,把那沙雕改成仙鹤了。” “……”秦弈实在无语:“好吧,继续。说得我高兴了可能会给你写个《仙鹤神针》上上镜。” “那你一定会高兴的啊!”仙鹤赔笑道:“你那本书真的很有效果,我可以把你夸得很厉害,这样行么?” 秦弈:“……” 白鹿终于忍不住了,直接道:“反正吧,宗门本来隐隐有流言,说你和居云岫关系那啥,不知廉那啥。流言都还没传开呢,你那本书就冒出来了,可谓非常及时。那种酸溜溜的流言现在谁说都会被人骂。” 秦弈吁了口气:“那就好。” 证明了当初写那书是绝对正确的应对,及时把恶心巴拉的那类舆论压没了,那别的就没什么问题。其实师姐本来就不会太过在意他人言论,她自居于云岫,抚琴作画,困了就睡,根本不是在意他人诽谤的性情,晖阳心境就更不是在乎流言蜚语的人了。 只是当她自己心里都觉得师徒关系不对的时候,这就不是什么别人的流言蜚语问题了,而是自己认为不妥。这种心态下他人的言论就起了效果,实质是在反映她自己内心的抗拒,都想到青史恶名上去了。 在秦弈的角度上,可不能说反正别人怎么说无所谓,纯粹看你自己怎么想,这么说就很混蛋了。 他有责任把环境肃清,不让她承受恶言。而相应的,他人言论如果是支持居多,同样也能反过来消解师姐心里那道坎。 看起来那书的效果比想象中的还好一点,如今这样的环境,师姐虽然不喜欢处于舆论中心的感觉,但不会再有多在乎了,多半变成了小小羞恼才是真的。秦弈很确定这一点,琴乐相和了那么久,太了解这文青姐姐了。 仙鹤道:“说你是风云人物,还不就是因为这些时日以来走到哪里都是在听人谈论你。你却又躲得及时,不见踪影,如今忽然出现,我们多看两眼怎么了?” 秦弈忍不住道:“就这么点男女八卦,居然最风云了,我还以为谁修成仙帝了呢……还自诩仙人,个个碎嘴闲妇,别人的事关他们屁事?要他们把自己当人的时候不当,要他们仙气的时候又一副闲人嘴脸。真是某人说的,吃太饱了没事干。” 回来那一刹那还觉得是人间纷扰来到了世外仙境,这么看起来完全没差别嘛! 仙鹤道:“这种事要看道行的,道行高的当然懒得在意这种破事,奈何不管什么宗门也是低级弟子占多数啊。” 秦弈没好气道:“那我看你道行也挺高,怎么也这么八卦?” “这不是你问我们吗?” “……” 仙鹤意味深长道:“太闲了倒是真的,身为仙宫监察使,你是不是该抽他们几鞭子了?” 秦弈眯着眼道:“我看是差不多了。” ………… 进了山门就能飞了,秦弈兴冲冲地飞向琴棋峰,途中路过自己的过客峰看都没看一眼,直向琴棋峰顶冲去。 大老远就看见清茶坐在外面画画,秦弈挥手喊:“清……” 清茶转过头,大眼睛里闪过惊恐之色。秦弈一个字都没喊完呢,就感到山顶传来恐怖的气压,仿佛有人揪着他往下摁一样。 “砰”地一声,秦弈被摁在了山壁上,脚下的手帕飘啊飘地往下掉,秦弈也大字形顺着山壁往下滑。 上面探出清茶的小脑袋,同情地看着他:“师叔你还是躲躲吧。” 秦弈滑了一段,又召回手帕,不依不饶向上飞。 清茶便趴在那里托腮看他飞。 “砰!” 又被摁上了…… 清茶叹了口气:“师叔,差距太大了。会被师父打死的。” “呸”,秦弈吐出口中杂草,看看离山顶并不多,索性不飞了,用爬。 此时才看见那张清秀的脸都被刮破了,灰头土脸的狼狈模样让清茶再度叹了口气。 下一刻就有一只无形的手掌提着清茶的后领拎走了,居云岫熟悉的声音传来:“看什么看!” 拎清茶,就意味着没再折腾秦弈。秦弈辛苦地爬了上去,瘫在山顶喘气。 清茶不知道,他是连武道修行都被一股压力锁了回去,全靠身体本来的力气爬的。不过武修优点就在这了,再怎么被封,体质也比一般人强大百倍,否则这种笔直的山壁,普通人怎么爬…… 略微缓了一口气,才感觉修行被放开了,秦弈吁了口气,缓步走进了屋。 居云岫背对着他,站在窗前看后院荷花。 “消气啦?” 居云岫不答。 秦弈又上前几步,就站在她身后,近在咫尺的地方。 居云岫身躯绷了一下。 下一刻秦弈的双手就环绕过来,搂住她的腰肢,下巴还抵在她的肩上:“师姐,我想你了。” 居云岫手上都凝出了一团法力想要轰过去,停了一阵子,又慢慢散去。 “动手动脚,你真不怕我打你。” “打呗,只要能消气。” “打死了呢?” “总比想死的好。” 居云岫有了点笑意:“我看你是想死。” 清茶在旁边听得两眼蒙圈,这两个“想死”是不是一个意思? 却听秦弈道:“没有师姐在身边,我要死了,那还不如回来被打死的好。” 居云岫平静的表情终于维持不下去,背对着秦弈的脸蛋上再度浮起了羞恼,只轻轻一挣,秦弈就飞了起来,“咚”地一声栽进了后院荷花池里。 “那你就去死吧!” 看自家师父通红的脸,清茶惊为天人。师叔这次回来,怎么忽然变得这么皮? 和大欢喜寺和尚学坏了吗? 当然是因为秦弈知道自己亲过师姐了……离开前还不知道,流苏说的。 既然亲过,无论在哪方心里,性质早就变了。还装一副君子样,说是知己,正儿八经说完成任务回来了?就算在秦弈穿越前最宅男的时候也没这么沙雕,何况现在久历花丛。 再说了,当那本书写出去,就是进攻的号角,哪有又装回去的道理,那才叫虚伪。 之前避开她最羞恼的时候,小别重逢,如今要做的事没有别的,就是进攻!哪怕被她恼羞成怒地揍死也得挨着,这是双方没见面之前就该有的默契和心理准备,清茶这只小丫头懂什么! 第二百三十六章 当知己相得变成男女之意 秦弈湿漉漉地从荷花池中爬了起来,心中也暗叫悲剧。这是清茶洗毛笔的池子,想丢她进去她都嫌脏,结果这回自己进去了,还得笑呵呵…… 修仙就是好,瞬间运气就可以烘干,又颠颠地跑了回去,再度问了一遍:“消气了吗?” 烘干归烘干,还是头发衣服一片凌乱,脑袋上还顶着一只小金鱼一跳一跳的,脸上还有之前在山壁上刮出的血痕,又狼狈又可笑。看着惯常很俊逸出尘的秦弈这副破样子还在赔笑,居云岫撇撇嘴,心中微微一软,终于也没了火气。 果然他的书中写着真理,潘驴邓小闲,这“小”字大杀器往上一缠,还真是让人没办法。也不知道这个混蛋以前经历了多少,这么熟练的? 天知道秦弈这还是第一次这么操作,无师自通的。 居云岫微微偏头不去看他:“整理一下仪容,像什么样?本宗没有邋里邋遢的弟子。” 这话一出,秦弈也就彻底吁了口气。也就简单把金鱼给丢回池子,不但没去整理仪容,反而又凑上去,照旧从后面环住她的腰,轻轻拥住。 居云岫也没像刚才那样绷紧又挣脱,反而放松了些,轻轻靠在他怀里。 两人一时静谧无言,可看着就很温馨。清茶越看越是两眼圈圈,刚才还打架呢,师叔脑子都快被打出来了,怎么爬起来就这样了…… 看不懂啊…… 居云岫低声道:“你不是好人。” 秦弈识相地闭嘴不答。 好像是有点那啥,最初拒绝画魂诱惑,山峰写着过客,一脸无求的样子,让人家以为你真出尘君子,结果到头来还是冲着人家的人来了。 居云岫又自语般道:“我知你真的不是好色者。姐弟相处,琴乐相和,有什么不好?为什么要写那样的书,硬生生把好好的相处撕破,变成这样的难堪?你……不该是为了色欲的人。” 这就是她羞恼的来源。虽然明明知道那书最大的价值还是在于平息舆论,但内里终究是含着对她进攻的意味,向天下宣布师徒是可以的,他要做杨过,要她成为他的小龙女。 大家姐弟相处不是一样的双宿双栖,为什么一定要挑破? 那说得好听点是凤求凰,说得粗俗一点不就是奔着她身子来,想做那事? 要不是恰好秦弈出任务去了,避开她最羞恼的那一段,恐怕真要被她恼羞成怒揍得死去活来。如今隔了一段时间,冷却下来细思觉得他不像是奔着色欲而来,气也消了许多,如今重逢反倒有些淡淡的依恋冒起,才会靠在他怀里,想要问个分明。 这样细腻的女儿心,清茶又如何看得明白? 秦弈终于答道:“在那荒唐梦里,我做了一个梦。” “什么梦?” “和我朝夕相处的师姐,最终要跟了别人。” 居云岫:“……” “这种梦是可能成为现实的。”秦弈低声道:“如果我不去追求,始终只是姐弟,那师姐有朝一日会不会可能有其他道侣?我无法忍受那种感觉,更不可能吹奏一曲献上祝福,我已经不是过客了师姐。” “所以你忽然拉我,要亲我?” 秦弈不语。 居云岫笑了笑:“这是很不超脱的占有欲呢,秦弈。” 秦弈理直气壮:“这里是万道仙宫,不讲超脱,讲执迷。” 居云岫道:“那你这叫执迷什么?不是执迷色相,不是执迷情爱,只不过执迷于一种病态的占有?” 秦弈道:“为何不是情爱?” “证明给我看。”居云岫道:“证明你能为此付出,而不是只想得到。否则此非情也,不过是欲,无论是色欲还是占有欲,这种出发点并没有比大欢喜寺高端多少。” 犹如当头一盆冰水浇了下来,秦弈忽然发现好有道理。 居云岫终究是晖阳大能,一宗之主,并不是那些凡俗女子芳心一动就迷得不知东南西北。 这段时间的冷却,是熄了她的火气,同时也给了她冷静思考的环境,看见了本质。这本就是她想把秦弈派出去一段时间的用意,她达成了。 秦弈慢慢松开手,叹了口气:“师姐说得是。” 终究未能渠成,还差了一点什么。 居云岫转过头,看他有点闷闷不乐的样子,忽然嫣然一笑,凑上前去在他脸颊上轻轻一吻,呢喃着道:“小淫贼,说穿了不就是想要这些……现在的你,只能这么点,多了不行哦。” 关系挑明,终究还是不一样了。不再是自欺欺人的知己相得,不再回避男女之间的小小旖旎。 秦弈偏头,两人的唇便触了一下。 又如触电般分开。 清茶又在旁边挠头,说是多了不行,这不就多了一点? 居云岫的眼里有些迷离,却终究没再挨上去,伸手推着他的胸膛,低声道:“就到这里。再过分我要打你了。” 秦弈捉住她的手:“要我如何才能证明?你这么强大,本就没有多少要我证明的余地。” “无事不可证,一个人的心总有蛛丝马迹。”居云岫道:“好了,难道你不该先说说此行情况。” 秦弈随口道:“师姐回溯神念岂不就什么都知道了。” 居云岫噘嘴:“我要听你说不行吗?” “可以可以。”秦弈忍不住笑,他发现现在的师姐比以前更可爱,那是放开心结承认以男女关系相对之后,绽放出的女人味。 更加动人。 “我没有保大乾皇帝。”秦弈道:“如果按照皇帝遣使求援这个出发点来说,我不但没有完成任务,反倒坑了他一把……说是任务失败也是可以说得过去的。” 居云岫果然毫不在意:“那个任务本来就不要紧,谁也没有兴趣保一个皇帝。但你这么做必有原因,说来听听。” 秦弈取出那幅画,摊了开来。 居云岫目光瞬间被画吸引,她默默看了一阵画中的乾坤山河,摇头叹了口气:“好像我总是判断错误,这幅画分明是宝物,有镇运不散之功,我当初还以为送给凡人的是普通画卷。” 秦弈道:“因为你的心思不在收集这些画,甚至不想让我去收集,心不在焉的当然胡乱判断。” 居云岫点点头,又凝视了画卷一阵,才道:“这是乾坤社稷,师父有护佑万民之意,可见当初他助大乾先祖开国,是为了终结战乱,助苍生复苏。那么你这次说没帮大乾皇帝,多半也是这个原因了,你帮的是画中意象,而非一家一姓。” “我就知道,师姐只要看见画意,就无需解释。”秦弈笑道:“那这次的任务,虽然和初始任务目标有差异,可我应当算是完成了?” “算你完成了。”居云岫抬头看着他的眼睛,眼中似有笑意:“所以你是在索要任务奖励?” 秦弈知道如果这时候真敢说要她啥啥奖励,就真坐实了淫贼之心了,立刻义正辞严道:“为师姐赴任务是理所当然之事,师姐满意就是最好的奖励!” “少来这套……”居云岫的笑容慢慢变得危险起来:“和那持枪女子亲吻就算了,是你说过的故国恋人。那只浮在空中的乘黄是怎么回事,你的手伸到万象森罗宗的魔女怀里又是在干什么?我要听你说的是这些,谁管那皇帝了?” “还说你不回溯神念,这特么都回溯得一干二净了!”秦弈一声惨叫,“砰”地一声被踢出了屋子,直往山下坠去。 居云岫从窗口探出脑袋:“抱着你的手帕在山下过夜吧,大猪蹄子!” 第二百三十七章 反击 “我还会回来的!” 秦弈喊出了宣言,狼狈地在半空中祭起手帕,灰溜溜回了自己的过客峰。 也没脸和两个大头童子打招呼,一溜烟躲进了洞府。 一关上洞府门,流苏就跳出棒子,一手捧腹一手指着秦弈笑弯了腰:“舔狗没有房子的真实写照哈哈哈哈……” 秦弈老脸通红,没好气道:“还有心思笑我,师姐回溯神念,你就不怕你被发现了?” “那种回溯不过是如同书册翻页,浏览关键节点而过。如果这都能察觉我的存在,她也未免太强了。”流苏道:“至少我和你聊天扯淡她是不会发现的,最危险的反倒是观寂用掌中佛国之术试图控制你的时候,我吞了魂力,这个节点她应当会留意到……不过也可以用一些理由遮掩过去。” “关键是你这态度,不像以前那么小心翼翼?” “因为这女人心都被你搅乱了,又不是初见之时含着审视的时候,她才不会因为这点古怪来质疑她的亲亲师弟。” “怎么听着有点酸……” 流苏忽然跳到他的肩膀上:“喂,你对我怎么就没像对她这么巴结过!她教你东西,我没教吗?” 还真是酸……秦弈斜睨它一眼:“师姐是个大美人。” “你这见色忘义的东西!”流苏大怒,伸手变出一根白雾棒子,作势要敲。 “别别。”秦弈举手投降:“我家棒棒最棒了,没有你哪有我秦弈的今天。” “听着好假。”流苏收回棒子,骂道:“你如今桃花四溢,也是我教出来的吗?” “其实……是的。” “胡说!” 秦弈很诚恳地看着它:“真的,几乎我认识每一个姑娘,你的意思归结起来都可以总结成一个词:盘她。我已经算是很不听话了……” “是这样吗?”流苏很怀疑地打量他一眼。 秦弈点头。 流苏摸着下巴,摸了又摸,想了好一阵子才不确定地道:“好像是哦……那些女人一个个都很欠盘。” 秦弈憋着没笑出声。 当流苏变成小人模样的时候,不需要卖萌,随意任何动作任何言语感觉上都天然自带萌气。他忍不住问:“你现在是只能变得这个大小吗?” “是啊,而且我还不能离开棒子太远。”流苏没意识到他在想的是萌不萌这么无聊的事情,心思倒是被这话扯向了正事:“没想到孟轻影出自大宗门的人,那么穷,本来还以为她那里有点好货来着。喂,下次我要突破,得再打打仙宫的主意,这里还有不少东西可以掏,至少地灵秘境还有较为高级的区域可以探探,你别太咸鱼,提升了再进去走走。” “还好吧……我才修炼多久,都这修行了,不算咸鱼吧。” “看着是不错,可惜别人进步得也不慢。”流苏拍拍他的肩膀:“收收心,你师姐想谈情说爱却又怕被那啥,矫情文妇一个。你也就顺着暧昧暧昧调调情就得了,别一根筋栽里面,回来了还是得修炼为重。” “你这话说的……” “难道没道理?” “……算了。”秦弈道:“我还是觉得先把谋算宗那群阴逼给摁清楚了再说,否则修炼也不得安生。想了想你之前的提案,找外敌,我觉得很可行。” 流苏来了点兴趣:“有什么坑人的想法说来给我乐乐。” “也不算坑人,至少我可学不来他们勾结外敌那么没品。”秦弈道:“这次观寂虽然重伤于我手里,可确确实实是郑云逸所杀,哪能让我来替他全担了?观寂是大欢喜寺普渡堂首座,腾云六层的大佬,这身份被人弄得死无全尸,说不定都有开宗门之战的可能性了。只需要让大家知道此事不是我秦弈的事,而是郑云逸有份就行了,真要开启宗门大战,那也不是我秦弈惹来的。” 流苏索然无味,但也认同道:“也对,不能他干的事全让我们背锅。” 秦弈又道:“而且同时也能让大欢喜寺把心思放到这边来,大乾那烂摊子多半也不会再多过问了。” 流苏颔首:“加上这句话就有点一举多得的布局之意了,虽然很浅很无趣。” 秦弈无视打击,补充道:“这次郑云逸还重重得罪了孟轻影。据我对她的了解,她不报复郑云逸才见了鬼,只不知几时腾得出手来。一旦他们被这两大外敌找上门,我们是不是可以清净很多?” 流苏怀疑道:“你该不会是想借这个理由去见孟轻影?” “我连万象森罗宗的门往哪开都不知道,而且此时孟轻影肯定在琢磨开发她那条龙的威力,暂时没空的。”秦弈没好气道:“我只是觉得她能及时把握到这边的动静,抽冷子给谋算宗来一下,她有这个能耐。” 流苏笑道:“听你这么一说,我都觉得谋算宗这次要悬。你打算怎么操作?” “这还不简单?进棒,我带你出去玩。” 流苏一溜烟进了棒子。 万道仙宫作为一个完整的大宗门,当然是有负责门规与奖惩的执法部门。秦弈的“监察”职责是宫主拍脑袋多出来的独立职能,一定要挂靠一个部门的话只能挂靠在执法殿里,所以秦弈算得上执法殿的一位执事。 虽然他一位“同事”都不认识…… 但同事们都认得他。 仙宫近期最风云人物嘛……入门才半年多,把仙宫第一朵花给摘了……现在酸师徒关系的人不敢说话,倒是想咬死秦弈的人比比皆是,包括同事们。 秦弈是在一群要吃人的眼神中进了执法殿的大门,笑眯眯地到处拱手了一大圈,直奔殿主“办公室”。 殿主姓严,也只是一位琴心修士。仙宫内殿的人修行普遍不高,他们的权力完全来自于宫主。 见到秦弈,严殿主倒也不敢像普通干事们那样咬牙切齿。这秦弈莫名其妙得到监察职责,有脑子的人都嘀咕着呢,猜他是宫主私生子的人都有。何况这监察职责说是挂在执法殿名下,实际是独立的,连他执法殿也一样在监察范围,他可不能得罪。 “哎呀,什么风把秦师弟吹到执法殿来啦?请坐请坐,喝杯茶?” “哦,是这样的。”秦弈笑眯眯道:“本使身负监察之职,纠察风气,有些事情要上报执法殿的嘛。” 严殿主心中一咯噔,暗道这是谁要倒霉了?口中只得义正辞严道:“若有不法事,我们执法殿自当严肃处理!” “诶,误会误会,我们执法殿又不是只搞人的。”秦弈诚恳道:“犯了错的要惩戒,做得好的要大力表彰,这才是我监察的本意嘛对不对?” 严殿主听懂了,吁了口气,笑道:“师弟言之有理。” 秦弈道:“医卜谋算宗郑云逸,这可是个好同门,在大乾帮我共抗外敌,以琴心抗腾云,击毙大欢喜寺普渡堂首座观寂这个大魔头。这是同门互助的典范,也是以弱胜强的胆识,仙宫应当树为模范人物,大力表彰!” 严殿主神色古怪地看了他半天,“哦”了一声。 秦弈又道:“外交殿那边我不熟,殿主不妨帮忙说一声。我万道仙宫可不是好欺的,若是大欢喜寺敢找我们仙宫模范弟子郑云逸的麻烦,观寂就是榜样!” 第二百三十八章 仙宫模范 郑云逸此时也刚回宗门没多久。秦弈在地宫药室呆了好几天,他在山里和熊斗智斗勇了好几天。想起那几天不堪回首的日子,郑云逸扶胯叹息,还觉得隐隐作痛。 当时伤得太惨,比普通人更弱。要不是因为好歹还勉强能动用几件宝物,各种智勇脱身,说不定都变成黑熊的热兵器了,还好还好,差一点。 最终从深山中逃了出来,因为那几天没能及时休养反而折腾不轻,导致伤势恶化,落了点病根,现在骨头还隐隐的痛。 他在自己洞府养好了伤,便出门去了西湘子那边,想找点好药用用。 路过他们医卜谋算宗的大广场,就发现所有同门的目光诡异地盯着他上上下下地打量,还有人挥手招呼:“师叔,你是我们的骄傲。” “师叔,真没想到你是这么高风亮节的人。同门互助,智取强敌,听着就让人热血沸腾!我们大宗大派,就该有此气度!” “师兄有胆识,那些秃驴胆敢放个屁,兄弟们一起帮你扛!” 郑云逸:“???” 西湘子飞了过来,两手拢在袖子里,一派闲人老头的叹气模样。 郑云逸实在莫名其妙,问他:“这是搞什么呢?” 西湘子附耳问道:“我才想知道你在搞什么名堂?你怎么会救秦弈?” “我救个什么秦弈啊?我是坑他没成功啊,大欢喜寺那群废物真心靠不住,三个和他一般修行的和尚,又借地利又伏宝物,这样埋伏他一个,居然连他的皮都没擦破,还让秦弈顺着地道过来给我的事捣乱,我都不知道这是怎么办到的。”郑云逸痛心疾首:“我觉得就是放三头活猪在那地宫里乱窜,秦弈也不见得能一瞬间全部揪住杀光啊!” 西湘子同情地看了他一眼,又问:“那个观寂呢?你杀的?” “观寂倒是我杀的没错,但就算我不出手,他也活不了。那时候他已经被秦弈击碎金丹,没得到及时治疗就是会死的。”郑云逸道:“我杀他是为了让他帮我扛一波反噬,废物利用罢了。” 西湘子叹了口气:“那秦弈怎么知道是你杀的?被他看见了?你就不该在秦弈面前直接露面的,被居云岫回溯也说不过去,怎么能如此大意?” “这是没办法的事,那条虚龙已和孟轻影灵魂相通,它所见的事情当然能反馈到孟轻影那里。秦弈和这个妖女躲在地底下你侬我侬的,估计双方身上有几颗痣都看明白了,这点事情有什么不知道的?” 西湘子想了一阵:“那就很难洗了。” 郑云逸一头雾水:“说清楚点?” 话音未落,天边飞过来几名执法殿人员,当众宣布:“兹有医卜谋算宗弟子郑云逸,援手同门,抗击魔徒,智勇兼备,以弱胜强,此万道仙宫弟子当效仿之风。经监察使提案,执法殿一致通过,特赐郑云逸灵石若干、上品益气散若干……” 郑云逸目瞪口呆。 灵石若干?对他一个宗门核心有啥用啊?上品益气散?这就是他们医卜谋算宗固定出品的东西啊…… 还没反应过来,就听使者继续道:“……另请书宗弟子将其事迹编纂成册,立为典范,广为宣扬。另赐锦旗一面,大红花一朵,乘彩云绕仙宫三日,让人称颂,以彰其智勇之气、友爱之风……” 大红花一朵……郑云逸一口老血在喉头涌动,强忍着道:“什么编纂事迹,什么绕宫三日,这就不要了吧,低调,要低调。” 使者笑道:“这是让弟子们学习效仿,以彰我仙宫团结互助的风气,更关键是嘉奖敢向强敌亮剑的智勇与血气。监察使说了,郑师兄面上肯定会谦虚推辞,实际上应该是很高兴那种万人称颂的场面的,他还口占诗云:春风得意彩云疾,三日看尽仙宫花。” 那是夸街还是游街呢! 郑云逸气得要死,试探着道:“你们搞得这么大张旗鼓,大欢喜寺知道了没?” “咦?难道大欢喜寺本来不知道是郑师弟干的?应该并不至于,他们也不傻。”使者笑道:“郑师弟不用患得患失,整个万道仙宫在你后面!外交殿已下警告通牒……” 郑云逸气得浑身发抖。 他杀人之前已经施术扰乱了现场气机,大欢喜寺很难通过残迹回溯当时场面,本来是真的很难查到真凶的!如果通过向大乾问询调查,最大的可能就是指向秦弈;如果通过直接因果回溯,大半是指向孟轻影,因为直接杀人的龙是属于孟轻影的,甚至那一战都是观寂先向孟轻影出手的。 他本来一切都算得好好的! 可你们怎么就当他们本来知道真凶来处理了,变成直接自曝?你们是猪吗? 本就病根未愈的郑云逸终于喷出一口血来,眼前一黑,气得晕了过去。 耳旁还传来少年弟子的呼声:“啊,郑师叔高兴得晕过去了……” ………… 这个时候秦弈坐在居云岫屋里,正在提笔给郑云逸写“先进事迹”。居云岫坐在旁边,又好气又好笑:“你这手可真是太……” 想了半天,只有一个最合适的形容词,可她要保持优雅,不好说。 于是目视清茶。清茶用力摇头。 居云岫目露凶光,清茶宁死不屈。 师徒俩无声的对话其实已经证明了那个词众所周知,就是太贱了……秦弈当然心中有数,目不斜视地写好“先进事迹”,吹了吹未干的墨迹,笑道:“郑云逸骂我就算了,你俩可不能骂。” 居云岫道:“为什么不能骂?” “我和他仇怨从哪来的?还不是为了我们琴棋书画宗!”秦弈道:“你们觉得和他只是同门之争,君子对弈,他们可未必这么想。屡次勾结外敌,要同门的命,我可不觉得哪里君子了。也就是没大打出手,没彻底撕破脸罢了……不回敬他们一道,还真觉得我们琴棋书画宗都是萌妹子好欺负呢?” 居云岫道:“算你说得对。可这就是你不解释那些女人怎么回事就再度进我屋子的理由?” 你这不是也没拦嘛……说明对付谋算宗让你心情很好。 秦弈心里有数,面上可不能这么答,只是笑道:“因为我光风霁月,和她们真的没什么需要解释的。” 识海中传来呕吐的声音。 秦弈面不改色。 不管流苏怎么想,他和程程孟轻影本来就没什么需要解释的。程程恩怨难分,总归不是那种关系;孟轻影是他明摆着不想牵扯,分道扬镳。认真说来还真的是理直气壮的。师姐要纠结她们的关系还不如纠结一下夜翎呢,起码那是真有深厚感情的,可夜翎好像被师姐直接忽略了…… 可能在师姐眼里,夜翎和清茶一个性质…… 居云岫凑近了几分:“这么说,我昨天踢你是冤枉你了?” “是啊。”秦弈道:“我被踢伤了,要师姐亲亲才能好起来。” “你这生龙活虎的哪里伤了?” “伤心。” 居云岫忍不住笑了出来:“小淫贼,要是当初就这么油嘴滑舌,我根本不会收你入门!” 秦弈拥了过去,附耳道:“你怎么知道我的嘴是油的?” 居云岫心中微微一荡。 或许当初两人相吻时秦弈没有意识,可她是完全清醒的状态。那种感觉……在午夜梦回时,还常常怀念。 就这么一走神间,秦弈的唇已经试探性地挪到了她的唇角。 居云岫自己也有些小小期待,低声道:“就算你这次对付谋算宗有成的奖励……” 话音未落,已被堵了个结结实实,只剩下“呜呜”的尾音,如泣如诉。 第二百三十九章 收获 夏末的午后,天气依然燥热。烈日高悬空中,没有风,树影仿佛静止,连蝉都倦了。青蛙在荷叶上静止,忽地一跳,蹦到另一片荷叶上,带起水滴落在荷花池中的滴答声响,犹如空山禅音,在静止的世界里荡开了一抹凉意。 木门“吱呀”一声打开,青衫男子略带点踉跄地出了门,好像被踢出来一样。木门又很快合上,掩住了里面女子的钗横鬓乱。 “淫贼,滚回去修炼,别天天不想好事!” 悦耳的嗔意响起,这燥热的夏末便有了春天的盎然。 秦弈整了整衣裳,神清气爽地离开琴棋峰。 流苏忽然道:“你刚才这个,是不是就叫做吹云岫笛?” 秦弈差点没从手帕上栽下去。 流苏陷入了思考:“如果我揍你一顿,你算不算被狼牙棒锤了?” 秦弈气道:“难道你现在真当自己是狼牙棒器灵了?如果这样,那我揍你一顿,那就是揍了一根狼牙棒?” 流苏嗤笑道:“就你还想揍我?醒醒,天亮了。” “你等着,早晚有一天我会加冕光辉成就:揍棒者。” “哈……”流苏笑道:“我很期待。” “我现在就修炼去……” 说笑归说笑,秦弈此时确实是要回去修炼。 厚脸缠字诀不能多用,师姐内心喜欢的那个终究是与她琴乐相和的知音道友,而不是成天一脸痴相的小淫贼。可以趁着小别重逢调调情,但过犹不及。 不出意外的话,谋算宗的内敌与大欢喜寺的外敌大概率会对上,但也不能当成这就万事大吉了。宗门与宗门之间的交锋,他现在的实力还是太弱了,想在里面掺和一脚都很难,要趁机拔了谋算宗更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真要趁此时机做些什么,居云岫自己也会做,她可不是个只会弹琴画画的娇弱小姑娘。 他秦弈该做的事已经差不多了,当务之急应该是趁着谋算宗此时焦头烂额没闲工夫搞事的难得清静时期,再度提升自己的修行。 回到洞府,秦弈摸出戒指里的东西,盘点了一下此行的收获,看看有没有可以对修炼起到帮助的。 此前没有太过在意,此时清理一下才发现,战利品挺多的。 最大的收获莫过于观寂最后掏出来保命、结果被一巴掌拍开的那串佛珠。那可是观寂压箱底的保命法宝,每一粒佛珠自成一界,可用于收纳爆发而来的各类能量,保命效果极好。而用于进攻的话,有很可怕的束缚之能。被这佛珠缠住,对方无论怎么挣扎,力道也会被佛珠吸纳,越挣越脱力,让秦弈想起传说中的捆仙绳。 不管怎么说这是一件极好的东西,和诛魔剑的档次差不多的,是这段时间祭炼的首要任务。 然后就是那个钵盂,能把敌人兜进去装着,也能变大如同番天印一样砸人,用于防御也很坚挺。这是观寂惯用的本命法宝,也属腾云中期的宝贝了。东西相当不错,但有点站桩的战法模式,不太合秦弈用,暂且留着,说不定哪天就有用。 一些杂七杂八的丹药,比如之前喂孟轻影吃的锁神丹之流,还有一些其他效果的。最可喜的是有易筋丹,恰恰是秦弈此时易筋期能用的锻体丹药,极为有用。 但更多的还是媚药类的,毫无意义,可以重新回炉,提取药力做成别的丹药。那些特殊效果的留着,还能解析丹方,以后自己炼了用。 唔……明河的佛塔和道巾……这个不能自己祭炼了用,得准备还给明河。好歹是腾云法宝,明河此时也还很有需求的吧。 从观寂和孟轻影的身家来看,可以看出即使是大宗门出身,也不见得就法宝一大堆了。一般标配还是一个本命法宝,搭配一个压箱底的,另有几件零散的应该都是抢的战利品,就像他此时一样。这么看来明河丢了这两件东西应该也挺伤,没有表现出来那是因为她的心境超脱、不萦外物,绝不是富得可以随便丢的。 收好这两样东西,秦弈掂起了一件袈裟打量。 这个便是所谓的“无色界”了,笼罩在身周就有屏蔽气息的效果,无色无相。虽然能被流苏看破,那是流苏的魂力太神秘,起码腾云六层的观寂是看不破的,很有实用价值。 见秦弈拿着袈裟打量,流苏便道:“其实用法宝遮掩气息,还是慢了一手,真正实用的还是融于自己的法术之中,心念一动便即隐蔽。配合你的隐身术,才是真正的无形无相了。平时使用,也可以让对方看不破你的修行。” 秦弈问道:“这术法我能学不?” 流苏道:“这是简单的术法,连医卜谋算宗都会这套,你不是始终看不穿郑云逸的修行嘛,实际也就是个琴心圆满。我之所以没教你,是因为这种术法很难遮蔽比自己修行高的人感知,价值不大。但此时既有这个无色界,我们可以提取这个法宝之能,融于自己的术法效果里,那你就可以遮蔽腾云级的窥测,才算有了实际意义。” 秦弈奇道:“还可以提取法宝之能?” “攻防类的一般不行,但这一类的特殊辅助还是可以办到的,无非是一些特殊的灵气流转方式,透析了本质都可以夺取,融于自己的术法流转之中。”流苏道:“我先传你夺灵化法,专务透析夺取物品灵能之用。如果物品有器灵……你修行足够的话,用此法也可以剥夺。” 秦弈悚然一惊:“那别人能把你从棒子里揪走?” 流苏没好气道:“我不是器灵。” 秦弈咂咂嘴,几分钟之前你还在说啥来着……算了。 这个术法……很邪啊。以前流苏传授的东西都是挑着最正统的那类修行教的,这或许是目前为止,流苏传授的第一个魔性的技能。这只是夺物之灵,秦弈毫不怀疑流苏会夺人之灵的手段。 秦弈并无抵触,他从来不是什么古板的。 识海中泛起流苏传来的术法要领,秦弈默默研习了一遍,抓起袈裟直接发动夺灵。 果然此前看不透的“无色界”,在夺灵化法之下开始解构,在秦弈看来有点像是做好的程序被还原成了字符串一样……接着字符串被提取,化在了流苏传来的另一段隐蔽法诀之中,结合成了一段新的术法构造。 秦弈心念一动,那一眼可辩的琴心四层修行忽然就不见了,看上去就像一个没有修行的凡人一样。连带着易筋修行也被遮蔽,你最多能感觉这人应该是锻过体的…… 即使秦弈不喜欢玩扮猪吃老虎,也知道有了这样的功效,确实能带来很多方便。 他想了想,再叠了一个隐身术。 洞府之中彻底失去了秦弈的痕迹,连气息都没了,仿佛从来没这人存在一样。 秦弈悄悄绕到流苏化成的白雾小人身后,伸手去戳。 小人忽然一闪,凭空站在了秦弈脑袋上,叉腰大笑:“这招我三岁就开始玩了,就你这点道行,还想瞒过我流苏!” 第二百四十章 首次对外的谋算宗 这波战利品,虽然不少,也有高档货,最终秦弈还是有少许失望。 连当初荒山巫师那里都能意外得到十二生肖令这种关键物品,这波和尚身上居然没有。除了这些之外就是灵石、身份令牌、无聊的春宫图和各色各样的用具,看多了也就索然无味。 连透视晶片都没多一片,秦弈还想配合之前那片做副眼镜呢…… “那晶片没啥用,修行越高越用不上,道行高了自己都有一些真视手段,这种东西拿来干嘛?等你再修高一些,我再教你真视之术,直接勘破表象看本质,如同你那西游故事里的火眼金睛。” “真视之眼?有显影之尘吗?” 流苏:“?” “不是,我是说如果有淫贼学了这种手段,爱看就看,修仙界的妹子们是不是很危险?等发现被透视去杀人也晚了啊。” “……这种技能是看本质,比如看穿变化的原形、看穿虚幻的迷障,反而对看障碍阻挡这种事情没直接效果。因为那时候你眼中将会是衣服的纤维构造、法衣灵阵,而不是透视之用。” “那透视晶片也就是还有用的嘛,用途不一样。” 流苏气道:“难道你修仙为的是这种事吗!大欢喜寺都没那么无聊!” “我当然不是为了这种事,只是替妹子们捏把汗……” “省省吧你,没人需要你捏汗,你别捏她们其他地方就不错了!” “棒棒。”秦弈痛心疾首:“你现在对我有很多误解啊。” “没有,能有什么误解?”流苏硬邦邦道:“都是你自己做出来的事情,复述一遍也是误解吗?” “算了……”秦弈把东西分门别类整理好,捋了一下修炼计划,决定还是先把武修推到易筋圆满再说。 丹药里有易筋丹,自己可以用,还有少量辅助灵魂修行的,流苏可以用。这是两人一起闭关,双双提升的好时候。 秦弈把所有疑似对流苏有用的丹药分到它面前,自己直接吞了一粒易筋丹,取出“门”的碎片,跳入了试炼画界。 山魈:“吱!” 一人一猴迅速打成了一团。 流苏抱着几个瓶瓶罐罐坐在旁边看人猴打架,丝丝药力被直接提取,化作稀薄的雾气,融入它白雾般的小小身躯。 ………… 秦弈开始由动转静,入世转出世,循环反复,是暗合天道的健康修行。而此时的郑云逸则陷入了极不健康的愁云惨雾里。 大欢喜寺普渡堂,是专务世俗事务的堂口,观寂是首座,慈慧慈明等人都是重要武僧,各有职司。等于一整个堂口在世俗界区区其中一个国家栽得全军覆没,连首座都死无全尸,世俗事务几乎完全停滞。 此事震惊大欢喜寺。 他们魔道宗门,得罪人多,腾云修士被弄死的情况并不罕见。百年前还有采花采到了铁板被拍死的晖阳长老,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嘛,大欢喜寺觉得很正常,该报仇报仇,报不过的也记在小本本里找机会,心态很平和。 但这次心态平不了,性质完全不一样。这可是堂口团灭,属于宗门大事,这要是没个说法,大欢喜寺可以散了! 本来还以为是观寂作死,又得罪了哪个超级大能。大欢喜寺还打算派出晖阳长老前往谨慎调查一二,结果人还没出山,就收到了万道仙宫的通牒:本宗模范弟子郑云逸…… 郑云逸?谁啊? 大欢喜寺了解了一下,全懵了一脸。 一个琴心圆满的修士? 连腾云都没突破? 你咋这么牛逼呢!还主动来通牒! 真当我们大欢喜寺是泥捏的? 大欢喜寺上下火冒三丈,连修持几千年很淡定的高层都受不了这种羞辱。金刚堂首座、晖阳中期的大能观海大师受宗门委派,万里跨山而来,亲临万道仙宫交涉。 实力相当的大宗门之间互相顾忌,彻底爆发大战很可能导致双方都元气大伤,双双衰落下去,这种事历史上发生过多次,大家还是很谨慎的,往往会先交涉。 可一旦晖阳大能亲身前来交涉,就不是那种飞书外交的泛泛层面了,性质很严重。摆在眼前的就是如果晖阳不走,赖在你门前,你家弟子就别出门了,这已经是开战的前兆。 万道仙宫当然也不能再派个琴心凤初的外交殿干事来说话,得有相应的大佬出面。那当然只有天机子来为徒弟出头了。 “天机子。”观海目光森冷地盯着他:“此事你们万道仙宫是否要给个交代?” 天机子叹了口气:“门下相争,自古有之,何至于大动干戈?” “放屁!”观海的佛家修持都丢到了九霄云外,气得怒目圆睁:“谁说这是简单的门下相争?若你医卜谋算宗灭了个医宗,你还能说得如此轻描淡写?若此事都能放过去,我大欢喜寺以后如何立足!” 其实天机子倒是觉得真灭了个医宗的话本座肯定没你们这么炸……当然这话可就不能说出口了。 他眼下也非常蛋疼。想把郑云逸的责任推干净,让对方锁在秦弈身上吧,可身后就是万道仙宫,多少大能此刻关注着这场交涉呢,他怎么能公然这么做?连露个秦弈的名字出来都不妥当的。 真给个交代吧,责罚自己弟子甚至交给对方处理,那他也没脸混了。 算计了一辈子的天机子,也很难得遇到这种蛋疼状况。赶鸭子上架无论如何都要和对方杠起来的感觉实在不合他的行事审美,但无可奈何。 他也只能把态度放冷了下去,淡淡道:“那依大师之意,此事当如何?” “交出郑云逸,你我尚可相安无事。”观海道:“不过区区琴心弟子,你们真要为此与我大欢喜寺势不两立?” “郑云逸不是区区琴心弟子,他是我谋算宗郑家嫡传,上代宗主之子,我的至亲师侄。”天机子淡淡道:“更何况云逸此番行事,乃是同门互助,宗门正气如此,而不是触犯门规启衅同道。我们夸奖表彰尚且不足,如何能罚?” 观海愣了一愣,后半句他自动忽略,倒是前半句有点意思。 如果郑云逸如此身份,那确实有点麻烦,不说什么宗门风气,光是把这样的核心子弟丢出去,医卜谋算宗人心也散了。也就是说让他们交出郑云逸是不可能的,要换条件交涉。 观海当然是有备而来,便道:“我观寂师弟赴大乾,是为了佛国建立,搜罗炉鼎。若你们能完成我师弟遗志,划一方国土,集十万处子,赔偿敝寺,此事也就算了。” 此即魔道无情,他们在意的不是观寂的命,而是他们的利益和颜面受损,只要万道仙宫能补偿,此事也是可以揭过去的。 但天机子脸色立刻沉了下去。 这可不是什么赔偿问题,而是把万道仙宫的脸按在地上摩擦。如果他敢应承,回头就不要做人了! 他慢慢开口:“大乾本就是我万道仙宫护佑之国,你们可知?” 观海皱了皱眉,这他还真不知道。 天机子道:“此事是你们先挑衅我万道仙宫,云逸不过反击激烈罢了,你还真以为你占了理?” 大乾先祖其实只是和居云岫的师父有关系,但前任琴棋书画宗主何等身份,他订立过契约也就等于代表了万道仙宫,就像他天机子说话就能代表万道仙宫一样。就算之前天机子不想认,此刻也得抓着这个说事,把主动权扳回来。 这回蛋疼的轮到了观海。世俗之务是普渡堂负责的,他们还真的不知道内里这么名堂。搞了半天,理亏的是大欢喜寺自己? 但魔门也不是讲理的。观海见道理压不过,就开始了耍横:“本座不管你们什么前因,郑云逸毁我大欢喜寺重要堂口,必须交代。若你们一意包庇,从今往后,万道仙宫弟子出世一个杀一个,看谁耗得住!” 天机子慢慢道:“你们理亏在前,云逸激烈在后,双方各退一步,用江湖规矩解决如何?” 观海道:“如何解决?” 天机子道:“你我做过一场,以个人胜负说话,大师可有胆识?” 观海沉默下去,似乎有些忌惮。 居云岫远远听着,嘴角始终勾着美妙的笑意。 天机子这也是想尽办法既要保住徒弟、又要护着仙宫面子,不惜自己要下场开战了。惯看数百年来他们总在自己内部算来算去的感觉,这好像是第一次逼得他们站在仙宫立场上,对外花脑筋。 这种感觉挺爽的。 居云岫拖着腮帮子,忍不住又在想,那个小冤家回洞府修行去了,要几时出来? 却听观海沉默了好久,才慢慢回应:“江湖规矩做过一场,也不是不行。但主角不是你我,而是郑云逸。他不是很牛逼吗?能杀腾云境?我们便再出一个腾云六层的弟子,与郑云逸一决生死,若他能活命,此事我们就认栽!” 远远在山门里听着的郑云逸脸都绿了。 他忽然感觉,这个很可能是最容易让双方敲定的解决途径! 他的骨头又开始痛了。 腾云六层,怎么可能! 第二百四十一章 各自筹谋 最后的走向必然是往这个方向发展。 观海嘴巴里喊得凶,实际心中有数,大欢喜寺是真承受不起与万道仙宫开大战的局面。 宗门体量上,二者差不多,都有乾元大佬,晖阳数量也类似,一旦打起来真的是可能两败俱伤,双双衰落。更麻烦的是,他们这个级别的宗门一旦开起战来,就不仅仅是看各自宗门本身的实力了,会牵动整个修仙界。 大欢喜寺有个最大的劣势就是名声太臭,就看观寂打孟轻影主意就可见一斑,那种好色成性的采补需求实在不知得罪过多少仇家,大欢喜寺自己都算不清有多少人暗中想把他们挫骨扬灰了,懒得计算。 一旦和一个体量相当的宗门全面开战,指不定要有多少仇家跳出来落井下石。 然后还有正道号称顺应天道斩妖除魔的家伙会多事,例如天枢神阙蓬莱剑阁这些家伙都不会坐视,很可能掺和一手。 你要是去找其他魔道外援吧,那些人榨骨吸髓的,根本靠不住,说不定觑个机会插你一刀分赃走人的可能性更高点。 万道仙宫比较“邪”,对外也没什么友好的盟友,但他们好歹名声不臭,仇家不多,落井下石的也就少。这么一比较,最后胜利的天平怎么倾斜可想而知。 宗门之战,牵一发动全身,世上可不是只有两个宗门,永远打了小的来老的,一直前仆后继到灭门为止都没见过其他势力半点影子存在的。 这也暗中合上了寒门对秦弈说的善恶气运之分,虽然这玩意生效的条件有点苛刻,可确实存在。 所以大欢喜寺是真的不敢和万道仙宫走到你死我活的层面。 但魔道的蛮横有蛮横的好处,他们可以不要脸,甩出“你们的弟子不要出山行走”的威胁之语,除非你们有把握把大欢喜寺彻底扑灭了,否则谁都不想被这种恶狗咬上。何况万道仙宫也同样不太愿意面对宗门大战的局面,那也就需要各退一步的妥协,这就是双方交涉的基本前提。 在这样的前提下,把宗门之战变成个人生死决战,是一个把双方的伤害都压制到最轻的的解决方案。事实上这也是绝大多数宗门冲突之后最终会选择的方案,所谓的江湖规矩。 让郑云逸以弱敌强,再扛一次腾云修士,这是把自家弟子置于险境,本就是给你交代了。真能把你击退,你也没话好说,那真是自己菜,滚回你家胖佛肚子里重修就是,别出来丢人了。 当然,这样做会让郑云逸非常危险,真死翘的可能性才是最大的。天机子也不可能不考虑这点,于是终于露出了他唇枪舌剑到这一步最后的用意:“云逸击杀观寂,那是同门互助而成,不是他个人水准。如果你们要出动腾云六层修士,那我万道仙宫出的就是郑云逸加秦弈联手,才算公平。” 这话实质藏着点醒对方还有个秦弈的恶意在,不过此时观海没留心这个,他在考虑可行性。 沉吟片刻,觉得可行。对方两个都是琴心境,要说联手能赢腾云六层的可能性几乎不存在,观寂会死必然是陷入了什么陷阱导致。而这种比试是在双方高层见证之下进行,没有预设陷阱的余地,腾云六层还真能搞不死两个琴心?搞不死也弄不残?那大欢喜寺也确实没脸说什么了。 正要开口应承,有如天籁的女声不知从何飘来:“秦弈都快被观寂打死了,正在养伤,无法参战。依本座看,你大欢喜寺出个腾云初期的,和郑师弟练练也就是了。” 听了这声音,观海骨头都酥了三分,心中立马浮现一个名字:居云岫。 听说此女世间绝色,只是深居简出很少在世间露面,导致大多数人只闻其名未见其人,如今听这声音,果然传言不虚。 他倒也没有因为个声音就色授魂与,而是想到了另一个问题。观寂之死说不定还真不是中陷阱,而是因为对面两个都是宗门核心,有各种超越自身等级的法宝,应付一个没问题,两个一起配合还真有可能翻船的。 这么想着,便改口道:“既是如此,那便分开。敝寺派出两名修行略低一些的弟子,分别领教贵门二位高明。时间便在一个月后,什么伤也养完了。” 居云岫问道:“修行略低,低到什么程度?” 观海道:“腾云四层。不可能降到初期,否则那成切磋了。” 居云岫不悦道:“秦弈的修行你们没了解过?” 观海犹豫片刻,来此之前他当然是去大乾了解了一下,秦弈是个易筋六层加琴心四层的修士,两个境界都只在中期,确实低了点,不像郑云逸已经是琴心圆满随时可以突破腾云的那种。这双方还是要有所区别,于是便道:“那秦弈的对手便是腾云初期。” 居云岫终于一笑:“可以。” 她出声的目的已经达成了,她就是不愿意让郑云逸和秦弈联手对敌,天知道这种合作会怎么被坑?还不如单独应对的好点。 居云岫比谁都清楚秦弈进步速度的变态,对方以为秦弈还是个易筋中期武修,可实际上秦弈此时已经进入后期,都快八层了。一个月后?这种战备之下宗门全力养他,大有可能突破下一阶段。那时候自己再给他几个压箱底的宝贝,打个同阶法修就算赢不了,想输也不容易。 要是突破不了,大不了护着他跑路就是,大欢喜寺能咋滴? 观海哪想得到,老阴逼天机子都没想赖账这一步,仙子一样的居云岫反倒已经打算好赖账了…… 见居云岫同意,观海便看向天机子:“郑云逸的对手便是腾云四层。” 天机子也笑笑:“可以。” 这个月内他同样可以设法强行让郑云逸突破关卡,达成腾云。同等腾云境下,余地大多了,总比大境界碾压好太多。 观海伸手,与天机子击掌为誓,此约即成。他转身而去,心中也在哂笑。 天机子和居云岫打着让自家门下这个月内突破的主意,他岂能不知?但腾云境可是大关,哪里能说突破就突破的,多少人卡了一辈子到死都突破不了,你郑云逸一个月就好了?即使让你强行突破,那也就是初入腾云的水准,能巩固境界就不错了,绝对不可能破了天去。 至于秦弈就更别提了,易筋六层一个月跳到锻骨?后期七层关卡能突破了再说吧!还是说琴心四层一个月跳到腾云?没睡醒吧,那不是修行,是做梦,不存在那种事情。 而他派出来的腾云四层则可以选择即将突破五层的那种,这可没什么太大关卡可言,临场突破谁也没话说。甚至备好丹药在战斗中突破六层都是有可行性的,那就依然是原先计划的腾云六层修士。而对付秦弈的那个也以此类推,有可能临场变成一个腾云四层的。 反而从一对二变成了一对一分别对战,结果对他才是大大有利。这还能输就滚回家喝奶吧,大欢喜寺要闭门自省还差不多,还有什么脸找人狗屁的麻烦? 观海想破头也没想到,就在他们嘴炮讨价还价的时间里,他想象中易筋六层想要突破七层关卡都很困难的秦弈,已然从试炼画界中滚了出来,身上罡气爆闪。 易筋八层,达成。 第二百四十二章 即将圆满的画 易筋期对于秦弈已经不是任何障碍了。除了自己的天分之外,“门”的碎片价值太大。 虽没有直接的能量赐予,但那种对于筋骨的天然“审美”改造,对本就讲究身体修炼的武修来说简直是天造地设的变态效果。与他自行修炼相比,差不多缩短了三分之二以上的时间。 而易筋丹能提供所需的养分与能量,画界试炼能提供实战锻炼,在易筋这个层面上,没任何需要考虑的东西,顺顺当当的就能修到圆满。 唯一需要考虑的是从易筋到锻骨的这个关卡要怎么突破过去。有碎片在手,应该也不难……武修对心境啊感悟啊一类需求没有道修要求那么多,只要有足够的能量供应,应该能顺利破开锻骨大关。 正待和流苏讨论几句,流苏似有所觉,瞬间躲进了棒子。 很快就闻到熟悉的香风,居云岫出现在面前。 看着秦弈很明显已经突破到易筋八层的修行,居云岫露出一抹笑意:“刚才的大欢喜寺交涉,你听见了么?” “呃?没有,我刚才在画界里面呢。”秦弈问道:“什么结果?” “这件事虽然把郑云逸顶在了风口上,包括大欢喜寺和万道仙宫都觉得主角是郑云逸,但你在事件中的存在终究不可能完全抹掉,天机子自然会把你往这事里塞,你还是得应付一二。” 秦弈颔首道:“这个有预料了,我才是这件事的真主角,怎么也不可能置身事外。” 居云岫道:“现在定下,郑云逸对战一个腾云四层强者,你对战一个腾云初期……不出意料肯定是三层。一个月时间,你可有把握?” 秦弈笑道:“不是三层,魔宗的人没那么老实,到时候来个临场突破,多半是四层,腾云中期了。郑云逸对付的那个说不定都要五六层。” 居云岫奇道:“那你还笑?” 秦弈笑道:“既定之事,总是要面对的,不笑而何?纠结对方多强没什么意思,只要我自己够强,腾云中期又怎样?” 居云岫看着他的表情,也微微一笑:“所以你能够强么?” 秦弈问道:“仙宫有锻骨丹么?” “仙宫没有武修,所以没这东西,不过无论是要收购此丹还是自己搜集药材炼制,都是非常简单的事情,不需要担心。”居云岫道:“我担心的是,你有了辅助之药,能不能确定破关。这种大关不是有药就行,否则何至于卡死英雄无数?” 秦弈道:“如果我不能呢?” “如果不能……”居云岫顿了顿,低声道:“你就躲起来。” 秦弈安静地看着她的眼睛,她的眼眸幽幽,微有涟漪。 他知道这种赖账会有什么后果,而居云岫为了擦这个屁股要多麻烦,甚至可能导致从此失去那种超然云外的生活,要为了这后遗症长期奔波战斗在外。 而这种避战,仙宫内部也会有微词,他和居云岫都得承受。 “傻瓜。”他轻抚她的发梢,低声道:“你收我入门,是帮你解决一些你不方便亲自出手的麻烦,而不是给你添麻烦。” 居云岫噘嘴道:“你还当我是你宗主吗?” “当然。”秦弈俯首下去,在她红唇上轻轻一啄,笑道:“宗主大人剑指何处,秦弈就去何处。” 流苏在棒子里抖若筛糠,鸡皮疙瘩化成丝丝白雾掉了一棒。 好在这对狗男女也没继续啃成一团,两个都算是比较理智的人,懂得正事要紧。 居云岫便推着秦弈的胸膛,低声道:“你要什么东西辅助,我去给你筹备,但你的突破,我没法帮你,要靠自己。” 秦弈道:“师姐另有件事可以帮我的。” 说着拿起那副山魈试炼画卷:“随着我的提升,这里面的猴子不够我打了,试炼效果大降。师姐应该可以把这画升格?” 居云岫对着画卷端详一阵,伸手道:“大乾那副山河图拿来。” 秦弈取出那副山河图,居云岫把两张画叠在一起,伸手一挥。 画卷上泛起刺目的光芒,刺得秦弈下意识挡住眼睛。等适应了再看,就见到山魈画卷慢慢地和山河图融在了一起。 秦弈惊讶地看去,那副乾坤山水之间,原本一体的画面上,却额外多出了山魈所在的那副黄沙红岩,处于山水一角。明明是额外融了进去,却仿佛本来就有,毫不突兀,就像这就是原画一样。 “还能这样……”秦弈清晰地感觉到,这副本来只有镇气运效果的画此时却有了画界空间,很有可能连原山魈红岩空间都同时扩展,变成了一副巨大的山水空间。他能感受到空间中的地水火风,好像真的是一个全新的世界,世界中有厚重的地力,也有水脉的奔流。 这是有了自然之力,在里面可以有一定施法布阵的条件了…… 相应的,那原本只相当于腾云初期的山魈,此时至少有腾云巅峰之力。 居云岫出神地看着新画,自语道:“那副我的画像,和你最早得到的白衣女子像,应该也能融进来,使画中有了生灵灵性。不过还缺了一个关键引子……” 就是她师父墓葬中的最后一幅画,这套画便已齐集。 秦弈忍不住道:“这画齐集,说不定真的是自成一个小世界了,咱家师父真的只是晖阳?那你是不是也可以做到了?” 居云岫摇了摇头:“师父晖阳圆满,已窥乾元之道,我还差了许多。” 秦弈总觉得这里面是不是有点问题,那么牛逼的大佬,自己天人五衰坐化了? 也许是世间常理,大家都没觉得太稀奇,可看多的小说的秦弈总觉得这种大佬不应该啊…… 凑画的过程没什么感觉,可越是临近凑齐这画,就越觉得有点不安。觉得不对劲也是源自这种不安吧。 也许居云岫从一开始就不想凑这画,就是因为她晖阳直觉,本能地回避? 居云岫正在说:“你既然对这套画感兴趣,那等你此番获胜归来,那画我便去取了给你,作为奖励。成套之后,且不说是不是另有乾坤,至少绝对能融成一个晖阳之宝,有莫大异力。” 秦弈很想说什么奖励也不如你自己做奖励的好,但此时居然没有这种调笑的心情。而也不可能因为这么点莫名其妙没来由的感觉就说别取画了,便默认了这个“奖励”,转而问道:“郑云逸呢?他能突破不?” 居云岫一下就没了之前的参与感,懒洋洋道:“管他呢。他死不死与我何干?” “我倒是觉得有点关系的。”秦弈认真道:“我觉得郑云逸和我们的作对,与宗派之争似乎有些不同的割裂感,他更像是为了自己的目的。” 居云岫俏脸微红。这话似乎是在说郑云逸的目的是她……很可能是的,毕竟那幅她的年轻画像是从郑云逸手中弄来的…… 郑云逸随身带着她的画像…… 居云岫咬着下唇:“管他什么目的呢!有那种想法的人多了去了,你管得完吗?” 秦弈笑了起来。这种世间绝色,想没有情敌确实不太可能的,想想自己去执法殿时遭遇的吃人目光,啧啧。 可郑云逸是情敌吗?秦弈心中总觉得有点怪怪的,回顾与郑云逸的接触,似乎又不太像。 他的目光落回画卷上……会不会是因为这个呢…… 郑云逸知道这画里有些什么? 第二百四十三章 应有尽有 秦弈暂时没有心力去考虑那么远的事。 距离那种生死决战只有一个月的时间,对方实力以腾云四层战力估算,而且必然带足了各色法宝,可比画界里连智商都没有的山魈强大太多。只需要想想对抗观寂时的感觉就知道,要是没孟轻影的话,自己差点连破防都做不到。 这回可是要单挑比观寂差不了多少的对手,哪来时间去考虑别的? 居云岫也没继续在这里打扰他修行,很快就飘然而去。当秦弈打坐修行了一轮,正准备进入升级版画界看一眼时,她又回来了,一来就丢下一堆东西。 秦弈看着哗啦啦的一堆瓶子和玉简,看傻了眼。 光是锻骨丹的数量大概都能供应十几个易筋武者突破锻骨乃至于整个锻骨阶段慢慢修行用的了,还有一大堆仙道修行用丹,效果各异,个个级别都很高。 光是这些丹药,秦弈自己要炼的话即使药材管够估计都得没日没夜的炼个大半年,还得承受很高的失败率,累死了都不一定炼得完这么多。 还有几瓶子仙酒,各类特殊效果暂不细表,总之都是辅助修行的上好用品。吃喝一系那边本来就有不同于丹药的药用方式,某些层面上效果比丹药还好几分。 还有那些玉简是啥…… 《游龙惊天步》 《天罡护体真元一气罩》 《九凝归一刺神诀》 《八荒崩裂劲》 《五行破法纲要》 …… 居云岫若无其事道:“我对武修并不太内行……感觉你的战法很厉害,爆发力强得离谱,棒法也很巧妙,不过战法是不是较为单一?不是太懂。反正这些都是一些特殊法门,档次有高有低,你自己参详是否用得上。” “用……用得上。”秦弈擦着冷汗,用不上也得说用得上啊:“这都哪弄来的,仙宫不是没武修么?” “历代所获,收归公库的,也不太多……”居云岫道:“还需要什么吗?” “暂、暂时不要了。有需要的话我让童子去找师姐。” “嗯。”居云岫挥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那就不打扰你了,特殊时期,修行为重。” 看居云岫消失,秦弈还如坠梦中。 流苏从棒子里飘了出来,盘腿坐在一堆东西面前,两手拢在一起,左看看右看看,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曾几何时,一人一棒出来行走,两个脑袋里想的都是如何积攒资源,艰苦奋斗。光是为了炼丹的事情,流苏都考虑了不知多少,什么数万年前和现在的生态演变导致的物种变化和绝种等等,要怎么调整丹方什么的…… 即使加入宗门,原本的考虑也是“入职”,用工作换“财”与“地”。对于流苏需求的灵魂修行之物,还得遮遮掩掩,怕人发现,暗中炼制。 流苏甚至还建议过杀孟轻影拿东西呢。 可最终发现,实际上这些东西根本就不需要考虑,管够,还问你还要啥…… 秦弈挠了挠头。 流苏挠了挠头。 “棒棒。”秦弈忽然道:“世事果然是有得必有失啊。” 流苏奇道:“你失什么了你失?” 秦弈道:“当你有了钱,就失去了很多烦恼。” 流苏:“……” 没好气归没好气,流苏倒是没有调侃他这是吃软饭。 因为这不是居云岫的东西,琴棋书画宗根本没有这类型的东西,就算有也很少。居云岫个人要帮他的话,想取得这些东西也需要一段时间去寻觅才行,怎么可能这么快就丢过来了。 这都是万道仙宫公库的资源,这是万道仙宫的公事,不是居云岫和秦弈的私情。 这次的性质是万道仙宫非常非常难得经历的“宗门之战”档次,出战的秦弈和郑云逸,仙宫必须尽一切可能让他们获胜,这对万道仙宫的外部名望、内部风气与凝聚力,都有极其重要的意义。 这种时候不可能还依足了规矩,你完成什么什么任务,才奖励什么什么丹药法宝功法,那是有病。 区区两个琴心弟子,便是敞开了给你用,又能用这么大的宗门几个东西? 宫主在这件事上必然发了话,一切需求管够。别人也没什么好妒忌的,这是拿命去拼,有本事你也去面对高你一个大境界的对手试试? 所以这是特殊时期特殊待遇,不是常规。 “所以郑云逸那小子因祸得福?”流苏有点不爽。 秦弈笑道:“想多了,他本来就资源管够,那是个仙二代,这次又能给他多几个东西?终究只不过是琴心突破腾云关卡的筹备,他琴心圆满那么久,这种筹备怕是早都多得放不下了。” “唔……”流苏也想明白了这点,顿时释然,笑道:“他常规突破的话,一个月肯定不够。医卜谋算那边不知道是不是有秘法,强行突破,这种强行的方式对长远不利。” “管他呢。”秦弈指着那些玉简,问道:“这些功诀,我有用么?比如那个罡气护罩的方法?” “这些手段本来就是到了锻骨期之后才能用的,尤其是那个《九凝归一刺神诀》,这个甚至得到了归腑阶段才能用。”流苏道:“居云岫不懂,不是我之前教你的战法单一,而是在较低级阶段,什么花巧都没有爆发力重要,所谓一力破万法就是如此。你以为武修真能随便跨境界打道修?还不是因为你挥棒都是绝学,常规一棒打出去都跟别人蓄力差不多了,那等同于凭空多了几层修为,比什么都有用。” “嗯,这也大抵体会到了。那么高级之后呢?” “修行越高,由于大家对力量的运用开发都相对成熟,爆发手段虽有差异也已经差不了太多,能拉开的差距就不太显得出了,除非你有神器,能对你的力量进行特殊增幅……” 秦弈拎起狼牙棒:“我好像有?” “……有,锻骨期的话,你的力量差不多能与它有微弱共鸣了,可以发挥它一些效果。”流苏道:“除此之外,就是依靠一些特殊的技法。便如这个刺神诀,是极致压缩罡气成针,用来针对性的破坏护体,极为阴险毒辣。可惜修为不够的话,根本无法做到这种压缩,那还不如硬砸有效了。” “原来如此。”秦弈道:“也就是说,我也该学一些特殊手段备用了吧?” “嗯……”流苏掂着几个玉简挑挑拣拣,笑道:“这里有些挺有意思的,居云岫也是有心了……有些说不定比我所学更适合你用,等你突破了再说。” “那这里有适合你的东西么?” “有。” “哪个?” 流苏指着一瓶仙酒:“那瓶酒倒出来。” 秦弈便取了个盆子,把酒倒了进去。流苏“扑通”一声跳进盆子里,秦弈刚想问时,就看见流苏趴在酒里,飘啊飘的不动了。 “喝、喝醉了?” 秦弈试探着想伸出手指戳一戳,却很快发现,酒香慢慢消失不见,浓稠的酒液变得更清水一样。而流苏白雾般的躯体上,隐隐地透出了淡淡的粉红色,看着非常可爱。 有含糊不清的声音在酒中嘟囔:“你们……给我……等着……杀了你们……” 秦弈手指顿了顿,终究没戳下去。 其实棒棒心里很多心事的啊……还有很深的仇恨。 只是它心境修行很高,非常耐得住性子,平日里一点都没有表现出来。 那……不妨醉一次也好,也算一种释放吧。 他伸手一抹,将盆中已经变成清水的酒液尽数汲取干净。又去了后方药圃,摘了一片巴掌大的养魂花叶,轻轻盖在流苏身上。 “睡吧……将来你要敲谁,我拼了命也会帮你。” 秦弈拎起狼牙棒,转身进入升级版画界,开始了新一轮修行。 第二百四十四章 流苏凝魂 升级后的画界,更广阔了,不再是只有那么一块荒土红岩的区域,有庞大的青山绿水,江河奔流。天空也更蓝了,连空气都有清新的香味,一切恍如实地。 那块红岩就在群山之内,就像一片山脉之中因为某种天地自然变化而突变出了不同的地貌,很真实。 秦弈总觉得这块地方越来越接近于一个真实存在的地区,而不是画家自己脑补画的。 最终完整的画,应该就是一个地图入口,关键点就在这红岩之中。 秦弈弯腰,掬起一捧溪水,竟然真的是水。 这到底怎么实现的……简直太神奇了……真要按这么下去,这画里就真的可以住人了啊…… 正在思考,山魈从岩石上探出了脑袋:“吱!” 秦弈脑子里还在想事儿,就被一巴掌拍出了画界。 “……” 相当于腾云巅峰的山魈……速度快得又一次没反应过来。 “死猴子真当我怕了你!”秦弈“呸”了一声,服了一粒药,拎着狼牙棒再度闯了进去。 一人一猴再度打成了一团。 ………… 流苏悠悠醒转。它如今寄予狼牙棒凭体,不能离开太远,狼牙棒被秦弈带入画界,类似于离开了位面。这种感觉让它有点难受,醉中都睡得不舒服。 不过毕竟不是真的离开位面,还是有丝丝联系从画卷传出来,不至于真的割裂。 流苏看看盖在身上的养魂花叶,“切”了一声,爬出了盆子。 很快白雾小人一般的身躯变得更加虚幻起来,隐隐约约地成长变大,变成了一个人形虚影,看不分明。 依稀……好像是纤瘦的轮廓,高挑且修长。 它看着自己虚无的手,陷入了沉吟。 肉身是不可能凭空生成的,要么夺舍,要么用极为神妙的天材地宝重塑一个。后者非常困难,希望极度渺茫,一般来说选择就是前者。 其实流苏现在早就满足了去夺舍一个凡人躯体的条件,但不知为何,从来没这么打算过。 早就过了当初困于山中饥不择食见个男人身躯都想夺的时候了。现在既有可以自由活动的灵体,有没有肉身也并不是太紧迫的事了。要夺舍也得找个让自己非常满意的躯壳才行,那种躯壳怕是找不到,世上哪里有真正能匹配它流苏的身体,呸! 但是不能离开狼牙棒凭体太远,这限制还是太大了,很不自由。 它当然是一直很想离开的,海阔天高,龙游凤翔。倒不是想离开秦弈的意思,它觉得和秦弈一起挺好玩的,但谁乐意限制在一个棒子周围不能离远? 世界变化太大了,连地理都天翻地覆,很多它曾经知道的宝地都不见了,曾经很多见识已经用不上。它在秦弈身边,既是在教导秦弈,也让秦弈寻找它需要的东西以助复原,同时又何尝不是一直在汲取新的知识和养分,适应世界的变化? 秦弈所见也是它所见。秦弈的成长过程,同时也是它流苏观察适应新世界、剖析世界格局与仇家现状的过程。 如今看似秦弈接触的东西变多,其实距离揭开整个世界还差得很远很远,也不知道还需要继续跟这个男人绑在一起多长时间……不过随着他的成长,这一天越来越近了。 流苏撇撇嘴,透明的虚无身躯又慢慢缩小,随着缩小又越发显形,最后又成了一个白雾小人。 与之前不同的是,之前的白雾看着就是一团雾,如今看着有了点白玉般的实感,圆润润的很萌。 流苏看了看地上一堆瓶瓶罐罐,其中有从大欢喜寺那里缴获来的,瓶子造型就是一个玉佛。它打量了玉佛一眼,坐在旁边也摆出了玉佛一样的造型,静止不动。 于是就跟一个真的小玉佛一样了。 秦弈带着一脸的猴爪伤痕跌出了画界。 “死猴子,艹……”秦弈一屁股坐下,摸了个药瓶吃药,可药瓶还在手上,整个人就顿住了。 盆子里流苏不见了? 秦弈吓得跳了起来,左看看右看看,不见流苏的身影。他提起盆子上上下下看了一圈,没有,急得直接甩了盆子,冲到洞府其他区域到处看:“棒棒!人呢?棒棒……” 喊到后面差点都带起哭腔了。流苏静静看着他没头苍蝇一样在洞府里到处乱窜的身影,也不知道什么心情。 只不过是自娱自乐变个样子玩玩,却意外地看见了他差点崩溃的模样。 他到底还记不记得自己曾经要夺他的舍? 真是个傻子。 秦弈心急火燎地又窜了回来,一眼就看见一个白玉小人飘在空中安静地看他。 秦弈狂喜,下意识就是一把抱住:“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吓死我了……” 流苏便在他怀里不说话。 秦弈用力抱了一下,这才意识到有点实感,之前可是连碰都碰不到直接穿过去的来着……他惊奇地松开少许,看着怀里的小人:“我能碰到你了?” 流苏终于道:“阴神已凝,嗯……具体说了麻烦,你就理解为,我现在约等于是介于腾云巅峰到晖阳初期的魂力吧,差一个契机入晖阳。” 秦弈一愣:“这么快?” “我说了,我只是复原,不是从头修炼……” 秦弈几乎一个字都没听进去,捧着白玉小人举了两下高高:“不管那么多,能碰到你真好。” 这句话里似乎有点双关,像是说手能接触到它了,又像在说两人的相遇。流苏能感觉得到他狂喜的心情,被他举了两下,莫名觉得有点舒服…… 它压下这种莫名其妙的感觉,有意板着脸道:“你知不知道,自己也即将接触灵魂修行,你的需求可能与我产生冲突?” 秦弈毫不在意:“哪来的冲突,只要你需求的就是优先你,这不是常识吗?我慢一点有什么大不了的。” 流苏忍了一下,本想问问我如果修到一定程度就走了你怎么看?可看刚才他急得都快哭出来的样子,这话大约也没有必要问了,便没再说这话。 转而道:“灵魂修炼之物对我虽有价值,可只是用于壮大灵魂的辅助作用,需要常年累月的汲取复苏。而如果有一个复原所需的对症之物,那就能起到跨越性的效果,就比如刚才那酒……所以我的需求和你的需求实际并没有太大冲突。” “哎呀呀这种无关紧要的事说这么多。”秦弈坐了下来,把它放在膝盖上,笑道:“那酒有用,多喝点?” “多喝没用,以后找别的。”流苏那已经有了q版五官的脸上忽然露出了一个很q的笑容:“又被猴子打了?” “也不是打不过它。”秦弈有些没面子,梗着脖子道:“第一关骨膜突破,非常痛,痛得我分了神,才被它偷袭了……” 流苏安静下来。 武修和道修,修行方向两条路,但都没什么很快乐的修行可言……武修很痛苦,越往后越痛苦。道修很枯燥,也很孤独,那千载枯坐的寂寞有时候能让人发疯。 但后者可以调节,前者无路可退。 它忽然意识到一件事……秦弈很久没说过道修突破的事情了,仿佛一心一意走武修,他这根本就是早有意识地在让东西,优先把可能涉及灵魂修行的需要,让给它流苏。 第二百四十五章 武道之艰(月票3000加更) 其实武修也是要锻魂的,不然被人一个灵魂冲击就冲成傻子还怎么玩?并且有很多飞剑之技,都是精气神合一的技法,对灵魂力量的要求挺高的。 不过武修锻魂的方式不太一样,是先命而后性,依托强横的身体而自然固化魂灵。而道修到了后期几乎都是专职在与神魂较劲了,此先性而后命,方向不同。 当然,最后结果就是武修的神魂也确实不如道修,这种差距不但影响了后期的战斗模板,还直接影响到了寿元差异。精神不朽而肉身衰竭,理论上还是永生;精神熄灭而肉身不朽……那就只是可供别人夺舍的躯壳罢了。 仙武双修者,能兼具好处,也同时也承受双份的艰辛。 摆在面前的就是武修锻体的极致痛苦。 常人可以想象,把你的筋扭过来抽过去的改成另一条,会是什么感受。而这就是整个易筋期的过程,每一条筋都淬换完完整整,便是易筋圆满。 秦弈在整个易筋过程看似轻描淡写,好像很轻松似的。可流苏很清楚那只是秦弈骨子里有点大男子气,不想叫苦给它听罢了,故意看着风轻云淡似的,其实是有多痛。 然后就轮到了骨。 看来秦弈在画界之中已经无声无息地突破了易筋九层,达成圆满。这本就是意料之中,这么多药材辅助加上门的碎片还达不成才是见鬼。没想到秦弈一鼓作气直接就想开始锻骨了…… 首先是包裹在骨骼之外的骨膜,如今是第一块骨头的第一片骨膜,只要开启便是突破,进入锻骨期的典型标志。把所有骨膜锻过,才是初期完成,进入正式锻炼骨骼的阶段。 罡气也就从肌肉到筋脉到骨骼,有了骨的刚烈之性,茁壮数倍的成长澎湃。单论破坏力而言,锻骨初期能是好几倍的易筋圆满,破观寂的防再也不是问题。 嗯……这个阶段完成,所谓“骨龄”也就看不出了。 秦弈很难得地告诉流苏“非常痛”,虽然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轻描淡写,好像夹杂在闲聊里随口提一嘴似的,但流苏清楚,这是秦弈已经有点顶不住了的表现。 连开启第一片骨膜突破,都已经顶不住了…… 可他还是没有选择迂回,练练仙道,而是继续一根筋地往锻骨期突破。 流苏忽然觉得程程挺厉害的,她才认识秦弈多久,见了几面,就很敏锐地发现这是个很硬气的大男人。它流苏认识秦弈那么久,还总当他是条咸鱼呢。 “你锻骨时,这门的碎片起效果没?” “起了,不过没有易筋时那么给力,有点力不从心的样子……但仅仅用于突破锻骨第一关应该问题不大。” 流苏叹了口气:“这碎片实在太小了,塞牙都不够……如果可能,将来……嗯……” 秦弈不说话,他知道这碎片不同于别的天材地宝,再强大的天材地宝也有获取的可能,而门这东西连流苏都死于此,还是别想太多的好。 流苏又道:“武道淬炼,没有别的取巧之道了,即使用镇痛的药物也是杯水车薪,甚至因为麻痹过甚而起到反效果。你只能……自己扛过去。” “不吃镇痛的,我知道反而不利。”秦弈道:“其实我在想……青君一个女孩子,都要面临武修之痛,我怎么可能不行?” 流苏冷笑:“她是个蛋的女孩子。看我的嘴型:小、妇、女……看明白了吗?” “你现在能动嘴型就这么牛叉了吗?”秦弈哭笑不得:“还说人家是妇女,青君今年十七,你十万七有吗?” 流苏先前因他有意让出神魂药物而产生的少许小小感动全飞到了九霄云外,愤愤然一把将一瓶锻骨丹丢进他怀里:“少闲扯,滚去修炼!看痛不死你!” 秦弈取了锻骨丹,没有再进画界,而是坐在洞府灵气最盛的静修之地,手握碎片盘膝而坐,慢慢冲击锻骨期。 武修虽讲究实战修行,也不是一根筋,明摆着痛得无法交战,那就不如静修。 锻骨丹下肚,顿时有一股浓郁的能量汹涌蔓延,这既是提供武修提升的能量所需,同时还有针对性地沁入骨骼,专务锻骨突破所用。数万年来的修仙界,各种针对性的辅助物品研发越来越精细,单论这锻骨丹的针对性效果,其实比流苏当年的更精更有效了。 门的能量同时钻了过来,仿佛梳理解析锻骨丹提供的能量似的,丝丝渗透,包裹住秦弈开始突破的第一根手指骨膜,缓慢且坚定地改造。 秦弈痛得脸颊抽搐,大滴大滴的汗珠从额头冒了出来。 流苏盘腿坐在旁边,取了几粒丹药,一边心不在焉地解析丹药构成,眼睛时不时地飘向秦弈的表情。 他真的是很拼,其实没什么必要,一个月时间是足够了的。 想起秦弈刚才的话,流苏忽然在想,秦弈努力修炼,初始有个目标是为了李青君吧,现在不过是已经上路后的自然延续。 李青君那小妇女,说要追来的,顶得住不? ………… “师妹师妹。”几名剑客追在李青君身后:“为突破个易筋期,去挨剑剔之痛又是何必?师兄这里有些丹药,你拿着慢慢修行,总是可以突破的……” “不用了。”李青君很冷淡地回应:“我怕来不及。” 才来蓬莱剑阁没有多久的李青君,那倾国容颜加上飒爽英气揉合而成的侠女英姿,只在几天之内就风传剑阁,一堆师兄弟在流口水。 原本很多人也以为这就是个不晓事的凡人女子,来了仙家剑阁总有敬畏。于是就有个失了魂的师兄缀在她身后想去调戏。 迎面就是银枪如电,李青君扭腰回眸,单手一枪就把人钉在了墙上,那初入易筋明明比她强的师兄竟然避不开这惊电一枪,毫无还手之力。 李青君任由鲜血喷溅,凤目里没有一丝涟漪。 那一刻的凛然威仪与刚烈煞气,同样如同一把钢枪戳进了无数人心里。 这特么就是蓬莱剑阁的审美啊! 虽然用的是枪,她好像不想换剑……这不要紧,剑阁只是一个称谓,本质就是武修,不过剑客居多罢了,别的也不是没有。 很多人特意去了解了一圈,才知道这位是南离摄政王出身,自有威仪,可不是什么初出茅庐的小侠女。而且这位还是个马上战将,沙场上不知道杀过多少人,手底的血腥说不定要比这些避隐世外的师兄弟加起来都多。 她还是大长老亲自带回来的嫡传弟子,只是暂居新弟子区域和大家熟悉熟悉罢了…… 这个怎么说呢……李青君几天之内,威震新手区? “怎么会来不及呢师妹?”那师兄追在身边:“区区一个易筋期,你也就差一口气就突破了的,哪里需要那么拼?剔筋之痛,你受不了的……” “我受得了,多谢师兄关心。” “你到底在追赶什么啊,那么急?” 李青君踏入剑池,头也不回:“有人在仙路之上,等我。” 几名师兄站在外面,看着剑池的霜寒剑意,面面相觑没再跟进去。 剑气剔筋,谁受得了啊……至于吗? 凛冽的剑意之中,忽有银龙咆哮,枪芒破开剑气,真气化罡,震于剑池,久久不散。 易筋突破,罡气成型。 来到蓬莱剑阁第七天,李青君正式踏破凡俗,进阶武修。 第二百四十六章 那我就不客气了 李青君开始突破易筋期时,也是秦弈正在开始突破锻骨时。 李青君大约用了一炷香时间,因为她本来就即将突破。 而秦弈用了三天。 这三天里,流苏目睹了一条汉子是怎么痛得在地上反复打滚的,滚完瘫在那儿一动不动,用了好些丹药才恢复了力气,略作休息又继续突破。 它还能通过洞府控制反馈,察觉得到居云岫是怎么动不动就神念扫过来,但又被这晖阳洞府的防护阻隔在外。 流苏能理解居云岫那种心念,她必然知道武修突破很痛苦,记挂秦弈的状态,想要跑过来看看的冲动,最终还是按捺下去了。 毕竟晖阳大佬也还是沉得住气,还没被情爱烧坏了脑子。 它倒没有居云岫那种心情。 也许见得太多。 它只是安静地看着,准确地递过秦弈每个状态下需求最对应的药物。 仙宫供应不仅是锻骨丹,还有明知道武修突破的艰难而准备的恢复、舒缓,以及养神之用,简直无微不至。能把一个筋疲力尽的秦弈瞬间变得生龙活虎。 再加上门的碎片,这种突破又没有心性感悟之类的阻碍,流苏觉得在这种需求供给之下,一个月的时间就算是普通资质也该突破了,只要熬得住痛苦坚持不退缩就行。 而秦弈这种天才,也就只需要三天。 “轰!” 罡气照亮洞府,光耀有若实质。 锻骨第一层,突破! 秦弈浑身如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大汗淋漓,疲惫地撑在地上和流苏对视了一眼,露出舒畅的笑容。 他还从来没有突破得这么艰难过,这与腾云相对的锻骨大关果然非同凡响。 而这种大关冲破之后的满足感也是无法言喻,爽得飞起。反应在身躯上,痛苦过去就是舒泰,你能察觉到身躯变得更完美,也能感觉到体内蕴含着澎湃的力量。 与腾云平级,也就是等于金丹大佬了……这个是真大佬标志。 “相当于腾云,也就是说我能自己飞了吗棒棒?”秦弈声音依然有些无力,神情却很是兴奋。 “能……不过这种飞行和道修腾云不太一样,这是属于纯力量的推进而飞,很暴烈,也难持久。如同被射出去的箭矢飞在空中一样,连控制方向变化都有点不太好控。”流苏笑道:“我这两天外放神念,听了些八卦……据说郑云逸从大乾回来的路上被人撞了,对方多半就是个暴烈的武修飞行。” “这样……不是有飞剑可以御剑吗?” “可以是可以,可控性好得多。不过你祭炼不了狼牙棒,额外要去弄本命飞剑什么的很麻烦,毕竟万道仙宫不是这一方向的,我也不认为你有必要花这种闲功夫。” 秦弈嘟囔:“怎么会是闲工夫呢,御剑飞行多帅啊。” “你现在若要爆发飞行已经可以飞了,长途飞行又有手帕,那个手帕真的很不错,飞剑这种东西对你不是必须。”流苏道:“不能增进实力、不能助长生的,都没有意义。” “帅是一辈子的事……” “去你的吧。”流苏丢过三个玉简:“学战法去,你师姐弄来那些,我挑了这三个,稍作了点修改……” 秦弈倒是很信任流苏的修改,一把接了过来,却是那个《游龙惊天步》《天罡护体真元一气罩》《五行破法纲要》。 “你原先的风雷动虽然是自悟的很有灵性的东西,但还是太简陋了,需要一个成熟的身法为参照,再去结合你自己的风格。”流苏道:“这个游龙惊天步呢,名字喊得响,说白了是一种游斗方式,我看了看档次还是过得去的,能用。” “嗯。”秦弈收了起来,拿起那个一气罩:“这个呢?” “类于凡人武修的金钟罩,当然效果强了无数倍。你此前只用罡气外放来防护的方式太粗糙,那个戒指防护光罩现在也已经嫌弱了,当然还是有个防护类的手段为佳。” 秦弈也不问什么档次,流苏看得上眼的哪怕是用鄙视的口吻轻描淡写,那也一定不会差。 “《五行破法纲要》呢?” “这个东西有点意思,是教你怎么用罡气瓦解术法的。因为术法的形态不是纯能量形态,不能纯用力量去破解,比如你一棒子砸在水里,并不能阻止水流,一棒子敲在雷电上,雷电照样顺着棒子电你。因此你需要解析,还原术法的本质才能针对性的破坏它。” 秦弈也来了兴趣:“这个确实有点意思,应该是个很博大精深的体系了。” “所以这只是纲要,需要你结合经验自己摸索。”流苏伸了个懒腰:“那个刺神诀,你暂时学不了,那个什么崩裂劲没啥意思不用学,就这样吧,你还得留时间提升仙道。” 秦弈愣了一下:“为什么不是继续突破武道?” “笨死了你,是锻骨一层突破到二三层容易,还是你区区琴心四层推到中后期容易?需求的灵气都不是一个数量级!” “唔……” “无论是变化之术还是一些辅助法术,都能丰富你的战法,给战局带来很大的作用。而仙道越强,你能驱使的法宝也越强,也不仅是辅助效果。仙武结合才是你始终越级战斗的根本,可比突破一两层的锻骨作用大,别偏颇了。” 流苏顿了顿,放缓了声音:“说了,不用担心和我抢资源……呃……” 一边说着,就一边看见秦弈法力暴涨,从那个停滞很久的琴心四层瞬间变成了五层,又变成了六层,直到冲击七层的关卡才停了下来。 这厮还咧嘴一笑:“那我就不客气了啊棒棒。” 流苏木然。 秦弈停止仙道修行,转向武道主修,确实是有意识地避免和流苏抢资源。 事实上他的琴心四层早在和孟轻影躲在地宫的时候都可以突破了,是有意压着而已。 他的仙道一直不是靠嗑药的,是靠踏实修行而成。修行便是依己道而行。他立道入琴心的根基在于出而为仙、入则为侠,那么在山间琴棋书画的超脱出尘、乃至于种地炼丹的心灵收获,便是出的修行。而在外行侠仗义,抒发胸臆,则是入的修行。 那么在大乾的行事,斩除妖僧的同时不知解救了多少无辜女子,不为独夫为社稷的这份践行,对他的修行岂无突破? 早就该突破了。 只是这份修行方式和流苏并不一样,导致流苏一时没注意到这点。 秦弈取过一份“玉灵丹”,这是当初三层破四层关卡所用,如今用于六层破七层也是一样价值。 磕了一粒丹,他就直接入定去了,流苏在旁边看得实在无语。 按这样的话……它忽然觉得这个月内秦弈是不是有希望连仙道也突破腾云关? 一旦这个变态专注于修行时,这速度也太夸张了。 不过腾云毕竟是仙道中的著名大关,和武修锻骨不同的是,这个关卡需求一些感悟,还得面对小丹劫。当初明河为了这一关,足足在南离游历旁观了好几个月,可不是说笑的。 秦弈即使突破琴心七层,修到九层圆满也还要一定的时间,还要学战法。那剩下的时间并不多,不知道能否达成…… 即使达不成也不要紧了,实力已经足够应付那场战。 一旦真达成的话……易筋中期和琴心中期的修行,忽然变成锻骨加腾云…… 这是什么概念? 大欢喜寺出个腾云三层四层的以为能碾他?怕不是要被他一棒子秒掉哦! 第二百四十七章 师姐的考核 时间一晃就过去大半个月,距离一月之期只剩不足十天了。 居云岫终于坐不住,再临过客峰洞府。 进去的时候,秦弈不在,气息从画卷之中隐隐传来,居云岫想了想,便也钻进了画界。 第一眼就看见秦弈摁着只山魈,一拳一拳地暴揍:“死猴子,让你打我!再打啊!伤害在哪里,在、在、在哪里!” 山魈吱吱乱叫,极为凄惨。 居云岫哑然失笑。 真是孩子气,和一只画出来的猴子生气。 不过……这山魈单纯论力量速度可确确实实是腾云巅峰级的啊,虽然没法术没战技没宝物更没智力,未必比得上大欢喜寺的对手厉害,可这么快就被他摁着暴打,足见他的长进。 是了,他已然锻骨。 咦……他的仙道…… 这一愣神,秦弈已然发现她出现,忙转身把山魈摁平在地上,红屁股朝天,拍了两下:“师姐坐。” “噗……”居云岫终于忍不住笑出声:“看你心态还很好,我就放心了。” 秦弈踢飞猴子,小跑过来:“心态为什么要不好?老实说,如果不是外面瓶瓶罐罐的提醒,我甚至都忘了还有场战要打。前几天憋着一口气,就是要揍死这猴子,今天才成功的。” 居云岫美眸凝视着他:“你的仙道……琴心八层?” “是啊。”秦弈笑道:“果然还是瞒不过师姐吗?我用的无色界术法遮掩,看来还是瞒不了晖阳啊。” “已经略有干扰作用了,让我不敢轻易定论。”居云岫有些不可思议:“你这速度怎么回事……该不会是用了什么方法强行突破的?这会造成根基不稳,切莫急功近利。” “放心,除了六层破七层的小关卡借助药物辅助之外,其他都是踏踏实实修炼的。”秦弈咂咂嘴:“本来还打算直接冲刺腾云呢,后来发现八层到九层所需的灵气积累都需要很长时间了,不是一蹴可就,还是高估了自己。” 其实秦弈倒没有高估自己,是流苏高估他了。当着它的面,从四层到七层的变态突破给了流苏一种错觉,好像他随时想圆满就圆满似的……那只是之前压下的修行在此刻释放的结果,而不是骤然增长的。 仙道修行本来就是要慢慢“和”与“积”,做不到那么快,再是天才也要符合基本规律的。 若借助各类丹药强行汲取能量修行,可以速成琴心圆满,但也可能导致根基不稳,对将来的成长留下隐患。 流苏秦弈商量之后,还是认为没什么必要强求,现在的修行已经足够应付眼前战局。至于腾云关,更不应该急于一时,多半还是需要再一次入世历练才算顺其自然。 秦弈觉得自己已经很收着了,很稳健了……可在居云岫看来还是太不可思议,她目光里有了些忧虑:“你……真的没有服药速成?” 秦弈哭笑不得:“真的没有啊。” “都说了那场战打不过就躲,真不要如此……” “那战我真没在意啊。”秦弈道:“我觉得我现在敲死观寂都可以了,别提比他弱一些的和尚。” 居云岫犹豫片刻,纤手招了一招:“来,和我练练。” 秦弈瞪大了眼睛。 “作为师姐,我有责任验证你的修行。”居云岫微微一笑:“怎么,你还怕打伤了我?” 秦弈看了看手里的狼牙棒,第一次觉得用这棒子敲不下去。 流苏在识海里冷笑:“你想用什么棒子?” 秦弈:“……” 居云岫伸手一弹。 没有任何术法,只是法力固形的直接伤害……但秦弈已经炸起了浑身汗毛,总觉得这本该很柔弱的法力属性变得狂猛无匹,甚至比他的罡气更加凌厉。 “轰”! 秦弈错开步伐,身后的红岩已经被这道法力轰得粉碎。 他几乎完全是本能的,一棒扫了过去。 一只纤手点了过来,柔和的法力挡在了狼牙棒上,泛起轻微的光亮。 秦弈被这柔和地一挡,竟被荡得中门大开,紧接着另一只手摁在他的胸膛上。 往日里轻抚在胸膛的纤纤玉手,此刻却爆发出了汹涌的力量,一下就把他推到了十几丈外。 居云岫的神色有些失望,摇头道:“你这样不行的……” “擦……男人不能说不行!”秦弈激起了了血勇,终于收起了那点怜香惜玉的感觉,脚后跟一顿,炮弹般弹射回来,狼牙棒上亮起了刺目的罡芒。 居云岫伸手一挡,她固化的法力居然被这一棒击散,临时化法力为法术,变成了一朵花叶护在身前,才挡住了秦弈这一棒。 “咦……”居云岫神色终于凝重了几分。 她晖阳级的法力,仅仅用固形的威能竟然不是秦弈罡气的对手,必须化为术法结构才行。 秦弈的爆发已经超出了她的预判。 这根一直随在秦弈身边的狼牙棒,从初识就见到了,本以为跟不上秦弈修行的进展,罡气爆发起来狼牙棒自己都会粉碎。可没想到不但不是这样,反而随着秦弈的进步,这狼牙棒似乎也发挥出了更强的价值。 它能增幅秦弈的力量! 就像剑修自己爆发罡气和通过宝剑释放剑气的差别,那是非常明显的。此时的狼牙棒再也不仅仅是秦弈罡气的载体,也不是一个坚硬的兵器材质作用,而是把狼牙棒自身的特性和秦弈的罡气结合在一起,成为了一种非常凝实厚重的罡芒,犹如巨山压顶那种窒息的力量。 如果剑修的叫剑罡,这个叫棒罡? 不仅是形成棒罡,而且增幅很厉害,比起同级剑修的剑罡强了好几分的感觉——这是兵器效果? 有这种级别的兵器,秦弈实际能发挥的战力何止锻骨一层! 她有意测试秦弈,手上那朵花叶忽然旋转起来。 落在秦弈眼中,自己陷入了画界中的画界。身周都是画卷缭绕,内里是十里荷花,自己脚踏荷塘,正在向下沉陷。 画宗术法,以画为囚。 不同的画能有不同的效果,这类沉陷于泥中的方式,你越是用力挣扎就越容易沉底,必须有对力量的理解和操控才能设法挣脱。这是居云岫在测试秦弈的力量是强行堆积,还是有自己的细腻掌握。 “真这么信不过我啊。”秦弈哭笑不得,脚下没有用力,那罡气却自行外扩,将荷塘撑出了一个真空。 秦弈凌空而起,画卷化为点点光芒,重新落回居云岫手里。 随之而来的是已经到了面门的狼牙棒。 居云岫心念一动,想要避开。 可忽然脸色僵住了。 她一时忘了,此处所在本来就只不过是个画界,画界里缺乏了很多世界元素,导致很多术法都受限不能用,法宝也用不了。她一时习惯性地用外界惯用的术法,却因为缺了什么用不出来。 当然晖阳大能也不是这么一个小小变故就能被击败,她临时转化了术法,一道书灵抱住了秦弈的右手往边上一扯,秦弈再度空门大露,直往她怀里撞了过来。 好像之前的重演,居云岫再度伸掌按在秦弈胸膛,想要将他推远。秦弈左手忽然闪电般伸出,捉住了她的皓腕。 法力狂吐,被一个罡气护罩挡了下来,秦弈已经捉住她的手,合身抱得紧紧。 居云岫被他抱在怀里,又好气又好笑:“你这么个罡气罩,我真要吐劲能把你震成肉酱。” “不就是欺负师姐只想推开而不是想伤我嘛……”秦弈一手搂住她的腰肢,一手捉着她的手腕,笑道:“晖阳大能,虽然是让我,还是被我近身抱住了,能要奖励么?” 居云岫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心里也有些柔软。 她是让着没错,而且还被画界拖累没能用出术法闪避,但不管多少理由,秦弈和她的修行有巨大的差距,竟然能近身……那这番测试就已经完结,她想测试的事情已经窥斑见豹看得分明。 光是那荷塘画界,一般初入锻骨的人休想破得开,可秦弈破解得非常轻松,那是对力量的掌控已经如臂使指。 此前心中的担忧尽数丢到了九霄云外,取而代之的是安心和欢喜。 确实值得奖励,这些日子不用想也知道他突破锻骨有多痛苦,就是小孩子努力学习通过了考试也该给颗糖吃吃对不对? 居云岫睫毛轻轻抖了一下,慢慢闭上眼睛。 流苏愤然自闭。 第二百四十八章 疾风知劲草 仙道求索,确实急不得。无论是传统仙道还是仙宫之道,理念虽不一样,本质都是循序渐进。强求几天之内要突破某某阶段,就很容易造成当初明河走火的状况,抑或是根基虚浮。 而且修行也讲究一收一放,不要绷得太紧。 居云岫考核之后认为秦弈如今的实力已经没有问题,秦弈也就放开了这些时日绷紧的弦,恢复了轻松的心情。 于是万道仙宫中人发现,闭关二十几天的秦弈出来了。 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似的,天天就是和居云岫吹笛子弹琴,或是挨在一起学画画。就像几个月前,他们日常修行时道友相得的场面。 光天化日,倒也没见他们有什么亲密,真是一切就像回复了从前。 当然弹琴画画于他们本来就是修行,但是不是太随性了点,日常学习和考前突击也是有区别的啊! 你到底知不知道没过几天就是生死战了啊,你就这点修为还这么潇洒…… 咦? 这秦弈修为怎么一点进展都没有啊?还是琴心四五层的模样? 一般人不知道这是秦弈无色界的控制已经随心所欲,能自由显露不同层次的修为气息。秦弈的本意是不想让有可能存在的内奸把他的修行透露给敌人而已,可在旁人看来,只以为这货是闭关二十几天发现毫无长进索性放弃了。 人们心情各异。 出于公心考虑的话,秦弈此战若是输了,仙宫也是大大丢人现眼,很可能导致在各界评价中弱了大欢喜寺一头,甚至其他魔道都有可能欺上门来,影响极为恶劣。 秦弈这副无所谓的样子着实激怒了一些有公心的同门,他出关的第二天,酒宗尹一盅就找上门来了。 “咦,尹兄,稀客啊。”秦弈请他在洞外石台坐下,掏出葫芦“饮不尽”,给他添了一杯酒,笑道:“这葫芦到手之后还没好好请人喝过酒,尹兄好像是第一个。” 尹一盅面无表情地看着酒液,往日里最勾馋虫的美酒此刻却毫无心情品尝,硬邦邦道:“你来万道仙宫,为了什么?” 秦弈笑笑:“修行。尹兄不是吗?” 尹一盅道:“你若过几天被打死,还修个什么行?” 秦弈笑道:“所以尹兄是关心我?” 尹一盅淡淡道:“在地灵秘境你帮过我,我觉得你这人不错,不希望你自暴自弃死在这种事情上。” 秦弈道:“死不了的。” “你觉得居宗主能保住你?是,她晖阳之能,很可能护得住你。但是秦师弟……”尹一盅认真道:“这种事情对万道仙宫的名誉之伤,你赔不起,居云岫也赔不起。” 秦弈便道:“那么……如果认真准备,还是输了呢?” 尹一盅沉默片刻,叹了口气:“那至少不会有人怪你。” 他顿了顿,又摸出另一瓶酒:“这酒是我宗特酿聚灵酒,能强行聚集天地灵气,启窍归元。当然,后遗症有些大,你看着办。” 秦弈接过酒,掂了掂,笑道:“启窍……郑云逸是用这个突破腾云?” “或许。”尹一盅转身离去:“希望秦师弟不要被郑云逸给比下去了。” 秦弈微微一笑,把酒塞进了戒指。狼牙棒也在戒指,流苏便飘出了棒子去解析那酒。 启窍之能,或许对突破腾云有点帮助,后遗症什么的可以考虑添加其他辅材中和掉,别人没这手段,流苏却很可能有。 还没来得及回府,公输鲁驾着一个木鸟飞了过来,身后跟着墨临子,乘的东西像个飞盘。 “门庭若市了啊。”秦弈笑了起来,指着刚才尹一盅没喝的杯子:“正好那杯没人喝过,公输兄别浪费。” “你浪费的仙宫资源多了去了,这时候倒来在意这一杯酒浪费不浪费?” 秦弈竟被哽得无言以对。 墨临子也落了下来:“酒就不喝了,几天后那一战你真有把握?” 秦弈笑道:“有啊。” 公输鲁墨临子对视一眼,也没说什么。墨临子便摸出一个大嘴怪模样的金属制品:“这是吞灵傀儡。你的修行与腾云之差……力量差距说什么也没用,但最关键的神魂影响,此物或许能帮你吞噬几分……嗯,效果也一般吧,但大欢喜寺惯用的那种天女像,应该可以破。” 秦弈笑道:“大欢喜寺的天女像,好像人人都有针对的样子,他们也不改改?” “惯用便是好用,作为常规手段有什么可改的,又不是压箱底的手段暴露给人研究。”公输鲁没好气道:“你还有心情替他们考虑改进战法,多考虑考虑自己吧。” 说完也不等秦弈回复,一脸恨铁不成钢地离开了。 秦弈哑然失笑,他防可能存在的内奸才遮掩修行,真没打算引发这么多误会。 但这个误会让他觉得很有意思。 不知道这种局面是不是在那个不靠谱的宫主计划之中,确确实实给一群屁事不干的仙宫痴人加上了一层难得的荣誉感和凝聚力,一盘散沙似的仙宫终于有了那么几分团结的样子。 而此时每个人的表现,基本就可以看得出来谁是可交之人。 尹一盅墨临子是他在地灵秘境帮过手的人,能有几分义气还是可以想象。公输鲁实际上是在擂台上被自己嘴炮击败的,居然也真的一点芥蒂都没有,忧心忡忡的想着帮他一把。 秦弈觉得他自己对万道仙宫的归属感也与日俱增了,果然这种事情都是靠培养的。 流苏飘了出来,抬头看着秦弈放在石桌上的大嘴怪雕像,伸手比了一下。 它还没这个雕像高。 然后就气哼哼地钻进了大嘴怪肚子里,过了一阵又跑出来:“这破烂倒有个很好的优点,你如果要我帮手的时候,丢出这个东西,别人会以为是它干的。” “那酒呢?” “酒后遗症不太好消解,这种强行突破的东西都一样,规律不可破。”流苏道:“理论上,这几个人给你的东西都没用。” 秦弈毫不在意地笑笑:“心意是最有用的东西。” “切。这几个人的心意有什么意义,我外放神念,骂你的人多了去了。还有人把所有希望寄托在郑云逸身上,说他才靠谱。” “人之常情……”秦弈也不计较,脚下一顿,炮弹般飞向了琴棋峰。 这短距离飞行,不需要祭出手帕了可真好,每次师姐见那手帕都有话说…… 这次居云岫没在屋外抚琴,而是在屋里看着一份纸鹤传信。 秦弈看着那纸鹤,就泛起了几分熟悉的感觉……好像见过? 很快就听见居云岫道:“这次你们的所谓生死战,好像闹得大了点……因为仙宫与大欢喜寺双方都不信任对方,于是请了外人做仲裁。” 秦弈立刻知道是什么外人了。 那纸鹤,当初是明河传信师门的时候见过的…… 天枢神阙。 秦弈出神中,就听见居云岫续道:“天枢神阙第一宫派来了使者,修行虽不高,作为双方认可的中立仲裁身份足够。” “第一宫……是谁?” “核心嫡传来着,听说是个漂亮道姑吧,叫明河。”居云岫剐了他一眼:“那可是出家人,再漂亮也不许多看人家,没得丢了我宗的脸。” 秦弈面庞憋得酱紫,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第二百四十九章 生死战前 秦弈很想见明河,阔别大半年,岂无思念?他还挂念着明河丢了法宝可能挺伤的,宁愿放弃从孟轻影那里交换自己适用的东西,也要把明河的法宝换回来还给她。 换个场合见面他可能会高兴得跳起来,但这个场合,emmmm…… 秦弈简直不敢想象自己当着师姐的面见到明河的时候该是什么表情,说什么话比较得体一点? 什么和尚生死战,那算个毛啊,修罗场才是人间炼狱啊…… 流苏早就在棒子里笑得打滚:“桃花男的代价,看你怎么死。” 我死了你很高兴吗?秦弈不敢回话,流苏现在神念恢复得越发强大,可以当着师姐的面传送意念不被发现,他秦弈可不行。 憋了一肚子的秦弈有些失神地转身打算回府自闭,身子刚转过去,就被居云岫喊住了:“你去哪里?” “啊,哦,回府修炼。” “你这两天都和我琴画修炼,怎么又回去了?” 秦弈擦着冷汗,知道师姐喊住他干什么了。 因为师姐一直就很喜欢跟他在一起琴乐绘画的相处,这两天仙宫中人看他们逍遥自在的臭样子气得爆炸,偏偏师姐是很欢喜的,她想要的东西其实很简单,就只是这样而已。 居云岫咬着下唇:“总不会是因为这两天没让你碰?” “不是不是。”秦弈道:“只是想起还有从大欢喜寺那里缴获的法宝需要祭炼。” 居云岫沉吟道:“我看了你的诛魔剑,那剑你如今还是只能用一次,也就是用完不会脱力罢了。从大欢喜寺缴获的那串佛珠又是晖阳之物,你的修行无法同时使用这两件东西,应该考虑正常使用的法宝。” 秦弈道:“有个钵盂……” “那个不适合你,而且这场战中你不适合用这个来刺激对手,那反而把对方凝注在郑云逸身上的仇恨又拉回到你身上了。” “咦,有道理……师姐也有点变坏了啊……” “还不是跟你学的?”居云岫脸色微红:“你的云岫笛呢?” “呃,那笛子材质是施法媒介,不是直接攻击性的。” “可以重新祭炼改造。”居云岫道:“云岫在手,别只想着吹,她是能打人的。” 秦弈被这双关弄得不敢作声。 总觉得明河来了自己要挨打。 看在居云岫眼里倒是觉得这小淫贼今天难得地没有顺着杆儿往上爬,正经起来了,不错不错。 于是便道:“施法媒介只是法宝的一种基础用途。往上祭炼,可以是自含威能释放,谁说是用材质攻击了?你是棒子挥久了把自己变棒槌了,还是大欢喜寺的钵盂看多了?” 秦弈挠挠头,今天实是有点心事导致思维不灵光了,只能老实挨训。 居云岫道:“横笛十二孔,合地支之数;其中吹孔一个、指孔六个,七个主孔合北斗之数。若以我的想法去祭炼的话,当是每往一个孔输入法力,就会有一种特殊术法迸发,同时激活一定数还能有组合技。如此富含变化,才是一个合格的本命法宝。如今你可以开发第一个。” 连流苏听了都忍不住道:“你这师姐,确实是个有见地的晖阳大能。可惜心思不在战斗,天天琴棋书画的恐怕实战历练很是有限,被人越级战胜的对象往往就是这一类,倒有些浪费了她这番道行。” 人各有志有什么浪费不浪费的……秦弈倒是觉得师姐才是真修仙,天天想着锤人的才不太算。当然这话没法和流苏辩,他很快想到了笛子能开发的第一个方向。 音攻技能,无论是激励还是迷魂还是伤害性的,战斗之中去吹都腾不出那份闲工夫,并不实用,只能虐菜和装逼。导致他真正战局之中越来越少用到云岫笛了,近阶段的几战更是完全没用过。 如果能往音孔之中输入不同法力就自动响起相应乐曲,这才该是作为一个法宝的实用性开发。 他郑重地对居云岫行了一礼:“谨受教。” 居云岫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她知道这货很少把自己当一个师父的角色对待,当个道友或者索性说当个女人看待更浓些。 但他一旦认真起来,就很可爱。其实他也是很尊重自己的吧,让他不许更进一步,他就老实从不逾越。 只不知与他心里藏着的那个不知名的师父相比,更尊重哪个一些? 居云岫托腮道:“所以你别回洞府了,要开发音攻之能,没有我你能行?” 秦弈:“……” 于是在仙宫其他人眼中,这没救的秦弈不但没回去修炼,反而缩在琴棋峰的温柔乡里不走了。成天出双入对腻在一起,摸着根笛子吹来吹去,还经常一起躲进屋里一躲就是一晚上不知道在干嘛。 说得好听双宿双栖只羡鸳鸯不羡仙,说得难听就如同两条咸鱼。 哦不,三条。还有个清茶天天屁颠颠地坐在旁边看人喂狗粮,也不知道怎么就看不腻。 “没救了。” “等死吧。” “还是指望郑云逸能扳回局面吧,这边靠不上了。” ………… 日子一晃即过,一个月之期很快就到了。 比武场地并不在万道仙宫,而是仲裁方天枢神阙开辟的一处独立秘境,便在东海边上,浮空云台,从地上看去只有一个小点。 万道仙宫四宗大佬与上千能飞的弟子登上了云台,上去之后才发现地盘很大,不但很大,还已经来了很多人。 万道仙宫与大欢喜寺之战,虽然没到宗门大战的等级,也已经是这百年来比较罕见的大冲突了,不少得到消息的宗门和散修都跑来看热闹,数十里云台周遭竟然遍布了上万人。 还没接近呢,老远看到一堆人影幢幢,秦弈这才知道此世修仙的人居然这么多,还一个个都闲出了毛。 怪不得大家都觉得会极大影响声誉,这可是众目睽睽之下,怕是神州仙界尽知了…… 输就是输,不会有人在意你和对手的差距有几个档次,那是你们两宗自己商量好的事情,旁人只在乎结果。 同样的,这种众目睽睽之下,输赢结果也就是一种定性。无论你们之前有什么仇恨,这一战就是终结。如果郑云逸和秦弈被杀,万道仙宫若是以此报复会让人觉得很输不起;如果是大欢喜寺的人被反杀,还想继续报复就会让人觉得泼妇蛮缠,人家已经把弟子置于险境,迎战你高等级战僧了,你还想怎么样? 当然,旁人鄙夷嘲讽或许也没什么大不了,这就需要一个仲裁方。谁家不按规矩走,仲裁方就帮另一方一起揍你,你掂量掂量自己能否承受得起。 能担当这样的仲裁者,也必须是有足够威望和底气的宗门。 比如号称正道魁首、神州第一宗的天枢神阙。他们连摆在面上的乾元就有三个,还不知道宗主究竟多强,这一家的体量能把万道仙宫和大欢喜寺拉在一起a了。 才琴心时的明河站在晖阳级的邙山老祖面前,那么狠辣的邙山老祖也得极为友善地露出笑脸,这就是天枢神阙名头之威。 所以当初秦弈和仙鹤对话里,大家都默认那四个字:门第太高。 天枢神阙固然对大欢喜寺极为反感,可对万道仙宫里一些邪门之事也不见得看得起,立场可能会略微偏向万道仙宫,但也不至于偏得过分。大欢喜寺知道很难找更合适的中立者,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可他们也没想过,来的居然是这样的美人。 此地上万修士,其中女性也近半了。修仙者即使没有故意去改造外貌,也是自然而然的肤白如雪身材窈窕,加上仙意飘飘的气质,可以说没有一个丑的。便是最普通的一个放在凡间,大约也能被人称一句仙子了,其中佼佼者说不定会被吹成倾国倾城。 可此地数千的仙子,竟然硬生生被一个道姑压得黯淡无光。 那是天地造化所钟的,盖世风华。 第二百五十章 章节数如同沙雕秦弈 这样的美人,当什么女冠!还要不要别人活了! 很多人想起那些不靠谱的绝色仙子榜,什么版本乱七八糟都有,但明河无一例外高居前三,多版本第一。曾觉得都是别人以讹传讹,女人不就那么回事,再漂亮能到哪去?加上各人审美差异,也不可能有谁能让人公认第一嘛。 可亲见之下就觉得,那些排前三的肯定错了,她肯定是第一啊! 只有道行较高的,看着明河那如星河悬天的遥远意象,若有所思。审美当然各有差异,但有一种东西能强化你对美的感受。 那就是距离。 所以明河之美在绝大部分人眼中是有虚幻感的,因距离而不可触摸,故心中无与伦比。 旁人有羡慕的有妒忌的也有无视的,都属于正常心理。但大欢喜寺就悲剧了。 几乎所有和尚眼睛都鼓了一圈,血丝都出来了…… 观海也是难受已极,他宁愿天枢神阙来个糟老头子。要知道明河这样的美貌对大欢喜寺的杀伤力是多高,看看他准备派遣出战的那两位哈喇子都快流一地的样子,观海觉得都不需要敌人来打,这边自己魂儿都已经丢三成了。 他还没资格说别人,因为他自己的魂也丢了三成多。 “明河真人……”观海试探着喊。 明河盘膝而坐,双目微阖,理都没有理他。 观海没话找话道:“这次比试的章程还需要道友过一遍,是两场同时进行呢,还是分别进行。” 明河依然不答,一副关我何事的样子。 哪怕以观海超出她一个大阶段的修行,都觉得她好远。 犹如隔着红尘万丈,根本不在你面前。 观海很怀疑她是不是整个仲裁过程从头到尾都可能不说话也没有表情,只负责旁观,然后把结果往天枢神阙汇报一下就好了。那派这道姑来干嘛啊…… “来了来了。”周遭围观者一阵骚动。 观海转头看去,万道仙宫四大宗主乘云而上,身后影影绰绰跟着各色弟子,有腾云期自己飞上来的,也有驾着各色飞行法器飞的。 他很快就看见这次的两个敌手,郑云逸白衣飘飘,御剑而来;秦弈……坐在一张手帕上,跟霜打的茄子一样不敢抬头,也不知道在怕什么。 下一刻他就见到明河微阖的双目骤然睁开,美眸一眨不眨地凝注在那个手帕上。 观海看见秦弈掉转回头,似乎想跑。他前方又有个绝色女子转过头,一把将他跟拎鹌鹑一样拎了回来。 那女子是……居云岫? 于是明河的目光变得更加古怪了。 就像一颗本来安静地悬在天际的星辰,没有一丝人气,这忽然闪烁起来,便赋予了鲜活的意味。 “明河真人。”天机子迎上前:“我们没来迟吧?” 明河还是没理他,倒是在看拎着秦弈的居云岫。 人们以为她只是想和女性对话,倒也不以为忤,天机子便让开身位示意居云岫来说话。居云岫便放下秦弈,上前施了个道礼:“明河真人。万道仙宫居云岫有礼。” 明河终于从盘膝变成起立,美目笔直地看着居云岫老半天,也打了个稽首:“居宗主客气,明河有礼。” 旁人一阵窃窃私语,都极为惊叹。本以为明河冠盖群芳,没想到居云岫的出现,倒让明河的光芒没那么盛了,开始有了春兰秋菊各擅胜场的意味,很多人左看看右看看,忽然不知道怎么评判,谁更漂亮一点…… 那是全然不同的美,如同天山上的雪莲,与空谷之中的幽兰。 明河打量居云岫,美则美矣,至于被拎着都没点脾气吗? 对我你怎么就那么牛呢,终有一天要得到?怎么在别人面前鹌鹑一样,昂? 其实秦弈的鹌鹑倒不是因为居云岫,恰恰是因为在这种场合见明河,心虚得要死。别人在欣赏两个绝色仙子相对的美景,只有他如坐针毡,什么姿势都不对。 但既然站在面前,也就没什么好退缩的了,秦弈站直身子,安静地看着明河,明河也在看他。 眼眸相对间,都有一些什么浮光掠影地闪过。 是并肩互助,是相拥相依,是悄语呢喃,是那宣誓占有般的亲吻,与那一句“终有一天,我要叩开神阙,揽星河于怀。” 还有明河对自己说的,最好是再也不见。 一晃大半年矣。 然而本命法宝炼成,腾云中期到顶,明河自己也需要出门历练,恰逢这档事,师门就索性派她前来了。明河知道这一战中有个参战者名叫“秦弈”,她知道就是那个秦弈,不是同名,因为秦弈拜入万道仙宫根本就是源自于她的推荐。 别人不知那秦弈是谁,她岂能不知? 此来会见到他……明河本不想来,本不该见。可最终还是一句拒绝的话语都没有说,来得比谁都早。 对视只是刹那间,在旁人眼里只是普通相见。居云岫拉过秦弈,介绍道:“这是我师弟秦弈,此番出战者之一。” 仿佛光影破碎,回到了现实。 明河看见秦弈正在拱手施礼:“秦弈见过明河……真人。” 明河眼神回复了平静,微微抬首,故作鼻子看他的意味:“令师弟很听话的样子。” 居云岫笑道:“平时还是比较皮的,人多了害羞吧。” 明河看天:“令师弟的手帕,有点万象森罗之意?贫道曾被万象森罗宗妖女偷袭过,有些敏感。” 居云岫转头瞪了秦弈一眼,秦弈只得道:“这是战利品……” 明河看天,居云岫看地。 战利品……忽悠谁啊,手帕都是贴身之物,能把这个作为战利品,怎么不是肚兜呢? 郑云逸在旁边抄着手道:“唉,秦师弟,早让你别与妖女交往过密,在大乾时见你……” 话还没说完,明河目光冷淡地盯着他,打断道:“有闲杂人等什么事?” 郑云逸:“……” 大家都是参战者,他怎么就又听话又手帕的,我怎么就闲杂人等了? 天机子叹了口气:“这也是本宗参战者之一,叫郑……” “哦。”明河转身回了自己的坐席:“人都来齐了,开打吧。” 天机子:“……” 居云岫转头盯着秦弈,目光极度危险。 别人或许没什么感觉,只觉得明河有些高傲,不给人面子。可在居云岫感觉上实在太明显,明河看似句句和她说话,实际句句都在和秦弈直接对话,各种话里有话,眼神怪异得就像池水里一圈一圈的波澜。 这臭师弟要是和这个道姑没关系才见了鬼!之前还让他少看人家呢,这大概不是看不看的关系了,指不定他戒指里还有这道姑的手帕呢……要不然怎么对这个特别关注? 恐怕她身上哪里都被看完了吧! 居云岫总觉得,要不是因为此乃公众场合,换个私底下见面的话,说不定那道姑要和师弟打起来,至于怎么打法就很难说了…… 明河坐在云端,慢慢宣布:“此地足够开阔,两场战局同时进行吧。请双方下场。” 场中的气氛顿时从礼节性的相见变成了凌厉肃杀。 所有人都知道,这不是比武竞技,而是生死决战,要死人的。 而且其中一方还是以弱敌强…… 两名和尚已经分开站在场中,其中一名对秦弈施礼:“大欢喜寺观渡,请秦师弟指教。” 人们很快就有了判断,腾云三层,即将突破四层的那种! 那个秦弈……好像只有琴心四五层?他怎么敢来? 场边居云岫正在耳提面命,似乎在临场指点?可这还来得及吗? 他这是要死了吧……可怜年纪轻轻。 谁也不知道,居云岫揪着秦弈的耳朵,说的是:“快点把这和尚踢死,回头告诉我那道姑怎么回事!别指望用打架拖时间,拖得了初一拖不过十五,给老娘等着!” 清茶抱着膝盖坐在旁边叹气,生死战呢二位……这真的是亲师姐吗? 第二百五十一章 师姐让我速战速决(月票3500加更) 那边郑云逸都已经和一个和尚打起来了。 不管秦弈这边暗地里如何风起云涌,感觉气压能挤爆了蛋。可在对方心里始终是把郑云逸当主角,根本懒得多哔哔,直接抡着禅杖就是打。郑云逸飞身让开,祭出一把飞剑来,于是各色能量轰然炸开,好不热闹。 秦弈看了一下,郑云逸果然突破了腾云,手头法宝也不差,估摸着谋算宗还会给他备上更强的保命法宝,看着比对方弱,但还能撑的样子……如果有点阴招,大概也可能有一点获胜机会,虽然希望真不大,可也不算太渺茫。 毕竟各人实战能力不一样,法宝不一样,修行等级没有差距到了螳臂当车的情况下,那还真不好说。 这可以说是在任何人预料中的,也是这种看似不平等的生死战得以成立的基本前提。 双方实力确实并不平等,可没到绝对碾压的程度,还能图谋反杀你,怀揣的杀招都不知道有多少。正因如此才有看点,要不然一堆围观群众吃饱了撑的?万道仙宫也不是派弟子送死啊。 就不知道如果对方玩起临场突破那套,力量差距越发扩大,郑云逸那点筹备还能起到多少效果,会不会被秒…… 反正谋算宗这么阴,不可能没有后手,真的让郑云逸玩艰苦热血反杀那一套就不是谋算宗的习性了。应该有其他套路,比如龟甲替死之术不知道能不能瞒过对面大能…… 瞎猜也没什么意义,他死不死自己也不在乎,也不需要花那脑筋了。 西湘子凑了过来,叹了口气:“秦师弟,不行的话就认输吧,小命要紧。” 秦弈笑道:“师兄这么关心我啊?” “那是,毕竟同门一场。”西湘子道:“认输总比丢命好点。” 秦弈微微一笑。 这种战可不是你认输就算的,认输可以,多半要留下一点什么,比如一只手?或者自毁丹田? 不得不说也确实是个苟活的后路。问题在于,本处于较弱势的一方如果失了锐气,满脑子想着这些退路,那就真别想赢了。西湘子这个看似好意,实则恶意满满,真正好意的尹一盅公输鲁他们才不会说这种话。 秦弈看似无意地问:“如果我认输了,郑师兄那边压力就会小一点吧?毕竟对方也算报了一半的仇,那就有可能松懈,让郑师兄找到反杀的机会?或者是觉得他比较难啃,有可能两败俱伤的话,那就有罢战的余地?” 西湘子也微微一笑:“秦师弟想太多了,此乃携手共进之时。若是秦师弟认输,我们必当设法保住师弟,不会出什么大事的。” 秦弈笑道:“那我建议郑师兄赶紧认输,你看他都被打了。” 场中果然郑云逸被不知什么技能击中,喷血飞跌。 场上一直等待秦弈的观渡冷笑一声:“秦弈,你迟迟不上场,是怯战了?” 秦弈还真不是拖着不上场,他刚从居云岫那里挣脱,也就因为好奇看了下郑云逸的战局罢了,被西湘子扯住说话关他啥事啊。闻言就没好气道:“多给你在天下英雄面前露脸的机会,还不摆好姿势好好珍惜,催什么催?” 观渡冷笑道:“一个区区琴心五层的杂鱼,莫不是想趁着这点时间加紧突破一两层?” 那边观海对明河道:“明河真人,对方拖延不上场,是否说句话?” 明河终于说出了对观海的第一句话:“章程并无即时上场之说,何来拖延?爱什么时候上场是参赛者的自由。” 观海:“???” 敢情那秦弈在这里坐一年慢慢突破也没关系是吗?观渡还得站上面等咯?你也陪着在旁边仲裁个一年吗? 是你明河自己喊的现在开打,难道你不是应该觉得秦弈磨磨蹭蹭是挑衅你的尊严吗? 怎么回事啊这道姑! 殊不知明河此刻心中也有了忧虑。 之前见面心情激荡,心思拐到别的事上了,此时才真正留意到秦弈的修行不够啊……他怎么打得过腾云三层的敌手? 看那观渡的样子,法力正如旋涡席卷,金丹之意蓬勃万千,明摆着就是即将突破,随时变成腾云四层的感觉……那可就是腾云中期了,秦弈怎么打啊! 明河安静坐在那里,纤手慢慢捏紧,竟渗出了冷汗。 她想开口说临场突破属于犯规,可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因为她想到秦弈应当也有类似的准备,不该多事。可这样要怎么帮他? 她转头看着居云岫,试图从居云岫神情里看出一些什么。结果意外发现居云岫也在看她。 两个女人对视了一下,又双双偏开了脑袋。 只这么一瞬间,明河的心情全变了,变成了这样:去死吧秦弈! 秦弈终于踏上了场中。 观渡正在讥笑:“拖不下去了?没用的,便是让你突破腾云,也是一个死字。” 秦弈叹了口气:“我真没腾云。” “那就受死吧!”观渡禅杖一挥,合身扑了上来。 他在场中被看猴似的晾了半天,真是憋足了一口气,想要用最残忍的方式把这个可恶的敌手摁死在所有人面前,让那居云岫花容失色,让那个明河欣赏他观渡雄伟的身姿! 早晚有一天,这两个女人都…… 正在脑补之中,狼牙棒迎面向他扫了过来。罡气骤然炸响,狂猛呼啸,几如实体,那是泰山压顶的重量,死亡临身的气息! 锻骨罡气? 全场哗然! 观渡吓出了一身冷汗,电光火石间做出了三个反应。 一道天女虚像直冲秦弈灵魂,那种武修的灵魂力量相对薄弱,可以控制! 而他自己立刻斜斜闪开,试图避开棒罡最盛的部分。 同时挥手甩出一串佛珠,想要卷住狼牙棒。 刹那间的反应,已经足证这是一个实战经验极为丰富的战僧,大欢喜寺有意挑选的强者,便是同级对战也是有极高胜率的那种。 观战中的观海还来不及吁口气,就见到一个大嘴怪雕像跳了出来,一口就把天女虚像吞了。 紧接着一道尖锐的灵魂之音席卷而出,震动观渡耳膜,直透灵魂,刹那混沌。 琴宗笛音,摄魂! 观寂稍微顿了一下,去化解这突如其来的笛音,闪避的身形慢了一拍。 而秦弈的身形在众目睽睽之下变成了三四丈高,那狼牙棒也成了巨大的柱体,连带着佛珠和禅杖都被巨力碾了过去,如拍苍蝇。 “砰”! 说来洋洋洒洒,这一切都是电光火石之间的变化,那气势汹汹扑了过去的观渡已经被一棒扫到了天上,“咻”地一下变成了一个小点。 秦弈手搭凉棚,远目。 “本想多玩玩,可师姐让我速战速决……说是让对方临场突破再打败,那是愚蠢的boss干的事……” 天空慢慢洒落血水,如同一场血雨。 全场呆若木鸡,连晖阳大佬们都没反应过来。 这一刹之间,没了? 这腾云三层的观渡,被秒了? 他还可以突破四层的呢,连个机会都没给…… 人们木木地去看居云岫,居云岫一脸理所当然似的在逗清茶玩。 明河嘴角微微挑起了一抹笑意。果然还是那个人,从来都是这么坏,不需要为他担心。 倒是要找个机会问清楚,他和他师姐到底什么关系! 观海一肚子话哽在喉咙里,说都说不出来。 憋了好一阵子,他才目露凶光,恶狠狠地传音场中的另一对战局:“及时突破,尽一切代价,拿下这一场!” 那边郑云逸正在示弱,步步为营勾引对手入局,正差不多找到一个可以反击的机会,忽然发现对手不紧逼了。回头吞了一粒药,法力冲霄而起。 设计了半天全废了,对方反而及时突破了腾云六层。 郑云逸气得快吐血,这是搞什么名堂! 本来还打算哄秦弈认输,解放他这边的压力,更容易反杀。这回颠倒过来了,观渡被秒,所有的压力都到了这边,大欢喜寺再也输不得! 第二百五十二章 一寸后宫一寸血 此时观海才把目光再度放在秦弈身上。 秦弈已经从三四丈高变回了原样,也在转头远眺郑云逸那边的战况。观海眯着眼睛看了一阵,心中颇为不解。 作为晖阳大能,当然早就看出秦弈是锻骨修行加上琴心八层,也传音告诉过观渡。 但不能怪观渡轻敌,他自己也没想到战局会是这种结果。 武修实战强于道修,往往说的是较低级阶段。大家手段都不高时,武修近身抡开了揍,那是确实比道修凌厉很多,各种低级术法往往反应较慢,打不过武修。 但修行越往后,这种实战差异就会被各类强大的术法弥补回来,武修攻击性破坏性依然比道修强不少,但终究没法做到各类玄妙,实战起来被道修玩死都有可能。 所以到了锻骨与腾云这一档,差不多就是平等了。 锻骨一层,也就是跟腾云一层对比,不该强于腾云三层。这个阶段起,每一层都有巨大的差距,除非你法宝特别强,否则已经很难越级对战了。就像此时的郑云逸,靠的就是法宝强大,才能苦苦支撑。那也是苦苦支撑而不是反过来秒人啊! 何况观渡也是个很有实战能力的战僧,连一棒都接不住就很不应该了,这简直是被大境界碾压的格局。 关键还是在那个所谓的“琴心八层”上。 能用法宝、具备术法能力,在“被玩死”这一项上他自己也会,也就有了化解能力。然后他的琴心修行还是为了强化辅助武道,像这种巨化性质的辅助方式大欢喜寺本来就很擅长,很清楚这么一变大,力量暴增了多少。 这种实战能力就大约该以锻骨中期来评价,而不是一层。观渡显然产生了致命误判,所以被抓住机会一举击破,造成这种结局。 仙武双修,确确实实要比单一的修行强大很多。只可惜不是谁都可以做到,身为晖阳的观海很清楚,单是要仙道晖阳就要耗费多少千年,哪里来的精力再修武道? 观海最不解的就是这个,秦弈锻骨刚开始,骨龄还一眼可辩呢,就十八岁未满十九!如果是被某些副作用很强的药强行提升还能理解,可秦弈分明不是,他的修行很稳健,是踏踏实实修到这个程度的,还有非常踏实的理解和运用! 这是什么情况? 古往今来不存在的!简直不可思议! 明河也是个天才,她的真实年龄听说是二十一二这样,修到腾云中期可谓震惊天下,这已经是刷新仙道记录的事了。你让她再兼修个武道试试?拖不死她! 这秦弈的天赋竟然比明河还强?比神州第一宗门里最核心的嫡传还强? 这种敌人的苗子,必须斩除,否则后患无穷! 观海心中思量,口中问明河:“明河真人,对方隐瞒真实修行,让这场生死战失去了原本的意义。作为仲裁,你也认可?” 这话倒也没错,确实是仲裁方要做个裁定的事情。原本这战的意义就是万道仙宫两个人以弱敌强,才算是给了“交代”,到头来你都强得能秒人了,还算什么交代?不仅不是交代,反而是挖坑了。 如果一个真正中立的、出于公正考虑的仲裁方,应该以秦弈如今的真实实力为标准,让观海重新委派一个强者打过一场才作数的。 明河见秦弈获胜心中正欢喜呢,闻言直接回答:“只许你们临场突破,不许对方临场突破的吗?要么你让现在和郑云逸对战那个观、观什么?腾云六层缩回四层,我们再说?” 观海差点气得心梗。 隐瞒大量修行,和临场突破是一回事吗? 明河又道:“归根结底,出战双方是你们两宗自己议定的事情,仲裁事先不知。如此大事却未能知彼,此乃贵宗自己的失误。” 观海沉默下去。 这话不用明河说,他本就明白。看见秦弈那么强就明白了,此非大欢喜寺的失误,而是他观海自己的失误,对于对手的实力严重错估。此番回寺,他必然要受严惩。 这个认知让他失去了和明河扯淡的心情,这个仲裁绝不中立,屁股歪得没边了,多扯也没用。还是盘算此番要如何避开自己的责任要紧…… 此时的秦弈早已被万道仙宫弟子团团围住了:“秦弈你太阴险了吧?” “枉我还为你担心那么久,原来这么强的。” “我就说秦弈不可能自暴自弃,是你们这群傻鸟不信。” “你什么时候说过这话,你自己骂得比谁都凶……” 秦弈忙道:“大家可别围着我啊,还是多关心关心郑师兄那边……” “都让开!”外面居云岫一挥衣袖,一群人跌跌撞撞被推开,一只无形的大手把秦弈揪了出来:“我们师姐弟聊聊,闲人该干啥干啥去。” 秦弈惨叫:“你们还是继续围着我吧!” 在众目睽睽之下,刚刚秒了敌手风光无限的秦弈被人拎着转到了无人能见的拐角,依稀还听见他的惨叫声。 明河坐在席上一路目送两人的身影消失,面无表情。 “说,你和那道姑什么关系?”居云岫揪着秦弈的衣领把他抵在岩石后面:“那浮在空中的乘黄、万象森罗宗妖女,我都睁一眼闭一眼了,你居然还有个明河!这回再告诉我没什么好解释的啊?” “这个……确实有一点关系……” “嗯?” “就是我想要她的关系,她可没答应……” “秦大爷可真坦诚。” 秦弈迅速抱头蹲防。 外面的人很快就听见岩石后面传来有人挨揍的声音,怕是比外面郑云逸挨得更惨。 “对她的美色起意,我倒可以理解。”居云岫打够了,揉着拳头冷笑:“可想要她的男人可以从天枢神阙排到万道仙宫,怎么没见她对别人露出那种奇怪的表情?因为我们秦大爷特别英俊?” “那个……确实有点故事……”秦弈叹了口气:“可她确实没答应。” 居云岫眯着眼睛看了他半晌:“这么说,她还是先来的咯?” 卧槽你的关注点很准确啊! 秦弈只得道:“明河志在求道,而不在男女红尘。那会拖累她的修行,在她心中两相忘才是最好的结局。” 居云岫道:“求道求道,了不起吗?我修行比她高多了,怎么没她那么装?” 秦弈:“???” “你呢?”居云岫又问:“她欲两忘,你什么态度?” 秦弈犹豫片刻,低声道:“其实当初,我是有点被气到了,放下了狠话。事过境迁再想想,她本就是出家人,是我不该有了妄念,她不气我色欲熏心就好了,我又凭什么生她的气?” 居云岫眼神有了些奇异:“所以你如今妄念消了么?” 秦弈低声承认:“没有。” 居云岫正待说什么,忽然转头看向右侧。 秦弈顺着看过去,明河安静地站在那里,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第二百五十三章 绾青丝 “不用逼他。”明河淡淡开口:“我和他……并没有什么关系。” 明明刚才还在揍秦弈的居云岫,此刻却梗着脖子道:“我怎么可能逼我师弟,本座是问清楚前因后果,才好支持他去征服那些装腔作势的女……唔唔……” 话没说完就被秦弈捂住了小嘴,居云岫羞恼地瞪着他,却终究没再说什么。 太不优雅了,人设都快崩了。 但这话倒偏偏有点真意,不是面对情敌强行装。 以前流苏曾经对秦弈说过的一些话,分明比秦弈更懂女人。在凡俗,权贵妻妾满堂,李青君当成一件极其常规的事看待;在修行界,资源或是优质道侣的倾斜归属,甚至可能比凡俗更严重。 人们对这类事习以为常,居云岫对秦弈“故国恋人”的存在没有任何表示,从来没说过你要割舍之类的话,那就是默认了;甚至她自己身边的清茶,全天下也默认是陪嫁丫鬟。那再有个“先来的”明河又算个啥,完全不是事。 退一万步说,她居云岫真正想要的也是个知己道友,又不是夫妻结婚,你有别的女人关我什么事?那应该是李青君去计较的事情。 会揍人也不过是因为女人天然的醋意发作,心情不爽,而不是认为你这样做不行。其实是完全可以。 真正会在意的,是在你心中的位置。 你要表示与明河有多么多么深的感情,那就真完了。偏偏你说是个“妄念”,只是想得到,那就有点讲究了……关起门来或许会想揍你,可对外反而要表示支持,既体现自己的“大度”,又无形中高了对方一头——我可是他背后的人,你只是个他要征服的人,差不多就这种心理。 如今的秦弈也已经有些习惯了此世的思维差异,对这些心态也已经隐约有些看明白了。 所以他抱头挨揍,坦白从宽,揍一揍就没事了……你看这回捂住她的小嘴,岂不是老实得很?哪有气势汹汹要揍人的模样了? 明河目光有些惊奇地打量居云岫被捂着小嘴的老实样子,竟也露出了一丝笑意,口中悠悠道:“秦弈要叩神阙,揽星河……他说过,我听过。” 居云岫眼神直了一下。 秦弈也瞪圆了眼睛。 你的人设也崩了啊明河真人! “但那只是他的事,与我无关,也与居宗主没什么关系。少年妄念,大家一笑而过就好了,何必当真。” 居云岫:“……” 秦弈:“……” 明河又道:“如今重逢,不过故友相见,居宗主可否给我与秦弈一点空间?小叙别情。” 居云岫恢复了优雅,微微颔首:“我这师弟顽劣成性,真人请勿和他计较。若有什么对不住的地方,本座代他陪个不是。” 秦弈两眼都成了圈圈。 你们这态度怎么能变得这么快…… “秦兄侠肝义胆,并无顽劣。”明河淡淡道:“倒是桃花过盛,似乎顽劣,此事因人而异,或许有人乐在其中吧。” 居云岫微笑:“那就不打扰真人乐在其中了。” “……”秦弈只觉得一肚子羊驼呼啸而过。这些明明看着很有礼貌的对话,为什么听着总觉得压力山大,简直跟法宝对撞差不多了的样子…… 流苏在棒子里打滚:“好玩好玩,太好玩了。秦弈你以后多惹几个,我还要看。” 秦弈憋得老脸僵硬,目送居云岫优雅地离去,又抬头看着眼前的明河。 明河被最后刺了一句,俏脸也有少许僵硬,接着又变成了怒目横眉,全冲着秦弈来了,戬指道:“秦弈!你害我风评,你……” 秦弈一把抓住她的手。 明河半截话全吞了回去,变成了:“放、放手!不要动手动脚!” 秦弈道:“不是说少年妄念,大家一笑而过就好了么,怎么就害你风评了?” 明河急道:“我说的是不要动手动脚!我、我要动法力了!” 秦弈不但没放手,反而又拉了一下。 明河就往他身上栽了过来,又很快反应,伸手抵住他的胸膛,怒道:“你就会欺负我,对你师姐怎么就怂包一样!” “因为师姐在我身边,而你走了。” 明河瞬间安静下来。 两人近身相对,秦弈只是握着她的皓腕,明河按着他的胸膛,双方都没有其他动作,但氛围却忽然变了,旖旎难言。 “你……”过了好一阵子,明河才低声开口:“你有青君,如今又有居云岫,均是人间绝色,不逊明河半分。为什么还是心中执念,不肯放过?” “那你呢?”秦弈道:“这种仲裁,天枢神阙随便来个谁都能做,为什么会是你来?” “既然随便来个谁都能做,我为什么不能来?” “因为你知道这里有我,你不是应该避开我的么?”秦弈低声道:“难道……不是因为……你也想见我?” 明河被击中心事,却无论如何不能承认,直接反驳:“我见你不过平常心,你我纠葛早如云烟,你不过是我故友,如何不能见?” 秦弈定定地看着她的眼睛。 明河强自坦然相对。 那惯常平静的眼眸里却是一圈一圈的涟漪,根本看不分明。 秦弈终于叹了口气,低声道:“嗯,故友相见。” 明河抿了抿嘴,她本来很想问你和孟轻影怎么回事,可自己把自己定位到了故友,这话还怎么问? 嗯……可以这么问:“既是故友,当知孟轻影偷袭于我,是我仇敌。” 秦弈道:“发生了一些事,恰好与她有了些交易。那个手帕你们总在意,其实真的只不过是我的飞行道具,什么都不算。你看这个……” 说着拿出了那个佛塔:“这是当初你遗落在古墓的法宝……” 明河眼神又有了点迷蒙。 这是腾云中期的法宝,遗落确实挺伤的。但真要论起价值,倒也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的心意,以及此物代表着的,他们的过往。 孟轻影那种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从她手里换来这些肯定是付出了代价的。他果然还是记挂自己的,不是只贪图美色。 事实如此,秦弈付出了鬼泣玉,原本可以换自己用的东西,孟轻影也是能提供的,可最终还是换了明河之物,不仅如此还额外搭上了一个缠绵钟。 只为了不知道对明河还有多少用处的物归原主。 “只有这个吗?”明河接过佛塔,低声道:“你是不是……还昧下了别的?” 秦弈道:“让我昧下么?” 明河俏脸上终于泛起了晕红,顿足道:“东西既然在你那里,你不还我我也没办法!” “这是法宝,对你有实战价值,我不能昧下的。”秦弈拿出了道巾,低声道:“但你要拿个其他东西给我纪念,不然我亏大了。” 明河冰雪聪明,瞬间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可她迟疑了一阵,终于还是叹了口气:“可以。” 秦弈慢慢伸手,解下了明河此刻戴着的普通道巾。 明河木木地站在那里任他解着,道巾取下,秀发流云披散,刹那间就从一个出家女冠,变成了红尘谪仙。 秦弈伸手顺着她的秀发,轻绾青丝,取过那个法宝道巾,替她慢慢戴了回去。 明河自始至终一动不动,只是默默地看着他。 女人怎么可能让男子替她梳头绾青丝? 分明心中旧情难遣,却偏偏找了个借口,这是还法宝,于是自欺欺人,心中自安。 既入红尘,所谓两忘何其难也。 直到青丝重新成髻,道巾再度整肃,重新变成了出世仙子的模样,明河才慢慢道:“这道巾给你……只是镇着那手帕,提醒你别被魔女勾了魂,以致见色忘义,忘了故友。” “扑哧……”流苏在识海中笑喷出来。 当初孟轻影说什么来着?“手帕不用还了,尤其当你有道巾的时候。” 第二百五十四章 生死之战 明河作为仲裁者开小差跑了,对“工作职责”倒也没什么影响。 郑云逸那场战是明摆着要拖很久的,明河离开也只不过半盏茶。 回去的时候,席位有了变化。 原本就应该是她坐中间,左右是万道仙宫和大欢喜寺的代表。但之前居云岫在场外和秦弈“耳提面命”,明河左边坐着观海,右边是空着的。此番回头就看见居云岫已经入席,她这一回去就和居云岫坐在一起。 敌对双方都看见了,就这么一会儿,她换了个道巾,从原先那个普通道巾变成了一个法宝。 观海发挥想象力也不敢想这道巾是秦弈亲手给她换上的,但她跑去见秦弈这是没错的……果然是个歪屁股仲裁。 居云岫则第一时间就反应到这道巾哪来的。你是来做仲裁的还是来勾搭男人的? 于是左右观海和居云岫都斜睨着明河,敌对双方的眼神非常一致,都对仲裁大有意见。 明河面无表情。 风评被害,惨不忍睹。 但在见面之前乱糟糟的心情,此时反而变得很平静,旁人的目光那又有什么要紧? 秦弈从来有分寸,戴道巾就是戴道巾,并没有逾越,于是止乎礼。当道巾戴好,就把那份神驰心荡全部收了回去,真的像是“故友相见”,阔别许久,眼见各自安好,挺好的。 那此番前来也就不枉了。 至于他当初的“妄念”……就当只是妄言吧。 也许妄念仍未消,可他也已经更为成熟,知道强行牵扯会拖累她的修行,便不再提起,没有进迫。至于将来……他真能成长到了身沐星河的那一天……那种几率可以小得忽略不计,或许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也自然不会再去想这种事了吧。 如她明河一样,曾经的涟漪终将慢慢消敛,那水潭边上的一抹心动最终只会成为千年回首之后的一次红尘炼心。他回首当年,也会哑然失笑于曾经年少的可笑宣言吧。 那便了结了,不过故友而已。 不过……他长进得可真快。 锻骨了……他们已经在同一个境界之内,仿佛在梦境之中蓦然回首,一个青衫少年迈着大步伐飞速追了上来,正在喊着:终有一日,我要叩开神阙,揽星河于怀。 “砰!” 场中忽然爆开剧烈的能量冲击,观海豁然起立。 明河的心神也终于被扯到了现实,看着场中血淋淋的场面,皱起了眉头。 两败俱伤。 她走了神,不知道这最后一击是怎么回事。能看见的是双方都浑身浴血地躺在地上,和尚还有微弱的动静,郑云逸直挺挺地躺在那里跟死了一样。 观海怒道:“他没死!站起来,杀了他!” 那和尚蠕动了两下,起不了身。 万道仙宫弟子已然开始鼓噪:“已经只剩一口气了你还想怎样?” “要杀人直接说啊!” “就是,输不起的臭和尚,还自称一流魔宗呢我呸!” 大欢喜寺来的可不止是观海,他也怕被万道仙宫阴死,所以同来的还有另有一名观字辈晖阳强者,也还有百余僧侣来观战,其中腾云境的都十余个。此时场中气氛有点炸裂,万道仙宫弟子下场去抢人,大欢喜寺和尚也涌了上去,双方就要冲突。 明河叹了口气,刚刚得自秦弈手中的宝塔凌空而下,镇在场中。柔和的佛光绽放而出,隔开了即将冲突的双方弟子:“到此为止吧。” 观海怒目而视。 明河平静道:“郑云逸强行突破在先,同归于尽在后,此后很难再有成长了。若从生命论,他的修行生命也类于终结,贵寺要的交代也有了,两厢罢斗不是挺好的?江湖路遇,再为仇敌,天枢神阙也不会阻止。” 观海怒道:“他谋算宗各种替术,根本不会有事!” 明河淡淡道:“身为仲裁方,平息此番乱象是贫道职责。莫非观海大师希望爆发大冲突?” 观海又气又恨,却无法反驳。他也知道此时冲突不利,即使仲裁方不说话,也有很多围观者,其中不乏强者,这种被视为“输不起”的冲突一起,大欢喜寺多半要吃亏。 观海深深吸了口气,愤然道:“好,万道仙宫弟子果然有道行,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我们后会有期!” 说着伸手招起那个血肉模糊的和尚,带着转身飞走。 其余大欢喜寺弟子也跟着撤退,瞬间离开云台上空,看似就此结束。 谁都知道,事情没完。 这种结果是大欢喜寺无法承受的,一个被秒,一个同归,本来自以为是碾压低级的“交代”,却一场都没满足,反而在上万围观者面前丢人现眼,这让大欢喜寺怎么受得了? 其实明河心中也隐隐有个魔鬼念头,郑云逸还不如死了,那大欢喜寺也能勉强接受这种结果,不会再把仇恨往秦弈那边延续,那多好啊。 也不知道郑云逸到底怎么办到的,刚才走神了没看清。她转头看了居云岫一眼,居云岫正皱紧了眉头,若有所思。 正在此时,已经撤离云台的大欢喜寺去向上,突兀地浮现出一个巨大的八卦。 所有进入八卦虚影的大欢喜寺弟子瞬间错了方向,变成没头苍蝇一样在八卦盘里乱窜,连观海与另一名晖阳强者都一时失了方向,驻足不前。 空中传来观海的怒喝声:“天机子,你真要与我大欢喜寺不死不休?” 却见天机子已经不知何时出现在他们上空,一言不发地祭出了一个太极图,黑白神光交杂在一起,轰然笼罩在八卦阵中。 几乎与此同时,在上万围观群众里射出了不同的光芒。 有极其凌厉的剑光,也有各种法宝之光,还有恐怖的血浪蚀骨,原先不知隐藏在什么遮蔽之下,如今瞬间爆发,尽是晖阳! 明河很快就认了出来。 魔道血炼宗,正道太一道宫,还有著名的散修……出手者无一例外,全是亲朋好友曾经被大欢喜寺采补或是残杀,有血海深仇。 天机子的声音传到云台:“天枢神阙做仲裁,只是把规矩拉回常规,让大欢喜寺不会以高级修士对付我们的弟子。然而大欢喜寺不会按常规,一旦他们不守规矩,天枢神阙也不会帮我们打灭门战,我们终究要靠自己,彻底剪除此番后患。你们还在等什么?等将来大欢喜寺暗中屠戮你们的门下?” 巨大的酒葫芦现于天际,无数机关木鸟厉啸而出,有重炮轰鸣,恐怖的能量爆炸在了八卦阵里。 居云岫微微摇头,天机子这是把全宗绑架了,此时此刻不出手赶尽杀绝,还指望大欢喜寺放你一马不成?她也没说什么,纤手一扬。 乾坤山河画卷铺展,炫目的日月照破了苍穹。 秦弈抬头远眺,心中十分无语。 晖阳大战啊…… 己方晖阳就四个了,还有外援四五个。对面就两个晖阳,还身陷阵图,几乎可以说是死定了。 大欢喜寺再强,也就和他们一样,有四个晖阳,一个乾元。此番一死死两个晖阳,大欢喜寺真要完蛋。 他们的乾元大能,不会收不到半点消息吧,坐视自家中坚被埋伏,死亡殆尽? 正这么想着,远方佛光不知从何而起,直往整个云台范围盖了过来。光芒在远处只是一小点,可临到近处就发现,笼罩百里,遮天蔽日,根本无从躲避。 乾元出手! 如果没有乾元阻挡,此地上万人都要死绝,连带仙宫团灭! 万道仙宫方向传来一声鹤唳,有仙鹤虚影展翅如鲲鹏,翱翔九天,直冲而来,与那道佛光对撞在一起,双双熄灭。 宫主出手。 这天机子,是逼出了一场真正的生死战! 第二百五十五章 天机之谋 乍一想,天机子的行为似乎很草率。 可认真想想,秦弈却发现这是算计了很久的事情。 明河当时走神没注意,秦弈却是在认真看战况的。他很清晰地看到,和郑云逸交战的和尚气息忽然有了个瞬间的衰弱和紊乱,不知道是被什么药物影响导致,好像是随着战况胶着,法力大肆运转,就越来越容易走火,终于爆发出来。 秦弈甚至猜得到这是怎么达成的。对方腾云四层能突破六层的人就那么几个,对于以卜算为道的晖阳大能来说,算出对方派谁出战是比较容易的事情。而天机子还不仅是算,他本身有“医”,既然有了明确目标,提前给你准备用于临场突破的药动些手脚,是完全可能做到的。 具体怎么做的不需要细节还原,总之是做到了,郑云逸唯一需要做的,就是拖。 既把对手拖死,又是给了天机子时间,在云台之外暗布八卦阵。 不能事先布,因为对方来此之时肯定检查过周围,只有当战况最胶着的时候偷偷出去布置,难怪始终都看不见天机子人在哪里,也难怪这一战拖了这么久。 而天机子这个月内显然还做了很多算计,比如去找大欢喜寺的仇敌。 大欢喜寺仇家无数,却始终活得滋润,就是因为没有一个能作为中流砥柱的核心扛在前头,尤其是扛住乾元。那仇家再多,也只能等谁落单的时候去报复,行踪还不一定找得到,那有个屁用,拖个几千年仇家都死了他们大欢喜寺还活得好好的。 而天机子给了他们这个机会。 他骤然出手,便绑架了万道仙宫全宗上下,连不知道躲在哪里的宫主都不得不参与,那便是大欢喜寺仇敌们的狂欢。 有乾元顶住对方,这么多同级晖阳出手杀掉两个晖阳再也没有悬念。 这也是天机子一举多得的另一得:逼迫宫主出来,与对方的乾元决战。 说不定就有两败俱伤的可能。 秦弈知道很有可能。 宫主远在天涯,此番出击的不是宫主真身,而是阳神离体,化为鹤魂显现。如果按秦弈习惯的说法,乾元也就是化神,人的肉身有很多限制,而精神无限,宫主远在不知什么地方,大欢喜寺那位距离也很远,他们速度再快,想要真身瞬间降临都不太现实,但阳神可以做到。 魂游万里,所见便是所在。 但神魂之战最是凶险,两个乾元神魂交击的结果,你看着只是瞬间,说不定神魂之中已经交战了不知多少个轮回,这不是现在的秦弈能够理解的战局,是流苏说的。 在流苏的判断里,两败俱伤是最有可能性的结果。 在秦弈眼中能看到的只是鹤魂再起,佛光又现,再度交缠在一起。表面看着可能都没有琴心交战的视觉冲击,却有极为恐怖的威能泄漏而下,整个云台便有了塌陷之虞。 光是余波,都能要了全体在场吃瓜群众的命,包括所有万道仙宫弟子! 宫主与旗鼓相当的乾元敌手交战,没有余力去保护别人。 天机子微微一笑,却并不担心己方被乾元尽灭。因为他算计的还不止一个乾元。 明河可是天枢神阙的宝贝疙瘩,天枢神阙不可能坐视她陷入这种险地,必然也会出手! 正当秦弈想到这里,就看见朗朗晴天忽然亮起了星辰。 北斗七星之形光耀长空,云台四周亮起星芒,无论是前方晖阳交战的余波,还是上空阳神之战,再也动摇不得分毫。 天际有佛号声响起:“天枢神阙一定要掺和此番浑水?” 远方传来一道清淡的女声:“大师稍安勿躁,你们两家之战,勿伤旁人。” “呸!”对方也没再说什么。 他要此地的人死绝,也是一种报复,天枢神阙阻止他,也无异于与他为敌。 当然他也知道,那是因为此地有明河,天枢神阙可不认为他能独独放过明河,一点伤害的可能性都不会留给他。 这已经被天机子算尽。 一堆普通弟子站在云台远眺,看看前面的晖阳大战,又看看上空的乾元神战,一个个都无语了。 谁也没想过局面会变成这般模样啊! 腾云与琴心的低级生死战,怎么就变成乾元晖阳大决战了? 万道仙宫没准备过,大欢喜寺也没准备过,双方都被天机子拖下了水,被动爆出了这样的真正生死之决! ………… 说来洋洋洒洒,实际这场交锋结束得很快。 晖阳之战,近十个晖阳打两个,还借助了预布的阵法,这种布局之下真的没有什么可挣扎。当烟花散去,已经是一阵之中的和尚尸体,连观海尝试遁逃的灵魂都被天机子捏爆。 其他百余名前来观战的大欢喜寺弟子更是一个都没有活下来,光是这么一场,大欢喜寺便是伤筋动骨,从此再也不复魔威之盛。 当然如果乾元尚在,很容易又重新凝聚一个新的魔宗。人们转头上望,却见佛光与鹤影齐齐闷哼,转瞬消散。 鹤影消散前留下一句话:“澄元神魂已遁,必当觅地潜修,百年内无法逞凶。” 天机子吁了口气,对众人微笑道:“诸位,大欢喜寺还留两个首座,如今已经遁逃,赤岭子与天松居士分别缀着他们,方位尽在我掌握。此即一劳永逸,灭除大欢喜寺的大好良机,诸位不可错过。” 有一血色红发的大汉道:“澄元会不会还在寺中?” “不会。”天机子笑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的道理,他岂能不知?在寺中死硬又有什么意义,当然是躲起来舔舐伤口了。” “那百年后……” “百年后,也是我万道仙宫之事,找不到诸位身上。”天机子淡淡道:“当然,大欢喜寺的东西,该是我万道仙宫的。” “那是当然。”众人齐齐吁了口气,数道流光随着天机子消失于天际。 包括万道仙宫各宗主也去了,连居云岫都去了。 这种时候还真是宗门团结对外、斩草除根之时,内部有什么说法回头再说。 徒留云台之上的众人面面相觑,感觉这变故如在梦中。 真的是数息之间,一个魔威赫赫的魔道大宗就要灭门了……而万道仙宫几乎连根毛都没伤到。 虽然留下了隐患,那是没办法的事。乾元之能的核武威慑本来就在于此,不然也轮不到万道仙宫来灭他们,早该被仇家灭掉了。 连秦弈都觉得不可思议,因为天机子这么做真的是超出了往日那点内斗格局几万倍,他根本没想过谋算宗的人发起狠来竟然能下这么大棋,做得这么绝。和自家万道仙宫体量相当的魔道大宗,竟真的在这番算计之下灰飞烟灭,轻松得让人觉得很不真实,直如儿戏。 可这不是儿戏,是真的。 这番谋划把大欢喜寺的诸多仇敌和天枢神阙一起拉了进来,体量岂止是一个万道仙宫?加上又是把大欢喜寺割裂来打,还有围点打援各个击破这种意味在,割裂蚕食就是这么轻松。 抓住时机,谋划得宜,可以让看似很艰难的事情达到这种举重若轻的效果,如同杠杆找到了最贴切的支点,那看似不可撼动的巨石也能轻轻松松地翘起。 第二百五十六章 证道之途(月票4000加更) 远在不知多少万里的地上佛国,佛寺倾塌,火光冲天。无数平日里淫威赫赫的和尚,此刻却哭爹喊娘,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 大欢喜寺数千上万载的法宝与资源积累尽在眼前,甚至包括他们在外管控的一些矿脉、灵山、秘境,尽数换了归属。万道仙宫这一战可谓赚得盆满钵满,光是这么一场收获,万道仙宫就足以不要像原先那么精打细算,可以加大力度培养新的晖阳,和大批腾云。 更兼灭了魔道强宗,威望无双。外人看来,万道仙宫此番赚爆了。 但此刻攻入大欢喜寺核心地的万道仙宫四位宗主,神色却不是太高兴。 应该说都是喜忧参半,居云岫更是皱紧了眉头。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那工匠墨武子终于问天机子:“此事看似鲜花着锦,实际后患无穷,你应该知道。” 天机子微微一笑:“后患在哪?” “大欢喜寺会有很多残党,给我们的弟子带来很大的后患,此后出门行走人人自危。” “便是不灭此门,难道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天机子道:“即使是秦弈或者云逸在此战中死了,给了他们所谓的交代,我们以后也没什么宁日。甚至可能因为如此声望大跌,反而被更多人欺上门来。” 墨武子摆手道:“事实是我们没输。” 天机子冷笑道:“能赢就意味着大欢喜寺不会咽下这口气。他们是魔道,不是你们以前摩擦的那些正人君子,跟你们讲什么狗屁的规矩。现在碍于天枢神阙的仲裁吞了气,以后暗中找什么麻烦都不好说。实话说了吧,在观海上门要说法的时候,我考虑的就是灭了他们,永绝后患,而不是玩什么儿戏的比武,输了赢了都没有任何价值。” “没有那么严重。宫主尚在,他们也有忌惮。若是谁都互相找麻烦,日子都别过了,他们应该也懂,该吞的气就要吞。” “然而我们的宫主真的在吗?”天机子冷笑:“澄元可能出来偷袭你我,我们的宫主会去偷袭他们吗?” 寂静。 虽然大家并不觉得事情会到那种程度,但谁也没法坚决否认。 “惹了魔道就是这么麻烦,你我只能考虑一劳永逸。”天机子咧嘴一笑:“你们看,效果不是挺好?有少许漏网之鱼,那也是弟子们应该面对的风浪,谁家仙途是一帆风顺?便是天枢神阙外面也有仇家,万象森罗宗跟他们就从不对付。你们是安逸太久了,总觉得不想多事。” 这话说得众人更不好驳,倒也确实如此,大家安逸太久了,争斗之心相对轻微,主流意愿是平息事端,就只有谋算宗跟斗鸡似的,以前觉得内斗积极,想不到外斗更积极。 这也是墨武子等人很不舒服的原因所在,保护自己的弟子是理所应当,和魔道对上大家是义无反顾。可恩怨并不是动不动就以你死我活不死不休为结局的,此番强行把仇怨变成了死局,攻击性太盛,事端太厉,这种行事风格极易受反噬,与大家的性情都相差极远,总觉得早晚出乱子。 对方的乾元还没除掉呢! 并且算计过重,人心难服,你这次连宫主都算计,害他与乾元敌手两败俱伤,还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复原,说不定伤到根本了呢?且不管宫主心里怎么想,会不会复原了就找你麻烦……反正只要是尊敬宫主的同门都不会舒服。 对外而言,此番旁观的无辜者不计其数,差点死在那里,他们真能高兴被你算计?岂非一次性得罪了无数人。连天枢神阙都被算计在内,好心好意来替你们做公证,这可是个得罪人的差事,没找你要报酬都好了,你却反倒算计我和乾元为敌……指不定天枢神阙此时在骂娘呢。 看似好处占尽,可真的很不合大家的胃口……大家都觉得这种行事方式说不定会是万道仙宫衰败之源,哪怕一时有利。 居云岫叹了口气:“那些都不是关键。关键是宫主此刻重伤,我们已然没有乾元。便是收获再大,实际上我们的真实战力反而骤降,如果有人趁这个机会……” 天机子笑了起来:“谁说我们没有乾元?很快就有了。” 居云岫淡淡道:“果然,你说了那么多,真实意义终究还是证道乾元之路,别的一切都只是踏脚石。” “这是理所当然的事。”天机子平静回答:“大道精进才是第一位的,别的什么重要吗?你们修行,又是为的什么?” 又是一片难堪的沉默。 过了好一阵子,酒糟鼻老者举起酒葫芦,咕嘟咕嘟灌了一大口,才摇摇晃晃地转身而去:“道不同,不相为谋。” 居云岫和墨武子都摇了摇头,转身杀人去了。 不管怎么想,事已至此,该斩草除根的也得除,每杀一个大欢喜寺人员,自家门下也就安全一分。 至于别的……还是得让宫主定夺。 ………… 云台之上,大部分人都散去了,万道仙宫弟子在清理战场。明河与秦弈坐在云台之后,一起遥望天际,都不知道在想什么。 明河忽然低声道:“天机子此番,说不定可证乾元。” 秦弈愣了愣,就听明河续道:“他以谋算为道,往往需要立一个目标,再以谋算达成,这是他的证道之路。谋局越大,就越有可能。此局看似轻巧,实则很大,可能差不多够了……就算不够,也只差一点。” 秦弈忽然明白天机子一直在干什么了。他图谋吞并琴棋书画宗,甚至图谋万道仙宫的主导地位,这都是立局,只要谋划能成,就是他证道乾元的一个积累过程。这不是为了那点内斗资源的小格局,从根本上是为了铸就他大道精进的阶梯。 而如今既有外敌,还有很不错的天时地利人和,那就借此算计外敌,立此新局,一样可以成就他的阶梯。 这只会内斗的一系,忽然高大上起来了? 如果从这个角度看,天机子比那个不负责任的宫主更适合当领袖? 不,虽然格调看似是比原先想象中只会内斗的那种要高一点,但这种行事锋芒太盛了,必须不停以攻击别人为前提,极易受反噬。便如此番有许多后患,他们在意吗? 真让他们引领万道仙宫,那万道仙宫说不定要出大问题。 何况若是风格大变,也就不会是自己喜欢和归属的那个宗门了。 棋痴师叔早知道这一点,这是道不同,所以对局吧…… 如果说他证道乾元只差一步,那下一步是吞了琴棋书画,还是主导仙宫? 第二百五十七章 仙子与魔女 普通弟子是想不到这么多的,看大家的反应就知道了,大部分人热血沸腾,对躺在那里的郑云逸崇拜得无以复加。 那可是浴血拖延,让天机子得以布局的英雄诶!秦弈一棒秒人固然看得爽,可这种浴血奋战的热血和激励精神大得多了,很容易成为年轻人的偶像。 呃,等等…… 浑身浴血没一块好肉的郑云逸忽然坐了起来,浑身一点伤都没有。 一群弟子鼓起了眼睛。 秦弈却早有所料,举起酒葫芦喝了一口,没去看他。 多半还是替死那一类的,观海晖阳大能也并不好骗,已经看出来了,都质疑“他根本没事”,只可惜被歪屁股仲裁否了…… 不过按这状况倒也不是没事,伤得还是不轻,只是没那么夸张就是了。 另外他应该有所突破……如果说天机子的布局能升级,那全盘参与此事还付出很大的郑云逸自然也会升级。如果他步入腾云是强行突破,那此番或许弥补回来了,如果腾云是正常突破,此番估计要升个两三层才正常……要不然他哪来那么热血在那死撑,归根结底也是为了升级啊…… 郑云逸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唰地一声撑开折扇,笑道:“秦师弟,倒是要感谢你与大欢喜寺为敌,给了我们此番证道之机。” 秦弈懒洋洋地靠在石头上:“你们谋算对着外敌,我倒是觉得没什么,总比对着自己人好点……只是你们得罪人太凶了,比我得罪人的功夫强一百倍,佩服佩服。” 郑云逸笑道:“所以此番是来对明河真人陪个不是……” 明河淡淡道:“你们不该对无辜者陪个不是?” “碌碌之辈,那道歉是道不完的,只要明河真人不以为忤,我们就松得一口气了……” “怕得罪明河,却轻易得罪我?”不知哪里传来轻笑声,魅影乍现,郑云逸只来得及祭出一片龟甲挡住要害,一道暗影已然抽在他背上。还带着伤的郑云逸哪有力气防护,直接喷血扑倒在地,这回是真的伤得爬不起来。 这还是因为明河下意识出了手,有神剑厉芒直冲而出,那魅影分神应对,导致这一下没能用上劲,不然或许已经要了郑云逸的老命。 “何方妖孽!”尹一盅等人飞速冲了过来,那影子轻笑着,已然出了云台,不知何往。 空气中传来她缥缈的声音:“潜龙地宫,春深意浓,妖女肚兜方解,仙子粉腮嫣红,噫吁嚱,贪狼进犯,桃影朦胧。” 明河眼神危险地看着秦弈,秦弈憋得老脸通红,匆匆道:“我去追那妖孽,你们护好师兄弟们。” 说完脚下一顿,冲出了云台,转瞬消失在下方,也不知道是去追妖孽的还是在逃命。 这比试云台在很高的天上,往下根本看不见人,但对方也不遮掩气息,秦弈很快循着找了过去,就在下方的山中密林。 孟轻影靠在树荫下,抄着手臂笑吟吟地看他。 秦弈气不打一处来:“你报复偷袭郑云逸就罢了,害我干什么?” “我有害你吗?”孟轻影笑吟吟道:“我说的难道不是实话?” “我什么时候解过你肚兜!” “你摸过。” “我那是在警告你不要搞事!” “哦~”孟轻影拉长了声音:“原来警告是这样呀……” 秦弈气道:“难道你觉得我当时该宰了你比较好是吗!” 孟轻影的神色也慢慢变得冷淡:“明河是出家人,她的道就是断红尘,你是没有机会的,我区区一句挑拨比得上她本心的求道之愿?那才是你们之间真正的鸿沟,何必恨我区区一言?” 秦弈气道:“那也没你这么玩的,搞得朋友都不好做你很高兴吗?” “秦弈……你是不是弄错了什么……让你和明河连朋友都没法做,难道不就该是我应有的意图?”孟轻影淡淡道:“难道看着你和她交情日笃,回头又帮她杀我?” 秦弈愣了一下,竟一时没法回答这话。 在她角度确实如此,破坏他与明河的关系本就是理所当然。 “但是孟姑娘。”秦弈慢慢道:“你应该明白,不管你怎么挑拨,如果明河要杀你,我还是会帮她。” 孟轻影瞳孔微微一缩:“好,秦弈,你果然分明。” 顿了顿,她仿佛从齿缝里挤出一句:“明河你听够了没?出手吧,让我看看他要怎么帮你杀我。” 明河的声音不知从哪里传来:“大事当前,无心应付杂鱼。你若活得不耐烦,可以自己找棵树挂上去。” 孟轻影狠狠地盯着秦弈,秦弈面无表情。她啐了一口,恨恨骂了一声“狗男女”,继而转身遁入阴影,不知所踪。 明河从树后转了出来,歪着脖子看秦弈。 秦弈道:“那个……” “是因为知道我会听见,故意说的那些话吗?” “不是……” “嗯,看起来像真话。”说是这么说,明河表情都没变,还是微微歪头,神色古怪无比。 “你那什么表情。”秦弈反问:“你怎么不出手?对你而言哪来的大事当前?” “我只是……”明河微微一笑:“不想你难做。” 秦弈本想说我不会难做啊,可刚说了个“我”字,就被明河伸手竖在了唇上。 “你说这些话,已经重重得罪她了,不比狼牙棒往她脑袋上敲的轻。”明河美眸看着他的眼睛,轻声道:“其实她说的没错,你说这些话,并得不到我;而对她说些好的,却说不定可以得到她。” 秦弈把她的手从唇边拿开,摇头道:“我没有想过得到她。” 顿了顿,又道:“你也别听她说的,她的话不可信。” 明河的神色又变得古怪起来。 也许吧,那种魔女说什么都不能听,认真就输了。但为什么……总有一种直觉,觉得她是真的在吃醋?包括一开口的“挑拨”,那好像也是源于吃醋的样子…… 但她的态度也不重要了,秦弈的态度这么硬,无可指摘。 他如果真有意,说的是“师姐在我身边”,并不会推诿狡辩。 而此时说的是,没有想过得到她。 明河也不知道自己该高兴还是该羞恼。没有想过得到她,还不就是还想着得到你? 她的手还捉在秦弈手里呢,就在他唇边握着。 秦弈试探着吻了吻她的手。 明河触电般震了一下,俏脸飞红:“不要动手动脚!” 秦弈很是无辜:“我明明动的是口,此君子也。” “你……”明河又好气又好笑:“你何时变得这么惫懒?” 秦弈叹了口气:“因为你又要走了。” 明河不语。 她确实要走了。 这次本来就只是做个仲裁,又不是什么长期的任务,做完不就该走了?还留在这里干什么?掺和别人的宗门内事不成? 自己内心期待见他,本就是不对的。但这次相见,让明河觉得结果很不错。 虽然好像是跟他更牵扯不断黏黏糊糊的样子,但实际上心里平静了很多,并没有当初分开时那种乱糟糟的情绪,跟逃命一样逃离。 你以为那是逃离,实际已乱道心,至少如今能够坦然相对了,那是时间带来的平复。 也许再见,三见,就越发只是一个故友,越发不起涟漪。 秦弈应该也看出来了,“又要走了”,不仅是人之别离,而是随着时间推移,心会越远,终至把一切归于平静。 这是她的修行。却未必是他的。 明河忽然觉得自己没有资格吃他任何醋,无论是师姐也好,还是魔女也好。 因为她自己的心根本不在这里。 秦弈心中都有一种很清晰的感觉,说不定下次重逢,明河会像是初识那样,微微稽首,说一声“道友”。 他手上忽然用力。 明河猝不及防栽进他怀里,抬头就见秦弈凑近,轻声道:“或许我要把章盖得更实一点。” 明河知道这厮又要干嘛了。 她很想挣开,这样不行…… 可心中又闪过他对待孟轻影的冷硬……为的是她明河,而他却可能什么都得不到。 明河轻轻叹了口气,慢慢闭上了眼睛。 第二百五十八章 百年晖阳 习惯是个很可怕的东西。 有些人,早已分手了的前任,事过境迁之后相聚喝几杯小酒都可能会重温过去,就是因为和他/她的那种亲密很习惯。即使知道这样不应该、可能出问题,也会用“成年人了嘛……”之类借口给自己找个遮掩。 明河再接触时就不会有那种强烈的抗拒抵触,从这次初见面就这样了,对双方的亲密好像很自然。 其实心里明明是拒绝的。 明明觉得不应该这样,要继续保持距离,直到断却这份关联。 可她一身超凡脱俗的实力完全可以避得不带一丝烟火气,却下意识选择的是闭上眼睛。 仿佛不去看,就与自己无关,那都只是他的妄念。 自欺欺人。 但这一次秦弈终究没有成功。 有无形的气拎着他的衣领,一路把他往后扯。 明河睁开眼,粉面羞红,低声道:“师父……” “这个男人就是你心不定的根源?”空气中不知从哪飘来女声,清冷得一如初见时的明河:“长得也就这狗样,就能让你入情劫?二十年白修了?” 秦弈:“……” 你这么说我就不服气了诶,岳……咦,这个不该叫岳母,该叫什么来着? 明河恢复了平静,一派惯常的清淡语调:“师父误会了,明河未曾入劫。” 秦弈瞪起眼睛,明河偏过脑袋。 秦弈叉腰,明河望天。 空气安静了片刻,那女声又道:“未曾入劫,所以你这是在玩男人?” 明河:“……” 秦弈牙疼般倒吸了口气。 “让你赴南离,是观红尘而安渡,你回首曾经,还记得自己刚出山门的本来模样么?” 明河犹豫片刻:“记得。” “你还是你么?” “……” “此番历练放弃,即刻回来,面壁一年反省。” 明河轻叹口气:“是。” “等一下。”秦弈终于开口了:“是我追她,她有什么错?为什么要她面壁?” 女声淡淡道:“你要帮她担责任换好感这一套,无数年来看不同世人用了上万次了,明河初出茅庐甚是好骗,想骗本座还是省省吧。” 秦弈差点没呛死:“我特么说真的!” “你的进攻不过敌人舞剑,能被刺中是自己学艺不精,当然过在自己。”女声终于道:“你若要担责,那本座便为徒弟除去仇敌,理所应当。” “喂喂你不讲道……”一只虚幻的巴掌拍在秦弈脑门上,秦弈腾云驾雾般飞起,整个人撞进了前方树干里,嵌了进去。 “咦?”女声却忽然惊讶起来,一直清淡的声音起了点困惑:“你这……混沌源初……第几篇?” 秦弈嵌在树干里没法回答,心里也是一动。 混沌,源初?第几篇? 指自己武道根基,那个无名功法秘笈吗? “不对不对,似是而非……”女声越发困惑了:“还有这种奇怪的传承么……” 明河有些忧虑地道:“师父……” 一阵轻风卷过,将明河带入天空:“兀那少年……百年之内,若你可证晖阳,许你再见明河。在此之前,再有妄念,万道仙宫可护不住你。” 当秦弈好不容易把自己从树干里拔出来,明河已然芳踪渺渺。 他看着湛蓝的天,久久无言。 倒是没有什么莫欺少年穷的感叹,对方的阻拦可以理解。明河是道姑,出家人,和你一个男人牵扯算什么事,若是坏了她的道行,毁了天枢神阙的好苗子,你赔得起么? 在对方的角度,阻止是理所当然的事。 还是流苏当初说的对。 弱小之时去祈求得到,并没有什么意义,你过得了明河自己那关也过不了天枢神阙关。 何况秦弈自己也知道,明河本心就是求道而不是他,强求可能害了她的道心,也可能让两人之间的矛盾凸显。 这次相见他本来都已经很收敛了…… 只可惜最后情难自禁,还是忍不住。 确实是自己的问题,没什么好怨别人的。 秦弈深深吸了口气,转头离开丛林。 只有当你自己就是道,当你脚踏乾坤,手握日月的那一天,她自然在你身边。在此之前,都不过是妄念。 不过明河的师父最后的表现有点奇怪。 她没有杀机,本来也就是给秦弈一点教训不是打算杀他,这可以感受得出来。但很明显,本来她应该坚决阻止两人再见,可最后莫名其妙却松了线。 让他百年内证晖阳再说。 是源于他罡气自动反击的时候感受到了他的修行根基,让她产生了困惑? 原本不管他能晖阳也好乾元也罢,与明河之事无关,这不是丈母娘挑女婿,出家人就是出家人,你就算天下第一,天枢神阙也不会把出家道姑许给你,那成什么了? 再说了,这是武修功法,要证的也是归腑或换血洗髓,关晖阳什么事了? 大约只有一种类型的原因,对方想看看,他这个似是而非的“混沌源初”,是不是真货、或者说是不是背后还有什么人?他这种仙武双修的可行性有多少?还是说,这跟她的老情人之类的有关系么? “棒棒。”他终于问流苏:“这玩意叫混沌源初么?” “不叫,只能叫诞生于混沌源初的东西,不是名字,你可以说它们本来就没有名字,也可以直接说混沌源初第几篇。” “……那这是第几篇?” “第一篇,源初之力。实际还缺了下半部分,不完整。” “那为何似是而非?” “因为我改过。”流苏理所当然地道:“难道你想见个谁都被认出来,然后一辈子在逃亡和追杀的路上?明河这个师父很厉害,被我改过她都认得出来,还好不能确认……她大概也不是那种爱抢夺东西的人,不然哪怕不能确认都很麻烦。” 秦弈默然半晌,还是道:“谢谢。” 流苏很是满意:“果然还是有点良心的小贼,明明心情不好还知道我这么做是为你好。” “也没什么心情不好的。”秦弈笑笑:“应该说,这是一个好结果。” “好结果?” “嗯……至少有了一个明确的目标,百年之内入晖阳。” “你不觉得这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 “我知道并不简单,我还没有烧昏头脑,棒棒。”秦弈叹了口气:“这锻骨一层到二层所需的庞大能量就已经让我感受到了,从此之后,每跨一步都会很困难。而境界大关更是能卡死无数英雄,我腾云关都没破呢,说不定都要准备个几年,谈何晖阳?百年,听着长,在晖阳面前,却绝对很短。”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往天上云台飞去,远远的已经可见几位宗主正在返回。 秦弈住了口,心知此刻要面对的还是万道仙宫的事情,宗门不靖,又谈何修行? 第二百五十九章 宫主的回应 万道仙宫不是只有晖阳大佬和他们琴心弟子。 如当初赌坊那个杜平生就是腾云境,这种中坚在万道仙宫还是不少的,此番出来的也有十余人。但此刻这些人已经全部分派出去,有些去搜索大欢喜寺残党,有些去接受大欢喜寺资源,如今回来的还是只有几位晖阳宗主,为了更重要的事。 众人一路返回万道仙宫,第一件事就去找了看门的仙鹤。 这是宫主早年养的宠物,也是唯一能与宫主直接交流的家伙。 宫主有一缕分魂长期寄予它身上。平时仙鹤是仙鹤自己,但需要的时候可以关闭自我意识,就变成了宫主说话,这一点秦弈也是刚刚此刻才知道。 难怪这只仙鹤看上去很受尊重,交游广阔,和各大佬言谈都很随便,根本不像个看门的。 居云岫抚摸了一下仙鹤脑袋,光芒闪过,仙鹤直起了身子,脸上有了点类人的笑容,看上去挺诡异的。 但众人无心欣赏,居云岫直接问道:“宫主伤势如何?” 仙鹤变成了宫主的语调,却又带着仙鹤自身的声线,更显怪异:“不太行……得静修很久。此谋垃圾得很,别看我长期不理事,实际若有乾元来袭,我随时可以扛。现在呢?这时候若有乾元来袭,你们死定了。” 众人目光不善地看着天机子,天机子笑了笑:“要乾元很简单的,只消宫主暂且闭关休养,以我为副,暂领仙宫,便有乾元了。” “所以你说是灭大欢喜寺,实际算的是我而已。灭大欢喜寺只是逼出澄元和尚,与我俱伤的步骤?” 天机子道:“是一石二鸟,灭大欢喜寺确实让我有所突破,还差一些,便在此处。” 宫主怪笑两声,又叹了口气:“其实你这种突破方式,挺为难的。每次要立个过得去的宏图,又要通过算计去达成,然后才能破大关……此番算计于我,无异逼宫篡位,可你又不知我所在,将来我复原报复,你又很麻烦。这种算计之下,无亲友,无上下,人皆敌手,后患无穷,有意思吗?” 天机子默默摇头:“仙宫万道,每人都有为难处。当年叶兄惊才绝艳,可他的琴棋书画路已尽矣,再也破不了乾元关,还不是只能坐化而去。我们不同于传统仙道,讲感悟说勘破,我们本质邪道,只能力争自己那一线可能,再也顾不得许多。后患?什么后患比得上大限将至?” 这话说得居云岫等人都在沉默,实是切在了很多人心里。大家道虽不同,但本质相近,故成同门。仙宫之道是新法,与传统修行不同,上限还在摸索中,并没有太多前例可循。每个人都面临着自己那道限,苦苦寻求破局之路。 宫主叹道:“如果我不答应你,你会展开内部镇压?毕竟你已半步乾元,他们怕是打不过你。” “我并不希望做到这一步。”天机子顿了一下,深深一礼:“请宫主成全。” 宫主道:“光是我成全你有什么用?大家人心不服,你上了位,仙宫只会乱七八糟。” 天机子道:“我可以诸事不问,大家依然故我。谋此上位,是我证乾元的途径,而不是为了得到权力而用谋,我对权力本身并无兴趣,大家理应明白。” 宫主沉吟片刻,问道:“若是大家不服,集体出走,你做个光杆宫主,有意义么?你证乾元的途径,应该是取得仙宫大权才算是谋局完成,而不是光杆宫主对吧?” 天机子道:“宫主小看了人之惯性,我既承诺诸事不问,那人心逆反不会太重。走的人即使有,也终究只是少数,对大局无碍。事实上……此番攻灭大欢喜寺,虽然有些后患,得利却更大,仙宫弟子大半拥护得很,若几位宗主对此不满,反而是几位自私了。” 居云岫等人皱着眉头,没有反驳。 这点对居云岫还好,她和秦弈一条心,棋痴书仙自行其是,也没别的弟子可顾忌。可对于酒泉子和墨武子,则真是被堵在这里,弟子都高兴,你们不服?那是你们自私,而不是我天机子。而惯性之下,他们即使不舒服,也真的未必会走。 宫主笑了起来:“有点意思,你直接这么对大家说出来,也不怕人听着。” “这本就不算阴谋。”天机子道:“阴谋的部分是算计了宫主受伤,所以不能事先与大家商议灭大欢喜寺的事情……而在此之后,无不可对人言。天机子若有愧,也就是愧对宫主一人。” 宫主笑道:“说来说去,到头来是不是还要变成如果我不成全你,是我自私了?” 天机子行礼道:“绝非如此。只是现在仙宫无乾元坐镇,宫主若是为了仙宫好,还是成全于我,对大家也好。” “如果有乾元坐镇,大家无忧了,我是不是就可以让你滚?” 天机子摇头笑道:“确实如此,可惜没有。” 秦弈听着都觉得宫主可能真要让位了。 这路好像被天机子堵死了,宫主真有心为了仙宫好,为了仙宫有乾元坐镇,多半只能哑巴吞黄连让出位置——事实是他犟着不让也没用,天机子最多再花点强压手段,也能事实夺权,他现在就是仙宫实力第一人。 至于宫主复原要几年、复原之后会不会来一场复位战,那是很遥远的事情了……那时候天机子集仙宫与大欢喜寺资源于一身,还能再起其他谋划,都不知道到时候有多大长进了。 秦弈最忧虑的在于,也许天机子为的确实不是权力,但谋算宗的风格决定了,一旦他有了权力为依托必然会借此布下更多的算计,也许会把整个仙宫拖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宫主的答复居然是:“那你就滚吧,乾元又不是没有,老子为什么要让着你?奶奶的,老子不想管事是老子自己的事,不代表谁都可以算计老子夺位子!真当老子没脾气的?” 所有人目瞪口呆。 天机子都觉得宫主这是在死犟,皱眉道:“天下乾元有数,宫主若要让给外人,可真让人失望了。” “外个屁。”宫主骂道:“你滚上来往南一万里,有人等你,打一架再说别的!” 一万里,对于天机子是很快就到的事。他也没多言,化虹而去。 居云岫等人也跟着去了。 若真是交托外人,那对比之下,其实墨临子等人心中还会更倾向天机子的,这战当然得看看怎么回事。 这种速度秦弈跟不上去,遗憾地与尹一盅等人面面相觑。场中弟子还有医卜谋算宗的,此时以西湘子为代表,带着重伤昏迷的郑云逸,数十人成了小团体,大家下意识离开了他们少许。 都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模样……与世无争的出尘仙宫,总觉得味道变了,很没意思。 虽然原本的万道仙宫也是弊端满满,宫主甚至觉得需要谋算一宗的存在才行,可如果真当谋算成了主导——甚至不需要主导,只要存在感太强,都会变味。 证道乾元……也许这是对部分人最重要的事吧,也不是不能理解。只是真的感觉不是一路人。 正在大眼瞪小眼时,天边流光返回,宗主们回来了。 弟子们看傻了眼。 却是墨武子和酒泉子左右搀扶着天机子,居云岫飘在身边跟着,好像都在憋着笑一样。天机子脸颊抽搐,右脚血肉模糊,像被狗咬过…… 什么狗能咬得了半步乾元的大佬? 就算咬伤了难道不是一副药就解决的事吗?这血流得止都止不住是怎么回事? 在众人目瞪口呆之中,天机子惨然吩咐:“从今往后,医卜谋算自立门户。愿意跟本座走的,到我身边来。” 西湘子惊诧万分:“宗、宗主……是外人吗?” “外个屁!”天机子愤然道:“徐不疑自己养的狗,算不算外人?” 全场呆若木鸡。 自己养的狗…… 连特么狗都是乾元? 第二百六十章 仙宫分家 琴棋峰上,居云岫心情很好地坐在溪边浣足,小脚丫一踢一踢的,秦弈就坐在旁边看着,他很难得看见这姐姐这么少女样,可见心情有多好。 秦弈自己也一样,看到天机子灰头土脸的模样心情就很好,而这出另立山门,简直像把仙宫的空气都清新了一遍,闻着空气都芬芳许多。 当然因为他身边的人很香…… 秦弈偷偷瞥着居云岫晶莹剔透的脚丫,暗自咽了口唾沫,开启了话题:“师姐,那狗真是乾元啊?呃,按妖修境界算,这叫妖皇?” 本是找个话题开头,可问着自己都笑起来,一条妖皇狗!程程知道了怕是要撞墙。 居云岫笑嘻嘻道:“狗不是乾元,宫主的狗血脉虽然不错,可也不是什么太强的异种。妖修是很讲血脉的,人要证乾元都千难万难,哪能比不过一条狗……” 秦弈哑然失笑。 居云岫又道:“宫主此番对天机子恼火着呢,那狗要是真有乾元之能,天机子怕是要送命,而不是一条腿了。” “那怎么弄的……” “狗大概只能算晖阳巅峰的实力,但在此境很久了。加上宫主又额外分了一缕神魂相助,那是二打一。”居云岫笑道:“天机子知道不是乾元,可也没脸呆下去啊,被宫主养的狗给咬走了,怎么见人?还篡位呢,扑哧……” 秦弈也笑出声来,想想真的很喜感。宫主大约是太久没出现了,天机子又不知道他在哪,怎么算也没想到宫主身边的狗都已经这么强了啊! “不过这么算起来,我们真的没有乾元坐镇了啊?” “嗯,确实差了些,但其实并没有那么严重。仙宫没有什么仇敌,好端端的怎么会惹乾元打上门?要都那么乱来,那些只有晖阳的宗门还怎么立足?或者有乾元也扛不了别人无相,岂不是早灭了……大家行事也有基本法,哪来动不动你死我活的。” “呃……”秦弈笑道:“被天机子带沟里去了。” “何况我们自有护山大阵,可抗乾元,真到了险情,山门一闭倒也没人打得破……说穿了是我们长期依赖宫主在后面,如今骤然失去,心里不够踏实而已,并不是真的有什么危机。”居云岫道:“此外,现在仙宫接收了很多大欢喜寺资源,扩大不少,可能惹一些魔徒眼红,少了个乾元坐镇确实更虚了几分,今后大家行事要更谨慎些。” 秦弈沉吟道:“天机子可清楚我们虚实,会不会使坏,勾引外人来干些啥?” 居云岫摇摇头:“天机子与我们……怎么说呢,要说是什么仇敌,倒也不至于,严格说来这次他对仙宫也不是没有功劳,大家对他们的观感还是比较复杂的……” 秦弈“嗯”了一声。谋算宗好歹在仙宫数千载,与绝大部分人的关系都真算不上仇敌,甚至私底下还有好友。曾经对他们琴棋书画有些算计针对,但与别人并没有……应该说关系不错的同门还挺多,这次说起来对仙宫还立了功呢…… 宫主要逐走他们,一是因为自己被算计重伤还图谋篡位,这么严重的过,还管你什么功?二是因为宫主也觉得不能再让谋算宗继续折腾下去了,否则要出事,故而驱逐。 指不定还会有人对他们被逐觉得惋惜呢……当然没人这么说出口就是了,天机子篡位在先,走到哪都说不过去。 居云岫续道:“现在天机子半步乾元,宫主暂时拿他没办法,最后也给了个甜枣,说是仙宫帮助他们谋算宗在原大欢喜寺遗址立派,大欢喜寺周围近点的资源也划归给他们。如今这么算是分家吧,倒没到翻脸成仇那么严重。” “嗯……”秦弈摸着下巴想了想,觉得这宫主也很是阴险的,这举动看似极为大度,实际上大欢喜寺寺内有价值的东西早都被搬空了,给谋算宗剩下的就只有自身灵山宝地的价值与大阵之类的固定资产有用而已。 虽然说灵山宝地价值本就很高,可关键的是万道仙宫此时宫主受伤、一个大系脱离,也正是虚弱之时,根本无力跨数万里去占据大欢喜寺旧址的,本就没法占…… 包括外部矿脉等资源归属上也是一样,太分散了无力占据,反而暴露了自己虚弱的本质。本来就应该果断舍弃收缩,只占相对更近点或者较重要的资源,这绝对是明智之举。 反过来,谋算宗立足于大欢喜寺遗址上,也就把大欢喜寺残党的仇恨全部吸到那边去了,比如正在觅地养伤的澄元,这可是个恐怖大敌,不定时爆炸的核弹……可灵山宝地不是到处都有的,天机子明知道这个用意,也不可能放弃这么好的一块立足地,必然要主动把后患担走…… 最后,此时天机子未证乾元,立派也不是太稳当,也确实需要老友们的援手,更不会主动挑事。这么看还真是分家,没到反目的程度。 至少面上没有。 一段时日以后,也许天机子已证乾元,那时候情况可能生变,可宫主也应该痊愈了。 想到这里,秦弈一些隐隐的忧虑也散去了,想来想去短期应当是安宁的,将来真要为敌,怕他个鸟啊! 这么说来,宫主的谋也不差啊,反而还比天机子大气很多的感觉……谋算宗的格局总让秦弈有点蝇营狗苟的观感,不如宫主这种的。可能与修行有关吧,谋自身,谋他人,谋大局,谋天下,气度自有差异,也不知道如果天机子证道乾元之后,会不会变得大气一些? “对了,宫主姓徐啊?徐不疑?这名字不错,怎么从来没人提。” “仙宫内部谁会直呼宫主名字?”居云岫白了他一眼:“至于宫主名字都不知道,是你自己的问题,仙宫内册典籍都在,你一眼都不看怪谁?” 秦弈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旋又笑道:“我想起我一个老熟人,也是个姓徐的老伯,也养了条大黄狗的。不过他的名字就没这么秀气了,好像是叫徐铁柱还是徐二柱来着,忘了……” 流苏忽然失笑。 居云岫笑吟吟地转头看他:“你就只剩这些跟我说?” “呃……” “与明河怎样了?” “被她师父抓走了……” 居云岫悠悠道:“天枢神阙能让自己的核心嫡传和男人厮混才叫见鬼,你死了这条心吧。” 这话听着很是幸灾乐祸,秦弈只能厚着脸皮道:“还是我家师姐好……” “我也不好。”居云岫把脸一板:“你这小贼贪得无厌,我生气了。今后不许碰我!” 说完“哗啦啦”一阵水响,飘然而去。 秦弈垂头丧气地蹲在溪水边画圈圈,就知道是这样…… 修罗场之后不被柴刀就不错了,指望人家心里没点脾气是不可能的。跟你笑嘻嘻说这么多是因为正事,一到私事节奏就开始了…… 看似鲜花着锦,到头来两手空空,别笑天机子了,自己也没好哪去…… 流苏鄙视道:“上啊,你之前缠字诀不是用得很不错嘛?让本棒看看你的修为长进了多少。” 秦弈正待回话,耳边传来仙鹤的声音……不对,是宫主的声音:“小秦,你来一下。” 第二百六十一章 人间纵横与战堂之议(月票4500加更) 秦弈到了以前见宫主的宫殿里。 这回没有什么烟雾缭绕的装逼,因为没啥好装的了。一只仙鹤蹲在宝座上,毫无形象地看着进门的秦弈。 秦弈觉得这宫主实在贴地气,便笑道:“宫主找我?” 宫主道:“我浪费了不少时间,得早点回去养伤,刚才和墨临子酒泉子说了几句,现在轮到你。” 秦弈一愣:“怎么不找居师姐?” “你俩一样。”仙鹤扬了扬翅膀,仿佛人在摆摆手似的,说道:“云岫性情高洁出尘,不太喜欢这些俗事。我听说你很有创见,觉得找你谈谈更合适点。” 秦弈只好道:“宫主请说。” “现在我受了伤,天机子一整系脱离。仙宫看似刚灭了个同级魔宗,声威赫赫,实际是最虚弱时。而新得的一些资源点,对弟子成长大有利,也不能轻易放弃不要。如此就显得捉襟见肘,实力虚浮,你有什么想法?” 秦弈道:“仙宫与其他宗门相比有个很大的优势,看似人手不足,实际比谁都多。我们的画魂书灵,奇技一系的机关傀儡,都可以取代很多人力。如果有资源点需要驻守,只需要派几个人手坐镇即可,主要靠这些。” 宫主笑道:“此事墨临子已经担了去。你们琴棋书画宗多分派书灵画魂,作为巡守之用,分担他们的压力,可有问题?” “我会和师姐说,应该没问题的。” “嗯,还有什么想法?” 秦弈沉吟道:“势这东西不是只有自身实力,也包含了外在。仙宫行事不能再躲起来自得其乐,得有一定的盟友交际,诸如这次并肩作战的那些大欢喜寺仇敌,我们不笼络就被天机子笼走了。趁着现在天机子没那闲工夫,我们应当先下手,比如这次所得可以分他们一些,有宗门的建立交往,而那些散人可以设法试试能不能弄来做个名誉客卿什么的……虽然好像有正有魔,我们仙宫也就是个邪门歪道嘛。” 宫主“哈”地一笑:“继续。” “还有大宗如天枢神阙、蓬莱剑阁等等,我听说曾经蓬莱剑阁还有意联谊比武之类,大可启动起来,建立友好交往。届时别人想要妄动,也得掂量掂量。” “归结而言便是人间纵横术……确实是你能考虑的事情。”宫主笑道:“还有么?” “外在不仅是盟友,还有羽翼。”秦弈道:“现在资源膨胀,可以考虑发展外门或者附属宗门、修仙家族了。有些资源点索性都可以委派近处的附属宗门家族管理,我们找人固定抽成就行。干嘛全想着自己仙宫内部解决……” “有点意思。”宫主靠在椅背上,沉吟半晌,笑道:“我觉得你负责此事还不错,可以担起来么?给你加个职司。” 秦弈摇头:“我不适合。尹一盅挺适合的。” 宫主瞪眼道:“那你没事做了?” 秦弈很是无语:“宫主若有单项任务布置,秦弈既是宗门一份子,绝不推脱。至于固定职司,我不是那料,就跟做监察似的,宫主的监察本意都被我误了。” “没误,我觉得挺好。这次不就是你拿着鸡毛当令箭,忽悠执法殿瞎搞事,把谋算宗绑上车,才导致一系列变局?这个结果虽然不是我原先想要的,但想想也不错,鲶鱼到了能吞人的地步,也不能再要了。” 秦弈汗颜:“宫主您可是大能,要看本质,本质就是我在瞎搞事。” “但是小秦啊……”宫主笑眯眯道:“我本来是想仙宫有个能搞事的谋算宗,可现在没有了。” 秦弈擦着汗:“宫主你对我有很多误解啊,我不是个搞事的人,一点都不想!我只想回家抱师姐。” 宫主没理他,自顾道:“仙宫还少了一系医宗,原本内部丹药供应都是医宗提供,现在主力撤离,剩一些没头苍蝇不知所措。我听说你能炼丹?” 秦弈怔了一怔:“这个……宫主想说什么?” “经此一役,我也认识到仙宫还欠缺一个重要堂口。” “什么堂口?” “专务战斗的。”宫主道:“各宗各行其是,然后一盘散沙对外打架,有个屁用?修行可以在各宗,而临战时应该由一个战斗堂口抽调,负责统筹对外,各家宗门都有,我们没有。” 秦弈抿了抿嘴,这个倒是有点道理。 “而这种堂口指望从晖阳组建就算了,到了晖阳出马也是宗门大事了,用不着专堂。我考虑的还是以腾云为骨干,率一众琴心境的,处理常规战事。”宫主翅膀一挥,指着秦弈:“你是锻骨境,正好。而且你很能打,比很多同门都更有实战能力,狼牙棒一马当先,舍你其谁?” “……”秦弈忍住吐槽欲望,小心问:“然后呢?” “本座决定成立战堂,恰好战堂应当是最需求医药互补的,你完美贴合。此堂由你负责,医宗炼丹的弟子一应并入,作为战堂后勤。” 秦弈:“……” 敢情你是早有考虑啊,什么叫我来问话,根本就是来委派任务的。 不过话说回来了,战堂听着有点合胃口,好像是比做监察更适合自己…… “我会让内殿出详细章程,到时候配合你成立新堂。”宫主似乎很疲倦的样子,无力地挥挥翅膀:“就这样吧,我要去养伤了,你也回去抱你的师姐去。” 话刚说完,仙鹤抖了一下,扑棱棱跳了起来,变成了那只看门仙鹤,目光还有些呆傻。 秦弈一肚子话都还没来得及说呢,宫主就换了只傻鸟,只能把话吞了回去,回家找师姐。 好奇怪啊,这宫主为什么很重视自己的样子…… 他初来乍到仙宫满打满算一年都没过去,这种重任就交给了他?杜平生那些老牌腾云哪个不比他强,哪个不比他服众啊…… 之前也是,莫名其妙的监察使,给个新人…… 太不拘小节了吧…… 回到琴棋峰,把面见宫主的过程事无巨细跟居云岫说了。居云岫也是目光古怪地打量着他,迟疑道:“曾经有谣言,说你会不会是宫主的私生子。” 秦弈反驳的话都说不出去。 因为他根本不知道这原身的爹娘是谁。这么说来倒也不是没有可能啊……要不然这宫主怎么会对他这么另眼相待? “不管你是宫主私生子呢还是特别合他眼缘。反正派点画魂书灵做巡守这事我应了,没你的事。”居云岫懒懒地靠在软榻上,舒服地伸了个懒腰:“我要睡觉了,别指望借着这种借口赖在我这里。清茶,送客!” 秦弈叹了口气,就见清茶很听话地走了过来,抓住秦弈的手腕辛苦地往外拖。 完了完了,看这表现,气不知道要多久才能消。 秦弈脚步一步步顺着清茶往外挪。转头看看清茶辛苦拉车的模样,秦弈心念忽转,忽然笑道:“清茶,师叔带你出去玩好不好?医卜谋算三十余峰,我们都没好好观赏过呢,值此晚秋之际,山间叶落,月色清辉,悠游山间林下,看看未知之境,不知多美。” 清茶一脸憧憬向往:“好啊好啊!” 两人就要往外跑,居云岫一下从榻上弹了起来,柳眉倒竖:“你们敢!” 第二百六十二章 最美的风景 秦弈只是随口一扯,实际哪来月色清辉,这还只是黄昏。夕阳斜照之下,秦弈居云岫并肩漫步在山间,身后跟着一只清茶,抽巴着鼻子十分委屈。 明明是师叔叫我来玩的,抢了我的位置还让我蹲壶里…… 还是师叔好,让我一起跟过来…… 但是跟过来也不好玩嘛,看你俩不说话走路有什么好玩。 还没有那时候看亲亲好玩。 不过在居云岫心里倒是挺好玩。她略带好奇地左顾右盼,秦弈的小心思她明明猜得到,却很难拒绝这个诱惑。 别看她在万道仙宫千年,却还真的从来没有逛过医卜谋算宗这边的山峰,最多去过主峰谈些事。 如今挑了一个没来过的,走进去枯枝败叶,看着萧索难言,石径之上踏着都是落叶,沙沙的声音在夜晚更显荒凉,很能触动诗人们的惆怅,居云岫看着心情也有些小小的低落。 可远上石径,转出山腰,眼前就骤然一亮。好一片枫林,丹枫似火,映照晚霞,天上人间的红霞接天映日连成一片,美轮美奂。 那心情也从低沉骤然盛放,冲击性无与伦比。 居云岫也不是没去别处云游过,类似的枫景曾经看得并不少,然而动辄百年,已渐忘矣。在身边乍然再见,还是能感受到一种心灵的悸动,一时失神。 这仙山枫景也比普通人世间的特异不少,霜叶如燃,真犹如火苗轻曳一般,在枫叶上方还有跳动的光晕,接连着天边云雾,连成一体,看着玄奇万端,尽是隐隐灵气,沁人肺腑。这种景色秦弈倒是真的一辈子没见过。 他忍不住开口:“这里原先是谁的山,真是挑得好景。” 居云岫瞥了他一眼:“郑云逸的。” 秦弈:“……” 不得不说那阴逼很懂得享受啊,要是别总是那么阴,好端端学点琴棋书画,也未尝不是个温文尔雅的浊世佳公子。 想到这里他还是觉得郑云逸和天机子的目的是有所不同的,那幅随身带的画总能给秦弈特别的提示,觉得他不是为了什么“谋局之后突破”的谋算宗思维。 他抬头看了看云雾深处,郑云逸临时被抬走的,洞府里的东西没拿。是不是要破门而入去看看……仙宫没阻止他们回头拿自己的东西,他多半还会回来拿,破门偷他东西被发现是不是很丢脸,也有点没品了…… 可越想越是心痒难耐,不偷,就去看看总行吧……找个时间看看去…… 正琢磨着,就见居云岫坐在一块岩石上,抬头看着丹枫晚霞,掏出画卷开始作画。 真女文青。 秦弈便陪着坐在旁边,看她挥毫。 神奇的画笔,不沾点墨,未染颜料,却落笔自带色彩,所有的染色步骤都在一支笔里直接实现,画卷瞬间鲜活。 “这是法宝。”居云岫一边画着,口中解释道:“你接触此道只为触类旁通,非真学画道者,这些东西就算了,很不适合你,给你也发挥不了多少功用来。” 秦弈道:“我也不是想找你讨这些啊……” “是我觉得给你的少了。”居云岫轻声道:“总觉得人家师父都赐法宝,我没什么合适你用的东西给你。” 清茶在旁边叉着腰,暗道你不是人都给了吗? 巧了秦弈想的也是这个,却不好说出口,便道:“你又不是我师父,你只是我师姐。” 居云岫微微一笑。 说是师姐,其实就是师父,大家都懂。她传授的东西绝对不比秦弈那个不知名的暗中师父教得少了,只不过一个传法、一个授艺,并无高下。但这已经不要紧了,他的神雕侠侣早把一切心意剖明,就算是师父他都要,何况师姐…… 师姐的名头只是让她心中好接受些罢了。 她确实也已经不在意了。不管是师父还是师姐,只要自己心里过了坎,那就什么都不是问题。 无论后世传闻有多么不堪。 其实既有神雕先流传,也没什么不堪。 不堪的倒是这小贼吃着碗里瞧着锅里,让人气恼。 可好像别的哪个都是先来的,她们才是碗里的,自己才是锅里那个…… 更气恼了! 想着想着居云岫又噘起小嘴,画画的力气都重了三分。 秦弈缩着脖子看她变幻莫测的表情,好端端的黄昏枫叶图都被画出了杀气。 这幅画成,会不会变成一个攻击性法宝啊…… 秦弈没再说话,此情此景不合适多扯别的,其实他觉得居云岫坐在枫林安静作画的场景,比枫林晚霞自身还美。就像是天地之间额外多出了一抹灵秀,于是整个世界都亮了起来。 他转向清茶摊出大手,清茶会意地掏出画卷和画笔递到他手里。 秦弈揉揉清茶的脑袋,真是一片懂事的茶叶。 他也展开画卷,和居云岫画相同的枫景。 居云岫抬头看了他一眼,又是一笑。 心中的小恼意渐渐消了。 喜欢的不就是和他一起书画相得的时刻吗?很安详,很美。 是道侣,也是修行。 其实秦弈不知道,自从他入门之后,居云岫停滞了数十载的修行也有所突破。 当然不是所有晖阳都同等修行,天机子晖阳巅峰,半步乾元,碾压众人,一个打三个都没什么问题,因为居云岫与墨武子等人都只在晖阳前几层。 居云岫原本只是晖阳三层,秦弈来后,别看好像情感纷扰可能要拖累修行,恰恰相反,她与秦弈相知相得的那段时间,无声无息地突破了四层。 也是缺了“侣”,一朝补齐之后的圆满。 “侣”不是随便找的,或许此生都未必有,能让她看上眼的秦弈,本就是缘,也就是圆。 晖阳之境已经没有那样明显的三层一道坎了,而是每层都是坎,每破一层都是千难万难。居云岫说是千年修行,实际上在各位宗主之间只是晚辈,她的修行却已经没比别人低了。 她落下了最后一笔,画卷之中枫意渐成,红霞缭绕,溢出画卷,又慢慢收归平静。 转头看看秦弈画得怎样了,目光落在秦弈的画卷里,居云岫脸上骤然飞起了红霞,红得如同身边的枫林一样。 秦弈的画中枫林,有她。 居云岫画的是《枫林晚霞》,秦弈画的是《居云岫画枫林晚霞》。 她画的是风景,而她也是秦弈画中的风景。 “你、你……”居云岫咬着下唇:“我都说了,你画功不行,不许画我!” “我只是在画风景。”秦弈搁下画笔,抬头一笑:“这万道仙宫,连绵群山之中,最美的风景。” 两人默默对视着,慢慢地居云岫偏开了脑袋,那灼热的目光她看不下去。 秦弈慢慢拥了过去,居云岫轻轻靠在他怀里,晚风吹拂而过,一缕秀发刮在秦弈脸上,秦弈轻轻拨开,又顺着拨开她脸上乱发。 也没有再做什么多余举动,只是这么拥着。 居云岫轻轻叹了口气,这小贼太懂分寸了,总能让人觉得如沐春风,于是安宁。那点隐隐的羞恼在这轻拥之下还能有什么剩下?就这样被他消散得无影无踪。 夕阳的余晖透过枫林映照而下,两人相拥的身影在林荫之中有些凌乱,但视觉很暖,柔和温馨。清茶看着看着,她忽然也想画画,画出这份温馨与宁静。 那两人,也是她画中的景。 第二百六十四章 战堂初立 “贤侄如何?”见秦弈一直在打量各类物品,严殿主也有些羡慕嫉妒恨地道:“有独立资源仓储的,除了四大宗之外,现在额外多了个战堂。宫主这简直是让贤侄开宗了……” “没有没有。小侄这点修行,给各位峰主塞牙都不够,开宗,开什么玩笑呢。”秦弈吓了一跳,急忙撇清。 这话要是说出去被其他各宗听见了可就很容易遭忌。杜平生那些人不可能没有自己开宗的想法,毕竟吃喝嫖赌这类的其实各自差距很大,修行并不是同系,只是单独开宗不现实,才根据“都是俗人成一镇”的意思放一起罢了。 要是他这么个半吊子武修能开宗,别人为什么不能开? 到时候才叫大乱。他泡了居云岫已经很遭恨了,可不想迎风臭十里。 何况他也没任何开宗立派的念头,麻烦事多得要死,吃饱了撑的。 见他谨慎的模样,严殿主笑了一下,转头看看旁边没人,又压低声音道:“贤侄也不用那么谨小慎微,宫主虽然养伤,却并未失去掌控力。否则你这战堂本来就已经很遭忌了,为何没人说句话?” “嗯?”秦弈奇道:“还有内情?” “宫主不知道哪找来个乾元友人,人虽然没来,但一缕神念寄于宫中,算是守护吧。既不会惹大家排斥,也是压着别人不敢乱来,否则天知道有谁会变成第二个天机子?”严殿主笑道:“宫主看着大咧咧,心思细着呢。” 秦弈很是惊奇:“大家都知道?怎么没跟我说呢?” “贤侄这就不聪明了。当面跟各宗主说,那叫警告,这般透风而出,那叫大家心里有数就好。” “啧……”秦弈很是无语,枉他和居云岫还为此讨论了半天,都觉得有些心虚,结果宫主早有准备了:“话说他哪又找来个乾元,居然肯费心费力帮他镇宫……” “谁知道呢,到了他们那种境界,有些同级朋友也是正常的吧。”严殿主笑道:“所以很多人忧虑现在宫中无乾元,其实是有的,真有战事,这缕神念可就成神临了。” 秦弈心中暗暗佩服,既是佩服宫主想得周全,也是佩服乾元级的大佬资源和眼界不一样。 低级别的人去揣测大佬,很容易变成皇帝的金扁担。天机子也是吃亏在这里,晖阳看似不错了,终究没有自己独镇一方,也没到乾元这种神念遨游随心所欲的程度,所知所见还是差了不少。这又如何能谋得了宫主呢?所以在宫主眼里,天机子始终只是一条鲶鱼罢了。 也难怪严殿主他们依然春风满面。他们不过是琴心甚至凤初修士,所有权力来自于宫主,要是宫主真的失去掌控力,内务之类的部门暂且不说,他执法殿还执个屁的法…… 这么一想秦弈自己的腰杆也挺了三分,原先还觉得自己这个战堂堂主说话会不会没人听,这么看来声音还是很粗的嘛。 “所以,我要哪里去招人?” “宫主的意思不是说修行归各宗,战时由你统筹么?招什么人?” “不会就我个光杆堂主吧,那单独划个这么大的区给我干啥?看仓库也要人啊!” “内勤人员不是说好了医卜谋算残余么?” “真要做这些旧对头的上司啊……”秦弈有些头疼:“一共有多少人?” 严殿主丢过一本名册:“医、卜、算各支都有留下十几二十人,合共五十多。谋宗一人都没留,全走了。” “等等……谋算不是一起的?” “算,原本是术算。只是这玩意要悟道好像很难,后来也没什么人了,于是和谋算并在一起说了,其实是两支。” “原来还有玩数学的!”秦弈很是吃惊:“这学科在仙道怎么用?” 严殿主斜睨着他:“贤侄,你入门快一年了吧?” “快了……” “对仙宫了解得没比外人好多少,你的心思全在你师姐身上了吗?” 秦弈面红耳赤,迅速转移话题:“我去看看我的内勤人员……” 严殿主陪他走向战堂主殿,笑道:“贤侄也不用忧心,都是些低级弟子,最高的几个都才琴心初期,别的一水凤初。” “这才忧心好吗,这叫什么战堂,这叫儿童团啊!” 到了主殿,就看到几十个人排排坐吃果果一样坐在那里,全是道士装扮,有的胡子都一大把。见到秦弈进门,都有些忧色。 这帮人也是挺惨的了,大概修行跟不上,和谋算宗高层关系想必也不咋地,没有跟着去也没被带走。无奈留在这里却又不知所措,自己的宗系没了,无枝可依,修行只能靠典籍,资源还不知道哪来。 听说划归新的战堂,好歹算有个归依,结果战堂堂主是秦弈…… 身在医卜谋算,哪怕边缘化也知道自家派系两三百年都在图谋琴棋书画,结果让秦弈来当他们上司,这日子能过? 再说了,秦弈是个武修加上琴棋书画辅修,大家根本不是一路的,最好的结果也就是在战堂打杂了。 一群人都觉得人生充满了灰色。 秦弈在他们面前立定,按规矩本来也该喊一声“堂主”,可人们嘴皮子蠕动了一下,喊不出来。 秦弈也不以为忤,扫了一圈发现就坐在自己面前这位中年长胡子道士修行最高,居然高达琴心三层!便问:“这位如何称呼?” 那道士硬着头皮道:“贫道西陵子,与秦……与堂主同辈。” “西陵子,和西湘子怎么称呼?” 西陵子暗道一声完了,果然冲着私怨来了,无奈回答:“西湘子是我师兄。” “你怎么没随他走?” “早年和西湘子争夺医宗峰主之位,输了。” 秦弈眨巴眨巴眼睛,好半天才道:“西湘子那杂鱼居然还是医宗之主?” 所有人侧目而视。 你从入门起和西湘子作对到现在,居然连人家身份都不知道……就算西湘子一直在你面前吃瘪,你好歹也了解一下人家身份啊,心大得没边了这是…… 秦弈挠挠头,西湘子太杂鱼了,从第一次握手那场起,他的心思就被郑云逸引了过去,整个医卜谋算宗以谋为主,要了解也是去了解天机子,了解西湘子干啥…… “话说,真不是我嘲讽你们啊,那种杂鱼都能当医宗之主,可见医宗衰落得很。这不应该啊,你们医宗怎么搞的,是缺了传承还是缺了资源?” 西陵子看了秦弈一阵,见他确实是困惑模样,没什么嘲讽之意,便老实回答:“首先是我们医宗和别人的医术或者外丹学,都不太一样。我们痴迷的是炼制丹药这件事本身,而不是抱有目的炼丹。” 秦弈颔首道:“这我理解,琴棋书画也是如此,痴迷这些事物本身,怀有成名得利之类目的就不对路了。” 西陵子无奈道:“所以我们与别人那种需要的时候才去炼丹的性质不同。我们从炼丹这件事本身得到晋升,这就需要大量资源,不断炼丹才行。而且不断炼制低级的垃圾丹药也没意义,需求会越来越高,炼制的丹方相应的越发高级……” 秦弈这回懂了,这能晋升才有鬼了……仙宫再大也不可能无止境提供药材,每升一级要求的药材还要变高,谁供应得起?这连服用丹药强行提升的意义都失去,提升之后反而找不到高级资源用了,对于炼丹如命的痴迷者来说还不如别提升了…… 这就导致恶性循环,整支都很弱。 在天机子乃至于宫主看来,你们日常炼些常规药物提供宗门所需就行了,别的就算了吧,强行升了级也不见得能有多大用处。他们心中这些就是做后勤的,所以这次战堂成立,一股脑儿全拨过来了…… 可是秦弈觉得这么用人很可惜啊…… 这么一批炼金术师算是仙宫很独有的条件了,老实说比只会按部就班地照方炼丹的高级丹师还有价值。因为他们痴迷此道必然会有很多创新,培养到一定程度能爆出来的惊喜无可估量,只用来炼些常规养气丹之类的是不是太浪费了? 第二百六十五章 堂主变宗主 秦弈陷入了思考,别人可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先入为主的想法里,秦弈不给他们穿小鞋就不错了,看似和蔼的问话里不知道藏了什么意图,说不定是搞清楚他们的道道,方便针对性的折磨? 说实在的他问这些有个毛用,虽然听说他能炼丹,也和医宗之道不是一回事,对卜与算两道就更南辕北辙了,问了又能怎样? 不说他给不给小鞋穿,即使大家相安,讲道理西陵子等人也不服秦弈。 来个拎狼牙棒挥来挥去的逗比,领导他们炼丹、卜卦、术算? 搞笑呢。 一众同门都在给西陵子打眼色,西陵子终于忍不住道:“堂主问这些,是有什么打算?” “哦,我是在想,让你们做内勤有点可惜啊,要怎么改造一下……” 改造……这词说得众人浑身发寒,西陵子脱口道:“堂主要让我们冲前面去送死,那也是堂主的权力。” 严殿主在旁边听不下去了,板脸道:“秦堂主一直和颜悦色,你们什么态度?” 西陵子对严殿主倒是很尊敬,行了一礼:“严殿主,他是个武修,辅修的又是琴棋书画,与我们之道有什么关联?问我们之道并无意义。” 言下之意就是要折磨我们索性直接说,别假惺惺了。 严殿主也不觉得秦弈能给这几系折腾出什么花来,便道:“身为堂主,摸清你们的能耐岂不是理所当然?” 西陵子不说话了。 秦弈忽然笑道:“你们不服我?” 众人都默认。当然不服你,大家是求道者,心中自有信仰,也就是有“道”。作为一个堂口当你下属忍气吞声也就算了,让我们炼丹制药搬东西看仓库甚至让我们冲前面去死也是你的权力,但道这东西是你这个门外汉能插足的吗,还改造…… 西陵子慢慢道:“我们是战堂下属……堂主并不是医卜谋算宗主。” 秦弈笑道:“我却觉得我比天机子更合适做你们的宗主啊。” 一群人都斜着眼睛看他。 天机子虽然主攻的是谋算,但涉及了不少相应需求,比如卜与算,都是能替他的谋道增色的,丹药也是用谋的极好媒介道具。虽然也算有些强行扯一起的意味,怎么说也是有涉猎吧。 你秦弈和天机子比?怎么比?还更适合…… 秦弈笑道:“你们不信?” “堂主虽然会炼丹,可与我们不一样。”西陵子慢慢道:“或许堂主也有新丹方,据说曾给过西湘子一个锻体丹方?尝试不同新丹方对我们初期的提升价值确实很大,可堂主想必也是偶然得之,不可能掏出多少来。” 秦弈道:“如果我能让你服气,你就别二五八万地坐在这里,起来行个礼如何?” 西陵子断然道:“堂主若能在此道让我服气,别说行礼,便是给堂主下跪磕头也认了。严殿主为证。” 话音未落,就见秦弈掏出名册翻过背面,动起法力刷刷刷刻了一张丹方。 “我说了,堂主便是有些新丹方,也无济于……咦?”西陵子忽然蹦了起来,怔怔地看着丹方不说话了,那眼神先是惊诧,继而震动,最后变成了狂喜。 丹方新颖,虽然有价值,但也就是炼制几次就成了老方,一时新颖的意义并不算太大。就算你有无数新方,也就是一两年之利吧,长远还是没有意义,且受资源所限,方子多也没啥用,资源无法无限供给才是主因。想要有长远的作用,还是要维持“痴迷炼丹”所需的资源量,继而发展到自己寻求新的突破和感悟,而不是只靠别人提供新方子。 所以见秦弈掏出新方,原本西陵子并没有什么期待。 但细看就发现这方子不对啊…… 这是他现在的琴心三层很适合炼制的七品丹方,可明明具备七品丹方的效果,用的药材却全部都是到处可见的货色,随便找个人间药铺都可以买一车,随随便便论吨秤的那种…… 这就几乎已经具备无限炼制的价值了,意义不可估量,光是这么一张方子大概就能让他身边的十几个同门全部突破琴心还能往上继续提! 他当然不知道,这就是秦弈与流苏很早以前讨论过的事情,有些药材在当年较为稀缺,而在如今烂大街,但配药价值却没有变,依然是七品方。对于医宗不够资源炼高级丹的窘境简直是对症下药,这样的方子价值给个掌门都不换! 而这方子还不止是这个意义。 更大的意义在于,带给了他一些启发,那种隐隐含着的远古思维,与如今的思路完全不同却又有可参悟之处……就如同当初明河对秦弈的剑阵很是在意,特意住进院子去研究一样,这种提示和感悟的价值何止是一张方子一个剑阵本身的意义? 西陵子手都有点发抖,颤声道:“堂、堂主……这方子、这方子……” “哦?嫌一张太少吗?”秦弈若无其事地又写了一张品级相同却完全不同效用的丹方:“还要几张?” “咚!”西陵子晕了过去。 这个真是惊喜来得太突然,心脏没受住…… 十几个医宗弟子面面相觑,神色都是狂喜,一边扶起西陵子,一边集体对秦弈行礼:“是我们有眼无珠,还望堂主不要见怪……” 秦弈若无其事道:“其实光是我提供几个方子,我觉得意思也不太大。我对你们的期许是能炼制各种各样新颖的东西,而不是拘泥于成法。” 西陵子颤巍巍地挣了起来,行礼道:“堂主说得是,这也是我们的追求所在。” 秦弈道:“我提供一些想法给你们考虑一下哈……比如说水,咱们仙家思维是五行之中的水系灵气所聚,你们是不是能换个角度想想,水是单一元素构成的吗?如果不是,能拆分成什么东西?世界又有多少不同的元素?两种看似不含水的东西,能否通过炼丹抽离药性的思考,抽离不同元素,合成一份水?” 西陵子目瞪口呆。 医宗全体弟子呆若木鸡。 连严殿主眼角都抽搐了两下。 这个角度怎么说呢……也不是特别突兀,因为说白了修行越高,所见的世界也就完全不同,你眼中是水,在宫主眼中说不定那就是别的……但如果炼丹术能够在这么低级的阶段就能分析本质,岂不是在某种角度上可以算是有了部分乾元之能? 这真是炼丹术可以达成的成就么? 可以的话,这不就是道吗? 秦弈拍拍西陵子的肩膀:“这个光荣而伟大的任务就交给你们了哈,说不定有生之年我能见到修仙界的革命,欢迎收看走进……呃,算了,估计在此世也未必有多少实用,但很好玩不是吗?” 何止是好玩,这特么是问道啊! 医宗弟子集体下跪,齐声道:“参见宗主。” 严殿主抄着手臂,很是无语,堂主就这么变宗主了,你说你不开宗……但这个还真没有滑稽感,你让西湘子甚至天机子来,也不会有这种医宗之道,这说是引领和改造完全没有问题,不是医宗之主谁是? 秦弈笑眯眯地扶起这伙人,转过头来,目光投向了右边坐着的十几人,咧嘴一笑:“听说你们会算术啊?” 一群算宗弟子抖了一下,总觉得这笑容很是诡异。 第二百六十六章 变者易也 严殿主和西陵子等人呆愣愣地看着秦弈拉着十几个算宗弟子蹲成了一圈,在地上比划着什么。 “圆周率你们会不会?” “啥叫圆周率?” “圆的周长与直径的比值。” “哦,这个是三点一四,后面还有……”有人小声道:“圆者,天也。此数近乎无穷,如宇宙之无垠,大道之浩渺。我等修行不足,推算不出几位来,或许得出极数之时便是道之尽矣……” “咦你们不错啊,已经有了小数点还已经有了圆周率概念,还挺准的。” 空气安静了片刻,就有人带着少许幽怨:“堂主,我们是以算道问仙道,如果连这个都不会,配问仙道吗?” 秦弈摸了摸下巴,倒也觉得没错。 他学过易,学过阵,其实易的很多基础都是基于算术认知,比如著名的九宫格,与大衍之数。又从数字变化的玄妙感受了一些玄之又玄的道理,发展了一套哲学。对应在这个灵气浓郁存在真修行的世界里,这套哲学也就成了仙道一环,广泛用于卜算、阵法等各个方面,贯穿了仙道思维的角角落落。 甚至直接作为仙道之基来对待,也是拥有很多流派的。 算宗的仙道概念和这些虽然不同,但基于这种基础认知,数学也肯定不会差。有圆周率毫不稀奇,这群凤初弟子可能算不出几位来,但他提供一百位也没意义。正如他提供丹方给西陵子的意义,远远不如提供新的分析角度。 想了想,便试探着问:“从一加到一百,一共多少?” “五千零五十是也。算法是首尾……” “草……停停停……”秦弈有些蛋疼地摆摆手,题目是简单,能解不奇怪,但从中可以证明他们已经懂得规律总结了,有他们的“法”,明显已经不是来个乘法表就能让人纳头便拜的了。 想不到本来以为最容易装逼的算宗,反而最难装。秦弈自己高中数学就不咋地,大学专业对高数要求很低却还是常挂科,十分耻辱……虽然现在记忆力提高,很多知识能记下来,但确实并没有多内行的。 “设未知数会吗?” “会。还可以设很多未知数……” “你们特么是凤初?求你们晖阳吧。”秦弈愤然道:“函数会吗?” “又何谓函数?” “凡此变数中函彼变数者,则此为彼之函数……具体来说是这样的……” 秦弈在那口沫横飞,严殿主等人靠在椅子上昏昏欲睡。刚才听水里有什么构成,不同道者也有点思考,这个什么数就真的听得人想骂娘了。 昏昏欲睡之中,他们没发现那群算宗弟子的眼睛越来越亮,问题也越来越深入。 秦弈解释着解释着就慢慢住了口,有些呆滞地看着自己面前的几个凤初八九层的弟子身上泛起了琴心的光。 严殿主等人豁然一惊,什么睡意都吓没了。 一、二、三……六个突破了琴心。 一席函数六琴心! 其他也各有突破,几乎集体都到了凤初圆满。 “参见宗主。”算宗弟子诚恳作揖:“函数基于变量,而变者,易也,此天地之理,仙道之常。宗主一席话,有无穷无尽的启发,仿佛天地揭开了帷幕,从此开朗。” 秦弈自己也在呆滞,这个角度好像有点意思啊,变者易也,天道之常。这确实是很多流派的仙道基础,能把术算从死板的数字解开了运动的变化,也就有了点近道本源的意思,忽然和常规理解的仙道合上了本质,突破也就不奇怪了。 从这看来,万法同归,终归于一种本质,这是不同修行者最终追求的东西,恒在的“道”。 道常在。人们挂在嘴边的“道不同”、“大道万千”,实际指的是寻道之路不一样。“道”只有一个,没什么不同的,只不过以不同的方式去探寻而已,不管是传统仙道还是仙宫万道,其实指向的都是一样的东西。 就连武道也一样。 此即问道,千般万法,归于源初,衍于造化。 严殿主瞪圆了眼睛,看着秦弈身上隐隐约约的腾云之意,已经无力吐槽。 这些人是有病吗? 说几句话,一堆琴心就算了,这里还有要腾云的! 你咋不上天呢? 好在秦弈终究没突破过去,似乎还隐隐差了一层隔膜。他此时心思也不在此,洒然笑笑:“好像有点意思。” 大家都不说话,岂止是有点意思,都不可理喻了好吗? 秦弈看着算宗弟子,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 函数其实是非常庞大的体系,他此番说的只是基本概念,如果这就能让你们琴心,那把整个体系搞清楚,是不是人均乾元? 遗憾的就在这,他秦弈自己也不会! 什么多项函数复变函数还有无数奇奇怪怪的东西他这学渣根本就搞不清楚,连解释概念都困难,估摸着也得让这群人自个儿去钻研。 实际上直接教可能还未必有用,确实要他们自己钻研出来才能再度提升。 也不知道这套玩意要钻研多少年。地球上全世界学者的智慧,发展这套东西都足足发展了好几个世纪,这群家伙不知道行不行…… 没事,反正他们命长,看这些玩意丢给他们能怎样开花结果吧。线性代数啊微积分啊那些东西,秦弈自己也是不会的,到时候也同样给个概念,留个装逼“秘笈”,让他们自己玩去…… 秦弈抽抽鼻子,话是这么说,可还是觉得很遗憾啊,当初读书时不偷偷看小说打游戏就好了……辣鸡作者,毁我青春,阻我大道…… 他转向卜宗弟子。 卜宗弟子极为期待地看着他。 秦弈抱歉地笑笑:“不好意思这门我不会。” “扑通”,卜宗弟子栽了一地,差点没哭出来。 我们也想突破啊堂主! “有机会的。”秦弈道:“绝大部分仙道宗门都有卜算之术,我们万道仙宫也需要占卜休咎,窥吉凶知祸福,预作规避。据我所知这还属于天枢神阙的核心法,神感天机,身应星河,何其博大。这么重要的体系,用来作为谋道的附属之术简直本末倒置。让你们不被谋道拖累,自行野蛮生长,真会发展得比谁差?我可不信。” 卜宗弟子定了定神,也行了一礼:“见过宗主。” “别。”秦弈终于道:“都别喊什么宗主,我只负责战堂。医卜谋算宗已经没有了,没宗主,也并不需要把这四项本不搭边的东西强行扯在一起的宗主。” 众人沉默片刻,都道:“是。” 严殿主有些佩服地看了看秦弈,这么个小年轻能收服一堆老油条,不管里面有什么稀奇古怪的因素,事实总是达成了,没有借用他执法殿半点威严,该算是很有领袖天分的年轻人吧。 不知道内部抵定,他要怎么进行下一步操作。 对着严殿主的目光,秦弈明明知道他在期待什么,说出来的话却是这样的:“今天就这样吧,西陵子师兄暂任一个内勤主管,大家自己认领左右厢房,清点仓库,该造册的造册,该炼丹的炼丹。我下班了,师姐等我去吹笛子!” 严殿主差点没吐血,刚刚还夸你很有领袖天分,这就咸鱼回家抱师姐了吗! 朽木不可雕也! 第二百六十七章 腾云准备 秦弈才懒得管他们想什么呢,去取了《大欢喜极乐经》全本,便一路飞回琴棋峰。 今天这么一轮,虽然感觉有点逗比,可确实是万道仙宫各种痴人之道,恰好与他穿越者的知识挂上了钩,达成了另类的效果。很遗憾秦弈自己是个学渣,没能在这上面发挥出更多花样来,只能提点出一些基本概念,剩下的要让他们自己去发展。 他们的实际水平可以说是比秦弈高的,秦弈只是有不同于他们思维的概念输送。而被这些概念点开了路子之后,也就是种下一粒种子,开出怎样的花、结出怎样的果,并不在秦弈自己控制中了。 也许数百年,也许数千年,必将在这有仙道的世界上绽放出另一种光芒——达到的肯定不是地球科学,而是各种另类仙道。秦弈很期待,不知道有生之年能不能见到。 如果能长生就可以。 秦弈忽然觉得长生的另一项意义,就是可以有无限的时间,看无限的发展,把无数人怨念的“有生之年”这个概念淡化掉。 那么远的事不去考虑了,眼前事就是收服了这个新成立的战堂。说白了就是收拢了原医卜谋算残余,成了一个新势力,以他秦弈为首。有这个根基为依托,才可以说组织战事统筹,不然光杆司令谁理你。 如果是个很雄心勃勃要做一番事业的战堂之主,此时内部抵定,要筹备的就是做战事演习。 秦弈都想过了,上次地灵秘境里比赛,不是说有些东西也差不多到可以收割的时间了嘛?就以这个借口组织一场战堂预演,把尹一盅公输鲁那帮人都拉来,这么搞个几轮,战堂存在感也就赫然成型。 但秦弈觉得有点懒了,他一没有什么事业心,二也没有权力欲,别人跪拜宗主他都没觉得有什么快感可言,只觉得是完成了一项职责。 他属于仙宫一份子,有一定的归属感。时逢仙宫生变,宫主有了这么个安排,才出于责任接了担子把战堂搭建起来,不代表要从此变成一个事业狂啊…… 还是慢慢来吧,又不急于一时,当作正常上班就好,工作之外还是回家抱师姐更重要一点…… “我种下一颗种子,终于长出了果实,今天是个伟大日子……”秦弈一路哼着小曲子,流苏变成一个白色小幽灵,跟着飘在旁边,用看傻子的眼神面无表情地瞟他。 秦弈再度想起了qq表情,停下唱歌道:“你这样飘出来很危险的。” “没事,什么乾元,一缕神念镇宫而已又不是真的神念遨游仙宫。” “师姐她们会看见……” “就算看见了你解释是狼牙棒的器灵,她会怎样?” “咦……好像确实不会怎样。”秦弈挠挠头:“只不过看你现在真的越来越不谨慎了啊。” “不爱一直憋在棒子里。” 秦弈不说话了。 完全可以理解,感同身受。 “爱出来就出来吧。”他下意识伸手想去揉揉幽灵小脑袋。 幽灵直接变成了刺猬,犹如炸毛。 秦弈哭笑不得地收回手。 流苏道:“你今天对那些人提的几个东西,很有趣……奇怪你那世界真的没修仙吗?感觉分明有道。” “或许大道是差不多的吧,但那世界没灵气,修不成什么玩意。”秦弈道:“不过也难说,反正诸天神佛的传说自古都有,天知道是不是因为某些变故转移去了哪颗星星上……就像这里也只是其中一颗。” 流苏转过头,打量他半天,认真道:“你现在神魂状态有点意思,有开阔之意。今天和你师姐可以一起弹琴画画让心境再淡再稳一些,如此有益修行,晚上回洞府尝试一下腾云。可别卿卿我我太过分,搞得满脑子白肉,把意冲淡了,那只会坏事。” 秦弈也没搭这话,解释也没意思,他本来就不是满脑子白肉的人啊…… 喜欢是喜欢,也没至于沉迷,如今红颜颇多,实际上真正发生了关系的还是只有青君一人。 就算是青君,那也是因为正式女朋友这种身份认知,加上大家那时候心情压抑的释放,还是青君主动……要是没这么个引子,说不定现在都没突破那一层。 昨夜与师姐的旖旎,其实他很清楚自己非坚持要那啥的话,是大概率可以上本垒的,但并没有那么做……说得更土一点,穿越前谁没撸过几次啊,可穿越后还真的一次都没有,秦弈有时候想想也会觉得自己是不是快要没杏欲了……修道的清心寡欲好像确实会对这个有点影响来着。 还好他主修的是武,没影响太过分。 这还怎么满脑子白肉,又不是大欢喜禅。 到了琴棋峰,流苏倒是没有再大摇大摆飘在外面,还是回了棒子。 走进屋子,居云岫躺在软榻上在看书,清茶抱着脚丫子在画画。 见秦弈过来,清茶红着脸跑了,居云岫倒是神色如常,看着书也没抬头:“战堂如何?” 仿佛昨夜的风情早已不萦于怀,这本来就不该是他们这样修行会一直纠缠脑海的事情。 秦弈便在她身边坐下,笑道:“医卜谋算的人,其实比我想象中的有趣。之前了解太少了,如果没有天机子那一系乱来的话,多接触接触说不定我都会被他们挖走。” 居云岫眼皮子都不抬:“也许你对那些杂术有点兴趣,可惜你对我更感兴趣。” 秦弈失笑。 居云岫也笑了起来,终于放下书本,转头道:“我看你今日神魂有些开阔之意,看来与他们的接触确实对你也有所得?” “有……”秦弈道:“我觉得我来万道仙宫真是天意,没有比这个更适合我的地方了。当初真要让我像其他修道者一样,百年枯坐,日月为伴,风露为餐,我多半受不了。而万道仙宫的各种趣意,让修仙二字忽然有了色彩。” 居云岫出神地想了想,忽然道:“说来我对仙宫的兴趣倒还没你浓。也许有朝一日你替我坐镇此峰,我可以出门云游,看看世间新意。” 秦弈奇道:“你居然想走?” 居云岫笑道:“我有时心动,也确实想出去走走,看看书中写的不同地方,看看新近出现的书中人,听听人世间新出的妙曲。不过我暂且离不得……琴棋书画宗依然有我的责任。” 秦弈道:“那也别指望丢下我坐镇,要走一起走。别的再有趣都只是点缀,没有了你,仙宫就没了灵魂。” 居云岫懒懒道:“只是随口那么一说。真让你坐镇,我还不放心呢,你太弱了。” “……”秦弈老脸微红:“我欲闭关腾云,师姐可有什么点拨?” “你的修行特殊,我能点拨的并不多……之前给你修行的资源里,腾云辅助之物也够了……不过腾云要面对的事情,你可知道?” “知道,腾云也是结丹,走向金丹大道,此与天争寿,会面临小丹劫。” “每人面对的丹劫不一样,我也不能预估你是什么形态。”居云岫想了一想,递过一本书:“这是仙宫历代腾云心得,你拿回去好好参详。书的末页是一张留白,这是法宝,当你觉得丹劫不可抵御,可以用此物把这个过程暂时封存下来,留待准备更齐全的时候重新开启,没有后遗症。” 秦弈惊了一下,这玩意绝对是个奇宝了,有它在,腾云成功率可以翻多少倍计? 而师姐也只是随手掏出来,可见她已经为了秦弈的腾云突破考虑了很久,绝对不是临时想起。 如果说来万道仙宫是最适合他的天意,那么遇见这位师姐,则是天意之中最大的幸运。 第二百六十八章 生死第一关(月票5000加更) 居云岫道:“别那么含情脉脉地看着我,这种眼神我昨晚刚刚见过,最后还不就是图那点事儿?我看透了,呸,大猪蹄子。” 秦弈:“冤枉……” “反正今天没门。”居云岫道:“你现在这个状态不错,腾云正好,别想坏东西。” 秦弈暗道你和棒棒难得所见略同,谁说道不同来着,在很多事情上都是有共通之处的。 他便也没再多说,起身道:“那我回去筹备了。” “也不用着急,这几天想想还有什么遗漏之事,都准备清楚了再去闭关,腾云是一道生死大关,非常重要,别当琴心等闲视之。” “是。” “趁着你闭关,我也无所事事,可以替你去师父的墓穴把最后一幅取了。”居云岫又伸出纤手:“你那套画给我,我能感应剩余的一幅,也就不需要去探索师父整个墓穴,直奔目的地拿了就走。” 秦弈犹豫片刻:“会不会有问题?” 居云岫摇头道:“有问题也是凑齐整套之后指向的问题,我自家师父的墓穴能有什么问题?” 秦弈想想也对,大不了凑齐之后不去研究便是了,取画的过程本身不该有什么问题,便取出那套画递了过去。 居云岫看着画卷怔怔出了会神,叹息道:“想起师父故去,书画凋零,他老人家的遗志我没有好好发扬,心绪有些低落。” 秦弈拥了她一下,轻轻吻了吻她的侧脸:“有你钦点的宗门护法门房小秦在此,此宗才不会那么容易凋零。将来那些孩子学有所成,便是百花盛放之景,何必自己全担了?” 居云岫微微一笑:“希望如此。今日无心抚琴了,你且去做筹备吧,切记不要强求。” 回到过客峰洞府,秦弈看着飘出棒子的流苏。 这番与师姐的交流竟是全盘合上了流苏事先的想法,把之前蠢动的神魂稳下来,淡下来,却又不会因为男女事而引起其他杂念。 此时的心绪平稳,而精神又一直处于将破未破那种感觉里,玄妙非常。 流苏那飘忽小幽灵的模样长出了两条腿,盘膝坐在一边,淡淡道:“琴棋书画于你而言,是触类旁通,也是感受出尘缥缈的一种手段,说白了是工具。在我眼里,居云岫也不过是这个价值,既能压住你思念远方李青君明河的执念,让你心绪安宁,必要的时候能满足填补你那点欲念——当然,这是我的角度,说了你不爱听,你自己不需要这么想。” 看着那萌萌哒的样子说出这样的话,秦弈抿了抿嘴,也没法和它吵架。 大家这么久相伴,其实都知道对方什么德性。流苏样子看着再萌,它也不是真萌物。 相反,是数万年沉淀的血色,狼牙棒上暗红的狰狞。 他叹了口气:“你这么想,自己想着就是了,干嘛说出来,容易吵架。” 流苏道:“因为我试图劝你一件事,你未必同意。” “嗯?什么事?” 流苏指了指他的戒指:“刚才我在里面,研究了一下那本《大欢喜极乐经》,我觉得它可以迅速让你的丹田水泽意象凝形为丹,是很不错的速成法。后遗症并不算大,很容易抹平。” 秦弈心中发凉:“你不会要我采师姐吧?” “我倒也没那么恶毒……我可以把这一套采补术改造成对你有益、而对她微损,不伤她根基。以她的修行被采一些也不过九牛一毛,等于无损。” “那就不用了,微损也是损。”秦弈摆手道:“能达成双方共同受益的话才值得尝试,否则我不干这种事。” “以大欢喜极乐经的基础,是无法达成这一点的,因为立论根基就不一样。如果达成你想要的结果,那就不是大欢喜极乐经的基础了,而是正道的玄门双修之法。”流苏顿了顿,又道:“而且玄门双修有基础。双方修行相近,并且都要学相同的术法共同运转,才可以达成这种阴阳轮转。你琴心她晖阳凭什么达成太极相合?所以必须是采补术才能强行掠夺炉鼎,而不需要那么麻烦的和合条件。” 秦弈道:“棒棒,我自己好好修行也能腾云,为什么要想这些邪门歪道?” 流苏摇了摇头:“我之前也这么乐观过,看你之前那嗖嗖嗖突破的样子,还以为你那一个月内能腾云呢!事实证明,琴心八到九层所需的灵气你至今才补足,九层圆满乃至于破关所需的庞大能量就更别提了。看起来光靠丹药是不够的。” “有这么夸张?” “嗯……腾云关之所以被很多人视为大道标志,甚至称为生死第一关,不是吹出来的,涉及了很多方面。比如说……琴心之时,你修行到了,只要立道为基,悟之行之,便可琴心三叠,和积如一,一朝而破。而腾云没有这么简单,不会因为你一时触动感悟就破关的……” “首先需要庞大的能量?” “对。”流苏问道:“你的意象为泽,在如今九层境界看来,大约是海?” “是……一片海洋,不见尽头,上面云雾蒸腾。” “你试想一下,把一片海洋浓缩成固态金丹,需要什么力量?” 秦弈:“……” “结丹之力,腾云之始,这破关所需的能量比腾云之后的小层提升巨大得多。后者的提升只是堆叠,而这破关是质变。故此关极为艰难。” 秦弈听着也有了点慎重感,他之前突破没遇过这种关。突破锻骨关也只是痛苦,能忍过去就行,而不是这种明显的质变性质,仿佛一道墙。 流苏续道:“而化海为丹,只是其中一道步骤,可视为地;另一步是开启明堂,神魂初锻,可视为天。体内成天地,自身化阴阳,身魂并起,灵肉相合,方可驾雾腾云,周游万里。是为腾云。” 秦弈暗道怪不得万道仙宫里晖阳都有好几个,腾云却不见得很多,大概也就二三十,绝大部分还是琴心。大欢喜寺腾云六层的就是一堂首座,地位很高了。 腾云境确实是一道生死关,能卡死无数英雄。 琴心圆满的寿元也不会超过五百,而腾云之初便可视千年沧桑。 所以师姐也反复交代,不要急于一时,准备齐全了再说。 流苏道:“知道为什么你之前会忽然有腾云之意么?” “嗯,是因为我那时候有了启窍的触动?” “人的所知所见,太小了,囿于肉身、囿于知见,也太过局限,这是障。唯精神无穷,易变万方,跳出知见,这是勘。你与他们的交流,可能有了些破除固有知见的领悟,于是有了启窍的触动。”流苏道:“不过这也是你恰好修行到了这时候了,腾云关本来就是做这事用的,适逢其会而已,别认为你们扯淡几句特别有用。” 秦弈笑道:“你不说我还差点真的想回去和他们多扯几句。” 流苏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又道:“既开紫府,其后的修行就不断在往上丹田转移,腾云期也是把身躯修行逐步完善,继而将重心转移到灵台紫府的过程,当紫府盛放,便是晖阳。” 秦弈颔首道:“武修与道修最大的区别。那么启窍怎么做?” “上丹田有三部分,一曰明堂,二曰洞房,三曰紫府……别笑,这个洞房不是你想象中那个意思!” 仿佛气球被戳破了一样,有些肃穆的气氛被秦弈咧嘴一笑给直接笑没了。流苏瞪着他看了半天,也笑了起来:“你这家伙,怎么说呢……这种心大,我看你至少不会有心魔障。” 第二百六十九章 密云不雨 既然流苏和居云岫都表示腾云艰难,秦弈也就收起了原先的轻视,没有直接开始闭关突破,而是先拿起居云岫给的历代腾云心得好好琢磨了一晚上。 原先他是真的没太放心上,主要原因可能是熟人太妖孽。 当初隔段时间不见,明河腾云。 和孟轻影罢战没多久,去大乾相见,孟轻影腾云。 和夜翎阔别大半年再相见,这蠢蛇也凝丹了…… 全跟吃糖豆似的,轻描淡写,当然也就导致秦弈觉得这个很简单,和突破琴心关差不多…… 仔细想想,好像确实不简单,你看郑云逸怎么说也该有两三百岁了,他在琴心圆满到底卡了多久?这可也是个人才,不是碌碌之辈吧。 明河为了破腾云关,跑南离去旁观了半年红尘起落、家国恩怨,那是真的在红尘炼心,以求感悟。大概也就是流苏说的“破知见障”。 知见障其实是高级别也始终存在的,级别越高勘破越多。所以明河勘破的东西和他秦弈的感悟未必相同,她从南离故事中很可能得到了与自幼仙道修行完全不同的看法,开阔了视野,也就破了一定程度的固有知见,故得破关。 不仅如此,她的道具准备也很齐全,佛塔镇心念,道巾扛丹劫,都是有针对性的筹备,想必戒指里丹药也少不了,确实不是随随便便突破的。只是自己没有亲见,不知道人家经历了什么困难。 孟轻影和夜翎背后经历了什么,他不了解,想必不可能比明河轻松。 翻阅仙宫历代前辈的腾云心得,倒也挺有意思的——不认识的已故前辈其实很少,有很多都是熟人的心得记录,包括居云岫的,还有天机子的……还有杜平生等人的,如同看熟人自传似的。 仙宫成立一共就数千载,一甲子收一批弟子并不代表六十年一个辈分,差好几百上千岁的都只是师兄弟,辈分不看年纪,看你师父是谁。 真正的辈分其实至今只有四代。宫主与寥寥几位已故老人第一代,天机子墨武子酒泉子与居云岫的师父叶别情第二代,居云岫杜平生郑云逸等人第三代,清茶与其他系的大量凤初弟子以及之前用胖羊收来的孩子们第四代。 秦弈入门极晚,常理本该和清茶一辈的,结果占了“居云岫代师收徒”的便宜也成了第三代。 所以记载心得的所谓“历代”,确实基本都是熟人。 由此可见居云岫多么出类拔萃,同代之中唯一晖阳者,在同代人广泛作为宗门中坚时,她独自与上代天机子等人平起平坐,成为仙宫巨头之一。 虽然她或许是本代之中最早入门的一批,比郑云逸早了几百年,但也有很多和她一般年纪的同门早都因为没能突破而寿元尽了,她还年轻得犹如十八岁。 同时也证明了仙宫有点断档之厄。第二代无人乾元,第三代中只有一个晖阳,等墨武子等人寿元也尽了,谁能接档? 不过晖阳大佬没那么容易寿尽,墨武子等人起码还有近千年活头。居云岫的师父估计是年纪本身就比别人大不少,也有很大可能是带了什么暗伤未愈,还有可能是突破乾元出了问题,导致先于别人去世,他师弟棋痴书仙可还活着呢…… 这千年内,仙宫要加油啊……也难怪宫主总有点忧心忡忡的感觉,确实不是太乐观。 也是因为仙宫之道太新颖,实在没有太多前例可循,惊才绝艳能够自己创道前行的天才又能有几个? 扯远了。秦弈翻看腾云心得,当然主要是看居云岫的心得。 心得是这样的:“书画形不同而神相类,当合而互补,非泾渭两系。云岫得此,即悟腾云……书山画海,以乐锻魂,天地混融,金丹遂成。易也。” 易也…… 刚才是哪个女人跟我语重心长说这是生死关要好好准备的?来看看你自己的心得里记的是人话吗? 怪不得这货说“我能点拨的不多”……她自己的腾云估计都不知道是怎么稀里糊涂突破的吧! 不过居云岫的心得里浓墨重彩地记录了应对丹劫的困难,字里行间都有些心有余悸的感觉。 可见即使有些人领悟不难、结丹也不难,应劫却颇为不易。这个可能与实战能力有关系,居云岫倒确实不是个实战派。 而有些人的心得,结丹难比登天的样子,写到应劫却是轻描淡写。 而有些人别的不难,光是开启第一次锻魂启窍却差点没卡死在这里。 这么看来腾云关难就难在考点很全面,而每个人擅长的不一样,所以及格不容易?而不及格可能会死? 差不多这个意思。 秦弈摸着下巴想了想,觉得好像自己挺全面的啊……不知道实际面对的时候会遇到什么问题,毕竟别人的心得只是参考。 秦弈在学习心得,流苏就盘腿坐在一边看比它还大的书。《大欢喜极乐经》,它好像跟这个较上劲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原先对双修类功法不了解,如今有些新奇感,总想琢磨琢磨? 也或者是因为里面有不少精神秘法,对它很有参考价值吧。 一人一灵,相对而坐,沉迷学习。 次日一早秦弈又去了战堂。 一晚上心得琢磨,秦弈觉得自己还是需要一些别的准备,比如可能会需要应对心魔这类的东西,恰好大欢喜寺这方面的东西有一部分在战堂。虽然流苏觉得他可能不要,也是有备无患。 进了战堂主殿就看见一个卜宗道士坐在那里修行,别人都各有事情在忙。 秦弈便问:“你一个人坐在主殿干嘛?” 那道士慌忙行礼:“是在卜算,我们决定每日卜算一下本堂运势,即使作为记录,也是修行。” “哦,那卜出何卦?” 道士嗫嚅了半天不说话。 秦弈皱眉:“凶卦?那也没啥,我们今天又不出战,躲家里怕什么凶?” “也不是……”道士犹豫道:“可能是我修行不够,算的很怪异,按理这与我们的现状没什么关系……如果有关系就是大关系了,应该不至于……” 秦弈没好气道:“什么颠三倒四的,直说不行吗?” 道士小声道:“密云不雨,自我西郊……弗遇过之,飞鸟离之。” 秦弈瞳孔微微一缩。 怎么又是这句? 去大乾时,灵虚门下道士就说了这句,当时很好解的,就是大乾遭遇了外敌,那不就是大欢喜寺和孟轻影虎视眈眈嘛…… 后来还可以扩解,应在南离身上,南离覆灭,青君离之。 现在怎么还是这句? 这要对应什么?真是对应仙宫或者战堂的话,这可是真要出大事的啊……大概真是这个道士水平不够,算错了? 第二百七十章 万事俱备 “此类卜卦只是一种非常模糊的指向,明河当初在南离卜卦时才琴心,也是类似水平。当修行再高点的卜卦才有点意义,如今这种没必要去想。” “嗯……”秦弈在仓库里挑东西,有些心不在焉。 流苏便跳在他的肩膀上安慰:“就比如这密云不雨,因为有卦,你自然会往相关的方向去想,觉得是大乾、是南离,都合得上。可如果扯一句君子终日乾乾,无咎。你是不是也能对应,小心谨慎做事就不会出问题?哎哟好准啊,神算。” 秦弈伸手挑着东西,听了这话便失笑道:“话是如此,先有了卦辞再去自己对号入座,什么都对得上。但是棒棒,这毕竟是仙道一个很重要的组成,应该不是江湖术士随口胡扯的,总有些依据在?” “有,但是太模糊,没有时间,没有人物,只是一个概念,这个概念确实可能成真,但可能警示了数年后的变故,也可能来自于战堂相关的任何人,比如某弟子在外面争风吃醋被人家丈夫上门打跑了,也应了卦……所以你想从中得到什么呢?毫无价值。”流苏道:“当初明河卜卦,我就告诉过你,这东西没什么好学的,没意思。” 秦弈笑道:“我还记得,你当时一边说博大精深,一边说尽是笑话。” 其实秦弈被流苏影响真的很大。认识的好像是个人都会望气看相的感觉,他就从来没有想要学一下。也从来没想过去看穿过去未来之类的,这是卜卦的最终指向,仙道很具备代表性的伟力之一,挺高大上的,所以别人多多少少都涉猎了一点,但秦弈一点想法都没有,就是被流苏的态度潜移默化。 “哼哼。”流苏忽然伸手指着一个香炉:“这个香炉实用,拿了。” 秦弈看了过去,是一个外表看着像黄金打造的香炉,当然既是大欢喜寺宝物,自然不是普通黄金。他取过摸索了一下,很快发现此炉不需要燃香就能有暗香隐隐,效果有正反两面,主要能力是暗戳戳迷人神魂,催动欲念,这就是典型大欢喜寺属性的东西。 反面效果自然就是解除迷魂,故有清心镇念之效,流苏看中的多半就是这个效果。 流苏在一旁道:“这东西已经是很不错的法宝了,效果挺厉害的,那种迷魂之效恐怕一般腾云者也未必吃得消。不过单论清心之效,也就跟我很早的时候教你的清心诀差不多。” 秦弈笑道:“我感受到了。和大欢喜寺天女像对阵了几次,本来那种魂体应该是能直接对灵魂生效的,但我运起清心诀就毫不受影响,导致它们得靠近我攻击才能生效。棒棒教的东西,总是看着轻描淡写,其实非常高级。” “少拍马屁。”流苏叉腰:“根本不高级,是你太弱,学不了高级的。腾云以后再学一批新东西,现在的臭样子不堪入目。” “……”秦弈狼狈地转移话题:“既然这香炉也就跟清心诀差不多,拿来干嘛?” “有些状态下,你自己无法施法,需要外力相助,它的作用就来了。同时也是省了一层分心。” “嗯……”秦弈收了起来,继续逛了一圈,也没有什么看上眼的。主要是有助于修炼的东西归于仙宫内库了,战堂这边的主要是对战斗有益的用品,对于升级突破的价值不大。也就应对丹劫有点用,但秦弈高阶的法宝并不欠缺,多了也没太大意义。 于是取了一些保护神魂用的丹药,又离开了战堂。 这位战堂堂主上班第二天,除了“巡视库房”之外啥都没干,临走还交代西陵子:“我要闭关一段时间,战堂内务你先捋好。” 偏偏西陵子觉得理所当然:“堂主且安心修炼,祝早日突破腾云关。” 仙家事务与凡人最大的区别就在这里了,因为闭关修炼是一个常态,主事者只能提挈纲领,不可能做到事事过问,更不可能长期坐班。 反正战堂暂时也还没有很具体的事要做,他们先把内务捋清楚就行,秦弈坐在这里也没啥用。倒是那个卦辞,虽然被流苏开解之后没太压在心里,可也是一个警兆,更是督促秦弈要早点突破腾云关。 什么预知什么应对,都比不上实力到位。 秦弈先回了一趟琴棋峰,居云岫已经不在了。换成了清茶鸠占鹊巢地躺在居云岫的软榻上看书,学足了居云岫的姿势模样。 秦弈很是无语地看了她好一阵子,那丫头才反应过来有人来了,吓得跳了起来。 看见是秦弈,又变成了很不好意思的样子,缩着肩膀道:“师、师叔……” 秦弈也没什么心情嘲笑她,问道:“你师父出去了?” “嗯,今天一早去的。” “远不远?”居云岫师父的墓葬不在仙宫内部,而在山外隐藏之地,秦弈也不知道具体位置。 清茶倒是很了解:“我去拜祭过好几次,不远的,不消半日就到了。” 秦弈又安心了几分,想来想去好像都没什么需要准备了,便道:“我要闭关了,少则三日,多则一个月。琴棋峰就你一个小丫头片子,自己多留心……最好去找棋痴师叔下几天棋。” 清茶握拳:“清茶也是很厉害的,不怕!” 秦弈哑然失笑,想想在仙宫内部确实没啥好担心的,便摇头离开。走出门口又忍不住回头:“清茶啊……” “啊?师叔……”清茶脸红红地问:“想留宿吗?我们不可以的,师父没答应。” “……”秦弈没好气道:“我只是想告诉你,你要学你师父呢,还差了最关键的东西。” “什、什么东西?” “你去泡几片木瓜,做一杯木瓜奶茶……” 清茶没听懂,还待问时,秦弈已经一溜烟没了影子。 回到洞府核心,秦弈开启了最高层级的洞府保护,整个洞府彻底闭合,连门口的大头童子都没法帮人开门进来的等级。 继而盘膝坐在主洞核心的聚灵阵中,摆开所需法宝,服下了一粒腾云丹。 当两眼闭合,便立刻物我两忘,直接进入了深沉的调息之中。 聚灵阵灵气狂涌,疯狂地旋转起来。旁边的流苏甚至可以感应到秦弈体内的气海意象开始咆哮。 连个酝酿都不要,因为已经酝酿完了。 所谓的“筹备”,无论是清理心事挂碍,还是准备道具应对,实际并也没有太多可准备的。只不过是这个过程本身就是一个沉淀预热,使精气神一直维持在“我要突破”的那种感觉上,当一切整理好了,心境自安,可以告诉自己“一切完备”,那当想要开始时便迅速进入了状态。 如果只是一些小关的话,或许光是这么一个预热过程都有可能让人直接就突破了,这可不是没有前例的,修行在很多时候并没有多么玄乎。 当然腾云境没有那么简单。 此时的秦弈内视中的意识,清晰地看见自己浩如海洋的仙道根基,从平静、到微澜,继而狂风怒卷,烟波翻腾,最后变成了滔天巨浪,巨大的旋涡在怒海中旋转,有巨龙冲天而起,声震九霄。 第二百七十一章 腾云初成(月票5500加更) 如果是真的把一片海洋化为固体金丹,那绝对不是腾云境界能办到的事,大概要棒棒级了,说不定棒棒都不行?秦弈不确定。 但这只是个意象,不是实质。大家的筑基意象并不相同,秦弈是海洋,明河是星河,孟轻影是幽垠,大家最终都是化为金丹。所以并不是真正的把海洋浓缩成丹的意思,没有那么夸张。 实质也就是从各自成基、到了归于一元的一个质变过程。 之所以是一个金丹,也不是一个实质形态,不是掏出一颗金灿灿的丹来——当然也有特殊的方法能祭出这颗丹来做压箱底手段,那是另一回事。 内丹所言的金丹,依然是个意象。 金者,坚刚永久不坏之物;丹者,圆满光净无亏之物。与天地同长久,与日月同光明。 若把人身比作宇宙,那么这个圆丹便是意象化形。是天道之圆,是日月之满,是太极之形,是万象归元。 丹者,单也,一也,无分化之初也。 惟道无对,故名曰丹。 故称金丹大道。 所以虽然表面看着都是结丹,实则与秦弈往年所知的“金丹期”是不太一样的东西,体系不是一回事。 这是腾云。 以后也不会结出一个元婴来,只会是紫府光耀,是为晖阳。 秦弈能够感受到,当腾云丹服下,聚灵阵运转,于是内有仙丹之力,外有阵法之功,又居此晖阳洞府,仙灵福地,简直灵气无穷无尽,任由汲取吸收。 真是要为苦逼散修一声叹息,这条件差太多了。 内内外外庞大的天地灵气狂卷而入,丹田那片怒海之中的旋涡越旋越烈,几乎把所有海水尽数抽空,渐渐形成了一片虚空,虚空之中漂浮着一大团高速旋转的巨大水球。 秦弈心中一动……有点像地球…… 念头一闪而过,就见异变乍起。 他原本散于四肢百骸、已经存于骨骼的罡气,忽然也从四面八方冒了出来凑热闹。 这种罡气比法力更厚重,几乎带了一点土黄的色彩,也参与了这种旋涡旋转,与水球交揉在一起。 秦弈忽然想起了第一次修炼时的感受。 当时他的先天真气,也是和新修的法力交缠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太极。 道家阴阳是一种相对化且运动化的概念,不是绝对意义。便如秦弈与居云岫的法力都属于没有特定属性的,但一旦二者交缠,那必然是秦弈的法力为阳。可秦弈的法力和他自己的罡气对比,则法力为阴,罡气为阳。 便如此时,法力清奇涡旋,而罡气厚重沉凝,相对交缠,逐渐环绕,变成了一个新圆。黑中有白,白中有黑,阴阳相交,再度成了一个太极。 初次修炼有过类似体验,但后来再也没有过,仿佛泾渭分明。如今再度开启,或许是因为他的武修与道修开始达成了相当的等级?就像是流苏之前说的,玄门和合,需要阴阳双方修行接近才行。若自身化阴阳,自然也需要这样。 秦弈忽然觉得这应该是一件好事,能够共生共长,本就不该各自为战。 于是没有去抗拒这种变化,只是默默观察与调整。 黑白交融,融了很久。 但似乎始终无法彻底融合进去,也不知道差了些什么,总有隔阂,形不成一个混融无间的整体。 可能这就是流苏想劝他进行一次采补的原因?借男**阳之力,来成就自身阴阳轮转? 怪不得流苏从以前的乐观忽然变成了慎重,很可能是它察觉了这个变故。 道理是理解了…… 但采补什么的肯定不是必须,只不过是在取巧。 肯定还有其他办法…… 秦弈的明堂亮起了火光。 许久未动的巫祝祭火,投入丹田。 祭火稳定,对祭炼有很好的效果,秦弈觉得既然能把外物融合成外丹,没道理不能把内丹混融在一起,无非就是缺了一股黏合剂的推动,巫祝祭火可以辅助这个效果。 坐在旁边的流苏抬了下眼睑。 它感应到了秦弈的举措,心中有些惊艳感,但没出声打扰。 这祭炼之力……不够! 祭火之力太轻了……那是很早得到的东西,跟不上如今的腾云修行,作为祭炼之火更加不够。 秦弈摸向了戒指。 一枚比箱子还大的火系晶石砰然立在面前。 流苏眼皮子都跳了一下,它都差点忘了秦弈其实有很多晶石,富得流油。 只是他从来不需要动用。如今正当其时,连省都没啥好省的,直接就是最大的一块火系晶石往里砸。 硕大的晶石瞬间变成了一堆碎末,丹田祭火轰然成柱,烈焰熊熊。 一颗黑白旋转的太极丹形渐渐成型,丹体之外隐隐还闪着金色的神光。 金丹初成! 大道惟此,是谓身成宇宙,自成天地。 他的丹还跟别人不一样……他这个好像不是仙道金丹,而是仙武合丹? 没等秦弈好好感受,就忽有一团从来没见过的烈火在心头焚起。 小丹劫! 没有人能预估自己的丹劫是什么形态,秦弈立刻反应过来,这是因为自己额外利用了祭火之效,所以反应在丹劫上就成了火焰劫。 怪不得说丹劫难防。 这不是传说中从天上劈下来的劫雷,也不是从地上冒出来的劫火,而是直接起于心间,从内部焚毁! 突如其来的由心所起,根本没有抵御的方向,这种莫名其妙的攻击你连预备的防护法宝都可能完全用不上,学了一堆战斗术法技法身法全是白给,换了个没什么实战经验的比如居云岫当年,确实很可能会一时间不知所措,怎么处理都不知道。 还好不是直接起于心脏里面,那就直接死人了没什么可操作的,这是起于心外,瞬间包裹心房,这还是有应劫的余地。 秦弈连想都没想,第一时间同时做了三件事。 之前学习的天罡一气罩,直接化在心脏之外形成了一个护罩,短暂阻挡火焰焚烧。 香炉启效,以清心燥,以免诞生杂念。 此前得自观寂身上的晖阳级佛珠,忽然亮起了光芒。 流苏再度惊艳地动了动眼眸。 以为他会慢慢镇消火焰,可没想到他还打算吸收,自己制造一个火种! 晖阳级的佛珠,应对这腾云丹劫确实没什么难度,这也是秦弈之前对法宝没什么需求的缘故,太多了反而不知道用什么,时机稍纵即逝,犹豫就死人了,简单点反而很快就能做出决断。 那佛珠自成一界,有吸收各种能量的作用,可以看见丝丝火焰从秦弈心脏位置被拔了出来,尽数投入一颗珠子里。 珠子泛起了红光,旋即消敛。 被居云岫写得很艰难的小丹劫,秦弈前后花了不到半个呼吸就解决了。 几乎就在丹劫消敛的同时,一股异力直冲灵台,方寸之间光芒骤盛。流苏可以看见秦弈的眉心冒出了一个小人般的虚影,又很快撑不住似的缩回去了。 紫府第一重,明堂启窍。从此不是一个存放祭火的作用了,也不是一个识海传输对话的简单利用……他终于开始可以动用精神上的术法,把无形的精神化为可捉摸的“存在”,这便是踏出了开发神魂的第一步。 从此自身有天之灵,有地之实,有阴阳交泰,有五行诞生。 腾云关破。 秦弈睁开了眼睛。 第一眼就看见流苏飘在面前。 两人相顾一笑,秦弈道:“说难不难,说难也难。确实有点考验,准备得不冤枉。” 流苏道:“不管是难是易,眼睛能睁开就好。” 秦弈道:“睁开眼来,你在面前,这才是好。” 第二百七十二章 识海初探 流苏知道秦弈这次破关,看着挺顺利,其实难度是很高的。 因为他的结丹和别人不太一样,如果仅仅是仙道结丹,他都不需要动脑筋出祭火、砸灵石,顺顺畅畅早都成了。秦弈是仙武合丹,难度大概要比别人高个两三倍。 当然,强度也比别人高很多,至于高多少,还得看实战。 而那种心火丹劫,换个反应慢的可能都死了。秦弈毫发无伤还把那火给“俘虏”了。 这是他自己的应变,流苏可一句话都没教。 之所以顺利,不是此关容易,而是秦弈太强。 流苏一时有点恍惚感,总觉得这货一直在泡妹子,看着没做什么事,不知不觉间竟然这么强了…… 秦弈正在兴致勃勃问:“这个劫火,能不能用?” 流苏回过神,看着有些泛红的佛珠沉吟:“可以,这是方寸劫火,特征是隐蔽、无息、突然。更适用于战斗偷袭,极难防范。” “可以与巫祝祭火合成一种么?兼具优点?” “可以。”流苏道:“这两种火性虽是截然不同,却没有排斥冲突之处,完全可以合……呃……” 话还没说完,就看见秦弈从佛珠里抽出了一团红色火苗,吸入明堂。 明堂“腾”地亮了一下,好像有两团火在打架,过不多时就被全镇压了下去,变成了一簇火苗。 流苏:“……” 太暴力了,完全就是“你们不听话合体我就揍你们”。而此时的秦弈完全有这个资格,因为明堂开启,这就是最典型的功效之一。 秦弈竖起两只手指,一缕火焰从指尖升腾。火焰看着很安静,好像不伤人似的,无声无息,却能感到炽热的温度,稳定且隐蔽。 “成了,以后就叫方寸祭火吧,什么巫祝的听着很部落。” “随你的便。”流苏懒懒道:“感觉力量如何?” “不知道,觉得此时的罡气会带一点法力效果,施法时却可能带点物理特性,暂时说不分明。但直接破坏力是强大了很多……” “唔……神魂呢?” “说不清。” 流苏沉默片刻,忽然道:“放开神识,让我进你识海看看。” 秦弈“哦”了一声:“进来吧。” 流苏偏头看着他,半晌不言。秦弈奇怪地看看自己身上,没花啊…… “你看啥?进啊。” “呵……”流苏也没说什么,忽然化作一缕轻烟,泛进了秦弈的眉心。 秦弈脑海里轰然一震,朦朦胧胧中好像感觉有另一个自己的虚影盘膝坐于明堂,四周都是雾霭,沉沉看不分明,雾霭之中有人入内。 客人是一张狰狞的鬼脸。 秦弈哑然,知道流苏刚才在想什么了。 如果它吞噬了自己,反客为主,那叫夺舍啊…… 这就是两人的缘起。 它还故意变成了初见时的鬼脸样。 雾霭中的秦弈虚影开口了:“这样子不萌,变回那个小幽灵啊。” “呸。我是来试你神魂的,要什么萌?”流苏忽然打了个响指。 秦弈顿觉灵魂一阵刀割般的痛楚,头痛欲裂。 他完全是本能地凝起神魂,完全没有任何术法地野蛮抗拒,生生将鬼脸推出雾外。 流苏也没继续进击,安静地退出了他的灵台。 秦弈冷汗淋漓地喘着气,心有余悸地看着面前变回小幽灵的流苏。 流苏飘在面前,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强度还可以……和我想象中的差不多。” 秦弈话都说不出来。 流苏冷冷道:“以后记住,不要随随便便让人进入你的灵台,那是直接神魂对撞,强弱分明,没有挣扎余地。我刚才真要弄你,随便也能让你痴傻,或者真要夺舍的话……呵呵。” “记住了。”秦弈吁了口气,忽然又笑起来:“现在这身子送你你都不要了么?” “养了这么久的猫咪,当然不舍得杀了,虽然他太蠢。” “这是信任你,什么蠢!” “呵,蠢货。” “我特么……” 流苏没理他,淡淡道:“正常人身魂是一体的,魂海有肉身为凭依,是很牢固的。所以只要你自己不蠢得放开识海,一般情况别人都进不来,只能依靠精神秘术的攻击。那就有很多抵抗的办法,弱它一些也能扛。” “一般情况进不来……那不一般呢?”秦弈还是觉得要把这个弄清楚,流苏不夺舍了,天知道有没有别的老妖怪? 流苏道:“有几种。一种是神魂差距过大,被强行入侵,这种得高你很多层级才行……真遇到差距那么大的怎么也是死,夺不夺舍也没区别了。要是不服气被强行夺舍,自己自爆吧。” “还有呢?” “第二种是借由某种凭体与你身躯接触,灵魂趁你不备附着你身躯,继而入侵灵台。我当初夺此舍就是如此,那时候我虚弱得几乎没力气,只能通过这种办法,遇上你这混蛋还被打回去了……” 秦弈赔个笑脸,没说什么。 流苏续道:“前一种算破门而入的话,这种算是偷偷撬锁吧。其实也没什么可担心的,主要是趁人不备,你自己有意识防备那个接触的物品就没事。” “嗯,这就还好。” “还有第三种非常特别,叫入梦。这个怎么说呢,该是介于灵魂对撞与某种秘术之间吧,要通过这种方式直接夺舍不太可能,却也属于灵魂直接接触了……反正梦境现实颠倒错乱,会造成很多奇怪的问题,一时说不完。” 秦弈想了一阵,觉得三种都不会像自己原先想象的那样被人说闯进来就闯进来,那还好……要不然这个人进来逛逛那个人进来逛逛,公厕吗?没那么简单就行。 流苏道:“我对你的神魂强度有所知了,现在教你几种秘术……第一种,搜魂术,强行窥探对方记忆之用,可能对对方的魂海造成很大的伤害,自己看着用。” “第二种……” 洞中无日月。 秦弈不知道自己突破用了多少时间,也不知道后来跟流苏学魂术花了多少时间。 但他知道自己已经脱胎换骨。此刻再遇到观寂,他真有把握不靠孟轻影也不靠流苏,自己一个人就能敲死他,哪怕他号称牛逼哄哄的腾云六层。 除了自己的仙武合丹,感觉好像很厉害之外……他真的觉得流苏所知的东西太强了。 随随便便一些秘术,放在别人那里都是奥义等级。以前懵懂不知,如今随着自己变强,知识开阔,也就越能体会到流苏有多强。 虽然它教的“法”就只有一个造化金章,“术”历来也都很少,但每一种都是精髓,都能给秦弈带来一种直奔大道根源的错觉,在档次上就碾压同侪。 如今魂术也一样,就算同等的搜魂术,都叫一样的名字,差不多的效果,秦弈也觉得这个档次就是要比别人的高很多。别人用此术搜不出的魂,他用流苏所授的就可以。 就这种感觉……仿佛无穷无尽,看不见上限在哪里。 看着流苏萌萌哒小幽灵的模样,秦弈会偶尔想起横断裂谷。 不知其深,不知其长,不知其宽,成为划分了大陆的天堑,内里已经成了一个小世界,而对面还不知道是些啥。 这种等级的天堑,不是自然造化,只是流苏打出来的。 初闻只觉逼格高,到了今天自然知道,那代表的是怎样的力量。 那就是造化。 第二百七十三章 郑家秘传 当洞府重新开启,踏步出门,看见的是夜晚的清辉。 山间竟已有了点点白雪,挂在树梢,左右的松树童子脑袋上都是雪花。 入冬了…… 清新的夜风送来山间的芬芳,秦弈深深吸了口气,问左右松树:“我闭关了多久?” “禀峰主,三十三天了。” 三十三天,并不意外,可能光是腾云突破的过程就二三十天了,只是在自己认知里一晃而过。 “修仙真是没时间概念……师姐该回来了吧?”秦弈悄无声息地腾云而起,飘向琴棋峰。 那个手帕,终于彻底沦为收藏品。 临近琴棋峰,峰顶一片漆黑安静。秦弈刹住了身形,才醒悟这是半夜三更。别的修仙者没有白天夜晚,对居云岫可是有的,依她的性子此时多半在睡觉,再想见面也得天亮了再说,哪能半夜闯门的? 他想了一想,转头去了那片枫林山。 之前和师姐在那边逛的时候就想过去郑云逸洞府偷看一下,也不知道这个月郑云逸回来过没有,反正此时既然无事,就去看看再说。 到了枫林山间,寻得洞府,门外也有两棵松树立在外面,也是看门童子。秦弈在云端想了一阵,这里此时理论上还是郑云逸的洞府,大摇大摆闯了不好看,便化作一个蚊子悄悄从门缝飞了进去。 腾云之后的造化金章修行变化,比之前更随心所欲了。 最典型的表现就是以前自己不能飞,变成蚊子也只能变个样子,扑棱棱两下就要摔地上。而现在才是真正具备了蚊子的功能,不但可以飞,而且体质构造都很接近真正的蚊子,配合无色界的隐藏气息,一般情况不会被人看穿本体了,除非别人刻意去用类似真视的术法去勘探你。 眼下这两株看门松树,当然看不穿秦弈的变化。 等到修行再高,别人刻意去看破都未必看得破了…… 但是现在的变化术,还是有很严重的缺陷。 首先是这只蚊子不可能有秦弈人形的实力,会受到形态的很大影响。如同变大了能够增加力量,变小了当然也会孱弱很多,这种低级形态不能随便变,不小心被人拍死可哭都来不及。 但这一点随着修行的提升,到了晖阳,到了乾元,就有改善的余地,变大能增强,变小不会弱。那时候变小的实用价值就更大了许多。 其次是生物特性还暂时无法获取,变化术有个很大的实用价值就是生物特性,有时候修行很高也无法适应的环境,变成当地生物就可以轻松适应。这种特性的获取,随着等级升高也能逐步完成——甚至连天敌的相克性都可以被继承。 但是,变化术不是万能。比如高等级异兽的特性几乎无法获取。你变成乘黄也不会有增寿效果,变成螣蛇也不会有惊悸与天火。这是妖修血脉自己的珍贵之处,不是术法可以替代。 变化成非动物形态时,这种隔膜就更明显了,比如变成一颗晶石,你肯定没有晶石里储藏的能量,变成一颗丹药,你肯定没有药效啊…… 不知道真的到了“造化”的程度行不行?那时候也许可以。 那种时候才是千般万法,自成天地。 秦弈在郑云逸的洞府里找了好一阵子,很多地方都是刚刚还有人住过的模样,看得出郑云逸还没回来取东西。他吁了口气,落入主洞里,变回了原形。 这个洞府原本是郑云逸之父所有,天机子的师兄,前任的谋宗之主,腾云巅峰的修士。他去世之后才是天机子接任谋宗,继而又突破晖阳,变成了整个医卜谋算大系之主。从天机子过往的表现看,他还是挺尊敬这个师兄的,对郑云逸也如嫡传看待,作为本代首席弟子。 谋宗也不是完全没有人情味,天机子对周云城耗费了珍贵的龟甲替死就可以看出来,其实这个老道并非一无是处,所以这次随他走的人挺多的,谋宗一个不留。 但郑父好像并没有对天机子完全敞开秘密,比如那幅画就只传给了儿子。 也许真是想让郑云逸和居云岫结个亲? 反正如果有遗书或者其他什么记载,郑云逸肯定没带身上,上次偷窥他戒指就知道了没这些东西,多半洞府里能有所得。 流苏也飘了出来,放开魂力陪他一起搜索。它对这件事也是挺感兴趣的——其实它对一切好玩的东西都很感兴趣。 “在这里,笨蛋。”流苏指了指洞府墙边:“有暗格。” 正在别处摸索的秦弈走了过来,笑道:“你对这种事怎么特别有经验似的。” “杀人夺宝,劫掠洞府,这事我没少干,你要不要教育我?” “……算了。”秦弈按在暗格上,感应了一下禁制,法力透了过去,运起了夺灵术。 很快禁制解析破除,秦弈揭开暗格就看见了两个玉简。 一个记载了谋宗历代看相望气卜算的核心法,这个在意料中,秦弈没去拿。他本来就不是来偷东西的。 另一个记载了郑父生平见闻,算是个经验相传。 秦弈神识探入玉简中,很快探索到了自己需要的内容。 郑父是好人,记载都是大白话:“……今日云逸出生,很高兴,不少老友来贺喜,送了些礼物。别情兄送的东西最有意思,是他那宝贝徒儿居云岫的画像。看得出是近期所画,画中内容却是数百年前云岫凤初之景,颇为有趣。我想别情兄是觉得徒弟长大了没有年轻时可爱了?其实长得没变化嘛。不对,我儿子出生,他送女徒弟年轻画像,莫非是想结亲?” 秦弈“呸”了一声,继续看。 “年轻时我也曾涉猎琴棋书画一系,对画道也有些识见。待客人散去,仔细琢磨别情兄画意,便觉得此画意未尽,当是成套之物。成套之物取其一赠我,是什么意思?提醒我去收集?” “我便留了个心眼,关注此事。很快发现别情兄近期赠送了不少画,其中一张山魈图给了仙宫内库,一张山水图给了凡间一个国度,还不知道是否有其余分散的。我特意找了个借口去看山魈图,确定那与云岫画像是一套。” “若我所料不差,成套之后必然指向一个很贵重的线索,或是宝地,或是宝物。我就奇了怪了,我与别情兄交情没到这份上,他的寻宝线索为何分我一份?再说了,他寿元虽差不多了,可也没死啊,为什么不自己去取宝,要玩这种隐秘?” “更出乎我意料的是,别情兄没多久就坐化了,按说他的寿元还有几百吧……因为突破乾元出了问题?” “我总觉得这与他分割画卷有关系,因为他临走什么都没带,却珍而重之地带走了一份日月图。” “那份日月图,至少有腾云之意,是个宝物。我有些想去取了,可心中忽然惊悸,总觉不祥,于是按捺。” “光阴匆匆而过,我终究没能突破晖阳,坐化在即。给自己寻墓之时又想起别情兄……我未到晖阳,要坐化都还有数十年拖延,别情兄都快乾元了说坐化就坐化?他会不会没死?” “云逸将来若想凑齐画卷秘密,可慢慢图之,比如内库的山魈图,那本身就有试炼之意,可以先取……叶别情墓穴中的日月图一定不能早取,等拖他娘的千余载,什么分魂也总该成灰了,那时候便手到擒来。” 秦弈丢下玉简,疯一样地冲出了洞府。 居云岫师父可能没死! 日月图有坑! 第二百七十四章 师徒相逢 秦弈再也顾不得什么半夜,心急火燎地冲进居云岫屋子。 只要居云岫回来了,即使半夜闯门打扰她睡觉被她揍死也值得。 然而居云岫果然不在,还是清茶趴在床上呼呼大睡,秦弈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清茶惊醒,睡眼惺忪地揉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尖叫就被秦弈一把拎出了房门:“带我去你师祖墓穴。” 清茶睡意全吓没了,随着秦弈飞在天上,一边指引方向一边问:“师叔也觉得师父这么久没回来不对吗?我好几次想找师叔,师叔在闭关……去问棋痴师叔祖,他摇头不说话。” 秦弈咬着嘴唇,心中焦虑。 叶别情是居云岫师父,本不该有问题,日月图有坑也是坑别人的,但居云岫没回来! 只消半天的路程,就算在墓穴之中解迷宫要点时间,也不至于一去三十三天都没回来,绝对有问题! 不管之前是坑谁的,如今都坑到了居云岫头上。 棋痴不说话,因为他不知道帮谁? 应该说,叶别情原先就没对徒弟安太好的心,否则你要坑别人也会把始末对徒弟说明白,何必隐瞒?何况其中一幅图就是居云岫的画像,居云岫自己都不知道师父送给郑家的居然是这一幅,这个隐瞒就有点过了。 只是大家之前完全没往什么阴谋论上去想,毕竟那是自家师父啊!居云岫还常有怀念师父的表现,可见对她挺好的……秦弈也觉得这位师父还会在意大乾苍生,肯定是个好人来着。 大家都觉得就算有问题也是集齐画卷之后指向的秘地危险,画卷本身不该有危险,思维都被带进了盲区。 三十三天了,还来不来得及? 流苏传音安慰:“应该还有点余地,如果真的出事,就不会是没回来,要么是回来了但换了个灵魂,要么是叶别情通过什么布置证道乾元。如今什么反应都没有,反而更可能还在僵持。” 秦弈:“……” 好像是这样……没回来反而可能是在僵持。 流苏又道:“如果我判断没错,叶别情的肉身已经衰朽不能用了,即使活着也是魂寄画卷。可他这点手段远远还没达到灵魂不灭,失去肉身凭依的话只会越来越虚弱,早晚散尽。居云岫好歹也是个晖阳四层,不可能没有抵抗力,其实按道理应该比如今的叶别情强一些才对……估计被主场困住的可能性是最高的。” “希望如此……” 秦弈带着指路清茶,风驰电掣地消失在天际。 ………… 三十三天前,居云岫到了师父的墓穴。 墓穴有非常高明的隐蔽,也有非常强大的禁制,但对全盘继承了师父手段的居云岫而言,破解很容易。 “打扰师父安息,勿怪。”居云岫对洞开的墓穴行了一礼,悄然而入。 以前她判断过,师父之所以把画卷分散而不是毁去,就是留了让人齐集的机会,那么这个“打扰”也就不算是打扰,而是在师父预计之中、甚至有所期待的事情。 只不知道为什么不告诉自己,居云岫很善意地认为,这是画卷指向的秘地危险,师父怕自己轻易赴险。 毕竟师父临终时,她还未入晖阳。 按照师父本来就预计别人取画的推断,她也很早就对秦弈说过,这画不会是在主墓室,而是会在外室安置。 她看了看如蛛网交错的墓室布置,并没有去绕什么迷宫和机关,直接取出了秦弈凑好的画卷,微一感应就察觉了最后一幅在哪里。 果然就在离入口并不远的一个外室之中,如果所料不差的话,里面什么都没有,就是一幅画,取了走人就行。 居云岫进入石室,果然如此。 一幅日月星辰图,就挂在正面墙上,其他空无一物。 这一切都是很明显的不想外人打扰主墓室,让你取画速走的意思。居云岫觉得自己完全合上了师父的思路,便也没多想,伸手揭下画卷。 画卷取下,似是受到其他画卷牵引,自动融合过去。居云岫当然也不会阻止它,安静地等画卷融合。 她自己也很好奇,融合之后会是怎样。 画卷慢慢绽开了柔和的光芒,遍布石室,也将居云岫笼罩其中。居云岫初始没感到什么异样,当心中警兆骤现之时,却一时来不及了。 这也是她实战经验不足的缺陷,如果换了个经验丰富的,察觉不对的第一选择必然是先摧毁了手里的画,有没有用是另一回事,反应是该如此的……可经验不足的居云岫下意识反应则是展开了一个防护罩。 就这么一刹,居云岫便发现自己已经进入了画中。 这是很熟悉的区域,秦弈经常在里面试炼的山水红岩,此时山魈不知道在哪里,最大的区别是天上有了日月星辰。 是一个黄昏景,日已西斜,淡月刚出,有依稀的星星,看不分明。 大地有了夕照的颜色,云霞隐隐,一切都更加趋近于真实世界。 居云岫没有打量世界的心情,被动进入画卷让她知道情况不对,第一反应尝试脱离,却发现根本没有路。 本来心念一动就可以脱离的画界,却出不去! “出不去的,当日月闭合,这画也就是个封闭之界,除非你超过了我的修行,否则出不去。” 居云岫抬头看天,低声道:“师父,是你吗?” 空气中安静了片刻,才有人轻声叹息:“云岫,你比我想象的更优秀,短短六甲子,竟已晖阳四层……” 真的是师父。 师父没死,若是换个场合居云岫可能会高兴得哭起来,但眼下的场合、这样的话语,居云岫不但没法高兴,反而一片心寒。 没有出不去的说法。她自己是画道晖阳,很清楚此界所谓的日月闭合,就是师父自己控制,只要他放人就能出去。 也不需要凑齐全部,只要有山水画与红岩画的其中一幅作为根基,配上此番日月,一界即成。 师父说出不去,只不过是不愿放。 这是想要干什么! 居云岫按捺住心中的惊怒,平静地问:“师父,你究竟在算计什么?竟要诈死这么多年?” 叶别情不答,反而很感兴趣地问道:“你为何有古松居士手里那副剑阁女子图?本来我以为那一幅应该是常规寻不到的,连我都不知道古松居士会把自己葬在什么地方。必须凑齐别的再去感应最后一幅所在,你倒是提前获得了……那他其他的随葬之物,也在你这里?” 居云岫道:“师父替古松居士画那幅画,本来想通过这个办法去找古松居士的墓穴?为了图谋他某件随葬物品?” “嗯……这是其中一个目的。倘若留个什么印记后门,瞒不过古松。但他不懂画道,我用这种套画拆散重组的指向,他看不出来。” 居云岫垂首。 在她心中师父真的不应该是个贪图宝物的人,这到底是怎么了…… 她喟然叹息:“究竟是什么东西,能让师父如此?” “嗯?”叶别情很是惊奇:“你没有?取了古松的画,应该不会放过随葬之物才对……这画谁给你的?” “……”居云岫转移了话题:“师父还是先说说其他目的吧,徒儿洗耳恭听师父的棋算。” 第二百七十五章 画道乾元 “古松身上有一块碎片,是当年我们一起闯一处秘境所得,此战之中我和他都有不同程度的暗创,提前寿尽也是这个原因。他的道侣甚至死于此战,碎片也到了他手里,这东西我很想要。恰好他求我替他画像纪念,便给了我这个机会。” 叶别情叹了口气:“本来我还在等,他死了我可以直接凭画卷所在找到他,结果没多久我自己的肉身就快不行了……只能先寄魂凭体,另做打算。” 居云岫听得很是难受。 人家挚爱道侣逝世,心中痛苦,求画以纪念,却变成了你算计他的机会,这种感觉让居云岫非常恶心,她都不知道为什么师父可以说得这么平淡。 叶别情道:“其实这整套画凑齐后指向的也就是那个秘境,里面还有更大的碎片,只是当时我们无力获取。我用这个秘密为引,只要有一定画道认知的都会看得出画中隐藏了大机缘,自然会去设法凑齐,这便入我局中。” 居云岫淡淡道:“所以师父赠画郑家。” “对,郑师弟年轻时曾涉猎过书画,他必然会看出画卷价值。恰好那时候他生了儿子……我看郑师弟自己寿元也不长,当是让那孩子以后来这里。嗯,不该是现在,他们应该会等我可能留存的分魂散去,会再等个三五百年。但实际上他们对画道认知不足,我们以魂入画,不会那么容易消亡,他们必然错估。” 居云岫叹道:“莫说他们,徒儿的认知也不足。师父这以魂化苍穹,已是乾元之功,意想不到。” 叶别情笑道:“恰好他儿子颇有灵根,又不太天才。算算时间,等他儿子来这,该是个腾云圆满之境,难破晖阳,那便不高不低,又正是年轻旺盛之时,正合其用。云岫,你知道我为何给他们的是你的画像么……” “徒儿不知。” “毕竟我的墓穴为防外人乱来,琴棋书画各类禁制十分玄奇。不懂此道者,便是乾元都不一定能轻易破解。我的本意确实是联姻,你能帮助郑家子凑画,还可以助他入此墓穴。若没你的帮助,他凭什么……可是……” 叶别情有些叹息:“我联姻之意几次三番憋在口中,却始终说不出口……说把鲜花盛放的徒弟嫁给一个襁褓中的小娃娃,这是对美的扭曲,是对我道的亵渎。其实这也算是知见障吧,我本该知道郑家子很快就会是一个少年,不该囿于当时形貌,但当时当刻,真的说不出口。” 居云岫沉默片刻,还是道:“本以为师父是心疼徒弟……算了,对审美的执念,是你我之道,理应如此。还是要谢过师父没有乱点鸳鸯了。” 叶别情笑道:“常理来说,你的画像本也传递了这种信息,郑家子应该会好生追求于你,如今你不是替他而来?” “不是。”居云岫淡淡道:“郑云逸连和我直接对话的资格都没有,三百多年大约和我说过……有三句话没?记不清了。” “……”叶别情失笑:“我出尘避世的徒弟,居于云岫之间,寄情山水琴乐,确实不是一般人能搭讪的。可我看你红鸾星动,是谁这么有福气,给你剑阁女子图的那个人?” 居云岫不答这话,又问:“如今看来,师父给郑家此画,也不过是个引子……换个人来也是一样的?” “对,他们会开始探索,这件事也就启动了,不会是长期无人过问的永久分散。”叶别情道:“是郑家子来固然好,不是他也无所谓……来的不是乾元就行。” “但不管是谁,多半都要通过我才能进墓穴。所以师父一直在算我,因此不可能对我泄露这件事,怪不得我一无所知。” 叶别情默认。 居云岫有些嘲讽:“师父不是谋宗之主,挺可惜的。” “不不不,我不爱谋,甚至谋得有些恶心。”叶别情道:“你也别讽刺师父的棋算,你知道师父连下棋也不喜欢。所以你看,我想不到很多意外情况,我无法预估如果某卷画毁了怎么办,又或者遗落在无人的地方几千年都没人发现又怎么办,这些可能性虽然不高,却不可控……真正的谋者,真正的棋弈,都不会给自己留这么致命的不可控因素,我不合格。” 居云岫道:“还行吧,仙宫无战事,避居世外几千年都没与人冲突,郑家子数百年成长不过一晃而过的事情,意外很少。我奇怪的倒是师父为什么要留一幅画到凡间国度,这幅画很有遗落的可能。” “这便是关键。”叶别情道:“涉及此局的真正用意。” “不是为了夺舍活下去?” “不是,是为了证乾元。” “何以证乾元?” 叶别情仿佛在教导徒弟一样,慢慢道:“我们的画界,我们的画魂,都差了很多东西。你应该体会得到,在画界之中缺失了很多元素,导致连术法都无法正常使用。” 居云岫还真有了点梦回数百年前听师父教导的错觉,低声道:“是。” “如果我们补齐了这样的元素,成为一个具备基本要素的真实界,那便证乾元。若把此界再度充实扩展,有海洋有熔岩有更多东西,那便证无相。若此界无穷无尽,此太清也。”叶别情的声音里有了些狂热的意味:“若能演化生灵,那是什么?太清之上,还有什么?” 居云岫瞳孔微微一缩。 她其实也是考虑过这些的,她的层面本就不比叶别情低哪儿去。 只不过她没想到要怎么去办到,靠自己去画,肯定不够的……叶别情当初也是卡死在这里,无法证得乾元。 临终之前,他得到了什么想法? 叶别情慢慢道:“大乾那幅画,最是不可控,但它最要紧。那是众生之念,是气运之本,是山河之基,存于人间最强盛的帝国,才能沐浴。仙道说是脱俗……然而一切源于俗世,此乃根本,缺失不得。” 居云岫叹了口气:“原来如此。” 叶别情又道:“剑阁女子图,这是武。云岫图,这是道。这两极演化,便是太极。我存了你俩各自的一丝灵性存于画中,为此界注入道武两极。你的灵性我取自很早,所以画中的你还是凤初之时。” 居云岫有了些触动感:“然后呢?” “红岩山魈,是生灵与死寂的对立,但这里缺失了真正的生灵灵性,它只是个蠢物。” 居云岫心中一动:“郑家子是用来填补这事的?” “嗯,两用,一则填补生灵之性,二则代我演化天穹,我便抽离。” 居云岫点点头:“徒儿受教。” 郑云逸是师父预计用来代替猴子的……可居云岫笑不出来。 因为她知道,现在的自己也是这个用途。 和器灵的概念有些相似,成为画中真灵。 这也不是代郑云逸受过,在师父的盘算中,应该说她居云岫才是核心根本。师父心中早就等着这一天了,所以对她出现于此根本不意外。 “所以……师父要如何炼我?” 沉默。 空中烈风忽起,地上砂石漫卷,居云岫长发飘拂,琴已在手。 原本如同循循教诲的师徒对话,忽然有了无法言喻的肃杀。 “云岫,为证画道乾元而合身于道,你该欣然以赴才是。” “这句话……真的让人很恶心,师父。” 第二百七十六章 祭炼天地(月票500加更) 居云岫是真的觉得很恶心。 正如叶别情自己也承认的,他其实不善谋,有很多不可控的意外他根本算不了,似乎有点碰运气的成份在。 然而实际上运气成份还不如说是欺负徒弟对他不设防。 这个墓穴,一般人进不来,乾元都未必进得来。能进来的,不是居云岫本人就是居云岫老公,或者一起。 根本就是等着欺负徒弟。 居云岫也理解,她自己确实是最适合这个“任务”的,她画道晖阳,还有比她更适合做画中真灵的么? 让郑云逸来,他演化的天穹也很烂,大概只能勉强如同裱糊一样。只有她居云岫最适合,无论是灵性还是对画界的契合度。 假设是居云岫郑云逸一起来,或者是和另外的老公来,那老公多半是单独用于代替生灵,她居云岫还是要演化天穹。 那可不是被关起来做个宠物的概念,而是大有可能会抹去意识,成为一个冰冷的天穹,又或者是听命于叶别情的归属之灵。 不是为了夺舍,却比夺舍更恶心。 证道乾元…… 天机子为此,谋算同门,篡逆宫主。 叶别情为此,算计徒弟,无恩无义。 其实他们本来都不是不讲人情的人,居云岫认知中的师父以前不是这样的,连天机子也不是这样的…… 可是到了乾元大关在面前,又或者是寿元尽日,他们就如同变了个人…… 秦弈将来会不会这样?她自己会不会这样? 她没有时间多想,天上的日月星辰已有神光绽放,遍布整片山河。她置于其中,如同置身熔炉,在遭受祭炼。 她能感受到,师父之前说的不完整。 这身躯血肉都有价值,可能会融于大地,更增实色;生灵之性投于山魈中,启发这个画魂的灵智;而她的神魂则归于苍穹,演化日月。 如果让秦弈看见,可能第一时间会想起盘古。 其实创造一界,本质如此,八九不离十。叶别情的层面还不是太够,他只能去填补最原始最基础的要素,还无法添加更多。 但这虽然很基础,却已经足够了,至少够证乾元。 居云岫却绝对不会愿意用自己的生命来替师父证此道。 她的双手在古琴上拨动,无形的音波瞬间响彻整个画界,直透苍穹。 很多术法不能用,但是音可以。 “轰!”剧烈的能量对冲,天上如同炸雷,继而真有雷电狂闪,天昏地暗。 叶别情的声音竟有些喜意:“好,很好。音之形……” 居云岫心中一沉。 她的攻击好像没有太大意义。 这个画界完整,本就是晖阳巅峰的可怕法宝,加上师父的神魂化苍穹,这是无论在能量层级还是神魂层级,都是晖阳巅峰。 这是一整个晖阳巅峰的世界压力,她身处其中,在与世界为敌,而不是一个具体的对手。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师父也不怕她带着丈夫来,这种模式之下,除非两个人的力量能合一,否则人多没意义。 她召唤自己的画魂书灵,全都没有意义。 雷电狂闪,明明没有任何攻击降临,可居云岫依然闷哼一声,身躯神魂不同程度地感受到了一丝痛苦。 身在此中,就是攻击。 好在这种模式有利有弊,这是祭炼,是煅烧,是萃取,不是直接杀人。她就像一粒丹药,在丹炉之中煎熬,而炼丹也不是一蹴可就的事情,需要时间。 对于她本身具备晖阳四层的能力,她很能熬,那么这种祭炼就要更久。 “云岫,何必苦苦支撑,你根本无力破界,外面看来也没援军……你多熬一天便是多一分痛苦,何不放开胸怀,身合天地?” 居云岫不答这话,反而又祭出一张画卷一本书册一支笔,同时绕着自己旋转。 画卷书册之中,散发着玄妙的字符与画意,晦涩难言。 叶别情有些惊讶:“你竟然达到了这个层面……没用的,你会的什么东西不是我教的?” 居云岫提笔唰唰写了个“破”字。 于是身周压力崩开,骤然轻松少许。 紧接着日月之辉又亮了,压力重新临身。但不管如何,叶别情看似轻松的语调消失了,不再言语。 居云岫知道师父也不是那么轻松。 谁炼丹都不轻松,何况炼世界! 只要自己能撑,当然有外援,秦弈会来的!他出关看见自己不在,一定会来的! 外面的禁制已经被自己解除,秦弈直达此地,他一定有办法! 只要撑下去,撑到秦弈出关。 她对此界已经清晰了,证道乾元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本就需要很长时间去祭炼。 如果预估没错,这场炼化师父大约能持续三十六天,也需要三十六天,便是道家宇宙三十六天之意,那时一界即成。 “丹炉”之中的“药胚”,自己能撑几天根据自己的本事,换了郑云逸说不定瞬间就挂了,她可能撑到三十三天太清天,大约就是极限。那时候就很可能昏厥,失去意识,剩下三天就任人鱼肉,随便人怎么炼化了。 三十三天,秦弈能来吗? ………… 秦弈从来没有这么快速地飞行过。不是腾云,而是锻骨罡气带来的暴烈飞行,秦弈身后几乎可以看见罡气狂涌的喷涌痕迹。 清茶被揪在手里眼睛都睁不开,扑面的烈风刮骨般暴烈,想要开口说话都被烈风倒灌,尽数堵得没了声音。 一路上也不知道撞死了多少飞鸟,常规的腾云飞行可能需要半天甚至一天的路程,秦弈一个时辰就到了。 墓穴座落在深山里,在外面几乎看不见。落下云头,可以看见幽深的洞口,隐蔽阵法和入口禁制已经尽数解开。 秦弈放下清茶,交待了一句:“躲在外面,不要进来。” 就迅速冲进了洞口。 迎面看见交错纵横的迷宫之形,尝试放开神识感应了一下,却一片寂然,感应不到人的气息。秦弈略一思忖,取出居云岫的肚兜,然后扑通变成了一条狗。 流苏眼睁睁看着这条狗闻了闻肚兜,又叼了起来,一路向右边路径撒欢冲了过去。 流苏:“……” 修仙者的五感本就很灵,闻几天前经过这里的香味遗留说不定可以闻出来,但一个月前的却未必办得到,而变成一条狗来强化这一点说不定还真有可能……然而这时候的变化术本不该取得生物特性,你这是怎么得到的…… 传说中的临场爆发吗?你这爆发方向有点奇怪诶…… 石室之中,安静地躺着一张画卷。 画卷连个光芒都没有,也没气息外泄,如果有不知情的人路过,或许只会当这是一张普通的画,连法力都没。 然而谁又知道,里面正在祭炼天地,早已与外隔绝。 居云岫的意识已经开始模糊,她撑不住了。 撑不住,就是死。 血肉灵魂,都不复自己所有,将会成为这卷画的养分。 模糊的意识中,掠过了秦弈的笑脸。 这一辈子,过得真是不知所谓。学弹琴学画画学书法,书中描绘的人间趣事没怎么见过,书中所写的世间之美都很少游历,说是居于云岫间,出尘脱俗惹人称羡,实则大半为了坐镇延续师父留下的宗门,发扬师父的道统……最后呢,师父心中想的却是把她炼了,证道乾元。 这一生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 迷迷糊糊中,听见师父的声音:“你坚持到现在,也颇为不易。然而又有什么意义呢?我知道你在期待你的道侣救你,你取画是来替他取的吧……然而他没来,来了也进不了此界。你说你这辈子到底为了什么?还不如以身合道,漠视一界。” 居云岫没有力气回答。 正在此时,整个世界动摇了一下,一根狼牙棒突兀地破入虚空,仿佛要把天捅一个窟窿。 居云岫精神大振,重新抚上了琴弦。 叶别情惊怒道:“这是什么?为何此物能入我界?” “我等的道侣……他来了。” 第二百七十七章 不用证明 叶别情差点想问,不要告诉我你的道侣是一根狼牙棒! 但很快就没必要问了,他已经听到了男人的声音从界外传来:“叶别情,不要以为我进不了此界就拿你没办法!大不大?爽不爽?还有颗粒哦!” 随着话音,狼牙棒抽了出去,又捅了进来,进进出出跟逛街一样。 第一次进来的时候,还小心翼翼也许是怕误伤居云岫,第二次再进来就好像知道了居云岫的位置,避得远远的,先是往天上乱捅,发现好像捅不到真实的日月,就移棒远处,把山峰红岩什么的敲了个稀巴烂。 叶别情气得整个画界漫天都是乌云电闪。 任谁炼丹的时候丹炉被人这样进进出出也别炼了,什么效果也散了。他这个情况虽然和炼丹不太一样,但明显也受不得如此打扰,这棒子每进出一次,都带来剧烈的罡气破空,然后还有灵魂锐啸,各种骚扰,祭炼虽在继续,但是效果已经差了十万八千里。 本来他已经封闭画界,居云岫既然出不去,外人自然也进不来,这根狼牙棒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有破界之能? 更可气的是,他根本炼不动这根棒子,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材质,聚一界之雷劈在棒子上面也毫无反应,依然悠哉悠哉地穿过来插过去,拿它一点办法都没有。 一根可以无视位界隔膜自由穿梭的、并且全吃晖阳巅峰的力量都毫无反应的狼牙棒?这棒子是什么做的? 居云岫“扑哧”一笑。 此时被狼牙棒一折腾,她的压力散去了很多,精神与身躯虽然衰弱至极,心情却很好。 他能来就已经让人欢喜,还这么聪明,可比她聪明多了。 因为狼牙棒既然能进,自然也就能带着秦弈一起进,但秦弈应战能力显然与居云岫不同,看到画卷猜到大致情况之后,立刻就反应不能轻易入内,否则可能被一起炼死。 以身入炉,和在外面搞破坏,完全是两码事。 然后就站在外面用狼牙棒进进出出的搞事。 这根棒子自身有没有破界功能,或许有,再加上棒子里有流苏的时候,这种界膜就几乎如同虚设。晖阳打不动这根棒子材质也是理所当然的……不需要考虑这种事情。 就是靠宝贝欺负你怎么了? 其实秦弈表面轻视嘲讽,内心非常焦虑。 流苏入画,已经把居云岫的状况告诉他了,居云岫此时山穷水尽,濒临崩溃边缘。他这样捣乱不知道能起多大作用,祭炼之力毕竟未散,万一居云岫还是被炼死了呢? 捣乱只能是缓解之策,最多让居云岫缓口气,而不是治本,必须把她救出来才行。 可是狼牙棒伸到她身边容易,让她爬上来带走却办不到,叶别情阻止不了棒子难道阻止不了居云岫? 他原本都想把这画给毁了,却知道不能这么做。且不说晖阳护持加上位界之固,自己那点实力多半毁不了,光说居云岫在里面,若是画毁会导致世界崩溃尽为齑粉怎么办? 那就连尝试着毁画的举动都不敢。 可自己又不能轻入画中,那么唯一的办法是把叶别情的神魂勾引出来? 居云岫暗叹一口气,她知道秦弈的用意,却也知道仅仅靠这种捣乱的话,叶别情不可能出去的。 叶别情魂合日月,在画界之中才能保持着晖阳巅峰之力,神魂真的离开画界的话,必将虚弱很多,勉强还能有晖阳几层的等级就不错了。当然表面看着也足够弄死秦弈,但对于一个心境稳固、在画中默默一等就是数百年的老怪来说,并不会轻易离开自己的凭依,去画外应对不可测的法宝。 最关键的是,他一离开,居云岫失去压制,就有脱身的可能。 那出去胜算再高也没这个必要。 只要默默继续祭炼,她居云岫早晚被炼死,届时证道乾元再回头捏死一只腾云小蚂蚁又算得了什么? 里面叶别情渡过初始的惊怒,很快也平静下来,任由狼牙棒进进出出却也不去管了,淡淡道:“要么你就进来带走云岫,若是技止此矣,那你就在外面慢慢看着云岫化为此界之魂吧。” 秦弈怒道:“你是不是男人,我才初入腾云,你一个晖阳巅峰的大能,却跟个乌龟一样缩在画界里?难道不是觉得应该出来一指头摁死我?” 叶别情淡淡道:“我静待画中数百年都能等,又如何等不了这区区数日?” “妈的老乌龟!” 叶别情毫不动怒,默默祭炼。 秦弈一时找不到办法,流苏也一时皱眉,它的魂力也就是相当于晖阳,借着棒子护体在里面进进出出还可以,要是真的神魂外放和叶别情在画内冲突,也是必输无疑。 局面竟成僵局。 唯有居云岫知道,秦弈有一件东西可以破局。 他既然取得剑阁女子图,身上必有师父很想要的那个碎片。只需要拿出碎片示意一下,转身就走,师父就真有可能追出去,否则几天之后即使证道乾元也不知道碎片去哪了。现在碎片就在眼前,又是晖阳碾腾云初期,还能躲在龟壳里? 也许还能躲吧,但这已经是唯一解法了,就看那碎片对师父的诱惑力到底有多大。 不知道秦弈想不想得出来,毕竟秦弈不知道师父正在图谋那个碎片,想不到这里去也是正常。而且……那碎片想必很宝贵,他未必愿意示人,他就从来没告诉过自己还有这东西存在,可知那是他最深的秘密之一了吧…… 居云岫是不会去提示这话的,因为叶别情出了画也是晖阳,秦弈根本就不是对手,倒是叶别情离开画界后,画界失主,她居云岫有可能找到脱身的机会。 那就等于是让秦弈献出自己最深的秘密,然后去死,换她脱身。 这种话她怎么可能去提。 正当她这么想的时候,秦弈忽然说话了:“老乌龟,那张剑阁女子图……那古墓的主人,你认识?” 居云岫心脏都跳了一下,叶别情同样心中一动。 就听秦弈续道:“那位前辈手里,有个东西,你知道吗?” 叶别情终于道:“此物在你手里?” “当然。不然师……云岫手里的女子图哪来的,那就是我给她的啊。” 本来想说师姐,旋即觉得不想认这老乌龟为师,师姐都省了,成云岫了。 叶别情才懒得分别这点口误什么意思,立刻道:“碎片在你身上?” 秦弈伸手摸出了一个隐蔽气息极强的储物盒子,对着画卷开启了一下,转身就走。 刚刚走出不到三步,身后一阵阴寒之意瞬间漫卷而来。 “留下碎片!” 叶别情出画。 那碎片对他的诱惑力果然很大。 明明晖阳之魂临身,秦弈反而高兴地笑了。 居云岫在画中怔怔看着,忽然想起了之前拒绝秦弈时说过的话语:“证明你能为此付出,而不是只想得到。” 无论秦弈此番有什么底牌,那都是腾云初期对晖阳,哪怕你身边躲着晖阳帮手,哪怕一身都是晖阳之宝,你自身也是脆弱不堪,一沾就死,处于极度危险的境地。 退一万步说,即使能轻松击退叶别情,秦弈也暴露了身怀碎片的巨大秘密,只要叶别情没死,他的麻烦就将永无止境。 他却毫不在乎,高兴得跟朵花一样。 那就已经不用再证明。 第二百七十八章 涂抹山河 叶别情的灵魂离画,是一个看不见的虚化体。就连流苏之前也是虚化的,叶别情当然不能免。 但如今的流苏已经可以凝成看得见触得着的小幽灵了,叶别情却不行。从这个角度去看,同属晖阳层面的神魂之力,叶别情的神魂凝固程度不如流苏。 他必须依托自己的日月图,魂画相合,才能维持。 一旦脱离,魂力会虚弱很多。秦弈差距有点大,判断不出他的具体实力,流苏却一眼看穿,其实就只有晖阳二三层,不如居云岫。 来此之前流苏的判断是对的,叶别情如今的真实实力要略低于居云岫。 神魂冲击,秦弈的笑容消失了,头痛欲裂。 这是等级上的绝对碾压,让叶别情出来对战,确确实实是把秦弈自己置身于非常危险的境地。 但他没有让流苏出来扛,只是自己吞了一粒护魂丹,又祭出香炉,舒缓净化神魂,与此同时取出了云岫笛。 一孔轻按,《流水清音》轻轻飘扬。 护魂,振奋,激励,凝聚。 多效并举,自己去抵抗叶别情的冲击。 “咦……你竟会我门下之术?”叶别情的声音有些惊喜。 秦弈不答。 他知道叶别情有最大的劣势。缺失了身躯根本,光靠灵魂力量根本无法发挥他的琴棋书画各类术法。而叶别情不是传统仙道,没有专门的神魂之法,他是琴棋书画之道,是依靠音乐书画等各类视听手段来共鸣影响敌人神魂的,光秃秃一个魂体无法操作这些手段。 连流苏缺失躯体都办不到很多事情。现在它可以用神念移动物体打人,却也无法自己施法炼丹,无法发挥法宝作用,都要靠秦弈来操作。叶别情又怎么可能改变这大道规则? 那就只剩下纯粹魂力差距上的冲击和碾压,类似于蛮力摧毁你。 当然这个差距也不是秦弈目前可以抵抗,他的一切防护只为了不直接被这神魂之力随便几下就碾晕碾傻,能多扛一阵子。 叶别情大占上风的状态,很可能引诱他想到一件事,秦弈就在等这个机会。 一劳永逸的机会! 果然叶别情神魂包裹秦弈灵台,恶狠狠地冲击了几轮,发现秦弈有点摇摇欲坠快撑不住的感觉,便兴起了一个念头。 这不是送上门的夺舍机会吗? 就算把居云岫祭炼成画灵,取代天穹,他可以抽离。那之后他也是要出去找个躯体夺舍的,虽然随便找个谁都可以,那也是尽量挑好的啊。原先计划郑云逸就含着这种想法,把他神魂炼了,身躯夺了用…… 眼下这个秦弈身躯很好啊,好像是个锻骨武修,体质杠杠的。又是腾云期,还学了他琴棋书画之道! 他好像还只有十九岁! 长得还很不错,清秀俊逸,完全符合这一文艺宗系的审美。 还有比这个更完美的夺舍之躯吗? 它二话不说地向秦弈灵台叩门冲刺。 秦弈好像被这几轮的灵魂冲击已经有点冲迷糊了,灵台并没有闭紧,有些松散。 叶别情大喜,强行破门,一股而入。 在识海迷雾之中,隐约可以察觉秦弈的虚影盘膝坐在那里,样子很痛苦。 “诱我出来,原来不但是送碎片,还附送身躯吗?”叶别情扑了过去,包裹住秦弈的灵魂,意欲吞噬。 就在这时,秦弈的灵魂里忽然冒出了一张鬼脸。 恐怖无匹的灵魂异力如同钻头一样冲进叶别情的灵魂里,还恶狠狠地搅了一下。 叶别情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痛苦惨叫,迅速脱离,逃命般冲出了秦弈识海。 就这么一下,几乎让他差点魂散,虚弱了无数! 灵魂的直接对撞就是这么凶险残酷! 叶别情第一反应就是逃!那鬼脸的层级和他差不多,却比他凝实有余,还占了偷袭先手,继续交缠绝对要死!可自己要逃,对方也拦不住。 果然流苏鬼脸也摇晃了一下,一时没法追击。叶别情的魂力并没比它差哪去,是靠着这番偷袭才大获成功的,直接对撞的结果也让它有些难受。 叶别情飞速离开秦弈躯体,钻回了画卷。此番交战时间尚短,居云岫没可能脱离,还是该等炼完此界,碎片再说…… 正这么想着,他的魂体回到苍穹却意外地顿了一下,无法融合回去。 这什么情况?难道居云岫短短时间居然夺取了此界控制权?这不可能啊! 叶别情魂力探开,就见到居云岫漂浮空中,正在涂抹山河。 纤手一挥,画笔行千里,墨汁覆天地。地上原有的山川河水被她涂抹,山川变了模样,河水改了道…… 她没夺取此界控制权,却成功让叶别情与此界有了些格格不入,不再是属于他的画卷。 “这不可能!”叶别情惊怒道:“你的所有画法都师从于我,即使你涂抹改造,这画界也是我的体系,不可能让我有了隔膜!” 居云岫虚弱地笑笑:“师父再看清楚些,这是你的体系么?” 叶别情仔细一看,傻了眼。 山川河流被改了几笔,变得很奇怪……线条变得很可爱的样子,失真且夸大,但明明失真,却没导致画界排斥,也就是说这并不是无序涂抹,而是也能成立的一种画道。 能成立归能成立,却真的不是他叶别情那套东西了…… 再看日月,那太阳上莫名其妙地多了个咪咪眼,还吐着舌头擦着汗,一副“好热”的形态。月亮弯起了笑眼,很慈祥。 地面上多出了几只奇怪的胖羊,正在打滚。 真实山水之中,出现了这种东西,却居然存在得好好的…… 这是什么鬼东西。 如此失真的东西,论起绘画档次与叶别情那能形成真实界的水准差了十万八千里,可水准不要紧,它让此界格格不入,让叶别情无法直接相融的目标已经达成了。 “师父之前问我,我有什么东西不是你教的?云岫想了很久,确实没有……云岫游历很少,都在早年,几乎没有什么自悟的东西,全是师父的传承。”居云岫微微一笑:“但今年偶然学得了一种全新的技法,它层面不高,却也是个可旁通的画道之理,体系自洽,能出新画魂。而师父不知,此即足矣。” 当然足矣,就这么阻得一句对话的工夫,秦弈手握狼牙棒,破界而入。 狼牙棒上公然显出了一个巨大的鬼脸,一口冲着叶别情咬了过去。 秦弈自有丹药迅速恢复自己和流苏刚才的损伤,而叶别情却没有。 强弱立时倒转分明! “不!!”叶别情惊恐逃亡,却又哪里逃得掉? 鬼脸才不会给他再逃的机会,啊呜一口吞了进去。 然后好像噎着了一样,哽了一下,转头对秦弈道:“我吃不掉这么多,会撑。” 秦弈道:“能分开吃么?” 流苏想了一想:“我吞其魂,还其魄,分其性,可也。” 随着话音,一缕清气直上云霄,附着苍穹。又有星星点点的光芒投入红岩之后,红岩里一直躲着不出现的山魈忽然跳了出来。 居云岫默然。 这是师父的意识与力量被吞噬消化了。 剩荒魂悠悠,可炼苍穹。这是师父本来想这么对她做的,成为一个冰冷无意识的“天道”,填补天穹……如今却是师父自己去补了这个天。 还有一丝生灵之性,启发了山魈灵智,服从画界之命,这是画中“器灵”。 师父多少年的算计,却应在了他本人身上。 本该如此,若说以身合其道,那就自己去合。 第二百七十九章 居于云岫(月票1000加更) 叶别情的魂力很强,和流苏自己所有的魂力相比都差不到哪去,这一吞噬撑得鬼脸变成了一个圆球,脸都没有了,就是一个球…… 然后附在狼牙棒上,慢慢不见,没了声息。 又睡觉去了…… 秦弈挠挠头,看向了居云岫,想着要怎么跟她解释这个鬼脸。 居云岫却根本没有问,因为她已经透支得精疲力尽,再也支撑不住,彻底晕厥。 秦弈飞速上前,在她栽倒在地之前一把揽在怀里,抱着她破界而出。 看了看墓室纵横的通道,秦弈摇了摇头,不出意外的话这里面其实还有点东西。比如叶别情埋葬的骨骸,以及他生前惯用的法宝等等,应该在主墓室里随葬,保护挺严厉。如果叶别情成功乾元,说不定那些东西还有用,可不会随便让人盗走。 此时他不可能还有再探墓穴的闲情逸致,要探也是以后再说。 当即抱着居云岫离开此地,再度祭起了本以为用不上的手帕,抱着居云岫坐了上去。 然后转头四顾:“清茶,人呢?” 清茶从一棵树后探出了小脑袋。 秦弈咧嘴一笑:“小丫头片子还想试我,放心,不会忘了你。” 清茶嘟哝了两下,也爬上手帕坐着:“你怎么知道我躲着在试你。” “就你那点智商……”秦弈没有多言,启动手帕,腾空离去。 清茶接过了照顾师父的重任,接过秦弈递过来的药瓶给居云岫喂药。秦弈斜眼看着,暗道要不是有你个电灯泡,这回就该是嘴对嘴喂药了…… 不过这个电灯泡之前指路重要,也必须的…… 清茶给居云岫喂了药,转头对着秦弈行了一礼:“谢谢师叔。” 这憨憨敬礼…… 秦弈不知道回些什么,索性憨憨回礼:“谢谢清茶。” 两人相视一笑,清茶脸上又微微一红,低头故作照顾师父,其实也就是拨开一缕头发,整理一下衣领,也没见她照顾了啥。 但就是始终没有抬头。 她对自家师父太了解了,本来就是想谈情说爱又怕被那啥,只缺一个让她的感情汹涌爆发的引子,现在这不就来了么?此事一过,道侣必成,她、她这个通房丫头是肯定没跑的啊…… 所以连清茶这么憨都难得地测试了秦弈一回,看他会不会只顾着他的亲亲师姐就把可怜的清茶给忘了…… ………… 居云岫做了个梦。 修士炼神,神魂稳固,已经非常难得做梦了,无不是虚弱、走火、重伤、受术这类情况才可能做梦。 这次当然是虚弱至极引发的。 她梦见了童年,光着脚丫坐在树下画画,师父笑眯眯地落下云头,问自己:“小娃娃,你天资甚好,要不要随我学画画?” 当时师父画出了一头凤凰展翅而去,似幻似真。 接着又是少年时,已然凤初。师父一指点在自己灵台传法,可抽离之时却带走了一丝道性。 当时懵懂,没觉得这有什么,和拔根头发差不多。 画面很快变成了画界天地,“剑阁女子图,这是武,云岫图,这是道,我抽取了你们一丝灵性……” 曾经俊逸出尘的师父容颜,骤然变得狰狞。 他不是临关才变了个人,他是一直就有这种心念。 只是未到关头,不过是下意识筹备罢了,或许他当时还觉得自己很爱护徒弟。 到了大道当前,毕生执念难破,便万般心念尽数绽放开,没有一点犹豫,头也不回。 居云岫有点想哭,她算是……杀了师父。 但流不出眼泪。 她已经不知道自己这是求的什么道了,继承了谁的道统,发扬了谁的琴与画,她自己所求的又是什么? 所求的是什么……好像有很多东西在梦中凌乱地闪过,却一时看不分明,因为已经被其中最亮眼的东西吸引了心神。 那是秦弈以身为引,诱出师父之后那高兴的笑脸。 然后其他的都归于寂,只有秦弈的笑脸真实且明亮。 不管所求的是什么,眼下所求的就是这个相知相得、愿意为她付出秘密甚至生命的,道侣。 能感受到昏厥之前他的怀抱,如此温暖。 与现在所处的地方一样温暖。 居云岫睁开了眼睛。 现在所处是在自己的床上,很是习惯。 她下意识转头,去寻找秦弈的身影。 入目的第一眼是清茶的圆圆脸,带着惊喜:“师父你醒啦!” 居云岫竟有点微微的失落,正想问秦弈在哪里,就听见清茶身后响起脚步声,秦弈跑了过来:“醒了?我看看,是不是要再加颗丹……” 清茶靠太近,脸大,把那袭青衫挡住了。居云岫完全是下意识地伸出手,摁着清茶的脸拨到一边,终于看见秦弈了,真高兴。 清茶:“……” 秦弈的笑脸也变得有些抽搐,坐到居云岫身边,握着她的手柔声问:“感觉如何?我本来给你服了安神护魂的丹药,预计没这么快醒的。” “你……在给我炼丹啊?” 秦弈都不知道怎么回答这话,那些丹是现成的啊。虽然他也能炼就是了。 “不是在炼丹啊?”居云岫微微噘嘴:“那是在干嘛?” “在研究那幅画,画界里面乱七八糟,他……他的荒魂无意识飘荡,天色阴沉沉,里面如同鬼狱。” 居云岫竟根本不想听那画的内容,反应是:“你……你也想要那大道么……” 秦弈无语道:“想什么呢?我才腾云,靠那个证什么鬼的道?再说我根基不是画道,那个给你倒是很有机会的。” “我……”居云岫顿了顿,摇头道:“我已无道。” 秦弈怔了怔,正要说什么,居云岫伸手抚着他的面庞,柔声道:“你只想给我说这些么?” 明明是你问我这些……秦弈这话没说出来,如今他已经不是当初能把天聊死的鬼才了,现在的他心念一动就知道应该怎么回答:“只是见你醒了,高兴得多说了些。” “那就不说了。”居云岫的手变成了揽住他的脖子,声音变得越来越轻:“亲我,像那天枫林里一样。” 那天枫林里是怎样? 清茶捂着眼睛退了出去,这么急吗师父。 秦弈却没那么做,只是轻轻在她唇上啄了一下,低声道:“你受着伤,先休息,别的以后再……” 话音未落,就感到手上大力涌来,一下就栽到居云岫身上。 居云岫搂着他的脖子,眼里似有水波淼淼,荡漾着涟漪。 “我受伤了……可还是比你这臭腾云强啊……” 秦弈被摁得不能动,挣扎了好几下都挣不开,两手还在左右扑腾:“仙、仙子……” 居云岫嫣然一笑,纤手一扬,一道画界笼罩在两人身上,清茶在外再也看不分明。 第二百八十章 中场休息 秦弈以为“比你这臭腾云强”的师姐战斗力理应很强,可结果发现她还比不上当初的李青君骁勇。 这可是肉搏战,法师不行的…… 丢盔卸甲一溃千里的居云岫彻底没了师姐范儿,跟个小女生一样告饶,最后小鸟依人地缩在秦弈的肩窝里,伸着指头在他胸膛上画圈圈:“你这么厉害,在多少女人身上练过?” “呃,没、没,真的就一个。” “算啦。反正她们都是先来的,指不定在肚子里骂我狐狸精。就狐狸精怎么了,气死她们。” “……”秦弈擦汗,感觉好像没有人会为此生气。 青君宫廷出身,明确表态过不在意,最多争大小。 唯一修罗场过的明河,被师父拎走罚禁闭,多半也收了念,还不知道将来如何。当时重逢的明河,本来就很不明河,很可能再见之后,又会是初遇时的模样。 别人和他哪来那层关系?孟轻影吗?真的不算啊…… 居云岫懒懒道:“倒是没想过,这事还真的如同那些闲书里描述的那么舒服的。” 秦弈回过神,随口调笑:“那是因为道侣合适,所以才舒服……” 居云岫脸红红地啐了一口,又微有叹息:“说起来,我枉活千年,却真的错过了人世太多风景。” 秦弈心中一动,觉得她这话有点怪异。 修仙者到了说自己“枉活千年”的程度……加上之前她说的“我已无道”。秦弈敏感地发现,师姐很可能对己道产生了质疑。 这是可能导致道心崩溃的事情,也可以叫做心魔。 原本晖阳心境不该如此,不过对于此宗来说倒也不太奇怪。琴棋书画之道,可以直白点说就是一群文青。文青不仅有对美的感触与热爱,更有伤春悲秋的脆弱敏感。 凡人极端一点的很容易抑郁什么的,那仙道为此疯魔也不稀奇。 不过居云岫的心境历来开阔出尘,所以原本是不会陷入这种伤春悲秋的,最多有一点点小感怀,将其化为漂亮的画卷与诗篇,仅此而已。 但这回不一样了。 被自己师父坑了,她的一切都是传承于那个人的,那么她学习的道是什么,她传承的道是什么,她的未来是什么?乃至于……她修行是为了什么? 琴棋书画本可炼心,是高雅的,是超脱的,可最终为什么会炼出一副那样的乾元? 丑恶得哪来一丝诗情画意,哪有半点流水清音? 继续精进下去,是不是自己将来也要变成那副模样? 这件事对她的打击太大,导致对己道产生了质疑和困惑,故道心动摇,这种情况反而是道行越高越容易出问题。 没理念崩塌已经不错了,这很可能还是因为有他秦弈在身边做稻草的缘故。 怪不得她醒来就想与他亲热,看似急切热情。其实是心中惶惑难遣,与他缠绵反而能够短暂求个安宁。 如今已经腾云的秦弈,见识早就不是当初懵懂少年,稍一思量就理解了此时居云岫的情绪。 “师姐,你没有错过什么。”想到这里,秦弈谨慎回答:“师姐所爱者,无非世间之美。俗世凡妇固然见多了些世故,却更多的是在家长里短、妯娌纷争,而且……众生之苦,一言难尽,她们自己都未必愿意体会,你身在局外,应该庆幸。” “她们该不会为了所谓大道,连自己孩子都不顾?”居云岫低声问:“你说这样的大道,证之何用?我们所求就是这样的冰冷之物么?” “何出此言?”秦弈忽然笑道:“你所求的是所谓大道么?” “嗯?”居云岫一时不解。修仙问道,求的不是大道是什么? 秦弈笑道:“你所求的本就是超然世外的生活,是倾诉心灵的琴曲,是描绘世间的画卷,是书写众生的书简。求得这些不就是了,管什么道呢?” 居云岫唇角有了些笑意:“那你呢?所求是什么?美人儿吗?” 秦弈尴尬地笑笑:“其实我不是太清楚我所求是什么,但我修仙肯定不是为了突破什么什么关隘,去证什么什么大道的,或者去求活得多长,永生不灭什么的……” 居云岫有些惊奇:“人们求道,一为长生,二为寻求大道所在。你二者都不求,修的什么仙?” 秦弈看着天花板想了好一阵子:“如果说我修行有目标的话,那一是为了身边人而需要力量,二是好奇感兴趣吧,想知道修下去会是怎样的。别的没什么执念,为了长生,为了证道,感觉活得不像个人。如果修到什么关卡就要抛弃人性,那就不修了呗,人一辈子生命差不多够用就行了……” “生命差不多够用就行……”居云岫更惊奇了:“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我有两个引路人。”秦弈道:“一个说,也许一肚子胜负心很好笑,但那就是它,它才不要修得千人一面。它还说,看不顺眼就怼啊,掀桌子啊,不能念头通达活着干什么吃的……” 居云岫神色有些怪异。 这是个魔道修行者么? 秦弈续道:“我觉得它虽然经常有些很坏的想法,但它真是很鲜活的性情,亲疏很分明,当你自己人就不会害你,绝不是什么冰冷的大道。而且啊,它很厉害,肯定比乾元厉害,既然它都可以有感情有亲疏,区区乾元装什么逼、玩什么别情呢,沙雕一个。” “区区乾元……”居云岫扑哧一笑:“这位……是你道基的真正恩师吧。他可能是无相之境,大象无形,他证的是本我。” “无相?可能吧,不知道。” “这位引路人让你有本我见性之念,那另一个呢?” “另一个啊……你看了《南离人物志》,当然不仅看了国师秦弈传,应该看了武烈王李青麟本纪。” 居云岫怔了怔,那只是一介凡人,生命如流星短暂,居然是秦弈的仙道引路人? 是了……书中记载很快历历翻过眼前,居云岫很快了悟。 那是一个经历了生死之间的大考验,虽然有了动摇,最终还是坚持了自己理想的年轻王子。 长生非吾愿,功业传青史。 那是一位英雄。 那场南离大火,是秦弈踏上仙道的初始,烙印在心中永不磨灭的画卷,影响说不定比他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大,可能会贯穿他整个仙路历程。 从某种角度说,那个王子死了,却以另一种形式永生。 所以秦弈会说,生命差不多够用就行了……看的是自己追求的是什么。 居云岫没有去问“如果不够用呢,你会不会祈天延寿?”这样的话。 没那个必要,因为即使如此,那延寿也只是手段而不是目的。他不是为了长生而去,不是为了大道而去,那就不会为了这些而抛弃本我。 他不会是叶别情,这就足矣。强行设一个极端的拷问,并无意义。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当初自己看书看到这里,并没有多大感触,可知纸上得来终觉浅,自以为看尽书中人,实际得到了什么? 居云岫想了一阵子,她暂且没能想透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但那种初醒之时要靠激情来忘却的惶惑倒也渐渐平静,没有了那种不安。 她身躯微动,再度缠了上去,昵声道:“我休息够了。” 清茶抱着膝盖坐在外面,很想吐槽。 你们这些修仙的,中场休息居然是论道! 秦弈表示同感,论什么道啊,直接合道多好! 帐内再度响起了奇怪的声音,师姐柔情似水,秦弈投鞭断流。 第二百八十一章 飞鸟离之 这几天的居云岫特别痴缠,几乎天天缠着秦弈试遍了各种花样。 秦弈起初乐在其中,本觉得是彻底放开心扉的师姐食髓知味,很是正常,他也乐得享受师姐的风情,那真是世上至高的迷醉,乐不知返。 可几天之后终于发现了还是有些不对劲。 这几天的居云岫再也没有碰过琴,没有绘过画,没有看过书。除了缠着他秦弈,好像也没什么事可以做。 而秦弈偶尔会打打坐,练练筋骨,甚至他都会练练笛曲,练练画艺,这都是很普通的修炼日常。拳不练手生,世人皆知的道理。 这种时候,往常会与他相和的居云岫,却是孤零零地坐在崖边,安静地看雪。 依然很有文艺气息,也还是一副避世出尘的山中高士感觉,但总是不对劲,往常的她不是这样的。 难道那天“中场休息”的开解完全无效?不应该啊,感觉那时候她确实平静了很多。 看着崖边居云岫的背影,秦弈正犹豫该不该直接问她,流苏在此时终于醒了。 秦弈心思暂且转移,神念问道:“怎样了棒棒?” “大补。”流苏道:“晖阳之魂,还很笨,真是可遇不可求的好东西。” “……他也不笨,只是贪与执一起,就蒙蔽了太多。” “咦?”流苏有些惊奇:“你好像懂行了不少。” 秦弈往居云岫那边努努嘴:“这几天在考虑她的状态,想多了些。” 流苏看了居云岫的背影好一阵子,才道:“她这应当是一种破而后立的状态,该算是好事,脱离原先的惯性思维,重立己道,对于她目前的层面很合适,说不定将来大有所成。不过我觉得……” “怎么?” “她得走出去。”流苏道:“如果依然在这里,很难脱离固有的影响。一草一木都能让她陷入很多回忆,继而转为反感和躲避心理。这就是她现在呆头鹅一样坐在崖边看雪的原因。” 秦弈皱眉不语。 他觉得流苏应该是说中了,回忆,反感,以及躲避。还有……对这个所谓宗门的延续传承开始推拒,失去了原先的责任感。 流苏道:“她早晚要换个地方,长久在这里对她没有好处。最好是云游,她缺乏历练,正好补齐了。按理说她心里应该很明白才对……不直接离开,多半是因为此时恋奸情热舍不得你吧……等激情稍稍冷却,应该就会提出来了。或者说,就算她依然不提,我建议你都要劝她出去走走。” 秦弈默然。 他知道居云岫会走,不需要劝。 早在经历这次事件之前,居云岫就多次流露过想要出去云游的想法,还说过留他坐镇之类的话。 如今遇上这样的状况,绝对会是她出游契机,不可能不想走。 “你为什么这么懂女人心?这个好像和修行没什么关系了吧?” “看你这大猪蹄子跑多了,不需要吃猪肉。” “……” 秦弈还没来得及反击,就听到崖边的居云岫轻轻道:“秦弈……” “啊?” “你站在那里久久不言,实际该是那位棒灵苏醒了,在暗中交流是吗?” 狼牙棒跳了起来:“谁是棒……” 秦弈死死摁住狼牙棒,一个劲赔笑,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居云岫却没与流苏较劲,甚至根本不问流苏来历,只是道:“你既有故友相伴,我也是该走的时候了。” 秦弈叹了口气:“这么直接吗?” 居云岫微微一笑:“你也想到了不是吗?” 秦弈道:“别留我坐镇什么的,要走一起走,你都不在了,谁爱呆这种地方。” 居云岫似在犹豫,流苏便道:“我的建议是最好不要。那成了蜜月,互相迁就对方的去处,而不是随心历山河,重寻己道。于你而言,御敌有了晖阳在侧,再无自立成长之心……无论从哪方面看,除了可你让你们多腻在一起之外,对她对你都没什么好处。” 居云岫听不见流苏的传音,却看见秦弈沉默下去。 她便知道那个棒灵“教唆”了些什么,倒也不想问,便道:“我此去也不是一去不回,不过是修道者常规要进行的世间游历,我经历得太少,该是弥补之时。此处还是我的归宿,一定会回来的。” 秦弈道:“你还当此地是你归宿?” “是。”居云岫道:“他总归是传道受业之师,饮水当思源,他虽不仁,我不能不义,真连琴棋书画传承都割舍。” “唔……” “事实上琴棋书画宗我也自己坐镇三百多年,上次你收入门的那些孩子,我也曾去点拨过,已经有人启蒙凤初了呢……这是属于我自己的情感,又与他有什么关系?” 秦弈叹了口气:“你真要我帮你坐镇?我说句实话啊,替你短期留守还好说,长久我自己都不知道跑哪去了。” “并不需要你坐镇,我岂能误你?”居云岫忽然抬高了声音:“师叔,请现身一见。” 叹息声响起,棋痴愁眉苦脸地从山道走了上来。 居云岫淡淡道:“师叔棋算缜密,当知此时?” “去吧去吧,老夫坐镇便是。”棋痴叹了口气:“我明知道师兄之意,没去帮你。事情到了这一步,见面有愧,也没脸再摆什么老资格的谱,玩什么诸事不问了。” “师叔已是帮了的,当初算计了郑云逸的画卷。”居云岫低声道:“做了这一步,就是为了让师父的预估出现偏差,增加意外因素。师父谋局本就很多漏洞,意外越多,失败几率也就变大了。只不过师叔并不知道,秦弈本就带了一幅很要紧的画来,无论有没有这一步,秦弈早已涉足,变局早就已经在他身上。” “老夫毕竟只是晖阳初期,本就算不尽的,更算不了秦弈,他身上……有点迷雾,看不分明。”棋痴笑笑:“不过至少这一步让你俩关系破局,老夫算是媒人?” 居云岫灿然一笑,大大方方地行了一礼:“是,此事真的谢谢师叔。” 秦弈在旁边听得很是无语,也不知道插什么话好。居云岫回归了一宗之主的智慧,他总觉得脱开恋爱脑的时候,居云岫其实该比叶别情更通透。 叶别情破不开的关,居云岫真可能可以。 居云岫将一份玉简递给棋痴:“这是画宗秘传,将来有一位叫京泽的画师前来,那才是我真正的首徒,烦请师叔代为授艺。” 棋痴道:“早知道了。” 居云岫终于转向秦弈,目光有些不舍地看了他一阵,终于还是垂下头:“那幅画……” 秦弈摆摆手:“你带走。已知至少三个晖阳去闯,有武有道有琴画,配置好得很,这都一死两伤……我脑子没坑,不会这时候去找那秘密的。这画你带着,慢慢祭炼,说不定你证乾元的路都铺好在里面了。” 居云岫点点头,轻轻拥住他,抬头一吻。 秦弈有点负气,吻得很用力,他总觉得自己那所谓桃花气运有点什么问题。 和青君那个之后,两人分离。 和居云岫……这次是她要走。 搞得都跟分手炮差不多,十分别扭。 虽然都还有重逢日,不是真分手,但仙道一别,谁都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重逢,这刚刚才恋奸情热呢,就这么没了…… 他忽然想起那个卦辞。 飞鸟离之,竟应在此处。 可鸟倦飞而知还,会在何时? 居云岫看出他的郁闷,忽然促狭一笑:“要不……我留清茶陪你?” 秦弈吓了一跳,就见清茶一路跑了出来,气鼓鼓地叉腰道:“师父不许丢下我!” “说着玩的,师父怎能丢下清茶?”居云岫伸手一招,一朵彩云安静地停在脚下。她携着清茶踏上云朵,最后深深地看了秦弈一眼,低声道:“珍重。” 清茶挥手:“师叔再见!” 这没心没肺的死茶叶,你看好像还松口气?秦弈挥手做了个丢石头的姿势,彩云已然自动飘离,越去越远,终于渺然不见。 第二百八十二章 舍不得 秦弈看着空旷的天,心中有些迷茫。 师姐只是云游,带着清茶游历世间,不管什么缘由,这其实是很正常的事。即使是双宿双栖的隐居,人家想出去走走难道还不让了? 既没什么好阻止的也没什么好难过的,堂堂晖阳游历,担心也没必要。对应在现代也就是老婆出差,强行搞得跟生离死别似的才是脑子有坑。 但还是一时心中空落落的,不知道自己要干嘛了。 原本师姐不在,此地也没什么可留恋的东西,自己也可以走。有棋痴坐镇,此宗并不需要他负责。 但不知去哪里……好像也没地方可去啊……去什么目的地? 没有…… 同样无目标云游?也不知道有什么可游的。没有目的地,好歹也有个想法需求,不然那叫瞎逛不叫云游。 反而好像还是留在仙宫有点事做的样子,自己本来就可以继续在洞府修行,还没到动静转换的循环期。另外那接地气的宫主委以战堂,也是个信任,说走就走也不好看,起码要运作起来再说吧…… 秦弈看向自己那个“过客峰”,颇为无语。搞了半天,说是过客的自己反而驻留,长留此地数百年的原主反而出门去了。 算了,至少现在没事,先去大乾看望一下无仙。 正要离开,棋痴拍拍他的肩膀:“贤侄,喝一杯?” 说着自己绕到崖边亭台,坐在石桌上,取了一壶酒示意了一下:“你自己有酒,我就不备酒具了。” 秦弈坐了过去,取出自己的诗酒飘零:“这里的酒具师叔不许乱用的,云岫的屋子师叔可不能住。” “宗主是云岫,不是老夫,老夫只是代管,岂有占她屋子的道理?”棋痴举葫芦和他碰了一下:“倒是你……没有立刻也走掉,说明心里还是当自己是仙宫人?归属已经由云岫扩展到了仙宫。” 秦弈陪着喝了一口,叹道:“仙宫……不错的。起码宫主对我挺好,有几个同门也挺顺眼……” “云岫早晚要出去的,现在不去,数年后也自然会去。”棋痴道:“无论是琴乐还是书画,都不是闭门造车的事情。在腾云之巅突破晖阳的阶段,本来是要长期踏足天下增长见闻,求得音乐书画感悟的,可她恰恰在那时接任职责,被拖在琴棋峰上。结果她惊才绝艳,硬生生自己突破晖阳,但同时也有了些缺失……说句最简单的,谁说书画只是留住美?也揭示丑恶。连这都偏颇的话,她能晖阳简直是奇迹。” 秦弈没好气道:“既是如此,当年师叔不挑担子,塞给云岫算什么事?” “师兄传位,本就是传给云岫,你让我篡位还是怎么的?” “……” “当然,我也有私。有人挑了担子,我就可以不管事。想必云岫也告诉过你,她也想要有人挑担子,然后她做个太上长老不管事……” 秦弈哭笑不得:“好像是说过。” “大家同此心,本宗就没有权欲者。别提权欲了,想做事的人都没有,包括叶师兄。要不然宫主在头疼什么,万道仙宫就这样,好不容易有个做鲶鱼的天机子,还分家了。”棋痴灌了口酒,悠悠道:“都是痴人,除自己痴迷之物外,别的都没有意义。师兄无情,岂不是也因为太痴?” “……别替他洗。敢情仙宫痴人到了后面全是那鸟样?” “说不定哦。”棋痴慢慢抿着酒:“至少我不替自己打包票。” 秦弈默然。 确实是邪道,天枢神阙看不上万道仙宫,应该不仅仅是因为嫖赌这些表面邪门的事,而是根子不对路。但天枢神阙……明河有侠义与悲悯,不知道别人有没有,当初自己还和那老道姑吵过架呢,那至少是天枢神阙外门前辈吧? 仙路求索,每人想法不同。想说什么志同道合的道友,何其难也。 之所以居云岫道侣难求,也有很大的因素是她本身就不是太痴的那种人,与仙宫属性稍微有点偏差。 他忽然问:“师叔求道,为了什么?” “一是想探索棋道奥妙,二是……舍不得。” “舍不得?” 棋痴笑笑:“舍不得一局残棋,舍不得下一场新局,舍不得无穷无尽的新局。只有无穷的生命,才能让我无尽地痴下去。” 他顿了顿,又道:“这就是我们与传统仙道最大的差异,他们讲舍弃,我们却源于不舍。仙宫万道,共有核心在于,若都舍了,何须活着?你之所以和仙宫一定程度合上了拍子,也是源于此……你莫非舍得了云岫?” 秦弈抬头想了想,行了一礼:“谨受教。” 离开琴棋峰,秦弈想了想,去了趟吃喝嫖赌镇,本来想找尹一盅。 尹一盅不在,却意外看见那个做糕点的金师兄。见到秦弈出现,金师兄挥手道:“秦师弟你来得正好,地灵秘境里百馋果成熟了,西陵子说战堂有意组织开采?” “是,我闭关之前和西陵子提过这么一嘴。” “那敢情好,一定记得喊上兄弟。” “那是一定的,战堂本来就有此意。” “那好那好。” 秦弈便问:“你求道为了什么?” “舍不得啊。”金师兄理所当然道:“百馋果几十年一熟,要是凡人一辈子只够吃一次?我才不舍不得呢……” 秦弈点点头:“尹师兄哪去了?” “这里。”尹一盅从镇外回来:“被你坑得到处跑了一个月……找我有事?” “嗯,也是问问,你求道为了什么?” “舍不得啊。”尹一盅奇怪地看着他:“这么多酒,再给我一千年也品不完。哦,品完了我还想回味呢,死了怎么办?” 秦弈拱手一礼:“知道了。” 说罢腾云而去。 金胖子问尹一盅:“他干嘛?” 尹一盅笑笑:“访道,这本该是他第一天入仙宫到处参观时就该问的事,结果竟在一年之后忽然开始问。这家伙入仙宫,根本就是开后门。” 金胖子也是一笑:“还行吧,这后门开得……这家伙不赖。虽然人人骂他摘走了居云岫。” “他不摘也轮不到你,多半是我。” “你在想屁吃!” 秦弈腾云于天,问流苏:“棒棒,你求道为了什么?” “我没求过道。”流苏道:“道是什么?照着自己喜欢的练就行了。” “……” “还有什么舍得舍不得的,该舍的舍,不想舍的就不舍,叽叽歪歪想太多就不是道了。如果说我修炼有个目标的话,那就是能揍人啊,我能欺负人,别人不能欺负我。哇哈哈哈……” “可把你牛逼的。” 秦弈笑了起来,很快消失在天际。 本来还想问问公输鲁他们,被流苏这么一说,也没想再问了。 就那样吧……也许自己也是舍不得。舍不得青君舍不得云岫…… 还舍不得一根臭屁的狼牙棒。 该他是个俗人,该他入仙宫。 在云端下眺,下方已是大乾境内。一路慢慢飞去,神念外放,依稀可见很多地方起了烽烟。 大乾义军四起,如火如荼。 他慢慢飞到了龙渊城,停在皇宫上方,神念下望,看见一个流鼻涕的小女孩盘膝坐在床头,体内竟已经有了点灵气氤氲。 李无仙,三周岁。 第二百八十三章 复返自然 秦弈重施故技,一个隐身术到了李无仙身边。 小女孩正在修行之中,不知道他的到来。秦弈略微感应了一下,颇为惊叹——她真的入门了,练的也确实是自己临走之前留给她的基础口诀。 虽然还没有正式进入凤初,可确实已经有了灵气,和自己刚刚打基础那会儿差不多,距离正式启蒙、雏凤初鸣之时,很可能就是这次打坐完毕的事情,最多不过再过几次罢了。 她才三岁……秦弈本来根本没有奢望过她这时候能看懂口诀,甚至没有奢望过她这么快能感应玉佩,更别提照着口诀行功了,再大个三岁都未必可以……可她真的做到了,早慧到了这样的程度是神童啊! 应该就是今天的事……怪不得自己心中忽动,想要来看看她,仙道冥冥,确实有这样的感应关联。 这是真正的天才! 秦弈沉吟片刻,一指点在之前送给李无仙的玉佩上,给玉佩改造了些东西。 这个玉佩材质是仙家惯用的仙灵玉,兼容性、留存性都很强,且不易毁坏,惯常被用于做功法记录和传信之类的作用。早前明河送他指引去仙宫的玉简就是这种东西,郑父的“自传笔记”也是这种东西…… 原先秦弈只是琴心之境,给玉佩注入的只是基础功法、道术,与一些祛病防灾的小伎俩。如今已经腾云,可以办到更多。 先是给玉佩加了一个被动型的防护术法,一旦遭受攻击会自动开启防护和反击。 想了想,又加了一个无色界术法,只要李无仙带着它,就能有隐藏修行的效果,以免被人看出什么问题。 最后加了一丝神念感应,如果她遭受危险,自己能立刻惊悸警觉。 流苏道:“不传她造化金章?” “她到时候可能更合适学别的吧,等她夯实两年基础,我再来看她。” “说来也是,她未必愿意变条狗。” 秦弈无声地变成了一根狼牙棒。 正宗狼牙棒向他敲了下来,秦弈变的狼牙棒还手迎击。 有宫女睡眼惺忪地问:“什么声音……” 两个狼牙棒隐着身,一路打架离开了皇宫。 李无仙在打坐中睁开了眼睛,摸着脖子上挂的玉佩,似是有些惊奇,继而甜甜地笑了一下,两个小酒窝煞是可爱。 那边秦弈和流苏一路打架飞天,又去了寒门的酒肆走了走,本打算是看看老友,却发现酒肆关门了…… 倒是没盘给别人,里面东西还是原样的。问问街坊,说是胖老板刚回乡省亲,才走两天呢。 回乡省亲?那不就是回妖城? 秦弈皱了皱眉,旋即释然。寒门化形之巅,突破凝丹的机会很大。白国凝丹之妖其实不多,鹰厉凝丹中期就是一人之下的大帅了,寒门显然也是一个颇强的战力。妖城如今开拓新秘地,想必没那么容易,用得上人才,不该把这么强的战力长期放外面,可以理解。 希望顺利吧。 秦弈再度腾云而起,回归仙宫。 “棒棒,师姐那朵彩云是什么情况,不像腾云本身的模样。” “那朵云是个法宝,飞行类的。” “能飞了为什么还要法宝?” 流苏鄙视道:“蠢如狗的问题,人能跑了为什么要骑马?” “……” “省事,省力,加速,防护。甚至有些大型法宝,如同飞在天空的车船,自身还能带有攻击性。”流苏道:“不过那个手帕是承担不起这个用途了,它飞得没你自己快,别提其他。” “咦,按这么说,公输鲁他们搞这个应该不错?” “应该可以,他们的工匠之术与法宝炼制结合起来,确实非常适合做这个。” “你不早说,我要去巴结他们一下……” “为什么要巴结?你战堂不征用,做战堂堂主干嘛?” “棒棒。”秦弈诚恳道:“你变个小幽灵吧。” “干嘛?” “那样看着比较可爱一点,不那么讨打。” “你知道什么样子最讨打吗?” “不知道。” 流苏从戒指里飘了出来,“嘭”地变成了秦弈的模样。只不过是缩小版,而且是幽灵形态版。 秦弈:“……” “是不是很想锤烂这张脸?” “好像是。” “这就证明这是最讨打的样子了对不对?” “你是对的。” 大小两个秦弈并肩在天上飘了一阵子,秦弈才忽然醒悟:“你现在可以变成任意模样了?” 流苏自从可以显形,一直就三个形态。白玉小人模样,漂浮小幽灵模样,鬼脸模样,不是不想变其他模样,而是变成一种与它本体有异的形态需要耗费更多能量,维持还需要额外能量,实在没那个必要。 白玉小人多半是它本体的模样化形,太q了看不出本来样子,而且也没怎么持久过。只有小幽灵和鬼脸,那本是灵魂基础形态的两面,无需消耗。 这还是第一次见它变成其他模样,不但不怎么q,还挺持久的…… 流苏“哼哼”两声:“那个叶什么的,魂力很强,不仅是晖阳三层的魂力本身,而且他原本的上限到了晖阳巅峰近乎乾元,这还有可供消化的余地。我这次醒来并没有消化完,也还需要继续闭关一段时间,没事最好不要吵我。” “那好吧。”秦弈看着前方若隐若现的万道仙宫,低声道:“好好做个一年半载的仙宫战堂堂主吧……你睡觉,师姐云游,我也该做点正事了。” 秦弈说这话的时候,自己也没有想过,这随口一句一年半载,竟真的一晃就停不下,时间快得让他自己都反应不过来。 对于一个曾经觉得宅在村子一辈子不出门都可以的货色来说,沉下心来两点一线,上班战堂、下班修炼的生活状态太容易过去了…… 而且确实之前的沉淀太少,突破太快,确实需要一段时间的沉积,否则对腾云修行不利。 流苏的灵魂状态亦然,这次的大补够它消化很久,也不知道再度出来会是什么层级。 这种安静稳定的修行状态下,若是没有一个特殊的引子打破,很可能会永远持续下去,直到不知哪年哪月居云岫回来他还在。 然而一个身怀远古奇魂、得到过最神秘碎片、更兼桃花气运缠身的男人,想要永远这样安定……那当然是不可能的。 【第三卷终】 第二百八十四章 已是经年(月票1500加更) “嗖!” 一个巨大的骰子在天空旋转,赌系峰主杜平生漂浮空中,一群凝丹后期的异兽红了眼般朝他冲了过来,对身边的其他敌人恍若不见。 赌系秘术,强制赌斗契约。 秦弈觉得这玩意有点像某游戏的军团指挥官大招,还能对群体,超级好用…… 不过对人的效果好像有点折扣,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人聪明,但秦弈觉得程程很聪明的啊,妖怪又不全是夜翎…… 他没有多想,冲入异兽之中,狼牙棒搅起了漫天血雨。 “轰!”酒液混着烈火,遍地蔓延。 太极、龟甲,奇怪的数字九宫格遍布大地,九宫之中有奇怪的机械,各自开炮。 硝烟过后,一片狼藉,异兽死的死逃的逃,没了痕迹。 “堂主。”西陵子笑呵呵地取过一颗晶髓:“玉髓天晶,终于得到了。” “给公输兄,这是仙宫大战舰的核心之用。” “是。” “等等,问问他们,答应给我们战堂的三艘架炮小飞艇搞好没,没搞好不给!” “……是。” “其他人分散找东西吧,这里好东西不少的,一群凝丹后期妖怪守着的呢……有危险立刻捏玉石做警报。” “是。” 众人分散行事,已经很有条理。秦弈一屁股坐在一块岩石上看天。 这战堂堂主,一做就是一年了。 和之前入仙宫的时长都差不多了…… 流苏睡睡醒醒不定时出来吵几架又睡觉,师姐没回来。秦弈没有别的事做,便把精力尽数放在战堂上。 金胖子要的百馋果早在第一次作战就取了,这已经是一年多来第十二次集体练兵,平均一个月一次。 来的早已不是地灵秘境,也不是仙宫其他秘境,而是从大欢喜寺那边继承的一个大秘境,档次颇高,仙宫所有弟子都是第一次来,却很信任秦弈的带领。 接连几番作战统筹,倒是和仙宫弟子打成了一片,连杜平生这么个赌系峰主都在他战堂统筹之下作战了好几次。 回首之前那一年,秦弈也觉得真的不太像一个仙宫弟子应有的模样,人都不认识几个,如严殿主吐槽的,心思都花师姐身上了吧…… 这时候才像个样子,起码仙宫上下已经很少有不认识的人了,大部分喊得出名字,还知道修行特长。 他也从当初因为摘了居云岫这朵仙宫第一花而被人人喊打的阶段,变成了很受尊敬。 当然受尊敬,同生共死十几次,他不知道救了多少人,连杜平生等老牌腾云都承过他的情。战堂自身更是壮大,除了西陵子等人都各有提升之外,还新加入了不少觉得打架有点意思的人…… 目测将来有一定的可能往武痴方向转变。 秦弈个人收获当然也不小,他的实战进一步提升,尤其提升了很多团队配合的经验,以及应对各种不同秘境与特殊异兽的经验,有时候真的觉得眼界大开。 但修行提升却不算太大。 之前锻骨一层与腾云一层,如今分别也只有三层。 三层都还是刚刚突破不久的,距离能够冲击四层的关卡还有点远,预计还要一段时间才能把三层给填满他明明没有偷懒,不是在战斗就是在闭关,可一年来提升就只有这么点。 果然腾云之后,每提升一层都很艰难,不仅是突破每层的关卡开始变难,连每一层本身填满充实都比以前需要的能量多了太多。 怪不得明河当初在他面前二层破三层之时竟然冲关冲得走火入魔,这确实不像凤初琴心那样跟吃糖豆似的简单。 而他是仙武合丹,提升所需能量更大了许多,还要分别获取,也就更难。 不过秦弈如果像明河当初那样强行冲关,或许可以缩短这一年时长,但没什么必要就是了,稳扎稳打比较好。 然后要面对的就是三到四的中期大关,这又是一道很艰难的门槛。而三层填满比二层需要的能量还多一倍,到了九层要多少? 九层破晖阳关,又有多难? 由此可推,明河师父要求的百年,真的不是笑话。 应该说百年已经是刁难了才对…… 世上有史以来没有任何人,从初入腾云开始,一百年入晖阳的。 这是秦弈看仙宫典籍知道的…… 没有任何人…… 当然了,从秦弈开始修行到破腾云,也就只用了不足两年,这也是史上第一份,明河的师父是不会知道的。她家明河五六岁练到二十岁破腾云已经是天枢神阙欣喜不已的天才了,在史上也能排个前十的…… ………… 整理战利品回到战堂,战堂外的广场上已经停了三辆小飞艇。 秦弈颇为欣喜地绕着转了一圈,这其实是奇技淫巧宗那边一贯都有的东西,只不过原先只供应他们本宗以及仙宫内库,这次被秦弈强叉着供应了三辆给战堂,而且还是改进了新款。 飞艇每辆都有小型客机大小,不过是船型,外观是只仙鹤模样,前方有鹤嘴,左右有鹤翼。大部分地方是半空的船板,能站不少人,只有一个舱,主控都在里面,约莫能住四五人。 船舷上有炮孔……不是普通的炮,全是腾云级的纯能量炮,很是凶残。 飞艇自身是个法宝,可以收起来放戒指的,祭出去直接撞人的威力都颇为生猛,作为防护之用都很强。 这是奇技淫巧宗与仙道相结合最典型的价值之一,当初秦弈一听说就流着口水打主意了,一年下来总算弄来了三辆。 “战堂公用两辆,我自己黑一辆,没问题吧?”他转头问西陵子。 西陵子义正辞严:“说什么黑呢?堂主就是我们宗主,宗门之物宗主一言可决,天经地义,谁能说事?” 不说宗主,以内殿堂口论,他还是监察使呢……谁能管他贪污。 秦弈左右看看,做贼似的收起了一辆。说是这么说,他还是有点小老实,不太腐败得起来。 法宝的好处在于,它不是固定这么大,实际上放在戒指里都占不到一个大晶石的位置。 刚刚收起飞艇,外面传来破空声,熟悉的仙鹤来了。 这不是宫主分神的仙鹤,只是那只嘴碎傻鸟。 “秦弈在玩鸟呢?” “……是,你给我玩玩,应个景。” “我没空啊。仙宫下属的附属宗门和家族来了弟子演武考核,问你去不去看。” “兴趣不大。”秦弈倒是想起一事:“曾经说过和蓬莱剑阁的比武呢?” “哦,我们倒是发函咨询了,但蓬莱剑阁说,一年半前新得一天才,正在特训中,等那位学有所成再来领教。大约还要一年半,算是给那位三年时间吧。” “做得真不地道……咦等等……”秦弈忽然直了直腰杆:“一年半前,新得一天才……叫什么名字?” “据说姓李,他们说李师妹,应该是女的。” “哦,等!我们等,到时候这场一定要通知我,我在天涯海角都要传信给我!” 仙鹤只以为是这位武痴性子发作,想和人家的天才较量一番,便也笑着应了。 正待离去,忽然山门警铃大作,白鹿长啸于天:“注意,有妖闯山!” 这还了得? 各峰之处流光乍起,各家宗主大佬都被惊动,先后破关而出。 身为战堂堂主的秦弈当仁不让,第一时间就飞到山门,举起狼牙棒气势汹汹地冲了上去。 谁家妖怪这么牛逼,竟然来闯万道仙宫山门? 看清妖怪的样子,秦弈急刹车,狼牙棒扭腰拦了回去,对大佬们赔笑:“等、大家等等……诶诶墨大佬慢点,高抬贵手!那是我妹……” 第二百八十五章 夜翎求援 一条螣蛇抱着脑袋缩在树边,一群大佬围观着都无力吐槽。 “夜翎乖,来哥哥这。别怕,他们虽然长得丑,但不打人。” 众大佬:“……” 就看见那条螣蛇“嗖”地一下钻进了秦弈怀里,秦弈揉了揉它的脑袋,螣蛇原本带着惊恐的脸上露出了舒服的表情。 仙宫弟子:“……” 有人悄悄道:“那是螣蛇吧?” “本来我以为是螣蛇,现在看了不确定,说不定是一条菜花蛇被人插上了翅膀。” “呃,秦弈……”仙鹤很是奇怪地打量着面前的螣蛇,又看了看秦弈:“你怎么会有个螣蛇妖怪妹妹?” “我还有个仙鹤妖怪朋友呢!”秦弈直接顶了回去:“凭啥你是仙家灵禽,人家就是妖怪?” 仙鹤很是无语:“野性和仙性问题……你要养只兔子咱也不说啥了。” “夜翎和兔子有区别吗?” “呃……” 夜翎蛇信一吐。 仙鹤道:“你看它要发……” 夜翎:“rua!” 仙鹤:“狂性了……了……” 所有人傻了眼。 酒泉子墨武子棋痴三大佬转头就走。 “散了散了。”弟子们很快散了个精光。 什么鬼的妖怪闯山门,这明明是个宠物…… 直到走了好远,还有人在挠头,不对啊,凝丹期的宠物? 醒悟快的豁然转头看秦弈,你是要向宫主养的晖阳巅峰狗看齐了吗? 可这么一转头,秦弈已经不见了。 仙宫山外,秦弈抱着夜翎放在树边,神色很是严峻:“出什么事了,竟让你近乎透支地抵达此处,变人形的力气都快没有了?” 一边说着一边给夜翎喂了粒丹,夜翎略微调息了一阵,变回了小女孩模样。 秦弈眼睛也直了一下,怎么回事,这么久过去了,你怎么还是萝莉型?初见的时候说是十二三岁,然后因为营养不良还是怎么的,看着更小一点。后来南离灭国时再见,当时也还是没变化,但那时候没太留心,毕竟时间差距并不算久。 现在又是一年半过去了!怎么也是个亭亭玉立的十五六岁姑娘了,怎么还是那么小? 坏事了,怕不会是因为凝丹时间太小,固形了? 就跟红孩儿一样永远的孩子型? “哥哥……”夜翎调息完毕,终于开口打断了秦弈的发散思维,低声道:“师父受伤了,伤得很重……” 秦弈心中一凛。 程程…… “哥哥,妖城没有好的丹师,师父自己是最厉害的丹师,但她已经伤得没法动了……哥哥去帮帮她好不好……” 秦弈道:“我已经很久没有炼丹了,并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帮上忙的。” 这是实情。他这一年多来根本没有炼过丹,因为下属有专业丹师,仙宫内库和大欢喜寺缴获库藏的高级丹药都随便用,哪里还用自己苦哈哈去炼丹,已经颇为生疏了。程程可是万象大妖,这种伤势真的未必是自己能解决。 夜翎以为秦弈还在记恨当初被坑之事,拉着秦弈的衣角哀求道:“当时师父坑了我们但她还是回头救我们了……而且也是交易两讫,哥哥就当是个陌生人,去救一救好不好……” 秦弈倒是被她说得有些哭笑不得。 何至于此。 他并不记恨程程。初始时当然愤恨过她的利用,但确实如夜翎所言交易两讫,有些气不平是人之常情,也谈不上记恨。再说时间过去这么久了,早就慢慢淡去,他本来就不是小肚鸡肠的人,就更是不会记在心里了。 还穿着人家手织青衫呢…… 只不过是被利用过,相见总是尴尬难免,这种尴尬是互相的,不是他单方面的。再揉合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男女吸引,那就更尴尬了。所以见面之时,直接对话都难出口,要通过夜翎做个传话道具,就是此意。 见夜翎焦虑的模样,他摇头笑道:“先跟我回仙宫一趟……” 夜翎焦急地拉住他的衣角不让他走,迅速道:“师父给的那粒延寿丹,耗费了她的心头血,折了她自己的寿的!” 秦弈的身躯骤然绷紧。 是这样吗? 那不是她普通血液,是折了寿的心头血…… 当时鹰厉的愤怒掠过心头。 原来如此。 她一代妖王,本可以不要做到这些,不履行承诺又如何?非要折寿来履行……是为了…… 他的手掌慢慢捏紧。 夜翎道:“师父不让我跟你说,我就要说,不说她就死了!” “夜翎。”秦弈叹了口气:“你也太信不过哥哥了,哥哥是那么小气的人么?” “那你说回仙宫……” “仙宫里有专业丹师,修行不怎样但是前代高档次记录很多,个个滚瓜烂熟。而且仙宫的资源是在神州广为交易所得,必然要比僻处谷底的妖城充足无数倍。你跟我回去,把程程的情况说清楚,需要炼什么丹来治疗,此丹要用到什么材料,准备齐全了再去。急吼吼的去,临时缺了什么又回来拿?” 夜翎露出如释重负的笑意:“就知道哥哥不会那么狠心。” “屁,你都把我当冷血蛇看待了。” “没有啦没有啦,我只是一时情急……师父真的伤得很厉害……再说蛇也不冷血啊,哥哥摸摸,我是热的……” “行了,知道你关心则乱。” 一边说着,秦弈已经抱起夜翎炮弹般射往战堂。 感受到秦弈的速度,夜翎有些震惊。 这锻骨的暴烈飞行……不比她慢啊! 一则体现了秦弈的修行超出她和程程的想象,二则……哥哥的内心,也很焦虑吧…… 咨询西陵子等人并没有什么结果。倒不是西陵子等人水平差,而是因为通过描述,躺在那里面色苍白气若游丝之类的根本没办法判断到底是怎样的伤。 最终秦弈只能选择把每种较为难寻的药材都带了一份,打算到了现场再让流苏看看。 然后回洞府取了东西,向棋痴告辞。 棋痴若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横断裂谷,很复杂,你知道么?” “知道。” “这个给你。” 秦弈接过一看,又是一对黑白子。 “不会又是阴阳迷吧?” “这是弃子,黑白各一次。”棋痴淡淡道:“我们和谋宗有很多近似点,但弃子不是诈死用的。它们能给你替一次伤害,以求争取更大优势,单纯为了替死……无效。” 秦弈行了一礼:“已经是极强的保命之物了,谢过师叔。” “去吧,但要记得,你现在或许可以轻易飞越裂谷,但是裂谷对面不要去,无论如何都不要去。倒不是说特别强,而是特别麻烦。” “是,记住了。此番也不会有那闲工夫的。” 离开仙宫,夜翎很是期待地变回了蛇形:“哥哥上来,我带你回去。” “你来时都快脱力了,去时还想背我,想累死自己?” “不然怎么办嘛,哥哥那种锻骨飞行不可久,腾云太慢……呃?” 只见“嘭”地一声,面前出现一艘飞艇。 感受着这个法宝腾云巅峰级的法力,和明显具备专业飞行的功效,夜翎眼睛都直了。 她忽然有点担忧,好像自己唯一的用处都没了的样子……哥哥这入的是什么宗门啊,感觉怎么比她这个做“太子”的还要财大气粗不知多少倍的啊…… 第二百八十六章 螣蛇残魂 飞艇穿梭在云间,夜翎好奇地到处看过来看过去,还飞到外面去摸。 妖城也有飞行法宝,但都是如凤辇啊云彩啊这一类的东西,这种飞艇实在没见过。 其实不仅是妖城,别的宗门也几乎没有这种的,这是万道仙宫的特色产品,别家即使有,多半也是和万道仙宫交易所得。 秦弈躺在船板上看着夜翎好奇宝宝一样到处飘的样子,也不去拦她,自己能飞的蠢蛇不存在摔下去的问题,管她怎么玩呢。 倒是心中还颇为惊叹这蠢蛇的血脉天赋实在出奇,他已经把飞艇速度调到最高,这种速度换了自己飞的话,短期暴走还可以,时间一长必然跟不上,可夜翎跟着飞就很轻巧。 目测夜翎的极限其实比这飞艇还快,只是长久也会累虚脱就是了。 从万道仙宫去横断裂谷,南北合共数万里之差,当时明河给的地图标注就很清楚了。 从仙宫往南,首先要经过连绵不知多少千里无人区,再过一整个大乾国境,京泽已经是个琴心修士了,从大乾南方城市开始一路画画过来到现在两年了都不知道才走到哪里。再加上大乾到南离之间的群山之隔与南离自身地域,加起来是确实很远。 夜翎极限速度飞驰求援,怪不得脱力。 “你师父……是被什么打伤的?你当时在不在身边?”秦弈终于开口问。 夜翎飞了回来,在他身边坐下:“一个很诡异的地方,到处阴森森雾蒙蒙的,师父说里面可能有螣蛇尸骨,说她先进去探一探再让我们一起进去。结果她进去才数息就栽出来了,只对我们说了句速退就晕过去了。” 秦弈默然,虽然程程这算是为了妖城开拓,但具体到这事上可以说是为了夜翎而伤,夜翎这小心肝全部挂在师父身上是很正常的了…… 对程程的观感真的有点复杂,不知道她到底是个无情的帝王,杀伐果断的大妖,还是……那个如同烟雨画卷之中温柔浅笑的哑女。 “她晕过去了,那刚刚统一没多久的妖城会不会出乱子?你这样的实力应该也是能镇场的了,跑出来不会出问题吗?” “不会,师父平时经常是自己在修行,同时用那个人类分身发号施令。这次她还是人类分身坐在殿上,别人还不知道她的本体出状况了。”夜翎道:“但是这个拖不了多久,师父本体长期不出现,肯定也会惹人困惑的。” 秦弈侧目而视:“你好像懂了不少啊。” 虽然长期身处宫廷必然该懂一点,也应该要懂一点别那么傻,可一旦真懂政治的夜翎就不可爱了……真是令人矛盾啊。 夜翎道:“是沙雕跟我说的……杠精还跟它杠了一架说不出现也没事什么的,后来鸽子跟我说沙雕说得对。哦对了我还收了一个石头妖怪叫回音怪,他复读了一遍沙雕的话。三比一,杠精输了。嘤嘤说,杠精还没沙雕聪明。” 秦弈惊为天人,复读机也来了?实在无法想象这个东宫护卫团平时的生活形态……可为什么有点心动的感觉,糟了…… 夜翎又道:“不管师父本体不出现行不行,我也是要救师父的。想来想去,也只有哥哥可以找了……” 秦弈的戒指里忽然钻出了一个小幽灵,开口便道:“我听一阵了,你所谓有螣蛇尸骨的那个地方,雾霭是不是犹如实质,在外面就能感受到鬼哭的声音,灵魂有颤栗感,仿佛心脏都在收缩,非常惊怖?” 夜翎瞪大眼睛看着这个小幽灵,眼睛越来越亮,忽然张开小手去抱它:“好可爱!” “砰!”夜翎被无形的力气推得老远,又一屁股坐在船舷边上,小嘴一扁,委屈巴巴。 小幽灵两手叉腰:“别碰我,你太蠢,怕被你传染!” 秦弈无奈道:“你欺负夜翎干嘛?问这些的意思是,你知道什么情况?” 流苏冷哼两声:“我在确认是否有螣蛇残魂存在,如果是有的话……区区万象妖怪也敢往里闯,真是不知死活,没当场死在里面算你们运气。” 夜翎:“???” 螣蛇残魂怎么了,这里有个完整的螣蛇灵魂也很可爱的啊! 空气一时有些安静。 秦弈想起夜翎被“洗过性子”,那多半就是当初流苏教他练的点化丹药搞的鬼,所以夜翎那之后“忘了什么”。 流苏那时候还不承认。 它对夜翎的初始态度一直是很不好的,很有戒备感,本以为是警惕螣蛇凶性……可如今看来,它是真的不喜欢螣蛇……很可能当初是生死大敌来着…… 夜翎战战兢兢道:“哥哥……这个小幽灵是谁啊?它长得好像嘤嘤,可为什么这么凶。” 流苏怒道:“你全家都长得像嘤嘤!” 夜翎耙头,她觉得自己长得不像嘤嘤。 “好了好了。”秦弈拦在两人中间,有点无奈。现在的流苏越来越不低调了,可能觉得恢复程度已经足以横扫妖城,暴露给夜翎知道也没啥? 他也没解释,只是道:“那是哥哥的朋友,你就当它是个另类嘤嘤怪吧……反正它刚才问你的场景是否属实?” 夜翎道:“我不知道啊,我站在外面没觉得什么惊怖。” 秦弈摇摇头,按说连这怂蛇都不惊怖的那肯定不可怕啊,问题是那可能是血脉导致她不受影响,做不得准。 多半还是流苏判断得对。 程程已经是万象大妖,也就是晖阳。作为妖城之主,她的宝物也多,可不是什么苦逼散修。能数息之内让她重创的,很可能确实是这类的远古残魂了。 不过秦弈此时又有些困惑。 裂谷下面应该是非常多这类异兽尸骨,涉及远古之战的秘辛,留存的宝物功法应该都不少,更别提异兽尸骨本身就是很好的祭炼材料。人类大能为什么不来探秘和清扫,任由它们留在裂谷之底? 像明河的师父显然是来过的,还标注过地图来着,她乾元大能,也不做点什么? 棋痴的语气,也是来过的……可他们都视若无睹。 然后就是妖族先辈们,曾经一度也很强盛过对吧,还打上人间造成过妖劫来着。那眼皮子底下的周遭地带也没碰过?真是奇怪。 这里肯定有什么秘密,可能要问问程程才能清楚始末。 正思量间,飞艇已过南离上空,远处已经出现了裂谷之形。 数万里地域,在飞艇之下也不过一日一夜之期。 这就是朝游北海暮苍梧,修仙的最初愿望早已达成。 横断裂谷依然是记忆中的雾霭沉沉,有奇怪的异力笼罩空间,裂谷极宽,飞鸟难渡。 此时见识早已与当年不同,秦弈可以感受到这里的雾霭之中蕴含的妖力。不是飞鸟难渡,而是飞鸟遇到这裂谷之雾就会成妖了。 人类修士也不能随便往里飞,要做好重重防护,不然很容易血脉紊乱出问题。当初自己居然一点事都没有……是因为有流苏? 不,那时候流苏自己也虚弱,并没有这样的防护之力,它能让鲲鹏之息对它有些本能退避,那是针对鲲鹏,而不可能应对这整片裂谷的奇怪妖力。 那是因为什么? 见识越广,不再是懵懂之时,反而对很多事情越发看不懂了…… 第二百八十七章 我知你 再度来到妖城,秦弈抬头看着雄伟无比的鲲鹏城墙,心绪颇有些复杂。 光说这次前来的目的,就在冥冥之中有了前缘倒转的意味。当初是来求丹的,而如今是妖城需要向自己求丹。这一层因果循环的转换,想必夜翎那种单细胞是想不到的…… 无形之中有一种衣锦还乡回来打脸的感觉?但秦弈高兴不起来。 程程重伤之中,无法兴起那种心绪。 倒是恍惚间会想,如果当年自己有现在的修行前来,很多事是不是会不一样? 好像也没有什么不一样,那是程程心血之丹,代价是折她自己的寿命,要什么条件才能换取? 仔细想想,根本换不来的,拿命换也换不来的。随便一个无关的人来要求他秦弈折寿救人,他秦弈可能会用鞋底糊对方一脸,而程程始终笑眯眯的,从来没有表露出来。 程程的利用……与其说是利用,不如说是给她自己找了一个“可以赐功”的理由,说服她自己,也说服她的臣民。 你不决死立功,她如何赐你心血寿命?就算你决死立功人家也可以赖账的,那可是她自己的寿命啊,不想给的话,利用完你杀了又如何! 这一点,以前秦弈从来没有想过。 唯一的问题是欺瞒,没有明说吧。但人家又凭什么把那么重大的计划对你全盘托出?你又没答应入主后宫。 “敝国内宫尚无主,先生可有意乎?” “若君有意长留,愿托付终生。” 最初以为乘黄是调戏、程程是找个恩人托付。后来知道这俩是一个人,最终归结为都是在做戏,让外人以为他是姘头而已,没一句是真的。 可蓦然回首,难道……那竟然确有几分真么…… 是不是太自恋了……她多半只是为了报自己护送人类分身的感念吧。 秦弈甩了甩头,皇宫已在面前。 他一眼见到了站在宫门口的鹰厉。 鹰厉见到他,目光也颇有几分复杂,好半天才道:“阔别两年半,秦先生精进如此,可喜可贺。” 这是真忠臣。 无论是当初有意赶自己早点走,还是后来想杀自己夺丹,还是此刻明知程程重伤却反而担当起宫门守卫的职责。 它是真心为白国考虑,虽然有点顽固地看不起人类。 秦弈对他拱了拱手:“鹰帅精神越发矍铄了。不过在下建议,鹰帅不要守门,那反而欲盖弥彰。” 鹰厉沉默片刻,叹了口气:“我何尝不知?但夜翎出门了,我着实忧虑宫中无强者镇守……” 秦弈擦身而过:“我来了,就够了。” 鹰厉转头看着秦弈的背影,没有嘲讽秦弈装逼,他心中已经震撼得不轻。 妖修自具体系,每一个妖怪都算得上“仙武双修”,但不像人类那么明确的两套区分,他们的妖力增长和肉身成长其实是联系在一起的,就像夜翎换血之时,改造血脉和增长妖力是一回事。 只是具体战斗时,各妖的表现会根据本体天赋不同而导致侧重战法不同。 鹰厉不像郑云逸那些不识武修的看不出秦弈的武道,他一眼就看出来,秦弈竟然也是仙武双修,武道锻骨,仙道腾云! 未必就能胜过他鹰厉,但是鹰厉很清楚,两年半前见到的秦弈才什么等级。 武道炼体,倒是被药浴泡得不错,肌肉锻炼快成了,而真气强度大概是先天中期,这凡人武道的“内外兼修”是他的主要战力所在。仙道……凤初没多久?凤初几层来着? 反正很低级,算他仙武双修的多变辅助,勉强按妖怪化形初期的战力算吧,都打不过当时的夜翎。 他是怎么两年半锻骨腾云的?不对,他都三层了!说明突破大境界的时候还更早! 中间的易筋琴心两境被吃了吗? 他鹰厉这两三年靠着妖城三脉归一的好处,还进了嚣国的鲲鹏心府秘境好生修炼了一把,从凝丹四层突破到六层,一把年纪还取得这样的突破自以为惊天地泣鬼神了……起码比目前的夜翎高一些,稳得住大王之下第一人的修行。 结果回头一看,这人类什么鬼? 夜翎带着秦弈,依然来到了那间“含香殿”。 “师父,哥哥来啦!” 依然是暖暖的明珠光耀,殿内有丝竹隐隐,程程斜倚软榻,一只手支着额头,好像在欣赏宫女小狐狸们的音乐。 一如初见。 只是初见乘黄那是一张狐狸脸,如今的这位是哑女程程,美眸凝注在刚刚进殿的秦弈身上,浅笑嫣然。 秦弈有一瞬间甚至怀疑程程根本没事。 但很快察觉,她的灵魂如微弱的烛火,正艰难地摇曳。 已经开启明堂识海的秦弈,可以看得出来程程只是在死撑。 程程的人类分身并不是独立的,而是术法剥离人类血脉形成分身,是同一个灵魂在操控,一心二用而已。如今步入万象之境,她的可操作余地更大了,留一缕分魂在分身上,哪怕本体已经重伤昏厥,这个分身依然可以正常行事,短时间内遮掩她重伤的事实。 只不过分魂毕竟不是独立灵魂。 分魂可以死,最多让主魂受创。而主魂不能死,若主魂熄灭,分魂也随之同寂。 此时主魂沉寂中,分魂也难免衰弱,理论上这个人类身躯此时应该处于大病之中才对,她还能强行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已经不容易。 秦弈没有说话,他忽然觉得,这才是如同初见。那山坡上滚下来的,虚弱得没有自保之力的,人类哑女。 程程也没有说话,看着秦弈的眼睛,她好像猜到了他在想什么,微微一笑。 继而轻轻一抬手,殿中丝竹停歇,宫女们看了秦弈一眼,却没有动。 程程终于叹了口气:“都退下吧……包括夜翎。” 夜翎顿足道:“白眼乘黄。” 程程笑了一下,也没和熊孩子计较,目光转向宫女们,淡淡道:“你们也不听话了?” 一个有些面熟的小宫女再度看了眼秦弈,低声道:“大王,你现在的状态……我们都离开,恐不利……” “不利?”程程笑笑:“下去吧。秦弈非尔等可知。” 宫女们拗不过王命,终于一步三回头地退去。 等人散尽,秦弈终于道:“你知我?” 程程有些虚弱地靠在软垫上,又慢慢转向天花板,低声道:“当初你救的,不就是这样的我?” 秦弈道:“我可不知那是妖王,而现在知道了。我为什么不能取乘黄血,夺妖王丹,甚至骑一下?” 程程沉默片刻,慢慢道:“你知道么,我本来是不让夜翎去找你的,可她一定要去,我已经阻不住她了。” “为什么不让她找我?” “因为这样的话,你救的就不止是分身了。”程程慢慢道:“我居然……两个身份都要被你救过。” 他故作恶毒的设问根本不需要回答。 她知他。 从他护送素昧平生的哑女回家,以血肉之躯挡在她面前而不求任何回报的时候,她就知他了。 秦弈终于没去说气话,叹道:“我不一定能救你。往事不提了,先带我去看看你的本体吧。” 程程转头看着他,因虚弱而始终只是浅笑的神情忽然又有了点妩媚之意:“我走不动,你抱我。” 第二百八十八章 一饮一啄 我是来救你命的你居然还有闲情逸致调戏我?到底是谁快死了啊? 你打发夜翎和宫女们离开,还以为你是有什么机密事要说,却原来是为了撩汉的? 秦弈自认现在已经颇知女人心了,却实在搞不懂这妖怪到底在想什么。只能道:“大王何必非要调戏我?如果真的自己不能动,那我让夜翎进来……” 程程忽然打断:“又不是没抱过,装什么装呢?” 秦弈眼睛一直:“我什么时候抱过你?不要凭空污人清……” “我从山坡上滚下来的时候。” “我那是背!” “那你背我。” 秦弈实在是又好气又好笑,大踏步向前,俯身凑近程程的脸,伸手挑起她的下巴:“你现在不是一个强大的妖王,而是虚弱无力的弱女子。还如此挑惹我,真不怕我现在就骑了乘黄!” 两人的脸凑得很近,近在咫尺,互相都可以感受到对方的气息。下巴挑起,姿态有着极浓的轻佻之意,再往前轻轻一触就能吻到她略带苍白的唇。 可程程毫不在意,任由他挑着下巴,语气反而更媚了:“我让你骑,你敢骑么……” “我……”秦弈气不打一处来:“你的本体快死了,这个分魂也残烛摇曳,你怎么还有这种调戏汉子的心情?身为妖王一点轻重缓急都不懂?” 程程的桃花媚眼正视他的眼睛,慢慢道:“其实……没有救了,我知道自己的状况。如果你真的要骑我,临死之前与你……也不失为一桩美事呢。” “胡说八道,不看过怎么知道?”秦弈实在懒得和她争这个了,一把将她横抱起来,问道:“本体在哪里?” 程程伸手揽着他的脖子,安静地打量着他臭着的脸,过了好一阵子才道:“就在这里。” 随着话音,两人所处的软榻地面忽然塌陷,却不是往下栽,而是有一股柔和的气流拖着,让两人缓缓下坠。 秦弈原本下意识要脱离的念头也压了下去,摇了摇头,抱着程程往下坠去。 上面的地板再度闭合。 下方的暗道里明珠暖暖,有些朦胧的色泽光晕,似有隐隐的烟雾缭绕在空间里,很香。 气流拖着两人坠落,恍惚中有了一种影视剧中慢镜头相拥而落的经典场景,就差个旋转了…… 程程一直揽着他的脖子,美眸凝注在他身上,一眨不眨。 秦弈偏过头,没去看她。 他有点信不过自己的定力,再这么勾搭下去,他总有一种有可能兽性大发的错觉…… 可不合时,也不合宜,根本不应该。 脚下终于落到了实地。 这是一个很大的房间密室,床铺纱帐应有尽有,房间一角还有数丈方圆的大浴池,正汩汩冒着热气,好像有地下水往上涌一样。 另一角有丹炉,炉底似有地火紧闭。 这个密室的地势好像有点意思,水火并济,阴阳轮转的感觉。纱帐就在正中央,有隐隐的地脉之力护持着,周围还可以感觉出很严厉的禁制。 “这是我几处密室之一,此地地脉妖力对本体伤势有一定镇压之效,所以放这里。”怀中程程道:“本体就在帐内,周遭的禁制核心在……” 她附耳过来指点了一番,离开之时似是无意地擦过了秦弈的耳垂。 秦弈如遭雷击地抖了一下,用力抿着嘴唇不说话,装作毫无知觉的样子,大步上前,解开禁制。 纱帐自动分开,锦被之中侧卧着一只通体雪白的狐狸,正在沉眠。 不是白狐,是乘黄。 秦弈看见它的背上,有极美的鹿角,交错的纹理似有大道的玄奇。 这是秦弈第一次看见程程的本体完全形态,虚弱沉眠的样子根本看不出当年那妖娆女王的丝毫影子,就像一只无助的小狐狸。 完全不设防,如果他真要取乘黄血、炼妖王丹,此刻的程程没有任何抵抗之力。 真的信任得无以复加,仿佛把一切都交托到了他的手里。 秦弈便把手里的程程放在乘黄边上一起躺着:“你休息一会,我看看你本体。” “嗯。”程程安静地躺着,神色也肃然下去,终于没再去调戏他。 她也知道,言语描述的伤情,不如秦弈亲自探查。 秦弈伸出手掌,抵在乘黄眉心。 灵魂虚弱沉眠中,但没有剧烈受创迹象,似乎是遭受过冲击,但它扛住了。而恐怕肉身受创更重,身魂一体,导致受过冲击的灵魂终于坚持不住,还是被迫进入休眠。 秦弈微微松了口气,灵魂没有剧烈受创,会好办一点,只需要能够养魂的高品丹药即可,这种东西大概白国皇宫自己就有。 凡是灵魂治疗都会很麻烦,灵魂神魂之类都是一个统称,实际细分神、魂、灵、魄,各不相同,细节太麻烦了。仅仅治疗肉身的话,仙家手段倒是很多,秦弈倒是多了几分信心。 手掌下移,从乘黄眉心挪到了它的胸口。 旁边的程程脸红似血。 秦弈看了她一眼,还勾勾搭搭,连治病都脸红…… 他没理会程程,尝试探入法力与神识去全面感应乘黄本体状况。 法力刚刚接触它的身躯,旁边的程程“嘤”地一声,整个人都抖了一下。 秦弈反应过来:“接触它的话,你会接收反应?” 程程声如蚊呐:“因为现在只有我这一魂清醒,两个身躯的感应并没有隔开。” 也就是说,我摸乘黄,也就等于我真的在摸你? 秦弈都无语了,用力甩了甩头,强迫当自己是个在用听诊器的医生,闭着眼睛去感应乘黄体内状态。 一探之下,他就皱起了眉头。 这种血脉枯萎的感觉是怎么回事……身躯供血系统出了问题? 秦弈的注意力放在了乘黄心脏上。 万象大妖,心脏早已与凡物不同,不是一碰就伤的脆弱状态。实际上颇为能量化,有细微的晶态质感,同样在跳动,只是此时的跳动极其微弱。 而这种晶态化、能量化的、本应非常强盛的心脏供应系统,此时却萎缩且黯淡,几乎没有了血的流通,如果说正常的血脉是如溪水流淌,此刻就像是被堵了的下水道,只有一点点血液可怜巴巴地从心房微淌而出,勉强证明着这只乘黄还活着。 “什么情况?摧心掌吗?”秦弈神念问流苏。 流苏沉默片刻,淡淡道:“螣蛇天赋,神鬼惊怖。这心脏没被直接惊碎,已经是这乘黄修行很强的缘故了。” “真是螣蛇?……算了以后再说,现在这个怎么处理?” 流苏道:“它心血丧尽,失了本源之力。单纯说恢复供血不难,但那时候就未必是乘黄了,可能退化成一头普通狐狸,修为和血脉天赋也会丢光。想要真正尽复,需要她的心血为引,辅以合适的天材地宝,练成天脉源丹。” 秦弈的神情变得非常古怪。 他知道程程为什么会认为没救了。 去哪里找其他的乘黄心血为引?根本找不到的东西。 他曾经得到过,但任谁也以为那丹药已经用掉了,怎么可能还留着?程程当然根本就没有把曾经给他的丹药计划在内。 可谁知道,他真的没有用掉,自始至终都留在怀里。 一饮一啄,莫非前定。 第二百八十九章 不再少年 流苏知道秦弈在想什么,便问:“你确定要用那颗丹救她?” 秦弈奇道:“为什么不能?” “首先你要知道,这颗丹里虽然是她的心血,但此丹是你拿命拼来,堂堂正正交易所得,它无可争议是属于你的东西,并没有还给她的道理。” 秦弈道:“我的东西也可以用来救人的吧,并不是说还给她。” “此丹可以让你增寿,说不定将来就差数十年寿元来不及突破关隘,它说不定能起到逆天改命的作用,你真随便用来救一个曾经利用过你的女人?” “增寿之物还可另寻,乘黄心血只此唯一。” “如果救了之后她认为这是她自己的心血,是她应得,与你无关呢?” 秦弈洒然笑笑:“处世不必邀功,与人不求感德。和程程颇有因果,她还是夜翎之师,我却去计较这种得失,满腔尘念,我修的什么仙侠。” “切……”流苏鄙视道:“你确定不是见色起意?” 秦弈很认真道:“当她是个哑女时,我帮她便无所求。但偏偏她是个妖王时,我倒有点要求……但均与色无关。” 流苏笑了一下,没再说什么。 它大约知道秦弈的要求会是什么。 “秦弈……”旁边程程低声开口,打断了秦弈的“诊病沉思”。 秦弈醒觉过来,转头看去,只见程程紧紧闭着眼睛,脸颊已经红得快要滴出血来,低声说着:“你的手还要摸多久?” “擦……”秦弈触电般收回手,很想说我摸的明明是一只乘黄,手感和摸只小狗有什么区别?要说做医生那也是个兽医啊! 为什么气氛就会变得这么奇怪呢! 这该死的修仙世界…… 他没去扯这话题,说了诊断结论:“你这并不是没救……” 程程睁开了眼睛,有些出神地看着天花板,低声道:“妖修的血脉是很根本的事情,前景往往就取决于天生。如果夜翎不是螣蛇血脉,她最多就是一条炮灰般的菜蛇,不会被我看中收为弟子,更不会有意培养作为继承人,也不可能小小年纪就突破凝丹。” 秦弈道:“我听说鱼也可以化龙。” “可以,菜蛇也可以是螣蛇,无非是需要经过某种机缘。但这种机缘又什么时候轮得到一条普通蛇类?” 秦弈默然。 “为了乘黄血统之纯,我刻意剥离了人类血脉另立分身,才能让本体修行不受限制。”程程终于说到了正题:“如今根本尽失,哪怕心脏可以复苏,那也失去了乘黄之能,修行会降低很多……在这强者为尊的妖城,活不了多久就会被篡而亡。现在忠心耿耿的鹰厉,到时候都有可能第一个取而代之,因为他忠诚的是乘黄血脉,而不是一只狐狸。” 她顿了顿,忽然一笑:“甚至对我自己而言,也无法忍受变成低级妖物的那一天。所谓的有救,对我来说还不如死了的好。” 秦弈定定地看了她一阵,问道:“如果可以恢复乘黄血脉呢?” “不可能的。”程程疲惫地摇摇头:“没有乘黄心血为引,无法弥补天脉之源。世上没有别的乘黄了……纵使有,又有谁愿意抽出自己的心血,折寿来救我?” “你自己。”秦弈伸出手来,手心里是一枚冰凛环绕的丹,丹中隐现血液流转,如同活物一般。 程程猛地坐了起来:“这丹你没有用掉!” 秦弈又握住手掌,收了回去。 程程神色僵在脸上,怔忪了好一阵子,才叹了口气:“是,它是你的东西。你想得到什么?我妖城尽量满足。” 她心中微微有些失落感。 延寿之物,在整个修仙界都很稀有,哪怕只是延寿一两年,在某些特定时候比如争取突破之时,可能有着重获新生的巨大意义,秦弈不给也是理所当然。只不过……当这事发生在秦弈身上时,就让人有些失望,她知他?可他已经变了么…… “如果你只是程程,并不需要交换任何条件。”秦弈终于回答:“但你是妖王乘黄,那么我需要确认一件事。” 程程淡淡道:“请说。” 秦弈认真道:“我只想知道,我救回来的妖王乘黄,会不会在某一天进攻人间,再起妖劫。我可不想变相成为人奸。” 程程的神情变得有些古怪:“你……就为了这个?” “这个难道不比换取什么更重要?” “……”程程看着天花板想了很久,才失声笑了出来:“我看一些人类话本,男人为了他的女人,屠尽苍生也不顾,你为什么反过来了?” 秦弈没好气道:“你是我女人么?要真是我女人倒好办了,至少会给我面子,有得商量,而你却未必。” 流苏暗自点了点头,秦弈这还真没被美色冲昏头脑,看得很清楚。 不管程程对他有没有那种感情,即使是有,也未必盖得过她的帝王野望与种族崛起之念,经历过青君的家国之任,秦弈对每个人“情感”的重量早已不再盲目。 程程道:“莫非你想不到,这颗丹可以轻易让我变成你的女人?” 秦弈默然片刻,低声道:“也许。但这颗丹之所以省下来的缘由,让我觉得它应该承载更大的意义,而不是满足我的私念。” 程程笑着叹息:“一个自以为顶天立地的……愚蠢的侠士。” 秦弈不答。 程程笑道:“如果我说将来确实会进攻人间,你莫非要亲手杀了我?” 秦弈道:“如果你说会,我宁愿你做一只没什么修行的小狐狸,以免发生这样不可调和的冲突。” “我没了修行,你养我?” “我……养你。” 程程脸上的笑容越发妩媚,昵声道:“秦先生心真大,原来是想把一代妖王收做私宠。” “我特么不是那个意思!” “行了。”程程懒懒地笑道:“我要么死,要么是王,没有第三个选择。” 秦弈定定地看着她。 “永不进攻人间,我可以答应你。”程程还是在笑:“但……你信我一诺么?莫非要我立血誓?” “立吧。我宁愿此时狠心逼你,也不想面对与你反目成仇的那一天。”秦弈认真道:“说我是为了人类什么的,我不想担那么大的命题……其实又何尝不是为了,不愿与你为敌?” 程程的笑意终于慢慢收敛,看着秦弈好久好久,才低声叹息:“你没有变,只是当初的少年,已经不是少年。” 秦弈心中也颇有些触动感,低声道:“人总要长大。” 仙道重誓,当修行到了一定程度的“誓言”,甚至可以与天地共鸣,成为“大宏愿”,是一种证道途径。低级时没这么强烈的效果,但也可能牵引因果,所以一般人很少立誓。妖族亦然,它们不向天地立誓,而是向血脉立誓,故称血誓,这是与生俱来的本能。 当初夜翎臣服于李青麟,长生观妖怪臣服于东华子,都是立了臣服性质的血誓,无法违逆。 程程单独立一项“不主动进攻人类”的血誓,并不困难。 但秦弈还是忽略了一件事。 这个人类分身立下的妖族血誓……有用吗?即使有用,那也可以是应在分身身上,对本体并没有太大损伤。 其实程程自己此时也忘了这一点,倒也不是故意钻空子,立誓之时很是认真。 流苏冷眼旁观,它倒是想到了,却没有提醒。 当有人一定要违背誓言的时候,总会有无数办法去规避誓言的制约,尤其到了你有进攻人间的资格时,最少也是无相境界往上了,破解这种虚弱时期立下的誓言更是犹如儿戏;而当你想要遵守承诺的时候,不需要任何外力制约,制约在自己心里。 程程此时是认真的,反而去提醒这个没什么意思,平白陷入僵局。 流苏倒是很好奇,当秦弈觉得他与程程之间横亘的矛盾已经消失之后,他还会不会继续如此正经? 第二百九十章 他的桃花 正这么想着,就看见秦弈抱起昏睡的乘黄,将它的脑袋靠在自己肩窝上。 程程在一旁似笑非笑:“你要干什么?” 秦弈没好气道:“我要干什么也是冲着你,怎么可能冲着一只乘黄!” 说着便摸出一粒丹药,小心塞进乘黄嘴里。 程程歪着脖子看他的举动,忽然道:“喂,如果它吞不进去滚出来了,你嘴对嘴喂么?” “这不是有你么?要喂你自己不会喂啊?”秦弈面无表情:“再说这是仙丹,入口即溶,让它坐起来只是便于药力下行。” 程程便问:“救心的?” “嗯。”秦弈道:“先让心脏复苏,否则我怕再拖下去没等我炼好丹,它就先死了。” “那倒是不会。”程程道:“此地地脉护持,没那么容易衰竭。” “那你呢?”秦弈转向她:“你分魂虚弱,有若残烛,此躯如今分明是大病状态,为何不用药?” “有点复杂,人类身躯妖怪分魂,这种丹此时无人能炼。我自己是没有法力的,空有学识炼不了……” 秦弈便放下乘黄,坐到她面前。 程程挺了挺胸。 秦弈只觉面前一片汹涌波澜,晃得发晕,忍不住道:“你干嘛?” 程程笑嘻嘻:“你不是要把手摸在上面才能诊断么?” 秦弈面无表情地伸手到了乘黄那边摸了一把。 程程触电般抖了一下,红晕生颊:“你……” “不要以为调戏我我拿你没办法,我摸条小狗毫无心理障碍。” “你……” 秦弈又摸了乘黄一把。 程程喘着气,咬着下唇挺着胸膛不吱声,好像跟他耗上了。 秦弈手掌下移,一巴掌拍在乘黄的屁股上。 程程捂着身后,差点没跳起来:“秦弈!” “老老实实躺下去,让我诊断。”秦弈很是满意自己的应变:“小样,治不了你!” 程程哭笑不得,那眼波却变得更媚了,慢慢地躺平,昵声道:“我躺好了。嗯,还洗过的。” 秦弈深深吸了口气。 这尼玛要是当年宅男状态怕不是要流鼻血! 孟轻影作妖的时候,其实不媚,她不是这款的,强行作媚态也不是太像,不过因为自身天生丽质,不媚也媚,什么态都诱人。 程程才是真媚,一颦一笑每一个表情每一声言语,都能挑动你最天然的欲望,这是天赋所致,哪怕她此躯没有法力,不施任何媚功也能动人心魄,直入灵魂。 好在秦弈早已不是初哥了。 他面无表情地伸出手,点在程程的眉心。 确如程程所言,妖怪灵魂与人类身躯的结合,有些复杂。丹药这东西是要讲究对症的,人和妖的身体构造和灵魂形态都不相同,当初他给自己疗伤的丹药用来给夜翎就没多大效果,要另外炼制。这种同时治疗人身妖魂的药物可能具备一定的药效冲突,确实不是一般丹师能炼出来。 不过具体在这个案例倒也没那么麻烦,因为程程身体无伤,她的“病”只是因为灵魂虚弱而拖累躯体成疾而已,本质是因为身体太差。 秦弈沉吟片刻,走到了屋角的丹炉,取出几份药材按比例调配了一下,投入炉中,没去动用此处的地火,开启了自己的祭火开始祭炼。 程程靠在床边看他的背影,心情有些复杂。 阔别多时,他真的成长了很多。 无论是能力,还是气度。 而本心却从来没有变化。 程程能看得出他身上的桃花瘴浓得吓人。也许秦弈真的不算是个好色者,为什么有这样的桃花,恐怕强如居云岫也未必想得明白。 而程程明白。在当初秦弈用血肉之躯挡在她面前而不求任何回报的时候、在他真心关怀夜翎当作自己亲妹妹看待的时候,她就明白了。 仙道在本质上是自私的,“超脱”这两个字,往难听的方向上形容就是自私,所以哪怕是正道思维在秦弈看来都经常有些不顺眼之处。 秦弈的灵魂在这个世界上,不说独一无二,也是很少见的那种。 而且他不极端,很淡然,有很大的包容性,不管正魔妖怪,他能求同存异。 他有他的魅力,就像在苦寒的仙路之上燃起了一星温暖的烛火,能够吸引踟蹰前行的孤独者靠近。 她程程也是桃花的一支,早在当初问过镜子的时候就知道了。越是在她面前表现出“自以为顶天立地的愚蠢雄性”模样,程程就越喜欢。当初触动了她心弦的背影,曾以为可能在仙路之中磨去,却从未改变。 其实夜翎也是桃花的一支,只是那蠢蛇自己没意识到。师徒俩……其实是情敌。 秦弈以为程程是恶意调戏,还去各种应对来着……只有程程自己明白,所谓调戏起码有七分真。 至于没有十分……因为感情终究不是一切,她有自己的理智。 便如秦弈想得分明,她不会因为与他的感情,看他的面子而取消进攻人间的计划,妖族大势,岂是因个人情感而改变? 唯有加上丹药的救命意义,才可能逼她立下誓言。 另外还有很多理智…… 例如上一代的人妖结合,生出她,已经造成了一系列的麻烦,至今根源难解。她真的再找一个人类为夫,进一步稀释血脉,引发的后果会更麻烦。 何况秦弈不属于妖城,随时会走,她一代妖王可不会去做一个望夫石。 除非……他愿意留下来。 只要他愿意……那些麻烦,也不是不能去慢慢解决的…… 程程想着想着,神游天外,脸颊却越来越红,也不知道发散性地想到什么东西去了。 “嘭”地一声,炉盖跳起,几颗丹药漂浮而出。程程醒过神,就已看见秦弈取丹坐在她身边。 之前板着脸的样子已经不见,笑得很温和:“这丹对你一定有用,至少你不会如此虚弱,可以自己跑跑跳跳,走到外面也不会被人看穿端倪。至于本体的丹,可能还需要一些宝物搭配,我们慢慢来。” 程程微微噘嘴:“喂我。” “……你手又没伤。” “你都会喂那只乘黄,怎么不喂我?” “那不是你自己?” “我不能吃我自己的醋吗?”程程理直气壮:“你要是分个身,我去和他腻在一起,看你什么心情。” 秦弈脱口而出:“我抽死他!” 话刚出口,顿觉失言。程程和自己什么关系,有什么吃醋的前提? 程程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再一次腻声道:“喂我。” 秦弈老脸微红,没底气再拒绝了,便靠了上去,把程程扶起来,如同刚才对待乘黄一样,让她的螓首靠在自己的肩窝。 程程笑眼弯弯,笑得如同一只小狐狸。 第二百九十一章 我不想听 秦弈慢慢把丹药喂进程程嘴里,口中扯开了话题:“你这具人类分身,为什么不开始修行?” 程程缩在他的肩窝里,喜滋滋地叼着丹药吞了,一边回答:“因为合适的功法不好找。” 秦弈问道:“你缺乏人类功法吗?” “不,我这里可以找到很多上古遗存的人类功法,其中有些档次颇高,但都不太合适……我一魂二用,做些日常举动没问题,但修炼之时终究还是只能主控一边,无法同时修炼。而若是一段时间炼本体,一段时间炼分身,只能双双拖累,一事无成。” “有些道理,我修行沉浸进去那完全是人事不知了,想再兼顾一个分身修行几乎不可能……所以你理想中的功法是挂机类的?” 挂机……这词程程第一次听,却轻易理解了意思,便颔首道:“理想中的功法,肯定是能够稍微分神就可以长期运转修行,不需要耗费心力去兼顾的。即使实效略低,也值得了。” 秦弈想了想,觉得这种功法应该是存在的,但估计要到很传统的道门去找。 程程又道:“其实单论这种效果,倒也不是没有这类功法……但我真正的理想状态是,当双身合一的时候,可以把两种修行融合在一起。这就难了很多。” “这要求可就太高了。”秦弈觉得流苏都未必能掏出这样特殊的法门来,何况程程?“因为找不到合适的功法,你就任由这人类分身做个普通人?不小心死了怎么办?” “宁缺毋滥,随便选一个功法修行的话,一旦有了合适的,想废除根基可就来不及了。反正这身躯外貌永远和本体化形一致,本体不死,她也不死,练不练功无所谓了。”说到这里,程程忽然顿了一下:“若有一天……” 秦弈下意识问:“怎么?” “这个分身的剥离,本就是净化我血脉的手段,原本她死了就行了……只是我没舍得,我觉得那也是我,一种自杀的心理障碍没绕过去……别提自杀了,让人杀了我都不舍得,觉得那是人家在杀我……你当初救此身,以为只是一个对我无关紧要的分身么?不,那就是我。” 秦弈:“……” 程程续道:“所以才继续这么留着,还开发了双身互换转移的一套手段,也算有她的用途吧。若有一天,她因为太弱而死于什么状况,我其实也算是了却了一桩心病……” 秦弈脱口而出:“不行!” 程程在他怀里抬头,大眼睛安静地看着他。 秦弈挠了挠头。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不行……理论上分身确实没人权,连灵魂都是主体共有的,丢掉也就是丢了一个皮囊。但他这个知见怎么也绕不过去,总觉得那就等于是死了此刻的怀中人。 要说与程程的渊源,他还是先认识哑女才认识乘黄的……和乘黄没有太大的对立,也是因为她有人类思维,不吃人,能提拔照顾人类。 程程忽然笑了:“舍不得我?不……舍不得这身子?” 算是惨被揭穿,秦弈坚决不能承认,梗着脖子道:“舍了人类血脉,那时候的程程还是我所认识的程程吗?” 嗯,虽然是临时找了个借口,倒意外的很合适。 程程依然靠在他怀里,微微抬头,唇就触及他的脸颊。她轻声呢喃:“你看上的是这个程程,不是妖王乘黄。” 秦弈怔了怔,没有回答。 或许……挺接近事实。 程程有些幽怨:“此身曾欲托付,你为何不要……” 秦弈狼狈道:“你搞清楚,你那是假的。” “如果是真的呢?” “我……” 程程忽然凑了上去,用力堵住他的唇。 秦弈瞪大了眼睛,“唔唔”两声,半截话终于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连手都没地方放,无措地悬在左右,不知如何是好,推开也不是,热烈亲吻更不是,就那么僵在那里被程程轻轻吻着。 那种柔软,直沁入心。 程程闭目吻了一阵,忽然睁开了眼睛。 秦弈心中一个咯噔,还没来得及暗叫不妙,嘴唇就传来一阵剧痛,已经被程程咬了一口,又迅速翻身脱离。 “嘶……”秦弈捂着嘴,指着离开的程程,含糊道:“你……你干嘛!” “不想让你说接下去的话,因为那会很难听。”程程面无表情:“你会说,就算是真的,你也要回去,你有故国恋人在等你,你有职责要完成,你是为了丹药而来,你不是图我美色……是,是你的美德,但我不想听。” 秦弈气得蛋疼。 那时候我和你到底有什么关系啊,我是救你又不是追你,我不留下来你要咬我?讲不讲道理的啊! 再说了我什么话都没说,你是靠脑补来黑书……哦,黑人的吗? 还好自己武修已经达到一定程度了,嘴唇也不是程程这个没有一点修行的女子能够咬破,疼归疼好歹没破相…… 他此时恼火,并没有想到程程实际上发作的不是当初,而是现在。因为她想到现在要留秦弈,秦弈还是会说一堆她不想听的理由,还是会走。 她咬的是这个,不想听的也是这个。 这等女儿心,让秦弈再修炼百年也不一定看得明白。 流苏在棒子里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 两人你眼看我眼,秦弈憋着脾气还没发作,身边传来一声低吟,乘黄本体醒了。 刚才他喂的药有了效果,把它的心脏复苏。 乘黄转头看了他一眼,也默默变成了程程。 两个一模一样的程程,一左一右靠在身边,却都没有言语。 这种无意且无声的诱惑,比有意的媚态还可怕。秦弈连恼火都发不出来了,索性跳下床,转身要走。 “生我的气了么?”两个程程同时开口:“你费心救我,我还咬你。” “没有。”秦弈硬邦邦道:“用咬嘴唇的方式伤害的话,想了想好像是男人占便宜。” 妖体程程道:“你也可以咬我。” 秦弈叹了口气:“我怕咬死你。算了吧,你好好休息,给我一间静室,我要好好考虑一下你这个丹应该怎么炼,需要什么辅材。” 程程这个状况并不是他的炼丹知识能摆平的事,便是流苏估计也要思考。程程终于没再耍女人性子,低声道:“让夜翎给你安排,另外让夜翎给你宫中藏品清单、以及已知妖城可以获取而尚未获取的物品清单,看看是否有用得上的药材。今日起,妖城一切由你统筹,有什么对你有用,你也自取。” 秦弈淡淡道:“那就多谢大王信重了。” 见秦弈离开,两个程程对视了一眼。 妖体程程骂道:“都是你这骚蹄子咬人,他生气了。” 人类程程骂道:“我就是你自己,你一魂所控,又不是两个人,甩什么锅呢!” 妖体程程道:“但是你亲他的时候我昏着,我没感觉到!” 人类程程道:“我的感觉不就是你的感觉,还非要你这狐狸去亲才算数吗?” “当然,他打我屁股都被你感觉走了,我吃亏。” “你不可理喻。” 两个程程互相怒视,又一起“哼”了一声,各自负气地别过脑袋。 过了好一阵子,又齐齐叹息:“冲动了啊……” 然后一起蜷缩起来,抱着膝盖坐在床头默默无言。 第二百九十二章 妖族地脉 那边秦弈出去找到了夜翎,夜翎并没有回她的东宫,一直坐在含香殿外面等。 见秦弈出来,鼻子抽了抽,小脸上都是狐疑。 秦弈这时候脑子里居然还转过一个很无厘头的念头,狐疑,狐狸的疑惑,程程困惑.jpg?那你这个表情该叫蛇疑? 却听夜翎开口道:“都是师父身上的香味,你真的是去治病的?” 秦弈眨巴眨巴眼睛。 夜翎眨巴眨巴眼睛。 然后就被秦弈一把拎了起来:“小小年纪学什么不好,学这一套?” 夜翎被拎在空中手脚乱摇:“我不小了,我都十六了!” “卧槽你这豆芽菜真的十六了?” “真的十六了!” “那你为什么看上去还是十二三,凝丹的缘故?” “不是……”夜翎道:“师父说我其实是因为化形太早了,加上妖力的延缓,我可能一两百年才能长人类样子的一两岁……但是本体已经随着修行变成一条大蛇了,很厉害了!” “厉害个球……那你的智商怎么没长,也要一百年长一岁?” 夜翎耷拉了下去,如同一条咸鱼。 口中嘟囔:“我不笨……” “好好好,你不笨,你是天真活泼的小孩。”秦弈随口应着,心中也不知为何松了口气,不是永远十二三就好…… 呃,一百年才能长一岁?那啥…… 夜翎道:“师父怎么样了?” “有救,但这个丹怎么炼,我需要研究。给我安排一间静室,不许任何人打扰,还有妖城能取得哪些材料,给我个清单。” 夜翎瞬间不见,秦弈手里空空如也。 秦弈心中微动。 这娃其实真的很厉害的啊,还乐意跟个咸鱼一样被自己拎来拎去。 不到片刻,夜翎拿着两个玉简回来了,拉着秦弈的手往旁边带路:“宫中有三脉汇聚,脉心是绝密之地,旁人不得而入,哥哥在里面莫说静思,其实修炼也大有裨益的。” 妖城地脉之核…… 秦弈心中有些小小恍惚,当初程程利用他们,去取得的就是这东西吧。 据说能让整个白国修行提升,对于程程与夜翎这些常住宫中的,好处更是大得难以想象。秦弈已经能感受到宫中侍卫有不少凝丹气息,当年的白国绝对没有这么多凝丹妖怪。 整个白国这两年因地脉归一而崛起,另两国真的没什么可抗衡的,被统一是理所当然。同时也意味着,一旦程程继续开拓发展,妖族的复兴是指日可待的事情。 程程一直是个非常有远见的帝王,她做的事情都是立足于族群整体,而不是去和人血拼个人实力。 是不是老了,总是动不动回忆当年。 他摇摇头:“不用去地脉了,找个静室就行。” “哦,那哥哥来我这。”夜翎喜滋滋地拉着秦弈的手,转头奔向东宫:“我也有自己的修行静室,里面也有地脉护持,很厉害的!” 瞧这献宝般的小模样,秦弈哑然失笑。 他自己常驻于晖阳洞府修炼,还真不觉得什么妖城地脉能对自己增添多少加持作用。 刚刚走到静室门口,就看见杠精直挺挺守在那里,见到秦弈过来,杠精正要开口,夜翎伸手一指,杠精就哑在那里,嘴巴一张一合就是没声音。 夜翎若无其事道:“哥哥莫慌,这是常规。” 嗯,对付杠精要禁言嘛,我懂……夜翎你已经是个合格的版主了…… 夜翎又是一指,点在厚重的门上,大门缓缓张开,立时便有远古蛮荒的气息隐隐传来。 秦弈“咦”了一声,连棒子里流苏都“咦”了一声。 或许这妖城地脉,和自己想象中的有些不一样? 夜翎道:“我们就不打扰哥哥了,哥哥有什么需要可以传音出来,我们立刻去取。” 秦弈点点头,进入门中,大门缓缓合上,也把外界的清新彻底隔离。 秦弈忽然有些心悸感,总觉得自己好像站在什么荒野之上,天地苍茫,有荒古之中的异兽在雾霭之中低沉踏步,带来地动般的震感。 “所谓妖族地脉,其实是生灵源流。”流苏飘出了棒子,说道:“妖的诞生比人早,它们追寻的也是往圣之力,开天之能,是与天地共生的源初之时共有的力量。此处地脉只是分流一丝,效果一般,真的三脉核心之地,恐怕真的对你也有很大的效果。” “对人也有效?” “人也是生灵,人也知天地,某些本质上是一样的……只不过人做了很多有违自然天理之事,妖认为他们才是回归本源,这种东西没什么可争,反正在力量上能寻到相同的本质。” “原来如此。” 秦弈环目四顾,这是一个很原始的石洞模样,到处石棱未平,还有钟乳微垂,有些灵液之感。在最大的钟乳滴落的位置有个石臼装盛,除此之外并没有人工痕迹。 在静室正中是一块黑色的巨大石头,石头正中央有隐隐的旋涡形,旋涡边上……是一根棒棒糖。 秦弈:“……” 这特么神之违和,绝对是夜翎静修的地方不会有错了。 秦弈也就到了旋涡正中盘膝坐下,果然能感到有天地灵力从天灵涌泉上下奔流,只是灵力性质和他所修有些不一样……秦弈惊喜地发现,居然好像能同时供应他的罡气与法力的太极,就像本来就是二者中和后的形态一样。 只不过需要稍微做个筛选,排除一些妖气血气。 “妖修……莫非和我这种仙武双修真是一回事?” “本质上可能差不了太多。强行分辨性与命,是人类因自身孱弱而无奈分径,妖的本体比人类强大太多,炼妖力的同时也就炼本体,和仙武双修确实颇有共同点。” 秦弈道:“这么说来,我真可以借助妖城地脉修行?” “可以……但不能长久,否则容易被妖气影响心智,变得残暴起来。” “那夜翎程程怎么不会?” “妖修自有筛选法,压制野性是基本功,你从没有接触过妖修法门,就别考虑这个了,平添心魔。”流苏顿了顿,又道:“不过某种情况下可以。” “什么情况?” “当你与女妖怪双修之后,有了共性。” “……算了。”秦弈转移了话题:“程程的情况,你有底了么?” “需要怎么炼丹,我确实也需要思考,这没有前例可循,靠的是你个人对丹道与生灵的理解。”流苏并没有表示自己有没有这种信心,反而道:“功法亦然,自己所悟浅薄,只能去寻求别人合适的功法,就会像程程这样放着大好身躯不知利用,空置在那里。若是自己有所悟,有所知,该怎么练,自己心中就有数。” 放着大好身躯……秦弈听出了这种怨念,心中一动:“莫非你对那身躯……” “没兴趣,送我我也不要。”流苏面无表情:“我凭什么要顶着她那张脸,万一你和同样顶着那张脸的乘黄啪啪啪,那是在啪谁?” 秦弈:“……” “我只是对你们这些有宝山而不自知的蠢货怨念大,那种天赐的双身,各具血脉,兼具优点,换了是我,早就无敌了……” “所以你有办法?” “有,不教,凭什么?” “好好好。”秦弈赔笑:“没说要你教,就是好奇问问。” “哼。”流苏变成了白玉小人,盘膝坐在他对面,抬头看着好高好高的秦弈:“这次的炼丹,是增进你对丹道理解的一次很好的案例。你我一起讨论,这一缕心血,如果在你的理解上,应该先添加什么辅材,发挥怎样的药力?” 第二百九十三章 妖心浮动(月票2000加更) 秦弈不知道流苏是真的自己也需要思考呢,还是明明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却借此机会作为案例在指引他思考。 或许在流苏眼中,救不救那只骚狐狸的价值,真的没有作为一个特殊案例来指点秦弈外丹之道的价值高。 秦弈这两年丹药基本管够,已经没怎么需要自己炼丹了,但不意味着永远管够。 流苏很清楚,无论是万道仙宫,还是这个妖城,丹药的上限都很一般。 在最高境界只是乾元的万道仙宫里,能有一些合适晖阳修行的丹药就已经算是高端货了,更何况有些针对性的东西,别人未必炼得出来,这不仅是药物等级的问题。 至少目前为止流苏没有找到合适它自用的东西。 这些东西在将来必然需要自己追寻。 无论是对它的复苏,还是对于秦弈将来的成长,流苏相信丹药学在将来是必然用得上的,不可废弃。 同时不可废弃的还有阵法学,也关联到一些独特的禁制学。 真正有远见的修士,必然要兼修这些,当然受限于个人资质,别人能学成什么样子不好说,但秦弈是完全具备这种潜力的。早在仙迹村的时候流苏就知道了。 这两年秦弈几乎没怎么接触这些,流苏并不着急。仙路长着呢,两年触类旁通的琴棋书画只不过是一个插曲。 不过秦弈虽然没有炼丹,但万道仙宫医宗的丹道知识倒是旁通了不少,现在他的外丹见识确实也比以前高了很多,只是有些脱离了实践。其实连流苏在万道仙宫医宗都颇有所得,万道仙宫的各种全新思维总能不断在很多地方带给它启发,流苏觉得当自己复原之后,很可能比以前更强。 但是曾经的敌人,一直经历了数万年变化,古今与他们同在,他们又长进了多少? 流苏没有说,也没有忧虑,它甚至都没去和秦弈扯这些。 忧虑别人的修行是不是很高,没有意义,把握自己的修行才是实实在在的事情。 流苏知道自己这几年得益颇多,这就足够。 不和秦弈扯这些,倒也不是担忧秦弈愣头青做出什么奇怪的事来,它知道秦弈现在有足够的成熟。只不过它知道,不需要去给秦弈平添一种“执”,那反而影响秦弈如今的修行状态,秦弈现在的状态很好,它非常满意,不想强加无谓的压力。 实际上它也知道,秦弈心中有数。 两人各自默契。 唯一不太满意的就是,这死人桃花越来越厚了,没完没了。 嗯……虽然看戏很好看,看的时候有一种揽尽世间人心百结的感觉,颇为心满意足,还有所悟……可看完之后不知为啥就很想打人…… “百香果是一定要添的,壮大气血,增添心血之效。但使一缕心血为引,长成完整的心脉之河,这需要一个非常重要的天材地宝去启源。此外引导源流,使百脉归元之效,这东西,嗯,这个好像有……我看看妖城的物品单子……嗯,有……” 流苏抬头看着秦弈沉思的表情,微微一笑。 “然后君臣佐使,激发药性成丹的,棒棒,这几种行不行?” 流苏探过小脑袋看了看秦弈在玉简中点出的几样,想了一想,划掉了一样:“这样就行。” “那就缺一个启源之物?” “嗯。”流苏看了好几遍玉简,又跑到秦弈的戒指里翻了翻从仙宫带来的东西,最后钻了出来:“很遗憾地告诉你,这东西,没有。” 秦弈皱起了眉头。 流苏报出了几个名字,又道:“我所知的只有这么几种可以……这种东西本就是天材地宝了,难寻是正常的,看看妖城能否发动悬赏……” 话到这里忽然顿住,两人对视一眼,再度想起从前。 当年他们也让妖城悬赏,有鸡儿用…… 妖城不过一隅之地,所知所见就那么点地盘,很少有什么东西是臣民藏着而妖王不知的了…… “可能……”秦弈顿了顿,低声道:“还是得去人间找。” “你通过万道仙宫去悬赏,向人类修士找个宝物给妖王治病?”流苏道:“不是我打击你,人类修士有见识的很多,这种开启妖怪血脉源流的物品,他们一听就知道干什么用,到时候不但没有人理你,反而可能与你为敌。” 秦弈默然不语。 流苏冷冷道:“你该考虑考虑,你是否值得做这些。你人来了,拿出了关键的心血为引,殚精竭虑替她思考丹药配置,仁至义尽。你还想额外搭上自己的仙道声名?” 秦弈摇了摇头,忽然传音向外:“有一只叫寒门的电老鼠,是不是回了妖城?” 外面传来沙雕的声音:“是。” “让他来一下,有事问他。” 过不多时,寒门跟个球一样滚了进来,笑逐颜开地问:“怎样,是不是有所得了?” “有。”秦弈不动声色地问:“你在人间多时,负责些偷鸡摸狗的事情,有没有探知修仙界类似黑市渠道这样的东西?” 寒门的小眼睛眯了一下:“大王此伤真的这么麻烦?” “嗯,你不要外传。” 寒门很是奇怪地看着他,半晌才道:“你为何会考虑这样的渠道,我以为这根本不是你考虑的事情。” 秦弈不解:“这种渠道应该是必然存在的,我考虑这个有什么奇怪?” “不,我指的不是有没有这种黑市,而是在想……”寒门犹豫片刻,还是道:“你是太子之兄,在你的角度上,为什么不是扶持太子取而代之,而是真心相助?” 秦弈抬起巴掌:“你个死老鼠……” 寒门没有退缩,很认真地看着他道:“其实大王这次的遮掩,效果并不怎样,妖怪们不是傻子,很多都看出大王身体出了很大的状况。偏偏此时夜翎赴仙宫请了人类修士来,有很多妖怪都在往太子谋叛上去考虑了,也不是我一人。” 秦弈无语道:“鹰厉也这么想吗?” “鹰帅倒是没这么想,他说你虽然很讨厌,但好像不是这种人。但同时也表示,防人之心不可无,他会严防变故。” “他防得住个屁……不过他能这么看我已经算可以了,你妹的你还不如鹰厉相信我?” “扶持妹妹占据妖城,同时炼了乘黄取了妖丹,增寿不知多少,这换了任何一个人类来都是不用考虑的选择。就算你和大王有私情……那也可以收为私宠,关在笼子里予取予求,请问哪个人类会呕心沥血的真心帮助?” “……你们不去写小黄文挺可惜的,写好了给我看看啊。” 寒门认真道:“我比鹰厉多信你几分,但相信的极限也就是不起歹心。既然大王伤势非常麻烦,那你无能为力让大王自行陨落,太子继位顺理成章,又不是你害人,这样的情况谁也无法责怪你,你怎么好像是想都没想过,脑子缺弦吗?” “胖子,善恶气运因果,是你教我的。”秦弈拍拍他的肩膀:“怪不得程程说,秦弈非尔等所知,她心中有数,知道你们这帮二货在猜疑什么……” 寒门挠挠头。 完了,如果大王知道,这几天大家讨论得热火朝天的,还有人讨论她会不会被人类把人身收为女奴,妖身关笼子里玩,有鼻子有眼的在那猜……等大王复苏,那群家伙要死得多惨,画面太美不敢看啊…… “其实这是妖怪对人类的不信任所致吧,连你长期居于人间都不能免。”秦弈道:“行了,别扯皮了,哪来的时间,你知不知道黑市渠道?” “知道几个,但位置也很远的。最近的一个在大乾以西,差不多到巫神宗的位置,魔道流窜之地。”寒门道:“而且秦弈,这些黑市也不一定就能找到我们所需的东西。” “这倒是的。”秦弈皱眉起身:“先这样吧,我再去看看程程。她的见识可比你们这群二货广得多了,如今既有具体指向,说不定她会有自救之策。” 离开静室,流苏心旷神怡地吁了口气:“他们描绘的场景,听得人好舒服啊……真是连想一想都会笑出声来。” 第二百九十四章 裂谷对面的传说 秦弈实在无力吐槽流苏的恶趣味,闷着头进了程程的含香殿。 人身程程还是在含香殿里看歌舞听曲子,好像就没别的事做了,总能让秦弈想起玩游戏时固定能找的npc。 当然身为妖王她原本并不是时时刻刻都在含香殿里听曲子……只不过眼下在做戏,强自做出一副歌舞升平一切尽在掌握的模样罢了。 即使她明知道别人早就看穿了,这个姿态也必须做下去,好歹还能让一些异心者疑神疑鬼有些顾忌。一旦连这个姿态都没了,就更是妖心惶惶,什么妖风都会冒出来了。 外人并不知道,其实程程手里的力量依然很强。秦弈已经隐隐约约感觉到了,比如宫中隐约察觉的凝丹期狐狸内卫的气息,这大约是绝对不会背叛的直属,因为族群命运和程程挂钩,如果程程玩完,这些狐狸落在新王手里肯定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光是这么一批凝丹狐狸,就不是别人能轻动的了。 然后鹰厉的忠诚……确实是经过考验的忠诚。不过这种不同族群的忠诚就不太好保证了,也有一定的可能性起异心,这要看情况会怎样演变,总之不会在她还有可能康复的情况下就蠢蠢欲动。 而程程还有夜翎。外人眼中很有篡位可能性的“太子”,其实是个绝对不可能有篡位野心的逗比。别人要对程程不利,夜翎都会去拼命。 内外如此,程程看似有些风雨飘摇,实则稳如泰山。秦弈看见她的笑靥,心中就忍不住在想,她所谓的“被人看穿”,会不会是她自己故意,要钓鱼? 其中还算上了他秦弈的力量吧……她总是这样…… 乘黄很可能是异种的狐狸,就像螣蛇是异种蛇类一样。本质应该还是狐狸与蛇……狐狸的属性可不仅是魅,还有狡,这大约是天性,想让她多么坦诚,怕是很难。 一边想着,秦弈已经到了程程面前。 程程斜靠软榻,一路看着他走来,自己骂自己的情绪早就不知道收到哪里去了,换上了一脸熟悉的妖娆:“嘴唇好些了么?” 秦弈道:“本就没什么。” 程程眼睛亮了亮:“既然没什么,要不要……再来一次?” 那什么表情……秦弈没好气道:“说正事。” “看你神色凝重,多半事情不是太好。”程程微微一笑:“我早说了,早已做好没救的准备,并没有什么大不了……你能万里而来,为我殚精竭虑,我已经很高兴。” “真没什么?” “确实没什么。”程程淡淡道:“我还做好了一些局,引一些东西出来,替夜翎铺路。” 秦弈怔了一怔:“你……是在为夜翎谋局?” “夜翎的性子,根本做不了一个合适的王。我若不帮她扫平一切不可控因素,她怕是坐不稳位置。当我扶她安然上位,做个三年五载,到时候她自然也就会了……” 秦弈默然看着她,程程神色如常。 秦弈想了一想,又问:“为什么不传位鹰厉?” “鹰厉前途有限,带领不了妖族。”程程道:“我也跟你说过,妖族的血脉是很根本的事情,能有多大前途,基本在血脉上就已经注定。我得夜翎,如获至宝,虽然她或许是被你洗过性子吧……有利有弊,没了螣蛇凶戾镇不了场,可至少我不需要提防自己的继承人,可以完全信任。” 秦弈道:“从你的话里,可以感受到你对血脉的极度重视,那么你完全不在乎乘黄血脉至此而绝?” “并不会彻底断绝。裂谷之下不知何处的乘黄尸骨,不断在唤醒附近的狐狸之属体内远古的神兽因子,只不过能不能唤醒要看运气……或许千年万年也没有一个,或许明天就有了……就像裂谷之上,一条菜花蛇忽然觉醒成了螣蛇,在此之前可万年不见。” “……这例子可太贴切了。”秦弈道:“所以此事涉及裂谷之下的巨大隐秘,人类修士没来清扫此地,也与此有关?” “有关。”程程懒懒道:“但具体的我不告诉你。” “为什么?” “你又不是妖族王后,知道妖族秘辛干什么?” “……” 两人大眼瞪小眼地对视了一阵子,本来程程以为秦弈可能不悦,想不到秦弈的神色反而柔和了许多,低声道:“此前误会你了,以为你又在设计什么,却原来是为了夜翎。” “嗯?”程程似笑非笑:“我若为我自己设计,你不高兴,为了夜翎,你反而向我道歉?在你心里,她比我重要很多对吧。” “不是那种意思,而是为己为人,给人的观感不一样。”秦弈道:“虽然本质上都是为了妖族吧……你是个很完美的妖王,夜翎担不了此任的,还是你自己来吧。” 程程淡淡道:“担不了也要担,我没救了不是么?” “有救。”秦弈递过一份玉简,里面记录了五六种药材:“这几种东西,得其一即可。别的东西都有了。” 程程探入魂力浏览了一下,皱起了眉头。 秦弈道:“我本来打算去某些黑渠道看看,但这也只是碰运气,万一没有,反而又浪费时间。你的伤势拖不了太久的……再拖下去,哪怕有心血为引也来不及了。” 程程默默想了一阵,平静地问:“我还有多久?” “不会超过一个月。稳妥的话,二十天之内就必须取得,因为我还要时间炼丹。” 程程忽然失笑:“还好这不是要炼什么七七四十九日的丹。否则直接不用找了。” 秦弈也无奈地笑笑:“你真的还有心情开玩笑。” “这里面有一种天心莲,我知道哪里有。”程程收起了笑容,淡淡道:“只不过取得的希望也比较渺茫。” “嗯?”秦弈精神一振:“哪里有?” 程程指了指南方:“那边,对你的来处而言,那叫裂谷对面。” 秦弈的神色有些难看。 来此之前棋痴还交代过,无论如何别去裂谷对面…… “裂谷对面,南下不远就有千里山脉,其中有一山叫觑天峰,高达千仞,山顶就有这天心莲。”程程道:“不过此峰是一个叫太黄君的晖阳修士所有……” “有主?”秦弈道:“有主应该是好事,不会野生被别人摘走没了,高价交易总是有得谈的吧?” 程程微微摇头:“交易……别拿你那边的情况去套对面。北边算是有序之地,无论正魔都遵守一个规则行事,南边则是无序之地,根本不讲任何规则,甚至都没什么正魔可言,只顺心意。而我们妖族则算是分割二者的界限。” 秦弈一时不解:“怎么个无序法?强者为尊?血腥混乱?” “半是如此,另一半嘛……”程程皱眉想了半天也不知道怎么解释,索性道:“反正就是你惯常认为的道理,在那边根本说不通。你说东西要等价交易,他们可能说你放屁,送你怎么了?你说人都要穿衣服,他们可能也说你放屁,当场脱给你看。” “哈?”秦弈目瞪口呆:“一个大陆的杠精?” 程程笑道:“不,他们不是跟你杠,而是他们骨子里就没有你所认为的规则可言,或者有意识地打破它。” 流苏的声音在识海响起:“打破规则超脱规则的仙道,本是无相以上的境界,不是一般修士可以实现。想要提前验证践行,就会变得很有趣,然后也确实能有另类的突破。往年这种人就从来不缺,我说怎么今世没见到,正魔各宗都一本正经的,还以为此道消亡了呢,原来是被分隔南北,不相往来。” 秦弈心中只剩一串省略号。怪不得棋痴说那边非常麻烦,下棋最重规则,他那种人去了对面怎么过日子?岂止是麻烦,简直是要命! 第二百九十五章 无序之地 “因为那边人们的意识完全不同,北边的人过去完全不适应。可能为什么死了都不知道,连著名的大魔头都栽过。所以借着裂谷天堑分割南北,双方主动迁徙,渐渐泾渭分明不相往来。”程程道:“其实那边地域比裂谷以北小了很多,人口也少。” “混乱逗比要是多了还了得?”秦弈擦擦冷汗:“怪不得,我说这裂谷对于修仙者又没多难渡,怎么会搞得南北不通的样子,原来是主动不相往来。” 程程道:“世上还有很多地方,你所知的很少。所谓的神州大地,也不过是此界一隅。你踏上仙途时间太短……奇怪……你为什么有现在这身修行?” “怎么了?” “你修行到底多久了?” “我是个修行时长两年半的个人修仙者,特长是……” “特长是勾搭女修。” “……” “行了。”程程笑笑:“我让鹰厉去一趟。” “呃?”秦弈一时都反应不过来,这个从一开始思维就是自己去找,还真没想过其实可以让别人去的…… 不过想了一想还是觉得不妥。这种属于对程程性命攸关的要事,交给别人岂能放心?总是要亲自看看才能心安吧。 鹰厉又打不过什么晖阳修士,必须靠交易,可那种奇葩的地方,一般人都应付不来,一旦时间浪费了就玩完了。 他好歹有流苏指点,流苏是见过那种人的,有一定经验,不管怎么说也比鹰厉的把握大一点。 “还是我去吧。鹰厉夜翎,在这里有你的局,希望我回来之后,你也把该做的事做完了。” 程程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你知道无序的意义么?不止是不讲道理,而且没有任何约束,是很危险的地方。比如你觉得好端端拜访求购东西,太黄君根本没道理杀你……不,没这个道理。” “我不信完全没有任何规则可言,否则那种地方生灵早都不复存在。便如凡人饿了要吃东西,他要是认为我偏不吃,岂不是早死了?这就是规则,避不过去。人与人之间相处自然也会有一种规则,无非是与我们所习惯的不一样罢了。”秦弈笑笑:“既然有人可以在那里生活,还能一路修行到晖阳,那我自然也可以。” “人家从小在那里,意识与你不一样,你不适应。那对你而言就是龙潭虎穴。” “难道鹰厉很适应?他还是妖,可能面对更麻烦的局面。”秦弈叹了口气:“事关重大,总是要自己经手才放心。” 程程不说话了,美目盈盈地看着他,眼里媚得要滴出水来。 秦弈有点消受不了这种目光,拱了拱手:“性命攸关,我速去速回。” 说完转身离去。 程程一路目送他的背影,紧紧抿住了嘴唇。 过了好一阵子,夜翎一阵风般冲了进来:“哥……咦,师父,我哥哥呢?” “夜翎……”程程目光落在她身上,忽然问:“当初他和你赴裂谷,闯虎穴,九死一生……你说过,他那是为了什么?” “为了青君姐姐。” 程程眼里水波粼粼,低声自语:“这次是为了我。” 说完“嘻”地一声笑了出来,在榻上打滚:“是为了我。” 夜翎:“……” 完了,师父疯了。 夜翎挠挠头,忽然觉得有点酸溜溜的,哥哥是对自己挺好的,但也没这么过吧? 因为我没有师父大吗? 夜翎偷偷看了看前方打滚的汹涌波澜,小脑袋一耷拉,看着一马平川不吱声了。 嗯,当初哥哥说要找个柠檬精,找不到……原来不用找,遍地都是。 ………… 女人们的思维一发散都会变得很奇怪,其实在秦弈自己心里……必须承认确实有程程的个人因素,但说实话即使不是程程,是他承诺去救的一个普通人,他也会这么做的。 当初得罪大欢喜寺,为的便是自己根本不认识的人们,连一句谢谢也没收到过。 至今遗毒尚在,澄元也不知几时复苏,到时候乾元大能追溯因果,自己这个始作俑者未必能绕得开报复。 那又如何? 该做的总是要做的。 雾霭沉沉,秦弈腾云而上,左右食腐秃鹫惊恐地避开,与当初疯狂攻击的场面形成了极端的对比。 当初一介菜鸟都敢闯裂谷,如今是锻骨腾云双修的修仙者了,便有险地又有什么可畏缩的? 不就是一群混乱逗比嘛,也不是什么刀山火海。 过不多时,已经抵达棋痴告诫“无论如何也不要去”的裂谷对面。 举目远眺,倒也没什么可怕的感觉,眼前是一片荒芜,和北边差不多,人迹罕至的边界处多半如此。更远一些就看见了绿色,天际依稀有青山,在云霞之中形貌不定。 那大约就是此行的目的地,所谓的千里山脉,只需要找其中一座叫觑天峰的就行。 他脚步一顿,正要飞起。 骤然觉得灵气一阵紊乱,居然飞不起来,差点摔了个狗啃泥。 好在身为武修的平衡性不同,踉跄了两步便即站稳,心中极为吃惊:“这什么情况?” 流苏悠悠道:“此地的规则被扭了……正常以身霞举,已经失了那种清气,起不来,必须有特定的飞行术法。” “是裂谷之南都如此?还是特定区域被人做过手脚?” “暂且未知……我觉得既然是混乱聚居之地,所有人的气场扭曲碰撞,难免会对规则自身造成若干不可知的影响,久而久之又反过来变成他们错乱规则的根源所在。” 流苏的判断应该比较准的,秦弈很是无语,甩手掏出飞艇试了一下,飞艇倒是可以飞。 飞艇以力推动,和锻骨飞行差不多,并不受这种术法灵气紊乱的影响。 秦弈又试了一下火系术法,可以用。 试着变形,可以变。 可见所谓的紊乱也不是什么都乱,只是在某些特定的项目上乱了。神州过来的人不习惯,就像当初师姐在画界里突然用不出术法差不多吧,临战这么一下失误就可能死人的。 流苏道:“目前这么推测,最可能受影响的是阵法以及占卜。惯常所知的可能完全不是那么回事,比如说该走生门的可能要走伤门才能出,或者说死门才是我们惯常认知的生门,诸如此类。” “这真的是很烦啊,怪不得师叔视为绝对不能踏足的地方,正常人在这里没呆多久就会发疯吧?” 流苏悠悠道:“当你勘破无相,这些东西根本就不存在所谓的乱,因为你的目光每一步看见的都是本质,是生门还是伤门无非只是个称呼,仅此而已。我倒是觉得你在这种地方练练挺有意思的,有助于勘破知见。” 秦弈心中一动:“所以此地很多事情并不是修行问题,只是知见问题?” “对,若你见识是无相,哪怕你修行是凤初,都可以飞。” 流苏飘了出来,在秦弈头上绕啊绕:“就像这样。” “喂,你是魂体,不一样好吧。” “看,这就是你的障,你又如何知道,此地的魂体规则和你认知的是一回事?” “……”秦弈无言以对。 流苏又道:“裂谷之下,那些未能踏足之地,也会有很多扭曲和错乱,更多可能是空间上的……程程若是没做好这样的准备,她早晚还要栽。” 秦弈深深吸了口气,看向远处的青山,低声道:“那就先让我试试,这所谓的无序之地,究竟有多神奇。” 第二百九十六章 仙凡聚居 往前数十里,便是山外林荫。 秦弈漫步入林,看看左右风景,眼里很有些惊叹。 这是很普通的梨树,正是结果的时节,树上梨子黄澄澄,看着很诱人。然而细看之下就会发现,这些梨子全都很怪异。 有些莫名其妙地斜着,有些干脆是倒着长的,梨子的形状也千奇百怪,歪歪扭扭,一点规则感都看不见。你能看见长成s型的,还能看见长成b型的,也不知道这到底算梨子还是什么人工曲奇饼,强迫症患者走到这里会难受至极。 秦弈随手摘了一颗看着稍微顺眼一点的屁股型梨子,探入神识感应了一下,确确实实就是普通梨子,没灵气没毒素,普通梨子该有的都有。 秦弈咬了一口,野梨子,酸酸涩涩的,没什么特别。 他摇摇头,吃着梨子继续往前走。 规则太奇怪了,如果说彻底紊乱的话,梨子就不该是梨子的味道,可能是苦的可能是咸的,可它还是认知中的梨子味,连梨子可以入药的药性都完全一致。 或许正如流苏所言,长得什么样,只不过是表面知见。本质是梨子,这才是核心要素。 只要把握住本质,此地也和神州没什么太大区别,毕竟这还是在此方世界,是同一个天道规则之下的地域。因某些状况而导致局部扭曲罢了,又不是去了完全不同规则的异界。 还是要看人物,人物思维如何才是此行的关键点。 秦弈很希望在拜访太黄君之前能先遇到其他人,大致感受一下此方风土人情,可别走个几百里荒无人迹就难受了…… 这是很可能的,若是在神州,这种有晖阳修士所在的山脉周围,要么就是个宗门,要么就是散修隐居之地,真可能没有其他人迹。 结果当秦弈穿过林间,到了前方山脉处,不由傻了眼。 两座山之间有一条明显的道路,道路的尽头竟然是一座城! 这里居然有城! 远远还能看见城上动不动有修士飞进来飞出去……修士聚居之城? 秦弈试探着接近,有人从他身边经过,理都没理他这个“外乡人”。到了城门处,根本无人守门,所谓的城门也不是常规的门洞型,砖石堆成了一个笑脸的形状,大嘴张开就是门,有点惊悚感,却带了三分滑稽。 秦弈带着一肚子省略号,进入城门。 进去的第一眼就感觉到周围很多凡人,一点修行都没有的那种,自顾自摆摊卖菜,还有人家在做饭,饭菜香味隐约飘传。 就在这种看似凡人生活的城市氛围中,一个约莫琴心后期的修士坐在一只鸭子法器身上,慢悠悠地飞过菜市场。 卖菜大妈还在骂:“装你娘咧!能飞了不起啊!” 那修士便随手从天上抓下一只鸟,折了翅膀丢给大妈,又从她摊位上摄走一颗大白菜,就那么生吃着咯吱咯吱飞走了,口中悠悠道:“它也不能飞了,你满意了?” 大妈收起那只鸟,高声叫卖:“仙人抓的鸟,十两银子!要拿回去沾仙气的走过路过不要错过了!指不定吃了就有灵根!” 旁边有路人啐了一口:“蒙谁呢,他自己的鸟切下来吃吃还有可能。” 秦弈:“……” 转头一看,城门处有告示闪烁,磅礴的法力动人心魄。 法力光亮,告示的字迹一个一个的跳出来变大,银钩铁画,带出了几分狰狞。 “本城唯二规矩:一,铁律,修士不得欺负凡人,凡人死光了修士也就绝种了,一群白痴悠着点!二,也是铁律,修士在城内不准任何形式打斗,原因参见第一条!” 无序之地,却见面就是两条“铁律”……说它无序,实则有序,可若说有序的话,在这两条之外,似乎是再也没有任何限制,也谈不上什么序。 不对,还是有基本的社会规则,比如交易,至少凡人之间有银子货币。 秦弈一路慢慢走着,没多远就看见了青楼。 这是傍晚时分,青楼也已经开始热闹,路过大门口往里看,就看见花厅里的花酒气氛。 最让秦弈无语的是,他察觉其中有一两个青楼女子,身具修行。 不过是很低级的那种,更有点接近于被灌顶强行启蒙,也没法修行更高了,大约是一种揽客手段,和万道仙宫嫖宗妹子以此为修行不一样。但这个揽客手段也真有用,秦弈看见那一桌上都是修士在喝花酒。 如果是传统仙道,喝花酒的修士还修个屁仙……不过在万道仙宫耳濡目染出来,秦弈对这个倒是淡定了许多。 这里的意思和仙宫不一样,大约意思是修行便随心所欲吧…… 这种仙凡混居的地方,真是有点意思。 再往前行,看见一间“万宝阁”,里面流光溢彩,颇有仙灵之气,门前往来无凡人,都是身具修行的在进出。秦弈心中微动,这大约是法器店,可以进去看一眼。 进门左首第一个柜台就是功法柜,全是纸质书,其中一本下方有店家标签:“本店最畅销”,定睛一看:书名《废灵根也可以修行》。 其他都是什么《修仙初探》《想知道你有灵根吗》《考考你的悟性》…… “这都是什么鬼,卖给凡人看的?”秦弈擦着冷汗,这里怎么这么萌呢,真的是“无论如何不能来的地方”吗? “当然是卖给凡人看的啊。”一个小二忙从另一个柜台跑了过来,见秦弈似乎身具修行,便道:“客官你外地来的?你应该入内室,里面才有你要的东西。” “先外面看看吧,挺有趣的。”秦弈问道:“这里是所有凡人都参与修行?” “想修就修啊,能不能修出模样看自己天赋。” “不拜宗门吗?” “宗门?”那小二迟疑片刻:“宗门都是魔宗,想去的去,不想去的不去呗。” “宗门都是魔宗?” “就魔宗用拳头说话,唯一规矩嘛。要不咋滴?循规蹈矩的正道在这里怎么开宗?去北边不好吗?”小二忽然大悟:“客官你北边来的?” 秦弈索性问:“那你和你老板什么规矩?你给他打工,他给你薪水,不是规矩么?” “所以我们是凡人啊,修行不就是为了不再受这鸟气吗?我要有修行,会是这鸟样?”小二鄙视地看着秦弈:“你一个修士,还问这个,我看你这成就也是有限。” 秦弈哑然,忽然觉得好特么有道理,修行不就是为了挣脱樊笼,自由自在大逍遥吗。 他想了想,又问:“那修士不也要遵守此地铁律吗?” “修行越高,需要遵守的越少,人家修行追求的是能制定铁律的那一天。”小二的眼神越发鄙视了:“客官,你去小学堂里重修吧,白活了,真的。” 第二百九十七章 影踪再现 秦弈总觉得这边的思维和流苏曾经怂恿他的很是接近。 这边的人该不会都是流苏的徒子徒孙吧…… 或许也不是,只是超脱规则超脱樊笼的那种追求,其实是各类仙道的共性,神州修士们也有相同的追求。只不过此间特别凸显,连凡人都是受这样的氛围熏陶而生,凡人都这么想,修士就更无忌了。 好玩的是他们也居然分正魔,在无拘束的共性里,依然也有善恶的认知。 所谓的随我心意,那我的心意是怎样?每个“我”都是不一样的。 如今接触的只是一隅,好像还挺萌,但秦弈完全能够想象,在离开了“铁律”约束的地方,此间是可以混乱到了什么程度。 “你们有凡人国度吗?” “无法存在。”小二道:“以前有,后来就消亡了。” “怎么消亡的?” “为啥要告诉你啊?话说你买不买东西啊?” “……”秦弈摸出一锭金子。 小二收了金子,不说话了。 秦弈:“?” 小二道:“你给我金子我就收啊。你问我话我也不一定要答。” 秦弈哭笑不得:“那你要怎么才肯答?” “我想答就答,不想答就不答啊,你咬我?” 秦弈是真的又好气又好笑,之前还觉得这里虽然怪怪的但还是能沟通,如今才知道确实没有“理”可讲。 秦弈勾了勾手,金子变成一头金凤凰的模样,从小二兜里又飞了出来,落回手上。 “这个该不算欺负你?”秦弈笑了笑:“我想给就给,不想给就不给了。” 小二眼睛直了一下,这才发现秦弈不是一般的修士。 本来仗着“修士不能欺负凡人”的铁律,他收了金子对方也不能来抢,要是去找仲裁又很麻烦,一般修士也没这闲情逸致,多半自认晦气。可秦弈这种随心所欲的变化,他好像在此地没怎么见过,至少一般琴心修士很难达成,偶尔有也是很高明的“大人物”,他仰望都见不到的那种了…… 他立刻变了脸色,赔笑道:“客官客官,有话好说,只要金子给我,问什么我答什么。” “所谓无序,还是在利用规则。”秦弈笑笑:“希望只是一介凡人如此,如果修士也是这样口头说着无序无谓,实则钻规则空子,那就真的很没意思了,只不过是个规矩特殊的地方而已,谈什么超脱?” 里间传来笑声:“这位道友,何不入内一叙?” 秦弈随口道:“分什么内外有序,讲什么仙凡尊卑,要就出来聊。” 流苏在棒子里侧目,它忽然觉得秦弈很适合这个地方。 里面笑声一路出来,一个山羊胡子掌柜走到外面,笑道:“道友是北边来的?” 秦弈故意道:“按你们的套路,难道不是应该说那是南边?西边?东边?” 掌柜哑然失笑:“我们讲无序,是为了挣脱桎梏,而不是为了给自己添乱的。你说西边他说东边,结果谁都不知道谁说的是哪里,这是没事找事,非我等所欲也。” 秦弈点了点头,笑道:“所以你们分内外,也是为了区分方便,不是讲究仙凡之隔了?” “正是如此,无论为人为仙,大家有个共同的目标是走向方便,不是反而越活越累的。不想要规矩也是为此,守规矩也是为此,都不过是为了共同的目的,仅此而已。” “这是城内安全区,若是在外呢?”秦弈指指城外:“听着很不错,可我觉得这里的凡人根本不敢出城,否则骂了修士的,出去都有可能尸骨无存。” 掌柜非常奇怪地看着他:“为什么骂了修士的要被报复?” 秦弈也非常奇怪地反问他:“挨骂了如风拂面,都这么高的修养吗?” “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啊,规规矩矩仙长好?那是恶心谁呢?” 秦弈:“……” 掌柜的好像也来了兴趣:“诶,你们那边不觉得那才恶心人吗?你们过的什么日子啊……” 秦弈嘴唇蠕动了半天,竟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半天才问:“你们这城主是谁?” “没城主,这千山散修联盟罩着这地儿,随便生活。修士们要是想收弟子或者想找人打杂,才有地方找啊,其他的又不需要管人家什么事,要城主干嘛?” “没人管理?税收之类的呢?” “税?那是啥?” “那……假如每个人都到处乱扔东西,地上没几天就乱七八糟,谁过问?” “随便一个修士抬抬手就解决的事情……看得惯就住,看不惯自己解决去,求你住这了?” “……行吧。” 彻彻底底的无政府自由散漫主义,只有一个修士联盟罩着基本“不伤凡人”的规则,别的随便。 真是奇葩地方。 “那你们修士为什么要和凡人住在一起,有所求吗?” “也没住一起,大部分修士还在附近灵山的,有事才来城里。此城本来是一个附近散修们自发形成的坊市,交换点东西什么的,后来又变成请人代管,渐渐繁茂,然后请的人又娶妻生子有了后代,甚至散修们自己也有不能修行的后代,不就有了很多凡人聚居了?” “……”秦弈直着眼睛,脑壳还有点疼。在常识理解上,有很明确力量差异的聚居必然会导致资源倾斜、贵贱分别,形成阶级压迫才对。但这个固有知见在此地未必说得通,他们的想法比较奇葩,连修行基础都公然售卖,所有人一起修行的,不知道怎么回事…… 具体社会模式要探究下去可能一时半会也理解不能,而且大有可能只是此城如此,走到其他城又是另一个模板,毕竟这整个“大陆”就是混乱的,应该不会是统一模式。所以还是打住别问太多算了,不然没完没了。 二十天时间可眨眼就过,自己可不是来旅游和做社会调研的,有点大致的了解就行。 于是问道:“掌柜这里有丹药或者药材没?我看看有没有需要的东西。” 掌柜笑道:“那你就来得巧了,今天恰好有大丹师在这里……” 话音未落,外面就跌跌撞撞冲进来一条大汉,身上背了一个鲜血淋漓的人:“今日有丹师坐镇吗?我朋友受了重伤,求助!” 秦弈便跟在两人后面进了内室,左拐便是一间丹房,一个老道士坐在那里炼丹。说是道士也不对,因为秦弈第一次见到有人道袍上的太极上面自己拿笔涂了一个笑脸…… 大汉放下背上的友人,急促道:“快帮看看他有救没?” 这求人的语气也是醉了,秦弈不语,看那道士怎么说。 道士却根本不以为忤,仔细查探了一下伤者,沉吟道:“这受的是玄阴宗的阴煞功?” “原来是阴煞功?”大汉喜道:“你既然认得,说明有救?” “有。”道士指着大汉自己:“也去玄阴宗,吃一记阳极功。然后和他和合,两人都没事了。” 大汉色变:“这怎么可能!” 道士摆摆手:“你不愿就算了,把他留下,我慢慢研究,或许另有手段。” 大汉犹豫片刻,还是道:“我也再去玄阴宗看看是不是有解药。” 大汉离去不久,伤者被道士一顿推拿,醒转过来:“张兄呢?” “他本来可以救你,只是因为凶险就没同意。这种人啊,不值得交。” 伤者切齿道:“原来他是这样的人……” 秦弈无语地探入神念,本来想看看自己能不能救人,可神识一探,忽然色变。 什么阴煞功,这卡在心脉上的发丝,为什么这么像孟轻影的跗骨之蛆? 第二百九十八章 自古混乱出逗比 仔细辨别了一下,秦弈至少有八成把握确定这是跗骨之蛆。当初和孟轻影并肩作战应对观寂,对这招记忆很深刻,虽然当时并不知道观寂体内状况,大致是可以想得到的。这个必然是类似的招数,唯一不能确定的是,它未必是孟轻影施放的。 万象森罗宗可不仅孟轻影一个人。 所谓的发丝,并不是真正的头发丝,而是暗影之力,此时附着这人的心脉收束切割,他能醒来已经不容易。说了一句话又昏了过去,看着已经气若游丝。 秦弈觉得自己救不了,也没有什么强烈想救的欲望,他探查情况只是想验证所学,而不是烂好人。毕竟都不知道这人是什么情况,说不定是个大魔头呢? 正这么想着,就见那道士塞了一粒丹药到伤者口中,秦弈惊讶地发现那缕暗影竟然被药力渐渐消融…… 这是很高明的丹道啊,成丹就可以直接应对这种很特殊的伤害而对症,光是这粒丹的价值就无可估量。 不对不对,关键是你明明知道怎么救人,为什么要忽悠人家朋友那啥? 过不多时,伤者醒转,对着道士千恩万谢。道士连那明明贵重无比的丹药费用都没收,慈眉善目地表示:“我辈学丹,就是为了这个。谢就没意思了,没这规矩。来,躺这边,我给你施针,恢复气血。” 还是个超级大善人来着?秦弈觉得自己算好人了,都自问很难对一个陌生人无偿提供这么贵重的丹药。 流苏的传音悠悠响起:“很难理解?” “是啊,莫名其妙。” “要是你能轻易理解,也就不叫混乱无序了。”流苏道:“你觉得治病要收诊金,丹药要收费用,他们可未必认这规矩。也许就是为了验证自己的丹有没有用,也许心情好。” 秦弈:“……” 果然是程程说的,你说买东西要钱?我偏偏直接送你。 流苏又道:“而这未必是常规,说不定下个病人过来,你就能看见他狮子大开口,要几十倍的价格。此即无序,你若去按常识猜测他们的心理,根本别想猜出来。” “确实没法猜。”秦弈道:“你觉得他明明能治病却忽悠人家朋友那啥,是什么原因?恶趣味?” 流苏道:“看不惯别人有道友相得,挑拨离间破坏友谊。” “可他不像这么坏的人吧?” “没什么善恶可言。直接救了,对方的感激有一半在及时将他送医的友人身上。而挑拨之后再救,对友人的感激淡了,所有的感恩都落在他身上。你可以认为,这样能让他得到最大化的价值,也可以认为,这样让他心情特别好,才导致了后续不收钱。” “你确定你猜得对?人家朋友以后见面一交流就很明白了啊……” “他又不是谋宗也不是棋算,要什么缜密?又要什么情理?兴之所至罢了,讲究就输了。” 秦弈彻底没了声音。 那店小二是凡人,掌柜是低级修士,那种强行要脱离规则的意味还是太显斧凿痕迹,这位道士是个较高级的修士,这种混乱就开始真的有点从心所欲的意思了。 细细看那道士,秦弈还真发现自己看不出他的修行,一片迷雾。又不是高到自己看了都是问号的程度,要么就是很高明的隐蔽术法,要么就是这类混乱修行导致。 自古混乱出逗比,没亲眼见识还真不知有多逗比。 这种地方棋痴师叔呆得下去才见了鬼,任何人任何步骤都算不了的感觉绝对可以让他发疯。 可为啥流苏你这么懂啊? 这边一人一棒在识海里交流,其实历时很短,旁边掌柜的似乎也是因为道士治病之事暂时没开口打扰,此时便问秦弈:“客官想要什么丹药?” “哦……”秦弈摸出一份玉简,沉吟片刻,在里面写了二三十种药材。其中五六种都是可以作为程程丹药欠缺的重要主材,包括那个天心莲。另外十余种是故意添加的各类不同功效的药材混淆视听,以免被人一眼看出自己的目标是为了救妖怪。 掌柜的扫了一眼,皱起了眉头:“客官你这要求很高啊,都是稀罕物。” 秦弈笑道:“知道难寻,到处碰碰运气。” “哦?”那道士施针之中,忽然抬头:“什么药材,给我看看?” 掌柜递了过去,道士浏览了一遍,笑了起来:“真是都比较稀罕的东西,连我都没有。这里不是炼一种丹药用的,更像是收集不同药材?” 秦弈道:“正是。据说此地是散修交换东西的坊市演变而来,应当是最合适找东西的地方了,如果连此地都没有,应该去哪里找比较好?” 道士嗤声道:“拿出来交换的都是垃圾,真正的好东西谁拿出来换?也不敢拿出来。一个宝物就可能让这所谓千山联盟土崩瓦解。能守铁律,那是因为还没有价值足以动摇铁律的东西出现,否则谁守那玩意。” 有点道理……秦弈谨慎道:“这些药材不至于此吧?” “不至于,随便说说。”道士表情忽然有些怪异,沉吟片刻才道:“这个焚炎果,我倒是知道哪里有。你往东南约千余里,有一处烈焰谷,谷中常年烈火不绝,火中便有此果。你若有手段,可以去取。” 秦弈微微一怔,这个焚炎果不是程程适用,是他临时随便添的。当然此时不能表现出自己压根不想要这个,只能拱手道谢:“那我去看看,多谢告知。” 见秦弈离去,那道士看着他的背影沉吟良久,连正在施针的伤者都不管了,身形直接消失不见。 秦弈又在城里逛了一阵子,随便问了个路人觑天峰所在,也是往东南方向数百里。他想了想也没什么好逛的了,此地人物大抵就这么回事,还不如直接去那觑天峰找太黄君。到底要怎么才肯交换天心莲,不管要求多诡异,划个道道尽量完成就是了。 离城往东南,流苏便道:“出城要注意了,城内有所谓铁律约束,这一出来就是混乱未知,随时有杀人夺宝之事。” “我知道。”秦弈握紧狼牙棒,他从来没把此行当旅游,从决定来此的第一刻起,就已经做好了龙潭虎穴的心理准备。 不过回顾城中经历,也没有什么会引得别人来杀人夺…… “嗖!” 危险骤临,秦弈瞬息闪身,已到了数十丈外,原先前行的路途早就有一团烈焰冲天,威力极为可怖。 “咦……很厉害的身法。”隔着火焰,有人笑眯眯地说着:“不过这一闪也暴露了阁下被某种术法遮掩的修行,原来是锻骨初期。那就好办了……” 秦弈蛋疼地转过身,火焰之中正是那个道士缓步而出。 只不过此前治病救人的道士,此刻的神情似笑非笑,没了之前的慈眉善目。身后烈火熊熊,衬得背景更多了几分酷烈。 秦弈怎么也没想明白他为什么要来找自己麻烦,皱眉道:“道长这是何意?” “刚才贫道的话没说完。”道士微笑着:“那些药材,单独不至于引发什么,但合在一起的价值就差不多了。而阁下既然出来求购这些,说明身上应该有价值相等的财货。” 秦弈竖了个大拇指:“大逻辑家。” 真是没想到,自己谨慎多添了一些药材进去,竟然会变成把财露了白。更没想到的是之前还善心救人不求回报的丹师,转眼就来杀人夺宝。 在这个地方,果然没有什么道理可讲。 第二百九十九章 混沌之力与混乱之序 “轰!” 四面火龙围拢而来,中心的秦弈身形一晃,踏步上天。而火龙汇聚,形成一条巨大的龙形,再度朝秦弈直扑而来。 秦弈在半空之中再度变向,手握狼牙棒直奔远处的道士。 丹师多半是火法,秦弈自己也是,这个道士也是。 但简单交手,秦弈就发现这地方的火系法术也和自己认知的不太一样。 “它”是活的。 不是道士控制火龙变向,而是火龙自己有追索能力,并且身躯有实质感,却又不是真实傀儡,确确实实只是一道火系术法所化。 奇哉怪也,能够感受得到这火焰之烈大约是晖阳之能。说明这个道士虽然不知被什么影响而看不出修行,大概率是晖阳初期。可是这种自具灵性的法术,没乾元以上能用?而且这么高级的术法居然无需念咒,连个施法前摇都没有,作弊吧? 心念闪过,狼牙棒罡气狂涌,已经临近道士脑门。 道士微微一笑,手上烈火一现,形成一朵火云升腾,轻松就将秦弈这一棒挡住。 更是见鬼了,火焰哪有这种固态阻挡特性?这敲下去简直如同敲在铁石属性的术法感觉一样,根本不是火啊! 秦弈惊诧的同时,道士的笑容也僵了一僵。 这本来随手就阻挡了的物理罡气,不知道怎么的好像也有一点烈火之力,破进他的术法里,恰恰是烈火融金,克了他的术法属性。 双方各退,火焰自消。 秦弈闪身避开追来的火龙,问道:“你的火系法术,为什么没有炽热感,反而是金石感?” 道士几乎同时开口问道:“你的罡气为什么有烈火之威?” 两人话说完,又同时哂然,没有再问。 混乱之地,讲这个常规就输了。 但道士心中还是很惊奇,他们的法术怪异,看着是火,其实是金,聚集的是火灵气,却变成了金石感,无视规则,这其实对于他们来说很正常。可这个青年明显是北边来的,怎么也有这种无视规则的能力? 心中惊奇,手上也没停着。始终缀在秦弈身后的火龙忽然张口,原本就是火焰凝成的身躯里,居然又从口中喷出火来。 秦弈回首就是一棒。 他的眼里忽然闪过异芒! 不管是火是金,解析本质,都是能量罢了。 “轰!” 罡气破入火中,连带着龙头都被砸得稀烂,整条火焰凝成的龙居然在这一棒之下灰飞烟灭。 《五行破法纲要》,在战堂一年的历练,秦弈破过的术法太多太多,经验早已今非昔比。 可谁也没想到这看似势如破竹的一棒之后,秦弈就炮弹般弹射往远方,跑了! 道士正在召集一个雷法,这可是需要前摇的大招了。见秦弈跑路,他眼睛都直了一下。 刚刚还气势凛然的战士,根本不落下风的时候怎么就跑了?我们到底谁是混乱之士啊? 他脚下泛起火云,迅速追去。 秦弈飞速遁逃,面沉如水。不跑才是傻子,对方明明是个晖阳!自己不过是个锻骨腾云三层的修士,再怎么越级挑战也不可能达到越晖阳的程度。之前这简单交战,只不过是因为对方也没拿准自己的底细,动用的是试探性的术法而已。 一旦摸清楚了,开始动真格的,法宝什么都丢出来,那就死定了!你看他都已经开始读条了…… 流苏在棒子里哭笑不得:“喂,你确定你跑得过他?这地方你也没他熟啊。” 面对晖阳它并不忧虑,晖阳初期根本不是它的对手。只不过它不敢轻易在这种混乱之地暴露出手,天知道会引发什么不可测的事件?秦弈能自己解决当然是最好的。 秦弈扭头后望,低声道:“我有飞艇……这不是关键,关键是我打算拖时间。” “为什么要拖时间?” “因为他救了万象森罗宗跗骨之蛆。说明那个伤者之前正在和万象森罗宗的人交战,对方应该还在寻找这人。跗骨之蛆抽离,对方大约会有所感应,很快就会找上来的。” “那可未必是孟轻影。” “不要紧……至少有序的魔宗好沟通得多,哪怕他们的道理比较乖张……” 流苏笑笑,没说什么。 这一年战堂历练,带给秦弈一个最大变化是没原先那么独身莽了。 他会开始习惯性地考虑战局之外的影响因素,不是只看自己的实力对比了。曾经那个一棒子就是莽的男人,一步一步地在蜕变。 没飞多远,前方就隐现漫山烈焰。 正是之前道士提到的烈焰谷。 之所以形成这样的烈焰不歇的山谷必有缘故,此时秦弈没有打算进去一探,转向就往山谷右侧绕了过去。 山谷内的火焰出现了一只眼睛。 继而巨大的火人站起,两脚一踏,漫天飞火散落。 其中无数火星如同飞蝗一样朝着秦弈的方向砸了过去,瞬间就将整片空间布满了烈焰阵型,秦弈紧急刹车,神色凝重无比。 这烈焰谷果然有问题,说不定就是这道士的根据地,这个火人是他的术法之一…… 这火阵……秦弈眼里迅速闪过二十八宿之型,又化作六十四卦,三百六十星斗,却发现无法对应。 这阵是乱的。 可秦弈敏锐地发现,火人有一丝迟滞。好像正在遭受什么奇怪的引导,摸不着头脑的混乱。 有外人插手了…… 就这么阻得一刹,身后便有惊雷逐电,照头劈了下来。 秦弈四周都是火舌狂吐,头上是神雷惊电,他避无可避,只能张开罡气罩。 “轰!”惊雷直劈而下,火焰疯狂涌来,凝实无比的罡气罩竟然瞬间被击散,秦弈闷哼一声,合身撞出火势之外,嘴角已经淌出了血迹。 力量太强。 晖阳之能,确实还是比自己此时强大太多,力扛根本扛不了。 人影闪过,道士出现在火阵之中。 可就在此时,烈焰闪烁的阴影之下,骤然绷起了一根发丝。 道士呵呵一笑,随手爆出一团烈焰,将发丝尽毁:“跗骨之蛆,早已知……” 话都没说完呢,一点火光直接在他嘴巴里爆了出来。 秦弈的方寸祭火,无声偷袭,阴险无比! 道士话语都来不及吐完,又惊又怒地在口中直接形成了一团冰晶,将火苗包裹在里面。 正要连冰晶带火苗一起送出口中,那火苗忽然微微一晃。 明明是靠温度烧灼的火焰,不知为何却有了物理力量,硬生生撞破冰晶冲了出来,冲得他的门牙都断了一半,紧接着在他的嘴唇疯狂燃烧。 混沌源初,比混乱无序如何?秦弈在心中默念一句,狼牙棒骤然狂扫,地上的火阵被罡气狂涌而过,烈焰尽化尘埃,消失不见。 而那个巨大的火人不知道受了什么术法,竟然一时呆愣不动。 秦弈似乎早有预料似的,看也不看,直接一步斜踏,瞬间消失。 游龙惊天步,融合在他的风雷步里,越来越不着痕迹。 当道士死命解决了嘴唇上燃烧的方寸祭火,放眼看去哪里还有秦弈的影子?放开神识扫遍千里都不见,早都不知道哪儿去了。 他愤怒地捂着肿得跟腊肠一样的嘴唇,眼里却都是惊奇:“这人的混沌是怎么回事……” 千里之外,一处山坳。 孟轻影面无表情地靠在一棵树上,上上下下地打量着秦弈:“你不去陪你的明河,又跑我面前来干什么?” —————— ps:之前壮烈牺牲的231、263、291等章节已经出狱,求补订,否则数据被它们拉低了……另外因为缺章而转战盗版的兄弟们求回归,拜谢! 第三百章 我也可以帮你杀人(月票2500加更) 秦弈擦着嘴角的血迹,坐在旁边岩石上休息,被孟轻影这么一问也很是无语。 我怎么知道来这里又遇到你……话说我是来找药的,你来这里干什么的? 如果可以选择,秦弈未必希望这个万象森罗宗的人是孟轻影。他知道自己上次在明河面前,对孟轻影说的话有些刺人了。 当时自己怎么说的来着? “不管你怎么挑拨,如果她要杀你,我还是会帮她。” 这种话无异于决裂,之前曾经并肩作战诞生的那点小小交情早就被自己一句话说没了。 如果对方真是个暴戾残酷的魔女,眼下该做的似乎是杀了他秦弈,而不是替他解围。 跗骨之蛆的埋伏还好说,那火人被克制必然是孟轻影插手的结果,万象森罗宗以万物为伥的手段,短暂的使对方的术法之灵变得懵圈,没夺取过来作为自己的伥就不错了…… 那火人挺恐怖的,要是被它挨上了,不死也脱层皮。 秦弈想到这里,心中也对曾经的冷语有些过意不去,低声道:“刚才谢谢你了。” “谢我干什么?”孟轻影抄着手臂,淡淡道:“那道士竟敢救了我要杀的人……那么他要杀的人,我当然也要给他搞个破坏,来而不往非礼也。只不过我也没想到,那会是你。” 秦弈泪流满面,这就是讲道理,哪怕她的道理再乖张那都是有一套自洽的逻辑。不像那些混乱逗比,行为要解释都解释不清楚,全凭流苏脑补都不知道脑补对了几分。 才跟混乱逗比们接触没半天,遇上讲道理的魔女几乎跟见到亲人一样了。 当然他也有他的道理:“无论如何,这次你帮了我一回,我欠你一个人情。” 孟轻影一时没出声,还是上上下下地看他,看了好一阵子,嘴角终于挑出一抹笑意:“你来这里干什么的?又是为了凡人苍生?” “呃……”秦弈直觉发现不能说是为了别的妹子找药来的,不然可能会死得很难看。便谨慎道:“是为了找些东西,你呢?” “或许你不知道,神州有些无处容身的人,有几个流窜避难之地,一是巫神宗的血腥之城,二就是裂谷以南的混乱之地。这二者都是正道宗门绝对不愿涉足的,折损率非常高——当然,避难者到这些地方,自己也是九死一生。” “别告诉我你是来避难的?” “我是来杀人的。”孟轻影微微一笑:“我宗门夺嫡即将开启,其中有一个原本比我略优势的师兄,还没开始就被我偷袭,重伤而逃。我是来斩草除根的。” 秦弈奇道:“你们宗忍得了这样的内斗吗?难道也是混乱思维?” “唯有夺嫡如此,是为养蛊,谁都不能插手。无论偷袭还是陷害还是任何手段……最终活着的就是最强的,就是所有人的少主。这就是我们秩序,只不过我们的秩序你受不了罢了。”孟轻影淡淡道:“此地的所谓混乱,也有他们骨子里的一种秩序。只不过他们的秩序我们未必理解而已,看着就很难受。” 秦弈颔首认同:“终究都不是无相之境,追求什么无序,得其皮而失其骨,自欺欺人。我本来还对此地风土有点兴趣,和这道士打了一架之后反而觉得一点意思都没有了。” 孟轻影失笑:“你知无相?” 我知棒棒……秦弈知道流苏和这里的人表面看着有点接近,其实真不一样。想了想,便道:“我知书画,名家看似挥洒无序,实际自有章法。幼儿不知,看着乱画一通大家一个鸟样,实际上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境界不到,强行学舌,可能学到后面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了。” 孟轻影道:“也是因为此地规则本身就有点紊乱的缘故,互相影响导致。生来思维就不同,也没什么对错好说。” 顿了一下,又很奇怪地看着秦弈:“我偷袭师兄,又来此除根,你在意的是我宗门忍不忍得了?然后跟我谈论这个地方?你自己对这种事就没话要说?” “没有。”秦弈平静道:“那是你的宗门规矩,你不这么做就是死,我有什么资格对此说三道四,难道还逼你要光明正大反而坐视你被对方偷袭?我又不是圣母婊。若论亲疏,我当然是希望你能在夺嫡之中取得胜利,好好活着。” 孟轻影“哈”地一笑:“所以你帮明河杀我,是因为和她更亲咯?” “……”秦弈实在不知道怎么去解释,这妹子明明是讲道理的,怎么遇上明河之事就没道理了……与你分歧的根源是无辜镇民,和明河站在一条战线也是因为这个,怎么你几次三番就是不明白,非要把这扯成是明河的缘故…… 不过此时他不想争辩,在孟轻影刚刚帮了自己的时候,还没点回报,却去吵什么三观话题,那不是缺根筋么?他想了想,便道:“你非这么说的话……我其实也可以帮你杀人。” “嗯?”孟轻影眼睛亮了一亮:“真的?” “真的,你要斩草除根,若是觉得一个人力有未逮的话,我可以帮你。”秦弈看看天色,说道:“不过我来此寻药,是有时限的,必须先取了药回去,到时候再过来怎么帮你都不是问题。” 孟轻影眼睛亮晶晶的,忽然笑道:“你要找什么药来着?” “我要去个觑天峰,见一个叫太黄君的人,他手头有个叫天心莲的东西……” 孟轻影便二话不说地拉着他往山中走:“这简单,我陪你去!是偷是抢自有我这个魔女能帮你,之后你就是我的了!” 秦弈被拉得跌跌撞撞,哭笑不得:“我说你杀竞争者,为什么会和这里的原住民打起来?” 孟轻影道:“对方为什么帮他,我也不知道,这地方的人思维莫名其妙,你问我我问谁去?不过秦弈,这里的玄阴宗你知道么?” “刚刚听说过。” “我倒是觉得你应该了解一下这个宗门,我很怀疑他们和大欢喜寺是相同的源流,只是南北分家,佛道两极。” “嗯?”秦弈怔了怔,旋即道:“即使如此也和我们没太大关系吧?分家也不知道分多久了。” “难道你忘了我刚才说的,这里是流窜避难之地。”孟轻影冷冷道:“当初大欢喜寺的残余,你万道仙宫和谋算宗真的清洗干净了?” 秦弈皱起了眉头。 当然不敢保证清洗干净了,大欢喜寺的人当时又不是集体在寺内待宰,本来就有很多人云游在外。事后去满天下找谈何容易?加上万道仙宫和谋算宗分家内事一耽搁,后来再派人寻找那些人的踪迹早就不知道哪里去了。 按孟轻影这么说,她可能发现了大欢喜寺残余的踪迹? 大欢喜寺残余是小事,真正的大事是,澄元是不是就躲在这里养伤?如果确认的话,这可不是他秦弈的事了,得立刻飞信给万道仙宫。 正思量间,两人已经来到觑天峰。 这是一个典型的仙家散修隐居的灵山洞府,山清水秀,灵气氤氲,山峰高耸入云,峰顶隐在云端已经看不见。踏足山中,颇有云深不知处的仙意。 秦弈抬头上眺,叹了口气:“希望这个太黄君好说话一点……” 孟轻影不置可否,魔女心中也没有什么求人的概念,大不了去偷去抢,对方好不好说话又怎么了? 两人上到顶峰,就见一汪清池,雾霭缭绕之中有白莲清香暗送,心旷神怡。莲中隐有药香,秦弈一闻就知道借着这莲池修炼,可能有不少好处。 池边有石,一个道人盘膝坐在石上,果然在借着莲池修行,这应该就是太黄君了。 秦弈扫了一眼,忽然一把抱住孟轻影,火箭般冲刺离去。 那道袍太极画成了笑脸,嘴唇烧焦浮肿如香肠,不是之前交战的那位是谁? —————— ps:再求补订,上章求了一次结果连十个数据都没加,哭了t_t 第三百零一章 原来你们是情侣 秦弈抱着孟轻影跑路,不是吃豆腐。 此地腾云飞行是不能飞的,秦弈不知道孟轻影还有没有便于飞行的法宝,即使有也未必有合适的速度。他的锻骨飞行暴烈无比,可以瞬间脱离。 孟轻影似乎也明白秦弈的意思,笑吟吟地没有挣扎,任由秦弈带着飞。 但秦弈的举措终究还是来不及。 这里毕竟是太黄君的主场,到了人家地盘还想说走就走,那太黄君的晖阳也白修了。 “既然来了,便留下吧。”太黄君的声音淡淡传来,整个空间骤然扭曲。 整座山峰仿佛变成了一个丹炉,四面是八卦火,空间全是浓烟,没有去路。 这一手才有了晖阳道行的玄妙,而不是仅仅五行能量化的攻击模板。 秦弈急刹车,松开孟轻影,左右看了一阵,叹了口气:“原来阁下就是太黄君。阁下一峰之主,晖阳修士,大约是这千山联盟的高层了吧,怎么会去一个城中店铺做丹师?” 太黄君的声音有些好笑:“你们北边来的人,总是会问这些莫名其妙的问题。为什么千山联盟的高层就不能去一家店铺做丹师?既然到了此地,便收收你们惯知的那套思维,否则双方只能相看两厌。” “好吧。”秦弈道:“阁下这个意思,还想和我谈几句?” “为什么不呢?”太黄君悠然道:“反正你出不去,我想和你谈多少句都可以。” 秦弈口中说话,实际一直在判断处境。这“丹炉”一定是个阵法,但他的阵法知识居然完全看不出阵型到底是怎么排布的,更别提阵眼在哪里了。 流苏说得对,此地影响最大的是阵法。常规的阵法知识在这里完全是乱的,可不是走哪个门的取舍问题,而是整个结构看不懂,门在哪都不知道。 流苏却始终不说话。它或许是完全没把太黄君放在眼里,反而借此机会锻炼秦弈来着。 秦弈一边观察思量,口中继续回应:“阁下要的无非是我身上足以采购药材的同等价值之物……这种混乱的逻辑我都无力吐槽,我的药材清单不代表我要一股脑儿全买,能买几样算几样不行吗?你因为这点毫无根据的判断就跑来劫道,而且还是在没看穿我修行的前提下这么干……这大概不是你我思维模式的差别,是智力问题吧?” 太黄君哑然失笑:“想干就干,在自己熟悉的地方杀一个外来客,要是被反杀那就当我倒霉吧。事实上若非这位万象森罗宗的姑娘捣乱,你都已经死了。至于你到底有没有宝贝,有就有,没有就没有呗,有什么大不了。” 秦弈是真的无力吐槽,要不怎么说见到魔女都如亲人呢,他想得明白魔女的逻辑,却根本想不明白这些神经病的想法。 “所以阁下现在兴致勃勃的究竟想和我说些什么?” 太黄君是真的很兴致勃勃:“有两件事想知道。第一件,你跑我这山上来干嘛?” 秦弈淡淡道:“本欲求购天心莲,如今看来也不用开这个口了。” “天心莲,其实我已经没有了。”太黄君笑道:“我看过你的清单,当时就告诉你我没有你要的东西,不过我倒是可以告诉你哪里有。” 秦弈奇道:“这么好?” “因为告诉你你也出不去啊哈哈哈哈……”太黄君显然极爽,笑声天地鸣响。 秦弈很怀疑百里外都听得见了,他倒不介意,反而道:“那就说啊,笑个啥。” “我算是看明白了,你列一堆清单,实际只为天心莲而来。”太黄君笑道:“我也不妨告诉你,天心莲在玄阴宗。怎样,是不是很想马上出去拿啊?就不让你去哈哈哈……” 又是玄阴宗……秦弈皱了皱眉。 实际秦弈一边扯淡,一边倒是慢慢看穿了阵法的门道。 这阵法不是布置在这座觑天峰的,确切的说,这觑天峰只是阵法的一部分。实际上应该是周遭很多山峰勾连在一起,构建成了一个大阵,大阵不仅是困人之用,实际有极强的烈火,只要启动,几乎瞬间就可以把他们两个区区腾云修士烧成灰烬。 阵法看穿,就剩下找破阵方法的问题了。 理论上,只要往正确的方向窜出去,直接就能回归天地。而一旦走错了方向,就会立刻葬身火海。但秦弈知道,凭自己的水平也到此为止了,指望看穿这种乱阵的生门不太可能。 转头看看孟轻影,孟轻影却一直笑嘻嘻地听他和太黄君扯淡,既不说话也不见什么忧虑,反而觉得很好玩似的。 大姐你到底知不知道眼下是会死人的? 他慢慢道:“你说有两件事问我,第二件呢?” “咦,对,还有第二件。”太黄君笑声止歇:“那个,你身上的混沌之力是怎么回事?” 秦弈道:“你都把天心莲所在告诉我了,我无求于你,还有什么必要回答你其他问题?” “无求于我?”太黄君又笑了:“你不需要我放你出去?” 秦弈叹了口气:“敢情你困住我问话而不是下杀手,主要是为了套我这个秘密?” “是又如何?” “不如何,我说了秘密你也不一定放人,那我为什么要说?” 太黄君笑道:“你就不为身边这个万象森罗宗的姑娘考虑考虑?” 一直站在旁边不言不语的孟轻影嘴角再度勾起了笑容。不但没有躺枪的郁闷,反而非常感兴趣地竖着耳朵,想知道他会怎么回答。 秦弈淡淡道:“正是为她考虑,我才不能随随便便把秘密给交代了,连个讨价还价的余地都没有。你若是先放了她,我倒是可以把秘密告诉你。” 孟轻影的笑容越发扩散了。 太黄君怔了怔,他在阵外,秦弈两人看不见他的表情,他却可以全盘把秦弈孟轻影的表情看在眼中。这两人的表现让他有点意外,原本以为这是两个不相干的人,女的是因为他解除跗骨之蛆才找他麻烦的,恰好撞上了他和秦弈的交战,才无意中合作了一把,之后相识同行。 可如今看两人神态,这分明是一路的……说不定还是情侣? 没有什么比拆散别人道友和情侣关系更畅快的事了。太黄君差点都忘记自己本来的目的是什么,口中道:“如果我放了她,你还是不说呢?” 秦弈嗤笑道:“我和她联手,你并没有必胜把握,所以才叽叽歪歪扯这么久,而不是把我们擒下再说。放她出去以后,你反倒可以单独炮制我,就是这么简单的道理,不信你看不明白。” 太黄君奇道:“也就是说你明知道她和你一起的时候你还能苟活,一旦我放了她之后你反而死定了。即使如此,你还是让我放她?” 秦弈脸色都不动一下:“毫无疑问。” 太黄君啧啧有声:“原来你们真的是情侣!” 秦弈:“?” 孟轻影:“……” 流苏:“呵……” 太黄君摸着下巴想了一阵子,果真伸手一招,孟轻影便直接脱离了阵法范畴,到了另一座山头,继而像是怕太黄君反悔追杀似的,瞬间跑路不见。 当秦弈以为太黄君接下来要追问秘密了,太黄君的下一句话却是:“你看,这女的明知道这样对你不利,还是一溜烟没了影子,这种伴侣不值得交。” 秦弈差点没喷出来,怪不得这么好说话,这家伙对挑拨别人朋友和道侣关系的兴致,居然比探知力量的奥秘还在意! 但是这种话对秦弈有任何杀伤力吗?孟轻影根本就不是他的道侣啊! 倒是借着孟轻影出阵的刹那间,他找到了一闪即逝的破阵之路。 “砰!”狼牙棒毫无征兆地敲在了看似毫不受力的虚空之中。可明明看似毫无意义的一棒,竟然使整个“丹炉”晃动起来。 太黄君从石头上骇然起立。 他根本没想过,一个从有序之地过来的修士、修行还只有腾云,居然真的可以在这么短的时间勘破他以晖阳之能和群山之力布下的困龙大阵,还能借着女伴离开的瞬间发现节点! 他的阵法修行是怎么学的? 太黄君紧急施了个法印,想要转移阵法节点位置。 正在此时,龙吟声起,一条星光凝成的巨龙从天而降,磅礴无匹的力量铺天盖地的笼罩而来,伴随着孟轻影轻笑的声音:“谁说我一溜烟没了影子?要不是想看看这个没良心的会怎么做,就凭你这几座青山结成的阵法,又如何困得住万象森罗!” 第三百零二章 这种伴侣不值得交 太黄君其实已经尽量高估这两个年轻的对手了。 之前和秦弈的交战,秦弈的实力非常古怪,力量层级上大约是锻骨与腾云各三层的样子,但挥棒的时候那种压缩爆发的罡气绝对不止三层之强。这也算了,在这种阶段每一层的力量都快翻倍增长,他爆发力再强也就等同四层最多五层。 可那种罡气之中夹杂烈焰之威,烈焰里面又含着物理穿透,这种揉合,已经近乎于源初混沌。力量虽然没有增加多少,但很难对付,极为诡异。 另外还有很多,之前短暂的交手还没完全显露出来,此人真实的实力是该用什么层级判断,无法估算。 这是个变态,这种人是专门用来打破人们惯常对于修炼等级的强弱认知的。太黄君敢说这样的人物放眼整个修仙界,也是凤毛麟角。因为这种人一旦多了,人们的修行等级体系就崩塌了…… 这都没关系。单独是秦弈,也就算了,他太黄君晖阳修士,当然是可以轻松取胜的。可好死不死冒出一个万象森罗妖女,还同样也是个变态。 她居然能动摇自己的火人…… 那一谷之炎成火人,不是他的普通技能,是大招中的大招,是长期以烈焰之谷去温养的火元素,差不多养了百来年了。如果算起读条那叫读了一百年的条,可不是临时释放的小技能。 一个也不过是腾云四层的女修,能轻轻松松动摇自己筹备了百年的大招! 这种以万物为伥的核心修行,这个女修在万象森罗宗也妥妥的是首席核心的竞争力。 这是什么概念?同时应对神州正魔年轻一辈的最强联手?今天出门踩了什么狗屎吗? 所以身为晖阳初期的修士,还是在自己主场,太黄君都只是借着阵法围困,没想过强行去应对两人的联手。那会是一场非常非常麻烦的战,看看眼下就知道了…… “吼!”星龙狂啸,一种莫名其妙的古怪力量澎湃而来,避无可避,挡无可挡,交击之下是一种非常诡异的直接作用,莫测的力量作用在身躯,如同山河碾压,连这座青山都开始枯萎。 这是什么东西? 什么性质的力量居然不能挡的? 太黄君五内一阵翻涌,那边狼牙棒已经临身。 他甩出一朵莲花法宝,隔开狼牙棒,继而莲花旋转,正有强大的力量准备溢散之时,星龙背上有恐怖的暗影凝聚,犹如星辰爆裂的威能在暗影之中若隐若现,与此同时秦弈戒指里飘出了一柄古朴的木剑,强烈的晖阳之威震得太黄君头皮发麻。 他迅速把莲花的攻势化为守势,同时大喝一声:“且住手!” 暗影凝聚于空中,木剑悬停于身前。 这对男女一模一样的平静表情,看着他不说话。 太黄君叹了口气:“你们很强。可一定要打生打死的话,你们输面居多。” 秦弈淡淡道:“那就试试。” 棒棒还没出手呢你说我们输面居多! 不过必须承认棒棒没出手的话,确实不好打。晖阳强者真的不是随随便便能越级的,光是眼前这朵将绽未绽的莲花,就非常可怕,那含而不露的威能让秦弈孟轻影心中都惊悸无比,不知道爆发开来是怎样的攻击性质,这才会不约而同地祭出了压箱底手段。 那是力量层级上的绝对碾压,灵魂深处的颤栗感。 这两个变态虽然不恐惧,却也知道这是很容易死人的事情。 太黄君又叹了口气:“这样打下去,我的山要毁了。” 秦弈:“……” “你们知道你们也奈何不了我,对不对?”太黄君道:“罢战如何?” 秦弈都被气笑了:“你先要杀我夺宝,又困我逼问秘密,还想挑拨我们关系,事到临头说罢战就罢战?” “除了道的追求之外,其他没有什么是必须延续的。每一刻都有新的变化,这一刻的你我又为何一定要是上一刻的你我?”太黄君淡淡道:“当然,如果我是个小琴心,没这个资格,然而我是晖阳。” 秦弈孟轻影相顾无言。 这群混乱逗比…… “无论有序还是无序,无论正义还是邪恶,千般万道,比人强就是底气。若你俩不是这种天资,连罢战的资格也不会有。”太黄君道:“说起来……你们会去玄阴宗对不对?嗯,我和他们有仇,当初天心莲是被抢走的。” 秦弈半天都不知道说什么话好,这种跳跃思维正常人跟不上,还是听他说算了。 太黄君果然继续说了下去:“天心莲和焚炎果,可以祭炼一种火种,叫焚天红莲。你也是火系修行,也用得上。如果你取得天心莲,分我一朵,那我也分你一颗焚炎果。你我又没有解不开的私仇,算是不打不相识,交个朋友好像也没什么问题?” 要不是打不过你我都想捏死你了,你特么杀人夺宝还有理了? 秦弈没好气道:“你都搞不定玄阴宗,我凭什么能取得天心莲?” “你不会去换啊,叫你去抢了吗?” “……”秦弈抚额:“天心莲有几朵?” “本有九朵,他们最多用掉了两三朵,其余多半还在养着……他们是用来炼一种和合丹的,用不了多少。” “和合丹应该是用量超大的吧……” “此和合非彼和合。”太黄君悠悠道:“我的金火和合,你的罡火和合,不同性质的交融和合。” 孟轻影眼睛微微一眯。 秦弈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表情细微变化,暗自记在心里,又道:“你也知道我这只不过是不同性质的交融和合,不是什么混沌了?” 太黄君笑了一下:“同属五行,那是一种特殊交融。可是仙武两极,力量与五行的交融,这不是源初混沌是什么?或者换个说法,这是源初最近道者,在性命未分之时的修行法,众妖如此,往圣亦如此。在数万年前那场仙神之战后,人们纵是仙武双修,也无法融合太极,只是泾渭分明的两个体系,也就很难兼修起来。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合而为一的。” 秦弈挠挠头,半天才道:“如果我说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你信不信?我真的就是两个体系一起练,凝丹的时候恰好二者差不多等级,就凝成这样了。” 太黄君认真地看了他一阵子,慢慢道:“这里必有缘故,但既然你这么说,我信你也不知怎么回事,毕竟你确实不是能够理解混沌的修行,有意操作的可能性几乎不存在,可能是场意外。只不过在这片大地,对你这种情况感兴趣的人会很多,别人信不信,那可就难说了……到时候麻烦无尽,你自己注意点,别天心莲没拿到,自己被玄阴宗给剖了。” 仙神之战…… 混沌源初。 秦弈知道为什么流苏来了这里之后始终不出手了,连破阵解法都不说话。这不仅是锻炼他的意思,更多的是,这里的人探索的东西和它有不小的关联,它不想有任何暴露可能。 他秦弈借着孟轻影出阵的刹那抓住破绽,是可以理解的事情。可如果无端端的就勘破乱阵,那太黄君也可能会怀疑他身上是不是有点东西了吧。 “多谢提醒,我们先告辞了。”秦弈实在还是不想跟这个比女人还喜怒无常心思莫测的太黄君过多接触,拉着孟轻影就想走。 “哦,这位姑娘,我忘了告诉你一件事。”太黄君在背后悠悠道:“天心莲还有一种用途,是引发血脉源流的,这是对异种神兽的血脉颇有意义。如今裂谷妖城有两个异种,一是乘黄,二是螣蛇,这两个都是女的。你手拉手的这位男子,好像是从裂谷上来的,这种伴侣不值得交……” 孟轻影听着听着,一直都笑眯眯不说话的表情终于变成了一种似笑非笑的斜睨。 秦弈心中一万头草泥马呼啸而过,真的很想拎着狼牙棒转头敲死这个神经病。 第三百零三章 与魔女的再度合作 秦弈很确定,太黄君根本不知道他是裂谷上来的,只是故意的挑拨。 然而恰恰被他说中了,连解释都没法解释。 而且秦弈都不知道为什么气氛会变的这么奇怪…… 孟轻影身边那浓浓的奇怪气场是怎么回事,自己明明跟她没什么关系又为什么会如此心虚? 没道理啊…… 难道自己踏足这片土地之后,也被传染成了一个混乱逗比了吗…… 此时两人是身处秦弈掏出来的飞艇里,秦弈坐在船板上,孟轻影站在船头看着前方浩瀚蓝天。都是强大的修士,秦弈没有开启外部防护罩,便有烈风迎面而来,带得孟轻影的衣袂与长发向后飞扬。 白云转瞬掠过,孟轻影漫拂素手,摘云轻嗅。 依然是邪气森森的黑衣暗色与苍白的面容,在此情此境里却有了一种另类的仙意。 秦弈看了一阵子,忽然问道:“你今天怎么如此沉默,感觉不太像你了。” 孟轻影头也没转,轻声一笑:“你想让我说什么?逼问一下你和女妖怪们的关系?” 秦弈狼狈道:“不是那个意思……” “既然你这么大方请我开口,那我就问了,你和女妖怪们什么关系?” “……”秦弈擦汗不答。 “不错啊秦弈,明河那种降妖除魔的你也吃,她的对手……妖怪,你也吃。来者不拒,胃口挺好。该说不愧是万道仙宫出来的人么?通一万个道,方能证大道嘛……” “万道仙宫什么时候有这种解释了?万象森罗难道要骑一万只大象啊?” “万象森罗不骑大象,不过秦先生可能要骑万象境界的大妖,听说能增寿。” 秦弈终于闭嘴,感觉没法沟通。 大家都是被这片地方传染了吧…… 孟轻影终于转身,坐在他面前:“有酒吗?” 秦弈摸出“饮不尽”酒葫芦,犹豫片刻,伸手一弹。 葫芦里自动喷洒出酒水,继而凝在半空,聚成了一个小小的酒池模样。 秦弈伸手:“请。” 孟轻影看了看浮空酒液,嗤笑道:“真是细心,怕我不喝你用过的葫芦?” 秦弈尴尬道:“这是基本礼貌。” “你对我有过什么礼貌?是摸我?还是帮人杀我?” 秦弈:“……” 孟轻影刺了一句,见秦弈憋得不知道怎么回答的悲剧脸色,倒也没有继续进迫,同样手指一弹。 浮空的酒液变成了一朵花的模样。 孟轻影却没去碰这酒花,而是伸手夺过秦弈的葫芦,仰首灌了一口。 可能是低估了这“诗酒飘零”的烈度,这一口灌得有些凶了,苍白的脸色有了一丝晕红,看着更鲜活了些。 “这酒……好像有点意境。” 秦弈眼巴巴地看着她喝过的葫芦口,心中暗暗叫苦,口中回答:“这是酒宗与书宗合酿的诗酒飘零。” “诗酒飘零……”孟轻影打量了秦弈一眼:“浪迹天涯的失意者意境,本该不适合你。可我为什么莫名又觉得有几分吻合?总觉得你不会属于万道仙宫,也不会属于任何地方。” 秦弈沉吟片刻,答道:“或许将来我会自己拎着狼牙棒,行遍天下吧,不会是现在。” 孟轻影却忽然笑了起来:“从这话里,感觉你对于将来身边有没有人陪伴,没有任何信心?还是说,你就从没想过和谁一起?” “可能是没信心。”秦弈坦然道:“我曾想和青君同行天下,然而终究分隔两地。曾想和师姐携手同游,却终究飞鸟自离。你让我脑补将来云游的样子,我想象不出会是谁在我身边,唯一能够想象的……永远是一根狼牙棒。” 流苏盘腿坐在棒子里,“切”了一声。 孟轻影悠悠喝着酒,轻声叹息:“那不是她们的错……太上难问,故仙路孤寒。说着道侣难求,实际上……道侣可以慰寂寥,可以同进退,可以共参详,然而没有人能帮你顾道长生,你只能靠自己,在大部分时候都只能靠自己……诗酒飘零,不错的酒。” 秦弈奇道:“你这意思倒挺了解道侣的?你在宗门里有朋友?” 孟轻影道:“是酸吗?” 秦弈尴尬道:“好奇问问。” 孟轻影微微一笑:“没有。”她顿了顿,强调:“既然道侣在关键处无用,那么我要道侣干嘛?宗门里除掌控一切的师父之外,就只有两种人,竞争者,与被统治者。” 难堪的沉默。 “在觑天峰时,我沉默不言,是因为我不了解你和太黄君之间的状况。你自有主见,我若自以为是的胡乱插言说不定坏事呢?甚至我连出手都是等你挥棒之后才出,就是怕你会不会另有计划。”孟轻影淡淡道:“两人同行,若是起了拖后腿的作用,那便不如独行。很荣幸,此番我好像还是有点作用的。” 秦弈道:“你不止是有点作用……实际上因为有了你的联手,我才得以全身而退。若是独自去见太黄君,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结局。” 其实也就是个流苏出手的结局,但什么后果不好说……总之他必须承孟轻影这个人情,可以说这个人情欠得挺大的,从被太黄君追杀、到被困脱身的前提,都是因为孟轻影。 孟轻影淡淡道:“并不用谢我,因为我帮你取天心莲,本来就是为了能让你帮我杀人。因为我要杀的人遁入玄阴宗,我一个人很难成事。如今正好,你要取的药也在玄阴宗,也算有了一个合作基础……虽然某人合作成功之后往往翻脸不认人,但合作过程还是挺靠谱的。” 秦弈擦着冷汗,没去回这话。觉得还是老老实实说正事的好点:“玄阴宗什么实力,你清楚么?” “了解了一下,此宗其实不强,最强者也只是晖阳,在这无序之地只能算是个中等宗派。” 秦弈奇道:“在这乱七八糟随心所欲的地方,他们这实力是怎么存活下来的,是否有依附更强大的宗门?” “暂时没了解到这么细,但即使依附了别的强大宗门,与我们关系也不大。我们又不是去灭门的,你是去取药,我是处理我万象森罗内事,严格来说其实与玄阴宗都没多大关系。”孟轻影道:“玄阴宗也未必是庇护我那师兄,多半是其中有个相好在帮他之类的,宗门都未必知道,否则应该不敢涉足我万象森罗内事才对。” 秦弈想了想,颔首道:“是这个道理,我们也不是没后台的散修,本来就可以好好交涉。” “我的后台可以用,你的后台还是遮掩一下。”孟轻影道:“别忘了我之前跟你说过的,玄阴宗和大欢喜寺同源,如今不能确定他们是否接收了大欢喜寺残余。万一真的有,那你万道仙宫的名头反而惹事。最好你连名字也换一下……你的名字可能在他们心中挺有名的。” 秦弈道:“感觉你对大欢喜寺残余也很重视的样子?” 孟轻影淡淡道:“万道仙宫灭大欢喜寺,与我们当初合力对付观寂之战是有直接关系的。澄元和尚一旦复原,追根溯源,我未必能逃此报复,当然会关注几分。当然了,他报复到我头上的可能性并不大,但也不能当不存在。” 秦弈觉得孟轻影考虑确实周全,这大约是长期的不安全环境培养出来的谨慎。谨慎点没坏处,化名是对的。 “你师兄叫什么名字?” “齐文。干嘛?” “哦,我如果对玄阴宗的人自称是他兄弟齐武,要进去见兄长,你说玄阴宗的人让我进去不?” 第三百零四章 玄阴宗 秦弈说这话的时候是没想到什么谐音的,可话说完了才想起东坡名句,脸色都绿了。 偷眼看看孟轻影,还好孟轻影不可能知道异界文豪之作,自然没有什么关联想法,只是道:“如果按照我们这样的推断,你在这件事里就该和我陪你见太黄君一样,以我为主,你少说话。更用不着你挑头去自报姓名。” 秦弈暗自吁了口气:“没问题。” 孟轻影便跟秦弈介绍起了玄阴宗。 在这混乱之地,有很多特殊的地势。 比如在有些地方,明明烈日炎炎照着你,你却没有影子。 比如有些地方,明明你释放了一个光耀术,爆出的却变成了暗视术。 又或者是,你明明向左走,落足之后却发现自己到了右边。 凡此种种,不知其数。 不过这类特殊地方,往往也是灵气特别浓郁的宝地,一般都会被一个宗门或者是强大的散修占据修行,同时也为了近距离探寻这种混乱的秘密。 玄阴宗所在是一片极为森冷阴寒的地域,宗门之名都是由此而来。否则若按他们的修行基础,他们多半要叫阴阳宗、和合宗,诸如此类才对。 玄阴宗的所谓阴寒之地,也是特殊混乱的,例如这里还有熔岩,可岩浆却是冷的,诡异莫名。因为这种特殊,导致玄阴宗里特色出产很多极阴之物,同时也导致玄阴宗里的男修士全都很阴柔娘炮,偏偏女修士又有种阴极而化阳的变化,全都五大三粗甚至有胡子。 他们甚至为此研究了一种阴阳倒乱功法,和一种阴阳错乱阵法,成为核心秘术。 诡异的地方与诡异的功法,铸造了一个诡异的宗门。 说是和大欢喜寺相同的源流,那已经是分家不知道多少千年的事了,如今二者的性质还真不算一回事。甚至可以说玄阴宗如今还更偏向传统道门的双修法,更重视阴阳之间的调和修行。 但他们之所以是魔宗,就是因为这种所谓调和也是乱来的。比如把男人那里切了,给女的装上,也是他们所谓阴阳互融的一种…… 听着孟轻影的介绍,秦弈激灵灵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双手往下一遮。 孟轻影便似笑非笑地浏览他遮住的部位,仰头喝酒,眼角的余光还在瞥。 秦弈总觉得她这目光的含义就是:早晚有天把你切了。 他只能拙劣地转移话题:“正事当前,别喝酒了。” 孟轻影“呵”了一声,把酒葫芦丢回去给他:“小气的男人。” 秦弈苦着脸看着葫芦口,暗道这回自己要怎么喝?直接喝会不会被她认为变态,擦一擦会不会被说矫情? 他抽抽鼻子,无奈地盖好葫芦口,当没事人一样塞回了戒指。 看他委屈巴巴的样子,孟轻影忽然觉得很可乐。这男人一直牛气哄哄的,可今天被自己帮助过之后就硬不起来,老实巴交。这东西就叫人情债,当你重视的时候如山重,当你无视的时候等于没有。 而很明显,这个男人很重视这些。 孟轻影忽然都有些不想让他帮自己杀人了,因为帮过之后这人情债又两清了,下次见到他就没这么可爱了…… 正这么想着,下方已经出现了一个冰雪与熔岩共存的奇特地貌。 她叹了口气:“玄阴宗到了。” ………… 飞艇在远处降落,两人步行向前。玄阴宗入口是一个山谷谷口之形,出乎意料的是,谷口紧闭,大阵封锁,一派封山不见人的模样。 孟轻影皱起了眉头。 秦弈也皱眉,这事有点麻烦了,如果玄阴宗处于闭山状态,两个人的目标都无法实现。孟轻影虽说轻描淡写,但可以听得出来那个师兄本来是比她优势的,一旦不能趁着重伤杀了他,回头她就会很麻烦。秦弈亦然,他最多只剩十九天时间了,总不能在这里等着人开门。 孟轻影低声问道:“你有主意么?” 秦弈抬头看了看,人家的护宗大阵,显然不是自己变个蚊子能飞进去的,孟轻影的傀儡操控也不太可能隔阵生效。 而且这种闭山状态也不是鸵鸟把自己脑袋埋在沙里什么都不管不问,必然都有人负责观察外面。两人大摇大摆到了门口,里面的人早知道了,想偷偷摸摸还是算了。 他想了想,“砰”地砸出块硕大的灵石,有棺材那么大,深寒的极阴之意从灵石里淡淡泛出,这是纯阴灵石,浓度纯度都是上上品,还这么大,里面说不定还有晶髓!对此类修行的价值无法估量! 连孟轻影看了都侧目,这货居然这么有钱! 门内终于有了动静。几乎可以听见有人变得粗重的呼吸声。 秦弈恍若不闻,把灵石收了起来,又“砰”地砸出了另一块。 这块是极阳之石,浓郁的阳意甚至连孟轻影都忍不住遮挡了一下,这对她的修行都有少许的冲突克制之意,可见蕴含的能量是多庞大。 山门里终于传来声音,都有些发颤了:“嘚瑟你妹啊!有钱了不起啊!” 秦弈慢悠悠道:“我是来买东西的,可你们关了门不做生意,那就算了。小影啊,我们走。” 孟轻影陪着他转身就走,憋了一肚子槽点都不知道怎么吐。说好了你少说话以我为主的,怎么又变成我扮你丫鬟角色了? 门内那声音终于道:“那你们且进来,谈了生意再走。” 秦弈道:“你当我傻啊,这样进去被你们关门打狗,进去送吗?” 那声音无奈道:“你待如何?” “我们在对面那个山坳里等你,你出来谈。” “我们近期闭山,不许出门。” “那就再见。” “等等。”那人犹豫片刻,低声道:“你们到东边百里山外,有个山涧水潭,在那边等我。” 秦弈孟轻影心领神会。 无非是密道嘛…… 掉头东去的路上,孟轻影还在低声叹息:“真是对不起了我不知道你这么有钱。” 这个身在一流魔宗其实穷得要死的悲剧少女……秦弈嘴角抽了抽,不敢说话。 他在万道仙宫和琴棋书画宗的灵石管够,但也不是贪污,只能说高薪小富。真正的巨款来源,一是杀观寂那些和尚缴获,二是当初古墓主人的陪葬。前者孟轻影本就该有份,后者……可以说是从孟轻影手里抢的。 抬头想想,怎么感觉自己一直在欺负她? 第三百零五章 潜入玄阴(月票3000加更) 东边山里,山涧水潭。 这倒是这个奇葩地方里难得的正常之地,鸟语花香,清新舒坦。涧水落下成潭,激起水花飘散,点点星星溅了出来,扑面很是舒服。 而山间幽寂,阳光透过山崖往下照,覆不到全境,有一种幽谷清潭的感觉,就像是当初在古墓暗道通向的山间水潭,明河坐在那里修行。 而如今身边的却是孟轻影。 看着水雾蒙蒙,秦弈心神也有些恍惚,总有一些交错的光影在心中晃过,不知来由。 “哗啦”一声,水潭里钻出一个涂脂抹粉的男道士,把静谧幽潭的意味毁得干干净净。 那人开口便道:“你们来买什么?” 不但涂脂抹粉,穿的还是女式道袍,声音也是娘娘腔……关键是一点都没有伪娘美感,只能让人想到太监…… 秦弈一时恶心得没说出话来,孟轻影便在身边道:“我家公子要买天心莲,之前去找了太黄君,说此物已经到了贵宗手里。” “天心莲啊……”那人有些犹豫:“这不是我的权限能调动的东西。” 秦弈这才缓了缓心情,打量了他一眼,却是个腾云一层的修士。作为闭山之时看管阵外状况的,也算是一方管事的位阶了,放在万道仙宫至少是杜平生的地位。 这种地位调不动天心莲…… 孟轻影在一旁道:“你没权限就去找有权限的人啊。我说你们宗怎么回事,好端端的闭什么山门?” “我们山门早在一年前就闭了。” “胡说,我昨天一早还看见了你们玄阴宗的人,好像还带人进去了。” “昨天那人特殊。”娘炮道士不耐烦道:“你问这些干什么?” 孟轻影心中惊讶。 宗门闭山,一般都是遇上了非常重要的事,这种时候往往个人因素都要靠边站。齐文能让玄阴宗觉得特殊到了特意接引入内的程度,这就不像是有个相好就能办到的了。除非相好的地位很高? 真奇怪,裂谷南北本就不相往来,各宗高层更是很少出山,这种交集十分难得。齐文出山行走也没比自己早几年,怎么认识的玄阴宗高层? 更奇怪的是,如果是有个相好帮忙还算是个人行为,师父多半也是睁一眼闭一眼,就像她找秦弈一样没啥大不了。可一旦是宗门高层的决策,那就等于是玄阴宗公然插手她万象森罗内事?区区中等门派哪来这种胆子? 这么说来,连她万象森罗宗的后台都不能随便用了,说不定反惹杀身之祸,还不如扮成秦弈的丫鬟呢。 反正他有钱。 她在思考,秦弈早已默契接话:“她只是好奇问问。话说阁下若是没有调动天心莲的权限,可否帮忙穿针引线找找别人?不会少了阁下的好处。” 那人有些贪婪地看着秦弈的戒指,暗自琢磨。 穿针引线能有个蛋的好处,分点汤水都不够舔的。甚至喊别人一起来,都要分薄了好处。只有背着任何人,自己搞出天心莲来,才能把这人的极品阴阳灵石换到手里。 若不是察觉这对男女都不是等闲,他都想直接动手了。 他犹豫片刻,说道:“天心莲是我太师叔祖在养,若我能提供他的行迹,你们自己去偷,又或者是你们引走他,我替你们偷来。这可否也算是我和你们交易了?” 卧槽鬼才,秦弈真是对这些人佩服得五体投地:“可以,我还可以先付订金。” 说着摸出一块婴儿拳头大小的阴性灵石丢了过去:“若事成,那个大的阴灵石就是你的。” 道士接过灵石,喜色一闪即逝,又故作不悦道:“这种事我可是冒了天大的风险,一块阴灵石怎么够?” 秦弈脸色一沉:“阁下不要贪得无厌。” 这讨价还价自然也是故作姿态,连个讨价还价都没有,对方自然会质疑你另有目的,不演不真。 道士急道:“那里的天心莲起码还有五朵,怎么也够换两块!” 秦弈犹豫了一下,才道:“好吧,如果真能弄到五朵……可以两块都给你。” “那你们随我来。”道士再度钻进了水潭。 秦弈孟轻影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神中得出“不是陷阱”的判断。 两人也没再说什么,旋即跟了进去。 潜行没多远,果然就到了一个密道,道士站在里面不耐烦道:“快点,我还有岗位任务,被人发现我离开这么久就完了。” 两人默不作声地跟着他一路飞掠,七拐八绕了一阵,又跟着他从一个小门钻了出去,眼前便是一个后山模样的地方。 这便是玄阴宗内部。 道士又带着两人绕了一阵,到了一个石洞口:“这是我的洞府,你们先住着,等我守岗职责交班了再说。” 说完直接不见。 秦弈孟轻影进了石洞,在洞口阴暗处面面相觑了一阵,同时一笑:“这真是个人才。” 孟轻影笑道:“此人还颇有地位来着,独立洞府。” “腾云境,在一般宗门确实是有点地位了。”秦弈随口回答,两人一起入内。 进了洞府的第一时间,两人的脸色都变得非常奇怪。 一个并不大的洞府,全是粉色的装饰,还有梳妆台,梳妆台上还有胭脂水粉,和未完成的刺绣。 这就算了,洞府一角全是木制和石制的各种用具,吊环啊木驴啊应有尽有,这根本就不像仙家修炼的洞府,完全是个密室调教.jpg的**啊! 天色渐暗,洞内逐渐昏黄。孤男寡女在这样的地方,两个人的脸色红得都跟猴子屁股一样,坐立不安。 孟轻影蜷着膝盖坐在旁边的蒲团上,两手抱着膝盖,下巴顶在上面,幽幽道:“你一定很喜欢这种地方吧……” 秦弈差点没吐血:“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啊?” 孟轻影叹气道:“为什么我和你合作面对的,不是大欢喜寺淫僧,就是玄阴宗变态?难道这和你真的没有一点关系?” 秦弈气道:“我觉得这跟你才有点关系,因为你面对的都是这种奇形怪状的人!” 孟轻影“哼”了一声,低声道:“可别只顾着天心莲,把我的事忘了。” “没忘。”秦弈打量了一下四周,也压低了声音:“进来了就是好的开始,你可否操纵什么傀儡去探查?” 孟轻影拔了根头发。 头发飘啊飘,融于洞中幽垠里,再也看不见。 孟轻影的眼眸也变得幽深,低声自语:“秦弈,你有没有想过,事情按照这样的发展,要么就是先暗杀了齐文,你可能会失去取天心莲的机会。要么就是先取天心莲,我没有了杀齐文的机会。你我此番的合作,看似目的地相同,却反而有可能是冲突的。” 秦弈笑了一下:“事情没到的时候,何必去设那种两难的问题?为什么不是各自呼应,让对方顾此失彼?” 孟轻影幽幽地想了一阵,慢慢道:“因为我不相信我魔道中人有这样的幸运,如果有的话,多半是你顺顺利利,而我陷入麻烦。” 秦弈奇道:“不应该啊,你不是有气运之龙?” “那是它的气运,不是我的。” 秦弈皱了皱眉。主人与傀儡之间理论上确实不是一回事,但调用傀儡的特性为己用应该是能够办到的,不至于泾渭分明,要不然算什么傀儡? 孟轻影与气运之龙的祭炼,看来未能圆满,可能还是欠缺了一些什么,无法妥善弥补她的缺失。 他忽然想起了太黄君说“金火和合、罡火和合,各类特殊和合”的时候,孟轻影当时若有所思的表情。 第三百零六章 通幽洞冥 孟轻影也没再和他说话,闭目感知自己刚才释放的术法。 万象森罗宗作为能跟天枢神阙叫板的顶级魔宗,传承的功法档次自然不是一般货色。 这是万象森罗宗秘传“通幽洞冥”,以神融幽影,只要有影子的地方就是她的耳目,还不像直接神念探查那样容易被人察觉,隐蔽性奇高无比。必要的时候还可以化为偷袭,修行高了甚至可以瞬间出现在需要的地方,是极为玄奥的一种术法。 首先确认的是刚才那个娘炮道士没有搞什么幺蛾子,确确实实是在谷口驻守之中,也在心急火燎左顾右盼地等交班呢,一切如常。而且他身边也没有下属之类,本就是闭山之中,通过阵法监视外面的动静而已,一个腾云修士做这事都嫌浪费了,当然不需要别人。 这事等于根本没别人知道,连个隐患都没有。 其实孟轻影觉得这就是秦弈的气运所致。换了她的话潜入玄阴宗肯定没有这么顺利,说不定还会因为女性的缘故,遭致更多不必要的麻烦事。秦弈出手就没这问题,居然还有这种“人才”主动屁颠颠的相助,简直无力吐槽。 孟轻影略过娘炮道士,默默搜寻所有与齐文相关的踪迹。 并不指望能直接找到齐文,他多半是在什么秘地里藏着养伤,目前孟轻影的手段还不足以无孔不入。 但闭山之时宗门忽然接收了一个外人进来,这必然会引发弟子们的议论,能听到这些议论就足以判断很多事情。 很快就听到有粗犷的女声在谈论:“昨天来的那个齐公子,长得好丑啊……” 孟轻影:“??” 齐文师兄虽然不是什么很英俊的,但也算是五官端正,更兼名门子弟自有气质,怎么就好丑了?说的是同一个人吗? 另一粗犷女声道:“就是,一点美感都没有,脸色苍白的,劝他涂点胭脂居然还发脾气。” “我还建议他修一下眉,又粗又浓的两大条,何如柳叶之秀?结果他骂我神经病。” 孟轻影哭笑不得,你们这审美,要求的是男人还是女人啊……无所谓了,确定说的是自己想找的人就行,他被这里的人气得要死不是更好,影响疗伤。 “就是……长老还问谁去陪他,双修疗伤,谁肯去啊?” “也有人想尝鲜吧,裂谷对面来的,很少见。” “为什么要收留他?我们和对面不相往来,又无需巴结万象森罗。这个很明显是与人争斗受伤,收留了这个说不定就得罪了打伤他的,何苦来哉?” “上面的意思,我们就别猜了……” 话到这里,其他就是无关对话,孟轻影没有再听,转移到其他人的对话里扫了一圈,大同小异。 玄阴宗为什么收留齐文的原因还是不知道,一年前闭山的原因也没听到,连是否有和尚来过也不知道,毕竟这都不会是日常聊天的事情。 但是从别人的闲谈里获悉了齐文疗伤的密室在哪里,这已足够。 没有其余收获了……孟轻影收回神念,睁开了眼睛。 ………… 在孟轻影探查外界时,流苏正在秦弈识海里对话。 “这洞府里有暗格……” “……我知道有暗格,有必要吗?” “有。”流苏道:“你拿不拿?” “我又不是来做贼的,不需……” “原先的大欢喜极乐经我研究好久了,有了这个宗门的功法补齐,我有把握创出一套全新的阴阳和合功法,说不定不逊色于造化金章。” “……暗格在哪里?” 一人一棒偷摸摸地开启了暗格,倒也没拿人家东西,就是扫描了他的功法,又原样放回。 秦弈的脸色还有点红,真是被棒棒越带越坏了。 “果然……”流苏研究了一阵,说道:“这里的功法性质很重视融合,对你那种仙武合丹还额外有利。另外……让程程的人身练这个,对她的人妖双身融合说不定都能起到作用。” 秦弈奇道:“她独自修行也能融合?” 流苏在棒子里斜睨着他,半晌不说话。 秦弈的脸色越来越红。 “嗤……”流苏发出了鄙视的声音:“功法我有谱了,要不要学啊?” “这么快?” “我说了,大欢喜极乐经我已经研究很久很久了。以此为根基,这个新的阴阳秘法不过是个补充。” 秦弈嗫嚅了一阵子:“要。” 很快就感到识海里接受了一段法诀,又迅速化为自己的记忆和理解。 开启神魂修行之后,哪怕现在只是初步运用,也已经有了很玄妙的用途了。 秦弈还是学过大欢喜极乐经入门的,对这个同源改造而来的新功法理解更快,几乎就在接受了法诀信息的下一秒,他就已经彻底吃透。 原来双修挺简单的…… 他睁开了眼睛。 在同一时刻,坐在他对面的孟轻影也睁开了眼睛。 两人对视一眼,都有了一种奇妙的感觉……一起醒来的第一秒,互相看见对方的感受,那是什么关系才有的? 两人都迅速甩开了这种念头,孟轻影便把听到的信息一五一十说了。 “你是说,齐文在他们主殿后面守卫森严的地方疗伤?” “是,很麻烦。那种地方是要地,若不是宗主常在,就是有晖阳级的长老在主事。”孟轻影有些头疼地揉揉脑袋:“不知道玄阴宗发了什么疯,为什么会把他待为上宾?这个原因不找出来,我心不安。” 秦弈沉吟片刻,忽然笑道:“想要知道具体,恐怕还是得着落在这间洞府的主人身上。” 孟轻影也是一笑。 确实如此,当这位娘炮道士“引狼入室”的那一刻,他就注定越陷越深。魔门出身的妖女很清楚,怎么让他一步一步走向深渊。 只不过她没想到,几次和她接触中表现出来都是正气满满的秦弈,原来也很黑。说来也是,第一次和他为敌时,岂不就是被他演戏给阴了?他根本就不是个什么古板侠士,还会动手动脚摸人呢…… 正这么想着,就听见秦弈犹犹豫豫地问:“那个,我问下哈,你那齐文师兄,会不会真的有一个叫齐武的兄弟?” 孟轻影奇道:“你怎么对这个化名这么在意?” “没、没有,只是想如果有真人存在,这个名字不好用……” “当然没这个人。”孟轻影没好气道:“但没这个人你也不合用啊,齐文齐武,岂不是明摆着告诉别人你是为什么来的了?” “哦哦,没这个人就好,不然越想越别扭……” 孟轻影莫名其妙:“什么乱七八糟的,你是真被这个混乱之地传染了吗?” 秦弈实在没法解释,正尴尬间,洞外传来声响,那个娘炮道士回来了。 第三百零七章 我自步我幽冥 见到两人老老实实坐在里面,道士吁了口气的样子,闪身进来,封上了洞府门。 “贫道羽浮子,二位如何称呼?” 这么飘逸的道号配着这个娘炮形象让秦弈颇为扼腕,一时还没想到自己该换个什么化名,就听孟轻影道:“我公子叫齐武,叫我阿影就好了。” 秦弈:“?” 不是说了这名字别人一听就知道你冲着什么来的,不合用的吗?你还这么用是什么意思? 找事?还是欠弄? 果然羽浮子脸色变得警惕:“你们和昨天的客人是什么关系?” 秦弈索性不说话,看孟轻影怎么说。 孟轻影道:“怎么,你昨天的客人和我公子同名?” 羽浮子慢慢道:“那倒不是,听着像兄弟。” “那关我公子何事?”孟轻影刁蛮起来,叉腰道:“你们什么破客人能姓齐,我公子不能?” “好好好。”羽浮子不想和她争这个,他的交易实在不想节外生枝:“所以只是个巧合?” “什么巧合,我现在怀疑你们什么客人碰瓷我公子。”孟轻影怒目圆睁:“我们齐家可是过客峰著名家族,这个人是干什么的?是不是借着我家族名义生事?” 裂谷两边往来很少,羽浮子哪里听过什么鬼的过客峰,听这语气像是很厉害的修仙家族?也是,眼下两个人都看不穿修行,可隐隐感觉都不是等闲,腾云修士的灵觉告诉他,两个人都很不好惹。 连个丫鬟都这么厉害,这家族确实挺强的,怪不得随便掏得出那么极品的灵石。 反倒把之前那警惕给冲淡了,摇头道:“那看来确实是巧合了,那位客人叫齐文,是你们北边著名魔宗万象森罗的嫡传弟子。” “嫡传?”孟轻影嗤笑道:“你们被人骗了吧,据我所知万象森罗宗本代夺嫡还没开始呢,哪里冒出来的嫡传?” 羽浮子摆手道:“算我口误,该是说万象森罗这一代核心弟子之一,有望成为少主的那种。” 孟轻影奇道:“那你们胆子不小啊。这种即将夺嫡之争的前夕,你们和此人混在一起的意思是,要公然插手万象森罗宗内事?” 说到这里,很快一捂嘴,眼睛害怕地眨巴眨巴。 那意思就是“该不会杀我们灭口吧”…… 羽浮子看她那模样,没好气道:“昨天看门的不是我,具体情况我不清楚,但知道昨天有万象森罗宗的人追杀齐文,还有个不知道哪来的愣头青被忽悠得拔刀相助,去吃了对方的控制秘技,导致齐文逃脱。也就是说对方分明知道他在这里,你们泄露不泄露有什么意义?” 说到这里又笑道:“说来对方挺倒霉的,估计被愣头青破坏了都不知道怎么回事,估计肚子里还在骂这个地方的人莫名其妙。” 孟轻影磨了磨牙,笑道:“嗯,是挺倒霉的……明知对方知道,还敢这么干,那你们宗就真的是胆边生毛了。” 羽浮子没听出孟轻影暗藏的咬牙切齿之意,摇头道:“这事情和你们也没关系,做完我们的交易各走各路,少管闲事。” 秦弈终于开口道:“道兄,没事闲聊嘛,也不较真。万象森罗宗在我们那里可是凶威赫赫,你们插手他们的事情,到时候什么无相啊乾元啊打过来,你们怎么办?” 羽浮子神色也有些不渝:“这事我们当然也有忧虑,我师叔还和宗主吵了一架来着。可惜我师父死得早,我师叔也不够强,说了不算。反正谁强听谁的,我要是够强还用苦巴巴去看门?” 秦弈孟轻影对视一眼,说明这件事里玄阴宗内部也存犹疑,不是铁板一块。这才对,公然插手顶级魔宗内事,这种事情能统一意见才奇怪,只能是强压。 口中敷衍:“其实道兄也挺强的了,腾云了嘛,我看道兄年纪也不算大,最多百来岁而已?挺有前途的。” “我当然颇有天资。”羽浮子很臭屁地抹抹头发,又道:“你那对阴阳灵石对我很有价值,等我够强了就不用看别人脸色。好了,闲话不提,我们的交易才是重点。” 你岂止颇有天资,你简直是鬼才。 孟轻影终于不说话了,坐在一边盘算什么,任由秦弈去和羽浮子谈交易。 “天心莲本就是我太师叔祖从太黄君那里弄来的,移植在他自己的天愉峰上。”羽浮子道:“我太师叔祖不是枯坐修行的那种,经常到处跑,而且找道侣双修一次就是好几天,天愉峰上也就一些弟子看守。” “那道兄提供他出门或者双修的时间,我设法去取?” “这是我之前随口提议,细思不妥。”羽浮子摇了摇头:“你取了莲,必然逃之夭夭,如何还肯回来给我灵石?” “所以道兄之意?” “当然是我取了莲,你我再交易。”羽浮子道:“你负责引开我那些同门看守……至于怎么引,不会导致闭山时期敏感的外敌警报,这就需要从长计议了。” “只要带我到附近,我当有办法。” 羽浮子振奋道:“事不宜迟,我现在就去看看太师叔祖此时在干什么。你们且等着。” 说完出洞不见。 秦弈看了看沉思中的孟轻影,心中忽然一动。 如果自己取莲的过程能触动所谓警报,把玄阴宗强者吸引过来,是不是能方便孟轻影行事? 否则对方一直躲在重地密室,她的刺杀是很难破局的,一旦过个三五天,对方伤势复原,那就错过大好良机了。 孟轻影也在看他,显然想到一起去了。但很快孟轻影又摇了摇头。 太危险,一旦把玄阴宗强者吸引过去,在人家的地盘上秦弈如何跑得掉? “我倒是想和羽浮子的师叔谈谈。”孟轻影低声道:“这件事说不定涉及了玄阴宗派系之争,他齐文能争取一方,我难道不能争取另一方?你且去取你的莲,你我分别行事即可。” “我总觉得,我这边的事更简单,就算事败也不是什么不可解的致命仇怨。而你那个,是不可解的,必有一方死亡为结局。” “那又如何?”孟轻影淡淡道:“走上这条路,便回不去了。你若有心,成事之后能回头帮我一把,已感盛情。你我终究只是合作,还指望你为我拼死?” 秦弈默默看着她,正待说话,羽浮子已经回来,兴高采烈道:“太师叔祖真的在双修,才开始不久,没个几天是出不来的,我带你去……” 孟轻影漠然截断:“先带我去见你师叔。” 看着她额头忽然出现的森罗幽垠火印,羽浮子涂了腮红的脸上都掩不住苍白。 “你、你们……原来你就是昨天那个……你们取莲只是借口?” “没错,我就是昨天那个倒霉的。”孟轻影淡淡道:“不过他取莲也是真,他是他,我是我。他且行他大道,我自步我幽冥。” 第三百零八章 只影独行 秦弈知道孟轻影是在走很险的棋。 一旦羽浮子的所谓师叔不跟她合作,又或者是合作失败,她就彻底暴露在玄阴宗大本营里,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但是她又没有其他途径,不通过这样行险就不可能刺杀处于对方重地的齐文,有他秦弈配合也不行。 除非放弃,坐看齐文痊愈,回自家宗门重新交手。 秦弈比较倾向于放弃,不该如此行险。对方优势又怎么了,稳扎稳打又不是没有取胜的机会,他还能帮忙。 要是担忧玄阴宗一宗之力去帮齐文,以后更难对付,那大不了他万道仙宫去帮孟轻影怎么了?就算他说不动整个仙宫倾向,好歹也能请动棋痴师叔,也能调动战堂下属嘛。 谁还没点后台呢! 孟轻影不可能想不明白这个道理,却还这么坚持,想必有很难言的苦恼,人家的事不是他能自以为是做决断的。 又或者……其实孟轻影只是并不相信他会这样全力帮忙? 是了,她最后这句话很有这种味道,或许是想来想去也不觉得秦弈有这种全力帮她的可能。那她对于将来根本看不到胜算,还不如行险一搏。 回顾孟轻影的很多行事,似乎都是在做一些超出自身能力的搏命之举。琴心就敢炼晖阳古尸,又拿一国气运为棋,与比她强大很多的淫僧谋皮。或许真的有很紧迫的氛围,逼着她迈着九死一生的大步前行。 孟轻影的天资未必高于明河,而资源还少了许多,修行却能够跟上明河的步伐,就是这样拼出来的。在大家认识之前,也就是孟轻影凤初琴心的过程,还不知道经历过多少步步惊心。 此道自然是艰难很多,随时可能陨落,有点像是“只求一线生机”。 所以他是行于大道,而她是步入幽冥。 是信不过两人的“合作”交情,也是她对两人各自路途的真实看法。 秦弈想到这里,终于劝道:“此番还是放弃吧。将来再做计较,我能帮你。” 孟轻影平静地看了他一眼,慢慢道:“那便是把将来的一切寄望于,你怎么想、你怎么做。很明显,对于一个在一年前亲口说出,如果明河要杀我,他还是会帮她杀我的人,我无法做出这样的决定。” 秦弈默然。 “我只能靠自己。”孟轻影重复着之前飞艇上评价道侣时说过的话语:“人在大多数时候,只能靠自己。” 羽浮子眼睛滴溜溜地在两人脸上转来转去,忽然咧嘴笑了:“你们在我面前谈论怎么杀我宗的客人,真的不怕我告密?” 秦弈淡淡道:“除非你不想要那些灵石了。告密弄死我们,灵石是到不了你手里的,奖励你一颗指甲大的就不错了。而我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恐怕你还很不好解释。” 羽浮子笑道:“既然你看得这么透,那为什么不加点码,连这份交易一起做?” “哦?”秦弈看向他:“你有什么想法?” “这件事呢,找我师叔谈判是没有任何意义的。”羽浮子道:“首先我们的意思是根本不想插足万象森罗内事,而不是选一边站队。其次就算师叔愿意跟你们合作,然而他不是宗主,也无法挑战宗主。那么即使助你们成功杀了齐文离开,我师叔怎么应对宗主责难?” 孟轻影点点头:“不错。我确实犹豫找你师叔有没有用,可他没有用,莫非你有?” 羽浮子嘿嘿笑道:“我可不是小喽啰,也是一方执事好不好,帮你弄个身份,化妆成本宗弟子靠近齐文所在的密殿是很简单的事情。接下来的事情我觉得就该你自己处理了,不管找我还是找师叔,总不可能让我们帮你杀人?” 孟轻影奇道:“你会这么着力帮忙?” 羽浮子两手拢在袖子里,悠悠道:“多找一个师叔,多一个人分灵石,我自己能吃的独食,又何必呢……” 孟轻影眯着眼睛:“你就不怕被宗门发现勾结外人?” 羽浮子神色有了些狰狞:“大道险中求,按部就班循规蹈矩,我何时能上去?” 明明有些丑陋狰狞的神色,孟轻影眼里却反倒有了些怅然与共鸣。 秦弈微微摇了摇头。 羽浮子向孟轻影伸出手:“这个交易的灵石先给我。” 孟轻影尴尬地咧咧嘴,还没来得及说话,秦弈已经顿了一个硕大的极品水系灵石放在地上:“看你此地有雪山景,此系灵石当对你有用?” 羽浮子的眼睛瞬间亮得跟灵石一样闪啊闪。 孟轻影转头看向秦弈,秦弈无奈地笑笑:“别看我,这本就是你的。实话说,如果以我个人的意见,还是不太赞成你行险刺杀。” 孟轻影也笑笑,没有和他争辩,但意思很坚决。 秦弈也就没再去争议,孟轻影自有主见,既然合作就配合便是:“你这样子,化妆有用吗?” 对于修仙者而言,什么化妆术都没意义,你化妆成五大三粗的女汉子也很容易被一眼看穿其实是个窈窕少女。当然修仙者本身自己也可以调整自己的容貌外形,可惜孟轻影的体型和这里普遍性的差距太大了,这就需要专业的变化术才行。 孟轻影道:“帮我一把,我知道你会变化术,应该不止能给自己变?” 秦弈的造化金章确实不仅可以变己,还可以变人和变物。他忘了自己什么时候在孟轻影面前显露过这一手了…… 他叹了口气,伸手一点孟轻影的眉心。 一个千娇百媚的小妖女,忽然就变成了一个五大三粗的女汉子。 孟轻影看着镜中自己女汉子的模样,非常惊奇,因为以她自己的修行,都看不出自己的本体了……秦弈这个变化术的等级非常高啊! “你这术法很有意思。”孟轻影上上下下地看着镜中自己,啧啧有声:“这简直是造化之奇。” 羽浮子在旁边道:“确实,能把丑女变得这么漂亮,真是神奇妖术。” 秦弈孟轻影齐刷刷瞪视着他,羽浮子梗着脖子:“怎么,丑就是丑,不让人说的吗?” 孟轻影切齿,一把夺过羽浮子手里的令牌。 这是玄阴宗弟子令,既能散发玄阴宗特有的气息来混淆视听,还可以应对一些查验。 混乱之地的任何宗门都没有非常严谨的制度,玄阴宗也一样。尤其当此时玄阴宗闭山状态下,门中根本没有外人,就更没谁去严谨核查每个人的身份了,弄块牌子也只是以备不时之需。 作为一个偌大的宗门,有些边缘化的弟子不是人人都认识,是很正常的事。此时的孟轻影完全可以大摇大摆走在玄阴宗大道上,谁都不会过问。 有一个肯上心的内奸帮忙,很多事都会变得非常简单。 唯一要注意的就是自己的功法气息遮蔽,这对于形影交融的孟轻影本来就是强项。 她现在还不够强……真修到了以后,随意身合暗影,这种潜伏根本不需要秦弈来帮忙变化,有影子的地方她都可以恣意来去。可惜那不是腾云期可以达成的境界了…… 走出洞府,天色已经黑了。孟轻影慢慢走在玄阴宗山门里,偶尔见到有人来去,果然没人在意她。 她慢慢走向齐文所在的位置,心中还在想着临别时秦弈那欲言又止的担忧眼神。 孟轻影叹了口气。 她确实不能放弃眼前这样的机会,去等齐文恢复之后将来再战。并不纯粹是信不过秦弈……即使信得过,她也不能。 她可以与人合作,却不能把自己未来的胜负寄托在别人的承诺。 一旦诞生那种依赖,人就会变得软弱,心不复坚,血不复厉。一旦遭受背弃,就会怨天尤人。这样的孟轻影,无需竞争者的狙击,也再没有资格问鼎森罗。 第三百零九章 远古修士? 那边羽浮子正带秦弈去天愉峰搞莲花。 路上秦弈的神色还是很严峻,一步三回头的样子,看得出忧心忡忡。羽浮子偏头看了他好一阵子,才笑道:“那女的丑得要老命,你这眼光真差劲……不过话说回来了,你也丑得很,还是很搭的。” 秦弈:“……” 羽浮子拍拍他的肩膀:“不过男人嘛,丑点没事。你这么有财,道侣又怎么会缺?” 秦弈拱手:“不敢当,还是你更有才。” “不用语含讽刺,我知道我很英俊。”羽浮子道:“其实吧,忧心也不用冲我发脾气……我希望孟姑娘能成功的心情也没比你少哪去。” 秦弈道:“这么看来,你帮轻影也未必是为了一场交易,还有投资之意吧……假如她成功夺嫡?” “不错。别人可以投注在齐文身上,我为什么不能投注孟轻影?”羽浮子道:“再说我也真怕她失手被擒,把我给供出来了。” 特么会不会说话? 被这货“安慰”之后秦弈反而心情更阴沉了,之前还有两句扯淡的心情,现在连开口的心思都没了。 “行了行了。”羽浮子又道:“你别什么心思都在你女人身上,自己这边别给我出篓子!” 秦弈叹了口气道:“说说你太师叔祖和天愉峰状况?话说你们宗收徒弟很勤快嘛,据说最强才晖阳,都当太师叔祖了……” “不不,太师叔祖是所有人的太师叔祖。”羽浮子面带敬畏:“太师叔祖道号普相真人,他修行可能不高,却有远古妙法,已经活了几万年……” 秦弈脚步一顿。 怎么可能,修行不高又如何长生至此? 几万年……如果是真的,他会不会认识流苏? 识海中适时冒起了流苏的声音:“简直侮辱我的见识,这是绝不可能的事情,不存在这类妙法,除非有源源不绝的延寿之宝给他当糖豆吃。” 羽浮子见秦弈震惊停步,也有点得意:“怎么,没听过这等长生奇术吧。” 秦弈小心地问:“这个……你们玄阴宗难道有几万年传承?” “那倒不是,不过当年南北佛道分家之后,我们玄阴宗迁徙南下,一时不适应,没落无比。此时太师叔祖横空降世,给我们带来了上古阴阳融合之法。这可假不得,就连我们未分家之前的核心法也明显可以看出也是处于这源流之下。我们玄阴宗得以在此地站稳脚跟,也是源于此法改造而成,于是奉为太师叔祖。” 秦弈道:“按你这么说,难道不能是意外得到远古传承?” “太师叔祖还会很多远古丹方,知道很多远古秘闻,其中很多都是不同体系的……嗯,这么说吧,除非他得到过很多种不同传承,否则只可能是亲见亲历。”羽浮子笑道:“因为谁也不可能有那机缘,得到很多不同的远古传承吧?” 秦弈默念一声有。 说不定那所谓普相真人也遇到过一个远古残魂? 流苏却还是在反对:“可能性太小了,不是什么残魂都能存活数万年的,叶别情那种再过几百年也散了。除非与我同级的,又要有合适的物品依存还要有合适的环境让敌人没有继续除根,哪来这么巧的事?要说可能性的话,他倒是有可能在裂谷下面得到过各种不同的传承,那里倒是确实不少。” 这个可能接近真相了。不知为什么,听说对方不太可能拥有一个和他类似的残魂时,秦弈心中居然舒服了好多。反倒是别人狗屎运得到过很多不同传承,一点都不让人嫉妒。 有一种独特的“独有”之心悄悄冒起,不希望别人也有一个“流苏”。 这算什么心态……秦弈自嘲地摇头笑笑,和羽浮子继续往上走。 “天心莲原本是太黄君和他的道侣共有,太师叔祖原本是他们的朋友。”羽浮子又道:“有一次太黄君闭关百年,出来的时候他的道侣早就跟太师叔祖跑了,连带着挖了不少东西过来,算是把太黄君得罪狠了……” 秦弈:“……” 流苏:“……” 两人同时想起了当初秦弈闭关时的吐槽——终于知道为什么很少人有道侣了,随便一个闭关百年千年,出来头上是不是绿油油? 太黄君为什么致力于拆散别人情侣和朋友,终于也有了答案。而且他治病还要把病人的仇恨往玄阴宗带,可见内心是多恨…… 话又说回来了,这宗门的审美五大三粗,能被这太师叔祖看上的,看来太黄君的口味也不轻啊…… 羽浮子忽然竖着食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改成了传音:“快到了,尽量隐蔽。” 秦弈早就已经把气息收敛得比凡人还轻。羽浮子看了他一眼,颇有些佩服之色,两人静悄悄地潜到了峰顶附近,躲在岩石之外向里看。 此时已是深夜,山顶也一片漆黑。 顶部和太黄君的觑天峰有些相似,侧面有一个洞府,绿树环绕,蔓藤遍布,便是他们太师叔祖普相真人潜修之所。 正中央是一片莲池,泛着苍茫雾霭,依稀可见好几款的莲花荷花造型的东西养在里面,灵气氤氲中,明显感觉得到尽是颇有价值的宝物。 “中间那五朵白色的,就是天心莲。”羽浮子悄悄传音。 秦弈点了点头,看了看周围。 所谓的守卫,其实不算守卫。就像他秦弈闭关之时外面也有两个松树童子一样,这里只不过是有两个普相真人门下弟子,目的也不是看守莲池,只是在这里常规修炼。 毕竟此乃宗门内部,谁也想不到会有人来偷尊敬的太师叔祖的东西。 秦弈估算了一下那两个弟子的实力,觉得自己忽然出手的话,是完全可以悄无声息让他们人事不知,取莲就走的。怪不得羽浮子改变主意要跟上来,否则灵石真没他份儿了。 羽浮子也眼巴巴地看着秦弈。所谓让秦弈把人引走,他去取莲什么的,当然只是借口,他都不知道莲池里有没有什么禁制和陷阱,哪里敢乱来?实际上交易就该在此时,秦弈给了他灵石他直接走人就行了,别的秦弈自己解决,不管成功失败,也不关他事了。 秦弈传音道:“老兄,你想得倒是真美。我要是此时给了你灵石,然后莲池有禁制我取不得,这交易也成立?” 羽浮子毫不犹豫道:“你可以搜他们的魂,获知禁制。” 秦弈眯着眼睛,这货狠是真狠。 老实说玄阴宗普通弟子又没得罪过他,无端端搜人的魂可能会导致对方变成白痴,这种事秦弈并不想做。 见秦弈迟疑,羽浮子仿佛也猜到他在想什么,咬牙道:“那就我来做这种事行了吧,是我暗害同门,偷得天心莲给你,与你无关。” 秦弈正待说话,池边洞府咯吱开启,一个老道唉声叹气地走了出来:“今日双修甚是不得劲。哎,闭山太久,都不新鲜了……没有新鲜道侣我要死了……” 秦弈羽浮子同时色变。 还好刚才没有丢下底线直接出手,否则就要撞上普相真人出关了,那才叫真悲剧。 可眼下一样很悲剧啊,晖阳修士站在这里,怎么取莲? 心情复杂,闲扯几句 心情复杂,随口扯几句感慨,不想看的读者略过即可。 今天知悉后宫神作《极品家丁》《许仙志》全部封了,许仙志的作者说梦者的笔名都封了。 一时触动,兔死狐悲,我也不知道这本书还能活多久,甚至姬叉笔名还能留多久。 上面被封的这几本书,熟悉的后宫读者应该都知道,其实是没啥出格的东西。但作为后宫作品,暧昧旖旎总是难免,篇幅多了就危险。这不是很多人开口就一句“**解决”能解决的事,没有作品会去因为日常一点挨挨碰碰的语句去写什么番,那是搞笑。 换句话说,后宫作品存在的基石都已经在动摇,谁也不能确保自己写的东西安然存活。 甚至于这篇心情都不一定能存活。 曾经我对读者有过承诺,姬叉只为了写后宫而写作,不写后宫的那一天就是封笔之日。如今的形势我真的不知道自己还能写多久,即使这本能够写完,都不知道还有没有勇气开下一本。 后宫难行,也不仅是这样大风向的问题。 众所周知,后宫处于现在阅读鄙视链的底层,谁都可以嘲讽两句,这种环境本来就很致郁。而这种氛围之中,看后宫的读者也越来越少,成绩难得很。算是为了大家的共同爱好而写,这已是一种艰难前行。 上本春秋后记,我也提到过,其实主流的鄙视还算好的,无视他们就行,但后宫读者内部的背刺比卫道士还让人难熬。 什么都是雷,什么都郁闷。大环境下已经是“这个不能写那个不能写”了,被这些“雷”一逼迫,更是真正的这个不能写那个不能写,落笔都不知道落哪里,经常有一种完全不会写了的感觉,硬逼着自己写下去。 就拿前一章剧情做例子,原本的构思是让小孟扮作去双修疗伤,伺机刺杀,写都写出来了忽然想起这很可能让不少人脑补雷,临时修改,改成自己去接近,自己找机会。 如果一时没想到这里,说不定昨天就要被骂出翔? 是完全有可能的事。 除此之外还有很多,稍有不顺就是虐,就是毒,就是狗血,就是xxxx…… 难,是真的难。后宫写手要考虑的东西起码比无女写手考虑的多两三倍,还吃力不讨好。 还会有读者比较,这些后宫书,包括且不限于我的,都是“剧情薄弱”,比起某某大神差了多少多少,可见作者的水平不够,诸如此类。 大哥,我们有八成的笔墨在妹子,你要我们妹子写得不脸谱,感情戏到位,同时要求和无女主文的剧情一样起伏有张力,否则是水平不够?你让某某大神在同样的篇幅内去写十个妹子感情我们再来比剧情,公平点行吗? 到底让后宫写手怎么写? 大环境已经如此艰难,主流氛围还看不起,同好内部还各种各样的喷……我几个书评版主,光是鸡翅一个人都已经删帖封禁140多条,可以想象这是什么环境。 别的写手喷子多,也没有后宫写手从大环境中环境小环境多管齐下的惨淡,逼得人抑郁。 所以转型的同好写手越来越多,后宫作品越来越少。 我真的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 还好你们很给力,仙子这本书到现在成绩算是很漂亮的。五一上架时三千多均订,到了今天两个半月,已经九千订,翻了三倍,万订可期。 这是一针暖心剂,我所有的力量都来源于此,谢谢你们。 要是没有你们的支持,可能早都撑不住了。现在就连看沙雕网友的章评,都成了我每天最大的乐趣。 借本书简介最后一句,真的感觉时候——此道苦寒,你我相拥取暖。 一时文青病犯,凌乱不知所云,就这样吧。再次感谢一直支持我的诸位。 第三百一十章 吹牛是会死的 羽浮子急得汗都流下来了,秦弈看着倒忽然冒起了一种念头——自己可能真的被混乱之地影响了,或者索性说被羽浮子这些人给影响了,脑子没往常规的判断方式走。 这件事好像从头到尾都被带偏了……这羽浮子太邪了,加上身边又是孟轻影这小魔女,整个思维全是在考虑巧取豪夺。事实上自己来此的本意,好像是换天心莲,太黄君也是说“你不会去换啊”…… 为什么总是在想怎么偷怎么抢啊? 秦弈传音道:“道兄,你和你这太师叔祖关系如何?” “太师叔祖和谁都笑呵呵的,关系不错的啊。” “那你不能直接上去找他,告诉他你想要天心莲的话怎么做吗?说不定人家心情好,直接送你一朵呢?” “呃?”羽浮子挠了挠头:“你给我的灵石会少吗?” “不会!真弄到五朵,照样给你一对灵石,只要能弄到一朵也给你一块,不少你的。” 羽浮子皱眉想了想:“不行,一旦他不肯给,那之后就再也不敢偷了,少了就知道是我拿的。” “我直接去找他买行不?” “你怎么解释你是怎么出现在这的?” 秦弈摸着下巴想了一阵,忽然一变,变成了来时路上见过的一个玄阴宗路人弟子模样。 羽浮子见鬼似的看着秦弈这副样子:“你、你……” 秦弈笑道:“这形象去找他,如何?” “可以,这人叫羽敬子,应该和太师叔祖也不熟悉,很容易冒充。”羽浮子说着,目光里有了些小小的戒惧。 这个人的变化术竟然达到这样的等级,既然可以变成羽敬子,是不是也能变成他羽浮子?如果他变成自己的模样搞风搞雨,那真要被他活活坑死都不知道哪来的。 秦弈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淡淡道:“道兄,你戒备我没什么意义,相反,你既然可以投注轻影,还不如投注得更彻底一点。” 羽浮子默然片刻,叹了口气:“这里的事你自己解决。无论是你这里,还是孟轻影那里,似乎都到了见分晓的关头,我得去大庭广众下露露面,撇清关系。事后灵石……你看着办吧。” 秦弈点点头,他倒是真的起了和这个羽浮子结交的心思,这厮真的是个狠人,也有脑子,就像此时明知道事不可为,他也不去继续坚持非要自己拿了天心莲来换灵石,虽贪而知进退,日后成事的机会很大。 玄阴宗里还有大欢喜寺那件事的瓜葛,此事之后难免还有打交道的时候。 见羽浮子离开,秦弈又下了半山腰,才大踏步往上走,做出一副刚来的样子。 “太师叔祖!晚上好啊!” 那普相真人转头看见羽浮子,笑道:“咦,小敬子你这大半夜的跑来我天愉峰干什么?” 秦弈松了口气,笑道:“近日在学和合丹,来向太师叔祖请教。” 心中却忽然有了种奇怪的感觉。 这个普相真人可能一点都不强。 他的变化术可无法模拟羽敬子的气息,只能继续收敛隐藏,近距离之下很可能被人发现不对劲的地方,可这位“晖阳大佬”居然没感觉? 普相真人正在问:“你也开始学和合丹了?没啥必要,此丹用量很小,又不好炼,非特殊融合者并不需要。” “主要是想长进一些丹道学问,听闻太师叔祖此丹有远古近道之意,做晚辈的实在心慕至极啊……” 普相真人极为得意,捋须笑道:“那是,几万年前,那场连绵数载的大战尚未开始,多少无相以上的大能都来和我谈论丹道,岂能没点手段?” 这没事一开口就是几万年前……我家棒棒都没你装。秦弈心中腹诽,口中笑道:“所以晚辈对太师叔祖之能极为仰慕啊……” “和合丹的丹方我已经给你们师父了,你跑来说是请教,其实是要天心莲吧……” “太师叔祖明鉴,不知太师叔祖要如何才能赐予天心莲?” 普相真人一挥手:“简单,帮我弄个女人来。” 秦弈:“……” 普相真人愤然道:“这一年闭山,乱七八糟,没有新人双修,这日子怎么过得下去?” 秦弈心中一动,试探道:“究竟为何闭山啊?” “还不是因为大欢喜寺那帮废物,在北边被人打得如丧家之犬,这时候想起分家前的老兄弟了?”普相真人很是不爽:“其实本座根本不赞同收容他们,他们又不可能废了修行转修我们之法,而且乾元大能一旦复原,说不定鸠占鹊巢,找谁哭去?然而你们宗主不知道怎么想的……” 秦弈被这么一说也觉纳闷。玄阴宗最强不过晖阳,怎么敢自己引狼入室收容乾元大佬,一旦复原岂不是等于把基业拱手送上? 这话里还可以得出,其实普相真人在宗门里说了不算,也就辈分高……怪不得爱吹呢,再不吹连这点优越都没了。 正这么想着,普相真人就又吹起来了:“哎,几万年前,那时候的女修质量多高啊,睡一个无相,增寿不知多少。哪里像现在,尽是歪瓜裂枣不提,修行还差……” 秦弈实在忍不住:“太师叔祖还和无相大能双修过呢?” “当然!那时候的女修开放得很,就没有我没睡过的!” “不会吧……” “当然!别说无相了,太清我都睡过。” 秦弈的戒指里忽然冒出了狂怒声:“没有人告诉过你,乱吹牛皮是会死的?” 随着话音,整个天愉峰顶骤然风起云涌,恐怖无匹的极端怒意从秦弈戒指里席卷爆发,灵魂尖啸汹涌穿刺,只在刹那间,连带着普相真人和他周围正在修行的弟子尽数被震晕在地,七窍流血,也不知道死了没有。 秦弈咽了口唾沫,他都差点被误伤了……棒棒这狂怒好恐怖…… 流苏自从到了混乱之地,生怕暴露,一直忍着不敢出手,竟被一句话激怒得差点没把这峰顶给拆了…… 秦弈一时之间甚至都没把握到它暴怒的源头在哪,不就吹个牛逼,至于吗? 这下出事了…… 果然峰顶各处禁制都被激活触动,凄厉的长啸声响彻云端。 附近的峰头传来乱糟糟的声音:“敌袭?” 秦弈飞速窜向池水中央。没时间考虑别的了,先把莲取了再说。 几乎与此同时,在更远处的宗门主殿响起爆炸声,也有厉啸传来:“敌袭!” 秦弈神色一凝,转头看去,那边已亮起了火光。 是孟轻影那边见了分晓? 是得手了还是怎么?即使得手,闹这么大,她要怎么出得去! 这特么全乱套了…… 第三百零六章 通幽洞冥 孟轻影也没再和他说话,闭目感知自己刚才释放的术法。 万象森罗宗作为能跟天枢神阙叫板的顶级魔宗,传承的功法档次自然不是一般货色。 这是万象森罗宗秘传“通幽洞冥”,以神融幽影,只要有影子的地方就是她的耳目,还不像直接神念探查那样容易被人察觉,隐蔽性奇高无比。必要的时候还可以化为偷袭,修行高了甚至可以瞬间出现在需要的地方,是极为玄奥的一种术法。 首先确认的是刚才那个娘炮道士没有搞什么幺蛾子,确确实实是在谷口驻守之中,也在心急火燎左顾右盼地等交班呢,一切如常。而且他身边也没有下属之类,本就是闭山之中,通过阵法监视外面的动静而已,一个腾云修士做这事都嫌浪费了,当然不需要别人。 这事等于根本没别人知道,连个隐患都没有。 其实孟轻影觉得这就是秦弈的气运所致。换了她的话潜入玄阴宗肯定没有这么顺利,说不定还会因为女性的缘故,遭致更多不必要的麻烦事。秦弈出手就没这问题,居然还有这种“人才”主动屁颠颠的相助,简直无力吐槽。 孟轻影略过娘炮道士,默默搜寻所有与齐文相关的踪迹。 并不指望能直接找到齐文,他多半是在什么秘地里藏着养伤,目前孟轻影的手段还不足以无孔不入。 但闭山之时宗门忽然接收了一个外人进来,这必然会引发弟子们的议论,能听到这些议论就足以判断很多事情。 很快就听到有粗犷的女声在谈论:“昨天来的那个齐公子,长得好丑啊……” 孟轻影:“??” 齐文师兄虽然不是什么很英俊的,但也算是五官端正,更兼名门子弟自有气质,怎么就好丑了?说的是同一个人吗? 另一粗犷女声道:“就是,一点美感都没有,脸色苍白的,劝他涂点胭脂居然还发脾气。” “我还建议他修一下眉,又粗又浓的两大条,何如柳叶之秀?结果他骂我神经病。” 孟轻影哭笑不得,你们这审美,要求的是男人还是女人啊……无所谓了,确定说的是自己想找的人就行,他被这里的人气得要死不是更好,影响疗伤。 “就是……长老还问谁去陪他,双修疗伤,谁肯去啊?” “也有人想尝鲜吧,裂谷对面来的,很少见。” “为什么要收留他?我们和对面不相往来,又无需巴结万象森罗。这个很明显是与人争斗受伤,收留了这个说不定就得罪了打伤他的,何苦来哉?” “上面的意思,我们就别猜了……” 话到这里,其他就是无关对话,孟轻影没有再听,转移到其他人的对话里扫了一圈,大同小异。 玄阴宗为什么收留齐文的原因还是不知道,一年前闭山的原因也没听到,连是否有和尚来过也不知道,毕竟这都不会是日常聊天的事情。 但是从别人的闲谈里获悉了齐文疗伤的密室在哪里,这已足够。 没有其余收获了……孟轻影收回神念,睁开了眼睛。 ………… 在孟轻影探查外界时,流苏正在秦弈识海里对话。 “这洞府里有暗格……” “……我知道有暗格,有必要吗?” “有。”流苏道:“你拿不拿?” “我又不是来做贼的,不需……” “原先的大欢喜极乐经我研究好久了,有了这个宗门的功法补齐,我有把握创出一套全新的阴阳和合功法,说不定不逊色于造化金章。” “……暗格在哪里?” 一人一棒偷摸摸地开启了暗格,倒也没拿人家东西,就是扫描了他的功法,又原样放回。 秦弈的脸色还有点红,真是被棒棒越带越坏了。 “果然……”流苏研究了一阵,说道:“这里的功法性质很重视融合,对你那种仙武合丹还额外有利。另外……让程程的人身练这个,对她的人妖双身融合说不定都能起到作用。” 秦弈奇道:“她独自修行也能融合?” 流苏在棒子里斜睨着他,半晌不说话。 秦弈的脸色越来越红。 “嗤……”流苏发出了鄙视的声音:“功法我有谱了,要不要学啊?” “这么快?” “我说了,大欢喜极乐经我已经研究很久很久了。以此为根基,这个新的阴阳秘法不过是个补充。” 秦弈嗫嚅了一阵子:“要。” 很快就感到识海里接受了一段法诀,又迅速化为自己的记忆和理解。 开启神魂修行之后,哪怕现在只是初步运用,也已经有了很玄妙的用途了。 秦弈还是学过大欢喜极乐经入门的,对这个同源改造而来的新功法理解更快,几乎就在接受了法诀信息的下一秒,他就已经彻底吃透。 原来双修挺简单的…… 他睁开了眼睛。 在同一时刻,坐在他对面的孟轻影也睁开了眼睛。 两人对视一眼,都有了一种奇妙的感觉……一起醒来的第一秒,互相看见对方的感受,那是什么关系才有的? 两人都迅速甩开了这种念头,孟轻影便把听到的信息一五一十说了。 “你是说,齐文在他们主殿后面守卫森严的地方疗伤?” “是,很麻烦。那种地方是要地,若不是宗主常在,就是有晖阳级的长老在主事。”孟轻影有些头疼地揉揉脑袋:“不知道玄阴宗发了什么疯,为什么会把他待为上宾?这个原因不找出来,我心不安。” 秦弈沉吟片刻,忽然笑道:“想要知道具体,恐怕还是得着落在这间洞府的主人身上。” 孟轻影也是一笑。 确实如此,当这位娘炮道士“引狼入室”的那一刻,他就注定越陷越深。魔门出身的妖女很清楚,怎么让他一步一步走向深渊。 只不过她没想到,几次和她接触中表现出来都是正气满满的秦弈,原来也很黑。说来也是,第一次和他为敌时,岂不就是被他演戏给阴了?他根本就不是个什么古板侠士,还会动手动脚摸人呢…… 正这么想着,就听见秦弈犹犹豫豫地问:“那个,我问下哈,你那齐文师兄,会不会真的有一个叫齐武的兄弟?” 孟轻影奇道:“你怎么对这个化名这么在意?” “没、没有,只是想如果有真人存在,这个名字不好用……” “当然没这个人。”孟轻影没好气道:“但没这个人你也不合用啊,齐文齐武,岂不是明摆着告诉别人你是为什么来的了?” “哦哦,没这个人就好,不然越想越别扭……” 孟轻影莫名其妙:“什么乱七八糟的,你是真被这个混乱之地传染了吗?” 秦弈实在没法解释,正尴尬间,洞外传来声响,那个娘炮道士回来了。 第三百零七章 我自步我幽冥 见到两人老老实实坐在里面,道士吁了口气的样子,闪身进来,封上了洞府门。 “贫道羽浮子,二位如何称呼?” 这么飘逸的道号配着这个娘炮形象让秦弈颇为扼腕,一时还没想到自己该换个什么化名,就听孟轻影道:“我公子叫齐武,叫我阿影就好了。” 秦弈:“?” 不是说了这名字别人一听就知道你冲着什么来的,不合用的吗?你还这么用是什么意思? 找事?还是欠弄? 果然羽浮子脸色变得警惕:“你们和昨天的客人是什么关系?” 秦弈索性不说话,看孟轻影怎么说。 孟轻影道:“怎么,你昨天的客人和我公子同名?” 羽浮子慢慢道:“那倒不是,听着像兄弟。” “那关我公子何事?”孟轻影刁蛮起来,叉腰道:“你们什么破客人能姓齐,我公子不能?” “好好好。”羽浮子不想和她争这个,他的交易实在不想节外生枝:“所以只是个巧合?” “什么巧合,我现在怀疑你们什么客人碰瓷我公子。”孟轻影怒目圆睁:“我们齐家可是过客峰著名家族,这个人是干什么的?是不是借着我家族名义生事?” 裂谷两边往来很少,羽浮子哪里听过什么鬼的过客峰,听这语气像是很厉害的修仙家族?也是,眼下两个人都看不穿修行,可隐隐感觉都不是等闲,腾云修士的灵觉告诉他,两个人都很不好惹。 连个丫鬟都这么厉害,这家族确实挺强的,怪不得随便掏得出那么极品的灵石。 反倒把之前那警惕给冲淡了,摇头道:“那看来确实是巧合了,那位客人叫齐文,是你们北边著名魔宗万象森罗的嫡传弟子。” “嫡传?”孟轻影嗤笑道:“你们被人骗了吧,据我所知万象森罗宗本代夺嫡还没开始呢,哪里冒出来的嫡传?” 羽浮子摆手道:“算我口误,该是说万象森罗这一代核心弟子之一,有望成为少主的那种。” 孟轻影奇道:“那你们胆子不小啊。这种即将夺嫡之争的前夕,你们和此人混在一起的意思是,要公然插手万象森罗宗内事?” 说到这里,很快一捂嘴,眼睛害怕地眨巴眨巴。 那意思就是“该不会杀我们灭口吧”…… 羽浮子看她那模样,没好气道:“昨天看门的不是我,具体情况我不清楚,但知道昨天有万象森罗宗的人追杀齐文,还有个不知道哪来的愣头青被忽悠得拔刀相助,去吃了对方的控制秘技,导致齐文逃脱。也就是说对方分明知道他在这里,你们泄露不泄露有什么意义?” 说到这里又笑道:“说来对方挺倒霉的,估计被愣头青破坏了都不知道怎么回事,估计肚子里还在骂这个地方的人莫名其妙。” 孟轻影磨了磨牙,笑道:“嗯,是挺倒霉的……明知对方知道,还敢这么干,那你们宗就真的是胆边生毛了。” 羽浮子没听出孟轻影暗藏的咬牙切齿之意,摇头道:“这事情和你们也没关系,做完我们的交易各走各路,少管闲事。” 秦弈终于开口道:“道兄,没事闲聊嘛,也不较真。万象森罗宗在我们那里可是凶威赫赫,你们插手他们的事情,到时候什么无相啊乾元啊打过来,你们怎么办?” 羽浮子神色也有些不渝:“这事我们当然也有忧虑,我师叔还和宗主吵了一架来着。可惜我师父死得早,我师叔也不够强,说了不算。反正谁强听谁的,我要是够强还用苦巴巴去看门?” 秦弈孟轻影对视一眼,说明这件事里玄阴宗内部也存犹疑,不是铁板一块。这才对,公然插手顶级魔宗内事,这种事情能统一意见才奇怪,只能是强压。 口中敷衍:“其实道兄也挺强的了,腾云了嘛,我看道兄年纪也不算大,最多百来岁而已?挺有前途的。” “我当然颇有天资。”羽浮子很臭屁地抹抹头发,又道:“你那对阴阳灵石对我很有价值,等我够强了就不用看别人脸色。好了,闲话不提,我们的交易才是重点。” 你岂止颇有天资,你简直是鬼才。 孟轻影终于不说话了,坐在一边盘算什么,任由秦弈去和羽浮子谈交易。 “天心莲本就是我太师叔祖从太黄君那里弄来的,移植在他自己的天愉峰上。”羽浮子道:“我太师叔祖不是枯坐修行的那种,经常到处跑,而且找道侣双修一次就是好几天,天愉峰上也就一些弟子看守。” “那道兄提供他出门或者双修的时间,我设法去取?” “这是我之前随口提议,细思不妥。”羽浮子摇了摇头:“你取了莲,必然逃之夭夭,如何还肯回来给我灵石?” “所以道兄之意?” “当然是我取了莲,你我再交易。”羽浮子道:“你负责引开我那些同门看守……至于怎么引,不会导致闭山时期敏感的外敌警报,这就需要从长计议了。” “只要带我到附近,我当有办法。” 羽浮子振奋道:“事不宜迟,我现在就去看看太师叔祖此时在干什么。你们且等着。” 说完出洞不见。 秦弈看了看沉思中的孟轻影,心中忽然一动。 如果自己取莲的过程能触动所谓警报,把玄阴宗强者吸引过来,是不是能方便孟轻影行事? 否则对方一直躲在重地密室,她的刺杀是很难破局的,一旦过个三五天,对方伤势复原,那就错过大好良机了。 孟轻影也在看他,显然想到一起去了。但很快孟轻影又摇了摇头。 太危险,一旦把玄阴宗强者吸引过去,在人家的地盘上秦弈如何跑得掉? “我倒是想和羽浮子的师叔谈谈。”孟轻影低声道:“这件事说不定涉及了玄阴宗派系之争,他齐文能争取一方,我难道不能争取另一方?你且去取你的莲,你我分别行事即可。” “我总觉得,我这边的事更简单,就算事败也不是什么不可解的致命仇怨。而你那个,是不可解的,必有一方死亡为结局。” “那又如何?”孟轻影淡淡道:“走上这条路,便回不去了。你若有心,成事之后能回头帮我一把,已感盛情。你我终究只是合作,还指望你为我拼死?” 秦弈默默看着她,正待说话,羽浮子已经回来,兴高采烈道:“太师叔祖真的在双修,才开始不久,没个几天是出不来的,我带你去……” 孟轻影漠然截断:“先带我去见你师叔。” 看着她额头忽然出现的森罗幽垠火印,羽浮子涂了腮红的脸上都掩不住苍白。 “你、你们……原来你就是昨天那个……你们取莲只是借口?” “没错,我就是昨天那个倒霉的。”孟轻影淡淡道:“不过他取莲也是真,他是他,我是我。他且行他大道,我自步我幽冥。” 第三百零八章 只影独行 秦弈知道孟轻影是在走很险的棋。 一旦羽浮子的所谓师叔不跟她合作,又或者是合作失败,她就彻底暴露在玄阴宗大本营里,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但是她又没有其他途径,不通过这样行险就不可能刺杀处于对方重地的齐文,有他秦弈配合也不行。 除非放弃,坐看齐文痊愈,回自家宗门重新交手。 秦弈比较倾向于放弃,不该如此行险。对方优势又怎么了,稳扎稳打又不是没有取胜的机会,他还能帮忙。 要是担忧玄阴宗一宗之力去帮齐文,以后更难对付,那大不了他万道仙宫去帮孟轻影怎么了?就算他说不动整个仙宫倾向,好歹也能请动棋痴师叔,也能调动战堂下属嘛。 谁还没点后台呢! 孟轻影不可能想不明白这个道理,却还这么坚持,想必有很难言的苦恼,人家的事不是他能自以为是做决断的。 又或者……其实孟轻影只是并不相信他会这样全力帮忙? 是了,她最后这句话很有这种味道,或许是想来想去也不觉得秦弈有这种全力帮她的可能。那她对于将来根本看不到胜算,还不如行险一搏。 回顾孟轻影的很多行事,似乎都是在做一些超出自身能力的搏命之举。琴心就敢炼晖阳古尸,又拿一国气运为棋,与比她强大很多的淫僧谋皮。或许真的有很紧迫的氛围,逼着她迈着九死一生的大步前行。 孟轻影的天资未必高于明河,而资源还少了许多,修行却能够跟上明河的步伐,就是这样拼出来的。在大家认识之前,也就是孟轻影凤初琴心的过程,还不知道经历过多少步步惊心。 此道自然是艰难很多,随时可能陨落,有点像是“只求一线生机”。 所以他是行于大道,而她是步入幽冥。 是信不过两人的“合作”交情,也是她对两人各自路途的真实看法。 秦弈想到这里,终于劝道:“此番还是放弃吧。将来再做计较,我能帮你。” 孟轻影平静地看了他一眼,慢慢道:“那便是把将来的一切寄望于,你怎么想、你怎么做。很明显,对于一个在一年前亲口说出,如果明河要杀我,他还是会帮她杀我的人,我无法做出这样的决定。” 秦弈默然。 “我只能靠自己。”孟轻影重复着之前飞艇上评价道侣时说过的话语:“人在大多数时候,只能靠自己。” 羽浮子眼睛滴溜溜地在两人脸上转来转去,忽然咧嘴笑了:“你们在我面前谈论怎么杀我宗的客人,真的不怕我告密?” 秦弈淡淡道:“除非你不想要那些灵石了。告密弄死我们,灵石是到不了你手里的,奖励你一颗指甲大的就不错了。而我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恐怕你还很不好解释。” 羽浮子笑道:“既然你看得这么透,那为什么不加点码,连这份交易一起做?” “哦?”秦弈看向他:“你有什么想法?” “这件事呢,找我师叔谈判是没有任何意义的。”羽浮子道:“首先我们的意思是根本不想插足万象森罗内事,而不是选一边站队。其次就算师叔愿意跟你们合作,然而他不是宗主,也无法挑战宗主。那么即使助你们成功杀了齐文离开,我师叔怎么应对宗主责难?” 孟轻影点点头:“不错。我确实犹豫找你师叔有没有用,可他没有用,莫非你有?” 羽浮子嘿嘿笑道:“我可不是小喽啰,也是一方执事好不好,帮你弄个身份,化妆成本宗弟子靠近齐文所在的密殿是很简单的事情。接下来的事情我觉得就该你自己处理了,不管找我还是找师叔,总不可能让我们帮你杀人?” 孟轻影奇道:“你会这么着力帮忙?” 羽浮子两手拢在袖子里,悠悠道:“多找一个师叔,多一个人分灵石,我自己能吃的独食,又何必呢……” 孟轻影眯着眼睛:“你就不怕被宗门发现勾结外人?” 羽浮子神色有了些狰狞:“大道险中求,按部就班循规蹈矩,我何时能上去?” 明明有些丑陋狰狞的神色,孟轻影眼里却反倒有了些怅然与共鸣。 秦弈微微摇了摇头。 羽浮子向孟轻影伸出手:“这个交易的灵石先给我。” 孟轻影尴尬地咧咧嘴,还没来得及说话,秦弈已经顿了一个硕大的极品水系灵石放在地上:“看你此地有雪山景,此系灵石当对你有用?” 羽浮子的眼睛瞬间亮得跟灵石一样闪啊闪。 孟轻影转头看向秦弈,秦弈无奈地笑笑:“别看我,这本就是你的。实话说,如果以我个人的意见,还是不太赞成你行险刺杀。” 孟轻影也笑笑,没有和他争辩,但意思很坚决。 秦弈也就没再去争议,孟轻影自有主见,既然合作就配合便是:“你这样子,化妆有用吗?” 对于修仙者而言,什么化妆术都没意义,你化妆成五大三粗的女汉子也很容易被一眼看穿其实是个窈窕少女。当然修仙者本身自己也可以调整自己的容貌外形,可惜孟轻影的体型和这里普遍性的差距太大了,这就需要专业的变化术才行。 孟轻影道:“帮我一把,我知道你会变化术,应该不止能给自己变?” 秦弈的造化金章确实不仅可以变己,还可以变人和变物。他忘了自己什么时候在孟轻影面前显露过这一手了…… 他叹了口气,伸手一点孟轻影的眉心。 一个千娇百媚的小妖女,忽然就变成了一个五大三粗的女汉子。 孟轻影看着镜中自己女汉子的模样,非常惊奇,因为以她自己的修行,都看不出自己的本体了……秦弈这个变化术的等级非常高啊! “你这术法很有意思。”孟轻影上上下下地看着镜中自己,啧啧有声:“这简直是造化之奇。” 羽浮子在旁边道:“确实,能把丑女变得这么漂亮,真是神奇妖术。” 秦弈孟轻影齐刷刷瞪视着他,羽浮子梗着脖子:“怎么,丑就是丑,不让人说的吗?” 孟轻影切齿,一把夺过羽浮子手里的令牌。 这是玄阴宗弟子令,既能散发玄阴宗特有的气息来混淆视听,还可以应对一些查验。 混乱之地的任何宗门都没有非常严谨的制度,玄阴宗也一样。尤其当此时玄阴宗闭山状态下,门中根本没有外人,就更没谁去严谨核查每个人的身份了,弄块牌子也只是以备不时之需。 作为一个偌大的宗门,有些边缘化的弟子不是人人都认识,是很正常的事。此时的孟轻影完全可以大摇大摆走在玄阴宗大道上,谁都不会过问。 有一个肯上心的内奸帮忙,很多事都会变得非常简单。 唯一要注意的就是自己的功法气息遮蔽,这对于形影交融的孟轻影本来就是强项。 她现在还不够强……真修到了以后,随意身合暗影,这种潜伏根本不需要秦弈来帮忙变化,有影子的地方她都可以恣意来去。可惜那不是腾云期可以达成的境界了…… 走出洞府,天色已经黑了。孟轻影慢慢走在玄阴宗山门里,偶尔见到有人来去,果然没人在意她。 她慢慢走向齐文所在的位置,心中还在想着临别时秦弈那欲言又止的担忧眼神。 孟轻影叹了口气。 她确实不能放弃眼前这样的机会,去等齐文恢复之后将来再战。并不纯粹是信不过秦弈……即使信得过,她也不能。 她可以与人合作,却不能把自己未来的胜负寄托在别人的承诺。 一旦诞生那种依赖,人就会变得软弱,心不复坚,血不复厉。一旦遭受背弃,就会怨天尤人。这样的孟轻影,无需竞争者的狙击,也再没有资格问鼎森罗。 第三百零九章 远古修士? 那边羽浮子正带秦弈去天愉峰搞莲花。 路上秦弈的神色还是很严峻,一步三回头的样子,看得出忧心忡忡。羽浮子偏头看了他好一阵子,才笑道:“那女的丑得要老命,你这眼光真差劲……不过话说回来了,你也丑得很,还是很搭的。” 秦弈:“……” 羽浮子拍拍他的肩膀:“不过男人嘛,丑点没事。你这么有财,道侣又怎么会缺?” 秦弈拱手:“不敢当,还是你更有才。” “不用语含讽刺,我知道我很英俊。”羽浮子道:“其实吧,忧心也不用冲我发脾气……我希望孟姑娘能成功的心情也没比你少哪去。” 秦弈道:“这么看来,你帮轻影也未必是为了一场交易,还有投资之意吧……假如她成功夺嫡?” “不错。别人可以投注在齐文身上,我为什么不能投注孟轻影?”羽浮子道:“再说我也真怕她失手被擒,把我给供出来了。” 特么会不会说话? 被这货“安慰”之后秦弈反而心情更阴沉了,之前还有两句扯淡的心情,现在连开口的心思都没了。 “行了行了。”羽浮子又道:“你别什么心思都在你女人身上,自己这边别给我出篓子!” 秦弈叹了口气道:“说说你太师叔祖和天愉峰状况?话说你们宗收徒弟很勤快嘛,据说最强才晖阳,都当太师叔祖了……” “不不,太师叔祖是所有人的太师叔祖。”羽浮子面带敬畏:“太师叔祖道号普相真人,他修行可能不高,却有远古妙法,已经活了几万年……” 秦弈脚步一顿。 怎么可能,修行不高又如何长生至此? 几万年……如果是真的,他会不会认识流苏? 识海中适时冒起了流苏的声音:“简直侮辱我的见识,这是绝不可能的事情,不存在这类妙法,除非有源源不绝的延寿之宝给他当糖豆吃。” 羽浮子见秦弈震惊停步,也有点得意:“怎么,没听过这等长生奇术吧。” 秦弈小心地问:“这个……你们玄阴宗难道有几万年传承?” “那倒不是,不过当年南北佛道分家之后,我们玄阴宗迁徙南下,一时不适应,没落无比。此时太师叔祖横空降世,给我们带来了上古阴阳融合之法。这可假不得,就连我们未分家之前的核心法也明显可以看出也是处于这源流之下。我们玄阴宗得以在此地站稳脚跟,也是源于此法改造而成,于是奉为太师叔祖。” 秦弈道:“按你这么说,难道不能是意外得到远古传承?” “太师叔祖还会很多远古丹方,知道很多远古秘闻,其中很多都是不同体系的……嗯,这么说吧,除非他得到过很多种不同传承,否则只可能是亲见亲历。”羽浮子笑道:“因为谁也不可能有那机缘,得到很多不同的远古传承吧?” 秦弈默念一声有。 说不定那所谓普相真人也遇到过一个远古残魂? 流苏却还是在反对:“可能性太小了,不是什么残魂都能存活数万年的,叶别情那种再过几百年也散了。除非与我同级的,又要有合适的物品依存还要有合适的环境让敌人没有继续除根,哪来这么巧的事?要说可能性的话,他倒是有可能在裂谷下面得到过各种不同的传承,那里倒是确实不少。” 这个可能接近真相了。不知为什么,听说对方不太可能拥有一个和他类似的残魂时,秦弈心中居然舒服了好多。反倒是别人狗屎运得到过很多不同传承,一点都不让人嫉妒。 有一种独特的“独有”之心悄悄冒起,不希望别人也有一个“流苏”。 这算什么心态……秦弈自嘲地摇头笑笑,和羽浮子继续往上走。 “天心莲原本是太黄君和他的道侣共有,太师叔祖原本是他们的朋友。”羽浮子又道:“有一次太黄君闭关百年,出来的时候他的道侣早就跟太师叔祖跑了,连带着挖了不少东西过来,算是把太黄君得罪狠了……” 秦弈:“……” 流苏:“……” 两人同时想起了当初秦弈闭关时的吐槽——终于知道为什么很少人有道侣了,随便一个闭关百年千年,出来头上是不是绿油油? 太黄君为什么致力于拆散别人情侣和朋友,终于也有了答案。而且他治病还要把病人的仇恨往玄阴宗带,可见内心是多恨…… 话又说回来了,这宗门的审美五大三粗,能被这太师叔祖看上的,看来太黄君的口味也不轻啊…… 羽浮子忽然竖着食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改成了传音:“快到了,尽量隐蔽。” 秦弈早就已经把气息收敛得比凡人还轻。羽浮子看了他一眼,颇有些佩服之色,两人静悄悄地潜到了峰顶附近,躲在岩石之外向里看。 此时已是深夜,山顶也一片漆黑。 顶部和太黄君的觑天峰有些相似,侧面有一个洞府,绿树环绕,蔓藤遍布,便是他们太师叔祖普相真人潜修之所。 正中央是一片莲池,泛着苍茫雾霭,依稀可见好几款的莲花荷花造型的东西养在里面,灵气氤氲中,明显感觉得到尽是颇有价值的宝物。 “中间那五朵白色的,就是天心莲。”羽浮子悄悄传音。 秦弈点了点头,看了看周围。 所谓的守卫,其实不算守卫。就像他秦弈闭关之时外面也有两个松树童子一样,这里只不过是有两个普相真人门下弟子,目的也不是看守莲池,只是在这里常规修炼。 毕竟此乃宗门内部,谁也想不到会有人来偷尊敬的太师叔祖的东西。 秦弈估算了一下那两个弟子的实力,觉得自己忽然出手的话,是完全可以悄无声息让他们人事不知,取莲就走的。怪不得羽浮子改变主意要跟上来,否则灵石真没他份儿了。 羽浮子也眼巴巴地看着秦弈。所谓让秦弈把人引走,他去取莲什么的,当然只是借口,他都不知道莲池里有没有什么禁制和陷阱,哪里敢乱来?实际上交易就该在此时,秦弈给了他灵石他直接走人就行了,别的秦弈自己解决,不管成功失败,也不关他事了。 秦弈传音道:“老兄,你想得倒是真美。我要是此时给了你灵石,然后莲池有禁制我取不得,这交易也成立?” 羽浮子毫不犹豫道:“你可以搜他们的魂,获知禁制。” 秦弈眯着眼睛,这货狠是真狠。 老实说玄阴宗普通弟子又没得罪过他,无端端搜人的魂可能会导致对方变成白痴,这种事秦弈并不想做。 见秦弈迟疑,羽浮子仿佛也猜到他在想什么,咬牙道:“那就我来做这种事行了吧,是我暗害同门,偷得天心莲给你,与你无关。” 秦弈正待说话,池边洞府咯吱开启,一个老道唉声叹气地走了出来:“今日双修甚是不得劲。哎,闭山太久,都不新鲜了……没有新鲜道侣我要死了……” 秦弈羽浮子同时色变。 还好刚才没有丢下底线直接出手,否则就要撞上普相真人出关了,那才叫真悲剧。 可眼下一样很悲剧啊,晖阳修士站在这里,怎么取莲? 心情复杂,闲扯几句 心情复杂,随口扯几句感慨,不想看的读者略过即可。 今天知悉后宫神作《极品家丁》《许仙志》全部封了,许仙志的作者说梦者的笔名都封了。 一时触动,兔死狐悲,我也不知道这本书还能活多久,甚至姬叉笔名还能留多久。 上面被封的这几本书,熟悉的后宫读者应该都知道,其实是没啥出格的东西。但作为后宫作品,暧昧旖旎总是难免,篇幅多了就危险。这不是很多人开口就一句“**解决”能解决的事,没有作品会去因为日常一点挨挨碰碰的语句去写什么番,那是搞笑。 换句话说,后宫作品存在的基石都已经在动摇,谁也不能确保自己写的东西安然存活。 甚至于这篇心情都不一定能存活。 曾经我对读者有过承诺,姬叉只为了写后宫而写作,不写后宫的那一天就是封笔之日。如今的形势我真的不知道自己还能写多久,即使这本能够写完,都不知道还有没有勇气开下一本。 后宫难行,也不仅是这样大风向的问题。 众所周知,后宫处于现在阅读鄙视链的底层,谁都可以嘲讽两句,这种环境本来就很致郁。而这种氛围之中,看后宫的读者也越来越少,成绩难得很。算是为了大家的共同爱好而写,这已是一种艰难前行。 上本春秋后记,我也提到过,其实主流的鄙视还算好的,无视他们就行,但后宫读者内部的背刺比卫道士还让人难熬。 什么都是雷,什么都郁闷。大环境下已经是“这个不能写那个不能写”了,被这些“雷”一逼迫,更是真正的这个不能写那个不能写,落笔都不知道落哪里,经常有一种完全不会写了的感觉,硬逼着自己写下去。 就拿前一章剧情做例子,原本的构思是让小孟扮作去双修疗伤,伺机刺杀,写都写出来了忽然想起这很可能让不少人脑补雷,临时修改,改成自己去接近,自己找机会。 如果一时没想到这里,说不定昨天就要被骂出翔? 是完全有可能的事。 除此之外还有很多,稍有不顺就是虐,就是毒,就是狗血,就是xxxx…… 难,是真的难。后宫写手要考虑的东西起码比无女写手考虑的多两三倍,还吃力不讨好。 还会有读者比较,这些后宫书,包括且不限于我的,都是“剧情薄弱”,比起某某大神差了多少多少,可见作者的水平不够,诸如此类。 大哥,我们有八成的笔墨在妹子,你要我们妹子写得不脸谱,感情戏到位,同时要求和无女主文的剧情一样起伏有张力,否则是水平不够?你让某某大神在同样的篇幅内去写十个妹子感情我们再来比剧情,公平点行吗? 到底让后宫写手怎么写? 大环境已经如此艰难,主流氛围还看不起,同好内部还各种各样的喷……我几个书评版主,光是鸡翅一个人都已经删帖封禁140多条,可以想象这是什么环境。 别的写手喷子多,也没有后宫写手从大环境中环境小环境多管齐下的惨淡,逼得人抑郁。 所以转型的同好写手越来越多,后宫作品越来越少。 我真的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 还好你们很给力,仙子这本书到现在成绩算是很漂亮的。五一上架时三千多均订,到了今天两个半月,已经九千订,翻了三倍,万订可期。 这是一针暖心剂,我所有的力量都来源于此,谢谢你们。 要是没有你们的支持,可能早都撑不住了。现在就连看沙雕网友的章评,都成了我每天最大的乐趣。 借本书简介最后一句,真的感觉时候——此道苦寒,你我相拥取暖。 一时文青病犯,凌乱不知所云,就这样吧。再次感谢一直支持我的诸位。 第三百一十章 吹牛是会死的 羽浮子急得汗都流下来了,秦弈看着倒忽然冒起了一种念头——自己可能真的被混乱之地影响了,或者索性说被羽浮子这些人给影响了,脑子没往常规的判断方式走。 这件事好像从头到尾都被带偏了……这羽浮子太邪了,加上身边又是孟轻影这小魔女,整个思维全是在考虑巧取豪夺。事实上自己来此的本意,好像是换天心莲,太黄君也是说“你不会去换啊”…… 为什么总是在想怎么偷怎么抢啊? 秦弈传音道:“道兄,你和你这太师叔祖关系如何?” “太师叔祖和谁都笑呵呵的,关系不错的啊。” “那你不能直接上去找他,告诉他你想要天心莲的话怎么做吗?说不定人家心情好,直接送你一朵呢?” “呃?”羽浮子挠了挠头:“你给我的灵石会少吗?” “不会!真弄到五朵,照样给你一对灵石,只要能弄到一朵也给你一块,不少你的。” 羽浮子皱眉想了想:“不行,一旦他不肯给,那之后就再也不敢偷了,少了就知道是我拿的。” “我直接去找他买行不?” “你怎么解释你是怎么出现在这的?” 秦弈摸着下巴想了一阵,忽然一变,变成了来时路上见过的一个玄阴宗路人弟子模样。 羽浮子见鬼似的看着秦弈这副样子:“你、你……” 秦弈笑道:“这形象去找他,如何?” “可以,这人叫羽敬子,应该和太师叔祖也不熟悉,很容易冒充。”羽浮子说着,目光里有了些小小的戒惧。 这个人的变化术竟然达到这样的等级,既然可以变成羽敬子,是不是也能变成他羽浮子?如果他变成自己的模样搞风搞雨,那真要被他活活坑死都不知道哪来的。 秦弈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淡淡道:“道兄,你戒备我没什么意义,相反,你既然可以投注轻影,还不如投注得更彻底一点。” 羽浮子默然片刻,叹了口气:“这里的事你自己解决。无论是你这里,还是孟轻影那里,似乎都到了见分晓的关头,我得去大庭广众下露露面,撇清关系。事后灵石……你看着办吧。” 秦弈点点头,他倒是真的起了和这个羽浮子结交的心思,这厮真的是个狠人,也有脑子,就像此时明知道事不可为,他也不去继续坚持非要自己拿了天心莲来换灵石,虽贪而知进退,日后成事的机会很大。 玄阴宗里还有大欢喜寺那件事的瓜葛,此事之后难免还有打交道的时候。 见羽浮子离开,秦弈又下了半山腰,才大踏步往上走,做出一副刚来的样子。 “太师叔祖!晚上好啊!” 那普相真人转头看见羽浮子,笑道:“咦,小敬子你这大半夜的跑来我天愉峰干什么?” 秦弈松了口气,笑道:“近日在学和合丹,来向太师叔祖请教。” 心中却忽然有了种奇怪的感觉。 这个普相真人可能一点都不强。 他的变化术可无法模拟羽敬子的气息,只能继续收敛隐藏,近距离之下很可能被人发现不对劲的地方,可这位“晖阳大佬”居然没感觉? 普相真人正在问:“你也开始学和合丹了?没啥必要,此丹用量很小,又不好炼,非特殊融合者并不需要。” “主要是想长进一些丹道学问,听闻太师叔祖此丹有远古近道之意,做晚辈的实在心慕至极啊……” 普相真人极为得意,捋须笑道:“那是,几万年前,那场连绵数载的大战尚未开始,多少无相以上的大能都来和我谈论丹道,岂能没点手段?” 这没事一开口就是几万年前……我家棒棒都没你装。秦弈心中腹诽,口中笑道:“所以晚辈对太师叔祖之能极为仰慕啊……” “和合丹的丹方我已经给你们师父了,你跑来说是请教,其实是要天心莲吧……” “太师叔祖明鉴,不知太师叔祖要如何才能赐予天心莲?” 普相真人一挥手:“简单,帮我弄个女人来。” 秦弈:“……” 普相真人愤然道:“这一年闭山,乱七八糟,没有新人双修,这日子怎么过得下去?” 秦弈心中一动,试探道:“究竟为何闭山啊?” “还不是因为大欢喜寺那帮废物,在北边被人打得如丧家之犬,这时候想起分家前的老兄弟了?”普相真人很是不爽:“其实本座根本不赞同收容他们,他们又不可能废了修行转修我们之法,而且乾元大能一旦复原,说不定鸠占鹊巢,找谁哭去?然而你们宗主不知道怎么想的……” 秦弈被这么一说也觉纳闷。玄阴宗最强不过晖阳,怎么敢自己引狼入室收容乾元大佬,一旦复原岂不是等于把基业拱手送上? 这话里还可以得出,其实普相真人在宗门里说了不算,也就辈分高……怪不得爱吹呢,再不吹连这点优越都没了。 正这么想着,普相真人就又吹起来了:“哎,几万年前,那时候的女修质量多高啊,睡一个无相,增寿不知多少。哪里像现在,尽是歪瓜裂枣不提,修行还差……” 秦弈实在忍不住:“太师叔祖还和无相大能双修过呢?” “当然!那时候的女修开放得很,就没有我没睡过的!” “不会吧……” “当然!别说无相了,太清我都睡过。” 秦弈的戒指里忽然冒出了狂怒声:“没有人告诉过你,乱吹牛皮是会死的?” 随着话音,整个天愉峰顶骤然风起云涌,恐怖无匹的极端怒意从秦弈戒指里席卷爆发,灵魂尖啸汹涌穿刺,只在刹那间,连带着普相真人和他周围正在修行的弟子尽数被震晕在地,七窍流血,也不知道死了没有。 秦弈咽了口唾沫,他都差点被误伤了……棒棒这狂怒好恐怖…… 流苏自从到了混乱之地,生怕暴露,一直忍着不敢出手,竟被一句话激怒得差点没把这峰顶给拆了…… 秦弈一时之间甚至都没把握到它暴怒的源头在哪,不就吹个牛逼,至于吗? 这下出事了…… 果然峰顶各处禁制都被激活触动,凄厉的长啸声响彻云端。 附近的峰头传来乱糟糟的声音:“敌袭?” 秦弈飞速窜向池水中央。没时间考虑别的了,先把莲取了再说。 几乎与此同时,在更远处的宗门主殿响起爆炸声,也有厉啸传来:“敌袭!” 秦弈神色一凝,转头看去,那边已亮起了火光。 是孟轻影那边见了分晓? 是得手了还是怎么?即使得手,闹这么大,她要怎么出得去! 这特么全乱套了…… 第三百一十一章 幽冥狱火 当秦弈跟着羽浮子上天愉峰时,孟轻影已经潜到齐文所在的密殿附近。 倒是出乎她的意料,这里并没有什么森严的守卫,反而有女修出入,并不避讳。 想想倒也是,之前听她们闲聊,还劝秀眉、劝胭脂,可见不是隔离状态,还颇多接触来着。很有可能是很多女修都进去看过,双修疗伤之类的? 所谓的危险,主要来源于这里是玄阴宗主殿所在,周围都是各堂口,许多强者坐镇清修。孟轻影还察觉到不远处一座大殿里有很强的气息传出,明显有晖阳修士在此。 这种环境随便闹点动静出来就跑不掉了…… 孟轻影不动声色地到了齐文的密殿门口,趁着有人出门的瞬间,融于阴影,瞬间入内。再度出现时,已是潜伏在殿内神像的阴影后,悄悄打量殿内状况。 殿内的状况也挺让她意外。 原本以为是正在双修疗伤,不料却很安静。粉色的纱帐内,有人盘膝坐在床上,正在打坐静修。人影正好背对孟轻影的方向,看不见脸,但从气息和身形判断,确实是齐文无误。 他原本被自己偷袭重伤的气息也明显正在复苏,孟轻影不敢探入神识打草惊蛇,粗略估算的话,很可能明后天就能彻底痊愈。 毕竟有一个宗门做后盾,齐文受的并不是非常古怪的特异伤势,要疗伤太简单了。 今晚不杀,恐怕就再也没机会了…… 齐文身边还有个女子,也盘膝坐在一边似乎正在调配药物的样子。女子是典型的玄阴宗身材,高大粗壮,气息约莫在腾云初期。 这是齐文的相好?引动了整个宗门的倾向? 孟轻影皱着眉,总感觉一切都有点怪怪的。她潜入顺利得奇怪,对方不设防得奇怪,连他们的气息也有点怪。 但认真想来却也全都说得通的,毕竟闭山之中,外人压根进不来,谁料得到她和秦弈能来搞事?内部防范自然不会很严谨。何况这种混乱之地的宗门从来就不存在多严谨的制度,这副模样太正常不过了。 而气息也好解释,各种双修之后,短期内就是会有些乱的,女子身上有点他们万象森罗的气息,齐文身上也有点玄阴宗气息,都是很正常的情况。 孟轻影想了想,觉得心中总有警兆,肯定哪里有问题。在魔宗幽冥之中走来,这样的警兆已经不知道救过她多少次了,包括初见秦弈被他用盒子禁制阴了的那次,若不是警兆骤现,提前闪避,恐怕都死在那冤家手里了…… 孟轻影撇撇嘴,小心翼翼地施法,提前布下了几套后路准备。 觉得应该万无一失之后,她才慢慢地聚起了大招。 纱帐之内,明珠的柔光映出的人影、包括纱帐本身映出的网状阴影,不知不觉开始摇曳。 影动不过瞬间,骤然爆起,暗影如剑,直接刺进齐文脑后玉枕穴,又迅速爆裂开来。 被这样突袭,神仙也死定了……齐文当然不例外,整个脑袋都瞬间没了。 但孟轻影却反而神色微变,迅速想要遁走。 脚下的阴影却不听话了,仿佛卡了个什么鱼刺在里面,身合暗影之术无法融洽,相反,身周的暗影反而影影绰绰地立了起来,瞬间形成一个囚牢,将她困在里面。 孟轻影一时没有轻举妄动,自家宗门术法,她太清楚了,这暗影可不仅仅是囚牢,每一道暗影都是极为恐怖的能量,想要直接穿过去,人都会被撕成肉泥。 齐文身边的女子转过头,有些辛苦地笑笑:“孟师妹,为兄等你多时。” 孟轻影神色如常,淡淡道:“想不到师兄为了埋伏我,居然真的做了个女人……真是够狠的。” 做了个女人,不是扮成女人。 是男是女,那阴阳剖判,气息十分显著,绝不可能瞒得过孟轻影。只有真正的女人,才会让孟轻影判断失误。 只不过他施了这个影囚之法,似乎牵动了伤势,此时豆大的汗珠落下面庞,无力再发动新的攻击,连把影囚化为影爆的力气都没有。 “倒不是为了埋伏你才这么做的,我另有用途,只是恰好可以用来瞒你。”齐文叹了口气:“否则孟师妹人既聪明,又谨慎得很,又怎么可能上这种当?” 孟轻影笑笑:“我上当也挺多的,并不怎么聪明,这是资质所限,没办法的事。可不像齐师兄,居然好像认定了我一定会出现在这里……” 一边笑意盈盈,一边早有一个灵法术法暗暗在齐文魂海爆起。 可依然没有奏效,齐文面前不知何时多了个阴柔的中年道士,孟轻影之前感受到的强大晖阳之气就是他的……大约便是玄阴宗宗主,玄皓真人。 孟轻影并无惧色,冷笑道:“你们玄阴宗真的胆边生毛,胆敢介入我万象森罗夺嫡之战?” 玄皓真人脸色阴沉,似想出手,又有些犹豫。 齐文厉声道:“夺嫡之战尚未开启,师父并没有在每人身上留下回溯印记,只要杀了她,此间事就不会传到师父耳内!相反,若是让她安然离去,你我的交易就完了!” 听了这话,玄皓真人再无犹疑,一道冰火螺旋的巨龙轰然出手,向孟轻影轰击而去。 “原来他们就是因为这个敢收留你。恐怕你还付出了什么让他们非常重视的东西,才让他们冒险赌这一把吧。” 声音依然在飘荡,看似被暗影囚牢困得死死的孟轻影却已然不见了,螺旋巨龙击了个空。 “影替之术,她在外面!” 不用齐文说,玄皓真人自然感应得到。他却没有追出去,反而道:“担心调虎离山,让贫道门下去杀就是。” 随着话音,孟轻影已经在外面落入重围。 齐文不语,其实他知道玄皓真人还是有点犹疑,不想自己亲手杀孟轻影,以免沾染强烈因果,被他师父算出来。让门下去杀其实是找背锅的…… 这也是他只用了一个看似凶猛实则没什么威力的小术法,那点弯弯绕很明显。 但这点弯弯绕,就很可能导致孟轻影逃离,他和这师妹斗了好几年了,很清楚这师妹是多难对付的人。 可惜自己伤势未愈……可惜了一个好陷阱。 正这么想着,果然看见外面凭空出现一头巨大的星龙,将殿外广场都站得满满,龙威长啸,一群围攻孟轻影的腾云修士竟然没有一个扛得住,尽数飞跌成了一团。 “这是什么?”玄皓真人眼里终于露出惊容。 见孟轻影已经要消失在夜色里,他终于无法气定神闲,正如齐文所说,被她跑了反倒彻底泄露了他与齐文暗中交易、介入万象森罗夺嫡的事情,死定了! 他闪身追了出去,临行倒还足够谨慎:“你们进去护住齐公子,小心调虎离山。” 齐文被一堆人团团保护在中间,玄皓真人追着星龙而去,怎么看这件事都再也不可能出变故了。 玄皓真人是晖阳,一旦动真格的,孟轻影必无幸理,何况这还是在玄阴宗内部,步步皆敌? 可就在这时,远处天愉峰上传来警报声:“敌袭!” 玄皓真人下意识往那边看了一眼,就这么一疏神,孟轻影再度不见了,只剩一条星龙硬吃了他一击。 “糟!” 天愉峰喊敌袭,当然不仅是玄皓真人受到影响,殿中守护齐文的人也齐刷刷分了心,全部往声音来处看了过去。就这么短短一刹那,孟轻影骤然出现在面前,眉心的火焰印记刺目亮起。 “幽冥狱火!”齐文魂飞魄散:“救我!救……” 声音戛然而止,整个人已经变成了灰烬。黑色火焰烧在周围,又被燃成凡火,熊熊火光瞬间烧毁了整个大殿。 他以为自己尽量高估孟轻影了,以为会被她逃脱。可依然没有想过,在这极端不利的情况下,孟轻影居然还在图谋反杀! 靠的就是他以为她不可能反杀的松懈,和天愉峰恰到好处的吸引心神。 森罗鬼狱,梦似轻影。眉心鬼火,如出幽冥。 ———————— ps:中午接到通知,原书名暧昧,要改。算了不说啥了,望互相转告——《仙子请自重》已经改名《问道红尘》。另外这些事别议论过了线,早上的单章已删,保命第一。月票加更放在明天吧,今天这心态着实写不好东西,连这一章都没写好……见谅。 第三百一十二章 破局 殿中烈火燃起,火光刹那冲天。远处的门人不知情况,都下意识大喊:“敌袭!” 玄阴宗内一片混乱。 而此时孟轻影也没能逃脱。 殿内近距离保护齐文的几个腾云修士先是一呆,继而勃然大怒。在孟轻影来不及消失之前,数道不同的术法已经轰在了她身上。 可这一下同样没有奏效,这孟轻影如同鬼魅,再度与之前布好的影傀做了个影替,所有术法再度轰了个空。 玄阴宗修士目瞪口呆,他们怎么也没想到一个正在被晖阳修士追杀的腾云女修,竟然趁着这么一个小小的疏神,在他们好几个同级修士的保护下瞬间取敌首级,又在这样近距离齐攻之下消失不见…… 这还是人吗? “给我留下吧!”门外传来玄皓真人暴怒的声音,他的神识准确地找到了暗影中飞遁的孟轻影,极度深寒的冰凛袭来,这等级上的碾压,孟轻影终于没能扛住这种极寒冰凛,两腿一僵。 飞遁的速度一限,又是一道凄厉的冰晶在眼前爆起。 孟轻影影傀已尽,却不惊慌,直接与星龙交换相替。 可忽然交换不动了。 她与星龙的祭炼本来就未能完满,又是在这混乱之地经常会有些术法失效,之前所有术法都能成功已经是幸运,可谁能料到在这致命伤害临身之时,忽然失效了? “魔道之路,果然气运难言。”孟轻影再也无法避开冰凛,只来得及用尽全力祭出影梭,勉强阻了一下,肩头已经被刺穿,整个人都被贯穿钉在院墙上,又滑落在地。 “咳咳……”孟轻影咳出一口血,前方玄皓真人已经站在她面前。 孟轻影笑了起来:“不敢杀我吧?” 玄皓真人神色很是难看。 杀了孟轻影,担心她师父算到她的死因,确实不敢杀。不杀吧,她这一回去,自己同样后患无穷,早晚是个死。 他慢慢开口:“我可以废了你,监禁于此。如齐文所言,令师在你们身上并无神念留存,只能靠算。在此混乱之地,又没有直接的死亡因果,他未必能算得到。” 孟轻影笑道:“你可以赌一下。” 玄皓真人慢慢道:“我不得不赌这一把……无论如何,先禁制了再说。” 玄皓真人伸手一弹,孟轻影便感到丹田被锁,再也用不出术法。她叹了口气,想起当初被秦弈禁制了的时候……那时候虽然提不起一丝力气,却感觉安如泰山,而如今呢…… 性命还是没大碍的,玄皓真人根本不敢杀她。但这是什么宗门?这是双修性质的宗门啊!玄皓真人之所以只禁制而不是废了她,就是为了能取炉鼎之用吧…… 法力被禁,连带着她身上受的变化术也消失了,孟轻影变回了原来的娇俏小魔女模样。旁观者“咦”了一声,纷纷道:“本来还以为是个不错的炉鼎,结果竟然这么丑。” 玄皓真人也有些犹豫,继而又道:“丑归丑,修行还是很精粹的,值得双修之用。” 孟轻影冷笑不言。 她在抓紧机会冲禁制。外人对万象森罗的了解并不多,实际上她被禁制了也不是完全没有抵抗之力的,因为她有很大的战力在于傀儡。星龙未失,只是随着她被禁制而暂时散于虚空。只要能够勉强分出一丝神念,就能直接召唤在身下,趁人不备把她带走。 绝地求生是她的本能,她不会放过任何机会。只禁制而不废她,就是这个玄皓真人最大的错误。 “让开让开!”人群外挤进一人:“给老夫看看!” “太师叔祖!”人们纷纷行礼,连玄皓真人也行了一礼:“师叔。” 来者正是秦弈。 两边之乱几乎同时爆发,他没多搞事,强行破除莲池禁制取了莲花,在附近峰头修士赶来之前就跑路了。一路冲着此地火光而来,老远就看到孟轻影被人击败。 他眼珠子转了转,变成了普相真人模样,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 “这女修不错。”秦弈装足了普相真人的语气:“让我想起了几万年前的女修们,啧啧,颇有滋味。” 旁边有人道:“太师叔祖,您这口味……” “你小娃娃不懂!尝遍人间百色,这才是真谛!”秦弈踱到孟轻影面前,有意无意地挡在她和玄皓真人之间,上上下下地打量:“这个炉鼎我要了。” 玄皓真人有些犹豫:“师叔,这个……” “别那么小气!”秦弈怒道:“我就要红丸,又不是独占!” 玄皓真人有些无奈,这个师叔嘴皮子厉害而实战垃圾得很,可不管怎么说也是宗门少有的晖阳,又有很多远古之术掏出来传承,很受上下尊敬。自己虽然把持权力把这师叔排挤得没了话语权,但大庭广众之下还是必须给予他足够的面子。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师叔,这女人身份特别,一旦出了篓子,全宗都要死。” “你是晖阳我也是晖阳,我会的手段比你多!你会的禁制我也会,你会的防备我也能,你当我是小娃娃怎的?”秦弈吹胡子瞪眼,索性直接把他拱开,弯腰去抱孟轻影。 孟轻影眼里异芒闪过,就差一点点……差一点点就可以召唤星龙! 可就在这时,她看见面前的“普相真人”冲着她眨了眨眼,戒指里透出了一股奇怪的异力,有自己无法理解的特异术法降身,眨眼就把她的禁制解开,甚至还延缓了伤势。 与此同时,远处有人在喊:“那个太师叔祖是假……” 话音未落,秦弈猛然甩身,狼牙棒已经呼啸着砸向了玄皓真人的脑袋。 玄皓真人猝不及防,只下意识右手一挡,一个冰盾凝在手臂自动护体,狼牙棒便砸在冰盾上。 冰盾“咯吱”一响,玄皓真人浑身一震,被扫开两步,秦弈自己也虎口发麻差点握不住棒子,整个人倒跌回去,撞向孟轻影方向。 道袍变成了青衫,那“普相真人”的面貌已经变成了秦弈清秀的容颜。 “吼!” 巨大的星龙从虚空之中浮现在孟轻影脚下。 孟轻影伸手一拽,将秦弈一起拉上龙背,巨龙龙身狂甩,扫开周围修士,背靠的大殿整个倾塌。 烟尘漫天,星龙腾空,场面上乱成一团。 玄皓真人气得吐血,勃然大怒:“给我死!” 冰火螺旋的龙形直冲而去,这再也不是之前做样子的简单术法了,恐怖的晖阳之力在大老远都让秦弈孟轻影浑身绷紧。 而玄皓真人本体也跟在冰火巨龙之后急速飞来。 孟轻影想要施法,可喉头一甜,一口血涌出,根本无力行功。她抬起头,就看见那袭青衫从龙身上一跃而起,连人带棒劈进了冰火巨龙之中。 “不要!”孟轻影心中巨震:“你会死的!” 那是晖阳术法!秦弈合身撞进去,岂有幸理? 可秦弈知道,不如此根本挡不了,孟轻影此时的状态连擦边都顶不住,他必须彻彻底底把这个术法全部吃下来,不能让它逼近星龙附近,才能让孟轻影有一线遁走的机会。 星龙还在疾飞,孟轻影呆呆地看着那个冲向玄冰烈火交缠之中的身影,画面凝固定格,如梦似幻。 第三百一十三章 亡命千里 玄皓真人跟在火龙之后,看着秦弈合身冲进龙形的作死模样,眼里都是狰狞的笑意。 “自寻死路。” 他抬起右手,幻成了一个鬼爪之形,向秦弈天灵抓去。 力量差异过大,秦弈和这火龙对撞,不死也是重伤,根本无需考虑。这个鬼爪是破他魂海的,玄皓真人想要借此机会探知此人变化术的来源。此人竟然能变得跟太师叔祖一模一样,连他都瞒过,这种术法值得搜魂一探。 烈火玄冰之中,似有一颗棋子的虚影闪过,又“咔啦”一声,碎裂无痕。 秦弈冲出冰火之龙,眼神凌厉无匹。猛烈的罡气带着火焰的烧灼,重重破在玄皓真人的鬼爪之上。 彻底误判情况的玄皓真人临时再也来不及变招,鬼爪被敲散得干干净净,手心勉强凝起冰凛,已是仓促无比。狼牙棒砸在手里,尖刺骤然狂吐,把他的手掌扎得跟蜂窝一样。 罡气肆无忌惮地涌入经脉,堂堂晖阳修士也受不了罡气体内肆虐,浑身筋脉血肉如绞一样痛苦,玄皓真人痛哼一声,从空中坠地。秦弈也喷出一口血来,借着这一击的反震之力,向后一个筋斗,倒跃而回。 看似已经遁离很远的孟轻影却没有走,甩手缠出一条影线,系住他的腰拖了回来,秦弈重重砸在她怀里,星龙摆尾,长啸登天。 玄皓真人神色冰冷,浩渺无匹的神念之力转瞬即至,在星龙遁走的路上构建了一个错乱的太极。 本以为可以轻松阻住区区两个腾云修士的去路,可玄皓真人怎么也没有想到,那神魂之力莫名其妙消失得无影无踪,好像被什么吞了似的,一点水花都没溅起。 晖阳对腾云,除了力量之外,差异最显著的便是神魂体系,竟莫名其妙就这么被消融了,连个原因都找不到。 星龙终于消失不见。 闭山大阵,主要效用是对外的。从内部出去,并没有什么阻拦可言。 玄皓真人简单压住体内的罡气肆虐,再度追了出去。不留下孟轻影,他就死定了,这事无论如何不能就这么算了。 刚刚追出去,忽然陷入了一个虚空八卦里,错乱的阵法让他一时都不知道往哪出去。 “太黄君!本座艹你姥姥!” “这是你们玄阴宗的报应……那种太师叔祖不值得交。” ………… 龙背之上,孟轻影已经彻底晕厥。虽然秦弈帮她解了禁制并压了一下伤势,但正中晖阳一击的后遗症绝不好受。她还勉强冲击禁制,勉强招龙,勉强放出影线接应秦弈,此时早就油尽灯枯,再也支撑不住。 在信任的秦弈面前,她也无需强撑,晕过去实际是身体的一种自我保护,否则强撑只能伤及根本。 同样秦弈此时也不好受,内伤颇重。 棋痴给的救命之物,一对弃子,才出门没几天就用掉了其中一枚。 这个弃子的用途,果然如同棋痴所言,不是直接替死之用。它会自我产生一种判定,当它替你承受伤害的时候,你是否正在争取更大的价值,而不仅仅是诈死保命,更不是作为一个防护技能硬扛一下就算数的。 秦弈必须用这种搏命换命的决死方式,才能激活它的效果。 这效果当然也是有巨大缺陷的。弃子抵抗的是致命伤,而不是把伤害彻底吸纳,该受的内伤一点都没少,此时五内俱焚,偏偏又夹杂冰凛冻伤,五脏六腑都在遭受两重天的洗礼,痛苦至极。 难怪那弃子棋痴一掏就是两颗,这东西没有谋宗的替死之术给力啊…… 好歹他作为锻骨武者,体质很是能扛,并没有彻底失去战斗力。此时还能摸出伤药给自己吃了一粒,勉强压制了一下体内两股伤害的肆虐,又去检视孟轻影的状态。 状态不大好,识海已经封闭。识海封闭也就意味着星龙和她是失去了关联的状态,此时只是无意识无目的的在飞,而且也不可能无限制的飞个没完。就像当初在大乾地宫时,它伫立在上方守护才是正常状态。 所以随时可能找个地方降落下来。 他秦弈又不能操控星龙,也就是说落往何方完全看运气…… 要是直接落到什么危险之地,就是带着他们去死了。 正这么想着,就见星龙开始降落。 秦弈向下看去,却是深山老林,还能见到野兽窜过,没什么灵气的样子。他也不由松了口气,没什么灵气也就意味着不该有什么修士盘踞。这星龙不愧是气运之龙,果然在运气方面还是靠谱的,起码不会往什么大魔宗的山门里栽。 气还没吁出来,就看见下方一片大湖,星龙直挺挺地往湖水里落了下去。 “你好歹是条龙,有点智商行不行!”秦弈都来不及骂,迅速抱起孟轻影想要窜出去。 结果伤势牵动,一步踏空,两个人都栽进了湖里。 星龙面无表情地踏水而站,星眸很是奇怪地看着两只落汤鸡,好像在说我明明能站在水上,你自己跳下去干嘛? 秦弈抱着孟轻影浮了上来,识海里充斥着流苏的讥笑声,臊得面红耳赤。 “所以我们秦大爷到底是没智商呢,还是有意共浴鸳鸯?” “都不是!臭棒!”秦弈狼狈地抱着湿透的孟轻影,单手划水往湖边游。 平时抱着,和这湿透了之后抱着,那感觉真的是全然不一样啊……几乎就和没有阻隔差不多…… “没事就喊人臭棒,有事就棒棒萌萌哒。”流苏冷笑道:“这里可不是没人,我可不帮你了。” 秦弈怔了怔,抬头一看,果然湖边有个山洞,洞口颇有禁制,似乎有人住? 是个洞府? 他们从天而降,落在水里的动静颇大,此间主人应该发现了吧? 果然洞口开启,一个身披袈裟的和尚走了出来,目光先是被星龙吸引,有些震撼,继而又有了些贪婪。旋即目光落在水中的两人身上,怔了一怔,忽然变得狰狞:“秦弈!” 秦弈心中闪过问号,这谁啊,怎么认得自己? 旋即立刻醒悟,莫不是大欢喜寺余党?怎么会孤零零一个人在这并没有什么灵气的山里? 他不但没有忧虑,反而心中也是一喜。想要知道玄阴宗和大欢喜寺的关系到底什么情况,看来就要着落在这里! 第三百一十四章 是报复的时候了(月票3500加更) 和尚看出秦弈是受伤状态,伤得还不轻,连飞出水面的力气都不足,不然怎么可能摔进水里?他也是个腾云初期,此时对付秦弈岂不是手到擒来? 他倒还算是谨慎,那星龙身上气息很是怪异,既强大又好像并不凌厉,甚至无法判断等级。他不知这星龙什么情况,先是试探性地朝秦弈甩出一道佛光,同时祭出了一串佛珠护住身前,以防星龙突然袭击。 结果星龙一动也不动,任由佛光往秦弈脑门上落下。 秦弈左手搂着孟轻影,右手挥起狼牙棒勉力挡下佛光,整个人又往水里沉。 和尚放下心来,狞笑道:“都说秦弈难缠,原来还是个送宝童子,给佛爷送美人来了。都过来吧!” 随着话音,佛珠甩了出去,骤然变成一个巨大的锁链,将秦弈孟轻影一起捆住,向湖边飞了过去。 和尚咧嘴一笑,可笑容迅速变得惊恐。 那原本一动不动的星龙,在他的佛珠碰到孟轻影的同时就忽然狂暴了起来。一道若有若无的星光,不知从哪里冒起,直接在他身边炸开。 和尚身边凝起金光,想要阻挡,却发现这力量诡异莫名,连挡都挡不了的,直接透过金光穿了进去,如同巨岩碾过,连五脏六腑都被这一击碾得稀巴烂。 “这……这是什么东西……”和尚气若游丝地趴在地上,眼里都是难以置信的色彩。 他怎么说也是腾云之能,连这龙一击都挡不住,这到底是什么? 秦弈和孟轻影被捆成一团落在他身边,一副诚恳的表情:“你若是解开法宝,我说不定还可以救你。” 和尚一抬头,那星龙却又不动了,还是站在水面上没追过来。 和尚咬着牙,强撑着掐了个法诀,想操作佛珠法宝制裁秦弈。法诀都没成型呢,秦弈刚才因被捆绑而落水的狼牙棒自动窜出水面,重重捅在他小腹上。 没有什么罡气可言,就是坚硬无匹的物理材质硬生生轰进丹田,把他的气海绞得粉碎,连内丹都裂了。 “噗……”和尚砰然栽倒在地,喃喃自语:“这又是什么……” “飞剑啊。”秦弈咧嘴一笑:“不知道我是个武修吗?” 和尚又伤又气,直接晕了过去。 孟轻影的龙,秦弈的棒,两个不在常识内的东西,他短短刹那间连续见识完了,也算运气。 狼牙棒站在旁边看秦弈,秦弈陪了个笑脸:“棒棒萌萌哒。” 狼牙棒“咚咚咚”地一路跳了过来,冲着秦弈脑袋就敲。秦弈一缩头:“别啊,真没力气了,会死的。” 狼牙棒在他脑门上悬着,哼哼道:“那你就这么绑着吧,好像你也挺舒服。” 说完继续咚咚咚地往洞府里面跳,一看就是又想掏别人的东西了。 秦弈无奈地被捆在那里,和孟轻影面对面紧紧相贴,心中暗暗叫苦。棒棒傲娇起来这事没完了,和一个湿漉漉的妹子这样紧贴着捆在一起,只要不是太监,是个男人也顶不住啊! 都已经有不能描述的感觉了怎么办! 好死不死的是,这时候孟轻影还醒了。 被紧紧捆住,她和秦弈的脑袋交错着,下巴架在秦弈肩膀上的状态。眼睛还没睁开,第一时间就感受到了目前的状况,心中一惊。 怎么被人绑了? 一起被捆着的显然是秦弈的气息,这还让她心安少许,不是和别的谁抱在一起就好…… 可秦弈也失手被擒了么?那就麻烦了…… 尝试感应了一下自己的本命星龙,却发现星龙明明就在近在咫尺的地方,没伤没病,好端端的。旁边也没有什么敌人的气息,眼角的余光倒还看见有个半死不活的和尚趴地上。 孟轻影发现好像没什么危险的,反倒感觉有什么抵在自己小腹……她眼睛眨巴了两下,不知怎么有点想笑,装作没醒的样子,轻轻扭动了一下,还发出了“嗯”的一声。 可以听见秦弈的呼吸变得凌乱,小腹的感觉更磕人了。 孟轻影“嘻”地笑出声来。 秦弈总算知道她醒了,无奈道:“别撩我。” “怎么?”孟轻影昵声道:“撩就撩了,你还能摸我不成?” “我特么……”秦弈气得要死:“你知不知道这是被人绑着,还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不怕啊,我的龙在呢。你敢欺负我,我让龙打你。” “我……”秦弈索性闭嘴,默默调息。只要伤势好转一点,他自己就能解除这捆绑。 孟轻影忽然脑袋后仰,端详着他的脸。他的唇角仍有血迹,神色有些苍白,由于落了水还没法力驱散,头发散乱地贴在额头,看去很是狼狈,早已没有了平时所见的清秀俊逸。 可孟轻影看着看着,眼睛却越发迷蒙。 “干嘛?”秦弈道:“别那么大张脸堵在我面前,影响我调……唔唔……” 秦弈瞪大着眼睛,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这当口居然被人强吻了…… 孟轻影却似没任何经验的样子,很笨拙地贴着,自己苍白的脸上也泛起了红晕。 过了小片刻,她又慢慢离开,低声道:“原来男人的滋味也就这样,咸咸的。” “咸的是血,不是男人!”秦弈气急:“你到底在干嘛?” “玩男人,不行么?”孟轻影若无其事道:“虽然你我皆伤,可我有龙,你才是没还手之力的真伤号,曾经地宫里的位置颠倒了。” 随着话音,她已经施了个不知什么术法,传送到了星龙身边,借此脱离了束缚。那佛珠自动缩紧,变成了把秦弈一个人绑死了。 孟轻影咳了两声,手心里依然是咳出的血迹,可见还是伤重得很。却慢慢向秦弈走来,脸色很是玩味,一副可以玩你报仇了的样子。 秦弈很是无语,心中却也很佩服孟轻影万象森罗的各种秘技,明明伤成这样还能脱身,真的是无形无影,保命逃命偷袭突击的能力第一流。谁真当她没有还手之力而松懈的话,随时有可能被她绝地反杀。刚才她被玄皓真人制住,很可能即使没有自己救援也有逃命的可能性? 是真的有可能的,只要玄皓真人不敢直接杀她。 这么说来,当初地宫里,自己给她喂的那锁神丹到底有多少作用?如果她当时心里想的是反杀,他说不定都栽了…… 孟轻影走到面前,却没有直接找秦弈,而是蹲下身检视那个和尚。发现他内丹开裂的模样,她略一沉吟,居然给和尚喂了一粒药。 “保住他的命,还有话要问。”她似是自语,又似是对秦弈解释。说完忽然纤手一切,切在和尚膻中之处。 秦弈脸颊抽搐了一下,仿佛能听到和尚浑身筋脉俱断的声音。 “不想杀,却又不肯废,就会被人跑了的。”孟轻影若无其事地站起身来:“玄皓真人刚才的遭遇证明了这一点。” 秦弈没有回答,他并没有同情这个和尚,这和尚才不值得同情呢。可孟轻影却好像在怕他不高兴似的,解释得絮絮叨叨。 这感觉让他很怪异。 “好了。”孟轻影终于蹲在他面前,伸手托起他的下巴,笑眯眯道:“现在你打算我怎么报复你?” 第三百一十五章 差点翻车的秦弈 秦弈真是又好气又好笑,你一个连吻都生涩无比的妹子,装什么阅历丰富玩男人? 还报复呢,你摸回来吗? 他索性躺平:“要摸就摸,皱一下眉头不是好汉!” 孟轻影略一思考,掏出了她的影梭。 秦弈暗叫不妙:“喂喂,你干嘛?” “梭是缠线用的,可以把各种条状物缠成想要的模样,再织出来……” “喂喂那是线,我这个不是!” 流苏在洞府里听见了,暗自吐槽:“可能是针。” 外面孟轻影可不知道洞内还有一根吐槽棒,还在思考:“万物皆可织嘛,我连影子都能织的……”她把影梭挪到某处悬停,笑嘻嘻道:“让我想想啊,织成什么模样比较好呢?” 秦弈悲愤莫名:“我对你最多只用手的,你怎么能用富婆快乐梭?要公平啊!” “富婆?”孟轻影小嘴一扁:“我才不富,我穷。” 说到这里她倒是忽然想起什么,伸手探向了秦弈的戒指:“你摸走我的法宝,我也摸走你几件东西,才叫公平……” 秦弈很想说当时摸你法宝,那其实是用鬼泣玉换的…… 可想想她是真的挺穷,自己的灵石其实也有她的份,便没有拒绝,暗道她想拿就拿好了。 结果孟轻影手指搭在他的戒指上,半天一动不动,脸色阵青阵白,神情极度危险。 秦弈心中一咯噔,暗叫一声完了。 怎么忘了自己戒指里还有一些那啥…… 果然下一刻孟轻影切齿道:“你把道巾还给明河也就算了,居然又换了一个普通道巾回来,是多舍不得?” 秦弈:“……” “还有那个肚兜,那个肚兜!”孟轻影暴走:“明河一个道姑居然还穿俗家肚兜,你们都玩到这种情趣了吗!” “不是,那是……”秦弈说到一半,却不知道怎么解释,直觉感到再把师姐扯进来,自己可能会死得更难看…… 远在天枢神阙面壁闭关的明河忽然一阵心神不宁,莫名觉得自己风评再度被害。 她起身踱了两步,暗道:“怎么又想起他了……这一年多的清修,本该不起涟漪才对……” 想了一想,手占一卦,尝试卜算秦弈此时在干嘛。 “需。有孚,光亨,贞吉,利涉大川。” 明河轻声一叹:“需,待也,是说我在等他么?还是……别人?” “需,须也,他在为了什么而奔忙吧,不过终能成事,吉。” “需,须也,险在前也,刚健而不陷,其义不困穷矣。他总是这样……”明河喃喃念叨着,望着山壁怔怔出神,再无言语。 荒山湖畔,狼牙棒从洞穴里跳了出来,站在洞边一看,外面是这样的场景: 孟轻影手上抓了把暗影凝成的剪刀:??(*??w??)??╰ひ╯?? 流苏:o_o 秦弈奋力挣扎,戒指里冒出了另一道佛光,正是他自己也有的佛珠,同样具备捆绑效果,瞬间把孟轻影也绑上了。 星龙抬头看了一眼,没动静。 孟轻影挣扎了一下挣不开,转头骂道:“死叛徒,白养你了?” 星龙别过脑袋不说话,傀儡与主人心意相通,你自己想不想我动手,自己心里没那啥数?装模作样要剪东西,也没见你真动手啊。 孟轻影接收到傀儡的意识反馈,没声音了。 秦弈冷汗淋漓地吁了口气。他的伤本来就没孟轻影重,吃了药休息这么久早就可以动了,本来还和孟轻影玩笑来着,这一剪梅都玩出来了谁遭得住啊! 两人大眼瞪小眼地对视了一阵,秦弈无奈道:“我们自己把自己捆成这样是不是傻了点?” “你可不是我捆的,我倒是你捆的没错。”孟轻影冷笑道:“秦大爷把小女子捆起来打算干什么?” 秦弈闷声不答,尝试了一下挣脱自己的束缚,却发现绑着自己的这个佛珠档次低不少,法宝主人失去意识的情况下,这么久的时间威力已经渐消了。他瞬间变小,趁着佛珠还没来得及紧缩时就钻了出来,又重新变大,顺手把这个佛珠也收了。 孟轻影就安静地看着他一系列操作,直到他收好了佛珠,才冷冷道:“现在又是你可以动而我不行了,秦大爷是不是打算继续曾经未竟之功,把我的肚兜也和明河的放一起吗?” 秦弈哭笑不得,信你不能动才有鬼,星龙还站旁边看着呢。 他叹了口气,蹲在孟轻影面前道:“好啦,别傲娇……我和明河……不知道怎么解释,但未必是你想象的关系。” 孟轻影淡淡道:“不就是你想要她的关系?不用说也看得出来。” 秦弈道:“那你还……” 孟轻影打断:“那你一点都不想要我?” 秦弈怔了一怔,竟不知道怎么回答这句话。 孟轻影慢慢道:“之前在玄阴宗,你说这个炉鼎你要了……嗯,还说你只要红丸,可有几分真意么?” 秦弈实在头疼,他这话当然是临机演戏,是一点真意都没有的。但此时他知道如果真的说一点都不想要,绝对没啥好结果,效果大约和上次说的那句刺痛的话差不了多少。 倒也未必是孟轻影一定要和明河较劲,归根结底的根源在于,他们认识的第一刻起,秦弈就在帮明河杀她,一直都是。 他只能迂回地回答:“上次那话……我很抱歉。” 孟轻影显然不太满意这个回答,正要追问,旁边传来一声难受的呻吟:“炉……什么炉鼎?红……红丸在哪?” 两人同时目露凶光,看向旁边躺着的和尚。 早不醒晚不醒,听到这种关键词激活?你们大欢喜寺真是够可以的。 孟轻影哪里还有被绑着不能动的样子,早就脱身而出,留下秦弈的佛珠空荡荡地绑空气。 秦弈:“……” 两人都默不作声,齐齐到了和尚上方,面无表情地低头看他。 迷糊中的和尚吓得一抖,顿时清醒过来,醒悟到此时是什么情况,连忙赔笑:“饶……饶命……” 秦弈木然:“大师怎么称呼?” 和尚赔笑:“不、不敢当大师,小僧慈和。” “见了我们的面就捆绑杀人夺炉鼎,你慈和个屁。” “慈和是小僧法号……是小僧猪油蒙了心,不、不该和秦仙长抢炉鼎。” 孟轻影斜斜瞥了秦弈一眼,秦弈满头大汗:“你这叫恶意扭曲断章取义!” 慈和只是赔笑。 秦弈赶紧道:“这么说,你是大欢喜寺慈字辈。问你正经的,你大欢喜寺残余,为什么不在玄阴宗,而是自己一个人躲在这没什么灵气的普通深山里?” 这话题转得飞快,孟轻影也不瞥他了,再度看向慈和。 这个问题确实很关键,说不定连齐文的事情都可以在这里寻求解答,别的那些什么……事情完了再跟他算账! 第三百一十六章 前因后果 慈和咽了口唾沫,神情莫名也有了些怨愤之意,小声道:“大欢喜寺残余,进了玄阴宗的,都死了……” 一句话石破天惊,秦弈惊得豁然站直了身体。 和孟轻影对视一眼,都看见了对方眼中的极度惊诧,那点儿女心思早甩到九霄云外去了。 散落在外的大欢喜寺余党,万道仙宫搜索不到,本以为是全部躲到同源的玄阴宗避难了……没想到进玄阴宗是没错,却不是避难,而是下了地狱。 马后炮一想,这事对得上。他秦弈早在灭弘法寺那会儿就被大欢喜寺记仇,后来慈明慈慧观寂之死全和自己脱不开关系,想必是入了一级黑名单了,广为公示门内的那种。所以慈和一看见他就脱口喊出秦弈来。 如果大欢喜寺真有余党在玄阴宗,那必然有人认得自己,刚才的战局必然会有人喊“这是秦弈!” 可没有人这么喊,说明大欢喜寺的人没在玄阴宗里。 原来……是死了 慈和继续道:“原本是师叔祖暗中组织大家一起过来投奔玄阴宗的,大家也都陆陆续续来了。玄阴宗起初也接待着的,说是争取时间给师叔祖复原,热情得很。我们本来以为算是找到落脚之地了,等师叔祖复原就打回去……可进去才第二天,玄阴宗来了个什么客人,之后就直接翻了脸,把大欢喜寺所有人一网打尽。” 慈和说到这里,大哭:“来的那个人很厉害,在他的夹攻之下师叔祖都死了……我是唯一趁乱跑出来的,又无处可去,你说我不躲在没灵气的灵山,还能躲哪里” 秦弈孟轻影面面相觑,两人都说不出话来。 防备了多久的乾元复苏,结果……无声无息地死在这里,要不是偶遇这和尚,整个神州都不会知道。 这让他们一时半会怎么消化。 孟轻影低声道:“所谓客人是……” 秦弈断然道:“天机子。” 只有天机子有可能通过卜算,猜到了大欢喜寺余党的去处。他知道澄元一旦恢复,他们座落在大欢喜寺原址上的谋算宗是首要被报复对象,必须剪除这个后患。 也只有他的实力对得上,晖阳巅峰,差一线就破乾元关,有足够的力量镇压伤势未愈的澄元和尚。光靠玄皓真人那点连他们都留不住的水平,肯定办不到这一点。 而天机子说动玄皓真人的理由无非也就是澄元恢复后有可能鸠占鹊巢…… 不,顺序不对。 玄皓真人收留澄元,不可能不防备他鸠占鹊巢的可能性,连普相真人都知道,还提出过反对来着,玄皓真人又不是傻子,为何一意孤行 只能证明他收留澄元的时候就不安好心。这是在澄元上门之前,天机子就找过他了,设下了这个局。澄元大摇大摆进入玄阴宗,想必也是觉得玄皓真人动不了他,哪能想到进去才第二天,天机子就上门了…… 更大的可能是一拍即合,双方都有意,才促成了这一局。 怪不得说,曾有知名的大魔头都栽在这混乱之地,这不就摆着个现成的例子堂堂乾元修士,投奔老亲戚疗伤,就这么栽在这里连个水花都没冒出来。 实在令人心中发寒。 孟轻影谨慎问:“那你知不知道……玄皓为什么要杀澄元只为了担心鸠占鹊巢,就布这样的局” 慈和摇摇头:“我不知道,但事发之前,玄皓经常和我们讨论如何把两家法门合而为一的事情,说不定和这个有点关系。” 合而为一……秦弈若有所思。 这种事棒棒轻松就做到了,却不代表别人能轻松做到。二者合流,形成一个更为高级的功法,甚至可能因为功法同源而尝试夺取澄元的修行融合 有可能……他们的不同属性和合的追求方式,真的可能让玄皓追求把澄元的修行与自己融合起来,直接借此突破乾元。 如今秦弈对这些修仙者的思维算是很了解了,为了“证道”,什么稀奇古怪的想法都可能诞生。 但玄皓显然未能成功,光靠他们的所谓和合丹显然是不够的,于是导致……齐文的出场 万象森罗的傀儡之术能让他即使无法融合,也能把澄元炼成一个乾元级别的超级傀儡 孟轻影显然也想到这里去了,脸色十分凝重。一个乾元等级的尸首,对她的第一反应也是这个。万象森罗自有秘法,炼尸为傀只是其中一种,确实还有把傀儡能量与自己融合的一种方式。 怪不得玄皓竟敢介入万象森罗嫡争……炼制乾元级别的傀儡,或者是借此融合力量突破乾元的可能,这对他来说当然值得赌一把,太值得了。 前后因果彻底对上号了。 秦弈沉吟半晌,低声问孟轻影:“我还有一事不解。” “嗯。”孟轻影道:“你说,我们一起参详。” “你师兄,为什么要做个女人与这事有关么这一环没解开。” 孟轻影沉默片刻,摇头道:“这应该是师兄与玄阴宗的交易项目。师兄阳脉已伤,也正好借此机会变成女人。” “他图啥啊” 孟轻影抬头看天,好久才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他是希望女身能在夺嫡之中得到师父的倾斜。他们认为我短短时间修行到这种程度,是得到了师父偏爱的,实际上……并没有。” “就因为一个误解,就这么决绝” “师父是至情者。”孟轻影忽然笑笑:“可能你无法相信,一个魔宗大魔头,是个至情者。” 秦弈张了张嘴,质疑的话还是吞了回去。 确实很难相信。 “至情者不会轻易移情,变女人也别想勾搭。但既然是有情者,有个更典型的特点,就是他不会彻底冰冷的坐视门下相争,心中必然会有情感上的偏斜。那么作为一个男人,略微偏向于女人,当然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秦弈吐槽道:“男人变成那副鬼样子,绝不可能得到偏斜,只能得到恶心。” “这就是他找玄阴宗的原因……若玄皓能与澄元相融,他是否能与我相融得到我的力量,我的星龙,与我的……模样。” 秦弈毛骨悚然。 孟轻影幽幽看着远方,低声道:“世上有更多匪夷所思的事情。万道仙宫,太安逸了……你以后见多了,会更习惯此世的扭曲。有超越世俗的力量与生命,此道注定变得自私且扭曲,我们都在扭曲的路上前行,谁也不例外,或许你也一样,只是自己还没有发现。” 随着话音,她随手一拍,慈和粉身碎骨,连个渣都没留下。 秦弈默然无语。 “不要怪我狠心。”孟轻影举步走向洞府,淡淡道:“你我伤势未愈,如今玄阴宗必然大肆搜寻,当务之急是疗伤。” 你也知道当务之急是疗伤而不是一剪梅了秦弈心中吐槽,默默跟着她进了洞府。 没有灵气的洞府,漆黑一片。秦弈掏出一个夜明珠,随手祭出,悬停空中。 洞府很小,只是慈和临时开凿,里面壁上还凿了一个佛像之形,笑容可掬。两人的影子映照在佛像上,好像合在了一起。 孟轻影就饶有兴致地看影子。 秦弈发现她的目光,有些尴尬,试图扯开话题:“想不到慈和还真有几分佛门信仰嘛,孤身避难,还凿佛像,算是虔诚” “看见影子了么”孟轻影答非所问。 秦弈尴尬地“嗯”了一声。 “人的影子是件很玄妙的事情,在我的修行里,可以把影子视为一种玄奇的生命体现,折射了人心中未知的一角。”孟轻影终于回答了秦弈的问题:“慈和是个采补魔头,他的影子映出来,却可能是一尊佛,这并不冲突。” 秦弈隐隐有所悟,他曾经也觉得,自己心中有魔头,不是自以为的那么正直。 只不过用影子体现的话……这是孟轻影的个人修行,他参悟不了。说不定孟轻影眼中看见的影子,和他不一样。 “所以,你觉得……”孟轻影转头看着他,明珠柔光之下,她的神情忽隐忽现:“你的影子,当此之时的影子……是佛,是魔,还是我” 第三百一十七章 是佛是魔还是我 孟轻影这话太过玄奥,含义隽永无比,是可以从很多方向去解释的。秦弈看着佛像上两人重叠的影子,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孟轻影凝视着他的侧脸看了一阵子,低声问:“你……为什么舍了命救我?” 秦弈道:“到此混乱之地,本来就是你先从太黄君那儿救我在先。” 孟轻影淡淡道:“你自有底牌,太黄君未必杀得了你。” 秦弈道:“那是另一回事,我不能当人情不存在。更何况此番赴玄阴宗,你我本就是一伙的,是战友。战友互助,谈什么得失?” 孟轻影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知道秦弈说的是真心话。 是他的三观,心中有秤,行为有绳。在他自己内心看来,真的不是为了孟轻影,换了任何一个其他合作战友,并且还是救他在先,他一样会是舍命相助的。 但秦弈却不会知道……在孟轻影的观影之术下,他此时此刻的影子究竟是什么形状。 是佛?是魔?还是我。 孟轻影的眼神有些调侃之意,却终究没有挑明,只是道:“行吧,且疗伤。” “等一下。”秦弈掏出一瓶丹药:“这是从普相真人那里摸来的,我查验过药效,这就是他们的和合丹。” 孟轻影顿了一顿:“给我干什么?” “我知你有需求,你和气运之龙的祭炼融合有些阻碍……可能是魔道气运和这种一国气运格格不入的原因,此丹能融合各种特殊属性交融,应该对你是有效的。” 孟轻影看着药瓶片刻,摇头笑笑:“有心了。” 秦弈又递过另一粒丹药:“我还察觉和合丹有一些媚药效果,不知你能否压制……总之这粒丹药能解,有备无患。另外我毕竟只是简单剖析,没有亲自试药,不知是否还有什么特殊状况……如果有问题,你及时喊我。” 孟轻影掂着丹药沉吟片刻,忽然笑道:“秦弈,你应该想象得到,为什么此丹需要媚药效果,恐怕不是媚药,而是助兴的。” “唔……”秦弈挠挠头:“差不多吧……” “鉴于玄阴宗的功法本质,他们的所谓不同属性融合的手段,应该是需求双修之术作为引导媒介……比如我先吸纳气运之龙的气运属性到体内,再借由和你阴阳沟通轮转混融的过程,彻底消弭自己与那种气运的隔阂,化作自身所有。” “是这样。”秦弈道:“但此丹本身确实有消融异类属性冲突隔阂的效果,对你的情况绝对是有帮助的,未必需要双修的。” 孟轻影抛了抛丹药,笑道:“那就试试吧,不行再说。” 外面湖中的星龙化为点点星芒,融于她的眉心,慢慢不见。孟轻影服下丹药,盘膝而坐,很快就进入了深沉的内视调息之中。 秦弈也在她身边坐下,也服了一粒和合丹。这个和合丹确实有融合之功,他也想借此看看能不能对自己的仙武合丹有些好处。 这种修行,彻底运转自己的修为,调用之前服过的伤药药力,这也是一种自我疗伤过程,两不误。 内视之下,和合丹药力弥散,沁入丹府,可以感受到自己那个仙武太极形状的内丹开始旋转起来,吸纳着药力,慢慢使得合丹的棱角更柔和,更加圆润的感觉。 确实有用……自己这个仙武合丹,说是合成太极,但终究是不同体系而成,不是一套功法,想说多么一体是挺勉强的。就像一个低劣的画师画太极图,看着是那么回事,仔细看可以说是一个歪瓜裂枣。 正如太黄君说的,他这种融合只是意外而成,自己都不知道原理在哪,不是真混沌。 而这个丹药有着助于一体、助于领悟真正混沌之意的效果,把这个太极变得更加“真实”起来…… 只不过还是差了点什么…… 嗯,如果类比往机器上安插螺丝,磨合齿轮,可以构建一体,但欠缺了润滑油或者某种助推器,使得这个过程很生涩难行。这就是孟轻影刚才提到的,需要双修功法的辅助,也是秦弈所判断的,并不是必须。自己慢慢来,最多难搞一点,也不是不行。 孟轻影那边的状况应该是差不多的。 大家都是同层面修士,判断都是正确的。 但这个和合丹药力有点皮……一直在躁动某种念头,小腹一直有热气在涌,各种不可描述的感觉不断在影响修行的心平气和,只想做那种事情…… 秦弈有些无奈地摇摇头,睁开眼睛取出一粒解除媚药的解药。 正在此时,身前盘坐的孟轻影也睁开了眼睛。 秦弈以为她也是熬不住那种影响,想要取药解决了,于是笑了一下,想打个招呼“这么巧你也吃药啊”…… 话都没出口,就见到孟轻影眼里泛过奇异的光芒。 秦弈心中一个咯噔,暗叫不妙,想要退开却哪里来得及? 一个大钟当头罩下,将两人一起罩在了钟内。 钟内有粉色的烟雾,淡淡弥散,遍布整个空间。还有更狠的,烟雾在下面凝成了厚重的云,如同柔软的被褥一般。 粉色烟雾不需要呼吸,从浑身毛孔直沁体内,蔓延血脉,直透龙庭。 如果说原先和合丹那点效果只是助兴,那此时这个烟雾的效果就叫要命,这是专业用来催动那种事的,能把烈女变成那啥妇的真正魔道法宝——秦弈曾经被孟轻影要走的大欢喜寺“缠绵钟”! 秦弈哪里想得到,这种东西会用被她用在自己身上? 烟雾入体,脑海里轰然一炸,那种念头肆无忌惮地涌遍全身,连理智都差点崩毁。 孟轻影自己也置身在缠绵钟内,当然也避不开这种影响。她的脸颊肉眼可见的变得绯红,目光里媚如秋水。 秦弈勉强运起清心诀,保持着最后一丝清明:“你……你这是在干什么!” 孟轻影笑了笑,忽然扑了上来,把秦弈按在粉色的云雾里。 “唔唔……你到底在想什……请自……唔唔……” “少废话,一夕之欢有什么好婆婆妈妈,是不是男人?” “我特么……” 对话声彻底消失,粉色的烟雾更加浓郁,钟内再也看不见人影。 一根狼牙棒歪着站在钟外,似乎想敲,想了一想,又百无聊赖地扑通趴在附近的蒲团上,不动了。 天色破晓,钟内烟雾沉寂。 有窸窸窣窣的穿衣声响起,过不多时铜钟消失,两人默然对视。 秦弈的眼神有些复杂,孟轻影笑意吟吟,却似毫不在意。 “你这……” 秦弈刚开口,就被孟轻影打断了。 “自己慢慢祭炼,可能需要一年半载……若有双修之助,只需这么一夜。”孟轻影丢下这句,潇洒地转身,走出洞府:“不要误会,我不需要道侣,你只是被我采了的一个炉鼎。” “……” 结果看似潇洒的孟轻影没走两步就趔趄了一下,差点没站稳。 秦弈试图上前搀扶,孟轻影却推开他,咬着牙一瘸一拐地出去了。 到了洞府门口,初升的朝阳洒落,孟轻影眯着眼睛抬头看了一会儿,忽然回眸一笑:“我倒是很想知道,这一夜发生后,当明河与我再度站在你面前时,你该怎样论亲疏?” 星龙现于虚空,孟轻影悄然立于龙背,转瞬不见。 —————— ps:其实有的剧情根本不是开车,而是为了写人,当然在举报狗眼里,什么都能做理由。这段话放在正文里,希望盗版读者能看见:大家知道现在的风头很严峻,但其实有很多作品都是被各种妖魔化的举报理由搞死的,而不是本身有问题,毕竟大浪潮下,有关部门和网站都没有精力一本一本认真甄别,只能先屏蔽了事。若想要被认真对待而不会被简单一刀切就需要成绩的支持,真诚希望读者们都能来正版订阅,大家一起共度难关。姬叉顿首。 第三百一十八章 回不去了 秦弈抬头看着天空,孟轻影已经消失了很久,他还半晌无言。 他知道自己昨夜口头喊不要,其实心中很诚实——他也想要,根本骗不过自己。后来反客为主弄得何似在人间,可看不出任何被迫的臭模样。 是因为男人的邪念,还是因为对方是孟轻影? 秦弈慢慢低头,寻找自己的影子。 影子在阳光下很安静。 孟轻影的问话又闪过脑海:“是佛,是魔,还是我?” 秦弈看了半天,真看不出来。 一个小幽灵飘啊飘的落在他面前,在他眼前转啊转。 秦弈伸出双手分别掐着它左右脸蛋,往旁边一扯。 小幽灵变成了横向胖幽灵,又“嘭”地一声变了回去,倒是出奇地没发飙,反而笑嘻嘻道:“功法领悟得相当不错嘛,第一次用就这么厉害。” “……”秦弈内视了一下,知道昨夜这一场对自己的好处大上天了。 仙武合丹更加混融,隐约竟有了一些不分彼此的意味。而除此之外,自己本来在锻骨腾云第三层都还没完满,还不够开始冲击四层关卡的前提下,那能量却一夜填充,还直破四层大关。 三层到四层原本是一个需要很用心去面对突破的门槛,却就这么一次性轻轻松松突破了,还有余裕。 但运用功法的是他,不是孟轻影,孟轻影在此番得到的直接提升并不大,主要效用还是彻底和那条气运之龙不分彼此了。这对她很重要,气运能够有效弥补她魔道缺失,一个游走在刀锋和暗影中的人,偏偏又有逆天的运气,可想而知会是怎样的主角模板。 “恰好你们修行差距不大,她略高你一两层,又压不过你的仙武合丹,可以说能量相当,太适合这种阴阳轮转了,简直天赐。”流苏非常满意地打量秦弈,笑道:“而且她还是第一次,效果尤其好,以后再和她那啥,只能是涓涓细流,得长期和合才有些效用了。” 长期……秦弈默然不语。 流苏想到的东西却显然和他不是一个频道,叹了口气道:“浪费了,居云岫的……若你晖阳之后再和她那啥就好了……” 秦弈一点都没打算把这东西论功利计算,没法附和流苏的叹息,没好气道:“你怎么对这个这么感兴趣?” 流苏笑道:“我研究出来的功法,你们这是第一次试验,我为什么不感兴趣?” 这倒是的……秦弈理解了它的心思,却没去继续扯。 他的心情实在有点小复杂,甚至不知道自己这时候叫什么心情。 见他模样,流苏“啧”了一声,采访道:“那个剪刀临身的时候什么感觉?” “……能不提这茬吗?” “你对她起了怜意,对不对?” 秦弈犹豫片刻,点了点头。 流苏冷冷道:“你的同情用错了地方。她并不需要你的同情,实际上她的心志比你还要坚定,主见比你更加分明。这事分明是她强激安了你,如她所言不过炉鼎,你若反倒觉得有负于她,以后有你的苦头吃。” 秦弈知道这个道理,但他真的很难做到真视为一夕之欢那么洒脱,更不觉得孟轻影的“炉鼎”之说是真意。 更像是……别扭着去说服她自己,为她这举动找一个符合她自幼认知的法理。 她说着不需要道侣,只是独赴幽冥。实际上秦弈能感受得到,她只是不相信会有人陪她下地狱,并且……她不敢信,不敢建立任何依赖心。 否则可能就会死于这种信任与依赖之下。 不如独自前行。 然后……有苦头吃倒是真的。孟轻影最后那句话已经明示。 那时候或许才是真正的修罗场吧,严峻到了可能彻底失去明河,还未必能得到孟轻影。真的是后患无穷。 这也是孟轻影的报复,报复的工具竟是她自己,这似乎是早在当初地宫里向他讨要缠绵钟的时候就隐约有过策划的事了?真的够狠…… “想那么多干什么?”见秦弈还在怔忡,流苏恨铁不成钢地敲了他的脑袋:“船到桥头自然直。” 秦弈醒过神,也知道多想没用,徒增烦恼。 他叹了口气,甩了甩头,努力把思绪抚平,问流苏道:“你在里面躲了这么久,什么收获?” “没收获,这慈和一穷二白,那串佛珠可能是他唯一的宝贝了。”流苏道:“不过那串佛珠应该可以和你原先那串重新做个祭炼,升个级。” “嗯,回妖城再说,天心莲已经到手,眼下还是先离开此地。我还得把玄阴宗的情况飞信仙宫,让宫主拿个主意。” “还有时间,你不打算去和太黄君交涉一下,换他的焚炎果?”流苏道:“焚炎果和天心莲祭炼成的那个焚天红莲,可能是好东西,可有效弥补你火焰伤害不足的缺陷。” “太黄君此人喜怒难测,还是不生事了,何况玄阴宗多半盯着那地方,要换也得过段时间再说。” “你还会想再来这混乱之地?” 秦弈沉默片刻,叹了口气:“躲不过去的,棒棒。其实我知道,你比我更想来。” 流苏不说话了。 这片大地很明显还有很多秘密,尤其是混乱混沌之意,很有可能与流苏有莫大关联,而此地形成这种状态,说不定也与门的碎片有关系……这都是可以想象的事情。 此地最强者他都没了解是谁,甚至是不敢去乱问,因为他担心问了说不定就吸引注意,可能对流苏不利。 还是太弱了…… 哪怕他提升的速度已经前无古人,奈何身边棒棒档次太高,享受棒棒带来的红利的同时也意味着要承担同等档次的危机。现在这点水平,一旦暴露就是死无葬身之地。 如今是小虾米状态,他秦弈之名也没有引起修仙界大佬们的注意,现在唯一留意他的大佬可能是明河的师父,其他强人应该都不知道秦弈是谁。其实在混乱之地折腾了这么久,他都没有暴露过自己叫秦弈,就是这个原因。 一边想着心事,秦弈已经祭出飞艇,急速望北而去。 过不多时便到裂谷边界,流苏忽然急促道:“等一下!” 秦弈紧急刹车,飞艇悬停空中:“怎么了?” “玄皓真人率众守在裂谷上方,就在我们要下去的位置。” 秦弈皱紧了眉头。 这下麻烦了。 玄皓真人想必是恨极了他和孟轻影,再加上做的事不可告人,绝不愿意放他们北归。 原本这么长的裂谷边界,他玄阴宗根本不可能守得过来,按理没什么可守的。比如孟轻影可没有什么固定要走的位置,随便绕个道就过去了。 但玄皓真人居然知道他秦弈下裂谷的位置,亲自镇守于此。 裂谷之下到处乱象,很多空间裂隙之类的,是不能随便碰的。已知可以往下的安全地带只有很短的几十里范围,秦弈必须经过这里才行。 玄皓真人怎么知道他是要下裂谷,而不是去对面? 是了,他取了天心莲……曾经太黄君都能以此为据,口胡出他是裂谷下面上来的,玄皓真人当然也可能得出这样的判断。不管是不是,死马当活马医,守个十天半月再说? 这就糟了,天知道玄皓真人有耐心守多久,程程等不了啊! 第三百一十九章 调虎离山 还好玄皓真人的神念探索范围没有棒棒大,提前被棒棒发现了状况,不然一头撞过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秦弈坐在飞艇上思索,硬闯是肯定不行的,绕过去从北边下去?也不行,能下去的范围就那么大,对方不可能感应不到。 两个破局方法,一种是绕道向北回万道仙宫,去搬救兵。这种来回又是几天,而且这种宗门之间的对立,牵涉比较谨慎,未必能请得动晖阳大佬们快速来援。澄元死于玄阴宗又没实证,到时磨破了嘴皮子请不动人还可能把时间耽误了。 不太可取。 来到混乱之地,头尾算算已经四五天了,经不起耽搁。所谓的二十天内是最后的时限,不应该紧赶慢赶正好二十天回去,当然是越快越好。因为炼制丹药需要时间,一旦炼制失败就要花更多时间,多拖一天都可能来不及了。 另一种是设法把场面搞乱,趁乱下去。 这是自己能设法办到的,只是会有点危险。 想到这里秦弈也有点苦笑,这次的天心莲获取有惊无险,赴险受伤是在救援孟轻影那一刻,与天心莲没什么关系。程程曾认为的“九死一生”并未发生,好像是上苍在开玩笑,你不为此赴个险,此事不算完? 秦弈想了想,收了飞艇以免太惹眼,悄悄飞向“千山散修联盟”,太黄君的觑天峰所在。 裂谷那位置就在千山散修联盟的家门口不远,想必玄阴宗大张旗鼓在这里办事,千山联盟是肯定不悦的。要真能坐视玄阴宗在自家门口耀武扬威,千山散修联盟趁早解散得了。 太黄君之前还阴了玄皓真人一把,不知道这里面有没有什么说头…… 另外,玄阴宗在这种妖城正上方巡守,不知道有没有引起妖城的警觉,如果能设法与妖城沟通一下就好了…… 正这么想着,已达千山联盟外围处。有玄阴宗弟子在外面天空来回游荡,显然也是在防备秦弈。 没有晖阳,秦弈才不怕呢。 他绕着更外围远远地观察了一圈,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羽浮子。 秦弈悄悄传念:“道兄,灵石还要吗?” 羽浮子浑身一震,左右看看,悄悄向秦弈传念的方向接近数里,很快发现秦弈躲在一棵树后向他招手。 羽浮子没有过去,故作左右巡逻,一边传念道:“你还敢过来?真不怕死。” 秦弈脸不红心不跳:“你我交易完成,我灵石还没给你,心下过意不去,特来付款。” 羽浮子差点气笑了,但这不要脸的模样也合了他几分胃口,便道:“你就把灵石埋树下,我一会自己取。” “我想往里面埋。” “你想我放你进去?” “你都做了那么多了,不差这么一件小事嘛。差一点点拿不到灵石多可惜。” “你要脸不?” “不要。” 羽浮子无奈道:“你俩莫名潜入我宗,这两天轮班看守山门的几个人都被狠狠处罚了。此时宗主还没想过有内奸,只当是大家都渎职。若是再从我这里放你进去,岂不是明摆着我有问题?你不要脸,难道我还不要命了?” “唔……” 羽浮子又道:“何况你进去也没用。太黄君坑了宗主,双方差点开战,最后和解的条件就是,他们不过问我们宗对付你的事情。所以你进去说不定会被丢出来。” “怪不得千山联盟能忍受玄阴宗在家门口巡逻。”秦弈道:“那这样吧,你帮我暗中给太黄君传个信,让他出来见我总没问题吧?玄阴宗难道还能限制千山联盟的人外出?” 羽浮子沉吟片刻:“这个倒是可以。你先把灵石埋下。” “行。”秦弈爽快地把那一对阴阳灵石埋在树后,他本来就没打算赖这个账,目前为止羽浮子做得足够多了,值这个价。 埋好灵石,他又意味深长地对羽浮子道:“道兄,你我有此渊源,可以交个朋友,日后未必没有再度互助的机会。” 羽浮子笑笑:“当然。” 秦弈便向后撤离:“烦请告知太黄君,我在东边千里处等他。” 羽浮子目送秦弈远去,脸上露出了古怪的笑意。 秦弈风驰电掣地到了东边千里,寻得一个山坳,却不是坐下来等人,而是立刻掏出一套阵旗和阵石,迅速借着山坳的各种隐蔽之处插旗布阵。 流苏有些惊艳地看着秦弈的举动,没有说话。 阵法很快布好,秦弈想了一想,忽然用狼牙棒尖刺剐下了自己手臂上一块血肉。 疼得冷汗淋漓,却没有吱声。止好伤口,便一个法诀用在那块血肉上,那块血肉慢慢变成了一个秦弈的模样,盘膝坐在阵法中心。 以自身血肉滋生的变化术,无论是修行气息,还是生灵之感,分明就是秦弈,完全没有区别。如果用神念扫过,肯定无法分辨真伪。 做完这一切,秦弈立刻遁走,绕了个大弯往裂谷之处悄悄靠近。 就在秦弈离开没片刻,玄皓真人瞬间出现在上空。 神念扫过,某处山坳之内秦弈的气息无比清晰! 玄皓真人脸上泛起狞意,电射而下。 “轰!”恐怖的烈焰冰凛直接在“秦弈”身周爆发,阴阳奇阵直入魂海,“秦弈”连吭声都机会都没有,瞬息之间粉身碎骨,连个残魂都剩不下来。 玄皓真人却骤然色变,正要离开,山坳突然变形。 画卷延展,整个山坳之内变成了一种无法理解的山水画卷,天上地下棋布星罗,阡陌交通,乱花迷眼,看不见前后左右,只有纵横交错的局。 琴棋书画宗的乱花画卷,非此道者想要破解会非常麻烦。 尤为有趣的是,裂谷以北的人来这里,无法理解这里的阵,很难破解。相应的,裂谷以南的人想要理解北方的阵,同样有着如看鸟语的迷茫。 琴棋书画宗的阵法已经对一般人很麻烦了,这南北差异的规则更是难上加难。 玄皓真人左冲右突了半天,根本找不到破阵的任何头绪,气得仰天大吼:“守好裂谷位置,齐武必然过去了!齐武,别让本座出来,必将你碎尸万段!” 声音远远飘传,秦弈正飞掠在空中,笑得差点没摔下来。 没错,我叫齐武。 秦弈一番布置,自然是早就在准备这个结局。羽浮子这种人是一点都不可信任的,之前肯尽心帮忙无非是为了灵石,而此时灵石到手,他还会兢兢业业的帮自己转告太黄君? 不,他会转告的必是玄皓真人,拿他“齐武”的人头作为晋升阶梯。 但这对秦弈已经够了,能引开玄皓真人,自己又有棒棒指点规避玄皓真人的探索范围,就能无声无息和他交错开,抵达裂谷入口。 之所以没布置杀伤类阵法,只是围困,是因为杀伤类的阵法容易破解也容易被发现规避,只有围困类的阵法既隐蔽又难破,只消把玄皓真人困在里面一小段时间,就能破局。 至于羽浮子事后会不会被迁怒,与他又有什么关系呢……自找的。要是好好去转达太黄君,大家还是好朋友…… 秦弈深深吸了口气,合身冲向裂谷上方。 那里还有好几个腾云修士,此时被玄皓真人传音喊得严阵以待。其中还有腾云巅峰的,实力上还是远超秦弈很多。 但秦弈有此自信,要赢不容易,要冲过去又有何难! 第三百二十章 刚健不陷 好几个玄阴宗腾云修士老远看见秦弈冲来,全都做好了一级戒备,数个法宝都已经漂浮在身前,随时准备攻击。 其实他们挺纳闷。 这个齐武修行是看不大出来,但无论如何也没超过腾云期。一个人来冲好几个同级修士,哪里来的胆子? 下一刻他们就睁圆了眼睛。 明明单人独棒看着势孤力弱的“齐武”,脚下忽然冒出了一个硕大的飞艇。 飞艇边缘探出了几个黑黝黝的炮管,又齐刷刷调整了一下方位。玄阴宗门人心中同时泛起不祥的预感,看那些炮管转头,感觉就像看见好几个猛男一起转头狞笑一样。 这是什么玩意? “注意!那飞艇是个法宝!有很强的攻击性!” 话音未落,数声重炮轰鸣,把此人的声音盖得听都听不见了。 这确实是法宝,不是火炮。不需要填充弹药,是祭炼成型,可聚天地灵气无限驱使的宝物。 和常规法宝最大的区别点在于,它不是由主人的法力或神念去推动驱使的,而是运用了工匠宗的“科技”方式,由许多具备不同功用的特殊材料,通过阵法与各类复杂工艺组装来驱动的能量核,主人只需要开启即可。并且通过各类能量转化,用较少的能量揉合爆发出了较高的破坏力。攻击属性上是纯能量形态,会带有火焰的爆发与烧灼。 这些东西玄阴宗的修士不懂,他们唯一能判断的就是,每一炮的能量层次都有腾云巅峰级! 各色法宝激活,爆炸之声不绝于耳,烟尘漫天,场面混乱无比。那点严阵以待的肃穆被这几炮轰得彻底崩毁。 一片混乱之中,秦弈长驱直撞,整个飞艇轰然冲了进去,野蛮地撞开面前挡道的修士,直破而下。 飞艇自身也是法宝,坚固程度可不是只能飞的。 这很可能是万道仙宫工匠一系的结晶首次在裂谷以南大放异彩。 一群腾云修士被冲得七零八落,个个气得要吐血。之前围殴孟轻影,搞不过那条奇怪的龙,现在围殴秦弈,又来个莫名其妙的飞艇!这对男女到底怎么回事,大家都是腾云,为什么你们就有这么多古里古怪的东西? 可就在秦弈乘风破浪之时,飞艇却忽然顿住了。 眼前是一个太极阵型,看着平平无奇,可秦弈如今的修行自然很快就能感觉出来,此阵之中,阴阳已逆。 乾位变坤位,阴脉成阳脉,飞艇法宝的运行内核都变得错乱,没当场爆炸就不错了。连秦弈自己体内气血都开始错乱,阴阳紊乱颠倒,罡气法力交错乱窜,几欲爆体而出。 这不仅是方位出了问题,而是具备攻击性,人在里面根本无法存活。 玄阴宗看家阵法,阴阳倒乱大阵! 秦弈第一时间收起了飞艇,否则真的要炸。与此同时,果断将体内的仙武合丹分离,各自变成了一个小丹。 这还得感谢昨夜的双修,让他对这仙武合丹的掌控更加圆润混融,可操作性更强。在昨夜之前,他未必能够这么迅速地将二者分离,稍微延迟片刻说不定就要出乱子了。 分开之后那种交错乱窜的现象略微好一些,秦弈果断把仙道法力用于镇压体内血脉之乱,梳理体内阴阳,而罡气作为主战,迅速在体外先凝出一个混元一气罩。 一系列操作只在刹那间,已有无数法宝威能在罡气护罩上炸起。 秦弈闷哼一声,喷血抛飞。 只这么一击,护罩已经破碎。对方毕竟是有数个腾云巅峰的修士,合力的攻击他如何吃得消? 四面八方都有法宝的光芒亮起,已经被对方团团包围,正在发动第二轮攻击,可被阵法影响,他连对方的人都看不见。 似乎陷入极险之境,但秦弈心中很清醒,并不是没有脱身的机会。 因为这个阵是布在下方的,他之前飞艇冲刺,实际已经到了裂谷半空了。只要继续往下,凭他的罡气暴烈飞行,是可以甩脱这些人的。 最大的问题在于,他失去方位了。眼前被阴阳阵型影响,分不清东南西北,分不清上下左右,整个人就像是处于真空漂浮一样,你根本不知道此刻向下是不是真的在向下,说不定反而是往上飞了。 这方位是乱的,往哪个方向冲才是对的? “轰轰轰!”七八道不同的光芒从前后左右上下四方轰击而来。 就是现在! 秦弈眼神凌厉,狼牙棒已然在手,合身冲着左边最强的那道极光直劈而去! 无论秩序还是混乱,人心下意识的反应都是一样的,对方刹那形成的包围圈构成,绝对是最强的那个人挡在他向下的路径上。 所以只需要往最强的那个人冲击,那就是正确的路! 需,须也,险在前也,刚健而不陷,其义不困穷矣。 “轰!” 狂暴无匹的罡气扫在前方极光上,将这道腾云巅峰级的恐怖极光带偏,秦弈合身直撞,虚空之中传来撞击的实感,有人闷哼一声,被秦弈撞得跌退。 与此同时,数道攻击落在秦弈背上,秦弈身后闪出一个钵盂,把所有攻击吃了下来,终于挡不住这么多腾云之威,砰然碎裂。 那个从得到起就嫌弃不合用的钵盂终于完成了它的历史使命。 余波冲击在秦弈背上,秦弈喷出一口鲜血,却反而借着这助推之力,再度冲出了数丈距离。 天地豁然开朗。 没有了错乱的阴阳,依然是熟悉的裂谷浓雾。身前是一个长须道士,被自己撞飞向下。 秦弈仰天长笑,挥棒向下狂扫。 那长须道士严肃地祭起一柄剑挡了一下,秦弈却再度一笑。 戒指里飘出了一柄古朴的木剑,晖阳之威吓得长须道士立刻闪身。 “砰!” 秦弈哪里会随便用这种能把自己抽空的诛魔剑,只是做个样子,第二棒已然扫了过去。罡气猛烈爆发,道士仓促之下终于被一棒子扫得老远,秦弈骤然加速,瞬间冲进了谷底浓雾之中。 “给我追!他受了重伤,跑不快!”那个长须道士又气又急,他堂堂腾云巅峰的修士,在宗门最强大阵之下,居然被秦弈揪着作为突破口,又撞又扫又是虚招威吓,狼狈不堪,宗主追究起来还有命在吗? 正在此时,一道如龙似蛇的身影蜿蜒而上,接住了已经跌跌撞撞的秦弈。继而蛇眸竖起,黑色的天火铺天盖地,裂谷上方的整片空间都变成了黑色的火狱,夹杂着让人心怖的惊悸。 “伤我哥哥,你们去死!” 长须道士怒道“不过一只凝丹境的螣……等等!” 有仿佛来自荒古的威压,从下方隐隐散出,那是一种无可与抗的天地之力,天地源初的苍茫。 道士神色大变,仓惶而逃“是鲲鹏之力!我们触怒了整座妖城,快走,迟则不及!” 。 第三百二十一章 全是傻瓜(4000月票加更) 当玄皓真人好不容易解开阵法赶到裂谷,看见的是遍地的狼藉。 门下腾云修士死的死伤的伤,连一个能站立的都没有了。 玄皓真人都顾不得问那个齐武是怎么闯出阴阳倒乱大阵的,看着眼前的场面只剩浑身发寒“鲲鹏之力?这是怎么回事,追杀一个人类,是怎么触怒的整座妖城怒火,竟动用了最高防御?” 没有人能回答他,地上没死的自己都莫名其妙着呢。 这是妖城的最大凭恃,一城的弱小妖怪要不是因为这种往圣之能的护佑,早就被人类灭几万次了。当然这种力量一般也不会轻易动用,因为妖怪们自己也未必能确认这护佑是否无穷尽,万一多用几次没了呢?自然是能不用就不用的。 这妖城为了接应一个人类,连这都用出来了……而且还是在明明有螣蛇接应的情况下,螣蛇速度那么快,大概率是可以不需要动用鲲鹏之力也能接应成功的,居然还是用出来了,简直不可思议…… 哪里是为了接应,分明是因为见那齐武受伤而爆发的怒火,是为了杀人来的! 还好他们没追下太远,来得及回裂谷上面。规则所限,鲲鹏之力虽强,并不能超出裂谷范围,否则他们也死定了。 “齐武……这人究竟是谁?” 玄皓真人默然良久,神色渐渐平复下来,低声道“回宗,闭山。等本座消化澄元的修为,再做计较。” 羽浮子在身后眯着眼睛若有所思。 原先的闭山只是规避麻烦,如今的闭山才是真正的一级戒备,不闭都不行了。玄阴宗此役伤筋动骨,腾云中坚死伤狼藉,他羽浮子的机会……好像来了? 其实羽浮子知道这个“齐武”应该不叫齐武,他的真名在裂谷以北即使现在不显赫,在将来的数年内也必然大大有名,自己细心关注一下应该会有所得。要不要告知宗主就另说了…… 他得到那两块阴阳灵石,作用真的很大,比秦弈想象中的大很多。宗主融合澄元和尚的修为效果未必能尽如人意,有朝一日玄阴宗谁说了算还不一定呢…… ………… 那边秦弈已经被夜翎带回了妖城皇宫。 玄阴宗的人哪里想得到,他们追杀秦弈,不仅仅是追杀妖王的情郎,实际上也等于在谋杀妖王,妖城的怒火可以想象。 秦弈是去为程程取药的,要是出了事,程程连一个月的命都没。 不,事实上可能只剩十天左右了,当秦弈再度见到程程的脸色时就确认了这一点。 她的伤势恶化了。 “你不要命了?” “你不要命了?” 秦弈和程程同时开口,说出一模一样的话来。 两人面面相觑地看了一阵子,程程闭嘴,让秦弈先说。 秦弈伤得很惨,此时是精疲力尽又累又气,指着她骂“你自己什么情况自己没个数么?居然还强撑伤体和别人动武!我预计的是一月之期,取药给自己加的是二十天时限!你却只剩十天命了!我要是晚回来几天是不是要回来给你送葬!” 他是真的一身冷汗,之前还考虑过回仙宫搬救兵来着,要是真做这个选择,回来就真要给程程收尸了。他越想越气,骂道“我出去出生入死还不是为了你的命,你自己却不重视自己的命,把我的努力当空气吗?” 程程便老老实实坐在那里挨骂,等秦弈骂完了才微微一笑“骂完啦?” 秦弈“哼”了一声,没继续说。 “你出生入死回去,要救的人已经死了的事,好像也不是第一次了,我以为你能平常对待。” “平常个屁,正因为经过一次,再也不想经历第二次了!” “好啦。”程程柔声道“妖城是三国一统,内部暗涌并不少,原先是靠我远超群妖的实力压着,它们才不敢起异心。这次我受伤,多少流言蜚语在试探,你想必也有数。而你此去未必能成功,我不得不为后事考虑,若不趁此机会布局,把他们一网打尽,又岂能安心?” “所以到了你要亲自出手的程度?” “嗯……确实情况比预料中的严峻些,鹰帅被偷袭受了重伤,导致我不得不出手。”程程有些懊恼地敲敲脑袋“若不是折腾成这样,我们本该让人在裂谷上方等着接你,不该让外人在上面布阵都没发现,这是我们的过失……” 秦弈叹了口气,不知道怎么说才好。这件事他离开之前程程是和他说过的,程程铺后路,又何尝不是为了夜翎…… 程程似是有些小心翼翼地试探道“不骂了?” 秦弈“……” “那……轮到我骂你了?” 秦弈没好气道“我有什么可骂的?” “此前我们不知,等你和人在上方动武才惊动了我们。这才知道,八个腾云修士,其中三个腾云巅峰,还预先布置了大阵……这你也敢强闯,是不是不要命了?” 秦弈硬邦邦道“我若是不闯,再等个几天就可以为你收尸了。” 程程柔声道“所以这是我命不该绝,还是我托付对了人?” 你能不能不要用托付这个词,有点歧义……这是勾勾搭搭都成本能了吗?秦弈正想吐槽,却忽然眼前一黑,一阵天旋地转,栽倒在地上。 程程叹息着看向夜翎“明明伤得这么重,居然为了骂人硬撑一口气,气散了反而虚弱上涌,就晕了……你哥哥这么傻,和你一定是亲兄妹对吧?” 夜翎一直呆若木鸡地看两人对骂,直到此时才顿足气道“你们两个伤号,我以为你们见面是互相想办法治疗,却原来是对骂!你们才傻,你们两个都最傻!” 她又气又急地抱起秦弈,手忙脚乱地给他喂了一粒丹,又冲着左右宫女怒道“来几只死狐狸,你们不是会疗伤术法吗?干看着干什么!” 左右闪起了术法的柔光,数道光芒落在秦弈身上。 程程看了看夜翎又气又急的小模样,微微一笑,目光又落在秦弈脸上,再也没有挪开。 那眼中波光粼粼,柔和得犹如秋水,漾在心里,荡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流苏坐在棒子里盘膝托腮,这群白痴的事情它此时没怎么关注,从刚才起它就一直在思考鲲鹏之力的事情。这家伙的力量居然能留存至今还能发挥出来,这里面颇有点意思。 很有可能,有碎片落入了这裂谷之底,才会导致这下面各种奇怪的现象,无论鲲鹏之躯还是螣蛇残魂,还是各种血脉的唤醒……各种如同永恒一样的虽死犹生。 这种事情可比这些白痴的小儿女情结重要百倍,等此间事了,该劝秦弈别急着回去。妖城的裂谷开发,应该要掺和一脚才对…… 。 第三百二十二章 姿势不对 正当流苏在想着将来高大上的事情,就看到程程慢慢走了过来,把晕倒中的秦弈从夜翎怀里抱走了。 流苏精神一振,立刻把心思转移到了眼前的白痴们身上。 夜翎张着手,眼巴巴地看着秦弈从自己怀里被抱走,想要抗议师父抢哥哥,却好像没什么立场……嘴巴咕哝了两下,终于垂头不说话了。 程程轻抚秦弈的脸颊,低声道:“你们的疗伤术,先停了吧。我们妖城的丹药与术法对人类效果都有折扣,胡乱施为说不定适得其反。” 这就是你从我手里抢哥哥的理由?夜翎没问出来,只是抽抽鼻子:“哦。” 程程有些吃力地抱起秦弈,转身向她的妖体疗伤密室走去:“我和秦弈闭关十天,这些日子妖城由你盯着……这十天紧迫,秦弈未必能治好我,说不定到时候只剩他一人出关……那时候,妖城就交给你了。” “师父……”夜翎急道:“不可能的,师父一定会出来的。” 程程低声说着,仿佛自语:“夜翎,你是一条成熟的螣蛇了,要学会怎么做好一个妖王。换了我是你,坐在王座上的这只乘黄早就该去死了,无论是为了王座,还是为了……男人。” 夜翎睁大着眼睛,眼睁睁看着程程消失在地底,半晌说不出一个字来。 流苏嗤之以鼻。 说得好听,就不信你真愿意让夜翎变成那样。 当初自己教秦弈炼的丹,主要是为了清洗东华子的化妖瘴里留下的精神暗示,让夜翎摆脱东华子的影响。由于它流苏自己的戒备心,额外给丹药加了一点效果,压制化妖瘴的精神暗示的同时,也压制了螣蛇本性里的凶戾与狡诈。 但此丹的档次是真的很低的,因为那时候的秦弈才刚入门,能炼什么级别的丹?所谓的压制,无非是隐藏,螣蛇本性根本就没有被“洗”,也洗不掉,还是存在于她灵魂深处最根本的地方。程程身为万象大妖,有足够的能力将其唤醒,只在于她愿不愿意。 其实只要夜翎自己想的话,此时身为凝丹大妖的她自己就可以尝试唤起本性,或者是遇到什么刺况下,这只骚狐狸是死不了的。 程程抱着秦弈到了密室中央的软榻,妖体程程面色苍白地躺在那里看他们。程程将秦弈放在自己的妖体身边,妖体程程便勉强支撑起来,伸手取下秦弈的戒指。 妖怪们的丹药和术法对秦弈的伤势效果不佳,程程知道秦弈自己的戒指里有更合适的药物。 她神念一探,一堆灵石和法宝都如同空气,第一时间就看见了一条肚兜、一方道巾,和一个能做飞行法器的手帕,手帕上还有血色梅花,好像还是新鲜的。 程程的神色变得有些怪异,却又很快恢复平静,自言自语道:“杂物太多了,帮他整理一下。” 一边说着,那些“杂物”已被取了出来,随手甩到了墙角。 “还有这个,看着寒碜,一点都不飘逸。” 一根狼牙棒也被丢到了墙角,还滚了一下。 “……”被莫名丢到了墙角的流苏七窍生烟。 狼牙棒得罪你了?你吃那些东西的飞醋,迁怒一根老老实实的狼牙棒干什么! 死狐狸你给老……给我等着! “好了,清爽了。”程程取出一瓶丹药,想要喂进秦弈嘴里,临时想了一想,又嘻嘻一笑,自己衔着,俯身喂了下去。 旁边的人身程程纤手掩嘴,不知道在感受些什么,继而眼珠子转了转,忽然也凑了过去。 两个程程一左一右同时推送着那粒丹药,塞进秦弈嘴里。 流苏:“……” 丹药入口即溶,秦弈无意识地呢喃了一声无意义的音节,两个程程同时吓得直起身子故作乖巧,又发现秦弈只是无意识,便齐齐拍着胸口吁了口气。 继而对视一眼,同时低声道:“真的有双份的感觉诶。” 流苏在棒子里无声大骂,你只剩十天命了还有这闲情逸致体验两个身体是不是有双份感觉,刚才的评价收回,你是个屁的远见领袖! 骚狐狸! ………… 秦弈醒来的时候,感觉状况很不对。 不是身体不对,他能感到体内有很对症的丹药正在发挥效果,他受的伤只不过是常规交战被人打伤,既不伤根本,又不是什么特殊伤势,要恢复起来是很快的。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反正这时候睁开眼睛已经觉得伤势好了七八。 真正感觉不对劲的在于,姿势不对,触感不对…… 左右肩窝都被人枕着,两个完全一模一样的程程一左一右抱着他,一起靠在他的肩窝睡得正香。 两个程程的手臂都抱了过来,左右环住他的腰,两个程程的膝盖都屈起,压在他的左右两腿上。 整个人都被夹得不能动了。 秦弈直愣愣地睁着眼睛,屏着呼吸,根本不知道自己这会儿应该怎么办。他能感知到程程此时虚弱已极,人体和妖身都已经濒临崩溃的边缘了……却还是这样的姿势,搞得他推开都怕出问题。 秦弈僵硬着转了转头,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看见了墙角的狼牙棒。 为什么狼牙棒会在那里…… 还有棒子上覆盖着那几件东西…… 狼牙棒上漂浮着一只小幽灵,凭空虚坐,抱肩看他,面无表情。 秦弈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 流苏语气若无其事:“要不要我帮你个忙,把你这几件东西全撕了,让你安安稳稳地做妖城王后?其实挺不错的。” 明明听着若无其事,可秦弈不知为何却感到了乌云压顶,那种能让人冷汗淋漓的危机。 第三百二十三章 一鼓作气 秦弈也是很佩服程程,都虚弱成这样了还能随手把棒棒得罪到这个程度。他只能陪着笑脸,静悄悄从两个程程的夹击中无声无息地脱离,蹲到墙角去安抚棒棒:“我可从没打算做什么妖城王后的啊……” “做吧。有好处。”流苏硬邦邦地说着,也不知道是真心还是嘲讽:“你要百年晖阳的话,回万道仙宫苦修是不可能达成的,这个妖城反而能有点东西。” “即使要在此修行,那和王后有什么关系……” 流苏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的脸不吱声。 秦弈老脸臊得通红,刚刚从妖王x2的夹击中脱离来着,此时说这话确实没什么底气。 其实他的心思从来也瞒不过流苏。程程绝色妖娆,他的所作所为若说单纯为了行侠救人而与程程没有任何关系,那骗鬼都骗不过去。 无论是那个妖媚的乘黄,还是那个如同烟雨画卷之中温婉的哑女,本来就已经各动心魄。 而当她们其实是一个人时,一魂双体犹如双胞胎一样靠在肩头,那种诱惑力真的是任何男人难以抵抗。 秦弈有些赧然,小声问流苏:“棒棒,我现在是不是……有点变坏了,越来越好色的样子。” “本性如此罢了。”流苏冷冷道:“曾经你觉得有了青君就不该对别人起念想,那不是本性,那是因律法或环境约束,久而久之的道德观,是后天形成的枷锁。当你置身于不同的环境,曾经的观念逐渐淡化,真正的本性慢慢也就出来了……” 它顿了一下,略带嘲讽地续道:“曾经你对我说,强者占有一切的思维,那是猴。现在我告诉你,你也是猴。” “可是棒棒……”秦弈擦着冷汗:“这欲念横流,真的不会对修行产生影响吗?我本以为遵循本心就可以,可到了如今我发现,我连自己的本心也未必看得明白,遵循的是什么呢?” 流苏淡淡道:“山水之见,于你如今勘破尚早。我为何说你在妖城能有所修行?因为妖修从来无需讲人类的勘与见,也无需讲超脱和养性,也无需问己道求索。只讲最纯粹的力量成长,最根本的血脉天赋。别的都是假的,都是在放屁。” 秦弈怔了一怔,若有所思。 “当你在妖城修行之后,再赴山水,那时候再去看它,说不定别有妩媚。”流苏面无表情:“当然了,如果某人一定要把自己当妖后,那也无所谓。” 秦弈沉思良久,深深一揖:“谢谢棒棒。我知道了。” 流苏“哼”了一声,抬头看天花板。 骚狐狸有什么了不起,她最多暖床,想要求道,没本棒你能行? 秦弈把地上的“杂物”和狼牙棒都收回了戒指,转身去密室一角的丹炉处,准备给程程炼丹。 之前提过,程程这个密室的地势很特别,室内一半是温泉,一半是地火,隐隐分成了红蓝两色,似太极之形。程程的床就至于太极正中央,有地脉滋养。 若不是这种特殊地脉的滋养保护,她可能都活不到现在。 便是现在,她也快死了。 秦弈没法再和流苏探讨修行问题,当下的首要之务是炼丹。 “我这次昏迷了多久?” 流苏也消了气,知道正事要紧:“就一天一夜不到吧,还有时间。” 秦弈默默算了算,时间大约只允许炼制两次有余,三次不够。也即是说有失败一次的机会,多失败一次就可能来不及。他没再说什么,盘膝坐在丹炉前,取过一个玉臼,先行配药。 流苏没钻回去,坐在他的肩膀上看他配药操作。 这次炼药,主体都是秦弈自己的思考搭配,流苏只是提供了一些意见参考。这是秦弈第一次没有用固定的丹方,纯粹以个人的丹道知识去搭配的一个针对性治疗的新方。对于他的丹道修行而言,算是一个里程碑式的节点,标志着秦弈外丹学问的全面成熟。 距离流苏这样的博导境界还远,但绝对是个研究生了,此丹炼成,那就是个通过专业论文的硕士了。 不再是那个加了“金蟾脓液”都犹犹豫豫地跳坑,连“借月华”这种纯忽悠的都只能信着去做的初学者了。 而距离他第一次学丹,刚过三年。 秦弈穿越刚满三年,与流苏结识满三年。 三年来他真正耗费在炼丹上的时间屈指可数,便是后来在仙宫医宗学典籍填充知识也没花太多时间,真正天才般的学习速度。流苏看着秦弈准确调配药物的专注神情,忽然在想,这货本应天生属于这个世界的吧,为什么会生在那个什么满是游戏和av的地方? “轰!” 地火升腾,丹炉开启,配好的药物化作流光,投入炉中。 火是地脉心火,炉中便是乾坤,炼丹便是混沌诞生。 这是外丹之道最终极的期冀,遗憾的是没有人能达成。流苏恍惚看着炉火,却觉得秦弈结丹之时把自己的罡气与法力当成外丹来祭炼的样子颇有这种意思在。 老实说流苏当初也没有想过秦弈能形成那种仙武合丹,这不是它教的,也不是它预判的。太黄君想知道这方式,基本是不可复制的。 那是混沌源初第一篇的力量,造化金章的妙法,两个同样源自于源初的同档修行为基础,以内丹之道为体,以外丹手段去祭炼,再加上“门”的碎片自然牵引,使得“审美”接近了混沌。 然后还要财大气粗的海量丹药和灵石、晖阳级的洞府灵气,作为能量供应的基石。 所有条件缺一不可。一般修士能达成“有财”这一步骤就难得要死了,别的还是省省吧,又不是人人都有个流苏,也不是人人都像秦弈一样天才。 但这种合丹既然依托了“门”的碎片在其中,也就意味着秦弈的突破将来很可能要再次需求这玩意,可能需要更大的碎片,不知不觉间,秦弈的需求和它流苏的探索合而为一,双方的目标都变得一致起来。 曾经想要在一定时候离开他,常理来说他的进步不可能跟得上自己的恢复,如今看来,还是继续合作说不定才是最优选择。 就是那浓得要死的桃花真是令人生厌,哪来那么多烦死人的骚狐狸,没完没了。 在流苏丰富的内心戏中,时间不知不觉地流逝。 秦弈的鼻尖渗出了汗水。 他可不知道流苏那么多内心戏,他所有的精力都集中在炼丹上了。 这丹的级别太高,从品级论,绝对是上三品,能位列著名仙丹的那种。直观点评价,是乾元修士都追求的品级,是无相修士都未必能当日常用品的,一颗现世能引发血流成河的争夺。 不过此丹毕竟针对性太强,只适用于程程,价值倒没那么夸张,但品级摆着,难度摆着,秦弈如今区区腾云修行,想要炼制实在是不敢须臾分心。 好在此地是妖城之王所用,丹炉地火都是人所难求的最高档次,提高了不少成功率,不然他还真没把握炼得出来。不说别的,光是火焰温度都不是他自己那个祭火能比的,靠他自己的祭火,说不定药力都化不开…… 炉火明灭,炉盖轻轻抖动起来。 秦弈飞速往口中塞了一粒回气丹,猛然催动最后的法力。 “砰!” 炉盖弹起,劫云浮现。 丹劫! 仙丹将成,神妒鬼忌,劫雷自起。 实际上是世间贪嫉,成恶鬼之形,化劫云而击。往往炼丹到了这个时候,道人法力耗尽,神志疲惫,很难应对,丹成即死的人多不胜数。这是自身修行不够、欲以外丹之道服丹提升的人很难面对的槛。 秦弈猛抬头,罡气冲天而起:“滚!” “轰!”劫云消散,化为丝雨。 明明密室之内,却仿佛身处天地。 丝雨绵绵,仙乐隐隐,丹香满室。 一次失败都没有,一鼓作气,仙丹已成。 第三百二十四章 若程程不再虚弱(月票4500加更) 秦弈转过头,程程不知何时已经醒了,美目盈盈地看着他。 “你对付劫雷的样子真霸气。” 秦弈擦汗:“那又不是什么天劫,是贪劫。我非为己,自不受劫,何况我法力虽尽,武修尚在,根本不怕。” “反正就是很霸气,没法力了都那么霸气。” “……”秦弈无奈上前,想要给程程喂药,却一时愣了一下。 炼丹炼得脑子还有些昏沉,竟一下子分不出妖气,分不清哪个是妖身程程了。这丹是要给妖身程程吃的,给人身吃了没意义。 不过人身倒也有个丹是可以吃的,那就是和合丹。等她练了个什么挂机功法,以后吃和合丹,到时候双身合一之时可以使修行融合,这是程程的需求。 这事再说,秦弈不确定如果双身融合了会不会少了个程程,那才叫可惜……咳…… 一边胡思乱想,丹药已经塞到右边的程程手里:“你自己服药疗伤,我先出去……” “别出去……” “?” “我不知道会不会出什么意外情况,你在这里看着,我才心安。” 秦弈想想也对,此丹还从来没出现过,谁也不知道服用之后会不会诞生什么未知的问题,还是看着好点。 便道:“那我在此护持,你安心服药。” 程程掂着丹药,沉吟片刻,低声叹了口气:“我若复原,不再是此时虚弱无助的模样,行事也未必相同了……你会想起曾经讨厌的我吗?” 秦弈怔了怔,摇头道:“哪来那么多话?吃你的药。” 程程笑了笑,终于仰首服药。 她刚才一刹那差点有种冲动,让人身去吃了这药算了。 一旦复原,其实……很累的。 但这种一时软弱的情绪不会占据她的思维,只是一晃而过,到了服药的时候依然是妖身。 妖身服药打坐,长期留在人身的分魂也抽离而归,两个程程都进入了沉眠。 秦弈坐在旁边探查了一下程程体内状况,心中安定了不少。药效显然有用,而且效果超级好,可以非常清晰地感受到程程的心脉正在复苏,那一滴心血融于心脏,又被天心莲等药物作用之下,由一个引子旺盛起来。 不是稀释而是成长和演化,变成体内全是乘黄血,迅速充盈心脉,又奔流百川。 临时取代乘黄血脉的妖狐血,很快就被更高级的乘黄血脉尽数替换。 按照这个趋势下去,可能只需要一天时间,程程就能复原。 这种伤属于特别类型,治疗只要对了症,复原就能很快,应该没什么问题。 秦弈收回搭在程程身上的手,渐渐也有些走神。 程程刚才说的话,确实让他心里有些复杂。 这次被夜翎万里求援请来救命,程程是虚弱状态,差点要死了,秦弈是为救人而来,双方都没有去提曾经的恩怨。 实际上有些东西双方不说不代表不存在,程程始终是做过差点把他活活坑死的事情。倒不是说记仇,而是说,如果程程恢复成原先那个妖王,她还会不会这样虚弱的依赖,还会不会“你连没了法力都那么帅”? 不会了。 她会是一个雄才伟略的王,她着眼的目光是族群,是裂谷,是天地,是往圣开天的豪情。 不会是那个双胞胎一样抱着他,蜷缩在他肩窝里的弱女子了,就像是……当年的哑女变成了妖王乘黄。 秦弈知道程程对自己绝对是有几分真的,但在她心中这东西能占多少比重? 就连当初的青君,情感的比重都压不过家国之任,何况一代妖王! 秦弈轻轻叹了口气,他自己也没资格要求别人能有什么比重……救命归救命,那是两回事。 正走神间,鼻尖忽然嗅到了奇异的香味。 秦弈醒过神,警觉起来。 那是被排出的妖狐血……并不是如血液渗出体表,而是如同烟云,淡淡地散于空中。就像是“缠绵钟”那样的烟雾,笼罩在整间密室里。而他近在咫尺,吸收尤其深。 妖狐血……那不就是致幻与催情吗! 此时再看沉睡中的程程,那邪火便立刻涌上心头,尤其在明知道可能不需要负任何责任的情况下,差点就想直接正法了! 秦弈豁然站起,不去看程程,转头就跑,转瞬离开了密室。 就在他离开密室的第一时间,程程便睁开了眼睛,转头看着他离开的方向,幽幽叹了口气。 ………… 密室之外,秦弈已经窜出了含香殿,往夜翎的太子东宫跑。这一皇宫到处是狐狸,夜翎那边肯定有解除妖狐血的解药。 流苏悠悠道:“不是挺好?随便你玩,玩了不用负责,有什么好跑的?” 秦弈抿嘴不答,有些辛苦地躬着身子小跑。 看那别扭样子,流苏扑哧一笑,却终于没再说他什么。 流苏都猜得到,秦弈当然也猜得到。程程这回不算害人,但依然是故意的。 她明明知道会有妖狐血脉散出,有这种效果,却故意留他下来,就是为此……这分明就是一种以身补偿之意,两个躯体任他予取予携,算是报恩。 而在这之后,她是妖王,他是人类,再归原点。 确实是流苏说的,随便你玩,玩了不用负责。 而且程程想的再归原点也未必能成为现实,这恩怨已经纠缠,她怎么撇得过去?多半一夜微雨,第二天还要来呢。 但秦弈真的不想这么做。 孟轻影那还是被缠绵钟坑的,便是自己不主动那也是要被孟轻影逆推,抵抗也没用,除非流苏肯在外面帮忙敲钟。而这回是自己可以选择,那他真不想这么做。 哪怕没有任何后患都不想这么做。 情感上不想把这种事当成一项交易,内心更不愿意自己真的变成没有节制的、只忠于欲望的低级野兽。 哪怕流苏认为大家都是猴子。 那不一样! 秦弈跌跌撞撞地冲进了夜翎的东宫,外面守着一沙雕,上面飞着一鸽子,看见秦弈都没有拦。 秦弈直闯入内,眼睛就直了一下……夜翎正裹着个小被子,趴在地上修行。 感觉到有人闯进来,夜翎睡眼惺忪地睁开眼睛,见到秦弈先是一喜,又很快察觉他粗重的呼吸和浑身散发的热气,眼睛也直了。 “哥……哥哥。”夜翎裹紧了被子,结结巴巴:“我还小……” 旁边一块石头发出了回音:“哥哥,我还小。” 一个灯笼般的白色小球飘来飘去,喜加一:“嘤嘤嘤,我还小。” 秦弈一巴掌拍在自己额头,果断自闭。 第三百二十五章 旧事重提 “他为了和少主睡觉,居然自己把自己打晕了,以便睡得快。” “你是沙雕吗,和少主睡觉是这样睡法的?” “我就是沙雕啊,你可真是个憨憨。” “我就是沙雕啊,你可真是个憨憨。” “……老子身为一个杠精,居然死于沙雕和复读石之手。” “嘤嘤嘤,男人和女人睡觉是怎么睡的啊?难道不是一起躺着吗?” “放屁,少主是趴着的。” “反正我们鸽子不是躺的。你们这群无性妖怪就更不懂了,蠢如沙雕……” “谁又叫我?” 门外熙熙攘攘的吵闹,秦弈躺在里间,外面的话语有一句没一句地飘来,秦弈迷迷糊糊梦见自己正在书友群里扯淡。 群里有女装群主,沙雕作者,复读网友,还有试图发色图被塞了口球的憨憨。 其实秦弈很想看色图,结果被沙雕管理撤回了,一晃而过看不见,好可惜……咦不对,现在哪有什么色图看啊,不都是真刀实枪了吗…… 秦弈睁开眼睛,却看见衣袂一扬,夜翎正站在床边刚刚披好了衣裳。 “……”秦弈惊恐:“你、你干了什么?” 夜翎转头,更加惊恐:“你、你什么时候醒的?看见了什么!” 兄妹俩大眼瞪小眼地看了半天,秦弈小心翼翼地问:“你为什么会在我床边穿衣服?趁我睡着做了什么……” “这是我的床!”夜翎叉腰:“我在我自己房间里换衣服不行的吗?谁知道你醒得这么快!” 秦弈愣了一下,这才有心思感受这铺小床…… 小到了他腿伸直就会把脚踝伸出床外的地步…… 看来是夜翎把自己放在她床上休息,可自己明明晕着为什么会看见一晃而过的色图? 流苏在识海里冷冷道:“你是个开启了灵魂修行的成熟修士了……不要以为眼睛一闭就算数。” 秦弈:“!!!” 此时夜翎却又软了下来,结结巴巴道:“哥哥一定要看,就、直接跟我说嘛……我考虑考虑说不定也不是不行……干什么偷偷摸摸的……” “谁要看你个豆芽菜!”秦弈一蹦而起,感应了一下体内的妖狐血,却发现已经解除。他吁了口气,问道:“我才睡了一会儿吗?” “是啊,才刚刚给你喂了药,我才转身换了衣服你就醒了。” 秦弈打量着夜翎的衣服,有些惊艳感。 夜翎以前是从来没“品位”可言的,跟李青麟混的时候是个王府婢女的装束,只是多了个黑色翅膀伪装披风,导致看起来要比一般婢女酷很多。后来几次见面,也是很普通的战斗劲装,还是黑色的,反正没啥美感。 此番却是一袭公主裙,颜色依然是黑与紫的主色调,却从那种土不拉几的材质和外观变得高档起来,有点点蛇鳞,荧光微闪,神秘如星夜。于是有了一种暗色的诡秘和高贵,羽翼一张,眼神一凝,那气质便立刻天翻地覆,从一条蠢萌怂蛇变成了……妖城少主。 秦弈在打量,夜翎结结巴巴:“看、看什么啦……” 得,诡秘和高贵全崩了。 秦弈揉揉肿胀的脑袋:“没,看你这么穿很漂亮……” 夜翎有些赧然:“真的吗?” 秦弈道:“你怎么忽然开始打扮起来了?” “这是我的战衣啊,有很多用处的。”夜翎道:“然后师父说,我日常在妖城出没,最好都这么穿,说是有威严。” “衣服是有威严,可惜人傻了点。” “才不傻!” “所以你这是因为师父在疗伤,你要出去做少主?” “差不多啦……”夜翎挠头:“其实妖城没什么要管的,师父有一套从人类那里搬来的制度,自己运转得很好,我们只要拿大主意就行了。最大的用处还是镇场子多些,让下面的人不敢乱来。” “制度都是探子收集而来?”秦弈奇道:“那胖老鼠卖个酒也能整理出人类制度来?” “那就不知道了。”夜翎忽然跳了起来:“哎呀,那胖老鼠你熟悉对不对?” “对啊怎么了?” “他被抓起来了。”夜翎拉着秦弈飞奔出去:“这次师父清洗两国余孽,发现原来嚣国暗中和人类有些来往,上次南离之灭或许与此有关。然后这两天大家在彻查所有和人类有交往的,寒门首当其冲……” 秦弈有些无语地跟着夜翎飞奔到了刑场,就看见寒门被捆成一团吊了起来,下面是个油锅,正在烧。有一只小狐狸在寒门身后举着火,慢慢凑近吊着他的绳子。 “说不说?” “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你之前驻扎的镇子离南离很近,你自己也和南离有往来,真的一点都不知道?” “我真的不知道,南离出事的时候我都在龙渊城卖酒了啊。” “那也是渎职,大王让你观察人类动静,这么大的事你居然不知。” 寒门耷拉着脑袋,这倒是确实有些渎职,不好洗。他负责的人间情报并不是秦弈所见的那么简单,实际上是有控制很多小老鼠在外面,收集各方情报的,他是总负责人。 但南离之事是真的诡异,隐蔽且突然,他布置在各地的小老鼠确实一点消息都没收到过。不管怎么说,这个失职洗不了。 寒门抽抽鼻子,无奈道:“这虽是有些失职,对我们妖城也没损失,不至于要把我下油锅吧。” “那不一定哦,大王说了,要看她亲亲男人对这事多重视……” 寒门破口大骂:“秦弈你妹,我要是被炸了做鬼也不放过你!” 秦弈终于和夜翎从角落转了出来,憋着笑道:“人家小狐狸明显在吓你。” “你也被捆在油锅上面吓一吓试试啊!”寒门气道:“你以为是好玩的啊?” 秦弈便道:“放他下来吧,他自己的肥油都快熬出来了。” 小狐狸嘻嘻一笑,把寒门丢到秦弈面前,又道:“油锅是吓,但失职也该罚。大王之意,若他能彻查此事,将功补过,不但不罚还有赏。” 秦弈解了寒门的绳子,慢慢道:“这事……慢慢查吧,并不急。” 寒门跳了起来:“你们看看,当事人都这么说了,你们倒是王后不急宫女急!” 小狐狸们扑哧一笑,都脸红红地看秦弈,目光里颇有些玩味。 秦弈涨红老脸,转身就走:“把这胖子丢锅里去。” “喂喂喂,别啊。”寒门追了上来,拍胸保证:“这件事不是没有线索,嚣国还有遗老在,我保证把这事问个底朝天,给你个交代!” 秦弈叹了口气:“那就多谢了。” 他知道寒门哪会给他什么交代,寒门想给的是程程交代…… 这事其实和程程关系不大,统一都统一完了,之前嚣国和人类有什么牵扯与她何干?南离灭不灭国又跟她有什么关系? 程程之所以要彻查,无非是为了他秦弈,知道他对这事必然很重视。 秦弈心中有些感触。 他对此事其实……不算重视。他心中甚至对南离灭国的事松了口气,所以明明知道此事有些疑点未解,嚣王为什么知道惊龙佩,这就是一个始终卡在心中的疑虑,可他却不愿去多考虑。 说不定将来青君想查,那时候再陪青君查便是了。 想不到程程心中倒更重视,只因为南离与他秦弈有关。 第三百二十六章 不想长大 夜翎带秦弈出门,倒不是专为寒门来的。近期本来就是清扫余孽的尾声,夜翎是作为少主,在四处巡视镇场的,本来就要出门,可没法窝在屋里卖萌。 所以才特意换上了少主战衣嘛…… 原本这项也未必要她做,但鹰厉也受了伤在休养中,就只剩夜翎挑起了担子。 秦弈陪着她巡查了一圈,除了保下寒门之外并没有多话,只是默默看着夜翎带着一群沙雕护卫四处行事。 妖城终究是妖城,有很野蛮和残酷的一面,便如此刻很多地方都在进行可怕的酷刑,让秦弈想起初至妖城那时候,木杆上挑着的豹头,和地上淌流成河的血。 家家关门闭户,很多店铺也没开门。有妖怪士兵来回巡逻,神色警惕。 秦弈很讨厌这样的氛围,应该说,出自文明社会的人讨厌一切这种野蛮的血腥氛围。连混乱之地都要比这种氛围舒服一点。 但他也理解,妖王重伤之中,尚有余波未清,妖城氛围严峻恐怖是理所当然的,这没啥好说。 而夜翎视若无睹,强装着一脸成熟和冷淡的样子,所过之处群妖唯唯诺诺的感觉,也让秦弈心中很是怪异。 或许是先入为主,他觉得夜翎是强装,在妖怪们眼里这就是少主威严,大家所见不同。 也或许在这边呆了两三年,夜翎早已习惯,习惯了妖城的残酷,也习惯了一个少主的身份。 她的性子即使没怎么变,见识也必然早已不一样了。 至少现在的夜翎肯定不会光着脚丫追着一只布老鼠,一路乐呵呵地追着去了…… 也是必将逝去的美丽风景。 自从秦弈知道夜翎的本性是被自己的丹药压制之后,秦弈就一直在想,这对夜翎是否不公。但他却又很清楚地知道,自己根本不愿意夜翎恢复什么凶戾或狡诈的本性,去纠结这个纯属迂腐。 那就只能装着不知道,希望蠢萌呆蛇傻憨憨的样子能够再保留几年…… 正走神着,正好转过街角。夜翎左右看看没有旁人,便拉着他的手,一晃一晃:“哥哥干嘛一直不说话?” “哦,想起你我初入妖城的样子。当初还有些担心你不适应,如今看来你在这里真的过得很好。” “因为师父对我好啊。”夜翎笑嘻嘻道:“哥哥是不是很遗憾,那乘黄没欺负妹妹,就不能骑了那乘黄?” 秦弈差点踉跄了一下:“小孩子懂个屁。” 夜翎“哦”了一声,拉长了语调:“莫非是,即使没欺负妹妹,你也骑了那乘黄?” 秦弈愈发狼狈,咕哝道:“真是,长大了一点都不可爱了……” “那哥哥到底是喜欢我长大,还是不想我长大?” 秦弈愣了一下,竟不知怎么回答。 夜翎摇着他的手,低声道:“这次还好有哥哥,师父没事,不然……” 她顿了顿,续道:“当时有人跟我说,青君是正在寻仙路上的烂漫猴子,她终会长大,只不知契机是什么。那时候我听不懂,后来懂了。” 秦弈脚步一顿,转头看着夜翎的侧脸。 夜翎没有看他,抬头看着妖城灰蒙蒙的天,低声道:“我后来总在想,如果南离不生变,青君姐姐本来也可以不要长大,永远是一个无忧无虑做梦的公主……我不想经历这所谓的契机,我无法想象那是多痛苦的事情。我只想永远有师父,永远有哥哥,我可以永远不要长大……” 秦弈喉咙动了动,心中如同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一时难言。 顿了好久,他忽然弯腰抱起夜翎,让她坐在自己肩膀上,笑道:“那你就永远别长大。” 夜翎咯咯笑着在他肩膀上踢着小脚丫,想了一想,忽然变成蛇形,还缩小了很多,继而盘成了一坨,蹲在他肩上。 这是他们曾经常有的姿势,但这样的姿态已经很久没有发生了……事实上久别重逢,两人也难免有少许的生疏感,秦弈和程程说的话竟然都比和夜翎说得更多些……但在这么一个举动下,那少许的生疏已然尽数消弭无踪。 他还是那个挡在小女孩身前的青衫少年,她还是那个在他面前爬来爬去的小女孩。 她有哥哥,可以不要长大。 秦弈大步前行,肩膀上的小蛇笑嘻嘻地盘着,身后跟着一群面面相觑的护卫,完全无法理解这两人在干嘛。 “话说回来,你个小东西现在有亲疏了啊,先说想永远有师父,才说哥哥。” “哥哥是在吃柠檬吗?” “哼。” 夜翎叹了口气:“因为师父会一直和我在一起,哥哥没多久又要走了……” “唔,这次我不会那么快走的,我想在这里修行一段时间。” “真的?”夜翎很是开心:“我的地脉给哥哥用啊。” “等你师父出关,我问问能不能进主地脉看看。” “当然可以的啊,呃……”夜翎说了一半顿住了,她还真不能确定可不可以。 师父的心思……不好猜的。别看她好像恨不得埋进哥哥怀里去,可真到了妖族重要事件相关,夜翎不敢猜测师父会怎么想。 秦弈知道她在想什么,微微一笑,也不较真:“你还要去哪里吗?” “唔……本来是要去探望一下鹰帅的,如果哥哥不喜欢的话……” “那就去呗。哪有什么喜欢不喜欢可言,他为妖族,我是人类,说起来我还是挺尊敬他这样的,忠诚有立场,可比某些人类更值得交往。” 夜翎本来想说什么,想了想还是闭嘴没说。 既然不想长大,那就别长大。大人的事情知道太多就长大了,不好。 正因为鹰厉忠诚有立场,他更不会对秦弈有好脸色,因为他不会愿意妖王血脉再度被人类稀释。 程程的半人半妖,已经很麻烦了。好在她惊才绝艳,自己分离血脉弄成了分身,保持了妖身血统的纯净,否则可能连修行都要大受阻碍。但不管怎么说,程程的人类思维还是很严重的,和一般妖怪想法不太一样。 如果再和人类结合,下一代还算妖怪吗? 妖城直接改名算了。 这不是鹰厉一个人的想法,而是具备很普遍的代表性。即使程程自己想和秦弈结合,在政治考量上她也不得不尊重下属的主流意见。 秦弈却似乎完全没想这些似的,笑容可掬地对榻上的鹰厉拱了拱手:“听说鹰帅受伤,特来探视。看起来气色不错,恢复得还行?” 鹰厉靠在床上,看着秦弈肩膀上盘成一坨的夜翎,脸色难看得要命,哪来的气色不错。 大王已经被这人类迷得魂都快没了,少主还跟坨那啥一样盘在他肩膀上。 这白国别叫白国了,叫秦国如何? 第三百二十七章 妖城之中人间锦绣 鹰厉身为一国大帅做了这么多年,当然也不是只有肌肉的,心中对这状况再忧虑也不会公然表露出来,脸色还是很快回复了从容,笑道:“老了,年轻的时候受这点伤都不需要养,还能接着战斗。现在不躺个几天都没精神。” 秦弈随口道:“妖的寿命比人高很多吧?我看鹰帅也不算老。” 鹰厉道:“妖分很多种,像门杠那种被我点化成妖的,没有什么根骨可言,修行很艰难,或许此生无望凝丹。过个数百年,终究会衰竭退化,重新变成一条没有灵气的门杠。此时无异于已经死了……门杠本体只能算是它的尸骨。” 秦弈只是随口一扯,想不到鹰厉还真的跟他解说起一二三来,心下也不免被这话题引发了思考。杠精死不死他可管不着,他想起的是清茶。 清茶那样的被点化的茶叶,师姐也说过她修行很难的,仙宫也只把她视为小丫鬟,造册时连弟子都算不上。 连门口松树化成的大头童子,说不定都比清茶有前途,因为他们本体是完整的生物,可比一片茶叶好多了。何况松树扎根土内本来就可以成长无数年,只要不遭受什么天灾人祸就死不了。清茶反倒还不行的…… 她难道也过不了多久就要重新变成一片茶叶? 这可绝对受不了,将来一定要想办法…… 鹰厉正在继续说着:“像我这种苍鹰,和你们人有些类似,寿命受本体所限,该是多少就是多少。无非是因修行提升而增长了寿元,同等修行下可不见得比你命长。而我今年已经八百多岁,怕也没多少提升的余地了。” 鹰厉应该就是凝丹六七层?八百年也就修到这个程度,有点慢啊……秦弈还不能说他慢,因为他在白国已经是一人之下的最强者了,更有万万千千比他更慢的妖怪,修行艰难可见一斑。 “三脉归一,妖城一统之后,情况好了很多的,鹰帅一定还可以突破的。”夜翎在肩膀上说话了:“现在大家的修行速度都比以前快了很多,鹰帅在以前的条件下都能凝丹是真厉害的,现在更不在话下了。” “是。”鹰帅很尊敬地微微弯了弯腰:“大王雄才伟略,一统妖城,我们才有复兴的可能性。要是以前那样连出个凝丹都了不起的程度,永远也只能龟缩鲲鹏庇护,苟延残喘,永远走不出去。” “不出去也没什么啊。”夜翎仰头:“我们要守护全世界最好的鲲鲲!” 秦弈差点没把她从肩膀上丢出去。 鹰厉面颊也抽搐了两下,语重心长道:“少主这种不出去的念头已经被大王关了多少次禁闭了,一点悔意都没有吗?” 夜翎赔笑:“要禁闭也得等我哥哥走了,哥哥在的时候我要陪哥哥,不能禁闭的。” 鹰厉捂着伤口,很想吐血。 秦弈憋着笑,忽然意识到夜翎这熊样对自己来说很萌,可或许对程程而言那真的是个熊孩子啊…… 要她威严的时候“略略略”,要她冲锋陷阵的时候抱头蹲防,培养这个继承人恐怕她头都大了三圈吧…… 鹰厉喘了几口气,显然知道夜翎的德性,也不去和熊孩子多扯,继续对秦弈道:“最后一种便是神兽血脉,如少主这样,即使螣蛇血统并不纯粹,也已经与众妖不同。她的修行会很快,寿命也会很长。但正因她修行太快了,所以……成长好像出了点问题。” 秦弈干咳两声,没说话。 鹰厉续道:“所以妖族血脉是最根本最重要的东西,你便是惊才绝艳,只是一个土狗血脉也永远吞不了月。大王血统已经不纯了,历年来引发过不少问题;少主的血统也不纯粹,导致大王拼死去闯螣蛇残魂秘境,就是试图为她圆满。大王之伤,今日之乱,无不源于此。” 秦弈眯着眼睛,终于知道鹰厉拐弯抹角一大堆是想说什么了。 夜翎的德性显然是很难服众的,众妖的忠诚锁定的王依然是程程,也认程程的后裔。鹰厉心中防他秦弈,或许比防什么大敌都严肃。 说实在的,虽然这是针对自己,但出发点还是值得尊重的,秦弈对此没什么敌视感,也没必要去和人家争论什么。倒是对这种血统论他不太舒服,这依然是自幼接受的教育差异,当然妖族情况可能确实需求血统,他也没有什么立场去辩驳。 秦弈沉默片刻,微微叹了口气:“鹰帅何必多虑,我赴妖城不过修行,至少我能算个妖城的朋友吧,鹰帅莫非也不想认?” 鹰厉也默然半晌,神色有些复杂:“你岂止是妖城的朋友,这次你救了大王之命,就是救了整个妖城。若无关血脉之事,你要我的命泄愤,我也不皱一下眉头。” “我要你的命干什么?”秦弈笑笑,掏出一瓶丹药放在床头:“我的丹药未必比妖城之丹好用,但也算个有益补充吧。鹰帅好好休息,来日还有并肩之时。” 和夜翎离开鹰厉府,秦弈还有些沉默,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有点放空。 夜翎在肩头道:“不知道鹰帅到底在纠结什么,好奇怪啊。” 秦弈以为夜翎不懂,便笑笑:“你不懂,没事,不需要懂。” 夜翎道:“我是不懂啊,哥哥如果要和师父一起,为什么一定要生宝宝,不能不生吗?” 秦弈打了个趔趄,肩膀上的夜翎终于被甩飞了出去,在空中扑棱棱地扇了两下翅膀,悬在秦弈面前大哭:“哥哥要宝宝就不要我了……” 秦弈很想再给自己额头拍一掌,自闭算了。 带着一脑子乱糟糟的毛线团,秦弈扯着哭泣的夜翎回了皇宫。进了东宫就更想自闭了,这殿里连个椅子都没有,嘤嘤怪飘着,回音石蹲着,杠精沙雕守门口,鸽子不知道哪去了。夜翎到了家里就坐地上,委屈巴巴地看秦弈。 “椅子呢?” 夜翎扁着嘴:“哥哥以前还看我满地爬,现在要椅子了……” 你不要椅子我要啊!秦弈没这么说,换了个角度循循善诱:“夜翎啊,你整天趴着,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没有啊,趴着最舒服了。”夜翎说着就翻了个身,趴成了大字形。 “……”秦弈额头青筋泛起,继续循循善诱:“你有没有觉得,你跟你师父相比少了的东西,就是这样趴着被压平了的?” 夜翎猛抬头。 从来没有椅子的东宫,因此一言多了一排椅子。 夜翎开始考虑要不要更改修炼姿势,坐在旁边思考,非常苦恼。 秦弈却没有坐椅子,他站在殿外花园,远远看着含香殿的位置,放空着脑袋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又有微雨洒落,在皇宫半空交织着,如梦如烟。 含香殿开启了大门,有绝色女子慢慢走出,白衣金环,裙下赤足。 两人隔着雨幕相望,良久秦弈才道:“出关了?” “出关了。”程程媚声开口,语含挑逗:“先生此功至伟,要本王如何奖励?” “没什么好奖励的。”秦弈平静道:“城东锦绣坊,有位哑女程程,不知她回去了么?” “先生若去,她想必是在的。”程程淡淡道:“先生也不妨多看看,这妖城之中的,人间锦绣。” 第三百二十八章 若我跟你走 城东巷陌,青石生苔。青色的院墙里依稀可见画楼朱檐的一角,有燕子双双回还,绕檐嬉戏。 院内异花三两枝,从墙上探出枝头,芳香缭绕,隐听流水之声在院内轻淌,淡雅清幽。 “吱呀”一声院门开,秦弈站在门边望去,几只小狐狸悄摸摸地站在四周,中间假山流水,亭台有桥。石桥之上,程程手撑油纸伞,安静地站在桥中看水。 秋水般的剪瞳里,有落花倒影,似有愁绪。 院门一开,带来轻风拂过,程程似是有些寒意,微微蹙眉。却又很快醒悟这是秦弈来了,眉头又很快舒展开,抬头看向门边,笑意盈盈:“来啦?” 细雨满天风满院,愁眉敛尽无人见。 秦弈心中忽然就泛起了这样诗句,也不知为何,明明程程并不是个文青,居云岫才是,可秦弈在居云岫身上看见的从来都是飘然如仙的出尘意,偏偏在一个本应更大气更野蛮的妖王身上总能看见江南烟雨,那伞下的柔婉和轻愁。 仿佛错觉。 其实就是错觉吧……程程此身没修行,是个普通人类,不代表她是个普通人类的思维和灵魂。她的灵魂明明和乘黄一致,只不过分心二用。却偏偏因为没有修行的柔弱身体带来了奇异的感受,置身于这种江南烟雨画卷之中,总能给人一种无助和婉约的错觉。 见程程而不见乘黄,是秦弈自欺欺人,而程程却陪着他演这出戏,仿佛真的是两个人。 一个因为各种政治考量而不可能跟人类有什么情感交流的妖王,一个没有任何修行在妖城之中经营祖辈衣坊的人类少女。 看看这妖城之中的人间锦绣。 这里不仅有血腥残酷,也有江南烟雨。 这里不仅有妖王,还有人类少女。 她愿意角色扮演,秦弈也愿意和她一起演。 “坐。”程程喜滋滋地拉着他的手,在亭台石桌相对而坐。 桌上已有酒壶,和两个小杯子。程程替他倒上酒,笑道:“我需要做个哑巴么?” 秦弈笑了:“不要……事实上你也不需要刻意装成另一个身份,真装到精神分裂就不好了。” “不是我想装,也不是你非要看我装。”程程微微一笑:“你会那么提,我会那么应,说明我们有所灵犀。你不想涉足妖城内事,也不想让我去考虑那些,我是程程,你是秦弈,大家纯粹些,是么?” “是。我既不想把夜翎当成妖城少主,也不想把程程当成一位妖王。牵扯太多,你烦我也烦,能纯粹一些再好不过。夜翎心灵纯粹,自然可以,只不知道你行不行。”秦弈举起酒杯:“不说别的,先为你顺利复苏,干杯。” 程程举杯相碰,两人同时饮尽。 程程的人身显然没有什么酒量,很快俏脸微红,盈盈看着他,低声道:“这酒还满意么?也是人类工艺,用的却是妖城灵谷,仙家同样能有滋味。” 秦弈便道:“是好酒。可惜这样的灵酒,你喝不了多少。” “嗯……容易醉。”程程柔声道:“但没关系,眼前人是你,我便是醉死过去又何妨?” 秦弈微微偏过头:“不要说这些。” “那你想听什么?”程程道:“抛开妖王之身,你莫非真不知我心意?总不会……还当那是在逗你?” 这话已有所指,指的不是眼前这句。 而是很早以前的那一句:“若君有意长留,愿托付终生。” 那时候以程程的人类身份说出的这句话,是真意。 不是有意勾搭,也不是做戏给虢嚣看。 由始至终都是真的。 只不过当妖王的责任牵涉其中,她不敢正视这番真意,秦弈更不敢相信,双方都当那是调戏。 事过境迁,蓦然回首,两人当然知道,那是真的。 “这锦绣坊,不是我临时买下来忽悠你的。”程程抿着酒,低声道:“妖城本来就有审美制衣,并不是茹毛饮血,不过审美更趋近于人类那些异族部落吧。这里原本是我母亲所在的一家工坊,当然我母亲只是一个普通织女而不是东主——更确切点说,她只是一个人类奴隶。” 秦弈抿酒不言,听程程讲故事。 “她和我父王是怎么个邂逅的,我不太清楚,总之她变成了父王的奴隶,宠幸了几次。所谓妖王爱上人类的传说是假的,只不过是母亲运气特别好……你知道,越强的生命越难以繁衍,跨种族的结合就更难了,别的妖妃死活都没能结胎,可我母亲一个人类却意外生孕了。” 说到这里,程程有些嘲讽:“所谓血统的纯净,可比不上绝后的危机。母亲从人类变成了王后就这么简单。这锦绣坊也被留做纪念,成为王室产业之一。所以我就是东主,我的人身常驻这里,我还亲自设计过衣服花式呢,从人类那里学的哦,可没骗你。” 秦弈笑笑:“嗯,妖城之中的人间锦绣。从前因,到现在,都是。” 不仅是这座锦绣坊,这最多只算个缩影。这妖城的人间锦绣,体现在很多人类的制度和文明方面,与群妖不同,这全是程程一力提倡而成。 程程妩媚地托着腮,问道:“其实……秦弈你知道吗,和妖怪结合诞生的后代,血统同样不纯,为什么没有人在意?” 秦弈怔了怔,他之前还没往这里想,这么一说也对啊,和其他妖族诞生的后代哪来的纯血,为啥他们不在意,所以还是歧视人类吧? “并不单纯是歧视人类的问题,而是意识,统治危机。”程程淡淡道:“我生而为王,他们是没办法选择的。但我有人类血脉,自然就有了人类偏向,我会提拔人类工匠,甚至在一些要务部门都有人类参谋,妖怪吃人不能随便吃,要有认证报备,诸如此类。若不是因为我确实是最强者,恐怕白国都造反几波了。之前虢嚣二国也没少拿这种事来煽动我白国,只是都被我镇压了而已。” 秦弈终于明白鹰厉他们真正的忧虑在哪里了。 这玩意可比单单血脉纯粹的事情严重啊,严重很多。 “如果我的后代又是人类结合而生,将来的妖城必然变天,所有妖怪都无法忍受,他们宁愿我随便找个妖怪嫁了,也不愿我找个人类——哦,除了夜翎。” 秦弈:“……” 程程神色肃然:“我说的是所有妖怪,不是鹰厉等少数人的问题,是所有。这所有里……包括乘黄。” 当年的对话再度泛过脑海:“都是图谋人财两得者,并无真心人。” 妖怪们倒也未必是图谋人财两得,他们为的东西更复杂,总之真心人是肯定没有的。 然而——“祖宗心血不可弃”,这是她的责任。 所以其实一切脉络早在几年前就已经说完了,每一句都是真的。 秦弈默然,半晌才举杯道:“知道了。喝酒吧。” 程程按住了酒杯,低声道:“可我是程程,我是人类,不是乘黄。我不求你的长留,若我跟你走,你要不要我?” 秦弈手上微微一抖,一滴酒洒落石桌,慢慢溢散开,仿佛一朵桃花。 程程终于也举起自己的酒杯,一字字道:“我有双身,妖身为王,人身侍君。君若有意,便共饮此杯。” 第三百二十九章 我不同意(月票5000加更) 秦弈端着酒杯,久久没有去碰杯。 甚至慢慢还放下了。 程程看着他的动作,眼中渐渐有了些失望。 他这是……不愿意带她走? 是嫌这人身只是累赘呢,还是根本就对她无意? 秦弈没有去碰杯,没有“共饮”,慢慢把酒杯送到唇边,自己啜了一口,继而放了下来,很平静地道:“我不同意。” 程程的神色彻底失望下去,那温婉的眼神慢慢的有了点冷意。 她原本很庆幸自己有如此双身,似乎有了一种两全其美的方法,但他不同意……他无意,那一切都是空谈。 正待她想说什么,秦弈提前开口:“你的双身,不是两个人,不是妹妹跟我走,而姐姐做妖王……这是两回事。” 程程怔了怔,却听秦弈慢慢续道:“那个妖王也是你,她若是会随便招赘个什么妖怪,那算什么?我算和谁连襟了呢,还是和谁异路同途?” 程程居然无意识地挠了挠头,咀嚼了两遍最后那个词,才猛然醒悟那是什么意思。大眼睛瞪大了起来,仿佛不认识一样打量秦弈。 “怎么,真以为我是个君子,不会污的吗?”秦弈面无表情:“我不但很污,还很自私。” 流苏点了个赞。它坐在棒子里吃瓜看戏有一阵了,这出戏很好玩啊。 程程的神色越来越古怪。直到这时候她都说不出半句话来,仿佛真的被施术变成了哑女。 秦弈叹了口气:“其实我倒想让你想清楚……无论是曾经的哑女,还是如今的你,好像都是因为被我救了之后动了念。我不知道你了解我多少,也不知道这种感情是否牢靠,会不会又是遇到什么情况就可以舍弃……” 程程又想开口,秦弈再度摆手把她的话压了回去:“别误会,我不是记仇,而是真的在考虑你吃药之前说的那句:当你不再虚弱的时候,行事是否相同。我建议你想清楚,也给我时间想清楚,我也想知道我是不是只贪你美色……你又何必急于一时得到答案,这时候得出的答案未必是正确的。” 程程终于笑了起来,总算蹦出来两个字:“迂腐。” “难道你真的希望我借妖狐血,把两个你都上了,无情走人?” “或许那对你对我,都算好事。当初我曾坑过你,被你玩弄丢弃,或许也是我应得的报应。” “我不这么觉得。” “其实你要的报应更狠吧,你要的是我的心?” “……” 两人终于都住了口,程程的笑意越发扩散,秦弈还是没有表情,其实是根本不知道怎么回答程程最后这一句。 可能……确实有点这种念头? 秦弈不确定。 过了好一阵子,程程才笑道:“你言下之意,没有马上就走?” 不去追问了,秦弈竟觉得有点冷汗隐隐。他吁了口气,顺着转开话题:“是,我欲在妖城修行一段时日,还望大王关照。” “是哪个伪君子说,不希望这个程程和妖王挂上关系?” “咳咳,只是走个后门,又不是什么妖族内事……” 程程媚声道:“原来你喜欢后门?不是不可以的哦……” “……”秦弈擦汗。污还是你狐狸精污,我们不说了行不行。 “行吧。既然你没有马上就走,那我们日子还长。”程程举杯,柔声道:“来,干杯,此杯无含义。” 秦弈碰了杯,杯酒下肚,两人那种尴尬氛围终于缓解下去。 秦弈再度扯开话题,笑道:“或许你不知道,我在妖城之中最舒服的时候,就是当初与你坐在这里那短短时间,一时忘却我赴妖城的目标难成的心急火燎,一时忘却在妖城中遭受的压抑与白眼,让烦躁的心灵平静下来,如沐春风,如在江南。” 程程微微一笑:“现在也可以。” 她顿了顿,又道:“比那时候更可以,因为你已过荆棘,已涉大川。” “你是有识见的大能。”秦弈道:“接下来我的修行,不知你有建议么?” 程程奇道:“听你这意思,妖城地脉,对你修行有利?这有些稀罕,人类修行与妖修所需并不一样……” “是,我的仙武合丹有点特别,之前在夜翎的地脉里试了一回,似是有点作用。” “那你就去主地脉,如果确实真有用,那说不定鲲鹏三大圣地你也可以去走走。”程程很无所谓地道:“撇开一切来说,你也是我救命恩人,这点要求尽可随意,没什么可顾忌。” 秦弈抱拳:“那就谢过。” 程程大眼睛水盈盈地看着他:“你要如沐春风,那就给你春风。” 秦弈有些扛不住她的眼神,和那天然的媚语声线,实在太酥人。他有些尴尬地低下头,咕哝道:“那你呢?你又要去闯什么螣蛇残魂所在?” 程程摇了摇头:“那残魂其实力量并不太强。只是那种失传了的远古天赋与秘术,性质特殊,难以破解,导致了我的误判。我需要再查阅典籍,寻求解法之后再去。” 秦弈犹豫片刻:“若是如此……到时候喊上我,说不定能帮上忙。我也很想见见那些远古之物。” 程程眼睛微微发亮,笑道:“当然可以。” “另外……”秦弈又犹豫了一下,摸出一粒和合丹:“你也是丹道行家,看下这个。” 程程掂起和合丹,轻轻嗅了一下,眼里立刻就有了媚意:“怎么……妖狐血不够用,你喜欢的是这种丹药助兴?” “不是。”秦弈大汗:“你能关注重点么?” “重点无非就是有异种属性融合的功用,你觉得能对我双身合一有作用?” “是,但我怕你融合了就少了个人……” “不会。真正的问题是……”程程忽然顿住了,嘻嘻一笑:“不告诉你。” 秦弈正喝了杯酒,闻言直接呛得咳了出来。程程便起身过去,伸着纤手拍他的背,笑得眉眼弯弯,那问题是什么还是不肯说。 “你太过分了吧,我好心好意给你丹药,你吊我胃口?” “那……”程程眼珠子转了转:“我给你摸一下作为补偿?” 秦弈悲愤莫名:“这是耍赖皮!” “不是赖皮。”程程慢慢地挨进他怀里,靠在他的胸膛:“你生死之间,为我取药救命,却居然还记得我提过的人身修行障碍……我真的高兴。秦弈,不管你怎么想,也不管我将来遇事会怎么想,至少此时此刻,我只想在你怀里。” 秦弈也没有故作君子地推开她,只是安静拥在怀里。 此情此景当然很能满足男人的虚荣心和征服欲,秦弈不想骗自己。 那么……或许程程说的报应,确实是有几分真意?不是报应,而是征服,曾经你把我做棋子,如今靠在我怀里。 但秦弈始终清醒地明白,这种因帮助而生的感动是一时的,如果这就能达成征服,世上也不会有那么多舔而不得的舔狗了。 今天可能因为感动把自己给你,明天可能因为感动淡去而“你是个好人”。 更何况一位妖王,有最理智的取舍。她感动到了最深时,也只是人身随你走,提都不会提妖身本体如何,最多陪你睡一觉,那便两讫。 这不是征服。 真正的征服,是让她离不得你。 第三百三十章 秦弈的筹码 程程喝醉了。 秦弈把她抱起,离开后院,进了屋里。 屋里依然是全盘人类化的色彩,人类的装饰,人类的铜镜,人类的屏风和丝被。 秦弈看着就在想,自己对程程的好感应该就是源于这些人类化吧,是一股妖城之中的清风,让当时处初入妖城压抑无力的情绪找到了亲切与乡情。 妖城之中的,人间锦绣。 把程程放在床上,轻轻盖好了丝被。醉中的程程和虚弱昏迷时不同,脸蛋红彤彤的,散发着酒香和媚意,看着像个苹果,让人很想啃一口。 秦弈有些难以自禁,下意识地俯身在她脸上啄了一下,滚烫的温度将他惊醒,又迅速坐直,心知被棒棒看在眼里,有些赧然。 流苏却没有笑话他。 秦弈松了口气,看着程程海棠春睡的面庞怔怔出神。 程程没有修行,这天气微凉,不盖被子要生病。一个万象级的妖王,妖城的领袖;一个柔弱无力的人类女子,婉约温柔。 极端的反差感,荒诞却真实。 如果不是因为这人类哑女,自己和妖王乘黄之间永远也就是个交易关系,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根本无法滋生,更有可能将来还要为敌。 同样也是因为这人类的部分,使得众妖警觉,连程程自己都在警觉,她的本体意识始终还是以妖为基。 这只是一具剥离了人类血脉的分身,若非因为程程没勘破“那也是我”的知见,那就是可以随时去死的皮囊。 让这分身跟秦弈走,在程程的角度或许真的是最完美的方案,既满足了自己的情感,又不影响妖城事业,说不定隐隐还有甩开了麻烦的潜意识。 如果把这分身当成独立的人来看待,她很可怜,只是个包袱,和满足乘黄两全心思的道具。 秦弈知道自己这种情绪没什么道理,因为这根本不是独立的人,她就是乘黄啊……这便依然是知见之障,心中知道这是同一个人,可难免还是被眼前所见的柔弱影响,总是隐隐当成另一个人。 甚至还有种精分的想法,如果说自己有征服欲的话,那想要征服的是乘黄而不是程程,程程只是个可怜人。 越想越觉得自己像个沙雕。 转念又会想,连他这么个旁人都被程程这种双身状态弄得精分了,那程程自己呢?她在以妖身行事的时候,和以人身行事的时候,是不是下意识也有两种性格模板?否则为何人身程程的脸上总有妖身所不具备的温婉? 是不是等于本来就是精分? 带着一脑子乱麻离开锦绣坊,微雨洒落脸上,扑面的清凉。秦弈精神微微一振,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也平复了少许,传念道:“棒棒你在吗?” “在啊,一直在看你沙雕似的自我分裂。” “……你现在能读心了?” “何须读心,看你那样子就感觉出来了。” “呃……你这么了解我,让我很尴尬啊。” “我还感觉得到你说‘我不同意’的那小模样,心里已经打算连乘黄妖身一起收了。” 秦弈不确定道:“有吗……” 流苏冷笑:“有。那是同一个人,没有分一半给别的妖怪的道理。” 秦弈不说话了。 流苏悠悠道:“你要一夕之欢的话,让她双身一起陪你估计也不难,但你要彻底得到的话,这个有点难。” 秦弈无奈道:“不是有点吧,是非常。妖城这个整体环境和思维,包括程程自己,几乎是不可实现的。” “谁说的?我帮你就可以。” “你?”秦弈吃惊:“这种事你能帮什么?” “妖城有所求,乘黄有所求,他们披荆斩棘艰苦开拓,为的是什么?”流苏淡淡道:“实际上最大的钥匙就在你这儿,你能掌控这一切,而他们不知。” 秦弈无语道:“不会是说我有你吧,你能解远古之秘?棒棒,我再没良心也不至于把你的能力当我的筹码来泡妞啊。” 流苏在棒子里眨巴眨巴眼睛。 它自己都没想过这个角度,可听秦弈这么一说忽然很高兴。 它飘了出来,非常满意地拍着秦弈的肩膀:“不错不错,没白养你一场。” 秦弈翻了个白眼,大步走回皇宫,没理它。 流苏隐着身,飘在他身边笑嘻嘻道:“但我说的不是你有我的意思,而是你自己。” 秦弈怔了怔:“怎么说?” “有好几个原因。”流苏悠悠道:“比如说,涉及远古之秘的东西,往往也需要源初力量的共鸣。妖城本来有这个前提,他们的《往圣开天诀》,就是源初之物,但似乎有所残缺。” 秦弈若有所思。 流苏续道:“程程之所以一力向外开拓,其中肯定有个目标是为了寻找补齐妖族根本功诀。但恶性循环,功诀缺失,解不了很多地域之秘,解不了地域之秘,又无法补齐功诀。” 秦弈“嗯”了一声:“你应该也不懂《往圣开天诀》吧?妖族至高宝典你不至于会?” “我不会。”流苏笑道:“但你的混沌源初第一篇,以及造化金章,本身就是同等修行。尤其是二者合一,本就迹近妖修根本……还有你的血脉……” “嗯?” “你是不是忘了,当初我为什么要夺你舍?” “不是饥不择食?” “是饥不择食,但也是因为你的身体对我有用处。”流苏淡淡道:“你的血脉本来就是远古遗族的血脉……别误会,不是妖,是人类没错,只不过和现在的人类可能有少许区别。天然更近于源初之道,更适合修行源初之法,所以我想要啊。” 秦弈瞪大了眼睛。 自己不受裂谷下妖氛的影响,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么? 流苏鄙视道:“你以为你学的两种功法全是因为你悟性高,有灵性?有悟性没根骨有个啥用,这根骨就是此躯自带,你捡到宝了……不对,你是抢了我的宝,秦弈你特么……” 流苏越说越气,手上忽然变出了一根白雾狼牙棒,冲着秦弈劈头盖脑就敲。秦弈抱头蹲防:“喂喂喂这都啥时候了还记这个仇……” “哼!”流苏敲了一顿,舒服了少许,又道:“而且最有趣的一点是,你身躯被门改造过……虽然没改造到血液,早晚有这么一天。到了那时候你再与乘黄结合,生出来的后裔比她随便找个妖怪生出来的纯血得多。你不但不会稀释她的妖脉,还有很大机会能提纯。他们这点浅薄认知,懂个屁。” 又是门……秦弈抱头蹲在一边默默无语,都忘了站起来。 围绕着自己的身世和门,一定还有些秘密是流苏没说的。不过说到这程度已经很够了,能猜到很多东西。 他不说话,流苏便做了总结:“所以这裂谷之下的事情,他们不能解的,你反而可以,他们进不了的地带,说不定你能进。当然了你还有我的知识做后盾……他们开拓的钥匙,本就在你身上,你的筹码厚得能让他们跪舔,妖族要是识相,应该集体跪下来求着你。居然反而当贼防,真是无知得可笑。” 秦弈忽然转头看它,小声道:“棒棒,你是为我不平吗?” 流苏怔了怔,叉腰道:“当然,谁敢欺负我的猫!不就是一只乘黄吗!盘她!” 第三百三十一章 如果你我性转 秦弈很快就见到了乘黄。 他需求妖族主地脉修炼,当然要妖王开口,甚至要亲自带他进去。 见到乘黄的时候,她终于没有如往日一样在含香殿里听曲子了,而是站在含香殿外的水池,负手低眉,看着池中的异花,似在思考着什么问题。 这姿态和之前程程撑着油纸伞站在石桥上看流水很像,但整个感觉却天翻地覆。 没有了小桥流水的清雅,没有了江南烟雨的轻愁,秦弈只能看见一个气势超然的妖王,身融天地,有着让人心悸的力量,有着俯瞰众生的威严。 唯一相同的是她们的容颜,以及桃花眼中动人心魄的媚意。 “你偷偷亲我的脸。”程程看着池塘,忽然开口。 秦弈差点拐了一跤,面红耳赤。 程程道:“或者我用‘她’,是不是更准确?” 秦弈沉吟片刻,还是忍不住问:“你确定你双身之魂没有精神分裂?” “算不上吧……”程程抬头看天,看了好一阵子,才道:“便如你作为战堂堂主时,在下属面前的气质和思考,和在夜翎面前作为一个哥哥的时候,也必然会是不同的人。” 秦弈忍不住道:“可你面对的都是我啊。” “本质是一样的,这个时候我是妖王,考虑的角度便不同了。当我虚弱的时候,还不是一样腻在你怀里?那时候的我,和那个人类女子双双靠在你肩窝,双身又有什么区别?所以都是我,不同处境下的不同的我。” 秦弈想了想,终于认同:“嗯。” 程程抬头想了好久,低声道:“如果,如果我设法让分身诞生自我意识,届时不再是我,可能是一个全新的人,你会怎么看她?” 秦弈不知道,这种问题太哲学,他真的不知道。 “你觉得你喜欢的是她,其实你喜欢的还是我。是虚弱形态的我。”程程终于转头看他,靠近少许,妩媚地笑着:“要不要亲我?” 香风扑面,眼前有波涛晃动,秦弈有些狼狈地退后半步:“你……” “你明明想亲,装什么装?”程程欺近一步,秦弈再退一步,背上靠在栏杆上,无路可退。 程程俯身过来,秦弈悲剧后仰,一路仰成了九十度弯。 程程眼波动了动,忽然道:“秦弈,不知道你有没有想过……在她面前是她软语相求,问你带不带她走。而在我面前,是我可以强行留你在我的后宫,不需要问你的意见。而这种性质也未必会惹起臣民的抵触。” 秦弈安静地看着她的眼睛:“想过。” 当然想过,要不然他之前和流苏讨论的是什么?为什么流苏会觉得“欺负我的猫”? 妖王终究是妖王,无论从力量还是从心理,她是上位者,是此地最高统治者,对所有人与妖生杀予夺的王。让人身随他走,是一个方案,把他圈养起来,同样是一个方案。 当程程不再虚弱……所以秦弈之前想对话的对象是哑女程程,不是妖王。 程程再度压低了少许,秦弈这回没继续后仰,程程的唇都已经快要触到他了,就在他近在迟尺的地方呵气如兰,低声道:“那……你还敢这样独自赴皇宫见我?真的不怕被我永远留在这里?” 秦弈平静道:“我相信你是个有远见的王,不会为了男色做这种无聊的事情。” 男色……流苏在棒子里笑得打滚,程程也扑哧笑了,笑容越发妩媚:“我看人间君王故事,为了一个女子攻城灭国夺入后宫的事情屡见不鲜,我做一做又怎么了,怎么叫无聊的事情?” “所以……”秦弈的目光冷了下去:“我若不愿,你会强留,对我动手擒拿?” 程程没说话,目光粼粼,根本看不出想法。 对视良久,秦弈微微叹了口气,语气也没那么冰冷,低声道:“其实我该有些荣幸对不对,大王有这样的想法,是确实对我有所动心。如果你我性转,好像是一件到处都有的事情,有很多妹子喜欢这样的书,《王爷请自重》之类的……你要看吗?” 程程媚笑:“想看。” “以后请个书宗的大头童子写给你看。”秦弈淡淡道:“只是有些遗憾,我不是个娇弱无力的民女,而是拎着狼牙棒的战士。这就不是一件到处都有的事情了……把事情变成了开打,好像有些伤和气?” 程程轻吻他的唇角,喃喃道:“我本只想和你用另一种模式打架,吃你的另一根狼牙棒。可你太狠心,让人家怎么办……” 秦弈慢慢道:“狠心的不是我,而是想把人身割裂用作道具的你。” 程程顿住了唇。 秦弈忽然用力翻身,程程一时走神,被大力掀翻,双方调转了位置,变成程程在下,身子不自觉地后仰,秦弈便俯身向前。 程程反应过来,却也没抵抗,反而伸手搂了上去,眼里媚意盈盈:“怎么,秦大爷想打这一架了么?” 秦弈慢慢道:“我只会和自己的女人打那种架,而不是一个面首在伺候妖王。” 程程的目光越发妩媚。 “真是一个……自以为顶天立地的,愚蠢的男人。”她轻声道:“我有时候会想,如果你不是那么硬骨头,趋炎附势一点,可能会哄着我巴结我,让我很开心,根本不需要这些烦恼。可却又想,如果是那样的你,我可能一点都看不上,这真是令人矛盾。” 秦弈道:“其实我并不觉得有什么烦恼。” “嗯?” 秦弈慢慢站直,也把她拉了起来:“好好说话吧,不用那样调戏,累。” 程程笑笑,安静地站着没说什么。 “当你承诺不对人间动手的时候,你我之间的根本矛盾已经消失。如今我欲借裂谷修行,你们也要往周边开拓,你我有共同的目标,可以合作。当你意识到这个男人是个平等的合作对象,而不是在你之下的散人时,或许有些事情就不同了。” 程程笑了:“我感觉你在发梦呓。” 秦弈不置可否:“无论如何,大王承诺借我修行的主地脉,不会只是说着玩的?” “不会。”程程笑笑:“那是你应得的报酬,我已经做过吩咐,你让夜翎带你去就可以。” 秦弈转身而去:“当你们遇到麻烦的时候,或许可以考虑考虑地脉里还有个人类在修行。” 走了几步,又道:“在我救你的时候,并没有想过什么报酬。所以我希望有朝一日,你也不要考虑这样的词语。” 随着话音,终于远去。程程目送他离去,直到都看不见人影了,她才微微噘嘴:“走都走得这么霸气。就是傻了点,世上哪来那么理想的事情……” 那边秦弈去了夜翎的东宫,路上竟觉得有几分疲惫。 穿越以来经历的情感纠葛挺多的,可真没有一个如程程这样累。人族妖族,人身妖身,散人帝王,各方面思维错综复杂,换了个傻憨憨的妹子早都一脸懵圈了,可她是程程。她或许始终分得很清楚,可秦弈真的身心俱疲。 还要顾及怎么装逼,那就更累了…… 还不如去逗逗夜翎,那才是真放松心情,什么都不要考虑。 见到夜翎的时候,她又趴在地上裹着小被子。 见秦弈进门,夜翎仰头,秦弈低头,两人面面相觑了半天,秦弈才牙疼般地道:“你怎么又趴着了?” 夜翎呐呐道:“我想到好主意了,不会压平。” “什么主意?” 夜翎掀开被子滚到一边,露出地毯上挖出的两个洞:“这就可以解决问题了,是沙雕提议的哦,它好聪明。” 秦弈面无表情地转身出门,拎着门口的沙雕揍了一顿。 沙雕哀嚎:“干嘛打我?” “没事,只是嫉妒你太聪明。” 第三百三十二章 果然是兄妹 “哥哥不疼我了。”夜翎坐在地上,很确定地说:“我真傻,我以为师父只是师父,却忘了师父是只狐狸精。” 秦弈没好气地叉着腰看夜翎叨逼叨的样子,半天才道:“你这句话说到傻这个字为止还算是对的。” “也就是说前半句哥哥不疼我了是对的。”夜翎无比伤感:“我真傻……” “我说你到底在想什么呢,你从哪里看出哥哥不疼你了?” “师父一出关,哥哥就连续见了两种师父,回来也不陪我玩,就告诉我要去地脉。” 秦弈无奈地坐在她对面:“这娃以前还没这么熊啊……算了,你要我陪你玩什么?” 秦弈把夜翎完全当成蠢萌呆娃,完全没发现表面伤感中的小姑娘眼里一闪而过的欢喜。 这货也学会装样子了……女人都是天生的演员,豆芽菜也一样。 夜翎也知道自己熊,明知哥哥去地脉修行是很重要的……可总是舍不得,都多久没见了,见面后却总是匆匆来去,之前奔波是为了救命没话可说,现在正事都做完了还那么匆忙干什么…… “熊就熊吧,闭关修炼那种事,随便开始就是按月算,多花半天陪我怎么啦?”夜翎说得理直气壮。 秦弈想了想倒也是,道家修行本身也不是什么争分夺秒走在路上都要抓紧时间修炼的那种,原本就讲究动静相宜,无为而为,不应强求。他在琴棋书画宗弹琴画画,也就是为了那种复返自然的心境修养,如今刚刚因男女之事心情乱腾腾的,何必又匆匆急着开始修行? 还不如在这里陪夜翎玩玩呢,也是平复心境。 想到这里便也安下心来,问道:“想哥哥陪你玩什么?” 夜翎大喜:“妖城这里什么都好,就是没有人类那边花样多。哥哥以前还会讲猴子的故事,现在在琴棋书画宗修行了这么久,故事一定更多了对不对?” “讲故事啊……”秦弈也没多想,第一时间就想到了《白蛇传》,又是仙侠背景又是蛇,故事主体也不算长,讲给小蛇听再合适不过了。 “从前有座山,叫青城山,山上有条蛇……” 可是刚起了个头,才讲到牧童相救,秦弈就猛地意识到这个不好讲。 蛇妖嫁给人类这种故事,夜翎是蛇妖,自己是人类,这个是不是有点那啥暗示?很不妥当。 夜翎正喜滋滋地听故事,回味当初和哥哥相处的记忆,可才起了个头就戛然而止,夜翎奇道:“下面呢?” 秦弈擦汗:“下面没有了……” 门口杠精道:“下面没有了是太监。” 旁边石头道:“下面没有了是太监。” “嘤嘤嘤,下面……” 秦弈大怒:“说得好像你们有似的!你们不都是无性妖怪吗!” 沙雕道:“你就这样打断复读,侮辱大家的努力?” 杠精道:“正因我们无性,没有是正常的。你是男人,没有了就是太监。” 石头又道:“正因……” 秦弈直接掐了个静默法诀,全体禁言。 世界清静了。 很遗憾他的静默术对堂堂凝丹螣蛇完全无效,夜翎终于炸了:“没你这样吊人胃口的!呜哇,哥哥不疼……” “停停停!”秦弈头疼地捏着脑袋:“全体禁言禁不了管理,这么真实的吗?” 还说来夜翎这儿能够放空心情什么都不考虑呢,还说平复心境呢,结果更是一个头两个大。 “先说好了啊,这个故事不是哥哥写的,是琴棋书画宗的前辈写的,哥哥只是转述,转述啊!” “知道啦。”夜翎立刻乖巧坐。 谁不知道你的故事都是来自于“游方道士”。“未知前辈”?这种借口听听就好了。 秦弈只得开始讲故事。 修行到了这个程度,记忆力是越发好了,曾经遗忘的故事细节几乎都能回忆起来,神雕侠侣都整本魔改出来了,白蛇传也没任何难度,被秦弈说得绘声绘色,很是感人。 一群禁言中的东宫护卫团你看我我看你,对故事中表达出来的主题很有些话要说,可说不出来,憋得快炸。 夜翎更是对蛇妖女主角的代入感强得可怕,比当初的猴子吸引她得多了,迅速听得入迷。让秦弈松了口气的是,她似乎没把许仙和他秦弈联系在一起,因为两人差别太大了。 “这个许仙是男人嘛?”听到某些剧情夜翎气得爆炸:“他下面有东西吗?” “小孩子不要说这么粗鲁的话。”秦弈慢悠悠道:“所以人间有些戏就是让女人去扮演他嘛……” “太奇怪了。”夜翎托腮:“蛇怎么会看上这种男人,不对啊。” “感情没什么道理可讲的嘛。”见最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秦弈大松一口气。 “怎么会没有道理讲?我也是蛇她也是蛇,我们喜欢的不应该是一样的吗?就像城外的小花蛇,我和它爱吃的东西都一样……” “诶?” “哥哥是乱编的!”夜翎很确定地道:“哥哥根本不懂蛇!” 秦弈直了眼睛,遇上这种大逻辑家你怎么办? 夜翎忽然迟疑起来,半天才道:“哥哥是不是故意的,用这个故事告诉我,找男人不能找许仙那样的,要找哥哥一样的……” “诶?”这剧本不对吧,人家小姑娘听了这故事不都是感动得眼泪哗哗吗?你是怎么自我扩展出这种阅读理解的? “我什么时候说过要找跟我一样的了!再说了,男人又不是只有两种,不找许仙那样的为什么就是找我这样的?” “因为如果是哥哥,一定会一棒子敲烂那和尚的光头,那什么事都没有了啊。”夜翎有些忸怩,声音变得小小声:“本来就该找哥哥这样的……会护在我面前。” 秦弈气不打一处来:“作者没说的话,不要随便阅读理解!” “哥哥等一下哈……”夜翎扭扭捏捏地跑到后堂去了。 秦弈心中浮起不妙之感,悄悄跟去看了一眼。 就看见夜翎不知从哪拎了一桶牛奶,又变回蛇形,“扑通”跳进了捅里,飘着不动了。 “你到底在干嘛?” 小蛇从牛奶里冒出脑袋,忸怩道:“哥哥的意思,好像喜欢的是白蛇……我有点黑……” 你只是有点黑吗?不对,秦弈气得大踏步闯了进去,一把将这蠢蛇捞了起来:“你怎么不学白素贞贤良淑德呢,就学会了漂白?” 夜翎认真道:“我很贤良淑德啊,除了不够白以外,哥哥说的那分明就是我嘛。” 秦弈震惊:“你是真心这么认为的?” 夜翎有些犹豫:“可能、可能分了一点小淘气,在小青那里。” 秦弈气得一把抓着她就走:“感情你还分饰演两角了对吧!是不是想说你也兼具小青的傲娇可爱?” “是啊是啊!” 识海中冒起了流苏的声音:“和刚才某个自称男色的相比,我觉得这种对自我认识完全没点数的风范好熟悉啊,难怪你们是兄妹,是亲的吧?” 秦弈脚下一勾,“扑通”趴在了地毯上。手里的小蛇掉了出来,也软趴趴地趴在他旁边。 兄妹俩彻底达成了同步。 “哥哥,你想学我的修炼姿势吗?我教你,是这样的……肩膀要缩一点,两手收回来,表情要咸鱼一点,不要那么咬牙切齿,对修行不利……” 第三百三十三章 万妖之源 一直到了被夜翎带去妖族主地脉里,秦弈还是下意识往地上趴,一脸咸鱼地不想起来。 那修炼姿势的感染力太强了,强到初入妖族主脉的震撼感都被冲淡了好多。 趴着好舒服啊,这地脉里面好像也不是坚实的,和在夜翎那里趴在地毯上的感觉好像啊…… 秦弈趴在那里,脑海中泛起刚才进门时看见的狐狸军团。 程程手头的主力军团果然是在地脉核心外守护,多达三十余的凝丹期狐狸,守卫森严无比。其中修行最高的已经和鹰厉差不多了,鹰厉所谓的一人之下的实力怕是很难保。 当年三脉归一之后的效果就是这么立竿见影,秦弈敢肯定当初程程手头没有一批这么强大的狐狸,否则根本都没必要设那样的局,只需要设局引那俩妖王出来,一拥而上都够把他们锤死了。 这批亲信显然都是在三脉归一之后崛起,因长期守护在地脉外围而得到了比别人更多的好处。包括白国整体国民的能力显然也有了大幅度提升,所以后来再灭虢嚣,易如反掌。 如今单论凝丹妖怪的数量,已经比万道仙宫的腾云修士多一些了。 目测继续成长下去,再有鲲鹏紫府之类的圣地赐予,妖城多出第二只万象大妖也不是太遥远的事。 也是这种飞速成长的旺盛生机引发了秦弈的警惕,从而对程程提出了将来不得进攻人类的要求。如今既然已经承诺,秦弈也就没再去纠结妖城会有多强的事情,以他要借助此地修行的背景来说,妖城更强一些似乎更好。 否则裂谷很多地方根本不够实力踏足。 而这主地脉,怎么说呢…… 如果说之前在夜翎那里测试过的地脉是个毛细血管,那如今这个主地脉就是大动脉。 没错,不出意外的话,所谓的地脉,根本就是鲲鹏血液所化的,妖族根本力量的源泉。 往圣之血,化为了族群最根本的地脉之力,滋养数万年而不绝。 和秦弈所知的盘古传说几乎没有区别,就是范围小很多罢了,在本质上是完全一致的。妖身化成了此地的山川大地,羽毛化成了城墙,连身上的伤势都变成了各处危险秘窟。 这就是造化。 当然,既然已经演化,自然也不是血脉奔流的造型了。便如之前在夜翎那里感觉到的,只是原始的石洞,呈血色模样,有无法理解的纹理,铭刻着最古老的意义。 不过夜翎那是很小的石洞,这里的主地脉仿佛没有边界,一眼看不见尽头。 有气的螺旋来回咆哮,如古老山川里的原始气息,远古荒兽的嘶吼与遮天蔽日的压抑,引动血液之中最深处的暴戾因子,热血随之奔涌,只想仰天呼号。 仰首又如有巨龙在天,睁眼闭眼就是日月开合,呼一口气便是万里狂风,身躯一抖便是天倾地陷。 莽荒最近道的源初,天地初开之时的意境。 在此境之中,无边无际的妖力就在身周,如同人类之吸收天地灵气一般,此地的妖力浓郁汇聚庞大得如同无垠的海,你在其中无论怎么吸取也只是在海水里舀了一小勺而已。 秦弈惯常所呆的晖阳级洞府灵气,与这汪洋大海相比就像臭水沟一样。 而那种晖阳洞府,已经是最顶级的灵山宝地了,纯靠天地造化的灵山能有比那更好的并不多了。秦弈不知道世上是否存在和这妖城地脉一样档次的人类宝地,如果有的话……该不会在天上? “有此妖脉,妖族兴盛只是时间问题。”流苏飘了出来,对着血色地面的纹理看了很久很久,忽然笑道:“当初程程坑你,就是谋这个吧。” 秦弈点点头:“应该是的。” 当初妖城分三国,地脉之力不知通过什么形式被分成了三股,这分化不是量上简单变成三份,而是质被摊薄,再也没有这么强的妖力汇聚,整个妖城随之大衰。 程程引蛇出洞,以身入紫府作饵,把虢王嚣王拖在紫府门外,自己奇袭两国夺取地脉,汇成三脉归一,故有此刻之盛。 这地方只是地脉核心处而已,实际上地脉之力是散布全境,每个妖怪都受益,并不是非得来这里才受益。当然,来这里受益最厉害就是了…… “搞了半天,妖城的兴衰历史早就有你的影子了啊。”流苏鄙视道:“秦弈,你还说你不是妖后!” 秦弈趴在地上,没好气地不说话。 其实也是有些说话艰难,此地的妖力太庞大了,压得他有些辛苦,懒得多说话。 要说修炼吧,一时之间也不敢随便运功,他毕竟是人类修行,和这妖力并不是一回事,轻易乱来怕出问题。等流苏指点呢,它却老神在在地说起了这种旧事。 流苏凝视地上纹理,半晌才道:“妖尸自我演化,不应该达到这样的程度,它若有这种能力,当初我该早被它锤死了,也轮不到后来……肯定是后来有一块很大的碎片落入此地,在产生各种影响,很有可能后来的妖劫都与此相关。改天你和程程交流,不要总是那些男女破事了,你该问问她正事。” 秦弈老脸通红。 流苏却没有调侃他,很认真地道:“为什么人类强者不来扫荡裂谷,只因鲲鹏之佑?这纯粹的能量释放吓得倒菜鸡,可吓不到无相以上强者,何况太清?越是强者,越不会坐视这里有碎片的可能,能够长久相安无事这其中一定有什么故事。” 秦弈颇为尴尬地道:“我之前也想了解的,可根本没有合适的时机去说这些啊。何况她不一定肯说,感觉我们的关系……看似亲近,实则不太够。” 流苏无所谓地摆摆手:“等你骑了她就什么都说了。不是事。” 秦弈索性不搭这茬,问道:“那现在我怎么修炼?照常吗?” “趴着就可以了。” “诶?” “本来就是怎么舒适怎么来,此非修道,不需要道家身合天地的一些姿态。”流苏笑道:“难道你以为夜翎趴着修炼是卖萌?那就是她的修行法啊。” “原来不是卖萌吗?”秦弈奇道:“那乘黄呢?该不会四肢着地?” 流苏鄙视道:“你是在想什么场面?” “呃呃……”秦弈大汗。 “难道你没发现,每次在含香殿见她,她都侧卧?” “……原来如此,我以为只是听歌看舞的姿态,原来那也是她的修行。” “你直接运转你的仙武合丹,依你习惯的两种法门修行即可。”流苏又去看地上的纹理,随意道:“可能会有暴戾心起,唤醒野性……放心,我在旁边呢,见势不对会敲晕你。” 秦弈抽抽嘴角:“这纹理对你很有吸引力?” 流苏“嗯”了一声:“这是道纹。” 秦弈一惊:“妖修怎么有道纹?” “不是你想的那种道。是三千大道,与天地恒在的意义,这里镌刻的是……生灵的所在,万妖之源。”流苏笑笑:“我在想,我的肉身要怎么来,说不定能从这里得到一些线索。” 秦弈差点就从地上蹦了起来。 “别激动……”流苏语气有些萧索:“现在我也没头绪,即使弄明白了,那也会是……很久很久以后的事了。” 第三百三十四章 再启征程(月票5500加更) “砰!” 灵魂重锤袭来,秦弈大字形趴在地上,被第三次敲晕。 流苏蹲在他脑袋上,摆了一个胜利造型。 心中也着实有些惊叹,这该死的秦弈内心令人意外的狂野,它流苏已经很了解秦弈了都感到吃惊,换了居云岫明河她们以为秦弈是个飘逸君子或者是个宅男咸鱼之类的,遇到他暴走起来会不会吓傻过去? 这是秦弈入地脉修行的第十天,效果很厉害。 秦弈原本是因孟轻影的双修而达成的腾云四层境界,这是仙道四层,与他的锻骨无关。双修可不是万能的,连锻骨都能帮……所以锻骨还在三层,这次修行,秦弈便优先武修层面。 结果这也才开始没几天,这磅礴无匹的妖力就助他将锻骨推到了四层,仙武合丹再度达成了和谐一致。 继而一发不可收拾。由于妖力本身并不分武修还是道修,反正都是力量就可以了,于是仙武融合,轮转滋生,扶摇直上,连个卡顿都没有,这四层就已经快要完满,可以尝试冲五层了。 这种暴走般的妖力吸收,当然也不可避免地唤醒了他最深处的暴戾因子,每个人藏在心中最原始的兽性。 如果是传统道修,遇上这种状态就属于心魔的一种,一旦被那种疯狂和暴戾占据思维,就叫入魔。运气好的也就性情大变,运气不好的直接死了都很正常。 但秦弈这种状况不一样,不是因修行的问题诞生心魔,这是妖力自然而然形成的状况。 妖就是妖,灵性再足都无法磨灭天然的本性,就像夜翎和程程的修炼姿势一样,改不了的,你要她改姿势还不如在地上挖两个洞。这是简单的一面,更深层的一面就是原始的残酷,生存权与繁衍权高于一切,这是生灵最根本的天性。 人也是生灵,并没有彻底抛开兽的本性。 吸收了越多妖力,就越向妖靠拢,在人类世界耳濡目染的礼仪学识理智等等都会慢慢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最原始的野性被唤醒。这时候每个个体的区别就出来了,一只兔子的野性程度和一头老虎比比? 秦弈看似一条咸鱼,其实是一头老虎。 那种升腾而起的暴戾与狰狞,连流苏都心惊。 他曾经爆发出来最显著的一次,或许是那些嚣鸟追杀青君,被秦弈一把拧断脖子的那一回。其他时候看不大出来,主要是因为武器本身就很凶残,狼牙棒抡起来敌人死状自然很凄惨,好像和秦弈本人没什么关系,细想就知道,是秦弈自己也很喜欢用狼牙棒这种武器啊…… 真的是很有反差感,平时看去这货就是个咸鱼,恬淡无争,还挺文艺,骨子里却这么野。 流苏一直在想,不知道秦弈这种隐藏在骨子里的野性,会因什么情况而彻底激活一次,那画风一定很有意思…… 不过这种因吸收妖力而诞生的就算了,这是负面的,要排除。 这种情况对于妖怪自己都不能忍,好不容易从无智状态而启灵,又怎么愿意退化回去,被野性支配?所以妖修自然会有一套筛选方式,在吸收妖力时就已经把这部分给过滤掉了,不会起到影响。 秦弈过滤不掉,流苏也不会这种妖修法门,但有土办法。 所谓本性无非是灵魂层面的事情,先敲晕,再用灵魂秘法把他魂海梳理恢复成原先的状态就完事了。 再吃点丹药压制平复一下,吹吹他的云岫笛,用音乐绘画把躁动的心境抹平,就又是一个淡定的秦弈。 秦弈睡眼迷蒙地醒了过来,很自觉地吃药,一边道:“棒棒……” “嗯?” “我怀疑你故意打我。” “哪有,你刚才挥着狼牙棒,两眼通红,不知道多凶。” “我挥棒又没地方可破坏,你急着打我干嘛?明明可以用束缚之类的方式,或者是催眠也行。” “我怕你敲死自己,要果断一点。” “妖力影响的是生灵野性,又不是变成脑残。”秦弈气道:“就像你当初忽悠我什么金蟾脓液一样,就是故意的!” 流苏撇头看天不吱声。 “不过棒棒……这妖力我恐怕不能这样无止境的吸收下去,否则真的怕出问题。”秦弈犹豫片刻,说道:“我这几次最暴躁的时候,不是想杀人,不是什么破坏欲……而是那个……” 流苏一愣:“是什么?” “想出去把程程她们拉来啪了。” “噗……”流苏笑得咳着嗽:“正常,正常,这就是野性的一种嘛……噗……” “你说着正常为什么还笑我?” “我想起了好笑的事情。” “你老婆生了?” 流苏斜睨着他:“反正只是这种问题就没必要停止了,那算个啥问题?” “不是……棒棒,我心不安。” “为何不安?” “说是只唤醒我本人的野性,而不是强加了负面性质……但很明显,这三次暴戾,一次比一次间隔短。说明我还是吸收了一部分妖性的,并不是只唤醒我自己的东西。继续下去,我怕我会妖化了。” “妖化?你又没有妖怪血脉能成为什么妖?人妖?” “……或许可以叫猿人妖。” “没那事儿,不过你的顾虑可以理解。”流苏挠挠头:“我们的土办法或许确实不太好,吸收的一些负面气息排除不掉。要么就去炼一套专门针对此事的丹药,要么就向妖怪们请教一下,整一套合适于人类可用的过滤法门吧。” 秦弈翻身而起:“那就出去吧。” 流苏奇道:“你不突破了五层再说?” 秦弈洒然笑笑,大步而出:“棒棒,你教我的,不贪,不妄。” 流苏看着他的背影,“啧”了一声。 不贪,不妄,说着简单,谈何容易。宝山在前,唾手可得,世上又有几个人会因为那点虚无缥缈的“妖化”顾虑,果断停止,连一点不舍的眷恋都没? 单凭这一点,便是万中无一。 秦弈踏出地脉核心,外面一群小狐狸盯着他看。 “人类,居然真的能在里面吸收妖力,我们还以为会陷入狂乱而死呢。” “多谢挂念了……还好。” “谁挂念你了?你死了最好,免得大王烦恼。”小狐狸很是懊恼:“你怎么不死啊?” “……我活着真是对不起了。”秦弈懒得跟这些臭狐狸争辩,转移话题道:“我宗门可有回信送至?” “有。”为首的狐狸递过一个玉简。秦弈接过一看,里面是棋痴留念:“知道了。” “多说几个字会死啊!”秦弈气不打一处来。 他进地脉之前本来以为要长期闭关,所以先给万道仙宫去了信,信中详细说了混乱之地的见闻,着重提到玄阴宗和大欢喜寺的事情,希望仙宫重视。结果回信就给这么三个字,你特么还不如说没收到呢! 为首的狐狸又递过另一个玉简:“这是大王给你的留信,她和少主已经再度出城,让你安心修炼,勿念。” “又去螣蛇残魂那里?” “不是,这次似乎是先去了别的秘境,寻找一种能抗惊悸的宝物。” 秦弈摇摇头,神识探入程程的玉简。 识海之中自动浮现程程的言语:“本以为你呆不久,因为你扛不了妖气侵蚀,居然这么多天还没出来真是出人意料……我和夜翎另有要事,就不等你了,你慢慢修行。” 这厮这么大方让自己进妖族地脉,原来本意是觉得他根本呆不住呢? “锦绣坊程氏依然在家,她已经开始修行一种人类功法了,你可以去看望看望,但最好别调戏她。不然她舒服了,我这边万一在战斗……那大概就叫做情郎身下死,做鬼也风流?” “想平等合作的大男人,等你晖阳再说吧。” 秦弈:“……” 正在看信,远处跑来一只小狐狸,冲着守卫们道:“大王令,对禁制有研究的,都去原虢国境外东北三十里处,有个无心窟,群策群力看看怎么进去……” 秦弈哂然一笑,转身就走。 首领狐狸忍不住问:“你去哪?” “去锦绣坊程氏那里……好好睡一觉。” 第三百三十五章 师父教你 秦弈到了锦绣坊,程程正在修行。 锦绣坊的小狐狸也没拦秦弈。相比于地脉之外守卫的战斗狐狸,锦绣坊这里都是些小宫女,伺候人的,心思剔透多了。她们对秦弈的态度更好不少,都是笑嘻嘻,心中也隐隐知道不能瞎得罪,指不定这位就是后宫之主了呢…… 那些战斗狐狸蠢透了,现在骂人家怎么不去死,改天万一成了你王后你怎么办…… 搞个不好还要侍寝呢……嘻嘻。 “你们大王在哪里修行?” “就在闺房里。”小狐狸笑嘻嘻道:“是通报大王,还是公子自己进去?” 这种刚刚开始入门的修行,自然也没到一个闭关就不知道多久的程度,也不需要多高级的灵山宝地和药物辅助。 只需要一个相对安静的环境就行,有事随时也可以中断。当初秦弈自己入门时,不过就是在太子府的客院屋子里,盘膝一个打坐就过去了,连个护卫都没有…… 秦弈便推门而入,程程盘膝坐在床上,慢慢睁开了眼睛。 “你这是来看望我还是来打扰我的?”程程嗔道:“哪有你这样乱闯人家修行地的?” 秦弈便走了过去,直接坐在她身边。又仰躺下去,双臂枕在后脑上,悠悠道:“真是奇了,堂堂妖王人身,应该是资质绝顶才对。修行了好几天了吧,怎么连个门都没入,凤初都进不了?” 程程道:“我有见识的是妖修层面,人类修行完全是两种体系,怎么可能一时吃透?” 秦弈嘴角勾起笑容:“要不要我教你?” 程程眨巴眨巴眼睛,转头看看随意躺着的秦弈,奇道:“你今天态度怎么这么奇怪……以前对我此身,你还是很守礼的。今天却登徒子似的随性,连我的床都随便躺。——该不会妖力对你产生的影响体现在了这里?” “可能有一点?感觉心思更野了些,少了些束缚。”秦弈随意答道:“但关键不在此,而是某人留言的态度让我不爽,想欺负她。” 程程失笑,眼里再度泛起了媚意:“来欺负啊,我妖身如今正好没在战斗。” 秦弈便真的伸手拉住程程,微一用力,程程便顺从地栽进他怀里,靠着他的肩窝。还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她自己更舒服点,又伸手环抱过去,笑嘻嘻地躺着。 “多好……你早不装模作样,你我早成事了。”程程伸手在他胸膛画着圈圈,媚声道:“只是你太贪。” “彼此彼此。”秦弈终于承认自己的贪:“我是贪双身都要,而你在保留本体与其他妖怪结合的可能性。无论是意图让人身跟我走,还是想把我收进后宫做个妃子……实际都是为了这个。对吧?” 程程笑笑:“对,大家都在贪两全,很遗憾你的两全与我的不一样。但是秦弈,至少目前,我有贪的资格,而你好像没有。” “你觉得我起码得晖阳才有和你平等对话的余地……”秦弈轻抚她的腰肢,附耳道:“反正我没晖阳,你可别求我。” 程程被他的亲近弄得眼波迷蒙,呼吸有些急促,脑子也混沌了些,没意识到秦弈所指的是什么,还以为是人身修炼遇上的问题。便媚声道:“我的修炼确实有些地方不解,求公子教我……” 这只是情趣了,程程真不觉得自己还有什么求到他的地方,那便在这小小情趣里满足他一下吧。 秦弈翻身趴着:“既然如此,来给师父捏捏肩。” 程程眼波流转,整个人挨在他背上,轻轻扭动:“是用这里捏吗?我听人说,用上一些油,效果更好……” 秦弈调戏惨被反调戏,老脸憋得酱紫,偏偏背上舒服得无与伦比,想要阻止都没声音。憋了半天,终于又无奈又丢脸地嘀咕:“狐狸精。” “我就是狐狸精啊。”程程附耳道:“你若入我宫中,还有很多很多的狐狸精……” 秦弈终于按捺不住,翻身从旁边钻了出来。这狐狸精太要命,继续趴着要是不挖个洞恐怕要折了……果然夜翎挖洞是有道理的! 程程便半躺在一边吃吃地笑,她现在觉得调戏秦弈越来越好玩了,他又不敢动真的,又要骨头硬,憋着一副老脸在那死撑的样子太好玩了。 其实……她和他之间,如果抛开政治上的影响去看的话,也就只是互相看谁先举手投降的情感游戏吧。 谁是谁的妃子,谁掌握主动,其实本质上就是这么回事。 那他要怎么玩得过狐狸精? 程程微微把衣裳往下撩了一些,露出肚兜的一角:“我见公子喜欢收集这些,我这里也有,公子要吗?” 秦弈眼睛也闪了闪,忽然道:“既然你帮我按摩了,我便教你修行吧。你把你的法诀报一遍,我来教你。” “好啊。”程程腻在他身上报出了法诀,手还不老实地去挑他的下巴,她真觉得秦弈很好看,死撑的臭样子更好看。 她的法诀倒确实是个很高端的法诀,目测是裂谷下遗留的某远古功法,档次未必胜于流苏所教,但确实很高档,关键是很符合她挂机就能修行的要求,只是挂机修行的话,可能进展会比较慢。 秦弈如今的修行见识颇高,很快就吃透这个法诀,便笑道:“你坐好。刚才进门时看你的打坐姿势就不是太对。” 还真教我练功? 程程觉得很莫名,这气氛明明不对嘛……却也顺他的意,盘膝坐好。 秦弈便从后面环了过去,伸手抓着她摆在膝盖上的手,轻轻抚开,一个指头一个指头的摆正。接着又去掰她的脚心,程程下意识一缩,秦弈直接抓住,附耳道:“五心向天,是这样的……” 程程的呼吸渐渐急促,脸颊变得通红。 心里却知道了秦弈这么做的原因。谁撩谁,谁征服谁,大家果然是心有灵犀,互相在争取主动。 不过今天的秦弈确实和往常不一样,那妖力释放的野性残留对他绝对有所影响,原先的他一副君子脸,肯定没有这么情趣。 秦弈摆好了她的脚丫,又伸手上行,逐渐找到她的小腹:“这里,收一下,丹田膻中天灵成一线,与天地垂直……” 一边说着,手指便慢慢从说过的所在一路轻划上去。 程程浑身都抖了一下,瞪着眼睛不说话。 远在某处洞窟门口,妖身程程正在骂人:“你们号称精研禁制,就这点能力?此窟并非远古残留,而是妖劫之后的前辈之窟,这种近古之法都破不开,要你们何用!” 一群妖怪被骂得唯唯诺诺,夜翎毫无形象地坐在角落吃瓜。 正在程程发飙时,她忽然浑身一抖,俏脸迅速通红,连声音都变得颤抖了:“先、先饶了你们……去、去妖城悬榜……散、散会!” 第三百三十六章 秦弈的攻击性 锦绣坊,程程已经瘫在那里,那里还有什么坐成一线与天地垂直的力气? 秦弈手里不知道何时多了个肚兜,轻轻一嗅:“你说给我的哦,我就收下了。” 他竟然在程程衣物完好的情况下,从内部解了肚兜悄悄抽了出来。可想而知这个过程里手头有多少柔滑的旖旎,程程再狐狸精也是个未经人事的,如何捱得住? 肚兜抽出来的同时,她也仿佛全身力气被抽走似的软绵绵靠在他身上,嘴角抽了抽,竟然失去了说话的力气。 所以在秘窟之外的程程为何有那样的表现,也就昭然若揭。 继而眼睁睁地看着他把肚兜收进戒指。她程程最喜欢的纯白色织锦,和那个不知道是谁的淡粉色鸳鸯肚兜放在了一起。 仿佛宣告了谁才是谁的妃子。 “不公平。”程程忽然开口,声音里有了些鼻音:“你这是欺负女人天然吃亏。” “公平这两字从大王嘴里说出来可真滑稽。”秦弈依然在她身后,轻轻拥着:“大王仗势欺男的时候,怎么不说公平。” “我什么时候仗势欺你了?”程程抽着鼻子:“不就是威胁你两句嘛……” “是哦,大王就没想过这男人刚刚出生入死救了大王的命,回头居然还威胁起来了。” 程程不说话了,过了好一阵子才轻声叹了口气:“好吧,现在你欺负回来了,满意了吗?” 秦弈道:“不够满意。” 程程恢复了正常状态,转头笑道:“你也就只能欺负我这人身了,有本事你对我妖身再来一次,看到时候谁欺负谁?” 秦弈笑道:“怎么,你想收藏我的裤头?” 程程脸红红地啐了一口:“没你那么不要脸,这种收集癖可真是君子所为呢。” 秦弈有些尴尬,呐呐道:“有些是被动的……” “也不错啊。”程程眼波流转,忽然笑道:“就看你有没有本事,拿到我妖身的肚兜。” 秦弈微微一笑:“好啊,那你修炼先,我睡觉。希望我醒来之后,你已凤初。” 程程目光如水地看着他,知道他这后半句话倒是真正的好意。秦弈一直都希望她的人身不那么虚弱,当然是为她好。 只是前半句话有点奇怪,他好像在等什么? ………… 秦弈的睡觉是真睡觉。 他知道自己被妖力弄出了一些不好的影响——嗯,其实好不好也两说,对程程的攻防游戏,如果一直是原先放不开的君子样,恐怕要大败亏输。偏偏释放了一丝野性,放得开,能主动进击,好像还有利得多…… 而这种野性的好处,也不仅仅是感情攻防这一件事。 妖城的氛围就是如此。 你有理或是有礼,都没意义的……人类社会可能敬你君子一丈,妖城不认这些。 妖城认的是强势,无论是力量强势,还是心态强势。妖之间讲的就是上下征服,最原始的丛林构成。 这还是被程程潜移默化改了些风气,否则会更明显。原属虢嚣二国的地界进去看看,肯定与白国不同。 在这里混,需求的本来就要有主动性、攻击性,甚至是越强越好。文明,礼让,道德,在这里都是无用的自我束缚,只会让你吃亏。 秦弈的沉睡,是在一定程度上保留这一丝被释放的野性。因为他的意识习惯太强烈,清醒时很容易把这野性压制回去,沉睡反而能留存久一点。 又不想再回地脉去,怕过犹不及,反而被影响得变了个人,那就糟透了。 还是睡觉好点。 就连这睡觉,都已经是攻击性。他直接睡在程程榻上,某种意义上本就是一种侵占。 程程偏头看着他睡眠的模样,仿佛看穿了一切。看了好久,她伸手轻抚秦弈的面庞,低声道:“你在别人面前,有在我面前这么要强争胜吗?” 流苏听见了,想回答她:你好,有的。 青君不愿随他走,他就自己走。明河求道不要他,他就要摘星辰。对居云岫似舔实攻,抽人肚兜的事儿可是从居云岫开始就驾轻就熟。对孟轻影亦然,在地宫里摸人家可是他主动的,缠绵钟内弄清影,把人家都弄得站不起来。 只不过往日他心态平和,性子恬淡,看着就不像是争强好胜的人。而在妖城、在程程的对局之中,自然更突显出了那份霸道。 秦弈以为是吸收妖气导致,流苏冷眼旁观,知道不是。它都说了“没那事儿”,这野性就是秦弈自带的,妖气的影响最多只占据一两成关系,顶多算个引子。反正秦弈要认为是被妖气影响,就那么认为吧,也没啥…… 程程当然听不见流苏的心声,收回轻抚他面庞的手,终于也开始入定打坐。 ………… 一晃便是天明。 程程睁开了眼睛,眼里有光芒溢散,又渐渐消敛。 昨天秦弈的“指点”虽然很那啥,但关键处还是提点明白了,让她的一些困惑豁然开朗,以她的悟性和对修行的理解,一夜凤初是理所当然。 “叩叩”,房门敲响,有小狐狸在外面轻声喊:“大王……” “悬榜之事如何?” “无人认榜。” 程程皱紧了眉头。 这个结果其实是在意料之中的,她带去秘窟的已经是妖城精英了,他们搞不定的禁制对于妖城一般臣民就更加困难。 程程自己懂阵,但阵法和禁制有些接近却不是一回事,所谓禁制往往有一个特别的解法,比如说可能一滴特殊血液就能解除,这和阵法的概念并不相同。所以禁制是另成体系的一种学问,秘窟之门若是无人能勘破,便又是要生生把脚步拖在这里,等有朝一日破解了才能进去。 裂谷的开拓,每一步都很艰辛,无论是力量还是勇气,以及庞大的学识与智慧。 此时在秘窟之外的程程本体,负手看着秘窟门上的隐隐流光,沉吟不语。 人身挂机修行一夜,她本体也在研究禁制一整夜,还是一筹莫展。悬榜妖城又没结果,能怎么办? 病急乱投医,她想起了从来无人寄予希望的夜翎:“夜翎,你对此有什么看法?” 夜翎睡眼惺忪地揉揉眼睛:“这些杂学我不懂啊。我的学问都是你教的……” 程程无奈道:“你拜我为师之前都化形了,就没一点自己的学识?” “没有啊,我跟哥哥混的。”夜翎抱着脚丫子,一脸不关我事的样子:“哥哥会阵法会制符会炼丹,有他就可以了啊,我什么都不要学……” “你这个没出息的……”程程刚要骂,却忽然怔了一怔。 脑海中浮现之前秦弈意味深长的那句话:“反正我没晖阳,你可别求我。” 锦绣坊内,程程转过头去,看着秦弈熟睡的面庞,低声自语:“你就是等着这一刻吗?我求你的一天,甚至是……整个妖族求你的那一天?” 仿佛有所感应,秦弈也睁开了眼睛。 两人对视了一阵,秦弈打了个招呼:“早上好啊,凤初了啊,不错不错。” 程程轻笑着摇了摇头:“并不好,遇上了些麻烦。” 秦弈道:“哦,不关我事,我补个回笼觉。” “秦弈。”程程喊住他,低声道:“你懂禁制学?” “不是很懂,涉猎过一些。” “你说过你也欲借裂谷修行……若你能助我们进得秘窟,里面有你所需的东西都是你的。” “这可不够,因为我不知道里面有没有我要的东西。到时候替大王白白累死累活,还得被妖怪们防贼一样,我犯贱吗?” 程程凝视他半晌,终于知道了秦弈的意思。 秦弈不仅在跟她玩感情攻防战,他想要让全体妖怪闭嘴,这秘窟只不过是个开始。 果然秦弈续道:“这是妖城的公事,与大王私情无关。不管我能不能解这个禁制,想要我去看,那就让鹰帅来这里请我。” 第三百三十七章 你们为她想过什么 鹰厉从秘窟门外被程程赶回城去请秦弈,脸色臭得如同吞了十几个臭皮蛋。 既气秦弈拿姿态,又气自己这群妖怪没本事,解不了禁制,不得不受制于外人。 但这个其实并不能完全怪他们水平差。 当年妖劫之后,妖族的传承本就遗落无数,有了很多断层。后来还憨憨内战,狗脑子都打出来,分裂三国的时候也已经把很多重要传承再度毁了一遍。 妖城在早些年之所以全都是菜鸡,最强的王才不过凝丹,虢嚣二王看上去更是如同没开化一样,这并不仅仅是地脉分割的问题,同时也是因为缺失了很多传承,导致普遍姿势水平不高。 程程推行人类技术和制度,阻力没高到推不动的地步,主要就是因为妖族自己的东西缺失了,不少有识者也觉得借助人类的东西为用是有益的。 就连妖族至高宝典,最无上的修行功法《往圣开天诀》,都只余三分之二左右,最多也就支持妖怪们修到妖皇之境,再往上连功法都没了,何况其他杂学? 程程之所以大力开拓裂谷,一为资源,二为练兵,三为寻找传承。说起来最后这个目的才是最重要的。 所以就是恶性循环,你找不到传承,就没什么学识;没什么学识,又难以开拓裂谷。 不得不求助他人。 想找人类修士帮忙,那是别指望的。人与妖根本性对立,人吃牛羊,妖怪吃人,这是不可调和的相看两厌。尤其经过当年妖劫,此后的人类杀妖是政治正确,连魔道都不例外,谁家人类修士愿意帮你们妖城发展? 而且这种事情你还不敢用逼迫绑架之类的方式让人干,你自己不懂,一旦对方坑你一把,被坑得全军覆没都有可能。 最重要的是真正高端的知识也是在高级修士手里,你妖城最高就万象,凭什么去绑架高级修士?用收买吧,又如何付得起对方需求的代价?岂非死结。 必须有一个具备高端学识的人,真心愿意帮你。 去哪找这样的人? 如今有了,秦弈。妖怪们不知道秦弈的根底,也知道他至少是出自人类著名仙门万道仙宫的核心子弟,战堂堂主,传承学识必然很丰富。 鹰厉作为程程左膀右臂的重臣,程程和秦弈立下不进攻人类的承诺也没瞒他。他知道这是秦弈愿意帮这个忙的基本前提,然而有这个前提还不够,他显然还想要更多。 他们却没有办法,只能伏低姿态。 到了锦绣坊,鹰厉站在程程门外恭谨行礼:“鹰厉求见。” 里面程程带着点鼻音:“进来。” 鹰厉慢慢推开门,入目的景象让他眼睛都直了,老脸青了紫紫了青,五颜六色煞是好看。 秦弈大马金刀地坐在椅子上看书,大王如同小丫鬟一样站在后面给他捏肩,脸上很是委屈。 鹰厉戬指:“秦弈,你岂敢……” 秦弈看着书:“我和程程人身的事儿,有你们妖怪什么事?你们不是也希望程程人身随我走吗?” 鹰厉怔了怔,脸色变幻了好一阵子,放下手指愤然垂首不言。 他们确实也不喜欢程程的人身存在,妖怪们的理想状态确实是这个人身跟秦弈走了最好,既报答了这人类拼死救命的恩情免得欠人情,又净化了妖王血脉,一举两得。 可话虽如此,这眼睁睁看着大王给一个人类如小丫鬟一样捏肩的视觉冲击力实在遭不住啊。 “你们的王在我面前本来很攻……如今她是为了你们而低声下气的。”秦弈看着书,慢慢道:“她什么都在想着你们的前途,而你们却很少想着她要什么,享受她的殚精竭虑,享受她的情感牺牲,仿佛理所当然。” 鹰厉瞳孔微微一缩,看了看低头捏肩的程程,程程抿嘴不语。 连程程都没想过秦弈会冒出这么一句话来,她本来也觉得秦弈是故意拿捏姿态,却原来还有这层意思。 心中有些感触,却一时说不分明。 或许自己确实为族群考虑太多,为自己考虑太少。 而族群却似乎理所当然。 鹰厉叹了口气,躬身道:“谨受教。” 秦弈又道:“你们如今受阻的秘窟禁制,我未必能解,你确定要请我去?” 鹰厉腰弯得更低了些:“是,无论秦先生是否能解,恳请去看一看。秦先生若有条件,我们尽量满足。” 秦弈放下书本,微微一笑:“你大王都捏肩了,我只是去看一看还能有什么条件?只剩一个条件——我要你背我去。” 鹰厉咬了咬牙,低声道:“理所当然。” 巨大的苍鹰翱翔在妖城上空,秦弈骑在它背上,平静地浏览下方的妖城山河。 乘黄还没骑到,先骑了只苍鹰……emmmm,不是那种骑。 在上空看着这妖城千里如画,心里也觉得挺爽的。和他们讲文明讲道理,处处憋屈,拼命救了他们的王,连个谢字都没有,反而防贼一样怕你带来不好的政治影响和血脉稀释。而这种主动和强势,利用一个契机,就能踩在他们背上,俯瞰妖城。 他们不敢杀自己,甚至不敢得罪自己,有所求就是如此,只能被牵着鼻子走。当初自己赴妖城求药的形态,彻底颠倒。 恍惚间想起混乱之地。 其实大家差不多,无非是在哪里就适用哪里的规则。 当然,如果被他们确定你只是装腔作势实际上屁用没有,随时可能翻脸,那时候妖情汹涌,程程都护不住他,只能送他出境,后文就别想了。 不过秦弈对解决那种禁制还是有信心的,从程程的态度判断,那不应该是个非常难的禁制,否则不会被选为初期突破对象。他们大约也就是没找到一个关键处而已,否则应该可破的。 就算不提有流苏为后盾,光是自己所学,应该也是比各种残缺的妖族学识精细广博,破解的几率确实比他们大得多。 单单一个秘窟之门不算什么,关键还是在后面,如何让妖怪们一步一步的,彻底弯下他们的腰。 第三百三十八章 螣蛇之怒(伪) 妖城近郊有一些地域,不是远古残留形成,而是历年妖族先辈的埋骨之地,其中随葬了一些东西,很可能有不少记载遗留,也是此番程程攻略的重心。 这与人类考古的意义很接近了。 程程此番探索的秘窟叫无心窟,在原虢国境外东北三十里处,是妖城未分裂前的一位先辈埋骨所在。据原虢国王宫的一些记载,此地的先辈也有一些近似于螣蛇惊悸类的秘术,程程打算以此为阶梯,搞清楚这类秘术的性质之后,再探螣蛇残魂。 所以确实只属于一个小副本。 只不过这位先辈似乎比较精通禁制之术,光是进秘窟的大门都有极其严厉的禁制,开启的法门都找不到,强行破坏又可能引发凌厉的攻击或者是整个秘窟毁灭,程程带着一帮妖族精英研究了好几天都一筹莫展。 鹰厉带着秦弈进洞时,里面一群妖怪正被程程骂得孙子一样:“什么事都要本王,本王不行你们也不行,连求人都要本王卖女色,要你们这帮废物何用!” 一群妖怪大汗淋漓,其中有只野猪精小声嘀咕:“大王愿意的话,我也可以出卖一下色相,去陪那人类的嘛……” 程程斜睨过去:“去啊,你能把他勾上手,算你本事。” 本王都没彻底勾成呢,大家还在挣扎到底是他拜在石榴裙下还是本王拜在石榴裤下,就凭你? 野猪精拍着胸:“等他来了我就试试……” “他已经来了。”程程似笑非笑地看着洞口。 那边秦弈正惊吓地看着野猪精,贴着洞壁小心地往里挪。 野猪精扑了上去,地动山摇:“秦先生……” “砰!”秦弈按f飞起一脚,野猪精贴到另一边洞壁上,慢慢滑落。 秦弈擦着冷汗:“我觉得你挺适合一位叫寒门的同僚,改天你们可以见见,相个亲什么的,为妖族繁衍添砖加瓦……” 程程冷笑道:“所以你们有什么用?” 寂静。 一群妖怪头都抬不起来,只剩夜翎在旁边吃瓜的声音,呱唧呱唧。 秦弈问道:“这是什么瓜?” “白瓜。听说吃了会变白。” 秦弈捂住了额头。 鹰厉在旁边道:“秦先生既至,不妨看看禁制?” 秦弈看了看程程,程程负气地偏头不看他。 秦弈微微一笑,负手到了洞口禁制处。 第一反应,这洞口幽幽的蓝光隔膜真的好像副本啊…… 第二反应,感谢流苏。 一直以来,流苏都在教他一些有用的旁学,炼丹,制符,阵法等等。禁制学虽然没主要教,也是有所涉及。流苏惯常认为这些东西在很多时候都能发挥出仅靠实力办不到的作用,而这也恰好符合了秦弈修仙的原始兴趣点。 一力破万法,确实也没错的。但很多事情根本不是力量能办到的,就如武修怎么也不可能玩出画成天地的玄奇,也不能把自己变成一个蚊子,也不能点一片茶叶变成一个萌妹子。 力更近于破,法更近于生,孰高孰低且另说,总之秦弈觉得修仙问道若是只注重在力量堆积就没意思了,还是这些东西比较好玩。 所以秦弈也很喜欢钻研这些杂学。 对禁制的兴趣,源于古墓主人装碎片的盒子,当时坑了孟轻影那个。解除禁制的方法居然是身上有画像,这种玄妙很有意思,与阵法不同。 在万道仙宫,那真是玩什么花样的人都有,禁制学当然也是有足够的典籍供他学习的。 禁制有好几种,封禁型的,触发攻击型的等等,主要意义用于守护与封印。眼前这个洞门,就是很典型的守护型,没有找到对应的解法,进都进不去的那种。 这种解法可能会很奇葩,很匪夷所思,出乎任何人的猜测…… 秦弈伸手轻按蓝光,真视之术与夺灵之术同时发动,分析这个蓝光的构成。 就像是把一切程序还原成了二进制的0与1。 单论这一步,程程也能做到,不少妖怪都能做到。然后从0与1中得到了什么,解构了什么,就要看自己的学识了。 流苏一声不吭,也是考验秦弈自己的水平。这已经是惯例了,大多数时候,流苏都已经不指点了。 在众妖期待之中,秦弈忽然开口了:“那个……” 程程心中一喜:“有什么主意?” “我脑子里也有点禁制要先解一下……” 程程愣了愣,似笑非笑道:“要怎么解?” 秦弈干咳:“要一只雌性乘黄,亲我一下。” 妖怪们全都抬起头来,瞪着眼睛看秦弈。 你还要不要脸? 鹰厉等重臣脸上憋成了紫色。他们能忍程程的人身和秦弈腻在一起,怎么忍乘黄本体和秦弈打情骂俏? 而且这是当众……当众落的并不是程程面子,而是整个妖城的脸面。 可一步退,步步退,已经求人到了这个程度,还差亲一口吗? 又不是没亲过。 程程眯着眼睛,慢慢凑到秦弈耳边:“你这样当众落我的脸,如果你解不了,会被咬死的。” 秦弈道:“我落的可不是你的脸……你就当亲自己妃子呗。” “呵……”程程凑了上去。众目睽睽之下,亲在了秦弈的侧脸。 一群妖怪愤然转开了目光。鹰厉憋着怒气,沉声道:“秦先生脑子里的禁制解了,也该解这个禁制了吧?” 秦弈叹了口气,转身过去一把拎起了夜翎。 夜翎瓜都掉了,懵逼地看着他。 不、不会让可怜的小蛇去填禁制吧,会死的…… 秦弈拎着她面向蓝光:“来,冲着这门发脾气。” 夜翎:“???” 程程小心道:“只要人发怒就行?那不是很简单吗,我们来不就好了。” “必须要螣蛇之怒。”秦弈道:“这里面的妖族先辈,应该确实是修炼和螣蛇相关的东西,很可能它就是一条蛇吧……反正只要祖宗生气,就开门了。” “……”所有人面面相觑地看着夜翎,就这么简单?解法就在面前,折腾了整个妖城这么多天? 继而又齐齐叹了口气。解法简单是没错,但勘破不了也是白搭。何况也不见得简单了,这其实是非常具备针对性的禁制,一般情况下根本找不到螣蛇。 在所有人期待的目光下,夜翎一咧嘴:“rua!” 蓝光丝毫不动。 众妖:“……” 是这个怒气太奇葩呢,还是这个人类的判断压根不对? 秦弈感到了不信任的目光,大汗道:“威严点!” 夜翎:“略略略!” 蓝光还是不动。 秦弈大汗淋漓。 程程在身后幽幽道:“从今天起不许你见哥哥。” 夜翎勃然大怒:“狐狸精,凭什么,那是我哥哥!” 蓝光一阵颤动,消失不见。 程程面无表情地当先入内:“秦先生辛苦了,且在一旁歇着。” 秦弈吁了口气,抱臂道:“就想过河拆桥,还早着呐,等会可就不是亲一下这么简单的事了。” 程程脚步顿了顿,又愤愤然往里走:“都跟上!要是连秘窟探索和战斗都必须依靠别人,你们今晚就集体找个豆腐撞死!” ———— ps:感谢秋焱落月打赏盟主,今天总算看见了,emmmm,再度向之前漏下了致谢的所有读者们致谢,原谅我的老年痴呆。 第三百三十九章 两场大劫(月票6000加更) 进入秘窟,便是各种阵法,以及妖族较为特殊的意象之灵。 诸如周天星斗阵中,形成青龙朱雀之形进行攻击的,甚至还有各种很特殊的异兽如饕餮之流,这种阵法人类也会,但不如妖族得其神。 众妖憋足了一口气,闯阵战灵,战斗得热火朝天。秦弈便摸着下巴在一旁研究阵法,觉得有点意思。 妖的阵和人类有少许不同,颇有可参详之处。 当然他不会告诉妖怪们,其实这里可以不要打,阵法都是可以找到关闭之法的……告诉他们干嘛,越是打得凶,越是能看出阵法的奥妙来,多打一会更好。 正观摩得起劲,眼前一花,一片白色波浪挡在面前,还起伏了两下。 “咳……”秦弈目不斜视:“你属下都在战斗,连夜翎都在打,你怎么过来了?” “夜翎是被我赶去打的,敢骂我狐狸精,那她就抱头在阵里蹲着吧。没大没小,反了天了……” “……”秦弈看着蹲在阵中瑟瑟发抖的夜翎,无力吐槽。 “再说了,战斗都要我全部参与,那到底要他们干嘛用?”程程面无表情:“这些阵如果是我亲自出手,那就是全部关闭了,不需要打。” “原来你知道啊。” 也对,程程懂阵,还很懂。 当初大家的恩怨,不就在一个阵么…… 程程淡淡道:“我当然知道。曾经三国交战,各有实战磨砺,如今一统了,该去哪里磨砺?我开拓周边,既是寻找缺失的传承,也是练兵。” 秦弈犹豫道:“你若不打人类,练兵何用?” “呵……我不打人类,人类莫非不会打我?就算人类不打我,又焉知没有什么其他的天灾人祸,劫数难料。居安尚且要思危,我们妖族苟存于裂谷,朝不保夕,反倒开始偏安享太平了么?” 秦弈默然半晌,低声道:“我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回应你。在我的立场上,并不希望妖族有这样的王。但是……确实很佩服。” “所以你征服我啊。”程程若无其事道:“让我唯你是从,你就是人类英雄。哦,你已经是人类英雄了,我立过誓……很遗憾没有人类知道你这么伟大,救命之恩的条件竟是为了苍生。” 秦弈摇头:“我不需要别人知道,我只做自己觉得该做的。” 程程带着媚意,伸手抚着他的胸膛:“那你征服我……是为公?为私?” 秦弈有些难堪地沉默片刻,才低声承认:“这是为私。” 程程的笑容绽放开,那是冠盖天下的艳丽。 “我之前也没想过,妖城的开拓会用得上你的学识。”程程转头看着四处战斗的场面,喃喃道:“但是秦弈,仅仅这么个军师辅助的作用,你达不成目的。” 秦弈不置可否,反问道:“按你刚才的说法,人类可能打你,那么为什么你们还能苟存至今?按理说早该被灭了才对。还有这裂谷,各种远古残骸,对很多人类修士来说都是珍贵至极的宝物,为何也没人来与你们争夺?” 程程摇头:“如果我说我也不知道,你信吗?” 秦弈愕然:“你不知道?” “妖族传承,在妖劫之后断裂得很厉害。便是我父王也只知道在妖劫之前我们借助裂谷底下的各种特异,孕育得极为繁盛,当时祖圣之境的大妖都有三位,妖潮席卷人间。也是那时候,我们才知道,世上不仅有人间……” “嗯?” “有一部分人,住在天上。在缥缈无定,看不见的地方。” 秦弈:“!!!” “或许可以称之为九重天外?或者三十三天外?你们道家有典,可能指的就是那里。”程程道:“我听说原本人间到处灵气充沛,也不存在什么凡俗之地,处处都是灵山宝地,远古之时人人近道,修行极盛。而在某次惊天动地的大战之后,不知道出了什么状况,九成以上的人间灵气归于天外,人间所剩不多,也就变成了现在宝地难求的程度,难得有些灵山都被大宗门占据了,散修更加艰难。” 秦弈默念:“棒棒?” 流苏“嗯”了一声:“让她继续说。” “所以……”程程嘲讽地笑笑:“你们修仙,自以为仙,其实人家住在天上才是仙,你们居于人世,只不过避开红尘,算个什么仙?” 秦弈叹了口气:“别嘲讽我了。让我捋捋啊……在远古某次大战之后,人间灵气变弱,而你们妖族反倒依托远古之战中留存的往圣尸骸,形成妖族地脉修行,所以一度兴盛,肆虐人间。然后在最牛逼的时候,被天上来人一巴掌扇回去了?” “差不多。自有生灵记载以来,世间之战多不胜数,其中对世间格局影响最重要的就是两场。数万年前的仙神之劫,和万年前的妖劫。其实仙神之劫中,妖族并未被分割作为一个特殊族群看待,它们也是仙神之一的……后来胜者登天,剩下的碌碌愚者再分族群,打得不亦乐乎……” 秦弈点点头,流苏和鲲鹏之战显然不是什么人族妖族之战,从流苏的语气里就能听出和种族根本一点关系都没有,就是很普通的敌对罢了,争夺的是别的。而且敌对之中也互有敬意,不是那种仇深似海的感觉…… 感觉流苏他们那时候更有气度啊,让人有些神往,不愧为仙神之战。 果然棒棒是最棒哒。 “当时妖劫之后,妖族大败亏输,退缩裂谷一隅,借鲲鹏之城苟存。而奇怪的是,天上来人也不追击了,甚至还阻止了地面的人类修士们追下来,面上给出的理由是说,天道不可偏移,妖族不能彻底灭亡。” 秦弈奇道:“这什么理由,难道居然还动保了?保护濒危物种?” “说不定还真有此意。”程程笑了笑:“天意从来高难问,太清之意即天意也,谁能问之?” 流苏在棒子里撇了撇嘴,却终究没发表意见。 程程续道:“后来当然也有人类修士不服,各自前来找麻烦。但这样不成组织,零零散散偷偷摸摸的,也就真破不了我们的鲲鹏之佑了。也有人类不甘啊,就用各种挑拨离间的阴谋诡计,最终使得妖族内战,分裂三国,他们这才彻底松了口气。” 秦弈无语道:“也就是说,你统一妖城,说不定已经引起了很多人类的警觉?” 程程淡淡道:“警觉就警觉吧,有天上之人发话,他们做不了什么事。零散来找事的话,当年破不了鲲鹏之佑,如今自然也破不了。” 秦弈颔首:“那其他遗迹呢,为何别人不探索,留几万年给你们?” “怎么可能没人去,只是进去的都没出来而已……” “这么凶残吗?无相都不敢进?” 程程道:“你知道的,这里有些地方,妖不合进,人反倒可以,就如当初你取凛霜果。但绝大部分地方是妖进去没什么问题,而人类进去可能会遭受很强的排斥攻击。比如我可以进,而乾元乃至无相修士却都未必可以进。就算进了,我们妖城这边忽然偷袭一发鲲鹏之力,他们怎么办?” 秦弈想起了明河师父标注的危险区,再度点了点头。对上号了,秦弈师父应该是来云游过,见到不少危险地带,最终觉得危机重重,又怕妖城驱使鲲鹏之力偷袭,就没去冒险。 胆敢冒险的恐怕都死了,贪不得。 “久而久之,裂谷之下也就成了人类禁区,除了失足落入的,和我们历年偷偷掳来的之外,几乎没有人类涉足。”程程忽然又妩媚一笑:“如今秦先生是第一个在此地混得风生水起的人类,不仅如此,好像还欲以区区腾云之能压服妖城……说来我也很期待,你到底还能做到什么?” “砰!”远处一阵摇晃,战斗之声停歇,鹰厉匆匆而来:“大王,整个秘窟内,所有守护阵法尽数破除。” 程程转身而去:“你也来吧,我说过了,此地若有你合用之物,都是你的。” 第三百四十章 流苏的对手们 看到那头巨蟒尸骨的时候,秦弈没好气地叉着腰,这里真的没有他合用的东西。 秘窟内伴生的不少宝物都是妖族用品,对人类可能反倒是毒物。连法宝都是奇形怪状,丑得一逼,驱动的方式也是妖力而不是法力,完全不合用。 他想探索裂谷,要去的是那种远古形成的特异秘地,而不是这种妖劫之后的人造墓葬类。这种地方可想而知对他没啥价值。 非要说个有用的,那就是万年不坏的蟒皮说不定能做件防护力很强的软甲,可这种从陈年尸骨身上扒下来的感觉很那啥,穿不动穿不动。 何况身上衣服还是程程手织,才不舍得换呢。要换也得让她织过一件对吧…… 程程美目剐了他一眼,显然看出他在想什么,却也没说话,而是在查阅鹰厉呈上的一个玉简。其他妖怪在分散搜东西。 秦弈便悄悄和流苏说话。 “棒棒,她刚才说的……” “嗯,很合情理,该是那样。” “哪样?” “灵气与资源的掠夺和占有,掠普世灵气于一隅,做他们的天上人。那才是真正升格的仙,你们混在人间的算什么?”流苏语气和程程一样的讥讽,似乎都认为秦弈他们修的是个假仙。 秦弈却没吃这套:“你教我那么多,只是出尘与入世,从来没说过要什么上天。你根本就对那种想法嗤之以鼻,何必讽我。” 流苏沉默片刻,淡淡道:“那样太无聊。” 秦弈:“……” 流苏直接转移了话题:“他们为什么保下妖族,我现在有一些想法,却不能断定。你继续在这儿混着,等我找到一些依据再跟你说。” “不先跟我说说,一起找依据呗。” 流苏若无其事道:“反正妖族保都保下来了,你最关心的程程夜翎活蹦乱跳,别的和你有什么关系吗?我的想法只不过是源于我对老对手的心理探索,你那么多戏干嘛。” “你的对手,难道不是我的对手?” “如果你觉得这么说会让我很感动的话,好像有点偏差……不妨想象一个三岁小孩子对你说同样的话,你是什么感觉。” “你特么……”秦弈掐住狼牙棒。 流苏道:“早告诉过你那里不是我的脖子,白痴!” 秦弈愤然放弃:“说起来他们在天上是件好事对吧,与人间割裂极大,更不容易注意到你我?” “太清虽可以俯瞰天下,但不会经常做这种事情,他有他的事做,所以确实不容易注意到你我。”流苏道:“而且我觉得他们的状态并不好,这几万年来大部分时间应该是在养伤,否则人间不会没有他们的传说,万道仙宫中人好像也不知道他们的存在?可能宫主知道……反正你看了那么多仙宫典籍都不见记载的吧。” “嗯……说明连使者行走人间的事都极少。”秦弈犹豫道:“可能就妖劫出手过那么一次?” “我都挂了,他们还能生龙活虎才有鬼。”流苏冷笑道:“不过他们资源好,天上嘛,实力恢复还是比我厉害好多的,居然有能力解决妖劫,厉害厉害。” 听着就是一副酸上了天的样子,秦弈却没嘲笑它。棒棒心中对他们的仇恨大着呢,换了谁也一样啊,被弄死剩个残魂缩在棒子里暗无天日几万年,出来没变成一个报复社会屠戮人间的大魔王就不错了,还能经常萌萌哒,真是不容易。 “这么说来,裂谷之下和混乱之地如果有碎片未取的话,其实是他们之前也无力取,因为若是大碎片的周遭,空间必然极为可怖,以他们的状态无法破解,还需要一段时间。而另有一些小的,无法形成裂谷与混乱之地这么明确的地域异象,恐怕他们也不知道散落在哪里……”流苏沉吟道:“你说没有使者在人间,恐怕是错的,应该有专人在探索,只是没有声张,众所不知。” 秦弈道:“当我们开始全力探索这些碎片的时候,早晚会跟这些人碰在一起。” 说这话的时候,他没感到可能遭遇强敌的危机和惧意,反而有点隐隐的兴奋感。敲死这些人也算帮棒棒报了一部分仇嘛…… 流苏感到他的心意,这回没有嘲讽他三岁小孩,在棒子里咧嘴一笑。 秦弈也露齿一笑,双方心意相通。 暗戳戳在人间找碎片,不敢宣扬,不为人知,早晚有机会把他们阴死嘛。就算对方是乾元是无相,那也不是没有借刀杀人的可能嘛。 “哥哥你又对着棒子傻笑了。”夜翎站在旁边拉着他的衣角,目光忧虑:“你这个病都几年了,还没好吗?” 秦弈无语道:“你闲下来了?” “我一直就没事,站在旁边看你很久了……” 秦弈额头青筋凸了凸。 “哥哥你看这条大蟒,有非常微弱的螣蛇血脉。” “哪呢?看不出来啊。” “这里这里,它也有一对肉翅的。” 秦弈凑近,总算在巨蟒背上找到了还没巴掌大的小肉翅。 “所以它对你有用吗?” 程程从旁边走了过来:“尸骸没什么用。倒是它记载的秘法,夜翎立刻回去闭关学。” 夜翎奇道:“什么秘法?” “神鬼惊怖之术。”程程叹了口气:“我之前遇上螣蛇残魂这个秘术,失了计较,以为只是针对魂魄而来,结果它是魂体两用,不但惊魂,还能碎胆裂心,肉身防御居然都无效……所以失手栽了,栽在这桃花精手里。” 秦弈:“你对你栽了的对手好像有什么错误认知?” “当然是错误认知。”程程放眼看着远处,低声道:“先辈秘术,如此强横,我们后辈不但没有传承下来,甚至连见识都没有了……” 秦弈觉得他们妖族是确实挺悲剧的。 人类同样失了不少传承,但另有其他项目不断推陈出新,连流苏都赞叹现在的不少东西超过远古,所以人类对远古之术没有什么太大需求。最多就像明河一样,把他的古阵作为一个参考而已。 可妖城僻处一隅,又因分裂搞得弱小不堪,想要推陈出新还是省省吧,只能靠考古去弥补学识。 想到这里实在忍不住道:“就你们这样,还成天在我面前拿大王威严,族群政治……简直就像是三岁小孩跟大人说,我不跟你玩。” 流苏在棒子里差点没笑喷出来,这现学现用的水平不赖嘛。 程程柳眉一挑,揪着秦弈的领子:“少臭屁了,凭你万道仙宫的学识,能解多少远古之秘!” 话音未落,鹰厉等人把巨蟒尸骨收了起来,于是露出了身下石板上奇异的花纹。 程程直着眼睛:“这些纹理什么意思,谁能破解?” 秦弈一脸乖巧,一言不发。 第三百四十一章 这东西我入门的时候就会了 “大王,这纹理镌刻的是一种远古妖法……”一个老山羊模样的妖怪颤巍巍地研究了好一阵子,它是妖城对远古妖纹最有研究的老学者。 程程大怒:“光是这一点我也看出来了,然后呢?” 老山羊擦着冷汗,趴在妖纹上不动了。 妖纹大约类似于人类所设的密码文字,用于记录极为重要的东西,总之不能让人随意一眼就抄去了。 当然也不仅仅是一种密码那么简单,这种纹路本身就与大道相关,越是妖修强者越能一眼勘破其中蕴含的意义,因此本来并不需要特定的文字来传承。 遗憾的是此时妖修最强者只到万象……对于高级妖纹的理解还差得远。于是只能形成一种专业去解析妖纹的职业,专门养了一批这样的学者,通过已经解析的妖纹去对比规律,就跟地球人研究甲骨文似的…… 老山羊趴着看了很久很久,喜道:“大王,这里镌刻的是一种激活血脉之法,就是这条巨蟒为何有极稀薄的螣蛇血脉的原因……依此法而行,有一定几率激活各自天赋里隐藏的那一丝远古因子……而且这里的意思是,其他种族也通用……” 程程狂喜,鹰厉等妖怪集体狂喜! 稀薄血脉,只有一丝丝因子,这不要紧,并不需要血脉能达到夜翎的程度,只需要有一丝丝螣蛇特性,就已经比一群菜花蛇有用多了! 而其他种族也通用,这就更是如同集体脱胎换骨。假设鹰厉能激活一点点的鲲鹏特性、这老山羊能激活一点点的白泽或者狍鸮特性……这妖城会变成什么样? 虽然只是有一定几率,常理而言,这几率也是小得可怜……可也已经价值连城了。 光是这么一个发现,此番探索就算是赚得盆满钵满! 程程大喜道:“快,继续解析,若能分析此法,赏你进鲲鹏紫府一年之期,万象级丹药法宝任你取用!” 老山羊欲言又止,还是继续低头看纹。 程程渐渐觉得不对了。老山羊的气息越来越衰弱,眼角竟然慢慢渗出了血迹。 还没等程程喊停,老山羊就已经晕了过去。 程程默然,群妖默然。 妖纹既是含着大道相关,当然是自含力量在其中。级别不够强行解析,要么折寿,要么直接伤损,是可以想象的事情。 程程叹了口气,挥手甩出一团云气,将老山羊裹到一边。这云气也是她的治疗术法,慢慢滋补老山羊的损伤。 程程环视左右,鹰厉等人都有些尴尬地垂首。 他们一没研究过古妖纹,二则修行也不到,这种事情还不是一样上去送的? “我自己来吧。”程程神色失望地走上前。 “大王不要!”鹰厉顿首:“大王不能再伤了……” 程程勃然大怒:“你们屁用没有,我不上又能如何!难道眼睁睁看着这种奇术在面前却无能为力?” 旁边有妖道:“不如……不如再修行强些、再多针对性领悟一些妖纹之后,我们再来……” 话越说越小声,他也知道这种事情虚无缥缈,要过多久才行?十年?百年?还是止步不前? 鹰厉顿首道:“还是我先吧,能解析一点算一点。” 程程还是叹气,挥手止住了鹰厉。鹰厉忠诚是有,能力却是战斗型的,让他出战或许十分靠谱,让他做这些事情如同猛将绣花,还是别白搭了…… 一片安静之中,旁边吃瓜的呱唧呱唧声分外刺耳。 程程怒目而视,却是秦弈和夜翎排排坐,一起吃瓜,兄妹俩动作表情都十分同步。 程程怒道:“夜翎!这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吃瓜!都过来,一起参详。” 夜翎懵逼道:“为什么不问哥哥啊?” “你哥哥是人类!这是妖纹!”程程气道:“你当他真的学究天人?” 秦弈默不作声地掏出一支画笔,在地上画了个纹。 程程瞪大了眼睛。 所有妖怪瞪大了眼睛。 “你……”程程吃吃道:“你为什么会画妖纹?” “什么鸟的妖纹,这不就是远古符箓的纹理吗?啥时候变成妖怪专享了?”秦弈掏掏耳朵:“我认识你之前,仙道才入门的时候就画得很熟练了……” 程程:“……” “这个符箓之中隐藏了一个秘法,档次确实很高,我要画的话也是根本画不出来的,比那山羊好不了多少……不过我通晓远古符纹之理,要把其中蕴含的意思解析出来还是不难的……” “别说了。”程程无奈地垂下螓首:“这次你又要什么来解你脑子的禁制?” “我觉得你们学这个秘术应该谨慎一点啊,万一弄出一群夜翎,那画面感觉像灾难。” 程程悲愤道:“就算那样我也认了!” “那个,这法门有失败率,随便尝试会死的。” “少啰嗦!”程程暴走上前,一把揪住他的领子:“要肚兜还是什么,直说吧。” 秦弈指了指另一边侧脸,犹豫了一下,又指了指嘴唇。 程程上前亲了一口他的侧脸,又犹豫着看着他的嘴唇,那上面还有瓜汁呢…… 妖怪们鸦雀无声,连个表情都没有了。 就是这么一步一步往深渊里滑落,之前看大王亲他还会生气,还会自责,如今心如平湖,不起涟…… 秦弈忽然一把搂着程程的腰,用力拥在面前,重重吻了上去。程程腰如折柳,模样既是意外又是无奈,手上下意识想去推他,却还是无奈地放了下来,闭目体验去了。 妖怪们再度瞪圆了眼睛。 这不是人身程程……这是妖王本体! 妖王本体主动亲他一下也就罢了,妖怪们能够当成是妖王亲妃子,没什么大不了。可如今这种场面,谁攻谁受一目了然,在手下集体精英的注视下,被一个人类搂得跟个弱女子一样,恣意亲吻,肆无忌惮。 而妖怪们竟然不知道自己此刻是什么心情。 要说不服吧,把他擒下逼问吧,这种事情他随便改动几个字眼,就可能让你们死得干干净净,谁敢?就算敢,大王也不会肯啊…… 再说了,接下来的事,难道真确定不需要他了?得罪了他,接下来的禁制他乱解一气,还不是一样要死个干净。 这是连得罪都不敢,只能巴结着哄着,任他提各种要求,把妖城自尊和对人类的歧视感一步一步都砸得粉碎。 偌大的妖城,竟然真的被一个人类捏住命脉,妖王卖女色不够,献吻不够,直到如今犹如当众侍奉的程度,都没有人能提出半句反对来。 而且……鹰厉等许多妖怪都已经意识到了一件事,这一次特别不一样…… 这一次是对他们每一个妖怪切身相关,秦弈能解谜的话,说不定能让所有人受益。 没有妖怪会当这样亲一口就算交易,这什么都不算,充其量只算是秦弈在宣示自己的主动权。妖怪们并不是傻子,修行到了这等凝丹境,是心如明镜的。 秦弈若是愿意把这秘法解析,实际上是在帮助妖城,帮助每一个妖怪找到觉醒一丝远古特性的办法,这不是亲一下能换来的,这是恩惠。 他的恩惠已经从“救了大王”的层面,扩散到了“帮助妖城”。 从“大王喜欢这个人类”,变成了“妖城需要这个人类”。 第三百四十二章 凤与凰 这个秘窟的“考古”终于完毕。 夜翎回去闭关研究螣蛇秘术,解析破解方法,以便下一步对付螣蛇残魂所用。 秘窟里的宝物连带巨蟒尸骨都被妖怪们搬走,填充资源库。 “妖纹”镌刻的血脉之术,秦弈只告诉了程程一人,这种秘术在某种意义上也是王能掌握的赏赐资源,自然不会随便公布。 尘埃落定,妖怪们带着一脸复杂的神色,转头看着洞中相对默立的大王和秦弈,终究是叹着气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程程和秦弈并肩出洞,如同踏青散步一样,慢慢回城。 程程的脸色是很有点难看的,倒不是被秦弈进迫导致,而是被秦弈打击得把生而为王的骄傲弄散了很多。 原本倒也不至于此。 她其实对妖城的现状认识很清晰,思路和规划也很清晰,她知道妖城如今缺乏传承、众妖普遍能力不足,单纯有修行有力量是不够的。原本的规划内,倒也没有急着在短期内就要如何如何,比如这个洞窟,今天进不去就改天,今年进不去就明年,他们有漫长的时间,甚至规划了数代继承者慢慢来的。 妖城暂时的衰弱,并不影响她的骄傲,也不影响妖怪们的骄傲和对未来的期望。 毕竟是传承悠久的强盛族群,一时之弱并没有打散他们的荣耀与自信,而其中的王者自然更是佼佼者,从来令行禁止,一言九鼎。连四分五裂的局面都被她终结,最高不过凝丹的最弱阶段都渡过去了,正处乘风破浪之时,岂无一种睥睨豪情? 她再喜欢秦弈,也是“收为妃子”的性质,能让人身跟他走都已经是喜欢得没边了的表现。 说是让秦弈晖阳再来平等对话,都已经是“降低要求”了。实际上依托妖城的特殊性,换了个人类来,恐怕得无相大佬才有平等对话的资格,乾元都可以让滚的。 明明知道妖城开拓要慢慢来,短期内没进展、解不开,都是很正常的现象,不应该因此受打击。假设人类有个学究天人的大佬来说,你陪我一晚,我替你解开所有谜题,程程绝对是勃然让滚,她不需要! 但这人是秦弈。 这是两人的感情攻防的一环,她不会去拒绝,也无力拒绝。 心中是复杂的,既气他拿腔拿调的逼迫,又隐隐有些甜。因为秦弈是为了她才会帮这些忙的,这种事情可不在秦弈的行侠范畴,他愿意帮就是为了她程程。 其中也有个重要因素是秦弈自己也需要探索裂谷,本质上是合作。但在双方的感情纠葛里,这一点因素已经被淡化成啥样了…… 这种时候就不可能觉得“我们慢慢来也早晚能成功,你滚”。取而代之的就是喜欢、微嗔、没面子、以及“我好菜啊被他欺负了”的丧气。 “你是不是很得意。”程程踢着地上的石头,小嘴撅得能挂个油瓶:“当众落我面子,看我忍气吞声的样子是不是让你很有成就感?” “要说落面子,我落的是鹰厉他们的面子。”秦弈淡淡道:“警惕、歧视、排斥……当他们自己的命运都要依靠着我,他们还有什么资格摆出那副妖族牛逼哄哄的脸。让他们的王被人类抱着亲,是他们自己无能。” 程程还是噘嘴:“那我也无能。” “你做得够多了,什么都要你背负?”秦弈忽然一笑:“再说了,能吊到这个男人,就是你的能力了嘛。让野猪精来试试?他们连这个都在依靠你,真有脸的。” 程程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你真被我吊到了?明明是你在吊我,一直以来都是,我对你表白过多少次,你有么?” 秦弈忽然伸手,牵住她的手。 程程怔了怔,转头看他。 秦弈感觉着她柔若无骨的纤手,也有些心荡,没去看她,低着头道:“你我之间,一直以来不是恩怨就是交换,要么就如同一场战争,你累我也累。今天告一段落,就好好携手散散步,不去考虑那些,岂不是挺好。男女之间……其实不是只有征服与被征服的。” 程程怔怔地看着他的侧脸,很想说其实你这话就是征服我的套路,和打一个巴掌给一颗甜枣有什么区别? 但终究没说出来,她知道秦弈说这话的时候没那么想。 再怎么有意释放野性,他本质还是纯良。 恍惚间回到了几年前初见时,他那时候初出茅庐的青涩。 两人双手轻握,漫步在妖城之外的裂谷山野。暖风轻送,裂谷下的妖霾被吹散了些,风中送来青草与野花的芬芳,有百灵在枝头歌唱。 程程忽然觉得很舒服。 这一刻,她不是王,只是正在和喜欢的男人携手悠游的女人。 周遭的小鸟和花草有很多都是妖,同时接到了王的命令:“谁敢多话,全部拉去填肥!做好你们的花花草草和小鸟!” 小鸟唱得更欢了,小草摇得更努力了,大树一动不动,树影轻摇。秦弈没听出那鸟啼都带着抖腔,小草上有露珠滴落,那是冷汗。 秦弈正在说:“裂谷之下雾重,呆在这里天然会有些压抑。” 程程伸手一拂,狂风大起,百里雾消,远处的妖城轮廓都清晰可见。 然后自己也觉得,确实开阔了些,心情畅快了很多。 秦弈笑道:“其实裂谷之下挺漂亮的,有如此郊外花草的秀美,也有险峻山川荒漠,别有风味。” 程程道:“比上面漂亮吗?” “不同的感受。”秦弈道:“我若有闲,会想踏遍天下,看尽此世各种不同的风貌,那就没有白来一遭。” 程程撇嘴:“你这说的是景,还是人?” 秦弈哽了一下,竟不知怎么回答。 程程却没再逼问,反而笑道:“我若有闲,也会出去看看的。如果有人要斩妖除魔,你得保护我。” “你可是万象大能,你保护我才对。” “没出息的男人。”程程说归说,可不会真觉得秦弈没出息,她觉得晖阳大坎对于秦弈根本不是问题,她就没见过比秦弈修行更快的生物。 结果秦弈却道:“我就是没出息啊。” 他拉着程程一起坐在树下草地,靠在树干上悠悠道:“很早年前,我还在想,我不想努力了,来个富婆包养我吧……” 棒子里的流苏直了直眼睛,麻蛋你还有这时候,我怎么不知道? 程程扑哧一笑,靠在他肩膀上低声道:“我不大不小算个富婆啊,想包养你你又不肯,倔得不行。” “不行呢……”秦弈靠着树干看着天上的枝叶,喃喃自语:“我有责任,没办法再咸鱼了。如同你也有你的责任,你的心思我是理解的。” 程程默然半晌,低声道:“别提那些。” “嗯,不提。” “你会音乐,我爱听曲子,吹首曲子给我听好不好?” “好。”秦弈顺手从边上摘了片叶子。 仙家乐技,真正意义的超凡脱俗,一片叶子和乐器并没有多少区别。 曲名《凤求凰》,他知道程程想听。 音乐声盖过了小鸟的假唱,小鸟吁了口气,本想要扑棱棱飞走,却忽然不想飞了。 仙家之乐,太好听了,听得小鸟沉迷,听得花草都探过了脑袋。 不知不觉间,各色鸟儿从四面八方飞了过来,在顶上盘旋,声鸣应和,如同交响。 白鸟环绕之中,程程怔怔看着他的侧脸,终于情难自禁地亲了亲他的脸颊。秦弈停下吹奏,两人便热烈地相拥在一起,吻得天昏地暗。 这一刻没有妖王和人类,只有凤与凰。 第三百四十三章 再宿王宫 “那个人类夜宿王宫了。” 有鹰妖这么禀告鹰厉。 鹰厉负手站在自家顶楼,远远看着王宫雾霭,良久才叹了口气:“反正他给大王治伤的时候都住里面多久了。不对,两年多前就住过,那时候是他伤。” “这个不一样啊鹰帅,这次是……很可能那个那个。” “哪个?”鹰厉豁然转头,目光锐如鹰隼:“大王想做的事,有你们嚼舌的余地?是不是大王平时太慈和,让你们忘了什么是尊卑?” “不、不敢。”下属擦着汗,外面大街上还有此番叛乱的妖怪人头挑在竿上呢,肉都碎磔做成馅了……大王可从来不是个“慈和”的王,妖族应有的血腥凌厉她一点都不缺。 妖族本来就是这种结构模式,讲的就是威凌,有非常严重的尊卑。每一个妖王都是绝对的暴君,程程已经是相对慈和不少的了。 当然暴君归暴君,绝对管控归管控,基本的政治素养还是要有。全族反对的事情不会去做,甚至都不会去想,族群的命运就是她自己的命运,早就不分彼此,这是任性不得的。 鹰厉又转回头去看王宫,低叹道:“这个人类……大王以前就很喜欢他,这就算了,如果是个碌碌之辈,大王便是一时心动也很快就会散去。可不料他并非等闲……不但此番再次救了大王,如今连你我的命运都要仰仗于他,又有什么底气去置喙?” “可从此若是妖族变成人类说了算呢?” 这才是最根本的问题,什么血脉稀释都是假的,天知道你会不会有后代。话语权才是实打实的,往大了说是种族权力结构,往小了说,甚至是吃人肉的权力。 进食,只要没辟谷,这就是智慧生命最基本的东西。即使已经辟谷,你也会需求想吃什么的时候可以吃的权力。 鹰厉沉默半晌,低声道:“你想觉醒远古神兽血脉么?” “想。” “你想在裂谷的开拓之中,在远古的遗迹里寻求最契合自己的功法和宝物么?” “……想。” “你觉得他能帮妖城、乃至于帮你我跨越一大步么?” “……能。” “那你就连暗杀他之后对大王说‘为了妖城的未来,愿受千刀万剐’的立场都没有,说了不但没有慨然赴死的壮烈,反而会冷场,大部分人还会觉得你个白痴多管闲事害了大家。” 下属冷汗淋漓。 鹰厉微微苦笑:“你以为我没想过这么做?可还没下定决心,一晃眼就已经没这个立场了……” 顿了顿,又道:“我甚至不知道该期待接下来的局面他能发挥多少,或许应该期待他也技止于此,我们终于可以吁口气,说大家都差不多?” ………… 类似的对话不仅是鹰厉府,在很多有权势的妖怪府上都在发生。 可其实此时的秦弈所谓的夜宿王宫,并不是妖怪们脑补的那些事,只是两人踏青兴尽,很自然地就一起回去了。都住在王宫多少次了,双方脑子里都没想过合适不合适的问题。 真要做些什么,又何须王宫……刚才在郊外都能做了,程程从不介意和秦弈发生什么,勾勾搭搭都多少次了,相反倒是秦弈一直没放纵自己。 就连她人身说的“有本事把我妖身的肚兜也收了”,刚才如果真要收,也真能收,但秦弈也没有那么做。 程程难得放开责任放开怀抱的纯粹感情体验,他也不想往里面再掺什么小算计,没意思。 程程也确实很开心。 她都忘了上一次能完全忘记自己是个王,只以自己的名义做事要追溯到什么时候去了……可能要追溯到父王没死,自己还是个小公举的时候?不,那时候都不得清闲,被逼着尝试各种各样的方法,把人类血脉分离。 从就没有真正为了自己。 “你……为什么忽然会这么做?”漫步在王宫中,程程忍不住问:“真的不是有意的在对我使你们人类的感情手段?” “不是。”秦弈挠挠头:“我只是……经常分不清,哪个是你。” 程程愣了一下,很快又理解了秦弈这话的意思。 秦弈一直很怜惜人身程程的柔弱,不知不觉间把这种情绪转嫁到了她的本体。 然后居然真觉得她本体也有可怜之处,替她不平。 这是什么……这是蠢啊。 同情一个生杀予夺的王? 程程抬头看天,觉得有点想嘲笑,但心中真的甜甜的,根本笑不出来,继而嘴角微弯,笑的却是自己。 自己是怎样的,有什么关系?重要的是在他眼里是怎样的。 原本进了王宫时在守卫们的众目睽睽之下,两人紧握的手已经是分开了的,此时程程却再度握了过去,笑眯眯地拉着他往含香殿走:“你刚才吹叶子给我听,我也让她们跳舞给你看。很好看的。” 秦弈道:“我吹叶子给你听,难道不是应该你跳舞给我看?” 程程摇头:“我不会啊……我怎么可能学过那种娱人之艺?” 话虽如此,其实还是有些放不开面子的抗拒。因为以她的修行,区区舞姿那是看一眼就能学会,连排演都不需要。 “算了。”秦弈压低声音,附耳道:“总会有那时候,你心甘情愿地为我而舞。” 程程红着脸颊,推着他道:“不看她们跳就算了,才不给你看,你那眼睛色眯眯的,到时候趁我不在偷吃怎么办?” “我什么时候色眯眯的了?” 程程挺胸:“你看我这里的时候。刚才在树下亲着亲着手就不老实……” 何止不老实,早都试过材质可塑性了,什么形状都变过了…… 秦弈尴尬地别过头:“那我还是去修炼……哦对了。” “嗯?” “你们妖族是怎么筛掉妖力对野性影响的?这法门我能不能用?要不然我总怕自己被影响……” 流苏在棒子里叹了口气,你他娘的终于想起正事儿了吗? 这法门当然要搞到手啊,不说被不被影响,光是隔三差五的要敲晕,这修炼断续也不行的啊!你居然到了这时候才想起来…… 程程似笑非笑:“难道你不是已经被影响了,还故意保留?” “是。”秦弈承认道:“不然要被你吃了都没骨头。” 程程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却似看穿了本质。 他身上浑无妖力残留,根本没有被影响,所谓野性和他今天的霸道,分明是他自己的。 她微微一笑,继续拉着秦弈往含香殿走:“既然如此,你跟我来。” “去哪?” “殿底那个密室,一半是地火,另一半是温泉,你知道的。” “难道那温泉是这个作用?” “泡过之后再去,短期内就可以筛掉那种影响……”程程眼珠子转了转,又补了一句:“不过并不能全筛,会残留一点点,恰好你也需要不是吗?” “量身定做啊这是。”秦弈入了含香殿,轻车熟路地开启密室,正要进去,忽然一愣:“你也跟来?” 程程理直气壮:“这是我的房间,我为什么不能进?” 秦弈捂着领子:“可我要泡温泉啊!” 程程笑嘻嘻:“好巧,我也要。” “嗖!”她忽然一扯,秦弈直接栽下了暗格,上面地板迅速闭合,程程很熟练地挨进秦弈怀里,用全盛状态重新感受当初被他抱着缓缓下坠的场面。 秦弈面无表情,流苏憋了一肚子槽点,都不知道怎么吐。 第三百四十四章 全都值了(月票6500加更) “你真的要看我脱?” 温泉边上,秦弈捏着领子,很郑重地问。 程程扭腰抱肩,歪着头看他不说话。 “再问一遍,你真的要看吗?” 程程最喜欢看他这种放不开又死犟的样子了,调戏老实状态的秦弈是最有乐趣的…… “好吧,既然你用这么殷切诚恳的目光看着我,我就勉为其难同意你的要求。” 秦弈若无其事地解了那套青衫,随意丢在一边。 程程看着他的内衬还是不说话。 有种你继续啊,就不信了…… 等等…… 程程用力转过头,差点脖子都扭了:“你、你居然真脱!” “不是调戏我很好玩吗?”秦弈硬邦邦道:“让你体验一下什么才叫传说中的邪魅狷狂。” 这词用得程程听了有些想笑,眼角余光偷偷看去,还是吁了口气。 原来他还穿着个裤头的…… “要看狼牙棒吗?”秦弈问。 程程飞起一脚,直接把他踹下了温泉:“你这不叫邪魅狷狂,叫反派死于话多!” 秦弈“扑通”栽了下去,很快又从水里探出脑袋:“你怎么也会用这种语句,谁教你的?” 要不是看着你是程程,我还以为在跟棒棒说话呢,只有棒棒才会扯这些现代语句,都是日常交流互相影响学会的。 程程蹲在边上,笑眯眯地拍着他的脑袋:“夜翎说你以前满嘴都是这种奇怪的话,可我认识你起好像没听过。好不容易听了一回,是不是代表着在你心中我是个亲近的人了?” 原来是夜翎啊。嗯,以前在王府和她扯淡确实满嘴这些,不止棒棒受过洗礼。不过……这代表着程程这两年从夜翎那里把他的过往每句话都掏了个干净吗? 秦弈看着程程的眼睛,程程依然笑眯眯。 对视了好一阵子,秦弈终于道:“嗯。是的。” 程程眨巴眨巴眼睛,忽然站起身来,直接和衣走下水去,也没运任何妖术,任由自己浸透。 秦弈呆了一呆:“你干嘛……” “我说了,我也要泡啊。”程程靠在他身边,轻抚他的二头肌:“怎么,这温泉只是一个修行地,吸收护养之气所用,秦先生想了些什么下流的东西?” “你一边摸我手臂一边说这种话,有说服力吗?” “嘻嘻……”程程呢喃道:“看不出你挺壮的,外表看着却秀气。” 秦弈实在被摸得心猿意马,咬牙道:“妖精,你是真当我不敢办了你?” “办啊。”程程轻吻他的脸颊:“今天我好歹还有点主动权,换了明天后天,继续当着大庭广众一步一步越来越不要脸皮,那才是灾难。” 依然是亲吻,可秦弈知道这一刻与白天在树荫下已经有些不一样了。 那时候双方是真的情不自禁,别无思绪,而这一刻程程已经恢复了妖王的思维。 她这是试探。 因为如果她是真的要那啥,就不会是和衣入水。 她只是在试探自己下一步到底要做到什么程度,并没有真的打算过做那事。 今天在秘窟那种程度,还可以算一种打情骂俏的范畴,对众妖的心理冲击也在可容忍的范围内。如果真的深化下去,想要让她大庭广众威严丧尽的程度,那众妖会有反弹不说,连程程自己都不会容忍这种结果。 到时候只可能一拍两散,彻底缘尽。 “我不可能真损你的脸皮。”秦弈强忍着心猿意马,认真道:“我说过,裂谷探索是我所欲,这种合作里我即使不争取主动权,也要争取平等,否则那不是合作而是依附。今天说白了,不过是我在展示肌肉。” 程程笑了起来,配合如今的场面,秦弈这个形容还挺应景的。 既是向妖族展示肌肉,也是向他的女人展示肌肉,公私两不误。 却听秦弈续道:“我还说过,希望你能多为自己活一活。只不过……我说的这公私两件事,你好像都没有相信,把我想成什么了?” “与其说我没有相信,还不如说我害怕。”程程靠在他肩头,低声道:“你现在是所有妖怪目光的中心,焦虑、不安、担忧、期待,挤成了一个他们自己都看不明白的旋涡,这种旋涡挤压到了一定程度,会不受控的炸毁。秦弈,你太年轻,或许真的不太了解人类与妖之间的仇恨与隔阂……我怕你真的没有分寸,只为了征服我,却把事情推得不可挽回。” 秦弈心中微微一动。 这种话说出来,其实都等于征服一半了…… 这话排除各种高大上因素直奔主题的话,可以有一个很通俗的翻译:“我不想失去你。” 他有意试探道:“你这意思,我把握分寸,还可以继续征服你?” 程程露出了妩媚的笑意:“你现在岂不已经正在这么做?” 秦弈挑着她的下巴,目光里也有了些野性的异色:“我不在人前落你面子,在人后可以。你一点都不信任我,我很生气。” 程程笑道:“你想怎样?” “替我洗澡,我知道你的狐狸精手段无师自通。” 双方都知道没有什么不信任,所谓的不信任只是秦弈随口找的理由来借题发挥。 更没有什么澡需要洗,秦弈的修行早都已经不染尘垢。 但程程愿意配合他的借题发挥,至少今天愿意。 她今天是真的情动。 秦弈躺在水面上,思绪有些飘忽。温泉滑水,妖王做漫游,这样的服务在穿越前做一万次梦也未必能梦得到。他的意思本来只是用手洗,真的没想到这狐狸精用的是舌头。 还能吟诗一首: 青山隐隐水迢迢,秋尽江南草未凋。二十四桥明月夜,流苏已经自闭了。 而放松心神下来,秦弈也感受到了这温泉的神妙。 是很典型的温润与滋养之效,秦弈敢肯定,从身躯的反馈来看,这温泉能助延寿之用,是护命的。 难怪程程之前受伤会安置在此,配合那种地火之势,确实有生机旺盛焕发之意,能延她的命。 温泉既然是护养,也就有排除杂气毒气以及各种负面气息的影响,程程没有忽悠他,泡过这个温泉再去地脉,绝对能筛掉很大部分的妖力影响。只不过这肯定不是妖怪们的通用法门,这种珍贵温泉显然不是人人能用的啊…… 这狡猾的狐狸……就是故意的。 秦弈微微低头,看着她脸红红地努力的样子,心中也难言的柔软。 此世男女纠葛虽多,愿意做到这程度的独此一人。 或许是天赋之媚,也是妖类的观念不同,并不能代表什么,但那种心理上的感觉是真的不一样。之前的所有辛劳,眼下的所有烦恼,全都值了。 第三百四十五章 为你织衣 次日一早,两人如寻常夫妇一样起床,互相整理衣襟。对视之间,都有种与之前不同的感觉在心头泛起,原先隐隐的隔阂与基于不同立场的思绪与盘算,似乎一夜之间就砸得粉碎。 看着程程柔情似水又微带薄嗔的眼神,秦弈忽然觉得自己前些天的克制是不是个错误。 张爱玲说过,通往女人内心的捷径是那啥道,这话果然是很有几分道理的。 这次尚未问道呢,只是漫渡红尘,双方的关系就已经有了很微妙的变化,如果前些天她用什么妖狐血勾搭的时候直接上阵会如何? 想了想,好像也不尽然,此一时彼一时,不同时候做的事,带来的结果也不尽相同。如果那时候真上阵了,程程觉得报恩完毕、偿还两讫,那接下来怎么想还真不好说。 或者是自己如果后来只顾着去攻略人身,大约也是能轻松问道,可得到的结果也必然不同。 这是一个影响深远的选项,目前看来自己的选择好像是对的。 “你眼神飘忽,在打什么鬼主意?”程程嗔道。 秦弈很自然地搂住她,带着点撒娇的小模样:“想让你给我织过一件衣服。” 程程的眼波越发柔和。 其实秦弈这件青衫,穿多久倒不是问题,修士们有了合适的法衣往往都是穿个一辈子不带换的,问题在于这青衫的防护力早就已经跟不上秦弈的修行,也跟不上他面对的战局了。 在面对的对手已经动不动是腾云晖阳的情况下,原先凤初时期觉得还可以的那点防护能力,早就已经等同于无。 多次战斗过来,若不是法衣自带自我修复效果,早就该破烂得不能穿了。 可秦弈明明有钱得很,万道仙宫也不可能没有法衣给他换,他却从没打算换一件。 在南离灭国那时候半空相见,程程看着他的青衫不说话,其实心里高兴得要命,这说明他心里始终有她。 而且极为念旧。 “你且去修行,等你出来的时候,就会有新衣服了。”程程又亲了他一下:“我会亲手给你织一件,符合你现在身份的。” 秦弈笑道:“我现在什么身份?” 程程眼波流转,轻笑道:“一代妖后。” 秦弈便去挠她的痒,程程咯咯笑着缩成了一团,继而又双双滚倒,一阵纠缠,刚刚整理得好好的衣裳又变得凌乱不堪。 折腾了好一阵子,程程才靠在他胸口轻声叹息:“怪不得有人说从此君王不早朝,确实是能这样的。可是秦弈,我们该做正事了。” 秦弈点了点头,翻身而起。 他没法继续沉迷温柔乡,程程也没有时间沉迷男色。 秦弈去了地脉修行,打算短期内把实力推到锻骨腾云五层。程程接下来的动向,自然不会再去把他边缘化,等到需要了才来求他,而会是大家一起出发了。 接下去必然要有很多苦战,可不是之前一个秘窟小副本那么简单,提高实力才是第一要务。 而程程要把昨天得到的血脉秘法做个安排,试试能否在短期内得到一支具备特殊血脉的军团,提升整体力量。 这种秘法能自我使用,也能对他人使用。施法后最大的几率是什么事都不会发生,极小几率觉醒一丝远古血脉,还有极其微薄的几率会死。死的主要是自身修行根基过于虚浮的,一般是不会出问题。程程还是很慎重地挑选了精锐,第一批名额就给了鹰厉,以示信重。 鹰厉竟然有了点受宠若惊之感。他知道在秦弈一事上,自己和大王的意思冲突了,可大王还是如此信重…… “因为秦弈说,鹰厉还不错。”程程坐在王位上,慵懒道:“你们防他,他却毫不在意,反而很理解你们的出发点……光是这等气度你们就得学学,和他一比,你们个个都像市井俗妇,俗不可耐。” 鹰厉沉默片刻,叹了口气:“是。” “你们所谓的出发点,也不过都是强加的壁障罢了。”程程道:“远古之时,还不都是生灵,只有强与弱,哪有人与妖?如今亦然,你们没秦弈懂得多,就听他的。秦弈非尔等所知者,不要用你们的思维去揣测于他。” 鹰厉只能继续道:“是。” “你们总担心权力结构生变……我只想说,在秦弈眼里权力二字还不如我的肚兜重要。”程程懒洋洋道:“他对妖城根本无所求。” “无所求……”旁边还是有其他重臣忍不住道:“那他到底想要什么?” 程程指了指自己:“我。” 众妖:“……” “这是我和我男人的事情,不希望你们再置喙。”程程眼神渐渐凌厉:“本王的私事,与尔等何干?” 万象大妖的气势骤然汹涌,大殿妖风狂卷,扑面的窒息。群妖胆战心惊,都俯首道:“是。” 程程收敛妖气,淡淡道:“昨天本王给鹰帅部下测试秘法,今日结果如何?” “昨日大王给那一百只化形苍鹰施术,今日发现有一只觉醒了数斯血脉,一只觉醒了胜遇血脉,都极其微弱,不成气候。胜遇还好,水系妖法的能力有了不错的提高,那只数斯除了肉能治癫痫之外没别的用了……” “噗……”殿中有人偷笑,却很快醒悟这没啥可笑,而是应该激动的事情。 因为确实可以有提升。 同是水系妖法,一般的妖法和具备胜遇血脉的妖法,能一样吗? 一般妖怪放的火,和螣蛇天火一样吗? 哪怕只是微弱特性的一点点提升,一旦数量大了,都能引发全城实力有质的飞跃。一百只里觉醒了两只,这个比例算是相当可以了! 妖城百万余口,而且不断在增加新生妖怪,以这个比例,弄出一支特种大军都没问题。 程程淡淡道:“有死亡的没?” “因为挑选的都是扎实的精锐,并无死亡。”鹰厉躬身道:“但确实也能察觉,修行稍微不够扎实的就可能爆体,此法需谨慎。” “理所当然。”程程懒洋洋道:“废物只能当食物,强者理当居于众妖之上。好的秘法,也不是谁都有资格消受。” 所有妖怪都觉得理所当然,都躬身道:“是。” 程程忽然道:“这件事就交由鹰帅负责吧,等会我把秘法传你。” 鹰厉这回是真的受宠若惊,这种施术理应是王掌握的秘法,给任何妖怪施术都算是一种恩赐,她居然把这权力给了自己,这种信重真的是无话可说了。 他也忍不住自省,自己对秦弈是不是自始至终都太过苛刻防范,诚如大王所言,光是气度上就被他比下去了,枉为一方之帅。 鹰厉喜了,自然有其他妖怪妒忌,便有重臣忍不住道:“大王近日也没什么要事,为何把如此重要的权力交给鹰帅?” 程程眼波流转:“谁说我没有要事?” “呃……不知可有臣下帮得上忙的地方?” “有。你去帮我找青云锦,要最上品的。还有,你们每个都交一些本体腹毛出来……还有那些血液有特殊用途的,每人给我交一盅出来。” 妖怪们睁大了眼睛:“这是何用?” 程程理直气壮:“我要织衣服,妖城别的没有,这种材料岂不是自家特产?” 群妖目瞪口呆。 第三百四十六章 远古共鸣 此时的秦弈正在主地脉里修行。 泡过温泉水,还吸取了一些留在体内,此时再来地脉修行,果然舒服了很多。 不再有那种暴戾和原始欲望干扰情绪,不需要流苏再公报私仇地打晕他了,趴在那里一过就是十几天都没动一下。 流苏就跟看傻子一样看他咸鱼趴。 还是被夜翎传染了……在“只要舒服的姿态就行”的前提下,秦弈觉得原先的双枷趺坐五心向天蠢爆了,还是趴着舒服。 就连两手收到腿边的废蛇趴,好像都很有天道之理,嗯没错。 这种妖力吸收太野蛮了,力量蓬勃增长的感觉能让人心惊。秦弈想起之前自己中断离开的时候,恍惚间很可能也是感受到了一种“不应该、太夸张”的恐惧吧。 在晖阳级别的洞府之中、吃着腾云期最合适的修行辅助丹药,从四层到五层很可能常规需要三五年,已经属于他这种天才的速度了,换了普通修士在同等资源供应下可能要在三五后面加个十,甚至更多。 是的,到了腾云中期的程度,光是一层突破就可能需要大几十年,还是资源管够的前提下。明河师父的所谓百年晖阳,可知是多苛刻的要求。 而如今在这地脉里,秦弈能感觉到,很有可能在一两个月内突破完成。 可想而知妖族依托这样的地脉,整体的发展前景是多广阔。也可想而知与此同等甚至可能更可怕的天上灵气是什么程度。 不过秦弈也能感知,妖力毕竟和自己的修行并不完全一致,到了一定程度,这种能量转化可能就会停滞甚至开始排斥。解决的路径唯有一条,就是流苏曾经提到过的,与妖双修,取得妖的共性。 即使如此,这种力量也无法助自己突破晖阳。 因为晖阳关主要是锻魂,其中还会涉及“悟”与“道”这些玄妙的事情,不是力量堆积能办到的,比较麻烦。 事实上如今秦弈的修行已经开始偏颇,腾云境本来就是开始修明堂的阶段,修行重心逐步要向灵魂转移,可直到现在他的灵魂锻炼都没怎么动过,还是一副与原先修行差不多的模板。这本来很可能影响到腾云中期突破,只是这一层被孟轻影双修元阴给硬生生破开了,否则可能都要卡。 如今也一样,纯粹的能量吸收是偏颇的,必须设法锻魂,否则腾云后期关卡都过不去。 可能得去鲲鹏紫府一行,那里对流苏应该也有大用。 那都是之后的事了,如今的能量能吸收多少吸收多少。 秦弈趴在那里修行,流苏化为小幽灵,在整个地脉里到处飘,观察遍布空间的道纹。 看着看着,它的身躯不知不觉就变成了修长的虚影。 空间妖脉居然有些震动起来,已经完全无意识的妖脉却似乎有了一种见到熟人般的情绪,也不知是惊是喜是惧还是纯粹的共鸣,这种无意识的玄妙已然无法解析。 流苏却似乎解析了,低声自语:“我如今好像要沾你的光,学你的生灵道,之后好像还得借你紫府。有点不好意思,当初好像是我伤你最厉害。” 声音轻轻回荡在妖脉之中,似有回响轻震,流苏侧耳听了一阵,微微一笑:“你大气。我小气,行了吧。我从来就小气,你又不是不知道。” 妖脉没反应了。 流苏的虚影慢慢伸手,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心。 手心微微闪着柔光,光芒之中似乎有极细的血色纤维在蔓延,继而光芒黯淡下去,纤维也消失了。 “造物,差太远了。”流苏抬头笑笑:“是我失心疯,竟试图在此阴神状态就做这种尝试,如小儿搬山。” “急?是啊,在棒等,挺急的。” “尤其在我知道他们的现状之后……掠天下灵气九成,供他们几个人,真有脸呢。” “你也不爽,对吧?看不顺眼就掀桌子啊,我们一起掀啊。” “你不行没事,你的徒子徒孙,有些还行,就是骚了点。” “我们古代人,就知道嘴巴是吃饭和说话用的,真的不知道居然还有第三种用法。” 地脉之顶滴下一滴钟乳,如同冷汗。 钟乳“吧唧”滴在秦弈后脑勺,庞大的妖力蔓延,渗入他的骨骼,助他锻骨之力。 突如其来的锻骨把秦弈疼得从行功之中惊醒,伸手挠了挠后脑,有些迷茫。 可修行已经无声无息地踏破了锻骨腾云各五层。 “棒棒?” 虚影早已消失,一根狼牙棒滚啊滚地到了身边:“别问,问就是你已经修行了七七四十九天。” “……”秦弈翻身而起:“那妖城应该也重启战略了,该干活了。” 修行真的无日月,秦弈无数次的感受到这一点。 走出地脉之外,还觉得才是昨天。 小狐狸们还是那个样,什么都没变…… 不对……有变化。 为首的守卫狐狸,之前问他怎么不去死的那个,如今居然长了两条尾巴。 青丘狐血脉觉醒,秦弈第一时间反应到这一点。恐怕得到类似好处的不止它一个,搞个不好九尾狐都要出来了。只不过不知道能发挥多少功效,毕竟这种秘术激活的特性很稀薄。 但可以在接下去的秘境探索中,找到合适的传承,脱胎换骨。 狐狸们也见到秦弈出关了,为首的两尾狐狸迎了上来,娇滴滴的带着点巴结:“王后,您出关啦?” 秦弈憋了口老血,懒得跟它们争执,直接问道:“你们大王呢?” 狐狸赔笑:“大王近期都在东宫。” 秦弈想想也对。这次停下来整顿,真正的因素是夜翎需要学习螣蛇惊怖之术,并且通过她彻底吃透这个术法之后,来解析破解方法,从而再探螣蛇残魂。 夜翎在修行方面可一点都不傻,四十多天过去,这个早该一清二楚了,程程这些天应该是在和徒弟一起参详,恐怕该准备的东西都准备好了。 到了夜翎东宫,果然听见里面程程在说:“若是如此,此事定矣。” 夜翎道:“可是师父,上次你只捱了一招就那样了,如果还有其他招呢?” “总是要一步一步探的,不捱过一次,你都不知道里面有什么。”程程叹了口气:“路都是这样前仆后继探出来的,总要有这么个开路的人。” “那这次我和师父一起进去。” 程程颇为欣慰:“你有血脉共鸣,应该不会有太大险情。不过你此番为何忽然有了勇气?” “因为这次有哥哥啊……” 秦弈进门的时候,看见的就是程程正举着一把狐尾掸子,冲着夜翎的屁股一顿乱抽:“白欣慰了,你个混账东西……” 夜翎趴在地毯上抱着头,被打得一脸委屈。 秦弈实在忍不住笑:“你屁股挨打,抱着头干嘛?” “啊……”程程飞速收起掸子,迅速恢复了优雅从容:“秦弈你出关啦?” 你的神识不知道我接近才有鬼,就是故意打给我看的……秦弈一眼就看出她那点小九九,也没揭破,只是道:“夜翎还小……” 夜翎呜呜:“我还小……” “护熊孩子的家长都是这么说话的。”程程没好气地回了一句,眼珠子又转了转,媚笑道:“你的衣服织好了,要看看吗?” 秦弈咽了口唾沫道:“不会是凤冠霞帔吧……” “当然是你惯穿的青衫。”程程取出衣服抖了一下,上前给他披上:“看看好看不?” 秦弈吁了口气,不是女装就好。 结果低头打量,赫然看见下摆内侧明晃晃的一排“正”字。 秦弈直了眼睛:“这、这是什么玩意?” “哦,这是夜翎设计的风雷正法,说是有利于你的风雷步法……”程程笑眯眯道:“我说这样很丑,夜翎说你喜欢。你若不喜欢,我把它消了?” 夜翎趴在一边,蠕动,蠕动,悄悄要走。 “消了消了。”秦弈伸出大手,一把将夜翎拎了回来:“打!不要给我面子!” 关于加更 那个,大家实在太猛了……500票加更的计划已经顶不住了…… 其实是真想要票,可惜自己更新能力不够,撑不住。就像当初写老书的时候,看别人动辄百更,几十盟上百盟理直气壮的求,我却连答应的加更都赖了账,后面求都不敢求了,只能眼馋别人盟主多。 后来索性更咸鱼,老读者都知道我每天几乎是两章雷打不动,很少加更。 这本书,是从外面回归起点,有点野心,想争取一个好成绩打个漂亮战。所以咬着牙,从上架起搞了这个加更计划,结果加了三个月,每个月的票数越来越多,到了现在确确实实是顶不住了,腰都快断了,脑子也僵。 挠头。 就像想谈恋爱又怕被日一样,真尴尬。 咱们换一个模式吧。 月票加更改为每满1000票加一更,以目前的月票量,差不多每月有七八次加更。然后再辅以盟主加更,一个月的盟主应该多不到哪去,估计就两三个这样……这样加起来,最后应该是每月加个十更出头,这样的量我应该还能办到吧,挠头。 最后还是跪谢大家长久以来的支持,哪怕是一个点击一个推荐一个订阅也好,一直都是支持我的动力,谢谢大家。 《仙子请自重》关于加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百四十七章 万妖法衣 真正换上这衣服时,秦弈眼睛微微一亮。 那边正在打徒弟的程程眼睛也亮了一亮,手里的掸子都忘了抽。夜翎眼睛也亮晶晶的,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流苏抱着手臂坐在棒子里,也不得不承认,人靠衣装,秦弈这么穿很好看。 依然是青衫,布料档次不一样,缝边不一样,刺绣不一样,外观感受也自然不一样。 就像一个洒脱的江湖人,忽然变成了一个贵公子。 刺绣是隐性的,不是俗套的图案,而是玄奥的纹理,流苏一眼就认出来,每一个刺绣都各具神妙作用,就连刺绣本身所用的丝线都是凝丹以上大妖的本体重要毛发,带着此妖自身的极强特性,再绣成特定的纹理,就如同在衣服上刻阵一样,效果还更好。 不仅是刺绣的丝线,缝制衣服的所有丝线都是,还有衣服内衬填充的绒毛,全都是…… 这是多少妖怪的供应啊……里面还有乘黄自己的绒毛,腹部最软的部分…… 流苏差点没流下冷汗。 还浸泡过不同的妖血,获取了更多的特性。 单论衣服主材青云锦,就有极强的防护性,又因浸泡过不同防护性的妖血,增幅了本身的防御力,如果晖阳强者漫不经心的随手一击,这衣服可以完全扛下来连个褶皱都没有。 五行抗性亦然,流苏敢肯定,就以秦弈自己的修行而言,用尽力气释放火焰术法去烧这衣服,根本就烧不动。 还添加了各种特殊防护。诸如什么迷乱、麻痹、惑心、催眠、定身之类的负面效果,几乎都没办法对他生效了。 这是特效防护,这种针对性克制的效果能跨越很多等级,是妖怪自身特点所致。就像黑狗血就是能辟邪,普通黑狗血都能泼得很强的鬼物哇哇叫,一条凝丹黑狗妖的血,效果是多牛逼。 她程程自己的绒毛和血液在,其他狐类的幻术惑心之类的还有用吗? 其他效果类推,除非对方修行强过太多,否则在某一项特性上对你施法几乎都能被克得干干净净。 流苏很怀疑秦弈自己不靠狼牙棒之利,连一件衣服都打不过。 其实流苏很想说,不少人类修士去杀妖兽,就是为了取得这类材料,狗脑子都打出来……可这里……这叫啥,自家特产? 这些属于防护方面的,还有增益方面的。 各种轻身提速、法力恢复、威力增幅、隐蔽气息,等等等等。 刺绣形成的各种阵纹,主要是避免这些不同效果互相冲突,还反而互相激发作用,使得效果增幅,超越本身。甚至是通过本不具备某种效果的几种材料,揉合出了一个新效果。 这是融合了阵法和炼丹的本质,独具匠心而成,不知道要耗费多少心血。很有可能……这四十几天,她全花在这了。 这衣服不是法衣了,是法宝。 真正的法宝,而且品级不好估算,防御力可能算晖阳级,综合意义上你说它是乾元级都说得过去。 流苏看出来的,秦弈自己也看出来了。 他低头轻抚衣袖,目光还有些痴傻,半天都说不出话来。这里蕴含着程程多少心意,言语难说其万一。 程程正喜滋滋地挨过来,这里摸摸那里摸摸:“很好看啊。这时候才算有点男色。” 秦弈喉咙动了动,问道:“这衣服该叫什么衣?万妖法衣?” 程程笑嘻嘻道:“霓裳羽衣。” 秦弈刮了刮她的鼻子:“这是青衫。” “那就万妖法衣吧。”程程无所谓道:“你爱怎么叫就怎么叫。” 秦弈忍不住伸手将她拥在怀里。 程程靠在他胸前,听着他的心跳声,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却只是嘻嘻一笑:“美人,这是本王赏你的,你好好伺候本王,应有尽有。” 秦弈道:“来吧,我放弃抵抗了,姿势随你选吧。” “你还真在傍富婆啊?”程程眼里闪过笑意:“我说的是这次出征,好好替本王发挥你的聪明才智。” 秦弈道:“宝物可以收买我的肉体,不能收买我的才智。” 程程笑道:“那还要什么?” 秦弈用力吻了下去:“要这个。” “哎呀还有小孩子在……呜呜……” 夜翎捂住了眼睛,向旁边蠕动。 “咚”地一声,脑袋撞在了回音石上。 房间里很快响起了“咚咚咚”的回响,把气氛破坏得一干二净。 过了片刻,一个石头惨叫着被丢出屋外,屋内又响起掸子抽在屁股上的声音和夜翎的哀嚎,噼里啪啦清脆悦耳。 “让你正,改天就给你弄个写满正字的穿上,不许换!” ………… “踏……” 数十妖怪从天而降,落在一片苍茫雾霭前。程程一马当先站在前方,仰首而望,左边是秦弈,右边是夜翎,兄妹俩隔着程程板着脸,偶尔对视一下,又“哼”了一声,互相偏开脑袋。 身后是鹰厉为首的一群大妖,尽是凝丹。 妖城精锐集结,再探螣蛇秘境。 几个月前,就是这么一次探险,让程程差点死在这里,而如今队伍里少了几个心怀叵测的,却多了一个人类。 妖怪们目不斜视地看雾霭,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个啥,反正不想去看那人类。 看他穿的衣服就想哭。 那衣服上有他们的毛和他们的血,几乎一个都没逃过。比如其中就有鹰厉腹羽的绒,给这衣服增添了轻身提速之能。 每个妖怪眼角余光看着那袭青衫,都在抽鼻子。哪有拔自己下属的毛去给人类缝衣服的……不对,连她自己的毛都拔了。 这叫什么…… 看着眉清目秀的人类,原来是乱国妖妃! 每个人心思各异,连个探险的紧张和严肃都被冲没了。 可就在这时,看似在于夜翎闹别扭的人类忽然说话了:“这不是螣蛇秘境。” 一句话把所有人的心思拉了回来,都严肃了许多,程程肃然问:“不是螣蛇秘境?那是什么?” “应该说,这里面不止是有螣蛇残魂,还有一些别的。这是远古仙神之战的遗骸,螣蛇不是独死,有一个与它同归于尽的对象,所以它的残魂特别凶戾,针对的本不是你们,而是共死者。” 便有妖怪阴恻恻道:“所以里面还有个人类残魂,就这意思吧。” 秦弈微微一笑:“你又焉知螣蛇的对手不是妖?” 众妖凛然。 “若我所料不差,里面还有一只鵸鵌之魂。”秦弈若有所指:“妖与妖之间的对立,又能比人好到哪里去?” 流苏在棒子里气得冒烟,里面有只鵸鵌还是我刚刚告诉你的,你就拿来装逼合适吗! 第三百四十八章 同赴险地(求保底月票) 秦弈抬头看着眼前这片雾霭。 与妖城亘古弥漫的薄雾不同,这里的雾极其浓郁,灰黑交缠,有若实质,大概不叫雾,可以叫工业烟囱释放的大气污染。 只不过没有异味,确实只是雾。之所以浓得有若实质,是某种能量显现。 裂谷本来是被流苏敲出来的一马平川,之所以会分割成各种区域,除了数万年来的地势自然变迁之外,最重要的就是落入裂谷的尸骸和宝物的周边,由于特殊的能量而形成了特殊的地域范围。 在这浓雾里面,必然自成一个小世界,与外界必是两重天地,能量分割非常明显。 外界也不见得安全,因浓雾之内隐隐透出的各种气息会诞生不少灵异,各类怨灵鬼物可未必听妖王使唤,即使是这里成的妖,也是敌人。 旁边鹰厉已经一巴掌拍扁了一个鬼物。 秦弈沉吟片刻,低声道:“恐怕里面各种险境都是范围性无差别的攻击,人多无用。劳烦鹰帅率众守在外面,肃清环境以便接应,大王与我和夜翎进去一探即可。” 鹰厉侧目:“你一介人类,进这种地方,危险程度要超过妖族,有很大的可能攻势会集中于你,你确定要进?” 秦弈本来就有意探索裂谷隐秘,不进去怎么行?当然这话没必要当众说,只是淡淡道:“那又如何?若是攻势集中于我,岂不是恰好为程程分忧。” 程程微微一笑:“依令而行。” 鹰厉欲言又止,刚才发令的人是秦弈诶! 算了,大王这话说出来,也就当是她的令吧。妖怪们面面相觑了一阵,无奈地散开,清场去了。 程程左右看看秦弈与夜翎,三人都点点头,继而齐齐冲进了雾霭。 进去的第一时间,秦弈就看见了虚空之中隐隐约约的一对碧绿竖瞳。竖瞳凝视过来,瞬间就有极为惊怖恐惧的感觉,让人魂飞魄散,揪心裂胆。 任何人第一时间的反应都是心灵攻击,秦弈下意识就运起了灵魂防护。同时心中明了,当初程程是怎么栽的了。 这是双重效果,既伤神魂,还碎胆裂心。 而且这种攻势并没有通过物理力量攻击你的身躯,是直接在你心中爆起,想要防护都来不及,也不知道怎么防。 程程当初刚进来就被这么一个下马威弄得差点挂了,心脏血脉都停流。 但实际上威力大小倒没有超出大家能防的等级,否则程程早就直接死亡了。只不过是效果太特殊,就像你明明和一个能打得过的对手打架,却被他用阴招爆了菊一样。 比阴招还麻烦,阴招只要知道了就能提前防范,而这种神奇的秘术你明明知道是怎么作用的,却不知道怎么破解。所以程程才特意去了那个巨蟒无心窟,寻找破解的方法。 就在竖瞳望来的同时,程程皓腕一抬,手中金环忽然震颤起来,似有看不见的波纹扩散,在三人面前形成一个特殊的护体,把竖瞳望过来的光影联系生生切断。 与此同时,夜翎变身本体,一条黑蛇仰天长啸。 整个空间仿佛扭了一下,竖瞳好像处于什么水面里,随着涟漪晃荡晃荡。 秦弈感受的心悸瞬间就没了。 不管什么秘术,都必须通过某种介质传播,只要切断即可,这是最根本的解法。一般交战别指望做到这一点,只有提前吃透了这个秘术才能解析。 程程金环一甩,金环呈风火旋转,如烈日之形,切入竖瞳正中。 有波纹漾起,竖瞳消失不见。 三人迅速向前,进入浓雾深处,才踏出几步,飘在空中的黑蛇就“哎呀”一声,差点栽了下去。 秦弈迅速捞住。 那种进门下马威太恐怖,往往使得人忽略了身处的环境压力。 事实上这整片地方都处于一种恐怖的压力之下,惊悸只是其中一种。有难言的高温,力量的挤压,还有足以让人浑身溃烂的凶煞凌身,又有隐隐约约不知道哪来的怪笑,渗入识海,仿佛一把尖刀插进灵魂,搅得你灵魂欲散。 差不多可以说是全方位的炼狱。 修行低的,可以说进来就是死,根本站不住。 连夜翎都有些撑不住了。秦弈能撑,还是因为刚刚换上的万妖法衣强悍的防护力,而灵魂攻击被流苏给吃了…… 秦弈一把将夜翎塞进了衣服里,夜翎钻出个小脑袋,露出了舒服的表情。 程程斜眼看着这对刚刚还在闹别扭的兄妹,无力吐槽。 “你有没有感觉压力特别大一些?除了衣服的防护之外。” “没有,应该和你们承受到的伤害是差不多的。” “这就怪了……”程程沉吟道:“你是人类,进这样的妖境,理应会少了一些共性,多了一些排斥。” 秦弈微微一笑:“说不定我和这里的共性,比你们更强一些。” 程程奇道:“何出此言?” 秦弈摇头不答。远古之际既然不分人与妖,那自己身上这种“远古血脉”确实要与远古的螣蛇残魂更共鸣一些,毕竟大家都属于“远古生灵”,反而是数万年下来的妖怪血脉和祖宗有些生疏和隔阂。 只是不知道自己这个所谓“远古血脉”到底怎么回事,是如夜翎那种返祖的觉醒呢,还是代代流传的血脉?流苏语焉不详。 程程打量了秦弈一阵,发现他似乎是真不受特殊排斥,眼神吃惊之中又带了些欢喜。如果他的血脉和妖怪根本就不互斥……那,嗯…… “轰!” 一团烈焰不知道从哪里喷了出来,这是黑色的火,螣蛇天火。 威力比夜翎喷的火强大太多,尚未近身秦弈都已经感觉到了惊悸和空气烧灼的感觉,仿佛浓雾都要被融化,凶戾绝伦。 不知哪里又起了笑声,如同鬼狱。 程程随手一挥。 亦有妖火狂涌,以火对火,双双对撞,竟很神奇地化成水雾,清爽不见。 这是很强的大妖啊……秦弈对自己说着,近日里看她小鸟依人,可别忘记她是万象大妖,其实可以一巴掌拍扁自己…… 心中泛过这种念头,手里没停,云岫笛忽然在手。 《流水清音》流淌而出。 那怪笑声被仙乐中和,变得不再可怖,灵魂如刀绞的痛苦瞬息减缓,三人身处这种压抑如鬼狱的躁动情绪被一曲抹平,如清泉淌进心里,就连夜翎受了一点暗创都被治愈。 程程夜翎眼睛再度变得亮晶晶。 原来秦弈还是个团队辅助诶!这曲子效果真好! 秦弈慢慢吹奏着,忽然眼神一凝,狂风大作,看不见的声波骤然席卷,轰在周围的浓雾上。 《天崩》! 在法衣加持之下,他的术法更凌厉了许多。 周遭妖力形成的灰黑浓雾竟被音波尽数卷碎,前方逐渐开朗,慢慢地浮现了不远处的场景。 一头巨大的螣蛇尸骨,与一个三头六尾的怪鸟尸骨纠缠在一起,如同雕塑。 正是螣蛇与鵸鵌。 秦弈已经很狂暴的《天崩》之力轰在它们的尸骨上,如泥牛入海,一点效果都没有。 而螣蛇头部正朝三人的方向,竖瞳幽幽,有磷光闪烁。 仿佛可以感受到它正在怒吼:“死……” 继而四面八方都是天火,席卷而来,眨眼之间,这不大的区域就变成了烈焰世界。 流苏的声音冒起:“真是这货,不过一缕残魄,嚣张个屁!敲它!” 第三百四十九章 仙神之影 这是没有意识的残魄,不是魂,而是魄,七魄只余其一,只有残存的怒气与杀机,没有意识没有思维也没有灵性。 就连这种怒气与杀机都没有任何针对性,是无差别的。 其实临终杀机应该是针对此刻交缠的鵸鵌而发的,但死后没了意识,就只有这纯粹的杀机留存了。但凡有一点点意识残留,都不太可能对夜翎出手,妖的同类血脉认同还是很强的。 流苏当时可比这情况好多了。虽然秦弈总把它当成一缕残魂,实际它可不残,一旦“残”,那就是有所缺失,可能是人格可能是记忆。可流苏显然没有残缺任何一部分,魂魄完整,只是虚弱至极。 但这螣蛇比流苏好的地方在于,它有尸骨可依,所以还有妖力未散,还形成了这么一个特异空间。不提有没有碎片的事情,光是有自己的尸骨可依,流苏都有把握能留下很强的力量,不至于虚弱至此。可惜血肉爆体,之后化作一整个隔离之界,魂魄只依附一个根本不合适的铁疙瘩苟存,那就很难了…… 要力量留存,还是要灵魂不散?流苏当然选择后者。 魂魄是很复杂的。 流苏最初之时只剩最基本的一点真灵依附在棒子上,专业点叫做“三魂”之中的“胎光”,是生命之本。慢慢的“爽灵”复苏,也就有了人格意识,继而“幽精”复苏,也就恢复了性情喜好,此即三魂。在数万年的漫长恢复之中,七魄也复苏齐整,也好不容易攒下了一点点微弱魂力。 肉身已经不可逆,必须夺舍。差不多就在这时候有了个趁人不备的夺舍机会,就被个从天而降的二货破坏了。 说来全是泪。 好在这个二货还挺听话的,喊声“敲它”,他就果然抄着棒子飞身而上,去敲那螣蛇尸骨去了。跟只听话的狗狗似的,可爱。 “轰!” 秦弈哪里知道流苏把他当成啥了?眼前狂暴的妖力扑面而来,秦弈力拼一记,破不进去,向后翻跃而回。怀中早窜出夜翎,天火狂涌而出,将追击的妖力阻住。 配合无间。 那鵸鵌骨骸忽然转过了三个头,空洞洞的三对眼睛分别盯着三人,鸟喙一张,再度发出了刺耳的笑声。 这个比螣蛇还二,螣蛇好歹还多几招,这位只会笑了,是只有最本能的一点点能力留存。 也幸好这两位都已经只有这么少许的残留,若真是强盛时,可不是他们如今的实力能闯的…… 程程漂浮半空,长发在妖风之下飘散雾中,白衣赤足,看上去缥缈如神女。她的神情肃然,眼眸里有幽幽的涟漪,呈螺旋扩散,撞在鵸鵌笑声形成的声波上。先是僵持,继而眼眸一睁,魂力狂涌,所有波纹尽数倒卷回鵸鵌的三个脑袋上。 程程的战斗本就更擅长于精神之术,妖狐的魅惑、幻术和迷乱,是如夜翎天火一般的天赋。这些对残魄有没有意义? 有。到了程程这样万象的等级,所谓魅惑迷乱早已不是仅仅是影响对方的意识激发欲望这种低端性质了。 鵸鵌三只头又转了回去,空洞的眼眸看着与自己交缠的螣蛇尸骨,露出了凶光。三个鸟喙忽然啄了下去,冲着螣蛇头盖骨劈头盖脑地一顿乱啄。 正与秦弈夜翎纠缠的螣蛇被啄得满头骨屑乱飞,竟然吃痛般地狂吼起来。 一个金环势如风火,穿过秦弈夜翎合力都没破开的妖力,重重砸在螣蛇喉骨上。 巨大的蛇头飞了起来。 秦弈滴下一滴冷汗。 这个前不久还在跟自己做漫游的女人,好像一个能打好几个自己…… “没结束。”程程冷冷道:“注意反扑。” 螣蛇头骨飞在半空,竖瞳绿光乍现,整个头往三人冲了下来。 光是一个蛇头骨骼,就像一座小山一样,三个人浮在空中,如同浮尘。无可比拟的巨大威势轰然而下,如地陷天崩。 程程面沉如水,金环飞速扩大,切进了蛇头中心,继而闷哼一声,跌退开来,嘴角已然溢出了血迹。夜翎秦弈也没落后,一左一右,狼牙棒和蛇尾重重抽在蛇头上。 已被程程巨力阻了一下,蛇头的威势也没那么强了,兄妹俩堪堪抵住。 “吼!” 蛇头白骨怒张,磷火喷涌,喷向夜翎。夜翎羽翼护头,打了好几个滚才躲开。 而与此同时,蛇眸的绿光又凝注在秦弈身上。 正在飞退中的程程暗叫一声不好! 又是那个神鬼惊怖之术,秦弈单靠衣服顶得住吗?这里可是含着很强的灵魂惊惧,和直接从内部破坏的心胆炸裂啊! 秦弈神色无悲无喜,整个人忽然变得巨大,狂猛无匹的罡气与祭火浑身爆发,合身一棒抽进了蛇头的灵台! 蛇眸呆滞了一下,秘术都停了。 程程心中惊奇,这是怎么回事……她当然看得出来,这是秦弈触及了对方的残魄所在。可这如山大小的蛇头之中,想找到一丝没比灰尘大的残魄留存,那需要多强的魂力才能探知? 便是意外探知了,秦弈的力量怎么能破进这螣蛇的骸骨? 是因为那根寒碜的狼牙棒特质? 程程和夜翎对视一眼,也没来得及多想,飞快合身再上,左右轰在了蛇头太阳穴的位置。 画面仿佛静止。 令人意外的是秦弈此时也直着眼睛,仿佛灵魂也受了什么影响,陷入了迷茫。 罡气触及不可见的虚无残魄,却如撞金石,螣蛇残魄之力好像感受到了什么熟悉的东西,状态变得非常诡异。而残魂接触,秦弈整个人抖了一下,好像也感受到了螣蛇残魄正在感受的东西…… 意识有些迷糊,所见变得飘忽如梦,就像在一团朦胧的影子里,看一些奇怪的皮影戏。 那是非常广淼的天地,天上地下都一片乱战,烈焰狂雷遍布人间,只是远远看着皮影,都能感受到那种天倾地陷的恐惧。 一条巨大的螣蛇飞在天上,细看正在打滚。 它脑袋上骑着一个人影,正一拳一拳又一拳地揍它脑袋:“骗我,让你骗我,不要脸的臭蛇。主性狡?主惊悸?主谎言?我让你主满头都是包!” 螣蛇翅膀抱头,被打得惨不忍睹。 旁边不知道掠过了什么攻击,背上的人影跳了起来,勃然大怒,似是隔空一摄,一只三头六尾的怪鸟被掐着脖子揪了过来:“笑,让你笑。你不是能止凶吗?来来,让你们来个哥俩好!要相爱,生生世世永不分离哦。” 一边说着,一边把怪鸟和螣蛇互相绑成了一团。继而拍拍手,扬长而去。 螣蛇和怪鸟死命挣扎,却不知那人使了什么造化,明明不同的生物差点被它生生揉成一个身体,因为自具克制,搞得互相用力都被克回去,怎么都解不开。 “你先收了妖力!” “你不会先收啊!谁敢信你这种骗子?” “妈的傻鸟!” “妈的蠢蛇!” 一蛇一鸟纠缠着大打出手,自己打得奄奄一息。 不知打了多久,远方亮起了神光。 仿佛开天辟地的威能,横贯天地,万里破灭,大地分离。也不知是哪两个大能交击,荡出了宇宙毁灭般的爆炸余波。 一蛇一鸟只是被这交战余波的威能擦了一下,就没了生息,坠下了刚刚裂开的大地里。 第三百五十章 螣蛇传承 浓雾虚空之中,一个巨大的蛇头漂浮,三人呈三角攻在它三个方位。画面定格静止了一刹那,那原本毫无意识纯粹凶戾的蛇眸忽然泛起了恐惧之色,“唰”地一下回到自己的躯体骨骼上,脑袋“咯吱”一声装好,立刻装死不动了。 那鵸鵌骨骸咧开嘴,又要笑。 螣蛇剧烈地扭动了一下,两具骨骸发出了刺耳的咯吱咯吱声,那鵸鵌笑不出来了,愤怒地转头啄螣蛇,双方又自己打成了一团。 “哐哐哐”,妖力四散轰炸,打得不亦乐乎。 秦弈:“……” 程程:“……” 夜翎:“它们好可爱啊。” 秦弈可不会觉得它们可爱,刚才那模糊的意识闪过,虽然什么都看不分明,他还是能很清晰地感受到当初这一蛇一鸟的凶戾感,那种暴戾凶悍是刻在骨子里的,隔着老远都能感觉到撕碎一切的戾气。 实际上就是地脉妖力能把人影响的模样,最原始的凶悍与野性。 就好比那个人影只是把它们绑一起,换了讲理的人应该能够各自讲和,好好脱离。结果是它们自己狂暴凶戾,且互不信任,都想着把对方弄死,导致两败俱伤。在那恐怖余波袭来之前,这两货自己都快打死自己了,否则也不至于被擦一下就挂。 它们原先……应该都是妖族祖圣之境,也就是人类的无相。 那种大战,乾元级根本就没有参与的资格,只有无相以上才可能。 被那个极为恐怖的人影锤了多少拳,虽然是被压着打,也只是痛而不伤,这才是螣蛇应有的实力,螣蛇身躯之强可不是菜花蛇。 那个人影……模糊的影像实在什么都看不分明,连身材都是抽象的,但秦弈知道,那就是棒棒,绝对是棒棒。“被骗过”,这个和棒棒当初对夜翎的防备感完全对上了号。 这个螣蛇当初被棒棒捶过,所以接触到狼牙棒里的流苏气息,才感受到了天然的畏惧,连秦弈感知的影像都是因此浮现的。畏惧使它收敛了凶性装乖巧,可凶性根本收不住,回头又和那鵸鵌打起来了……这叫死性难改。 哪里可爱了…… 嗯,还有,就知道棒棒不止无相,即使是无相也是无相巅峰,更大的概率是太清。 棒棒最棒了,秦弈很想舔,可这不是时机。 那边螣蛇好像占了上风,把鵸鵌暂时弄没了气息,继而蛇头转过,幽幽望了过来,眼眸里没有了原先那种凶戾与杀机,变得有些奇怪。 似是下意识地避开了秦弈,而却又被夜翎吸引。 那竖瞳慢慢柔和下来。 夜翎的眼神也变得有些呆滞,懵懵地向着螣蛇遗骨飘了过去。 秦弈一把拉住:“你干嘛?” “不、不知道啊。”夜翎挠了挠头:“好像有什么在呼唤我,让我靠近一些。” 程程摆了摆手:“血脉牵引,应该是好事……如果这底下只有它一具螣蛇遗骸,也就是说夜翎当初血脉被唤醒就是因为它的冥冥召唤共鸣而成……这是种族繁衍传承的本能……某种角度上,说它是夜翎的祖先甚至是父亲都没有问题。” 妖王对这种事情下的判断肯定是准确的,事实上她之所以来这个秘境为的就是这一刻吧。 秦弈便松开夜翎,任她飘了过去,吐槽道:“这打了多久才发现这里有自己后代。这么说来夜翎之所以觉醒,是因为只有她的蠢度和祖宗最接近?” 程程哑然失笑:“别小看夜翎。之所以觉醒,只可能是天赋最高,不可能是别的原因。” 秦弈想了想夜翎以前那如同超级赛亚人一样的突破模式,只能颔首认同。怕死能怕到爆豆突破的程度,不得不说是一种神级天赋,他自问没这种能耐…… 那边夜翎已经到了螣蛇面前,有些懵懵地看着螣蛇的眼睛。 螣蛇的竖瞳也有些懵懵地看着她。 过了好一阵子,夜翎才反应过来,螣蛇尸骨没有意识,只有本能,所以判定迟滞。她立刻“嘭”地变成了螣蛇模样。 这回变成一大一小两对竖瞳对视。夜翎心中终于冒起了断断续续的回响:“菜花……虚弱……丢蛇。” 夜翎咸鱼垂首。 没意识的残魂都本能地嫌弃她菜,丢蛇丢到远古去了。 也没等夜翎反驳,心中又自然冒起了各种无法理解的嘶鸣声,仿佛有无数远古的纹理从四面八方投入她的脑子里,吃不透,看不明,那是断绝了数万年的各类远古秘法和生灵法则。 还有它们螣蛇专门的修行之法。 包括程程都缺失的《往圣开天诀》其中一部分。 这是因为这螣蛇残魄能承载的记忆本身不多,并没有完全补齐,夜翎已经惊喜不已了。 “吃……我……骨……完全血脉……” 夜翎悚然一惊,看着面前的竖瞳:“不能的。” “吃。” “不吃!” 螣蛇暴怒起来,巨大的尸骨剧烈摇晃,把旁边的鵸鵌骨骸都带得拖前了数丈,空间里霎时又是妖力狂涌,刮面疼痛。 秦弈程程飞速赶到左右,各自祭起法宝严阵以待。 螣蛇却没看他们,依然怒视夜翎:“吃!” 夜翎摇头:“吃了,你就连这点残魄都没有了……” 螣蛇非常愤怒,它只有本能,只知道必须让这菜花蛇吃了这骸骨,其实它连为什么要吃也没个一二三可说的,纯粹是“就该这样”。可这菜蛇不吃,它连解释都没法解释,只有愤怒。 秦弈程程倒是都能理解几分。 生物的繁衍是铭刻在骨子里的本能,只要能完成繁衍传承,不至于绝种,这也是另一种性质的“永恒”。但夜翎的螣蛇血脉不够完整,还有一半菜花蛇,这残魄本能感觉到这不需要传几代就会又是一个灭绝的下场,它可没有再一个数万年不断与周边共鸣的力量了。 夜翎轻抚蛇头,低声道:“你骨头上有纹,我照着练可以么?” 螣蛇的怒气顿了一下,似乎是思绪混沌无比,根本不知道行不行,但好歹平静了几分。 能平静几分,就证明夜翎提案是有用的,生物本能不会骗人。 秦弈目光上下逡巡,果然发现这螣蛇的骨骼上遍布奇怪的纹理,不细看还以为是裂痕,仔细观摩才感到了很多大道的玄奇,可此时的水平却根本无法解析。 “祖圣妖纹,妖修自然诞生的铭刻,夜翎若能彻底吃透,自然便是一只纯粹的螣蛇,只不过难度比较大,不如直接吃了方便。”流苏的声音悄悄冒起。 “吃了,肯定办不到的,吃同族这种事能做得出来就不是夜翎了。”秦弈神念回应:“慢慢吃透这些妖纹,虽然慢一点,还是可以接受的。” 螣蛇似乎感知到夜翎心意已决,有些失望地盘了下去,巨大的骨翅耷拉了下来。夜翎便跳到它身上去记忆妖纹。 秦弈看着总觉得那螣蛇姿态各种像夜翎…… 这真的不是因为俩货特别像才觉醒的吗? 秦弈在看夜翎,程程就在四下打量,看着看着,她的神情越来越严肃,直到脸色都有了少许苍白。 秦弈发现了,忙问:“什么情况?” “地方有问题……”程程神色难看地道:“这种妖力弥漫且有远古尸骸为基的地方,不可能没有诞生任何天材地宝,这是不符合天道之常的。然而这里没有……不对,有……” 顿了顿,指向远处的一朵妖花:“看那三首花,可能不到百年之期,甚至未启灵性……为什么数万年就长成这样?难道已经成长好的,被人收割过吗?” 秦弈的神色也骤然变得非常难看。 第三百五十一章 裂谷真相(月票1000加更) 夜翎正在传承中,眼见螣蛇和鵸鵌短期内都消停了,程程便招了鹰厉等人入内,探索整片区域。 地方毕竟很大,又是被妖力阻隔得很难看清远处,神识都阻碍得厉害,程程也不能直接判定此地真的没东西。 还是让部下探索一圈再做定论。 “大王,东边数十里都探过了,只有一簇不到两百年的蛇鳞草。” “南边只有三首花,最高年限也不会超过两百年。” “螣蛇鵸鵌尸骨下本该有圣玉,乃往圣之骨与泥土结合经历数万年演化天然凝成,但并未寻得。” “地底有妖磷石……品相不纯,似是没经过妖力洗礼多久,不会超过两百年。” 程程面无表情地听着各方汇报,纤手慢慢捏紧,手心里竟然隐有汗水。 “再探!仔细点!”她几乎是从齿缝里憋出了指令。 下属们也神色极为凝重地再度散开。 秦弈看着程程的表情,心中忽然想起自己第一次去万道仙宫的地灵秘境打比赛时,当时一闪而过想到的东西。 地灵秘境之中,有很原始的生态,万道仙宫几乎不干涉,里面看着都是原始丛林、原始妖兽,就是为了不去影响天材地宝的生长。只等数百年某物成熟,统一组织一次收割。 因为自己种植的仙药,与原始生长的并不一样。地球人知道人工养殖甚至催熟的,和野生的往往有很大区别,修仙者自然也知道……而且有些东西需要特定环境和特定的生态圈才能长成,人工很难办到。 所以万道仙宫保留了地灵秘境,而且不止一个秘境,他们有很多类似的地方,从大欢喜寺那边继承来的还不少。秦弈作为战堂堂主,带队收割十几次了都…… 在当时那只彘兽与蛇类们心里,那是否就是它们自己的家园?这些人类是入侵者。 可天知道它们之所以能够安然留存,只是因为人类需要这种环境养宝物,没有灭了它们而已。 第一次去地灵秘境时就想过,程程所开拓的裂谷其他地方,会不会也是某些人类刻意留存的秘境? 当时想法一闪而逝,后来自己都收割习惯了,就再也没往这里想过。 如今看来……好像不幸言中。 甚至秦弈还冒起了更可怕的想法。 如果仅仅是裂谷其他地带是人类圈养的秘境,也就罢了。如果连妖城都是呢? 当初天上来人阻止其他人类对妖怪赶尽杀绝,是为了什么? 会不会是为了,等某些妖怪成长到一定修行之后,再来取丹取血? 这不是没有可能的……有个不太直观的证据,就是为什么这么久以来只有乘黄和螣蛇血脉被唤醒,最多加上虢嚣二王,别的妖怪呢?血脉觉醒真的有这么艰难的几率?这是多少年了啊,多少动物数量为基,真的不应该只有这么点。 更何况连地灵秘境里都有彘兽留存,说明异兽血脉并不是凋零到了这么可怕的程度,其他的到底在哪? 会不会是远在这些区域修行的其他异种神兽,已经被人收割走了…… 流苏的声音终于在识海中响起:“前些日子我跟你说,他们为什么不杀妖怪,我已经隐隐有了判断,当时没告诉你,是因为怕你无谓的同情,然后就会化身舔狗。” 秦弈传念道:“你当时……早想到这一层了?” “嗯。”流苏冷笑道:“有些所谓绝种的,也未必是绝种,我们不会知道究竟是绝种了还是被圈养在天上当坐骑了。龙啊凤啊什么的,难说得很。” 秦弈默然。 “有些东西啊……换我也保一手。”流苏道:“比如我要螣蛇皮制甲,没有了怎么办?我要乘黄心脏炼丹,绝种了怎么办?留着一点种子慢慢养,有需要了再说呗……嗯,全养在天上怕失了野性,凡人养鸡也常常要放在山上跑跑的嘛,裂谷挺合适养妖的。” 秦弈身躯微微发抖,简直不敢去看程程的脸色。 她满腔责任殚精竭虑带领族群,如果真的在某些人眼里只不过是等肥的鸡…… 何等荒谬。 怪不得流苏会认为自己早知道了可能会化身舔狗,舔不舔的另说,总之如果那时候意识到这些,哪里还会有征服程程的心情…… 可如今知道了更难受啊! 过了片刻,鹰厉等人再度回头,低声对程程道:“大王,确实没有。” 程程深深吸了口气,郑重道:“所谓不到两百年,确切一点,多少?” 老山羊道:“这里有不少宝物的成熟年份都是百年一熟。之所以没有超过两百年的也是这个原因,比如当时八九十年份、未满百年的,留着没收,再过百年也就接近两百年。” 程程淡淡道:“可否从新老规律推算,距离下个百年还有多久?” 老山羊低声道:“应该就是近期了,几个月内,太具体的无法估算。” 程程沉默,不知在考虑什么。 老山羊便道:“大王,如果真的是……那种可能的话……那我们近期应该集体躲在妖城不要出来,别让他们知道我们发现了这种端倪,装着不知道。如此大约还可以争取发展之机。” 程程抬头想了很久,低声道:“此言是持重之言,可你有没有想过,很可能过几天就有人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把我们的同族抽筋剥皮而去?” 老山羊垂首道:“那也没有办法的,大王。” 秦弈侧目而视。这老山羊就是军师角色么? 话本身没错,可缺了点啥…… 果然鹰厉的目光颇为不满,怒声道:“然后我们成长到他们需求的程度,比如大王到了妖皇境,真的乘之可以增寿的时候,等着他们把大王抓走当坐骑?” 老山羊怔了怔,竟无力回答。 嗯……秦弈微微颔首。这军方和文官的血性区别出来了。 这种妖族生死攸关的大事选择上,尤其敌方好像是人类,他反而不太好插嘴,只能默默看着妖怪们自己辩论。虽然那些人类就是自己和棒棒的大敌,可这话暂时不能说的,妖怪们未必相信,连程程都可能有疑虑。 程程忽然开口:“都别争了,我们应该反其道而行之。” 鹰厉精神一振:“大王有什么好想法?” 程程冷笑道:“我想我们都错估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在妖劫之前,我们的先辈应该是纵横裂谷各处,什么秘境都任意来去,对不对?” 群妖都道:“对,先辈也没记载说各地多难进的,如今搞得举步维艰真是奇怪。” “今日与螣蛇残魄一战,本王略有所悟。当远古先辈留存的残魂稀薄时,失去了意识,会无差别的攻击,反而需要我们战斗破关,但正因先辈残魄稀薄无意识,残留的妖力层次也不会很高。以此推算,越是层次较高的地方,远古先辈反而是留存意识越多,它们根本就不会攻击妖怪,因此先辈记载很简单。” 鹰厉愣了半天:“大王说的……好像很有可能。” 程程断然道:“所以那些人类乾元无相都不敢乱探的地方,反而是我们可以自由出入的地方。这些不知名的人之所以能收割,应当是借妖劫之乱,布下他们独有的禁制,蒙蔽了我们妖城的感知,隔绝成了圈定的秘境。所以别的人类强者不敢进,反而是他们偷偷摸摸在收割。” 群妖振奋:“大王言之有理!” “想要不被人当猪宰,不是装着不知道就能解决的,我们必须主动争取。在那些人来临之前,破除各地人为的禁制,释放先祖之灵,届时裂谷尽是祖圣之能、开天之威,以鲲鹏之城为基,纵横勾连,别人又凭什么瞎闯?这才是妖劫之前横断裂谷的本来形态,这横断裂谷是鲲鹏妖境,是你我世代生存的家园,而不是某些人的猪圈!” 第三百五十二章 我的夫婿 程程的言语慷慨激昂,可场面却似乎冷了一下。 连程程自己也冷了一下,继而慢慢转头去看秦弈。 假设她的判断一切属实,那么破除人类禁制……不靠秦弈又怎么可能在几个月内迅速达成?她们自己连妖怪禁制都头疼,别提人类禁制了…… 等于妖城的所有希望全部都要寄托在秦弈身上,再也不是之前“我们自己慢慢来也可以”的情况了。 缺了他就不行! 可他是人类。 相当于让秦弈帮妖族对付人类,他还肯吗?秦弈可是有非常典型的人类立场,曾经逼迫程程发血誓不得进攻人类的……合作探索裂谷还可以,让他反过来对付人类可能吗? 迎着程程复杂的目光,秦弈有些尴尬地挠挠头。 程程哪里会知道……他的脑膜都被流苏“盘他”的声音吼破了。 这可是他第一次,对上了流苏的敌人。意义重大得甚至超过正式踏上仙途的那一天,成为穿越以来最重要的里程碑。 在大部分时间都任由秦弈自己做决定的流苏,这回都已经开始满棒子打滚了:“秦弈你胆敢不帮这个忙,我们就再见!” 秦弈实在是又好气又好笑,他从来就没说过不帮这个忙啊……怎么连流苏这回都不懂他了? 切身相关,所以心乱吧。流苏是恨透那些人的,有给他们搞事的机会怎么可能错过?就算可能会有些后遗症,它也必然顾不上了,完全可以理解那种心情。 别人以为他尴尬不语,其实他是被流苏闹得都说不出话来了。 迎着程程复杂的目光,秦弈笑道:“你们总是对我有些误解啊。” 这句“你们”明显含流苏,流苏听明白了,终于一屁股坐在棒子里不闹了,抽着鼻子听他说什么。 秦弈伸手指了指妖怪之中某胖子:“我两三年前就和那胖子合作对付过一个叫清虚的人类,难不成那时候我已经做过人奸啦?哪来这个道理。” 妖怪们齐刷刷转头,露出了中间的寒门。寒门擦着汗,对着四方大佬作揖赔笑。 “要说我站人类立场,我站的是普罗大众,泛人类概念,而不是一两个人,或者某个小团体。真以为我迂腐成啥样了?”秦弈咧嘴一笑:“而且……这些人得罪了我最最重要的朋友,不知你们信不信……就算他们是万家生佛,我恐怕也得把狼牙棒往他们脑袋上招呼,何况他们不像什么好东西。” 流苏信,闹脾气的样子瞬间就没了,很快恢复了平时的笑嘻嘻:“没白养你。” 最最重要的朋友……就算他们是万家生佛,也得把狼牙棒往他们脑袋上招呼。嘻嘻。真好听。 秦弈翻了个白眼,到底谁养谁啊,这一定要找个机会说清楚! 程程不信,因为程程左想右想都不觉得秦弈会有个以天上人为仇敌的朋友,哪来这种可能性?他说的朋友显然就是指她程程自己嘛!那些人得罪了她程程嘛! 程程的目光瞬间变得温柔似水。 曾经问过他,“我看一些人类话本,男人为了他的女人,屠尽苍生也不顾,你为什么反过来了?” 他当时反问:“你是我的女人么?” 如今是了。 是这个意思吧? 虽然具体“朋友”猜错了,但大体意思倒确实没错,即使没有流苏,秦弈也会帮这一场的。那种把自己女人当成圈里待宰的猪来看待的感觉,彻底激怒了秦弈,管他们是谁! ………… “南方三步,翼火蛇,夜翎,完美。” “北方三步,室火猪,那位坦克……” “西方七步,毕月乌,鹰帅勉强试试。” “东方七步,心月狐,程程你自己试试。” 秦弈独立中央,祭火升腾而起,罡气绕火,盘旋而上,仙武交缠,如两仪之势,直叩阵门。 仙家禁制,变化万端,光是一个两仪四象之意,就可以有无穷无尽的演变。 这是二十八宿禁制中的月火禁,和阵法有一定类似,必须处于夜晚月华最盛之时,再有相关属性对应方位才可能解除。 当然不一定非得真有什么蛇去站翼火蛇位,对人类而言一般用的是相关属性的宝物。妖城既然自备真人cos,也就没必要特意去找什么宝物了。 换句话说,这是一个非常有针对性的禁制,只有提前带好了相关宝物懂得解法的人才能进去。这便应了大家对形势的判断,果然这是被某些人圈养隔离的地方。 这种远古禁制法,现在绝大部分人都不会。 秦弈自己都不会,这是流苏认认真真指点破解的,这回可是它自己复仇大事了,才没法继续冷眼旁观。 看在鹰厉他们眼中,那就是秦弈学究天人。 “轰!” 庞大的月华之炎从天地冒起,秦弈支撑不住,喷血飞跌老远,狼牙棒都差点甩飞了。 这是最少晖阳级的力量才能开启的禁制核心,秦弈还是太勉强,若非万妖法衣抗火能力极强,他都不敢试。但却又非他不行,这种物火两仪之意除了他自己,别人根本不合适。 随着秦弈受伤飞跌,前方一个犹如虚空星斗遍布的天幕之障,缓缓消失。 远古二十八宿大禁之月火禁,破! 程程和夜翎飞奔过去扶起秦弈,秦弈咳出一口血,迅速道:“不要管我,进去和你们祖圣之魂沟通,不出意外的话,里面封印了一只远古朱雀之魂,还可能有新生朱雀诞生在周围,去解救下来……” 话音未落,鹰厉就从里面抱出了一只浑身浴火的小朱雀。小朱雀未经教化,实力尚幼,连话都不会说,只是天然地对鹰厉表示了亲近。 这是长期处于朱雀之魂附近,普通云雀转化而来。 某些人圈养就是为了这…… 看着怀中萌萌哒的小朱雀,鹰厉单膝跪倒在秦弈身边:“先生此恩,我族肝脑涂地不能报。” 秦弈摆摆手,示意不用客气:“快点,我们还有很多地方没完成。” 程程站起身来,低声道:“我去沟通祖圣。” 过不多时,一只朱雀之魂仰天长鸣,熊熊烈火照亮了夜空。 远古祖圣之魂,释放。 “你们……来得太迟……我等了你们近万年。” 程程行礼:“我等愚昧,被蒙蔽至今,战战兢兢周边探索,连祖圣埋骨之地都不敢进……至今才醒悟……” “是因为你们太弱!为什么这么弱?”朱雀暴怒:“最高才万象,这是什么意思!” 妖怪们垂首不答。 朱雀扫视一眼,却看见一个人类躺在一只螣蛇怀里。螣蛇正在给他擦拭嘴角的血迹,是所有妖怪中唯一连看都没看它朱雀一眼的,那人类反倒很感兴趣地盯着它看…… 朱雀觉得秦弈身上有它很熟悉的气息,却因为它自己也只是残魂,很多意识并不分明,想了半天想不起。最后看着秦弈的血迹若有所思,觉得可能是因为这个,便道:“那个人类……远古遗脉,如此纯粹,你难道不该是天上来人?” “不是。”秦弈道:“土生土长地上人。” 朱雀之魂愣了一下:“人间还有远古遗脉残留么……若是如此,你是那螣蛇夫婿?” 夜翎还没开口,程程立刻接话:“他是我夫婿!” 第三百五十三章 种族与繁衍 夜翎张了张嘴,又把脑袋耷拉了下去:“他是我哥哥。” 朱雀魂体的眼眸在三人身上转来转去,不知道在想什么,好半天才说了句:“这人类不太匹配你,你比他强……他倒是配那只螣蛇恰好。” “诶?”程程夜翎同时直了眼睛。 秦弈也直了眼睛。 全体妖怪全体石化,张着嘴巴不知道说啥。 这什么和什么? 老祖宗拉偏架啦! 不是,难道你不应该觉得那是个人类,要大怒才对的吗?什么叫匹配不匹配? 其实程程说“他是我夫婿”的时候,都已经做好了和祖宗残魂据理力争的准备了。 在她自己所处的环境和整体思维上,对人类排斥无比,自然觉得老祖宗也是类似观念。尤其朱雀之魂被禁锢万年,对人类想必更没什么好脾气,不喊打喊杀就不错了。 可朱雀说的话让人完全反应不过来啊,和想象中的完全不是这么回事啊喂…… 程程试探着问:“您不觉得他是个人类?” 却见朱雀比他们还吃惊:“人类?有区别吗?” “诶?” “便是没有人类,你我各族之间难道就不互相啃噬?人类也是生灵之一,都是天地初生的先天之灵演化成的万族之一,和妖的其中一个部族有什么区别?无非弱肉强食,强者为王,弱者附从,此天道之理。” “……” 怪不得说当年没有人与妖,只有强与弱,确实如此。 妖族现在是太弱才抱团的,并且居于一个最强者的统治下,拧成了一股。一旦各族强盛了,难道老虎还真认羊是自己的同族了?没那道理。 当初妖城为什么分裂,还不就是因为大家其实根本就不同族,别人随便挑挑事就分开了。 妖族从来不是一族,而是万族,人也不过万族之一。 这是远古认知。 为什么裂谷之下妖尸比人尸多,变成了妖境?那是因为远古大战时,妖本来就比人多,本来就是以众妖之战为主体啊……当初螣蛇才不会认为鵸鵌和它是一伙的呢。 所以秦弈到了裂谷之下,并没有被这里的远古妖氛影响,因为本质并没什么差别。要说对人类的敌意,那是后来的事了。 “人类封印于我,和其他种族封印于我,并没有区别。”朱雀下了结语:“当然了,若如今人类势强,欺凌各族,各族奋起以人为敌也很正常,万年前不就反攻过一次嘛,被人打回来了是自己废物,有什么可说?没心气的就老实当人家坐骑去,有心气的积攒实力,有朝一日再打回来,拿他们当奴隶。世事起落不就这样么?” 众妖:“……” 好特么有道理。 “至于结合……”朱雀顿了顿:“按道理特殊血脉之间相结合,后裔同时继承了双方特性,是最佳选择。然则尝试无数,基本都无法诞生后代。这种血脉或许是太强了,导致有违天道之常,遭了天妒。这点你们可知?” 妖怪们尴尬地对视着,不敢作声。他们哪里会知道这个,他们之中大部分见过的特殊血脉加起来才两只,还都是雌的…… 秦弈倒是有点理解,例如总听人把龙凤扯在一起,可也没听说龙凤结合的后代啥样啊。 在秦弈的理解上这叫生殖隔离? 朱雀也看不出他们的尴尬,续道:“一般而言,必须一雌一雄两只相同血脉来繁衍,才能保持血统纯净,成为一个族群。然而众所周知,越强的生命越难繁衍,再加上战争残酷,长期下去就有绝种之虞。” 它顿了顿,叹了口气:“于是也就有异兽去找近似血脉结合以图广撒网的繁衍,例如乘黄找只狐狸……这就难免稀释,代代传下去,慢慢的也就只会剩下普通狐狸。除非受到来自祖先的妖力影响和呼唤,觉醒了血脉深处蕴藏的先祖因子……嗯,便如这只螣蛇。这也是一种变相的繁衍传承方法。” 所有妖怪都肃然听讲。没谁会把这事当成无聊的拉家常,这非常重要,是种族繁衍的根本,也是他们追溯血脉源流的依据,不比一部顶级法诀的重要性低。 不但是众妖,秦弈也有“原来如此”之感,颇长见识。原来夜翎在数万年前的老祖宗确实是一只螣蛇,只是代代稀释成了一条菜花蛇……也难怪并不是所有妖怪都能觉醒这类血脉,因为它们未必具备异兽因子,那怎么唤醒也没用啊。 啧,这该死的血统论。 “万族之中,人类是比较特殊的一族。”朱雀终于说到了正题:“尤其是有一小部分人类,是随天地鸿蒙开辟之时便即诞生的先天之灵直接演化而成,当一般种族还需要启灵之时,他们便有灵,生而有智,修行极快。因此很多种族也在向人靠拢,乃至于启灵之后追求的化形都是化成人类。” 秦弈听得颇喜,这个世界的人类设定好,真万物之灵,大家都在效仿的那种。 不同世界不一样,可未必都要多少纪元之后才轮到人类当家。流苏很有可能就是最早的那一簇人类,最强的一族之一,所谓源初最近道者。 “随着时间推移,人类也退化不少,也不是个个都像最早那批那么具备灵性了,最后的近道者,叫流……名字忘了。”朱雀很辛苦地回忆:“反正是个很嚣张的人,年纪不大,脾气不小……我能回忆起的只有她的鼻孔,因为她总是用鼻孔看我,还骂我傻鸟……算了就叫她鼻孔人吧。” “……”秦弈死死拉住狼牙棒。 “鼻孔人好像是死了,死在这一战末,具体如何我不太清楚……只是残魂依稀有所知……活该,让她鼻孔大。” 秦弈棒子都要握不住了,实在忍不住道:“偏题了诶,朱雀大妈。” “哦哦……”朱雀续道:“总之最初的那一簇人类,你们现在或许可以称为远古血脉,现在应该是不存在了,这种天生之灵经过代代后天流传不可能还不磨灭的。如今即使存在的也该是在天上……这位地上土长的,恐怕也是如这只小螣蛇一样,被唤醒而成?” 秦弈擦汗:“这我就不知道了。” 朱雀打量着秦弈,沉吟道:“这可是好血脉啊……” 程程忍不住问:“好在哪里?修行特别快?螣蛇和菜花蛇的区别?” “这是其一。”朱雀道:“妖既然往往都要化形为人,和人的结合也就少了很多阻碍,因此往往容易繁衍半妖。当然弱小的人类也就是繁衍半妖而已,但与那些远古近道血脉所繁衍的后代,却有很大可能保留自己的血脉却还能兼具人类灵性,适合配种。当时这种人类挺抢手的,只可惜太少了,寥寥几个都强得要命,抢也抢不动。那个鼻孔人因为这事都打死多少妖了……” 程程瞪大了眼睛。 夜翎瞪大了眼睛。 野猪精等妖怪看着秦弈,眼里冒出了绿光。 秦弈冷汗淋漓,一步一步慢慢向后退。 类似的话流苏好像说过,不过流苏毕竟是人,了解的没有这些妖族所知详细,也没有这么直白…… 什么叫适合配种,你这是想要我的命吗,恩将仇报啊你! “无论如何,此番我要谢谢这个人类。”朱雀之魂忽然振翅,一团虚无的魂火落入了秦弈的明堂:“朱雀之炎,送你,好好祭炼。” 第三百五十四章 天上人(为5hH盟主加更) 这个朱雀秘境,是裂谷很东边的位置,程程带队绕了很多道才好不容易找到的。当朱雀之魂解脱封印,这个朱雀秘境也与鲲鹏妖城产生了冥冥联系,似有一道红色的火线隐隐连在了一起。 这是祖圣之魂,生前是无相巅峰。依托它的残骸保留了乾元级的妖力,只是战斗不可持久,否则容易虚弱。 这已经够了。 当这种存亡时,妖族又可以算作一族了,保证族群的繁衍才是第一要务,曾经互相之间狗脑子都打出来,重要吗? 遗憾的是残魂毕竟是残魂,它们不能离开尸骨所在,只能留在这里依托尸骨形成独有的秘境。把朱雀尸骨整个搬回妖城倒还可以,只是搬回去叫收缩,留在外面反而是开拓。 程程选择开拓,不但留着朱雀秘境,还要把整个裂谷其他的所有大大小小强强弱弱的秘境全部开启。 如程程之前判断的,当解开其他地方,完全可以做到整个裂谷纵横勾连,四处都是她们可以随时联系动用的威能,外人根本无法入侵。 这本就是她们世代生存的家园。 天上人也不行。 他们没有想象中的强,否则不需要这样偷偷摸摸。 前来收割这种事,也必然不会是什么超级大佬亲自负责,否则光是破解禁制就该被大佬感知,第一时间就该打过来了。 由此可知负责此事的只是那些人的徒子徒孙等级。 秦弈也能想象,真正强者的目光,也不应该亲自放在收割资源这个层面,太low了。哪怕这里的资源很牛逼,也最多是出手制住那些残魂,然后交给某某人“你去负责”这样的性质。 这个负责人不太可能超过乾元。若真能掌握裂谷各地之能,那确实不怕他。 后遗症在于,会让这负责人后面真正的boss们留意到这里,不知会引发什么情况。只希望boss还在养伤,比如一个闭关一千年之类的对他们应该很正常……或者因为其他更重要的事分心了吧。 来一两个无相强者,还能依托裂谷特殊性击退,据险偏安。若真以太清之能亲自出手对付裂谷,什么也别想了。 程程虽在下属面前慷慨激昂,其实内心也是忧虑最坏的情况。她心知肚明有一定的几率要迎接末日。 但她不能在任何人面前表现出这种忧虑,而且还急不得。 因为秦弈有些撑不住了,他破解一个禁制就要受伤,如果强行让他连续破禁,要伤及根本的……或许秦弈愿意这么做,程程可舍不得把秦弈真当成一个劳工来对待,那是老公! “今天先到此为止吧,先回去养伤,休整之后再来……我们还有几个月时间。”程程有些心疼地扶着秦弈,转头对鹰厉道:“这只小朱雀,暂且由鹰帅教养,等化形之后本王再亲自教它。” 鹰厉立刻躬身:“是。” 程程抱着秦弈,就要飞走。 秦弈忽然道:“等等。” 程程顿了顿:“怎么了?” 秦弈转向正准备缩回尸骨休憩的朱雀残魂,问道:“前辈,往年来此的天上人,什么等级?” 朱雀道:“按你们人类的说法,是乾元。” 果然是乾元。 “那我与程程回去的路上,前辈能否一路暗中护持?” 朱雀怔了一怔,程程也眯起了眼睛。 她知道秦弈想到了什么。 时间根本没有几个月了…… 如果对方真是乾元,那不可能感应不到自己的禁制被破,现在就会来! 破解禁制时,无人干涉,是对方远在天上根本来不及。与朱雀说话时,无人干涉,是对方没有把握在解除封印的朱雀面前出手。 而回去的时候,若真有一个乾元偷袭,如果不加防备,那就会死无葬地。 朱雀慢慢道:“人类,你很聪明。但我留存的力量也不过乾元,与来人半斤八两,可未必护得住你。要知道,对方一定判断得出禁制是你解的,第一时间必然杀你,你不过区区腾云,被擦一下就死定了。” 秦弈断然道:“不需要护我,打他就行。” 群妖呆愣愣地看着秦弈,真的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 程程那句话浮现在所有人心底:“秦弈非尔等所知。” 并没有别的选择,你总不能不回去? 程程不在妖城,也不能沟通鲲鹏之力,那除了借助朱雀之护,行险一搏,还有什么别的办法? 程程先回去?那对方杀程程呢? 还不是一样的。 程程并不是哭啼啼“我不许你冒险”的那种女人,她知道这是唯一的解法,于是什么也没有说,默默抱着秦弈飘然飞走。 如果临场来得及反应,可未必要秦弈来担此一击的。她已经做好了准备。 夜翎眼睁睁看着师父和哥哥飞走,她很想一起,却又没有勇气,站在原地瑟瑟发抖,想要跟上去,又十分畏惧。 她的一切勇气都来源于师父和哥哥,当他们都自身难保的时候,她再也没有属于自己的勇气。 朱雀之魂奇怪地看着发抖的夜翎,忽然道:“怪不得他是那乘黄夫婿,不是你的。” “?”夜翎跳了起来,连话都没回,如同一道黑电,追着程程去了。 ………… 虚空之中,仿佛有一双眼睛,漠然注视着抱着秦弈飞行的程程。 没有想到,这个本来只是留着成长,等着用以取心炼丹的乘黄,竟然发展得这么迅速。 一统妖城,跨越万象。这只在区区两年之内就完成了,快得让他们措手不及,本来还打算维持妖城的分裂,却连插手都没赶上。 毕竟他们也不是时时刻刻盯着这里,还有大把事做。一个闭关都不知道多久了,程程行事雷霆万钧,他们确实没反应过来。 这倒也罢了,这只乘黄能够崛起,也不是没有好处。如果它能成长到妖皇境,那确实是一只很好的坐骑……那时候再说不迟。 可不料她居然能这么快破解裂谷的秘密。 这可就是大事件了,他们暗中对裂谷的圈定不复存在。 不是一只乘黄难制的问题,而是猪圈里的猪要跑光了! 常规推测,缺失大量传承的妖城,连近处的螣蛇秘境都未必能破解。一旦在此受阻,他们更不敢绕道去一些更强大的地域了,哪来的胆子? 这需要漫长的岁月,让妖怪们一步一步去探索和破解。到了那个时候,这乘黄早就该被炼成丹了,就跟她那死鬼老爹一样。妖怪们还懵然不知,重新又从低级慢慢发展,再来一遍…… 本来是该这样的,已经循环很多年了。即使让这乘黄成长得出乎意料,也不是不能立即解决掉,把事情回归原点。 可没想到,来了一个人类……还是个有学问的人类,竟然帮妖怪破解了很多谜题,把本应该还需要漫长岁月的妖城开拓进程,生生提前到了这个时候。 这回就很麻烦了,一旦让上头知道自己负责的裂谷不受控了,会死得很难看的…… 不过倒也不是不能解决…… 只要把这个人类除掉,妖城的开拓也就到此为止。那只乘黄大概还可以养养……说不定还能当坐骑的…… 虚空之中,一支看不见的灵魂之箭,射向了秦弈的魂海。 第三百五十五章 搏命之战 灵魂之箭如泥牛入海,消失不见。 在乾元修士的眼中,当然不再如之前的敌人那样连为啥消失了都不知道。 他的神念清晰地“看”到,对方身前冒出了一个虚影,一口就将他的偷袭吞了。 继而好像也不太好受的样子,露出吃撑了的表情,又钻进了一根狼牙棒里。 “器灵?吞噬类的?”来人闪过这样的念头,却来不及多考虑了,四面八方骤然冒起了鲜红色的火焰,仿佛烧融一切恐怖高温瞬间将他包裹。 “陷阱?” 这是朱雀的复仇之火,出手就是最强杀势!从肉身,到灵魂,全方位的烧毁,带着横亘万年的怒意。 当此人悬于虚空不出手时,谁也不知道他在哪里,一旦出了手,朱雀自然立即锁定了他的方位。 饶是乾元级的防护力,也扛不住这等朱雀之炎,来人瞬间变成了一个火人,跌出了虚空。 眼前是一个迅速变大的金环,带着平山断海的恐怖威势,飞旋而来。与此同时,那只乘黄现出了本体,仰天长啸。 有万丈虚影同时在它的本体之上浮现,身似白狐,背有独角。 随着虚影长啸,辉月骤亮,移星换斗,狂猛无匹的月华之力重重地轰在了火人身上。而啸声里又蕴含了心灵之震,如一把锥子,恶狠狠地捅进了来人的魂海。 这还没完,与此同时,那个人类手挥狼牙棒,合身劈来。 看着没什么威势,但转瞬临身之时,沛然莫测的狂暴罡气从狼牙棒上隐而不露,只在临身的一刻骤然爆发,霎时间裂谷狂震,四周的山壁巨岩簌簌而落,仿若天倾。 秦弈或许是第一次,用上了蓄力手法。 当时被流苏评价为“没多大意思”的《八荒崩裂》,耗费一定的时间,把全身罡气聚于一击之中,轰在大地便是八荒崩毁! 而在此之前,他已经祭起了诛魔剑。 就在他合身砸向火人的同时,诛魔剑呼啸而过,晖阳巅峰的压箱底力量轰在了火人身上。 朱雀的火焰,程程的妖力、魂术,秦弈的罡气、法宝,所有压箱底的手段肆无忌惮地在同一时间爆发,连一点后路都没留。 他们都知道,乾元强者当面,他们就只有这么一次机会!不成功便成仁! 莫说力量差距大。蚁多都能咬死象,何况程程秦弈可都不是一般的蚂蚁,是食人蚁! 朱雀的火焰可还是乾元巅峰级! “轰!” 场面都仿佛凝滞了刹那,继而轰然爆开。 交战的中央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狂吼,火人身上的烈火四散飞射,金环、诛魔剑全部崩开,烈焰法宝漫天乱舞,如流星飞坠,末日之景。 秦弈和程程断线风筝般向后抛飞,直抛了数十里,一路直撞到裂谷另一边的山壁上。 地动山摇,巨石乱坠,差点把两人都活埋在下面。 这可是被数万年妖力侵袭的裂谷之壁,常规想打个坑都难,却在这一击之下崩成了这副德性。 秦弈强撑着从乱石之中窜出,第一眼看见的是那火人都变成了黑人,也是浮在空中摇摇欲坠。 继而“噗”地一声,喷出一口血来。 这一波攻势,乾元也受不了。 他也受伤很重,却没说话,恐怕是魂海还有些混乱,是朱雀魂火和程程的厉啸双重攻势的结果。 可惜秦弈自己也脱力了,迅速塞了一粒丹药到嘴里,转头一看,程程也正在做和他一样的事,默默争取恢复时机。 “很精彩的一波……”那人终于慢慢开口:“可惜,你们还是小看了乾元。” 秦弈心中一沉。 乾元……确实不是他此刻能理解,程程也不能。 那是叶别情天机子等人要“证”的“道”了,某种意义上,乾元就代表了大道的一条,已经开始与天地一体,和此前的层面确实有点维度上的差异,不纯粹是力量的差距。 纯粹力量差距的话,他此时也应该伤得很厉害,毕竟这人也是个道修,身躯防御不应该强悍至此……应该说,秦弈他们这一波伤害并没有实质由他消受太多,而是大半消融于天地了。 真正把他伤成这样的,其实还是与他同级的朱雀之炎。只可惜朱雀只有残魂,很难这么快再来一波。 “算了,多说无益。”那人手心一翻,手里出现了一把小剑。 他们有法宝,他当然也有。 这反派不多话,小剑已经化作三尺神光,向秦弈咻然刺落。 看着没什么威势,可那神光之中蕴含的恐怖威能,大老远都激起了秦弈浑身的鸡皮疙瘩。 那是根本无可与抗的破灭。 一只乘黄悄无声息地挡在他面前,迎向了剑光。 “你已经做得够多了。”识海中传来程程的传念:“他也是强弩之末,你立刻跑回朱雀那里,尚可存……” 神念自然不是说话,就是瞬间现于秦弈识海。可就这么瞬间,她都没说完,尾巴就被人拉住了。 继而大力甩来,被秦弈揪着尾巴扯到一边:“女人,给我站着!” 程程猝不及防,踉跄着被扯到一边,眼睁睁看着秦弈炮弹般弹射而上,向那剑光直冲过去。 程程知道秦弈要干什么,和她之前自己想做的事一样。 对方之所以动用法宝,其实就证明着也是强弩之末,必须依赖外物才能装这一逼了,若真还有实力,伸个指头就可以把他们摁死才对。 有很大的可能性,对方就只剩这么一击之力,动用这一次法宝就可能把对方最后的力量抽空。 那么只要把这一击接下,另一个人就可能逃生甚至可能有一丝反杀的机会。 可谁接谁死,这是不用怀疑的事情。根本不是拿实力接,而是拿命接。 “嗖!”秦弈整个人没入了剑光里,消失不见。 程程眼睛都红了。 从那人出剑到两人转换位置,到秦弈没入剑光,也就是瞬息之间。那人似乎也怔了一下,哂然摇头而去:“也罢,杀了这个人类,此行就够了。那只乘黄,且留你命……” 一边说着一边飘然而去,程程哪里肯让他走,聚起最后的力气,月华再起。 “死!” 漫天星月轰然而落。 那人笑道:“没用的……” 身躯微晃,正要离开攻击范畴,前方忽然冒出了一对愤怒的蛇眸。人头大小的蛇口骤然张开,发出了愤怒的咆哮。 那人忽然感到一阵惊悸,下意识护住了魂海。 可心脏莫名其妙地“喀”了一声,心血喷涌而出,苦胆都快炸开了。 “螣蛇……神鬼惊怖!”那人心中闪过这个念头,倒也有些应对手段,心脏之伤立刻止住,那心血反而还倒流回去了。 可就这么一顿,本应遁离的月华之力却没躲开了,铺天盖地的妖炎已经砸在他身上。 “噗……”强弩之末,他再也支撑不住,再度喷出一口鲜血。 眼前白衣闪动,程程通红着眼睛挡在面前,掌心妖力狂吐,重重轰在他的心口:“死啊!” 另一边粗如人腿的蛇尾狂甩而来,“砰”地一下抽在他正脸。 堂堂乾元强者被这么一下砸的七荤八素,鼻梁都快被撞断了,倒栽而回。 就在这时,一根狼牙棒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恶狠狠地砸在他后脑勺上。狼牙尖刺肆无忌惮地狂长数寸,直接爆进了他的脑袋。 来人直了一下眼睛,不可思议地慢慢转头,对上了的是秦弈狰狞的眼眸。 没死?替死术么? 这也罢了,可是……便是那乘黄万象级的妖力都无法对自己造成如此致命破防,这根狼牙棒是什么东西? —————— ps:最近几十章订阅呈断崖下跌,我回溯了一下掉订阅最厉害的节点是某章有位哥们宣传了一波赠币之后,真后悔当时心软没及时删了。貌似暑期活动赠币又要来一波了,这里还是请求一下诸位,不仅是我的,其他连载的作品最好都别用赠币,大家都用赠币的话,在作者后台呈现的订阅就是血崩状态,作者都不知道是自己写崩了还是怎么回事,这可不仅是收入暴降,而是对剧情产生自我怀疑。老作者还好一点,有的新手直接慌得不会写了,影响真的很大。恳请别用赠币追连载,可以用来补订老书;自己实在想用就偷偷用,别宣传,太伤了。还有惯例呼吁盗版转正,跪谢。 第三百五十六章 藏了 他没有思考的机会了。 一股极致阴寒、甚至阴寒到了有些邪恶程度的气息钻进了他的魂海。 邪恶就算了,还很强。表现出来的魂力大约在晖阳后期,连阴神都尚未圆满,但身为乾元大能的他直接接触之下当然能有一种直觉,这魂力的上限无边无际,根本没有尽头。 这是大能处于虚弱中的元神,根本不是什么器灵! 已经伤得要跑路的他再也没有能力抵御这样的生力军侵袭,瞬间就昏死过去。最后残留的念头是:“要被夺舍了。” 然后还接受到了反馈:“谁要你的舍,你是什么垃圾!” “……”意识陷入了黑暗。 流苏怎么可能去夺这个舍,它正在魂海肆虐,挖掘这个人的所有记忆,把他的神魂搞得乱七八糟。被流苏这番闹海,即使此人苏醒,也只是一个白痴了…… 秦弈知道流苏在干嘛,也没去管它。他自己都快死过去了,四仰八叉地平躺在旁边,浑身痛得没有一点力气,满脑子却都是劫后余生的欣喜。 乾元是真的太强了,根本不是现在能对付的。不说别的,光说脑袋挨了他狼牙棒一敲居然没开瓢,头皮都没破,这是什么概念……这货还不是武修,头骨可没刻意锻过,根本没太多防御性,头居然都这么铁! 不是头铁,而是暗合了某种天地之道,这一棒实际上根本就没击实。若非棒棒神奇,仿佛破界一般的尖刺突袭而入,这一波可以说是要失败的,根本留不住他。 这可是全吃了朱雀魂炎含恨一击之后的结果……如果没有朱雀这一击,也没有棒棒,自己这三个完完全全是送菜,说被对方一个指头摁死绝对不夸张。 即使如此,还是动用了仅剩的最后一枚弃子才保下命来,否则还是要被对方杀了自己扬长而去。 这差距大得没边了。 已经不重要了,无论如何,赢了。 活下来了…… 秦弈转头看了眼程程。程程也无力地躺在地上惊喜地看着他。 最后的出手,确实也是透支了程程所有的力量,此时竟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两人对视着,又同时微微一笑。继而又转头看夜翎,夜翎正蹲在一边哭鼻子,伤心无比,她以为师父和哥哥要死了。 因为外表看来,程程还好一点,秦弈实在是浑身没一块好肉,极为凄惨。刚刚做好的自以为防护力强悍无比的万妖法衣都成乞丐装了,整个人跟个血人一样,有出气没入气。 “别哭了,你这白痴。”程程艰难地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再不带我和你哥哥去疗伤,就真死了……” ………… 程程的冰火密室里,程程和秦弈并肩躺在中央,两个人都没了意识。 有妖城较为专精治疗的妖怪自告奋勇要来治伤,被夜翎全部轰了出去,紧闭密室不待客。 不是不想让别人治,而是此时密室角落里还有一个昏死的乾元大能……别人多半以为是击退或者杀死了强敌,可不知道是生擒,这件事还有很多后续,一刀砍了显然不是什么好主意。如此只能先藏于密室,人多口杂,别让任何人看见的好。 嗯,这都是流苏教的。 包括此时指点夜翎怎么治伤的也是流苏。 “小幽灵,哥哥戒指里这么多药,用哪个?” “那个,左边……对,就是那个道巾边上的白色瓶子,拿一粒出来给你哥哥内服。再旁边一点那个膏,给他外敷,全身都要敷。” 夜翎犹豫了一下:“全身都要敷?” 小幽灵斜睨着她:“你难道不是等这个机会很久了吗?三年前那些宫女帮他擦身,你想看,被丢出去了还哭唧唧。” 夜翎大羞:“你、你是怎么知道的!那、那个时候你就在了吗?” 小幽灵十分得意:“你不在的时候我都在了,你以为你来得很早吗?” 夜翎:“……” 小幽灵伸手变出一根白雾狼牙棒,威胁道:“不许跟别人说,连你师父都不许。不然打死你。” 夜翎下意识缩了下脑袋,可怜巴巴地抽着鼻子:“那、那师父服什么药?” “你师父只是普通伤势加上透支过度,你自己平时治伤吃什么药就什么药,这也要问?”流苏懒得理她,自己一飘一飘地到了那俘虏面前,摸着下巴沉吟。 秦弈觉得此人太强,流苏倒是觉得此人出乎意料的弱。 掠天下灵气九成于天,此人长期居于这样的环境修行,也不过如此……从他的记忆里可知,其实他也没享受多强的灵气资源,至少比不上妖族地脉这种层次。 当然,要比人间一般宗门占据的灵气丰富就是了。 另外就是那种凤翥龙吟麒麟徘徊的天上宫阙,自与人间不同,真有天宫之意了……整体实力倒是很强的,这个人不过是其中一个堂口负责人,专务裂谷之事。流苏觉得秦弈故事里有个官职挺适合这人的:弼马温。 这个人的记忆里,从来没见过他口中的“仙尊”。 仿佛一个闭关,数万载都没出来。万年前应对妖劫的,不过是天宫里的其他仙人,其中一部分流苏都不认识,可知是新晋强者。 “他这状态不太像疗伤,他非残魂,不需要数万年的滋养。除非……另外遇上了什么状况……就是当初他们想做的事已经失败得扭曲成这样了?另辟一界为天宫,自鸣得意,简直笑掉人的大牙。” “人间服不服?天枢神阙这名字……他们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还有他们是否有人分布人间做别的事情?这个垃圾居然一点概念都没有,什么都不知道,只会养猪!” 流苏愤愤然在那人脸上踢了一脚:“废物。” 其实它倒也知道不是这人废物,而是级别不够,接触不到更多隐秘。 但连乾元级别都不够,这天宫的实力可想而知。 夜翎在一边瑟瑟发抖。这个俘虏怎么说也是乾元大佬,此刻伤而不死实力犹存,光是接近就能感觉到很恐怖的威压,能窒息得透不过气来。光是这躯体炼成尸傀的话都会非常恐怖…… 这小幽灵一点感觉都没有,踢乾元大佬的脸骂废物…… 那是废物的话,我只是一条死蛇吧…… 夜翎抽着鼻子,抹着膏药一路往下。 “啊!” 流苏沉思被惊醒,转过头怒道:“鬼叫什么?” “哥哥裤裆里藏了一条蛇!” 流苏憋了半天,硬邦邦道:“那蛇死了没?软的硬的?” “硬的,忽然跳出来都差点打我脸上了……许是这膏药太冰,冻死了吧,呜呜……” “……晕厥之中居然是硬的,了不起,小看我们秦先生了。”流苏冷冷道:“那你继续吧。它可没死,说不定还会冻出鼻涕呢。” 第三百五十七章 善后操作 迷迷糊糊中,秦弈恍惚听到了什么关键词,极其丢人的那种。 继而惊坐而起:“我秦弈没有流鼻涕!” 密室空空荡荡,夜翎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连那乾元俘虏都不见了,狼牙棒斜倚在墙角,里面没感应到流苏。 秦弈拍着脑袋想了一想,应该是流苏去把俘虏转移了,自己光溜溜的万一俘虏醒了多丢人对吧…… 低头看看身上,这天茸覆雪膏是谁擦的,抹得一点都不均匀,有的伤处都没抹到,有的地方却抹得特别厚,现在还冻……要冻成一条死蛇了。 秦弈蛋疼地伸手去搓,试图把药擦掉一点。 正在搓啊搓,旁边程程醒了,睁着大眼睛惊讶地看他的动作。 秦弈:“……” 程程:“……” 秦弈动作停滞,两人大眼瞪小眼地看了一阵子,程程终于“扑哧”笑了,很快就变得媚眼如丝挨了过去:“这么忍不了啊?有需要可以找我啊……” “别……”秦弈话音未落,密室门开,夜翎跑了进来。 空气再度凝滞。 夜翎小心翼翼道:“那个……师父,玩蛇啊?” 秦弈迅速裹了被子滚到一边,悲愤无比。 程程怒道:“过来!” 夜翎战战兢兢地挪了过来,就被程程一把拉到身边摁倒,从上到下搓了一遍:“这才叫玩蛇!” 夜翎被搓得哇哇叫,场面乱成了一团。秦弈悲愤道:“你们是不是忘了我们还有很重要的事情?” 程程停下欺负夜翎,幽幽叹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还能如何?我们能做的就是开启各地秘境,沟通各地远古之灵,然而你现在的身体状况什么都做不了。” 秦弈内视了一下,确实不行。 金丹未散,但有皲裂之势,可见根基都有些受损,不是短期能恢复的。身躯受损就更严重了,内内外外一团乱麻,一点法力都提不起来,罡气也散了。浑身还在作痛,就连裹个被子翻个身的动作都痛得流汗,这是真的什么都做不了。 这是最后那道剑光的伤害。 被弃子抵消了致命伤害,但整体伤害仍在。秦弈很怀疑,如果不是那件法衣防护力强的话,开膛破肚缺胳膊少腿是免不了的了。 那即使不致命也是个悲剧。 看来弃子这类东西也不能乱用啊…… 他从被子里伸出手来:“我衣服呢?” 夜翎小心道:“那衣服都快烂成布条了……拿去找人修复了,很快就好。” “那随便找件别的给我,不然我怎么出门。” 程程道:“你一身伤,不好好休息,出门干什么?” 找棒棒啊……秦弈没说出来,换了个说法:“去看看那俘虏。” “不用看的。”夜翎道:“那俘虏已经成白痴了,只会傻笑流口水,应该是永远无法复原的那种。现在被锁神链穿了琵琶骨,关在密牢里。” 程程沉吟半晌,看了看秦弈。 她当时能感受到秦弈的棒子里有灵魂异力入侵对方魂海,但具体看不分明。 见秦弈一脸理所当然的模样,她也没去细问,微微一笑:“你要看俘虏就去看吧,我先休息一会,还疼。” 这是有意给他个人空间了,知道他有秘密却不想问,也不想干涉。 秦弈心中也有些感慨,棒棒的秘密很难瞒得过身边最亲近的人,并肩作战之时更容易暴露,生死之间怎么可能还藏拙?但师姐也好程程也好,即使有所察觉都不会去细问,给足了他个人隐私的空间,免得他为难。 都是既大气又聪明的女人。 此生何幸。 ………… “所以她们既大气又聪明,我就既小气又愚蠢了是吧?”地牢之中,流苏跳在秦弈脑袋上蹦:“你说清楚!” 秦弈伸手往头上捞,流苏跳了起来没捞到。他实在没好气道:“我只是夸了她们一句,你是怎么自我脑补成批判你的?” “因为你什么龌龊事我都看得明明白白什么都没漏,你这是不是给我上眼药,要我有时候要识相点?” “我有什么龌龊事?” “呵呵。” “你这语气让我想起了朱雀说的鼻孔人。” 流苏:“……” “它说流什么记不得了,是你吧?” “不是我!” “就是。” “不是!” “流.鼻,你好。” “秦.兽,你好。” 秦弈终于把小幽灵从脑袋上抓了下来,捧在面前。 双方先是怒目而视,继而又都化成了笑意。 “好啦,算你这次表现好,最最重要的朋友,会说话。”流苏道:“虽然你有时候很讨厌,好歹还算是言行如一,表扬一下,不欺负你了。” 秦弈转头去看被各种符纹铁链穿得惨不忍睹的俘虏,问道:“为什么不杀了,留着干什么用?” “不能杀。我甚至不敢吞了他的灵魂,只敢搅散完事。”流苏解释道:“生死这种大因果,很容易被感知,随便掐指一算就什么都知道了。可还记得当初玄皓真人根本不敢杀孟轻影,也只是打算囚禁,我们面对的敌人可比孟轻影的师父更可怕。” “嗯……所以你的计划是?” “我已经获取了他的记忆,模拟他的魂法,向所谓天宫发去了信息,说是找到了一个不错的地方,修行一段时日再回去。这所谓一段时日就不定数了,他们天上应该也不会当回事……” “这办法不错。可他负责收割资源,没有交代怎么办?” “我已经让夜翎整理了部分资源,随信投上去了。说是大半还在身上,等以后回去了再带回去。”流苏道:“只要他上面不会重视得立刻就要,那应该还是可以忽悠过去的。” 秦弈抬头想了想,应该忽悠过去的几率还是挺大。他们万道仙宫也一样,别说宫主了,即使是四宗大佬也几乎都没去亲自过问什么资源的事情,除非是当即就有需求。就连他战堂库房,他作为堂主也就是初始时去盘点了一圈,后来连看都没去看过了…… 天宫也是数万年了,不至于这么一个小小的“云游”都引发什么警觉,更大的概率是迟钝得根本无人过问,说不定传信都不知道要多久才有人看见,这才是“修仙者”的普遍行事。 想到这里,不由赞道:“棒棒还是聪明,这善后的操作很有道理,很可能这次弥天大案就真被遮掩过去,等对方发现都不知道多久以后了。” 流苏很得意,面上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不过依据修仙者常理推断罢了,总比直接杀了好。” “那就一直关押在这里?” “岂止是关押?”流苏的语气冷了下去:“这是乾元修士……你以为妖族血肉有用,人的就没有用了?” 秦弈悚然一惊。 “你可知乾元之血蕴含着多庞大的道行,甚至一滴都可能成世界,你以为是阿猫阿狗的血?这是上佳炼丹炼器的材料,隔段时间取一次,取之不竭。其他筋肉等等类推。”流苏冷冷道:“这便是天道循环,他拿众妖当猪养,此刻自然轮到他自己。这还只是个喽啰,早晚他上面的人也要历此循环。” 秦弈听着微微有些发寒,却没有反对。 在妖眼中本来就该是这个道理…… 不过流苏听着是为了众妖报复,大家心知肚明,那是流苏在倾泻自己的恨意,那或许是倾三江倒五湖都洗不完,这还只是个开始。 见秦弈没有反对,流苏的笑容又扩散了些,笑嘻嘻道:“还有,你又发财了,秦大爷。” 秦弈怔了怔,这才想起,这次的越级可大了……对方的法宝可是乾元级! 第三百五十八章 鸟枪换炮 检视了自己的法宝才发现,伴随自己很久的诛魔剑都裂了,剑身有很明显的数道裂痕,法宝作用已经无法发挥。 这可是晖阳巅峰的法宝,居然毁成了这样。 虽然自己没动用过几次,大部分时候作为威慑力,可真的是自己最压箱底的底气之一了。看着损毁程度,不知道还能不能修复。 “可以修复,用此人的血就行,还能重新祭炼一下效果。”流苏道:“这把诛魔剑,用途不是太好。它的主人太传统,这把剑也只有对妖魔才能发挥最大的威力,对付一般敌人的时候威力根本发挥不出多少。当初你用此剑杀观寂都没杀成,若真是晖阳巅峰的威力,观寂哪里跑得掉?” 秦弈想想也对,这诛魔剑耗费的法力极大,当自己琴心时是一次就抽得干干净净,但威力却不尽人意。斩妖除魔还没试过,打人的时候用了几次,消耗巨大却没有想象中的强。 “我的建议是重新祭炼,把诛魔剑对妖魔的克制效果降等,威力档次维持在晖阳中期或后期即可,把常规威力提升,把它祭炼成一个比较全面的攻击法宝。同时能降低你的消耗,成为日常用品。” 秦弈听得直点头。他其实没什么日常法宝用,都是拿狼牙棒莽。常规的法宝是云岫笛,但云岫笛不是以自身伤人的性质而是释放乐曲的媒介,当不合适用乐曲的时候云岫笛纯属藏品,并且乐曲的威力和他自身修行挂钩,云岫笛只提供增幅效果和按一孔即成曲的方便效果,不需要去吹。 这与诛魔剑类型的法宝是两回事。 而诛魔剑这种自身伤敌的强悍法宝由于消耗太高只能压箱底,常规没得用。如果真能祭炼成常规使用的,即使威力降等也值得。 至于更高威力的底牌,自然是这次新得到的乾元用品了。 那差点把自己轰得死无全尸的剑。 秦弈掂着这把小剑端详,和诛魔剑差不多,体型都没巴掌大,这些道修祭炼的剑类法宝好像都喜欢这样……不同的是,诛魔剑看似木质,而这把剑看似金属质地,不是亮闪闪的锋锐,而是有点类似重剑型的厚重,剑身上层层叠叠的刻纹,秦弈认得出,都是那类远古符箓的纹理。 剑锷处刻着剑名:湛光。 名字一般。 看得出两把剑的伤害模式也不同,诛魔剑其实是传统的那种杀妖桃木剑的进化种类,由剑身镌刻一个杀伤术法,由于材质因素主要偏向于降妖除魔效果,说它是引动术法的一种媒介也没问题。重新祭炼的话,添加一些其他材质,再把镌刻的术法效果改改就可以。 而这把湛光剑则是以极为特殊的材质承载了极致压缩的纯能量形态在其中,释放的时候是五行压缩能量狂猛爆发,还能附带一部分剑身材质带来的物理伤害。这也具备很高的成长性,能不断往里叠加能量,只要寻得合适的材质添加祭炼即可。 这与剑修们的纯物理剑气又不同。 似乎与当初明河那把神剑光芒也不太一样,不过秦弈当初见识浅,不知道明河那个具体原理。 世间千般万法,太多了,也谈不上谁的好一点,秦弈所见也不过九牛一毛。 除了这湛光剑之外,灵石丹药材料多不胜数,还有个身份令牌不需多提,另有一堆杂七杂八的法宝不知道什么作用,其中最低都是晖阳级,好几件乾元级,真正的赚大发了,全身鸟枪换炮都不是问题。 流苏道:“这些宝贝,有些合用,有些不合用,到时候挑选了慢慢炼。包括祭炼诛魔剑和湛光剑,也都得等你养好伤再说,可能需要很长时间,不急于一时……现在你先看这个东西……” 秦弈看向流苏指着的东西,一本秘笈。 他已经很久没看见秘笈形态的东西了,一般都是玉简承载。见流苏郑重其事的样子,他仿佛意识到什么,打开秘笈翻了一下。 然后瞬间瞪大了眼睛。 这绝对是与无名秘笈同源的东西。 无名秘笈是与“力”相关,而这本里面大约是与“神”相关,神游天地、追魂索魄、御招魂返、起死回生……乃至于钉头七箭,夺命于无形。可惜大部分只有个名目,没练法。 其中有练法的就包含之前此人偷袭的那一招灵魂小箭,别看效果挺差的,那只是被流苏破了,实际上性质挺高端,因为一般人动用神魂都是“虚”的概念,就像迷魂术之类的通过某种方式去影响对方神魂而生效,而这种灵魂之箭已经是把神魂作为“实”的概念来对待,光从认知上就有了很大的跨越。 相当于把声音变成了音波攻击的跨越。 “这是混沌源初第九篇,只有部分算是法,大部分其实只是术,专讲神魂之术。其中有些连我都不会,什么起死回生什么的……”流苏袖着手道:“只可惜这本秘笈比你那个还残缺得厉害,只有一点点,大部分只有个名目,而有记载的什么小箭我自己就会……这本破烂除了勾馋虫之外什么用都没有……” 秦弈:“……” “真正的价值在于,你的锻魂有专职的方法了。”流苏笑道:“以专锻神魂论,这个要比造化金章专业点,你可以参照。正好你现在很欠缺这一项。” 秦弈忍不住问:“造化金章也属于这系列吗?第几篇?” “第二篇。”流苏悠悠道:“第一篇是灭,第二篇是生,其实万物就是起源于这个过程,有这两篇就够了,别的只是辅助。恭喜你,便是当年,同时修行一二篇的人也不多,你居然还得到了第九篇。” “……你学过几篇?” “我不叫学,我叫悟,都是自己的众妙之悟。你可以说我之悟与第几篇相合,别侮辱我学了第几篇。” “能不装逼吗?” “不能。那活着将毫无意义。” 秦弈气得浑身又开始痛了。 流苏看他痛得抽搐的样子,淡淡道:“盘点战利品不急,你此时应该去疗伤,需要我给你一个疗伤建议吗?” “要。” “那个冰火密室,不适合你们现在这种疗伤环境,也对你接下去的修行毫无意义。我建议你换个地方……比如鲲鹏紫府。” 秦弈怔了怔:“鲲鹏紫府……那不是锻魂相关?据说还有利于妖族参悟往圣之道……” 流苏道:“对,你要我也要,程程自己也要,同去。” 秦弈没好气道:“所以这跟疗伤有什么关系?明明是你自己想去。” “有,因为到了那样的修行地,你们就不会一天到晚脑子里就想着白花花的东西,会认真一点。”流苏回答得理所当然:“你此刻的状态连双修疗法都不合适……那个密室,正中央就是大床,旁边就是温泉,你还疗伤?玩蛇去吧!” 秦弈面红耳赤,却又无言以对,只能悻悻离开地牢,返回去找程程。 刚刚走出去,迎面见到鹰厉,见他出来很是尊敬地躬身行礼:“大王让我负责强化此地守卫。王后且多休息,莫太操劳。” 秦弈:“???” 流苏面无表情地坐在他肩膀上,语气凉凉地道:“妖是很重恩的种族,妖狐报恩的传说想必你听过不少……程程当初倾心于你,跟你救了她的人身有很大关系。如今你的表现是对整个妖族有恩,这是拿命拼出来的,已经收获了它们真心的尊敬。恭喜你,如今是一位货真价实的盖世妖后了。” 第三百五十九章 鲲鹏紫府 鲲鹏紫府,妖族至高无上的圣地,是可确定为开天之境的鲲鹏身躯灵台紫府演化而成,相传里面具有无上神妙。 与地脉不同的是,地脉是妖力源流,所有妖怪都受益享受,只是核心处特别强盛而已。 鲲鹏紫府,需要进去才行,那是圣地。 与人一样,分三部分。明堂、洞房、紫府。当初流苏对秦弈讲解洞房被笑过,可此洞房真不是彼洞房,只是灵台第二境的意思。 这三部分也需要按修行而入,很难跨境。于明堂区域,效用自然是锻魂,程程当初以凝丹入内,破万象关,就是受了这个好处。 再往深自然是参悟,参悟先祖之道。此即洞房区,一般情况得到万象巅峰准备突破妖皇境的时候才能进入。太早进去的话,你道行不够,没接触到那临门一脚,大道艰难能把你压疯的。 而突破妖皇也就等于人类证道乾元,这一关也确实需要先祖之道的帮助才能突破。不过妖比人直接,没什么关于心境与思想上的要求,会了就是会了,不会就是不会,干脆利落。 只可惜这里只讲“道”的传承,比较形而上的东西,妖族缺失的各类学识得从这里慢慢剥茧抽丝,自己分析整理来形成体系,那需要漫长的时间,也不是程程目前能办到的,还不如去探索秘境获取呢。 想要补齐核心法诀更是得往最深处区域走。 最深处便是最后的紫府区,那是妖皇巅峰准备突破祖圣之境时所用。此时供你感悟的便不是先祖之道了,而是天地大道,感悟生灵之秘,走出你自己的道,自成一脉之祖,此即祖圣之境。 所以妖修可以依据地脉妖力与紫府传承,直接修到相当于人类无相的层面。甚至于在祖圣之境时,于鲲鹏紫府还可以继续得到很多感悟,继续提升到顶。 想再突破,人类的太清,妖类的开天,那就不是依托什么地方修行能办到的了,那需要莫大的机缘和天赋,有史记载以来也就寥寥几人而已,还已经多年没有任何消息,疑似根本不存在。 妖族还有鲲鹏遗骸为证,人类的大部分认为那只不过是传说。 月明星稀,程程带着秦弈再度来到鲲鹏紫府的山外。 两人都漂浮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护山大阵的荧光,好久都没说话。 护山大阵后面有个洞,洞内曾经有一个后人布置的防御阵法,这个阵法已经毁了,秦弈炸毁的。此时洞内早已被清扫,内部换成了程程自己布置的新阵,无需守卫,一大一小两个阵法就是最强守卫,没有人能进去。 两人静静看着洞内的阵法,眼中依稀都浮现当初一个青衣少年坐在阵中,以区区凤初之能镇守阵心,应对的是两个凝丹后期的大妖,呼口气都能死无全尸的九死一生。 守护的却是身后的洞府内根本不存在的程程。 一幕幕浮光掠影地闪过,最终凝固为烟雨之中的默然对视,又如风沙散尽,再无痕迹。 如同当时的恩怨到了如今,一切随风消逝。 “你从来都那么拼命,无论是当时,还是现在。就像你身上的弃子无法保你不伤残,也无法保你修行不废。可你却不在意,这不是有没有自信保命的问题,是你的骨勇血气,毫无畏惧。”程程终于开口:“可你却号称是一个咸鱼的人,恬淡无比却也不像装出来的……这真是一种矛盾。” “有所为有所不为,该拼命的时候总是要拼的。”秦弈平静道:“有险在前,唯刚健而不陷,方可涉大川。” 程程微微一笑,拉起他的手,低声道:“进去吧,这被你征服的地方。” 曾经的拼命,到了现在回顾,不过是一场征服的开始。 程程此语双关,说的是此地,又何尝不是说自己。 阵法自启,两人飘然而入。 走进洞中,内部又是一条长长的通道,左右十二生肖之形栩栩如生,正面金色大门,镌刻无数异兽纹理。 一切恍如当初。 “这门不需要再什么十二生肖令开启了,规则已经被我修改。”程程漫步上前,纤手一按,金门洞开:“那是愚昧至极的方法,自己坑自己。” 秦弈笑道:“确实,当初我就觉得搞这一套奇葩方案的智商有点低。现在想来,是被一些别有用心的人挑唆之后形成的。” “便是被挑唆,也挺蠢的。”程程低声道:“不过我们也没资格说什么,因为我们也并不聪明。” “无需自责,谁也看不见自己天地之外的事情,便如我也不知道这天地是不是别人的炼丹炉,又或者是谁画出来的世界。大家都是圈中人,谁能得意?”秦弈笑笑,拉着程程入内。 程程奇道:“你为什么有这种想法?” “看多了,这类设定不稀奇。”秦弈道:“何况我自己就炼丹学画,总会有点这种想法,我觉得琴棋书画宗的人可能都有点这种想法……但无所谓,活好自己该活的模样就行。” 识海中传来流苏的笑声,秦弈面不改色地踏步进门。 进入第一区明堂区域,洞内是柔和的白光。 有丝丝魂力沁入魂海,如丝雨柔滑,清凉舒畅。似乎有万物滋生的活力在自己灵台跃动,万千草木发芽,生机一片盎然。 秦弈想起当初给棒棒涂萦魂草的时候它那舒服的样子了……果然很舒服,精神系的滋养,本就是一种飘飘欲仙的感受。 还能成瘾。 为什么很多仙家都会断七情斩六欲,因为修行本身就是超越一切欲望的享受,其他如食欲等等各种欲望与修行相比本来就是索然无味,完全可以不需要的东西。万道仙宫保留了一种欲,人皆不舍,而程程这边,妖族不讲这些。 见秦弈舒适的样子,程程微微一笑:“这第一区内,每往里走一点,白光越***神压力就会更大,你寻找一个最适合自己的区域,不要强行入内。” 秦弈犹豫片刻:“能进洞房么?” 程程眼波流转:“你想进哪个洞房?” 秦弈无奈道:“正经的。” “洞房区域,你若是要进,必须封闭识海,不要接受任何灵魂信息和浇灌,否则你撑不住……封闭识海纯粹进去逛逛倒是没问题,毕竟此地不是攻击性的,不会强加于你。”程程道:“可若封闭识海也就没有必要进去了,无非一片绿芒遍布空间,没有别的景物,有什么好看的。” “还是去看看吧。”秦弈坚持。 那是流苏要进的地方。其实秦弈都不知道流苏想进去干什么,流苏的魂力恢复和他们的魂力修行不太一样,它早说了主要靠的是治疗对症而不是魂力填充,否则一个劲去吞噬别人的灵魂不就得了?到了现在的程度直接获取魂力的意义都很小了,得对症,所以流苏说过它与秦弈的需求其实不冲突。 而这洞房区是人家妖族对先祖之道的感悟与传承区域,虽然也有庞大的灵魂滋养,对流苏的恢复其实是不对症的,进去干什么?莫非它想学妖族的传承? “想进就进吧。”程程如今简直千依百顺,他既然想看就不去违拗,倒是美眸里渐渐泛起了奇怪的光芒:“那就……跟我一起进洞房。” 第三百六十章 进程 秦弈没察觉出程程语气的异样,因为他封闭了识海。 封闭识海并不是自闭得什么都不知道,而是一种保护状态,屏蔽外界的精神干扰,只保留基本的五感。这种情况也会让意识有些混沌,懵懵的不太灵光,也就没平时那么灵醒。 进了洞房区,果然是一片茫茫绿光,越往深处越浓郁,前方还是浅绿色,到了深处都成墨绿了。 秦弈接收不到任何灵魂感受,程程便道:“我若修行,就是在这个区域最适合我。” 秦弈有些懵懵地“哦”了一声,程程偏头看着,觉得好可爱。 就像夜翎犯蠢的时候差不多,真的是兄妹呢。 程程在看情郎,没察觉有个小幽灵一溜烟往墨绿色窜进去了。 秦弈倒是知道流苏跑进去了,便道:“看完了,没啥好看……我们回去吧……” 程程眼里的异色越发浓郁,慢慢推着他往边上走,忽然一个用力,把秦弈顶在洞壁上。 “我不管你非要进来干什么的……既然来了,就别出去了……” 秦弈这才反应过来:“喂喂你干什……唔唔……” 程程舒服地吻了一阵子,又慢慢离开,手指拨弄着他的下巴,柔声道:“这是入洞房呢……你没把这当成一个象征,我心里当。” 秦弈无奈道:“我金丹皲裂,筋脉虚弱,并不适合做这些。” 顿了一下,反拥过去,也吻了吻程程的额头:“不是故作君子……等我们养好伤了,小狐狸你就洗白白了等着。” 程程笑得眉眼弯弯:“你把我当只狐狸,是不是已经忘了,我是乘黄,不是狐狸。” 秦弈愣了一下。 “骑乘黄,能增寿呢……”程程轻抚他的脸颊:“现在做不到增寿,但可以治伤……我自有双修法,能让你恢复健康……而在这洞房区,你我若能精神相接,你便可以通过我提前享受此地的玄奇,对你将来突破晖阳有大利……” 一边说着,手上轻扬,地上便浮现了一片桃花,桃花软软,如香榻一般。 秦弈懵懵地被推倒在桃花上。 程程解开他的衣裳,轻吻在他的胸膛,继而慢慢向下,助他冻僵。 秦弈瞪起了眼睛,整个人咸鱼躺平,再也懒得思考了。 绿光深处,流苏远远看着这副场面,挠了挠头。 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这事不好的,这是以乘黄特性为基,本质上无异于把程程给采补了,只不过是她主动输送给秦弈。这很有可能伤了程程的元气,要很久才能弥补回来。 疗个伤而已何必呢…… 流苏也能想得出来,这不是程程听见“洞房”二字就无法按捺地发骚,而是既入此区,让程程兴起了想法,确实有与秦弈精神相接,让他提前感受这区域万象之意的意思在。 这对他将来突破晖阳确实有大利,等于提前到那扇门后逛过一圈,等他修行到了那时候破关自然就要比其他人容易得多了。 这对秦弈好处大得没边了,只是程程自己的付出有点大。 她说不定要为此降级。她现在是万象一层,这一层快要修满了,再过一段时日可以尝试突破二层。可这么一次,就有可能让她倒退回初入万象,这两年的修行全部白费。而且由于根基受损,再修会变的更艰难,要花费加倍的努力才能补回来。 这骚狐狸现在真的是爱煞了这桃花精,已经连自己的道行都不管不顾了啊…… 秦弈如果不发懵,估计自己也能想得到这一节,那肯定会拒绝的。不过此时他是个傻憨憨,就又被程程给主动了…… 这里可证,这只死狐狸还是很攻啊,都沦陷得没边了还有种“当家做主”“我给你你就受着”的小霸道。 王就是王,领袖群伦久了性子自然如此,与她的爱意可不冲突。将来这夫纲还有得振呢,不然将来见到仙子魔女什么的要把狐脑子都打出来。 流苏脑袋挠了又挠,不知道该不该阻止这件对程程有损的事儿。 转念想想,程程倒也不一定会毁道行,毕竟秦弈自己也有它教的双修法,那个等级也很高,尤其有异种属性揉合的神效。只要灵魂相接的时候秦弈能灵醒起来,把主动权拿回来,大概还可以尝试反哺,把他的“造化”特性反馈给程程,那就能各有好处。 即使如此程程还是吃亏就是了,毕竟她强了一个大境界,并不对等。 管它呢……与本棒何干? 流苏抄着手臂,沐浴在绿光里。 ………… 此时的秦弈……被乘黄给骑了。 初始程程也未行功,那是真正在和情郎共赴爱河。 那秀眉微蹙,俏语嘤咛,轻伏在秦弈身上低低喘息的模样,你根本感受不到这是一位生杀予夺的妖王。 那就是一位温柔的人类哑女,或是满腔心念都系在眼前人身上的小狐狸,两个程程的不同神情气质在此时彻底合而为一,不分彼此。 与此同时,远在锦绣坊,人身程程正在挂机练功。 忽然轻哼一声,睁开眼睛,已经双目迷离。 “连妖身那么强大都这么痛的吗?那将来此身怎么受得了啊……算了,妖身顶得住,一定要在上面!” 那边秦弈躺着享受了一阵子,果然下意识想翻身做主,却又被程程按住了。 “给你你就受着啊……”她的眼里慢慢绽开了异芒,犹如一个漩涡,秦弈对视之下脑子里轰然一震,瞬间陷入了迷幻。 仿佛置身于无垠的宇宙之中,浩渺无际,玄妙万方,有宇宙星云的威压,有生命诞生的奥秘。继而视野拉伸,眼前一切慢慢变小,慢慢缩成了一个源初的圆。 道的起始。 这一片感知很快,显然道的源初也不是现在能认知的,只是给你个意思。接下去才是如慢镜头一样,慢慢的播放…… 那个圆之外,形成了一只狐狸虚影,又慢慢凝实。 身似白狐,背有独角,腾云踏日,天地遨游。 那个圆,原来就是它的妖丹。 以源初为道,以天地为丹。聚而凝丹,散为万象。 继而妖力外扩,一念如阳,呼啸云海,光照四方。 妖的万象,人的晖阳。 这是提前的遨游,是人毕生求道探索之中叩问的“后面是什么”,这精神联系,让他提前打开了那扇门,看见了门后的东西。并且处于这洞房之区的感知更深,连带着妖族大道清清楚楚。 毫无保留。 而慢慢的,身体也有了特殊的感知。 程程吻在他唇上。 识海之中显示的,便是那颗乘黄妖丹进入了自己体内。 带着生命诞生的复苏之力,万象生长的蓬勃之心,沁入了他已经皲裂的金丹意象上。 唇合如天合,道合如地合,上下交通,形成了完美的轮转。 仙武太极之丹骤然盛放出光芒,如干涸的大地闭合重生,草木旺盛滋长,溪水淌流,枯木成春。 那粒乘黄妖丹也随之黯淡了下去。 “这货在牺牲自己的道行替我疗伤?”秦弈终于醒悟。 他心中泛起怒意:“双修不是这样的,我来教你!” 程程正施术呢,忽然下方传来重重一拱,她猝不及防“哎呀”一声被大力掀翻,秦弈骑了上去,眼神恢复了清明:“臭狐狸,是不是觉得自己很伟大?” 太极之力忽然旋转,带得那乘黄妖丹也旋转起来,继而两颗金丹相互旋转追逐,重新形成了一个全新的阴阳,造化之力生生不息,沁入妖丹之中。 程程浑身抽搐,眼瞳都开始涣散。 怎么可以这么爽的! 如果之前的可以叫舒服,现在的这就叫飞升了…… “轰”地一声,连意识都混沌了,没有了万象,没有了宇宙,只有一片迷茫,浑浑噩噩不知何往。 “原来……这就是登仙吗……”程程迷茫地喃喃自语。 “这就是某些流派追求号称最近道的瞬间。”秦弈抽了她一下,带起一片波浪:“还牛不牛逼了?” “不了……”程程从涣散之中清醒过来,眼里再度媚意盈盈:“但是好舒服啊,我还要……” “本来就不够,若按你我的金丹亏损,这场和合互补需要七七四十九天,还未必能补齐你刚才自作主张导致的亏损。”秦弈道:“不过现在外患暂时安宁,我们可以慢慢来……” 程程笑嘻嘻地缠了上来:“那就再来……” 大战再起三百合,锦绣坊里,可怜的人身程程已经晕过去了…… 王宫外殿,鹰厉问夜翎:“下一次秘境探索怎么安排,大王有说过吗?” “没有啊。”夜翎懵懵摇头:“她说只带哥哥进紫府看看就出来的。” “看看就出来?这一眨眼大半月了一点动静都没有哇。” 夜翎小心道:“哎呀呀,两人偶尔有点小小空间怎么啦?” 鹰厉哭笑不得,咕哝道:“明明大王之前还说时间很紧张,要抓紧什么的……眨眼变成君王不早朝了……” 有诗赞曰:朕与先生解战袍,芙蓉帐暖度春宵;良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第三百六十一章 王的感觉 鲲鹏紫府。 四十九日后。 绿光之中,依稀传来秦弈的声音。 “我真的……一滴都没有了……” “胡说,四十九次,每次都是我输,你次次生龙活虎。” “好吧我承认,过犹不及……四十九天除了闭目调息就是那啥的日子……” “原来你是腻味了啊……” “不是不是!绝对不是!”秦弈满腔正气:“难道你不觉得人生还有很多重要的事情做吗?” “不觉得,这就是繁衍大事,生灵之本,没有什么比这个更重要了。”程程理直气壮。 “……”秦弈痛哭流涕。 “好啦。”程程柔声道:“这里无景,满目绿光什么都没有……你又不是闭关修行不知外事,天天睁眼看这种场景,待久了确实也不舒服。” 秦弈松了口气:“理解万岁。” “可是这场修行,对你似乎没有多少进益。”程程犹豫道:“是不是都给我复原了,对你无益?” “倒不尽然……” 秦弈内视了一下,对状态大致有了个判断。 自己的伤势当然是早就复原了,其实早在第一次就被程程强行复原了,后来都是为了填补程程的损伤这倒是没错。 但自己也不是没有进益。 原先在地脉里突破到锻骨腾云五层出关,如今这一场把修行推到了五层过三分之一这样。看似没什么进益,其实很可观了,因为填满五层所需的能量本来就很庞大,正常修行要按年来算。有这进益还是程程的元阴所致,如果是常规双修可达不成这个结果。 因为双修不是采补,需要长期的和合共生,所谓四十九次听着很多,在“长期”的概念里只能叫做刚刚开始,没啥说头。最关键的是,二者的修行不对等,达不成圆满的阴阳和合的双修条件,导致对双方都没太大好处。 按流苏之前的说法,这叫“浪费”。 所以双修之法听着很爽,条件挺麻烦的,道侣修行永远都要和你差不多,光是这个条件就很难达成…… 当然秦弈不想把这个用利益秤量就是了,想做就做呗。 真正最大的好处是,自己确实获取了一丝妖的共性,将来继续在地脉修行会更无阻碍。有地脉,有紫府,理论上他完全可以无止境的在妖城修炼下去,练成十里坡剑神出关横行天下都没问题。 程程同样有好处,她有了一丝生灵造化之能。体现在面上,就是她也具备了一定的变化能力。 这原本是妖族该有的能力,尤其是“万象”之境的意思本来就有变化万方的含义在。但似乎因为传承缺失,只剩下本体和人形之间变来变去了……从秦弈这边获取的这种特性,似乎让她补齐了一些很重要的东西,意义好像不是变化这么简单,但此时暂且说不分明。 还有一个很重要的是……两人都发现,按照这样的融合方式,以秦弈特性为媒介,可以轻松让程程双身合体,没有人与妖的排斥。 这意思就是人身也要和秦弈那个…… 想到这里,程程忽然“哎呀”一声:“坏了!” 秦弈奇道:“怎么了?” 程程脸红红道:“那个……我觉得我们确实该出去了,再不出去,我的人身可能要死了……” 秦弈:“……” 两人心急火燎地出关赶到锦绣坊,人身程程昏倒在绣榻上,都快脱水了…… “还是太弱了。”程程尴尬道:“你有没有快速提升人类修行的丹药?后遗症小一点的,以后再设法排解。” 秦弈抽了抽嘴角:“有。我们有乾元之血,我有把握让她轻松跳级,没任何后遗症可言。最多根基不牢,以后慢慢夯实就是了。” 你打算怎么夯实?流苏在棒子里七窍生烟。 看了你们四十九天还不够,这日子没完了都。秦大爷你的命格有点怪啊,要不然就是离别炮,要不然就没完没了? ………… 还好接下去的日子倒也没有流苏想象的可怕,出关后的程程还是很快捡起了王的责任。 此时裂谷的开拓不再是必须几个月内完成的紧迫,但开拓本身是不能停的,同样也是越早完成越好的事情。 不然天知道天上到底什么时候关注到这里? 早点把整片裂谷掌握在手里,也早点安心。 在鲲鹏紫府已经浪费了太多时间,程程没再拖延,继续点起精锐,再赴征途。 秦弈全程参与。 在绝大部分时候,甚至秦弈才是指挥者。众妖拱手听令,再无质疑。 “这是五雷禁,须有电流走既定的路线,跟电路板一样……听不懂电路板没事,来,电老鼠,从这里放电……” “这是龙血禁,须有蛟龙血脉应和……嗯,夜翎你当初是不是融合过一点血蛟?来,滴一滴血……” “这个……咦,这个很先进啊,居然是声控,相应曲子解的。放着我来。” “这个,这没禁制,里面是无意识残魂,打啊我靠!都傻憨憨看着我干什么!” “靠,这群白痴。”秦弈灰头土脸地坐在一边,刚刚差点被一个残魂秘术活活轰死,还好衣服防护给力…… 这衣服修复后质量还提档了,防护力比原先更强了一些,是添加了从俘虏那里弄来的特殊材料的效果。如今一身是宝的秦弈,常规情况也很难受伤。 “哥哥最棒了。”夜翎很是巴结地坐在旁边帮哥哥擦汗,连程程此时都在战斗,夜翎却借着“哥哥的妹妹”强大的身份公然脱岗溜号,都没人说她。 一次又一次的指挥,势如破竹,已经让妖怪们有了惯性,全指着秦弈说话了。别说其他妖怪,就连程程刚才都有点傻憨憨,实在太习惯了…… 秦弈的威望也在这里与日俱增,众妖尊敬无比,哪怕当着他们的面和大王啃来啃去都没人说半句话。 其实这些日子倒也不算轻松。 很多地方依然要打,就像那个螣蛇秘境一样,而且战斗还挺难,这极大阻碍了裂谷开拓的进程,导致现在也没点亮多少地方。 需要破禁破阵之类的地方,秦弈也不是每个都能破,也是在边破边学,不断增长见识。 整个裂谷开拓的过程,也是他自我提升的过程。 这个过程持续了很久,从那次出关至今三个月了。 秦弈感觉自己又恢复了某种上班生涯,出征秘境,回归盘点收获,休息时去祭炼自己的法宝,炼化从朱雀那里得来的朱雀之炎,以及后来得到的一些新东西。 日子很有规律。 这些东西祭炼消化完毕,才是真正的鸟枪换炮。 收获太多,要祭炼的宝贝太多,导致他连修炼的时间都没有了,两三个月了才算是完全把装备给搞定。 诛魔剑已经彻底炼成想要的样子,可以作为常规法宝使用了。 湛光剑取代了原先诛魔剑的意义,成为用一次就能把自己抽空的压箱底手段。 朱雀之炎与自己原先的方寸祭火融合,成为了全新的朱雀祭火,原先火焰威力不足的短板彻底得到弥补。 还有很多很多,一时不细表。 秦弈觉得现在自己要是碰上什么同级对手,不需要靠特殊的修行来获胜,好像可以靠宝物碾死他…… 裂谷本身的收益并不大,原先以为里面肯定遗落了很多远古之物,现在知道早被人扫干净了,那能得到的也就只有新生的资源材料、新生的特殊血脉妖怪,以及远古之魂给予的传承与谢礼。 这种传承对妖族意义大于天,对秦弈倒是没啥用,原先所谓的“合作探索裂谷”,秦弈算是亏出血了。 于是妖怪们对秦弈感觉挺亏欠,他要什么给什么,一切优先。 数千里裂谷,众妖之域,一切优先一个人,那是什么感觉…… 那就是王的感觉。 遗憾的是在某种战斗时,秦弈打不过程程,往往憋屈地在下面,每次都要到了后半场才能翻身做主人。从这种意义上,那还不是王…… 第三百六十二章 团员在行动 又是一次毫无收获的战斗,类似于当初那种螣蛇残魄,打完了还是那样,它又不会听你的。就跟打通一次副本没任何区别,并不具备其他有意识的残魂那类沟通效果,也无法成为勾连整个裂谷的地势大阵之一。 最可气的是打完天都亮了,想回去抱程程睡觉都不合适。 因为程程并不是只剩战斗职能,那理论上是个将帅的职责而不是王。只是裂谷各处都太强,动辄都是万象境,单靠鹰厉他们是处理不了的,程程身为最强者只能屡屡亲征,没办法的事。 对于一个数百万口、各族聚居的庞大妖域,身为妖王还有很多统治管理上的事情需要做。包括税收、治安、种族矛盾与种族繁衍等等各种各样说都说不完的事宜,隔三差五还要开朝会的,不能随便交给一个相国处理而自己不闻不问。 想不过问当然也可以,最强者就是有这种底气,平时闭关修炼,遇上事儿照样一言九鼎。只不过一位有为的王者,有空当然还是注重日常过问的,清晰了解整个裂谷的一点一滴,亲自定策推进整个族群的发展,程程显然是属于有为的领袖。 自从那次出关,她可比秦弈忙多了。 好在她还有一个分身可以陪秦弈。 “哥哥哥哥,一会去我那里玩好不好嘛。”回去的路上,夜翎一路抱着秦弈的胳膊飞,秦弈十分苦恼。 想回去调戏人身程程呢,这拖油瓶一路挂着怎么办…… 但也不能重色轻妹啊…… 他只能很委婉地反问:“你师父要开朝会,你不去的吗?” “我从来就没去过,根本听不懂!”夜翎回答得天经地义:“还不如听哥哥讲故事。” “你是一只成熟的蛇了,要学会自己讲故事……” “我昨天给嘤嘤它们讲了个笑话。” “然后呢?” “它们哭了。” “感动的?” “是因为它们听得想跑,又被我逼着必须听完,太难过了。” 秦弈同情地摸了摸她的脑袋。转念一想好像同情错人了,应该同情那些可怜的亲卫才对…… 夜翎气鼓鼓道:“后来他们说,沙雕的吐槽比我的故事好听……我气得把它们全部关起来了。” 秦弈心软:“算了……你不适合讲故事,那哥哥教你吹笛子好不好?” 夜翎迅速变成了一根直蛇:“是不是这样的东西?哥哥吹着好好听。” “……”秦弈擦了擦冷汗,把直蛇抓在手指上转了一圈:“算了我还是教你画画吧。” 说着就到了锦绣坊,秦弈这才想起,本来是想把小拖油瓶忽悠走的,怎么不知不觉就变成带着她一起来了…… 是不是自己被蠢蛇给套路了?这不对啊,她哪有这么狡猾,一定是个意外…… 他没注意,戒指里的狼牙棒偷偷伸出了一只白雾小手,夜翎尾巴悄悄勾了勾,小手和小尾巴握了一下,又迅速收了回去。 还没进锦绣坊,就看见人身程程倚门而望。见到秦弈,先是一喜,脸上绽出了甜甜的笑容。笑容还没绽开呢,就看见秦弈肩膀上盘了坨蛇。 程程的笑容僵在脸上,从齿缝里挤出话来:“你跟来干什么,喷火照明吗?” 夜翎腮帮子一鼓,口中冒出了一小团火焰气泡:“我也是来关心师父的啊,师父这个身体好虚弱的。” 程程切齿,美眸瞥向秦弈:“你知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啊?”秦弈愕然:“我们不是刚刚打完战回来吗,你们开朝会去了,还有什么特别日子?” “今天是妖城众圣节,关于繁衍的节日。”程程面无表情道:“正好这些时日,我们新得了不少远古血脉幼兽,同时因为之前那个螣蛇秘法唤醒血脉的缘故,有了不少新的特性觉醒。所以恰逢此节,朝会的主要内容就是如何合理规划血脉繁衍与制定神兽栽培计划。” 秦弈一时还没想太多,便道:“原来如此,这是很重要的军政事宜啊,怪不得你们打完战都没休息就去开会。” 程程磨着牙:“这种节日数万年了,可不是次次都有什么重要意义,对于民间真正的意义是配对求偶!” 秦弈终于反应过来,这特么是妖族情人节啊! 那你夜翎明知道今天什么节日,故意赖着我干嘛?秦弈差点没哭出来,你是我妹妹还是太黄君妹妹? 夜翎也一副刚刚反应过来的样子,挠头道:“节日都在晚上,这还是大早上呢……” 被这么一说程程也很是无奈,搞得好像自己一大早就为了和秦弈白日宣银似的,也不至于嘛…… 只好有气无力地开门:“算了,来都来了……” 白雾小手再度悄悄和夜翎小尾巴握了一下。 进了屋子,程程就没了在外的淡定从容,变成了一脸媚笑,坐进了秦弈怀里,手上掂着一粒葡萄喂秦弈:“尝尝,好甜的。” 夜翎已经变回人形,掰着小脚坐在地板上,眨巴眨巴眼睛看。总觉得师父这有点故意啊……很生硬的样子,一点都没有以前浑然天成的媚意。 不知为什么觉得好爽啊…… 秦弈也觉得程程有点生硬,他自己更是尴尬无比,低头吃了葡萄,便试图把话题往正事扯:“你的修行……咦?怎么这么快,才几个月都琴心中期了?” 程程懒洋洋地缩在他怀里:“你的丹药很好用……” 秦弈摇头:“琴心要立道明心的,不是能量堆叠就可以的,你原先的妖修应该不讲这些,初次接触人类道修怎么能这么快?” “明心?”程程懒懒道:“我为族群强盛而战,此志已践行数百年。别说琴心了,一路到晖阳也不是问题。” 秦弈若有所思,恐怕程程这个人身修行会快得很可怕,比他秦弈还快。倒不是程程此躯特别天才,而是很多路她已经走完了,不需要再走一遍。那只需要庞大的资源堆积之下,很快就可以堆出一个腾云修士来。 程程附耳道:“先别吃我这个身子,等我再练一段时日,突破腾云之后……好像你那功法对此有好处?” 秦弈听得有些心痒,轻轻点了点头。 那主要是对程程的修行有好处,可以忍忍。 两人正窃窃私语,前方就传来夜翎的声音:“粉香汗湿瑶琴轸,春逗酥融绵雨膏。浴罢檀郎扪弄处,灵华凉沁紫葡萄。师父这是什么意思啊,新秘笈吗?” 程程大羞,终于从秦弈怀里崩了起来,一把夺过夜翎手里的纸笺:“小孩子不要乱看大人的东西!” 秦弈憋着老脸,故作面无表情。 这是房事诗啊…… 程程的人身居然还有这种雅致……那刚才她喂葡萄的意思其实很含蓄啊,一点也不生硬。只可惜媚眼抛给瞎子看,夜翎是看不懂的…… 不过他此刻终于确认了,夜翎今天就是来搞事的。 程程显然也确认了,终于开启了火力,斜着眼睛问夜翎:“你到底来干嘛的?” 夜翎找借口:“哥哥说教我画画。” “哦。”程程抄着肩膀:“画画啊,师父也会啊,你怎么不找师父教?” “师父也会?”夜翎眼睛直了一下,你个妖怪还会画画,没见你画过啊…… “不信?”程程扯了一张纸,刷刷画了个猪头,递给夜翎:“品品为师这副双猪对视图画得如何?” 夜翎瞪大眼睛和里面的猪头对视了半天,都没找到哪里有双猪对视:“师父你是不是画错了……” 秦弈滴下一滴冷汗。 程程又唰唰画了一只死羊,递给了秦弈。 夜翎不知道为什么哥哥看了那死羊图,就忽然打了鸡血一样,出手把她拎了起来,打开窗户丢出去了…… “砰”,窗户关上,夜翎被丢了出来,一屁股坐在地上,手里还捧着双猪对视图,懵逼地打量。 过了一阵子,一个小幽灵飘了出来,陪她坐在一起。 夜翎抽着鼻子,陷入了自我怀疑:“小幽灵,是不是我太笨了……” 流苏欲言又止,好半天才幽幽叹了口气:“算了,不怪你……文化人的事情,我也不懂……” 第三百六十三章 妖庭之争 屋内秦弈也十分惊叹地在问程程:“你怎么会这种画画暗示的?比如这个死羊……” 程程吃吃地笑:“我欲学人类文化,当然是搜集了不少人类话本的,里面就有这些段子。本来上面还应该有两只鸽子……” “对啊鸽子呢?” “既然是鸽子,当然鸽了啊。”程程眼波流转:“是不是也想我喊你哥哥?” “啊,没有没有……” “哥哥~”程程腻声喊。 秦弈鸡皮疙瘩都起了一地。 程程哼哼道:“不就喊哥哥吗,谁不会啊?瞧那臭蛇一脸专属的臭样子……” “我可没让你喊哥哥!”秦弈哭笑不得:“夜翎是你徒弟,你这敌意真是的……” “嘻嘻……”程程没去辩,这种事还讲师徒?都来搞事了谁跟你讲师徒,改天给她穿十几只小鞋再说别的。 外面夜翎抱着膝盖蹲在花园里,和流苏一起玩蚂蚁,忽然激灵灵打了个冷颤,有种极为不祥的预感…… 屋内程程心里切齿,面上可没说出来,只是媚声道:“你把她丢出去了,难道不是为了替我止痒?” 秦弈把她抱在怀里,附耳道:“不是说了要等你腾云?” 程程低声道:“又不一定要那个,那不是有诗么……” 秦弈颖悟非常,立刻行动。 浴罢檀郎扪弄处,轻拢慢捻抹复挑,此间乐不可知也。 程程美目迷离,咬着下唇喘息:“你随便暗示都懂……你们琴棋书画宗,是不是天天就研究这些东西?” 琴棋书画宗倒是不研究这个,不过基本上什么破书也看过,师姐一屋子的小黄书,污污小知识可绝对不比程程少,只是没程程这狐狸精放得开罢了。只能说人类文化博大精深,古人的姿势水平都已经发展到很高的境地了…… 现代说不定还有所退化,毕竟神兽横行,人均垂髫,基本没什么是可以描述的了…… 诚为可惜。 倒是秦弈发现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平时打不过程程,总是被骑,夫纲不振。这人身程程真是揉圆搓扁,太好欺负了啊…… 就是欺负她是不是太没志气了点? 也不会,这明明是同一个人嘛! 此时的王宫金殿。 程程威严无比地坐在龙椅上,听下面众妖争吵,面无表情,实则悄悄绷紧了身躯。 殿中的对话有一句没一句地传来:“飞禽归飞禽,走兽归走兽。鹰帅负责个朱雀就差不多了,插手别的还是算了把。神兽血脉是繁衍之事,属内政相关,可不是全算在战斗之事里,没有总揽的道理。” “神兽血脉本就是最有利于战斗之用,不是归于战事是归于哪里?” “若鹰帅什么都能以实力增长为由,插手任何事宜,那是帅还是王呢?” “你!”鹰厉愤然朝程程拱手:“请大王定夺。” 程程不露痕迹地叠着腿,淡淡道:“幼兽培育,相国这边拿个章程,专人专事,马虎不得。其余血脉觉醒者,由鹰帅筛选,编为精锐营。” 吵架的双方都住了口,齐声道:“是。” “幼兽培育的资源所需,有没有问题?” “大半可自足,可能有些特殊物品,如小朱雀想吃炽焰石,这单凭裂谷的产量极少,恐怕要另想办法。” “找南边的千山联盟交易吧。”程程道:“南边那些混乱者,没那么坚定的人妖之辩。只是和他们打交道要注意点其他方面。” “是……我们曾经也有过交道,略知一点套路。” “那就行。”程程顿了顿,又道:“顺便派探子常驻,关注那边玄阴宗的状况。” “是。”一只狈精犹豫片刻,问道:“大王你是不是有些不舒服?” 程程脸色微红:“没、没有。” “感觉大王中气不是很足,声音有些发颤,脸颊好像还有点不自然的红……” “要你管!”程程大怒,中气骤然变得十足:“观察这么仔细是想干什么?” “没、没……”狈精擦了擦冷汗:“大王要好好休息,不要沉迷男色……” 众妖眼观鼻鼻观心,目不斜视。 程程眯起眼睛,看着这只一脸忠诚的狈精,淡淡道:“你还想说什么,一起说完。” 狈精略一犹豫,咬牙道:“上个月大王关闭了肉人场,不知是何缘故?” 程程冷笑:“本王做事还用对你交代?” “大王……”狈精叹了口气:“大王自己有人身,都没彻底禁止食人,如今因为宠幸王后,却连这都……” 程程打断道:“被某些人圈成了猪圈,你很高兴?为何要做同样的事?” “并不高兴,可正因如此,才要报复。” “被天上人欺负了,报复凡人?”却见寒门出列,大怒道:“你问问天上那些混账当不当凡人是同类?相反,对我们有恩情的秦弈始终认为凡人是同类。这是没报复到仇人的同类,反而报复了恩人的同类,难道我们妖城都是白痴吗?” 程程怔了怔,微微一笑。 这胖老鼠,平时装傻低调,在这种事上居然忍不住,看来他跟人类倒挺亲的。 有人冲锋陷阵就好,不需要当大王的亲自下场。 “可在我们而言,明明差不多……” “同类就是同类,不同就是不同,哪来的差不多?”寒门道:“不知多少人把你们认成狼呢,你们也是同类?” 狈精平静道:“算是近亲。” 寒门冷笑:“近亲产物吗,怪不得如此弱智。你真当妖城已经不需要秦弈了,可以过河拆桥了?” 狈精道:“到了现在的程度,或许确实可以不需要。” 寒门嗤笑道:“无知。问问真懂行的鹰帅怎么看?” 鹰厉略一犹豫,还是道:“人肉并非我们必须。秦弈对妖城有大恩,不食人也是给秦弈颜面,应当的。” 鹰厉出声,那分量又不一样了。这下不止是狈精,有不少妖怪都出列:“大王,若果真如此,我们食肉之妖还能吃啥……难道同类相食?” 程程终于皱了皱眉。 她知道没有什么同类相食那么夸张,妖城的人类本来就是少数,又怎么可能成为主食?那早该被吃绝种了。妖城的主要肉食还是豢养的,未能妖化、没有智慧的各类动物,并非妖族相残。 人肉只是各类肉食中的一种,但作为唯一能吃的智慧生物,价格特别高,也是妖怪们最喜欢的肉。秦弈第一次来妖城就领教过了,他自己的肉都能换药物呢…… 那时候就浑身不自在,身处妖城各种压抑,当时不说话,是实在对这种状况无能为力,而如今不同往日…… 程程推行此事,正是因为秦弈前些日子向她提的。这是应有之义,自己既然在妖城能说上话了,起码保护同类不被吃吧? 不然怎么受得了?哪来的脸在这里泡妹子打装备升级练功? 而程程也很快同意了这件事,程程自己本身就是食果系的,肉都不怎么吃,别提人了。再加上自己又有半人血统,对人类看法与众妖不同,她在很多年前就逐步在提高妖城人类的地位了。 这也是她能和秦弈结合的最根本前提,秦弈对她从一开始的好感就是源于此。 本来以为这次秦弈对妖城帮助这么大,很受鹰厉等人的尊敬了,此时推行这事阻力不大,可没想到,还是这么麻烦。 第三百六十四章 我来代言 这件事在人与妖双方大部分看来,都认为是二者之间最根本的冲突。妖怪吃人,与人吃牛羊一样,按道理是一件天经地义的事情。 但对双方都很有了解的程程知道,实际上是有区别的。 因为人并不会去吃有智慧能说话的妖,他们吃的是动物不是妖,这个概念被偷换了。妖怪自己也吃牛羊,大家是一样的。一旦吃智慧生物,那种性质就不同了,至少人类大部分是对此很有心理障碍,觉得恶心的。 所以妖怪吃人并不算对等。 但话说回来,人也杀妖取丹,还剥皮抽筋做材料呢,这也算一种“吃”吧,从这里看又算对等。别说天上人,连东华子杀妖取丹都不可计数了,这总该算秦弈同族类了吧。 一笔糊涂账,没什么道理好讲。 程程想了想,没打算继续讲道理。扭转习性确实是一件很麻烦的事,他们吃惯了人肉,忽然禁止他们吃,这靠讲道理恐怕是没法讲的,需要强权。 妖王做事本来就不需要讲道理,强压就行了,反正人肉根本不是必需品,强压毫无问题。 程程在思考时,锦绣坊内的秦弈也发现怀里的程程好像有点走神,都不配合那事了。 这可真罕见,程程一魂两用娴熟无比,妖身人身同时处理不同的事情驾轻就熟,很少互相干扰,这种走神绝对是因为妖身那边遇上了非常重大的思考,导致无心分神。 于是忍不住问:“遇上什么麻烦了?我能帮忙么?” 第一反应是我能帮忙么……这话问得程程心中瞬间就化成了水一般柔,低声道:“没事,不吃人的事情,有点阻力,我能压制。” 秦弈也皱起了眉头:“我现在该算有面子了吧,阻力还这么大?真是奇怪,按理并没有什么种族是必须以人为食的,还不如妖怪之间互为天敌的种族勾馋虫吧?是长期的仇恨导致?” “仇恨会导致杀戮,未必会导致食欲,我还听他们讨论,其实还觉得人肉不好吃呢……”程程叹了口气:“真正的原因,一是妖城禁止众妖互相残杀内乱,他们能吃到唯一的智慧生物只有人了,格调自然与无智家畜不一样。” “为了逼格?”秦弈都无语了:“这是一?那还有呢?” “强弱问题。妖城需要羊妖,那么虎妖就不敢轻易启衅。可凡人太弱了……太弱了,没有说话的余地,莫说妖怪把凡人当肉人,其实便是人间权贵,把平民当肉人的事也不是没见过。那吃就吃了有什么大不了……世事本就没有什么对等的道理,无非弱肉强食而已,妖城更凸显,什么道理都是假的,拳头才是真的。” “原来如此。”秦弈便起身道:“我去一趟吧。” 程程没反应过来:“去哪?” “上朝!既然妖城没有能为人类撑腰的,那就我来撑!” 王后上朝了,妇寺干政了…… 满殿妖怪看着秦弈大步入内,倒没谁来一句这是“牝鸡司晨”“妇寺干政”。其实平时说他王后是玩笑意味居多,妖城只讲实力,可没有什么礼的规矩,就算真是王后,参政也没啥奇怪的。 严格说来秦弈程程未成婚,秦弈要有个官方身份的话,那是一位人类腾云修士,知名强宗核心子弟,一堂之主。被夜翎万里相邀而来救治大王,此后与妖城合作,共探裂谷的合作者、指挥者。 身份该算显赫,可不是大家玩笑中吃软饭的面首。只是秦弈脾气好,日常笑呵呵,不会去跟大家计较玩笑话罢了。 这种身份日常当然不会干政,但遇上与己相关的事情前来参议是理所当然。 “听说有人表示接下去的裂谷开拓用不着我秦某人了?”秦弈立于殿中,环顾一圈:“谁说的,出来让我瞧瞧长啥样?” 众妖都有些尴尬,狈精更尴尬。 这朝会议事外流,奸细是大王自己……这真尴尬,谁都知道裂谷其实还需要秦弈,这种话妖怪之间自己打嘴炮说说就算了,秦弈本人站这儿谁能这么说啊? 谁能想到秦弈会当面上殿来问这个问题…… 既然被问了,狈精也只能硬着头皮道:“我说的。随着裂谷开拓,大家获取的传承越来越多,破禁解阵之类的事情越来越有底……” 秦弈斜着眼睛:“哦……原来是只白眼狼啊……” 寒门在一旁笑。殿中也有狼妖,此时面无表情没说话。谁都知道狼狈一家,这件事当然不可能与他们无关,不是躺枪。 秦弈冷笑道:“既然用不上我秦弈,那从今日起,凡我带队的秘境探索,你族别参与了如何?” 狈精一时无语,用不用秦弈带队不是它说了算的,而是整个妖族需求的。一旦真的秦弈带队不许它们参与,那就等于彻底被这妖族大战略边缘化了,到时候其他各族各有传承,就它们没有,等这事完毕它们一族也该沦为肉畜了…… 狼妖终于为近亲开口:“那话是狈精失了计较。可秦先生对我们有恩是一回事,口口声声以此挟恩图报就是另一回事了。” “什么叫挟恩图报?”秦弈冷冷道:“你们老祖宗已经说了,人族也是万族之一,这妖城无异于万族缩影,其他种族的权益,人族为何不能有?这不是我挟恩图报,而是你们数典忘祖。” 不少妖怪都愣了一下。 原来秦弈要争取的不止是吃不吃人肉这种事情,他是要把妖城中的人族立为和其他妖族一样的一族地位,而且很有法理,老祖宗说过了,不服气你去问朱雀。 只要都是妖城一族,那么狼妖既然不能随便吃羊妖,自然也不能随便吃人,大家是一样的。 所以这件事情很简单,无非是需要一个能支撑人类立族的人,为他们代言,让他们平等地站在妖城万族之中。 “说来说去只是拳头。”秦弈握拳,摁了摁指节,发出“咔”地一响,继而笑容变得狰狞:“如果你觉得人弱,可以随便吃,那我也觉得你狼和狈弱,从此你两族也做大家的肉畜可好?” 狼妖知道自己不是秦弈的对手,它才刚凝丹不久,秦弈都腾云五层了。不过他也不是没话讲:“外面的人类,强大的修士多了,把我们杀了取丹,我们可也没说什么。” “天上来人欺辱你们,我秦弈可是站在妖城一边出手抗敌了,所以我说我代言的是妖城之中的人类一族,理直气壮。”秦弈淡淡道:“来,现在你我妖城内部种族比一比,谁才该做肉畜。” 这内部族群的法理扣得绝对严实,还真的让不少原本秉持中立的妖怪开始颔首。 因为秦弈这不是嘴皮子说出来的,确确实实是做出来的,真正的理直气壮。 按秦弈这个道理,妖城内部的人类确实有资格作为一个平等种族。 狈精勉强道:“便算你强大,也只是一个人。不代表妖城人类有这个资格。” “我一个人,够了。”秦弈指了指狼妖,又指了指狈精,继而虚指一圈:“凡对此事不服的,一起上。” 众妖哗然。 你单独揪着狼狈两族痛打还算是有策略,一起上? 即使是腾云五层,也不代表无敌。纵是鹰厉不出手,殿中也有不少凝丹四五层的妖怪,再加上一大群凝丹之妖,你秦弈怎么可能打得过? 结果秦弈还补了一句更嚣张的:“我身上是万妖法衣,不好意思用来抵抗你们的攻击。这么着吧,只要你们的攻击碰到我,就算我输!” 第三百六十五章 棒扫妖庭(月票2000加更) 这下真是受不了了,很多原本不说话的都跳了出来,放眼一看都有十六七个,差不多占了殿中一半。实力全部凝丹以上,其中有只老虎已经凝丹六层,比秦弈还高一级,五层的有两个,四层的也有好几个,算是一支极为恐怖的力量。 可以看出,经过这些时日的传承开拓,妖城的整体实力又有了一个跨越性的提升。 虎妖厉声道:“秦弈,你未免太不把妖族放在眼里了。” 秦弈微微一笑:“不错……” “不错?”虎妖都气笑了,转向程程:“大王你看他说的什么话?” “我说的不错,是指你们跳出来的总数不过半,挺好的。”秦弈转身对鹰厉拱了拱手:“鹰帅不出手,可见这些日子我在妖城的事,总算没白做。” 鹰厉也拱了拱手,没说什么。 秦弈现在确实不是初时那样让每个妖怪都警惕排斥的时候了,对他亲近的人妖怪还挺多。 他鹰厉算是很具备代表性的。算不上亲近,但尊敬确实有,这是秦弈实打实的表现换来的。 而且现在不少妖怪心态有所变化,还有些希望大王能和秦弈配个种,弄出一只纯血乘黄来做真太子呢……当然这话就别说出来了。 鹰厉也觉得秦弈这次太托大了。可以理解秦弈想要为族群争取的急切,可步子实在有些大了,他鹰厉现在已经到了凝丹七层,真正的凝丹后期强者了,都不敢说一个打这么多。 唯有始终一言不发的程程,支着手臂撑在椅子扶手上,托着粉腮笑吟吟地看秦弈。 她知道秦弈在想什么。 也没有妖怪比她更清楚,秦弈到底有多强的实力。 对面也有妖怪摇头道:“我们其实很尊敬秦先生……真正想与先生为敌的不多……只是对先生的个人尊敬与感恩是一回事,与族群相关是另一回事。先生太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 “妖嘛……理解。”秦弈笑笑:“光是尊敬,不够。你们还少了一样,叫畏惧!” “嗖!”诛魔剑浮现身前,晖阳之威光照大殿。 对面所有妖怪骇然色变! 程程绽开了笑容,果然如此。 光是敬,不够。 秦弈自从地脉出来后,野性从来就未收! 程程挥手,给金殿加了一个防护结界,不然这里随便也要被这冤家给拆了。 “嗖嗖嗖!”十几个妖怪法宝同时祭出,各色威力汇在了一起,共同应对诛魔剑。 再也没人说他托大了,不合力的话,真要被他秒掉的…… 秦弈话不多说,诛魔剑呼啸而过,金殿半场瞬间炸成了一团,烟雾翻腾而起。 感受着这货真价实的晖阳之能,连鹰厉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烟雾缭绕,能量四散,有几只妖怪没能撑住,倒飞而出。 狈精就是其中之一。 和诛魔剑的对撞让它浑身气血都快被轰散了,哪怕是这么多妖怪一起顶,分担到它身上的都受不了,直接受伤而退。 正飞退间,身后撞上了什么东西。 狈精转头一看,魂飞魄散。 却是秦弈不知道何时已经到了它身后,露齿一笑。 忽然一手伸出,掐住了它的脖子。 继而另一手又从烟雾里一抓,把狼妖也抓了出来,两手一合,狼狈互撞,两个都头破血流地晕了过去。 秦弈又把狈精叠在狼妖背上,摆出一个十分猥琐的造型。又挥手甩出一串佛珠,把它们按这个姿势绑得严严实实,口中吆喝道:“真实重现狼狈为奸活雕塑,参观一次一枚灵石。” 旁观的众妖哭笑不得。龙椅之上程程眼里闪过了春水。 虽然秦弈皮了一下,实际时间也就过了一霎。此时诛魔剑才收了威能,化作一个小木剑回到秦弈手里。 烟雾之中,一群妖怪灰头土脸地站在那里,浑身都被轰得破破烂烂,尽皆带伤,看向秦弈的眼神里有惧意也有不解。 这太过分了吧…… 攻击法宝和防护法衣不一样,那是要驱使的,什么等级用什么宝物这是天道之常,跨等级的那种最多作为压箱底的保命手段,用一次都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什么时候见过有人腾云期就随随便便御使晖阳中期的法宝?那你法宝砸出去岂不是可以直接跟晖阳叫板了?你这还叫什么腾云? 只有程程看得出来,这并不代表秦弈具备晖阳实力。所谓的常规使用诛魔剑,对他的负荷也是很大的,并不是随随便便用。真正懂行的晖阳强者自然可以明白外物之力不能等同自身实力,可以针对他修行还不够的破绽做出应对,迫使他自身承负出现问题,甚至有反噬之厄。 因此秦弈还不能等同于晖阳,甚至可以说差距还很大。 但对于这些层次还不到的妖怪来说,那秦弈这一击已经和晖阳没有区别了。 虎妖的眼睛有了些野性发作的血丝,狰狞道:“你发此一击,自己损耗也很大吧,还有余力?” 秦弈把狼狈为奸cos丢到了墙角,又掏出了狼牙棒:“来,再给你们看个宝贝。” “吼!”虎妖纵身扑上,狂猛的妖力扑面而来。 凝丹中期的妖力,战斗型的妖躯,威力可不会比诛魔剑差多少。别看只是普通的虎跃,这挨着一下就能让人粉身碎骨,可绝对不是闹着玩的。 秦弈挥棒。 没有以前那么明显的罡气狂涌,威能内蕴,尽在棒中。 “砰!” 一头老虎被打飞上天,被程程加固了的殿顶都没拦住,不知道飞哪里去了…… 秦弈扫视其他妖怪,露齿一笑,阳光灿烂。继而棒子一举,作势要打。 其他还想动手的妖怪吓得全部往后一跳,声嘶力竭:“我们认输!!” 全场寂静,鸦雀无声。 这不是一群同级的围攻一个腾云中期修士…… 这是秦弈在虐菜。 棒扫妖庭! 差距大得连鹰厉都菊花发紧,他知道自己也打不过秦弈。 这个人类的修行太诡异了,手头的东西也诡异。鹰厉是寥寥几个知道秦弈的狼牙棒能把乾元破防的,恐怕他身上最恐怖的东西不是什么法宝,而是这根天天拎来拎去跟玩儿一样的棒子。 那虎妖自以为肉身强悍,和这棒子怎么撞啊…… 秦弈卓立当场,环顾四周七零八落的妖怪,灿烂的笑容终于变成了冷意:“妖城之中,人族成为一个正常种族,与群妖并列。谁赞成,谁反对?” 再也没有人敢说半句反对。 还在摆出狼狈为奸造型的狼和狈清晰地告诉他们,那串佛珠怕是无人能解,只要秦弈想的话,这个造型很可能会在今晚被摆上众圣节广场做献礼……这脸没妖丢得起。 妖怪们看向秦弈的目光都有了变化,这哪里是个笑呵呵的君子,这分明是个狠人。 以前妖怪们对他,或者友善或者小小巴结,或者一点敬意,也总有些隐隐的歧视消之不去,可经历今天,再也没有人敢。 秦弈不是只会笑嘻嘻地替大家解谜的军师,他自身就是一位恐怖的强者。 妖族并不是所有妖一种心思,其中有很大一部分妖,属于典型的畏威而不怀德。 光是示恩,对有些妖有用,对有些就没啥用,指不定心里还觉得你笑嘻嘻好欺负什么的……对这一类的,反倒只有打服了才能获得真正的敬畏心,以后反而比谁都听你的话。 秦弈从一开始就知道,讲策略盯着一两族揍到死,并不够。要的就是这一场你们全是垃圾的跋扈! 一片沉默中,看了半天戏的程程终于开口:“既然无人异议,此事就这么定了。为人类立族的事宜,由寒门操作。” 寒门反应过来,喜滋滋道:“是。” 程程懒懒道:“今日朝会到此为止,大家回去过节吧,愿诸位都有一个美好的夜晚。” 众妖都弯着腰退下,寒门顺手还把狼狈带走了,这是很有眼力劲,知道秦弈和大王此刻有私房话要说。 妖庭慢慢冷清,只剩程程托腮坐在龙椅上,歪着脑袋看秦弈:“都说朝会到此为止了,你还在这里干嘛?” 秦弈腆着脸凑了上去:“我要过节啊,你不和我过,想让我和谁过?” 程程嗔道:“家里人身在等你呢,你个死没良心的……” “那大王难道不需要人抚慰一二?”秦弈越靠越近,慢慢俯身去吻程程:“之前大王开朝会的时候,是不是也很想……” 程程呼吸变得急促:“就知道,你是故意的……哪里学来的坏东西……” 她心中早就动情无比。 妖怪都有强者崇拜。倒不纯粹是硬实力,而是气魄和血性。 就像当初还只是个先天武者的秦弈,横对天空中遮天蔽日的鹰厉,拎着狼牙棒,挡在她的面前。 从前和现在的身影交融在一起,而现在的秦弈真的可以横扫鹰厉。 程程看着慢慢凑近的秦弈,眼里早就迷蒙得不成模样,她第一次有了种他在上面的压迫感,可心中却觉得理所当然。 秦弈终于覆了下去:“有很多前辈告诉我,要在金殿龙椅上和女王……那时候才叫真正的棒扫妖庭。” 程程咬着下唇,闭上了眼睛。 第三百六十六章 群妖乱舞 黄昏之后,月上柳梢头。 锦绣坊,妖王程程被人身一路骂了出来:“明明是陪我的,被你个骚蹄子抢走一整天,还要害得我现在腿都软!到了这时候你还要来掺一脚,一边去,今晚他是我的!是我们两个人类的事情,没你这骚狐狸的事!” 秦弈目瞪口呆地看着这自己骂自己的场面,妖身居然还很抱歉的样子连连后退,真的被一路骂着推出门外。 这是什么操作…… 大概是妖身自己觉得今天抢了人身的戏,不好意思?或者索性说这就是骂给他秦弈看的,让他多陪陪人身? 嗯,很有可能。 秦弈忍不住说了一句有点作死的话:“只是出去过节,为什么不一起去……” 两个程程都转头看他,表情极为同步地似笑非笑。 妖身程程道:“秦大爷已经想要大家习惯出门陪你左拥右抱了吗?” “我没那么说啊……” 人身程程道:“今晚是各族配偶之节,从来只有一对一对的,哪有一个拖俩的?” 秦弈想哭:“你们明明是一个人。” 两个程程一起道:“别人又不知道!” 秦弈恍然,好像是的,并不是所有妖怪都认得大王,绝大部分妖不知道她长啥样呢。 搞了半天原来是要面子啊。 院内传来夜翎的声音:“师父和哥哥都好笨。” 三人齐齐转头看她,眼神危险:“蠢蛇你说清楚点。” “我和哥哥出门的时候,变成一条蛇蹲他肩膀上,别人看了就当只有哥哥一个人啊。”夜翎很有经验地道:“师父也变只小狐狸,抱在怀里不就得了……” 死蛇这是把你师父当宠物了吗?程程火冒三丈,正要骂,却忽然眨了眨眼睛。 好像……不错诶。 可以让他一直抱在怀里,那个人身只能可怜巴巴地走在身边,哪有抱着舒服啊? 嘻嘻。 秦弈就眼睁睁地看着程程“嘭”地一声变成了一只漂亮的白狐。 那真是通体无杂色,毛色纯白且晶莹,如月映雪,光是看着就有一种朦胧的梦幻的美。 背上一支晶莹剔透的独角,并不觉得破坏整体性,反而奇怪的感觉很萌。 秦弈看着就忽然想起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先辈记录的所谓乘之增寿二千载,按道理不该是自己污解的意思,就是真的骑在背上。毕竟先辈记载的是乘黄本体模样,先辈又不是悲风! 那问题来了,程程这个狐身,其实很小巧,就跟只萨摩耶一样……这么小的身躯,如果背上没角的话要骑着都非常勉强,这有角要怎么骑? 秦弈大汗淋漓,想要通过这种方式增寿,好像要付出很大的牺牲啊,先辈们真是能人所不能…… 秦弈在那胡思乱想,程程可不知道他想什么,美滋滋地钻进他怀里,舒服地窝了起来:“走,去过节。” 夜翎便乘机也盘在秦弈肩膀上:“哥哥,走!” 秦弈:“?” 乘黄:“??????” 人身程程大怒:“抱着一只狐狸精也就罢了,还要盘着一坨蛇,这日子没法过了!” 夜翎道:“既然抱了一只狐狸,也不差多一条蛇了啊。” 秦弈怀里的乘黄伸出脑袋去咬蛇,蛇身长出一对翅膀,挡住了乘黄攻击。 秦弈道:“夜翎你认识太黄君吗?” “那是谁?” “那你什么时候加入的fff团?” “挨斧挨斧团是什么,要挨砍吗?”夜翎抱头:“才不参加。” “本来是烧死别人自己挨砍的伟大团队,不过现在可以有另一种意思。” “什么意思?” 远处寒门和野猪精的身影一晃而过,秦弈指着他们的身影,郑重介绍:“疯狂进入坦克。” 夜翎没听懂,以为哥哥的意思是让自己进入怀里来,便一溜烟钻了进去,又探出个小脑袋,和乘黄对视。 秦弈的怀里很快打了起来,确切地说是一条小蛇被乘黄摁着打,惨不忍睹却坚决不离开。 程程揍了她一顿,却也没真把夜翎丢出去。想想也感觉得到这傻徒弟的心情,这种节日嘛,想赖在哥哥身边是正常的……算了算了,揍一顿也就够了…… 于是秦弈怀揣乘黄,肩盘螣蛇,手里拉着程程人身,走向了妖城中心广场。 夜翎收了翅膀,乘黄把角藏在秦弈衣服里,都看不出特异。在不认识的外人眼中,这就是一对人类男女带着宠物出来逛街,男俊女俏,极为搭配。 今天对于妖城的人类也是个极为特殊的日子,妖庭上的战斗已经传遍八方,内行的都知道妖城人类的地位要有天翻地覆的变化了,往日还真没有人类敢这样公然在万妖丛中逛街,而今天真的可以。 没有人敢找事,这当口给人类找事,就是撞政治枪口,可不是普通的寻衅滋事,妖怪们可也不傻。 只不过这会儿除了秦弈这对,还没有其他人类敢出门。此时的全城群妖狂欢乱舞,一般人看得都是面如土色,别提出门了…… 整个妖城万家灯火,亮如白昼。其中大部分其实不是什么灯笼,有术法,有明珠,甚至还有一些大妖横空,双眸睁开,便满城生辉。 “砰!嗖!~” 有烟花冲天而起,继而此起彼伏,连绵不绝,照亮了夜色。 有百鸟乘云,鹰啼长空,在烟花之中穿梭往返,摆成了妖族特有的文字造型。 仿佛要和人类工匠出品的烟花比一比,于是地面上妖气冲天,冰凛火焰雷电狂飞乱射,交织成比烟花还璀璨的色彩光景,天地连绵,艳丽绝伦。 有各族乐器在无垠的天地中回荡,古老苍茫的乐曲悠悠飘扬。硕大的广场上群妖乱舞,纵酒狂歌。 这是妖的狂欢节。 程程非常开心地挽着秦弈的手臂,笑靥如花。经历众圣节已数百年,从来没有这次感觉的快乐,因为这次身边有他。 往年没把那群出双入对的烧死就不错了……分外理解夜翎的心情。 “嘭!”是酒桶开启的声音。有妖在旁边喊:“大家都在狂欢,那对人类,如此平淡漫步,是看不起我众圣节么?” 秦弈和程程对视一眼,都是微微一笑。妖怪也有漫步者,独问他们,这是妖族民间对人类还有隐隐然的不服气和不认同呢。 秦弈便道:“如何才算狂欢?” 妖怪一拍酒桶:“小白脸,可敢喝酒?” 秦弈哈哈一笑:“来!” 酒桶整个飞了过来,秦弈轻巧接住,仰天便灌。 酒极烈,没有仙家之酒那么多意境与余味,就是突出一个狂野和暴烈。秦弈喝着感觉在喝工业酒精……可无所谓。 酒液肆无忌惮地倒下,却被法力控制成一束,如虹吸鲸饮,若吞江河。 “好!这人类好酒量!” 不少妖怪过来围观,不远处甚至有几个人类悄悄探出了脑袋。 “人类,能舞否?” “我不会跳舞。”秦弈顿住酒桶,咧嘴一笑:“剑舞算么?” “人类小姑娘娇滴滴的那种?” “不,这种。”秦弈一拍戒指,湛光出鞘。 没有动用乾元之能,只是看中了它发光的材质。 “嗖!”剑气冲霄,光芒横空而起,掠过长天,划破夜色,遮住了所有的烟花,盖住了漫天的术法。 只余一柄铺天盖地的剑,横贯苍穹。 鲸饮未吞海,剑气已横秋。 “咚!”酒桶顿在地上,秦弈哈哈笑道:“妖族烈酒,不过如此。人类都出来,怕他们个球!” 第三百六十七章 盖世妖后 有少量平时与妖怪打过交道的人类出来了,略有些拘束地参与节日,基本都是坐在一边看妖怪狂欢。 更多的人类还是在屋里不出来。倒也不是胆小,而是太远,哪怕秦弈声传百里,剑气横空,他们也不知道这里发生了啥。 这偌大的妖城,正中心大广场之地,本来就没住几个人类。 秦弈倒也不强求,能有几个人出来参与,本就是好的开始。 此番赴裂谷一年了……个人的事无需多言,其实对他来说真正做到的最重要大事就是这一件。 让妖城以十万计的人类脱离了肉人的身份,正式成为此间一个平等的族群。 什么修行提升和宝物获取,都比不上这样的成就让人胸襟开畅,豪情满怀。 没有白来一遭。 广场之上,乐声震天,万妖狂舞。秦弈拉着程程挤了进去,两个都不会跳舞的人在众妖之中顺着节奏随意摇摆,惯常表现很柔婉的人身程程在此情此境也疯了起来,纵情乱跳乱喊。 秦弈肩膀上小蛇扭啊扭,很有动感,怀中乘黄倒是没有动。 她安静地看着这片喧嚣,眼里微微有些怅然。 在她的角度,看见的是国家与子民。 眼前的景象,其实比以前热闹好多倍。最早的时候,她所见只有白国,而如今是整个妖城;曾经到处都是化形都化不清楚的小妖,而如今举目所见基本都已化形完毕,整体实力和风貌都翻了不止一两番。 这是一个强盛的国度了。 自己登基以来,几乎从来没有为自己活过,到了如今已经算是有了一个很完美的答卷。 可前半生其实并无所得,白国除了比另两国文明一点之外,也没什么强盛可言。而如今……融地脉,统妖城,拓裂谷,通祖灵,基本上每一步都离不开秦弈的影子,仿佛天意。 她的成就也是秦弈的成就,此城当是两人共有。 他能一直在这里就好了…… 人身程程终于跳累了,喘着气拉着秦弈一路挤出来:“我们出去坐坐,往东数里就是条小河。” 秦弈哑然失笑:“这种时候,河边恐怕全是一对一对,并不好玩。” “那有什么的。”程程拉着他飞奔:“别人一对一对,我们也是其中一对。只有那些蛇啊什么的会被气死……” 小蛇从秦弈肩膀上滚了下来,又咬着衣服一蹦,重新窜了回去,神情悲愤异常。 结果到了河边,隔着老远程程就刹住脚步,拉着秦弈往回跑。 河边竟然全是幕天席地的在配种……大老远都能听到叫声起此彼伏跟交响乐一样。 秦弈也是哭笑不得。妖城嘛……很多妖怪兽性未消,说是未开化也没啥不对,其实早该想得到。恐怕再过一段时间,广场那边酒意上来了,也可能变成大型那啥现场…… “果然还是需要人类文明啊,任重道远。” 程程用力点头,脸蛋红扑扑的。 秦弈看得食指微动,忍不住就低头吻了下去。 程程正要回应,不远处传来了不和谐的声音:“所以你们也要学那些未开化的妖怪行事了吗?” 秦弈差点没被呛死,拥吻和那事能一样吗?这谁啊这么不会说话? 流苏夜翎暗自点了个赞,暗道这谁啊这么会说话。 一男一女一狐一蛇齐刷刷转头看了过去,第一眼看见的是一个猪头。 在妖城看见猪头很正常……夜翎口中吐出一幅画:“送你!” 一张猪头图飘到了猪头人面前定住,完美形成了双猪对视。 对视了一阵子,那猪头人气道:“我又不是猪头,给我这画干嘛!” 说着一把揭了面罩,竟是个戴着玩具头套的人类道士,外貌大约二十七八。 道士……秦弈程程心中都是一动,妖城里怎么会有道士? 认真感应一下,这还是个腾云道士……那二十七八的外貌就不靠谱了,随便也有可能二百七八。 那道士问:“二位都是人类,为何会与妖怪混在一起,居然还饮酒共舞?” 秦弈笑道:“你不也混在一起,还混成猪头了呢。” “我是出来游历的。”那道士解释:“到了横断裂谷,便想进来看看妖城是什么样的,本以为进不来,不料今天似乎恰好遇上了他们的重大节日,没人管我……” 秦弈和程程互相看了看,心知这倒不全是节日因素,而是妖城这两年一统,已经没有外敌可言,有什么可防的……当初三国为敌之时守门的可都是精锐,那位二狗队长如今已经提拔,现在守门的都很荒废。当然节日因素也有就是了…… 看来今后要加强一下了,因为妖城附近已经肃清,安全地域范围越来越广,不是以前只有那么一点点地方能落足的情况了。人类下裂谷变得容易,会有越来越多不知死活的人类前来游历。 然后今天最特殊的在于,妖怪们看到人类也不会有什么表示,要是往日见到生面孔人类说不定直接敲晕带回家煮了都很可能…… 秦弈便道:“所以你此番游历,可有所得?” 那道士摇头:“妖气冲天,呆得实在难受,而此地妖怪之强让我心惊,凝丹之妖竟然那么多……” 程程忍不住道:“你戴个猪头头套瞒得过谁呢,人家也知道你是人类,都没说你非我族类,你一肚子敌意干嘛?”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道士神色严肃:“我看二位气度,颇有人文锦绣之意,不像是长居妖境者,想必也是外来。难道见此情景,真不担心有朝一日妖劫再起?” 秦弈笑笑:“还好吧,现在妖王都才万象。” 道士一拍掌:“鼠目寸光,大概那个王后也是这么想?” “王、王后?” “我听城中妖怪谈论,妖王立了个人类为后,近期妖城复苏,颇得那王后的人类知识帮助,可有此事?” 秦弈尴尬地抱着怀中乘黄,摸着它的毛不说话。 程程掩嘴笑道:“我们也听说了。” 道士怒道:“那人类妖后好不晓事,既然迷住了妖王,该迷惑他不知进取夜夜笙歌才对,怎么反助他成事?真是为了争宠什么都不顾了?胸大无脑!” 秦弈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胸口。 “噗……”程程笑弯了腰。 道士又指着周围一些瑟瑟缩缩坐在那里的人类:“此景可知,妖城的人类处于水深火热之中,这妖后既为人类,却坐视不理!此即麻木不仁!若我能见到这个妖后,我……” 话音未落,前方高台之上忽然跳上一只胖老鼠,继而声传八方:“抱歉抱歉,整理首尾事宜来迟了。奉王命,妖城人类今日正式立族,为我妖城万族之一,明日一早都到族群总署办理奴籍销户。即日起,以人肉为食者,视为妖城内战,斩!” 道士直了直眼睛,闭上了嘴。 寒门又道:“在下不才,暂任人类代族长。王后特赐人类武修道修两类修行法于此,即日起所有人类均可找我要修行法门,将来谁先突破琴心或易筋者,即为族长。” 妖城震动,所有人类开门出户,呆呆看着半空中的寒门。 空气安静了好一阵子,有人高呼:“王后万岁!” 声音此起彼伏,最终连成一片,十万人类齐呼万岁之声,把妖族狂欢的乐声都盖没了。 秦弈从寒门身上收回目光,又看向面前的道士:“你刚才说,若能见到这个妖后,你要怎么?” 道士嘴唇蠕动了好一阵子,叹了口气:“这等奇女子,奈何委身于妖。若能求为道侣,此生足矣。” 第三百六十八章 我们一起走 道士不知道为什么这话一说,对面的脸色会变得那么古怪,连带着那个男子怀中抱着的狐狸和肩膀上蹲着的蛇脸上都露出了非常人性化的笑容,恍惚间好像看见了两个妹子在笑嘻嘻。 而那青衫男子自己的脸色已经憋成了紫色,好半天才从齿缝里憋出一句:“你在想屁吃。” 道士以为他们是在嘲讽自己不可能接近妖后,便叹了口气道:“贫道也只是说说,以表仰慕。莫说人家不会搭理我,就算能搭理我,人家在这里能替人类谋福,跟了我算什么事。” 程程笑道:“这位道长还挺讲道理。” “那是当然,我们灵云宗乃是名门正派。”道士打了个稽首:“贫道太朴子,二位如何称呼,何处修行?” 秦弈回礼:“贫道挥棒子。” 程程回礼:“贫道乘棒散人。” 太朴子:“……” 太没诚意了吧你们,我又报宗门又报道号,你们就这么对我? 秦弈道:“这是真道号!” “好吧好吧。”太朴子看着秦弈怀中的白狐,奇道:“道友的宠物很漂亮,灵性十足啊。妖城捉的?在哪捉的我也去捉一只。” 白狐咧嘴,天降五雷。 太朴子猝不及防,整个人被劈得跟炭一样,剩下一对眼睛眨巴眨巴。 秦弈憋着笑:“灵云宗果然是知名强宗,这等五雷法竟然伤道友不得。” 太朴子憋了半天,撑着一脸强宗的面子:“道友这只宠物,也算有点手段了。” 妈蛋居然根本来不及防,这狐狸哪冒出来的…… 秦弈转移话题:“难得在此地遇到人类修士,道友喝几盅?” 太朴子身上黑炭消融,笑道:“请。” 灵云宗……秦弈听过,这是个大宗。 修仙界当然不止是天枢神阙万道仙宫蓬莱剑阁这么几个宗门,大大小小的宗门数以千计,只不过大都远避尘世,众所不知。要是算上潜龙观那种混在俗世修行的宗门,连东华子那种长生观都算进去的话,恐怕要上万,一个国家里面可能都有好多个。 当今格局差不多是一超多强的状态,天枢神阙是公认的第一宗,不止一个无相,碾压当世,“门第太高”。魔道万象森罗虽然与他们叫板,是要弱一层的。魔道还有个巫神宗也属这一级。再往后就是蓬莱剑阁、万道仙宫、大欢喜寺,以及这个灵云宗,差不多有七八个宗门,都是乾元层级。 真正要算起来,万道仙宫和大欢喜寺在这一层级里算垫底。总体上差不多,天花板都是乾元,但别家很可能不止一个乾元,晖阳的数量也更多。而且别家可能最高是乾元巅峰,宫主并不是,他可能只有中期。 万道仙宫修行没有成法,能发展到这个境地,挤进“多强”格局,算是很不错了。还有无数大大小小的宗门和散修在下面,构成了整个修仙界的庞大基础。 话说回来,若不是万道仙宫有这个级别,也不会被明河推荐给秦弈。明河那边很可能不知道底层宗门叫啥名,能出自她玉口的自然都是知名强宗。这就导致秦弈的修行历练和一般人相比有了个断层,少了一种被别家宗门欺压的剧情,和别家斗起来还是挺硬气的。 这个灵云宗,比万道仙宫略强,可能有两个乾元,晖阳数量可能近十,算是相当牛叉了。当然想“欺压”万道仙宫那是没门的,只能算同层级的宗门。有乾元就是有乾元,核武多几个虽然牛逼,也不代表一个核武不顶用。 秦弈带着太朴子到了广场边上,取了两桶妖酒,口中笑道:“道友出自鼎盛名门,对我们散修也客客气气的,果然是名门教养。” 太朴子略有矜色,颔首道:“是因为见道友之前鲸饮豪放,剑气横秋,为人类张目,是我同道,故有结交之心。” 言下之意,也算“折节”,要不然未必正眼看你个散修。也就难怪他胆敢在妖城大放厥词骂妖后,后台硬嘛。 秦弈倒不计较,这人出发点还是好的,确实算得上正派了。他也有意打听一下现在外界情况,便递过一桶妖酒:“请。” 太朴子看着面前的桶,眼睛直了半天,干笑道:“还是算了……” 你他娘请我喝酒,真的用桶的?我以为只有妖怪这样,没想到人也这样…… 秦弈自顾自开了一桶喝了一口,问道:“道长灵云宗很少涉足尘世啊,此番因何游历至此?” “因为一场乾宗大比,差不多还有半年,先来各处游历,增长历练。” “嗯?何谓乾宗大比?” “乾者,乾元,也是大乾国。”太朴子笑道:“简而言之,便是以大乾国附近万里为界,所有乾元宗门的大比。” 秦弈奇道:“还有这种大比,我怎么没听过?” “起因是万道仙宫和蓬莱剑阁相约的一场友好切磋,后来不知怎么传出去,你也想参加我也想参加,就变成了一场大比。”太朴子笑道:“说白了还是闲太久了。近千年来,除了万道仙宫与大欢喜寺那场争斗,好像也很久没有什么冲突。修仙者静极思动,都有点意愿,就凑成了此番热闹。” “原来如此。”秦弈心中蠢动,他也很想参加啊。 静极思动,别人如此,他也如此。 不光是能见青君,光是这么一场盛会他就很想参与了,也可印证所得,参详百家,更可以对现在的修仙界有更广泛的认知,补齐自己“没见识”的短板。 程程在一旁看着他的神情,暗自叹了口气。 她知道秦弈不会久留,因为妖城不可能是他的天地,他终究是世间人,不是裂谷妖,他会想在人世遨游,而不是龟缩妖境。 即使妖境可以让他一路修到无相。 梁园虽好,而非吾乡,程程知道秦弈早晚要出去的。 她差点想掐死这个太朴子,但也知道不关他的事,这是必然。没有太朴子,也会有万道仙宫传书,他这么个战堂堂主,万道仙宫怎会让他缺席这场盛宴? 程程悄悄对周遭传了个神念。 过不多时,几个虎背熊腰的凝丹大妖围住了太朴子。 太朴子手里的酒都掉了:“你们干嘛?” “大王说了,此地不欢迎外客,阁下请回。” 太朴子呆了一下,心中有些震惊,此地妖王修行很高啊,这百万众中、万妖狂欢之时,竟然能准确察知这里有个外人? 不对啊,这个挥棒子和乘棒散人不也是外人吗? 太朴子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群大妖架了起来,“嗖”地丢上了天,瞬间飞没了影子。空中传来他的惨叫:“你们妖城不讲道理!” 秦弈转头看着程程,程程偏着脑袋不理他。 秦弈轻轻拥住她,柔声道:“不想我走啊?” 程程噘了噘嘴:“知道强留对你也不好,你终究不是妖城人……但我不高兴,不行吗?” 秦弈轻抚她的腰肢,附耳道:“你好像忘了一件事。” “嗯?什么?” “这具人身,可以和我一起走。” 程程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喜滋滋地转头看着他,美眸灿若星辰。 秦弈轻吻她的额头,柔声道:“所以啊,这具人身好好修行,出谷之日,当为腾云。” 程程咬着下唇:“给我等着,别说腾云了,你那五层也没什么了不起!” 秦弈正待说话,肩膀上好像掉了什么东西。 低头一看,一只死蛇趴在地上蠕动,喃喃自语:“小幽灵,我没有人身……” 识海中传来流苏的声音:“好巧,我也没有。” 第三百六十九章 裂谷最东 秦弈本也没打算现在就走,他在这里也还有很多事没做完。 答应了程程的裂谷开拓,还只进行了一半,当然不能拔腿就走。 而自己也需要地脉和鲲鹏紫府修行,怎么可能各自进去一次就算完? 于公,他还要为此地人类撑腰。她还需要亲自讲法,至少需要等一段时间,等到大部分人类修行进入正轨了之后才能安然离开。 赴裂谷至今,接近一年了,距离乾宗大比还有半年多些,七八个月左右。 这也差不多够了。 不管他打算什么时候走,总之得到秦弈带她出去的承诺,对程程来说这就是个最完美的众圣节,此前因他要离开而黯淡下去的心情一下就扫尽阴霾,变得开心无比。 妖怪们依然在狂欢,他们要通宵达旦,程程已经拉着秦弈一溜烟地回了锦绣坊。 羊死了,要喂草。 负责这个项目的依然是妖身。 虽然人身妖身经常自己骂自己,可心知肚明其实是一样的。人身此时未达腾云,虽然可以那啥但确实没有必要这么急,于是憋足一口气跑密室去,还隔绝了双身的灵魂关联挂机修行去了,争取到时候能和秦弈一起出谷。 于是锦绣坊内,秦弈被一只雪白的乘黄扑倒在地上。 秦弈挣扎:“喂喂喂别这样,先化形,化形!” 乘黄眨巴着眼睛看他:“乘黄形态不好吗?你抱着我的时候,我看你很爱摸,特别喜欢摸我尾巴。” “那不一样……” 乘黄想了一想,忽然笑了:“我知道你喜欢什么了。” 秦弈眼睁睁看着乘黄变成了程程模样,但不是完全的人身,保留了一对狐耳,和一条尾巴。 挣扎中的秦弈忽然躺平,不说话了。 程程感觉到了他身躯的变化,笑嘻嘻地附耳道:“果然……我此身以后就这样见你好不好?” 秦弈憋了一阵子,老实承认:“好。” 狐耳娘,还带尾巴……太萌了,鼻血都要流出来了,哪有不好的道理? 程程这里的福利实在太多了,真的能让人乐不思蜀的啊…… 程程亲吻着他,柔声道:“其实你是真想把我当宠物对不对?” 秦弈正要果断否认,程程先竖着食指挡在他唇上,低声道:“不用否认,因为我愿意。” 秦弈怔了怔,就看见程程取出了她惯用的金环。 这是一个威力极强的法宝,是程程本命之物,随着她的修行而不断祭炼,已与性命相通。秦弈一时没反应过来程程取出这个干什么,就见程程伸手一扬,那金环忽而分开,扣在她雪白的脖颈上。 “这便是……你的宠物了。”程程埋首在他怀里不敢抬头,饶是狐狸精的开放,脸颊也羞红得无法见人:“喜欢吗?” 这个答案根本毫无悬念,也无需回答。 因为秦弈已经直接变成了野兽。 棒子里的流苏倒吸了一口冷气。你让秦弈在地脉修行一百年,吸收多少妖气也激不起这么汹涌的野性啊,这狐媚手段太可怕了,太清级的吗? 夜翎那个当徒弟的,这招学得会吗?恐怕有点困难吧…… ………… 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次日一早,程程慵懒地醒来,随手一捞,身边不见秦弈。 “大王醒啦?”有小狐狸进屋卷帘,清晨的阳光洒了进来,程程遮了下眼睛,问道:“秦弈呢?” “先生去了族群总署,和寒门去选定了一个人族大院,在那里对人类讲法。” 程程撇撇嘴:“真是有心。” “因为先生有心,大王才喜欢不是吗?”小狐狸笑嘻嘻地看着程程的狐耳:“大王这个样子好可爱。” 程程笑道:“你们要不要也变一个?肯定比我可爱。” “不要。”小狐狸扭身就跑:“万一先生发起狂来,我们可没大王那份修行。” “呵……”程程似嗔似恼地笑了一下,神情慢慢转为平静。 纤手一招,金环到了手中,她的气质也再度回复了一国之主的冷峻与威严。 “那个道士,有什么结果?” 空气中传来细微的蚊呐声:“他去了裂谷最东,圣龙峰外。但不得而入,折腾了好久才悻悻离去。” 程程微微颔首:“知道了。” 蚊呐声道:“要不要……” “算了,也不是有什么恶意,无非是有某种线索,认为此地有什么东西。只要不继续鬼鬼祟祟,离开就算了。”程程顿了顿,微微一笑:“其实秦弈也想找某件东西。” 蚊呐声不敢说话。 “圣龙峰里,可能确实是有点东西的……”程程沉吟道:“但很有可能只有一小部分,构成裂谷之势,阻断东海。真正的大部分在鲲鹏之底,是裂谷之所以遍地残魂、妖力凝固、历经数万载而不消的根基所在。也会是……将来如果妖城覆灭的根源。” 蚊呐声骤然变大:“大王你……” “圣龙峰的那一部分,秦弈若是想要就送他了,是此番合作之前就说好应当属于他的。”程程笑笑:“至于其他的……” 她的眼神骤然变得凌厉:“今日起,加强裂谷所有区域守卫,外界无论是人是妖,一只蚊子都不许放进来!再有如这般混进来的人类修士,守卫皆斩!” 蚊呐声肃然应道:“是!” 小狐狸推门而入:“大王,先生回来了。” 程程干咳两声,弄散了一下仪容,一副娇弱无力的样子躺了回去,娇滴滴道:“跟他说我累得起不来了,要他喂我喝粥才能起来。” 小狐狸掩嘴而去。一只蚊子从空中坠落,脑袋在窗棂上撞了个包,又摇晃着飞走了。 过了片刻,秦弈果然端着一碗粥,有些尴尬地进了门,小心翼翼地坐在程程身边,让她靠在自己怀里。 “啊~张嘴,不烫。” “你再吹吹。” “我可是有法力的啊小狐狸,要它什么温度就是什么温度,何必吹。” “我不管,就要吹吹。” 秦弈无奈地舀起一勺粥,吹了一下:“呐……” 程程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很开心地一口喝掉。 流苏起了一身鸡皮,白雾簌簌而落。 程程靠在秦弈怀里喝粥,一边问:“接下去你有什么计划?” 秦弈道:“我还是打算先闭关一段时日。因此番助人,道修有破关之势,我当借地脉与紫府把修行推到腾云六层,也便于接下去的裂谷之事,磨刀不误砍柴工嘛。” 程程微微一笑:“那你便安心闭关,裂谷之事不用太在意,那狈精说的也不是完全没道理,我们传承解密了很多,不少地方确实可以自己处理了……也许等你出来,我们已经可以去探最重要的一处地方了。” 秦弈怔了怔:“何谓最重要的一处地方?” “裂谷号称无际,实则当然是有边际的。最东边是圣龙峰,高达万仞,便是露在地面上的也有数千仞。越过此峰再向东,就是茫茫东海。” 秦弈脑补了一下,若是没这山峰,裂谷恐怕要被海水淹了…… 程程若无其事道:“这座山里,恐怕有些特异……我相信你会感兴趣。” 秦弈喂粥的手微微一顿,低头看程程的表情,程程眉目温柔,什么都看不出来。 第三百七十章 七种东西(为局部有阵雨盟主加更) 鲲鹏紫府,最外的明堂区。 秦弈抛开了废蛇趴,回归了标准的五心向天,正在盘坐。 混沌源初第九篇的锻神之法,引入鲲鹏紫府的顶级魂力洗礼,秦弈的锻魂质量可能连天枢神阙的人都要嫉妒。 同一层和同一层是不一样的……秦弈屡屡越级作战如此轻松,除了技法与宝物厉害之外,最根本的其实就是他的“法”在质量上就与众不同。正如群妖无法理解为什么他腾云就能御使晖阳之剑,如果他们练的也是混沌源初一二篇,大概也就没有此惑了…… 要是秦弈真到了晖阳期,他一拳头都要比诛魔剑强。大家概念上的晖阳,是有区别的…… 如今的锻魂亦然,几乎就是在开挂。 明堂之处混混融融,秦弈恍惚间又感到了当初琴心时的那种水泽意象。 不过此时是海洋。 灵魂的海洋,无边无际,浩渺无垠。 海上仿佛有明月升起,继而星星点点,漫天星光。 神识就是宇宙,就是天地之间最根本的灵。肉身有限,而精神无涯,这是道修的基础所在。理论上道修的上限可能真比武修高…… 秦弈想到了与程程灵魂相通之时看见的宇宙星云,他知道当自己再往上突破,看见的就不会是海天日月,很可能跨越星象,看见宇宙。 不知道别人和他看见的东西是不是一样的,有可能并不一样。因为他认知了宇宙,别人未必。 而此方世界观,也未必能用宇宙概括,因为他们真的可以引星辰之力,也真的可以通过星辰的变化而推算世间事。这已经不是远在多少光年的恒星与你无关了,而是真的有冥冥感应,是有所关联的事情。 那时候的事太远了,可能要乾元才能略窥一二,现在管好自己这片识海就行。 其实在此之前,秦弈的神识是没达到腾云五层的标准的,他一直就没怎么锻魂。之所以能算五层,是因为武修对神魂的要求较低,仙武合丹之后勉强算五层。 现在才算真正的在道修修性的层面上,达到了腾云五层的标准。 仿佛有无边丝雨,淅淅沥沥,落入海洋之中,溅起涟漪,卷起烟雾,海面上蒸腾着雾气,在雾气之中隐隐约约飘着一个小幽灵。 “……”秦弈睁开了眼睛。 “感觉上缺了点什么,不够。”流苏开口道:“这是养魂,达不到锻的概念,如果仅止于此,你最多达到六层,突破不了后期,也开启不了更深层次的灵魂运用。锻魂是一种锤炼,很麻烦的,未必痛苦,但没有这么自在。” 秦弈闭回了眼睛:“此番帮助妖城人类,让我道心再进一层,这算是一种锻了么?” “算。” “怪不得有突破之意,六层应该没有问题。”秦弈道:“说起来,也挺快的了吧?一年多时间,从三层到六层。” 确实很快,流苏却没夸他,只是道:“你现在是五层,别把自己当六层看。” 秦弈再度睁开眼睛。 身上光芒一闪而逝。 腾云六层。 流苏:“……” “此番帮助人类,对我的意义可能比我想象中的更大。”秦弈道:“腾云每一层都有坎,但五层到六层之间,我一点坎儿都没感觉到,很可能再下一层都未必有坎,只需要法力与魂力达标就行。” 你很可能晖阳大关都只会是个小坎,因为提前到门后看过了。流苏还是没说出来,只是道:“如此静极而动,确实也到了差不多出去的时候了。呆在妖城一年多,快和你在万道仙宫呆的时间差不多了,也不好。” 秦弈点点头,又问:“棒棒,我觉得现在的修行开始有了明确的分界。当锻魂提升,天地交感,灵气自然涌入,法力自然提升,已经无需特意修炼法力了?” “是这样的。我以前就告诉过你,腾云期就是从法力锻炼逐步转移到神魂锻炼的过程,魂强则有灵,法力自生,无需刻意。而你的能量修行就交给武修体系了。此之谓轻清者上浮为天,厚浊者下沉为地,两者算是泾渭分明。但实际上,天地还是一体,不可割离。” “有点玄。” “道可道,非常道。若是说得清楚,也就不是道了,这需要你自己体悟。” “嗯。”秦弈知道流苏这回不是装逼,是确实如此。道要是三言两语说得清楚,还算什么道……哪怕只是腾云级的修行,也已经很不好说了。 他吁了口气,长身而起:“再去趟地脉,把锻骨推到六层,就差不多该出关了。” 流苏有点同情地看着他,看得出秦弈的态度都有点怕怕的样子:“是不是觉得锻骨越发艰难了?” “是的。”秦弈有些头疼:“无怪乎武修比道修少这么多。表面上道修的神魂体系更麻烦更无解,武修一根筋修行就可以……实际上锻体又痛苦又艰难,每进一步都跟自残似的,需要的能量又庞大无比,真不是谁都能练。还不如去玩虚玄的道呢,起码爽度就是天壤之别。” “其实也没有那么难……”流苏若有所指地道:“只是那块比指甲还小的碎片对你的价值不够了,若是换一块……” 秦弈脚步微顿:“我感觉……那个圣龙峰里,是不是有?” “应该是有的。”流苏沉吟道:“如果不出意外,应该是有一块小的,与另外一块大的互相呼应,构建裂谷之形。而裂谷的特异状况应该是大的那个形成的……” “若是取走小的,是不是会影响裂谷?” “短期内不影响,至少裂谷之形天然可以维持数千年,到了那时候再重新送还回来就是了。” “那就好……” 流苏斜睨着他:“如果真的有影响,你还不拿了?” “美人恩重,棒棒,如果真有影响,我大不了不要,修行又不是非碎片不可。” “啧……”流苏没了声音。 倒是秦弈问道:“不过棒棒,那东西对你重塑身躯有用么?” “有。”流苏笑了一下:“再说吧……那无异于造物,可不是一小块就能办到的事,而且可能还需要些别的辅助。” 秦弈倒也理解,按他所知的传统故事的理念来说,身躯确实无法凭空生成。铁拐李都成仙了,没了身躯也只能依附一个乞丐;哪吒的背景恐怖无比,他重塑身躯都必须依托莲藕,那莲藕也不是凡物。 不过流苏这句话有点意思了啊…… 秦弈醒悟过来,奇道:“之前你好像还没什么主意,如今似乎有比较明确的方案了?” “我在紫府之中感悟生灵道,也不是白给的……”流苏道:“我可能需要凑齐七种东西,此世大概都很难寻求……” 秦弈大喜,振奋道:“快跟我说说,我帮你找!” 流苏鄙视道:“根本不是你此时能接触的东西,你激动什么?” 秦弈叉腰:“因为那样,就是我在养你这只臭猫!” “去死吧你,就算你把月亮都摘给我,还是我在养你这只死猫!” “胡说!” “就是!” 一人一棒吵着架,一路出了鲲鹏紫府,流光没入王宫地脉深处,再无声息。 守卫狐狸们看着王后自言自语冲过来,个个目不斜视,连个巴结的招呼都没有。听说这位能力奇强无比,大王堂堂万象大妖都快被他给拆了,咱们小狐狸还是别惹事的好…… 第三百七十一章 今日妖域 在秦弈与流苏的感觉里,时间很短。 可实际上当秦弈锻骨腾云分别破六层,正式出关之日,才知道时间已经足足过去了三个多月,一百天,从初秋都入冬了。 一层比一层久了…… 而且还是在最顶级的修行场所,辅助药物管够,各种前提如此完备,已经没有办法更快了。 感应着体内刚刚破六层、距离到七层坎还遥远无比的修行,秦弈真的无法预测下一次突破到底要过多久。 离开仙宫时是腾云三层,现在快要一年半了。这点时间达到六层,这在别人看来已经恐怖无比,其实秦弈心里清楚,这四五六连续三层都是有点取巧而成的,不是常规修行。 破四层关是借了孟轻影的第一次,而且那一次还是和孟轻影修行相当,特别有益。 破五层是潜心在妖城地脉修行了两次,一次十几天,一次足足四十九天,还借了一滴鲲鹏钟乳锻骨而成。没那滴钟乳还未必能成呢。 破六层是和乾元交战、再与程程双修,又一次修行四十九天,之后连续在各种秘境历练两三个月,再完成了救妖城人类的大因果,践行大道而成。即使如此还是再度闭关了一百天,算算光是这一层的总计时间都七八个月了。 光拿这一层来说,如果没有那些特殊条件,光是静修,要不要七八年? 绝对是需要的,而且七八年也都足够让世人羡慕了,真特么快,咱们要七八十年。 大道艰辛,可想而知。 秦弈很怀疑,明河至今都未必有六层,或者也不过刚达到,和自己差不多。除非她也另有际遇,那就不好说。 当今不是乱世,修仙者们都闲出毛了,比武的热闹都要凑。际遇哪来这么多……明河有没有不知道,自己以后去哪找? 际遇可不是送上门的,需要气运,也往往伴随着极大的风险,这短短一年多弃子都用干净了,可不是开玩笑的。将来没有这些际遇的话,六层破七层到底要多久?这可是中期到后期的跨越啊,比之前绝对麻烦得多。 再往后呢?别看百年之约才不过三年他就突破过半了,好像很快,可秦弈反而更怀疑百年够不够了……万一哪次闭关出来就发现直接过去百年了,这可是完全有可能的,那才叫哭都来不及…… 不管怎么说,目前的这个速度还是足够满意的,没办法更快了,也不用给自己太大压力。 秦弈站在地脉外面,伸展手臂做了一套基本武学动作开阔了一下筋骨,才跑去找程程。结果此时程程妖身不在,她一直在持续进行秘境开拓大战略。夜翎也不在,随队出征去了。秦弈便去了锦绣坊,找人身程程。 见到人身程程的第一眼,秦弈就张大了嘴巴。 刚刚才说“没办法更快了”,就被眼前妹子恶狠狠抽了脸。 她腾云了。 这才修炼多久? 秦弈很努力地回忆了一下……加起来有一年吗? 自己当初两年腾云,号称前无古人,这特么有一年的! 知道她是不需要别人“悟道”“立道”与“践行”“触动”的过程,也不需要像别人一样小心翼翼地开启神魂、小心翼翼地应对丹劫,她都非常有经验了,她只需要最粗暴纯粹的资源堆积就可以……某种意义上有些接近于流苏的复苏,与常人从头开始是两回事。 但也已经快得可怕了,她身体怎么承受得了这么强烈迅猛的能量堆积?这种效率能把一般人撑爆的好不好…… “别以为我的身体弱,好歹是妖王分身,真以为是风吹就倒的那种吗?”程程笑嘻嘻道:“最基础的生命力和筋脉承受度,我可是比任何凡人都强的。” “这倒也是。”秦弈认真打量了她一下,倒也发现了一些问题:“你强求突破,根基不够扎实,同级的修行质量也不太好,都比不上一般修士。被人越级打死的对象就是你这种的,配不上妖王身份啊。” 程程缠上他的脖子,笑道:“没有关系……这不是有双修可夯实根基么?” 秦弈瞪大眼睛:“你是计划了这层的?” “那是当然。”程程非常骄傲:“我可是有男人的,和那些单身蛇之类的能是一回事吗?” 流苏的声音在识海响起:“我们不带她出去可以么?我想揍她。” 秦弈:“……” 程程拉着他的手,往天上飞:“给你看看现在的妖城和裂谷。” 秦弈便顺着飞了上去,从半空俯瞰妖城。 结果上空迎面就看见朱雀青鸾各种各样的异鸟盘旋于天,各种蛟龙四下穿梭,麒麟白虎城上逡巡,巨龟玄武蹲在中央广场,磅礴妖力振于四方。 这妖城……已经不是早年见到的那只有普通豺狼虎豹的低级妖种了,而是真正的众妖之域,灵性十足。 某种角度上说这是仙境也没有太大问题…… 再给它们一些时间的发展修炼,怕是万道仙宫都要成弟弟了,这些神兽血脉的崛起会非常快。 俯瞰城中,也没有以前那种人身兽首的形象了,能化形的已经全部化成人形,最多就是留有一些妖物特征,有些还挺萌。服装饰物也尽向人类看齐,原先虢嚣二国那种未开化的兽皮木屋模式尽数推翻,和白国一样有了文明的痕迹。 早年看见的妖城大部分地域是很荒芜的,毕竟这是个什么地貌都有的超级大城,里面还有沙漠来着。而如今再看,荒芜区已经越来越少,到处都有了生命的活跃,城内热闹处车水马龙,活力鼎盛无匹。 城郊看远,在秦弈最早到来的荒山血潭,荒山有了植被,血潭已是清潭,山中已经有人居住,在此放牧。曾经和程程一路进城的荒芜半路,乱石荒沙,也已经成了一片草原。 集众妖妖力,要开荒为源,真的不难。 把神识外扩,看向妖城周边裂谷地域。各种各样磅礴的妖力魂力无比清晰,那是各处大大小小的秘境与残魂,如今尽数与鲲鹏之城构建了联系,整个裂谷纵横勾连,仿若星罗交织,构建成了一种很奇特的大阵之形。 各处秘境妖力相互呼应,首尾相连,牵一发而动全身,整个裂谷成为一体之阵,千里纵横,威力奇大无比。 秦弈毫不怀疑,只要随便驱动,他这么个腾云六层的菜鸟直接灰飞烟灭,连个吭声的余地都没有。 因为这种超级大阵,是对抗无相的。 不是以前那样驱动鲲鹏之力呆板的一击了,而是一个活阵。阵中是万妖之能,威力无穷,玄妙万方,恐怕来几个无相都得陷在里面。 整个横断裂谷,已经成了彻彻底底由妖城掌控的妖境。只要不遇上太清攻击,此地就是真正的世外桃源,无人能侵。 秦弈深深吸了口气,由衷对程程道:“你真的是个伟大的王。” 程程笑笑,微微摇头:“这功劳至少一半属于你,这是你与我共有的桃源。” 秦弈也有了些成就感,知道这里的变化确实与自己脱不开关系。 想起当初自己本垒打,打了个桃子过去,坑了她。 如今看来,这是打过去一个桃子,种下了一片桃源。 第三百七十二章 圣龙峰 圣龙峰外。 程程带着夜翎鹰厉等一群妖族精锐在山脚仰首而望。 在这种庞大的山峰面前,便是以体型著称的妖怪也只能算是一粒微尘。 远古浩瀚的气息隐隐约约从山中传来,带得众妖的妖力都开始起伏澎湃,聚成妖云不散。 这不是一座山峰,如鲲鹏妖城一样,这整座山就是一个龙骨数万年演化而成,这山间完全可以作为另一个圣地,繁衍一整个族群。 只是被封印了,几乎与外界隔绝。 如果地面上的人到这里,很有可能都看不见这座山。能看见的那些修士,也会感觉到山中恐怖的威压,不敢轻涉。 这么大的山,要探索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程程直接在山外立下行辕銮驾,冠盖遮顶,内置软榻,斜靠在里面等臣属的消息。 看似悠然,实际也是在外放神识,在感应这座山的状况。 之前太朴子在这里不得而入,悻悻离去。对妖怪们来说也差不多,看来看去这就是一座连个山洞都没有的山,明明知道里面蕴含无尽神妙,却不得其门。 之前鹰厉还尝试轰了一下,连个泥坑都没轰开,自己倒被反震得重伤,如同小孩子朝巨石挥了一拳头一样…… 程程隐隐然知道,这里是太清之域,别说鹰厉了,谁来也轰不动,除非知道进去的方法。 正在细细感应,一条小蛇爬到她榻上,软绵绵趴在一边不动了。 程程一巴掌拍了下去,正中蛇腰,那蛇头尾弹起,又垂了下去,“咚咚”地在榻上弹了好几下。 程程哭笑不得:“你修往圣遗骨的刻纹,已经颇有所得,菜花蛇血脉已经越来越稀薄,这身躯硬得连我都轰不动了,怎么还是这副惫懒德性?现在城中神兽血脉越来越多,再这副样子,你少主都没得做。” 夜翎咕哝道:“不做就不做……只要让沙雕它们继续跟着我就可以了。” 程程道:“不对。之前几天还看你挺精神的,今天不对劲。” 夜翎道:“这里是龙脉,我体内有一点点血蛟血脉……好像在害怕。” 程程笑道:“血蛟不背这锅啊,难道你没那血脉就不害怕?” “呃呃,不一样……”夜翎道:“师父,我能感觉到这座山有很浓的怨气,里面很可能不止是往圣之灵,而是衍生了怨灵无数,强大无比。我们最好还是离开这里,太危险了。” 程程怔了怔,夜翎可很少这么正经说话,虽然根源还是怂……可这叫有理有据的怂! 她很清楚手下每个妖怪的特性,夜翎这么说的话,很有可能是真有感应。 她想了一阵,只好道:“你哥哥出关了,让他来看一看再做决定。” 夜翎一下就蹦了起来:“哥哥出关了怎么不跟我说?” “关你屁事?” “……” 夜翎强自道:“哥哥对这里肯定很感兴趣,第一时间就会来的。” 程程脸上微微一红:“他有更重要的事。” 夜翎道:“多重要?就像是跟狐狸精亲嘴儿那么重要吗?” “嗖!”一条蛇被丢出鸾辇,挂在了树梢上,一摇一晃。 鹰厉过来请示:“大王,我们已经绕山观察了每一寸地方,没找到封印所在。是否要到地面以上部分,从上面向下看看?” “稍等。”程程笑靥如花:“他已经出关,马上就来了。” 鹰厉吁了口气,退在一边,心中也多了几分信心。 秦弈给妖族带来的信心确实很足,前期最困难的开拓,那犹如天书的远古遗纹和众所不知的各类禁制,在他面前一个个开解,真的学究天人。 要是没有秦弈,这裂谷的开拓大约该给妖族以千年计的时间慢慢来,好不容易有点进展,又莫名其妙被天上人把领袖割走,再度从头开始,一个完美的循环,永远做个猪圈。 后期看似用不上秦弈,可一旦有了什么难题,所有妖怪第一时间反应的都是去找秦弈。 鹰厉很怀疑如果秦弈都解决不了的,那去人类修仙界找一个无相大佬也未必能解。 他年轻的目光仿佛能看透数万年的迷雾。 鹰厉都如此期待,别的妖怪自然也一样,所有人举目向西,等着秦弈的出现。 过不多时,秦弈携人身程程慢慢飞来,两个人的脸都有点红,一看就是刚刚亲热过。众妖却视若无睹,反而都行礼道:“先生出关了,修行又有突破,可喜可贺。” “咳咳。”秦弈干咳两声,有些不太习惯妖怪们的态度。 这帮妖怪是真的好玩。之前对他们帮助那么大,尊敬是有,也只是客客气气;结果大闹妖庭一回,揍趴了一群妖怪之后,一个个都变得低眉俯首,还主动行礼作揖起来了…… 真的是畏威而不怀德的典范。 眼下行礼的就有之前被自己敲飞了的老虎……倒是不见狼妖狈精,也不知道是被程程边缘化了呢,还是因为实力尚不足以涉足圣龙峰。 他倒也没什么心思留意妖怪们,心神都被这座庞大的山峰吸引。 原来是一条神龙所化……这远古浩瀚之威并不逊色于鲲鹏。 开天境的神龙…… 这尼玛当年的仙神之战到底多恐怖?这活脱脱的是诸神的黄昏,裂谷分明就是众神之墓啊。 流苏的声音冒起:“此地的封印,不是妖劫后施加,这是我的老对手亲手施加的封印。破不了,也不敢破,否则必被发现。” 秦弈问道:“那里面可能存在的碎片呢?” “想要进去也不是没办法,因为这封印故意留了通道。”流苏淡淡道:“但是他之所以留通道,肯定是不安好心的。那里必是怨气最盛之地,进去若非被怨灵所杀,就必然是被怨气侵袭而导致满腔复仇之火。” 秦弈猛省:“妖劫就来源于此,万年前有破解了封印的大妖领袖进入此地,出来后便开始向人类复仇。” “有可能,所谓妖劫总该有个引子。”流苏淡淡道:“很有可能这本就是同时削弱妖族与人类的一石二鸟之计。” 秦弈心中泛起凉意:“你这老对手这么阴,这么恶毒,修的什么仙!” “大宏愿。别的不过小节而已……善恶这种评价太过简单,不适用于很多层面。”流苏简单地说了一句,不再解释。 “……”秦弈总是差点忘记,流苏自己就是个魔性十足的货色。 流苏道:“如果一定要进去,我大约有办法让你们不受怨气侵袭……但这里得有个前提。” “什么前提?” “至少要有个强大的刀锋在前面,至少乾元,否则你们进去就可能被撕碎,别的一切休提。” 秦弈无语道:“我们去哪找乾元?就算从外面请来乾元,那碎片还有我们的份吗?” “所以放弃吧。” “只是要个碎片,真有这么难吗……” “呵呵!” 旁边程程见秦弈呆看良久,也不四周查探,样子怪怪的,忍不住问:“有什么发现?” 秦弈回过神,叹道:“回去吧,没乾元别进去。” 程程神色古怪:“也就是说你能破解这封印,只是需要乾元?” “只是?”秦弈没反应过来:“你是不是有什么误解,这个条件我们根本不具备好吗……” 程程拉过自己的人身站在一起:“若我双身合一,有可能维持很短时间的妖皇境,够吗?” 第三百七十三章 最后一环 秦弈不知道所谓很短时间是多短,因为程程自己也不知道,她没试过。 但在最初分身之时她就是按照这个路子走的,是早年妖城难得留下的几个远古传承中,针对半妖血脉而行的一种秘法。 她知道当人身也有修行时,运用秘法双身合一,必定会导致一个大境界的提升,但由于人身修行尚浅,所以不可久。 但是分开容易,融合困难,不同的修行想要合在一起这本就是一种很别扭的事情,没有特殊辅助手段是无法达成的,有秘法也没用。那还不如不修行,想合一的时候还可以随便合,一旦修行了就合不了了,这就是程程一直没有修炼人身的原因。 可恰恰秦弈从混乱之地回来时,带回来了一种和合丹,有异种属性融合的效果。当时秦弈就觉得可能对程程双身合一有点用,也正因有这个丹药打底,程程的人身才开始修行的。 “这样,我差点忘了这件事。”听了程程的解释,秦弈才想起确实有这么件事:“那你先合体试试,能持续多久?” 程程双身各自服了一粒和合丹,各自伸出右掌抵在一起。 所有妖怪集体翘首以待,期待看见近万年没见过的妖皇出世,哪怕只是一刹。 秦弈也很期待,这个刚刚还在跟自己嘤嘤嘤的妹子,摇身一变就是盖世妖皇。 空气静止了片刻。 两个程程脸上都露出了极为同步的尴尬笑容。 没反应。 秦弈忙问:“遇上什么难题?” “此躯和本体分开太久了,数百年没有合过,然后练的又是纯人类道修……”程程尴尬道:“她失去妖性了,对本体竟有些生疏感……然后……” “怎么?” “然后这身体吃本体的醋,就更排斥了。” “???”众妖瞠目结舌,怀疑自己在幻听。 秦弈擦汗:“她没有自己的意识啊,不是一魂两用吗?” “身躯自具灵性,独立已久,没意识也有身躯潜意识。”程程也擦汗:“这下怎么办?” 让你自己骂自己,这回玩脱了吧…… 秦弈憋了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还能怎么办,双修啊!” 双修,唯一的解决方法,既是让两具身体都具备和他的共性,也能消弭人身的“醋意”排斥。只是秦弈以前从来没打算过把双修这种事作为一个功利性质的手段使用,但这次好像不这么用都不行了…… 程程也想到了这一层,俏脸绯红。 全体妖怪举头看天,恍若不闻。 程程顿足:“全部傻站在这干嘛?给我全部散开,分守各处要道!” 旁边寒门直了眼睛:“大、大王……你要干啥?” “当然就在原地解决,难道还特意回去不成?”程程伸手一挥,罗帐升起,阻住了妖怪们的视线:“从你们卖大王当面被人抱着啃开始,就早晚有这么一天!” 秦弈想起了多年前看过的一个电视剧……皇帝在野外临幸某妹子,周围一群宫女太监拉着布挡成一圈,暗恋那妹子的皇子还亲自站在外面守…… 电视拍得,我做不得? 当然,写不得。 ………… 天黑了。 周围的妖怪们抬头看着天上的星星,觉得星星都是绿色的。 那小子太爽了啊,同一个人,却可以进行两种不同滋味的第一次……这是举世无双的体验啊! 想着都能气死妖。 最早的时候,大家还想着让大王人身跟他走,妖身选择一个妖怪,已经算是便宜他了。结果居然他先征服了妖身,人身便是盘中菜,还要留到这个时候,当面吃…… 太过分了! 没想到那小子看着清清秀秀,战斗力这么强……大家站在外面已经守多久了啊…… 其实压根就没什么好守的,这哪来的外敌……只是大王肚子里有气,发泄到他们身上了而已。 也难怪大王有气,她喜欢秦弈是一回事,可什么事情都要靠秦弈,自己下属屁用没有,这种感觉也实在让一个做大王的人憋闷不已。那你们就守着吧,反正也你们也做不了别的。 差不多这意思。 可特么的双修谁不会啊,也得你肯用别人啊,这是我们的错吗…… 唔,不对,双修他们还真不会,这是道家和合法,和妖怪们没啥关系。就算那些自带天赋的狐狸,和这种也不是一回事儿…… 妖怪们集体耷拉下了脑袋,和挂树的夜翎神情达成了完美统一。 已经是一城的废妖了…… 本来裂谷后半程没依赖秦弈,大家好歹还恢复了几分自信,结果最后迎来一棒槌,心气都被打击没了,也不知道多久才能缓过来。 太惨痛了。 不知过了多久,月亮已上中天。群妖心中忽然有了种惊悸感,继而一种臣服膜拜的心绪不自觉地涌起,似有皇者降世,群妖俯首的意味在其中。 妖皇! 鹰厉第一个反应过来,大喜而拜:“参见吾皇!” 罗幕缓缓分开,程程漫步而出。 双身已经合一,形象却很是典型——白衣金环,裙下赤足,狐耳狐尾…… 也不知道是合体之后本来如此,还是秦弈喜欢她如此,这已经不可考了……只是那强大无比的妖皇之威毫无虚假,那发自血脉与灵魂的悸动,证明着这确确实实是妖城万年不见的皇。 山谷内外,群妖拜倒,重重叩首。 连夜翎都下了树,收起了咸鱼姿态,尊敬跪下。 这是妖刻在骨子里的上下之尊。 其实秦弈不知道为什么妖修这第五境就是皇,想必和远古部族体系有点关系,皇者应该是统率族群的,在这之上还有祖圣,超脱族群而存在的仙神图腾? 大致如此吧。对人类来说,乾元也大约是正常修士的顶端了,按照很多故事的分界,乾元往上都该飞升了。不过此世似乎没有飞升的概念……除了那个人为形成的天宫。 他没有时间去考虑这些,程程合体持续的时间在合体之时就有了判断,约一炷香,不算很短,但也浪费不得。 在程程出罗幕,众妖俯首之时,秦弈已经飞上山去,循着流苏的指点找到了山腰处的一个看似毫无特殊的山石。 继而咬破指尖,在山石上飞速用血迹刻了一个符箓之形。 开门符。 名字很土,实则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专为开启封印或禁制的后门而用的符箓之形,意思和“芝麻开门”差不多,只需要找准正确的位置就可以了。 明明连个坑都没有的圣龙峰上,慢慢现出了一个山洞。 位置完美无缺,流苏对老对手的手段,太了解了…… 程程迅速吩咐:“夜翎随我们入内,其余继续守卫,不得有失!” 秦弈听这个吩咐都有些惊诧。 入内的不宜太多,否则流苏的抵抗怨气之法未必护得住太多人,再来一个是极限没错,本来该是鹰厉吧……鹰厉可是凝丹后期了,夜翎啥时候也这个级别了? 却见程程夜翎如电射来,秦弈仔细一看,夜翎的黑光居然真的是凝丹六层之境。 了不起啊这臭蛇,看来除了卖萌,修行没停着啊……以她这样的战斗型神兽血脉,各种天赋异术摆着,凝丹六层绝对比鹰厉的七层厉害,这是毋庸置疑的。 鹰厉越来越没牌面了啊,除非他能觉醒一些特殊血脉。 三人在洞口站定,秦弈的狼牙棒里就飘出了一抹虚影,虚影化为薄雾,罩在三人身周。 流苏化魂为幕,以抗怨灵。 这也是流苏第一次正儿八经地用了它特定的魂法,横断裂谷的最后一环,正式开启。 第三百七十四章 困龙之怨 踏入洞中,便是浓浊的雾霭。秦弈夜翎还没什么感觉,程程却似有所觉,转头看了一眼秦弈的狼牙棒。 雾霭之中,有极其浓重的怨念,愤恨、悲伤、不甘、痛苦、仇怨,交织成能让人发疯的凶戾。但被狼牙棒中虚影化幕,这种负面的怨气尽数阻隔在外,根本一丝一毫都无法侵入,不需要你运用什么清心诀之类的去抵抗。 事实上程程感觉得到,此地怨气之强,一般法诀根本起不了效果,如果要靠自己运用什么法诀抵抗的话多半要完。 因为这种怨念和实力无关,哪怕你是太清也可能生恨,最多就是你修行高的话,心境修养高,能把这些情绪付之一笑,却不代表它们不存在。一旦被外界怨气影响而共鸣,再强的修为也可能出问题。 个人能抵抗还好说,但能帮别人也挡下来,这就神奇了。 这可不是实力本身能做到的事情,要么就是专精此效的法宝,要么就是它有极其特殊的法门,从维度上隔绝了这些负面影响。 如果是后者,这狼牙棒中之灵,对“道”的理解已近神矣。 有点像……圣殇荒漠的死气,也有点那种把你肉体从维度上挪走消灭的感觉…… 那才是真正的寂灭。 程程的心念只是一瞬间,她也没时间多考虑这棒子什么情况,雾霭之中,忽然骤现无数通红的眼眸。 撕碎灵魂的厉啸骤然传遍,数不尽的红瞳纷涌冲来。 离得近了,可以看清全部都是狰狞的鬼脸,呈幽灵之形,只有脸,没有身躯。 秦弈第一时间想起了初见的流苏。 那时候自己没被它吓死可真是不容易。 “轰!” 程程金环飞舞,重重破在前方鬼脸上,鬼脸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吼,扭曲涣散,又慢慢凝聚。 与此同时,秦弈夜翎左右出手,罡气天火汹涌而出,护住了程程的侧翼。 强烈的反震之力涌来,秦弈微退半步,心中骇然。 本以为这些鬼脸是灵魂系的,不料却有这么强大的妖力澎湃,几乎每一只都有晖阳级的力量,这还是小的,程程正面相对的那只有多可怕? 怪不得流苏说必须有乾元级为刀锋,不然根本别想进。 “嗖!”金环化作巨大的光圈,围绕在三人身周,暴烈的妖力飞旋,所过之处鬼脸四散。 程程面沉如水,手上结了个法印。 有日月之形在洞中闪现,继而日月相撞,爆起惊天动地的大爆炸。 哪怕是在她身后,秦弈都能感受到那种毁天灭地的神威,山河倾塌的狂啸。 乘黄天赋秘法,日月践踏! 只在刹那间,数之不尽的红瞳都消失得零零散散,不成模样。 秦弈迅速挥棒砸开一个漏网的,急促道:“还能复生,不纠缠,进去再说。” 程程一马当先冲向前方雾霭,夜翎回首一喷,铺天盖地的黑炎填满了身后的空间,阻断鬼脸。 山腹并不深,里面已经隐隐有毫光隐现,在沉沉雾霭之中犹如灯塔。 那不是碎片的光,碎片是不发光的,但秦弈确实感觉到了前方有碎片的气息,那种气息太特异了,玄之又玄,言语无法描述其万一。 “吼!” 一个巨大的龙爪虚影凭空出现,横扫而来。 程程美目一凝,也单掌推出,便有狐爪乍现,撕裂空间。 两爪相交,程程没顶住,喷出一口鲜血,向后飞退。秦弈没时间心疼,狼牙棒呼啸而出,重重砸在龙爪上。 继而狂暴的力量掀来,秦弈“砰”地一声砸在洞壁上,浑身都快散架般疼。 这力量好奇怪……你说它是乾元级的力量吧,却又不是,就像你有多少力量,它还你多少力量,又偏偏略高一点点这样子。 龙爪终究没挡住,扫到了夜翎面前。 夜翎抱头蹲防。 “日,蠢蛇!你好歹躲啊!”秦弈飞速冲了回来,那边程程也收住身形,折返冲回。 两人都又气又急,你真以为抱头蹲防有用吗,那是抱头等死啊! 出乎所有人意料,龙爪在夜翎面前停住了。 夜翎小心翼翼地抬头。 龙爪还往回缩了一点。 继而龙爪消失,虚空之中出现了一个硕大的眼睛,占据了整个山腹,除了眼睛之外什么都看不见。 明明可怖无比的景象,却诡异地展现出了一种寂静感。 大眼睛一直在看夜翎,夜翎也小心翼翼地看它。 程程和秦弈对视一眼,都慢慢放下了绷紧的手臂。 这什么情况?神龙和这蠢蛇看对眼了? “你……为何心中无恨?” 所有人心中都泛起这样的声音,来回激荡,光是声音都能震得人血脉错乱。 这是开天之音! 这根本不是什么乾元能挡的,只在它想要用多少力气。 所谓的乾元之力,只不过是为了渡过最外面的怨灵区。 “恨?”夜翎挠挠头:“吃醋算吗?” “……”龙语声沉寂下去。 过了好一阵子,它才续道:“我看见了你的记忆,你曾被人类以秘法催生成妖,欲炼你取丹,你为何不恨?” “啊?我恨了啊。” “你连杀人都是别人逼你去杀的,还是因为血誓之故,这叫恨?” “要没血誓我就跑了!”夜翎理直气壮:“活着不好吗?” “……”龙语声再度沉寂。 夜翎小心道:“老爷爷你活着吗?” “我死了,也未死。”龙语声道:“我真灵已灭,此地封印的是我的怨魂。凡进入此间者,若不是被怨灵撕碎,就是被怨念所侵,变成满腔复仇之火,倾泻向任何有过睚眦之怨者。” 夜翎道:“那你爪子打我们……” “我有一念未消,守护一物。然而我此魂是被封印状态,无法主动做任何事,便借用怨念复仇之意,谁攻击便受反噬,仅此而已。” 秦弈恍然大悟,怪不得…… 同时心中也有些惊叹。怨念本来是负面的,可在这位手上却玩出了花样,变成了一种守护能力。 这完全是看你对道的理解,把任何东西玩出自己的花样,绝不是力量的增长能办到的事情。一个腾云境的修士,根本没办法理解他们看见的世界。 而且这所谓的“真灵已灭”“只剩怨魂”,对他们这样的层级来说也没那么空白。只要是魂,对于他们而言就能寄予自己的一念理智在其中,默默等待所需的到来。 这便是要封印于它的原因,否则让它出去,绝对有可能找到复生的契机。 程程也理解了此刻的状态,忍不住问:“您还能复生么?” “未可知。”龙语低声道:“我真灵已灭,忘了很多东西……我连为什么要留此魂都已经忘了,记得的只有恨。对某些人倾尽江海也洗不清的恨!” 说到最后一句,声音变得咆哮,三人忍不住都捂着耳朵,七窍都隐隐渗出了血迹。 这无意的咆哮,威力一至于此。 正在此时,笼罩着三人的灵魂帷幕上泛起了一点灵光,射进那巨大的眼眸之中。 咆哮止歇。 “前尘回梦……是哪位道友相助?”龙语声又清醒了几分。 没有回答。 “我……想起了一些事情,一些……比恨更值得记忆的事情……” 流苏终于忍不住大怒:“要的就是你能想起恨的是什么,你记起没用的干嘛!怪不得和这臭蛇对上眼!” 龙语声道:“如果记恨,我可能会一爪子拍扁一个谁的鼻子……忘了她是谁了……可不知道为什么,这会儿念头蠢蠢欲动,好生清晰……” 第三百七十五章 龙蛇演义 (喂喂你们搞清楚,他们说的是流苏太高傲,鼻孔看人的意思,不是指鼻孔大啊!棒棒琼鼻很小巧的好不好,说秦弈和流苏将来玩鼻孔的你们放学后别走!) —————— 流苏觉得自己风评被害了。 当年不过是嚣张了点而已嘛,怎么一个两个都这么大怨念,你被天上人打死了还把怨魂封印几万年,居然怨气还没对我的重? 我怎么你了? 这龙是傻子吗? 它却一时忘了,神龙怨魂失去了绝大部分记忆,仇家要是在面前当然能激活回忆,然而此刻在面前的是它流苏,那此刻便自然是拍扁那鼻子的念头比较蠢动清晰了…… 总之听了龙魂之语,流苏实在气得要死,又实在不想在程程面前暴露太多底细,话都不知道怎么说。那灵魂帷幕一涨一缩的,秦弈看得胆战心惊,总觉得它随时要炸。 那龙眸之中却忽然有了些哀色:“见不到,感不着,我却有冥冥意……是了……原来你也死了……” 魂幕缩涨微微一滞。 “所以你也不是来解我封印的……”龙语声越来越轻,似乎沉默下去,在思考什么。 流苏叹了口气。 当然不是来解它封印的,此时大家的能力根本解不了,解得了也不敢解。 夜翎终于忍不住道:“我们要如何解你封印?” “解不了。”龙眸看向夜翎,变得更加柔和:“这个心中无恨的螣蛇,你很好……” 夜翎还是不明白,挠了挠头。 她觉得自己什么都没做。 “如果你恨了几万年,乍然见此至纯,也会觉得这是一汪清泉,让人舒畅。”龙语声笑了起来:“不过你是螣蛇,螣蛇不逊于龙,我什么都回馈不了你,你在意吗?” 夜翎摇头:“我不要啊。” 龙语声道:“那你进来干什么?” “师父和哥哥要进来,我就进来了。” “如此……”龙眸看向程程:“你是此方妖皇?” 程程行礼:“是。” “你的分脉合流之术,不宜久持,久则伤身。此时无战,撤了吧。” 程程犹豫片刻,分成了双身。 龙眸打量了她一阵,低声叹息:“弱成这样了,现在的妖……” 程程:“……” 太习惯了,几乎每见到一个远古残魂,都会遇上这么一句,早期还会羞耻,如今波澜不惊,爱咋咋地。 “弱有弱的好处……”龙魂叹息着:“万年前,有几只大妖进来,态度可不是见前辈之魂,而是来取宝的。他们自恃强悍,我也仇恨萦魂,就此恶战。最终他们什么都没有得到,反而在这样的战斗中逐渐沾染,怨意填胸,当我冥冥有感,已经来不及了……这是他人之计,但是无解。” 程程有些汗颜,其实她也是来寻宝的。不过态度确实不同,因为她期待传承,更期待有先祖之魂释放,态度有觐见之意,自与强者取宝的概念不同。 此时她也完全明白了,一般人根本进不来,妖皇也进不来,他们能一路避免怨气侵袭是狼牙棒的神效。而真正能进来的起码是祖圣大妖,然而这种大妖进来绝无敬畏,只会争夺,甚至说不定都有吸收龙魂的意思在,那就激发龙魂恨意反噬,大打出手。这个过程里,再也无法避免怨念填胸了。 几乎是必然的结果,尽在布局的人计算之中,封印特意留了后门就是等着这一天,等着妖劫的引子。 只不过谁也没想过,他们这么弱的时候,满怀朝见先祖心思的层次下,居然进得来……然后还有一只至纯的臭蛇,龙魂被封印状态根本无法主动攻击她,反而使得龙魂有了一丝清醒的空间。 又被什么“前尘回梦”激发,回复了一部分理智意识,才能有这番良好交流。 否则真靠战斗的话,此行只能败走,根本不可能得到任何东西的。 不知不觉间,有灵光向程程和夜翎笼罩下去,龙语声再度传来:“我想起了一些法……全部传承于你二人。” 程程闭上眼睛,心中激动不已。 《往圣开天诀》完全篇,还附带了无数修炼的理解在其中。 还有万万千千妖族秘法,浩瀚无匹。 对远古的探索,在她的角度上,这就已经完整了。否则要靠自己慢慢在鲲鹏紫府去感悟,不知道要多少千年万年。 虽是灵光同时罩向两人,实际还是有所区别。给程程的侧重传法,而似乎知道夜翎修行不足,塞给她法也得不到理解,不如另给点别的。 夜翎的头顶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滴血液,又慢慢滴在她脑袋上。 秦弈旁观着,想起了那滴鲲鹏钟乳。这些老怪物,死了都绝对不能当它们死得干净,花样多着呢。 这滴血的价值可能无法估量。 夜翎抱着头摸了摸,却摸不到那滴血了,可能已经彻底融合。她有些奇怪地看着龙眸:“我要这没用啊……” “我是见那乘黄的分脉合流术才想起这个……你体内有一点点蛟血,我让它彻底化龙,并占据你剩余的菜花蛇血脉。”龙魂道:“往后你也是半龙半蛇,想分身也可,想一起练也没问题……龙族天赋应有的东西,你尽可使用。” 夜翎眨巴眨巴眼睛,秦弈眼睁睁看着她额头长出了一对很可爱的小鹿角。 你们师徒……是要逼死我吗? “将来若是不想用了,这滴神龙血髓,你还可以转赠别人。”龙魂又道:“不过我认为不需要……你身兼龙蛇,若有朝一日杀机迸起,那便是龙蛇起陆。” 夜翎摸着鹿角,心下有些忧虑,暗道这是不是丑了点?转头看着秦弈亮晶晶的眼眸,她立刻笑了:“谢谢龙爷爷。” 程程抽了抽嘴角。 魂幕微微晃了一晃。 这货到底是至纯还是至狡,大家都快分不清了。 龙眸终于望向秦弈:“你,是为门而来?” 说到这句,声音再度变得凌厉,严肃无比。 秦弈一怔:“你怎么知道?” “你身上门的气息……瞒得过别人,瞒不过我。” “你不是忘记很多东西了吗?怎么感觉你什么都记得?” “有些事情,早已是刻在骨子里的本能……便如修行,便如血脉,便如……门。” 龙眸闪烁,秦弈清晰地看见,就在龙眸正中央,安静地躺着两个东西。一个小小的骨头模样,却是光润如玉,散发着极为神秘的缥缈气息,不知何物;另一个不规则的石头碎片,大小和乒乓球差不多,和门的气息一模一样。 这两个东西不是在眼睛里面,龙眸本就是虚影,这是在山腹正中央,也是此山之内仅有的两个“宝物”。此山是龙躯所化,换句话说这两件东西本来是被它吞进肚子里保存的,可见重视。 龙眸里慢慢又有了凶戾:“给我一个……你要门的理由。” 居然是问理由,不是立刻守护攻击? 秦弈想了想,便道:“若是在我这里,说不定有朝一日能解你封印,留在你这只能白费万年。” “这个理由很好……但也很可笑。你和一只蚂蚁并没有区别,也敢谈解此封印?” “并不可笑。”秦弈正色道:“你该想想我们为什么进得来。” “……原来如此。”龙魂下意识地有点想打人,终究还是分清了主次,慢慢道:“若是如此,可以给你。但你要证明你有能力守住它,而不是出门就做了送宝童子。” 这倒是很有道理,秦弈有些为难,这要怎么证明? “很简单。”随着龙语声,一个怨灵从外面通道飘了进来。“这是我伴生之怨灵,大概是我叹口气的实力,只要你扛得住它,就算你具备一定的抗压之力。” 秦弈憋红着脸看着面前这个约莫晖阳初期的怨灵,什么叫叹口气的实力? 怪不得流苏当年爱跟你们装逼,你们压根是一路货色,最后是装不过流苏才恨上的吧? 第三百七十六章 先天造化骨 但不得不说,这个考验也很有道理。 很多故事里,总有人吐槽,为什么反派总是派个比主角略高一点的去杀主角,导致不断送经验,仿佛喂主角升级似的?为什么不直接派个强者去一巴掌拍死? 实际上强者哪有那个闲工夫,假设下面分舵被一个凤初惹了,你派无相去?真敢这么委派,怕是无相都要跟你翻脸。甚至可以说,这种事都没法上达天听的,很可能就是到一个腾云级的管事为止,还敢往上汇报都可能被上面一巴掌抽回来。 然后这位管事也不是去干这种事用的,否则要属下干嘛用?理所当然最高也就是让一个琴心去处理完事,这已经算够看得起对方了,让谁安排都是如此。 只要你真具备跨越大境界挑战的实力,那就是能在绝大部分常规状况保命的前提,可比靠运气有说服力得多了。 当然,碎片这种事情不能按常规套路一概而论,但能跨境界挑战也足以证明很多东西,起码不会随随便便就没了。 “老龙你这个考验,我怕你怨灵吃不消。”秦弈终于道:“不如我们换个?” 龙魂没明白:“什么意思?” “比如你看这个?”秦弈祭出了湛光剑,乾元初期。 龙魂:“……” “再看这个?”诛魔剑,晖阳中期。 “还有这个。”大欢喜寺佛珠,由观寂与慈和的两个佛珠合炼而成,晖阳中期。 “这个。”因这一年来各种资源优先供给而重新祭炼过的云岫笛,晖阳初期。 “还有这些……”好几件从乾元俘虏那里弄来的宝贝,都还没祭炼呢,晖阳到乾元都有,其中还有比较特殊的,不按威力分界的用品。 “还有这个……”秦弈开始脱衣服。 “停!”龙魂有些错乱,它觉得是不是因为怨魂缺失真灵,导致产生了一些幻觉?这是个腾云修士随身宝物,不是一个大宗门大家族的顶级装备库? 还是说时代变了……当年小虾米一样的腾云修士,现在已经可以随便拿着高级宝物满街跑了吗? 不对,他腾云级的力量怎么御使这些高级宝物? “那个,老龙啊……”秦弈道:“你让乾元级的怨灵过来,我可能要找老婆救命。让个晖阳初期跳在我面前还是算了吧,给你多留一点守门力量。” 不就装逼吗? 龙魂凝视秦弈半晌,忽然道:“混沌源初,一二篇?擎天玉册,造化金章,先天血脉,无上灵根。” “好像是的。” “恍惚间,还以为这是梦回数万年前。”龙魂忽然笑了起来:“很有趣的人类……嗯……” 秦弈心中微动:“你有办法遮掩我的功法来路么?” 空中再度凝出一滴血液,滴在秦弈脑袋上。 “此非改造你血脉所用,而是让你具备一定的龙性。”龙魂慢慢道:“你的破天之威,变化之能,都可以用意外得到一丝龙性来遮掩。” 秦弈大喜:“谢过前辈。” “刚才还是老龙,现在成前辈了?”龙魂哑然失笑。 流苏用力点头,一下子臭棒,一下子棒棒萌萌哒,都是这样的…… 它知道这龙魂也意识到了什么,秦弈背后绝对蕴含着一些很特殊的东西,不仅仅是有它流苏。事实上流苏自己也在观察,很多事可不是它安排的,它关在棒子里什么都不知道。 秦弈显然也不知道,这货就是个意外掉到此方世界的异世之魂。 “既然你有自保之能,门就拿去吧。”龙魂变得比之前更痛快,随着话音,它守了几万年、本以为视若宝贝谁都不能碰的碎片便直接飞向秦弈手里。 反而把秦弈弄得呆了一呆:“就这么给我了?” “不然呢?”龙魂反问:“有什么能比解我封印更重要?” 秦弈实在是佩服这些大能,只剩怨魂都比那些号称脑子完整的傻子拎得清轻重缓急,真的是直指本质,没有什么叽叽歪歪的纠结。 他忍不住问:“前辈就这么相信,我真的会守承诺么?要是到头来不给前辈解封印,前辈当如何?” “我相信……她的恨意,比我更深。”龙魂忽然道:“她……可能需要这件东西。” 那光润如玉的小骨头也飘了过来,秦弈这回是彻底愣住了,你守了几万年就为了这些吧,一股脑儿都给我了? 龙魂慢慢道:“这东西不是我的骨头……而是诞生自源初,天地孕育而成的先天造化骨……我本考虑,若魂魄得脱,说不定能用它作为重塑肉身的骨架之基,毕竟我未必有合适的舍可以夺……不过此峰本就是我尸骨,届时还有重生之望,这骨头可能会有人更需要……” 话音未落,秦弈就把骨头塞进了戒指,还用力捂住,生怕龙魂反悔一样。 流苏说的重塑身躯需要的七种东西,这必是其中之一,毋庸置疑! “都出去吧。前尘回梦之术效果已失,再呆下去,你们会被此地怨气淹没。” 三人诚心行了一礼,迅速退出。 就在退出洞口的一瞬间,里面就传来铺天盖地的恨意,直破苍穹,霎时间天地变色,风气云涌,巨大的冰雹万里倾落,隐约能听见山的那一头海啸的声音,犹如末世。 三人骇然心惊。 这好言好语的一段交流,各种送功送物,并不是此魂的常性,如果没有某种前提,这种座山根本就是个死地,是真正被“叹口气”都可能吹死的地方。 这不是运气也不是实力,归根结底是一群败者因复仇之念而形成的联盟体。甚至可以说,如果大家都完好,自己就先要打起来,绝对没可能如此和颜悦色还送你东西,想得美。 只是形势特殊罢了,有轻重有缓急。 他们只是作为某件旷古大事的串联者而已,算是捡到了……而秦弈显然在其中是一串重要的钥匙。 如果单靠妖族自己,永远也别想触碰。 魂幕已经回归狼牙棒,程程看着棒子老半天,终于什么都没问。 龙魂有些事未必是忘却,比如它真正憎恨的是谁,不可能真的遗忘,只残留原始怨念,从它的表现判断这不太可能。它说是忘了,只不过是不想说。 程程比秦弈多知道些法则,有的事情是不能问,不能说的。就如同解这个封印一样,你通过封印自留的后门,不会激发什么问题,因为那本来就是设置封印的人留给你走的。可一旦真的去破解,哪怕只是接触,某个大能必然就会有感应。 说话也一样,你真提到他,甚至是提到相关的事,他必然有所感,是不能说的。 当年也就那点事,真要讲故事,一盏茶时间也讲完了,可流苏始终对秦弈讳莫如深,不是为了装逼,是真的不好说。只能随着大家的经历,自己一点一点去推测揭晓便是了。 秦弈抬头看着山峰,感受着沉寂不言的流苏,心底也有些忧虑感。 横断裂谷是最接近当年的地方,这里的探索已经到了尽头。 其他任何地方都不可能有此地与流苏接近的程度了,不管是他要寻求往事,还是流苏要寻找什么,将来都会变得更迷茫,有种见步行步碰运气的意思,再也没有裂谷这么直观的面对。 天下之大,你甚至不知道下一步该走哪里。 “先回去吧。”程程看出他有些心不在焉,便伸手握住他的手,柔声道:“这是我们共同的事情,不需要你独自承担。” 夜翎道:“哥哥有了龙血,为什么脑袋上没角?” 秦弈回过神来,笑道:“我这只是一丝龙性,不是血脉传承。” “什么叫龙性?” “不知道,一些特性吧,比如威势和变化?” “别理那臭蛇,我们晚上换个什么姿势?” “噫……” “师父我要学分脉合流术。” “不教你。” 三人慢慢远去,流苏坐在棒子里撇嘴,什么叫龙性,不就是本淫嘛! 第三百七十七章 尘埃落定 离开圣龙峰收兵回城的第二天,被神龙之恨而引发的冰雹才开始渐渐减缓,继而转为飘雪。片片雪花纷飞,覆着千里裂谷一片皑皑,成为裂谷之中很少遇见的雪景。 以前裂谷很少有雪,因为裂谷遍布妖氛,连人都不能轻过,何况飘雪?往往落入裂谷半空时就已经融为雨水了。 而此番裂谷的妖氛已经不再紊乱,丝丝清晰,尽控妖城之手。雪花既然能入,别人要来自也不再难。太朴子都不知道从哪来的,多半不是经过当初秦弈那个唯一安全的小地带了。 所以程程曾经下达过“严加守备,不许放一只蚊子进来”的指令。 时代变了。 难得的雪景让程程很是欣喜,于是一群小狐狸奉王命一起在御花园里堆雪人,夜翎带着亲卫团一起参与,很是热闹。秦弈不玩,她们也不强拉,自己玩得开心无比。 秦弈看着不远处莺莺燕燕沙雕复读的场面,咧嘴憨憨地自顾自笑了一阵子,又慢慢躺了回去。 雪花覆在脸上,又慢慢化开,沾染着裂谷妖气的冰凉气息沁入灵台,让他的思维清净下来。 他就露天躺在花园,睁着眼睛看雪。 应是天仙狂醉,乱把白云揉碎。 曾经佩服诗仙的想象力,把雪描绘得如此精彩,可放在如今,这句已经不是想象力,可以说很真实了。 确实是神龙之怒催动的天象之变,聚为冰雹,化为飞雪。 修仙的魅力再度展现,这呼风唤雨改天换日的伟力,让人神往。 但却很难羡慕得起来,因为造成这一切的,只是个被封印了的怨魂。 尘埃落定,秦弈在回顾自己赴裂谷以来的点滴,也觉得自己的画风与以往有很大的不同。少了淡然出尘的心境,多了与人争雄的心气;少了一些旷达,多了一些计较,男女情感都非要争个输赢,如今想想,却又何必? 救程程的命都没打算有什么报答,反而谈情说爱的时候非要争胜,回顾起来也是有些哑然的。 然后……那方面欲望也有点不节制了,和程程一起之后,那事做得比两辈子加起来都多,昨晚凯旋之后双身齐飞的各种姿势想起来都让人面红耳赤。 说是被妖气唤醒了野性,其实不尽然吧……最大的原因还是这个地方始终存在着各种压抑,天然让人宣泄和释放。 种族的分野,黑暗森林的法则,以及……跨越万古的仇恨。 无时无刻不在影响人的心绪。 如同第一次来裂谷的时候一样,来了这里,画风仿佛天然就会与在人间不同。 所以该是要出去的时候了。 秦弈转头,看向宫殿,目光透过窗棂,落在里面的床榻上。 里面一个白玉小人盘膝坐在榻边,抱着那个小骨头皱眉沉思,样子很萌很萌。 秦弈也是得到这先天造化骨之后,才醒悟流苏根本就不知道它自己需要哪七种东西,只是有个模糊概念而已。所以当时自己问它才装逼不说,先天造化骨摆在面前也没见它有什么表示…… 其实是根本不知道…… 倒是得到了这根灵骨之后,算是一个引子,流苏这才可以据此推算它所需的东西到底是哪些。 流苏不是全能,秦弈再一次感受到了这一点。 但越不是全能,却越可爱,死要面子的样子更可爱。 话又说回来了,这先天造化骨听着就知道档次高得离谱,开天境的龙魂都把它当宝贝的,这样的东西要七种……难度大得好像没比突破太清简单多少,恐怕不是短期内能考虑的事情…… 看着白玉小人紧蹙的眉头,秦弈觉得很心疼。 可他也不知道怎么再快一点。 修行至今四年左右,锻骨腾云双六层,还能怎样…… 在裂谷之中乘风破浪,一切都顺利得如趟平川,收获也意外的大,实际上与初始的意愿是有所差异的。 最初以为这里是数万年无人开启的各种远古大能尸骨形成的秘境,无论是宝物还是传承多如牛毛,最终发现早都被清扫得一干二净,妖魂被圈成猪圈,人类尸骨一个都不见,全被搬空了。 虽然最终因圣龙峰的破解,得到的宝物和传承说不定比预估的多,但必须认识到,天上人得到的东西更多,多到足以建立无数种不同宗派传承的程度,再加上九成灵气……一旦倾泻而下,那便是天翻地覆。 这里的“复仇者联盟”看似很强,实则全部缺胳膊少腿,完全是以卵击石的意味。 秦弈忽然想起宫主漏过一嘴“一旦大劫来临”……不知道这是“如果遇上事儿”的修仙者说法呢,还是真的算到过什么…… 仙宫万道,宫主可能更接近谋卜一系,又是乾元大能,说不定真的看见了什么东西。 秦弈叹了口气。 知道有什么用……太弱了,只能说是个心理准备,今后也没有多少悠游林下弹琴画画的好日子了。 踏霜雪而知寒冬,就像看见这漫天霜雪,就知道将有坚冰到来,前路困难重重,可未必是“刚健”可涉。 花园里,程程一边堆着雪人,一边悄悄问夜翎:“那个狼牙棒,你知道怎么回事么?你哥哥一肚子心事连雪人都不玩,当是为了它。” 夜翎惊为天人:“师父,你吃徒弟的醋,吃自己的醋,如今居然发展到吃一根棒子的醋了吗?” 程程怒道:“我问正事呢!谁吃根棒子的醋,他还能跟棒子做事不成?” 夜翎道:“师父不是看见了么,棒子里有个小幽灵啊。” “我问的就是那个小幽灵是怎么回事。” “小幽灵就是小幽灵啊……” “……算了,问你也是白问。”程程若有所思:“这绝非普通器灵,或者说,这狼牙棒不是凡物,它的材质特异得我都认不出……我担心的是,此物之灵好像涉及一些隐秘,会不会为你哥哥惹祸事。” 夜翎懵懵摇头:“小幽灵很可爱的,哥哥可不会丢了它的。” 程程叹了口气:“算了,他自有主见。应有的承负,怕是早就已经做好准备了。” 夜翎回望秦弈一眼,扁着嘴道:“你们这是想走了吗……这么急吗?” “大概还会休息几天吧。”程程笑嘻嘻。 什么时候走对她而言都一样,因为秦弈说好了带她人身一起出去的,反正谁也认不出她是妖。夜翎就没这条件了,就算学了血脉分离,也是一龙一蛇,都不是人,被认出来会很麻烦。 要是夜翎跟出去,秦弈怕是要天天遇上个谁都得为此争执不休,帮不上秦弈反而拖后腿。 夜翎也很奇怪的,明明黏哥哥黏得要命,可到了这时候却从没闹着要跟出去。如同当年选择留在妖城一样,她再度做出了同样的选择,不是乖巧,而是她从来就不想出去。 程程看得出来,夜翎不喜欢人间,甚至有阴影。 果然看程程一脸开心的臭样子,夜翎便打击道:“师父,人间是很难受的。” “怎么会?”程程倒是颇有些憧憬:“我看了多少人类话本,人间很多好玩的东西呢,早就想去看看了。” “人类话本里的世界好玩,那是因为他们是人。”夜翎认真道:“但是师父,你不是。” 程程堆雪人的手微微一顿。 “就像哥哥在妖城也总是不自在一样……我在人间时,也是如此……哥哥能平等待我,但这个世上,哥哥只有一个。” 程程默然片刻,微微一笑:“那我也正该体验体验,他在我们这里的感受。” 第三百七十八章 永久留存(卷四终结已肥可宰) 秦弈终于进了屋,坐在流苏身边。流苏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低头看小骨头。 “还是推算不出来?” “不,已经清晰了。”流苏叹了口气:“需要的东西都是先天之物,我头疼的是哪里找。” 先天,和武道的后天先天不是一个概念了,这里的先天概念很高大上,狭义上指的是与天地共生之物,随着开天辟地溅射而生的东西,甚至可能先于天地未分之时就存在了。 广义上是天地孕育而生的造化所钟,不是后来演变,也未经凡胎孕化。这个概念就略好一点,总有地方找,不少天材地宝也算是这一级。 这个先天造化骨,算是介于二者之间,是诞生自源初,却也经过了多年的天地孕育,吸收日精月华才慢慢凝成。 流苏要找的东西差不多就是这一层级。 “有此骨在……我要冥华玉晶,天魄玄壤,血凛幽髓,建木天实,最后需要天演流光之耀,以混沌之火祭炼。” 秦弈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听都没听过。 不对,有的关键字听过,建木,混沌火。 就差没鸿蒙了……你确定你是在复活身躯,而不是在开天辟地? “其实本来没这么夸张。”流苏抱着小骨头,神色有些小忧郁:“没这骨头,我没往这么高处去想,有了这骨头,自然就忍不住……也是贪了。” 秦弈问:“如果真凑齐这些条件,身躯会有多强?直接合窍?” 合窍,武修最高境,单按名字听起来,可比这些东西low多了……虽然名字不能代表什么。 流苏有些不确定:“直接圆满吧……算了,我们降一档要求,这个听着太夸张,真觉得自己在开天辟地了。” 其实某种角度上,最顶级仙人的身躯,与开天辟地的级别也没什么差异。连晖阳级的佛珠里面都有一个小小的虚空界,而乾元之画已经真能算一个真实世界了,只是小一点,元素少一点。太清之躯的话,当然和随便捏个泥巴不一样……秦弈这么想着,倒也觉得流苏还配得起一个开天辟地。 只不过配得起是一回事,现实很骨感……这些东西哪怕是她们源初之时要找都得打破头,现在是连存不存在都未可知,确实想太多。 流苏吁了口气:“降低要求的话,可替代之物挺多,我们慢慢寻访吧,有什么用什么,不强求。” 这是流苏的心境,一时小纠结,终究还是看淡下去。倒是秦弈看着心疼,把它捧在怀里,低声道:“这些东西我记住了,我们尽力。” 流苏此时纯魂力凝成的白玉小人身躯实在太小,就像一个手办一样,那个先天造化骨也很小,在它手里就像手办扛着一根棒子。秦弈看着就忍不住眨巴眨巴眼睛,太萌了…… 下一秒骨头挥了过来,一棒拍在他脸上。 小人高昂着头,鼻子朝天:“外面才是在堆雪人,我又不是你的雪人,那什么臭表情!” 秦弈食指摁在了它鼻子上。 外面花园里堆雪人的很快听见殿中传来爆炸巨响,程程夜翎匆匆进殿一看,秦弈狗啃泥一样趴在地板上,都被砸进了一个人形深坑,四肢还在微微抽搐,惨不忍睹。 程程忍住笑,把秦弈从坑里拔了出来。外面围观群众看着地上的大坑啧啧有声。 “嘤嘤嘤,这个大字很标准。” 沙雕道:“那是个太字,你看有地方特别深。” 杠精道:“按你这么说那该是个木字才对……” “哪有那么长?” “哪有那么深?” 石头赞叹:“你们成熟了,复读已经会改字了……” 秦弈狼狈地到了花园,一眼就看见了自己的雪人。 手上没有棒子……怀抱白狐,肩盘螣蛇,身边程程挽着他的手臂,两人笑容可掬,颇有夫妻相。 秦弈后仰少许,认真打量了一下,这雪人的脸不是粗糙的纽扣胡萝卜,面目细细雕刻过,模样真的挺像的。看来程程即使不学书画,这万象大妖出手自然就是实物之相,不需要学。 倒是肩上盘蛇,平时看着还好,可用雪去堆的话,再怎么堆都不像蛇,完全就是懒羊羊头上那一坨。 夜翎没发现问题,喜滋滋拉着秦弈道:“我和师父一起做的雪人,很漂亮吧。” 秦弈只得道:“好看。” 夜翎喜道:“不知道这雪人能留多久,我要搬回宫去……” “能留很久。”程程伸手一挥,雪人化为坚冰,形态就此凝固:“以后这个雪人就放在花园里做塑像,把你我四人的画面永久留存。” 秦弈总觉得她急匆匆固形是故意的,可看着夜翎毫无知觉的喜滋滋模样,实在不好揭穿。无奈地盯着肩膀上一坨那啥看了好久,才抽了抽鼻子:“好吧。” 以程程的妖力,这个雪人可能会保留很久很久,成为后世的珍贵研究史料,到时候人家看见自己肩膀上那个,到底会怎么分析来着?实在不忍看啊。 “先生。”花园外有小宫女在招呼:“寒门求见,让他进来吗?” “嗯?请他进来。”秦弈转身迎了出去。 寒门如今是妖城人族的代理族长,前来求见莫非是有人类的事情? 过不多时,就见一只胖球一摇一晃地走了过来,秦弈很是无语,一般老鼠可不这样,只能说这也是一种“神兽血脉”吧,皮卡丘血脉? 见寒门脸色有些严肃,秦弈也没去开玩笑,直接问道:“出什么事了吗?” “你忘了,之前我拍胸保证过,调查南离之事。只是近期裂谷事忙,我也分不到多少精力在这事上。” “嗯?”秦弈道:“你这意思是现在有结果了?” 寒门肃然道:“世上的妖怪,不止裂谷有。” “这不是废话嘛?”秦弈没好气道:“你也不是出自妖城,是古墓派。外界这类的妖怪多着呢,我还知道有条狗……” “我遍访嚣国旧臣,终于找到了一个当初在嚣王王宫内见到一些蛛丝马迹的内侍,它说那段时间,王宫来了一匹马。” 秦弈:“……” “那绝对是外来的马……因为听说那马很可能在凝丹巅峰到万象之间,妖城除了我们家大王,根本没有第二只这样的妖。” 秦弈道:“所以这消息什么用?” “这证明有外人告知了嚣王关于惊龙佩的消息,这马就是传递消息的使者。”寒门道:“你若出谷,不妨留心这么一匹马。这个线索也不算大海捞针了,毕竟人间妖怪再多也多不到哪去,这样的马能有几匹?” 秦弈点了点头,心中浮现李青君疲惫却坚毅的面容。 快见面了吧…… 那么这消息就是给她最好的礼物,她会想知道的。 旁边传来程程的声音:“妖城人类修行状况如何?” 寒门行礼道:“颇有一些聪颖少年,修行已上正轨。” 程程看向了秦弈:“你安心了么?” “嗯。”秦弈握着她的手:“我们一起走。” 程程似笑非笑:“你们刚才说的是南离之事吧……正好,我早就想见见那个人类公主了。” 秦弈差点打了个趔趄,老脸很快憋红。 前方的艰难险阻,好像不仅仅是有敌人啊……会不会有一天,没被敌人砍死,却死在自家妹子的柴刀之下? 【第四卷终】 第三百七十九章 兴亡 东海之滨,夕阳西下。 海边的晚霞映得大海粼粼,一片金黄。 宁静的小渔村,男人们带着今天的收获返船而归。老人们在屋外晒网,家中有炊烟袅袅,饭菜香隐隐飘传,小孩在海边捡贝壳,欢笑声远远回荡。 天边似有流光,像星辰划过。 便有老人跪下,向星辰祈祷。 大乾乱了好几年了……听说前方县城已经作乱,官军正在剿,希望…… 正在此时,远方传来凌乱的脚步声和吆喝声,老人骇然回头,就看见一群乱匪披头散发地冲了过来,带着血腥和狂笑。 大刀二话不说地划过,老人绝望地闭上眼睛,耳边已经传来破门入户的声音,和女人的尖叫和哭喊。 天边的流光之中,停住了一抹灿烂的银芒。 “嗖!” 仿佛来自天外的神箭,划破苍穹,越过茫茫海面,凄厉的罡芒掠过老人身边,狠狠地掼在砍向他的乱匪身上。 乱匪额头现出一抹血花,仰天栽倒。 老人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那大刀擦过去了,没伤…… 是自己的祈祷感动了仙人? 村中的乱象停滞了一下,正在烧杀抢掠的乱匪集体转头看向天际。 银芒跨海而来,女子脚踏罡风,转瞬即至。 银枪划过,点点寒芒如同能拐弯,一道道细微的罡气准确地没入进屋肆虐的乱匪身上。 喧嚣声顿止。 村民们叩首而拜:“仙女……” 女子平静地摇摇头,手中银枪平举,掠过剩余的几个目瞪口呆的乱匪,眼神再现杀机。 “师妹不要!”身边有流光坠下,有人拉住了她的枪:“妄涉家国军事,因果很大。” “家国军事?我涉了一辈子,有何涉不得。” 好几个青年左右落下,都劝道:“或者此间乱匪,便是从龙之臣,颇有前例。这种事不是我们管的,王朝起落,自有定数。” “那他们呢?”李青君指向村民们:“他们活该受欺负?” 青年们都犹豫片刻,还是道:“此乃定数。” “定数无非人为,你不做我不做,便是定数,我去做了,它就不是定数了。此间事与师兄们无关,若有因果,我自承担!” 青年顿足:“师妹何须如此?” “求仙问道,不为斩妖除魔,不为锄强扶弱,学了干什么用?”李青君轻声道:“师兄们一心剑道,尽可自己去求。我……自有与我同道的那个人,会认同我。” 好几个青年瞪起了眼睛:“师妹哪里话来!我们如何就不能认同你了?我们也想斩妖除魔的好不好!” 立刻有人拔剑:“兀那乱匪,前来受死!” 乱匪:“……” 远处马蹄声起,李青君放眼望去,见到了大乾旗帜。 “官军来了……”另有人道:“既然官军来了,你我确实可以不用插手。” 李青君点了点头,她倒是认同官军处理的。于是挥手一甩,将数十乱匪尽数点穴,转身飘然而去。 地上老人欲言又止,叹了口气。 官军很快到来,见到乱匪全部呆站原地的样子,都是面面相觑。安静了片刻,为首军官一声令下:“全绑了!” 所谓的全绑了,是把村民都给绑了。 便有村民叫道:“为什么绑我们?” 军官冷笑:“与乱匪和平共处,必有猫腻,或者此地便是他们老巢?给我搜!” 老人高声道:“他们是被路过的仙人制住,不是与我们共处!” 其实军官又何尝不知道这些人是被高人点穴? 只不过高人点穴,他们捡个便宜回去,哪来的功劳? 当然必须是自己指挥若定,全歼匪徒才对……想到这里,军官眼里现出了狞意,悄悄做了个斩首的手势。 他要把这里的村民全杀了。锅是乱匪的,财物女人是自己的,还没有人知道这些乱匪已经被人制住的事实。 手下士兵会意,纷纷抽出了腰刀。 孩子的哭喊声再度传来,屋中的女子都被推搡着到了屋外,让军官挑选姿色。 女人孩子一片饮泣,男人们愤怒地被架住,双目赤红,却无能为力。 老人再度露出了绝望的眼神。 就知道,官军来了,可能比乱匪更凶残,之前那位仙女肯定没有想过这一点…… 士兵们挥起了屠刀。 正在此时,上空一阵轰然呼啸,士兵手上仿佛有什么巨力束缚,再也砍不下去。 军官下意识抬头一看,不由呆了眼睛。 一艘飘在空中的船? 一男一女从船上探出了脑袋。女子道:“人类的军队?” 男子“嗯”了一声。 女子又道:“那些是肉人?” “没有肉人!” “那这是在干嘛?” 男子不知道怎么回答,愤怒地一挥手。 虚空之中飘起了无数大巴掌,冲着全体士兵噼里啪啦地乱抽,另有一只手掌一把将军官拽下马来,继而手掌变成一只大脚,把军官死命往地下踩:“丢人类的脸,妈的……” 场面上瞬间响起了士兵们此起彼伏的哀嚎,村民们目瞪口呆。 今天是什么日子?仙人聚会日? 刚才的祷告这么有效果吗? 船上当然是秦弈和程程,此时秦弈很是没面子,如今的大乾乱象,仿佛人间还比不过妖境,被程程看在眼中,分外丢人。 他叹了口气:“今天这样子,有我一份责任……” 程程很是好奇:“嗯?” 秦弈道:“大乾之乱,我助推过一把……那时候大乾四处被大欢喜寺妖僧渗透,举国乱象,皇帝昏聩,国乱是早晚的事。那种状况,便是没有我助推也就是再过几年而已,我助推了,本意是让大乾国运消失,能快速重建山河……可是如今看来,这大乾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还没那么快……” 程程笑道:“这么说来,你做得也没错,何须自责?” 秦弈摇头道:“没见到的时候,高高在上说是必然,亲眼目睹了,心里又难受。我的修行终究还是不够。” 程程道:“我看官军模样,是横惯了的。便不是乱世,这些人类也不见得有什么好日子,和你没什么关系。” 秦弈叹道:“是。兴,百姓苦,亡,百姓苦。从来如此。” 程程若有所思:“终究要靠自己,就像妖城人类一样,等着你帮忙是没有用的,他们自己得有修行。” “不是人人都能有修行的。”秦弈话音未落,下方变了个模样。 原先被士兵们制住的村民们全部挣脱开来,一条大汉夺了士兵的刀,手起刀落剁向了军官:“匪过如蝗,军过胜匪,不反而何!” 程程便笑:“这便是修行。” “杀了官军,他们这里也没法呆了。”秦弈想了想,便探头道:“挑一支靠谱的义军加入吧,我不信没有与民秋毫无犯的那种。或者……挑个好点的主公,为了结束乱世而战吧。” 大汉叩首:“多谢恩公……我等有意参军,只是村中老弱怎么办?” 秦弈道:“我刚从南离那边来,南离此时是老将军谢远在率军护佑民众,南明离火军纪严明,暂时算是一片安居净土,你们可以迁徙过去,或者连你也可以加入南离军……就是有点远。” 老人道:“既有仙人指引,我们立刻就去南离。再远也比地狱好一点。” 秦弈按下船头:“算了,载你们一程。” 程程在旁边无奈道:“你这一路要见到多少这种事,能帮几个?” “能帮几个算几个。”秦弈抬头想了好一阵子:“把他们送到南离,我还得去一趟龙渊城,看看我那小徒弟现在过得如何?” 第三百八十章 今日南离 南离对大乾来说,算是一片非常特殊的地方。 它从来没有真正在大乾的管辖之下。 李青君摄政之时,此地只是一个附属国,内政完全自主。由于时间不长,就连朝贡都没给过,反而拿了不少赏赐…… 南离意外国灭,李青君随仙而去,李无仙被国师秦弈带着献土于乾,做了大乾公主,此时南离理论上是彻底兼并于大乾了。 可实际上,南离与大乾之间茫茫千里群山,交通极为不便,而且山间瘴气毒虫多发,还有诸多盗匪横行,导致与中土交流极少,就算商队往来,往往都需要军队护送,使者官员就更不爱来了。 这本就是原先的南离得以偏安一隅没被兼并的根本因素所在,如今也一样,形势上依然是孤悬天南。 即使名义上兼并了,可真派什么郡守县官来这里无异于流放,听说之前派过一个,半路被砍死了,也不知道有没有什么阴谋论……没过多久大乾乱起,皇帝也没心思管这块,最后也是原地提拔,原来南离什么官最后还是什么官,也就是撤销了王室规格而已。 就连南离的南明离火军建制还在,统领依然是老将谢远。如今大乾纷乱,反而是南离在老将军老城主们的管理下,百战之师护持,盗匪难入,成了一片净土。 隐隐的似乎还有点虎踞天南而北望的架势……当然南离人没有这种意愿,受地形所限,南离人本身就毫无开拓心,民风虽彪悍而毫无野望,他们始终只是想守护好自己的家园。 某种程度上南离人和秦弈的性子有点像…… 与之相对的是西荒国境早都乱成一团了,大小部族征战不休,南离人才懒得去管,也没那余力。 事实上南离由于灭国灭得太意外,根本不是不得民心而亡的,相反,是在人心奋进满怀希望之时莫名其妙挂了的,这就导致南离人一直心向王室,就连军队都还挂着李家王旗——其实当初李青君非要回去复国的话,那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 也就导致如今南离人至今还遥尊李无仙为王,常有使者去龙渊城觐见,而南离宫中也去了不少宫女太监照顾李无仙,并不是李无仙独处大乾皇宫,身边还挺多人手的。 这就使得她与故土始终保持密切联系。 老将谢远其实也不算太老……实际也就不到六十岁。只不过上沙场的武将,年过五旬就是很典型的老将了,秦弈认识他的时候五十出头,头发已白,如今不满六十,看着还是精神矍铄,和几年前没什么差别。 不像某些叫网络写手的职业,压力就没这么大,说是三十岁,看着有六十。 “国师,你怎么又来了?”谢远看着飞艇上下来的一波一波乾国民众,实在哭笑不得:“你已经来回运几波了,刚刚说了告辞后会有期,转眼又见你回来,你是在逗我们开心?” 一开始大家看见秦弈还老泪纵横呢,送别之时还挥泪而别,表示:“国师放心,你送来的人我们一定好好安置。” 结果来回几波之后个个想砍他。原丞相、如今的离火城主,都已经不出府了……还是谢远和他更熟悉一点,几次三番来应付他。 秦弈赔笑:“南离屡经战乱,人口未复,也算加些户口嘛……” “靠你这样一村一村的运人加户口?……算了。”谢远叉着手道:“国师不如在这里吃个饭,到晚上趁星夜离开,路上也就没太多事了……不然我怕你几个月都要在这反复来回。” “吃饭就算了,我们已经辟……” 话音未落,旁边程程拉着他的衣袖:“秦弈,我要吃。” 秦弈抚额:“好吧,拜托老将军了,弄桌素的,多些果子。” 谢远意味深长地看着程程,好半天才道:“国师,你这么不加掩饰,我们很难办啊……是要夸你君子坦荡,还是要替人砍了你?” 秦弈冷汗淋漓。 程程眨巴着眼睛,装作听不懂,内心暗自比了个胜利的手势。 区区人类公主,在本王面前想做大妇? “别这样……”秦弈抄着谢远的肩膀,一路往城里走:“这个我到时候会跟青君解释的……” 谢远看看左右,压低了声音:“大长公主是真的成了仙人?” “说到这个我倒是好奇,为什么你们知道此事?当时的大乾边军说的?你们就信了?” “唔……”谢远笑笑:“一般人谣传这种事,我们未必信,但他们说当时你在场,我们就信了。世上有仙无仙,别人不知,我们可是知道的,国师便是仙。” “惭愧,离仙还远。” 两人一路闲扯,程程很乖巧地跟在身边一言不发,嘴角却挑起一抹笑意。 她从不信世上有什么忠诚能让人像谢远这样,山高皇帝远,手握重兵,居然还遥尊女王,分权城主,而不是自己做个实质的统治者。唯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谢远顾忌谁,比如他秦弈,比如随时可能归来的李青君。 或者索性说,全国人民都信,那他自己想要野心一把也没人陪他,军队在这件事上可未必听使唤。 这么看起来,李家人确确实实还是无冕之王,其中居然还有很大因素是因为有秦弈。 秦弈可不是那些只剩下传说的缥缈仙人,他经常会在世间露面,之前还突兀出现救了李青君姑侄,又干涉了大乾之事,给人一种随时可能出现的感觉…… 这厮人不在南离,影响力还这么大。 “等下。”秦弈忽然驻足:“这里……还没人住?” 程程转头看去,却是一栋颇大的府邸,上挂“国师府”匾额。 他的故居? 谢远便笑:“谁敢占了国师府邸?何况这可是先王旧府,除了他钦赐国师所住,别人敢占怕不要被人活活咬死?” 秦弈抬头看了好一阵子,低声道:“不用平白空着屋子,可以分给需要的人。” 谢远笑道:“南离人少,哪能到缺间宅院的时候,再说吧。” 秦弈点点头,没再进去。 程程看着他的神情,知道秦弈当初身在南离时没什么感情,而事过境迁,再度重游,就一肚子旧情涌上心头。与其说是对南离的感情,不如说是对人的,看见旧物,总能想起很多东西。 倒也没吃醋,这是念旧的人,让人安心。 晚宴在附近的酒楼,开了个雅座,谢远根本不敢把两人往家里带……倒不是别的原因,而是程程太漂亮了。 家里几个兔崽子要是起了什么心思,就真真没法交代了,还是别带回去了免得麻烦。 “来,这是南离上佳的离火酒,国师……呃夫人尝尝。” 程程抿了一口,眼睛立刻变得亮晶晶的。 好喝。 果然如同书上说的,人间美食,烩不厌细,可比妖城那些有趣多了。妖城那酒呛得,是人喝的吗? “秦弈我要那个,那个是什么果子?” 见她难得的小姑娘模样,秦弈宠溺地揉揉她的脑袋,递过一个果子:“这就是个柿子,不过在你那边确实没见过,试试。” 直到此时秦弈才意识到,程程好像真的很多东西都没见过,她这当的是什么王啊,山大王? 第三百八十一章 那个妖怪 横断裂谷号称横贯数千里无际,说穿了也就是一个超级大峡谷。人间一个泱泱大国都经常有不出产的东西,需要别国交流,一个峡谷再大也不可能万物具备,当然是很多东西都没有……何况裂谷的出产很多是特殊的天材地宝,反倒是普通作物十分稀有。 别说植物,有些动物也是没有的,比如秦弈就没在妖城见过狮子大象。 倒是南离在这方面还好一点,交通再怎么不便利,好歹也是有商队来往的,大乾不少东西这里都有。 好像……还真只能算个山大王。到南离还好,真到了外面花花世界,在妖城生杀予夺的程程还就真的只是一只没见过世面的小狐狸嘛…… 这得怪寒门啊,驻扎人间那么久了,给她送什么书啊话本啊,吃的不送一点?活该不会提拔。 很快秦弈谢远就呆愣愣地看着程程抱着各种果子,吃得腮帮子鼓囊囊的,一脸的浆。 那桃花眼眯得都看不见了。 “秦弈吃这个,这个好吃。” 看着程程俏生生地递过来的果子,秦弈擦汗:“你吃,你吃得开心就好。我修仙的,不宜饕餮……” “我也是修……好吧,不一样。”程程不理他了,美美地倒了杯酒,自己喝。 秦弈哭笑不得。他也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程程,当初程程跟自家宫女抢果子吃的场面他没看见……看起来大家还是有些缺乏了解啊…… 不过说起来还是妖修舒服,人类修道太多条条框框了。 谢远也擦汗,低声问秦弈:“国师,你这……从哪个山沟里拐出来的?柿子都没见过是不是过分了点?” 人家吃的蛇涎果……秦弈没法解释,抿酒道:“一个有点大的山沟……” 谢远赞叹:“啧,山沟沟里居然有这么漂亮的美人,国师真是火眼金睛啊。” 程程吃着果子仿佛没听见,此时却恰到好处地插了一嘴:“嗯,外人见到南离公主时,也是这么想的。” 谢远:“……” 秦弈一口酒差点没喷出来。 程程又不理他们了,自顾自地吃东西。 这橘子好大啊……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橘子? 秦弈瞥着她,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她那是柚子。 “那个,别理她,让她自己吃就好。”秦弈举杯相敬:“倒是想向谢将军了解一二,无仙近况如何?” 谢远的神情变得更加怪异:“好得很。” “你那什么表情?” “这么说吧……我便是为大长公主担心,也不会为吾王担心。大长公主性情直率刚烈,可能还会吃亏,吾王那分明就是……就是……” “什么?” 谢远憋了半天,问道:“你们见过妖怪吗?” “噗……”程程喷出了柚子。 秦弈面无表情地摸出纸笔,唰唰画了一张猪头人:“这样?” “哎呀不是!” 秦弈画了个一脸懵逼的呆蛇:“这样?” “不是!”谢远撇开画纸:“我说的妖怪就是指集智慧与美貌并重的那种……” “噗……”这回秦弈喷出了酒。 脑补了一下裂谷绝大部分歪瓜裂枣,或者以东宫人士为代表的一群沙雕,实在没法代入起来,大概唯一能代入的那个就坐在自己身边。 可此时的程程一嘴的果粒,笑靥如花,也憨起来了…… 谢远气道:“你们笑什么?” “我老婆……算了。”秦弈揉了揉脸:“你说的这妖怪,它多聪明?” “她不是聪明不聪明,她就是那种……” “眼睛像绿豆吗?”秦弈抚额:“好了将军,我知道你不善表达,无仙的天赋绝佳是个天才我也知道,你就跟我说说具体事例就行。一个六岁孩子,能妖孽得让你觉得比青君还靠谱,这也太夸张了。” 谢远看了看左右,秦弈一挥手,设置了一个隔音结界:“说吧,没人听得见。” “大乾太子被废了。”谢远压低了声音。 “嗯?”秦弈脑海中很快浮现当初在宫门拦着自己的那个鱼泡眼,废就废了,跟无仙有什么关系? 谢远又道:“大乾多巧匠,投石车和床弩之类的威力远胜我南离,还有便于输送的独门改装车。吾王不知道哪里搞到图纸,悄悄送给我们。” 秦弈这回有些惊叹了,六岁孩子能做这个?多半是身边内侍教的吧。 “单是这个,倒也不算什么。”谢远道:“她把图纸给我们的人时,故意被太子看见。” “故意?”秦弈一怔:“这不是作死吗?” 谢远摇了摇头:“当然很快太子就禀告了皇帝,皇帝先是不信,后来也觉得可能是内侍怂恿,便派人把我们的人捉了回去。结果搜身一看,哪里是什么军用器具图,只不过是芙蓉桂花糕的制作配方……” 秦弈:“……” “吾王当然不依了啊,当殿打滚,大哭大闹,揪着太子的衣袖要打他。你猜怎么的?”谢远做了个手势:“太子衣袖里藏了两张图纸,被扯掉下来了……” 秦弈心中一个咯噔,这个厉害了! 谢远道:“果不其然,太子身上的才是军械图纸。虽然太子大声喊冤,表示他没有卖自家图纸的任何动机,但终究还是被监禁起来。后来皇帝疑心越盛,总怀疑太子和某处叛军有关,便……” 说着做了个切的手势。 敢情不止是废太子,还杀了! 秦弈忍不住问:“那你怎么知道这些不是巧合,无仙那个就是桂花糕……” 谢远拍案道:“当然知道啊,因为后来军械图纸就到我这里了啊!” 秦弈倒吸一口凉气,和程程面面相觑。 怪不得谢远会说李无仙是妖怪,从一开始那个“故意被太子看见”,就很有问题,一切都是设好了的局。 如果是一切都有人教,这当殿撒泼搞事也得她能临场演得好才行啊,六岁娃娃能演到这一步,不是妖怪是什么? 秦弈更能多想到一层:什么芙蓉桂花糕的配方,很有可能只是一个障眼法,李无仙修道有所入门了,使一个简单的障眼法瞒过凡人还是没问题的,只要潜龙观主灵虚不揭穿她就可以。 也就是说绝对不是意外,这种障眼法就是主动行为,从头到尾都是故意的! 秦弈也谨慎起来,低声道:“将军,这话以后不可再对人说。” “那是当然,因为是你,我才说的。”谢远道:“告诉国师这个,其实也是想委托国师,若去龙渊城……” 说到这里有些迟疑,秦弈却听明白了:“想让我看看她是否被什么附体?” 怪不得这么机密的事也开口就说,这是找不到别的人能完成这项重大使命了,非秦弈不可。 “嗯。”谢远点点头,又仿佛松了口气似的靠在椅背上,摇头笑道:“既知世上有仙,我们的很多经验都再也不作数,厮杀半生,恍若儿戏。有时回首,真的宁可……天下无仙。” 当着仙人之面,说“宁可天下无仙”,老将脸上虽是笑容,可秦弈还是看出了那种难言的心绪。 他叹了口气,低声道:“抱歉。” 谢远忙举杯敬道:“何歉之有?若无国师,我们早就成齑粉了。我也只是心有所感,不是对国师而发。” 秦弈摇摇头:“我也是。” 仙人不得干涉凡俗……修仙者不成文的这种规则,当初曾被自己抵触,此时再看,还是有其道理的。 但是既涉因果,又如何避得过? 无怪乎当日明河高悬于天,冷眼旁观,视苍生如蚁而过,不愿成为戏中人。明河心有善意,尚且如此,何况他人? 第三百八十二章 再见小徒弟 月黑风高,秦弈带着吃得圆滚滚的程程,乘飞艇星夜跑路。 谢远说得没错,晚上走人,遇上的事情少一点……要是白天那样,真得来来回回没完没了,这是乱世,什么地方没有看不下去的事情?啥都别干了。 这趁着晚上走,眼不见为净,好像也很有掩耳盗铃的意思,没看见不代表不存在……但这事心知肚明管不完,也只能自己骗自己一回。 期待乱世早些终结吧。 实际上按照谢远的说法,现在也已经是一个分水岭,从初期的天下大乱到了开始接近各家割据的状态了。若是如此,又会相对平稳一点……争天下本来就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南离本质上就是一个典型的割据势力。 从李无仙盗军械图的套路看,将来南离兵马很可能还要发挥很重要的作用,绝不仅仅是龟缩一隅自得其乐。 这种天下才略,秦弈自认不行。他只不过是一只修仙的咸鱼…… 连六岁孩子都比不过……秦弈懒洋洋地趴在船板上,如同废蛇。 程程仰天躺在一边,肚子圆圆的,明明是人身,却总让秦弈想起一只吃撑了的小狐狸…… “人间的东西好好吃啊……”程程叹息着看向天上的月亮:“你说这月亮像不像一块饼,它好吃吗?” 得,本来想说李无仙会不会是一只小狐狸,如今看来还是别问了。 没这样的狐狸。 “你小徒弟,至少可以确认一点。”识海中传来流苏的言语:“她当时的魂魄绝对是初生幼儿,尚有懵懂未开之魄,这不可能瞒过我。所以首先可以排除夺舍。” 还是流苏顾念正事一点……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秦弈总觉得流苏这个语气也有点酸溜溜的,是不是因为它没有身体不能吃东西? 念头一闪而过,他很快转向正题:“那假如她确实不是寻常孩子的话,会有什么情况?大能转世投胎?” “投胎……是有可能的。”流苏道:“投胎初生之时,确实会遗忘前事,特别聪明是因为那点灵光不灭所致。与前世的关联起码要她修行很久以后想起来再说,那时候还有个选择,是以哪一世记忆为主导。” 秦弈皱眉道:“如果是投胎,她这还算是吾友之女吗?投胎的概念是不是和夺舍了胎儿类似……” “唔……你这个问题就有点难辨了,看你怎么想吧。”流苏道:“胚胎初生之时,只是一坨肉,并无灵识。魂魄融入其中,前事暂忘,重浴母胎而生,所知所见所学都是此世所得,情感都来源今世,这当然算是李青麟之女了。当然你如果非要认为那个胚胎就不纯粹,那也是一种看法,谁也说服不了你,只在自己怎么看。” 秦弈点点头:“那还有其他可能么?” “被什么附体的可能性不大,因为这娃娃从出生就很特别,可不是之后才变的。”流苏笑道:“为什么你不认为这是真的就是有如此天才?老实说,我小时候,比她还聪明!” 秦弈:“……” 你小时候比她还皮是肯定的,聪明就不一定了…… 不过这么一说倒也不是没可能,人家曹阿瞒小时候也很阴险啊,有什么不可以?何况这是仙侠世界,沐浴灵气来着,什么可能性都有,一片茶叶都能修行——虽然憨了点,一个有优秀基因的人为什么不能就是生而天才? 旁边程程滚了过来,靠在他背上,呢喃道:“秦弈……” “啊?” “我消化好了……” “然后呢?” “我们还没在天上做过……” “!!!” 程程吃吃笑道:“开玩笑啦,知道正事要紧。我也想去看看那只小狐狸。” 秦弈倒是觉得程程正常状态时,比自己更适合当李无仙的师父,她也是个雄才伟略的王,收夜翎那种徒弟纯属冤孽。 当然,前提必须那孩子没什么问题。 见到李无仙时,她正在自己咸宁宫的后花园里堆雪人。一群宫女太监围在旁边护持着,小女孩的脸蛋红扑扑的,还在流鼻涕…… 秦弈程程隐在云端,看了老半天都没觉得这是什么大能,根本就是个小屁孩。 修行也就凤初三层,突破不了中期。凤初三层,老实说也就和凡间不少自我修持的清修之士差不到哪去,当年的李家兄妹一枪都能捅死一片这种的,说是凡人也没问题。 所以还没到百病不生的程度,还能流鼻涕…… 这是理所当然的,幼儿的躯体经受不住太多能量,天赋灵根再强也不能替代体质根骨,又不是灵珠子。她很可能境界不止凤初初期了,但法力方面只能卡在这种初级阶段,慢慢随着年岁的成长而解锁爆发。 “魂魄没问题,没有任何被夺舍或者被什么邪祟附体的迹象,并且此魂与当年一脉相承,从当时的幼儿懵懂之灵到了如今已经接近成长完整,没有任何可疑痕迹。”流苏下了非常确切的判定。 流苏的判定,秦弈自然信任无比,从他自己的眼光见识来看,也确实没有问题。毕竟他现在也是一位腾云六层的修士了,明堂光耀,阴神已生,在很多场合对比都能算一位“大能”了,眼光见识和对魂魄的理解早已不是当年可比。 其实别的夺舍,可不是这样看看就能判定的,多半要用搜魂术才行。主要在于这还只是个孩子,灵台几乎不设防,修行也还低下,太容易看穿。 那就放下了一块最大的担心,不是别人夺舍或附体就行。 至于投胎算不算……这个就不去纠结了,没意义,只要她现在的记忆和意识都是此世所生,那就没问题。 秦弈微微按下云头,想和徒弟见面。 离得近了,忽然看见了雪人的模样。 歪瓜裂枣看不清模样,但手里拎着一根棒子,棒子上还特意揪起几点雪来,表示这是狼牙棒。 这孩子堆的雪人,非父非母,而是他秦弈。 秦弈一下子什么疑虑都丢了个干干净净,悄悄传音:“无仙。” 小女孩一愣,吸了吸鼻涕,抬起头来满脸都是惊喜的笑意:“师父!” “嘘!”秦弈打了个响指,周围的宫女太监仿佛被真空隔离,傻愣愣的站在那里,完全不知道眼前多了一男一女。 李无仙似无所觉,张开双手喜滋滋道:“师父抱抱!” 秦弈把她抱了起来,举了两下高高:“我还以为你会忘了师父。” “怎么会忘呢?”李无仙摸着脖子上挂的玉佩:“这里天天都有师父的脸浮现,教我功法啊……” 秦弈愣了一下,他注入的是神念,有这种效果的吗? 可能有吧,看接受方自己的意识反馈而已,她意识反馈之中是虚无的言语还是脑海中直接形成一段话,还是有一个人的影像在教她,这是根据接受者的意象生成的。这只能证明,这娃娃当初对自己的记忆特别深刻,不能代表别的。 “师父我们进屋吧?”李无仙很开心地道:“刚好今天国师送了一些冬暖草羹,吃着甜甜的还好暖和!” 程程眼睛微微一亮。 李无仙好像这才注意到程程,小嘴微微一扁:“师父这个丫鬟,就别进去了……” 第三百八十三章 如此徒弟(月票3000加更) 程程气得七窍生烟。 本王长得很像丫鬟吗! 这气质,这美貌,你这熊孩子什么眼光!故意的吧? 最气的是,本来程程还抱有收徒之念的。 修行不提,这做一国之主的经验她可是有数百年,辖下都是桀骜不驯的群妖,也曾历经分裂与一统的过程,从一个羸弱小国发展到如今裂谷纵横。从权术、到地域发展的眼光与远见,秦弈对此几番表示佩服,让秦弈在她的位置上,做得绝对没有她好。 从各个方面来说,她做李无仙的师父都比秦弈合适一万倍。 结果牛逼哄哄的想要收人家做徒弟,人家当你是丫鬟! 秦弈也是冷汗淋漓,程程暴走起来他都压不住的啊!这娃怎么回事,不求你目光如炬看得出对方不好惹,也不求你多平易近人,好歹别学大乾皇帝那种臭膨胀,小小年纪就“丫鬟别进去”,这尊卑观念都写在脸上了,你才六岁就这样,大了岂不又是一个鱼泡眼太子? 秦弈拎着李无仙的衣领往屋里提:“看来真得让师父好好教育教育你了……” 李无仙小短手小短腿一路挣扎:“师父我错了,呜呜呜那是开玩笑的,这位姐姐又漂亮又大方,一定是位小仙女啦……” 程程抄着手臂一点都不吃这套,这言不由衷的谁听不出来啊? 不过侧面也证实了,这确实还是个孩子,斧凿痕迹还是很重的,没有大人那么阴…… 秦弈进了咸宁宫,很快就在一侧找到了蒲团,看得出李无仙日常已经是在正规修行了。他把小女孩放在蒲团上,坐在一边板起脸。 李无仙立刻乖巧坐。 那表情差点就把秦弈的板脸给直接冲淡了。 六岁小萌娃,圆圆脸,大眼睛,跟个瓷娃娃一样,可爱得要命,一脸乖巧的样子坐在面前,谁能板得住脸? 程程一看就知道自家男人被个萌脸轻松打败了,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抄着手臂冷眼看秦弈怎么被小孩子玩。 “你知不知道当初师父是怎么和你父王为友的?”秦弈终于问。 李无仙点头:“看了《南离人物志》,师父好棒。” “这不是棒不棒的问题。”秦弈气道:“你父王身为王子,亲顾茅庐,折节下交,为了请一个山野村夫出山,都不等我提要求,就事先以身除虎,诚意尽显。你呢?” 李无仙偷眼看了看程程:“是了,她跟师父一起来,也是个仙人,要巴结……” 秦弈气得要死:“我教你的是这个意思吗?” 李无仙缩了缩脖子。 秦弈认真道:“你父王历来身先士卒,凡事亲为,温个酒烤个肉都自己来,从来没有什么臭架子。所以我们是朋友,而不是利用之后一拍两散,希望你能有你父王的气魄,而不是被养在大乾宫中成为颐指气使的公主。” 李无仙欲言又止,乖巧道:“知道了。” 程程冷眼旁观,觉得李无仙口头应得乖巧,心中应该是不以为然的。 她程程自己也不以为然,妖城尊卑也是刻在骨子里的,可没秦弈这些莫名其妙的平等念头。何况……李青麟可以说就是死于这种身先士卒凡事亲为的英雄毛病,当初杀东华子不亲自出手不就完事了?用这个来教育孩子怕是反效果。 也许秦弈喜欢这样的人,但说实话,作为王,却不该是这样的人。 说不定李无仙在大乾宫廷之中所学,还比这个不靠谱的师父教的更合适一点点……回答“知道了”是给你面子。 秦弈也不知有没有被孩子的乖巧样蒙蔽,因为他也确实只能说完就算,人家都回答“知道了”,你还能怎样? 他叹了口气,转移了话题:“大乾太子之事,谁教你的?” 李无仙小声道:“灵虚教的。” 秦弈怔了怔:“他教你盗军械图?” “他教我宫斗啦……”李无仙小嘴一扁,有些委屈:“用军械图做引子,也是他和我的内侍们讨论了好几天讨论出来的。” 秦弈挠挠头:“他教你宫斗干什么……” “是啊,他说以前因为什么和尚的事,他和太子就不对付,然后太子和师父也不对付,我和他是天然联盟什么的。”李无仙也挠挠头:“那个太子确实很讨厌,会骂我,全大乾就他对我最不好了。” 好像……说白了就这么简单的一件事? 这是随便问下灵虚就能求证的事情,应该不假。 那说起来李无仙除了聪明点,也就真没太多特异可言了,之前全是白担心。 “那……”秦弈试探着问:“现在有新太子吗?” “没有啊。”李无仙道:“王子们都出去打仗了,说是按军功来。” “听说大乾没有其他公主?也就是说现在处于皇帝身边的子女,名义上只有你一个?” “是啊。” 秦弈终于忍不住道:“多去卖卖萌吧,有好处。” 这是个女身可以为王的世界,大乾也一样,公主的继承权和王子没有任何差别。李无仙的问题在于她根本不是亲生,但当初皇帝下过令,不许以螟蛉视之……也许这个不代表什么,可问题是她身上还真的具备大乾国运,有孟轻影分来的大乾龙气在身,这就不能以常识来做判断了,很有点微妙…… “不。”程程终于开口:“疏远皇帝,更有好处。” 秦弈奇道:“为什么?” “王子各自领军,必有内战。这时候亲近皇帝,到时第一个被视为眼中钉。”程程顿了顿,又道:“疏远,不争,谨守本分,以避乱局。你还小,别人不会把注意力放在你身上,好好韬光养晦,多学点东西……你内有国师为盾,外有南离为矛,便是不继大乾之统,将来也有的是其他机会。” 秦弈呆呆地看着程程,本想说这话你教六岁孩子真的听得懂吗?可转念想想,这个六岁孩子不一样,恐怕真有点用。 便见李无仙一脸乖巧:“知道了,师娘。” 程程瞬间眉开眼笑,之前被说成丫鬟的怨气都没了。 流苏在棒子里冷眼旁观,暗道你还想看秦弈怎么被玩,你自己也差不多啊…… 知见障,人太容易受外表影响,即使你明明知道这个六岁孩子是妖孽,不该当成六岁孩子看待,可还是会不由自主,很难脱离“六岁孩子”这个感受。连秦弈与程程都如此,其他凡人就更如此了,不会有任何人真的对她有什么警惕,是最好的保护色。 话说回来,如果人间立国大部分都经过仙人暗中扶助的话,大家比一比后台,李无仙的也硬得很呐。可以说她只要在乱世苟住就是胜利,将来的机会多了去了,确实不需要在这时候去卖什么萌争什么宠。 秦弈吁了口气,笑道:“来,为师考察一下你的修行。当初教你的是打基础的吐纳引导之术,如今大约可以教你真正高级的修行法了。” 李无仙立刻道:“我要学和师父一样的法。” 秦弈道:“师父之法,主变化之道,女孩子家家的,未必合适。” “为什么不合适呢?”李无仙瞪大了眼睛:“可以变飓风为马,可以变云霞为裳,还可以变成一条龙,飞在九天之上,摘下日月把玩,这难道不好吗?” 秦弈也瞪大了眼睛。 当初变成一条狗的“为师”,发现自己没脸说话。 回到同岁之时,《我有一个理想》的命题作文,为师输得很彻底。 第三百八十四章 潜龙 格局被六岁小朋友按在地上摩擦,丢人丢到异世界的秦弈默默擦干心中的泪水,征得流苏许可之后,真教了小姑娘造化金章。 一指点在李无仙眉心,小女孩便闭上眼睛,坐在旁边消化蜂拥而入的灵台记忆。毕竟还小,一时之间吃不大消。 秦弈在一旁护持,悄悄问流苏:“我看你真的一点都不在乎自己的法门被别人学?” “并没有什么可在乎,教了给你,就是你的,怎么处置随你所愿。”流苏淡淡道:“道就在那里,不偏不倚,谁都可悟,法是道之途,不藏不匿,谁都可学。最终依然太清寥寥,我是流苏,他们不是。” 秦弈捂着脸,刚刚被徒弟摩擦了一回,转头又被棒棒摩擦了一回。 一个两个都这么牛逼,这日子没法过了……怀念蠢蛇,怀念憨茶…… 忽然想起混乱之地,功法摆在柜台卖,好像也有点儿流苏这个意思在……怪不得当初流苏一点都不惊奇。 最主要的原因,混乱之地不喜欢秩序,而修仙功法的垄断,本质上是在建立阶级秩序。 从这个角度去看,一目了然。 秦弈正在思索,那边李无仙睁开了眼睛:“师父,我记下了。” 秦弈挤出一丝笑容:“好,有什么不懂的地方,为师给你讲解。” 他真怕小丫头冒出一句“全懂了不要讲解”,那就真的想跳河了。 还好李无仙的回答颇给面子:“嗯,师父,好多地方不懂呢……” 秦弈吁了口气,竟有点冷汗淋漓。 程程瞥了小丫头一眼,觉得小丫头有点故作老实,却又不确定。毕竟是刚刚喊了自己师娘的小丫头,现在怎么看都眉清目秀…… 对了,这里还有很多果子…… 程程坐在桌边,一把捏开了石榴,如捏豆腐。有修行的另一个好处,就是吃东西比较方便,在这个认知上,程程与秦弈十分有共同语言。 秦弈修行的其中一个因素也是方便偷懒来着…… 但是这一次真没法偷懒,李无仙几乎是把每一个细节掰开了来问,还不是瞎问,而是每个地方都确实问到了关键点。秦弈打醒了十二万分精神去指点小徒弟,生怕一个地方讲得不太妥当丢了做师父的颜面。 她学到后面又所悟,还会返回头再问前面的一些新想法,追问得秦弈都觉得这么教过一遍之后自己对造化金章的理解都深了一层似的。 恍惚间想起当年讲西游,她爹追问细节把自己追问得狼狈不堪的场面…… 这遗传基因,真的是没得说,绝对是亲生的。 在咸宁宫教了徒弟三天,秦弈出门都觉得简直如同和强敌恶战了三天三夜似的,累得虚脱。 “之前给你玉佩加的防护手段,我已经更新了,现在除非真有腾云大能找你麻烦,否则谁都动不了你。另外这三天,我给你炼了个法宝……”秦弈摸出一杆小银枪:“这是摇光玄铁所炼,质地坚韧,可以变大作为兵器使用,也可以用法力祭出作为法宝,有破军之威。你目前的法力只能勉强用一次,努力修行,争取早日常规使用。” 李无仙接过小银枪,甜甜笑道:“谢谢师父。” 程程也掏出一个小铃铛:“这铃铛摇动,可惑人心智,莫说师娘不给你见面礼。” 李无仙笑得更甜了:“谢谢师娘。” 秦弈擦了擦冷汗:“我们还有要事,就不久留了。若有闲暇,再来看你。” 说完逃命般带着程程溜了。 直到上了天,秦弈也没掏出飞艇,反而摸着下巴想了一阵子,顺手捞过一团罡风,捏成了一匹马。 程程哭笑不得:“被徒弟刺激得这么大?” “仙气化马,恐怖如斯!”秦弈忽然哈哈一笑,抱起程程并骑马上:“走!” 程程挨在他怀里轻笑:“你确定这样变马好玩吗?” 秦弈奇道:“你有什么创意?” “没有。”程程笑嘻嘻道:“这是人身,变不了乘黄。以后再和妖身一起的时候,直接骑那个呀……” “那角……” “我把体型变大,那角不就只是个抓手么?何况……我修行再高些,隐了那角也不难啊。” 秦弈怔了一怔,再低头看看刚刚弄出来的仙气化马,顿时索然无味。 霓为衣兮风为马,有骑乘黄舒服吗? ………… 地面上,李无仙站在风雪之中,仰首看着师父消失成一小点,良久都没动一下。旁边的宫女们垂首站在一边,似乎对这孩子这种特殊表现很是习惯,也不敢干涉。 过了好久,外面传来道礼声:“灵虚求见。” 李无仙轻声道:“师父急匆匆的走,连去找你求证一下都懒了。” 灵虚走了进来,神情竟带着少许讨好的赔笑之意:“因为令师相信公主啊。” “那是。”李无仙笑得又甜了起来。继而一挥手,刚刚到手的铃铛就丢给了灵虚:“赏你啦。” 灵虚又惊又喜,他一摸就知道这可是个腾云初期的法宝!这主子竟然直接就这么送了。 事实上那杆小银枪倒是只有琴心水平,是秦弈顾及李无仙的驱使能力而量身定做的,程程那边想掏出低级货色有点难,最低的也就这铃铛了…… 灵虚还是忍不住道:“这铃铛太贵重了……” 李无仙低声自语:“他们都以为我不记得……可我记得,那时候这位师娘悬浮空中和师父对视……我知道她是螣蛇之师,妖城之主。她是妖怪。” 旁边的宫女面面相觑不敢作声,你知道还故意说人家丫鬟……话说你那时候才两岁多,能知道这个实在太神奇了。 “我不想用妖怪的东西,虽然不能怪她。”李无仙叹了口气:“给你你就收着吧。” “……是。”灵虚口嫌体正直地收好了铃铛。 李无仙低头抚摸银枪,小小的脸蛋上有了些苦恼之色:“我根本不会枪法,变大可以做武器这功效有什么意义?可见在师父心中,这个娃娃是故友之女的性质,远超过是自家徒弟呢。” 有区别吗?灵虚很想说,教你功法给你宝物又没少了半点,我也想要有个这样的人物当我是故友之子啊! 李无仙又问:“国师近日观星可有所得?” “东方似有血光隐现,但贫道修行不足,推算不出具体。” “这是何意?” “大约是因为事涉比贫道修行强得多的修仙者,所以无法推算。” 李无仙终究露出了孩子的气恼:“比你修行强的人满地跑,那你这占卜还有什么用啊!” 灵虚擦汗:“可以卜人间。” “大乾还有几年?” “不会超过八年。” “十四岁吗?”李无仙低头看着自己的小手:“也差不多够了。” 第三百八十五章 那堵墙 那边秦弈发现自己不知道该去哪了。 当初万道仙宫和蓬莱剑阁约定的切磋,他并不知道约定的场地在谁家宗门,或者是另寻第三方就像当初大欢喜寺之战一样。 如今被别家凑热闹掺和成了乾宗大比,那就更不知道在哪了。 那还是回万道仙宫一趟先? 不知师姐回来没有…… 秦弈摸了摸戒指里的仙宫身份牌,心知师姐没回来。 仙宫身份牌含有传信作用,当然不是跟打电话一样直接通话,而是有个大致的定位效果,你云游在外,宗门想要找你的时候可以大致知道你的位置,于是往这个方向施法传信,到你范围内你自然能感知到宗门术法的波动,便可主动去接收信息。 大部分宗门都有个类似的联络方法。 不想让人打扰的时候,这个定位效果你可以自己屏蔽掉,这只是很简单的手段,所以没有人知道师姐在哪里。但秦弈的可没有屏蔽,要是师姐回来了,仙宫肯定有人通知自己的…… 然而这么久了,渺无音讯。 正这么想着,侧方就扑棱棱飞来一只纸鹤。 感受着纸鹤上明显的万道仙宫气息,秦弈伸手一招。纸鹤仿佛也感应到他身上的仙宫身份牌气息,很听话地落在他手里。 如果没有仙宫身份牌,纸鹤被其他人拦截,会立即自毁并且让发信者感知。这一套也是大部分宗门都在用的通讯方式了,除非你是神游万里自由传音的大佬,否则一般都要有这么一个媒介。 当初明河传信师门也是用这么一只纸鹤,秦弈自己向仙宫汇报玄阴宗事宜的时候也是这么干的。 当然也不是很靠谱,所以如果是不能让外人知道的绝密消息,那还是派人传信稳妥一点,这种术法传信只是日常方便。 纸鹤上信息规格一般如下:“此信发给秦弈,若其他同门意外拦截,继续释放即可。” 然后就是正文:“你说和蓬莱剑阁比武的话,你在天涯海角都要通知你,现在通知你啦,十二月十二日,东海之外,焚天岛。收到术返。” 术返,逆此传信术法,把纸鹤送回去,以示“收到”。 秦弈送回了纸鹤,对程程一摊手。 程程一直好奇地看他操作,觉得有点意思,她妖城没这套,看来也可以建一套类似的通讯系统。 “十二月十二日,还有近一个月呢。”秦弈问她:“这里飞东海也不远,不要这么久。有什么想法么?” 程程抱着他的手臂:“那当然是游山玩水几天再说啊!” 这只没见过世面的小狐狸,对外界的一切都有浓郁的兴趣。秦弈捏捏她的脸蛋,落下云头。 这里只是一座野外山林,光是山林模样就和裂谷下面的模板不同,植物科目都有很大的差别。程程好奇地一路看着,问道:“你说世上到底有多少物种?” 秦弈道:“数之不尽吧。” 事实上他也很多东西没见过,在地球上就没见过多少东西,何况这个世界与地球并不一样。 程程叹道:“造化真是神奇,如果一切都是一个造化之神创造,他该多有想象力?” 秦弈想起叶别情的画卷,看似山川河流日月星辰什么都有,实际上还欠缺了很多,世间造化根本不是一个人能穷极想象画出来的。他最多只能添加类于此世的各种元素,当那画界真有灵,也需要亿万年的自我演变,才可能逐步补齐所有。 “一个造物主,是开创不出一个世界玄奇的。天地自然的演变本身才是造化,蕴含着人所无法想象的力量。”秦弈有感而发:“人们求道,根本还是为了求知吧。探索天地奥秘,于是近于道。” “人求道也许是,妖修行只为了强。”程程若有所思:“看来我以后也不能抱有太多妖修的思维去修炼这个人身,否则必有所障。” 秦弈笑道:“而你一旦能够融合不同的修行体系,可能会更强。” “分脉合流之术能越阶,本意或许就是如此吧。”程程道:“很有可能妖修到了后期阶段,也需要去体悟一些别的东西,所谓殊途同……” 话音未落,两人的脸色都忽然变了。 “好浓的血腥气!”秦弈豁然取出狼牙棒。 “好浓的血腥气!”天上也传来惊怒声,有流光落下。 两人抬头一看,还是个熟人。 太朴子……这回不止他一个人,身后还跟了一群师兄弟纷纷降落,云端仿佛还有一个大能,安静地坐在上方。 灵云宗参加大比的团队? 见到秦弈两人,太朴子也愣了一下:“挥棒子道友,你也出裂谷了?” “是,此非叙旧时,先去看看前面怎么回事?”秦弈快速提棒冲上前,拐过山脚,紧紧皱起了眉头。 似是一支商队,早已车仰马翻,十余人尽数横死当场。有一只老虎……已经半化人形,正在地上啃噬尸体。 场面上血流成河,断肢残臂四处可见。 听到人声接近,虎妖转过头,面目狰狞,血盆大口中还叼着一只人手。 “孽畜!”半空中灵云宗众人勃然大怒,集体祭剑,光芒呼啸而过,那虎妖连个吼声都没来得及发,就死无全尸。 一个半残破的妖丹掉落在地,太朴子随手收了,愤然道:“妖怪霍乱人间,好好的大乾都被搞得乱七八糟!天下大乱,和这些孽畜脱不开关系!” 程程看着地上的惨状,低声叹了口气,欲言又止。 妖怪吃人,被人杀了,这没什么好说的。虽然她内心是认为这种未开化的妖只能算野性本能,对它而言就是吃肉而已,不是存心吃人……但这个没什么可辩解,在人类角度当然是斩妖除魔,不杀留着过年? 就算秦弈也是立刻会杀妖的,单论这件事,没什么好说。 只不过太朴子这个语气里透露出来的意思让程程听得很不舒服。 大乾国乱,人吃人的事到处可见,在他们眼里视而不见就算了,反而把锅全扣在妖怪身上了……大乾为什么乱,是皇帝问题也好,是大欢喜寺问题也好,还是大乾根子烂了也好,你甚至说和秦弈有关系都说得过去,和妖怪有什么关系? 可太朴子他们这锅扣得就如此理所当然。 这并不是有意甩锅,毕竟有意扣锅对太朴子一点意义也没有。 这只不过是心中成见所致。程程很快想到了夜翎对人间的态度,可见人间那种偏见与疏离,对当时尚幼的夜翎造成的心理阴影。 那是一堵人心中的墙,根本推不倒的。 “人类话本里的世界好玩,那是因为他们是人。可是师父,你不是。” 程程隐隐能够想到,大乾国乱,血煞四起,自然妖孽滋生,接下去可能还会见到不少。这个“蜜月”,可能真未必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甜。 第三百八十六章 真假行侠 “这位是我游历妖城之时结识的挥棒子真人。”太朴子对同门介绍道:“当日在横断裂谷,这位道友面对妖怪挑衅,豪气干云,为人类张目,是我辈中人。这位是他道侣乘棒散人……” 程程心情不好,没搭理他。这倒是美人特权,没人在意,反而不少灵云宗门下偷偷在打量,心中暗道这绝色仙子榜恐怕要添人了,这是哪里忽然冒了一个腾云境的绝色仙子出来?居然还是有道侣的了,这个挥棒子……咳,明显的假名,谁家嫡系? 这灵云宗倒确实是名门正宗,那种红颜祸水招惹是非的情况不会在名门正派出现——至少不会公然出现。 倒是秦弈脸上臊得慌。 在妖城不想暴露身份,随口扯个挥棒子,这太朴子是真缺心眼呢还是故意的,居然真的当众这么介绍…… 看着一群道士古怪的眼神,秦弈想想很快在大比之中也要见面,这个瞒下去也没意思,便索性坦白:“挥棒子只是因为身在险地,遮掩了一下身份。在下万道仙宫秦弈,这是我道侣,姓程。” 万道仙宫……灵云宗门下都愣了一愣,这么说来这位很可能是这次大比的对手?不知道他有没有参赛。 云端的大能一直半闭着眼睛仿佛诸事不管,听了秦弈的名字,倒也双目微睁看了一眼,又微微颔首,表示基本客气。 从这些反应可以看出,秦弈在修仙界的名声确实没有传开,人们最多知道万道仙宫和大欢喜寺那一场约战之中,秦弈出手秒了对手,就这么个战绩确实不可能多么著名。说不定名头还没有在混乱之地的马甲“齐武”来得响亮。 不过他身为战堂堂主,这个职务倒是会被同道们多重视一些,大能的客气也是源于此,万道仙宫的一堂之主,已经足够代言仙宫脸面了,确实不能当小虾米对待的。 果然太朴子笑道:“秦弈,万道仙宫战堂堂主,怪不得群妖之中气魄不凡。” 秦弈奇道:“道兄倒不在乎我之前瞒了你?” “何须在意?”太朴子摆摆手:“不管名字还是道号,无非为了辨识,喊你有个名目能喊,你也能应,那无论是秦弈还是挥棒子又有什么区别?” 秦弈笑道:“道兄当时的表情可不像这么洒脱。” “因为秦道友假得太过分了,这都不表示一下质疑,岂不是要被人当成白痴,贫道不要面子的?” “哈……”秦弈觉得这太朴子还真有点意思。他也确实更喜欢和人类交流,人的思维,修道者洒脱或执着的一些表现,对道的探寻和践行,都远比满脑子血脉繁衍实力强弱的妖怪有意思得多。 程程夜翎寒门较为特殊。程程半人血脉,性情显然也受过母亲影响;夜翎寒门都是在人类世界启灵厮混的,思维受人类影响很大。三者都有很浓的人类思维模式,所以也就是秦弈关系最密切的三个妖怪。鹰厉那种典型妖怪思维的,再亲近也有限度。 太朴子引秦弈去拜见那位灵云宗大能:“这位是我师叔,黄石真人。” 秦弈行了一礼:“晚辈见过真人。” 这是一个秦弈能看得出晖阳境但看不出几层的修士,这意味着最少都有晖阳中期,大概率晖阳后期,应当是这次大比的“领队”。 黄石真人微微颔首:“贤侄此番是否参战?” “不一定。”秦弈笑道:“晚辈也是刚刚游历而归,到时候看看师门长辈怎么安排。” 黄石真人道:“你曾与太朴并肩除妖,也算渊源。” 秦弈瞥了太朴子一眼,太朴子一脸平静。 感情你妖城晃荡一圈被人丢出来,回家吹成了裂谷斩妖?托福托福,我还变成并肩除妖的战友了…… 这太朴子不要脸的样子颇有秦某人几分风范嘛。 黄石真人正在打量秦弈,心中也暗自纳闷。他碾压这秦弈一个大境界,居然看不出修行具体层级,只能大约判断是腾云。这就怪了,这本该是从低看高的云雾,怎么倒过来了?按说隐匿修行的术法没有这么高端,能骗骗同级就不错了啊…… 当然作为前辈大能不好意思去问,黄石真人沉吟片刻,忽然道:“既与太朴有战友之谊,那最好不要出战,免得伤了和气。” 秦弈愣了一下,暗道这是什么屁话? 没等他找一句合适的回答,黄石真人已经转向太朴子:“走吧,东海颇有玄奇,可多加参悟,别只顾着游山玩水。” 太朴子有些歉意地对秦弈笑笑,很快众人腾云而去,消失在天际。 一直高冷没说话的程程此时才开口:“这老道士话里有话。” 秦弈很是纳闷:“这话不对头啊,怕伤和气他们不会别出战啊?我们和蓬莱剑阁的切磋本来就不关他们屁事,自己凑上来的还有脸了?” 程程沉吟道:“按理说你们同级宗门,他面上也算是给面子了,最后却莫名来一句得罪人的毫无必要。说不定是在提醒你什么,这次的大比未必如表面这么简单。” “莫非这就是从两家切磋变成了一堆宗门大比的原因?”秦弈皱眉想了一阵:“看来万道仙宫也未必知道另有内情,否则给我传信应该会提一句……” 程程便笑:“那我们可以先调查一下情况啊。” 秦弈有些不好意思:“本是想与你游览一番的……” 程程微微摇头:“不想游览了。” “呃?” 程程看着前方的妖尸,低声道:“这虎妖在人类角度看是罪有应得吧,我知道没理说,可还是有些不舒服,毕竟我是妖王。” 秦弈点点头,理解这种心理。就像他秦弈初入妖城时看到卖人肉的铺子。 对于一位妖王,更是等于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子民被人类杀了一样的感觉。这种事情讲的是立场不是道理,愿意认人类规矩已经是程程在入乡随俗了。 程程道:“这一路,这类的事或许还会很多,我不想见。出手吧,我不占理,也让你为难;不出手吧,我怕我忍不住,心里难受。索性不看,眼不见为净,我们去查修仙界的事情,避开这些。” 秦弈轻抚她的发梢,程程的眼神有少许惆怅。 就像她此身尚未修行时,站在院子里看着流水时的眼神。 秦弈不知道回答些什么,好半天才低声道:“好。” 程程挽上他的手臂:“那我们走吧。” “稍等。”秦弈转过身,施了一个翻土诀,地面如翻皮一样掀开了一大层。又伸手一招,地面上的人尸妖尸分开安葬起来,盖上了土。 程程看着他的举动若有所思。 秦弈不修土系术法,只是基础法诀,都能做到举手之劳。灵云宗的人却想都没想过…… 他们除妖号称是行侠仗义,这口号喊得自己都信了,可察其行,大概未必是对民众真有多少悲悯之心,更像是一种……道德上的满足? “毕竟大部分修仙者也没把自己当凡人看,淡漠惯了。”秦弈知道程程在想什么,便道:“他们之前见此场面,勃然大怒并不虚假,这已经不错了,配得上一句名门正派了。” “嗯……”程程笑道:“你确实不像一个修仙者。” 秦弈把土填实:“我也没什么脸说……我太懒散,说着出仙入侠,最终出得多入得少,也只是个嘴炮帝,很是惭愧。” “这种事情可未必看的是做多少次,而是看处事之时考虑的方向。逼我立不得进攻人类的血誓,妖城为人类立族,换了他们还真未必会去考虑这些。”程程歪着脑袋看他:“你这样的修行者,是不是独一无二?” “不是。”秦弈很肯定地道:“绝对不是,我自己都是被人唤起的侠客梦,又怎么会只有我一人?” “还有谁?” 秦弈意识到好像说多了,有点尴尬地闭上了嘴。 原来是女的……程程秒懂。 她知道秦弈桃花多,但对别人不熟,心中第一时间浮起了对她来说印象最深的名字。 李青君? 若是如此,这个南离公主在他心中的分量,大概没多少人真正意识得到吧。 第三百八十七章 故人 既是想要调查情况,没有其他途径,当然只能提前去东海焚天岛看看情况。 灵云宗的人都已经先去东海了,其他宗门大概也可能先去,多家宗门驻扎,多半能看出一点蛛丝马迹。 不知道万道仙宫的人来了没有…… 飞在去东海的路上,秦弈给自己和程程都变了个样貌,连带衣服外形都变了一身道袍。这情况看起来是有可能搞事的,还是伪装一下稳妥。 程程好奇地看着秦弈的模样:“你这模样是随意变的?还是有模板?” 秦弈干咳:“有模板,他叫吴彦祖。是不是很帅?” 程程神色古怪:“没你好看。” 秦弈竖了个大拇指:“有眼光!” “那我呢?”程程拿了面小镜子照了照:“我这是谁?” “你没有模板,只是我把你的五官稍微调整了一下。”秦弈认真道:“你就是你,没有人能扮演你。” 程程觉得自己没听懂这句话,按模板变的话,这难道不是自己在扮演别人?秦弈说的怎么倒过来了…… 但她也没纠结这个,只是道:“那你也不要模板,也按自己的稍微调整一下就好,我不想看别人的脸。” 秦弈心中暖暖,果断抛弃了吴彦祖造型,变成了自己的模样,稍作微调。 其实人的五官脸型微作调整,一般就认不出来了,可参照亚洲四大妖术之化妆术和ps术。 结果两人互相看着,还是很明显看出这就是对方,这只能说是太熟悉了,俗称化成灰都认识。看了一阵,又觉得对方“打扮”成这样特别好笑,忍不住同时伸手,揪住对方的脸一扯。 看扯出来的滑稽样,两人同时笑喷出来。 流苏在棒子里翻了个白眼:“两个白痴。” ………… 东海,秦弈一到就会想起太平洋,同样海天无际的苍茫辽远,不知道尽头在哪。 海洋的另一边一定还有大陆,应该说,此世必然还有不少大陆才对,还有其他修士存在,绝不会只有一片大陆齐齐整整。只不过这个海洋很可能要比太平洋大很多,而远海之中有更多危险之物,或是各种空间迷乱之流,一般修士也不容易去跨海。 按照规律,越是一般人难以抵达的地方,越有玄妙,而很明显,茫茫大海太大了,等于到处都是玄妙。 海中也有不少仙山,其中蓬莱剑阁就是最具代表性的一个。除此之外大部分还是以大大小小的散修为主,陆地灵山有数,而海洋无尽,是散修们寻找宝地的好选择。 当然,已知的仙山虽说海外万里云云,也都只能算近海。 远海不是谁都能去的,太危险了。 秦弈看过万道仙宫的一些记载,仙宫前辈包括宫主都尝试出过远海,最后都狼狈回来了。其中有位赌宗前辈陷在一片苍茫乱礁之中困了一百多年才好不容易脱身,这是受困;宫主很平淡的记录过一笔“遇袭而退”,这是挨打。 牛逼哄哄的宫主很明显是被揍回来的,说得委婉点罢了,很可能连对手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否则不至于不提一笔。 天地玄奇,胜于乾元。 棋痴师叔连混乱之地都不敢去呢……而所谓混乱之地,和茫茫大海一比,明显只能算小儿科,无论是实力也好,还是混乱也好。 世界很大。 现代人的其中一个优势是,从一开始就知道世界很大,从一开始就知道还有天外有天,从一开始就有一个太清级别的认知:天外还有宇宙,无穷无尽。 而不需要像土著们随着修行慢慢的去认知:妈的居然会是这样? 当然了,此世到底是不是宇宙中的星,秦弈现在都不能确定,说不定是闭环,只是人造一界,纵向飞升,这是完全有可能的。流苏并未和他提,他也没觉得如果是人造世界有什么大不了的,无非回归神灵创世的世界观,外面没宇宙就没宇宙呗,甚至连宇宙都是谁掌中的云,那又怎样,对谁也没影响。 随遇而安的咸鱼就这样的,确定脸。 修士们还好了,一旦能飞,视野就不同。凡人在没点亮科技树之前,囿于一地,就真的是井蛙语海,如李青麟般优秀之人都难免受限于识见,成为修士们眼中之蚁。 程程坐在飞艇上看海,也很是沉默。 之前救海边村民匆匆一瞥,没什么感觉,如今亲临海上,见海天相连的苍茫无际,程程也算是第一次感觉到裂谷之小。 做一个裂谷的妖王,真的没什么了不起。 只是一个……连柚子都不认得的小狐狸。 “那个……我们好像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秦弈忽然道。 “嗯?” “焚天岛在哪?” 程程:“……” 真是人间惨剧。 在大海里找个连坐标都不知道的岛……常规去找的话,等两人在船上生一窝小狐狸都未必找得到。 流苏再度叹了口气:“两个白痴。真是丢脸。” 秦弈弹了弹戒指。 一个小幽灵从里面飘了出来,悬在他面前瞪视。 秦弈伸手,把它的脸蛋也往两边扯:“忍你很久了。” 小幽灵伸出拳头,揍在秦弈脸上。 两人开始打架,程程摇摇头,坐在一边,捧出了一个瓜。 天知道手臂伸出来都没有秦弈一个小指长的小幽灵是怎么和秦弈打架的,看上去居然还有来有往…… 秦弈没说,程程就把流苏当器灵看待了,也已经习惯了这个小器灵的存在。 有器灵的东西她不是没见过,她的金环就已经隐隐有灵,只是不成形罢了。就算成形之灵好像也真没听说过这么奇葩的,和主人打架……这还是器灵吗? 那狼牙棒多半是上古之器,上古的东西都是这么牛逼的吗? “锵!” 天边隐有流光,似是剑芒璀璨。 打架中的两人极度默契地停手,秦弈操纵飞艇,转瞬追向了流光。 离得近了,可以看见是两个青年男子在斗剑。 两人身上都是白衣如雪,长剑如虹,很是装逼。只不过秦弈一眼就认出,其中一个是真剑修,璀璨的剑光就是他发出来的,另一个是假剑修…… 因为那是郑云逸。 “嗖!”两道剑光撞在了一起。 真剑芒破空而去,根本就没受阻碍,那剑修愣了一下,就看见对面的剑芒爆成了一团雾气。 剑修直了眼睛:“你根本不是剑修!” 郑云逸摇着扇子:“谁告诉你我是剑修?” “无耻……”中了奇毒的剑修眼瞳涣散,“咚”地坠入海面。 郑云逸笑了笑,伸手一捞,把昏迷的剑修捞了上来,不知要做些什么。 那边秦弈远远收起了飞艇,和程程脚踏祥云,仙风道骨地飘然接近:“住手!” 第三百八十八章 倒霉的郑云逸 郑云逸愕然循声看去,却是两个道士,一男一女……男的看着有少许面熟,但想不起哪见过。两人外表看着都很年轻,但他看不出两人的修行。 黄石真人都看不出秦弈的层次,只能大致判断是腾云,郑云逸修行差远了,当然就连腾云都看不出来,只觉得一团迷雾。 那所谓的年轻就不作数了,有极大可能是老怪物。 郑云逸忙恭敬行礼:“不知何方前辈驾临,晚辈谋算宗郑云逸有礼。” 秦弈打量了郑云逸一眼,以前是郑云逸遮掩修行他看不出,如今颠倒过来了,他一眼就看穿了郑云逸的遮蔽术法,是腾云二层。 心中也有些百感交集。 腾云二层,理论上并不算慢。当初大欢喜寺一战,郑云逸受秘法临时突破腾云,至今两年多快三年了吧,突破到二层算是正常速度。其实以郑云逸的资质,本来修行会更快,可当初强行突破腾云有些后遗症,受了些拖累吧。这前提下还能两年多到二层,确实算很不错了。 但对比他秦弈的效率,这就算慢如蜗牛。 曾经郑云逸比自己强的,年纪轻轻就琴心巅峰,只是卡在腾云关太久,但依然是万道仙宫年轻一辈佼佼者。卡在腾云关非他之过,这关本来就能卡死无数人。 如今虽破腾云,却已经被自己甩开了这么多……除非他将来有什么天大的造化,不对,有造化都不够,大概得被人直接灌顶之类才行,否则靠修行不管怎么修也别想跟上自己。 心中闪过念头,面上一脸仙风道骨:“谋算宗,两年多前万道仙宫分离出去的新宗门?” 郑云逸做了一揖:“正是。” 秦弈板着脸道:“谋算宗,不是嫖宗吧?你提着此人的腰带,笑容猥琐,要做什么奇怪的事情?” 郑云逸:“???” “小辈私怨相争也就罢了,你这种行为太龌龊,本座看不下去。”秦弈面无表情道:“把他放下。” 郑云逸无奈道:“前辈误会了,我们确实只是比试切磋。” 程程憋着笑道:“那你这是打算干什么?” “真的没什么。”郑云逸很是无奈:“我要把他带回他们蓬莱剑阁驻地啊。” 换了一般人这么说,秦弈说不定还信,毕竟确实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可你郑云逸这么说,那不好意思,标点符号都不信。 想了想,便道:“本座与蓬莱剑阁有旧,替你送这一遭吧。” 郑云逸有些犹豫。 秦弈也懒得多扯,伸手一招。 强横无比的吸力瞬间把那剑修从郑云逸手中摄走,郑云逸根本抓不住,想运功相抗却立即如冰融雪消,泥牛入海,反而把自己抓住剑修腰带的手掌震得松开。只这么一松,手中的剑修就已经到了对方手里。 郑云逸心中骇然。 对方这还不是什么术法,只是纯力量摄取,这差距…… 识时务者为俊杰,郑云逸没再坚持,反而露出一脸笑容:“既是前辈有意护送,那就劳烦了。晚辈告辞。” 秦弈目送郑云逸离去,也没拦。 现在宫主伤势不知道好了没有,天机子倒是很有可能通过玄阴宗之谋而突破乾元了,形势不是太好。给郑云逸捣个乱还行,想杀他恐怕不是太方便,会给宗门招麻烦。 其实秦弈倒觉得自己不是太恨郑云逸,也没到见面就眼红想杀人的程度,想杀他倒是永绝后患的念头居多,而不是仇恨…… 也许是他虽然总给自己找事,但吃瘪的总是他吧,故而没什么恨意。相反,和师姐与孟轻影的关系突破,都颇得此人助攻,是一个不错的僚机,死了还挺可惜。 见秦弈目送郑云逸背影的模样,程程若有所思地笑道:“你和此人有仇?” “是啊。”秦弈笑道:“曾经的同门,总给我找事,还勾结外人想杀我。” “想杀你?”程程脸色一下就变了,就要追上去:“我去杀了他。” “诶诶!”秦弈一把拉住:“这可能导致宗门大战。万道仙宫对我很好,我做事也不能太莽了,还是要为宗门考虑的。” 程程悻悻回头,看了眼秦弈手里的剑修,又笑了起来:“怪不得你会没事找事给他捣乱,什么笑容猥琐行为龌龊这种理由都出来了,他心中恐怕觉得今天出门踩了狗屎……” “他恐怕都习惯撞霉运了。”秦弈忍不住笑,郑云逸的运气应该至今还是负数,这回被自己撞上,恐怕不是自己运气好,而是他倒霉的表现。 说话间,程程伸手点在那剑修的眉心。 微微绿光泛起,剑修的七窍慢慢钻出了白雾。 驱毒术。 程程妖身善战,人身修习的便主要都是辅助类术法,互为补充。 剑修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第一反应就是大怒:“郑云逸,你我再战三百回合!” 继而很快发现面前换了一对道人,立时醒悟什么情况,尴尬地退开数尺,行了一礼:“感谢二位相救。晚辈楚剑天,敢问前辈大名?” 秦弈竖起单掌:“贫道携程居士,这是我道侣揽弈散人。” “噗……”程程迅速掩嘴,脸上都快笑出花了。 楚剑天听不出猫腻,居士不出家,有道侣很正常。他诚心行礼道:“若非前辈相救,此番要中小人之计了,晚辈感激不尽。” 秦弈还是仙风道骨:“你与那谋算宗弟子因何相争啊?” 楚剑天道:“本来只是寻常口角之争,后来郑云逸口口声声说我们蓬莱剑阁比万道仙宫差远了,他一个万道仙宫弃徒都能随便虐得我找不着北,晚辈一时激愤,动了无名……” “等等……他都自立门户了,还口口声声什么万道仙宫,万道仙宫关他屁事?还弃徒呢,他认吗?” “反正就是那么说的。”楚剑天愤愤然道:“还说万道仙宫的人勾勾手指头,我们李师妹就扑过去了,这让我如何能忍,我特么……” “……那你还是忍忍吧。”秦弈干咳两声:“我必须提醒你,你现在这个心态很不对啊,谋算宗的人阴得你想死,你一肚子气往万道仙宫撒?练剑的可不该这么直肠子,我看玩狼牙棒的都比你聪明。” 楚剑天愣了一愣,不说话了。 秦弈也在沉吟,这郑云逸只是给万道仙宫招引仇家?这可太low了啊……再怎么给万道仙宫招黑,他自己才是出手得罪人的那个,躲得了吗? 总觉得也没有这么简单,谋算宗再low也没到这程度啊。 秦弈在思考,程程便叹气:“我说这位小兄弟,你是不是该请恩人们到哪儿坐坐喝一杯?真的是挥棒子的都比你们练剑的懂人情。” 楚剑天憋得面红耳赤。 第一次见这种“前辈高人”,还自己讨酒喝的?说这话的还是女的! 当然人家刚刚救了自己,这可拒绝不了,楚剑天只好道:“我们蓬莱剑阁临时驻在东去不远的小岛上,请前辈去喝杯酒,让在下聊表谢意。” 殊不知此时秦弈也憋得面红耳赤。 什么话不能在外面说完?想知道什么信息直接问这楚剑天就行了啊,非要暗示去人家驻地干嘛? 毋庸置疑,程程这是故意要见青君啊…… 真是要命。 迟来的封推感言 上了大封推,emmm,惯例是要有个感言的,可运气不好,这两天遇上些事忙出血,连更新都不准时了,感言更是完全忘记。刚刚事情做完,才想起感言没写。 还是补一个吧,毕竟大封推是一项荣誉,而且这次本书拿到了起点仙侠征文第一,又是一项大荣誉,双喜临门。 必须感谢编辑大大的照顾,更该感谢全体读者们的支持,这些荣誉是大家共同取得的,非常感谢。 顺便,若有因大封推而加入收藏还没看的读者,见到这感言也作为一个淘书依据吧,这是后宫文,对此有抵触的就不用勉强了,无需在书评里胆战心惊地问,也不用看了一半觉得上当。 其实这个本该写在简介的,然而众所周知,现在简介并不能出现后宫字样,就说在这吧。 有读者劝过我,不用把这些说这么明,赶人呢,损伤成绩。其实还是说明些的好,免得闹出不愉快来。成绩固然重要,大家的心情更重要对吧。 后宫文是带着一些原罪的,除了铁杆后宫读者之外,即使是无可无不可的读者看后宫文,往往都会带着偏见。 比如会把很多行为不加判断的直接认定为“x虫上脑”。 秦弈替青君赴裂谷,实际上那是恋人之间应该做的,但被不少人视为为“x虫上脑”。 秦弈救人身程程时,实际是在体现秦弈的侠心,依然被不少人视为为“x虫上脑”。 秦弈与孟轻影,明明是喊打喊杀,但许多人因为这是后宫文,明知道将来会收,便从这结果来逆推过程,无视了秦弈的抗拒表现,直接下了定论:“x虫上脑”。 秦弈救妖王程程,条件是立誓不得进攻人类,这可比她死后群妖乱世好多了,但依然被评为“x虫上脑”。 秦弈为妖城人类立族,救十万众于水火,也成了投身妖族“x虫上脑”。 这些真的是人心中的成见,如同大山不可移。无论怎么做,无论有多少理由,总会有人根本不听不听,你就是“x虫上脑”。 只因为是后宫文。 然而书里没那么说,主角没那么想,能不能别强加本质? 我知道这很难。 但至少这么说了,多少有些读者能够抛开“后宫文”三个字的偏见去审视这些行为,看出主角做这些事的时候,本身与泡妞没有一毛钱关系。 而至于对后宫本身有强烈抵触的,那大家握握手,和平离开,各自静好。 因为我们真的走得很累,快死绝了已经,实在没力气天天和人争议。 emmmm,顺便再说说第一卷吧,不少人认为第一卷写得很好,后面俗了。然而事实是,打开早期的书评,打开章说,打开优书网等等任何地方,第一卷都是被喷出了血的。文青,狗血,虐恋,渣男,说教,半桶水,什么帽子都在上面,可以看得你眼花缭乱。 第一卷还没写一半,初期优书8.3的高分已经暴降到了7.7,连我许多老读者都从五星期待改成了一星剧毒。 这就是第一卷。 老实说,第一卷我也觉得很好,但是很遗憾,但如果继续那么写,我会被骂得写不动。被骂了百多章坚持写完原计划,已经是我心脏大了,继续下去还是算了吧,写点轻松的,大家一笑而过就好。 相信大家其实也更想看点轻松的故事,那么且放心,姬叉虽然有点小文青,但从不喂屎。 emmm,说着感言,结果写成这样了……抱歉,确实憋了很多,姑且扯扯,姑且听听吧。 下一章更新在八点半到九点左右。 第三百八十九章 剑疯子们 蓬莱剑阁临时驻地离这里并不远,楚剑天带着两人飞去,秦弈跟在旁边略有些好奇地打量他飞行的样子。 武修的飞行与道修腾云驾雾不一样的,他秦弈自己也会武修的飞行模式,就是跟喷气火箭似的,由力量推动而飞,暴烈迅猛且难控,踏足起飞之时地面都可能跺出一个坑,消耗也大。 这是因为秦弈没有祭炼自己的飞剑,嗯,或者是飞棒,一个道理。 如果有飞剑,就可以起到类似于飞行法宝的作用,御剑飞行,操纵剑而带动自身,这就可控得多了,不再跟个炮弹一样。然而秦弈根本不够实力炼狼牙棒,只能作为砸人的兵器…… 早晚有一天要好好祭炼狼牙棒的,但不是为了飞,为的是发挥狼牙棒的其他用途。反正飞行模式多了,不可能坐在狼牙棒上,那太惨了…… 不过楚剑天的飞行模式倒让秦弈有些开眼界,本来以为是跟踏个滑板一样踩着剑飞的,影视游戏差不多都是这样的,可楚剑天却有点像是人剑合一,身合剑光而行,远远看去就是一道剑芒前行。 收缓速度时,也是负手而立,咻然飘行,身上还有剑气冲霄,很酷炫。 秦弈想想好像在哪听说过这种“御剑飞行”,好像《蜀山剑侠传》里的御剑就是这样的,不是踩滑板…… 这么看来自己御棒飞行也不需要坐棒子上嘛,形态大约会是人棒合一,全身颗粒式光芒?呸呸呸,还是算了。 别人用剑真是怎么玩都酷,拎个狼牙棒怎么玩都是丧。 太悲剧了。 楚剑天可不知道秦弈在想什么,见他一直盯着自己看,也不由有些心中发毛:“前、前辈,你一直看我干什么?” “哦,我是想问,你们那个什么大比,提前这么早过来干什么?” 秦弈说话了,楚剑天倒是吁了口气,别一直盯着人看就好:“既在海上,我们也算个东道主,提前到地方整理一下待客场地,也顺便清理环境,以免有什么异兽出没,搅乱赛事。” “那谋算宗他们这么早来干嘛?” “大抵是想先来熟悉环境吧,谋算宗此番不是看客,他们也是参赛者。许多宗门对海上并不熟悉,此番提前过来的还挺多。” 秦弈点点头,想起黄石真人对太朴子说的,早点去海上参悟,差不多就这意思吧,同时也顺便算开阔些见识,可能还会到一些特异之处走走。 不过……这是乾宗大比,既然谋算宗也是参赛者,就意味着天机子真的乾元了…… “万道仙宫来了吗?” “这个晚辈不知。”楚剑天实在忍不住问:“前辈为何对此事这么好奇?” “我也是个凑热闹的看客,不行吗?” 楚剑天无言以对。 “呛!” 远处传来两剑交击的脆响,继而能量暴烈,海面炸起,“轰轰轰”的声音连绵不绝,炸得百里化为怒海,浪涛狂涌。 程程神色警惕起来,金环在手。 楚剑天摆手道:“呃,没事,那是我师兄弟们在切磋。” 秦弈无语道:“没多久就大比了,还这么手痒?” “一日不练手生嘛,我们以剑为道,一天也缺不得的。”楚剑天理所当然地回答。 秦弈摇了摇头,所以说这其实就该是万道仙宫的其中一道,剑痴之道。 “嗖!”一道厉芒从海底往上冲,直破苍穹。 “哐!”剑光不知道从哪射过,远处一座明礁炸得粉碎。 都有细微的剑气从三人身边穿过去了……离岛屿越近,反而越觉得来到了什么战场上,处处惊魂。 一群剑疯子! 秦弈避开一道剑气,没好气道:“我说,这里还是普通近海,不是你们蓬莱剑阁范围,剑气乱飚,很容易误伤旁人的。” 楚剑天有些尴尬:“一般来说,也没旁人愿意接近我们聚居所在。” 确实没谁爱接近蓬莱剑阁的人,攻击力破坏力都太盛了,而且往往性子有些乖戾,不太讲道理。 这种人是属于武修实战强于道修的最典型代表之一,在普通武修的锻骨境已经未必胜于道修腾云境时,这群剑疯子还是能越级挑战,比如那些所谓“能防腾云三层一击”的法宝,遇上这种凌厉无匹的剑,可能锻骨二层就能把你这法宝击得粉碎,让你预判尽失,饮恨当场。 而且突破锻骨并不像突破腾云那么多感悟上的要求,一般情况就三个要求:足够的根骨支持、足够的能量摄入、以及你能熬得住锻骨之痛。 这就导致蓬莱剑阁锻骨境的剑修多得很,比一般乾元级宗门的腾云修士多得多了。联合起来,剑阵一摆,晖阳都要跑路。 当然,具体在练剑上还有一些特殊的剑心感悟之类,所以同等修行的剑修手段也会有很大差异,内部也有各种越级,这就不是秦弈能懂的了。 反正他练棒没什么棒心感悟……流苏之心算不算? 青君就是在这样的环境过的这三年啊……说来也算挺合适的,她是沙场战将,也是江湖侠士,剑雨刀光的场景她很适应吧…… 秦弈忍不住神识外放,想提前看看青君在哪里。 神识扩开数十里,还是看见刚才炸开怒海所影响的浪涛也在往外扩,虽然只是余波了,看着还是挺厉害。 不知道刚才是哪两个剑人切磋,不知道和自己一棒相比如何…… 等等…… 怎么有船? 怒涛之下,一艘颇大的海船摇摇欲坠,秦弈神识甚至可以感知到甲板上的人骇然绝望的眼神。 这尼玛,有人出海撞上了! 这是近海! 秦弈凌空一顿,电射而去。程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下意识飞速跟上。 “前辈,前辈?”楚剑天忙追了上去,忍不住还扭头看了一眼刚才秦弈凌空顿足的方向,一朵祥云被踏得粉碎,气浪滚滚,犹如实质一样形成一朵小小的蘑菇云形状。 “如此暴烈的罡气……这前辈居然是个武修?” 那边秦弈瞬息接近大船,一个大浪已经打向船头,来不及了? 秦弈捏了个法诀,尝试远处救援。 一道银光从另一侧飞来,收束的枪芒骤然盛放,如雨如网,形成一道肉眼可见的罡墙。 大浪拍在上面,银光之中人影一晃,那罡气反而暴涨开来:“破!” 银龙旋天,带着巨浪一起向上盘旋,如海龙咆哮登天,场面极其壮观。 在巨浪之下的大船忽然就觉得海晏河清,前方所有的浪涛都被收束成了一道巨大的冲天螺旋。 “离开这里!”空中传来清脆的女声:“快,我撑不住多久!” 大船终于有时间转舵,绕了个方向远远航行。 “轰!” 冲天海龙终于倒卷而回。 李青君咬着牙,想要突破。 眼前忽然出现一串佛珠,晖阳之力光芒盛放,倒卷的海浪竟被一个位阶般的能量挡得不能寸进。 李青君愣了一愣,转头看见两个道士漂浮在远处,两人都直愣愣地盯着她看,神情很是奇怪。 李青君皱了皱眉,拱手一礼:“谢过前辈。” 说完也不叽歪,化光而去。 程程神色复杂地看着她的背影,叹了口气:“这种修仙者,确实不止你一人。” “那就是我们李师妹!”楚剑天赶到附近,很自豪地道:“李师妹入门时刚刚易筋,方历三年,已经锻骨三层,天下奇才莫过于此!看到她的冷脸了吧?什么万道仙宫的想让她扑过去,我呸!” 第三百九十章 初战,程程VS青君 (ps:特别强调,青君入剑阁时已经先天巅峰,等于凤初圆满,还没进阁就纵横沙场,刚进阁就把师兄捅墙上,进阁七天就达成易筋,怎么会觉得这么猛的人是从零开始?别再问为什么明河二十年青君只要三年了,蛋疼,一个是从幼儿园到大学的时间,一个是中学到大学的时间。当然三年从易筋到锻骨三层也是特别快了,等于中学跳了级,对比同门是资质高,对比明河是武修这个阶段没道修那么多领悟,加上青君吃了很多苦,这都是文中很清晰的事情。) ———— 秦弈没理楚剑天,他还在扛海浪呢。这种被各种螺旋升天又倒卷之后的巨浪一旦砸下来,必然引发更烈的浪潮,那艘船的速度来不及离远,依然要被波及。 认知到这点的不仅是他秦弈,还有李青君,她正在一路护送那船只远离。 大船上跪拜了一群人,都在高呼神仙。李青君听着感谢声,思维却有些恍惚。 不知为何会在此时想起秦弈…… 是因为刚才那个道人外貌和秦弈有几分相似? 李青君回首而望,那道人依然在扛海浪,目光却也在看她。 真奇怪,这眼神也好像秦弈啊……就跟秦弈看着她的时候一模一样。不是师兄们那种仰慕或者狂热,只是一种温柔,带着难言的追忆。 太像他了…… 而且这细心的扛着海浪的行为,是真正把那一船人放在心中,替他们考虑。老实说这三年来李青君没见到其他修仙者这么表现过。 师兄们就别提了,一群剑痴指望他们考虑别人都很困难。 连明河都不行,她虽然并不是表现的那么淡漠,有善心,却没有这么细心,或者索性说欠缺代入感,很可能都忘记凡人们连尾浪波及都受不住。 她能想到的人,只有秦弈。只要他初心未变,依然是那个“你那份侠,我替你做了”的男人。 可若是秦弈来见自己,又何须伪装?莫非是因为……他带着女人? 李青君美眸里莫名其妙就有了些煞气。 秦弈浑身一阵激灵。 那煞气却又很快消敛,李青君摇了摇头,真是疯魔了,总不能随便把一个有点像的人就当成秦弈,万一认错岂不是完蛋? 罢了,若是秦弈要来见自己,总是会好好露面的。 李青君转回头,不再看他。 秦弈眼睁睁目送李青君随帆消失在天际,才终于将海浪重新放下,这可是扛天地之威,虽然这海浪不算太凶残,可倒卷之威还是很凶的,也累得不轻。 “轰!”海浪坠落,溅起更高的浪潮,秦弈本以为善解人意配合默契的程程会帮他扛一下,结果程程面无表情地给她自己加了个罩子,眼睁睁看着秦弈被巨浪冲上了天,理都没理一下。 “看你的美人去吧!”程程冲天喊了一声,愤然要走。 楚剑天在旁边点了个赞,这才对,带着道侣呢,眼睛一眨不眨盯着我师妹是几个意思?要不是看你是恩人,早一剑捅你屁股上了,这海浪冲得真是大快人心! 秦弈跟落汤鸡一样狼狈栽了回来,可怜巴巴地跟在程程旁边:“你去哪?” 程程斜睨他一眼:“去看船!不要告诉我你不想看你家美人?” 你这是去看船还是打算一路跟着看李青君呢?秦弈抹着脸,欲哭无泪。要是李青君发现这两个道士一路没事跟着她,会不会回首就是一枪啊? 但他承认他也很想去和青君说说话……早知道不化妆就好了,这时候真尴尬。 楚剑天就呆愣愣地看着这对儿说好了去喝酒的,就这样二话不说地撇下他,追着李青君方向去了…… “前辈!前辈!”楚剑天追了上来:“你们到底是去喝酒的,还是特意来找我师妹的?” “当然是找……哦,当然是看见那船的去处,有些好奇,想看看那是哪里。” 楚剑天面无表情地看着这对,那点高人风范都被他们自己玩没了,高山仰止之情荡然无存。 秦弈随口找了个理由,说完了反倒真起了兴致,便问:“那是商船吧?去哪里的?” “此地往东南一路行约三千余里,有一片千里大岛,名曰天涯岛,是凡人早年误以为天之尽头而起的名,后来自然知道不过是个近海岛。”楚剑天解释道:“那地方也有散修……我们偶尔也去,岛上有些人文,不少散修经常约到岛上作为交流坊市。” 看来算是近海散修们的一个中转交流岛,既有凡人海船商贸,应该也是有凡人聚居,交易些中土没有的物产。 秦弈默默算了下,这边离大乾海岸线差不多也是三四千里,算是中间?对于凡人而言已经属于两边不靠的远海了,所以蓬莱剑阁的人在这里乱炸常规来说倒也炸不到凡人,只能说那海船赶上时候了…… 但怎么洗也是乱来,想必青君对她宗门这群白痴也很无语吧…… 再加三千余里,大乾某港口到天涯岛全程差不多是七千余里?看来此世凡人远洋航行还有点水平了啊,放在地球上,再加一些都快到澳洲了。 正思量间,前方再度看见了李青君和商船的影子,而李青君看似已经打算往回飞了。抬头见秦弈三人飞来,李青君微微一愣,止住了身形。 楚剑天高兴地挥手:“师妹,师妹!” 李青君根本没理他,美眸始终看着秦弈,抿嘴等他一路飞近,才慢慢道:“这位前辈心地良善,道行精深,不知……” 程程挽着秦弈的手臂,立刻抢答:“他叫携程居士,我叫揽弈散人,我们是道侣。” 秦弈捂住了脸。 李青君目光落在两人挽着的手臂上,又看看秦弈捂脸的表情,总觉得他的神情动作都越看越像秦弈。 此世之人没脸见人一般是以袖遮面,秦弈倒是会捂脸。 动作姿势都非常像…… 可惜还是不能以此确知是不是秦弈,主要是气息差异有点大。离得近了已经能感知他的气息,与秦弈并不一样,强大得多不说,身上还有点极淡的妖气,也不知道怎么沾染的,另外似有……龙威?不确定。反正和秦弈不一样。 不管怎么说,李青君看这个“揽弈散人”十分不顺眼,一个道姑打扮怎么跟个狐狸精似的,不能学学人家明河的端庄? 她终于忍不住微微刺道:“在下并非朝廷户政……并未询问二位的关系。” 程程眼睛直了一下,还没说话,秦弈立刻打断:“那个……李姑娘此时是回驻地修炼?” 开什么玩笑呢,都不认识你们居然也能斗起来……太可怕了…… 李青君慢慢道:“前辈怎么知道我姓李?” “我说的我说的!”楚剑天在一旁挥手。 秦弈指了过去:“嗯,他说的。” 李青君“哦”了一声:“那这位携……携什么前辈,要去哪里?” “携程!”程程怒道:“你故意的吗?” “哦,抱歉。”李青君行了一礼以示歉意,直接道:“前辈是想去天涯岛?” 秦弈当然不能回答是去找她的,只得道:“嗯,想去天涯岛看看。” 李青君平静道:“那在下带前辈去吧。” “诶?”楚剑天傻了眼,这师妹今天怎么了?什么时候对外人能这么热心的? 话说师兄招呼你多久了,你怎么看不见的…… 李青君转过身,暗自捏起了拳头。一定要试探清楚,这个人是不是秦弈! 程程眯起了眼睛。这公主其实聪明得很,句句有话,目的性极强,绝不能按照夜翎描述的莽丫头来对待。 这明明是劲敌啊,臭蛇提供错误情报坑师父!就说了,这是个做过摄政王的女人,怎么会是蠢蛇口中没胸也没脑的傻姑? 嗯,没胸好像是真的,程程低头看了看自己,脸色好看了许多。 还是必须调整策略,轻敌必失! 流苏在棒子里变出了一个白雾瓜,无声地咬了一口。 第三百九十一章 万绿丛中一点红 天涯岛既称“千里”,当然还是挺大的,凡人乘船到此,也是看见茫茫无边的海岸线,所以曾以为到了天涯。 秦弈上了岛,才发现不是想象中澳洲那样的金发碧眼,人种完全是一样的,人文都差不多。 很可能整个世界都差不多…… 修仙世界毕竟不同,种族与人文可能都是起源于相同的源初,都是流苏它们的徒子徒孙开枝散叶。再加上仙人出没、传道收徒,都会把各地文化保持不变异,最多就是不同的分支发展方向。 而此岛居民其实有很多都是中土历代迁徙繁衍,整体差不了太多,只有一些服饰民俗的小差异,和南离与中土差异类似。 这就挺好,整个世界书同文最好了,免得还要去学其他语言。 阿弈的高中成绩并不理想,最怕学外语了。 顺着凡人航线飞过来的话,港口城市自然也是一座凡人之城,看着颇为雄伟,从空中看下去,人头如蚁,车水马龙很是热闹。建筑稍微有些海外风情,整体没太大区别。 秦弈差点就想跟李青君说,这城市好像比离火城还大一点,话都快出口了硬生生憋在嘴里,这一说可就全露馅了。 “这整座岛是一个凡人国度,京城在南边不在这个方向,这个港口城市叫迎天城,算是岛上除京城之外的第二大城。”楚剑天介绍道:“仙人坊市不在此,隐于群山之间,凡人多半不知。不过也有散修游戏人间,在凡人城市厮混,偶尔也收徒指点,也有些宝物流传,还有仙家酒酿之类的,人仙之隔没有中土那么深。甚至有些修士家族就隐居城中。” 秦弈微微颔首,真是每到一个地方一个不同的模板,云游的一大乐趣就在于此。观摩市井的话,多半还会更有所得。 李青君问道:“前辈要去仙家坊市走走吗?” “不用了。”秦弈笑道:“你们那个大比临近,也没什么时间在天涯岛多呆吧?就在凡人之城喝几杯,看看异域风情。” 李青君看似无意地问:“前辈更喜欢红尘?” 秦弈随口道:“仙脱于凡,本就当问道于红尘。更何况……仙家之间,也是红尘,可没有自以为的那么超脱。” 李青君眯着眼睛看了他一阵,拱手道:“谨受教。” 秦弈觉得自己可能失言了,不过想想也没啥,这些观点也不是自己独有,便干咳两声,当先找了个地方落下云头。 楚剑天来过几次还算熟悉,很热情地在前面带路。其实他还挺高兴的,这两男两女的模板,对方又是一对道侣,很容易让他脑补成自己和师妹也是一对,故而殷勤无比。 很遗憾,事实是秦弈居中,程程李青君一左一右,他一个人在前面,散发着教科书般的舔狗清香。 秦弈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问李青君:“李姑娘在宗门很受欢迎啊?” 程程便道:“听说李姑娘入门才三年,就一跃成为宗门第一枝花,力压群芳啊?” 酸得秦弈五官都挤成了一团。 李青君很平静地回答:“蓬莱剑阁只有青君一个女性,哪来的群芳。” 秦弈程程目瞪口呆。 剑阁兄弟们,你们辛苦了…… 真正意义上的万绿丛中一点红啊!比理工科的兄弟们还惨淡。 这种条件,就算来只母猪恐怕都会成为阁花,人人追捧。别说来个李青君这样的绝色,那举阁狂热也是可以想象的了。 想想倒也正常,武修非常痛苦,是非常。世上武修少也是这个原因,那种剔筋敲骨的痛苦,连秦弈都吃不消,听说越往后越痛苦,生生痛死的人都有,这有几个女孩子扛得住? 从求道最重视的“长生”来看,武修是纯属体质提升而增加生命力的,和仙家的能量化概念有很大的区别,效果也远逊。所以战斗力强悍、少了一些感悟门槛,这也是一种弥补,此天道之常也。除了醉心剑道的疯子们,又有几个人愿意走这条路?别提女孩子了…… 真不知道青君这三年,从易筋练到锻骨三层,到底吃了多少苦……秦弈想起自己当初破锻骨大关之时痛得打滚的经历,心中有些难过,低声道:“青……” 李青君豁然转头。 秦弈猛省:“……黄不接啊,可怜的剑阁。” 流苏手里的白雾瓜都掉了。 程程忍着笑道:“那李姑娘在剑阁万众追逐,可有看上的才俊?” 李青君淡淡道:“何来的万众追逐,青君每日闭关,不是在剑冢修炼,就是在剑池锻骨,三年来怕是话都没和他们说过三句。” 程程奇道:“这么拼?你和我们倒是说得挺多啊。” “我修炼时没有时间,出来了又不是哑巴。”李青君神色有些无奈:“起初我和师兄们说过,青君已为人妇,可他们不信……那还是少说话,多修炼,以免大家两误。” 怪不得李青君理都没理楚剑天,楚剑天却好像非常习惯,一点都不介意,看来是历来如此。秦弈也明白为什么李青君会变成个“冰山妹子”了,以前根本不是这模板,这都是被逼出来的啊…… 秦弈忍不住问:“没人欺负你吧?” 李青君神色古怪地看了他一眼,慢慢道:“没有,我祖……我师父是剑阁大长老。” 秦弈微微颔首,看来李断玄还是很靠谱,不管南离也就罢了,自家护短肯定靠得住,看来青君在剑阁的地位还是不用担心的。 “你真的已为人妇?”程程上下打量着李青君:“看不出来啊……” 李青君脸色有了些羞恼:“这怎么看?” 程程目光落在她胸前,神色怜悯,没有说话。 李青君看着程程的相同部位,神色有些小嫉妒,口中道:“真是个能生养的道姑。” 能生养的道姑,这是什么话……左右不少行人都看了过来。秦弈不动声色地踏前一步,隔绝了两人的目光。 再让她们互相看下去,怕是这座城都没了…… 他迅速招呼前面的楚剑天:“我们还是赶紧找个地方坐坐吧,楚兄弟你要带我们去哪?” 楚剑天看似前方带路不言不语,其实一直竖着耳朵在听李青君说话。听到她说剑阁之事时,也不由暗自叹息,反思大家的热情是不是真对师妹造成了很大的困扰,让人家都不能正常和同门交流了……可这也没办法啊,谁叫剑阁全是气血旺盛的雄性? 要说此生唯剑,视红颜为粪土,视万物如浮云,这境界确实是剑阁的追求,然而大部分人都没达到啊,哪能避得开天性…… 听秦弈发问,楚剑天醒悟过来,才发现之前想去的酒楼都过站了……他也反应很快,立刻指着道路尽头一间高阁:“那是万宝阁,东家是个修仙家族的背景。里面会有些仙家之酿,供贵人饮宴。嗯,还有一些来往散修寄售的不知用途的宝贝展示,运气好说不定能淘些好东西呢。” 流苏立刻来了兴趣:“秦弈秦弈,我要看!” 秦弈也很想看,本来这种淘宝捡漏应该去仙人坊市才对,理论上凡间城市不太可能淘到多好的东西,但既有流苏,一切皆有可能。 第三百九十二章 秦家第一果 到万宝阁之前,秦弈还脑补了一番传统的装逼打脸保留曲目。 结果到了万宝阁,守门的看见楚剑天李青君的装束,眼睛都直了,光速化身舔狗:“原来是蓬莱剑阁上仙,上仙里面请里面请。哎哟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进去通知阁主啊!” 秦弈:“……” 想要的装逼打脸不可能存在了…… 海上很大没错……别处且不提,光提在这万里之内、蓬莱剑阁自认为“做东”迎接大比的区域范围,蓬莱剑阁就是此地霸主,没有任何疑问。 或许也有个别厉害的散修,也不可能去得罪蓬莱剑阁。凡人或许不知,但这万宝阁既然和修仙者们有所来往,就不可能认不出蓬莱剑阁的剑装款式和独有的剑气感受。 说不定这个岛上的所谓凡间国度,后台就是蓬莱剑阁,按一般规律来说是如此的。要不然凡人国度立不住,不是所有修士都淡泊无求,随便遇上个魔道来玩玩就可能倾覆。 这就等于秦弈李青君回南离啊,想找个不长眼的都难。 在秦弈面前做个晚辈忍气吞声、在李青君面前如同舔狗的楚剑天,此刻也换了个模样,身形笔挺,负手而立,神色平淡地道:“大张旗鼓做什么?我们只是随意看看。” “是是。”里面慌忙迎出一个掌柜模样的,陪着笑脸道:“四位里面请。” 四人进了门,掌柜还在问楚剑天:“这位蓬莱仙长高姓大名?” “我姓楚。”楚剑天很是冷淡地回应。继而似是想要介绍一下秦弈程程,秦弈摇头示意不用,楚剑天也就住了口。 掌柜笑道:“原来是楚仙长和李仙子光临,敝阁真是蓬荜生辉。” 楚剑天奇道:“我尚未介绍师妹,你怎么……”说了一半也自失笑,蓬莱剑阁就一个女弟子,别人当然知道。 “李仙子果然如同传说中一样,天仙般的人物。” 李青君实在不喜欢这种围绕着外貌的应酬,根本没回应,对方也不以为忤,带着四人穿过大堂,拐上楼梯。李青君感觉身边这对进了门就很沉默,便转头看他们在干嘛,却见那道姑盯着一个柜台边摆着的狐狸雕塑特别感兴趣,看个没完,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 而疑似秦弈的道士正在打量这万宝阁的大堂,神情颇有些兴致勃勃。 李青君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却是在观察大堂上的壁画和中堂,以及屏风绘画刺绣,桌椅雕镂,器物陈设。 李青君再度泛起了一种熟悉感,秦弈初至南离,也是这样看的……一种“初临贵地”的探寻之意,和一种学画画的人特有的艺术兴致。不过当初秦弈表现得还没有此人明显,是不是因为……琴棋书画宗熏陶之后,强化了这一点? 她忍不住问:“前辈欣赏这些凡人书画雕刻艺术?” “哦。”秦弈随口道:“画法挺有趣的,与我们……与我们中土不太一样。而且那幅中堂还隐隐有些灵气,是个修士画的。” “咦,这位前辈好眼光。”前方的掌柜转过头来,笑道:“那是我们东主亲手画的,东主可是此地著名雅士。” 万宝阁东主,刚才楚剑天说了是个修仙家族。修仙的雅士……秦弈挺感兴趣的,因为在万道仙宫之外,很少见到修仙者有这类雅致。当然是该有的,琴棋书画宗只是以此为道,别人作为兴趣爱好的应该挺多,只是自己识人太少罢了。 掌柜道:“能看出这一层,可见对画道有所知了?今日的鉴宝会可能有一些雅物,东主前不久刚刚得来,说不定会在鉴宝会上压轴。” 秦弈奇道:“这种东西都能在鉴宝会压轴?” 掌柜解释:“若有上佳之作,有时能拍出天价,在喜欢的人眼中,可不比其他宝贝价值低的。” 艺术价值吗?秦弈笑道:“有点兴趣,这鉴宝会何时开始?” “东主正在过来的路上,应该差不多了。”掌柜道:“这次鉴宝会,东西还挺多的,希望诸位前辈满意。” 说话间,已经上到顶楼,便看见整个顶楼成为一层,范围也不大,有十余张方桌摆着,正前方一个颇大的展台,应该就是各类特殊宝物展示的地方。 此时展台尚空,方桌倒是坐了一半,零零散散看似都是散修或者本地家族人士。 最前排的方桌留空,掌柜直接带四人上前入座。 场中一阵骚动,此地规矩,最前排方桌从来都刻意留空,一般都是留给临时意外前来的前辈高人,以免临场闹出事来。这掌柜直接带人坐上去了…… “蓬莱剑阁!”有人认了出来。 于是场中骚动迅速变为肃静。 看来蓬莱之威在此能止小儿夜啼的感觉啊……秦弈忍不住又看了看李青君,确实她进入蓬莱剑阁之后,气质也有点变了,倒不是面上的“冰山”意思,而是气势更加凌厉锋锐。 她修剑阁之道说不定比很多师兄弟都合适,因为她是真正从千军万马的死人堆里杀出来的。原先那种沙场战将的血勇之气,仿佛经过炉火淬炼,变得凝实起来。就像天然带着杀伐,锐气迫人,修行低的人在她面前可能都会觉得有点刺痛感。 另外,蓬莱剑阁的制服……秦弈暗自咽了口唾沫。 笔挺的白色剑装,玉带缠腰,惊龙挂佩,干练简洁又不失点缀,要害处有银色软甲覆盖,更显酷炫。头上依然是随意扎着高马尾,清爽而有活力。 她一直都很美。如今的装束更适合她,更美。 “咚!”脚面上传来剧痛。 乘黄战法,日月践踏!人身使用,踩脚不差。 秦弈憋红了脸,弓着身子往下抱脚,欲哭无泪。 楚剑天的脸上如喝了纯酿一样舒爽,让你看我师妹! 李青君面无表情,眼里却有些了悟之色。继而渐渐眯了起来,缓缓道:“两位前辈感情很好呢。” “那是。”程程挺着胸膛:“相伴相随,携手相扶,出生入死,自与别人不同。” 李青君沉默片刻,点了点头:“说来我与夫君聚少离多,确实少了相伴。还好我们都年轻,将来路还很长……谢过前辈提点。” 程程眼睛又直了一下,这话什么意思,你到底认出他没有?认没认出,这话可以是不同解释的。没认出,就只是个普通家常;如果是认出了,这话里战意超浓的,可不是致谢的意思…… 连“夫君”都喊出来了,这所有权宣示得……这真是李青君最大的优势,虽然没有拜堂,可那是当朝议亲,秦弈对她父亲提过亲,她父亲死后由兄长做主许配的,朝野皆知,对人间之礼而言这就是定论,谁都必须承认这一点。程程不服的就是这个,凭什么啊…… 然后那啥,“我们年轻”,“多谢前辈”,这是骂我老? “你……”程程刚要说话,此时掌柜的端了果盘酒食上来,秦弈飞速抓了一个果子塞进她嘴里:“吃东西。” “哼。”程程总算给了食物几分面子,注意力放在果子上。这也是个没见过的果子,黄色的,椭圆形,这是什么…… 秦弈抽了抽鼻子:“我终于,在这个世界上,看见了柠檬。” 第三百九十三章 鉴宝 程程剥开柠檬直接塞进了嘴里,旁边掌柜看直了眼:“前、前辈……” 程程鼓着腮帮子抬头看他,大眼睛跟能说话一样,写着:“怎么啦?” 掌柜喉头咕嘟一下,感觉自己看她吃都酸得满口生津,这前辈果然修行精湛,居然一点都不怕酸的吗? “这个果子我们一般不这么吃的。”掌柜小心翼翼地给四人各自倒了一杯酒,又把柠檬切片,各自泡了一片进去:“此酒名为碧海清波,清澈沁心,意境舒畅。若泡着这个带有灵气的柠檬,就更是清爽宜人,可解心燥、清肺腑。” 程程腮帮子嚼动着,一脸探究:“那泡其他饮品也有此效了?” “有的。”掌柜看着她的腮帮子还是觉得牙酸。 程程若无其事地吐出几粒果核,以法力裹了,塞进了自己的戒指。 掌柜:“……” 这是要带回去种?您确定您的洞府水土合适吗?这也不是啥贵重东西至于吗…… 那边楚剑天叹了口气,说请这对“恩人”喝酒,结果折腾到现在才倒上了酒,看他们那模样,哪里有半点想喝酒的意思? 倒是他自己想喝酒。 师妹真的有夫君,呜呜呜…… 楚剑天抽着鼻子,从酒里捞出那片柠檬,吧唧吧唧嚼了。 掌柜:“……” 怪不得人家是蓬莱上仙,这行事就不是咱们一般人能领会的啊。 两个在吃柠檬,秦弈李青君便低头抿酒,四人一时安静。 一直闹腾腾的也不是事嘛,这里算大庭广众呢,可不是小包厢,真是尴尬。 话说回来了这酒倒还不错,工艺也颇有可观者,可以带一点去送给尹一盅他们……妈蛋,想到这里才想起,自己本来是打算了解一下这次大比内情的啊,怎么成这样了?歪得没边了。 不过李青君应该未必知道这些事,她一直潜心在修行。这事儿恐怕得问问李断玄。 这思量间,前方展台后面走出一人,拱手笑道:“来迟了来迟了,让大家久等了。” 秦弈醒过神,才发现此地十几张方桌已经坐满,是所谓鉴宝会要开场了。 这个鉴宝会的性质看样子也是比较随性的展览会,不是什么拍卖会,只是有兴趣的人一起来看看新奇玩意儿,想买再议,差不多这个意思。 “今天还有蓬莱上仙莅临,我们万宝阁真是蓬荜生辉啊。”台上那人笑道:“在下此间东主林东海,腆着脸主持鉴宝,还望上仙多多指点一二,我们肉眼凡胎,总是会使明珠蒙尘。” 这话其实挺阴的,高帽子扣上来,意思想让你免费做鉴定师,上仙高风亮节就别跟我们凡人与散修抢着捡漏了。 楚剑天也不知道听明白没有,淡淡抿着酒道:“好说。” “那闲话不多提,我们看第一件东西。”林东海摸出一个残缺的海螺:“这个海螺看似没什么灵气可言,只是个寻常海螺。但细察纹理,却有些妖纹的意思,只是断续不成规则。不知是天生如此呢,还是确属一个残坏了的宝物?” 便有人问:“质地呢?” “寻常,只是比较古老。” 众人窃窃私语,最终都没表示什么兴趣。 林东海有些期待地看向楚剑天。 楚剑天淡淡道:“这是海中妖族所用的号角,召集一定范围内的同类所用。我们有很多类似替代物,价值不高……对我们最多作为一种藏品,因为它确实很古老。” 秦弈倒是刮目相看,这货还挺有点见识。 “蓬莱上仙这么说,那就没错了。”林东海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递给一边的掌柜:“做好标签,摆上柜台吧。” 他又取出一片断裂的石片:“这石片质地倒是坚韧,不知道是什么石。上面同样刻着一些奇特的纹理,是人工所刻,可惜只有一半,认不出用途。” 楚剑天道:“这是古时凡人部落纪事所刻,图案代表的是某种祭礼,凡人考古证史有用,对你我无用。” “如此。”林东海竟有些喜色:“此物价值高。” 对修仙者没价值,对凡人来说这是考古之宝了,确实价值高。 秦弈微微摇头,果然是凡间“鉴宝”,大家的价值体系并不一样,期待值不一样。 不过从这套路看,如果去一趟修仙者们类似的场合,说不定还真能找到一些好东西,这事可以找个时间走走。 毕竟有很多东西,不是一眼就能从灵气上感知那是什么级别的用品,可能只是个部件,也可能只是个记录残篇,还可能是像程程的问心镜一样,对什么级别都一样生效的特殊用品。还有可能档次太高返璞归真,如狼牙棒一样,人人都以为只是个比较硬的兵器罢了,至今还没遇上过能看出它真正价值的人。 所以才需要鉴宝,很多东西在有识者眼中价值不同。 自己有流苏,不去试试这种交流,真是傻了。 正这么想着,就见林东海摸出了一个小圆球。 “这个小圆球,隐隐有些灵气,但无法辨析。”林东海道:“我们也试过质地,总之以我们的手段毁不动。但除此之外,没任何特异,神识探进去也是空荡荡的。” 楚剑天闭上了嘴,这逼装不成了,他认不出这干嘛用的。 但偏偏他认不出的,却引爆了人们的热情,直接当场开始叫价拍卖。蓬莱剑阁认不出,就说明它有一定的可能性是超级大宝贝嘛,虽然也有可能完全没用,这值得赌一下嘛。 结果林东海也笑眯眯地藏起石头,不卖了。 “林东主你不地道啊!”一片抱怨鄙视传来,林东海拱手笑眯眯地回礼:“过奖过奖,蓬莱上仙认不出的东西,当然有门道。” 角落传来嗤笑声:“蓬莱剑阁,不过如此。” 李青君楚剑天豁然转头,怒视声音来处。 角落坐着个黑袍人,面上看去也就是个凤初修士,见二人怒视,却也不在乎,讥笑道:“干嘛,这是鉴宝会,以眼光见识说话,二位还想打人不成?” 楚剑天怒道:“那你倒是说说这个干嘛用的?” 那人悠悠道:“这是一种机括部件,投入进去就可以激活机关,仅此而已。” 楚剑天憋红了脸,却没法说什么,被此人一提示,很多人也看出确实如此,真的是一种机括部件。鉴宝按见识说话,这蓬莱剑阁被扫脸也没话可说。 李青君却忽然道:“谁说蓬莱剑阁不认识了?” “嗯?”黑袍人讥笑道:“我都已经说完了,李仙子拾人牙慧就不聪明了。” 李青君冷冷道:“你知道是什么机括部件?” 黑袍人摇头:“我们又不是真的神仙,怎么可能知道?” “我却知道。”李青君道:“这是兽口含珠,嵌入之用,最大的可能性是开启某种禁制。” 黑袍人愣了一下,沉吟半晌,拱手道:“确实可能。” “此物我要了。”李青君转向林东海:“这种不知何处禁制的部件,东主留着也没用。在下对这些东西倒有些收藏兴致,不如卖给我。” 这是确实,天下之大,这海里偶得的一个珠子天知道要对应何处禁制,对于一般人来说那就是如同没用,留着毫无意义。林东海笑道:“既是如此,便送给仙子了。” 黑袍人也行了一礼:“蓬莱剑阁不愧是蓬莱剑阁,果然还是见识高明。在下刚才言出无状,向二位致歉。” 楚剑天很是高兴,师妹这是为剑阁维护了颜面,果然是师妹……不过师妹为什么懂这些,没道理啊…… 就见到李青君接过珠子,转手就递给了秦弈,低声道:“多谢前辈暗中指点,护我宗门颜面。” 楚剑天鼓起了眼珠子,又求助般看向程程,你道侣公然在勾搭我师妹,你看见了吗? 程程面无表情:“你忙吧,我吃柠檬。” 第三百九十四章 暴露得彻彻底底 秦弈掂着那颗石头小球打量,这小球的用途倒确实是他自己认出来的,不是流苏指点。这一年多来在裂谷破解各种禁制,还开启了很多妖怪历代前辈的墓葬机括等等,让他这方面的知识成长了很多,绝对算得上个专家了。 这确实是个不知道啥时候才能用上的部件,档次看上去也不高,可能永远也碰不上对应的地方,流苏才不会因为这个说话呢。 倒是秦弈自己有种直觉,反正这小球也就网球大小,又不占地方,收着又没坏处。他戒指里收藏的从来没用过的东西还多着呢,比如早年去地灵秘境里收的什么鬼哭藤,这么多年碰都没碰过,还能差个放小球的空间么? 别说这个珠子了,凡是这种可能有用的,只要放得下都尽管收着,说不定哪天就有意想不到的意义。 台上林东海又在展示其他东西,也不知道他这么多玩意到底哪里搜罗来的。楚剑天被人讥讽过一句,此时也失了兴致,没再出声秀见识,场面上变成了你一言我一语的真正鉴赏会。 黑袍人凑了过来,有些尴尬地陪了个不是:“在下性子有些急躁,刚才得罪莫怪。” 楚剑天翻了个白眼,并没有和他计较。 他们蓬莱剑阁在万里海域算是横行霸道了,不少散修看他们不顺眼是有的,当面不敢干什么,而这种从“学识”或者“雅致”之类的方面鄙视他们蓬莱剑阁,寻找优越感,应该是很多修士背地里常干的事情。 很多道修都会鄙视武修粗鲁,只会战斗,不体天心,不学无术,这人只不过是忍不住漏出来了…… 李青君淡淡道:“小事一桩,我们蓬莱剑阁也不是小心眼。” 那黑袍人躬身赔笑:“不意李仙子如此精通机括学与禁制学……在下毕生喜爱这门学问,可惜才疏学浅,学不到家。” 李青君皱眉:“你想说什么?” 黑袍人道:“在下前些时日偶得一残片,觉得应该与某些机括或禁制有关,但实在无法辨识。如果仙子能到寒舍一行,指点一二,在下感激不尽。” 李青君看了看秦弈。 秦弈点了点头,他有兴趣。此人是个凤初八九层的修士,算是修仙入门了,接触的东西总与凡人不同,尤其此人惯常收集这些东西,说不定在他那里还能看见其他惊喜。 见他点头,李青君便道:“此番事了,随你去看看便是。” 黑袍人大喜而退。蓬莱剑阁名声虽然不太好,好歹也是正道之列,没怎么听说他们恃强夺宝的事情,还是信得过的。 程程斜眼看李青君,这种夫唱妇随的感觉是怎么回事,应该是认出来了吧,不然这态度解释不了……不揭穿是给秦弈面子演个戏呢,还是有最后一丝疑虑不敢彻底确认? 这女人很细腻很谨慎啊,和“莽丫头”三个字根本就不搭边好吧……完全无法从她此时的表现倒推曾经“莽撞无脑”的样子。 家国之变,对一个女人的成长……程程抿着酒,想起了自己初任白国之王的时候,曾经的贪吃小乘黄就消失了。都差不多吧……所以那死蛇说她不想长大,其实她门儿清呢,一点都不蠢。 此时台上林东海终于取出了一张画,笑道:“这是在下前些日子偶得,真仙人画卷,超凡脱俗,见之难忘。我知今日颇有雅士同好,都是为此而来。” 场中一片呼声:“早就该拿出来了!那些石头瓦片有什么看头,快快展开画卷一观!” 秦弈好奇地转头看了一圈,有仙有凡,看来对艺术的爱好不分力量啊。 连程程都关注了过去,狐狸精也是有点艺术细胞的说…… 林东海徐徐展开了画卷。 是一副数尺见方的画纸,画纸的质地还很是奇特,一看就是不易损坏,隐有光华流转,看似可以承载特别的力量。 秦弈眨巴眨巴眼睛,这画纸好熟悉啊…… 画卷彻底张开,里面是一副云山雾绕的夕阳画卷,山崖有隐隐茶树,层次色彩构图鲜明无比,犹如真实。 “噗……”看清画卷模样,秦弈直接喷出了酒,喷得对面楚剑天一脸都是。 楚剑天幽怨地抹着脸:“前辈,我忍你很久了……” “抱歉抱歉……”秦弈呆滞地抬头看那画。 场中一片惊叹声:“真仙画也……夕阳之叹,云山之缈,呼之欲出,如临其境。” “这笔法,真不知从何而落,从何而收,仿佛天成,如同天地之景映于其上,根本不是画出来的。” “林东主,此画究竟从何得来?” 林东海非常得意:“不告诉你们。” 楚剑天完全看不懂,就觉得画得很像真的,毫无感觉。李青君自幼宫廷出身倒是颇有见识,神色也有些动容。 秦弈更是完全痴傻,魂都快没了。 程程真的感觉很奇怪,她既有书画天赋,人身也习练很久。在腾云境的眼光看来,此画分明还有很多疏漏,甚至可以说笔法不太成熟,这些凡夫俗子不懂就算了,秦弈怎么也痴傻不已,难道这画有自己看不出的玄妙? 她实在忍不住,拱了拱秦弈,咕哝道:“我觉得一般般啊,好在哪?” 秦弈尴尬地笑笑:“确实一般般。” 这对话捅了马蜂窝了,旁边立刻有一老者怒道:“无知狂悖之言。” 另有人道:“你们武修不知文艺,就别乱说话了。” “会懂机括也不见得懂书画,休得胡言。” 秦弈有些神游天外地说着:“可这真是一般般啊。” 就连林东海都有些不悦之色,慢慢道:“我知仙道武道修得高了,操控力好,无需学画也能将世间万物如实展现于笔下。但这不一样,其中蕴含的画意,已近画中之道,不是古板地呈现实景。” 秦弈叹气:“真的没那么好。” 林东海皱眉:“这位前辈可有什么见解?” 看得出林东海真的很愤怒,一种精神信仰被侮辱了的感觉。周围的人也很不爽,要不是因为不敢得罪蓬莱剑阁,怕是秦弈都要被人拆了。 程程拉了拉他的袖子:“有什么见解说来听听嘛,我也想知道。” “能有什么见解?”秦弈无奈道:“这画就是我画的啊!” 全场呆若木鸡。 林东海整个人都傻了。 “这是我初学画道不久时的练习画。”秦弈手掌都轻轻捏紧,低声问道:“林东主,告诉我这画是哪来的,在下必有重酬。” 林东海结结巴巴道:“一个、一个十三四的小姑娘,买柠檬茶喝,随手折抵的……” 人群轰然:“林东主你不地道啊,什么柠檬茶也敢换这种画,欺负小姑娘憨吗?” “她们……真的来了这里……”秦弈深深吸了口气,问道:“请问林东主这是什么时候的事?那小姑娘去了哪里,东主可知?” “就是上个月的事。”林东海谨慎道:“我不知道她们去了哪里……” 秦弈神色有些失望:“一点线索都没有吗?” 林东海想了想:“那小姑娘说这里的茶很好喝,改天再来,听这个语气,可能并未离远,或许就在海中哪座仙岛上吧?” 秦弈大喜:“多谢林东主消息!” 狂喜的心情略微缓了缓,秦弈忽然意识到自己这是什么处境。笑容很快僵在脸上,僵着脖子慢慢转头,左边程程右边青君,两边的眼神都极度怪异。 程程面无表情:“又是什么小姑娘?回头一五一十说清楚!” 李青君面无表情:“卸了你的变化,我不想看别人的脸,秦弈!” 第三百九十五章 青黄第二战,师姐隔空串 秦弈知道这回玩脱了。青君本来就已经非常怀疑了,就差不敢直接认定。这回这种明显属于仙家画道的东西是他画的……世上修士钻研画道的能有多少?结合他秦弈琴棋书画宗的背景,这就是最后一根稻草,人能有几项相似几项巧合也不能有这么全方位的相合。 这便彻底暴露。 秦弈悲剧地坐在那里发呆,这大庭广众之下要大变活人可真有点…… 李青君豁然站起,站在他身边盯着他看。 秦弈赔笑:“仙子且安坐,等鉴宝结束我们再……” 李青君一把扯住他的手臂拖着就走,一屋子人目瞪口呆地目送这副场面,这可是蓬莱剑阁著名对男人不假辞色的仙子啊,看个画而已这什么展开? 程程气急追了上去:“放开他!狐狸精!” 楚剑天也追了上去:“师妹你在干什么啊……” “咚!”秦弈被摁在楼梯拐角,李青君凑上前,恶狠狠道:“变回来!” 程程迅速挤到两人中间,挺胸瞪着李青君:“蓬莱剑阁的仙子原来还会抢亲的?” 李青君也不去和她挤,抄着手臂道:“何须抢亲,这个没良心的要是不认这门亲,只要他亲口说出来,我转头就走。” “嗖!”秦弈瞬间变回原形,连道袍都变回了青衫。 程程撅起嘴,负气地偏过头。倒不是非要和李青君抢什么,也知道秦弈不可能“不认这门亲”。只是变化之后感觉两人一对道侣的特殊性就这么没了,心里空落落的……还剑阁仙子的,就是个狐狸精! 那边李青君看着变回原样的秦弈,目光很是复杂:“真的是你啊……” 秦弈尴尬道:“呃呃……” “变了形见我,是因为带着狐狸精?”李青君道:“本也没什么,我从来就说你可以找……何须如此?” 程程怒道:“谁是狐狸精,谁又需要你许可了?” 李青君不理她。 秦弈狼狈道:“不是为了见你故意变化的,是之前想调查些事儿,变化了方便些。可意外见了你,这尴尬……” 李青君脑子里过了一遍,也能想象他那种尴尬无比又不得不往下装的心情,忽然扑哧一笑,伸手轻抚他的脸颊,低声道:“可前辈根本瞒不住啊,哪有那样盯着别人家女弟子看个没完的前辈……” 旁边楚剑天怒道:“可以是个咸湿前辈!” 他又不傻,这样子很明显,这青衫人就是李青君的所谓“夫君”。他顿了一下,续道:“师妹别虚他,我们蓬莱剑阁集体站在你后面,要是有人始乱终弃,我们替你撑腰!” 听了这话,秦弈李青君倒是都齐齐看了他一眼。 剑阁直男,也就只能说到这一步了。要是老阴逼,这会儿说的就是各种阴阳怪气的挑拨,“他带着女人”“他另有新欢”“他根本就没把你放心上”诸如此类了。 可还承着人家相救之恩的剑阁直男实在说不出口,只能用“替你撑腰”来暗示。 说来这些真剑客,可比郑云逸那样的假剑客真阴逼可爱得多。 李青君首次回应楚剑天,低声道:“多谢师兄关爱,我们的事情……你不知道的。” 楚剑天转头看看程程,刚刚争风吃醋战意浓郁的“揽弈散人”,此时却很是安静地站在一边,同样也是一副“内部矛盾”的模样。 既然真是夫君,人家的家务事不管是找小妾也好是有狐狸精也好,外人又有什么好插嘴的?有你的事么? 他叹了口气,点点头道:“既然是你们家务事,我杵在这里就不太好,先回岛了。”说到这里,眼神变得有些肃然:“这位携……秦弈兄台,你救过我,我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对你。但在下话说在前头,若我师妹受了委屈,那点恩义便自两绝!” 说完直接离去。 程程终于开口:“这些剑修还是不错的,妹妹不考虑一下?” 李青君淡淡道:“前辈喜欢不妨自己考虑一下。” 一个喊妹妹要争大小,一个继续喊前辈,想大你就再大点。外人一走,这修罗场开启得如此直接了当直入主题不带一丝前奏。 程程正待反唇相讥,秦弈一个头两个大,举手投降:“那个,我先介绍一下,这是程程,不是道姑。” 说着伸手一点,程程变回了白衣金环的模样。 李青君微微吸了口气。 要说这个女人能给人什么第一印象,那就是倾国倾城的祸水,媚到了骨髓里的妖精。 她也是白衣,但与剑阁剑装不同,不是那种干练简洁,而是丝缎长裙,雍容典雅,带着些难言的威严感和神秘感。神态偏偏又有些楚楚可怜,那是威严魅惑清纯揉合在了一起的,举世无双的尤物。 莫说是秦弈了,连她自己看了都动心,实在太美。 世上除了狐狸精,哪有这样的女人? “这莫非是……那位妖王?”李青君试探着问:“可为什么察觉不出任何妖气?明明是个人类。” “我说本来抱着一只小狐狸来找你,可路上变成人了你信不信?” “……”李青君道:“那她刚才居然说我狐狸精……” 程程冷笑:“大庭广众,和初识的前辈拉拉扯扯,不是狐狸精是什么?” 李青君正待说什么,秦弈再度举手投降:“都别说了,我是大猪蹄子,有气都朝我撒好了。” 程程李青君都顿了一下,继而异口同声:“那个小姑娘是谁!” 秦弈差点想撞墙。 装什么逼呢,这回装到坑里去了吧! 程程李青君再度同声:“琴棋书画宗居云岫?” 秦弈小心问:“你们怎么知道她……” 两女对视一眼,又“哼”了一声,同时偏过脑袋。 你个大猪蹄子的宗门状况,我们能没了解过吗?早听说居云岫天姿国色,冠盖仙宫,你这大猪蹄子朝夕相处会没点什么事?那是不可能的。 “现在的问题是!”程程从齿缝里挤出声音:“居云岫据说是个外貌二十多的成年女子,她可不修变化术,那个十三四岁买茶喝的小姑娘又是怎么回事!” 秦弈老实道:“那是清茶,师姐的记名弟子。” 程程警觉。万道仙宫版程程与夜翎? 太可怕了,这个平胸丫头算什么劲敌,那居云岫才是真劲敌啊,是能连蠢蛇的地位都撼动的可怕存在! 李青君抱肩看了一阵,忽然淡淡道:“居云岫也好,清茶也好,喜欢就收了吧。她们既在附近,需要我万道仙宫帮你寻访么?” 程程倒吸一口凉气。 这无形中占领的大妇高地,这一手真的厉害。 什么情况,堂堂狐狸精,争风吃醋居然处处下风?这是为什么呢…… 程程猛省,自己这种生而为王的妖王从小的环境和这种在宫廷之中耳濡目染的公主比起来,在这方面真的未必胜出,自己真正的优势忘了用,真是笨死了。 李青君眼睁睁地看着程程挨到秦弈身上,紧紧抱着他的手臂,都嵌在沟里了,媚语呢喃:“秦弈,师姐云游不喜打扰,大张旗鼓让蓬莱剑阁去找的话,师姐会不高兴的。我们自己四处逛逛,一起找师姐好不好?” 李青君直着眼睛看那嵌进沟里的手臂,又慢慢低头,一眼就直接看见自己整个鞋面。 输了。 此天欺我,非战之罪。 第三百九十六章 血玉 秦弈此时也是一脑子浆糊。 他真的很想念师姐了,好不容易有个师姐的消息,说不想找她绝对是骗人。 可眼下这个什么状况…… 带着程程找青君,已经是悲剧无比了。师姐也是个气势汹汹的还会打人来着……带着两个妹子去找她还有命吗?索性原地爆炸好了。 要找也得自己偷偷去找,怎么也不能在这两位故作大妇气度的时候找,这时候的气度只是做给对方看的武器,真正见了面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正在此时,那个黑袍人从楼梯口探出脑袋:“那个,李仙子,现在有空吗?” 秦弈如遇救星:“有有有!我们现在就去贵宅看宝贝!” 黑袍人眼睛一直:“你谁啊?” 李青君便道:“听他的便是。别看他和狐狸精公然抱在一起伤风败俗,学问还是有的。” 这话酸得……黑袍人小心翼翼地看了眼秦弈程程,却见那女子毫不在乎,依然笑嘻嘻地腻在男人身上,李青君的脸色板得像块石头,臭烘烘的。 秦弈很是无奈地拱手,借着拱手的姿势把手臂从沟里挪了出来,好歹不那么现眼:“在下万道仙宫秦弈。” 万道仙宫,又是个强宗。黑袍人不敢多看,行礼道:“在下萨允,此地修仙家族族长。” “烦请带路。” 四人一路往萨家走,萨允前方带路,后面三人并行,和之前楚剑天带路模板一样,这回的区别在于程程一路靠着秦弈肩头,公然秀恩爱,气得李青君离远好几步,看都懒得看。 李青君很不喜欢妖怪,毕竟南离是被妖怪毁了的。但这事恨不到程程身上,相反,要不是程程派夜翎前来相救,南离那会儿绝对要被妖怪搅得赤地千里,离火城都要成为废墟。是夜翎及时来援才保住了南离,这事是得记程程的情的。但这事要究其根底,也和程程的统一之战脱不开关系,多感谢也不可能。 这时候和秦弈久别重逢,连个拥抱都没机会,还得看狐狸精在那霸占男人,就更没好脾气了…… 可这没办法啊,别说她蓬莱剑阁仙子的身份在这迎天城要顾及宗门颜面,不可能当街和别的女人争肩窝,换了任何一个要脸的都不可能这么做,这真真是狐狸精的独有优势,大约得来个魔宗子弟才可能跟她比一比。 这方面直接认输好了,咱们走着瞧! 行不多时,到了城中心极繁华区,萨允指着前方大宅,笑道:“这就是敝宅。” 三人直了直眼睛,这大宅院墙一眼都看不到尽头,这是繁华市区占地多少顷啊…… 原本脑补中的“隐居”,一间茅屋,里面全是机关木人的形象轰然倾塌。 也难怪,修仙家族混在凡人城市,成为地方豪强的可能性远高于草庐隐迹,可能他家族里都有人是这国家重臣,是个大土豪来着。 走进院落,硕大的前院,花香袭人,前方栉次鳞比,不知多少楼阁。周围婢仆无数,见到萨允都躬身行礼:“老爷。” 秦弈三口:“……” 这里两个王宫出身的,好像都没这么贵气。看萨允此时负着手板着脸微微点头的样子,和刚才在万宝阁赔笑的形象分外反差。 “让三位见笑了。”萨允转头笑道:“既然仙道高不成,只能人间俗务来低就。家族发展了,资源多了,指不定后代能出人才。” 三人微微颔首,也没多言。说来也是,此人号称酷爱收集机关禁制相关,没点资源怎么可能? 修仙家族,一般来说是散修找了道侣结合后代代传家而成,若是宗门子弟即使成家也是继续在宗门里,很少脱离宗门自立一个家族的,当然也有特例。 这样的家族发展得如何,往往取决于开脉的先祖所传承的功法档次,以及族中出现天才的几率。有些大家族并不比一般宗门弱,甚至很强。 不过如萨允这般混迹在凡人城市里的,要么就是没有好的宝地占据,要么就是凡念尚浓,还有凡间功业富贵之心,那这样的家族能多强也有限度,最多只能做一地之雄了。除非巴结上什么大宗门,作为附属家族扶持,那就另说。 也不是说功业富贵之心不可以,毕竟万道仙宫什么俗欲都有,就连修到太清的比如流苏也不见得无欲了,都没比功业高端哪去。真正的差异在于“事多而杂”,心思分散太多,这就与修行冲突了。事到如今秦弈也知道,所谓王座与修行冲突主要在于此,而不是单指一个欲字难放。 要么就只能做个昏君不管事,一旦诸事缠身还怎么修行,凡人找兼职都得找个能安排时间的,何况修行? 如萨允这样的,更多了一层富贵享受,这也是对清修不利之事,能修到凤初九层,已经算是相当不错了…… 萨允带着三人绕了好久,才进了一间偏殿,外面还守卫森严,居然还有些阵法与禁制。 秦弈不动声色地斜踏一步,恰好站在了阵法关键阵眼之处。 这是一个迷踪阵,抢先占据位置有利于破解方位,以免中计。 萨允见秦弈举动,心中颇为震惊,暗道万道仙宫果然有些门道。口中笑道:“仙长多心了,此地不过是因为藏宝所在,自然有些守护,可不敢对着仙长来。” 说着撤了禁制,当先进入殿中。 三人跟了进去,一时有些无语。 这珠光宝气的……一眼看去都有灵气,认真看去全是废渣,能用的没几个,还重重守护呢…… 萨允颇有些自得地问:“诸位看我藏品如何?” 秦弈斟酌了一下,才道:“辟邪不错。” 萨允神色僵了一下,尴尬道:“这些法器自然不在上仙眼里。” 李青君没好气问:“你的机括部件收藏呢?” “这里。”萨允打开一扇暗门,里面是一间小室,夜明珠微微照明,映照着各种零部件的模样。 “咦?”秦弈终于有了点兴趣。 这里的零部件,很有万道仙宫工匠宗的意思,里面居然有不少都是机关术的组件残余。 “这些东西,很多我倒是知道真的没用了。”萨允叹了口气:“但在下对此确实感兴趣,还是忍不住收集。” 他随手递过一片铁板:“这必是人造傀儡残片,傀儡已毁,根本没用,但我还是收着了。” 程程好奇地指着一个石墩:“这是什么?” 秦弈道:“一种特制机括,比如你按下某个开关,它就从地上徐徐升起,上面装着一些宝物。这往往是人造藏宝库使用的,为了一些隐秘性而设置。” 萨允大赞:“仙长果然见多识广。” 秦弈道:“这种是我的一些同门最爱折腾的,我只是旁观了一些,实际并不内行。倒是若与某些禁制相关的话,我更懂些。” “禁制。”萨允打开一个暗格,取出一片血色的残玉:“仙长请看这个。” 秦弈接过一看,顿觉一股血腥之意直透灵魂,杀伐凶戾,激得人头皮发麻。 “若我所料不差,这残玉就是一种禁制组成,并且它的档次很高,说不定涉及一些秘辛。”萨允道:“若仙长有以教我,必有报酬。” 秦弈默然良久,慢慢道:“你如果听我的,那就立刻丢了它,要快。” 第三百九十七章 传说中的神兽 萨允一愣,神色有些迟疑。 这血玉,一看就非同凡俗,怎么可能丢了……该不会是这秦弈见猎心喜,故意用这方式谋夺? 他犹豫道:“这玉也没有什么不好的效果,血气并不发散,也不会对人造成什么影响……” 程程道:“这玉的血气至少有激发妖脉的效果,你放久了,府上的阿猫阿狗都要成妖了……” 李青君点点头,这玉给她的感觉和东华子的化妖瘴气息挺像的,当然要比化妖瘴高端无数倍。此时效果看似稀薄,只不过是因为此玉残缺,失了特性。而看秦弈的神色,这化妖的效果只是很小一环,还隐藏了更严重的状况。 萨允依然摇头:“并未发现化妖情况。” “那是因为你得到还不久。”秦弈问道:“你这是哪弄来的?” 萨允道:“前些日子出海修行,临近远海见到一浮尸,浮尸身上别的东西都被远海异兽咬烂了,只有这个没烂,但也只有一半。不知道是原先就一半呢还是被异兽咬坏的……” “你真是不要命了。”李青君道:“既是新尸,说明这很可能就是近期某些人正在争夺之物,你这点修行也敢涉足?” 萨允迟疑道:“至少告诉我它到底什么用的?” 秦弈肃然道:“这涉及某种血禁,很可能是一种很邪恶的血祭之法,必是魔道宗门所有。” 程程也看了一阵,不确定道:“这是一种解除封印类的开门祭法?或者是召唤类?” “八九不离十。”秦弈道:“更有点巫法性质,不太像道门手段。但可以确认的是这玩意的档次非常高,涉及的秘辛也必然非常重,若有人寻找这东西……” 萨允终于有了点毛骨悚然之感。 血祭类的东西,一听就能让人直观感觉到一种邪恶,只要有点趋利避害的意识就绝不该去碰的事情。 正犹豫时,外面传来喧闹声:“莫走了妖怪!” 萨允一惊,立刻转身出门。程程比秦弈还快,迅速窜了出去。 便见一个少女用斗篷遮头,用非常奇怪的姿势,如同半跳跃般一路奔跑。身后很多萨府守卫和家丁在后面直追:“妖怪哪里跑!” 萨府重机关术,少女显然没什么认知,很快脚上踩到什么,前方火焰骤起,少女惊惶倒地,斗篷掉了下来,露出丑陋的面容和毛茸茸的耳朵。 不少府中下人都露出恐惧之色,纷纷后退。 “果然是妖怪。”萨允挥手:“杀了!” 守卫们一拥而上,刀枪直取少女。 少女眼见重围之中无法逃脱,露出绝望的眼神:“我没做坏事……” 便有人冷冷道:“留到地府去说吧!” 刀剑飞速劈下。 “慢着!”程程伸手一弹,守卫们刀剑控制不住,骤然脱手。 与此同时,一道枪芒闪过,李青君已然护在少女面前,横枪而立:“她浑身毫无血气,可见根本没伤过人,何以致死?” 程程怔了一怔,看向李青君的眼神变了。 她也没多说,伸手一抓,那少女如被大手拉住一般,腾云驾雾地到了程程手里。 “这分明是一只食草系妖怪。”程程冷然道:“她怎么你们了?” 萨允忍不住道:“上仙,这非我族类……” 程程怒目圆瞪,妖王之威骤然爆起:“也就是说你们看她长得和你们不一样,就要杀了?” 萨允倒是愣了一下,不知道怎么回答。 往大了说,杀妖是政治正确。往小了说,确实这长得异类,大家都怕,没见下人们都缩在墙角恐惧无比么…… 程程看着怀中少女,摸了摸她的耳朵:“你一个刚刚被催生成妖的食草之妖,妖力稀薄无比……恐怕连化妖都不是自愿,他们才是不讲道理。” 少女偎依在她怀里,程程的气息让她觉得非常亲切且安宁,有一种由衷的崇慕之情泛自心灵,那恐惧的眼眸也慢慢平静下去,躲在程程怀中不说话。 萨允顿足道:“上仙,这……” 秦弈道:“这是一只刚刚被启灵,化形都未成的妖怪,而且还是食草系的……老实说还是那血玉惹的祸,人家自己都未必想成妖,完全是锅从天上来,怎么就有罪了?” 当初夜翎也是这样的,一只懵逼菜花蛇,莫名其妙变成了妖,这一代入起来,不保都不行了。 萨允皱眉不语。 道理上说倒确实如此,这妖怪完全是被动成妖的,并没罪孽。然而就算如此杀就杀了怎么了? “行了。”秦弈道:“我们仙门也有灵宠,这妖怪就当我收养了。” 万道仙宫中人这么说了,萨允摇了摇头,终于没再坚持:“那就由仙长处置。” 程程轻轻吁了口气。 这次可不是虎妖伤人,这少女完全是无害的,得到的待遇却和虎妖也没什么区别。 夜翎说得没错……这种成见如一堵墙,并没有什么道理可讲,这种氛围你呆得越久,见得越多,就越难受。 还好秦弈和别人不同。 意外的是……程程转头看看李青君,想不到她也不同……她本来明明是很不喜欢妖的,换个别人在她的立场上,屠尽妖魔都没人能说不对,可她的善良显然超过了她的成见。 秦弈说他的侠客梦,是青君唤醒的。果然没错,他们……很配。 李青君慢慢走了过来,揉了揉少女的脑袋,低声道:“妖怪里也有夜翎……我不会迁怒。” 程程低声道:“谢谢。” 既救下少女,秦弈看了萨允一眼,认真道:“血玉的后遗症已经显现,你还要强留的话,过几天你府上所有生灵都该成妖了,你考虑清楚。” 萨允满脸心疼:“看来此物确实不能留了……着实可惜。” “有什么可惜的?东西重要还是命重要?”见他心疼的样子,秦弈摇了摇头:“实话实说,让你丢了这东西确实是救你。但这东西我想要,倒显得是坑你似的……这么着吧,东西价值在这,我以极品灵石向你购买,应当无话可说?” 萨允怔了怔,终于一揖到地:“仙长处事公道,无话可说。” 有点贪,不是一路,秦弈摇摇头,丢过灵石,没再理他。 秦弈此时倒是真的财大气粗,天上那位乾元俘虏留下的灵石放在凡间个个算至宝,卖座知名灵山都没问题了,拿以前的旧灵石买东西那是如毛毛雨一般。 收起血玉,便觉此间索然无味,连交谈的意愿都少了。转头看看,程程和青君正围着那个少女,这里摸摸那里摸摸,觉得它很萌的样子。 秦弈自己还是有点视觉系的,这少女长得不是他的菜,并没觉得多萌。倒是见她模样很是好奇:“这是什么妖来着?” 程程也在问:“你是什么妖?姐姐居然没见过。变个原身看看?” 少女听话地变成了原形。 “……”秦弈直了眼睛。 白色的,像羊,又像驼,脖子长长的,还挺萌…… 这等神兽你们都敢杀,还是人嘛? 程程奇道:“我真没见过诶,看你那表情,你认识的?” “这你就没见识了吧,这可是传说中的超级神兽。”秦弈一本正经:“它叫草泥马。” 程程:“???” 旁边萨允叹了口气:“仙长莫要开玩笑,这只不过是一只羊驼……” 第三百九十八章 青黄同盟(为烟肆雨未央盟主加更) 尘埃落定,三人抱着一只小羊驼,乘着飞艇离开了迎天城。 这迎天城之旅,本来只是秦弈临时起意看看新大陆,不同的异域风貌如何。结果意外有了极为特别的收获。 知道了师姐的下落,或许就在周围不远。 得到了奇怪的血玉,或许会是一个重要引子。 让程程认知到了人与妖之间根深蒂固的墙,虽然成功救下了小羊驼,程程此时心情还是不太好。 很正常,夜翎在人间呆得也不舒服,秦弈初临妖城时也难受,这种事恐怕是人力无法扭转的。 但意外的是,让程程和李青君的关系有了突破性的变化。 她不再故意和李青君置气了,相反,神色柔和了许多。 就像夜翎在人间被秦弈呵护,从此哥哥哥哥叫个没完。而程程在人间见闻,除了秦弈之外,李青君是第一个能平等救妖的人。 这种情感与众不同,没有体验过的人很难理解。 秦弈很理解。 他秦弈在妖城时看见了人间锦绣,故而对哑女程程特别亲近,情感由此而起。就连对妖王乘黄的感情,都是因为她启用了人类文化。 本质上都是一样的。 只是没想到会发生在这,让他头痛欲裂的修罗场平息了好几个层级。 “这只小羊驼,我们随身带着不方便,恐怕伤到它。”程程问李青君:“能否暂寄在蓬莱剑阁?贵阁中人会对它喊打喊杀么?” 李青君道:“看我面上,应该不会……实际上很多仙门都有养仙鹤白鹿之属,我至今也不知道他们对仙禽与妖兽的区分是什么依据……” 秦弈插嘴道:“我早说了编制问题,那死鹤还要跟我杠是什么仙性野性问题……这只草泥马还小,养在仙门久了岂不就是仙家之兽?” 程程护犊:“人家叫羊驼!” “反正在我那就叫……”秦弈那词都没说出,两女一起怒目而视。 秦弈冷汗淋漓:“好好,你们是对的……” 脑海里泛起流苏吃瓜的声音:“我怎么觉得还是让她俩撕起来好点,你反而能占点便宜?” “棒棒你终于说话了。”秦弈如遇知音:“你对那个怎么看?” “我不是说了吗让她们撕起来。” “……我不是说这个,我说血玉。” “那个啊,你的判断无误……”它顿了一下,又叹了口气:“你现在很多事情都不需要我指点了。” 听出流苏语气了有些萧索之意,秦弈立刻舔道:“都是棒棒指导有方。” “呵,舔我也没用。”流苏悠悠道:“什么时候能对着狼牙棒舔上去,就算你本事。” “……”没一个省心的,秦弈亚历山大。 流苏又道:“我比你能多确定的一点是,那确实是巫法,所以基本可以排除这魔道是孟轻影的可能。” 秦弈无声地吁了口气。 流苏鄙视道:“真就是在怕孟轻影参战呗?” 秦弈偷眼看看前方窃窃私语的程程和李青君,悄悄道:“看破不说破,修罗场太可怕了棒棒。” “我怎么觉得很好玩?” “不好玩……” 两人都没把血玉可能带来的危机当回事,修仙问道寻求造化,连这个危险都不敢担,还寻个屁的造化?门的碎片都敢带身上,何况一块破玉。 “喂。”流苏忽然问:“如果她们要你只选一个,你会怎么做?” “她们不会啊。我就没感觉她们有这类意识。”秦弈挠挠头:“好像认识这么多人,就没见谁有这类意识。” “本来就没这类意识,早告诉你了强者要几个都行。”流苏悠悠道:“当初程程想收你做后宫,也是一样的意思,因为她比你强,她是王,有资格拥有包括你在内的更多伴侣。” 秦弈若有所思。 流苏续道:“后来不过是你通过妖城开拓的钥匙一步一步征服了她,虽说硬实力上她是强者,但心态上已然臣服于你,项圈都带了就是明证。你觉得自己在妖城谈情说爱都要争胜负很蠢,不,一点都不蠢,那是必须,否则你此时面对的就不是争风吃醋,而是更头疼的问题。这世界就是要争强,强者拥有一切这是定理,你记住,以后不要再问类似的蠢问题了。” 秦弈“嗯”了一声:“知道了。那你还问如果只要我选一个这种问题干什么?” “好奇啊。”流苏笑道:“想知道你会怎么选。” “我不会做这种选择的,棒棒,我全都要。”秦弈认真道:“如你所言,如果得不到是因为不够强,那我就变强。” “承认自己是大猪蹄子了?” “大猪蹄子就大猪蹄子,啃起来多香!” “呸!” 这边在神识交谈,前面李青君和程程也在窃窃私语。 “你堂堂妖王,怎么会看上这大猪蹄子?” “没办法啊,小狐狸年幼无知,被阴险的人类骗了。” 李青君抽了抽嘴角。 程程道:“还不如说你当年堂堂公主,怎么会看上一个乡野村夫?” “没办法啊,小公主年幼无知,被阴险的术士骗了。” 两人对视了一眼,又各自有些闪躲地挪开了目光。 过了好一阵子,程程才道:“我们别斗了,没什么意思。” 李青君气道:“我本来就没想斗,谁在我面前骚狐狸似的扭啊扭?” “你别装大妇啊,我好歹也是个王。” “……无聊!” “诶。”程程压低声音:“我觉得我们应该联合起来,看他还敢不敢去找师姐啊清茶啊什么的。” 李青君来了兴趣:“要怎么联合?” “我们都必须给他脸色看,要他求着才勉勉强强理他一下,这样吊着他,他就不敢跑出去找师姐了,起码知道我们会不高兴,不是由他为所欲为的。” “有点道理。”李青君颔首认同:“那就一言为定,至少大比之前,谁都不能让他碰。” 两个女王俏生生伸出手掌,“啪”地一声,缔结同盟。 秦弈坐在身后船板上看得发呆,这两人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击掌为誓都玩出来了,女人都是善变到这个程度的吗?他心中泛起不祥的预感,这击掌好像有点什么不好的事情…… “嗖!”一道剑气无声地没入飞艇外板,消融无踪。 秦弈从船头探出脑袋,又到了蓬莱剑疯子们的范围了…… “青君。”他下意识伸手想拍拍李青君的肩膀。 李青君忽然一缩:“公子请自重。” 秦弈傻了眼。 转头看程程,程程望天。 好你个妖精,一定是你挑唆了什么。秦弈暗自切齿,面上露出若无其事的笑容:“那个,我想问问你们剑阁此番带队长老是谁啊?是李断玄前辈吗?” “师父在闭关,是一位师叔。”李青君奇道:“你要干嘛?” 秦弈叹了口气:“这应该是见到楚剑天之前我们想做的事情,搞清楚这个大比到底有什么内情,结果不知怎么的,歪成这样了……” 李青君横眉怒目:“这就是说我给你添乱了呗?” “没没,绝非此意!”秦弈擦着汗:“带我见一下李前辈,我有事问他。” “哼。”飞艇降落,李青君带两人进岛。 阁花带队,全岛无人阻拦,都眼巴巴地看着这两个新来的客人。新来的那白衣仙女好美啊,和师妹不相上下,妖娆犹有过之。 怎么会有这么漂亮的女人……有人一瞬间连将来孩子在哪立家族都想好了…… 至于那青衫人,谁啊,跟在两个仙女后面巴巴的,人家都不理他。 呸,舔狗。 剑阁弟子们挺直了胸膛。 李青君带着秦弈到了一间石屋前,门外两个弟子尴尬地行礼:“师父暂时不见外客,师妹稍待几天。” 秦弈皱起了眉头。 第三百九十九章 东海蓬莱 这一天折腾太久,太阳已经西下,秦弈便住进了李青君给他安排的客房,整理思绪。 总觉得这个大比怪怪的,但又什么都了解不出来。李青君楚剑天那表现是肯定不懂这里的门道,要是懂,李青君早就说了,楚剑天也不至于还被郑云逸在那耍猴。 在他们看来就是一件很普通的切磋,被人乱入之后扩大成了各宗大比,反正师门怎么说他们就怎么做,没什么想法。 至于万道仙宫和蓬莱剑阁是为什么接受别人的乱入,肯定是有考虑的,这个领队肯定知道,却不见人…… 没道理率众先来这里做东道主的情况还不见人,又不是在家修炼,装什么逼呢?其他宗门领袖来拜会你也拒之门外?不见的无非是他秦弈吧…… 最气的是,刚刚在其他弟子口中了解到,万道仙宫的人还没来。 墨迹什么呢,人家谋算宗灵云宗全来了,你们还在家里喝酒吗?就算是为了熟悉环境,早点来不行吗?真真是靠不住的一帮痴汉。 相处的时候觉得这帮人很仙意,真的要做起事来没一个靠谱,怪不得宫主对他们蛋疼得没办法。 秦弈在屋里来回踱了几步,想和流苏商量几句:“棒棒?” 流苏有点慵懒地回答:“干嘛?” “这事儿你怎么看?” “吃着瓜看。” “……” “不好意思夜翎的姿态太有感染力了,被传染了。” “我不是问你看戏的姿态,是问看法!” “没有看法,我对阴谋诡计又不在行,真要在行了我会是现在这鸟样?” 看来这货当初真是被阴死的,秦弈回忆了一下,好像确实和流苏相处以来没见它对阴谋诡计之类的事情做过什么判断。它的常用理论是只要你够强,阴谋诡计都没意义……结果自己不还是被阴死了吗…… 流苏没好气道:“要我说没什么好想的,到时候管谁谁谁,一棒子抡圆了全砸扁就是了。真遇上解决不了的,天塌下来高个顶着,你区区一个腾云修士,有你什么事?” “……行吧。” 秦弈走到窗边,看向外面,去寻找程程的身影。 他也知道程程不爱想这些事,不是程程不懂谋,而是程程对其他人类更没好感,懒得替别人费这脑筋,再加上正和青君联盟甩他脸色呢,所以干脆都躲外面去看海去了…… 这是一座普通荒岛,距离大比场地焚天岛约有数百里,蓬莱剑阁的人只是提前驻扎在这,不直接驻扎焚天岛大约是为了避嫌?虽然秦弈觉得没什么差别。 这座荒岛有一片海滩,此时正值夕阳西下,太阳已经有一小半落入了海平面,海面上都是灿灿的鳞光,很是梦幻。常有海鱼跃起,又扑腾落下,海鸟轻擦而过,又飞掠翱翔。在如今的腾云修行看去,每一帧画面都是道,冥冥有所悟,又不得甚解。 海浪声,鸟啼声,风啸声,交织在一起,又是一曲海天之音。 对于以音乐绘画为道的来说,或许触动更大吧。 秦弈隐隐想得到,师姐为什么会驻留于此了,果然该是她云游之中会选择短期停驻的地方。 或许自己满脑子去解析什么阴谋,确实也不利于道吧,在这种自然之美就在眼前的时候……就像早在仙迹村草庐时与流苏说的,世人满腹心事,匆匆而过,忽略了太多,又谈何寻道?而自己既入世间,红尘沾染,也早就没了当初的超脱,活成了自己曾经讥讽的人。 但不动脑子容易挂啊……这真是一个矛盾。 流苏刚才的慵懒,其实是在陶醉于自然吧?秦弈目光寻到了程程,她此刻也慵懒无比,正在看海。 她垒沙为椅,法力护持,懒洋洋地躺在沙椅之上,迎着海风夕阳,很是陶醉。 一杯柠檬茶直接放在胸上托着,两手扶都不扶,枕在脑后。“吸溜”一声,茶水自动入口,程程舒服地叹了口气,眯起了桃花眼远眺夕阳。 这该死的小资味儿,早在她听香阁里听曲子的姿态就该看出来了……不对,重点不是这个,重点是她放杯子的方式…… 秦弈目光僵硬地挪开,看见了程程数丈之外的李青君。 李青君也躺在一个沙椅上,杯子放了一下,又放了一下,来回数次,愤怒地丢得老远,“扑通”落在海里,很快被浪卷走无踪。 “师妹!师妹!我们烤了些鱼……”远处跑来几个剑修,老远挥着手喊。 “不吃!”李青君喊:“就是因为鱼吃多了吧!” 剑修们一脸的问号,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李青君意识到失态,恢复了平静:“我朋友是女子,大家围过来不方便,莫让人笑话……那个,客房里有位男客人,大家不妨问问客人要不要吃鱼……” 剑修们有些悻悻,烤什么鱼,当然是为了接近美人啊,可师妹心中雪亮,直接把话给堵死了。 摊上个聪明的师妹真是没办法……到现在都不知道那位美人叫什么名字,又拉不下面子死缠烂打,真是悲剧。 算了,去屋里看看那位和大家一样悲剧的舔狗兄吧,明明跟两位大美人同行,连看个海都没得跟,一个人在屋子里可怜巴巴地发呆,太惨了。 “这位舔……哦,这位兄台,吃鱼。” “客气客气。”秦弈笑眯眯:“蓬莱剑阁真是好客啊。” “啊哈哈哈,那是当然!方圆万里海域谁不知道我们蓬莱剑阁最讲义气!” 秦弈接过烤鱼,倚在门边美滋滋地啃了一口,味道还可以……看来蓬莱剑阁长期居于海上,烤鱼的工夫很到位嘛…… “秦兄,玩脱了?” 秦弈转头看去,却是楚剑天靠在一旁石块上,笑容有些揶揄:“风流不易吧?” 秦弈也笑:“是啊,受罚了,该。” 楚剑天道:“刚才给你递鱼那位,我们大师兄,同辈之中最强者,已经锻骨六层。” “看出来了。”秦弈吃鱼:“而且年纪还不算太大,一百多?” “嗯,在师妹来前,他是天才。师妹来后,他就不算了。不过他觉得他与师妹最堪匹配,若他知道你和师妹的关系,你就可以看见什么叫讲义气。” 秦弈笑了一下:“楚兄这是背后说人?” “我说了,你与我有恩,提醒你一下。”楚剑天淡淡道:“我卖他又没意义,反正轮不到我。” 秦弈道:“我倒是觉得,你们未必是喜欢青君啊,像你这帮师兄弟,当着青君的面还想去接近程程……你也是,感觉放下得真快。” “爱美之心是天性,至于喜欢……”楚剑天抬头想了一阵子,失笑道:“你认为真存在连话都没说过的爱情?无非是贪恋美貌,求而不得,化而为执吧。就像师妹说她有夫君,真是大家都不信?不愿信才是真的。” 秦弈觉得有些道理:“楚兄这意思,是执念消了?” “嗯,有一点这意思。”楚剑天道:“因为我回头左思右想,都觉得整个剑阁在秦兄眼里成了笑话。” 秦弈摇摇头:“倒也不会。” “剑客终归是用剑获得别人的尊重,有了剑,别的自然就有了。”楚剑天笑道:“跟在女人背后师妹师妹的,便是秦兄心善不笑我,我自己也要笑自己的。” 秦弈偏头看了他一阵:“如果你是道修,此刻估计有突破。武修似乎不这么突破的,但我似乎觉得你与白天确实有些不同。” “我们有剑心领悟,这就不足为外人道了。”楚剑天终于从斜靠石头变得站直身躯,抱剑行了一礼:“再次认识一下……东海蓬莱楚剑天,锻骨四层剑修,希望大比之时秦兄赐教。” 秦弈还了一礼:“万道仙宫秦弈,届时请楚兄赐教。” 楚剑天奇道:“我以为你会说,我打不过你……” “武修切磋,未必要以修行说话。”秦弈笑笑:“蓬莱剑道,我也想好好领略一二……找找看,我是否也有可以领悟的什么心。” 楚剑天哈哈一笑,抛过一瓶酒:“这回真正请你喝酒,别像之前那样,说着喝酒都不知道想了些什么鬼东西,喝酒就认真点。” 秦弈接过酒,仰头一饮而尽。 第四百章 塑料同盟 天色完全黑了,楚剑天告辞离开,海滩上的程程和李青君也都不见了,看似各自回房歇息。 岛上剑气呼啸的练剑之声也消敛了许多,反而是不少人饮酒笑闹声传来。 秦弈露出一丝笑意。 想象中一个个板着脸如同冰块的剑客们,其实也是很有生活的。 或许如楚剑天所言,大家修行都还不够吧,这个阶段的武修们即使各有性情,整体还是很活泼的。其实就连李断玄也没有想象中冰冷,当初罗里吧嗦解释好多话,虽是面对自己后人并且很满意李青君的资质所以多说了点,也可以看出性子并不是沉默寡言的冷酷模板。 只不知道当修行再加深,到了高处不胜寒的程度,是否又是另一番模样。想必是有的……真正到了一心唯剑的时候,那就非人,无数故事里都能找到类似痕迹。 李断玄可能要突破换血期了,这个等级听着很难听,不知道武修先祖是怎么考虑的,或许觉得等级名字好不好听无所谓,重要的是表达准确直接?还是道修对应的等级舒服:他要乾元了。 蓬莱剑阁除阁主之外,终于要迎来第二个乾元。 可能是因为南离之事终结,前缘尽了,还收到了称心如意的徒弟……不管怎么说,乾元级的老祖宗在这,青君在蓬莱剑阁是真的可以横着走。 这种海浪滔滔,纵饮谈笑的场面,倒是颇激发了秦弈一点文青情结,不知不觉云岫笛在手,轻轻吹了一曲仙音。 低声悠扬,传遍海岛,饮酒喧哗声安静了一下,继而有人叫了一声:“好!” “好曲子,再激烈点?” 秦弈微微一笑,音调骤急。 四周海浪随之而啸,海风狂起,如暴雨之兆,似有剑光起于海上,划破夜色,破浪而行。 “好!当浮一大白!”有人喊:“去请客人出来喝酒,谁认识?” “我去吧,刚刚送过鱼。”那大师兄站起身来,朝秦弈走来。 “这位兄弟好曲艺,出来喝杯酒不?莫说我们蓬莱剑阁不好客。” 秦弈笑道:“还是不用了,你们师兄弟聚饮,我一个外人没话说,尴尬。” “也不会没话说……”大师兄笑道:“交流一下怎么被我们师妹甩冷眼的心得,我们爱听。” “……” 大师兄上下打量了秦弈一眼,似是无意地道:“兄台曲艺,或者对女性杀伤力挺大的……不过还是奉劝兄台,离我们师妹远一点……” 秦弈笑笑:“阁下如何称呼?” “蓬莱剑阁陆龙亭。” “名字不错。话说你们没字辈的?” “没有。”陆龙亭淡淡道:“与师妹同行的那女子,兄台要凑上去就凑吧,师妹是我们蓬莱剑阁之宝,不容外人染指。” “哪来这个道理?”秦弈笑道:“什么时候宗门里还有内部消化的说法了,当年我们班花也有校外男朋友,我们说啥了……” 陆龙亭没听懂,皱起了眉头。 秦弈道:“再说了人家有夫君的,怎么就变成你们的菜了,要点脸不行吗?” 陆龙亭道:“我们到南离问过,什么国师,终归是一介凡俗。凡间嫁娶到了今日早就不是一个世界了,岂能当真?” 秦弈咧嘴一笑:“如果她夫君比你还猛呢?” “不可能!”陆龙亭断然道:“四年前还在南离厮混的小小方士,能踏上仙道已经是侥天之幸,要能比我还强,我……” “怎么?” 陆龙亭左右看了一眼,指着一块石头:“我就把它吃下去!” 秦弈摆了个标准的微笑脸。 陆龙亭指天:“此番大比,陆某定当夺得魁首,让师妹知道谁才是良配!” 说完转身离去。 秦弈靠在门框上目送他离开,摇了摇头。 锻骨六层,还是战力超强的剑修,同辈之中很可能确实所向无敌,是个劲敌。 这种大比不可能让千年老妖参战,肯定是一个年龄区间之内,很可能划在两百岁以内。这个年龄段不存在晖阳,全部是锻骨或腾云期对比,很可能连腾云后期都非常非常稀有,六层很可能是最高的了。 这次的参战者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初入腾云还未稳的跑出来,估计二层是基础,很可能主要参赛对象都是二至六层之间,同境界内这么几层差距并未到碾压层面,完全可以各凭手段取胜,还是可以打得很精彩的。 听蓬莱剑阁这个口气,他们的参战者应该是陆龙亭楚剑天李青君三人,不知道万道仙宫选了谁。尹一盅他们当初是属于琴心级的佼佼者,所以和他秦弈比试,实际上各系也是有腾云级强者在的,并不断档。 这一战在很多人心里,或许是扬名之用。多家乾元级宗门年轻一辈的大较量,优胜者当然是一举成名天下知,同时也是证明宗门能力的一个好途径,你乾元多有什么用,不会教徒弟。 本就该是这样的一场比试性质,秦弈真的不希望掺杂了什么阴谋,让人恶心。 笛音再起,浪潮消退,烈风停息,有微涛苍茫,雾霭沉沉,海天难睹。 笛音渺渺,终至细不可闻,外面的喧嚣也随之停歇,人潮渐散。 夜深了。 秦弈回到床头,闭目调息。 这么一曲,竟然让修行有了很微弱的提升。 道修真讲修心,这些年匆匆形色,错过了太多。 不知过了多久,左边窗子微微一动。右边窗子也微微一动。 两边窗子几乎同时打开,两道人影悄无声息地穿了进来。 继而同时僵在那里。 程程切齿:“你偷吃!” 李青君切齿:“你在干什么?” 程程道:“你故意答应的提案,其实是想偷偷吃独食?” 李青君道:“你故意提案不理他,其实是当我傻子?” 两人同时闭上了嘴,僵硬地转头一看,秦弈睁着眼睛,目瞪口呆地盯着两人看。 这同盟,塑料得让人无力吐槽…… “看什么看,去死吧大猪蹄子!” 塑料同盟再度心有灵犀,一左一右两道劲气揍向秦弈肩膀。 秦弈两手微抬,化作太极。 两道劲气被揉在一起,继而似有旋涡般的牵引之力传来,两人一时不察,踉跄栽了过去。 秦弈双臂一展,将两人同时箍在手里。 两人懵逼地靠在他左右肩窝,睁眼就是对方的俏脸近在咫尺。程程还好一点,李青君羞愤得无以复加,用力掐了秦弈腰间软肉,死命一转。 “嘶!”秦弈疼成了一只虾,程程便乘机脱离他的紧箍,立在一旁道:“我不是故意坑你啦……都是这人,吹曲子好听,我、我不知不觉,那啥,算了我先走了,你们说话。” 说完逃命般窜出窗外。 看来也是觉得自己主动提案的,结果出现在这里,比李青君更丢人。 李青君又好气又好笑地冲着窗户喊:“我记住你了!死狐狸!” 程程一溜烟不见了。 李青君脸上也发烫,想要跑路,秦弈这回却哪里还能给她机会,用力抱住,腆着脸道:“来都来了……” 李青君挣了一下没挣开,气道:“就会欺负我……见了面连个说体己话的机会都没有。” “那个……”秦弈尴尬地挠挠头:“是确实没机会,本来我还想跟你说说南离事的,有点线索。” “南离事……”李青君也不挣扎了,靠在他怀里叹了口气:“再说吧,我暂时不想听。” 秦弈闭上了嘴。 李青君幽幽道:“你和程程同行,是因为刚从妖城出来吗?” “嗯,在妖城呆了一段时间。” “那怎么只带她一个,夜翎呢?” “夜翎不爱出来……” 李青君声音一下就变大了:“好啊,果然夜翎也是吗?” “?”秦弈蛋疼道:“你这逻辑是怎么来的?夜翎是兄妹啊。” “记得当初只说是朋友,现在就是兄妹了……”李青君抬头,呵气如兰:“秦弈哥哥,你还有几个妖精女朋友啊?” 第四百零一章 武修优势(月票4000加更) “我真的,一个都没有了……我不是随便的人……” “是吗?”李青君凑到他面前打量。 秦弈战术后仰。 两人对视着,慢慢的眼神都有了些变化。 秦弈的眼神越发温柔,李青君眼中隐有波光。 为什么程程会对李青君特别有战意,因为她知道在秦弈心中,李青君非常特殊。 那是初恋。 也是真正经过社会性认证过的未婚夫妻。 连双方第一次都是互相交给对方的。 能不特殊么…… 李青君的性情,对秦弈整个行事有很大的影响,甚至有一部分是“替她去做”。秦弈做事风格有种恬淡和豪情混杂的复合性,有部分就是来源于此。 当初的少年,曾有意向她靠近。 当初的少女,也在向他追逐,如今……快要赶上了,至少站在同一个境界之内。 也许当初各自觉得“没有想象中爱你”,然而那并不代表“不爱”,而是另有更重要的东西,迫使做出了更重的抉择。 事实上对双方来说这都是此生最难忘的人,那一缕爱恋从来就没有断绝。 在南离国灭之后,在李青君心中,世上就再也没有比秦弈更重要的人了。当初曾为家国背诺,而如今放开一切,只剩下你。 毫不客气地说,小侄女无仙的重要性都比不上秦弈。 她对他是有歉疚的,因为曾经违背了一起远走的承诺,选择了其他。 秦弈也是有歉疚的,因为他做了一个大猪蹄子,对于恋爱时号称的“便有万千绝色,我也只要青君”,他也是背诺者。 但这本就是青君因为自己背诺有歉,特意对他说“如果仙路之上见到其他女子,且放开胸怀,那或许比我适合你”。如果没有这个前提,还会不会这样? 谁也说不清。 因果都是交缠在一起的。 双方的情感复杂得连自己都看不清楚,连程程都只能得到天然的警惕感,蓬莱剑阁的师兄弟又怎么可能搞得明白?这岂是一个“凡间嫁娶”能概括得完的?秦弈压根都懒得跟他们吵架。 有旁人在的时候,两人还能压着心思,顾着当前。一旦独处,就是万千思绪百感交集,在心中回荡,堵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不知对视了多久,两人不知不觉地靠近,终于拥吻在一起,都不知道是谁先主动一点。 “我好想你……”李青君喘着气,喃喃道:“我就怕……再见到你,又被你远远甩到千万里……还好,还是跟上了……” 秦弈低声道:“不用太勉强,易筋锻骨之痛,我了解极深,见你的修行我不是欣慰而是心疼。” “我必须追上你,否则我怕你身边再也没有我的位置。” “我……” 李青君又堵住了他的唇。吻了一阵,才低声道:“不怪你,是我的选择。” 秦弈紧紧拥她在怀。 李青君附耳道:“要我。” “啊?” “我要你要我!”李青君一把将他推倒:“算了我自己来。” 秦弈:“……” 白天还公子请自重,晚上就算了自己动。 秦弈自己也想要。 没有什么能比这个更宣泄久别重逢的热情和难言复杂的心,只要一阵狂风暴雨,双双精疲力尽也就好了…… 秦弈一把将她掀翻,有什么事情,日后再说。 程程在屋外捂住了耳朵。 比我还直接,还说你不是狐狸精! 练武的都是这么直截了当的吗? 她扁了扁嘴,伸手一扬,替这两个莽货遮蔽了声音。不然她怕蓬莱剑阁要集体自杀。 ………… 一夜惊涛拍岸,浪花淘尽,天色已明。 李青君慵懒地缩在秦弈肩头,浑身都是满足后的滋润光彩。 秦弈看着床上的血花发呆:“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还有?” “武道化罡,化凡为仙,自然旧伤尽复,身躯归原。你不知道的吗……” “我特么……” 李青君咬着耳朵道:“是不是很有感觉?这才是我们重新开始的第一次。” 秦弈憋着一脸奇怪的表情,半天才道:“是。” 李青君又舒服地调整了一下姿势,一脸不想说话的模样。 秦弈还是忍不住:“南离的事,你不听吗?” “说吧。其实……”李青君顿了一下,低声道:“我内心有些抗拒,不是太想管了,至少不会那么竭尽心力去管了……现在无仙也在长大,说不定将来该让她管。” “唔……”秦弈想想倒也是,李青君既然随仙而去,那就是放开南离枷锁了。还想听听是因为曾经付出的心血难忘,性质该是想要搞明白谁坑了自己,而不该是继续压在肩头的重担。真正该继承的是李无仙,这话没错。 “你去见过无仙吗?” “尚未有机会。”李青君道:“这三年一直在潜修,此番也是刚刚随队出山,还没有去大乾的时间。此间事了,我会去看看。” “那丫头厉害着,不用担心。”秦弈便把从寒门那里得到的关于那匹马的线索,以及出裂谷之后见到的南离与李无仙状况,一五一十对李青君说了。 李青君听着听着,眼里就有了些异样光芒。 秦弈奇道:“怎么了?” 李青君梦呓般道:“我……不知为何,有了种莫名其妙的想法……” “嗯?” “我忽然奇怪地觉得,那马会不会……是无仙派遣的……” “噗……” “呃,是夸张了点。”李青君挠挠头:“那时候无仙才两岁多呢,你也说了不存在夺舍或附体,那便是早慧也不至于此。” “别想太多。”秦弈翻身起床:“天亮了,我们得出屋。再晚一些,被你师兄们看见你从男人房间里出来,那个……” 李青君笑了笑:“其实也没什么。” 她慵懒地伸了个懒腰,慢慢穿衣扎头发:“你本来就是我夫君,何须遮掩……” 秦弈哭笑不得:“也是为你名声着想啊,被人看见实在不太好看。” 李青君懒洋洋道:“行吧。似乎你是想调查什么事,那我配合一下,暂不暴露就是了。” 看着她眉梢眼角绽放出的少妇风情,实在撩人无比。秦弈暗道这个被人看见,恐怕有经验的都猜出来了…… 之前别人不信有夫君,或许也是她还有较浓的少女味儿吧,眉目紧锁,神色清淡,腰肢纤细有力,双腿修长笔直,马尾辫一跳一跳元气满满……这显然和想象中的少妇不搭界嘛,要是始终媚态盈盈的,不说也该信了…… 李青君知道他的眼神什么意思,扎好头发,回眸一笑:“与你的程程比,风情如何?” 秦弈尴尬不语。 李青君回首拥着他,附耳道:“虽然没她大,但昨晚感觉得到,你喜欢我的腰腿,爱不释手。我们武修,总是有自己的优势嘛,我才不虚她。” 打开门缝悄悄向外看,天边已有鱼肚白,三三俩俩的剑客们已经开始练剑了。李青君觑了个没人注意的空档,悄悄出门,吁了口气。 忽然感觉有人看她,李青君吓了一跳转头一看,是程程坐在树梢上吃果子,赤足一荡一荡,美目斜斜瞟下来,意味很是鄙视。 李青君仰头:“看什么看,搞得你没做过似的。” 程程叹了口气:“今天他必定要去找他师姐,你只顾着快活,现在全崩了。” 第四百零二章 今日仙宫 秦弈当然是要找师姐的。 师姐自己云游是为了重立道心,这很重要,不应阻拦。但既然知道她在附近,还不去见一面就太没心没肺了。抛开男女之情来说,居云岫名为师姐,实际也是师父,哪能明知在附近都不去找的? 就算青黄同盟还牢靠,继续给他甩脸色,那也是得去找的。 程程虽然和李青君说着“崩了”,倒也没耍小性子,左右陪着他绕海找了好几天。 就当是找个做师父的老太婆呗! 遗憾的是并无所获。 大海太大了,小荒岛什么的也是多如牛毛,而且如果居云岫有意隐蔽的话,凭她出神入化的画道,遮掩一个小岛太过简单。 秦弈连谋算宗临时驻地都看见了,依然没有找到居云岫。 倒是远远在谋算宗驻地之外观察了一阵子,发现天机子没有来。 也正常,天机子如今是乾元大佬,哪能什么事都亲自出马?就算有阴谋也不会这么早就现身的。 谋算宗也是一个晖阳带队——秦弈并不认识这个人,也不知道是天机子从哪里招揽来的散修。事实上这里还有很多生面孔,很可能都是这几年新来的,都是“带艺投师”的腾云以上强者。 这一手就是天机子和万道仙宫其他人最大的区别,居云岫和赌宗杜平生当初都考察秦弈是否合他们的道呢,天机子就不这么拘泥,直接招收人手,把一个薄弱的谋算宗瞬间撑起了骨架。 秦弈摸着下巴想了一阵,觉得这里可能会有新老派系的冲突。既有强者空降,那郑云逸这种原先在宗门里稳稳当当的核心弟子,如今还是么?或者天机子偏心郑云逸,那新来的服气么? 也许天机子自有手段解决吧……毕竟乾元级的碾压实力,足以镇场面。 秦弈没有引发谋算宗的警觉,悄悄离开了范围。 他不想在蓬莱剑阁暴露身份,就是觉得藏于局外,有种黄雀在后的意思。别人如果针对万道仙宫而来,多半没怎么考虑另有人在局外观察状况。一旦暴露,惹起他人注意,就失了这个优势。 所以他连蓬莱剑阁带队前辈都不去见了,也不和剑修们交往,大半时间泡在海外找师姐。 希望灵云宗知道他秦弈来了的人别到处大叫大嚷。想到这里秦弈都有点悔,早知道都别对灵云宗暴露身份就好了,可当时哪想得到?连怀疑大比有猫腻都是黄石真人那句话带来的猜想。 其实也有一定可能是自己疑神疑鬼在和空气作战,根本没什么阴谋? 不管了,既然有谋算宗在,就当是有阴谋来对待,小心总是没错的。 过了几天,万道仙宫的人也来了。 前来参加大比的一共有八个宗门,都绕着焚天岛附近自己寻了个荒岛暂且落脚,万道仙宫的人一来就先有使者拜访蓬莱剑阁,很快就被李青君知道,也就被秦弈知道了。 秦弈连同门都不去见,暗中观察。 万道仙宫带队的长辈是工匠宗墨武子,秦弈略微有些失望,如果是棋痴师叔,可能更靠谱点……不过想想也是,琴棋书画宗没人了,师叔一般不会轻动,这又不是什么非他不可的事情。 然后就发现,原先感觉万道仙宫腾云没断档,好像是自己太乐观了。 还真断档了。 万道仙宫确实腾云不算少,可杜平生那些老牌腾云,早都超过这次大比的年龄限制了……一两百岁的年轻腾云,竟然真的没有。 如今万道仙宫前来参赛者,居然是两个关系不错的同门。 尹一盅和公输鲁……他俩也腾云二层了,和郑云逸差不多。有两个也不错了,非说断档算不上,但跟别人动不动四层六层相比终究少了些底气。 这个倒也不是万道仙宫本身的问题。腾云可是金丹啊,不能都与在神州第一宗天枢神阙里面都是天才宝宝的明河对比,正常宗门里能在一两百岁之内进入腾云中期的,完全可以算天才等级了,没有也很正常。尹一盅他们算是资质挺优秀的了,这年纪有腾云二层已经不该强求了。 这是秦弈把自己放在局外视角看的,如果在谋算宗看来,那万道仙宫有秦弈,断个屁档,那是三年前就可以一棒子把腾云三层给秒了的神人,强得没边了好么…… 最让秦弈意外的是,他居然在万道仙宫来观战的弟子们之中,见到了京泽。 那个一路画画走向万道仙宫的画师,他终于到了。 看得出来他收到了棋痴师叔代传的、居云岫离开之前留下的传承,身上画宗功法的味道很浓郁,修为是…… 琴心圆满。 这也是个真天才,可惜仅限画道此门。在凡间画画自我悟道而琴心,行遍万里寻求画道入仙宫,秦弈很怀疑他到仙宫的时候就是琴心后期了,一学正式功法就是圆满。 就不知道能多久破腾云关,想必不会太久,他绝对是最契合画宗的传承者,天生的琴棋书画宗接盘者……想必棋痴师叔都快笑出花了。 如此说来,万道仙宫运气一点都不差的。有他秦弈,又有京泽这种极为契合仙宫一道的天才,尹一盅公输鲁等人也是很优秀的,只要给予一定的时间,腾飞是可以预见的事情。 “你宗门很不错啊。”程程也在这么说:“我觉得很强,潜力十足。” 秦弈道:“确实挺强的。万道仙宫晖阳不少,我最初以为只有四大宗主是晖阳,后来自然知道棋痴师叔也是,还有个从没见过的书仙师叔,按年纪判断应该也是晖阳。别家也有类似的辅弼,虽然大部分隐居,我没见过,可后来看名册知道是有的……另外就是那次灭大欢喜寺之役,又招揽了当时参战的晖阳散修为客卿,所以仙宫整体实力很强。” 李青君道:“既然这样,为什么总感觉你对宗门有些忧虑的样子?” “万道仙宫主要是上限不太好搞。”秦弈叹了口气:“别看晖阳多,他们要证乾元跟要命似的。因为等于都在创道,没有前例,那么正常情况下晖阳就到顶了……很多晖阳都在隐居恐怕就是这个原因,我怀疑书仙师叔就是在闭死关证乾元。” 程程颔首,她很是理解,要是没传承,她们妖城要提升也是千难万难。能创道的天才,那真是万年也未必有一个。 “证乾元就这样了,无相呢?”秦弈摊手:“我觉得万道仙宫没这个机会了,永远也就是个乾元级宗门。” 李青君笑道:“还不知足啊?乾元级宗门在世间基本也是横着走了,何况你们晖阳那么多。” “总觉得不够稳,尤其是宫主还伤着呢……”秦弈叹气:“说是请了个乾元朋友留了一缕神念在仙宫,那和宫主本人还是不一样的。真要有外敌算计,可真未必顶得了……尤其这回的状况,假如有人搞事,那缕神念还会来救命不成?” 李青君摇头道:“当年对付大欢喜寺那种模式,应该是不会再发生了。我听师父说过,那次是因为大家和平太久了,第一次见人这样掀桌子,所以大欢喜寺并没有防备过这一点。而事后因为他们失道寡助,也没人为此找你们麻烦。这回可不一样,八家宗门聚会,再故技重施的话,不需要你们宫里的乾元神念,大家都不会坐视,次次这么玩就乱套了,修仙界还是要有基本规则的。” 秦弈若有所思:“也就是说,就算有问题,也只会限制在晖阳级?” “多半如此。” “那就好。”秦弈飞向焚天岛:“走吧,时间差不多了。” “不找你师姐啦?” 秦弈转头看向远方,低声道:“多家宗门集会,万道仙宫都来了,师姐没道理不知道……找不到她,无非是她不见我。” 千里之外,某处海岛山巅,居云岫睁开了眼睛:“大猪蹄子。” 第四百零三章 大比序幕(百万字已肥可宰) 焚天岛是一座相当大的岛屿,没有植株。整座岛很可能都是一座活火山山口,只是不知被什么红彤彤的岩石挡住了口子,踏在上面就能感到一阵灼热,到处是灰,偶尔还能见到有岩浆在流淌,故而岛屿虽大却无法住人。 秦弈混在蓬莱剑阁的弟子后面上岛,心中有些无力吐槽。 怪不得叫焚天,火山一喷岂不就是焚天的感觉么…… 这些修仙的,真的是吃得太饱,比赛场地非要选一个这么危险的地方,万一你们打起来导致火山喷发,腾云扛得住这种天地之威不? 还不就是仗着自己逃命没问题,硬是要装逼。就像比武硬是要在紫禁之巅一样…… 不过此地也被布过阵法夯实,常规想轰个坑都难,轻易也不会出问题就是了。不仅如此,沿岛外围海空各处都布下了蓬莱剑阁的特色剑阵,凌厉无匹,防止外人捣乱。 有无数附近海域甚至中土修士不远万里而来,都悬浮在焚天岛剑阵外围,远远旁观盛会。一眼望去四处是人,跟普通人的吃瓜围观群众完全没有区别…… 当然他们不是为了看热闹,更多的是为了参悟印证,不少人带着弟子,为了临场指点学习。 毕竟是乾元级宗门大比,在当世属于级别相当高的一场盛会。 参与的八个宗门,说是说“大乾附近宗门”,实际这个界限很模糊,像蓬莱剑阁在海外万里,连天涯岛都比大乾离他们近,这还算不算大乾附近?如类似的还有很多,有的宗门根本就是在别国境内,但也觉得“离大乾近”,也算。 所以这个地域限定只是个概念,大意就是别搞得西域蛮荒之地和南边混乱之地这类的完全格格不入的来参与,本质上就是“中土神州乾元级宗门大比”。 这档次就超高了。 八组不同服饰的宗门子弟从八方而来,蓬莱剑阁守阵弟子开启剑阵,流光纷纷落向岛中。一场筹备已久的大比,拉开帷幕。 比赛没有奖品。 原本就是由两家宗门协定的切磋演化而来,门下切磋要什么奖品?被乱入之后,谁出奖品?要奖励自己回家奖励就是了。 相互印证是其一,个人扬名是其二,宗门颜面是其三,这三项加在一起已经足够所有与会者全力以赴了。 裁判依然来自天枢神阙,他们经常被请来做这类事情,似乎也甘之如饴,因为这能够代表他们在神州的超然地位。 遗憾的是,这回来的不是明河,而是一位晖阳巅峰的老道士。 明河显然不够水平在这种场合做裁判了,说不定战斗细微处她未必看得出来,不好裁定,有争议事项时,更没法压服在场的这么多晖阳前辈。 秦弈看着老道士,有点叹息。 太没意思了,哪有明河做裁判的好玩……人家明河就算板着脸坐在那里都是一道风景,歪起屁股来更是可爱无比。 谁要看你个橘皮脸? 可惜这可不以他的意志为转移,明河这时候都不知道在哪里……想必那个面壁思过也结束了,不知道是否在外历练,有没有危险…… 秦弈再度神游天外。 那位天枢神阙的老道士此时慢慢入场,开始宣读规则,打破了岛上的四处嘈杂声,也打断了秦弈的思绪。 “八宗大比,乃是友好切磋,旨在印证得失。故经协定,用的是挑战制与守擂制的结合模式。” “之所以不用淘汰制,便是避免想要切磋的对手错失,抱有遗憾。既为挑战,便可找自己最想印证的对手,若是擂主始终不变,也可以让他暂时离擂,让别人比试再说。” “一人可以输三次,之后彻底失去资格。” 其实秦弈觉得淘汰制或kof制更公平,想必这一年多的协商下来,自有他们的考虑。必须承认这种模式最适合装逼扬名,但也很容易翻车就是了,上台要谨慎。 对秦弈个人而言,他不想扬名。 倒不纯粹是因为恬淡。 青年热血,四海扬名之愿还是有的。最主要的是因为他情况特殊,不愿意把自己放在全天下人的瞩目之下,去研究他特殊的修行、特殊的狼牙棒,太容易出事了。 就算出手,恐怕也得遮掩一二,能不用狼牙棒最好别用了。世间俊杰何其多也,没了棒棒无异于自废手脚,自己还真不一定能胜,别自大的好。 “比试规矩,第一,不得下致残致命的死手。若是威能无眼,我们自会相救。一旦有意伤人,直接判负。”这个便是需要外部裁判的原因了,否则是不是有意伤人,扯皮扯不完。 “第二,不得有场外干扰和不公之事,这个毋庸多言。” “第三,不得使用超过自身修行大境界的法宝,否则那就成了宗门法宝大比拼,失了道行印证的本意。除非本命法宝就比自己修行高,另当别论。” 秦弈:“……” 他摸了摸戒指……诛魔剑,湛光剑,欢喜佛珠,全都不能用了…… 唯一能用的是云岫笛,虽然云岫笛已经是晖阳初期的宝物,但这个算本命法宝,在修行初期就根据自己的主要功法需求而祭炼,随着自己成长的那种,别人一看就知道。 戒指里其实腾云宝物并不少,但没祭炼过,发挥不出多少效果的,临时拿程程的也没用。 加上不敢随便用棒棒,那还有啥能用的? 话说万妖法衣要不要脱啊?我怀疑你们恶意针对我胖虎! 他悄悄扯了扯李青君:“青君,帮我找个武器来。” 李青君愕然:“要什么武器?” “来根棒槌……狼牙棒最好了,没有也要类似的。” 李青君很是无语:“这真没有。我们是剑阁,有我个用枪的都不容易了,去哪找棒槌。” “……”秦弈抚额。 程程低声问:“怕器灵暴露?” “嗯。”秦弈道:“不仅如此,光说狼牙棒的材质,也不能随随便便在这种场合乱展露的,会出事。” 程程递过一根狐尾掸子。 “……这是什么?” “揍夜翎用的,手感不错。” “你还是自己留着吧。” 正窃窃私语时,那老道士已经回到云台,场中安静了片刻,忽然氛围就起了一阵肃杀。 硕大的岛屿,中央绝大部分都是比试场,在远远俯瞰,地面上还有岩浆勾勒之形,场面很有些凶煞感。 这种挑战与守擂模式,第一个上台的必然吃亏。除非你有绝对的信心,那倒确实是从头到尾都可以把风头占尽,这是属于真正强者的舞台。 不知道谁这么二愣子,把自己当这样的无敌强者。 正当秦弈这么想着,就看见郑云逸优哉游哉地走到场中,白衣如雪,长剑如虹,手腕一振,剑光灿然:“谋算宗郑云逸,抛砖引玉,来替大家开这个场。” 秦弈眯起了眼睛。 立刻“呼啦啦”一群人站了出来想要挑战他,其中动作最快的就是楚剑天。 “装模作样,坏我剑修之名,给我滚下去!” 剑光爆现,赶在所有人之前,刺在郑云逸身前一丈地面。 乾宗大比,在这带有私愤性质的开场之中,正式拉开序幕。 秦弈忽然觉得,郑云逸那时候阴楚剑天,是不是就是为了这个开场? 第四百零四章 最讨厌的章节数 楚剑天锻骨四层,郑云逸腾云二层,剑修的战力还出了名的强,按理郑云逸根本没得打。 可若是初次对战,往往可能是郑云逸获胜。 谋算宗战法,在不知底细初战时特别占便宜。 比如在所有人看着那以为都是剑芒之时,实际却是防不胜防的另类毒素,事先没加提防的话很容易被阴。这只是其中一种比较低端的伎俩,欺骗你的知见产生误判,对于道行高深的对手,一眼看破你的手段,就等于没用。 稍高端一些,则是通过术法或幻术的独门运用误导对方,同时自己也准确判知对方的弱点、判断对方的应对,从而从容布局取胜,这就比这点阴人的伎俩高明许多。 再往高端走,那就是与棋弈殊途同归,每一步术法环环相扣,让你不知不觉跟着他的节奏走,最后落入一张大网而不可知。 那才是谋。真能做到这样的操作,以弱胜强越级挑战是完全可以达成的,高级打低级就更不容易被翻盘。 最高端的层面,秦弈也不可测度了,毕竟谁也不知道谋算一道走到巅峰究竟是怎样的。但可以预见的是,格局显然要大很多。 正如郑云逸等人的谋略还仅限于小阴谋层面一样,他们如今的修行层次不够,眼光格局也不够,多大气的筹谋玩不出来,同样在战斗术法上的体现也就很一般了,远远没有达到能让秦弈惊叹的地步。 中过一次招的楚剑天怎么可能再中第二次? 要不是因为第一次被“切磋”骗了,并没有太重视,连第一次都不该被阴。 “呛!”两剑相交。 凌厉的剑芒只是一闪,郑云逸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做,手中长剑已被挑飞。 楚剑天没再让郑云逸变出什么花样,天知道这次是毒还是别的什么鬼东西? 郑云逸似乎还有意换把扇子行事,但终究没来得及,剑光已然横在他脖子上。 秦弈皱起了眉头,感觉郑云逸没这么弱,应该是故意的……为了不在别人面前泄露自己的手段?那他出场干嘛? 却见郑云逸很是洒脱地笑笑:“在下认输。” 他看看万道仙宫弟子的方向,又叹了口气,转身离开场中。 楚剑天站在那里也是皱眉想了一阵,到了喉咙口的“请万道仙宫前来赐教”硬生生憋了回去。 他现在算是擂主了,别人可以挑战他,他当然也可以请别人来赐教。 如果没有秦弈之前相救,又知道他就是师妹的夫君……那此刻楚剑天还真会挑战一下万道仙宫。而眼下挑战别人自然没什么意义,明知道正主儿是秦弈呢。 他转向秦弈的方向,目露探询,意思是:“来一发不?” 秦弈微微摇头,他还想看看状况。 楚剑天想了一阵子,还是决定给秦弈一点面子,便没说什么。他不指名挑战,自然就会有别家挑战他,只见场中人影闪过,有道士行礼道:“太一宗闲云,请教东海蓬莱之剑。” 楚剑天回礼:“正要领教太一之道。” 场中开始较量,截止目前还一切正常,秦弈也暂时把心思放在战局中。 所谓太一之道,虽然还算高明,但兴趣不大,这也是个很正宗的道门,阴阳五行之用,各家流派有些不同,也是万变不离其宗。 楚剑天的剑道是真的有点意思…… 秦弈在其中感到了一种“意”。 剑芒璀璨,横空交错,似海鸟飞掠的弧线,似浪潮一波一波的奔涌,似天光云影的闪烁,似海天一线的边际。 似孤礁立于海中,耸于天际,破于苍穹。 这不是纯力量与技巧的运用方法,而是暗合了一种天理自然。 所以楚剑天的剑光明灭处,确实和自己挥棒子时的概念不太一样,难防且凌厉。 武道本就是仙道一支,不是纯莽的,同样也有一种对天地的体悟,对剑与自身的交融。所谓的感悟剑心,或许每个人的感悟不同,故意象不同。 蓬莱剑意多为海,而青君必然不一样。 不同武器,就更不一样了……剑的飘逸与凌厉肃杀,和他挥棒子根本不可能相同。 “棒棒,我的棒法真的不需要有些这类体悟么?” 流苏懒洋洋道:“先求技,而后问道,否则只是囫囵吞枣。” “何解?” “便如我教你的爆发技巧,它当然有道。看看你的脚底,你见过火山喷涌么?” “唔……” “当火山沉寂时,似乎风平浪静,然而一切能量隐于其中,爆发之时便是天崩地裂,这就是一种意,如果你能彻底理解其中的细微处,那就成为你自己的手段,不再是依据我教的法门依葫芦画瓢。”流苏道:“但是你得先把我教你的方法吃透了,理解深了,那才能去寻找天地感悟。若是你在村子里初学时我就教你感悟火山,你除了哦哦哦之外还能得到什么?” “呃……”秦弈道:“怪不得武修需要实战,打得越多,才能对怎么使用力量理解越多。” “是,武修在实战中感悟,道修在清净中寻找。”流苏又道:“你总说剑意潇洒,棒意也并不差啊。火山爆发,泰山压顶,巨浪侵袭,陨石轰击,哪点比剑差了?” “……长得比剑差,帅是一辈子的事。” “那你死去用剑吧!” 此时场中楚剑天的对手都换三个了。 蓬莱剑阁真的很强。 楚剑天在此番剑阁选手中,很可能是垫底的,从剑阁对青君各种“天才”的赞誉里可以看出,楚剑天还真未必打得过青君。然而纵是这垫底的选手,已经挑翻了三家劲敌。 可以想象陆龙亭打算镇压全场,博得美人青眼的那种想法。 但纯武修确确实实也有避不开的弱点。 便如秦弈陷入阵中,可以通过阵法知识去寻求破阵方法,而若是不懂阵的人,只能靠蛮力强行破解。这也不是不行,所谓一力破万法就是如此,只不过这需求“一力”,需要超过常规需求很多很多才行。 阵法只是个例子,武修未必不懂阵,应对其他异术也差不多道理,武修就真未必懂了。 至少在这种同级对战之中,武修很难达到碾压级的破局之力,而楚剑天的“剑心”也没达到一眼看穿对方秘术弱点的程度。 所以他虽强而走不远。 “砰!”随着一阵头晕眼花,楚剑天中了灵魂秘术,狼狈栽出了场外。 台上一个道士,笑眯眯地拱手:“承让了,楚兄。” 楚剑天神色不变地笑笑:“果然广会同道,战遍天下群雄,才是真正的剑客提升之路。受教了。” 李青君捏了捏秦弈的手掌:“我要上场了。” 秦弈点点头:“小心,别伤了。” 为师兄找场子理所当然。 实际上这场切磋的初始原意,是蓬莱剑阁为了李青君的历练而设的,拿万道仙宫做陪练来着。这回天下同道做陪练更是有意义,秦弈当然不能阻拦李青君的成长。 李青君灿然一笑,电射而出:“东海蓬莱李青君,请道长指教!” 人群一阵骚动。 这么漂亮来比赛,犯规的! 万道仙宫弟子中,尹一盅悠悠喝了口酒,对公输鲁道:“我们那秦师弟没来真是可惜,不然这么漂亮的姑娘,他见到了会不会舔上去?” 公输鲁哭笑不得:“秦师弟哪有你说的这么那啥……他风评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自从大欢喜寺那一次,师姐道姑魔女走马灯般在他身边穿梭,他的风评就一去不复返了……” 第四百零五章 一举成名天下知 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银光动地而来,有龙吟之声,在岛边四海浪涛之中惊起。 分明正值春季,可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到了一种秋风肃杀之感,耳畔传来刀枪出鞘的整齐鸣响,沙场之中森冷的寒光蔓延,秋风掠过,狂沙漫卷。 两个人的比武场,生生变成了沙场。一人一枪的逼近,却似提枪跃马,如踏联营。 许多盘膝正坐的人都睁开了眼睛,场内场外一阵动容。 首当其冲的道士悚然一惊,迎面的寒光那血凛凌厉的威势竟然震得他气血都有些迟滞,肌肤上都有刺痛感。 道士故技重施,用灵魂秘术侵袭灵台。 李青君眼神冷冽,有凛然神威自灵台冲天而起,那试图影响灵魂的秘术被冲得七零八落,连个术法都不成型。 道士骇然不解,下意识地腾云而起,避开这动地而来的锋锐枪芒。 银枪抬首,万点寒光铺遍天地,在漫天星斗之中,有流星奔月,直透咽喉! 一面铜镜式的法宝间不容发地挡在身前,泛出弧形的护罩。 这种弧形是应对集于一点的攻击最佳的方式,无论枪剑,都很容易被带偏罡气,擦身过去。 李青君眼神无悲无喜,银枪微震,万点寒芒凝为一线,准确地刺在弧形最中点。 “锵!”地一声脆响,护罩崩裂,银枪化为横扫,有玄妙的弧线弹扫而过,重重抽在道上身侧。 场中目瞪口呆。 楚剑天锻骨四层……李青君锻骨三层。可楚剑天打不过的对手,却被李青君几枪之内扫飞出去,至今还躺在地上弓着身子如虾一般。 李青君驻枪于地,身形笔挺:“承让。” 银龙收敛,归于无迹。 秦弈远远看着,忽然就想起了一首诗。 骝马新跨白玉鞍,战罢沙场月色寒;城头铁鼓声犹振,匣里金刀血未干。 海风拂过,场中鸦雀无声。 连阵外旁观者都憋着一口凉气,心中很是震撼。 蓬莱剑阁捡到宝了。 这种与远避尘世的清修截然不同的血气与凌厉,往往要在杀人如麻的魔道身上体现,但她却不需要。 这不仅仅是“天才”的问题,而是经历的契合,她有她的道。 她在红尘之中,以十五六岁的稚龄,便已统率三军攻城灭国,万众之中血染征袍,银枪之下人头如雨。 这样的沙场凶戾,灵魂算是万千怨魂与万千同袍之血的浸染,又怎是一个清修之士简简单单的术法能够影响心志? 虽然她经历的时间并不长。 可却经历了险些亡国的低谷,困守孤城;也经历了攻灭敌国的杀戮,站在群臣之巅,号令天南;也曾在希望之中城破国失,孤身护亲逃亡。家国兴亡,巅峰低谷,云端地狱,她都走过了。 短短一年多的时间,长兄、父王、二兄、王嫂,死得干干净净,亲人尽失,瘦弱的肩头撑着一个国度,她也走过了。 区区十余年的红尘,走过了很多人的一生。 对于一位天才,并不需要再走更多。 当洗净铅华,归于东海,那便是真龙脱困,直跃九天。 那是多少人想要的,断红尘。 那天枢神阙的老道士神色有些凝重,慢慢问道:“这位……刚才说叫什么名字?” “东海蓬莱,李青君!” “贫道记下了。蓬莱剑阁有幸。”老道士不知道想了些什么,没再说这个,转移道:“挑战继续。” 场中安静了好一阵子,才慢慢上来一人:“灵云宗太朴子,请道友指教。” 李青君拱手一礼:“请道长指教。” 太朴子叹了口气:“你镇得我灵云宗其他人不敢上。贫道作为压轴的,这么早就得出来……但也是心喜,能与如此道友切磋一回,印证心得。” 李青君微微一笑,没说什么。 “但贫道既然出来了,姑娘小心。” 太朴子话音方落,场中四处云涌。 一柄木剑现于云端,继而化作晖阳之威,骤然刺落。 腾云级的比试,首次出现了晖阳之能。那是太朴子的本命法宝,在规则内。 李青君并未吐槽不公平,银枪一振,龙吟再起,一束耀眼的枪芒成型,凛冽的罡风冲天而起。 在之前的战局中,无论是楚剑天还是李青君,都没有爆发过如秦弈早期常常爆发的罡气。不是等级比秦弈低,相反是更高。 他们的罡气隐于武器之中,合为一体,受武器的加成与变化,化作剑气与枪芒。如今的秦弈挥棒也很少有一大股罡气花里胡哨了,更加朴实无华,威能内蕴且浓缩,大家道理是一样的。 但这一次李青君枪尖却聚集了极为明显的枪罡,罡气都隐隐有了淡金的色泽,看着非常美。 旁边有剑阁子弟低呼:“凛日神剑……呃枪。李师妹化剑法为枪法,竟然已经这般如臂使指了……” 这是用技能了……这招怕是蓬莱剑阁的名招,不知道内部运劲怎么走的,秦弈分明感受得到有极为恐怖的威势聚集在枪尖上,爆发便是刺落星辰。 很可能与他的爆发殊途同归。 看到这时候秦弈才想起,李青君的枪造型和以前一样,其实早换了啊,如今这杆枪至少在材质档次上也是晖阳级,否则早年的凡间之枪不可能承受如此剧烈的罡气,还能加成…… “轰!” 枪出如龙,枪尖挑在剑侧。 狂猛的能量冲突之下,轰然爆炸。 这座号称阵法加固连个坑都打不出来的岛屿,竟然微微有些晃动,地面崩裂,飞石溅射而出,交战正中烟雾缭绕,尽是能量轰击的残光。 无数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尼玛是腾云之战?好几个自以为自己也是腾云很厉害的修士以袖遮面,感觉没脸见人。 固然有高级法宝与兵器的加成,可他们自身如臂使指,根本就不是一般腾云能承受御使的。 连秦弈都微微一凛。 名门功法,不能等闲视之了,天下之大,俊杰何其多也。 烟雾之中,骤现冰凛微茫,叠于剑身,蔓延于枪。 看似已尽的枪芒再涨,击碎寒冰。 寒冰化为太极,骤然旋转。 枪芒三涨,刺破太极。 “破浪三叠。”剑阁弟子看得如痴如醉。 这是真一力破万法,任你千般万化,我自一枪破之,如海浪层层叠叠,无穷无尽,旧力未去,新力已生。 在武之道上,已入道矣。 “呛!”人影遽分。 太朴子捂着肋下,有鲜血从指缝溢出。 他沉默了好一阵子,才慢慢道:“听说你只练了三年。” 李青君拱手:“赴剑阁前,十七年习武,并未懈怠。” “受教。” “承让。” 太朴子慢慢转身,忽然喷出一口鲜血,又摇了摇头:“枉修一百五十年。” 人群呆愣愣地看着太朴子走下场中,李青君卓立原地,横枪而指:“还有哪位同道要来赐教?” 一片寂静。 海风猎猎,吹得她的长发飞扬,长枪在日光下光芒熠熠,银色软甲一片灿然,直如神女临凡。 “绝色仙子榜要换人了。”当此之时,围观的大半人心中居然是这种念头。 绝色仙子榜,当然不仅仅看脸,你要是个太清,长得路人一样那也是天下第一美女。你要是个凤初,长得天仙一样也不过是个炉鼎,人心如此。 而眼下的李青君,可以想见,数日之内就要天下知名。 关于青君,单章解释! 之前在390章开头ps说了一大段,结果被吐槽占字数,于是删了。 结果删完了又有人看不明白,早知道不删! 解释两点: 第一,武道先天就是仙道凤初,青君入剑阁之前就已经是先天巅峰,也就是仙道凤初巅峰。她入剑阁才七天就是易筋,也就是仙道琴心。她到锻骨的时间三年,是中学到大学的时间,不是从零开始的时间!不是从零开始的时间!不是从零开始的时间!重要的事说三遍! 她进剑阁之前就很强了,没进门就在妖怪里厮杀突围,刚进门就把师兄掼在墙上,这么猛的人为什么总当那是从零开始?你家从零开始能打妖怪?能不能不要跳看,跳完了又来说我强行快?再说青君突破比秦弈快的麻烦重新看书,真的是受不了了,说完一个又来一个,真的无语。 第二,当初“没有想象中那么爱”,不是“不爱”,不是“不爱”,不是“不爱”,重要的事再说三遍。想象中是能抛弃一切的等级,事实证明在一个心中家国责任更重要,另一个心中寻求变强为了流苏也更重要。这就是“没有想象中那么爱”,不是不爱,而是没到置于一切之上的程度!当南离毁灭,责任消失,那压在青君上面的没了,这个原本在第二位的爱就是第一位的了。 这么简单的事情,这么难理解? 难理解没关系,我还特意在前几章用旁白说了一堆,就是照顾懒得动脑的,结果还有人当没看见似的说不爱,我说,你不理解没关系,但能不能别跳了旁白?天天强行强行的,真是麻烦你们了! 《仙子请自重》关于青君,单章解释!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百零六章 众矢之的? 蓬莱剑阁带队的那位师叔非常满意地捋须微笑。早一年半之前就和万道仙宫约切磋,生生延后一年半就是为了等李青君达成锻骨,想不到她的表现比大家想象中还好。 李断玄的血脉这么好的吗…… 蓬莱剑阁有后了…… 他的目光落在自家弟子后面的秦弈身上,微微眯了一下,有少许复杂。 之前秦弈求见,吃了他的闭门羹,当然是有原因的。 弟子们不知道,他们高层自然心知肚明李青君的夫君是谁,正是这个万道仙宫的秦弈。 蓬莱剑阁虽然也讲一心唯剑的专注,但这是为了专注提倡如此、或是修行到了一定程度自然如此,并没有必须绝情绝性之类的说法,也没有禁止婚恋嫁娶。一对剑侣这样的情况以前也有,至情者才能至剑的理论,在剑阁也是很有市场的…… 现在看着没有,是因为好久没女弟子了而已……剑阁弟子出去交际不多,拐回来妹子也很难得。 所以门下弟子群起追逐李青君,长辈们并没有多话,甚至挺支持的。 换言之李青君要嫁人也是正常的,并不像明河那样有绝对的冲突。 但如果按常规习俗嫁出去,这对蓬莱剑阁就不太好了,尼玛好不容易有个天才苗子,嫁外面去了? 早年有个女弟子,跟一个叫古松居士的暖男跑了,听说还死在外面,葬在哪都不知道。那也就算了,那女弟子最多也就楚剑天的资质,虽然心疼也没太难受,这李青君可是至少能镇剑阁数千年的,也跑了? 那还玩个毛。 对李青君的未来,剑阁的共识是,要么就自家内部消化,一定要和外人的话,也不是不可以,但必须招赘,而不是外嫁。 在蓬莱剑阁的立场上,这简直是理所当然的事,连李断玄都是这个意思。 然而对方是秦弈,万道仙宫核心子弟之一,一堂之主,这个想招赘?可能性太小了。 当然,仙家也没这么无聊的去天天计较这种家长里短。李青君要是外出云游千年不归都是很正常的,计较是入赘还是外嫁有意义吗?最后落叶归根如何常驻,那都是很久远以后的事情了,以后沧海桑田谁说得清楚?所以暂时只不过是有这么个概念,并没有付诸什么具体行动。 只不过对秦弈就难免有些不喜,人之常情。 更蛋疼的是,你不喜也不能怎样,人家入门前就已经明媒正娶的夫妇,关你们屁事啊?要拆散人家根本就不占理。要是个没依靠的散修还可以强权欺负一下,人家万道仙宫堂主,你要引发什么外交问题? 只能闭门不见,算是无声的冷对。 若是陆龙亭比试之时力压秦弈就最好了,说不定能动摇一下天平? 同时对于这次有些人对万道仙宫的一些想法,蓬莱剑阁不支持也不反对。 此时场中李青君已经连胜五场,额头已现汗水,手臂上还有一道小伤,却依然挺立,继续问:“还有哪位同道前来赐教?” 连问三句,鸦雀无声。 真尴尬。 不是打不过她,事实上不少强者没出手。 其实就算让太朴子再打一次,胜负都不好说。差不多的对手只能互称“几成胜算”,这次你赢下次我赢都很正常,而不是赢过一次就定论了。 太朴子也不是没有其他压箱底手段,要是生死战,说不定太朴子的赢面还大一些,毕竟青君修行还短,底蕴不足。太朴子那可是个敢去妖城逛街的修士,天知道还藏了多少杀手锏,不太适合在切磋场合用罢了,这都是可以想象的事情。 但这种车轮战嘛……本来守擂制就是注定车轮战,换个男的在场中,人们保证轮了他没半点心理障碍。可这么一个绝色女子,谁这时候凑上去那是真的没那么厚脸皮,以后也别在外行走了,会被人耻笑的…… 一片安静中,那太一宗的闲云忽然道:“万道仙宫至今无人出场,是怕了吗?” “噗……”尹一盅正在喝酒,闻言喷出一口酒来:“怎么搞得跟你赢了似的,你闲云不也就是上去输吗,我上我也行啊。” 闲云道:“那尹兄就上去输一阵,让大家印证一下酒宗之道。” 尹一盅摆摆手:“我不跟姑娘家打架。” “公输兄呢?” 公输鲁憨厚一笑:“我们工匠宗全宗上下没有一个女的,看见姑娘会脸红,不用打就已经输了。” 蓬莱剑阁集体心有戚戚焉,差点想上去握手。 闲云道:“我是男的,来跟我打一场。” 这是挑战了。秦弈远远看着,暗道应该是正戏来了。 那天枢神阙的老道士便道:“按规矩,守擂者无人挑战之时可以暂歇。李姑娘不妨暂歇一阵,让别人先战。” 李青君吁了口气,有些疲惫地离场。她确实强弩之末了,再打也是输,倒是没想到女性身份还有这好处……未必人人皆君子,只是人人都怕耻笑罢了,她看得很清楚。 已经足够了,本来觉得就算输了也没什么,这盛放的光彩已经打出来了,证明自己跟上秦弈的步伐,也没给培养自己的宗门丢人。 “轰!”地一声巨响,李青君豁然转头,场中一道剧烈的神光绽放,连带着地下的岩浆都开始喷溅而出,强大的威能炸开,好像在进行什么大决战。 这是在干什么,这个闲云和万道仙宫有仇? 威能爆裂之中,尹一盅身形摇晃,如一道残影,左踏一步,右晃一下,擦在各种威能薄弱之处离开了中心。 酒宗身法醉仙步。 避开威能最盛之处,都已经到数里之外了,尹一盅在空中也是惊魂甫定,怒道:“你这是要杀人?” 闲云摇摇头:“不过是知道尹兄身法绝妙,特意选用了范围攻击,不如此对付不了尹兄,可不是贫道要下狠手。” 尹一盅怒极反笑:“那就一起范围攻击罢!” 巨大的葫芦虚影轰然降落。 看不见的波纹漫遍全场,酒香四溢,沁入魂灵,神威暴烈,如镇天地。 “卧槽醉仙望月步就算了居然还有酒神诀?”秦弈都忍不住道:“要是没师姐,我肯定被这破宗拐走了,太情怀了……” 程程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嘀咕道:“什么啊,这是一种法宝效果,同时针对灵魂与实体,和螣蛇惊怖有点像的。” “轰!” 不知道闲云祭起了一个什么法宝,场中轰然爆炸,继而一个老道士虚空一摄,将闲云从战局中护了下来,摄回身边时已经浑身鲜血淋漓。 “万道仙宫,好辣的手。” 尹一盅悬浮空中,也是衣裳破破烂烂,浑身是伤,怒道:“妈的不都是范围攻击吗,谁不会啊,轮到我就辣手了?” 八宗人士,除了万道仙宫自己与蓬莱剑阁之外,六个都站出了人:“请尹兄赐教!” 尹一盅一口酒差点没把自己呛死,憋得满脸通红,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酒意。 这男女待遇差别太大了吧…… “不是男女待遇……”秦弈低声自语:“为什么会有这种状况,居然看似各家合起来针对万道仙宫?” 如果这么看,郑云逸之前阴楚剑天,也是为了把蓬莱剑阁弄进这个反仙宫同盟里? 第四百零七章 仙宫没人了吗? 尹一盅很快就被第二个上场的灵云宗弟子揍趴下了。 他修行本就一般般,之前力拼一记赢下来就很伤了,哪里还顶得住车轮战? 获胜的那人也不停歇,紧接着就喊:“请公输兄赐教!” 公输鲁接住退回来的尹一盅,见他身上遍体鳞伤,忙把他交给战堂医宗西陵子:“师兄烦请照料尹师弟。” 西陵子忙道:“应该的。” 公输鲁抬头看向场中,他是老实人,此刻都禁不住有些恼火。 在此之前大家的比试还是很典型的切磋性质,当闲云挑战尹一盅开始,就奇怪地带上了火药味,距离切磋的本意已经有些偏离。 但偏偏还不好说什么,理论上打到白热化都会有些火气出来,所以才需要长辈护持随时救援,你没办法判定他们是不是存心找茬。 转头看看自家长辈墨武子的意思,墨武子双目微阖,低声道:“放手干。” 公输鲁心中有了底,缓步上场。 场中之人是太朴子的师弟太灵子,之前秦弈也见过的。那时候还客客气气,眼下却神色冷漠,公输鲁分明可以看见对方眼中藏着的不满情绪。 这是怎么回事? 太灵子淡淡道:“我看公输兄自己认输的好,你不过区区腾云二层……” 公输鲁没回答。 师父让放手干。 “咚!” 一个十余丈高的巨型机器人出现在公输鲁身边,浑身都是炮管,散发着与此地格格不入的气息。 太灵子的尾音都斩断在喉咙里,全场看呆了眼。 秦弈看得有点乐:“谁真把工匠宗的人当成腾云二层对待,就是个傻子。我在宗门都不敢和他们挑衅。” 太灵子声音都发飘了:“裁……裁判,他这个是不是动用了超越自身大境界的法宝?” 天枢神阙老道士蛋疼地捻着胡须,半晌才道:“此物本身不具备法宝等级……是法宝炼制与机关巧匠之术结合成的威能……一定要算的话,可算本命法宝。” “轰!” 炮管里烈火喷涌,太灵子狼狈地闪开,另一个炮管已经瞄了过来,“砰”地一炮将他炸飞到了天上。 秦弈大乐:“好玩。” 他好玩了,别人就不好玩了。 “无极宗听风,请公输兄赐教。” 公输鲁瞥了他一眼,心知这个无极宗好像善于把术法揉为近身战法,远程炮轰可能吃亏。于是高达拔出了一把长刀。 听风:“……” “无临天宫追月道人,请公输兄赐教。” “太一宗古心,请公输兄赐教。” …… 高达都扛不住这种车轮,公输鲁终于败北而归,很是心疼地摸着半毁的高达叹气。 高达一时爽,修复很麻烦。工匠宗最大的弱点就在这里了,对外物依赖太大,一旦毁了,他们自身的战斗力实在不够看。 其实这都没什么。公输鲁的高达算是和李青君差不多扬威赛场了,够他出名的,没丢万道仙宫颜面。如果仅止于此,甚至都算好事。 台上的终于开始其他宗门互相比试,但另人意外的是,几乎每一个人获胜,接下来必然是“请万道仙宫尹兄、公输兄指教。” 被人指名挑战,又不能不接,尹一盅公输鲁轮番上阵,连备用高达都毁没了,最终也没赢几个人,反倒各自都输足了三场,成为八宗里最早出局的两个人。 秦弈紧紧锁着眉头,看向谋算宗。 本以为谋算宗是会落井下石的,结果这场车轮战里谋算宗按兵不动,根本没出手。反而郑云逸还跑去安慰尹一盅:“胜败乃兵家常事,别板着脸,来,这颗药效果不错,先吃了。” 尹一盅瞥了他一眼:“谢了。” 场中有人喊:“万道仙宫没人了吗?” 万道仙宫没人了吗…… 郑云逸也问:“秦弈没来吗?” 公输鲁道:“我们符合条件的人确实只有我们两个,再加个秦师弟,恰好凑足三人。不过秦师弟身在云游,未必赶得及……反正无论秦师弟来没来,都一样,若是万道仙宫需要靠一个特定的人来撑场面,这已经是我们的耻辱了。” “痴儿。”墨武子慢慢道:“还看不出这是他人的恶意针对?集中车轮战对付你们两人,输了并不可耻,你们胜过的人远远超过两个,在常规时候都足以扬名了,如何反倒成了耻辱?这是营造了一种势,让人觉得你们最早出局,万道仙宫第一个卷铺盖,忽略了实质上你们胜场更多的事实。” 两人都愣了一愣,挠挠头没说话。 “万道仙宫以你们为傲,并无任何耻辱可言。便是此番万道仙宫第一个出局,外人要如何歪曲是外人的事,我们知道你们没输就可以了。”墨武子微微一笑:“郑师侄若想说谋算宗出人替我们一战,那就不用了,请回去转达天机师兄,好意我们心领。” 郑云逸并不在意被拒绝,拱手笑道:“若师叔有意,我们愿效犬马之劳。” 说完施施然回去了。 心中倒也有些惊叹——万道仙宫的前辈,只是因为痴迷一物而不问事,显得没有存在感,可不是智商低…… 谋算宗的连环战略,至少第一环已经被墨武子看破了。 联众打压万道仙宫,在仙宫人心低迷之时,谋算宗以“自己人”的姿态替他们出战,博得好感和自己人的认同感。 这番“好意”,被墨武子果断拒到了十万八千里。 会被拒绝并不意外,但墨武子看破归看破,未必可以坚持。因为万道仙宫真的会很丢脸,他未必如面上这般云淡风轻,其他观战的弟子更会人心颓靡。 这种切磋大比,有一个很重要的价值就是宗门扬名,一则震慑外敌不敢轻动,二则内部凝聚士气振奋,三则吸引人才慕名投奔。仙家修道,对个人来说要恬淡,但对于一个集体,这些都是很重要的事情,不能无视,无视的结果就是宗门散架。 为了弟子人心不散也好,为了宗门在外的名声也好,墨武子未必坚持得住不请谋算宗外援,这毕竟是刚刚分家不到三年的“自己人”,血脉亲近还是很浓的。 “万道仙宫没人了吗?”场中又传来挑衅声。 墨武子皱眉看向场中,心中颇为不解。 万道仙宫与世无争,哪得罪的这么多同道,非要跟万道仙宫过不去?真是奇怪。 就这样承认没人,退出大比,他口头说得不在乎,心中当然还是在意的。转头看了一眼谋算宗的方向,墨武子摇了摇头,目光落在京泽身上,又摇了摇头。天才是天才,时间太短了,上去也是送。 “万道仙宫没人了吗?”场中三度挑衅。 “有。” 轻风拂过。 蓬莱剑阁的人群之后,晃出一道青影,直飘场中。 蓬莱剑阁弟子:“???” 秦弈真的本不想出场,这件事很明显还有后续猫腻,可他已经没办法再黄雀在后地旁观下去了。 仙宫对他很好,无论如何也不会坐视仙宫在万众之中丢人现眼,灰溜溜地提前离去,也不会坐视仙宫真的无奈请了谋算宗外援,那于己于人都是非常丢脸的事情,还后患无穷。 无论多想旁观后事,无论对方有多少盘算,这一番战,也必须应! 青影一晃即过,已达场中,秦弈轻掸衣角,淡淡道:“万道仙宫秦弈,来指教你了。” 万道仙宫阵中丢出了果子葫芦臭鸭蛋:“秦弈你装你妹呢,锤他!” 第四百零八章 现世报(月票5000加更) 秦弈被丢得抱头鼠窜,好不容易一个逼格出场被自家人丢成了闹剧。 场中的对手看着这副模样也是好笑:“就你这样……指教我?” 秦弈狼狈躲开一个烂葫芦,转头骂:“尹一盅你给我等着!” “呸!来很久了吧,这个时候才出来装,不丢你丢谁?” 尹一盅虽然骂,脸上却都是轻松的笑意,除了新来的不认识秦弈,其他所有万道仙宫子弟的表情都变得轻松。 秦弈的能力他们太了解了,可不仅仅是外人所知的大欢喜寺那一战,而是一年多的战堂领队,不知道展现过多少超越同侪的实战能力。 只要他出现了,基本就稳了,不说碾压全场,起码稳住不被这么早干出局是完全没问题的。至于他这么晚出来,是另有原因还是想装逼,重要吗? 寄希望于特定一个人,是有点丢脸,但这个人就是仙宫弟子,天经地义,仙宫人士表示情绪稳定。 秦弈这边在和自家师兄弟扯淡,对手终于不满道:“喂,秦兄。” “哦哦。”秦弈整了下发型:“不好意思,刚才确实说错了。” 对手颔首:“知错便好,在下太一宗……” “等下。”秦弈摇头道:“我对你叫什么并没有兴趣,太菜了,不配拥有姓名。” 对手怔了一怔,继而勃然大怒:“你!” “我说我刚才说错了呢,错在我并不是来指教你一个人的。”秦弈指着太一宗的方向,慢慢道:“你们宗出场的三个,全部下来,我赶时间。” 人群哗然! 便是公认有可能在此间最强的陆龙亭也不敢说一个打三个,毕竟这里都是等级差不了多少的对手,还是名门出身,自有秘技,打一个都有阴沟里翻船的可能,你打三个? 太一宗的人更是气得怒火冲天:“此子太过放肆!辱我宗太甚!” “怎么就算辱你们啦?别加戏。”秦弈转头看向天枢神阙老道士:“规矩上有没有只许挑战一人的说法?” 老道士看了他一阵,慢慢道:“没有。只禁止多人同时挑战一人,没有说过不许一人挑战多人……实际是因为,没这种傻子。” 这人……就是传闻与明河有关系的那位? 有点不知天高地厚。 明河当初想必也是因为初出茅庐,世情尚浅,才被此人看似清秀俊逸的外貌给骗了吧……其实不过是个自高自大的莽夫? 这种情劫不是劫,很快就能忘矣。 不管他心里有多少戏,反正太一宗那边是肯定不会三个人跳出来的,那不用打都先丢人丢出海外去了。 太一宗那人也没再废话,祭出一把拂尘,忽有万千白丝缠绕,想把秦弈生擒活捉下来,连退回去的面子都不给他留。 秦弈伸出大手。 看似玄妙万端喷射四散的白线,不知为何就被他一手全部捞住,抓成了一把。 场中忽然安静。 内行看门道,这一手非常厉害。以肉身抗法宝就算了,这眼力和手法都非比寻常……这是个强大的武修! 那太一宗弟子脸色憋成了猪肝,用力往回拉扯拂尘,却纹丝不动。 秦弈随手一拉。 那人腾云驾雾般飞了过来,迎面就看到一个硕大的鞋底。 “砰!” 那人被一脚踹在脸上,重重砸回了太一宗阵中,被师兄弟们接住,再看秦弈时,每个人的眼里都带了些惊骇。 所有带队的晖阳长辈都在低声自语:“锻骨六层。他的骨龄……只有二十一?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 锻骨未完成时,骨龄还是可以看出蛛丝马迹的,瞒不过强者。秦弈遮蔽修行的术法,在出手之时也就暴露了。 蓬莱剑阁,陆龙亭站直了身躯,神色凝重无比。 楚剑天叹了口气,李青君绽开了笑容。 身边忽然传来呱唧呱唧吃瓜的声音,李青君转头一看,程程递过一片白瓜:“吃吗?我觉得你没有出风头的机会了。” 李青君接过瓜,一屁股坐在她身边:“他出就好了。” 秦弈正掂着那个抢来的拂尘,一抛一抛:“说了让你们三个一起上,非要浪费时间。” “竖子欺人太甚!”太一宗再也憋不下去,果然三个人齐齐出场,成丁字型围住了秦弈。 其实太一宗另两人都报过姓名的,一个叫闲云一个叫古心,其中这个古心是腾云五层修士,大约是太一宗压轴的,公输鲁的高达就是败在他手里。 秦弈却连看也没看他,手上一抛一抛的拂尘忽然停顿,继而“咯吱”一折,生生断为两截:“毁我师兄高达,毁你一个拂尘,两清。” 公输鲁表情极为舒爽。 “欺人太甚!”太一宗三人齐齐出手,冰凛烈焰狂雷同时轰了过去。 腾云级的术法威能,老实说秦弈并不敢托大硬接。嚣张归嚣张,心中要有数。 秦弈脚步微晃,如清风拂柳,已在数丈之外。 与此同时,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个笛子。 “既是印证万道仙宫之道,若用武力欺负你们,想必不服。”笛子在手中打了个旋,凑到唇边。 笛音骤然响起。 如浪潮奔涌,惊涛怒卷,海天狂啸,天地倒倾。 越来越多人站直了身体,瞪大了眼睛注视。 就连远在外场围观的人,都能感到这曲笛音的可怕,仿佛浑身气血随着它的韵律蜿蜒而走,心脏跟着它的节拍而跳跃,法力不受控制地紊乱奔流,如海如潮,肆意奔流。 怪不得秦弈那么嚣张,乐宗笛曲本就擅于群攻,一个和三个,区别确实不大。 远在外围都有这种感受,尚可强压,尽在咫尺的三个人会是什么感觉? 他们法力紊乱得根本什么术法都用不出来,连祭出法宝都十分勉强,三人结阵苦苦抵抗这魔音袭扰,试图压制体内的乱象。 然而这不是纯凭修行能抵御的。 各家之道,自有各家的特殊性。这是音律,调动人的共鸣,若是凡间音乐,人们听了往往也会有悲伤有振奋,仙音法术加持之下,这种共鸣被无数倍的放大,最佳的破解方法是你能懂音律,去解析,而不是强压。强压也可以,但修行得比较高。 很显然这三个人的修行,盖不过秦弈。 “噗!” 随着三声喷血声,三个人软绵绵地坐倒在地,看向秦弈的目光尽是不可思议。 “此曲乃我近日观潮所创,借一位老前辈之名,命名为《碧海潮生》。”秦弈停了乐声,淡淡道:“此即万道仙宫之一道,各位印证了什么没?” 没人能回答他,场中三人正在调整紊乱的气血。 也不用他们回答。《碧海潮生》之名,万道仙宫音攻之威,今日就将轰传天下。 当然其实是秦弈用了点战斗策略,连他们的法宝都没来得及用,就猝不及防吃了很少有人吃过的音攻,如果真的让他们祭出法宝,胜得倒也没这么容易。 但胜就是胜,还是一对三的胜,策略取胜只能证明人家秦弈的实战眼光和精准的切入点,这就是实力! 一片寂然之中,秦弈看向太一宗阵内,漠然问:“太一宗没人了吗?” 太一宗没人了吗? 万道仙宫众人舒爽得如同三伏天喝了冰汽水,舒爽无比。 秦师弟就是靠谱,爱装逼就让他多装点,不丢他了。 太一宗憋红了脸色,现世报,来得就是这么快。 第四百零九章 所学即法宝 场中秦弈手中转着笛子把玩,笑道:“太一宗没人的话,麻烦下一场。” 太一宗三人默默离开,没说什么。 他们其实还算有人,因为按规则每个人输三场才算失去资格,并且三场不能和同一个对手打。 三个人齐齐输在秦弈手里,只算是一起输了一次。加上之前闲云曾经输给过楚剑天和尹一盅,这里出局的只有闲云一个。 但他们比彻底出局还丢脸。 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人一挑三,还在数息之间干净利落地完败,就算接下去有脸上台,怕都没脸跟其他对手再较量了。 秦弈完全无视太一宗弟子愤恨的目光,连太一宗带队长辈的凌厉眼神都视若无睹,悠悠取出他的“饮不尽”酒葫芦,仰头灌了一口酒:“还有哪位同道要来赐教?” 和李青君问话一模一样,连语气都一样,但气氛已经不一样了。 楚剑天哈哈一笑:“我来。” 秦弈看他御剑飞来,笑道:“这回我真的要说,你打不过我。” “约好的事怎么能不算数?”楚剑天笑道:“你说的,不以修为取胜,只印证剑道?” “不错。”秦弈问道:“你有什么不伤和气的主意?” “都不用武器就是了,我用双指为剑,你看着办。” 秦弈笑道:“来。” 楚剑天神色严肃起来,并指而出,直取秦弈眉心。 明明只是一双手指,却有尖锐的剑啸鸣响,刺骨的剑气扑面而来。 秦弈横掌一切,剑气截断,继而屈指为节,敲在楚剑天双指上。 楚剑天双指变动,斜挑咽喉。秦弈屈指成拳,锤在他的手腕。 楚剑天飞退,退在半途,骤然折返,如同退潮重来,剑势从小巧变成了狂啸! 秦弈收拳,出击! “铛!” 明明是拳指相接,却爆出了金铁交鸣的声响,继而剑芒暴涨,拳罡如束,再度对冲,爆起一阵乱石飞散。 围观者凡是看得懂武道变化的,个个如痴如醉。 李青君很是惊奇:“他不是抡棒子砸的么,为什么小巧变化也这么精?” 程程忍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她,那厮跟一个手臂伸长都没他小指长的小器灵打架,居然能打得有模有样,你说他会不会小巧变化…… 场中楚剑天微退数步,抱拳道:“受教了。” 秦弈也抱拳:“承让。” 在许多不懂武道的人根本都没看出胜负的情况下,楚剑天哈哈一笑,洒然离场,颇有风采,看得其他宗门里颇有些女弟子目光闪闪。 秦弈也觉得蓬莱剑阁的兄台们根本没必要在自家宗门吊死,外面还怕没芳草?白衣长剑的冷酷潇洒,知不知道多少人好这口啊,真是一群笨蛋。 “姓秦的,我无极门也和你切磋切磋小巧变化。”一名书生模样的翩然到了秦弈面前,摇着扇子上下打量秦弈,目光里有些挑衅之意:“可敢应战?” 秦弈嗤声一笑:“楚兄是我朋友,你算什么东西,也配近我身?” 书生顿时色变,没想到刚刚还客客气气和楚剑天比试的秦弈,脸色变得这么快。 秦弈根本没打算跟这些人假惺惺的客气,事态很明显,除了蓬莱剑阁保持中立之外,其他宗门都涉嫌集体联合针对万道仙宫。人家都欺上门来了,还客气个屁? 所谓小巧变化,和自己朋友玩玩还行,和不知底细的敌人玩,天知道会被怎么阴?指头里夹了什么法宝都未必看得出来,陪他玩才叫脑残。 “秦弈。”书生的脸色也板了下去:“为人处世,还是谦退些好,须知人外有人。” 秦弈打量了他一阵,笑道:“腾云六层?确实藏龙卧虎。” “知道就好。”书生漠然道:“须知天下之大……” 秦弈打断道:“好了我知道了,让你们宗三个人也一起来吧。” 书生:“!!!” 无极门集体起立,怒道:“秦弈,你不要太嚣张!” “不知道是我嚣张呢,还是盯着我的师兄车轮般挑战的你们过分。”秦弈冷笑:“废话少说,你们是不敢?” 世事只要有一个开头,就很容易有第二次。 原先还觉得三个打一个很丢人,自从太一宗三个下场全败之后,别人三个齐出似乎就不那么奇怪了。 很快便是三个无极门书生团团围着秦弈,神色凝重。 秦弈微微一笑。 他刚才观战,当然不是看着玩的,一直都在观察所有对手的战法。 这个无极门像是把五行术法作为硬功夫用,类似于天霜拳寒冰掌这类的东西,作为主要伤害的不是真气不是罡气,是五行之力,而攻击模式又有武修的灵活。其实挺有意思的,若是一般情况秦弈可能会想好好和他们切磋印证一番,但眼下没有这种兴致。 三个书生身形交错,纵身扑来。 秦弈斜踏半步。 光是这半步,场边无极门长辈便心中微跳。 他们三个人,是暗合某种阵法的,可秦弈这半步,就切在了阵法最薄弱点上。 而与此同时,一个书生身后忽然灼热起来。 场边有人急喊:“火!听风师兄你身后有火!” 朱雀祭火,继承了之前方寸祭火的偷袭,又有朱雀之炎的炽热,那听风如何防得住? 就在他手忙脚乱应付背上骤然冒起的火,三人的阵型已经尽破无遗。 秦弈再度斜踏一步,错开了一拳一掌,忽然抬起笛子,作势欲吹。 三人早有防备地护起了听觉五感,连神魂之护都用上了,以抗魔音。 结果笛子都没到秦弈嘴边,声音就已经出来了——他只需要按孔就可以发声,却没有几个人知道这一点。 这回不是共鸣,不是摄魂…… 是物理。 《天崩》! 结阵之时绝对能共同扛下的音波攻击,在这阵法零散、手忙脚乱之时,就像被镰刀无情扫过,只能各自为战。 那个正在应付朱雀祭火的听风,连反应时间都没有,就被狂暴的音波卷得浑身破破烂烂,倒栽而出。 腾云六层的那个书生倒还扛住了,抽身飞退。但下一刻就见到秦弈欺近了他另一个师弟,笛子出现在他的眉心。 “笛子其实也可以做武器的。”依稀听见秦弈的声音。 “砰!”又一个书生倒栽而出。 场面上徒留那个腾云六层的书生,这时候才有时间祭出法宝。不是大家不想一开始就用法宝,主要是三个打一个还抢先动用法宝,实在太丢人了,第一反应不会这么玩。 可事实证明,你不抢先动用法宝,就很可能连祭出法宝的机会都没有。 因为秦弈所学,本身就是法宝。 一个腾云巅峰的宝剑型法宝,直接锁定了秦弈。 秦弈气定神闲地道:“下一次你们大概会记得,出场就先用法宝,别傻乎乎的了。” 随着话音,忽然消失不见。 隐形术。 那法宝的锁定忽然失去了目标,书生很快感应到秦弈所在,调整了法宝锁定,可就是这么一点点的时间差,已有狂暴的音波席卷而来。 《天崩》,化群攻为单体,集音波于一束。 “锵!” 法宝崩裂,书生倒栽而出。 秦弈现出了身形,如影随形地跟了上去。 书生在倒飞之中,眼里现出厉色,衣袖中已经多了一个小巧的袖箭类法宝。 秦弈却忽然出现在他身边:“嗨!” 书生跟见了鬼一样,扭腰就要射出袖箭,秦弈已经先发制人,一脚踹在他腰间。 “咚”! 书生栽进了台边乱岩,再也一动不动。 全场目瞪口呆。 这是在……早有准备的情况下,结着阵法、动着法宝、备着暗算,居然还是被他干净利落地一个打了三个? 秦弈静立当场,慢慢道:“还有哪位同道,要来指教?” 第四百一十章 新旧鼎革之争 整个场面越来越安静,倒是之前臭着脸的太一宗脸色反而好看了一点。 好像太一宗没那么丢脸了,好歹他们三打一的时候还算轻敌,可这会无极门除了没有起手用法宝之外,别的真没轻敌。结果也就是多浪费了秦弈一番手脚,还是连伤都没伤到秦弈一根毫毛。 这是因为秦弈手段多? 是也不是,固然他手段多,能破阵能放火有音攻会隐形还有武道,可战斗嗅觉和战斗智慧才是真正决定因素,破阵、偷袭,虚晃一枪转变攻击性质,再趁乱各个击破,最后利用刹那隐形争得法宝先手,还能看破对方倒飞之中暗藏的手段。 一系列操作行云流水,再一次的让对方连法宝威力都没展现,三个就跪完了…… 其中还有一个和他同级的腾云修士……装备的增幅也没比他差,在法力层级上应该说是没有什么差别的,却几乎没有还手之力。 这次比之前太一宗那次更能完整体现秦弈这人的战斗力。这肯定不是一般清修的仙道能达成的,是惯于征战的实战派体现,很可能还必须是多次生死战闯来…… 他年纪轻轻,经历过多少生死战? 当然,不同人不一样,有人出生入死几百次还是不开窍,有人每一次都能得到大量的领悟与总结,秦弈显然就属于嗅觉特别敏锐的强大天赋。 看秦弈青衫猎猎傲立场中的样子,程程眼睛都变成了桃花:“他好好看……” 李青君托腮:“是很好看。” 陆龙亭板着脸,低声问李青君:“此人叫秦弈,就是你那个夫君秦弈?” 敢情你才反应过来啊……李青君甜甜一笑:“是。” “好,好得很。”陆龙亭没气炸了肺,还给他送鱼吃!早知道撒泡尿在上面呢! 蓬莱剑阁弟子也很是无语,还说人家舔狗兄呢,人家恐怕都舔到师妹床上去了……至少在人间时是那个过的吧…… 那另一个边吃瓜边花痴的绝色女子又是谁?师妹为什么和她姐妹一样? 不能脑补,越脑补起来越是痛哭流涕。 此时秦弈面前站着太朴子。 “你来了。” “我本不该来……” “停。”秦弈失笑:“其实原本似乎该是我说,我本不该来?你们曾劝我别来,当时听着不顺耳,如今看来是好意。” 太朴子叹了口气:“嗯,我师叔是好意。” “因为会遭受车轮般的打压,会丢脸?提前劝我莫蹚浑水?” “……嗯。”太朴子笑笑:“不知道你这么强,你这样的实力,不会怕什么车轮战。” “也是怕的。”秦弈也笑:“虽没伤到,消耗倒也不小。每一步都是全力以赴,你以为这是在玩呢?” 太朴子慢慢道:“所以我来消耗你了。是否要我师兄弟也三人一起?” “为什么呢?”秦弈不解:“万道仙宫什么时候得罪过你们?” 太朴子默然片刻,叹道:“倒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万道仙宫原本就是离经叛道格格不入的宗门,是为邪道。往年就没多少人看得惯,只是万道仙宫避世无争,倒也相安无事。” 秦弈道:“与其说邪道,不如说是传统与新道的冲突?传统仙门的地位受到了冲击与挑战。” 万道仙宫阵中,人人面面相觑,若有所思。 太朴子想了想,点头道:“或许是吧。” 秦弈问道:“所以仙宫自灭大欢喜寺之后,资源暴涨,附属宗门家族急速扩张,名声四起,弟子数量都增加了很多,终于开始遭忌了?” “差不多。”太朴子慢慢道:“当然还有一个关键。” “宫主受伤未愈,正是打压的好机会。所以趁着我们和蓬莱剑阁切磋的引子,各种乱入,凑成了一摊大比,凑热闹的心意是有的,更重要的还是把万道仙宫打击得抬不起头,至少把名声打衰了?” “不错。”太朴子坦然承认。 “有点低级啊,道兄。”秦弈道:“这只是意气之争罢了,压了仙宫的面子有什么很大意义吗?” “不。”太朴子摇头:“秦兄口头认知了新旧冲突,内心却并未意识到,这样的道争该是什么模式。” 秦弈想了想:“懂了,严重的可能导致你死我活,说不定比正魔之争还严重呢。然而万道仙宫低调无争,你们找不到站得住脚的借口做些更严重的事,那么打压声名、截断崛起之势,就是最直观的举措了。恐怕此后还会借着不少借口,断了交易之类的,达成彻底孤立?” 太朴子不说话了,可以告诉你,我们看不惯你,所以打压你。这其实是万道仙宫关起门来分析之后也能得到的答案,直说无妨,但具体操作就不适合这样公开谈论了。 秦弈忍不住道:“谋算宗也是万道仙宫一支,你们还合作得好好的?” “谋算宗主流还是阴阳占卜,并未脱离传统窠臼,接受度不同。你们那什么,吃喝嫖赌……” 万道仙宫阵中飞出来一个包子,胖子金师兄跳了起来,大怒:“我吃包子怎么得罪你们了!” 太朴子顺手接住包子,随口吃了,懒得跟他争。 金师兄:“……” 秦弈是彻底明白了。 怪不得郑云逸和楚剑天切磋,故意把仇恨往万道仙宫引,确实是在给万道仙宫招黑,但出发点不是单纯招黑那么low,而是借着这股新旧道争风头,把原本处于中立的蓬莱剑阁也一起推到仙宫对面去,形成众矢之的的格局。 要没他意外救了楚剑天,此时针对万道仙宫的人里肯定就有这些剑客的份了。 尤其是他和李青君的关系,避不过的,绝对是惹起蓬莱剑阁弟子群情汹涌的引子,所以郑云逸还故意说“万道仙宫的人勾勾手指头,你们李师妹就会扑上去。” 当然谋算宗可能还有自己的小算盘,比如万道仙宫被打得死狗一样的时候,他们最后生力军跳出来为万道仙宫撑腰,说不定借着血脉亲近,加上天机子的乾元之能与传统仙道的认同度,操作得好的话,重新入主仙宫也不是没可能的。 这么说来,这件事本身和谋算宗关系不算太大,他们最多只是借着这股风,想借势谋利罢了,不是重点。真正重要的事情,就是新旧理念之争,传统仙道感受到了来自万道仙宫的威胁与挑战。 看似挺无聊,实际上这是古往今来任何历史上,都被无数次证明过,会导致血流成河的天大事情。 必将以一方妥协甚至毁灭为终点。 “修仙问道,殊途同归。没有博采众家之意,问的什么天心?”秦弈缓缓开口:“看看人家天枢神阙的胸襟。当年我欲问此世新道,明河真人便指引我去万道仙宫,如今你们众家发难,天枢神阙怕是如看小儿之争。传统仙道的代表什么时候轮到你们当了,真是半桶水晃荡。” 天枢神阙的老道士笑了笑,没说什么。 其实这场针对,有天枢神阙的份儿,不过秦弈这高帽子戴得人舒服,他也就装着不知道。 秦弈又道:“你们说万道仙宫离经叛道,我却道仙宫海纳百川,我的根基便是传统仙道,仙宫却把我当自家人,从无任何排斥。与之相比,你们宁无羞愧?如今我的仙道武道,都是万道仙宫的其中一道,秦弈今日以此会尽天下英豪,看仙宫传统之道比你们如何!” 第四百一十一章 巅峰之战 正道做事和魔道的最大区别是,要讲究一个表面的法理,站得住脚,所以扣帽子往往是必备技能,无数故事证明了这一点。 但这个技能秦弈穿越前就炉火纯青了……不就扣帽子么,键来! 万道仙宫也有传统仙道,可见人家根本就没“反传统”,只能说是在仙道上的各类探索,何况与世无争又没跟你们争什么话语权,一没挑战你们的体系二没动摇你们的根基,这有什么问题? 当然实际上内里的问题很多,只不过这种事挺复杂的,很难在这一时三刻论得清楚。被秦弈这么一说,一些人还真觉得好像是这样,万道仙宫也有传统仙道,又不是对立的,你们反个啥…… 其实在秦弈进仙宫之前,他们还真没有传统仙道。 但恰好秦弈是的。 秦弈的修行根基,无论仙武都是诞于源初,别人虽然看不出来路,起码能分清他的道基是最正统的那种,当初刚入门时仙鹤看一眼就看出来了。 他所学的乐曲画功,都只是技,而不是以此为道基,和其他仙门中人也有玩音攻是一样的,只是一种攻击手段罢了。连居云岫都没把秦弈当成是自家画道传承者,只是个“护法”,京泽才是传承者。 秦弈便是万道仙宫的传统仙道代表,一点问题都没有。 既然仙宫万道就有传统仙道,那大家比一比,谁家的传统仙道学得好一点。同属传统仙道,你都打不过我,那你有什么脸代言传统?还不如我来代言呢。 就是这个逻辑,把他们针对万道仙宫的法理都掀了,他们一时半会还很难辩驳。 但终究还是要归于拳头硬,否则只是笑话。 太朴子也没有和他继续辩论下去的意思,微微一礼:“口舌之争没太大意义……秦兄会尽天下英豪的豪情,还胜过当日妖城之中剑气横秋,风采令人心折。此时你我因公相争,希望将来私下还能携手饮酒。” 秦弈回礼:“道兄客气。” “秦兄注意了。”太朴子手腕一翻,掌心里是一盏古拙的青灯。 秦弈心中一动。 灯火遽燃。 秦弈的魂海顿时有了烧灼之感,这青灯之火竟然直接对应牵引魂火,就如他音乐共鸣一般。 但效果显然更凶残,是能直接灭魂的那种…… 这终于有了点法宝玄奇的意思,而不是威能轰轰轰。 李青君在场外也是心中一跳,如果之前太朴子用这个对付她,那输的肯定是她。李青君捏住了纤手,手心里有些冷汗,不知道秦弈能如何应对。 场外别人也没想到刚才输给李青君的太朴子还有这些手段,光是这盏灯,都足以他碾大半人了,未达腾云后期,能破灵魂法宝的人就没几个。 却见秦弈闭上了眼睛。 太朴子正在叹息:“秦兄,除非你的魂力已入晖阳,凝实阴神,否则断然避不开此灯牵引。灯灭则魂灭,当然我不会这么做……” 话音未落,太朴子忽然“咦”了一声。 秦弈原本受到牵引而摇曳的灵魂之火,忽然缩成了一个球。任由青灯火苗怎么晃动,那球也无动于衷。 混沌源初第九篇,固神。 秦弈眼睛忽然睁开,眼中如有烈焰闪过。 “呼”地一声,青灯火灭。 秦弈咧嘴一笑:“你看,火灭了,我魂没灭啊道兄。” “你……”太朴子嘴角慢慢淌出血迹,这魂力反噬之伤他也吃不消:“你竟然能破我魂灯,连法宝都没动用?” “因为……我之所学皆法宝啊。”秦弈竖起两只手指,指尖忽有小箭跳跃:“也尝我一记灵魂之箭如何?” 场内场外人声四起,许多晖阳强者脸上都是惊容。 灵魂实态化……灵魂之箭只能灵魂扛,什么法力罡气防御道具都是直接穿透的,这是灵魂最特殊之处。 开什么玩笑,腾云级就魂力实态化?那还要我们晖阳干什么? “我认输!”太朴子骇然色变,往后窜了好几丈。 秦弈朝灵云宗方向拱手:“灵云宗是否还要赐教?” 看太朴子还算顺眼,以及黄石真人之前那句提醒在他角度上倒也算是好意,虽然秦弈并不领情……但秦弈对灵云宗态度也就还可以,没有嚣张的让人一起上。 灵云宗众人面面相觑了一阵子,黄石真人双目微阖,淡淡道:“秦贤侄先应付别人再说吧。” 别人…… 秦弈转头,就看见了一道璀璨的剑光,如流星坠入身前。 “东海蓬莱陆龙亭,请秦兄赐教!” 秦弈一笑:“陆兄的鱼烤得不错,谢了。” “……”陆龙亭没说话,气势渐渐攀升。 如有一把长剑,锋芒尽显,剑光贯于天际,锐不可当。 场内场外一片屏息。 这很可能是巅峰战,陆龙亭确实是此番公认最强者之一,他和秦弈的对局,无论胜负,秦弈接下去的路都不再好走。 若是在这里就输了,秦弈所谓的会尽天下英豪也不过是一句笑话。 即使赢了,大概率也是惨胜,接下去必将步履维艰。 其实人们看得出来,秦弈这几战已经损耗挺大的了,回复法力的宝物都扛不住这种动不动一挑三再加上灵魂对撞的全力以赴,陆龙亭此时出战是占了便宜。 但这个不是陆龙亭故意。他本来还可以等到秦弈再被消耗一些来摘桃子,但他不愿。 他要在秦弈尚处气势巅峰之时,向师妹证明,他更强! 秦弈微微一笑,这些剑客,总体还是可以的。 “拔剑。”陆龙亭漠然道:“你的笛子,在此无用。” 秦弈也怕笛子断了要被师姐揍死。 于是收起笛子,随手从戒指里掏出一根以前从大欢喜寺那缴获的降魔杵:“先这么用着吧。” 这杵是个未祭炼的法宝,不是武器……但秦弈没有别的选择。此番风头已经出大了,功法性质尚有龙威遮掩,狼牙棒可不能再被人盯着研究。 没有趁手的兵器,对方又是以战力著名的同级剑修,这一战很可能是最艰苦的战。 但秦弈毫无心虚之意,金杵一挥,眼神立刻凌厉起来,气势轰然爆起。 这一刻仿佛秦弈已经不是秦弈。 如果说陆龙亭像是一把出鞘的剑,贯于天地;那此时的秦弈就像是一座峰岳,沉凝于渊。 “他的仙道之悟,武道之心,神魂之锻,几乎就没有短板。”人群之中窃窃私语:“这秦弈真的是二十一,不是两百一?” 纵是两百一,能达成秦弈这样的都寥寥无几。 天枢神阙的老道士也在自语:“居云岫教不出这样的徒弟,徐不疑都不行。他师父到底是谁?” 只有流苏知道,在前一刻的秦弈,还没有这种武修的道悟。 他是现学现卖的。 前一刻的秦弈还是死学它传授的战技,这一刻的秦弈已有山峦峰岳之意。 只不过是与它区区几句对话之间。 “叮!” 一点剑光已至秦弈咽喉。 锐意已临肌肤,才听见剑啸的风起。 这一剑的速度,至少在这出剑距离之内,已超音速! 场边对秦弈最具信心的程程都第一次开始替秦弈紧张。兵器的加成对武修不言而喻,这剑修犀利如此,不用狼牙棒的话,他真的能赢? 第四百一十二章 无物不神兵 在剑锋透过秦弈的咽喉之前,秦弈已经消失不见。 人们只能看到似有龙翔之影,在剑锋临身之前盘绕于后。 游龙惊天步! 在融了那滴神龙之血后,秦弈真的有了一丝龙之意象。 巧合的是,对方名字也有个龙,仿佛双龙之争。 降魔杵随之横扫陆龙亭腰侧。 罡气骤然爆发,有如怒龙咆哮之声,旁观者很难辨识出这混沌源初之力,这似是龙威,这秦弈很可能得到过什么龙血之宝? 陆龙亭剑尖斜挑,锋芒上乍现金光,犹如日出于海,破开了天地的昏暗。 蓬莱剑阁凛日神剑vs秦弈龙威爆发之力。 李青君手心里都是冷汗。 她用相同的技能,还需要较短的蓄力感,而师兄根本不要。秦弈随手一棒,能不能抵抗蓬莱剑阁知名剑势? “叮”的一声脆响,两人各自退开几步,秦弈多退了一步。皱眉看看手中降魔杵,已经被戳了个坑。 武器不给力啊……不但材质比拼吃亏,对罡气的结合与加成也弱了许多。要是狼牙棒,这次多退的必是陆龙亭。 不过也好……太过依赖外物总不是好事,即使那是神器。 “嗖!” 眼前又是一点寒芒,灿烂如星。 连陆龙亭的身形都被这点剑光遮住了,在场外很多人眼里,那都是一道流星,划破苍穹,电射而至。 蓬莱剑意,追星神剑! 降魔杵金光暴涨,罡气狂涌而出,远远看去就是一团灿烂的金辉,像烈日光轮一般。 流星撞上了太阳。 “轰!” 整座焚天岛地动山摇,地面被阵法加固过的岩石轰然迸裂,乱石纷飞,四散砸落,罡气乱涌,席卷岛中。 于是有岩浆溅起,岛面被遮盖的岩浆四下淌流,踩在岩石上已经如踏虚浮的石板。 一刹交击,场地都差点崩了…… 就连墨武子等晖阳长辈都看得不自觉地捻断了胡须,看得眼睛一眨不眨。 这等武道之威,已经能对他们造成一定的威胁了!这还是腾云小辈吗? 这两个年轻人太可怕了!现在他们已经在担忧,这种战局如果出了什么差错,他们甚至来不及救! “轰轰轰”的爆裂声连续不断地响起,旁观的人们才发现这不是一次交击,在金光与剑芒的遮挡下,两人已经交击了不知道多少百次,罡气被绞开,落在岩浆里,四处喷溅而起,如同火山将起的前奏。 “砰!”似是交战中心,两人左掌相撞了一下,于是两个人影飞速后移,拉开了距离。 人们还没来得及吁口气,就看见陆龙亭神色冷厉,宝剑悬空浮起,似有剑影呈现,充盈岛屿。 李青君豁然起立:“落月神剑!” 飞剑之术的一种,可能是蓬莱剑阁比较高端的技能之一,可以看得出陆龙亭倾注了极大的精气神于其中。 也是秦弈在此世第一次见到飞剑之技,一见就是极高端的等级,也不让人从御剑术看起的…… 他神色古井无波,已经破破烂烂的降魔杵也凌空飞起。 这就是只具其形不具其神,他没祭炼过任何兵器,达不到飞剑效果,只能把这玩意当投掷物,倾注所有力量在其中,释放另一种特性。 剑光动地而来,神威无极。 降魔杵的金光却反而变得极细,连带这降魔杵都开始压缩,变得如针一般。 真正的铁杵磨成针…… 《九凝归一刺神诀》! “嗖!” 本应尖锐的剑气如山碾过,本应雄浑的杵罡如针破了进去。 剑光之中,传来极致的凝罡破剑之声,神剑失了锋芒,倒飞而回,陆龙亭伸手接剑,却忍不住喷了口鲜血。 秦弈这极致压缩的罡气,针对性破点之能太强了,他没扛住。 而与此同时,惯性而过的剑芒也掠过了秦弈身躯,被万妖法衣阻挡了一下,秦弈也是喷血飞跌,在空中翻了个身,一手撑地,翻然跃起。 双方对视了一阵,陆龙亭眼中有了些敬佩之色,低声道:“秦兄确实有资格与我师妹成对。” 秦弈微微一笑:“我们的资格,用不着谁的许可。” 陆龙亭没搭这话,又道:“秦兄兵器已失,我剑仍在,你还要打下去么?” 秦弈奇道:“为何不打?吐口血而已,吐着吐着就习惯了。” 陆龙亭摇头道:“秦兄确实是所学皆法宝,让人佩服,但武修没了兵器,实难发挥。” “是吗?”秦弈仰天大笑,忽然伸手一招。 四面岩浆冲天而起,迅速在空中形成了一条岩浆凝成的龙,在秦弈身边环绕蜿蜒,秦弈立于正中,场面如同魔神降临。 陆龙亭皱眉:“秦兄这是要干什么?” 秦弈微微一笑:“我不仅是个武修。” 随着话音,他伸手一握。 岩浆之龙被压缩又压缩,落入他的手心,变成了一根狼牙棒的大小,秦弈手上冒出了朱雀祭火,似是包裹着自己的手,将这根岩浆形成了狼牙棒握在手中,又似是一种祭炼。 在人们肉眼可见的变化里,已经被压缩得密度很高的岩浆凝实起来,成为坚韧的固体。 “若我所学皆法宝……”秦弈慢慢说着,手心里烈焰腾空而起。 “那就无物不神兵!”凝固的岩浆彻底变成了一种奇异的金属之形。 似金非金,有强烈的炽热之意,大老远就能感到扑面而来的热浪。 造化金章,变化。 陆龙亭深深吸了口气,心中着实震撼得不轻。见过很多仙道,也见过别人的变化术,可配上这番豪情,那感觉不可同日而语。 他本也想阻止秦弈行事,可想要动手,筋脉却有些锥心的疼。刺神诀的后遗症,不易消融。 “陆兄,再来!”秦弈一声长笑,飞跃而起,挥棒直劈他的天灵。 “铛!”陆龙亭横剑而挡。 当锐不可当的剑修开始招架,其实胜负就定了八分了……因为那代表着他失去了锐气。 秦弈一阵狂敲,陆龙亭飞速抵御,攻守逆势。 场内场外鸦雀无声。 程程李青君都看得出来,秦弈这是打疯了。之前还找自己要武器来着,哪有什么无物不神兵的气魄?可武者就是这样的,李青君也能体会到在战场杀红了眼时是什么感觉,那种爆发而出的热血与战意,是旁观者想象不到的。 这就是战斗的魅力。 “砰!”陆龙亭终于没能挡住,被秦弈一脚踹在小腹,横飞数里而不止。 楚剑天飞身而上,接住自家大师兄。转头看向秦弈,眼里也是佩服无比,根本想不到大师兄和秦弈的交战会是这样的结局。 同样受伤,对比恢复能力,陆龙亭这样的武修身体恢复能力再强也没法和偷偷给自己加了个疗伤术的秦弈比……胜负不言而喻。 可就算看出来的,也没人敢说秦弈这叫耍赖皮。因为秦弈明显没有动用他自己最强大的武器,可能是因为“规则”,太强了不能用?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秦弈重重喘了几口气,再度挥棒指向周围,眼里尽是野性的光,大喝道:“还有哪位同道,要来指教!” 四周岩浆奔涌而起,秦弈独立正中,挥棒而指,身上唇边都还有未干的血迹。 那曾经很注重的发型也彻底乱了,明明看着法力罡气都散乱且虚弱,早已不复一半的实力,可旁观者总觉得此刻的他,根本无人可敌! 第二百一十三章 同辈无敌 程程和李青君坐在一边,一起托腮。 一般情况下,一个挥着棒子的人只会给人两种感觉,要么就是野蛮狂暴,要么就是个铁憨憨。 可秦弈挥棒而指的感觉,偏偏很潇洒,感觉跟别人挥剑而指差不多…… 或许是因为手中那个岩浆所化的棒子很特异,火焰蒸腾,离得很远都能感受到那扑面而来的热浪,那种沐浴于烈焰与灼热中的感觉很有一种魔神气息,特别慑人。 不知道直面这根棒子的陆龙亭当时是个什么感受……这玩意怕是挨一下就要起焦。 当然坚韧程度恐怕一般般,没被陆龙亭的剑削断是因为罡气护持的缘故。 但还是好帅啊…… “姓秦的!你也是强弩之末,还在这装模作样,我来会你!”一人如大鹏展翅,直扑而来。 “师兄小心!”他阵中有人骇然惊呼。 “轰!”就在此人冲来的路上,一道火墙无声无息地钻了出来,他猝不及防,整个人冲进了火墙里,穿过的时候已经烤得炭一样。 秦弈的火焰,从来都是如此无声无息,连个施法动作都看不见。 可怕的是,威力一点都不低。 火焰的强弱,不仅取决于修行,还取决于火焰性质,当然凤初修士也用不出三昧火,这是相辅相成的。秦弈的修行配上朱雀之炎,这本身就是在这个阶段能看见的最强火焰属性。 所学皆法宝,信然。 “早跟你们说过了,我不止是个武修!”秦弈挥棒,一个焦炭人毫无抵抗力地飞出了岛屿。 “还有谁!” 剩余的参赛者尽数站起了身子:“你真以为你同辈无敌?” 参赛的一共八个宗门。秦弈一挑三干掉两个,灵云宗自太朴子之后也不再出手,除去万道仙宫与蓬莱剑阁之外,其实还有三个宗门。 九个对手。 其中三个谋算宗的。 老实说秦弈真没把另外几个放在眼里,此时他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谋算宗三个身上。就算是其中可能最弱的郑云逸,他都不敢轻忽。 这些人太阴了,不知道会有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发生。而且秦弈心中总有一种感觉,谋算宗在此事上不应该就这么低调。真就只不过是借着这股风来做些小盘算,没有任何后续布局的吗? 都不太像他们了。 何况他们应该对他秦弈的战斗力心中有数,眼下的局面应该是在他们预判之中的才对吧…… “嗖!” 有法宝的光芒亮起。 秦弈收回心神,不敢分心,还是专注对付眼前敌手再说,不然还真可能阴沟里翻船。 这些人并不是鱼腩……自身实力就算一般,法宝却都是宗门底蕴,眼前这法宝的光芒已经是腾云巅峰。 抬眼看去,却是一个布袋模样的宝物,一股极强的吸力传来,秦弈发现自己居然站不住身形,不由自主地往布袋飞了过去。 收摄类法宝? 秦弈重重顿足,一脚踏进了地面。 岩浆喷涌而起,秦弈恍若不觉,两腿扎根似的停驻。 对手笑道:“别挣扎了,你消耗太大,根本不够力量抵抗,不如老实认输,免得被装在袋子里丢人现……咦?” 众目睽睽之下,秦弈的身躯急速拔高变大,只在刹那间就变成了跟公输鲁的高达差不多的十丈巨人。 “……” 手中岩浆狼牙棒一晃变成了巨柱般的大棍。 “粗不粗?大不大?”秦弈露齿一笑,巨棍横扫。 虎啸声起,岩浆四溅,烈焰漫天。 那人骇然想要闪避,脚下却忽然出现了一张画卷,画中伸出一只猴子的手,死死将他拖在原地。 “砰!” 又一个人惨叫着被拍飞出了岛屿。 全场寂静。 这秦弈已经拍飞多少个人了…… 什么法宝都没用,攻击性的限制性的,灵魂类的收摄类的,全部被破解得一干二净。 “尹师兄,公输师兄……听说你们曾经和这位比过武?你们这是怎么活下来的?”万道仙宫阵中,有新弟子擦着冷汗看着场中的巨型秦弈,脸上都是抽搐的表情。 尹一盅公输鲁:“……我们也不知道,可能现在是鬼吧。” 他们也在擦汗。 这厮当年虽强,也没到这地步啊,被一只螣蛇上门喊走之后,这一年半他发生了什么啊? 秦弈大喝:“谋算宗何在?” 郑云逸微微一笑:“都是自己人,和你打什么?仙宫万道能被认可,难道不是好事?我们认输。” 秦弈愣了一愣。 全场也都愣了一下,如果谋算宗不出,秦弈这已是把所有人打遍了? 各家宗门都憋着一股不忿,秦弈眼下明显已经底牌尽出弹尽粮绝,谋算宗若是出手,大有机会把他干下去,却就这么缩了? 要是他们自己还能出场就好了,再随便去一个谁都可能把秦弈挑翻,可没人了……一个都没有了! “不对,还有人!”那无极宗的书生大喊:“蓬莱剑阁李仙子何在!” “对啊,蓬莱剑阁李仙子尚未出手!” 李青君刚刚吃了口瓜,闻言哽在嘴巴里,腮帮子鼓鼓的瞪着眼睛看场面。 许多人起身喊:“蓬莱剑阁也认输不成?” 群情汹涌之中,李青君吞下一口瓜,很是无语地道:“其实便是此时秦弈败北,他以万道仙宫的传统仙武之道会尽天下英豪的本意也已经达成了,此时他是输是赢,能影响这个意义吗?” 场中安静片刻,有人怒道:“总不能让他耀武扬威至此,真当天下无人了吗!你们蓬莱剑阁也看得下去?” 所以到了现在,其实不过是意气之争了。这群都算是“天之骄子”,实在受不了一个人把所有人尽数打趴了的感觉,心中那股憋气出不去啊! 一定要有个人把秦弈打下去,这时候这场战的本意达成与否已经不重要了。 “既然如此,那在下出手了。”李青君微微一笑,飘然而出。 众人大喜过望。 以之前李青君表现出来的战力看,此时强弩之末的秦弈还真的可能打不过她。 秦弈也恢复了本来大小,安静地站在场中看着李青君接近。 李青君的速度依然很快,身姿依然飒爽,如踏白马,若履流星。 只在刹那间就接近了秦弈身前,而秦弈似乎真的力尽,连个抬手防备的动作都没起。 很多人都站了起来,期待着秦弈被李青君一枪挑落的场面。 下一刻李青君撞进了秦弈怀里。 秦弈用力抱住她,低头吻了下去。李青君闭目抬首,热烈地迎合。 八宗子弟:“???” 蓬莱剑阁:“……” 全场呆若木鸡,安静得连呼吸声都没有了。 敢情你这出手的意思是,比一比你们俩的吻技谁好一点?还是说比一比谁先被憋死? 左右岩浆喷涌,四处海浪声声。场地正中男女相拥,吻得昏天黑地,旁若无人。在血与火交织之中,有着无可比拟的浪漫与唯美。 秦弈真是觉得心神酣畅淋漓,从所未有的豪情涌遍心底。 蓬莱剑阁,那师叔微微摇头,面无表情地不做声。陆龙亭楚剑天全部捂住了脑袋,举阁弟子都在挠头,感觉自己好像在幻视。 万道仙宫,尹一盅问公输鲁:“之前说到哪了,他会不会舔上去?” 公输鲁面无表情:“不用说了,我已经知道他风评是怎么变成这样的了……” 第四百一十四章 火山爆发 那边蓬莱剑阁的师叔叹了口气,心情挺复杂的。这次各家压仙宫,他们不支持也不反对,不支持是因为剑客们真不屑搞这些名堂,他们内心想要好好切磋的意思才是主要的。结果万道仙宫里正好有秦弈,他们也就有种顺水推舟,让秦弈吃个大瘪、降低在青君心中印象的想法。 所以中立。 结果秦弈不但没吃瘪,反而威震八方,青君都动情得扑到他怀里公然拥吻起来了,打压秦弈的想法没达成,反而等于在众目睽睽之中坐实了这份凡间结好的亲,还不好公然拆。 真是蛋疼。 但真的必须承认,这个秦弈太优秀了。说是说同辈无敌,其实不止。以他的年纪,几乎可以算其他参赛者的后辈了…… 连陆龙亭都又是妒火中烧又是暗含佩服,这实打实的实力就是此方世界通行证,几乎能证明一切,堵住各种不服。 无论如何,秦弈真是要天下知名了,这回本尊的名声绝对要超过马甲齐武了……也不知道是福是祸。秦弈懒得再去考虑那么多,总之棒棒没暴露,自己的修行应该也遮掩好了,那就行了。 人修行一世总是要博个抬头挺胸,成天藏着掖着扮猪有什么意思? 在全场静默的氛围之中,天枢神阙的老道士终于开口:“擂主可谓已然决出了,请回阵暂歇……其他各宗还有需要互相比试切磋的,可以上场。” “……”还切磋个屁啊,有意思吗! 这已经是秦弈一个人的舞台,所有人变成了他的衬托,互相切磋也是索然无味,连情绪都没了。 有人愤然起身,想要离场。 墨武子忽然开口:“敝宗与蓬莱剑阁约战,原本旨在门下相互印证,各自进益,本无胜负心。各家同道说要凑这场热闹,敝宗也是很欢迎,两家切磋自此成了八宗大比。结果诸位小肚鸡肠,暗怀心计,凑热闹是假,打压同道是真,切磋是虚,出风头是实,把我两家的友好较量生生变成了这副德性。你们要走,麻烦走快点,让我们两家回归本意。” 秦弈听得心领神会。 墨武子这话,不是得了便宜还补刀,其实是为了说给围观者听的。 围观者数以万计,遍布海天。人人皆见,秦弈以传统仙道代言了仙宫,没有什么新旧冲突可言,起码想要给万道仙宫扣个离经叛道的帽子已经扣不上了,人家弟子的传统仙道比你们学得还好。 如果因为比试输了就回头断交甚至成仇,搞个围攻万道仙宫什么的,那真的是会被天下人笑,正道遮屁股的布都扯没了。 此后必然还是会因为新旧之争而起龃龉,但起码要讲点颜面和法理,很难做出太过的事情。人言可畏,就是个枷锁,只要你还是“正道”之列,就难免要碍于这个限制。 另外话说回来,其实正道之所以是正道,也是因为道德清修之士为主,弟子们可能受不了的一股意气,长辈们往往并不在意。之所以争,是为道的认知,为了主流的话语权,不是为了欺负人也不是为了出风头,一时得失也不会太过在意。 此时黄石真人便很平淡地道:“搅乱了贵宗的切磋之意,贫道失礼。仙宫之道是耶非耶,此时不可见,留待来日评判。” 墨武子一礼:“真人乃道行之士。” 确实是道行之士。 秦弈此时也携着李青君回到万道仙宫阵中。听着黄石真人说话,暗道这个灵云宗确实还不错,值得交个朋友。 仙家出尘,本就应该如此。 道争是可以理解的,流于意气就没意思了,又不是小混混。 至于太一宗、无极宗什么的,就算他们家长辈不放在心上,也已经把小辈们得罪惨了,还是算了吧,该咋咋滴…… 墨武子转向蓬莱剑阁方向,问道:“张兄,你我两家是否继续切磋?” 其实蓬莱剑阁很想说我们也懒得打了……不过这话没说出来,因为墨武子说得没错,本来两家约战就是为了磨炼弟子实战,又不是出风头用的。 没有别家乱入的情况下,光是这两家自己关起门来,还不需要什么出战三人的限定,完全可以自己找修行相当的人自由切磋,这才是本意。 正当蓬莱剑阁师叔要说话,岛屿忽然一阵晃动,有地动山摇之意隐隐从地底深处传来。 他想说的话都吞没了,神色变得凝重。 这是…… 火山爆发? “火山要爆了,走!” 在座全是经验丰富的修士,对危险的感觉个顶个的敏锐。不等他开口,所有腾云修士已经四散电射而出,晖阳长辈挥袖一裹,将来观战的低级弟子尽数送到了岛外。 敢到火山上大比,就是有随时转移的自信。 “轰隆隆!”人们刚刚撤离,身后巨大的声响便吞没了一切声音。 所有人屏息望去,暗红的岩浆在滚滚黑烟的裹挟里喷涌而出,通红的岩石涌上高空,又带着火焰四方而落,空中留下千万条火红的划痕。 黑红相间的云团直冲天际,雷霆爆闪,暴雨骤降,叉形闪电“噼里啪啦”地连环响起,环绕着火山喷发出的烟柱火石,有种狂暴的力量美。 偏偏这还是在海上,霎时间浪涛狂卷,怒海咆哮,水与火交织奔涌,整个场景如同末日降临。 好多人都是第一次见到火山喷发场景,还配上怒海狂澜,更是震撼,一时都呆呆的说不出话来。 这等威势,便是晖阳也比不了。这是真正的天地之威,人在其中身如蝼蚁,没有身合天地的境界,在这里面就只是炮灰。 说真的,看着这样的天地之威,回想刚才的较量,都会觉得有点蚂蚁打架的意思,什么意气也消弭了许多。 “这就是修行想要达到的层面吧……”有人低声自语。 秦弈倒是没想这些,他抬头看着喷涌的熔岩,心中真正体会到了流苏之前说的是什么意思。 在原先的风平浪静底下,隐藏着如此澎湃的力量……无论是火山爆发,还是怒海狂啸,静与动之间的极端反差,交错了多少力量,谁可与抗? 身后传来陆龙亭的声音:“奇怪……此地的火山本不应该这时候爆发的……我们长居此间,判断不该有误……” 秦弈怔了一怔,转头问他:“陆兄此言……会不会是我们的战局影响?” “不会,我们之战看似犀利,其实没达到这程度,否则师门长辈也不会同意选择在这里。” “同意?”秦弈奇道:“不是你们选的?” “不是,是各家想要划个中转点,若在海上的话,以此岛最佳。若是我们自己定,那直接在敝阁就可以了,不过切磋而已难道还怕我们使坏?”陆龙亭不屑道:“有人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们才不会做这么无聊的事情。” 说话间,在火焰与闪电的交杂之中,仿佛有隐隐的血色光芒从火山口里微微漏了出来。 人群一阵骚动。 墨武子低声道:“这气息有点怪异。火山之下……有东西。” 别人也感觉出来了。 火山底下很可能有异宝,或是秘境。 异宝现世? 本来还很淡定的道行之士们,同时眯起了眼睛。 第四百一十五章 便是刀山火海(月票6000加更) 既有异宝,本来想走的人自然也不会走了,全都围在外面等着火山收敛。 所有人心思各异。 修行争不争,要看状况的…… 意气之争可以付之一哂,有主之物也不该起贪念,可无主之物也不争的话,那就洗洗睡吧,还修个什么仙……这不争那不要,机缘从何而来? 最恼火的是蓬莱剑阁,这近海之地,离剑阁数千里,对仙家而言不算远,某种角度上算是他们的自留地,结果底下藏着东西他们居然不知道…… 这回众目睽睽,又不是真的他们地盘内,大海茫茫见者有份,强行说是他们自有的就说不过去了,显然要面临竞争。 真是该死,你们不是要走的吗?不特么早点走? 张师叔微一沉吟,对楚剑天耳语了几句,楚剑天会意,悄悄回宗门去了。 只要赶得及,蓬莱剑阁还是完全有包场的霸道。剑修横行海域,谁跟你们讲礼让! 秦弈发现楚剑天走了,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他看着火山口的血色,暗自沉吟。 这火山喷发得真是时候啊……早不喷晚不喷,就在各宗要走的时候喷……好像个老鸨在挥着手帕:客官别走啊,我们还有头牌没出呢…… 这么说来,蓬莱剑阁要搬人过来包场的想法未必赶得及了,因为这很可能是早就谋划好的局。 转头看看谋算宗那边,他们此刻还一脸震撼地看火山呢,看不出任何异样。 程程拉着秦弈的衣袖,低声道:“这事情不太对。” “嗯。”秦弈问:“你有什么想法?” 程程低声道:“如果以我的看法,无论到时候展露出什么,最好都不要进去,否则可能中计。” 秦弈也是这么想的。别人爱争不争,他的造化并不少,根本用不着争这个明显有猫腻的事情。程程一代妖王,这类意识敏锐无比,显然听她的没错。 果然就在两人私语这么几句话的时间,看似无停无歇的火山喷发就这么渐渐停了,像一场灿烂的烟花,盛放之后就归于无迹。 火山喷发的持续时间有这么短的么?秦弈不太清楚。反正现在的心态,看什么都有问题。 剑阁张师叔的脸色变得更难看,楚剑天数千里报信,显然没有这么快,现在能到半路就不错了。除非剑阁强者察觉这里火山喷发就主动前来,说不定还赶得及,可谁会因为一个火山喷发就大老远赶来啊…… 熔岩平息。 火山口上出现了一扇薄膜般的门。 位面类的传送门,秘境常见之景,穿过这扇“薄膜”,里面必然是一个不同的空间。 薄膜呈血色,里面透着血腥气,但气息很平稳,就像是已经被屠杀过的战场,残留了血气、锈迹,与亘古的荒芜与幽垠。 有人试着投入神识,很快神色古怪起来:“截天之门。” 秦弈没听过这称谓,问师叔墨武子:“何谓截天之门?” 墨武子神色也很古怪:“限制了入门上限,是为截取天之高也。眼下这道门是限制在腾云级,晖阳以上会被排斥,不可进入。” “……”巧到了这个程度? 这里主要是腾云修士的比试,然后就被火山喷出了一个只能腾云以下进入的门? 没点猫腻都不信了! 而且此番在这里的腾云修士,全是年轻一辈。一个切磋大比自然没人倾巢而出,来的要么是带队长辈,要么是低级弟子来观摩学习的,要么就是参赛者。可以说这个门几乎就是为了参赛者而设。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秦弈身上,神色从比赛的意气之争的敌手,变成了宝物最强大的竞争者。但是好得很,秦弈刚刚筋疲力尽还受了不轻的伤,此时短短时间恢复并不到位,真要竞争起来,此时的秦弈反而没多大竞争力了。 秦弈也想到了这点,莫非幕后之人都算到这一步了,把他耗尽了再说? 陆龙亭神色严肃地看着秦弈:“秦兄,你要进去么?” 秦弈咧嘴一笑:“此地如此诡异,我不……” “秦弈……”自从秦弈出战起就一言不发的流苏忽然在识海里冒出声音,打断了秦弈的话。 秦弈意念问:“怎么?” “这里是血幽之界的一角。” “那又怎……咦?”秦弈反应过来:“你要的几件东西里,有个叫血凛幽髓的,与此有关不?” “有。” “……” 陆龙亭正在追问:“你不什么?” “……我不可能不进去看看。” 程程:“?” 秦弈捏了捏她的手心,示意一会再说。 陆龙亭叹了口气:“秦兄,你知不知道这么进去,你说不定是众矢之的。” 秦弈扫视一眼周围神色不善的各宗弟子,洒然一笑:“陆兄也和他们一样?” 陆龙亭摇摇头:“无主之宝,能者居之,各凭本事。” “那便是了。” 说话间,谋算宗已有几人当先入内,消失在薄膜里。 没有人拦。谋算宗的晖阳强者虎视眈眈地护着,一看就是谁拦就开打的表情。八宗各自牵制,自己都想进去,哪有人有心思拦他们,倒是让他们进去趟路的心思更浓些呢。唯一想拦人的蓬莱剑阁被各家牵制,也只能眼睁睁地目送谋算宗入内。 等了一阵,不见门内有任何动静,别人终于也站不住了。 这门内的气息非常怪异,很明显具备一个绝佳的机缘在其中,再拖下去,蓬莱剑阁来人包场,可就失去这个机会了。 虽然可能凶险……可这点凶险都不敢担,还修什么仙,躲回家静修一辈子就是了呗! 太一宗,无极宗,连灵云宗都进去了。 陆龙亭也不再搭理秦弈,负剑而入。 秦弈凑近墨武子,低声道:“师叔,此地是计,听我的,咱们的人别进去。我进去看看,若有合用的东西,会给仙宫。” 墨武子皱眉道:“你既知是计,为何要趟这浑水?” 秦弈笑了笑:“有的事情比我本人更重要。便是刀山火海,我也必须去闯。” 流苏没有说话。 墨武子想了想,递过一个小圆球,球上还有个引线的模样。 秦弈奇道:“这是什么?炸弹?” “一种位界炸弹,可短暂轰开界膜,若事不可为,或者受困其中出不来,可以炸开此界逃生。另外……”墨武子摸索片刻,又掏出几个小小的木头人:“这几只木偶,可助你拆解机关。” 秦弈大喜:“多谢师叔。” 秦弈最怕的就是进去了找不到路出来,有了这个位界炸弹顿时底气足了三分。那些木人用于探险更是好用至极,只能说万道仙宫自身就是个宝库,里面稀奇古怪的东西比谁都多。 别人以为他此刻不在状态好欺负,那就错了…… 多的是底牌,他们根本没见识到呢! “所以你也想让我们别进去么?”程程和李青君一左一右,神色不善地看着他。 秦弈冷汗唰地流了出来。 这进去明显危险,讲真是不想让妹子们陷入险地。但她们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自己一个人进去……就算强行留她们在外面,等自己进去了她们难道不会偷偷跟进去么…… “我可不是手无缚鸡之力呢,秦弈。”程程神色不善:“你那表情,是不是忘了你才是我的妖后!” “呃……”秦弈这才想起,程程是可以瞬间互换妖身过来的,那可是个万象大妖,真正的碾压级,她都不敢进就没人能进了。 那青君…… 李青君微微一笑:“不管你是为了什么一定要进去……但携手共闯刀山火海,岂不就是我们曾经的梦?” 秦弈胸怀大畅,仰天笑道:“那些渣渣都敢进,我们怕它个球!让我们一家三口闯一闯,这所谓血幽之界,有什么了不起!” 一左一右两只纤手同时揪住了他两只耳朵:“谁跟你是一家三口,给我说清楚!” “诶诶诶,你们放、放手……给点面子……” 一群晖阳大佬呆愣愣地看着刚刚风光无限的秦弈被两个女人扯着耳朵,一路扯进了薄膜门里,骂咧咧地消失不见。 第四百一十六章 血幽之界 薄膜门内,是漆黑的一片,没有太阳,没有光线。 只有无边无际的幽垠,伸手不见五指。 对于腾云修士,当然也不是问题,他们的目光早就可以透过黑暗,如观白昼。只不过也受了些影响,看不了太远,就连神识外放好像都有了些阻碍,很难传达身周一里之外。 对于惯常神识一扫就是数里状况如映心间的腾云修士而言,一时会有那么些不习惯,就像普通人忽然变成近视一样。 若是再低级的琴心进来,神识还无法外放,夜视也不够敏锐,大约就真的有眼如盲了。 秦弈一家三口站在空旷的平地上,一时也不知道此处真是平原呢还是只不过一个小坪。秦弈尝试放了个照明术,没大用,照明范围和自己夜视范围也差不多。但通过照明术可以更清晰看见,这不是单纯的黑暗,而是这片黑暗有如实质一般,就像是淡墨形成的世界。 地上是暗红的土壤,散发着淡淡的血腥,有不知多久的荒寂气息漫漫弥散,黑与红无间地交织,形成了一个特异的空间。 一“界”,这样的认知对此世很常见。你连一个储物戒指其实都是自成一界空间的,只是大小差异,以及其中蕴含的元素差异,够不够资格作为一个成型的位面。 有些宗门索性就是隐在自辟一界里,谁也找不到。天上人最为典型,否则大家天天飞来飞去怎么没人见过? 戒指空间等于是个什么都没有的真空世界,活物是无法驻留的,流苏与众不同,呆着没什么问题。 到了秦弈所见的画界等级,那就是一个元素已经很像样的真实世界了。 如今这个“血幽之界”,显然是一个比画界等级更高,类似于主世界,但以个别特征为主体的次级位面,就像传说中的地府,里面全是鬼一样。只是不知道这个血幽之界有多大,他们进来比别人晚,看似别人已经先走了。 也可能是这个门通向的本来就不是同一点,不同时间进来的会有不同的落点,这都是正常现象。 “不大。”流苏道:“此界已经崩毁,此地最多只是一角,不会比混乱之地大。” 混乱之地已经很大了好不好……乘着飞艇都可以飞好久的,还没飞到过尽头呢。 “崩毁,又是你们当时打的?” “嗯,不过这个不是我打的,那时候之战绵延数载,到处都有战场,这只是其中一部分罢了。此界里面原本是放逐了几个凶兽,如今不知这崩毁之后是什么情况。” “哪些凶兽?” “饕餮啊,梼杌啊什么的……这些你可别当你家乘黄对待,不讲理的,吃了你!” “……”秦弈识海中泛起流苏张牙舞爪的小模样,无力吐槽。 “这些与其说是妖兽,更准确点的表达该是魔。以饕餮为例,其实是世间贪欲的综合体,不死不灭的具象化,所以只能放逐或封印,无法毁灭。这类东西,你单纯以修士等级去区分都不太好分,大概得看所处的环境说话。” “明白了。修士的魔道,其实也是与这类之一有所靠拢?比如杀伐之类……” “差不多。” 程程李青君就在左右看着他发呆的模样,过了一阵子,程程抄着手臂道:“你是不是在跟你的小器灵说话?” 秦弈醒过神:“呃,呃……” “我就知道!”程程怒道:“明知此地有计,傻乎乎的非要自己往别人的计中闯,我就知道必有缘故,想来想去能临时影响你思路的只有这个臭器灵。” 她越说越气,抓着秦弈的戒指摇晃:“臭器灵给老娘出来!” “呼!”一个圆溜溜的小幽灵飘了出来,瞪视程程。 李青君看直了眼。 多年没和秦弈在一起,他身边的事情都不知道了嘛,这个器灵哪来的…… 就看见程程一把摁着器灵,“啪”地按在了地板上,跟按个皮球一样:“害人精!” 皮球长出了两只手,左右抽搐了一下。 秦弈脸上也抽搐了一下。 程程你太骁勇了,知不知道你在揍谁…… 话说流苏这也是自认有点理亏,所以没还手吧…… 正这么想着,就看见皮球蹦了起来,和程程噼里啪啦地打架:“臭狐狸,忍你很久了!” 李青君看得目瞪口呆,终于知道秦弈的近战小巧变化是怎么练的了…… 话说这个器灵……很强啊。它这是魂力实体化,还能凝出物理力量,这几乎是不可想象的事情,李青君自认把自己的魂力单列出来,要凝固出物理力量大概就和一张纸的力气差不多……也就是说若是真以魂力伤敌,怕是晖阳巅峰乃至于乾元都有可能了啊…… 程程胆子真肥,敢和这个器灵打架。 李青君叹了口气,觉得自己已经快要跟上秦弈了,没想到秦弈的底牌比她想象中的更凶残,要跟上怕是有点难度…… 话说回来,此门的限制,限的是实体能量,所以这器灵魂力不在此列,算是钻了空子带进来的。 有这个器灵在,腾云级的对手全是送菜。就不知道这里面到底藏了什么谋算,会不会连这器灵都吃不消?不管怎么说,底气还是挺足的,真是如秦弈说的,他们都不敢进,别人更不用进了。 “好啦。”秦弈一手拎住流苏,一手拉开程程:“这里不是打架的地方,我们先探索一下,此地到底是什么状况。” “这是一座建筑内部。”流苏挣脱他的魔手,怒道:“多半是一座祭坛类的东西,我们眼下所处的是外部广场。” 秦弈怔了一怔,举目远眺,还是看不见尽头。 若这是个建筑外部广场,那这“祭坛”该有多大! 李青君也劝程程:“别打了,此地虽然诡异,但绝对有所机缘,危险和机遇总是并存的。” 流苏便道:“当然,之前帮这臭狐狸闯各种秘境,照样凶险无比,也没见她客气过。这会儿就来装蒜……” 程程柳眉倒竖:“能一样吗,此地是计!” 流苏叉腰怒视:“能比开天龙魂危险吗?” 对视了好一阵子,程程才软了下来:“好吧,圣龙峰确实得你助力极大……此地是有你要的东西?” 流苏“哼”了一声。 “既有你要的东西,总是该帮你的,秦弈怎么也不会坐视,对吧。” 流苏还是“哼”了一声。 其实秦弈看得出来流苏一直有点小理亏的模样,毕竟明知是计还非要往里闯确实有点那啥…… 可它的身体太重要了,这谁忍得住?换了谁这种数万年没有身躯的经历下,有恢复身体的东西在面前还能忍得下去? 程程目视远方,忽然伸手一翻。 数道狐狸残影四散而出,消失在黑暗中。 妖族秘法,御灵。 “这具人身用不了多少妖族秘术,这个算是简单的。”程程解释:“先让它们做耳目,不要盲目前行……” 流苏神色略缓,没说什么。 程程忽然“咦”了一声。 秦弈忙道:“什么发现?” “死人了。”程程嘴角勾出一抹冷笑:“那个太一宗的闲云,死在隔墙角落里,血肉都枯了。” 秦弈目光一凝,取出了狼牙棒,流苏飞速回到棒中。李青君银枪已然在手。 第四百一十七章 巫术秘地 有尸体,意味着敌人就在附近。之所以感应不到敌人的存在,无非是此地特殊性,在早有预谋的情况下有了特殊的掩藏方式,即使以流苏的魂力都未必靠得住了。 得用特殊的术法如御灵术代替眼睛与神识,有了接触才能做判断。 三人小心翼翼地接近尸体方向,走得进了,慢慢可以看见远处是一道高高的石墙,石墙也呈暗红色,如吸收了千年的血。 石墙高达十余丈,不知其长,左右看了一圈,在角落看见了一个裂隙可以穿过。 而闲云的尸体就挂在裂隙上,身体如同对折,浑身血肉已经枯萎,依然可以见到丝丝血肉被墙体吸收,于是墙色越发鲜艳了。 就在这么观察期间,闲云原本还能看清的脸都枯萎得皮包骨头,再也认不出来。 三人依然没动,继续观察。 慢慢就看见闲云整个身躯被墙体吸收进去,融成了一体。墙上依稀现出一张人脸,又慢慢消融不见。 秦弈心中有些寒意,此世也见过不少诡异或邪恶的场景,可这种场景的冲击力还是很大,能让人心中发毛。 是这墙自己能吸血肉? “不是,是一种邪术,这血肉的最终源流应该是祭坛正中,可能是一种献祭手段……”流苏道:“这种手段核心是古巫术,我们都不在行,小心点。” 古巫术。 秦弈转头看了看李青君。 李青君被看得莫名其妙:“怎么?” 秦弈道:“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许第一个出枪。” 李青君:“?” 程程问道:“当今以巫术著名的宗门是哪几家?” 李青君道:“魔道著名宗门巫神宗。”她顿了顿,忽然笑笑:“邙山老祖就是此宗高层。” “老熟人啊。”秦弈和李青君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是一笑。 要知道秦弈出南离,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被邙山老祖刺激的。 当初邙山老祖是晖阳强者,不知道几层,他说卡了很久不得寸进云云……不知道斩了后人血脉之后是不是能有所突破,但无论如何,这才区区三年多,他的进步必然有限。 而自己两人已经大踏步追近,即使现在打不过他,也能对他造成一定的麻烦了。再也不至于像以前那样仰望,如同毫无抵抗之力的蝼蚁。 现在踩这么两只“蚂蚁”,要扎脚的。 当然此间事未必与他有关,只是和青君一起,两人思维就难免想到了这些。程程在一旁斜眼看着两人那表情,撇撇嘴没说话。 一种插不进去的感觉,真晦气,不就早认识了一段时间嘛! 那边闲云尸体被吸收后,等了好一阵子没有特殊的反应。三人便也慢慢走近,透过裂隙看进去,依稀能看见里面是一个院落,有几尊残缺的雕塑,有的缺头,有的缺手,形态各异。 秦弈凝起罡气罩护身,当先跃入裂隙,程程李青君紧随其后。 本以为越过裂隙会遭受袭击,结果没有,安然落下了。 踏足地面时,能感到这墙内地面与外部有些不同,似乎有点柔软之意,就像踏在什么生物的肌肉上一样。 “这里……该不会整个就是什么生物的身躯?如鲲鹏那样?” “不是,都是错觉。”流苏很肯定地道:“某种巫术影响下的整体邪祟感。” 秦弈抬头看向雕塑,正对众人的那个雕塑脸上一片白板,什么五官都没有,可出奇地似乎能感觉到它在看你。冥冥中似乎有一种炼体还是什么的功法镌刻在雕像里,有种神秘的吸引力,秦弈都不由自主地靠近几分,想要剖析清楚一点。 程程和李青君亦然,心神都被这几尊雕塑吸引,总觉得这里面有点东西。 不知不觉间,散落在身后的雕塑断肢悄悄浮了起来,静悄悄地掐向了三人的脖颈,不带一丝能量波动,没有一点声响,恍如鬼魅。 秦弈忽然手臂一挺,狼牙棒直挺挺地捅在雕塑平板脸上,把整个脑袋戳得粉碎。 雕塑:“……” 身后的断肢骤然加速。 看似也被吸引心神的程程李青君却同时回首,一枪一环将几只断肢尽数拍得粉碎。 流苏在棒子里无力吐槽,这一家都是名伶,真能演。话说以前李青君多莽啊,现在也学坏了…… 不过也正常,别人进入此地,即使有所防备,也是当成一个秘境险地对待,而这一家子从头到尾都当一个陷阱对待,心思态度当然是不一样的。 就在秦弈捅碎雕塑脑袋,程程李青君拍碎断肢的同时,其余的雕塑全部动了起来。 明明是石头雕塑,却出奇地有了血肉之感,行动没有石制傀儡应有的僵硬,仿佛活人。四周散落的断肢残臂纷纷跳起,如暗器飞旋,直冲而来。 连带着那个头都被捅碎了的雕像也行动无碍,一拳轰向秦弈胸膛。 看似杂乱的攻击之中,秦弈却一眼看出了阵法之形。 “紧跟我左右,不要分散单独对敌,此阵有诈。”秦弈急速说了一句,狼牙棒挥舞一圈,罡气外放,将一圈攻击尽数接了下来,同时有火焰在阵中冒起,正是阵眼。 幽暗之中仿佛传来惊叹声,又归于无息。 阵眼的火焰迅速扩散,从中间烧灼向外,仿佛朱雀振翅,飞掠而过,把所有雕塑毁成了灰烬。 空气安静下来,李青君问道:“这阵法什么概念?” 程程道:“分割。一旦我们各自为战,与不同的雕塑接触,就可能被切割到不同空间。秦弈准确烧灼阵眼,破除了这个空间分隔之意。” 李青君深深吸了口气,心知这种诡异的地方真的考验学识,自己所知还是浅了。三人一旦分割就麻烦了…… 这么看来,之前进入的很多人应该都是被分割各地,而那个闲云估计是被断肢直接偷袭死的,可谓最没数的一个…… “既然需要分割,说明此间埋伏者也确实没有碾压级的实力,也怕大家聚众,所以才要各个击破。”秦弈反倒安心了少许:“那只要小心应对,即可破局。” 说话间,右边远处有毫光隐现,七彩之意氤氲其间,那气息起码有晖阳之感,强大且神秘,一看就是个强大的法宝现世。 三人转头看了一眼,头也不回地转向左边去了。 他们要的血凛幽髓显然不是这种模板,那其他的宝物再好也没兴趣,谁爱钻陷阱谁钻去。 绕过左边院墙,很快就看见前方一座石殿。石殿看着有些缥缈,似近似远,忽而看着很大,无边无垠,忽而看着又变小,只有普通屋子大小。 流苏便道:“这里面倒是真有宝的……对你们狐族之幻有点用,要取吗?” 程程摇摇头:“不要,绕过去。” 秦弈叹了口气:“绕不过去的,你能看见别的路么?” 程程转头四顾,没有路。 这座神秘缥缈的石殿,就是必经之路。 这种地方,绝对不敢乱飞。地上有阵还能看出阵眼,天上有阵,闯上去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正这么想着,天上就下起了血雨,就像有谁被搅碎之后,鲜血漫天。血雨洒落地面,被暗红的土壤吸收,又融成一体,消失不见。 秦弈不再犹豫:“走,进殿。” 第四百一十八章 两个可怕的女人(为dys这一瞬间那一盟主加更) 三人携手进殿,感觉就更缥缈了。 明明只是一座石殿,却如同到了空中一样,天高海阔,四处星云,没有墙,没有天花板,只有茫茫的黑夜。 隐隐有黑色云沙,绕着四周轻轻旋转。 “幽幻沙,此殿缥缈都是此物影响。此乃锻造与建筑的极好材料,尤其是祭炼迷幻类法宝与防护法宝都极为有用。”流苏道:“这是幽垠空间自然诞生的东西,在此已历数万年,本身没有问题。但周遭残留有一些古阵,以及新近添加的新巫法,取沙多半会出事。” 这货已经很少这么絮絮叨叨的做讲解了,即使是在裂谷下面破除各处秘境禁制的时候它都没怎么说话,这回担当起了解说员,可知它对此处有可能存在的血凛幽髓是多么志在必得。 秦弈左右看了一眼,也觉蛋疼。不动这些沙的话,此地空间迷乱得连出口都看不到在哪,可去动这些沙的话,就可能陷入陷阱。 他沉吟片刻,取出了一个木人。 木人迎风而涨,变成了真人大小,蹬蹬蹬地跑了上去抓沙子。 程程忍不住扑哧一笑,李青君也笑了。 如果这里有人暗中在窥视,怕不是要气死。 即使是如万象森罗宗的傀儡之术,傀儡与主人也是心意相连,一旦傀儡遇到什么幻术,主人也要受影响。可这个木人完全与秦弈没有精神联系,它是设定好了的一种“程序”,什么幻阵或者是生命血肉类的巫法对这种木头都没半点意义。 如果此地埋伏有人,此时就该主动行事了。 果然黑色的地面上,有同样黑色的沙慢慢地蔓延过来,在完全一体的色彩下几乎无法分辨。 但一直在留心的一家子都先后发现了。 李青君银枪一振,就要往下刺落。秦弈一把拉开她的手,抢先一棒敲了下去。 秦弈真的怕这些幸运e的枪兵要出事,还不如自己来。 果然一棒敲在黑沙上,灵魂就为之一颤,整个视觉完全变化,陷入了另一场迷梦里。 程程立刻发现他受到了灵魂影响,挥手要给他加一个回灵之术,便有细微的破空声袭向了她的侧颈。 敌人出手偷袭! 李青君银枪横扫,击在破空之物上,却只是一枚牛毛细针。比发丝还细的针,竟荡得她的长枪微晃,极强的力量涌进枪身,李青君运起剑阁秘法,罡气数番震荡,才勉强化解下来。 而与此同时,程程的金环已经飞了出去,直取细针来处:“滚出来!” 有人掠空跑路的声音传来。 本应追踪的程程却收回金环,气定神闲地站在原地不动了。 李青君也挺枪护持在秦弈身边,同样不动了。 暗影中的人这回是真的气得要死,秦弈稳也就算了,这些女人怎么也这么稳?分一个人追过来看一眼难道不该是下意识的行为吗?怎么连动都不动一下? 说穿了他们此时的主要目的依然是分割,只要她们离开秦弈一点点,四周的细沙都有可能把他们分隔开来,各自看见不同的空间。可他们始终黏在一起,还背靠背的臭样子,死都不肯分开半步,这就麻烦了。 除非现身攻击,才有可能借着剧烈的战局把他们牵引开来,但一旦现身就有危险,搞个不好被她们活活弄死在这里跑都跑不掉。 之所以要分割他们,不就是因为联手之力很麻烦,他们没有必胜信心么…… 其他宗门组合都轻易分割了,就这三个明明是不同宗门出身,偏偏怎么都分不开。 他们并不太清楚这两个女人的根底……一个妖王,一个摄政王,都是统兵者,能轻易中计才叫见鬼。她们很清楚地知道追人毫无意义,就连看一眼怎么回事的好奇心都毫无意义,保证三个人的集体战斗力才是第一要务,这都不是一般聪不聪明的问题,而是知兵。 说不定秦弈中计的可能性都比她俩高一点…… “必须出手。”有人神识传念:“趁着秦弈此时陷入灵魂交战中,是最好的机会。迟得片刻,等秦弈恢复清醒,就更别指望了。” “你也过来了?”先前一人喜道:“那好,既有我们两人,胜算多了几分,我们一起出手。” “好。” 两道法宝的光芒同时从暗影之中闪出来,目标都是秦弈。 很明显,攻击秦弈更能让两个女人乱阵脚,比攻击她们自身更有用。 左右枪环齐出,极为默契地拦截了两道法宝攻击,继而两人都是一晃,显然吃了暗亏。 两个法宝都不知什么来路,攻击的光芒一个是腾云巅峰,一个是腾云中期。 而李青君锻骨三层,程程的人身更是只有腾云二层。若非她们修行也极为特异,光是这一下都可能重伤。 但终究是挡住了。 法宝光芒之后,两道人影齐齐扑了上来。 “果然是你们,谋算宗!”两人都一眼认出了郑云逸。 另一人也是谋算宗三个参赛者之一,此时她们才发现,此人竟然是腾云巅峰! “这根本就不是两百以下的骨龄,你们之前用诈遮掩,怪不得他从不出手,就是怕暴露。” “你们谋算宗入内的还不止三人,恐怕另外几人也是如此等级,此时正在对付别人?” 那人桀桀怪笑:“你们知道得太多了!” 手中尖锥再度泛起了光芒。 程程一手搭在李青君肩头,李青君枪出如龙,带着飞速旋转的枪芒,直破尖锥之侧。 “呛!” 反倒是那人被迫退了两步,心中大奇。 这李青君的枪势怎么忽然变强了? 他目光落在程程搭在李青君肩头的手上,若有所悟。这是……专职的辅助? 巨力术?就算是专修辅助的,也很少修这一类型的辅助术法啊,她难道是专职为了辅助武修不成? 没错,程程此躯所修的,就是专职辅助。单独此身而言,攻击全靠法宝。 “嗖!”金环早已飞出,缠住了郑云逸的扇子。扇子正要张开释放些什么玩意,却被金环紧扣,根本发挥不出作用。 “厉害的女人。”那使尖锥的人笑了一下,手中忽然出现一把蛇杖。 这是一个巫师。 李青君一枪挑了过来。 武修打法修,最佳策略就是不让他们有祭出法宝的机会,就像之前秦弈大比之时让无数对手憋屈无比的打法一样。 那蛇杖原本是雕刻的蛇头,却骤然张开,死死咬住了李青君的枪尖,而蛇口里溢出了毒雾。李青君从出道起吃这种招数都吃出后遗症了,几乎是下意识地驱动了惊龙佩。 惊龙佩光芒大盛,剧毒尽数倒卷。 与此同时,蛇杖的蛇眸望向了程程。 巫法:变蛙。 程程毫无反应。 那巫师大吃一惊:“怎么回事?” 程程无力吐槽,这虽是人身,但本质依然是乘黄之灵,天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想把一只乘黄变青蛙…… 就这么一刹,李青君的枪已经把蛇头搅的稀烂,继而枪芒暴涨,直逼这巫师面颊。 两个可怕的女人……巫师真是蛋疼无比,一个暴烈刚猛,一个稀奇古怪,他对付别人百试百灵的各类巫法,仿佛完全没有效果一样。 这种对手又能合作无间的话,腾云巅峰的修行真的不能说短时间必胜,所以才需要将她们分割。 可郑云逸怎么不配合,区区一个金环就将他束缚住了?真是废物! 巫师飞速往一边闪开枪芒,心中也是皱眉,知道一旦秦弈醒来,这三个人合作的话,别说胜了,能离开就不错了。不过还好,秦弈至少还有半柱香…… 就在此时,一根狼牙棒轰然朝他闪避枪芒的方向拍了过来。 巫师愕然看去,秦弈眼睛依然神游状态,明显没醒,口中却在喊:“你根本不是程程,还想骗我,死!” 巫师差点没吐血,你特么到底看见了什么啊! 第四百一十九章 插刀王子(月票7000加更) 秦弈幻象之中看见的东西……有点不好意思说。 这是巫法与此地幽幻沙结合形成的一种特殊幻法,其实如果常规而言,能把一个腾云级的修士灵魂彻底拘入茫茫空间之中飘荡,再也回不来。 然而秦弈有流苏,这种拘魂就轻松抵御了,只剩阵法最原始的致幻效果,能否破幻就看自己的心志。 一旦心志很差的,那就坠于迷梦醒不来,需要别人来救。流苏倒是很放心,秦弈不太可能连这点心志都不足,只不过流苏抵抗幽幻沙效果,也不知道秦弈此时看见了什么。 秦弈第一眼看见的是明河。 这代表的是他内心深处,隐藏得最深的欲望。 秦弈自己都想不到,他对明河有这么深的想法……一直只以为是少年妄念,化而为执罢了…… 他没有想过……明河是他踏足此世所见的第一个最美的女人,虽然这个认知后来陆续被各种挑战,但那第一印象带来的烙印,很难抹去。 也许无意识的时候有人突兀问一句你心中最漂亮的女人是谁,他很可能脱口而出的是明河,虽然认真分析未必是。 明河也是他第一次见到那种高高在上距离遥远的女修,如流苏所言,想看仙落凡尘的那种野望,是男人心中最潜意识的征服念想。 秦弈从来没有去想,为什么只在古墓之中小小暧昧,就让他放下了将来必将踏神阙揽星河的狠话,按理他那时候桃花都没觉醒呢,哪来这么重的念想。可动念得如此自然,就是因为那种征服欲作祟。 明河同时还是他至今相处暧昧过的女子之中,唯一没有得到的。 求而不得,辗转反侧,信然。 所以幻境之中,看见的最深念想就是明河。 眼下看见的明河,依然独坐山涧,正在打坐。涧水微扬,溅湿了她的道袍,玲珑的身段若隐若现。 秦弈下意识走了过去,就在即将接触明河的刹那间,心中猛省。 这种时候怎么可能看见明河? 自己明明是和程程青君一起闯血幽之界的,哪来的明河,哪来的山涧! 统统给我破! “锵”地一声,仿佛玻璃破碎,眼前的场景片片纷飞,明河不见了,山涧也不见了,眼前是青君和程程,关切地看着他,周围是一片幽垠,有黑纱流淌,木头人正在取沙。 这是幻境第二层,最危险的时候。 因为一般情况下,人们会以为,这是已经破幻了,如今所见已是实景,于是彻底迷于其中,再也醒不来。 秦弈一开始也是这么觉得的,便问:“我刚才坠入幻境,有别人偷袭吗?” 两个女人都抿嘴笑:“没有。” 实际上这得到的回应,是他自己心里期待听见的事情,正常来说,无论你怎么问,得到的答案也不会有什么破绽可言,比如问什么秘密来对暗号,那肯定对得上,因为反应的都是他自己的内心所思。 于是秦弈吁了口气,便道:“真是奇怪,不该没人盯着我们啊……” 李青君道:“因为你之前威震八宗,他们怕了吧。” 得,这是秦弈自己潜意识还有点小得意,反应在幻境里了。 他还故意谦虚了一下:“哪里哪里,能让你那什么牛皮哄哄的大师兄认栽才是最重要的……” 李青君便脸红红地笑:“是不是出去还想当他们的面进屋子?” 当然想啊……秦弈偷眼看了看程程,却见程程也脸红红:“我也一起。” 这是最深的梦想无误了,秦弈心中大喜,却忽然一怔。 这特么不对啊,我的期待当然是如此,但你怎么可能主动这么说啊,你还是程程嘛? 他试探着再问:“真的一起?” 程程红着脸:“嗯,还戴项圈。” 戴项圈,我当然这么想啊,可你会在青君面前这么老老实实说话才见了鬼!秦弈一下就悟了,这对话反应的是自己的期待值,根本不可能是真实的程程。 绝不能耽于最美的梦,自己骗自己,要认清现实啊兄台! “你根本不是程程,还想骗我,死!” “砰!”幻境彻底碎裂。 当秦弈真正看见眼前事,已经是自己挥棒子敲向了一个拎蛇杖带尖锥的巫师,那巫师还正在闪避青君的枪呢…… 巫师奋力扭身,尖锥飞起,挡住了狼牙棒。 “哐”地一声巨响,尖锥都被敲飞了老远,巫师闪避之间仓促祭起法宝根本扛不住秦弈的巨力,被砸得五内翻涌,直往郑云逸方向栽了过去。 秦弈如影随形,一棒怒斩:“死!” 可棒到中途,秦弈生生刹住了去势,左右赶过来的青君程程也同时呆了眼睛。 只见那巫师栽在郑云逸怀里,胸口却透出了一截剑尖,郑云逸正在微笑:“秦师弟,且慢动手,我有话说。” 秦弈实在哭笑不得:“你真是个插刀王子啊郑师兄……” 巫师口中发出了“嗬嗬”的声音,辛苦地扭头去看郑云逸。郑云逸伸出左手,“咔啦”扭断了他的脖子。 与此同时,手心泛起了虹光。 巫师身上似有能量被他直接汲取,郑云逸那腾云二层的修行,肉眼可见地开始突破,一路突进到了六层才截止。 而巫师的血肉也如之前闲云一样,飞速被地面吸取,慢慢枯萎,接着整个人都消融不见。 郑云逸依然在笑,可秦弈三人心中越发生寒。 流苏的声音传来:“他这是一种能量转移的秘术,不可持久,只是十二个时辰保留。事后炼化的话,可以截留一小部分。” 不可持久,那还好,要是能这么吸收升级才可怕。秦弈吁了口气,沉声问:“郑师兄再度挥剑阴自家人,就是为了吸他能量?” “当然有很多原因。”郑云逸微微一笑:“秦师弟,我们合作一把可好?” 秦弈摇头:“我没有任何兴趣与你合作。” “我知道,你更想杀了我。”郑云逸笑道:“我曾试图杀你,还试图杀你的女人……” 秦弈感觉左右目光刮了过来,火辣辣地疼,急忙扯开话题:“你既知你我矛盾不可调和,还说什么合作?” “因为此间事,我不希望他们成,你也不希望,这便是合作基础。你我私怨,比得上这事重要么?”郑云逸笑笑:“就算你能杀我搜魂获悉一切,可也比不上有我做内应捣乱的价值。” 秦弈必须承认这一点,当然面上不会表现,只是面无表情道:“我没法信任你,无法合作。” 郑云逸站直身子,抽出折扇拍着手心,似是在整理语言。 过了好一阵才道:“你应该看得出来,这个所谓谋算宗的新人,其实是个大巫。” 秦弈道:“这是谋算宗新招的散修?还是与巫神宗合作的代表?” “他们是巫神宗被逐者,与我们谋算宗算是一定程度的同病相怜。”郑云逸道:“恰好,他们和巫神宗的矛盾也是一种理念不合,没到赶尽杀绝的地步,所以我们接收也不算太犯忌讳。” 秦弈颔首:“原来如此。” “对师父来说,这是迅速壮大谋算宗的好主意,可对我来说,是地位大降的开端。你知道,纵是你我同门,我都敢下手,何况这种根本算不上同门的外来者?”郑云逸忽然又笑了:“至少我对你还算是有一定的同门顾忌,始终没有亲手去杀你,可他们算什么东西?” 秦弈失笑不答。 你有种就亲手来杀我啊,早特么锤扁你了,能活到现在就是因为你没有和我正面对敌的缘故好不好…… “巫神宗在寻找一种叫血凛幽髓的东西,而这部分人想要召唤上古凶魔,这二者有一定的冲突性,所以他们被逐。好笑的是,被逐之后如丧家之犬了还内战,为了一块什么圣玉,结果玉都被打碎了,有个人带着碎片跑了,怎么都找不到。” 秦弈摸了摸戒指,越听越有兴趣:“然后呢?” 郑云逸却住了口,转而道:“你先说是否合作。秦师弟说话还是有信用的,只要你说合作,我就知无不言。” (万字更新达成~还有不到半小时就九月初了,求保底月票!) 第四百二十章 两败之谋 秦弈沉吟半晌,问道:“你是特意来找我的?” “不错。”郑云逸道:“我故意怂恿这蠢货出手,就是准备好了杀他,既是给我自己临时增强些力量以便应付此地之需,也算是给你的一个投名状。我的诚意已经摆出来了,如何取舍就看秦师弟。” 秦弈看看程程李青君,两女都点了点头。刚才的战局,郑云逸确实没有任何表现,当时还觉得奇怪。如今看来分明是早就存心坑巫师的,并不是看秦弈复原才临时转了念头。 既然刚才郑云逸对两女没表现出恶意,秦弈的敌意也就收了少许,倒是有些牙疼:“你是真不怕死,我直接一棒敲死你不跟你废话,你岂不是来送?” 郑云逸摇了摇头:“人皆有好奇心,我说且慢动手,当然会看看我到底要说什么。何况秦师弟如今修行胜我远矣,也有足够的信心,听完再杀也不迟。” 秦弈也摇摇头:“你明明是个聪明人,为什么自认识你起,就总做点不上台面的事情?” “不上台面?”郑云逸笑笑:“叶别情以画谋我家,我反图此画,究竟是谁不上台面在先?别说居云岫和你与此无关的话,师徒一体,我不找你们找谁?换了是秦师弟你……你可也是睚眦必报者,要是叶别情之谋是对着你来的,被你猜到了,你做得只会比我更直接。” 秦弈淡淡道:“我倒未必会勾结外人,郑师兄言重了。” “也许,那是你的坚持。”郑云逸也不在意,拍着扇子道:“至于其他事,那是师门派系之争,我不过执行者……包括这次大比给仙宫引仇恨,我也不过是个执行者,你单怪我也没什么意思。” 秦弈道:“那你在大乾做的事也洗洗。” “我去大乾,是因为推算出可能有幅画在那,可不是去找你的。不过我不知道具体画在哪里,还没开始找呢就见到了那条气运之龙……魔女所图,我为什么不能谋?那是她的?”郑云逸失笑道:“与大欢喜寺接触之下,知道了又有你掺和其中,那当然一石二鸟,把你也置于算计。所以秦师弟,你也犯了很多人都会犯的一个错误,觉得自己是此界中心,人人绕着你行事的?” 秦弈:“……” “当然我先算你,被你反击事败我也没话可说。事后你更坑得我要死要活,我说什么了?要说上不上台面吧……我可没憎恨过你,一切都当敌手胜负,大约也算一种台面?” 秦弈失笑:“也许。” 天知道你恨不恨,当真就输了。 “好了,说了这么多,秦师弟合作否?” “你先说说合作内容。” 郑云逸再度整理了一下思绪,才道:“这次的事情,其实师父是认定必败的。” “嗯?” “这么说吧,这次的事,分两部分,前半段是我们谋算宗老派系的想法,后半段是新来的行为。” 秦弈道:“前半段是,借风打压万道仙宫,并以同门扶助的名义替仙宫出战。这既让万道仙宫意识到现在自己青黄不接的薄弱,又能让你们雪中送炭,取得仙宫大部分弟子的好感?” “不错。此时宫主还在养伤,而我们师尊已然乾元,操作得好的话,真是完全有机会重新入主仙宫。”郑云逸道:“总体而言,虽然也存在一部分阴谋性质,但这是一个非常温和的思路,代表了谋算宗里很大一部分人对万道仙宫依然很有感情,想要再度归一而不是为敌。当然,得以我们为主。” 秦弈点点头,可以理解。 谋算宗是一整支体系大几百号人,不是一个人,并不是天机子或郑云逸的思维就代表了所有人的思维。绝大部分人都是在仙宫呆了几百上千年的了,亲朋好友到处都是,也有故土之念,感情是在的。上层的派系之争,和广泛的中下层关系并不是很大,只不过上层被逐,下层当然要受排斥,他们只能跟着上层走,何况天机子对他们也很好。 从天机子对郑云逸的态度,以及当初保下周云城,都可以看出,这个体系内部关系还挺讲情义,并不像平日里感觉的那么咄咄逼人。对外有攻击性,是他们的道所决定的。 谋之一道不搞事就太难了,不给内部搞事,总得给别人搞事。他们真的对起外来,挺猛的,天机子直赴玄阴宗,和玄皓真人合作弄死澄元永绝后患,这一手真是果断狠绝,秦弈讲真是有几分佩服的,让万道仙宫的逗比们再想一百年也不会想到这些,包括他逗比秦弈自己。 而对天机子而言,若能重新回来统领仙宫,也算一种衣锦还乡,说不定还是个小小的执念了。 当然他们的道发展到现在,已经和万道仙宫冲突很明显了,是绝无可能再度归一的了。一旦归一,那整个万道仙宫的风格都要大变样,普通弟子不懂,如墨武子等人就心如明镜,一口回绝。 郑云逸道:“光是这前半部分的思路,师父就认定必败。只是不少人不甘,毕竟各家开始抵触仙宫是可以看见的风向,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不用可惜。师父就说,那你们自己试试。于是我们就自己试试了,串联各宗都是我们做的,筹备一年多了……老实说,要不是秦师弟强得不像话,倒还真未必会失败,我们已经预估你很强,可还是没想过能这么强。” 秦弈颔首:“那后半段呢?” “后半段是建立在前半段失败的前提下才实施的,本质上也算是新旧派系的较劲,如果我们失败而他们成事,今后谋算宗的路子可能就会往他们的方向靠了。师父同样也是认定他们必败,算是借由这个战场,任我们自己比较。”郑云逸笑道:“其实我知道,师父也想借此败,清洗一批有自己意图的刺头,等这些刺头死绝,剩下随波逐流的一批人就会彻底融于我宗,所以我找你合作弄死他们,可以说是顺着师父的想法走的。” 秦弈奇道:“天机子这么有把握?这里事败,别人难道不会去找他谋算宗麻烦?” “我们的人只是暗中出手,分割了这些人之后,此地自有杀机,根本就不是我们杀的,像那闲云死于雕塑偷袭,与我们何干?”郑云逸踢了踢巫师尸首,笑道:“此人出手是我怂恿的,否则他也不会现身啊,远远丢个牛毛针就不错了。” “好吧,那这帮……刺头,具体到底要做什么,让这么多年轻一辈的英杰血祭?” “他们在谋一种叫四凶御阵的上古凶阵,集齐了混沌饕餮穷奇梼杌之魂,此阵可敌太清,届时席卷天下,无人能当。原本这是巫神宗内部的一种思路,但不被认可。” “巫神宗为什么不认可?这挺符合魔宗反派的构思。” “听说和一种叫血凛幽髓的东西有关系,应该是有所冲突取舍,具体我就不知道了,事实上我没有兴趣知道,因为巫神宗不认可才是正常的。”郑云逸道:“这种需要血祭召唤的凶魂,还得搞四次,开玩笑呢,就算侥幸成了一次,那也必将天下震动,谁给你机会做第二次,有病,找死不要带上我。” 秦弈挠挠头,第一次发现自己和谋算宗的人居然有了共同语言。 第四百二十一章 郑云逸的忧虑(求保底月票) 话说到现在,郑云逸已经知道秦弈是打算合作的了。 秦弈入局,显然也有所求,不是来玩的。何况这种邪恶的血祭,据郑云逸对秦弈的了解,他肯定不会坐视不管,想管就有了合作基础。 当然秦弈可以宰了他,自己去做,但此地凶险,对方具体谋划也莫测,自己去做哪有他这么个内应配合的好做? 他甚至猜得到秦弈始终不开口答应合作的心理,就是还保留着随时可以杀他的余地。 郑云逸并不在意秦弈对自己的极度警惕,那是双方长期为敌之下很正常的事情,没有这份警惕才叫奇怪。反正以秦弈的性情,只要合作事实成立,那么合作期间是肯定不会对合作者搞内讧的了,轻重缓急秦弈还是分得很清楚的,私仇肯定比不过这种事重要。 同样他郑云逸也知道轻重缓急。说师父有清洗刺头的意思,那是他猜的,实际上天机子根本没说过。 如果这些巫师谋划真能顺利达成,师父完全有可能把今后谋算宗的战略重心真的转移到四凶御阵上面。毕竟那确实可能是太清级别的阵法效果,说是说四次血祭太难成,但有师父全心策划的话,那可就不一样了。 天机子亲自制定的谋划,至今只失败过一次——没算到宫主那条狗。 若真搞四凶御阵,无异于以天下为局,师父内心应该是有所渴望的。 但郑云逸很肯定,如果这些人失败,师父绝对会站在他一边,顺水推舟的变成了清洗刺头。 谋算宗立足稳当之后,必然需要一个大战略作为宗门发展方针。要么就是继续和万道仙宫较劲,争取归一,要么就是另拓思路,往别的方向前行。说是新老派系之争,其实也就是宗门将来的路线之争,这次的双败之局,就是师父在云端观测,做出筛选。 于是他更详尽地去解释始末:“把比试场地定在焚天岛,是我们引导而成的结果。火山里埋着血幽之界一角的通道,我们早就知道了,怎么开启,怎么召唤,都是我们一手操作的事情。” 秦弈听着很有兴趣:“详细说说?” “这通道入口是截天之门,但这门截在什么上限,不是固定的。当我们收集你们腾云之战的各种能量来开启,那便是截于腾云境。”郑云逸笑道:“不得不说,他们的巫法很有意思,这一手我们原先可是不会的。” 秦弈也觉得有点意思:“也就是说,此门截取于腾云,是因为我们在这里大战的能量所致,而不是此门恰好就是让腾云走的?” “当然,否则哪来那么巧的事情。”郑云逸道:“这血幽之界,不是真实界,而是一种放逐界。它的杀机同样取决于开启的能量,也就是说,此地最凶险的等级也最多就是晖阳初期的样子,因为开启此界的能量太低了。” “怪不得你们要设法让我们分散,这些人聚在一起的话,实力强得很,恐怕杀不了谁。” “正是如此。”郑云逸道:“而以腾云修士的血肉所能召唤的凶魂,等级也有限,最终大概只能召唤个晖阳级别的出来,还需要耗费大量手段去培养凶魂壮大。所以真正合适的血祭,还是该用乾元以上修士进行,只不过这是在做梦了……用腾云修士血祭,算是此时能达成的最佳目标。” 旁听了很久的李青君终于忍不住怒道:“我们好端端的比武切磋,怎么就生生变成了这副德性!你们修行不能纯粹点吗?” 郑云逸笑了笑,没说什么。 事实上这两个女人能安静地旁听这么久,都挺让他吃惊的了。明显两个都不是等闲之辈,居然真就安安静静地跟一对妻妾似的让秦弈做主,连插话都不怎么插,这秦弈的夫纲怎么振出来的,真是了不起…… 秦弈也没说什么,一边是毫无节操的谋宗,一边是魔道巫神宗弃徒,这两方撞在一起,你指望他们纯粹点……纯粹的搞事还差不多。 郑云逸终于做了总结陈词:“此地的地形、以及各类杀机,他们因为巫神宗传承,心中早就门清,我也得到分享了。秦师弟若与我合作,便无需这样小心翼翼地各处探索,我们直奔主祭台,你们埋伏暗处,我正面做内应,找个机会将他们一网打尽。” 秦弈沉吟片刻,问道:“我还有个问题。” 郑云逸皱了皱眉:“若是说具体怎么操作,此时不可预见,也无法事先说好,当临机应变才是。” “不是问这个。”秦弈道:“你说巫神宗和这些人的需求有所冲突,故而驱逐。那么这些人此番行事明显已经和巫神宗相违了,巫神宗真就坐视不理?还是说……巫神宗实际上根本就并不是什么冲突驱逐,内里还有别的文章?” 郑云逸神色微微一变,他似乎没想过这个问题。 “冲突驱逐是一定的,若是做戏,就成了针对我谋算宗而来了,师父不可能没防备,也必然会告知我。”他想了好一阵子,才道:“但此番巫神宗会不会出现,出现了会怎么做,这确实是个不可预知的变数,我确实没想过,秦师弟提醒得对。” 秦弈似是无意地道:“最好再搞清楚些始末,比如说巫神宗需求的什么髓来着?那东西到底什么情况,可能会是此番要点。” “这个我着实不知。”郑云逸神色凝重:“你的提醒有道理,我此番回头找他们,会旁敲侧击再问清楚一点,伺机再与你沟通。” 郑云逸想破脑袋也想不到,秦弈真正的目标会是那个什么髓……甚至于就连与他合作的前提,都是为了那个什么髓。 否则若是为了杀人,秦弈还真的不需要他的合作。 他递过一枚玉简:“这里是此地地形,各类陷阱标注都在这里,我先离开,你们过一段时间再出此殿。” 说完匆匆而去,显然秦弈的提醒也让他起了些忧虑。 说不定还真忧虑巫神宗对他们谋算宗有所图谋了,那才是要命。 直到他离开好一阵子,秦弈才问程程:“你辨真伪有一套,他说的应该不假?” “并不假,可以说非常真心了。”程程道:“他这是为自己的宗门地位而谋,很典型的处于谋己阶段的人……他很清楚怎么做对自己最有利。你看,这次前来的谋算宗人士,从晖阳到腾云,全是新来的巫师,老同门代表居然只有他一个,在他看来这是非常危机的事情,胜过一切私怨。当然天机子会另有考虑,他谋的是宗门。” “也就是说,天机子考虑的事情,如今已经未必会告诉他了。” “嗯……所处的视角不一样了。”程程微微一笑:“你说天机子有情义,倒也未必。对高位者而言,情义往往只是一种必须的赐予……凡人对此有很好的自称……” “孤?寡人?” 两个当过王的女人一起沉默。 秦弈左右搭着她们的肩膀:“那什么表情,你们不是有我嘛……” “砰!”两人极度默契地一起来了个过肩摔,把秦弈扎扎实实地摔了个狗啃泥:“去死吧你!” 果然,幻境里的不仅不可能是程程,也不可能是青君啊…… 眼前忽然出现一个木头脚板,秦弈抬头,木头人收集好了幽幻沙,懵懵地站在他面前。 与此同时,整个大殿变成了一个普普通通的石殿,再也没有任何缥缈出奇。 第四百二十二章 绝凶之地 “这沙子的级别很高啊……”秦弈忍不住惊叹:“真就因为这些沙子,让整个大殿变成虚幻缥缈。那如果祭炼法宝用上的话……” “所以别人来这里本也就是为了探宝啊。”李青君抄着手臂:“你能不能先从地上爬起来再说话?” “咳咳。”秦弈一骨碌爬了起来,一脸清纯地看着她们。 两人看着他模样也是好笑,知道这厮是故意试试探探地同时搭上两人的肩膀,挨揍了就卖萌,她们还真气不起来。 李青君便不理他,去收了木头人收集的幽幻沙。幽幻沙原本漂浮空中四处轻旋,辨不清数量,被木头人全部收拢之后发现挺多的,可能有个十几升。这回连流苏都钻了出来,叹道:“这数量真的很多啊,就连当年也不多见。此界很久没人打开过了……” 李青君偏头看着它,神色还是挺怪异的,这圆溜溜小幽灵,语气老气横秋的…… 流苏又道:“莽丫头你那枪,用这沙抹一抹,让秦弈的祭火给你炼一下。” 李青君一愣:“怎么?” “能使你出枪变得幻缈,别人把握不住来路。” 李青君一喜,她的枪法直来直往,确实少了几分缥缈之意,这个辅助特效对她挺有价值。 李青君和流苏在那边玩沙子,程程就在斜睨秦弈。 秦弈冷汗都流了下来:“你、你也去玩沙子啊,这沙子对你们狐族之幻很有益不是吗?” “我又不是狐狸,有用也是对我的宫女们有用。”程程抄着手臂:“别转移话题,郑云逸说他曾经试图杀你女人,指的是谁?” 李青君悄悄转头看了过来。 秦弈冷汗淋漓,你们对这个问题憋很久了对吧。 程程微笑道:“指你师姐吗?” “呃呃……”郑云逸好像没试图杀过师姐,不过程程误解是师姐也比较好交代,秦弈便默认下来。 “原来这个女人指师姐啊。” “嗯嗯……” 程程拉长了语调:“那大乾的魔女又是谁?” 秦弈瞪大了眼睛,完了,被狐狸精套了。 “他试图杀的应该是那个魔女,也就是说这个是你女人。然后你刚才又默认了,师姐也是你女人。”程程伸手轻抚他的胸膛:“你很不错啊,秦弈哥哥。” 秦弈欲哭无泪。 “不过……”程程纤手上拂,摸着他的脸庞:“你在幻境里,看见的是我吗?” “嗯嗯嗯。”秦弈点头如啄米。 程程板着脸,眼里的悄悄喜色却没藏住。这死桃花精一身的桃花,在幻境里居然看见的是自己。不但是自己,还能准确分辨幻境里那个不是真实的,说明对真实的自己非常了解啊! 值得表扬! 秦弈正吁了口气,就见到李青君板着脸站在身边:“所以你这意思是没看见我?” 完了…… 秦弈左右为难,不知道怎么回应,索性一把抱住她的枪:“小的帮公主炼枪……” 流苏忽然道:“别上当,他现在帮你炼枪,心里想着以后让你吃他一枪。” “臭棒我记住你了!”秦弈果断抱头蹲防。 好生挨了一顿揍,秦弈才可怜巴巴地坐在地上炼枪。 武修兵器锻造和法宝祭炼不是一回事,但这种镀一层沙在上面,倒也可以用上祭炼法宝的模式,秦弈的祭火对此很有效果,温度也刚好够。 程程李青君加一个小幽灵便团团坐在他面前看他控火炼枪,跟围着篝火开小会似的。 他们本来就要和郑云逸多岔开一点时间,被“困”在这大殿之中是一个很不错的理由,恰好让他们多做些准备。 这一战表面上因为郑云逸的突然合作变得轻松起来,实际上未必轻松。对方应该是潜藏了好几个腾云巅峰,光靠郑云逸那点手段做内应不知道能起到多少效果,这也就罢了,秦弈还真不太担心腾云级别的对手。 最主要的是,主祭台一旦开启会是什么情况,这个别说郑云逸了,连那些巫师自己都未必真的了解。 只知道能召唤凶魂,召唤出来也有控制方法,这都没问题。问题在于,这是数万年没开启过的一界,幽界万年变迁之后,祭台这种很特殊的场景内会不会诞生什么未知的变化?那些巫师所知的传承在这件事上可未必靠谱了。 这一点很多人不会去想,绝大多数人有了传承去探相关秘地就一脸十拿九稳的臭模样,许多智者都不例外。但有着流苏的秦弈却很清楚,数万年沧桑,变化大得流苏自己曾经见过的事都不作数了,他们就靠个传承,真能确定一切状况? 这是凶地,一切当以最高警戒处理。 秦弈之前连场大战,既伤且疲,消耗严重得很,光是陆龙亭的剑气在体内压制都还没彻底消弭,现在实力是不在状态的。常规来说得服药打坐,好好休息一整天才能恢复如初。现在也只能趁着这个休息的空档,服了一枚丹药,能恢复几分算几分,好歹把内伤搞定再说其他。 远处,陆龙亭从一个幽阵之中破阵而出,身上的白衣剑装都有些残破,也是气喘吁吁地回首而望。 此地太凶险了,各种奇怪的地势,奇怪的阵法,以及莫名其妙的机关傀儡、远古血戾怨魂……他实力此时也不在状态,打得相当辛苦。 隐隐然有些后悔,不应该这样闯进来……可当初谋算宗那些人领先进入,别人一股脑儿涌进来,他们蓬莱剑阁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自家门口的东西被人搬个空都没点反应,自然也就来了。此时想想,真有些不该。 有一种中计的感觉。 自己的实力算在同侪之间超等了,都打得这么艰难,别人呢? 要死多少? 尤其是那些追着法宝毫光而去的……陆龙亭隐隐有些预感,很可能一个都回不来了。 他是武修,对那类法宝没什么兴趣,便没去掺和那份热闹,如今想想,分明是一种陷阱。 正这么想着,原先那法宝光芒的方向跌跌撞撞地冲出一人,见到陆龙亭大喜:“陆师兄,帮我一把。” 陆龙亭聚起目力仔细看去,黑暗之中认出是无极宗的听风,伤得惨不忍睹的模样。 他皱眉迎上:“怎么回事?” 听风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到了陆龙亭身边仿佛脱了力似的想要挨在他身上。 陆龙亭挪开半步,倒也不是不想帮,这些白衣剑客们难免有些孤高的洁癖,不太喜欢和人挨挨碰碰的。 听风愣了一下,递过一枚珠子。 “这是何物?” “便是刚才出世的法宝,为争此物,死了好几个人了。”听风诚恳道:“我现在伤得很严重,此物若在我身上必被他人夺取,不如交给陆师兄以求庇护,我现在只求安然离开此地。” 陆龙亭看着珠子犹豫片刻,摇头道:“我们一心唯剑,无需这类东西,也用不了。” 说着递过一枚丹药:“你且疗伤。” 听风目露奇异之色,伸手接过丹药。 就在接药之时指头轻触的瞬间,陆龙亭剑心本能感到不妥,急速收手,便有尖利的寒芒从听风指头刺了出来,险之又险地擦着他的指头过去了。 陆龙亭勃然大怒,拔剑而指:“这等行径,枉称正道!” 心中真是一阵后怕,要是之前被他挨上来,师妹大概就可以为他收尸了。 看来洁癖还是有好处的…… “桀桀……”听风诡异地笑着,整个人慢慢变化,在陆龙亭愕然的目光中,变成了一个黑色长角、浑身血纹的恶魔模样,小腹上还有巨口裂开,獠牙狰狞。 第四百二十三章 难养的猫 “呛!” 凌厉的剑芒划过,怪物利爪挥出,和剑芒撞在一起,陆龙亭倒退数丈,心中暗叫蛋疼。 这怪物挺强的……若是平常倒是不惧,可眼下实力未复,很是吃亏。 正在此时,左近又跑来一人,高喊:“陆兄小心,那不是听风!那颗珠子有鬼,别碰!” 陆龙亭认得这是无临天宫的一名弟子,忘了叫啥了…… 他很是无奈地摇着头,你现在放马后炮还有什么意义,没见已经开打了么?他没心思应答对方,早已和怪物战成了一团。 “陆师兄,我来助你!”那人飞跃过来,抬手一招,一道惊雷劈向怪物身躯。 怪物被劈得僵直了一下,陆龙亭轻喝一声:“好!”一剑直取怪物眉心。 他看出来了,这怪物是此地万载凶戾凝化而成,又与生人气息结合而成灵,只要精神一散,这看似刀枪不入的怪物身躯自然就会化为幽垠。 实际上这也是秦弈猜测的,此地的新变故之一,那些巫师并不知道这几万年来还多出了这样的玩意。 怪物怒吼一声,双爪一合,将陆龙亭的剑尖夹在手中。陆龙亭剑气一吐,正要施展“破浪三叠”的技巧,后心忽地一痛! 他不可思议地转过头,只见刚刚还帮他打怪物的那人一拳捣在他后心,紧接着整个人也迅速变化,同样变成了和眼前怪物一模一样的形象。 这也是个假货! 陆龙亭一声狂吼,剑气暴涨,凛日神剑光芒盛放,眼前的怪物被绞得支离破碎。继而一剑回转,迫退身后怪物。 “噗”地一声,陆龙亭猛地呕出一口鲜血,感觉浑身经脉都差点被刚才的偷袭搅碎了,再也提不起力气。而看似被自己击碎了的怪物,却又慢慢地回复了身躯。 陆龙亭知道这一剑没击碎它的精神实质,起不到效果,可也没想到对方回复得这么快。 这回两面包夹,怎么出得去? 莫非要死在这里? 身后那怪物再度扑了上来,陆龙亭勉力回剑挡了一下,迅速往侧面冲了出去。两个怪物嗖地紧追而上。 正奔逃间,前方出现一盏青灯,青灯火苗之后现出了太朴子的脸。在这幽垠之地,青灯照耀,映得他的脸也如鬼魅一般。陆龙亭想也不想,一剑戳了出去。 “我日!”太朴子急闪,怒道:“你是傻子吗?我来救你的!” 陆龙亭喘着气,伤得精疲力尽加上被连骗两次,脑子已经开始混沌混乱了,哪里还听太朴子说什么,挥剑就砍。 太朴子无奈退开,此地最麻烦的就在这里。 让人开始互不信任。 本来大家进来,就已经属于隐隐的竞争关系,互有戒备。这倒也罢了,都是正道的情况下,倒也不会做得太离谱,大家心中还有些底线,尤其是同门在一起的话,那更是携手依靠,很难起内讧。 可被分隔之后各自为战,互相争夺宝物还是小事,主要就是像这样被各种各样的欺骗折腾,导致现在入内的二三十人已经全部乱了,个个是见人就动手,全部疯魔一般。这就别说合力破局了,互相之间已经成了最大的敌人。 就连陆龙亭都难免。 太朴子知道绝对不能任陆龙亭死在这里,这不是竞争不竞争的问题了,而是每死一个人,大家力量就越薄弱一分,再这么下去说不定要全死个干干净净,他太朴子也活不了的。 陆龙亭是战力很强的一个,虽然有些孤高自大的臭脾气,品性倒也可靠,无论如何要保下来! 他一边左闪右避地躲开陆龙亭的攻击,青灯已然祭起。 魂火摇曳。 两个怪物都已经要接近陆龙亭后心了,却瞬间刹住,按着脑袋嘶吼。 陆龙亭一剑也同时戳在太朴子肋下,太朴子操纵法宝同时对应两个凶魂,极为耗费精力,这一剑也没能完全避过,险险擦开,肋下也已经被划出了长长的口子,鲜血淋漓。 陆龙亭愣住了:“道兄……你是真的。” “贫道他娘当然是真的!”太朴子痛得脸色苍白:“你这什么破剑,剑气乱冲的……” “呃,不好意思……”陆龙亭转身看两个怪物,怪物身躯已经开始扭曲,显然太朴子的魂灯对他们的克制极大。 “这是此地凶煞之气凝成的凶魂,和生人气息结合成实体,能变成别人的模样,说明那人已经死了。”太朴子急促喘息着:“我的魂灯难以同时对付两个,你拖住一个,我专注对付另一个。” 陆龙亭沉默了一下:“我没力气了。” “日!”颇有道行的太朴子短短一刻都不知道爆了几次粗口:“你最后一点力气,居然是用来对付我的!” 两个怪物似乎挣脱了魂灯影响,双眸变成了血色。 “完了要陪你个剑人死在这里了。”太朴子气得要死:“这个地方是在教我们,好事做不得?” 陆龙亭紧紧抿着嘴,挡在太朴子身前:“道兄快走,我勉强拖住他们片刻。” “那有屁用!”太朴子再度祭起了魂灯,与此同时一把木剑飞起,打算拼命了。 两个怪物狂吼着,直扑而上。 正在此时,一道火焰无声无息地在怪物身前涌起。 “轰”地一声,两个怪物同时变成了灰烬,又在空中慢慢凝聚。 陆龙亭太朴子同时大喜:“秦弈!” 两道灵魂小箭,一先一后地射在了两团正在凝聚蠕动的灰烬之中。 场面似乎停顿了一下,似有鬼脸在空中凄厉地嘶嚎,继而消失不见,灰烬也无声无息地飘然消散,仿佛从来不曾存在一般。 “这两怪物很简单的啊,怎么把你们折腾成这样?”秦弈带着程程李青君飞速接近,一家子表情都很奇怪:“你们被谁施加了弱化术吗?” 太朴子很是无语:“你没遇上过变成别人样子来骗你的?” “遇上过啊。”秦弈道:“刚才遇上太一宗的那谁,见面就喊师弟,谁跟他是师兄弟,他不弄死我就不错了哪来的热情?事出反常必为妖,老子一脚就踹他脸上了。” “……” 太朴子陆龙亭面面相觑,这才想起秦弈跟任何人都没交集,应该说跟任何人都是仇家才对……他们修行百多年,同道认识的人并不少,各种情面还是有的,才会闹出各种麻烦,可对秦弈来说完全没有,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对手。 “我最熟的两个人就是你们了,正好一起走,后面遇上谁都我来处理。”秦弈摸出两粒丹药:“快点疗伤,我给你们护法。” 随着话音,程程一挥手,两道光华落在两人头顶,强力的滋养恢复之效涌遍全身,两人大喜过望:“五气归元术!有此术相助,我们能恢复得很快。” 秦弈道:“所以说,战斗组队必须带大奶。” 程程挺胸,李青君神色铁青。 太朴子服下一粒药,目光落在刚才灰烬散去的地面上。 那里有一颗小珠子。 “此物就是刚才怪物想骗我拿的东西。”陆龙亭强忍着不去看自己师妹跟别人争风吃醋的神色,转而道:“如今看来,这珠子是邪物,可能他们被附体就是此物作祟。” 流苏的声音在秦弈识海响起:“这是幽魂珠,留着给我吃。” 秦弈:“???” “此物用来祭炼一种丹药,到时候对我恢复对症,我吃了它,大概就可以有乾元级魂力了,只不过辅材难寻,先留着再说。” 秦弈这才想起,流苏需求的不仅仅是重塑身躯的物品,它的复苏也停滞很久了,因为对症之物难寻。 想不到这次冒险,居然真对流苏各方面都有大用。 只不过这只猫可真难养啊…… 第四百二十四章 兵临 主祭台内。 周围有几个血色气泡,包裹着几个各宗弟子,昏迷其中,看似还没死,是被生擒在这。 祭台上似是有个血色的刻纹,刻度正在缓缓上升。几个巫师聚精会神地看着刻纹,神色很是严肃。 在外他们作谋算宗弟子打扮,连面貌都有少许改变调整,此刻却披回了巫神宗祭袍,面目也回归了原样。如果此时被别人看见,大概会以为谋算宗弟子死了,这里彻头彻尾都是巫神宗的阴谋。 这种甩锅是题中应有之义,避免谋算宗任何被质疑的可能,与天下为敌的事天机子可不想担。郑云逸跟在这里,本质上也是一个督军。 他们不敢杀郑云逸,天机子可是有神念附在宝贝徒弟身上的,他们不得不接受监督。 郑云逸正在破口大骂:“这就是你们的谋划!莫名其妙的什么怪物,杀戮根本无法控制,你们需求的杀伐会超标。这就算了,还差点连我们都杀!你们到底会不会算?” 为首的黑袍巫师也有些尴尬地回应:“这是位界特性久而久之自然形成的东西,连幽魂珠都是新近凝成……若是没有生人入内,也不会激发……” 郑云逸没好气地看着他。 “杀伐超标,倒是止住了。”黑袍巫师看着刻纹,低声道:“有人在各处救人,止住了这番杀戮……可能是秦弈?也就他有此手段。” 郑云逸冷笑:“还得感谢秦弈救人,否则出手救人的就是我们自己了,可真是滑稽。” 这种血祭分两层,第一层次是杀戮血肉填充,激活祭台能量,这已经达标了。 第二层是需要用活人生祭,还需求严格的仪式来达成召唤,不是在外面随便杀一通就可以的。 此番进来的,除了他们之外还有二十人。已经死了六七个,他们趁乱捉了几个,还有八九个在外面。仪式可是需求十二支之数,要是任由那些怪物乱杀下去,他们连需求的活人数目都不够用了,那才是真尴尬。 郑云逸心中也很是蛋疼,原本他是建议秦弈悄悄摸过来,伺机搞事的,结果秦弈那侠义性子,还加上个李青君在侧,显然无法坐视别人被屠戮,还是一路救人救过来了。如此大张旗鼓自然谈不上什么暗中行事,挺不合算的。 这祭坛还有陷阱呢,真不知道秦弈那货闯进来会不会踩。 何必呢,那些人也和你秦弈没什么关系甚至有仇,你就见死不救就行了。死的人多了,活人不够,让这帮巫师蛋疼去不是挺好…… 郑云逸沉吟片刻,忽然道:“你们这种谋算水准,我不放心。原先说此事以你们为主,我只是配合,所以很多细节并没有问。如今看来,你们最好还是把一些事说清楚,免得又生变故。” 巫师愕然:“我们已经知无不言了啊。” “至少你们没告诉我,巫神宗和你们排斥的根源以及程度。假设你们做的事,会导致他们想做的事无法实施,那他们潜进来破坏的可能性你们考虑了么?” “这是不会的,我们之所以能够安然离宗,就是巫神宗认为我们势孤力弱根本成不了事。甚至还嘲讽过,若我们能成事,他们敞开大门欢迎我们回归。”巫师神色有了些狰狞:“我们之所以坚持,不是为了回归,只是想看看那时候他们的表情。” 郑云逸问道:“血凛幽髓是干嘛的?” “那是一种辅助生成身躯血髓的至宝,他们认为若要召唤上古凶魂的话,应该择其一,辅以宝物打造血凛肉身,那便是一个能横行天下的盖世凶魔,而不是搞出四个凶魂设置一个难以移动的阵法。理论上他们想的也有理,问题是我们只知道血凛幽髓存在于血幽之界其中某处,可血幽之界崩毁成好几块了,想要找到它,起码要探寻好几块地方寻找线索。我们觉得有这个闲工夫,四凶都招出来了……这便是我们的分歧。” 郑云逸摸着下巴想了想,觉得这个分歧也确实不是什么很致命的冲突。退一万步说,让他们这边先召唤一个凶魂出来,巫神宗还可以夺走了用呢,起码是没什么必要强行阻止,冷眼旁观的态度是最合理的。 对他来说,就更不希望这些人召唤成功了。 因为没召唤成功的话,谋算宗和巫神宗还没有什么值得冲突的事情,一旦召唤出来,说不定还要导致两宗开战呢。 巫神宗比万象森罗宗还嚣张,万象森罗宗只是和天枢神阙叫个板,巫神宗都公然开辟一个魔道流窜之地,收容天下恶人,正道恨得牙痒痒也拿他们没办法,可见是多强的宗门。不管师父怎么考虑,郑云逸是不愿意惹上这么一个魔道著名强宗的。 他试探着问了句:“那么……你们知道血凛幽髓的线索怎么找吗?” 巫师警惕起来:“你要干嘛?” “这么强悍的宝贝,我不能好奇的么?”郑云逸若无其事道:“若是此地恰好就有呢?干嘛不找找?不用于这个凶魂,也可以用于其他方面吧。” 巫师道:“当祭台升起后,可能会有相关线索出现,到时再说吧。” 郑云逸点点头,不再言语。 另一个巫师匆匆而入:“秦弈等人已到外殿了。” 巫师脸上露出狞色:“外殿机关陷阱无数,看他们如何自投罗网!你们几个,出去埋伏,准备捉人。” 他们前前后后暗中进来的人手还挺多…… 郑云逸微微一笑。 这些蠢货,真是不懂什么是秦弈,也不懂什么是万道仙宫。 主祭台外门,秦弈等人抬头看着这片极大的祭台区域,心中都有些惊叹。光是这么一个祭台区,大约就比妖城或者南离的王宫大了。祭台顶端巍峨高耸,雕着在黑暗之中看不清的刻纹,整体气氛邪祟且诡异。 这整片血幽之界的一角,其实都只不过是一整个祭台范围,最外面空坪处秦弈还差点认为是片平原呢……主祭台中心有王宫大也就不奇怪了。 秦弈身边除了自家妹子与之前救下的陆龙亭太朴子之外,还另外救出了三人,都是各宗佼佼者,如太一宗的古心,无极宗最强的那个腾云六层的书生,此时也知道他名叫范融之。 能活到现在的,都是各宗最强者了,稍弱点的要么死了,要么被偷袭生擒,没有什么悬念。这一场损失,够各宗受的了…… 还好这几个最强种子还在,要是这几个也死了,这些宗门怕是要吐血。 身后古心等人也很是惭愧地在对秦弈道:“真是多谢秦师弟不计前嫌相救,我们……” “行了行了,一路上念念叨叨的……”秦弈看向外殿大门,幽幽道:“我倒是建议,你们立刻返回,别进去了,宝物没有小命重要。” “不是为了寻宝。”范融之道:“我们可能还有同门失陷于此,必须相救。” 太朴子道:“不错。此地凶险,里面怕是有陷阱,贫道对此有些研究,愿为前驱,先往一探!” “得了,要你逞什么英雄?当我万道仙宫不存在?”秦弈面无表情地掏出了一对木人。 木人蹬蹬蹬地跑进了大门,过不多时,里面就传来机关“咯吱”被拆卸的声音。 这不是去趟雷的,而是去拆雷的…… 里面埋伏的黑袍巫师看傻了眼。这是作弊! 第四百二十五章 科学与魔法的对局 这殿中的陷阱,可不是拆炸弹,而是各种古老的机关,结合着特殊材料和阵法术数布置,藏有很诡异的效果,就如之前的幽幻沙配合阵法一样,连秦弈都要陷进去应付一段时间才得脱。 阵法还不好说,机关这东西,则是属于今必胜于古的最典型代表。几万年下来的机关术数,万道仙宫的人还胜不过古人、胜不过一些巫法部族的原始人……那墨武子他们可以集体去撞死,没必要研究下去了。 这些木头人能拆卸破除不高于它自身认知的机关,很明显,此地任何机关都没超过这一档。 秦弈人都还没进去,黑袍巫师们就已经忍不住出手,阻止木头人肆虐了…… 几道血光炸在木头人身上,木头人微微一晃,继续拆机关。 黑袍巫师:“……” 这木头人是晖阳中期的墨武子亲手制作的宝物,他们只不过几个腾云……要毁也行,恐怕得动大招。 还没等他们决定,门外一枪一棒,已经锁定了他们的位置,狂扫而来。 “撤!”地板轻翻,巫师消失不见。 秦弈一棒子砸在地板上,却只砸出了浅浅的小坑,不由也有些惊讶。 这祭坛,真的不一般,看似这片石板并不厚,却这么坚挺。 身后太朴子道:“这应该是当年集某些部落全力建造而成的东西,用料都是宝贝,若真有寻宝之念,把这建筑拆了带回去都算有点用了……” 秦弈想了想,忽然一笑:“那就拆啊,大家戒指应该还算空吧。” 里面传来巫师的怒吼:“秦弈!你敢!” 众人立刻醒悟秦弈的意思,陆龙亭呛地拔剑,插在一块壁雕上,用力一划:“我们为什么不敢?” 老老实实走迷宫破机关,当然还不如拆祭台呢。虽然这是祭台外殿,说不定也可能影响他们的仪式完整性?他们要是不管,那一路拆到内殿也不是问题啊! 这伙人真要当起拆迁队来,效率可是很惊人的,这石板再硬也挡不住拆迁步伐,一个不爽还能烧呢。 为首的黑袍巫师再也没法忍,怒道:“你们再乱来,我就杀了你们同门!” 众人都泛起怒容。 果然有同门陷在这里。 秦弈扬声道:“难道还真想我们陪你走迷宫一路慢慢打进去?有什么意义吗?rpg玩多了?手头有人质都做得这么蠢,菜出天际了。打开直通道,是打是谈,面对面说。” 巫师沉默片刻,外殿慢慢现出一条笔直的通道,直抵云端,那就是祭台之巅。 众人吁了口气,互视一阵,慢慢走了上去。 确实是菜出天际了,这明显是一群奇宅无比搞研究的巫师水准,显然这件事上郑云逸并没有帮他们筹谋,否则配上此地自带的绝凶诡异,郑云逸这小阴比还真能玩出花来的。秦弈原先最怕的就是落入谋算宗的算计,就像初临此地时面临的场面应该是谋算宗有提供思路的,所以颇有点步步惊心的味道。 可随着郑云逸暗中倒戈,连地图都暗中送了,此地诡秘程度也随着地图解决,一路过来的险地都如履平川,一旦没了此地隐秘为倚仗,那对面的手段也就顿时菜了好几倍。 有点虎头蛇尾之感? 唯一的问题是,对面有人质。 就算一头猪手里有人质,都会很麻烦。 慢慢走到祭坛,这也是一个很宽广的平台,平台正中央有祭台,台上是一座塑像。塑像很是特异,是三种身形朝着三个方向,但底部却是一体,不知道这是在雕刻三种凶兽之形呢,还是一种凶兽长这样。 一个是虎形生翼,一个是牛形刺猬毛,一个浑身白毛、龙角鹰喙。 “穷奇!”每个人心中都泛起这个念头。 这是传说中穷奇的三种形象。 事实上很可能它根本就没有固定形象,是综合神性、妖性、恶人为一体的,上古凶魔。 塑像下方的台子上有血色的刻纹,正在微微波动,仿佛会动。此时刻纹正指在中心位置,血色似乎准备向上蔓延,越往上的颜色就越深浓,秦弈很怀疑当这血纹升满位置之后可能都要变成黑红色。 按这个套路看,很可能血色升到顶端,就是穷奇之魂现世之时。 六个巫师分列左右,结成了一个奇异的阵势,板着脸看着他们的接近。 秦弈认不出这种阵了,这是巫法仪式相关的阵,和流苏传承的阵法知识体系有些偏差。 巫师身后也是六个浮空血球,血球里隐隐能看见有人昏迷其中。 “师弟!”身后众人惊呼起来,太朴子一把拉住秦弈:“我师弟在里面……” “看见了……”秦弈嘴角抽了抽,他不仅看见了各宗人质,还特么看见了郑云逸也关在血球里。 郑云逸这是在摘嫌疑呢,把他自己也“关起来”,在别人眼中那就是巫神宗在犯案,他谋算宗也是受害者之一。 除非秦弈现在就揭穿,否则若等事后去说,他完全可以抵赖得一干二净。而秦弈现在显然不会去揭穿,他还需要郑云逸的信息与合作呢,指不定救人都得靠他…… “划下道来吧。”秦弈终于开口:“要怎么才肯放人?” 巫师奇怪地看着秦弈:“你为什么会认为,我们会放人?” 秦弈笑了笑:“莫非你以为,你们可以把我们全部抓了一起血祭?” “要不你以为我放你们进来是干什么的?谈生意?”为首的巫师哈哈大笑:“秦弈,你也如此天真。” 秦弈叹了口气:“我当然知道你们不怀好意,可你们根本办不到啊。” “哦?”巫师大笑变成了冷笑:“我知道你很强,包括你身后这些人都很强。可那又如何?你们个个既伤且疲,战力不足平日一半,那陆龙亭……你还用得出飞剑么?” 陆龙亭不语,他此时用飞剑之术,最多御剑术级别了,想用什么落月神剑就太勉强了。 巫师笑道:“而我这里还有多少奇术,你们根本不明白。也好,正是你们如此自信过度,才会自投罗网。” 秦弈淡淡道:“既然你这么认为,那就试试。不做过一场,这生意终究没法谈。” 随着话音,六个巫师集体低眉垂目,开始念诵人们听不懂的咒语。 秦弈李青君陆龙亭三个武修动作比所有道修都快,第一时间就兵器齐出,罡风已经远程扫向了巫师。 可罡风奇怪地在血色的空气中消失不见。 太朴子等人动作也不慢,紧随其后祭出了法宝。 “咦?”随着几声惊疑,人们发现自己的法宝尽数失去了光泽。 “黑狗血类似的效果,污秽法宝,可能连法术都会出问题。”程程低声道:“至于抵消你们罡气的不知道是什么屏障,此地的巫法确实很有意思,怪不得他们自信。” 秦弈点了点头,试图近身上前,可刚刚想要抬脚,却发现迈不动了。 仿佛有什么黏住了脚,抬都抬不起来。 众人都没有说话,神色都变得铁青。 他们也都不能动了。 这是什么古怪的巫法? 巫师哈哈笑道:“你们自命不凡,自己送死于此,恰好给我们凑齐十二地支之数,圆满此祭!” 秦弈奇道:“还真什么都不能用?” 巫师得意地笑:“你大可试试。” “那我试试哈。”秦弈一边说着,脚下忽然冒出了一个硕大的飞艇。 飞艇炮管齐齐转头,对向了雕像位置。 所有巫师神色骤变,这厮怎么还有这种东西? 秦弈轻抚飞艇,神色有些古怪:“我总有种感觉,这次很像是现代与远古、科学与魔法的对局。” 第四百二十五章 祭礼第一变 “轰轰轰!” 重炮轰鸣! 各种木杖、骨链、石刻等等法宝祭起,迎向能量炮光。 连法宝的造型都是如此鲜明的“远古”对比。 秦弈忽然冒起一个很无厘头的想法——流苏它们当年,说是说源初最近于道,可它们的诞生应该不可能伴随科技。有极大的可能性流苏它们当时穿的是兽皮,用的是“先天”器物。所谓先天器物造型肯定是骨头石头金属原矿,以及各类植株或果实之类。 先天造化骨侧面提供了证明。 妈耶这个形态的流苏,想想很好玩啊…… 不过既然是仙,应该可以织云霓为裳,未必要兽皮,器物也会打造成它们顺眼的造型,比如狼牙棒……对它们而言只要审美思维想到了这一点就可以直接做到了。然后把它们的改造普及天下,这就是初始的文明教化了吧。 太有可能了,“流苏”这两个字就是冠冕上的坠饰,大概它或者它爸妈觉得这东西好看,然后把它也称为这个名字,同时还包含了点权力的表达,这就是早期文明的典型命名方式之一。 然后它们存在的时间并不是几年完事,光是流苏自己魂寄棒子里之前,纵横天下鼻孔看人的时间可能就已历数千年上万年。这段时间内人类文明自我发展,终于有了服章之美,礼仪之大。 从这种人文角度去想,流苏好高大上啊!这可是人文先祖、神祗的概念啊! 就如四凶很可能是这些巫师先祖供奉的“神祗”一样,会不会有什么地方是供奉祭祀流苏的?天下之大,绝对有这个可能性!如果有的话这可是一定要去看看的啊…… 念头一闪而过,那边能量炮与巫师法宝已经轰轰轰地对撞了好几次。 一个飞艇死物,架设的能量炮当然是搞不过对方好几个巫师的,炮火被抵御,而法宝的光芒继续向秦弈等人轰了过来。 但这一轮轰炸真正的价值在于,让他们的巫法不再延续。 黑狗血效果减弱,罡气抑制效果减弱,束缚术减弱! “嗖!” 陆龙亭祭起了飞剑。李青君银枪一振。 太朴子等人各式法宝同时泛起了光芒。 秦弈手提狼牙棒,飞身砸了过去。 他砸的是塑像。 “哐”地一声地动山摇,秦弈倒栽而回,根本砸不动塑像。 巫师冷笑出声:“此地能量虽被限于腾云,但这雕塑承载的可是上古凶魂寄体,就凭你想要敲毁?那上古凶魂也不值钱了。” 秦弈皱眉翻跃而回,那边太朴子等人早就和巫师交战在一起,倒也一时相当。 “停手吧。”为首的巫师架开陆龙亭一剑,淡淡道:“你们的师弟生死只在我一念间,还敢妄动?” 陆龙亭没师弟在此,倒还好些。太朴子范融之等人投鼠忌器,顿时不敢再动。 就算是陆龙亭也不敢乱动了,万一害死了人,他也交代不过去。秦弈一家子亦然,都是投鼠忌器。 秦弈的法宝都不敢动,有人质就是这么麻烦。 所以他试图砸的是塑像,这才是根本,当召唤的基础消失才有得谈,和这些巫师战斗并没有意义。 巫师笑道:“其实我们的仪式,并没有多么严格。你们看……” 他取出一片缺了一角的血玉。 秦弈心中一动。 血玉飘向祭台上,四周似有血色光芒亮起,将血玉悬浮于顶,有血液通过血玉往返流转,似有生灵。 这血玉明明缺了一角,竟似不受影响? 那他得到的那小块碎片,能发挥什么用途? 巫师也在道:“可惜我们的圣玉缺失了一小部分,影响了一项功能……但那功能不太要紧,主体功能还在。” 秦弈道:“你活人不够,靠这个有什么用?” “秦弈,你很强,出乎我们意料的强,思维也清晰,直指本质,给我们带来不小的烦恼……我知道你还有底牌未出,其实若是你独自来此,我们说不定都无计可施,可你受了一帮子拖油瓶的连累,无法发挥。” 太朴子等人面红耳赤。 秦弈摇头道:“他们可不弱,只是受人质所限。我也懒得和你争集体力量的价值,你挑拨我们,此刻也没什么用,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我们的仪式,不同顺序得到的结果不同。”巫师慢慢道:“如果先设血祭,再放圣玉,此即按部就班,情况完全由我们控制。如果先放圣玉,则是先行引导凶魂之意现世,再行杀伐血祭使得凶魂稳定,那时候死人就不是我们所控的了……” 秦弈心中微跳:“那是如何?” “穷奇之魂会从此时最弱者开始杀起,杀足十二个人为止,继而杀意由圣玉镇住收敛,凶魂沉凝,完成召唤之仪。” 众人骇然色变。 此时最弱者,指的不是修行,而是眼下尚存的实力。 最弱的肯定是昏迷中没有抵抗之力的那些人,然后就是能动的人之中伤势未愈较为虚弱者,怎么也轮不到巫师们自己。 “先前不这么用,也是担心说不定反噬了自己。”巫师笑道:“可见到你们之后,心中笃定,怎么死也轮不到我们。” 随着话音,祭台四周风云大变。 虚空之中凝出了无数张人脸,全是之前死亡的闲云听风等人的面容,继而扭曲、挣扎、咆哮,又慢慢聚成了一个人脸旋涡,在虚空之中搅成了一团。 这是此番血祭第一阶段杀戮的意义。 紧接着有狂暴的血气,从旋涡正中犹如实质地投射下来,照在血玉上,又通过血玉如心脏供给,血气分散四方,流入那个雕塑身上。 这是第二阶段的仪式进行。 雕塑慢慢的变成血肉模样,表面开始蠕动,而底座开始升高,似乎有脚站立。 巫师哈哈大笑:“你刚才想先破坏雕塑,确实是看透本质,可惜你办不到……咦?” 却见站立的底座下面,冒出了黑烟四散。 数不尽的幽影席卷而出,尽在咫尺围着祭台的六个巫师猝不及防,统统被幽影扫中,喷血飞跌。 幽影咆哮着卷入血色的旋涡,一阵电闪雷鸣之中,凝成了黑色与血色相间的恶魔之形。 头上长角,腹部裂为巨口,开口一笑便是雷震之声。 与刚才偷袭的怪物一模一样的造型,血幽之界的位界特性自然凝成的魔物,受穷奇凶魂的影响,开始启灵成型! “吼!” 魔物伸手一拍,距离最近的一个巫师被拍成了肉沫。死亡的巫师血肉汇聚到了祭台上方,在“子时”的位置点亮了血光。 第一个祭品,变成了巫师自己。 其余巫师们骇然四散,为首的巫师声音都在颤抖:“这……这……” 秦弈一阵无语。 早猜测他们没弄清几万年来的变化,之前的怪物已经不在他们预计中了,结果到了祭礼之时还自以为没问题,出状况了吧…… 现在的状况很麻烦,不是幸灾乐祸的时候,因为这种怪物是位界之子,实力碾压所有人,连他秦弈都无法撼动,你幸灾乐祸巫师死亡,下一刻就会轮到自己。 “吼!”魔物仰天咆哮,漫天血雨喷洒而落,洒在高台,无声消融。一个巫师手上被血雨溅到一滴,忽然从手掌到手臂开始消失蔓延,仿佛被融进了此方天地里。 巫师咬牙斩掉了整个手臂,所有人眼睁睁看着这截手臂融入地面,呆若木鸡。 第四百二十七章 血凛幽髓的线索 (上章又犯傻了,426打成了425,哎……) “这血雨都有强烈的腐蚀,溅上一滴都可能被位面融进去。”太朴子放出一个护罩,急促道:“都做好防御,一滴都不能碰!” 秦弈撑起罡气罩,同时射去一支灵魂之箭。 灵魂之箭卷入血色旋涡,半空中有低沉的笑声,直透灵魂,反把秦弈震得面色苍白,受了点灵魂反噬。 “妈的……”秦弈深深吸了口气,看着正在自顾自咆哮肆虐的怪物沉吟。 怪物看似没有固定目标,只是暴戾地击碎它附近的一切…… 这玩意当是血幽之界位面凝成,自与位面成一体,它的攻击也可以把所有东西都融进血幽位面之中,反而又成为它自己的养分。 就如之前化为听风等人的外形一样,它可以化为融入此方的任何东西,并共享残余的意识。 它的实力层面受位面所限,依然是被限定在腾云巅峰,但特异之处早已超越了腾云修士所能应付的等级。 因为这是在与整个位面为敌。 唯一的破绽还是精神,这种东西本无灵魂,之前能说话能骗人都是基于听风等人自有的意识,它自己没有一个固定的思考,只是遵循此界凶戾欺诈的负面本能行事罢了。 位面本无善恶,应该还是受了穷奇之意的影响才会有这种负面取向,“闻人斗辄食直者,闻人忠信辄食其鼻,闻人恶逆不善辄杀兽往馈之”,穷奇就是这样一个恶神,因此位面显恶。 杀这怪物,原本只需要搅散的精神凝聚,这怪物躯体也就自散于位面之中,并不需要硬碰硬。然而秦弈的灵魂之箭失效,是因为穷奇即将现世,凶魂已显。穷奇的灵魂若与这怪物结合一体,那至少在本位面之内绝对无人可敌,就算流苏都搞不定! 想明白这点,秦弈冲着巫师怒喝:“先停止你这瞎搞的祭礼,否则凶魂再出来,和这怪物结合,所有人都要死在这里!” 巫师也在祭着一个罩子挡血雨:“停、停止不了了啊,我们圣玉缺失,可放不可收……” “妈的白痴!”秦弈怒道:“如果你那破玉完整呢?” “完整圣玉持有者,可以压制穷奇之魂,回归先活祭再召唤的顺序过程,那时还可控。可那残缺我们找了很久了,根本找不到……” “是这玩意吗?”秦弈取出了血玉碎片。 巫师直了眼睛:“你……” 秦弈怒喝:“你什么你!告诉我用法!” “你把残片嵌在上面,我们有秘法将其粘合。”巫师急促道:“其他人帮助限制这怪物,它要动了!” 随着话音,怪物终于动了。 “轰!”血色黑色交织的巨大脚掌从天而降,踩向了秦弈等人所在的方位。 这里人最密,最像踩蚂蚁了…… “嗖嗖嗖!”剑气枪芒冲天而上,抵在脚底。那太一宗古心掏出了一个奇异的太极图,斜斜铺在下方,继而太极旋转,形成如泥潭般的区间,将怪物整个躯体容纳其中,慢慢如绞肉泥一样开始搅动。 秦弈斜眼看着,这东西之前比赛被他用出来的话,恐怕挺难防。 与此同时,太朴子掏出了一个阵图类的圆盘,圆盘化作点点云雾,散于四方,于是八方云涌,数之不尽的异力如云缠绕,层层叠叠地把怪物缠住。 无极宗的书生一掌拍在了地面上。 “蹭蹭蹭!”冰棱四起,如缠锁链,绕着怪物身躯纵横交错。 怪物居然真的被锁定,在空中咆哮不已,却一动也不能动了。 都是各宗种子选手,当然不是如巫师嘲讽的那么拖后腿,真要配合起来,集体的力量竟已堪堪与位界相持。这让秦弈自己倒还办不到的,他还真没这么多手段。 “就是现在!”秦弈顶着血雨,冲向了祭坛正中。 所得的血玉碎片,恰好嵌进了血玉残缺处,完美贴合。 与此同时,几个巫师念动咒语,那坚固的血玉如同血肉一样,在断裂之处开始凝固黏合。 此时才发现,祭台升高之后,下方石台有了些刻纹。 识海中传来郑云逸的传音:“那些刻纹,据说与血凛幽髓的线索有关。好了你要的信息已经全部给你,我的诚意已足。此时混乱无比,要是大意,你我都可能死在这里。” 秦弈回道:“收到。” 郑云逸这也是为了他自己拼了,这份合作诚意对他说不定是破天荒第一遭。毕竟此地凶险绝伦,魔物还在咆哮,天空的血色旋涡里已经现出了一张扭曲的鬼面,地上的雕塑隐隐诞生了血肉之形。 穷奇要出来了,血玉再不黏合都来不及了。 郑云逸这回是连暗算那些巫师的心情都没有了,事先怎么知道此地会变成这副德性?哪里还有搞自己人的心情,安全活着回去才是最重要的。 流苏显然也同时收到了传音,开始研究血纹。 秦弈紧紧摁着血玉两端,防止它断开,低头看血纹,完全看不懂,估计除了巫神宗传承之外换了谁来都看不懂。 还好,流苏应该看得懂,这种东西说穿了都是一类的远古文字体系罢了。 流苏研究了好一阵子,说道:“血凛幽髓,说穿了就是血幽之界整个位界最精华的结晶,只是不可捉摸,不可收集,以前我只知道那是先天诞生之物。这个血纹记载了一些后天获取的方法,应该是这巫神宗先祖传承的研究……” “有所获么?” “有。其实这怪物就等于位界之能的一种具现,只要配合某种媒介载体来炼化它,那就是位界结晶了,此即幽髓。然后这种血祭召唤凶魂,本身便是血凛。再以特殊法门祭炼,便至少是一个次品的血凛幽髓。” “需要媒介……” “不错,不出意料的话,就是这块血玉。这既然是能沟通位面放逐凶魂的钥匙,绝对就是关键之物。应该是上古的血凛幽髓失去了幽垠之意,被长期以血戾之法来祭炼,保留下了血凛之气,用于沟通凶魂……这种玩意估计都不止一块,巫神宗手头应该还有。” “那我明白怎么做了。” 话音方落,血玉“咔嚓”一声,终于融合成了一个整体。 巫师们的巫法之声加大传来,血玉上的刻纹螺旋似乎有了反转之意。 血玉能引凶魂,也能镇凶魂,本就是此番巫法的关键媒介,当巫法逆转,便归于原序。 半空中的旋涡开始凝滞,已经正在扭动张扬的雕塑又慢慢归于平静。 与此同时,狂风在秦弈身前卷起,试图卷走血玉,另有数道惊雷劈向他的头顶,血玉之上也有血光爆现,轰向他的面门。 “早就猜到你们这帮白痴要抢血玉控制权了。”秦弈之所以一直握着玉,就是为了这一点。怎么可能平白给他们送上完整的玉?要完整就要自己拿啊! 所有攻击临身之前,他已经将血玉摘走,罡气罩骤然爆起,将所有攻击全部硬吃了下来,继而转头就冲向被众人限制住的怪物身躯。 那边巫师试图反水,这边人们都已经快要控制不住怪物了! “吼!” 怪物身躯狂震,将所有限制的冰链云牢太极尽数震得粉碎,太朴子等人齐齐喷出一口鲜血,四散抛跌。 这么久的时间,足以让它固魂,虽然还不算和穷奇结合,可此时它的精神也不是简简单单的灵魂小箭能解决的了。 已经算是凶魂! 凶魂为灵,位界凝躯,这根本就不是腾云级的对手能应付的东西!再多人也不行! 怪物似乎感应到了能对它造成威胁的东西,巨大的头颅缓缓转向秦弈手中的血玉。 那东西……或许可以炼化它…… “吼!”如山般的拳头击向秦弈。 无边幽垠之中,刺目的光芒亮起,如贯天地,如割位面,世间炫光,尽汇于此。 秦弈,湛光剑! 第四百二十八章 祭礼第二变(月票1000加更) “嗖!”汹涌澎湃的乾元之光肆无忌惮地射向怪物身躯。 怪物一拳击出,撞在剑光之上。 “轰!” 祭台狂震,连天上的血色旋涡都差点有被击碎之感,不止是祭台,连位界都开始不太稳固。 这本就是一个残破的小位界,一界之力也未必比得上乾元。 而湛光剑就是乾元之宝! 交战的中心已经彻底变成了强光,人影都看不清楚了。 所有人看得目瞪口呆,那书生范融之都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还好比赛的时候禁止越级法宝……他们最多能御使晖阳法宝,已经沾沾自喜觉得自己有远超实际修行的实力,甚至还不忿,认为如果不是比赛场合,说不定能弄死秦弈。 可没想到秦弈掏出来比他们大多了…… 乾元法宝! 这玩意就算在他们大宗门内部都不多见,只有宗主常备,连长老们都不一定有,有也非常难得。 这不是简单的数字游戏,可以凤初有琴心法器、琴心有腾云法宝这样简单类推的……越到后面,你根本就得不到!乾元级的宝贝是那么容易到手的吗?就算是他们宗主,也是历经千年,经过多少造化,收集多少宝物才好不容易搞出来的。 可秦弈居然随随便便就掏出来了…… 怪不得他所学皆法宝,因为他真掏出法宝那就是变态级! 其实秦弈没他们想象的那么牛逼……跨境界用诛魔剑已经是很吃力的事了,用湛光就几乎是拿自己的命在拼,本来这是压箱底不到生死危局不能乱动的东西,可这次不动不行。 这种魔物肆虐起来,谁都要死,青君程程都扛不住,由不得他继续藏私了。 话说回来,程程这后半段一直很沉默啊……青君还出枪应敌了,程程好像没什么表现? 他没有时间去考虑这些,第一次动用湛光,一用就抽去了他所有的法力,身体完全虚的,能撑住不摔下去就不错了,根本没有余力考虑别的事情。 幸好他是仙武双修,所有的法力抽空之后,仙武合丹变成一个单独的武道之丹,剑修叫它“剑丸”,他棒修不知道叫啥……反正依然有武道修行支撑着身体,还能有战力。只是需要法力的所有事情都不能再动用了,精神也变得很是疲惫,只想休息。 不能休息,这事没完。 用湛光,最大的价值在于让这魔物也虚弱了许多,不再是那种不可为敌的状态。 人们识海同时传来秦弈虚弱的传音:“别傻看这里,让所有人结阵自保,同时护好我……可能有外敌,等我这边处理好了,再做计较。” 李青君一愣,程程倒似乎是早有所料,眉头舒展,笑道:“见你这么骁勇,以为你没想到……想到就行,我们用北斗之阵。” 他们本有八人,秦弈在空中,那便是七人,恰好可以结成北斗之阵,秦弈游离在外还可成第八星位,没有比这更合适的阵法了。 太朴子等人执行力倒是超快,这里基本都是懂阵的人,大家各宗的七星阵型效果不同,但方位都没差,很快就听程程的安排方式凑成了阵型。 太朴子站在玉衡星位,看着天枢位的程程,又看看左右排列,奇道:“这阵法……为什么让我感觉有点妖异?” 程程面无表情:“此即妖阵。” “为什么要用妖阵?” “因为你们现在最好听我的。” “……” 七星之光直透苍穹,把空中的秦弈都护持其中。 上面强光已然消敛,是魔物与湛光的相持终于有了结果。 光芒散去,一柄利剑刺在了魔物喉头。 众人还来不及露出喜色,控制就传来了秦弈的怒吼:“太朴子,魂灯!” 太朴子几乎是下意识地掏出了魂灯,灯火燃起。 魂灯之力搅进了魔物精神识海,本已被湛光破得虚弱许多的魔物,神识终于动摇,整个躯体开始扭曲化。 趁此一刹机会,流苏冲进了灵台。 魔物庞大恐怖的身形越来越扭曲,震耳欲聋的咆哮声震得整片祭坛都在颤动。 “别鬼吼了!”秦弈在半空中流星电射而来,血玉摁在了魔物眉心。 以血玉为媒,流苏在怪物魂海之中运起了刚刚学来的咒法。 连血凛、带幽髓,这里全有了……炼了它,不仅是能炼出血凛幽髓,还恰恰是平息这个魔物存在的破局正解! 魔物的挣扎咆哮声忽然止歇。 秦弈也凝固不动,流苏也没了声息,怪物也静立原地,一切仿佛静止。 强光消敛,所有人呆呆地看着空中静止的画面。 很多人都根本看不懂这里蕴含的意义,只有那些巫师有所传承,是懂的。 这是把一界之灵凝聚成一界晶髓,所需的魂力庞大得根本不是腾云级能想象,怕是近于乾元之力!就像是刚才的湛光一样!他们如果要做,必须结阵,配合各种巫术特性来做,这秦弈是怎么把一块玉摁在上面就直接做的? 越是懂,就越是难以理解,简直颠覆了他们的想象力。 到底是这秦弈是怪物,还是这幽界魔物是怪物? 在这仿佛时空静止的时候,祭台之外忽然传来有趣的笑声:“有趣,有趣……这秦弈,居然在帮我们炼化血凛幽髓。他居然看得懂祭台的咒语?” 巫师们骇然色变:“巫神宗!” 随着话音,狂风席卷,血浪从祭台之外狂涌而来,似有万千鬼哭之声血浪之中回荡,鬼脸森森。 “轰!” 血浪瞬间漫过那几个巫师的身躯,竟把他们也如之前的人质一样,变成血泡包裹起来,浮在空中。 血浪也漫过了李青君等人,七星斗转,天枢结印,各大宗门的法宝之力尽数激发,结合成堪比晖阳的威能,恶狠狠地冲在血浪之上,血浪倒卷而回,浪潮之后传来“咦”的一声,显然很是吃惊。 程程等人气定神闲。 李青君也终于知道为什么秦弈拼死之中还要让他们结阵了……还好有此提醒,否则这些伤疲交加的人士各自为战之下,必然扛不住这一波突袭。 血浪消失,一个红袍侏儒出现在祭台边,惊讶地看着七星阵:“妖阵……我倒是失策了。” 程程微微一笑,没有回应。 血泡之中传来原先为首的黑袍巫师的怒喝:“贺归魂,你干什么!” 那被称为贺归魂的侏儒呵呵一笑:“你们召唤凶魂,自然能有血凛幽髓现世的线索,我为何不能来看看?” “那你关了我们干什么?” “因为有了血凛幽髓为基,也需要一个凶魂凭依,才能打造盖世凶魔啊……仪式已经进行了一半,不继续岂不可惜?” 巫师怒道:“你哪来的血凛幽髓!” 侏儒抬头看着空中静止的僵持,眼里也有些惊疑,继而笑道:“这个人……叫秦弈对吧?他在做的,就是凝聚幽髓啊……只要我破了他们的七星阵,那时候这个秦弈弄出来的血凛幽髓,岂不就是我的了?” 李青君挺枪怒喝:“你做梦!” “小姑娘,别着急。我或许是破不了,但穷奇可以……”侏儒笑眯眯地看着祭台之上“子时”方位的血色刻痕:“你看,这里已经有了一个血魂,还差十一个……我这些同门已经捉了六个,他们自己还有五个,岂不是正好?” 第四百二十九章 十二缺一(为CzLB盟主加更) 太朴子等人心中都沉了下去。 这个贺归魂,他们是知道的。 作为魔道强宗里的晖阳大能,也是和他们宗门有过交手的,他们当然知道这个人。 是的他是晖阳,根本不是什么腾云,甚至他根本不是侏儒。 他这是不知用了什么秘法,生生把晖阳中期的实力压缩到了腾云巅峰的层面上,才得以进入此界,或许这个秘法同时造成了身躯的压缩变异,才看起来变成了一个侏儒。 他很可能是一直独自缀着那些“前同门”,巫神宗从来就没有完全不管这些人的举动,一直在监视,随时摘桃子。如今看情况有变,便终于出现。 稍微动点脑筋,就知道晖阳限制在腾云境,和真正的腾云不是一个概念。 无论是魂力、眼力、对道与技的认知和运用、对更高明技法的掌控,都不是一个层面的事情。就像是一个大人控制着只用小孩子的力气和小孩打架一样,照样一巴掌就可以把小孩抽飞了。 如果陆龙亭等人都是巅峰状态,倒也不是不敢一战,他们个个都有越级挑战的资本,全部联起手来,至少可以相持。 但眼下他们全部不在状态,那就是找虐。 所以贺归魂的血浪突袭,在场的根本没法防,就是被范围性全灭的事情。 幸好他们提前备下了七星阵,既是保护自己,也保护了此时在空中不能动的秦弈。 秦弈这是早就有所防范,提前做好了准备。 都不知道他是怎么猜到还有外敌存在的……太朴子陆龙亭等人心中都很是服气。这秦弈能年纪轻轻练到这般田地,果然不是运气两个字能解释的,该他站在同辈之巅,没得说。 但秦弈能防备一切,也不可能帮巫师们一起防了,那也得他们配合才行啊! 这回情况有点糟。 贺归魂破不了七星阵,但可以招穷奇。 之前血玉融合完整,是把被调换了的祭礼顺序压了回去,把先召唤再杀人的模式重新回归先活祭再召唤的模式,而不是撤销了召唤之仪。 相反,召唤之仪是一直在运作中的,天上的血色旋涡根本就没消失呢。 这时候只要有个懂得召唤之仪的人,按照一定的顺序和咒语,一个一个杀人献祭,这穷奇一样是会被招出来的。 更何况……他要杀的人里,就有太朴子等人的师弟! “怎么办?”太朴子范融之古心等人都失了方寸。 结阵可以自保,但不能轻移,他们毕竟是没有训练过的临时组合,不可能保持移动之中阵型还完全一致。只要稍微偏离半点,那一切都崩了。 “等。”程程面无表情:“就算看着他们被杀,你也得等。” “我……”太朴子欲言又止,终于叹了口气。 李青君神色有些不忍,却也没说什么。 她也早就过了当初那种不知轻重的时候了,此时乱动,那就是全灭,不动还能捱到秦弈那边收服魔物之后再做计较。 怎么选择根本不用考虑,这不是妇人之仁的时候。 战场之中,她也这样等过。看着士兵被人杀戮,按兵不动,只等一个时机。 太朴子等人也懂得这个道理,抬头看着秦弈,只能祈祷他快一点。 无论快慢,都不能怪秦弈,没有秦弈扛这个魔物,大家早特么死了。归根结底,根本就不该进此界,这彻头彻尾都是个陷阱。 杀死他们的,是贪欲。 此时贺归魂已经站在祭台前,闭目念念有词。过了片刻,一个血球被招到了他面前。 “啪”地一声,血球爆裂,里面一个灵云宗弟子身死道消。 “丑时”的位置亮起了血灯。 “巫神宗!”太朴子切齿道:“若贫道能出去,不把你巫神宗彻底抹去,誓不为人!” 贺归魂依然闭着眼睛,毫不在意:“我巫神宗仇敌遍天下,几时轮到你这种小毛头。你倒是要小心哦,按你们正道那些叽叽歪歪的说法,若被仇恨蒙蔽心灵,此即于道不利。” 众人拳头都捏得咯咯响。 巫神宗确实不怕他们,一个有无相坐镇、多位乾元的超级宗门,还传承不知多少恐怖秘法,放眼世上也只虚一个天枢神阙,又怎么会怕你们这些乾元宗门? 即使是天枢神阙,也不可能去和巫神宗开这种不死不休的大战,真开起来,天枢神阙打赢了也要损失惨重,谁帮你主持这种公道。 说白了,巫神宗和这些宗门本来就有仇,正魔两道从来就拉锯几千上万年了,仇恨都叠了不知道多少,也不差这一点。 万象森罗宗也差不多……不过万象森罗宗比巫神宗稍微好一点的在于,他们行事偏阴影诡秘,没巫神宗这么嚣张跋扈,这是道不同的风格决定。 “啪!”又一个血球移到身前爆裂,却是巫师死了一个。 “寅时”位置亮起了血灯。 “贺归魂我艹你奶奶!”为首的巫师气得大骂。 骂声尾音都没出,他也被移到了贺归魂面前。 “啪!” 贺归魂依然闭目,面无表情:“世界清静了。” “卯时”位置亮起了血灯。 众人看得手足冰凉。 贺归魂越来越快,顷刻间所有巫师都死了,正道宗门被捉的弟子也死了三个。 最后四盏灯。 贺归魂再度一招,郑云逸的血球到了面前。 他伸手虚捏。 预料中的爆裂声变了,本来是人被捏爆的爆响声,却变成了只有血泡爆裂的“噗”声,跟放屁差不多…… 贺归魂一愣,忽有龟甲之阵绕在身周,尖锐凌厉的剑芒已到了他的后颈。 这不是剑气……是法宝。 谋宗三十六秘技之瞒天过海! “嗖!”贺归魂好歹是晖阳级的神识,这么一个偷袭还是无法奏效的,他瞬间偏头,郑云逸犀利的偷袭便擦着他耳畔过去了。 可几乎与此同时,七星阵处,七种攻势被揉成一体,堪比晖阳的暴烈威能夹杂着太朴子等人的冲天恨意,轰然降临。 这便是“等”,等的就是这一刻!程程李青君早就知道郑云逸那所谓的被关在血球里和别人不一样,他根本就是假的,只要轮到他,必有变局! 就看这一下能否竟功! 贺归魂嘴角露出了一抹狞笑。 下一刻剩余的最后两个血球挡在了他身前。 “不!”太朴子一声惊呼,他们的含恨一击反而把自己最后的两个同门轰杀当场。 不仅如此,两个尸首似乎还被施加了什么巫法秘技,爆开了极强的威能,挡得他们的七星之力无影无踪。 十二血灯,就剩最后一个空缺,因为郑云逸脱离而少了一个人。 “谋算宗,呵呵,填了此位吧。”贺归魂回手一爪,直奔郑云逸咽喉。 郑云逸忽然消失,半空只剩一个剑鞘被贺归魂一把捏碎。 谋宗三十六秘技之金蝉脱壳。 贺归魂一把抓空,剑鞘化为毒雾,瞬间将他包裹,而那边七星阵中再起星芒,急速奔袭而来。 “砰!”一把龙头拐杖从毒雾之中探出,龙首喷出了一团绿色烟云,接下了七星之力。 这一回贺归魂不再轻松,被七星之力生生轰飞,在抛飞的半空之中,又是一发七星之力紧追而来。 程程控阵,不会给他喘息之机。 而另有一道龟甲呈束缚之形,悄悄控住了他的去路。 “谋算宗真的有点麻烦。”贺归魂忽然掏出了一面白幡。 似有万千鬼哭之声回荡,数不尽的冤魂咆哮而出,一面阻挡七星之力,另有分魂缠向了郑云逸。 晖阳大巫,东西多着呢,可不是这么两下就能击败的事情。 然而就在此时,空中传来呼啸声,如有一座巨山从天而降的窒息。 贺归魂猛抬头,一柄狼牙棒已经劈到了头顶。 秦弈终于抽身而来! (再度万更达成,票来!) 第四百三十章 人的晖阳,妖的万象 “哐!”仓促招架的贺归魂竟被这一棒砸得连腰都往下折。 他虽有晖阳认识,此时的力量也确实只有腾云,硬碰硬之下还真难以应付这么多夹击。 但这一击之下,贺归魂反而略松了一口气。 因为他发现秦弈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强,若真的够强,这一击至少能让他受伤,可没有。 秦弈已经很虚弱了。 眼角余光看去,空中魔物那庞大的黑红身躯星星点点地解散,化为尘埃,归落位界之中,场景有些梦幻的美。而有一点指甲大小的漆黑幽髓,慢慢凝聚,汇入血玉之中,将血色的玉石浸染上了幽垠,在血色之中流转,仿佛有生命一般。 秦弈此时才有时间收了血玉,心中也安定少许,这至少是个次品的血凛幽髓,到手便是此行最大的意义达成,剩下的就是处理这个贺归魂,就一切完事了。 只不过流苏几乎是独力炼化这一界之魂,也有些吃不消,此时魂力衰竭,回棒子睡觉去了——也就是说,此时秦弈也是真正的弹尽粮绝,所有底牌都没有了。 法力因为强行动用湛光剑,此时彻底衰竭根本无法自我复苏,而他连个嗑药化用的余地都没有。精神也疲惫无比,只是考意志强撑着。 就连武修也不复鼎盛时的一半力量,毕竟他从大比开始到现在,战斗几乎就没停过,只在之前的幽幻沙大殿里略作休息而已,实在不够用的。 现在流苏也睡觉了。 此时的秦弈还被人当作最强的一环,实际上都未必打得过李青君和程程了,毕竟这二位几乎没有什么损伤。 也就是说,有个严重问题……他们现在,未必打得过贺归魂! 贺归魂架着秦弈狼牙棒,后仰的身躯慢慢扳直,呵呵笑道:“若你们技止于此,那你便填上最后一灯吧!” 秦弈“呸”了一声。 程程的传音送来:“秦弈,妖九宫。” 秦弈心领神会。 那边鬼戾之声呼啸而过,郑云逸狼狈地打了个滚,爬起身来还心有余悸。自以为用谋宗秘法临时吸收能量达成腾云六层,算是很厉害了,没想到在贺归魂面前几乎不堪一击,人家只是魂幡了分了一缕出来对付他,就差点要了他的命。 左右看了一眼,却发现七星阵那边趁着秦弈这一击,居然开始移动了。 不再是七星之形,而是组成了另一种阵势,团团将贺归魂包围在里面,程程所处的位置是阵核,秦弈也非常迅速地换了位置,占据一个方位。郑云逸一眼就看出这是九宫之形,还没等秦弈喊话,就非常自觉地补上了最后一位。 九个人,九星九宫,包围贺归魂。 贺归魂击退秦弈,刚刚站定身形,便发现周围已经起了变化。 他左右看看,有些皱眉。 七星阵,九宫阵,都是阵法基础型,实际效果和变化主要看阵核主持者的运作。刚才破七星阵的时候他就已经失算,按照常规人类的阵法模式去破阵,根本不得其法。 所以他自称“失策”了。 因为这是妖阵。 如今这个九宫阵也一样,看着非常简易,内核与他所知的有很微妙的区别,他破不了。 贺归魂抬头看了程程一眼,程程面无表情。 奇怪,这明明是人类女子,修的还是辅助之术,怎么会妖阵……会妖阵倒也罢了,她的阵法操控与变化根本不是腾云级的人物能够达成的,就像他贺归魂一样,他对道的理解也不是腾云,一个道理。 难道这女子也和他一样,是晖阳压制成了腾云,混进来的? 心中思绪飘过,侧方枪芒爆现。 蓬莱剑阁,凛日神枪! 贺归魂随手一架,狂猛的力道冲得他五内翻涌,差点吐血。 这九宫阵,竟然把李青君一枪之力翻了九倍! 下一刻阴阳冰凛火焰剑光充盈天地。 贺归魂明明知道,每一个攻击都是九人叠加,当枪芒过来的时候,其他八人就是彻底没有力量。可贺归魂竟然看不到人在哪里,四处都像是空的,枪芒过来,之能看见龙影,火焰烧来,只能看见朱雀之形。 他连还击都不知道打哪里! 真是失策了,知道这里一群伤兵疲兵,以晖阳之能入内几乎是手到擒来,即使有什么阵法也不怕……可想到居然会是妖阵……他听过这种阵,这是青丘天狐幻阵的一种变化,该是妖族不传之秘才对,根本不应该出现于此的东西! 贺归魂咬牙,再度摇动魂幡。 这是他集万千怨魂祭炼而成,最强的本命之宝,若在外全力驱使,可致千里荒芜,生灵寂灭,是最典型的魔道邪法之一。没有晖阳级的魂力,根本抵抗不了。 常理来说这样范围性的攻击,可破阵法之奇。 四周所有的攻击落在万魂之上,整个祭台炸成了一团,无尽烟雾之中,幽幽亮起了一盏魂灯。 太朴子腾云级的灵魂之宝,在阵法加持之下变成了晖阳级! 所有怨魂如泥牛入海,在魂灯之力下消弭无迹。 灵魂的对撞,没有惊天动地的显现,但凶险之处更甚。 “咔嚓……”魂幡开裂,魂灯也裂开了一道缝隙。 两个法宝同时报废! 眼前忽然出现一个金环,重重砸向贺归魂额头。贺归魂闪身而过,金环消失,却忽然在后背出现,无声无息地击中他的后心。 “噗……”贺归魂终于喷出一口血来,继而猛地向外突围。 必须撤,这九个伤兵并不好惹,阵心这个白衣女子绝对是高人! 不说阵法变化,光是这金环变化就非常玄奇,普通的腾云修士施展的这类变化回旋不可能骗过他贺归魂,连郑云逸的谋算宗秘技都骗不过他,可这个女子居然轻轻巧巧地骗过去了! 在力量与技巧或者索性说对道的理解上,这女子绝对是相同境界的对手。 这回真是太失策了……根本不该来。 这短短一段时间,几乎所有人都觉得自己不该来,几乎每一个人都在后悔。 可贺归魂即使想出去都难了。 九宫之阵,本来就含着方位变化,他找不到人的所在也是这个原因,因为方位被遮掩,已经乱了。 他突不出去! 明明向外冲突,却发现离祭台外的道路更远了,眼前还出现一道剑光,凌厉绝伦。 出不去…… 换个方向再突,前面是一道太极,有恨极的声音在虚空中飘荡:“贺归魂,你杀我师弟,还想走!” “死!” 四面八方俱是神光。 贺归魂没有想过,自己进来肆虐不过一炷香,杀了十一个没有反抗之力的人,就轮到了自己。 横行天下上千载,巫神宗著名的晖阳强者,居然憋屈地死在一群腾云修士手里,只因一个无法破解的妖阵,一个比他更神秘的白衣女子。 她可能不是晖阳……人的晖阳,妖的万象。这是一个与自己同级的妖怪! “轰!” 硝烟散过,贺归魂浑身鲜血淋漓地半跪在地,低声笑道:“那白衣金环女子,你是谁?” “说了让你传念巫神宗报复吗?”秦弈的声音传来,继而二话不说地一棒劈落:“你在想屁吃!” 贺归魂一杖架住狼牙棒,再度呕出一口鲜血,眼里却闪过厉色:“我贺归魂横行天下,杀了不知多少废物,玩过不知多少女人,死在同级大妖手中,也没什么可不甘。只不过你们这群小辈想要取我性命,可别指望不付出任何代价!” 同级大妖?很多人都是一愣。 可大家此时没有时间思考,随着贺归魂的话音,他自己一掌拍在了心脏上,同时念诵了一段咒语。 “不好!”很多人都看出来了,同声惊呼:“他这是要自己去填第十二盏血灯!” 九宫阵中,秦弈飞身而出,血玉恶狠狠地按在祭台中心:“给我回去!” 第四百三十一章 祭礼第三变,乘黄战穷奇 秦弈之前就发现了,从人死,到血灯亮起,这中间有极短的一点点过渡时间,这是吸收的过程。秦弈当机立断,试图用已经成型了的血凛幽髓,去阻止这场仪式的最后一步。 别人召唤凶魂是有特殊秘法控制的,他可没有,凶魂出来只可能乱杀一气,他才不会去犯那丝贪念试图收服凶魂什么的呢。 收了也没用,自己棒子里那个更凶,都养不过来了。 血玉既然是仪式的主要钥匙,能开启自然能关闭,可惜现在懂得关闭仪式的咒语的人也死干净了…… 但无论什么方法,强行试一试总是没错的。否则以眼下大家的战力,真的再也对抗不了一个上古凶魂。 “轰隆隆!” 随着血玉按在祭台,紫色的雷霆当头劈落。 天上的血色旋涡再度飞速旋转,旋涡中心之前露出过的鬼脸再度浮现,更加鲜活且狰狞。 秦弈一声断喝,挥棒直扫雷霆! 五行破法纲要! 不管这是什么雷,亦属五行之列,分解了就行。 “滋滋”的电流窜过,蔓延进了祭台上的三身怪物雕塑上,雕塑睁开了眼睛。 “回去!”秦弈注入了最后一点神识力量,血色幽垠泛起了金光。 这是属于“钥匙的所有者强行想要关门”的感觉,而门后已经有凶兽正在冲撞。 这种状况根本没有人能帮他,若他此时尚是全盛,还真可以强行关门,压制回去。可惜此时的秦弈已经太过虚弱,顶不住。 “噗”地一声,秦弈终于再度喷出一口血,染得手中血玉更加鲜无匹。 “回去!”最后的意志加上心血潜能,恶狠狠地压下了天空旋涡的转速。 雷霆止歇。 旋涡消敛。 正在人们以为仪式终于被秦弈关闭之时,最后的血灯终究还是亮了起来。 一直在蠕动的雕塑忽然击出了一只虎爪,重重按在了秦弈胸膛。 “砰!” 秦弈如断线风筝般向后抛飞,伤重得再也提不起一丝力气。 若不是万妖法衣的防护力,这一下说不定都能要命。 “秦弈!”李青君程程飞奔过去,一起接住他,手忙脚乱地塞了一个丹药到他嘴里:“你怎样?” “还……死不了。”秦弈按着伤口,辛苦地转头:“仪式没有彻底阻止,这个穷奇能动,只是可能削弱了些,具体我也不太清楚……” 所有人心中都是一阵疲惫。 按照这仪式的规格,这一大群腾云的献祭,召唤出的凶魂必是晖阳以上。而且这还是它自己的放逐界,晖阳也不会被排斥出界的那种。 这时候大家哪里还有力气再战一个晖阳……哪怕它“削弱了些”,那起码是晖阳初期吧? 雕塑慢慢地站了起来,三身六眼同时泛起了血色的光芒。 一脚踏出,地动山摇。 真要像贺归魂说的,他死了,也要让这群小辈付出代价? “拼了!”陆龙亭仗剑而起:“不过一个怪物而已!” “等等!”太朴子一把拉住他:“你、你看……” 陆龙亭转头看去,却见程程把秦弈彻底交由李青君抱着,自己慢慢站起。 “你竟敢伤他……你这一爪,如果没有法衣,会杀了他。” “嗬嗬……”穷奇发出了奇怪的笑声。 “你竟敢杀他!”程程声音忽然变大,继而身周冒出了白雾。 白雾蒸腾,将她的身躯遮掩得模糊不清。 人们仿佛感到她的身躯变幻了一下,好像消失又出现似的,可实在太快,疑似幻觉。 旁边的李青君敏锐感觉到程程整个气息都变了,愕然道:“姐姐你……” 程程转头一笑:“这个称呼好,以后就这么叫。” 随着话音,忽然消失不见。 再度出现时,已到了穷奇身前。 “轰!” 蛮不讲理的冲撞,无可抵御的妖力骤然爆发,那三身穷奇竟然被生生撞飞数十丈,重重撞在祭台后壁上,整个祭台开始坍塌。 庞大的乘黄之形现于天际。 白雾再起。外界人们已经再也看不见任何影像,只能感受到里面恐怖无匹的晖阳之力,如崩天地! 所有人目瞪口呆。 “这……这是……” 陆龙亭转头看李青君,李青君头也不抬,正在照顾秦弈。 秦弈默默看着战局,眼中都是忧虑。 雾中传来穷奇的声音:“你我……理论上都是神兽,何苦自相残杀?一起玩弄那些人类岂不有趣?” “我……没有你这样的同族!” 剧烈的妖力震荡再度冲起,远处旁观的人们都感到了扑面的妖力冲身,不得不凝起余力抵抗才避免被余波生生搞死。 这是全盛的万象大妖,至少三层境以上! 那穷奇……显然被削弱之后,打不过她。 “轰!”乘黄虚影日月践踏。 白雾深处,三身穷奇竟被生生撕裂开来,白雾变成了血雾,凄厉的嘶嚎响彻空间。 过了片刻,一个被撕成了三份的塑像回归了祭坛。 白雾之中,美好的身影慢慢走了出来,渐渐清晰。 依然是白衣金环,裙下赤足,只是白衣已经染尽了魔血,看着万分狰狞。眼下的她也不再是完全的人类之形,狐耳狐尾,有一只怪异的独角从背上伸出,分开两头,扣在肩上,形成一种战衣护体的模样,形象有种妖异的美。 “妖……妖王乘黄!”有人终于认了出来,声音都有些颤抖。 对普通人类修士来说,妖王乘黄,与凶兽穷奇,有什么区别? 完全没有任何区别! “呛!” 太朴子等人下意识地祭出了长剑与法宝。 “你们干嘛!”秦弈一骨碌从李青君怀里挣了出来,又一下没站稳,踉跄一下,以手撑地,勃然怒指:“她之前身为阵心,率领你们抗敌,刚刚又与穷奇血战,救了你们,你们这他娘的什么态度!” “呛!” 太朴子等人下意识地祭出了长剑与法宝。 “你们干嘛!”秦弈一骨碌从李青君怀里挣了出来,又一下没站稳,踉跄一下,以手撑地,勃然怒指:“她刚刚与穷奇血战,救了你们,你们什么态度!” “……”一阵难堪的沉默,半晌那个太一宗的古心慢慢道:“焉知此刻她是不是会屠尽我等。” 秦弈大怒:“她为什么要屠尽你们?” “可以遮掩你与妖怪相恋的事实。” “妈的智障!” “呵……一群废物。”程程轻启樱唇,蹲下身子抱住秦弈,轻轻吻了他一下:“别理他们,我此躯受位界排斥,得回去了。” 秦弈也不去理别人了,低声问:“人身换回来?” “不行,术法冷却时间不到,只能是此身被挤出位面,不能换回来。” “那你在外等我。” “……”程程沉默片刻,微微一笑:“不了,我回妖城。” 秦弈一愣:“为什么?” “不喜欢呆在这里了……夜翎说得对,我呆在这里,会不舒服,有来自于别人的,也有来自于我自己的……没有必要强求,否则只能郁郁,未必是好事呢。” 秦弈默然。 他知道程程为什么有一段时间始终没表现了。 因为她确实觉得穷奇和她也算一定程度上的“同族”,有些举棋不定,不想参与阻止巫师们的召唤,所以神隐。后来带领众人打贺归魂,那是对付巫神宗,不算对付穷奇,她才开始发挥学识。 所以有“来自于她自己的”别扭之处,未必能保持所有思维与秦弈同步,与别人就更不用提了,看什么都不舒服。 是最后穷奇伤了他秦弈,才彻底激怒了程程,不再认那是“同族”。 程程知道他完全看明白了,便再度亲了他一下:“反正就这样吧。在人间这段日子,携程揽弈,共游世间,我很开心。如今玩够了,且先回裂谷修行,你若有空再来看我,可别没良心忘了我。” 随着话音,她的身形开始模糊,是受位界排挤而出的迹象。 “那只羊驼,寄在蓬莱剑阁,请青君好好照料。” 李青君肃然抱拳回应:“姐姐放心。” 程程已经彻底成了虚影,美目瞥过场中众人,露出一抹冷笑:“此番游历,再度确认……人间英雄,唯秦弈一人。余者碌碌,不足道也,若非秦弈逼我立誓,就你们这样的表现……呵……” 声音渐远,终至消失不见。 第四百三十二章 履霜坚冰,阴始凝也 程程离去,祭台上的气氛变得很尴尬。 人间英雄,是不是只有秦弈一个,不好说,程程情人眼里出英雄,当然秦弈做什么都是牛逼,别人做什么都没用。 但单论这次的事情,秦弈确实光芒万丈,把所有人压得没有一点光彩。 在场所有人,可以说都是秦弈从怪物手头救下来的,组成了临时团队,携手共进。 此地的陷阱机关,是秦弈用木人破解的;巫师们的诡异巫法,是秦弈掏出飞艇轰开的。 祭礼仪式意外出现魔物,可能与穷奇结合,是秦弈黏合血玉,把仪式逆转,将魔物与穷奇结合的可能性割裂。 魔物肆虐,是秦弈动用湛光,耗尽所有力量,将其炼化。 贺归魂自我献祭,点亮最后的血灯,是秦弈飞身压制,生生削弱了即将现世的穷奇。 他做的每一件事都是救了所有人。无论智勇还是侠义,无可指摘,是此间最大的英雄,没有任何可以质疑之处。 即使他取得血凛幽髓,疑似私心。可那是应得的,连幽髓都是他自己炼化进去的,而不是和谁争来的。 说在此事里他是顶天立地的超级英雄,完全不过分。别人虽然也有所贡献,比如在贺归魂突袭之时也护住了秦弈,整体胜利确实是集体力量的成果,不能归功于秦弈一人,可这功绩对比之下真是犹如米粒之光了。 就算程程不说这话,心中暗藏妒忌的都大有人在。等出去之后,再给秦弈百年,还有别人什么事情? 程程的妖怪身份,无异于给妒忌者递上了刀。 即使不妒忌的,对人妖之辩也极为在乎。 太一宗古心冷笑道:“力战怪物,对抗魔宗,转过头却与妖怪你侬我侬,这番战事真是讽刺。” 秦弈嗤声道:“没妖怪你们都死了,还有你在这放屁的机会?” “你!” “我怎么?”秦弈此时才按着伤口,慢慢站直身子,虽是伤疲交加,此时的他自有凛然之威:“你有什么不服气?” 秦弈之前还跟太朴子陆龙亭等人笑呵呵,如今的神色已经彻底冰冷下去,再也没有一丝笑意。 也许程程想回家,并不完全是他们的问题,但他们是最具备代表性的问题之一。 他不找这群人的麻烦就不错了,居然还敢先开炮! 没等古心回答,秦弈继续道:“我秦弈就要跟妖怪你侬我侬怎么了?关你屁事?我还要跟魔道妖女你侬我侬,你有什么意见来打我啊?” “……”一群人都在冒冷汗。 万道仙宫果然是邪道。 古心更是尴尬无比。表面看去此时秦弈摇摇欲坠,不昏迷都是强撑的了,可他还真的被秦弈气势所慑,天知道这货还能掏出什么东西? 一时之间竟然不敢还口。 “那个……秦兄。”太朴子尴尬道:“既然程姑娘是妖王乘黄,那当初所谓妖后……” “是我。”秦弈漠然道:“道兄有何见教?” 太朴子尴尬道:“秦兄这是自甘……” “下贱?”秦弈冷笑:“所谓妖后不过是大家在开玩笑,妖城既没有立后,我与程程也没有什么上下之分。你自己脑补传言,与我何干?” “倒也不是这个……秦兄身边自有妖娆,为什么非要和妖王……” “和妖王又怎么了?和别人有关系?” 太朴子顿足道:“人与妖世仇十万载,当年妖劫如在眼前,便是平日里妖怪食人也随处可见,秦兄你这……” 秦弈冷冷道:“秦某赴妖城,解救妖城人类十万众,道兄亲眼所见。可胜过你们在这打嘴炮,口称为了人类,实则无一建树。” 旁边范融之忍不住道:“那是两回事。” “你们对抗贺归魂,靠的是妖阵的特殊,不然早特么被贺归魂破了,程程无异于救了你们全部。穷奇现世,必将杀戮,是她以真身战穷奇,这是救了所有人第二次。结果呢?”秦弈冷笑:“你们对她的态度,更甚于对待贺归魂,此之谓恩将仇报,也是两回事?” 众人不语,都有些皱眉。 其实秦弈看他们的表情也看得出,别人倒未必觉得这是恩,因为算是战友协作,每个人都用尽最大的努力,程程是其中之一罢了,说是恩好像是有些抬高。 最多认为此事程程居功至伟,若是人类必将承情,可是妖怪那就…… 这是万载坚冰,凝固坚实得犹如一堵叹息之墙,绝非一两次的协作活恩惠即可破除。 这事情说来也是好笑的。 没有外敌的时候,这群人自己竞争得死去活来。 当有了巫师搞事,便有了“正道联合抗邪”。 当有了怪物出世、魔道参与,那就连巫师都联合在一起了,“正邪合作抗魔”。 当妖怪现踪,就连贺归魂都下意识认为那才是最大之敌,要是换个形势,秦弈觉得说不定还会有一场“正魔合作诛妖”呢,这是完全有可能的,正魔好歹都是人,妖可是其心必异。 这万载玄冰之固,可见一斑。 想到这里,秦弈摇了摇头,伤疲交加的他实在没有心力和这些人争吵,只是转向李青君:“我们走吧。” 李青君点点头,搀扶着他慢慢往外走。 太朴子在身后苦口婆心道:“此间事传到外面,秦兄的名声可就不好过了,可能还要影响到贵宗。如果秦兄说将来不再与此妖联系,贫道愿意为秦兄担保,让大家不把此事外泄。秦兄此番名震天下,可想而知必是神州最耀眼的明珠,又何必为了一个妖怪自毁前程?” 秦弈脚步微微一顿,笑了笑道:“道兄虽是迂了些,倒是好意。与某些人不同。” 太朴子诚恳道:“贫道确实认为秦兄英雄侠气,是真心相交。然而这个……” “道兄好意,秦某心领。”秦弈淡淡道:“如果非要做个选择,那我不要什么名震天下,不要什么锦绣前途,我要程程。” 古心冷笑:“冥顽不灵。” “至于与诸位相交……唯太朴道兄有些遗憾,别人……呵呵。对比之下,便是天下英豪为友,在我心中也比不过程程一个手指头。诸位请便。” 太朴子顿足叹息。 一直没开口的陆龙亭忽然道:“秦兄也不在意万道仙宫的声名?” 秦弈抬头想了想:“你们本来就看不顺万道仙宫,也不差多一件与妖怪为伍的罪名了。如果仙宫愿意和我一起担,我会很高兴。如果仙宫不愿意,那秦弈可以脱离,以免害了宗门。” 陆龙亭微微摇头,太朴子叹了口气。 其余几人都摇头道:“真是色欲熏心。” 正在此时,空间忽然一阵晃动,祭坛仿佛开始坍塌,大片大片的血块簌簌而落。 始终沉默没说话的陆龙亭叹了口气:“连续超越上限的力量在此界争斗,这个残破的位面已经支撑不住要塌了,你们还有闲工夫吵这种架。” 所有人都是一惊,秦弈也不由皱眉。 位面崩塌,可与排挤出程程不是一个概念。排挤出超越限定的能量,还是一种温和性的推送,可若是位面塌毁,所有人都要葬身在里面。 “走!”陆龙亭祭起飞剑:“出去再说。” “哐!”整个祭台大殿坍塌,巨大的石块轰然坠落。 “来不及了。”秦弈漠然道:“也许你们又要说,我秦弈无恩,只是为己。” 众人转头看去,却见秦弈摸出了一个炸弹。 万道仙宫位界炸弹。 “轰!”秦弈身前一丈处,炸出了一片天幕,有蓝天白云在外飘荡。 秦弈正要飞出,最后的力气牵动伤势,眼前骤然一黑,已然晕在了李青君怀里。 他实在是已经弹尽粮绝,根本就是在死撑,如今终于支撑不住。 李青君愤然转头看了众人一眼,一字字道:“天下英雄,青君知矣。” 言罢抱着秦弈,飞身窜出了天幕。 “轰隆隆!”身后的位界彻底坍塌,后面数人电射而出,仿佛没脸见李青君似的,四散飞射不见。 第四百三十三章 各样人心 李青君根本没有心思理会别人,秦弈眼下的状况让她非常忧虑。 在血幽之界不知道多久了……反正从大比开始到现在,秦弈的战斗就没停过,到了现在可以说透支得离谱,金丹枯竭,灵魂都虚浮无比,加上一身都是伤,强行压制…… 这种状况,若不得到及时治疗,绝对是会伤及仙道根本的。 可她不会治伤,也不知道秦弈戒指里哪些伤药是对症的。其实光是吃药大概都没太大用,秦弈最后似乎也给自己塞过药了,但只能保住心脉不失,具体还是必须找个懂行的调理救治才行。 可眼下很麻烦,秦弈昏迷,那个小器灵也在沉睡,左右无人。 太朴子和陆师兄也跑路了,连个求援的人都没有……李青君知道他们倒也不是故意舍弃,而是刚才秦弈还很牛逼的样子,他们确实想不到秦弈已经油尽灯枯成这样了,于是觉得没脸相见,索性不见。 李青君抬头望天,太阳正在中天,辨不了方位。左右四顾,却是茫茫大海,什么标识都没有。这就糟透了,一时之间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甚至连所处的位置都搞不明白。 或许换了师兄们有很多辨识方位的办法,其他修士也有些法宝指引,可她李青君在剑阁长期闭关苦修,对大海并不熟悉啊…… 想回剑阁找长辈帮忙,找不到路,怎么办? 李青君急得没辙,又往高处飞了少许,极目远眺。 四海茫茫,某个方向的海天相接处,仿佛有东西? 实在太远了李青君也分不清那是礁石还是什么,下意识就飞了过去。就算是一片礁石都好,起码能把秦弈安放下来,不至于无处着身。 ………… 更遥远的另一个方向,太朴子追上了无极宗范融之,过了片刻陆龙亭也会合过来,又过了片刻,无临天宫的那弟子也来了。此人始终没和秦弈交流过,秦弈也不知道叫什么名字。太朴子等人自然知道他叫默语子,本来就是属于较为沉默寡言的一类。 入血幽之界活下来的人,除了秦弈一家子之外,还剩郑云逸与太一宗古心不知去向。 “郑兄与古兄呢?谁知道他们哪去了?” “不知道。” 简单交流之后,众人便陷入沉默。 “算了不管他们。”太朴子叹了口气,对众人道:“贫道传音诸位集合,还是想劝一下诸位,回头不要告诉宗门有关秦弈与妖怪之事,替他隐瞒一二。” 范融之道:“太朴道兄厚道,但这事……怕是不好瞒。两位师弟都死于此地,师门必会追问详细,我们总该把发生的一切情况说个清楚明白的。” 太朴子道:“只要想瞒还是很容易的,不说她身份,只说她暗藏了高明手段就行了。” 范融之沉默片刻,低声道:“道兄为何如此?” 太朴子道:“即使后来并肩作战只算是协作吧,但之前秦弈把我们从怪物手头救下来,岂非恩情?有恩不报,反而陷他于舆论,贫道心不自安,今后怕也别提什么修行了。” 众人都心有所动,微微叹了口气。 陆龙亭终于慢慢开口:“人妖之辨,借口。妒忌秦弈,才是真的。” 这话赤裸裸地把众人脸都扇了一遍,默语子范融之都憋红了脸。 人妖之辩,或许很坚实,但正常来说,不会发生在对方刚刚帮助过他们的状况下,就算讲点面上的颜面,也不会当场翻脸的。 太朴子恐怕是真的有点固执于人妖之分,才会和秦弈苦口婆心地说那么多,但他反倒算好意;而别人没多话,却反而不是真正着眼于此。 他们只是妒忌,借了这把刀对着秦弈罢了。 正面根本不可能是秦弈的对手,被他各种打脸啪啪啪的,这回有这么好的借口把他污名化,有几个人忍得住? 只是他们大部分还要点脸,不怎么多话,此时没来的那个太一宗古心,恐怕心中对秦弈的妒忌都到“恨”的程度了吧,所以此前句句是刺,都是他发出来的。 就是这么简单。 “我也妒忌秦弈,妒忌他年纪轻轻就比我强,更妒忌师妹心属于他。”陆龙亭慢慢道:“应该说,我比你们任何人都妒忌他。但以这个为借口打压秦弈,我说不出口。这次血幽之界,没有秦弈拼命,我们早死绝了,哪来这样的脸!” 太朴子行了一礼:“陆兄坦然。” “不,我已经落了下乘。至少……我心中妒忌并未消除,依然耿耿,在血幽之界也没有出声替他说话。”陆龙亭轻轻叹息:“当初师尊就说过,我不如楚师弟的心胸豁达。莫看我现在强于楚师弟,可修行越深,楚师弟必后来居上。我曾不服,如今看来,师尊说得对。就凭此耿耿,我此生剑道就有限得很。” 默语子也行了一礼:“能正视自己,陆兄的路也未必就窄了。倒是我等惭愧,始终不敢直面己心。” 范融之叹了口气:“行吧,被你们说得我都跟个小人一样了……你们怕心有不安,影响修行,我又何尝不怕?行,我回去可以替他隐瞒此事,但是你们别忘了,古心和郑云逸回去了,此事遮不住。” 太朴子摇了摇头:“他人怎么做,我们是管不了,便是他们答应不说,回去悄悄说了,我们又能如何?能对自己的良心交代也就够了。” 众人都一礼:“道兄说得是。” 礼毕,众人相视一笑,太朴子又道:“之前贫道的话有些伤人了,将来若遇程姑娘,贫道会向她陪个不是。” 范融之问道:“道兄此意,对妖有改观?” “不然。”太朴子摇了摇头:“个人之恩是个人之恩,种族之怨是种族之怨。近年来大乾纷乱,妖物食人处处可见,我不会因为程姑娘之恩,对这帮披鳞戴角之物有什么改观。何况前例早已证明,一旦这些妖物强盛,必是人间浩劫,可不能因为一时之恩失了远虑。” 陆龙亭洒然一笑,转身而去:“道兄言之有理。将来诛妖,程姑娘若要我还恩,大不了还她一命。陆某去也。” 剑光一闪,陆龙亭消失不见。 四人也都分散而归。 ………… 那边古心却追上了郑云逸:“郑师弟留步。” 郑云逸斜睨着他,微微一笑:“古师兄好。” 古心道:“太朴子迂腐至极,传音相见想必没什么好谈的。我见郑师弟也不理会,当是与我一样想法?” 郑云逸笑道:“反正知道他想说什么,没什么好听的。” 古心以为郑云逸和自己一个意思,便道:“那就好,我还担心我一家之言没人肯认。既有我们两家一起指证,秦弈这帽子便摘不掉。” 郑云逸笑笑不答。 正在此时,一道遁光飞速接近:“郑师侄,为何只有你一人出来?” 却是谋算宗带队的晖阳长辈,实际也是巫神宗弃徒之中的领袖,晖阳级大巫林如山。 郑云逸奇道:“林师叔为何这么巧在此处?” “我感到血凛幽髓的气息。”林如山抬头远眺:“当在附近,但具体拿捏不定,你可知什么情况?” 郑云逸微一沉吟,那边古心抢先道:“血凛幽髓,是不是秦弈炼化的那个血玉?” 林如山一把揪住他,急促道:“你知道?” “知道,在秦弈身上。”古心试探着问:“这位前辈,你是要……” “秦弈在哪里,带我去找他!”林如山整个神色都变得狰狞:“快点!” 古心看了看郑云逸,郑云逸却袖手在侧,不说话。古心顿了一下,便道:“李青君带着他走了,应该走不远……郑师弟也知道他的方位,你们叔侄一起去找他便了。” 郑云逸语气凉凉地道:“血凛幽髓与我宗根本没关系,若是林师叔一定要找,那就劳烦古师兄带他去吧,此番事情太多,郑某急于回师门禀告师尊,就不掺和了。” 说罢转身便飞。 林如山看着他的背影恨得牙痒,郑云逸和他们这帮新归附的巫师从来不是一条心,却没想到连这点带路的忙都不肯帮,他有求于天机子,还不好强迫郑云逸。 待本座取得血凛幽髓,看怎么炮制你!林如山心中恨恨地念着,用力揪着古心的衣领,神色狰狞无匹:“速带本座去找秦弈!” 第四百三十四章 孤岛隐逸 那边李青君飞速接近“礁石”。 离得近了,心中一喜,那不是礁石,而是一座海岛小山。 露在海面上的山体很小,倒也颇有些绿树,是个不错的环境。随着飞近还可以看见山顶上有人搭了木屋,木屋简陋,却仿佛有与天地一体的玄奥感。 虽然好像没什么灵气的感觉,也该是个散修隐居之地? 李青君半是警惕半是期待地飞了过去,就看到一个绿衣服的小姑娘蹲在山顶屋外,她面前有一条不知道何时被高浪冲翻上来的海鱼,挺着白肚子一抖一抖。小姑娘便拿着一根树枝戳,戳一下海鱼蹦跶一下,少女乐不可支。 “……”一个小姑娘蹲在孤岛山上,却丝毫感觉不到这里有任何特异气息……李青君感到似乎有点怪怪的,一时不敢轻动,老远喊道:“蓬莱剑阁李青君,拜会此间主人。” “蓬……李……”那小姑娘直着眼睛抬起头,看了看李青君,又很快看见了她手上横抱的秦弈,神色大变地站起身来,撒着脚丫往木屋跑:“师父,师父!” 木屋吱呀一声开了。 一个鹅黄色衣裳的女子走出门外,似是想训斥,可抬眼一看,也立刻脸色大变。 此时李青君才能感到女子身上沛然莫测的气息,心中有些震惊,暗道这明明没什么灵气的山间居然隐居了一个晖阳修士,可真是意想不到。 不过这种独处的散修往往掌握很多旁门才能生存,也就意味着她能救治秦弈的几率挺大的。想到这里便低声央求:“前辈必是有德清修之士……我的同伴受了伤,前辈若能相救,蓬莱门下一定会记住前辈恩德。” “我救他,蓬莱门下感我恩德?”女子神色变得更加古怪,继而叹了口气道:“他只是透支得太离谱了,并不难治。带他过来。” 说罢转身进门。 那小姑娘想说什么,被她瞪了一眼,噤若寒蝉地不说话了。 李青君想想这海上应该也没人敢打她蓬莱门下的主意,理应不会害了秦弈,便抱着秦弈入了山。就在她进入的瞬间,仿佛有什么幕布拉开的感觉,转头看看却似乎又没反应。 “可能是太累了,我也出了幻觉?”李青君吁了口气,抱着秦弈入了木屋。 屋内清香隐隐,闻着非常舒服,让人心旷神怡。迎面就是窗子,窗明几净,案几一角摆了一瓶不知名的鲜花,案几正中是一本书,书页正摊开着,阳光洒进窗棂,窗外海浪声声,那种避世出尘的气息瞬间就弥漫开来。 这是一个真正的避世潜修之士,李青君下了判断。 屋内隔间有屏风,屏风后是个大小两个软榻。黄衫女子很平静地道:“放下吧。” 李青君有些犹豫:“这……放在前辈绣榻上?会不会……亵渎了前辈?” 黄衫女子抽了抽嘴角:“可能会。” “那……” “救人要紧。”黄衫女子随手一挥,李青君发现自己抱不住秦弈,已经被“夺走”,放在了榻上。 怎么跟不喜欢我抱着他似的,这么急……李青君一时也没多想,她此时的心思全部在秦弈身上了:“前辈,他怎样?” “没大碍……”黄衫女子取了一粒丹药喂进秦弈嘴里:“他只是透支严重,这是固本培元的药,休养为主。最好让他睡三天三夜,不要打扰。以他牛一样的……嗯,反正醒来就活蹦乱跳了,这毕竟不是什么重伤。” 李青君吁了口气,喜道:“多谢前辈。” 黄衫女子美目终于落在李青君身上,上上下下地打量,神情有些玩味。 李青君低头看看自己,又下意识看看对方的胸,脑袋再度耷拉下去。 怎么又这么大。 “蓬莱剑阁李仙子,我知道你。”女子道:“三天前你们在焚天岛比试,我也远远看着了,你很出色。” “前辈谬赞了……”李青君暗道原来都过了三天了,不知道为什么宗门没有另派腾云前辈进门? 仿佛看懂了她想什么,女子淡淡道:“那扇门没过多久就消失了,各宗人士都只能回自己驻地等待消息,看客也只能散去,我想进都……” 说到这里,似觉失言,住了嘴。李青君倒不以为忤,想进去的人想必很多,并不稀奇。 女子见李青君没说什么,便问:“能否告诉我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能让这独战天下英豪的秦弈都透支成这样,而你却似乎没什么损伤?” 说到后来,神色有了些凌厉,眼中的厉芒似要刺进李青君心里。 李青君神色有些怅然:“苦修三年,本以为自己能跟上他的步伐,可最终发现,我还是太弱了。他在拼命,我几乎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干看着……前辈说我很出色,是真的谬赞了。不仅是修行不足,还因为一心闭关潜修导致其他学识跟不上,处处无力,连事后想为他治伤都办不到,还得求人。” 女子有些好笑地道:“你修行难道就是为了他?” 李青君认真道:“是。” 女子怔了怔,神色慢慢柔和下去:“三年,已经不错了。嗯……有你协助,又有一只乘黄在侧,谁还能让他透支成这样?” 李青君愕然:“前辈为何会知道那是乘黄?” 女子板着脸:“世间诸多妙法,非你所能尽知。” 李青君越发觉得这女子颇为神秘,里面的事情还是少提的好。便简要说道:“是巫神宗的一些人搞的鬼,说来话长。” “巫、神、宗!”女子的声音带了难言的冷意。 李青君正觉奇怪,却见女子神色一肃:“有人来了。” 这话说完,李青君才感到有人迅速接近,正是巫神宗那种血腥神秘的气息。 “巫神宗的人追来了!”李青君豁然站起,有些歉然:“抱歉前辈,我不知道会惹来别人……似乎给前辈添麻烦了,我……” “且安心呆着。”女子按住李青君,慢慢走到了门前,安静地看着天边接近的流光,眼神冷若凝霜。 ………… 那边林如山被古心带着到了附近,如此距离已经足够让他确切感知血凛幽髓的具体位置了。两人直接飞向小岛方位,很快就看见了一座海岛小山。 晖阳神识一扫,冷冷清清,能感到血凛幽髓的气息在木屋里,却只有李青君锻骨级的能量在侧,别无一人。 林如山一声狞笑,直冲而去。 古心犹豫片刻,也跟了上去。 他是真的妒忌秦弈,都快妒忌得发狂了,早就影响了他的理智清晰。 他觉得林如山说不定夺了血凛幽髓未必会杀秦弈,或许还得自己补一刀才行。 结果刚刚飞进山体范围,前面林如山忽然失去了影踪,古心也立时神色大变。 这什么情况? 明明在外看着没任何特异之处,为什么飞进山体区域内就如同进入了另一个世界,眼前的景象全变了? 四周一片荒芜,如戈壁般的石壁伫立面前,在四周海浪声中显得诡异且突兀。 石壁之上,漆黑浓墨银钩铁画,大书一个“殺”字。 只是抬头一眼,那殺字就如同活过来一般,凶杀之气扑面而来,继而每一道笔划都化成了千刀万剐,森然指了过来。 古心骇然后退,想要离开,却哪里找得到路? 四周明明是海,却怎么飞都没有反应,无论怎么向外飞,山体都似乎顺着他的方向一路蔓延,无穷无尽。 空气之中隐隐传来冰冷的声音:“既然来了,就别走了。” “嗖嗖嗖!”银钩铁画穿刺而来,古心发现自己根本没法躲避这种玄奇无比的轨迹,仿佛无论怎么躲、无论怎么挡,那字都会切割在身上,就像是这个字本身就代表了言出法随。 就是殺。 这是大境界的绝对差距,腾云小辈根本无法理解的某种力量。 何况这还是新道,很多同级修士都不理解。 这莫非是……万道仙宫,琴棋书画,书宗秘技? 没等他想个明白,无数道墨光已然切割临身,古心发出了声嘶力竭的惨叫。 不管怎么躲,不管怎么挡,都是一刀又一刀,准确地割在每一片血肉,反反复复,无停无歇。惨叫声响彻海天,求死不能。 第四百三十五章 才离生死地,又赴修罗场 古心的惨不堪言,林如山并没有感知。 因为他自己也陷入了奇异的空间。 眼前依然是山,依然是海,可变得很假,之前看见的山水都变了模样,变成了墨色的,就像是泼墨画出来的一样。 这是闯进了别人的画中界!林如山的认知可比古心高多了,第一时间就弹射而回。 但他也出不去。 这画界对他而言,虽然没到对古心那种级别碾压得跟随蔓延的程度,却有另外的限制能力。 四面墨色的海水翻涌而出,如浪袭来,面前的小山整个倾塌,就像有一个巨人举着整瓶墨汁倾倒而下。 四面八方全是浓墨包围,连个突破而出的位置都没有。 林如山祭起一枚骨玉法宝,团团护住自身,挑了一个方向冲了出去。 墨汁瞬间染黑了他的法宝之光。 出乎意料的,没有什么攻击性,而是拉扯。 仿佛变得千钧重,把他连人带着法宝用力往下拉,直坠海中。 林如山心中大骇,知道一旦真的被拉进去,那就是彻底淹没其中,等于被画界活活憋死,死无全尸! 他也不愧为晖阳大能,察觉此界也不是真正凝固成型的强大位面,虽是破不了这种特异,却还是足以蛮力撕开的。 于是祭出一枚袖箭,又喷了一口心血在上面,霎时间墨海翻涌,强大的血戾之气破浪而出,直在天幕上撕开了一个细小的口子。 林如山辛苦地冲出重围,半拉身子艰难地探出了口子。 呼吸到新鲜空气了……看见外面的青山绿水,林如山终于吁了口气。 出来就好。 紧接着就看见一个绿衣小姑娘跑了过来,举着一杆比她人还大的巨大毛笔,“呼”地一下拍在他脸上:“去死吧!” “啪!” 墨汁盖在脸上,和画界墨汁又融为一体,林如山好不容易破开的口子被糊上了,整个人再度被拉进了画界里。 脸上的浓墨更是驱之不散,如跗骨之蛆一样将他死死挤压进了墨海。 “救……啊……” 惨叫声传来,再无声息。 李青君站在山顶看得呆若木鸡。 她根本就看不懂,在她的角度上看去,先是林如山闯进来,然后没头苍蝇一样乱跑,紧接着古心进来,又死命向着山壁的位置飞啊飞,也不知道他在干嘛。 然后古心身上就莫名其妙地出现了万道血光,浑身鲜血淋漓没一块好肉,连惨叫声都越来越低,终至悄不可闻。 那边林如山转悠了半天,好像在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追逐逃窜一样,然后一头从树叶中间穿了过去,那个绿衣小姑娘“啪”地糊了他一脸墨,林如山就惨叫着被什么拉到了树底,如同窒息一样眼瞳泛白,莫名其妙就没了声息。 如同看着两个疯子自己在演独角戏,自己搞死了自己。 在不懂的旁观者角度看去,再加上没有正面看见书画,只看见山体的情况下,这甚至比血幽之界里见识的东西更诡秘,比那些巫法更邪门。 李青君能感到的是,这是一种奇怪的隔离方式,这两人的死亡,外界连算到都很困难,犹如跨了位面。就像他们在血幽之界里,外面诸多大佬也无法感知里面的状况一样的道理。 杀人于无影无息,还无后患,真是可怕的手段。 转头看看这女子还是安静淡逸,不带一丝烟火气,尽是出尘仙子意。 这极端的反差感…… 李青君深深吸了口气,低声道:“前辈……” “嗯?”居云岫斜睨她道:“怎么,莫非觉得我下手太狠?” “那倒不是……”李青君知道若被这种凶神恶煞闯进来,一般散修在这儿被杀了都没处说理去,他们自己闯入人家的“阵法”里自寻死路,这叫活该。再说人家这算是救命之恩呢,解气得很,她才不会学那古心不识好歹。 只不过……此人实在太强,且喜怒难测,她确实也起了几分戒备心,按理这种人没道理这么善意的救秦弈,她还真怕此人暗藏了什么不可测的念头。 李青君犹豫了一下,还是道:“前辈相救之恩,青君永感盛情……如今既然我夫君无恙,我也打算带他回剑阁疗养……” 我夫君……居云岫听着这词,眼里不自觉就冒出了杀气。 李青君戒备不已。 “咳。”居云岫干咳两声,转头不看她:“你最好别挪动他,否则可能牵动伤势,让他安心躺着就好。你要走可以自己……咳,你其实也很疲倦,不嫌地方简陋的话,也可以住下……别那一脸戒备的小模样,我若要对你不利,你还躲得了?” 李青君倒也知道自己和对方差距有点大,对方真要对自己不利,早就完了。便索性安然下来,拱手道:“那就叨扰了。” 旁边转过绿衣小姑娘,怯生生地拉着她的衣角:“姐姐,这边。” 看小姑娘可爱的样子,李青君心情也稍微放松了点,跟着她转过屋角,看见了一个客房。 奇怪,之前明明没有客房,就是一栋独独的木屋,怎么一眨眼就有了个扩建? 此地真是处处诡异。 她试探着问小姑娘:“令师尊姓大名?” 小姑娘大眼睛眨巴眨巴:“昨晚她说再熬夜就是猪猪。然后她又熬夜了。” 李青君愣了一下,你这意思是说你师父是猪? 你凉了啊小妹妹。 正这么想着,就看见小姑娘被一只看不见的大手抓走了,很快主屋就听到小姑娘挨揍的声音,和女子的骂声:“见谁都胡扯,胡扯,扯!” “我不知道怎么说你名字啊!” “那就别说!去把外面那两个混账尸体处理了,干净点。” 李青君:“……” 无力地进入客房,躺在硬榻上,李青君疲惫已极,却无法合眼,脑子里一团纷乱。 此地给她的感觉太奇怪了,似是温和无害,又似是诡异奇险。似有善意,却又有奇怪的敌意与排斥之意,莫名其妙的。 想到秦弈此时还在主屋,躺在此人床上,越想就越是心虚,自己是否还是欠缺了江湖经验,太轻信别人了? 翻来覆去滚了大半天,终于还是躺不住,起身去了主屋。 那边居云岫教训了清茶,打发她去泡茶,自己坐在秦弈身边,轻抚他胸前的伤势。 那是穷奇一爪拍在上面的伤,万妖法衣都已经被拍出了一个破洞,眼下正在自行复原,速度很慢。从破洞看进去,秦弈的胸膛都有一块清晰的青紫,带着暗红色。这是秦弈锻骨境已经修行得很不错了,否则可能骨头都要断。 这是秦弈此番所受最重的伤,若无法衣防护,是真可能死的,所以激怒了程程。 法衣防护之后加上他自己武修体质强悍才保住命,却也耗尽了最后的潜能,是致使此番昏迷的主因。不过在最后时刻秦弈自己服了最对症的丹药,已经正在起效果,别人也没什么好多加操作了,只需要调养即可。 否则居云岫在这方面的知识,也不见得比李青君好到哪里去,无非是修行识见胜出罢了…… 伤是已经得到治疗了没什么大碍,只是在她看来,怎么看都心疼。 “总是那么拼,为了谁都那么拼……你真是个笨蛋。”居云岫低声自语:“我不过就是躲你一下,你带着两个狐狸精,我能见你嘛!不就躲一下而已嘛!你还真要让我再也见不到你了不成?” 顿了一下,又低声叹息:“倒也怪不得你……此番游历,更知世间凶险,连我都辣手了许多……很多时候,不拼不行……何况你这样的人……” “当初为了我,你也是这般拼命。” 说着说着,看着秦弈沉睡的熟悉面庞,居云岫越发动情,情不自禁地低头吻了下去。 嘴唇轻触,门外咯吱一声,李青君推门而入,直了眼睛:“前、前辈!你、你在干嘛!” 第四百三十六章 大人的世界好复杂 居云岫动作僵在那里,嘴唇还贴在秦弈唇上半天没个反应。 太入情了,居然没感觉有人接近……咳……死清茶居然不看门。 李青君蹬蹬蹬地跑过来,叉腰怒视。 居云岫慢慢坐直,干咳两声,优雅地拢了下头发:“如果我说这是一种治疗方式……你信吗?” 李青君憋红了脸,怒视她半晌,才慢慢道:“这是你们琴棋书画宗独特的治疗法吗?” 她心中已经豁然开朗,为什么此地这么怪了,为什么自己看不懂对方的术法,为什么感觉她们温和善意却偏偏有种奇怪的敌意排斥,为什么她们会对追杀者那么大的火气格杀勿论了…… 因为这是秦弈之前到处搜寻不着的那位师姐,毋庸置疑! 也是太疲倦了,如果精神好点,大约早就该想到的。 可这也太巧合,刚好从血幽之界炸出来,谁能想到所见的第一个岛屿就是秦弈师姐所在?巧成这样,就算有人自称是师姐都得质疑一下才对,自己瞎想就更不该了。 不料居然还真是…… 居云岫也不想瞒了,本来就没啥好瞒的,之前隐瞒也不知道哪来的恶趣味,清茶都没看明白。 她神色不变地道:“没错,你可以问秦弈是不是常说,我摔倒了要师姐亲亲才能起来。这是我们的常规疗法。” 李青君:“……” 这是示威吧,一定是吧? 这心情,只想往此刻睡觉的秦弈脸上狠狠捣一拳。你在万道仙宫到底修的什么仙!双修术吗! 她深深吸了口气,神色很快变成了微笑:“原来真是师姐。我家夫君在万道仙宫多得师姐指点照顾,如师如母,青君替夫君谢过。” 居云岫也是一口老血憋在肚子里。 这不是个很刚的侠女么?这套绵里藏针的宫斗术是怎么学的?这一脸以妻子自居的见长辈的表情是怎么回事,还如师如母呢,你咋不干脆说给师父敬茶? 偏偏这还真是居云岫心中曾经纠结过的东西,实际意义上她真的是师长,师徒恋来着。秦弈为了打消她这个心结,也做了很多了…… 不过时至今日,居云岫对这个的纠结也没什么了,反而慢慢道:“确实常常如母一般,这孩子喜欢那个……” 李青君愣了一下,俏脸再度憋红。 这话一时之间还不好懂,一旦听懂了,那就立马是一场暴击。 这看似优雅的师姐怎么会这么污的?自己往年对于琴棋书画的大家闺秀认知是不是哪里出了点偏差? 李青君憋了一阵子,还是强作一脸微笑道:“原来这样,以后劳烦师姐多喂喂,听说挺补的。” 居云岫瞪起了眼睛,李青君面无表情。 清茶躲在门口瑟瑟发抖,这屋里的气息好可怕啊,好像天上乌云密布,要打雷下雨了…… 过了一阵,雷没打下来,两个女人反倒同时叹了口气:“算了,没意思。” 继而又同时道:“大猪蹄子。” 两人对视一阵子,居云岫喊:“清茶,给客人上茶。” 清茶慢慢走到李青君面前,耷拉下脑袋。 李青君奇道:“干嘛?” 清茶咕哝:“上茶。” 李青君:“?” 居云岫一把将清茶拎开,怒道:“我说之前买的柠檬茶,不是你!你只有我能喝!” 清茶转头:“师叔也可以啊。” 居云岫气不打一处来:“少废话,他要喝也不给喝!去泡茶!” “哦哦。”清茶扑通扑通去了窗台,拎起小壶子倒茶。 李青君一脑门省略号地看着,这一刻忽然想起了一条叫夜翎的小蛇,于是面前居云岫白花花的丰腴又慢慢变成了程程。 她忽然觉得自己完全可以坐山观狐斗,这两对才是真敌手,和她一介平平无奇的凡人公主有什么关系? 不管多少狐狸精,本公主也是先来的,安如泰山。 清茶捧着柠檬茶过来了,李青君一屁股坐在床沿,接过茶喝了一口,酸溜溜的,和现在的心情完美贴合。 不管怎么说,之前自己吓自己的“莫测险地”是彻底消失了,方圆万里除了蓬莱剑阁之外怕是没有比这个更安全的所在了……警惕散去,李青君立时便感到一阵疲惫袭来,低声道:“既是师姐,那就没事了……拜托师姐照料他。” 居云岫斜睨了她一阵:“早让你去休息,也不知道跑出来干嘛。” 李青君:“……” “既然来了,便把里面的事,详细说我听听。来追杀的两人是什么情况,得知道是否还有后续。” 李青君知道这个要紧,便收拾心思,把血幽之界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 居云岫安静地听着,故事挺长,她始终没有插嘴打断。 直到全部听完,她才露出一抹冷笑:“古心。明明人心不古,偏偏却叫古心。” 李青君道:“小人之心也就是如此了。那个晖阳巫师,思来想去只有可能是为了那个血凛幽髓,此物与他们巫神宗相关吧。” “必是为了这东西。”居云岫沉吟片刻:“说不定他们有特殊的感知此物的方式,我们没有感觉,却可能引来其他狂蜂浪蝶,必须设法遮掩一二。” 说着轻车熟路地从秦弈戒指里摸啊摸,摸出了一块血玉:“是这个吗?” 李青君擦汗:“是。” 居云岫将血玉藏在画中:“这便可以了。” 两人安静了一下,想来想去好像没有必须要做的事情了,谋算宗巫神宗什么的事务繁杂,一时三刻也是说不明白。李青君此时疲惫,可以明日再谈,或等秦弈醒来再议。 李青君便起身告辞:“那我先去休息,明日再向师姐请益。” “这个给你。”居云岫忽然递过一份玉简。 李青君愕然:“这是?” “去年游历之时杀了个魔道散修取得的战利品,是一种很凶戾的枪法……枪法无善恶,看人怎么用,给你正好。”居云岫淡淡道:“蓬莱剑阁终究是以剑为主,并非什么都适合改为枪术,你也需要自己的机缘。” 李青君也没去客气,道谢接过。 心中忽然想,居云岫会留这种枪法,莫不是因为知道她李青君学枪,就是为了留着给她用的?这么看来,这位师姐内心细腻且豁达,并不是面上看着这么针锋相对的小家子气。 怪不得他喜欢。 他的运气真好,周围都是这样的女子。 就听居云岫道:“我并不是适合闯荡天下的人,游啊游的就忍不住停在这里偷懒不动了……那只乘黄身份所限,比我更不适合。秦弈若在山中隐居还好,一旦外出行走,最合适伴在他身边的,似乎是你。” 李青君抬头看她,居云岫眼里有些复杂,继续道:“秦弈曾是我所览的书中人,你也是。虽然书里含糊其辞,我能看出来……曾经在我眼中,你俩是一对眷侣,还曾品评臧否你们的感情。只是没有想过,我自己会成为此书中的戏,更待后人评。” 这话一时有些隽永,李青君怔怔出神,没有回答,也没法回答。 居云岫坐回床沿,不再看她:“去休息吧。” 李青君起身一礼:“师姐也早点歇着。” 清茶两眼都是圈圈,刚才乌云密布的两人,怎么就忽然变得你好我好了? 大人们的世界好复杂…… 第四百三十七章 云岫论妖 大人的世界是真的很复杂。因为清茶一觉醒来,就听见那两个看似已经你好我好的女人,一大早就又开始吵架了。 “你就是这样照顾他的?” “有什么不对吗……” “亲一亲就算了你整个人抱着他睡觉是几个意思?” 清茶叹了口气。果然一根萝卜两个人分是不可能和和美美的,任何情况都可能导致吵架的…… 居云岫懒洋洋道:“反正他不能动,抱着睡觉有什么不对的吗?” “你!”李青君跳脚:“这种照顾方式我也可以,为什么要你?” 清茶心道:因为你傻乎乎的。 居云岫道:“嗯……因为你不懂疗伤,我比你懂,可以随时照应变化,这个答案满意吗?” 李青君气得快吐血:“现在天亮了你可以从他被窝里起来了吗?” 居云岫懒洋洋地起身顺着秀发,悠悠道:“不就一根猪蹄子,你爱抱就抱啊,又没人阻止你,来来,抱一下给我瞧瞧。” 李青君呆立床头,憋得腮帮子都鼓了起来。 这怎么抱得下去? “看,你自己皮薄,好意思怪我。”居云岫终于整好了衣裳,盈盈起身,又是一个知书达理的优雅闺秀:“请坐。清茶,焚香,我和你青君姐姐谈谈诗文。” 李青君无力吐槽。 谈你妹的诗文! 清茶觉得所有人对师父的认知都有很大的偏差,只有聪明的清茶知道,师父从来都很恶劣,从第一次把她塞茶壶里就知道了…… 不过师父对外倒是很少这么表现出来,是这个青君姐姐板着脸的样子让人特别想欺负一下吗?还是师父妒忌这姐姐和师叔有人间名分? 真是复杂诶…… 学不会。 清茶燃起了檀香。 矮几上轻烟袅袅,耳畔海浪声声,还真的是个谈诗论文的好环境。李青君哭笑不得。 居云岫相对而坐,素手给她倒了杯新茶,口中道:“青君人间公主,必有锦绣,可知人间诗文,如何谈妖?” 李青君怔了怔,大概居云岫谈诗文是假,论妖是真。 为什么论,也很明显,居云岫昨天听了自己的讲述,可能察觉秦弈与妖的关系早晚会成为万道仙宫的一个麻烦,她也是万道仙宫高层,想的角度不一样。 李青君沉吟片刻,便道:“修文招隐伏,尚武殄妖凶。连我南离国策都如此,人间诗文论妖,当然没有好话。” 居云岫道:“那你个人对妖怎么想?” 李青君反问:“师姐怎么想?” “我其实挺无所谓,我没有斩妖除魔的意愿,也没有行侠仗义的念头。”居云岫笑笑:“一本书,一幅画,一张琴,一杯茶,于我足矣。真要说对妖怪有意见,还不如说那只乘黄跟我抢男人带来的意见大些……” 李青君:“……” 居云岫很无所谓地道:“或许有人说我目光短浅,只顾自己,秦弈说我这叫小什么资来着?反正各人有各人的活法,如此而已。” 言下之意,李青君倒是属于行侠仗义斩妖除魔的那类人,以她为代表的这个人群怎么看才最重要。 李青君沉吟片刻,慢慢道:“从行侠仗义的角度去说,不为恶的妖是不该杀的。但是另一个角度不好说。” 居云岫问道:“族群之仇?” “嗯。”李青君道:“便如我南离与西荒,国仇百年,我南离人可不会觉得西荒民众有什么值得同情之处,要是见到西荒人在南离出没,肯定当成探子砍了再说,此事不分善恶,必以一方灭亡为终点。从这个角度去说,太朴子他们是一点错都没有的。” 居云岫微微颔首:“果然人间事与仙家事,处处印证,并无脱离之处。” 李青君道:“秦弈就从不觉得自己是什么超凡仙家,他始终觉得自己与普通人没什么区别,有很强的同理心。” 居云岫道:“你也是?” “嗯,我也是。”李青君道:“所以这里是两种价值的冲突,我算是身兼两种思维,此时搅在一起,心中也颇为纷乱。等秦弈醒了,我也想和他聊聊他怎么想的。” 居云岫点点头,若有所思。 李青君又道:“但是单论这件事,却又不同。太朴子或许别无私念,而别人不是,包括我师兄在内,向秦弈发难的本质原因都是妒忌,这便有错,非英雄也。这古心就更别提了,简直小人。偏偏这些人都是正道,若正道都是这种心思,还真是让青君失望。” 居云岫微微一笑:“青君坦荡磊落,以己度人,难免苛求。这么多人只有一个古心,算不错了……若是魔道,人皆古心,那又如何?” 李青君道:“我怕还有郑云逸,心思难测。” “他啊……”居云岫想了一阵,摇头道:“谋算宗没这么无聊。时至今日还盯着秦弈过不去,格局未免太小,至少天机子不会这么做了。而郑云逸既有内部之争,短期内是不会把心思用在秦弈身上的,何况秦弈得到血凛幽髓,说不定算是和他有共同对手了……” 李青君怔了怔,想想果然如此,怪不得这次晖阳巫师追来,不见郑云逸,反倒是古心带路。郑云逸根本不会来掺和此事,说不定还有意和秦弈再度合作才是真的。 她想了想,问道:“若是真有人以秦弈和妖怪相恋的借口攻击万道仙宫,师姐当如何?” 居云岫笑笑:“青君可知,为什么有些是仙家灵禽灵兽,有些是点化童子丫鬟,而有些是妖?” “这个问题之前秦弈说,是编制问题?” “更确切些说,是驯化问题。”居云岫淡淡道:“宫主不会把他的坐骑白鹤当成妖,我也不会把我家清茶当成妖。” 清茶举手:“清茶不是妖!” “嗯嗯,清茶当然不是妖。”居云岫揉揉她的脑袋,又笑道:“传闻天帝踏英招,英招便是神而不是妖。你家若有西荒奴仆,有人说你藏了敌国探子,你也会和那人打一架,我家的奴仆怎么是敌国探子啦,别污蔑我!” 李青君愣了半天,挠了挠头。 “所以问题其实很简单的。”居云岫道:“秦弈若能让整个裂谷妖境听他的,那一股脑儿全是他的童子坐骑,谁能说那是妖?归根结底,在秦弈自己的底气,自己的实力,以及万道仙宫的底气如何。否则你说那是你养的,别人说那是妖,谁说了算?打一架,就这么简单。” 说是说简单,李青君知道这很难。至少秦弈目前的能力,还不够别人认他说啥就是啥。 李青君忍不住道:“所以仙宫会和秦弈一条心吗?” 居云岫很确定地道:“会。宫主能养大黄狗,秦弈为什么不能养乘黄?谁能置喙。当然,首先要确认的是,是这大猪蹄子被狐狸精迷得找不到北,还是他养了一只狐狸精,这可是有本质区别的。” “我养的,我养的!”床上传来秦弈的高呼:“当然是我养的!” 居然醒了? 两个女人同时起身,站在床边面无表情地低头下望,异口同声地冷冷道:“你很能?” 秦弈浑身不能动,眨巴着眼睛:“我……” “先给我解释一下,这条手帕,这条肚兜!”居云岫一个一个地把东西甩到他脸上:“你说那魔女和你没关系的呢?这手帕上的血是什么情况!” “为什么我的戒指跟公厕一样,谁都进进出出……救、清茶救命,你师父杀人啦……” 第四百三十八章 秦弈的心思(为百歌缭乱盟主加更) 可怜秦弈刚醒来脑子不清醒,如果再给他一次选择的机会,绝对不会开口就说“我养的”,而是会说“我想你”。 可惜一切不能重来。 自己讨的打,抱头也要挨过去。 他只是神志醒觉,身体还是很衰弱,一动也不能动,还好别人看在他这副惨样还不会揍他,只是那捏着一点点腰肉旋转的技巧越发炉火纯青了,比挨揍还惨。 “说啊,平时不是很能吗,油嘴滑舌的,现在哑巴了?”居云岫神功无敌,李青君在旁边看得甚爽。 早想捏他了,可总是不合时宜。换个时间也该自己试试,嗯,就问和他师姐是怎么回事!是去修行的还是去泡妞的! 秦弈无人支援,倒吸着凉气眼睛都翻白了,这一刻深恨自己为什么锻魂锻得这么到家,还不如晕过去的好一点…… “师、师父……”清茶小心翼翼道:“这个样子,师叔说不出话的……他都快没气了……” 秦弈感动得泪流满面,还是清茶好…… “谁要他说话了?”居云岫叉腰:“还不就是想说那时候确实没猫腻,后来又发生了啥啥啥吗,这种套路都会背了!” 要他说话的是你,不要他说话的也是你。清茶小心翼翼地退开,不敢争辩。这些人类都是不讲道理的,还不如一片茶叶懂事。 秦弈还真被堵得说不出话来,因为他的答案确实就是那样子的…… 可那是事实啊…… “没话说了吧?”居云岫冷哼道:“看透了,等你再出去一趟,不知道又要带几个手帕几个肚兜回来。” 李青君幽幽道:“嗯,就像我目送他去万道仙宫学道,结果戒指里就多了个师姐肚兜。” 居云岫差点没把自己呛死。 李青君心旷神怡,用力握了握拳头。 终于说出来了! 我在这呢,怎么也轮不到你训夫啊对吧,怪不得怎么感觉这么诡异,如今才算是拉到正轨上了…… 居云岫幽怨地看着李青君,半晌不知道怎么顶这句。 空气诡异地安静了片刻,清茶再度后退,她觉得这里可能要爆炸。 秦弈终于有了说话的能力:“人妖之战并不单纯是种族之怨,里面涉及一些秘密。” 两女都转头看着他,很是没好气。 心知肚明这货是故意转移话题,否则说什么都不对。但这个“秘密”二字挠到了痒处,她们都很想听。 于是两人都“哼”了一声,坐在矮几上喝茶,听他说话。 秦弈道:“我很确定地了解过,远古之时没有人妖之争,应该是万族之争。妖怪并不是一个集体,是分为无数族群,各族之间互相都把狗脑子打出来,并非针对人类。相反,人类反而挺受推崇的,才有妖怪化形期向人类靠拢的变化。而有些人类部族也供奉妖神,并不分什么彼此。” 居云岫颔首:“我也有所闻。然而后来终究起了妖劫,早年的亲戚并无意义。” 秦弈道:“即使是远古仙神之战后,人与妖共处的情况也没什么改变,刚认识明河时……”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偷眼瞥见两女正在思索,似乎没留心明河,便吁了口气,续道:“当时明河就说过,早年都还是生灵共处的,是后来才被一场妖劫彻底打破。但这妖劫是有阴谋的。” “嗯?” “仙神之战的最终胜者,也是苟延残喘,静待恢复。很可能是眼见世间生灵鼎盛,说不定崛起得比他恢复得更快,于是借由龙魂怨气设计了妖劫,削弱二者的同时,还把妖怪当猪圈养起来,暗中提供他们所需。” 李青君豁然站起:“这太过分了!比凶魔更甚,枉称仙神!” “当然他这么做的原因只是我猜测,但这么做的事实是我亲眼所见。”秦弈叹了口气:“实际上大家都只是被玩弄于鼓掌之中,这仇怨的起始就有问题,罪魁祸首在天上。” 李青君怒道:“他是谁?” 秦弈道:“暂时不知,而此时我们的修行太低,最好也别去追根究底,有了一定程度的力量之后再作考虑。” 两女都不说话了,若有所思。 仙人长居世外,逍遥不问世事,往往总会有种太平错觉,没什么危机意识。但宫主的“大劫来临”、秦弈的所见所闻,无不揭示着终有一日会有大事发生,绝不是平日所见的这般清闲自在。 可认知的人少,往往觉得和魔道交锋就算是了不起的战局了。 秦弈又道:“我说这些倒也不是为妖怪洗白,事实上大部分妖怪确实是吃人恶妖,此天性难改,这也是那人得以成功设计妖劫的根本源头,我并不会因为程程夜翎的缘故就真当别的妖怪都是什么好东西了。我只不过是觉得,该把事情搞明白,该背的不该背的分个清楚,别被人利用了还不自知,这感觉糟透了。” 这也是秦弈第一次明说自己对妖的看法,当着程程的面当然不太好说……其实程程自己也明白他的心思,从他在妖城基本不跟别的妖怪打交道就知道了,秦弈并不喜欢妖,最多就是因为程程夜翎寒门的缘故,多少给了别的妖怪一点面子。 相比之下,以人类为主、“驯化”妖怪的思路,似乎更符合秦弈的思想。在妖城为人类求平等,只是力所不及,取个相对好点的方案而已。 李青君洒然笑道:“既然如此就很简单了。我们遵从本心,杀了为恶的,保护为善的,这就够了,何须纠结?” “对,你我修仙问道,本意就是为了这个啊。”秦弈微微笑道:“曾经我说我替你做,如今我们可以一起做。” 李青君有些无奈:“我修行还是跟不上你。” “单纯的武修……倒也没那么麻烦。”秦弈道:“我戒指里有个黑盒子,你拿出来。” 李青君试着拿出盒子:“是这个么?” “先别打开……”秦弈又道:“师姐,试炼画界给一个,气息封闭性完善的。” 居云岫不知道他要干嘛,倒也没耍性子,撇了撇嘴取出一幅画。 “青君进去,到画界里再开盒子。” 李青君一头雾水地拿着盒子进了画,外面一时就剩秦弈居云岫两个人。 居云岫抄着手臂道:“成功被你转移话题了。” 秦弈低声道:“我想你。” 唰! 乌云散尽。 雨霁天青。 清茶远远看着,心中很快浮现当初师父教自己学文的时候一些用词。 蓝蓝的天空,万里无云,风和日丽,太阳露着笑脸……等等等等。 简单三个字,竟有影响天象之威,这个是不是叫无相之能? 师叔简直太厉害了。先用一通正事来鬼扯,把两人的心思扯开,又各个击破,对师父发动了致命攻击,师父完败。 画界里传来李青君震惊的声音:“秦弈,这、这是什么!” “门。”秦弈简单回答,又转向居云岫:“师姐,我们那副画所指向的地方,差不多该去看看了。” 居云岫怔了怔:“你确定?” “确定,这很重要。” “那里很危险。” “总是该去的……” 门的秘密不可能永远瞒住身边人,尤其是还有一块可能较大的碎片,需要通过叶别情的画卷指引,一直瞒着居云岫也不是事。 当时觉得去这个地方恐怕实力差很多,现在觉得差不了太多了。师姐晖阳中期,自己也差不多有晖阳战力。流苏魂力都快乾元了,只要找到合适的东西炼一下血幽之界里拿到的那个什么幽魂珠…… 或许在寻找辅材的时候,也是一段修行,让自己和李青君都再提升一下。 秦弈看向了远处,虽然不知方向,他看的是蓬莱剑阁。 那里可能会是一个比较好的修行之地,所需的辅材也可以通过剑阁寻找。 还有一些事情,要问问李断玄。 第四百三十九章 我也是在治疗 “秦弈……”李青君钻出了画界,手上已经重新盖上了盒子,神色惊骇:“这东西太可怕了,若是被人知道……” “嗯,所以不能被知道。” 居云岫奇道:“怎么了,神秘兮兮的。” 李青君犹豫道:“此物对道修不知如何,单论武修的话,恐怕能让我的修行时间减半。” 这是从圣龙峰那里取得的乒乓球大小的碎片,早已不止是原先秦弈那个指甲大小的了,原先那个已经有点跟不上。秦弈暂时没时间用它修行,只是到手的时候测试了一下,明显对锻骨期武修的辅助能力大大提升,秦弈很怀疑到下一层次都还有大用。 别提李青君这区区三层境,让她时间减半是完全可能的,说不定不止。 居云岫听得有些呆滞,活了十八甲子没听过这样的东西。 修行时间减半……说着轻描淡写,这是夺天地之造化,要是传出去不知道多少人为之掀起腥风血雨! 这样的东西,怪不得秦弈心心念念……也怪不得师父都被此物诱出了他的画界。 秦弈道:“如今碎片终究只算小块,暂时我也只发现对武修的好处。如果寻到大的,必然对问道有益,所以叶别情念念不忘,连……嗯。” 这种宝物,既知画界指引所在,自然该早点去取,否则万一被别人捷足先登才叫吐血。居云岫还是挺满意秦弈的清醒,明知宝物所在,还是能认清自己几斤几两,没有急吼吼的送死,硬是等了好几年重逢才提起。 更没有欺瞒自己,把那画留在他手里,任她带走云游。这一点看似简单,实际上看遍天下能做到的人都没几个,多的是人一定要把这样重大的秘密留在自己手里才安心。 光是这份信任与磊落,她就没看错人。 居云岫声音越发温柔,轻抚他被拧得发青的腰肉:“疼吗?” “呃呃,还好,还好。” 听着“还好”,居云岫差点就想再扭一把,生生忍住了蠢蠢欲动的手指,柔声道:“你刚醒,身子还弱,别考虑这么多,好生休养。等彻底复原了我们再安排。” 秦弈现在确实还不能动,浑身筋骨无力,完全提不起一丝力气,像是大病一场似的,这是严重透支之后的后遗症,需要好好休息。 结果眼睛一睁就惨遭修罗场,秦弈眼泪都往肚子里吞。 居云岫李青君对视一眼,也感觉有点不好意思,居云岫便道:“你且养伤,我去一趟仙宫驻地,和墨武子先取个共识。万一真有人拿你和妖怪的事搞事,仙宫也有个准备。” 秦弈一愣:“他们还没走吗?” “没呢,你进了血幽之界,他们怎能二话不说走掉?”居云岫笑道:“你这次在大比之中为仙宫争得好大面子,现在可是大家的宝贝疙瘩。” 秦弈腆着脸道:“我不要做他们的宝贝疙瘩,要做师姐的。” “我拧你一身疙瘩!”被李青君斜眼旁观着,居云岫脸上挂不住,愤愤然甩下一句话,驾云离去。 屋里又只剩下李青君……和躲在角落没有存在感的清茶。 清茶就眼睁睁看着李青君躺到秦弈身边,一把抱住了:“就她能偷偷抱你,我也能!” 秦弈无力吐槽。 清茶挠挠头。 这些大人其实也很小孩子气的嘛…… 也对,其实这个“青君姐姐”才二十多吧?清茶都一百多了! 清茶看看李青君的瓜子脸,又摸摸自己的圆圆脸。 这是岁月磨平了棱角啊…… 清茶叹了口气,背着手一步一步到了屋后,一不小心勾在门槛上,“哎呀”一声摔了个狗啃泥。 清茶哭丧着脸爬了起来,抽着鼻子蹲外面戳鱼去了。 李青君吃吃笑:“那个小姑娘好好玩。” 秦弈微微转身抱着她,咬着耳朵道:“她哪有你好玩……” “呸。那是她还不能玩。”李青君脸红红道:“做你师姐的宝贝疙瘩去,别碰我。” “明明是你来碰我的……” “是不是很得意,这么多人为你争风吃醋。” “呃……”秦弈有些尴尬地顿了一下,低声道:“生我的气吗?” “生。”李青君板着脸说了一个字,又微微叹了口气:“其实本也没什么,假如当初你留在南离与我成婚,我也不会不许你纳妾,你要是看上明河,我都可以去帮你说,我还会把我的侍女都送你……可那不太一样……现在我好心虚,总觉得你身边人一个一个的都比我优秀,我都找不到自己的位置了。” “谁说别人比你优秀的?”秦弈道:“难道这个也按修行排呢?你是独一无二的青君,和别人比个什么……” 李青君微微一笑:“我知道,其实她们所有人最妒忌的那个都是我,即使我只是个凡人也一样。” 两人不自觉地吻在一起,秦弈手上开始不规矩。 李青君按住他的手,嗔道:“你现在虚弱得都无力起身,还有这种闲情逸致,真的是变坏了。” 秦弈尴尬地放下手。 这又不是他这种时候还起色心,正常人吻着吻着自然就会动的嘛。 李青君忽然道:“程程说,你会双修术?” 秦弈有些不好意思:“会一点……” “对你这种恢复有效吗?” 秦弈偷眼看看清茶已经离开,便低声道:“要比这样干躺着有效……” 李青君也做贼似的左右看看,忽然咬牙:“她都可以偷偷摸摸抱你,我为什么不能偷吃!让她装前辈,赶我去客房。” “诶诶诶,等、等一下……我不能动……” “动什么动,运你的功!” “嘶……” 外面清茶忽然听见屋内传来奇怪的声音,大眼睛一下就直了。 这是什么和什么…… 师父才刚走呢,这姐姐就……太果断太犀利了吧,这就是名将之姿吗? 那边居云岫见到了墨武子。 “可能会有秦弈与妖怪相恋的流言,先打个底?”墨武子奇怪地看着居云岫:“这种事情有什么好打底的,秦弈若与妖怪相恋,那也是你把他脑袋锤爆,关外人何事?” 居云岫嗔道:“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回事。人妖不分,是非颠倒,是要向天下人谢罪的。” “那算个啥事,哪天我的机关人诞生器灵,那便是我挚爱,算不算与妖物相恋?”墨武子不屑一顾:“我们是万道仙宫,什么稀奇古怪的人没有?都听那些正道的,日子不用过了?” 居云岫微微一笑:“那就行,只是预先打个底。” “知道了,回头我会和他们说一声。”墨武子道:“你徒弟在这里,不见见?” “暂不见了,我没时间教徒弟,以师之名相见甚是丢脸。待有朝一日云游倦了,回返仙宫,到时候再好好教导弟子,开枝散叶。” 墨武子笑笑:“你早晚会倦而知还的,世间险恶,不适合你。” 居云岫笑道:“尚未悟道,仍需时间。” 墨武子点点头:“行,那我们也撤了。” 干脆利落的简单交换了意见,居云岫也不停留,折身而返。 清茶看见天边接近的流光,眼里都是惊恐。 师父怎么回来得这么快? 完了…… “李青君!你在干什么!” 海鸟惊飞,海鱼远逃,波翻浪涌,风云变色,日月无光。 李青君一把扯过被子遮住,继而咬着银牙:“我说我也是在治疗,你信吗?” 第四百四十章 神清气爽 李青君还真的是在治疗…… 会这么迫不及待的开始动手,当然也是存有一些报复之意。只不过她想的是偷偷在居云岫床上吃了,一种隐隐然偷着乐的报复,可没打算让居云岫这么快回来看正戏的啊…… 你去见万道仙宫的人,来回也挺远吧,再坐坐喝杯茶,见见徒弟鼓励几句,这一来回也大半天了吧…… 这么快回来你是故意的吗? 李青君羞愤莫名。 居云岫更是羞愤莫名:“你躺我的床,盖我的被子,睡我的男人……然后居然还用一种很委屈的眼神看我?” 李青君憋红着脸说不出话,居云岫也哽了一肚子话不知道怎么继续,秦弈僵着身子躺在那里,同样委屈。 他完全是被动的…… 更要命的是功法运转到要紧关头,停了…… 停了…… 屋内一时安静。 居云岫抽抽鼻子,略微冷静下来,仿佛也看出秦弈体内的气息运转,偏过脑袋撇嘴道:“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 真回答不是时候就完犊子了,师姐傲娇起来必定带着清茶跑得没影子了。 秦弈一咬牙:“不,你来得正是时候!” 说完突兀伸手,一把将居云岫扯了过来。 居云岫没想到他已经能用出这么大力了,一时猝不及防,直栽到他身上。 “你干嘛?”居云岫挣了一下:“真当我不敢揍你?” 秦弈紧紧抱住她,卖萌央求道:“好师姐,这也是为了疗伤……” “你!无耻!荒淫无道!” 秦弈委屈道:“师姐二话不说丢下我,如果一直能陪着我,我也不会受伤……” 居云岫愣了一下,软了少许:“我……唔唔唔……” 李青君看直了眼。 还能这样的吗? 说来也是,大家都那啥,自己也就没什么可羞愤的了吧…… ………… 秦弈的伤当天就好了。 比预计的三天三夜整整省下了两天。 李青君算与他同级略低,居云岫比他级别高,二者一中和,居然还意外达到了“修行相当”的诡异层面。 这一日双修,不仅养好了伤势,就连实力都快恢复大半了。 只不过伤愈之后又添新伤,他被居云岫李青君联起手来,从山上丢了下去,沉在海里不许他上来。 清茶站在树梢上手搭凉棚,远眺秦弈在海里沉浮的样子,忽然喊:“有鱼往师叔那里去了。” 居云岫在和李青君下棋玩,头也不抬:“被咬掉最好。” “不是,师父,那是鲨鱼……” 两人对视一眼,又低头下棋:“……没关系,他比鲨鱼凶残多了。” 秦弈确实比鲨鱼凶残多了,那鲨鱼没两下就被他掀翻,揍得奄奄一息。 清茶远远看着师叔骑在鲨鱼身上胖揍,惊叹不已。师叔这肉搏的力量,连鲨鱼都能轻轻松松摁着揍,师父那娇滴滴的怎么应付得了哦…… 秦弈此时确实是神清气爽,别说一条鲨鱼了,感觉来个晖阳大佬都能活活揍死。 除了程程那次双身不算数,那只是一个人……这次居然意外的达成了两人…… “病号”这种身份真好用,师姐和青君都不敢用力挣,生怕加重他的伤势,可能也有一点歉意与母性发作,结果就这么半推半就地成了。 事先真是连想都不敢想。 事后两人有什么恼怒就受着呗,挨揍也值。有一次就有第二次,说不定还有机会…… 但话说回来了,从这次的经历可以总结出一个重要的结论。 光靠大汗淋漓左支右绌地应付修罗场是不行的,早晚要崩。男人自己要主动,要霸气,要能镇住妹子们才行啊…… 暗合了当初流苏说的,只要你够强,这些便都是理所当然。 当然现在还不够强……还得靠卖惨博取同情来吃饭。 但到真正够强的那一天,也不会很远了。 秦弈觉得这次隐隐有所突破,无论是仗义救人力破危局对道心的影响,还是数番血战生死之间对武修的影响,乃至于炼化一界之灵对灵魂的锤炼,全都大有裨益。 只要静修几日消化一二,再辅以双修和门的辅助,很可能几天内就能将仙武合丹双双突破至第七层,进入腾云后期的层面。 这是一个很厉害的标志,要知道这次各宗大比,最强者都只有六层。也就是说腾云后期的门坎暂时没有同辈修士达成,居然要被他一个实际该算“晚辈”的抢先达成了。 秦弈坐在半昏迷的鲨鱼身上,在海上随意飘着,抬头看向山巅。 这次双修才发现,居云岫这两年多的提升也出乎意料的大。 她居然达到了晖阳六层。要知道离开之时她只有四层,在晖阳层面来说,这两三年突破到六层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两三百年都未必够,否则之前她也不会千年修行都只有晖阳四层了。 可居然真在这短短两三年达到六层…… 怪不得虐那个晖阳大巫林如山如虐菜一样,除了画道难破之外,也是等级上存在碾压。 当时她是道心处于崩溃边缘,出门游历是为了重拾道心,这可能是一种破而后立,特别重要?也可能是因为手持画道乾元的证道之画,那种直观的感悟与指引特别不同——那应该是可以让她直达乾元的东西,只是需要时间去积累和感悟。 道修终究是更讲究一个勘与悟,不像武修这么明确的能量堆叠与身躯淬炼。 若是这样的话,去探那画界指引之处的把握就更大了几分。 只不过……秦弈低头看看戒指。 棒棒才是本体啊,没它在总是心虚几分。 也挺久的了,怎么还没醒?该不会出什么问题了吧? 仿佛心有灵犀一般,戒指里忽然就钻出了一个小幽灵,瞪着他怒视。 秦弈大喜:“棒棒,没事吧?” 流苏怒道:“能有什么事?你们咿咿吖吖的吵死了,让不让人睡觉?” “那你反应有点迟钝啊,咿咿吖吖都结束这么久了……” “只是害我做梦!”流苏怒道:“我都很久没做梦了,烦。” 秦弈一愣:“做了什么梦?” 流苏白雾般的小身躯泛起了一点淡淡的粉红色,怒道:“不关你事。” 秦弈倒也不追问,摸着下巴上下打量它:“所以你这是虚弱导致的做梦么?” “嗯……也没什么,不过是消耗得狠了点,能搞定血凛幽髓就不亏。”见秦弈不追问,流苏刚吁一口气,忽然又紧张起来:“可血凛幽髓呢?哪去了?” “在师姐的画界藏着,以免被人感知。” “师姐?找到她了啊?”流苏这才留意到秦弈的身子:“你怎么不穿衣服的?恶不恶心啊你?” “别说得跟没看过似的行吗?诶诶诶,你怎么又进去了,我有话问你啊!” “我晕针!” “我这是针吗你看清楚点,臭棒!” “呸,滚!” 秦弈擦汗:“那个,我想给戒指设个禁制,除我自己外别人不能随便探的那种。但这样会不会影响到你出入?” 流苏终于叹了口气:“你总算想到这个问题了啊……我总觉得再这么下去,光是摸你戒指,就能让那些女人全部打出狗脑子。” “你这意思是……不能设禁制?” 流苏面无表情:“不能。否则我出入确实会受影响。” 秦弈捂着额头,欲哭无泪。 第四百四十一章 正魔风涌(月票2000加更) 秦弈在居云岫的小岛上又呆了七天。 果然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在流苏目瞪口呆中,当天晚上秦弈就借口“为了尽早复原,需要修行相当的双修法”,就再度把青君云岫抱在了一起,直接来了一回直上青云。 流苏都不敢想象自己听见的咿咿吖吖原来是这样的真相。 这桃花精太可怕了,给身边女人都下了迷魂汤吗? 这两个女人都不是好说话的啊,怎么就变得这么听话?按说程程更妖精,都没这么做呢…… 其实它是没想过,这本身就是一种竞争下的无奈之选。约好了都晾着他吧,早在青黄同盟时就证明过这塑料同盟的不靠谱,对方必然偷吃。而主动跑去客房,把位置给对方吧,又不甘心…… 小小木屋哪里都听得见,这谁受得了啊…… 反正都有过了,再来也没什么了……不就那么回事…… 于是秦弈本来想去蓬莱剑阁的,一下乐不思蜀,足足呆了七天都没去。 换个环境,可未必再有这好事了…… 果然不出所料,经历血幽之界的连场战斗之后,再配合双修与门的辅助,他的仙武合丹在第五天便突破到了七层境。 最大的感受就是,除了力量的增长之外,神识凝练已经可以直观地感受出来了。 他似乎觉得自己的神识有可以聚集起来捏成一个拳头的迹象…… 其实有个更直观的对比,就是流苏可以变成小幽灵离开棒子的时候,就是差不多腾云后期的档次。当然流苏与众不同,但也大致可以参考,这就是往凝聚阴神的层面转移的迹象,当成就阴神,离体而行,那就是晖阳。 腾云境确实是代表了“通向大道”的一个最特殊的境界,修行之中几段的变化在一个境界内过渡凸显,非常明确,几乎可以算是整个修行历程的缩影。 因此单从修行的复杂性来说,这个境界特别复杂,没有人指点的话,散修们自己摸索,很难把这个境界走得完善,最后在晖阳关就很少有人能过去了。即使是大宗门里,腾云级基本也是宗门中坚,往往都有执事之类的职司了,再往上的晖阳就是一堂首脑或辅弼,大抵如此。 所谓八宗年轻弟子大比,之所以都是天才佼佼者,是因为更多同龄者此刻根本就别想腾云。在一两百年内能够达成腾云,甚至中期,确确实实都是此世佼佼者了,早就已经拉开了和同辈的距离。 而这次在血幽之界,各宗都死了人,太一宗包括古心在内三个全军覆没,可以预见在将来很长一段时间这些宗门都很难回复元气。 当秦弈人妖之恋被大家默契遮掩之后,没有这事节外生枝,那各宗的怨气自然主要都指向了巫神宗。太一宗更是暴跳如雷,直接派人找巫神宗要说法。 巫神宗并不在意,爱咋咋滴,老子的晖阳大巫贺归魂死在你们手里,你们也还个命先? 他们倒是从正道愤怒的声音里,整理出了一个事实:贺归魂说是集合众人之力所杀,但结合其他过程,几乎所有人都可以得出判断,秦弈在这整件事里功劳起码占了八成。 也就是说贺归魂的死,也可以大半算在秦弈身上。包括所谓白衣女子运用神妙阵法云云,那白衣女子不也是秦弈带进去的人么? 秦弈背上了最大的锅……但这口锅倒也不是关键,因为巫神宗并不是在记仇…… 魔道包括大欢喜寺在内,天性凉薄,行事之中的“复仇”成份都不大,复仇的目的往往是维护他们的威慑力,而不是单纯的寻仇。而具体在这件事上,他们对血凛幽髓的去向更感兴趣。 很明显,血凛幽髓在秦弈手里。 这很关键。 只不过,秦弈此时在哪里? 神州正魔两道,各自都在风涌。 秦弈躲在海外孤岛休养加突破,并不知道这些事情,仿佛神州风涌与他这个“主角”完全没有任何关系似的。 突破之后他闲了下来,李青君带着碎片去画界修行去了,秦弈便与居云岫相对泡茶,了解别来经历。 “也没有太多经历。”居云岫平静道:“往年幽居于山巅,自以为出尘脱俗,然而未历俗世,又脱的什么俗?这几年大乾风涌,人间苦难,见得多了便知道……以前看书所云,国家不幸诗家幸,自以为懂,实际那终究只是看书。没有体验过,永远感受不出那字里行间真正的血泪,如此鲜活。” 秦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所以说天枢神阙是真正的传统名门,必须让弟子游历红尘,便是可能导致劫难需要历劫,那也是该去历过再说。 他有流苏也是一样,早在刚出山时,流苏就对他说过这个道理。 你得经历过,而不是听说。经历过了才是入,其后才有出。即使不要亲身体验,你起码得亲眼见过。 明河就是“见过”的层面,已经差不多够用。 而李青君短短一两年的经历,就胜过师兄们百年,就是此理。 居云岫又道:“当时觉得,书家之笔,画家之墨,可以承载的东西太多,以往我是偏颇了许多。若说记录美……那杀也未尝不是一种美,只消你杀的是恶,那便是留存了美。此道心重立,便豁然开朗。” 秦弈一礼:“恭喜师姐重新立道。” 居云岫摇摇头:“其实这是受了你的影响,也未必是我的道,我的道还远。后来到了海边,见大海之阔,天际之远,烟波微茫,浩渺无际,心中颇有触动,总觉得天下格局苍茫辽阔,我们所见所知终究太小,一个人、一只笔,妄谈什么道?师父妄图勾勒天地,不过图惹天道讥嘲罢了。” 秦弈道:“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 居云岫笑笑:“若真有天帝,或许吧。” 秦弈道:“所以师姐在这里住下,以阔心胸?” “嗯……天道不可及,人道不可期,在这茫茫海中听听海浪冲刷,见见海天之远,反倒能清净几分,有益道心。”居云岫顿了一下,神色又带上了嗔意:“谁知道你这小贼又摸上门来,把什么清净都搅了!” 秦弈缩了下脖子:“其实师姐胸怀已经很是博大,不需要再大了。” 居云岫抬起巴掌,作势欲抽。 秦弈一把握住,在嘴边轻吻了一下。 居云岫脸上泛起红霞,左右看看,用力一抽:“放手。” 秦弈道:“此时无人……” 清茶在旁边犹犹豫豫地举了下手,结果这对狗男女含情脉脉地对视,根本没人看她。没多久,狗男女就抱在一起了。 不过这次没搞成。 墙上的壁画一闪,李青君跃出画界,手里拿着黑盒子,身上的气息一闪,已然锻骨四层。 那边秦弈终究没到没脸没皮的程度,还是和居云岫松开,起身道:“突破了?” “嗯。”李青君仿佛没看见刚才他们在干啥,认真道:“如果我继续潜修,可能突破五层都不需要太久。秦弈,这个碎片太可怕了,我甚至一时都不敢继续修炼。” 秦弈一下没反应过来:“为什么不敢?” 李青君道:“若要回剑阁,被人发现我短短时间到了五层,这根本就无法交代。如果要借此物修行,我得借口云游才行。” 秦弈明白过来:“那先这样,我们先回一趟剑阁,还有些事想找你师父帮忙。” 想找蓬莱剑阁最大的意义还是为了流苏的药。秦弈抽着鼻子在想,为了这臭猫可真是牺牲大了,这短短七天之乐就此停了,以后也不知道几时才能重现。 第四百四十二章 东海蓬莱 去蓬莱剑阁的时候,是秦弈李青君两人去的。与居云岫确认了此地方位之后,李青君自然也找得到回家的路了…… 居云岫并没有兴趣过去应酬,还是留在岛上等。 本质上居云岫藏着比剑客们更孤僻的性情,年轻的剑客们还有点豪情在,居云岫才是真正遗世而独立的淡漠仙子,知性与优雅都只不过是人前的妆。 只有安静地坐在山巅弹琴画海的时候,高卧草庐慵捧书卷的时候,才是真实的居云岫。 李青君甚至无法想象这样的女人是怎么跟秦弈搞在一起的……让秦弈自己说都说不明白。 只能说物极必反,当她孤独太久,有了一个相伴知心的道侣时,那隐藏的文青情绪奔涌出来,连她自己都扛不住? 也许没这么简单吧,只能说感情的事没有什么道理。 因性子如此,她才会说,不适合陪秦弈闯天下,她可能更适合在某处静静地等待秦弈归来。 她李青君才是更适合相伴左右的性情,只要她跟得上。 “师妹回来啦?”几名弟子拱手一礼,看着秦弈的目光颇有些复杂。 来就来了,还带男人干什么…… 焚天岛上的当众一吻,差点让蓬莱剑阁都成笑料了,还好后续事情突变,此事也就不那么显眼,只不过在人们茶余饭后还是一个不错的谈资。 弟子们对秦弈的感觉是真的复杂,既是佩服,又是恼火,酸溜溜的柠檬味泛于海上,海浪都冲不掉了。 秦弈并不在意别人的目光,站在外面打量蓬莱剑阁。这也是初临贵地,之前吃烤鱼的那里只不过是暂驻的临时驻地。 远远看去,这里只是一片云雾,不见岛屿,颇有传说中海外仙山烟涛微茫之意,凡人难求。 修士自能感到里面冲霄剑意,四面八方聚集在一起,几乎凝固成了一把古剑的虚影,伫立海天。就像在茫茫大海中一把利剑探出海面,剑光直透天穹。 这不仅仅是一个造型……而是蓬莱剑阁历代剑意的综合,被高人捕捉引导而成的特殊剑阵。外人瞎闯的话,会死得很惨的。 大部分宗门的护山大阵都是隐性的,蓬莱剑阁是难得的展现在外,凸显了剑客们的自信与凌厉。 李青君带着秦弈从正门入内,进去之后才可看见内部真貌,这是一座很大的岛屿,按李青君的介绍有数百里方圆,比一个人间大郡的辖地范围还大了,此外周遭还有零零散散的大小岛屿环绕,不少前辈潜修于四周,就像万道仙宫诸峰拱绕差不多。 海洋的特殊性,整个剑阁群岛海域算起来,那要比南离国土更大许多。而剑客们横行东海,影响辐射范围更是超万里,要跟大乾差不多了…… 所以李断玄对区区一个南离小国那是真的没有半点兴趣,眼界已经完全不一样的……天下实在太大了。 岛屿内部主要是陡峭岩群的地貌格局,其中最高的山岩伫立云端,抬头都看不见顶,整个山峰笔直挺峭,如枪似剑,穿插入云。运足了腾云期的目力去看,才能依稀看见山巅有殿阁,所谓的云端不是云,都是剑气凌霄,森然环绕,威严且缥缈。 东海蓬莱,剑阁参天。 秦弈觉得蓬莱剑阁比万道仙宫有逼格……嗯……特别跟吃喝嫖赌峰那边一比,谁都有逼格。 那边要么就是“哎呀秦师弟吃包子不,新出炉的肚胀包”,要么就是“秦师弟,一枚灵石一晚,不是你给,是我给,姐姐倒贴你哦”,要么就是“秦师弟赌一把,诶诶诶别跑,看不起我老杜怎么的?” 哪里像人家蓬莱剑阁,走进去……基本没人。 除了看门弟子之外,走在岛上,很难得看见人,只能很偶尔地遇上有人御剑飞过,有很明确的目的地。看见秦弈和李青君,都是微微颔首致意一下,话不多说,便擦身而过。 所有人都在自家场子里练剑,没人在外瞎逛。你能感到四处都是剑意,常常能听到龙吟般的剑鸣或者两剑交击的切磋声音,气氛就写着我们很努力。 既有出于世的超然,又有比世人更刻苦的修行。 剑修的特性就在一岛风景之中展露无遗。 所谓群起追逐李青君,大概也是自己脑补多了。这种氛围也不可能跟学校里一样追妹子,还互相争风什么的,真要发生那种场景恐怕会被长辈们活活揍死。大约都是某些集体练功场合遇上才会当一下舔狗,平时见面都难。 一道剑光飞遁而来,到附近急刹车,露出楚剑天的脸。 “秦兄,这是陪师妹回娘家?” “楚兄突破了?五层了啊。” “你也突……咦卧槽,你七层了?你天天钻在脂粉堆里到底哪来这样的修行,是不是人啊?” 秦弈忽然有了种在学校里遇到其他班的同学:我这次月考九十,你几分?卧槽你天天玩游戏居然满分你是不是人啊? 一模一样的即视感…… 旁边李青君道:“我师父出关了么?” “出了,已然成功化血归神。”楚剑天笑道:“昨天阁主还在和长老们商议,剑阁又出一乾元,是大喜之事,是否要办个庆典。李师叔推拒了,说无聊。” 李青君笑笑:“师父是这样的,他现在觉得什么都无聊,就悟剑有意思。” 楚剑天道:“都说我们练到深处也这样,我觉得很有可能。师妹都被别人钓走了,大家没了念想反而更专注,这段时间突破的人都比以前多。对了,陆师兄回来就闭关,很可能出关也要突破七层了。” 秦弈听得很是无语。在其余正道一片惨然损失时,蓬莱剑阁反倒迎来了一波突破高峰,也不知道这叫什么缘法。 楚剑天看看天色,笑道:“我有事去一趟铸剑台,回头找秦兄喝酒。” 说完拱手而去。 李青君看看秦弈:“还参观么?” “蓬莱剑阁确实挺有意思的。”秦弈笑道:“改日再多参观一二,如今还是见你师父要紧。” 李断玄是蓬莱剑阁二号人物,位高权重的第一长老,阁主闭关时间长,李断玄处理事务更多,有时候说话比阁主都好使。 他的修炼地也不在周遭岛屿,就在剑阁内部,独占一座高峰,名曰断剑峰,李青君平日也在此峰修行。 见到李断玄的时候,他负手站在山巅,低头看着崖边一朵不知名的小花,手中无剑,安静无言。 山顶的云雾,四周的剑气,远处的海浪,一时之间都仿佛消失不见,就连李断玄都好像不见了,仿佛整个天地只有那朵花,绽放开合之间,便是充盈天地的神剑。 明明什么都没有……也没有在大乾南离边境初遇之时那种凌霄剑意和刺骨的凛冽,偏偏却能感到从骨髓里渗出来的寒意,连带浑身血液每一个细胞都如面对不同的剑尖相对。 是一种无可与抗的……每一缕空气都是他的武器、只要想杀人,你随时就会死的感觉。 剑道乾元。 除了宫主凭体仙鹤不算之外,这大约是秦弈第一次正面看见乾元修士,只一眼就知道,自己如今的修行和对方的差距离谱到了怎样的程度。 那是真正在维度上的差异,就不像是一个世界的人。 第四百四十三章 剑阁共识 秦弈忽然想起了那个天上人,那也是个乾元。 那时候交锋起于瞬间,拎着棒子就砸,没闲工夫静心去体验这种感受,与这种旁观感悟并不相同。 当那货被朱雀魂火砸了之后,逼格尽失,就更没啥体验可言了。只是在战斗之中依然能够感觉维度上的巨大差异,若不是朱雀那一击加上流苏偷袭,光靠自己和程程那是死定了,有弃子救命都没用,夜翎来救也是送。 赢了也必须认识到,差距非常离谱,根本不是自己越级的胜利,而是同级朱雀的致命。如今的李断玄也是这样的层级。 都说乾元是证道,叶别情等人毕生想要达到的境界,那确实已经是常规所能见的修士之中最顶层的了。至于无相那些,对于如今的修行界差不多都是传说级,有名有姓的可能也就一掌之数。 天枢神阙三个,万象森罗一个,巫神宗一个。整个神州修仙界数不清的修士之中,已知的无相就只有这么五个。可能远海与混乱之地还有,海的对面估计也有,但既长久不相往来也就基本可以忽略了。 这五个里,一个是明河师父,一个是孟轻影师父……这么想想明河孟轻影这一对冤家背景实在太可怕了,怪不得玄皓真人捉了孟轻影都不敢杀,哪来的胆。 但还是没有他秦弈自己的背景牛逼。 他的真正师父,可是一根太清棒,虽然现在跟只死猫一样……那也是太清。 想到这里秦弈一下就淡定了,乾元了不起啊?没压力。 “大乾一别,前辈风采依旧。”秦弈行了个晚辈礼:“恭喜前辈证道乾元。” 李断玄低头看着花,也不知道在思索什么,过了好一阵子才开口道:“你们此来,为修行事?儿女事?宗门事?” 秦弈道:“都有。不过晚辈觉得宗门事似乎不是我适合谈的?” “没什么差别。”李断玄淡淡道:“你现在就是万道仙宫对外门面……甚至有一些人对于万道仙宫的认知就是:哦,就是那个有秦弈的宗门啊。” “呃……” “所谓血凛幽髓,此物会是巫神宗垂涎三尺之物,你夺得此物,或许会给万道仙宫带来麻烦。” 秦弈皱起了眉头。 事先倒是没往这里想。只是想过程程的事情可能会让万道仙宫承受舆论压力,一时没想到血凛幽髓会惹祸的。 归根结底他还是独行意识强于仙宫归属,有什么事一般考虑是自己承担,可事实上他已经是万道仙宫的著名代表人物,在别人眼里可不会把他与万道仙宫割裂开。 这么说的话……至少短期内不能回万道仙宫。只要他人不在那里,巫神宗的针对性至少不会指向宗门,会在外搜寻他秦弈。这就无所谓,不拖累别人就行,反正本来就没打算短期内回去。 至于血凛幽髓本身,呸,有本事来抢,有本事挨棒子啊!流苏不生撕了他们,管它什么宗呢。 只是万道仙宫可能要承受一些压力,有些过意不去,等会回头要问问师姐怎么处理。 见秦弈沉吟不语,李断玄道:“我了解了一下,此物大致是生命之祭有关,有血肉演化之能。此物按理和你也没什么关系,不可舍弃么?” 秦弈认真道:“是,非常重要。” 李断玄沉吟片刻,说道:“关于这件事,蓬莱剑阁昨日内会,有了共识。在血幽之界,你救了龙亭,因此蓬莱剑阁在此事上与万道仙宫同进退。” 秦弈大喜,深深一礼:“多谢前辈。” 有蓬莱剑阁正面声援,巫神宗也很难当成欺负一个宗门来对待,没法公然骑脸上门,这就基本可以安心了。 这些剑客还是很可爱的。 “但这不代表巫神宗大举上门的情况我们也会去死拼。”李断玄冷冷道:“所以你最好短期内不要回万道仙宫。” “是,我本来就没打算回万道仙宫。”秦弈道:“我与青君此来,也是想和前辈说一声,青君会随我云游一段时日,归期未定。” 李断玄冷冷道:“明知巫神宗盯上你了,你还要把青君拖下水?” 李青君在旁道:“师父,若知道有强敌盯上他,我反而离开,才叫不对!” 李断玄摆摆手,盯着秦弈道:“我不管你怎么想,我只要知道他怎么想。” 秦弈沉吟片刻:“前辈,我此前并未想过此时有这个麻烦,本意是想带青君云游历练的。如今既知此事……” 李青君怒道:“喂,别想说留下我!” 秦弈忙道:“没呢。其实这事就没那么麻烦,血凛幽髓已经遮掩了气息,巫神宗若要找我下落,天下之大无异于大海捞针,他们去哪找,说实话我还真不觉得有多大的危机可言。便是真遇上了,我们也有信心一战,而且这次师姐还在一起,我们的实力可不是鱼腩。” 李断玄还是追问:“若真有危机呢?” 这话秦弈不好答,李青君抢先道:“所谓历练本就要应对危机,总不能因为得罪人了就不敢出门,难道我们修炼是为了做乌龟的吗?” 李断玄看了秦弈好一阵子,知道他也是这个意思,便道:“你们俩……都还是一肚子的少年热血。数年的沉淀,还没冷下来吗?” 秦弈道:“前辈曾经也有啊,青君其实是遗传自前辈的。” “嗯?” 秦弈道:“青君和她兄长的性子,在我看来都得益于前辈当年立下的祖制,王室子弟必须隐姓埋名闯荡江湖,所以青君才会是青君,而不是什么颐指气使的刁蛮公主。晚辈非常敬佩前辈这一举措。” 李断玄愣了一下。 这种事,他差点都忘了。 被秦弈一说,回忆起来好像真有这么回事……一晃竟已千年。 实际上当年他建国都与别人不太一样,他本来就是为了历练修行而战,打着打着不知怎么就拉扯一支人马,有了一批依附他生存的人,被众人拱上去立的国。立国之后也依然在寻道,晚年撇下家国自己出海,终于寻得了真正的仙家剑道。 这一生也是很有意思的。 当年……惊鸿一瞥,那个用离火之术的女子……勾起了他对仙道的向往,于是国名南离。 李断玄时至今日证道乾元,都不知道那女子是谁。也不知道千年过去,死了没有。 如今的秦弈与李青君,真的让他想起了当年的自己。 还比当年的自己幸运,自己都不知道对方是谁,而他们早早就可以携手同行。 他终于叹了口气:“知不知道我为什么和你们说这些?你们可知,当年蓬莱剑阁也有和如今一模一样的事。” 秦弈愣了一下,暗道巧了。 当年蓬莱剑阁有个妹子跟古松居士跑了,而且之后还死在外面…… 而他们去的地方,也是此刻秦弈与李青君想要去的地方。 他们当时还有个画道晖阳的搭档……秦弈李青君这次也有。 后面这两层巧合,蓬莱剑阁肯定不知道,只需要第一层就够了,他们对门下女弟子跟男人出去冒险的事情,已经不淡定了。 而且这次还是他们最重视的天才。 秦弈也叹了口气:“蓬莱剑阁担心的不是历练凶险,而是真心视青君为继承人,不喜欢青君跟外人走了,这才是主因吧。” 李断玄眯起眼睛,眼里终于有了些厉色:“你既然知道,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么?” 秦弈认真道:“我只想知道,蓬莱剑阁心目中的继承人概念,到底是纵长缨缚苍龙横行天下威震八方呢,还是为了在家里教娃娃的啊?” 李断玄终于失笑。 第四百四十四章 李断玄(为CzLB盟主加更) 秦弈这次拜访剑阁,可以说就是特意来找李断玄的。 首先为的就是他和李青君的关系,之前从那个张师叔的态度看出来,蓬莱剑阁对此并不支持。 蓬莱剑阁其他人怎么想,他管不着,也没那么大能耐去影响整个蓬莱剑阁的想法。但李青君是李断玄的嫡传弟子,还是隔代后人,不管从师徒还是从血缘,只要李断玄支持,别人就没什么可插嘴的,何况李断玄地位高着呢,几乎就可以代表剑阁了。 当然他可以说我俩的事情不需要任何人同意,但没有这个必要,即使明知道青君会不顾一切跟他走。 为青君解决后顾之忧是他秦弈该做的事,而不是让她去和自家长辈自家宗门闹别扭。 这是应有的担当。 恰好他觉得李断玄与别人不一样,从他当年的南离“祖制”就知道了,这个人很有意思,没有他就没有李青麟与李青君,各种意义上。 他还是千年乾元的剑道奇才,目前为止,秦弈只听说过唯一这么一个千年乾元的人。即使是师姐,千年也就晖阳中期。 这种奇才的想法本就与众不同。 李断玄终于道:“当年我立下那种祖制,就不在乎后人历练江湖会死,人若不出门历练,养在家里有个屁用?可如今做个剑阁长老,反而担心起这种事来了?简直莫名其妙。所以青君出去,我没有意见,我在乎的只不过是你秦弈的看法,是否有把青君当一回事。” 秦弈一礼:“前辈放心。便是我死了,也不会让青君出事。” 李青君扯了他一下:“别胡说!” 李断玄道:“我倒是相信这一点,龙亭回来说血幽之界的见闻,就能确定你是有担当的人。至于你和青君的事……” 李青君紧张地看着他。 李断玄微微一笑:“当年初见,我看这小子不甚顺眼,居然冲着本座咄咄逼人的问个不停,感觉是个小毛头,心里没点数的那种。如今再见,依然毫无敬畏,侃侃而谈就像跟个普通大叔说话一样……” “呃……”秦弈试探道:“前辈更看不顺眼了?” “不,这回反而顺眼了几分。”李断玄淡淡道:“我的后人、我的徒弟,要么一生唯剑,纵横世间;要找男人就要找同辈最优秀的一个,而不是只看年少无知时着迷的那张脸。而你是胸有锦绣的自信骨气,还是愚昧无知的小毛头,区别在于是否表现出了应有的能力。” 秦弈道:“所以晚辈满足了前辈的条件?” “不错。同辈之中,你确实是最优秀的那一个,连龙亭都不得不承认这一点,这便足矣。”李断玄笑了笑:“也许很多人会说,两个人的事,不需要满足别人的看法……你是考虑了青君的处境,我很满意。” 李青君握着秦弈的手,甜甜一笑。 只要李断玄同意,剑阁还有其他什么看法都再也不要紧了,李青君彻底松了一口气。她并不愿意再陷入一次责任与秦弈之间的取舍,哪怕这次她必然选择秦弈。 这种取舍,很讨厌,有过一次就再也不想有第二次。 还好这一次,秦弈没有再让她自己去选择,而是找上门来试图解决它。 “至于你有别的女人……我这么个当过国王的人,也不在这种事情上与你们矫情。”李断玄道:“我当年的女人比你多出一百倍不止,怪你这个没什么意思。同样,我可以把女儿联姻给一个妃嫔无数的皇帝去争宠,也不会把她嫁给一个乞丐举案齐眉,目前的你,有资格算是前者。” 就是这么直接,一个当过开国帝王的剑客,就是如此直指本质。 李断玄声音转冷:“所以你必须是个皇帝,而不能是个乞丐。希望你不要此时天才,却很快泯然众人……否则我会亲手宰了你,把青君关回后山禁闭。” 明明说得冰冷无比,秦弈反而诚心诚意地行了一礼:“伯父放心。” 前辈变成了伯父……而且这伯父的称呼还挺别扭。 李断玄起码是李青君二十代以上的先祖,不是她爹……修仙的世界,辈分就是这么离奇。 李断玄受了他一礼,便再度转身看着那朵小花,不说话了。 当两人以为这是要送客的意思,李断玄却忽然再度出声:“此番出关,看世间有了一些不同……偏偏言语难述,词不达意,我姑妄说之,青君姑妄听之,将来自己验证。” 李青君心中一跳:“师父你要走?” “难道不是你要走?”李断玄哑然失笑:“你这一去,天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继续跟我修行,不提前跟你说完怎么办?” 李青君面红耳赤,垂首不言。 秦弈有些尴尬:“那……前辈,我回避一下?” “不用。”李断玄淡淡道:“你既与青君携手,那么无聊的门户之见便没什么意义,反而应该一起提升……不过你必有强悍师承,或许我所言不值一哂,你若不爱听也罢。” 秦弈一礼:“晚辈洗耳恭听。” 李断玄并不在意,慢慢道:“人在不同的时候,想的东西并不一样,就像我刚才所言,放在十几天前,我还未必看你顺眼,而如今却颇觉满意。人的思维总是随着事物变化,或是外物改观,或是自己内心有变。变即易也,此天道之常。” 秦弈李青君肃然听讲,没有插话。 李断玄道:“曾经我会去思考花中的生命,感动于它的坚韧与美,以此得到剑心之悟。看得多了,便再也没有这种感怀。修行再深,留意的便是花叶之中空气光合、营养流转、生命如何绽放的每一个细节,如把生命剖开,冷漠地注视血管的流通、窍穴的所在,此时已无花,只有剑。” 秦弈听懂了,其实他也差不多有类似的心态转变,现在架打得多了,生死经历久了,看人都经常第一时间去看弱点和破绽,跟手术刀一样去解析每一个东西。李断玄更专注,连看其他花草树木都有点这意思了,此即唯剑。 “再到后来,此花又是花了,不过是整个天地之中的一部分,若把天地剖开,这也是血管之中的一根细毛……这石也是,这山也是,你我都是。”李断玄忽然伸手一招,鲜花如剑,剑气冲霄,刺入山岩,岩石瞬间化为碎末。 “这是道。或者说寻道之途。”李断玄叹了口气:“这种时候,就会觉得,分什么你我,很是无聊,甚至什么都无聊。唯一有意义的,再往高些看,当视天地也如一花一石的时候,会是怎样?或许那便是无相之证,此时唯一的兴致都在于此。” 顿了顿,又道:“此时我会和你们议论儿女事,也算终结一项前事。再过一段时间,当我了却各项前事,以后怕是谁找我都懒得理会了……你问我的,剑阁的继承人,是纵横天下还是在家带娃,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没有任何事情比得上寻道……连李断玄都如此。 秦弈有些出神地想,不是他们不问世事,而是到了一定的时候,尤其是李断玄这样看尽世间繁华起落的人,世事于他们根本没有任何兴致。于是唯剑,于是唯道,除此之外,再也没有什么值得他们探求。 第四百四十五章 有你才是仙 李断玄又说了许多,后面大部分是蓬莱剑阁的修行之道了,秦弈听了也颇有所获。 流苏所授,很多都是“大略”,宏观上的东西。细节上从来都让秦弈自悟,只有当秦弈真没想明白特意发问的时候,流苏才会点拨。 不是流苏不教他,而是很早就说过,“不想把他教成第二个流苏”,因为每一个人适合的道路都不会相同。 这是流苏的胸襟与远见,是真正的名师所为。 但确实也会造成秦弈在细节上很多地方没明白,需要自己战斗之中慢慢摸索领悟。如今李断玄这一席讲座,尤其是后半程的剑阁之法,让秦弈有了不少的印证,曾经很多不解之处豁然开朗。 至于前半段的看世界角度变迁过程,那就是李断玄说要让李青君今后自己印证的事情,是一个长期性质的经验指引,并不是现在就悟的东西。 因为你现在修行没到,也只不过是雾里看花,体验不到他们看见的世界是什么模样。 回到山崖后院,那是李青君的居所。两人关上门,互相看看,思维都还有些没回返,还沉浸在“道”的微妙感受之中。 过了好一阵子,两人才齐齐一笑。 “师父平时板着脸,很凶的。”李青君笑道:“想不到和你说起话来,居然这么讲道理,还把剑阁之法都讲给你听。” 秦弈抹了下头发:“当然是因为我优秀。” “少臭美,明明是因为男人臭味相投。”李青君嗔道:“什么比你还多一百倍……就不是好东西。” 秦弈拥着她轻笑:“得感谢他找得多,一旦少了几个,说不定就没我家青君了。他可是大大的好东西。” “呸。” 秦弈倒是越来越觉得流苏说话的正确性,想要左拥右抱,从来不是问题,问题只在于你够不够强。或者索性说够不够资格,否则别说左拥右抱,就连得到一个都不容易。 至少在李断玄的评判体系里,他秦弈目前还算是够这个资格。一旦“泯然众人”,李断玄第一个不同意。管你什么年少时的感情,这在他们的评价体系里根本不值一哂。 “联姻一个皇帝”这个说法,是暗藏了深意的。 这是一种投资,有政治意义和未来价值。 即使他说无聊懒得想,可下意识的想法就自然是这副德性。 倒也不算“嫌贫爱富”,因为这已经是冲着你这个人来了,而不是看你是什么宗门子弟、什么世家二代、能掏出多少法宝和灵石矿脉,看的只是你个人有没有值得托付的能力和品质。换了秦弈自己做长辈,对女婿徒婿的标准也是一模一样,不会有什么差别。 “你师父确实和别人不一样,毕竟当过人间帝王的修士,说不定还真就只有他一个。怪不得剑阁主要事务都是他在处理,他的思维和处事能力,与一般潜修不问世事的剑客们肯定不是一个级别的。” 李青君指着自己的鼻子:“我也是。” 秦弈笑了:“嗯,你也是。” 李青君挑着他的下巴:“爱妃,今天你是我的了。” 秦弈哭笑不得,一把捉着她的手,又将她拉在怀里拥着。 李青君安静地靠在他身上,听着他心脏挑动的韵律,一时安静无言。 过了好一阵子,李青君才轻声道:“你真的是我的了。” “嗯。”秦弈知道她的意思,两人第二次面临的坎儿已经结束,他们得到了李断玄的支持,两人的关系就是板上钉钉,再也没有外界的波澜,一切只在他们自己。 感觉像是一场长征,终于尘埃落定。 “骗子。”李青君喃喃道:“从一开始就是个骗子。” 秦弈抱着她不说话,眼前的木屋好像变了,变成了当初仙迹村自己的小屋,李青君提枪闯了进来,大骂:“骗子!” 然后被他倒吊起来,淋了一身液体。 那时候互不顺眼的两个人,谁知道会变成今天的关系。 “我那时候……没骗你啊……”他终于低声回应。 “骗我了。那时候我是去寻仙的,可你真的是仙,却不好好告诉我,装成一个拙劣的方士……” “我那时候真的不是仙。”秦弈低声道:“即使现在也不是。” 李青君微微抬头:“腾云都不是仙,那什么是仙?乾元以上,像师父这样么?” 流苏在棒子里叉腰,想说你师父算个屁,我才算。 “不……”秦弈附耳呢喃:“有你在怀,才是仙。” 流苏扑通摔了一跤。 李青君的目光一下就化成了春水:“真的是个……大骗子。” “其实……”秦弈顿了顿,目光落向屋中桌上一角:“看见它们,我就觉得我已如登仙一般。” 李青君循着他的视线看去,桌上一角摆着一个小书筒,里面斜斜插着牙膏牙刷。 那是秦弈“发明”的东西。只是时至今日,体质改变,大家已经用不着这些东西了……可李青君还是收藏了一套,摆在自己的新屋子里。 为的是什么不言而喻,不为牙刷,只是为了想他。 流苏看着也默然,暗道这真能把这只臭猫的心都化掉,给个神仙都不换了。 秦弈低头吻了下去,李青君婉转相就,情正浓时,外面传来楚剑天的喊声:“师妹,秦兄,可还在吗?” 两人触电般分开,又是相顾一笑。时至今日有没有被人打扰已经不算事了,大家的日子还很长很长。 两人整理衣襟出门,楚剑天悬于崖边飘着,笑道:“没打扰你们的好事吧?” “没……”秦弈面不改色地道:“楚兄铸剑回来了?” “嗯,给剑身添加了些材质重锻了一下,娘的排队的人真多,我都预约三天了。”楚剑天道:“不说这个,秦兄既然来了我剑阁,躲在师妹屋子里也不是事吧,出去玩玩?” 李青君嗔道:“剑阁有什么可玩的?” 楚剑天失笑,想想剑阁好像还真没什么可玩的,大家都很枯燥。当然有些悟剑与试炼之地颇值得走走,那也不是秦弈能去的。 秦弈道:“其实好玩的也挺多啊,比如楚兄刚才说的铸剑台,我都很有兴趣看看。” 楚剑天奇道:“秦兄的棒子不够用?” 什么叫棒子不够用……不过这么一说好像很准确啊,只有一根是真的不够用…… 见秦弈神色古怪,楚剑天又道:“或者是担心又有规则限定,需要一个备用的?” 你这么能帮我找借口就最好了……秦弈老怀大慰:“确实如此,可以弄一根备用的,有备无患嘛。另外我已征得李断玄前辈同意,向贵阁求购几件药物和材料……这里应该涉及不同堂口部门了吧?青君在此三年基本不怎么出门,对剑阁还未必熟悉,不如楚兄带我们走走。” “买东西,那就找对地方了。”楚剑天笑道:“这万里海域,还真没有我蓬莱剑阁没有的海上出产。” “倒也不是对着海上出产而来的,适用就行。” “你是有特定目标的?那就未必有,我们先去找内务堂要份清单看看……”楚剑天摸着下巴想了想,忽然笑道:“如果没有的话,倒是有个地方可以去走走的。” 秦弈奇道:“哪里?” 楚剑天笑道:“天涯岛上鉴宝之后,秦兄不是说过,修士坊市的捡漏会更好玩?” 秦弈猛省,这可是一定要去的! 第四百四十六章 只为他绽放 他们先去的是铸剑台。 随着面对的对手越发高端,狼牙棒被认出特异的可能性越来越高,即使流苏能隐蔽,狼牙棒材质自身也可能引发一些麻烦,秦弈想要设法处理一下。 就像用龙威遮掩他的源初之力一样,也弄个什么遮掩一下棒子材质问题。 蓬莱剑阁有专门的兵器铸造专家,单论铸造水准,恐怕举世也找不到比蓬莱剑阁更强的铸剑师,做这件事最合适不过了。 倒也不是让他们重锻狼牙棒,棒子同样不能给他们拿着瞎研究,只是咨询一下是否有办法,然后自己设法处理。 铸剑台是露天高台,台上有硕大的炉火风箱,一个浑身精赤的雄壮大汉正在打铁,叮叮当当的声音传来,有不少人在台下排队,手上捧着材料什么的,都很安静地等。 秦弈远远看了一下,感觉不好意思插队,便与李青君楚剑天排在队伍后面闲聊:“这么大的宗门,就一位铸剑师吗?” “不是,这位是最好的铸剑师,若铸剑也分等级,他起码是无相级了。”楚剑天小声道:“要不我们换一个?” “不用……但我只是想咨询些事情又不是要打造兵器,有没有优先的办法?” “你直接插队别人也不好说什么,毕竟是客人。”楚剑天上下看他:“看不出你还挺老实。” “当然,我是插队的人么?”秦弈道:“他有没有其他优先规矩,完成任务之类的,我们去满足一下不就得了。” “有他没见过的稀奇古怪材料优先……” 不知是不是窃窃私语被听见了,上面大汉抬头看了一眼,忽然道:“那位和剑天青君一起的,可是秦弈?” 一群排队的豁然转头看他,这秦弈近来可是风云人物,这几天走到哪里都能听见谈论此人的,耳朵都听出茧子了。当然对剑阁而言最大的爆点是此人把他们剑阁的唯一一朵花摘走了…… 没想到这么个仇恨人物居然偷偷躲在他们后面排队,长得也一般般嘛,没我们帅,师妹什么眼光。 秦弈有些尴尬地拱手:“正是秦弈。” 大汉道:“大长老有云,近日秦弈来访,各堂口尽量予以方便,此乃待客之谊。你先上来吧。” 排队一群人神色都变得悲愤。 “算了也不是他故意要插队。” “他倒不是插队的人,他只是插了对的人。” “……老兄高见,哪个峰的,以后多亲近……” 李青君面红耳赤,秦弈便扬声道:“何用走后门?我按规矩来。” 说着随手摸出几块材料:“有资格优先不。” 众人瞬间鸦雀无声。 因为秦弈摸出来的东西,众人一个都没见过。 秦弈一戒指各种稀奇古怪的藏品,有裂谷所得,有天上人那里缴获的,这两种地方特产的话外界一般都休想见到。尤其天上人的,有的东西流苏都不认识,那是这几万年天上特殊环境所诞生的新东西。 楚剑天也很无语,他也没一件认识……暗道万道仙宫都未必有这些奇怪玩意,这货到底哪来的? 大汉很是惊奇:“妖荧铁,玄武鳞石……还有这长得跟牛子一样的东西是什么?” 众人哗然:“铁师叔都不知!” 秦弈淡淡道:“这是按规矩优先了吧?” 众人无言以对,破浪般分开了一条路。 秦弈握着李青君的手,大步上台。 李青君心中极为欢喜,秦弈这是处处为了她争面子,连一点让她被人嘀咕的可能性都不愿意。 到了台上,大汉接过那材料翻来覆去地看,越看越惊奇:“此物像是那种……长期沐浴天光而生的奇物。用于炼器,可以蕴藏收容强大能量,制成高阶法宝。用于铸剑,很适合我们剑阁凛日神剑的发挥模式,大约可以使凛日神剑的威力增幅三四倍。单论材质品级,起码晖阳巅峰级。” 人们倒吸了一口凉气,眼神全都变了。 秦弈便道:“那就给青君添加一些材质,重铸一下枪。” “此物品级对于贤侄的修行来说颇为不易了,算个宝贝……关键在于世间真的没见过这种东西,秦贤侄何处得来?” “也是意外所得……”秦弈当然不会把这个来历到处说,很快就转移话题:“不知前辈可有妙法,遮掩兵器的材质特性?” “看兵器级别,一般兵器随便抹点幻神水就可以了,不是专精此道者认不出来的。” “要是很高级的呢?” “真正高级的,用幽幻沙,加上月胧沙,合炼一下,涂抹祭炼就可以了,除非对方真到了无相,一眼勘破真实,否则无人能识。”大汉看了看李青君的枪:“我看这枪上就抹过幽幻沙?看来你们已有此物,那就不是问题,月胧沙我们剑阁就有。” 秦弈长长吁了口气,心中大石完全落地,拱手笑道:“那就劳烦前辈帮青君重锻一下枪。” 大汉奇道:“你特意来此,提供从来没见过的稀奇之物,只为问这么简单的问题,和为青君铸枪?” 简单的问题?流苏都不会诶,毕竟术业有专攻,你觉得简单,实际是个冷门知识点呢。 秦弈拱手道:“这问题对在下很有用……便是不为此,只要能为青君铸枪,那便已经是最大的意义。” 李青君今天笑容绽放得真是停不下来。 一群剑阁弟子默默看着,他们三年来从没见过李青君这样的笑容。 有很长一段时间,人们以为李青君是个冰山美人,不爱说话更不爱笑。 现在才知道,根本不是这么回事。 只不过因为别人不是她等的那个人,她的笑容只为了他而绽放。 ………… 李青君留在铸剑台等铸枪,楚剑天便先带了秦弈去材料仓库找月胧沙。有李断玄的“予客人方便”在前,一路畅通无阻,外界很难寻求的月胧沙便直接到手了。 秦弈也没白拿蓬莱剑阁的,还是依价格留下了足够的灵石。 楚剑天看看秦弈,叹了口气:“秦兄品行,确实没什么可说的。师妹真的没找错人。” 秦弈笑笑:“剑阁人士的品行也挺好的。” 楚剑天摇摇头:“剑阁刻板孤高,自以为是者众。如秦兄这样能替人着想、面面俱到的,还真没几个。” 秦弈叹了口气:“练出来的,我当年比你们更直男,说点屁话能把青君气死。” 楚剑天哑然失笑。 “青君这些年,变化挺大的。”秦弈有些出神地道:“可我回顾一下自己,似乎变化同样很大。” 楚剑天道:“无论怎么变,本心不变即可。” 秦弈哈哈一笑:“说得是。” 两人来到药材仓储,秦弈笑眯眯的表情就没了。 流苏需要和幽魂珠一起祭炼,用于恢复乾元魂力的药材,剑阁也没有。 秦弈暗自咬牙:“果然,别的事都一帆风顺,一旦涉及到你的事情,都是最难的。” 流苏在棒子里打滚:“有了老婆不要师父,这边欢天喜地帮人铸枪,回头就嫌我麻烦。” 秦弈汗都流了下来:“哪有,哪有!只是客观说难,又不是不做。” 流苏抽着鼻子:“不是我难,是乾元难。乾元帮手,爱要不要!” 秦弈抽了抽面颊,只得叹气:“楚兄,海外仙人坊市在哪里?” 第四百四十七章 清茶的希望 流苏相关的东西从来都很麻烦,先天造化骨那是直面开天级的龙魂,还好挨上了“联盟”认知,有惊无险直接到手。 然后就再没这么幸运了,血凛幽髓就打生打死,还惹了很强的仇家,后患无穷。 可以想象巫神宗对这东西肯定很在意,好在这东西不是唯一性的,还有其他获取途径,所以巫神宗也不至于为此倾巢而出搞得多大事,起码人家无相宗主不会特意跑出来。但必须认识到,此物遭遇乾元大能来抢夺都不会太奇怪,晖阳对手是基本操作了。 这都算了,到手就好。 没到手的另外五件东西是真不知道怎么拿……连个线索都没有的。 偏偏人心有种很奇怪的意识,如果没取得两件这么高端的东西,那可能七件东西都会考虑降等的替代品,能用就行。一旦手上有了两件,其他五件自然都会想要追求最高档的。 血凛幽髓如今只是次品,秦弈都打算把它升格了再说…… 这些是重塑身躯所需物品,另外还有流苏魂力治疗复苏所需用品。 这种“伤势”很特别,如果要让它自我恢复,那只需要看之前几万年它都只能恢复到被自己一脑子av打回去的可怜程度就知道了,简直闻者伤心见者落泪。可见自我恢复基本别指望,必须治疗。 同样,流苏的敌人几万年没什么动静,估计也是恢复艰难。这种级别的伤,显然不是他那种吃点药躺几天双个修就能解决的事情。 此前流苏靠寻找各种对症药物治疗加上吞噬别人的魂力,好不容易恢复到了晖阳巅峰,可后来就连在鲲鹏紫府的滋养都没什么用,想而知乾元大坎并不是靠魂力滋养弥补就能解决的事,必须继续寻找对症的药。 如今幽魂珠已经有了,需要的只是一些辅材,提炼药效。 这些辅材要说多特殊、多唯一性,倒也不至于,流苏随口就能报出七八种替代品都能用,然而问题就在流苏认知的东西大部分都是几万年前的,有的绝种了,有的或许不叫那名字了,导致每次想找都很累。 在万道仙宫,流苏还去药材库里恶补了一番现在新东西的知识,可万道仙宫藏品也代表不了整个世界变化,认知还是有所不足。 秦弈有时候很想说它“老古董”,可又觉得流苏已经很努力在学习新东西了,这个帽子扣不上。那该用什么来形容呢……算了,棒棒萌萌哒就完事了。 他在蓬莱剑阁等了小半天,等李青君取了新枪,才一起跟着楚剑天出了岛,去仙人坊市。 “楚兄等一下……” “干嘛?” “那个,既然是购物,可不能丢下老婆孩子,不然会挨揍。” 楚剑天:“???” 你老婆不是在身边吗? 过了一阵,就见到秦弈带着一个天姿绝色的黄衣女子过来了,女子手上还牵着一个十三四的小姑娘。 楚剑天僵着脑袋看看自家师妹,师妹撇撇嘴,却没说什么,反而迎了上去,揉着小姑娘的脸蛋做了个鬼脸。 楚剑天转了个身,一头撞在海中礁石上。 “楚兄你干嘛?” “没什么,头皮痒……”楚剑天一脸悲愤地飞走了。 妈的上次旁观你和师妹加程姑娘,这次更过分,孩子都带出来了! 不对啊,你不是只有二十一吗,哪来十三四的孩子?难道天赋异禀,七八岁就能那啥了?这就是你秦弈天赋异禀的秘密? 就听见那小姑娘说:“海外散修坊市我们去过,不好玩的。” 秦弈道:“为啥不好玩?” “骗子太多了呀。”清茶道:“那人说,那是什么生生神水,能延长摘下来的植株活力,师父很高兴地买了,结果是延长了,一天。” 居云岫面红耳赤:“说什么呢,明明有一天半。” 清茶鄙视地看了自家师父一眼,也没说啥。 师父上当也是为了她,这点好歹要懂的。 秦弈笑吟吟地看着居云岫通红的脸,惯常端着知性架子的师姐羞愤的模样特别有趣。 话说小资师姐难得出门,恐怕买东西难免被骗得挺惨。怪不得手头都没钱了,去买个柠檬茶居然要卖画。 居云岫嗔道:“看什么看,就当赏他们买棺材!” 秦弈转头问楚剑天:“这坊市没人管的吗?” 楚剑天干咳两声:“有。” “不要告诉我又是你们剑阁管?” “……没错。” “那能退货不?” “不能。”楚剑天只好解释:“我们只管强买强卖、恃强抢夺,这类的事情。至于是不是被骗,这本来就是考验各人眼力,到这种坊市本身就有碰运气的赌博心理,你也可能用大路价格买到宝贝,也可能走眼了花大价钱买个废品,好坏都自己承担。” 秦弈点点头:“那所谓延长摘下来的植株活力,这种东西真有吧?” “当然有……海上恰好挺多类似效果的东西,能买到怎样效用的,全凭眼力。” 秦弈一把抱起清茶,举了两下高高:“师叔帮你找,一定不止一天半。” 原来是师叔啊……楚剑天擦了擦冷汗,吁了口气,还真以为你七八岁就能生娃呢。 话说回来……这可爱的小丫头是……一片茶叶嫩尖尖? 楚剑天终于认了出来,忍不住道:“若是要延这位姑娘的寿算,单靠这类东西也只是治标不治本,终究要设法提升修行才是正理。” 秦弈道:“一片茶叶,甚至不是完整植株,灵根缺失,连智商都……咳,智商很高,很高,嘶清茶你再咬我我还口了啊!” 楚剑天斜睨着这叔侄俩不说话。 居云岫优雅地行了一礼:“清茶修行艰难,按这位小兄弟的意思,别有妙法?” 楚剑天犹豫片刻:“妖修之法可曾试过?” 秦弈立刻道:“不行,这个我内行。妖修首先也要一个完整的生命体,才算有类似灵根的意义。而且妖修特别讲血脉,这点很讨厌。” “那……”楚剑天想了想:“那类改变植株特性的宝物,算不算给她改变血脉?” “……怎么变?绿茶变成柠檬茶?” 楚剑天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所谓植株,也有先天的……就是难度比较大……不过这位姑娘还有一两百年寿算,暂且不急,也可以先用那些保存植株活力的宝贝延长一二,剩下的就看人为了。” 秦弈怔了怔,和居云岫对视一眼,两人的眼神都骤然发亮。 这个提醒来得好。 居云岫是觉得有机会便好,秦弈更清楚,不就是先天之物嘛,为流苏七个都能找,为清茶找一个怎么啦? 何况流苏需求的东西里,有一个关键词建木? 既有建木的果实,能不能有建木的叶子? 流苏知道秦弈的意思,很快传音:“应该有,而且此法应该可行。” 秦弈大喜:“楚兄,你知道建木何在么?听说这东西在海外?” “建木只是传说,我们都没见过……便是我们的典籍上也只不过含糊提了一句罢了。”楚剑天道:“如果存在的话,只可能在远海,极深之处。” 秦弈把挂在他胳膊上的清茶摘了下来:“别咬了臭丫头,等着,师叔总有一天帮你改造身体,顺便提提智商!” 第四百四十八章 散修坊市 海外散修坊市,离蓬莱剑阁并不远,也是在蓬莱剑阁的庇护和管理之下,蓬莱剑阁还抽灵石税的。 海外散修们经常会得到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而自己也需要一些特定的用品,于是需要这么一个交流坊市,但又不能没有人规范和管理,否则那就成了魔道天堂,还交易个啥。 于是蓬莱剑阁便被公推来负责此事。 其实大海之广,能人无数,散修里说不定都隐藏有乾元大能,倒也都认蓬莱剑阁的管理,事情总是要人做的。 于是蓬莱剑阁在东海,地位几乎就和天枢神阙在中土神州差不多了。 降落在仙岛上,老远就能看到有蓬莱剑阁的弟子来回维持秩序,楚剑天李青君走进去,弟子们纷纷行礼:“楚师叔,李师叔。” 敢情这俩还算高辈。 说来也是,一个大概是阁主嫡传,一个大长老嫡传,辈分都高得很。 就像秦弈在万道仙宫辈分也挺高的…… 看坊市之中,人们被几个低辈弟子管得服服帖帖,能察觉几个明显是晖阳气息的大能都很老实,秦弈真觉得万道仙宫的逼格再度被蓬莱剑阁摁在地上摩擦了一回。 人家剑修也是不爱问世事,真要做起事来可不含糊,比你们那群痴汉混得好多了…… 按这海中见闻看,要是正道各家宗门看不惯蓬莱剑阁,肯定不敢乱搞什么集体打压,蓬莱剑阁雄踞东海,影响力不是开玩笑的。 不过这也是蓬莱剑阁发展已经两三万年的缘故,传承悠久,是亲历过妖劫活下来的老牌名门。不像万道仙宫只有几千年,根基还浅。 秦弈很怀疑他们明面上刚刚诞生第二个乾元,说不定还有不少隐居的老怪物呢,按剑客们修行越深就越对其他东西没兴趣的套路看,这是完全有可能的。这便是底蕴。 这么一看,仙宫底蕴完全没法比,几乎就靠宫主乾元撑着,最多还有一些奇怪的朋友帮忙?总之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这座岛非常直截了当,没山没树,最多只有几块孤岩,就是一马平川的数十里荒岛。岛上有一个简单的石屋建筑群,是剑阁负责此事的弟子们住处,也是管理处。 散修们到了岛上,卖东西的就随便满岛乱摆摊,买东西的也就到处瞎逛。剑阁也不按交易抽税,反正你摆摊就交固定管理费,不卖了收摊走人就行。 只要不发生抢夺之类的事情,就是极致自由的贸易区。 没遇上什么特定日子的话,岛上的人其实并不多,放眼望去也就零零散散几十个摊位,来买东西的也最多就数百人,分散在岛中感觉就没什么人了,很是清净。 秦弈都有点想摆个摊子卖东西玩了,他这里杂七杂八的东西还真的挺多,有些感觉都彻底跟不上时代了,还是舍不得丢。就像曾经的大欢喜寺战利品,透视晶片、留影镜这些东西,看到很多摊子上都有,也就是说随处可购之物,可还是舍不得丢。 现在是跟松鼠一样,有进无出,什么都想收起来,总觉得指不定哪天都能派上用场。 那块血玉碎片就是最好的例子…… 秦弈蹲在一个摊子前,丢出一枚指甲大小的小灵石碎片,就换来了一个透视晶片。 旁边居云岫李青君等人就眼睁睁看着他取了一锭小银子,变成一个奇怪的眼眶造型,连着两只支架。又把两个透视晶片嵌在里面,做成了一副眼镜。 秦弈戴上眼镜,转过头。 迎面拍过来一杆硕大的毛笔:“淫贼,去死!” “砰!”秦弈趴在了附近的岩石上,慢慢滑落。 楚剑天在旁边看得好笑:“秦兄,这种东西真没啥用,只要人们有提防,根本看不进去,就算一时没提防被你看了,也立刻会有所感应,追杀你到天涯海角。何况现在大部分法衣都自备防透视功能,不提防你也看不见啥。” “我只是好玩。”秦弈悲愤地站起身来:“她们不懂,这是我老家常见的打扮,是个情怀!” 李青君语气凉凉:“你老家我去过,村子人我都见过大半了,骗谁呢?” “……这个事情我没法跟你解释,我只是一只沙……” 居云岫打断道:“那留影镜也是情怀了?” “这就更是情怀了!”秦弈理直气壮:“你们这些仙家阿宅,不懂!” 流苏在棒子里鄙视不已,什么鬼的情怀,它见过秦弈记忆中的“留影镜”,里面不也全是妖精打架吗,有什么区别?只能说他会变成一只桃花精,完全是有前因的,本性难移。 居云岫懒得理他,直接问摊主:“保存或延长摘下的花叶活力的东西有吗?” 摊主咧嘴一笑:“这个没有,倒是有催生药材生长年份的东西要吗?” 居云岫极感兴趣:“拿来看看。” 秦弈也是心中一动,不可能吧……这可是神一样的东西啊! 散修会拿出来卖的,一般是自己用不上的东西,期待交换个自己合用的。除此之外要么就是无法鉴定价值的东西,要么就是假货。 摊主取出了一个小瓶。 秦弈后仰:“阁下姓韩?” “咦,你怎么知道?” “……”秦弈拿过小瓶看了看,里面有一瓶水。 还没等他鉴定,流苏就道:“假的。那种东西称得上是造化之奇,涉及了生命与岁月的本源规则,这瓶子里的气息差远了,最多给你催熟一个苹果。” 秦弈一把拉住居云岫就走,居云岫恋恋不舍地转头看。 “傻妞。”秦弈哭笑不得,师姐还真有这一面呢,挺萌的:“想也知道真是那种神物,对方傻了才拿出来卖?” 居云岫撅着小嘴:“说不定真有呢?” “你只是有购物欲吧……”秦弈随手递过一堆灵石:“去吧,爱买啥买啥,不够喊我。” 居云岫一手拿灵石塞进戒指里,拉着清茶飞一样跑了。 连李青君都在旁边笑,这个初见之时神秘莫测实力恐怖知性优雅的“前辈”,形象彻底坍塌完了。 “咦……这个剑匣是……”楚剑天忽然在一个摊位停下脚步:“这是不是上古天剑宗的剑匣?” 摊主笑道:“阁下好眼力。” 楚剑天掂着剑匣翻来覆去看了一阵,摇头道:“可惜,有了裂损,别提温养飞剑,甚至都感悟不出当时剑意了。此物等于无用。” “那倒未必。”摊主笑道:“此物开裂程度不重,还是可以修复的。阁下若是有心,设法修复之后一样可以用。” 楚剑天还是摇头,天知道怎么修复这种东西,没意义。要是容易修复,摊主当然会修复了卖,那价值翻百倍不止,都可以拍卖了,何至于来摆这种摊。 他转身刚要走,秦弈便道:“此物我要了,送给楚兄。” 楚剑天摆摆手:“此物无用,别浪费。” 秦弈也不说话,付了钱带着剑匣就走,转过老远才拉着楚剑天道:“我知道怎么修复。要不是这东西不适合放枪,我就给青君了,此时也只能便宜你。” 楚剑天很是吃惊地看着秦弈:“秦兄,你知不知道……别看我此刻带你转悠待客,一旦我强了,第一个就挑战你?你还送我这种上古剑匣,助我温养飞剑?” 秦弈洒然一笑:“等你。” 楚剑天定定看了他一阵,也不矫情,接过剑匣拱手一揖。 这边楚剑天得到了合用的东西,流苏却越发沉默。 区区数十里海岛,它神念外放,并不需要一个摊位一个摊位去走,早就把所有摊子看得清清楚楚,根本没有它要的东西。 真是流年不利,好运气已经在圣龙峰无代价取得先天造化骨时用干净了吗? 秦弈正在传念:“棒棒别急,这里没有,还可以找别的地方,不管多难……”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居云岫的声音:“这是一件幽冥之物,鬼气森然,你以云霞墨涂抹,改成祥瑞气息,还想骗我。” 流苏下意识往那边关注了一下,忽然怔了一怔:“快过去看看!” 第四百四十九章 幽冥之物 秦弈飞奔过去,看见一摊子灵气氤氲流光溢彩的东西,居云岫和清茶站在摊子前,那摊主正在叫屈:“这可是我千辛万苦从海底秘窟所得,这位仙子可别冤枉人啊!” 居云岫淡淡道:“别的造假我看不出来就算了,这种方式我随时可以给你造一万个,比你懂多了。清茶,走。” “等等,给我说清楚!”摊主色厉内荏地喊着,心中也是暗叫晦气。 他这涂抹之术,造假超好用的。一颗完全没用的普通石头都可以被他涂抹得让人不明觉厉,感觉像个宝物。就算很多乾元晖阳的大能,不懂这行的都未必看得穿,最多觉得东西有问题不买就是了。 不料今天遇上了行家,连他用的什么墨都看出来了,掀了个底朝天…… 岛上都是修士,五感强得要命,居云岫这话又没个遮掩,所有人都听见了。这不自辩一下还卖个屁哦?都已经有之前买了假货的目光不善地看过来了,岛内不敢动手,出去还不被人生撕了? 秦弈赶了过来:“什么情况?” 摊主忙道:“这位少侠评评理,我这好端端的五彩海泥,保存植株效果一等一,她非说是什么幽冥之物!你看看你看看……” “看个屁,我师姐说你是什么就是什么。” “……”摊主抬眼看看跟在秦弈身边的楚剑天李青君,想说的话都吞了回去,拂袖道:“算了,不懂装懂,算我倒霉。” 说着收摊要走。 秦弈道:“等一下。” 摊主冷冷道:“少侠还有何见教?” 秦弈蹲下身子翻了翻,看得出大部分是完全无用的废品或者很低级别的宝物,被伪装得高端大气上档次。 而有极个别东西,还真的是鬼气森然,有点像之前血幽之界里的某种感觉,又有点像孟轻影的气息,揉合在一起似的。 怪不得流苏会忽然想要看看……这说不定又和血幽之界相关,毕竟之前那个只是崩碎的一角而已,还要更大的范畴未知。 秦弈掂起一枚戒指看了一阵,他的画道认知已经足以轻松看穿这表面白玉般的涂抹改造之下,实际是一枚漆黑的戒指。 戒指本身也是一个储物戒,空间很小,实用价值很低,关键是戒指里含有极为阴寒的鬼气,人长期佩戴的话会大病不起,修士修行时很容易被引发心魔悸动,修行不利。除非修行的是贺归魂那类的鬼道功法,玩招魂幡的那种人适用……说不定孟轻影也适用,不过这个太低级,送她都拿不出手。 而那所谓的“五彩海泥”,分明是一团骨灰和不知道什么土壤揉合起来的骨泥,真要拿这个来给清茶用,非把清茶坑得浑身是泡不可,大病一场都是轻的。 怪不得居云岫一点面子都没给摊主留,你拿没啥用的东西坑人就算了,这种东西是会害人的! 秦弈皱眉问:“你这些东西,哪里弄来的?” 摊主梗着脖子道:“你管我哪里弄来的?老子不卖了。” 说着收起东西就要走。 秦弈一把拉住,冷冷道:“你这些东西,单纯无用也就罢了,不少是害人凶物。” 摊主怒道:“关你何事?再拉拉扯扯我要向蓬莱剑阁投诉了啊!” 楚剑天探过了脑袋:“堂下何人,状告本阁?” 摊主:“……” 楚剑天抱肩道:“现在我们怀疑你勾结魔道,要血洗海上散修,跟我们走一趟吧。” “我特么……”摊主差点没喷出一口老血,您这帽子还能扣得更高一点吗?快上天了! 秦弈甚爽。 别人去买东西惯例要被人盯着出事儿,他反过来带着此地boss镇压别人的感觉真不错。 那摊主眼见形式比人强,也没法再硬骨头,只能老实道:“这些东西是在海底一处墓葬所得,我看它们气息特异,伪装成宝物的话更容易取信……实际说有多害人也不至于,真害人的我也不敢啊,我还要在海上混呢……” 秦弈听着流苏的传音,忽然问:“那墓葬在哪里?给我一份地图方位,此事就算了。” 摊主愕然:“那里已经空了啊,还去干什么?” “这你就不用管了。”秦弈道:“此外,你身上想必有墓葬之中所得真正有价值的东西,不妨拿出来看看。放心不抢你的,只是看看是怎样的东西,如果我想要,会市价交易。” 摊主犹豫片刻,知道一旦蓬莱剑阁歪屁股的话,对方杀人夺宝自己都没办法。还不如老实配合,说不定还没事……想到这里终于掏出了几件东西。 一套骨牌,看得出是布阵之用。 一枚黑玉令牌,幽冥气息浓郁无比,本身没什么特效,用途很可能是身份之证、以及开启某处禁制所用,此人留着大概也是和秦弈收集东西的想法差不多,指不定啥时候用得上。 几枚骨簇,是暗器类法宝,附着很强的腐蚀气息,很是难防。 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祭礼类用品,总感觉这些东西和巫神宗的属性很贴合,却又有些不同,少了那种血戾气息,更加阴寒些,单论气息上会更贴近孟轻影的意味。但孟轻影那边又不会动不动骨头造型那么原始,也没什么祭礼之类的玩意……反正就像是巫神宗和孟轻影的综合。 常规推断这应该也是一种巫族部落修士的墓葬,不知道为何引发了流苏的兴趣。 摊主还在继续往外掏,不多时又掏出了一块黑乎乎的草根,草根上居然还散发着阴寒的鬼气,肉眼都能看见冰箱制冷那样的雾气在飘,非常诡异。 流苏大喜:“就知道他去过幽冥之地,很可能有幽魂草,有这东西,我就能炼丹啦!” 卧槽你居然要的是这么诡异的东西,不会吃坏肚子吗? 秦弈愣神了半天才醒悟,流苏要的本来就是魂魄相关,此物与幽魂珠合炼,正是对症啊! 居然意外在这得到了,还得感谢师姐慧眼如炬,看穿了什么云霞墨的涂抹,顺藤摸瓜从摊主身上非卖品里找到了他们的最大目标。 “这草根,你开个价吧。” 那摊主犟着脖子:“这玩意我要带回去试种的,不卖!” “种个头,这玩意在此界根本养不活。”秦弈很是无语:“你要去幽界过日子吗?” “不信,你是在坑我宝贝。” “你是不是傻?一块上品灵石,比你还大的,卖不卖?” “不卖。” “信不信我揍你!” “不信。”摊主抱臂道:“蓬莱剑阁在这里若是自己都抢东西,名望就崩了。” 秦弈气得没辙,这东西他真的种不活,留着干鸟啊:“你到底要什么,报个价。” “我什么都不……” 话音未落,就见旁边居云岫递过了一个阴阳盘,盘上散发的正宗玄门气息、腾云巅峰之力,晃花了摊主的眼。 “……要了!” 摊主飞速抢过圆盘,口水都快流下来了,一把将草根塞到秦弈手里:“这回可不是我骗你们的,是你们自己要一坨烂草。” 那阴阳盘好像是古心的……古心的东西他们自己根本不敢用,否则就暴露古心死在他们手里的事实。倒是卖到这海上散修手里是最好的去处,等太一宗发现有古心的东西流传在外都不知道猴年马月了。 秦弈又好气又好笑:“那顺便那个令牌也给我吧,我知道你根本用不上,只是随便留的。这回真给你一块灵石,别的休想。” 楚剑天若有所思地看着秦弈,这种令牌又没有什么力量可言,对一般人确实没啥用。甚至鉴于它可能体现身份的特殊性,还会有招祸的可能。反正若是他楚剑天,大约不会留这种东西,处理掉最好。 但他觉得在秦弈手里的话,这种东西说不定又是另一个血玉,成为如血幽之界里那样的关键棋。 他的气运很奇怪,有一种四方汇聚的感觉,一旦有什么触动,便是一场风云。 可偏偏他又有种魅力……楚剑天摸了摸剑匣,叹了口气,真的妒忌不起来。 第四百五十章 乾元来袭 众人离开摊位,摊主就跑路了。 一边闲逛着,流苏在识海中道:“这黑玉令牌,必与血幽之界相关。所谓血幽之界,其实是个笼统的称呼,就像我们所处此界,有陆有海,并不是一个单一属性。血幽之界亦然,它有侧重于血戾,也有侧重于幽垠,我们之前所处那祭台相对算是二者折中的,而这个令牌则是相对偏向幽垠的,处于更深处。如果再细分,你也可以把这部分称为……幽冥界。” 秦弈道:“怪不得与轻影的气息有点接近,她的幽冥鬼火,差不多就是这么回事,可能就是此界中得来的火种,存于眉心。她的幽影之法,和此界也是息息相关吧。” “是,万象森罗宗必然掌握有一条通向幽冥的稳定通道,孟轻影得益于此。”流苏道:“而这令牌应该是某个与此相关的宗门身份牌,不知是此世宗门呢,还是已经灭亡的宗门。如果此物有用,大概得下回遇上孟轻影的时候问问,她想必会清楚几分。” 秦弈点点头,看着左右摊子沉吟。 好像是没什么东西买了,除了给流苏弄到草根之外,没啥值得一提的亮眼之物。 或许是因为没遇上什么大日子,这次的坊市之旅实在乏善可陈,就连适合李青君用的东西都没看见,秦弈自己合用的也没有。 毕竟他们的东西本身级别就很高……想要合适他们用,档次一般都很难见到了。 更没有想象中别人都认不出来、唯有流苏认出了强悍用途的隐藏宝贝。 哪来那么多隐藏宝贝。 那黑玉令牌表面看着像个收获,也不能说是什么特殊用品,否则哪能那么容易买,真要是特别重要,对方掏都不会掏出来。 随着妖劫之类的各种大乱、灭门、以及修士们的争斗或自然死亡,这类不知来由的东西向来都很多,海中散落更是不知其数,指望全都能派上用场也不太现实。假设是某种钥匙,更大的可能性是连相应的地点都灰飞烟灭了,光有把钥匙拿来干啥用…… 比如秦弈在天涯岛万宝阁收藏的那个石头珠子,就从没打算过它真的有用。只是遇上了也算个缘法,就随手收着又不占地方,要是特意去收集这类不知来由的东西就没必要了…… 这个黑玉令牌更像是某个已经灭亡的宗门身份牌,这个宗门性质可能与巫神宗和万象森罗宗都有少许接近处,是个魔宗,仅此而已。有没有用处,还真得等遇上孟轻影了问问,自己瞎想是没意义的。 倒是居云岫买了一大堆杂七杂八的东西也不知道干嘛用的,说是可以自制颜料类宝物用……其中为清茶延长花叶活力的东西倒是终于买到了比较好的,每天泡一泡,可以延长数年鲜活。 已经不错了,要是换了人类,这叫延寿之宝,想求都难,也没人拿出来卖。 清茶这个也不知道算不算占了物种的便宜,护养植株的东西总是比较多的,只不过一般人是用来保存摘下来的花草叶子的效力不流失,这里大约可以算是为了给妹子美容养颜的…… 反正此行收获一般般,只要买到了流苏需要的药草,这就是最大的收获,别的什么都无所谓了。 还从摊主手里要来了地图,秦弈也打算有空自己再去探一探那个墓穴,指不定还有些蛛丝马迹,很可能指向血幽之界这一类的地方。想把血凛幽髓升格,线索只能从这种地方去找,没办法的事。 正当众人还在无目的瞎逛之时,流苏在识海警钟大起:“快走,有强敌接近!” 话音未落,居云岫脸色也骤变:“血戾之息,有巫神宗的人来了此地!” 秦弈当机立断:“走!” 数道流光飞速离去。 不知多少远的天边,传来了低沉的声音:“留下血凛幽髓,本座没空和你们几个小娃娃捉迷藏!” 神念仿佛不受空间阻碍般直接降临,如同当初宫主与澄元和尚交击的那一刹。 乾元! 秦弈第一时间祭起了湛光剑。 那人“咦”了一声,神念光速回收,而本体亲临的血戾之光已经近在天际可见。 有乾元之宝在此,他还真不敢贸然单纯以神念相对。 秦弈收起湛光,众人急速飞掠间,都猜到了巫神宗这么快找到他们的原因。 原本茫茫大海,找个师姐隐居的独岛无异于大海捞针,巫神宗也不会当着蓬莱剑阁的势力范围大肆搜索。但他们想到了一个守株待兔的办法,在附近诸如天涯岛和散修坊市这类秦弈有可能去逛的地方都安插了人手观察,见到秦弈等人到来,探子就飞速报信去了。 他们在坊市逛了这段时间,报信的刚好送到。 之所以不自己驻留附近,当然是因为海洋之广,这类的点不知道有多少,他关注别的地方去了……可能是天涯岛,那里人多,更可能是秦弈会混迹的地方。 如今得到报信,便迅速从远处追来。 娘的还真就有乾元大佬盯着血凛幽髓来了……还重重布下眼线,可知对血凛幽髓的志在必得。 居云岫急促道:“那个孤岛不能呆了,守不住,该换个地方。” 楚剑天道:“不如回蓬莱剑阁,他们不敢攻的。” 秦弈摇摇头:“谢了楚兄,这件事与剑阁无关,平白招惹巫神宗,贵阁内部也会有看法。楚兄且回,此事我们自己能处理。” 楚剑天怒道:“你凭什么处理,那是乾元!” “可以处理。”李青君断然道:“便去刚刚得到地图的海底墓葬,那里足够隐蔽,且有机关布置,可以凭依。” 秦弈哈哈一笑:“是,我的将军。” 流光迅速远去,天际血色追来。 蓬莱剑阁之处,剑光乍起,闪耀苍穹。 李断玄的声音冷冽无匹:“封不戾,当着我蓬莱剑阁范围杀人,当我剑阁不存在?” 剑光撕裂苍穹,直击追来的血色。 血色微微一阻,冷然回应:“李断玄,秦弈既非你剑阁中人,血凛幽髓也与尔等无关,蓬莱剑阁在名义声援万道仙宫也就罢了,居然亲自出手,是不是练剑把脑子练坏了?本座就不信你剑阁都是一条心,你大可与本座大打出手试一试。” 魔道可不是傻子,只讲拳头的话早被人堆死了,之所以活得滋润,就是很懂任何势力宗门从来都有很多内部问题,未必是一条心,更别提不同的宗门合作。李断玄再是位高权重,显然也不能真的自作主张,把蓬莱剑阁拉入与巫神宗全面开战的境地。 李断玄淡淡道:“在我剑阁范围杀人,便是对剑阁挑衅,你也可以试试在这种事情上我剑阁是否一条心。” 封不戾暴跳如雷:“你他娘的等老子追上他们早就不在你剑阁范围了,拦着老子叽叽歪歪放你娘的屁!” 魔道乾元,真不讲任何修身养性那一说,想骂就骂,想怒就怒。 “这样吗?”李断玄听着粗口也不生气,很有修养地收回了剑气:“那你继续。” 封不戾放眼望去,秦弈等人早都不知道哪去了。 封不戾厉声道:“李断玄,有本事你永远缩在剑阁别出来!” 李断玄淡淡道:“当本座出来之日,自当领教阁下祭法。如今既在此地……请滚。” 封不戾压住怒火,急速往秦弈远遁的方向追去。就不信区区腾云速度,这么一刹那真能跑多远! 第四百五十一章 海底漫步者 这一刹那秦弈他们还真的跑得超远。 居云岫手提朱笔,虚空画了一个“疾”字。“疾”字散为星星点点,凭虚笼罩在众人身周,好像多了个阵法加持似的。 于是众人的速度忽然变得发了疯一样。 本来秦弈李青君这种锻骨飞行暴烈无比,就比一般腾云快多了,再加上这种辅助,那真是一般晖阳都赶不上。居云岫自己是晖阳六层,速度更是奇快无比,抱着清茶瞬间就不见了影子。 与此同时,居云岫还有闲工夫往身后点了几笔。 寥寥几笔,构建了一个蓝天白云的虚假幕布,瞬息张开,把他们的气息都隔断了。 饶是在强敌追杀之时,秦弈心中还是忍不住一乐。 对战叶别情那次不算的话,这是第一次和师姐携手作战,这种辅助模式比程程更奇特,真的好玩。 自己在琴棋书画宗,学的还是太少了。 李断玄正是察觉这边的操作,才故作大方地让封不戾继续追人的。当封不戾越过蓬莱剑阁的范围继续往前追,一下就没了秦弈等人的影子,连气息都没了…… 封不戾愤怒地冲到前方,一把扯掉了虚空幕布,前方白云袅袅,海浪声声,秦弈等人早就不知何往。 封不戾面色阴沉无比,强忍住骂娘的冲动,摸出了一个蓍草编织的草人,随手一甩。 草人凌空跳起了奇特的舞蹈,继而慢慢伸出手来,指向了秦弈的方位。 一种特异的巫术占卜之法,此前只闻秦弈之名,人都没见过,这种手段也发挥不了,这回在接触了气息之后终于可以使用。 如果秦弈看见了这番操作,就会想到为什么天机子会知道澄元的去向。卜算之道,还是有很多神妙之处的。 封不戾收起草人,迅速往正确的方向追踪而去。 但终究又耽搁了一段时间,也不知道追上的时候秦弈是否有机会做了什么布置。不管什么布置,封不戾相信大境界碾压太多,不可能出岔子,就算对方有个勉强一用的乾元法宝也没什么意义。 蓬莱剑阁,楚剑天回到宗门,直接去找了李断玄:“师叔,您真就这样放任他去追秦弈了?” 李断玄奇道:“我以为你会说青君。他追不追秦弈与你何干?” 楚剑天顿足道:“巫神宗和我们没撕破脸,他未必会杀师妹。倒是秦弈手上有他们想要的东西,死定了。” 李断玄淡淡道:“不要小看了居云岫。她的术法,传统修士看不懂,只能靠修为强行去破,难度倍增。本座已给了青君杀器,秦弈自己也不是没有乾元之宝,对乾元均能造成威胁,若真当那只是普通晖阳腾云,封不戾必栽跟头。” 楚剑天愕然无言。居云岫,就是那个……牵着小姑娘,还拿了秦弈一堆灵石乱买无聊东西的女子?怎么看都是个实战能力不太行的清修者,居然连师叔都这么高评价? 那边秦弈等人已经下了海。 这个下海不要拍片,要避水。 此世的修士和秦弈一样清楚,水的力量不像表面般温柔。 呼吸系统早就以灵气取代一切,在水中可以只用内循环,即使想要对外获取天地灵气,也可以从水中获取,这不难。 关键是海底越深,压力越大。万丈以下深海,能把一个修为高深的修士活活压成肉饼。即使罡气罩、术法护罩、法宝防护之类,都只能抵抗一段时间,时间久了都很容易被压爆,往往要有比较针对性抗压的法宝才行。 如那个摊主入水,必有针对性法宝的,海上散修基本都有。 秦弈他们倒也勉强可以应付这个,可这里还带着个小拖油瓶清茶呢。 居云岫抛出一副大海画卷,画卷神奇地融在海中,分不清哪里是海,哪里是画。继而挥毫,在画上改了几笔,画中大海奇妙地分开。于是眼前的真海也随之奇怪地分开了,露出一条幽深通道,如赴幽冥。 这……这是海啊,不是一条小溪,能破开大海变成这样? 秦弈看得颇有些震撼:“师姐,这该有乾元之力了吧?” “没,开不到底呢,需要不断重复此举,算不得乾元。” “这也很厉害了,这是大海!” “我们画道自有影响真实之功,与一般操作所需的力量不太相同。”居云岫很是平淡地回答:“让你学画,不好好学,成天想着乱七八糟的东西,以至于这都不懂。” “……”秦弈面红耳赤地一路往下飞。 果然飞了数十里深,居云岫的后力就不继了,前方依然是茫茫深海,周遭压力越发大了。居云岫正待再画,李青君微微一笑:“师姐且歇着,让我来。” 随着话音,一枪直出。 螺旋般的枪劲一路向下,竟如同在地面上钻洞似的,生生将海水钻出了一条隧道。 秦弈直了眼:“这就是传说中的毒龙……那啥吗?” “蓬莱剑诀,分海神剑。靠的不是实力,而是对海水的熟悉认知,相当于解析弱点一样。”李青君没听懂秦弈的荤话,耐心解释道:“不少师兄还常赴海底练剑抗压呢,剑阁对海洋的认知与众不同。可惜我之前也没预料到我们要赴深海,否则早备一个相应的避水法宝就好了……” 众人一边扯淡,往下的速度都没停。秦弈抬头上望,上方海水重聚,早已封闭。 到了李青君后力不继,居云岫再度画海。 秦弈吃着软饭抱着清茶一路如履平川,心中甚爽。想想很怀疑那个封不戾如果没有预先弄到相应法宝的话,入海底还未必有自己这些人轻巧,多半得硬撑着一个护罩往下强冲,到了真正万丈海底之下的环境,战力必然受损。 过不多时,已达海底最深处,脚下已经踩到了海泥。 四面海水迅速汇聚,秦弈这才取出欢喜佛珠,一个个小位面环绕四周,阻隔海水,形成了一个安全空间。四人挤在里面左右看看,妹子们都很是惊叹,几乎异口同声地道:“原来海底是这样的啊……” 光是光怪陆离的海底生物与海底景色,就足够让没见过的人惊奇了。居云岫更是目光闪闪,死死盯着左右,眼睛一眨不眨,看那模样就是打算回头画下来。 除了特异的水下景色之外,她们发现,落脚的海泥底下分明是土地。在她们此时隔绝了水的环境里,其实就与陆地上是一样的,踩在很深的沼泽地上一样的触感。 “不仅是土地,海泥深处可能还是山,还有矿,还有油田什么的呢……”秦弈是唯一不惊叹的,早就取出地图查看。 “那个墓葬就在我们脚下……海泥分开,下面是一座一体建造的石墓,入口是以界膜隔绝的方式,故海水不得入,需要找到传送阵眼……也不知道是原先在海上因为变迁而沉底呢,还是本来就建造在这下面。” “那就简单了。”居云岫取出一本书。 书页刷刷翻过,一个个书灵跳了出来,四处穿梭,很快便有书灵在远处行礼:“这里的海泥新近动过。” 四人二话不说地冲了过去,分开海泥便看见了一道界膜。 就是这么简单。 “传送阵……”秦弈在界膜附近摸索了一阵,笃定道:“这里!” “啪”地一按,一个湛蓝的光阵浮现在众人脚下。 秦弈摸出一块灵石,摁在阵心。 光芒一闪,四人齐齐消失不见。 上方海水里早就传来了轰隆隆的声音,如同地震一般。封不戾撑开一个防护罩,如同恶鲨入水,硬生生破浪而来,速度迅猛无匹。 就在四人消失在阵后的数息之内,阵法封闭不见,界膜重新遮掩,海泥又迅速漫过了界膜之外。 不到数息时间,封不戾轰然冲到此地,前后就差一点点。 继而茫然看着左右……明明感觉到秦弈等人的气息,怎么忽然就不见了? 第四百五十二章 计战乾元 封不戾的恍惚也就刹那,他很快就意识到这里必有一个隐藏所在,若非极其特异的阵法遮蔽,就是有近乎于位界的隔离,只有这样的档次才会导致他的乾元神念都无法感知。 这其实也很简单…… 封不戾一掌拍了下去。 霎时间海底翻腾,方圆十里海泥尽起,海鱼珊瑚岩礁尽数化为粉末,就连附近的海水都被打成了一个真空。 就像是一掌把海底削成了秃瓢…… 幽蓝的界膜很快就出现在眼前。 封不戾闪身过去,很快也发现了这是传送阵入口模式,乾元大佬当然懂阵,几乎比秦弈破阵时间还快,已经伸手按向了阵核处。 可一按之下,毫无反应。 封不戾皱了皱眉,这并非阵法被改过的痕迹,否则他一眼就可以看出来。可偏偏按上去仿佛按了个假阵,什么反应都没有,有种奇怪的力量扭曲了他的认知,仿佛所见的东西并非所见,时空都被扭曲过一般。 “画?涂抹过的阵型?”封不戾眉头皱得更深了。 听说过万道仙宫书画之道,并未放在眼中,可还真没想到竟然如此玄奇。他堂堂乾元,居然一时半会无法辨析。 正当他想加大力道强行破除之时,海水忽然狂暴起来。 原本他撑了一个护罩隔开水压,以他乾元级的实力基本没有什么太大损耗。可这一刻的海水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还是共鸣,疯狂地咆哮挤压而来。 这种感觉怎么说呢,就像是普通人原本举着一块石头,本还不算太吃力。可这块石头忽然“砰砰砰”地往下砸,那承受力就不可同日而语了。 与此同时,海底原本因为察觉他恐怖的乾元气息而远远避开的海兽,此刻都发疯一般冲了过来。异兽长居海底,有些早就自我成妖,颇具修行,集合在一起也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 “轰轰轰!”无数海兽海鱼如蝗虫一般四面八方撞在了封不戾的护罩上,又因为乾元强大的力量反震尽数死亡,海水变成了血色。血色的海水似乎更疯狂了,一波又一波的挤压,压得封不戾惊觉发现,他如此强横的防护罩居然有些摇摇欲坠的趋势。 这是什么东西…… 隐隐约约,有乐声响起。 封不戾恍然醒悟,居云岫的某种乐曲,引发海水动荡,引发海兽疯狂,不需要她多少实力,全是借势借力。 既有乐声能透出界膜,那别的呢? 封不戾刚刚想到这一层,就看见界膜之处泛起了恐怖的炫光。 湛光剑! 这么打就耍赖皮了啊,他的攻击要被界膜阻隔,秦弈他们却可以对外攻击? 饶是封不戾见多识广,都没想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他看得出来此地并不是一个独立位界,只是人为自我封闭造成一个区域,还是处于相同维度空间之内,和血幽之界那样不同维度的重叠位面概念并不相同,也和画界那种自演一界空间不一样。 但既然诞生界膜,代表着此地极强的隔离防护,海水再怎么无孔不入也渗透不进去,水压再强也压不坏此地。这种隔离也就必然是全封闭的,不存在外面进不去、里面却可以打外面的道理。除非用强悍的力量强行把界膜都轰开。 秦弈他们到底怎么办到的? 其实封不戾全力施为的话,大概率真能把这界膜轰开,但眼下没有让他这么做的环境。 心念方动,湛光之力已直接轰破他的防护罩。 封不戾身周自动泛起一块玉石。 “轰!” 湛光之力被带得偏斜而出,凄厉的炫光穿透万丈海底,透出海面,直射苍穹。 乾元的对撞,一至于此。 界膜背后,秦弈喷血飞跌,露出了他轻轻戳在界膜上的狼牙棒…… 这就是为什么他们的攻击可以偷偷打出去的原因。 狼牙棒的破界之能,悄悄给大伙提供了一个通道,而这个通道口被居云岫之画造假涂抹,之前封不戾一时没看透。正想要强行破画之时,海水压力暴增,海兽狂暴,他稍一分心,里面湛光就出来了…… 这就造成了封不戾不知道怎么攻击里面,而秦弈他们可以悄悄打外面的格局,只不过也有缺陷,通道就这么小,他们不能一起进攻,要轮流来。 秦弈飞跌,封不戾也不好受,湛光剑是实打实的乾元法宝,就算秦弈驱使的能力不足,发挥不出最大功效,那也是足以对乾元敌手造成致命攻击的恐怖杀伤。封不戾临时祭出法宝把湛光之威偏斜开,自己也是五内翻涌,浑身法力一时都有些紊乱。 要命的是防护罩破了,又要另撑一个,导致压力更大。 一方躲在堡垒里面死命扫射,一方光溜溜在外面挨揍,这还不够,他还得背着一块大石头。 封不戾有生以来就没打过这么窝囊的仗。 还没完。 他的新护罩还没撑开呢,界膜出再度闪起了凌厉的剑芒。 一枚小小的剑印,从界膜飞出,继而化作一缕无形剑气,直透灵台。 封不戾心中大惊。 这是……灭魂之剑?剑修为补全灵魂弱项,想方设法打造的魂系剑印,这一枚是…… 上古剑印,绝剑丧魂! 李断玄传给宝贝徒弟兼后代压箱底的飞剑类法宝,出手就是绝杀技! “嗖!” 没有刚才的剧烈撞击,只有海水微澜,仿佛有看不见的魂体四散呼啸,远处的海兽悄无声息地成了尸体。 界膜之后,李青君已经晕倒在地。 强行动用绝剑之技,她的修行当然也是撑不住的,秦弈还能动,她更惨,直接晕了。 封不戾七窍都开始淌血,神色直如鬼戾,不但不走,反而更加狰狞:“你们区区这点修行,还能用多少乾元技!” “轰!” 巨大的血掌恶狠狠地拍在界膜上,大海一阵动摇,界膜传来了“咯吱”的裂响。 乾元之威,真的能轰开一界。 里面的居云岫神色无悲无喜,反而闭上了眼睛。 封不戾脚下悄悄张开了一幅画,他也极为警觉,低头一看,脸色骤变,转身就飞。 明明只是一张画,只看了一眼,他就觉得自己所处不是海底,不是黑暗之中带着幽蓝荧光的视物……眼前是蓝天白云,青山绿水,远处有红岩荒土,风和日丽。 继而一张无边无际的网迅速蔓延,要将他彻底困在里面。 这是乾元画界! 画界自身缺了吸纳功能,所以他们不断在攻击削弱自己,牵扯各种精力,悄悄把画卷借着四面八方的海水挤压悄悄地绽放在脚下,要是慢得一拍,被困在界中就死定了! 随着他飞遁,画界迅速张开,仿佛无边无际的海都被青山绿水逐步替代,整个世界“长”成了一个新的模样,形势诡异至极。 差一点点……差一点点就能彻底脱离,这画界毕竟是死物! 封不戾骤然加速。 眼前莫名其妙飞来一根狼牙棒。 “日!”封不戾挥手想要将它挥开,手臂刚刚接触棒身,就有一股极致阴寒的异力直透灵台。 “晖阳巅峰的灵体?这些人到底哪来这么多古里古怪的东西!” 封不戾心中闪过这个念头,迅速封闭魂海,撑起了固若金汤的灵魂防护。只在这么一个空档间,那个灵体化作一道螺旋尖锥,恶狠狠地在他魂海钻了一下,也不贪功,又很快弹成了一个小幽灵,唰地一声跑了。 就这么钻一下,封不戾就觉得魂海抽痛,身躯不由自主地短暂僵直。 刹那停顿,漫遍海洋的画界就彻底将他围绕。 第四百五十三章 谁画的猴子 封不戾被纳入画界,神念迅速扫过,心中又是惊怒、又有少许安慰。 惊怒的是,此乃几乎成型的画界,基础元素已经具备,甚至有灵——所谓有灵,不是有意识的意思,而是有生灵的灵性、以及一种冥冥的天道规律。比如此地土壤河流阳光都是存在基础养分的,是可以孕育生命的。 这种灵性是创世演化之基,若能经过亿万年的自我演化,它就会是一个真正的真实界。这种位界的级别已经非常稳固,要破出去无异于崩碎虚空之力、穿梭三界之能,他这么个乾元初期力有未逮。 而神念同样也无法透出此界,外面什么情况都无法认知,等于一个人独孤地坐困于天地囚牢。 值得安慰的是,这画界缺乏很多功能。比如之前没有强力吸人的功能,必须靠偷袭和狙击才能把他困进来,然后进来了也没有特殊对敌效果,那类能使人封印、化脓、焚毁、挤成肉酱之类的囚牢类法宝该有的功能类型都不存在。 说明这个画界初创之时就不是为了对敌用的,而是为了创造世界。 心真大。 或许此物主人可以驱动此界,当成法宝来炼化他,但这就与主人的实力息息相关了,居云岫的实力不够,炼不了他。 也就是说,他虽然被关在里面,却很安全? 封不戾冷静下来,反而不着急了,负着手慢慢踱着步,观察此界。 这画界尚未完满,越是观察细微,越有可能找到破局而出的办法。 他抬起头,看着天上日月同辉的景象,沉吟片刻,露出一抹笑意。 这日月是不会动的,此界有严重缺憾,连肉眼能见的真实度都还没能彻底完满,可见这只是个伪乾元之宝,不是真正的乾元级别。 因为演化此界之灵的荒魂,本身只是卡在突破乾元的门槛上,未达乾元。这很关键,决定了此界上限。 若是如此,此界未必如原先想象的那么牢不可破。只需要自己疗养伤势,恢复巅峰,完全有机会轰开这片虚假的天幕,破界而出。 封不戾吁了口气,盘膝而坐,正要开始疗伤。不远处的红岩顶端,忽然探出了一只猴子脑袋。 鬼脸猴子……山魈! “吱!”山魈迅如电射,忽然就到了封不戾面门,没头没脑地挠了过来。 “我日!”封不戾下意识地身形一晃,已然到了数丈开外,正要还击,猴子却一晃又没了影子。 这什么速度? 也是只差临门一脚就破乾元的猴子?居然还具备生灵之性……这是一只有智商的猴子,会偷袭不说,还一击不中远飏千里! 封不戾气得七窍生烟。被这猴子暗中盯着,还疗什么伤! 这画界什么都一本正经,为啥有一只这么恶趣味的猴子? ………… “这猴子可比当初面对我的时候聪明多了啊,那时候它只会硬打,被我揍死也不吱声,反正画界之中它又会活过来……” 封不戾看不见画界外面,秦弈他们倒是可以清晰地看见画卷上多了一个人,正在和猴子打架。 流苏道:“又吹牛,当时明明是你被这只猴子揍得多些。” “胡说。” “你被猴子打过。” “……我们还是换个话题吧。”秦弈一屁股坐在地上:“累死了。” 真的是累死了,短短十几天内,连续超负荷两次动用湛光剑,上一次的透支才刚刚恢复,这又一次抽得干干净净。感觉这次离开妖城,连本来打算常规使用的诛魔剑都没用过,一旦动起法宝就到了非用湛光不可的程度了。 身边清茶正抱着昏迷的李青君照料,居云岫闭目调息之中。 不像秦弈已经习惯这种透支模式,李青君还是第一次这么玩,透支的还是魂力,根本不可能撑得住。 居云岫同样不轻松,可以说这次的主战力其实是居云岫。秦弈李青君驱使越阶法宝,只是用出来便罢,而居云岫可是一直在操作,用海水施压扰乱环境,细微控制画卷隐迹、觑准时机展开追逐,配合流苏一举吞噬包围,不停的在控制这个超越她自身等级的宝物,时至如今也是累得不行。 本来此刻应该尝试一下炼化封不戾,就像当初叶别情尝试炼化她一样,可她也没什么力气去做了,必须休息,否则别说炼化,不被反噬就不错了。 短短的交锋,还借助界膜设计,对方根本连反击都没法反击他们,相当于对方根本没出过手,只是被动防守挨打。这么大的优势,却搞得跟他们输了似的……因为封不戾的伤势并不重,倒是他们没战力了…… 和乾元的差距之大可见一斑……好在困住了。 困住就好。 要是让他跑了会更麻烦,可以说是永无宁日。 可如今虽然困住,实际上也还不算解决,因为他们真的杀不了封不戾,还得防备他随时破界而出。 “怎么搞?”秦弈有些蛋疼地问流苏:“这是带着定时炸弹,那只猴子不知道能骚扰他多久,并不靠谱的。” 话音未落,就看见画卷之中猴子消失了。 被封不戾用不知道什么法宝给弄死了。 虽然明知道这猴子只是一个画魂,被他秦弈揍死都不知道多少次了还是能重生的,没过多久就可以继续骚扰封不戾。但这也意味着这猴子能对封不戾起到的作用还是有限,想伤到他是别指望的,最多拖延一下他恢复的时间。 一旦被这种大能恢复巅峰实力,这个画界还真的有可能困不住他。 流苏看着画卷沉吟:“只能跟他争时间,只要能炼出丹药给我,一旦我恢复乾元魂力,这傻货根本不是对手。” “炼丹……”秦弈左右看了看:“不知道此地有没有丹炉……” 这是个墓穴,大家此时只不过是在入口处。前方是一条笔直的通道,目测里面还有迷宫。 按照之前那个摊主的说法,此地都被他摸空了,很可能没有丹炉。 如果没有丹炉,要炼流苏所用的丹几乎不可能的,这真不是拿个瓦罐都能炼丹的等级了。 流苏道:“那个摊主所谓的摸空了,肯定差得远。因为这是一个能形成界膜的独立空间,墓穴主人的生前实力明显已达乾元,不可能就留下那么点歪瓜裂枣给他摸。如果我没有猜错,那货只不过找到了假墓室而已,真墓室他要是进去说不定都死了……” 秦弈觉得很有道理,这么强大的封闭能力,凸显了墓室原主的实力非凡,怎么可能就随葬那点破烂?真实的墓葬甚至不应该是那个摊主有能力破解的才对。 就连那个黑玉令牌留在假墓室都是混淆视听的,尸骨身上带着身份牌,不知内情的人看见了就以为是原主的尸骨了,实际上真正的尸骨根本不在那。 看看画卷上封不戾已经在盘膝打坐,秦弈再也顾不得休息了,转身背起李青君:“走,先探墓去。” 画界里,封不戾解决了猴子,正自吁了口气,开始安心闭目疗伤。 眼睛才闭上没几息呢,心中警兆忽现,身形再度闪开老远,转头一看,那只猴子又来了…… “吱!” “什么鬼的琴棋书画,比魔道还邪门!”封不戾气得破口大骂:“谁画的猴子,老子艹你姥姥!” 第四百五十四章 真假墓室 如果裂谷里各个远古妖魂之地都算个墓的话,秦弈穿越至今时间不长,探墓已达上百个……如果那些不算,他也经历过古松居士和叶别情的墓。 感觉修仙总是要与探墓结下不解之缘的样子…… 人们所谓的秘境,其中就有很大部分本质是墓。对修士们而言也就是普通探险,因为修士们对灵魂的修行认知太深,所谓鬼无非就是没了肉身的魂体而已,最多因为死前经历而带有某种戾气怨气执念之类的凝结,性质各不相同,强弱也有区别,仅此而已。 不像凡人总觉得鬼魂有什么神秘邪祟和脏东西似的,修士们完全没这种感觉,不少人找到具备灵气的墓穴还很可能继承下来当洞府,完全没心理障碍。 魔道修士还拘禁灵魂,玩弄万魂幡、养鬼幡,还祭炼尸傀,尸身与鬼魂都被当作一种能量形态来使用,没有任何神秘感。 凡人的鬼上身,在修士眼中要么是魂海被异力入侵产生问题,要么干脆是被夺舍附体,就这么回事,所以道士们在凡间玩“驱鬼驱邪”之类的事情挺简单的,本质一眼解析,之后就比谁拳头硬就是了。 从这角度上说,好像唯物得很。 秦弈随身还带着一只小幽灵呢……初见面时感觉的邪恶、阴寒、凶戾,如今早没影了,实体化起来跟搓个球一样,怕你个鬼…… 另外就是,纯魂体是有很多弊端的,就连流苏如此牛逼,没了肉身都做不到很多事情,也会有一些天然克制。例如会畏阳,普通小鬼魂被阳光一照都可能出事的。在流苏这种阴神层面,不怕普通阳光,但佛光宝光之类都很容易对它产生克制性,也有很多针对灵魂的拘禁法宝,很危险。 除非恢复到阳神层面,才不会怕这些。 依附于狼牙棒里,除了这种神器足以让它寄魂数万年不散,最主要也是有个“壳”。有了强大的棒身阻挡,就不会把灵魂直接赤裸裸地暴露在外面被人针对。 如今它已经恢复到不需要寄魂也能自行跑路的层面了,但还是不会轻易脱离走人,那太危险。要走也是带着棒子一起走,哪天秦弈得罪它,就连棒子都没了。 哼。 扯远了,其实就是说,此墓有一定的可能性还残留有魂体未散。但即使真的还留着一个乾元魂体,他们都不怕。没了肉身的纯魂体,缺陷太大,光是如今已经恢复状态的居云岫一个人就足以解决。 居云岫摊开书页,书灵点点,散于墓中,四处探路。 过了片刻,转向秦弈:“那个摊主才来过不久,此地各处机关被触动和破除的痕迹都很明显,等于直接把路径展示出来了。若他去的是假墓室,我们是否要走与他不同的路?” “先去假墓室看看有没有蛛丝马迹,即使什么都没有,能作为假墓室的应该也是一个风水之地,有利于我们休养恢复。” “嗯。”居云岫拉着清茶,带路前行。 秦弈背着李青君跟在后面,回忆自己历来探墓经历,好像从来就不需要走迷宫,大家都有各种各样的方式直接探路。修仙界发展几万年,说不定就是盗墓技能最巅峰…… “话说,师姐你后来回头去取叶别情随葬品了没?按理他尸骨身边是有高端宝物的。” “没……”居云岫顿了一下,低声叹息:“彻底埋葬了吧,何须贪此念。” 秦弈道:“不是我贪,就算是这个墓葬,我也只是想借用一下丹炉,以及调查一下血幽之界的线索,不会轻易去取人家的随葬品。可叶别情那个状况不一样……而且师姐你的法宝不够高端。” 居云岫失笑道:“这个画界已是乾元之宝,而且仍有发展潜力。连这都不算高端,你现在的眼界未免过分了点。” “我知道这个画卷很厉害,问题是它不算对敌用品啊……”秦弈看着画卷上和猴子打架的封不戾影像,有点蛋疼:“但凡里面有个雷劫火劫藏于虚空,都比现在这样好点。” 居云岫摇摇头:“慢慢来,此画潜力无穷,可任由涂抹。至于常规对敌用品,我们的东西与众不同,取别人的没多大意义,还是需要自己祭炼制造。你当我之前买一堆杂七杂八的东西是乱买的?” 秦弈看着她一本正经的表情,很想说你至少有一半东西真是乱买的…… 这会儿板着脸装高端,想要趁机把乱买东西的黑历史遮掩过去,大概连清茶都瞒不了啊…… 秦弈也就没多说,留意了一下沿途的机关陷阱。可以看出此地机关基本被破除过,其中有些颇为高端,地面还残留战斗过的痕迹,能想象到当时那个摊主找到这里时千辛万苦前行的影子。 很有可能在这里足足折腾了好几天的……被机关陷阱折腾得浑身是伤都有可能。 这回前人种树后人乘凉,倒是便宜了他们。一路畅通无阻,前进速度也就很快,几句对话间,就已经窜到了之前那个摊主到过的主墓室里。 可以想象那个摊主历经艰辛终于抵达此地的感受——里面空空荡荡的一个石屋,中间躺着一具尸骨,别的一穷二白,啥都没有。 就连尸骨的级别都很低,看上去生前最多腾云,尸骨能量化都未完全,导致不知多少年后已然腐朽。 明明一个很可能属于乾元级别的墓葬,一路机关重重,进来就这德性,可以想象那摊主心都凉了半截的感受,那种心情恐怕会气死。 随葬的那些骨制法宝和戒指令牌都已经被那个摊主摸走了,含愤之下连带着尸骨手臂都被碰成了灰,一切都可以模拟还原,没任何问题。 画卷之中传来封不戾的讥嘲声:“你们神秘兮兮来此处,就是看一个最多腾云水平的枯骨?哈哈哈哈……” 秦弈一愣,这货能看见外面的情况?连声音都能透出来了? 封不戾似乎也愣了一下。他并未破解画卷秘密,识海之中莫名其妙就“看”到了外界,一时之间下意识放了句嘲讽,听着石室中隐约的回声才醒悟自己声音居然传出去了。 醒悟过来便有些后悔,声音能出去,就意味着神念也很可能找到出去的通道,完全可以施加偷袭,不该打草惊蛇的…… 果然居云岫立刻手持画卷,手心里泛起了微微光芒。 仿佛大地被夯实的隆隆声响传来,画界再度凝固几分,封不戾识海中的外界景象再度消失,声音变得细不可闻:“狗男女!等本座破界而出,要你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闭嘴吧你!”秦弈随手一棒子塞了进去。 里面的封不戾愕然看见一根巨大的狼牙棒从天而降,一棒子砸向他的脑袋。 “原来此棒有位界穿梭之能,难怪,难怪……”封不戾闪开攻击,眼神更是狰狞:“这可是奇物,价值可不逊色于血凛幽髓……” 这种时候还有贪念,秦弈也是无力吐槽。他也不在乎在封不戾面前展现特异了,反正指望能和这种人冰释前嫌你好我好那是不可能的事情,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但此地有鬼。 这画卷好端端的,位界之固却似乎削弱了几分,导致封不戾强大的识海倒映出了外界影像。画卷没出问题,绝对是此地的特殊情况造成的影响。 “是另一个位界的幽冥之气,影响了这个画界。”流苏断然道:“这个墓室之下,绝对另有乾坤!” 第四百五十五章 凤凰 这是一个比较简单的人心游戏。 当你按照风水布局的方位,一路披荆斩棘冲破重重机关找到了主墓室的位置所在,进去看见里面躺着尸骨,有随葬法宝还有身份牌…… 即使让人很失望,那一般情况也会认为就是这样了。 当然这是很早的墓,那时候盗墓还没现在这么普遍,当时这套人心游戏算是比较能骗人了,可时至今日修士们见得多了,已经很难被骗了。 于是有丰富盗墓经验的还会再多找找,看看是否存在真假墓,或者是否另有暗格。之前那位摊主,不可能完全没有找过。 可他没找到。 不管怎么找,此地也是没有什么暗道暗室的,就这么一个方方正正的石屋。 秦弈把李青君交给清茶照顾,自己沿着墙角一路摸索,连带着天花板和尸骨底下都翻遍了,足足找了半个时辰,也没找到任何可疑之处。 怪不得摊主找不到,认为此地确实没东西了,悻然回归。 但秦弈很确定这里一定有东西,直接找不出猫腻,说明思考方向错了。 流苏神识外放,观察了一下墓穴整体,说道:“对整个墓穴而言,此地是无妄位,你试着去大有位看一眼,说不定有些关联。” 流苏对墓穴布置也不在行,但阵法知识在这里可以套,万变不离其宗。秦弈飞奔出去,转过拐角就触动了一个机关。 烈焰升腾,瞬间铺遍廊道,炽热的温度连万妖法衣都有被烧灼的迹象。 秦弈不惊反喜。 这条路上越是有强力机关,越可能证明思路是对的。 真墓室在假墓室同样的位置,但开启的方法不在那,在另一个地方。 他祭起欢喜佛珠绕身,强行冲过火焰阵,刚到廊道尽头又有数道灰蒙蒙的光射来。也不知道灰蒙蒙的颜色怎么发的光,看着诡异至极。 佛珠泛起圈圈光芒,将灰光尽数挡在外面。 这欢喜佛珠秦弈用得不多,时至今日发现越发好用,防护效果非常好。他此刻是刚刚动用湛光,勉强恢复少许法力的情况,这佛珠自发护持,都不需要他耗费什么心力操作。原因很简单,因为这也算一种佛宝,而这种灰光之类的,算一种幽冥邪祟。 这是完全的自发性克制。 大欢喜寺这样的魔道,居然算佛宝……秦弈顾不得吐槽,闪身就进了另一条廊道。 阵法不是白学的,所谓大有位,再拐过去就到了。秦弈有时候会在想,那些穿越前辈整天想学独孤九剑他们知道归妹趋无妄是哪到哪吗? 大有位不是一间房,而是一面刻着各类雕刻的墙。 秦弈只看了一眼,就忍不住“咦”了一声。 墙体雕刻主题是一只浴火振翅的凤凰,双翅横贯天际,大地烈焰熊熊,在天地之间有许多小小的影像密密麻麻正在交战,其中有些还比较好认,比如有蠢蛇……哦,螣蛇。有些就是个人样,脸都没有,太路人了雕刻不完。 这是秦弈第一次看见刻画远古之战的雕刻,虽然比较蒙太奇,主角是只凤凰,别的都是“众人”、“路人甲”。假设里面有流苏,大概也是路人甲之一吧。 “棒棒,里面有你吗?” “呸,这些人怎么可能见过我?” 果然是路人甲。 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流苏怒道:“不是路人,是他们见不到的人!”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秦弈摸摸狼牙棒尖刺。 流苏:“……” 秦弈立刻转移话题:“话说这宗门居然是供奉凤凰的?那怎么会如此鬼气幽冥?” “很奇怪么?供奉佛的还是魔道淫僧呢。” “好有道理我竟无言以对。” “人类供奉凤……它,未必是尊敬它本身,可能只是崇拜重生之力,浴火亦然,幽冥亦然。何况……”流苏冷笑一声,想说什么,却终究憋着没说出来,只是淡淡地刺了一句:“它可不是好东西。” 秦弈侧目。 流苏是不是第一次用这种语气评价当年的人?难不成凤凰就是它的仇家? 不确定,流苏别的事藏不住,偏偏遇上这件事相关就特别能藏,可以理解它的谨慎,怕不小心漏出一句什么被上面感知,“凤凰”二字都未必想提,所以用“它”字替代。 毕竟流苏提这些字眼和别人提可能会有区别。 秦弈自知此刻自己太弱,知道多了也没意义,也就没去强行问。 摸着下巴看了一阵,从此地建筑和浮雕的精致程度和艺术水准可以大致看出,这里绝不是流苏时代的蛮荒之物,应该是供奉它们这些“神祗”的部族后人,真正所处的时代应该在仙神之战后、妖劫之前,大概率是个灭亡于妖劫的宗门。 秦弈顺着浮雕摸了一圈,依然没发现什么机括。 皱眉抬头,盯着凤凰的眼睛看了一阵,凤凰静静对视。 秦弈忽有所悟,摸出那个黑玉令牌,放在凤凰眼前。 凤凰眼中慢慢泛起光芒,射在令牌之上,似在辨认解析。 流苏沉默不言,似乎也在看凤凰的眼睛。 过了片刻,原先的墓室方位传来轰隆隆的声音。秦弈立刻收了令牌,飞速返回。 原来这令牌是刷卡用的……而且肯定不止这么一个地方用得上。作为一个“身份辨识”,凡是此类相关的或许都用得刷卡。墓室原主把令牌放在假墓外,不仅是混淆视听,同样也是传统的那种给你留下了关键钥匙就看你懂不懂得用的破局之路。 回到墓室,里面景象已经变了。 原先的地板都不见了,变成了虚空。而出奇的是那个假尸骨却没掉下去,被什么力量拖着悬浮空中,保持原样。 下方阴寒无比,又不是冰霜之寒,是阴气之寒,幽冥之森。 居云岫驾着祥云拖着李青君清茶,静静地等在那里。见秦弈回来,便道:“下方又是一个石室。” “走,下去看看。” 驾云而下,上方“咔”地一阵轻响,抬头看去,虚空重新填上,再度变成了厚重的地板,也就是他们现在的天花板。整个石板就像是凭空“长”出来的一样,诡异莫名。 从“长出来”的过程看,石板起码有十丈厚,怪不得你在上面怎么摸索都没东西,那就是个厚实的地板。 秦弈也无心再去看之前的东西了,目光落在新的石室上。 正中央有个很大的凤凰展翅雕塑,双翼护持之下,是个厚重的黑色铜棺,棺身同样雕刻着如同外面墙上浮雕一样风格的花纹,形貌古朴沧桑,可棺身却如崭新一般,还有微亮的色泽。 周遭还真的有丹炉,有地火,有各色用具。墙边还有流水叮咚,有一个小小的灵池,池上甚至还有花。 很多人的墓室本身就是一个规格齐备的洞府,在临终之前还可以尝试修炼突破,又或者是……期待重生、或是转世之后找到记忆,还能回来直接使用。 毋庸置疑,这是真墓! 如果是现在的墓葬,很可能有第三重,让别人找到第二重就以为是真的了,错失最后的真相,可早期的经验还不会这么玩。 此地灵气浓郁无比,和程程的水火静室都有得一拼,完全就是一个风水宝地。这样的宝地比以前古松居士的墓葬等级高了好几倍,还有冥气防护,这里绝对产生不了旱魃。 倒是极大的可能让尸身不坏,还有很大机会活过来。或者是在棺中苟延性命,从来就没死! 众人都没空再观察周遭还有些什么,紧紧盯着黑铜棺,心中警戒瞬间抬到了最高点。 第四百五十六章 他是个好人 其实秦弈很希望棺材里躺着个小姑娘之类的,然后送个现在的新法宝给她玩,就能把她拐在身边屁颠颠地跟着…… 但心知肚明那只是个美好的梦想。 他们甚至连棺材都不敢去碰,根据流苏的夺舍理论,你直接接触了那种凭体,就更容易被撬门出事。 秦弈试探着抛出欢喜佛珠,镇在棺材前,形成了一个位界护盾。 旋即又觉得不太靠谱,转头问居云岫:“师姐有这类能驱邪之物么?” 居云岫眨巴眨巴眼睛:“现场画一个?” “……算了属性不一样。”秦弈道:“先试试?” 身边响起李青君虚弱的声音:“惊龙佩。” 秦弈大喜:“你醒了?感觉如何?” “没什么,跟睡了一觉似的,还有些昏沉,没大碍。”李青君揉着脑袋:“这种灵魂透支好厉害。” 秦弈都不太忍心告诉她,封不戾受她绝剑一击只是受了点小伤,她自己倒昏迷了这么久。 腾云对乾元,跨两个大境界,是真正的以卵击石。能影响到封不戾手忙脚乱,成功让他陷入画界偷袭,这就已经是最大的成果。 至今都没算赢,还要设法解决呢。 而眼前的棺材,很有可能又是乾元。 换了一般人可能都会感觉有些绝望无力,还好在场的全是心志很坚韧的人,只会积极去考虑办法。 李青君扶着秦弈站起身子,取下惊龙佩:“这是师父百余年前游历所得的晖阳之宝,诛妖驱邪的克制之力极强,便是龙都能惊走之意,故名惊龙。” 秦弈后仰:“这东西居然是晖阳之宝!我还以为是李断玄随手自制的护身符一类呢,最多是个法器,结果是个法宝。” “是真法宝。”李青君笑了一下:“所以想想当年那什么尸虫妖,区区通灵小妖尚未化形,当然是连碰一下都会很惨,根本不需要我们驱动什么力量。真能自行驱动使用的话,是可敌晖阳的,对妖精鬼怪效果尤佳,所以嚣王欲夺,想要凭借这个抵抗程程,比他们自己的法宝还好用。” 串起来了。秦弈暗道这玉佩能在南离留二十年没被修士发现强夺也不容易,流苏当年一见就想说“我要我要”了,那时候跟流苏还不亲,没理它……结果招来一次嚣王就导致灭国,这因果真是难言。 李青君祭起惊龙佩,镇在棺材上方。这回有佛珠防御,有惊龙佩镇压,算是做足了准备,秦弈这才打算隔空开启棺材。 正在此时,居云岫的画卷震动起来,已有血戾之气微微溢散出画。 众人齐齐色变。 此地必是主位面和幽冥界相交之点,导致两界交错的气息不停干扰搅乱位界,画卷的位界档次较低,导致受到影响,一直有点破绽。但也仅止于此,不会继续扩大了。 这封不戾是等了一段时间,发现位界之固不会再减弱了,但这样的削弱也已经让他有了破界信心,便开始强行破界! “咚!” 已有能量散了出来,秦弈伸手挡了一下,仅仅这么点溢散的能量,就已经将他击退好几步。 继而有阴寒的神念蔓延,居云岫竟已有些握不住画。 眼看破界在即! 秦弈心念电转,急促道:“用画开棺!” 居云岫心领神会,暗道真是个小贼。 画卷嗖地脱手飞出,撞在棺盖边缘,将棺盖启开少许。 里面封不戾感觉到有震荡的撞击,立刻当成是居云岫正在施压,一声厉喝,一枚骨箭冲着撞感方向全力轰了上去。 “嗖”! 尖锐的气息透画而出,恶狠狠地冲进了棺材里。 而就在开馆的刹那时,棺材里也冒出了极度阴寒鬼戾的气息,带着凄厉的呼啸,直冲而出。 骨箭之力与棺材里的阴寒之力恶狠狠地对撞了一下,骨箭终究只是透出画界的一缕残力,完全撞不过棺材里的力量,被倒撞而回。 画界之中封不戾喷出一口鲜血,心中骇然。 怎么又有乾元之力?秦弈他们居然还有乾元法宝可用? 无论如何,他们不可能再有余力动一次了。封不戾深吸一口气,再度飞出真正的杀手锏:一个血斗。 无边无际的血气刚刚出现,就把他身周的画界草木全部枯萎,继而迅速蔓延到周边山河,尽成血色。 封不戾压箱底的法宝,采集数之不尽的冤魂与血液炼制而成的污秽之宝,沾之即死,连血肉带灵魂都会尽化脓血,灰飞烟灭。便是他自己也不能轻动这样的法宝,用一次的血戾反噬都很难承受。 这是要一鼓作气,拼着重伤也要破界了! 其实画界之外完全和他想象的不一样。 封不戾心中的画外:秦弈等人伤疲交加,各持法宝,紧张地围着震动的画卷如临大敌。 实际的画外:棺材里秦弈等人各持法宝,紧张地盯着棺材。 棺盖彻底掀开,阴寒的冲击之力陡然逆转,变成了恐怖的吸力,仿佛要把一切都吸进棺材。 佛珠泛起光芒,将吸力尽数挡下,竟然“咔啦”一声,微微破裂。 秦弈倒吸一口凉气,晖阳级的佛珠,就这么一下就差点毁了!好在吸力也被抵消,诸人无恙,唯有之前丢出去的画卷被之前的吸力吸进了棺材。 而与此同时,镇在上空的惊龙佩七彩盛放,神光照耀而下。棺材里的幽冥阴气正要冲出来,被神光一扫,倒栽而回。 在同一时刻,被吸进去的画卷里散出了血戾。 那幽冥阴气暴戾炸开,两种邪恶阴寒的能量在棺材里再度交击,阴气消融不见,血戾倒卷而回。 “噗……”封不戾再度喷出一口鲜血,栽倒在地,完全无法置信。 这是怎么回事,外面怎么一次攻击比一次强了,而最后这一击简直是不要命,对方必将彻底消融不可,难道是秦弈一方有谁舍生取义? 看不见外界盲猜,真是猜不出道理。 “吱!”猴子又来了。 “滚!”封不戾又伤又气,仰天咆哮,一拳把猴子打到了千里之外。 画中在咆哮,而此时墓室才彻底安静下来。 棺材里无声无息,连那种幽冥气都因为与封不戾的互相对撞消融而彻底消失了,灵气氤氲、流水轻淌,整个气氛居然变得有些祥和起来。 秦弈四人面面相觑,收起佛珠惊龙佩,慢慢挪到棺材上看了一眼。 里面躺着一个老者的尸首,经历万年形貌不改,肉身果然没有衰朽,只是没有灵魂。 刚才的攻击近在咫尺,就在他身边爆开,他的身躯都丝毫不损。此地幽冥气的护持,加上他生前的修行,几如不朽一般。 他这是彻底死了,灵魂已散,这是不可能复活的。除非是灵魂转世去了,等某年某月找到前世记忆,说不定还能回来做些什么。保存尸体无非就是为了这个,想象中的阴谋并不存在。 想想也对,搞这么封闭的空间,还各种迷宫真假墓室,当然不是为了骗人过来夺舍,而是真心为了保存自己的尸骨所用。 刚才的那些攻击,只不过是盗墓贼开启棺材需要面对的禁制罢了,根本不是什么阴谋。 只是本应由盗墓贼消受的恐怖无比的禁制,全被封不戾吃了。 “所以……”秦弈低头看着画卷里封不戾仰天咆哮的影像,忍不住道:“他真是个好人。” 第四百五十七章 彼岸花 既然此墓主人并没有藏着坑人的阴谋,禁制只是防盗之用,那是天经地义之事,众人也就纷纷给尸身行了一礼,以示对前辈的尊重。 秦弈明明看见尸身边上有宝物随葬,连碰都没想碰,行礼道:“晚辈无意窃取前辈之物。来此本意是为了调查血幽之界的线索,后来是为了借地御敌……也是打扰了前辈长眠,秦弈在此致歉。” 墓室一片安静,环境气氛却仿佛随着秦弈的言语而变得更加祥和,隐约竟有凉爽轻风拂过,之前那种阴森幽冥的感觉早已无影无踪。 乾元大能常处之地、常用之物,或是已经没有任何意识的尸骨,往往都还有些灵性。入室者是有恶意而来,还是秦弈这种态度,整个环境予以的反馈都会不一样。 秦弈上前把画卷从棺材里取出来,正想要合上棺盖,却微微一愣。 老者的尸首被刚才封不戾与禁制之战,冲得微微偏移了一点点位置,依稀可以看见他身下露出一个幽深的洞口。 “直通幽冥之路。”流苏道:“这里就是幽冥界的入口之一,毋庸置疑。此人借由幽冥之气养尸不朽,同时又采幽冥之气作为棺身禁制以御敌。这个入口……要进去吗?” 秦弈道:“我们必须在这里先休养,青君透支未复,我自己法力也虚着……还得给你炼丹。此时急吼吼的进未知之界,太贸然了。” 流苏便道:“那最好找个方法把这个入口暂时封住一下,否则画卷始终要受两界相交的气息影响,让封不戾觑准机会出来就糟透了。” 居云岫会意,甩出另一张画卷,覆在棺身上。 晖阳之画,皆成一界。用另一个简单位界来隔离气息,再合适不过。两界交错的气息顿时被隔离,关着封不戾的画卷终于恢复了原先的状态,他半点气息都透不出来了。 加上之前他被禁制弄得伤上加伤,恐怕要复原都不容易。 众人这才齐齐吁了口气,盖上棺盖,疲惫地集体坐在旁边。面面相觑了一阵,同时一笑。 不管再累,这种并肩作战的感觉都很好,能共同取得胜利的感觉就更好了。 “你们休息,我观察一下环境,免得两眼一摸瞎。”秦弈疲惫地起身,走到丹炉方向看了一阵,颇为满意。 乾元大佬选择的墓地所在,果然大有讲究,这里的地火有点接近于孟轻影的幽冥狱火,表面阴寒而实际灼热无比,更对灵魂有强烈的烧灼之效。单就炼丹来说本身不是太合适,但每个炼丹者自己也有火种配合,地火只要提供稳定高温即可,这便足够。 其实这个地火说不定还能祭炼成火种……只是秦弈并不想偷人家的东西,而且此火属性与他也不是太搭。只不知如果是孟轻影想要,他会不会丢了节操? 秦弈都不敢去想自己的节操,摇了摇头把这思维甩开,伸手摸了一下丹炉。 同样是阴寒墨铜一样的材质,与棺材材质很接近,别的不提,祭炼灵魂相关的丹药必然很合适。 流苏语气也颇喜:“好炉,至少可使此丹成丹率增加一两成。这炉的档次,比你过客峰那个兽首炉还好,甚至比程程那个炉都好一些,你在别处怕是很难寻了。我建议你带走,总不要下次想炼丹又临时找炉。” 秦弈摇摇头,心中倒忽然觉得,流苏怂恿他做坏事的频率越来越低了,不像刚认识的时候戾气冲天,一个十足的大魔头。可能那时候它憋坏了吧,满肚子怨气没处发泄,如今虽然还算不上一根好棒,也已经好很多了。 至少盗墓这种事情在绝大部分修士眼中算不上什么坏事,司空见惯的,只是他秦弈个人觉得有些过意不去罢了。毕竟此地主人明显有意保存物品,以备将来自用,这要取走和偷东西没什么两样了…… 虽然此地主人九成九是回不来了,就连所谓转世都不能确定有没有成功。 秦弈没去和流苏争辩这个,转头去看了角落的池水。 越看就越是惊奇。 这本来不是活水,只是建造了一个法力循环流通,让池水从地下循环,又沿墙壁淌流下来,感觉像是活水叮咚。但既然本质不是活水,在此上万年也早该发臭变质了,可却没有。 此水纤尘不染,干净得可以直接喝,别说变质了,几乎是比秦弈见过的任何水都干净。 因为这是非常具备灵气的灵泉,几乎可以说是纯灵气能量的液态化,浸泡在水中都能跟使用极品灵石修行的效果差不多,而幽界灵气还不断往里吸收添加,也就变相成为一眼可以循环浸泡使用的活泉。 若是真的喝进去,浓郁的灵气起码能让你消化一个月。 居云岫也在旁边看,心中颇为惊叹,这经万载而循环的灵泉真是大神通了,不是一般修士能办到的。 池水边上是一张寒玉床,玉同样呈黑色,散发着冰凛幽垠的神秘之息,不需要懂行的鉴定,也知道只需要躺在上面修行,必有事半功倍的效果,对灵魂同样更有裨益。 池中有几朵花,花瓣呈艳红色,细细的凌乱绽放,看似没有什么特别,却带着些许妖冶的诡艳。清香沁入灵魂,有些微微的混沌感,却又似乎更加灵醒了,感觉诡异难言。 清茶好奇地蹲在泉边,伸手去戳花瓣。 戳一下,花瓣跟有灵性似的,“啪”地弯下来,敲了她的手指一下。 清茶又去弹花瓣。花瓣一抖,瓣上水珠甩了出来,溅得清茶一脸都是。 清茶擦着脸大哭。 居云岫:“……” 秦弈:“……” “这是幽冥花,佛家叫彼岸花。”流苏淡淡道:“若要通幽冥,最好带一朵在身上,有用。除此之外……有益于复活……” 秦弈下意识转头去看棺材,暗道此地主人真是事事筹备复活,这种花明显有奇用。 “炼我所需之丹,若是摘一丝花瓣添加,效果更好,成功率倍增……连炼下一阶段的丹,它都有用……”流苏鄙视道:“一缕花瓣,不会被你当成偷东西了吧?” “呃,我又不迂腐。”秦弈伸手拗下两缕花瓣收了,又道:“这里好几朵呢,真要下幽冥,我们带一朵在身上。” “那就好,还当你真是个傻子呢。”流苏很是满意地教育道:“天予不取,必受其咎。” 秦弈撇嘴:“歪理。” “什么歪理……”流苏鄙视道:“泡在这水里、借着此花气息,行以双修之术,效果倍增。不仅能轻松使你们透支尽复,灵魂还会得到极佳的给养,还有利于突破。现在你告诉我,你用不用?” 清茶立刻捂住了眼睛。 一家子齐刷刷红了脸蛋,居云岫恼羞成怒地拎起清茶:“你那表情是什么意思!” 清茶捂眼:“你们不是要双修了吗?” “谁说我们要双修!”居云岫一把将清茶摁进了池子里:“你先洗个澡吧臭丫头!” 清茶在池子里抽搐了一下,池水慢慢泛起了茶叶的清香。 居云岫这是借着欺负清茶,眼睛都不敢看秦弈。秦弈和李青君悄悄对视一眼,又触电般偏开脑袋。 此番透支强烈,封不戾又在画界之中亟待解决,似乎……还真是双修迅速恢复是最优选择呢…… 泡池水里的话……那啥…… 这里还有寒玉床呢…… 怎么都跟设计好了的一样,此地主人和秦弈谈好了的陷阱吗? 正这么想着,就看见秦弈做贼似的悄悄摸出佛珠,随手一甩,低喝一声:“变!” 佛珠变成了一堵墙,将这边的池水与寒玉床隔离成了一个独立的小房间。佛光隐隐散开,透着点粉色的温暖,让这个小小房间的气氛变得暧昧了起来。 居云岫李青君心意相通,同时一脚踹在了秦弈屁股上,把他踹进了池水:“去死吧,淫僧!” :。: 第四百五十八章 再炼天地 连流苏都很佩服秦弈。 主要佩服在于,他的变化术往往在这种时候才特别会动脑子发挥运用,在其他很多时候,仿佛都忘了自己会变化似的…… 像这种时候,觉得那边有个棺材渗人,二话不说连想都不用想,就立刻变了一堵墙。 这墙的位置卡得超级好,外面什么都看不见,里面正好是床和水池,还外扩了些范围不显得拥挤。又把周遭一些略带装饰作用的壁刻囊括其中,里面灯光柔和,花香怡人,灵气氤氲池中,气氛朦胧且暧昧,活脱脱的一个灵泉浴场标准配置。 双修确实是最佳的恢复手段……所以这下了海,终于还是要拍留影镜的。 流苏叹了口气从戒指里飘了出来,躲到了池边一角,想了一想,挥手撒出一片灵魂帷幕,微微波纹阻挡在中间,隔断了视线。 不看,有啥好看的。 很快就看见清茶也穿过帷幕跑了过来,抱着膝盖坐在角落里,下巴抵在膝盖上默默无言。 流苏转头看了她一眼,又低头看看自己圆溜溜的造型,“嘭”地一声变成了一个白玉小人,于是心满意足地抱着膝盖,抵住了下巴。 清茶惊奇地看了看它,小心翼翼地伸手去戳。 流苏没理她。 清茶戳在流苏的小手臂上,感觉手感怪怪的,温润如玉,又有些柔软不是玉,又仿佛有弹性一样能陷进去…… “这是什么啊?”清茶很认真地问:“是不是棉花糖?” 流苏没好气:“这是阴神具现,魂体凝神实态化,你师父的水平都做不到,是差得远。你这么憨,想要理解有点难。” “哦。”清茶凑了过来:“你好可爱,我可以抱一下吗?” 流苏愣了愣,就看见清茶伸手把它抱了起来:“好可爱!” “啵唧”亲了一口。 流苏:“……” 清茶问:“小幽灵你叫什么名字?我听师叔叫你棒棒?” “……”流苏忍了一下:“爱怎么叫就怎么叫。” “棒棒不好,我们可以叫棒棒糖。” “你其实是想吃我吧?” “没有没有,我不贪吃。”清茶确定地用力点头:“清茶不贪吃。” 流苏微微抬头,眼神斜斜下望:“你只能被吃……等你再长大点,你那师叔看你大概就跟看个点心一样了,还有闲工夫管我叫什么糖……” 清茶愣愣地看着它:“你为什么可以用鼻孔看我?” 流苏大怒:“我这是眼睛看的!” “没感觉。” “我……”流苏觉得没办法跟智障交流,怒道:“我说的是你师叔,你说我干嘛?” “师叔会被师父打死的。”清茶很确定:“你听他的声音……” 帷幕对面,秦弈“嘶”了一声。 流苏的头抬得更高了,一脸看智障的表情。 清茶感到了歧视,便把流苏放在了地上。 “……”可怜流苏真要彻彻底底地高仰着头,才能看见清茶的脸,从下面看上去,果然第一时间先看见了鼻孔。 “原来你才是鼻孔人。” 清茶:“???” “从地上往上瞧,但凡你胸前有一点凸起,也不会这么简单看见鼻孔。”流苏飘了起来,叹着气拍拍清茶的小肩膀:“加油长大,小茶叶。” 清茶并没有听懂胸前和鼻孔之间的关联,高兴地“哦”了一声:“清茶会长大的!” 流苏终于确定了,那蛇是假蠢,这茶是真憨。 其实她长不大,点化的童子到死都是个童子,当时多大最终还是多大。你都活了一百多年了还没发现自己根本长不大么,你那么努力的在长啥啊…… 她真要长大,恐怕还真得寄望于找到合适的先天植株给她替换一下“血脉”才行。 看她那萌样儿,流苏也板不住脸,声音柔和了几分:“秦弈会想办法的,不止是长大,还让你修行能蹭蹭蹭。毕竟他要吃……” “吃什么?” “吃茶点。” 流苏没好气地回了一句,心里也觉得很奇怪,为什么自己都在和这些小朋友玩呢,不是和蠢蛇坐花园里扯淡,就是和清茶坐池子边犯傻。 是自己很有孩子缘吗? 左想右想没想明白,流苏生起了闷气,一头扎进了池子里,不理清茶自个儿泡灵气去了。 “扑通”一声,清茶也跳了下来:“小幽灵我帮你洗啊。” “我不需要洗!我特么是个魂体!喂喂喂你干嘛,说了我不需要洗!” “舒服吗?” “……还行。” 画界之中,封不戾无语地应付着猴子,越来越艰难了。 和乾元级禁制对拼,这回真是伤筋动骨,他伤得很厉害,对付晖阳巅峰的猴子已经没有那么轻松了,这猴子还他娘的专门偷袭…… 到了现在除了自己吃了药之外,自始至终连盘膝打个坐的余裕都没有,伤势不仅没好,反而被猴子偷袭了一拳,恶化了许多。 自从和禁制对拼之后,画界之外也变得安静,原先是能感觉到画卷正在随着秦弈等人的移动而移动的,虽然感觉很轻微。可之后就再也没动过了,不知道外面到底在干什么。 结合那恐怖的幽冥禁制,封不戾总觉得秦弈应该是在应付很危险的场景,说不定都死了。 秦弈是快死了,欲仙欲死。 洞中无日月,当秦弈神清气爽地出来,修为早就尽复旧观,屁颠颠地帮流苏炼丹去了。 李青君走出来,没脸见清茶也没脸见那个小幽灵,红着脸拿着“门”的碎片,钻进了居云岫额外提供的画界里修炼去了。 这几次双修,加上此地浓郁的灵气和灵泉,加上门……李青君觉得自己还可以在短期内得到突破,到时候再随秦弈下幽冥。 唯有居云岫懒洋洋地泡在灵泉里,手上随意拨弄着彼岸花,一脸慵懒和清闲。 她的修行模式与众不同,不要苦修的。 睡觉更重要。 这两天好倦啊,还是睡一觉好了……哦,不对,还有个画界需要打起精神。现在身子骨懒洋洋,修行却是旺盛至极,感觉好像可以试着祭炼一下了…… 居云岫双手托住画卷,闭上了眼睛。 画中的封不戾骤然感觉压力倍增。 有点像之前处于万丈深海之中类似的感觉,四面八方都是压力,就像整个世界在与你为敌一样。虽然这种压力压不动封不戾,可处境却变得越发艰难。连带着天上的日月光芒大盛,原本风和日丽的世界场景变成了烈日曝晒,有一种身处丹炉正在被祭炼的感觉。 封不戾很快领会过来,这就是在祭炼他。 以天地为炉,以他整个人为丹。 一旦被炼化,他的魂魄都要被填进此界天幕,他的血肉要被化为此界大地河川,还能把这个画卷彻底升格为乾元之宝! 封不戾仰天大笑:“居云岫,就凭你?” 此时与画卷灵魂相连的居云岫能听见封不戾的声音,便淡淡回应:“此地可不止我一人,我只负责耗着你。” 在封不戾角度就是听见天地轰鸣的回音:“我只负责耗着你……耗着你……” 他真是大惑不解,为什么明明感觉秦弈他们在闯险地,最后的感觉却是自己累死累活,而他们好像在郊游?你去捡柴,我来生火,是这样吗? (注:不少书友对之前封不戾承受的水压没概念,这里大概说下,万米以下深海的水压是一百多兆帕,一个人撑开防护罩的体积约承受一万多吨的压力,这里设定万丈,也就是之前封不戾始终在承受几万吨压力都能行动如常,然后隔着界膜被动挨打,连伤都没怎么伤,这个乾元的表现力已经非常强悍了) 第四百五十九章 流苏乾元 秦弈确实在生火,为流苏这臭猫准备的恢复乾元的丹药材料已经齐备,地火丹炉也都有了,此时不炼丹更待何时? 毕竟还有一个乾元大能在卧榻之侧,可不能真当封不戾就此被困死,一旦真去什么危险之地,封不戾突然搞个事,可是要出大事的。 必须彻底剪除这个后患才行。至于弄死封不戾会不会被巫神宗感知,导致追踪过来,这已经顾不上了。 虽然是治疗乾元魂力的丹药,但按炼丹难度算可没达到乾元级难度,毕竟属性是单一的。说不定当初给程程练的那个丹药难度都比这个高一点,那种病症才复杂。 此地万物具备,灵气充足,这还练不出来秦弈就可以去剁手了。 地火升腾而起,秦弈投入了自己的祭火融合,直接开始炼丹。 流苏略带紧张地坐在一边,它知道这个丹药成功率很高,可事关重大,难免还是有几分担忧。 乾元级,在秦弈一肚子的体系去分,叫化神;按此世体系去说,是“大哉乾元”,是精神至高至大的一个概念,此境阴神彻底大成,一念万里,神游天下,分魂凭体,无所不能,在神魂体系上已经开始进窥阳神门槛。 只要阳神大成,精神就不灭,那就是永生,这就是大多数修仙者的至高追求。当然可能被杀……那是另一回事了,真正不死不灭之境,此世未曾听闻。 然而能有资格灭杀阳神的能有谁?即使是当年仙神之战,号称陨落无数,可这境界的也没怎么死——流苏没死,龙魂也只是被封印,就连鲲鹏看似化成城池了都有残存意识在,太难杀了。 而乾元便是成就阳神的最后门槛,当乾元圆满之时,就是阴神过渡到阳神的质变期了,可见此境重要程度。整个修行过程中最关键的两个节点,一是腾云,二就是乾元,所以大哉。 别看秦弈手头已经活捉过天上乾元,如今又在炮制一个乾元,好像不咋地。实际上那是有很多因素影响的战局,常规来说根本打不过。那次没朱雀绝对不行,封不戾这次,隔着界膜没法反击,一旦真被他反击,死人的几率太大了,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而那个天上人和封不戾也仅仅是乾元初期而已,真要是后期,直接认输算了,没什么好打的。 宫主徐不疑那样的乾元中期——说不定是后期?秦弈发现自己不敢肯定。总之这样的层面就足以支撑万道仙宫这种离经叛道的新道成为当世豪门之一,足够直观。 虽然万道仙宫大欢喜寺在同阶宗门里算是垫底,那也是挤进了“一超多强”序列。哪怕别家有多个乾元,这也不是数字游戏,只要打蛇不死被对方乾元跑了,那自家门下就是永无宁日,这种状况下,只要你没有必杀的把握,谁都不会轻易掀起那类不可解的战局。 天机子当初掀起灭门战,看似对仙宫有利,可仙宫各位大佬都极为不满,就是此意。 无论势力之间有多少牵扯纠葛,乾元的重要性都凸显无疑。 一旦流苏恢复到这个层面,那叶别情画卷指向的秘窟就再也不成问题,眼下的封不戾就更不是问题。 “小幽灵,你很紧张啊?”清茶捧着一个杯子过来,小心问:“喝茶吗?” 流苏哪来的心情?下意识想说不要,转头看这丫头一脸关心的样子,话也顶不出去,只是叹了口气道:“你师叔此刻才是累死累活在炼丹,我旁观而已,你捧茶给我干什么?” “你可爱啊。”清茶两眼星星地道:“师叔哪有你可爱。” 流苏哭笑不得。 秦弈目不转睛地盯着丹炉,口中道:“师父师叔都是白疼你了,你才见棒棒多久,就因为可爱就当舔狗。” 清茶道:“大不了帮师叔干活嘛,不就是生火么……” 秦弈奇道:“你都不会火系术法,更不会炼丹,能怎么帮?” 清茶从裙子底下掏出了一把硕大的毛笔:“帮你扇火好不好?” “……这笔哪里掏出来的?我没注意。” “师父给我在裙子里面画了个空间袋呀。” 秦弈:“……” 流苏幽幽道:“你再打扰他炼丹,我就把你塞池子里去。” 清茶伤心泪奔。 秦弈注解:“舔狗不得房子。” 流苏无奈道:“你专心点行吗?” “问题不大。”秦弈忽然加大法力,炉火再烈了三分:“自从进入腾云后期,明堂光耀,感觉一心二用变得容易起来。怪不得程程一魂两用从来没出岔子。” “她都快精分了还没出岔子……”流苏没好气道:“真正分魂无碍,随心所欲的,等乾元再说吧,现在给老……给我认真点!” 炼丹需要的除了硬性条件之外,对个人素质要求最重的一是控制天分,二是耐心细心。因为随便炼一次丹都需要很多天,越是熬到后期越容易疲惫和疏神,导致前功尽弃。以后更高级的,动不动四十九天、八十一天,没处说理的,而这一场炼丹,持续时间不长,也足足过了七天。 秦弈说着分神,实际七天下来连眼睛都没眨过,耐心无比。 流苏便坐在一边托腮看着他的侧脸,不言不语。 虚空之中劫云忽起。 丹劫来了。 “滚!”这回不需要秦弈做任何事,流苏猛地冲到空中,抱着一根骨头乱敲:“我的东西你们也敢来劫!” 劫雷都没劈下来,劫云就被生生敲散了。 炉盖飘起,丹香四溢,满室流光。 丹成。 流苏俯冲下来,一口叼走了丹药,落地的时候都吞完了。 圆嘟嘟的白雾躯体忽然消失不见。 秦弈一惊:“棒棒?” 虚空之中传来声音:“在呢。” “怎么……” “阴神本来就是看不见的,平时是故意凝魂给你看见罢了,此时没必要。” “呃……好吧,早点消化,出来见面。” 虚空之中静静地漂浮着窈窕修长的身影,看着秦弈傻乎乎挠头的样子,微微一笑。 这身形如果被秦弈看见,那就可以不用“它”了,该用“她”。 之前其实不是流苏故意遮掩。 阴神确实本来就是看不见的,她如果恢复常规形体,秦弈根本看不见她。可实力不足的情况下,凝魂就只能凝成那么小个的白玉小人,或者索性就是幽灵形态显形,没办法的事。 她已经很特殊了,换了别的晖阳,阴神根本显不出来,怎么凝魂都不行,需要对方特别修炼过某种真视之术才能看穿。 而她毕竟是太清级的灵魂认知,与众不同,早早在腾云后期的水平上就凝出了小幽灵了,不需要秦弈修行什么火眼金睛来看。只不过那时候秦弈无法触摸,会直接穿过去。 提升到晖阳之后,秦弈就可以戳个皮球一样触碰到她了。 如今这场提升,最直观的变化就是,她可以不用小幽灵形态,而是用本来的形态显形了。而且已有五官,会是如同一个真人模样的白玉雕刻。 可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不想显露出来。 在他身边……用一个萌萌哒小幽灵的形象,好像比用一个女性灵体形象好一点?流苏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想。 于是她变回了小幽灵,现出身形,飘在秦弈面前。 秦弈奇怪地戳了它两下:“怎么没变化?” “阴神不就这样。”流苏微微一笑:“好了,我需要沉眠一段时间才行……在沉眠之前,先把画卷里那货解决掉,让你在此洞天安然度个蜜月。” 第四百六十章 天地终成 秦弈炼了七天的丹,居云岫也炼了七天的画界。 说是说慵懒,可修仙者一旦要专注起一件事的时候,那可比一般人能熬得多了。居云岫专心致志地在和封不戾对抗,压根都不觉得时间过去了七天。 乾元真的是太强了……自己借画卷之能,掌控一界,可以算是这个小世界的“天道意志”了,驱动整个世界的能量去对付封不戾,却几乎没什么效果。 封不戾什么都没有做,只不过是盘膝结了一个法印,身周血色漫漫,她整个世界的力量都压不进去,所谓的祭炼都在和封不戾的血气较劲而已。要不是因为有猴子常来偷袭,封不戾怕是可以直接睡觉。 恍惚间想起当初自己,被师父祭炼的时候……那真是苦苦支撑,艰难求存,画风完全相反。 修行强弱就是如此分明。 不过也好,自己这七天祭炼,最起码起到了耗住封不戾的效果,很明显封不戾的伤势始终没得到好好的休养恢复,状态比起当初凶神恶煞来追他们的时候已经差远了。 只要持之以恒,早晚能把他弄死。 正当居云岫想要再添一把力道,忽然看见一根狼牙棒气势汹汹地飞了过来,一头冲进了画界。 还留下一句话:“好好看着,瞅准机会盘他!” 居云岫:“……” 里面的封不戾也看见了一根狼牙棒从天而降。起初还以为又是秦弈拿棒子乱捅,并不在意,但很快就发现了这次好像不同了。 秦弈拿棒子跨界,那棒子进入此界时巨大无比,那是因为两界空间的相对差异导致,从外面对比这幅画,棒子就是那么粗大。 而这回棒子飞进来,却是普通大小,说明是彻底进入此界了。 单独一根棒子飞进来?封不戾立刻想到了之前接触的阴寒器灵,就是这死器灵在他魂海恶狠狠钻了一下,才导致他来不及脱离画界而被困的。 “真以为乾元受伤就怕了你一个晖阳巅峰的器灵?居然欺上门来了!”封不戾一声狞笑:“正好以你为质,出此画界!” 血斗飘然而出,忽地倒转。一面白幡突兀地出现在面前,魂力深寒。 一种奇异的吸力从血斗中散发,吸力不是吸狼牙棒本身,而是在抽取里面的魂灵。 拘魂! 那面白幡是配合此用,将拘来的灵魂炼做魂幡的一部分,这恰恰是巫神宗魔道修士最拿手的套路。那只猴子也是晖阳巅峰,这个器灵也是,可封不戾对画出来的猴子没什么主意,对付这种器灵却得心应手。 所以当初流苏根本不恋战,悄悄钻了他一下立刻就跑,否则容易出事。 可出乎封不戾意料,这狼牙棒器灵根本拘不出来!血斗如同在吸山岳,分毫不动。 就这么一刹,狼牙棒已经劈至天灵。 这是由器灵自行推动狼牙棒的纯物理力量,理论上不如秦弈的罡气加持伤害高,可封不戾惊讶地发现,他躲不过。 秦弈一棒子砸下来,他躲得非常轻松,那棒子轨迹太过明确,任何后续路线都瞒不过乾元之眼。 可这一棒不一样…… 看着平平无奇地砸来,他却躲不过,有一种玄之又玄的感觉,似乎无论往任何角度闪避、往任何方向招架,棒子的最终落点都会是他没躲开、没招架的部位,仿佛因果律一样。 这种“武道”,封不戾见识过,这是真正窥破天地玄奥之理、至少乾元级才能达成的剑道,在蓬莱剑阁这叫破妄神剑,能参悟的人都没有几个! 乾元器灵? 封不戾祭出一串骨链,绕着全身形成了一种绞杀之力。这是集攻防于一体的法宝,任何事物进入身周都会被绞得粉碎,包括仙法攻击也一样。 狼牙棒准确地破入了骨链绞杀的正中点,也是最弱点,如同看穿一切早有准备一样。 所有的绞杀之力绞在狼牙棒身上,如同泥牛入海,一点效果都没有,而狼牙棒却已经破开螺旋,直捅封不戾小腹。 封不戾终于明白,这狼牙棒本身的材质已经超出了他的见闻,不仅仅是一个破界之能,乾元之力根本打不动它分毫。 这是顶级神兵! “铛!”在狼牙棒最后临身的刹那,封不戾横出一杖,总算将棒子架住。 这一棒其实没什么威力的,只是直接发挥物理作用,威力再强也有限度。但很奇怪的是,这一次交击,却骤然导致了画界之中的千里大地尽数崩溃,地面轰然粉碎,远处的红岩都成了粉末,河水断流,山峦倾塌,那只猴子都没接近就灰飞烟灭。 这是灵魂的力量!恐怖无匹的魂力搅碎了画界之中的真实,几乎等于重开天地一般。 正面相交的封不戾骇然感到极致阴寒凶戾的气息从交击处直钻入灵台,又不是原先那种纯粹以魂体为钻的直接破入,仿佛有黑暗的天幕笼罩魂海,于是魂海都被侵染成了黑色,腐蚀和寂灭的气息降临,覆盖千里神识,就像要把他的意识全部扭曲替换成黑暗一样。 “远古禁术,魔天降临?”封不戾骇然怒喝:“你到底是谁?” 魔天化作鬼脸,吐了吐舌头。 封不戾:“?” 魔天的左右眼化作了日月之形,日耀月华轰然而下。 是画外的居云岫看准了机会,发动最后的祭炼! 看似已经崩毁的山川大地再度重生,包围着封不戾的身躯翻涌上来,似要将他活埋。天上日月烧灼,地面厚土淹没,封不戾想要挣脱,魂海却陷入魔天束缚,连一动也动不了。 不仅动不了,还一波又一波的侵袭,搅得他整个魂海如同外面的怒海翻浪,连思维都凝聚不起来!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封不戾混乱地想着,整个人已经被大地淹没。 日月幽幽照耀着,大地山河被血色浸没,蔓延千里。 一缕清气飘飘忽忽,奔行于天。 魔天撤离,雨霁天青。 日月开始悄悄移动起来,太阳渐渐下沉,画界里原本永远处于日月相交的黄昏之景,终于有了黑夜。 白色魂幡飘荡在天空,慢慢地变成了白云,于是云朵开始飘动,遮住了月色。 大地有了血肉的属性……山魈身上显而易见地露出了血管的形状,虚假的身躯有了骨肉之感,那眼神越发灵动了。 骨链盘旋,化为飓风,是为风劫。 血斗倒转,化为山岳。山岳之中含着恐怖的吸力,使画界有了吸人的功能。若人镇于山下,血斗之力可炼为脓血。 画界欠缺的大量元素,一朝齐备,连带着对敌攻击性都已满足。 “还缺什么?” “水火。” “容易。” 魔天化指,从天而落,点向封不戾演化之地。 骨髓磷火,幽幽泛起。 血髓轻散,落入河川。 日月轮转,山河齐备。 以乾元之身再炼天地,画界大成,祭炼一成,便是乾元中期至宝。 而画外居云岫的修行肉眼可见地破关而上,直达晖阳后期,剑指乾元! “我要睡觉了。”魔天化为小幽灵,嗖地钻进狼牙棒,飘悠悠地飞走了:“祝你们温泉滑水,洗得愉快。” 居云岫出神地看着飞走的狼牙棒,心中震骇无以复加。 最后助她演化水火之能,不是乾元修行的问题,而是道的理解,这种演化天地的理解……根本不止是乾元! 第四百六十一章 原主归来(月票3000加更) 一个乾元初期的大能,无声无息地死在画界里,恐怕到了灵魂消散都搞不清楚真正弄死他的那个狼牙棒究竟怎么回事儿。 此时的秦弈也不敢得意。 首先棒棒发个飙就睡觉去了……这种睡觉不像之前那种透支的睡觉,睡几天就能被咿咿吖吖的叫声吵醒。这是属于需要长期消化恢复的沉眠,曾经在过客峰试过,一睡就是一个月的那种,这次可能更久,一年半载都不稀奇,乐观点估算也要三个月左右。 万一再来个强敌是无法倚仗乾元棒的了,还得靠自己。 理论上是没什么强敌会来了,但秦弈不确定封不戾的死亡会不会被巫神宗感知。比如什么命牌破裂之类的,然后推算到具体位置,那时候大军压境就死定了。 这是完全有可能的事情,所以当初对付那个天上人也是只擒不杀,搅乱识海完事。 如今只能指望,此地本身是界膜阻隔的特殊地带,加上封不戾死于画界,又等于另一个位面,这是双重的位界阻碍,对方很可能算不出来具体位置,最多获知封不戾死了。 那就好一点。 不过话说回来,不管情况会怎么演变,这里还有个退路,可以直接躲到幽冥界去。所以无论转移到哪里,短期来说都不如就躲在这里好。 这里本来就是个很不错的修行地。 而且又是处于这种囚徒困境,师姐和青君都不好拒绝什么,就更妙了…… 咳咳……想歪了,根本的还是修行。 目前来说,最有提升潜力的是青君,因为她初次接触“门”的碎片改造,这种外挂式的提升对她的修行帮助太大。同样秦弈自己的提升也不会差,因为得到圣龙峰那块大碎片开始,他还没时间用过。 所以这块碎片能够短期内帮他和青君共同提升起来。 另外之前因为时间紧而没来得及做的事也都可以顺便做完,比如把狼牙棒用幽幻沙和月胧沙祭炼涂抹一下,遮掩它材质的特殊性,沙子早都到手了,都没时间做这事。 师姐之前到手的一堆材料说要自制墨宝的,也可以在这里做了。 这会是一段很安静与温柔的休整时光,直到发生变故为止。 ………… 计划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众人只在这里修行了不足十天,基本只来得及把之前没做的事情做完。 连好好双修都没进行过两次,就连最一心扎在试炼画界里修行的李青君都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突破,变故就已经来了。 这是墓室,墓室机关是有主控点的,当初在古松居士那里就试过。所以秦弈等人认真修行的时候,清茶就负责蹲在墙角一个水晶球那里看墓室全景。 大人们都在修炼,小幽灵也去睡觉了,这里又没有鱼可以戳,也没有什么值得画的东西,师叔还不让乱跑,说怕触动机关。 那还有什么事可做,光是盯着一个球? 真无聊。 起初清茶觉得这活儿简直不是茶叶干的,能憋死个茶。可很快就发现其实很好玩。 因为水晶球里可以看见界膜传送阵位置,那个地方可以看见外面,也就是深海海底,可视范围还很大。 犹如现代人隔着屏幕看海底世界一样,琳琅满目光怪陆离,一时半会根本看不够。 有长得非常奇怪的鱼,从来没见过的贝壳,有会动的海绵盘在石头上,有跟葵花一样也不知道是植物还是动物在摇晃。 和浅海之中见到的各种各样的鱼类完全不一样,好像来到另一个世界一般,太好玩了。 清茶看得目不转睛。 结果没看几天,“屏幕”里就出现了一个人影。 人影在界膜外的传送阵看了一眼,就直接进来了。 清茶愣了一下,一蹦而起:“师父!师叔!有人来了!” 秦弈收了炉火,居云岫出了灵池,李青君跃出画界。 一道黑影以肉眼几乎难见的速度在水晶球里一闪而过。 “是强者!”秦弈抓起水晶球,飞速掀起棺盖:“走,进幽冥界暂避,看看情况再说!” “嗖”地一声,四人尽数从尸体边上穿过,直入棺材地下的深渊,暂时悬浮在下面,通过水晶球悄悄观察墓室状况。 幽冥之界幽暗无垠,神念都很难扩散,是很好的藏匿之所,随便朝个方位一跑对方都很难找到你在那里。 棺盖重新合上,差不多就在同时,来人已经到了顶部的假墓室位置。 也不知道来人有什么消息,反正就好像是确知假墓室底下另有乾坤似的,直接并掌如剑,如切豆腐一样切进了地板里。 十余丈厚的地板连一丝阻碍都没起到,无声无息地裂开一道缝隙,那人飘然而入,直接立在了黑棺旁边。 躲在深渊里的秦弈通过水晶球,看清了此人的外貌。 是一个外表看去不过三十许的男子,唇上有一字胡,面容清矍,双目有神,长得挺帅。 他的面色微微有些苍白,精神却丝毫感受不到那种苍白虚弱或者阴柔之意,反倒有些凌厉与威严感。 最关键的是,秦弈看不出他的修行。 仿佛一团迷雾,又像是此时所处的无边幽垠,不可捉摸,不可窥探。 莫说秦弈了,就连居云岫此时晖阳七层的修行,都看不出来。 看不出来也就算是一种标志:最低乾元。 众人心中揪紧。这世上乾元怎么这么多,扎堆往外冒? 男子似是无意地往棺材看了一眼,秦弈的角度看去,在水晶球中正好对男子对视,仿佛特意在看他似的。 秦弈遍体生寒。 这人到底是谁? 可这男子看了一眼之后,却也没做什么,反倒负着手慢慢绕着墓室走,看了看被摘了一朵加两瓣的彼岸花,微微一笑。 继而走到丹炉,看看还带着微热的炉子,又看看熄灭不久的地火,点了点头。 最后重新回到棺材前,随手开棺看了一眼。 那种微微笑着的神情终于笑出声:“呵……只摘一花,余物俱在,不错不错,算得上是个正人君子……既是君子,便没有什么不可见人的,不妨从幽垠出来一见,在下也好尽地主之谊。” 秦弈几人面面相觑,心中都泛起了相同的念头:此地原主转世之人? 怎么会这么巧的,早不来晚不来,就在他们身处此地之时找来了? 集中做个致歉 此书发布以来,因为我个人太忙的缘故,没什么精力做互动和管理,因此出现了很多问题,书评区和书友群许多书友和管理的冲突越来越重了,在此做个道歉。 既向感觉被伤害了的书友道歉,也向辛苦管理却代我挨骂的管理员们道歉。 关于这些问题,也许有人说作者没必要管,但我觉得至少我们的情况是真有必要说几句的,免得误解越深。 之前已经有很多书友向我私聊告状了,说管理权限狗,随便禁言人,或者控告进群问题刁难书友,烦人得很,等等等等。 私聊我告状的起码已经二三十个了,我也曾一个个解释过去,可如今看来憋着气没找我的更多,今天又看见书评起了类似冲突,还是挂着我“鸡霸”头衔的老读者,看得我更揪心。 可见这事都快成定时炸弹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爆。 还是聊聊吧。 作为跟过我两三本书的老读者,应该是知道的,我们以前的群根本没人管,而管理其实也是同一批人。所以为什么不想一想,为什么同一批人,在娱乐春秋时气氛乐乎得很,在问道红尘时却做起了权限狗? 越是老书友,越该知道,我们的群连续被小人举报,导致两个月内连炸六个群的事情。 一切的转变都在于此。 也许你觉得我就随便开个校车又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在别的群都没事,就你们事多,这也不肯,那也禁言,一肚子恼火。 但换了你是管理怎么办? 坐视和以前一样,继续炸群?那当然简单,谁爱管事啊? 可两千人的群经过六个月恢复都才堪堪恢复一半人数,再炸下去,新群还有人吗? 起码现在管起来之后,半年没炸群了…… 而每个人认知的开车涉政的尺度标准不一样,也许你觉得这个有事,管理觉得没啥,你觉得这个没啥,管理觉得不行,这个冲突怎么办呢? 换了你来做管理怎么办呢? 不管不行,管起来又要被骂权限狗。这是无解的事,只能互相体谅而已。 说实在的我很理解被禁言书友的郁闷,有时候感觉真没说啥就被禁了很委屈。可这说白了这是举报狗的锅,不是管理的锅,要不是被那样炸群,谁爱管啊? 私下找我的,都好说,我也诚挚替管理们向被郁闷的书友道歉。也确实有些时候是管理员们反应过激了,很对不起。 其实私下找我的很多书友听我这么解释几句也释然了。 然而有一部分人既不找我也不换位思考,只大骂管理死妈,权限狗,死全家,什么难听的都骂出来了,然后退群,到外面到处说鸡叉的管理都是权限狗,继而鸡叉也死全家? 其实现在警戒已经松弛很多了,和之前那种紧张气氛已经完全不一样了,毕竟谁都顶不住那么大的精神压力成天盯着群对吧。据我所知已经很久没禁人了,结果还是到处在骂。 之前被骂得最多的群主,已经被骂得受不了了,退群了,啥都不管了,把群主转给我了。 他犯得着吗,天天盯着管事儿,还得被骂得狗一样?退群卸任,跟你们一起开车键政还不容易?谁还不会逍遥清闲还能随口骂骂狗管理啊? 在此我也向管理们道歉,辛苦了,你们没错,要挨骂就我挨好了。 同样还有入群问题,我记得之前发过章末说,不管是哪本书也好,新人进群我至少要确认你是不是读者吧?这又不是我们独有的设置,难道摊开了放人进,卖片的也随便进吗?当然要有一个门槛啊! 我们的入群问题非常简单,只要随便说一段你看过的剧情就行了,几个字都行,这很难吗?可依然有大堆人,回答“不知道”“忘了”“没看书”,我就问问你们,换了你们是管理,遇到这样的放他进吗?这都放进,入群问题设置有意义吗? 结果这样回答被拒绝了,又大骂,“屁要求真多”。 为什么就不能简简单单代入一下对方,如果你建群,你会怎么做呢? 互相体谅就这么难吗? 今天书评区被禁的那位老读者,我解禁了,毕竟每一个老读者都是一路陪伴的朋友,我真的不希望双方红脸,要骂就骂我吧。 算了,说白了,都是当初炸群后遗症。 当初那个孜孜不倦盯着六个群举报的狗玩意,你赢了。 第四百六十二章 这种傻子不多了 那人邀请了一句,也不多言,自顾自走向石室一角的石桌石凳,坐在边上掏出了一壶酒,自斟自饮了一杯。 秦弈怎么看都不觉得他有什么恶意,想了一想便坦然钻了出来,拱手道:“叨扰前辈,实在过意不去。” 那人失笑道:“叨扰我什么了?一具尸体没啥可叨扰的,如今反似是我叨扰了你和道侣们隐居?” 秦弈也笑:“毕竟前辈说了,地主之谊,此乃前辈的地方。” “我说你就信么?” “信。”秦弈道:“前辈修行深不可测,没有哄我的必要……实话说我都不觉得这里的东西值得前辈去自称是自己的。” “呵呵……”那人笑道:“坐,喝杯青冥酒,你们万道仙宫酒宗可未必有。” 秦弈谨慎问:“前辈知道……我来自万道仙宫?” “为何不知?”那人嗤了一声:“喝点酒而已废话真多。” 秦弈挠挠头,此人的态度虽然有点张狂,可确实不像有恶意。 于是居云岫李青君也都拉着清茶一起上来,众人都带着点谨慎地围着石桌坐了。 那人毫不在意他们的谨慎态度,拎起酒壶倒了一圈,忽又想起什么似的,笑道:“我这个酒壶也是饮不尽,早年向你们酒宗的人买的。这个术法很有意思,我还曾尝试用这种手段保存很珍贵的液体,看是不是也能自我填满酒壶,最终发现办不到。” 居云岫奇道:“为何?” “天道不可欺。”那人抿着酒,淡淡道:“酒液可以反复再生,不过是宝物借了酒引,聚灵气变化而成,并不费力。真正的奇物又如何能如此生成?真能做到,人也能不朽了。” 居云岫微微一礼:“受教。不知前辈高姓大名?与我仙宫酒宗哪位前辈相熟,云岫回宗也好提及。” 居云岫如何不知道那种简单道理,故意问话只是切题,转向问他的姓名罢了。 那人也知这个意思,并不计较,随意道:“叫我玉真人就可以了。” 真人……此人的打扮怎么看也是俗家…… 仿佛感受到他们的疑惑,玉真人哑然失笑,指了指棺材。 秦弈也便笑起来,棺材里的老者确实是道家打扮,那才是“玉真人”。 说来原本以为这里是巫族部落墓葬,可到了真墓室之后就完全没那种莽荒感了,反倒很灵秀。也不知道假墓的那种巫族感觉是纯粹掩人耳目呢,还是另有原因。 而这人的此世身份想必大有来历,不愿随便说也是可以理解的。大家都是识趣的人,自然不会逼问这个,秦弈便举杯道:“秦弈敬真人一杯。” 玉真人却没有和秦弈碰杯,有些无礼地自己喝了。 秦弈微微摇头,也没在乎这点无礼,也一起喝了。 酒一入喉,便有一股清气上浮灵台,一股幽气下沉丹田,继而浑身毛孔都犹如一炸,仿佛上遨游于九天,下洞彻于幽冥,意味妙不可言。 “好酒!”秦弈吁了口气:“此酒有助修行之悟,确实是在酒宗也难得的佳品。” 玉真人随意道:“偶然喝一次,算是有点用,喝多了也就如一口黄汤,醉也醉不得,悟又悟不到,无用。倒是贵宗的荒唐梦,还有点滋味,不知可带了?” 秦弈居云岫对视一眼,脸上都有点微微泛红。 荒唐梦当然有点滋味,没那破酒,两人关系还未必破局呢。 “没带……”秦弈有点遗憾:“晚辈带的是诗酒飘零。” “嗯?”玉真人奇道:“这酒没喝过,给我喝口看看。” 秦弈便取出葫芦给他添上,叹道:“其实我行走江湖前,想象的场面是一把剑、一壶酒,游戏人间,看不顺眼就揍,心情来了吹个曲子,仰头一口酒,唱曲笑红尘。” 玉真人听着有点兴趣:“想象的如此,实际呢?” “修行,打架,追杀,探险,盗墓。” “哈……”玉真人抚掌而笑:“我看你没那么累,倒是偎红倚翠,美人相伴才是真的。” 居云岫李青君咬牙切齿地垂首不说话,这风评已经没脸看了。 秦弈缩着脖子尴尬笑笑,继续添酒。 见酒杯已满,玉真人品了一口,闭目感受了一下,又微微抿嘴,叹了口气:“此酒……还行。” 仙家之酒所谓的滋味主要指意境而不是味道。会觉得诗酒飘零这种一听就是死文青的意境还行的,还叹气的,往往就是个死文青。 包括他秦弈也是,居云岫也是,以及……曾经喝过之后就表现有些怪异的孟轻影。 不过挺好的…… 秦弈历来喜欢的修仙世界,应该是洒脱的,逍遥的,恬淡的,出世的,或者高格调的追求,而不是天天争来斗去,打打杀杀。刚刚应付过连绵战局,实在不希望见到的又是一个让人疲惫的对手。 此人虽然有些狂,反倒是正合了一种仙家意,总比动不动比拳头的舒服多了。 见玉真人喝了酒后就变得有些沉默惆怅的样子,秦弈试探着问起了正题:“前辈是刚刚觉醒了前世记忆,故而寻来?” “差不多……”玉真人抿着酒,淡淡道:“几千年前,我就已经隐隐觉醒了前世意识,但懒得探求。” 秦弈愕然:“为什么?前辈的前世准备了很多宝物,又保存躯体,岂不就是为了转世使用的?” “很多人不爱转世,原因就在这里。”玉真人笑了笑:“本来打算借此循环永生,到头来却发现,你不知道到时候你还是不是你。” 秦弈若有所思。 按这个节奏看,此人转世后修行也很强,有了自己的思想,不会愿意再选择前世记忆为主了,于是也就不再是那个人了。 “我觉醒前世意识的时候,已经晖阳。”玉真人道:“我知道前世躯体是乾元之巅,若我当时回来,把神魂替换进这个躯体里,应该可以直接跨越乾元境。但我放弃了,因为那时候也不是我。既然放弃,那此地也就没必要回来了,每贪此地一件东西,就越发可能动摇心意,不如不见。” 秦弈听着有了些敬意,想想叶别情,如果能有个直接突破乾元关的办法摆在面前,他百分之百不假思索地选择了。而此人却选择保留此世,抛弃直接乾元之路,这种决定是很艰难的。 旁边居云岫李青君也听得入神,李青君忍不住问:“那前辈此番为何回来?” “你们碰了我的尸体,触动了我的回忆。此时修行不同,再见此地也不会有什么动摇了,于是便来看看。”玉真人淡淡道:“知道我来前是怎么想的么?” 秦弈摇头:“不知。” 玉真人眼里闪过笑意:“我的东西,虽然我不想用了,也不是阿猫阿狗能拿的。如果你们真的拿了我的东西,尤其是若敢乱动我前世身躯……那你们此刻已经死了。避入幽垠根本躲不开我,那里我比你们熟。” 秦弈干咳两声:“前辈为何不认为我只是临时来不及拿走?” “灵地冥冥,自有反馈,前世身躯意识告诉我,这是个小傻子。”玉真人举杯敬了一下:“当今之世,这种小傻子也不多了,可不能绝迹。干杯。” 第四百六十三章 玉真人 之前玉真人还不与秦弈碰杯,这回却主动碰了一下。秦弈仰首喝了,席间气氛更融洽了些。 清茶奇怪地对师父嘀咕:“为什么师叔被人说傻子,还很乐呵似的……师叔是不是有什么奇怪的癖好啊?” “噗……”秦弈一口酒全呛了出来,玉真人哑然失笑。 居云岫只好解释:“有些时候……傻也是个赞扬。” 清茶问:“所以师父师叔经常都在表扬我吗?” 寂静。 过了好一阵子,李青君揉着她的脑袋低声安慰:“是的大家都在表扬你。” 清茶大喜。 玉真人失笑道:“这片茶叶……叫什么名字?” 清茶挺胸:“我叫清茶。” 玉真人想了想,取出一个戒指盒大小的小匣子递给秦弈:“这个小姑娘是单片茶叶点化,已经失了生根发芽的前景,放在人身而言,就是无法修行也无法长大。这里是一些幽壤,你给这茶叶敷上,敷个三四天别动,可以改善这个状况……至少可以长大。别的也非我所能了。” 秦弈几乎是用抢的,迅速拿到手里。 居云岫大喜,盈盈一礼:“谢过前辈。” 玉真人摆摆手:“这幽壤是我做其他事清用剩的,只余这么点,也做不了其他用途了,给她正好。” 顿了一下,又道:“世间傻子不多,一下见到好几个,也是不容易,一点泥土算个什么。” 秦弈:“……” 你这到底是夸人还是损人呢? 众人继续喝酒。 李青君不知为何,对玉真人放弃前世身份记忆的事特别感兴趣似的,始终盘旋心里。到了酒过三巡,实在忍不住继续开口问:“前辈当初放弃前世传承,是因为前世的记忆不如此世意志强烈么?” 玉真人奇道:“蓬莱剑阁,典型的只重现世,纵横一生。你这剑阁之人,对这种事不该感兴趣才对。” 李青君也有些不解自己为什么对这个特别感兴趣,想了想道:“可能我受剑阁教育也不多吧。只是对此事尤为好奇,也不知为何。” 玉真人认真看了眼李青君,摇了摇头:“你绝非转世者,或许只是单纯兴趣于此吧。” 秦弈刚刚揪起来的心立刻落了下去,暗道这个玉真人很懂人心啊,知道大家担忧这个…… 是否转世,流苏之前判定李无仙的时候就可知,它也无法确认转世这个特殊情况。或许是那时候流苏魂力还不到位,也或许是转世这个体系毕竟是灵肉一体胎生,常规看不出有异,要对此非常内行的人才能根据专业做出判断。 见李青君对这个特别在乎,秦弈还真一时有点担忧她会不会是谁转世来着。 正好玉真人修行极高,对这事又绝对内行,他说不是就不是了,大松一口气。 而玉真人显然也没看出他秦弈是个“夺舍”的,可见这些事情自有不同的精通,谁也不是全能。 “前世记忆,不如此世意志强烈,且二者有观念冲突,导致拒绝前世记忆……这是有的。”玉真人终于回答了李青君的问题:“但我不是这种情况。在我转世之时,就带有前世灵光,此世从入门起就修行的是与前世很接近的术法,并且如天才一般,长进迅猛。这种状况下,两世记忆本来没有任何冲突之处,融合在一起是水到渠成的,谁主谁次并不重要,那都是我,只是不同经历的我罢了。” 秦弈颔首:“也对……可既然如此,前辈为何拒绝?” “会导致拒绝的强烈意志,当然是情感。”玉真人微微一笑:“那时候我是晖阳,若要融合必然需要舍弃此身,换上前世躯体结合才行。她……她不会喜欢那个躯体那张脸,这不是修变化术能解决的事,她知道自己面对的是‘别人’,怎么变也是自欺欺人。” 秦弈等人目瞪口呆。 你……你是为了这个,拒绝了直接乾元的机会,拒绝了自己上辈子辛辛苦苦为此世埋好的前景? 没想到这位玉真人是个至情者啊……这要是说到外面去,全天下人都会说你是个傻子吧? 呃,傻子…… 怪不得他欣赏傻子。 原来大家都是傻子。 虽然大家犯傻的地方不一样……但秦弈想了一想,发现自己非常认可这位玉真人的想法。 修行突破的重要性,至少在这种时候要往下降。妹子们的心情与接受度,才是第一位的。 玉真人随口道:“若是你秦弈,你会如何选择?” 秦弈脱口而出:“拒绝。要乾元我自会乾元,何必换身给大家添堵?哪怕大家说无所谓,我自己都堵。” “不错,要乾元我自会乾元,何必借前世之功!”玉真人笑道:“除了‘大家’与‘她’这两个词的区别之外,你我还是很接近的了。” 居云岫李青君似笑非笑,秦弈面红耳赤。 没,没您高洁,已经被您按着摩擦了。 “行了,兴尽矣。”玉真人不知为何忽然意兴索然,起身道:“你那诗酒飘零匀我一点。” 秦弈直接递过整个葫芦:“就送与前辈了。” “不用。”玉真人直接把那珍贵无比的青冥酒随手倒了个精光,又把诗酒飘零倒了半壶到自己壶里,哈哈一笑:“这就行了。” 继而转身一挥手,池中彼岸花与整个棺材都收进了袖袍:“彼岸花和躯体我还用得上,棺中随葬的宝物可以传给徒弟用,这些就不送你了。那个地火与丹炉,见你似乎正缺,便赠予你。” 秦弈忙道:“那怎么好意思……” 玉真人不耐烦道:“给你你就收着,不过一场缘,兴之所至何须矫情。” 秦弈行了一礼:“那就谢过前辈。” 玉真人正要离开,却想起什么,忽然道:“我来时见到巫神宗正在大肆搜寻万里海域,蓬莱剑阁阻止不了。这架势,你们与他们不仅是血凛幽髓之争,好像结了什么大仇?” 秦弈心中一个咯噔,果然杀了封不戾,巫神宗是能感知的。 乾元大能在任何宗门都是宝贝,经不起损失,也是对巫神宗巨大的挑衅。巫神宗这回再也不顾蓬莱剑阁的面子了,搜索万里海域可以想象。 居云岫试探着问:“前辈可有建议?” 玉真人沉吟片刻:“他们找不到这里,尚算安全。你们若要出去,不要傻乎乎撞在他们网中,从幽冥界另寻路口出去最好。此外,你们最好不要回宗门了,飘零去吧,越远越好。” 说完不再停留,黑影瞬息不见。 秦弈等人面面相觑,觉得这场邂逅如坠梦中。 这人看着有些邪气,也有些张狂,法门也是鬼气森然,按理应该是个邪魔外道。可却是个至情者,还送一堆东西给他们,大方随性。 简直就跟白捡的一样…… 其实话说回来,修仙者本来该是这样的人居多才对,兴之所至,随心所欲。只是所见蝇营狗苟者众,谋人谋己者多,各种对立针锋相对,这种按道理本应是仙家主流的人反而变成了难得一见。 “知易行难。”李青君低声道:“如你之歌,人人都说神仙好……真正神仙心境的,能有几人?” 居云岫也低声道:“此人之境,说不定不是乾元。” “是无相。” 第四百六十四章 飘零去吧 “……这话谁说的?” “不是我。” “不是我。” 于是秦弈取出狼牙棒:“棒棒你醒了?” 流苏一副没睡醒的声音:“无相来了我就醒了,算了继续睡。” “真是无相?” “当然是无相,否则怎么会那么大危机感把我刺激醒。困死我了继续睡。” 众人面面相觑。 真是无相。 可在他身边倒是没感觉到任何压力,只是看不穿修行而已。要是事先知道是无相,大家还真不确定敢不敢谈笑风生了。 秦弈忍不住道:“无相具体有几个?” 居云岫道:“明面已知的就五个啊……魔道的话就两个……” “那这个该不会是万象森罗……” 话音未落,两个女人的目光都剐了过来。 秦弈唰地流下冷汗。 “和未来老丈人相处不错啊。”居云岫拍着秦弈肩膀,语气和蔼:“刚才我是不是应该以长姐名义和他谈一下彩礼和嫁妆问题?” “……”秦弈情急,瞎扯道:“这是深海,倒也不能确定那就是万象森罗之主,海外说不定是有藏着无相的。” 虽是瞎扯,倒意外也有点道理。两女都愣了一下,秦弈自己说完也摸了摸下巴,想想觉得这人和孟轻影的术法有些像,也并不完全一样,确实不能定论的。 话说回来,是不是孟轻影师父,倒也不是关键问题,纠结这个没意义。天地之大,以后都未必能相见,不是就不是了;就算真是,难道还真去谈彩礼和嫁妆啊?是不是还谈一下房子首付、孩子谁带啊? 真敢这么说,刚才看似洒脱大气的玉真人可能会当场拍秦弈一脸。 众人面面相觑了好一阵子,都知道这位无相的身份确实并不重要,真正严重的事情是,他们出不去了。 无相大佬可以无声无息穿过巫神宗搜索大网抵达此处,他们绝对没有把握跑出去不被巫神宗发现。这出去基本死定了,把蓬莱剑阁拖下水都没用。 秦弈来回踱了几步,思考这个问题。 血幽之界的事情,巫神宗是和所有正道宗门结仇的,贺归魂捏死了很多宗门弟子,然后自己又死于大家的阵法里,双方血仇明确。 秦弈很怀疑自己在海外折腾这么久,神州正道可能都和巫神宗干起来了。当然这种仇怨很难达成围攻光明顶的态势,因为巫神宗是有无相的,只要天枢神阙不全力下场,其他正道去围攻人家老巢都是去送死。 而天枢神阙也很难随便下场,魔道还有万象森罗,也还有一些乾元级宗门。一旦逼得魔道也联盟,那就是正魔两道战火连天永无宁日了。天枢神阙的作用,其实主要还是镇着魔道的无相们不敢乱动,压制战局不升格,而不是主动下场升格。 即使下场,也只会是弟子下场,例如明河,以常规的斩妖除魔名义行事,或是帮人做些仲裁调停,轻易不会介入势力之争。 所以一般情况下魔道高辈修士都会给明河面子,以免引发政治问题,当初巫神宗的晖阳修士邙山尊者,见到明河还很客气,笑眯眯的。而同为低辈弟子的孟轻影就敢杀明河,明河也敢杀孟轻影,不但敢杀,应该说都很想杀,双方谁要杀成了都是大有光彩之事,性质不同。 此即修仙界正魔两道的微妙平衡。 所以此时的神州修仙界的氛围,大概率是正道各宗在外见到巫神宗弟子格杀勿论,更愤恨一点的大概会去刻意猎杀巫神宗的人,不会更进一步了。 其实这种氛围在修仙界数万年来此起彼伏就没停过,多半打个几年又消停了,差不多都这样,所以贺归魂捏死那些弟子毫无压力,基本操作。 公事上大概是这样一个背景。 然后这公事之中插入了秦弈血凛幽髓的私事,情况就有了点变化。 正道眼中这玩意是秦弈自己炼化一界之魂而得,再妒忌秦弈的人都承认这是秦弈天经地义应得的。其实也与巫神宗没什么关系,都不算是从巫神宗手里抢的。但巫神宗显然不会管你这么多,你有血凛幽髓就是原罪,必定会来抢夺。 不过巫神宗一个偌大的宗门也不至于因为一个宝物倾巢而战,最多给万道仙宫施个压。此时蓬莱剑阁等宗门集体声援万道仙宫,并且秦弈也没回家,那这种正魔之战的背景下巫神宗考量得失也就根本不敢大肆针对万道仙宫而去,冲着秦弈个人来抢夺宝物才是正常操作。 原本只是派了封不戾来海上找秦弈,本觉得乾元大能总该手到擒来了,可没想到,封不戾死了。 死得无声无息莫名其妙,连死在什么位置都无法推算,巫神宗主亲自推算都算不出来,只能得知在大体的海域范围内。 这下可就炸锅了。 巫神宗连其他正道都不管了,派遣乾元后期的大能率队,一群晖阳腾云铺天盖地而来,大肆搜索海域。 这态势,蓬莱剑阁都不好说话,一旦说话就变成帮秦弈挡枪,变成这种大战的主力了。这是秦弈个人宝物以及杀了封不戾引发的,谁为他挡枪挡到这一步? 李青君也不愿意因个人因素连累蓬莱剑阁,秦弈也不愿。 “巫神宗此举,难以长久。”秦弈彻底捋了一遍,沉吟道:“现在是各家针对巫神宗的氛围,可不是巫神宗横行天下的时候。他们这样聚集海域,无异于给了各家正道明确的打击点,而且蓬莱剑阁肯定是不满他们这样做的,会主动在暗中发起这样的联盟。” 李青君点头:“剑阁肯定会的。大家都很骄傲,受不了别人在自己海域横行的,真让他们在这里盘踞久了,剑阁的脸都没了。” “嗯,一旦正道勾连起来结成同盟,借着蓬莱剑阁的主场之利,说不定能在这海上给巫神宗一次永生难忘的歼灭。所以他们这个搜寻不持久,在正道联盟来临之前必将散去,我们躲到那时候就行了。” 居云岫颔首道:“是这样,但是秦弈,我们要知道一个道理。” 秦弈一愣:“什么?” “这种正魔之战,也不会长久。” 秦弈皱紧了眉头。 是的,这种各家正道联合针对巫神宗的氛围,也不会长久。 随便过个几年,这种气氛淡了,那时候巫神宗腾出手来,完全有可能大举逼上万道仙宫,逼他秦弈露面了。 秦弈想起玉真人说的“飘零去吧,越远越好”。 这话此时回味,很有一种别管你宗门了,独自飘零的意思。倒不是自私,相反,是离得越远,越与万道仙宫没有关联,仙宫反而更不会被牵连。要是有条件,宣布和万道仙宫脱离关系最好了。 可见玉真人根本就不看好这次正道集体针对巫神宗之举,在他眼里此事必散,将来就是各自为战。各自为战的情况下,巫神宗完全可以摁着万道仙宫揍死,仙宫根本不可能搞得过巫神宗的。 最好撇清关系,一切个人承担。 秦弈和李青君对视一眼,两人都想起在血幽之界时,因为程程的原因差点孤立,险些要脱离宗门以免宗门难做。可没想到程程的事没有爆发,反而因为巫神宗的事又要往这一步走了…… 从有家有室,有地有侣的安逸修行,要变成流窜逃亡了么? 秦弈算是体验到了一种江湖的残酷。 就像是从春种秋实的风薰意暖,慢慢的进入了寒冬,前方是风雪冰天,冰霜刻骨,就看你能不能跨过。 “没关系。”李青君握着秦弈的手:“我陪你走。” 居云岫微微一笑:“我本就在云游。” 第四百六十五章 请正确认识茶叶 秦弈听得心中暖暖。 其实他知道,青君在剑阁是个宝贝疙瘩,师姐在仙宫已历千年,常规来说她们绝对不会愿意“飘零”的。 即使李青君本来就爱闯荡、师姐的云游也根本就没打算回去,但这是被迫逃离家园,与随时可归的云游在心态上完全不是一回事。 巫神宗那里应该没有师姐的消息,其实师姐想回去完全可以悄悄回去。李青君也一样,只要她回了蓬莱剑阁,这件事就与她无关了。 可她们都愿意陪着他走,什么都没说。 说实在的,虽是被逼得要跑路,秦弈心情反而很暖,一肚子都是动力。 一股豪情涌上心头:“不就是拳头问题吗?他们以为几年后正魔气氛松弛,可以对付万道仙宫……焉知几年后不是我们回来,揍扁他巫神宗?” 居云岫有些好奇:“你对巫神宗很反感,当初对大欢喜寺都没这么浓的厌憎吧?至少没说过想灭了那个宗门之类的意思。你心胸本来很豁达,个人仇怨不会太记在心里,似乎是第一次宣布将来要对付一个宗门。” “其实也有……” 比如天上人。 这个秦弈暂时不想多说,但想了想,除了天上人害得流苏几万年残喘、加上圈养一谷生灵的举动真正触怒过秦弈之外,其他的确实没到这程度。 至少对大欢喜寺,当时虽然对他们欺男霸女的事情很愤怒,却也只是想要把他们在大乾势力拔起,可没想过要有朝一日要把大欢喜寺宗门除根。他的心态相对平和,很少去想这么极端暴戾的角度。 可这次真的这么想了。 “揍扁他巫神宗”,语气带着说笑,本质就是想灭门的意思。 确实是第一次起了这种杀机。 因为这一次不仅是逼得他们要远走他乡,还带来了极其强烈的安全威胁,对自己、对身边人、对宗门,一言不合就可能牵累了别人。 这种感觉受不了,这种随时可能害了别人的心腹大患不彻底摁死,以后也别过日子了。 其实就连惹了这个仇敌的根源都让秦弈非常委屈,很愤然。 虽是因为需要血凛幽髓才惹了祸,可这件事秦弈真不觉得流苏和自己有任何过错。 东西是炼化一界之魂所得,不是抢谁的。炼化的同时还是为了救人,自己动用湛光剑弹尽粮绝,流苏魂力透支沉眠数日,就连血玉残片都是自己买来的。 全是他们自己千辛万苦,这他娘的关他们巫神宗屁事? 这是你们的东西吗?就算另一部分的血玉是巫神宗弃徒的,都弃徒了,是你们的吗? 和你们巫神宗一点关系都没有,凭什么喊打喊杀,凭什么就该被你们抢? 就因为辛苦弄到了宝物,你们就追杀,被反杀了就大举欺上门,还要担心你们去欺负宗门……别人何辜? 就因为你们拳头大?魔道了不起啊? 那好啊,以后我们拳头大了,打上门去你们也别叫屈。 李青君居云岫都看得出来秦弈这是真被气到了,没有人嘲笑他区区腾云锻骨之境就有了灭无相宗门之志,因为秦弈的长进速度,旷古未闻。 真被这货记恨上,恐怕该小心的是巫神宗。 居云岫道:“立刻走么?” 秦弈沉吟片刻:“在巫神宗找到此地之前,还可以留在这里准备一段时间的。毕竟幽冥界也是未知险地,做好充足的准备再进去比较好。” 李青君提起银枪,笑道:“既是如此,我更不可拖后腿了,借门修炼去,最近双修别找我。” “诶诶诶……”秦弈半伸着手,眼睁睁看着李青君进了试炼画界,无话可说。 武修锻骨,确实不太适合双修…… 他眼巴巴地看着居云岫。 居云岫翻了个白眼:“你立志奇崛,转头想的却是双修?去死吧你。” 说完展开乾元画卷:“我也要进画领悟,有益乾元。你自己安排。” 眨眼之间两个妹子都消失了,秦弈看着身边懵懵的清茶,相顾无言。 他想的倒不是双修……可也没想过不能双修啊…… 清茶懂事地拍拍秦弈的肩膀,以示安慰和表扬:“傻子。” 秦弈:“……” 清茶一脸认真。 秦弈叹了口气,递过水晶球:“你可以去看鱼了……” 清茶抱着水晶球飞快地蹲到了角落。秦弈摇摇头,还是来到了丹炉边上。 这回这丹炉是自己的了……连带着地火都可以祭炼成火种带走。秦弈没祭炼,还是先升起了地火。 做最后探幽冥的准备,不是双修借口,是真的。 之前玉真人来的时候,秦弈自己本来是在开炉的,炼的不是丹,是在炼那个欢喜佛珠。 在开棺那时候,佛珠抵消禁制的吸力,导致有了裂损。这是秦弈目前用得最顺手的防御类宝物,至少必须修复了这个才敢说进幽冥界的事情。 然后炼了地火,也差不多该走了。可不能真在这里呆到被人找到入口才急匆匆跑路,那可能来不及。 一晃又是七天,当秦弈彻底炼好佛珠与火种,全部收进戒指,转头看看居云岫李青君都在画里没出来。 这俩也是拼了。 本想进画界看看,眼角余光却瞥到清茶蹲在墙角打瞌睡。 秦弈又好气又好笑地走过去,拍拍她的脑袋:“这不是真看鱼,是盯着外界变故,你这么睡觉会坑死我们的。” 清茶睡眼惺忪地揉着眼睛:“一开始看海底好玩,可看久了就越看越丑,看见什么都跟个秃瓢一样了,没茶受得了嘛。” 秦弈拿过水晶球看了一眼,心知这个连续看了七天又七天的,对于修士分魂还行,清茶这种连琴心都不知道算不算的修行,真的顶不住。 便也不强求,道:“接下来师叔看门吧。你师父出关之前,你可以先敷泥巴睡觉。” 清茶好奇地看着秦弈掏出来的幽壤:“这么一点点,怎么敷的?” “当然是变成茶叶敷,这个对应的本来就是植株,不是傻子。” “哦。”清茶嘭地一声变成了一片茶叶,在空中悠悠飘荡。 秦弈伸手托住。 这才发现这片茶叶好小啊,就和自己的一节拇指差不多大,色泽是嫩绿的,看着好可口的样子…… 居云岫当初是多恶趣味,才会点化了这么一片茶叶做丫鬟啊? 茶叶发出了声音:“臭师叔,看什么看。” 秦弈哭笑不得:“看你一眼怎么啦?” “人家这个样子,算是没穿衣服的!” “谁特么看一片没穿衣服的茶叶!”秦弈捏着茶叶边,翻过来,又翻过去。 “臭师叔你在干嘛!” “这茶是青的,要炒茶才香。” 茶叶上溢出了水滴。 秦弈醒悟,这傻丫头被气哭了。 “清茶乖,不哭不哭,师叔帮你改造身体。”秦弈把茶叶放在寒玉床上,挑了一抹幽壤抹在上面。 茶叶抖了一下。 “别动啊,这幽壤只有一点点,抹别处去就浪费了。” 清茶的声音都带着哭腔:“你、你在摸哪里!” “哈?我怎么知道那是你哪里?” “师叔是变态!” 听见这奇怪的对话,居云岫的声音从画界里飘了出来:“秦弈,你在干什么?” 秦弈气得发抖:“我什么都没干,你们能不能先正确认识,这货此时只是一片茶叶?” 第四百六十六章 初入幽冥 清茶最终被整个包在土里,趴在寒玉床上不动了…… 土包着叶,让秦弈想起了叫花鸡……只不过太小了,都不够塞牙缝。 居云岫已从画界出来,秦弈忍不住问她:“清茶修行没到内循环,这样憋在土里会不会憋死啊?” 居云岫斜睨了他好一阵子,才慢慢道:“请正确认识,这是一片茶叶。你该担心的是,她在土里会不会发芽,而不是憋死。” 发芽……长了一根…… 秦弈直着眼睛想了半天,浑身一抖。 居云岫甚至都不敢想象自家男人想到了什么奇怪的场面,大家脑回路不一样…… 她取过那个存放幽壤的盒子,小心地把清茶装了进去:“玉真人说得敷个三四天,就让清茶这么呆着吧,反正我们去幽冥界,她人形跟着也不太安全。到了安全地,再放她出来看看变成什么样子。” 话音未落,李青君也从画界出来了。 锻骨五层。 这番修行,秦弈居云岫当然没这么快又突破,只是修行长进了一些。李青君的修行尚低,倒是终于突破了。 门的碎片,还是挺大的碎片,比当初秦弈刚用的时候那个小碎片强悍得多。这种直接帮助身体向完美进化的外挂,对武修的提升太离谱了,不知道楚剑天看见了会不会撞墙,因为他现在最多也就五层…… 李青君变成了祥林嫂:“秦弈,这碎片太可怕了……” “你已经说过很多次了。” “可真的很可怕,我从来没想过武修锻骨可以这么快,那别人辛苦修行是在干什么啊……” “你也是因为刚接触碎片不久,效果特好。等时日一长,也没有这么立竿见影了,我当初也是,开始突破得飞快,后来也慢慢稳定下来,没这么夸张的。” “嗯……”听说会稳定下来,李青君反而吁了口气。 这种飞速飙升的不踏实感,确实会让人有点慌,当初秦弈也这么慌过的,人之常情。 其实这碎片会让人和吸毒一样,越来越想要更大的碎片,产生依赖。秦弈自从圣龙峰得到这个大碎片后,只是测试,没有投入使用,除了是没有稳定的时间与环境,同时也是不想太过依赖它,晾一晾,表示自己没那么迫不及待。 否则这种瘾头一旦形成,未必是好事。 秦弈有时候会觉得自己挺怪的,穿越之前可以说基本没啥自控力,一边说着绝对不玩手机马上就睡觉,然后“最后玩一会”,再然后天就亮了…… 论坛撕逼放话说这是最后一贴不再回了,转个头继续噼里啪啦回个没完,想起都是泪。 可修仙之后,自控力越来越强,可能是修行和经历导致性子慢慢在变化,也可能是长大了。 这是深冬之季,等到开春,此世就是二十二岁了。 刚穿来那会儿是十六岁半接近十七,穿越已五年。 按前世的年纪,差不多也即将而立,结婚生孩子了。而这五年其实要比现代五年按部就班的上班经历得多,生死、情感、形形色色的人、势力之间的纠葛、以及说不清道不明的“道”的领悟,给人的成长是飞速的。 但秦弈也有种感觉,将来的节奏会变慢下来。 这是随着修行的难度决定的,这五年飞速飙升,而接下来说不定一个打坐就是五年,慢慢的就会变得像很多修仙者一样,做事慢悠悠,什么都不在意,宛如初识时的居云岫。 秦弈觉得自己最好别往这个方向进化,因为他还有很多事要做。 ………… 自从整个黑棺都被玉真人收走,墓室的正中也就露出了一个黑黝黝的洞口,直通幽冥的通道。 这个通道是原本就处于深海之底的,是先有通道,再围绕着它去建造的墓室,所以墓室才会在这么奇怪的地方。 并不是原先猜测的某个古宗门因毁灭而沉于海底。 但这个古宗门肯定曾经存在过,墓室之外的壁刻证明了这一点。只是与玉真人交情不到,还不足以去问他这些秘辛。 此时也不是探求的时候,以后有机会见面再问吧。 秦弈带着居云岫和李青君,再度跃入黑洞里。居云岫提起笔,在洞口虚空画了几笔,洞外立时被伪装成了普通地面,一般人看不出来。 墓室一切归寂,除了亘古循环的灵泉之外,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了…… 幽垠之中,有种无形的吸力,吸着人下坠,仿佛“堕入深渊”。三人都没去抵抗,手拉着手,任由坠落。 越往下,就越黑暗。 按流苏的理论,幽冥界其实就是血幽之界的部分,就像主位面的海陆之分罢了。在某些性质上是有共性的,比如这种黑暗。 刚到血幽之界的时候,秦弈就发现可见度非常低,连神识外扩都受阻碍,如同凡人近视了一样,想看看远处情况,程程都得用御灵术,而没法直接神识窥探。 而这幽冥界就更严重了,彻彻底底的黑暗,伸手不见五指。三人紧紧拉着手就在身边,可转头都看不见对方了。 修行到了现在,所谓的夜视能力如同消失了一样,起不到任何效果。 和血幽之界不同的是,这里没有那么浓郁的血戾之感,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阴寒,不是直接的体表冰冻,而是阴森感,就像凡人到了乱葬岗,轻风拂过,白幡微扬,鬼哭之声隐隐可闻,一片落叶坠下,一声轻响就能让你头皮发麻。 明明不冷,却只想抱着手臂缩成一团。 那是深入骨髓的森然,发自内心的阴寒。 但实际上这里没有鬼魂,修士也不怕鬼魂。 真正的阴森,其实不过是来源于未知的戒惧。 当然此地也不是什么都没有,单纯自己吓自己。光这么下坠的过程,秦弈就已经感到了两个问题。 一种灵魂剥离感,仿佛要把你的魂魄抽离,灵肉分开,继而洗去灵识,分解躯体,各自化入九幽。 为什么有这么具体的感受呢?因为怀中的彼岸花正在隐隐散发幽弱的微茫,仿佛一圈一圈的涟漪扩散,将这种位面特性抵消在外。 无非也是某种能量与克制的本质,在能量交锋的过程中,秦弈解析出了具体意味。 普通人没法来这里,来了灵魂要被洗。 这很可能是与转世相关的一种特性…… 和地球比,两个世界设定不同,但这里终究也叫幽冥! 第二个认知是,这里不是没东西的。 黑暗之中,还有更黑暗的东西在隐隐飘荡和摇摆,如同森森鬼影,各自成型。 可能是幽冥界的某种物质,就像主位面的石头,当然也有可能,是幽界生物。 “嘶……”数道鬼影,森然缠绕而来。 幽暗之中,睁开了黑色的眼睛,睁开如同没睁,根本看不见。 他们看不见,可对方看得见。 秦弈掏出了佛珠。 微微佛光亮起,亮度也远逊于在主位面之时,可就这么点微微佛光,便让周围的鬼影瞬间遁逃,无声无息。 “这样不行。”居云岫低声道:“连神念都透不过这片幽暗,是肯定不对的,必有能视物的方法。否则盲目坠下,我们甚至不清楚底下是什么,傻乎乎掉到怪物口中都有可能。” 秦弈释放了一个光耀术。 “噗”的一声如放屁一样消失了,什么用都没有。 秦弈悬停空中不再下坠,皱起了眉头。 第四百六十七章 血 以前没想过幽冥界视物会这么困难,毕竟孟轻影好像是经常往返此界的样子,她都能轻松自如,自己这群人如今修行远超曾经的孟轻影,不该有问题才对。 此时想想,孟轻影那苍白的脸色和森然气质,很可能都是长期处于这种环境导致的。 长期缺少阳光,到处又是鬼气森森的,呆久了出去不就是那么回事么……还好她天生丽质,反而造成了另类的魅力,若是换了个丑的,长期呆这种环境里走出去那真是跟鬼一样了。 另外很关键的一点是,孟轻影的眼睛没问题,很灵动。秦弈觉得如果是长期看不见东西,只靠其他感知手段的话,眼神应该会相对呆滞才对,并且在主位面也会不自觉的体现出很少使用眼睛的习惯。 可孟轻影眼神能如此灵动,应该是平时都正常视物的表现。 这么看来,孟轻影在这里肯定是正常视物,这必然是依靠特殊的功法和体质的变异,是怎么实现的,说不定从她的东西上面可以窥探一二? 秦弈摸出了孟轻影带血的手帕。 没事,这里漆黑一片,师姐青君不知道他在干啥…… 结果刚刚拿出来,手帕上的血迹就泛起了微光,继而光芒很快化为星星点点,在眼前形成了一片极淡的光膜。透过光膜看出去,远近一切纤毫毕现,如同极度近视者带上了眼镜。 秦弈大喜。 果然轻影的体质肯定有过某种贴合此界的改造,她的血液就有这种效果。 可喜不过一秒,秦弈脸色就僵住了。 左右脸上感到犹如实质的目光,火辣辣的疼。 他硬着脖子左右看看:“你们……你们也看得见?” “沾光,沾光。”居云岫和蔼地拍着他的肩膀,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好血,好血。” 秦弈倒退一步。 旁边李青君扣住他的另一边肩膀,似笑非笑:“这就是我们秦大爷收集这些玩意的远见吗?” 秦弈大汗淋漓:“意外、意外……那个,不要看我啊,看地方!” 两人也知道这里不是搞内讧的时候,和蔼和笑容都板了起来,恶狠狠地剐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 转头认真看周围,三人心中都是一阵惊讶,什么儿女心情都收了。 此时大家浮在虚空之中,举头没有日月星辰,天色漆黑,没有任何光源。 眼前是黑色的云朵,也就是之前感觉的鬼影摇曳。其实这不是云,该是幽气较浓郁的集合而成,本质上和之前血幽之界那种怪物是一样的,只是这里没有那地方暴戾,连形态都萌了一点点,再加上这里也没有那种邪恶的献祭导致的害人意识,所以不会形成围攻而上的疯狂。 但若是被它们接近,自然就是直接寂灭,灵识抹杀,导致的结果和那种怪物没什么区别。 此时“云朵”似是避讳秦弈的佛珠,或者是血?总之绕开了,这片“天空”之中显得他们所处的位置成了一片真空地带似的。 而之前隐约感受到的那些“眼睛”,是生物。 飞在天上的鸟类,鸟身是黑色,此时细看该说是黑铁一般的色泽。黑色的眸,没有眼白,直勾勾地盯着三人,目光的落点似乎是众人的眼珠子。 幽冥铁鸟,食人眼珠。 当然这些铁鸟同样不敢接近三人,都绕得远远的。 三人也没再管它们,低头下望。 这是一片有山川有河流的天地。下方就是广淼大地,山水齐备,只是荒无人烟。 土地也是黑色的,一眼望去就像黑色的世界一样。植株虽少,倒也有,并不是到处光秃秃,也不知道没有光源的情况下植株怎么长的。 但植株倒不止是黑色,各种色彩都有,但色彩较为诡异,素色居多,一旦有红色之类,都是极为鲜艳如血的艳红色。蓝色也没有天蓝淡蓝,都是那种幽蓝,深暗得迹近于紫。 不管怎么诡异,得益于这些颜色,使得这个位面稍微鲜活起来,总算感觉是人能呆的地方,而不是如水墨画一样的仅余黑白。 秦弈吁了口气,忍不住道:“第一眼,还以为是师姐画出来的水墨。” 居云岫摇头:“我哪里来的这份功力,这是一个很厉害的位面,比我们此时用的画界不知高哪儿去了。” “也不见得多厉害。”秦弈道:“之前见到血幽之界的一角,可见这个位面是崩坏的,这里可能也不过是一角。既然能被人为崩坏,肯定不如主位面的坚实,主位面即使是太清一击,也就是打出了横断……呃……” “横断裂谷?”李青君奇道:“那是人为的?不是自然造化?” “嗯,人为的。” 李青君道:“那也很厉害了啊,横断裂谷起码数千里之长,万丈之深,宽度我还不知道……反正以主位面之固,能打成这样完全可算是造化了。太清也不至于能打崩主位面,那岂不是凌驾天道了?” “嗯,确实已经是造化之能了。”秦弈道:“而且那未必是全力一击,说不定就是一棒子劈下去导致的。” “为什么是棒子?因为你用棒子吗?”李青君故意杠了一句:“说不定是一枪劈的。” “那个……”秦弈愣了一下,忽然想起流苏还真的不一定是用棒子的,这根狼牙棒可未必是它的武器。 虽然流苏那年代都是仙武双修,但流苏的语气还是可以看出它好像是更主要走术法一路的,初识时就很明显,它当时就是想让秦弈武修为辅,这是对应它自己习惯的。 这与个人喜好有关,倒不是哪个强弱问题。既然它主要用术法,那武道兵器用个狼牙棒好像就有点违和了……剑类的更有可能性。 如果狼牙棒不是它的,那也不太可能是它敌人的,否则它那死傲娇肯定会表现出抗拒感,不喜欢秦弈用棒子之类。这么说可能是它朋友或是部下的。 这鼻孔人居然还能有朋友……部下的话,不知道死绝了没有? 念头一闪而过,秦弈也没深究,转而道:“万象森罗宗应该掌握有一条通向幽冥之路,所以这里应该是幽冥界的另一角,与他们那边并不互通。而现在的问题是,我们不知道这里是否还有其他出去的通道。” 他们是打算从幽冥界借道离开的,不是真打算呆在这里修行,所以目标就是找到另外的出口。 之前墨武子给的位界炸弹已经用完了,没法再破界出去,只能找路。实话说即使有那炸弹也未必炸得开这一界。 这么大的天地,找一条通向外界的通道,无异于大海捞针,是很难的。 原路是肯定不能返回的,因为巫神宗找到那个墓穴的可能性太大了。追下来在这么大的黑暗世界找他们不现实,堵着路口设陷阱可一点都不难,回头大概率是自投罗网。 当然,探索一界之秘本身也是很有趣的事情,在这里呆久一点也没什么问题,只要别在这里困个没完没了就行。 居云岫便道:“你有什么主意?” 秦弈看着这片山川,沉吟半晌:“我觉得可以找找,这里是否有可以沟通交流的生物。这是很可能存在的。” 居云岫看看周围的黑云,颔首赞同。 这些黑云其实就有灵智,只不过还比较低,若能找到更浓郁的幽气凝结体,应该就属于可以沟通交流的生物了。 正在此时,前方隐约出现一道血光。 “血?”三人立刻来了精神:“去看看!” 第四百六十八章 血炼宗(为一曲幻梦盟主加更) 血光的方向看似就在天边,飞起来远得很。秦弈也不敢动用飞艇,怕目标太大,三人老老实实地飞过去,到了附近血光都没了。 但终究代表着这里有事情。 到了附近山头落下,秦弈举目下眺,心中微微一怔。 山下是一条幽幽大河,河面很宽,河水安静地淌流,只是此时有东西阻断。 没有光明映照的情况下,看这河水也是黑的,黑漆漆的河水里,隐约飘着一头蛟龙模样的尸首,有几个血衣人正准备搬运龙尸。 大致都是腾云级的修行,地上有阵,刚才的血光应该是阵法屠龙的效果。否则此龙应该是万象等级,不是几个腾云能直接猎杀,连跑都跑不掉的。 旷无人烟的幽界,突兀地出现的血衣人,布置奇阵,河边屠龙…… 光是这份场面,就有些诡秘惊悚。 秦弈悄悄握着李青君的手,给她渡入一层“无色界”术法,助她隐蔽修行。师姐画道骗人手段多,可能比这术法还好一点。 隐蔽妥善,三人才悄悄接近。 此时蛟龙尸首已经被人分解,各自装入戒指,转身离开。 三人悄悄缀在后面,一路跟进了一处山坳。 山坳倒是没有守卫,直接就进去了。说来也是,这地方根本就不该有人,守卫个啥?连带着这些血衣人的警惕性都不高,根本就没想过可能有人跟踪的事情。 即使守卫,守的也该是幽界生物,就如这条不知为何被杀的蛟龙一般。秦弈也是刚刚认知此界居然还有蛟龙之类的生物,毕竟之前的血幽之界没见过正常生物…… 唔……和这些古怪地方比起来,居然连蛟龙都算正常生物了……也是无语得很。 其实蛟龙很少。秦弈至今也只在裂谷荒山见过一头血蛟,那多半还是那个巫师自己养的,此后妖城都没有,倒是那些远古之魂里有蛟龙之魂,级别不如螣蛇。 活生生的蛟龙,反而是在这里见到了第二头……哦,不对,它死了。 杀蛟龙其实不需要什么原因,这生物一身是宝,光为了取宝都大把人来杀。跟着他们进去,只是想知道他们是谁,这部分幽冥界与他们有什么关联。 进了山坳里,有七八人人围着篝火坐在里面,见那几人回来,都道:“手脚真慢。” 秦弈盯着那火看,这地方本不该能生火,这火算是一种幽火,才得以存在于此。自己倒也有幽冥之火的火种,只是不太想用。 搬运蛟尸回去的人围着篝火坐下,都道:“反正又没别人……这幽蛟的品级很高啊,确定要送出去?好可惜。” “废话,宗主之命,由得你讨价还价?”众人之中有个唯一的晖阳修士,教训道:“再说了,只要那位满意,我们的好处便数之不尽,何惜区区一头幽蛟?” 又是宗主之命,又是那位满意,按这个语意判断,连这个宗主都是在巴结某个人? 便有人问:“你们说,这种事情要成事,是不是太夸张了点……” “不知道,大人物自有他们的考虑,非我们所能臆测。不过这事的难度不在事情本身,在外界阻力吧,起码我知道巫神宗没同意。” “巫神宗为什么不同意?感觉设想挺好的,就是有些异想天开。” “这我怎么知道……反正最近巫神宗发了神经一样满天下找那个叫秦弈的,搞得我们吴长老都很难做人。不过按理说他们追杀秦弈,和这件事并没有关系,不同意应该是出于其他原因,非我所知。” 吴长老?难做人?秦弈挠头想了半天,忽然知道这些人是谁了。 当初天机子设计围杀大欢喜寺观海等人,在场的有一些与大欢喜寺结仇的其他正邪各道晖阳修士一起合作。事后秦弈建议过宫主,可以借由这份交情,掏出些大欢喜寺所得,和这些人结个善缘,是散修的聘为客卿、是宗门出身的则可以借此机会做个宗门联谊。 当时觉得这外交不做,就被天机子拿走了,宫主深以为然,这份外交后来应该是酒宗人士去负责的。 这些人里,其中有个是魔道血炼宗的,当时不知名姓,此时对应这个情况,应该就是这位吴长老。 和这些人的血衣与邪气对上号了,这些是血炼宗的人,宗主修为是晖阳巅峰的中等魔道宗门。看不出他们吴长老居然对万道仙宫还真有几分交情在…… 话说当初太一宗也有份吧……都有这份共灭大欢喜寺的缘法,血炼宗吴长老面对巫神宗和万道仙宫的气氛都觉得难做人,太一宗的人反倒这点情面都没有,反而玩起联合打压正道仙宫的把戏。 真是…… 那个晖阳修士又道:“反正我们做的只是前期筹备,取各类血幽之界生物之血……幽界生物天知道有多少,甚至不少血幽之界的碎裂位面都不知道在哪,光是全部找清楚都不知道要几年呢,几年后情况还是会变化的,现在不同意不代表以后不同意。我们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 “难搞没关系,就怕正道那些犊子没事找事。”有人道:“听说阴尸宗找到了一个位界入口,还没等做啥呢,被灵云宗那个太朴子看见了,非说他们必有阴谋,大打了一场,现在都不知道什么结果。” 秦弈:“……” 有人惊道:“还有此事?那就糟透了,天枢神阙要是知道岂不是更麻烦?” 那晖阳修士叹了口气:“早知道了,此番我们就有一个任务,给天枢神阙的一个道姑挖坑,看她跳不跳。” 秦弈:“…………” 那边也在问:“道姑?” 那晖阳修士道:“嗯……太具体的我也不知道,别问我漂不漂亮。” 人们便都嘿嘿笑,拍着马屁道:“薛长老知道的已经比大家多得多了。” 那薛长老抚须而笑,颇为自得。 秦弈心中切齿,你特么知道得也太少了吧,连道姑是老道姑还是小道姑都不知道,你自得个屁啊! 有人在问:“挖坑,这意思像是想生擒吧?” “当然是生擒。”那薛长老恨铁不成钢地骂道:“天枢神阙的人能随便杀的么?生擒在手,当然进可攻退可守。” “薛长老高见……” “高见个屁,这他娘的是常识!” 明明挨了骂,血炼宗众人反倒有些跃跃欲试起来:“对付天枢神阙,想想就刺激。上头吩咐怎么做了么?” “已有吩咐。”薛长老终于起身:“休整完毕,我们先把幽蛟送到北方界桥那里,等候指令。” 秦弈迎着左右幽幽的目光,抽了抽鼻子。 “不管是老道姑小道姑,这既然知道了,也没法坐视不理啊,怎么也得去看一眼吧……你俩用那种眼神盯着我干啥,我是那种人吗?” 第四百六十九章 界桥 所谓的界桥,是某种神通,将两个位界设法搭桥互通起来,可容极少人或物勉强通过,经过的能量太大,界桥就可能坍塌,这是很不稳固的。这种地方很容易坑人。 血炼宗这些人不是一起走的。 那个晖阳薛长老带着两个腾云巅峰的左右手,往北去了界桥。余下七八个人分两队,向东西分散,也是继续去探索此界。 而且还被交代:“一定要小心探索,见势不对就撤。” 秦弈三人当然不会去分兵跟着别人探索,他们只要盯着对方领头的,那无论是出去的通道还是想了解故事都没问题了,跟踪别人毫无意义。 不过直到此刻秦弈才确认,这些人也是刚刚找到此界不久,屠蛟是已经准备了好几天的,其他还有更多地方他们自己都没探索过。 这才对。 要是有人常驻此界经营,那通向海底的通道那里两界交接的气息挺明显的,早该被发现了。 只能说明这些人也是刚找到此界没多久。 这是很大的一个位面,光是彻底探索此地都不知道要花多久。要知道整个血幽之界可不比主位面小哪去,不知道崩成了几个部分。这片幽冥界即使只有一部分,那也是很大的了,多的不说,相当于一个省份的大小是没多少问题的。 这么大的地方,能遇上这些血炼宗的人已经是烧高香了,更大的概率是,大家处于相同的一界,却都不知道对方的存在,那才是正常的。 至于为什么大家会这么巧处于相同区域,导致遇上…… 秦弈跟在薛长老后方一路北行,心想原因应该是,此地是这个崩碎位面的位界边缘薄弱点,所以才有个洞直达主位面海底。而他们大概率是从另一个崩碎的位面节点察觉了此界交点所在,于是搭设界桥通了过来,不管从哪里过来,大概也都是连通这种薄弱区域内。 所以大家都处于大致范围里,这才导致遇上。 就像两个在天南地北的人同时穿越异界,会穿到同一座城市里,那肯定是那座城市位置有特殊性。这才能解释得通这种巧合,这不是巧,是地点的特殊所决定的。 界桥对面的位界恐怕才是他们之前在操作的大本营,而主事者就是他们要巴结的“那位”。 那位驱使不少魔道宗门,共同猎杀幽界生物之血,打算做一件什么“异想天开”的事情。而正道虽然不知道他们在干啥,察觉魔道集体在做一件什么事,本能认为肯定不是好事,于是参与调查或阻止。 连天枢神阙某道姑都下了场。 这样整件事就明朗了。 果然世界不是围着自己转的,本以为自己的事情涉及了正道与巫神宗,算是整个修仙界风起云涌了,其实别人自然在做别人的事情,与他秦弈一点关系都没有…… 他秦弈的事情在血炼宗等人看来,也不过就是个“巫神宗不知道发了什么神经”的谈资罢了。 想到这里,秦弈哑然失笑。 “你笑什么?”李青君奇道。 “也没什么。”秦弈道:“这件事情和我们没什么关系,血炼宗他们做的事也不见得就一定是坏事,我们别学太朴子那迂腐的,见了就说人一定在做坏事喊打喊杀的,看个清楚再说。” 李青君笑道:“你怕我莽啊?” 秦弈微微一笑。 曾经的李青君莽得让人吐血,可时至今日的她早已经不需要任何人提醒了。 居云岫道:“话说回来,魔道做的事,尤其还是很多魔道合力在做的,恐怕确实会有点问题。就算过程只杀幽界生物不害人,最终搞出来的东西害人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又或者是可以用于对付天枢神阙,从此掀起野心之战这类的,天枢神阙不知道便罢,知道了肯定会调查阻止。” 秦弈沉吟道:“我本能觉得这件事不是那样的。” 居云岫笑道:“你是因为听说吴长老对我们和巫神宗的事觉得难做人,便起了好感吧。我必须提醒你,血炼宗之所以叫血炼宗,他们可是杀人炼血为功,和巫神宗没什么区别的。那点个人义气微不足道,真要是涉及利益,他们管你是谁。” 秦弈微微颔首:“师姐说得是。说白了正魔之所以区分还是有道理的,还是太朴子和剑阁的兄台们那类的更值得交往,虽然都有些小毛病,人品坚挺得很。说来我的小毛病比他们更多……” 两女异口同声:“你也知道你是那种人了?” “我特么……” 说话间,前面远处薛长老等人已经停了下来。 秦弈住了口,三人悄悄隐在远处观察。 这还是秦弈第一次见到位界崩裂后的“边缘”。 并不是一堵墙形成封闭的“尽头”,也不是变成茫茫虚空什么都没有。 是虚空,但虚空之中还飘散着碎裂的大地,形成如同浮空岛屿一样的场景悬浮在虚空之中,虚空茫茫,不见边际,而空间四处可见扭曲的意味,各种能量和空间缝隙,断裂扭曲交缠在一起,形成不可触摸不可通过的天堑。 第一眼看去,还以为到了宇宙之中,又或者是某些魔幻的“扭曲虚空”。 细看之下,倒也没那么夸张……但也已经很接近那种概念了。 所谓界桥,还真是一座桥,从这边的地面弧形飞架而上,桥身穿过某一个扭曲节点。是某种神通,将这个节点给扭正了,沟通了两个崩裂的位面,穿过这个节点,就是另一个位面了…… 节点也是以界膜形式存在,蓝光幽幽,依稀还能透过去看见对面的模糊影像。 但这种手段必定不牢,界桥一塌,就是陷入扭曲空间,极度危险。就算不是当场被撕裂,那也必须是全力抵抗,被人在外面用简简单单一个法宝收了都毫无反抗之力。 秦弈有时会想,老子只是个腾云,为什么动不动要面对位面穿梭这种看似无相太清才能玩的花活啊,这是我这个年纪应该承受的事情吗…… 只能说这个世界很特别,看似好几个位面,说白了是同一个血幽之界崩裂后的“不同板块”而已。小位面不牢固,大家经过数万年研究之后,都很有各种手段穿进来传出去,比起真正的跨越三界概念简单了很多。 薛长老等人释放了一个讯号类的东西,声音尖锐地绕着界门短啸了一下。于是界门一闪,有个黑衣人穿了过来,问道:“幽蛟如何?” 薛长老拱手:“幽蛟已经在此。” “先把幽蛟血髓给我带走。这幽蛟尸身,你们搞个假象……” “怎么搞?” “弄成一种邪恶血祭的样子,越坏越好,看得人心理越不适越好。”黑衣人道:“隔着界膜,她不可能感知详细,可以做得夸张点。” “……那道姑来了?” “来了,一个看似只有腾云后期的小道姑,娘的手头硬得要命,我们晖阳长老都被她打伤了,她还毫发无损。”黑衣人道:“少主说不要力战,打得太难看的话,伤了颜面……还是布局生擒最佳。” “?”薛长老奇道:“这有什么颜面可言的?” “不知。反正少主说这话的时候很兴奋,应该对她是件很重要的事。” “好吧少主高兴就好。” “你刚才这么发讯号,道姑应该感知到了。”黑衣人道:“我先撤了,等她上桥,我就抽板。” 第四百七十章 当明河有法力 秦弈有幸见证了一场超级浮夸的演技。 血幽之界本来就是很邪门的一界,里面的原生物能有什么好东西? 冥水幽蛟就是一种典型的邪恶生物,若是凡人接近肯定被吞得渣都不剩,若是修士,也大概率是吞噬灵魂吸取血肉,化成冥水的养分。 它也够强,万象也就是晖阳,别看现在秦弈动不动接触的都是乾元,连无相都见过了,可实际上晖阳还是世上大部分修士达不到的高度,各宗门高层强者甚至宗主的标志,一条万象幽蛟,足够作为一个常规概念的boss存在了。 因此它的尸体血肉,带着极为邪恶凶戾且强大的气息留存。 它还很大,身躯之前差点堵得一条极宽广的冥水为之不流,好几个修士要分开才能把它装下带走,在外观上更能形成一种视觉冲击力。 魔道人士或多或少都会玩点控尸之术,何况血炼宗这种炼血的宗门…… 于是秦弈看见了一条恐怖的邪龙盘旋于天,血戾凶悍的气息肆无忌惮地千里扩散,四周冥花凋零,黑土翻涌,一个勉强能生存的地带变成了一片荒芜的死地。 有数道活人的影像,带着与活人完全没有区别的血肉气息和道家修行,惨叫着被邪龙吸取上来,黑漆漆的龙口怒张,“喀啦”一声就把一个人生生咬掉半个身子,咯吱咯吱地咀嚼。 那些“活人”,连脸都没有的,都是血炼宗的人不知道掏了些什么血块变的,可模样不要紧,气息上和活人一模一样,就像当初秦弈坑玄皓真人的时候差不多,演技还没秦弈好呢。 但这个不需要演技,若是隔着界膜感知,这里就是一出典型的邪龙吃人模板。 不仅是吃人,四周还起了血池,血浪翻涌,周围阵法之意幽幽闪烁,幽蛟悬于正中,鲜血漫天滴落,这气氛场面根本就是一场邪恶的献祭,分明是有人在这里召唤邪恶生物、并用活人献祭喂养! 可实际上那阵法有点问题,不但不是召唤与献祭之用,反而是吸纳与困人之用,认真一看就看出来了。 李青君忍不住跟秦弈吐槽:“太浮夸了吧……几年前的我都骗不过去啊。” 秦弈很想说麻烦有点自知之明,几年前的你看见啥都有可能扑过去,本宝宝被你坑得还少吗?你现在说这话只不过是因为眼睁睁看着他们在作假而已…… 实际这个气息还是很真实的了,主要是魔道宗门玩这个根本不需要辛苦模拟,他们的常规功法就是这种气息,若隔着界膜去感知,很可能自己也会被骗。 但忍了一下这话没说出来,李青君伏在耳边呵气如兰,悄悄旁观别人做坏事的场面,让他很有几分回忆。 李青君显然也起了几分回忆。 秦弈便偷偷转头,两人的嘴唇悄无声息地擦了一下,两张脸蛋偷偷泛红,又一起去看旁边的居云岫,感觉在偷情一样。 刺激。 居云岫没发现那边的小动作,还在安静地观察场面呢…… 秦弈有了点不好意思,又悄悄伸手去握居云岫的纤手。居云岫愣了一下,微微泛起一丝笑意,暗道这小贼还有点情调嘛,感觉跟偷情似的。 她也偷偷看了李青君一眼,李青君目不斜视地看蛟龙。 居云岫便偷偷在秦弈手心里挠了一下,又收了回去。 刺激。 三人一动不动地趴在山头,小心肝都在打鼓。 流苏半睡半醒地在棒子里翻了个身,说梦话般含糊不清地嘀咕:“人渣。” 这话别人听不见,秦弈听见了,面红耳赤地想要伸指去弹棒子。 还没付诸实施,前方终于起了变故。 一道纤影跨界而来,璀璨的剑光照亮了幽垠:“孽畜休得伤人!” 秦弈一指头弹在自己手指上,痛得面容抽搐,眼神呆若木鸡。 剑光之中,身影翩若惊鸿,面容清丽无匹,穿着制服道袍都能给人一种绝色仙姿的陶醉感。哪怕是怒斥“孽畜”之时,依然是神色清冷,目光平静,犹如高悬于天的银河,安静地看着人间。 明河。 这天枢神阙的道姑还真是你啊…… 你要被坑了啊! 秦弈之前想搞清楚对面那些人到底想干些什么的想法都抛到了九霄云外,第一时间就想冲上去救人。 流苏又打了个滚,继续梦话:“人渣……” 秦弈:“……” “轰!” 就这么缓得一刹,那边形势立刻起了变化。 明河剑光挥洒,纯粹浩大的能量犹如一束阳光照耀,划破幽垠,照在天上“肆虐”的幽蛟身上。 幽蛟连个抵抗力都没有,“哗啦”变成了五六块。 明河立刻意识到不对,想要迅速退回界膜,脚下的桥忽然消失不见。 随着桥体消失,那个界膜也不再是界膜,变成了一种扭曲的光晕,此时是扭曲空间裂隙,不再是捋顺了的位面通道了。 过桥被抽了板!明河陷入了虚空之中。 秦弈身躯微动,左右两只纤手拉住了他的手,目光齐齐盯了过来:“就算是明河,你也别莽!反正他们也只打算生擒,又不会出事,看清楚对面的布置再说!” “呃……” 想想也对……明河又不是鱼腩,区区虚空肯定困不住她,更不是血炼宗这些人能对付的。别以为人家真只是个风评被害小道姑,人家是天枢神阙本代最强天才,在琴心时期出门行走就带了一身腾云宝物的变态,可不是孟轻影那样在夺嫡之前全靠自己穷得叮当响的可怜娃。 别看血炼宗还有晖阳,真要惹恼了明河,把他们团灭都不难。 现在直接冲上去,不但没必要,反而可能因为没看清对面的布置,把自己都栽进去了。看清对面的布置、最好等对面boss都露了面,才是最优的解决途径。 可平时人哪来这么绝对的理智,身边这两位与其说是理智,还不如说是在暗中咬牙切齿呢…… 秦弈冷汗淋漓。 果然那边明河身陷虚空,一点都不慌。 那种扭曲虚空的麻烦之处在于,首先没有空气,只有让人神魂抹杀的冥气,这点始终围绕着你,让你的压力比在深海底下还麻烦。此外最严重的是,你身边任何位置都可能是空间裂隙,走一步都可能被撕裂,但术法无碍,就看你能不能破。 当明河有法力的时候…… 那就真是什么都不怕。 无声无息之间,刺目的光芒从她手心溢出,如半轮烈日,半弯残月。继而日月交缠,横空而出。 日月开合之间,若扫阴霾,所有的空间裂隙仿佛像是被刷过一样,齐齐挪开了一边,形成一条笔直的大道。剩余点点星星的光芒,是灵气与冥气交织的亮光。 天枢神阙秘法,日月仪轨,调配天时。 明河飞身跟上,如追日月,如沐星河。 分明在施法,分明在险地,却如九天神女,美轮美奂。 实地之上,原先伪装成召唤献祭类的阵法骤起亮光,恐怖的吸力冲着明河疯狂地吸收摄取,无数看不见的血网兜头罩了下来。 明河平静地看了一眼。 神剑飞天,在身周悠悠盘旋,血网尽碎,连她身周一丈都靠近不了。与此同时,飞出了一个小小的佛塔。 佛光普照,隔绝冥气,镇压的巨力将血阵的吸力抵得无影无踪。 秦弈一家子进入吃瓜模式,看得入神。 只不过那个佛塔有点面熟…… 居云岫忽然道:“道巾呢?什么用途?” 第四百七十一章 把这男人绑了(为Cr0zzzy盟主加更) 秦弈哪知道道巾什么用途……当初古墓里见到的是兼具切割与防护为一体的法宝,既然是束发用的道巾,轻易不会解下来用的那种,那级别肯定比佛塔高,而且经过这么久的祭炼重煅,档次肯定还变得更高了,八成已经是晖阳之宝了…… 只不过那时候明河失去了法力驱使,只靠腾云一层的可怜巴巴的神识勉强驱动,几件法宝都发挥不出真实的效果,导致被古尸摁着揍。 眼前这位可是有法力的明河…… 琴心时期就能布置全城范围的超级大阵,把不知道多少妖怪一股脑儿灰飞烟灭的恐怖道姑,夜翎看了她就发抖的大敌,她此时的战力根本无法估算。 秦弈也根本不知道明河此时该有怎样的实力。 她也是腾云七层,和秦弈同级。秦弈是从血幽之界出来之后刚刚突破的七层,明河很可能也差不多,按她们的套路很可能是到了腾云后期就需要出山行走感悟晖阳契机了,然后遇上这件事的。 这种效率也是高得离谱,无怪乎是属于人类修行史上都排得上号的天才。 从这个效率可知,百年晖阳对她来说,只要晖阳大关不卡就可以办到,说明她师父对秦弈的要求完全是参照她来的,可见也不算是刁难。 不过晖阳大关随便一卡都不知道要多久,这个没人可以打包票就是了。所谓有记载以来就不存在百年晖阳的人,这虽然遗漏肯定很多,倒也应该有所依据,不是乱编的……看陆龙亭太朴子就算不是天才也算是一代人杰,百来岁了连腾云后期大关都没破…… 反正明河师父也不敢认为明河就一定能达到这个速度,那么用来要求秦弈也就可以算刁难,总之是个很微妙的要求。 从明河的修行上看,秦弈还是很有几分成就感的。他是后来居上,在明河琴心后期的时候他都没开始修行,明河腾云之时他还没琴心。而五年过去,大家终于站在了同样的层级。 而且自己还是仙武双修,难度更大,耗费的时间更多……只不过自己造化太多,把这时间无限地缩短了。 不管是天才也好造化也罢,能真正站在和明河相同层级,这就是一个很重要的标志。标志着自己要超过她,并非难事。 百年晖阳?听着吓人,不过如此。 秦弈出神之中,那边战局早就变了。 明河破除血阵吸力,一路踏虚空而行,剑指血炼宗众人。她知道回去的路已经没了,只有捉住这些人才能知道怎么走。 血炼宗人士也不慌,悠悠然继续驱动血阵。 血阵的力量并不靠近明河,只是绕着她周围旋转,好像是在外围掠阵,随时准备攻击。而与此同时,虚空之中本来漂浮不定的冥气,却开始“活”了过来。 冥气各自聚集,形成一股又一股的幽垠暗影,一股暗影负责一道空间裂隙,把之前被扫开的空间裂隙如同推球一样全部又推了过去。 就等于之前裂隙被散开只不过是诈败,吸引明河进入重围之后,又团团围困了过来。 明河眼里终于现出一抹惊奇。 空间裂隙可不是一个单纯的能量体,让你推过来挪过去的。那是空间,你接触就是到了另一个地方去了,这里不同的空间扭曲在一起,能量接触到那个,就是等于把能量分散到了不同的空间里,无影无踪。 她天枢仪轨是有这种空间梳理之能,才能将它们挪开一个位置,想要消灭这种裂隙是万万办不到的。可对方是谁? 居然也有这种梳理空间的能力? 明河隐隐有了判断,再起日月,试图破开一条通道。 虚空之中,数不尽的暗影缠绕而来,把日月之形捆得死死。明河祭起神剑,刺目的光芒隔碎暗影,日月再现,直破而出。 明河飞速冲着这个缺口冲了出去。 而另有一道暗影,偷摸摸地扯了宝塔一下。 佛光与冥气狂暴地炸起,出乎明河的意料,那道暗影本应被炸开,却分毫不动,反倒是佛光没了。 不但佛光没了,反而佛光还变成了暗影。 明河愕然,眼睁睁看着佛塔临阵倒戈,不但不镇冥气也不压血光了,反而把她往血阵方向推了一把。 之前血阵埋下的“掠阵”血网,骤然收紧。 血阵的强大吸力再度浮现。 明河祭着神剑破开偷袭的暗影,身躯都禁不住被血阵吸了好远,差点就要入阵! 一根拂尘骤然飘出,尘尾张开,同样形成一张网,将血网挡住。与此同时,另一根碧玉如意飘了出来,顺着血阵吸力冲了过去,直击血阵中心! 薛长老等人法宝齐出,居然完全挡不住这碧玉如意,被生生破了进去,准确地砸在血阵阵眼上。 灿烂的宝光泛起,那种邪恶的血气被消融得无影无踪,血阵威力尽失。 “真是多宝小道姑,她还有道巾没用呢……”居云岫忍不住吐槽。 秦弈实在哭笑不得:“你们是多想看她动道巾啊?她绝对还有压箱底的东西没动呢。” “这番战局很明显的围困,还有后着,她此时动用压箱底的东西,真正的后着来临就没法用了……” 秦弈摸着下巴道:“说起来这场战还真是很和谐啊,招招都是想捉人,没有一招是冲着伤人的。” “是啊。”李青君也很惊奇:“对方这是在过家家?” 那边明河以为血阵已经被碧玉如意破除之时,在她身边的一个空间裂隙忽然从不规则形体变圆了。 继而如同黑洞一般,再度把她吸了过去。 这是个假裂隙!实际是埋伏在这里很久的捉人陷阱! 明河宝塔叛变,碧玉如意还刚刚和血阵交击威力未复,这近在咫尺的裂隙竟然一时挡不住,真被吸了过去。 就在即将临身之时,道巾终于动了,自动脱离发束,迎风而涨,变成丈许方圆。 “啪”地一声,道巾拍在裂隙上,挡住了吸力。 明河散开了长发。 另一道裂隙无声无息地张开,里面抖出了一道黑漆漆的绳索。 捆仙绳! 秦弈终于忍不住,这大概率是对方boss的潜伏了。对方在这里布置了很久了,这样下去明河还真可能被生擒的。不管对方怎么想,这真没法坐视不理了。 这次两女也没拦他,秦弈骤然冲了过去。 那边明河神剑早已回转,盛放的炫光将那捆仙绳挡在外面,不得寸进。继而轻声道:“等你很久了。” 压箱底的法宝真正出动。 她掏出了一个罗盘。 裂隙之中传来一声“哎呀”的声音,显然也很是意外明河压箱底宝物的性质,继而整个裂隙跟球一样打滚,里面藏的人很明显摔了个四仰八叉,还在地上滚了好几圈。 与此同时,整个虚空裂隙全部错乱,显然预先布置的人都不知道自己在哪了…… 天枢神阙顶级法宝,斗转星移! 明河用出这种足以影响天象的宝物,自己也负荷太大,脸色有了一抹不自然的苍白,却总算踏足实地,飞速遁走。 血炼宗等人根本就不敢拦她,这段动不动把空间推过来拨过去,没事就移星易宿的交锋让他们清楚地意识到,别看明河已经虚弱下去,要对付他们还是不难的。 虚空之中终于钻出了一道窈窕身影,气势汹汹地就要朝明河遁逃的方向追过去:“你们这些废物,一点用都没有!” 秦弈施展隐身术,借着虚空潜到附近,刚举起棒子准备偷袭,听到这声音直接愣了,连气息都隐藏不住了。 身影忽有所觉,猛回头。 秦弈迅速收起棒子,抱头蹲防:“轻……我不知道是你!” 也偷偷潜到附近的居云岫和李青君停下身形,抱肩冷眼。 跑到老远的明河急刹车,转头而望。 孟轻影安静地看着秦弈抱头蹲防的样子,看了很久很久,忽地灿然一笑:“既然跑了道姑……小的们,把这鬼鬼祟祟的男人绑了代替!” 第四百七十二章 冥火凤凰 随着话音,不少“裂隙”里都钻出了黑衣人,居然有好几个晖阳。 虚空之中茫茫裂隙无数,其中有十几个是假的,明河秦弈都没能看穿。这是孟轻影她们惯混幽冥界,对这里的性质太熟悉了,各种融于黑暗、利用幽冥,埋伏轻而易举。 所以之前各种暗影偷袭,都是四周不同的人在操作的,真算一出天罗地网。他们这是没有伤人之心,只想活捉,如果真的都出手伤人,明河这次绝对没这么好过,能重伤逃逸都算是运气不错了。 明河也看得出来,所以她的操作也是对着阵法之类而去,没有伤人。连最后动用大招也只是挪动星宿,没有动用杀伤效果,否则她的罗盘可不仅仅是这点作用。 这是一场默契的擒拿与逃跑游戏…… 但被明河斗转星移,这些隐藏空间全乱了,一个个黑衣人都很狼狈地在四面八方大老远的位置零零散散地跑出来。此时如果秦弈要跑,直接转头就跑掉了…… 可他没跑…… 因为原本明河还真可能跑不掉,她毕竟负荷大了,又是以寡敌众,对面还好几个晖阳。别看现在好像脱身了,要真被不依不饶追上去,在这幽冥界,她怎么跑得过万象森罗的人?万一打出火气出了重手的话,那场面就糟透了…… 结果自己冒个泡,孟轻影不追了,捉他代替。 那就代替吧……秦弈抽着鼻子,别打架,打我好了。 一群黑衣人“呼啦”围了上来,围观蹲在孟轻影面前的秦弈:“少主,这是……” 孟轻影霸气挥手:“绑了!” 远处明河电射回来:“妖女!放了他!” 秦弈:“……” 居云岫李青君:“……” 孟轻影微微偏头,看着自投罗网的明河,眼里带着有趣的笑意:“哟,天枢神阙明河仙子,高高在上玉洁冰清,居然真和不知哪冒出来的野男人有苟且之事?” “你明知故……”明河顿了一下,深深吸了口气:“便是素昧平生,他是为助明河而入重围,贫道不能独走。” “真是满腔正气的仙子呢。”孟轻影啧啧有声:“不过……” 她也顿了一下,忽然板起了脸:“想并肩携手做对同命鸳鸯?偏不遂你意。来人,把这道姑轰走!” 明河:“?” 黑衣人:“???” 是不是哪里不对…… 不管哪里不对,黑衣人还是分了一半,堵住了明河。 从捉人到赶人,这画风变得双方都一脑子浆糊,面面相觑着,连敌意都凝不起来了。 “快滚吧臭道姑,别等我们少主改主意!”一个大汉强行道:“要是往年,老子见到天枢神阙的,见一个杀一个!” 这话与其说是对明河放狠话,还不如说在问少主您怎么啦…… 结果孟轻影装着听不懂,明河也懒得理他,都当他没说话。大汉放完狠话,无人应答,场面万分尴尬。 看了看被围在中间的秦弈,明河实在不明白他怎么不反抗……他之前不是对这妖女也很凶的吗?以他的实力,配合自己突破,拼着重伤闯出去还是有机会的啊……搞个不好还能反杀呢。 可他不动,她明河一个人独木难支,怎么可能杀进重围把他抱出来啊? 不对,为什么要抱出来?他有手有脚又没断! 明河跺脚:“孟轻影!他要是少了一根头发……” 孟轻影拔了秦弈一根头发,吹了一下。头发飘啊飘地扭动起来,好像一个人很贱地在扭胯跳舞。 明河:“……你等着!” 明河百思不得其解地转身遁走,寻思去哪搬救兵去了。 孟轻影看着她的背影,浑身舒泰。 继而有点飘了,转向那边居云岫李青君藏身的阴影:“那边还有两个,也赶……” 两人现出身形,怒目而视。 秦弈觉得自己要暴毙了,忙道:“别!” 孟轻影很快转口:“那两位是本座朋友,好生请回去好酒好肉招待着。” 黑衣人恭敬转身,对两人行礼:“二位,我们少主有请。” 居云岫李青君对视一眼,都没说话,两人心意相通,跟到这妖女大本营去,看看她卖的什么药! 那边孟轻影脚尖轻轻踢了秦弈一下,语调高冷:“至于这个臭男人,绑了,关密室去,本座有话要问。” 一群黑衣人开始搭设界桥,重新抚平界膜。多不多时,位界再度贯通,可见他们玩这套已经很是熟练。 那大汉提醒:“此人修行缥缈,不好揣测,绑了怕是不太够……” “林舵主仔细。”孟轻影摸啊摸,摸出一粒丹药,塞进秦弈嘴里:“此乃本座亲制锁神丹。” 大汉用捆仙绳绑了秦弈,狞笑道:“小贼,坏我们捉拿道姑的好事。撞在我们少主手里,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此人我亲自问审,给我。”孟轻影一把抢过秦弈,转身踏上界桥:“对了,待会儿林舵主自领三下掌嘴。” 林舵主愕然:“少主,我犯了何事?” “你刚才先迈左脚……” “?” “哦不是,你刚才捉拿道姑不利,被她从你方向突围……” 林舵主觉得道姑未必是从自己方向突围的,斗转星移之后大家都不知道自己在哪了…… 话说回来,他们一群人埋伏,其中还有不少修行超过道姑的,然而真正起到效果的还是少主自己的“策反佛塔”,那一下逼得道姑几乎法宝尽出,也身陷他们埋伏的最近点。别人几乎没起到啥作用,换了个暴戾点的领导,一个个全挨鞭子都得认了,掌嘴也没话好说。 但这事看起来好怪异啊,好像陷入了一出戏剧似的,在场所有人都看得莫名其妙。 不过少主之心,大家也没法臆测,听她的就对了。 这可是个极为恐怖的妖女。 她的成长轨迹,在场的都很了解。 从小是孤儿,两三岁时被万象森罗宗物色好苗子的长老看出颇具灵根,便带回宗门培养。魔宗的传人培养都是很残酷的,在外门略微接受过一些基本功法修行之后,就丢进幽冥界自己生存三年,出来再视表现分派堂口继续修炼。 那时候孟轻影好像才五岁还是六岁,凤初刚刚入门才三层左右。 别人准时三年出幽冥,孟轻影没出来,大家以为死了。结果出来已过五年,不但没死,还达成琴心中期,并且自己炼化了幽冥鬼火,存于眉心。 那种岁数,那种修行,炼化幽冥鬼火……其中的九死一生根本不需要多提,可以想象那种鬼门关走过来的感觉。于是宗主看重,亲自助她把幽冥鬼火彻底相融,并钦点为弟子。 宗主的弟子不多,随心意收的,其实都只是记名弟子,略加点拨,也没给什么东西。其中最早收的都寿元到头死掉了,现在活着最大的也可以做孟轻影的师祖了。但千百年来都没有定下真正“嫡传”概念,因为那就是等于是立为继承人。宗主自己无相,千秋万载,并没有考虑这种事情。 十年前宗主不知道是感受到了大限呢,还是算到了某日有劫,总之终于开始立嫡,亲自划了一批两百岁以下的弟子,说这岁数可塑性还很高,将来的继承人就从这里面诞生。 孟轻影有幸成为其中吊车尾的一个。 魔宗夺嫡,残酷无比,几乎人人都知道,所谓的夺嫡,基本就等于要把别人全杀了,不存在你好我好的竞争。那是一个无相级别的庞大宗门,资源、权力、在宗主余下的岁月里倾尽全力的培养和班底交接、庞大资源与核心功法继承,能使世上任何一个清心寡欲的修士变得疯狂。 而这时候的孟轻影才刚刚琴心中期,其中最强的竞争者都腾云中期了。 拿什么争?那时候甚至有人对她说,收她为奴,可保她之命。 可谁也没想到,这女娃娃不到五年就达成腾云,以奇怪的星龙为本命之傀,战力非凡,一跃成为最有竞争力的一个。又三年,斩最强的师兄齐文于混乱之地,归来腾云中期,本命傀儡大成。 自此一飞冲天,这一两年掀起腥风血雨,也不知道哪来的气运,什么明谋暗算都被她犹如天佑一样躲得干干净净还能反杀,最后十几个夺嫡者被逼得抱团都被她杀得干干净净。 曾经号称要收她为奴的,骨灰都被挫入了幽冥。 十年夺嫡之路,终于成为唯一的嫡传,再无争议,宗主满意得很,乾元级的长老们都没人有任何意见,都非常看好她的未来。 这是个……从地狱里走出来的女人,就像是浴冥火而生的黑暗凤凰。 这一年被正式确定为“少主”之后,接受宗主传承,修行长进得飞一样快,一个月前步入腾云七层,开始带队执行一些宗门事宜,兵锋所指,想做什么成什么,就没失败过。 近期他们做的事情挺异想天开的,但在她统筹之下,好像还真有点戏的样子…… 反正她的命令,晖阳级的舵主执事们都服气,命令再怪异,那是大家没理解人家的深谋远虑。 人们同情地看着被她拎着的秦弈……落入她手里,这男的要怎么死? 第四百七十三章 魔女的嘴硬 界膜对面,是另一个幽冥位面,万象森罗宗在这里已经经营了一个月,还建立了一个简要的驻地,看似还有意继续搭建完善,作为一个主要基地的样子。 看这架势,是一项长期奋战的项目,很可能在这里一扎就要几年。 孟轻影手提秦弈,一溜烟进了驻地内部不见了。 居云岫李青君冷眼旁观,也不说话也不阻止。 自有人将他们引到客厅,很是小心翼翼:“二位贵客喝点什么?” 居云岫慵懒地靠在椅背上不说话,李青君道:“这幽冥界还能有什么可喝的?” “我们在外界带了很多东西的,另外幽冥界并不是没食物产出,其实是有很多特色物品的。” 李青君倒来了点兴致:“你们对幽冥界是真的很熟悉啊,感觉都跟你们自家一样。” “是,我们小时候都要在幽冥界独自生活,自己打幽冥之兽,采集幽冥之果,既是求生,也是修行。成年后也要来这里继续试炼修行,只是去的更危险区域罢了。你说我们熟不熟悉……虽然幽冥界分裂成很多块,反正每一块也是大同小异。” “小时候?” “是,一般五六岁进来,稍微修行一些基本功、改造一些血脉,可以在幽冥视物、不会被冥气直接洗成傻子就可以来了……常规是生存三年,也有更久的。” “五六岁……生存不了的呢?” “死了呗。”那人理所当然地道:“幽冥界都无法适应生存,又怎么修习我们万象森罗之功?” 李青君道:“那为何独自生活,何不结伙共同应对生存,会好很多吧?” 那人奇怪地看了李青君半晌,才慢慢道:“一般道理是这样……姑娘会第一时间这么想,可能是做过领袖的人。但那种地方不太一样……总之大的欺负小的,聪明的欺负笨的,抢食物的,争机缘的,拉垫背的,找炮灰的……这种试炼,炼的不仅是环境,也是对人呢,姑娘。” 居云岫李青君对视一眼,都默然不言。 其实大家该对这样出身的“情敌”极度排斥和警惕,可配上今天孟轻影对明河“和谐”的擒拿,好像又与这样的出身背景有点违和感。 反倒有点萌。 这似乎只能证明一件事。 秦弈在她的心里,有多重要。 “你们少主平时爱吃什么,就给我们点什么吧。”居云岫忽然开口。 那人有点为难。 “怎么了?” “我们少主……平时没有任何享乐休憩,有时间都在修行。” “做了少主还这么拼?” “可能是……习惯了。” 两人再度对视,都从对方神情里感觉到了一种意味:和这种女人修罗场,有自信吗? 有。 这个一定要有。 魔宗少主了不起啊,谁还不是个宗主女王呢! ………… “说吧,你想怎么死?” 孟轻影将秦弈丢在密室里,笑眯眯地伸指挑起他的下巴:“你破坏了本宗一项重大行动,够得上剥皮之刑了知道么?” 秦弈躺平:“剥吧。” “喂,我真会杀你哦。” “修仙本就是逆天而行,死在路上很正常……” “噗……”孟轻影笑了起来,又俯下身去,手肘撑着他的胸膛,托腮看他的脸。 秦弈道:“是不是很帅?” “难看死了。”孟轻影盈盈看着他,轻声道:“那次之后,我曾问你,当我与明河再起冲突,你帮谁?” 秦弈怔了一下,没说话。 “我知道真让你回答,你未必能答出帮谁,多半就是死皮赖脸的说都别打了,要打就打你吧……”孟轻影慢慢道:“然而适逢其会,你还真的在我与明河冲突时出现了……” 秦弈有点艰难地道:“我还是两不相帮啊。” “不,你偏向的是我。”孟轻影道:“表面看着两不相帮,但在你的角度应该劝架……此时我形势强,那所谓的劝架说白了就是阻止我。可你没有,你抱着脑袋,完全说不出阻止我的话来,因为你怕一旦那么开口,就要伤我。” 秦弈抿嘴,他自己在一时间都没想透的心思,被孟轻影剖得清清楚楚。 “你既不伤我,我也不会伤了你……我本可以强行捉了明河,但因为有你……”孟轻影的手肘慢慢挪开,慢慢地变成了俯身吻了下去:“你再也说不出帮她杀我的话,甚至连阻止我都说不出……我已经把你从她那里抢过来了……比捉了她本人还重要。” 秦弈听得心中悸动,真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秦弈,你知道吗?你在我眼中的意义,本来就仅止于此。” 秦弈一愣:“什、什么?” “你只是我不服气的一个坎,去征服和反击的一个坎。原本更深入些,我应该勾着你,让你抛弃对明河的念想,甚至反过来帮我对付她。那时候我就赢了,我可以把明河赐你为奴,你……也就可以去死了。”孟轻影轻轻吻着他,低声道:“所以秦弈,原本你只算是我对付明河的……道具。” 秦弈瞪大了眼睛:“喂……” “早在大乾地宫,我向你要缠绵钟的时候,当时就已经想偷袭你做那事了。我知道有了肌肤之亲你就会举棋不定,然后一步步的变成我想要的模样。”孟轻影有些懊恼地道:“只不过,哎呀,人家毕竟是第一次,也下不定这种决心。后来你当着我和明河的面,说还是会帮她杀我的时候,那时候我才下了狠心。” 秦弈很是无语:“你的狠心是把自己和我睡?要是我是个拔那啥无情的,你岂不是陪了自己又折兵。” “但我知道你不是。”孟轻影道:“混乱之地与你携手,我本意是不安好心勾搭你的。秦弈,你心太软,容易陷入这种陷阱。” 秦弈回忆了一下,忽然发现有几分道理。 孟轻影并没有爱上自己的前提。难道就因为大乾地宫的那此合作与那份旖旎? 不可能的,她接触自己的本意,还真的是因为不服气,把他秦弈当成与明河较劲的棋。 他终于叹了口气:“轻影,就算我被你迷得晕头转向,也不会去害人的,不管那是不是明河。” “不需要你害人,扭转了倾向就已经够了。”孟轻影笑笑:“何况你会不会那样,不好说。你的心中有魔,并不是平时认知的那么正派。” 秦弈摇头。 孟轻影并未跟他争议,只是笑道:“这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已经不想那么做了。” 秦弈道:“为什么?” “因为这是一个不涉任何利益的前提下,也愿意用血肉之躯挡在我面前的男人。”孟轻影道:“那时候我就想啊……这样的男人,以后可能再也见不到了……一辈子也见不到了,就像师父再也见不到师娘一样。” 等等,这话…… 没等秦弈反应过来,孟轻影终于吻上了他的唇:“你是我的炉鼎,只能是我的炉鼎。本少主要定你了,什么明河,什么居云岫,统统一边去!” 真要说一边去,为什么不伤明河? 不伤明河,只是不想秦弈与她起隔阂。 说的是炉鼎,实际柔肠百结。 说只是利用,其实早有动心。 无非只是,魔女为了维持自己凶狠人设的嘴硬。 秦弈彻底看了个一清二楚,根本不去辩驳,只是用力抱着她,热烈回吻:“那就让本炉鼎,好好伺候少主一回。”2k阅读网 第四百七十四章 万象森罗大项目 那位林舵主肯定不知道,当时少主喂这男人吃的丹药不是什么锁神丹,而是助兴的。 从一开始秦弈就知道今晚自己要做啥了,她口头说得再凶再坏,又有什么意义呢…… 哪怕可能她说的初始原意是真的……当时流苏也说过,你不应该对这位兴起什么怜意,那只可能坑死你自己。 这话是对的,流苏对人心险恶还是很敏感的,也从没有无谓的同情。孟轻影这样的出身,这样的性情,对她保持最大的警惕是绝对没错的,无论发生过什么关系。 可秦弈真的从来没有体会到孟轻影的恶意,也许真是自己心太软,容易被骗? 就算如此也罢,那也已经在双方交集的过程中,不知不觉地变了。 其实当她会去想“明河看上这男人哪一点,我要勾搭他”的时候,本来就是一种很危险的引火烧身,可惜孟轻影从小到大经历再多,也没上过这一课,带来的结果惨痛无比。 惨痛到想收炉鼎,却掉炉里去了。 应该说不仅仅是那一刻冲向玄皓真人的舍身,其实从大乾地宫开始到玄阴宗,秦弈倾力合作让人安心信任根本不怕出卖背叛的感觉,都是孟轻影从小到大身处幽冥血海的经历之中难得一见的触动。 她早已触动,却不自知。那一刻的舍身,只不过是拨动了最后一根弦。 无论如何,如今的孟轻影,只是一个在他面前维持嘴硬的魔女、以及在属下面前不愿意暴露自己看上了一个男人的倔强少主而已。 秦弈愿意陪她演下去。 他觉得这样的孟轻影很真实。 只不过私下里,那是一定要争在上面的! 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当可以描述的时候,已经伺候完毕,穿好了衣服。 这个原因肯定不是炉鼎功能不行,导致出炉太快。 此时慵懒地躺在榻上,一脸满足神情的少主证明了炉鼎能力还是很不错的。 “你说……”孟轻影懒洋洋道:“我该怎么炮制你那两个女人?” “喂,刚才没吃够教训吗?” “没有。有本事再来啊……区区一个炉鼎还这么嚣张。” “刚才谁在求饶喊好哥哥?” “只是看你卖力,哄哄你。” “……” 孟轻影终于懒懒地靠在他身上,带着点小小的不服气:“你们武修,这方面很赖皮啊。” “过奖过奖。” “我看你身边那个马尾姑娘修行最低,可说不定这事儿她才最厉害,那腰腿啧啧,看得我都妒忌。” 秦弈愣了一下。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妒忌李青君身材的……emmmm,轻影也不大,明白了。 此外他也是第一次见到相处的妹子不知道李青君的。在别人眼里,李青君都是第一大敌。 只有孟轻影,好像……她真的不认识李青君,对她的特殊也没多少概念,最多听说过这个人罢了。话说回来,就算她了解过秦弈南离事,多半也不会对那种人间姻缘有什么破感觉,同样统统是属于“都一边去”这种范畴里…… 她心里明显还是对明河最重视。 其实现在秦弈是真的开始头疼孟轻影和明河的关系了,这个到底怎么办嘛…… “我说……”他终于忍不住道:“明河找得到出幽冥的路么?” “当然找不到。”孟轻影很无所谓地道:“她对幽冥界又不熟悉,没头苍蝇一样,怎么可能知道怎么出去?说不定撞进真正的幽冥死地,那可就不是我杀她了啊。” 秦弈绷紧了身躯。 孟轻影察觉他的变化,呵呵一笑:“你抱我在怀,还关心明河,我要不高兴了。” 这话里真的有了几分冷意,秦弈摇头道:“不是那个意思。就算不是明河,只是个普通熟人,此时也是为了去搬救兵救我。而我明明没任何事,反而身在温柔乡里坐视她陷入险地,感觉有些过分了,此心难安。” “呵呵。”孟轻影抬头想了想,倒也接受了他这个解释:“这倒是你的性子,信你。” 顿了顿,又道:“明河倒是没那么容易出事,你真以为她是白痴?” 秦弈道:“你们在幽冥界明显有大事,她就这么一个人追下来,还不是白痴?明河的处事经验一直有些嫩的……” “她只是跟踪调查我们在干什么,这很正常。她手段也多,避过了我们在外的通道守卫,无声无息地下来了。”孟轻影随意道:“只可惜她真低估了我们对幽冥的熟悉程度,几乎是她一下来就被我们发现了,林舵主起初以为是哪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正道人士,出手捉拿,被打得负伤而归,我才知道是明河。此后就是我们在盯着她的一举一动了,这是谁跟踪谁呢……” 秦弈无语。若在主位面,明河无论是势力上还是环境上可能都有些优势,跟踪调查也轻车熟路,见势不妙想要跑路也没几个人拦得住她,确实正常。可在幽冥界那就是孟轻影的主场,明河确实是低估此地的特殊性了,这里对于孟轻影等人而言就跟自己家一样,在对方家里跟踪调查对方,能讨得了好么? “所以你们到底是在这里干什么?” “对各家魔道盟友宣称的是,寻找所有血幽之界的板块,全部搭设界桥勾连在一起,这就在一定程度上恢复整个血幽之界了。” “宣称?也就是说实际不是?” “实际是……我们真的想把血幽之界彻底黏合在一起,整合重塑此界。” 秦弈心中一跳:“这也太……” “看,你也觉得异想天开吧。”孟轻影微微一笑:“事实上,光是想要搭设界桥勾连所有板块,都已经被人认为异想天开了。” “收集幽界生物的血是什么用途?” “凭借相同的血,去感知哪里还存在类似的生物,这是我们寻找其他板块在哪里的其中一种方法。” “原来如此……”秦弈弄明白了,这事手笔挺大的,也许含有万象森罗之主的某种野心,无论是一种证道途径还是想统治幽冥,至少眼下还真与别人没相干,也不害谁。而且成事的几率其实很低,所需时间也很漫长,这就急吼吼的只因为人家是邪魔外道就开干的话,是有些反应过激的。 也许天枢神阙会认为要未雨绸缪阻止魔道行事,可在路人行侠角度去看还真懒得管,甚至还有一定的兴趣,想看看怎么整合位面的…… 巫神宗不合作的原因他都能猜出来——只是搭桥,骗骗别人可以,骗不过巫神宗的,一眼就该猜出他们想整合重塑此界。而巫神宗想搞血凛幽髓,召唤凶魂凭体,那最好是小位面方便,一旦恢复大位面,反而不好搞了,太强了控不住。 但巫神宗大概不相信万象森罗能搞得成这件事,至少很长一段时间内不可能成的,不同意也没必要反对,笑看他们折腾就是了。此外巫神宗应该也有捡桃子的想法,因为他们也要寻找有关四凶祭坛部分的特定板块,这可不好找,正好万象森罗宗在找所有板块,那就让他们找呗……找到了到时候再说合作也不迟。 大致就是如此,不是多复杂的事,前因后果很容易串起来。 但秦弈真的承认,自己对这件事情还真的很有兴趣。这么大的手笔,这位万象森罗之主,感觉比巫神宗有出息多了! 第四百七十五章 无愧于心 “这事这么大的手笔,你现在的修行来负责,是不是吃力了点?”秦弈想明白始末,忍不住问。 “你这是……关心我?”孟轻影很是高兴。 “当然是关心你。”秦弈认真道:“正因手笔大,导致很难遮掩,你们才开始一个月,到处都被人察觉,你很难应付来自各方的压力。” “倒也没那么夸张,我带着很多人,不少宗门合作,晖阳都一大把,想坏我事也没那么容易。何况我们并没闹出什么事来,不至于惹出什么乾元以上的大能,否则什么风吹草动都乾元大能出马,要下面的人何用?”孟轻影笑道:“听说你惹了巫神宗乾元追杀啊,这才是了不起。” 秦弈尴尬道:“其实我现在是在逃命。” 孟轻影笑笑:“我虽和你这种关系,但没法替你和巫神宗开战,你会怪我吗?” “怎么可能怪你?”秦弈哑然失笑:“两个无相级的魔道宗门,牵涉多广,又不是过家家。何况也不是你能轻易决定的事情。” “嗯……”孟轻影微微垂首:“但有机会的话,我会坑他们一把的。” 声音慢慢低下去,几乎听不清:“他们竟敢杀你……” 秦弈心中有些感动,用力拥着她不说话。 孟轻影安静地在他肩窝靠了一阵子,又道:“这件事暂时没到师父全力负责的时候,我来负责是最合适的。” 秦弈奇道:“为何?这么重要的事。” “因为我们不敢贸然从本宗自己控制的那一块幽冥开始,那反而会让别人从我们搭设好的其他板块悄悄入侵我们宗门了,到处漏风。所以我们此时占据的是一个新找到的板块,以此为基地,先做几年试验再说。既是培养我的班底,探索幽冥也是我的历练,就这么回事。” “原来是试点。”秦弈笑道:“被你说得我有了几分兴趣,甚至想看看你们怎么操作的,感觉很有意思。” 孟轻影微微一笑:“那明河呢?” “你打算生擒她,也有一部分意思是不想惹得天枢神阙大肆干涉吧?” 孟轻影冷哼道:“当然,杀明河简单,要是惹得天枢神阙大肆干涉,我刚做少主带队做事就直接崩了。明河这小蹄子从来只会给我添乱!” 秦弈试探着问:“那……我去劝她离开?” 孟轻影奇道:“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不出现,让明河误会你是因为救她而被擒,她会感动得稀里哗啦,你想得到她就更进一步了。可你一旦出现在她面前,她立刻就会知道你和我有关系,你很可能彻底失去她。” 秦弈沉默片刻,慢慢道:“知道。” “那你还非要去见她?” “我刚才说了,若是我在温柔乡里,却让她在外面心急火燎地想要救我,这种事情我做不出来。”秦弈认真道:“我想得到她,却不会去用这种欺诈手段……无论是对她,还是对你,此无愧于心。” 孟轻影看了他好一阵子,笑意慢慢扩散:“好……我可以帮你找她此刻在哪里。” 秦弈奇道:“这么好?” “当然……”孟轻影笑吟吟道:“我很期待……那时候她是什么表情。” 不知道明河会是什么表情,总之此刻秦弈的表情异常精彩。 你这跟电视剧里小三到原配面前耀武扬威的心态有什么区别? 果然不管仙魔都是人,尤其是女人。 ………… 明河此时很头疼,她对幽冥界虽然不是没来过,但确实不熟。能达成在这里视物都已经是天枢神阙别有妙法的缘故了,想要和孟轻影她们那样到处利用幽垠暗影那是不可能的事。 孟轻影甚至还能借幽界生物和那些暗云暗影为傀,可以说满世界都是她的眼睛,她明河只能老老实实视物探索,连自己身处什么位置都未必搞得明白。 眼下所处的是界桥另一边,不是她原先来的位置,而是秦弈他们过来的位置。这又是一个新地图,想要出去搬救兵,从哪出去? “嗖!” 暗影之中,弹出了一条冥蛇,无声无息地接近明河后颈。 明河头也不回,身上宝光涌现,冥蛇惨嘶一声,遁入暗影不见了。 明河叹了口气,找了块石头暂坐歇息。幽冥界并不安全,此时状态一般,还是恢复一下再说。 大量魔道在隐秘行事,在她的角度上当然是会来探查情况的,理所当然。只是跟踪下来有段时间了,只在最初和对方一名晖阳交了次手,从此对方隐蔽得让人无语,好几天了连个人影都看不到,别提探查什么了。 今天感到某处有声响,追踪过来,看见了界桥,又通过界膜感知到对面“邪恶的献祭”。当初巫神宗在穷奇祭坛做的事情随着太朴子等人的扩散已经人尽皆知了,明河第一反应就是这么回事,当然会出手破坏。 结果是个坑,明河察觉“和谐捉拿”的时候,也在反思,自己是不是对魔道的偏见太根深蒂固,导致什么都把她们往最邪恶的方向去想,就连被坑都是对方算准了她对魔道的偏见影响,隐隐然也有点讽刺之意。 这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见到了秦弈。 其实……这场情劫,本也真的已经淡了。 她和秦弈,既没有多长时间的相处,也没有太过刻骨铭心的爱恋。秦弈因她的仙落凡尘而起了念想,无非是贪她美貌、也贪那种征服高冷仙子的感觉,继而生执;她也不过是因为自幼清修、情感懵懂的背景下,和一个男人并肩作战出生入死,在最虚弱的时候被他保护着,难免有些生情,接着又搂又抱又亲的,真就动了凡念,一直挥之不去。 感情是有,说要多深就不见得了。 双方都是。 所以她以求道为重,毅然离去。 道家修行,清心去念,闭关几年,什么也淡了。 只剩一点隐隐的萦怀,见到他的感觉和看见其他男人不一样……大概也就如此吧……在凡人来说,这叫“见到了曾经懵懂的初恋”? 可他偏偏又是以救她的姿态出来的……那一刻心中的触动无法言喻。 明河不傻,见后来孟轻影的态度和秦弈不反抗的模样,也隐隐觉得会不会是秦弈和孟轻影有了什么猫腻,但这个怎么说呢,就算他真的与孟轻影有关系,潜行打算敲闷棍的那一刻就是为了救她明河不惜身陷重围,这心意毋庸置疑。 他和孟轻影有关系,孟轻影觉得此事对明河打击无比,明河自己未必觉得重要。 是自己拒绝了他的追求,是自己要去求道,哪来的底气怪他找什么女人?就算找她的仇敌故意气她,似乎也没什么奇怪的。 重要的是那一刻的潜行出击、身陷重围的时候,他没有想过别的,只是为了帮她明河脱困。 该说幸好对面是孟轻影,幸好和他有关系才对,否则他可能要陷入非常麻烦的血战里。 一以贯之,他的心意从来如此。 现在唯一的问题在于,假如他现在明明一点事都没有,是会坦诚,还是会骗她,坐视她在外面心急。 如果是后者,其实是好事。她明河终于可以彻底放下这缕纠葛,从此再也与这个男人没有任何关系。 正这么想着,前方隐约出现了一道人影。 明河抬起头,安静地看着他接近的步伐,眼神平静,心中却暗自叹了口气。 第四百七十六章 你我之幸(月票4000加更) “为什么不继续装着被俘?” “不想让你在外受累。” 简单对话之后,两人就沉默下去。 仙侠的世界,总会给人一种时间停滞的感觉。 距离初遇明河,已经五年,距离明河来做裁判那次相见,距今也已经三年多了。 可此时再见,一如往昔。 明明已经该是一个接近二十五岁,可岁月在她的脸上身上没有留下丝毫痕迹,一切都像初见的那一天,依然是个十八九的少女,风姿绰约,隐若星辰。 她站在人来人往的长生观台阶上,天地之间却仿佛只有那一人。 而本应从十七岁到了二十二的年纪,变化该更大的秦弈,除了看上去壮了些,也与当初完全没有差别。 五年三年,在仙人而言,时光太短,如同一瞬。 可时间又很快,外貌没有差别,气质却有了。 秦弈的气度明显沉凝了许多,再也没有初出茅庐的跳脱;明河的气度同样庄严了很多,不像初临红尘的青涩。 同样变化的还有距离。 初时远,后来近,而如今…… 秦弈再度觉得明河变得遥远。 上一次相见,还能腆着脸伸手去替她绾青丝,而这一次,却很清晰地感觉到,如果敢伸手,她会后退。 他不想见她后退的样子,那小小的一步伤害可能会很大。 于是手已经微微抬起,却终究放下。 这种感觉……似乎与这次的事情关系不大,而是与她修行有关,越是修行得深,红尘沾染就越少,越发淡泊,终至太上。 她是最正统的出家人,修的道本来就与大家并不一样,居云岫孟轻影的道可以不在乎的事,而她不同。 从一开始,自己就没有得到过她,从来都只是一场少年的“妄念”罢了。 “感谢道友再次仗义相助。”明河终于开口:“也感谢道友的坦诚。” “不需要你谢我这个。”秦弈轻声道:“如果我事先知道对方是轻影,这次我真不知道会怎么做。” “你可以帮她。”明河平静道:“毕竟……你我的关系……不管什么关系,也没有你与她之间亲密了。只不过道友是正人,本不该与魔共舞,却终究为色所迷,让人遗憾……” 说完这话,她抿了抿嘴,微微偏开一点视线,不去看秦弈。 明明心里就是这么想的,明明觉得自己很平静,可话说出来,却连自己都感觉听得处处泛酸,尴尬得要死。听上去反倒像是在背后说坏话,你和那个女人不合适…… 其实就是说坏话吧。 本来他是追求我的,凭什么被那个妖女迷走了?本来是帮我杀她的,如今要我说出你可以帮她对付我…… 怎么说都难受。 终究未能勘破。和凡人一样,唾手可得之时,并未珍惜,而当有人竞争之时,才愈发觉得不甘起来。 明河心如明镜,看得清,却终究避不过。 她还只是个腾云道姑,连晖阳境都未入,别提道果。 秦弈就盯着她的侧脸不说话。 明河偏着头,他就一直看。 明河终于有了气恼之意,顿足道:“你看什么!” 秦弈咧嘴笑了。 明河转回头,怒目而视。 “好看。”秦弈眼睛亮晶晶的:“只要你不是那副千里之外的平静脸,无论是喜是嗔是羞是怒,都很可爱。” 明河的表情变得非常奇怪,似是想收回怒容变回平静,却一时半会收不回来。 秦弈敢打赌让奥斯卡影后来演这个表情都演不出来。 于是笑得更开心了。 明河索性不装平静了,大怒:“秦弈!” “在。” “你不要脸!”明河怒道:“你现在已有孟轻影,还来挑惹我作甚,难道还想我和她共处?” 秦弈奇道:“按这个意思,如果我没有轻影,挑惹你就是理所应当?” “我……”明河眼睛直了一下,竟一时没法反驳这话,索性破罐子破摔:“你又不可能放弃她,说这个有什么用?” 秦弈反而道:“你不试试,怎么知道我会不会放弃她?” 明河目瞪口呆。她发现和这死流氓说这个,不用开口就已经输了。 更可怕的是,她心里居然还真隐隐有点这么想过。 他本来是追求我的! 如果我肯……甚至都不需要肯,只是像以前一样亲密,是不是能让他放弃那妖女? 他本是个正人君子,和妖女一起会变坏的,应该让他回到正轨…… 这可怕的念头在心里一闪而过,明河迅速甩开,她知道这不切实际,自己一个出家人怎么可能去做这种事!这不叫割肉喂鹰舍身饲虎,这叫抢男人好不好! 虽是已经把这可怕的念头及时甩开,可会出现这念头就很见鬼了,让明河都有些心惊肉跳。 最终千言万语哽了一肚子不知道怎么说,变成了:“秦弈,家师让你百年晖阳,才允许你我见面,这次是意外相遇还好说,若你我不守此约,她废了你毫无难度。所以你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还是收收,安心修行才是正理。” 这话里就真含有一点如果你达成条件之后我们真可以试试再启前缘的意思,只是非常的隐晦,听起来反而像个警告。 秦弈也不知道听出来没有,只是道:“既然意外相遇不算违约,那意外遇上了,故友喝杯酒算不算?” 明河犹豫片刻,心道师父本不是什么老顽固,当然不会这么较真,而且师父又没吃撑了盯她的梢,怎么可能知道现在她在干啥。 倒是她自己觉得不该这么下去了,和这家伙说这么几句,都差点说出等你晖阳来找我了……要是再多说几句,那就一切恢复原点,再也没有变化。 这些年的修行,付诸东流。 可是她说不出拒绝的重话,觉得会伤了他的心。 归根结底,两人之间藕断丝连,并不是秦弈单方面在“害人”。而是自己一边说要求道,却没能忘了他,倘若自己坚决一点,秦弈也不是一个黏黏糊糊的人,你既无心我便休,于他并不难。 是因她有情,秦弈同此心,因而求之,而不是秦弈见色起意,坏她修行。明河心中很清楚这根源在哪里。 是该做个了断的时候了吧,不然只能这样没完没了的下去,牵扯不清。 明河深深吸了口气,正要开口拒绝,秦弈却反而先笑了起来:“算了,害得你被你师父打屁股就不好了。其实……明河,我知道现在不是时候,甚至你我本不该相见。” 明河:“?” “我刚才口花花说那么多,只是想知道你是否有情,毕竟这次相见,看你似乎越远。最后……我很高兴。” 明河:“……” 秦弈微微笑着:“求道是你的理想,我不该总因一己之念影响你的修行,让你为难。可忍不住,是我不对。你师父的条件,我从来不觉得刁难,确实应该等你我晖阳之后,触摸了证道之坎,届时你我相见,再论此心。是否终须断红尘,终能看个分明,此时黏黏糊糊,于事无益。” 明河抿嘴看着他,眼波微动,没有回答。 他……真的是越来越成熟了。 “万象森罗在此地做的事,暂无害人之意,你可以观察以观后效,无需急着冲突。”秦弈指着自己原先的来路,又道:“如果你要走的话,那个位置有通道,通向东海海底。此时巫神宗可能在那附近搜寻,但他们不会为难你,你可以直接从那里离开。” 明河看了他半晌,终于微微一礼:“谢过道友。” 秦弈还了一礼:“与道友结缘,是秦某的运气。” 明河轻声道:“不……这是明河之幸。” 第四百七十七章 凯旋的少主 明河走了,并未停留。 秦弈说万象森罗此番暂无害人之意,明河相信。 既然如此,连回去找长辈来处理的意愿都收了,最多关注着此事进展,发现有变再说。她来此本来也就只是探查缘由,又不是什么极端之辈,总不至于人家魔道吃个饭走个路都要引申到必有后患,那大家还过不过日子了? 何况……孟轻影这次给了面子,先是和谐捉拿,又没有再继续追杀,不管是因为秦弈的因素也好,还是不想触怒天枢神阙也好,她明河也该受此默契,不依不饶来搞事就理亏了。 不如归去。 这次行事是冒失了,贸然进入对方主场,处处被压制。 但值得。 与秦弈的关系变得让人舒服起来,若是再相遇能相视一笑,互道一声“道友安好”,这场面想想都让人愉悦。明河知道,她们的修行也是与众不同,特别重心、重悟、重勘,寻觅那一刹的天人交感。光是今天这么心思开朗,她都说不定要突破。 真是让人神清气爽。至于以后…… 百年晖阳…… 且不论能否达成,即使达成也是大几十年后的事,那时候自己未必还记得秦弈,秦弈流连花丛也未必还记得世上有个明河了吧。 那就可以忘矣。 若是没忘……管它呢,到时候再说。明河说实在也是隐隐有些小期待的。 倒是孟轻影这次居然没有过来耀武扬威地气她,这让明河有些意外。孟轻影打架不出重手就罢了,可以理解她刚做领导不想惹出大事的心态,可这种刺激她明河的机会都不露面,那还是孟轻影吗? 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 明河带着一肚子困惑,飞进了海底墓穴。 秦弈站在原地一路目送明河远离,直到明河消失不见,旁边的黑暗之中影子慢慢立体,慢慢出现了孟轻影。 “看不出来……你这手到底是欲擒故纵,还是真心?” “当然是真的。我此时和她牵扯不断,是误了她的修行,非我所愿。但她们的道途,我保留意见,只是此时我自己格局尚浅,还没资格扯这些。有朝一日,我自会去问的。” “叩神阙,揽星河?”孟轻影转着眼珠子,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秦弈不和她继续扯这个,反问:“倒是你居然没有出来刺激她,挺奇怪的,你不是一直打算这么做的吗?” “看她进退维谷的那一刹,我就并不想出来了。”孟轻影叹了口气:“那不是刺激她,而是在坑你。” “哦?” “我若气她,她也就是怒而远走,你就真的彻底失去她了。” “难道这不是你所愿?” “是也不是。”孟轻影微微一笑:“我确实想要让她看着,曾经说为了她杀我的秦弈,如今投入了我的怀抱。但这已经成为事实,不需要我说,她心中已然有数,我的目标早已达成。放话作态、恶意刺激,那就成了市井泼妇,等而下之,反而为她所笑。” 秦弈很想说你之前明明想做这种等而下之的事,现在忽然来装什么高端? 孟轻影悠悠道:“我听你说,你不试试,怎么知道我会不会放弃她?这时候我觉得很有趣。让她一怒斩断此缘,好像意思不大,说不定反而是帮了她……远远不如她割不断、舍不得,让她后悔没有早下手,跑回来和我争男人的场面有趣。” 秦弈哭笑不得:“你想多了,那不是明河。” “是么?”孟轻影淡淡道:“我却觉得未必……正如那年我还想杀了你,可如今谁知道,这还是不是孟轻影。” 秦弈转身拥着她,轻抚她的腰肢,低声道:“我知道这是孟轻影。” “没大没小,叫少主!做好一个炉鼎的本份!” 炉鼎的手伸进了少主衣服里。 少主瞪大了眼睛。 “这、这是光天化日!” “啊?”秦弈转头看看漆黑的世界:“哪来的天,哪来的日?” “你……” “哦,我知道了,你指的这种日?” “不要……”孟轻影按住他作怪的手,咬着下唇道:“你觉得这是黑漆漆,我看到处都是生物,眼睁睁地在看我呢。” 秦弈被说得脖子凉飕飕的,很快收了手。 其实他本也没打算在这里干啥,只是教训教训嚣张的“少主”罢了。 毕竟居云岫和李青君还在驻地里做客呢,不把她气焰压一压,回去还有命吗? ………… 居云岫李青君其实知道秦弈孟轻影在干什么,并没有干涉。 孟轻影和明河之间不仅仅是儿女情事之争,涉及其实很复杂,是宗门之争乃至于正魔之争,她们无心掺和,尤其还牵涉自己的醋意那就更乱了,瞎掺和会乱事的。 这可不是大摆修罗场的时候,这点分寸要有数。 何况孟轻影明河都有事,接下来又不可能跟在身边,两人门儿清,淡定着呢。 她们正在客房里喝着小酒看资料。 作为“少主贵客”,那是除了宗门机密之外,要什么给什么。她们对幽冥界比较好奇,就让万象森罗宗的人提供了一份幽冥界的基础资料,环境、物产、生物图谱及特性标注、特殊的险地,等等。 对于万象森罗宗,这是基本认知,不少隐秘还没提供呢。可对于外界,这已经是极其珍贵的幽冥界探索资料了。 居云岫看得不亦乐乎。 她是有意使画界成为真实界的画道修士,对这些极感兴趣,很快沉在里面,对外事充耳不闻。 而李青君兴趣点不一样,对这些只是略略了解了一下,她对孟轻影本人更感兴趣,因为她和明河有旧。 明河是她认识的第一个修士,早年的感觉那真叫一个神秘莫测高高在上,不过现在这形象崩得差不多了…… 曾经她看得出秦弈对明河隐藏的欲望,当时还想过,明河可能会是自己的第一个“姐妹”,那时候她不怎么喜欢明河,都已经在考虑怎么与明河宫斗的事情了……嗯…… 时移世易,现在的格局早就不是那样了,他身边这些狐狸……如果要拉扯派系,自己和明河反倒应该是属于一派的,毕竟有旧,嗯…… 结果让人意外的是,明河居然是离他最远的那一个。 她的对手、宿敌,人人惊惧的魔女,反而和他……嗯…… 李青君一肚子嗯嗯嗯的想法之中,客房门开,孟轻影跳了进来。 这个跳的动作好啊,一看就知道多飘。 窗边的李青君慢慢回首,正在看书的居云岫抬起了头。 “咦,你们还在啊。”孟轻影奇道:“这么没事干吗?” 这语气……一听就是与明河之战大获全胜回来了,想要携胜势横扫天下呢? 居云岫悠悠道:“山人幽处,一书足矣,多些款待。倒是想请教,孟姑娘之前捉了我那不成器的师弟,要用到何时啊?” 这个对比十分恶劣,突出了自己的高洁和对方捉了男人就用个没完,讽刺之意浓上了天际。可这招对孟轻影却如风拂面,毫无影响:“我的俘虏我想怎么用就怎么用啊。他挺卖力的……可能是特别喜欢我吧。” 李青君第一时间想起了程程。 果然,当初就觉得,要来个魔道妖女才能跟程程比节操,自己的感觉还是非常准确的……要是程程在就好了,这才叫棋逢对手,将遇良才。 第四百七十八章 三足鼎立 李青君和居云岫是实在没法说出程程和孟轻影那种没羞没臊不要脸的话来,也没法学她们故意腻在男人身上把手臂嵌进哪里哪里来示威,一个素质闺秀,一个正道剑侠,怎么做得出来…… 在此之前她们都没打算和孟轻影斗嘴,没什么意思,因为感觉大家不是一路的,秦弈想玩就让他玩玩呗,然后客客气气你好我好大家各走一边就是了。 他们被巫神宗追杀之中,也没打算托庇于孟轻影,孟轻影也没那能耐为他们硬扛巫神宗。来此幽冥界只是借个路,能出去就远走高飞了,大家心思都不在这儿,谁耐烦在这里吵架。 其实孟轻影也没打算跟她们吵,她又不傻,很清楚不能把秦弈身边人都得罪完的。尤其居云岫身份特殊,就算不是他女人那也是他师姐,按道上规矩那可是正儿八经的师长来着,哪能乱得罪。搞个不好让她奉茶都得委屈巴巴地照办的…… 只不过刚刚大杀四方上位成少主的小魔女,气势正盛之时,这还是处于她的主场之下,魔焰滔天,也没打算放低姿态应付她们,没得被人看轻。 倒也算不上是飘,形势使然,就连对秦弈她此时都要撑着一副“你是我炉鼎”的嘴硬呢。 这种角度看,秦弈算不算收服了孟轻影,其实还不算的。就像当初和程程的关系一样,她愿意和你双修,与愿意为你戴上项圈,这中间还隔着天与地的距离。 当然也不能全和程程做对比就是了,毕竟妖的廉耻感与人不一样,玩些花样没什么心理障碍,但基本可以做个参照,心理高低上是有差异的。 但无论如何,她的态度还是激起了青云组合的反抗。 “他是不是最喜欢你,不好说。”李青君靠在桌上,自斟自饮了一杯,悠悠道:“换了我是男人啊,有个魔宗少主主动送上门娇滴滴地抱着去密室,我也会一晚上很兴奋的。反正又不要负责,这个少主自己还不想让人知道被人那个过,如同捡来的好事一样,多谢孟姑娘盛情款待我夫君了。” 孟轻影眨巴眨巴眼睛。 居云岫继续低头看书:“嗯……良宵苦短,多做几次也是对的。” 孟轻影换了只托腮的手。 怎么忽然感觉,明河比她们弱多了,只会跺脚。 “对了,我那师弟现在哪去了?”居云岫淡淡道:“玩也差不多玩够了,问他什么时候走。” 孟轻影哭笑不得。 其实本来还想答和我玩得太累了伤了腰这类的,可被她们说得真是……越是这么说,越显得自己低级。 “算了。”孟轻影给两人都倒了一壶酒:“一个炉鼎,瞧你们紧张的那样。” 两人都斜斜看她,撩了就想跑,你倒是接招啊? 孟轻影笑笑道:“在我这儿做客,客人和主人吵架也不好看,何况你们用着我的,让我嘚瑟几句怎么啦,真就这么针锋相对么?” “诶等等。”居云岫放下书:“我记得幽界资料在外也是能购买的,如果这个算人情,那我不看了。” “嗯,这些只是幽界基础,不含机密。你们要去外面有意搜集的话,确实也能购买得到,无非一些灵石价值,算不得人情。”孟轻影还是在笑:“莫非你们真不知道你们用了我什么?” 两人还真想不到,李青君忍不住道:“不会就喝你些酒吧?” 孟轻影指了指她们的眼睛:“你们直到现在,就连能看见我,都是在用我的血液蕴含的幽气蕴目。” “!” 暴击! 两女面面相觑,目瞪口呆。 这……这还是个人情,无话可说。 孟轻影以一敌二,不争而胜,浑身舒泰地靠在椅背上,悠悠道:“一个炉鼎,往往也有三足,便此鼎立也没什么。不过你们既然要走,这两天他多陪陪我,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两人嘴角抽动了好半天,李青君才叹了口气:“问题是没什么问题,但他不至于不出来见我们,跑哪去了?” 说到这个,孟轻影的神色也有了几分古怪:“原本回来的路上,他在问我整合幽冥界有什么意义,我说起码摆在面上的意义就有可能找到很多远古宝物,比如冥华玉晶啊什么的。结果他一听这名字就疯了,直奔我屋里看机密资料去了。” 李青君沉吟道:“他好像是在寻找一些什么东西,血凛幽髓什么的……可能其中就有这个冥华玉晶。” “或许吧……此物在远古幽冥界肯定是存在的,但不知道存在于何处,如今幽冥界分裂成这么多板块,就更难寻了,比大海捞针还夸张。他真要找的话,恐怕还真得陪我整合幽冥,看点资料是没有用的……” 话刚说完,秦弈揉着脑袋出现在门口。 孟轻影起身到门口,做贼似的左右看了一眼,“砰”地关上了门。 她维持少主逼格也不容易,为了让秦弈从她屋子和客房畅通无阻,严令别人不许接近这一带。这要是有敌人偷偷来,就有明显的防御漏洞了…… “看了你的资料记载,曾经幽冥界有不少宗门立足,冥华玉晶曾经在一个叫幽皇宗的宗门作为宝物供奉,后来幽冥分崩离析,也不知道此物是随幽皇宗的遗址埋葬,还是被人带走了。”秦弈坐下喝了杯酒,神色凝重道:“不管哪一种都很难找,但怎么说也是个线索。” 李青君奇道:“这东西对你很重要?和血凛幽髓那样?” “嗯……很重要,志在必得之物。” “反正我们探索幽冥,这些东西都在我们探索范畴,若发现线索会替你留意。”孟轻影笑道:“说来这件事你要不要参与一下?” “我们正在被巫神宗追杀,掺和这件事颇为不便,也对你不太好。”秦弈歉然道:“事实上我们有明确的去处,到幽冥界只是借道离开。”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巫神宗对血幽熟,对幽冥不熟。在这主场,就算乾元追过来我也让他讨不了好。” “那会引起你们和巫神宗的对立,非你所愿。”秦弈笑笑:“我也不能让你为难。” 孟轻影沉默下去,轻轻叹了口气。 秦弈还是如此为她考虑,而她却隐隐有些惭愧。 此时她必须对宗门负责,对师门重大项目负责,确实无法为了一个“外人”掀起魔宗对立。倘若此时巫神宗找上门来,她最多拖着巫神宗,偷偷安排秦弈跑路,不可能死硬地护着他和巫神宗开战。 要替秦弈找场子,她能做到的只有暗中坑巫神宗几把,还不好被人发现。 “秦弈……”孟轻影低声道:“巫神宗很强,他们不仅强在自己的势力,还因为主持血腥之城庇护各路魔道散修和犯事的各宗子弟,导致潜势力也很大,不少人离开血腥之城还会继续卖巫神宗面子。他们对你下了通缉,你们怕是走到哪里都很危险。” 秦弈洒然笑笑:“人在江湖,哪能一路顺风顺水,总是要有冬天的。” “我不能陪你走……”知道秦弈只是借道,很快要走,孟轻影心里忽然有了些难过不舍,抽了抽鼻子,低声道:“再、再留一天好不好?我帮你再问问幽皇宗的消息有没有人知道。” 秦弈只得道:“好。” 孟轻影有些小开心地笑了。 居云岫和李青君看着她的表情,心中又更软了下来。 都不容易。 第四百七十九章 道阻且长(为黎赛琉盟主加更) 这一夜折腾够久了,没多久就天亮——幽冥没有天亮的概念,只是他们自有算时间的方法。 孟轻影“一早”就召集了手下开小会。 “幽皇宗?”那林舵主奇道:“少主怎么忽然对这个感兴趣?” 孟轻影板着脸:“此事关乎我们此行要点。” 天知道一个早已湮灭的宗门怎么会关乎了此行要点,人们面面相觑了好一阵子,才有人道:“幽皇宗的事,我们不太清楚,不过这些上古幽冥传承,和我们宗都有千丝万缕的关联,宗门里必有前辈知道,少主若要了解,不妨传信咨询他们。” “我会的。”孟轻影道:“那你们也是个个活了几百上千年的,就没话要说?” 林舵主道:“属下听说过这个幽皇宗,据说是供奉凤凰的。” “凤凰?”孟轻影奇道:“那和幽冥有什么关系?” “有的,浴火重生之意,与幽冥转世之意,有相通处,故而供奉。此外……凤化为五,其中有鸑鷟,黑色或紫色,近于幽冥,后来被附会为冥火凤凰。” 孟轻影眯起了眼睛。 “其实鸑鷟本也是瑞兽之征,象征不屈之质,本与幽冥无关。幽皇宗供奉的更是天下第一只凤皇,那可近于神祗,不是鸑鷟。但他们身处幽冥,研究的是转世之法,反正不知道后来是怎么演变的,用近于幽冥之意的黑紫鸑鷟作为象征了。”林舵主道:“属下也就是听自家师父说过这个传闻,具体他们是干啥的、在哪里、如何消亡,那也是一概不知。” 孟轻影若有所思。 不知道为何,听到这个传闻时,她总有点熟悉感,不知道哪来的……她确定自己没听说过这些东西。 “话说,少主,昨天那个俘虏呢?” “哦,他啊,已经被我抽骨取髓,没了。” 众人齐齐拍马屁:“犯在少主手里,他真是不长眼睛!” 孟轻影心中有事,眯着眼睛笑了笑:“嗯,真是不长眼睛。散会。” 拍马屁的众人哪知道一散会少主就钻到那个被抽骨取髓的男人怀里去了…… “凤凰?”秦弈一怔而起:“我见过。” “嗯?”孟轻影忙道:“在哪里?” “我带你去看看。” 两人不知道的是,在几个时辰之前,明河站在海底古墓的凤凰壁刻边,也极为惊奇:“幽皇宗遗刻,凤凰一族?这个宗门以转世为永恒法,不该没有人转世继承,本以为潜于幽冥不为人知,可如今看来根本就无人继承?这是何故?” “而我……为什么我会对这壁刻……有些熟悉感?” 明河离去没有多久,秦弈就带着孟轻影来了。 站在壁刻面前,孟轻影和明河一模一样,产生了越发熟悉的一种感觉。 不知来由。 孟轻影和明河不同在于,她的修行,很容易第一时间往转世方向去考虑,这让她心里瞬间多出了事来。 但她没说,这种事情还是自己搞清楚的好。秦弈此时已经焦头烂额了,也没必要让他为这种事烦心。 “看来这个遗刻就是属于幽皇宗的。”秦弈沉吟道:“那位玉真人便是此事关键,他应该清楚一切。” “玉真人?”孟轻影表示没听过:“谁啊?” “一位很可能是无相的大能,衣色尚黑,唇上有胡,颇有气度。”秦弈道:“会不会是你师父?” 孟轻影的神色有了些古怪,半晌才道:“这种长相的人到处都是,无相……嗯,我会问问师父。但是秦弈,这个人最好别是师父。” “为什么?” “因为师父不想说的事,世上没人能让他说。”孟轻影苦恼道:“那才是最麻烦的事情。” 秦弈失笑:“不说就不说,若真是他,我和未来岳父曾经把酒言欢,这岂不就是一件最好的事?至于幽皇宗的线索,我们自己也能找。” 孟轻影转头,眼神里有些喜意,轻轻“嗯”了一声。 继而若有所思地道:“我对这个宗门的故事也有点兴趣了……这件事会是我这次探索幽冥的重要目标之一。秦弈,我们终于又有了一个共同目标,真好呢。” 秦弈道:“可短期内我掺和不了。” “没关系,我们这事轻易也要好几年,可能几十年都不一定有什么进展的,真当探索各个未知板块这么容易?这是一场长期的事宜,我未来很长一段时间的历练都在其中。你且先去,将来有合作之时。” “嗯。” 孟轻影转身拥着他,低声道:“在此之前,我要采一天的炉鼎。” 秦弈尴尬道:“就不用了吧……” 孟轻影理直气壮:“你我都是腾云七层,对你双修极为有利,你此去处处险地,提升一分是一分。” “诶诶诶……我真的一滴也没有了……” “没有也要有!” 秦弈一路跌跌撞撞地被孟轻影拉回了驻地,连声招呼都不打就关起了房门。 居云岫收回书灵,面无表情道:“回来了,但被关起来了。” 李青君:“……” 两人实在后悔昨晚那一时的心软,更后悔那一时觉得用了她的血感觉手短的挫败。 手短个屁,挫败个屁。 早知道你要借口找什么幽皇宗,把秦弈忽悠过去霸占着一整天面都不露,我们还你血啊,不就是那事儿的血嘛,谁没有啊?李青君还有两次呢! 真是气死了,两人在客房对视,总觉得这不是冬天吗,为什么都看见了对方脑袋上一片草原。 有诗赞曰:登山每与青云合,弄影应知碧草同。 算了,也就一天。 那妖女也是知道只剩这么一天,秦弈真不会久留,让她一天就是了。 ………… 秦弈确实不会久留,就算为了李青君居云岫的心情他都不会在这儿没完没了,否则以后不要过日子了。 哪怕双修真的很有利。 这是真正的同级双修……秦弈每一次最佳的双修体验,其实都是和孟轻影。仿佛她的修行就是为了配合他而涨的,合契得要老命。 但无论如何,也没法在这里双修到突破八层再走,巫神宗压力如山一样重,大家真的不是来旅游的,也没有这样的心情。 孟轻影终于没再挽留,她自己也一堆事要做,哪能天天沉迷男色? 次日一早,她亲自带着秦弈一行,离开了驻地。 一路谁都没有说话,秦弈尴尬,两女板脸,孟轻影负手而行,神情平静。 到了此界的一角,天上幽幽有个肉眼难见的旋涡,直出幽冥。 “这个位面,我们经营已有一个月,四处都很熟悉。通道不止是明河追踪我们下来的那一条,还有这一条是通向混乱之地的,你们从这里出去,至少不会身陷神州魔道的通缉里,能够有余裕规划行事路径。” 这考虑真的是细致周全,两个在生闷气的女人都没话可说。 该说这次幸好是遇上孟轻影在这里干活,否则大家自己要探索幽冥,没头苍蝇一样都不知道要几年才能找到路出去,那才是悲剧。 居云岫叹了口气,还是行了一礼:“多谢孟姑娘。” “不用。”孟轻影看都没去看她,依然幽幽看着秦弈:“前方道阻且长,你要小心。” “探索幽冥,并不容易,你也小心。”秦弈轻声道:“我会回来的,用不了几年。” 【第五卷终】 第四百八十章 画卷指引,清茶发芽 混乱之地,并不是一块被分割得小小的岛屿。 流苏直劈裂谷到东海,从它劈的反方向,也就是裂谷以西还有广袤大地,大部分是极致莽荒的荒漠与戈壁,万象森罗宗就隐迹在那边。 秦弈有时会想,既然直达东海,如果那边没海,是不是能劈得更长……或者是如果流苏站的起始位置是西边海岸,能不能直接把大陆分成两半?那时候就不叫裂谷了,该叫海峡。 应该是可以的,现在秦弈并不怀疑一个太清能够分割大陆的能力。 毕竟乾元画道已经可以开辟小世界了,对于小位面来说乾元都能算个神了。就像穷奇祭坛那一部分小小的位面,凝聚出来的一界之灵也就是乾元水准。 血幽之界这种很强的次级位面都能被那群太清无相的仙神之战打得位面崩碎了,毕竟一个个都是可以自己创位面的人,达成这种结果可以理解…… 主位面强大坚固得多,打碎位面不可能,但只想要分割大陆应该还是办得到的,最多就是太清初期不太够,后期应该可以,靠的未必是蛮力,而是某种神通。说不定初期都够了,毕竟此时无法接触大神通层面,无法脑补。 在整片大陆而言,裂谷大约在南部五分之四的位置,裂谷以南还有大陆的五分之一,相对神州是小区域,绝对面积其实很大。 之前秦弈混迹的千山联盟和玄阴宗范围,不过是其中的北部一小块地方。 在大陆的最南端,同样是海,高高的断崖壁立千仞,下方是咆哮的怒海,旋涡深深。 漩涡之中,冒出了一个脑袋。 然后冒出了第二个第三个。 “终于出来啦!”秦弈仰天大喊:“好想念蓝蓝的天空清新的空气啊!” “轰!”一道闪电劈在山崖上,这才发现天空乌云密布,电闪雷鸣,暴雨如注。 秦弈:“……” 李青君扑哧一笑。 “不管了,就算是灰蒙蒙的天,也比幽冥界里乌漆嘛黑的舒服多了。” “是吗?我们怎么觉得你在幽冥界乐呵得很?外面再黑的天,反正你怀里也是白花花的。” “这是什么话……”秦弈狼狈地转移话题:“看来这种位界通道,往往都在海底,或者是某些很深的深渊处。” 两女也没再讽刺他,心中都在沉吟。 玉真人的墓在海底,之前穷奇祭坛那个也是在海底火山里。明河追踪孟轻影来时的通道,应该是在戈壁断崖深处,反正都是低潮阴暗的位置。 所以叫直下幽冥,可没人说上幽冥。 但理论上位面是重叠的,并非处于下方,其实也是可以“上幽冥”的。只不过半空之中如果突兀地裂个通道出来,那就说明主位面出问题了,所以只可能出现于低谷阴暗处。 搭设界桥的位面跨越,在空间上有种缩地成寸的神妙,西方戈壁、东海万里,如今又是南海之滨。这用全力飞行也得用月计算的旅程,只在这区区一两天之内。 若能充分运用这种位面跨越的神通的话,天下之大也就是一步之遥罢了。 那时候就不再是朝北海而暮苍梧,而是瞬息即至。但这个估计涉及了空间的法则,不是随随便便能达成的了,孟轻影她们搭界桥,首先也是利用了混乱的空间裂隙,下幽冥也是需要寻找通道下来再说,而不是平白撕开位面钻进去的。 “喂,你确定这里真是南海?”居云岫不确定地道:“她说这里通向混乱之地你就信啊?” “呃,她骗我这个干嘛?” “不是说她骗你,而是她们最多也就是派个人出来溜达过一圈,未必能确定这就是混乱之地吧,说不定是北海?” “这你就不知道了,混乱之地很好认的。”秦弈眨眨眼:“你飞一下?” “飞就……”居云岫刚刚窜上海面,立刻“哎呀”一声栽了下去。 秦弈早就等在下面摊开双手,居云岫就栽进了他怀里。 “来,大功告成,亲个嘴儿……” “滚!” “砰”地一声,秦弈惨叫着被打飞上天。 “看,这不是还能飞嘛!”居云岫祭出她的彩云法宝,笑吟吟地坐了上去,又拉着李青君一起坐了,抬头看着天上变成一个小点的秦弈。 李青君手搭凉棚看了一阵,笑道:“看来混乱之地术法紊乱,不能用清气腾云,这便是了。” 居云岫皱眉道:“这可能有了新麻烦。” 秦弈栽了回来,准确地落在两人之间,一左一右搂着:“什么麻烦?” “我们的目标该是去那画卷所在地,寻找碎片?” “是啊。” “那画卷并不是地图,而是我们画道的术法指引,你知道吧?”居云岫道:“如果这里术法紊乱,无法指引?这倒罢了,最怕的是指引出来的位置是错的。” 秦弈呆了一呆:“那……先试试?” 居云岫取出乾元画卷,又取出先前特意分离没有融合进去的两幅:她自己的云岫图,和剑阁女子图。 这两幅画一拿出来,秦弈看看居云岫,又看看李青君,神色很快就古怪起来。 虽然之前意识到过这种巧合,可如今这么直观一看,感觉还是无比怪异。 李青君的神色也很是怪异:“这位是……我们剑阁前辈?” “是的。” 李青君也感到了一种命运的神奇,看着那剑阁女子图出神。 居云岫慢慢把两幅图融了进去。 之前的图,无论是大乾山河,还是红岩山魈,还是日月图,融进画中都成了实景。而这两幅融入,并没有让画中多了个居云岫和剑阁女子,而是多了两道盘旋的气。 继而迅速形成一仙一武的阴阳鱼,盘旋环绕。 这本就是取居云岫的道之性,与剑阁女子的武之性,采集这两种世界元素,演化太极。而不是以画猴子具现的方式,所以形式不同。 阴阳环绕之中,慢慢散于八方不见。而里面的日月星辰开始悄悄挪动,天上星辰排成了北斗之形,而斗柄指向了北方某处。 这便是叶别情作画之时暗藏在其中的指引,不是单纯指个方向,而是罗盘,这个斗柄会不断的调整位置,指向他曾经在某处留下的引子。 这可以说是叶别情生命的最后几百年所有心思都在操作的事情,几幅画的故事绵延至今,终于回归了初始的原意。 “能判断这位置指向是对是错么?”秦弈道:“如果无法判断,我们先离开混乱之地的位置再试一次,大不了去裂谷,那里不乱。” “那里不止是不乱,还有你想见的人吧。”居云岫白了他一眼:“如果我感觉没错,这个指引是对的,没有乱。看来混乱之地的所谓乱,也有限得很,至少动摇不了我们的画道。” “这里的乱本来就是规则内的一种乱。”秦弈吁了口气:“既然指引不错,那我们立刻出发!” “等一下!我得把清茶放出来透个气……” 居云岫掏出放幽壤的盒子,拨开泥土,拎出了那片茶叶。 茶叶依然鲜嫩,明明从土里翻出来,却丝毫不染。表面看着,好像也没什么变化,至少肉眼看不出来。 居云岫一指点在茶叶中央,光芒闪过,茶叶变成了小姑娘,睡眼惺忪地揉着眼睛:“师父,我饿……” 李青君奇道:“没变啊?” 居云岫沉吟:“就三四天,可能改了些根骨,便是要长大也没这么快吧?” “不,变了。”秦弈呆呆地看着清茶的头顶,那里长了一根直愣愣的呆毛。 好……萌……啊…… 第四百八十一章 柳暗花明 秦弈掏出飞艇,众人坐在上面,按画卷的指引一路北行。 李青君问道:“你之前是不是来过混乱之地?” “嗯。”秦弈心不在焉地伸手摸了摸清茶的呆毛。 居云岫问:“先说好有个心理准备——这里是不是又有你的女人?” “没有。”秦弈又摸了摸清茶的呆毛。 清茶终于炸了:“臭师叔你在摸什么啊!” “哦哦,我只是在考虑事情,下意识,顺手,顺手……” “你在考虑什么?” “考虑你从茶叶变成人的时候,衣服哪来的……哦不是,口误,救命啊啊啊!” 三个女人合力把他架了起来,丢出了飞艇。 秦弈在半空扑腾挣扎了两下,清气化罡气,凌空一跺脚,虚空之中炸起一片蘑菇云,秦弈飞窜而回,姿态行云流水。 众人都冷笑:“出息了啊,摔不死了啊。” 秦弈赔笑:“误会,误会,我想的真的只是茶叶变化成人这个过程的理论与学习,绝对不是想看没穿衣服……真的不是!” “去死!”清茶从裙子里掏出了大毛笔。 “等一下!”秦弈指向居云岫手中画卷:“我真在考虑事情……我们一路往北,如果回了神州怎么做。” 居云岫李青君都默然。 往北的这个指向确实是挺蛋疼的事,因为很可能指向的就是神州某地,这等于又回到巫神宗通缉范畴。 别以为偌大的神州别人找不到你,这事已经有乾元甚至可能有无相在关注,那种大能掐指一算能算到的东西都不能以常理推测的。就连封不戾都有蓍草草人来算你跑路的方向,如今牵涉了杀死封不戾的大因果在身,一旦回了神州,那被人算出位置追过来实在太正常了。 之前是海底界膜之隔,别人只能算到大致位置,找不到具体地方。后来更是跨幽冥界,此时又是混乱之地,不好算是正常的。 一旦回了神州就跟招摇过市没区别了。 所以玉真人说的是离开越远越好,而不是在神州找个洞躲起来完事。 孟轻影也说的是到了混乱之地你们可以有余裕规划一下路径,而不是让他们没头没脑直接回神州。 要真是必须回神州,那还不如就在混乱之地潜修,或者去裂谷,回幽冥,都比回神州好得多。 可是那就慢了。 不借碎片这种天大造化,猴年马月才能抵抗巫神宗?就算借裂谷的地脉紫府,那也要很多很多年,来不及。 李青君便问:“这个指引,能知道大致远近么?” 居云岫道:“很含糊,我不知道是混乱之地的特殊影响,还是师父本来就搞得这么含糊。按理说这画卷应该能把具体位置清晰映照出来,而不是这么含糊的方位指示。这本就该是我们画道最典型的优势,不该如此。” 大家都一筹莫展,只能傻愣愣盯着画中北斗指向发呆。 毕竟一个箭头指北,可能性很多的,说不定就在混乱之地范围,没过裂谷。也说不定因为路远,箭头看起来是指北,越是临近就越调整方向,变成偏西北之类的,进了荒漠。 结果还真的是正北而行,越往前飞,大家心里都越凉。 连着飞了两三天了都是指北……再飞下去都快要看见裂谷了。 居云岫叹了口气:“看来我们真只能在混乱之地或者裂谷妖城找个地方修行了,探不了这个宝……咦?” 秦弈忙问:“怎么?” “星斗散了。” 秦弈探头一看,画卷中原本呈北斗之形、以斗柄指路的模式忽然散开了,星辰点点,散落四方。 秦弈停下飞艇:“这什么概念?” 居云岫神识扫过下方山河,皱眉道:“画卷的意思是,就在这区域。” 秦弈喜道:“这不是好事么?就在混乱之地,简直运气!” “不……头疼的是,它根本没有给我具体方位,只是说就在这。星辰散落八方,指的可能是千里方圆。”居云岫神识慢慢扫描下方,最终摇了摇头:“暂未发现画中景色类似之处,而且这区域有不少灵山,阵法隐隐,云雾缭绕,不可探测,这很麻烦。” 搞了半天,明明带着导航,却还要探索千里? 这事不对啊…… 秦弈愣了一阵子,小心道:“你有没有想过……不是画卷有问题,可能是这么回事……” “嗯?” “你师父都蹲墓里几百年了……当初他是探索这个地方留下暗伤损了寿元,然后还拖了好久布局,之后才蹲墓里去的。可见探索这个地方的时间该是在更早,说不定都快近千年了对吧?” “对。” “这个地方可能隐藏得很好,没有别人发现,所以画界的指示依然能生效,证明当初你师父留下的指引印记还在。” “对。” “但有没有可能,快一千年了,这个地方早已有人占了修行,成了别人的宗门或者洞府所在了……因为隐藏得太好,人家始终没发现自家就有个秘境……而护山大阵屏蔽之下,导致我们的指引变得模糊。” 居云岫目瞪口呆。 这么一说还真有道理啊。 这货一直在摸人呆毛,怎么会想到这个?摸着呆毛会更聪明? 居云岫捉起秦弈的手,放在清茶呆毛上:“你继续想。” 清茶睁着大眼睛,一脸懵逼。 “不用想啊,这个地方,肯定就在你看见的那些阵法隐隐的灵山遮蔽之处,在人家家里!”秦弈哭笑不得。 李青君一直没说话,此时道:“已经不错了,快千年了,没被别人提前挖走,已经算是运气。我们还可以探访,总是有机会的。” “呃……”秦弈神识扫过下方山河,神色变得有些难看起来,尴尬道:“有件事要告诉你们。” “又怎么了?” “曾经我在这里惹过强敌,这个强敌是这样的……”秦弈把玄阴宗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总结道:“玄皓真人此时正在融合澄元和尚的修行来突破乾元关,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会继承澄元和尚的仇恨怨念之类的,到时候可能对仙宫不利。曾经发信给棋痴师叔,师叔只回了句知道了……” 居云岫沉吟片刻,笑道:“既然棋痴师叔知道了,你就不用管了。而且这件事,天机子可能更在意。” “我也要管啊,因为我正面得罪过玄皓,就算他没有吸收澄元旧怨,出来也会弄死我。” “怕什么,仙宫又不怕他上门,他也找不到你我。” “可现在……下面千里范围内,其中有个宗门……就是玄阴宗。” “……” 居云岫转向李青君:“青君,我想揍他。” 李青君平静无比:“我们一起吧。” “等等,等等!玄阴宗在此立宗好几千年了,肯定不是他们,我们只需要避开他们,暗中了解谁是这千年以内开山的,范围就可以小很多。” “你怎么了解?” “前面不远有一片群山,里面有一堆散修和凡人共处,叫做千山联盟。其中有个熟人叫太黄君,我可以找他问问……”秦弈挠了挠头:“不过你们最好别一起,大家分散行事吧。” “为什么?” “他会想方设法告诉你,这种道侣不值得交。” “为什么我们觉得,他说得很对?” 第四百八十二章 礼物 在秦弈等人奔赴千山联盟的时候,孟轻影正在接待巫神宗客人。 “我们找了很多天,才从东海底下一个古墓找到了通向幽冥的通道,那秦弈必然是通过这里而来。” 客人赫然又是一个乾元,孟轻影微笑着,眼里有些不易察觉的趣意。 打探过秦弈过往的人,会知道秦弈与眼前这位有过一面交集。 这是西荒邙家之祖,邙山尊者。他和李断玄不一样,因为他不是西荒开国的,早都修仙去了,是他的后人开国时他顺手扶过一把而已。 他没当过国王,由始至终都是一个旁观者,当时唯一的牵绊是后人血脉。 当年秦弈不知他是晖阳几层,其实是巅峰。那一场斩血脉,斩断了唯一的红尘牵绊,竟让他突破乾元。 当然亲手杀死自己后人这种斩血脉的方式,也就只有魔道会玩得出来。 或许邙山尊者根本都不知道自己此番奉宗门任务追杀的秦弈就是当年见过的南离国师,也不会知道秦弈身边还跟着灭他国家的南离摄政王。 那时候秦弈李青君长啥样或许都不在他眼里,他眼里只有天枢神阙的明河吧。 他更不会知道秦弈从咸鱼开始想要勇猛精进,起码一半是受了他的刺激。 “幽冥界很大。”孟轻影托腮道:“这界桥两端加起来,在人间可以做个大国了。有人随便往里面一钻,我们也不会知道他在哪里。尊者若是能算,不妨自己算算,找到了需要我们配合的话,我们也不是不能尽个地主之谊。” 邙山尊者摇摇头:“不太行,幽冥界遮蔽太厉害,视物都难,谈何测算。” “那就慢慢找吧。”孟轻影打了个呵欠:“反正你们巫神宗又不与我们合作,找人的事也就与我们没关系。” 邙山尊者淡淡道:“只要贵宗能念在同道份上提供些便利,也就足感盛情。” 孟轻影叹了口气:“你们的人在界桥附近搜来搜去,我过问了么?” 邙山尊者道:“在那里的裂隙感知到秦弈的气息,应当是有他曾经随身的东西遗落,或者是索性人就藏匿在那里。希望我们的搜索没有打扰孟少主的正事。” 曾经随身的东西……孟轻影不着痕迹地夹了夹腿。 “报!”门外有万象森罗弟子紧急汇报:“巫神宗同道在界桥虚空,误触虚空狱火,死伤狼藉。是否救援?” 邙山尊者豁然站起,一晃不见。 孟轻影噙着笑意,悠悠然跟着去了。 到了界桥,茫茫虚空之处,清晰可见虚空之中燃起了黑色的幽冥狱火,黑暗的虚空,黑色的火漫遍天地,场面极端诡异。在熊熊狱火之中,十几名巫神宗的人在火焰中哀嚎打滚,其中已经有些直接成了灰烬,连骨灰都没留下来。 幽冥之火,连灵魂都会烧尽。 还有一些稍强的,带着火焰闯出来,却狼狈之间避不开虚空裂隙。人擦过裂隙,整个人就立刻四分五裂,被不同的空间乱流分割得粉碎。 邙山尊者只是一刹就到,带来的人都伤亡过半了。 只有一些晖阳级的较强者,狼狈地逃离虚空,也遍体带伤,其中有些伤势极重,火焰本身他们还能扛,却都是被混乱的空间裂隙擦过,缺胳膊少腿。 邙山尊者迅速救下剩余的人,看着遍地的哀嚎,神色铁青。 兵强马壮一群晖阳腾云,刹那间就剩这么一半了。幽冥界是著名险地,处处危机,果然不是谁都能在这里玩的。 孟轻影悠悠跟了过来,叹了口气道:“虚空之中,很多混乱之物,我们都不敢轻触……尊者大意了。” 说着伸手一挥,一些还在伤者身上顽强不灭的火焰瞬间熄了:“这种幽冥火,贵宗不熟悉性质,其实倒不是很强,只不过借冥气长存,不好熄灭。所以容易导致一时心慌混乱,到处乱窜,可这四处空间裂隙,又如何能窜……” 见孟轻影帮他的人灭火,邙山尊者脸色好看了点,慢慢道:“是我们不熟幽冥……受教了。” 孟轻影挥手招了下属过来:“带这些巫神宗同道去疗伤,不得有误。” 林舵主等人纷纷上前,扶着伤者走了。邙山尊者行了一礼:“本座也去行功救援,此番多谢孟少主仗义援手了。” 孟轻影微微一笑:“尊者言重了,到时候若遇血幽之海,我们也不熟悉,说不定还需要请尊者帮忙。哦,对了,这幽冥火,可能对我有点用,我炼化了没意见吧?” “好说,这种火与我们性质不合,当属孟少主所有。”邙山尊者顿了一顿,语调再度变冷:“这秦弈,真是麻烦的老鼠……” 孟轻影微微笑着:“你们可以慢慢找,不用客气。” 目送邙山尊者带人离开疗伤,直到人已去远,孟轻影的笑容才慢慢变得冰冷,眼里闪过冷意。 继而轻轻一招。 那在虚空之中蔓延肆虐的火海竟然悄悄变小了,继而慢慢变成了火种。 这确实就是秦弈曾经随身带着的东西。 在墓室里玉真人特许他收走的地火火种,性属幽冥。秦弈自己没舍得用,当然是为了留着送给孟轻影的。 双修之时,早就送给她了…… 只是她也没有立刻使用,留到了这个时候。 火种自动跳到了孟轻影手心,轻轻跳跃着。 孟轻影低头看着手心里的火,洁白的手,黑色的火,形成了极端的诡秘感,如同幽冥之中,有火凤起舞。 慢慢的祭炼完成,抹去了秦弈的气息,化成了她的火焰。 继而火焰轻闪,没入她的眉心火印,与她自己原先的幽冥鬼火彻底相融在一起,威力大涨。 孟轻影嘻嘻一笑:“谢谢你的礼物啦,我很喜欢。” 天上落下一只幽冥铁鸟,丢下一份传音符和一个戒指。 孟轻影随手接了,伸手一捏,传音符化作师父的声音:“幽皇之事,此时分心无益。你做你该做的事,该知道的时候自然便知。” 孟轻影叹了口气,就知道……师父不想说的,宝贝徒弟问也没用。 声音继续道:“戒指之中,是一些不错的宝物,晖阳者三,乾元者一,你自行炼化,以备所需。” 孟轻影眨巴眨巴眼睛。 她取出那个乾元之宝……是一块玉佩,玉上雕着活灵活现的鸑鷟,紫色的火焰身躯,黑暗的背景天幕,神秘而高贵。 玉中含着浩瀚无匹的幽冥之气,神秘难解,她竟然一时根本连看都看不破,别提炼化。 跨两个大境界使用越级宝物,果然不是谁都能办到的。 蓬莱剑阁有剑印传承,是针对魂力而去的特殊手段,这是武修针对自己薄弱点的特定法门,本质上是在借用师父的剑,而不算是自己吃透了那个法宝,都不需要祭炼,给你就能用。 迄今为止知道最奇怪的是秦弈,他不知道怎么用的湛光剑……按理说他就算仙武双修,质量高得足以勉强动用乾元之宝,也不该能把那种宝贝解析祭炼成自己的…… 除非有个中转,别人解析,化成他的认知。这就需要有师父坐旁边一字一句教你怎么祭炼,明河的罗盘大概就是这么来的。 秦弈哪来的? 孟轻影歪了歪头,没去多想,反正有乾元之宝总是好的,总有一天用得上。身影很快融于黑暗,再无声息。 替他阴了一次巫神宗,用的还是他的礼物,他应该会很开心。 第四百八十三章 混乱逗比 这个时候,秦弈独自来到觑天峰,去找太黄君。 见到太黄君的时候,他在跟个道人下棋,旁边还有个文士模样的在旁观。 抬眼见秦弈上山,太黄君神色略有些惊奇,却没说话,继续下棋。秦弈也暂不开口,走到旁边去看。 才看了一阵子,秦弈的脸色就像是吞了十几个臭鸭蛋,扭曲得不行。 本来以为是毫无规则的乱下棋,还很好奇他们这样怎么论胜负,看了才知道规则还是按照正常围棋规则的,只不过是人的规则不一样…… 秦弈眼睁睁看着太黄君偷了对方一个黑棋,让对方明明黏在一起的两条龙断了,各不成活。 对方却视若无睹,悄悄给太黄君角落的活棋添了一个白子,原本双眼成活的棋变成了独眼龙。 太黄君也视若无睹。 这就算了,旁观的那个人还要拿着扇子指指点点:“这一手应得小了,此处当脱先,去扳这里……至少可争三目之多……” 秦弈对围棋不内行也知道,都特么互相偷子填子了,整片整片都要死了,还管什么大啊小啊的,还争个毛的目,直接打架才是应有的发展吧。 或者你指的是他们互相坑死对方的棋之后剩的目数? 而且说好的观棋不语呢?你叽叽歪歪不会被人打的吗? 结果真没被打,太黄君听了大喜:“此言有理。” 然后光明正大地悔棋,把之前下好的棋子拿了起来,重新下了个位置。 秦弈:“……” 那观棋文士转头看他:“这位小兄弟神色喜悦,可是有所得?” 我喜悦个头啊!秦弈憋着一口老血,勉强道:“在下不通棋艺,并无所得。” 那人不依不饶:“随便说说嘛。” 你观棋插嘴就算了,还要让我都跟你一个样? 秦弈气道:“在下不会棋,但会画。要都跟这两位偷过来填过去的,那不如提笔把对方的棋子颜色都涂改成自己的,那就赢了。” 那道人一愣,大喜! 继而很快摸出一根画符用的毛笔,唰唰两下,整个棋盘都黑了。 太黄君冲着秦弈怒目而视:“你特么帮谁的?” 秦弈半张着嘴,都不知道怎么回这话。 文士看着秦弈,郑重一礼:“这位小兄弟,道行精深,不知在何处修行?” 道行精深?你认真的? 秦弈嘴角抽搐了半天,勉强道:“散人齐武,见过诸位。” 现在被人通缉,还是别用原名的好。其实用“齐武”马甲也不好,说不定惹来玄阴宗……可太黄君知道“齐武”名号,只能按这个说。 “齐武……”那文士摸着下巴道:“有点耳熟……” “呃……” “哪里听过不要紧了。”那文士道:“在下观棋客,酷爱看棋。齐小兄看来棋道精湛,要不要下一局,让在下观摩观摩?” 谁下棋想让你观摩啊?你到底怎么好意思自称观棋客的? 秦弈无力吐槽,只得道:“在下这次是有事来找太黄君的,还有同伴在下面城中等我,就不下棋了。” 观棋客连连惋惜。那道人神色极其友善地拍着秦弈的肩膀:“齐小兄小小年纪,见识如此高明,比那什么号称研究棋道的琴棋书画宗厉害多了,不像那什么棋痴,菜得一批……” 秦弈:“???” 那是当然啊,你们这么玩法,棋痴师叔不当场去世就不错了!看来棋痴师叔在这里有很不堪回首的往事啊…… 道士也不强求,起身道:“今日也兴尽矣,齐小兄既是找太黄有事,那就下次再手谈。” 见道士和观棋客飘然离去,太黄君终于斜睨着秦弈道:“你又来干什么?” 秦弈好不容易从这些奇葩下棋的心态脱离出来,行礼道:“上次逃离玄阴宗,多谢前辈阻了玄皓一下……” 太黄君没好气道:“老子本来就跟玄阴宗有仇,让你去玄阴宗也不安好心,有什么好谢的?就算要谢,之前老子想杀你夺宝,这抵了就是了。” “既然恩仇相抵,你还对我这么凶干嘛?” “因为你害我输了棋!这个重要多了!” 秦弈很是无语:“你这个真能算输棋吗?” “算!” “……那赌了什么?” 太黄君怒道:“下次见他们,老子要学猫叫。” 顿了一下,又摸着下巴道:“……算了,赖账就是。嗯,也没啥。” 秦弈觉得这混乱之地的人真的好玩,越接触得多,就越好玩。 太黄君不耐烦道:“你到底来干嘛的,少遮遮掩掩,有屁就放。” “想要了解一下,” “我为啥要告诉你?” 秦弈掏出一朵天心莲:“当初取了几朵,还有用剩,依约该给前辈一朵。” 太黄君怔了怔,看着秦弈的目光颇有些古怪:“你知不知道你本来随便巴结我两句我可能就说了,这点小事而已……天心莲价值连城,你就这么当狗尾巴花送了?” 秦弈洒然笑笑:“本就该是前辈的。” “啧……你这种一本正经的,我本来很不喜欢。不过你这种人……”太黄君叹了口气,掏出一个红彤彤的果实:“这就是当初忽悠过你的焚炎果,你要炼丹也好,要合火种也罢,算是我跟你换的。” 秦弈也不矫情,接过焚炎果,笑道:“多谢前辈。” 太黄君也是一笑,这是跨越一两年的约定吧,这种时隔境迁之后相逢一笑的完成结果,很有一种因果意境,让人念头畅达不少。 秦弈道:“现在与前辈算个朋友吧?那刚才的问题能回答么?” 太黄君很洒脱地道:“当然能啊。这方圆千里,成立不到千年的宗门对吧……一个都没有!” 秦弈:“……就这答案,你之前装逼说为啥要告诉我?” “哈哈哈哈!” 秦弈真想一巴掌盖他那老脸上,忍气吞声问:“那……千年内迁居附近灵山的散修呢?” “这就多了去了,我就是啊!”太黄君道:“再说也没什么灵山可言,好的灵山早有主了,散修苦哈哈,也就弄几个别人看不上的鸡肋地方罢了。真有那运气找到隐藏灵地的,那都是福缘,也没人敢到处宣称自己那个灵地多好。” 秦弈皱眉想了一阵:“那你可知哪里有大片红岩地貌?还有山魈之类的……” 太黄君愣了愣:“这个倒是有。不过那个地方很麻烦,你确定要去?” 秦弈精神大振:“怎么?” “那个地方被一个不知哪来的鬼修盘踞,鬼气森森的,一片明明还算风景不错的红岩山脉都成了鬼蜮,红岩都成白骨堆了。” “鬼修?” “是啊。自很早年前幽冥界崩碎,世上就没有正宗鬼修了,这个实在不知道哪来的,听说非常强,反正老子是不敢去碰。”太黄君道:“那片红岩地也没啥东西,对凡人没沃土,对修士没灵气,本来就是长期荒芜的地方,你找那里干嘛用?” 秦弈沉吟片刻:“就是想拜访那位鬼修。” 太黄君斜着眼睛看他:“如果要去,你就自己去,别带你说的什么在城里等的同伴。” “为什么?” “你带的肯定是女的吧……” “惭愧,一面之交,阁下竟如此了解我。” “我只会拆散你们,而听说那个鬼修越是见到男女一起的,就死得越难看。”太黄君捋须道:“要不是怕被它莫名打死,我倒是想和它认识一下,我辈中人啊!” 第四百八十四章 神交已久的红岩山魈(月票5000加更) 秦弈很快回城去找妹子们,看见的第一眼就是清茶追着一个骑着鸭子的道士跑,居云岫在后面一把拎着她的后领往回扯:“再跟着不认识的人瞎跑,就再把你埋泥巴里!” 清茶抽着鼻子:“师父,我饿。” “饿也不是让你吃人家鸭子的!”居云岫抓着两个包子塞进她嘴里:“我知道你想长哪里,这么吃就对了。” “……”有这回事?李青君立刻站在包子摊边停了脚,轻声细语:“老板,来两个包子。” “不卖。” “为什么不卖?” “我爱卖谁就卖谁……”那老板头也不抬地道:“看你们这些修士不顺眼不行吗?” 李青君简直无语。 老板瞥了她一眼,忽然愣了,神色光速化为舔狗:“仙女!仙女!要几笼?我全给!” 李青君没好气地拍出一锭银子:“只要两个!” 秦弈忍不住笑。 清茶啃着包子,挥手招呼:“师叔回来了……师叔我还是饿,师父给的包子没用。” 秦弈看向居云岫,目露探询。 居云岫有些尴尬:“清茶原本不会饿,她喊饿不是真的肚子饿,而是对能量有渴求。说明她的体质产生了一定的变化,正在成长的标志。” “那她要吃什么?” “她一片茶叶……属于天地精灵,什么都不能吃,还是之前见到的那种灵泉让她浸泡最好。或者其他灵气充沛的液体。” “这个好说。”秦弈弹了下清茶的呆毛:“变个叶子。” 清茶听话地变回了茶叶。 秦弈打开酒壶,把清茶丢了进去:“这诗酒飘零,本就富含灵气,可以用的,就怕清茶泡在酒里久了会更憨憨。” 居云岫有些担忧:“确实可能啊,为什么这就丢她进去?” “因为我们马上又要探险,清茶跟着太危险。” “找到地方了?” “应该没错。”秦弈有些蛋疼:“鬼修,要是棒棒醒着就好了……” 某种意义上流苏也是鬼修,不过显然太清棒运用的形式和一般人不一样,要说对鬼修的克制,棒棒肯定十拿九稳。 这个没办法,实在搞不过的话,只好把它吵醒了…… 不知道在混乱之地的鬼是啥样的,一只混乱逗比的鬼? ………… 根据太黄君指点的方向,秦弈等人一路向西奔行千里,一路看见地貌慢慢的在产生变化,从千山联盟那边还算山清水秀的地域,逐步开始变得荒芜。 这边的山都是纯岩石山,几乎没什么土,岩石呈微红色,果然和画上很相似。举目望去,这片红岩地貌也是一片很广淼的范围,不是只有一座山那么简单。 但如果在空中看去,这里就是一片隐隐的阴云缭绕,隔绝神识,导致之前居云岫神识扫描都看不清这里有红岩地貌。 这片阴云自然就是鬼修导致,也不知道是布置的阵法隔绝呢,还是因为它修行太强,鬼气自然形成的阴云。 往里跋涉,果然荒无人迹,只偶尔看到有毒蝎蜈蚣什么的一窜而过。倒是有点像初遇程程那时候的荒山,也是到处变异的毒蝎什么的……这本来就是不适合生物居住的地带,如太黄君所言,对凡人没沃土,对修士没灵气,谁爱来这种破地方? 所以鬼修盘踞,也没谁跟它争。 居云岫取出了画卷,画卷星斗重新汇聚成北斗,直指最终的方向。这回可是极为确切,连还有多远都能清晰地感知出来,再也没有问题。 三人小心翼翼地循画卷指引的方向接近。 最理想的状态就是鬼修在修行,秦弈等人速度找到地方钻进去完事,互不打扰。这是完全有可能的事——既然鬼修没碰叶别情留下的印记,显然它不知道这秘密存在,这么大的区域,它潜修的洞府说不定离那位置挺远的,未必会在意有谁路过。 然而事实证明,世上终究没有这么舒服的好事。 越往箭头指示方向走,鬼气就越浓,一种和幽冥界很像的气息越来越接近,越来越浓郁。 秦弈想哭。 要是人家正好就坐在那里修炼,这还玩个毛啊! “嗖!” 有劲风偷袭而来。 这偷袭模板好熟悉,秦弈条件反射地飞起一脚,斜斜踹上右侧:“死猴子!” “砰!”一只猴子被踹飞出去,贴在山岩上慢慢滑落。 秦弈条件反射地踹完,才想起这是现实不是画界,忙跑过去拎起猴子看了一眼,脸色微变。 居云岫脸色也变了。 这猴子太面熟了,就是画上那一只啊…… 可一般的猴子不可能活这么久,若非成了妖,那就是只有一种情况:变成了尸体。 控尸之术! “……猴兄,你我打了几百架,神交已久,不料竟早已死得如此凄惨。”秦弈叹了口气:“你的英勇身姿,会在画中永存的。” 猴子尸体直接挠了过来,秦弈二话不说地一指点在它的眉心。 仿佛有丝线断裂的声音,猴子尸体闭上眼睛,终于不动了。 几乎与此同时,阴云之中破下一道凌厉的寒芒,在这阴沉冥气的氛围之中竟然诡异地有了一种玄妙剑理的惊艳感。 秦弈举棒直劈而上,与寒芒交击,“砰”地一声,强横无匹的力量透骨而来,带着森然的阴气直入经脉,如同经脉都要被凝结一般。 秦弈翻身而回,惊道:“怎么回事,物理力量?又含了一点阴魂之力?这还是鬼吗?” 三人的识海同时传来一声冷哼,就在冷哼传达的同时,一种愤怒憎恶与不舍哀愁的感觉涌遍三人的心灵,那是鬼魂临死之前最后的意念,因某些能量关系而凝结成了不散的怨灵。 居云岫试探着交流:“前辈,我等只是路过……” 那声音根本不理会,骤然尖啸起来:“死!” 随着这声厉啸,三人的识海都犹如针刺一样痛,灵魂修行最弱的李青君迅速祭出了剑印护持,否则她会撑不住。 而居云岫迅速取出她的琴,秦弈也同时翻出云岫笛,琴笛应和,音波与锐啸撞击在一起,余波崩裂而出,四周红岩瞬间化为碎末。 “好……好一对恩爱男女,琴笛应和。呵呵,呵呵呵……” 笑声越发疯狂。 这明显是一个生前结了极为浓重怨念或执念的厉鬼,恐怕就连修行都是修怨与执的力量,与棒棒那样常规的魂体不是一回事。 秦弈知道和这种厉鬼是没法交流的了,只能恶战。他也没有继续呆在原地等攻击,一拍戒指,诛魔剑飞了出来。 想来也是让人哭笑不得,这个在取得湛光之后本来打算作为常规法宝的东西,这么久了难得动用,倒是湛光连用两次了都…… 诛魔剑原先就是对妖怪邪祟最有效果,被他重锻之后,这部分特性不再凸显,但材质本身都是带着这种特性在的,用在鬼修身上再合适不过。 而就在他祭出诛魔剑的同时,天空光芒爆闪。 一道极为两眼的炫光,从天际飞来,如流星破云,划过天际,带着绝杀一般的凄美艳丽。 李青君失声高呼:“追星神剑!你是谁?” 与此同时,那鬼修也发出了惊呼声:“诛魔剑!怎么会是诛魔剑,你们是谁!你们把他怎么了!” (双倍月票开始了,求月票,看看今天能不能直接达到六千票继续加更!) 第四百八十五章 红莲劫火 事态迅速向着一个诡异的方向转变。 那已经离体而行从天而降的剑气,换了李青君根本无法操控,但在这鬼修这里却生生在半空扭转方向,没入了数十里外的红岩山,把整座岩山炸得粉碎。 秦弈已经祭出去光芒大盛的诛魔剑,也强行收敛,瞬间逆转的法力让他差点经脉错乱,还是生生压制理顺,强行使诛魔剑光芒黯淡下去。 空气陷入片刻的安静,紧接着一道虚影瞬间出现在众人面前。 说是虚影也不对,应该是半虚半实,明明是一种看不见摸不着的阴神形态,但诡异地凝出了灰蒙蒙的躯体模样,能看出是个女子,脸上苍白死灰,眼眶还带着干涸的血迹,看上去触目惊心。 那便是临终的怨念、执念、血戾等等属性影响,凝结而成的鬼厉之息,鬼修就是凭借这个而不散,并且吸收冥气死气而修行,另辟蹊径而永存。 本质上其实就是和流苏一样的魂体形态罢了,因为有了那些特殊属性,导致能被人看见、捉摸,进而驱邪净化。一般情况下,鬼修都是在幽冥界修行,因为没有肉身凭依的魂体在主位面根本呆不住,没过多久就会虚弱散去。 除非你达到了阳神,才可以随意离体,凭空永存。但即使是阳神,要是被打残的情况下也牛不起来,连流苏这么牛逼都要魂寄神器之中才得以苟存呢,别人更不可能了。 所以自从幽冥界崩毁之后,缺乏了主位面和幽冥界的位面转移规则,便很久很久没有鬼修出现了…… “你们……到底是谁!”鬼修厉声问秦弈,那灰蒙蒙的神情似乎能看出一点异样,像是畏惧诛魔剑的气息,却又忍不住想要靠近。 连说话也是和流苏模式一样,不是用口说的,都是神念直达。 这种神念直达根本听不出男女,只是在你脑海中直接形成一句话,秦弈对这种交流非常习惯。 但根本不需要听出男女,秦弈已经知道它是谁了。 这明显就是那副剑阁女子图的女主角啊…… 当年跟古松居士跑了的剑阁女子,与古松居士和叶别情共探此地,死在这里。很可能因为此地的“门”的影响,导致她的灵魂未散,不知多少年后变成了很久没出现过的鬼修形态。 然而她显然无法脱离“门”而存在,坐困这片红岩,与山魈为伍,苦苦等待古松居士有朝一日回来此地…… 然而古松居士已经死了几百年了。 她日复一日地等着,怨气越浓,戾气越重,连带着看别人成双入对都恼怒起来,便是如此。 秦弈心中有些难过,喉头动了动,低声道:“诛魔剑是古松居士送给晚辈的。” 鬼修女子喝道:“一派胡言!他的本命之宝,送你?” 这种戾气怨气集合而成的厉鬼,秦弈知道这样的凶戾并非本性,便不去在意她的语气。反倒觉得能够沟通就是件好事,再凶也是能说的…… 他斟酌了好久,才选择了一个相对委婉的说法:“古松前辈如今……和您差不多状态。” “死了?死……了?”女子显而易见地愣了一下,神色迅速变得狰狞:“你们杀了他……你们杀了他!” 鬼修彻底疯狂,周遭鬼戾之声凄厉无匹,天上的阴云瞬间成为黑色,整片红岩地带如同鬼狱。 完了,已经用这么委婉的说法了还是没用,话说你自己都是个死人,难道就没想过你情郎也可以和你一样方式存在的吗? “吵死了……”流苏的声音忽然响起:“小小阴神在这吵什么!定!” 空间骤停,凄厉的鬼修整个被定住,神色还维持着先前想放大招时的狰狞与凌厉。 连带着天上的阴云都顿住了,仿佛时间静止。 “咦?”流苏终于跳出了戒指,小幽灵绕着大鬼修飘了好几圈,眼神惊奇:“幽冥都崩了,还哪来的鬼?难道不该是反复投胎轮回不止,连个中转都没的吗?” 秦弈忙道:“棒棒,她这状况怎么办?” 流苏张开小嘴:“嗷呜……” “喂!”秦弈一把拎住它:“这不是坏人。” “我不定住她,你们都要吃千戾鬼噬的禁术了,还婆婆妈妈。”流苏撇撇嘴:“就因为她被怨气影响你就心软?自己的命不要啦?” “呃,反正我们现在没事,能不能设法让她恢复灵智?就像当初对她老公的回梦一样。” “她老公谁啊?” “古松居士。” “……”流苏想了想,似乎也念了点古松居士当时给了秦弈一大堆启动资本的旧情,没打算吃鬼了。 摸着下巴考虑了一阵,才摇头道:“她这灵智有点难……因为这是业力沾染,怨气侵魂,除非净化了才行。” “如何净化?我佛珠可以吗?” 流苏哭笑不得:“拎着佛珠就算佛法啦?那你剃个头是不是就算和尚?” 李青君低声道:“小幽灵,帮帮她嘛,她是我的师门长辈。” 流苏挠挠头:“没听她对你有什么另眼相看……行吧行吧,这事要帮也可以,要么就去请个佛法精深的和尚来,要么就搞个合适的火,烧了业力就行了。这个好像还确实有地方找,只是可能你又要去打很麻烦的交道就是了。” 秦弈问道:“怎样的火种?” “业火……其中目前最容易得到的是红莲劫火。”流苏道:“之前你不是还有剩下天心莲嘛,配上焚炎果,可以炼化成焚天红莲的火种,这是一种阳气极盛的火……恰好配上你自己的祭火合炼,你的祭火里面含有方寸劫火,本就是破心魔之用,而巫祝祭火和朱雀之炎都含有净化之功,合起来勉勉强强差不多就算是红莲劫火。不过那个焚炎果……太黄君有点麻烦吧?” “……”秦弈掏出了焚炎果:“是这个吗?” 流苏:“……我在睡觉的时候你也去和太黄君睡觉了吗?” 秦弈真觉得仙道这事情,真是冥冥中有些因果气运难逃,一饮一啄皆有前定。 自己记着去履行当初太黄君的约定,主动给了天心莲,太黄君感念于此,如约给了焚炎果。本以为只是念头通达的一次跨时间履约,没有多少实质意义,却想不到立时就应在了这里。 事不宜迟,趁着流苏的定魂术还在生效,秦弈迅速取出幽皇丹炉,投入天心莲和焚炎果,炼化火种。继而揉入自己的火种里,尽数没入明堂。 其实他自己的火焰威力,也是时候更新换代了。 过不多时,一朵火焰形成的红莲,在鬼修女子脚下悄悄绽放。场面很美,明明是狰狞的厉鬼,在红莲之中却仿佛有了种神圣庄严的气息。 火焰很神奇地不烧其身,却附着她身上的灰气和血气,如同抽丝一样烧灼。 有万千怨气丝丝在周遭散去,如同万千怨魂四散逃离。 “这怨气,是积累了多少年啊……”流苏坐在秦弈肩膀上啧啧有声:“她手头的血债也不轻,若不净化,投胎都投不了,遇上本棒该算是她的运气。” 秦弈专注地控制着火焰,憋得面无表情。老子操作火焰,只烧业力不烧人容易吗?精神绷得弦都快绷断了,怎么功劳就一股脑儿全变成你的了? 第四百八十六章 俱是因果 当鬼修身上那种灰蒙蒙的色彩逐渐消融,连带着脸上的血戾之色都慢慢褪去,她的形态开始变得更加虚无,几乎看不见。 如果是凡人就真看不见了。 失去了怨气血气的显形,不是每个魂体都能像流苏一样,可以自行凝固成让人看见的小模样。 但在场的都是修行精深的修士,还是能以神识感知到模糊的虚影,如同薄雾一般。可以看见窈窕的体态,可见生前的风华。 流苏撇了撇嘴。 “为什么……不杀了我?”女子单膝跪地,有些虚弱地抬头。 这一场红莲劫火,把她的戾气业力烧毁,唤醒了她的理智,却也让她衰弱下去。鬼修没有了那种“执”的凝聚,很容易消散的,是她已经借“门”修炼多年,已达乾元之阴神,才能保持不散。 但短期内也一点战力都没有了…… 这火倒也罢了……看着坐在秦弈肩膀上那个小幽灵……女子眼里闪过少许惊惧。 那表面看着和她一样的乾元阴神,却几乎能把她克得死死,根本无可与抗的降维打击。她也知道,自己这种状态,其实是对方的补品。 吃了她都没处说理去。 “不管从哪个角度看,我们也没理由杀你啊!”秦弈一屁股坐在岩石上,也有些虚弱地擦着汗:“前辈,这是误会。” “误会……”女子慢慢道:“古松不是你们杀的?” 居云岫立刻从画卷中分离出那副图来:“若是我们杀的,也不会一直保留此画。” 秦弈很快接口:“此画曾经藏有古松居士留下的印记,用以开启他特定的禁制之用,开启之后印记消失,这若非他亲自告诉我,谁也不会知道的。这可堪为证?” 女子终于默然,看着画卷不说话。 果然,怨气侵魂,一旦消解,人家其实是个很理智很讲道理的人。 秦弈续道:“古松前辈临终的所有执念都是为了你吧……曾经差点失去理智变成旱魃,却因为见到了你的画像而短暂回复灵智,得以交流。” 女子神色怔忡,也不知道是伤感还是释然。 “我曾经想,他不知道我会变成鬼修,离去不能怪他。但这么多年,他但凡念着我一点,都会回来看看,拜祭一二……那时候就能见面了。可是年复一年,却从来等不到。” 众人都垂首不语。 秦弈暗道这一对真的是不容易,古松居士当时完全失去了理智,可看见女子像,便找回了灵光;而这女子一看见诛魔剑,立时就发疯了。 表现不同,内核可以说完全一样。 谁说修仙不能有男女情,这一对不是真爱是什么…… “我道他是没了心肝,是完全忘了我吗……”她看着画卷,低声自语:“越想越怨,越想越恨,连带着看别人出双入对都恨意满怀……没曾想,原来他是死了……其实我早该知道,那时候他受的暗创很重,那种奇怪的伤,很难治的……” 秦弈道:“前辈尸骨仍未朽,尚有灵光,若是你去了,说不定还能……” “不可能了。”女子轻声道:“他的修行,保留身躯不腐还行,想保留灵光就不可能的,多半是因为他带走的碎片……可那碎片那么小,能维持他灵光回溯一次也该湮灭了。晖阳距离永生,终究差得太远太远。” 顿了顿,又道:“碎片是不是在你这?” 秦弈只得承认:“是。” 女子抬头看天,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好久才道:“当初我以身替他挡了致命伤,是为了他能活下去。然而讽刺的是,我反倒用这种方式活着,他却死了。不知道这叫上天对我的奖赏呢,还是惩罚?” 这真的不知道是奖赏还是惩罚。 如果可以,她绝对不愿意这样活着。 这或许是秦弈到了这人人求长生的修仙世界以来,除李青麟之外,第一次见到觉得长生无用的人了。虽然性质并不一样……但根本上还是指向了同样的问题。 如果没有一个活着的意义,甚至像这样坐困一地,孤苦折磨,那这种长生有什么用呢? “或许是我应得的报应吧……这数百年,我杀了很多无辜的人……他要是知道了,会生气的……”女子忽然笑了:“是终结的时候了。” 李青君忽然厉声道:“你活着真就没别的事做了吗?” 女子愕然:“你……” 李青君怒道:“蓬莱剑阁教你养你,你一去不回,想都没想过的吗!” 女子怔怔了看了李青君一阵,又低头看着她手上祭出的剑印,半晌才道:“断玄师兄嫡传?” “是,蓬莱剑阁李青君,见过师叔。” 女子神色越发柔和:“掌门师兄安好?” “于师伯剑道精进,据说已经正在进窥无相之道。” “很好。”女子脸上难得地泛起了一丝喜色。 李青君察言观色,心知这位对宗门还是挺有感情的,便道:“长辈们一直都想念师叔,若师叔回去,他们一定很高兴的。” 女子微微摇头,又问:“你算是我至亲晚辈,之前为何一直不说话?” 李青君愣了一下,低声道:“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女子奇怪地看了她一阵,似是有了些了悟,却没再说下去。 继而又看了看秦弈,问道:“你们来这里,为了取碎片?” “是。”李青君道:“我们惹了强敌,需要碎片之功。” “我感觉到你可能用过碎片……”女子问道:“是这个男人给你用的?” “是。现在还在我身上呢。” 女子失笑:“还行……这种东西是道之奇,可以引起夫妻反目手足相残的东西,而你们同享共用,并无疑忌。……看来这男人虽然花心了点,人品还算可以。” 秦弈干咳,居云岫偏头,李青君哭笑不得。 女子看了看居云岫,神色转淡:“叶别情当年是我们挚友,但此事之后,我回味过来,那人并不可靠。所以他留下的印记,我早已动过手脚,当年的入口禁制也早已经似是而非,就是为了坑他所用。” 居云岫:“……” 女子道:“所以……如果你们刚才杀了我,强行去那地方,你们必死无疑,有这个奇怪的幽灵帮你们也没有用。” 流苏“切”了一声,却也没反驳。 毕竟再自恋也不会真觉得自己无所不能,要真是无所不能也不会沦落到如今这个田地了……被人当棒棒玩,被玩坏了都自称起本棒来了…… 女子叹了口气,慢慢转身飘向远处:“跟我来吧,善良的人不该被算计。” 三人吁了口气,跟了上去。 合着替她净化怨气、有古松居士的渊源,这都没啥用的,他们受叶别情画卷指引而来就是个原罪了,人家坑的就是你。 要不是队伍中恰好有自家师侄女,这事还不知道什么情况呢…… 不知怎么说,这件事的因果挺微妙的,秦弈从来也没想过居然和自己刚出道不久时见到的画中人有了这份交集。这要是换了别人来这里,那是真的门都别想进去。 李青君看着女子落寞的背影,心中有了些忧虑。 之前她厉声质问的宗门责任问题,对方并没有回答,显然是在逃避。换句话说,这位前辈依然不想继续这么存在下去了,打定主意消亡。 李青君心中不忍,于公于私,她都觉得应该另有解决方案。 (晚上尽量加更,求票求票嘤嘤嘤~) 第四百八十七章 流……闭(月票6000加更) 众人跟着女子到了入口。 这里四周都是极为高耸的巨岩山,呈环形环绕,几个人站在两座山之间的峡谷,抬头看去感觉自己就像是几只小蚂蚁一样。 看居云岫兴致勃勃地打量四周的目光,秦弈觉得若是有游兴的人,修仙就光为了旅游都很有意思。天南地北,风土各自不同,十分有趣。师姐的云游,大概主要就是为此。 从两座巨山之间穿过去,群山环绕之间,有一小块空地,如同在群山之间有了个独立隐蔽的小空间似的,可以看见正中有一块形如磨剑石的岩块,料想就是女子日常盘坐修行的地方。 四面看去,没有任何异常,假如有外人误入,这里也就是个鬼修修行之所,除了鬼气森森阴云浓郁之外也没别的特色了。 但居云岫手中的画卷却立刻闪烁起来,北斗斗柄不住颤动,明确指向了一处看似毫无出奇的山岩脚下。 那里有两块岩石左右伫立,看着像道门一样,其实啥都没有,两块岩石中间还是山壁岩石,平平无奇的自然景色。 可落在居云岫眼里,自然看出,两块岩石中间的山壁,是假的。 晖阳巅峰的画技所遮掩,叶别情的手笔。 非画道者,当面看见都不知道这里有猫腻,等级超过叶别情都没用。 而这种遮掩不是单纯的遮掩,是一种禁制,如果你随便去破解,必受极其凌厉的攻击,这种攻击是借助了此地的群山巨力,可能超越叶别情自己的力量,达至乾元之击。 而如果再添加女子动的手脚,掺杂了阴气鬼戾在其中,这种禁制的破坏性可想而知。 女子神情复杂地看着众人,有些不可思议的荒诞感:“说起来……你们这样的组合来这里,可能真是天意吧……” 李青君问:“师叔何出此言?” “这里被我动过手脚,须有一蓬莱剑阁的武道修行居左,一个传统仙道居右,同时注入修行,才可以破除我动的手脚……然后才是一位画道修行者,破解常规的画之禁制。”女子神色越发古怪:“换了旁人,来了这里也是一筹莫展白费功夫。你们这组合若非天意……莫非是刻意模仿当初我们的组合而来?” 众人都是一愣,看向了秦弈。 秦弈挠了挠头,也想起之前感觉自己这组合与当年相似的荒诞感。 如今回想,其实不是什么巧合,也不是什么天意,而是自己下意识的往这种组合去凑的。因为觉得有关门的事情,都贴合些总没错吧…… 虽然没有考虑这么详细,隐隐的潜意识应该是这样。 否则此行本来就未必需要带上师姐青君的,自己拿着画一样可以来,带着她们反倒是让她们一起赴险,尤其是青君此时的实力,赴此险地是有些吃力的。 这是下意识,也可以说是冥冥中有种天意指引。 也可以说是一种气运。 众人忍着怪异的感觉,李青君居左,秦弈自己居右,向左右岩石注入了能量。 于是肉眼可见一青一白两道光芒从岩石蜿蜒而出,在中间的石壁上汇聚成了一个太极,继而太极崩碎,散为虚无。 居云岫提笔一抹,石壁洞开,现出里面幽深的洞穴。 女子飘然而入:“都进来吧,然后关上禁制,别被人发现。” 众人跟着她进了洞穴,一路也不知道走了多深,说不定已经深达地底千丈了,前方才开始隐隐开阔起来。 外面明明是干涸的大地、荒芜的岩石,这里面却是一个幽静的山洞,洞中有涧,涧边还有花草,流水叮咚之声依稀可闻,更深之处有数道路径,直通清幽。 洞中灵气浓郁得让秦弈以为自己来到了什么仙灵福地…… 这就是一个藏在灵山宝地里的仙家洞府,比秦弈以往所见的任何洞府都强,和外界根本格格不入。 “是门的力量影响。”女子轻声道:“这东西很奇怪,像是夺天地之造化,让自己所处的地方变得完美,又像是自身就是道,隐含着最本源的造化在其中,从中似乎可以感悟万千大道。我的鬼修之法都是从中领悟得来,就连一些鬼修的禁法都从中学会。” 该是如此……别人不知道,秦弈一听就知道,这绝对是门。 只有这样的奇物才会让流苏当初都失声喊出来,它绝对不仅仅是助你改造改造身躯的用途,那只是因为碎片小得可怜,只能发挥那点效果罢了。真正的“门”,绝对和源初之道有莫大关联。 秦弈忍不住问:“前辈接触过它?” “没有。它身边有极恐怖的残魂守着,我们当初的伤亡都是因那残魂……”女子眼里有些恨意,却又道:“但那残魂显然也是依托碎片存在,所以远离不得,我们在一定范围之内也可以感受到碎片的力量,借此感悟修行。” 秦弈确实感觉到洞穴深处有很危险的压力感,如同什么怪兽盘踞在里面的感觉,这是隐隐的神魂威压,说明里面非常危险,女子没有夸大。 秦弈看了看流苏。 流苏摸着下巴沉吟。 和“门”的碎片在一起的话……这很有可能是当初门崩碎的时候就存在的某个老伙计,也不知是友是敌。但所谓“极恐怖”,应该很一般,至少绝对未达阳神层面,也就是未达无相。 因为如果是无相,叶别情和古松居士区区晖阳,不可能活得下来,更不可能在交战中还能再崩离获取指甲大的小碎片,这只能证明当初之战还是很激烈的。 何况如果是无相的话,这么久的时间借门恢复修行,也不至于还在这儿苟延残喘出不去。 对方应该是乾元。而三个晖阳中期到巅峰的组合同心协力打不过,导致一死两伤的,对方可能在乾元中期以上。 乾元中期乃至后期的对手,哪怕只是魂体,秦弈也没什么把握。 不过此时流苏也恢复到乾元了,这才是主力。 “能搞么?棒棒。” “应该问题不大……”流苏谨慎道:“你们在范围外呆着别进去,我先看看再说。若是不行,就呆在这里修炼突破了再搞它!” 那剑阁女子一脸愕然。 也不知道你们这叫谨慎还是叫狂妄。 在别人家门口修炼突破了再搞它,世上还特么有这样的事情……你们到底哪来的自信自己在外面修炼比人家在里面抱着碎片还快? 可转头看看秦弈李青君全是一脸理所当然模样,好像这很正常…… 然后就看见一根狼牙棒飞了进去。 过不多时,就听到山洞深处传来声响,秦弈掂着脚往里看,又什么都看不见,急得在外面搓着手走来走去。 女子很想说,你这个很像我们在凡间看见的那些,快当爹的人在产房外面的表现。 “是你?打死你!” “流……闭……闭……” 山洞之中,隐约传来了这样的回响。 谁也不知道“闭”是什么意思,还是“必”、“币”?都没什么逻辑,秦弈怀疑这会不会是说“鼻”?嗯,这个特别有道理。 声音很快就变成了惨叫:“饶……救命!” 地动山摇,洞府震颤。 过了一阵子,里面感到的隐隐的恐怖压力无影无踪,没了…… 一只小幽灵圆滚滚地坐在棒子上飘了出来,还打了个嗝:“我宣布,这里是我们的了。” 秦弈一把抱住它:“棒棒棒棒哒!” 小幽灵勉强伸着短短的手,尝试比划:“那块碎片很大……有这么大!非常有用的!” “不管多大,出来就好。”秦弈捧着它举了两下高高。 小幽灵做了个胜利的手势:“有肉身还怕他三分,纯魂体就是来送的,没难度。” 女子看着这副场面,目瞪口呆,如坠梦里。 当初自己三个人被打得一死两伤,镇压了自己数百年都不敢入内的恐怖残魂,就这么顷刻之间被你吃了? 吃……了? 连个脸都没露,连个名字都不配有? 其实居云岫和李青君也很无语,从知道这个碎片起,这个画卷前后牵涉数百年的布局和他们几年来的筹备,任谁都以为这会是一番极其惨烈的战斗,早都做好了重伤下场的准备。 可没想到除了和女鬼打了一架也没打成,之后就是来看戏的了…… 看着流苏圆溜溜的样子,两人都在想,它吞噬了对方,肯定消化了一些什么记忆,这里的秘密并没完,就看这只臭幽灵肯不肯满足大家的好奇心。 (真的一天达到六千票,大家好棒~继续冲鸭~) 第四百八十八章 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不过此时大家对里面的状况更加好奇。 里面的boss解决,这里就真的算是他们的了。 越往深处走,每个人的眼神就越是惊叹。 “门”是夺天地造化的神物,不是滋生魑魅魍魉的邪物,它的周遭只可能诞生仙灵洞天,而不会是一个妖孽横行的邪窟副本。 在此之前秦弈几年来脑补的各种可能性的遭遇,全都是错的。 这个“洞穴”,真的能作为一个现成的洞府,并且比很多修士刻意开辟的洞府都要完美。 空间布局四通八达,非常明显的按照六十四卦方位生成,秦弈甚至一眼就可以脑补出什么地方用来做什么事,灵药种植、灵兽培育、炼丹制器、盘坐静修、吟风赏月,乃至于专门用来制符的地方,都有最为合适的地势、汇聚最合适的灵气流转和地火天时。 是的,有地火,还有虚空雷。五行尽有,三界交会。 抬头能看见隐约的星辰,并不是真正看到了天,而是磅礴无匹的灵气,形成了另类的天时,遵循着天枢仪轨自然运行。 有风,不知何来,不知何往。 有水,洞顶沿壁,汇聚成潭。 秦弈很怀疑再给这里亿万年,自己都要成世界了。 他能感到清晰的位界交会之感,那曾经因为幽冥界的崩毁而丧失了的位面转移,在此隐隐有所体现。 走到最正中的洞穴,可以看见一块奇石。 如同巨大的石拱门碎裂之后,残余的一截石墩。质地一眼看去倒有些像汉白玉,呈方柱型,直径差不多三尺,高度也是三尺……一眼看去跟个大鼓似的,挺萌。 可以看见上下都有不规则的裂面,明显是一个很高的方柱中间的一截。 但这一截之大,已经远超秦弈的预期。 毕竟他之前所获,先是指甲大小,就连龙魂那边保存的都才乒乓球那么大……结果这边来了个三尺粗三尺高的大墩!这个忽然的跨越让他差点反应不过来。 也难怪,正因有这么大,此地才会被慢慢改变得如此玄奇。 石墩上刻着玄奥的纹理,只一眼就能把人的目光尽数吸引。你能感到里面蕴含着无穷无尽的天地之奇,却看不清,捉不住,想要伸手去捞,却如镜花水月,恍然无迹。 这是天道的法则,非此时能解。 居云岫李青君都呆愣愣地看着,显然沉浸在道的探寻之中,一时半会醒不过神来。 倒是秦弈长期接触门的碎片,还能抵抗这种诱惑力,目光还是先挪到了其他东西上。 石墩下面压着一具尸骨,早都被压成粉碎不成型,那所谓残魂显然就是这尸骨的……看这模样,这该不会是当年“门”崩碎之后,这一块砸到这里,被活活砸死的? 这么倒霉? 流苏适时解说:“这个人不是在这里被倒霉砸死的,是砸着他飞了几千里落在此地。” 秦弈设想了一下位置,这里的位置和仙迹村的话,可能差不多就是几千里。 “你砸的?” “嗯。” “果然……” “他本非乾元,生前是无相。也是和我差不多情况,被打得只剩一点胎光,数万年来借着门的能量缓慢复苏到这程度。我数万年才恢复得被你欺负的程度,他借着门啥都不要做,居然都恢复到乾元了。”流苏的语气极度不爽。 秦弈不敢说啥,当时自己塞它进洗脚水什么的,真是欺负得有点狠了。只好小心翼翼地捧哏道:“他恢复得多有什么用,还不是被你一口吞了。” “那是,我有棒子护……”流苏发现漏嘴,立刻改口:“灵魂层面之战,他差远了!” “……” 两人的交流还是神识悄悄话,可见此时流苏还是不想让别人知道它的来历。 就当一个小幽灵好了。 流苏瞥了两女一眼,悄悄续道:“你注意这里的空间没有?” 秦弈道:“注意到了,空间有位面交叠感,好像有不同的时空绕着它环行似的。” “我敢肯定,混乱之地的规则扭曲,和它有关。”流苏道:“这么大的碎片带着天道的法则砸进这地底千丈,带动了规则的紊乱,使得裂谷以南有了微妙的不同,阴阳颠倒,水火相逆,方位错乱。但很快它砸进来的大坑又被它自己恢复遮掩,别人根本找不到缘由。” “这个可以想象,但与空间有什么关系?” “规则既然有微妙的紊乱,空间自然也受了这种拉扯。”流苏道:“这是最中心点,连通了不少位面,只要你找得到轨迹,说不定能瞬间抵达任何位面,包括寻找通道直达远海对面。” 秦弈瞪大了眼睛:“真的可以吗?” “嗯……需要修行,你现在肯定做不到,乾元可能差不多……” “说了如同没说。”秦弈没好气道:“我现在的小目标是晖阳。” 流苏微微一笑:“晖阳,在这样大的碎片……哦不,石墩面前,根本就不是事。你需要考虑的,是需要几年。” 秦弈不说话了,看着那个石墩出神。 是真的有无数道的感悟在心灵回荡,法则、乃至功法,什么都有,每一个人从中能悟能得的都不一样。秦弈知道那剑阁女子根本不会鬼修之法,但她借此自悟,连什么“千戾鬼噬”的禁术都会了。 她还只是在门外感受呢……近距离呢?效果会多可怕? 秦弈略微能体会到一点,流苏它们所谓的“源初最近道者”,是沐浴这怎样的环境而生。 以目前来看,碎片就是天底下最可怕的金手指,能比它更强悍的唯有完整的门。那是连流苏当年都要争夺的东西。 如果借着这个都突破不了晖阳,那就不要提别的了…… “所以这个到底是什么门?” “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这句话够了,已经可以解释一切。 秦弈深深吸了口气,打破了大家沉浸的氛围:“师姐,青君……我们很可能要在这里呆很多年。” 两女都醒过神来,微微红了脸。 一起呆很多年…… 这一瞬间可能连孩子叫什么名字都想好了。 然后齐齐转头看女鬼。 女鬼哪知道这些前一刻还在悟道的人这一刻想了些啥,对自己成为了大号蜡烛的事毫无认知…… 秦弈干咳两声,低声道:“前辈,你有介于晖阳巅峰到乾元的魂力,说不定可以借由此地直达幽冥。” 女子一愣:“幽冥……” “是,鬼修终究要在幽冥界修行为佳,你离不开门的范围,无法从其他通道赴幽冥,但这里或许可以直达。我给你一封书信,你若见到万象森罗之人,或许可以合作一把。你可以借他们的势力,他们在幽冥应该也会需要一个这样的鬼修。” 李青君喜道:“真可以这样就太好了!” 女子却殊无喜色,沉默了好久,才对李青君道:“青君,借一步说话……我有些宗门私事对你说。” 说完转身飘出洞穴,那让大家关注沉陷无比的石墩,她却似乎一点兴致都没有。 李青君奇怪地跟她出去,拐向旁边的洞中。宗门私事……是宗门未知的一些隐秘要事么? 秦弈居云岫对视一眼,没跟过去。 “应该不会有坏心吧?” “你担心的话,我监视着,随时能让她动不了。”流苏笑了笑:“依我看,不像有坏心的,反倒是你家青君,可能要有造化了。” 第四百八十九章 生死相许 “师叔找我何事?”李青君好奇地问鬼修。 女子道:“之前我问你为何不说话,你说不知道说什么。这意思是,面对鬼修、净化、灵魂、往生,你一窍不通,故无话可说,对吗?” 李青君道:“是。” 女子又问:“我观你在这男的身边,颇为沉默,很少发言,不如那个画道女子自信。是性子如此?我看不像,我们剑阁之人个个自信孤高,哪来这种性子。” 李青君怔了怔,喊她过来说私密话,竟然说的是这个? “师叔你这……” “你还没到唯剑是专的程度,满腔心思都在那男的身上,绝非性子沉闷。”女子笑了一下,柔声道:“你这状态,我很熟悉……” 李青君有点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女子道:“我们武修,对这些东西确实有巨大缺陷。身无法力,驱不了阴阳,运不了五行,使不通妙法,参不破玄经。一身蛮力,一身锐气,别的什么都不会。” 李青君低下脑袋:“是,感觉什么都帮不上。我不知道一片茶叶怎么变成小姑娘,也不知道一副画里怎么形成地水火风。他们探古墓参谜题,通幽冥寻指引,我什么都不懂,就只能呆呆跟着,需要我出手的时候出个枪,迷迷茫茫的,又能发什么言呢……” 女子叹了口气:“我知道,曾经我也和你一样的感受,很沮丧。” 李青君眼神炯炯:“我并不沮丧。我修行时日尚短,虽然在他身边还算弱的,却已经肉眼可见的跟上了。只需要再努力,一步一步接近,能够并肩作战,此愿足矣。” 女子偏头看了她一阵,忽然一笑:“你的心志倒是比我当初坚定。” 李青君说着又有些叹气:“说是这么说啦,只是不懂那些,难免有些沉闷。要群策群力去解疑解惑的时候,我只能默默看着。有时候会觉得,我们这样的纯武修好像根本就不叫修仙,叫打手。” “倒也不用妄自菲薄,我们虽无法力,运不了各种神妙,但学识眼力都可以增长,大部分时候需求的只是学识而不是妙法。”女子笑了笑:“何况我们剑修的方向,本就不是玄奇,而是破灭。很多道法做不到的事,我们可以。” 李青君撅了撅嘴:“他自己更可以,他就是武修为主,仙道为辅,棒子抡圆了勇猛得不行。” “他不如你专,终有一日在某些方面会不如你。”女子笑道:“你最缺的是时间,没有经历的话,单是苦修,别人光是来个阵法你都参不破,更别提勘破其他幻术、变化、和各种玄奇妙法,这些是你目前最大的弱点。” 李青君奇道:“师叔这么说,莫非有办法解决我这弊端?” “靠断玄师兄传你的剑印,是不够的,那是他的魂之剑,不是你的。”女子道:“我在碎片旁边参悟数百年,习得破妄之眼,可勘破虚妄、直指本源,这对我们剑修的价值无法估量,传你如何?” 李青君大喜:“请师叔授艺。” 女子幽幽一叹,虚无的手指点在了李青君双目之间。 李青君愣了一下。 先是正常传法,一段玄奥的法诀化作符纹模样融于识海,继而有锐气聚于双目,若凝神光,灿若星辰。 破妄之眼…… 这是可修习可成长的技能,在初期可看破弱点、洞察幻象,而练到极处,一眼窥破天地之源,勘透万物本质。 这当是顶级神通,不是普通技能! 可李青君还来不及欢喜,就立刻感到了一股灵魂锐意直冲灵台,这锐意不是攻击,是输送,因自身的剑魂性质而显得锋锐。 传功?灌顶? 李青君想要阻止,却一动也不能动,眼睁睁看着女鬼的剑魂没入灵台,融于紫府,继而自行散去印记,抹灭意识,绕在她的魂海里,缓缓散落。 最终凝成一柄古朴却纤细的剑型,萦绕魂海。 李青君感觉自己的灵魂凝固得快要炸开。 眼前的女鬼变得越发虚无,再也看不清。 “这是鬼修的神输鬼运之法。”她慢慢退开,虚弱地道:“算是与那只小幽灵吞噬其他魂体的方式逆反,是把我的魂力灌输于你,替你提前凝注晖阳境才能有的丧魂绝剑,并不会影响你的意识……” 李青君失声道:“师叔为什么要这样!” “你说得很对,宗门教我养我,我没能负起任何责任,是我不对。”她低声道:“能为宗门后辈提升一二,也算得其所哉?” 李青君急道:“这算什么得其所哉!要负责就自己去负,一股脑儿给我算什么?拿回去啊!我也要跟男人跑路呢,才不帮你担!” 情急之下去拉女鬼,却一把拉了个空。 她已经彻底化成了虚无,无法接触。 空中传来她最后的神念:“并不用帮我担,这是我自己了却心念,不代表要强加于你……总之算我自私了吧……求道之念,宗门之重,我都不想管了……如今好歹还有些许鬼修之识,我还可以保留最后的胎光,不入幽冥,直接轮回。古松可能已经轮回很多世了,我也要再世为人,再去寻他……” 魂力散尽,化为点点星光,渐渐不见。 隐约可以感知一抹真灵,透过千丈洞顶,直透天际而去。 李青君默然站在原地,微微转头,秦弈站在洞口,也在沉默地看她。 “如果这是造化……”李青君喉咙动了动,低声道:“我宁可不要。” 秦弈摇了摇头:“她找不到自己继续修行下去的存在意义,入世轮回对她而言,也许确实是最好的选择。” 李青君道:“我知道……可我心里难受。” 秦弈安慰道:“将来你若有所成,还可以去寻访,将她的转世之身收入蓬莱剑阁做弟子。” 这个比大海捞针还夸张,但不管怎么说确实算个安慰,李青君抬头想了一阵子,心里稍微好过了点,低声道:“这便是剑阁之情吧,一旦动念,一往而深,百死无怨。” 说的是女鬼,也想在自己剖明心迹。 秦弈定定地看了她一阵,忽然道:“我不喜欢这样。” “嗯?”李青君愕然抬头看他。 秦弈伸手轻抚她的面颊,低头在她额头一吻:“无论发生什么情况,你也得活得好好的,就算我挂了也能轮回,大不了你也可以再去收我做徒弟啊。” 李青君沉闷难过的心情都差点被他逗笑,一脚踩在他的脚尖上:“我看你是想再体验一次和师父发生关系是什么感觉!滚回去找你师姐,我要为前辈设灵拜祭。” 秦弈忍着脚痛,却没有出去,反而伸手将李青君搂进了怀里。 李青君安静地靠在他怀中不说话,点点磷光绕着这个小小的洞内轻轻飘荡,美丽且凄艳,恍若有灵。 秦弈心中禁不住浮起“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他觉得若这算执,那就执吧……有这样的执念,才是仙路之上最美的风景。若是修仙真的要修得一无所有的孤寒,那长生何用? 李青君在他怀中喃喃自语:“秦弈……你可不能死,我才不要孤苦伶仃地去找你的转世。要是轮回,我也共入轮回,便是生生世世,也赖定你了。” 第四百九十章 男人当家不容易(月票7000加更) 回到主洞,居云岫正绕着石墩急得跺脚。 秦弈奇道:“怎么了?” 居云岫扑了过来,一把揪住秦弈的领子:“把清茶放出来啊,再泡酒里她要变傻啦!” “……她本来就是傻的。”秦弈也才想起真把清茶给忘了,忙掏出酒壶,把茶叶拎了出来。 还好没过太久……从飞往红岩地带到现在,也就半天多点…… 半天已经很厉害了,绿色的茶叶脉络上都已经变成了粉色。 居云岫小心地点了一指。 “嘭”地一声,茶叶变成小姑娘,趴在地上呼呼大睡,口水流了一地。 “完了,真的傻了。”居云岫抚额,小心地把她翻了过来。 清茶圆圆脸红扑扑的,嘴巴张得咧咧的,哈呼哈呼地睡觉,那表情好像是梦见了什么很舒服的事,极为开心。 居云岫拍拍她的脸蛋,烫烫的,没醒。 正当居云岫想施法解除她的酒意,就听清茶说起了梦话:“臭师叔,那里脏……” 寂静。 居云岫一脸担心的表情都没了,变成了恼怒。李青君似笑非笑,秦弈悄悄转身想跑。 不管之前的那里脏、还是摸哪里,虽然是误会……可小姑娘醉醺醺的为什么会梦见这个? 有口难辩,不如跑路。 居云岫一把将他拎了回来:“别跑!都这脏那脏的了,照顾清茶的重任就交给你了!” “捡尸也不能捡弱智,那是犯法的……” 居云岫瞪起了眼睛。 秦弈抽了抽鼻子,叹了口气:“好吧,老夫座下正好缺一个……扇火童子,我看清茶很合适。” 其实这时候要什么扇火,现在这片洞府只有空府和很少量自我生长的灵花灵草,并没有合适的药材炼丹,一切需要重头开始,挑水种菜,布置新居,把这个洞府全力运作起来。 要扇火炼丹也要等有货了再说。 但怎么说呢……这个感觉挺好的。 自从裂谷出来,出海大比开始,就没完没了的陷于争斗杀戮逃跑,一波接一波就没停过,简直精疲力尽,这不仅是秦弈居云岫李青君都不喜欢的经历,同时也并不利于道心修行。 这回归洞府,种药炼丹、安静清修的环境,恍惚间如同回到了过客峰。那时候闲居日月,琴笛相合,是秦弈修行最舒服也最畅快的时光。 如今终于可以重现,把这一段时间的疲惫尽数洗涤,让心灵重归自然。 另外绵延数载的画卷与碎片指引终于落下帷幕,这本来就是一种心灵上的圆。这是最适合静修的时候。 说干就干,众人立刻开始分工布置洞府。 这时候就看出各人的性情绝对的差异,李青君第一时间选择去开辟武修试炼之地,测试性质,调节强弱,一副就要长期驻扎练武场的模样。 居云岫便悠悠然跑去布置漂亮舒适的房间,第一时间画了一张漂亮香软的大床,直接具现出来摆好。想了一想,又跑到洞外山涧,取了山边灵花,摘回屋子里插花,瞬间把一个清幽的洞府变成了闺房。 然后犹豫了一下,把隔壁洞穴布置了一个一模一样的。 其实居云岫觉得李青君未必住屋子,说不定全天候都在练武场,他们武修是这样的……但这个姐妹意思总是要尽到的,不能自己布置屋子不给她布置对吧……也这不知道是算大度帮李青君布置房子呢,还是在担心李青君被抱着一起住她这来…… 不过可能即使有两间房,到时候的结果还是差不多。 居云岫噘了噘嘴,负气地趴到床上,掏出一本书看了起来。 妹子们做的事简单,秦弈就属于能者多劳的典型了。 他先把清茶给种土里去了,留下脑袋和呆毛露在外面,想试试还能不能长大…… 然后才开始干正事。流苏吞了残魂又睡觉消化去了,居云岫所学不是传统仙道,李青君只会武修,杂七杂八的活儿他只能靠自己。 秦弈偷摸摸出了洞,去了千山联盟找太黄君穿针引线买了一大堆灵种和不少施法材料,把历年积累的灵石都消耗了一半。 灵种是回去种药的,材料是布阵用的。 回到红岩地,又在戒指里掏摸半天,翻出了吃灰好几年的一件东西——初次去地灵秘境的时候,曾经集尹一盅等三个人都没能彻底轰坏的鬼哭藤…… 当时流苏说是一个不错的洞府防护藤,可自己在过客峰洞府哪里需要这玩意? 如今终于派上了用场。 用场不是放在岩壁外面的,那里遮掩得非常瓷实,若不是明知道这里有东西特意来找的话,一般神识扫描都休想发现这里有洞,若是把鬼哭藤放在外面就等于此地无银三百两。 所以是放在内部的,进入地底的那道狭长的通道口,刚进门的地方,悄悄种下。 这鬼哭藤初生之时最多琴心后期,长大一点就有腾云实力,若是浇灌灵泉、吸收灵气,成长壮大,那就很可能有晖阳之威。这在这种洞天福地是很容易达成的,是相当不错的洞府防护,他秦弈自己此时都没这实力呢。 这藤蔓长大,将会沿着整个通道爬满,配合着后面的手段一起使用。 然后是后面,沿着通道一路布置阵法禁制。 秦弈可谓用尽学识,从流苏那里学的加上从裂谷下面各处秘境学的,什么杂七杂八都用上了,足足布置了好几天。 一条千丈通道,阵法禁制陷阱加上爬满的藤蔓,弄成了密密麻麻的恐怖阵地。除非对方是实力碾压得可怕,硬破进来,否则来一个集团军都要死在这里。 若是一两个乾元之类的来,大概率也是陷在里面灰头土脸。晖阳及以下,基本可以说来送死的。 这还没完,过完通道,到了洞外山涧处,可以看见四通八达的路径了,这个地方配合门自带的规则扭曲,布置了一个先天八卦迷踪阵。 这种配合天道扭曲的迷踪乱象,来个精研此道的人都很难破解。这是最后拖延逃跑或者是打游击战的手段,进可攻退可守。 最后在主洞府石墩边上,摆下了玉真人那里顺来的水晶球,观察整个洞府状况。 做完这一切,十几天都过去了,秦弈敲着老腰,疲惫地起身。 男人当家,不容易啊…… 依稀想起了小时候在家里,换灯泡啊保险丝啊什么的,都是老爸在做的,简直无所不能。如今的自己也要承担这份心了……哎…… 正在叹息,迎面冲来一个小姑娘,一把硕大的毛笔“砰”地拍在他脸上:“臭师叔!清茶不是用来种的!” 秦弈悲剧地抓开脸上的毛,眼睛忽然亮了。 “清茶啊……” “干嘛?” “你确定自己不是种的?”秦弈翻出一个小镜子:“你自己看看。” 清茶上上下下地看镜子,看见了某处非常不明显的微微鼓起。 好像连身高也微微长了一点点的样子…… 清茶发呆。 秦弈发呆。 居然……还真的可以种的…… 是之前幽壤改造的效果,还是这里“门”的影响导致? 应该兼而有之,和“门”可能是有关系的,毕竟这东西追求“完美”。 下一刻清茶甩开毛笔,一溜烟跑回灵药园,两铲子翻开土,把自己埋了进去,一脸安详。 第四百九十一章 各归仪轨 清茶没在土里埋多久就被秦弈拉出来了,她长不长大显然和埋土不存在必然关系,这片灵药园还是拿来干正事的好…… 清茶好奇地看着秦弈种东西,她以前好像没接触过……当然没接触过,居云岫怎么可能去翻土? 然后她发现挺好玩的,一粒种子埋下去,秦弈伸手一招,灵泉水自动浇灌下来,过不多时就看见一根小绿芽晃悠悠地从土中冒了出来,一摇一晃相当可爱。 仙家种植当然和凡间种地不一样,但也得遵循一定的规则,比如灵泉可以催生嫩芽,却不可能让这个嫩芽直接开花结果。这玩意听着好像没什么大不了,实际那可是一念花开的大神通,涉及的是生命的本源,不知道要无相还是太清才能办到了…… 于是灵药是需要专人负责照顾种植的。 大部分宗门都有专门的堂口负责此事,秦弈在过客峰是自己种,种得并不好,但此刻发现清茶好像很适合做这个…… 之前师姐对清茶的用法可能有误,让她学什么画画?她作为植物,用于种地是有加成的…… 可别小看种地。有说法是“修仙百艺”,“百”是虚指,泛指很多技艺。每一项技能都有重要用途,制符炼丹制器锻造阵法禁制之类固然重要,可植株培育、灵兽喂养,这类的同样不可小觑。 比如秦弈现在最强大的技能可能是喂狐狸……嗯…… 植株培育的话,不同水准的种植者,种出来的东西品质显然会有所差异,有些难种难活的特殊品类,成活率都会不一样。 让一片茶叶去学画画,显然学了一百年都学不过秦弈一年,但让她去种植,那天生就比秦弈种得好。 这才是清茶的正确用途。 “师叔师叔,这个好像很好玩呀,比画画好玩。” 清茶蹲在园边拨弄嫩芽,嫩芽居然摇啊摇地很开心的样子,这便是天生的亲和。秦弈看着觉得很萌,便笑道:“既然好玩,以后你负责这事好不好?” “好啊好啊。”清茶道:“我好像不要学都知道怎么让它们长大。” 秦弈怔了一怔,看来这货不仅是同属性亲和,说不定还有这方面的天分?若是如此,说不定这货有机会成为什么种植大师呢……当然前提是她要能够修行起来,目前这种童子状态显然不够格成为大师的,否则全天下都是大师了。 秦弈取出其他灵种递给清茶:“那这些就交给你来照顾了。恭喜你,你终于可以从无聊戳鱼,变成照顾同类的呆毛了……” “……”清茶挠头,完全没觉得这有什么值得恭喜的。 还没有长高一点点值得恭喜呢。 “小草小草,快快长大,你长大了,我也长大了……” 秦弈觉得这好像是在做梦。 不管怎么说,种地有人了……秦弈便脱身去了主洞,打算开始修行。 走过去就看见居云岫和李青君一左一右,两人都盘膝坐好,伸着单掌贴着石墩闭目感悟。他持家折腾了十几天,两个女人也已经修行了十几天。 这便是仙家的日常,枯坐闭关,不知岁月。 本质是很枯燥的。 这两位已经很特殊了,一个是武修,静修感悟一段时日后必须动起来,练枪法或者试炼实战;一个是琴棋书画新道,同样静修感悟一段时日后也得弹琴画画感悟自然才行。 两个都不是闭眼盘坐一百年的那种,要是换了明河或者太朴子那类……那可就真说不清楚了。 秦弈便也在两人中间盘坐下来,忽然想起一事,摸出最早得到的那块指甲大的碎片。这块碎片显然是当初从这石墩上崩下来的,不知道能不能合回去? 正这么想着,碎片就亮起光芒,直接被石墩吸走了。不消片刻,在石墩裂面的某一部位增补了进去。 秦弈看着这景象沉吟,看来这门的坚固程度有限,晖阳乾元的交锋都能崩裂一小块,但它又不会磨灭,且可以自己融合回去,属于“生生不息”的一种永恒体。 这本身就是一种“道”的体现。 他轻轻吁了口气,收摄杂念,盘膝闭目,伸出单掌抵了上去。 霎时间,就感到两股极为特殊的异力涌遍全身。 一种是很熟悉的异力,正在改造他的身躯骨骼,继续他未完成的锻骨大业,这是他已经习惯了的感受,痛都痛得麻木了没感觉了。 另一种也不陌生,就像在鲲鹏紫府里略微体验过的一样,一种浩渺无垠的大道缭绕识海,沁入心间,似有亘古而存的回响,在心中低吟。 果然“门”本身并不提供能量给你,但给你的东西比单纯的能量赐予更重要。 无数说不清道不明的法则缭绕盘旋,三千大道近在眼前。 只是看不见,摸不着,要捕捉那一瞬的灵光,感悟那一刹的机缘。 这是悟,可能你坐在这里一辈子都没有用,可能下一刻就有所得。 所得的是什么,完全看你最贴合什么,就像那女鬼,明明生前是剑修,可化作鬼修之后,体悟到的全是鬼修之法和鬼修禁术。 这里有道,有法,有神通,有技,有术,能得到什么,谁也不知道。 对于仙道而言,一旦你悟了一丝“道”的边儿,那就足够升级了……在大道面前,腾云后期那么两三层,不过须臾事。 ………… 在秦弈一家子开始闭关时,明河回到了天枢神阙。 第一宫,观星台。 一道窈窕的身影盘坐上方,仰首观星。 明河一路接近,尊敬地行了一礼:“师父。” “挨揍了?” “……没有。” “没挨揍怎么刚刚出山就回来?常规来说,这次历练也需二三十年才有所得。” 明河再行一礼:“因为有惑难解,要求教师父。” “又是男人?你身上有桃花,我不找你麻烦就算了你居然主动问我,是不是胆子肥了?” “……不是。”明河对自己师父这种态度实在很无语,她根本就不像一个道姑。 但也习惯了,没去和师父掰扯别的,直入主题道:“师父可知幽皇宗?” “咦?你这出去没多久,居然就涉及了此事?”背影微微顿了一下,失笑道:“果然……龙蛇起陆,是诸星乱而归时。紫薇光耀,人间有帝王将出,仙道有些人,找到了自己的仪轨。” 明河:“……” “不出数载,俗世红尘,世外仙道,均会有人出而震惊百里,不知是谁。希望仙道那个是你吧。” 震惊百里,指的不是一百里那么小,依然是个虚指。 明河无奈道:“我们修道者,震惊谁啊……” “我啊。”背影的手动了动,好像在指自己的鼻子:“你要是能几年内晖阳,吓死我,好不好玩?” “一点都不好玩。” “真没劲。”背影叹了口气:“行了,既然归位就都归吧,别落后了。今日起,你进紫微宫潜修。” 明河失声道:“紫微宫?宗主会同意吗?” “会的,不就是个石墩嘛,有什么了不起。他天天抱着都快成石头人了,也没见什么长进,给你用几年怎么了?”一道令牌飞了过来:“接着,他看了就知道。” 明河接过令牌,却是一块玉牌,有凤凰展翅,翱翔星河。 第四百九十二章 自在洞天别有意 洞府深处,隐隐传来龙吟声,和气劲交击的脆响。 秦弈徒手对李青君的枪,两人对练已有百招。 枪芒奔袭而来,秦弈侧身推掌,带得枪尖斜斜擦过身侧,进而肩膀一拱,顶了过去。 李青君一掌推在他肩膀上,却吃不住大力,被拱得飘退。但与此同时,眼里已经闪出厉芒。 似有神魂成剑,直射而出。 秦弈神魂化海,那剑直没入内,溅起魂海一阵翻涌,却终究消弭无踪。 两人的脸色都是微微一白。 秦弈着实惊叹李青君这场造化——武修的肉身和神魂体系历来是很偏科的,锻骨五层的修行对比腾云的话,能量强度能比腾云六七层,可神魂强度最多就算腾云两三层了不起了,因此常能越级作战,也常在某些方面被人玩死。蓬莱剑阁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刻意弄出了剑印传承,但这终究是外物,不是自身修行。 但被女鬼这么强行倒灌,李青君的神魂起码有了道修的腾云巅峰之强,反而是她最隐蔽凌厉的杀手锏。 自己这个修混沌源初第九篇的锻魂体系,居然也就和她不相上下。 可以预见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李青君的神魂都要比实际修行强,毕竟女鬼的神魂近于乾元,李青君很可能在这个体系上可以一路畅通无阻地直达乾元,肉身修行还未必跟得上呢。 “话说我们自家切磋修行就别动你的丧魂绝剑了啊,很危险的。”秦弈揉着脑袋,有些小抱怨。 李青君歉意地小声道:“我现在掌控还不太好,本来不会这么凌厉。” “所以要拿我多练练是吗?” “呃……” 秦弈勾勾手,笑道:“再来!” 李青君神色微嗔:“这么大意,小心真捅到你!” “捅啊。” “看枪!” 枪芒再起,却已软了三分。 秦弈侧身抓住枪柄,一拖一带,便把李青君拖得直撞入怀,继而往前顶了几步,一路推到了洞壁边上。 李青君靠在墙上抬头看他。 秦弈一手顺着她的右手慢慢抚过去,摘下枪仍在一边,低头就吻。 李青君闭目相就。 这种“对练”,持续好几天了,每天到了最后都变成这样…… 她轻轻按住秦弈解她腰带的手,低声嗔道:“师姐还在呢……” “她正在灵药园画百花之景,没这么快的。” “那……那快点。” “快就很难了……看枪!” “唔……”李青君转过身,伸手抵在壁上,紧紧咬住了下唇。 苦大仇深的死修行从来不是秦弈所愿,如果是一般情况这就叫双方都沉迷那啥,能教双方骨髓枯,别提什么修行了。好在双修功就是为了这个准备的,他们做事儿不但不拖累修行,反而长期和合都能互益。 只要别没完没了就行。 该静修静修,该对练对练,该阴阳和合的时候,也没什么可矫情。 该弹琴赏花吟风弄月的时候,那也自清澈心灵。 这才是修行。 秦弈心目中的隐居修行,就是这样的。若是都能按这样的模板,别说几年了,几千年他也乐意呆得下去。 比起宅来,谁怕谁…… ………… 《流水清音》轻轻回荡在洞中,水潭边上,居云岫置了个亭台,正在抚琴。 自从隐居海岛被李青君带秦弈撞上,居云岫也陷入长期的争斗逃亡探险之中,很久没有这么安逸的日子了。 她喜欢的也是这样的安宁,或者是带着童子满天下云游逍遥自在地看遍人间风景,以悟道心,并不适合陷入争斗。 如今终于回归此境,她的心中比秦弈李青君更舒坦闲适。 看似修行不如李青君努力,没事都在抚琴画画看书睡觉。其实这才是她的修行,在这方面,她与秦弈一直很有共同语言。 是为知音。 一缕笛音在琴声中掺入,继而纠缠环绕,交相应和,不分彼此,让单调的独奏变成了合鸣交响。 居云岫抬头,秦弈靠在洞口,斜倚着吹笛。 两人对视了一阵,都是一笑。 若说“情”,他俩之间的情未必有青君浓烈,但这种一起犯文青病、知音相得常伴常随的心,是两人之间最大的特殊。 这是真道侣。 在越发功利的仙家,这本应属于常态的心境却真的并不多了。 即使在万道仙宫,都不多……仙宫之人大部分“太俗”,居云岫这种别扭的小资,还真的道侣难求。 一曲弹完,居云岫手按琴弦,似笑非笑道:“和你家公主对练完毕了?” “对练”二字咬得特别重,里面的讽刺之意浓上了天际。秦弈的脸皮却已经厚得不知尴尬了,干咳两声走过来,和她并肩坐在一起。 石桌上除了古琴,还有画卷,上面画着百花与清茶,百花鲜艳绽放,清茶憨态可掬,惟妙惟肖。秦弈便笑:“看师姐的画,总觉得里面又要跑出一个清茶。” “这是练画,并未注入神魂。”居云岫白了他一眼:“我看是你想要要很多很多的清茶。” “没有没有,一个足矣。”秦弈说着就把手环在了她腰上。 居云岫也不挣,转头看他的侧脸:“你很久没习画了。是否就此放弃?” 秦弈道:“兴致依然有,只是现在选择变得功利,自知短期内在画道不会有什么成就,便不会在这里花心思了。能动心思的只能是有利战局的事情。” “虽然知道你压力大,需得功利,但你的心境还是平复下来,有益修行。”居云岫道:“从一开始,你学笛学画为的就不是它们的战力,而是寄情山水、洗涤心灵。如今亦然,当重拾起来,不该抛弃。” 秦弈起身一礼:“师姐说得是。” 居云岫笑道:“会不会把你弄得神魂分裂?” 秦弈失笑:“哪有那么容易……人本身就是复杂的,一种性情标签的话,那就不是秦弈,而是画中人。” 居云岫若有所思:“若我画中之人,也可以如此复杂多样,便是大成。” 秦弈摊开一张空画纸,笑道:“师姐教我?” 两人紧紧挨着,秦弈提笔作画,居云岫素手轻指,细声指点。 芳香萦绕鼻尖,俏语轻荡耳畔,添香红袖,自在洞天。 秦弈心旷神怡,自觉画道都精进了几分。 他画的是此间洞天,嶙峋洞壁,碧水清潭。灵花绿草,轻风徐来。 居云岫看得也很是满意,笑道:“可有诗?” 借着问话,也悄悄挪开了少许。 挨着这么久,都有些意马心猿了……真不知道秦弈怎么能好好画画的。 秦弈转头看了看她隐隐泛红的脸,笑道:“有词,真道家词。” 居云岫好奇起来:“哦?写来瞧瞧。” 秦弈挥毫,笔走龙蛇:“洞天春色盈盈,乱山秀出千堆锦。云收雨敛,晓晴烟淡,碧空横枕。高卧怡怡,顿开怀抱,释迷忘寝。” “……”居云岫看得神色越红,嗔道:“你确定你写的是这仙灵洞天?” “如何不是?这不是我写的,是一位叫长春真人的道行之士写的。” “不管什么道行之士,出自你笔下味道都很奇怪!” “不纯洁了哦师姐。”秦弈眨眨眼,搁下毛笔附耳低言:“是想到了怎样的云收雨敛?” 居云岫后仰,秦弈继续压上,不知不觉就躺倒在潭边,变成了潭边交颈,释迷忘寝。 第四百九十三章 轻云出岫非无心(月票8000加更) 时间一晃而过。 每天都是这样生活,秦弈没有孟轻影那种在幽冥界都能算时间的能力,呆在山洞里从来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 那些灵花灵草,也不是按季节的,实在无法测算。 时间一天天过去,清茶收割的灵种都已经好几批了,秦弈借此炼的丹药都不计其数了。脑补过去,可能已经三四年,可能已经七八年,也或者已经超过了十年? 实在不太清楚。 总而言之,他此境修行终于达成了圆满,可以冲击晖阳。 李青君比他更快,因为李青君只要单纯的武修,不需要他仙武双修的双倍时间,并且武修没有那么明确的境界门槛需要卡的,一部分锻炼完事直接开启下一部分就行了。 于是李青君比秦弈先达成了武修第四境界,归腑期。 武修的修行境界名称一直很土很没文化,但很直观。锻骨就是锻炼骨骼,归腑自然也就是锻炼五脏六腑。 骨骼锤炼之痛还可以想象,可锤炼五脏六腑,秦弈是真不知道这个怎么达成,是不是能把人活活痛死。 然而事实证明,反而没之前那么痛,只是有点小小的不舒服,五脏六腑就正在潜移默化地改造中,反倒让做好痛死准备的李青君落差得不轻。 “是不是武修到了这之后的阶段,就没那么难练了?” “可能是吧……从来只听说低级武修要死要活,高等级的像你祖宗那样,逼格满满,一点也没觉得刚刚在地上痛得打滚之后爬起来的模样。” “你这是什么形容……” “难道之前我们易筋锻骨不是这样吗?外人看着勇猛绝伦,其实背后的苦自己知。” “……也许有道理,这是苦尽甘来,之后再也没这么难受?” “也有可能是门的影响。以前的毕竟小块,这个这么大,不可同日而语。”秦弈坐在石墩上叹气:“就怕以后我们再也离不开它了。” 确实大家都会觉得越发离不开它。 这么大的碎片,简直是bug一样的外挂,放在游戏里比经验加倍还夸张,开惯了挂的人让他从此戒外挂都很难的,甚至开惯了自己都会觉得“我秦弈没有开挂!” 就像此时李青君变态般的突破,而居云岫也不差,她的晖阳都快圆满了…… 天可怜见在遇上秦弈之前一千年都才晖阳的居云岫,这些年下来居然就晖阳九层了。 不过她比李青君悲剧的是,乾元大坎不容易过,有门的帮助也没那么容易。 居云岫还比别人好一点,她提前见证了画道乾元的过程,对她来说这一关已经不算太难的。 秦弈也差不多,他在鲲鹏紫府和程程双修时,提前感悟了晖阳之境。其实秦弈偶尔有些时候动用的根本就是晖阳的能力,比如用湛光剑的时候,这都是得益于提前进入过晖阳的层面,得以理解消化,所以别人看秦弈用湛光都摸不着头脑。 秦弈居云岫,都共同在突破的大坎上,在做最后的冲刺。 ………… 一阵连绵不断的脆响声,秦弈冲刺了几百下,双双停歇下来相拥喘息。 “你所谓的冲刺,居然是这个……” “呃呃……” 秦弈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居云岫伏在他肩膀上哭笑不得,又没力气说啥。 秦弈腆着脸道:“这确实就是最后的冲刺,我每到这个时候就会特别有灵感,仿佛踏入晖阳的灵光就在眼前,多来几次就突破了!” “这是大欢喜寺的人才会想的圣者时间。”居云岫哭笑不得:“你这突破的是底线不是晖阳!” “青君上回就是这样突破的归腑。”秦弈理直气壮:“师姐难道没觉得即将突破乾元?” “没有。”居云岫撇撇嘴,忽然沉默下去。 秦弈奇道:“师姐怎么了?没突破乾元别着急的,应该快了。” “不是着急这个,我有点话想和你商量,先说好了你不许生气。” “你咬死我我也不会生气啊。” 居云岫却没开玩笑,正色道:“秦弈,你如果突破晖阳,应该不会就急着去面对巫神宗吧?” “当然不会,我又没疯。”秦弈意识到居云岫真在说正事,便也认真道:“突破了也只是晖阳,又不是无相,我拿什么去和巫神宗玩?” “嗯……若是如此……”居云岫沉默片刻,低声道:“我在乾元坎上,感到门那边有通道……” 秦弈听出了她的意思,奇道:“师姐想出去?这不对啊,你不是最宅的吗?我以为最想出去的该是青君或者清茶。” 居云岫摇了摇头:“我之前的修行,是有偏颇的,前两年的云游对我收获很大,让我认知到了修行不能一成不变的呆在家里。我甚至很怀疑,对我来说,乾元之后还继续依靠门的话,价值可能未必有继续云游的大。” 秦弈一愣:“没有比门更好的外挂了……” “嗯,应该这么说吧,是要结合起来才是最佳。便如你与青君,也是要多生死实战,结合起来要比死死抱着门感悟的要好点。事实上,没有经历过所需的历程,就算门送你感悟在面前,你都未必抓得住。” 秦弈这回理解进去了,颔首道:“师姐说得是。” 居云岫认真道:“琴棋书画,书的是世事,画的是人间,每个人抒发的都会是不一样的东西。若是一成不变地停滞在这里,我的成就有限,有门也难悟,不得而入。” “唔……”秦弈也沉默下去。 确实有道理,死死依靠门,绝对是偏颇的。 居云岫道:“如果还是从前的我,便在这里陪你一万年也是心旷神怡。但如果想要早点突破乾元,乃至进窥无相之道,我就不能死板地抱着门,还是该出去的。” 秦弈想了一阵子,不得不承认师姐说到了点子上。 不仅是有道理,而且是极为理智清醒,在门这么大的外挂诱惑下,坚持认清了自己应该走的路。 这可真不是一般人做得到的,秦弈自己都差点迷失在门的巨大诱惑里找不到东南西北了,这个提醒来得很是及时。 居云岫续道:“如果你现在就要出去面对巫神宗,我自然留着帮你。但既然你还需要一段时间的潜修,没有这么快出去,那我觉得我该趁此时机出去寻求突破。到了一定时候,大家风云汇聚,我再回来和你共抗魔宗。” 秦弈抿了抿嘴。 师姐依然是要走,但这次的走和上次有些不一样。 此非无心出岫,而是为了回来携手。 秦弈虽然不舍,却没有阻拦,想了好一阵子才道:“你此时最多感应到有位面通道,未必能安全而行,一定要出去的话,乾元之后再去。” “嗯……”居云岫仿佛松了口气似的,轻笑道:“我以为你会怪我。” “怎会怪你。”秦弈轻轻吻了吻她的面颊:“谁也没有我懂你,能呆在洞中睡觉才是你所喜,会想要出去,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我。” 居云岫噘了噘嘴:“臭美,谁为了你?就你这荒淫无道的昏……啊,轻点……” “我只是……舍不得。”秦弈喘息着,低声道:“总是相聚无多。” 居云岫目光盈盈地看着他,双手环着他的脖子,眼里柔情似水:“我只是提前和你打个商量,又不是现在走。就算要走,也是等乾元之后,乾元不是十天半月可就,我们……还有很多时间,可以尝试你那些没用过的花样。” 第一次单章求票 咳咳。 九月总算保住了鸡屁股,大家没有被绿,喜大普奔。 新的一月来了,现在还是双倍,保底月票也刷新了。单章求个票,这回咱们争取在月初就排得高些,不等月末来气喘吁吁。 反正十一大家放假我继续加班,月票达到一千继续加更,还有一章盟主加更,看看能不能尽量再弄个四更出来。 最后沉痛哀悼章评君,没有沙雕网友的评论我没法抄了怎么办,痛哭失声?°(°ˉ??ˉ?°)°? 《仙子请自重》第一次单章求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百九十四章 数载晖阳何足道 秦弈的晖阳终究比居云岫的乾元早。 正如居云岫所言,你没经历过的话,便是天道送在你面前你也未必能抓住,别提自己去体悟那种捉摸不定的缥缈了。所以光是有个门,还真未必能决定一切。 而恰恰秦弈是早已经到晖阳之境游览过的。 必须感谢程程当初的高瞻远瞩,借由那一刹的双修,借助鲲鹏紫府的特殊,把她的万象之境和秦弈链接在一起,让秦弈提前游览了妖的万象。 在层次上,那和人的晖阳没什么区别,也就等于秦弈已历晖阳。再有门在眼前,捕捉那份感悟化为自己的突破,就再也没有悬念,这世上九成九的人需要面对的超级大关,在秦弈面前一鼓而破,并没有阻碍他多少时间。 如果说腾云是化清气而登天,那晖阳就是散光耀于大地。 神识囊括千里,无所不窥,无所不闻。体现在具体阴神层面,之前只是一个很虚飘的“灵魂感知”,好像凡人第六感特别强似的,而现在的灵魂已可形成虚影离体,独立成型,是为阴神。 甚至已经质量化,就像流苏从什么都无法触碰的程度到了可以抱着一根小骨头敲人的时候那样。只不过不能脱离肉身而存在,否则容易消散,流苏也必须依托狼牙棒。 这便是与武修相反,向着修神魂的层面一路狂奔而去的典型标志。 此即修性。 具体到身躯窍穴,则是紫府三重境之中,从腾云的练明堂,到了晖阳的启洞房,再到乾元的开紫府。 于是也可以说,晖阳境就是洞房境……虽然此洞房不是彼洞房,秦弈还是忍不住想起了在鲲鹏紫府的洞房区,和程程入洞房的那一天。 对于明河师父要求的百年晖阳,现在肯定没有百年,从立约之时算起到现在有没有十年都很难说。提前这么久完成小目标,秦弈却并没有多大的狂喜之感,仿佛早就准备好了这一天。 他的造化太多了,如果不能在短期内达成晖阳,既辜负了流苏,也辜负了程程。 也辜负了这众妙之门。 根本都没什么可得意的……基本操作。 而与此同时,秦弈的武道之丹受到牵引,同时达成了圆满,开启了五脏修行。 把身躯锻炼得坚不可摧,向肉身成圣的方向狂奔而去。 此即修命。 仙武合丹,便是性命双修。 这是秦弈与他人最大的不同点,别人到了这个层面,没丹了。丹本来就只是个意象,所谓的“碎丹”也就是意象崩裂不是实物破碎。到了晖阳,那丹也就化为凛日光耀,散遍百骸,这本就是“晖阳”意境的由来。 可秦弈还是有丹…… 这仙武合丹形成的太极,从未消散,反而有趋于实体化的标志。 仙道如水,武道如地,秦弈总觉得观测自己的丹,越发像个地球了…… 秦弈睁开了眼睛。 晖阳归腑,合丹一层。 秦弈第一反应就是测试一下灵魂离体是什么样的,和流苏像不像。 很快一个看不见的影子慢慢站了起来,离开了他盘坐的身躯。 转头一看,肉身傻呆呆地坐在那里,已经彻底成了一具没反应的皮囊,眼睛还直愣愣的跟个弱智一样。 秦弈的灵魂下意识摸着下巴打量,却发现自己的手和下巴都无法接触,直接穿过去了…… 算了不摸了。 他飘后数尺,继续打量自己的肉身,啧啧有声:“发呆都这么帅。” 肉身的戒指里飘出一个小幽灵,张大了嘴巴:“嗷呜……” “棒棒你醒……卧槽……”秦弈抖了一下:“为什么我看到你会害怕?” “哇哈哈哈!”流苏叉腰大笑:“灵魂的意识是最无法骗人的,你个刚刚成型的破阴神,在本棒的大成阴神面前当然会有灵魂颤栗,这叫灵魂威压。” “……”秦弈无法相信自己居然会害怕流苏的事实,转移话题道:“你这次怎么又睡了这么久?” “我之前就没睡够,帮你们对付女鬼没办法才醒的,对付之后当然就睡回笼觉了。” “怪不得……我还以为你吞噬那个残魂都要消化几年,原来是本来就需要睡几年?”秦弈蛋疼道:“恢复乾元都要睡几年,无相怎么办?” “那时候再说,指不定你自己闭关都要几百年。”流苏懒得回答这种问题,不依不饶地做了个凶悍的脸:“怕不怕?” 秦弈二话不说地钻回了肉身,然后站起身来一把将流苏提了起来:“就一个小皮球,看你牛逼的。” 流苏在他手上挣扎:“你耍赖皮!灵魂出来说话!” “就不。”秦弈道:“为什么你可以凝成一个小幽灵显形,我尝试了一下根本不得要领?” “那你出来啊,不出来我怎么教你?” “就不。” 流苏嘭地一下消失了。 秦弈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还没反应过来,狼牙棒就从戒指里飞了出来:“就你有肉身了不起啊?我比你粗。” 秦弈迅速变成了一根狼牙棒,两根狼牙棒砰砰乓乓一路打架,打出了洞府。 外面居云岫李青君清茶三个人正在打牌。 见两根狼牙棒打出来,妹子们都并无好奇,连带着感受到秦弈身上的晖阳气息,都没人有任何意外。 突破晖阳是基本操作,突破不了才叫问题。 “咦?”倒是流苏很意外地停了棒,化作幽灵飘到了三人身边:“你们这是啥?” 清茶老实道:“师叔变的纸牌,说这个叫扑克,我们三个打的这个叫斗地主。” 流苏挠挠头。 它接触过秦弈不少记忆,但不是所有,这个扑克没见过。 “你们洞府修行,居然在打牌……”流苏真是哭笑不得:“真是有什么样的男人,就有什么样的家宅。” “我们修行很努力的,秦弈要用石墩,我先让一下而已。”居云岫道:“要是都在里面,他又总要做坏事,什么都别修了。……对十!” 清茶:“对a。” 李青君:“要不起。” “等一下!”居云岫一把揪着清茶:“她才是地主,你压我干什么?” “啊?”清茶一脸懵。 “我没你这么笨的徒弟!”居云岫气得转向秦弈:“有没有其他玩法,这没办法啊这……” 秦弈陷入了深思:“我觉得无论什么玩法都有点困难……” 流苏:“我信你们修行很努力,母猪都能上树,秦弈都能戒色了。” 秦弈忽然一拍手,变出了一副麻将:“忽然想起,四个人的话,我们可以玩这个。” 李青君赞叹:“秦弈你学变化术真是太有用了。” 秦弈很是满意:“我也这么认为。” 流苏:“……我不这么认为。” 清茶举手:“这里……是五个人。” “清茶啊,你居然能算数了,有长进了嘛……”秦弈露齿一笑,十分和蔼:“师叔要炼丹,你去生炉好不好?很好玩的。” “不要!”清茶大哭:“上次炸炉,我脸都黑了!师叔就会骗人!我要打牌!” 流苏深深怀疑自己睡觉这几年,这些人到底在干啥……要不是看他们确确实实的突破摆在面前,恐怕没有人敢相信这伙人在修仙。 就算去万道仙宫,也找不到这么奇葩的修仙者。这很可能是秦家特色修仙,举世绝无仅有。 第四百九十五章 几度风雨真龙吟 最终麻将是三个女人加一只幽灵打的,刚刚突破晖阳牛逼哄哄的秦弈跑上跑下端茶递水,然后笼着手蹲在流苏旁边看。 秦弈觉得这秦家麻将,完全符合混乱之地的风范。 他敢肯定,每一个人的神识都能轻轻松松看见对方和底下的所有牌,这场麻将等于明牌,可一个个都装着不知道,拿个牌还装模作样地在那摸啊摸个老半天,“啪”地一翻:“二筒!” 秦弈觉得这一家都是二筒。 包括自己。 不过这事也很微妙啊,棋牌棋牌,是并称的玩意,为什么下个围棋闲敲云子就让人觉得很仙,搓个麻将哗啦哗啦就让人觉得很俗呢…… 看来以后可以尝试一下把麻将往万道仙宫推广,杜平生他们一定很喜欢,说不定以后在棋痴之外还多了个麻婆之类,也算为仙宫做贡献嘛。 李青君手里拿着个二万,纤手不自觉的搓啊搓,硬生生抹掉了一横,于是二万变成了一万。 “我听牌了!” 居云岫拿着个一索,搓啊搓了一阵,鸟都搓没了,变成了饼。 “自摸!” 清茶懵逼:“你们怎么这么快?” 流苏:“这是你们逼我的……” 于是下一把流苏神念直接挪动底牌,让自己分到的牌直接天胡,比那俩改牌的高端得多了。 居云岫李青君也不是看不出来,尝试神念扰乱,却如螳臂当车。 “你赢了,棒棒。”两人心服口服。 流苏叉腰大笑。 秦弈:“……” 这麻将被你们这么玩还玩个屁啊……注定打不长,还不如明牌斗地主呢。 事实证明她们本来就没打算打多久,只不过是偶尔放松的消遣,恶搞一番也就罢了。 对居云岫来说,闲着没事不如睡觉,对李青君来说,休息没事多看看修行知识可比打牌有意思多了,那真是如遨游海洋,无时无刻不是新鲜。 其实李青君才是最早想要寻仙的人……似乎到了这几年的隐居,才符合了她最早的梦。 可以说这几年收获最大,心情最好的人就是李青君。 “散了散了,我该闭关去了,做最后的乾元突破。” “嗯,我去继续去看阵法详解,挺好玩的……” 于是两个女人伸着懒腰走了,真正想打牌的只有认真的清茶,眼巴巴地看着大人们兴尽而散,摸着手里的二筒舍不得放。 “来,小清茶,我陪你玩。”流苏飘到清茶面前坐着:“我们打刚才那什么一对十的。” 清茶大喜:“小幽灵最好了!” 流苏道:“但我们输赢要赌点什么,不然不好玩啊。” “说得也是。”清茶犹豫道:“那赌什么?” “学狗叫呀。” “好啊好啊。” 秦弈再度确认混乱之地的逗比们和自家这群货色是一脉相承。 清茶怎么可能玩得过流苏…… 秦弈仿佛能看见一出悲剧正上演,无奈地叹着气笼着手,一路摇头去了丹炉边上。 话说回来了,现在流苏是越来越喜欢和小孩子玩了啊,之前和夜翎混,现在和清茶玩,也不知道是孩子气发作呢,还是不喜欢和那些女人玩? 这想法在心中一闪即逝,秦弈没细想,他眼下急着要炼一种新丹。 把常规辅助修行的晖阳丹和归腑丹这两种丹的效用揉在一起,炼个新款丹药,共同生效。以免自己每次要分开服用,修行也得各自进行,浪费时间不说还互相影响效用。 如今的丹道知识,已经足够让他炼出这样的新丹了,连丹方都是自己研究的,确认有效,都没需要流苏教。 只是现在炼丹需求的时间越来越长了…… 随着丹药等级不断上升,化丹结丹所需的时间也越来越久,哪怕自己的火焰已经比初始时强大了百倍也一样,规则不可改。 越来越久的时间,无怪乎很多修士都需要一个童子来替他盯炉火,自己只在最后时刻做个操控。 修仙这种事情,始终都是在和时间较劲。 “汪汪汪,汪汪汪。” 清茶的狗叫声传来,听着有些抽离且遥远。秦弈出神地盯着炉火,心中忽然有种感觉,虽然理论上自己宅多久都没问题,但绝对不应该宅太久,天下风云时时变,呆得太久会跟时代脱节的。 随着师姐破关云游,恐怕自己和青君也到了差不多换个地方的时候了。 便是不回神州,也得要换个有人际的地方,否则与世界脱节会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流苏脱节之后,重新适应这个时代都花了好几年,到现在对世界的新认知都没比自己好哪去,在这方面太清都没用。 也不知道外面现在什么样了……巫神宗在做什么,万道仙宫什么状况,以及……多年未见的小徒弟,有没有被人欺负,大乾的风雨,她应付得过来么? ………… 这一天,实际上距离他们开始闭关,已经过去了整整五年。 神州最大的人间国度,大乾国,老皇帝眼睁睁看着天下乱起,江山风雨飘摇了这么多年,起初还试图控制局面,到了后来自暴自弃,不思进取,反而开始求仙问丹,逃避世事。 三年前,乾皇驾崩。 有禁军统领司马庆率军控制龙渊城,拥乾皇幼子为帝,自立大将军,依旧尊潜龙观主灵虚为国师。 领兵在外的皇子们各自割据,又有其他割据势力拥立皇室做傀儡,司马庆实际控制的地方只余京畿一州。江山四分五裂,天下逐鹿,已历三年。 三年来势力如潮,此涨彼落,小势力相继灭亡,逐渐形成了三四个大势力对峙的局面。 形势有些接近汉末隋末,一曲曲英雄赞歌荡气回肠,最大的区别是,在秦弈所知的历史上,基本和女孩子没什么关系,所谓公主无非是联姻的棋,更惨的不过是玩具。 但这大乾之末,有龙潜于深宫,人所不识。 当年的咸宁公主李无仙年岁尚幼,同样没有人给予任何的重视,倒是因国师灵虚青眼有加,常出宫去潜龙观修行,导致常见各位臣工。小丫头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倒是和不少大臣关系挺亲的。 事实上,冥冥的气运之龙牵引,很多人看着李无仙都会有一种感觉——就仿佛在看着大乾,仿佛她就代表着这个国度。 这种感觉很微妙,细想没什么道理,却如此扎实。 有隐逸贤臣,天下名望,不忿司马庆窃国之举,辞官避居道观。 每与咸宁语,大悦,常对人言,此女若为男儿,天下安矣。 是不是男儿,其实不重要…… 重要的是这种局面,名分最重要。 李无仙是“先皇”几次三番强调的,有如亲生,不得以螟蛉视之。本来这是个很成笑话的事情,但在微妙的条件下,是气运牵引也好,是仁人志士的选择也好,是政治投机的目的也罢,总之让很多人有意无意地忽略了这个最大的破绽。 “天下安矣”,在某些人暗中推波助澜的宣传下,慢慢变成了:咸宁不出,如苍生何! 当居云岫开始闭关尝试突破乾元的这一天,司马庆扶植的傀儡幼帝无故驾崩,据说是吃了一片小宫女送的桂花糕,然而没人知道那小宫女是谁。 举朝皆以为司马庆暗害,义士不忿,京畿浪涌。 在国师灵虚与多位旧臣的扶植下,京营倒戈,宫城哗变。咸宁公主李无仙率众围困正在议事的司马庆,生擒入狱,只拿贼首,不问胁从。 择日斩司马庆及其死党等举族八百余口,鸡犬不留,依约不清算余党。 于是尽控禁军,京畿咸宁。 国师灵虚请咸宁公主登基,李无仙坚辞不受,只受曾经“父皇”许可的南离王之称,“继父皇遗志”,修武德,兴文事,虚皇帝位以待贤德,请诸公齐心平叛。 朝野叹服其德,于是贤臣出世,甘为辅弼。 这一年距离当初的南离大火整整十年。 这一年,南离国师秦弈仙道晖阳,摄政王李青君武道归腑,南离王李无仙……十一岁。 第四百九十六章 拭目以待(月票1000加更) “殿下……”灵虚小心翼翼地进入偏殿,对着正在盘膝修行的小姑娘深深一礼。 在这几年的操作中,国师灵虚居功至伟,基本上在外界看来,这方势力是以灵虚为核心,咸宁公主虽受尊重,不过是个招牌。 甚至可能有人会以为是国师灵虚控制小公主为傀儡,只有近臣方知,灵虚在这个小丫头面前连大气都不敢喘。 李无仙睁开了眼睛。 光芒一闪,虚室生电。 灵虚心惊肉跳。他修行了两百多年,也就是个琴心圆满,想要腾云是无论如何过不去……唔,不对,他腾云了,腾云都得益于这位小姑奶奶的指点,说给外人听谁能相信? 这位小姑奶奶自己才十一岁就琴心四层了……要是给她一个合适的灵山宝地,闭着眼睛过腾云,根本不是问题。 当然得益于她自身出类拔萃的天分,也得益于她的师父秦弈所授的顶级功法,世所难寻。那是李无仙自带的顶级仙缘,出身就有秦弈这样的师父,而李无仙又是他灵虚的仙缘,巴结得无以复加。 谁敢拿她当个招牌和傀儡,想死啊? 不仅如此,李无仙这些年其实并不安逸。 并不是每个人都不把这个小丫头当回事的,光是刺杀都不知道遭遇了多少,就拿那个短命的“幼帝”来说,来自他那边的刺杀起码三次。 只是他们不可能突破秦弈预留的仙家玉佩防护,甚至他们都打不过才几岁的李无仙。来刺杀的甚至有修仙者,反而被这小姑奶奶反杀得神魂俱灭。 李无仙设计弄死那个幼帝,也不过是回敬他一礼罢了。 也就是飞扬跋扈的司马庆什么都不知道,临死都不知道自己背的锅是哪来的。 真把这个小丫头当成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孩子……他们才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孩子。 “西边安陵王发檄文,说我们这边是牝鸡司晨,祸乱天下之源,陈兵十万于天慵关,群山盗匪群起响应。” “什么盗匪响应……自吹的声势罢了。”李无仙沉吟道:“倒是西边,听说有个很厉害的宗门?太一宗?之前幼帝刺杀我的,是不是也是他们的人?” “是,这是一个乾元级的宗门,体量上甚至比万道仙宫更大些,不过也拉不开差距,算是同级。” “太一宗是不是正在和一个叫巫神宗的魔道宗门较劲?就是通缉追杀我师父的那个。” “是。”灵虚拍着马屁:“他们和令师作对,总有他们自取灭亡的一天。” 继而谨慎的提醒:“倒是殿下与令师的关系,最好不要传出去,以免节外生枝。” 李无仙沉默了很久,忽然道:“那些割据者,各家都有仙家在背后暗中扶持,太一宗都扶持两三家了,国师你说,我们人间山河之争,与这些号称出世者何干?” “唔……”灵虚不知道怎么说才好,其实太一宗倒也没有亲自涉及,也就是关联的外门有些参与,本质上和他灵虚的潜龙观差不多。到时候世俗政权抵定,这些本来没什么资源的外门自能得到一个国度的支持,自然会想要争取。 皆为利往。 太一宗在背后最多有些小支持,那些乾元晖阳的大能才没那闲工夫亲自出手涉及人间事呢,这种事牵涉人间因果,苍生之运,大家都很谨慎,轻易不会乱来。 “有因果对吧。”李无仙又道:“一国苍生之愿,因果业力太大,即使是乾元级宗门,也可能会因此毁于一旦?” 灵虚道:“是,事实上有这种因果业力的专门巫法,巫神宗就会,直接废了一个大宗门都是有可能的。” 李无仙再度沉默片刻,忽然笑道:“替我联系巫神宗,说大乾之运与他们共有。” 灵虚愕然:“巫神宗与尊师……” “没关系,我有分寸。”李无仙低声道:“四分五裂的国度,太弱了,想利用什么也不够。当我有一国之运,天命加身,那时候……再和他们计较。” “是……”灵虚道:“那除此之外,安陵王的大军呢?” “仙家事毕,人间很简单的……他们可能真的不知道,时代变了……”李无仙悠悠道:“群山之隔的遥远南离,早已不是游离在外。你我拭目以待,这天下乱局,还要几年。” ………… 秦弈之所以炼丹的时候会动念想起外界,自然也是仙道的冥冥牵引,他隐约感觉到外界有大事变动,而且很可能与自己有关系。 但是初入晖阳,确实还不是出去的时候,只能继续潜修。 这一继续,就不知道又是多久过去。当居云岫出关的时候,清茶负责的种植园都已经又长了一批新芽。 流苏的魂力没怎么变,好像吞噬了那个残魂已经没啥意义。 秦弈的合丹一层都已经快修满了,即将二层。 李青君也差不多,接触“门”久了,初始时的震撼提升过去,习惯了门的存在之后,效用反而没那么快了。她也在归附一层末,准备和秦弈一起突破二层。 而此时居云岫终于出关。 以画证道乾元,成为世界上第一个乾元画修。某种角度上,这也是仙道历史上跨时代的意义,代表着一种新道的全面成型崛起。 其实秦弈觉得居云岫乾元之后很可能带动其他修行之悟,她的音乐与书,可能也很快都会达成乾元级的理解。 那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居云岫乾元之后,说好了要云游。 “真的要走啦?” “说好的……你如果不想我走,那我就陪你呗。”居云岫嗔道:“是不是还嫌有些姿势没试过?” 乾元之后的居云岫,什么都没变,没有叶别情的绝情,也没有李断玄的逼格。 还是那个优雅淡然的师姐,只在看见他的时候噙着盈盈笑意,眉目温柔。 “没有没有,其实我也没懂几个姿势……”秦弈叹着气道:“就是每次分离,都很舍不得,即使早有准备也一样。” 居云岫点了点他的脑袋:“你这个样子,真不知道怎么修到晖阳的,一点洒然感觉都没有,腻腻乎乎的。” “所以我是秦弈,而不是其他的什么人。”秦弈搂着她的腰肢,撒娇道:“再留几天先。” “我怕再留下去,别的没什么,清茶已经要变小狗了。”居云岫提起一边趴着的清茶:“如果你不是想要尝尝乾元女修是什么滋味,那我们还是兴起即去,无需矫情。” 被这么一说,秦弈也洒脱起来,笑道:“师姐找到了几条通道?” “嗯,好几条,其中有通幽冥的,我还感到了去远海的……” “所以师姐的意思……想去海的对面?” “是啊。”居云岫的眼神也有几分憧憬:“对面还有广淼大陆,风土人情与神州不同。隔着浩渺烟波,无人横渡,若能亲眼看一看,于愿足矣。” 这不就是个奔向诗与远方的死文青么……秦弈心知这师姐的小德性,也没法说啥。 这毕竟不是那种未知地图就特别牛逼的世界,天道恒在,档次就在那里,很是固定。就连天上人也就是乾元无相,远海又能到哪去?大概率整体实力是和神州很类似的,师姐既达乾元,到那里基本上是开宗立派的地位,并不用担心。 倒是居云岫开始担心秦弈:“我若去了,你可不要憋不住,区区晖阳就出去找事。真要找巫神宗麻烦,让仙宫设法联络于我,我的身份牌定位会开通的。” 秦弈无语:“便是开通了,隔着茫茫大海,又怎么通知得到?” “可以,因为我乾元了。”居云岫微微一笑:“你告诉宫主,他自然可以与我交流。” 秦弈一愣:“乾元真这么神奇?” “就是这么神奇。”居云岫轻抚他的脸庞,低声道:“你若乾元,我们说不定可以隔空交谈,便是天涯万里,也只如当面。” 秦弈精神大振,这不就是远距离视频通话了吗! “不就是乾元嘛!等着,我看看要几年!” 第四百九十七章 双宿双栖(为再微笑盟主加更) 居云岫走后,洞内变得冷清了许多。主要是因为清茶跟着跑了…… 没有人种地唱歌啦啦啦,没有人守着丹炉被炸得花猫一样,也没有人被流苏骗着学狗叫了。 流苏一副笼着手的样子,眺望远方,眼里颇有些小伤感:“你身边唯一的乐趣没了……” 连秦弈跟自家妹子分离的伤感都没它浓。 秦弈很是无语:“你刚醒那会儿还怪我们太休闲,你自己呢?玩得比谁都乐好么……昨天青君要去练功,谁拉着她打牌的?” 流苏理直气壮:“我靠死修行是恢复不了的,要出去找药吃。” “是是是,你药不能停。”秦弈捏着它,一把塞了个丹给它:“这个是养神的,吃了去休息。” 流苏眨巴眨巴眼睛:“忘魂天丹?” “果然是棒棒,这都认出来了。” “这岂止是养神的,这是乾元锻神之用啊!你居然能自个儿炼出这种丹了?”流苏很是惊奇:“这丹方谁教你的?” “以前万道仙宫典籍里看的啊。”秦弈理所当然地道:“反正一般丹药你会教我炼,我就专门看那种疑似对你有用的。” 流苏愣了愣,看着他不说话了。 秦弈伸出指头戳了它两下:“发什么呆,被清茶传染了?” “呸。”流苏醒过神来,笑道:“你师姐走了,你还能在这呆多久?” “我和青君约好了,到晖阳三层出去。三层到四层这个中期小坎,我们应该要动起来才行了。若是不加一些历练,只这么纯粹的枯坐,哪怕有门帮忙也是不够的。” “其实谁的修行都需要动静结合,你脑补中的闭关到底那种人是不存在的。”流苏叹了口气:“你知不知道别人所谓纯粹的枯坐是什么概念?” “什么?” “人家是从一层到两层,突破之后出关,最多尝试到三层为止。”流苏很是无语地道:“我从没见过,有什么疯子从腾云七层进来,到了晖阳三层出去的……” “现在见到了。”秦弈握拳:“等我出去,吓死他们!” 流苏真的觉得别人会被吓死。 虽然看似在这里呆了很多很多年,其实对于一般修士的闭关来说属于常规。 就好比当初玄皓真人闭山准备吸收澄元和尚的修行破乾元关,这一闭很可能就要十年,再正常不过了。 对于别人来说,破一层关卡的时间,这厮居然破了六层,其中还含有一道晖阳关……这种信息上的判断落差,可能会坑死很多人。 但秦弈决定三层就走,也不是马上完成的事情,因为晖阳之后的修行,也确确实实是要比腾云难多了,需求的能量庞大太多。 好就好在秦弈此时和李青君修行相当,双修的效果一直很好,两人的突破往往都是一起进行的,又能节约不少时间。 “轰!” 旁边的洞府炸起炫光,秦弈飞速转过去一看,李青君手提长枪,从光芒中缓缓出来,场面酷炫无比。 秦弈放了下心,笑道:“青君,你越来越帅了。” 李青君笑道:“这就是武修之路,走的就是杀伐,你不觉得我越来越像假小子就好了。” “哪的话。”秦弈抱着她,笑道:“就喜欢你这样的。” 李青君有些小欢喜,靠着他脉脉不语。 流苏抖了一下,牙都酸掉了。 它忽然有种梦回多年前的感觉,在南离王府看这一对谈恋爱,那时候他俩青涩得酸酸甜甜的,现在则是没脸没皮秀得人酸酸的。 前者是橘,后者是枳,其实都是柠檬。 不过话说回来了,流苏看着这一对儿倒是觉得最舒服的,也许是源于第一印象吧,那时候的他们,和现在的他们,都没变,挺好的。 流苏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这么想。 那边李青君左右看看,神色喜滋滋的:“秦弈,现在我们算不算是……双宿双飞?” 流苏在旁边指了指自己,刚要说话,秦弈一把将它塞回了戒指里,认真道:“当然算。” 流苏:“……” 妈的刚刚还觉得你们这对最舒服真是本棒瞎了眼。 秦弈问道:“刚才这么炫,是练成什么剑了?” “嗯,我的覆海神剑练成了。” 他们蓬莱剑修,有额外的剑道感悟和剑技修行,不像秦弈练到现在就练了一招钻洞神棒,丢人现眼。 秦弈也没觉得自己丢人,笑道:“你这不是剑了,该叫覆海神枪啊。” 李青君笑道:“终究是剑意。枪法的话,之前师姐曾经给我一份有些邪派的九天十地追魂枪,威力极大,可我没能练成,可能需要一些杀伐才行。” “嗯……这个可以出去再说。” “秦弈你要学这些剑理吗?我教你,很简单的。” “你师门没意见?” “我不说师门奥秘,只说一些共性感悟啊。虽然你钝器与我们锐器不一样,有些东西也共通。” “这个不用了的。”秦弈知道这种共性的话流苏所知可比蓬莱剑阁阁主还牛逼,不过李青君有这种心意还是让他很高兴,于是把她横抱起来,往有大床的洞府走去。 李青君愕然:“你又干嘛啊……” “我也有一些特色技能的。”秦弈一本正经:“比如此刻我有一招蹈海神棒,不知比贵阁覆海神剑如何,请女侠指教。” 李青君哭笑不得,当然也不会拒绝,情郎能贪恋和她双修应该是打心里美滋滋的才对,何况他们本来就需要依靠双修来突破。 流苏愤然睡觉去了。 不知道这对狗男女双宿双飞的日子要过多久,此时流苏很庆幸之前一龙二凤的时光它都在睡觉,才免得被活活气死。 ………… 但出乎流苏的意料,这日子并没有多久。 大约十几天左右,某一次的生命大和谐之后,秦弈李青君双双达成了晖阳归腑二层,两人轻轻相拥,享受突破后的余韵。 有柔和的光晕在两人身上隐隐消敛,揉于体内,归于平息。 这余韵,比单纯那啥的余韵更强烈,贤者时间久得多了。 过了好久,李青君才吁了口气:“秦弈……总算突破了。” “嗯……这阶段,突破真的越来越不易。”秦弈叹道:“腾云八层到九层,都没有晖阳一层到二层这么久。” 李青君有些犹豫地道:“本来之前我想问你,是否感觉近日心神不宁。就是因为晖阳难渡,怕影响你道境修行,不敢多说。如今突破二层,算是告一段落,此时应当可以商议一下了?” 秦弈怔了怔,其实他也一直有些冥冥感应,外面肯定有什么事情。未必与他相关,但一定比较重要,这是仙道指引。 若是连李青君都有这种感应,就更证明了这一点。 仙道修行到了他们这样晖阳的层面,这种直觉简直是应有之义。这时候就要怪他们没学过卜算了,否则这么明确的感应,真有卜算之道的话应该会算得比较清晰,然而连同流苏在内,没有一个人会。 “既然如此……”秦弈想了一阵子,做了决定:“我们不等晖阳三层了,那实在不知道要多久,黄花菜都凉了。我们做做准备,这几日便即出关,看看这新的世间,变了怎样的天地。” 第四百九十八章 魔非魔,道非道 混乱之地和神州,在势力分布上有个很明确的不同点。 神州较好的灵山宝地,都是大宗门占据,很少有散修的份。散修的去处一般只有两种,一是跑海外去找个仙山,二是在人间国度之中有一些档次稍低的灵山。 选择后者的一般都会成为人间某些势力的供奉,发展多年之后,有些成为国教如潜龙观,有些作为修仙世家,世代尊荣,也有些败落下去,就像曾经京泽家里那样。 而混乱之地的宗门相对很少,因为混乱的规则确实很难凝聚宗门。仅有的如玄阴宗之类的少数几个宗门都是十足的魔宗,用拳头强权统治的那种,即使是这种,大部分也是早年从神州迁徙而来的残留体系。 所以混乱之地大部分都是散修,最多以联盟形式圈个势力范围,抱团应对那些宗门或者是防止更强大的散修来欺负人。 千山联盟就是混乱之地以北最大的散修联盟,其中核心层俱是晖阳散修,住在离裂谷很近的连绵群山里,经常互相串门子下棋什么的。另外更多零零散散的琴心腾云修士分散在外,各据一个普通的小山头。 所以当初居云岫神识扫下来,数千里范围到处都是阵法屏蔽,到处都有修士盘踞的样子,这在神州很少见,在混乱之地却是常态。 此时在距离千山联盟还较远的一座普通灵山,护山阵外,漂浮着数名涂脂抹粉身穿女式道袍的道士,气氛肃杀之中自带些许诡异和戏谑。 “神运子,还是不用挣扎了,乖乖跟我们回去,以你腾云之能还能坐把交椅。若是冥顽不灵,真等我们打破大阵,捉了你们全山老幼,都做了炉鼎可就不好看了。” 山中传来怒吼声:“羽浮子!你们玄阴宗如此跋扈,区区几个腾云修士就敢来打我山门,我们千山联盟也不是泥捏的!” 领头的道士赫然是秦弈的老熟人羽浮子。 “千山联盟啊……”听了神运子的怒吼,道士们都在笑:“我们宗主已然乾元出关,威压千山,太黄君观棋客那些人都在自家狗窝里发抖呢,不打破他们狗窝就算是他们千山大阵威力不错了,哪来的闲工夫管你们?” 山中立刻沉寂下去,过了好一阵子才道:“玄皓真人已然乾元?” “当然。”羽浮子笑道:“不然你看有人来救你吗?” 神运子叹了口气:“既然玄皓真人已经乾元,又如何看得上我们这点区区修行?为何非要我们投效?” 羽浮子笑道:“再是乾元无相,也是需要人手的,我们是宗门,与你们散修不同。” 神运子不可思议:“你们数千年大宗了,怎么会缺人手?还要这样拉壮丁?” 羽浮子沉默了一下,咧嘴一笑:“八九年前,本宗遭了一劫,丧失了好几个腾云修士,至今元气未复。你神运子不高不低,而且还修气运之道……正好给我们补个缺。” “八九年前……”那神运子恍然醒悟,哈哈大笑:“那位齐武之事?听说他大闹玄阴,死伤狼藉,这就罢了,最终惹来妖城咆哮,鲲鹏一击……啧啧,腾云一股脑儿死了六七个,真是大快人心!” 腾云修士在很多乾元级宗门都是中坚力量,往往都是执事副执事这类的地位,甚至有个别特殊的可能都做一堂之主了,十分要紧。 玄阴宗一个晖阳级宗门,能有十几个腾云就不错了,大部分都是管理层。秦弈刚认识羽浮子的时候那厮都才腾云初期,已经是个权力不小的管事了,带人入内准备令牌之类的一手操办毫无难度,可见一斑。 当初玄阴宗追逐秦弈下裂谷,一口气被鲲鹏之击足足弄死了近半,其中还有腾云后期的,真可谓元气大伤,导致至今很多堂口都用琴心修士做管理,可怜巴巴。 也难怪玄皓真人大事一成,立刻迫不及待地捉人来了。 神运子想得到,恐怕“要人手坐把交椅”是第一步,与此同时也是掠夺附近的散修资源。 而接下来整顿一二,恐怕就要剑指整个千山联盟了,他们这些边缘散修到时候无非只是个前驱炮灰,所谓坐把交椅可没好饭吃。 他当然不会那么蠢。 神运子的笑声激怒了其他道士,纷纷不耐烦了,怒道:“神运子,少磨磨蹭蹭,莫等我们打破大阵,鸡犬不留!” 神运子笑声止歇,语气转冷:“你们不男不女不阴不阳的宗门,谁爱加谁加去,贫道敬谢不敏。倒是贫道奉劝诸位一句,太嚣张跋扈没好果子吃的,指不定又来一个齐武,你们宗尽化齑粉。” 这回羽浮子神色都转冷,淡淡道:“那就看看你这号称神运的,有没有一个齐武来救你。” 说罢手掌一翻,阴阳太极虚影轰然而下。 其余道士也纷纷祭出法宝,齐齐攻阵:“便是齐武来了,我们也捉他回去剥皮抽筋!” 正在此时,天边响起隐约的龙吟声,一道银芒从天际袭来,清冷的声音响彻全场:“毁山门拉壮丁收炉鼎,混乱之地的魔宗如此跋扈的吗!” “轰!” 银芒坠地,犹如覆海翻江,气劲如滔天巨浪,汹涌澎湃。 这一击便是有大海在前,估计也掀成了海啸。这些手段参差不齐的道士哪里扛得住?只是气浪余波就掀得在场的所有道士狼狈抛跌,再不成型。 首当其冲的羽浮子护住身前,狼狈地飘退数里远,按捺住翻涌的气血,惊疑不定地道:“归腑武修?覆海神剑?” 硝烟散去,场中出现了数十丈的塌陷,在塌陷正中,一个白衣银甲的女子眼神愤怒,横枪而指:“修仙问道,为的是欺凌弱小的吗?” 羽浮子有些无语,暗道这是哪来的侠士,混乱之地有这种人? 不过……覆海神剑,和这身打扮……估计这是蓬莱门下。他叹了口气,慢慢道:“混乱之地的规矩,与你们东海不同。蓬莱剑仙,还是不要掺和这些事了。” “无论是中土神州还是混乱之地,见到了就不能不管,否则我辈修仙,修之何用!” 有些话语,在有些人听来直如笑话,但在有些人听来心绪难言。 远处秦弈漂浮空中,远远看着李青君的样子,眼神温柔。 还是那个她……自己的初心,初恋,一切的缘起。 在这一刻什么“故人”羽浮子都仿佛空气,他眼中只有那塌陷正中的女子,美得一如当初。 羽浮子淡淡道:“混乱之地,魔非魔,道非道,你以为这里的神运子是什么好人了?姑娘还是不要太莽撞的好。看在蓬莱剑阁面上,你我两家还是不要轻启战端。” 李青君怔了怔,转头看向秦弈的方向。 秦弈叹了口气,悠悠飘了过来,笼着手道:“神运子或许不是什么好人,但我齐武弄你玄阴宗,算不算天经地义?” 羽浮子目瞪口呆。 全体道士目瞪口呆。 这特么还真来了个齐武?大家都回去改名神运子天运子气运子算了,这运气太夸张了吧! 尤其是羽浮子,桃花眼都快瞪成了圆形,吃吃道:“齐、齐兄,你……你晖阳了?” 这神情,竟有了些西子受惊捧心蹙眉的感觉…… 秦弈沉痛地看了他好一阵子:“道兄,你更漂亮了。” 第四百九十九章 羽浮子 羽浮子确实更漂亮了……不是反话。 初见的时候涂脂抹粉一身女式道袍,做起女人姿态只让人觉得恶心,实际上秦弈根本就没好好看过人家的脸。 此时不知道是因为修行更精深了还是怎么的,他已经不怎么需要那样浓妆艳抹了,就是素素的描一描眉,微点绛唇,看着舒服了很多。然而就这点简单的妆容,就唇红齿白柳眉杏眼肤色白净,还没有喉结,你一眼看过去就真以为这是个女人,长得还挺不错的。 当然秦弈明知道这是个男人。 此时反而没有之前看的那种恶心感,就像在现代看女装伪娘直播差不多,指不定还打个赏呢。 他还没晖阳呢,大概在腾云后期,就已经这么夸张了……要是晖阳会不会真就是个彻底的伪娘,要是乾元乃至无相会不会真就变性了? 奇怪的是连玄皓真人那么高的修行都没这么夸张,这羽浮子娘化得怎么如此明显? “你居然晖阳了……”羽浮子手都在发抖:“这、这怎么可能!” 秦弈笑笑:“为什么不可能?你都腾云后期了,我这么天才的人晖阳有什么奇怪……” “什么叫我都腾云后期!”羽浮子差点想过去揪住秦弈的衣领,又不大敢,在原地滴溜溜转了好几圈,才怒道:“宗门腾云大损,我作为重要的种子被倾力培养,最好的地脉最好的丹药,闭关潜修到现在!还化用了你两块最极品的阴阳灵石,你知不知道那种灵石对我的修行有多大的好处?就这样我才到了腾云后期,也才八层,进窥晖阳之坎还遥遥无期,你都已经晖阳了!” 这么长的一段话,基本都没怎么喘气,可想而知羽浮子此时心中的震撼和那种无力感。 要知道他这种修行速度,已经很惊人了,恐怕在宗门里也是人人称羡,当作顶级天才来看待的了…… 就好像你在学校里没日没夜的苦读,以为这次的进步会很大,傲视同学了,结果转头一看,一个天天在泡妞打游戏不干正事的考了第一名。 掐死他的心都有。 秦弈看着他的模样有点小同情,因为那所谓最极品的阴阳灵石,他见得好多…… 原先那一对,是古松居士的遗物。那就是当初古松居士在门的洞穴里得到的,那种地方本来就是滋生灵气汇聚的中心点,几万年来凝成最极品最纯粹的灵石毫不稀奇,还特别大。现在他戒指里那种档次的阴阳灵石又有好几对了……都不知道该不该告诉这个悲剧的羽浮子。 对了……羽浮子变得这么离谱,会不会就是这对阴阳灵石的影响? 毕竟门的周边,有点扭曲混乱,阴阳逆转,对于他们玄阴宗的修行很合拍,这阴阳灵石可能另有点特殊效用…… 秦弈叹了口气:“你我的修行是关键么……我的修行比你高,岂不是好事?要是修行比你低,此刻被你宰了都没处说理。” 羽浮子不说话了。 当初大家是合作过,但最后时刻是羽浮子要出卖秦弈,被秦弈猜到了,反而借此设计反坑了玄皓真人一把。 所以那点合作的交情,是被羽浮子自己弄没了的。眼下大家是敌人,实打实的。 过了好一阵子,羽浮子才慢慢道:“齐兄,如果我说当初我是故意的,认准了玄皓拿你没办法,才故意卖你取信于他……你信不信?” 秦弈失笑:“你当我傻子?对了,这周围这么多人呢,你就这么直说了?不怕回去被捏死?” 羽浮子慢慢道:“你很早以前就知道,我们宗内部也有派系。不用担心,这里都是我的人。” 秦弈愣了一下,看看左右道士,居然真就个个收了法宝站在羽浮子后面,一副忠心样。 也不知道这里面又有多少暗藏鬼胎的,但既然羽浮子很自信,秦弈也懒得跟他说这些,他不可能自己心里没数。 羽浮子幽幽看着他,叹了口气:“齐兄,你知不知道,其实你挺蠢的。” “嗯?” “你不该出现。就算是要对付玄阴宗,也该暗中行事,我们完全不知道你的存在,然后在关键的时候捅一刀子。以你晖阳加上身边这位的归腑之能,未必不能再度给我们宗主一个难忘的教训。然而你陪着这个莽姑娘公然出面,把自己摆在了明处,实为智者不取。” 秦弈微微一笑:“是她的话,无论多莽,我也不会去考虑利弊,该做的事就该做,考虑太多该有多累。” 李青君吐了吐舌头,握着他的手悄立一边。 羽浮子看了她一眼,这个刚才英气凛然凌厉无匹的女人,自从秦弈出现起就小媳妇一样把所有主导都给了秦弈。 比当初孟轻影还夸张。 这虽然长得和孟轻影一样丑,可也是位归腑期的强大女剑仙啊……真不知道这男人哪来的这么好命。 羽浮子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齐兄,我们再做一次交易如何?” 秦弈笑道:“我可不敢再和你做交易了。” 羽浮子却不在意秦弈的拒绝,依然自顾自地续道:“这个神运子,我们不碰了,我们回去只说遇上了蓬莱女剑仙捣乱,不泄露你齐兄出现于此的事情。” 秦弈奇道:“你怎么能把这种不要脸的交易说得这么理直气壮,难道你不知道此刻我可以杀你,你们一样不会泄露我在这里的事实。” 羽浮子淡淡道:“玄阴宗攻打千山联盟,是宗主既定之策,势在必行。如果你要在里面插一手的话,有我策应,当然会比较不同。” 秦弈奇道:“这对你有什么好处?” 羽浮子平静地道:“宗主乾元之后,闭关的时间一次比一次长,宗门说了算的终究是两三个晖阳长老……其中有我自家师叔,此外我羽浮子晖阳之日也不会很远了……剪除异己,岂不是个最好的机会?” 秦弈眯起了眼睛。 这就是混乱之地,这就是魔宗。 羽浮子又道:“事实上我们也有其他强人暗中扶持的,齐兄应该猜得到。” 秦弈低声道:“轻影?” “正是。”羽浮子笑了笑:“当初她与齐文之争,我既涉足其中,无异于一种站队选择……最后证明我站得对,孟少主成功夺嫡之后,当然会有所报。” 秦弈暗自沉吟,孟轻影扶植羽浮子,恐怕根本不是因为当初站队有所报,而是她在准备弄死玄皓真人的布置。当初玄皓可是差点杀了她,此仇不报就不是孟轻影了。 话说回来,既然孟轻影涉足此事,秦弈心中的选择瞬间就有了倾斜。 对于合作来说,这个羽浮子非常实际也很靠谱卖力,只要你能给予他所需的利益,就会合作非常愉快,这是上次已经证明过的事情。 只不过他觉得你没有利用价值的话,插刀起来也是快如翻书,这不得不防一手。 见他沉吟,羽浮子幽幽地叹了口气:“齐兄,你可还记得,当初你自己说过,我既然投注,那不妨投得彻底点。” 秦弈道:“那又如何?” 羽浮子慢慢道:“一个在八九年内,从腾云初期直达晖阳的变态……我认为,你比万象森罗还更值得我全力压上这一注。” 第五百章 命格(为御姐控一只盟主加更) 终究人多口杂,羽浮子就算再相信自己那些“自己人”,也没打算再说详细,只待秦弈决定。 秦弈看了他半天,终究摆了摆手:“那就再议。” 羽浮子微微一笑,转身飘然而去,仿佛早就料到了秦弈的选择。 只是临去之时看了李青君一眼,眼神颇有些怪异,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李青君从头到尾任由秦弈决定,一言不发。 到了羽浮子都消失了,秦弈才挠挠头,有些歉意地对李青君道:“感觉我好像总是被人忽悠几句就合作起来了,那时候郑云逸也是……我是不是太容易相信人了?” 李青君笑道:“那还想怎样?杀光了他们,让玄阴宗知道此地生变,于是大举调查,我们继续和乾元死磕?” 秦弈后仰:“原来你也知道你原先出手会造成这个结果啊……” 李青君有点不好意思地偏过头:“冷静下来就知道了,第一眼看见他们攻山,听见那些嚣张跋扈的言论,就实在气不过。你不怪我莽么?” 秦弈捏了捏她的脸蛋:“你莽起来我更开心,那么冷静理智的青君好像差了点味儿。” 李青君嗔道:“受虐狂。” 两人对视一笑。 李青君又道:“至于合作,你只是身无戾气,心胸豁达,又不是傻乎乎的全盘相信他们。事实证明结果都不错,即使是上次的郑云逸,合作结果也挺好的不是吗?” 秦弈道:“这么说你也认为可以和羽浮子合作?” “我不了解此人,不好发表判断。”李青君道:“但我看得出来,这人野心极浓,放在官场上就是可以抓住一切往上爬的那种人,篡位作乱也是这种人……而你如今有让他抓住的资格。” “被你说得我跟个柱子一样。” 李青君白了他一眼:“你不就是根憨柱子么……” 秦弈摸着下巴想了一阵:“不管了,反正合作归合作,心中做好防备有个数就行。倒是不知道千山联盟那边什么情况,我们是不是要潜过去看看?此时若要对付玄阴宗,千山联盟是最天然的盟友了……” 山上传来那神运子的声音:“二位恩公……若不嫌寒舍简陋,不妨上来一叙,好让贫道一尽地主之谊。” 山门大阵轰然散开。 秦弈李青君对视一眼,昂然而入。 现在艺高人胆大,还真的不怕这种区区腾云级别的洞府布置了。这在洞里憋了这么多年,确实需要一个了解外界变故的地方,羽浮子说话几分真都不知道,还是问问这个神运子可能更靠谱点。 进入山中,山顶有几进屋舍,一家子人住在这里,有男有女还有童子,是一个标准的修仙家族配置。唯一让人有些扎眼的是男主人是个道士…… 不过这个扎眼之处在混乱之地也没什么奇怪的了,正如羽浮子所言,此地魔非魔,道非道,把混乱之地的道士真当成清修者就输了。甚至所谓的“恩”,在混乱之地算不算个事都很难说。 至少面上看去,倒还是算个事的,神运子一家子都齐齐行礼:“神运子谢过两位恩公援手,恩公里面请,喝杯仙茶。” “客气。”秦弈两人都拱手还礼:“不过路见不平,自当相助。” 神运子的神色颇有些怪异,所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想法在混乱之地确实没市场,甚至神州修仙界都未必有多少市场。修仙者自扫门前雪的多,避世超然者众,如这女子号称的“否则我辈修仙,修之何用”的想法基本可以说绝无仅有,真不知道这对儿怎么回事…… 当然眼下承了对方这个相助之情的情况下不可能去笑话他们,只是自嘲了一句:“看来贫道的道号还真没起错。” 若非神运,怎么会遇上一对拔刀相助的奇葩救了命? 秦弈便问:“道长是修气运之道的?” 神运子引二人进屋坐了,几个童子侍奉着添了茶,方才笑道:“谁敢说自己修的是气运之道?只不过是对此道略有所知,行事皆以合运而行,也能预知祸福,趋吉避凶,表面看着像是撞大运罢了。像今天这种,还真的是撞了大运的,谁也想不到二位会忽然相助啊。或者也是贫道日常合运行事的福报?” 秦弈便道:“那道长看看我运势如何?” 神运子反倒看了看李青君,不说话了。 两人都知道他的意思,几乎写在了脸上——你这一脸的桃花,当着你夫人的面直说好吗? 秦弈有些蛋疼:“话说,别人看不出我的运势也就罢了,你专修此道也只看见什么桃花的吗?那你修得和别人兼修一点点有什么区别?” “并不全是看不出……”神运子小心道:“只是恩公这运势……很怪异,不好说。” “嗯?怎么不好说?”秦弈道:“我们不在意你说什么桃花,能说细些最好了。” “恩公这命数,乃桃花之星宿,在数喜乐,为放荡之事。此星入于人之身命宫,主人性刚威猛,且有机谋——这么听着,是不是很耳熟?” 秦弈愣了一下,当然耳熟。就算他们再不学卜,这基本的常识也是懂的。 这玩意形容的不是别的,是大名鼎鼎的贪狼星。 贪狼星自己就是祸福之主,也就是说气运都是他掌控的,要给谁运气就给谁运气,别人又怎么看他的运气? 秦弈指着自己的鼻子:“不要告诉我,我是什么贪狼下凡。” 心中暗道若是什么贪狼下凡,这么经典的东西,明河不可能看不出来,人家天枢神阙感天机应星河,所谓的应星河算的就是这个,还等你神运子现在来扯? 嗯……虽然这贪狼的性情喜好确实和自己很像就是了……嗯……性刚威猛,且有机谋,是不是不要脸了点…… “不不不。”神运子摆手道:“之所以说怪异,就是因为恩公之命格……根本不是贪狼可解释的。” 秦弈愕然。 “或者索性说……”神运子斟酌了一下,才道:“像是移植的,根本就不是此界贪狼……这浓郁的贪狼之意遮掩了原先的命数。于是主从颠倒,上下遮蔽,天机淆乱,无人能查。别人只能看见桃花浓郁,想要再看分明,却只有迷雾一团。” “……”秦弈低头喝茶。 如果这么说,原身可能另有命格,是自己这朵异界桃花降临此身,浓得把别的都遮了? 是不是没这么简单…… 移植,这话有点意思……要是别人送的桃花命,谁啊这么好,亲爹啊这是? 李青君听得有点兴致,便指着自己问:“按这么说,我像破军?” 神运子看了她一眼:“女恩公上如神龙啸于天,下如麒麟步于地,分明是人间帝皇之命,不知为何……好像被人截取,从而转入仙道……既入仙道,前尘既断,已经再也与既命无关,将来如何,只看自己的选择。如今看来,阁下的选择似是这位男恩公的辅弼之路,已经另成气运了。” 李青君微微一怔。 秦弈皱起了眉头。 这话就更有意思了,与李青君的人生轨迹完全贴合得上,绝对不是忽悠一句什么让你自己去脑补对应的,这是真术。 可是这被人截取…… 指的是他秦弈呢……还是李无仙? 第五百零一章 七年 不管怎么说,此人确实在这方面有点真水平的,他的运数也很有点玄乎,自己和青君原本打算突破到晖阳三层出关,临时心有所感提前在二层就出来了。别的还没做,却恰恰赶上救了这厮。 自己明显不可能是为了他而来,只是碰巧,正是这种碰巧才更能证明此人神运惊天了。这种有气运的人,是值得一交的。 然后此人还问了一句更蛋疼的话:“刚才听恩公自称齐武?便是当初大闹玄阴宗那位英雄吧?” 好吧,也就是说你连我们真名都不知道,就可以看出这么多东西了,面相气运之术真的这么神奇吗?也可以证明他这不是无所不知的占卜,纯粹就是只顾气运一块,与天机子和天枢神阙模式都不同,或者说比较偏科。 秦弈谦虚了一句:“当初也算不得什么大闹玄阴宗,被追杀才是真的。” 神运子神秘地笑笑:“恩公这样的运数,和恩公作对会很难看的。” “那就承道长吉言了。”秦弈并没当回事,运气归运气,真当运气可以代表一切那就傻了,终究还是要看自己。 神运子又问李青君:“不知这位女恩公高姓大名?” 李青君托腮想了好一阵子,很确定地道:“我叫博弈散人。” 秦弈:“……” 我的公主,谁不知道你蓬莱剑阁就一个女的,化名有啥用啊…… 结果神运子还真的不知道。他拱了拱手,笑道:“东海蓬莱不愧是老牌名门。我们在混乱之地,和神州几乎不怎么交流,看来是坐井观天了。今日见二位风采,贫道倒是动了云游之念,就不知道我们这种没规矩的在外面会不会被当魔道喊打喊杀。” 秦弈笑道:“只要道长如同此番与我们交流一样,那就与神州人士无异。” 神运子嗤了一声:“因为恩公与我有恩,恩这个字对应的是良心,与哪里的规矩无关。见恩公一本正经,我自然附和恩公的规矩,别人我管他们去死。” “呃……”秦弈哭笑不得,怪不得觉得神运子很正常,简直像神州来的,原来是这种缘故。 既然是个能好好交流的,秦弈就很想先搞清楚自己闭关了多长时间。羽浮子说当初自己那战在八九年前,这个数有点虚,不好判断。 “道长可知,西边数百里外的红岩地,原本鬼气森森,是何时散去?” “哦,这事也是奇怪,鬼气一夜散尽,又不像经过什么大战,否则这相距不远,我们不至于没感觉……我想想,大约……六年半快七年了吧。” 秦弈和李青君对视一眼,都瞪大了眼睛。 没感觉啊,感觉双修也没啪多少次嘛,怎么就快七年了? 秦弈抬头想了想,大致有了个判断。自己突破晖阳、师姐开始闭关准备破乾元那个时候,应该是差不多五年左右。而师姐突破乾元的时间足足过了一年多,她离开之后,自己和青君又呆了小半年,这才达成晖阳二层,可不是最后那十几天的效果。 这么算来就是六年半以上,接近七年。 真的是弹指即过。 也就是说……无仙今年十三岁了,也不知道大乾乱局什么状况…… “道长可知大乾?” “神州之事,我们真不知。” 秦弈叹了口气:“好吧。” 神运子问道:“恩公要和羽浮子合作?” “其实未定,观察一下再说。”秦弈道:“道长有建议?” “这个羽浮子不男不女,自私阴狠,恶毒刻薄,形如人间那些太监。”神运子说得咬牙切齿:“太监都是心态扭曲的,恩公如果要跟他有所牵扯,还是小心为妙。” 秦弈笑了一下,没对此表态,反而问:“道长对玄阴宗知道多少?” “玄阴宗这些年一直在闭山,低调得很,人们都差点忘了这个宗门了……”神运子叹了口气:“之前的了解,也不知道还有几分对得上。” “无妨,之前了解多少,随意说说。” “玄阴宗以前并不算强的,宗主玄皓真人是晖阳中期,另有左右长老是晖阳初期,哦对了,还有个只会吹牛逼的太师叔祖,貌似也是个晖阳但气息好像弱得都未必打得过我……”神运子回忆道:“就算这位也算进去,此宗也就四个晖阳,还没千山联盟的晖阳多。而且千山联盟云中客可是晖阳八层的强大修士,根本就没把玄阴宗放眼里。” 秦弈点点头,这个与他对玄阴宗的认知能够对上号,羽浮子的师叔应该就是左右长老之一,实权派,有资格盯宗主位置的。当初为了是否接纳齐文的事情,两个派系就撕过一次……至于那位太师叔祖不提也罢。 神运子又道:“自恩公当年大闹玄阴宗,他们受挫不轻,一直闭关到现在。也不知道玄皓真人区区晖阳中期是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一跃而成乾元的,这里面必有猫腻。我怀疑即使是用了什么极其特殊的秘法,也很可能有很大的破绽,会被打回原形的那种。” 秦弈再度颔首,他也这么认为。要是晖阳圆满突破乾元也就罢了,你晖阳中期这么几年破乾元,真当乾元是白菜?就连师姐从晖阳圆满到破乾元关都借着石墩足足闭关了一年多,你玄皓凭啥…… 即使是吸收了乾元能量强行突破的,也肯定有很大的弊端,比如精神分裂这一类。 这么说来,并不是太难对付的……这位肯定没有当初封不戾那么难搞,而此时自己和青君也都晖阳了,棒棒还是乾元棒,整体配置还比当初打封不戾的时候强了许多,这完全有得打。 何况千山联盟又不是鱼腩,一大堆的晖阳,盟主还是晖阳八层。玄皓真人仗着乾元比他们强,想要一统混乱之地以北,恐怕这战并不好啃的。 神运子也在说:“玄皓是失心疯,千山联盟哪有这么好啃,至少大阵一闭,他都破不进去。也就欺负欺负我们在千山之外的散修,掠夺资源拉壮丁罢了。我怀疑也和他的乾元弊端有关,想要大量腾云以上的炉鼎……否则不至于这么急吼吼的乱搞。” 秦弈越发觉得这个神运子思路清晰:“这个猜测有理,非常符合玄阴宗的性质。” 神运子道:“如果中部南部有其他强者发现这状况,也未必坐视。混乱之地本质不喜欢宗门形式,他们这些宗门都挺受敌视的。一旦被发现大肆欺负散修,说不定犯众怒。” 秦弈便问:“混乱之地最强者是谁?” 这是秦弈初临贵地时就在担心的问题,他很怀疑此地最强者与流苏有某种关系,或者是始终在寻找那块碎片的人,比如天上人。 这可比玄皓真人重要多了。 “混乱之地哪来什么明确的最强者?”神运子摇头道:“散修多如牛毛,经常搬过来搬过去,又有天才流星崛起,有老牌强者轰然陨落……” “没有特别标志性的,比如无相?” “并没有。”神运子叹了口气:“说白了,混乱之地的所有人,目标其实都是在模仿无相之境呐……真要是有了,恐怕混乱之地也就未必混乱了……” 秦弈默然。 本来以为混乱之地必有无相,这么看来并没有,那么流苏在这里出手就不像当初认为的那么危险。 而所谓散修搬来搬去,秦弈很怀疑这种状态与寻找门有关,只是那石墩砸得法则紊乱,在外已经无法感应了,这还真没法找。 如此说来,在混乱之地完全可以大展拳脚,没什么后患——只要别动用湛光剑,因为这里很有可能存在寻找门的天上人,湛光会被认出来。 秦弈吁了口气,感觉自己对混乱之地和玄阴宗的事宜已经基本理清。 之前自己想搞清楚混乱之地的模式都不好问,太黄君那些神经病很难好好回答你,这好不容易有个能好好交流的神运子简直太好了……做好事救了人确实是有回报的,这便是运。 第五百零二章 棋弈 但世事确实不仅仅是运字就能解释的。 即使是孟轻影集一国之运在身,她也需要如履薄冰的行事,拼着小命去赴险,这几年幽冥之旅,在秦弈所知之外,也是多次险象环生,幽冥界可从不是善地。 李无仙若是没有秦弈的玉佩和教导功法防身,早就死于别人的刺杀不知多少次了,那缕大乾国运分于身上又有啥用? 在不少人看来,什么气运都不如步步为营的谋略重要,郑云逸倒霉到了骨子里也没觉得日子过不下去,而且运是可以补的,他们自有办法,说不定他过得比大部分人都好。 秉持这种思路的不仅是谋算宗,还有棋算。 玄皓真人最初是想直接突袭千山联盟的。因为这种松散的联盟并没有什么应急防护,更没有日常的警戒可言,人仙聚居,乱七八糟的。他只需要出关第一时间偷袭千山联盟的云中客,整个千山联盟就是一盘散沙。 说不定偷袭得当,搞死云中客别人都不知道发生了啥,然后再去把太黄君观棋客那伙人一个个弄了,整个千山联盟之地就轻轻松松尽入手中,人仙尽为奴仆炉鼎。 这种毫无规则的散修联盟……根本就不适应真正的争斗格局,一旦天下乱起,宗门模式才是最合适的。 结果美梦做得挺好,他却进不了千山联盟。 千山之外,早早就竖起了大阵,不许进,不许出,形同闭山。 玄皓真人震惊无比,他几千年就没见过这破联盟闭过山,这是怎么了? 但玄皓真人也没太担忧。他只需要镇在外面,让千山联盟不能妄动,安排门下出去各地掠夺资源和炉鼎。千山联盟龟缩不出,他自有自己提升的办法,到时候此消彼长,这种破联盟还有啥用? 千山联盟内部,最高峰,云中峰。 几个人正在打架。 “观棋客你看棋就看棋,能不能闭嘴!再叽叽歪歪,老夫撕了你的嘴!” “菜就是菜,还不让人说了?那边广阔天地不争,来这边点个三三,有意思吗?” “老夫爱怎么下怎么下,用得着你多嘴?再说了有个屁的广阔天地,那边连棋盘都被涂没了,这他娘的以前你们还没这么弱智,这是哪个脑门生疮的废物教你们的新玩法?” “那位小兄弟可比你这废物视野开阔多了!这边被涂了你不会涂回去?下个棋那么死板,会不会下?” “那他娘到底是下棋还是比画画?” “你还琴棋书画宗的呢,我们都不怕跟你比画画,你倒怕起来了?看我的嘴型:辣鸡。” 棋痴大怒,和观棋客大打出手。 对面下棋的太黄君叹了口气:“还是齐武小兄弟厉害,依老夫看,你们琴棋书画宗就应该收这样脑筋活络视野开阔的弟子入门,别收什么成天惹事生非搞得巫神宗通缉的铁废物了,那种弟子不值得收。” 棋痴怒道:“老夫就是死在这里,从这山上跳下去,也不会收那种涂棋盘涂棋子的货色入门!” “轰!”打架的气劲交击,旁边一只鸭子惊得飞了起来:“嘎!嘎!” 云中峰顶一团乱。 另一老道士心疼地抱起鸭子,连忙过来把打架的两人分开了:“唉唉唉,别打了,现在大敌在外……” 棋痴迁怒:“你骑个鸭子成天在城里游来荡去,怎么就好意思叫自己云中客?你的道号明明该是骑鸭子!” “人间一个瘦子也可以叫铁牛,我骑鸭子如何不能叫云中客,就你们给自己加条条框框,还修仙呢,傻得一批。” 棋痴一脸便秘:“去你们的吧,你们这也是修仙!” “我们这如何不是修仙?就你那样成天阴沉着脸,算计来算计去的,就叫修仙了?” “没老夫算计,你们此刻都被人阴死了!” “死了的修仙也是修仙。堪不破生死,悟不得无相,你才不叫修仙。” 棋痴七窍生烟:“堪你妹的生死,老夫以后再来你们混乱之地,就不叫棋痴,叫白痴!” “你这话一千年前说过了。”太黄君敬佩地拍着他的肩膀:“为了获取白痴这个名号,你也是煞费苦心了。” 棋痴:“……” “还是说点认真的吧。”云中客笼着袖子道:“我们千山联盟收缩闭山没问题,但此刻玄皓到处出去欺负散修怎么办?” 棋痴淡淡道:“等。” “等什么?” “等别人看不过眼。” 云中客跳了起来:“这要等到猴年马月去?” 棋痴悠悠道:“宗门欺负散修啦,别家散修难道不会怕这货乾元大成之后欺到他们头上去?这简直是必然之事。然后呢……万象森罗如今的少主,当初和玄皓有生死仇,玄皓如今这么急吼吼的行事,这方面的压力也是个重点。你们只要自己守稳了,玄皓自败。” 云中客皱眉道:“那就坐视外面散修被凌辱?” 棋痴淡淡道:“这便是弃子。没这些弃子,又如何激得起其他散修的敌忾?” “这是棋算?” “这就是棋算。” 云中客无语道:“那你蹲我们这不走是何意?按你这想法,你算到了玄皓大致的出关日期,前来示个警也就罢了,还流连忘返了?” “想要不让弃子变得那么无情,就需要别的变数。”棋痴道:“别说我无情,我也不希望看见这种局面,所以我是为了等此变数而来。” “什么变数?” “我有个亲亲师侄,很乖的。他前些年消失了,四处算不到,幽冥界也翻遍了都没影子,大概率就是躲在混乱之地了。他和玄皓也有仇,连我关注此间事都是受了他飞信提醒,玄皓如今动作这么大,我不信他会没察觉,一定是会给玄皓找事的。” “……你这个很乖的亲亲师侄,就是被巫神宗通缉的那个?” “当然,总比你们什么涂棋子的年轻俊彦乖多了。” “好吧,是这么个能惹事的人,确实可能会来找事……你就是为了等他?”云中客无语道:“可你都不知道他到底在哪,外面路又被堵了,就算他来了,怎么联络?” “何须联络……玄皓在门口傻鸟一样镇了好几天了,他自家屁股,真的遮瓷实了吗?”棋痴坐了下来,悠悠地掂了一枚白子,重新点在三三位上:“什么时候看见玄皓跟火烧屁股一样,那就是我们出山之时。” 第五百零三章 仙梦与现实(月票2000加更) 玄阴宗后山百里,鸟语花香的密林之中,有一处水潭。 这是玄阴宗出山密道,很早以前秦弈孟轻影就是从这里被羽浮子带入玄阴宗的。 秦弈坐在潭边,取出笛子悠悠吹了一曲。李青君就坐在旁边托腮听,她很喜欢听秦弈吹曲子,有一种很恬淡的色彩,仿佛凡尘喧嚣在这一曲之中就洗涤殆尽。 因为秦弈确实主攻的就是这类乐曲,那类苦大仇深哀哀切切的曲子、又或者那种欢欢喜喜过大年之类的曲子,相性不合,基本没吹过。 清溪流泉,百鸟翩跹,青衣玉笛,悄立潭边。这玄阴宗都看不上的毫无灵气的普通山中,忽然就有了仙意。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有时候李青君会觉得,都说要占据什么灵山宝地才能修行,也未必。有些人占据灵山,却只是藏污纳垢之地,有些人就在普通山林之间,也能使地方成为仙灵洞天。 即使此刻秦弈想做的事就不怎么仙,反而挺猥琐的,因为是勾结别人内应要搞事……可不知为什么明明做着这种猥琐事儿,仙味还是满满当当的。 随着修行越深,那气质就越发明显了。晖阳的秦弈,站在那里不说话一眼看着就是仙意。 流苏说得对,他天然就没有什么功利追求,本心一直都很超脱。就算涉足尘世,往往都不是为了他自己,更不是为了利益。 气质是由心而起,反馈于外的。 其实这种气质很吸引女孩子喜欢的,可能很多姐妹都是被这副感觉骗了吧……李青君换了只托腮的手,微微撅了撅嘴,她至少可以肯定自己就是,居云岫也是。 而明河也非常疑似这种起因,李青君知道明河从初识秦弈起,态度就跟别人不太一样,要说没被这种外貌气质影响了亲疏,才不信呢。 看来大家都是视觉动物,说勘破皮囊表象,谈何容易。她现在修的是破妄之眼,都没啥用……再破妄,看上去也那么帅。或者应该说,越是勘破表象,就越喜欢,他的内心真的很清澈,在这功利的世界,太难得。 这样的人,有些桃花又何足为奇…… 潭水之中悄悄钻出了羽浮子,和上回相比,没有了那种突然见了鬼一样的感觉,倒有了点凌波而上的缥缈。 秦弈一时没有停曲,羽浮子也就站在身边看着他不说话。 李青君在庆幸,还好这是个男的…… 秦弈收了笛子,羽浮子轻轻叹息。 “嗯?”秦弈奇道:“你叹什么气?” 羽浮子道:“如此仙音,自然勾人惆怅,难道不正常么?” “对别人很正常,对你们不正常。”秦弈无语道:“你们玄阴宗能有这种文青共鸣就奇怪了。” “文青是什么?”羽浮子微微摇头:“此出尘意,缥缈意,无争无欲,空山新雨,真仙境也。只要是个修仙的,又谁无共鸣?” 秦弈后仰,打量了他一下。 羽浮子没好气道:“干嘛?” 秦弈确定道:“这就是文青啊。” “……这是任何人在踏上仙道的时候,曾经做过的梦。”羽浮子慢慢道:“只是这样的梦,在争斗与杀戮之中醒了而已。” 秦弈怔了怔,一时无言。 想来也是……自己曾经心目中完美的修仙之旅,和这些年的经历……确实不太对得上号。转头看看李青君,她的神色更加怅然,显然她幼时的寻仙之梦,和现实完全两码事。 他俩还算不错的了,宗门虽然各自都有奇葩处,倒都挺安逸的,羽浮子或者孟轻影这样身处魔门,又是什么场景? 羽浮子又道:“便如此刻,你我要做的事情,不说算不算魔,总之我卖宗门,你勾结叛徒,都与仙没什么关系。” 秦弈笑道:“所得也是。你打算怎么合作?” “应该是问你打算怎么做,我配合你。”羽浮子道:“如果让我来决定,那肯定不是现在行事,而是暗中散布消息到其他地方去,等其他散修前来干涉的时候,再乱中取栗。” “不行。”秦弈摇头:“这么下去,等其他地方的散修干涉,这周遭散修早被犁过一遍了,必须提前阻止。” 羽浮子微微冷笑:“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明明可以更简单的事情,非要自己拿胸去顶,好像天下就你一个英雄。我就不明白了,其他散修的死活与你何干?” 秦弈握着李青君的手,一起抬起示意了一下:“总有些事情,是要有人去做的。何况……如果非要以利益说事的话……到时候一群强者涌过来,你还能占什么便宜?说不定整个宗门都被拆了,有你什么好处?” 羽浮子怔了一怔,倒是沉吟下去:“你这么说也有道理……这事真的搞来太多外人,不合我的利益。” 秦弈道:“所以说,你阴狠有余,智商还不太够。” 羽浮子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那又怎么样,反正差不多的起步,你晖阳了我才腾云,你高兴了吧!” 这要命的竟然有点撒娇的味道,李青君看得都忍不住笑,秦弈遍体恶寒,忍不住问:“我说道兄,你们既然觉得女人长这样很丑,为什么自己还往这个方向变?” 羽浮子瞪大了眼睛:“你在说什么傻话呢,我们是男人,男人就该长这样才对!女人要是长成了我们男人应有的样子,当然是丑啊!还有你,你也丑。以前倒还更瘦削点,现在壮了,丑死了。” 秦弈:“……” 李青君:“……” 这套逻辑竟无懈可击。 “反正不管怎么说,你也别指望我会带你进去搞事,逼得宗主回返,借此解千山之围。”羽浮子袖手道:“那不但等于摆明了门内有奸细,里面还特别危险。还是那句话,你不要脸,我还要命呢。莫说你了,便是孟少主想进去,我也不敢让她进。” 不说还好,说了这话秦弈倒觉得奇怪:“既然轻影要扶植你,为什么万象森罗不索性派强者从密道潜入,直接宰了玄皓,扶你上位?” “上次被你们折腾之后,如今内部也不像之前那么随便了,各种阵法险恶得很,宗主闭关之地更是防护重重,除非真的大举入侵,只派一两个强者的话很容易自己都得栽在这里。而大举入侵的话,办不到,万象森罗大举进入混乱之地,激起的后果不是开玩笑的。” 秦弈沉吟下去,按这么说的话,一两个乾元强者也未必敢在里面搞事,自己就更不该轻易入内了,还是在外面行事更安全。 正沉吟间,识海中传来流苏不耐烦的声音:“一点小事,磨磨唧唧的没完了。不进去就不进去,在外面放火烧山,连他们的护山大阵都烤了不就完事了?” 秦弈愕然:“办得到?那可是护山大阵。” “以前办不到,现在你的红莲劫火威力非凡……想一下子烧坏是办不到,但挑个薄弱点烧它个一天一夜,还真办得到。我就不信玄皓眼睁睁看着家门起火都无动于衷!”流苏道:“他神识范围没我远,来了我们就跑,他走了我们再烧,除非他憋一辈子在山里不出来!和本棒作对,折腾不死丫的!” 第五百零四章 火烧玄阴 羽浮子当然听不见流苏说话,还以为秦弈在进行什么重大的思考,结果秦弈一开口差点没把他吓尿:“烧……烧护山大阵?” “是啊。”秦弈一脸理所当然:“不要你做啥,只要提供此阵一些节点给我就行了。” 羽浮子面容抽搐:“这是可防乾元的大阵……你烧了会被直接反击致死的。” “这就不用你担心了,道兄。”秦弈拍拍他的肩膀:“你甚至可以在我点燃大阵之时率众出来揍我,体现一下你对宗门的忠诚。” 羽浮子看着秦弈,如看疯子。 “哦对了……有件事打听下。”秦弈问道:“那天我的道侣一出招你就认出覆海神剑,这么好认的吗?你们混乱之地不是和中土没什么交集的?” “大哥,蓬莱剑阁立派两三万年了都,我们也是早年神州迁徙而来,他们的招牌剑技谁不认识啊……虽然我没亲见过,猜出来还是不难的。”羽浮子道:“你是担心你的道侣身份太明显,会给她宗门添乱?” “嗯。”其实蓬莱剑阁才不会怕惹这点事,秦弈真正担心的是蓬莱女剑修这么醒目的身份传出去,巫神宗很快就会知道他在混乱之地。 虽然秦弈很怀疑巫神宗那边到底知不知道李青君跟他在一起,毕竟亲眼看见的封不戾都死了,说不定在巫神宗心里,敌人就是秦弈。所以当初李断玄也是认为,只要李青君呆在家里就没她什么事了。 羽浮子不知道他的考虑,笑道:“这个不打紧,就算我们此番成不了事,玄皓也没那胆子去挑衅蓬莱剑阁。何况齐兄,你可不会希望玄皓继续主事的,对吧。” 秦弈微微一笑:“那就真得指望,你能话事了……” 说是这么说,他还是刻意给自己和李青君加上了“无色界”术法,无论能不能遮掩李青君的剑技来历,起码能遮掩修行,有利战局之中引导别人误判。 “走吧道兄,带我们看看你家大阵。” 羽浮子哑然,总觉得这话听着真怪异。 所谓护山大阵,有些是一个巨大的圆罩子罩在山脉上,形成强悍的隔离防护;有些是以攻代守,没有实体护罩,而是人进入其中就会受到各种恐怖的攻击。万道仙宫是后者,而玄阴宗是前者,一个巨大的蛋型护罩覆盖全宗,要是没带路党走密道的话,根本不得而入。 所谓烧阵,不是指在蛋壳上烧穿。这种破阵方式除非是等级碾压,强行轰碎,之前羽浮子进攻神运子时说的“打破大阵鸡犬不留”指的就是这种。 但秦弈显然做不到这么牛逼。 任何大阵都是借助灵山地脉或者特殊地势等等,以阵旗或其他相应材料去布置成阵,阵法必有节点和勾连呼应的线条。要烧的就是这个,而烧的时候当然也会导致阵法剧烈的反击,承受得住就行。 只不过外人从外面去看的话,那是绝对不可能找到这些节点在哪里的,再精通阵法的大师也不能这样盲人摸象的。除非以身入阵,全盘吃一吃人家的阵法,才可能从灵气流转的变化中判断出阵法的节点和破绽在哪里。对于护山大阵这种等级,你进去吃一吃,那就别回来了…… 所以要有内应,直接把节点指给你就完事了。 “这个地方,应该是反击相对薄弱的点。”羽浮子领着秦弈到了外围一处山坳,指着远远的“蛋壳”道:“这下面有阵旗,你要烧的话冲着这里的地脉烧,人千万别往地下钻,那反击起来更要命。” “安啦,阵法我熟。”秦弈咧嘴一笑,忽然摸出了一套阵旗,开始布阵。 羽浮子感受着阵旗上堪比护山大阵的强大力量,直了眼睛:“你、你这是啥,随手掏出一套护山大阵的吗?你是人还是人形宗门?” 秦弈失笑。 这阵旗还是当初天上人那里缴获的战利品,比较高端,之前自己都控制不了。这次闭关到晖阳才可以好好使用的……当初的战利品有好几件这样的玩意,由此也可见天上人的资源是多么丰富,远远不是人间宗门可比。 阵旗是死物,怎么布阵还是看人的阵法水平。秦弈布的是一种很经典的火龙阵,注入自己的火种之力,可以借由阵法翻倍发挥威力,形成一条火龙不断烧灼前方。不仅威力变大还能持续攻击,最关键的是,对面的反击之力理所当然也是由阵法对抗,而不是由布阵者自己对抗的。 这是用于这种状况最恰当不过的阵法了。 这就是博学的优势,学的东西平时看着没啥用,需要的时候就用得上。 见秦弈已经往阵心注入火种,眼见就要触发阵法威力,羽浮子拔腿就跑。 本来以为这厮是不知天高地厚,异想天开。结果看这架势竟然是真可以火烧玄阴! 是跑回去扮演宗门忠实子弟的时候了。 刚刚钻回密道,就听见外面“轰”的声音狂炸而起。 羽浮子从水潭探出脑袋看了一眼,只看见了远方冲天的火光。 秦弈身前,一道巨大的火龙咆哮而出,准确地烧灼在前方护罩与大地的交点上。继而火光迅速沿着“蛋壳”蔓延,瞬间就遍布数里方圆的空中,真的如同在烧一颗巨蛋一样。 “巨蛋”自有反击之力,秦弈也不知道多猛了,总之也能看到自己的阵旗在动摇,有些吃力。而那条火龙在反击的力量下,时而倒卷,时而又扑回去,火焰与反击能量交锋的区域,热浪滔天席卷,火势百里蔓延,几如人间炼狱。 光是这交击处,恐怕一般晖阳修士碰到都得死。 秦弈小心地操控阵法,按这个态势,不操作的话很容易被巨蛋反击直接摁灭了,烧不了多久。 剧烈的火光映红了天际,玄阴宗里响彻警报声:“有敌人纵火烧山!” 一片兵荒马乱之中,无数男女道士冲了出来,其中就有刚刚跑回去的羽浮子。 领头的是两个晖阳,身后数名腾云,别的全是琴心凤初,可见玄阴宗这些年确实没回复元气,大概还有几个腾云跟在玄皓真人旁边打下手,辅助镇着千山联盟,别的没了。 这般实力甚至不敢从火龙与巨蛋交锋的正面通过,全部左右绕道,从后方袭来。 离得近了,马上有人认出秦弈,失声道:“是齐武!你还敢来!” 秦弈咧嘴一笑:“我为什么不敢来?” 一名晖阳道人仰天而笑:“地狱无门你非闯进来,如今你控阵无力分神,岂非束手就擒!” 羽浮子演技精湛,厉声道:“为太师叔祖报仇!” 秦弈专心控阵,转头对着李青君咧嘴一笑:“感觉他们不咋地……我的公主,保护我。” “糟糕的台词!”李青君没好气地踢了他一下,忽地转身,银枪一甩,罡气在火龙之后划出了数丈方圆的扇形裂隙。 继而横枪而指:“过线者,死!” 对面下意识地在线外刹了车。 这女人……谁啊? 这齐武火烧玄阴宗,已经够嚣张了。这女人更狠,这意思是要一人一枪,独战整个玄阴? 这是正常人的想法?到底我们是混乱之地出来的,还是你们啊? 第五百零五章 万夫莫开 “嗖!”银枪如练,凛日枪芒在前方炸起,刺得周围的玄阴宗弟子眼睛都睁不开。 首当其冲的晖阳修士狼狈地飘退,看看手中的宝剑法宝,连宝光都黯淡了许多。 蓬莱剑阁,凛日神枪! 武修的实战力历来会比道修强一线,低级时更明显些。随着等级越高,这差距越小了,但硬碰硬的话,同级交战明显还是武修的爆发力处于上风,法宝之力都顶不住这一枪之威。 李青君一枪奏效,心中更有了底。 枪舌吞吐,刺骨的罡风扫过,绞在对面袭来的烈风诀里。 晖阳级的风咒,呼啸千里,所过之处尽为齑粉的强大威力,却破不过这区区一柄银枪之力。 一束银光直射烈风正中,狂风倒卷,山河变色。 “砰!”另一个晖阳修士骇然跌退,连带着身周一群弟子全部栽了个滚地葫芦。 所有玄阴宗弟子看着李青君挺枪而立的样子,心下骇然。 这还真不是嚣张,人家就有这个实力! 李青君枪尖下垂,慢慢道:“玄阴宗,不过如此。” 没有了突兀跨越乾元的玄皓真人,其他的玄阴宗人士本来就不过如此,否则也不至于被当初还是腾云的秦弈孟轻影搅得天翻地覆还跑出去了…… 但这话说得,是可忍孰不可忍! 你还真想一个人挑了我们玄阴宗! 为首的晖阳修士大喝:“结阴阳倒乱大阵!” 腾云以下的修士尽皆退开,两个晖阳修士带领数名腾云,结成了曾经让秦弈痛苦不堪的阵势。 数道法宝光芒亮起,连退在远处的琴心修士都祭起了宝物,试图远程进击。 李青君安静地看着万道光华袭来,眼神无悲无喜。 太习惯了,这样的场面。 就像是跃马于沙场,面对着无数的刀枪寒芒。 不过如此! 李青君眼中锐芒闪过。 破妄之眼准确地看出对方错乱的阵型真正的阵眼所在,曾经自己最缺陷的部分,已然补齐。道修会妙法,武修能破灭! 巨大的枪芒虚影划破天际,碾破无数光华,如流星奔月,没入阵心。 蓬莱剑技,落月神剑! 李青君与秦弈这个挥棒子最大的不同点,人家会飞剑之技。 “轰!” 阴阳倒乱大阵被一击就轰得再不成型,一些稍弱的腾云修士纷纷喷血倒跌而出,连混迹其中的羽浮子都渗出血迹,惊惧地看着远处持枪傲立的李青君。 他刚才可没留手,完全是忠实的玄阴弟子在全力出手。可在大阵之中,居然还是被打得七零八落。 而两位晖阳长老倒没损伤,阵法加持之下他们其实还略占上风,趁着李青君新力未生之际,两道太极现于她身周。 道修自有玄奇妙法,不是靠轰轰轰硬碰硬的。 李青君身躯一滞,继而灵识微微混沌,仿佛有无可抗拒的劝语,在消磨她的意志,软弱她的精神。 玄阴宗炉鼎迷乱之法。 为首的晖阳长老笑道:“修命不修性,就是送来的炉鼎,给我乖乖过……咦?” 李青君猛睁眼,似有两道剑影在眼中乍现。 继而似有什么丝绸断裂之声想起,两道剑影一闪而过,那出声的晖阳长老反而按着脑袋痛苦呻吟:“这、这是什么!” 鬼修所赠,丧魂绝剑! 李青君银枪一挑,破入阵中,鲜血飞溅。那晖阳长老踉跄而退,肋下乃至七窍都隐隐渗出了血迹。 以一敌百,力破奇阵,敌方最强的晖阳受伤而回。 李青君顿枪于地,冷喝道:“过线者死!” 场中一片寂静。 旁边的秦弈看着李青君的背影,差点硬了。 他控阵其实也并不是完全不能出手,分心放几个术法辅助还是完全办得到的。只是看青君打上瘾了,反而不想出手,让她锻炼锻炼挺好的。 这样的飒爽英姿,光看着就是一种享受。 一骑当关,万夫莫开,她天生就适合这样的沙场驰骋啊…… 当然其实形成这种局面也是对方配合不够默契之故,比如两个晖阳长老从来就没有同时出手,总是一先一后仿佛较劲,看谁的手段更奏效似的。 如此不默契的配合,人多也不见得就真的强到哪去。毕竟所谓的阵型并不是提前结阵让李青君入阵,而是这种对外的阵,那李青君不出此线,还真的不怕他们。 “蓬莱女剑修……欺我宗太甚!”就连另一个疑似羽浮子师叔的晖阳长老都怒了,祭出了压箱底的法宝:“真当我玄阴宗无人乎!” 身后无数玄阴宗弟子各色辅助光芒射在两个晖阳长老身上,两人气势暴涨。 秦弈悄悄给李青君连续叠了巨力术、轻身术、固神术、锐气术。 不就是辅助嘛,谁没有啊? 李青君抖了个枪花,微微一笑:“那就再试试。” 战局再起。 基本上腾云弟子也没法参与这种战局了,只能在外偷袭抽冷子……眼见两个晖阳长老围着李青君转灯般厮杀,羽浮子眼珠子悄悄转了转,慢慢后退。 秦弈看了一阵,见确实可以相持,心神也开始投向远方。 这边说来洋洋洒洒,实际这种交锋非常快的,连带着他们出山的时间都很短……修仙世界的时间计算有点讨厌,比如这大概不到两分钟,就没有一个较好的时间形容,半盏茶?太含糊了,还不如一东。 但这不到两分钟时间,在千山联盟外面镇守的玄皓真人应该早也感知到宗门生变了。虽然距离一两千里,在地球某些小省份都跨省了,可玄皓是乾元! 果然正这么想着,千里外就传来了玄皓的怒吼声:“何方鼠辈!给我死!” 随着话音,神魂已然降临。 秦弈发现这些乾元选手都很喜欢第一时间用神魂骤降的模式,哪怕明知道这特别危险,也非要装这一逼。当初宫主和澄元和尚短短刹那交锋就两败俱伤,后来封不戾海上追自己也是先来个神降,结果一见湛光剑掉头就跑,最后还是真身气喘吁吁地追上来,何必呢…… 此时的玄皓也一样,神魂降临,当头就看见了一张铺天盖地的大嘴在天上等着他了。 就是张大嘴,眼睛鼻子什么都没有。 “嗷呜……” “!!!”玄皓神魂瞬间回收,如见了鬼一般。 流苏一时没咬到,气鼓鼓地收了回来:“算他跑得快。” 秦弈擦汗:“你不能偷袭吗,非要等在那里。” “来不及,乾元神念,一动千里,瞬息回收,什么偷袭也没意义,张在那儿等,本来想看看他会不会自以为很厉害,冲进来自投罗网。” “他又不是傻子!” “哼哼。”流苏道:“他此刻真身过来了,我们立刻跑,和他捉迷藏去。” “好。”秦弈转头,正要招呼李青君撤退,天际忽然生变。 那边玄皓正从千山联盟外面急撤而回,刚到半路就陷入了一个巨大的棋盘里。 纵横十九道,道道是玄机。 无天无地,非黑即白。 阴阳轮转,如陷迷局。 最可怕的是,刚刚回收的神念,近似找不到驱壳,意识虽然回归,三魂七魄却似乎被棋局割裂,找不到回家的路径。 “神魂割散,乾元也就不过如此。老夫等你自陷此局,等了七天了……”千山之中传来苍老的声音,听着颇有些痛心疾首之意:“你知道我这七天是怎么过的吗……” 第五百零六章 片面乾元(月票3000加更) 那边秦弈感到了天边的棋局,大喜过望:“棋痴师叔!” 棋痴师叔话不多,但每次做事都很靠谱,曾经随手给的阴阳迷和弃子都如一切都预计好了一般,秦弈始终觉得这位才是最深不可测的。 居云岫也说,玄阴宗的事既然棋痴师叔说知道了,那就不用管了…… 果然棋痴师叔没有放任此事,真的亲身过来掺和了。他一出手果然使整件事性质起了变化。 之前秦弈并没有想过能杀玄皓,和羽浮子的交易其实挺敷衍,因为他根本没有任何把握能让羽浮子成功上位。做好的计划是烧山引玄皓追,然后捉迷藏跑路,主要目的在于解千山之围,为的是让千山联盟有时间去把外部的散修接应回山。 那他秦弈的目标也就完成了。 杀玄皓,怎么杀? 就算自己这边能和他打得差不多,人家一堆手下呢,大概率也是自己被打得跑路才对的。 就算勉强打得赢,人家往宗门一躲,依托阵法,谁打得进去? 在人家的地盘上杀乾元?自己只是个晖阳二层呢,正常人怎么会去考虑这种事情。 真正要对付玄皓的话,秦弈是预计等孟轻影来了一起商量怎么做的,孟轻影和玄皓有生死大仇,玄阴宗既开山门,她不可能不找事。到时候以她孟少主为主,自己辅助就行了。 可是眼下局面完全不一样了。 棋痴师叔仿佛就在等这么一刻,玄皓肉身往回赶,并且恰恰处于神魂降临,短暂分离之时,瞬间陷入了他预布的棋局。 这就不是攻打人家的地盘了,而是打援。 围点打援,反客为主! 他是早就算到了今天。 此时的玄皓反而是孤零零陷在虚空之中,应付从来没见过的诡异棋阵,而千山联盟护阵洞开,数名晖阳修士团团围了上来。法宝齐出,轰得在阵心一团乱的玄皓真人怒吼连连。 “这还烧什么山,还打什么游击!”秦弈擎出狼牙棒,转身吩咐李青君:“青君尝试阻玄阴门下一段时间,不用强求,见势不对就撤。我这边先去给玄皓抽个冷子!” 李青君会意,笑道:“你且去,我保证他们一个人都过不去。” “不用勉强,安全第一。” “嗯。” 这两货竟然能生生在这群敌环伺的时候弄出了几分酸味,流苏实在是看不过去了,带着狼牙棒就飞,秦弈握着棒子被它扯着,无奈飞走。 飞出千里,就看见各种各样奇葩的招数冲着棋局正中的玄皓真人落下。 有巨大无比的火人,秦弈认得出是太黄君养了很久的焚炎谷之火,当初自己差点栽在这里。这已经是最正常的了…… 有万千灵云,片片飘落,看似无迹,重逾千钧,明明看着很仙意的特技,可云彩全是鸭子造型……还是黄色的。 有无数棋子狂飞乱炸,棋子互相交击,溅起比乐宗的刺魂乐曲还恐怖的尖锐噪音,哪怕是秦弈在老远听见都想发疯。……这是观棋噪音? 还有几种,乱七八糟的,说也说不清,秦弈也不知道身处正中央的玄皓真人到底遭遇了什么感受。 从空中巨大的棋盘虚影来看,玄皓真人的感受多半不是自己看见的这种,在他眼中所有的攻击都会是黑白色的棋,如磨盘一样,一丝一丝地在碾着挤着,慢慢的消磨他所有的力气。 每一步的冲突,都仿佛有预计的挡在面前,所有看似能够前行的路径,此路不通。 又或者棋子如苍生,愿力似熔炉,正在祭炼。 十九道的纵横,犹如世间最玄妙的至理,割裂了神魂,也分离了天地,棋局内外,见闻不一。 琴棋书画宗,棋宗奥秘,秦弈至今也没能看清。 若非此玄奥的棋局限制,这伙晖阳也拦不住乾元。 秦弈一路飞过去,随着路程接近,身躯也一路变大,很快就高达数十丈,铁棒如巨柱一般,铺天盖地地砸落:“叫你当初想杀我!” “轰!” 棋盘震颤,日月无光。 玄皓大惊:“你怎么可能……已经晖阳了!” 秦弈一手诛魔剑,一手狼牙棒:“连你都可以乾元,我为什么不能晖阳!看招!” 诛魔剑呼啸而过,狼牙棒罡如火山爆震,轰然而落。 玄皓眼神里都是刻骨的阴毒与憎恨:“区区晖阳而已……等本座出去,必将你这小贼剥皮抽筋!” 秦弈微微皱眉。 他觉得这玄皓有点问题。 首先是他接招的反震力上看,有点弱,比预计的还弱。原本已经预计他比封不戾弱了,但眼下看去好像还不止,可能是棋局限制有点厉害,也可能是他的神魂确实有问题,才导致被棋局如此割裂难凝。 一个乾元级的修行,绝对不可能像此时所见的玄皓给予的感觉,浑身都是极端的戾气与憎恨,这简直是鬼修的修行法,而不是一个常规的修士。就连封不戾被折腾得死去活来才彻底进入暴躁模板,在此之前还是挺有气度的,毕竟是强者总有风范所在,有恨意也不至于展露得这么明显,可玄皓真人这边完全看不出来。 他好像是由恨意凝聚成的鬼修一样。 说明他的乾元吸收,必定未能圆满,很可能只是吸收了戾气和负面情绪,缺失了圆润,此非常规意义的证道乾元,只是强行提升了力量而已。 这一丝未圆满,就注定了在此棋局之中,他必无幸理! 连流苏都不需要出面。 秦弈反掌,棋局之中绽放出了炫目的红莲之火,净化天地。 “既然跟鬼一样,就让你尝尝这净世之莲滋味如何?” 棋局之中很快传来玄皓痛苦的呻吟和怨毒的狠话:“秦弈,你会死得比我惨!” “那我就等着。” 秦弈随口应答,心中有了底。他喊自己做秦弈,不是齐武。说明他已经得到了澄元和尚的记忆,自己当初始终的防备是没有错的,澄元心中,最记恨的人,居然不是天机子,而是引发了一切的秦弈。 ………… 秦弈参与围攻玄皓,李青君在阻拦玄阴宗门人,而此刻的玄阴宗内早就乱成了一团,各处守卫都出去应敌了,除了一些低级弟子之外,空空荡荡。 在宗主大殿之外,树下阴影处,影子慢慢分离,慢慢变成了窈窕的纤影。 羽浮子气喘吁吁地赶了过来,巴结地俯首:“少主。” 孟轻影转头看着远方的战局方向,眼神颇有几分复杂,低声道:“他们真的晖阳了……秦弈晖阳也就罢了,李青君都如此神勇,我居然被他们甩到后面去了。” 羽浮子低声道:“少主不见见他?” 孟轻影抿了抿嘴,用力转头:“无颜相见。” 羽浮子不敢说话。 孟轻影如今处于腾云圆满即将破晖阳关的紧要关头,原本这个时候她无心过来处理玄皓真人的事情,只是因为羽浮子提供了一件要紧的消息,才悄悄潜进来看看有没有机会。 可没想到再度见到秦弈。 她欢喜之余,却没打算见面。 比他弱就算了,比当年最弱的李青君弱,这算什么…… 孟轻影不是不知道秦弈李青君突然得到这么恐怖的提升必有什么造化,如果自己出去赖着秦弈,秦弈也一定会分这造化给她。 可她沉默了好久,还是选择不去见面。 不要他的造化。 她的造化要自己去取,不能依赖任何人,哪怕是他。 她深深吸了口气,对羽浮子道:“带我破此殿之阵,我要进去。” 第五百零七章 我若是魔(月票4000提前加) “少主,这里面的气息很危险。”羽浮子道:“似是对我们魔宗的修行有极强的排斥与克制之意,就连我们宗主炼化了这么久还是无力消受,最终彻底隔离排除了事。他原本的打算是利用大量的炉鼎,日复一日的慢慢消磨。少主如今这份修行进去……” “我大概知道是怎样的东西。”孟轻影淡淡道:“不要紧,开阵便是。” 羽浮子无奈地替她开启了阵法。 阵法只是稍微漏开一点缝隙,里面立时传来隐隐的佛光,浩大且庄严,镇得羽浮子以手遮面,根本不敢去直面。 他这种阴森诡异的魔宗修行,被克制得有点厉害。 孟轻影也眯起了眼睛。 她的修行同样被克制,甚至比羽浮子的克制力度还惨得多。 因为她是幽冥属性,与这种佛光正是天敌。而这种近乎乾元之力的浩大佛光,几乎让她连肌肤都有烧灼感,靠近都难。 见她模样,羽浮子叹气道:“少主……还是别进去了吧?” “不过区区死物,何足为惧!”孟轻影一挥衣袖,咻然穿过阵中,直抵大殿内部。 羽浮子摇了摇头,没有跟上。 他觉得秦弈和孟轻影都有一种共同点,与他绝对不同,就是都太要强,不怕死。 按他这种凡事以利弊计的人来说,不可能去做这种脑子发热的事情。当然,可能错过一些机缘,但活得长。 羽浮子两手笼在袖子里,幽幽地叹了口气。 孟轻影飞速穿过大殿,很快看见一个密室入口,入口没关,所以佛光才透出来。 这个细节可以证明,玄皓真人的精神一定有点问题,思维并不清醒,甚至有点混乱。乃至于这次出关选择的做法都是又激进又不靠谱的那种,很容易激起事变,这不应该是一个长期做宗主的人应有的理性思维。 很多人都能看出他这样压迫散修会激起混乱之地其他散修的敌忾,可玄皓真人仿佛就看不出来。 当然此刻也不需要其他散修来敌忾了,因为变数已至,玄皓真人能不能从棋痴的局中逃命都很难说,如今有秦弈参与,就更致命了。 孟轻影比谁都知道秦弈跨境界的战力,他那种仙武合丹太可怕了,迹近混沌。他一旦晖阳,能发挥出来的很可能就是晖阳后期,与一般的晖阳不可同日而语。有他参与,玄皓命都已经注定了八成。 想起秦弈的勇猛,确实能让人有些丧气,追平了他的修行好像也很可能打不过他……孟轻影撇了撇嘴,就算打不过他,那也得晖阳了再说啊! 进入密室,迎面就是一件金灿灿的袈裟,袈裟里包着一个圆滚滚的舍利,金光从舍利上绽放,佛光璀璨得孟轻影几乎睁不开眼睛。 没有完整的骷髅,只有一个舍利。惯见幽冥鬼蜮的孟轻影很快理解,这应当是澄元和尚其他部分已经被玄皓吸取,留下其他部分浓缩在这舍利之中,不但无法吸收,反而在做极强的排斥。 普通的舍利其实也是骨骸的结晶,但这个舍利不是,说它是玉石也可,说是纯能量晶体也可,说它里面蕴含了恐怖的魂力,自成一个小世界也没有问题。 因为这是澄元和尚所有的佛性所在。 当初秦弈问过孟轻影,为什么大欢喜寺这帮邪魔外道居然看似还真有点尊佛的模样,孟轻影的答复便是,你道他们是魔,又焉知他们心中没有佛? 一个以佛修行的乾元者,无论那大欢喜极乐之意有多魔性,他根子里终究还有佛性凝聚,说不定在某些特定场合比谁都慈悲。 人有双面,是魔是佛,才是一个完整的人。 玄皓无法吸收这佛性,格格不入地排斥出来,仅仅吸收了澄元的魔性,尤其是吸收了临终之怨恨,是最凶戾最狠毒最憎恨的那一部分,因此乾元只得片面,证不得真道果。 人也变得偏激且不理智,便是这个原因。 孟轻影此时没打算吸收这个舍利,她知道凭自己此时的能力吸收不了——她真正要面对的关卡是,她恐怕连拿都无法拿走它,会被剧烈排斥,强行收走的话,说不定要被佛光震伤。 但无论如何,必须取走,不然就被别人拿了。可未必轮得到留给秦弈,指不定就是什么云中客太黄君,也可能是玄阴宗内部哪位晖阳继承而去,孟轻影才不会错过这等宝物。 孟轻影素手轻招,星龙隐隐现于身周,继而化作星光点点,没入自身。 是大气运加持,同时也大幅度增幅了她的能量,短暂达成了晖阳等级。 继而伸手一弹,一道暗影卷了出去,卷在舍利之上。 “轰!” 巨大的排斥与反震之力瞬间把孟轻影轰飞,重重撞在密室坚墙上,坚固的石墙都被撞出了一个凹陷。孟轻影嘴角淌血,半跪于地,眼神凌厉无匹。 “还有意识?” “玄皓吃不尽我所有的意识,本座当然还有意识。”识海之中隐约传来平静的回应:“你是魔头,得不了舍利,且去。” “一缕残识,不久自散,在这装什么佛祖!”孟轻影擦去嘴角的血迹,慢慢站起:“何况还是大欢喜寺不知荼毒多少生灵的澄元佛祖之魂?莫要惹人嗤笑。” “澄元已死,如今是佛。”那回应还是很平静:“大欢喜寺之灭,其实和女施主有很大的因果关联,女施主想要了却因果,倒也简单。” “哦?如何了却?” “女施主的星龙,是不错的傀儡,若能让本座寄魂其中,未尝不是因果了却的一桩佳话。” 孟轻影沉默片刻,忽然一笑:“据闻佛祖讲法,舌灿莲花,原来不过是一番迷魂术,说得我差点都信了。” 那声音不说话了。 孟轻影语气极度讥讽:“附身星龙,化形为人,无异于一种夺舍重生。是不是还想与我这主人和合,共赴大欢喜?” 那声音终于道:“佛性只有慈悲心,别无他念。施主心中戾气太重,魔性深浓,需我佛净化,才得解脱。” 随着话音,浩瀚的佛光沁入孟轻影的识海,金色的光芒照在她黑紫色的灵魂海洋上,犹如黑夜之中有一轮红日升起,渐渐的要把整片海洋染边金光。 孟轻影闷哼一声,原本已经站起的身形再度半跪下去,神色极为痛苦。 双目之中隐隐淌下了黑色的血迹。 “你想洗了我?”孟轻影低声自语:“我万象森罗,以万物为伥,你区区佛光,也想以我为伥?” 那声音道:“施主魔性,为天下劫,洗去未尝不是好事,非为伥也。” “少虚伪了……什么是佛,什么是魔?”孟轻影慢慢取出之前师父给她尚未祭炼完毕的鸑鷟玉佩,紫色的光华瞬间充盈密室,与佛光对峙在一起。 识海之中,像要照遍海洋的金光也被这紫色的光华阻了回去。 继而灵魂深处星龙长啸,无匹运力倒海翻江,金光寸寸退避,尽失锐意。 孟轻影再度挣扎着站起,随着她的动作,似有紫色的凤凰虚影在她的身后振翅而翔,幽冥狱火席卷袈裟,那金色的佛光竟慢慢沾染,慢慢变成了紫色的光华。 那声音惊诧莫名:“你……你这是……鸑……” 孟轻影身周紫气展翅,星光盘旋,如龙似凤,欲辩难言。 “什么是魔?什么是佛!”她一把按在袈裟上,佛光都被她的深重紫气按得黯淡下去:“我就是佛,佛就是我。我若是魔……佛就是魔!” “轰!”佛光尽敛,紫气滔天。 “不!!!” 魔焰升腾而起,袈裟化作紫翼,点点没入她的身后,消失不见。 一个圆溜溜的紫色舍利安静地停在她的掌心,里面的残识彻底净化殆尽。 想要净化孟轻影,却终究反而被她净化得一干二净。 这是意志的交锋,无关能量。 识海再度炸起,明堂光耀,洞房开合,神魂大盛,阴神既凝。 孟轻影打破紫府第二关,成就晖阳。 四更求票 提前把月票4000的加了,四更万字,有脸再开个单章求票了。 28号至今一个星期整,更新了24章,六万多字,平均日更8500+,可以说我码字以来就没这么勤奋过。 只是为了双倍月票期,抢占一个好名次。因为等双倍之后再怎么赶也别想赶上别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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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长老不说话了,眼神下意识去找自家师侄羽浮子的身影,没找到。于是向后方摆摆手,示意其他弟子不要进来。 左长老神色也颇为凝重,他当然也认得出孟轻影。 上次孟轻影刺杀齐文,他作为和宗主站在一边的长老当然知道齐文和宗主的交易是怎么回事。就是齐文提供万象森罗宗吸收傀儡能量化为己用的方式,而玄阴宗庇护重伤的齐文不被孟轻影所杀。 本来这理论上对玄阴宗挺有利的一次交易,可随着孟轻影胆大包天的进入刺杀,逼得玄皓不得不出手,把一切推向了不可逆转的生死仇方向。 其实他们并未想过,庇护齐文本身就已经和孟轻影结下了生死仇——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夺嫡,你庇护他就无异于要孟轻影的命了。右长老和羽浮子派系当初就不同意涉足这事,只是没压过他们这派。 此后孟轻影回归宗门,成功夺嫡,玄阴宗获知信息实是蛋疼无比。这次玄皓真人出关,行事激进,也很大部分原因是由于孟轻影那边的压力在,想要尽早完满乾元。 没想到这位让大家亚历山大的魔宗少主居然在这种时候,独自一人伤得瘫在这里…… 左长老的目光落向了孟轻影手中的紫色舍利,看得出来这是富含恐怖能量的宝贝,更看得出来孟轻影伤得连把东西收进戒指的法力都没有了…… 一时之间他竟无法抉择。 是杀了或者囚禁孟轻影,夺了宝物呢,还是不敢得罪孟轻影,让她在这养伤算了? 取舍之下,终究认为仇恨无法揭开,而对宝物的贪念压过了其它。这是个蕴含巨大能量的宝物,不说助人乾元之功,起码让他晖阳提升一两层是没有问题的…… 左长老终于慢慢开口:“虽不知孟姑娘缘何到此……姑娘若留下此舍利,敝宗不敢对姑娘出手,恭送离开。” 他的神色变化全盘落在孟轻影眼中,孟轻影对他的心思洞若观火,忍不住“哈”地一笑:“这东西之前你们拿它没辙,现在被我弄得属性变了,对你有用了?” 左长老淡淡道:“这本来就是敝宗之物。” “这是大欢喜之物。”孟轻影悠悠道:“论及因果,此物与你们的关联小着呢。你们已经摘了一部分桃子,别不知足。” “姑娘既如此冥顽不灵,那就只好得罪了。”左长老骤然出手,一个手掌虚影凌空抓向了孟轻影。 这不是要抓舍利,而是要抓她人。 孟轻影目视右长老,右长老的手微微一动,似是要出手拦截。这是孟轻影的底气,但她不能确定这货到底有多靠谱。魔宗人士的想法本来就很特异,混乱之地的魔宗……那就完全是神经病,不能用常理揣度。 正在这时,“轰”地一声,银光坠地,穿透大殿顶部,直透密室。 李青君从天而降,护在孟轻影身前。 左长老狼狈后退,惊怒道:“你是怎么进来的!” 李青君目光冷肃,并未回答。 左长老知道问不出来,又迅速转了个角度:“听闻蓬莱剑阁万载正道,万象森罗乃是著名魔宗,你们这是同流合污?” 李青君眼神动了动,慢慢开口:“她是我姐妹。我和她撕一撕就算了,凭你们也想伤她一根毫毛?” 左长老愕然。 孟轻影的神色变得怪异无比,盯着李青君的背影不说话,那眼神先是有些讥嘲,又慢慢变得柔和,最终变成了自嘲一笑。 身后传来羽浮子的声音:“无论如何,我们宗已经被外人进进出出如马桶一样,二位师叔,若不将她拿下,一旦宗主回归,大家都落不了好。” 两位长老点点头,齐齐祭出法宝。 李青君一枪直刺左长老,凛日枪芒爆现室中。 “呛”地一声,银枪破进左长老宝剑神光之中,交击在一起,两人都是微微一晃。而与此同时,左长老的法宝……转了个向。 左长老眼睁睁地看着同伙的法宝神光轰在自己身前,勉力动念祭出一面护盾挡了一下,喷血后跌,惊怒道:“你……” 才说了个“你”字,身后再度传来剧痛。 羽浮子左手阴右手阳,呈一个诡异的太极之形,重重印在了他的背上。 “砰!”晖阳的反震,让羽浮子喷血抛飞,而接二连三的变故也让左长老再也无法应对李青君的枪芒。 枪尖透体而出,直贯心脏,枪芒肆虐身躯,搅乱肺腑,眼见是没法活了。 羽浮子撑着伤躯,再度弹射而上,一把按在他的后心:“姑娘留手,此躯我们有用。” 随着话音,左长老眼神慢慢变成了呆滞型,被羽浮子用特异的手法,炼成了傀儡。 李青君怔怔地看着这副场面,微微摇了摇头,收回了银枪。 第五百零九章 棋痴证道 “那是我们万象森罗的傀儡之术,之前齐文泄给了他们。”身后传来孟轻影的声音。 李青君转过头,却见孟轻影已经恢复了少许,扶墙站了起来,冲着她微微一笑:“谢了。” 李青君板着脸道:“我看这两位的模样,便是没有我,你也安全得很,好像是我多事了。” “看似如此……”孟轻影微笑道:“天知道他们心里会想些什么奇怪的事情,你才是我能完全信赖的人。” 李青君还是板着脸:“所以你就趁我们在外面打生打死,自己偷偷潜进来夺宝物。” 孟轻影笑容变得有些尴尬,赔笑着看她:“生气了?” “哼。” “我只是……”孟轻影斟酌了一下,才低声道:“不想被你们甩远。” 李青君怔了怔,想起自己千辛万苦追逐的日子,抿了抿嘴不说话了。 孟轻影目光扫过玄阴宗几人,又道:“我可是个强宗少主,资源无限,居然被他反超了,真丢人。” 李青君哭笑不得:“他……不一样的。” “嗯。”孟轻影仿佛理所当然,又道:“这次搞得这样,很丢脸,不想见他。我先走了,最好别告诉他我来过……呃,虽然可能瞒不过。” 说到最后挠了挠头,那魔女风范早都不知道哪去了。 李青君看得好笑,便道:“你就没话要跟他说?” “唔……”孟轻影抬头想了一阵:“两件事吧。第一件,巫神宗找到了一个饕餮祭坛所在的血幽位面,不知道要进行什么操作。” 李青君颔首:“知道了。还有呢?” “第二件,我们找到了一片极广淼的幽冥,在神州不知入口,只能从幽冥那边单方面设法搭桥勾连,很困难。我们怀疑幽皇宗遗址就在那边,而且通向主位面的通道大概在海的对面,所以我们遍寻这么多年都找不到。”孟轻影顿了一下,又道:“幽冥整合,必然会涉及远海方向的出口,将来我们可能通过幽冥直赴遥远的彼岸,到时候山高水迢,说不定千百年都未必能见面了。” 李青君瞪大了眼睛:“都这样了你还不想见他?” “见了又能如何呢?”孟轻影慢慢道:“陪他睡一觉?” “呃……” “我们还没饥渴到这份上。”孟轻影终于恢复了平静,淡淡道:“争如不见。” 李青君叹了口气:“远海的话……居……嗯,反正我们说不定有一天也会去的。” “嗯?”孟轻影眼睛一亮:“真的?你们有途径么?” “反正他有办法。” “嗯,他总是有办法的。”孟轻影表情显然舒坦了许多,有了点喜滋滋的味道,显然已经开始期待在遥远的彼岸重逢的时光。 李青君摇了摇头,这嘴硬的魔女,其实……和自己没啥区别。 孟轻影的目光终于转向羽浮子,语气再度转淡:“此地之事,其实我也没有余力插足,所谓的扶植你们对我也没有太大意义。若是秦……齐武真能诛杀玄皓,我看你们还是认他做主子算了。莫看他只是晖阳,前景绝非尔等所能想象。” 羽浮子和右长老对视一眼,都行礼:“是。” “走了。”孟轻影忽然伸手,在李青君脸上摸了一把:“再见,好妹妹。” 影子融于四周,倏忽消失不见,诡异莫名。 李青君顿足道:“谁是你妹妹,叫姐姐!” 空气一片安静,已经没有回应。 李青君沉默片刻,慢慢转头看着羽浮子。 正当羽浮子以为这看似侠客的女子没什么政治主意时,李青君淡淡开口:“你们既然走到了这一步,就只能走到底。怎么控制宗门内部,不需要我教你,此外……” 她顿了顿,从齿缝里挤出一句话:“玄皓若是逃得出来,只可能是因为乾元神魂的强大特异。我相信作为一个护山大阵,有这种针对。” 羽浮子心中泛起凉意。 谁说这个女人只是个侠客? 黑起来分明比孟轻影不遑多让,这是要让玄皓上天无路下地无门啊! 这齐武身边的女人都是些什么品种? ………… 那边千山联盟加棋痴秦弈围攻玄皓的战局也到了尾声。 玄皓确实突破了乾元,虽然缺陷有点严重,可能是秦弈所知的最弱乾元?那也是乾元。单论攻击性来说,也不比其他乾元弱,说不定还更凶暴一点。 但陷入棋痴的诡异棋阵,他根本解不了,如果没有别人参与,让他慢慢花时间去破的话还是可以破的,但棋痴不会给他这样的机会。 千山联盟四五个晖阳齐齐出手,加上棋痴秦弈,六七个晖阳配合棋痴顶级阵法的围攻,玄皓能死撑到这时候已经算他很强了…… 红莲劫火熊熊燃烧,无数晖阳之威齐临,秦弈法天象地,挥棒再劈。 玄皓终于再也支撑不住,肉身四分五裂,砰然炸碎。 借着炸碎肉身爆发出的惊人能量,玄皓总算将棋阵轰开了一丝缝隙,并借机收拢散乱的七魄,凝魂冲出了棋阵缝隙,呼啸而回。 乾元神念,一念千里,那指的是以肉身紫府明堂为依托的一种精神释放,所见即临。一旦失去依托,那也就是个看不见的幽灵魂体,要么夺舍,要么鬼修。 所以这种魂体已经失去了一念千里的特异,只能拼了老命往回飞。 那边随着他炸碎肉身的力量,也短暂让秦弈等人自守了一下,等回过神来,玄皓的魂体已经飞了很远。 “娘的乾元果然难杀得很,这都能跑。”秦弈一踏虚空,炮弹般电射而去:“追!” 一群千山联盟修士跟在后面紧追不舍,每个人都担心玄皓回去找到了什么凭体,从此后患无穷。 每个人的识海之中都传来了玄皓怨毒无比的厉啸:“让本座逃出,就是你们最大的错误!百年之后,本座要你们一个个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闭嘴吧你,最烦这种反派狠话了。”秦弈紧追在后面,一道灵魂之箭骤然降临。 玄皓的魂体狼狈避开,厉声道:“尤其是你,秦弈!新仇旧恨,我们慢慢算,本座必将你每一寸骨头寸寸碾碎,把灵魂沉入鬼冥之渊,受万鬼……” “说了闭嘴!我看书的时候就讨厌这种水字数,还显得反派很弱智,你不要逼我。” 一追一逃中,唯有棋痴一人不动。 他还在原地收拾他的棋局,巨大的虚空棋盘,慢慢地缩小,化入掌心。棋局的纹理此时看上去仿佛山川大地,阡陌纵横,黑白之色便是日夜分明,交织的能量仿佛人间烟火,天下云雾。 棋痴看了好一阵子,忽然咧嘴一笑:“成矣。” 随着话音,千里之外传来玄皓的惨叫声:“怎么回事!” 玄阴宗内,漂浮着羽浮子的身影,神色平静,目光却藏着狰狞:“来生再会,宗主大人。” 玄皓撞在自家护山大阵上,本以为可以直接穿过去,却撞了个正着。护山大阵乾元级的力量无声地覆盖着他的灵魂,那惨叫声越来越弱,虚无的魂体仿佛被护山大阵吸收了一样,大阵泛过光芒,好像更加厚实了一点。 玄皓的灵魂已经渺无踪迹,彻底消失。 纯魂体没有肉身保护,连流苏都不敢魂体乱逛,这纯魂体一头撞在护山大阵上,结局可想而知。 秦弈紧急刹车,这个变故他都没想到,目光很是惊诧。 唯一不惊诧的是棋痴,千里之外,棋痴身上隐隐有黑白之光透于天际,交缠云端,异象远近可闻。 云中客等人心中一震,愕然回首,这光是…… 证道乾元? 这厮不是号称自己只有晖阳初期?还鄙视别人涂棋子,你自己才是最大的骗子! 第五百一十章 玄阴易主 其实对千山联盟这些散修来说,棋痴乾元虽然让人蛋疼且妒忌,却偏偏还在可以接受的范畴。 那臭棋篓子千年前就腾云圆满了,曾来这里云游,以棋会友,为证晖阳。然后晖阳没证到,反被气得吐血而归……这千年来真就只破个晖阳关,没点别的长进?大家也不是很信,他棋是下得臭,也不至于这么菜嘛。 虚实本来就是围棋要术之一,棋痴能遮掩修行太正常不过了。 甚至可以说如果他真的还是一千年了还是晖阳初期,估计寿元都尽了,所以晖阳后期是可以预计的,圆满了也不稀奇。 只是他们棋道想要证乾元,就比较难了……没有契机的话,一辈子证不了才是常理。 这场棋算,以双方势力为棋弈,掺杂散修、孟轻影、秦弈、李青君,以及玄阴宗内部派系之变,可以说各类变数尽在算中,生生算死了一个乾元。就连最后玄皓之死,都应上了非常典型的棋理——“接不归”。 只要最后这一死,确实是符合他的预见而不是意外,那他的棋道得以突破就是理所应当,没啥好说。毕竟只是乾元关,不是无相,还没到什么必须以苍生为棋的程度。 真正让人震惊的其实是秦弈的修行,这简直无法接受。 这个齐武六七年前来教大家涂棋子的时候,还只是腾云七层。没错还只是七层,连腾云圆满都不是! 这才特么六七年过去,他居然晖阳二层了! 还不止,他是仙武双修,合丹二层。 这是人? 在共同围殴玄皓的时候,大家心中惊骇,却不是深究的时候。此刻尘埃落定,看着漂浮于玄阴宗大阵之外的秦弈,每个人都只有一串省略号,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却觉得没啥好说了。 当一个人妖孽到了超出理解的时候,你也没什么好问的,问也没意思,因为绝对不可复制。 震惊就完事了。 除非你想夺他造化……那可能吗? 看看远处正在闭目感悟乾元的棋痴,再看看近处隔着大阵对秦弈低眉俯首的羽浮子……千山联盟诸人觉得眼下的秦弈好像才是此地大boss,可不是能欺负的散修。 只不过…… 太黄君忽然道:“那个,你叫秦弈啊?” “是的。”秦弈行了一礼:“之前化名,请勿见怪。还望诸位不要泄露我的行踪给巫神宗,最好还是以齐武呼我。” 也不知道这些人靠不靠谱,不过按照两地几乎没什么交流的情况看,他们主动跑去向巫神宗告密也没啥道理。 结果这些人在乎的根本就不是这件事。 “喂,臭棋篓子!”太黄君忽然喊:“这个就是你说的亲亲乖师侄对不对?” 棋痴睁开眼睛,很是满意地捋须笑道:“当然。是不是很优秀的青年俊彦?” “可这就是教我们涂棋子的那位啊。”太黄君很沉痛地告诉他:“你说你就算死了,从山上跳下去,也不会收这种弟子入门的呢?” 棋痴捋须的手顿了一下,差点把胡须捻断,继而一言不发地跳上一座山巅,又一言不发地跳了下去。 秦弈:“……道长,你这很好玩吗?” “哈哈哈!”太黄君浑身舒坦:“难道不好玩吗?” “好玩你妹!” “我没有妹妹。” “……” “行了。”云中客转头问秦弈:“如果我们要打破玄阴宗,小兄弟此刻是不会同意的了?” 秦弈歉然道:“羽浮子这事助力甚大,我也不好做过河拆桥之事,前辈这个……” “罢了,给你面子。”云中客摇了摇头:“此番事毕,玄阴宗也大是衰弱,不值一提。这个羽什么子,能撑住不被别家魔宗灭了的考验再说吧。” 秦弈拱拱手,没说什么。人家这个确实是给面子,否则此时打破玄阴,光是掠夺资源都有利。 “走走走,回家睡觉。”云中客骑着鸭子飞走了。 太黄君观棋客等人冲着秦弈拱拱手,也洒然而去,连看都没再看玄阴宗一眼。 秦弈目送那只鸭子,这才发现这位“散修联盟盟主”,其实是自己在混乱之地见到的第一个修士……而且还见了不少次,上次过来清茶还屁颠颠跟着鸭子跑呢。 这货居然是这联盟的boss…… 秦弈抚额。 每多认识一个人,都能刷新这混乱之地的逗比下限。 “那个……”羽浮子终于开口:“我该称呼你为齐武,还是秦弈?” 随着话音,护山大阵轰然洞开,以示对秦弈不设防的态度。 秦弈对羽浮子这种态度很是舒服,这家伙别的不说,涉及利弊方面真的很懂眼色。 于是试着问:“你知道我是秦弈,会怎么想?” “能怎么想?”羽浮子笑道:“去向巫神宗告密,换一声可有可无的夸奖,然后还说不定被他们发现宗门虚弱,随手灭了?还是担心与你过从甚密,而被巫神宗找上门来?” 秦弈想了想:“嗯,后者更像你的想法。” 羽浮子道:“只要我脑壳没包,都不会放弃这样自己掌握宗门的大好机会,去和巫神宗谋皮。” 秦弈点点头:“青君呢?” “李姑娘坐在我们宗主殿的主位上,看宗门典籍笔记。” 秦弈怔了一怔:“这也行?” 羽浮子深深一礼:“这是为了证明,此宗眼下完全由公子说了算,只要我羽浮子在位,整个玄阴宗就是公子门下之犬,让咬谁就咬谁。” 秦弈抽了抽嘴角:“你不是还有师叔?” “师叔年事已高……这次的事,师叔其实也是行险,为了能够集中全宗资源让他进行最后的突破,突破不了就是寿终。”羽浮子道:“当玄皓还是宗主的时候,当然八成资源在玄皓之手,走到这一步实是必然。” “原来如此……”秦弈道:“这么说,你师叔很快就是闭死关,而你才是新宗主?” 羽浮子道:“其实在认识公子之前,我们这一支都是我在拿主意了。只是现在这状况,我们宗等于没有晖阳,成了个腾云级的弱小宗门。如今是跪求公子的护持和庇护,否则就是千山联盟的报复我们都捱不过去。” 秦弈歪着脖子看了他一阵,忽然道:“那你跪个给我看看。” 羽浮子二话不说地跪了下来。 秦弈实在佩服他这样的脸皮,摇摇头把他拉了起来:“我不是作威作福的意思……” “公子不过是对我仍有成见,测我几分忠诚而已……”羽浮子嫣然一笑:“公子大可不必如此,因为此时此刻,依附公子是我唯一的选择。想必公子了解,在这种状况未变之前,公子无论怎么作威作福,我都认。” 秦弈摊手:“做不来。走吧,带我进去见青君。” 羽浮子带着秦弈入内,狗腿般赔笑道:“见公子既有孟少主,又有李姑娘,可见也是好此道者。如今我们全宗上下美丽女修,尽可任由公子为炉鼎,公子可有意乎?” “别!”秦弈吓得倒跳一步:“就你们宗的美、丽、女修!还是宗主大人您自个儿消受吧。” 秦弈出关第一天,解救混乱之地北部被玄阴宗压迫的散修,乾元修士玄皓真人授首,玄阴宗新宗主羽浮子开门跪迎,秦弈入主玄阴。 千山沸腾。 所有得知此事的人默契的避开“秦弈”二字,齐武之名一夜之间名震千里,声名直抵神州。 第五百一十一章 掌上乾坤 “是吗……原来轻影也来了。” “嗯……她说摘了你的桃子不好意思见你。” “这算什么摘桃子,她要的话直接说啊,我帮她摁住那舍利让她玩啊。” “怎么好好的事,被你说得就像是你要什么女人她帮你摁住手脚一样?” 秦弈眨巴眨巴眼睛。 李青君觉得自己无意中泄露了内心,低头喝茶,干咳两声:“她主要是好强,觉得落后了。” “其实她不落后明河就可以了……我至今觉得她的真爱是明河。” “……”李青君抚额。 “公子还要玄清碧火果吗?” 玄阴宗客殿之中,秦弈李青君和棋痴坐着喝茶扯淡,殿中杂役都被赶走,宗主羽浮子亲自跑上跑下端茶递水拿茶点,一副忠诚的狗腿样淋漓尽致。 棋痴若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羽浮子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缩着肩膀赔笑:“老爷子可有吩咐?” 这他娘可是个活生生的乾元,还是自我证道而成,比玄皓那种吸收能量强行突破的伪乾元强多了,差不多算是羽浮子此生见过的最强者。他对秦弈的巴结狗腿,起码一半是源自于此,秦弈别说前景如何,光是眼见的后台就摆在这里。 棋痴道:“吩咐是没有,只是手痒想下棋。你们这里可有会棋的?别是那种不讲规矩瞎搞的就行。” 羽浮子愈发尴尬,他们一个研究双修的魔道宗门哪来这等雅致,但他反应也快,立刻道:“老爷子喜欢的话,晚辈立刻就学!” 棋痴哑然失笑:“想得美。” 顿了一下,和蔼地转向秦弈:“贤侄啊……” 秦弈戒备地后仰:“别拉我下棋……” 棋痴板起了脸:“一点都不乖。” “师叔您这种形容词用在清茶身上还行,就别对我用了啊,听着浑身起疙瘩。” “呸。” “话说师叔你怎么会把一切算得这么清楚,你又没占卜,这是怎么做到的?” 棋痴取出一个棋盘。 李青君羽浮子都探过脑袋去看。 棋盘上灵气隐隐,流光交错,黑白棋子仿佛会动一样,看着很是玄奇。 “天地是棋盘,众生皆棋子。”棋痴淡淡道:“下棋与占卜不同,庸手只能尽力估测对手的每一步,形如占卜。而更高一些,对对手的一切了如指掌,那就无需卜了。再高一些则是自己去引导对手的棋路,他的每一步都是根据你所希望的进行。于是一步一步,尽在心中。就像这样……” 说着拍了一粒白子,正在两枚隔开的黑子之外,却没有贸然插入中间。 “这是我的觑,目的便是断。对方只有黏,这是必然的应手。若是你的每一步都能让对方按照你想要的应手而行,那你的棋算便得道矣,又何须卜?” 秦弈耙头。 说着简单,实际哪有这么简单?棋路是多变的,你觑他就黏这种只是基本的应手,实际遭遇的可能会有十几种应手,你需要预判对方最可能的一手。这还只是下棋,若是弈人呢? 要对对方有多了解才行?怕是这些年师叔啥都没做,光研究玄皓相关的所有性情、实力、势力关联、内部矛盾、外部矛盾、乃至于修行程度与涨幅可能、甚至是澄元那边的佛魔之差,足足研究了好几年吧……便是没有他秦弈的变数,就按照既定的联合其他散修敌忾,玄皓可能都死定了,无非是以附近散修为弃子而已。 他秦弈的变数,只是让事情稍微正能量了一点,不那么冰冷无情。 棋痴棋盘慢慢消敛,化入手心,掌纹交错,若演棋局。 “这便是你我掌中的乾坤,天下之变,有若观纹。”棋痴抬头看秦弈:“比书画之道如何?” 秦弈一时无语。 琴棋书画宗这些人都是疯子。 每一个人都在想天地局。要么是自演天地,要么是掌上乾坤。 他叹了口气:“师叔,你我都是众生,如何跳得出去?你看掌中之纹,焉知天道不在看你。” “我弈棋局,天道弈我,本当如此。”棋痴道:“人生在世,皆是局中人,逃不过,超不脱。除非化天道为棋局,操星辰为落子,跳出三界之外,不在五行中,那时候方可称一个弈字。” 秦弈玩笑道:“那秦呢?” 棋痴默然半晌,忽然道:“你知不知道,你刚入门的时候,我和天机子下棋,你从我们身边走过去了?” “是,记忆犹新。” “测字占卜之算,我不会。”棋痴道:“当初我问天机子,秦何解?天机子道,单此一字无从解,但他从你身上算,奇怪地算出了一种解。” 秦弈怔了怔:“什么?” “某种……统一的起始,一切的源初。” 秦弈品了一阵子,慢慢瞪大了眼睛。 棋痴摇摇头:“我不解,天机子也不解。当然我们也不会继续讨论下去了,因为那时候我们正在竞争,而不是什么密友。” 秦弈尴尬地笑笑:“还是不用解了,太玄乎。” 棋痴道:“我也弈不了混乱之地,看着一群白痴想吐血,还是回去的好。” 秦弈便问:“仙宫今日如何?有没有被巫神宗欺负?” 棋痴笑笑:“巫神宗这几年的日子也不好过,正道各家都跟他们过不去,真以为他们能嚣张到堵上我们的门?所谓对你的通缉,不过是魔道汹涌,你消失几年,那边其实也淡了。巫神宗主要的精力还是自己在找什么血幽位面。” “其实他们找到合适的血幽祭坛,想要的一切都可以自己得到,根本就不用追杀我。”秦弈气道:“大家自己做自己的事不好吗?还不就是以为我好欺负,可以一巴掌抓个桃子,结果抓到刺猬身上了。” 棋痴若有深意地道:“那么……你这刺猬,想不想主动去扎他们?” 秦弈道:“当然想啊,只不过现在实力还不够吧,贸然去神州会死得很难看。” “那倒也未必。”棋痴笑笑:“混乱之地别的没有,找个替你遮蔽天机测算的方式简直到处都是,到时候大摇大摆直接回神州,巫神宗都不会知道你回去了,难道还真需要在外面躲到乾元无相才可以?” 旁边羽浮子立刻道:“这种错乱阴阳、蒙昧天机的事,我们玄阴宗就很在行!” 棋痴抚掌笑道:“看,这岂不就是送上门的枕头?” 秦弈道:“可其实我也不知道这时候回神州能做些什么。” “不需要做些什么,你至少要看着一些事情。”棋痴道:“这几年,大乾一定会有很奇怪的变数,已经超出了人力所能测算。” “大乾?” 棋痴慢慢道:“山河大地,众生愿力,终究是此世最强大的道之所在。仙人皆脱于凡俗,各家弟子谁不出自神州……若我们所修的是天道,那人间帝王就是人道之所钟。人间社稷,才是最不可测的局,牵连之广,比一门一派重要得多了。” 秦弈皱起了眉头。 “如果我没搞错的话,现在王座上那位,是你的徒弟?”棋痴神色越来越郑重,认真道:“不管是巫神宗,还是太一宗,还是你……天下风云,好像要汇聚在这个女娃娃身上了。” 一直默默旁听不插话的李青君终于忍不住失声:“无仙?” 棋痴目光落在她身上,有些趣意:“看这多有趣,此时秦弈身边,恰好是你。” 第五百一十二章 无处不红尘(为CZLB盟主加更) 棋痴没有久留,他实是对混乱之地这种地方深恶痛绝,之所以亲身跑过来,除了是为永绝一个后患之外,其实为了证道的本意更浓些。 所谓玄阴宗和万道仙宫的敌对后患是有点虚的,倒是一个恰恰的乾元敌手算计致死的过程很容易让他得到突破,这才是关键。在秦弈几年前预先通知棋痴的时候,并没有想过还有这样的一层,可以说这件事真正成就的是棋痴。 当然也成就了羽浮子。再虚弱的玄阴宗,那也是个宗主,毕竟还是曾经好几个晖阳的大宗,再败落也有丰富的资源和底蕴,假以时日又是一个稳稳的中等宗门,羽浮子借此底蕴自己证晖阳也不会很难。 倒是秦弈自己除了点虚名之外没什么实利,就连虚名都是马甲。 但他不在意这个就是了。 “师叔你真要走?” “留在这干嘛?在呆下去和那群白痴一起下棋,老夫命都要短几年。” “此地风景宜人,炉鼎妖娆,不是挺好的福地嘛……” “正是因为有这些妖娆炉鼎,我的命才会短几年。” 两人一路行到玄阴宗门口,棋痴停下脚步,又摸出一对棋子送给秦弈:“呐,弃子,我知道你喜欢。” 秦弈道:“这玩意无穷的?” “每一颗都要耗费我大量精力,材料亦极为难得,不是白来的。”棋痴笑道:“此番你助我乾元,这一对弃子的礼轻了,可惜我这边似乎没有什么别的适合你用,如这棋盘,你不学棋道用不了……” “已经够了,这可是多条命的玩意。”秦弈迅速收起弃子,笑道:“多谢师叔。” “多条命?”棋痴斜睨着他:“可能是吧,每耗费一颗弃子,跟在你身边的女人就多一条。” “……师叔你老实告诉我,这也是你算到的么?” “无非根据你的桃花运,和一些……嗯,说不清的风云汇聚而判断。”棋痴拍拍他的肩膀:“我现在只是乾元,当时只是晖阳,能预判的东西模模糊糊,不要真以为我已经看尽一切。至少……你那个小徒弟,我就看不尽。” “大乾的事,真的会与仙道各大宗有关?以前朝代起落,也没这样吧?” “此一时彼一时,若有英雄中流击水,便是天下浪起。”棋痴顿了顿,又道:“仙宫这边,你不用挂念,宫主伤势已复,还有所精进,如今我也乾元,别人想欺上门可有点难的。” 秦弈吁了口气:“那我就放心了。之前总是担心给仙宫添麻烦,心中憋闷。” “想做的就去做,只要是对的,宗门自当挺你。什么都怕给宗门添麻烦,要宗门何用?倒是你这点手段,多看,少做,不入局中,是为观棋。” “师叔这意思是……” 棋痴不答,甩出一道棋盘,坐了上去,飘然而行。 口中高吟:“观者不必高于弈,只是不与黑白同死生。天上神仙何所争?亦复于此未忘情。” 声音渺渺,终至不见。 秦弈牙疼般吸了口气,又觉得这厮开始云山雾罩地装逼,话里有话了…… 但时至今日他也清楚,不是棋痴爱装逼,实际是很多事他也只得个模糊,无法说得详细。 所谓天机不可轻泄,无非是天机谁也难算尽。 说太满会被打脸的,仅此而已。 ………… 送走棋痴,秦弈直接去了玄阴宗主殿,到了之前孟轻影取舍利的密室。 密室不止一层,是多层,本来就是玄阴宗的秘宝藏处,里面很多历代收集的宝物都在里面。舍利之所以在最外的浅层,只是因为玄皓之前就在主殿密室里修行而已,宗门主殿也是地脉汇聚最旺盛之处,本是为了镇压佛性之用。 再往深处走,里面就是玄阴宗历代藏宝。羽浮子正带着李青君在里面参观,一副任君取用的样子。 这做派,玄阴宗基本可以说就是自认秦弈的私兵私产,任由取用,姿态低得十足。 秦弈的性子反倒有些小尴尬,不太适应这种尊卑格局,尤其是他知道羽浮子这货绝对没有真心的忠诚可言,这种摆出来的虚假臣服让人觉得浑身不自在。 倒是李青君面无表情,好像比秦弈适应得多。 她正在看一柄飞剑。 羽浮子在一旁介绍:“此乃很早年前本宗前辈诛杀一名剑修所获,是很强大的飞剑,可破晖阳。” 李青君伸手抚摸了飞剑一阵,颔首道:“这个我要了。我的远程飞剑还是锻骨期所用,有些跟不上。这柄剑的剑意浩大凌厉,也正合我用,稍作祭炼即可。” 羽浮子大喜:“姑娘喜欢就好。” 秦弈觉得这两人的态度都有点奇怪,当着羽浮子的面也不好问青君,便没说什么,负手去看其他东西。 想去神州,当然也是要做好准备的。比如羽浮子之前说的蒙蔽天机之法,于是延伸到了藏宝与其他功法,才来宝库一看。 “这个便是公子所需的天机淆乱之法。”羽浮子屁颠颠地拿过一个罗盘状的东西:“此盘八方颠倒,阴阳错乱,六十四向颠三倒四,运算的规则与常理全然不同,只消带在身上,别说巫神宗那点测算,包保便是天枢神阙也算不了。” 秦弈接过罗盘,确实能感到错乱扭曲的意味笼罩全身,看上去如果自己能使用的话,除了被动混淆天机之外还能有点其他用途。但被羽浮子吹得这么虚夸,倒是让他不太踏实:“你这点修行,怎么知道此物能连天枢神阙都瞒过?” “因为这是我们玄阴宗数千年来逆乱阴阳的根本之法,集无数先辈之力所铸的宝物,它并不在常规的等级体系之中,就是纯粹影响你周围的规则,等于随身带了个混乱之地在身上。天枢神阙在天道之下而行,当然无法测算。” 秦弈微微颔首,不在常规等级体系之中的东西挺多的。比如程程的照心镜,你想防备,那就什么都照不出来,你不去防备,那凤初和太清在那镜子面前一个德性,单纯就是映射你内心的真实罢了,与等级无关。 此物也是如此,扭曲的是周遭法则,自当遮蔽天机,谁都算不了。 “那此物我先借用,到时候还给你。” 羽浮子喜道:“公子有用就好,也不用还。” 秦弈反倒有些不踏实,便又取出一对极品阴阳灵石递给他:“呐,给你的,合作愉快。” 羽浮子神情变得有些古怪,有些贪婪想要,却又有些犹豫。 旁边李青君插话:“此番你居功至伟,赏你的。你也需要早点提升修行,才能为我等助力。” 羽浮子如释重负,伸手接过,笑道:“在下一定努力。” 李青君的传音适时传入秦弈的识海:“此非合作,而是上下之道。你要了他的东西,才能代表信任与亲近,否则就是还有戒心,反而不好。只要不是盘剥过分,适当拿取,他只会高兴,绝对没有意见。你若想给他东西亦然,是赐予,是奖赏及期许,不是合作,也不是交易,否则他心里比你还不踏实。” 秦弈愣神了好一阵子,叹了口气:“原来如此。” 李青君淡淡道:“越发觉得,没有什么混乱之地,大家都一样。也没有什么仙家,无处不红尘。” 第五百一十三章 青君论势 其实秦弈知道混乱之地还有大片疆域,其中不知道是否有天上人号称散修,在各处寻找门的碎片。自己确实需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势力,替自己盯着这件事情。 从这个角度说,“上下”可比“合作”好多了。 这必须是一个由自己掌控的势力。 而显然在自己送棋痴这么短短的时间内,李青君很可能已经和羽浮子说了些什么,达成了一定程度的默契。 李青君传音道:“真能在神州之外,有个自己的势力是好事。而这位羽浮子,别看他最有野心,反倒是最能用的,因为他忠诚的是自己的利益……若能让他意识到跟着你最有利,背叛你是大损失,那他就几乎不可能背叛,比谁都忠诚。当然,若是背叛你有利,他也会毫不犹豫。” 秦弈道:“那又如何信任?我的对手,嗯,就拿巫神宗来说,比我强很多。” 李青君道:“这其中的利弊衡量有些微妙,未必单纯看强弱。便如巫神宗比你强,可若让他觉得跟着巫神宗没有汤水、甚至只能当狗,而跟着你能做个相对独立的宗主,称霸一方,那他的选择肯定是你。除非强弱差异已经威胁到了他的命,又或者能保证他证乾元之类的天大诱惑,他才可能背叛。” 秦弈颔首:“明白了。” 李青君微微一笑:“这些事确实并不太好把握,我会帮你……若我不在,你去问程程,反正这里离妖城不算远。说不定用不着多久,你自己也比我们还懂了。” 秦弈心中也不由微微叹息,这就是做过摄政王的女人…… 虽然当年她学得,累得精疲力尽。如今反而成为她与众不同的经验。 秦弈很怀疑,如果让看似莽撞的青君和看似把什么都旁观眼底的明河放一起生死斗的话,大家都不用仙家技,都用人间术,明河大概率要被青君玩死。 仙道超不出人道的范畴。 秦弈忽然在想,可是平时见到仙家的超脱也并不假,别说明河了,就连万道仙宫的同门,也给了自己一种很超凡脱俗与世无争的感觉,这又是何故? 细细想来,所谓的超脱,是相对的。 当你实力远超凡人,对凡间任何事无所求,你才能超脱于凡俗,否则所谓的超脱只能是不得志的自我安慰。 就好比现代你说要自由自在,最起码你要得到财务自由才有资格说这话? 达到一定层级,可以超脱凡俗了,便是常规的修士,视凡如蚁,漠视人间悲喜。就好比资本家们漠视工人如蚁,端着几万美金一杯的拉菲,鄙视别人为柴米油盐算计的小家子气? 这么想来确实有几分接近的…… 但这个层面,依然深陷仙家之斗,仙道亦江湖,根本谈不上真超脱的。只不过是陷入另一种泥潭罢了,本质与凡人争斗没啥区别,所以青君的凡人政治用在这里一样通行。 真正的超脱,是实力碾压所有人,高高在上。那时候你的意志就是唯一,便有纠葛于你也不过反掌翻覆,才是真超脱。 或许如此吧…… 秦弈一时出神,逛宝库都逛得有些心不在焉。 玄阴宗的宝库琳琅满目,数千年的积累还是挺多的。但对于乾元级宗门出身的秦弈与李青君来说,看得上眼的倒也没几个。 秦弈略取了一些因混乱之地的特殊性而产生的奇异药材,这些东西神州难寻,可能用得上,别的就没多少兴致了。 倒是羽浮子在旁边推荐:“公子要不要看看我们太师叔祖曾经取得的远古传承?” 咦? 秦弈顿时来了精神,可以感受到始终躺在棒子里兴致缺缺的流苏瞬间炸毛警觉。 “现在你们确定那个普相真人是偶得传承,不是从远古活到现在的了?” 羽浮子笑道:“我们整理了他的东西,发现了他得到的远古玉简,公子请过目。” 秦弈接过玉简,神识探入扫过,神色微微一怔。 这确实是一份档次颇高的远古功法,是很正宗的玄门阴阳之术,其中也有些双修术、炼丹术等门道。只不过限于人的资质,得到功法也未必能练得会,更多的人就是一意奔着双修术而去了。又因为与玄阴宗魔道采补之法相结合,搞得杂气凌乱,强行突破的晖阳也是虚浮不堪,一切符合。 这不要紧,要紧的是这份东西里,除了功法传承之外,还有当时主人的一些笔记,就像当初郑云逸老爹的记录差不多。 这很珍贵。 世间的远古记载不多,本来仙神之战就湮灭了无数,残留的大部分随着天上人打扫裂谷,全部被收集上天了,另一部分传承在世间的又因为一场妖劫,断绝了许多。 如今现存一些零散记载,可能要在天枢神阙或万象森罗这些传承极度悠久的宗门里寻找,就连蓬莱剑阁都未必有,有也只是道听途说的寥寥几句。 这份玉简很可能是当初在裂谷附近那一战被打落的东西,遗落在裂谷以南的什么旮旯缝里,被普相真人狗屎运捡到,怪不得他一嘴的远古见闻张口就来。 可惜这也不是什么史记,只是这个仙人自己的自传性质,他没经历的、没见过的东西都没有记载,秦弈最想看的东西没见到。 他最想看的显然是流苏的故事,可惜没有。 这个仙人的生平,毕生都没见过流苏,也许最后一战见过,可惜那时候不可能有闲工夫做笔记。 倒是侧面提了一句:“各族虽沐道而生,皆出一门,太清者依旧寥寥。强如龙凤之属,亦只得一,唯人族有二。道不相同,皆得太清。万物之灵,信然。” 然后就是类似“努力我要努力,我要得道成太清”之类的自我激励。 话虽古色古香,其实就这意思。 秦弈失望无比,倒是莫名听到流苏吁了口气,好像很紧张。 秦弈没好气地传念:“就这么不想让我看你的事?” 流苏放松下去,懒洋洋道:“有什么好看的,无非一个混世魔王,你要是真看我做的事看多了,说不定要跟我翻脸。” 秦弈笑了一下:“真以为我是什么圣人呢……是你的话,也只能亲亲相隐了呗。” “谁跟你亲,恶心。你不如去亲羽浮子。” “?”秦弈无语道:“谁告诉你这里的亲是这意思的?你就是大文盲?” “哼哼。”流苏懒得争这个,心情大好地道:“这份东西很有价值,里面的风土人情,部族关系,修行感悟,战斗理解,宝物分布见闻等等,换了其他宗门必是如获至宝的考古神物,也就你这无聊的,只顾着看我的事情。” “那些东西你都知道啊,我看这个干嘛?” “我未必什么都知道,比如有些地方我没去过,他去过了。”流苏道:“比如这里记载了海的彼岸不少事情,那边我去得不多,不算太熟……还有,你看见了没,这人和饕餮打过架,活着跑路了,我都没和饕餮打过架。挺好一补充,你什么都不看的吗?” 秦弈无奈道:“我只是……特别在意你的事情而已。” 流苏不说话了。 那边李青君见秦弈久久沉吟于玉简,忍不住问:“怎么,很有收获吗?” 秦弈立刻挺胸:“这里面有些饕餮相关,我得再研究研究,说不定下次和巫神宗捣乱的契机就在这里。” 李青君才不知道他到底在看啥,颔首道:“有用就好……这里别的也没什么看头,我们……” 说都没说完,羽浮子急道:“二位可不能立刻就走,这一走我可死定了。” 说完很快意识到失礼,有些尴尬地擦冷汗。 其实他失礼太正常了,大家的“上下关系”本来就未经考验。秦弈心里有数,倒也不计较,斜睨着他道:“总不会要我们帮你看门?” 羽浮子忙道:“那倒不是,只消稍微停留一两天,我可借着公子的势,把宗门彻底掌控在手。千山联盟那些人见公子留得越久,也越会少些觊觎。” 秦弈看了看李青君,李青君点了点头。 既然要真正用上这个宗门势力,自然要稍微费些心,不是以前那种合作之后拍拍屁股就走的模式,也不是以前自己管理战堂那种本来就是自家门下的模式。 或许一些行事也需要学一学了……那便从今天开始。 (双倍月票只剩12小时了,手头还有票的求叉) 第五百一十四章 门派经营 羽浮子的师叔早就闭关去了,老牌晖阳强者没脸跟羽浮子一样点头哈腰伺候两个年轻人,这接手新宗门上上下下一应事宜都是羽浮子一手操办。不拉着秦弈做虎皮,他恐怕都坐不稳。 秦弈觉得这娘炮挺不容易的,说真的很有几分佩服。 虽然和自己完全是两种人…… 意识到这些,秦弈也就没继续“打扰”这位新宗主整顿宗门烧三把火的重要时光,让他做他该做的事去了。 羽浮子如蒙大赦地离开,秦弈便和李青君出了门,漫步玄阴。 走在玄阴宗内部小道,秦弈明显可以感觉到这宗门变得萧条。 以前和孟轻影偷偷来这里时,到处都能碰到玄阴宗弟子,大半夜的都必须变化才能遮掩。如今大白天的和李青君漫步这里好久了,连个人影都不见。 偶尔见到一两个人,见到是他们,神色大变,仓惶让道在一边,大气都不敢喘。 其实羽浮子并没有清洗什么人。 魔宗性质与一般宗门不太一样,尤其他们混乱之地的魔宗,原本就是拳头说了算的强权统治,大部分弟子属于有奶就是娘的,那种牵扯很深的“嫡系”并不多。 玄皓和左长老的嫡系子弟已经被羽浮子清洗了个遍,人数虽不多,却都是精锐,原本就已经少得可怜的腾云修士更没几个了。这种清洗也让其他大部分弟子人心惶惶,生怕被株连,大部分门都不敢出,躲在洞府瑟瑟发抖,偶尔不得不出门的见到秦弈畏之如虎是可以想象的事。 看这个宗门如今的模样,秦弈觉得自己一个人都能灭他们的门了,无怪乎必须拉着自己坐镇,否则真要被人弄死。 如今若是真想要在这里作威作福,那是可以作得很爽,只是秦弈不习惯。 “如今玄阴宗这模样,我倒是很怀疑到底有多大用了,太弱了已经。”等到让道行礼的玄阴弟子已经在身后很远,秦弈才忍不住问李青君。 “不弱的。”李青君道:“混乱之地多为散修,模式与宗门不同。作为宗门最要紧的是扩张吸纳弟子,这在混乱之地无人争夺,玄阴宗弟子反而比神州乾元级宗门的人数还多。至今玄阴宗还有大几千号人,其中好苗子也不算少,只要渡过这段虚弱期,培养得宜,重新兴盛起来确实也不难。” “能培养得宜么?”秦弈很怀疑。 “可以……有资质的人才不在少数,无非是资源再分配的问题罢了。”李青君叹道:“其实这场动荡,内心憋着欢喜的弟子才更多,有了他们上位的机会,并且会更团结在羽浮子周围。” “我们呢?” “我们提供的是威慑,也是给玄阴宗弟子的一种定心丸,惊远而惧迩也。” 秦弈想了想,笑道:“想不到我们现在都能作为威慑力使用了。” 李青君莞尔:“你的对手动不动乾元,是不是已经忘了,晖阳在绝大部分时候都是宗主级?如果你摆平了来自巫神宗的威胁,都可以公然开宗立派了,我的国师。” “真没体会,总感觉自己还是在逃命的小透明。” 李青君道:“其实你的势力也不小的,比如你想要给玄阴宗一把扶持,完全还是有事可以做的。” “嗯……”秦弈心领神会,颔首道:“他们混乱之地最沙雕的一点是缺乏正常的宗门交流,动不动闭山多少多少年,自给自足。恰好程程她们缺乏外部交流途径,之前只有千山联盟暗中往来,搞得跟走私一样,如今若是让程程和玄阴宗建立直接通道,对双方都有好处。” “是,而我们蓬莱剑阁与万道仙宫,也可以通过这边建立获取混乱之地特产的通道。修行本就很讲资源,一旦物资流通起来,对双方都是有益的。” 秦弈又问:“那么除了这些,玄阴内部如今秋风肃杀的样子,我们真的什么都不要做?” “不要做,只要体现你我的存在就可以了。”李青君道:“如果你亲自插手去进行这场宗门整顿,羽浮子会失去作为宗主的体验,感觉到傀儡的滋味,那未必是好事……你把一切交给羽浮子自己处理,让他得到了他想要的,自然会给你想要的默契,哪怕巫神宗来撬墙角都未必撬得动了。” 秦弈摇摇头:“门道真多。” 李青君道:“你需要把握的只有羽浮子一个人,把握住他的心思你就把握住了玄阴宗。” 秦弈抬头想了好一阵子,笑叹道:“果然是你说的,无处不红尘。这从驭下之道直到门派经营,与俗世何异?” 李青君踢了踢脚边的石头,噘嘴道:“羽浮子如果是女的就好了,我们还少了更多麻烦……” 秦弈哭笑不得:“怎么?如果是女的我还能干啥不成,那才是引发人家反抗之举吧。” 李青君斜睨他一眼:“我们秦大爷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自信,难道不是虎躯一震人家就投怀送抱,为你打生打死,根本不需要强迫的?” 秦弈笑道:“这是哪来的看多了?” 李青君指指自己的鼻子:“南离史。” 顿了一下,又道:“裂谷妖城史,万象森罗秘史。” 秦弈踉跄了一下差点栽倒。 李青君笑嘻嘻地挽着他的胳膊:“好啦不是啦,是你为我打生打死。” 秦弈左右看看,附耳道:“我只想和你在床上打生打死。” “呸。”李青君红着脸,也左右看了一下,没人。于是又抱得更紧了点,把脑袋斜斜靠在他的肩膀上。 两人一时无言,只是轻轻漫步。 秦弈恍惚间有了点校园恋爱的感觉,话说这种宗门内部某种意义上和学校也差不了多少…… 只可惜大家的话题早已不复纯真,现实得让人觉得尖刻。 “秦弈……”李青君忽然开口,恍如梦呓:“你说,我们修行是不是错失了很多东西?” “是。”秦弈必须承认这一点。 即使是这几年的闭关,看似一家子隐居不问世事,各种双修自得其乐,实际上认真分析起来,那都不是在过日子,只是在修行,抱有非常明确的目的。 闭关,感悟,练功,就连房事都是为了修行进益,几乎就没有单纯的为了房事过。 即使是抚琴绘画,陶冶心灵,意义都是便于修行的洗涤。 隐居生活搞得都如同996一样,做什么都是为了工作。 就像师姐的云游也不是纯粹的在旅游,不是在享受,归根结底还是为了悟道,为了修行。 好像已经错失了世事的本意,而且很难找回来了,更别提道家提倡的无为而为,也不知道是否与真修行相悖了。 唯一感觉在过日子的时候,居然是沙雕打牌。 这么想来还是流苏更懂过日子,它醒来以后最喜欢的就是拉着清茶打牌,也许是它早已看透。 “没到时候吧。”秦弈联想起之前对所谓超脱的想法,便道:“等我们足够强了,比如乾元了,无相了,那时候便是好好过日子的时候了吧。” 李青君叹了口气:“希望如此。至少如今静不下心,我几乎是迫不及待想去大乾,看看无仙到底什么情况了,一个小姑娘独在异乡,几乎为质,不知道过得多可怜……要为羽浮子撑腰,我还不如去为我小侄女撑腰去。” (双倍月票最后三个小时,手头还有票的别忘了) 第五百一十五章 妖城少主(月票5000加更) 当棋痴说大乾有变数的时候,秦弈就知道,自己和李青君在双宿双栖的隐居潜修之中却忽然心中不静,想要出来,多半就是因为李无仙那里有些事。 只有李无仙同时与他俩有这么强烈的关联,能同时造成他们的心绪不宁。 所以他们无论在玄阴宗有多少想法,也不可能真在这里久留,可以说是归心似箭。 大约过了三天,见羽浮子已经彻底把宗门掌控得铁桶一样,两人便即告辞。 羽浮子大权稳定,倒也没有觉得两人早点离开最好的意思,反而出奇地有些依依不舍,一路送他们到了裂谷边缘。 秦弈有些奇怪地看着他,忍不住道:“其实你不必如此。” 羽浮子看着裂谷雾霾,轻声叹了口气:“公子,有些事情,倒也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只讲利弊与上下驾驭,如同工匠制器一般冰冷咬合。我们终究是人,还是混乱之地最无规矩最讲顺心意的人。” 秦弈愣了一愣,连李青君都愣了一下。 “我知道玄阴宗的事情,李姑娘提供了很多思路给公子……必须承认我与李姑娘在这件事上有很充足的默契。但是公子,这种默契里,原本包含了很多别的东西,你没有这么做。而李姑娘可能对我们混乱之地的思维也不是太了解……” 秦弈挠头不解:“什么东西?” 羽浮子看了他一阵,灿然一笑:“齐兄宽厚,我们也不是全无良心。” “公子”忽然又变回了“齐兄”,秦弈摇了摇头,不去和他猜谜,只是道:“你安心发展吧,希望下次再见,你已晖阳。” 羽浮子笑道:“集一宗之力在我身,若是短期不能晖阳,我也无颜面见齐兄了,何须下次再见。真等下次再见,或许我已经该与齐兄论一论证道乾元之举。” 秦弈哈哈一笑:“有心气。” 羽浮子道:“这就是我最大的优点,不是么?” “行吧。”秦弈拍拍他的肩膀:“我和青君会各自去一趟剑阁什么的,到时候有使者找你。” 羽浮子行了一礼:“齐兄费心了。” 辞别羽浮子,秦弈问李青君:“他说的什么?” 李青君摇了摇头:“可能是感于你的宽厚?可能吧,毕竟魔宗思维,如果换了别的魔道人士征服玄阴,他们的日子估计和奴隶差不多。比如他所谓的默契里,见面跪行之类的估计是做好准备了,结果你这么宽。他还不好明说,总不会犯贱的要求你对他凶一点?” “听他语气可能还不止。” “若是混乱之地更讲究顺心意,而不是纯看利弊的话,那确实我也猜不了,天知道他们什么心意?” 秦弈也释然笑道:“算了,棋痴师叔都算不了这里的神经病,我们想太多无用。该做的事做了也就行了。” 李青君便问:“哪里会合?” 秦弈抬头看天:“十天之后,龙渊城,潜龙观。” ………… 之所以要约会合,是因为李青君要回一次蓬莱剑阁,秦弈得去一次裂谷妖城。既是为玄阴宗铺开交流,也是为了各自去报个平安。 要是过裂谷而不入,被程程知道了要翻脸的。李青君当然也就趁这个时候回一趟剑阁,才懒得和程程大眼瞪小眼。 结果秦弈到了妖城,没见到程程,两个程程都在闭关,倒是见到了代师父理事的夜翎。 见到夜翎的时候,秦弈那点晖阳回来的衣锦还乡之意都被打没了。 因为夜翎也万象了…… 论年纪,夜翎可比秦弈还小好几岁呢……虽然秦弈开始修行的时候她已经化形就是了,但这点领先优势,孟轻影已经实证没啥意义,秦弈这样恐怖的天赋加上造化,超越她们是早晚的事。 结果超了孟轻影,却居然还碾不了这小屁孩。 只能说螣蛇血脉加上神龙精血,对于妖修的效果恐怖得难以想象。 “那个是谁?”夜翎叉着腰:“把这个变成我哥哥模样的奸细拿下!” 沙雕捏着拳头站在秦弈身后:“少主让你跟我们走一趟。” 秦弈二话不说地上前,一把将夜翎倒提起来:“万象了你也是个小毛头,在这装什么大人?” 夜翎倒吊着挣扎:“放手,裙子翻下来啦!哥哥是变态!” “……你穿的明明是裤子,戏精。” “……我是蛇精。” “变个蛇。” 夜翎立刻“嘭”地一声变成一条小蛇,绕着秦弈的手臂倒缠而回。 秦弈不知为何感觉到了一种绕着钢管的蛇腰妖娆……连忙甩了甩头,把这不靠谱的心思甩得老远,问道:“这都七年了,你怎么还是这么小?” “说了要一百年才长一岁。”小蛇口吐人言:“你也知道你七年都没回来看一眼吗?你的良心被乘黄吃了吗?” “……你师父现在在你面前到底多没威严?” “自从她两个身体一起陪我哥哥做羞羞的事情还在脖子上戴项圈之后就再也没有威严可言了。” 秦弈大惊:“你怎么知道的?” 夜翎小眼睛滴溜溜在秦弈戒指上转了一圈,转头就想跑。 流苏气得火冒三丈,早知道这货嘴巴这么不严实,就不该告诉她!引以为戒,下次不能跟清茶说这些,这两货看样子是一挂的。 “行了。”秦弈一把捏住她的蛇尾:“这七八年我不是在逃命就是在闭关,你以为我在玩吗?也没办法,别人看见我晖阳就该知道这些年肯定没空,只有你个小东西毫无感觉。” 小蛇悬空绷直了身体:“不要捏那里!” “……”秦弈捂住了额头。 夜翎又变回了人形,喜滋滋地抱着秦弈的胳膊:“哥哥这回过来住多久?” “呃,就留一天,本来是想和程程说说南边有个玄阴宗的事情,现在跟你说也一样……” “一天……”夜翎眼睛直了一下,很快暴跳:“一天你来干嘛,勾着人的瘾头就跑,还不如别来!” 秦弈伸出一只手指摁住她的脑袋,夜翎就跳不起来了。 “奇怪,这货好像脾气有点小小的变化?”秦弈转头问沙雕:“你有感觉不?” “这个东西我没法告诉你,因为我只是一只沙雕。” 旁边石头复读:“这个东西……” 秦弈一屁股坐在石头上面,打断了复读。 夜翎站在他面前,眼神有些小小的奇异,又很快消敛,低声道:“人家只是想哥哥了。” 秦弈心中一软,拉着她的小手道:“要不和我一起去龙渊城?无仙小时候你也见过的,说不定还抱过?想不想见见她?” “我是抱过的!”夜翎神色一喜,继而又慢慢淡了下去,叹气着摇了摇头:“师父在闭关,我不能离开。要是师父出来了,我和她说说,到时候再去看哥哥。” 秦弈很怀疑如果她跟师父说的话到时候溜去龙渊城的就成了她师父……不过这时候显然不会去说这种话,只是笑道:“好,等你来。” 夜翎歪着脑袋想了想,忽然道:“哥哥是不是惹了一个叫巫神宗的魔道宗门?” “是啊。”秦弈奇道:“通缉都到你这来了?” “是有个巫神宗的腾云修士做使者来我们这,说见到一个叫秦弈的通知他们,必有报酬。” “然后呢?” “那人被愤怒的妖城人族剁成了肉酱,身份令牌在这里,还有一些巫族功法。”夜翎递过一块血色牌子和一份玉简,淡淡道:“哥哥收着,说不定哪天有用。” 秦弈心中一动,看着她的小脸蛋不说话。 夜翎又咧嘴一笑:“哦,对了,寒门此刻也在龙渊城,哥哥若是需要人手不妨找他。” (双倍月票最后一小时啦~千万别浪费。另外今晚0点本章说就恢复了。) 第五百一十六章 何必延年 “小丫头终究是长大了啊。”坐在飞往龙渊城的飞艇上,秦弈盘膝抱着脚板,有些缅怀地感叹:“那个蠢萌的臭蛇,终究是变了。” 流苏飘在他边上,面无表情道:“你认识她十二年了吧。” “是的。认识你比她早几个月。” “关我何事……那时候她是十三岁吧?” “是的。” “所以她现在其实已经二十五了,即使身体长不大,你真以为她脑子也不会长?”流苏没好气道:“何况她作为少主,代为理政很久了,想装傻都不好装了。” “那清茶百来岁了还是那样。” “清茶先天有缺,不一样,常理来说她的性情就只会凝固在点化之时。”流苏叹了口气:“现在清茶也在发芽,到时候说不定憨憨清茶也要没了。” 秦弈痛心望天:“时间真是把杀猪刀。” 流苏斜睨着他,如看白痴:“没见过不想自家孩子长大的男人,你才是脑子缺根筋吧。” 秦弈带着最后的期待,问道:“有人一把年纪了也是憨憨的,你说她们能不能继续保持?” “我怎么知道?”流苏哭笑不得:“你这是被触动了哪根筋?” 秦弈拳头抵着下巴,幽幽道:“我今天居然觉得夜翎有点……有点妖。” “?”流苏奇道:“妖怎么了?她不就是妖吗?” “不是这个妖,是那个妖!” “白痴,跟你没法说。”流苏道:“你该关心的难道不是西方的狼烟?” 秦弈怔了一怔,向西远眺。 西边果然有隐隐狼烟。 晖阳神念肆无忌惮地蔓延千里,很清晰地看见了有军队交锋。 确切地说,是一方在攻城。 守方城池旗帜:“安陵”。 攻方中军大旗……是“乾”。但左右副旗飘扬,几乎把乾字盖过了。 副旗大书:“南明离火”、“谢”。 秦弈豁然起立。 这是秦弈很熟悉的南离军队,南明离火军! 十来年过去,将士们想必都换了一轮了,主帅看上去依然是老将谢远,或者是他的子侄? 秦弈立刻把飞艇转向,准备靠近些看看状况。 那座城池很大,颇有点大城市气象,只是奇怪的守备空虚,都是老弱病残和新兵,根本抵抗不了南明离火军的进攻。秦弈才掉头没飞多久,那边城墙已经摇摇欲坠。 正在此时,城中冒起火光,似有火龙直烧登城的南离军。 修士出手? 秦弈下意识就想干涉,却见谢远中军也亮起了术法的光芒,继而暴雨天降,把火龙浇灭。 这是……潜龙观的气象道法? 道法破解,城门轰然告破,南明离火军席卷入城。 有几个道士祭起飞行法器跑了,军队中的潜龙观弟子也没去追,只是护持中军,缓缓进城。 秦弈在高空刹住了飞艇。 往下看去,可以看见一座宫殿,里面一片嘈杂,宫门有组织守备但凌乱不成章法,很快就被推了进去,南明离火军蜂拥而入。主殿外铺了一些柴薪,好像是里面末路的王要自焚了。 杀气腾腾的南明离火军忽然就停住了脚步,显出了严明的军纪。 每个人看着那些柴薪,眼里都有些缅怀和敬意,本该进去抓人的,却没有人动。 秦弈看见了白发苍苍的谢远,连走路都已经有些虚浮无力,慢慢地走到队列之前,安静地看着殿门。 那叱咤沙场的名将,终于老得走路都没了力气,他的统帅指挥,可能都是强撑病体。 不许人间见白头。 秦弈的眼神越发怅惘。 只是十二载回眸,便即如此。他可以想象很多仙人百年千年之后再看世间那种感觉……秦弈不知道当自己经历的时候,心情会是如何。 看曾经熟悉的国度都已经换了国号,曾经熟悉的面庞连一个都没有了……或者像流苏一样,数万载出来,曾经的小土包都成了一座山,曾经的森林已经成了平原…… 那种触动,想必会更大。可以理解天枢神阙抽离世间的视角,再是有情人,见多了也就淡了。 秋风拂过。 宫殿半天没烧。 谢远眼中终于起了点怒意,低声道:“拿了。” 左右亲兵冲进殿中,揪出了一个穿龙袍的胖子。 “你若真点了火,我南明离火军会除盔给你敬礼。”谢远慢慢道:“可惜只是这副德性……把他捆上囚车,进献吾王。” 话刚说完,就剧烈地咳嗽起来。旁边有一中年将领扶住他,急道:“父亲!” 谢远摆摆手,低声道:“老了……能活到见证此日,已经足慰九泉。” 那明显是他儿子的将领道:“大王还等父亲去打京师那场战。” “对……”谢远打起了几分精神:“还没活够,老夫要看见化乾为离的那一天。” 儿子压低声音:“父亲慎言。” “没关系了。”谢远忽然笑了起来:“大势如潮,再不可逆,除非仙家干涉,否则便是定局。” “那……会有仙家干涉么?” 谢远摇了摇头:“不知道,往常的话不该有,这次似乎有点奇怪……不过大王雄才伟略,应该尽在算中了吧……” “如果……太一宗那些人真的大肆干涉,我们怎么办?” “太一宗?了不起么?”空中传来低语声:“别人若有太一宗,南离也不是没有国师。” 语声渺渺,抬头不见人。 谢远却大喜:“国师!” 空中飘下一枚丹药,秦弈声音柔和,却带着几分惆怅:“直接增寿元之丹,我至今不会。不过此丹调节气血,抚平旧创,必能让老将军健体延年。若有盛事,想必将军也不会希望缺席。” 谢远一把吞了丹药,大笑道:“有力气赴盛事足矣,又何必延年!” 何必延年。 秦弈坐在飞艇船沿,轻声叹息。 谢远的寿数,可能不到半年了。老将军全程经历这番沧海桑田的风云壮阔,想必人生已经不会有遗憾。真的是何必延年…… 南离上下都有这样的精气神,那人间功业金戈铁马的热血,天下为局的谋算,总是让秦弈觉得很多仙人都被比下去了。 就像是太一宗的某些人,活得蝇营狗苟,直如笑话一样。又哪里来的底气高高在上,自以为碾压凡俗? 从当年盗军械图,到如今离火军突兀地出现在西边数千里外,秦弈可以想象当时才几岁的李无仙深谋远虑的布局,只待今天。看谢远提起“大王”时那佩服的“雄才伟略”之称就明白了…… 不是谁教的,是她自己这么强。 即使是谁教的,能善用他人之计,本来就是一位王者的优秀素质。 秦弈忽然觉得,即使太一宗真正的高级修士出手,说不定都会被自己的小徒弟弄死。这种感觉毫无道理,毕竟力量差异有些离谱,可这感觉却如此清晰。 曾以为自己把无仙送到大乾,是自己随手下了一枚闲棋,也不知道有没有用。如今看来,不是闲棋有用,而是反过来了,无仙才像下棋的那个人,自己仿佛成了一枚闲棋? 棋痴的话再度闪过脑海:“多看,少做,不入局中,是为观棋。” 可这又怎么可能…… 办不到的。 不管从哪个角度去看,自己早在十二年前,早就已经是这场局中人。 第五百一十七章 震惊天下 当今天下主要势力有四,以李无仙继承的原司马庆与幼帝为基础的中原,在前几年的主要攻略都是向东直达东海。 在这几年内,扫荡群雄,已经由原先只有京畿一州,变成了庞然大物,基本继承了原大乾的主要地域。 在东南、西南,西北,各有一个强大的割据势力,其中东南偏安,已经无碍大局,西南西北两个相对还算较强的,一直相互拉锯。 这个安陵王就是西南势力。 其余在各种旮旯角落还有不少小势力,基本属于打酱油的了,大抵都是观望态度,只看谁家上风,待价而沽。 离火军攻破的是安陵王的都城。 安陵王主力大军在一个叫天慵关的雄关与乾军拉锯了一年多,总是眼看着很有希望破关,因此安陵王不断增兵,导致后方越发空虚。 谁也想不到,正在拉锯之中,往年觉得隔着穷山恶水毫无存在感的南离军队居然犹如天降一般跨越崇山峻岭,出现在这么遥远的大乾西南腹地。 南离兵马不过万,但已经足够了。 有点邓艾灭蜀的味道,夸张的是这可不是一个阴平小径,而是从大陆最南端的穷山恶水忽然出现在大乾西南腹地。类比于从交趾直抵蜀中,邓艾来了也抓瞎啊…… 更离谱的是还有大型攻城器械,沿途闪电打破了好几个城池才直抵都城,真的不知道这些运输无比困难的器械是怎么出来的。 秦弈觉得这应该是利用了一些仙家术法,得到潜龙观全力支持的李无仙实现这种军队搬运应该还是勉强办得到的,只是也比较困难。 这种军队,不是潜龙观那点水平能一次性搬运的,要分批次慢慢来,说不定持续了大半年以上才是正常。这么长的时间,这么大的动静,消息的隐蔽都很不容易,以及补给是怎么延续的都是个谜。这连事后脑补都想不分明,那胖子安陵王灭得也不冤。 说不定天慵关那边,不断让安陵王觉得那边有破关的希望,导致不断抽调腹心战力,可能都是设好的局。如同一个耐心的猎人,一步一步地安排了一年多的时间,在最正确的时候神兵天降。 总之秦弈不知道小徒弟到底是怎么做的,也没有去具体问谢远。 人间政事战事,他都不内行,问了也白问。 而生擒了安陵王,这西部整个割据势力传檄而定,原先在与天慵关乾军交战的安陵王军队尽数缴械投降。 大家本就是大乾内战,都城一破,世家与士绅阶层开门迎主,从上到下的易帜顺理成章。外面的军队也没有什么臣等正欲死战可言的,领头的将领接到家族意思投降,旗帜一改那就是乾军了,都可以直接拉去和其他势力打仗的那种…… 于是数日之内,西南最大的割据军阀平灭,西南沃土易帜。 直到这个时候,消息才传到了其他割据势力耳中。 真正的……震惊天下! 几乎所有势力都可以说措手不及。 因为根本没有人想过,南离那种一千年来山高皇帝远根本与中土征战没有半文钱联系的势力居然会神兵天降,成为打破鼎立僵局最凌厉的尖刀。 这是思维死角,也可以说是经验主义害死人。 也是直到这个时候,人们才想起王座上那位十三岁的“南离王”,不止是个封号,而是实实在在的一个曾经立国千载的、叫南离的国度之王! 她有真正忠实于自己的精锐部队,甚至有一个国度的民众在后面鼎力支撑,没有这样的傀儡,也没有人敢让这样的傀儡真正动起她的军队。 南离军队的行动,证明着这一切都是李无仙自己的布置安排,从头到尾都是围绕着她为核心进行的天下局。 这个潜于大乾深宫的小女孩,终于露出了她的獠牙。 不提别人有多震惊,就连作为她师父的秦弈都只有一肚子的省略号,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 秦弈没有在西南停留。 谢远忙着安定西南地,传檄天下,稳固局面,秦弈便直接告辞,直飞龙渊城。 他一路北飞,留意下方,如看幻灯片一样慢慢浏览。 这个方向上原有的大大小小的割据军阀早就已经灭除,尽是李无仙的势力范围。可以看见到处都在恢复生产,劝农务桑。大地恢复了祥和宁静,已经不是上回出裂谷之时所见的兵荒马乱了。 时至秋季,四处能看见金黄的稻谷,有民众正在秋收,可以看出这生产已经稳定了很久,不是刚刚开始。 偶尔能看见有官军剿匪,盗匪也零零散散,不成气候。 大乾显而易见正呈现大治之势,这是一种由乱而治的必然。 从大欢喜寺作乱开始,大乾之乱已历十年,大地百孔千疮,亟待复苏。民心思定,分久必合的周期律也该到了。 平灭西南之后,李无仙三分天下有其二,统一之势再不可挡。 正如谢远所言,这是大势如潮,已经不是人力可逆的了。 除非仙家插手。 而如今秦弈自然知道,所谓仙家也不是无所不能,除非你无相太清这些目前自己无法理解的仙家出手。否则便以自己目前所理解的仙家能力来看,乾元也不可能改逆天下运势,施法变易国运,影响亿万苍生,乾元没有这种水平。 能做到的也就是暴力手段罢了,比如杀了李无仙,平了龙渊城,或者直接出手灭了军队,那大势自然变了,这是暴力手段,而不是什么仙家妙用。 在这场局中,真正的仙家妙用,反而是当初孟轻影的掠国运为傀,并且分了一丝给李无仙。在此之后,李无仙自聚山河龙气,已成人主气象,就再也不是仙法可以动摇的了。 试图以术动摇,那是谶纬,说不定要受反噬。 甚至就连暴力手段,恐怕他们也不太敢用。 这种苍生复苏的大地之势,此时若要强行破除,再起变数,恐怕那种恐怖的因果业力没有人能扛。这就是人皇气运,不是虚无难辨的东西,是基于众生之愿产生的事实规则。 秦弈北望龙渊。 哪怕以他根本没有学过的望气术,都能依稀看见,有一条比当初孟轻影收取的星龙还要大的巨龙意象,盘旋于天际,翱翔乾坤,镇守山河。 ———— ps:抱歉,卡文了,一晚上憋不出字来,今天的加更要咕了,让我缓一缓,整理下思路明天加吧。另外入狱已久的344章出狱了,之前没订的求个补订。 第五百一十八章 南离有先祖 这边李无仙震惊人世,那边她姑姑李青君同样震惊了东海蓬莱。 一路上所有弟子目瞪口呆。 双双达成锻骨圆满的陆龙亭和楚剑天瞠目结舌地看着一路飞进来的李青君,两个人“咚”地互相撞了一下,捂着一头的包都不知道疼。 李断玄在断崖上心花怒放,就连据说正在一心闭关突破无相的阁主于东流都跑出来了,所有蓬莱剑阁高层齐刷刷围拢,跟看熊猫一样看着李青君。 归腑二层…… 这是人类的修行速度? 好几个长辈连应敌的通明剑心都启用了,想搞清楚这弟子是不是什么邪魔变的,不然没道理啊……武修的身躯是踏踏实实一步一步锻炼而成的,连灌顶都灌不出来这种模式,什么夺舍啊重生啊转世啊都不行,道修可以,武修绝对不行。 这真的在区区二十七八岁的芳华之龄达成归腑,还特么二层了,这简直让人无法接受,感觉大家都活到了狗肚子里。 “前例倒也不是没有……”阁主于东流看了老半天,终于道:“据我所知天枢神阙每隔几代总会冒出一个这样的,只是低调不宣,一般人不知道。可能是有什么特殊方法……青君此番大约也是遇上了类似的造化。当然,前提是青君的资质,也与天枢神阙的顶级人物一个水准。” 众人都笑:“蓬莱剑阁也总算不输他天枢神阙一回。” 这就显出剑客们的孤高来,若是一般宗门多半要问李青君遇上了什么造化,可剑客们并没有去追问,他们更重视修自身,对于这种“一步登天”的造化隐隐的有少许刻意的轻视拒绝之意。 李青君便也没详说,只是把鬼修的事说了,又道:“师叔给我倒灌了魂力,赠了破妄之眼。” 于东流沉默半晌,叹了口气:“若是如此说来,算上转世寻胎和十月怀胎的时间,阿荇转世也五六岁了,寻剑堂出动起来,寻她转世之身,重归门下。” 李青君愣了一下,心中有些暖意,低声道:“多谢掌门师伯。” 心中对这种结果颇为欣喜,但不得不说,确实对掌门师伯这个决定也很是意外的,没想到会有这种心胸。 宗门花了多少精力和资源培养了一位归腑剑客,结果屁事没做就殉情去了,你不怪她已经是心胸豁达了,可居然还打算重新收归门下……这都不是心胸的问题了,万一培养出来又给你玩一次殉情呢? 仿佛看出她的困惑,于东流淡淡道:“剑道至深,有情剑无情剑之争历来皆有。实际上二者皆不利宗门,相对来说,前者或许还好一点……本座不怪阿荇。再说了,转世之身,能否找回前世记忆还是两说,倒是天生剑骨是明摆着的,傻子才不要这样的天才苗子。” 李青君默然,有些理解了。 至情者考虑事情的出发点都是情,对于责任考虑自然轻了一层;而无情剑道就更冰冷,练到极处毫无人情味,一个宗门个个是冰冷铁块,则迹近于魔。相对来说,至情者是重视感情的,无论如何也不会无恩无义,作为正道宗门相对更提倡一点,至于有点蛋疼之事也没办法。 于东流顿了一下,仿佛有些意兴萧索,转身离去:“断玄想必也想和徒弟说说私密话,我们就不围着了,且去。” 目送一群剑客离开的身影,李断玄笑了一下:“当家并不容易。” 李青君点点头,大家都是当过家的人,很理解这一点。 其实说起来,不管有情无情,又或者是李断玄这种管你什么情,反正练到极处觉得什么都无聊、唯剑是道的剑客,全都不太适合组成一个宗门,个个都更适合作为散修行事。可宗门的团体优势和传承优势太大了,散修比不了,所以当宗主的就要多头疼一点了。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蓬莱剑阁头疼,别家一样头疼。”李断玄笑道:“万道仙宫难道不头疼?他们宫主徐不疑,为了那群痴迷各道什么都不管的白痴,费煞了心吧。” 李青君也笑,和秦弈隐居这么多年,没少听他吐槽这事儿。 “你家秦弈惹了巫神宗,说不定徐不疑还挺开心的,有外压,对他们万道仙宫绝对不是太坏的事情。”李断玄笑道:“就是巫神宗太强了点,有点为难。换个弱一层的,恐怕徐不疑要放鞭炮庆祝一下。” 李青君终于笑出声:“秦弈都快愁死了,您倒觉得挺乐呵。” “我为什么不乐呵?”李断玄道:“我的徒弟不到三十岁都归腑二层了,还不是僵硬的纯练躯体,剑道练成了覆海神剑,神魂凝固,剑眼破妄,我为什么不开心?还有,呃……” 李青君奇道:“怎么?” “最近我还莫名其妙得到了一丝国运之力,众生祷告的那种……”李断玄哭笑不得:“我不修神道,完全没用。” 李青君脸色微微一变:“这概念是……” “我的后人,又要做帝王了……”李断玄笼着袖子道:“我就没指望过后人这么牛气,结果一个个的……” “……”李青君忍不住道:“你好意思说的?说白了传承的都是你的国号你的江山,你倒说风凉话。” 这祖宗与后人变成了师徒,关系实是说不出的怪异。李青君无数次想骂,老娘当初到底为了啥…… 李断玄笑道:“传承的未必是我的什么……而是你们的精神和理想。” 李青君默然。 李断玄道:“是不是还放不下?” 李青君叹了口气:“至少不可能放下无仙吧,她是我亲侄女。我可没你那么无情,后人血脉根本不顾的。” 李断玄想了一阵,神色略微有些凝重:“这次的事情和以往的江山更替有些不一样。” 李青君有些紧张:“怎么?” “修仙者怕涉足人间因果,尤其这种涉及苍生的大因果,可能导致陷入红尘泥潭无法超脱,甚至导致气运反噬身死道消。所以往年这种江山更替,最多就是一些小门小派去参与,成事了做个国教也是桩美事。如果有晖阳以上大能涉足,一般是不会直接出手的,最多提供一些天机测算之类的侧面帮忙,还要说得云里雾里,避免泄露太深。” “师父的意思,这次不一样?” “嗯……这次很有可能太一宗会涉足得比较深。” 李青君一惊:“乾元级宗门涉足人间事,他们真不怕担上大因果?” 这种强度的宗门涉足,就是指谁打谁,最大的可能性就是皇帝都由他们指定。而相应带来的结果就是彻底沾染红尘,且不说什么因果后患那么远,摆在面前的就是超脱人世的逼格都搞没了,和朱门腐臭联系在了一起。 潜龙观那种小宗门搞这套就算了,又或者是大能游戏红尘那种云游炼心也正常。你太一宗乾元级大宗,求的是长生,求的是大道,对人世权财何所求?有必要涉足皇位之争吗?连人家散修都知道避居海外,离开那份腐臭,你们堂堂大宗居然往里凑。 李青君是实在无法理解,同时又忧虑李无仙的处境,居然忍不住蹦出一句:“我不管,无仙自幼没了父母,国破家亡,在别人宫中为质,忍气吞声受白眼,已经够可怜了。这次如果还要被仙人欺负,她可以直接骂穿她的祖宗十八代,活了一千年啥用都没有,认只乌龟做祖宗都没什么区别!” 李断玄的脸色变得非常精彩。 第五百一十九章 一场迷局 李青君瞪着祖宗。 李断玄抬手,作势欲打。 李青君下意识抱头。 手抬到一半,觉得这动作很蛇化,很不青君。也不知道怎么传染来的……可能是秦弈被传染之后带来的?于是又放下手,梗着脖子继续瞪祖宗。 结果意外的更萌。 李断玄看得哑然失笑,作势欲抽的手又放了回来,笑道:“我要是乌龟,那你是啥?你骂谁不好……真是叫做伤敌一千自损一千……” 李青君强行道:“不管,按秦弈说的这叫极限一换一。” 李断玄实在拿她没办法,摇头道:“行吧,这次我随你去。我的后人……虽然我不想管,也不是任谁欺负的。” 李青君大喜:“师父英明!” “少来这套。我会去,但我不会跟你们混在一起,老夫自有行事。” 结果李青君更喜。 这不是更好吗? 看她那小模样,李断玄失笑道:“其实……如果我说这次的事,按理是根本用不着我来插手的,你信不信?” “不信。”李青君道:“太一宗全面涉足的话,我和秦弈根本顶不住。” 李断玄悠悠道:“但你侄女有巫神宗。” 李青君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这是个什么展开? “你知不知道,这些年正魔之争不但没有消停,反而愈演愈烈?” “嗯,大致看得出一些。”见过棋痴,李青君和秦弈就知道万道仙宫暂无压力,棋痴都有闲工夫乱跑,也就是说巫神宗还没法腾出手去给万道仙宫施加什么压力。 说明正魔之争还持续着,没有消停。 但他们都没想过,这场主角根本不是万道仙宫,而是太一宗。万道仙宫反而是个看戏的…… 听李断玄讲解了半天,李青君才大致理清楚始末。 原本太一宗是暗示几个附属外门参与了这次大乾鼎立,这是挺正常的,历朝历代都会有些仙家“为了苍生”,扶持“人间明主”,终结乱世。 当初叶别情就做过这事,当然后来秦弈知道他的本意和“为了苍生”无关,而是试图在他的画卷之中添加山河国运之气。 这次的太一宗也差不多,说着“为苍生择主”,“尽快结束乱世”,实际上是有深层次原因的。 他们包括古心在内的三个年轻一代最优秀的弟子一股脑儿死在血幽之界,这可不是一般死了几个腾云那么简单,而是宗门的种子出现了断档,堪称伤筋动骨了。 修仙界的师徒是道统传承,某种意义上比血脉后人还重要。有很多人宁可一辈子不找徒弟,也不想弄个废物丢人现眼,影响名誉不说,指不定还有气运影响,遗祸终生。所以不少人收徒都是游历人间很多年慢慢寻觅,即使看对眼了也要经过好几番考验,最终才成就师徒之缘。 但对于宗门来说,不找不行,否则你宗门就比不过别人,此消彼长很容易渐渐衰弱下去,所以宗门都有专人去网罗好苗子,不能傻等缘分。 优秀的天才弟子并不好找,世上哪来那么多天才? 有灵根、有福缘、有品行、有心性的四有弟子,几千年也不一定遇得到一个,所以很多正道宗门也不得不放弃完美要求,只要有灵根就可以了,人品心性是可以培养的嘛…… 所以古心那些人的人品不咋地,也是可以理解的了。 连古心他们都算是挺勉强的,这次还被这么一断档,短期内想要补上谈何容易? 解决这个问题有一个最直接的办法,直接借助人间国势。 只要你是国教国师,要收罗好苗子那就太简单了。当然众所周知弊端也有很多,太一宗也知道不能自己直接下场,于是让外门参与逐鹿。 往年这种逐鹿各家多少都有一点,目的差不多,但输赢也就截止在外门层面,上头一笑而过,也就那样。甚至曾经还有过外门修士被纯人类势力射成了刺猬的,大家也就一摊手,笑叹一声“天命在彼”,还是很超脱的。 结果这次太一宗变成志在必得,性质就有些不一样了,别家看面子都没去下场。但搞笑的是,太一宗几个外门扶持的势力都被大乾生生干翻,活脱脱的“天命在彼”的情况下,太一宗终于忍不住亲自下场了。 一开始下场还有点底线,只是让几个腾云修士出手,大败了一次乾军,反占了一个城池。结果等开打第二战的时候,乾军那边就来了几个巫师。 李无仙请来了巫神宗,而且看上去是早有准备。 人间战场彻底变成了仙家斗法,如果秦弈看见,肯定第一时间就会想起《封神演义》。 这次太一宗被巫神宗打得大败亏输而回,高层终于忍不住出动了。 若是别家还可以谈判,是巫神宗? 古心他们死在血幽之界的锅不就是巫神宗的吗?大家这几年正魔之争还没消停呢,居然在人间战局也出手捣乱,是可忍孰不可忍,真当我们太一宗是泥巴做的? 正魔之争就此升级,主角彻底变成了太一宗,在人间和世外各个战场和巫神宗打得不可开交。 “体量上,太一宗当然打不过巫神宗,但我们也算盟友,一起施加压力,只要巫神宗无相不出,反而是我们上风些。”李断玄道:“后来我察觉巫神宗居然是在帮无仙的,我们蓬莱剑阁这些时日就按兵不动了,没出过手。万道仙宫那边大概也差不多,已经开始袖手。” 李青君哭笑不得,原本和巫神宗的仇怨是秦弈为主,她为辅,也就是万道仙宫和蓬莱剑阁才是与巫神宗敌对的核心,结果现在反过来了,万道仙宫和蓬莱剑阁一起进入了看戏模式。 这就是因果的典型影响,太一宗的断档与仇怨前因,加上李无仙的身份关系,让这件事的走向完全变了个样,奔向事先秦弈根本没想过的方向。 “所以……”李断玄意味深长地道:“知道我为什么要自己行事了吧?这事闹个不好,居然会演变成我们两家帮着魔宗打正道盟友了,出手一定要谨慎,真要弄死太一宗的人也一定不能被人知道,连天机测算都必须设法抹消……” 很好,帮魔宗打正道盟友都毫无压力,只是说要手脚干净,这不要脸的风范果然是李家祖宗。 李青君极为舒坦:“是,师父。” 李断玄道:“现在最大的问题,难道不是巫神宗和秦弈有仇?这事儿变成这样,已经敌我难分了,谨慎出手也不仅是遮不遮掩的问题,而是出手本身就要想清楚,搞个不好就跟帮敌人自抽耳光没两样。” 李青君沉吟半晌,才终于叹了口气:“总算知道棋痴前辈为什么会让秦弈多看,少做,不入局中了。” “这是一场敌我难分的迷局,弈棋者居然是个十三岁的小姑娘,真是让人震惊。”李断玄抚须:“身上有我的血,果然就是不一样。” 李青君道:“我也有你的血,我怎么就没这么聪明?” “没办法。”李断玄笼着袖子道:“就算生两个孩子,一个聪明一个白痴也是有的。” “白痴的那个才是你的血脉影响。”李青君没好气道:“她这么妖孽,大概要考虑考虑,是前世影响有几分才对。” 李断玄眯起了眼睛。 第五百二十章 一匹马(为书友160102000040289盟主加更) 转世应该怎么算,对于此世之人的观念上分得很明确。 任何人转世,在起初肯定没有前世的记忆,哪怕你是太清也一样,这是天道规则,转世投入先天胎体,则必定蒙昧后天之灵,从头开始。 有人很小就体现出聪明,那是强大修士的一缕灵光不昧,不代表存在记忆。此时所有情感所有亲缘所有学识所有认知,都是基于这一世所得,那就是这一世的身份,没必要纠结他前世是谁。 不是所有人都能找回前世记忆的,凡人肯定不可能,修士常规来说也得练到晖阳起,那时候阴神凝结,灵魂足够强大了,才可能有些冥冥牵引,继而去寻觅和前世相关的东西,试图回忆。 即使想起来了,只要依然用此世记忆为主、把前世经历当成一场梦境所得的话,那显然也还是算这一世的身份,最多就是不否认自己也是前世那个人罢了。 只有放弃此世记忆主导,选择以前世为主,那时候才会被认为是前世那个人复生。即使如此,此世的情感也不会抹去,除非是此世不堪回首不想要了。 所以幽冥界有不少修行都是意图以转世证永恒,到头来好像一个都没成,生生世世的轮回,各种各样的情感交缠,几个人还能选择以最初那一世为主?实际上以此世为主的才是主流现象,越近的情感和记忆,越难割舍,这是普遍状况。 嗯,所谓的普遍,加起来也没几个,毕竟能练到晖阳的人都不多,其中属于是谁转世的就更是凤毛麟角了。 现在大家基本可以确认,李无仙肯定是大能转世。不是夺舍不是附体,能从小聪明成这样,那就唯有转世可以解释,并且还是前世非常强的一位大能,残留的一缕胎光强悍到了一两岁都能学世事的程度,早慧得令人发指。 这么强的修士转世,李断玄李青君都没办法肯定,将来无仙会选择哪一世记忆为主,毕竟前世的烙印可能会深得有点离谱,此世情感未必压得过。 但不管怎么说,此时此刻,她的身份就是李断玄的后人,李青君的侄女,秦弈的徒弟。 这毋庸置疑。 “以后的事无需考虑,现在的她就是她。”李断玄终于道:“若无其它事,你便先去吧,我随后自然会出现。” “是。”李青君甩掉心中隐隐的忧虑,行了一礼,转身离去。 一路出东海回神州,李青君看见的人间景象与秦弈所见差不多。 大地复苏,山河安宁。 海边渔家唱晚,人间正在秋收,一片祥和景象。沿途不少城市已经有车水马龙的兴盛之象,家家户户烟火袅袅,与当初大比之前路过所见的已经是两重天地。 很多人会认为,大乱之后的大治是必然,放只猪在这风口做皇帝也会是个盛世,而做过摄政王的李青君知道没有那么容易。 那时候灭了西荒,一统南疆,拿着西荒的库存,收着大乾的赏赐,民众齐心,朝野奋进,连天时都很不错,是风调雨顺之年。这种状况下,南离的国力复苏至少一两年之内也看不见起色,毕竟之前已经千疮百孔。 李青君那一两年做得有多累,只有自己明白。 一切客观外因有利,也需要君王和贤臣强大的内政能力和勤政不息。 治理国家可不仅仅是劝农务桑。 光是一项货币,当时就学得李青君想跳河。而吏治有多难,你能杀头都没用。 她知道秦弈当初为什么不尝试涉足政治,那绝对是秦弈有自知。 而作为决策者,随便一个错误的方针,就可能导致问题。每一项指令的背后都要经过很严谨的调查和讨论,南离那么小,试验简单,错了拉回来也快,而大乾呢? 这是多大的地域,仙家乘法宝,单向都可以飞好几天的。 几年前的大乾什么德性,而现在什么样?李无仙这不是明君,谁是? 她还这么年轻,还可以成长,只要以后不糊涂,竞争个千古前几的帝王说不定都有资格了。 连做过统治者的李青君都不知道自己的小侄女到底是怎么做到的,而与此同时她还在打仗,大乾并未统一,这打仗还不是人间局,而是牵涉仙家。 而且还是与魔宗谋皮。 想想都是跟走在悬崖边上一样,如履薄冰。 自从离开南离赴东海,李青君还是首次兴起了压抑已久的人间功业情结和战意。 因为只要坐在王座上的那个人是李无仙,那这就不是大乾,是南离! 彻底放下,谈何容易? ………… 到达龙渊城的时候,李青君没有直接飞进去,她知道现在里面卧虎藏龙,修士往里乱飞说不定要出事。于是在远远的郊外山间按下云头,准备步行进城。 和秦弈约的是潜龙观,很好找,进去一问就知道。 结果还在山间往外走,没走多远,李青君就忽然感到一阵异样的气息。 妖气! 有妖气从空中窜过去了。 李青君下意识抬头,只来得及看见一道迅捷无伦的影子在空中一闪即逝。她直接发动破妄之眼,在对方消失之前勉强看见了真实模样。 马屁股,马尾巴。 一匹马…… 李青君愣了一下,忽然头皮都炸了起来,二话不说地冲着那马的方向直追而去。 但没追上,对方早都无影无踪,太快了。 若不是强悍的神识和破妄之眼,她连对方影子都未必能看见。 李青君在空中逡巡了好一阵子,眼神越发凌厉。 她深深吸了口气,转出山林,大步进城。 到了潜龙观外两条街,远远看着那边的香火如织,李青君放缓脚步,忽然有些踌躇。 她不想去潜龙观了,甚至希望秦弈暂时也别去,先旁观几天最好。 仿佛心有灵犀一般,她忽然抬头,长街的另一边出现了一道青衫身影。 秦弈也在差不多时间,从另一城门进来,两人准时相遇。 这种感觉真不错……两人对视着眨巴两下眼睛,都是一笑。 秦弈大步过来,笑道:“我感觉这里好像有你的气息,摸过来的。” 李青君道:“你的气息倒是遮掩得我完全没感觉。” “可你还是知道我来了。” “因为正好想到你,心中灵犀。” 秦弈附耳道:“想我哪里?” “呸。”李青君看看左右,低声道:“你还没去潜龙观吧?” “没,刚进城,到附近感觉到你的气息就先找你了。” “那……我们都不去潜龙观吧,换个地方落脚。” 秦弈虽然不知道她那边遇见了什么,还是闻弦歌知雅意:“你不想让无仙知道我们来了,想旁观?” “是。”李青君暂时没说那匹马的事情,只是道:“了解了一下,巫神宗站在无仙一边,我们贸然出现的话估计要乱事的。” “巧了,我也这么想的。”秦弈拉着她的手,笑道:“除了潜龙观,我们还有地方落脚的。” 李青君一愣:“哪里?” “就这里。”秦弈一脚踢开边上的门:“胖子,接客。” 李青君转头看去,是个酒肆。 酒肆里有个黄衣服胖子,下巴挂在柜台上打盹,此时惊诧地睁着眼睛,就像柜台上挂着一个活猪头。 第五百二十一章 天下无仙 “你这样我很难办啊,娘娘。”寒门打了一壶酒,切了盘卤肉,屁股坐在两人面前。 秦弈翻了个白眼:“谁是你娘娘?” 寒门道:“这些年人间都传遍了,妖城里有个芳华盖世的妖后,你觉得说的是谁?” 秦弈:“……” “唯一知道内情的那个叫太朴子的,忍着没说那是你,搞得所有人都在脑补。哦对了,你理论上有个叫京泽的师侄对吧,他还画了一副《妖后假想图》,画得那个妖娆哦,啧啧。” 秦弈无语。这谣传的源头本来就是太朴子吧,这傻鸟之前以为是个漂亮妖后来着。 大概是出裂谷的时候就在传了,搞得满天下都知道后,血幽之界程程显真身,这回太朴子知道他们的真实身份了,却又想要遮掩他秦弈和妖怪的关系,只能眼睁睁放任这个谣言继续传。 都不知道要怪他嘴碎呢,还是该感谢他厚道不宣扬自己和程程的事情。 还有那京泽,你吃饱没事干的吗? 真是呵男人,一个个对妖怪喊打喊杀的,当有个漂亮妖后的传言时却又一个个的兴奋地意淫。也不知道这叫叶龙好龙呢还是男人本色。 寒门叹息道:“你看,你是我家大王的男人,每次出现在我面前不是跟魔女有染就是带着女侠,你说我怎么办。” “喂。”李青君敲着桌子:“我还没怪狐狸精勾搭我相公呢!要打架我自己会和程程打,你要代替她吗?” 脆弱的青黄同盟,隔空开战。秦弈也不知道如果闭关中的程程有所知,是什么表情…… 寒门缩着脖子不说话了,秦弈叹了口气道:“胖子,你修行跟不上啊。” 初遇寒门的时候他是化形巅峰的妖怪,在那时候看来很强,可现在他才凝丹七层,已经被甩挺远的了。 寒门无奈道:“我十年左右,从化形巅峰到凝丹七层,这已经算是很强的天赋了还想怎么样,这还是大王赏赐我地脉与紫府的强大造化所得,否则我现在有个三四层都顶天了。就算如此,放在别家对比也是凤毛麟角恐怖如斯,是你们自己太变态了而已,不知人间疾苦啊。” “你们妖修性质和人类不同,光是地脉归一的好处都不一样……我这是和夜翎比……” “要不然为什么她是少主,我只是死胖子?”寒门敲桌:“我要是螣蛇血脉加神龙赐血,我会是这个鸟样?” “你皮神血脉还不知足的吗……”秦弈摇头道:“不过你们妖修的血统也真是影响太大了,先天决定了太多,能感觉到普通妖怪们的绝望。” “倒也不是完完全全看血统啦,还是有其他机会的,鱼都能化龙……我这要是有个先天雷池洗礼一下,跳级都不难。” “先天雷池,我记住了。”秦弈道:“将来如果有机会见到,那时候喊你。” 寒门奇道:“这么好?我是男的诶。” “……感觉你对我有很深的误解啊。” “没有没有。你这是讲义气对吧?” 秦弈叹了口气:“我要找很多没有眉目的东西,见到先天雷池的机会可能比你大些,帮你留意一下很正常。” 寒门也没当回事,笑道:“那就谢啦。” 秦弈便问:“你在妖城修炼得好好的,还帮我代理人族族长不是?怎么又被打发出来做探子了?” “人间一统之局,仙家干涉,无相级魔宗涉足,这是千古未有之事,我们不出来观察才叫奇怪。妖城不能是个瞎子妖城啊。” 李青君犹豫道:“那你……观察到了什么?” “江山之局你们应该也都知道了?”寒门道:“现在西南安陵王俯首,东南海陵王只是偏安庸才,现在最后的硬仗只在西北,西北抵定,天下就平了。” “对,整体情况是知道,具体不知详细。西北这个什么情况?” 秦弈知道,如果按天朝古时争霸地图,现在就是别的地区已经全部一统,就剩闽浙和甘陕这天南地北的两块,分隔得老远,就算想联合抗乾都办不到,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这大势早已不可逆了。 只不过有仙家涉足,就有变数。 寒门道:“太一宗在西,他们扶持的势力也主要都在西边。凉王勇健,西北的军事也确实是最难对付的,就是有些穷兵黩武,民生已经很凋敝了。” “凉……”秦弈奇道:“大乾西北也称凉州?” “也?何出此言?” “没什么……”秦弈笑了一下:“反正我记忆中从凉州起事的就没成过,最多割据一时。叫什么王不好,偏偏叫个凉,他不凉谁凉?” 寒门笑道:“没听过这样解字的。这个凉王不是乾皇皇子,是当年的一支西北边军军阀,拥立了一个拐着弯儿的皇室远亲,自称凉王。” 秦弈沉默片刻:“也就是说,大大小小的割据势力里,并没有义军出身?” “曾经有,早灭了。” 秦弈轻轻摇了摇头。当初大欢喜寺之乱激起民变,义军四起,大乾龙气动摇,秦弈当时就觉得大乾没什么好保的,要帮还不如帮义军呢。最初的意愿里,是希望有义军改朝换代重建山河的,可惜如今看来还是为王前驱。 “主要是现在龙椅上那个小娃娃太强了。”寒门道:“她十一岁彻底掌权,到现在两年时间,征服的势力这个数。” 说着张开两只肥嘟嘟的手掌晃了晃,又道:“其实其中有几支势力,实力很不错,是生生被她以共同的理念联合在一起,最后心悦诚服的。” 秦弈怔了怔:“怎么说?” “这次大乾之乱的起源是大欢喜寺妖僧,而这些年天下逐鹿的过程里又总有道士们搞事,一些不信邪的义军和这些非要插手的道士们也很有矛盾,甚至感受到了来自于仙家的压迫。可以说这次乱局从起因到过程,都有很大一部分是凡俗与仙家的矛盾。”寒门道:“李无仙的意思就是,人间事与仙家何干,全部滚回你们的仙山去。” 顿了顿,又叹了口气:“事先都没人想过这句口号的威力这么大,我跟你说,至少与南离交界的南部势力就是这样生生整体偏向于她,结果兵不血刃尽取天南。外界都不知道南方已定,后来南离军队出大山,没有南部配合怎么可能做到这样的无声无息。” 秦弈李青君面面相觑。 一般的王朝更迭,都是阶级矛盾引发的,而这一次似乎……应该是各种矛盾都有,但被李无仙引导之后,变成了以仙凡矛盾为主,于是团结了一批这样的人。 秦弈比谁都清楚,有了纲领的,和没有纲领的,那是质变的区别。她势如破竹的真正根源,就在这里。 秦弈忍不住问:“她自己都修仙,还大肆使用潜龙观的力量,最后还勾连巫神宗,这种口号有底气吗?” “有。”寒门道:“她修仙谁知道?而潜龙观本来就是大乾国观,所有人对它的存在都不排斥。至于巫神宗,当然是因为被太一宗逼得无奈才找的,大家都理解这是虚与委蛇嘛。” “可巫神宗听了这种口号也不会有意见?” “他们眼中这是一个帝王为了政治目的喊出来的虚假口号罢了,反正天下一统,也赶不走巫神宗了,口号怎么喊有意义吗?”寒门的表情变得有些怪异,慢慢道:“我在想啊,如果李无仙真能实现她的口号,最后连巫神宗都赶走,那……她的名字……谁特么起的名?” 秦弈和李青君相顾骇然。 曾经有人说,这世上根本没有神仙。 所以他的女儿叫李无仙。 如今明明知道有了神仙,他的女儿举起大旗,说,人间之事与仙家何干,都给我滚回仙山去! 惟愿天下无仙。 聊聊天吧 聊聊天吧。 这两天卡文卡得厉害,憋得慌,闲聊几句交流交流,也是舒缓。 卡文除了是之前一段时间加更加得脑子有点僵,有些恢复不过来之外,其实最主要也是心气失了,憋不起那股元气满满的劲儿了。 大家都知道,这书上架以来成绩上涨得非常快,五月一号上架首订还一般般,到了七月就九千多能冲万订了。 然后开始不断被举报的历程。改书名改封面,网站方面其实是挺看好这本书的,但迫于压力也只能冷处理,从此就没啥推荐了。 七月到现在三个月了,就八月份一个封推,还是征文第一应有的,除此之外冷处理,八月至今零推荐。 于是之前大好的势头戛然而止。 三个月前都能冲万订的大坎,至今数据一动不动,原地踏步,怎么爆发也提不上去。 我只能死命争月票之类的,能够挂在榜上,相当于自己争取一个曝光推荐位。很多人误会月票有钱,其实排行不在前几就没钱,前几也很少,真正价值还是为了曝光率的——虽然分类的曝光其实很低很低,但蚊子再小也是肉,我已经很久没见到推荐是什么了。 熟悉我的都知道我码字很慢的,一章基本上要两到三小时左右,四更的话就是十小时除了码字啥都没干,可以看出也是趁着假期爆了肝了。 其实我们先天不足,读者基数就是一个不到万订的基础,和别人全部一万两万的实际上是没法比的。必须感谢大家的鼎力支持,也在爆肝投票,双倍期冲进了总榜前四十,分类第五。 但我们先天不足的弊端还是摆着,之后就掉下来了。 就是那种……怎么说呢,拼死跑啊跑,作者加读者们都拼了老命了,最后看着别人的背影越来越远的感觉,那种心气上的低落可以想象。 瞬间葛优瘫一样的感觉。 当然,说来是有点矫情了,九千多的订阅是很多人都羡慕的了,没什么可强求。是自己与自己比,与严打举报之前的势头比,情绪低了。 其实我还算比较淡定了,正常更新,该爆发爆发,就是这两天卡文卡得实在头疼想撞墙。 所有剧情都在心里就是化不出文字的那种感觉,真特么痛苦。这单章也没啥意义,就是随便聊聊天,舒缓一下吧。 如果有人陪我一起骂举报狗就最好了。看了都开心点。 12点前还是会有第二更的,保证两更是底裤,除非生病请假,否则绝对不会脱。 第五百二十二章 山河气运 “她这个样子太危险了……”李青君有些艰涩地道:“难道她不怕刺杀的吗?巫神宗会替她尽心尽力地护好宫中?” “会这么问,说明你们对这种山河气运反噬的认知不是太直观,这么说吧……”寒门想了一阵,道:“如果把大欢喜寺的覆灭和这个联系起来,你们大概就直观一些。” 秦弈怔了怔:“这也有关的吗?” “若是无关,为什么一个乾元级的宗门,会在那么短的时间之内毁于一旦?”寒门道:“你真的不觉得他们灭得太过容易了吗?” “容易是容易,这跟运气有关?” “不是运气,是气运,就是因为他们和大乾国运的沾染太深了,导致业力反噬。”寒门道:“约定比武的事情成千上万,大家都没出过事,为什么他们就会出事?起因是你莫名得罪了你和仙宫,导致郑云逸沾染,天机子下水,一件小事直接牵引到了灭门之祸的开端,这本就是因果牵连。” 秦弈道:“这是跟我们万道仙宫的因果啊。” “面上是和你的仇恨引发的一系列问题,实际上就是气运败了,否则得罪了你就会死吗?甚至你自己本人都没想过要把他们连根拔起,对不对?他们也没想过啊。为什么他们这事就恰好涉了郑云逸,牵连天机子,然后还正好能合天机子证道之途,导致炸了?郑云逸去大乾干嘛的,本来与他们有关系吗?” “……” “气运之败本来就是这样的,又不是天降陨石砸死你这么明显,而是体现在各处细节。比如那场比武中,领队的判断出错,防备之心太轻了……在人们眼中会说这是他犯错,然而这么大的宗门真有气运的话,犯几次错又能如何呢?死几个人了不起了,可偏偏他们就一击即死……所有的事情看着都只是客观错失,是敌人算得好,但巧合太多,那就是命数了。” “呃……” “你看,主持的仲裁是明河,导致天枢神阙根本不主持公道。就连澄元和你们宫主的两败俱伤,只要别那么重,大欢喜寺最多也就是伤而不死,龟缩闭山就是了。可就真的到了伤重得只能跑的程度,仿佛天地都在跟他们作对。”寒门认真道:“这不是运气,是气运。” 顿了一下,看两人神色好像不是太接受的样子,便叹了口气:“也许你们还是觉得虚飘牵强……反正我听说有些巫法,能提前具现这种因果业力,那种直接被陨石天降或者直接走火入魔的奇葩事还真能发生的,等你们见识就知道了。” 秦弈被说得还真的越想越觉得那是气运败了。 否则一个乾元级的宗门哪有那么容易说死就死,但凡所有链条里有一节不那么合,他们都不会死。 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 即使这些都是强行附会也好,只要修士们信,那就是真的,没有人想要沾染。某种程度上修士们要比凡人更迷信。 连你行侠仗义该不该杀凡人,天枢神阙和蓬莱剑阁都犹豫,秦弈和李青君都因为这个和他们有过争议的。就连孟轻影那样的魔女,灭个小镇都没压力,可当初在这里打架时也不敢乱放aoe,就是怕京师繁华,牵涉人物也不一样,引发的反噬严重得多。 杀普通人尚且如此,更何况一国之运,人皇气象,是能随便动的吗? 修士们并不是都没人想过操纵人间国度,天下英才尽入彀中。不值当而已,因为你都不知道哪一步沾染了不该沾的。 “末路人皇,你要杀杀大概还能考虑。这种鼎盛开国之主,还是省省吧。”寒门道:“太一宗是根本不敢碰她一根毫毛的,这引发的因果足够太一宗彻底崩塌,崩得比大欢喜寺还要快。他们如果要刺杀,只会让没多少瓜葛的低级修士或者凡人武者动手,并且还只能暗示,绝对不能明着沾染,但凡沾染一点点,都要崩。” “那不还是有刺杀吗?” “是,我说这些是告诉你,不要怕乾元强者千里之外取她首级,她站在太一宗面前,太一宗都不敢碰她。至于别的刺杀……她还真不怕的。” “唔……” “不过巫神宗还是派了不少强大的女修,随身护着她。”寒门神色凝重:“但正因如此,我觉得是她已经开始抗拒不了巫神宗的表现,因为早期并没有,是最近才开始的。这种保护无异于一种监视,甚至可能是陷入傀儡的开端。” 秦弈皱眉,之前担心的还是发生了。 巫神宗的贴身保护,导致他们也不敢去见小无仙,否则太容易被发现。 相信她对此有所安排,但怎么想都觉得这个实力悬殊太离谱了,她恐怕办不到,有可能一步一步陷入被巫神宗操纵的深渊。 寒门道:“比如近日,就有两项举措,让人不太看得懂了。” “什么举措?” “第一项是在城北建立祭坛,现在祭坛还在建造中,暂且体现不出门道,但外观已经可以看出巫神宗那种部族巫法的影子了,很明显是为了巫神宗建造。当然,巫神宗替她出了不少力,仅仅设个祭坛之类的也算理所应当,就怕这祭坛有什么邪法,对京师民众不利,也怕这是全面成为傀儡的开端。” 秦弈沉吟良久,问道:“第二项呢?” “第二项是她宣布要御驾亲征西北,此行并不合理,很多人在疑心是不是被巫神宗劫持的。” 确实,如果说给巫神宗搞个祭坛还算可以理解的回报,那御驾亲征就太不合理了。 在人间战局层面,如今已经是典型的十矿打一矿,想输都难。能影响到战局变化的唯有仙家胜负,这让巫神宗去搞就是了,自己跑出去干什么? 呆在京师安全得多,离开京师大本营亲临前线,无异于给人送上了集火点,各种乱箭往你这儿射,到时候就是浪死于沙场,可不是太一宗杀你了……毫无必要的事情。 正思忖间,酒肆来了客人。 两个官员,踏入酒肆,随口招呼:“掌柜的,老四件。” “来啦。”寒门屁颠颠地去置酒菜。 看得出是老顾客了,这种官员交谈本就是寒门获知信息的主要源头之一。 秦弈李青君低头喝酒,也在默默听官员交谈,看有什么收获。 结果第一句就让他们色变:“王上还是没听劝,今天说要誓师亲征了。” “国师也拦不住?” “没拦。我算看穿了,国师就是王上的舔狗……” “……王上雄才伟略,希望她另有盘算吧。” “希望如此……可她终究只是个十三岁的小姑娘啊……有少年人的跳脱心性岂不是很正常?” 秦弈和李青君再也坐不住了,悄悄出了酒肆,直奔军营。 第五百二十三章 人皇何必畏仙神 从寒门的说法来看,至少可以分析出一点,李无仙身边应该没有乾元级大能坐镇,因为不需要,巫神宗自然不会把乾元放在完全没必要的地方。 巫神宗体量再大,死了贺归魂封不戾也是很伤的。同时攻略饕餮祭坛以及跟大量正道宗门开战的情况下,战力显然也开始捉襟见肘。 李无仙这边再怎么说也只是个凡俗政权,巫神宗对这里的需求显然没有太一宗那么重视,有晖阳居中坐镇已经算是很重视了,说不定都只是个腾云。 那秦弈李青君远远看着李无仙还是没太大问题的,不至于被发现。 其实秦弈都不知道李无仙是拿什么请动的巫神宗,这个寒门也不清楚。 按理巫神宗没必要理会这俗世政权的,很可能就是借着敌人是太一宗的因素,拉正好在与太一宗敌对的巫神宗做个联盟,然后慢慢搅得越来越深。 算是用尽一切能用的了。 军营正在誓师。 秦弈李青君隐在远处,看着高台上的身影。 那是一个戎装少女,身材尚未完全长开,但在这年纪已经算是挺高的了,按秦弈目测过去有一米六以上了,看得出和李青君一样的长腿矫健模子。 她的头上没有头盔,头盔是除下抱在右手上,马尾一扎,眉眼炯炯凌厉。此时左手按着腰中间,笔挺地站在那里,战甲金光,披风猎猎,英姿飒爽。 ——如果南离人看见,保证第一反应是,这活脱脱的就是一个小号李青君。 她正在说誓词,看着慷慨激昂,可秦弈李青君怔怔地看着,尽数在走神,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 秦弈最后一眼见到李无仙,是七年前,她六岁……那还是个玩雪人流鼻涕的小屁孩,还在说“师父抱抱”。 洞府岁月,随便一个打坐感悟可能都一年过去,所以七年闭关几乎没什么感觉,出来要问人时间的。 出关之后,见到羽浮子那些人还是和往常长得一模一样,给人一种时间停滞了的错觉,七年和七个月没区别,根本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见到谢远白发,算是有些触动,可谢远本来就是老将了,至少面貌上没什么太大变化…… 可如今……真的感受到一眼七年的剧变,仿佛电影跳段,字幕打出七年后,荧幕中的小孩已经是一个英气的少女……这种感觉足以让秦弈陷入恍惚,那种沧海桑田的味儿怎么都挥之不去。 甚至长得七分像李青君。连李青君自己看着都觉得好像在看自己,不仅是外貌,还有气质。 秦弈初遇李青君的时候,她也就是十五岁,没比此时的李无仙大多少,区别在于那时候的李青君还很天真,此时的李无仙眉目比当时的她更稚嫩,却已经提前进入了摄政王李青君的模板了。 那凌厉与沉凝,威严的气,如真龙环绕般的虚影。 李青君比秦弈更久没见到侄女,在她记忆中的侄女还是一路突围杀出妖阵,血染征袍的那一天,被她抱在怀中的小娃娃。 她怔怔地看着,不知不觉眼里竟有了泪花。 “……大乾乱于妖僧,已历十年,苍生疲敝,大地凋零,万民翘首,以待河清。今伪凉暴虐,正是解民于倒悬之时,却有妖道太一,装神弄鬼,顽抗天命。”李无仙大声道:“孤欲亲征,臣民不解。为什么不解?都是怕了!你们怕太一宗,怕妖道的所谓仙术!怕本王回不来!” 秦弈回过神,听明白了李无仙清脆的声音。 “……本王亲征,就是告诉你们,他们没什么好怕的。他们甚至不敢来龙渊,本王却敢赴西凉!”李无仙“锵”地拔剑,斜指上天:“天命在孤,何惧仙神!” 人皇何必畏仙神? 手提太阿斩乾坤。 哪怕秦弈明明知道她的亲征必定另有想法,也必须承认,这话煽动力太强了。 看士兵们狂热的眼神就可见一斑。 ………… 李无仙的亲征,只动员了五万兵马。因为原本西北边界就有大军十余万,长期在和凉王对峙。 此外西南安陵王的原兵马和原天慵关兵马陈兵北部,作为牵制施压,伺机而行。 唯有南离兵奔赴前线,南离人不管水土服不服,也绝对不可能坐视他们的王亲赴前线而老远旁观的。 实际投入总兵力近四十万,其中正面战场近二十万。 天下皆知这就是最后的灭国决战,抵定乾坤就在此时。 大军开拔,李无仙坐在马车里,居于中军而行。秦弈李青君远远飘在天上,两人的眼睛都能透过马车,看见里面的场景。 李无仙早已卸下誓师时的戎装,换上了丝质蟒袍,靠在软榻上出神。 她比安陵王有数多了,安陵王都穿龙袍了,她作为事实上的皇帝却还是按规制穿着王的蟒袍,也是把面上功夫做到了无懈可击。 龙袍蟒袍这些东西,制式往往都有些偏大。显得她手脚缩在里面,整个人也有点蜷着,意外的看着萌了起来,与之前誓师时的英武有了很大的反差。 终究只是个十三岁的少女,她没有带着记忆而生,都是后天所学。不管再早慧再聪明,人类的天性、少年的稚气还是存在的,只是对外被她压着,不为人知罢了。 应该说,正因为她太聪明,知道的太多,承担的太多,所以其实她特别累,真正的在承受与这个年纪完全不符的东西。 她一岁多就亲见父亲自焚母亲上吊敌兵逞凶,被秦弈救下;过了大半年母亲病故,再大半年国破家亡,被姑姑带着千里逃亡。如果是一般一两岁的孩子倒是没什么,毕竟什么都不知道……可她一切都知道,从头到尾,什么都知道。 秦弈简直无法代入,无法想象她的思维会往怎样的方向发展。 可目前看来,她似乎真的在继承父亲的遗志,并且有发扬光大的趋势。这一点其实是根本没有人教的……这种教育应该是发生在李青君辅佐她当小国王的那一年多里面,李青君和相国等人教的…… 那算什么教育? 学前教育? 结果这种子发芽得让人无法置信。 秦弈都不记得自己有没有跟她说过将来要窃大乾之类的话,应该是没有,就算有也是随口提一句自己都忘了。虽然他的一系列操作确实在铺这条路就是了……那也是想着自己有朝一日来推一把,谁想过小娃娃能自己做?结果这小徒弟真就完完全全地借着师父随手一铺的桥,大踏步地走到了今天。 车厢内除了李无仙,还有一个老妪。秦弈一眼就看出那是巫神宗的巫师,级别果然是腾云巅峰,并不算强。 能应对普通刺杀就足够了,事实上她都不是来做护卫的,哪有护卫在王上进车厢后闭着眼睛打坐一言不发的? 这确实是巫神宗试图左右李无仙的标志了。 大军行了很久,老妪才结束一次周天打坐,睁开了眼睛。 见李无仙蜷在软榻上发呆的样子,老妪淡淡道:“王上之前的誓师,可真是慷慨激昂。” 李无仙甜甜地笑了一下,有少许讨好的意味,又不太明显。 “那当然是说给将士们听的,仙长知道,我自己也一直在跟灵虚国师学仙法的,深知差距。” “知道就好。”她的态度让老妪很满意。 人皇?有什么了不起。 老妪道:“你这番出来,城北祭坛之事该不会延误?” “不会,国师亲自盯着呐。”李无仙笑得越发可爱,露出了编贝般的白牙。 老妪点点头:“我们大事若成,说不定宗主一喜,还能破例收你做个徒弟,那可比几十年皇帝有意义多了。” “那是呢。”李无仙很是憧憬地握着小拳头:“那可是无相大能呢!” 老妪颇为得意地笑笑,又继续闭上了眼睛打坐。 李无仙似是有些无聊地转头看向窗外。始终旁观的秦弈和李青君都清晰地看见,她可爱的笑容已经变成了若有若无的冷笑。 第五百二十四章 手提太阿斩乾坤 秦弈李青君跟着大军看了一路。 一路上他们想看的内情没看见,李无仙和那老妪几乎没有交流,有也是像之前这几句一样,看似友好实则一个高高在上一个虚与委蛇。 倒是从寥寥几句对话里,听出了那个祭坛是一种气运相关的巫法祭坛……具体这个是怎么运作的、实效如何,没有说。 秦弈也不急,他们一路见证了一个很好玩的少女,倒比强行猜内情有意思。 李无仙行军途中,经常这里挠挠那里扭扭,一看就是想洗澡。她现在是琴心中期,说完全不染尘埃还不太够,确实会需要洗澡……但好像不太方便,即使驻营的时候,也不是每次扎营都正好能在河水边的,经常就是在荒郊野外,大军一扎就那么过了一夜。 于是她小脸蛋憋得酱紫。 秦弈想起自己传她的技能里,不含清洁术。也不知道她怎么没向灵虚学学,估计平时用不到,没想到这儿? 她眼巴巴地看着那个老妪,似乎想请她来个清洁术,可又扁了扁嘴,微哼一声偏过头。 从小在深宫之中就没离开过龙渊城的少女,一时装逼要御驾亲征,事实证明心目中的英姿武烈和现实之间有很骨感的差异。 李青君也在天上看得挠头。 秦弈附耳笑:“当年你……” 李青君直接道:“我那时候就是脏兮兮的,有时不方便,一个月都没洗过澡,你就说你要不要吧?” 秦弈便笑:“你一千年不洗澡我也要。” 两人拥在一起,看小侄女在下面打转儿,又愤愤然地趴在了帐篷里不动了。 那一刻的动作,像极了蠢蛇。 实话说两人原先对她有那么几分隐隐的戒备感,尤其是李青君看见马之后,心中就有事儿。可这一路看下来,反而多了几分温馨,觉得在看自己的孩子。 那某种意义上说,确实就是他们的孩子…… 连带着再看白天大军开拔,她英武地对将领们下指示的时候,表面看着威严冷肃,两人都难免觉得萌了起来。 总在想她今晚又要挠哪里。 吃饭倒还好一些,李无仙就和军队一起吃干粮,偶尔也生火行灶,士兵吃什么她也吃什么,完全看不出半点需求锦衣玉食的样子。 可以看出士兵们对她的爱戴。 山河气运、人皇之姿,这东西确实很微妙,如果是地球这种世界,一帮大老爷们对一个脸都没长开的小姑娘最多叫做疼爱,而不是爱戴。而这里就真的是爱戴,那种大乾龙气与她共有的感觉,你打心里就觉得那是皇,很多人看着她就不由自主地低头弯腰。 秦弈甚至有种感觉,她真叫那个士兵去死,对方都会毫不犹豫地去死。 没有道理可讲,和常规的逻辑都不太一样。 当然也不是一直都没得洗澡,遇上有河的地方扎营,可以看见这丫头整个人都青春了起来,大眼睛亮闪闪的。然后秦弈就没得看了,被李青君捂着眼睛连脖子都扭到了后面。 “是不是后悔带着我?” “没!绝对没有!那就是个豆芽菜,谁看啊!” “你没看怎么知道是豆芽菜,是不是偷偷看了?” “这也需要看了才知道吗,我脑子又没坏。” “原来你是脑子偷偷想过了?” “我特么……” 一次明明森冷严肃的大军开拔,灭国决战,生生被搞得气氛都变了…… 大军算是轻装简行,没有太多辎重。行军路上也足足过了一个多月,等到达西北,已是深秋。 一到西北,气氛立刻就不同了。 秋风掠过,落叶狂卷,苍茫的平原之上,枪戟林立,杀机深寒。 李无仙站在城头,看着下方茫茫的大军,面无表情。 人数过万,视觉上就有漫山遍野之势,何况这是几十万的战争。 天子一怒,血流漂杵。人间杀伐,在某种程度上比仙家之战更凶残。光是这十年的大乾之乱,人口大约从原先的两三亿减半还多,从这个角度上去看,就知道为什么仙家承受不起这种业力了。 魔宗都不敢一杀上亿冤魂,那种业力的反噬,绝对能把无相级的魔宗都拖垮。 可人皇就敢。 尤其是英雄起于苍莽,开国创业之主,哪怕没有亲手上阵,一声令下,伏尸百万,可以直接算在身上的血腥都上千万计。 承载了山河血色,承载了天下之念,那盘旋的血气,真正的神鬼辟易,岂是术法可以动摇? 天发杀机,移星易宿;地发杀机,龙蛇起陆。 人发杀机……天翻地覆。 下方两军喊声动地,平原都是血光,李无仙漠然看着,眼神连一丝波动都没有。无论在帐篷里这是个多想洗澡的小姑娘,在这一刻她就是天下人皇。 攻方实际是西凉。 自从李无仙亲征到此,对方更是跟疯了一样,不要命地进攻。 天上乱箭如雨,还有投石车和原始火炮。飞箭乱石如蝗而落,炮火轰鸣之声炸得人在耳边说话都听不清。 “轰!” 一块巨石就砸在李无仙脚下。 她连眼神都没动一动。 “王上,不要站在城头,太危险了。”有侍卫拦在她身前,苦苦劝说:“王上千金之躯,何必如此?” 李无仙抬头看着天上箭似飞蝗的样子,微微一笑:“无妨,我又不是没有自保之力。” “可是王上为何如此?” “他们必败,唯有一种可能反败为胜,那就是冲着我来。”李无仙慢慢道:“本王来了,他们就会忍不住犯错的。” 话音未落,前方飘起了一个老道士。 恐怖的威压漫遍平原,无数人连兵器都拿不稳了。 李无仙纵声而笑:“乾元?孤就在这里。” 越是乾元,越是大能,越不敢碰她。 老道士远远地看着,眼神有些复杂,他不敢亲自出手对付军队,更别提对付李无仙本人了。 他只能打擦边球。 秦弈远远地看见,老道士伸手一挥,细沙席卷而上,在掌心凝出了一座城。 正是李无仙所处的城池模样。 老道士叹了口气,轻轻一搓。 手中的沙城寸寸崩毁,于是李无仙脚下的城墙也开始倾塌。 “卧槽,阿克蒙德啊?”秦弈失声道:“这太过分了吧?” 他差点都忍不住想要干涉,却见李无仙拔出了宝剑。 这把剑秦弈见过,大乾宝库之中,曾经的开国之剑。 那时候气运已经快没了,可如今,李无仙拔将出来,便是光芒冲天,神龙盘旋,山河凝固,城池不倾。 “本王已经说过……苍生之愿,何惧仙神!”李无仙挥手下劈。 看不见的山河愿力,破开了虚空,直临老道士身前。 那沙城化为灰烬,城墙却再也一动不动。 乾元级的术法,竟然被一剑镇之。 不仅破术,那人道苍生之力,并未停歇,直劈乾元! 天上地下,不知多少人看着这一剑。 这是琴心修士抗乾元? 不,她连一丝一毫的法力都没有动用。 这是人皇之力斩乾坤。 “轰!” 地动山摇,老道士微微摇头,未曾受伤,飘然后退。 但他想要动摇的城墙,却再也没有半点效果了。 城墙上吹起号角。 南方斜角处,南明离火军如尖刀刺入战场。 李无仙长剑遥指老道士:“人世山河,与尔等无关!” 第五百二十五章 互为因果 (昨天很多人困惑,这章提前发,下一章还是晚上) 老道士有点无奈地摇头,远远看着城墙上的李无仙。 这一剑斩出来的不是什么威能,而是在瓦解他试图破坏国运的术法,所以接触即破,但对他无伤。 也不能直接对人使用,说白了只不过是把他们修仙者强加的不该有的东西给扭正了而已,并不是直接的威力释放。 是山河之运的自我抵御与修正,而不是她有能力对付乾元。 但这已经是千古未见的一种情况了,怎么说呢……其实这样的人皇明显有点犯规,已经超出了常规的人皇概念。 因为历代人皇,再怎么叱咤山河,再怎么运力加身,那也只能是通过人间可理解的方式来体现,比如刺客刺杀时拉住你的袖子结果袖子断了,比如两军交战对方的大将中了流矢了…… 可没有什么提把剑亲自来破乾元术法的。 从来就没有过。 因为自古以来人皇从不是修仙者,他们根本没法主动去运用这种能力,甚至有半数根本就不知道或者不相信真有什么气运存在。 仙道和人道虽然不是泾渭分明,但绝对是存在壁垒,仙家求脱俗讲清修,帝王俗务缠身甚至连一时清净的时间都未必有,这本来就有很强的冲突,便如李青麟未必没有仙道灵根,但他就是很难修成,而一旦当初放下王位,指不定就成了。 这种壁垒或许不是绝对不可破,远古时期就不一定……但至少目前为止还是无人打破的。 可眼前这位就打破了,这位明显修过仙…… 虽然年纪尚小,修行还不高,但她已经学会了怎么调动这份说不清道不明的运力,把它具现化了。 其他人皇根本做不到的。 按理说先成为修士就不能成为人皇,会受人道排斥,做个荒僻小国的国主玩玩说不定还行,这种中土神州之帝基本没啥可能。李无仙到底怎么成的,估计有很多巧合前因造就,也可能与命格甚至前世之因相关,这一时半会实在看不明白。 但作为乾元修士,老道士道行在这,心中也很清楚,凡事都是相对的。 因为历代也没有什么乾元修士对人间战局亲自出手啊……这边犯了规,那边也就对应的出现了一个千古未有的特殊人皇,冥冥之中自有相应。至于谁是因谁是果,岂能分得清? 这人皇还很皮。 明明知道这一剑对他无损,非要斩他一下看看效果,好像不甘心似的。 真要到了她懂得怎么让这份运力直接反噬人身的时候,那就麻烦了,那时候恐怕他这种动摇城墙的擦边球模式都骗不过去,沾染了就是沾染了。 偏偏这份手段,巫神宗就会,也不知道现在二者合流到了什么程度。 老道士心中隐隐有点悔意,这次的出手,是欠考虑了。 人间事人间毕,历来是仙家共识,秦弈和明河甚至因为这个吵过架的,之前太一宗再怎么出手也没动到乾元层面,可这回李无仙亲征的机会太诱人了,不趁着这种机会破城,西凉根本没有任何胜算。 预计对面会有巫神宗的晖阳,所以他乾元才出手的。结果巫神宗的人都没露面,却与这种愿力对了一回。 她亲征,为的就是诱他入局吗? 看着李无仙的神情,眼里分明有些许嘲讽之意。 老道士已有退意,但这千军万马抬头看着,一时半刻抹不下面子,便开口道:“你还没有登基为帝,江山谁属尚未可知,算不得人皇,便以人皇自居,真是小孩子话。倘若你已是人皇,贫道转身就走,绝不涉此红尘。” “你说我还没登基啊?” “正是。” 李无仙“锵”地收剑入鞘。 城墙上下,未曾参战的大乾将士齐刷刷单膝跪倒,山呼:“吾皇万岁。” 李无仙笑道:“仪式简陋了点,那也算的。道长可以走了。” “……”老道士叹了口气:“这是办家家酒?西凉臣服了么?” “虚伪什么呢。”李无仙笑道:“只要你们别插手,信不信十天之内,西凉就是我的?凡人皆知大势,你们枉称修仙,妄议天命,反不如乡间老农,哪来的脸!” 老道士反而被骂得笑了起来:“小姑娘,你自己也是修仙的。你参与天下逐鹿,本来就破坏天命,应该说你是窃了天命,莫非你自己不知?还是骗自己天命加身,把自己都骗过去了?” 李无仙倒不否认,笑了笑道:“那又如何?” “可以说因为我太一宗不该涉足此事,才会有你这样特异的人皇现世,给我宗一巴掌。也可以说因为你之国运来得怪异,天命才致我太一宗参与,给你的一统之局添加变数。这你可认?” 李无仙怔了怔,摸着下巴道:“好像也有点道理。” 连秦弈听了都觉得这说法有点意思。 老道士慢慢道:“所以说,既然你我其实都是仙家,你真的确定,贫道不敢碰你?” 李无仙笑容不改:“你可以试试。” 老道士摇了摇头:“我不想赌,相信你也不想让我真的赌,毕竟我若真的对你出手,你必死无疑。你我不妨换个方式解决。” 李无仙笑道:“说。” “此局既然不是纯粹的江山争竞,那我们还是以仙家胜负解决。”老道士说着,眼神渐渐冷了下去,慢慢道:“巫神宗哪位道友在此,你我做过一场,败者再不参与人间事,如何?” 秦弈觉得这提案挺不要脸的,明显无仙这边形势强,这种赌注不公平,而且巫神宗没可能把乾元往这里丢,天知道你们太一宗会往人间战局出乾元? 真是脸都不要。 结果李无仙反而乐了:“你说的啊。” 随着话音,一道血光从天际射来,一名精赤着上身的大汉,赤脚持杖,站在老道士面前。 还真有乾元! 巫神宗,邙山尊者! “清微老儿,邙山等你多时。” 秦弈和李青君的神色都变得非常非常怪异。 西荒老祖,为南离王而战! 这世事真是如梦一般。 当然大家都看得出来,这一战有问题。看清微老道士吃了苍蝇一样的表情就知道了…… 因为巫神宗明明可以早就出人,为什么要直到他提案比试之后才出来应战?很明显巫神宗从头到尾都在规避这种主动出手涉红尘的事,一直到了清微那边主动把事情转移到仙家斗法层面,巫神宗才以“被迫应战”方式出面,规避得干干净净。 如果这战造成了任何承负,那都是他清微承担。 李无仙大张旗鼓地亲征,就是为了诱出太一宗乾元出手,然后秀人皇能力,逼得清微主动把战局揽向了仙家斗法,此时一言既出,走也走不得,不打都不行。 这是早有预谋的,她和巫神宗合谋在坑清微! 但是这种斗法有什么意义呢?她想做什么? 第五百二十六章 那一年的离火 凡人的战场早就收兵了,双方远远对峙着,都无心交战,所有人的心思都在空中。 哪怕大家都看不见。 很遥远的高空,清微和邙山正在斗法。 别说凡人们了,连秦弈李青君都不敢接近去看,两个乾元的对战太过凶险,并且他们也太容易被发现,连神识都不敢乱探。 只能听到天空闷雷般的响声,仿佛大地都在摇晃。 隐隐有雷霆在天际闪过,黑云压顶,太阳被遮蔽,整个环境黯淡下去,继而暴雨如注,洒遍平原。 乾元之战,影响一地天时,早已经并不稀奇了,其实晖阳之战都可以。 可以想象的是,这一对的战局绝对不是切磋,而是上来就是往死里打,因为他们本来就是大仇,这些年两家之战也打得够凶了。 秦弈隔着老远都能感受到能量的激荡,这片平原上空已然充斥着极为浓郁的能量弥散。 别人可能没感觉,而秦弈此时的修行认真观察之下,隐隐察觉到了一些怪异。 似乎这些溢散的能量以及他们交锋的火气、战意,加上此地战争的血腥气、杀伐凶戾之气,都正在被某种方式引导,流向了远方某处目标的样子。 秦弈心中微动,想到了一个熟悉的场景。 当初焚天岛,借他们腾云交战的能量和战斗的火气与血气来开门? 不同的位面碎片,进入的方式显然也不一样,并不是每个地方都有直接的通道可以钻,应该说更多的通道是隐的,需要某种方式去开启。 所以这个莫非是…… 饕餮祭坛? 秦弈拉着李青君,悄悄往气息引导的方向接近。 果然过不多时,就在茫茫凉山的山坳底部,看见了几个巫师,正围着一扇红门施法。那各色气息都钻进红门里,红门的血色越发鲜艳了。 真的是在开门! 这种级别的能量去开启的截天之门,那就是乾元级通过,里面若能再献祭召唤饕餮的话,那就会是乾元巅峰甚至可能会是无相之凶魂! 秦弈彻底明白了李无仙和巫神宗的交易,居然是在配合着搞饕餮祭坛。而这个清微,不但是开门的钥匙,说不定还会成为祭品! 这里绝对不止邙山尊者一个乾元,巫神宗的主力都在这里,说不定连无相宗主都来了,因为这必然是近期巫神宗最重要的第一要务! 这事根本不是他们可以涉足的,秦弈李青君在这里都只能是炮灰,连李断玄都很难全身而退,无仙到底哪来的胆子,与虎谋皮,设这么严重的局? 那京师的祭坛是掩人耳目还是另有价值? 正这么想着,红门血色彻底凝结。 截天之门成了。 几乎与此同时,天际的乌云变成了一只铺天盖地的大手。随着清微的一声惨叫,大手捉住清微,猛地一甩。 清微如小儿一般没有半点抵抗之力,被准确地掷入红门里。 这必然是巫神宗宗主远程出手! 绕着红门施法的几名巫师呵呵笑了几声,都钻了进去,邙山尊者也从天际射来,进入门中。 成了。 一定是在里面召唤饕餮,清微就是祭品。 秦弈和李青君面面相觑,他们根本不敢涉足这种事!这是无相涉足,好几个乾元操作的巫神宗第一要事,要不是因为身上玄阴宗混乱罗盘护佑,指不定都被人家无相宗主发现了。 “走,回去看看无仙到底什么情况,怎么连这都敢插手。气运可不是万能的,和无相谋皮,召唤的还很可能是无相凶魂,这是找死么?” 回到城边,却看见城门洞开,漫山遍野的乾军已经冲向了西凉大营。 李无仙站在城头安静地看着,目光平静无比。 秦弈正要上前,却见天际再度射来流光。 又一个老道士漂浮在李无仙面前,神色复杂地盯着她看了一阵,问道:“贫道太一宗主清玄子,殿下知道我要说什么?” 李无仙平静地看着他:“道长,说句实话吧,这件事我根本不由自主。” 清玄子深深吸了口气:“贫道并不是来和殿下算账的,只想知道,无相凶魂出世,巫神宗自己非常容易受反噬。左擎天自己进不了截天之门,并无法把握里面的状况,是凭什么敢做这样的策划?” 李无仙道:“借我大乾国运镇之。” “明白了。”清玄子迅速不见,早已飞速疾驰龙渊城。 龙渊城的祭坛,便是使大乾之运与巫神宗共享。借此开国鼎盛之运,他们的召唤至少不会出现什么不可测的意外,什么饕餮意外变异啦、挣脱控制咒法啦、或者位面意外坍塌之类的莫名其妙的事件只要别瞎来,那把握便大了许多。而且巫神宗还有巫法,可以通过祭坛把这种气运具体化,就是具体针对“我们召唤饕餮顺利”这么一个具现,那几乎就万无一失。 直接进截天之门阻止此事,清玄子也不敢。 但破坏巫神宗的气运,让他们自己受饕餮反噬,自食苦果,还是可以办到的。 李无仙看着天空低声道:“左宗主,依约我可以对他们说这些,之后就是你们仙家自己争夺,与我凡俗无关。对吧?” 天空没有回应,身后的老妪倒是回应了:“宗主自有数。” 这本就是约定,要是把太一宗彻底激怒,人家清玄子拼着自己身死道消宗门倾毁,也要把你这人皇杀了,你一点办法都没有。人皇若死,国运尽消,那巫神宗想借的运也没了。所以巫神宗再跋扈,也会许可李无仙这种浅层的两头逢源,至少许可她不把太一宗往死里得罪。 清玄子抵达龙渊城,一眼就看见已经建好的祭坛上方,负手站着一个血袍老者。 巫神宗主左擎天亲自镇守。 清玄子心都凉了半截。 “滚吧,清玄子。”左擎天慢慢道:“这是我巫神宗召唤饕餮之宗门战略,与你太一宗无关,只要你滚,本座不杀你。” 清玄子气得浑身发抖:“你们以我师弟为祭,说与我太一宗无关?” “这是你们妄涉红尘的果报,有谁逼清微去西凉战场么?”左擎天神色变得讥讽:“乾元宗门打江山,亏你们做得出来,真是可笑。” 清玄子怒道:“你们召唤凶魂,必使仙道遭劫,你左擎天更是无相出世,真以为天枢神阙会坐视不理?” “此事事涉凡俗争霸,天枢神阙自命清高,觉得臭不可闻,本就不爱管。”左擎天笑笑:“何况本座借此气运之坛,要防的意外里本就含有天枢神阙的份,如果他们测算此间事,多半模模糊糊,看不分明。” 清玄子默然。 “说完了么?”左擎天和蔼地笑笑:“你要是不走,那就死吧。” 血色的巨手从天而降。 清玄子祭出法宝,打算力抗。 可出乎两人的意料,巨手与清玄子之间,骤然绽放出绚丽的火焰,如凤翔于九天,直破血手。 “离火神诀?”血手收敛,左擎天一直悠然的神情变得严峻:“曦月,你缘何在此?” 慵懒的女声传来:“一千年前,我就算到有李姓王朝、巫神宗这样的关键字了……如今一切合拍,特意来看看有什么奇怪?” 远处,李断玄背负长剑,远远看着此处的变故,轻声叹了口气。 那一年的离火。 竟是天枢神阙第一宫之主,明河之师。 受不了了,详尽解释一下 1,你杀了一个人,对方亲友找你报仇导致你的麻烦,这就是最基本的因果承负。 2,你让一个正在欣欣向荣的国度四分五裂,本该安居乐业的人民流离失所,死亡无数,这里产生的因果牵连比较大,并且很复杂,会导致什么结果、以什么形式反馈,没人能算清楚,所以不想沾染。而你看这个国度本来就乱了,助推一把早死早超生,这种就是两回事,甚至可以说你这举动有可能还可以归为善因,恶果是由真正导致乱世的人承担走的,正如秦弈与大欢喜寺。 不是仙人之间就没因果了,而是仙人包括妖城之间的各种关联很明了,你出手的时候就大致知道会承担什么。而心里没b数的,照样会有严重后患。 这根本就不是什么玄乎的问题,是完全可以归于客观规律的事情。 3,不想沾染也不是不敢沾染,如果你能够算尽,或者有足够的实力不怕任何承负和反馈,那你就去杀,不要紧。就像你杀了多少蚂蚁也不会惹来你的麻烦一样,这不是万能的什么必死律,更不是什么即死律。例如为什么孟轻影敢灭小镇,却不敢在京师aoe,就是她觉得她完全可以无视前者,却未必搞得清楚后者。 4,流苏这些太清,别说灭大陆了,就算灭世灭星他们也不怕。杀了多少蚂蚁的因都导致不了她们这种级别死亡的果,她们的死亡只可能是同级互殴导致。 5,而绝大部分修士和宗门并没有牛逼到无视所有凡人因果的程度,不想沾这身腥,不想去碰,而不是凡人国度牛逼到了自身能匹敌高级修士。前文都已经说过了,这甚至可以属于修仙者们的一种迷信,他们可能会把接下来的什么不顺都归结为是沾染了红尘导致,长期下来就没人想去碰了。 6,气运与因果不是相同的东西。 人皇气运指的是现实中就各种存在的时来天地皆同力,大势所趋做什么都成,在修仙文中一般解释为带领开国、让民众安居的一种众生愿力的回馈,就如同行善者也有好报一样的设定,程度不同罢了。注意不是所有人皇都有,昏君就不会有或者有也很少。这不是万能的东西,并且是被动性的,但部分术法可以直接具现化,直接产生某种作用力。一般人皇无法主动调用,无仙能主动调用一部分,还是基于巫神宗所授。而且无仙这人一堆秘密,她特殊就完事了到底纠结啥? 妖城这些势力一样有气运,前文也说过,程程作为卓越的妖族领袖一样有这种气运,她的心血丹为什么没用掉,这不就是么? 够清楚了吗?不够清楚我再复制一遍。 最近本来就失眠加卡文,看到处一堆质疑,我本来还以为是我写的出了什么天大bug,可回头看来看去都没发现什么问题,从头到尾逻辑是完整的。真的不知道在纠结啥。 第五百二十七章 无相之弈 如果秦弈在这,就会发现……阻止他和明河在一起、并且揍了他一顿把他嵌进树干里、最后立下了百年晖阳之约的“丈母娘”,不是一个老道姑…… 而是一个很漂亮的俗家御姐。 左擎天当然知道,天枢神阙全是出家的,这货的俗家打扮只是不在乎那道袍形式罢了。 与混乱之地的人不同的是,她没有故意做什么,不会像太黄君那样去把自己的道袍太极给涂成滑稽,也不会像云中客那样非要骑个鸭子表示自己与众不同。 她做的一切都是自然。 想穿道袍的时候就穿道袍,不想穿的时候就不穿。 想梳头的时候就梳头,不想梳头就像现在一样,流云披散,若风拂柳。 存乎一心,何必计较。 这是真无相。 她从天上漫步而来,手中还摸出个酒葫芦,仰头喝了一口。而莲步轻移,一步千里,明明瞬息即至近乎于瞬移的速度,却生生被她走出了一种闲庭信步的懒散感觉。 离得近了,可以看见她脸上还有点懒懒的风情,但眼神却明亮无匹,直欲看进你的心里:“饕餮现世,人间浩劫,算了吧老左,你自己都挨不起。” 左擎天似是对她这种态度有点无奈的感觉,叹了口气道:“别人怕担业力,我巫神宗什么时候怕过?怕这个还修什么魔呢,你这么多年了怎么还这么白痴?” 这语气,两人居然很熟悉。 或者应该说,两人都很随性。 “少吹牛了,真的一点都不怕,你们为什么处处规避直接牵涉人间争霸的举动?人皇都送你们手上了,也没见你们欺负一下,巫神宗什么时候这么和蔼可亲啦?” “很简单,因为本座仅仅不希望这次的祭礼有任何影响,大乾之运能护持此祭。至于别的……那时候便是大乾倾覆,甚至西域诸国灭得干干净净,众生业力加于我身,又能奈我何?” 曦月笑了笑:“恐怕还说漏了一点吧……你根本就是等着过河拆桥,饕餮出来第一件事,大概就是吞了人皇。饕餮性质特殊,不但没什么反噬可言,说不定还可以尽吞山河。” 左擎天终于有了些惊异之色:“这句可不是万里之外掐指卜算性质的东西,更像是基于形势的谋断。这是谁跟你分析的?” 曦月瞪大了眼睛:“怎么,在你眼里我不能谋?” 左擎天摇摇头:“你的占卜一定不是精确到此事细节,就算你早已算到了巫神宗相关事,可本座无相屏障在此,你最多只能观大略。若是真的早都算尽的话,天枢神阙来的人绝对不止你一个,你这是临时来的,甚至可能是在外临时而来。” “是临时有感,不行吗?” “行。”左擎天终于不说话了。 曦月哼唧了两下,也不知道在咕哝什么,半晌才道:“当初东海那场召唤穷奇,区区腾云位面都搞得一波三折,证明了召唤穷奇本身不难,难的是这种凶魂现世所导致的阻力,各种莫名的因果都会干涉。所以此番对你来说,这个镇运之用的祭坛是最重要的,甚至比亲自操作祭礼都重要很多,对不对?” 左擎天笑笑:“所以你这阻力不就来了么……” 两人同时闭上了嘴,气氛瞬间肃杀。 其实这事有点微妙。 两人实力是势均力敌的,如果真的要分出胜负,恐怕要一路打上九重天,几日几夜都未必打得完。 可曦月的目标不是来和左擎天分生死的,她是来破坏祭坛的。 祭坛本身是很脆弱的东西,左擎天要保护祭坛,那是自己施加了护罩一类去加固,不代表有左擎天本人的防护力。若是清玄子想要打破是很难的,但曦月想要打破却不会比打个豆腐难多少。 哪怕是威力溅开,祭坛可能都会崩,左擎天在同级交战下确实很难把所有威能都拦截下来,保护得完美妥帖。 但相应的,左擎天可以随便放大招,龙渊城毁了他都不怕,乃至千里化为死地他都不怕,但曦月怕。 同属无相,这点气运因果都不在他们眼中,但左擎天是魔道无所谓,曦月是正道,无法目睹甚至亲自促成这种千里涂炭的事,可能有损道心。 双方都有顾忌,于是这场架是不能这么打的,必须默契地上天打。 上天打就意味着兑子。 祭坛留在下面,任由左擎天留下的下属防备清玄子了…… 左擎天的下属已经没有乾元了,主力在饕餮祭坛,宗门还需要有留守,他这边亲自出手的地方确实没打算再带着乾元,只带了四个晖阳巫师施法镇运用的。 同样别家正道联盟也不会知道最要紧的战局居然在龙渊城,除了清玄子,短时间内也没有别的正道会出现。 四个晖阳巫师,加上左擎天自己的护罩保护,能不能破坏祭坛就看清玄子有没有这本事了,面上确实有悬念。 修行到了一定层面,无论正魔都有同样的洒脱不纠结。在两位无相眼中,这也是有一定趣味性的未知之弈,胜败就算再要紧,也会洒然笑笑,下次卷土再来。 两人对视一眼,心意相同,同时一闪上天,消失不见。 这什么话都不说,有点蒙太奇的表现让清玄子愣了一下,他好歹也是乾元修士,很快醒悟其中的意味,二话不说地祭起压箱底法宝,轰向了祭坛。 “轰!” 龙渊城上方仿佛浮起了蘑菇云。 四个巫师齐声颂咒,祭坛纹丝不动。 九天之上,左擎天正在轻笑:“曦月,你要输了。” 曦月歪头。 左擎天叹了口气:“太一宗干涉红尘,甚至直接向人皇出手,已经被我们以术法暗中驱动了反噬。哪怕平时清玄子有可能打破这四象阵,此时此刻他也一定破不了。体现在面上,或许只是他急怒攻心,堪不破破绽了,实际上气运确实在起影响。” 曦月换了个歪头的角度:“这就是你觉得胜券在握的原因?” 左擎天哑然失笑:“胜负已经很分明。” 曦月叹道:“你们的饕餮,想吃人皇。” “那又如何?” “你知不知道,这个人皇是谁啊?” 左擎天笑道:“当然知道她是秦弈的徒弟,秦弈与我宗有仇,她却想与我们谋皮,却以为我们不知道?走到这一步是小姑娘自作聪明。” “你们把目光放在秦弈身上?”曦月笑道:“真就不知道,她有一个不知道几代的祖宗?” 左擎天怔了一怔。 巫神宗下面的人当然是调查过李无仙的,但一般人调查还真调查不到祖宗十八代去,被秦弈吸引了目光,就没留意什么祖宗了,汇报到左擎天这边自然没祖宗啥事。 其实即使知道有祖宗,巫神宗也未必放在心上。不知道多少代的后人,一般修士早也割舍了,根本成不了因果。他们宗邙山尊者自己踩死了后人都不看一眼的,这算啥事? 可就在左擎天这么一怔之时,下方就已爆起了惊天剑芒。 左擎天神色大变:“斩玄天剑!李断玄?” 曦月叹了口气:“李断玄可能早就割舍了,奈何他收了个徒弟,又恰恰是这人皇的姑姑,你让他怎么办?” 第五百二十八章 她的抗争 乾元要打无相,几乎没有获胜的可能。 但不代表无相站着不动让乾元随便打,都能完全没事儿。到了乾元层面已经合乎于道,差距绝没有大到随便你打都无法破防的程度。 更何况留下一个护罩,自己人不在…… 让清玄子破祭坛,那也得留四个晖阳巫师守啊,否则让他无压力的慢慢花时间破,总是能破开的。 再来个李断玄那还玩个啥? 更别提剑修是出了名的破坏性强,战斗的话可以通过别的妙法玩他,而这种放个目标让他轰的模式那简直就是送给李断玄秀攻击。 一剑四象阵破,巫师跌退。 两剑护罩皲裂,摇摇欲坠。 三剑祭坛坍塌,烟尘漫天。 清玄子狂喜:“多谢李兄,援手之情我太一宗感激不尽!” 李断玄心里有句傻逼要讲,关你屁事,你是我几代玄孙? 他连回话的闲工夫都没有,转身就跑。 原地已经化为血海,左擎天出手阻止被曦月挡了之后,终于还是没完全挡掉,已经降临。李断玄一溜烟没了影子,到了老远胸口都还有些发闷。 无相之击,玄奥异常,都不能完全以威力解释了,哪怕这点擦边,都让他受了些轻伤。 他都不敢想清玄子还有没有命,跑就完事了。 天上的左擎天收了手,曦月也笑吟吟地站在他面前没再出手,两人都看着坍塌的祭坛,飘散的烟尘。 曦月淡淡道:“如今祭坛被破,大乾之运已经不会护持饕餮召唤之仪,你是想在这边行屠杀泄愤之举,还是去那边收拾残局?” 左擎天安静地看着她,眼里有些怒意,却没什么想要泄愤的歇斯底里。 到了这个层面,早已经没那么低级。 天枢神阙乃至于李断玄清玄子阻止巫神宗,那都是天经地义,大家互相为敌互相牵制了上万年,互有输赢,不在一时。 出手屠城泄愤什么的,那就太low了。 他甚至连清玄子都懒得理。 “曦月,四凶之魂,势在必行,不是饕餮便是梼杌,你阻得了一时,阻不了一世。不是我巫神宗,也会有其他人。”左擎天身影慢慢淡去,空气中留下他的言语:“你们天枢神阙,很多事自己都是自相矛盾,装什么正义使者、世间仲裁?终有一日,你自己都会成为祭品。” 曦月安静地看着他离去的血纹,低声道:“人定胜天。” 一个以感天机为名,自居天枢的宗门,说人定胜天……这话诡异的违和。 跑得老远的李断玄驻足回首,若有所思。 当年自己率众起于天南,远远见裂谷上空离火如凰,仙子踏火而凌空,美不胜收,才动了寻仙之念。 未必是对什么仙子的美色爱慕,而是对那种仙家之境的憧憬和向往,于是踏上仙途,弃国于不顾。 当时那是这位在和谁争斗吧…… 可她是否知道今日这三剑之果? 千年之后,她还让徒弟去南离,是否也是预见了有什么变故起于此? 那片地方好像很奇怪,除了裂谷下面有妖怪,很可能还有什么旋涡埋藏于此,化作一切的缘起…… 而自己当初不过一介学了些杂七杂八道法剑法的凡人,好像涉及了什么了不得的因。 曦月转头看他,他也在看曦月。 曦月挥了挥手:“小国王,你那时候没看上我吧?” 李断玄踉跄了一下,差点栽倒。 ………… 西凉边境,李无仙安静地站在城头。 龙渊祭坛被破,与大乾国运相关的牵绊扯断,虽在数千里外,她也有所感应。 如左擎天所言,曦月想要算他无相相关,肯定算不了精细,只能观大略。要是都这么精准,天枢神阙完全可以找机会设伏,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这次之所以会这么准时出手阻止,当然是有人通气喊来的。 是李无仙遣使天枢。 这一战对于李无仙,是彻头彻尾的搏命之战,对方随便一个谁的实力都碾压她的军队万倍不止,她的所有操作都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莫说别人不敢碰她,一旦豁出去了有什么不敢? 完全是拿命在赌。 秦弈李青君旁观的起始视角,有少许的误会,感觉她在谋算一切似的,像个幕后大boss一样……然而角度错了……她不是设谋者,她不是boss。 她是反抗者。 太一宗这样级别的修仙宗门插手争霸事,不管出几分力,大乾也是无力相抗的,只能拱手让出天下,屈膝跪迎西凉军。 但李无仙不愿。 她瘦弱的脊梁上,有来自父亲和姑姑的铁骨,也有来自师父那看似笑嘻嘻实则硬骨头的影响,她没想过认输,没想过拱手称臣。 她并不服气,凭什么仙人出手,妄涉凡尘,这边明明大势所趋,人民安居,政治军事算尽一切,抵不过他们的一句话。 诚然自己也有修行,也有潜龙观协助,但这种小门小户的低级修士从来在大家默认范围之内,这级别是能被千军万马乱箭射死的,大不了给箭矢涂抹些符水加持,或者预先设阵埋伏之类,总是有可破方式的,没有超过人间战争范畴。 对方也有太一宗外门什么的,到这个层面都算正常,修士无非就是大号的战将,起不同用途而已。 这和太一宗的亲自出手并不一样。 人间事人间毕,他们不该插手,在此之前李无仙甚至都没期待过自己师父插手,毕竟师父被通缉,都不知道躲在哪里。她也没想过去找祖宗,那毕竟是个根本不管后人死活的老混蛋。 这完全是大乾自己的事情,她最初的谋划,只到南离奇兵终有用武之地。 然而太一宗不止是外门插手,已经有了全面涉足之势。虽然那时候还不凸显,但李无仙心知肚明,一旦他们外门起不了作用,他们必将亲自插手。 那时候怎么办? 跪下? 李无仙宁愿与虎谋皮,巫神宗和太一宗有仇,可以试着看看巫神宗是否愿意出手。山河气运是她最大的筹码,她相信巫神宗会想要。 驱虎吞狼,便是如此。 灵虚说,请神容易送神难,怎么办? 李无仙知道,不仅是送神难,与虎谋皮最危险的是,老虎要吃了自己。饕餮现世第一个吃人皇,就是她告诉曦月的。 巫神宗不是无敌,世上还有天枢神阙。 巫神宗借用大乾气运,试图召唤饕餮,那个时候暗中通知天枢神阙,既是自救,也是赶神。 博一个太一死,巫神退,而天枢神阙清高不问。 那便海晏河清。 她算不到那边李断玄会出手,也不会知道秦弈李青君跟了她一路。她只能做到自己的范畴内能做的一切应对,尽人事而已。 若天命在孤,便让孤看看。 是否人间功业,万里乾坤,屠龙之术,叱咤山河,却只能迎来你们看蚂蚁的目光? 多少仁人志士抛头洒血,英雄悲歌,壮士白头,是否在你们眼中不值一哂。 你们既怕因果,且算利弊,却又装的什么仙人! 远处的红门忽然一阵晃动。 似有地震之意传来,这大老远外的城墙都开始颤动,不少普通士卒都站不稳脚。 饕餮召唤,必出意外! 因为李无仙先前“皮了一下”,斩了清微那无效一剑,不是在皮,是送他气运! 第五百二十九章 小老鼠秦弈 什么是运? 运就是左擎天把清微丢进红门的时候,明明凝固了他的血液,也封住了他的神识,可丢进去的位置就长着一颗血幽朱果。 以血化血,可以解封,幽气上涌,可以破神。 清微简直不敢相信,按理说自己助西凉,典型的逆苍生国运而行,体现在自己的运气上不被反噬败运就不错了,这种好运气哪里来的? 就算这里正好有血幽朱果,难道不该是自己砸进来恰好把果子砸得稀烂,痛悔绝望才对吗? 唯有一种解释,人皇不但没有怪他,反而在为他赠运。 清微百感交集,也没有思考的时间,在邙山等人跟进来之前,他就吞了果子。 果子需要化用,不能立即生效,清微还是被几位巫神宗乾元巫师捉去了祭台中央。 祭台正中也是一个塑像,有首无身,形貌狰狞,血口如渊。 饕餮。 他清微是献祭的祭品,清微一看就明白了。 这与当时秦弈参与的那次不同,并不需要子午十二血灯,去哪找十二个乾元修士献祭,根本是做梦。 乾元一个就够了,提供的生命能量碾压十二个腾云不知多少倍。 也不知道是这些人对宗主手段的绝对信任,没想过砍了他的手脚之类的呢,还是这种献祭要求的是必须完整,还是这也属于一种运气。不管怎么说,有机会就好。 清微是听过上次从穷奇祭坛出来的太朴子等人说过详细过程的,对此事也门儿清。 巫神宗的追求,和那些加入谋算宗的弃徒不一样。 弃徒们想要的是四个凶魂,不要血肉的那种,固定魂灵,组成一个不能移动的凶阵,据说此阵可敌太清。 巫神宗的主流意见觉得这种阵说得好听,实际价值不大,并且同时需要四个凶魂也很不现实。找一个都不知道要花多少年了,还要应对各种阻挠,你搞四个?搞出来还是个不能动的阵?搞毛呢。 所以他们更想要的是一个具备完整血肉复苏的强大凶魂,能自动驱使横行世间的那种,能直接从乾元巅峰甚至无相开始培养最好了。 前者不需要血凛幽髓,只要那种血玉作为仪式钥匙就可以了。 后者需要血凛幽髓为演化血肉之基,所以想直接抢秦弈的。 他们没弄过秦弈,此时手头当然没有血凛幽髓……换句话说,他们也需要弄出此界精华,效仿秦弈的方式重新祭炼一个血凛幽髓。 也正是因为他们还可以自己搞出血凛幽髓,追杀秦弈的优先度本来不算太严重的程度。天下通缉与其说是为了血凛幽髓,还不如说是秦弈杀了封不戾,死乾元这种事就大条了,这才是真正触了虎须。 始末很明朗。 于是清微就眼睁睁看着这帮巫神宗高层结了个阵,很顺利地招出了一个怪物。 也是此界之精华所凝。 此界因乾元能量而开,上限比当初穷奇之界强大很多,招出来的怪物也是乾元之巅,但显然在一群巫神宗高层的集体操作之下,还是很快被镇压了。 一块新的血玉,吸收着此界精华,渐渐凝成了一个新的血凛幽髓。 清微躺在血泡里,漂浮在祭台正中,默默地化解封印,和他们争时间。 他们成功弄好血凛幽髓,就是杀了自己献祭饕餮的时候了。就看谁气运好一点,是他先冲破封印,还是对方先弄好幽髓…… 按理说召唤饕餮凶魂这种能造苍生之劫的事情,必有气运阻碍,各种奇葩意外都会发生,便如上次穷奇祭坛的一波三折一样,但这次没有,风平浪静顺利得出奇。 这便是龙渊城祭坛给予的大乾之运,助他们成事,压住了任何可能的意外诞生。左擎天知道这个要紧,都亲自坐镇祭坛,可见一斑。 事实上,此地本来就有一个巨大的变数,不可能风平浪静的。 变数就是秦弈夫妻。 但秦弈并不敢贸然出手。 凶魂现世会是什么德性,这个不用脑补都知道,上古凶魂管你个鸟的人皇?近在咫尺的无仙等人不被生吞了才有鬼,秦弈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无动于衷?但是对面一堆乾元,当然不能莽,胡乱出手那叫送人头。 他早就进了红门,潜伏在祭坛之外默默观察了很久,等一个合适的机会。 李青君遮蔽气息的能力不太好,都没让她进来,而是在外看着无仙。 秦弈进来比巫师们更晚,当然也不知道清微吃了果子在冲封印。如果知道的话,显然会设法替他争取冲封印的时间。也就是说,秦弈所等的机会本来是可以自己创造出来的,双方可以打配合,却互相不知,还在等别的机会,这就是运势不到。 如果继续下去,没有合适的出手机会,秦弈这个变数也就不成为变数了,他的选择必然是出去带着无仙跑路,别的实在管不了,饕餮肆虐自有高个子顶着,要做英雄也不是自己去送啊。 可就在此时,李断玄三剑破祭坛,此运尽改。 意外便来了。 巨大的血幽怪物在被吸收祭炼之中,身躯一直在抖动,大团大团的能量始终在四处溅射。 这个时候恰好一团直接落到了秦弈身边。 秦弈的戒指被动地亮起了血光。 戒指里那个次品的血凛幽髓,如饥似渴地吸收这份血幽精华,补齐自己的不足。 “我日……”秦弈心中一个咯噔,就看见那边一群乾元齐刷刷转过脑袋盯了过来。 这种争夺能量的事情,对方没察觉才叫见了鬼! “什么时候进来了一只老鼠?”灵魂震荡跨越空间,直接在秦弈识海中炸起。 然后被流苏吃了。 秦弈毫发无伤地拔腿就跑。 那边齐齐“咦”了一声,翻腾血海瞬间将秦弈包围,根本跑不出去。 秦弈暗暗叫苦,正面跟乾元玩,是真的玩不过啊。光是这种出手的模式都和一般对手不一样。 何况一群乾元,玩个毛啊…… 血海便如一界,身陷其中便是尽化为脓。秦弈一咬牙,狼牙棒重重柱地,搅在血海正中央。 狼牙棒破界! 血色的漩涡翻然搅起,绕着秦弈包围,而地面却恢复了血幽之界的原样。 秦弈顿足一踏,遁地而去。 那边再度“咦”了一声,显然秦弈的能力也超出了他们的预计。 终于有人站起身来,身形一晃,挡在了出口红门处。 秦弈却不见了。 感知气息都感知不到,仿佛真的融入血幽地底,融为一体了似的。 他真的融为一体了。 造化金章,变化术,变成了血幽怪物,躲在了地底。 晖阳之境的变化,终于可以比较完整地模拟生物特性了,虽然只是模拟还不算是完全获取,可加上身上的血凛幽髓,气息无限接近血幽本身,用来骗人还是可以短时间办到的。 好几个乾元巫师都坐不住了。 几乎所有人在炼化血幽精华的同时,都下意识在分心去搜寻秦弈的踪迹。 这样的搜寻,也注定秦弈躲不久,他肯定无法骗过这么多乾元的搜索。 实在不行,他们把大地掀了都没问题。 但是……他们受此分心,炼化血幽精华的时间,终于是慢了清微冲封印的时间一拍。 血泡中的清微睁开了眼睛。 神光罩于那个正在被炼化的血幽怪物,本已虚弱不堪的怪物骤然仰天狂啸,竟似瞬间又恢复了全盛的样子! 必本于太一,分而为天地,转而为阴阳,变而为四时。 万物所出,造于太一。 太一宗虽然没有这么牛逼,但堂堂乾元修士,让一个怪物短时间内恢复状态,还是可以办到的。 而与此同时,一个太极虚影叠在了祭炼血阵上。 太一神道vs巫祖之祭。 巫师们哪里想得到祭品忽然发飙,措手不及。 “吼!”怪物重重一甩,踏碎了祭炼之阵。 连召唤饕餮的祭礼都没开始,就彻底乱套了! 第五百三十章 这饕餮谁招的 为什么只有一个乾元的宗门都可以和好几个乾元的并列一个级别? 因为到了乾元级,能一定程度利用天地,也就是合乎于道,各种特异的妙法就变得愈发玄奇了起来。如画道棋道可演世界,别家自然也有别家的特异,不再是简单的能量强弱和技法对决。 在这种状况下,你以寡敌众打同级没用,但只做好准备铁了心要跑路的话,别人还真的未必拦得住你。 就像棋痴用棋盘把你的所处维度稍微拉一下,人就跑没了,除非你对他的手段门儿清,否则人多几个有啥用。 一旦被他跑了,那你的宗门就是永无宁日,所以别轻易得罪一个乾元。 倒是血幽之界凝结的位面怪物这种玩意,虽然实力上属于乾元巅峰,但只会轰轰轰,麻烦程度还未必比得上清微这个乾元初期。 各种玄奇道法太麻烦了,清微睁眼只一刹,就激活怪物状态、破除祭炼阵法,这可不是无脑怪物能玩得转的。 而此时的清微,就是在一意要跑的形势里。有基本智商就知道,只要自己跑了,这场饕餮的召唤就彻底失败,根本不需要打。 加上此时怪物挣脱阵法,正在乱轰,秦弈遁地等待时机,形势短时间内一团混乱,更有利。 在各色攻击来临之前,清微挥手洒出了一把豆子。 豆子全部变成了清微,全部和他一模一样的气息,感觉上连他的实力都具备。 秘法,撒豆成兵! 还是十分高级的那种,连他的实力都能带上大半。 然后一群清微发声喊,从不同角度分散跑路。这是因为红门那里有个巫师守着,闯不出去,必须先制造混乱,或者看看有没有其他出口。 这是个小位面,小位面也挺大的,这么一跑,你的神识感应到处都是清微,哪个是真的? 当然对面也全是乾元,并不好骗。 一个老巫师闭上眼睛。 似有波纹溢散,方圆百里的所有清微全部变回了豆子。 但就在此时,那个血幽怪物一脚踩向了他的头顶。 无智归无智,乾元巅峰的力量倒是实打实的,老巫师只能先退避,一时没去寻找真正的清微在哪里。 反正他还有同门。 邙山尊者一脚跺地,大地皲裂开来,就在清微隐迹的方向,准确地刺出了一道血棱。 到了他们这种层面,道法巫法,是真的没有什么直来直往的简单操作可言了,每一步都玄奥无比。 但血棱还没冲起来,就溢散了。 邙山尊者自己发出了一声痛哼。 脚下的地底藏了一根狼牙棒,尖刺突楞楞的插进了他的脚底。 血幽怪物又一拳向他捣了过来。 这怪物单论硬实力,碾压在场所有人,在这当搅屎棍着实讨人厌。 邙山尊者又痛又怒:“红门那边严师兄守着,他们一时出不去,只能故意制造混乱。我们先别管那些老鼠,合力把这怪物先镇了再说。” 这本来是正确应对,守好门别让清微跑掉,隔绝这祭坛周边别让秦弈捣乱。先把怪物收拾了,再慢慢收拾秦弈和清微,他们好几个乾元,找到条理就能搞定。 可惜一时混乱,意识到这点时已经晚了一拍。 当秦弈悄悄潜到这位置,流苏就能玩出花来。 就在几个巫师再度出手控制怪物时,一个小幽灵在地底抱着自己那个血凛幽髓,贴在了饕餮塑像底部。 强行开启召唤! 穷奇祭坛的经验在前,先献祭再召唤,招出来的凶魂是听使唤的。先召唤再献祭也可以,那就是凶魂自己杀人献祭了。 饕餮的脸开始活动起来,有了生气。 巫师们齐齐色变:“是谁在开启召唤!” 乱套了。 他们要的是召唤一个自己使唤的凶魂,不是招一个连他们都吞的怪兽! 这下巫神宗彻底乱了。 一共就四个人……本来四个人还预先布置阵法,祭炼血幽怪物很轻松。如今一个人堵红门,剩三个人镇压怪物本来就不是太轻松了,如今又分了一个人去饕餮塑像那里试图停止仪式,剩两个人顿时压力山大。 守红门的左右为难,不知该不该上前帮忙…… 清微已经出现在他身前。 黑白交缠的太极化作集合光束,非黑非白的混沌之光重重轰向巫师的胸口。 太一宗秘法,阴阳归一! 这是清微搏命之技,动的是他的本源之力,已近道源,比他最强的法宝都强。人们压箱底的东西,本就不一定是法宝。 与此同时,地底钻出了红莲劫火,秦弈暗袭。 这乾元巫师也不过就是清微同级,如何扛得住清微的搏命加秦弈的偷袭还能一步不退? 他无奈地退开半步,眼睁睁看着两人从他身边窜出去了。 正当他想亡羊补牢再去追时,天上降下血海,阻住了去路。 巫师大喜:“宗主!” 清微骇然色变。 左擎天已然赶来。 龙渊祭坛被毁,毁的是气运,但没有气运并不代表这里一定会失败,左擎天本来还抱有几分期待,自己的属下能成事,可才刚赶到就看见秦弈清微齐刷刷出了门。 他进不了截天之门,却可以把他们轰回去! 却有柔和的气将两人齐齐包裹,直接无视血海一般拉了出来。秦弈连是谁救了自己都没看见,术法压根就是传至很远的地方。 天空传来慵懒的女声:“别斗气啦,你还不如想想怎么镇饕餮,真要被它乱吞人,你也吃亏……” 秦弈大喜,他认出这是明河师父的声音,再怎么棒打鸳鸯此刻这也是自己人啊! 果然无相不是随便来的,对方无相出来,自己这边也有无相的嘛。 有大腿抱,好像死不了了。 左擎天不想说话。 也不知道为什么曦月之前还露面,现在却玩起了缥缈。他的目光仿佛透过截天之门,看见了里面的景象。 继而伸手一按。 压制得恰到好处的乾元巅峰能量透过红门冲了进去,准确地击在肆虐的血幽怪物身上。 怪物顿了一下,瞬间虚弱无力,成了待宰的羔羊。 里面邙山等人吁了口气,迅速把怪物祭炼,完成刚才进行了一半的血凛幽髓。 “召唤之仪是不可收的。”左擎天终于道:“饕餮还是会出来。” “我不信你没有办法。”曦月有些幸灾乐祸:“大不了你自己和它打一架,收服此獠不就完事了?” 打一架是不能收服的,连杀死都不能,只能把它重新变成封印的雕塑状态,如同当初的穷奇一样。 这是不灭凶魂,只要人间贪欲存在,就有饕餮,只能封印。 最悲剧的是,封印一次,再度解封,需要间隔百年。 可以说到此为止,巫神宗想要做的事已经正式宣告失败了。 但也不是完全没收获,首先得到了一块血凛幽髓,下一次就不要再搞这种血幽怪物这么麻烦了,也没必要盯着秦弈那块不放。 其次这个位面已经找到,截天之门也已经开启了,它就在这里又不会消失和转移,百年之后再来一次也就是了,曦月还能次次来这守着?只要随便在别处给她搞点事,或者请万象森罗那边牵制一下,没了曦月搞事,里面的怪物又已经没了,到时候胜算比这次更大很多。 就是百年有点长……对一般时候可以说弹指一挥间,可对于现在的形势,别说百年了,减半都嫌长…… 左擎天看着截天之门,仿佛在看里面几个下属焦急地试图停止仪式的身影。 过了好一阵子才道:“饕餮我是不会去战的,我会让我宗之人立刻撤走,要战你去战。” 曦月:“……” 怎么就忘了,他们魔宗走人就行了,自己才是不能看着饕餮肆虐的那一个。 到时候和饕餮打出狗脑子来,反过来被左擎天偷袭一记才叫悲剧。 不对啊……这饕餮谁放出来的?曦月掐指一算…… 秦弈。 话说你进去不是为了阻止召唤的吗?自己招出来是几个意思? 不给个解释,你还想见明河?别说晖阳了乾元都没用啊! 第五百三十一章 知识就是力量 可秦弈都还没来得及跟她解释为什么要招饕餮,左擎天就已经在说了:“饕餮在前,你是否还要护着这小子?” 曦月这才想起秦弈是在被巫神宗通缉的,居然大摇大摆在左擎天眼皮子底下出现了,简直在当面扇他的脸。 “杀我宗乾元在前,坏我宗召唤大计在后。”左擎天转向秦弈,慢慢道:“你们是真当本座改吃斋念佛了还是怎么的?” 说到最后,声音转厉。 到了“的”字的时候,秦弈浑身气血翻腾,差点直接吐血,心中骇然。 这差距未免太大了,此时的棒棒也根本不是他的对手。甚至在左擎天出现起,流苏都已经神隐了,稍微露一点痕迹都有可能被这种大能感知,躲不过去。 曦月再度扬起白光,护住了秦弈:“杀封不戾,是你们夺人家的宝贝,被反杀了是自己菜。破坏你们的凶魂战略更是深合我心,我不保他保谁?” 左擎天失笑:“说那些没用。便如你够强,我的事坏在你手里,才会笑笑而过,和你再约下回。而他不够强,直接死在我手里有什么好说的?讲什么大道理?” 曦月:“……” 左擎天有他的气度,但不代表是个好好先生,这一刻终于展露了魔宗巨擘的凶悍与霸道。 你足够强,我跟你说几句。你不够强,宰了你没有什么道理讲。 就是这么直白的逻辑。 他的目光里有了些狞意:“要么你和我打一场,护着这小子,放任饕餮出去肆虐。要么你和饕餮打一场,这小子交给我。你只能选择其一。” 曦月皱了皱眉,一时也有些蛋疼。 却听秦弈终于说话了:“饕餮我来处理。” “嗯?”左擎天曦月都有些意外。 确实如今只是不完整的仪式,在饕餮自己吃人献祭达成仪式圆满之前,不会达到无相级。最多只能是伪无相,曦月对付不算难,但也肯定无法分心对付左擎天这种同级猛人了。 秦弈自己要处理……那不是搞笑么? 秦弈道:“我之所以敢招它出来,不是准备好了能有个无相强者来解决此事的,在此之前我都不知道岳……” “嗯?” “哦,在此之前我都不知道前辈来了,当然不是准备丢给前辈处理的。”秦弈道:“事实上,我本来就打算自己处理。” 左擎天皱起了眉头。 莫非他另有手段可以削弱饕餮? 不太可能……巫神宗专业搞这些,都不知道这种手段,这秦弈怎么可能知道? 秦弈直视他:“左宗主,我们打个赌如何?” 左擎天饶有兴致地笑笑:“说。” “若我能自行处理饕餮,此事就算终结,前辈离开大乾,不涉红尘。” 左擎天觉得真有意思,远远看了眼城墙上的少女身影,笑道:“你在保护徒弟?你自身难保,若不是曦月保护你,你早被我摁死了,居然在这种时候还在跟我讨价还价保护你的徒弟,而不是让本座撤销对你的通缉?” 远处城墙,李无仙远远看着,捏紧了小手。 她本不知道师父来了……她没计划过师父的力量。 但从这状况看,似乎起到关键性作用的依然是师父。 不仅如此,原本她期待的天枢神阙赶走巫神宗之后,还大乾清朗,也只能说是一厢情愿,未必靠谱。因为即使这次巫神宗退却,天枢神阙也不可能时刻护着你一个凡人国度,你只能期待巫神宗主动不理会大乾……能不理会么?很难说,以前或许不理会,现在确实也不算得罪,但魔宗思维难测,既然已经和你有了牵扯,会怎么想就很难说了,只能说听天由命。 而真正记着这点,替她收尾杜绝后患的……还是师父。 秦弈正在对左擎天道:“她本与巫神宗无关,反而是你们搞出饕餮大概率要吃她,我保护无辜的徒弟岂不是理所当然?” 李无仙:“……” 左擎天差点没笑起来:“你徒弟无辜……好,无辜。” 秦弈道:“反正这个提案对宗主也没什么坏处,宗主以前没理会过大乾,当然是对宗主的价值不大……而我与贵宗有仇,也没奢望贵宗多大度,要通缉也继续呗。” 左擎天笑道:“不错……大乾对本座如同鸡肋,干涉不干涉无所谓,却不可能放过你,你倒是很清醒。不过你能不能解决饕餮,与我何干,本座跟你赌这个有什么意义?” 秦弈道:“因为我解决的话,可以让下次召唤间隔时间减半。无论我打不打得过,阁下总不会吃亏。要是阁下一心要杀我,让神阙前辈去阻止饕餮,说不定反而不合算呢。” 左擎天笑意更浓:“有意思……如果你打不过呢?” 秦弈淡淡道:“那便死于饕餮之口,也省了巫神宗通缉浪费力气了不是么。” 敢情不是直接搞定,还是要打?曦月忍不住道:“喂,秦弈,你真有把握?” 秦弈笑笑:“没把握,那也得做啊。” 左擎天哈哈笑道:“有趣,曦月,怪不得你徒……” 曦月怒而打断:“喂,别害我家明河风评,他们没有半点关系!” 左擎天笑道:“巫神门下,都出来,让这个……唔,吹笛子画画的来替我们做这个巫神之祭。” 言下之意,接了秦弈这个赌局。 看上去未必是想赌,而是想看看秦弈的操作。 不得不说,引发了他的好奇。 因为这种东西,真的是巫神宗专业,他不知道秦弈说的这些到底怎么做到。 邙山等人都皱眉出了红门,他们折腾了半天是真的阻止不了召唤仪式,现在都快成了。那个饕餮塑像都已经会动了…… 就算左擎天不喊他们出来,他们估计也必须主动撤退,否则饕餮乱咬起来可不是开玩笑的。 结果这时候,秦弈居然进去代替他们操作…… 连左擎天都很好奇,别说他们了。 众目睽睽之下,秦弈进了红门,直奔祭台。 饕餮狰狞的怒目已经瞪了过来,眼中似有神光绽放,血口张开,深渊般的魔气汹涌澎湃。 秦弈毫不怀疑再迟来片刻,它就可以彻底变成肆虐凶魂了。 从玄阴宗得到的远古记载有云: 凶魂的封印,一旦启动,就不可收,但饕餮有些例外。饕餮是贪之化身,召唤虽不可收,却可以提前,只要你把某种对它有足够诱惑力的东西摆在面前,它就会提前挣脱封印束缚,死也要去吃那东西。正因这种提前挣脱,它的能量会远远不到应有的程度,也正因如此,也会使下次启动封印的间隔缩短。 因为这其实就是招了个弱化版的小饕餮出来而已。 这种所谓足够诱惑力的东西,当然不是谁拿个好东西来试试就可以的,事实上是有非常明确的特殊物品,所以巫神宗并不知道还有这回事儿。 但秦弈恰好有这种东西。 彼岸花。 只能作为诱惑,一定不能让它吃到。 否则会发生什么,远古记载都没说。 秦弈掏出彼岸花,站在饕餮面前一丈。 “吼!” 外面的曦月左擎天眼睁睁看着那个还是半成品雕塑的饕餮脑袋跟皮球似的一股脑儿弹了起来,一口咬向了彼岸花。 就像饿坏了的狗子看见了肉骨头。 它的能量……最多只有乾元初期。 “砰!”秦弈一棒子砸在了它的脑袋上。 第五百三十二章 饕餮 饕餮大脑袋“咚”地砸在地上,又跳了起来,继而暴怒地咆哮起来,化成了茫茫的黑色雾状,烟雾呈异兽之形,雾中有狰狞的鬼脸,像极了很多早期青铜鼎刻上的图案,也有点像当初流苏变的鬼脸模样。 血色的眼瞳居然还是盯着彼岸花,不是盯着敲它的秦弈,可知对彼岸花的贪欲是多重。 这黑雾便是凶魂。 它没有实体,那个雕塑不是它的实体,是封印。 它也需要血凛幽髓来演化实体。 血是血液,幽是幽冥,是塑造肉身的部分基础,只不过流苏需求的肯定不止这么点基础,人家金贵。 秦弈这时候心中闪过的居然是这样的念头,觉得这饕餮没牌面,我家流苏要七个东西,你只要一个。 辣鸡。 饕餮在扑彼岸花。彼岸花却忽然消失,进入了秦弈的戒指。 换成了狼牙棒再度敲上了黑雾饕餮的脑袋。 没有交击的响声,也没有劲气的迸发。 空间仿佛静止。 外面其他人已经看不见截天之门里面的状况了,唯有左擎天和曦月能够感知。 这仿佛完全没有效果的一棒,却让两位无相大能都微微有些动容。 狼牙棒是实物,饕餮此时是魂灵,乾元之魂。 实物不该能伤魂灵,至少乾元之前,晖阳修士并没有以实物破魂的水准,要么你就用神魂方面的术法,要么就涂抹相应的符文符水,要么索性直接魂体对攻。 换句话说是物理免疫的。 但秦弈好像办到了。 这绝不是流苏出手达成的,在无相面前流苏不敢露面。这是秦弈自己达成的…… 他的攻击好像超出了实体的分界,这一棒之中直接附带了破魂之威。 这是他对魂体的认知远超一般晖阳……他从踏上修行之路起,天天在跟灵魂玩……都快玩出花来了。然后借助他仙武合丹的混沌特殊性,对敌人的魂体造成了物理法术结合在一起的混沌式震荡。 这是很精微的法门了。隔着血幽之界截天之门,等于位界相隔,两位无相能感知到里面的战局已经超凡脱俗了,却也感知不了这么细微处,不知道秦弈具体怎么达成的。 饕餮的黑雾身躯微微被砸得有些凹陷下去,血色的眼瞳里终于兴起了怒意。 疼。 这一棒居然真的震散了它的魂力,让它更加虚弱下去。 如果说刚出来那时候有乾元初期之威,现在它最多只有晖阳巅峰。是它一时贪彼岸花的结果,也是实在小看了秦弈。 这不是一个晖阳初期的小角色……是能对它造成威胁的大敌! 血口怒张。 秦弈瞬间感到自己陷入了无边无际的血海。 就像是已经进入了谁的胃里,血液就是胃酸,能直接将他消融。 这也不是实体伤害,是消融魂灵,真被这“血液胃酸”消融,你的魂力就被它吞噬,连带着你的能力都归属于它了。 秦弈狼牙棒驻地,闭上了眼睛。 黑暗的天幕笼罩了血海。 从流苏那里学会的……让封不戾都饮恨的,魔天降临! 你吞噬,我覆盖。 以魂术对魂术。 秦弈闷哼一声,微微淌出了血迹。 不是嘴角,是眼角。 魂术的对撞极为凶险,他的魂力远远不及饕餮,但没办法,只能硬扛。 就为了扯住饕餮的魂力。 然后…… 一缕火光突兀地出现在饕餮的血口之中。 红莲劫火!专克这种魔物妖邪! 饕餮眼中的凶戾竟变成几分畏惧,想要避开这红莲,却一时动不了。 秦弈的魔天化作囚牢,死死将它拉住。 灵魂秘法,黑暗天囚! 秦弈的魂力并不足以困住饕餮,光是这么一下,就让他七窍都开始流血。秦弈死死扯住饕餮,再烧片刻都好…… 红莲劫火什么都好,但需要持续烧灼,秦弈没有把握一直烧,更因为需要持续烧灼而无法作为致命一击使用,只能用这种方式,能削弱它是第一要务。 只要它再削弱到一定程度…… 红莲劫火烧灼这么一息,饕餮的身躯肉眼可见的再度变小,魂力再降。 “轰!” 饕餮终于挣脱秦弈拼死的拉扯,迅速离开了火焰的位置。秦弈飞速倒跌,在半空之中眼中厉芒爆现。 一柄古朴的木剑化作巨大的剑影,向饕餮轰然碾过。 人类是有法宝的! 诛魔剑,同属诛魔驱邪之用,在对凶魂的效果上比湛光合适得多。只是威力较缺,秦弈不断虚弱饕餮,为的就是诛魔剑能行致命之效。 饕餮果然泛起惊容,鬼脸都变色了,魂体闪现,就要离开诛魔剑的范围。 身周佛光隐隐,无数佛珠绕着它旋转,形成了如位界之隔的阻挠。 欢喜佛珠。 秦弈自己都不知道,为啥自己浑身上下都是这种克制魔物的东西。 在饕餮的厉吼之中,诛魔剑飞速碾过。 黑雾消失,再度变成了一个没有身躯只有脑袋的凶脸狗子…… 秦弈栽倒在地,聚起最后一点力气,打算指挥诛魔剑碾回来,让这饕餮彻底归位。 但一动念,脑袋就跟针刺一样疼,诛魔剑掉在地上,居然已经无力驱使。 这场战时间很短,但魂力的对撞太凶险太伤了。秦弈终于明白为什么当初宫主和澄元和尚对撞那么短短一刹就两败俱伤,这回自己终于尝到了滋味。 地上只有脑袋的狗子还在弹啊弹,不肯归位,显然还能重生。 秦弈无力地躺在地上,在跟它争取谁恢复得更快。 外面两个无相大佬面面相觑,两人都颇有些震撼感。还真就晖阳二层和乾元初期的凶魂两败俱伤? 虽然这凶魂一开始贪吃彼岸花,被直接一棒子震荡得只剩晖阳巅峰,可那也是晖阳巅峰啊……等它反应过来反击,大家魂力差距明显很大,按理秦弈输定了,可居然还能达成这样的结果。 这秦弈怎么回事儿,不仅一身都是克制魔物的东西,好像很清楚这种凶魂模式的饕餮应该要怎么打,步骤很清晰,就像是打过好几次相当有经验一样。 搞得饕餮实际上从头到尾只出了一招,这一招还是本性下意识吞人用的,也就是说它实际上还有很多大招没发呢,就成这样了…… 冤不冤呐? 不管怎么说,他自己的魂力也很强,很凝实。否则光是那一下对撞拉扯,他就可以去死了,什么战术什么宝物都没意义。知道怎么打,起码你也得自己有足够的实力去实施才行。 天才见得多了,晖阳初期能达成这种战力的,没见过。 围攻玄皓那个不算的话,这是秦弈晖阳后的第一次正式战局,若是传出去,足够他名震天下。 “饕餮是人间贪欲的具现,只要人间贪欲尚存,饕餮就不灭,因此它的恢复一定比秦弈快,他偷偷吃药也没用,魂力的复苏没这么容易。”左擎天转向空中的曦月,笑道“虽然他这一战很了不起……可好像还是我赢了。” 曦月眼里有些复杂之意,她已经在考虑出手把秦弈拉出来了。 虽然赌局说了秦弈输了就送命,按理她已经不能去救……不过若是不救,不知道徒弟会不会和自己斗气,人间不值得。还不如跟左擎天赖账呢,打一架就是了有什么了不起。 左擎天好像也猜到了这死女人在想什么不要脸的念头,负在身后的手微微一动,已经准备阻止。 眼看无相又要开战,里面形势突变。 里面饕餮也在和秦弈面面相觑,各自争取恢复的时候,饕餮居然说话了“你要怎么才肯把彼岸花给我吃?” 秦弈道“我现在最讨厌听见你们这种灵魂传播的声音,听不出男女很难受。” 饕餮“?” 流苏“……” 秦弈遮掩本意,胡扯道“你要是只雌的,可以考虑。雄的免谈。” 饕餮道“我无性,哪来的雌雄?” “那就没得商量。” 饕餮道“你喜欢女的我穿个女装不就完事了?” 秦弈瞪大了眼睛。 外面的左擎天曦月愕然。 你是上古凶魂!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 第五百三十三章 超级加倍 秦弈打量着这个饕餮只有圆溜溜脑袋和凶脸的样子,脑补它穿上粉色小衣服带上一朵花的形象,忍不住笑得打滚。 饕餮毫无所觉:“怎么样?” 秦弈笑出声:“狗子,你穿个女装我就得把彼岸花给你?是你傻了还是我傻了?” 饕餮大怒:“我是饕餮!” “好好。”秦弈举手投降:“直说吧,你这种凶魂需求的东西,我就是毁了也不会给你的,死了这条心吧。” 饕餮沉默片刻,慢慢道:“虽然你我两败俱伤,可你知道这不是我的真实能力,甚至九牛一毛都没有。” 秦弈只得点点头。开玩笑,真正圆满的饕餮可是无相巅峰,基于他们的特殊性,在某种层面上不一定比太清差的。 怎么可能是这副衰样。 饕餮道:“这样吧,只要你把彼岸花给我吃,我送你一个真正的长生之途。” 秦弈一翻白眼:“不要。” 饕餮很认真道:“我没有骗你,我虽未太清,可我就是永生。” “不要。”秦弈道:“凶魂的长生之途,绝不合我道,我不要。” 饕餮怔了怔,外面的左擎天面无表情,曦月微微一笑。 饕餮又道:“那我给你一颗饕餮魂晶,你可以利用它吸收任何人的能量转为你用,甚至可以获取他们的能力。这是至宝。” 秦弈摇头:“不要。” “那么……你既问雌雄,可见喜欢女色。”饕餮道:“只要我有一定的实力,天上地下,所有女子,你要谁我都可以帮你捉来。” 秦弈摇头:“要妹子我自己不会追啊,low逼。” 事实上老子现在都快应付不过来了,捉来作死么……狗子你可懂我的痛? 饕餮仔细看着秦弈,心中震惊无比。 它是贪欲化身,只要对方产生了一丝一毫的贪欲体现,都不可能瞒得过它,甚至它还可以立刻基于这点贪欲将对方灵魂吞噬或者化为奴仆。 那可是神通共鸣,躲都躲不掉的那种。 可是这个男人,所有的拒绝都是真心的。 太清不要,至宝不要,女色不要。 他真的一点都不贪? 这是晖阳?不知道的以为你已经身证太清了呢! 不对,他一定有所求,只是一时半会找不出来。 正在饕餮一时走神之时,秦弈眼里闪过怪异的光芒。 继而看似已经瘫倒在地不能动的身躯猛地弹了起来,重重地撞向饕餮。 饕餮猝不及防,被撞了个正着。 此时的它也不是黑雾形态,而是已经半封印的雕塑形态,吃物理的。 被这么合身一撞,最后一点气都散了,一缕凶魂悠悠归位。 连外面的左擎天和曦月都没预计到秦弈恢复这么快,主要是隔着界门,他们的感知受了较大阻碍,没能发现秦弈变态般的恢复效率。 万妖法衣,乘黄之血…… 论及生命之本,在目前秦弈对应的级别下,可以说没有一个比它强大。 再加上原先炼制给流苏用的乾元级忘魂天丹……二者叠加,效率竟超过了饕餮的复苏。 而包括秦弈本人在内,谁也没有发现,他合身一撞之下,有一缕残魂悄悄附在他身上,一溜烟躲进了戒指。 饕餮借着最后归位的时刻,分魂寄身,试图去他的戒指里偷花吃。 其实它自己都没想过这戒指这么不设防的,公厕一样想进就进真舒服…… 这极其虚弱的一缕残魂,到了戒指里呈现了一个小小的黑色毛球状物体,两只眼睛难得的不是血色,而是常人的黑色眼珠和眼白,在黑色毛球上一眨一眨的,意外的很萌。 见无人发现自己,饕餮裂开一张大嘴无声地哈哈一笑,飘向彼岸花。秦弈收回彼岸花的时候只是随手一丢,就在一块灵石边上呢,饕餮一眼就看见了。 刚刚飘到彼岸花边上,灵石背后面无表情地转出了一个雪白的小幽灵。 也是圆溜溜的。 黑色毛球眨巴眨巴眼睛。 一黑一白两个球对视了一阵子,发现白球更大一点。 小幽灵很是得意,慢慢举起一根小骨头,眼睛斜斜向下看着它。 黑色毛球忽然想起了什么,说话都结巴了:“似……似李!流……” “偷花吃!”小骨头劈头盖脑地砸了下来:“叫你偷、偷、偷花吃!” “救、救命啊!” “闭嘴!外面都是无相,注意敛息!” 秦弈已经拖着伤躯慢慢地走出了截天之门。 外面空空荡荡,别说不见曦月,连左擎天和巫神门下都走了,连那个清微,理论上该是承了他救命之恩,都没义气地跑了,大概是无颜相见。 秦弈才懒得管清微,倒是对丈母娘的离去痛心疾首,她难道就真没话跟自己说嘛?晖阳了诶岳母大人! 另外……左擎天真就这么光棍? 当然秦弈知道左擎天之所以看似好说话,一切都是因为有曦月。他们无相之间,可能有点什么默契,不太想大打出手,或许是受点伤都会导致很多计划混乱,所以都尽力在避免真正交手? 但就这么直接走了,难免还是让他感觉怪异。 巫神宗一直都给予他非常霸道凶悍的印象,绝对是不可能这么好说话的,这件事没完,一定还有后续。 ………… 半空之中,邙山正在问左擎天:“宗主,真就这么什么都不做,走了?” 左擎天凌空而行,脸上还带着些许满足的笑意:“那又如何?天枢神阙援兵到了,鹤鸣真人已经在后面了,你真以为曦月见我们势大,会没有半点宗门召唤?” 邙山默然。天枢神阙另一个无相到了,那当然得走。 左擎天又道:“这次的事情,我们收获远比想象中的大,不用沮丧。” 众人都愕然:“远比想象中的大?我们明明都只达成了一半结果。” “达成一半结果,就已经是很不错的结果了。”左擎天笑笑:“何况我们这次达成的,可远远不止一半,甚至是双倍。” 那老巫师问道:“还请宗主明示。” “那饕餮根本没归位,残魂躲秦弈身上去了,真当我不知道?”左擎天笑道:“秦弈也有血凛幽髓,那便让秦弈替本座养魂,此魂如今虚弱,等他替我们养好了,到时候夺来直接可用。而我们省下的血凛幽髓,难道不能拿去招穷奇?” 巫师们眼睛齐刷刷亮了起来。 当时那穷奇祭坛炸了,别人没再关注,可他们巫神宗当然关注得紧紧的,祭坛碎片飘哪去了都一清二楚,只等时机。 秦弈的饕餮是否能夺,暂且不说。那边被别人遗忘得干干净净的穷奇,是明摆着现成可以搞来的完整凶魂!那个穷奇当初只是腾云能量召唤,间隔可不需要什么百年,十年足矣,这不就已经快到了么? 那他们巫神宗这次失去了什么?什么都没有失去,反而还留下了将来从秦弈手里夺饕餮的悬念。 要是成了,那不就是双倍么? 左擎天却忽然停下身形,转头回顾了一阵,才低声叹道:“那个李无仙,真的厉害。便是这么短时间突破晖阳,并且战力直逼晖阳后期的秦弈,在我眼中令人震惊的程度都比不上这个小女孩。你们安排一下,留一个人在龙渊城,给我记录她的一举一动。” 记录她的一举一动?至于么? 仿佛看出众人的不解,左擎天轻轻摇头:“你们或许没完全看明白这场局……反正你们应该也看出她必是大能转世了吧?” 老巫师道:“是,看出了。” 左擎天慢慢道:“李无仙这等表现,着实震惊了本座,相信曦月亦然。不知她前世是谁,如果是敌人,那什么赌约就再也不值得守了,哪怕曦月能算尽因果来阻止,本座也必杀之不可。如果是朋友……那我们当然要准备,让她变成前世那个人。” 邙山便道:“那我去吧。我对他们挺感兴趣的。” 左擎天看了他一阵,忽然一笑:“是的,你与他们有缘。” 第五百三十四章 马是你的? 那边曦月也在回宗。 谁也不知道曦月一直躲在云端不露面,正是怕秦弈扯着她问:我晖阳了,明河呢? 怎么可能还等他出来说话?走都来不及。 她见到秦弈就无语,百年晖阳本是随口提的,当然在她这样的层面句句都是半个天机,随口的东西都是非常微妙的。排除“门”这种超常规的东西来说,在她测算的明河原本应有的晖阳时间就是八九十年这样子。 你要是没明河快,就一边去,别说老娘棒打鸳鸯。 有明河快,也不代表就能谈……对她们这种出世修行来说,一旦百年过去,明河自己都晖阳了,那种红尘牵绊就越发少了,明河自己就会不起涟漪,这也无异于一种缓兵之计,从根子上截断了孽缘。 结果这啥…… 十年有吗? 他就晖阳了? 这时候明河还在闭关,明河可是抱着石墩子修炼的,都不知道晖阳没有,你都已经晖阳二层站我面前了?你也有石墩? 石墩这东西的存在,没有几个人知道。就算知道的,也不知这石墩什么来历,为什么有天道在其中。 曦月属于知道存在并且借助修行过的,但她也不知道来历。 世上唯一知道石墩来历始末的,可能只有天枢神阙之主鹤悼真人。他讳莫如深,神阙紫薇殿列为禁区,除了寥寥几个许可进入修行的,别人连这里面是啥都不知道。 像她曦月这种目睹过石墩子的,都必须立重誓不得流传,她能对明河说,是因为明河有资格进去修行了,鹤悼真人不会反对。 曦月可以理解鹤悼真人的谨慎,因为这种玩意显然是个断墩子,说明还有其他部位。一旦被别人知道还有这种神物,比如左擎天知道了,那天下就真的腥风血雨永无宁日了,左擎天这种人甚至有可能会把所有疑似天才的人全部抓起来,看看他修行这么快是不是有碎片? 那就乱套了…… 万象森罗如今在整合幽冥界,是不是也有搜索这玩意的意思在,曦月不确定。 其实曦月知道的比鹤悼真人认为的多。 至少曦月知道,天上有人,万年前的妖劫,他们出过手。 这东西一定和那些人相关。 鹤悼真人也一定和那些人相关。 连天枢神阙的存在都与那些人相关。 至于是怎样的关联,说不清,鹤悼真人做的一些举措,曦月看不懂,似乎关联很深,又似乎有意割裂。 有些举措体现在外,连左擎天都说你们天枢神阙自相矛盾。 扯远了。 曦月并不认为秦弈有石墩子,那东西因果太重,不是一个人能担得起的。世间造化多了,岂能尽知?修炼得快就是有石墩,哪来这种道理。要是狗屎运沐浴过天演流光,说不定还更快呢,找谁说理去…… 不过有小小碎片倒是可能的……世间其实是流传过小小碎片的,因为小,体现出来的神妙并不多,所以得到的人也不知道它实际上牵涉了多大的因果,只作为一个武修加速辅助用品,也曾引发过一些争夺,当然最后全被鹤悼真人收走了…… 反正曦月不纠结这个,秦弈有就有呗,是他的造化就是他的造化。能不能扛住别人争夺,甚至……嗯,那是他自己的事。 就算小小碎片,要担的果也超重,希望他担得起。 曦月倒是觉得秦弈这人很有意思。如左擎天这种因为和她同级或者更高级的人,导致难算很正常,甚至到了乾元也没那么好算了,可和她差距这么大居然还能使她算不出始末的人可谓屈指可数,秦弈就是一个,还特别典型。 围绕着他的东西模模糊糊,甚至还能给她一种非常危险的反噬感,这种感觉不知来由,就好像你试图算太清似的……却又不全是,如果真的算太清,肯定被反噬重伤了,可他却没啥,就像是明明很危险的凶兽在面前,你怎么打它它却只会张牙舞爪气鼓鼓地瞪着你,太好玩了。 最好玩的是,他同时具备正反两面。 就好比,你要杀的人是他,你要救的人也是他。仇人是他,恩人也是他。 当然算不出这么具体的性质,就是有这么一种奇怪的矛盾感觉。 不仅是他,连他身边相关的人都一样。 比如李无仙。 “不出数年,这世间就会有英雄出而震惊百里,我还以为会是明河,却不料竟是这个李无仙……”曦月站在云端,低声自语:“她的命格……秦弈的命格……一群奇怪的人,一个奇怪的南离。” ………… 李无仙安静地站在那里,看着慢慢接近的秦弈。 秦弈抬头看她,心中也很是怪异。 这件事情……说起来小徒弟是真的厉害。 作为区区琴心修士,和凡人没太大区别,又是这么小的年纪,就算聪明到从娘胎里开始学她爹好吧,那也就只是学了十三年而已。 她竟然真就敢把太一宗巫神宗天枢神阙这些庞然大物尽数算在局中。 尤其是转手送敌人太一宗气运,简直神来之笔。原本同盟的巫神宗断然而决,原本为敌的太一宗顷刻为友,这敌友转换,玩得果断决绝,多少老油条政客都未必能这么圆润。 对她最终想要的结果来说,确实有很多尽人事听天命的成份,她已不可控。但又何尝不是她在赌自己的气运?他秦弈的插手又何尝不是她的气运所在? 她已经做到她力所能及可以做的一切了。 而结局就是确确实实一切如她期待,太一宗再也没脸插手,巫神宗率众撤离,天枢神阙鸿飞冥冥。 这中土大乾的战局再也无仙,把天下拉回了凡人自己的事情。 秦弈相信,无论是曦月还是左擎天,看似都没理会这个小姑娘,他们心中必然有数。 他们可不会认为她最后这是运气好,有秦弈插足才得完满,实际上秦弈本身就是她的背景,这就是理所当然本该属于她的因果,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环,何况这种摆明了就在利用气运的局? 是她的胜利就是她的胜利,重要的是结果。 多少巨头,被一个凡人小姑娘算尽局中,结局居然是尽如她意,真正的以人胜仙,诸神退避。 李无仙…… 这个小姑娘的名字,一夜之间就会传遍修仙界。 就在这时,李青君不知从何处回来了,直奔城头。 秦弈愣了一下。 青君隐匿不太行,所以没让她进门,她也没能帮上什么忙。本来以为青君一直在暗中保护无仙的,这从外面回来是去了哪? 下一刻他就愕然停下了脚步,看着李青君站在侄女面前,神色冷肃无比:“那匹马,是你的使者?” 李无仙抿了抿嘴,抬头看着姑姑。 秋风拂过,风卷残云,场面绷得紧紧。 第五百三十五章 先王之志,可以尽矣 秦弈不知李青君看到了什么,但他知道什么马能让李青君如此严肃。 当初有人找嚣王报信,说李青君身上有块惊龙佩,对妖魔有特殊攻击加成,于是嚣王打算夺取对抗程程。 就此突兀引发南离覆灭。 李青君怀抱李无仙突破重围,千里逃亡大乾。 李青君随祖宗而去,彻底挣脱南离枷锁,秦弈带着李无仙前往龙渊城,埋下了今日的帝王之路。 当时大家对嚣王莫名其妙来打南离就一直觉得困惑,秦弈委托寒门调查,说当初找嚣王的是一匹马。 如果说……那匹马是李无仙派去的…… 秦弈停下脚步,打了个寒颤。 显然李青君也想到这里,那副表情真是秦弈从来没见过的森寒。 李无仙终于开口:“姑姑觉得,是我自己招来妖王,灭了南离,就是为了铺下今日夺取大乾之路?” 李青君冷然盯视着她,没回这话,但谁都看出她的表情就是这个意思。 李无仙叹了口气:“马是我派的。” 此言一出,李青君握枪的手都捏出了青筋:“你还有什么话,一次说完。” 李无仙道:“姑姑信不信,我的眼睛偶尔能看到未来的片段。” 李青君不答。 信是可以信的,然后呢? “如果不加干涉,当时大约再过一月左右的时间,乘黄终灭二国,一统妖城,而散乱的残妖溃逃出谷,导致南离大乱。虽然最后坚守住了,可也是毁成了一片断壁残垣。”李无仙低声道:“南离,太小了,也太弱了。任何一点风吹雨打都遭不起。” “那也是守住了!没有嚣王亲兵席卷,不过一点溃散的妖怪罢了,我们根本不会灭!”李青君怒道:“可现在呢!” “现在?”李无仙笑笑:“现在南离难道不在?” 李青君怔了一怔。 “如果当初南离不灭,姑姑,你是不会去寻仙的吧?哪怕剑阁找上门,你也不会去的吧?” 李青君默认。 “可是你坚守南离有什么意义呢?那是你的束缚,你的枷锁,困你一生迈不出仙途。”李无仙低声说着,眼神有些奇异:“师父仙路之上永远少年,而你没几年就老了……你会后悔的,姑姑。” 李青君愣愣地看着她,简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按你这么说,你还是为了我咯?” “我也是为了自己。”李无仙平静地道:“死死抱着南离,是毫无意义的困境,就算让你操劳几十年早逝,让我亲政南离王位,那也不过是千年循环。治理数郡南离,到底有什么价值?先王想要的功业不止这么点,我想要的也不是。” 李青君有点艰涩地道:“所以你亲手毁了南离!” 李无仙重复:“南离还在。” “不管南离在不在,你难道不知,嚣王出谷,我们根本顶不住,可能会死?” “我散播了消息到白国,乘黄会知道嚣王跑上来了,以她和师父的渊源,以夜翎的渊源,她们不会坐视,我们就有出逃的余地。”李无仙平静地道:“而即使乘黄不救,那时候师父也正好在大乾——嗯,这不是我看见的,是马告诉我的——总之时机就那么几天,那时候我们出事,师父会立刻知道消息,南下救我们,我可以投奔师父,你也解脱了。” 李青君平静下来,看了她好一阵子,才道:“即使你没看到什么未来片段,也会这么做。” “是,事实上所谓的未来片段,本就不靠谱,那只是未来无数可能性的其中一种罢了,最多坚定我行事的决心,而不是主因。” “主因是,你那时候就想窃大乾?” 李无仙倒愣了一下,笑了起来,露出可爱的虎牙:“姑姑,你真当我神仙呢,那时候我怎么知道这么遥远的变化?” 李青君冷脸盯着她,根本不吃她可爱那套。 李无仙转头看着不远处静听姑侄对话的秦弈,低声道:“我本来没想那么远的,我那时候也没多聪明,我只想去见师父……是跟师父去修行也好,是别的也好……师父怎么说,我就怎么做。” 秦弈歪头。 李无仙道:“可师父问我,要不要去大乾?我临时有了想法。大乾既有妖僧为乱,那几年后说不定有变……英雄起于乱世,岂不就在此时?我才那么小,不会有人在意我的,连师父都不知道我懂事,别人更只会把我当个换尿布的小屁孩,那说不定会有很多可以操作的事情……于是我告诉师父,我要去大乾。” 然后有了今天。 “姑姑你看……”李无仙伸手指着城外的平原。 折腾了这么久,太阳已经西下,西方天际一边红霞,映照着远方的孤城。 “那是西凉边城,我们最后的障碍。旬日之间,我们就可以挥军而破,届时天下一统,这个大乾就不再是大乾了。”李无仙的手指又指向了城外的南明离火军旗:“本王登基,国号为离。你们每天告诉我要继承先王遗志,如今我告诉你们,先王之志,可以尽矣!” 李青君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也转头去看秦弈,秦弈也在看她。 两个人的表情都如同被捶过一样,绷得动都动不了。 ………… 秦弈穿越历第十三年晚秋。 大乾南离王李无仙亲征西凉,面对仙家干涉施压,以命为博,通神阙,阻太一,退巫神,还人间争霸之局。 继而挥军西指,旬日破西凉,凉王出逃,被亲卫枭首来献,西凉平定。 不日传檄天下,东南俯首,群山易帜,神州咸宁。 李无仙班师回朝,群臣纷纷上表劝进。李无仙并没有矫情的玩什么三辞三让,直接去王为帝,正式登基。 事实上真正的大乾残余国运早就随着孟轻影而去,在李无仙身上不过是一缕大乾国运为引,从头到尾都是她自己凝聚而成的全新的山河国运,她也不是真正的乾室公主,想要甩脱这个法理对于如今的她太过容易。 她不是咸宁公主,她是南离之王。 大势已成,天下俯首,再无人能阻。 于是除大乾国号,立国为离。 全新的离皇,君临大地。 离皇登基,追封历代先王为帝,南离开国之王李断玄都加了个皇帝号,号还很长。 先王李青麟加为武烈帝。 连没当过国王的摄政王李青君都被强行安上了一个昭阳女帝,谁都知道不合规制,但没人敢置喙。 而大封群臣,第一道就让人看不懂。 赐封潜龙观主灵虚为副国师,后面一长串的显赫道号都没人记得住,让人记住的只有那个奇怪的“副”字,都不知道灵虚为什么没半点意见。 真正的国师连个名字都没有,只知道号为南离清微弘法至圣国师。 当然凡是研究过新皇出身,心中有点数的都知道这位没名字的国师是谁。 南离长期虚位的真正国师秦弈。 因为他自己坚决推辞不认,李无仙没办法,只得隐了他的名字,变成这副德性。 秦弈和李青君站在云端,看着登基大典之中群臣俯首山呼万岁的样子。无论两人对这事儿心里有多复杂的意味,心中也难免同时想起了那一场南离的火光。 如同一场涅槃。 少年女皇,飞龙在天。 先王之志,可以尽矣。 第五百三十六章 师父也是父 入冬了,天上已经飘起了微雪。 李无仙穿着单薄的龙袍,站在御花园里看雪。 她琴心中期,已经不畏寒了。 所有的太监宫女都被她赶得老远,偌大的御花园空空荡荡,细小的雪花轻轻飘洒,她伸出如玉的小手,轻轻接住一点雪花,看着它在手心消融,变成水迹。 很孤独。 帝王本就孤独,她这种妖孽一般的帝王更独孤。 最关键的是,她的师父,她的姑姑,与她有了隔阂。 其实她并不理解师父和姑姑为什么至今还不悦,难道现在这不是一个更大更强的南离? 一定要原来那个荒僻小国,才是你们的爱? 李无仙不太理解。 她再生而知之,也并不是全知全能。或者说……基于性格和经历,她的思维角度就不太一样。 狠厉,无情,并且有点偏激。 她不是一个正常人所理解的常规的少女。 “师父……”她忽然道:“我知道你听得见……你们为什么不理我?是我做得不够好吗?” 空中的秦弈和李青君对视一眼,都不知道怎么说才好。过了好一阵子,李青君才道:“你去说吧,好歹是你徒弟……我去散散心。” 目送李青君离去,她消瘦的背影并没有平时的挺拔,秦弈知道她心绪有多复杂。 他叹了口气,终于出现在李无仙面前。 李无仙小脸上迸发出毫不掩饰的喜色,差点就想扑过去的样子,继而似乎还是有些矜持,生生按捺下来,低头搓着小手:“师父。” 秦弈偏头看了她一阵,叹了口气道:“知不知道,我都不能确信你这声师父是真心呢,还是为了利用。” 李无仙抿了抿嘴:“这就是你和姑姑疏远我的原因?” “倒也不是疏远,血浓于水,你姑姑能怎么疏远你?你从西凉班师,路上至今也一个多月了,我们不也还是在看着你,就怕太一宗巫神宗之流会不会有什么反复。” 李无仙心中一暖:“我就知道,师父和姑姑对我好。要不是师父,这次我……” “无仙。” “嗯,师父。” “你的行事,是不是一直在模仿你的父亲?包括他为了功业而漠视身边人。” “……是。” “但你知不知道,你模仿得不对?” 李无仙挠挠头:“总不可能完全一样的吧。” 秦弈摇头道:“不是一些偏差的问题,而是得其形而失其神。你知道么,首先,你其实并不算继承了青麟兄的遗志。” “嗯?”李无仙愕然抬头:“怎么可能?父王去后,姑姑和一帮大臣每天在我耳边念叨的,难道不是振兴南离?姑姑守护的,难道不是南离?” “振兴南离,是他遗志的一个表现形式,但他之志不是这么简单。哪怕你把大乾都变成了大离,也不过得其形。” 李无仙行了一礼:“请师父明示。” “你父亲跟我说过这么一番话:我是一个王子,这是我的国度。我的责任是让人民安居,国家强盛,内使生活富足,外能抗击外虏。若是可以,能够开疆辟土,威震天下,那让我立刻死了也没有白活这一场。”秦弈慢慢复述着,凝视着小姑娘:“他保护的是他出身成长的国度,死而不惜,便是长生也非所愿。虽然……他也不是什么圣人,也贪权柄,也有长生的动摇,最终他还是做到了,用生命守护了自己的国度。于是辉煌刹那,长生何求,我秦弈此生都不会忘记那一刻。” 李无仙有些出神地看着雪花,没说什么。 “你道你姑姑精疲力尽地守护的是什么?也是在守护她的责任,守护她生于斯长于斯的地方。”秦弈续道:“开疆辟土是建立在‘如果可以’的前提下,而不是自己引了妖怪灭了自己的国度,杀伤自己的子民,然后跑去夺别人的舍,换个皮告诉自己我开疆辟土了。” 李无仙叹了口气:“其实他们之志……格局有些低了。师父为我铺大乾之路,反而更宏大。” “我却不觉得低了。那是人的情感与家国之任,一个人血肉的证明。只要能做到,那就是最大的英雄。”秦弈认真道:“我的铺路首先是因为南离已经灭了才那么考虑,其次是……我对南离没什么感情,故视角更抽离。而你……也许是见事太早,缺了感情培养,对家国冰冷无感,似乎只是僵硬的秉持自己的身份,把南离的皮换上就完事了,故失其神。” 李无仙有些无奈地道:“今天这一步,难道不比困守南离好么?” “也许吧……你能做到今天这一步,看上去似乎也更宏大,相信你父亲也会含笑九泉,我也确实没什么可说的,说来该算欣慰才是。说这些好像有点矫情且不知变通,搞得跟什么原教旨主义似的。如果有人听这个故事,不知是不是会觉得你对,而我们矫情了。” 李无仙的表情终于放松了点,笑道:“师父说的是首先?还有其次?” “其次,你的手段……” 这回李无仙有些冷淡地打断:“说我不顾别人的话,他也没有顾过,要是骂我这一点,我不服。” 问题少女啊……秦弈有些头疼地捏着脑袋:“你不和青君招呼,突兀地引来妖王夺玉佩,青君抱着你杀透重围,你就没有想过,你会害死她,也会害死自己?” 李无仙眼眸动了动,淡淡道:“先跟她打了招呼,事情就别想做了……何况先王点火,自命英雄,有没有想过妻女?你们怎么不骂他?” “你父王那么做,你开心吗?” 李无仙愣了一下。 当然不开心,不恨他就不错了。 “所以你这么做,你姑姑不开心,不是很正常?” 李无仙叹了口气:“好吧……” “另外……”秦弈顿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你父亲虽然没顾上你,但他自己想做的事却是全部在自己把握之中的。而你想做的事,却是在赌命,一旦青君没有杀出重围,你们就死了,你自己并无力扭转这个局面。包括这次也一样,也许是因为你太弱,不得不寄望于气运相赌,但必须说,从谋局角度,你还是学了形而不得其神。” 李无仙脸上有些小小的不服气。 秦弈知道大家掌握的牌不一样,面对的敌人也不一样,她不可能做到完全的把握。但坑青君,坑南离,至少这个隔阂姑侄俩是很难消除的了,他秦弈更不能说她这么做是对的,否则是要睡地板的。 要坑就坑自己,不要坑别人。 秦弈的观念中也是如此。 但怎么说呢……她的牌面就这么多,实力就这么多,年纪就这么大,能做到这一步真的是让人惊艳了。 如今南离旗帜飘扬上空,这个结果确实无论如何也比坐困一隅好得多,李青君再憋气也没法说她什么,反倒自己挣脱枷锁要承她的情?可想表扬她却也表扬不出口,心里复杂得不知道说啥才好,只能自己闷闷不乐。 这丫头……再让她成长下去会很可怕。也正因如此,更要把她给掰正了,否则就是秦弈亲手教出了一个大魔王徒弟。 秦弈半蹲下来,扶着她的肩膀:“你知道姑姑不开心,去给她道个歉可好?” 李无仙有些踌躇地低着脑袋,鞋子在地面上蹭了好一会儿,才低声道:“好吧。” 秦弈倒有些意外:“你可是一代雄主,为什么感觉很听我的话?” “当初我说过一句话,也许师父当作童言,早已忘了。”李无仙轻轻地道:“母后说,姑姑她们口中那位英雄,最多称为父王,不是爹爹,能关心我保护我的才是爹爹。” 秦弈一愣。 李无仙续道:“在最危难的时候,是师父护在我们母女面前。是师父带我到大乾,谋取身份,赐予龙气,勾连灵虚,替我铺好了潜龙之渊。是师父教我仙法,赠我宝物。这次一样是师父血战饕餮,对赌巫神宗,替我抹除后患。” 她顿了一下,声音变得更轻:“世上除了早逝的母后,最关心我的人就是你。无仙从小没有爹爹……你不愿当爹爹,不要紧……师父也是父。” 第五百三十七章 秦弈教徒(月票6000加更) 秦弈怔怔地看着李无仙尚属稚嫩的脸蛋。 那里虽有威严,虽有英气,此时此刻更多的却是孺慕,和隐含着的惊惶。 是的,惊惶,怕他和青君都不顾而去,那她就真的是一个孤家寡人了。 秦弈心中立时软了下去。 一位刚刚登基的帝王,最是意气风发之时,根本不应该装出什么惊惶来。 那是真的。 人总是被知见所惑,早年当她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屁孩;而后来见她妖孽,又当她是个什么都知道的大能,做最完美的事也是应该的,但凡并不那么完美,就有所苛责。 却都不是客观的。 她不是生而知之,只是生下来就能看懂外间事,这所谓的“知”,也要源于人教的。 母亲教她一句话,她至今记在心里。 说白了,她之所以会去“继承遗志”,也是源于李青君和大臣们教的,她都当成必须做的事,一直记在心里。 没有人告诉她做这些是为什么、怎么做。因为那时候太小,没人以为她听得懂,本该是过几年详说的…… 她连为啥要做这些都不一定清楚,反正自幼大家这么教,那就是她要做的了。大家都说父王是个英雄,那继承他做的事自然就是对的。 而一切手段都是她自己总结学习的,甚至是自我发挥脑补的。 比如她父王之所以要说“无仙”的含义,和她面对的仙人干涉的含义,实质并不相同,她未必分得明白,对付仙人如同打了鸡血一样…… 而在情感方面,就更蒙昧了。 由于她确实聪明大略,强得离谱,所以很少有人注意,她实际上是个父母早逝的孤儿…… 她也许不是无情,而是情感的表达方式与别人不一样。她很可能对一统天下并没有什么实质兴趣,只是因为这算是她体现对先王与故土的“感情”,所以必须去做而已。 而除此之外,她心中实际应该是恨着父王的,却没有去说,继而化为母亲的那一句,父王是父王,爹爹是爹爹。 她打下江山,以祭父王。 而真正寄托的父亲情感,是他秦弈。 但这爹怎么当? “如果……”秦弈试着道:“你真当我是父亲看待……那我惩罚你,你认不认?” 李无仙果然皱起了眉头:“师父为何要罚我?” “我要罚你,是想让你记住,有不少南离百姓因你而死。”秦弈认真道:“如今你为帝王,因你一言可以影响更多人的命运。你觉得我矫情也好,圣母也罢,既然还认我是你师父,那我就有责任有义务引导你一个仁字,引导你凡事多考虑一下别人。当然……你可以不理会我,毕竟你已是帝王。” 李无仙小脸蛋拧巴了好一阵子,好像还不是很服气。 但似是觉得秦弈说得也有他的道理,也比较符合她心目中一个当爹的意思,便叹了口气道:“并没有人教导我这些,既然师父认为这是错的,无仙认罚。” 她这么光棍,倒让秦弈哽住了,怎么罚? 她不是一个真正的小孩子,如今的她是一代开国帝王,鞭笞天下,自有威仪,心中也有自己的见解,某种意义上比他秦弈牛逼多了,这不可能用打骂来惩罚的。 就算真正的父亲,也没法去打一个已经做高官的孩子。否则那甚至是能成仇的,适得其反。 忽然想起流苏这混世魔王肯定有不少好点子,便问计流苏:“棒棒,棒……咦?” 这时候才发现戒指里流苏正在拍一只黑色毛球,自顾自地乐呵:“小皮球,黑黝黝,拍不坏,不要修……” 秦弈傻了眼,这黑毛球哪来的? 面前李无仙的声音再度传来,已经带了几分笑意:“师父是不是从没惩罚过人,不知道怎么办了?” “呃……呃?”秦弈十分没面子,哪里是不会罚人,我揍你可以吗? 李无仙抽了抽鼻子:“小时候母后罚我,是打屁股的。我们处罚犯错的宫人,也是杖之……” 说着犹犹豫豫地转过身,趴在地上撅起了屁股:“师父来吧。” “哈?”秦弈目瞪口呆。 流苏坐在黑球脑袋上,变出一个白雾瓜吃了一口。见秦弈不打,很快白雾瓜化作鞭子,流苏跳下来,转身踢了黑球一脚:“起来,换个趴着的造型。” 黑球委屈地趴了过去,一个圆溜溜的球哪有什么趴不趴,流苏打量了半天不知道屁股在哪,便随手“啪”地一声,一鞭子抽了过去。黑球腾云驾雾般飞了起来,撞在一块灵石上,慢慢滑落。 “真没意思,连个屁股都没有。”流苏掷鞭愤然。 说得你有似的……饕餮敢怒不敢言。 里面流苏打得开心,外面秦弈却没有打,想了一阵,终于道:“你设南离罹难民众之位,长跪一夜,诚心默祷吧。这是符合你身份的罪己,在这种世界观上,说不定还有实质意义……反正你是我徒弟,但也是帝王,打屁股算什么事,起来。” 李无仙站起身来,转头看他,眼里的异色更浓了。 秦弈又道:“除此之外,最终的结果算是好的,我再矫情也不能强行说如今的离国还比不上那个荒僻南离。这本是应当奖赏的事,而不能反而骂你……如今你富有四海,我也奖励不了别的,只能是仙家之器。” 说着掏出一个龙辇模样的法器:“你现在还不能飞行,飞行法宝对你比较有意义。这件飞行法宝原属玄阴宗主玄皓真人所有,是晖阳之宝,却并不需要多少法力来驱使,你完全能用。另外,这是一枚储物戒,也是晖阳级,空间挺大的……卧槽好像比我自己的还大一点……” 李无仙没有去接法宝,反而看了他好一阵子,灿然一笑:“师父你知道吗?以前你眼中,这是故友之女,而今天……才是自家徒弟。” 秦弈神色有些怪异感,你的意思是,以前我送你东西不算啥,在我对你板着脸进行惩罚之后才算你师父?你是抖m? 李无仙低声道:“师父这次要多留一段时日……如今徒儿有能力尽孝了,也让徒儿多尽几分孝心。” 秦弈叹了口气:“不是你要尽孝心,而是我的师父责任尽得太少……我会和青君多留一段时日的。” 李无仙笑了起来,笑容很是开心:“那我……那朕现在就去设祭,师父且宿宫中……哦对了,要安排宫女伺候吗?” “我会被你姑姑打死的。”秦弈作势虚踢:“去去去~” 李无仙笑着退开,笑容灿烂无比。 目送李无仙离开老远,李青君才忽然出现在身前。 秦弈道:“你一直不出现,是否不满意?” “不是。”李青君摇摇头:“这结果已经是很好的了,你做得也合我意……只是我暂时不知道怎么和她说话,过几天吧。” “嗯。”李青君毕竟是被坑的当事人,相见尴尬是完全正常的,还是缓几天吧。 秦弈一脑门烂账地想了好一阵子,忽然伸手揪出戒指里的黑毛球:“这是怎么回事?你哪位啊?怎么会在我戒指里?” 黑毛球有气无力:“我是饕餮……” 秦弈醒悟:“……你来偷花吃?爽了吗?” 当事球:“现在就是后悔,非常后悔。” 第五百三十八章 饕餮入伙 到了李无仙给两人安置的寝宫,秦弈关上殿门,和李青君坐在里面研究这个毛球。 秦弈拎着黑毛球在空中打量,毛球就耷拉着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也不挣扎。 李青君看这样子觉得好笑,有些闷的心情都被逗乐了:“这真的是饕餮?” 饕餮咕哝:“你当是什么就是什么吧……” 李青君伸个指头嘟嘟地戳了两下,笑道:“你不是上古凶魂吗?” “是啊。”饕餮生无可恋道:“但是上古有些东西更凶,你们区区凡人不明白……” 流苏飘了出来,瞪着它看。 饕餮抖了一下,不说话了。 流苏道:“这货是被你撞回去归位的时候强行分离的分魂,所以并没有和你对战的那个饕餮的强度,现在也就是个腾云水准……不过饕餮该有的能力都有,就看它的实力够不够发挥出来罢了。” 秦弈倒是很赞许:“腾云之魂能被看得见的,都很厉害!” 流苏:“……” 这个倒也是,一般情况下是看不见的,而它流苏和饕餮这种凶物……不对,这话有歧义,流苏不凶。 李青君道:“也就是说它其实还有饕餮的能力,那岂不是很危险?” 流苏解释:“能力是具备,但眼下这点魂力发挥不出来,就如同我一样……但它恢复可能会很快,随便吞什么都可能导致恢复。” 秦弈犹豫片刻:“烤了吧。” 手掌一翻,红莲劫火泛起。 “等等!等等!”黑毛球剧烈挣扎起来。 秦弈把火挪开了一点,奇道:“你反正不灭,这边烧没了自己回雕塑蹲着等人下次召唤就是了,这么害怕干什么?” 饕餮叹了口气:“你要是被封印了几万年,好不容易能出来冒个泡,也不会想回去的。” 秦弈的手抖了一抖,看向了流苏。 流苏把手笼着,抿嘴不说话。 “你这让我很难办啊,狗子。”秦弈叹气道:“让你留着吧,我没法信任你,随时要被你反咬一口。放你海阔天空出去吧,不知道多少人要被你害死。对你这种凶魂同情仁慈那就是对别人的残忍……” 饕餮急道:“既有流苏在这里,如今魂力差距还这么大,我还能干啥?” “我家棒棒哪来闲工夫盯着你?出去战斗的时候怎么办,等你在后面反咬?” “我……家?棒……棒?”饕餮直了眼睛。 流苏一骨头砸在它脑袋上:“要你多什么嘴!” 饕餮无比委屈,他叫你棒棒你都没啥,我重复一句就挨打? 可怜著名上古凶魂,暴戾残忍,无物不吞,谁见了不胆战心惊,在这里被镇压得真成了狗子。 饕餮暗中咬牙切齿盘算着啥时候报复,不料流苏却转向秦弈道:“它这个……想出来也是常情。” 秦弈很是惊奇:“棒棒你居然真产生了同理心?” 这臭棒子这些年越来越人性化了啊,早年那高高在上冷酷的臭样子好像少了很多。 “不要紧,它脱不了我的手掌心,我自有一些制魂之术,它很难反噬。”流苏道:“主要是……它也有些手段对我们有用,说不定我们真用得上。” 饕餮心中挺吃惊的,按这样子看起来,秦弈和流苏之间好像还是秦弈拿主意? 它眼珠子转了一转,赔笑道:“对对,只要让我留下,那就是指哪打哪,什么手段任凭吩咐……” 秦弈很是无语,心知这种凶魂绝对不是这么可怜巴巴,而是装可怜。而它低声下气也不止是被流苏镇压的结果,而是有所求。 否则它海阔天空自己跑路就是了,死皮赖脸地留在这里干什么? 当然是为了彼岸花。 既然有所贪图,流苏真的镇得住?秦弈目视流苏,流苏会意,忽然一指点在饕餮眉心。 饕餮愣了一下,却没有反抗。 其实它也根本无法反抗流苏,不如省点力气。 流苏道:“这是戾魄之咒,它若是对我们产生不利的反噬之意,就会感到万针攒刺的痛苦,无力行动。” 秦弈顿时安心下来,看着饕餮那衰样也是摇头。 这是贪魂,本身就不是绝对理智的生物,而是世间贪欲的具现化、集合体,未必就有多高的格调,这模样虽然让人意外,倒不是不能理解。 对彼岸花的贪已经让它达到了恨不得时时刻刻盯着、离开都不舒服的程度,或者是在彼岸花附近就能让它得到一定的好处? 这也是一种反面教材吧,极致的贪,导致受制于人的结果。它口头是说它后悔,真要是还有下一次,估计它的做法没有任何差别,这是灵魂本质决定的。 想到这里便道:“既是如此,你便留下吧,但没有我的首肯,你不许对任何人出手。” 开玩笑,这可是一国之都,还是皇宫里,要是被这种凶魂乱咬人,那就完球了。 饕餮赔笑道:“那是当然,戾魄之咒都吃了,总该放心了吧……从此就是秦家门下一小吏,让我咬谁就咬谁。” 秦弈忍不住笑:“那我给你起个名字可好?叫饕餮别人听见了不方便。” 饕餮道:“随便叫什么都行,名字无所谓。” “那就叫黑夫吧。” “?” 流苏反对:“真难听,叫饕饕多可爱。” 李青君立刻道:“叫淘淘。” 饕餮赔笑:“可以,可以。” “……”画风突变。 看着眼珠子滴溜溜的饕餮,秦弈暗自叹了口气,知道它此刻都还一肚子藏着偷吃彼岸花的心思。也不知道那东西究竟对它有什么用途……今后有得防备的。 “那个……”饕餮小心道:“你们的彼岸花,哪弄来的?当年都很不好找,找到了狗脑子都打出来的……你们这点实力……呃……” 言下之意,他们得到彼岸花简直不可思议。 流苏道:“彼岸花长于幽冥,当年就非常少见。如今幽冥崩了几万年,元素缺失,已不具备自然成长彼岸花的条件,可能已经绝种。所以现在不出意料就只有我们所知的那么几朵,部分在无相强者手中,另外唯一的一朵就在这里。” 饕餮愣了一下,沉默不语。 流苏淡淡道:“我大概猜得到你要彼岸花干什么……无非是为了挣脱牢笼,直抵彼岸,或许从此可以不受封印,真正的不死不灭大自在。但我觉得这里面差了不少环节,不是吃朵花就能实现的。” 饕餮沉默片刻:“确实差了不少环节,事实上彼岸花当年我也不是没吃过……反正吃了确实感觉有益,多吃点说不定不同呢?” “你这是无脑贪。”流苏道:“你们这种凶魂,本就永恒,若还能轻易身证大逍遥,世间就乱套了……” 饕餮此时不见了刚才赔笑的假象,面无表情道:“我们本就是因你们之贪婪凶暴无信诡诈而生,说我们贪婪,我们乱世,不如问你们自己。” 下一刻小骨头敲在了它脑袋上:“顶嘴、顶嘴!” “喂喂,有话好好说,现在是自己人!” “谁跟你自己人!” 两只球一追一逃,秦弈李青君面面相觑,都一肚子话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无仙那个问题少女还不知道怎么办呢,这边又是一个问题老球,这日子是越来越热闹了…… 第五百三十九章 这些年的意义 夜深人静。 闹腾腾的流苏和饕餮终于也消停了,秦弈李青君盘膝坐在榻上,看似在修行。 实际上早已魂魄出窍,到了李无仙祷告的祠堂。 晖阳等级神魂出游已是寻常事,两人都打算看看这李无仙到底会不会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目前看去,李无仙是认真的。 她在宫中南离祖祠设祭,很是正规。 一般情况下,设祭是在祖陵之类的地方,很少在宫中的。李无仙这个状况特殊,南离万里之遥可不会去迁陵,于是便在宫中设了一个祖祠。李断玄李青麟等人的灵位都在这……也不知道李断玄看见了会不会吐血。 其实李无仙是知道李断玄没死的,当初李断玄接走李青君,这丫头全程目睹。可这种灵位是给外人看的,没办法,总不能被人说连开国祖宗都不供奉……所以李断玄说他收到了一些众生愿力,就这么来的。 这东西对李断玄的修行完全无用,倒是对邙山尊者有一定的用处……当初邙山尊者扶持后人立国,也未尝没有一点这意思,只不过西荒和南离一个鸟样,小得可怜,那点愿力有等于无,屁事还多,邙山也就彻底放弃了。 至于亲自干涉去征服神州这种事还是算了吧,看看这次太一宗的下场就知道了,气运反噬依然存在,左擎天这次回去指不定怎么折腾太一宗,可以预见这个宗门必然的衰败。 这东西对巫神宗修行有一定用处,也不是特别重要,肯定不值得这么搞。当然了,如果有如同李断玄这样送上门的愿力,邙山估计会笑死。 这种事情说来也是很有点冥冥的作弄,不想要的李断玄偏偏得到了,想要的邙山偏偏得不到…… 左擎天也很理解邙山会想驻扎龙渊城观察的想法,不是滋味的感觉,那种小纠结想得出来。 也就是想看看……妒忌并没意义,李无仙这种妖孽做后代,换了是邙山也不知这个该欣慰还是心头发凉。 正如此刻秦弈和李青君大半夜的还得来观察她……以她引妖灭自己国家的心机和决绝,要是换了其他路人,两人说不定早都敬而远之了,可这份渊源怎么割得掉? 只能多费心了。 李无仙此时很认真地设了灵位,殿中还有潜龙观的道士在做道场,秦弈清晰地感觉到有种愿力正在上空汇聚,又慢慢融于轻清。 在这种世界,这类祈愿是真的有一定效果的,例如游荡的冤魂安息与轮回,抹平怨念之类的。普通人效果比较低,而一代人皇恐怖无匹的运力加上潜龙观道士做法,所能起到的效果不好推算。 但前提一定是祈愿者诚心,以精气神共鸣,一旦心不诚,那绝对无效,忽悠忽悠别人还行,对于此时晖阳之境灵魂离体的秦弈来说,一眼就看得出来真伪。 目前来看,她真的很诚心…… 那小脸上的专注感,看得李青君一阵恍惚。 有时候总觉得,真的像在看着某一阶段的自己。 秦弈也觉得,如果李无仙幼时都是主动在刻意吸收身边长辈的知识,那更应该模仿李青君多一点,毕竟她实际上见到父亲的面都没几次,事迹都是听别人谈论而来。反而是在李青君扶持下做了一年国王,算是朝夕相处,接受过李青君大量无意的灌输,至少在外形气质的表现上肯定是更接近于李青君的。 这就是她那种沙场英气的由来。 说不定她说“师父仙路之上永远少年,而你没几年就老了”这种话都是李青君自己无意中自语,而被她听了去,记在心里的…… 而后来被她自己弄得国破,李青君想教也没法教了,大家分隔各地,在大乾宫中更不可能有什么人好好教她了,更是自学了一肚子皇家政治。 她有点像一台超脑计算机…… 她其实……很渴望有人好好教她、好好关心她、不要总让她自己吸收学习的吧。 所以被板着脸批评惩罚,反而挺开心的?因为那让她找到了有父亲和师父教诲的感觉? 所以实施惩罚举措也很诚心,很听话。 是这样吗? 两人心中同时感到了心疼。 李青君抿着嘴,半晌才传念道:“你回去歇着吧,这些日子你也累了,我看着就好。” 秦弈转头看她。 也许无仙并不理解,李青君用尽一切努力满怀着期待重建家园却莫名其妙被妖怪摧毁时,那种一切努力和坚持被一朝摧毁的痛苦,要不是为了救孩子出去,青君大概率会战死于南离而不退。 也许为她挣脱束缚的本意和结果都是好的,不代表就要对这种方式领情。 人的情感,不是计算机里冰冷的程序。这是一切靠天生灵光来理性地解析周遭一切的李无仙无法简单理解的东西,而矛盾的是,李无仙自己却在期待着感性。 但秦弈看得出来,李青君虽然板着脸,可心中的原谅却比她自己想象的还快。 她的心跟豆腐做的一样。 “不看了。”秦弈虚无的手轻抚她的脸颊:“我们一起回去休息。” “可是……” “你没什么要背负的,你只是秦家妇。如果对她有教育责任,那是我这个师父的。” 李青君怔了怔,笑了起来:“大男人。这天下四处是女王女帝女宗主,也不知道你这大男人想法哪来的。” 秦弈叉腰:“因为你说的这些,已知大部分都是我的。” 李青君绝倒。 ………… 次日一早,天才蒙蒙亮,李无仙就到了殿外,很恭敬地行礼:“徒儿向师父请安。” 里面传来秦弈的声音:“咦?你不要上朝的?” “朝会没这么早,先来向师父请安,也想找姑姑道歉。” “你姑姑出去了……”秦弈道:“不急的话进来坐坐。” 听说李青君出去,李无仙叹了口气,举步进门。 一眼看到秦弈在画画,李无仙凑了上去,眼里很快闪过惊艳之感。 那是她的画像,画中是七年前她在堆雪人时的模样,留着鼻涕屁颠颠的,栩栩如生,就像活过来一样。 秦弈停下笔,转头看了看她,温和地笑笑:“其实师父心中的你,始终还是这副模样。这一闭关七年,变得这么大了,着实有些没适应过来。” 李无仙拿起画卷打量,口中没说什么,眼里却都是喜色。 秦弈又道:“这些年你一个人在大乾面对宫廷诡谲、天下浪涌,可以想象你肩负了多大压力,我这个做师父的什么忙都没帮上,见面就骂人,也是过意不去。” 李无仙摇了摇头:“师父自有自己的事做……你已经做得够多了。这窃乾之路,都是师父铺好了的,又传我造化金章,法宝在身,其实我并没有什么艰难的……” 一统天下,你说你不艰难……这玩意哪里是一点修为和法宝能顶用的…… 当然也有一定的用处,比如说她几乎可以不怎么睡觉,时间精力都比别人充沛得多,记忆力之类的也比正常人好无数倍。同时不怎么担心安全问题,除此之外,当然是她自己的能力所致,政治军事能力她或许可以反过来做秦弈的师父。 秦弈道:“你在大乾学习了这么多,是乾皇有派先生教么?” 李无仙道:“早些年有学士来启蒙,教读书写字,以及一些经史。后来大乾乱了,乾皇也顾不得这些,早都停了。不过我让人给我拿书看,倒是无人阻碍,想看什么看什么。” 顿了一下,小脸上有些怪异之色:“师父要教我治国吗?” 秦弈捂脸。你这怪异的表情是什么意思,看不起我们穿越者吗? 还没等他死撑几句,就听李无仙道:“其实……对于治国什么的,无仙原本并没有太大兴趣。就连打这个天下,也……幸好师父昨天说是值得奖赏的事情,才让我找到了这些年的意义。否则若是也像之前南离事那样否定,我甚至不知道我这十几年到底是为了什么。” 第五百四十章 新的目标 果然,之前猜测的没错,她完全是自幼听大家说要建功业,觉得这是她必须做的事情才去做的,而事实上她对此并没有多大兴趣。 就像是一个孩子完成了一件了不起的任务,最大的期待是得到长辈们的夸奖:你好棒。 说她没想过别人,可实际上她做事却都是为别人做的,而不是为了她自己。 真的很矛盾。 “那么……”秦弈斟酌了一下,问道:“你自己想做的事是什么呢?” “嗯……”李无仙偏头想了一阵子,挠了挠头:“不知道。” “不知道?” “嗯……学师父的仙法,我也是觉得能让自己变强大不被欺负,而且挺好玩的,才学的。”李无仙道:“我也没有非常想要精研的念头,没打算当成什么毕生追求来做。师父送的法宝,就像……就像很好玩的玩具吧,拿着挺开心的。” 说到这里,她吐了吐舌头,好像怕秦弈觉得自己辛苦传艺喂了狗。 结果秦弈大喜:“我也是啊。” 李无仙:“?” 秦弈笑道:“我修仙也是为了不被欺负,而且挺好玩的,也没当成什么毕生的追求。你看你看,果然是我的徒弟,这就叫缘法。” 李无仙笑了。 秦弈拍拍她的肩膀:“但这个样子是不行的,我们也不能太咸鱼。当年你爹说过,人总是要有一个理想,并为之前行,否则一生随波逐流麻木地活着又有何用?虽然师父算是中枪中得跟筛子一样,心里其实是很认同这话的。你此时一统天下,算是完成了一个小目标?呃……” 这个小目标有点牛逼。秦弈神色古怪地哽了一下,续道:“小目标完成之后咱们还是要有新目标的嘛。” 此时的李无仙神色更古怪,她僵着脑袋,眼角悄悄瞟了一下秦弈拍她肩膀的手。脸蛋微微有些红,但眼神更欢喜。 和昨天半蹲着扶着她的肩膀一样性质,她见过,别家长辈和晚辈亲近时就是这样。 师父没有师父架子,更不像那些拿腔拿调的仙人,是真的把自己当最亲近的晚辈来看待的。 心目中的师父就该是这个样子的,有人管,有人教,却又能笑嘻嘻地和你闲聊,像父亲一样……很开心。 “呃?别发呆啊。”秦弈自己倒没意识到什么,随口道:“你一会就要上朝,也就是随便聊聊,可不是什么人生抉择。” “没有的。”李无仙笑笑:“现在既然一统江山,无仙自然有新的目标。” “嗯?” “既然做了,就要做好。我既然已是帝王,那就要做好一个帝王。”李无仙认真道:“我也能使国家强盛,使人民富足,给这天下一个盛世,这是我的职责——也许这才算是先王遗志?但这不是继承什么,朕才是开创者,这是朕的江山。” 秦弈眨巴着眼睛看着她。 一会“我”,一会“朕”,听着有些乱,秦弈却听明白了。 说“我”的时候,是他的徒弟。说“朕”的时候,是一位帝王。 李无仙道:“在宏观视角,朕依然觉得师父和姑姑的不悦有些矫情。但既然师父这么说了,我会默默看着,当我一腔心血为了这片山河,而有人为了更好的目标毁了它时,我是否也会那么纠结。” “喂。”秦弈忍不住道:“你还真想有那样的一天?” “事未必同,或许会有类似的性质。”李无仙道:“这是有仙人的世界,当然有更大的东西,人皇说了不算,凡俗社稷在一些人眼里更是不值一提。” 她顿了一下,小脸上有了些冰冷:“无论我名字本意是什么……我还是觉得,这确实是个好名字。” 秦弈怔怔地看着她,曾经自己觉得这名字很难听,说不定她长大了会自己改。可如今看来,她因为自身经历,已经对此赋予了新的意义。 修炼到现在的程度,很多事情都会有种冥冥预感。秦弈总觉得,这事必有后续,只是不知道以什么形式发生。 “好了我要上朝了。”李无仙的神色又有了点赔笑的意思:“师父安坐,待徒儿散了朝,再来陪师父。” 看你那一步三回头的样子,谁陪谁呢?秦弈有些哭笑不得,这丫头……明明是自己很想赖在师父身边的吧,她确实自幼少了亲情,对此比任何人都期待。 李无仙走到门口,忽然回眸:“师父,你说我们不能太咸鱼,那么你现在的理想又是什么呢?” 秦弈随口道:“让一根棒子能跑能跳,让你的师娘们安心快乐,把我的徒弟教好了,且不受任何人欺负。” 李无仙笑了,半晌才憋出一句:“真俗,真不像个仙人说的话。” 秦弈笑笑:“仙人首先是人,谁都一样。” 李无仙道:“可不是谁都会有‘师娘们’。” “咳咳。”秦弈老脸憋得通红,剧烈地咳嗽起来。 李无仙一溜烟跑了,到了很远才放慢脚步。 有太监行礼:“陛下。” 李无仙递过刚刚秦弈画的六岁流鼻涕堆雪人画卷,郑重交代:“装裱起来,挂在御书房。” 太监接过看了一眼,脸都绿了:“这个……挂御书房?” 李无仙板着脸:“让你去挂就去挂!小时候的朕难道就不是朕吗!” 太监擦着冷汗退下了。 李无仙转头看了看秦弈的寝殿,学着秦弈的语气自语:“把我的徒弟教好了,且不受任何人欺负。” 说完这句,她“嘻”的一声,一蹦一跳地去上朝。 左右一堆太监宫女都在擦汗。 这特么是开国帝王? ………… 在秦弈与徒弟谈心的时候,李青君漫步云端,前方云头盘坐着一个老道士,双目微阖。 太一宗宗主清玄子。 “不知前辈传音让我们相见,有何指教?” 清玄子叹了口气:“这次太一宗涉足红尘争霸,你们是否认为我们失心疯?” 李青君摇摇头:“人各有志。” 清玄子道:“你们可知,为什么我们不直接押注李无仙,而是扶持西边几个势力?” 李青君愣了一下,这难道不是因为李无仙身边已经有潜龙观,以及都能调查到她有秦弈的背景,你们觉得利益不够吗?难道还有其他因素? 看李青君的神情,清玄子就知道她在想啥,无奈地叹了口气:“李无仙是修仙者,练到琴心阶段,算是已然入门了。这世间原本是不可能存在修仙者成为人皇的,我们认为她必败,所以选择其他势力,本以为我们这才是顺天应人。” “原来如此。”李青君道:“我们也知道没有修仙者成为人皇的前例,这里可有深层原因?” “玄乎点说,就是仙道与人道并不兼容,因此难有人皇气运加身。”清玄子道:“据闻远古部族即为国,强大的修士既是人皇也是神祗,但即使强如他们,终究也历仙神大劫,于是诸神黄昏,直至如今。而在那之后,就再也没有修士成为人皇了,你可以认为天道扯断了这一环。” 李青君听得皱眉:“道长的意思,该不会是无仙将有什么大劫?” “未可知也。”清玄子道:“这次的事情,人皇以德报怨,我们也不是没有良心,故来提醒。反正最好还是让她跟你们出世修行去,若是长期据此位,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 李青君道:“道长见多识广,能否提供一些可能性的参考?这说得太玄乎并无意义,谁能依据这几句话来做抉择?” “唔……”清玄子想了一阵:“以最简单的表现形式来看,眼下会有不少修士蠢蠢欲动,会想要收她为徒之类的,更有甚者说不定要以她为炉鼎。她是气运之所钟,对很多人都有强大的诱惑力。” “呵……”李青君道:“若是天灾,尚未可说。若是人祸……我们的仙道也不是白学的。” 清玄子奇道:“贫道看你对人皇颇有怨言,还愿为她赴险?” 李青君淡淡道:“她是我侄女,兄长唯一的骨血。便有矛盾,也是我们之间的事,与外人何干!” —————— 重要通知:近期有骗子开了所谓的“问道红尘v群”,号称群里可以提前看五十章,骗人交钱进群,大家千万不要相信,尼玛我连半章存稿都没有,有五十章先给我康康好吗?已经有很多书都有骗子这么搞了,望广而告之,都不要上当。本书真正群在起点书评区置顶。 第五百四十一章 进食的狗子 听了李青君回头转述,秦弈沉吟半晌,问道:“棒棒,当初啥情况?” 流苏懒懒道:“不知道,反正我们那时候没这么多破事儿。我不是早也和你说过了,那时候直接涉足人间,算政教一体吧,与现在模式不同。至于为什么变成现在这德性……连幽冥都崩了,很多规则已经不太一样了吧。反正混乱之地那边人仙聚居,也没见什么问题。” “混乱之地毕竟算小地方,尤其千山联盟更只不过是一座山中城,不足为凭。”秦弈想了一阵,不得要领,便也没纠结:“反正千辛万苦打下的江山,谁会因为听道士胡扯几句就撒手不要了?又不是过家家。多少利益以无仙为核心纠合在一起,说出世就出世,天下再乱谁来负责?这些老道士懂个鸡儿的政治,只会闭着眼睛说放下。” 饕餮道:“他可未必是不懂,说不定还等着忽悠你把徒弟带走了他们还能接手?” 李青君颔首:“有可能,反正我不太信任太一宗这群人。现在既然无仙有心治天下太平,我们更该支持才对。” 秦弈揪出黑毛球:“刚才的话是你说的?你很懂啊?” 饕餮一脸鄙视:“人类,不就那点弯弯绕。要是刚才我在他面前,必定能察觉贪念出来。” “你很能?”流苏鄙视道:“现在这里都是人类,你倒是察觉个贪念出来看看?” 饕餮愣了一下,这里它还真的察觉不出任何贪来。 它想了一想,强行道:“你们也就是没遇上让你们表现出来的东西,之前你在戒指里抱着那个血凛幽髓眉开眼笑的,别以为我不知道,那是一个次品意外吸收成了上品,你很高兴。” “那又怎么了?”流苏翻了个白眼:“知道什么是贪和正常需求的区别?我再想要血凛幽髓,也不会为了它不要命地去冲乾元阵,血幽精华就在面前,我们都能一动不动。问问你自己可以不,早哈喇子流一地了吧?” 饕餮耷拉着脑袋不说话了。 秦弈道:“血凛幽髓圆满了?” “嗯,原本就差了一些而已,这次的血幽祭台档次高很多,吸收了部分精髓就圆满了。”流苏笑道:“现在可以考虑别的了。” “那现在我们要的东西……除了冥华玉晶,其他的有眉目么?” 话音未落,就见饕餮亮起了眼睛,连哈喇子都流下来了:“冥华玉晶!在哪里!” 秦弈一拳砸在它脑袋上,把它塞进了戒指。 饕餮挣扎:“等等等等!你们找这些东西,是重塑肉身对不对?” 秦弈停了手:“你知道?” “这些东西的性质一听就知道,血凛幽髓铺血脉,冥华玉晶造灵台。流苏手头有造化骨……要是没猜错,你们还要天魄玄壤筑肉身,要建木之实化六腑,用混沌之火祭炼融合,最好还要天演流光沐浴过……” “你还真的很懂啊?”流苏刮目相看,要知道这些东西它也是在鲲鹏紫府里重新推演了生命之道才推算出来的,这饕餮居然一听就知道。 “我当然知道。”饕餮得意洋洋:“大部分东西我都吃过!” 流苏一把掐住它:“那些东西不是用来吃的!给我吐出来!” “咳咳,别掐……”饕餮辛苦道:“我知道建木在哪里!” 流苏愣了愣:“喂,你和我一样几万年不出世,现在的地貌早变了,你以前的认知不作数的。要不然我知道的难道比你少?” “那不一样,就像我不敢说天魄玄壤在哪里,但我敢说建木在哪,因为我就那上面出来的,自有冥冥感应。”饕餮一脸怀念:“那里的桃子好好吃啊……” “别怀念了,赶紧说在哪!” “呃……”饕餮眼睛直了一下,赔笑道:“我现在魂力低微,感应不到。” 流苏探头进秦弈的戒指,摸出了狼牙棒。 “救、救命啊!” ………… 当李无仙散了朝,再度来找师父时,看见的是秦弈和李青君一起蹲在地上逗球。 李青君丢下一块肉,一只黑毛球就扑了过去,啃得干干净净。 秦弈又往另一个方向丢出一块灵石,黑毛球肉沫都没吞完呢,立刻两眼放光地又扑向灵石那边,一口就吞没了。 可怜的狗子终于用它的价值,换取了食物…… 李无仙觉得很可爱:“师父这是什么啊?” “哦。”秦弈一脸和蔼:“这是师父的宠物,叫淘淘。” 饕餮转头看了李无仙一眼,忽然流下了哈喇子。 李无仙皱眉后退半步,她敏锐地察觉一种极为凶险的感觉,仿佛面对的可爱毛球是一只旷古凶兽。 秦弈知道这厮肯定是嗅到了什么人皇气运之类的玩意,又开始发作了,便一脚踹了过去。黑毛球滚了好几滚,悲剧地趴在墙角不动了。 那凶兽感觉立时无影无踪。 李无仙眨眨眼,心知这“淘淘”有点问题,也没去问,只是对李青君行了一礼:“姑姑……” 李青君之前一直算是在避着她,包括早上是她去见清玄子而不是秦弈去见,这都是有数的。李无仙知道姑姑此时愿意出现在面前,其实就已经等于宣布原谅了。 李青君板着脸:“不是说你的宏观视角还是觉得姑姑矫情吗?” “呃……”李无仙摇摇头:“姑姑抱我突围,逃亡千里,血染征袍……要是没有姑姑,又哪有现在无仙自以为是说别人矫情的份儿。” 李青君看了她好一阵子,低声叹了口气。 也就是说其实她确实还是认为大家矫情吧,她是个有成型三观的帝王,不是一个需要别人教育的孩子。但她心知肚明谁对她好,并且极为重视,与其说是道歉,不如说她是在退让呢。 “算了。”李青君没继续纠结,只是道:“早上见了清玄子,认为你以修士做人皇,估计还要遭波折。我们并不确定他说的话有几分真,但还是做到心中有数的好。” 李无仙怔了一怔,想法和之前饕餮一模一样:“他该不会是贼心不死?” 秦弈终于道:“无论是不是……你知道我们是无法久留的,要自己做好防范。” “师父为什么无法久留?” “因为我和巫神宗的赌局只在他们是否干涉你的层面,实际上我还在他们的通缉之中,如今可以算是一个暂时休战的默契期,一旦他们再度开始找我麻烦,那反而是我连累了你的国度。”秦弈道:“当然,我自己也有些事要做,也不能留太久。” 李无仙皱眉想了一阵子:“师父自己预计几时离开?” 秦弈揪过黑毛球:“等这货恢复晖阳,就差不多了。” 李无仙看着耷拉的黑毛球,嘟嘟戳了两下:“它吃什么的?” “什么都吃。” “嗯?”李无仙随手拿过石桌上的盘子,上面有几个水果:“淘淘,吃东西啦。” 饕餮一口就将果子吃了个干净,顺便连盘子都咯吱咯吱吞掉了。 然后生无可恋地趴在那里咕哝:“不好吃。” 李无仙呆愣愣地看着消失的盘子:“它该不会就是靠吃东西修炼的?” 秦弈打了个响指:“没错。理论上吃能量越强的东西恢复得越快,实际上就算是吃土它都能成长。” 李无仙摸着下巴打量饕餮,暗道这货吃东西就能成长,然后成长到晖阳师父就要走…… 是不是该找厨子给它下个毒? 饕餮忽然激灵灵打了个寒颤,好像有什么恶意围绕着自己,比流苏还凶残。 第五百四十二章 你的江山 秦弈确实不可能在这里久留,不提自己一堆事做,光是巫神宗什么时候找上门算封不戾的账都不好说。血凛幽髓的事就算左擎天另有想法,这封不戾之死是绝对不能等闲视之的。 现在见的乾元多了,打都打过两个,连无相都见过面了,好像乾元已经满地走。实际上这是他秦弈的气运与众不同的缘故,随身太清棒,要承担的事自然比一般修士大。别的修士在腾云级能见到乾元修士?大概要见一面都算是极为荣幸的事。 乾元修士在当今之世不仅不是满地走,而是金字塔的上层,基本属于修士可以期待达到的天花板。 因为无相已经是阳神层面,走向了真正的长生不灭之途,虽未圆满,已有真正的仙神意思在了。若按另一些世界观,乾元是化神,化神圆满是要渡天劫的,生命形式都会变了。如果有飞升,那乾元圆满之后就是渡劫飞升,无相早该去另一个次元了,差不多这个概念。 仙神之劫后,众妙之门崩碎,天上人掠世间灵气九成于天,修行越发艰难,早已不复远古遍地是无相、太清都好几个的盛况。 妖劫之前记载混乱,不好考证,而妖劫之后这一万年,明确有载的就诞生两个无相。 一个万象森罗之主,于七八千年前证无相。万象森罗宗一跃从个乾元级魔宗变成叱咤风云的顶级宗门。 一个天枢神阙鹤鸣真人,两三千年前证无相。也让天枢神阙真正奠定威压当世的超然地位。 曦月是经历过妖劫的真正大姐头,神阙七宫,坐镇第一宫天枢之位,其实含义就是令皆出其门。因为阙主长期只为了证太清,大部分事情都不管的。 所以为什么天枢神阙三个无相也没法达成碾压,因为鹤鸣真人只是个初期,在老牌无相左擎天面前说话未必能多大声,对万象森罗之主也是矮了一头,唯有曦月可以顶他们。 某种意义上,这所谓一正二魔的互相牵制,就是曦月带个小弟vs巫神与森罗。 左擎天对曦月的熟悉态度不是没有理由。 总而言之,一万年,多少沧海桑田,多少英才辈出,就两个无相。 太清?那是啥? 无相这种程度,即使是自命天才的人也很少去追求了,大家都有数,没有天大的造化不用考虑,乾元就是所能追求的顶端。 即使万年一出的无相,就算打乾元可以如打小孩,那也无法做到任由乾元打不破防,没到视如蝼蚁的程度,也得对乾元有一定的尊重。 封不戾只是乾元初期,在巫神宗那也是绝对意义的高层,有极大权力的长老级,对巫神宗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这样的高层领导被人宰了,要是巫神宗没个说法,这所谓的顶级魔宗也就成了笑柄。 左擎天不可能坐视这种事情,在这种事上,他无相打晖阳都没人能说他以大欺小。当时要不是曦月护着,早都被左擎天捏死了。 如今大家暂时罢战,左擎天有他的气度,不会在大家刚罢战的时候立马杀个回头枪,却不代表这梁子揭过去了。秦弈有混乱罗盘,本来走遍天下也不会被巫神宗发现,现在这被人明知道在皇宫里做靶子是显然不妥的,那和挑衅巫神宗“来打我啊”有什么区别? 之所以留在这里,可不是为了养饕餮,还真是为了陪李无仙。 说教育,其实没啥好教育的,一代帝王自有自己的三观,不是说几句就有用的。但是给长期没能好好陪伴的小徒弟多些陪伴和温暖,让她别往极端化继续发展,这是完全可以做到的,也是该做的。 长空之上,秦弈乘飞艇带着李无仙遨游世间。 初冬微雪,点点在天,山河已经染上了白色,在天上看下去已是银装素裹,青山白头。 河流静谧轻淌,雪花落在其中,消融无踪,随水东流。 大地上连动物都很少了,却偶尔能见到行人车队,粼粼车马在银色的大地上拖出了长长的轨迹。时近黄昏,斜阳在雪地上映出凌乱的影。 河边有渔夫垂钓,雪落蓑衣,画面仿佛静止,如同一尊雕塑,又如仙家笔下的画卷。 “这是你的江山。”秦弈对李无仙道。 李无仙微微点头,看着下方的景色沉吟不语。 看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有人从中感到的是浪漫与出尘,是清净与脱俗,而有人从中感到的是霜寒地冻,民生多艰。 雪中的车队,有人赞美民众的勤劳无畏,有人觉得生活不易,天人叹息。 从什么角度去看,存乎一心,别人强加的观念并没有意义。 秦弈什么都没有去说,李无仙自幼长于宫廷,哪怕再聪明,对世事的认知多为身边人所言、以及书中所悟。 有没有亲眼看过,自然不同。 她有足够的聪明和她自己的角度,他只需要陪着她就行了。 飞艇再行,已至城池。 两人随意而飞,也不知道这是哪座城。天色昏黄,街面行人也并不多,饭馆酒肆开始热闹,喧嚣声依稀耳闻。夕阳的柔光下,炊烟袅袅,直抵云端。有妇人喊孩子吃饭的声音,幼儿哭闹,夫妻吵架。不知何处迎亲,唢呐连天,爆竹声声,孩童嬉笑,喧乐盈城。 人间巷陌,俗世的气息一览无余。 城郊木屋,主人踏雪而归,吱呀一声,柴门轻响,犬吠低闻。 山中古寺,钟声隐隐,悠悠回响,不知何夕。 “这也是你的江山。”秦弈还是这么说。 那治天下太平、换民众安居的口号,在眼前具现,如此真实。 那不是壁上的山河画卷,也不是书中的锦绣乾坤。 李无仙沉默良久,忽然问:“那时候明河真人赴南离,看的是这些么?” “也许……我也不知道。”秦弈道:“但我知道,起码你要多看看。就像你祖宗立的王室子弟行走江湖的规矩,真特么了不起。” 李无仙道:“师父既修仙道,造化万端,已近长生,为什么我还是感觉师父多有眷恋,不舍红尘?” 秦弈想了想,咧嘴笑道:“可能因为我修行还浅吧。居于天外太久,他们已经忘了人间,而我还没有。” 李无仙问:“哪个好点?” “你觉得哪个好点,那就哪个好点,不想放的,那就不放,觉得对的,那就去做。又有谁规定,仙家一定是如何?” 李无仙若有所思。 秦弈自己说完这句,心中也微微一动,感觉有什么开了一样,细细看去又了无痕迹。 流苏在戒指里拍球。 饕餮“咚咚”地弹啊弹,很是无奈地道:“这男人有无相意,你怎么没反应?” “常规操作。反正无相不是口头说说,知易行难,任重道远。别玩得跟混乱之地一样就谢天谢地了。” “……” 李无仙安静地站在飞艇上,久久看着下方城池。 云雾山间,有人艰难跋涉,一身褴褛:“弟子诚心求道,望住持收留。” “你家有老母,为何来此?” “为求长生,以证菩提。” “先好好赡养你妈,再说菩提。” “弟子有香油百两……” “……你还是有慧根的。” 李无仙看着看着,忽然失笑。 第五百四十三章 造化之妙 夕阳彻底落了山,天际最后一抹余晖即将消敛。 秦弈忽然招出了饕餮。 饕餮迎风而长,从黑毛球的模样迅速变成了铺天盖地的黑云,深渊般的巨口张开,最后一抹落日的余晖尽数被它吸收吞尽。天色彻底黑了下去,就像是被饕餮吞噬了光明,导致黑夜似的。 很玄的一个场景。 李无仙神色有些惊艳之感,在此之前她也有点像她爹一样觉得修仙的就是实力强点的人罢了,即使学的是很玄妙的造化金章,由于修行未深,也还没多少感觉。 就连看着两个无相,都没啥感觉…… 而眼下这副饕餮吞光明的场景才是真的让她觉得,有了超过“力量”这种性质的仙家之意,很感兴趣。 可恰恰这副场景发生在她游览山河之后……心思有些分神,兴趣便又没那么浓了一些。 饕餮恢复了小毛球模样,落入秦弈掌心,秦弈摸狗一样摸着饕餮,转头问李无仙:“你在发什么呆?” “呃,淘淘好厉害。” 饕餮露出了得意的表情,秦弈伸手一按,它又耷拉了下去。 “淘淘性质特殊得很。”秦弈摸着饕餮道:“莫看它现在只是腾云级别,若是光论神妙之处,乾元者也未必比得过它。” “唔……”李无仙看着饕餮若有所思:“师父,修仙者到底修的什么?强大的力量?” “主要为了长生吧,力量只是护持之用,毕竟没力量早被捏死了谈什么长生。也有人为了探索本源,求知求真,那力量说得好听点可以叫护道。” “有没有像师父这样为了其他目的而修行的?” 秦弈想了想,忽然笑道:“很早以前,明河跟我说,她修杀伐之术是斩妖除魔用的,也不知道她师父到底怎么忽悠她的,快忽悠成傻子了都……结果看着一脸高冷难近,实际上蠢萌蠢萌的。” “哈……”李无仙也笑了起来。 她觉得师父真好玩。 师父算是个侠士吧,心思挺正义的,却和想象中那种古板正直根本不一样。 秦弈掌中的饕餮却撇了撇嘴,好像有点小小鄙视的表情。 秦弈没发现,李无仙发现了,觉得这与一般宠物更不一样,便笑道:“我觉得修仙就该修些与众不同的事情,像淘淘这类神妙才好玩。” “我也这么觉得。”秦弈笑道:“造化金章修下去,是可以的……只可惜世事总难尽人意,在更多的时候,还是在攻防伤敌之术上奔忙,搞得我喜欢的东西却很少涉足了。” “造化金章除了变化还可以有别的神妙吗?” “造化不仅是变化……当然,变化本身就是最神妙的事情……”秦弈伸手一招,下方山头飞上了一个小石头。秦弈握在手中,再度摊开,石头已经变成了金子。 “这是点石成金,晖阳之境可用,虽然能变的量很小,并且能变的也只是凡物,但已经踏出了这一步——凭空改变物体的性质,而不是短时间持续的幻术了。”秦弈道:“此即造化之一,涉及了世间本质。继续深化下去,一样有强大的实战意义,只可惜在能实战之前,我们几乎不看一眼。” 李无仙出神地看着那小小金子,暗道怪不得仙人对凡俗几乎无所求。 晖阳已经如此了,若是乾元呢? 秦弈又伸手一指山头。 一棵枝叶凋尽的枯树,居然肉眼可见地长出了一点新芽。 “这是枯木逢春,我现在手段不够,只能这点。”秦弈看着新芽,也有些出神,低声道:“顷刻花开,枯木逢春,这种手段如果到了深处,可以赐人寿元,甚至可以起死回生。” 李无仙摇摇头:“他不需要。” 秦弈转头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嗯。” 李无仙转头去看那新芽,暗道若说修士不能做人皇,或者干脆说修士就不能涉足凡俗太深,和这些事情是不是也有一定关系,因为太犯规? 天行有常,要是国计民生都这么玩,没钱了变钱,受旱了助苗,一点规律都不顾,那会是啥样…… 她现在只是琴心,应该还好,要是晖阳乃至乾元……说不定真的可能会有直接的天劫降临? 不确定,现在只能是脑补。 但秦弈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层,便问她:“那么你是对这些更有兴趣呢,还是治国?” 李无仙回过神来,笑了笑:“这是我的江山……我是李无仙。” 秦弈哈哈一笑,一驱飞艇,转瞬远去。 “师父,淘淘能不能借我玩玩?” “可以……”之前饕餮对李无仙露出凶态的时候,秦弈就暗中让流苏给它的戾魄之咒加上了对应李无仙的部分,否则这货的所谓不许伤人还真的不靠谱。 如今既然加上了,给李无仙玩玩当然没问题。 “淘淘很特殊,不能送你,只能给你玩几天……唔……其实这段时间你喂它比我们合适,它现在魂力不足,我们这里高能量的东西它吞了有些浪费,而你做皇帝的,还挺多资源适合它用的,它也正好可以贴身保护你。但是记住,淘淘很凶,你要勒令它不能伤人才行。” “知道啦。”李无仙喜滋滋地抱过黑毛球,很是和蔼地摸了一下:“在我这里,它不会伤人的。” 饕餮浑身打了个激灵。 回到龙渊城,已是深夜。秦弈收起飞艇,带着徒弟落下地面。 李无仙一手抱着饕餮,一手拉着秦弈的衣袖,有些不舍。 秦弈摸摸她的脑袋:“当皇帝的人了……早点休息,保持精力。师父又没马上走,明天见。” 李无仙站在原地,目送秦弈进了寝殿,才慢慢转身离开。 “淘淘,这是天下最好的师父,对不对?” 饕餮撇嘴。 没见他教了你啥,这边指指那边点点,秀了几个技能,就是最好的师父了? 仿佛知道饕餮在想什么,李无仙低声自语:“你当然不懂,因为你只是个饕餮,不知人。” 饕餮黑毛都炸了起来。 秦弈压根没告诉你这是饕餮,你怎么能从一只黑毛球看出这是饕餮的?谁家饕餮长这样? 李无仙微微一笑:“以你这样万物吞噬的表现,除了古书记载的饕餮还有什么?外形什么都代表不了。有时候不是我多神秘,只是大部分世人……都太蠢。” 饕餮终于忍不住开口:“那你师父试图瞒你,他也蠢。” “师父才不蠢。”李无仙揪着饕餮往横向扯:“他是最懂我的人。” 一边扯淡,已经慢慢走到了李无仙自己的寝宫。外面一堆太监宫女候着,见李无仙回来,都行礼:“陛下。” 看似对这陛下一个人出去半夜三更才回来也挺适应的,想必以前见得不少。 李无仙笑道:“去帮朕寻几种东西来。” “请陛下吩咐。” “我要断肠草、雷公藤、钩吻、砒石、鹤顶红、番木鳖、夹竹桃、雪上一枝蒿……” 太监宫女目瞪口呆:“陛……陛下……” 一只黑毛球从陛下手上死命挣扎着要跑,又被陛下揪了回来,笑吟吟道:“去寻来就是了,别的不用过问。” “阿弥陀佛……陛下此举,有伤天和。” 一个缥缈的声音从殿中传来,别人却似乎没听见似的,饕餮愣了一下,不挣扎了。 李无仙却并不意外,随意跨入殿中,点起了烛火:“不就是想收徒么,也不知道你哪来的底气,还没收呢就开始管教朕了?来,先露几手让朕和淘淘看看,你除了隐踪匿迹有点本事之外,还有什么手段敢大言不惭?” 第五百四十四章 抢徒弟的 却见宫灯之中坐着一个老和尚。 宫灯就跟个小桶一样大,袖珍老和尚坐在里面,身后就是烛火,火光映在灯罩上,仿佛在老和尚脑后映出佛的光晕,场面看去确实有几分玄奇。 饕餮撇了撇嘴,一个缩小术罢了,居然还利用了几分幻术。 缩小术其实也不算菜,同样有几分造化之意,若是不用幻术,真实缩小到这个程度的话,算挺不容易的。但和秦弈那一手真实性的点石成金与枯木逢春相比,那就完全不是一个档次。 当然在饕餮这种等级的家伙看来,都是菜,秦弈那个勉强不那么菜一点。 饕餮并不知道,秦弈腾云期就把巨化和缩小玩得出神入化了,也就是达不到法天象地的神通水准而已……到现在都不太爱玩了。 而这老和尚却是晖阳,还是晖阳后期,这时候了还拿缩小术来唬人,显然是当作一项很神妙的东西看待…… 不过如果只是一般少女,说不定还真会一看就会大喊神奇,两眼星星了。 可惜老和尚遇上的是李无仙。 她抱着黑毛球,身躯微微有些后仰,眼神极为嫌弃地打量着老和尚,那表情有点像是看见馊了的饭菜一样。 老和尚被那种目光看得浑身别扭,自己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僧衣,还提起袖子闻了闻,确定不馊啊。 “陛下这是何意?” “这么小,还想当人师父。”李无仙嫌弃道:“你该不会是看朕年纪小,来给朕送玩具的吧?那你也没淘淘可爱啊。” “玩……玩具?”老和尚哭笑不得,终于变成了正常形态,盘膝悬空而坐:“陛下,那是很玄奥的仙术,大可与天地平齐,小可如微尘难见,含着最深的大道在其中,只消学会了,那便呼风唤雨降龙伏虎,可不只是为了好玩的。” 李无仙眼神微微动了动。 此刻饕餮很懂她的意思。 她就是觉得好玩的,秦弈也这么觉得,师徒俩都觉得这些东西最大的价值其实是好玩。当然光说“好玩”并不贴切,往格调高些说,是体验不同的新奇,寻找世间被错失的各种乐趣与风景。 甚至秦弈还挺叹气的,为了战斗生存只能多花精力在攻伐之术上,错失了很多。 大家和这老和尚就不是一个思想。谁高谁低谁对谁错那不好说,但显然相性不合。 饕餮还能明显感觉到老和尚一种贪意。 很明显,神州诸势力此时应该都很清楚这人皇和秦弈的关系了,秦弈此时住在宫中也不是什么秘密。你要做别的事就算了,要收徒?明知道对方有师父了,你挖墙脚收徒?这是犯修仙界大忌的事情,要和对方的师门不死不休。 若是左擎天这么干还说得过去,这和尚哪来的? 要么就是远道而来并不知道,要么就是明知故犯,为了人皇气运而来。 那即是贪。 老和尚此时在说:“你年幼无知,只看表象,若是嫌弃小而无用,那变大如何?” 随着话音,他身躯暴涨,很快就头顶屋梁,身高数丈。 “如何?” “呃……”李无仙道:“和尚你摸摸脑袋。” 老和尚摸了摸脑袋:“怎么?” 李无仙一脸好奇:“人家都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为什么你都两三丈了还能摸到?你是假和尚吧。” 老和尚差点没摔下来,这么玄奇的变化,你在意的是这个? 李无仙道:“和尚,你知道我有师父吧?” “当然。”老和尚定了定神:“今日你上朝,老衲观察良久,确定你极具灵根,是千年难遇的良才,不该在此红尘消磨,无缘大道。你师父显然修行浅薄,不知此理,空耗了大好苗子,成为可惜。” 李无仙笑道:“你觉得你比我师父厉害?” “当然,你师父不过晖阳初期,还是出自万道仙宫那种近古新道,离经叛道不说,还传承不出五千载,沉淀浅薄,不知玄经妙法。而你姑姑只是一个纯粹的武修,更是只修体魄,不知神魂,长生无望。你若欲窥大道,跟着他们是没有用的。” 饕餮差点没笑出声。 你特么说随身带着流苏的男人,学的混沌源初之篇章,传承浅薄,不知玄经妙法? 几个菜啊喝成这样? 李无仙笑道:“和尚,变大不好玩,你能变只乌龟么?” 老和尚:“……老衲已经说了,我们的妙法,不是用来玩的。” “好吧,真没意思。”李无仙撇嘴道:“那你是什么出身,敢看不起万道仙宫蓬莱剑阁?” 老和尚悠悠道:“本座西域天雷寺罗汉堂首座,法号妙谛。” “这名字好像女孩子啊。” “……”妙谛索性不和她扯这个,续道:“我们天雷寺传承万载,寺中多有乾元,已窥菩提。我们也不说实力胜过万道仙宫和蓬莱剑阁的大话,但我们的传承自有体系,可证无相,万道仙宫并没有,而我们可致阳神,蓬莱剑阁并不能。陛下可明白?” “你们有无相吗?” “……没有。但陛下若随我们学法,说不定无相便是陛下。” “那说什么大话,你怎么证明你比他们厉害?靠变大?” 妙谛沉吟片刻,目光看向李无仙抱着的黑毛球。 “此兽隐藏了极强的凶性,老衲可以净化出来,届时化为形恶法相,陛下一窥便知。” 随着话音,一道佛光射在饕餮身上。 黑毛球伸出短小的上肢,挠了挠头。 啥反应都没有。 要以正常伤害手段,此时腾云级魂力的饕餮肯定扛不住这晖阳和尚。可你用净化凶性的手段……拜托,这是人世之贪的具现化,你想净化,太清圆满了吗你? 妙谛憋得面红耳赤,黑毛球毫无反应,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它。 看李无仙怀疑的目光,妙谛吃奶的法力都用出来了,慢慢的果然在黑毛球上方浮现了一个虚无的法相。 妙谛大喜:“这就是了!” 李无仙低头一看:“你确定?” 黑毛球上方浮现的是一只烤鸡腿。 其实是把饕餮心中对妙谛的看法浮现出来了…… 妙谛目瞪口呆:“这……这……” “行了大师。”李无仙淡淡道:“大师收朕为徒的话,要朕做什么?随大师出家?还是在此神州为大师布道?” “出家当然不需要,我们不是大欢喜寺,寺内不收女弟子。”妙谛喜道:“只要陛下在大离境内推广天雷寺,使天下尊佛,那便足矣。” 饕餮眼睛都亮了起来,此时对方的贪念如此明确,已经明确到了足以让它共鸣的程度。 李无仙嘴角露出嘲讽的笑意。 说白了,争的就是这个。对他们这类佛道或者巫神宗之道来说,是可以争这种香火愿力的,而巫神宗献祭的往往是远古巫祖之类的东西,对这种人道气运虽然有所需求但不是非常重要,这类佛门才是真正的重要。 这既是在争西域与中土气运,也争他们自己的布道传法,归根结底,是看上了这个特殊的人皇能带给他们的恐怖愿力。 一旦人皇都是他们的徒子徒孙,那中土神州便是佛国。 彻彻底底的利用,谈什么师徒,说什么灵根。 李无仙摸了摸黑毛球。 大殿烛火忽然黯淡了下去,仿佛光明都被吞噬,整个大殿遍布黑雾,伸手不见五指。 黑雾之中传来妙谛惊恐的声音:“这、这是什么!为何我的魂魄会不受控制?” “这就是你要净化的东西。”饕餮非男非女的灵魂之音隐隐传来:“此贪一露,管你是神是佛,都是食物。” “你是饕……饕餮!中土人皇,为何有这种……啊!” 妙谛惊恐的声音戛然而止。 黑雾散尽,殿中已空无一物,连尸骨都消失了。 黑雾重新化为黑毛球,打了个饱嗝。 李无仙仿佛没看见似的,自顾自坐在床沿:“淘淘,你说,师父是不是天底下最好的师父?” 饕餮犹豫了一下,这回没反驳什么。 无论是谁,要收这个特殊的人皇为徒,一定是别有所求的,一定有。无论是看上资质也好,看上气运也好,看上帝王身份也好,必有用心。 唯独秦弈没有。 第五百四十五章 轮回 看李无仙目睹吞了人之后毫无波动的平静脸蛋,饕餮还是道:“你不告诉你师父,直接让我吃了这个和尚,没问题吗?” 李无仙道:“师父的麻烦已经够多了,我不想再因为我给他增添麻烦,自己解决就好。” 饕餮问道:“你自己能解决?” “你吃了它,会被算出来吗?” “天雷寺没有算我的资格。” “我想也是这样。”李无仙微微一笑:“他们只会知道妙谛失踪于中土,不会知道出什么事了。” “不需要知道,直接问你要人呢?” “当初之所以乾宗大比都是大乾周边范围的宗门进行,当然还是有地域文明之分的,体现在修行界自然也有道统划分的微妙范围。”李无仙道:“比如很显见的一点,神州佛门不多,唯一出名的是大欢喜寺,其他全是道门,可见一斑。所以天雷寺这种布道一旦强行传入,必然引起神州修士的共同抵触,他们根本就没办法强行找我麻烦。” 说到这里,她顿了一下,又道:“如果说清玄子所谓的收徒或炉鼎会成为现实,那只可能是他们。中土各宗多少要看万道仙宫的颜面,可以无视仙宫的巫神宗又受天枢神阙牵制,倒是西域或者一些海外散修会暗搓搓的对我这种特殊的人皇产生想法,并不稀奇。” 饕餮啧啧有声:“你早想到了?” “这不奇怪。”李无仙又把它抱了起来,笑道:“在这件事上,本质是我们中土神州与其他国度的人道之争,历代人皇都该有数。我只因为自身是修士而产生了一些特殊性,会引发修士亲自找上门,除此之外与历代没什么本质区别,基本形式还是国战为主。” 饕餮点点头,应该是这样。面上看来李无仙有其特殊,本质上还是在延续历代人道文明之争,这是帝王的天职,她的特殊最多使事情复杂了一点罢了。 “所以……”李无仙笑笑:“在所谓的无相宗门自顾其事的时候……远在边陲,羌管悠悠,长烟落日,将军白发,多少人为了自己的家国而战,仙人们可曾看过一眼?” 饕餮道:“你跟我说这没用,我只是一只饕餮。” “因为我不需要跟师父说啊,他和我心意相同,之前带我看我的江山,难道不是此意?”李无仙鄙视道:“所以说你什么都不懂。” 饕餮憋气得要死,堂堂上古凶魂和一个十几岁的小娃娃人类对话,却没几句话就被讥讽了好几次不懂,最憋气的是它还真不懂。 有些视角,确实不同。 外面传来太监的声音:“陛下,您吩咐的东西找齐了。” 李无仙跳下床,抱着毛球蹬蹬蹬地跑过去,接过一个篮子。 饕餮剧烈地挣扎起来:“你要干什么?” 李无仙一把关上门,露出了可爱的虎牙:“你刚刚吞了一个晖阳和尚,是不是要成长了?我得阻止你一点,别让师父走得太快。” 饕餮怒道:“你师父是为避巫神宗,必须走,你毒死我也没用!再说你根本毒不了我,毒也是能量,我吃了照样成长。” 李无仙奇道:“这样的吗?那你为什么还挣扎?” 饕餮没好气道:“因为难吃啊!又酸又苦的果子也有养分,你就爱吃吗?” 话音未落,就被李无仙塞了一嘴的砒霜。 饕餮直着眼睛,趴在地上不动了。 “哟,还挑食呢,不乖哦球球。”李无仙笑得眉眼弯弯:“毒不死就好,师父不会骂我。” “我……吞你十八代祖宗!” “请便,他在蓬莱剑阁,要我指路吗?” “……” 别的就算了,又变成球球是什么意思,一个狗子一个淘淘一个球球,你们一家子能不能先取得共识? 遇见这对师徒真是倒了八辈子霉,饕餮决定不说话,安度球生。 ………… “徒儿给师父请安。” 次日一早,李无仙准时准点地出现在秦弈寝殿外。 过了好一阵子,殿门才打开,李青君脸上略微有些红霞,出现在面前。 李无仙一时不解:“师父呢?” “咳。”李青君面无表情道:“你师父之前修行,如今正在运转周天,暂时不要打扰。” 实际上是上半夜大家在观察李无仙,她和饕餮合伙弄死妙谛的经过都看在两人眼里,对这件事两人倒是没什么意见,反而是她说的那些话还挺让两人满意的。 问题是下半夜李无仙睡着了,秦弈两口子自己百无聊赖,开始双修……刚刚都没收工呢。 此时秦弈是确实在运转周天,李青君看着李无仙困惑的眼神,心中忽然也有些好笑,这小侄女说是什么都懂,也不见得呢。 李无仙正要说什么,身后跑来一个太监,急匆匆道:“陛下,谢将军昨夜病逝,家人传信在此。” 姑侄俩齐齐色变,也没喊秦弈了,一起大踏步飞奔出了宫门。 老将谢远是南离宿将,从李青君的父王开始就随他征战西荒,后来是李青麟最信任的臂膀,在李青君摄政时期也是南离之柱石,最后还在李无仙一统江山的局中发挥了奇兵之效,瓦解了西方两势力联盟,间接逼出了最后的决战之势。 李无仙登基后,老将军封国公、上柱国,极尽荣宠。 功绩大小且不论,这个老将自身就代表着她们故事的见证者。 他的去世并不意外,年纪摆在那里,哪能长生不死?昨天秦弈带李无仙游览山河的时候,李青君那时候就在病重的谢远边上守候。 本来以为还有一段时间,没想到当夜就去了。 姑侄俩站在他床边,看着老将军平静而逝的面容,哪怕再有准备,心中还是百感交集。 仿佛象征了一个时代的落幕,过去的南离事也随之终结的样子。 如今是大离,是神州。 他同时也是人间功业的典型代表,人做到了他这样,功成名就,子孙绕膝,生封国公,死尽哀荣,没有任何遗憾地含笑而逝,名垂青史而不朽,很难说拿个乾元来比,谁好一点。 至少在她们李家人心中,比不出来。 屋外隐隐传来不知谁的高歌:“王图霸业,终归尘土。百年匆……” 歌声未歇,李家姑侄眼中同时泛起了煞气。 李无仙从齿缝里挤出一句:“谁在妖言,给朕拿下!” 谢家甲士很快揪了一个跛足道士进来,李无仙豁然转身:“以为在这种时候说这些,能痛击谁的心呢?” 道士面不改色:“陛下还不悟吗?弹指百年俱成空,唯道永恒。陛下天资聪颖,灵根……” “朕有朕的事做,你们爱寻道就寻去,别来烦朕!” “陛下真不欲得长生术?” “你们听好了。”李无仙一字字道:“若与长生比,朕更愿意踏平诸国,将朕的旗帜插遍阳光照耀的每一个角落!” 李青君看着她的侧脸,始终什么话都没有说。 “冥顽。”跛足道士忽地化作仙鹤,挣脱甲士之手,飞出堂外。 一张大网铺天盖地地罩了下来,仙鹤大惊,想要绕开,那大网却如影随形,将它牢牢罩在里面。 仙鹤挣扎了一阵,变成了老道士原形,大网变成了秦弈,骑在他身上就是一拳:“就这点三脚猫的变化,也敢来我面前挖墙脚,真当我秦弈是死人?今天不打死你,修仙界还以为老子好欺负!” 第五百四十六章 引蛇出洞(月票7000加更) 遥远的一些宗门,还真的当秦弈是死人。 秦弈战饕餮,当时在场的曦月哪来闲工夫往外传,巫神宗自己失了面子更不会传了。杀封不戾也不会有人知道,而混乱之地用的是马甲……除此之外秦弈传播在外的事迹还是腾云期的呢,在很多人看来还是个晚辈才俊…… 在不知详细的人眼中,这就是一个晖阳初期,虽然不错,也还没到让人多么忌惮的程度。后台是万道仙宫还行,但他也得罪了巫神宗,自身难保。 就这点信息,也怪不得总有人无视他既定的师徒事实,试图挑战修仙界忌讳挖墙脚。 这道士更没想过,他自己晖阳五层的修行,在秦弈这个晖阳二层面前居然被摁着打,跟打小孩似的毫无还手之力……早知道这样的差距,他根本就不敢来。 哪来的底气跟这样的凶人抢徒弟?人家徒弟看你个废物一眼么? 当然也是因为李无仙身上的利益太重,影响了太多人的冷静与明辨。 昨夜的妙谛是为了传道,今天这个跛足道士被打出屎后也招了,就是为了人皇气运,必有神效。 按他那意思,说不定还真有试着做炉鼎的意思在。 恶臭扑鼻的贪婪,却偏偏嘴巴里都是仙风道骨的出尘。 秦弈直接让饕餮吞了。 李无仙看着秦弈操作,有些笑意:“我以为师父不会喜欢我乱杀人。” “分情况的。”秦弈道:“师父又不是什么好好先生,欺负到我头上了我忍他干嘛?” 李无仙颔首道:“无仙研究了一下师父过往的行事,还是偏和善了。其实师父,这世上大多数人都是畏威而不怀德,若都能像师父当初棒扫妖庭以威震之,有时候效果反而比以德服人好得多。” 秦弈点了点她的脑袋:“你还教起师父来了。” 李无仙摸着额头赔笑。 “我也不是不知道这个道理,只是有时候不太方便,比如实力不足,投鼠忌器。”秦弈道:“但这次这类事,我们再刚都没事,整个神州修仙界都可以算我们的后盾。” 李无仙道:“所以……是不是该设计一下,真正的震慑四方,让他们收敛点?” 秦弈斜睨着她:“你想干什么?” 李无仙道:“目前会在师父和姑姑人在这儿就急匆匆跳出来的,都是心里没数的,我相信聪明点的至少会等师父离开之后再做这些事情。” 李青君道:“你想我们假装离去,引蛇出洞?” 李无仙赔笑:“姑姑果然知兵。” 李青君没好气道:“这跟知兵有什么关系……我之前也有这么想过,来一次大的,震慑宵小,这样即使我们真走了,别人都还会担心我们杀回马枪,不敢乱动。” 秦弈挠挠头。 这好像确实跟知兵有点关系,因为他就完全没想过。 李青君叹了口气,又回到堂中,看着谢远的遗体低声道:“无论后事如何,谢将军的祭礼,我们一定要隆重。” “是。”李无仙认真道:“朕会给他行国葬之礼。” 秦弈拎起打饱嗝的饕餮,发现它已经晖阳了。 这升级真特么简单,吃了两个晖阳,直接晖阳。 恐怕不止是如今这个分魂如此,它出世起就该是如此,只要有得吃就行了,不断摄入所需的能量就可以。 即使后期所需的能量可能会庞大得可怕,那也不像大家累死累活的练级,也不像棒棒可怜巴巴的要找对应的药物来复苏。 棒棒之前乾元级的药物都难找得要死,到了现在这一步,也不知道后续要咋办了,棒棒自己都没说,恐怕也是所需的东西太麻烦都有点不好意思说了。秦弈想得出来,恢复无相的药物绝对不会比给它找的那些重塑躯体的材料简单多少。 棒棒不说,他也得做。把这里的事情解决,还是得去其他地方。 人世红尘,可以炼心,却换不来造化。 在此之前……秦弈看了眼天空,眼神难得地有些冷意。 有些人太过分了吧。 不管你们是不是由于“天道不许修士成人皇”导致的必然结果,以这种方式来表现,总之体现出来的就是修士的贪婪所致的恶意。 不把你们打怕,真当神州无人? ………… 数日之后。 大离国在为上柱国谢远举行隆重的国葬之礼,而远在天际,邙山尊者负手悬于空中,看着下方的法事不语。 他面前站着一个喇嘛打扮的人,远远看着下方的李青君李无仙,两眼都是精光。 “两个如此极品的炉鼎……”喇嘛啧啧叹息:“可惜大的那个已非完璧,可惜,可惜。” 邙山斜睨了他一眼,眼里有些不易察觉的鄙夷。 魔道也有鄙视链。他们这种杀伐无情的,比较看不起满脑子都是搞炉鼎玩女人这类的。偏偏有趣的是,这类的往往还以佛门居多。 也不知道是这边的佛门比较奇怪还是怎么的,听说海的那边也有不少佛门,似乎不这样。不过海对面的事情,大家隔绝太久了,这种记载也未必作数,天知道现在是啥样。 喇嘛还在叹息:“小的那个……就算不是人皇,那也是顶级资质,极品炉鼎。加上人皇龙气,山河之运,天命加身,这种炉鼎恐怕开天辟地以来也只有远古存在。” 邙山慢慢开口:“巴丹,不要怪本座没有提醒你。这种天命气运,你的修为很容易被反噬,你还不是无相,没有到跳出樊笼的时候。” “我们自有秘法,又不是伤她,是共生嘛,你好我好对不对?”喇嘛巴丹笑道:“不会有什么反噬的。” 邙山慢慢道:“那前提好像也是需要她本人愿意。” “只要秦弈走了,老衲当然有很多让她愿意的办法。” “你晖阳圆满,离乾元只是一线之隔,更兼妙法无数,实力远超同侪。这都不敢亲自出手对付秦弈,需要等他走?” “不是怕他,只是大打出手就很难让人皇自愿了对不对?”巴丹笑道:“要么邙兄帮忙引走秦弈也行?你们巫神宗不是与他有仇么?” “便是与他有仇,本座也不会给你做打手。” “但老衲是你喊来的。”巴丹冷笑:“邙兄这话说得好像有点自相矛盾。” 邙山淡淡道:“我要观察的是李无仙,不是秦弈。” 巴丹道:“你也想看看,是否能谋她气运?” “这就与你无关了。”邙山转身而去:“你若能得手,自然是你的。就算我要气运,她的身子也是你的。” 看着邙山远去,巴丹“呸”了一声:“阴货,你在想屁吃。” 继而再度转向下方,看着正在亲自念祭词的李无仙,垂涎欲滴。 李无仙身边蹲着一只黑毛球,百无聊赖地向天空看了一眼,又恹恹地趴了回去,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现。 第五百四十七章 少女爱看言情剧 谢远的葬礼结束,秦弈就携李青君离开了。 各处观察此地的人基本心中有数,秦弈不可能久留,挑衅巫神宗也不是这么来的,真当左擎天是什么儒雅随和的好好先生了? 事实上邙山都已经接到左擎天指令了,秦弈再滞留龙渊城,那就直接继续未完成的通缉,默契休战该结束了,毁了龙渊城他担着。 邙山杀不杀得了秦弈另说,总之谁都知道秦弈不可能久留。 会在秦弈还在的时候就搞事的,那是真的完全没b数,正常人都会等秦弈走了再说。人家秦弈再怎么也是个晖阳,起码的忌惮还是要有的。 巴丹等的也就是这时候。 他不是一个人来的,同时还带了两个下属,尽是晖阳。这甚至都不是为了对付秦弈,而是为了防备别人的竞争。 月黑风高。 李无仙登上了宫中的小型观星台。 这是仿造潜龙观的观星台搭建的修行建筑,对李无仙的主要用途是聚灵修炼之用,否则皇宫是人间秽气最深的地方之一,俗气凌乱不堪,几乎没什么可供修行的灵气可言。 李无仙站在观星台上,仰望漫天星斗,久久无言。 她知道前几天对跛足道士说的话,是基于近日来的经历激愤而出,同时也代表了自己内心深处的根本志向建立。 惟愿踏平天下,不求问道长生。 终归于原点。 在那一刻,算是吻合了自己的姓名本意,但显然自己面对的东西比父亲复杂很多,也艰难很多。 好在自己有个与众不同的好师父。 他不会强制着告诉她该做什么,要怎么做,也不想在她这里得到任何东西。只是陪着她,尊重她自己的意志,引导她自己的志向,觉得对的,那就去做。 然后,保护她。 是李无仙心中最完美的师父模板。但李无仙心里也清楚,其实这样的并不像父亲或者师父,更像个哥哥。 不管师父也好,哥哥也罢,真的给了李无仙从所未有的亲情和孺慕。 她这孤独的十几年,最期待的东西。 真的不想他走,哪怕此刻他只是假装的走,都让李无仙心里很难受。 姑姑也很好……板着脸但十足的豆腐心,实际上一开口就知道,事事都在为她考虑。 何其有幸。 自己原先,确实是太不顾及她的心情了。 李无仙忽然觉得,如果把他俩比作父母,姑姑倒像个严父,师父倒像是慈母,倒过来了。李无仙挠挠头,忽然有点想笑。 当然啦,孩子都会更亲慈母一点……哪怕是一个有着十足的成年思维、做了皇帝的孩子,孩子气还是在的。 空中忽然传来悠悠的声音:“陛下何故独处?” 李无仙头也不抬,淡淡道:“仙家自以为脱俗,又何故总往这凡尘俗世钻?” 那声音笑道:“脱俗者有二,嫌弃庸俗不屑为伍,是为脱俗;力量超凡,任由来去,也是脱俗。” “你想说你是后者?所以我皇宫大内,任由来去?” “老衲说的是,二者兼备,是为仙家。陛下看似权倾天下,践踏山河,然则实如笼中之鸟,所见皆俗,就连离京都难,这种生活岂是小小年纪所愿?” 李无仙沉吟片刻,忽然笑道:“这就是你们总觉得可以把我勾搭走的缘故?” “没有人不想挣脱樊笼,陛下是大智慧者,更是如此。一统天下对陛下未尝不是一个游戏的过程,如今游戏圆满,成功获胜,为何不走?”一个喇嘛出现在面前,佛光隐隐,威严祥和。 “这么说倒是有几分道理的,我总算理解了你们莫名其妙的行为依据。”李无仙笑了起来,露出可爱的虎牙:“需要朕给你们一个总结么?” “哦?陛下请说。” “推己及人,自以为是。”李无仙笑容一收:“人各有志,你们区区燕雀,岂知鸿鹄!却偏偏妄加揣摩,用自己浅陋庸俗的认知代替朕的思维,惹人发笑。” 巴丹怔了一怔。 谁是燕雀,谁是鸿鹄来着? 你坐困一隅,百年生命,为什么还觉得自己很了不起? 挣脱樊笼,长生自在,难道不是更高档次的追求? 李无仙慢慢转身凝视着他:“不过你有一句话还是很对的。” 巴丹喧了个佛号:“愿闻其详。” “嫌弃庸俗,不屑为伍。”李无仙再度笑了一笑:“这便是朕不欲与你们交流的原因。” 巴丹心中泛起怒意,冷冷道:“陛下不知妙法,故自以为是。” 双方都觉得是对方自以为是。 其实秦弈比较清楚这种问题,论坛撕过逼就知道了,到了最后讲的都是屁股,而不是道理。 若是没有私欲,只是双方争辩心中理念的话,那就叫道争,相对比较高大上。可惜具体在这件事上,巴丹为的是要收炉鼎的私欲,道理只是诱惑人用的,那就天然没了道理。 李无仙淡淡道:“无仙自有师,别家妙法,敬谢不敏。” “老衲倒不是来收徒的。”巴丹知道没法用嘴皮子忽悠这个心志坚定的人皇了,便笑道:“世间有很多比师徒关系有趣得多的事情,更有比当皇帝更有意义的追求……比如你师父让你看过这些吗?” 话音未落,观星台周遭景色就变了。 仿佛置身在茫茫的草原,一对少男少女自幼青梅竹马,放牧织衣。到得夜晚,并肩漫步在河边,星辰之下,萤火缭绕,相互表白着心迹。少女笑得眉眼弯弯,靠在情郎怀中,心神俱醉,浪漫无比。 少女的脸分明就是李无仙。少年的脸模模糊糊,看不清是谁。 这是一种幻术,无伤害,甚至都不算引导性的。 因为这是人间最美的梦想之一,在这个年纪上必然存在的少女春心,渴望的爱情,这种术法只是将它从内心深处唤醒。 当然巴丹自己没懂几个爱情,配合模拟出来的只能是草原粗犷的爱,但并不妨碍它很美,很让人期冀和向往。 巴丹此时很是诧异,因为他模拟出来的少年必然是他的脸,然而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肯出现,似乎这位少女人皇的心志如铁,坚决不受他半点引导,能做到的只是让她看见她自己内心本来愿意看的东西。 不愿意看的就是天然马赛克。 巴丹沉吟片刻,决定强化男方。 于是画面一变,少女得了重病,情郎不离不弃,长相守护。有仙人指引,说天山之上雪莲可医,少年跋山涉水,经历无数险阻,攀爬万丈高峰,伤痕累累排除万难,终于摘下了雪莲。 送到少女床边,看着伤痕累累的情郎,少女心都化成了水。 那脸还是个马赛克。 巴丹摇摇头,索性不纠结这个,继续就是。 情之美好,是少不了欲的。情与欲交融,才是世间至美。 只要引导少女之欲,他就有一万种手段可以让她心甘情愿地做炉鼎。 但正在此时,一根狼牙棒呼啸而下。 巴丹急闪,秦弈从天而降,护在李无仙面前。 环境崩碎,李无仙眼中正要和少女相拥激吻的情郎砰地消失了。唔……就像是偷看电视剧亲亲的少女,被家长一把捂住了眼睛。 什么都没变,她依然站在原地,和任何人相距很远。刚才的场景只不过是内心自己的期冀,年纪到了,自然而然的,对感情的期待和向往。 其实没啥…… 可护在他面前的秦弈,脸色却如万古凝霜:“对一个孩子用这样的手段……给我死!” 第五百四十八章 杀鸡儆猴 其实巴丹很想吐槽,你真的觉得这是个孩子? 她是个开国之主,一统神州,多少人在她的铁蹄之下瑟瑟发抖。她设计仙家,把无相大能都引入局中,中流击水。 孩子…… 算了也许当长辈的眼里不管孩子做了什么成绩那都是孩子。这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巴丹在秦弈出现的第一时间就意识到中计。 这是引蛇出洞,就等着他们出现来杀回马枪。 这意味着秦弈不再采取亲自守护的模式,而是想要震慑宵小,那也就意味着不可能赶走你完事,而是必杀之局! 巴丹第一时间抽身飞退。 不出意料,走不了了。 整座观星台化成了六十四卦,又演为周天星斗,星辰缭绕,形成困龙之局。 巴丹想要看看两个下属在哪,却见星辰之中,银光如电,蓬莱剑阁的凛冽杀机早已充盈天地。 李青君。 巴丹再无暇顾及许多,他一下飞退未出,秦弈的棒子已经追到了脑门。 下一刻秦弈“咦”了一声。 狼牙棒明明砸在巴丹身上,却只是砸在虚幻,那种用错了力道的感觉冲得秦弈气血一阵紊乱,几欲吐血。 秦弈很确定这不是幻术分身,也不是巴丹的速度快得成了虚影。 这是什么? 识海中传来流苏的声音:“时空长河的异术运用。这喇嘛是专修神魂的,颇有些妙处。” 时空长河…… 前一刻的自己,不是下一刻的自己? 狼牙棒打中的,只是过去的巴丹? 秦弈刚刚想到这一层,灵魂就忽然有了抽离之感。 仿佛录像带倒带一样,一切景象不断地往回倒,眨眼之间就掠过了洞中七年,孟轻影,居云岫……回到万道仙宫,回到南离…… 看见了仙迹村。 再回去就回地球了…… 耳畔仿佛传来巴丹的声音:“一个夺舍之魂,在此风生水起……呵呵。只此魂返之术,你就回去吧……” 回去吧……回去吧…… 秦弈有些恍惚。 其实回去没什么不好…… 哪个穿越者内心深处没有藏着回家的想法呢? 虽然回去了也是个孤儿。 修行到了如今,秦弈潜意识很清楚,这也是受术引导的结果,巴丹正在引导他内心的潜意识,只要真这么认为了,那就真回去了。自己的灵魂扎根在这里这么多年,真回去的话,那就是散于虚空,死得透透的了。 只这么刹那间,秦弈已经看见了仙迹山顶的乱石堆,继而看见了里面鲜红如血的地狱。 一根狼牙棒斜斜插在地面,周遭零碎的兵甲碎片,仿佛古战场的陈迹。 红色的地狱中央是一个漩涡型的血门,自己好像就从哪里钻进来的…… 回去? 流苏孤零零躺在棒子里几万年,说回去就回去? 两人相依为命至如今,人家教你多少东西,说好了帮人家塑造身躯,甩手回去? 区区心灵引导,引得动谁啊! 这边多少牵绊,多少责任,多少事情没做完! “要回去……还是你滚回你的西域去吧!” 如同卡带又直接跳带回去,面前还是观星台。 远处还有李青君的银芒,如此清晰。 面前的巴丹已经七窍流血。 这种灵魂之术从来都是双刃剑,搞不定对方则必受反噬。 巴丹惊恐地看着秦弈,他无法理解。 因为听邙山说了,秦弈仙武双修,在力量上远超同侪,并且术法和武技的级别也很高,最好不要用常规战法去和他硬碰硬,发挥他密宗的灵魂之法是最好的,毕竟他晖阳圆满,秦弈只在晖阳二层,这魂力的绝对差距是无法取巧弥补的。 可这秦弈的魂力为什么如此凝实?他修的什么神魂之法? 不仅凝实,还一点都不像是夺舍而来。夺舍的身魂之间,无论如何也会有极其微小的不契合,他的魂返之术就是针对这一点而来,剥离这夺舍的身魂,各归各位。 看似秦弈的意志力起了效果,可巴丹很清楚这不是单纯靠意志力就能解决的…… 这个夺舍是不是有什么问题?莫非自己误判了,不是夺舍吗? 巴丹根本无法理解。 无法理解的结果就是反噬极重,连那所谓的时间长河的玄奥都无法保持了。 “砰!”狼牙棒直接招呼上去,把他脑袋都打得稀烂。 一个喇嘛灵魂飘了出来,直奔远处观战的李无仙。 挟持这人皇,还有机会逃命! 可还没等他靠近,李无仙的戒指里就冒出了黑雾。 黑雾迅速笼罩天地,在黑雾之中有狰狞的血色眼眸,灵魂的颤栗如同遇上了来自荒古的凶兽。 “饕……饕餮!”喇嘛终于知道为什么秦弈胆敢玩引蛇出洞,也不怕短暂的空档来不及救援了。 李无仙随身带着饕餮! “呼”地一声,烟消云散。 黑雾变成了黑毛球,打了个饱嗝,又一跳一跳地到了观星台边上,伸着短脖子去看李青君的战局。 李青君已经一枪串起了两个喇嘛,枪尖透了出来,鲜血滴滴流淌。 “留活的,我要吃……” 李青君转头看了它一眼,露出一丝笑意:“给你。” 银枪一甩,两个未死透的喇嘛就被饕餮吞了个干净。 饕餮肉眼可见地变成了晖阳巅峰,连黑毛球身躯都变大了不少。 秦弈在看李青君。 两人相顾一笑,心意相通。 秦弈扬声道:“此人欲害秦某徒弟为炉鼎,此逆鳞也。秦某将赴草原,灭此宗门,以绝后患。暗中窥伺此地的朋友,三息之内再不滚,可别说秦某人手段狠辣。” 灭……灭门? 虚空之中传来数声微不可闻的声响,暗中旁观此局的人胆战心惊跑了个干净。 太可怕了。 这绝不是虚话,完全可以成为事实。 李青君一介武修,以一敌二打同级晖阳,跟切菜一样。 这就算了,秦弈以晖阳二层战晖阳圆满,还是最无法取巧、最实打实的神魂较量,居然秒了巴丹! 巴丹是谁? 西域萨伽寺之主!草原许多部族的精神领袖,各类秘法神妙万方,在有些层面几乎不逊乾元。说他是乾元以下第一人都不为过,所以邙山才会把他弄来对付,觉得这个档次应该足够。 可不料短短刹那交锋,被秦弈打得脑浆迸裂,灵魂逃命,然后……还被饕餮吞了,连个渣都没留下来! 嗯,他还有饕餮。 这难道不是巫神宗在谋的东西吗?怎么会在秦弈手里? 果然被巫神宗通缉七年还没事人一样的绝对不是好惹的,这他妈哪里是什么晖阳初期的新秀,这个人自身就具备了毁宗灭派之能,真把他惹急了是真会灭门的! 便如此刻的萨伽寺,没了巴丹,还死了两个晖阳首座,这寺怎么扛秦弈! 别说其他人跑了个精光,就连邙山都撤了老远。 他都嗅到了极其危险的气息,如果这一家子发起狠来,他似乎都未必讨得了好……他是真的没想到巴丹的魂术能被秦弈破除,因为连他应对巴丹的秘法都不会这么轻松。 他更能确定,秦弈的灭门不是大话,绝对是真的想这么做。 杀鸡儆猴而已……本质上和他们魔宗常玩的那种血腥震慑没有任何区别,就是让窥伺此地的宵小滚离神州。 这不是你们蜂拥而上的蜜糖…… 震惊百里,惊远而惧迩也。 第五百四十九章 能力吞噬 邙山一时有些犹豫。 目前为止,李无仙并未表现出与前世相关的任何特征,反而更“沉湎于”今世身份的样子。当然,琴心期本来就没到觉醒前世的时候,需要特殊方法去引导。 他有意让精通时空神魂之术的巴丹来,除了觉得他能对付秦弈之外,当然最主要还是为了这件事的。 结果巴丹那傻鸟,白虫上脑得令人发指,秦弈不在的大好机会,居然给李无仙看爱情故事…… 那当然对邙山的目的来说啥用都没有,此项目标可以说毫无进展。 另一项让秦弈养饕餮,倒是进展真快,都超出了巫神宗的计划范围了。 毕竟秦弈再有钱,灵石宝物也不能当饭吃,喂出一个晖阳都挺难的。结果围绕着他们的贪婪实在太多,简直是饕餮温床,一吞就是直接一个晖阳,哗哗的往上涨。 邙山很怀疑继续这么下去,饕餮没多久都要恢复巅峰期了,宗主还可控不…… 话说秦弈此时要去草原灭人的门,是不是摆明了的行踪,巫神宗该不该插一手? 见秦弈已经祭出飞艇与李青君咻然远去,邙山摇了摇头,也以秘法给宗门去了信。 过不多时,左擎天的反馈来临:“秦弈此举,看似嚣张,实则有中土道统之后盾,人道之争为先决。我们虽然也不算中土道统,但和他们西域也没什么关联,反而我们自己也在谋这人皇,又何必替萨伽寺当枪出头?且再设计观察李无仙前世,其他不用理会。” 邙山焚毁传音符,暗自沉吟。 也算合他之意,才懒得替巴丹出头。 然而窥探李无仙前世,连巴丹那种术法都没看出端倪,其他方式着实不好考虑……不同宗门流派精通的东西不一样,否则何必分各家各派?他们巫神宗哪怕有无相,对这方面也未必比得上巴丹,就算要修人家的术法也可能与修行冲突不合用。 邙山想了一想,还是追着秦弈的飞艇去了。 无论如何,搞了萨迦寺的术法研究下看看再说。 ………… 那边飞艇上流苏正在骂饕餮:“转化率太低了,吃了三个都破不了乾元坎,亏我还让给你吃。” “你的转化率更低,甚至没啥用。”饕餮梗着脖子道:“这些就是该我吃的。” “哟呵现在能了啊?谁告诉你这是你该吃的?” “一堆人窥伺,你又不敢冒头,我出力吞的当然是我吃的!” 流苏大怒:“你就张个嘴,还真以为自己干了什么活吗?” 黑毛球被揪了过来,先是揉成了马桶型,又揉成了粪勺型。 秦弈终于插话道:“我家棒棒固然很多忌惮,不好出手,你其实也差不多……此间事了,你最好还是少出现,否则真成了我纵饕餮吃人,我风评没了。” 变成一坨便便形状的饕餮勉强开口:“假惺惺。” 其实它还是很不习惯流苏被人称为“我家棒棒”却毫无反应的样子…… 秦弈无奈道:“这不是什么假不假的问题,在哪里讨生活就要按哪里的规矩,真的当着神州各宗门的面带着饕餮晃来晃去的像什么话,被人找上门降妖除魔都没处说理去。” “那你还要靠我震慑敌人?” 旁边李青君咧嘴一笑,露出整齐的白牙:“这是国战,性质不同。” 饕餮:“……” 总感觉他们这一家子特别不要脸,却说不过他们怎么办? 流苏忽然问:“你吃了巴丹,有没有得到他的魂术?感觉他的魂术有点意思。” “和那位比起来,小巫见大巫吧?”一坨便状饕餮懒懒地趴在船头:“没什么意思,巴丹这个局限太大了,你想从这里解析那人的神通,是没可能的。” 流苏冷冷看着它。 饕餮一个激灵,“嘭”地变回圆球,迅速赔笑:“当然,你不需要解析任何东西也能打扁它。” “我只问你获取巴丹的能力没有?” “有,有一部分。”饕餮立马表忠:“魂返,入梦,还有一些粗浅的时间秘法,你们要哪个?” 秦弈奇道:“还真的吞什么就有什么能力啊?那你岂不是什么都会?” “拜托,我吞得了你家棒……流苏吗?局限大着呢。” 流苏懒得跟它打诨,淡淡道:“入梦,以及那些时间秘法,具现出来看看,能用的用,不能用算了。” 饕餮道:“我要彼……” “砰”地就是一拳。 饕餮可怜巴巴地趴在那里。 李青君笑出声,摸着它的黑毛安抚:“乖,到了时候我们也不会小气那朵花。” “你们说的。”饕餮可怜巴巴地抽抽鼻子,大口一张,吐出了一行行玄奥的金色文字,绕着空中旋转,如同金色锦缎。 秦弈抬头看着文字若有所思。 造化金章为基,好像在兼容这方面很厉害,至今没遇上过什么不能学的东西,也不知道如果学魔道之法或者巫法会不会冲突? 说不定都不会,造化金章的档次太高了,所谓源初,那就是演化一切法,皆从此出,又有什么不兼容? 秦弈沉迷学习,李青君在旁边很无奈地叹气。 武修一时爽,这些玄经妙法是确实没法学,就一个大号枪兵。也无怪乎那些和尚道士个个开口就是武修不知妙法,鄙视链高高的。 算了,不学就不学有什么了不起,等练到师父那种凌厉的剑,再来问他们服不服。 飞艇之上,瞬息就过了七天。 秦弈发现这世界真是他娘的太大了。 惯常心中脑补的中国地图并不合用,差好几倍。 之前李无仙亲征西凉轻装简行要走一个多月,那是龙渊城本就偏西北,就像从长安出发征天水似的,这距离并不算远都要走一个多月。 再去西北大草原就更远了。 先要跨越一整个凉州再往西北进入大草原,而这所谓大草原,也不是一接壤就有人迹,秦弈飞艇在草原上飞了一天了,才看见寥寥几个小部族。 等到看见所谓的萨迦寺,从出发时间算已经足足在飞艇上呆了七天。 “飞艇该升级了,还是腾云期的速度。”秦弈叹了口气,收起飞艇,炮弹般俯冲而下。 别看路上跟旅游似的,他还真是来灭门的。 之前那什么天雷寺的妙谛,还什么跛足道人,想传道也好想收徒也罢,都还没触禁忌,杀人不过头点地。理论上说,那个妙谛的出发点还挺高大上的,传道弘法是为了道统,私欲相对来说没那么重。 而巴丹连精神术法都用出来了,目的明确,为了炉鼎,这就真正触犯了逆鳞。 不把这个宗门彻底抹去,李无仙将来还有得麻烦的。而正好用来杀鸡儆猴的对象,也就是他们。 “轰!” 狼牙棒与银枪两道罡气,一道狂猛一道凌厉,一左一右同时轰在萨迦寺的护山大阵上。 萨迦寺一阵兵荒马乱。 许多喇嘛跑了出来,其中还有匆匆忙忙提着裤子的。 这么短短时间,他们甚至不知道自家活佛出事了,对这天降煞星完全不知怎么回事。 倒是有人认出了秦弈,大惊失色:“这是秦弈!难道活佛……” 秦弈目光扫过那些提着裤子的喇嘛,以及门后藏着的女子,无语地摇摇头:“又是一个大欢喜寺,为什么我总是和这种宗门过不去?因为我桃花浓,天生相克么……” 第五百五十章 惊远惧迩 “砰!”一棒砸落,护罩摇晃了一下,并没破。 这也是晖阳宗门,护山大阵也能防乾元之力,与当时玄阴宗那个差不多,秦弈常规之力没法攻破。 李青君银枪重重扎在大阵护罩上,大阵显出了一个微微的凹陷,依然没破。 里面的喇嘛定了定神,从初始的混乱慢慢有了点秩序,各自祭出法宝严阵以待。 为首有个老喇嘛,见秦弈几棒子都敲不动大阵,神色狰狞起来:“也不过如此。我们还当是什么了不起的俊杰呢。” 秦弈看了他一眼。 喇嘛笑道:“秦弈,无论我们活佛怎样了,你远赴草原深处,是地狱无门闯进来!等到我们援兵齐至,连你与身边女伴在内,尽为炉鼎!” “到了这个时候,你们居然还在想这种事?”秦弈气极反笑。 “那又如何?”喇嘛哈哈大笑:“打不破大阵,要么你就夹着尾巴滚……呃?” 话音未落,就看到一只黑毛球在秦弈脚边吭哧吭哧地啃大阵,这是什么鬼东西? 大阵外面的护罩不是实物啊,那是因阵法而产生的能量化隔离,谁能直接啃能量吃? 老喇嘛心中泛起一个名字,大惊失色:“饕餮!” 饕餮看了他一眼,继续吭哧吭哧地吃。 当然阵法本身还在,形成的能量护罩被吃了也不代表阵破了,除非真啃出一个人能钻过的洞来。看饕餮一边吃、大阵一边自我复苏的样子,看上去复苏还真没它吃得快。 老喇嘛无语地看了一阵,冷笑道:“还以为秦弈是什么正道修士,却原来也是靠上古凶魂行事。” 秦弈歪了歪头:“你以为我在干什么?” “难道不是靠饕餮破阵?” “真以为我要钻狗洞啊?”秦弈哑然失笑:“我只是在喂狗子,这天然的能量源源不绝,不给它吃吃岂不是浪费?” 老喇嘛一愣。 饕餮吭哧吭哧。 就见秦弈手臂变粗了好几倍,笑容也有些狰狞起来:“是什么让你们觉得……我要灭你们,需要靠钻洞?” “轰!” 巨大化的狼牙棒恶狠狠地砸在护罩上。 地动山摇,护罩皲裂。 老喇嘛大惊失色:“这……这怎么可能!” 秦弈咧嘴一笑,再度砸了一棒。 护罩如玻璃一样,肉眼可见地产生了蛛网般的裂痕,在棒子砸的正中心都已经破了。 秦弈常规的力量当初破不了玄阴宗大阵,自然也破不了这个大阵,但关键在于,他学了萨伽寺的时光秘法。 萨迦寺大阵,当然与时光秘法有核心关联,秦弈李青君包括饕餮在内,之前的几次进攻和吞噬都是在测试时间节点而已,找准了关键弱点,当然就可以破! 而狼牙棒在破位界特效之外,再现新特效。 追溯时光,不在过去,不在未来,不受偏移,不受牵引,不受虚无……一切玄奥,化为实质,受此一击! 乾元护罩又如何? “轰!” 护罩彻底崩裂,山门洞开。 几乎与此同时,李青君犹如早有准备一样,一枪刺向刚才说话的喇嘛咽喉:“本来我还在想,做得会不会太过。等见到你们之后就知道,无论怎么做,都太轻了!” 枪出如龙,恰好护住了秦弈因为最猛烈的爆发而导致少许空挡的时刻。 默契无比。 老喇嘛急速后撤,高呼:“结阵!” “不用结了。”秦弈抬头看了一眼,仿佛在看远处的谁:“天雷寺若在,看看我秦弈的法天象地比你们如何!” 远处果然有疾驰而来的遁光骤然停下,惊骇地看着萨迦寺门前。 这就是萨迦寺之前口称的“援兵”,秦弈当然心中有数,那是乾元。然而无需硬战,只需震慑,他们毕竟不是同门。 在天雷寺乾元援兵眼中,遥远得本来跟蚂蚁一样大小的秦弈迎风而长,只在刹那间就高过了萨迦寺引以为豪的巍峨建筑,然后继续猛涨,很快就如山如岳,就像草原上最高的山峰屹立其中。 虽然还不到真正“法天象地”的程度,不到头顶青天肩挑日月,但在常规意义上,这已经算是法天象地了。 他才晖阳? 晖阳境竟然可以如此神通? 天雷寺乾元彻底停住了身形,开始考虑和这种对手为敌是否理智。 神通之所以是为神,那是跨越境界的。 当一个人有山岳一样高的时候,他自身本来有的力量该暴涨多少倍? 并不完全按物理方式去折算,其中算法当然是不同的,但很明显,使秦弈原先的力量增长个好几倍并没有问题。虽不敌乾元,可同级对手没有相应神通的,那就真不用打了。 更关键的是,一时半会临时去哪里结这么大的阵对付这样的对手? 所以不用结了,你最多结一个给自己做加持的阵就行。 喇嘛们目瞪口呆。 远处的援兵沉默不语。 李青君早就在秦弈开始变化的时候,趁着喇嘛们不注意,冲进了寺内。 巨大的脚掌一脚踏落。 秦弈晖阳以来,第一次全力出击! 一脚避开寺内建筑,踏在寺外广场。 只一脚! 正在结阵顽抗的喇嘛根本连一脚都扛不住,尽数踩成了肉泥,死伤狼藉。 寺外广场尽化废墟,烟尘大起。 烟雾之中余众四散奔逃,想要逃命,却发现逃不出去了。 “你们的时间秘法,挺好玩的。”空中的秦弈如是说。 跑出去的喇嘛发现自己不听使唤地回到了原点。 时间标记,回到原位。 “轰!” 第二脚。 世界清静,再无余众。 真的就这样灭门了……秦弈来袭,对方核心僧众当然不会躲起来,在寺外结阵护寺的就是精英了,躲在建筑里的除了低级弟子就是民女,李青君进来就是保护民女不被误伤、不被做人质的。 在外的被踩死干净,就真的灭门了…… 李青君护着瑟瑟发抖的民女们,抬头看着巨大的秦弈,忽然笑了起来。 虽然这次是为了来震慑的,可好像意外的实现了一件事情……两人很早以前相约的一起行侠,重逢以来几乎没干过……救了神运子那次好像算?也没有这次的明显。 这是救了多少人啊……茫茫的建筑栉次鳞比,一时半会都走不完的,李青君实在没办法估算这里面有多少女子做炉鼎,也无法估算有多少男子在做苦力,无论是被洗脑还是被强迫,那都是受害者。 “都出去吧。”李青君看着神色惊恐的凡人们:“这里的建筑马上要摧毁的。” 有凡人老者瑟瑟发抖地问:“你们……不杀我们?” “呵……”李青君微微一笑:“不管你们现在怎么看我们……过些时日,精神术法自然断了,你们会知道的。” 数不尽的凡人在李青君组织下依次离开,秦弈安静地站在那里默默地等着,直到人们离尽,身后慢慢化出了饕餮的身影。 几乎整片草原都可以看见,铺天盖地的黑雾笼罩向巍峨的建筑,继而“咯吱咯吱”的声响传来,从塔顶开始慢慢被黑雾吞噬,直至整个建筑渐渐倾塌。 秦弈的声音传遍四方:“再有以修士欺神州者,有如此寺!” 苍茫的草原上,山岳般的巨人立于前方,身后是恐怖的饕餮吞食天地,场景颇有点神话般的雄浑感,草原上无数人俯身下拜,念念有词。 天雷寺的乾元方丈转身就走。 和这样的敌人作对不值得……他还可以顺手接收此地信仰呢,何苦来哉。 其他方向,各方西域势力纷纷离去,个个神色凝重不已。 大家原先会去欺上神州人皇头上去,首先是因为这个人皇是修士,他们以各种手段试图勾搭好像并不犯规,当然这人皇本来有个师父,可惜只是晖阳初期,并没有什么威慑力。 可如今才知道,这个秦弈……哪里是个普通的晖阳…… 直到这一刻这些人才恍然意识到,为什么这个人可以在巫神宗的通缉里,七年下来活得比谁都滋润。这样的人是好惹的么? 这是个真正的凶兽,惹急了的后果根本不是一般势力承受得起。 还是巫神宗慢慢和他玩去吧……西域与中土之争,还是老老实实以人道方式进行的好。 第五百五十一章 渐变的人皇(为BIUX盟主加更) 没有人知道,刚刚牛逼哄哄的秦弈在上了飞艇之后就缩成了一只虾。 他裤子撑破了,鞋子也撑破了,就上身由于万妖法衣的奇妙弹性随着他变大而没坏,其他部位的衣物随着变大早撑没了。他牛逼哄哄的当巨人,那是自己集云霞为衣,变出来的。 此刻回了自己的飞艇,变化术收了,就是个上身有衣服,下身光秃秃的暴露狂。 “我以为以前那些变大都没撑坏,这次也不会坏,我真傻……”秦弈双手护球,试图解释。 李青君抄着手臂斜睨着,根本不回答。 黑毛球捂住了眼睛。 流苏奇道:“我们都没捂眼,你捂眼干什么?” 黑毛球大惊:“我以为你会觉得不堪入目,自己躲起来还要打我。” “所以你提前遮自己的眼睛?”流苏忍不住笑:“话说回来了,这套操作是我会玩的,你这还真挺了解我的啊……” “那是,那是。”饕餮赔笑,心中惊恐无比。 你都发展到看着他光溜溜毫无波动了吗? 这……你是不是忘了你自己是谁?在狼牙棒里被关傻了吗? 世界观崩塌的饕餮彻底石化,变成了一个煤球。 “别石化了,让你吃了他们的建筑感觉如何?” “挺好……”萨迦寺的建筑当然不可能是普通石头,每一块都是仙家材料,作为建筑各有用途,比如最起码的坚固程度就远超凡间任何石头。 饕餮的石化能力就这么来的…… 与此同时还有各种不同的能量吸收,加上整个藏宝库都被它一股脑儿吞了,现在一肚子法宝和各类材料都不知道它是怎么消化的。 它现在身上已经很明显地能感觉到极度凶戾之感和各种强大的能量感了,虽然它还是可怜巴巴地装个球。 被众人遗忘在角落的秦弈委屈地缩在那儿,都觉得这玩意真的太危险了。这次没让它吃人,只是拆建筑,都能得到这样的变态提升,真是吃个土都能成长的类型。以后真不能再让它随便出来,搞个不好恢复比流苏还快,那就无人能治它了。 “话说,你吃干净了没?”李青君忽然问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饕餮却知道她在问什么,笑道:“吃干净了。” 萨迦寺遗址,邙山阴沉着脸,神识在遗址下方扫过来扫过去,连一份传承都找不到了。 被饕餮一股脑儿吸得精光,连张纸都没剩下。 抓那些未死的低级喇嘛,他们又能会什么? 邙山愤怒地把废墟彻底轰成了一个坑。 飞艇上,李青君微微一笑:“巫神宗真以为我们会猜不到,为什么来的会是巴丹。想利用那种神魂术法,还是让他们自己琢磨去吧。” 飞艇咻然远去,饕餮再度觉得这一家子真的很黑。 面上一腔正气,不是女侠就是君子,这算计得一点都不比谁轻啊…… 可与它的相性不是一回事,它想看见他们的贪,却真的一丝一毫都看不见。就连灭门常规会收取的宝物,都没见他们拿,全喂它了…… 哦,还是拿了一件东西的。 护山阵旗。 ………… 秦弈一家子回到了龙渊城。 他们还是没有即刻就走,因为秦弈想给李无仙的皇宫布置一个乾元级护山大阵。 看着秦弈绕着皇宫吭哧吭哧勘察地脉,李无仙抿着嘴,很是沉默。 她根本不想让他们走,不止是师父,姑姑也一样。 这次所谓的陪伴,实际上才几天呐? 根本不够。 李无仙也知道,巫神宗的威胁只是一方面,师父他们有自己的事做也是另一方面,他们当然不可能永远留在俗世皇宫之中,她也不能如此自私的拉着他们别走。 只是……真的太短暂了…… 下次相见难道又要七年? 人生有几个七年? 如果说小姑娘内心深处对长生有一定的渴求,那就是为了多活几年,多相见几次吧。 李无仙轻轻叹了口气。 “怎么?”身后传来李青君的声音。 李无仙转过身,低声道:“姑姑,不舍得你们走。” 李青君似笑非笑:“是不舍得你师父呢,还是不舍得我?” “都有。”李无仙低着头:“当你们在的时候,我才觉得我是个人,你们不在的时候,我似乎是一个为了完成什么事而活着的工具一样。” 李青君转头看了眼蹲在宫墙边上做勘察的秦弈,低声道:“这次姑姑可能不会跟你师父一起走。” “呃?”李无仙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李青君道:“有人在暗中观察你,我们不知道是谁,也不知道他藏在哪里,说明该是一位乾元大能……明知道有如此强敌窥伺在侧,即使他不会直接伤害你,也必有不利图谋。我们若只留一个大阵就离开,不闻不问,心中又如何放得下?那真是做什么也不得安心了。” 李无仙嗫嚅道:“那……岂不是又因为我导致了姑姑和师父分离?” “又?”李青君点点她的脑袋:“当年可不算是因为你个一岁毛孩,别给自己加戏。” 李无仙鼓起了腮帮子。 “不过你居然会这么想……”李青君颇为好奇地看着她:“你的思维有了点变化嘛。” 李无仙道:“我真的是个人,姑姑。” “好好。”李青君揉了揉她的脸蛋,笑道:“我这回与你师父重逢,携手抗敌,共探虎穴,又双宿双栖了好些年,出来一起行侠仗义,一起见证大离……真的心满意足。我们还有很长的生命,哪里需要时时刻刻黏着不放的,无非是分头行事而已有什么可纠结的。” 李无仙认真地看着她。 这一次姑姑的神情确实与当年不同。 那是完全不一样的心境了吧…… 李无仙此刻并不是很了解男女之情,更理解不了他们两人当时的复杂情感与如今老夫老妻的不同心境。但既然姑姑神情轻松,那似乎真没什么…… “可是姑姑……”李无仙道:“你在这皇宫修行的话,会对你修行不利么?” 李青君有点好笑:“真就事事为我考虑了啊?” “呃……” “我不一定常驻皇宫,会东海来回,看似有些距离,时常还能看顾。”李青君道:“而你师父去的地方,可能会很远,那才是鞭长莫及。” 李无仙看了看秦弈:“他要去哪里?很危险吗?” “之前我也有几分担心。”李青君笑了笑:“可看见他两脚灭门的法天象地,我就真的不担心了……那甚至不是他的最后底牌。再加上饕餮什么的……如果连这样的实力都不能去想去的地方,那修士们这辈子到底在干啥?” 看李青君那眉梢眼角洋溢的自豪感,李无仙忍不住道:“姑姑,喜欢一个人,是会把他的成就当成比自己的成就还开心的事情对待吗?” “是啊。”李青君捏了捏她的脸蛋:“比如你如今的成就,我和你师父都比自己做到还要开心。” 李无仙眼睛亮晶晶的,没再言语。 “差不多啦。”秦弈走了过来,笑道:“这种大阵一时半会布不下,大约需要三天。” 李无仙喜道:“还能留三天吗?” “是啊,不过要陪你玩且等明天天亮哈……”秦弈搂着李青君的肩膀:“今晚我和你姑姑有很多私密话要说……” 李青君脸色唰地绯红,用力一脚跺在他的脚面上:“什么胡话也在孩子面前乱说。” 一边说着一边就跑向了寝殿,秦弈笑嘻嘻地在身后一路追着去了。 李无仙偏头看着,目光里都是好奇。 第五百五十二章 朕可以看书 夜深人静,秦弈两口子在做最爱的事。 从生理角度上说,一场大战的热血和激情之后都会有荷尔蒙残留,所以做一些很热血的事之后往往就剩这么一个永恒的主题。 秦弈李青君也不例外。 其实这次战斗对于秦弈是很特殊的,因为他性情相对温和,没什么戾气,很少进行这么极端的杀伐。 但杀鸡儆猴震慑宵小的意图、小徒弟被人下精神术法的护犊子逆鳞、以及有种人间攻伐征战异族的心态,揉成了这番杀戮。两脚下去,他可能一次杀了大几百上千人,无法统计了。 真正的威震草原。 旁观者有理由相信,草原凡人远远目睹那一刻的,都再也无法兴起对神州的对抗之心,人道战争不用打都输一半了。 而相应的,此事对于秦弈李青君自己的修行,也是一个阶段性的圆。 缘起于南离,圆满于神州。 当震慑群敌的那一刻,也就意味着李无仙的神州统治基本抹去了仙道干涉的弊端,走向了正常的人间帝王之路。 于是一切纷扰归于凡尘,曾经一段对秦弈与李青君两人都非常重要的过往画上了句点,老将谢远的含笑而逝更是把这种意味推到了极致。 这是即使道行极高的修士想要追求却很难完满的事情,人生不如意事十常八九。 当缘成了圆,那就是修行,而且是非常重要的一种人生修行,对于心境的圆满至关重大。 无论武修道修,都一样。 人生就是一个又一个的圆不断螺旋前进,最后形成了一条锁链。 是人世之锁,也是天道之链。 而挣脱开去,就是大逍遥。 这一夜秦弈和李青君都没运用任何功法,只是纯粹的做他们爱做的事情,都能隐隐感受到两人的修行正在突破的征兆。 之前放弃了突破三层,就在二层提前出关,而此时就即将突破了。 果然入世红尘,要胜过闭关枯坐,至少在秦弈的修行性质上是如此。 他们的寝殿周围是没人伺候的,外面一片安静,饕餮被赶了出来,蹲在门口百无聊赖地看月亮。 就算周围没人,你们也不要那么大声好不好…… 饕餮打了个呵欠。 无性生物代入不了人类在这方面的喜好与需求,感觉跟打架一样,难道你们都是战斗狂,没外人打了就自己打自己? 侧方好像有些动静……有人来了。 饕餮精神一振。 很快看到一个龙袍小姑娘从草丛里探出脑袋,冲着它“嘘”了一声。 “切。”饕餮继续趴了下去,神识传音道:“你偷偷摸摸来干嘛?” 李无仙也勉强试着传音:“看看师父和姑姑在干嘛。” “有什么好看的,他们在打架。” “呃?怎么可能?” “真的在打架,你师父骑着你姑姑打,你听你姑姑叫的……” 李无仙直了眼睛。 真的啊,姑姑叫得真惨。 怎么会是这样呢? 小姑娘看了无数藏书,可都是经纶大略,从来没看过这类“无聊的闲书”。可前几天被巴丹的“电视剧”一闹腾,心里还真对这事儿好奇起来。 看师父和姑姑神秘兮兮的样子就更好奇了,又不好意思拿这个去问太监宫女,便突发奇想来听墙角。 怎么会是打架呢,在幻象里看到的难道不是脸红红的抱着亲亲吗? 可好奇怪啊,听姑姑那声音,不知道为什么听着听着就脸红了,心里慌慌的。 就像有什么在挠一样。 那根本就不是痛苦的声音吧? 幻象所见那么甜美的事情,如此令人期冀,怎么可能会是痛苦的结果嘛。 “死球你骗我!” “我骗你什么啦?” “姑姑的声音肯定不是痛苦,你当朕是小孩子什么都不懂?” “切,你不是小孩子?”饕餮鄙视道:“我可是跟你呆过几天的,谁偷偷在那吃桂花糕,还把宫女提前支走了。半夜睡觉还流口水来着,枕巾都湿了。还一代帝王呢,真好笑。” “这、这叫什么小孩子!你比我贪吃多了!” “我就是小孩子啊。”饕餮懒洋洋道:“我还有无尽的生命,对比起来之前这十万年无异于孩提嘛。” 这也行?李无仙哭笑不得。 饕餮又道:“再说了,按凡人的方式衡量,没成家的那都是小孩子吧。” 李无仙竟然无言以对。 “成家的标志就是找个异性做伴侣吧?”饕餮伸着短短的上肢,摸着圆溜溜的下巴:“按你这样的,大概要招赘一个皇夫?” “我!才!不!要!” “那么激动干嘛?”饕餮道:“不要就不要了,你想知道里面怎么回事儿自己回头找个太监试试就行。” 李无仙无语了,找太监试试?开什么玩笑,那算是异性吗? 但少女确实也被饕餮说出了一缕忧愁。 是啊,要成家的。 庞大的帝国也需要传承,这不是开玩笑的,是国本问题。现在自己还年轻还好,恐怕用不了几个月,相关的奏折要雪片般往上飞了。 见李无仙开始发呆,饕餮不耐烦道:“行了行了,别再呆这儿了,等会他们结束了发现你藏外面小心挨揍。” 李无仙悄悄退走,看着紧闭的殿门,眼珠子转得滴溜溜的。 至少朕可以先看书啊。 回到自己的宫殿,李无仙吩咐左右:“朕要看些闲书,推荐一下?” “呃……”左右太监宫女面面相觑,不知道陛下要看的是怎样的闲书。 对于一国之君来说,医卜星象也是闲书,民间故事也是闲书,诗词歌赋也是闲书啊。 “朕要看些故事,民间的。” “民间传奇类吗?”没有人想过陛下想看言情。 有个比较灵醒的,心中灯火一亮,抚掌道:“我知道了,有本旷世神书,陛下一定喜欢。” “哦?”李无仙来了兴趣:“什么书敢说朕一定喜欢?” “据说是秦国师于十年前亲笔所著,在大乾流传多年矣,之前不为人所重,近日方知国师所著,于是人人传抄。” “居然是师父写的书?”李无仙大喜:“我要看我要看,叫什么来着?” “好像是叫……”太监想了好一阵子,一拍手心:“《神雕侠侣》!” 第五百五十三章 莫得感情的小龙男 次日一早秦弈两口子神采奕奕地去布阵了,惯常一大早准时来请安的李无仙这回却没来。 秦弈一边布阵,心中倒也有点不习惯:“无仙今天怎么没来?” “不知道啊,人家是皇帝要做的事多了,来不来都正常。”李青君浑身都洋溢着满足的愉悦感,伸着懒腰道:“我带淘淘出去四处逛逛。” 秦弈点点头,李青君四处逛逛可不是闲逛,是想看看有没有可能发现敌人。 结果李青君离开没多久,李无仙就出现了。 “师父早啊。” 秦弈随口应:“早。” 李无仙负着手一摇三晃地过来,探头探脑地看秦弈蹲地上插旗:“姑姑不在吗?” 那神色,不像看插旗布阵,像在偷偷打量秦弈的侧脸。 小心翼翼的样子。 秦弈转头看那模样觉得挺萌,也不知道她在干嘛,便笑道:“这时间难道不是上朝?你今天起晚了?” “呃,今天休朝的。”李无仙不好意思说她看师父的书看了个通宵直到现在才看完,直接导致了不早朝。 如果程程在这里就会感叹乱世妖妃恐怖如斯,自己都没出手就已经祸乱君王了…… “哦,休朝,那就坐这玩玩吧,师父把这个阵势节点构架好了来陪你……这种大阵有点复杂。”秦弈哪知道前几天还正常得很的徒弟这会儿在想啥,并没放在心上,吭哧吭哧在布阵。 李无仙便坐在旁边假山石上,托腮看着秦弈起身施术。 地脉的流转,时光之术的牵引,阵旗悠悠,灵气氤氲,空间似乎扭曲起来,交相穿插,过去未来,不在一点。 这是萨迦寺的看家大阵,在秦弈之手重现,场面很美很梦幻。 人也很帅。 青衫飘飘,俊逸如仙,虽在皇宫却如世外。 其实师父长得有点像他笔下形容的杨过。 李无仙觉得自己从书中学习了一件很重要的人生感悟:徒弟找师父,天经地义。 嗯,这是师父倡导的! 师父说的话,是要听的。 当时那西域番僧弄的幻境,里面男主角的马赛克脸渐渐清晰。 那不就是师父嘛。 自己是那个女主角的话,世上也就只有师父会像幻境里那样,历经险阻,保护她,拯救她,从头到尾都是这样啊。幻境里的事情难道不是自己心中的具现? 就是这个样子的,少女很确定。 于是少女靠在除码的师父身上,脸蛋红红的,师父眉目温柔地看着她,轻轻相拥。 李无仙神游天外,脸蛋越来越红。看似在托腮看秦弈布阵,实际上心思都不知道转哪去了。 如果秦弈知道这小混蛋在想什么,估计第一时间收拾细软跑了。 天地良心他真的没想过这种事情。 布置好这个阵法节点,秦弈微微吁了口气,转头看看小徒弟托腮坐在那里出神,还以为她遇上了治国的什么难解问题呢…… 李无仙面前忽然出现了一只大手,摇啊摇:“喂。” 少女抖了一下,醒过神来发现脑补中的场景不见了,根本没有靠在师父怀里。师父正站在面前伸手摇晃呢:“在想什么重要的事情?国家大事吗?” “呃……呃。”李无仙揉揉脸蛋,好烫。 “没什么的师父,一时走神了而已。”她站了起来,赔笑道:“师父辛苦了,坐会儿?” 秦弈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倒也没纠结,果真坐了下来。这种布阵耗费法力挺厉害的,他也需要打坐恢复一下,所以才预计总费时需要三天之久。 李无仙便站在他后面,很懂事地道:“师父布阵辛苦,徒儿给师父捏捏肩?” “咦?”秦弈笑了起来:“不错啊,这种师父福利还没享受过。” 李无仙果真伸着纤手,轻轻揉捏他的肩膀。 其实捏得没啥感觉,秦弈是武修,身躯太强了,李无仙不修武,法力也没修到实态化的程度,捏下去简直如捏钢铁,完全没反应。不过秦弈心理还是很爽的,一代帝王给自己捏肩膀,别家帝师有这待遇? 不错不错。这就是从娃娃抓起的好处,这是真师父待遇,可不是别家面子工程的帝师。 想到这里秦弈倒也觉得自己之前只想着怎么去尽一个师父责任,倒没想过享受享受师父待遇。按凡人武林规矩和修仙界规矩都一样,确实是师如父,想怎么使唤徒弟都可以的…… 不过他自己运气太好,遇上的流苏与居云岫都没有这种师父架子,于是自己推己及人也不会玩架子就是了。 师姐……不知道她在海对面怎样了。 秦弈在走神,没注意到小徒弟也在走神。 纤手在肩膀上揉捏,男女授受不亲,秦弈这种老司机已经完全没觉得不对劲的事,没想过黄花丫头心中是什么感觉。 跟触电差不多,心中跳得发慌,越来越快,就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一样。 于是越来越没力气,到后来几乎都跟抚摸没区别了。 确实也有点抚摸之意,少女对这种事很是好奇,正在试试探探地尝试,又不敢体现,跟一只小兔子一样。 秦弈甚至感觉有点痒,于是笑道:“没力气了?依我看你可能还是要学点武道,这娇怯怯的有些偏科。我的徒弟嘛,又是青君侄女,不修点武道感觉都不对劲。” 李无仙心中暗道这剧情不对啊,师父好像满脑子都是教徒弟,这跟他写的书不一样啊……哦是了,书里小龙女一开始也是当教徒弟的。小龙女是个不谙人情的木头,师父也是吗? 她心中瞎转着念头,心不在焉地应着:“师父怎么说就怎么做。” “那你站前面来。”秦弈道:“我观察一下你的肌肉骨骼特征,给你量身定制一种锻体液,这样会比自己强练简单很多,算捷径吧。” 这一本正经的…… 李无仙磨磨蹭蹭地绕到面前,秦弈认真打量了一眼,不由赞道:“我就说你们李家的根骨不可能不修武,少女,你骨骼清奇,拯救世界的重任就交给你了。” 秦弈在开玩笑,李无仙一点都不觉得好笑,站在师父面前被认真上下打量的样子让人觉得非常羞耻,心跳变得更快了。 这可能是她启灵认知世界开始踏上争霸之路以来,第一次察觉羞耻。 面前这个小龙男好像一无所觉,还在说什么根骨问题。 秦弈低头从戒指里摸纸笔,口中道:“低级的药材我这里没有了,不过你要弄到太简单,我给你列个清单,你让人去准备……” 李无仙眼珠子转了转,忽然“哎呀”一声栽进了秦弈怀里。 秦弈下意识抱满怀,清香沁人,他却没啥反应,直接将她扶稳:“怎么了?” 李无仙眼中闪过懊恼,咕哝:“没什么,不小心扭了一下。” “感觉你今天怪怪的。”秦弈低头刷刷写了一张单子:“去吧,我打坐一会。” 李无仙接过单子,看看秦弈都已经闭目调息了,眼神更是懊恼。 有的事自己不懂,也不知道怎么做,师父明明该是懂的而且他身边一堆红袖,该比任何人都懂,可他怎么就成了个莫得感情的小龙男? 是了,他心中这真的只是一个徒弟,故友之女,青君之侄,从来就没想过那些事的吗? 李无仙低头走了几步,转头看看师父的背影,轻声叹了口气。 少女忽然觉得自己长大了。 第五百五十四章 我长大了(为CZLB盟主加更) 眨眼又是夜晚。 李无仙的寝宫中,少女静静地泡在白天秦弈给她量身定制的锻体液里出神。 做皇帝事情太多了,早上休个朝,一下午被大臣们扯着说个没完,也没办法再和师父说些什么。师父倒是兢兢业业,又是布阵又是炼丹的,真是尽职尽责好师父。 要是往常李无仙大概会很感动,因为世上这么纯粹无所求对她好的人,真的只有秦弈李青君夫妻俩了,其中异性唯有这么一人。 可今天感动没多少了,反而懊恼居多。 其实李无仙自己并不确定自己这是什么情感。 恰好到了年纪,有了好奇,还恰好被巴丹的精神术法引导了出来,总有些跃跃欲试的期待。而世上她唯一好感的异性就在这里,她并不知道这种两种感情的属性是否相通。 《神雕侠侣》告诉她好像是相通的。 自己测试也并不排斥。 心跳加速,如触电一般。 至于别的,她并不知道更多。 她再妖孽,也确实是从头学起的知识,在两性情感这种所有人讳莫如深的问题上,她是完全不懂的,智商再高也没用。 如果有母亲在侧,知道她此时在想啥,多半会告诉她,这个真的不是男女之情,至少现阶段肯定不是。她弄混了,把对异性情感的懵懂和好奇、与对师父的孺慕联系在一起了…… 就像不少情窦初开的女学生总是暗恋教官一样,结果军训结束哭几声就没那事了。 可惜不会有人教她这个。 她倒是知道,群臣确实开始考虑“国本”问题了。 下午议事之后,就有人提过这种暗示,被她装着听不懂地含混过去了。 她今年十三岁,按律确实也不到成亲的年纪,之前的大乾律规定的是十六岁,现在新皇朝还没拟定新律法,暂时还在延续大乾律,所以也是十六岁。 但在风俗上,十三四岁开始议亲定亲是很正常的了。 现在只是有人暗示,一旦过了十四,估计就会有人开始正式提了,真到了十六,估计就是开始催了……要是过了二十,大概要炸锅了。 可她真是看世上同龄人全是废物怎么办? 对于一个十三岁一统天下的妖孽,别说同龄人了,一般凡人都是废物。 难得一些睿智的臣属,那都多大年纪了……根本不可能的事。 结果脑子怎么转,最终都是定格在师父那俊逸的脸上。 只看表面,师父的年纪最多十七八。 真是般配。 李无仙脸蛋又红了。 只可惜师父完全无意,连想都没想过。 她轻轻叹了口气,右手掬了一汪水,轻轻顺着左手臂一路淋了下去。 温泉滑水,若洗凝脂。如脂如玉的手臂,修长优美。清澈的锻体液里依稀映着玲珑的曲线,美不胜收。 这分明不小了。 从身高上,许多成年女子都没她高了。 腰腿矫健,身形挺拔,和姑姑并肩站在一起就是个姐妹。其实很多人都没有把她当十三岁看待,为什么师父就只当是个孩子呢? 也许固执地这么看待她的只有师父和姑姑,他们甚至希望她更小一点的样子,连画画都画的是她六岁流鼻涕的场面。 李无仙微微笑了一下,心里又有些暖。 又气他把自己当孩子看,却又有些暖。 真的矛盾。 算了,明天再试试。 ………… “徒儿向师父请安。” 次日一早,李无仙又准时准点地来了。 房门打开,又是李青君面带红霞地出现在面前:“你这个请安,早得跟鸡叫似的。” 李无仙听得出姑姑肚子里在骂娘。 她小心地打量了一下,姑姑眉梢眼角那种媚意,如同带着水一般。 和平时英气勃勃的李青君完全就是两个模板,有着别样的美感,和一种……惊人的诱惑。 能看得人心跳加速的那种,自己上回居然没感觉出来。 姑姑真的很漂亮,怪不得当初在南离大乾边境,守军们惊为天人,这是倾国倾城的美人呢。 咦……自己长得岂不是很像姑姑吗?说明自己也很漂亮呢。 心中转过这些念头,口头道:“呃,我看早年乾皇找太后请安就是这个时间的,请完之后去上朝……” 李青君哭笑不得:“修仙者无日夜,哪来这么多规矩。” 李无仙道:“那下次夜里?” “你敢!”李青君瞪起眼睛。 李无仙左右看看,没人。便压低声音:“姑姑,你们打架是不是很好玩,整夜整夜的?” 下一刻少女就被气急败坏的姑姑盘成了一个盘坐型,一脚踢进了树林里:“小孩子不要问这种问题!” 李无仙狼狈地拨开树林钻了出来,就看见殿中闪过光华,强烈的能量闪现,有种浩荡威严的气息从殿中传来。 李青君回首而望,微笑道:“你师父晖阳三层了。” 果然是打架的吗?对练得到提升的意思? “姑姑你也快突破了吗?” “嗯……我也快了。” “那还等什么,进去和师父继续打啊。” 李青君哭笑不得:“要不是你跑来打扰,我本来就该突破了!” 秦弈从殿中出来,一眼看见李无仙,便问:“锻体如何?” 李无仙叹了口气:“还行,再泡两天应该入门了。” “那就好。”秦弈道:“你今日休闲打扮,今日又休朝?” “今天本来就休朝。”李无仙无奈道:“不是天天都有早朝的,师父。” “这样……那师父今天教你基础武技?明天该走了,先给你打个好基础。” 李青君便道:“这个我也能教的,不要紧。” “嗯,趁着我还在嘛,总多尽点师父责任。” “那你教着,我去修行一下,感觉快突破了。”李青君转身进了殿。 李无仙目送姑姑离开,忍不住低声道:“师父,你就真满脑子想着教徒弟啊?” 秦弈愣了一下:“要不干啥,陪你出去玩?” 李无仙憋了一肚子话不知道怎么说,半晌才道:“师父临走前,给我再画一幅像吧……画现在的样子,不是七年前。” 秦弈后仰打量了她一阵子,笑道:“我倒是忘了,你需要一个帝王画像对不对?” 李无仙道:“不是,那不重要……画匠随便画个就行了。我想要的就是师父画的徒弟像,现在的。” “行。”秦弈直接到了殿外的石桌,铺开纸笔。 李无仙就站在原地安静地看着他。 秦弈提笔忍住打量片刻,手上微微一抖,差点没忍住转身去看殿中的李青君。 今天的李无仙穿的不是龙袍,是普通的武士服,气质更接近了当初誓师时的模样,却又休闲得多,有一种闯荡江湖的侠女模样。 秦弈看着看着就会串台,想起了初识的李青君。 真的很像。 连该平的地方都很像。 “你……”他沉默片刻,忽然道:“拿出师父曾经给你的银枪看看。” 李无仙从戒指里取出了银枪,顿在地上。 气劲轻涌,长发飘拂。人皇气度,渊渟岳峙。 秦弈眼中一阵恍惚。 “师父……”李无仙平静地道:“我长大了,对不对?” 秦弈不语,低头作画。 这小徒弟总会给人割裂的认知——心中明明知道她是个帝王,理智上自己也确实把她当帝王了,比如平等的交流,并不敢觉得自己比她懂。然而帝王之姿是没有在他面前表现过的,在面前的表现赔笑、孺慕,导致情感上又总是当她是个孩子。 很割裂的感觉。 事实上,她真的长大了。 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强调这一点。 第五百五十五章 剖开都是黑的 “上体一定要保持中正,不要歪过来扭过去。”李无仙在扎弓马步,秦弈站在身边,伸手按着她的腰背扶着:“虚领顶劲,含胸拔背,沉肩坠肘,脊柱挺直。” 武道最蛋疼的一件事是,基本功。 这不是光光靠个药浴泡个身体就可以的。 秦弈的原身那也是练了十几年的基础,所以入门之后觉得武修比道修省事儿,那是因为早已跳过了前期枯燥且艰苦的漫长过程。 当然这些东西以后李青君可以教侄女,只是作为师父来说,临走之前尽尽责任,给徒弟打个底子的想法也是理所当然。 李无仙小脸憋得酱紫。 不是扎基本功累的,而是他的大手触到后腰,就感觉有电流浑身窜,脚步发软,下盘虚浮。强行扎好步子要比平时艰苦百倍。 “脚不要乱晃。”秦弈按住她悄悄扭动的腿,一手抵腰:“腰如蛇行,步如粘。气沉丹田,站稳脚跟。上轻灵,下沉稳,任凭雨打风吹,我自扎根天地。” 秦弈是真心教学,李无仙却觉得两人的姿势暧昧得心慌意乱,他的气息就在身边,掌心的热度仿佛烧灼。 于是说什么都听不进去了,全成了耳边风。 其实秦弈也微微有些心猿,他又不是那啥冷淡,这种姿态下也有那么点走神。只不过心思真的没往那方面靠,并非有意揩油,还是很快收摄心神,板着脸道:“怎么还在乱扭?” 随着板脸,手也收了点,觉得徒弟确实长大了,这么着不好。 见秦弈收了手,少女眼珠子转了转,两腿一软,往旁边倒去。 秦弈立刻接住,便躺了满怀。 “师父,人家累了。”小徒弟可怜巴巴地靠在他怀里,撒娇道:“休息一下好不好嘛。” 秦弈无奈道:“你这个毅力可比我想象中的低好多啊……我觉得你该是大毅力者,这不过小小的弓马步……” “可能当了皇帝之后没那么吃苦了嘛。” “那先过去坐着歇会。” 李无仙舒服地在他怀里扭了一下:“脚酸,师父抱我过去嘛。” 秦弈摇摇头:“自己走。” “为什么嘛?师父以前都可以抱着我举高高。”李无仙抽着鼻子:“师父是不是不疼我了?” “你自己说你长大了,还想跟小孩子一样抱来抱去不成?” 李无仙直了眼睛。 是不是弄巧成拙? 她强行道:“师父心无他念,那就是抱个徒弟,是大是小又有什么区别?” 秦弈把她放了下来,没好气道:“因为这种时候必须走动活血,死撑着也要自己走几圈!” 李无仙立刻道:“也就是说走完之后师父还是可以抱的?” 秦弈实在又好气又好笑:“我刚才难道不是抱了?去去去,还调戏起师父来了。师父调戏妹子的时候你还不知在哪呢,跟我玩这套。” 你居然知道我在调戏你! 都知道我这是调戏你了,还不当回事儿? 朕就这么没杀伤力的吗? 李无仙眨巴眨巴眼睛:“那师父搀着我走总可以了吧?” “好吧好吧。”秦弈没跟她叽歪,在他看来这是少女一时不能吃苦,在瞎撒娇而已,便扶着慢慢走,口中道:“你姑姑这方面可能比我冷硬得多了,到时候别跟她来这套,小心她真会抽你。” 李无仙“嗯嗯嗯”地点着头,靠在师父肩头慢慢走着,心中有些小欢喜,他说的啥都没听进去。 他身上的气息好好闻。 流苏坐在棒子里吃瓜。它觉得这事挺好玩的。 这桃花精也有今天,变成了被别人调戏攻略的对象,而自己还懵然不觉。 起因是什么流苏都明白了,它神识探进李无仙的戒指,看见了里面躺着的——秦弈自己写来攻略师姐的…… 这因果可真好玩。 要是没有这本东西,这丫头未必会把心思往自家师父上面挂,结果这么一挂就越下不来了。因为这桃花精还确实是很有优点的,长得人模狗样不说,能力在同龄之中首屈一指,而且对她确实是真心的好…… 恰逢她需要定国本了,会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李无仙一统天下的过程里见的男子绝对不少,可怎么对比也是这位师父大人如同黑夜里的萤火虫一样吧。 就算她之前懵懂,一旦起了这种心思,思维往这个方向一转,那简直处处都是心动。 再加上求而不得,化而生执的话……那这种丫头固执起来会很可怕的,一根筋走到黑的可能性奇高无比。 可这桃花精自己真的没有这种心思,一旦被他知道恐怕不但不会自得,反而会惊恐无比的吧。 这就有趣了…… 可惜马上就要走了,不然这事有得玩呢。 目标是远海,饕餮晖阳之后表示已经有隐隐的感应,建木确实就在那里,这与当初楚剑天说过的话相互印证,基本可以确定了。 可那地方不一般,是直接导致隔绝了海洋两岸的关键,万道仙宫记录之中宫主“遇袭而退”的区域,蓬莱剑阁都不能轻易涉足的区域。那里除了建木之外一定有很神秘的事情,大概率有无相以上的强者坐镇或者是相当于无相等级的禁制和天然造化。 直接从正面闯这个远海中界线,肯定不太妥当,宫主徐不疑都被揍回来了,秦弈可没觉得自己此时有宫主牛逼。 和流苏商议的结果是,绕道试试,先从混乱之地的时空扭曲通道去海对面,然后从那一头往海中心走,看看两边遭遇的阻力是否有什么差别。实在不行,就在海对面修行一段时间再说,也顺便找找师姐和轻影…… 计划是很正的,可就意味着一旦不顺利,就可能要离开神州很久很久。 不知道下次回来,这丫头长得更大点,又会是什么模样? 不对,都不需要更大,就这年纪已经剖开都是黑的了。 那边秦弈小心搀扶李无仙走了几圈,扶着她到石桌边上坐下:“没觉得你有什么气血不畅的地方啊,走路挺正常的,又怎么跟脱了力似的就知道往我这栽?” “呃……”李无仙缩了一下,就怕师父较真起来拿神识来扫,那就全露馅了——她哪来的气血不畅,弓马步都没扎多久呢,纯粹是为了靠在师父身上舒服而已啊…… 她心念电转,悄悄运起法力,直探脚踝,生生把自己脚筋扭了一下。 流苏惊为天人。 真狠的丫头。 “嘶……”李无仙痛得豆大的汗珠往下掉:“师父,刚才肯定是扭到了,走路时不觉得,现在疼起来了……” “我看看。”秦弈蹲下身看了一眼,果然见到肿起的脚踝。 “见鬼了,就那么扎会儿马步怎么就扭成这样了?不科学啊这……” “我也不知道……”李无仙委屈巴巴,顺便把之前的漏洞全补上了:“所以说吧,我不是没毅力啊,是不知怎么扭到了,怪不得怎么站都不得劲。” “怪不得……”秦弈没想过徒弟好端端的要自残来骗自己,从头到尾没用心思关注这方面,导致被骗了个彻彻底底:“不要紧,这种简单的物理扭伤,师父给你施个治疗术,等会让宫女帮你揉揉活血就行。” 流苏呱唧吃了口白雾瓜。 “那……”李无仙悄悄看着秦弈的侧脸:“师父帮我揉揉?” 第五百五十六章 再别离 秦弈没说什么,除下她的鞋子,施了个简单的治疗术,很快正了筋骨,肿块消除。便开始慢慢按摩活血。 少女的莲足,晶莹剔透,清凉无汗,捏着如同玉石,温润中带着些凉意,脚趾头跟珍珠一样,粒粒可爱。 秦弈微微偏头不去看,定神正常按摩。 李无仙微微后仰着,紧紧咬着下唇,强忍着不发抖。 这种感觉太怪异了,原先被接触腰背时的热流和触电感仿佛被千百倍地放大,那种心如猫挠一样的感觉越来越严重,差点就想喊出声来。 她这一刹那灵光闪现,知道半夜姑姑到底在喊什么了。 那一定是比这个还夸张得多的感受,让姑姑根本按捺不住。 秦弈毕竟不是真的木头小龙男,他身经百战懂着呢,那点细微的颤抖反应却又死撑着的姿态他一下就知道了。此时此刻他也有些没好气地叹了口气,一肚子无语。 他已经察觉这丫头在调戏——或者说严重点在勾搭自己了。 此世和中国古时候有很多相似点的,比如女子的脚……那可是非常重要的隐私性质,绝对不可能让男人碰的。 别说碰了,看都不合适。赤脚外露的那种一般都是妖女表现,例如程程。光是这么一个表现就足以让人觉得这是个妖精,当然秦弈并没当回事反而觉得很美,那是秦弈与此世观念不同的典型特征了。 但这不代表秦弈不知道此世是什么观念认知。 李无仙处于宫廷更不可能不知道。 只能证明这是故意的。 但秦弈并没觉得她这个勾搭的性质有多严重,只觉得是少女恶作剧一般,就像刚才求抱那会儿,也知道她在故意调戏自己,笑笑就过去了。 更没想过她这个居然会是自己搞出来的伤。 想着就觉得还是不要表现得太明显,板着脸拒绝、教训她自重什么的好像反应太过激了点,没啥必要。装着不知道,正常替她揉揉就过去了,反正明天就走了。 这年纪的孩子嘛,有点那啥乱七八糟的好奇是很正常的,这种事自己男女有别不太好说,不如让青君来教她更合适。 应该说秦弈这个想法算是比较稳重的正确教育思路了,只不过对方不是一般女孩子,用这样的教育常理去套就有了点偏差。 少女咬着下唇看着师父沉默按摩的样子,眼里渐渐浮现出了人生第一抹媚意。 ………… 三天时间终究转瞬即过。 秦弈想给徒弟打武修基础的设想,随着少女的古怪变化彻底崩得没了影子,只够时间趁着她去做正事的时候自己布好了大阵。 理论上他想留还可以继续留,但无论从什么角度看,秦弈也不想再留下去了。 如果说之前还有几分留恋,有些舍不得小徒弟的话,那如今可以说是跑都来不及。 李青君这两天一直在龙渊城四处观察,试图寻找可能存在的巫神宗踪迹,没能找到。 带着饕餮都没能找到。 也是意料之内,对方有意隐匿的话,根本不可能找得出来。或者此刻人家就未必在龙渊城,随便在千里之外窥伺你又知道个啥?大家虽然猜到巫神宗在暗中窥伺,但并不是太清楚对方到底想要干嘛,反正可以判断的是并非直接伤害的类型就是了。 李青君没去太过纠结,既然都做好准备要留下来保护无仙了,自然是做好了心理准备,知道想要几天之内彻底抹除后患是不太现实的,不过尽人事罢了。 只要灭不了巫神宗,那这种事就根本无法杜绝,只能期待秦弈归来之日有更大的长进再说。 如果李青君知道自己这两天兢兢业业在为侄女抹除后患而奔忙,她却在后面偷偷起意勾搭自己的男人,不知道李青君会不会活活气死。 不管怎么说,离别还是终将到来。 依然是冬季,今天依然有雪。 秦弈牵着李青君的手,两人慢慢出城,一路走出城郊。 李无仙带了一队侍卫跟在后面,说是送师父,尽孝心。两人当然也法阻止她别来,但也无心搭理她,只是牵着手自顾说自己的话。 “两次和你分开,都是雪天。”李青君漫步在雪地上,轻声道:“你知道吗,那一年你走的时候,我在城墙上远远看你,哭得泪人一样。” “……并不知道你在看我,不过……猜得出。”秦弈笑着拂去她鬓角的雪花:“过去的事啦,别总想那些。这些年我们还不够老夫老妻的?” 李青君笑道:“是啊,都跟带孩子的爹妈一样了。” 秦弈转头看了一眼。 李无仙在一般的侍卫面前并没有表现出不畏寒的仙家特质,于是穿着厚厚的貂裘跟在后面,小脸蛋缩在帽子里,看上去红扑扑的更是可爱。见秦弈转头看她,便伸着小手晃了晃,笑嘻嘻的。 秦弈笑了一下,低声对李青君道:“你侄女年纪差不多了,对异性开始有兴趣和好奇了,人之常情,你要给她稍微科普一些生理卫生知识,没必要讳莫如深。” 李青君白了他一眼,虽是听不懂生理卫生什么意思,料想大致也猜得出来,便道:“临走还考虑这个,你真是感动大离好师父。” 秦弈笑道:“有没有觉得,你我都长大了些?” “有。”李青君也笑:“是不是经历过教育孩子的感觉,对人的成长就会不一样?” “也许吧,有不少人迅速从一个孩子变成了成年人,就是这个分水岭。” “那……”李青君咬着下唇,低声道:“下次我们自己要一个孩子吧。” 秦弈还没回答,李无仙在身后喊:“喂!你们这是不要我了吗?” “呃?”两人都转头看她,李无仙似乎也发现自己这话喊得怪异,有些尴尬地缩了回去。 两人相顾而笑,手牵得更紧了点。 李无仙有些懊恼地踢雪。 从师父和姑姑的对话看,说白了还是把自己当孩子嘛。 她却没想过自己插的这句话才是真正十足的孩子气。 十里复十里,长亭更短亭,明明一飞千里的晖阳境修士,却在这京郊雪地如凡人一样牵着手,走得难舍难离。 李无仙在身后看着,有种奇怪的羡慕感。师父和姑姑并没有多少话,就这么牵着手漫步走着,就让人感觉到一种由衷的意味,不需要说任何话,便弥散心田。 她不懂一个词叫浪漫,但此刻心中所感就是浪漫,这是天底下最大的浪漫吧。 直到已经走到河畔,看着微微结着薄冰的河水,秦弈与李青君终于停下了脚步:“就到这里吧。” “嗯。”李青君微微一笑,转头为他整了整衣襟:“小心点。” “放心。”秦弈也道:“你在这里不要死撑,如果发现有异,第一时间找你师父,以及万道仙宫。” “知道了。” 两人脉脉对视良久,不知不觉慢慢地轻拥在一起,忘情地相吻。 李无仙直了眼睛。 这好像是之前的幻境里被师父赶来打碎了的画面,所以没看下去……原来打碎的是这个吗? 嘴……嘴巴,还能这样的吗?会不会恶心啊? 可为什么……看他们好陶醉啊…… 少女抿了抿嘴,痴痴看着前方河畔,北风呼啸,万物苍茫,男女雪中相拥而吻,仿佛天地只余彼此。 这画面胜过仙家意,美得仿佛不似人间。 第五百五十七章 回家(为飞度千尘盟主加更) 直到秦弈离去好久,李青君还站在河边远眺。 李无仙悄悄走了过来,偏头看了姑姑一眼。 嗯,没哭,就是神色很惆怅的样子,眼里有些迷离感。 “姑姑。” “嗯?” “你不是早就准备好了送师父走的吗?怎么看着还是很难过?” 李青君终于转头看了看她,李无仙自己的神色都是板板的,明显也很不开心。李青君看着反而笑了:“你自己都板着脸,还问我这个问题?” “可我之前就不想师父走,而你之前说没事的。” “只是他离开了,心里就空落落的,这与有没有准备没关系。”李青君摸摸她的锦帽,笑道:“行了,回去吧。” 李无仙也觉得自己心里空落落的,光是有个姑姑陪着还是觉得缺了一块似的。 说明自己的那个意思和姑姑是一样的吧…… “姑姑……”回去的路上,李无仙又拉着李青君问。 “怎么?” “你们那个……那个……” “哪个?” “嘴巴对嘴巴,亲亲那个……”李无仙咽了口唾沫:“那个很舒服吗?” “……”李青君差点就想骂娘,临时想到秦弈交代没必要讳莫如深,想想倒也是,孩子到了一定时候确实该有些这方面的知识指点了,曾经母后教自己的时候还比无仙这时候更小不少呢…… 可惜母后大概也是误服了乱七八糟的丹药,导致早早病逝。 想到这里不由叹了口气,轻声道:“倒也不是舒服不舒服的问题……此举发乎于情,自然而然,到了那个时候犹如牵引,不学而会。你可不能因为好奇,提前去找谁试试之类的。” “朕有可能那么傻吗?”李无仙怒道:“看别人都恶心好不好!” 李青君放下心来,刮了刮她的鼻子:“这世上本也没谁配得上无仙。” “那是!”李无仙挺胸应了一句,很快又赔笑道:“姑姑……” 李青君又好气又好笑:“又干嘛?” 之前觉得这丫头多深沉难测雄才大略的感觉早都崩到姥姥家去了。 即使心里明知道她在别人面前和在自己与秦弈面前的表现肯定不一样,还是难免觉得这真是个孩子。怪不得秦弈原先也有些警惕感,到后来就越发一副慈父样子,谁又能对这样赔笑着喊你姑姑的孩子板脸呢…… 尤其是你能够感受到她的真,而不是做个样子。 李无仙左右看看,见侍卫们都跟在身后很远,便小声问道:“那个,小孩子是怎么生出来的?我翻了不少书都没说……也不好意思问别人。” 李青君傻了眼,一时不知道怎么解释。 其实李青君很怀疑李无仙想看医书或者其他闲书的话,关于这方面的会被太监们自作主张地隐去……毕竟是个少女皇帝,万一看到什么觉得太过下流恼羞成怒的话,他们脑袋担不起,倒也不是他们胆大欺君。这一点长于宫廷的李青君很容易想象。 于是导致李无仙看到的书如同起点一样纯洁。 李无仙很聪明地问:“是不是女孩子很隐秘的地方不能碰?” 李青君吁了口气,立刻道:“对,无论如何不能被人碰。” 李无仙看着天际远目,手上下意识地悄悄摸了摸肚子。 师父算是摸过最隐秘的地方了对不对?不仅摸过还揉了很久,会不会怀孕啊…… 会就最好了,那什么国本问题再也不是问题。 李青君哪知道她在想什么,倒也被李无仙的话题引向了人生大事考虑,便道:“无仙如今身份特殊,确实也该考虑这件事了。你与别国联姻并不合适,平白多出阴谋牵扯,而且那些蛮子也没什么好东西……” 李无仙喜道:“对对对,姑姑深知大略!” “……”说是大略还不如说是李青君十年怕井绳呢,蛮夷都差不多鸟样:“总之你大约还是要在朝野征夫的,自己心中可有满意的?” “才不要,都是废物。” 李青君以为少女抵触,也没强求:“说来你的选择更多,未必要看朝野才俊……说不定可以从修仙界寻求道侣……” 李无仙立刻道:“那也要等师父来说。” “行。”李青君随口道:“反正你还小,暂且不急,过几年我再和你师父商量。” “嗯嗯。”李无仙如小鸡啄米般点着脑袋:“既然姑姑说了,那就过几年。” 李青君愣了愣,想说怎么就变成我说过几年了…… 算了,反正还小。 回到宫中,李无仙自有大事要做,李青君到了寝殿打坐修行。 没了秦弈在,没了什么需要避讳的东西,李无仙大张旗鼓地安排,李青君的寝殿周围便开始多了宫女伺候。 宫内宫外,人人均知这位是皇姑、陛下追封之时最莫名的一个,“昭阳女帝”。 反正是皇帝的姑姑就对了,这位皇室长辈已经正式入驻皇宫。 当李青君结束一个周天修行,睁开眼睛,强大无比的五感让她远远就听到了外面宫女们的窃窃私语声。 “听说了吗?今天陛下掷了王侍郎的奏折,在朝堂大发雷霆。” “听说了,陛下说,这是朕天家私事,不用你们罗里吧嗦,当遵皇室长辈所言为重。朕的皇姑尚在,犹如太后谕旨,说几年之后再议,就是几年后再议!” 李青君目瞪口呆。 是不是有哪里不对? ………… 那边秦弈辞别青君,踏上飞艇,没有立即南行,而是先东向。 他去的是万道仙宫。 离宗久矣,也该回去看一眼了,顺便问问墨武子他们,能不能给飞艇升个级。 这飞艇当初档次很高,现在已经跟不上了,只是个纯粹的代步工具,真要全力飚起速度来还没自己飞得快。 如果墨武子他们不能升级,那就得换辆车了,倒也挺舍不得的。 不知道宫主如今什么状况,如果看门那个碎嘴仙鹤还能沟通宫主的话,远海的事亲自问问宫主也好…… 远远看见久违的仙宫群山,云山雾绕,秦弈微微一笑,感觉还真的挺亲切。 所以说世事难料,原先当自己是个过客,无论是对仙宫,还是对这个世界。 而如今越发扎根归属,无论是对仙宫,还是对这个世界。 但过客峰之名,却也没有必要改了。 师姐说,来到人间皆过客,这已经另有含义,是仙家意。 “咦?这不秦弈吗?”在仙宫入口按下云头,仙鹤立刻扑棱棱地飞了起来,绕着他转了好几圈:“你居然还懂得回来啊?” “呃……”秦弈也确实有几分不好意思,觉得给仙宫添了不少麻烦:“给大家添麻烦了……” “什么啊?”仙鹤道:“你给我们争了多大的脸,难道自己没数?” “可也惹了事啊……” “惹了巫神宗,牛逼啊。”仙鹤道:“最牛的是,你居然活着。” 秦弈:“……” 仙鹤道:“太一宗被灭了。” 秦弈心中一震。 前不久青君还和清玄子对话来着,这么快? 白鹿慢悠悠地开口解释:“就在你威震草原的时候,太一宗就被巫神宗推平了。不过人倒是没死太多,天枢神阙接应,救走了不少,清玄子清微子都活着,只是山门毁了。” 秦弈点了点头,这个结果好像更接近预料:“存人失地,还有重建之日,也算不上灭门。” 原本正魔之争,左擎天不出手的情况下,巫神宗是很被动的。其中太一宗算是一个主力,和巫神宗叫板得最厉害的一个。结果太一宗插手大乾之争,导致万道仙宫和蓬莱剑阁立场尴尬,被巫神宗借着正道联盟这个短暂的不协调机会,一举推了。 左擎天淡定的面容泛过脑海。 这确实不是个好好先生,跋扈着呢。自己能在龙渊城呆这么久,其实未必是左擎天有什么休战默契,而是他们的枪口对准的是太一宗罢了…… 如果强行要扯玄学,太一宗这也是败了气运的影响,而能够存人,也是气数未尽。如此信这套的就会更信了…… 仙鹤道:“同样和巫神宗作对,太一宗都毁了,你居然还活着。知不知道你现在是多少仙宫子弟心中的偶像,赶紧整理一下头发,风吹乱了影响形象,不太好。” 秦弈哭笑不得。 这里真的有点回家的感觉,很好。 第五百五十八章 画宗新貌 秦弈先回琴棋书画宗。 主峰琴棋峰,原先是居云岫住在山顶,棋痴师叔在山腰。秦弈直奔山腰去见棋痴,却一眼看见了京泽坐在外面画画。 京泽抬头看了他一眼。 “……”继续画画。 “喂。”秦弈笑道:“虽然很久没见面很是生疏,可不搭理就太失礼了吧?我们好歹做同门之前就有交情。” “我要怎么搭理?”京泽头也不抬:“我入门起就没见过你好不好……这是你自己的地盘,难道还要我笑问客从何处来?” “呃……”秦弈一屁股坐到他面前:“这跟死仙鹤说的人人拿我做偶像有很大的反差感啊,期待落差很大。” 京泽忍不住笑道:“确实别人很崇拜你,不过我嘛……” 秦弈期待道:“怎么?” “我就是个画画的,你和别人打架厉不厉害关我啥事?” 秦弈呆了一下,捂住了额头。是了,这才是万道仙宫痴汉们的典型标志,宫主最头疼的东西就是这……会崇拜的那些是低级弟子,稍微入了仙宫之道的都是典型的“关我啥事”,“还不如尝尝我这笼包子好吃么”诸如此类。 “可是兄弟,当初你不是还骂过,这已非人,所以才不肯入门,被我师姐赶了回去?” “现在我自己非人了啊,活成了我讨厌的样子不行吗?”京泽终于停下画笔,叹了口气:“其实是,你们太过分了。一个两个甩手掌柜,丢我一个人看家,我除了躲在这儿画画能干啥?羡慕你纵横天下有用吗?出得去吗我,那边山上一堆少年弟子谁管?” “……你这也不错啊,进门就是代宗主对不对,一宗大权啊……” 京泽气道:“什么鬼宗主,上面连同你在内全算是太上长老,我就一个光杆谁都使唤不动,代宗主是我,打杂的也是我!那帮孩子都是我一个个亲自带起来的,还跑了不少。我这是做宗主的呢还是开私塾的?” 秦弈理亏,哽了半天才道:“棋痴师叔呢?” 京泽斜睨着他:“人家现在是乾元大佬,越发的神龙见首不见尾了。是了,我得叫他师叔祖来着,是不是该叫你师叔?” 秦弈玩笑道:“知道是师叔还不行个礼?” 京泽一脸古怪地看着他,那样子就是想把桌上的墨泼他一脸的起手式。 你他娘的把我师父拐走了,让我入门起就没见过师父,一个人孤零零地做光杆代宗主,仙法都没师父教,全靠典籍传承,一个嗜棋成痴的老头来点拨画画的场面是怎样的你知道么……你居然还来秀师叔辈分…… 秦弈后仰,做了个防备姿势。 其实秦弈比谁都清楚,师姐原本就藏了一肚子撂挑子的念头,就等你来接手坑你呢,这可不能全怪我把人拐走啊……就算没我存在,师姐多半是等你来了之后兴高采烈传了一堆东西给你就带着清茶跑路了,这几乎是必然的事情。 可以想象棋痴证道乾元之后就更甩手了,这所谓琴棋书画宗真的只有京泽一个光杆司令,点化几个松竹梅,带一群小娃娃。 要怪就怪万道仙宫之道就是这么坑爹。 所以说老实人就是吃亏啊,既然你京泽觉得痴迷一物如同非人是不对的,那就必然会老实担着宗门责任教娃娃,性格决定命运啊…… 还好这么多年熬过来,小娃娃们长大了吧…… 正这么想着,就看见一群少年男女上了山。 秦弈转头看看,其中大的都有个二十左右了,小的也已经十五六,有男有女,个个外貌清秀俊雅,风度翩翩,不知道的话会以为这是什么文社聚居,而不是仙家之地。 琴棋书画宗就是这种特性,教出来的全是文艺青年。 这都是当初被自己用懒羊羊和saber哄上山的孩子……其中可能又跑了一部分,大部分在这……一个个都这么大了。 也难怪,那时候两岁多的无仙,现在都会调戏师父了…… 时间真是把杀猪刀。 曾经小猫两三只的琴棋书画宗,终于有了一个宗门的生机。 “啊……那难道是秦师叔?”有眼尖的看见了坐在京泽对面的秦弈。 “真的是秦师叔,我小时候见过他的!” 没错他们在辈分上是居云岫的徒弟,秦弈是师叔,京泽是以“大师兄”的身份代宗主。 一群少年少女围了过来,神色极为激动地绕着秦弈行礼:“弟子见过师叔。” 那一个个眼神狂热的,真是仙鹤口中的“偶像”了。 万道仙宫这些年来在外面最风头最盛的代名词,乾宗大比,一人战尽群雄,维护了万道仙宫的颜面,犹如擎天玉柱一般的英雄;继而在穷奇祭坛,虽然别家子弟尽力淡化秦弈的色彩,说成团结一致的胜利,可有脑子都听得出来秦弈在这里面核心的意义,没他的话所有人该死绝了。 最后在巫神宗的追杀之下,活蹦乱跳了七年。 少年人不崇拜这样的师叔,崇拜谁? “你们好你们好。”秦弈心情舒坦地从戒指里往外摸灵石:“来来来,见面礼,人人有份哈……可惜之前忘了留一些法宝……” 饕餮缩在戒指里,眼巴巴地看着面前的灵石少了一块,又少了一块…… 这些可都是最纯净最浓郁不含一丝杂质的纯天然灵石,俗称极品灵石,指甲大的一块能换法宝的那种,你一个个拳头大的就这么丢出去了……这些难道不是狗子既定的食物吗…… 黑毛球流下了泪水。 “谢谢师叔,师叔最棒了!”少年们围着秦弈殷勤无比,还有少女试图挤上前揩油,京泽板着脸坐在那儿一肚子恼火不知道怎么说。 我一把屎一把尿把你们拉扯大,你们眼里只有这个出门快十年不回来的臭师叔…… “你会有福报的小泽泽。”秦弈和蔼地拍拍他的肩膀,递过一份玉简:“这是师姐证乾元心得,你且留着,终是有益。” 有了前人开拓之路,至少画道一项上后人再也不需要再自己求索了。 传承的价值就在于此。 无论居云岫甩手得多离谱,单此一件东西,那就是对画宗最大的贡献。 京泽郑重接了过来,行了一礼:“师叔若是再见师父,替弟子问好。” ………… 离开琴棋书画宗,秦弈心情大好。 京泽腾云了,一堆弟子也尽是凤初后期乃至琴心,一个生机勃勃的宗门肉眼可见地正在壮大。无论他和居云岫怎么甩手,看见这副场景还是非常欣慰的,某种意义上“道统”的传承是修士们最重视的事情,堪比凡人们的繁衍欲。 这也是一项“圆”。 居云岫收他秦弈入门“护法”,勾搭孩子入门,直到如今开花结果的圆。 足以令人心头畅达,如沐春风。 “咦?这不秦弈吗?” 飞在去奇技淫巧宗的路上,迎面碰到了尹一盅。 他正背着酒葫芦从奇技淫巧宗那边回来,看着一脸晦气。 “怎么了尹兄?” “我们新制佳酿,自命可醉仙神,结果兴致勃勃拿去给各宗分享,那帮臭工匠居然把老子的酒拿来润滑机括,我去他奶奶的……” 秦弈哑然失笑:“这方面我还算与你们有点小知音,话说诗酒飘零我喝多了有些小腻味,这个什么新酒给我来一点?” 尹一盅毫不吝啬反而颇为欢喜地掏出一个葫芦:“那这一葫芦就送你了,注意此酒档次很高,不能饮不尽,省着点喝。” “好的。”秦弈接过酒葫芦,问道:“此酒何名?” “醉月。” 第五百五十九章 战备 秦弈打算拔开塞子喝一口,尹一盅制止了:“你如果有事,就暂且别喝。此酒易醉,啥时候没事了再慢慢品。” 秦弈一愣:“这么牛?” “嗯。”尹一盅殷勤道:“要不你我现在找个地方喝两盅?” “不了。”秦弈收起葫芦,打量了他一眼,笑道:“喂,你那个醉仙望月步和酒神能不能教我用用?” 尹一盅失笑:“我们的招不叫那名,你瞎扯个啥呢?再说你的身法和绝技都很强的啊,比我们只强不弱,学了干嘛?” “情怀。”秦弈抄着他的肩膀:“而且如果想要游戏人间打醉拳的时候挺装逼的,别那么小气,自家同门……” “主要是你非我酒道,只能得其形,不是我们要藏这个私,有意义吗?”尹一盅没好气道:“你自己身处琴棋书画宗,画道乐道也只是得其形,居云岫根本就没把你当传人……” 秦弈挺胸:“她拿我当男人就行。” “滚。”尹一盅飞起一脚,秦弈躲了过去,笑道:“反正得其形就够了啊,我音攻伤敌能用就行,难道还真要研究音乐的大道理?你把酒宗之术传给我,我在外面抖威风的时候还可以帮你们宣传一二。” 尹一盅斜睨他半晌:“难道你不知道这种话说出来本质是对我们自己的侮辱?我们之道还要你在外面传威风……” 秦弈诚恳道:“事实就是,我比较牛逼。” “以前怎么没发现你不要脸到这个程度?”尹一盅又好气又好笑,懒得跟他扯淡了,甩过一个玉简:“自己研究去,除了根本之法,术都在这。我算是看明白了,你这次回来是搞战备来了对不对?” “对……”秦弈扯着他道:“老杜那个强制赌契有点意思,你们同为吃喝嫖赌宗的,你这里有吗?” “那是法宝不是法术,你得自己找他要。” 秦弈唰地没了影子。 尹一盅:“……” “赌契?”赌场里,杜平生奇怪地看着秦弈:“贤侄该不会想凑凑我们赌道的热闹了吧?” “就是觉得你们这个跟游戏大招似的特别了不起。” 杜平生无语道:“游戏……我们的强制赌契这东西,实际上是上承天道规则的一种概念,契约规则,和立誓、宏愿之类的天道响应的本质是类似的,强制性设定了一种公平对赌概念,你若是没理解进去,就肯定用不了。” 秦弈发现杜平生晖阳了。 刚才的尹一盅也腾云中期了。 自己在成长的同时,万道仙宫的同门也没停着。 说天道响应这种高格调的话,以前腾云期的杜平生说出来没啥说服力,如今晖阳说出来,就挺像那么回事的。秦弈思忖片刻,问道:“如果按你这个说法,是不是解析之后可以运用到誓言或是宏愿这方面上去?” “理论上可以,当然,性质是接近,但毕竟还是有体系偏差。就像道家理论上讲的都是一回事,然而不同流派也不一样,甚至有很深的隔膜。” “嗯……能理解。” 杜平生递过一个天平模样的法宝:“其他类的不适合你用,而这个天平衡量,你说不定有时候真能用上。” “衡量的什么?” “一切,孰轻孰重。”杜平生微微一笑:“假设把你的心挖出来放左边,居云岫放右边……你猜谁重?” 秦弈心中一个咯噔。 这东西有意思啊…… 虽然暂时想不到怎么用,但这种玄奇,必有作用的地方。 这种东西,都是属于不在常规体系内衡量的。也许在赌宗还有,但对外人可以说价值连城了。 “这个骰子,一次性的,强制对赌一次,对方等级超过太多就用不了,你看着用。” “谢了老杜。”秦弈接过骰子,吁了口气。他来的本意就是要这个,这种强制控制技对战斗有奇效,结果意外的得到了更玄奇的天平。 想到这里倒也有些惭愧,确实是如同自己对徒弟说的,为了战斗得失,错过了太多。 杜平生若有深意地笑笑:“你既然回家做战备,要面对的事情肯定比较艰难。你现在是我们仙宫颜面,我们倾家荡产也不会让你吃亏。” 秦弈诚心行了一礼:“多谢。” ………… “飞艇?”工匠宗,宗主墨武子看着找上门的秦弈,也在失笑:“那个飞艇你早该还回来了,本来就是给战堂公用之物,你贪污了还大摇大摆。” “呃呃……”秦弈立刻转移话题:“战堂如何了?” “战堂现在是公输鲁在兼管……这事大家倒是没说你刷手掌柜,毕竟框架是你搭起来的,还带了一整年磨合得很好,首功之臣……”墨武子笑道:“你若是有空也不妨去战堂看看,与你当初离去时也有了些不同。不过若是再过段时间来看可能更有趣些。” “为什么?” “因为他们研究的一些东西,现在尚未开花结果,尤其是算宗……听说他们已经疯魔到看人都觉得是数字组成的了,也不知道若是一朝得道究竟会是怎样,仙宫上下都很是期待。” “……” “得了,你的飞艇留下,我的这个给你。”墨武子说着就丢出一个飞艇。 秦弈大喜。 第一喜的就是外观上终于不是一个傻鹤模样了,真正是一艘飞船形象,这才是心目中的飞艇啊! 第二喜的是,这是晖阳巅峰的飞艇,无论是速度还是防护力、冲撞力、乃至于船上的炮,全面升级。 “它还可以变化作为一种堡垒使用,不止是个飞艇……这种档次的飞艇算是宗门战备了。”墨武子道:“其中耗费的材料和心力,比我们的作战傀儡还要大,全宗上下就这么两三艘。” “呃……”秦弈试着问:“是不是太贵重了点,有些不好意思……” “得了吧你,你就是来要这个的。”墨武子失笑道:“该用就用,万道仙宫有你这么只能折腾的猴子,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呸,你才是猴子。”秦弈迅速把飞艇收进了戒指。 里面饕餮口水都滴了下来。 流苏一把将它敲在地上:“你敢偷吃这个,我把你的黑毛一根一根拔下来塞你那贪吃的嘴里!” 饕餮再度流下了泪水。 “哦对了。”秦弈想起一事:“那个位界炸弹还有吗?之前进饕餮祭坛,要是有这个炸弹,我们就更灵活了许多。” 墨武子又递了个炸弹给他:“这东西也很少,炸开位面之能,涉及的东西比较玄妙。而且这也只能炸不那么稳固的小位面,你心里得有个数,别抱太大指望。” “已经足够了。”秦弈收起炸弹,觉得此行简直比灭了十几个宗门还有用,万道仙宫的东西太奇葩了。 墨武子问道:“要去很危险的地方?” “是。” “远海?” “……你怎么知道的?” “猜得出来,要么往西要么往东。往西是闯巫神宗老家,相信你没那么拎不清,那当然是出海。” “唔……” “去吧,见见宫主,他应该有话跟你说。” 离开工匠宗,秦弈心中很有些暖意。 曾经觉得仙宫大家会不会怪自己总惹事,如今看来仙宫虽然痴,实际上人味儿比大部分宗门都浓。 毕竟他们痴迷的东西,本来就是凡俗事。 从未超脱。 他秦弈的性子,拜入这个宗门,真是一种天意。 第五百六十章 打包喂狗子(为苏酥蜀黍盟主加更) “狗子你不开心吗?”清点整理戒指里的东西时,秦弈发现了趴在那里死狗一样的黑毛球。 “当然不开心,每一样都很想吃,一样都不能吃……” 秦弈的反应和流苏一模一样:“这些东西很重要,你敢瞎吃,我拔了你的毛!” 饕餮:“……” 瞥眼看去,一直面无表情闭目养神模样的流苏变得笑眯眯。 真是天造地设,怪不得这俩能混一起,本来以为这俩性情差别挺大的,如今看来其实骨子里一个德性嘛…… 饕餮无力吐槽:“别人都知道打个巴掌给个甜枣,你们就这不让那不让。” “这话说的,我们没给你吃东西似的?”秦弈道:“吃了几个晖阳了你自己数数?一个那么大的宗门,连建筑带宝库都被你吃得干干净净还嫌不够?” “没点特殊的,没意思……” “你这叫得陇望蜀,吃饱了饭就想吃肉,吃了肉就想吃龙肝凤髓似的。” “难道这不是很正常?我是饕餮,无尽的贪就是我的灵魂,我可不是真的狗子!” “好有道理……”秦弈倒被说得无言以对,摸着下巴想了想,打了个响指:“有个地方非常适合你。” “嗯?” 秦弈拎出黑毛球,直奔吃宗。 万道仙宫最强悍的地方,就是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都有…… 吃宗不纯粹是贪吃,他们是爱好“吃”这件事,包括了做出特别的食物、以及品尝,还有做出的东西得到别人的品尝与欣赏。 吃宗和饕餮,难道不是天造地设? 到了吃宗,四处飘香。各种各样的饭菜和食物香味溢散空间,饕餮眼睛立刻亮了起来:“这、这是哪里!” “仙境。”秦弈拎着它直奔最熟悉的金师兄那里:“金师兄,有吃撑包吗?” “咦?秦弈你这个球挺好玩的啊。”金师兄一眼看见了秦弈拎着的黑毛球,黑毛球两眼直勾勾地看着他边上的蒸笼,口水都滴到地上了。 继而滴到地上的口水迅速化为黑雾,“嗖”地钻进了蒸笼。 “喂喂喂,那不能乱吃的!”金师兄忙喊:“那可不是吃撑包,那是一吃就炸包,会死人的……呃,呃?” 掀开蒸笼,里面已经空了。 秦弈手上的黑毛球变成了一个大气球,又慢慢消了下去,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 叹息化为雾气,显出一个满足的恶魔脸,满足的神情几乎只是刹那,就很快变成了渴求不满。 永无止境的贪,是为饕餮。 而其中贪食暴食,几乎是它最显著的代名词。吃宗的这些人其实也有个代号,就叫老饕。 大家是一伙的。 “这……”金师兄直着眼睛:“这球到底是啥?” “嗝~”黑毛球眼巴巴地看着他:“好吃,还有吗?” “神兽啊这是!”金师兄大喜地抱过黑毛球,兴奋地揉搓:“来来来,请你吃好东西!” 秦弈提醒道:“喂,师兄,你这里会被它吃空的。” “怎么可能?我们堆了多少食物销不出去,它能吃得空,我们吃宗这几千年也白混了。” “……”秦弈伸出手:“我得给你保留一点东西,比如那什么直接引发人的胀气难除的吃撑包,给我几个。” “你要那个干嘛?” “某种意义上这比什么剧毒都厉害,而且解毒手段根本无用。有类似性质的都给我一点,体积越小越好。” 金师兄瞥了他一眼,露出会意的笑容,整理了一个戒指递给他:“不少种类,自己慢慢研究。” “谢了。……还有我真的要提醒你,它真能把你吃穷。” 金师兄不耐烦地挥挥手:“怎么可能,又不是饕餮现世。” 一炷香后。 金师兄看着空荡荡的屋子发呆。 他几百年的存货,被几口就吃完了…… 不管是有害的也好,有益的也好,似乎都没啥区别,全部吃了个一干二净。 还要夸他:“好吃,还有吗?” 金胖子脸上肥肉抖了一抖,甚至不知道该谢谢夸奖还是感到惊恐。 因为他总算看出来了,这他娘的真是饕餮。 世界上不存在其他物种,可以把他这些足以吃撑无数仙人的高能量食物不分损益地吃了个干净。 还要问还有吗! 这不是饕餮是啥? “别人养狗,你养饕餮……”金胖子痴呆地看着秦弈:“你要命吗?” “帮个忙,把吃宗好吃的打包几个戒指,我家狗子就靠这了。” “狗子?……打包?”金师兄觉得世界观开始崩塌:“不是……你确定养饕餮不会出事吗?” 秦弈沉痛地按着他的肩膀:“如果你还养过狼牙棒,那对一切都会变得淡定的。” 金胖子:“……” 流苏:“……” 打包了几戒指有益有害各种各样的仙家食物,秦弈拎着心满意足的黑毛球离开了吃宗。 谁说饕餮难养来着…… 吃宗几千年做了多少形形色色乱七八糟的东西,销不出去的……打包喂了狗子也是皆大欢喜,这岂不就是最好的狗粮嘛!这几戒指食物够狗子吃一段时间了,总不会看见个飞艇都想吃。 左想右想该做的战备算是做完了,目前来说也实在没有什么更多可以准备的,唯一还能问问状况的就是去过远海的宫主,不知能不能从他哪里掏点经验出来。 秦弈飞向了仙宫宫殿处。 这次回来还有一个与往年最大的不同点,就是以前他是作为后辈形象出现的——哪怕他的辈分其实挺高。 但这次回来,已经成为一个宗门中坚了,在大部分弟子眼中是大前辈,在各峰之主眼中都平等交流,即使口称“贤侄”,也完全没把他当成晚辈。 因为他已晖阳。 到了仙宫内务各殿,表现就更明显了。走进去周围肃然屏息,路过的都躬身在边上行礼,这是对仙宫高层的礼仪待遇,往年只有宫主和各大宗主才能享有。 他秦弈在外的表现,同样也打出了威望来。 就连身上的血气都比一般人重些,很多修士避居山间一千年,身上不可能有秦弈这种杀出来的凌厉。平时不怎么觉得,倒还觉得他挺祥和出尘的,可当到了这种真正四处休闲祥和的氛围,那种凸显就比较重了。 就像一头老虎走过去一样,哪怕他看着很清秀。 这是一个刚刚灭过别人的门,威震草原的…… 但是刚刚兴起了几分自豪感,就在进入宫主殿中时,被击了个粉碎。 如今的他已经可以判断乾元实力了,只要对方不刻意隐藏的话。 他第一时间就从殿中寄魂的感觉里,察觉到了乾元之巅的恐怖气息。 如果说乾元是人世修行天花板,那乾元之巅就是金字塔的最顶端。 你这么屌,还会跟人两败俱伤? “受伤时我是乾元后期。”仿佛感受到秦弈的困惑,宫主的声音缥缈地传来:“受了那次伤,反而有点好处,因为老子真的太久太久没受过伤了,潜修几年反而有了长进……然后又有了点别的造化。” 秦弈叹了口气:“那个澄元和尚最多乾元三四层,你后期了还跟他两败俱伤,逼格都没了。” “话不是那么说的。”宫主道:“神魂之战,你现在应该有所体会,一着不慎就很可能出大问题。巴丹的魂力胜你多矣,为什么还是被你反噬得那么惨?” 秦弈沉默片刻,叹了口气:“知道了,也就是说你其实是被人越级打了。” 宫主:“……” “然后能不能说说,你在远海被什么打了?” 宫主:“来人啊,把这不会说话的小混蛋给我丢出去!” 第五百六十一章 天地之大 秦弈没被丢出去,反而往里走了几分。 殿中檀香缭绕,烟雾袅袅,在上空汇聚成了一个笼着手的老头样儿。 秦弈很是无语地看着这烟雾老头,五官模糊不清什么都看不出来:“我说宫主大人,您什么时候真身来见个面好么?” “为啥?”宫主道:“居云岫都一千年没见过我,你才入门几年呢就事儿多。” “敢情见你真容还成了一个重要奖赏了不成?” “没错。”宫主做了个打响指的姿势:“你问问别家宗门,见宗主是不是弟子们的荣耀。” “……”秦弈取出了狼牙棒。 “诶等等!”烟雾老头抖了一下:“你那破棒子能伤魂的,别乱来。” 秦弈奇道:“你怎么知道我这棒子能伤魂?我明明用蓬莱剑阁的秘法遮掩过它的材质特性,应该认不出来才对。曦月左擎天都没对我这棒子起什么表示,你都知道了?” “萨迦寺的大阵,性质很特殊,不是纯能量性的护罩,而是有时间交错之节,一般情况下即使你找到了节点也击不实,因为你的实力还不够。但你这个棒子却仿佛能捕捉过去未来,破在交错虚无之点,这种能力要伤魂也不难……你这棒子很厉害。” “也就是说我萨迦寺之战你真全程看着啊?” “我在防备巫神宗干涉的可能,结果巫神宗并没有干涉,反而是想捡漏。”宫主笑道:“巫神宗灭太一,众皆震怖,我却从中感到了他们捉襟见肘,需要取舍行事先后。” “……不知道你在得意个啥。” “我为什么不得意?”宫主笑道:“修仙界几千年没有太大的动静,导致人人心思安逸,不知危机。如今短短数年,多少灭门案了,就算再傻再迟钝的人也知道不能再如往年行事,仙宫如今的风向都不太一样了。” “唔……”秦弈问道:“你当初建立万道仙宫,主要为了什么?你又不怎么管的。” “不告诉你。” “……” “反正当今天机难测,变故在很多个层面都体现,例如连万古难见的修士人皇都出现了,这就是一例。星河乱于天,龙蛇起于陆,风云际会当在此时。若是没点准备,陨落的就是你我。”宫主悠悠道:“说求道,问长生,杀机一来,尽化齑粉,岂非自欺欺人?” “您谋宗的吧?” “我根本就不是仙宫之道。”宫主笑道:“如你一样。” 建立万道仙宫的,和如今万道仙宫对外风头最盛的门面,其实都不是仙宫之道。 说来有点小讽刺。 两人你眼望我眼地看了一阵子,秦弈叹了口气:“我要去远海,您有什么建议?” 宫主沉吟片刻,忽然道:“横断裂谷,人皆以为天地造化,气象万千,威能难测,实际都是人为,里面所谓的威能也都是可考的残魂所致,无论是妖城还是各处秘境根本都不算是天地造化。你应该比很多人都清楚。” “我是比很多人都清楚,但想不到你居然这么清楚。”秦弈眯着眼睛:“宫主大人,您很神秘啊。” 烟雾老头笼着手:“我是乾元后期,现在是巅峰,正在打算证无相,麻烦你对这个层面先有一个正确认识。” “被人越级打的那种?” 安静。 不知是否错觉,秦弈隐隐听到了犬吠声,好像有条狗在笑。 “我那是轻敌……算了。”宫主有气无力地道:“老子已经被人笑了快十年了也不差你这一两句。” “宫主朋友很多啊?” “……你还听不听远海之事了?” “这不是你先扯的横断裂谷吗?” “我说横断裂谷,是想告诉你,天下本应有很多天地造化的事情,可神州难见。就连横断裂谷都不是,那何处是?” 秦弈若有所思:“你的意思是,远海那边不算人为,还真是天地造化就是那么强?比如自然形成的乱阵,迷失方向;自然凝聚的威能,毁身灭魂?” “差不多……至少我当时没有遇到过敌人,就被恐怖无比的罡风打回来了。”宫主道:“但是远海应该是存在生物的,海洋妖族又没灭。估计它们就是潜藏其中吧……既有造化,亦有人为,两相结合也就成了天堑,故东海茫茫,对岸不通。哪怕绕道都没人成过。” “南海之外又是什么?” “南极之处茫茫冰洋,看似啥都没有,很多人都觉得必藏玄奇,比如有人预测过天演流光会出现在那边,但驻扎了几千年连根毛都没遇见,反而因为失了灵气,修行不前,浪费时间……久之也就任其荒芜,无人问津了。” 秦弈沉思下去。 宫主道:“神州之所以看着没什么造化可言,主要是时间这么长久,大几万年下来该有的造化已经被人获取,或者曾经属于大造化之地已经被人占据成了宗门,或者有些地方已经被妖劫摧毁。久而久之,还能撞上什么自然造化的那就真是狗屎运了。而大海茫茫,不太相同……另外海的对面不知道什么情况,如果不是神州这种模式的话,说不定还有很多玄妙等着发掘。” 秦弈点点头:“那么宫主可有什么经验建议?” “只有一项。”宫主一直笼着的手终于松开,做了一个遮耳的手势:“如果在大海中央,有人叫你的名字,千万不要应。” 秦弈一愣。 宫主正在骂咧咧:“莫名其妙哪来的地方都知道老子的真名,真当老子傻?联系到以前总有人失踪于此,就该知道此事有鬼。” 秦弈默默点头,行了一礼:“多谢宫主指点。” ………… 离开宫主殿,回到自己的过客峰。 秦弈站在峰顶眺望远处的云山,夕阳融于茫茫云海之间,云海仿佛有了奇特的光晕,看着非常神秘。 “那叫人名字的什么概念?”秦弈问流苏。 “当与幽冥相关,可能是核心。勾魂索魄,不过如是。”流苏道:“别的也不用问我了,因为现在和当时,真的不一样。” “天地造化,确实难以尽知啊。”秦弈道:“听宫主一席话,就深深觉得神州一隅,还是太小了。” “是小了。”流苏道:“你以前常说仙迹村是个新手村,其实我一直很想告诉你,整个神州都只能算个新手村吧……” “宫主他们一定有突破樊笼去看看更遥远天地的想法,但有这样意愿的人前仆后继,都探索不得。”秦弈沉吟道:“可知乾元受限,无相呢?” “无相并不应该受限于此。”流苏道:“他们自可打破三界,自由往来,只不过……哪怕是无相,对于茫茫天地,也不过一粟而已。未证太清,终是小了。” 饕餮忍不住道:“便是太清也会被打死的。” “要你多嘴?” “便与天道平齐,那也是天道规则之内,你们从来就没跳出去,却反而觉得自己掌控一切,岂不可笑?” “你知道个屁?”流苏微微抬头,斜向下看它:“我们当初所争,你根本就不懂。” “在我看来和抢东西吃区别不大。” 流苏举起了小骨头。 饕餮转身就跑。 旁边两只球在一追一逃,秦弈没去看,有些出神地望着远方的苍茫。 继而低声自语:“我来了这世界……至少要知道它啥样。” 【第六卷终】 第五百六十二章 交通枢纽 秦弈没有直接去闯远海。 从宫主的话中彻底可以得出判断,没到无相过不去。还是不要因为好奇心瞎闯,那里可不友善,不是谁都能直接被打回来的。 有困在乱阵之中一百年才逃离的,有失踪在里面根本渺无音讯的。 蓬莱剑阁就在东海,集一宗之力,又熟悉环境,这都不敢乱闯,他秦弈显然没到这能耐。 还是原计划靠谱:先通过混乱之地自己闭关的“门”周围的扭曲空间,直通对面。再从对面看看那边去海中央是不是有什么区别,实在不行的话,就在海对面先历练几年也没什么问题。 神州这边的历练已经有了阻碍,首先就没办法在巫神宗眼皮子底下瞎跑,其次由于宗门和无仙等牵绊,投鼠忌器怕给他们惹事招黑,换个无人认识的地方就可以敞开来玩了。 何况宫主说得对,神州这边几乎没有什么造化可言了,都被人工干涉得太过明显。换个地方,指不定不同? 秦弈越想越觉得宫主每句话都在怂恿他走人。 那就走人吧。 别人想过去都过不去呢。 升了级的飞艇果然速度够快,不日便穿越神州南北,直达混乱之地。 红岩之地,依然冷清。没有人发现这里的任何特异。 打开洞口隐蔽,里面通道全是自己设置的阵法和陷阱,没有被触碰过的痕迹。 倒是那鬼哭藤绕满了洞壁,蔓延十余里通道,粗壮无比,鬼脸森森,搞得此地如同魔窟一样的恐怖感。 鬼哭藤都晖阳级了……可知此地的灵气多养人。 饕餮流下了口水。 鬼哭藤惊恐地一缩。 秦弈“咚”地一拳砸在饕餮脑袋上,塞进了戒指。尼玛什么都想吃,我看门的藤蔓你都吃! “这鬼哭藤品相真好……” “行吧你我审美不同。”秦弈随口道:“狗子,到了海对面说不定还有个母饕餮,要不要给你配个种?” “世上只此一只饕餮。”饕餮翻了个白眼:“我又不是那些龙凤之属,族群一堆。” “唔……”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秦弈脚步微微一顿,问道:“海中间会不会是龙族?神龙身死化为峰,它可能有子子孙孙?” 饕餮摇头表示不知道,流苏道:“如果有的话,可能会是很强大的族群,最低晖阳起的那种。如果是这样,它们整体数量也会比较少。” 关于大海最深处该有些什么,不同的世界不同的传说,秦弈实在无法脑补这个世界是啥样,他甚至不知道海对面是不是金发碧眼的人种…… 如果是的话那画风好像太违和,倒也不是他成绩理不理想的问题了……最好不要。 一边想着心事一路往里走,顺手把所有阵法都加强了一把,等到了主室时,外面的阵法禁制已经又提了一个等级。 流苏笑道:“门都带走了,你还这么小心翼翼。” “不是。”秦弈叹了口气:“这个地方,其实是我在此世驻留得最久的地方,有感情的。如果将来累了,要归隐还是要干啥,那多半就是这里了。” 流苏心中并没有这种意味,只是道:“也好,反正这里有扭曲空间,算是一个四通八达的总枢纽,无论发生何事,以这里为基都是比较好的选择。” 秦弈笑笑,也没去和流苏分说这些,走到了原先放置石墩的位置。 那位置有隐隐的旋涡,时空扭曲迷乱之感非常清晰。 师姐当初就是通过这里离开的。 饕餮看着这份扭曲,绕过来绕过去,忽然笑道:“很有意思啊这里……众妙之门强烈的崩碎点。” 秦弈道:“狗子,你对灵石都垂涎欲滴,为何没见你对戒指里的石墩露出什么贪念?” “我又没病,吃众妙之门?” “即使那是天道,难道吞天噬日不是你之所愿?” “唔……这个不知道怎么跟你解释……反正我什么都吃,吃不了那玩意。” 秦弈点点头,没再说什么,伸手摸向了旋涡正中。 这种通道必须乾元才可以使用,实力不足必将陷入时空混乱之中万劫不复。但秦弈倒是可以用的…… 因为需求的不是修行的硬实力方面,而是乾元级的认知才足以剥茧抽丝分清楚通道紊乱的细则,才能够准确穿过去而不会陷入扭曲时空里。 有流苏在,这根本不是问题。 秦弈忽然发现,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和流苏单独出去冒险的时光了…… 这次身边虽有饕餮,好像不太一样,当狗子是个宠物的话,那就还是跟流苏一人。 流苏好像也想到了这一点,微微笑了一下,没什么表示,只是道:“神识向右,那里有一团乱麻状的空间,看见了么?” “嗯。然后?” “你踏进旋涡之后,会发现那团乱麻其实很大,每一条都是路,是各种路径交缠在一起。我魂力投射在其中一条上,你踏进去。”流苏提醒道:“注意,不要碰到其他任何一条,碰就是被撕碎,谁都救不了你。” “知道了。” 秦弈小心地进入旋涡,果然很快看到了四处的扭曲穿梭,如同科幻大片里各种光影乱串,四处交缠。 要避开别的不难,路径挺大,但要找到哪一条而不出差错,难如登天。 流苏的投影映在了其中一条黄色的光线上。 秦弈深深吸了口气,一脚踏了上去。 一阵天旋地转,仿佛时光在逆乱,空间在转移,星移斗转,不知何日。 秦弈仿佛可以从里面看见很多稀奇古怪的景象,过去的,未来的,这里的,彼岸的,天上的,海底的,此界的,幽冥的。 凌乱无章。 他甚至看见了一帧画面,好像是自己在过客峰洞府里抱着刚刚凝型的流苏,那时候好像是以为它不见了,吓得自己魂都快丢了。 其实这些日子,流苏说话是越发少了。除了是它自己一直在进行疗伤恢复的修行,没事不太爱多说话之外,真正原因当然还是因为自己身边总是各种各样的人,各种各样的事,它很少有什么插话的地方…… 并且……在大部分时候,并不需要它了,甚至有时候连饕餮出手都比它方便。 它不需要说什么,不需要做什么,只需要吃瓜。 然而始终回首,不管身边人怎么变,永远有它。 只要有它,就是心之所定,去任何地方的底气根源。 “顺这里走,别错了,那边有问题。” “好。” “再左边一点。” “好。” 时空通道之中,扭曲且混乱,不知道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走了多远。不知不觉,前方好像有烈日的光晕,仿佛出口一般。 秦弈远远看着,忽然道:“棒棒。” “嗯?” “以后多说说话吧。” “……我自需修行,没事哪来那么多话要跟你说?” “我喜欢听你说。” 流苏愣了一下,哑然失笑:“你不是总怪我怂恿你做坏事?” 秦弈梗着脖子道:“你怂恿不怂恿是你的事,听不听是我的事。” “哈……”流苏终于道:“是不是现在身边没人了,寂寞了,就想起我来了?” 秦弈忙道:“不是不是……只是觉得你这些日子越发沉默,怕你憋坏了。” “真不是?”流苏鄙视道:“你现在是想跟别人说话也没人理你了吧。” 饕餮迟疑着举手。 流苏一把摁住它,按得扁扁的,笑吟吟地踩在上面:“不过既然你这么说了,我就勉为其难多说几句。” 推荐夏花新书《逃命吧作者君》 从小说中跑出来的异世界大魔王,要求作者修改属性,结果被爱与正义驯服的故事…… 不知道为啥从这个简介我一看就想起安南秀。 据说是夏花宇宙,值得期待。 —————— 既然开单章了顺便说说我自己的。 1,《娱乐春秋》繁体版已经全部出完了,31集大结局后天发行。出版名是《幻武春秋》,台湾地区的读者有兴趣可以买一套收藏(大陆读者还是算了,因为运费实在太贵了,亏得很)。 2,《问道红尘》的繁体版也由同一家出版社出版,出版名是原名《仙子请自重》,已经出到15集了,也就是秦弈在妖城和程程互相征服的那段剧情点。 以上两本都是正常版本,没有删节的正常原版,但不含所谓的**。 3,今晚可能没加更了,新地图最好再让我构思清楚一点,理顺一点。emmmm,今天古怪的火车兄弟又上了萌,目前欠潇潇一更,火车一更,8k月票一更,累计三更,慢慢还。 挠头,感觉最近加更很勤快,结果反而越欠越多了…… 《仙子请自重》推荐夏花新书《逃命吧作者君》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百六十三章 海外西 出去的时候,流苏出了棒子,坐在秦弈的肩膀上。 小幽灵没有脚,圆溜溜的身子,一个小尾巴垂下来,一晃一晃的,很萌。 两人这个姿态很难得,曾经有过,昙花一现。主要是……流苏真的不合适在大庭广众下露面。要不是因为和其他妹子越来越熟悉,流苏原本连在她们面前都不想露面。 其实原本作为一个“器灵”的概念存在,并没有什么大问题,谁能因为一个器灵去联想远古的谁谁?只不过是他们自己谨慎过了度,毕竟敌人的级别太高,总怕出问题。 如今到了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心理上就好像远离了很多,那些小心翼翼的感觉就收了不少。其实本质上是一样的,天上人若是居于天,你在地上哪个角落也没什么区别…… 但这一刻两人都懒得去想那么多了,出来就出来呗。 饕餮想坐另一边肩膀,被流苏一骨头拍地上去了,只能可怜巴巴地跟在脚边走。 流苏晃着尾巴斜眼看着狗子的悲剧样儿,有点小同情,便解释了一句:“你也坐上来的话,会被人误以为我和你一个性质。” 饕餮很想问,你到底算啥性质……可这话憋在肚子里实在不敢说。 被揍多了也学乖了…… 它抽抽鼻子,摸出一个包子啃了一口。堂堂上古凶兽,怎么就混成这样了呢…… 算了,跟着他们升级挺快的,又有东西吃。 就听见秦弈在说:“感觉此地有点蛮荒感,不知道是我们所处的地方比较荒僻呢,还是主流如此。” 流苏道:“这里有点近似当初刚去妖城时的感觉,远古气息较重就对了,如果我没有猜错,一些当初的族群会在这边看见。” “何谓当初的族群?龙族之类?” “不……人也分很多种的。”流苏道:“你见过只有三只眼睛的人么?或者一只手啊之类的。” “三目国之类的?” “差不多。反正我也不知道这些族群现在还在不在,如果在的话,多半在这边吧。” 秦弈点点头,尝试飞行,没问题,可以飞。 于是秦弈驾云慢慢飞,流苏坐在肩膀上,狗子蹲在身边,一路观察此地。 所谓的蛮荒感,就是没经过多少人为的改造,原始,荒芜。此地是一个峡谷模样,左右都是光秃秃的山壁,路上有些亚热带植株的样子,绿化较少,黄沙枯草,很有种戈壁荒凉的意味。偶尔有不知名的鸟兽窜过,形貌倒是不算出奇,普通鹰隼之流。 察觉不到有什么人类生存的样子,即使有,大约也是比较小的族群,绝对不会是神州鼎盛的模式。 按照宫主的理论,越是如此,越可能藏有造化未曾发掘。 人多了的地方,天然的东西早没了,这很好理解。 秦弈很想知道师姐带着清茶往哪晃悠去了,也很想知道孟轻影整合幽冥找到这个方向出口的话是在什么地方。 可惜这是没法强行找的,这么大的疆域,不逊神州,鬼知道她们在哪。 他只能往自己既定的计划去走——往西向海,看看从这个方向去远海是怎样的。最好能够遇上能交流的生物,先了解一下最佳。 于是一路向西慢慢飞行,足足飞了几个时辰都没见到人。 倒是看见下方偶尔有火山在爆发之类的…… 天地苍莽,源初的荒凉。 流苏和饕餮都露出了亲切的表情。 秦弈斜眼看着这俩原始人,无力吐槽。 “不要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流苏道:“你看那边的光。” 秦弈转头看去,却见星星点点,犹如萤火,漫山遍野四处是柔和的光芒。 不是真正的星星,而是树木,这些萤火是长在树上的。 “那是……”秦弈看了半天,奇道:“那居然不是果子,而是树叶?” “是啊,树叶长得跟珍珠一样一颗一颗的,有彗星之芒。”流苏笑道:“这叫三株树。” 秦弈飞了过去,手捧一颗树叶,珠圆玉润,灿灿如星。其中含有很特异的能量,秦弈自己作为丹师第一反应就是炼丹神物。 包括对流苏现在的复苏都有一定的辅助作用。 这种极具价值的宝物,漫山遍野的……这在神州根本不可想象,要么就被人采完了,要么就是被人移植自己种养。 饕餮一口就吞了一整棵树,秦弈把它揪住:“这里可能有主的。” “没主没主。”饕餮挣扎:“俺们当年就这么吃的!” “……别当年了大哥,这里是几万年后。” 秦弈训了它一句,左右看了半天,居然真的没人干涉。 流苏也陪他等了一阵,笑道:“依据需求取一部分吧,切不可取尽,留待别人需求的时候还能再取,更不可绝根,留待再生。” 秦弈奇道:“这是朴素的自然观,还是物质极大丰富之后的道德观?” 流苏白了他一眼:“这是道。” “……”秦弈看着漫山遍野的三株叶,有点理解流苏为什么有亲切感了,它亲切的不是荒芜,而是这种意。 所谓人心不古指的就是这个了,这样的古意,今人哪有哦…… 见秦弈小心翼翼地摘叶子,流苏笑道:“既然三株树在这,应该也会有生命聚居附近的,四处看看。” 话音未落,天空传来鸟啼声。 秦弈抬头,就看见了一种奇怪的鸟。 乍一看是长了两个头的鸟,可细看不是。 其实是两只,颜色各不相同,一只是青色,一只是红色。两只鸟都只有一只眼睛、一边翅膀,所以两只并在一起,配合默契地扇动翅膀飞翔。 如同一体似的。 “这是……” “比翼鸟。”流苏抬头看着天,微有笑意:“原来它们还在。” 忽有弓弦声响,有箭电射,直奔比翼鸟。 秦弈下意识挥手,卷出一道气劲,将箭矢夺下。比翼鸟振翅而走,很快不见了影子。 转头看去,却见一队人马冲上山坡,为首大汉怒道:“谁坏我好事!” 明明似乎招惹了敌人,秦弈第一反应居然是高兴。 因为终于见到了可以交流的人,并且他们说的是神州语言,连穿戴都很接近。 果然有仙人传道的情况下,人文的差异不会太过离谱,即使各有其俗。 但仔细一看,不对……至少人种肯定不对。 他们的衣服只是普通布料,没什么防护作用,秦弈一眼就看出来,这群人的心脏部位是空的,如同一个大洞穿过一样。 “贯胸国。”秦弈第一时间想到了这样的异志。 据说他们没有心,于是都用狼心狗心来代替,于是凶残恶毒。 即使是狼心狗心,也经常偏离不见,于是又要找别的心,反复循环。 “贯胸之人的话……”流苏忽然开口:“你们要比翼鸟,是为了羽毛,还是为了心?” 为了羽毛,是种求亲之仪。 为了心,是种巫蛊之术。 尤其对于贯胸人。 若对女子换了比翼之心,那比下了蛊还厉害。 “关你们屁事!”大汉一挥手,一群人涌了过来:“青红鸟没了,那就拿这对黑白球的心代替试试。” 流苏愣了一下,继而勃然大怒:“谁告诉你,我跟这个黑球是一对!” 饕餮捂住了耳朵,为这群人默哀。 找死也不是这么找的啊…… 第五百六十四章 混乱山海 秦弈都没来得及出手,大汉和他的一群属下就已经被大怒的流苏灵魂锐啸给震晕了。 秦弈掏了掏耳朵,这种灵魂锐啸,本是种常规法术,他自己也可以用。可不知为啥总给人一种女人尖叫的意味……想起玩游戏的时候希尔瓦娜斯那些女妖之啸毫无违和感,换个男的试试…… 差不多这个意思。 心思一晃而过,秦弈蹲下身来,拍醒了为首的大汉。 按流苏原先那大魔王样儿,这些人死定了。可眼下这些反倒是个能问事情的,好歹留了手。 大汉悠悠醒转,迷茫地看了秦弈一眼。看见坐在他肩头的小幽灵,恐惧地抖了一下。 灵魂尖啸,那是直入灵魂的恐惧,不是伤耳膜的。 流苏板着脸,秦弈便问:“你们这是贯胸国?” “是、是的。”大汉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道:“不知上神从何而来?” 上神…… 如果是神州那边,一般会说上仙。 仙和神,最主要的差别大抵是有没有司职。在这种没有所谓天庭神职的情况下,所谓神一般可能就是部族的庇护神、图腾神之类。 也就是说在海的彼岸,主要是这种模板……不知道有没有散修修仙的? 反正确实更近于远古。但不代表他们弱,甚至有一定的可能,更强。 若都是相同的源流,不知道为什么大海分隔之后,会变成这么显著的两地之差。 心中转过这些念头,秦弈口中正在说:“你管我哪来的?我问,你答,再多嘴撕了你!” 大汉缩着脖子战战兢兢,流苏侧目,饕餮侧目。 “喂,这是你吗?”流苏惊奇地传念:“该不会是来了这里觉醒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秦弈没好气地回了个传念:“对这种无心人,就是吓唬最好用,难道还跟他客客气气?如果这是觉醒了什么东西的话,那就是学会了棒棒的脾气吧。” 流苏笑嘻嘻的,没再回话。 秦弈揪着大汉问:“这附近有几个国家或者说部族?多少人口分布?” 大汉呆了眼,这什么和什么:“这方圆千里就我们一个国,几千号人啊……” “那这里离海边还有多远?” “不知道,没去过。” “……那你猎取比翼鸟是为什么?” 大汉犹豫了一下。 秦弈一掌搭在他的肩头,顿时有针刺般的罡气窜遍他的四肢百骸,如万蛇撕咬一般。大汉痛苦地叫了起来:“上神息怒,息怒!这是我们的神谕,要收集大量成双对的生物之心,具体何用我们也不知道啊……” 秦弈看了流苏一眼,流苏很确定地道:“肯定是为了炼同心蛊。这种蛊术生效级别挺高的,此人只是修习了一点巫法和武技的凡人,应该知道得不多。” 秦弈便问:“你们的神谕……就是无心神?” 大汉惊恐:“不可称神名!” 秦弈无语道:“那我已经喊了,然后呢?” 大汉:“……” 秦弈道:“你看,啥事都没,你也喊个试试?” “不、不敢。” 流苏终于道:“不过一个毛神,瞧你吓得那样。知不知道他住哪?” 毛神……大汉抽了抽脸颊:“真不知道,我们如何知道神在何处?都是神传谕,我们照办而已。” 远在某处山间,洞府之内。 一个巨人坐在其中,面前是个身形高挑的女子,长着洁白的羽翼。 女子道:“九幽有复苏意,深海尚且不安。你借幽冥之崩,操控无心者,让他们以为自己活着,这等修行法,反倒不怕幽冥复苏?” “那有什么关系?”巨人满不在乎地道:“世界上有很多生命,我用不完。” 说话间,心脏鼓动,仿佛有无数个心,正在跳跃。 女子又道:“无远虑者,必有近忧。” 巨人呵呵一笑:“实际上……没有心脏,真的能活。修到晖阳就差不多了……” 女子怒道:“能有几个晖阳!” 巨人道:“反正你羽人族不过区区信使,我这条路不通,你找别人便是,谁也怪不到你头上。” 女子默然。 巨人又道:“如果你一定要我出这份力,倒也可以。” 女子道:“你有什么条件?” “昆仑虚,快开了吧?” “那不是我们能去的地方。” “深层去不了,浅层不是问题。只要你到时候给我通融一二,自有所报。” 女子叹了口气:“这不是我能决定的。” 巨人笑道:“你可以再想想,想多久都行。或者回去问问,回头再来和我商量。” 他的心脏之中,已经有蛊炼制。 还差一些……下次再来商量,一杯酒的事儿。 正在此时,他眉头微微皱了皱,有人妄议他的神名。 神魂如日而耀,洒向人间,看看谁这么大胆。 只这么一个套路,如果秦弈在此就能判断得出来,晖阳后期。 下一刻他迅速收回神魂,眉头皱得更深了:“最近来我们这里瞎晃悠的彼岸者怎么这么多,他们非无相仙神,到底怎么来的?” 那羽翼女子也有些好奇地放神望去,看见的是一袭青衫,黑白两个球。 “咦?”她微微惊道:“此人……为何有龙威?” “龙威?”巨人眼里露出一抹贪色,又迅速消敛。 女子似有所觉,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 同样此时流苏也抬头看天,似有所觉。 它察觉了有人神魂窥探……暂时分不清具体位置。等他们再看,一定能揪出来。 那边秦弈正在揪着大汉去他的贯胸国,这人一问三不知,连海都没见过,确实是个只有一点点修行的凡人,从这问不出什么来。还不如去他们国度,看看有什么别的可以打听。 到了贯胸国,发现这里称为“国”有些勉强。 确实只是一个几千人的小镇,城墙也没有,有人种地有人打猎,自给自足。每一个人都是没有心的,或者换上了不知道什么动物的心。 见到陌生人进来,有人立刻露出了凶狠的神色,有人眼睛滴溜溜的一看就是不想好事,有人神色麻木仿佛什么都与他无关。 这是一个狼心狗肺或者是没心没肺的地方…… 如果是在旅游的话,这见闻算是挺好玩的,虽然在古书上看过……可与亲眼所见的感觉不一样。 当然亲自体验那种大部分人看着你不怀好意的感觉也不好受就是了。 其实流苏都不知道此时秦弈心中想得最多的是什么。 这世界为什么很多山海经的东西,按理说两个世界没啥关联……单有乘黄蛇饕餮也就算了,为什么连这种奇特人种都有?这是不是代表着两个世界实际上是存在某种关联的? 但这种关联又非常乱,比如说白国在裂谷呢,为啥贯胸国在海外,这方位不对。再说了山海经一堆夸父女娲后羿之类的远古神话,这里却不存在的。 就像有人剪了一本残破的山海经,洒在天地之间,碎纸纷纷,自行演化,变成了新的模样。 这种认知让秦弈多出了一种心事。 来到这个世界这么多年,却第一次发现它与想象的不太一样。 有些心事重重地走着,路过一家酒肆,迎面撞来一人,擦过秦弈身边时手就摸进去了。 晖阳境的秦弈怎么可能被这种凡人偷术得手,再怎么心不在焉也是下意识地一把扭住。 那人夸张地叫了起来:“外乡人打人啦!” 周围哗啦啦围上一群人,个个凶神恶煞:“外乡人,识相的就爽快点。” 秦弈叹了口气,正要揍人,酒肆里却传来声音:“这好像是君子国人?进来喝杯酒吧。” 第五百六十五章 君子淑女(为潇潇盟主加更) 这是女子的声音……秦弈确定自己没有听过。 当然,从她说话的意思看,她也是本地人,那当然没听过。 倒是听到里面的声音,一群凶神恶煞的贯胸国人都有些惊惧的样子,纷纷后退,让开了一条路。 惊惧?秦弈微微一愣。 不得不说这贯胸国凶神恶煞是有他们的本钱的,秦弈看得出一个个都有修行,其中高的琴心后期都有……虽然对他不值一提,可与神州的普通城镇对比,那这里算是高维族群了。 这样的强悍族群,对一个女人惊惧。 秦弈想揍人的拳头又收了回来,摇了摇头,掀开酒肆幕布,踏步而入。 酒肆里就一个女人在喝酒,掌柜的躲在柜台后面瑟瑟发抖,一看就是鼻青脸肿刚被揍过。 秦弈抽抽嘴角,目光落在女子身上。 惊艳之色一闪而逝。 秦弈在此世见惯了倾城之姿,身边的女子哪个不是国色?本以为对美女已经有一定免疫了,至少不会看到谁就觉得很漂亮。 但眼前这位是真的漂亮,外貌另说,主要是很少见到这样的气质。 最特别的是她的眼眸,眸中似有星辰闪耀,又似明月柔和地凝注,神秘且浩瀚,只一眼就能让人挪不开眼睛,深深地陷入其中。 她微阖双目喝酒,放下酒杯,眼睛微睁,便如晨曦泛起,天都亮了。 继而红唇轻抿,似是品酒回味,又有一丝微微笑意,闲适之中有了几分俏皮。 她不梳头,头上也没有任何饰物,长发很随意地飘散,就那么简简单单地披散着,如飞瀑而下,给人一种非常自在闲适的洒脱意味。 她表面看去,约莫二十五六的样子,该大的地方emmm……中等。应该说一切都中等,不胖不瘦,不高不矮,仿佛工匠用尽了心力去雕刻的玉石,怎么添加删减都不对味了。 她提起酒壶倒酒,衣袖微微拉起,皓腕轻露,便如凝雪。 不对……她的衣物不是凡品,秦弈根本看不出她有没有心,就连看这皓腕,都需要她自己拉起一点。 当然心中惊艳如此,面上秦弈并没有表露,只是大步走到她面前,拱手一礼:“多谢姑娘解围。” 女子正在倒酒的手顿了一下,似是有些好笑:“你需要我解围?我救的其实是他们才对吧……君子国的人便是如此虚伪吗?” “既然如此,姑娘为何请我饮酒?” 女子懒懒道:“都是外乡人,请你喝杯酒怎么了?” 秦弈的眼睛还是下意识看了看她心脏的部位。 外乡人,她不是无心人? 女子似笑非笑:“你在看哪里?呵,君子……” 秦弈忙道:“在贯胸国,看心是本能……得罪莫怪。” 言下之意,也默认了这个“君子国的人”的身份,毕竟好行走些。 流苏很想说谁告诉你这是君子国的了,这是桃花国的。但它也没说话,暗自在判断这女子的修行。 她用过很高妙的遮蔽术法,或者有很强的遮蔽法宝,看不出修行。 这倒是不稀奇,当如今的秦弈想刻意隐藏的时候,乾元者也未必看得出他的修行来,流苏如今终究未曾无相,看不破也不奇怪但至少可以证明,此女当有晖阳以上。若是腾云,怎么瞒也不可能瞒得过流苏了。 卧虎藏龙啊,这小地方。 女子懒懒地看了流苏一眼,又看了看蹲在秦弈脚边看似一脸萌萌哒的饕餮,抿嘴一笑:“坐。” 秦弈也不客气,在她对面坐了下来,问道:“不知姑娘何方人士?” 女子随意道:“我是淑女国的。” 秦弈:“……” 不知为何觉得很敷衍,秦弈指了指那边被揍得鼻青脸肿的掌柜:“这是淑女所为?” 女子笑了笑:“君子都看人胸了,淑女为何不能打人?” 秦弈哽了一下,没跟她争。 淑女就淑女吧。按一般故事里君子国未必是君子,那淑女国未必是淑女也没啥稀奇了。 其实你说你是轻熟女更接近些。 有师姐的慵懒滋味,但更随性洒脱。 一个是闲读道书慵未起,一个是一蓑烟雨任平生。 “这是酒。”女子给秦弈倒了一杯,笑道:“此地别无好处,也就此酒尚有些许滋味。” 酒,升级版猴儿酒吧……秦弈轻品一口,顿时一股热流在四肢百骸炸开:“好凶的酒!” 女子笑道:“烈性有余,意境不足。也算个特色,将就喝吧。” 秦弈忍了一下,还是道:“这种酒,一般修士都可醉的。姑娘独自一人在外的话……便是修行颇高,也还是注意一些。” 女子颇为好奇地上上下下看了他一阵,忽然失笑:“还真是个君子?” 秦弈没好气道:“你也可以当这是伪君子假惺惺。” “是,毕竟我连你名字都不知道。” “秦弈。”秦弈举杯相敬:“不知姑娘芳名?” “我姓岳。”女子举杯一碰。 秦弈干瞪着她。 “干嘛?” “姓岳,然后呢?” “你叫岳姑娘不就得了,问女人名字很礼貌吗?” “行吧。”秦弈无奈道:“岳姑娘既是淑女国,不远千里到这贯胸国来干什么?” “只是路过。”女子道:“路上看到他们四处抓捕成对的生物……看了恼火,一路打了进来,然后就这样了。你来干什么的?” “和你差不多……只不过我还没来得及打。” 女子扑哧一笑:“喂,你这是不是故意在和我套近乎?” 秦弈指了指酒壶:“是你请我喝酒,怎么看也是你和我套近乎。” “嗤……”女子再度打量了他一眼,眼里有少许奇怪的色彩,继而再度看流苏,再度看饕餮。 似乎觉得秦弈身边什么都很有趣。 过了好一阵子才道:“他们的王率众出去了,所以此地不强。等他回来一定会捉拿你的,喝了这杯,你就走吧。” 秦弈奇道:“那你怎么不走?” 女子笑笑:“他们猎这种成双对的生物,是取心为蛊。民众缺心肝,只会乱杀乱献,当王的当然知道那是要捉活的效果比较好。我就在这等着,他捉了多少,我放多少。” 秦弈颇感兴趣:“为什么只是放,不直接掐了源头?” “好大的戾气。”女子道:“你……经常杀人?” “这种恶神,为什么要留?” “首先,你不知道他的实力,这么莽的吗?” 秦弈摇头道:“我可没说我要去莽,如果我打算动手,自然会调查清楚实力的。眼下只是问你为什么不想杀。” 女子有些玩味地问:“如果……他死了,这里几千人、甚至还有更多你不知道的人,也会跟着死呢?” 秦弈怔了怔:“不会是这些人本来就是死人吧?” 这有点像当初刚认识寒门的时候,那个叫啥的道士来着,一个道观的人都把自己炼成活尸却自欺欺人。是一个概念不? 肩头的流苏抄着手臂:“贯胸人是活的,但眼下这个状况,可能不太一样。” 女子看着流苏:“你知道?” “因为他们都不像是天生的。”流苏淡淡道:“我怀疑世上真正的贯胸人只剩一个了,那就是他们所谓的神。” ps:下面是粗话,不想看见的读者请关闭。 昨晚有个举报狗特意加群,发了举报截图告诉我又成功举报了三章。我知道你加群告诉我这些是想气到我,确实挺成功的。你的qq是1509694124可能是个平时不用的小号,没关系,2019年10月28日23点33分用过这个qq的杂种你全家死了!连556章一个离别吻都举报,你的叽吧被切下来喂过狗吧? 可能不少读者不想看见书里倒垃圾,抱歉,体谅一二,实在忍不住。说真的,没试过这种天天熬到半夜的心血被人一章一章盯着举报是什么滋味的兄弟,真很难想象我的心情,杀人的心都有。 还有不少兄弟说鸡叉感情戏写少了,放不开了什么的,为什么这样还是问问上面那杂种和他的同类吧。 第五百六十六章 红尘多可笑 女子颔首道:“确实可能是这样。有些事与幽冥崩塌有一定的关系……以前据此千里有个无启国,无需生育繁衍,人死了把自己埋土里过几年又爬起来了,反复循环。而幽冥崩塌之后,他们失了循环通道,埋进去就真死了……” 流苏道:“所以无启族已经灭了?” “是,早已不复存在。”女子笑笑:“生命的循环与永恒,是世上最难也是最玄的事情,有生而不死的,也算天妒吧,注定难久存。” 说到这里,莲足似是无意地踢了踢蹲在秦弈脚边的狗子。 狗子炸起了黑毛,瞪着她看,她却似乎确实只是个无意,自顾自在说:“其实有些事情挺有趣的,人皆欲长生,而当时无启族的人却个个想死。” 秦弈道:“活腻味了?” “他们力量一般,不得逍遥,那也就没有长生意,只不过坐困一地,千年万载的循环……别人看了可能称羡,对他们自己未尝不是一种痛苦。” “围城。”秦弈下了论调:“外面的人想进去,里面的人想出来。” 女子愣了愣,微微一笑:“也许吧。反正这族群便是不自灭,也早晚在幽皇宗那些人的研究之下全部躺在研究台上,逃不过的。最终也是一种解脱。” 流苏道:“这种事应该是几万年前的事吧,为何你这么清楚?” “我们本地人,有典籍记载的啊。”女子笑道:“也是扯远了,说到这个的意思是,贯胸国人缺失心脏,在幽冥崩溃之前或许是依托某些奥妙而生,幽冥崩毁之后按理也是无法活多久的……除非都修到晖阳以上了,可以用其他部位取代心脏的供给能力。所以此地这些凤初琴心的,没这能力,为何能活?” 秦弈试着问:“所以其实是他们的神赐予的生命力,或者属于某种共生依存,一旦这个真正的贯胸之神死了,这个族群也就灭了。” “差不多是这样……当然,也是我猜的。所以事情挺复杂,我不想轻易动杀不杀这种脑筋。”女子伸了个懒腰,尽显美好身段:“最关键的是……我打不过他们的神啊。” 秦弈:“……” 最后这句很现实……虽然觉得她挺神秘的,可真不一定打得过人家的神,特别是人家的主场更不合适莽撞乱闯。就像秦弈那个潜修洞府一样,要是哪个乾元的闯进去估计都会死得很难看。 女子笑道:“对了,你应该也是打不过他的。那么……你还想不想插手这种麻烦事?毕竟本来与你无关。” 秦弈道:“若是只捕兽,我倒不说什么,我不是小动保。但他们可能欺人。” 女子颔首:“所以明知道会惹麻烦,你也要插这手?” 秦弈喝了杯酒:“果真看不顺眼的那就管管,不然修行一身力量到底修来干嘛?做乌龟的?” 酒杯顿在桌上,女子微微一笑。 外面传来喧嚣声,似是贯胸国的王率众归来了。 秦弈才转头看了一眼,再看向女子时,发现她已不见。 下一刻一群人闯进了酒肆,当先一名老者负着手,眼神锐如鹰隼,直视秦弈:“君子国人……大荒之地,各族之间互不干涉,此乃铁律,莫非你不知?” 谁定的这种铁律,这人统治力很强啊…… 秦弈心中暗自嘀咕,口中应道:“我干涉你们啥了,那对比翼鸟我先看见的,你们的人抢我的鸟,是你们干涉我。来,说叨说叨,你们触犯铁律,你这个当王的要怎么补偿我?” 老者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居然会得到这样的回答。 继而神色化为狰狞:“取你心为酒,便是补偿!” 一群人围了上来。 秦弈瞥了一眼,发现这好几个腾云,挺强的。 这个老者自己也是腾云巅峰。说白了,这个部族也就类似于一个全员修无心之法的宗门,这么理解就把所谓的“国”的概念捋顺了。 “说来说去,还不是拳头说了算?”秦弈的话音悠悠,人已消失不见。 几道束缚法术落在空处,秦弈已经出现在那老者身后,伸掌抵在他的后心:“原来是个狗心……取出来有事吗?” 老者僵在那里,却没有认怂,反而厉声道:“吾乃贯胸国王,你敢伤我,上神必降怒,你大可试试!” “有点王的骨气。”秦弈伸手一掏,一颗狗心摘了出来。 老者闷哼一声,脸色迅速苍白,却没说什么,依然活得好好的。 秦弈手中的心脏依然在跳跃。 “这挺有意思的,是一种转移其他器官代替心脏而生存的修行术。”流苏笑道:“这套手段学学,以后万一哪里伤了还可以苟着。” 秦弈不知道怎么回它,只是对老者道:“你看,我欺负你了,你们的神呢?” 老者此时也很吃惊。 这种外乡人欺上门的事情,若是往常早就遭遇神怒了,不知道这次怎么风平浪静,一点动静都没? 秦弈也不说话了,好像在等神怒。 实际在等那女子干活,他知道自己这边吸引了主力,那边女子要救人什么的就变得非常容易。 果然,过不多时,外面就鸡飞狗跳,有人怒吼:“站住!” 继而有鸟振翅,动物撒欢般乱窜,还有人类男女的发喊跑路的声音,夹杂着“多谢恩人相救”。秦弈神识探到外面,就见到郊外之处烟尘四起,数不尽的鸟兽被放出樊笼逃跑,最关键的是其中果然有人类。 原先的判断是对的,既然捉捕各类成双对的生物,连黑白球都不放过,那当然不会少了人类的份儿。 各种不同形态的人种,果然有三只眼的,一只手的,舌头分叉的,脑袋颀长的,脚面反着长的……共同点都是一对一对,看似都是路过近郊的,莫名其妙被捕。 此时被尽数放了出来,亡命逃窜。而女子一人堵在路口,随手一划。 无数贯胸国的人要追,却连一个都过不了她随手划开的界限。 画地为牢! 女子在烟尘之中仰头喝酒,身前身后万马千军,浑不在意。 “喂!”流苏抱起小骨头敲着他的头:“回魂了!” “我又没丢魂,回什么回?” “那你一直看人家干嘛?” “想起了一些影视的经典……这个有点像东方不败。” “……那是啥?” “红尘多可笑,痴情最无聊,目空一切也好……”秦弈随口哼哼:“有感觉吗?” “没有,你们合作救些人,怎么就情不情的了?” 秦弈:“……我那只是歌词,意境,你知道什么叫意境吗?” “我看你就是馋人家身子,你下贱。” “……” 被按着心脏做人质的贯胸国王更是无力吐槽。 这帮什么人啊这是?在人国家里闹得鸡飞狗跳,居然还唱起歌来了! 最神奇的是,上神真的一点反应都没有! 这是怎么回事?且不说自家国度被人搞成这样,国王都被掐着心做人质,那些成对的生物难道不是上神自己重视的东西,让大家去捉的吗? 这都被人全部放跑了,怎么连个屁都不放? 远处山间,长着洁白羽翼的女子也在问巨人:“那不是你的国度么?你怎么不管?” “那对男女,修为都看不出来……”巨人右手握拳支着下巴,慢慢道:“且忍一手,等他们落单,那时再做计较。” “你捉那些成对的生物干什么?” “我自炼蛊,与你无关……”巨人咧嘴一笑:“倒是那对男女若是成双……他们的心炼将起来,说不定对无相都有用。” 第五百六十七章 岳夕 秦弈在那左等右等也没等到什么神来干涉,等到被捉的人和动物都跑得无影无踪了,那女子也一晃不见,徒留一地鸡毛,四处烟尘。 秦弈也撒手不管了,冲着女子消失的方向就追。 这只是路见不平顺手行侠之举,不至于非要杀上人家神山去,一堆因果细节都搞不明白,只看个表面就冒冒失失的,那是莽夫,没这么玩的。 倒是那女子行事很合秦弈口味,见了不顺眼就管一管,之后飘然离去,一朵祥云一壶酒,洒脱自在。 说真的,这种状态很符合秦弈最早对修仙的期待和认知,只不过他自己陷入各种纠葛,加上实力也不够,处处忌惮,也就很难这么洒脱得起来。 看这女子的状态,他真的很有几分艳羡感。 见秦弈匆匆忙忙追上去的样子,流苏鄙视道:“还说不是馋人身子!” 饕餮不停点头嗯嗯嗯。 巴结这个大魔王按理是不会有错的,虽然它没有察觉秦弈的贪念。 秦弈一拳头砸在它脑袋上:“你嗯什么嗯?” 饕餮抱着头,委屈巴巴地看流苏。 流苏没理它。 狗子彻底明白了,巴结错人了…… 秦弈正在对流苏解释:“追她是因为她是本地人,对这里非常熟悉,我们要做什么都有个向导。” “人家为什么要给你做向导?” “好歹问问吧……之前这贯胸国的人一问三不知。” 流苏不说话了。确实这边的情况大家不了解,好不容易有个看着挺顺眼的人问问,流苏也不反对。 但流苏始终有种感觉,这女子不寻常。 假设她真是什么淑女国的,那估计是淑女国之神。 按目前这么估计过去,这些“小国”或者干脆说部落的神祗应该都只是晖阳,大一点的可能是乾元。然后部族万万千千,差不多就组成了此方世界的生态。 但又是谁定的“铁律”,管理着这片大地,让他们不许互相干涉? 这边的无相是谁? 秦弈用尽解数,终于远远看见了那女子漫步于云端的身影,看似越走越慢,好像知道他追了上来,便等他一等的意思。 秦弈终于追了上去,女子脚步不停,慢慢走着,口中道:“你追着我干什么?” “呃,是这样的,秦某除此离家,不知远方之事,想问问岳姑娘是否去过海中心?” “……没去过。” “也就是说岳姑娘对那边的情况也不太明了?” 女子想了想:“如果你要去海中心,可以问问羽人族,她们算是个信使,如鸿飞于海陆,有所往来。但只传递信息,没见过她们带谁往来的……反正想要强自去的话,一般没什么好结果,问问她们总是好的。” 秦弈大喜:“多谢姑娘。这个消息对我太重要了!” “谢我干什么?”女子微微一笑:“羽人族古板教条,多少人想打她们的主意也没用,你……” 流苏忽然道:“羽人族还是尽数女子?” “是。” 流苏在秦弈肩头蹦了两下:“那就没什么问题了。” 秦弈面红耳赤。 女子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俩一眼:“贪狼主宫,桃花深浓。你们有这个自信还是有点道理的。” 秦弈:“……” 谁告诉你我自信来源是这个了?别被棒棒误导啊喂…… 女子又道:“行了,前方我要去的地方有些危险,与你无关之事,不用掺和。要找羽人族还是早点去找吧,告辞。” 秦弈却没走:“姑娘请我喝酒,又告诉我重要线索。眼下明明说了要做危险之事,我自己转身就走像话么?” 女子漫步云端的脚步微微顿了一下,转头认真地看着秦弈的眼睛。 秦弈眼神清澈。 “你要帮我?” “嗯。” “你连对方是什么都不知道,就要帮我?” “你难道不能说么?要是不合适我出手,我再走人不迟啊。” 女子哽了一下,失笑道:“也对。” 顿了顿,解释道:“南方千余里处,有一个炎窟,里面有恶火之精复苏,即将成就炎魔之相,我欲除之。” 秦弈奇道:“还有这东西?” “魔物之属,岂不是很正常?”女子随意道:“火乃世间之常,本身无善恶之形,人用之取暖则为善,用之焚人则为恶。故火之精若是被人之恶性影响,可聚炎魔。正如人世之贪,可聚饕餮一样。” 黑毛球面无表情。 有事没事拿我打比方干什么,我就是一只莫得感情被人欺负的狗子。 秦弈倒是被这个比喻说得很是心领神会:“也就是说对方是一只刚刚聚形的炎魔,打散了就完事?什么级别?” “不太合适用常规的级别来论断……要看性质。但正因如此,更加凶险,你确定要去?” 秦弈很理解这意思,正如狗子在腾云期的魂力上就可以吞晖阳,只要对方显贪,这就是非常典型的例子。这种未知炎魔,不管什么级别,确实很危险,主要还是取决于火焰属性。 “走吧。”秦弈笑笑:“既然这么危险,更不能看着你一个人赴险。” 女子歪头:“你和我什么关系?不会是对我起了什么意吧,桃花男人?” 秦弈无奈地道:“萍水相逢,看了顺眼,仅此而已。然后各奔东西,我或许到老也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何须在意。” 女子不说话了。 过了好一阵子才道:“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来除此炎魔?” “难道不是因为它是恶性的,你怕它伤人?” “不……仅仅是因为,有人送了我一壶狌狌酒。那他临终有个愿望,我就来帮他实现,仅此而已。” 秦弈愣了一下。 因为一壶没多少价值的酒? 对方还是“临终”,说明现在都死了。而且听这个意思,你和死者也不算熟。 于是就不远万里,来诛炎魔…… “你的意思,和我有几分道合。”女子忽然伸手拍拍他的肩膀:“君子国人,你还算可以。希望不要是假的。” 秦弈叹了口气:“惭愧。若依此意,你才是真淑女……” 不管淑女是不是这个意思,古之国士也不过如此,只不知道真的假的,毕竟这样的古意,真的很少了…… 难道就是彼岸的特色么? 说话间,天色渐黑,夕阳未落,已有月亮隐现天边。 女子看了一眼,加快速度,踏月而行:“走吧……你既帮我,我的名字也不瞒你,我叫岳夕,夕阳的夕。” “呃……” “怎么?像男人?” “不是……这名字如果倒过来有点像我丈母娘。” “丈……”岳夕的表情变得有些怪异,似是憋着什么又没说出来,转而问了个古怪的问题:“她漂亮吗?” “没见过真貌,连声音都是神魂所传,不知详细。”秦弈道:“但她是个出家人,并且棒打鸳鸯,给我的记忆相当不友好,虽然后来也帮过我……脑补起来,估计是个板着脸的老道姑吧,谈不上漂不漂亮可言的吧。” 大洋彼岸,谁也不认识谁,往常不敢说的话,此时也可以随便说说了。 丈母娘棒打鸳鸯,虽然自己也算理解,可说心中一点小小怨气都没有显然是假的,能公然喷她一顿,感觉好舒服啊…… “唔……”岳夕抬头看月,面无表情。 第五百六十八章 并肩作战(为古怪的火车盟主加更) 南行千里,天色已经彻底黑了。 可以看见前方大地上处处熔岩,中央有个火山口,还在喷着岩浆。周遭百里尽是熔岩遍布蔓延,滚滚流动,在天上老远就能感到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 和当初焚天岛上的场景很是接近,但这个火山更大,也更烈。 此时本应不是火山喷发之时……之所以火山口还在汩汩往外冒,很明显里面有东西。 悬在火山口上,发现这口子都宽达数里,两人悬在上面就如两只蚂蚁面对地上巨坑一样,一种将被吞噬的危机感迅速蔓延。 秦弈已经能感应到火山内部,犹如那类强大火种隐藏的气息一样,一旦引发,便是毁天灭地。 单纯以热度计算,至少可融晖阳。 常规等级区分,很容易分辩,这是一个晖阳巅峰的炎魔。至于隐藏的火焰属性,要打了才知道。 明显不可能是他红莲劫火这样的净化之效,应该接近于暴虐毁灭的类型。 而且不会有火种了…… 岳夕安静地看着洞口,低声道:“这只炎魔,是厌火族的一个辅神,盗得厌火族的火焰之心而来,投身火山,自化魔躯。因此我们不需要强行与火焰交锋,只需要攻其心脏,炎魔自散。” “明白了。也就是说物理有效。”秦弈取出了狼牙棒。 岳夕神色古怪地偏过头。 应该说,每个与秦弈不算熟悉的人,看到他清秀俊逸的样子摸出一根狼牙棒,都会觉得非常违和,即使见过两三次也一样。 她干咳两声,继续做战前讲解:“这里面已经不是真火山了,成为了一个炎魔窝点,倒是会有很多岩浆人或者火人,数目应该不少。” 秦弈拍拍狼牙棒,露齿一笑:“那我来的正好,就算打不过炎魔,给你清场还是办得到的。” 岳夕翻了个白眼:“那就进去吧。” 秦弈是真心没想过这女人真会与丈母娘有什么关系,就是因为她表情太丰富了,又是浅笑嫣然,又是翻白眼,还会歪头卖萌。 明河都没她这么多戏,哪来这样的老道姑。 这分明就是一个很潇洒的御姐,名字有点小巧合罢了。 灼热的烈焰高温喷涌而出,两人同时凝出护罩,直射下方。 无数火人漂浮空中,见状疯狂地冲了上来。 秦弈见过温和性质的火人,在太黄君的焚炎谷,那个是他招的,比较听话。还是第一次见这种狂暴性质的,可以察觉那种几欲焚毁一切的恶意和疯狂暴戾。 “果然是魔。”秦弈一把捏住一只火人的脖子,这级别的火人,看似灼热的火焰根本烧不穿他的罡气护罩。 继而顺手一塞,喂进了狗子嘴里。 饕餮咕嘟一声,喜道:“好吃。” “吃得消不?这么多。” 狗子自信满满:“没问题。” “那你吃吧。” 那边岳夕还没出手,就看到黑毛球变成了巨大的黑雾弥散,黑雾之中鬼脸狰狞。 “这饕餮……”她心中暗暗惊奇:“居然这么听他的话,真跟狗子一样?奇怪,奇怪。便有治它的魂术,本也不至于此,它的凶戾如何压得下?” 黑雾张开了巨口,化作恐怖的吸力,所有入口往下数百丈之内的火人全部被吸了过来,吞得干干净净。 “诶等等!”岳夕发现刚才自己走神,急忙制止。 却已经迟了一步,黑雾变回一只圆滚滚的黑色气球,在空中飘来飘去地打滚。 秦弈看直了眼:“怎么了?” “吃……吃撑了……” “你怎么也能吃撑?” “能量一时之间摄入过多,我目前的躯体有个限度的啊……” “白痴,那你还一口气吞这么多干嘛,问你吃得消不还说没问题,自己能吃多少没个数?” “我是饕……狗子啊。” 秦弈心中有句mmp想讲,等于解决一堆小兵,就损了自己这边一个对付这种玩意最有效的大将?这种没b数的贪,真是靠不住。 还是棒棒好…… “回戒指来吧你!”秦弈无语地把黑毛气球塞进戒指,放眼看去,身周茫茫的火人已经空空荡荡,这清场按效率来说倒真是无懈可击…… 岳夕也无语地看着他,两人你眼看我眼,岳夕终于叹了口气:“你的宠物挺好玩的啊……” “是啊哈哈……” “……下去吧,这么大动静,炎魔肯定被惊醒了。” 话音未落,就听到底部隐隐传来怒喝声,恐怖的火浪铺天盖地地袭来,根本连个躲避的地方都没有。 秦弈脑子里仿佛响起了熟悉的女声:“火墙火墙火墙……” 正准备强行以护罩突破,却见岳夕双手虚抱,成了一个太极之形,继而火墙中央随之扭曲,被生生扭了一个通道似的。 通道足容两人通过,秦弈默契地穿了过去,转头看着并肩穿过的岳夕,心中也有些惊奇。 这是道家之法,倒是没什么,毕竟太极生两仪,基本理论是共通的。倒是她这举重若轻的手段很犀利……单此一手,她的真实实力就绝对不会比自己低。 心中转着念头,转瞬已达火山之底。 茫茫的岩浆中央,站着一个巨大的火人。 说是火人也不完全确切,它不是纯火造型,身上还有岩浆为铠甲的样子,只不过秦弈脑补中的半身在岩浆下面倒是不符合,而是踏在岩浆之上,咆哮望天。眼睛都是火焰喷射,火星溅射漫天。 声威倒是强悍得很。 秦弈期待看见的手提钉锤也不存在,手就是火焰凝聚,如澎湃的红莲……算了期待锤子干嘛? 它的左右四方有四个岩浆人,好像在护持一个什么阵法。 毕竟岳夕说了,这个炎魔还不是完全体。这个阵法估计就是加速完全用的。 “厌火族……自己没胆子,却请了外人……”炎魔仰天咆哮:“你们被那群猴子利用了,蠢货!” “利用也好,真意也罢。炎魔现世,总不是什么好事,觉得你不该存在……那你就别存在了。”岳夕的声音依旧慵懒,却带上了秦弈初次感受到的凌厉与肃杀。 “轰!”随着话音,炎魔胸腹之间居然冒出了火焰升腾。 本以为是炎魔的什么大招,可秦弈愕然发现,它居然有些痛苦的意味。 这什么……用火焰烧炎魔? 这位大姐您哪来的自信? “别发愣了,帮我制住那几个岩浆人!切记,他们只要身处岩浆便是永生,设法将它们拉出来,便很好解决。” 秦弈转头望去,四个岩浆人已经弃了阵法,踏着岩浆冲向半空中的岳夕。 岳夕凌空漂浮在炎魔眼前,巨大的炎魔身躯和她相比,就像浮在摩天大楼的顶层外面一样……而整片岩浆如海茫茫,四个岩浆人踏在里面也就跟四个小人没什么区别。 把它们拉出来? 秦弈伸手甩出了欢喜佛珠。 佛珠化为锁链,同时将四个岩浆人捆在一起。 这岩浆人大约都是晖阳初期的样子,但明显不以力量见长。秦弈本来自信自己的力量单单拉他们出来不是太大问题,可捆是捆住了,一拉之下却发现拉不动。 它们仿佛与岩浆一体,扎着根一样。 流苏适时道:“你等于在与整片岩浆海作战,不合算。至少你此时的力量拉不动。” “有什么办法么?” “当你也是这岩浆的一部分,那就是内战,也不需要拉出来了。” 秦弈心领神会,忽然“噗”地变成了……和那四个岩浆人一模一样的岩浆人。 岩浆人本来神色狰狞地和他对拉锁链,忽然愣了,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个人类怎么也变成了和自己一样的东西? 秦弈一脚踏进岩浆,毫无伤害。继而对着四个懵逼的岩浆人打了个招呼:“嗨!” ps:盟主加更已经全部还清,明天开始还月票的。月底了大家有票的别留着啦~ 第五百六十九章 猪队友,神队友 岳夕与炎魔比拼火焰,秦弈与岩浆人……岩浆人互殴…… 这副场面如果被外人看见,绝对看得莫名其妙。 谁才是炎魔,谁才是岩浆人来着? 岳夕低头下望,心中也颇有几分好笑。其实她看得出来秦弈这个变化术还未完满,不是真正变成了岩浆人,只是一种模拟。但他的修行够了,踏进岩浆本来就没什么伤害,再一模拟特性就彻底抵消了,还可以一定程度利用岩浆本身。 就像根植于大地,这也是扎根在岩浆。 于是锁链一拉,四个岩浆人都飞了过来,继而五个岩浆人打成了一团,岩浆纷飞,火焰四射,场面像是五个憨憨混战对殴,非常好玩。 岳夕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徒婿……不对,没答应呢。这男人真的挺好玩的。 其实他要来“帮忙”,在她的角度完全是“多事”,要是没他在,自己早把这里秒了走人了。结果这货傻敷敷的,非要来帮忙…… 那就再考验一二呗,看看这男人到底是真君子,还是装副君子任侠的模样骗明河。 骗明河就算了,还骗老娘身上来了…… 你是真心觉得该帮忙呢,还是看上我了非要凑上来? 看看就知道了。 还板着脸的老道姑……还“谈不上漂不漂亮可言”,那言下之意不就是丑吗? 你给老娘等着! 身为无相大能,要把自己的实力压在晖阳表现,根本不需要“伪装”,那真是随心所欲,想要表现出怎样的层级就是怎样的层级。 于是一场碾压局生生变成了势均力敌的互殴。 她和炎魔僵持着,用的是火焰相融之术,把自己的火焰生生灌进炎魔之躯,让对方无法消受,火焰属性产生排斥,从而把原本就有所排斥未能完满的火焰之心挤压出来。 是很玄妙的手段,在晖阳之境对付同级炎魔,除了用水系方式相克之外,这是最好的一种策略了。 流苏抱着手臂飘在一旁都看不出猫腻,觉得这女子修行很精妙……她的火焰属性,像是月华炎,估计从哪得到过这样特殊的火种。 炎魔痛苦地狂震起来,铺天盖地的烈焰包裹了岳夕窈窕的身躯。 岳夕一个倒翻,有些吃不住热浪似的栽了下去。 那边秦弈揪住一个岩浆人,一把摁在岩浆里,一棒子敲掉了它的脑袋。继而岩浆滚滚,又重新汇聚成新的脑袋,身后另一个岩浆人箍住他的脖子,也往岩浆里扯。 秦弈一个背摔,把两个岩浆人掼在一起。另两个岩浆人又扑了过来,好一场憨憨混战。 其实秦弈只是在测试这些岩浆人和熔岩海的关联程度,找到关键就可以动大招了。这种智力比较低的岩浆人,真不在他眼里。 翻身栽下来的岳夕看见下面五个岩浆人在混战,她眼珠子转了转,一脚踏在其中一个脑袋上,翻身冲了上去。 “???”正要给面前的敌人一拳的秦弈,拳头还没挥起来呢,就被莫名其妙的一脚踩在脑袋上,整个人陷进了岩浆里,只露出个眼睛在外面眨巴眨巴。 “啊,抱歉,五个岩浆人太像了,没认出来……”岳夕翻身而上,送来抱歉的声音。 让你说我老道姑。 秦弈自认晦气,一把将一个岩浆人拖了下来,摁住就是一顿爆锤。 “喀啦!”似有什么碎裂的声音,这个悲剧的岩浆人被生生锤爆了成灵之晶,整个身躯慢慢散于岩浆海中,融化不见。 五个憨憨终于只剩四个。 上面炎魔一拳轰出,凝聚的火龙咆哮而出。岳夕伸手一拖一引,火龙就偏差了个方向。她正要将火龙抹去,转念一想,又往下一带。 弱化了的火龙冲着岩浆人扑了下去。 秦弈刚刚揍完一个岩浆人,钻出岩浆海,迎面一道火龙就将他吞没了。 变得跟个黑岩浆人一样。 秦弈再度眨巴眨巴眼睛,切齿道:“猪队友!” “啊?你骂我……” 秦弈一把扛住一个岩浆人,探头怒道:“算你运气好,要是当年打团,你这样的队友早被老子喷得妈都不认识!” “等会一定注意啦……”岳夕撇撇嘴,暗自神清气爽。 让你说我老道姑。 玩得太开心了,真完全没把炎魔放在眼里。 炎魔再怎样也是个魔啊……还是有心智的、自我成魔的类型,看这幅样子更是七窍生烟。 真是欺人太甚,在这里打情骂俏,真以为本座只是个小火人吗? 岳夕再度翻身到它心脏部位时,却见她注入在内的月华之炎已经肉眼可见地被吞噬磨灭,继而化成了黑炎。 连带整个炎魔都不再是常规的火焰颜色与熔岩铠甲,肉眼可见的变成漆黑如墨。 岩浆海同时染成了墨色,连带着周围溅射的点点火光都成了黑色的流星。 岩浆海翻腾浪涌,如怒海倾涛,继而天地变色四面八方有了极致的冰寒之意。 炎极而寒,阴阳极逆,天日无光。 禁法!无天黑炎! 这是绝对擦之即死的恐怖炎灭,秦弈身处岩浆都觉得性质已经彻底改变,不能再呆下去了! 剩余的几个岩浆人哀嚎翻滚,竟然全部被黑炎吞噬,瞬间变成了灰烬。 秦弈立刻恢复原状,跃身而出,抬头看去,岳夕已经在无边无际的黑炎之中淹没。 “居然已经会这招了……”岳夕身处黑炎,心念电转,也有些小小的头疼。真实实力她当然不怕这招,随便就破了。但以目前表现出来的“晖阳后期”水准,她脑子里瞬间模拟了无数种方式,都会超纲。 也就是说晖阳后期的手段应付不了,一旦要应付就会被秦弈看出猫腻来。 他肩头的小幽灵一直冷眼旁观,这破绽藏不住。 怎么处理? 心念只是一转,她还没做出选择,就忽然觉得身周光影动了一下。 继而整个人如同瞬移倒退,回到了之前踩了秦弈往上冲的位置。 时光道标,回溯。 秦弈一把拉住她的脚踝,一扯一带,就变成了她在下方,而秦弈迎上了黑炎。 “……”岳夕叹了口气,眼睁睁看着秦弈掏出了一把剑。 乾元级的剑。 刺目的光芒乍现,犹如烈日耀于黑海,日轮碾过,暗夜重开。 继而红色的火莲托着炎魔之躯,似在净化黑夜。 一套操作行云流水,大招齐出,真正凸显了秦弈强悍的实战力,这看似晖阳之巅的炎魔禁技竟然只堪堪和他打了个平。 秦弈破不了黑炎,但黑炎也再没有之前那种死寂之感,双方对冲,一时僵持。 “我力量不够。”秦弈喝道:“帮我稍微扛一些。” 随着话音,岳夕伸手。 柔和的月色洒在火山口内,黑色的火焰笼罩在月色的清辉里,就像无尽的黑夜闪过了第一抹晨曦。 秦弈压力骤降。一柄狼牙棒呼啸而出,重重轰在了炎魔胸口。 那原本不属于炎魔的厌火族火焰之心,竟然被这一棒生生轰了出去,穿过炎魔背脊,射在洞壁上,紧接着纯正的火焰铺天盖地的燃烧,黑炎尽皆褪却。 就在秦弈以为搞定时,炎魔的双眸骤然射出两道白芒,猝不及防地将他笼罩进去。 炽日之炎,炎魔最核心的高温,化作凝聚的一击。 “妈蛋……”秦弈只来得及撑起罡气罩,暗道这下怕是要重伤了。 下一刻柔和的光芒卷在他身上,秦弈也如位移一样离开了炽芒,栽了下去。岳夕一把揽住他,迅速带着他转开。 那炽芒便擦着过去,刚刚接触火山洞壁,火山就迅速燃起,只在刹那间整个火山就已经变成了真正的火焰之形,轰然漫天。 秦弈三度眨巴眨巴眼睛。 谁说这是猪队友来着?她认真起来,这分明是神队友啊。 可是此刻……被她抱在臂弯里,还在旋转呢。漫天的火焰,炽日滔天,炎魔咆哮,犹如末日,而火海之中两人轻旋…… 这场面配上bgm的话……不对,男女位置不对! 第五百七十章 今天我就要装逼 脑补是有慢镜头的,可惜现实是只有一刹那的。 实际上岳夕只是带着秦弈打了个转,迅速脱离了火海,就将他放下了。 秦弈也收拾心神看向下方火海。 最后的炽光是炎魔的搏命一击,被岳夕引向别处后,烧了整座火山,炎魔自己也失了力量。 岳夕再度伸手一按,巨大的手掌虚影凌空而下,盖进了火海里。炎魔就真被摁成了一个小火人,连个哀嚎声都来不及,就彻底融化在周边的烈焰里。 继而轻轻一招,那团火焰之心到了手中,存进了戒指。 下方烈焰熊熊,已经变成了十足的火焰山,再也没有凶戾的魔感。 好像是结束了…… 秦弈此时心中的感觉挺怪异的……怎么说呢,这炎魔其实很强的。最后自己对抗黑炎那一会,明显感觉自己力量不够,湛光都出来了,相持还不一定能胜,这还是靠岳夕帮忙的。更别提最后的炽光强悍无比,秦弈知道自己那一时躲不及,大概率要受伤。 如果流苏出手另说。没出手的话,如果自己单打独斗,大约是干不过这炎魔的。 结果这场战打得……惊险也不是没有,其实很险,但不知怎么的就觉得跟玩闹似的,非常违和。 只能证明这岳夕很强,表现出来的是晖阳后期最多也就圆满,实际也有越级战力吧。要是没有自己帮忙,她独自打这炎魔,大概也能赢? 应该可以吧……本来她就是打算独自来的。反正就算能赢可能也要受伤?自己的合作总归是有用的。 岳夕看了一阵下方的火焰,转向秦弈道:“没伤到吧?” 秦弈摇头:“没……你救得很及时。” 岳夕微微一笑:“好像是你先救的我。” “那是合作。我救你你救我,都是理所当然,下次别坑队友就好。”秦弈看看夜色,笑道:“总算不辱使命,就这样吧,姑娘保重。” 说着转身要走。 “你真就这么走了?”岳夕在身后道:“你应该有一定程度的内伤,动用乾元级法宝的透支也没消除,为何急着走?” 秦弈掏出诗酒飘零喝了一口,笑着离去:“我喜欢你那种……承君一壶酒、万里诛炎魔的古意。我得你一个消息,帮你出个手,不过是在效颦。再多加盘桓,此意就没了……此后山高水远,相见无期,姑娘保重。” 流苏正在替他翻译:“我秦弈今天就是要装逼。” 秦弈一个趔趄,差点没从空中掉下来。 那边岳夕没有拦他,秦弈很快鸿飞冥冥,不知何往。 她歪着脑袋看了一阵子,忽然笑了:“有趣。” 过了片刻,她感知秦弈确实毫不停留地远走,才伸手一弹。 天降暴雨,洒在这片火山上,每一滴雨水都含有磅礴无匹的水灵之力,不消半柱香时间,漫天的大火就熄灭无踪。 下方的火山熔岩尽数消失不见,成为被烧焦过的黑色土地,在雨雾之中散发着“滋滋”的热气。 再一个响指,暴雨骤歇。 呼风唤雨,操纵天时,已经随心所欲。 一个漆黑一团的瘦猴模样的人窜了出来,凌空跪倒:“上神……” “我不是神,你才是厌火之神。”岳夕随手把火焰之心丢了给他,淡淡道:“我只是个路过的修士。” 那黑猴般的人五体投地,不敢多言。 “阿弥陀佛。”空中传来一声佛号:“多年不见,曦月道友风采依旧。” 岳夕……当然是曦月,此时神色平淡,嗤声道:“炎魔将出,你不出手。等我解决了,你才跑来阿弥陀佛,是想让我亲眼看看,这炎魔已经有无天之炎?” “是。”随着话音,身前出现了一个老和尚的虚影,正在对她行礼:“无天黑炎,这只能是借幽界之力而成,可见幽冥越来越完整,道友可有想法?” “没有想法。”曦月道:“就不能除炎魔就是除炎魔,洒然离去?不要七拉八扯别的事情,坏我意境。” 老和尚无奈道:“算尽前路,难道不是道友之道?” “我是观,而非算。”曦月淡淡道:“幽冥没了,有好处也有坏处。有人试图整合,同样有好处有坏处。我们天枢神阙坐望观星,不涉仪轨。” 老和尚叹了口气:“道友连区区一酒之礼都还,为何却对天下大变之举无动于衷?” “你自己也犹豫不决,忽悠别人出头算个什么事?”曦月掏出酒葫芦喝了一口,举步要走:“你自己去和幽皇对话,少拿我当枪。” 老和尚愁眉苦脸地叹了口气:“他也不是幽皇……转世归转世,不是一个人啦……现在的他,比当初幽皇玉真人可怕多了。” “差不多。万象森罗么……”曦月忽然转头,眼里有些好奇之色:“他有个女徒弟在负责面上的事情,你们打过交道没有?” “调子没定下来,我们也不合适对她做什么事。倒是下方寺庙和一些信奉之族,与这位孟姑娘有过交手,据说行事果决,心狠手辣,非常难缠。不知为何,下方僧侣回报说,她似有佛性,也是稀奇。” 曦月摸着下巴笑眯眯的:“当然,若不是这么有趣,我乖徒弟怎么总在她身上吃瘪。……不过那个人好像更有趣。” 老和尚忙问:“道友算到了什么?” “算算算,什么都想着算。”曦月翻了个白眼:“自古算人难算己,我算别人算腻了,你们帮我算算?” 老和尚无奈道:“道友别开玩笑。” “一本正经,你们会变岩浆人打架不?” “???” “这都不会,凭什么叫我算东西?走了。”曦月再喝一口酒,终于扬长离去。 老和尚抓着光头,完全不知道曦月在说啥,还想问时,她早已鸿飞冥冥,不知所踪。 他愁眉苦脸地叹了口气:“这些道家的,都是神神叨叨疯疯癫癫,不知道在说啥。” 黑猴似的人侧目看他,很想说,大师,平时您跟我们说话的时候,我们也从来没听懂过啊…… 那边秦弈一路飞行,也不知道飞了多远,到了一座繁茂的森林上方,终于撑不住降下云头,靠在一棵大树上喘息。 曦月早看出来了,他受了伤,还动用湛光导致透支,虽然不严重,常规也要先休息一下再说的。结果非要装逼离去,到了老远才有些顶不住了,坐下来休息。 流苏就飘在他面前,上上下下地看他。 秦弈没好气道:“干嘛?” 流苏笑道:“虽然很装,但核心意思还是没打算和她多牵扯,对吧?” “当然。”秦弈没好气道:“这么一走,很可能永远没有再见之期,就算要钓鱼也没这样钓的。” “你以前不是看到漂亮女子就凑过去的么?这次怎么变了样子?只因为想尝尝那种古侠士之意?” “喂棒棒,你对我有很深的误解啊,我什么时候是看到漂亮女子就要凑过去的?” 流苏斜着眼睛看他,没有回答,那表情就写着“难道不是吗?”的深深质疑。 秦弈叹了口气,低声道:“棒棒……出通道的时候,我想的就是此行只有我和你,而不是什么其他人。萍水相逢,看了顺眼出个手就算了,又何必牵扯?” 流苏眼睛都亮了一下,强行道:“她抱着你不香吗?” 秦弈笑着把它捧在手里,食指勾了勾它的小手:“哪有你香。” ps:起点官方搞了个活动在书评区,给几个入选角色回帖打call,我们家棒棒入选了,去给棒棒打call有起点币奖励的哦。 第五百七十一章 恐怖的器灵(月票8000加更) 小幽灵膨胀了一下,变大了一点,就像是饕餮吃撑了变成气球一样的感觉。 秦弈看着觉得很萌,笑道:“干嘛?” 流苏指着自己的鼻子:“看清楚了,我是个球。” 秦弈:“……” 流苏觉得秦弈没听懂,于是又跳进棒子里,一根狼牙棒凭空在他面前挥舞了一阵:“看清楚了,我是根棒子。” 秦弈哑然失笑,抓住狼牙棒弹了弹上面的刺。 流苏感觉到了一种撸猫般的羞辱感,愤然钻了出来瞪着他看。 秦弈把棒子倚在一边,捧着它道:“不管你是个球还是个棒,我是你的猫咪,你是我的猫咪,什么样子重要吗?” “呕!”流苏做了个呕吐的姿势:“到时候我恢复身躯,一个身高八尺的虬髯大汉站在你面前,看你还会不会说这样的话。” 秦弈眼睛直了一下,揪着它往横向扯了扯。 小幽灵再度鼓了起来。 秦弈还是笑了:“果然,所知所见对人影响太大了。如今的你萌萌哒,无论如何脑补不出那样的形象来。到时候再说吧,你要是恢复身躯,我们就是好兄弟。” 戒指里,一只黑色气球慢慢瘪了下去,张了张嘴很想说什么,外面却传来极度恐怖的灵魂威压,硬生生将它压得连一点声音都传不出去。 饕餮满头大汗。 它之前吃的东西够多了,早已经晖阳后期。如今吃了无数火人,虽然转化率一般,晖阳也是彻底圆满了,就差那么一线线就可以乾元。这样的魂力,本来以为可以和流苏争一下至少不会被碾成个球,结果……还是个球。 最可怕的是流苏分一缕魂力镇压它,面上却依然能在和秦弈卖萌,秦弈居然完全一点察觉都没有…… 不知道为啥它凶戾不起来的,看看这副场景就该明白了…… 可这个镇压得上古凶魂跟条狗一样的恐怖流苏,此时却在秦弈手心里跳啊跳,明显看得出心情很愉悦的模样,口中却要说:“跟你这种桃花精做兄弟,掉我的价。以后勉为其难,让你跟在身后端茶递水做个小厮吧。” 秦弈不跟它计较,笑道:“你恢复无相需要什么,不妨说说,在这彼岸说不定有?” 流苏道:“按照这边三株树的情况看,应该不少奇物还保留。如果我们能找到寻木,取一块木心炼制,对我的恢复有奇效。至于能不能真正恢复无相之能,还得看运气毕竟无相很特殊了。” “寻木,就是传说中千里长的巨木?” “嗯……这玩意以前就很稀有了,现在更不知道。”流苏倒是很洒脱:“看运气吧,有些东西不一定非要特意去找,因为如今有石墩子在,我靠自我恢复也已经有十足的把握了,只是需要时间而已。后面这些阶段,真要靠吃药恢复的可能性太小了,还是自我修行最靠谱。” 怪不得棒棒一直没再提给它找药恢复的事情,原来是自己已经有把握靠石墩子恢复了,同时那些药物恐怕一个比一个奇葩,它并不抱任何期待。 它本来就是重视自我修行胜过重视资源的类型,教导秦弈修行也体现得很明确,秦弈修行至今都很少嗑药,丹药只是冲关辅助之用。大把人修炼都是拿丹药当糖豆吃的,可以说同级修士里,肚子里丹毒最少的人肯定有秦弈的份儿。 秦弈笑道:“你要早说的话,刚才还可以问问岳姑娘有没有寻木的线索,硬要死撑面子不说话。” “得了吧。”流苏鄙视道:“你自己要装,搞得一堆事没问呢。” “嗯?我还有啥事没问?” “你问过她怎么找羽人族了吗?” 秦弈傻了眼。 对啊……这茫茫大地,万千奇葩种族,去哪找羽人族? “扑哧……哈哈哈!”流苏抱着肚子在他掌心打滚:“蠢货。” 秦弈七窍生烟,左手伸出一只指头戳了它一下。 流苏弹了一下。 秦弈又戳了一下。 流苏怒道:“再戳我打你了啊?” “我……”秦弈刚要说什么,心中警兆忽起。 似有无形之手捏住心脏,一时不察就要被摘走或者捏爆的那种窒息感。 有敌人偷袭! 秦弈还没来得及做任何事,就看见掌心的流苏勃然大怒地跳了起来,冲进倚在树边的狼牙棒里。继而化作恐怖的罡芒,如流星般冲进树林深处。 所过之处巨木摧折,只在刹那间整片原始森林就像被剃了个瘌痢头一样。 可见流苏的暴怒。 饕餮懒洋洋地探头看了一眼,又趴回去了。 不知是哪来的傻鸟,竟敢在这大魔王打情骂俏心中正高兴的时候搞事……这简直是……见过找死的,没见过这么找死的。 不过这个傻鸟有他的本事,能悄悄偷袭能不被流苏发现……即使是因为流苏心思不在那,也挺不容易的了,有一定的水准。 不提狗子的吐槽,秦弈此时心急火燎地冲了过去。棒棒毕竟没有身躯,魂力再强那是有缺点的,要是有谁故意设局捕鱼可是要出事的…… 结果冲了过去,大老远看见一个心脏鼓起的巨人,抱头鼠窜。狼牙棒在他身周狂乱地飞舞,劈头盖脑地砸……狼牙棒的大小在巨人面前明明跟个牙签一样,却砸得巨人痛吼连连,飞也似地逃跑。 狼牙棒不依不饶:“偷袭!让你偷袭!区区一个狗一样的贯胸人,装上神,去死吧你!” 秦弈:“……” 一个晖阳后期……大约晖阳八层的巨人。 这就是贯胸国的无心神? 无心神的头都被敲破了,血流满背,还是不要命地飞。 他此刻比刚刚钻进戒指偷花吃的饕餮还要后悔。 原先说要等那对男女落单,结果那对男女跑得飞快,已经脱离了他的感知范围,也就算了。想不到半夜里他正在炼蛊,却意外发现那男的又回了范围。 秦弈对这里太陌生,离开曦月之后自然是下意识的顺原路走的,也就回了无心神的感知范围内。 无心神发现这回这男的是真落单了,不但落单还受伤且透支的样子……看着颇为虚弱。 那这时候不偷袭还等个啥?简直送上门的机会。 可他从来没想过有这么恐怖的器灵。 他是晖阳不是乾元,神识之视有其弊端。之前为了避开秦弈自己的感知,只能粗粗扫过,可以判断出那个小幽灵是个器灵,好像挺强,但常规情况下器灵没有主人的驱使,自己是没太大自主能力的。 他本以为只要偷袭了秦弈,这器灵就等于废了,甚至可以成为他的器灵。 可没想到一根棒子自动直冲过来,棒法精妙无比,他连挡都没能挡两招,就被打的一头的包。 这还是器灵没有罡气作用,只是纯粹物理材质敲击的缘故。要是配合主人的力气,只一棒就够他下幽冥了! 可以感觉到狼牙棒里冲天的怒气,灵魂都要被撕裂一般,这器灵的魂力几乎无边无际,之所以没有用魂术,只是纯粹敲他发泄愤怒而已。 一个晖阳初期的外来修士,如何会有这么恐怖的器灵?这哪里是个器灵,传说中的上古凶兽都没它凶吧! ps:最近为补加更是拼了命了,都是半夜三更加出来。看在这么努力的份上,继续召唤月票~ 第五百七十二章 大闹神山 一个巨人和一根狼牙棒一追一逃,直奔无心神的“神山”。 在这里叫神山,其实在神州就叫洞府,对于修行来说是一个概念。区别在于,洞府是清修的,安静且出尘,最多几个童子打杂;而这所谓的神山是有些富贵堂皇的,四处殿阁,有信徒的供奉财宝,也有大量仆从伺候。 于是无数仆从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的神被一根棒子追打过来,亡命窜进了阵法之中。 秦弈气喘吁吁地跟在后面,急道:“棒棒!” 狼牙棒在阵法外面打了个旋,终于还是回了秦弈手里。 秦弈无奈道:“小心点,这是人家的地盘。” “哼。”流苏道:“要是只有我自己,这些破阵一点用都没有,只是照顾你个窝瓜,才勉强停下等等你。” “好好好。”秦弈哭笑不得,举目看去,四周的仆从躲了个精光,前方必经之路上大阵缭绕,透着极度危险的气息。 “这种阵……和神州的也没什么不同啊。我还以为会是什么六芒星阵呢……” 流苏道:“本来就是相同的源流,化为不同分支,根本是一致的,与你脑子里那种不同的文明源流不是一回事。” “嗯,那不就很好办了?”秦弈咧嘴一笑,狼牙棒忽然变大,一棒砸进了大阵中央。 “轰!”整座神山摇晃起来。 躲在洞中的无心神大惊失色:“他们怎么一眼就能勘破我的阵法?” 隔邻大约是客房的通道中,慢慢走出那个羽人族女子,奇怪地看着他:“这外乡人并没有伤你国度,直接离开了,你当时不阻止,事后去偷袭他是什么意思?” 女子觉得这无心神脑子有问题。人家破坏你国度做事的时候你不说话,人家走了你也不阻止,等事过境迁了跑去偷袭,占理的事都搞得失了理。 无心神觉得这羽人脑子才有问题。那时候男女两个人都看不透修行,冒冒失失去阻什么止,何况被抓的生物放走了还能再捉,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反倒是这落单男子身上有龙威,不趁着落单捉来研究一下? 指不定换上他的心,龙威就能让你个羽人跪下。 结果遇上那恐怖的狼牙棒器灵,谁也想不到啊…… 无心神心念一转,沉痛道:“你也看见了,这男人先破坏干涉我们贯胸国的行事,又揍了我的国民,挟持我的国王,如今还要欺上我的神山。你同为此大荒之族,没有一点敌忾之心?” 女子有些犹豫,没说话。 无心神又道:“你我联手,在我的地盘上要把他击败并不难。若你助我此力,你想组织各族对抗幽冥的事我就第一个响应。” 女子终于叹了口气:“希望你记住自己的诺言。” 无心神暗道一声“白痴”,面上露出了诚恳的笑容。 外面秦弈正在破阵。这是种集幻阵与伤害为一体的综合性阵法,如果结合了有人控阵会很麻烦,秦弈第一时间先破的是伤害性的角度。 随着一棒砸落,阵法产生了少许的变化,原本是处于阵外破阵,当狼牙棒砸进去时也就无异于入阵,眨眼之间周遭就不见了真实,只有茫茫雾霭,四处扭曲。 到处可以看见奇怪的心脏跳动之形,每一颗心脏里似乎都含有一种特殊的法门,一旦碰触就会激发。 这是已经破除了主动伤害力之后的半阵了,否则此时应该要面对很多奇怪的术法。 秦弈转头看了看茫茫雾霭,手指掐了个法诀。 红莲劫火不分先后地烧在了每一个心脏上。 破这个阵的关键就是同时触碰所有心脏,就不会触发各自的特异攻击。如今的秦弈也已经是阵法大师了,破阵法门几乎是一眼看穿。 就在这时,敌人配合阵法的攻击也已经来临。 他自己的心脏剧烈的跳动起来,仿佛要直接爆裂一般。 无心神的催心之法,这种术法最麻烦的就是没有一个攻击轨迹,直接从你身上着落,有点类似秦弈自己的方寸火,偷袭太好用。 同时有剧烈的罡风袭来,有极强的远程物理偷袭,不知何物。 秦弈运法力护住心脉,同时伸手往后一捞。 捉住了一根洁白的翎羽。 秦弈“咦”了一声,这翎羽偷袭并没有攻击要害,是留了手的,让他有些惊奇。 继而翎羽消失不见,不是实物。阵外羽人族女子也“咦”了一声,她这种羽箭被人随手捞住的体验也极为难得,这个外乡男子明明看着有些虚弱感,为什么还这么犀利? 双方都没有时间多想。 雾霭之中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拳头,拳头之下秦弈如蚂蚁一般。 “不过如此。”秦弈也不变大,直接以拳对拳,冲天轰在巨拳上:“吃我一记庐山升龙霸!” 读作“庐山升龙霸”,写作“九凝归一刺神诀”,这一拳凝聚的是极致压缩的针状罡气,生生破进了对方的巨拳之力中。 明明看似大小差异极为悬殊的两拳交击,败退的却是巨人之拳,耳畔依稀传来无心神的痛哼之声,巨拳消失,无心神倒退好几步,心中惊惧无比。 这虚弱的人类,怎么还这么强?他的虚弱装出来的? 秦弈的虚弱当然不是装出来的,然而动用湛光透支的是法力,他的武力从来没降,这是他经常可以乱动乾元法宝的底气所在。 身后劲风袭来。 有飓风束缚于脚,罡风聚为螺旋,形成一种破坏力极强的风钻,钻开了秦弈的护体罡气,直抵肩头。 风系法术……秦弈见得不多,但也知道这极为高明的风系运用,稀奇的是依然不伤要害,只打肩头。 不管伤不伤要害,此时在无心神那边一起出手,那就是敌人!秦弈才懒得跟它分辨,身形一摇一晃,便挣脱了束缚,看似摇摇摆摆之中,那风钻便擦身而过。 酒宗步法,醉仙望月。 羽人族女子再度“咦”了一声,秦弈却已经感知了她的方向,身形一晃便到了她面前,一棒子抡了过去:“鬼鬼祟祟,滚出来!” 女子闪身不见,劲风袭向秦弈肋下。 秦弈似是早有准备似的,倒退半步,揉身肩锤,肩膀直接拱在了…… 两团柔软之间。 耳畔传来女子的闷哼,秦弈愣了一下,却也没有怜香惜玉之情,再度轰出一拳。 “轰!”羽人族女子倒撞进了山间。 秦弈皱了皱眉,他可以感觉到这一击被风的力量带偏了,对方其实没受伤。 这里……不好打。无心神是晖阳后期,这个不知名的女子好像也是。理论上两个都比自己强才对,还是在对方的阵法里,自己的法力还有些虚。 算了。 眼前又是一道巨拳。 秦弈一拍戒指。 黑毛球冒了出来。 巨拳直接轰进了黑毛球嘴里……“咔啦”一声咬断了。 空气仿佛凝滞了片刻,很快山头就响起了无心神声嘶力竭的哀嚎:“这是什么东西!” 秦弈提棒狂扫,周围心脏尽破,阵法散尽,再现真实山间。 眼前是一个断了手的巨人,抱着断臂痛苦地呻吟,鲜血流淌,瞬间成了山泉。 左边山壁上站起一个洁白羽翼的女子,看着这副场面目瞪口呆。 见到女子形貌,秦弈也呆了呆。 羽人族? 还没找她们帮忙,却已经成了敌人? 第五百七十三章 羽裳 无心神捂着断臂,强行施术止了血。趁秦弈看见羽人族出现有些发呆的空档,转身就跑。 其实他已经没有地方跑了,洞外最强阵法已经被破,洞府里面一些迷宫之类根本不可能挡得住这奇怪的一伙。那器灵恐怖就算了,那什么黑毛球,无声无息咬断他的胳膊连眼睛都不眨一下,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秦弈闪身拦在他面前。 无心神怒喝道:“羽裳,你就坐视外乡人如此欺上门来吗?” 羽人族女子羽裳叹了口气,也闪身挡在秦弈面前:“阁下,便是他偷袭你有过,已经断肢了也足以相抵,何必苦苦相逼?” 秦弈气得想笑:“合着你的意思,如果他偷袭我,我要是没扛住,死了就白死?” “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这个意思是哪个意思,莫非如果我死了,你会帮我制裁他?” 羽裳语塞,犹豫片刻,还是道:“终究阁下没受到伤害,他也断肢了,不如就此罢手如何?” 哪来的傻白甜圣母?故意的吧? 这种一言不合偷袭摘心的恶神留着过年吗?他连心脏没了都能复苏,断个手臂算啥事,分分钟回头报复,你负责? 帮本地人欺负外乡人就明说好了。 要不是看在刚才她出手确实是留手的份上,秦弈一棒子都砸她脑子上了。眼下也懒得跟她争执,喝道:“狗子!” 饕餮化作黑烟,绕过羽裳,羽裳试图阻拦,秦弈横步一挡,伸手一切。 罡气狂涌,羽裳下意识退了一步。 那边狗子已经一溜烟进了洞穴。 很快洞中传来无心神的哀嚎,和狗子得意洋洋的声音:“还神呢,真丢神。要是俺们像你这样,还不如自己找个粪坑埋进去!” 秦弈喊:“狗子嘴下留人,等会有话要问。” 狗子应声回答:“好咧。” “……”这景象简直超出了羽裳的理解。 一根奇葩棒子,一个不知道到底是什么生物的黑毛球宠物。 两个分别作为独立战力,都可以揍死一般的晖阳后期。 偏偏它们的“主人”,只是个晖阳三层的修士。 她无法理解,却也知道只要说服秦弈就可以,不需要和那俩奇葩生物争执。便道:“阁下过了,真要赶尽杀绝?” “你一定要帮他?”秦弈也沉下了脸。 原本心中不太想和羽人族矛盾闹深,可眼下这情况,好像是不揍她一顿不行了。 羽裳肃然道:“我刚才留了手,阁下应该有数。若是……” “那就不用留了。”秦弈摁了摁指节:“揍服了你就可以了对吧?” 羽裳发现确实没法讲道理了,慢慢张开了羽翼,伸展了身躯。 气势瞬间暴涨,与刚才留手的状况有了很大的区别。 秦弈眯起了眼睛。 他发现这女子真高。 所见的女子中,最高挑的是青君,现代衡量大约一米七五以上,在女子之中算是很高挑的身材。 可眼前这位,似乎超过一米八,差一点点就和他秦弈本人一样高了。 虽高而骨架不显大,还是正常人的身材,相对来说就显得纤瘦起来,俗称的瘦高个,也就是t台上最典型的模特标准。 最特别的是,她是银色头发。用雪白的发箍绕额箍住,额心是天蓝的宝石,熠熠生辉,仿佛动漫或游戏cg里走出来的天使,但她是东方的面孔。 这是东方传说的羽人族,不是西方天使。 而羽翼一张,那种圣洁正直的光辉便满溢出来,秦弈也不知道这是真圣洁呢还是绿茶婊,反正眼下对她的观感非常不好。 那再漂亮也没用,揍趴了再说! 现在的状态不一定打得过她,可自己有流苏啊……这是流苏发威之时,这女子拿什么来和流苏玩? 流苏也在棒子里传音:“羽人族就这愣子德性,讲道理不好讲,大不了敲死,就算不找她们问路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它也知道秦弈有求于羽人族,便没闹脾气,交给秦弈主导就行。但还是忍不住诱导了两句狠话,怕秦弈怜香惜玉的心思发作。 秦弈笑笑,没和它争。 “嗖!” 观感只是一瞬,几乎是同时,秦弈和羽裳一起发动。 白光和青影对撞在一起。 修长的鞭腿侧扫而来,小腿上竟然带着刀锋般的利啸。 秦弈曲臂一挡,罡气与刀锋对抵,发出“铛”的一声。 最惊诧的是秦弈。 这羽裳……居然是个武修!风系的术法只是辅助她的武修速度和爆发力之用,同时能够揉合她的罡气,形成风刃般的锐锋,于是踢腿便如镰刀,杀伤力非常惊人。 很像他秦弈的仙武双修,却有不同。 秦弈心中转过念头,手中不停,左手挡住鞭腿,右手狼牙棒早就劈头盖脑地敲了下去。 羽裳闪身不见,而尖锐的痛感已经从左肋袭来。 秦弈一棒击空,扭身成拳,一声龙吟响起,已经和她的手刀再度撞了一记。 这回更震惊的是羽裳,她失声惊呼起来:“真的是龙威,不是我的错觉!” 秦弈都差点忘了自己有龙威。 那是很早之前圣龙峰神龙之魂所赠,没有提升他的力量,仅仅是以龙威遮掩他的混沌源初之力,让他平时发挥不用束手束脚而已。 但这确实是货真价实的龙威……基本上他一爆发都是龙威,早都习惯了,没想过还能因为这个触发事件。 羽裳厉声道:“你的龙威是怎么来的?” 秦弈一笑:“抱歉,这就不能告诉你了小姑娘。” 羽裳眼神愈发凌厉:“你的龙威,要么就是屠龙所得,要么就是窃取了龙族之宝,必须拿下!” 你娘的本来以为是纳首便拜呢,怎么会是这发展?秦弈又好气又好笑。 面前的鞭腿再临,气势已经又上了一个台阶。 恐怖的风啸,肉眼可见的利镰之形,这一腿之威绝对可以劈开山脉。 秦弈一踏虚空,人已在上方百里。 游龙惊天步,时至如今早已大成。 利镰顺着下方刮过,远处的山峰已经被削断成两截,上方整体栽落,砸在大地,犹如天倾。 秦弈动了真怒:“你这是要杀我,小娘皮!” “吼!”狼牙棒从天而降,龙吟之声长啸天地。 “铛!”羽裳取出一对月刃,交织在上方,硬生生挡住了秦弈这含怒一棒。 两人所处的山峰寸寸塌陷,山头都陷落到了三分之一,下陷停止时,犹如踩在断壁上。 势均力敌! 羽裳眼神一凝,额头的蓝宝石似乎要绽出什么光芒。 几乎与此同时,压在她上面的狼牙棒冒出了一个小幽灵。 “rua!” 神魂巨震,她刚刚要凝聚的法宝之力瞬间散了,连罡气都软了少许。 秦弈抓住机会,膝撞一顶,重重顶在她的小腹上。 羽裳吃痛后退,秦弈如影随形,追着又是一棒。 “砰!”断崖之上没有多少后退的余地,羽裳很快撞在壁上,双手举着月刃扛住狼牙棒,本能就是飞起一脚侧踢。 这一脚失了力度,没了镰刀般的锐芒。秦弈左手一把捞在臂弯里,往前一顶。 画面很快凝滞。 羽裳后背贴墙,右腿被秦弈左臂捞着摁在壁上,双手上举勉强架着狼牙棒,一动也不能动了。 两人身躯紧贴,秦弈近在咫尺地摁着她,目光依然愤怒,可头疼的是,他也腾不出手了。 难道用牙? 第五百七十四章 初绒(月票9000加更) 羽裳还在奋力挣扎。 她的实力非常强。在秦弈此时没什么法力的情况下,混沌之力用不出来,法天象地也用不出来。纯以武修力量看,羽裳是绝对强过秦弈的。 毕竟修为层次上有所差距,人家都后期了,秦弈才三层。是靠了狼牙棒的凌厉才勉强持平,最后还靠流苏灵魂震荡才上风。 此时肢体相接,奋力挣扎,秦弈还真感觉自己压不住了。 这可没有什么摩擦的旖旎,这是能分生死的战局,谁的荷尔蒙都不会集中到那种事上,毫无感觉。 奇怪的是本来流苏应该再出手了,可半天不见动。秦弈紧急传音:“棒棒?” 流苏道:“我在压制她额头的法宝……你得自己想想办法。” 原来如此。 “我能一头撞上去么?” “别……危险。” 区区两句交流,秦弈已经感觉压不住了。 面前的妹子面红如血,神色愤怒,那眼神直欲择人而噬似的,秦弈怀疑这可能都爆发出平时没有的潜力了。 干嘛啊妹子,你以为自己在被吃豆腐中吗? 这特么是生死战好不好! 算了喊狗子来帮忙。 秦弈刚要开口,羽裳“呸”地一声,一口痰带着强烈的罡气锐啸,直袭秦弈面门。 这可不是吐痰,这是要死人的! 秦弈迅速偏头避过,心中大怒,眼见她雪白的脖颈就在面前,真就一口咬了下去。 羽裳闷哼一声,瞪大眼睛绷直了身躯。 那被抄在秦弈臂弯里的脚开始乱蹬,显然都已经手足无措了。 结果秦弈的压力更大,越是咬,越制不住。他的左手也在乱捞,徒劳地想要抓她的脚,双方的手脚交错位置不对根本就接触不到。 “……”流苏很是无语,这糟糕的姿势,秦弈桃花无数还是第一次遇上这样的吧…… 秦弈的手乱抓一气,忽然触碰到了羽绒感。 是羽裳背上的羽翼,也不知道触碰了什么位置,反正看不见。秦弈揪住一撮绒羽,伸手一揪。 羽裳的挣扎忽然就停了。 整个人绵软无力,连双手上举交叉扛着狼牙棒的月刃都慢慢松了下去。 这几乎就是……把命都送了,狼牙棒砸下来她就死了…… 秦弈奇怪地松了牙。 她的脖颈已经咬出了血印。 秦弈无暇去看,反倒略微后仰,去看她的表情。 她的面色潮红,眼神迷蒙,整个人没了力气,靠在壁上喘息着,完全是被秦弈架着才没瘫软下去。 就像是……像是秦弈很熟悉的妹子们发了情的样子。 至于吗?就是揪了一撮毛啊……秦弈低头看看自己手中的羽毛,是一根很漂亮的翎羽,非常小巧且很多绒,和她身上其他翎羽的模样完全不同。 流苏的声音终于传来:“羽人族的初绒……” “什么概念?敏那个感带?” “初次拔下时可能是吧,我又不是羽人族怎么知道她们的身躯体验?整体来说这是羽人族定情之羽,姑娘看上了谁家男子,就会赠送为求亲之仪。如果是那种常年单身的,想要求偶,就会把这个初绒藏在一个随机之处,谁意外得到了就是有缘之人,不管认不认识,从此白首不离。” 秦弈目瞪狗带:“那这种被强行拔了的呢?” 流苏憋着笑意:“很明显,追杀你到天涯海角的标志。在她们眼里这个与强夺了初夜的区别好像不大。” 秦弈无语地低头看羽裳。 给点主角待遇行吗?别这么坑啊…… 结果羽裳眼里尽是恨意,还有少许绝望。 流苏钻出了棒子,抱着手臂欣赏此时羽裳的表情,悠悠道:“远古如果有这种状况,一般都是被品尝之后杀了,免得后患无穷。” 秦弈终于知道羽裳眼里这种绝望的由来。蛮荒文明的话,可能真会遭遇这样的状况,最是直截了当。 他沉默片刻,反而放开了羽裳的腿弯,退开三步:“行了女人,那种事我不会做,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 羽裳眼里有些惊诧,看着那根初绒沉默不语。 秦弈掂了掂那根初绒,忽然伸手,点在她的要穴上:“如果只是拔毛那一刻会发软,你此刻快恢复了对吧。” 羽裳刚刚聚起来的力量瞬间被锁,愤怒地把月刃掷在地上,声音有些沙哑地道:“想怎么处置我直说吧,不用假惺惺。” “切。”秦弈抱着手臂:“我家里漂亮老婆一群,哪个不比你漂亮几百倍,好像你的身子多遭馋似的。照照镜子行吗,麻杆一样还挺能呢?” 羽裳气得浑身发抖。 秦弈将初绒丢在她身上,淡淡道:“制住你,是因为你是我的敌人。我现在还没想好怎么炮制你……或许给我家狗子吞了不错?” 羽裳接过初绒,沉默。 羽裳并不知道实际上秦弈不想杀她是另有原因的。主要还是因为羽人族的问题,并不想这样搞出天大的仇怨来,彻底堵死了路。连流苏这种大魔王都没说要杀她的话,显然它也有几分纠结…… 海中心有建木呢……秦弈流苏对视一眼,两人心中都有点蛋疼。 山顶传来饕餮的声音:“这个无心神有点好玩的东西,要不要来看看?” 秦弈一把提起羽裳,飞身而上。 饕餮蹲在崖边,笑嘻嘻道:“你们这架打得可真结实。” 这什么形容……秦弈没好气道:“无心神那里什么状况?” “跟我来。”饕餮带着秦弈进了洞,里面无心神已经有出气没入气地趴在那里,他胸口无数鼓起的心脏尽数被狗子翻了出来,散落一地,胸膛彻底成为贯穿之形,果然是个贯胸人。 秦弈看了一地跳动的心脏觉得很恶心,便道:“看这个干嘛?” 饕餮笑着指指一堆心脏中心,哪里有两只虫子一样的东西在蠕动。 流苏道:“蛊虫?” 饕餮笑道:“是啊,这是同心蛊,炼制有一阵了,其实现在都可以用了。” 秦弈蹲下身,拍拍无心神的脑袋:“就你这德性,连同心蛊想坑谁呢?” 无心神已经被饕餮折磨得神志不清,迷迷糊糊地应着:“可以玩羽裳……” 羽裳顿时色变。 秦弈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又道:“所以你捉成对的生物之心,从头到尾都是对付羽裳的,她还在旁边看着?” 无心神迷迷糊糊地道:“羽人族不就是傻子么……” “既然你同心蛊都快炼成了,我们破坏也没什么大碍,为什么还来偷袭我?” “你有龙威,拿了你的心脏,说不定能号令很多族群……” 秦弈差点没笑出声:“其中有羽人族?” “是……” “你杀我就是为了玩这傻鸟,然后这傻鸟还帮你对付我?” “呵呵……”无心神流着口水傻笑。 秦弈转头看看羽裳,她已经彻底成了雕塑,手上紧紧攥着初绒,浑身发抖。 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人能傻成这样也是不容易。 秦弈懒得理她,笑道:“狗子,你这手很厉害啊,他怎么这么听话?” “不过是让他真实呈现所有的贪欲,在我面前他藏不了。”饕餮得意洋洋:“你知道吗?他说是个神,其实他倒有真正信奉的神祗。” 秦弈笑道:“饕餮?” 饕餮叉腰大笑:“没想到这里还有很多饕餮信徒!” “咚”地一声,流苏一骨头敲在它脑袋上:“飘了?” 饕餮立刻赔笑:“没有,没有……这个,这个女的能吃吗?作为狗子的奖励呗……” 羽裳沉默良久,低声道:“吃了我吧。” 狗子就要扑上去,秦弈一把摁住它,塞进了戒指。 如果说之前还有几分让狗子吞了她的想法,现在就真没了。 一个傻子而已……都被打击成这样了。 这反而是可以问问她能不能带人去海中心的上佳机缘吧…… 秦弈在思考,流苏在地上一堆心脏上飘过来飘过去,啧啧有声:“很有趣的秘术,夺别人的心脏,可以获取别人的能力,确实有几分饕餮之意。而这里最关键的是五脏取代之法,损失了什么部位都可以设法替代,生生不息,死不了。” 秦弈醒过神,问道:“这手值得学?” “很值得。如果你作战被人穿了心,有这一手就死不了。”流苏笑道:“算是多一条保命之技,何乐而不为?” 秦弈再度放出了狗子:“吃吧……获取他的秘技先。” 饕餮生无可恋地在他手里耷拉着。 有事放狗子,没事进戒指…… 这毛神有什么好吃的,那羽人才好吃啊…… 第五百七十五章 从来没有正确使用的佛珠 不管狗子多吐槽,一个晖阳后期的神让它吃是肯定不会拒绝的。 羽裳震惊地看着这个黑毛球的气息忽然膨胀,就像突破了一道什么大障碍,继而魂力汹涌澎湃,无边无际地蔓延。 这压力…… 乾元? 吃了无数粮食的狗子只差这最后一根稻草,终于正式突破乾元。 羽裳无法想象这个舔狗般的黑球真是饕餮,但它却是货真价实的乾元。一个乾元级的食人凶兽,此刻正目露凶光地蹲在她面前,似是在流口水。 然后又被那男人揍了一拳,塞进了戒指:“转化率真低,现在才乾元!” 狗子整个过程“呜呜呜”的,反抗都不敢。 羽裳:“……” 乾元了好像也和原来没什么区别,还是一个宠物…… “好了,小妞,现在我们聊聊。”秦弈打了个响指,变出一把凳子坐在羽裳面前,流苏便又坐在他肩膀上,一大一小神情同步地盯着羽裳看。 羽裳抿了抿嘴,她不知道要遭受什么。 眼前这人可未必良善,纵兽食人眼睛都不眨,听那语气好像还吃过很多…… 眼下不吃自己,不知道是想做什么…… 她闭上了眼睛。即使他想做那事,好像也是自己活该。 结果等了半天,那男人才牙疼般吸了口气:“棒棒,我发现不知道怎么跟白痴交流。” 那小幽灵道:“你不是很擅长的吗?夜翎啊清茶啊,个个绕着你转得很开心不是?” “……为什么我觉得如果是她们的话,你更擅长?” “只是她们没有你那些女人那么妖里妖气,比较可爱。”流苏叉腰:“要是让我和这个白痴说话,我一骨头敲她满头包,看了就生气。” “……”秦弈无语地想了一阵,决定从查户口开始:“这位鸟……羽人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羽裳犹豫片刻,还是低声道:“羽裳。” “?羽裳这俩字在一起的话,难道不应该读长?你为啥读伤?” 羽裳觉得这男人真奇怪,这什么时候,什么环境,你怎么有心思在这种细枝末节上计较的?她无奈地睁开眼睛:“羽是姓,裳是名,不是羽衣霓裳之意。” “哦,还好是裳,如果是羽霓羽虹之类的我怕我会跳戏。” 羽裳:“……那是我族妹。” 秦弈奇道:“还真有?” 羽裳死板的脑袋根本无法适应这货的跳跃节奏,叹了口气道:“阁下高姓大名?” “秦弈,法雷尔。” 羽裳自动忽略了后面三个听不懂的字,当作语气助词处理。直接道:“秦先生到底要干什么,不用磨磨蹭蹭的,来个痛快吧。” 秦弈摸着下巴:“你这意思好像求我推了你似的。” “……”羽裳愤然转过头,不去看他。 “我觉得上智障是法律禁止的东西,算了吧。” “……”羽裳默然半晌,忽然慢慢跪了下来,双手伏在额前,磕了一个头:“之前羽裳误信人言,不该出手,向先生赔罪。” 下跪认错可谓诚恳,这也就是羽人族,换了别人就算认错也未必能做出这样的姿态来。 这姿态出来,秦弈那一肚子气的冷言冷语也发不出了。转头看了流苏一眼,流苏却面无表情,好像对此毫无波动。 他摇摇头:“算了,被人骗也怨不得你,就这样吧。” 羽裳依然以头触地,一字一句道:“但羽裳依然想知道,先生的龙威是哪里来的。” 秦弈失笑道:“怎么,如果我不说个清楚,你还是要和我拼命不成?” 羽裳不言,似是默认。 流苏终于道:“知道了吧,什么叫一根筋。你以为跪你一下就完事了?” 秦弈真的是哭笑不得。 流苏问道:“按照无心神的说法,有龙威可以号令你们,为什么你们反过来要杀人?” 羽裳慢慢道:“若是真正的龙之传承,当然可以得到我们的尊敬。若是屠龙而得,那便是死敌。” 秦弈道:“如果我说我的龙威确实是正常传承而得呢?” 羽裳道:“我们没有得到龙神之谕。虽然这几万年没有出现龙血传承,但当年凡有出现这种状况的,全部都是屠得龙族血脉而来,你又如何例外?我甚至希望你的龙威是假的,可惜是真的。” 流苏很是无语:“所以如果无心神把他杀了,抢来龙血,反而是恩人啦?你们反而听他的话啦?” 羽裳默认。 秦弈和流苏再度对视,都叫头疼。这个怎么说呢……她们的逻辑倒也可以理解,只不过死板了,本着教条来的,没神谕就不算数,也不核实就想杀人。 真头疼。 原本这只要证实了他的龙威确实是正常传承就可以,但这个很难。 不说圣龙峰与这里大洋分隔,几乎算是两个位面,他们根本无法去求证。光论圣龙峰对于裂谷妖城的重要性、以及神龙和天上人的强烈敌对意志,秦弈也不能随随便便把它的状况向别人说。 这羽人族,搞个不好和天上人有某种关联。眼下天上人似乎没有关注到收割裂谷的“弼马温”失踪的状况,自己怎么可能轻易说出去,把他们的目光转移到这上面来? 死一万个羽裳也不如程程夜翎的一根小指头。 再说了,她下跪认错针对的是之前智障出手,可其实之前的出手她也留手了,秦弈对此本来就没多生气。真正愤怒的是后来因为龙威而爆发出的杀机,那是真正要人命的! 要是自己稍微弱一点,此时都是一具尸体了,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若不是因为有求于羽人族压着火气,早特么杀了她了。 结果她并未为此道歉,反而还不依不饶。 秦弈一字字道:“我再说一遍,我的龙威是正常传承而得,信不信由你。” 羽裳安静地看着他,那眼神显然不信任。 秦弈因她下跪而消了的火气重新冒了起来,起身蹲到她面前,伸出两只手指抬起她的下巴。 羽裳倔强地抬着头,眼神不屈。 秦弈冷笑道:“这种眼神,在正确的事上是值得尊敬的,但在这种自以为是还乱下杀手的情况下是很讨人厌的,你知道么?你的道歉若是针对此事,我也不是小气的人,可以不和你计较,然而现在看来反而是你想继续跟我计较?” 羽裳不说话。 秦弈眼尖,瞥到她手上似乎闪过了寒芒。 尼玛,还想偷袭! 秦弈火从心头起,甩手抖出欢喜佛珠,化作锁链将她捆起,绑在后方的石柱上。 佛珠是大欢喜寺的法宝,在这方面自行演化的功能从来都很那个啥,这么自动捆绑也不是随意绑的,非常之艺术。 锁链自行变成将她手脚大字形捆着贴在石柱上,后方穿插交错限制着她的翅膀,远远看去就有一种天使折翼被困的凄美凋零。近看锁链在她身躯上还形成了龟甲的优美捆缚,凸显了有致的身段,这种堕落的场景足以使任何男人血脉贲张。 秦弈自己都看得目瞪口呆,知道大欢喜寺佛珠有这种效果,可是得到十年了没这么玩过,这么一见还真是冲击力强劲无比,看得他深深怀疑自己是不是个大反派。 流苏侧目看着他。 秦弈额头滴下一滴冷汗:“不是棒棒你听我说……不是这个样子的……” 第五百七十六章 棒棒大魔王 流苏跳了起来:“不用解释了。” “不是……呃?”秦弈呆了一下。 只见流苏“嘭”地一声,变成了秦弈的形状……哦不,秦弈的模样。 一个和秦弈一般大小、一样身形、相同面貌的鬼魂。 还不是很早以前变过的那种简约线条,现在是有极致色彩的。 连颜色血肉都很接近,唯一的区别是比较模糊,看得出是鬼魂虚影。如果外人看见,大约会以为这是秦弈自己阴神离体了…… 却见变成秦弈形状的流苏兴致勃勃地跑向羽裳:“这么好玩的事情,你不玩我玩,还解释,傻不愣登的。” 秦弈:“……” 怎么就忘了这是个大魔王。 它好像很兴奋!是了,当初它是怎么说明河的? “什么时候在你眼里,我是个为他人着想的好人了?这道姑臭屁得要死,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我就想看她钗横鬓乱眼波迷蒙不行吗?” 眼前这个羽人也是一样啊,圣洁古板的样子…… 流苏就好这口是吗?把这种圣洁打破的快感? 脑子里转过这些念头,流苏已经站在了羽裳身前,带着一脸贱贱的笑容,挑起她的下巴:“小妞……” 羽裳“呸”了一声,愤然转过头。 哪怕有发箍,她的银发也已经散乱了,凌乱地贴在脸颊,这姿态看着更是有种堕落的凄美。 流苏凑了过去,在她耳畔轻嗅了一下:“不错,打得浑身伤,还是香的。羽人族还是天生丽质的嘛。” “……”秦弈很想说你根本没有鼻子的功能,别装了行么。 羽裳才想不到这些呢,愤然道:“你……” “嘘!”流苏竖起一只手指头按在她的唇上,继而轻轻摩挲:“你要杀我们,我们教训你,好像天经地义,便是你羽人族的信条也不会反对这种事,对不对?” 羽裳抿着嘴唇不说话了。 心中有极致的羞辱感,这个幽灵天知道是雌是雄,按这个套路去看分明是雄性,并且还变成了那个秦弈的样子,怎么看都是秦弈在玩弄自己。 如果这是器灵,其实说白了是秦弈自己在操作的,器灵是与主人同心的……这根本就是秦弈自己在玩。 又当又立。 可她却不得不承认这种遭遇简直理所当然。她自己之前都认了…… 其实……难免也有一种破罐子破摔的绝望感,初绒都被拔了,打不过他们,又能如何? 流苏的手指作怪地拂过她之前被秦弈咬伤的脖颈,啧啧有声:“真是凄美的血痕……刚才真是对不起啦……不过话说回来,你们羽人族的规矩,我们这种关系,差不多都该认夫了才对……” 秦弈:“?” 什么叫我们这种关系,你不要太入戏啊?要么放着我来? 那边羽裳正在大怒:“你胡说!拔了初绒是意外,无法决定我们任何关系!” “你也知道这是意外,而不是有意强行?”流苏慢慢伸手抚摸着她的翅膀,声音犹如恶魔的诱惑:“你的脑子里其实已经知道这是什么概念了对不对?” 羽裳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流苏的意思她听得明白。 强行拔掉,那是敌袭无奈所致;而意外拔取,敌人甚至还给她了,不是冲着这个来的,那意味着什么? 实际上意味着,这就与她们自己随机藏个地方等待天缘的意思有一定程度的接近,这确实算是一种缘分。 是什么性质,看你怎么想。说是被敌人强行拔掉的也可以,说是一种天缘其实也没什么问题。 流苏的手指终于找到了之前秦弈拔初绒的位置,轻轻一触。 羽裳剧烈地抖了一下。 “果然这里还是那啥……”流苏早有准备似的,调侃轻笑:“话说回来了,如果没有龙威的事,就在我们把初绒还给你之后,你是不是就可能认夫?” 羽裳急促地喘息着,翅膀上传来奇异的感觉,好像正在干扰她的思维。 流苏的诱导一句一句敲在心里,她隐隐觉得不是那么回事,却觉得又有些道理,心乱如麻。 如果没有龙威的事……自己被骗,失了道理在前,被制服在后,又意外失了初绒…… 是不是确实该认账才对? 看着面前流苏那长得和秦弈一模一样的面容,羽裳的眼波有些迷糊,低声道:“别说了。你到底要怎样……” 流苏露出了秦弈招牌式的阳光笑容:“龙威的事押后说,这之前我是你夫君,所以夫君说话你要不要听?” 羽裳眼神迷茫。 我又没说认,怎么就自居夫君了? 肩膀上的奇异触感一圈一圈地荡进灵魂,她思维越发滞涩,几乎无法分辨。 流苏的声音继续传来:“是不是理所当然该带夫君回娘家看看?要怎么处置,也得族长说了算对不对?” 最后这句倒是特别有道理,羽裳下意识喃喃回答:“是……” 答完之后有些惊觉,这里面有两句问话,这么回答“是”,相当于把前一句话也肯定了“该带夫君回娘家”。 他们的目标是去海…… 正当迷迷糊糊想到这里,一股如电流窜过的麻感窜遍全身,羽裳脑子里轰然一震,剧烈地颤抖起来,继而软绵绵地挂在锁链上,彻底失神。 秦弈目瞪口呆地看着地上的水迹,又抬头看看羽裳面前和自己一模一样的流苏。 流苏举了个胜利的手势。 秦弈感觉自己看了一整场的、由自己出演的小电影,生动无比,活灵活现。 流苏“嘭”地变回了小幽灵,回到秦弈肩膀上,笑嘻嘻地传音:“她会以为都是你干的。” 秦弈木然:“你早说,早说就放着我来。” 流苏鄙视道:“就你那样,你做得出来?” 秦弈奇道:“这个……真的有用?” “不知道用处有多大,但是肯定有一定的作用。”流苏确定道:“羽人族极为教条,也就意味着非常重诺重誓,她亲口说出来的‘是’,哪怕事后觉得是被诱导,自己也不会赖账。” 秦弈很难想象这种心态,但这回心中倒没什么同情心。这妹子就是没遭过社会的毒打,自己做个老好人没用,就得棒棒这种大魔王来修理,正得其所。 他倒是很好奇:“棒棒,这种事你为什么这么熟练啊?以前常做?” 流苏白玉般的身躯不经意地掠过一抹粉色。 被你一脑子的av打回来的痛苦经历,你自己忘了,本棒还烙在灵魂里呢……这是跟你学的好不好…… 流苏不说话,秦弈也不知道说啥,羽裳正在失神,狗子蹲在戒指里看戏。 洞府之中一片安静。 正在此时,香风拂过。 曦月出现在山洞之中:“无心神死了,这族要灭?不知会有怎样的连锁反应……咦?” 秦弈:“……” 曦月:“……” 她转头看着被绑在石柱上失神的羽裳,又看了看地上的水迹。羽裳的身躯还有微不可见的颤抖呢…… 曦月暗中施术,回溯过去,眼里瞬间看见了之前“秦弈”玩弄羽裳的影像虚幕。 “那啥……我好像来得不是时候?” 秦弈无奈地叹了口气:“岳姑娘,你又来这里干嘛?” 曦月似笑非笑:“看来我打扰了秦公子开心,秦公子莫非想拿我开心开心?” 第五百七十七章 举杯邀明月(为古怪的火车盟主加更) 秦弈无语地看着她,感觉这回是跳进黄河洗不清。 但好在……自己对她无所求。之前根本就没打算过还能见面,不过萍水相逢的路人,她怎么看待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 这么一想顿时淡定了许多。 再说是棒棒做的,跟他自己做的也没区别。自己不但没阻止,而且看棒棒做的时候心在躁动还想着“放着我来”呢,全往棒棒身上推得一干二净算个什么? 担着就是了。 于是便道:“岳姑娘并未得罪我,我又何必拿岳姑娘开心?这羽人想杀我,我没杀她已经不错了。” 流苏愣了一下,似是没想到秦弈真的把一切自己担了下来,完全不在乎在这岳姑娘面前的形象。它眨巴眨巴眼睛,嘴角慢慢勾起了一抹笑意,本来有点想对这岳夕发作的情绪瞬间就没了,很开心地坐在秦弈肩膀上一摇一晃。 曦月也对这答案有些吃惊,暗道这与以往的认知有些对不上……莫非他在神州的一切行为都是伪装,到了大洋彼岸才露出了本性? 心里想着,口头随意道:“也就是说如果我得罪你,你也会这么对我咯?” 秦弈哭笑不得:“姑娘何必做那种没意义的假设?” “倒也不是没意义……”曦月眼神开始变得凌厉:“杀人不过头点地,她得罪了你,你杀了她倒也罢了,如此折辱算什么?这种事让我一个女人看在眼里的话……今天或许我就真要得罪你了。” 秦弈洒然笑笑:“人们总是依据自己个人的标准判断是非,羽裳如此,你也如此……其实我也如此。行吧,姑娘看不惯这样的事,很好理解……但你为何不问问,她自己怎么想?” 曦月愣了一下,转向了羽裳。 羽裳此时已经从失神状态恢复过来,看着自己的痕迹羞愤欲死。 光是秦弈看着就算了,现在还有外人! 可偏偏秦弈这话她没法回。 这里涉及了初绒,羽人族很神圣的终身之事。被流苏诱导之后,现在心乱无比,还陷入“该不该认账算他是夫君”的谜题里,那该不该被这样谁又说得清? 龙威之事,是不是该分开算? 她们本来就是一根筋的小古板,不是多灵活的人,这时候真是心乱如麻。 见她沉默的样子,曦月眼里真正闪过了惊奇,实在无法理解这是怎么回事。顿了好一阵子才道:“先将她放开,这样绑着像什么话?” 秦弈伸手一招。锁链化为佛珠,落入手心。 羽裳一下栽倒在地。 曦月倒也没去扶,只是问:“你就真放了?这么给我面子?” 秦弈笑笑:“岳姑娘在我这,面子还是有的……我不想和岳姑娘争执,那不如索性卖个面子。” 说着转身过去扶起羽裳:“你是要完成刚才应承的事情,还是要继续杀我,在你选择,我都接着。但在此奉劝姑娘一句……没有弄清楚情况,不要随便下定论甚至杀人,此非教条,而是脑残。” 羽裳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索性用力挣开他的搀扶,踉踉跄跄地离开了洞府。 路过曦月身边时,脚步微微顿了一下,低声道:“多谢……必有所报。” 说完迅速消失。 曦月目送她的背影离开,又转头看秦弈。 秦弈道:“洞中空气不好,之前杀了无心神,血腥尚在。岳姑娘若是还想说几句,我们到洞外如何?” 曦月没说什么,做了个“请”的手势,两人便并肩走出了洞府。 洞外大片断崖,之前的环境布置已经全部被打崩了,此时正值夤夜,孤月深寒,照在这断崖之上,反倒有了点另类的意境。 秦弈凭空一抹。 崖边出现一张石桌,两张石凳。 “请坐。”他一拂衣摆,当先坐了下去。 曦月对他这手变化术颇感兴趣,这是“无中生有”的妙法了,虽然变的东西只是普通石桌石凳,却已涉大道精微。 她也没说什么,对面坐了下来,手肘支着石桌托腮道:“看你们的表现,好像我是有所误会的样子。” “其实没有误会,我确实对她做了些不好说的事。” “真如此坦诚?你做的是女人最讨厌看见的事情,明明有了可遮掩的理由,却还是这么说,真当我不会生气?” “事实就是做了,何必隐瞒。”秦弈微微一笑,变出了一对杯子,又掏出诗酒飘零,给曦月倒了一杯:“之前姑娘请我喝酒,如今我回请一趟。” 曦月有了些了悟。 他的意思确实就是,大家没有别的关系,回你一趟酒,还是各奔东西。你怎么看我,不重要。 很有意思的男人。 这差不多是左擎天和玉真人的行事态度。 他有无相意,区区晖阳,竟有无相意……不知道他的路能保持得下去么,只要不忘此时意,别把此意陷入“为所欲为”的偏离,那将来必证无相。 秦弈举杯跟她碰了一下,笑道:“尝尝我的诗酒飘零……虽然不够那酒的劲道,却有意境。” 曦月是喝过诗酒飘零的,当然眼下只能装作没喝过的淑女国人士,轻品了一口,笑道:“好酒……可惜意境与我不合。” 秦弈也觉得这酒与她不合,忽然想起自己还有一壶醉月……不过眼下大家有点小尴尬,没道理搞得跟巴结她似的,便没说什么,只是道:“诗酒飘零有些萧索,确实不太像姑娘之意。” 曦月笑道:“怎么,你很了解我?” 秦弈摇摇头:“并不了解……不但不了解,反而觉得姑娘一身都是秘密。” 曦月抿着酒,轻笑道:“哪来那么夸张?” 秦弈道:“姑娘应该胜过这无心神远矣,为什么当初跟我说打不过?” “因为不想打,所以打不过。原因也告诉过你……”曦月淡淡道:“一族之灭,牵涉很深。正如你刚才对那羽人族女子所言,没搞清楚,就不要轻易下定论甚至下杀手。” 秦弈微微颔首:“是。如今他要杀我,被我反杀,算清楚不?” 曦月沉吟片刻,忽然道:“假设这里会有些大因果,你后悔么?” “无悔。”秦弈道:“我知道这类事或许都会涉及一些因果……但修仙求的就是一个念头通达,出则自在解脱,入则快意恩仇。却反而修得怕这怕那,缩手缩脚,回过头来还知道自己为何修行么?还不如回家抱娃。” 曦月微微一笑,举杯敬了一下:“这是建立在实力基础上的。” 秦弈回敬:“我会努力让自己的实力足堪匹配。” 曦月笑了,眼如弯月,很是迷人。 流苏在秦弈肩头笑得更眯。 其实秦弈也在逐渐变成它的形状。 秦弈的言论,其实是早在当初对上东华子之时,它流苏灌输给秦弈的……虽然在秦弈自己的成长发挥之下有了他个人的意思,但总体差不离。 之前在神州,牵绊太多,顾虑重重,秦弈的这种意没怎么发挥出来。如今远在彼岸,无牵无挂,做了什么事情一身承担,秦弈也得到了一种解脱与释放。 流苏可以感觉到,秦弈的修行在此间绝对会得到飞跃性的成长。 就像是那时离开南离的李青君一样……挣脱了束缚的龙。 ps:又是熬半夜。求票~ 第五百七十八章 人心笑尽 秦弈饮尽杯中酒,继续给曦月添了一杯,问道:“我本以为姑娘已经离开,或者回了自己的淑女国。为何还在此逡巡不去,无心神才没死多久就赶了过来?” 曦月一时发现不太好圆。 因为她确实已经离开了很远,是心有所动,观星有感,知道有族将灭,掐指一算便应在了贯胸国这儿,便过来瞧一眼。 要是一个晖阳修士,没这么快的速度,她离开起码上万里了……她是无相,几乎不怎么受时空之限,非秦弈所能理解。 甚至可以说,过来瞧一眼都是因为这个“没成的徒婿”,否则她未必过问这种事情。因为怀疑这件事与“徒婿”相关,才特意来看看情况。 应该说出发点是一种关心,结果看见他在玩女人。 那一刻曦月心里是mmp的。 你还想要明河,去死吧你。 试探“是不是要拿我开心开心”“我得罪你是不是也要这样”,无非是给自己一个废了他的理由。 结果…… 被这么一番交流,却一点反感都没了。 这种感觉也是有趣,仿佛这个男人有一种“让人生不起气”的光环似的。明明知道他女人无数,明明看见他会调那个教,却偏偏感觉光风霁月。 她来大洋彼岸是为赴昆仑虚的,与秦弈一点关系也没有,本也没想过会偶遇秦弈。 在贯胸国偶遇,愕然发现这货居然来了这里,临时来了点兴趣,便故意装作误认“君子国人士”,请他喝杯酒接触一二,看看这个十年就完成了她的晖阳之约的“徒婿”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接触之下,意外发现居然还有些道合。 这个男人在某些方面,和她挺像的……她知道明河为什么会被吸引。她的行事和观念对明河当然有很大的影响,但师徒俩最大的不同在于,她早已超脱,身处红尘而不染。明河刚刚起步,还处于抽离红尘,默默旁观的过程里,不敢轻沾,故而遥远。 故明月能相照,而星河悬于天。 很早很早年前,曦月也和明河差不了多少……明河如今只不过是在走向她的路上。在千百年后,可能会是另一个曦月,也可能会走出她自己的路来,谁也未知。 曦月修行途中见惯了世情,故嬉笑怒骂,尘世沽酒。而明河才刚刚开始,就一头撞上了秦弈。 可以理解明河为什么会栽,但是……你对别的女人怎么玩是你的事,大不了不说你啥,当是你的个人癖好,但想玩我徒弟还是算了吧。 想象一下明河被绑柱子上那么搞的状况,简直不寒而栗。 这鸳鸯是坚决要棒打的,这还想让我同意,门都没。 曦月心中转着发散念头,口中答道:“观星偶得,有彗星陨于贯胸国之上,特来看一眼。” 秦弈道:“这贯胸国行事很恶劣,无心神也不是多强的神,这种族群还能存在这么多年,等我来灭,倒也挺稀奇的。” 曦月笑笑:“若是看不顺眼就灭,这世上还有人活着吗?何况在族群层面的龃龉,此方大地有共识,小摩擦可以,大战不行。” “为什么?” “此方大地各族群的繁衍能力都很低,一旦大战掀起,可能就没多少人了……”曦月道:“这边的无相之神自有共识,轻易不会许可族灭的事情发生,推演到普通民众层面,那就是各国各族互不干涉了。” “原来如此……”秦弈有些无语:“不会是我杀个无心神要惹无相?” 曦月笑道:“那倒是不会……他要杀你,被你反杀,清晰明了,这种若是都不许,哪来的道理?有人质疑,我替你为证便是。” 秦弈道:“可他杀我被反杀,是我刚刚告诉你的,你不怕是我骗你?” 曦月举杯,一饮而尽:“我想相信,那就相信。酒。” 秦弈定定地看着她,终于没说什么,只是继续为她添酒。 曦月看着杯子渐满,随口笑道:“其实相比于现在幽冥之变,你个人导致的一个小族之事,别人也没什么心思理你了。” 秦弈奇道:“幽冥整合,无非是恢复本来就该有的东西,算不得什么坏事吧?为什么你们一个个都很慎重的样子?” 曦月抬头想了一阵子,低声道:“因为幽冥在或不在,对不同的人有好有坏,故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主持此事的人是著名魔道,可有些自命为正的,却忙不迭的去帮他,有些自命魔道的,却不与为谋。无相者各自顾忌,至今无人给出一个确切的谕示……” 顿了顿,又笑道:“以往魔道要做这么大的事,早就要掀起正魔大战了,可偏偏这回很微妙……真算是把人心笑尽。” 秦弈沉吟片刻,问道:“那姑娘站什么立场?” “我只看。”曦月再度伸了个懒腰:“我只是一个淑女国的小小辅神,这种天地大变之事,与我何干?” 秦弈却敏锐地察觉,她这看似和以往没区别的洒脱之意里,实际有点不同。因为如果她真的一点都不在乎这件事,就不会处处提起。 她或许是无意提的,只是因为无心神的事有些相关,顺口说到这里。但这就证明,她心中挂着这件事情,才会随口都往这里提。 她心中必有立场,只是也必有顾虑,不会公然表达,更不会在萍水相逢的路人面前说出来。 所以她说笑尽,而不是算尽。 她自己也是可笑者之一。 秦弈第一次感到,这个洒脱自如的御姐其实也有很多心事,并非外在表现的那么轻松。 说来万象森罗宗做这件事,在神州倒也没这么大波澜,神州修士大抵都是觉得与自己关系不大。可在这彼岸,或许有很大的影响,摆在面前的就有好几族貌似与幽冥相关了。 秦弈自己对这事本来也是无可无不可,没觉得幽冥是崩是合有什么关系,但此时却兴起了对孟轻影的担忧。 她好像阻力很大…… “哦,对了。”曦月忽然笑道:“羽人族对此事持强烈的反对态度。” 秦弈愣了愣:“为什么?她们和幽冥怎么看也扯不上关系吧?” “因为她们坚决认为,这种位面通道一旦建立,这方大地就会和海的对面连通起来,那海之阻隔就再也没有意义。” 秦弈微微颔首,倒也能理解羽人族的立场。 她们和海中心既然有所关联,作为信使存在,当然不会愿意看见一个牛逼哄哄的禁地变成谁都能绕过去的笑话。 曦月再度把杯中酒一饮而尽:“善恶之分或许容易评判,立场之分没有道理可讲。所以秦兄,想要自在解脱,快意恩仇的,只有两种人。” 秦弈抬头看着她。 曦月顿下杯子,慢慢道:“要么就是什么都不知道,要么就是什么都知道,并且站在一切之上。” 秦弈笑道:“你达到了么?” 曦月叹了口气:“没有。” 秦弈道:“我忽然觉得,你喜欢喝酒,好像是不想让自己太清醒。因为你无法站在一切之上,所以宁可不要什么都知道。” 曦月眼里闪过一丝异色。 秦弈笑着取出一壶酒:“那就喝酒吧,什么都不知道,其实挺好。” 曦月饶有兴致地托腮看着这个新葫芦:“之前只肯拿诗酒飘零,为何现在另取好酒?” “之前是一个想要向我兴师问罪的人,而如今是一个想要相信我的人。”秦弈拔开葫芦塞子,浓香四溢:“那便不再是萍水相逢的路人,而是朋友。” 第五百七十九章 云间醉月 秦弈自己说完,本来还觉得挺装逼的,还没来得及在心里暗自叉个腰,心思就立刻被酒香吸引走了。 塞子拔开,那香味铺天盖地地溢散,眨眼之间蔓延天地,原先山洞里隐隐的血腥味瞬间都不知道盖哪儿去了。 而山外清风徐来,送来的什么花香草香全部被遮掩得一干二净,仿佛整个世界只有这美酒的香醇,沁入人心,漫过肺腑,神魂轻晃,未饮先醉。 不远处的山上,有鸟儿站在树丫上睡觉,忽然羽毛一抖,睁开眼睛,很快眼睛就变成了圈圈,一摇一晃地栽下了树。 树边有小兽窜过,很快变得步履蹒跚。 这是仙家酒……可醉仙神! 若仙神以无相为标准,那就是无相太清都可能醉。 秦弈不知道尹一盅这话吹了多少,但至少眼下可以确定,晖阳是一定会醉的。 这是很难得的事情,修行到了这个程度,从身躯到灵魂都强盛无匹,什么酒能弄得醉? 正因为难得,所以这种醉仙之酿也非常珍稀。 仙人也会想醉的。 永远太清醒,永远看得分明,在某种角度上并不是一件太值得艳羡的事情。 难得糊涂,仙人也有醉一次的想法。 正如曦月并非嗜酒,她只是想,别那么清醒,别什么都算得尽,她甚至已经有很长的时间,什么都不去算了。 一眼望尽的生老病死,一眼看穿的人心算计,看了超过一万年,觉得自己像一颗麻木的石头,什么都毫无意义。 最悲剧的是,他们尚未处于一切之上。 无法超脱的牢笼之中,清醒的兽。 什么时候能醉? 没有那种酒……至少很难寻。 当然,这么说太文青,无相大能没有这么无聊的自怨自怜。只是当偶尔真有这样的酒出现的时候,或许不仅仅是曦月,便是左擎天玉真人,想必都有兴趣共谋一醉。 秦弈正在倒酒。 杯中清澈的酒液犹如清泉,天上的明月倒映在杯中,仿佛杯中有月。 曦月就安静地看着他倒酒,眼眸幽幽。 不意这是知己。 他竟看得出自己为什么喝酒……连明河都以为师父只不过是个兴趣爱好,师父能把世间所有的酒如数家珍,能一嗅酒香就知道这是什么酒、是多少年份,能指着任何酒搭配相应最有意境的器皿。 可师父绝对不是沉迷一物的酒鬼,那只能是个兴趣罢了。 然而秦弈只见了区区两面,就看出了真意。所谓的熟稔,不过是喝了一万年,实在见得太多太多。 秦弈手一收。酒液正与杯沿平齐,山风忽止,酒液微摇,带得杯中明月似有碎影,在涟漪中微漾。 眼前是没见过的酒,一壶能醉的佳酿,一个懂她心意的人。山间月照,轻风徐来,夤夜渐去,晨曦泛起。 曦月未饮,已经觉得有些醉意。 人生得此复何求? “干杯。”秦弈倒好了酒,举杯相邀:“希望这酒不会让你失望。” 曦月微微一笑,仰头饮尽。 如饮杯中明月入喉。 曦月闭目轻品,似有微醺之意,秦弈自己喝得差点炸了。 仿佛烈火在心中燃烧,浑身的血液都被调动起来,熊熊升腾,冲得头皮发麻,灵魂摇晃,就像是坠入了最深沉的梦境,恍恍惚惚,晃晃悠悠,不知今夕何夕,不知此生何在。 月未醉,他自己差点醉了。 曦月忽然问了句:“此酒何名?” 秦弈下意识道:“醉月。” “醉月……”曦月抬头看天,嘴角却有些奇特的笑容。 她确信秦弈并没有认出自己的身份,可知冥冥之中,有些事情是有天意的。 曦月习惯性地算了一卦,心算简单,也没给什么条件,就随意一算,得到的答案也简单,不过一渐卦:“鸿渐于陆。” 她一时没去分析,想了想道:“你想得到什么?” 秦弈有点恍惚地摇了摇头:“不要。” “我承他人一壶狌狌酒,都会帮他去除魔。此酒乃我生平仅见最佳酿,你可以提一个要求。” “不要。”秦弈被酒意冲得没什么耐心,曦月的话说得他有些烦躁,索性站起身来扯了扯衣襟,大声道:“喝酒就是喝酒,哪来那么多有的没的?一壶酒而已算什么宝似的,无聊。” 说完都懒得理曦月了,手指拨了拨肩头一直看戏的流苏:“棒棒,喝不喝?这酒真牛逼。” 流苏笑道:“要。” 秦弈便把酒葫芦口朝着它,滴了两滴酒液。 流苏“啊呜”接了,继而眼睛一直,浑身泛起了红潮,咕噜噜从他肩膀上滚了下去。 秦弈忙不迭一捞,没捞到,流苏自己早在半空中揪住他的衣服,一路晃悠悠地往上爬,两眼都是圈圈的样子。 看那萌样,秦弈哈哈大笑。 笑声远扬,传遍千山。 曦月就慢慢品酒,歪着头看他笑。 秦弈看了她一眼,又晃悠着走到她身边,再给她添了一杯:“还能喝不?” 曦月微微一笑:“一杯太少。” “那就再来。” 两人再度干了一杯,曦月平静的脸上终于泛起了红霞。 秦弈摇晃得更厉害了,指着她道:“你平时行事,提着酒潇洒来去,挺好……结果此时喝酒,却这么坐着一本正经,装给谁看?” 曦月笑道:“你待如何?难道要拉我起来跳支舞?” “emmmm……我不会跳舞。”秦弈倒栽两步,抬头看天,天色晨曦渐起,已有微白,朝日曦月并存天际,四处霞光,很是好看。 秦弈忽然抚掌一笑:“有酒岂可无菜?” 曦月道:“菜在哪?” “既倾明月入喉,当挟白云佐酒。”秦弈伸出手:“走?” 曦月看了看他的大手,也没纠结,伸手握住。两人同时顿足,飘然登天。 云端之上,秦弈仰头痛饮了一口,又将葫芦整个塞给了曦月:“呐……你想醉,不是我。多喝点……” 说着踉跄两步,手捞白云。 一把捞空,秦弈拍拍脑袋:“云是水……不是棉花糕。” 手中忽然泛起金光。 身周白云席卷,如龙汇聚于前:“让你是棉花糕,你就是棉花糕!” 白云被压缩成糕状,继而变化了属性。 点石成金,化水为糕? 流苏在秦弈肩膀上打滚:“秦弈我也要吃糕!” “嗯嗯,吃糕。”秦弈喂了过去,流苏抱住一块比它还大的糕,一头啃了进去。 秦弈转手递过一块给曦月,咧嘴一笑。 曦月吃着完全没有味道的白云糕,真觉得非常有趣。 已经多少年……不,多少千年,万年……没有这样的场面了? 这完全没味道的糕点,却成了此生最特殊的美味。 秦弈坐在云端,看着远方的月亮,正在打着节拍唱歌:“有花方酌酒,无月不登楼。三杯通大道,一醉解千愁……” 曦月笑了起来,也不知道自己此时在他眼中算花还是月……总之是一个赏心悦目可酌酒的事情吧。 反倒是自己真可笑,求的便是一醉,却又不敢乱醉。连秦弈都懒得理自己了,可能觉得没意思,和他家器灵自得其乐去了。 心事堆满腹,无相不得休,还不如一介晖阳。 她仰头痛饮了一大口,任由醉意肆无忌惮地漫过了心田。 倾明月入喉,挟白云佐酒……既有此意,醉又何妨? 第五百八十章 守护(月票1000加更) 曦月醉了。 她足足喝掉了半葫芦酒,便以她的修行也顶不住这等酒意,身躯已是彻底不受控制。 可曦月却也没醉。 她悲哀地发现,无论多么想醉,即使脑子都被麻痹得一塌糊涂,可修到了阳神之境的灵魂……不醉。 如同精神分裂一般,灵魂安静地看着自己手舞足蹈的身躯,如同冰冷的天道注视着人世间的悲喜。 也不知道这算得道,还是该说不如晖阳。 如他说的围城吧…… 不知道多少人艳羡不已、视为最高追求的事情,不知道多少人梦寐以求辗转反侧。可已得之者,在某些时候却并不想要。 “也罢。”曦月把阳神自我切断了身躯关联,既然醉,就好好睡一场。 下一刻她就后悔了。 她无魂控制的烂醉身体太疯狂了。 那边秦弈停了歌声,惊恐地转头,眼睁睁看着曦月抓起白云揉得粉碎,一团一团全部成了冰雹:“哈哈哈哈去吧!” 这大春天的,春暖花开的季节,方圆千里鹅毛大雪,冰雹狂坠。 秦弈半张着嘴巴,他自己的醉意都快被吓醒了。 这是真应是天仙狂醉,乱把白云揉碎。 这一手他都不会,影响这种范围的天时,起码乾元。 这姐姐不是晖阳后期,是乾元? 曦月的阳神捂住了额头……还好,阳神脱离,身躯自己发挥不出无相之能,也就露个乾元底。 “不够滋味,少了点啥。”曦月身躯晃晃悠悠,忽然打了个响指。 “轰隆隆!”天地雷鸣,闪电狂怒。 秦弈:“……” “来啊,唱歌啊。”曦月指着秦弈:“天地为鼓,替你和声。” 替你妹啊……这天上打雷做和声,是人能唱的吗?我承认没你格局大行吗? 那个,我不唱你会打我吗? 秦弈抱着小幽灵站在那里,弱小可怜又无助。 老远似有神灵跑来看情况,一个老和尚当先出现在附近,远远一看曦月,脸色都变了,迅速拦住其他人:“都回去。” “上师,这……” “去去去,不是你们能管的。” “呃,那男人是谁?” “不知道。”老和尚笼着袖子:“兴许要被吃了吧……一万年,坐地……啧啧……” 那边曦月一巴掌拍在秦弈肩膀上。她不是武修,可强悍的法力实态化都已经拍得秦弈人都缩了一下:“大、大姐,干、干啥?” “刚才还一副狂放恣意样儿,怎么现在瑟瑟缩缩的?”曦月很是好奇地凑近,两人面庞相距不足三寸:“明明是个小弟弟,还一副看透什么的样儿,切。” 秦弈不服:“我哪小了,我都三十多了……” “噗……”曦月哈哈笑:“是是是……嗯,大男人,你灌醉我,真的没有用意?” 秦弈无奈道:“真的没有。” 曦月眯着眼睛,轻佻地伸着指头挑起秦弈的下巴。 “喂喂喂……”秦弈倒退:“仙子请自……” 话音未落,就看到曦月眼睛直了一下,继而直挺挺地往后栽倒,看似醉死过去了。 当她躺在彩云之上,背后便是渐沉的曦月,在天际最后的一抹月光。 仿佛她的醉倒,便是月落。 玄之又玄的天象牵引,可惜秦弈此时没有心思留意这种细节。 曦月阳神无奈地叹了口气,她知道自己身躯的意思,其实不是轻佻要干嘛,而是一种很不可置信的好奇这是一个连明摆着出家的明河都要泡、一个圣洁古板的羽人都要绑起来调个教的人,和她接触却偏偏光风霁月的,连一丝一毫歪念头都没起过? 曦月知道自己容貌的吸引力,很困惑这男人什么情况,一会儿像个色棍,一会儿真是个君子。 这种醉态之下流露出想看个清楚的意思,结果就变成了一种轻佻。 曦月阳神清醒,无法容忍自己在对方眼中是个轻佻形象,不弄晕都不行了…… 对了……还不如晕着,看看这个男的会不会做些别的? 曦月阳神摸着下巴,饶有兴致地打量自己烂醉如泥的身躯。此时仰面躺在那里,胸膛高高起伏,面如海棠潮红,毫无反抗之力地躺在云端,真是一种很诱人的姿态,不知道这个男的会不会有所变化? 秦弈哪知道背后的事情,吁了口气抹着冷汗:“棒棒,看来以后不能随便请人喝酒。” 流苏笑道:“难道不是正如你所愿?” 秦弈摇头:“还真没有,我说了,从头到尾欣赏的都是她那种洒脱意……不过棒棒,她也很多心事。” 流苏“嗯”了一声。 秦弈道:“看来她是乾元。可见啊……不管修行多深,人都难免有心事的吧,说句超脱太难了。” 狗子从戒指里探出脑袋:“太清都有心事。” 流苏一骨头把它砸了回去,答道:“无非是超脱了多少,此时你百事缠身,她只有五十,那就比你好。” 秦弈道:“可口行吗?” 流苏:“……” 秦弈哈哈一笑:“知道了,不去纠结。” 说完直接坐在曦月身躯边上,伸了个懒腰。 流苏便坐在他边上,一起看朝阳。 两人没有说话,却似心有灵犀。 曦月也看懂了……他们在守着自己的身躯,怕自己出事。 真就这么君子? 秦弈又在击节而歌:“你我皆凡人,生在人世间,终日奔波苦,一刻不得闲……既然不是仙,难免有杂念,道义放两旁,利字摆中间……” 流苏道:“你还不是仙?” 秦弈笑道:“乾元都不是,何况于我?” 流苏不再多言,默默看着太阳从天际彻底跳成了一个圆。 曦月也默默看着,一人一灵并肩坐着看日出的背影,一大一小两个影子,仿佛永恒。 很美。 曦月对秦弈身边的一切,原先都很感兴趣的……从一开始棒打鸳鸯那一天就挺感兴趣。 他疑似混沌源初的修行法,如今用龙威遮掩。这龙威等级很高,导致遮掩得很完善,连左擎天都看不出毛病,可她曦月是一开始就知道他的修行和龙没有一个铜板的关系,而是很有可能得自源初。 她不贪这修行法,但很想知道他的秘密,因为可能……对有些事情很重要。 然后……他随身饕餮,别人不知道那是饕餮,以为是个什么奇葩宠物,她曦月当然从一开始就知道那是饕餮…… 在他身边乖得跟狗子一样。 再然后……他的器灵…… 这是曦月最看不懂的东西。 饕餮乖如狗,未必是因为秦弈,反而可能是因为这个器灵。 理论上那是个狼牙棒的器灵,即使她勘破虚妄直抵真实的眼睛也只能得到这个结论这个小幽灵和狼牙棒是一体的,狼牙棒是它的躯体,它是狼牙棒的灵魂,这确确实实就是狼牙棒的器灵。 但这个器灵是没有认主的。 秦弈根本就没有祭炼过这根狼牙棒,不是那种主人与器灵心意相通、诚实执行主人行为的器灵。秦弈只是拿狼牙棒做个砸人的武器,器灵反而坐在他的肩膀上,如同他俩才是一体。 没有祭炼过就没有灵魂羁绊,这样的随便飘的器灵,真就不怕它跑了,或者是被人摄走? 曦月再怎么见多识广,也没见过这样的主人与器灵。 要知道不是谁都像她曦月一样当这个器灵很好玩,要是换了左擎天玉真人看见这样有趣的器灵,第一反应多半是抢来玩玩。其实之前无心神就这么想过。 秦弈自己没想过吗? 秦弈要是知道她在想什么,心里一定大叫冤枉,他当然怕死了这种状况,然而他怎么可能祭炼棒棒,不被敲得满头包就好了…… 可如今看着他们并肩看日出的背影……曦月知道自己不需要去困惑什么了,无论这个幽灵来自何处,她不但不该去打主意,还必须阻止任何人打主意。 这是她的朋友秦弈身边,一刻不可或缺的伴侣。 真道侣。 嗯对……朋友秦弈。 曦月微微一笑,就这默默守护她身躯的表现,这就是朋友,不需要怀疑。 ps:求~月~票~ 第五百八十一章 今日昨日 对于一位无相大能,身躯虽能醉,散得也很快。 秦弈流苏看日出并没有看多久,约莫半个时辰左右,身后曦月就醒了。 身魂合一地坐起身来,看着他的背影不说话。 秦弈似有所觉,转头一笑:“醒了?” “嗯。”曦月一副在老公面前起床的模样,慵懒地顺着头发,身躯肆无忌惮地勾勒着迷人的弧度,似是在他面前再不设防。 秦弈之前没啥邪念,偏偏被这么一个动作勾得微微直了眼,偏头不去看她。 曦月被他这个反应逗笑了,故意道:“怎么?灌醉了不做什么,现在后悔了?” 秦弈无奈道:“别勾引我,女人。” “噗。”曦月凑上前,再度做出勾他下巴的手势:“勾引你又能怎么着?” 醉中这么勾手,阳神自认为轻佻。可醒来做了同样的动作,从她自己到秦弈却都没了轻佻感,反而是一种老朋友熟稔玩笑的意味。 秦弈也不躲,任她挑着下巴:“反正你是乾元大姐姐,要怎么样我也没法反抗,来吧,我已经做好准备了。” 说着四仰八叉地平躺在云端,一副把自己当尸体任狗啃了的表情。 曦月拍着云朵大笑。 流苏便斜眼看着她。 “好啦小器灵,我不会对你道侣做什么的。”曦月摸摸小幽灵。 流苏被摸本想炸毛,可听着“道侣”这两个字愣了一愣,竟没炸起来。 曦月缩手,笑道:“好啦,我也该走了,你的羽人姑娘在等你。” 秦弈坐了起来,奇道:“她还在?” “一直在。”曦月促狭地笑笑:“估计她喜欢和你那种姿势?果然人和人不同……” 秦弈:“……” 早该知道御姐都是老司机,熟起来就会开车的…… 曦月踏云而去,离开数丈,忽然回眸一笑:“多谢你的醉月酒,我很开心。” 香风犹在,人已不见。 秦弈看着她消失的方向,半晌才道:“棒棒,她肯定不是什么淑女国的。” “嗯。”流苏道:“如果说这方大地有顶端的统治者,她多半属于其中。你在这里一旦深入涉及一些事情,早晚还要接触到她。” 秦弈道:“你之前对她一直在警惕观察,怎么此刻好像语气变得很不错?” 流苏才不会告诉他是因为一句“道侣”让它觉得挺舒坦的,只是板着脸道:“管她什么身份,没恶意就行了,交些朋友不也挺好?难道还真要走到哪里得罪到哪里?下面那个羽人还搞不明白呢。” 秦弈低头下望。 远处山巅,羽裳默默地站在那里看着天空,仿佛已经站了一夜。 秦弈此时恣意饮酒放纵之后,心中曾有淤积的块垒也消除了许多,心情旷达起来。心境不同,再看人也不同了,原有对羽裳的芥蒂憋气便散去许多,反倒觉得这种人倒也有其优点,至少不是本心坏…… 那样弄她好像是有点那啥了…… 想着便降下云头,落到羽裳身前。 羽裳微微退了一步,好像对他有了些畏惧感。而实际上……她的修行依然强过秦弈,此时却没有感觉到她有再出手的意愿。 之前被折腾得衣裳凌乱发丝不整的狼狈样儿已经整理过,此时看去又是安静圣洁,犹如站在峰顶的白天鹅。可惜原有的高贵坚毅之气随着后退的这一步消散殆尽,反倒有些像受惊了的小兔子。 秦弈终于开口道:“你在这边看了我们一夜?” 羽裳犹豫片刻,低声道:“你说过的,我是要完成应承的事情,还是要杀你,你都接着。” “所以你特意等着我?” “嗯……” 秦弈有些哭笑不得:“你这样一根筋的女人是怎么修到晖阳的?” 羽裳认真道:“我们生而琴心。” 秦弈哽了一下,暗道怪不得曦月说这边繁衍能力不高,他们的整体实力出生起就比神州那边强,随之而来的当然是繁衍能力减弱,这是天道之常。 想了想,又问:“无心神那点能耐都是一族之神,你也是羽人族之神吗?” “我族不是这样,我族每个人都修行,我不过其一……” “这么强?你排多少?” 羽裳犹豫道:“未曾确认关系,不能告诉你详细。” 秦弈真是听得笑了:“难道你真是要和我谈论一下我们是什么关系?” 羽裳鼓起勇气,认真道:“如果能确认龙威是你真正传承而得,那你就是我的夫君。” 秦弈翻了个白眼:“我若不想要呢?” “你……你始乱终弃!” “我特么……”秦弈傻了眼,这事是不是哪里不对? 忽悠瘸之后,她把自己绕进去了,反过来又把忽悠她的人也绕进去了…… 但你既然都当始乱终弃来看待了,也就是当夫君看待了,又说未曾确认关系不能告诉详细。 你的脑子是麻做的吗? 流苏终于忍不住探头,抓住了问题的关键:“在确认之前呢?现在这个算什么关系?” 羽裳板着脸道:“敌人。” 流苏道:“既然是敌人,我现在绑着你再来一次也是正常的了?” 羽裳怔了怔,闭上眼睛,一副英勇就义的表情。 秦弈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滚下山去。 大逻辑家,敢情你在山上看了我一夜,就理出了这个答案? 我看你是故意的吧,m体质觉醒? ………… 远方数千里,老和尚在云端抓着光头,好像也被那边的逻辑绕得头都大了的样子。 曦月忽然出现在他面前:“喂,你偷窥于我?” 老和尚无奈道:“老衲离了数千里,神识也未曾窥探,何谓偷窥?你离开之后,老衲才看那男人而已。” “你看那男人干什么?你有断袖之癖?” “……无心神死,贯胸族不日即消,老衲总该问问那凶手是什么情况吧……” “你说着是问情况,用词已是凶手?” “唔……是他杀的吧?” 曦月冷笑:“是我杀的。” 老和尚:“???” 曦月道:“吾友所为,即我所为。此事我担了,有什么问题来找我。” 老和尚无奈道:“道友已脱三界,不在樊笼,何必强惹因果,自找牵绊?” “不在樊笼?”曦月哈哈一笑:“老和尚,骗人就算了,别把自己骗进去了。你的光头不够亮,别真以为是太阳。” 老和尚叹了口气,没有回答。 曦月道:“昆仑虚具体时间可判断了么?” 老和尚道:“半年。道友若只为昆仑虚而来,这次是来早了……” “不早。”曦月微微一笑:“刚刚好。” 老和尚知道她的意思,好像是此番醉于云端的经历对她比昆仑虚还重要。 他摇摇头:“道友若无其他事,不妨到敝寺盘桓一段时间,我们也好商议一下昆仑虚的合作。” 曦月淡淡道:“不去。” “为何?” 曦月不答,转身离开:“因为现在的大荒,已非昨日。” 老和尚皱起了眉头,却没有争执。 直到曦月离去良久,他才微微叹息:“时移世易,谁又能永远昨日呢……” 远处传来不知谁的回音:“本心不变,即为昨日。” 老和尚神色不变:“那么玉道友是什么本心?一统幽冥?” 眼前诸峰之影慢慢抽象,仿佛有灵在其中回响:“幽冥本来该是你们去的地方,而如今你们已经忘了。” 老和尚出神地想了一阵子,才道:“道友是否得知了什么情况,才忽然掀起这一举动?” “只是因为……我已等得太久。”玉真人的声音冷冽下去:“你们若是忘了本心,观望可以。要是反过来成了某些人的走狗,本座打狗可从不容情!” 第五百八十二章 寻木 光天化日。 小树林。 羽裳被绑在树上,流苏变成的秦弈虚影捋着袖子就要上。 秦弈死死拦腰抱住它:“棒哥,算了棒哥……” 流苏跳脚:“见过拎不清的,没见过这么拎不清的!” “不是,有话好好说,再弄一次也没啥用啊……再说她这次压根就没反抗,欺负人有意思吗?” “你管我……先放开我,你那臭手在摸哪里?有本事你去摸她啊,摸我算什么回事?” “……这不就是个腰么?怎么被你说得跟啥似的……” 抱着的虚影变成了小幽灵,从他环抱之中溜了出来,气鼓鼓地瞪着他看。 狗子暗自打了个呵欠。 女人腰是摸不得的……可惜知道秘密不敢说,否则要被大魔王打死。 反正目睹大魔王变成“我家棒棒”之后,狗子世界观已经坍塌完了,吃瓜就完事了。 秦弈很是无奈地走到羽裳面前:“小妞,你是五行欠那啥?” 羽裳怔了怔:“我五行缺火。” “……”秦弈觉得这辈子哭笑不得的次数都没有见到这货之后多。 他亮了一下自己的红莲劫火:“我有。” 羽裳面无表情。 秦弈面无表情。 冷场。 对视了好一阵子,秦弈才道:“你又说是敌人,又不反抗的样子是在干啥呢?” 羽裳道:“我说是敌人,又没说要继续出手。你色欲熏心,非要绑我。” 流苏:“……” 秦弈哑然:“行行行,你说什么就是什么。那现在你带我们去你族里不?” “可以。” 秦弈心中一喜,就听羽裳续道:“但必须是我押着敌人回去。” 秦弈捋起了袖子。 流苏在后面揪着他:“弈哥,算了弈哥……” 秦弈已经伸手摸在了羽裳初绒的位置,轻轻摩挲:“那你族群在哪里?” 羽裳颤抖了一下,憋红了脸不说话。 秦弈悠悠道:“你们在陆上的驻点位置应该不是秘密,我随便问问别人也可以,大家就别浪费时间了。” 也许是实体比起原先的流苏魂体有很大的不同,譬如热度……譬如手心的粗糙感。 区区一句话间,轻轻摩挲一阵子,羽裳就脱力般喘着气:“我……我带你去。” 秦弈放开了手。 羽裳神色复杂地看着他:“但只有这一段路可以飞行,离那边越近就必须用走……别、别摸我,这个不是我的教条,而是你们会被当入侵领空而击落的。” 秦弈离开半尺,手心里还残留着羽绒的温暖柔和,以及她剧烈的反应感,强自闭着眼睛满脸红霞的模样,真的很那啥…… 流苏在身后语气凉凉:“爽不爽?” 秦弈抿嘴不说话,心中暗道这种滋味很能让人堕落,真是心中的魔鬼都被惹了起来,恨不得继续。 还好心中是非观还在,终于强自忍耐下来,打了个响指。 把羽裳绑在树上的佛珠很快收起,变成一个无形的束缚,将她双手反剪在后面拷着。 “不是我要欺负你。”秦弈摘下她的发箍,把那个明显是强力法宝的蓝宝石藏进戒指,认真道:“你说是敌人,我不能确定你会不会偷袭,至少要限制一二。” 羽裳的银发瞬间披散,形貌立刻从高贵变成了狼狈,却没说什么,默默负着手飞了起来:“走吧。” 秦弈带着流苏飞在后面,流苏斜睨着他道:“滋味如何?” 秦弈尴尬地笑了一下,没说什么。 流苏悠悠道:“小心上瘾。” 秦弈转移话题:“羽人族全是这样吗?太蛋疼了这。” 流苏也没继续膈应他,答道:“是……不过这种事要看你在什么角度去看待。” 秦弈怔了怔:“怎么说?” “此时你与她有误会,敌对之中觉得很头疼,感觉榆木脑袋说不清,恨不得调教得她死去活来。可假设你是她认可的人,或者索性你就是她恪守的规,你就会觉得这是最忠实可靠的部下,可以有绝对的信赖。” 秦弈想了想,颔首道:“是。” 流苏道:“其实光是那一滴连威力都没给你、只是单纯赐予了龙威的龙血传承,即使被确认了,你最多得到他们一定的尊敬。倒是夜翎那种……” 秦弈醒悟:“对……夜翎那种,说不定真能号令她们的族群?” “是。”流苏有些纳闷地道:“不知道她们的先祖和神龙有什么契约,我记忆中羽人族该是与凤凰更有点关联才对……狗子你知道吗?” 饕餮道:“没听说,我们也不可能那么八卦去偷听所有万族内事。反正早年她们确实是与凤凰更有关系,她们先祖和第一只凤皇关系很好吧。” “闹翻了吧?也不稀奇。”秦弈道:“反正这种事与我们无关,只要知道她们现在是敬神龙就得了……接触一二看看,合适的话有机会把夜翎带过来瞧瞧。” 他们说话并没有避讳羽裳,羽裳一直在前面默默听着,心中暗暗惊奇。 这些人……好像知道一些连族长与大祭司都不知道的事情? 他们的语气,感觉很坦荡,那龙血莫非真的是正常传承所得? 羽人族真正的归宿,真要应在这里? ………… 秦弈在这片大陆确认的第一个地理事实是,这确实是一片很大的大陆。 因为他和羽裳一路向西去海边,足足飞了好几天都不见海。 他们如今的飞行速度不是开玩笑的,如果以地球的大小,这时间都够绕着赤道转两圈了,可在这边却依然连片大陆都没看到尽头。 一路倒是看到大地上很多千奇百怪的城池和部族。 比如君子国,淑女国,都看见了…… 这些国度的衣饰风俗,更是与神州非常接近,秦弈有理由相信他们的神是神州修仙者。只是此时没有那个心思去拜访一二。 还有很好玩的人种,耳朵垂下来都可以当被子盖的,或者两只手比人还长的,走路倒着走的,没有影子的……千奇百怪,什么都有。 如果不是有明确目标要做,单纯作为一个旅游的话,秦弈觉得自己都可以在这片大陆游览一百年。 想必师姐来了这里会很感兴趣,带着清茶不亦乐乎吧。 她的画卷必定更加鲜活,乐曲也会有了异域之音。 正这么想着,就看见了远方的异景。 一棵巨树横着生长,横贯千里大地。因为是横着长的,高度也就是是直径,高达数里。 这根本就不是一颗树木,简直可以算横卧的山峦。 有不少长着翅膀的羽人,和各种不同的鸟类在这树上飞舞嬉戏,场面祥和,又有着神话般的光怪陆离。 这不是建木。 “是寻木!”流苏大喊:“这里果然有寻木!” 第五百八十三章 居然是个领导 寻木,刚刚前两天流苏对秦弈说过,寻木的木心有助于它恢复无相。 这千里巨木,所谓的木心肯定不是往里面随便挖一块都算,显然指的是一个很特定的部位。 现在的问题是,这寻木好像是羽人族和很多鸟类的巢穴。 羽人族不是鸟,不是住在树上的,从这个状况看,大概率是挖树屋住在里面。 这千里巨木,很有可能是一座巨型的木城。 也就是说木心早被挖了,可能都用掉了……即使没用掉,肯定也是她们族中很珍贵的物品,说不定还是圣物之类的…… 秦弈和流苏面面相觑,一开始的小小激动消退,倒也没说什么,毕竟对这个的期待本身就不高。 前面羽裳已经往地面降下:“再往前飞必遭攻击,下来行走。” 这直肠子是不会骗人的。 为避免多事,流苏钻回了狼牙棒,秦弈便跟着羽裳落下地面。 远远看着很近,实际走起来还有很长的距离。羽裳安静地在前面带路,秦弈落后半步跟在她后面。 她的手依然被无形的佛珠拷在后面,就像秦弈押着她走似的。可明明是如此狼狈的形态,她的气质却反而越来越清冷,再也不见了之前有些惊惧的兔子模样。 秦弈暗中留了心,这大约是到了自己的地盘有了底气的缘故,很诚实地反馈在表现上。 实话说这么去她的地盘,确实有几分危险的。秦弈的计划是以她做个人质进去,找到能说了算的羽人族领袖,设法证实一下龙血的来历这一点并不难,是被屠杀夺取的龙血还是正式赐予,血中所含的戾气怨气是可以分辨的。 然后就可以皆大欢喜。 计划是不错,终归是到别人的地盘,还是要打醒十二万分精神,万一出了篓子可连跑都不好跑。 路上是广袤的平原,平原相对荒芜,就像是灵气都集中到寻木那边去似的,平原光秃秃的,连野草都不多。两人一前一后慢慢行走着,又近黄昏,天际夕阳西下,衬得场面有几分凄美。 羽裳抬头看着夕阳,低声道:“你不是大荒之人。能不能告诉我,你是谁?” 秦弈叹了口气:“直到现在你才想起问这个问题?” “或许你觉得没瞒过,我们必须一眼猜出来……”羽裳淡淡道:“可实际上我们世代生长于此,几乎就没有见过彼岸之人。我不知道当初无心神为什么一看到你就猜到是来自彼岸,在我眼中你与君子国、智佳国那边的人没什么差别。可能是我笨吧。” 秦弈心中捋了一下,暗道这个好像不是她笨,无心神为什么能知道他来自彼岸才奇怪呢。 “无心神知道我来自彼岸?” “是,当时我就在他旁边,听他亲口说,最近怎么来这里的彼岸者这么多。” 秦弈想了想,也一时不解,即使他见过师姐他们,也没道理隔空一眼看出自己和师姐来自一个地方吧? 羽裳道:“我现在想想,无心神应该是见过万象森罗的人,觉得你的气息和那边有些接近吧……” 秦弈暗道如果是万象森罗的话,那无心神见过的必是轻影,因为自己和轻影由于双修的缘故在气息上有些共性,万象森罗其他人的气息和自己可截然不同。 羽裳果然道:“你……是不是万象森罗的人?” “虽有关系,但不是他们的人。” 羽裳吁了口气的样子:“那么……你也是从幽冥而来?” 秦弈隐隐知道她想问什么了,便道:“不是。” “不是?”羽裳忽然停步。 秦弈差点撞到她身上,紧急刹车:“不用那么紧张,除了幽冥位面相通之外,别人确实也绕不过海。我这个有点特殊,你当例外就是了。” 羽裳沉默下去。 秦弈试探着问:“你问这些的意思是……不想与我为敌?” 从后面看去,羽裳的脖颈隐隐有些泛红,强自道:“我只是想弄清你的来历。” 秦弈道:“我和万象森罗关系确实很密切,但只是私人关系,不是一个阵营。幽冥是公事,我不会轻易涉足……如果将来她私人请我帮忙,我会怎么选择不好说,至少眼下我与这件事没有关系。” 羽裳转头看了他一眼:“其实你可以不说后半句。” 秦弈坦然道:“我就没骗过你任何事,只是你不信我罢了。此番我来找羽人族,是诚心上门求助的,而不是来骗人的。” 顿了一下,语气有点古怪:“老实说,骗你这种人,我都觉得有负罪感。” 羽裳脱口道:“你凌辱我就没有负罪感?” 秦弈:“……” 羽裳的脖颈更红了。 秦弈叹了口气,无奈道:“小妞,弄清楚,是你想杀我。我有求而来,根本就不想得罪羽人族,遇上你才是一个头两个大……” 羽裳默然半晌,终于问:“你为什么要去海中心?为了建木?” 秦弈反问:“是禁忌吗?” “不是。”羽裳淡淡道:“但如果是为了这个,你去不了,因为连我都无法接近建木。” 这倒是秦弈有所准备的事情,便道:“能带我进去就行。” 羽裳不说话了。 秦弈倒是很好奇:“你态度好像变得很厉害。” 羽裳看着渐沉的夕阳,低声道:“见你和那女子饮酒高歌的样子,我觉得这样的人不该是个坏人。再想想,你初次露面,也是为救比翼鸟……只希望……你不是从头到尾都在做戏。” 说到这个秦弈又搞不明白了:“按理你们跟鸟类关系很密切,比翼鸟被捉你都没反应的?” 羽裳叹了口气:“一开始我又不知道他们捉比翼鸟,等知道的时候已经被你救了。可能你会笑我这就压下火气和无心神继续谈合作,是很虚伪的事……” “没,作为族群谈判代表这很正常,公事为重。但是无心神当着你的面算计你,你都没想过……妹纸,你可长点心吧,这世界很多恶意,可不是人人都像我这么好说话。” “所以你拷着我并且没收了我的额饰,是防我的恶意。” “当然。” “受教了。” 秦弈忽然觉得这妹子也不是真一根筋到底,她的表现更可能是遭受的恶意太少了,活在象牙塔里太久的缘故。 被社(棒)会(棒)毒打之后,这就长大了点的感觉,还是学得蛮快的。 两人一路这么交谈过来,倒也把之前那种互不了解的敌意与隔阂消除了不少。人是需要沟通的,很多不应有的事情都是出于缺乏沟通的缘故,比如这件事本身就是羽裳没有给人沟通的机会导致的…… 事已至此,这团乱麻也不知道还有什么后患等着了。 前方已是寻木,到得近前,果然可以看见巨木之上开了很大的口子,有一些羽人飞进飞出的样子。 羽裳停下了脚步。 秦弈正在考虑这回“押着俘虏”来她的国家到底要怎么开始切入,心中忽然闪过警兆。 反铐着羽裳的佛珠忽然失效坠地,羽裳飘退老远,转身看着他。 秦弈心中一个咯噔,果然她回了自己的地盘就有底牌……这回好像是自己失策了,没想过会是这样的方式。 还好她直肠子,要是装着继续被绑,在关键时刻抽个冷子才叫悲剧。秦弈第一时间召回佛珠,手上已然下意识摸上了狼牙棒。 就见左右许多羽人围了上来,冲着羽裳躬身行礼:“参见圣女。” “???”秦弈目瞪口呆,棒子都差点掉了。 就你这样,居然还是个领导! 第五百八十四章 寻木城,羽人族 羽人族这么多年没被这圣女给带到坑里真是个奇迹。 秦弈此刻无暇吐槽她们了,好像自己此时的处境更难堪。 人质没了…… 没有陷入最坏的那种在人家家里被堵着围殴的状况,但眼下也是啥都做不了,好像唯一的解法是转头就跑? 不然等这位圣女大人来一句“把这淫贼拿下”,那就真悲剧了…… 秦弈悄悄往后撤了半步,脚掌重心一转,就要跑路。 却听圣女大人开口了:“来都来了,不进来坐坐?” 秦弈:“……” 左右几个羽人妹子悄悄打量秦弈,低声问:“圣女,他是谁啊?” 羽裳抿了抿嘴,似是想说敌人说不出来,说客人也说不出来,最后索性道:“爱来不来。我们走。” 秦弈有些傻眼地看着她高傲起来的背影,传音流苏:“棒棒,你说这进去会不会五百刀斧手出来把我们砍成肉泥?” 流苏没好气道:“要做肉泥那也是你。” “凌辱她的可是你。” “有区别吗?”流苏道:“我觉得倒是可以进去,她真要坑你就不是这个表现。” 说来也是…… 秦弈想了想,硬着头皮追了过去:“那个,你的东西掉了。” 羽裳转过头,看见秦弈拿着她的额饰屁颠颠追了过来:“你的益达。” 羽裳抽了抽嘴角,她听不懂秦弈的随口梗,但可以看得出秦弈此时有点心慌慌。 果然他是有求于羽人族的。 看他从欺负人的样子变得有些小巴结的模样,羽裳的心情忽然变得很好,于是微微抬头,一副清冷模样地看了他一眼,伸手接过额饰,一言不发地淡淡转身。 这一套行云流水的逼味儿好像日常做惯了,左右羽人妹子们毫无违和感,只有些好奇为什么圣女如性命珍贵的额饰会掉了…… 戒指里狗子正在和棒子聊天:“她这表情很像你。” 棒子淡淡道:“失之匠气。” 狗子:“……” 秦弈带着一肚子的mmp,默不作声地跟在后面进了城门。 所谓城门就是个树洞,还是开在半空的,不能飞的凡人根本就进不去。 光是这个城门树洞,就有好几丈厚度,如同穿过一个通道似的。树洞左右都有看守,外部是其他鸟类在守,经过通道到了里面则是两个羽人妹子站在左右,见到羽裳带人进来,都是躬身行礼:“圣女。” 羽裳微微点了点头,问道:“司祭可在?” 秦弈暗自注意她的用词司祭,祭司,粗看一个意思,都是司职祭礼的人,不过用司祭有当值的意思,祭司是职务。她们的主要族群并不在此,而在海中,也就是说此地只是一个操持祭礼的,而族群政治领袖好像是羽裳自己。 果然羽人妹子尊敬回复:“秉圣女,二祭司正在祖坛。” 羽裳颔首,转头瞥了秦弈一眼:“跟我来。” 秦弈觉得人生太无语了。 这货不但是个领导,而且在这片地儿她最大!能不能带人去海中心,完全就是她一句话! 秦弈抚额。 戒指里狼牙棒弯起一根刺抚额。 狗子两手抱额。 早知道这样,挟持她直奔海中心不就得了,还来人家地盘自投罗网干什么? 现在这周围全是她的人,可以感觉到那些羽人一个个都很强,大部分腾云,有一两个甚至是晖阳初期。 除了羽人之外还有很多其他种族,有鸟类,也有嘴似鸟喙的人类,甚至还有看上去和普通人差不多的,戴着宽大的斗笠遮了后脑后背。 这些人都很强……但见到羽裳都很尊敬,不少人避开道旁,躬身行礼。 羽裳一路微微颔首,也不搭言。 这是一座各族聚居的核心城,羽人族似乎是这座寻木之城的管理之族,这羽裳不但是羽人族圣女,说不定还是这座城的城主,至少也是“各族议会领袖”这一类的…… 现在在这儿……真是弱小可怜又无助,一旦翻脸,真是要突围都难。 秦弈抬头看天,还好这倒不是个封闭的木头,上方是被削去了一部分的,整个天空看得透亮。 要跑路的话好像也不是没机会,总比封闭式的地方好一点…… 秦弈忽然觉得这上面被削了的横木,整体造型像个没盖的棺材……这些人住在里面不寒碜吗? 不过想想也没啥,这千里巨木,一般人住在里面也想不到这种造型上去……事实上这木城之中灵气极为浓郁,是上佳的修行所,怪不得此地整体实力都很强。 “很想跑吗?”羽裳忽然问。 “呃……” “若你的龙威真是正常传承所得,那就不用跑,还是我们的上宾。” 秦弈叹了口气:“我就怕你们无法鉴定。” “是屠龙自有怨恨,是传承自带平和,很好分辨。” “如果那本身就是怨龙呢?” 羽裳怔了怔,似乎也没考虑过这方面,想了想才道:“怨气针对自有不同,司祭应该可以判断。我非主修此道,等她来决断。” 秦弈道:“如果她推测这是屠龙呢?” 羽裳没说话,前方已经出现了一个白玉似的大殿,墙壁四处雕刻羽翼状的浮雕,在大殿顶端是翱翔的龙凤。 龙凤兼备,不是只有龙…… 羽裳道:“这是我们的祭坛所在,你……确定要进?” 这话问得奇怪,好像她也不确定是否要让秦弈鉴定似的,把能动性都交给了秦弈自己。 秦弈抬头看着龙凤雕刻,微微一笑:“平生不做亏心事,又有什么不敢进?” 话音未落,殿中已传来老妇人的声音:“龙威?圣女为何不杀了此人。” 秦弈:“……” 好吧,大概真是怪不了羽裳了,整个羽人族都这沙雕样。 羽裳道:“此人似是特殊,本座来此便是想让司祭鉴定一二?要不要带回本族?” “不需要,这又不是什么非常艰难的鉴定……”老妇道:“既是圣女觉得特殊,那便带他进来吧。” 羽裳踏步进门,秦弈跟了进去。 一眼就看见左右两列羽人妹子跪在地上,左右各六,合计十二个,一起在虔诚祷告。十二对洁白的羽翼收着,整个气氛圣洁肃穆,像极了天使。 包括此时缓步进去的羽裳,也多带了几分圣洁,更像天使了。 然而此时所有羽人妹子都睁开了眼睛,锐目如电,直盯在秦弈身上。 秦弈浑身别扭。 十二个妹子都很漂亮,应该说进城起见到的羽人就没丑的,其中这十二个最漂亮。然而她们可不是ktv一排问你满不满意的,而是一言不合要杀了你的…… 正中是一个老羽人跪在祭坛中央,祭坛上是她们羽人先祖的雕塑,以及龙凤。 秦弈确信她们是不可能接到什么龙神凤神的谕示了,这玩意纯粹是个礼仪,但她们做得一丝不苟,仿佛信仰。 有信仰是一种很强的力量,神州修士就没有这玩意,或者说神州修士的共同信仰叫做“道”。与此地有些搭边的是巫神宗,但他们与其说是信仰,不如说是追求远古洪荒的力量。 那羽人老妇睁开眼睛,打量了秦弈一眼,原本凌厉的眼神慢慢变得诧异:“身具龙血,却并不影响血脉改造,也不影响修行属性,只是单纯地具备了神龙之威,这倒是闻所未闻。” 秦弈道:“神龙自己搞的,我那时候才腾云,更不理解它这是怎么做到的了。” 老妇人不置可否,依然板着脸道:“说是无用的。” 说着递过一个玉碗:“滴一滴血液在此,自有分晓。” 秦弈探头一看,碗中刻着神龙之形,惟妙惟肖,仿佛活物游走。 秦弈伸出一只指头。 整个空气变得肃静,羽裳暗自捏紧了拳头。 第五百七十五章 天道好轮回 一滴鲜血慢慢从秦弈的指尖挤出,“滴答”落在玉碗之中。 秦弈自己心中也有几分忐忑地注视着玉碗中的变化。 血液落在龙形雕刻上,慢慢渗透进去,迅速蔓延了龙身脉络,那龙愈发鲜活起来,似乎肉眼可见在碗中游走,直欲离碗而出。 当血液凝聚到龙目时,龙目绽放出光芒,似有龙吟之声隐隐响起。 秦弈猜到这必是神龙相关之物,引发残存的共鸣。 若是含怨而死的龙子龙孙之血,怨气激发,肯定会引发暴怒,无需怀疑。 然而这好像是它自己本龙的血,于是产生了很奇怪的化学反应。 那龙形好像很迷茫的样子,直勾勾地看着秦弈,不知道他为啥有自己的血…… 这毕竟只是相关之物,沾染气息而已,并不具备神龙之灵,只是一些本能反应。 于是场面产生了奇妙的和谐,在旁观者看去,似乎这玉碗中的龙形与秦弈产生了微妙的一致感,好像这本就是他的东西。但与此同时,龙目也产生了怒意,似有冲天怨气咆哮而起,这是龙血自带的怨气。 左右羽人面面相觑,没人能解释这是什么状况。 说这是怨气吧,可不是对着秦弈来的,反而和他很亲。但说和他亲密吧,这刻骨的怨恨又是怎么回事? 羽裳捏紧的玉手慢慢松开,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滋味。 不管这种奇怪的反应是什么情况,总之可以确定,至少不是他亲自屠龙。若是亲自屠龙,这怨气肯定对他发作,而不会是这种怪相。 那就好办了,至少不是敌人。 秦弈自己倒是觉得这个反应太正常不过了……可正当他要开口解释时,情况忽然又有了变故。 这滴血液奇怪地有了分离,应当属于神龙的那一小部分属性被保留在龙形里,其他大部分被挤了出来,似有敌意与排斥。 敌意? 哪来的敌意…… 针对秦弈血液的其他部分而来的敌意,又不是冲着他这个人。 之前的反应秦弈完全理解,可这回的反应他也看得一头雾水,这什么情况?自己这个远古血脉和神龙有仇?要是有仇,神龙当初也该能辨认,不至于现在排斥吧? 不是自己的血液问题,那是什么问题? 见了鬼了…… 面前的老羽人目光凌厉地盯着秦弈,与此同时“锵”地一声,身后整齐地拔出了十二把月刃。 秦弈:“……” 但场面依然凝滞,月刃迟迟没发出来,似是老羽人也不知道这个算啥…… 怎么说呢……怨恨不是针对他的,这个还好说。关键是这种又亲密如一体、又有排斥和敌意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根本没人能解。 这叫亦敌亦友? 直肠子的羽人们不知道这个怎么办,是敌就杀,是友就敬,可这亦敌亦友让她们怎么办嘛?没人教过啊…… 一片安静中,羽裳道:“你说这个不是什么非常难的鉴定?” 老羽人擦汗:“这个……怪不得圣女说此人特殊,这个真的很特殊……” 羽裳环顾身后的姐妹们,问道:“依你们的看法,如何处置?” 十二个羽人妹子一起擦汗。 老羽人小心翼翼道:“依老身之见,不确定敌,不能杀;不确定友,不可敬。所以应该……囚?” 秦弈刚要骂娘,却见羽裳眼里露出一丝奇怪的笑意:“司祭此言,深合吾意。不过此囚不当下狱,而是软禁为佳,待再度考证清楚再说。软禁期间,当有礼。” 秦弈愣了一下。“软禁”这个说法是很微妙的,至少不是坐牢,只是没什么自由的做客。羽裳还强调当有礼,这就是还有好酒好菜的意思了…… 这态度…… 却见老羽人躬身:“圣女所言极妥。” 羽裳眼里的异色更浓了,吩咐十二个羽人妹子:“你们好生带这位先生去客房,扼守四周不许他离开,除此之外,当以客人之礼相待。” “是。”便有一对羽人上前,行礼道:“先生请跟我们来。” 连力量都不封,东西也不收……那即使从软禁中逃跑也比在这里大闹起来好一点,没必要在这里争执。 秦弈也就不说什么,顺其自然地跟着羽人卫队“软禁”去了。等看看羽裳还有什么下文再做决定。 老羽人欲言又止。 本来她是觉得软禁起码也该封锁一下对方的力量吧……但圣女都已经吩咐出去了,她当面驳就不好看了,便强自忍了下来。 羽裳目送秦弈在两个羽人带领下离开,再度看向玉碗:“劳烦司祭带此血赴本族,再鉴定一回。相信司祭知道此事事关重大,说不定古老的谶言便在此处,切不可轻忽。” 老羽人躬身:“是。” 顿了顿,还是道:“圣女还是封住此人的力量为佳,免得闹出事端。” 羽裳神色清冷:“本座有数。” ………… 秦弈被带到了一栋独立清幽的院落,院落的位置很讲究,三面都是堵死了的木墙,正面倒是一个很大的花园,鸟语花香。 秦弈看了都忍不住笑:“你们这是专门用来软禁客人的吧,位置真好。” 旁边一个羽人妹子很认真道:“是的。” “……”秦弈无语地摇摇头,跟着两个羽人妹子进了院落,屋子里倒是布置得很不错,清幽典雅,被褥喷香。一个羽人认真地替他点好檀香,一本正经道:“客人想吃什么?” 秦弈故意道:“吃你们行不行?” 妹子们都红了脸:“登徒子!” 秦弈探头看她们的翅膀。 距离最近的羽人羞恼地缩了一下:“你在看什么?” “哦,在看你们的初绒在哪。” “我们的初绒是在羽内所藏,别人看不见的!”妹子羞愤道:“被看见了摘取就不是缘了。” 秦弈愣了一下,暗道这么说来自己运气还真好……每个羽人的初绒位置都不一样并且都是隐藏的,居然能被自己随意一揪就揪走了……羽裳如今的态度异常,明显主要也是初绒的缘故,起码占据了八成。 她们好像很重视这个。 秦弈摸着下巴想了想,问道:“你们全是女的,然后夫君是招赘?” “是啊,羽人族概不外嫁!”十二个妹子齐声道。 然后就开始一人一句:“这个客人不是好人。” “很色的样子。” “最好龙血不是他的。” “然后杀了。” “要不然我们会很危险的。” “你们一点都不危险,我才危险。”秦弈终于忍不住道:“你们这样的,来一个就够我头疼了,来十二个我不如自裁!现在能不能麻烦你们,马上,立刻,出去?” 门外传来羽裳的声音:“都出去吧,守在外面要道上,不要近前。本座有事和客人商量。” “是。”羽人们都行礼退下。 羽裳进了门,顺手关上,平静地看着秦弈。 秦弈等了一阵子,感知妹子们全离开了很远,才道:“现在你至少可以判定一件事,龙血不是我屠龙所得。讲道理,不管那奇怪的敌意是什么来源,都不是我本人做了什么事导致的,也与你们羽人族没关系,你们应该判断得出来,在意这个没半点意义。” 羽裳道:“你说得没错,如果刚才我说不管其他异常,你就可以走了,司祭也没必要在这事上和我争执。然而事实上不是我要软禁你,而是你自己要留。” 秦弈发现她这回的逻辑居然无比清楚。 没错,本质上不是她要软禁自己,而是自己要留。 因为他需要羽人族带他去海中心。不管是来寻木城也好,接受血检也好,甚至当初不杀她,一切都是为了这个目标。 羽裳就算赶他走,他都未必会走。验血只是他试图让羽人族能帮忙的途径而已……要不然之前得罪了这圣女大人,她们凭什么帮忙?只有靠她们对龙血的尊敬才行啊…… 可现在横生枝节,血检出了问题,怎么办? “所以……”羽裳眼里的异色越发浓郁:“现在的问题只不过是,我愿不愿意带你去海中心。” 秦弈心中泛起不妙的感觉:“你……想说啥?” 羽裳慢慢走到他身边,伸手挑起他的下巴:“我想了一路,才捋顺了你我之间的关键问题……你有事求我,而这件事,可以说在这整片大陆……我说了算。” 秦弈后退一步。 羽裳逼近一步:“现在你说……我该怎么对你?” 秦弈看着她手中出现的绳索,傻了眼。 这就是传说中的天道好轮回? 第五百八十六章 攻守再循环 “你……你不要过来……”秦弈继续后退。 羽裳再度逼近。 秦弈还是后退:“再过来我就喊人了啊,堂堂圣女在家里偷人……” 羽裳毫不在意:“她们都是忠实的族人,不管我要做什么、你怎么喊,也不会有人理你的。” 这就是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羽人族说法? 秦弈继续倒退,腿弯却撞到了床沿。 羽裳忽然伸手用力推着他的肩膀,两人齐齐栽了下去。 秦弈挣扎:“喂……” 羽裳用力压住他,目光越发奇异:“你再反抗,就不带你去海里。” 暴击。 秦弈身子都软了一半,不知道怎么回这话。 这特么不是反派强迫小姑娘的时候用的威逼利诱**吗?你一个正直古板的羽人圣女怎么玩得这么溜啊? 感受到他挣扎变得无力,羽裳眯着眼睛,伸着一只手指慢慢滑过他的面颊:“我就知道,你不会反抗……” 秦弈又气又急,传音戒指:“棒棒,棒……” 流苏正在戒指里转来转去地转圈圈,狗子蹲在圈圈中心,原地顺着它转动的方向打着旋。 “别转了头都晕了。”狗子道:“你我要制住这个羽人还不是简简单单的事?” 流苏转圈:“制住之后呢?” 狗子道:“吃了。” 迎面拍来一根骨头,狗子抱头。 流苏气道:“海中心你也想去,难道你自己都忘了来干嘛的?” 狗子直了直眼睛,是哦,它也想去建木。 流苏也想去建木。 实际上秦弈并不需要去建木,他要去就是为了流苏,也有为了清茶,反正不是为了自己。 流苏停下转圈,表情沉痛:“事已至此,就让他牺牲一下男色吧。” 秦弈的传音石沉大海,彻底傻了眼。 被棒棒卖了…… 羽裳的手慢慢在秦弈脸上摩挲,声音呢喃:“我想要报复你,想了一路……杀你好像不应该,但你施加于我的凌辱我要还回来……” 随着话音,手上的绳索钻了下去,把秦弈两手反绑在背后,就如之前反铐着押她走了一路似的。 秦弈缚着手,也不挣了,叹了口气道:“你要以眼还眼我很理解,但是妹纸,男女不一样的……” 羽裳愣了愣,伸手摸了摸他的腰。 之前他和流苏的手都这么拂过,弄得她浑身发麻。 结果秦弈面无表情。 羽裳又伸手去摸他背后肩胛,这是她自己初绒交接最重要的部位。 秦弈毫无反应。 羽裳脸上泛起了羞愤的红霞:“怎么这样!不公平!” 秦弈暗道还好她没学会用钢丝球……这个其实不是不公平,而是她不知道怎么玩,拙劣的效仿是木有用的…… 羽裳尝试学着之前流苏对付她的手段,手指抹过秦弈嘴唇。 没用。 拂过耳朵,没用。 拂过胸膛,好像有一点点反应,也没大用。 秦弈睁着无辜的眼睛看着羽裳。 也幸好之前之前他们对付她的时候,是相对收敛的,不仅没有真正去碰人家**,也没有亲吻之类的举措,也没有解过人家的衣服。 于是她只是拙劣地去模仿之前尝过的方式,完全不懂自由发挥……该感谢她的一根筋? 他们没有对她做的事,她也没有去做。不打,不抽,不做别的…… 真是个让人无语的小古板。 戒指里流苏彻底吁了口气,放下心来。 狗子蹲着吃包子,流苏便吃瓜,啃了两口觉得自己变的白雾瓜毫无意义,便向狗子伸出手。狗子委屈巴巴地找了一块糕递到它手里,流苏满意地吃了。 外面羽裳到处摸都没用,傻了眼。 她确定自己用的力气、轻重幅度、选择的部位,都和秦弈对付自己的时候完全一致,为什么一点用都没有呢? 他也没用什么法术啊?怎么大家的效果截然不同? 哦,对了,有点不同……他和他的器灵,都不是纯粹用手的,还有用嘴唇,轻轻滑过面颊,附耳低言……那种时候最是心乱。 羽裳红了脸,是不是自己也要这么做才有效? 感觉这不对啊,为什么会觉得这么做很难堪?感觉都不像是做坏事的一方,反而心慌慌的很羞人…… 不管了,他们是这么做的,试试总没错。 羽裳俯下身,手指轻绕秦弈的胸膛,嘴唇轻轻擦过秦弈的面颊,低声呢喃自语:“这样呢?” 秦弈呼吸不可抑止地有了些小小的粗重。 羽裳发现果然有点用,便继续亲吻:“这样?” 秦弈都不知道自己这到底该是什么心情,哭笑不得道:“我是不会屈服的!” 果然有用?羽裳兴奋起来,发现自己经过研究实践终于找到了正确的道路,还发现自己亲吻的部位不一样,对方的反应也不一样。 她开始尝试换地方…… 换着换着……就擦过了秦弈的唇。 空气瞬间静止。 流苏目瞪口呆,糕都掉了。 秦弈也瞪大了眼睛。 羽裳同样瞪大了眼睛。 这回羽裳发现,唇与他擦过,自己也如同有电流窜遍,感觉与之前全然不同。而显而易见,对方的反应也变得特别重。 原来这才是要害! 羽裳重重地吻了下去。 “呜呜呜……”秦弈反应果然很大,本来都躺平任由施为的,开始扭动挣扎。 果然!羽裳加大了力度,用力制住他,吻了个天昏地暗,才得意地抬头:“服气了吗?” 秦弈:“……” 那表情,简直……用尽人间笔墨也无法形容。 足足对视了好几秒,秦弈才有些沙哑地道:“妹纸,你几岁?” 羽裳俏生生地张着手掌:“五百。” 秦弈叹了口气。 羽裳的手掌变成抚向他的脸,低声道:“原来这种事,在施暴方的感受不过如此,为什么总有人好这口?连你都不例外。” 施暴方的感受不过如此……敢情你还觉得被虐的时候更爽对吧? 秦弈无力吐槽,憋了半天才道:“现在已经还了,可以放开我了么?” “还不够。”羽裳解开他的衣襟拉开一些,露出他脖颈肩膀相交的部位,纤手轻轻拂过,低声道:“你咬了我。” 话音未落,用力咬了下去。 “嘶!”秦弈这回是完全下意识地剧烈挣扎,试图将她掀开:“你特么,我咬你是因为战斗,和后续的事根本不是一回事!” 羽裳用力压制,含糊不清道:“我不管……” 流苏终于忍不住悄悄出手,解开了秦弈的束缚。 秦弈猛地一挣,羽裳猝不及防被拱翻,上下易位。 狗子抱着额头……又开始肉搏起来了。 这是真肉搏,不是打比方。两个武修又开始搏力气,看谁压得倒谁。结果还是势均力敌,于是滚来滚去,床“哗啦”一声塌了。 外面传来羽人妹子的呼声:“圣女!” 秦弈略微比羽裳弱一分,此时羽裳正一个翻滚制住了秦弈,意气风发地道:“不用打扰!” “不是,大祭司传信,这位客人是龙凤呈祥之血,当为我族上宾,与王并肩,不可怠慢。” 羽裳愣了一下,龙的排斥,是因为他血中有凤意? 秦弈也愣了,这凤哪来的? 算了先不考虑这些,这小娘皮简直疯子,不制住她没完了。他趁着羽裳愣神,用力一翻,再度把她翻身制在下面。 羽裳呆愣愣地看着他,对抗的力气却消失的无影无踪,不再挣扎。 秦弈左手摁住她,右手从床榻废墟里摸出了那条绳索,喝道:“你对客人无礼,是不是要处罚?” 两人气喘吁吁地对视。 其实秦弈只是放狠话,他知道羽裳的身份不可能得罪了客人就要受罚,他自己也真不想再继续得罪她了,能平安完事最好,大家分主客好好坐下来聊聊不好么? 结果出乎意料,羽裳看着他的绳索,眼里反而却闪过了奇怪的媚意,低声呢喃:“是……” “……”被怎么折腾都没什么反应的秦弈,发现自己被这简简单单一个字,说得出了反应。 请假 捂脸,和昨晚那篇文无关,还是失眠的缘故,这几天的睡眠状况实在要死,下午才睡着,刚刚被电话才吵醒,二更实在写不出来了。 请个假,明天补上吧。 还有上章进去了,我修改下。没想到那么隐晦的车都出事儿……同样和昨晚的文无关,不用多猜。 话说起来看见qq和微信私聊都快爆炸了,说真的我不是什么旗手,慌得一批。 《仙子请自重》请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百八十七章 宁愿你恨我 此刻羽裳很老实地躺在废墟里,被他一手摁着也不挣扎,反而睫毛微颤,满面红霞地闭上了眼睛。 一副任君采撷的样子。 秦弈看得口干舌燥,这货……该不会真是个m吧? 现在阅女无数,却还真没见过这样的。想问又不知道怎么问,问你是不是受虐狂?还是问你是不是有奴性? 哪有这样问的…… 正在气氛有些凝滞时,羽裳自己低声开口:“你既然不是敌人,而且还是上宾,那我之前做的一切都是错的……相反,你的初绒……确属天缘。” 说完,羞得脸色更红了,仿佛表白了一般。 秦弈一个激灵,懂了。 她承认之前喊打喊杀是错的,而初绒之缘反倒是该认的,也就是说……她是不是受虐狂另说,反正是认夫了,所以如果秦弈想跟她做些什么她也不反抗了,甚至还算赎罪吧…… 认夫了…… 秦弈直着眼睛,起的反应都消肿了。 那啥……我牙还没刷呢…… 你们族的终身大事,要不要这么草率啊喂?你还是个领导啊,这么不需要考虑政治影响的吗?学学人家程程当年,考虑了多少事情啊,那才是个王的思维,你这算啥?过家家? 秦弈蛋疼无比。 倒不是出于“大家没感情所以不想要你”这种矫情,反正早就不敢自称专情了,身边女人一大堆,多她一个也不是什么大事,身子是馋的,感情也是可以培养的嘛…… 但现在的关键问题是她们是招赘制度。 秦弈不可能入赘。 和当初程程那性质有点类似,是他“入宫为妃”,还是程程听他的话,这可截然不同。羽人族这个复杂程度比不上妖族,麻烦程度却犹有过之,因为程程做事可以自己决定,而羽裳却需要恪守她们的族规。 这门亲可不能随便谈,这身子一馋是后患无穷的。 想象被一群板着脸的羽人架着月刃强行送入洞房的场面,秦弈暗自打了个寒颤,悄悄坐直了身躯。 羽裳闭着眼睛,感受到原本压在她身上的秦弈沉默良久之后慢慢离开,她脸上的红霞渐退,变得有些发白。 “你……”她甚至不敢睁眼,低声道:“是不是不要我?” “呃,姑娘,我诚挚地建议你考虑清楚。”秦弈诚恳道:“靠一根羽毛来决定终身归宿,对自己是不负责的……” 羽裳睁开眼睛,眼神凌厉无比。 秦弈暗叫糟了,硬着头皮道:“这个,我尊重你们的传统,但我们的情况比较特……” “你始乱终弃!” “……” 秦弈差点想伸手进戒指把棒棒抓出来掐一顿。可想了想好像也是自己得了便宜还卖乖,便按捺回去,叹道:“姑娘,老实说,我有妻室,还不止一个。” 羽裳微微一怔,皱起了眉头。 秦弈续道:“你们初绒之缘,应该也是针对未婚男子的吧,总不至于已婚的捡到,你们也把自己送给人做妾?” 羽裳淡淡道:“我们会抢亲,并且让他休妻。” 秦弈平静地看着她。 羽裳坐了起来,和他对视着。 见秦弈看似平静实则眼中有些冰寒的样子,羽裳眼神微微波动了一下,才低声道:“如果我这么做,你会恨我对不对?一切是我先惹出来的,对你来说,拔了初绒只是战斗意外,你不可能为了这个莫名其妙的理由抛弃自己的妻子。” 秦弈眼里冰寒消退,倒是有了些好奇:“你回来之后,感觉智商见长。” 虽然刚才反调教的表现还是很憨,但那只能说不谙男女事。她思维逻辑变得正常了许多,真是主场涨智商? 羽裳叹了口气:“我们恪守心中的规则,并不代表我们愚蠢……也许以前我没吃过亏,考虑事情太简单,或者索性说太骄傲自我,并没有考虑过别人在想什么。这次吃了大亏之后,多想了很多,当然不会再是你与无心神口中的傻子。” 一个真正的傻子也修不到晖阳后期,成不了一族圣女。 秦弈默然片刻,低声道:“姑娘,我们这件事当成一个误会过去如何?初绒我也还给你了,对你做的不雅之事你刚才也报复回来了……” 羽裳面无表情:“我的话并没有说完。在你的角度上,你会恨我。但在我的角度上,即使你恨我,我也要那么做。” 秦弈愕然。 “我若不抢你为夫,那就只能要么杀你,要么自裁。” “何必……” “我们是羽人族,不是君子族也不是你们彼岸者!”羽裳声音平静:“我想,自诩聪明的你,不会对一只鱼儿说岸上行走更舒服……那么也请你考虑羽人的思维。” 秦弈怔怔地看着她,一时竟无法反驳。 “也许是我霸道,你可以恨我。”羽裳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裳,大步出门:“我宁愿你恨我。” “来人,好生守着客人,不许他出门半步!” 有妹子怯怯地问:“圣女,不是说他是上宾吗?” “我说继续软禁,就是继续软禁!” “……是。” 很快传来羽裳振翅离去的声音。秦弈无语地看着门口,半晌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说恨也恨不起来,毕竟玩弄过人家,是心虚的。 说一句始乱终弃都没法驳。 流苏钻出戒指,在他面前飘啊飘。 秦弈没好气道:“现在怎么办?” 流苏道:“你没怪我玩弄她导致现在的结果?” “……有没有那事儿,区别不大,关键在初绒。她对初绒的重视胜过这事,反倒是我们对这个的重视胜过初绒,导致有点心虚……大家的关注重点不太一样。” 流苏道:“所以关键问题在于,你如何能不心虚?” “是啊。” “你如果可以更渣一点,就不心虚了。玩就玩了怎么了?” 秦弈叹了口气:“说这话没意义,棒棒。” “行吧。”流苏笑了一下:“别急,事情不是僵局,因为她只是圣女,上面还有族长和大祭司。你的龙凤呈祥之血摆着,还是能谈的,安心住两天,等她们本族来人吧。” 秦弈点点头,目前看来只能先等等了。 流苏悠悠道:“我倒是对这妹子好感加深了不少……‘我宁愿你恨我’,啧啧。” 秦弈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伸手一招,塌了了床自动恢复起来,他一头栽了下去,闷闷不言。 一旦有了男女情事,事情都会变得复杂,还是和岳夕姑娘那种相处模式舒服,狂饮高歌,心情旷达。 就在他这么想的时候,曦月坐在一处山巅,默默摆着签筹。 之前随意心算,卦象为“渐”,没有特定测算什么方面,于是只以最通用解,便是循序渐进,终能成功。是个吉卦。 此刻摆着签筹,她不算自己,特意算秦弈。 她一旦认真算起卦来,就不再是粗略的意了,会是化成极为清晰的指引影像,犹如看见对方的未来电影。然而众所周知,秦弈的算不了这么细,曦月早就领教过。 于是只能用另外的术法,旁敲侧击。 一根签筹飞起,化光绕于前,形成了金色的纹理。算是揭示秦弈下一步的状况。 “鸿渐于干,小子厉;有言,无咎。” 曦月叹了口气。 小子之厉,义无咎也。没什么问题,问题在于这依然是个渐卦。 渐:女归,吉,利贞。 “啧……”曦月牙疼般咂着嘴:“这人真是,怎么算都是女人。恭喜你虽有波折,还是必得羽裳归……然而在本座这儿,你就离明河更远了,哼。” 第五百八十八章 羽人族调研 这时候的秦弈感受到了第一股波……折。 “客人您不能出去……” 看着直挺挺地跪在他面前的几个羽人妹子,从上看下去一排的波涛摇曳,秦弈面无表情地浏览了一阵,慢慢倒退着回了房间。 人家都跪下了,不想让人家为难,还是算了。 之前秦弈觉得软禁就软禁也没啥,无非在房里一个打坐就过去了,修仙者怕什么软禁……最后还是发现,心理感觉不一样。 越是限制出行,就越想要出去,反倒静不下心来打坐了。 那些羽人妹子更悲剧,既是“与王平齐”的上宾,她们动武又不是,不拦又不行,最后只能直挺挺地跪着央求,倒搞得秦弈自己没了脾气。 流苏怂恿:“看她们这老实听话样,说不定你喊个侍寝她们都只能委屈巴巴地答应。” “喂……”秦弈拎着它:“一个羽裳还不够头疼的?你在想啥呢?” 流苏被他拎着也不生气,凌空盘着,笑嘻嘻道:“你想出去干嘛?” “也没什么,就是被关着心不宁。”秦弈道:“这寻木城也是个横贯千里的大城,羽人族这么点人,肯定不是此城主体,我们来都来了,见闻却只限于羽人,感觉白来了似的。” “……别的东西有什么好玩的,有羽人妹子好玩?桃花精你退化了?” “女人哪有游戏好玩……” “但你可以让女人陪你玩游戏啊。” “棒棒真聪明。” 两人随口开着玩笑,狗子趴在戒指里翻白眼。 这两个人的玩笑中透出的默契,一般人看不懂的,实际是秦弈想知道此城还有什么其他状况可供利用,说不定在谈判中用得上,流苏表示你可以直接问这些羽人妹子。 要不是狗子陪着他们朝夕相处了这么久,也看不懂他们这种看似无聊的玩笑其实在交流。 “那谁……”秦弈随手招呼离得最近的一个羽人妹子:“你来一下。” 羽人妹子看看左右姐妹们同情的目光,带着一脸慷慨就义的神情进了门。 “干嘛那副表情?我不是乖乖退回来了吗,没为难你们啊。” “你之前说过想吃我们。”羽人妹子抽着鼻子:“你不是好人。” “……”秦弈抚额:“你叫什么名字?” 羽人妹子不想说,偏过了脑袋。 这一族其实都很傲,说是古板不准确,该说都像骄傲的白天鹅。 她们有骄傲的资本,生而琴心,就是比一般族群强,而这十二个妹子很可能是羽裳这个圣女的近卫或者是辅祭的,修行一个个都很高,眼前这位就是晖阳一层。 这就是十二个晖阳,加上羽裳和那位老司祭,以及刚进城时看见的,光在这寻木城里的羽人族分部竟然就有这么多晖阳,比神州一个大宗门的晖阳还多。 整个羽人族呢? 这是非常可怕的实力,秦弈怀疑她们本部实力不会逊色于巫神宗,难怪是海中心禁地种族。 可她们清高,骄傲,强大,但又很不谙世事,恪守自己心中的规则做事。 她们这个样子,是很容易被利用的……秦弈觉得如果自己别有用心,都可以把这一族玩得团团转。最简单的就是借着娶羽裳,逐步攫取权力,只要能操作得当的话,让这支力量指哪打哪都不是问题。 当然他不会这么做,可难道就没有别人想过类似的事情? “算了你不说名字我也不强行问。”秦弈道:“问你一些你们羽人族与寻木城的问题可以吧?” 妹子硬邦邦道:“只要不涉及我们的隐秘,羽岚知无不言。” 秦弈:“” 你这名字不是自己说出来了吗? 流苏传音道:“这一族傻子至今没被人做成你说的热兵器,真是个奇迹。” 狗子道:“热兵器是什么,可以吃吗?” 流苏:“……可以。” 秦弈没理它们,正捏着太阳穴问羽岚:“你们是很少与其他人交流吗?” 羽岚道:“我们刚换来寻木城两三个月的,确实与别人交流很少。” “换防?” “不是,圣女刚刚继位没有多久,族长让她来接管寻木城与各族打交道事宜,说能锻炼。司祭是老人,辅助圣女熟悉事务,我们是随着圣女刚来不久的。” 这就对了,一切奇葩状况豁然开朗,包括羽裳在内,这都是一群来分部历练的新人,所以个个很天真,在此之前她们都生活在象牙塔里的。 可能就那个老司祭稍微正常点……虽然也有羽人的古板毛病,至少没这么天真。 “所以寻木城并不是羽人城吧?” “不是的,寻木城是很多族群混居地,还有妖族的。这城这么大……”羽岚张着双手比划了一下:“上百族呢!我们只是各族公推的秩序管理者之一。” “之一,还有其他的?” “有啊,姑获鸟就是,还有鬼车……” “都是带羽翼的族群吗?” “也不一定,也有别的,毕竟各族通婚已久,最后也没那么明确了。” 羽岚的交流倒是越来越顺畅,也没有之前小心翼翼的样子,似乎秦弈认真在咨询正事的感觉让她也放下了各种七上八下的小纠结。 结果秦弈目光就开始上上下下地打量她了。 羽岚后退半步,结结巴巴道:“看、看什么?” “我在想,既然你们各族通婚,为什么你们羽人族的血统看样子还是很纯洁,洁白的羽翼连一根杂色都没,也都是这么漂亮的小姑娘,没有男性。” “不知道啊,我们羽人族生而如此,不管和谁通婚都这样,所以也不愿意外嫁,自己结群而居。”羽岚定了定神,语气里不由自主地带着几分高傲:“实际上我们羽人族很久都没有和外族通婚了,只是饮母泉之水而繁衍……一般族群根本没有资格与我们通婚,跪着求我们招赘都未必正眼看他。” 就差没说你们这些低等种族了……言下之意如果圣女看上你,你应该感恩戴德地从了才对…… 秦弈目光带了几分不善,再度上上下下地打量她。 羽岚倒退一步,戒备地看着他。 “我要出去。”秦弈作势欲起。 “扑通”,羽岚跪了下来:“客人不要出去……” 秦弈舒服地坐了回去:“谁跪谁呢……” 羽岚:“……” 秦弈道:“也就是说你们通婚结亲未必纯看初绒,也有直接招赘的对吧?” “有,一般是为了联姻。”羽岚抽了抽鼻子:“但这里一样要设置羽绒关,比如几个求亲者一起去找初绒所在,谁找到就定下谁。而纯粹以天然之缘相结的,远古之后很少见了,一旦出现,都会特别重视吧。” 妹子说着,眼里也有了几分期待和向往的感觉,好像非常憧憬远古的那种天缘浪漫。 怪不得羽裳对这个重视得无以复加,在她心里与秦弈这个可以归类为纯粹的缘,确实是很神圣的一件事了……何况对方还未必是日常惯见的那些“低等种族”,而是有龙凤之意的,这就更加分了…… “行吧,感谢。”秦弈从戒指里夺过狗子抱在手里还没开始吃的一块糖,笑眯眯地塞给了羽岚:“赏你的,小妹妹。” 羽岚试着舔了一口,发现很好吃,便高兴地舔着糖走了。 万道仙宫吃宗做的东西,不管什么效果,起码好吃是铁定的。 狗子眼巴巴地抬头,又低头看着空荡荡的手心:“……” “你旁敲侧击地问我的亲卫一大堆姻亲事宜,是思量好怎么对付我了么?”屋外忽然传来羽裳的声音。 秦弈抬头,看着羽裳慢慢从门口进来,表情愈发清冷,像一只骄傲的天鹅。 秦弈再度觉得自己穿到了女主文里……不是指羽裳,是指自己。 霸道总裁囚禁着女主,每天来问一次:你从不从? 就是这味。 第五百八十九章 解法 看着变身霸道总裁的羽裳,秦弈总是很难想象刚刚前几天她还被自己绑在石柱上弄成那副德性。 但秦弈也知道,这样的羽裳,才是别人眼里的正常羽裳。 自己折腾过的那个才是例外。 本以为打碎的是圣洁,其实还有高傲。 秦弈知道,羽裳在自己面前绝对高傲不起来,因为她最狼狈、最不可对人言的模样早已在自己面前展露无遗,又怎么保持她的骄傲? 即使还有,也要将它继续打碎……否则这事很难了结。 他默不作声地起身上前,关上了门。 羽裳就站在他身边冷冷问:“关上门干什么?难道又想和我打一架?秦弈,你打赢了我也没有用,你跑不出去的。我再问你一次,你从不……” 秦弈不答,忽然伸手。 羽裳刚进门,秦弈过来关门,两人原地说话,本就站得近在咫尺。秦弈这么一伸手就揽住了羽裳的腰。 羽裳吃吃道:“你、你干什么?” “看,我并没有动用什么武修的实力,正正常常的伸手,以你的实力若要避开简直易如反掌,可你连想都没有想过,说明你很习惯和我的贴身接触。而且……”秦弈搂着她,附耳道:“你可能也在期待。” 羽裳挣扎:“我、我没有期待!我只是在走神!” 这话鬼都骗不过去,走神避不过偷袭也就罢了,不至于连普普通通的伸手都没点反应,即使不是有所期待,至少证明她对秦弈搂过来的事就毫无抗拒和敏感性。 秦弈轻抚她的腰肢,低声道:“你希望我答应结亲,这本就是最大的期待……” 羽裳怔了一怔,挣扎的力气都小了许多。 秦弈续道:“结亲之后,做的难道不是这些?” 羽裳刚要反驳,就被秦弈堵住了檀口。 亲热一次也是亲热,两次也是亲热,秦弈知道自己没有矫情的必要,解决眼下被她逼迫独占的问题才是第一位的。 羽裳瞪着眼睛,身躯却越来越软,很快就软软靠在门框上,慢慢闭上了眼睛,从清冷变成了柔若无骨。 流苏有些奇怪地在戒指里挠头。 它知道秦弈要解决问题,可这个举动的意义,没怎么看懂。 虽然经常吐槽秦弈的桃花,可流苏清楚秦弈确实不是好色的人,没道理这么馋,这么一搞岂不是把关系变得更黏糊?能解决什么问题? 亲吻良久,秦弈才离开少许,看着羽裳已经变得迷蒙一片的眼眸,低声道:“你瞒不了我的……莫说这种程度的亲热,即使我想如那天一样把你绑起来,你都抗拒不了我……因为你内心认了我。” 羽裳急促地喘息着,羞愤地推开他,一言不发地开门就跑。 羽人妹子护卫们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家圣女满面红霞地跑了,嘴角还有晶莹的水迹都没擦干呢…… 流苏奇怪地问秦弈:“你在干嘛?” “在做测试。” “测试?” “嗯……她不久还会来,再试试。” 流苏:“……” 秦弈说羽裳是“抗拒不了”,其实是给她留了点面子,没有直接说你食髓知味,想被那样。 可事实上秦弈已经很清楚了。她未必是想被捆绑羞辱,但对亲热一定有所期待,否则之前就不会看着绳索眼含媚意当对方是夫君时,那种耻辱也就不再是耻辱,反而能感受“舒服”…… 秦弈没有如她所愿,她很失望,反过来表现得更加霸道骄傲,维持着她圣女的颜面。 涉世未深的圣女,心思几乎被秦弈看尽。 之前临场一时没想清楚,可等她离开之后清净下来,很快就想得明明白白。十三年桃花,数不尽的修罗场,可不是白混的…… 只是也不能完全断定,故需测试。 几个时辰后,黄昏。 羽裳整理情绪,自以为已经心如平湖,又板着脸闯进了客房。 一炷香后,护卫妹子们呆愣愣地看着圣女又满面通红地跑了,有人眼尖,还看见圣女脖子上都有红红的吻痕。 流苏看神仙一样看着秦弈,秦弈躺在床上看天花板。 一夜无话。 次日天刚蒙蒙亮,羽裳又来了。 一炷香后,护卫妹子们看着圣女衣衫不整地离开,已经面无表情。 秦弈也在跟流苏说:“棒棒,听过猎人打熊的段子么……” 流苏没听过,也不想听,神色怪异地问:“可是……这能解决什么问题?你也没真吃了她,倒是绳艺越发长进了……” 狗子举手:“我觉得他就是为了锻炼绳艺,哦,还有手艺。你是不是只会用手?” 外面妹子们的声音有一句没一句地传来:“圣女这是来逼迫对方从命的,还是来……那啥的?” “我听妈妈说,这种事是一晚上的,为什么他们这么快,都不过一炷香?” “因为这贵客中看不中用?” 流苏神色沉痛地拍拍秦弈的肩膀。 内内外外,风评毁完了。 “……”秦弈很没面子地抚额:“我今晚和她好好谈谈吧。” ………… 当夜。 羽裳板着脸在护卫妹子们的注视下踹开了秦弈的门。 门一关,妹子们的视线一阻,秦弈站在羽裳面前,她就下意识地把手负后,跟自觉被拷了一样。 旋即醒觉过来,又愤然放开,怒道:“秦弈,你不停羞辱我,就是你的手段?” “其实……我并不需要对你用什么手段。”秦弈道:“我只是在了解你。” 羽裳大怒:“你这是在了解我?” 流苏也暗道这是在了解人家的敏那个感带吧…… 秦弈摇了摇头:“我看似被软禁,实际根本就没有困境。面对一个真心想要和我结亲的人,我为什么要对付她?” 羽裳道:“但我会让你休妻,你抗拒的难道不是这个?” “嗯……”秦弈问道:“你骂过我始乱终弃,可见你厌憎这样的事,那么你为什么要逼我做出这样的事?” 羽裳道:“羽人向来只接受入赘,可没接受过带着一支队伍入驻的!” 秦弈失笑,这个比喻还挺萌。 他想了想,还是道:“我若弃了其他妻子,早晚有一天也会这么对你,你真的希望得到一个这样的夫君?” 羽裳默然半晌,低声回应:“我会看着你。” “所以你得到的是一个日夜防备的囚徒,还是恩爱夫婿?” 羽裳再度沉默,良久才坚决道:“那也是得到。” “问了羽岚,我心中大致有数了。”秦弈道:“你们这种入赘规矩,在远古并没有。因为远古龙凤满地走,远古人族血脉也很厉害,别说生而琴心了,生而腾云晖阳的都不少见,你们并没有什么优越感。因此才会有藏个初绒在某地,等待别人意外获取的天缘。后来这种事少了,只是因为你们现在看不上现在的其他种族而已,可实际上你们都很期待这远古的浪漫。” 羽裳微微抬头,淡淡道:“你说得对。但很可惜你不是……” 秦弈也不和她驳自己有没有远古血脉的事情,笑了笑道:“乘黄是我的妻子,蛇是我的妹妹,她们的血脉比你们只高不低,也没见她们如你们这般自以为是。” 羽裳怔了怔,失声道:“怎么可能!” 流苏终于明白秦弈从头到尾在干啥了。 他的目的性很明确,就是打破她的骄傲,从身到心,从各个角度,各种意义上…… 全面让她收起翅膀。 这确实是最精准的解法。 第五百九十章 我既乱了,就不会弃 “为什么不可能?我都身具龙血,难道你们真以为其他神兽血脉已经灭绝了?”秦弈道:“你仔细看看我的衣服。” 羽裳颤着手,认真分辨了一下秦弈的衣料。 之前肉搏了很久,她早就感觉到秦弈的法衣有浓重的妖气,但非常杂乱,料想就是猎取了一些妖怪杂合而成的东西,不足为奇。 眼下细细分辨,终于感到了特异。 这不是普通的“杂乱”,不是“猎取了一些”……这里起码有上千种类的妖血和各处重要皮毛,几乎是采集了万妖之精华凝成的一件顶级法衣,各种特异并存、几乎没有短板的乾元级法宝…… 怪不得他的实力远强于表面修行,这件衣服也有极大的功劳,一直无赫赫之功地在给他提供各类加持与防护。 最关键的是,细细分辨之下,这万千妖类气息之中有着明显的乘黄与螣蛇之意,不仅同样有它们的血、还额外有乘黄腹绒与螣蛇之鳞! 绝对不是假的……这要么就是猎杀而得,要么根本就是至亲才可能有的待遇。猎杀这么多种妖物,不太可能,那就只可能是至亲。 “她们一直在默默守护着我,不管我到了哪里,她们都在。”秦弈低头看着法衣,眼神温柔:“你让我抛弃她们?” 羽裳默然不语。 秦弈话锋一转,又继续展开打击:“程程……也就是乘黄,她生下来什么实力我不知道,但她生而为王,总不会是从启灵期开始。当妖族地脉归复,她也突飞猛进,这些年长期闭关于鲲鹏紫府,非比常规修行。我怀疑她现在可能已经进阶妖皇境了,也就是乾元。” 羽裳看着万妖法衣,不知道在想什么。秦弈的话语中凸显了一种外人难知的熟稔,妖族地脉、鲲鹏紫府,与她们的远古典籍只言片语的记载暗合,绝对不是编造出来的东西。 乘黄确实是他的妻子…… 秦弈又道:“而当初螣蛇一觉醒就是化形期,并且升级跟发疯一样快……我秦弈多少造化,经历多少生死,修行十几年便从凤初到晖阳,连这速度也就跟这臭丫头趴着睡觉升级差不多。”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你……五百年,晖阳后期?呵呵。” 羽裳的心思好不容易从乘黄身上抽离,不可置信地抬头:“你……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哪句?呵呵?” “你修行了几年?” “十三年多些吧。”秦弈轻描淡写。 羽裳呆若木鸡。 秦弈锻骨大成突破归腑之后,他的骨龄已经看不出来了,羽裳从没想过这个看似年轻的男人……居然真只有这么年轻。 便是她生而琴心,修行十三年后……还是琴心。 可这个人类已经晖阳三层! 若是对别人,她还可以说自己是仙武双修,多花时间不稀奇……可这男人也是仙武双修,并且似乎比她结合得还更完美,从他实际战力就可以看出来,并没有比自己弱多少。 那她到底在他面前骄傲个什么? 羽裳觉得世界观遭到了严重冲击,不仅世上还有乘黄有螣蛇,而且还有这种恐怖的人类? 他们还是一家子。 凭什么让这样的人物入赘?没睡醒吗? 秦弈终于再度伸手,抚着她的面颊,低声道:“如果说我有困境的话……那么我的困境是,你既真心和我结缘,我不想伤了你。” 羽裳怔怔地看着他,强自凝起的清冷骄傲都散得一干二净,有些虚弱地道:“你……说了这么多……是不是不想要我,觉得我讨厌?” “不是。”秦弈轻轻摇头:“你知道,我的战力不仅是我自己。我有棒棒,有狗子,它们都比我厉害。而羽岚她们又根本不敢对我动手,这种看守形同虚设,如果我要走早就走了,你又怎么软禁得住我……可能你会说,我是有求于你,自己不走,但是羽裳,那真不是唯一的理由。” 羽裳低声道:“那……还有什么理由?” “是因为,我既乱了,就不会弃。” 羽裳有些茫然的眼眸渐渐恢复了些许神采,目光粼粼地看着他的眼睛。 秦弈捧着她的面庞,低头一吻:“你我原先可能没有什么感情基础……你只是遵循了初绒之缘,我可能只是贪……但我们可以从现在开始,没有之前的误会争斗,没有那些种族区分,没有什么教条规矩,只是秦弈和羽裳。” 羽裳彻底软成了一滩水,靠在他肩头。俏脸上竟有了几分首次出现的甜意,过了好久才轻轻“嗯”了一声。 秦弈附耳道:“今晚我们……” 羽裳脸上又飞起一抹嫣红,低声道:“我是族中圣女,虽不禁嫁娶,但在族中证婚之前,不能提前……那个的,否则将成笑柄。你……你想要的话,可以像之前那样。” 说着很主动地束手等绑,还闭上了眼睛。 秦弈却没做什么,继续附耳低言:“这两天都是我做坏事,你看似羞恼,还不是你舒服去了?” 羽裳面红似血,这次却没有否认。 秦弈道:“这才不公平呢,你不该对我做什么?” 羽裳有些气恼:“那天你都没反应。” 秦弈失笑:“只是你不知道重点……我教你?” 羽裳好奇地睁开了眼睛,任由纤手被秦弈引导着,寻找重点…… 不知过了多久,室内烛光摇曳,昏暗的烛火之中依稀可见秦弈坐在床沿,高傲的羽人在面前跪伏着修长的身躯,不知道在干什么……洁白的羽翼随着动作一上一下地轻轻抖动着,就像堕入人间的天使。 戒指里狗子抱着一块糕目瞪口呆,半天都忘了吃。 流苏抱着手臂面无表情。 桃花精恐怖如斯! 流苏转头看桌上的檀香。 嗯,香灭了。 这次总算不是一炷香了,不仅不是一炷香,说不定要一晚上。 这厮也是拼了。 流苏倒也知道,秦弈这番举措虽然不能说没有算计和功利,但根本原因还是他那句话“我既乱了,就不会弃”。 虽然起因“乱”了人家的好像是它流苏……它脑补了好一阵子,终于必须丧气地承认,如果这事让自己操作,不一路打出去就不错了……根本不可能有这样的结果。 ———— ps:写一章举报一章,写一章举报一章。有的人就像阴沟里的蛆虫一样。想用这种手段弄得我精疲力尽写不下去,那你会失望的,你全家死了我都不会死。 ps2:今晚有加更,会超过12点,大家不用等,明天看。 第五百九十一章 当侍为天(月票2000加更) 这一夜羽裳果然在秦弈屋里再也没出来。 外面的妹子们面面相觑,心里都有些忧虑。 之前玩笑口嗨,大家心里倒也知道圣女拎得清,不至于和人真的发生关系,就当她在玩男人就得了。虽不合羽人的教条,可下属们也不敢非议圣女嘛。 但这回留宿一夜了诶……状况可就不一样了…… 眼下还有别人提亲呢,要是发现圣女居然都已为人妇了,羽人族的脸都要丢遍全大荒了诶…… 妹子们心中忐忑不安,其实秦弈和羽裳并没做什么…… 唔……在她们忧虑的那种意义上确实没做什么。 他们修炼到现在的程度,基本可以不睡觉,但想睡觉就能睡觉,如同师姐的爱好。秦弈拥着羽裳,低声道:“若说从现在开始,只是秦弈和羽裳,那么……一起相拥而眠,一起睁眼洗漱,那便是你我开始的第一天。” 羽裳靠在他的肩窝里,感受着他平稳的心跳和呼吸,怔怔看着他闭目的侧脸。 这确实是……她们心中远古的浪漫,被唤醒了的感觉。 在这几万年,很少有了……要么独自一生,饮水繁衍;要么作为某种政治联姻的意味,招赘夫婿。事实上这都不是羽人的期待,保留了几万年却很少再动用的初绒之缘,才是她们对男女邂逅最美的梦想。 羽人们并不知道那种邂逅之后将会发生什么,是相处不合天天吵架呢,还是被弃如敝履以泪洗面。古老的传说里没有这些,只有美好的歌谣。传到如今,那就只余迷信的教条,该是那样就是那样,没有为什么。 这一刻羽裳才隐隐感觉到远古先祖的感受,为的不是那一刻的邂逅,而是因缘而遇,当为良人,在浪漫相遇之后两情相悦的美好期待。 而不是为了一个教条,为了相遇而相遇。 与秦弈的邂逅绝称不上美好,就在今天还在被他羞辱……而这一刻相拥而眠的感觉,真让她隐隐体会到了那种意味。 就像他说“从这一刻开始,只有秦弈和羽裳”的时候,那一刹的砰然心动,在此刻加深加重。 她看着秦弈的侧脸很久很久,终于慢慢闭上了眼睛。 ………… 羽裳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睡觉了,就连睡觉的感觉都让她觉得新奇。 睁开眼时,自己依然靠在秦弈肩窝里,两人身上暖暖。秦弈正在看她,目光也暖暖。 羽裳心里有种说不清的感觉洋溢开,连羽毛都变得发软。 她慢慢离开他的肩窝,跪伏在边上,行了一个大礼:“夫君。” 秦弈倒被这个表现弄愣了:“为啥要跪?” 羽裳低声道:“这是我们的礼仪,夫君不用惊讶推拒,当寻常事可也。” 秦弈更愣了:“你们招赘夫婿也这样的?” “他们并不是真正的夫君,只是个繁衍工具,或是联姻桥梁而已,受不得此仪。”羽裳认真道:“羽人对自己真正的夫君,当侍为天。” 秦弈挠了挠头,暗道你真不是之前被调教成这样的吗?可看态度似乎不像。 羽裳道:“羽人侍奉龙凤,奉为神祗,万载不移,忠贞至今。而别族不是龙凤,即为草芥。我们的骄傲,是因为他们不是我们侍奉的人。” 秦弈懂了。 其实羽人本不是一个非常顶尖的族群,她们理论只是侍卫,或者侍神,侍奉龙凤之属的。正如凡人里,羽林禁卫地位也特别高,也特别骄傲,但他们对皇帝的态度显然不同。 这种骄傲分人的,只要你真正得到了她们的认可,那她们就会以最认真的态度侍奉着你,忠贞且虔诚。 光是武力征服大约不够,需要心甘情愿才行。 秦弈觉得好像征服得太容易了点?其实就是调教了几天,也没做啥…… 果然就见羽裳起身离床,低声道:“羽裳心中愿意认,故而施礼,只是表明态度……但羽裳说了不算,族中未能认可,那也便只能是羽裳私下为仪。在外……你只是客人。” 秦弈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你们羽人族的古古板板真的多。” “这倒不纯粹是我们古板所致。”羽裳道:“我们是一个族群,需要考虑的事情很多,内内外外。换了别族公主,也无法自己私定终身说了算。” 秦弈听这个意思,忽然问道:“你其实原本承担了某种联姻的任务吧。” 羽裳脸色微红,低声道:“是。你知道吗,这两天我急着来这里好几次,你以为我是来逼迫你,其实……” 流苏很想说他没有以为你来逼迫他,他以为你自己食髓知味,有意来送的。 羽裳当然听不见流苏的吐槽,续道:“是因为有其他族群向我提亲,我急着想让你有个表态。” 秦弈倒是早就猜过这种情况了,问羽岚的时候心里就有数。 圣女之类的,说是个领导,是二把手三把手之类,其实往往都有较特殊的政治意味,要么就是侍奉神灵,那么就是联姻工具。让羽裳来接手寻木城的时候,族中应该就有考虑过某种联姻方案,更完善地把控寻木城。 羽裳果然道:“秦弈,族中虽认你是贵客,但不知你我关系。若别族少主入赘于我,族中接受此议的可能性是很大的,毕竟这有利于我们统治掌控整个寻木城。” 见秦弈沉吟不语,羽裳试着道:“你……是不是生我的气?” “没有。”秦弈醒过神,笑道:“你急着来逼迫我,其实是心属于我,我为什么要生气。” “呸。”羽裳脸红红地啐了一口:“那时候谁、谁心属于你了!我只是告诉你,你若看不上,我就跟别人去了。” 秦弈瞪着她。 羽裳定定地对视着,好久才低声道:“如果我先告诉你这件事情,你才说那番话,那就是虚伪,有意赚我。可你在知道这件事之前就那么说……我、我很高兴。我不会去跟别人的,你别生气。” 说到最后,竟有了点小心翼翼,似乎秦弈瞪眼真的让她心中忐忑不安。 真有以夫为天的感觉了。 秦弈忽然一笑:“你们心思单纯却又骄傲,太容易被利用。我早就觉得可能会有这种事发生,不是我马后炮,真是来寻木城当天我就这么觉得了……如今听你这么说,我所料不差,感觉好像主角光环又要发作了……” 羽裳一时不解:“这是何意?” “就是……好像要为你们排忧解难,最终抱得美人归的样子。” 羽裳摇摇头:“并无忧难。” “那可未必。”秦弈不置可否,只是问道:“有几族提亲?” “有三族。族中会考虑最优选。” “那今天开始有四族了。”秦弈叉腰:“神州人族秦弈,正式向羽人族提亲,求娶圣女羽裳。” 羽裳心中极为欣喜,面上又故意道:“羽裳知你很厉害,可在寻木城有什么优势?按规矩你连提亲的资格都没有。” “我的优势就是……”秦弈又抱了过去:“圣女本人。” 羽裳吃吃地笑。 别人是来入赘的,在低处。圣女本人是考核者,至少也是半个出卷人。她一旦作起弊来,还有别人什么事儿? 两人没再多说这个话题,很快拥吻在一起。 “秦弈……我忽然觉得,我连一刻都不想出去了……” “那就不出去。”秦弈坐在桌边,把她抱在腿上,拎起桌上羽人妹子们供奉的果子,喂了她一口:“来,一起吃早餐。” 外面的妹子们发现,圣女不仅是一夜没出来,连第二天早上都不出来了。 妹子们面面相觑,这怎么行啊,圣女在族中是有事要处理的啊! 流苏笼着手,对两眼圈圈的狗子道:“君王不早朝这种事情,基本操作。” 狗子无力吐槽,暗自翻了个白眼,怎么听起来你还挺得意似的…… 第五百九十二章 斗笠人 当羽裳离开客院,已是中午。 迎着换班的妹子们古怪的目光,羽裳神情清冷,淡淡道:“与贵客彻夜长谈,解了些误会。即日起不再软禁,他若要出门,你们替他向导,做好护卫,不可怠慢。” “是。”纯真的羽人妹子们居然信了,不由为自己之前对圣女的怀疑深感羞愧,就知道圣女不是那么拎不清的人嘛! 羽裳目不斜视:“族长何时抵达?” “不是族长……大祭司今晚就到。” “咦?”羽裳有些惊奇:“我的提亲,如何会是大祭司来?” “因为屋中贵客的缘故,大祭司想亲自看看。” “唔……”羽裳慢慢走向主殿,一路思量。 族长是她母亲,虽然是喝水生出来的,而且天天板着脸为了族群之事胜过亲情……反正她要撒个娇,总是好说话点。大祭司的话那就死板得多了,要在选亲之事上作弊就多了不少困难。 但大祭司来也不是完全没好处。 族长更注重族群的利弊,会更从实际出发,秦弈在此毫无根基反而优势不大;而大祭司更认龙神凤神的启示,秦弈的血统很是离奇,说不定有另类的优势。 只希望秦弈的血脉真有乾坤。 在屋中腻了这么久,双方除了交换口水当然还交换了正事儿。 羽裳当然也问了秦弈的状况,头疼的是秦弈自己都不知道他血中的凤意是哪来的。 其实这个比龙血更重要——正如流苏和饕餮所言,她们羽人族原先追随的是凤皇。当初这类羽翼之族大部分如此,其中羽人族是最“近卫”的一支,关系极为亲密。 只是当初远古之战中,凤族不知道出了什么状况,未曾回应她们的祈祷,导致她们差点灭族。倒是神龙亲自出手帮了一把,羽人族才得以留存,因此供奉龙神,又在龙神陨落后辅佐它的血脉后人。 没错,海中心真正的统治者是龙九子。不是龙族,现世没再见过有龙了……而是霸下狴犴这群变异货,结阵居于深海。 不过它们也没有强到个个无相的程度,具体如何,羽裳也不太清楚。 但不管怎么说,宫主徐不疑他们想要过去,那是显然搞不过的,成为深海禁区也是可以想象的事了。 而羽人族辅佐它们只是报恩,她们的真命主其实还是凤。 羽人族并不憎恨“背弃”了她们的凤皇,尤其是后来发现凤族烟消云散,大家更加觉得当初不是凤皇不救,只是出了状况,不能怪它。因此也没有与凤族斩断关联,依然遥奉。 这里也可以看出羽人族的忠贞与死板。当初就没回应你们,几万年下来又没有一丝音信,依然奉为主神,不离不弃。无怪乎流苏会说,如果她们是敌人会头疼,但如果得她们为臣属,会是一件幸事。 更为有趣的是,龙凤当初是闹翻了的,而不是人们认为的龙凤呈祥。所以神龙之物感应到凤意,有强烈的敌意和排斥。可对应在羽人族这儿,却很是欣喜,她们显然很希望龙凤和睦。 因此兼具龙凤之意的秦弈,自然会被羽人当作上宾,尊敬程度高到与王平齐。并且大祭司会特意赶来看看他什么情况。 一切始末如此,很是简单。 对应羽人的事情本来就没多复杂,她们的行事有非常明确的板眼,很少绕来绕去的事情。再多绕点儿,就会如当初羽裳一样被流苏绕得逻辑都快崩了。 可惜秦弈的“含赵量”太稀薄,所以不可能有号令羽人的权力,只是尊敬程度高。使唤妹子们打杂倒是没问题,跪你一跪也不是问题,要更多就不太行了……流苏脑补的侍寝并不可能。 秦弈来了寻木城三天,终于踏出了房门第一步。 十二羽人妹子自己都属于高层,自有正事要做,可不是没事干一股脑儿守着他的小丫鬟。此番出来秦弈也只带了唯一知道名字的羽岚做向导,游览这个新奇的城市。 这是一个长条形的城市,长达千里,由于居民都会飞,所以来回倒也不算太远。羽人的住处就在长条的正中,出门不远就是城主大殿。羽裳算是“代城主”的性质,只是没有大权独揽,而是与好几个族群代表共同管理这座城市。 换句话说这一走出来就是市中心最繁华地带。 秦弈的第一个惊叹是,鸟真多啊…… 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居民都是有双翼的,大部分是羽翼,也有小部分是蝠翼,各色都有,如羽人族这般纯白的羽翼极少。 这些有双翼的生物,有些是如羽人族这类的上古种族,也有些是鸟类的妖族化形而成。 羽人族这类,如果以现时的眼光标准,可以说她们属于人族,生而人形,并非妖物变化之属。就像那些贯胸人,他们也是人族。只是人种差异,而不是人妖差异。 而在她们自己眼中,人与妖是没有差别的,都是上古万族,她们也是其中之一。因此城中人妖混居,一点违和感都没有……秦弈看着颇有些感叹,在裂谷妖城里最蛋疼的事情,在这里根本就不是事。 天下之大,不都走走,怎么见识? 而除了主流长翅膀的之外,同样也有没翅膀的,他秦弈走在其中也不违和。 “羽岚。” “在。”妹子没有了舔糖吃的萌样,一直按着腰间月刃肃立在他身后,亦步亦趋,警惕四周,从呆萌妹子秒变最称职的护卫。 秦弈指了指侧方路过的一群斗笠遮背的人:“他们是谁?” 羽岚话不多说,简单道:“姑获鸟。” “这有翅膀的是姑获鸟,我猜得到。”秦弈指着其中混迹的一些没翅膀的:“那些没翅膀,也斗笠遮背,和他们混一起的又是谁?” 羽岚眼睛直了直,回答得铿锵有力:“不知道。” 秦弈无语地斜睨着她。 “正如我随你出门一样,别人也不会知道和我走在一起的你是谁。”羽岚理直气壮:“那我为什么要知道姑获鸟带的是谁?可能他们都喜欢戴斗笠,是朋友吧?” 秦弈:“……” 羽岚还反问了句:“是不是很有道理?” “是……”秦弈切齿:“这一族是向你家圣女提亲之族,你告诉我不知道他们带着谁!” 羽岚眼睛眨巴眨巴:“那是你担忧的事。对我们来说,圣女娶了谁有区别吗?说不定他们比你还好一点……” 秦弈大怒:“你糖没了。” 羽岚立刻弯腰,两只翅膀一扇一扇:“我错了……其实是我们自己也刚来寻木城不久,一些事并不太清楚啦……” 秦弈好笑地打量她一眼:“喂,之前那糖,你吃了什么效果?” 羽岚做贼般左右看看:“我感觉吃了之后,这里大了一点点。” 秦弈发愣地看着她胸口,忽然揪出了狗子:“那种糖还有吗?” 狗子痴呆:“早吃完了。” “青君知道了会打死你的。”秦弈果断甩锅:“我事先不知此效,不是我的错……” 狗子:“……说得我知道似的,我也没胸啊。” “算了。”秦弈摸出一块灵石递给羽岚:“去买糖吃。” 羽岚眼睛一亮,却很快摇头:“我要护卫你。” “得了,你自己的城池。”秦弈倒是很尊重她们这种精神,柔声道:“是我遣你去买的。” 羽岚心中一松,兴高采烈地去了。 秦弈看着她的背影,摇头失笑。 或许她们年纪都几百岁了,却都只是在海中那类禁地修行、没怎么见过繁华的小姑娘。 “兄台好福气。”很和煦的男声从身边传来:“莫非是那位漂亮的羽人姑娘之婿?” 秦弈转过头,见到一张老实巴交诚恳的脸,正露着亲切的笑容。 不是别人,正是秦弈刚刚觉得好奇的,和姑获鸟在一起的,斗笠遮背却没有翅膀的人。 第五百九十三章 姑获鸟 这人…… 他的面容很和蔼,表情很老实,笑容很亲切,声音都透着诚恳与温和,是那种很容易博得别人好感的类型。 如果在其他时候,秦弈可能也会很乐意和这样的人交际,他自己也是个很容易和打人达成一片的人。 可现在这个时候…… 这有九成九是情敌,或者情敌的幕僚一类,那就哼哼。 心念电转,秦弈脸上也带上了热情和煦的笑容:“能在这里遇上没有翅膀的人,真是个缘分。” 那人笑道:“这里没翅膀的人确实不多……兄台是从海里来?” 句句在问是不是羽人族赘婿……倒也正常,一般人都会有这种猜测吧。秦弈心中转了转,笑道:“正是刚从海里来,哎呀,岸上真是好风光,开了眼界。” “海中陆离,碧空如洗,景色才好。”那人笑道:“兄台这只是少见都市繁华,其实见多了还是觉得海中滋味更佳。” 秦弈便道:“那阁下从何处来?” “乡野小地方,来投亲的。”那人拱手道:“在下顾双林,兄台如何称呼?” “在下齐武……姑获鸟族都姓顾吗?” “呃……那倒不是,我们不是姑获鸟,是远亲。” “夏获鸟?” “啊哈哈秦兄就当我们是姑获鸟万年来退化了翅膀的吧。”顾双林笑得很爽朗:“其实现在很多种族都不复当年模样了。” “这倒也是。”秦弈瞥见羽岚卖了两根棒棒糖回来,便笑道:“我夫人回来了,不和兄台多聊,有缘再会。” “齐兄稍等。”顾双林急促道:“不瞒齐兄,在下对羽人姑娘极为仰慕,齐兄既然成功入赘,当知一些她们的喜好详细,若能指点一二,必有所报。” “哦?”秦弈似笑非笑:“这种情报可值钱了,你能给我什么?” 顾双林犹豫片刻:“晖阳级法宝,如何?” “血本啊。”秦弈露出心动之色,继而犹豫道:“可惜我怕老婆,不敢乱说。” 说话间,羽岚已经到了身边,俏生生递过一根棒棒糖:“呐,给你也买了一根。” 秦弈点头哈腰地接过:“谢谢夫人。” 羽岚直了眼睛:“你……” 秦弈背对顾双林,冲着羽岚眨了眨眼。 羽岚倒也不傻,立刻抬头“哼”了一声,清冷道:“看你侍奉得好,养狗也要给根骨头。” 这都不需要演技,完全本色发挥。 秦弈巴结:“是是是,夫人对我好。” 羽岚“哼”了一声,眼睛斜斜瞥过顾双林:“不要和不认识的人多说话,走。” “是。”秦弈略弯着腰,跟在她身后走了。 顾双林始终带着和煦的笑容,甚至还有点羡慕的样子,目送他们离开。流苏偷偷神识观察他的表情,便是秦弈离开了很远,顾双林的表情都没有变化,看似真的很羡慕。 流苏便跟秦弈悄悄说了,秦弈奇道:“真是羡慕这种赘婿生活吗?” “这你就不知道了。”羽岚高傲地翘着小脑袋:“我们羽人族又强大又漂亮,多少人想舔我们的鞋子都没资格。” 秦弈斜睨着她,想吓唬她一下又怕被顾双林看出端倪,只好憋着气小厮一样跟着她后面屁颠颠地继续走。 羽岚心中极爽,浑然忘了回家可能要遭殃。 “算了,本来打算逛逛寻木城的,如今好像是被人盯上了,演戏逛街太麻烦。”秦弈叹了口气:“其实也算个收获……回去蹲着吧,我觉得他还会找我。” 羽岚转头看了看身后,大家拐过街角,顾双林早已看不见。她颇有些依依不舍,能在这个气人的秦弈面前颐指气使的短暂快乐一去不复返了…… 直到秦弈羽岚都回了羽人驻地,那边顾双林还是笑容和煦,仿佛固定了似的。 一只有翅膀的姑获鸟凑了过来:“如何?” 顾双林道:“是不是真正甘心奴相,其实是很好分辨的。此人看似点头哈腰,实际有傲骨,心中必不甘被一个羽人小娘皮踩在脑袋上。” “也就是说,此人可为我们所用?” “只要他有所求……比如想要摆脱这种地位,一振夫纲的话……那就可以入你我掌中。”顾双林有些困惑地抬头想了好一阵子:“不过这齐武的名字,哪里听过……” “重名多了去了。”那姑获鸟倒是没觉得这有啥,便道:“既是此人可用,找机会再接触一二?” 顾双林神思不属地“嗯”了一声。 那姑获鸟露出期待的笑容:“其实换了我啊,还真甘愿,羽人这么漂亮……听说羽裳更是倾国倾城……若非另有所求,换了一般时候,真让我入赘舔鞋子倒也不是不可以啊……” 顾双林一直和煦的表情终于有了波动,忍着翻了个白眼。 流苏收回神识,笼着手道:“舔狗是真的牛逼。” 狗子眼巴巴地看着它,不知所措。 秦弈也觉得舔狗是真的牛逼,明显在有所图的情况下,居然还能说出“真的甘愿”这种话来…… 话说回来了,自己的演技还是不过关啊,被人一眼就看出不是真正甘心……不过恰好错有错着,偏偏这样反倒让对方认为自己是个可以争取的对象,也是让人哭笑不得。 那边羽裳接待了一位气息强劲的老羽人。 羽人族大祭司。 羽人都是仙武双修,不过主攻方向略有差异,羽裳这类的主武修,祭司方向的主仙道,这位大祭司是明显的乾元中期水准,接近后期了,非常强大。 羽裳行了一礼:“见过大祭司。” 虽然修行有极大差距,可大祭司对羽裳倒也不板脸,这种地位上没有很显著的上下了,大家要互相尊重。 只是公事公办的神情还是很明显:“圣女安好。” 羽裳也公事公办脸:“这次数家提亲,本待族长来拿个章程。大祭司既来,不知如何看待?” “数家?”大祭司有些奇怪,羽人族一是一二是二,三家提亲就是三家,这数家是什么意思? “嗯……因为还有一家报名,需要大祭司过一下。暂不确定,只能说数家。” “还有一家?”大祭司奇道:“哪家?” “神州人族。” 大祭司一挥手:“没他们的份。” “份”字才发了半音,就听羽裳板着脸打断:“正是龙凤呈祥,与王平齐的贵客。” 大祭司的手顿在半空,半晌才道:“先带我去看看他。” 两人到了秦弈的院子,第一眼就看见秦弈和羽岚从另一边过来,似乎刚逛街回来的样子。刚进了院子,秦弈就去抢羽岚手里的棒棒糖:“让你说养狗也要给骨头,你糖没了!” 羽岚奋力争夺:“就当这话是说我的,呜呜呜……你是坏人……” “……”大祭司抽抽嘴角,转头看着羽裳:“你确定……这和小孩子抢糖吃的男人,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了?” 羽裳眼睛亮晶晶的:“可你不觉得,他好可爱吗?” 狗子在戒指里吐槽:“舔狗是真的牛逼。” ———— ps:感谢覆盆子酸奶怒上白银,感谢给我买腰带上盟,加上昨天cd的,一晃眼欠12更了…… 不过今天也暂时加不了更,临时有个兄弟从外地回来,得陪他喝个酒保个健。明天开始还更。emmm,不知道这辈子还得完不……商量下能打折不? 第五百九十四章 羽人禁忌 秦弈很快发现羽裳和另一个老羽人站得远远的看他欺负小丫鬟,立马干咳两声,连自己那根棒棒糖都塞到了羽岚手里,一脸正经地迎了过去:“见过圣女……这位是……” 羽岚抱着两根棒棒糖一溜烟跑了。 “这位是我族大祭司。”羽裳清冷着脸,淡淡道:“你若要参与这次提亲,需得大祭司点头。记住,只是有提亲的资格,不代表你就可以对我有非分之想!” 说完冷哼一声,直接走了。 秦弈心中暗道谁说羽人族都是小古板,演起戏来一个比一个能演好不好? 虽然都是本色出演…… 院外瞬间就只剩秦弈和大祭司面面相觑。 秦弈发现羽人也是会老的。 可见这与种族无关,只与修行有关。和人类一样,在未达腾云之前,依然会苍老,只是速度比较慢,大约几百年和凡人的六七十年差不多。在腾云期的过程中,身躯逐步能量化,外表才开始定格不老。 当然也不能证明老来才腾云就是资质很差没前途。有的人前期修炼慢,或者很晚才开始修行,后来摸到门径大器晚成,很正常。有的人初期惊才绝艳,到了某个关卡一辈子突破不过去,也很正常。 所以修行界也是一大堆老头老妪的样子,可不代表他们弱。 其实他们修行到这种地步,是可以自己运功改善外貌的了,只不过绝大部分修士到了这种境界就不会去自欺欺人了,该是怎样就是怎样。只有走合欢途径的妖女才会故意把自己弄得很年轻…… 之前脑补的羽人族全族都是漂亮妹子,并不存在。 心中瞎转着发散念头,秦弈面上还是很有礼貌地行了一礼:“秦弈见过大祭司。” 大祭司倒也还了一礼,对秦弈的态度倒比之前瞎搞的羽裳更正式和尊重。 确实是“与王平齐”的贵客,不是随便说说。 “贵客的龙血,来自彼岸?” “是。” “神龙依然有后?彼岸尚有龙族?” “唔……这个问题有点复杂。不是我想用这种事做要挟,但确实不能传给外人知晓。羽人族也未必希望惹得赐血那位不高兴,当理解我的苦衷。” 大祭司知道他要强调“不是要挟”的含义——不能传给外人,当然自己老婆可以。这种意味确实容易被人当成是要挟,这秦弈肯这么明说,还算老实。 大祭司更多了几分好感,便道:“我们也不是一定要知晓来龙去脉,毕竟我们根本去不了彼岸,知道了也没用。只是既然有了相关消息,当然想要打探一二。若是那位不希望传播,我们便不问。” 秦弈笑了起来:“羽人族其实不难交流嘛。” 大祭司微微一笑:“有古板的种族,却不会有经历成千上万年依然一根筋的生物。” 秦弈拱手:“此言颇有意味,小子受教。” 大祭司打量他片刻:“你倒也不像个和小丫头抢糖吃的。” 秦弈面红耳赤:“童心,童心……” 大祭司不置可否,又问道:“羽裳说,贵客想去建木?” “是。” “若是想去建木,你想娶羽裳也没意义,我们自己都近不得建木。若只是想去海中心范围,无需娶羽裳,我们现在就可以带你去。” “前辈误会了。”秦弈认真拱了拱手:“秦弈求娶羽裳,与建木无关,只是为了羽裳。” 大祭司显然没有被这话感动,只是道:“从资格而言,我们没有道理拒绝具备龙凤之血的贵宾。但你应当明白,我们的联姻是为了寻木城这百族聚居之城,你身份虽贵,但在这件事上却没有任何优势。你又不想借龙血消息要挟,那我们完全没有选择你的理由,让你参与竞争又有何用?” 秦弈笑道:“你们的选择,总不会是光看谁在城中势力强些吧?” “确实不是,但族群势力是最主要的标准。实力不是看账面,我们考察三家,也是看他们能拿出些什么。当然还会掺杂一些其他考量,诸如羽裳自己的喜好……但这并非决定项。”大祭司淡淡道:“我知道你可能和羽裳有些私情,但此事既有我主持,便不会徇私。你……可以说是一点机会都没有,又何必自取其辱?” 秦弈笑道:“大祭司同意我参与即可,至于其他,到时候自见分晓。” 大祭司看了他好一阵子,忽然问了一句非常跳跃性的问题:“你真的不知道你凤血的来路?” “呃?”秦弈差点跟不上她的思路,只能顺口回应:“确实不知。” “呵……”大祭司明明有话想说,却欲言又止,终于还是道:“你好好的贵客不做,非要自取其辱,那便参与吧。” 说完转身离去,也不多寒暄。 秦弈很是奇怪地看着她的背影,她最后时刻忽然问凤血是什么意思? 按理说这应该是她们很重视的,要放在前面问才对,却如同忘了似的,到了最后才跳跃性地问一句,简直莫名其妙。 而且她还看得出自己和羽裳有了私情。 这老祭司,有点老狐狸的味道啊…… 难怪羽人族一族“傻子”还是活得好好的,族中自有灵醒的领袖。也许心中自有规则恪守,但脑子可不僵。 秦弈原地站着想了好一阵子没想明白,摇了摇头回了屋里。过不多时,羽裳便悄悄开门钻了进来,哪里还有刚才白天鹅一样骄傲离去的样子? 秦弈故意板脸道:“不代表你就可以对我有非分之想?那你还来干嘛?” 羽裳赔笑着钻进他的怀里:“你知道我只是在大祭司面前做个样子嘛,你一定要有非分之想,要有大大的非分之想,我还等你公然在全族认可证婚之下娶了我呢。” 这本来就是秦弈要参与角逐的意义所在,若不是为了让她在族群中能抬头挺胸,早就带着私奔跑路了。 所以说白了这场角逐输了都不要紧,大不了回归原点,私奔完事。只是秦弈觉得那样做太委屈人家妹子了……而且也搞得自己以后也没脸见羽人族,一把龙血好牌打得稀烂。 一定要赢下来,还要赢得漂漂亮亮的才行。 另外……今天逛街的见闻,再度让秦弈感到,他原先预感的会出事好像不是自己太多疑。那些斗笠人必有盘算,可不像是单纯冲着联姻的样子。 羽裳正在对他讲解:“这次参与的三家,是重明鸟,姑获鸟,鬼车。若从属性看,一个正大,一个邪祟,一个鬼戾。三家都是此城强大族群,无论联姻哪一家,对我们都很有利。” “居然还有重明鸟……所以你们要怎么考核三家?” “会设置几道关卡比试,证明族群实力的、证明个人能力的,以及……”羽裳脸蛋微微一红:“证明他们能讨我欢心。” 怪不得顾双林要找他问赘婿经验呢……就是为了讨欢心这道关。这可能是见证舔狗的一场大戏? 秦弈眨巴眨巴眼睛,忽然道:“羽人有什么外人不太清楚的禁忌?或者讨厌的东西?” 羽裳支着脸蛋想了想:“一般禁忌外人都有所了解的……对了,有一项,我们很讨厌带有大量流苏的那种冠冕,这点外人多半不知。” 秦弈愣了一愣:“这是为何?” “我们也不知道,听说是先祖很讨厌这个,后人也就尽力避免相关的东西,代代相传之后就成了一种禁忌,连看见别人戴冠冕都难受……当然我们也不可能去指责别人戴什么,只能憋在心里,别人自然也就不知道这是我们内部禁忌。” 秦弈似有所悟,悄悄伸手抓进了戒指。 一个小幽灵躲了一下,秦弈一把没捞到,又捞了一下,小幽灵绕着狗子跟伸进来的大手捉迷藏。最终受限于空间,没能躲掉,被大手拎在空中,手脚乱蹬。 “你当初到底得罪了多少人啊……棒爷!” 第五百九十五章 君子之交 怪不得那时候调教羽裳得心应手呢,秦弈很怀疑羽人族先祖都被棒棒这么弄过,从此连听见“流苏”相关的东西都愤怒…… “你这才是始乱终弃啊,渣棒。” 月黑风高,秦弈带着流苏走在夜间的寻木城,看似无目的的在逛街,实际在等猎物上钩。 “老实说我都没什么印象了。”流苏理直气壮:“反正我又没和她那啥,只是觉得很好玩。” “……”秦弈问道:“她们先祖应该逝世了吧?” “当然,未达太清,就算无相也不是永生,除了狗子这种特殊的,岂能不死……何况当初她们尚未无相,说白了就是一帮丫鬟,现在也能牛哄哄的自称高等族群,还招赘,嗤。看来重明鸟也是没落了,否则当初重明鸟可比她们高贵。” 秦弈没跟它讨论贵贱问题,只是问道:“羽人先祖都消逝了的话,为啥螣蛇它们一缕残魂还能留存这么多年?” “终究只是一缕残识,意识都不清,和死了又有多大区别?”流苏道:“真要是都有本来意识,你家程程可控制不了。现在与其说它们活着,不如说都成了裂谷妖城的一种阵法之灵存在,依托阵法的能量继续存在下去,否则早就散了。” “那海中心的龙九子……是活着的血脉传承呢,还是魂灵?” “如果当初活下来了,自然会有后代。如今的霸下狻猊什么的,可未必是当初我认识的那一批了,可能只是后人。”流苏道:“当然也有可能,也是依托了什么特殊方式养魂苟存,所以只能永远龟缩海中,无法出去。” 这就比较合逻辑。 流苏常说的几万年前,没有确数,因为它长期呆在棒子里面没有日月,根本不知道具体年份,只能估大概。如今综合各种见闻记载考虑,这个“几万”应该是达到八九万了。再加上仙神之劫前他们原本的岁数也挺大的,那随便算算都超过十万年了。 无相终究不是太清,也不是狗子这种特殊存在,还未能达成真正的永生,没有特殊方式的话,活不了这么长时间。 秦弈和流苏是神识交流,表面上他此时只是一个人行走在寻木城夜晚的长街,月色拉长了他的影子,看上去很是孤独萧索。 他知道自己不会“孤独”很久,顾双林那些人必然会找上门来的。 之所以这么久没找来,当然只是在观察,毕竟他一个人出现在街上本身就是件很奇怪的事,太像是钓鱼了。 秦弈也没办法,只能用这种明显的钓鱼,要不然去哪偶遇?反正几家考核的时间迫在眉睫,对方既有所图,肯定也耐不住这个性子。 双方默默比拼了一阵耐心,足足过了一个多时辰,秦弈身后才传来叹气声:“齐兄,你这大半夜的,一个人孤零零走在街上所为何来?” 秦弈头也不回地笑道:“顾兄大半夜的还在这里,又是所为何来?” 顾双林道:“我们姑获鸟本来就是昼伏夜出,虽然白天见过,晚上出现也不稀奇。” 秦弈笑道:“作为赘婿本来就过得不自主,能不能登榻都说了不算,夜里出来闲逛也并不稀奇。” 一人一句之后,却也都住了口,秦弈转过头看着后面的顾双林,两人都是一笑。 双方心知肚明,一个就是特意来找他的,一个就是特意在外面闲逛等他找上门的。 可两个都一脸诚恳的君子风,好像他乡遇故。 狗子看看流苏理所当然的样子,暗道那位岳夕姑娘“呵,君子国”语意真是太贴切了。秦弈已经算是狗子见过的相对比较君子的人了,可阴险起来也毫不逊色。 并非君子国全是小人,而是这世上可能没有几个真君子了…… 顾双林终于道:“既然齐兄不开心,不如到寒舍去小酌两杯?” 秦弈笑道:“你们住哪?该不会是志鸟村?” “那是哪?”顾双林摇摇头:“就在离此不远,飞鸟林中。” 秦弈也不多话,做了个“请”的手势,两人默默拐出长街。 寻木城中有树林,相当正常。拐出两条街,很快就看见不远一片树林,郁郁青青,不少鸟类在其中穿梭,很多都没化形。 林中有亭,亭中有酒,还有果蔬。 早就准备好了的。 两人相对坐下,顾双林拎起酒壶给秦弈添了一杯,笑道:“说来男子汉大丈夫,点头哈腰低三下四的侍奉女子,确实也让人难受。” 秦弈唉声叹气地喝酒。 顾双林安慰道:“其实齐兄是生在福中不知福,不知道多少人还很羡慕齐兄的。你看我们这不是还想找齐兄取经求教么……” 秦弈道:“你们求娶圣女?哦,不对,求入赘?图啥啊?” 顾双林笑道:“圣女倾国倾城,羽人高洁可敬,难道不值?” 秦弈道:“可你们看我这样,行房都要批准的,你们也甘愿?” “当然甘愿。”顾双林义正辞严:“我们对圣女之心,天日可鉴。” 秦弈很是感动地拍拍他的肩膀:“如果不是真的喜欢,谁愿意当舔狗呢?” 两人惺惺相惜地看了一阵子,顾双林压低声音道:“我看得出来,齐兄并不愿意伏低做小,只是真的喜欢尊夫人,对吧。” “对。” “如果我能有办法让尊夫人柔顺于齐兄,齐兄当如何?” 秦弈怔了怔:“不会告诉我要下蛊之类的吧,这种事我可不做啊。” 顾双林摆摆手:“无需下蛊,甚至无需施术,我们真心求圣女,当然也不会用这样的手段。” 秦弈这下真有了点好奇:“那是怎么做?” 顾双林笑道:“我们姑获鸟的传说,齐兄想必也听过,抱了别人的孩子自己养,那孩子却会真心认母。这只不过是养育之情。基于我们的特殊性,可以成倍放大对方的感情,让她视为最重要的事情。齐兄你想,这首先必须基于尊夫人对你真有感情,才能将它放大,可不是扭转了她的本心去害她,对不对?” 秦弈微微颔首:“倒也有理。所以你们是打算用这办法,让圣女对你们死心塌地?” 顾双林很认真道:“若她有情,金石为开。若她无情,我们也宁愿伏低做小。所以齐兄当知,我们没有恶意,一片诚心。” 秦弈抿着酒没有回答。 顾双林笑道:“若是齐兄能提供羽人族、尤其是羽裳圣女的性情喜好,那我们也会将我族宝物送齐兄一份,让齐兄在家扬眉吐气,一振夫纲。” 秦弈犹豫片刻:“你先给我宝物。” 顾双林也不犹豫,很爽快地摸出一粒鸟蛋模样的东西:“此物随身,自可慢慢对尊夫人产生影响,绝无负面作用。” 秦弈接过鸟蛋掂量片刻,咧嘴一笑:“你知道羽人族头饰尚简洁,最多就插几根白羽为饰,对吧?” 顾双林点头:“这个知道,是羽人族惯以简洁为美。” 秦弈压低声音,神秘兮兮道:“其实不少羽人少女心性,都是喜欢花哨之物的,我知道圣女就很喜欢那种遍垂流苏的华贵冠冕,还偷偷戴过。只是限于族中气氛古板,大家都不好意思说出来。” 顾双林面露喜色:“多谢齐兄赐教,我知道怎么做了。” 第五百九十六章 比翼鸟之礼(为不玩辅助盟主加更) 辞别顾双林,秦弈一路掂着那个鸟蛋研究。鸟蛋里确实有柔和的力量,感觉不出恶意,解析力量构成的话,确实是调动影响身边人的情感之用。 流苏道:“这种东西,你如果砸了解析,说不定另有效用,单从面上不好分析。法宝的特殊玄妙能从面上一眼看出来,那人家法宝也白祭炼了。” 秦弈道:“那就回去砸了看看。” 流苏奇道:“即使另有作用,那也肯定不是随随便便就激发的,短期内你要用它的基础效用肯定没有问题。你真舍得直接砸了,不用它几天,勾搭勾搭羽人妹子?” 秦弈笑笑:“他说的话看似有理,实则歪理。首先它们姑获鸟是夺别人孩子来养,可不是好心收养,那是夏获鸟。占别人之子,放大对方的情感以为己出,明明不对路的事情却被他们说得多正确似的……” 流苏道:“这些没翅膀的,像顾双林可能就是抱养的?” “可能。”秦弈也没兴趣知道顾双林是不是抱养,续道:“另外,谁也没有资格用外物强制影响他人的情感,无论是否原本有情。就像我对诛魔剑也有感情,可若想强制我把对诛魔剑的感情凌驾于对你之上,那就是害我。亏他一本正经说这不算害人呢?” 流苏听得心中颇喜,却板着脸道:“凭什么把我和一把破剑放一起比较?” “呃?这就是个比喻。”秦弈赔笑:“棒棒最棒。” 流苏也不去问他心里自己和那些女人谁轻谁重,轻描淡写地道:“你说得也没错,哪怕有情,谁心中都是自己最重要,被强制影响得对别人千依百顺,那就是害。” 秦弈很想说我心中未必是自己最重要。 但这种事情没面临考验,说了也只是口嗨,也未必够这底气,便没搭这腔,转而道:“反正不管是娶妻也好,是入赘也好,要争取地位自凭本事。便是因相亲而结合,初期没有感情,感情也该是靠自己慢慢培养。要用外物那也是送人家喜欢的东西才对嘛,他们却想的是这种利用法宝影响灵魂的手段,三观邪门。若是哪个羽人妹子真和他们在一起的话,怕是会出问题的。” 流苏尚未回答,空中传来柔和的低语:“说得好。” 秦弈抬头,月色之中似有双头之鸟在月中飞翔,缓缓降落。 离得近了,可以看见一青一红的双身,和合而飞。 比翼鸟? 感受到这对比翼鸟身上强大的乾元气息,秦弈微退半步,倒吸一口凉气:“你们也有乾元呢。这么算还是两个乾元?” 这对比翼鸟微微一笑:“我们只算一人。” “比翼鸟之神?” “是。”比翼鸟笑道:“你们不了解这种鸟蛋……我们同属鸟类,知之甚详。它面上是调动情感,影响天平,实际影响的不是你身边人,而是你自己。若是用久了,那你就会真心视他为自己恩人甚至主人。姑获鸟夺子,它们之物岂是好物?” 秦弈早有所料,微微颔首:“果然,他们心存叵测。感谢前辈告知。” “应该的……便是我不告诉你,你也不会去用,不是么?唯君子可抗邪祟,你既不打算使用它,自不会着道。”比翼鸟笑道:“我们倒是要感谢阁下前些日子救了我的族人,我们寻找了好几天,才找到阁下在这里。” 秦弈笑道:“特来报答吗?” “你还真不客气。”比翼鸟笑道:“原本我们确实想送你东西报答,但听了你刚才的话,感觉送不出手。” 秦弈一愣:“什么?” 比翼鸟道:“我们身上一青一红两根翎羽,若男女各执其一,便能知心相恋,若牵红绳。今日我们见你向羽人族大祭司提亲,本以为你会需要此物……听你刚才的说法,应当是不需要了。” 秦弈张了张嘴,神情发僵。 “扑哧……”流苏笑喷出来。 让你装逼。 秦弈脸颊抽了抽,忍痛道:“对,不要。” 看他那表情,比翼鸟失笑道:“你还是留着吧……若你不刻意施术,也就没有那么明确的效用,只是有助于放开怀抱,敞开内心,以免被世俗教条所困扰,错失姻缘。那么也就是一种助你成功的求亲之仪,相信你不会用之为恶。” 一青一红两根翎羽慢慢飘下,如飘瑞雪。 秦弈伸手接住,天上的比翼鸟便已消失不见,如一场梦般。 “棒棒,这个……”秦弈看着手中翎羽,犹豫道:“感觉像做梦,莫名其妙就得到了好处。” 流苏撇嘴:“你说是莫名其妙,我却道来得太晚。” 好像是来得晚了点。若说冲破教条,敞开内心,有点像对羽裳量身定制似的,要是前几天有这两根东西,哪里还需要花那么大心思?可现在羽裳本人已经算是摆平了,需要面对的不是这个问题了,此时得到好像是真没大用。 “不晚啊。”狗子探出脑袋,兴致勃勃道:“天下妹子那么多,继续啊,我全都要……” 秦弈一拳头把它锤回了戒指:“你有那能力吗你?” 狗子呜呜地发出了最后一个音:“……看。” ………… 两天后。 羽人族圣女羽裳的提亲“应聘会”正式开始。 虽然“圣女”往往担负有类似职责,可其实这件事原本并不是羽裳的使命。她前来寻木城,确实是继任圣女之后被委派过来管理城市做历练的,要说额外使命的话,她真正的使命是团结各族,号召对抗幽冥整合的事情。 而不是特意来联姻的。 但不知为何,她奔走联合还没走几家呢,就有好几家提议不如联个姻吧。 联姻的话,不管是管理寻木城,还是后续的号召各族,那就有了铁杆支持。羽裳自认这也算得上是自己的一项使命,便没有拒绝,上报了本族之后,族长拍板,做成了一件正规的各族提亲竞争的盛会。 这是在秦弈来彼岸之前就定下的事了。 无心神想炼同心蛊得到羽裳,打的主意其实和秦弈很类似——他们在寻木城没根基,毫无优势,若能先摆平了圣女本人,那就是最大的优势。 换句话说,其实垂涎羽裳的人,很多。 毕竟是强大族群的领袖圣女、寻木城千里大城的领导者之一,本人又是天姿国色,高傲清冷,这是权财色兼收之事,谁不动心?即使要入赘,大部分人也有点自信,认为将来可以一振夫纲的,少部分那就真是舔都愿意了。 因此面上提亲是三家,暗地里想要的远远不止,只不过他们知道不太够格竞争,只能压下念头,或者如无心神那样打歪主意。 秦弈的到来,与羽裳的意外纠葛,使得这件原本走流程竞争夺亲最后联姻完事的常规事宜,有了乱入的波折。 羽人族圣殿,羽裳高坐正中,连大祭司都只坐她左首,凸显了这件事里她个人的意愿还是占据了很大的比重。 左右是十二羽人妹子,目不斜视地护持。 圣殿之中还有上百羽人,跟坐礼堂一样左右坐在位置上看着殿中三簇人。 重明鸟族。 姑获鸟族。 鬼车族。 他们就是今天的参赛者。 秦弈躲在羽人妹子背后的角落里,搬着把小椅子坐在那儿,探头打量今天的情敌们。 顾双林便在姑获鸟队伍里,也在左顾右盼,很快发现了秦弈很没地位地坐在角落的样子,露齿一笑,做了个“你懂的”眼神。 秦弈真是佩服他这种面上跟你好兄弟一样的表情,一种怎么看都是真心诚恳的感觉,真不是一般人办得到的。这甚至不像郑云逸那些老阴货的谋宗之意,简直像是天生如此。 他肯定不是姑获鸟,如果是被姑获鸟抱养的话,他原本到底是什么族? ———— ps:《娱乐春秋》有声版在掌阅发布了,妹子声音真好听,听得我都后悔初期写太多对世界的观察思考了,罗里吧嗦真烦,我要听妹子55555~顺便辟谣,《娱乐春秋》原文没被封,只是它是在掌阅写的,不是起点的书。 第五百九十七章 三族之争 除了已经熟悉的姑获鸟一族之外,秦弈又留意了一下重明鸟和鬼车。 重明鸟都是魁梧汉子,人数很少,看上去有正气浩然意,威风凛凛。当先一名青年气度沉凝,背有宽大的彩翼。彩翼这种色彩在魁梧男子身上本来应该挺违和的,偏偏在他身上只感觉到了贵气。 他的神情同样有骄傲盛气之意,看羽裳的时候神色更像是由高到低的欣赏,秦弈觉得他来参与这事好像不太符合氛围,要是娶妻回家倒是比较符合一点…… 重明鸟是种神鸟,至今还是很多部族的图腾,原本地位就不会比凤凰低哪去,比羽人族高才对。大约由于是繁衍艰难,人数稀少,导致有点没落,但依然是寻木城的统治族群之一。这个青年是这一代的重明鸟少主项鸣,修行和秦弈差不多,也是晖阳初期。 从表现看,这项鸣是一个很有点王子气魄的人,本不该是个入赘者。多半属于那种觉得日后可以一振夫纲的自信吧…… 学学人家顾双林,那眼里都是对羽裳的崇慕之色,看见就觉得他对羽裳的爱慕天日可鉴的样子。若是羽裳真有意从他们这里选择,从眼缘印象上肯定选择后者,毕竟羽裳自己也是个骄傲的人,和项鸣多半会犯冲的。 反而是秦弈对他印象不错。主要是受了重明鸟这名声的影响,这类族群受天性决定很深,重明鸟这种浩然气的,再坏都坏不到哪去,可比姑获鸟可靠多了。当然秦弈也知道不能凭这种印象说事,同一个族群里,人也是不同的。 那边鬼车就阴森多了,个个一身黑衣,衣上有九头纹饰,背生九翼,气质森寒如鬼。那种气质第一眼能让秦弈联想起初识时的孟轻影。 鬼车是一种九头鸟,夜行,如车轮之声,见之凶厉破家。也有姑获鸟的传说与鬼车混杂,如今从这场面看,秦弈确认这是两种族群,若以神州修士正魔区分,姑获鸟大约算邪道,鬼车就是典型魔道了。 羽人族还真不挑,正邪魔三者都招……可能也含有一种路线倾向的考察意思在? 稀奇的是这本来很阴寒凶戾的种族,此刻也一个个对座上的羽裳陪着笑脸,一副舔狗样儿……至于吗,你们也很强的啊…… 秦弈暗自擦着冷汗,看了羽裳一眼。这么多人舔她,她真甘愿对自己伏低做小吗?忽然感觉不太自信起来。 毕竟只是初绒之缘加两天调教,羽裳说是认夫还不如说认命呢,斯德哥尔摩症状的性质可比真正动情的性质贴切得多了,大家只能算刚刚开始。 真要有别人入眼,不知道她会不会动摇。 在这一片肃然互相打量的氛围之中,那位项鸣当先打破了沉寂,踏前一步拱手道:“据闻此番又添了一族相争,如何还没到?” 大祭司淡淡道:“过时不候,诸位何必管别人?” 项鸣便道:“如此甚好……不知圣女要我等如何比较?” 秦弈暗叹一口气,这位是很强势的人啊,注定和羽裳不可能相合的。 羽裳没开口,这种事自有舔狗帮忙开口。 便听顾双林微笑道:“圣女自会公布章程,项兄何必逼人?” 项鸣冷笑:“当问便问,心无所愧如何问不得?倒是你们姑获鸟,竟用你这螟蛉参选,足见心不诚,就别装一副唯命是从的样子了。” 顾双林也不生气,依然微笑着柔声道:“本族年轻人不争气,能达晖阳者暂时只有小弟一人。何况我们与项兄认知不同,族中许多人虽无亲缘,情即父子,并不像诸位分得那么明白……让项兄见笑了。” 这种温和态度让项鸣想刺他几句都有些刺不出口,微微摇了摇头,索性不去理他。 那边鬼车族中有人阴恻恻道:“项兄,你是来入赘的,还是来选妃的?盛气凌人的样子,真当你重明鸟还是当初?” 项鸣凛然道:“便是我重明鸟没落得只剩一口气,揍你厉九幽可不难,你要不要试试?” 那厉九幽嗤笑一声:“羽裳圣女当前,也就你这等素质。” 项鸣压着怒火,看了羽裳一眼,似是觉得比试都没开始就闹起来终究降分,终于也忍着没再做声。 得,这都没开始比试呢,种族天性加上情敌之争,这天然冲突就已经充满了火药味。 秦弈坐在角落里,还是觉得自己这样舒服,看他们撕去。 所谓过时不候……那是人没来。他早坐这了,比他们三家来得都早呢。 还是唯一有座位的参赛者,别人都站着的。 顾双林还以为他没地位坐角落……什么叫地位啊?秦弈后仰,靠在椅背上舒服地看戏。 见场中终于安静下来,大祭司终于发话了:“其实该比较什么,诸位心中也当有个数。第一件……诸位各族有何优势,不妨展露一二,既然羽裳看个分明,也服众人之口。” 第一轮比较:展露族群实力。 这个不是摆谁家有几个乾元几个晖阳。账面的事情别人都懂,你在寻木城的控制力有多少,大家也看在眼里,能参与角逐本身就代表了第一档实力的。 而隐藏的实力又不可能这样当众说。所以实际比的东西和凡人没什么区别——你拿得出手的东西,代表了你背后的实力底蕴、对此事的重视程度,以及……是否切中羽人族的需要。 “我先吧。”项鸣扫了情敌们一眼,便从戒指里取出一件霞帔。 在场的羽人妹子们都低呼了一声,显然有些震撼。 只一眼就看得出这是一件乾元巅峰之宝,在绝大部分族群或者宗门都可以作为传家宝的档次,要知道无相之物往往都已经代表了先天,无相大能自己手头也就最多一两件,更不会拿出来秀的,也就是说人们能够见到的顶级法宝就是这水准了。 这还不止,这件霞帔有非常明显的凤凰之意,其中的边纹根本就是凤凰之羽和重明鸟羽交织而成的。 重明鸟本来就和凤凰有很深的关联,传承下来的东西有凤凰的份儿太正常了。 光是这件宝物用来做彩礼,想要娶一个羽人妹子回家都没问题,他只用于入赘! 连秦弈都看得目瞪口呆,暗道自己好像都拿不出比这个更切中羽人心意的宝贝了…… 却听那鬼车族厉九幽冷然道:“不过一件普通凤族蜕羽不用的羽毛织物,羽人族真会缺这样的东西?我看不见得吧。” 秦弈猛省,对,这种性质的东西,羽人族应该不缺才对……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牛。 当然也很不错就是了,羽人族肯定很喜欢,有些羽人妹子眼睛都冒星星了。 项鸣斜睨厉九幽一眼,冷冷道:“那你鬼车族能拿出什么来?婴儿尸体?” 厉九幽不理他,转头冲着羽裳谄媚地笑笑,掏出了一片……花瓣。 秦弈死死摁住戒指,戒指里流苏死命摁住狗子,可怜狗子瞪着眼睛看那花瓣,口水都滴出来了…… 彼岸花! 不仅是狗子暴走,秦弈自己心中也泛起了惊涛骇浪。 流苏和狗子都说了,彼岸花当年就不多,幽冥崩了就更罕见,这显然不会有错。流苏甚至还猜测过这玩意很可能只有当初玉真人墓穴里留存那么几朵,别处已经绝种了。 这鬼车族是自己留存有彼岸花呢,还是……另有来路? 第五百九十八章 都不是真舔狗 彼岸花,与幽冥共生的特殊物种,甚至经常被人直接用以代指幽冥。既与一界共生,某种意义上可以算是先天之宝,当然它可以后天培植,所以不算真正的先天之物。但不管怎么说,这都是具备极特殊价值的宝贝,作用跨越了品级本身,涉及了最神秘的生命彼岸之能。 玉真人无相之能都很重视此物,堂堂饕餮为了这玩意都成狗子了…… 虽然厉九幽拿出来的只有一片花瓣,前面说过,彼岸花是丝条状花瓣,如同蛇发,一朵彼岸花是有很多花瓣的,因此一片花瓣拿出来价值偏低,但在这里已经非常震撼。 最关键在于,他能拿出一片花瓣,是不是代表他们有一朵甚至更多? 这本就是展露族群底蕴的一种方式,这片花瓣带来的遐想很多…… 对秦弈的遐想也很多…… 见羽人们震惊的样子,连情敌都被震到了的模样,厉九幽脸上也没什么得色,反而继续冲着羽裳献媚:“区区花瓣,不值一提,圣女喜欢就好。” 羽裳还是没说话,依然是大祭司颔首回应:“鬼车族怎么会想到送这个?我们羽人并不是太需要这东西的。” 厉九幽笑道:“海中心那几位,应当用得上。” 大祭司颔首道:“有心了。” 这么看上去,区区一片花瓣,倒把项鸣的霞帔给比下去了…… 倒不是说一片花瓣价值比霞帔高,说不定是更低。但物以稀为贵,还带来了底蕴的遐想,选择这“彩礼”,是属于有谋略的。 厉九幽刚刚吁了口气,暗道这一关应该是自己胜出了,却见顾双林和煦地笑笑,递上了一张纸。 什么灵气都不存在的,普通帛纸。 羽岚上前接过,奇怪地瞥了他一眼,自己也不看,一丝不苟地递给了羽裳。 羽裳扫了扫,神情就变得非常古怪。 大祭司接过一看,神情也怪异起来。这纸上全是姑获鸟族在寻木城的产业、控制的资源点、宝物工坊、灵木灵草种植园。粗粗判断过去,起码占据了姑获鸟所有产业的半数之多。 顾双林微微一笑:“仅以此物,助羽人族在城中一展宏图。” 此时很多人都忍不住扫过神识去看,看了之后都是一脸的怪异,你们姑获鸟……还真是舍得下血本啊……以江山下聘? 这要是你今后在羽人族中取不到地位,这就等于白送出去了……送豪礼不算什么,送产业是动了自己根基的事,不是一个性质!真就这么自信能回本?还是已经舔得不顾一切了? 唯有秦弈眯着眼睛,眼里闪过了厉色。 当然不可能是舔的。只可能是顾双林有绝对的把握将来取得一切的控制权。 结合那个鸟蛋来看,这本来就是他们最擅长的事情。他打心里就不是来娶妻或者入赘的,从来打的就是鸠占鹊巢、把控羽人族的主意。 当然别人看不出来,顾双林的诚恳神情极具欺骗性,便是你拿神识去扫他的心跳热量变化,都只能得到极尽诚恳的结论。连大祭司都微微动容,声音越发和蔼:“有心了。” 场中肃静下来。 不需要大祭司公布胜负,从人们的表情都可以看得出,送半数产业这招破釜沉舟,是赢了。彼岸花压不过,霞帔更是光彩全无。 戒指里流苏揍了狗子一顿,坐在奄奄一息的狗子身上笑嘻嘻道:“秦弈秦弈,这戏很好玩诶,我都想看看他们还能比什么。” 秦弈翻了个白眼,不说话。 比什么……当然是比个人实力了。 如果你个人是个废物,羽裳当然看不上。 大祭司伸手一划,圣殿祭台上忽然出现了一个淡蓝色的光圈:“此乃我羽人族圣殿云中界,诸位在内切磋,不伤外界。大家都可以通过这里看见诸位的英姿,切莫伤了和气。” 项鸣大步入内,顾双林和厉九幽都默不作声地跟了进去。 三人混战性质…… 秦弈摸着下巴打量光幕,流苏道:“你不参与?之前送东西就没表现,打架又不出现,打算等什么时候?若想等顾双林露出什么马脚,恐怕不现实,他即使要露马脚,估计也是等婚后数年之后的事了。” “不是……我只是想再多观察一下,特别那个鬼车族……你觉得像不像与幽冥有关?” 流苏知道他的意思,与幽冥有关有什么可说的,鬼车本来就该是幽冥种族,幽冥崩后转在地面上生活而已。秦弈问的很明显是指,有没有可能与孟轻影有关。 若是与孟轻影有关,这很可能是孟少主对于打算与她作对的羽人族展开了某种手段。 秦弈不确定,打算再看仔细点。 同时也对这几家的战法观察一下,心里有个数。 结果他发现,观察不到什么…… 光幕之中三人正在混战,还没等秦弈入戏一点,胜负已分。 项鸣身上爆出了强烈的七彩炫光,如长虹似烈日,浩然战气轰震百里,顾双林和厉九幽联手都没能接下这同级对手的攻击,纷纷跌退。 项鸣威风凛凛地站在原地,拱手道:“承让。” 话虽说得客气,那眼中的轻蔑不屑几乎所有人都读得出来。 顾双林和厉九幽倒也有风度,并没有针锋相对也没有垂头丧气,都拱了拱手:“受教了。” 项鸣大步离开云中界,到得圣殿,团团拱手。 羽人妹子们都笑嘻嘻地拍掌,毫无疑问,项鸣胜出。 “这项老兄太骄傲了。”秦弈蛋疼地咂咂嘴:“他就没考虑过对手放水?” 项鸣确实没考虑过对手放水的事情,这是大家在争老婆,怎么可能放水? 然而秦弈看着顾双林和厉九幽平静的神情,真觉得他们在放水。 只有一个原因——他们是来争取“入赘”的。 表现得太强,担心羽人族觉得他们不可控,否决了他们的资格。表现得太弱,那就太废物,羽裳看不中。 眼下的表现刚刚好,能接下项鸣全力之技,又没有败退得太难看。 都不是真舔狗。 秦弈叹了口气,看着主座上始终一言不发的羽裳,心中倒有了几分同情。 全是有鬼胎的……唯一看着像样点的项鸣,性情和羽裳又是绝对的冲突型,只可能天天吵架,永无宁日。 靠这种招亲方式,能得到良人的几率恐怕比初绒天缘还不靠谱。 羽裳仿佛心有所感,也在此时转头看他,眼里有些说不清的涟漪。 她恐怕也看明白了。 在认识秦弈之前的羽裳,未必看得明白,可如今的羽裳……已经不傻了。 大祭司拍拍手掌,笑道:“第二场已是胜负分明,羽裳,你怎么看?” 如果只综合之前一二项,至少在大祭司和多数羽人心中,顾双林赢了。第一项的产业加分太大,他个人风度性格又好,比武表现确实也如秦弈猜测,羽人不纯看胜负,看的是综合考量。结合来看,顾双林显然是最优选。 当然羽裳是圣女,不是普通羽人妹子只听上面安排。她自己就是上位者,本人的意愿占据了很大的比重,大祭司必须尊重她自己的看法。 听大祭司这么问了,羽裳回过神,微微一笑:“我不了解这几位,不知可否展现一二?” 个人才艺、兴趣爱好,或者索性说,能不能讨羽裳欢心。 这是第三项竞争。 第五百九十九章 血崩的冠冕(为给我买腰带盟主加更) 这一项上,刚才还威风凛凛的项鸣开始面露难色。 这明显是个骄傲的猛男,讨妹子欢心的事很明显不太做得来,在他思维里,打架打赢了,就属于一种让妹子心动的资本了,还展现个什么,不是展现完了吗? 本质上也没错……在这种世界更典型,很多时候都通吃。 只不过当人家一定要加这么一项考核的话,就傻眼了…… 项鸣挠了半天脑袋,才勉强道:“我身具浩然之气,驱邪逐魅,百害不侵。若圣女与我一起,必能平安喜乐,心想事成。” 嗯……直男的情话,其实秦弈挺感动的。 但显然对心中存着浪漫憧憬的羽人妹子们没有任何吸引力,这可是一帮相信缘分的妹子,骨子里的浪漫细胞绝非外表看见的古板样儿。 羽裳从正襟危坐变得有些好笑,手肘撑着椅子右边扶手,纤手托着粉腮,上下打量项鸣一阵,笑道:“还有呢?” “呃……”项鸣傻了眼,半天才道:“我能歌舞。” “噗……”旁边厉九幽笑了:“项兄,跳个看看?” 项鸣怒道:“你有何能?” 厉九幽笑道:“当然,我不会唱歌也不会跳舞,更不会驱邪逐魅,因为我自己就算个邪魅……不过嘛……于公,我能助圣女遨游幽冥,洞彻敌情,于私的话……” 说着他掏出了一件小东西,巴结地递给了羽裳:“希望圣女喜欢。” 秦弈伸长了脖子去看。 却是一个纯白的玉石,色泽和羽人的白羽非常接近,而玉石上同样有着羽毛的纹理,就像真是一根羽人族的翎羽一般。在玉石一端,经过了精心雕琢,形成梳子形状,又不是普通的梳发用品,是梳理羽毛的。 “在决定提亲之日,在下亲自踏遍昆山,寻找美玉,终于找到这个如羽人之洁的玉石……不似初绒,也算一缘。”厉九幽诚恳地躬身道:“寻得之后,亲手日夜雕琢,以成羽梳。在下愿以此物,每日为圣女梳羽。” 秦弈半张着嘴巴,感觉好牛逼。 这是真浪漫手法了,放到把妹手法已经登峰造极的现代地球都很值钱的。 东西不贵重,但从玉料到纹理到雕琢,处处凸显了心意,最后一句无异于最浪漫的表白,和他秦弈说的一起起床异曲同工。 至于他所谓亲手不亲手的无人能考证,反正妹子是绝对很吃这套的。 心意无价啊对不对? 秦弈明显可以看见好几个羽人妹子眼里都冒起了小星星,原本觉得这个厉九幽有些鬼气不讨喜的嫌弃目光全变了。 真得一良人,这么对待自己,此生何求呢? 秦弈暗道这招太高了,如果不是真心真意,那就是一个非常懂得女人心的高手,或者是有这么个高手在给他出谋划策。 包括之前的彼岸花瓣,那种“可能还有很多”的惹人遐思意味,都是极具目的性的考量。只是谁也想不到顾双林会把身家都压上去,略逊了半筹。 怪不得顾双林要找他这个“赘婿”问情报来作弊,这个环节他们姑获鸟可未必在行,没什么优势可言的。 此时羽裳也没说什么,也没接梳子,这个意味太浓,不好乱接,只是道:“姑获鸟这边呢……” 顾双林上前几步,躬身道:“在下可能没有厉兄出自幽冥,那么能见人心……” 厉九幽神色变了变,这个眼药上得厉害。 同时点出了两项:他们鬼车出自幽冥,可能不安好心;以及他们对人心多有洞彻,未必是真情。 不等他反驳,顾双林就已经续道:“在下只能保证自己侍奉圣女,如对女王。每一句话在我这里,都如圣旨纶音。永生相扶,不离不弃。” 厉九幽忍不住道:“话说得好听,何以为证?” 顾双林眼中透出了海样的深情:“即为女王,当有冠冕。在下亲制凤冠一顶,每一根冠羽都是我亲手插上,所有的珠宝坠饰,织锦编纹,每一道流苏都是我亲手编织。或许手艺粗糙,不如厉兄心细,也是一份心意。” 厉九幽暗道完了。 这姓顾的原先肯定不会玩这手,这套言辞明显学自己的,自己说啥他高仿一下就说了。可羽人们才不会想到这里……早知道自己不先说就好了,悔之莫及。 项鸣也暗道没戏了,这些讨女孩子欢心的手段他真是弱鸡,真是好好上了一课。 综合各项来说,恐怕这次是顾双林铁定胜出了。 随着话音,顾双林掏出了一顶凤冠,当真是饰物琳琅,流苏遍垂,珠光宝气,美轮美奂。 空气就此定格。 座中的大祭司神情几乎扭曲,羽裳表情冰冷无比,原本手肘支在椅子扶手的动作都收了起来,神情凌厉愤怒。 左右羽人妹子甚至有人下意识去按腰间月刃。 大堂各处围观的羽人们甚至有人发出了干呕的声音。 顾双林傻了眼,这什么情况? 大祭司切齿道:“顾双林,你是在耍我们羽人族?” 顾双林结结巴巴地道:“这、这上面莫非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不妥?”羽裳愤怒地一拍椅背:“便是不知我们禁忌于冠冕,总该知道我们羽人尚简洁!这花里胡哨的是来给我们上眼药吗!” 顾双林满头大汗,这特么……剧情不对啊? 他们确实不是太懂泡妞,连刚才的浪漫言辞都是现场学习厉九幽的……所以之前才需要问计于那个赘婿想作弊,切中羽裳本人的喜好最佳。 那个赘婿没有道理莫名其妙来坑人,何况说得还很有道理。少女天性喜欢华美坠饰,因为族中古板只能暗自戴,很符合逻辑啊!按道理来说,应该是大祭司板脸不高兴,羽裳面上不说什么,心中暗喜才符合发展的吧。 可看这情况怎么回事,羽裳的愤怒不是装的啊?旁边还有小妹子在干呕,那是刻在骨子里的反感,哪来的少女天性? 他目光迅速找到了角落的秦弈,秦弈挥了挥手,露出灿烂的笑意。 两个情敌大喜,这个反转他们也没想到,本来以为对方飞龙骑脸赢定了,结果掏出东西之后顷刻血崩,真喜感。 要知道羽裳个人意愿只是加分项,不是决定项。顾双林之前的表现看在大部分羽人眼中都是很认可的,只要在这个环节中规中矩的话,即使羽裳不太喜欢,基本也会按照族人共识选择他了。结果这冠冕掏出来,把整个羽人族都得罪完了,之前的表现尽付东流。 当然也不算彻底出局,毕竟还可以说不知者不罪,只能算犯二,丢了大好优势,花些心思补救说不定还有机会。 可这下局面很好玩:族群项目是顾双林赢,个人实力是项鸣赢,最后这项该算是厉九幽赢。 每人赢一场,谁都可以说在羽人族之中有一定的支持者,天平彻底平了…… 众目睽睽之下,大祭司淡淡道:“第四族提亲者,也让大家看看你的优势?” 众人哗然。 秦弈笑嘻嘻地从角落站了起来,冲着所有人挥了挥手:“嗨!” 项鸣厉九幽神色古怪地看着他,暗道这特么谁啊? 顾双林什么都明白了。 这是什么鬼的赘婿,这特么是竞争者! 第六百章 你们底蕴太差 顾双林一直很温和的、让人感觉亲切舒服的神情第一次变得冰冷。 出奇的是,即使已经变得冰冷,也没有给人凶狠怨毒的气息,还保留风度,真就像君子发怒一样。要不是秦弈明知道他给的鸟蛋之流居心叵测,说不定还会觉得与此人为敌挺不好意思的…… 面上功夫做得如此到家,不得不说是一种本事。 要是换个人,光是以流苏冠冕得罪了羽人族,说不定都会被赶出去,他倒是能让不少妹子觉得确实无心之失。 秦弈走到殿中,就听顾双林冷冷道:“羽人族也会徇私吗?此人既然是竞争者,为何可以坐在羽人之间,旁观我们的争斗安如泰山?” 大祭司本想说什么,秦弈便笑着打断了:“你不服?” 顾双林淡淡道:“此非在下一人不服,相信项兄厉兄也不会心服,便是齐兄赢了,想必我们族中都不会心服。” 这话的意思,羽人族不但没有联姻的好处,反而要得罪三家。 秦弈笑道:“你心服不心服不好说,但我相信项兄没有这么小家子气。” 项鸣本来也面有怒色,听他这么说,倒是把怒色消敛了些,说道:“若这位齐兄……” “抱歉,敝姓秦,秦弈,来自彼岸,神州人族。”秦弈笑道:“娶老婆可不能用化名。” 项鸣神色不变,点了点头:“无论姓齐还是姓秦,若阁下三项果真能让在下心服的话,在下自然不会有什么怀恨芥蒂。” 秦弈抱拳一礼:“项兄是豪情之士。” 旁边厉九幽失笑道:“你巴结项鸣有什么用?你要入赘的是羽人族,又不是要去做重明王妃。” 他身后的鬼车族人和旁边的姑获鸟都笑了起来。 秦弈也笑了,笑容温和:“阁下说错了,我不是来入赘羽人族的。” “嗯?” 秦弈转向圣殿正中,羽裳和大祭司的位置,拱手施礼:“神州人族秦弈,求娶羽人族圣女羽裳为妻。” 全场皆惊。 连重明鸟都只能入赘,你一个不知道哪钻出来的人类说娶妻!照过镜子了吗? 顾双林等人原本以为羽人会生气,可出人意料的是,全体羽人都在沉默。相反,大祭司眼里倒闪过了赞赏之色,羽裳眼睛亮晶晶的。 龙凤呈祥之血,羽人贵宾,当然有资格对羽人族说这话,顾双林他们怎么可能知道? 当然,有资格说这话,不代表会这么说。因为入赘的需求明显要比娶妻简单很多,晚出场已经成为众矢之的,你要让所有人心服口服已经不太容易,还想说娶妻,那需要展现出什么样的优势才够服众? 顾双林见羽人不说话,他眼里也泛过讶色,冷冷道:“有这实力,这话就叫魄力。没这实力,这话就叫认不清自己。” 秦弈笑道:“怎样算实力?” 顾双林对大祭司行了一礼:“请大祭司裁决。” 大祭司微微一笑:“每一项都胜过三人之和,足见其优,羽裳你自可娶之。若只能胜一人,那就与别人没什么不同,最多只能入赘。若是输了一项,那便请回。你可有自信?” 秦弈抱拳:“理当如此。” 项鸣叹了口气。 秦弈看着很清秀,可此番豪情却胜过他了。 这本是他应该做的举措才对,却被一个神州人族这么做了。这让他对秦弈非常欣赏,一时之间他甚至都不太想和秦弈比了。 每一项都胜过别人,还是可以争取的。每一项胜过三人之和……谁能做到? 尤其是第一项,比的并不是宝物,而是族群底蕴优势,能够对羽人族产生多少帮助,秀宝物只是一个佐证罢了。你一个外地人在此没有根基,拿什么压过其他三族之和?你真拿出三个乾元之宝,也不见得就胜过这三家的利益总和了。 顾双林都想不出秦弈能怎么赢,忍不住摇头:“自不量力。” 秦弈哑然失笑:“底蕴这东西……其实挺简单的。这样吧,先看看宝物?比如……” 他掌心一晃,手里忽然多了一朵花,幽冥之气肆无忌惮地发散而出。 全场目瞪口呆。 他怎么也有彼岸花,还是一整朵? 厉九幽大惊失色:“你怎么有彼岸花!” 秦弈和煦地笑笑:“其实这花倒也不是彩礼,毕竟大祭司刚才说了,此物对她们用处并不大。厉兄掏出这个是想证明底蕴,我也差不多……说底蕴这玩意,你们真的有点弱,啥时候连片花瓣都能当宝啦?” 厉九幽:“……” 紧张的狗子长长吁了口气。 “论及对羽人族有用并且上档次的宝物做彩礼的话……”秦弈想了想,手心再度一翻。 彼岸花消失,换上了几瓶丹药:“在下才赴彼岸没多久,特别符合羽人族需求的宝贝难以事先准备。但这些丹药倒是挺适合族群之用,尤其适合圣女本人。” 羽裳忍不住道:“是什么丹?” 秦弈介绍:“我独门炼制的,同时辅助晖阳归腑仙武双修的丹药,比分别服不同类型的丹药练功少了很多麻烦。仙武双修者此世很少,以我往常的见闻,这种丹药在别处没见过的,不知道羽人族有没有类似的……” 话都没说完,座中就起立了好几个羽人妹子。 这东西羽人族当然没有! 不仅羽人族没有,全天下都没有,这就是秦弈独一无二的东西。道理很简单,谁不知道双修的好处?没那精力分别练啊!要是别人都有这样的东西,吃一粒药等于分别吃两种,极大减少了仙武双修的麻烦程度,那仙武双修也就不会这么罕见了,练的人必然会多起来的。 秦弈拿出来就知道别人没有,不是人人都有他这样的仙武太极内核,炼不出这种丹的。 这当然是对举族有利的东西。 送单独的宝物做彩礼,那也就是圣女吃肉,别人汤水都没,然而秦弈这一掏几个瓶子的丹药,对于此地十几个晖阳期的羽人妹子全有非常直接的切身价值!没看好几个妹子眼睛都亮了,羽岚抽着鼻子眼巴巴地看着他,暗道之前自己是不是个弱智,要什么棒棒糖啊? 连羽裳都非常吃惊,没想到秦弈还是个丹师…… 若是如此,对族群的利益是以极长远计的,价值不可用现有产业之类来估量。 秦弈还是温和地笑:“我自己是丹师,此物只需要提供材料给我,要多少有多少,或者羽人族中有擅长炼丹的,我可以尝试能不能直接教她炼这种丹……此物价值,比姑获鸟产业如何?” 沉默。 顾双林皱着眉头,叹了口气道:“你可能对我们的比试有点误解。我们不是来比钱财资源的,虽然也算一部分吧……总体还是比在这寻木城中能起到的作用。” “区区一座城……”秦弈失笑:“便是在这座城一言九鼎,算个什么作用?” “哦?”顾双林道:“你有什么势力,敢说这话?” 秦弈摸出一堆令牌,一块一块摊给他看:“呐,神州大乾国师,乾元大宗万道仙宫监察者,晖阳宗门玄阴宗太上长老……哦对了,这块和你们有点渊源,白国上卿,见之如王当面。白国你们知道的吧……嗯,这个更牛逼一点,无相级宗门巫神宗长老牌,认得不?不认得你去找人问问……” 顾双林目瞪口呆。 别的倒也罢了,这无相级宗门长老的震撼力实在有点强,巫神宗的大名他们也是隐隐有所耳闻的,毕竟也有无相来往,不是完全隔绝的信息。 那确确实实是个无相宗门! 他哪想得到这货居然是杀了人家的乾元长老抢来的身份牌? 秦弈把令牌笼回袖子里,笼手叹气道:“我非无相,都来彼岸了,说明我有往来的方法对不对?一两天内给你拉一支修士大军来要不要?区区一座城,争来斗去的,丢不丢人啊?说你们没底蕴,还特么不服……” 第六百零一章 害人终害己 全场鸦雀无声。 区区一座城…… 连羽人们都被他说得瞪着眼睛,无言以对。 这城很大的!千里百族,不是一个小县城,说是国才对……可人家的名片那叫一个纵横神州,笑话你们一城之争还真得受着…… 其实秦弈这话完全是虚的,他真正能拉来的不多,也不会去拉。寻木城更不见得欢迎他拉人来,羽人族都不见得乐意。 但场子镇住了,至少别人会顾虑他真可能随时拉出一车面包人,指不定还有无相大佬呢,也就真不敢将他完全视为无根无基的孤家寡人。 不知左擎天知道了会不会气死。 在“对羽人族的统治有帮助”的这种意味上,秦弈至今都在打擦边。秀彼岸花无非是为了打击鬼车族的势,丹药应对的是顾双林的产业,秀名片是表示自己背景强,表面看好像把别人都比下去了,要较真说的话和羽人族联姻的目的是不太搭的,你在寻木城没根基就是没有,神州背景再强关这里啥事…… 但此刻秦弈的气势实在爆炸,顾双林憋了好半天,实在没法当众说出你秦弈这个压根不算的话来。 这本是秦弈优势为零的项目,竟生生被秀出了一副威压三族的势。 顾双林憋了好一阵子,暗道就算自己咬着他就是没根基也意义不大,毕竟秦弈只需要说服羽人族,又不需要说服他。这项暂时押后不提,暂且给他埋个刺在这儿,先比后一项就是了。 万一都被他赢了,再回头来豁着不要脸,揪着这一项咬,搅得大家不认账,另启新比试,也不失为一条后路。 顾双林也不觉得秦弈真能每项都赢,这第一项都是在擦边了,后面还能怎样?尤其是个人实力,难道这边三个人还真能打不过他一个? 刚才他和厉九幽两个可都是留了手的,实力可不像表面看着的这么弱! 厉九幽大约也是这么想的,两人对视一眼,都没说什么。 项鸣更没说什么,他此刻很欣赏秦弈,哪怕他也知道秦弈在擦边,但他觉得秦弈的气魄已经赢了。 于是在一片寂静中,大祭司笑着开口:“那就进行第二项,诸位请再入云中界。” 秦弈当先踏入。 羽裳忍不住道:“秦弈。” 秦弈转头:“怎么?” 羽裳有些小担忧,低声道:“你……真要打三个?” 秦弈哈哈一笑:“有你这句,再来三个也不亏!” 羽裳目光盈盈地看着他,真的有些心荡神驰之感。 秦弈之前没猜错,羽裳对他要说什么感情那是不太说得上的,一是对初绒之缘的坚持,二是斯德哥尔摩症候,被他温言说了点情话,一时感动就好像认定了夫君,还是羽人族的传统在作祟。 实际上感情并没到位,最起码的一点羽裳根本就不了解秦弈。 在能力上,她甚至都不知道他是个丹师。 在性情上,也没想过他有这种当众宣布要娶她为妻,并愿意为此以一敌三的豪情气概。 原本秦弈无需如此,他稳稳当当的就能得到她……之所以这么做,无非是为了她的颜面,堵住族内族外悠悠之口,得到族人们真心的认可与祝福。 她原先认知的秦弈……只是一个平面的标签,直到此刻才渐渐立体。 这大概是秦弈经历的第一个先上车后补票的……嗯,虽然没真上车。 反正现在开始,也不迟。 所谓云中界,是一个小界,大抵是羽人族祭祀时一些特殊祭礼所用,进去就是在云端,踩在茫茫云彩上,别的什么都没有。 此刻用于比武倒是相当合适。 顾双林和厉九幽一前一后包夹秦弈,本应和他们呈三角包围的项鸣却没有参与,一个人站得老远。 倒是秦弈劝他过来:“项兄,我知你凛然傲骨,不愿和人围攻,但这个算是羽人族给我的考验,我得打三个才行啊……项兄就当帮羽人族出个手。” 项鸣哭笑不得:“你这个人,有点意思。若真按你这个说法,那我对羽人族负责,可是不会留手的。你可考虑清楚,其实你并没有说过要同时打三个,完全可以取个巧,如你刚才那一项。” 果然他也看得出刚才那项是在擦边,秦弈笑道:“正因为刚才那项不太硬,这一项就更该硬一点。” 项鸣哈哈一笑:“等你败了,别后悔就行。” “我……怎么可能败!”秦弈忽然扭身一拳,汹涌的罡气爆起,正中一柄细剑尖端。细剑“嗖”地撑开,变成伞状,将其余罡气挡了下来。 姑获鸟伞剑。 顾双林的偷袭。 “顾兄看来很恨我。”秦弈咧嘴一笑,拳头和伞剑对抵之中,戒指里忽然冒出了一根浑是尖刺的棒头。 “呲啦”一声,棒头尖刺猛涨,把伞捅得稀烂。 顾双林鼓起了眼珠子。 狼牙棒钻了出来,凌空一扭一扭。 秦弈伸手接住狼牙棒,笑道:“这伞挡不了雨啦。” 何止是挡不了雨,伞面一破,有很多效果都被破坏了!顾双林心痛无比,却又简直无法想象,这什么棒子?不靠主人施加罡气,靠自己尖刺自涨就能戳破他的伞面,这怎么可能?他的伞面可不是纸糊的啊!那是法宝啊! 他来不及考虑了,狼牙棒已经抡圆,劈头盖脑地砸了下来。 顾双林急闪,那边厉九幽已经动了。 有尖锐的车轮擦地之声响起,凶戾无匹的九头虚影从不同角落狰狞地扑落,秦弈魂海猛地一抽,浑身气血都开始翻腾起来。 他抬头看了一眼扑来的九头,狼牙棒忽然传来一股吸力。 九头虚影不受控制地钻进狼牙棒里,如泥牛入海,一点效果都没有了。 厉九幽眼珠子鼓得比顾双林还大,嘴角甚至溢出了血迹。 他的本命术法,被这种莫名其妙的破解,受了些反噬。 这怎么回事? 秦弈暗道你玩什么也别玩魂术,棒棒最近让东西给狗子吃,它都馋了…… “秦兄,注意了。” 项鸣的声音传来,秦弈转头看去,只见七彩的炫光带着磅礴浩然的气势轰然而来。 秦弈的真视之眼闪过,破法解析。 这炫光性质有点特殊,不单纯是力量,有各种不同的效果,如镇压、驱邪这种,还有抑制法宝效用、暂时封印等效果,非常有趣。 “有点意思。”我家棒棒不吃你这些特效啊! “轰!”狼牙棒罡气和七彩炫光对撞在一起,一时之间势均力敌。 项鸣和秦弈对视一眼,同时露出一抹笑意。 强者喜爱这样的对撞,有酣畅淋漓的快感,不像之前的放水,也不像之后的偷袭。战斗就该是战斗! 有七彩之羽从四周绕来,直射秦弈胸口。 秦弈一手狼牙棒抵着炫光,另一手掌心上翻。 澎湃的火焰升腾而起,七彩羽毛片片穿入,如凤凰入火,绚丽无匹。 一道幽影从后方偷袭而来,又是厉九幽。 秦弈顿足一踏。 一柄古朴的木剑呼啸而出,直破幽影。 光幕之外,羽人们看得有些屏息。 这位贵客……好强啊…… 本以为他和项鸣不相上下就不容易了,居然还能在于项鸣对抗之中分心再破厉九幽,说明他对项鸣还没尽力呢…… 从伞破后就没出手的顾双林此时正闭目恰诀,念念有词。 他给秦弈的鸟蛋,里面还暗藏了别的效果……即使秦弈不动用它,没有被它影响心灵,那里面也有他深藏的暗针,在秦弈的戒指之中忽然爆发偷袭,神仙也难防。 眼下秦弈正在以一敌二的僵持阶段,就更难防。 秦弈的戒指之中,狗子坐在那里吃包子,看外面秦弈打架。 一颗鸟蛋随意地丢在角落里,此时偷偷闪起了幽光。 狗子似有所觉,转头一看,想想好像秦弈看不上这鸟蛋……于是抓了过来,一口吃了。 “呸,难吃。” 外面顾双林“噗”地喷出一口鲜血,施术的骤然截断反噬震得他法力倒卷,经脉都差点乱了。 这是怎么回事儿! 秦弈转头看了他一眼,露齿一笑:“害人终害己,你还是先出局吧,顾兄。” 随着话音,看似在于项鸣厉九幽僵持的身影忽然消失不见,如同瞬移一样出现在顾双林面前。 顾双林气血正乱间,根本来不及做任何反应,面前就出现了一张脚底板,一脚踹在了他诚如君子的脸上。 ps:586、589两章终于出狱,求补订。今天迟了,加更会在半夜三四点了,不用等。 第六百零二章 火凤燎原(白银加更1/10) 一脚下去,头都踹歪了。 顾双林腾云驾雾般往后栽,那始终背在身后把后脑都挡住的斗笠终于偏开了一些。 秦弈眼睁睁地看见斗笠后面露出了另一张脸。 狰狞、怨毒、阴狠,此时扭曲且憎恨。 他正面那张脸有多么君子,这背后的脸就有多恶毒。 原来如此,不是君子国人,是双面国人。他一直戴着斗笠,看似模仿姑获鸟族传统,其实是为了遮掩后面那张脸。 看来那斗笠也是个宝物,竟能遮掩感知,下次对敌得注意点这斗笠。 秦弈心中闪过念头,顾双林已经栽出了云中界。 他竟被这一脚给直接踹出去了……继而在羽人族圣殿中打了好几个滚,才被同行的姑获鸟扶了起来。 抬起头来已经鼻血长流,鼻梁被踹断了,连门牙都踹掉了一颗。 顾双林心中又惊又惧,这秦弈是想杀人,他感觉到了秦弈这一脚里蕴含的强烈杀机! 秦弈确实想杀人…… 他不觉得与这货有言归于好的可能性,他们族中对羽人族也明显有不可测的盘算,早晚要开此一战,留着他过年吗? 只可惜场合不对,这是提亲场合,羽人族此时也不觉得姑获鸟那边有什么异心,搞得自己被认为因争风杀人就太难看了。这才没有直接拿狼牙棒招呼他脑袋,只是用脚踹。 那就踹不死了,顾双林也不是弱者。 秦弈也不惋惜,有的是机会。 “嗖!”狼牙棒绕了个玄奥的轨迹,直扫后方。 奔袭而来的项鸣腾腾倒退两步,那边厉九幽忽然说话了:“项兄,再留手,就真要被他以一敌三了。” 项鸣沉默片刻,叹了口气,身躯忽然一晃。 雄壮的汉子化作一只巨大的七彩重明鸟翱翔天际,灿烂浩然。 厉九幽也慢慢变化了身形,是一只通体漆黑的巨鸟,九头九翼,鬼戾森然。 秦弈抬头上望,就好像自己同时在面对佛魔两极。 他忽然笑了:“这是你们的大招么?感觉气息都强了好几阶的样子。” 重明鸟口吐人言:“秦兄,我们本体实力远超人身,你现在认输还来得及。” 秦弈咧嘴一笑:“不就是变鸟么……看我的。” 羽人族透过光幕,呆呆地看着秦弈化作了火焰。 继而火焰之中凤唳九天,火焰张为数里长的双翼,炽热的温度蔓延云中,巨大的凤凰展翅而起,蔽日遮天。凤翼一展,火雨簌簌而落,燃烧了云海,转瞬燎原。 “凤、凤凰!” 圣殿之中一片骚动,所有羽人站起身子,怔怔地看着光幕里的火凤翱翔。 秦弈原先也没尝试过变凤凰,晖阳期的变化术不足以支撑这种变形,最多得其形,全无其神惹人笑话。可当他知道自己血中有凤意,试着变一变,居然真可以…… 神形兼备,就连火焰属性都很接近。 朱雀之炎,本就和凤凰有一定程度的接近。 有几个修行较低的羽人已经双膝跪倒,垂首叩拜。 左右重明鸟九头鸟都成了呆鸟,呆呆看着中央的凤凰,话都说不出来。 他们也不用打了…… 鸟类以凤凰为尊,百鸟朝凰,莫不如是,那是来自灵魂本能的敬意。 就算明知道这是假的,是秦弈变的……可气息真的很接近,形神兼备,项鸣厉九幽看着自己气都虚了三分,打个毛啊…… 两只鸟转头就想往界门飞。 反倒是秦弈想打:“说好了一打三的,别跑啊!” 圣殿之中人们木然看着一只凤凰挥着翅膀追着两只鸟一路拍打,两只鸟以翅护头,狼狈而窜。 “扑通”……三人掉出云中界,变成了人形。项鸣厉九幽打了好几个滚才回到自己的队伍里,心有余悸。 “呃……”秦弈转头看着大祭司,小心问:“这个算不算?要不要打过?” 大祭司愣愣地看着他,半天才道:“算。” 那一刻普通羽人都跪下了好么……她们强一点的才能分辨这个确实不是真凤凰,否则全族都跪了…… 可是这男人才晖阳……他修行到一定程度,会不会真的可以变成真凤凰? 羽裳的眼神更是闪过了外人难见的妩媚,又迅速垂首,不让人看出端倪。 其余三族面面相觑,这第三项怎么比? 光是变凤凰这一招,大概已经可以算第三项完胜了好不好?羽人妹子怎么抵抗得了这种凤凰之意?就像凡人女子喜欢英俊男子一样,在羽人妹子眼中这秦弈大概是天字第一号的大帅哥了,你什么讨欢心说情话比得过这一变? 秦弈还真掏出了礼物送了过去,微笑道:“圣女也许喜欢。” 众人翘首看着那礼物…… 一串佛珠? 晖阳之意倒是很明显,还有很显著的佛性……你确定羽裳圣女喜欢这个? 羽裳低着头,眼神妩媚得快要滴出水来,却又知道绝对不能被人看出有什么猫腻在其中,只能强行清冷着脸,淡淡道:“嗯,我很喜欢。” 这话一出,基本等于定音了。 顾双林立刻道:“等等!” 大祭司淡淡道:“你还有什么意见?” 顾双林道:“这佛珠为什么能超过我们三人的礼物?总要有个服众的说法?” 大祭司道:“这一项本就是圣女自己的喜好,她喜欢什么,需要向谁解释?我们不追究你拿流苏冠冕来触犯我族禁忌就不错了,你居然还对此质疑?” 顾双林哽了一下,勉强道:“圣女未必喜欢他,只不过因为表面变个凤凰就有了亲近之意,可大家该知道他不是凤凰!何况他在寻木城也并无根基,羽人族真的要和他联姻?这不是面上说说就可以的事情,要讲实际!” “谁说他在寻木城没有根基?”殿外忽然传来柔和的声音。 众人转头一看,却见守门的羽人纷纷行礼,青红双身的比翼鸟缓缓飞了进来:“比翼鸟族支持他,你待如何?” 顾双林呆若木鸡。 这怎么回事? 平日里凡事不问,只顾着自己双宿双飞的比翼鸟族怎么会跑来为这人类撑腰? 这就麻烦了,比翼鸟之神可是乾元,同属这寻木城顶级族群,这秦弈一下子就有了后台,不再是原先认为的毫无根基。自己想要撒泼打滚把这事搅黄就再也办不到了。 正在此时,厉九幽身后阴影微微扭曲了一下。 秦弈总觉得他很奇怪,始终在悄悄观察他,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变化。 就见厉九幽开口了:“听说羽人族传统,若要娶妻而非入赘的话,则必须经过初绒之仪,号称古板的羽人族这次为何放了水,不顾这个传统?” 秦弈暗自皱眉,别人的传统别人自己决定就好了,关你何事?这话说得与其说是不服,不如说在搅场子呢,超过了竞争者正常的范畴,之前他还没这么夸张,这与刚才的影动是否有关? 有人给他出谋划策? 大祭司淡淡道:“是我主持还是你主持?我们嫁圣女依据什么传统,设置什么考核,何须经过他人认可?” 厉九幽好像也知道这个有点勉强,还是硬着头皮道:“羽人族若是做了决定,我们当然也没话好说。但终究是公然招亲,想必羽人族也不希望有人在背后议论纷纷,说这是内幕暗箱吧。” 大祭司道:“那羽裳藏了初绒让秦弈去找便是,爱找几年找几年,和你们有什么关系?该不会是你们也打算一起找?” 厉九幽道:“本就该如此,若初绒被我们先找到,他还有什么资格说娶妻?” 真的是搅场子的。 大祭司脸上泛起怒色,正要说话,羽裳却笑吟吟地开口了:“可以。我要嫁人,确实是要对自己负责任,让所有人见证得清清楚楚。我入云中界藏初绒于云海,关了外面的光幕,你们一个个来找,看谁能找到。” 第六百零三章 歪屁股裁判二代 羽裳说着,款款站起身来。 之前始终坐着还没什么感觉,这么站起来,高挑优美的身姿玲珑展现,收着的羽翼也张了开来,气质圣洁无瑕,高贵清冷,直如九天神女一般,美得让人仰视。 秦弈也觉得这样在下面看她,比以往更漂亮,真的很有那种天使范。 殿中三族人马都呆了一呆,许多人眼中都射出了炽热的火焰。 他们有些是妖修有些算道修,即使是道修也与神州不一样,他们的族群繁衍和族群天性占了很大比重,并不讲神州仙道那套清心寡欲,而更讲天性自然。对异性的喜爱追求,就是其中天经地义的一环。 尤其是三位提亲者,无论是否含有其他想法,他们本来就确实是挺喜欢羽裳,才会是由他们联姻的,否则大可以是别人,族中又不是没有别的俊彦。 如项鸣这样的豪杰,还是少主,之所以愿意做“入赘”这样的举动,难道还真像顾双林说的“本族年轻人不争气”?当然不是,只是并非人人愿意来入赘。 不是真的喜欢,谁愿意做舔狗呢…… 换个讨厌的女子的话,就算顾双林一肚子小心思,看他肯不肯入赘?勉强娶回去都算是忍辱负重了…… 从这个角度上说,顾双林等人确实是真的喜欢羽裳,至少是非常仰慕她的姿容。 直到羽裳飞身进入云中界好一阵子,顾双林等人的目光才灼热恢复了少许平静。 大祭司开口打破了沉寂:“既然圣女自己这么说了……我们便依刚才的顺序,重明鸟先进去找吧?” 顾双林立刻道:“凭什么他先?” 项鸣叹了口气:“争什么先后?此时此刻,能否找到初绒,只对秦兄有意义,你我不过是个破坏者,谁先谁后又有什么差别?” 顾双林怔了怔,就听项鸣续道:“此番在下很欣赏秦兄,做了我本来应该做、却缺乏自信去做的事情。若秦兄抱得美人归,在下是服的,倒是你们俩……呵呵。这里的事,项某不再参与,告辞。” 说罢转身而去,身后几个下属齐齐转身跟着他大步离开,倒是豪气干云。 顾双林也不在意自己被项鸣话里话外的鄙视,二话不说地冲进了云中界。 厉九幽犹豫了一下,也一起跟了进去。 秦弈根本不跟他们争先后,反而追了出去:“我送项兄。” 项鸣脚步不停,笑道:“你难道不是该争取先进去找初绒?真被那小人找到的话,你会多出很多麻烦。” 秦弈当然不会告诉他那初绒给他们找一万年也找不出来,因为初绒已经被捷足先登过,不存在再拿出来给人找第二次的道理,那算啥事?羽裳只可能藏自己身上,不可能真放出去给人找的,无非做个姿态罢了,他们只能找空气。 他没说这些,只是笑道:“该是我的,就是我的。与小人相争,何如与君子相交?” 项鸣大笑:“你从一开始就有意结交于我,倒未必看我君子,而是不想因为这种争斗搞得羽人族把几家得罪干净,尽量要保住一些盟友……当然,或许你看我没那么阴险,所以选择了我来曲意相交。” 秦弈也不辩解,笑道:“项兄……难得糊涂,何必认真?” “我这人骄傲强势,脾气不好,但也自知。真能一眼觉得我值得相交的,这几百年一个都没见过。”项鸣拍拍他的肩膀:“你能这么做,也是给我面子,在下认了你这个朋友,有空喝杯酒。” 说完已到殿门之外,几只重明鸟展翅而去。 秦弈目送他们离去,暗道这看似粗豪的重明鸟少主也是心中雪亮的人。他那强势性子,谁能与他一见如故当然不容易,何况情敌交好?他秦弈当然是有意结交,就是不想让自己的参与使得羽人族一个好端端的招亲变成得罪一片人,起码保一家关系吧,重明鸟当然是值得选择的一家。 倒也是为了羽裳用心良苦了。 除此之外……他觉得鬼车族有点怪,越看越怪。 于是站在门外想了想,也不回殿中了,反而拐到殿边拐角阴影处,避开了守门的羽人妹子目光。 默默在阴影处等了一阵子,没什么反应,秦弈叹了口气,低声自语:“是我太想轻影了吗?” 有风拂过,殿边树影摇曳起来,依然无声。 秦弈等了片刻,无奈地摇摇头,觉得可能是自己猜错了,只得转身回归。 树影处,有人暗自咬牙:“不信你桃花浓得真能找到初绒,想娶这鸟人做梦去吧你!等过两天我破界来此,再跟你算账!” 那边顾双林和厉九幽进了云中界,本来要分个先后的,单独找比较清晰明朗,两个人一起的话,同时找到算谁的?若是各走一个方向互不干涉,那搜寻范围就大多了,对秦弈就很不公平。 结果羽裳淡淡地瞥了他们一眼:“算了,你们分头找便是。也算他能否超过你们之和的一项表现。” 两人狂喜,便默契分头到处搜寻起来。 羽裳就默默站在正中间,冷眼看他们四处翻。 羽人族初绒性质特殊得很,必须亲眼看见亲手触碰,否则便是神识扫过也只会当那是空气。这才会成为羽人族的天缘,能不能找到完全看运气,也就是注定的缘法。 这片云中界不大,但也绝对不小,茫茫云彩全无特色,在其中任何一朵云中藏了根羽毛,想在短期内找到那真的是命。别说两个人找了,再多来几个都未必找得出来。 更何况……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那根初绒压根就没藏云里,自始至终藏在羽裳自己的戒指里放着呢…… 这是连一丝可能性都不给,裁判岂止是歪屁股,根本就是对面合伙的。 还特么说得好听“为自己负责,让所有人见证得清清楚楚……” 约定给每个人的寻找时间是一炷香,两人一起找,当然也只能共享一炷香。 羽裳安静地站在正中,看着面前虚浮着的檀香慢慢变短,心思早都飞到前两夜和秦弈各种一炷香的过程里了……面上看去就更清冷了,连人都不看。 顾双林找了好久,眼见檀香将尽,一无所获。他叹了口气,也放弃了这种几乎不可能的“缘”。 偷眼看看厉九幽还在很远的地方,便悄悄走到羽裳面前,躬身行礼:“圣女……” 羽裳理都没理他,只是安静地看檀香。 羽人族有对他们清高的资格,族群强弱真的差距很大。 顾双林低声道:“圣女,那个人类根本不是大荒之人,不说他有没有根基、对羽人族有没有帮助这种事,光是居心都很难测,指不定骗财骗色又回了神州,圣女真没有想过?” 羽裳淡淡道:“一切按规矩,该如何便如何。” 顾双林声音都有些哀求了:“若是选择在下,我族必当竭尽全力辅佐圣女,如有二心,天打雷劈。” 敢情他来找初绒本来就没抱多大指望,只是借着光幕屏蔽,别人看不见的时候来跟羽裳私聊几句,才是真实目的。 他这种双面者,正面对人的时候是真的非常有说服力,极尽诚恳,被骗的人真是拿个飞艇都装不下了,羽裳这种初出茅庐的“圣女”,按道理根本不应该对他的诚恳话语有多少抵抗力才对…… 结果羽裳瞥了他一眼,嘴角抽了抽。 他刚刚被秦弈踢断了鼻梁,还缺了门牙……倒不是羽裳嫌丑,只是这模样实在非常影响他的那种诚恳说服力,只能让人有种滑稽感。 于是什么说服力都消失得一干二净,羽裳面无表情,声音大了起来:“说完了吗?” 远处厉九幽豁然转头,飞奔过来:“顾双林你干什么!” 顾双林气得快要吐血,在斗笠掩藏的背后,第二张面孔无比狰狞。 第六百零四章 青出于蓝 厉九幽面上冷言冷语给秦弈搞事,内心对秦弈倒是隐隐有些服气的。之前以一敌三那一战,他知道秦弈根本没用多少心思在他身上,可他却感觉自己如同面对渊海,竟似一点办法都没有。 可见秦弈如果认真对付他,恐怕他在秦弈手头走不过三五合。 他们魔道虽然邪恶,却有比较典型的强者为尊思维,尊重比自己强的人,秦弈明显比他强,他是认账的。 只不过无论是因为上头的使命,还是自己对羽裳的仰慕,他都义不容辞地要阻止秦弈成事。这不代表他对秦弈个人有什么看法。 倒是这顾双林,他就真的打心里看不起了。虚伪得不行,实力也不咋滴,还被打破相了,就你这样也觊觎羽裳? 还趁着老子找初绒的时候没注意,偷偷想对圣女做什么? 这还了得? 厉九幽风驰电掣地赶过来,一拳头就砸了过去:“卑鄙小人!说是找初绒,却跑来暗中勾搭圣女!” 顾双林心中憋了老久的气,此时也忍不下去了,你特么白痴吗?难道你还真以为我们可以直接抱得美人归?首要目的是搅黄了秦弈再说啊,你不配合我就算了还来给我搞事! 两人迅速打成一团。 然而又怕能量爆发太凶残,伤了羽裳,竟不约而同地收了法力,两个明显偏向道修的家伙竟肉搏扭打起来。 外面殿中也点着一炷香,大祭司见香燃尽,便对秦弈示意:“去吧。” 秦弈踏入云中界,看傻了眼。 两个人扭成一团在打架,又不擅长于此,拙劣得如同逗比,羽裳在旁边顿足:“别打了!” 秦弈张了张嘴,不知道说啥。 其实羽裳自己的实力都足够一打二,分开他们毫无压力,或许也是第一次见这状况,都不知所措了,连自己比他们更能打都忘了…… 堂堂晖阳级的对手,却活脱脱变成了劣质偶像剧,还是名场面。 狗子在戒指里叹气:“舔狗是真的牛逼。” 流苏斜睨着它,暗道这话你是不是要当座右铭了?还是借着说别人来优越一下,以此淡忘自己的相同处境呢? 秦弈实在看不下去,一道气劲将两人分开,全部往界外送:“去去去,不嫌丢人!” 两人被丢了出去,看着一群不知道发生了啥事的围观群众懵逼的眼神,才勉强清醒了下来,双双干咳两声,整理了一下仪容。 便有人问:“初绒没找到么?” “没有。”顾双林很遗憾地叹了口气,又抄住厉九幽的肩膀:“来,我俩难兄难弟聊聊。” 厉九幽还以为他要寻地方打过一架呢,暗道老子还怕你? 便也不拒绝,两人转到了殿外拐角。 见离开众人视线,顾双林一把揪住他的领子,咬牙道:“如果秦弈找到初绒,那羽人族 必然举族认可他,你我就算说遍天下都阻止不了他得到羽裳了!” 厉九幽冷冷道:“难不成你还怪我提案找初绒?老子不提这个,他们当场都已经成了!” “我只是想问你,是否还有其他备案?”顾双林道:“这不是你我再斗的时候,最起码要把秦弈这事搅黄了,只有让羽人族不认他的账,我们还能有再比第二次的机会,否则就全完了!” “废话!”厉九幽没好气道:“老子提案找初绒,不就是为了搅黄他?这玩意是那么好找的?你我两个人都找不到根毛,我就不信他有这狗命!” 顾双林犹豫片刻,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宁,这个秦弈太神秘了,大家对他几乎毫无了解,连续栽得惨不忍睹。如今把一切交给运气,实在不安得很。 可却也知道此时真的没有别的办法可想了,至少他自己一时半会没办法。倒是厉九幽临场会咬着初绒之仪还算是挺有急智的,他还以为厉九幽另有后续备案呢…… 谁能想到那只是一个女人打碎了醋坛子临时想出来的…… 厉九幽叹了口气:“圣女会让我们两个一起找,依我看她是并不愿意跟一个神州人族,至少是不愿意嫁出去。可惜你这不争气的,不但不好好找,反而还浪费时间去说话。” 顾双林怔了怔,倒也觉得厉九幽这话有一定的道理。 如果圣女真的偏心秦弈,就不该让他俩分头去找,那很明显对秦弈不公平。这么说来,等秦弈找不到初绒,再出来的话,还可以再考虑什么办法阻一下?说不定暗合圣女之意呢? 圣女面上不说什么,说不定正在等勇士拯救,打败那个讨厌的神州人! 看那表情,厉九幽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冷笑道:“别做梦了,就算秦弈的事黄了,也轮不到你!羽裳是我的!” 顾双林鄙视道:“就你那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羽裳高贵圣洁,正眼看你?” 厉九幽回敬:“你缺了牙。人家正眼看你?” 顾双林大怒,两人再度扭打在一起。 树影幽幽,形成了火冒三丈的造型,两人恍若未觉,打得不可开交。 孟轻影气得肝疼。 厉九幽平时没这么白痴,还挺精明的,才会被她选来执行这个重要任务。天知道遇上那种圣洁美人居然会舔得如此逗比? 就你们这样,拿什么和那桃花精玩啊?凤初挑太清? 孟轻影无力地捂着脑袋,吩咐左右:“加快速度,两天之内,我要到达寻木城!” 而就在这边大打出手的时候,他们口中高贵圣洁等着他们解救的圣女,正盈盈下拜于秦弈脚下,一丝不苟地行了一个大礼,又将初绒取出,双手捧于额上,柔声道:“夫君,请取初绒。” 本来就是秦弈的初绒之缘,还了给她而已。老实说这个在羽裳心里根本就不算作弊,这本来就是秦弈的。 秦弈这回没客气,收起初绒,又将她拦腰抱起,笑道:“别跪啊跪的了,自家夫妻哪有这样的?” 羽裳挨坐在他怀里,眼里闪过媚意:“口不对心,是谁哄着我跪在面前那个那个的……” “咳咳咳……”秦弈干咳起来:“那是情趣,情趣懂吗,不一样的。” 羽裳眼里媚色更深了:“那……夫君要不要来一次情趣?” 秦弈砰然心动:“就在这里?” “呃?”羽裳倒被说得愣了一下。 她的意思本来是回去后,哪想得到这货脑回路和人不一样的? 不过想想好像也没啥,界门光幕关闭,连大祭司都看不进来,那好像是可以……就是心理感觉刺激了点而已…… 秦弈挑起她的下巴,眼里也有些异色:“一堆男人在抢你,我也不舒服的……” 羽裳眼波粼粼,亲吻着他的面颊,柔声道:“别生气……就让他们在外面等着……” 一边说着,慢慢从秦弈怀里滑落。 狗子遮住了眼睛。 流苏无语地看着,暗道这桃花精看着大度得很,还主动去和项鸣结交,其实心里小气吧啦的,早就对他们一肚子不爽了吧…… 要不是怕出去后被人看出端倪,流苏打赌他都敢在这里直接上马。 可眼下也已经很那啥了……两个情敌在为了心中的女神打得不可开交,他们的女神在…… 太刺激了。 流苏摸了摸下巴,觉得这感觉不错啊,很有棒棒大魔王的风范,这假正经的伪君子徒弟终于出师……不对,好像青出于蓝了? 第六百零五章 各方风涌 外面两个打架的,时间掐得极准。 准时一炷香尽,他们同时停了手,各自怒视一眼,转头回了圣殿内。 表面看去,衣裳也不乱,谁也看不出他们刚刚大打了一架,表面功夫就是这么到家。 结果回头一看,秦弈羽裳还在云中界没出来。 顾双林奇怪地问身边的姑获鸟:“怎么回事?” “不知道……”那姑获鸟摇头:“香刚灭吧,出来也要时间吧。” “出来要个啥时间?”顾双林大喜,暗道如果超时就有话说了。 刚这么想着,就看见秦弈羽裳双双出来。 同样的衣裳不乱,表面功夫谁也不比谁差……只是羽裳还在偷抹嘴角,不知道刚才吃了啥。 没人管羽裳在吃啥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被秦弈手中的羽毛吸引,全体呆滞。 那是一根与羽裳身上的翎羽完全不同的羽毛,还没巴掌长,小巧玲珑,细绒很多,看着很可爱。 大祭司大喜:“是羽裳的初绒没错!” 一堆羽人妹子大喜:“真找到了初绒!” 十二近卫团团围上羽裳,小脸上都是羡慕的欢喜:“恭喜圣女,这真是大喜之事!” 羽裳满面含羞,早已不复之前的清冷。 对羽人族而言这确实是大喜,羽人族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真正的遇上初绒之缘了,可以说之前三项比试的优胜都不如这么找根羽毛让人欣喜和羡慕。 这是羽人族极其重视的传统,之前没打算用这个做考核,是压根就没想过有人能在短短时间内找到初绒,那就不是考核是为难。 结果被人膈应着非要弄一场,还真的找到了!这一下在羽人妹子们心中的高度简直恨不得以身代之,几万年没产生过的初绒天缘啊,好羡慕! 可以说从现在起谁敢说秦弈不能娶羽裳的话,全体羽人姑娘都会怼回去:“滚!” 见羽裳满面羞红地接受妹子们的祝福,顾双林厉九幽目瞪口呆,两人面面相觑,心里都只剩一句mmp。 还以为是给秦弈设置了天堑,他不可能找得到初绒,他们也就可以设法让这场招亲搁置搅黄,另起新比试。结果不是天堑,是送上了一锤定音的天缘。 顾双林差点想把厉九幽捏死。 厉九幽瞪了回去,你刚才不是还夸来着?现在什么臭表情? 他心里更委屈,这招不是他用的,是上头教的……当然接到上头指令的时候他也暗赞少主英明来着,没啥好说的…… 谁能知道秦弈真能找到初绒啊? 这下怎么办? 没怎么办,大祭司已经开口了:“感谢各位对羽裳的抬爱,参与这场盛会。如今羽裳的夫婿已然天定,诸位不妨留下喝杯喜酒……” 喝你妹! 顾双林厉九幽愤然转身,带队走人了。 大祭司还在身后道:“三天后我们会在寻木城摆酒宴客,请百族见证此仪,请诸位喝杯喜酒。” 人都走没了…… 幽冥某处,孟轻影大怒摔杯:“我都没办过酒!!” 左右怯怯地看着她,别人可没有她这种跨界洞幽之能,完全不知道少主在愤怒什么……少主很少发这么大脾气的…… 某处山巅,曦月举着酒葫芦喝了一口,忽然抚掌:“这不挺好的嘛,你们要不要道姑做法赐福?很正统的哦。” 她脸上露出有趣的神色,掏出一枚玉牌呼叫:“乖徒弟,在吗?” 过了片刻,玉牌中传来明河因远距离通讯术法导致走样的声音:“师父何事?” “快点出关,师父有个朋友结亲,来给他做个赐福道场。” “师父你认真的?我们天枢神阙什么时候也有这业务了?” “师父的朋友,你做不做吧?” “你自己披道袍不就得了。” “师父不能出现。”曦月理直气壮:“我有徒弟,什么都要为师做?那我收徒弟干嘛?” “……好吧,我已经出关了。” “嘻嘻。记住别说是我让你来的,不然打死你。” 明河:“……” ………… “失败了?” 姑获鸟领地,顾双林跪在地上,前面是一个高大的道袍老者,神情平静,道骨仙风。 道袍,在大荒很少,大荒虽然也叫修仙问道,但不是道家之意,仅有很少数量的人因为曦月等人的偶尔交流而走这途径。大部分是本族之法,也有许多信奉的是佛门之意。 而这老者气息强大无比,已达乾元圆满。 如果是神州人在这里,就会觉得这老者和天枢神阙的气息有点像,一样的高而遥远,仿佛悬于天际漠然注视着你。 天枢神阙因为修的道法属于天河遥望之意,无偏无倚的太上之视,故而显得距离遥远,倒不是高高在上颐指气使的意思。其实很多修道的,到了一定程度,都会有类似之意。 这老道也类似,他乾元圆满,有这种遥远之意并不稀奇,不见得就一定来自天枢神阙。 乾元圆满,无论在神州还是大荒,除了寥寥几个无相之外,这就是最顶级的人物了。要是对人物修行有个排名,乾元圆满铁定的前十,虽然这个并列前十的有些多…… 那也足够威慑。 羽人族牛逼哄哄,能让人入赘,除了族中总体力量强大之外,更主要也是因为她们族长乾元圆满。 有尖端战力,也有庞大的中坚,造就了羽人族在大荒的地位颇高。其实她们放到神州,那也是一等一的大宗门,起码比万道仙宫强大。若是算上后台龙子有无相存在的话,她们在神州也是巫神宗级别的了。 姑获鸟有胆量去谋羽人族,当然有后台在支撑,看来就是这个道袍老者。 这个人……理论上应该来自神州。按道理来说,要来大荒只有三个途径,一是无相打破空间阻隔,二是走幽冥,三是秦弈那个特殊的扭曲通道。三种途径都是位面穿梭的本质,并不是乾元圆满可以轻易达成的。 可能是走幽冥?但幽冥破碎,互不联通,正在做沟通整合的万象森罗都还没能彻底贯通桥梁,已经沟通的部分都是万象森罗严加镇守,别人谁能通过幽冥往返两地? 这人哪来的? 顾双林正在低声解释:“不知道哪里来了个神州人类……” “神州人类又如何?是谁之前信誓旦旦告诉我,算尽了羽人族招亲可能提出的考核项目,有必胜把握?” 顾双林委屈得要死。 要没有秦弈搞鬼,他真的能赢。 项鸣那种是必然出局的。厉九幽反倒有竞争力,但厉九幽先天不足,一身的幽冥鬼气并不为羽人族所喜。从场面看就知道了,要是没有秦弈,他顾双林差不多是稳赢。羽裳喜不喜欢他是另一回事,联姻讲的又不是喜欢。 可人算不如天算,天知道莫名其妙跳出一个神州人族,羽人族居然还真让他参赛? “我尽力了。”他只能道:“这个神州人族居然能满足初绒之缘,这是谁也无法预料的事情。” “羽人初绒……”道袍老者倒也没生气,沉吟片刻,失笑道:“软的不行,你该考虑来硬的了。建木,昆仑虚,无穷造化在你眼前,都给了一个神州人族,你岂能甘心?” 顾双林紧紧捏着拳头,低声道:“还请上使帮忙。” “当然。”老者仙风道骨地笑着:“我岂不就是来帮你的么……” 第六百零六章 天人再现 上使这个词,凸显了一些问题。 无论是羽人族还是姑获鸟它们,都是传承悠久的远古族群,是经历过一些事的。并且也不像神州额外经历了一场妖劫导致传承断裂,像龙九子之类的说不定还有经历过仙神之劫的依然活着。 虽然时间太过久远,普通人已经是大部分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只把一些事当作远古的传说。但知道的人也不会少,大约是要比神州多些的。 顾双林这句话就意味着他显然知道对方来自哪里。 天上人正开始在大荒插手,打算进行不知什么方面的举措,顾双林不过是他们选中的一颗棋,羽人族则是他们的目标之一。 实际上,天上人在各地的暗中插手始终就没停过,只是行事都在暗中,并不显眼,一般人不知道。 神州与大荒,理应都有他们的棋。 就连秦弈也只是因为妖城之事见到了冰山一角,在此之外,秦弈曾经多次有心去留意天上人的踪迹,比如在混乱之地特意留心过,还是一无所获。不知道他们到底是怎样的行事方针,搞得如此诡秘。 这次不知道又是因为什么事,接触了顾双林。 顾双林也是第一次接触到天上使者,见了之后他就知道,人们普遍认知的“强”,其实差得太远。 这位乾元圆满,在人间各处都足以横着走的老者,对于天上来说也不过是一个项目的负责人。 地位不算低,但也绝没有想象中的高。 这就意味着,天上如他这样水准的人,还有很多。也意味着世上任何一个所谓的无相宗门,都没有天上强。 有这么一个后台在背后,还怕谁? 其实顾双林的做法,已经触犯了寻木城禁忌。 原本寻木城各族有一个共识,这千里大城,可以包容其他族群,但管理者必须是鸟类族群。和其他族**好不要紧,自己各族互相竞争做城主都可以,但你绝对不能引入其他族群来插手寻木城事宜,这是遭受寻木城百族共同抵触的事情。 理由很简单,鸟类族群的生活习性和别人不同,例如树林之类的保护,必须以鸟类习性为主。还有其他各种例子不胜枚举。一旦被别人插了手,就算面上说尊重你们鸟类,细节实施起来必然处处违和,不欢而散。 所以上万年来,寻木城都不允许外族插手管事。内斗不要紧,而一旦谁引来外人插足,那就是触犯禁忌,中立者瞬间就会翻脸。 鬼车族臣服于万象森罗,替他们整合幽冥打前驱,这属于路线因素。孟轻影也是只为对付羽人族,才不会有兴趣来插手寻木城事宜,之前她人都没打算来这里呢,鬼车族也没打算引入万象森罗的力量来做啥。 秦弈和羽裳结连理,那显然也不会插手寻木城的管理。 这都不要紧。 唯有顾双林不同……他和天上人扯在一起,之前还好,一旦打算借助武力的话,那就是典型的引外人插足,此后寻木城谁属? 连姑获鸟族群都不会认可这件事,可惜顾双林不是姑获鸟。 他是双面人。 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吃里扒外,那才是天性。 寻木城听谁的一点都不重要,姑获鸟死绝了都不重要,他要的是对自己有利的选择。 统治寻木城,觊觎建木,进军昆仑虚,一切都可以拿羽人族为跳板。 ………… 秦弈知道顾双林居心叵测,倒也一时没往天上人那儿想。 区区一个寻木城,虽然算是挺大挺强盛的地方,可涉及海中龙子、天上人、万象森罗……这么多大势力的纠葛,这是他事先没想过的。 但既对建木有意,无论是否和羽裳纠葛,他也注定要涉足这场风云。 这就是他的命运与众不同的典型,因为他为了流苏所需要涉及的东西每个都很高端,那自然就需要面对更多。 要血凛幽髓就得对上巫神宗,要建木……那对上天上人也就不稀奇了。 好在这次和羽裳意外结缘,有整个羽人族为基,反而比以前好办事。 此时的羽人族正喜气洋洋地筹备婚礼,这个婚礼倒也不是正规的,正规的必须回族中办,这个只是在寻木城办个酒意思一下共同喜庆,也是为之前沸沸扬扬的公然招亲给出公示结果。 所以就没什么很多规则,三天准备足够了。羽人妹子们自己跑出去置办喜庆之物,秦弈和羽裳自己躲在屋里说悄悄话。 “夫君是说,顾双林有异心?” “对……他可能是挺喜欢你的,但大抵是贪图美色,不是什么真情。真正的用意,必然是打算控制你,乃至于控制羽人族。”秦弈道:“之前和你的关系未定,与他也算竞争者,说这种话你们未必相信,倒显得我跟个搬弄是非打击对手的小人似的。如今尘埃落定,该相信我没必要诬陷他了。” “夫君哪里话……”羽裳站在他身后替他揉肩:“就算你之前说,我也是信你的。” 秦弈暗道之前你对我可不见得信任,哪怕现在也不见得,感情和族群信任是两回事。却也没说什么,只是道:“他们有一种影响你情感的宝物,能让你慢慢的奉他为天,你知道吧?” “有所耳闻,但我们肯定会防这一手的啊。”羽裳指着自己头上的蓝宝石额饰:“我这宝物就可以完全镇压那类效果,还能反噬。” 秦弈摇摇头:“家贼难防,要是真的入赘,他那诚恳侍奉的模样早晚能让你们放松警惕,何况你也不会什么时候都带着额饰。就算影响不了你,其他的羽人妹子怕是都被他影响光了。” 羽裳心中一凛。 “他之前误以为我是羽人族在海中招纳的赘婿,还给过我一种鸟蛋,如果我有坏心思,用了那东西,连我都会被控制。”秦弈叹了口气:“可惜那东西被我狗子吃掉了,这回没证据了。” 狗子探出脑袋:“我那是救你。” 秦弈摸摸它的头:“没怪你,乖。” 狗子露出了舒服的表情。 习惯了,彻底狗子化了…… 羽裳若有所思:“夫君打算怎么做?是否要对姑获鸟族采取措施?” 秦弈断然道:“先检查自己族人,他连我这么个刚来的赘婿都送东西,想必之前在城中的族人接受的馈赠也不会少。立刻搜查,凡是有接受过姑获鸟馈赠的,全部收缴!否则婚礼之时,变生肘腋,我们就死定了。” 当夜。 羽裳和大祭司看着一地各种各样的宝物,神色铁青。 有些是和之前送给秦弈那样的同款鸟蛋,也有其他款式的不同物品,但共同特色都是一旦你使用它,就会不知不觉被影响心灵。 除了刚随羽裳来的十二近卫和大祭司之外,原先的羽人几乎就没有逃过的,人人有份。其中有些是从很早年前就有的,还有些是以物易物之类的原因主动换到手的。 这是密谋已久,潜伏得毫无烟火气,根本没人会对此设防。 这要是真被顾双林入赘进来,指不定几天之内,全体羽人都要变成他的下属。 羽裳出了一身冷汗,咬着银牙,从齿缝里挤出一句话:“全面监控飞鸟林,任何风吹草动都不许放过!” ps:起点弄的那个《问道红尘》中信卡,现在申请可以完全免制作费,不限500名额。 第六百零七章 山雨欲来(月票3000加更) “别去。”秦弈立刻阻止了这个命令。 羽裳奇怪地看着他:“夫君?” “一旦监控者被发现,那就是打草惊蛇,等于告诉他们阴谋败露。”秦弈解释:“真正的做法当然是不动声色,装着什么都不知道。先悄悄把大家的心灵暗示抹平,等他把这个当成重要伏笔来使用的时候,忽然发现彻底没用,那就是一项致命误判了。” 羽裳很是佩服:“夫君英明。” 秦弈很想说是你太没经验,大祭司应该就没你那么二。 转头看看大祭司,她果然微微笑着,看这小夫妻交流的样子颇为玩味。 秦弈倒觉得这老狐狸像是很乐见自己和羽裳在一起,虽然之前口口声声“自取其辱”,其实都在推波助澜。 “姑获鸟对我们的算计,我们事先确实不知。”大祭司笑笑:“你帮了我族一个大忙。” 秦弈笑道:“应该的,现在羽人的事也就是我的事了。” “给大家抹去心灵暗示的事,我来处理。”大祭司叹了口气,低声自语:“就不知道还有其他族群,是不是都被渗透干净了。” 秦弈道:“应该不至于,他们要是有这么多宝物控制,早万年前也该天下无敌了,可见这东西不多……至少能对高修行者生效的级别不多。他们对各族普通族人下控制又没什么意义,各族领袖心中有数不吃这套就行。” 大祭司摇头道:“以前的姑获鸟,可没有这么容易取信于人的顾双林啊……” 秦弈凛然一惊。 这确实是个问题……姑获鸟什么属性,大部分人心中有数,本来有所防备。但顾双林的特质能让人相信,放松警惕,这两相结合,可能就会产生化学反应。 “另外……”大祭司叹了口气:“各族相争不多,大部分时候,大家太过和平,计谋也粗略。顾双林这套并不高明,但羽人族几乎无一人逃过,便是我也没能察觉。这类事情可能我们并不擅长,需要你多费心。” 秦弈拱手道:“义不容辞。” 顿了顿,又笑道:“其实我也觉得顾双林不算有什么谋略,只是他的特质容易骗人罢了。真是有谋的配合他的特质才可怕,还好他智商一般般,比如轻信我是赘婿,连调查都没做清楚,不太聪明的亚子……比我以前某些同门差远了。或许确实是大祭司说的,你们尊崇古意,阴谋诡计的经验太少了吧。” 大祭司目光幽幽:“那就更不能让他成长下去,否则必成心腹大患。” “这事我多操作些吧。”秦弈转头问羽岚:“请柬都发出去了么?” 羽岚捧着一大叠请柬走了过来:“没呢,还有很多家没发。” 秦弈伸手:“重明鸟的给我,我亲自去一趟。” 羽裳道:“我要一起去么?” 秦弈笑了:“你去岂不是给项鸣心里划伤口?我去就行了,你好好休息。” 目送秦弈离开,大祭司对羽裳笑道:“你这次可能意外找到了一个很好的夫婿,可比原先大家试图联姻的结果好了无数倍。” “那是呢。”旁边羽岚眼睛亮晶晶的:“我们族万古期冀的初绒之缘呢……” 羽裳低声自语:“不是因为初绒之缘,只因为是他。” ………… 重明鸟领地,项鸣意外地接待了来访的秦弈。 “送请柬,这事需要你自己来做?”项鸣奇道:“你该不会是故意来蹭我的酒喝吧?” 秦弈连客厅都没进,就站在外面问:“谁喝你的酒?我想知道,城中要对付敌人,有没有什么特殊大阵一类?我入城没有感觉,问羽裳她也不太清楚。” “你问这个干什么?有外敌?” “难说,有点征兆。” 项鸣神情严肃起来,慢慢道:“羽裳刚来,大部分事宜都没怎么接触,就开始奔忙于联合各族对抗幽冥的事情,她对寻木城不了解很正常。……你知道为什么忽然很多族都想提亲?” 秦弈无语:“该不会就是因为她傻?” “哈哈,有一点。”项鸣笑道:“说傻也不尽然,首先证明的是她与前几任羽人不太一样,她对此城没有任何控制欲,只不过重视她自己的使命。秦兄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你们的身份若与她连理,那此城基本就是你们管,她没啥兴趣。” “正解。所以好几族都起了意,而当我们这三族参与后,别人自知没什么指望,就退出了争夺,否则一开始提亲的可是有十几家。” 秦弈:“……如同苍蝇见到那啥……” 项鸣瞪起眼珠子:“你可以骂我苍蝇,不许骂羽裳!” 秦弈挠头。 狗子:“舔狗是真的……” 流苏一骨头把它后半截话给敲回去了。 “至于此城对外之宝,是有的。”项鸣道:“为避免此城变为一言堂,从很早年前开始,我们的寻木大阵就是每个月轮一族掌管,想要开启的时候动用寻木之心即可。” 寻木之心!正在揍狗子的流苏猛地一收骨头,差点没砸在自己脑袋上。 秦弈眼睛也亮了起来:“那寻木之心,这个月在哪族掌管?” “姑获鸟。” “……”秦弈脸色变得非常凝重。 “怎么了秦兄?” “项兄,我们的婚礼你肯定是送个礼物转头就走,不会坐在那里的对不对?” 项鸣没好气道:“你是想说你对这种心情很了解吗?” 秦弈赔笑:“所以那一天,你去寻木阵心散散心吧,必有所获。” 项鸣眯起了眼睛。 秦弈吁了口气,长身而起:“项兄,你们看似平静的百鸟之城,好像和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辞别项鸣,秦弈走出重明鸟领地,看着天上星月长长叹了口气。 好像一来就处于一个非常微妙的节点啊……要不是自己参与,羽人族乃至于整个寻木城这次可能都会被坑得渣都不剩。 遗憾的是不可能去一家家说事,不仅人家不一定信你,还大有可能打草惊蛇。 如今只能见步行步,希望对方真的不那么聪明吧。 好在也有个利好消息,流苏本来已经不抱太大指望的寻木之心还存在。 炼丹的话,只要刮点木屑都够了,应当不会影响寻木之心的阵心效用……但前提是,这场战必须赢下来。 无论为了羽裳,为了自己,还是为了流苏。 第六百零八章 婚礼上的道姑 三天时间转瞬即过。 羽人族圣殿热热闹闹,一片熙攘。 对大部分族群来说,羽裳嫁谁关他们屁事,反正轮不到自己。倒是羽人族这些年来很少见的“嫁人”,让大家兴致勃勃。 多少年了只招赘,这次居然嫁人。 “羽人族普通族人外嫁都已经多少年没见过,这次居然外嫁圣女。” “就是啊,那人类是不是貌比龙凤,武胜开天啊?” “这你们就不懂了吧……说是外嫁,羽裳还不是要在这里做城主的?难道还跟着去神州啊?名义上的外嫁而已,其实不还是招赘?” “嘶……老兄言之有理,看得很深入啊。所以这男的看似个王,本质还是妃对不对?” 鬼车族队伍里,一个娇小的身影跟在厉九幽身后垂头走着,听着众人的议论气得切齿。 乱世妖妃嘛,走到哪里乱到哪里对不对? 人们的对话依然有一句没一句地传来: “……你们要这么心理安慰也可以。至少在家里,这人类不用侍奉妻子,而是反过来吧?” “唔……听说羽人族真正认夫的话,是以夫为天,会反过来伺候夫君周周到到的。” “能怎么伺候?捶捶肩?” “老兄……你们族长是用金锅烙大饼吧?” “……别笑我,就算是捶捶肩,我也能乐疯过去啊……已经不敢想别的了,想别的我怕我的妒忌会让我杀人的。” “那我就要很认真地告诉你了,女人侍奉男人,是有很多让你流鼻血的场面的……” 那路人没杀人,倒是孟轻影差点把路面都踩出了一个裂痕。 那羽人很漂亮吗?侍奉得很到位吗? 圣女? 谁还不是个少主啊! 还摆喜酒!要是本少主去通知一下神州和裂谷诸位,看你是不是要被大卸八块! 气死人了。 走在前面的厉九幽感受着少主恐怖的杀机,浑身打了个寒颤。他哪知道背后有什么故事,只以为是自己的使命失败了,没能搞定羽人族,少主的杀机是对着羽人族甚至是对着他来的…… 谁知道少主此刻早都把和羽人族的梁子忘到九霄云外去了。路线之争?那算个啥?有抢男人重要吗! 不对,有抢炉鼎重要吗? 哼。 进入羽人族圣殿,秦弈和羽裳并肩站在一起,正在接待一批一批的客人,看那脸都快笑僵了的样子,孟轻影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不像神州那边的习俗红绸红花的,他们穿着还是很素,与日常没什么区别,看上去也就没有那么强烈的刺激性。 孟轻影跟着厉九幽到鬼车族的位置坐了,美目死命地剐在秦弈脸上。 那边秦弈似有所觉,转头看了一眼。 孟轻影却早已垂首,敛了气息。 万象森罗的敛息实在是当世首屈一指,秦弈什么都没能看见。他有些出神地看着那边鬼车族的位置,低声自语:“是不是因为鬼车族的气息和她很像,棒棒,我总是想起轻影……” 也不知道那边他的臭器灵跟他说了什么,孟轻影的火气反倒被压了不少。 是啊……他之前也说,是不是太想轻影了…… 说明还是有一定良心的嘛…… 孟轻影支着粉腮叹了口气,心情复杂。 他女人多,又不是今天才知道,要玩个羽人妹子也不算什么大不了的。要不是办喜酒这种事儿太气人,她也未必多在意。真喜欢的话,好好巴结本少主,到时候征服了羽人族,送你十个八个的也没啥…… 想我也没用!谁叫你们办酒!不给你捣个乱,还当本少主好欺负! 那边秦弈把目光放在整座圣殿内。 羽人族是城主,面子是很大的,此番前来的宾客囊括城中百族,所有族群的首脑都来了,有事来不了的也是少主前来,就连说好送个礼就走人的重明鸟都还是来了个代表坐在那里。 秦弈看了看顾双林,很怀疑他如果要搞事,那有可能就是这时候了,只不知具体会是什么形式。 真的谋算很深的形式,秦弈觉得自己也未必对付得了,毕竟初来乍到很多情况不了解,真的很难做出什么相应的破局。只希望顾双林那边也没什么很深的谋算,主要还是靠暴力,那就好办得多。 其实孟轻影也有些冤枉了秦弈如果不是在和顾双林对弈的话,秦弈倒还真的不见得要办什么酒。 毕竟这个不是正式的婚礼,完全是可以低调取消的,在人前大张旗鼓秀这个真是毫无必要的事情。之所以不反对搞个酒宴,就是给个机会看看顾双林到底会有什么套路,在一个具体的时间放出来,比不可测的暗中行事好多了。 换句话说,如果顾双林在婚礼搞事,是秦弈在期待的事。 只是秦弈也没想到,这场婚礼会乱到他根本没想过的地步。顾双林还没表现呢,他就先被自家来搞事的女人们狠狠地上了一课。 此时宾客大都就座,只有零散一些人还没来,秦弈看看时间差不多了,便拱手发言:“感谢诸位莅临秦某与羽裳的婚礼,这是我夫妻之……呃???” “幸”字都没说出来,他的眼睛就直了。 门外款款走来一道姑…… 随着道姑走近,秦弈嘴巴都长得老大,塞个鸟蛋都塞得进去了。 明、明河? 明河到了殿边,对着守门的羽人妹子行了一礼,又掏出一份书信:“宗门长辈与羽人族有旧,命贫道前来为新人做赐福道场。” 羽人妹子拿着书信飞奔进去,大祭司拆信一看,笑道:“天枢神阙传人,请进。鹤悼真人有心了。” 明河再行一礼,缓步进门。 美眸刚刚落在那对新人身上,她的眼睛也直了,吃吃道:“怎么……是你?” 孟轻影“嘻”地一声,愉快无比地捂住嘴巴,眼睛都笑成了月牙。 那边秦弈目瞪口呆:“明……” 羽裳狐疑的目光在自家夫君和道姑身上转过来转过去,两人那表情明显不对劲啊…… 连宾客们都看出来了,到处开始窃窃私语:“卧槽这位秦先生好像有点问题啊……” “连道姑都有一腿,是不是人啊……” “话说和道姑有关系,还来娶圣女,这位是顶尖老手啊!” “圣女栽得不冤。” “我们岂能坐视?” 都说到岂能坐视上去了,秦弈明河都是六识敏锐无比的,一句句听在耳中,各自面红耳赤。 明河气得跺脚,遇上这个男人之后自己的风评就没好过,这回风评都丢出大荒了。 她也知道师父故意使唤自己过来干嘛了。 这是让自己看看这男人娶老婆呢,打消自己那点留恋吧…… 明河深深吸了口气,平复了心情,行了个道礼:“不意远在大荒,还能见到故人。既是秦道友娶妻,那……” 她憋了好一阵子,居然憋出一句:“那贫道不收钱。” 秦弈:“……” 孟轻影:“噗……” 狗子转头看流苏,目露征询,流苏递过一片瓜。 狗子接了,两人盘坐在那里一起吃瓜。 羽裳:“敢情你自己找上门,原先还想收钱的?” 明河:“……” 孟轻影差点想在地上打滚,太好玩了这,谁把明河叫过来的,真是要给他/她发一朵小红花! 第六百零九章 我的一个道姑朋友 秦弈可不觉得好玩,他头疼无比,谁知道在大荒办个喜酒居然能把明河引过来?到底谁特么把明河喊过来的,这不是要的人命吗? 早晚有天抽死丫的! 看着明河微红的俏颜,他心中竟不由自主地飘过了歌声: “后来谁家喜宴重逢,佳人在侧,烛影摇红。灯火缱绻映照一双如画颜容,宛如豆蔻枝头温柔的旧梦。对面不识,恍然间思绪翻涌……” “夫君,这是谁啊?”羽裳的声音正在此时飘入耳中。 秦弈下意识道:“我的一个道姑朋友。” 这话出口,他自己内心愣了一下,明河也愣了一下。 两人默默对视着,秦弈觉得自己是个渣男,可明河却觉得这话……没毛病。 当初幽冥相见,已经说了……是道友。 与道友结缘,是秦某之幸……也是明河之幸。 虽然也曾说过,待晖阳之后,再论此心。此时已经晖阳,是可以论一论的时候了……但在此之前,确实只是道友。 可是为什么,明明只是道友,明明在见他之前自己早已觉得心无涟漪,可在看见他娶妻办酒的时候,心里还是很别扭? 很不舒服。 那个人说,他喜欢我,我想,我也应该是喜欢他的。 师父这一手真诛心。 让我亲眼看他烛影摇红……就像是传说中的织梦术法,让人在梦中见那生生世世的生离死别,永远不变的海誓山盟,或甜蜜得沉醉不起,或刺骨得鲜血淋漓,最后抽离出来,恍然皆梦。 览尽红尘,可以出矣。 这是最正统的仙道,也是最残忍的。 明河仿佛看见了师父如海般深邃的眼眸。 云巅之上,曦月负手而望,神情平静,如月悬星河。 她目光从明河身上挪开,落在鬼车族中一隅,眼中若有深意。 既取翩鸿羽,当见凤来仪。 以白云佐酒的你,是否消受得起? 殿中明河与秦弈对视一阵,其实时间很短,在旁观的羽裳眼中也不过刹那。明河终于抿了抿嘴,低声道:“贫道天枢神阙明河,见过羽裳圣女。” 羽裳满眼的戒备:“我们族没有做道家赐福法事的传统,道长既然来了,便喝杯喜酒,法事就免了。” 明河笑了笑,很平静地回答:“如此甚好。” 师父,你这么残忍,徒弟也有逆反心理的知不知道?就算我再也无意,难道还真就只能安静地看着他们,自我抽离?我就没点小脾气,不能给他们捣个乱吗? 远在大荒,谁认识谁啊! 明河瞥过秦弈,微微一笑:“曾经贫道与秦道友有个约定,晖阳之后再议一些事情。如今晖阳再遇,看来已经无需多议,一杯喜酒便是答案了。” 秦弈默默看着她不说话。 吃瓜群众窃窃私语声更大了。 这话好像什么都没说,只是凸显了“有旧”,可在这当口说,好像意味深长,根本不是一般的旧,几乎等于把大家之前的猜测给坐实了。 羽裳忍不住脱口道:“你是出家人。” 明河笑容依旧:“贫道这位故友虽然还有几分优点,却也无法与道相争,娶圣女倒是恰如其分,天作之合。” 话好像在祝福,可细品言下之意,他是我不要的,你爱捡去就捡去呗。 羽裳气得胸膛起伏,天上的曦月也眨巴眨巴眼睛,似乎有些意外。 这话说得已经差一点点就到大闹婚礼的级别了……真是明河的性子吗?谁能想到这里还含有一点对师父的逆反心理作祟呢…… 孟轻影眼睛亮晶晶的,差点就想喊明河干得漂亮,姐姐替你加油! 而漩涡中心的秦弈,却自始至终只是默默地看着明河,一言不发,既是头疼,也是心疼。 这假笑着扮演从容的明河…… 她以为是在刺人,实则却生生从遥远的星河坠入了凡间。 应该得意吗? 并不值得得意…… 明河仿佛感应到他的目光,觉得秦弈这样的目光和她想象中的不一样,不是气急不是尴尬,心疼得竟然让她感到有些悸动感。 她微微皱眉,不去看他的眼眸,又行了个道礼:“贫道既见故友,多说了几句,打扰了喜庆且莫见怪……” 说完就要转身入席。 秦弈终于说出了第一句话:“初识道友时,道友曾经教我勘破皮相,如今原话再还。晖阳之约尚在,稍候再与道友把酒言欢。” 原话“再”还。 秦弈已经第二次用这话回明河了,上一次是说男女之防,这一次更是话里有话,暗示这场婚礼另有乾坤。 明河涉世少,却也是极聪明的人,很快听懂了秦弈的暗示。她愣了一下,也不多言,转身找了个位置坐了。 那边孟轻影鼓起了腮帮子。 秦弈这话声音压得很低,还用法力控制,似是不想让别人听见,以她的实力也只能隐隐约约听见一点点“把酒言欢”什么的……心中暗道明河你这废渣,就这么轻轻松松被他摆平了? 还言欢呢?求欢直接点不? 算了,指望这除了清修什么都不会的臭道姑真是不靠谱,还是看我的! 这边包括羽裳在内的全体羽人斜睨着秦弈,神色都有些小小的不善。其实本也没什么,羽裳也听他坦诚过家中还有妻子,有妻子她都接受了何况一个没得手的道姑? 可你们别来婚礼搞事啊,我羽人圣女不要面子的吗? 她深深吸了口气,勉强按捺住恼火,对身后羽岚道:“客人齐了,下个流程是什么?” 羽岚怯怯道:“报礼单。” 羽裳颔首:“报。” 羽岚辛苦地抱起一大摞单子,一张一张念道:“重明鸟,霞帔一件。” 这是直接把当初拿来做彩礼的霞帔当贺礼给送了,也是直接。 “比翼鸟,部族之神亲织同心结一枚。” “姑获鸟,望天树一棵。” 羽裳愣了一下,望天树,是一种巢穴,某种意义上算是移动的战斗堡垒,自身还能成树妖战斗的,很强大。把这个送做礼物,是为了…… 还没想明白,羽岚就继续报:“鬼车族……呃……这啥……” 羽裳皱眉:“什么?” 羽岚怯怯道:“鬼车族送上……东海蓬莱李氏的祝福、裂谷白国程氏的微笑、琴棋书画宗居氏和蔼的眼神、以及……散人小孟的期许……” 每说一句,秦弈的汗就多一分,所有人的目光再度落在秦弈身上,惊为天人。 秦弈汗流浃背,下意识后撤了半步做出防御姿态。 他怕下一刻羽人族要砍死他。 鬼车族,果然自己原先的预感没有错,轻影没混在里面才有鬼!话说这也真是奇了怪了,为什么有轻影的地方往往就有明河?双胞胎吗? 那边明河也是眼睛一亮,转头去找鬼车族的位置,很快对上了里面另一双亮晶晶的眼眸。 一堆宿敌隔空对视着,此时的眼里首次流露出此生未见的惺惺相惜。 ps:昨天进去的20多章已经出来了。这里留个言:养书开宰的读者如果遇上这种跳章,被迫跑去盗版的,希望能回来。一去不回的话就正中了举报狗的下怀,他的目的就是为了这书不连贯,赶人走的,长此下去我成绩就崩了。希望大家齐心协力,别遂了他们的意。事实上章节本身没什么问题,都是可以出来的,请放心。 第六百一十章 自救的男人们(白银加更2/10) 秦先生行走江湖纵横花丛这么多年,终于要翻车了…… 这个婚礼被孟轻影致命一击,差点都快搞得办不下去了…… 只要有点基本智商,谁听不出来这里的李氏程氏居氏都是新郎的情缘啊?话说为啥最后那个不是孟氏而是小孟? 不管了,总之客人们看着羽人姑娘们气得通红的脸,心中都在喊:打起来,打起来,搅黄了这事咱们还有机会! 顾双林本来都打算搞事了,见状还压了压原计划,暗道如果真吹了,说不定还可以换计划了呢……想不到自己这边感觉无法撼动的秦弈,居然被他那边的女人后院起火给烧死了,啊哈哈哈真爽。 话说厉九幽哪弄来的名单啊,挺厉害的啊,真不够意思,也不早说…… “功臣”厉九幽满头是汗。 因为他发现羽人妹子们愤怒的眼神只有少量冲着新郎,大部分都冲着他来了。 新郎什么问题那也是内部矛盾,你在我们婚礼上搞事是公然扫我们羽人族的脸?就算要揭露新郎的恶事,你特么不会私下揭?三天准备期摆在这儿,又不是没时间! 就是故意的吧! 看妹子们手按月刃的样子,厉九幽怀疑第一个血溅五步的绝对不是新郎,而是自己。 可是少主又绝对不会冒头顶缸,他只能做好这个背锅侠,擦着汗坐在那里脖子都僵了。 秦弈也是满头大汗地看着他,他倒也知道不关厉九幽的事。两个满头汗的人对视了一阵子,秦弈撑着一副勉强的笑脸开口了:“那个,厉兄啊,你是遇上了我挚友小孟?” 厉九幽暗道一声牛逼,这“挚友”两个字极为精妙,既舔了少主很爽,又给了客人一种只是朋友的暗示,说不定还是男的呢……他也不傻,立刻接话:“对,孟……嗯,孟道友,昨日见到孟道友,气量恢宏,睿智豁达,厉某深为折服,引为良师……” 秦弈暗道你也挺牛逼的,配合得不错居然还懂得用“道友”来模糊性别,舔得也厉害。他当然知道怎么配合,立刻道:“多年不见,我极想念小孟,此番事了,厉兄一定要为我引见一下,我要与她彻夜长谈,不醉不归!” 宾客们集体愣了愣,这说得这么直接坦荡,莫非小孟还真是男的? 那边明河看着孟轻影的眼神变得很古怪。 孟轻影又不可能当场自辩,只能眼睁睁看着下属和秦弈打配合……两个人言语间舔得又舒服,气又不是笑又不是,神色怪异无比。 明河暗道你水平也就这样啊,只有搏命一击没有后续手段的嘛……谁叫你要嘴硬什么小孟,老老实实说孟氏的话,他还抓不了这个空子。 孟轻影瞪眼,他只是我炉鼎我凭什么自称孟氏?叫小孟都够给他面子了,你还不如我呢,有本事你也自称个小明啊? 明河负气偏头。 看这个情况好像要被他自救过去了…… 场面上果然好看了很多,秦弈还在继续圆:“吾友带来了神州家人的祝福,这是此番秦某收到的最好的礼物,万件法宝也难求,多谢厉兄。” 厉九幽道:“客气客气,还是要感谢孟道友才是。” 场面一团和谐。 流苏狗子捧着瓜,天上的曦月抚着额,个个看得目瞪口呆。 男人的求生欲,激发出来的潜力真特么牛逼。 这几乎每个用词都是斟酌过的学问啊,“家人”,那是啥,长辈还是老婆?公然感谢这最好的礼物,被这么模糊一下,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就搞不明白了。 多半还会被引导着想也对,厉九幽又不可能头铁,公然在婚礼上捣乱,说不定还真是大家搞错了,人家是朋友带来了长辈的祝福,别往歪里想。 就算聪明的心知这里必有问题,那也没关系,这已经给了羽人族最好的台阶,羽人族不懂得顺着台阶走才叫傻了。 这需要字斟句酌的学问,竟然被秦弈眨眼之间说得顺顺畅畅,仿佛与生俱来一样…… 果然羽裳并不傻,难道还真把自己的婚礼搞得下不了台?既有台阶摆在面前,当然顺顺当当地下了:“想不到厉兄还认识我夫君的挚友,改天一定要让羽裳拜见一二。” “应该的,应该的。”厉九幽长长吁了口气,再度和秦弈对视一眼,两个本来是情敌的男人忽然之间惺惺相惜。 这可是并肩作战的革命友谊啊! 羽裳纤手悄悄掐着秦弈腰间软肉,不着痕迹地偷偷一旋,附耳低言:“等婚礼过去,再跟你算账。” 秦弈痛得眼珠子都鼓了起来,羽裳可是武修……果然女人都不是好惹的,之前还跪着号称以夫为天的羽人,这会儿掐起软肉来可是一点都不含糊。 外人眼中只能看见羽裳笑意盈盈地挨着秦弈,好像很是恩爱。明河孟轻影倒是看了个分明,都在切齿。 我们都没拧呢!你凭什么拧他! 后面羽岚吁了口气,开始继续念礼单。明河再度看着孟轻影,眼神示意你一肚子坏水的不再搞搞? 孟轻影回了一个无可奈何的眼神。 大家搞事要在一个默契范围,你明河也只能言语带刺,我小孟也只能借下属发言,自己跳出来搞事就太难看了,折腾秦弈倒是小事,他理亏只能受着。可人家羽人族又不是不要脸的,人家也是大荒名族,真要搞得不死不休? 孟轻影和羽人族有路线上的争端,也没打算要搞出深仇大恨啊,这种事大家理智点是可以期待谈判的,因私事搞得这么难看像什么话? 两人你眼望我眼,竟一筹莫展。 明河想了想,也给了姐妹俩一个台阶,传音道:“他刚才的意思,这场婚礼另有乾坤,说不定是做给人看的,我们要是再过火,反而被别人当枪使,差不多就行了。” 孟轻影愣了一下,传音道:“你被桃花精骗了吧,哪有人敢在羽人族婚礼搞事?” 明河没好气地看着她,那脸上就写着:你不就是吗? 孟轻影哑然失笑,传音道:“如果真有人搞事就太好了,我们来这不就是因为不想看见他们办酒嘛,只要不办酒,他爱玩几个鸟人算个什么的?有人帮我们破坏这场酒,难道不是该感谢他?” 明河气道:“我才不是为这个来的!” 孟轻影大乐:“是是是,你是来办法事收钱的哈哈哈……侍寝收不收?哈哈哈……” 明河气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这风评真的全完了。 那边顾双林叹了口气,期待别人搞乱婚礼的希望彻底落空,看来指望别人并没有意义,只能执行原定的计划。 只能靠武力强行。 城中百族领袖如此集中的机会可不多……羽人族的守卫也主要对外而不对内,这本来就是一个很好的时机。虽然新来了个道姑像个变数,不过这道姑也只有晖阳初期,影响不了大局。 此时羽岚的礼单已经报完,坐在主持位上笑眯眯地看了全场戏的大祭司终于把目光收回,笑道:“今日之礼很简单,先祭天地,再行交拜,此礼即成。你们过来……” 羽裳便挽着秦弈走向祭台,两人正要循例祭天,身后忽然响起了顾双林的声音:“等等!” 孟轻影明河大喜,差点脱口而出:“谢谢!” 第六百一十一章 百鸟逼宫 秦弈心中也是一松。 果然在这时候搞事,算个好事。最怕他潜伏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暗中来一刀,那就非常麻烦了。能在这时候爆发出来,算在准备之内的事情,无论如何也比别的模式好。 何况此时自己这边还多了帮手……明河轻影,她们要怎么咬死自己也是之后的事情,眼下肯定是会帮忙的咳咳……秦弈感觉脸上有点发热,觉得自己在渣男的路上一去不复返了…… 而羽裳则没这么淡定了,美目喷火,大怒转身:“顾双林,你想说什么!” 好端端一个婚礼被各种破坏,哪怕羽裳心里都明明知道顾双林可能在这时候搞事,被三番四次压回去的弦也终于绷得受不了了。 顾双林淡淡道:“圣女婚事,关系到整个寻木城的走向。羽人族若要随便嫁个族人给外人,大家没话可说,若是圣女出嫁,则必须选择本城各族才行。” 羽裳都被气笑了:“我嫁人只对本族负责,什么时候需要对你们负责了?你顾双林算什么东西!” “不是我算什么东西,而是寻木城百族算什么东西。”顾双林淡淡道:“要么圣女就卸任此城权益,随夫而去。一旦还在此城宝座上,就不得任性。” 大祭司挥手制止盛怒的羽裳,淡淡道:“你族若有此虑,三天前为何不说,到了婚礼才来生事?” 顾双林道:“三天前可没有百族领袖齐聚,顾某人微言轻,说了没用。” 大祭司道:“所以你的意思,现在诸位都会持这个意见?” 顾双林露出一抹笑意:“当然。不信可以征询百族之意。” 随着话音,座中宾客纷纷起立,异口同声:“圣女不可外嫁。” 秦弈微微一笑,大祭司眯起眼睛,羽裳的盛怒反倒止歇了。 大家都看得出来,表面上宾客们好像没有什么受术傀儡的标志,看着还是很清明的样子,实际上自有细节表现不对劲。 比如他们左右的亲随都愕然看着自家领袖,一脸不知所措,显然连他们最贴身的人都不知道自家领袖怎么会莫名其妙的跳出来持这种意见,之前完全连个迹象都没有。 一两个如此也就罢了,几乎全员如此,整个圣殿内弥漫着一股诡异和迷茫感,所有领袖神色严肃,一堆亲随神色茫然。 这里面没点问题,鬼都不信,就连初来乍到的孟轻影和明河都看出不对来了。 倒也有几个例外,比翼鸟、重明鸟、鬼车,这三族安坐不动,不受影响。顾双林也不以为意,原本就没对比翼鸟和鬼车下手,而重明鸟那边重要人物没来,倒也正常。 无所谓,这么几族影响不了大局。 他一脸诚恳地笑道:“圣女并不仅仅是羽人族圣女,同时还是我们寻木城城主,行事当然要以全城意愿为重。” 羽裳反倒不生气了,微微笑着:“所以全城意愿,是我不能嫁给外人呢,还是觉得我应该嫁给你顾双林?或者说,如果我同意了第一条,是不是接下来就要进行第二条了?” 顾双林怔了怔,羽裳历来给人一种涉世未深的憨憨印象,没想到这句话说得倒是直指本质。既然能受“全城意愿”要挟,把已经广为公布的婚事都停了,那就证明了软弱不坚,任人揉捏,下一步当然会被要挟着做更过分的事情。 他本来只打算忽悠到第一条,接下去的第二步就顺理成章……可羽裳已经看出来了。 他便没有去回答这个问题,只是道:“圣女莫非真的不在乎全城百族的意愿?” 当然不能不在乎,做城主的如果不在乎这个,那这城还怎么管?她们羽人族又不是魔道那种纯靠拳头揍服人的,就算想那么做,此地羽人的实力也不够和百族相抗,除非海中本族大举侵入此地才行……显然早年羽人族和各族有过什么协议,所以原先寻木城也是类似于议会制,不是羽人说了算的。 如今这局面,无异于百族逼宫。要么你羽人族就离开此城,从此和寻木城一刀两断,只要你还想在这混,就必须尊重集体的意见。 好像是个无解题…… 孟轻影饶有兴致地托腮看着场面表现,暗道这场面挺有趣的,不知道这桃花精会怎么应对?说来羽裳真是个太过醒目的突破点,别说顾双林了,她之前藏的心思不也是差不多么…… 秦弈回应非常简单:“那羽人便撤离此城,区区一座城,谁爱要谁要,我们走。” 顾双林厉声道:“羽人族真要因为一个男人,放弃这万古基业?羽裳,你来此还有使命,要号召对抗幽冥,就这么不顾而去,恐怕也对不起你们羽人族的培养吧?” 羽裳淡淡道:“真要跟了你顾双林,羽人族怕是更谈不上基业可言。还不如回去,族长自有分晓。” 顾双林叹了口气,想不到羽裳竟然真的选择了他最不愿见的方式。 羽人若是真的弃了寻木城,回归本族,到时候羽人本族大举入侵过来,寻木城一样要重归羽人族治下。羽人族长乾元圆满,无敌于此,到时候他就真的只能依赖天上乾元对抗羽人族长,那是最后的后路,对他的利益是最低的。 所以不能让羽裳回去。 让羽人妹子们集体跳反站在他这边,意义并不大,羽裳和大祭司是羽人族二三号人物,她们决定的事情别的羽人妹子反对不反对没有用,这枚暗棋当然只能作用在偷袭…… 能在这里擒下羽裳,他有大把手段把羽裳洗脑成自己人,再加上羽人妹子们向着他,本族过来也看不出什么毛病,只会默认这个结果。 见羽裳已经带头向殿外走,大祭司和秦弈左右而行,身后跟着一堆羽人妹子大步出门,顾双林神色阴晴不定。 这是最后的机会,若是在外,大祭司身为乾元,羽裳自己晖阳后期,那个秦弈也不是好惹的,一旦被跑了一个都是很大的麻烦,唯有这百族领袖都在的时候,他们跑不出去。 他终于下定了决心,双手一拍。 各族领袖全部围拢过来,堵住了羽人族的去路。 羽裳停下脚步,冷冷瞥了顾双林一眼:“图穷匕见,终究是要动武了?说什么寻木城意愿还是收收吧,分明是为了你顾双林不可告人的私利。” 顾双林慢慢摘下斗笠,脑袋直挺挺地转了个向,变成后脑那张恶毒的脸朝前,阴冷地道:“敬酒不吃吃罚酒,等我擒下你们,挑断那男人的手脚筋,在他面前玩你,送你们琴瑟合鸣!” 秦弈笑了笑:“意淫是没有用的……就凭你这么个丑逼?” 话音未落,他身形忽闪,已如炮弹般射向顾双林的方向。狼牙棒中途在手,兜头劈了下去。 数道光华拦在了他面前,却是好几名各族领袖出手拦住了他。 而与此同时,羽裳和大祭司也带队突围,向外杀了出去。 顾双林一声狞笑:“这就让你知道,只会抡棒子才是没用的蠢货。” 随着话音,他打了一个响指。 预料中是跟在羽裳身后的妹子们集体叛变,偷袭羽裳和她的十二近卫。 结果出乎预料,随着这声响指,羽人妹子们集体泛起了怒容,忽然左右绕了个弯,上百月刃漫天飞舞,统统冲着顾双林劈了下去。 而与此同时,大祭司眼里闪过异芒,剧烈的旋风骤然在姑获鸟族群中绽放。 羽裳也在空中一个回旋,额心饰物蓝光暴涨。 这是突围都不突了,所有人的目标是,弄死顾双林! 顾双林大惊失色:“这是怎么回事!” 秦弈一棒子扫开面前一人,咧嘴一笑:“顾兄,我本来还心怀揣揣,怕你有什么不可测的算计,我们的准备不足,真的很难应对……可如今终于确定,你的智商真不高。真是谢天谢地。” 第六百一十二章 狗子咬他 老实说顾双林的算计也没什么特别犯蠢的地方,无非中规中矩,若是面对以前的憨憨羽裳,又没有秦弈搞破坏的话,成事的几率还是挺高的。 只是在算计上秦弈见多了谋算宗和棋痴那种,而阴狠毒辣拿得起放得下又有羽浮子珠玉在前,行为格调上又有左擎天玉真人的气度当面,那顾双林这行事也就显得从什么角度看都挺差劲的了。 其实以前秦弈也觉得谋算宗啊巫神宗啊很多事情也不咋滴,这时候反而觉得他们很不错,这就叫全靠同行衬托。 顾双林最大的错误在于,明明已经有了秦弈介入,并且自己还误以为这是赘婿而露过一些底,若是一个有经验的谋士必然会想到自己的一些谋划已经败露,至少对羽人们下的暗棋不能再倚仗了。 可顾双林就完全没想到这点,原计划咋样就继续咋样,完全把对方当成不会应对的木头看待。这主要还是他的经验太差的表现,机变不够,或许正如大祭司所言,大家和平太久了。 除此之外,整个计划本身倒是没太大问题,也算是预先想过很多步的,要说多蠢倒也不至于。 眼下的局势,在面上看,秦弈这边还是吃亏的。 寻木城不是他贬低的“区区一城”这么简单。百族聚居于此,这可不是一个势力,而是一百多个势力。很多势力都不是集体住在寻木城里,只是核心在此,扩散开来便是蔓延整个大荒西部,寻木城是全体鸟类势力集群,可以视为鸟类首都性质,而不是简单的一座城。 不然那么强大的羽人族争一座城的管理权干嘛? 百多个势力当然有大有小,大的像重明鸟比翼鸟都有乾元,小的那种只有腾云水准的族群也有。而如今在参与婚礼的,其中强的便有两个乾元初期,大部分都在晖阳,最弱小的那些也是腾云巅峰。 而重明鸟与比翼鸟的乾元之神没有来,也还有若干强势领袖没来。 可这里已经是极为可怕的一支力量了,顾双林本就是借此武力,试图把羽人一网打尽。 秦弈这边的账面实力,大祭司乾元中期,与对方两个乾元初期正好对上,在大祭司投鼠忌器的情况下,显然是一时半会拿不下的。剩下羽裳秦弈与十几个晖阳级羽人,怎么对付百族强者? 还有很多晖阳以下的普通羽人妹子,同样敌不过百族领袖带来的随从们随从们虽然看不懂自家领袖为啥这样做,但领袖出手了,他们自然也得跟上啊…… 账面上看,羽人们好像输定了。 可顾双林的计划最大的败笔是,他自己的目标太大了,而他又不是什么乾元强者。只要实施斩首之策,直接把他擒下,什么都解决了…… 羽人妹子们的月刃已经尽数被人拦下,一击不成,倒也不恋战,很快非常有组织地穿插,拦截顾双林和别人之间的联系。 大祭司之前一出手就是冲着顾双林带来的姑获鸟强者,目的也很明确。直接冲着顾双林,一群强者一起扛的话,未必能一击必杀,被各种领袖围上来她会很麻烦。于是这一击目的明确,首先让姑获鸟们自顾不暇。 之后也不恋战,转身就是一记大招。整个羽人族圣殿化为风的世界,分割了茫茫人群。 所有人都仿佛陷入了各自为战的境况里,四面都是刺骨的罡风,不见左右。 大祭司一力压制两个乾元,而十几位羽人晖阳妹子穿插在风阵之中,忽隐忽现,专务偷袭,十几个人就拖住了几百人。 当一位乾元强者配合自己的圣殿地利,带着同心协力的得力下属成阵,只图困住人那就太简单了,又何须和别人真的一兑一的去比账面实力? 战斗是讲策略的,只说账面实力,那就是典型的纸上谈兵。 而秦弈羽裳夫妻俩,双双扑向了顾双林。 把别人暂时分割困住,他们捉住顾双林就完事了。 顾双林此时才发现,明明账面占优的情况下,自己反而成了孤家寡人,同时应对秦弈夫妻俩的围攻。别说其他各族了,连他自己带的姑获鸟都自顾不暇。 他那点实力怎么可能应付得了秦弈加羽裳? 可顾双林并没有慌乱,眼里反而闪过了一抹厉色,似是早有准备。 一株巨树忽然出现在面前,根茎如足,树枝如臂。 以送礼的借口带进来的望天树人,他从来就没有撤销灵魂联系,压根就没“送”。 树人腹部裂开了一道缝隙,一只姑获鸟钻了出来,迅速变成了人形。 强大的乾元气息瞬间溢散,双翼齐出,将秦弈羽裳的攻击都接了下来。 姑获鸟族族长,顾常青。姑获鸟族就是因为他的乾元实力,跻身于百族前列,成为有资格执掌寻木之心、有资格向羽人提亲的强大族群。 随着顾常青出来,又陆续钻出了好几只姑获鸟,全是晖阳后期。 果然是特洛伊木马……原本姑获鸟族不可能精英全来,那会让人觉得很奇怪,于是顾双林在面上,而真正的强者全部躲在了望天树里。而望天树本身还是个战斗堡垒,很是强大。 顾双林哈哈大笑:“真以为这种大事,我族不会尽出强者,反把希望都寄托在别人那里?死吧秦弈!” 秦弈叹了口气:“也不算蠢到家。不过……我对你们姑获鸟的大致实力有个数,可你却对我一无所知。知己知彼这么简单的道理你都不会,学别人玩什么阴谋?” 顾双林狞声道:“怎么?你区区晖阳,还能顽抗?” 秦弈一拍戒指。 戒指里跳出了一只圆嘟嘟的黑毛球,眨巴着眼睛盯着顾常青。 顾常青愣了一下。 这是什么……为什么也有乾元之息? 秦弈拍拍黑毛球,指了指顾常青:“狗子,咬他。打赢了就给你吃。” 狗子唰地扑了上去,圆溜溜的黑球忽然就变成了铺天盖地的黑雾,雾中鬼脸狰狞,比顾双林的背脸凶狠恶毒何止千倍! “这是!饕餮之魂!”顾常青失声惊呼:“怎么可能?” 也不知道他指的是怎么可能有饕餮,还是指堂堂饕餮怎么会被人使唤得狗子一样…… 不管他怎么猜,已经不得不硬着头皮对上了饕餮,眨眼间黑雾就与顾常青搅在一起,雾中发出了恐怖的锐啸之声,一切再也看不清。 也不知道狗子和这姑获鸟族长打得怎样了……秦弈并不担心,棒棒还在暗中窥伺呢,真以为雾中只有个狗子,那顾常青就死定了…… “至于什么移动的堡垒……”秦弈再度一拍戒指。 一艘硕大的飞艇出现在圣殿中央:“我们比比,谁家的堡垒牛逼?” “噗……”看戏的鬼车族中再度传来清脆的笑声。 孟轻影最喜欢看秦弈装逼了。 明河也是微微一笑。 两人对视了一眼,又同时哼了一声,各自偏过脑袋。 顾双林看着飞艇上黑黝黝的炮口目瞪口呆,他发现对方一个人就像是一支军队,自己周围好几个晖阳后期的强者竟然无法给他带来丝毫安全感。 “快挡住他!”顾双林迅速往后撤,同时嘶声道:“速速启动寻木之心!” 第六百一十三章 为什么要逼我(白银加更3/20) 寻木之心,可以说这个才算最大的杀手锏。 寻木本来就属于一种先天之宝,横贯千里的先天之木,木中灵气浓郁无比。仙神之劫时天倾地陷,为避劫难,寻木上端被刳木为舟,远渡海中,留下主体部分,事后被鸟类族群集中盘踞。 原本只是居于木上,后在羽人族等族群带领之下变得更加开化,便挖木为城,大家住在城中修行。 其中的木心,便是这先天之木最重要的核心部分,借助木心,可以发动寻木的自我反击,那可是等同于先天法宝的一击,有无相之能。 正因为强大,所以轮流执掌,否则太容易变成一言堂。 当然,光掌握寻木之心本来也是不够的,守卫阵心的都是各族分派,不会只听一个人的。若不是各族共同意思,单独谁要以私欲开启阵法都做不到。只是姑获鸟对此事密谋已久,本月看守阵心的各族都被下了心灵暗示,轻松打开了阵心所在。 这一招本来不能轻易使用的……一旦用了,立刻就会被比翼鸟这些中立者发现他们在玩弄阴谋,到时候去海中说说,他们都很难应付。 可眼下不动用这最后的战备都不行了,否则圣殿之战他们都赢不下来。 几只姑获鸟抱着寻木之心,飞向了大阵中央。 那里有一个木盘状的装置,只需要把寻木之心安放上去,就可以开启阵法,由他指定发出攻击。 只要一位晖阳级的强者,精神足够准确地锁定所有敌人,以阵法全部轰杀。 可正当这只姑获鸟进入阵心时,整个人如遭雷击,一动也不能动了。 四面八方出现了好几只重明鸟,将它团团包围。 项鸣的神色愤怒无比:“为一己之私,动寻木之阵,残杀同类?” 那姑获鸟骇然:“你们重明鸟为何会在此处?” “与你何干?给我死!”七彩炫光瞬间淹没了姑获鸟。 空中传来一声轻叹:“姑获鸟果然还是靠不住……” 随着话音,光华正中的寻木之心不受控制地飞上天空,落在一个老道士手里。 “既然无法控制寻木城……那这东西留给你们也没有用了,贫道带走了。” 声音袅袅,听之还在空中,转瞬已赴千里。 项鸣神色极为凝重:“乾元,圆满……这姑获鸟真的吃里扒外,勾结了外人!” 他也很快想得明白,这外人本来并不想露面,只是打算借助姑获鸟控制此城。如今看场面不对,好像要失败,那还不如取了寻木之心走人,从此寻木城失去了最关键的战略武器,也不足为患了。 可就在他以为要失去寻木之心时,空中传来嬉笑之声,继而老道士惊怒的声音传来:“你为何在此?” 慵懒好听的女声传来:“见到好东西就想掠走,挺不好的。” “你会后悔的……天枢……”声音渐渐远去。 项鸣呆愣愣地看着寻木之心失而复得,重新落回地面。 看来女子只是夺回了木心,并没有追击道士。 可就在项鸣接到木心的一瞬间,天际忽然传来老道士扭曲痛苦的惨叫声。 女子“咦”了一声,又叹息道:“你也来了……” 另一中年男子的声音传来:“他们全都该死,曦月,你明明对这些事极为不满,却束手束脚,枉称无相,真是让人看不起。” 女子淡淡道:“你做事的目的,也并不是表面看着的那么有气魄格局,彼此彼此。” “格局?一人是小,天下是大?”那人哈哈大笑:“对你如此,对我未必。” 两人的声音都消失不见,恍如梦境。 “无……相?”项鸣痴呆地看着天际:“一出现就是两个?我们寻木城最近是怎么了?” ………… 项鸣不知道寻木城怎么了,那边顾双林更不知道好好的计划怎么了。 族中秘法传音驱动寻木大阵,半天都没个反应,不知道出了什么状况。而眼前义父和黑雾纠缠同样每个反应,那边秦弈架炮乱轰,望天木和飞艇对抗明显的下风,根本扛不住,连带着周围的姑获鸟都被轰得七零八落,阵不成阵,只能勉强借着望天木的防御力自守。 真是见了鬼…… 原本这种望天木是顾双林寄予厚望的东西,强大的攻防能力堪比晖阳圆满,怎么反而在于秦弈的对轰之下反落了下风? 那边羽裳腾出手来,额头蓝宝石射出了幽幽蓝光,顾双林魂不附体地躲到了一位姑获鸟身后。 那可是羽裳看家之宝,湛湛青天,净化之光,如他这种一肚子鬼蜮的遇到这种光必然灰飞烟灭连个抵抗的余地都不会有。 一个晖阳后期的姑获鸟强行为他挡下神光,整个人如遭雷击,喷血跌飞老远,重重撞在圣殿壁上,慢慢瘫软下来,直接废了。 晖阳后期的强者就这么废了…… 直到这时候他们才发现,一直被他们视为一根筋很好骗的憨憨圣女,其实有多强。 羽翼席卷而过,如利刃刮向顾双林的咽喉。顾双林死命打滚逃开,借着左右姑获鸟拦截羽裳,飞速窜走。 这明明己方实力碾压的战局,怎么打成了这副德性? 他狼狈地左顾右盼,希望找到破局之策,目光很快就扫过了坐在角落看戏多时的鬼车族和道姑明河。 他迅速扯过一名姑获鸟长辈:“我们去制住厉九幽和那个道姑,一个是城中重要少主,一个是那个秦弈的女人,制住他们也可以要挟秦弈和羽裳!” 姑获鸟似是对他言听计从。两名姑获鸟挡住了羽裳,另一名直扑鬼车族,而顾双林自己扑向了明河。 孟轻影明河的表情都非常古怪。 看着扑过来的姑获鸟,孟轻影轻声叹了口气:“其实我们本来……真的不想帮他们。” 明河看着接近的顾双林,秀眉微蹙,很是苦恼:“我不想让他觉得我在帮他的,你为什么要逼我?” “轰!” 整座圣殿的影子仿佛全部具备了生命,森然而起。 森罗万象,万物为伥。 秦弈一边开炮压制对方主力,一边远远看着,他始终觉得每当孟轻影出手的时候,都像自带bgm。 那姑获鸟强者大惊失色,他发现他被自己的影子扯住了,竟然顿在空中,一动也动不了。 而面前的厉九幽化为九头鸟,狞笑着直扑而下:“这是真正的,地狱无门闯进来!” 那边明河取出了一柄宝剑,剑上晖阳圆满的气息震得顾双林心中大惊。 这什么道姑?看似晖阳初期,随手一掏就是接近越级的宝物? 心念还没转完,身子已经扑了上去。“啪”地一声,顾双林被随意连剑带鞘地抽在脸上,抽得整个人跟陀螺一样在地上打转,同时还掉出了一颗门牙。 几天前被秦弈踹掉了上门牙,这一拍十分对应地把下门牙也敲掉了…… 明河歪着头,非常不解:“就你这样,怎么敢挑衅秦弈?” 顾双林更加不解。 羽裳强就算了……为什么这看似柔弱无力的道姑也这么强? 那边的影子又是什么东西? 就好像是自从见到秦弈开始,整个世界观都要被重塑一遍似的,让人如坠梦里。 几乎与此同时,饕餮黑雾里传来了顾常青的惨叫:“怎么还藏着一个乾元器灵!顾双林你到底是惹了什么东西!” 顾双林也不知道自己惹了什么东西,一个秦弈站在那里,左掏掏右掏掏,就像是能掏出一整个宗门。 第六百一十四章 再启修罗(白银加更4/20) 从确定顾双林想要动武开始,秦弈基本就没怕过。 别说意外到来的轻影与明河,这他根本没计划在内……光靠他自己,对比姑获鸟的实力,他都已经很有把握了。 棒棒,狗子,两个乾元,棒棒还是中后期了。而且这俩都属于能越级的乾元,实战能力恐怖无比。虽然它们都是魂体,有很大缺陷,要小心玩,却也不是一般乾元能应付的。 他自己更是一身的宝贝,飞艇不说,他连湛光都没掏出来呢……法天象地等等神通连动都没动用,就连换命的弃子都还有两颗在身呢……到了现在他压根都没出全力,这还是为了防备姑获鸟可能存在的后台,暂时不敢乱动底牌。 换句话说就算天上人下来了,他都还有一搏之力,虽然他不知道那是天上人,但确实准备好了对方还有后台的。 结果后台没来……自己这边还意外来了明河轻影,这强弱颠倒得有点离谱,顾双林到底拿什么和他打? 顾双林显然不可能知道他秦弈这么多底牌,完全不知彼的情况下,他们所动用的自以为碾压的实力只是针对羽人族加个晖阳新郎而言的,怎么可能算上这几乎等于加了一支宗门的力量?错估了实力的结果就必然注定了姑获鸟的失败。 唯一担忧的只是寻木大阵,让重明鸟去处理不知道够不够…… 目前看来好像是没出问题。 那战局也就再也没有悬念。 最惨的是姑获鸟族长顾常青,他进入了狗子黑雾之中就再也没出来,也不知道是被棒棒加狗子怎么联合玩弄的…… 和秦弈对轰的一群姑获鸟早就已经落在了绝对的下风,在羽裳含恨夹击之下很快全部被放翻,连望天木都被收缴了。 扑向厉九幽的那个被孟轻影以奇特的影术困住,又被鬼车族轰成了肉泥。 顾双林被明河拍得七荤八素,又很快被追来的羽裳废了修为,生擒活捉。明河若有深意地看着羽裳,看不出这看似圣洁的姑娘下手这么狠,这可是生不如死的结局……也难怪,换了自己的婚礼被人搅成这样,不知道会不会比她更狠…… 呸,没事想什么自己的婚礼?不存在的东西。 姑获鸟全军覆没,尽数生擒,而被姑获鸟特殊的术法影响的各族领袖自然也随之慢慢恢复了清醒,硝烟散尽直到此时,大祭司和羽人妹子们困住他们都没超过半柱香的时间,可知秦弈这边碾压得多快。 其实要不是顾双林作死去惹孟轻影和明河,说不定还能多撑一会……那两只小白花其实都是能越级杀人的暴龙,可怜顾双林怎么能知道? 各族领袖都很是惭愧地对羽人姑娘们躬身施礼:“我们误中奸人把戏,成了别人的棋子,对诸位刀兵相向……既是惭愧,也要感谢诸位解除奸计,替我们解脱。” 大祭司笑得很是和蔼:“不客气,身为城主之族,这是应当的。” 众人默然,互相看了一阵,都有些蛋疼。姑获鸟这么一搞,反倒是送了羽人族一统寻木城的契机。 各族强者当然不止是来参加婚礼的这么几个,大家都有自己的领地和大本营,有些族群的实力可不见得比羽人族差多少。原本各族意见未必一致,羽人族要寻求统一意见并不容易,才有羽裳各种奔走联合的前提。 可是从这件事开始,大家承了羽人族天大的人情,谁还能和羽人族起什么争执? 不仅很难争执,恐怕从此羽人族的统治权威都会从所未有。 各族愤愤然看了被擒的姑获鸟一眼,全往顾双林身上啐了一口,要不是顾着羽人在侧,恐怕顾双林都要被生撕了。 这婚礼显然是办不下去了,宾客纷纷告辞。 羽人们也没留客,看着宾客散去,秦弈淡淡道:“羽岚带你姐妹们出击,姑获鸟老巢一个人都别放过,同时城中发布公示通缉,斩草务必除根。” 妹子们也没等大祭司和羽裳发话,集体躬身行礼:“是。姑爷。” 那边明河和孟轻影脸色一下就黑了。 姑爷…… 虽然婚礼酒席是被搅了,让人心里舒坦了许多,但这名分好像是跑不掉了。 凭什么啊!你是最晚来的好不好! 羽岚很快带着姐妹们一阵风般刮了出去,顾双林神色灰败地低声道:“为什么不杀了我?” 秦弈淡淡道:“你姑获鸟一族,不可能自己临时起意做这么大的案子,必有别人在支持。对方是谁?” 顾双林哈哈一笑:“原来你也有不懂的事情。” 秦弈很是无语:“大哥,我不懂的事多了……也许这就是我们最大的区别,我知道自己很多事不懂,时时怀有敬畏与警惕,可你却自以为什么都懂,结果跟个逗比一样。” 顾双林被堵得无言以对。 秦弈又道:“你们事败,对方也没有出手,可见并没把你们当回事。你堂堂双面人,总不至于要忠诚于他,替他守节?说来听听,我们或许还能放了你。” 顾双林道:“我不说,可能还有活路,说了才是死定了。” “白痴。”秦弈二话不说地一爪摁在他的天灵:“你以为我真需要拷问你?” 搜魂之术,十几年前就学了,还是第一次用。这招会把人变成白痴,以前也没有遇上该用这招的人,顾双林有幸成为第一个。 一搜之下,秦弈脸色就变了:“棒棒,是他们。” 流苏反倒很是平静:“那就挺正常的了,也不知道来人为什么不出现?” 秦弈想了一阵,没想明白:“可能只是想幕后控制,并不想公然露面吧,符合他们的行事风格?只是都输成这样了也不暗中出个手什么的,有点怪怪的。” 流苏沉默片刻:“多想无益,留个心眼便是。如今羽人族强盛得很,可比当初妖城顶得住。” 秦弈点点头,丢下顾双林,顾双林已经两眼痴呆,彻底变成了白痴。 秦弈根本不同情他,转头看向羽裳,正要开口说什么……结果一看之下脸就绿了。 羽裳压根就没管他这边拷问顾双林的事,眼睛看的方向是始终没离开的鬼车族,以及站在他们附近的道姑。 鬼车族中有人彻底掀开了伪装,长发瀑布般垂下,面庞微显苍白,额头的幽冥火印熠熠生辉,亮晶晶的眸子一会看看羽裳,一会看看明河,眼中都是有趣的笑意。厉九幽垂首站在她身边,恭敬无比。 而那道姑明河的眼神和她几乎一样,也是在她和羽裳脸上转来转去,只是神情清冷很多,没那么笑嘻嘻的找人厌……不对,一样很讨厌。 羽裳看看道姑,又看看那个浑身幽冥鬼气的女子,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那个阴森森的女人又是谁?” “喂!”孟轻影板起了脸:“我明明是笑咪咪的,多温和的表情怎么就阴森森的了?会不会说话?” 如果有特效的话,三个女人的眼神中间估计有噼里啪啦的电流火花正在乱窜。 秦弈的冷汗唰地就流了下来。 他这才意识到,之前婚礼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妹子们都是识大体也是要面子的人,好歹不会在那么多人面前现眼。可现在人走了,敌人摆平了,尘埃落定……那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都要化身修罗了啊! 秦弈一个头两个大,差点想把顾双林从地上救醒:大哥你醒醒,再来捣一次乱好不好?我给你钱行么! 第六百一十五章 真的猛士 几个羽人妹子过来,用又是同情又是佩服又是有些小愤怒的复杂眼神看了秦弈老半天,才把顾双林揪走投入大牢,其他擒下的姑获鸟也被带走了,大祭司却开始摆祭坛,带着两个羽人在做什么祷告。 秦弈擦着汗,暗道你这要谢的不是什么龙凤之神,好像是我啊,我也不要你什么谢礼,能不能帮忙解决一下修罗场? 很遗憾大祭司显然没有理他。 要不是看在他这次确实大功卓著,光是两个女人来闹婚礼,羽人们不拍死他就不错了……现在也最多只能装没看见,你爱咋咋滴,自己解决去。 那边妹子们都已经撕起来了…… 羽裳正抱着手臂道:“表情什么都代表不了,有的人面上诚恳君子,转个脑袋就阴狠恶毒,所以端看本质。” 孟轻影笑道:“所以很懂得看本质的聪明人,差点招了个双面人入赘呢。” 羽裳螓首微抬,有些小得意:“然而事实上,早在招亲之前秦弈就已经是我的夫君了。招亲不过做个戏,莫说顾双林,便是那与你气质接近的鬼车,就那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儿……哼。” 暴击。 厉九幽泪奔。 孟轻影也气得胸疼。一边说气质接近,一边说人不人鬼不鬼,骂的是厉九幽还是她呢?她转了转眼珠子,笑意吟吟道:“早在招亲之前?早在几年前那货就已经三妻四妾了,那礼单上的祝福,圣女真听不出来?嫁了个有妇之夫还多得意似的……” 秦弈终于顶不住了,迅速插入三人中间挡住视线,团团拱手作揖,一副满头大汗不知道说什么的样子。 羽裳从他肩头露出脑袋:“然而那不是还有什么魔女啊道姑啊往里挤么……” “喂!”明河惨遭aoe,一把将秦弈摁到一边,怒道:“贫道只是来做法事的!什么叫往里挤?” 天上的曦月差点没笑岔了气,太好玩了,她从小带大明河,从来也只看见自家徒弟板着脸清冷的样子,这副模样真的从所未见。就算只为了看自家徒弟这表情,也没白来一趟啊! 秦弈迅速插了回来,挡在中间继续作揖。 孟轻影一把将他推开,傲然道:“区区一炉鼎,一边去,有你什么事儿?” “炉鼎!”这回羽裳和明河都转头瞪着她看。 炉鼎什么地位是另一回事,这话的意思是你们那个过? 气氛忽然凝滞。 这个问题好像很严肃。 这边办婚礼的都没真做啥,你都已经做过炉鼎了! 明河更是只有一点点小暧昧的小道姑,皮薄顶不住了。 孟轻影极为舒坦。 羽裳忽然挽着秦弈道:“不管是来做法事的还是来找炉鼎的,都是我夫君故交,来见证我们结亲之礼的……我们今晚洞房花烛,二位贵客且在客房歇着。” 暴击! 孟轻影舒坦的表情僵在脸上,目瞪口呆,感觉自己头上的火印幽幽地变成了绿色。 明河人都懵了,不是,我为什么要在旁边歇着?到底关我啥事啊? 曦月在云端打滚,抱着肚子笑得都快跌下来了。她忽然觉得让徒弟见证什么红尘仙道,没意思,还是这个样子最有意思啊。 狗子坐在戒指里看着流苏在面前滚来滚去,无力吐槽。 你们的乐趣狗子不懂,狗子只觉得秦弈那脸憋红得,都快原地飞升了。 “那个……”秦弈憋了半天,终于说出了第一句话:“你们都看见了,这次的事情其实另有牵涉,明河师门让你来,我觉得肯定另有想法而不是做个法事,轻影就更是此事相关者……我们能不能先议正事,到时候就算要杀要剐……” 这转移话题的手段,谁听不出来啊,就连羽裳都不上这当。 三道目光都剐在他身上:“有你什么事!一边去!” 秦弈满头大汗,敢情你们自己也不过是享受撕逼的快感吗?满脑子想着怎么让对方吃瘪,你秦弈可以滚一边去了是吗? 他只能道:“婚礼被人搅乱,羽裳情绪不佳,二位海涵一二……” 羽裳听了倒是心中舒服了几分,暗道夫君果然还是以我为重嘛…… 话确实是这个道理,不管怎么说今天也是羽裳大婚之礼,其实也含着提醒面前二位的意思,给点面子,别弄得太难看了…… 明河没说什么,连孟轻影听了也只是冷哼一声。秦弈暗道妹子们果然还是识大体的,便对羽裳道:“先去安排两间客房,我确实有要事和她们说的……那个,和羽人族也有关系的。” 羽裳皱了皱眉,目光再度落在孟轻影身上,若有所思。继而替秦弈整了整衣领子,柔声道:“我去安置,你别累着。” 说着转身离开。 什么叫别累着?我到底来干嘛的?明河气得满脸通红,顿足道:“我没有什么要和你说的,我、我只是奉师门之命而来,你们此间事了,也就和我没关系了,我要回去了!” 秦弈明明怕死了修罗场,可听了这话却脱口而出:“来都来了……” 明河没好气地瞪着他。 其实大家心知肚明,真说“你可以回去”那就彻底死了…… “呃……”秦弈小心道:“便是道友相交,多年未见,难道不能做几天客?道友急匆匆要走,莫非是余情……” “谁跟你有余情!”明河跺脚:“客房在哪里!带我去!” 边上旁观了好久的羽人妹子差点没笑喷出来,憋着一脸古怪神色怯怯道:“客人请这边来……” 见明河含愤离开,孟轻影抱着手臂看秦弈,啧啧有声:“厉害啊,秦大爷。” 秦弈看看那边大祭司没注意这里,便低声道:“我想你了……” 孟轻影瞬间满面红霞,顿足道:“你就会口花花!别以为这就揭过去了,我……” 话音未落,秦弈就握住了她的手。 孟轻影抽了一下,没抽出来,也没强行再抽,只是怒道:“洞房花烛去啊!握着我干什么!你新婚老婆又不是我!” 两人注意了大祭司,没注意厉九幽还没走呢。厉九幽鼓起了眼珠子,惊为天人。 你你你…… 这什么炉鼎啊,少主你在搞笑吗? 孟轻影仿佛这才意识到下属在侧,立刻掩饰:“区区一炉鼎,想不想本座又有何干?反正你要帮羽人对付幽冥,本座到时候照样杀了你,可不容情。” 秦弈忙道:“羽人这事儿,是可以谈的。她们和幽冥本来无关,想要阻止这个既非她们自己的需求,也非原则性的事宜,我了解之后就想着可以让你们坐下来谈谈……你想做成大事,化敌为友也比打起来好啊……” 孟轻影当然知道这个道理,她让厉九幽去娶羽裳,就是因为看出这对羽人族并非原则性不可变的事情,只要娶了羽裳,就有很大概率能和谈。在某种意义上,秦弈娶了羽裳对她而言好像比厉九幽娶了还好一点,因为厉九幽未必有那本事影响羽裳的路线,而秦弈有。 问题是你想着化敌为友的策略是娶老婆吗! 孟轻影越想越不爽,手上忽然加力,“咻”地一个过肩摔,把秦弈恶狠狠地砸在了地上:“渣男!” 厉九幽同情地看着趴在地上的秦弈。 原本妒忌他娶了圣女,更惊叹他和少主有关系…… 可如今看来,好像这活儿也真不是一般人能做的,换了他厉九幽,恐怕早都被煎皮拆骨,肚皮油都被人点灯了…… 只有真的猛士才可以应对这等修罗,一般人羡慕不来,敬谢不敏,还是您自个儿消受去吧。 鬼车族少主大彻大悟,觉得自己有了禅意。 第六百一十六章 比翼翎羽 秦弈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没事人一样堆着笑:“那……本炉鼎带少主去客房?” 光是这份脸皮功夫起码无相,孟轻影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阵子,似乎也拿他没办法:“走吧。” 两人心知肚明,商谈幽冥事宜才是正事儿。 秦弈是准确地抓住了事件核心重点,无论是羽裳还是孟轻影都只能吃了他这个转移,给了他各个击破的机会……至于明河,她还懵着呢。 这时候明河在客房里傻傻坐着,下巴挂在桌面上,斗鸡眼一样盯着桌上的青灯如豆,不知道自己在想啥。 不就来做个法事……怎么成这样了呢…… 闹婚礼也不应该,事后吵架也不应该,吵完留下还是不应该,理智捋一遍的话啥都不该做,可怎么就什么都做了…… 明河觉得自己中邪了,是不是羽人族圣殿有什么邪法乱人心智啊? 就在出关之日,她还觉得自己都彻底忘了秦弈的,再见到他一定可以道左相逢说一句道友安好的。 道家修性,是能对人的情感起很大的影响的,修行越深,越是不起涟漪。晖阳之境的很多道士都已经麻木得像是一块石头了,明河本来也差不多……换了其他人当面,绝对会觉得明河遥远得不可触及,似乎连心都不在尘世间,比秦弈初见她的距离更远,足以用光年计。 明河本也这么觉得的…… 秦弈是明河的魔障和情劫,明河自己早也坦然承认了这一点,去直面它,破除它。突破晖阳的修行重点就是淡忘此劫,若真能做到挥剑断情丝,那即是乾元之途。 乾元且不提,晖阳之日,她就觉得和秦弈没啥关系了……起码日常根本想不起。 师父的晖阳之约是很阴险的,到了晖阳之境再见面,她平淡,秦弈觉得遥远,两人说不定话都说不在一起,那缕情丝自然无疾而终。明河知道师父当时肯定是这样想,不过明河也觉得师父低估了秦弈,秦弈看了觉得遥远,说不定更会动大招,才不会无疾而终呢…… 他追求自己,本来就是被那种遥远刺激到了,想要摘星啊……你再远,他也必定会大踏步地往前追的。 所以远没有用,必须断。断的根源就在自己,只要自己彻底无意,秦弈只能失望而去。 如今师父大概是见到秦弈之后有了某种了解,觉得单纯以时间让他淡去估计没啥用,于是决定换策略了吧。 让自己突兀地面对他的婚礼,那烛影摇红的强烈冲击性能让人窒息。 于是遍体鳞伤地抽离。 这就断了。 就是效果太激烈了点,师父肯定想不到自己居然起了逆反心,在婚礼上捣了一乱……结果一发不可收拾,事后还留下来吵架……是那个羽人太气人了嘛,什么魔女道姑往里挤啊! 我是来挤的吗? 这下糟透了,等会他来,到底要怎么跟他说话……自己明明真的没什么意了,结果表现得这样,他肯定当自己余情未了,这样要怎么断? 其实真的是误会啊!闹婚礼是基于对师父激烈举措的逆反心,不是抢男人啊! 就算以前也不会抢男人啊!何况现在? 怎么会变成这样的呢…… 明河无力地挂在桌子上,鼓起了腮帮子。 正这么想着,就听到房门“叩叩”响了两声。 明河瞬间坐直身躯,双目微阖,摆了个最正统的趺坐,淡淡道:“请进。” 秦弈端了盘果子走了进来,笑道:“羽人尚素食,正好也跟你的口味相合……” 明河暗自翻了个白眼,我根本就没有口腹之欲哪来的口味?她从鼻子里“嗯”了一声,高冷地不理他。 秦弈便把果盘放在桌上,一屁股在她对面坐了下来,托腮看她。 明河无动于衷。 秦弈就盯着她的脸看个没完。 以前这招对明河还是挺有用的,明河很快就会吃不消,嗔怒地问你看什么……那就破局了。 结果这次好像没用。明河安静地坐在那里,还是双目微阖,仿佛面前的人是空气一样。 天上的星河,不会回应世人的观望,怎么看都没意义。 如果在婚礼之前遇上她是这个表现,秦弈说不定还真可能怀疑她彻底无意了……可经过这么一场,再这副表现,秦弈得到的判断只可能是在生气甩脸色啊! 他斟酌良久,终于道:“不知道我这么说是不是显得特别渣……但实话实说,我和羽裳没有太多感情的,走到这一步有些意外。” 明河微微蹙起了眉头,这话听了确实让她觉得不舒服,与自己无关,反而是在为羽裳不平:“秦弈,你过分了吧?” 真是心善的小道姑,为别人破了功…… 秦弈心中感叹,还是认真道:“这确实是实话,我对羽裳也这么说过,而羽裳自己也清楚,我们只能算刚刚开始。连同婚礼都只是诱顾双林出手的一场局,原本是可以不办的……至少不需要在寻木城办。” 明河有些嘲讽地道:“这么说来秦道友只是权宜,实际并不是娶羽裳咯?” “虽是刚刚开始,那也是开始了。开始了,就不会错过。” 明河瞪大了眼睛:“你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么无耻的?” “从遇上你开始。” 明河瞠目结舌。 然后发现秦弈这话没错…… 好像秦弈确实是从她开始变渣的……在此之前他好像还挺纯情。 愣神了好一阵子,明河终于从呆滞中回魂,怒道:“合着你的意思,反倒是我害你了?” “不。”秦弈认真道:“从来都是我在害你清修,我也知道这是很不对的,几次三番想要放弃,终究不舍。” 明河神色慢慢缓了下来,她知道秦弈这是真心话。 上次幽冥相见其实就很明显。秦弈自己心中也复杂,既不愿害她,又舍不得放手。而她明河亦然,既想求道,自己却又有情。两人便藕断丝连,始终黏糊不清。 如今晖阳了,没有违背师父的禁令,是可以摊开来论一论,到底该怎样了。 秦弈道:“说是晖阳之后再论此心,其实我也知道没什么可论的。你是出家人,不可能放得开这枷锁,而我又不可能强行逼你,于是无非不断循环,永远没有答案。” 明河摇头:“这不是枷锁,而是道不同。你说我囿于枷锁,我却说你才在枷锁之中。你处红尘道,我求清净天,双方所见不同,仅此而已。” 秦弈沉吟片刻,忽然道:“既是如此,你可愿试一件事?” “什么?” 秦弈取出比翼鸟那对翎羽:“这是比翼鸟翎羽,若是施术的话,好像是可系红绳;若是不施术,我们各持一枚,可明见己心,抛开世俗枷锁。到底是谁的枷锁,到时候就知道了。” 明河微微一笑:“你既贪我,为何不施术给我?” 秦弈摇头:“我永远不会那么做。” 明河取过那根象征女性的红色翎羽掂了掂,重复道:“我很确定,真的没有意义的,秦弈,我们的问题根本就不是世俗枷锁,是道不同,追求不同。你若不强迫于我,那我继续修行下去,终有一天,你我会一刀两断。” 秦弈坚持道:“试试。” “……那便试试。” 第六百一十七章 师父没收了(白银加更5/20) 当秦弈说“从遇上你开始”的时候,明河在痴呆,戒指的狗子也在摸着下巴出神。 流苏斜睨着它,淡淡道:“喂,你想干什么?” 狗子一时没有回答。 那一刻它感受到了秦弈的贪,第一次让它感觉得如此明显。 在历来很随性的秦弈身边,这种贪欲十分突兀。其他时候偶尔也有一点,但都没有这次的强烈。 它如果要反噬,这就是最佳时机……也不知道流苏能不能阻得了这种天赋技能,也许可以吧,它一异动流苏就发现了,克得死死的样子。 但流苏能不能阻止是另一回事,它并没有第一时间想到反噬,只是在走神。 这就有点出奇了。 被流苏这么一问,狗子想了一阵子,叹了口气:“他有贪,太正常了,我一直就在等他流露出来。奇怪的是我明明等到了,却为什么没想过动手,我奇的是自己,不是在奇他的贪。” 流苏淡淡道:“当然是因为你更贪。” “嗯?” “你知道在他身边,你有可能达成这辈子最大的愿望。” 狗子沉默。 “你再装傻,也是数一数二的大能,不可能看不出有风云聚于他身。若此世有劫,他必是应劫者,没有什么比跟着他更能快了。”流苏笑了笑:“其实便是有贪,你也未必就能反噬的,否则你早天下无敌了。” 狗子平静道:“当然……所谓断绝贪嗔痴,从来都是骗人的把戏,世上只有一种人绝对无此三垢。” “太清?” “死人。” “……” “太清如你,有。求道如这道姑……当然也躲不过去。”狗子笑道:“看她们自欺欺人,撕成一团,挺有趣的。” 流苏一骨头拍在它脸上。 狗子捂着脸,委屈得要命:“干嘛忽然打我?” “看你忽然变得牛逼,很不习惯。”流苏抬着头,眼睛向下看着它:“故意问你一句太清,你还喘上了……只是想听你说几句巴结的话,难道是想听你装逼吗?” 狗子:“……” 你是因为我说你也有贪嗔痴,很不爽对吧…… 结果流苏却没反驳它说自己也有贪嗔痴的事,只是递过一片瓜,狗子抽着鼻子接了。 “吃你的瓜。”流苏枕着一块灵石,悠然道:“最近的戏多好看,少想那些有的没的。” 外面明河说了“试试”,便也不矫情,很爽快地收起翎羽,起身道:“既说到这了,其实别的也没什么可说……” 告辞的话还没说出来,就被秦弈打断了:“道友每次见我,都要如此来去匆匆?” 明河沉默。 秦弈道:“我们都已经晖阳了小明河,你师父管不着了。” 明河怒道:“我比你大!” “好好,明河姐姐。”秦弈举手投降,又道:“这么多年不见,不能互相说说别情?你这些年……都在闭关吗?” “为什么要告诉你?” “这个,道友重逢,这不是理所当然之事?莫非道友对我有什么想法?” 又来这招,明河气得要吐血,憋了好一阵才道:“多数在闭关……也有云游,还得过些造化。” 明河说得很平淡,秦弈倒是很惊奇。 神州还有造化? 仿佛看出他在想什么,明河笑了笑:“也许对有些人来说,不到先天之宝都算不上造化,可实际上……当初你我古墓之行,难道不是造化?能对己身修行有利,就是造化,即使出身大宗门,也不是什么都靠宗门提供的。” 秦弈颔首:“说得是……好像是我好高骛远了。” “不是你好高骛远,只是你造化太离奇,我至今都想不明白你是怎么赴裂谷下幽冥的,如今居然还能来大荒……”明河忍不住还是刺了一句:“更想不明白你是怎么每到一个地方都有新的女子。” 秦弈面红耳赤,自己都不知道怎么解释这个问题。 明河似是也懒得多提自己这些年的事情,话锋一转,又道:“你真这么扯着我聊天,新婚妻子和孟轻影就放着不管了?” 秦弈道:“她们正在谈正事,目前看着风平浪静应该没吵起来……这件事我觉得你应该也有一定兴趣,要不一起去听听?” 明河想了一阵子,她对幽冥之事确实是有兴趣,尤其是看了幽皇宗遗刻之后,特别感兴趣。 被这么一说,本来想告辞的便也一时不想走了,犹豫片刻,终于还是道:“你还是先去她们那里居中调解吧……我、我稍候再来。” 秦弈以为她只是不想和自己一起过去面对两个女人,感觉很那啥……这可以理解。他也对那边谈话有些放心不下,暗道那两个这么久没打起来已经挺不容易的了,能这么风平浪静真稀奇,可真得去看看才行。 所以说想做渣男最麻烦的问题就是分身乏术,一边觉得不能丢着明河不管,一边又挂念那边的状况…… 好在明河实在是太会替别人着想,他也不矫情,便起身道:“我先过去看看,你若是感兴趣,随时过来旁听。” 秦弈跑路了,明河等他走了一阵子,才飘然上天。 她才不是担心和秦弈一起过去不好面对那两个女人呢,那两个女人有什么好怕的,又不是吵不过她们! 其实是要向师父汇报一下此行状况,毕竟是奉师命来的,总该有个反馈不是?虽然她觉得师父多半在看着……那该走的程序也要走啊,明河可是尊师重道好道姑。 果然身赴九天,通讯术法都还没启动呢,曦月就忽然出现在面前,笑嘻嘻地打量她。 明河有些没好气地行礼:“参见师父……” 曦月笑嘻嘻地看了她半天,才终于收起笑容,叹了口气道:“你依然有情,这样下去,恐难证乾元。” 明河不服:“明明没有了。我闹婚礼,是因为师父太过分了,我也有脾气的!” 曦月“切”了一声:“如果真无情,便是看着他洞房花烛,那也不过如看两只猴子,又有什么脾气可言?” 明河呆了一呆,无言以对。 “骗人骗己。”曦月鄙视地伸出手:“拿来。” 明河倒退半步:“什么?” “男人送你的求亲之仪!”曦月一把揪过徒弟搜身:“这东西你也敢藏身上,真当为师很好骗?” 明河捂着腰带挣扎:“不是那里!等等师父,这个不是求亲的啊!” 曦月很快从徒弟怀中摸出那根翎羽抛了抛:“不管是求亲的还是定情的还是让你放开啥的,反正对你没好处,师父没收了。” 明河眼巴巴看着师父把翎羽收了起来,耷拉着脑袋不知道怎么吐槽。 这种东西……师父要没收好像是天经地义,没话可说啊…… 可是他想试试的事情,好像就无法验证了。 反过来想想,师父说得也对……连这个被没收了都觉得好心疼,强行说自己已经无情,确实自欺欺人。 曦月看徒弟可怜巴巴的表情,强忍住笑意,丢下一块令牌:“既然来了大荒,也别急着回去。你持我令牌,去极东菩提寺,他们的佛法颇有可观者,它山之石可以攻玉。你诚心问道,自有所得。” “可是师父,我想探探幽冥。” 曦月怔了怔,微微皱眉,似乎想说什么,却又吞了回去。最终只丢下一句“随你”,就消失不见。 第六百一十八章 三方会谈 明河悲剧兮兮地落回地面,都有点不好意思去见秦弈。 刚刚给她的翎羽转眼就没了…… 那其实确实有点定情信物的意思在的……当然明河不能承认。 反正没了……也不知道该不该告诉秦弈这个被师父没收了,不告诉他的话,他还在那傻等着验证,能验证出个鬼来,岂不等于自己在骗他…… 可这不能说啊,说了秦弈真会恨上师父的吧。 明河带着一脑门的蒙圈,走到了孟轻影的客院。 里面传来对话声:“……我已经说了很多次,如果你们只是不希望神州与大荒随意往来,这事情根本就不需要担心。我们万象森罗要掌控幽冥,你以为会让人随随便便走来走去当逛街呢?” “但你们岂不是掐住了我们的命脉?” “你是有病吗?你们只不过是不希望有人随便往来,又不是会因此造成你们什么天大损失。就算我们放水让人往来,最多就是让你们不高兴,怎么就扯到你们的命脉头上去了?” “……反正就是不舒服。” “你这是木头脑袋!” 羽裳拍桌:“羽人决定的事情,本来是不会更改的,看在夫君面上才跟你谈,你不知好歹!” “这男人能受得了你这种一根筋不拐弯的脑袋才叫稀奇。”孟轻影拍桌:“你这种人最多就当个炉鼎,能讨谁喜欢!” 羽裳怒道:“反正夫君就是娶我了!” “他就是馋你身子,你以为是啥?” “你!” “诶诶诶有话好好说……”秦弈有气无力的声音传来:“你们连换条件的正题都没谈,怎么就又冲着这种事来了……” 两个女人都“哼”了一声,又安静下去。 “……”明河觉得她们之前没有吵起来,肯定是根本就没谈,估计是大眼瞪小眼硬是等到秦弈来了才开始的…… 否则就这态度,怎么可能那么风平浪静,明显属于没几句就要吵架的啊…… 秦弈捏着脑袋也很头疼。 羽裳的态度其实不是她的问题,这个确实是族群特性所致,与智商啊经验啊什么的都没多大关系。人家整个族群出了名的古板,决定的事情能跟你谈已经不错了,想三言两语说服就太难了…… 别看大祭司好像跟个老狐狸一样,真让大祭司坐在这里谈,估计效果也差不了多少,也就是不会动不动往男人身上扯罢了。 羽裳忽然道:“夫君,这就是你曾经说过的,与万象森罗有密切的私人关系,就是指她?” 孟轻影愣了愣,心里有些小欢喜。秦弈这厮泡妹子都没把她撇清,这个感觉还不错…… 其实同样在羽裳那边的感觉也一样,夫君从来没瞒过她什么,一切都摊开告诉她的,这个感觉同样很不错。也是这个原因,她没有逼秦弈问如果我和她一定要打起来的话你帮谁,而是试图看看能不能和对方取得共识,这是完全的在给秦弈面子了。 “是。我以前对你说的,我和万象森罗不是一伙,但与轻影的私人关系密切。”秦弈道:“但这件事吧……即使不提私人关系,我本人也不愿意见到大荒各族和万象森罗打得你死我活,那想想都是一场不忍目睹的涂炭,如果大家能取得共识,各退一步的和谈,那是苍生之幸了。” 屋外明河听了也颇喜,她喜欢秦弈,岂不就是因为他的侠气? 听着便推门而入,笑道:“道友说得好!” 两个女人转头瞪她:“又关你什么事?” 这回明河很有底气:“天下事天下人管得,幽冥之事我天枢神阙管不得?” 孟轻影羽裳瞪着眼,反而都不敢说什么,这死道姑身份非同小可,她一旦选择帮一方,另一方都会很头疼,正事当前还真不好得罪。即使不提实力影响,光是给秦弈那边加码都很麻烦啊…… 秦弈更喜,明河这么一坐这儿,羽裳轻影反而撕不起来了……三足鼎立的修罗场忽然取得了微妙的平衡。 其实这事在秦弈心里是修罗场,在外人如厉九幽等人心中是一件严肃上了天的事情。算上海中心龙子的背景,这里坐着三个无相势力在谈判!这可是能导致世间格局大变,能使天翻地覆的大事件,是用修罗场解释的吗? 见三人都乖乖地安静坐在那里,秦弈干咳两声,开始主持会议: “以前因为这是万象森罗宗门之事,我也不合过问,如今既然摆开来谈,那应该可以问问,轻影你们宗为什么要整合幽冥?” 孟轻影淡淡道:“当然是为了一统幽冥。” 秦弈奇道:“这怎么办得到?血幽之界那么大,没比这主位面小多少,到时候谁都能进去,令师就算天下无敌,也没可能掌握这么大的一界,贵宗实力也不够啊。” “所以谁告诉你们谁都能进去?”孟轻影笑道:“如今看似到处都有通道可以进入各个小位面,那是因为位面破碎,与主位面分别产生交互的途径。一旦整合一统,这些途径都会消失,于是进入此界可能只会有两种方式。” 羽裳很重视:“哪两种?” “一种是如远古一般,逝者灵魂直达。”孟轻影道:“某种意义上,这是大功德之事,本来你们大荒菩提寺要很雀跃才对,可是呵呵……” 羽裳没说话,菩提寺和她也不是一挂的。 孟轻影又道:“第二种让你我修士进入的方式,当然不会是处处漏风,而是会有很明确的几处渠道,我们万象森罗确实无法把守整个血幽之界,守着几条通道能有什么问题?” 秦弈道:“若有无相直入呢?” “那是另一回事了……在我们的主场,无相轻入也未必讨得了好。”孟轻影支着腮帮子,悠悠道:“所以担心幽冥会成为贯通两岸的途径,简直是蠢货的思维,我们怎么可能让别人把我们的地盘随随便便借道用的?” 秦弈道:“羽裳的意思,也是不希望这么一条通道掌握在别人手里,不仅你们宗可以随意来往,同时还爱放谁来就放谁来……虽然对她们没有根本性的影响,但不舒服算是影响了一种地位吧?可以理解。” 羽裳笑得很高兴,夫君还是为自己说话。 孟轻影倒知道这不是纯粹在为羽人族说话,而是为了把话都摊开说明白。 便笑道:“羽人族又不是大荒统治者,谁来不来与她们何干?一点关联都没有的事情,何时轮到羽人族出头?无非是海中心那伙人的意思吧,羽人族虽然也是独立族群,但还是会听他们的一些指示。” 羽裳并不否认:“这确实不是我们羽人族自己的意思,但龙子之言,也属圣谕。” 孟轻影笑道:“你们有没有想过两个问题?” “嗯?” 孟轻影伸出一只指头:“第一,龙子为什么要隔绝两岸?” 这话一出,众皆愕然。 好像大家习惯于大海分隔,从没考虑过为什么。 连明河那种出身都没考虑过。 孟轻影笑笑,又伸出第二只指头:“第二,龙子不想我们统合幽冥,说是不想别人通过这个途径来来往往,可有没有另外的意思,比如说……他们根本就不希望幽冥复苏?” 第六百一十九章 抢男人更重要 羽裳脸色严肃下来。 羽人族确实不见得清楚龙子的想法,只是听从指令这么做了。 其实无论哪种意思,不要紧,明说都无所谓,正如秦弈明着告诉羽裳他与万象森罗有很密切的私人关系,羽裳都不会觉得不舒服。 直肠子直来直往,一是一二是二,该怎样就是怎样,这是羽人族的性情。 这可不代表她们甘心被人哄骗着干活。 羽人族是独立族群,因为受恩而辅佐龙子,尊敬它们的意愿行事,听从一些吩咐,可不代表是它们的附属。 大家一个是海中种族,一个是天上种族,根本不是一个统属。 羽人族真正的主子是已经消失的凤凰,不是龙……更何况龙九子和龙族是有区别的,龙九子各种不同,严格论起来算不算是龙族都两说。因此龙九子和羽人族的主从关系其实很弱,羽人族在别人眼中也是“信使”,算是个中介性质而不是隶属于龙子的仆从。 尊敬你们替你们办事,和被骗着办事是有很大区别的。 孟轻影最后道:“你们带头牵线搭桥勾连大荒万族,对抗我们……做这样出头鸟的事情,却连为了什么都没弄明白,你们羽人族真的不是弱智?” 羽裳神色愤怒,正要反唇相讥,秦弈忙打圆场:“她们岂能不知一旦大战开启,她们会死伤惨重?羽人这是国士之风,承君一诺,义无反顾,当欣赏才是。” 羽裳神色瞬间由怒转喜。 明河暗自翻了个白眼。 孟轻影失笑道:“和她们交朋友,或许会很欣赏,很可惜眼下我是她的敌人,在各种意义上。” 各种意义上……从公到私,都是敌人,那自然没有一处顺眼。就连一直以来的宿敌明河,至少在这次的公事上大家没有争端,于是此刻看着都比这羽人顺眼几分。 羽裳忽然问明河:“听说天枢神阙是神州那边最顶级的正道宗门,和万象森罗历来不对付?” 明河淡淡道:“正魔不两立,道争如此。” 孟轻影“切”了一声。 羽裳便道:“那万象森罗宗一统幽冥,显然也是为了一己之私,一旦他们势大难制,天枢神阙岂不是会很麻烦?为什么这件事上你们却旁观?” 明河怔了怔,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天枢神阙很矛盾左擎天这么说过,玉真人也流露过这意思。 一般人认为这个宗门高悬星河漠视人间什么都不管,却偏偏可以看见他们主持正义维持公道,这本来已经够矛盾了。如果再加上天枢神阙暗中还会以某些冠冕堂皇的名义抢东西的话,那就更是矛盾中的矛盾。 如果说派系之争导致,可却从来没听说过天枢神阙闹过什么内讧,明河自己身处宗门更是觉得到处很祥和,内部很团结,哪来的派系? 具体在这件事上,明河初期调查孟轻影行事,这是秦弈亲历了的事件。当明河回禀宗门之后,本来按照未雨绸缪要阻止魔道战略的思路,天枢神阙也该有长辈下场阻止了。 可偏偏没有,无论是天枢之主鹤悼真人,还是事实掌权行事的曦月,都对此事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就那么干看着。甚至于明河说想去幽冥,曦月也只是皱皱眉,根本没阻止。 这不是天枢神阙内部矛盾,而是具体在个人上就很矛盾,曦月自己都不知道该对此事做什么表态。玉真人正是看准了所有无相者都各自矛盾犹豫,他才敢大张旗鼓做这件事情。 笑尽人心。 当然,玉真人作为核武要震慑各方无相,他自己不可能跑到幽冥做实地操作,这就交给了嫡传弟子来负责,同时也是对弟子的实力锻炼以及权力的培养接班。 有玉真人镇着,别人有想法的也没办法亲自去欺负孟轻影,也只能让麾下势力去做这件事,把胜负放在常规的势力争锋范畴,羽人族就此出场。 差不多就这概念。 明河被羽裳这么一问,还真的不好回答,总不能说我也不知道我那逗比师父又在犯什么逗吧……哽了好一阵子,只能道:“此事宗门尚未议定,贫道参与此会,也未尝不是给宗门提供一些判断思路。” 羽裳沉默下去,这个答案对她已经有用了。 天枢神阙出了名的超级宗门,和羽人族也算有旧,她也有所耳闻。连这样一个大宗门在此事上都举棋不定,可见此事牵涉挺严重的,她们羽人族哪来的胆子在这种事上做先锋? 若是真的承君一诺,那血流成河倒也没什么。现在的问题是,她们连龙子们的真正用意都没弄清楚,贸然为了别人打得自己族群凋零,那就真的如孟轻影所言,是一群弱智了。 羽人族是直,不是傻。 她轻声叹了口气,问秦弈道:“夫君是不是从一开始就觉得我们羽人族这事不对,倾向的是我们收手?” 秦弈摇了摇头:“我原先只是觉得,这件事不是原则性的,可以谈。比如说,你们担心被人随意出入幽冥,那在幽冥出大荒的出口上,由你们派人守卫,是不是可以解决问题?甚至可以谈谈,这一部分地盘都划给羽人族,列为禁地。毕竟万象森罗就那点人,占据不了整个幽冥,必然会分封诸侯的,两岸魔道估计都受过这类分封承诺了,岂能差你们一个羽人族?” 孟轻影微微一笑:“还是有几分头脑。” 羽裳怔了怔,挠挠头:“我……我们没想过。” “势力之间,没有直来直往的说法,弯弯绕太多了。”秦弈道:“你们羽人族一根筋的特性,并不太适合作为领袖,更适合……嗯……” 羽裳平静道:“我们更适合作为战士,听圣谕冲锋。我们有这个自知,不用给我留什么颜面的。” 秦弈歉意地笑笑,又道:“所以你们这种特性太容易被人选为目标,这次绕着你们打主意的势力实在太多了……比如顾双林……顾双林自己可能只是为了寻木城权力,而他后面的人则未必。” 羽裳奇道:“他后面的人?” “嗯,我也是之前搜魂才知道。”秦弈肃然道:“羽裳,顾双林的后台与我有解不开的仇恨,并且他们的强大远超你的想象。既然他们盯上了你们,无论是出于什么目的,我还是真心建议羽人族远离这个是非。” 秦弈很少用这样严肃的神情说话,羽裳看得一愣,很快自己也变得严肃,铿锵有力地道:“是夫君的敌人,那就是我羽裳的敌人,羽裳与夫君同进退,不会远离。” 两边同时传来牙酸般的咂嘴声,羽裳俏脸微红,目不斜视。 孟轻影支着粉腮,懒洋洋道:“不用在我们面前表演恩爱,倒是这桃花精之前的提议是不错的条件,我代表万象森罗同意划分幽冥到大荒出口给羽人族的提案,你们不妨回去问问龙子,如果他们反倒不同意,那大约就是别有用心,而不是表面上这种搞笑的理由。” 羽裳默默点头。 孟轻影的诚意确实给足了,羽裳甚至猜得到她这依然是完全在给秦弈面子,而不是对她们羽人族的退让。都谈到这一步了,如果龙子们还是不依不饶,那羽人族确实该考虑置身此事之外,不能再牵涉下去了。 她忽然开始庆幸自己当时被秦弈拔毛…… 这不仅是自己的初绒天缘,似乎还关系到了族群的命运。 可正当她对孟轻影大生好感时,孟轻影却忽然补了一句:“本座都给出这么重要的让步条件了,你是不是也稍微表示一点待客之道?” 羽裳一时没反应过来:“啊,我让她们给二位送上最好的酒酿和蔬果……” “要那个干嘛?”孟轻影叉腰:“别说我破坏你们的洞房花烛,大事当前想必你没那个心思。所以这个炉鼎,今晚给我用用!” 羽裳明河目瞪口呆,还有这招? 合着你心里抢男人比这种大事谈判更重要,所谓条件只不过是抢男人的筹码? 第六百二十章 道魔并肩(月票4000加更) 哪怕秦弈身经百战,在这一刻也是瞠目不知所以,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应。 今天理论上确实是羽裳的洞房花烛夜……虽然已经被破坏得不成样子,差点都被人忘了有这么回事,连秦弈都差点忘了……可这确确实实是婚礼之夜。 一旦谈正事告一段落,客人回房暂歇,夫妻俩一起呆着,要发生什么都是顺理成章的一件事。结果秦弈自己都被正事儿给冲忘了,孟轻影还记得呢。 还是源于之前羽裳那一句,晚上我们洞房,你们客房呆着去…… 记恨至如今。 明河反应过来,心里只剩下一句:真妖女。 可为什么觉得很爽呢?小道姑一脸平静地转头看窗外月色,眼角余光偷偷打量当事人的表情。 羽裳的脸都跟火烧云一样了,切齿道:“抱歉,本族没有拿丈夫待客的礼仪,说不定贵宗有?” “这样啊……”孟轻影似有所料,早有准备地回应:“那这样,我们还有很多细节没谈,不如彻夜长谈一下?” 羽裳差点掀桌:“孟轻影你不要脸!” 孟轻影悠悠道:“看来圣女对这种族大事不太上心啊,竟然急着和男人温存,放着更重要的谈判不理会吗?” 是谁先把这个转到抢男人上面的啊? 羽裳气得七窍生烟,转向明河道:“道长说句话啊!这你也看得下去?” “啊?”明河暗道关我啥事,反正洞房的也不是我啊…… 那边孟轻影也斜睨过来,淡淡道:“道长应该也觉得幽冥之事更重要一点吧?” 目光里暗含威胁,那意思就是在对付这羽人方面我们两个“客人”是一伙的,你可得拿稳了。 明河憋了半天,总算憋出一句:“我……纯路人,有一说一,确实。” 羽裳:“?” 秦弈:“……” 戒指里流苏和狗子抱着肚子差点没笑岔了气。 最终还是秦弈走在了作死的边缘:“我觉得我应付两个问题不大的,要不要试试?” 下一刻作死的秦弈被孟轻影羽裳联手掀翻,揍得惨不忍睹。 明河跳开一边,看着地上抱头蹲防的秦弈默念一声保重,转头提着道袍下摆扑通扑通跑了。 这谁遭得住啊…… 跑出老远,见到一片颇大的荷塘,明河才吁了口气,放缓了脚步,漫步走到荷塘边。 羽人族某种意义上的近似图腾的白天鹅,喜爱这样的塘水,在她们的驻地必有类似环境,贵客所居之处自然是有的。 时值春季,荷花还没开,荷叶也没有完全绽放,放眼望去也是一片清新的绿色,在水塘中一片一片碧玉可爱。晚风吹送,空气很清新,月色落在塘中,随着风吹塘水的波纹一晃一晃,像是师父的眼波,悠远深邃,又有点皮。 明河的心灵渐渐也平复下来。 修道的人,清心寡欲了一辈子,却总在他身边处得不知所措,真让天枢神阙的同门看见了,恐怕都要以为被谁夺舍过…… 明河失笑摇了摇头,负手低头看着塘水,享受这夜晚的安宁。 这确实是她喜爱的风景和清净。 在喧嚣之后再看,颇有几分道境。 塘水清澈,倒映着她的面庞,依稀还可以看见红润未消,带着嗔怒的笑意。 “从后面看你,会觉得不存在一样。”身后传来孟轻影的声音:“你这样天生的清修者,为什么会跟他搅得这么深,真是让人纳闷。” 明河没有回头,却笑道:“你不抢炉鼎了?” “我的目标已经达成了。”孟轻影走到她身边,一起低头看塘水,口中若无其事地道:“当我提出那句话,就知道羽裳是不可能答应的,但这么一闹腾,他们的气氛也坏了,再也没有洞房花烛顺理成章的房事,只会尴尬无比。” 明河若有所悟:“你只是为了坏他们的事,不是真抢啊。” “怎么可能真抢,说破了天这也是他们的花烛夜,秦弈除非是全无心肝,否则绝对没有可能离开羽裳。” “那你岂不是损人不利己。” “我是魔女。” 明河不说话了。 孟轻影淡淡道:“谁叫你我都嘴硬呢,都不认他是自己男人,也就不够理直气壮。” 明河道:“是你嘴硬而已。我和你不一样,我是真的想和他只做道友的。” 孟轻影道:“可你喜欢他。” “是。”明河并不否认,只是道:“情终究会淡,惟天道永恒。” “真不知你们是魔,还是我是魔。” 明河出神地看着水中两人并肩而立的倒映,良久才道:“这是仙路之上,必然的趋势,我们只是选择了最近道的一条。” 孟轻影笑道:“仙路被你说得如此孤寒,那还有什么值得去苦苦追求?” 明河淡淡道:“你也一样,何必说我?你为何对他嘴硬,难道自己心中没数?” 孟轻影眼里闪过讶色,一时没有说话。 塘水清清,映照着两道纤影,道袍高洁,魔影幽幽。并肩而立,却似同途。 “你们整合幽冥,到哪一步了?”明河忽然打破沉寂。 孟轻影一时沉吟。 明河道:“如果属于机密,不便泄露,也就算了。” “本来属于机密,不过是你的话……”孟轻影笑了一下,还是道:“差两块重要碎片没有贯通,其他差不多了。” “哪两块?” “冥河血海……冥河,不是明河,别用那种目光看着我。” 明河收回目光,那一刹那她竟似有些心悸感。 孟轻影续道:“另一块……是上古幽皇宗遗址所在,当初他们熬过了仙神之战,却不知道为何又随着幽冥崩毁而亡,这一点至今成谜,我师父不说,你天枢神阙可有记载?” “没有。”明河道:“这一段历史,仿佛空白。就像仙神之劫后,有一段往事被掩藏于幽冥的尘埃。” 孟轻影道:“我直觉与我……前世相关。所以这是我接下来最重要的事。不管羽人族怎么决定,此事不可能回头。” 明河沉默良久,终于道:“我若参与,你同意么?我……以私人身份参与。” 孟轻影愕然:“你?参与,帮我?” “是。”明河低声道:“我也觉得,这事也与我前世相关。” 孟轻影豁然转头看她。 明河平静对视。 看了好一阵子,两人同时微微一笑。 晖阳,按照玉真人的理论,若属于转世身,那修到这个境界上就会开始隐隐感到一些前世的事情了。 如今她俩……都是晖阳。 第六百二十一章 天鹅之舞(白银加更6/20) 在孟轻影出门和明河聊天时,屋内的秦弈羽裳果然如她所言,面面相觑,气氛尴尬无比。 哪里还有什么洞房花烛的甜蜜,气氛僵得跟打过仗似的。 好半晌,秦弈当先认错:“是我太花心的过错……那个……” 羽裳神色有些奇怪,似是有些生气,却气不出来,最后反而笑了。 秦弈奇道:“不会是气傻了吧?” 羽裳摇摇头,低声道:“夫君,这种事情……虽然我是很生气啦,但细细捋一遍,会觉得好像你还挺冤的。” “呃?”秦弈呆了一呆,还有这操作? 羽裳叹了口气:“起初你是自卫,无意拔了初绒,还还给我了。来寻木城是押着我来的,本意是挟持换取一个去海中心的机会……夫君本就对我无心,强调过家中另有妻子。好像是我软禁了你,反复逼婚才对。那你其他女人找上门,我到底有什么可生气的,是我抢了她们的男人。” 秦弈想了想,发现好像是这样啊。虽然她的逼婚最后都变成了几次一炷香的那啥,主客易位,如同进山打熊的猎人……但那确实是她来逼婚。 当然女追男隔层纱,自己也是个贪身子的,就变成这样了…… 流苏正在对狗子吐槽:“什么脸上贴金,抢了别人的男人……分明是外表高冷内心闷骚,被那么弄得食髓知味。” 狗子翻了个白眼……你咋不说你男人非要选择这种手段呢? 不过这事儿论起来谁主谁客、谁主动谁自重,那是真分不清了。 秦弈也在说:“这事早已分不清啦,我也没那脸自称是被迫的,说你是被我逼迫的反倒更接近几分事实。” 羽裳眼里又有了几分媚意,低声道:“那……夫君为何不再来逼迫我一回?” 秦弈喉头咕嘟一声。 这丫头没救了…… 羽裳坐进他怀里,低声道:“这次的事情,围绕着我的都是骗局,能对我说实话的都没几个……厉九幽是奉孟轻影之命而来,顾双林更别提,就连龙子也未必……到了最后,真正从头到尾都没骗过我的,只有夫君。” 这也是真的……看来也是全靠同行衬托,在羽裳看来秦弈自然是从哪个角度都比别人好。不过她下意识把项鸣给漏了,人家重明鸟也不虚伪的,只是没啥存在感而已……秦弈又不傻,当然不会去提醒她这一点。 其实说白了,这次羽人族都全靠秦弈救命,不然眼下寻木城这批羽人包括羽裳在内,下场恐怕都不怎么好,秦弈该算是大恩人才对。当然,对外人要谢恩,对自己夫君就没必要提这茬了,提了反而见外。 羽裳显然是有数的。 拨开被各种捣乱的表象,本质就是秦弈一手擎天,救了整个羽人族。不仅如此,还很可能化解了一场将要血流成河的血战。 如此大恩不拜谢他就不错了,因为女人吃醋而发脾气是真发不出来。 气当然是有的……要发就找机会对孟轻影发去,反正此时羽裳对秦弈的感激超过了其他,主动地死命为他不好的地方找着理由说服自己,越是说服,就越是真被说服了,怎么想都觉得秦弈没错,反而有功。 她轻轻吻着秦弈的面颊,声音越发妩媚:“夫君,不管今日经历了多少熙攘,也真是我们的洞房花烛之夜,有什么心事不妨明天再说,现在我们应该做点其他事情才对……” 秦弈喉头再度咕嘟了一下。 羽裳从桌上取了酒壶,倒了两杯酒,递给秦弈一杯:“既无花烛,也无红盖。仅此合卺,夫君莫嫌简陋。” 那在外人面前高傲的容颜,此刻低眉垂目,红彤彤的,灿若桃花。 秦弈心中一下就被化开了,柔柔的,漾成了一圈一圈的涟漪。 这妹子……其实是有很多优点的……虽然大家的起始并不愉快。 他取了酒杯,和羽裳的手腕交缠过去,低声道:“合卺酒是要这样喝的……” 杯酒下肚,羽裳的眼眸已经化成了水。 秦弈哪里还忍得住,一把将她横抱起来,走向里间。 洁白的羽翼铺展在榻上,就像躺在一片雪白的花园里,又像是天使躺在云间,那视觉很是惊艳,圣洁无伦。 羽裳的睫毛有些紧张地动了动,终于慢慢闭上了眼睛。 在被秦弈“指点要害”之前,羽裳曾经认为自己被绑在石柱上那会儿都已经算是失贞了,认准秦弈逼婚也未尝没有这个因素的影响。可后来随着越发没羞没臊,姿势越学越多,她当然知道了,其实之前做的都太表面,完全不是真格。 夫君甚至连自己的衣裳都没解过。 他那时候克制得很难受吧……所以后来才哄着自己那啥…… 今天开始,他终于不需要克制了……一切都是他的。 ………… 荷塘边,孟轻影看着满目绿色,忽然有点心神不宁,手肘拱了拱明河:“喂,算卦的,你猜猜他们现在能不能做事?” 明河没好气道:“你不是说了吗,气氛都被你破坏完了。” 孟轻影来回踱了两步:“不好说啊,时间一久,可能又旖旎起来了呢,那姓秦的什么手段你应该很清楚……” 这个就是真冤枉姓秦的了,这回主动的还真不是他。 明河微微红了脸,暗道我才不清楚他什么手段呢。口中却没反驳,还真的掏出几根签筹,手占一卦。 孟轻影探头去看:“怎么说?” “鸿渐于木,或得其桷。”明河解释:“这是找到了属于自己的枝桠……” 话没说完,她就立刻闭上了嘴。 孟轻影呆了一呆,暴跳如雷:“居然真搞上了!” 这卦象此时此刻怎么解都是那个意思! 两人一先一后地掠向之前的屋子,大老远就听见了里面奇怪的声音。 孟轻影:“……” 明河:“……” “输了。”孟轻影望天:“明河……” 明河:“啊?” “我们闯进去怎么样?” 明河哭笑不得:“算了,怎么说也是人家新婚,挺正常的事情,再折腾就没意思了。” “哼。”孟轻影显然也只是口头说说,心中极度不爽地放出了一道暗影。 暗影从门缝钻了进去,很快又在孟轻影面前出现了一道黑暗之幕。 明河吃吃道:“你、你干嘛?” “看看他多卖力。” 明河转身就走,这看了会长针眼的。 身后却传来孟轻影惊异地“咦”的一声。 明河下意识转头,眼里也闪过惊艳之色。 黑暗的光幕中,并不是想象中的秦弈在上面卖力,而是相反。 羽裳在上,一对羽翼张开,仿若天鹅在空中飞舞翱翔。 因为这种暗影之幕的缘故,一切看了都只是黑影模样,于是看见的是黑色的人影,黑色的羽翼,张开飞舞,有着幽冥般的妖异。 可以想象真实的场景是很圣洁的堕落感,想必秦弈躺在那里别有乐趣。 真实有多圣洁,这暗影就有多妖异,极致的反差,让人心灵悸动无比。 孟轻影出神地看了一阵,忽然转头一笑:“像不像是……我和你?” 明河收回目光,淡淡转身离去:“你怕是想幽皇壁刻太多,想得走火入魔了。这是根本无关的两件事情……” 孟轻影笑笑,没有反驳。 再看暗影之幕,却也没有初见时的惊艳感了。她兴致缺缺地收了术法:“不就有对翅膀嘛,有什么了不起。” 我认输,求放过,举报者们聊聊天吧 昨晚最新章又被举报进去了。 本来以为我已经对此麻木了,无视了……可日复一日,没完没了,终于还是觉得一阵虚脱,今天是坐在电脑面前半天写不出一个字来。 我怕催更,所以一直没有告诉读者们,其实我已经辞职两三个月了,现在是全职。对我比较了解的老读者应该都会对这段时间的爆更感到很惊讶,那是因为本职工作已经卸了,否则根本办不到。 我码字速度是很慢的,平均每小时一千字多些,一章节2500字左右一般要两小时(大家看我爆更的时间间隔大约就可以看出来,差不多两小时左右)——这还是思路顺的时候,如果遇上思路不畅,一章节三四个小时都相当寻常。 所以这种更新不是兼职可以办到的,只有全职。 即使如此,一天写三四章的话,我往往需要坐在电脑面前十个小时以上,陪家人陪孩子的时间都很少。之前兼职就更别提了,几乎就没怎么顾过家,所有业余时间都耗在文档前。女儿曾经说过我,爸爸,你都很少陪我……那时候我就想,该辞职了,辞职就可以有时间多陪陪她。 这本书成绩还过得去,可以支持全职了,于是提交了辞呈,从此多了点顾家的时间,也多了点爆更的时间。 但也意味着,生活命脉全在这了,其实我已经没有当年的底气对举报者说:大不了爷不写,这只是兴趣爱好,我自有工作收入,爱咋咋滴。 现在已经没这底气了。 嗯……这是经济上的事,且不谈。 就说写文。 一天十几个小时坐在电脑前,多少个日日夜夜,我每天睡眠的时间都不及码字时间的一半,多少心血熬出来的,头发都熬白了,一身的毛病。哪怕不提任何经济,这样一章一章的往死里举报,说真的,和一刀一刀在杀人有什么区别? 我们真的有什么深仇大恨吗? 若是我得罪过你,我道歉行不行,非要杀了我吗? 也许有些是看不惯后宫,觉得涉黄……好的,如果说前些章节有捆绑什么的,可能还触及了不妥的线,我认了,但上一章有什么? 正常无比的洞房花烛夜,一笔带过的省略号,和一夜过去有什么区别? 您真是因为觉得违规举报吗? 之前还有,离别吻也举报,连跟小蛇讲个白蛇传的故事都举报…… 这举报,真的心安理得? 我不否认,作为一本后宫文,肯定有些暧昧情节,那是调味剂,但我们并不是用这些东西来吸引人的,书中的故事、情感,耗费了多少心思,您真以为读者们是为了看那个一笔带过食之无味的调剂? 我在群里也说过很多次,我写的是后宫文,不是想写h。 其实话说回来,按照这种举报模板,别说后宫文了,正常的单女主喂狗粮的文也写不了吧,真要到大家全写和尚文,连个女人都不许出现的程度吗? 不管您是写作的从业者,还是单纯的读者,至少您对网文也是有一定爱好的。现在的网络风向,已经严格成什么样了,大家应该心里都有数。如果连这种一夜过去或者连个吻都举报,将来我们到底还有什么文可以看?非要把写作环境往死里压,留下满屏的战斗和肌肉? 行吧。 如果您是卫道者,请不要杀人了。 如果是我得罪了你,那我道歉。 如果是觉得我挡了路,那很认真的说,这书在仙侠非主流得很,根本挡不了任何人的路。 如果单纯眼红,那我告诉你,我的日子真的过得未必比你好。 不管你/你们,是哪一种,求放过。 第六百二十二章 赖着不走的客人 次日一早。 客厅。 一张小圆桌,四个人围着坐,都低头喝茶,半天没个声音。 秦弈是觉得自己太不像话了,当着她俩的面和妹子洞房,心里很有点渣得一去不返的惭愧感,不太好意思说话。 羽裳是新橙初破,还是明知道情敌在侧,有种当面那啥的错觉——其实不是错觉,反正心中又是羞赧又有点小得意,那种感觉言语实难尽述。 明河此时脑子是放空的,她倒是最平静的一个,真觉得自己和这事不该有什么关系。过了一晚上什么都缓过来了。 孟轻影则是眼睛滴溜溜地看羽裳,有点小小的惊叹。 武修就是这么牛的吗? 她自己当初,第二天走路都差点不会走了,死撑着出山洞,几步路都差点摔了一跤。 结果这个羽人倒是神清气爽,看她刚刚走进客厅时,那身姿刚健有力得很呐。 孟轻影忽然觉得应该让这货去和那位李青君撕一下,两个都是有名分的,两个都是武修……那位摄政王会不会把这个后到的撕成个小妾? 真期待啊。 气氛尴尬了好一阵子,秦弈才终于开口道:“我有要事,要赴海中心一趟。同时也是和羽裳回归本族,让她们计议清楚幽冥之事……有我周旋,会尽力让这事和平解决。” 孟轻影道:“如果是龙子不肯呢?你打起来?” “一切尚是未知,总要争取。”秦弈道:“羽人也不是龙子的部属。” 孟轻影笑笑:“其实不给我添乱,就是帮我。秦弈,你有没有发现,你声称幽冥事与你无关,却似乎已经有了倾向?” 如果说之前秦弈觉得这事和他没什么关系,表示中立,那么现在确实有了倾向。 天上人忽然现踪,必与此事有关。这提醒了秦弈:当初谁打破的幽冥?反正不是棒棒,那当然也是和天上人有关。 若是他们打破的,自然不会希望复苏。 和他们相反的事,那就是秦弈想做的事。 只不过天上人的事不能轻易说,明河轻影这样的传承,如果该知道的话,她们师父自然会说的。有的事情,确实是不懂要比懂好一点,顾虑一多,连修行都不利。 见秦弈不说话,孟轻影倒默认了秦弈有所倾向是因为她,心中有些喜滋滋的,也没再说什么,只是道:“原本我想让厉九幽求娶羽裳……虽然手段不算多光彩,但可以证明我是打算和谈而不是打算动武,这点应该看得出来?” 秦弈笑道:“看得出来。” 孟轻影便道:“厉九幽不靠谱,如今你来做我的代表好不好?” 羽裳怒道:“凭什么让我夫君给外人做代表?” “只是个传话代表,又不是全权代表,他想代表万象森罗,我还不乐意呢。”孟轻影翻了个白眼:“只不过图个省事,要不你们还要去族中来回,又派人重新扯淡,没完没了。” 羽裳不说话了,其实她自己心中都有了倾向。 情敌归情敌,可这种事情挺微妙的——反而成了个熟人的样子,活色生香地出现在面前瞪眼对骂,和原先脑补中阴森邪恶的敌军boss好像有了很大的区别…… 虽然还是算敌对……可真要说打得你死我活,好像都有点不对味了…… 她也不想打了…… 想了一阵,叹了口气道:“寻木城刚刚经历大变故,我们也是要先在这里稳定一下局面才能去海里。” 寻木城刚刚经历变故,当然是要先稳定局面的,还有与姑获鸟交好的族群要清洗,也有借机让寻木城只有一个声音的意味,颇有些事情要做。幽冥之事又不在一时,孟轻影没个几年是休想有什么进展的,论起缓急当然是寻木城优先。 孟轻影笑道:“我可不急。反正你们不给我添乱,对我就足够了,你大可以继续拖着,拖多久都无所谓。” 羽裳没和她吵架,便道:“不管怎么说,二位远来是客,若无什么要事的话,也没必要急着离去,近期便在寻木城住下,游览游览也行。” 明河目不斜视,心中暗道你这个不是留了个魔女在旁边抢男人嘛?真是个憨憨。 孟轻影暗道这死道姑和秦弈相处不多,所以才能若即若离,你这不是给他们创造相处的机会吗?真是个憨憨。 可心里虽这么想,两人屁股却似扎根似的,都没人提要走的话。反正是对方的事儿,关自己啥事?好不容易来个这么有特色的地方,当然要游览游览的嘛。 于是两人互相瞪了一眼,眼神里都在说“骚蹄子,怎么不走?” 然后仿佛读懂了对方的意味,又“哼”了一声各自偏头。 羽裳哪知道这俩在打什么暗语,对她自己来说这只是个做主人应有的姿态,按理说两人都会告辞才对的,天知道她们居然坐着不动了? 羽裳傻了眼。我就客气一下,你们要脸吗…… 秦弈倒是看得懂这出哑剧,可他当然更不会说啥……于是四人你眼看我眼,本该是各奔东西的,却默契地坐在原地,一副主客和谐的模样,默默喝茶。 戒指里,狗子看着笑得打滚的流苏,实在忍不住:“别滚了,越滚越圆了……” 羽裳很想腻着新婚夫君,不让他和狐狸精有什么相处的机会,很可惜这美好的愿望很难实现。 她有一大堆公事要做,首先一大早就得召开百族大会,起码把自己原先“代城主”的代字拿掉先。其他不少事大祭司可以帮忙,这种事必须她自己出场。 正依依不舍地向秦弈道别出门,秦弈却忽然喊住她:“那个,你若管控此城,能否得到寻木之心?” 打滚的流苏愣了一下,不滚了。 羽裳道:“我们是计划永久保留寻木之心。按照这次的套路,此物轮流掌管弊端太大了。夫君问这个是要……” 秦弈沉吟道:“寻木之心挺大的吧?如果刮点木屑下来,会影响什么吗?” 羽裳道:“寻木之心是三尺大球呢,刮少量木屑当然没什么影响。不过一般情况下这也是不许可的,否则这人刮一点,那人刮一点,再大的球也刮没了……夫君想要?” “破个例吧,我就刮一点炼丹用。” 羽裳倒忽然高兴起来:“夫君要炼丹?” 秦弈奇怪道:“我炼丹你高兴什么?” 羽裳很是雀跃:“炼丹的话,就没多少时间和狐狸精腻在一起了啊!夫君放心,这事我准给你办妥了,回来就带木屑给你!” 秦弈:“……” 流苏终于飘了出来,坐在秦弈肩膀上,笑嘻嘻道:“难为你还能想起给我炼丹。” 秦弈无奈道:“我就是再不像话,也不至于忘了我们来此的本意是什么。” 流苏很满意地道:“如果按这么想,你和羽裳的纠缠,算不算用男色为我换宝贝?” 秦弈眼睛直了一下,你还能这么想的? 当然你要这么想也可以…… “继续!”流苏意气风发地指着海的方向:“如果那边有什么妹子,你也不妨发挥一下特长,说不定建木就有了!” 秦弈无力吐槽。 身后已经传来孟轻影的声音:“别倚门而望了,你羽人妻子都转出三条街外了……过来一下,我有事和你说。” 第六百二十三章 如果将来 孟轻影的客房内,孟轻影站在窗前,看窗外的荷塘,半晌不言。 秦弈站在身后,略微有些拘谨。他这还是不够渣,够渣的表现就该直接抱上去说几句甜言蜜语,可这时候秦弈真的有点脸皮发烧做不出来。 也知道孟轻影找他肯定有些正事儿,不是来要炉鼎的。 果然沉默了好一阵子,孟轻影轻声开口:“我昨天提的事情,羽人也解答不了:它们为什么要隔绝两岸。” 秦弈点点头:“嗯,羽裳也不知道。” “可见羽人族根本不是它们的亲信,可能只是一枚棋子。你若去了,会遇上怎样的事情谁也不可预测……你要小心。” 秦弈心中感动,低声道:“我知道。” “先别那么感动……”孟轻影幽幽道:“我只是在想,如果有一天,你还要杀我……或许不会那么狠心。” 秦弈愕然:“怎么又提这档事了?” 孟轻影笑笑:“幽冥整合,不是玩游戏做拼图。目前我们只是搭设界桥,贯通各个碎片,你有没有想过,要如何熔炼成一体?” 秦弈道:“你师父自有办法吧?” “师父虽然有这个能力,但不可能凭空办到。”孟轻影忽然转身,认真地看着他:“如果……只是如果,要搞什么万人血祭这一类的事情才能助此熔炼,你会怎么看?” 秦弈心中一凛。 外人不知道这里面的详情,孟轻影亲手操作此事已经七年有余,她猜出了什么是很正常的,说这种话可绝非无的放矢。 孟轻影微微一笑,淡淡道:“现在并没有到那种时候,只是小打小闹的阶段,无相大能们各有想法,暂时不会轻易做出什么决定。可一旦到了那种必须有所抉择的时候,形势就会逼着人出手,你又站哪边?” 秦弈犹豫良久,终于道:“若是基础搭好,只是差一步融合祭炼之法,我相信会有其他办法的,未必要进行那种抉择。” 孟轻影奇道:“这种一界融合之举,已经没比开天辟地差多少了,你哪来的自信能找出这种级别的办法?” 流苏在戒指里仰着头,“哼”了一声。 狗子就蹲在一边斜睨着它,嘴里不知道咕哝着什么听不清的话语。 流苏瞥了过去,狗子立刻闭嘴。 “好吧。”见秦弈不答,孟轻影也不追问,只是笑道:“你的秘密历来很多,这事情也未必如我猜测的一样,暂时不去想。” 秦弈却问:“你为什么会忽然对我说这个,按照原先的你,不管是万人血祭还是什么的,你都只会平淡去做吧?” 孟轻影怔了怔,又转过身去看窗外,不看他。 秦弈终于从后面拦腰抱了过去,轻轻拥她在怀,也没追问。 过了好一阵子,孟轻影才淡淡道:“别以为是我为你转了性子,只不过是想先给你打个底,免得到时候反目成仇你来不及反应。” 秦弈没回这话,只是轻轻在她侧脸吻了一下。 孟轻影眨眨眼,好像挺舒服的样子,又道:“其实还有更远的事情,也不知道你是没有想过呢,还是有意回避。” 秦弈继续亲着,含糊道:“你说。” “即使融合祭炼的步骤不像我猜测的那样,或者是能用其他办法解决……可你有没有想过,当一统幽冥之后,我万象森罗声势无敌,说不定就要掀起神州一统之战啦?” “呃……” “不管你们万道仙宫管不管这种事,反正和天枢神阙铁定是要对上的,那时候我和明河再度厮杀,你帮谁?” 孟轻影这话问得阴险,因为她知道明河肯定在偷听……那闷骚小道姑,说是云淡风轻,说是“不关她事”……可她孟轻影和秦弈躲屋里,明河要是不会“不经意”地路过门口才见鬼呢…… 如果秦弈觉得只是跟她私下说话,于是故意说好听的,那就把明河得罪惨了。 结果秦弈居然笑了:“这事情我有什么可纠结的?” “呃?”孟轻影呆了一下。 却听秦弈续道:“我只是个晖阳啊……万象森罗和天枢神阙之争,我有什么插手的资格?我只能说,不管你们谁赢谁输,我都会把打输的可怜娃偷偷救走,这一点我还是有自信办得到的。” 孟轻影似笑非笑:“到时候家破人亡,你救走了想做什么?给你做小丫鬟吗?替她报仇不?” 秦弈才不会去认真回答这种落水先救谁的必死假设呢,环抱着她腰的手直接就往上一挪:“救走了就给少主做炉鼎啊。” “噗……”门外传来明河失笑的声音,又发现泄露了行踪,掩着嘴迅速跑路了。 里面孟轻影面红耳赤地挣扎:“放手!谁说输的会是我!” “你幽冥事才做半截,却已经想了二步三步,却每一步都是在考虑我会怎么选择……”秦弈声音越发温柔,低声道:“轻影,不管以后的事情怎么演变,反正当下你在负责的事,我站队了,不会让别人给你添乱的。” 孟轻影道:“哪怕将来会有你不愿见的事?” “我只是个很普通的人,没有雄才大略,没有远虑深谋,我只知道眼下你在我怀里,若连眼前人都不珍惜,谈什么远见。” 孟轻影挣扎的力度慢慢减弱下去,很快软在他怀里,喃喃道:“你就是会说好听的哄我。” 秦弈附耳道:“我可不止是会说,做起来还更好的。” 孟轻影咬着下唇:“你昨晚那么卖力,今天还行不行?” “少主试试就知道了,本炉鼎的功夫没有退步的哦……” 轻风吹送,窗子吱呀一声关了。 躲得远远的明河摇了摇头,这回真能深深体会到昨晚孟轻影为什么会说那姓秦的手段高。 果然是恐怖如斯,三言两语就把那什么破少主说得意乱情迷。 根本毫无抵抗力啊这,还嘴硬什么少主炉鼎呢,这会儿看似都已经变成他俩独有的情话性质了…… 明河抱膝坐在花园亭台,也有些出神。 其实从孟轻影和秦弈的交流来看,他俩更亲密和默契,比羽裳这样已经结了亲的更像老夫老妻,更别提她明河了,她和秦弈相识极早,可相处却真的不多。 明河也可以看出来,孟轻影因为秦弈,确实也有些改了性子。至少孟轻影明显在担心,如果真要有什么屠戮之举,就会和秦弈渐行渐远甚至可能翻脸,于是小心翼翼,还预先打底。 这已经是有了强烈的牵绊。 明河知道自己没到这程度,她也害怕陷入这种程度。 对她自幼的认知来说,这是与仙道背道而驰的事情。 明河意外地发现,好像自己意外进入了那种旁观状态,如同当初悬于南离上空,观察两国悲喜沉浮。虽然在那之后自己就栽了……不过当时确实有所得,借此腾云。 如今看他们……唔,也会栽吗? 还能怎么栽?反正也就那样。明河撇撇嘴,还不如多看看,说不定也有所得呢。 如果流苏和狗子知道她的想法,一定会夸奖:你找到了世间真正的乐趣了,小道姑! 正这么想着,就看到羽裳急匆匆从门外回来了,进入了客院的外廊。 明河的眼睛唰地就亮了。 第六百二十四章 被吓坏的明河(白银加更7/30) 羽裳今天召集百族开会,表面是把“代城主”的代字拿掉,实际意义是想集权。 代城主变成城主简单,无非过个程序。但集权这种事不容易,寻木城几万年历史了,集权的状况都没几次,一般都在战时。本来以为这次会有点阻力,还拉上大祭司壮胆……结果却挺顺利的。 首先寻木城确实到了该有个统一声音的时候了,看这次的乱象就知道,都是各有所谋导致的,并且现在大荒的情况也有点乱,加上幽冥的事,乱上加乱,反正局势和往年不同。若还是一盘散沙各自为战的话,对大家自己的前景也不利,这种局面确实需要一个统一的领袖比较好。 这是前提,有识者早有这样的共识,只不过是不是由羽人族说了算,那是另一回事了。 大家都是希望自己说了算的。 像姑获鸟当然是觉得应该由他们说了算,一切事件起因都源于此,暗涌早就存在,只是此前的憨憨羽裳并不知道。 其实就连重明鸟也有这意思……项鸣那种强势性子,很明显会争取说了算,不管在家里还是在外面。 几家试图联姻的,也就只有鬼车不是这意思,鬼车是奉命而来,为了幽冥。 然而现在经过婚礼这么一场,大家还真不好跟羽人族争。 一个个都被人控制,逗比一样,要不是羽人族处理得好,在座大半都成别人傀儡了,哪来的底气跳出来争?不但不能争,还得在别人争的时候力顶羽人族,和羽裳站在一条战线上,算是报答恩情。 羽裳也没想过,明明是自己被捣乱的婚礼,反而坏事变好事,很顺利地获得了大量的支持。 集权于一族,最典型的标志就是,原本轮换保管的寻木之心,固定由羽人族管理。 掌握了寻木城生杀之器,那便是最大的权威。 其他诸如城中权力改革和职权分派之类的事情,那就不是一早上的会议能完成的了,需要一段时间慢慢磨。 于是刚刚就任城主、集百族大权于一身的羽裳,结束会议抱着寻木之心,喜滋滋地就回去了。 一路上更是柔情满怀,要不是夫君力挽狂澜,哪来这么顺畅的局面? 羽裳一路还在想着回去怎么好好侍奉夫君,他好像挺喜欢那个…… 红着脸进了驻地,揪着一个羽人妹子问了句:“姑爷在哪?” 羽人妹子神色古怪地憋了半晌,才道:“去那位姓孟的客人屋里了。” 羽裳一蹦三尺高:“就知道那狐狸精会趁着我不在偷吃!” 羽人妹子眼睁睁看着圣女一阵风般刮进了客院,想说那是姑爷自己进的屋都不敢说出来。 明河眼睛亮晶晶地看着羽裳冲到了孟轻影客房门口。 羽人族是直肠子,羽裳更是其中代表,哪怕和秦弈相识之后懂得多动些脑筋了,可烙印在骨子里的族群习性还是没改变。她哪会想什么迂回之策,站在门口听见里面的声音,直接一脚就踹进去了:“狐狸精,放开我夫君!” 明河惯常平淡的、只会在秦弈面前变样的神情,忽然变得非常精彩。 戒指里流苏和狗子看得咧着嘴,眼睛睁得圆滚滚的,屏息期待。 秦弈冲了出来,一把将羽裳拉进屋中,“砰”地关上了门。 里面很快传来孟轻影哭笑不得的声音:“你这羽人,我昨晚没给你捣乱,你倒跟我捣乱。” 羽裳倒也知道其实孟轻影才是先来的,怒道:“能一样吗,你在我家,是我的客人,哪有你这样的!” 孟轻影懒洋洋道:“大不了下次你去我家,也这么来一次呗。” 羽裳傻了眼,还有这操作? 然后很快就觉得自己冲进来干嘛的? 孟轻影是之前她讽刺秦弈“大部队进驻”的其中一个,她又不是不知道,早就认账了。现在人既然来了,非要说让秦弈和她保持距离那说不通啊。 那自己闯进来干嘛? 正不知所措间,秦弈就抱住了她:“来都来了……不如……” 羽裳大羞,奋力挣扎:“哪有这样的……” 秦弈对付她的经验可就太丰富了,甚至比对付孟轻影还丰富得多。他只是随意一指头点在她翅膀上原先初绒所在的位置,羽裳瞬间就软了。 于是进屋捉奸的圣女再也没出来。 明河呆若木鸡,想看她们打架呢,怎么也没想过最后居然会变成这种打法啊! 狗子呆若土狗,它也第一次见到这种神仙手段。 流苏满足地叹了口气,笼着手,用看土鳖的眼神看了狗子一眼:“常规操作。” 狗子:“……” 它很想说你到底觉醒了什么爱好啊?这是什么很得意的事情吗? 这不对啊这……你还知道自己叫流苏不叫棒棒吗? 对了……狗子挠挠头,自己是不是另有个名字不叫狗子,是叫饕什么来着? 都快忘了…… 狗子赶紧掏出个包子啃了,寻找一下属于自己的回忆。 ………… 夜间。 明河再度站在心爱的荷塘边,看荷塘月色。 孟轻影又跟幽灵一样出现在她身边一起看。 明河无语道:“你……” 说了一个字,就真无语了,想说什么都忘了。 孟轻影若无其事:“我是个魔女。” 明河觉得她昨天好像说过差不多的话来着……这话是这么万能的吗?魔女了不起啊…… 她憋了半天,才道:“怎么不继续了?都不行了?” 孟轻影惊叹地后仰,打量了她好一阵子,才道:“你也会说这种话啊?” 明河不理她。 孟轻影笑嘻嘻道:“哪有那么闲,羽裳一堆事要做,秦弈自己也有事的。” 明河奇道:“他有什么事?” “刮了些寻木之心的木屑,说要炼丹。”孟轻影说到这个倒是有些好奇:“他的炼丹水准和丹方,真不知道哪来的。寻木之心这种先天之物,一般丹师根本炼不了,甚至连相关的丹方都不具备,至少他万道仙宫肯定没有。” 明河淡淡道:“他的造化很多,不稀奇。” 孟轻影道:“你就不好奇他炼这个是为了什么?他自己显然没到用这个的时候……这至少是乾元后期才用得上的东西,太早用了会爆体的。” 明河想想也很好奇,确实秦弈这时候急匆匆的炼这种东西干嘛? 不过想了想也不在意,她本来就是对绝大部分事情并不在意的人,不像孟轻影总是保持着兴致勃勃的好奇心。“师父说他随身有饕餮,可能是炼给饕餮的吧,你管那么多干嘛?” 孟轻影斜睨着她:“看你这种淡淡定定的表情,看得人真是不舒服,太臭屁了。” 明河平静道:“修道之人,本当如此,凡事不萦于怀才是。贫道奉劝你一句……” 话音未落,背后传来秦弈的声音:“明河轻影你们在这啊……” 明河脸色“唰”地就变了:“你不是在炼丹吗?” 说完都没等秦弈回答,就逃命般踏水而行,转瞬跑得不见了踪影,一看就是吓坏了。 就怕他冒出一句“来都来了,不如……” 秦弈莫名其妙地看着她消失的方向:“我只是来告诉你们一声,刚才盘算了一下,我炼丹需要闭关至少半个月……她这是干嘛来着?” 孟轻影笑得直打跌:“修道之人,本当如此。” 第六百二十五章 无相之丹 自从在海底玉真人的墓穴里炼丹助流苏恢复乾元,反杀封不戾之后,至今七年有余。 在混乱之地的石墩洞府,流苏吞了个远古之魂,又借助石墩修行,同时服用了秦弈炼制的大量忘魂天丹辅助,自我恢复一直没停。它的状况不太合适用常规的等级计算,一定要算的话,在出关之时大约在乾元中期的层面,接近于后期。 所以至今狗子恢复到乾元,还是被它摁着暴揍,无法脱离大魔王的魔爪。 其实到了这个程度,流苏早就可以不用再服药,已经足够借着石墩子自我恢复了,之前也和秦弈这么说过。 若是能有合适的药物,有助于恢复无相,但也不是像之前那么笃定的,吃了就搞定。无相的情况很是微妙,主要还是得靠自己,药物只能说是辅助之用了。 所以之前流苏对寻木之心的期待值也不算高,有当然是最好。 它自己都不太期待的事情,秦弈却心心念念。 在秦弈心中,当初进入寻木城的第一要事就是尝试获取寻木之心。只是没想到这事混杂在羽裳的情事里,搞得好像泡妞成功之后奖励了宝贝一样。 所以流苏才会那么想,某种角度上看,真的很像是秦弈在用男色给它换宝贝似的…… 这么想的话不亏,可以多泡几个…… 秦弈懒得跟它争。 这件事的根本又不是泡妞,而是解决了羽人族的大麻烦才对,助羽人族取得寻木城大权之后才可以得到寻木之心,又不是献上男色完成的。 秦弈有时候觉得流苏的思维角度……怎么说呢,像女频。 羽裳是抱着一个三尺大的圆球踹门而入的,那一刻萌萌哒的样子实在难以尽述。更让人难以尽述的是,寻木之心堂堂先天之宝在地上随意丢着滚啊滚,那边秦弈正在以一敌二地鏖战呢…… 鏖战结束,孟轻影羽裳都跑了,秦弈流苏狗子才团团围在大球边上研究。 “寻木仅此一根。”狗子道:“我还以为当年就没了,想不到不仅整个寻木被做成城池,这木心还保留如此完好。” 流苏道:“有没有感到建木的气息?” 狗子点头:“寻木在生命力方面,可以视为建木的替代品了。只是档次略低,若说建木是生成世界,寻木最多是维持之用。” 流苏道:“也足够灵气了,鸟类百族聚居于此,得以昌盛。所以有些人会来抢……” 秦弈摸着大球沉思:“若是如此,之前他们怎么不抢?” “风云汇聚,方有龙蛇起陆。”流苏道:“你不如问,为什么当初没人召唤狗子,现在有了?当初没人贯通幽冥,现在有了?” “唔……”秦弈道:“放在仙道说辞,这叫劫?” “差不多。”狗子道:“其实只是因为某种引子搅动了各方的选择,汇聚到了最后风云大起,就成了万年之劫。” 秦弈看了看流苏。 流苏摇摇头:“应该和我没什么关系。如果与我有关,你的日子可没这么好过,早盯上你了。” 狗子道:“也不好说,你的出世总会带来一些变化至少秦弈原先不可能介入的事情导致了介入,后续的轨迹也就不一样了。正如原先我可能会跟巫神宗混,而如今跟了你们混,那么巫神宗可能要去找杌,找穷奇,就导致了不同的结果。” 秦弈后仰:“狗子,你听过蝴蝶效应吗?” 狗子:“吃过,不好吃。” “……”秦弈奇道:“话说回来,你看见这寻木之心居然没想过吞了?” 狗子摇头:“我现在只是魂体,没有身躯。这东西若是有身躯的话,吞了有益,只是魂体不好消,需要化成丹药……” 它顿了顿,巴结地看着秦弈:“炼好了丹可以给我一份么?” 秦弈慈祥地摸着它的脑袋:“当然有你的份。” 狗子雀跃:“那还等什么?剖了它!” “诶诶诶!”秦弈一把将它揪住:“答应了只能刮一点木屑,可不能剖。” 狗子耷拉下去:“没劲……” 秦弈转头问流苏:“刮点木屑,效用会差了么?” “不会,这本身就是木心,哪一部分都是一样的。狗子想要剖了,只是贪,没有必要。”流苏笑道:“此物确实是蕴含强悍生命力的先天之宝,对于我这种伤损状况超级对症,对狗子也好,此行不亏。” 这种高档次丹药,辅材需求也高,但三人都没对这事表达什么忧虑。 因为秦弈储备太多了,一戒指铺着都是药,如同药材铺一样。 秦弈对于各种各样特殊的药材收集历来就很重视,就像在玄阴宗里羽浮子献东西,他别的没拿,主要就是选取了一些特殊药材带着,就是为了随时可以用上。 偶有个别欠缺的,在寻木城这种百族核心重镇里寻找也并不难。三人闷头研究了一阵,拟定了一张方子,秦弈便列了几份药材,喊来了看门的羽岚:“去帮我看看这些东西有么?” 羽岚眨巴着眼睛看着他:“有好处么姑爷?” 秦弈很惊奇:“你们羽人还会假公济私要回扣这套了?” “不是不是。”羽岚赔笑道:“这里的东西羽岚去找,找了回来姑爷要是高兴,给颗糖就行……” 原来是讨那种仙武双修的丹药吃…… 秦弈招了招手。 羽岚小心翼翼地挨了过来。 秦弈塞过一瓶丹药给她:“给你十一个姐妹分了,别独吞哦。” 羽岚很是高兴,这下姐妹们都会巴结自己了,这就是先和姑爷打好了关系的福利,之前没白被欺负。 她护宝一样抱着瓶子,表忠心道:“姑爷还要什么,羽岚都去弄来!” 流苏看她那样儿,很想插嘴说要你行不行,以此证明一下当初自己判断的能让她们侍寝是正确预判。 可惜秦弈显然没它那么无聊,揉揉羽岚的脑袋道:“把我需要的药材弄来,就算你大功一件。” 羽岚雀跃地跳起来:“姑爷放心,我这就去!” 狗子看这幅场面,忽然觉得很面熟……是不是刚刚发生过一样的场景来着? 秦弈默默算了一下。 这种丹药是很难炼的,事涉无相,炼丹用时随随便便也要什么九九八十一天之类,感觉时间不够用…… 流苏知道他在想什么,便道:“这种丹药,并不急,毕竟我和狗子现在都还没到乾元与无相的关卡上,这时候炼出来也只能干馋着。倒是可以分段炼,趁着现在时间安稳,先炼出药胚,顺利的话,十几天可以奠定一个好胚子,以后有时间再完成它。” 秦弈奇道:“还能这样的?炼丹不是从来都要一鼓作气?” “这是无相丹。”流苏叹了口气:“若是太清之用,一丹百年,其他事还做不做了?当然有分段手法。少年,你要学的事情还很多……” 秦弈翻了个白眼没理它,便出去找明河轻影,总不能把她们丢外面自己去闭关了,那该有多傻逼? 结果明河一见他来就逃命般跑了,秦弈莫名其妙,只能对孟轻影道:“一旦闭关炼丹,十几天不能出来,不能轻易去闭关的。我们把明河喊回来,大家好好玩几天再说?” 孟轻影似笑非笑地斜睨着他:“你打算玩什么?” “想哪去了。”秦弈狼狈道:“寻木城我也不熟,周遭多少新奇,何必憋在府中大门不出?” “算了。”孟轻影笑道:“我和明河留下来,本来就存着膈应你和羽裳的意思,实际上这里并没有我们感兴趣的东西,倒是幽冥让我们挂碍在心,长留在此何益?你若是有事,自己去做,我和明河择日便入幽冥了。” 秦弈怔了怔:“明河也随你去?你不是说这事将来可能与天枢神阙对上么,她……” 孟轻影笑笑:“这是……我与她的小秘密。” 秦弈忽然有些心神不定。 他直觉感到,这件事对于明河轻影好像很重要,同时……还很危险。 ps:621已经出狱,感谢大家昨天的鼎力支持,真是暖心剂。 第六百二十六章 道果之说 直到进了羽人族给他准备的炼丹密室,秦弈看着地火升腾,心中依然有些不宁。 修行到了这个境地,有各类冥冥中的直觉太正常了,正如他与青君闭关之中忽然心神不宁,最终证明了那是无仙正遇上重要的战局。 这次也一样,他总觉得明河轻影此入幽冥,和之前这七年轻影在幽冥的情况不太一样…… 轻影这些年在幽冥肯定也是经历很多艰难险阻的。正如当初第一次下幽冥时见到的幽蛟,那只是一个证明,代表了幽冥还有很多可怕的原生物和未知的天然险境。孟轻影在此披荆斩棘,开拓七年,也是一场刻苦艰辛的修行。 所以她的修行提升也很快,跟得上自己的步伐。 明河也差不多,轻描淡写的“有些造化”就连万道仙宫都有自己圈养的秘境,人家天枢神阙难道少了?他们掌握的未知之境,可远比一般人知道的多,明河的历练绝对少不了。 并不是没有目睹就说明人家在玩,说不定两个妹子都修行得一身的伤,只是自己看不见罢了。 但这些都好说。 无论是仙道修行,还是宗门重任,她们该承负的艰辛是正常范畴。孟轻影在幽冥也不是单打独斗,会有很多帮手,还有乾元长老相助,秦弈并不觉得这种程度的考验能对她造成什么过不去的坎,应该说这是人家必要的历练才对。 七年都没感觉,可这次竟似有些心悸……这不应该。 也许是因为连明河都赴幽冥,这种违和的反差感带来的警觉? 流苏坐在边上看着他阴晴不定的脸,忽然道:“她们身份非同小可,若是会出事那也有师父帮衬,真到了她们师父都棘手的程度,你区区晖阳岂不是去送?若是觉得放心不下,首要的任务是提升自己,才有底气再说其他。” 秦弈叹了口气:“我何尝不知这个道理……可是棒棒,之前来大荒,本以为会有些天然造化,可如今看大荒模样……各族遍布,东边好像有个无相佛宗,西边是寻木城,还不知道是不是另有顶尖势力,这同样是经过了人们数万年开发之地,只不过面上看去荒芜一点,这只是和文明相关,不代表仙道衰颓。去哪找未经探索的高端造化?” 流苏道:“别的不提,至少你要接触建木。那是很多生命的发祥之地,尤其对于妖修、武修,好处大得难以计量。” 秦弈微微点头,他也知道去建木不止是流苏和狗子有益,对他自己也绝对有益。只是龙子态度难明,此行又多了几分不确定性。 搞个不好还有危险,并不是原先认为的去拜访那么简单。 不管怎样,给棒棒和狗子先炼丹总是没错的,只要棒棒和狗子能复原,那什么龙子算个蛋? 其实寻木之心用作主材,还可以炼出合适他自己修行的丹药,尤其是对于武修部分。这种旺盛的生命力以丹药形式化开,很可能这么一颗丹磕下去都可以让他突破归腑中期坎。 然后再以其他丹药调和,把道修部分也拉上来,那就是一个仙武双修的晖阳中期,走到哪里都不算弱了。 以前不太希望靠嗑药升级,可这次秦弈思来想去,还是决定炼这么一颗。 时不我待,再按部就班来不及,嗑药上去有些不够扎实也顾不上了。 秦弈深深吸了口气,甩了甩头,把杂七杂八的念头摈除脑海,清心静念,筹备炼丹。 老规矩,先炼自己用的那颗,突破之后再给流苏它们炼,成功率高些。 开炉炼自己那颗丹的时候,流苏蹲在身边,两人对视一眼,都是一笑,同时想起了在琴棋书画宗时修行的时光。那时候也是要给流苏炼丹,把握不大,便先炼秦弈的丹,突破了琴心四层再炼流苏的。 十几年过去,秦弈都晖阳了,却还是在做一样的事情。 突破的也是四层。 秦弈出神地看着炉火,忽然笑道:“棒棒,等你太清了,我无相,我也这么给你炼丹。” 狗子浑身一抖,黑毛掉了一地。转头看去,流苏却鼓囊囊的,看似都飘起来了…… 狗子无语地转头去看炉,吐槽这个会死的…… 秦弈口头说笑,心思也在丹炉上。 这么多年下来,他最拿手的生活职业就是炼丹了,闭关七年之中也炼了无数丹药储备,这次羽人族之事还发挥了不错的效果。炼丹的档次也越来越高,自从给流苏炼制乾元级养魂的忘魂天丹成功,他炼自己晖阳用品已经很轻松了。 他的炼丹配置太好了,玉真人的幽皇丹炉,他几经融合的红莲劫火,全都是当世一等一的炼丹神器,没有这些配置,同等水平下成功率起码要减半还多。 这也是他区区晖阳三层就敢开炉炼无相丹药的底气所在。 到了晖阳中期更稳些。 有时候秦弈会想,怎么没有谁来挑衅一下比赛炼丹的呢,都是打来打去多没劲啊,说不定比赛炼丹他也能做到同阶无敌的说…… 无厘头的想法只是一闪而过,炉中的药材已经隐约散发了清香。 比以往任何丹药都香,这是先天寻木的生命之息,沁满乾坤。 忽然之间,空间有撕裂之感,一只大肚鬼探头探脑地钻了出来,看着丹炉口水流了一地。 仙丹将现,魑魅魍魉都会觊觎,从各种幽森的角落甚至是其他位面寻香而来。这种仙丹炼制往往都是需要护法的…… 好在秦弈有护法。 狗子勃然大怒地跳了出来,一把将大肚鬼揪了过来,啊呜就吞了。 “本狗……饕餮的东西你们都敢抢!”暴戾的黑雾蔓延密室,角角落落鬼哭声起,尖锐的嘶鸣响彻天地,就连密室之外都能感受到其中的颤栗。 室外也有阴云凝聚,天雷即至。 流苏穿墙而出,仰首望天。 雷云似乎缩了一下,又轰然劈落。 一根狼牙棒出现在半空,所有雷霆劈在上面,如泥牛入海,无声无息。 羽人族圣殿,大祭司盘膝正在祷告,忽然睁开眼睛,奇怪地看着天空,仿佛能看穿天花板外面的僵持。 “狼牙噬紫霄……这根棒子莫非是……”声音渐低,终至无声。 密室之中秦弈专注无比,他甚至都不知道内内外外应有的丹劫都被人挡光了…… 第十四天,丹药已成。 理论上只是提供他晖阳级别突破的丹药,可实际上用上的材料是先天之宝,这种丹药放在外面可以算仙丹了,跨越了等级的界限。 秦弈很有成就感地磕了,问道:“棒棒,你说世上是不是真有什么丹药,能让人吃一粒就直接成仙?” “一般情况下,丹药都要考虑人体承受力,乱吃就有撑不住的爆体可能。但有些真正的仙丹,确实可以突破这个局限,如春风化雨,助人成道。眼下你这颗已经有了这么点意思,无相之材,晖阳之用。” “嗯……真正一颗成仙的丹,也是无相丹了吧,才可以突破人体之限。” “是……”流苏忽然道:“还有先天之物,不要炼丹,直接吃了就得道。真正的得道,天道。” 秦弈一怔:“哪来这种东西?” “有,道果。” “……道果指的不是道的终点吗?怎么是果子?你不要欺负我文盲分不清字的意思啊。” 流苏微微一笑,并不回答。 第六百二十七章 或得其桷(月票5000加更) 秦弈也没细问,这臭棒子语焉不详的东西多了,有的问题从仙迹村到现在都没回答呢。 反正秦弈也不是什么好奇宝宝,也不觉得自己有那机缘遇上这种奇葩东西,这东西就算存在也只能存在于远古,众妙之门没碎的时候。现在的天地这点灵气,怎么可能有,想太多。 他还是老实盘坐,消化自己的药力。 丹药的药效比预想中还好。 原本指望突破四层,也就是达成中期就行,结果这寻木之心为核心的丹药药力恐怖无比,仿佛生命潜力都被激活一般,四肢百骸莫不充沛着磅礴能量,继而化为脏腑改造,滋生成长。 归腑四层突破,毫无阻碍地直过五层才停了下来。如果模拟经验条来看的话,五级经验还过半了,不是刚到五级。 不仅如此,灵魂能量也得到了长足的提升,为道修的进益铺平了基础。 只需要另加一枚调和阴阳的丹药,道修的法力也能调和圆满,达成晖阳五层之境。 这等恐怖的药力……怪不得是流苏狗子突破无相都能用上的强大辅助,只是大家用上的效力方向不一样罢了,档次摆在这里。 秦弈花费了七天时间,把自己的修为稳固在晖阳五层,才开始炼流苏和狗子的药胚。 流苏这个丹就难炼多了,才炼个药胚,秦弈已经感觉到了吃力。 这是助益乾元突破无相的丹药,完全可以直接划分为无相级仙丹,按照最早流苏教秦弈的品级划分法,这就是一品丹。能比这个牛的,都叫超品,古往今来天上地下可遇不可求。 哪怕是个药胚,都不是一般人能炼的。 炼自己那个丹的时候秦弈还有和流苏说笑几句的精神,炼这个丹时,哪怕修行高了两层,还是连顷刻都不敢分心。 好在只是药胚阶段倒也没什么魑魅魍魉来打扰,空气一片安静。 流苏和狗子一左一右蹲在旁边,都有些紧张地看着炉火。 没有身躯的魂体,也就没有法力这种东西,魂力不能取代法力的用途,导致它们空有一身神技也无法亲自操作,一切希望都寄托在秦弈身上。 流苏还好点,早就习惯了。狗子这还是第一次,好害羞……不对,好心慌。 好在炼药胚的难度还是没高到容易触发失败的程度,又过了半个月,丹炉之中再度泛起了丹香。 代表着药胚初成。 秦弈吁了口气,抹了抹额角的冷汗,开炉一看,药胚呈灵芝状,像木质,却又有些活物般的温润之意,隐隐的还散着七彩的光华。 灵芝挺大的,目测过去将来能够成功炼制成丹的话,大概不止两粒,说不定有三四粒左右,供应两人使用问题不大。 那七彩光华便是生命能量,异彩流光,神华内蕴,足以勾引任何一只妖物垂涎。这还没成丹呢,秦弈很怀疑成丹之后要有天地异象,绝对不仅仅是普通丹劫了……看起来到时候得换个隐秘之地继续炼,在寻木城这种各族聚居之地绝对不合适。 看着灵芝的光华,秦弈自己都吞了口唾沫,感觉很想吃…… “嗷呜!” 一团黑影骤然扑了上来。 下一刻一根骨头重重拍在它脑袋后面,黑影变成了黑毛球,“咚咚”在地上弹了两下,眼睛成了圈圈,已然晕了。 流苏一把将死狗塞进了戒指:“得看着点,此物诱惑力太大了,这货明知道此时不该吃,还是会忍不住吃。” 秦弈很是无语:“看不出狗子有这么蠢吗?” “……你对狗子有什么误解?”流苏笑道:“藏好了,不止是狗子,要是被外人知道,麻烦一样不轻。” 秦弈笑道:“我们戒指里诱惑力大的东西多了去了,岂止这么一件两件。” 秦弈流苏相顾一笑。 他这个不设防的戒指,人来人往跟公园一样,好像没啥值得一提的东西,实际上里面藏的宝贝真是离谱。 门的碎片……不是碎片了,是个石墩。其实还有一个从神龙那里得到的乒乓球大小的碎片,如今在青君那里。早期自己得到的指甲大小的小碎片,已经融在这个石墩里了。 石墩和乒乓球,都用幽幻沙包裹了外部遮掩了气息,外人感受不到,否则早引发天下轰动了。这玩意绝对属于最终boss都觊觎的,狗子连吞都不敢吞的级别。 然后彼岸花,至今狗子还念念不忘,要不是流苏镇着,早被它偷吃了。 现在多了个无相级药胚……很明显,能引发狗子贪婪成这样的,放到外面也是一个效果,别看一些人修炼得仙风道骨的,见到宝贝在面前,人人都是饕餮。 当然,藏得最离谱的宝贝……是流苏自己。 秦弈把东西收拾干净,抱起流苏放在肩膀上,伸了个懒腰:“走,出关。” 这个闭关……接近四十天。 还好明河和孟轻影走了……不然之前跟人家说十几天,出关估计要被人连蛋都捏爆。 刚刚走出密室,秦弈就愣了一下。 月色之下,羽裳安静地站在门口,手按月刃,亲自守卫站岗。 高挑的身形如松如竹,静立不动,也不知道已经这样站了多久。 按照这是夜晚来看……羽裳很可能是白天结束了她的正事之后就亲自过来轮班站岗,一站就是几个时辰。 秦弈心中猛地跳了一下,有一种温柔在心中涌起。 就像月色之下洁白羽翼的柔光。 一眼仿佛定格,其实只是刹那所感,羽裳早就感到密室门开,骤然转过身来,喜道:“夫君出关了?” 秦弈笑了一下:“嗯。” 羽裳吁了口气:“之前夫君说预估半个月,结果日复一日不出来,我、我很担心。可大祭司说里面没有问题,让我别打扰……” 秦弈上前拥住她,柔声道:“没有,只是多练了一种丹……你事务繁忙,还这样亲自守卫……其实不用的……” “什么啊?”羽裳倒不高兴了:“这不是身为妻子应该做的吗?” “呃……”秦弈没继续争议,只是吻了吻她的面颊,又将她抱得更紧了点。 感受到秦弈的喜爱之意,羽裳心中也柔软,靠在秦弈肩头低声道:“我不像孟少主和明河道长那样有各类玄妙的传承,你之前说得没错,我们更像是侍卫……那如今我的天职便是侍卫你,城中事务,并不重要。” 秦弈轻抚她的羽翼,低声道:“你是骄傲的天鹅,可不是侍卫。” 羽裳微微一笑:“我是鸟儿,停在了夫君的枝头,那就再也飞不走了,除非夫君不要我。” “怎么可能?”秦弈道:“你不怪我……” 羽裳伸出食指竖在他唇上,制止了他的话语,笑道:“夫君既然出关,那我们也可以准备一下,回归本族,见见族长,我的母亲。” 羽裳的眼神里有点小小的期冀。 她知道秦弈很想去海中心,就连两人结识的意义都在于此。但此时此刻,她更希望秦弈回去的首要意义是见她的母亲,而不是只想着建木。 或者索性说,娶她的意义,就是娶她,不是别的。 但她完全不会什么话术,就这么直截了当地说出来了。 秦弈再度吻了她一下:“那就让我们夫妻比翼双双,回归羽族。” 第六百二十八章 海天见闻 海风猎猎,海浪滔滔。 云端有飞艇悠悠前行,秦弈站在甲板前端低头看海景,飞艇的防护罩收起,海风肆无忌惮地吹拂过来,带得他的青衫恣意飘拂,束起的长发也向后扬起,闲适洒脱。 羽裳很安静地站在他身后,立得笔挺,直如护卫。 秦弈说了好几次不用这样……可好像说不通。 就连有意把她摁在甲板上来了一发,羽裳从余韵的娇俏里恢复之后,又重新站立在背后,脸蛋还红扑扑的呢…… 好像扎根般的种族性情,烙印在灵魂深处。 秦弈也就实在不去强求了,她觉得这是对夫君理所当然的守护,那就由她吧……总不至于因为这种事拌嘴。 其实心里隐隐也有些暗爽的…… 若是有野心有权欲者,羽人这一族真是天生的近卫,一旦能收服真是爽到骨头里。 当然秦弈算不得收服羽人族,只是娶了个老婆。最多因为她的缘故,使她的亲卫如羽岚等人也比较听话,仅此而已了。 至少大祭司可不会听他的,这次回归本族,人家族长更不会听他的,他倒要对岳母大人尊敬点。 人家种族之主是凤皇,按她们这死板一根筋的态度,别人就算强行征服也不太可能真心收服她们。 这次羽岚那些妹子没有跟来,她们在协助大祭司管理寻木城,这本来是羽裳的工作,这次回娘家也就暂由大祭司代管。其实她也没什么事,该做的集权措施在秦弈闭关的四十天里早就做完了,以后也就是个坐在圣殿高处统治全城的领袖。 只是还没开始展露领袖威严…… 秦弈发现自己身边妹子往往都是个领袖,也不知道这局面怎么形成的……就他自己是个咸鱼。 从西边去海中心,依然很远,证明了那里确实是正中方位,离大荒并不比离神州近。当初大祭司堂堂乾元中期过来都花了两三天,如今夫妻俩也不可能一下子就到,乘着飞艇沿途观赏海中风景,倒有点像蜜月旅行。 海中颇多岛屿,有些还有住着生物,秦弈好奇地指着一片岛屿上的一群光头问道:“那是什么族?” “人鱼呀。”羽裳回答得理所当然。 秦弈瞪大眼睛看着一大群油光发亮的秃头,结结巴巴道:“这……这是人鱼?” “是啊,你看他们下半身是不是鱼尾?” “是鱼尾没错,可是这脑袋……” “鱼本来就没头发呀,而且长发并不利水中活动的。如凡人制作水靠,也是油光发亮的皮衣包着头啊。”羽裳理所当然地道:“人鱼长期居于水中,怎么会长出头发那种没有用的东西呢?” 秦弈张了张嘴,竟无言以对。 对美人鱼的憧憬全特么崩了。 他沉痛地揉着羽裳的脑袋:“还好你们有……” 羽裳好像懂了他的意思,失笑道:“夫君喜欢美人鱼呀?” “没、没有的事……”秦弈义正辞严:“只是听了不少传闻,有些好奇而已。” 羽裳笑道:“海中也有漂亮族群的。” “哪些?” 流苏很想吐槽,你能不能不要问得这么快,注意点形象行么…… 羽裳却没在意这个,只是笑道:“有蚌女呀,很漂亮的。嗯……还有海妖。” “海妖什么概念?和美人鱼不一样吗?” “不一样,海妖属精怪,大致是海中丧生的怨灵凝聚而成,就像人间贪欲凝聚饕餮类似的意思。” 狗子:“……” 能不能不要总拿我打比方,我就是个狗子。 秦弈道:“那应该没有性别的吧?” “唔……也许因为阴气凝聚吧,所以都是女性形态,还不止一个。”羽裳道:“不过虽然看着漂亮,夫君最好别招惹她们,那都是怨灵所化,凶戾怨毒得很,往往会出去害人船只。” 秦弈想了想:“所以海中也是没有什么正邪善恶之分的聚居?” “整体聚居,但略微还是有分一些,我们羽人就不可能和海妖聚居在一起,肯定看不惯的。”羽裳道:“另外就是,我们天空族群和她们海族的生活习性也不太一样,还是分开住得多些。” “还有其他天空族群吗?” “有……不少海鸟妖族都在这。”羽裳道:“围绕着建木,周围有许多岛屿群,我们住在其中北部的一座大岛上,依托的是一支建木斜枝而存。岛中有母女泉,饮之可以直接成孕,是一大特色,据说也是建木生命之能演化而出。” 秦弈笑道:“真有母女泉这种东西啊?那男的喝了会不会怀孕?” 羽裳摇头:“没试过,不知道。哪有男性那么无聊去喝这个啊?” 秦弈想说我很想喝一口试试……当然这话可不能说出来,本是纯属好奇的话而已,别说得被人当变态就不好了…… 羽裳又道:“再说了,我们全岛都是女性,虽然没有禁止男性入岛,一般情况下倒也是没有的。夫君此去,说不定是唯一的一个,到时候可别到处乱逛,不少姐妹不习惯有男性在,很可能露天在沐浴什么的……” 戒指里“噔噔”亮起了两对眼睛,不是想看妹子,是很期待秦弈到这里会有什么情况…… 秦弈没好气地捂住戒指转了一圈,里面两只球猝不及防,咕噜噜滚了起来。狗子一头撞在一块灵石上,捂头去看流苏,却见它撞进了一堆肚兜道巾里,卷成了一团。 一片初绒被卷起,飘啊飘的又落回去,小幽灵正钻出脑袋,初绒就掉在它头上,场面很是滑稽。 其实狗子原本不知道这堆东西是干什么的……不过看这初绒放在一起,大致也猜到了几分。 见流苏滚在里面的样子,狗子想了想,好像不违和,挺合适的。 大家正自得其乐呢,前方的环境终于隐隐有了变化。 大气开始有了较强的阻力,仿佛有一道厚厚的无形之墙阻在前方,飞艇起初还能凭借强大的力量往里推行,越是往前就越飞不动了。 而四周的景象也开始有了变化。 如同陷入特殊的迷阵,到处一片苍茫,本来可见的岛屿也消失了,只有茫茫的海面,一望无际。海中浪潮汹涌澎湃,狂卷咆哮,就像来到了海啸之时。 天上的白云也变成了乌云,形状狰狞。四周风如利刃,刮得人肌肤生疼。 “这是警示。”羽裳道:“算警告外来者不得再向前,否则会有危险。” 秦弈点点头,这应该是和神州那边过来一样的,越到中央就越多阻力,而这个“警示”的区域本身也已经存在一定的风险,实力不够的在这里就败退回去了。 而实力强的继续往前,可能陷入迷阵,可能被阵法击回,说不定连敌人都看不见。 一切与宫主那边得到的信息合拍。两边的主要区别在于,神州海中是蓬莱剑阁与散修们盘踞,而这边是海中各族如人鱼等盘踞,别的方面是一样的。 而这边比神州多了一个进去的方法,通过羽人族带进去,不需要去闯…… 羽裳含羞垂首:“夫君收了飞艇吧,随我进去。” 看她那表情,秦弈有点奇怪:“怎么进?” 羽裳张开了羽翼:“夫君骑上来,我背着夫君进。” 第六百二十九章 姑爷亮相 坐在羽裳背上,秦弈别扭无比。 他骑过蛇,骑过乘黄……可那都是本体形态,可真没这样骑着人形飞过。 总感觉这是在欺压小姑娘,那仅堪一握的小蛮腰驮着一个大男人,视觉上真是……总怕会不会把她坐断了。 其实人家羽裳是个晖阳后期,别说驮个男人了,就算驮个小山也没任何问题,只是心理感觉怪异罢了。果然人还是受视觉影响,当初夜翎可小得多了,只不过幻化个大蛇模样,骑着就没啥感觉,认真论起来,当初那才奇葩…… 但这个还是很那啥啊……骑在腰上,上身附着,两手不知道怎么放。总不至于去搂着人家脖子吧?所以那就该抱下面一点,那是什么部位? 还好已经是夫妻,否则怎么抱啊……即使是夫妻,这也很尴尬,怕被人看见的…… 从后面看去,羽裳连后颈都红透了。夫妻俩一路呼呼地往里飞,连句话都没说过。 满脑子尴尬感冲淡了对环境的感受,秦弈过了好一阵子才注意到,原本应该压力奇大的屏障,却在羽裳振翅飞进去的时候变得压力全消,就像是羽裳自己就是个通行令牌,抵消了某种禁制一样。 原先隐藏在各处隐而未发的攻击或迷乱,也都悄无声息,没有任何动静。 “这个……”秦弈小声问:“也就是说原先我想要你们带我进来,也是要通过这种方式?” 羽裳红着脸道:“当然。所以羽人根本就不会带外人进入,唯有自己夫君才可以的啊。” 好吧……秦弈甚至不知道这个算不算无心插柳。要是没和羽裳这种纠缠,怕是根本进不来,你拿什么交换能换得羽人妹子肯用这种姿态驮你进来?做梦呢。 流苏正在说:“怪不得以徐不疑之能,也会猜错这里是天然造化导致。实际这是利用海洋之力而布置的奇阵,阵心乃是建木,这种奇阵级别太高……几乎可以算太清级,堪称我重新出世以来见过的最强阵法。徐不疑堪不破,以为是天然造化也不稀奇了。” 太清级…… 说了惊悚,好像也没到开天辟地那么牛逼啊……可细思也没错。 建木为核,海洋为用,就算不到太清,也绝对是无相巅峰的档次了。 怪不得隔绝两岸,除了走位面捷径之外,谁能通行?便是那些无相大能也不可能强闯此地,所以成为了数万载禁区,也是可以理解的事了。 还好这种属于固定阵法,肯定不能放到陆地上使用,否则谁能与抗? 秦弈正在琢磨着,就这么一会儿,羽裳已经背着他飞越千里,前方的景色有些明朗起来,终于不再是怒浪滔天,黑云低垂的场景。 这个“外部屏障区”,足足千里之厚。 秦弈不知道如果没有羽裳背着,自己闯的话,能走几里……最好的状况是如某位前辈一样陷在礁石乱阵里百年出不去,最坏的状况大概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吧。 千里之隔,终于过去。 前方天高海阔,再度恢复了清朗。 以秦弈的目力,已经可以远远看见海天的尽头仿佛有碧绿的影子,只是实在太远,看不清楚。那大约就是建木吧…… 应该是很大的树木,树干范围绝对不会小于一座连绵山脉,高度说不定可达万仞。 可即使这么大的树木,他这在天上云端穷极目力却只能看见模糊的影子,如同海市蜃楼一样……可以想象实际上相距还很远很远,说不定远达万里之遥。 但那磅礴澎湃的生命气息,远在此处都已经隐隐可以感觉,呼吸一口便是心旷神怡,甚至能觉得修行都有点隐隐的助益。 这一刻秦弈甚至有点感动。 仿佛拨云见日,跨过千山万水,越过海的彼岸,翻过云山的彼端,追寻着的目标终于出现在眼前…… 秦弈知道即使是羽人族也不得靠近建木,只是在附近所谓的附近可能是万里区域了,但这不要紧,看见了就好,不再是茫不可测的遥远,既然已在眼前,总是有机会的。 秦弈尝试放出神念,却发现无法及远。 他收回神念,暗自沉吟……这种情况是可以理解的,这里是个禁地概念,对神念必会有所限制,否则太容易发生不可测的事情。但这就意味着,流苏和狗子这样的魂体在这里受限颇重,不能按照常规的实力考量了。 只是流苏和狗子它们都比较特殊,不知道能不能突破此限…… 还没来得及和流苏交换一下意见,就听见羽裳道:“夫君,我们到了。” 那声音羞不可抑,说得都在发颤似的。 秦弈回过神来,放眼望去,下方是一个颇大的岛屿,沿着岛屿有望台,有三三俩俩的羽人妹子驻守着,看见天上有人飞来,不少羽人都张弓搭箭往上准备。 很快看到是自家圣女…… 驮着一个男人…… 男人的手放在…… 羽人妹子们目瞪口呆,有人手一抖,箭都射出去了。 还好这手抖一箭有气无力歪歪扭扭,摇晃着坠入了海中。 气氛一片安静。 羽裳的脸烫得恐怕可以煎蛋了,含羞怒道:“都看着干什么,开阵让我进去啊!” “哦……哦哦哦。”马上有个妹子手忙脚乱地启动了一个什么机关,环绕岛屿的隐隐薄幕开了一道缝隙,羽裳带着秦弈飞快地窜了进去。 岛中无数羽人跑了出来,其中还有小孩子,个个手搭凉棚,望天吃瓜围观…… 还没到地面,秦弈就狼狈地自己跳下来了。 他知道自己犯了个天大的错误…… 羽裳背他进来,只需要通过那千里壁障就行,到了里面他当然可以自由行动的,这时候就该下来自己飞了。可是看着建木想事儿,完全忘了这回事,羽裳以他为天,根本不会提醒他,夫君想让她背着就背着呗……也挺恩爱的不是? 结果就这样当着无数羽人的面,骑着她们家圣女出现…… 秦弈也是脸上火辣辣的,差点没甩自己两个耳刮子,这姑爷的登场造型可实在太亮眼了,他很怀疑在场的羽人妹子们这辈子都忘不掉。 “那个……”秦弈整理了一下被风吹乱的头发,掸掸青衫,努力保持了一个有风度的造型,拱手团团一礼:“神州人族秦弈,携妻羽裳回娘家,见过诸位姐……” 姐什么?姐妹?大小姨子?秦弈卡了壳,忽然发现不知道怎么称呼。 海风吹送,岛中树叶飘拂。 气氛一片安静,老老小小的羽人们眨巴着眼睛看着秦弈,半天才有个小孩道:“妈妈,他没翅膀,好难看。” 话匣子被打开,立刻就有其他小孩应和:“他说话声音粗粗的,不好听。” “他头发是黑的,泥巴里滚过的?” “那青衣服是海带变的吗?” “他可能是草青虫。” “嫁人是这样的吗?那我不如喝水。” 一颗汗水悄悄从秦弈额头滴落,青筋鼓了两下,只能尬笑。 明明是来了女儿国,为什么和想象中不一样呢? 难道不是应该有一群漂亮御姐挑着下巴调戏:小**,在?看看鸡儿? 气氛正乱时,终于有柔和的女声从远处悠悠传来:“都围着干什么,干自己的活去。羽裳,带你夫君来见我。” 羽裳一把拉起秦弈,往岛屿深处冲了进去。 第六百三十章 羽飞绫 羽人族是强盛族群,虽然人数并不算很多,所占据的岛屿也是很大的岛屿,并不是想象中一个小岛一眼望尽。秦弈粗略估计,至少该是一个县城大小的大岛,岛中羽人却还不满万,整个地盘地广人稀。 刚下来那会儿,该是四面八方的羽人都围过来了,看着好像熙熙攘攘很热闹。实际上这会儿往岛中心走,一路都难得看见人影。 岛中多树木,多密林,还有其他一些鸟类族群搭着树屋住在树上,看着羽裳拉秦弈跑路的样子,眼里都是好奇。 也有不少本体鸟型绕树而飞,叽叽喳喳。 这是羽人族的附属族群了,也不知是些什么鸟,让这座空旷的大岛多了些生气。 看羽裳穿梭在林中矫捷的样子,秦弈忽然想起了精灵族。 有点像。 穿过重重密林,前方终于开朗。 眼前是一棵巨树,数十人合抱都未必抱的住,巨木参天,也不知道多高,人站在附近感觉就如蚂蚁一般。树冠遮天蔽日的枝叶覆盖着岛中心,如同巨伞,无数鸟儿在上面盘旋飞舞,欢畅祥和。 “这是建木的一个嫩枝,枝丫从岛下海底贯穿上来,面上看着像棵单独的树……”羽裳这么对秦弈解释。 秦弈:“……” 你告诉我这样的参天巨木,其实只是个嫩枝。你不说我还以为这就是生命之树了呢。 在无边的树冠遮盖之下,下面连山崖都有…… 山崖之上,清晰可见有流泉淌落千尺,落于崖下,汇成一眼清潭。 “那就是母女泉,算是我们族的生命之本,靠它繁衍的。”羽裳几乎是顺着秦弈的目光,他看到哪,就介绍哪。 在巨树与山崖之间,有一座巍峨的圣殿,圣殿造型和寻木城里那座类似,只是这座更宏大,也更古朴。 殿外肃立着两列羽人侍卫,此时也目露好奇地盯着秦弈看。 ——羽人族常招赘婿入门,此乃外人的误解。她们虽然有招赘,但称不上“常”字,真正惯常的繁衍方式是喝水,招赘这种情况不多见,此时也已经有上千年没招过了,随着上一位赘婿寿终,当下的岛中已经没了男人。 男性访客偶尔是有的,那另说。真正作为“自己人”的男性,只有秦弈一个。 如果当初顾双林知道这个情况,就不会随随便便把秦弈当赘婿瞎猜了。 秦弈目不斜视地在两列侍卫中间的道路上走着,携着羽裳走进圣殿。这些羽人都很漂亮,年纪也比羽裳大,都是御姐型,基本符合了秦弈原先脑补中的“一群漂亮御姐”形象。这可不能多看,多看会被人当成品行不端吧…… 这些御姐强弱不定,强的晖阳,弱的只有腾云,看似还没有羽岚那十二个晖阳整齐划一。 可以理解,一个势力那么多晖阳也太过了,又不是天上人……羽岚那些基本属于羽人族所有强大的新秀,都一股脑儿跟着“圣女”去寻木城历练,所以才有那么多晖阳跟着。 这里就两个领头的御姐是晖阳后期,其他的也就腾云。但怎么说呢,总体已经非常可观了,这只是秦弈见到的,没见到的呢?这只不过是一个族群,不是寻木城百族啊! 可以说秦弈在此之前就没有想过,世上除了天上人之外还能存在拥有这么多晖阳的势力。要是加上没见到的祭司序列,这羽人族到底有多少强者! 族长是乾元圆满,大祭司乾元中期,是否还有其他乾元?不出意外是该有的。 不愧是生而琴心的族群,现在的人族和她们很难比。 单论中坚实力,这羽人一族绝对强于巫神宗,应该都不输天枢神阙。她们欠缺的只是顶级力量,没有无相,所以只能是龙子们的辅弼,但龙子也无法把她们真的当成呼来喝去的下属,甚至不敢作为真正的亲信随意接近建木,就是因为龙子也忌惮她们的力量吧。 在这海中禁地,羽人们大概率是除了龙子之外的最强族群。 可能是天花板低了点?也是种族特征吧,容易强大,但难到顶。无论如何,这都已经很可怕。看来自己无意涉及了一个极为恐怖的势力核心。 不知道程程那边,裂谷妖城发展起来之后比此地如何……妖城的潜力极高,只是之前被压得太狠了,一旦成长起来,理应不会比这里差的。所以程程争分夺秒地开拓,如今拼了老命在修行,可能程程也意识到了天地风云起,原先的韭菜实力根本无法应对即将到来的浪潮。不知道她们够不够时间…… 心中转着这些念头,秦弈已经和羽裳踏入殿中。 大殿依然大得看似无边无际,但很空旷安静,只有族长坐在正中,左右两位老羽人侍立在侧,其他的倒是只有些琴心或腾云的小丫头在各处立着。 也对,要是这里面还是一群晖阳乾元的,秦弈会怀疑这世界都出问题了。 离得近了,族长的样子清晰可见。 和羽裳几乎一样的装扮,连额头的额饰都一样,只不过羽裳是蓝宝石额饰,族长是红宝石。而两人的容颜更是极为接近,这不是老妇人啊……几乎可以说是双十少女,可见她腾云之时就这年岁,和羽裳差不多大。 在腾云后凝固的容颜里,看起来她和羽裳就像姐妹一样。只是在气质上,不像羽裳那样青涩,多了几分沉稳之意,眼神沉凝如渊,不像羽裳那样喜怒外露。 就像是预先看见了多年之后历经风雨、心态变得成熟起来的羽裳。 羽人族族长羽飞绫。 见她难以捉摸的沉静眼神,秦弈心中一时有些发虚,该不会和羽裳的事在她母亲面前还要有波折?毕竟羽飞绫没有亲自去寻木城主持嫁女,会不会在这里还有什么等着? 按理圣女的嫁娶考验是全族所定,不是她们一家的事,通过了就是通过了,她即使是羽裳的母亲也没有必要另设什么环节。但人家是boss,想法只在一念间。 秦弈没再多看,躬身行礼:“秦弈见过岳母大人。” 羽裳脸红红地站在身边,垂首不言。 羽飞绫的声音很平淡:“很不错,本座观你进门,一路上自信洒然,气度沉着,胸有思索,是一位优秀的人族。” 秦弈道:“羽裳才是真正优秀,得以为妻,是秦某之幸。” 羽飞绫淡淡道:“你也不用说好话,羽人族一是一二是二,虚伪没什么意思。我知道羽裳此前不谙人事,说是蠢都没什么问题,所以才希望她多加历练。看你似乎闯荡南北,多有所见,以后多教教她。” 羽裳还是不说话,看来挺怕她母亲的。秦弈忙道:“羽裳成长极快,她本质是很聪明的。” 羽飞绫笑了一下,说是不听“虚伪”,实际上又有哪个当妈的不希望女婿能夸女儿呢?就算是面上,那也是必要的姿态。 “寻木城之事,本座已经听大祭司传信,说明了原委。”羽飞绫继续道:“老实说,起初我并不同意你和羽裳的婚事……倒不是对你或者你的族群有什么意见,实是从小把她拉扯大,并不愿意她外嫁。” 秦弈忙道:“人之常情。” “如今你是通过公开招亲击败其余对手而得,又有初绒之缘,更兼为我族立了大功,挫败姑获鸟的阴谋,那此事本座若是再行阻拦,反倒不合我族传统了。”羽飞绫道:“所以如今你是羽裳的夫君,事实既成,本座……没有意见。” 第六百三十一章 龙凤之血的意义 秦弈心中大松,就怕你这里还节外生枝,当妈的要生事就麻烦了。还好羽人族都是认规矩认传统的,没意见就好。 羽飞绫道:“羽裳说,你是为建木而来?” 秦弈行礼:“确有此愿。” 羽飞绫点点头:“你的意愿摆在面上,没有欺骗羽裳纯良无知,这很好。” 秦弈心中更松,这满口夸奖的,态度看着很和谐友爱嘛…… 羽飞绫道:“建木主干,我们也不能去,但我们岛上终究也有建木之枝,不知是否合你所需。” 秦弈喜道:“能让我靠近它研究一下吗?若是可以,就不需要考虑主干了。” “不能。” “……” 这转折,秦弈的喜色僵在脸上,差点没憋出内伤。 “不是本座不近人情。”羽飞绫淡淡道:“这是我族生命之源,换了你是族长,能让外人随便靠近么?” 秦弈愕然:“该不会又绕到入赘上?” 羽飞绫摇摇头:“不管是娶妻还是入赘,这没关系。关键在于,你非我族,居心难知。便是凡人夫妇,夫家娘家也是两回事,你走南闯北见多识广,这种简单的道理相信你是明白的。” 秦弈皱起了眉头。 这就麻烦了。 这意思,娶了圣女并无意义,你不是羽人就碰不得。 可以理解她们这种想法,自家圣物,谁找了个老公来就能随便用的?真是用用还无所谓,万一有人居心叵测,比如靠近后要毁了圣木,那岂不是完犊子了?退一步说,本来没有坏心,但你发现使用时可能对圣木产生不利后果,自己人会果断停止,外人会吗? 多少人自己的爱车都恕不外借呢,何况圣木。 换了秦弈自己在她们的角度上,多半也是有这样的谨慎顾虑的,无可指摘。 归根结底,不是族类问题,是信任度。羽人们不够信你,这才是大问题。 他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岳母大人既是此意,为何还说什么这里也有建木之枝,不知是否合我所用这种话,岂不是吊小婿胃口?” 羽飞绫一脸认真:“不是吊你胃口,而是警示你……这岛中别处,你尽可去得,偷窥别人洗澡都不算大事,最多算你人品不好。唯有建木之枝,你近不得,那是触了禁忌。” 秦弈憋着一口老血,很是无语地看着她。 羽人果然是羽人,这话说得真是…… 羽裳终于忍不住帮夫君说话了:“可是母上,他很可靠,寻木城之役还不够证明吗?” 羽飞绫淡淡道:“本座愿意相信你的夫婿没有坏心,但有的事情并不是这么简单的分辨。他终究不可能把自己放在羽人的角度考虑,这种险冒不得。” 羽裳还想争辩一下,秦弈摆摆手,叹道:“我可以理解岳母的顾虑。” “嗯?”羽飞绫倒有些惊讶地看了秦弈一眼。 真能换位思考去理解对方,是一件似易实难的事情,很多人都会说,但大部分人都做不到。 这倒是秦弈的一项优点,他心态很豁达,常会去体谅别人的处境,然后设法寻求解决方案,达成共识,性情历来如此。他与各种势力交际,大部分都能混得开,主要也是基于此。 羽飞绫不知秦弈是真理解还是口头说说,便道:“你若真理解,那放弃建木?你若放弃,那你在羽人族既是圣女夫婿、又是龙凤呈祥之血的贵宾,身份尊贵。我甚至可以做主,再赐一对族人给你做侍女。” 秦弈笑了一下:“侍女就不用了,我有羽裳足矣。” 羽裳笑开了花,羽飞绫也微微一笑,没表态,她知道秦弈还有话说。 果然就听秦弈续道:“这种事说穿了不过是岳母大人对我不够信任,那么我要怎么做才能让您信得过,无论刀山火海,大可吩咐,小婿尽力完成。” 羽飞绫眯着眼睛看他,心中暗道真的天意如此? 羽人族距离天下无敌还有十万八千里,当然也是有事需要人帮的,而且这件事几乎还非秦弈不可。 大祭司去寻木城之前就对羽飞绫说过:“龙凤之血,做那件事岂不是天造地设?老身前去考察一二,若是真实,那即使羽裳不嫁,也该嫁个其他族人给他……” 大祭司有利用秦弈龙凤之血的意思,所以处处绿灯,秦弈自己还不知道呢。 倒是羽飞绫并不想利用这女婿。女儿看似真的很喜欢他,他还刚刚在寻木城帮过大忙,转头就利用人家身赴虎穴,这算什么? 羽人终究是正直的族群。即使是大祭司,之前想要利用,可后来秦弈帮了大忙之后也就没这意思了,连个回信都没给她发。 因为此事虽然是非常适合秦弈,但危险得很。羽人族都做不到的事,秦弈一介晖阳想要做到就太难了,那几乎不是考验,是谋杀。 结果现在是秦弈自己提议,请求考验…… 建木对他这么重要吗? 羽飞绫沉吟半晌,才道:“我们确实有事适合你做,但极度危险,并不建议。建木无非生命之息,你即使不触碰,就在附近修行的效果也差不了太多,何必拼命?我们羽人数万年都没去过主干,也没人心心念念要去,不去不行?” 秦弈听得出她有好意,便拱手一礼:“我有非去建木不可的理由,有多危险的考验都不是问题。” 羽裳听了便道:“母上,他既有此心,已经足以证明值得信赖了!难道还真让他出生入死,回头只得建木一枝,万一还不合用,那算什么啊!” “胡闹!”羽飞绫瞪了她一眼:“即使他不合用,也是我们圣木!你初绒给别人烧火都不要,你让人随便拔么!” 羽裳一梗脖子,秦弈再度拉了拉她,和煦地笑笑:“有什么考验,还请岳母明示。” 羽飞绫道:“往南一千五百里,有个海底秘窟……” 羽裳失声道:“那里是海妖地盘!不能去!” “没事。”秦弈握了握她的手,笑道:“至少让我听完。” 羽裳急道:“夫君你听我说……” 羽飞绫打断道:“秘窟之中有凤凰羽,我族数万年想拿,却进不去。因为那是当年龙凤闹翻时战斗形成的窟,窟中遍布龙息,只有龙血传承者才能进得去。而若是拜托龙子去取,凤羽却会强烈反击,导致龙子也取不得……此地极其危险,你若不去,我族绝对不会怪你,你依然是贵宾。” 秦弈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怪不得她们对龙凤呈祥之血如此重视,大祭司亲自跑过来,那是有利用的意思? 看出他的想法,羽飞绫也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确实之前大祭司意味有点……不过如今大家意思已经改变,至少在本座而言,不建议你去。” 秦弈沉默片刻,洒然一笑:“为什么不去?这不是很好么?” 羽飞绫愕然。 却听秦弈续道:“这只能证明,我秦弈与羽人族天造地设。纵使不为建木而来,能帮到羽裳,也值了。” 羽裳本来一脸怒容,可听了秦弈这话,眼波再度化成了水。 羽飞绫看着女儿的眼神,心中暗道如果这男人不是口头说说,真是说到做到的话,那羽人族这数万年来的第一次外嫁还真的嫁对了。 第六百三十二章 神州人真会玩(加更8/32) “夫君,你真的要去?那里真的很危险。” 天色已晚,无论去不去也是明天的事了,带姑爷回娘家,总不至于一夜都不留就急匆匆的走。 羽裳和秦弈漫步在崖下水潭边,感受着夜晚的海风里难得的浪漫。可羽裳却没有多少心思体验,忧心忡忡地还打算劝止一下秦弈。 “要去的。”秦弈笑笑:“你也想要那凤羽吧?这东西对你们羽人族应该有非凡的意义,说不定能养出无相来?” “未可知,毕竟我们没试过。”羽裳低着头,一路踢着潭边一块小石头慢慢地走:“反正无论在实际价值上有没有用,意义上总归是凤羽,对我族算是很重要的东西。” “嗯……理解你们这种仪式感。” “夫君……” “嗯?” “你为什么总会尝试理解别人?”羽裳低声道:“便是以前我对你很是无理取闹,你也没生气。” “谁说我没生气,最初你要杀我的时候我就很生气,不是把你绑起来了嘛。”秦弈笑道:“除此之外,别的什么事情又不是多原则的事,做人嘛,心怀坦荡些,太计较很累。” 羽裳低声道:“真想被你再绑一次。” 远处的羽飞绫在盘坐之中,无语地睁开了眼睛。 她本来想听听这女婿在女儿面前的表现是不是另外一套,因为秦弈在她面前表现得太完美了……而女儿涉世太浅难以识人,这货如果另有一套,在女儿面前估计藏得就没那么深一点,可以看看蛛丝马迹。 结果意外的听见了这种情话……这夫妻俩的情话怎么听着这么怪异呢?听起来脉脉含情,内容却又是杀又是绑的,还想再绑一次! 你们平时到底过的什么夫妻生活啊? 那边秦弈回答得更惊悚:“我就知道你其实喜欢那样,下次再试试?” 羽裳红着脸吃吃地笑,居然还颇为期待地“嗯”了一声。 羽飞绫:“……” 好在女婿似乎比女儿更拎得清,终究没在这种破事上扯个没玩,很快说回了正题:“那凤羽窟,不管从什么角度看,去是一定要去的。当然我们不能莽,要去的话必须先摸清底细,比如最低该有什么层次的实力可以去?” 当年和程程初识不久,去个凛霜窟,莽得如同个二货差点挂在那里,虽然程程反而为此很欣赏,那叫情人眼里出西施。时移世易,如今秦弈再也没有那么莽撞了。 羽裳道:“很早年前,拜托龙子进去看过,说里面龙凤战斗残余强烈,进去等于一种试炼窟,便是晖阳圆满进去都很危险,最好乾元入内较为稳妥。” “有晖阳圆满的实力就可以试试了?”秦弈想了想:“那我也应该可以试试。” 羽裳犹豫地看看秦弈,她知道夫君这次出关就莫名其妙从晖阳三层跳到了五层,多半是寻木之心炼制的药效所致,但嗑药意味着不稳,他实际能不能发挥晖阳五层的实力尚不好说,何况圆满呢…… 不过这夫君的战力很奇特,原先晖阳三层就可以和自己晖阳后期打得差不多的样子,如今说和圆满差不多,应该也不过分……何况他还有一对奇怪的黑白球…… 羽裳摸不准自己夫君的实力,还是劝道:“可那里属于海妖地盘。海妖和我们素来不睦,曾经还为了争夺那块地方的控制权打过呢……但终究地点离我们远了,后来在龙子调解之下还是归了她们,反正她们也进不去。所以无论洞窟内部如何,光是外面海妖地盘就是危险区了。” 秦弈沉吟道:“那玩意对海妖也有用?她们争了干嘛?” “对她们根本无用,只不过海域是她们的,她们当然不肯让。” “也就是说,秘窟本身对她们没有意义,她们未必会严密看守那里?那是不是可以尝试偷入?” 羽飞绫暗自颔首。这秦弈思维非常清晰,确实是个有脑子的人。 而且也证明他确实在认真思考前赴秘窟的事情,不是敷衍。 羽裳正在说:“因为我们确认没有龙血入不得秘窟,所以明知道偷入也没有意义,便没去做。既然始终无人偷入,这么多年下来,她们应该也没那么无聊天天守在那里吧。但是……那地域本身就很危险,夫君就算偷偷潜进去了,里面闹出动静被发现,被堵着出不来又怎么办?” 羽飞绫笑了起来,女儿为了夫婿的安危,这脑子动得都比以往周全,不错不错,看得见的成长。 秦弈笑道:“要是我真得手了,你们大军来接应啊,难道还怕打?” 羽裳怔了怔,笑道:“是。” 秦弈摊手:“所以有什么不能去?” 羽裳很无奈地道:“夫君,你怎么偷入?” 秦弈眨巴眨巴眼睛,忽然消失了。 羽裳怔了怔,她明明知道秦弈当着她的面用隐身术,却居然真的发现不了秦弈的蛛丝马迹。 “这……”羽裳奇道:“这什么隐身法,竟如此神奇?” 空气中传来秦弈的声音:“如何?可以试试么?” 羽裳还没回答,耳中忽然传来母亲的声音:“不够。” 羽裳怔了怔,听着母亲继续传音:“他的术法级别确实很高,足以瞒天过海。问题是地方在水中,一旦入水,不可能没有痕迹,必须用其他方式遮掩……明日你去蚌女那儿换一颗海蜃珠,有此物之助,再配合他的神妙术法,当可入水无迹。” 羽裳放下心,笑道:“明天我们准备一些东西,应该可以。” 秦弈并不知道她听了传音,觉得事情也基本敲定,便也松了口气,不再说这个话题。“这月明星稀,夜色温柔,我们漫步岛中山泉,却一直说这些。” 羽裳浪漫细胞是不够的,闻言如同完成任务一样问道:“夫君想如何?” 秦弈指着潭水问:“这个是母女泉水么?” “这个不是,母女泉水很特殊的,引于圣殿之后,圣木之畔。这个只是普通灵泉,倒也有些洗筋伐髓之效,我小时候还常在此处洗澡呢。” 想着羽裳在这里月下出浴的样子,似乎很是诱人。秦弈心中微漾,便笑嘻嘻地抱了过去:“那……奔波一天了,不如洗个澡?” “哈?”羽裳呆了一下,秦弈不知道有人在偷听,看这里空旷无人还以为可以偷情呢。她可是刚刚收到过传音的啊! “夫、夫君不要……” 秦弈发现怀抱中的羽裳居然在挣扎,他也奇怪了一下,这丫头这些日子已经非常听话了啊,飞艇上那么不合适的地方,也是他想要就遂他的意,如今怎么矫情起来了? 哦对了,想起之前说的,这丫头莫不是故意要配合一次“施虐”? 想到这里更是兴致大起,笑道:“小娘子,喊破了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一边说着,手中加大了力度,一把抱起羽裳双双跳进了潭水。 “诶诶诶……”羽裳一脸懵逼地掉进了水里,很快就被佛珠绑了个严严实实。 “……”圣殿中羽飞绫直接自闭。 还以为找了个好女婿,可怎么看起来女儿像是被强抢的民女一样?……神州人都是这么玩的吗? 戒指里,感知到刚才传音的流苏和狗子双双咧开了嘴,笑容仿佛定格。 第六百三十三章 蚌女 秦弈没想过,羽裳羽飞绫都露出过“别偷看羽人洗澡”的意思,结果最后自己没看别人,倒是被别人给看了个直播。 虽然才看一眼就自闭了。 羽裳一开始还推拒,到了后来自己进入状态,啥也不管了,夜色下的水潭,天鹅沉浮水中,水声哗哗作响,场面尽是靡靡。 到了天色蒙蒙亮,羽裳才满面羞红地拉着秦弈逃命般离开了羽人岛。 他们去的是蚌女所在。 在外部的茫茫壁障保护区之内,环绕着中央建木,周围有万里海域,各居种族。羽人、海妖、蚌女,都是其中之一。它们也经常离开壁障,在外抛头露面,尤其海妖还经常去毁人船只什么的,很多凡人都见过,并不是困守在禁地区域内的。 甚至还有蚌女被人类捉了专门制造珍珠的故事…… 但真正与大陆相往来,成为海陆交流渠道的只有羽人,其它族群并不上岸。绝大部分海族上岸之后战力大减,不会轻易涉足。 而这些族群大部分其实是住在海底的,未必都有岛屿。对羽人这类天空种族来说,岛屿和树木是必须;而对海族而言,岛屿的价值往往不过是为了在外待客,它们自己并不需要陆地,甚至厌恶陆地。 关系好的族群会经常互相做客,甚至还有交流坊市。 抛开外界雾里看花对所谓“禁地”的敬畏猜测之外,实际上这里也就等于一个海中各族聚居之地罢了。在某种意义上,大约可视为龙宫、以及龙宫为核心的海族领地。 “蚌女娇怯,畏惧生人,居于海底并不待客。”羽裳对秦弈解释道:“我们得先去坊市,她们在坊市里有专人负责以珠宝易物,找专人传信,获得首肯之后才能去她们族中。” “呃……”秦弈问道:“你们世居此地都是街坊,也没交情吗?” 羽裳哭笑不得:“夫君怎么傻了,这万里海域,范围可未必比你们神州小了,如何都是街坊?贯胸国和君子国算街坊吗?” “呃……” “何况我们属于天空族群,虽然和海族算是有关系,终究并不统属,往来很少的。”羽裳道:“其实我也只听说蚌女美丽,也是没怎么见过的。” 秦弈来了点兴趣:“蚌女真的漂亮吗?” 羽裳撇撇嘴:“按早年偶尔见的一两个来说,还不如我们羽人,一看你就缩头缩脑低眉垂目的,恨不得把蚌壳关起来,谁要迫害她们啦?真不知道这种女人有什么漂亮的,女人起码要大方自信为美吧。也就是张开蚌壳颇像我们张开羽翼,这点挺美的。” 秦弈听了哑然失笑,下意识摸了摸她的洁白羽翼,这是真的很美,羽人对自己的美貌最臭屁的就是这一项了。当然他也……真香。 羽裳便笑嘻嘻地挽着他的手臂:“别摸啦,马上到地方了,让你看看蚌女。喜欢的话大不了买两只回去做侍女。” 秦弈:“……” 你确定人家好端端一族群愿意卖侍女?别以为人家看着含羞就真的很弱好吧。 羽人是比较英气骄傲的族群,看不上蚌女这种娇怯怯的可以理解,倒是秦弈听了很有兴致,这种含羞草一样的小姑娘别有风情啊。 嗯,绝对没有那种意思,只是想增长见闻。 过不多时,便看见一座大岛。岛上多为海滩,还有许多棕榈树模样的树木,最奇葩的是有很多帐篷,不同族群各居帐篷,在外面摆摊。也没人叫卖,看似是个不知多少年的传统坊市,想当随意。 鱼人、虾人、龟人、鸟人……往来穿梭,各自购物。有个人购物的,还有代替族群谈大生意的,模样还挺热闹。 秦弈远远看着海滩上的太阳伞,一只乌龟躺在那儿,懒洋洋地翻了个身。 还有光头人鱼包着头巾,在吹海螺,螺声悠悠空远,还挺好听的……有几只虾在他面前跳舞,一扭一扭,很萌。 这是修仙坊市?还是休闲坊市…… 秦弈忍不住笑出声来。 穿越以来,走南闯北,常常都能得到大开眼界不虚此行的感觉,太有意思了。 值得入画。 两人落下岛中,羽裳颇有经验,直接带着秦弈到了一角,有一片帐篷群,造型正是蚌壳状。 外面有几只虾兵蟹将在摆摊,卖各类珍珠。看来蚌女自己不抛头露面,是雇佣其他种族帮忙打下手。 秦弈看了看四处摊点的珍珠,倒也挺有意思。其中有仅是装饰的,也有颇具些神妙的药用或者法宝用品,比如他认出有一种研磨之后可壮胆气的,对于需要肝胆磨砺的修士颇有价值。 恍惚间想起小时候的广告词,吃了珍珠粉,什么都不怕……话说蚌女既然有这个,为啥她们自己还那么胆小…… 这些珍珠里,居然还有不同效用的天然宝贝,挂在身上就有清心明目之类效果,琳琅满目颇有意思。 秦弈目光一时逡巡在各类珍珠上,松鼠收集症发作,又想买一些收着。就听羽裳在对看门的鱼人说道:“羽人族羽裳,求见此地蚌女管事。” 羽裳的名号让这边蚌女帐篷群都有些骚动起来,不少鱼虾蟹都站了起来,神色尊敬。 羽人族确实是这禁地海域之内的强悍族群,羽裳还是族中圣女,地位非凡。有点像神州那边,明河走出来说天枢神阙明河求见某某,得到的反应差不多…… 很快一间主帐篷里就传来弱弱的女声:“原、原来是羽裳圣女。圣女请进……” 羽裳带着秦弈就要入内,那女声又弱弱道:“男、男的,随从就不要进了。” 随从……秦弈笼着手无言以对,你还不如说妖妃,反正习惯了。随从什么的,我不要面子的吗? 羽裳柳眉一挑,就要发作。秦弈忙拉扯了她一下,低声道:“算了。我进不进又没关系,你去谈事,我看看外面这些货物,有些兴致。” 羽裳撇嘴:“夫君就是人太好了。” 秦弈笑笑:“小事而已,大家和和气气不好么?” 羽裳抬首:“本圣女自家夫君,留在外面被人狗眼当随从,没有这种道理。” 里面的声音变得惊奇:“夫君?” 羽裳应声道:“干嘛?你也想嫁啊?” 里面的声音沉默片刻,低声道:“失礼了,那就都进来吧。” 羽裳似笑非笑地斜睨秦弈一眼,压低了声音:“夫君容貌英俊,说不定那蚌女一见就荡漾了。” 秦弈在妹子面前无往不利,也有那么点飘,暗道说不定还真有可能呢…… 他当然也没这么不要脸地说出来,只是抹了抹头发,矜持地不说话,跟着羽裳进了主帐篷。 刚刚走进去,秦弈就吓的一个激灵,什么飘意都被锤到泥里去了。 一坨肥硕无比的蚌女坐在主座上,一对蚌壳跟个小夹袄似的夹在左右,浑身的赘肉都快挤出来了,脸上五官都快被挤得看不清,肥嘟嘟的脚伸出来,感觉像那啥形状…… 蚌女打量着秦弈,咧嘴一笑:“羽裳圣女的夫君果然英俊。” 羽裳有些呆滞地看着她。这怎么和想象中的蚌女不一样啊喂…… 秦弈差点没给自己一耳刮子。 yy了半天的蚌女……光知道世上有蚌女,却忘了世上还有象拔蚌! 第六百三十四章 多宝姑爷 戒指里流苏和狗子各处打滚,差点没笑出内伤。 它们对秦弈可太了解了,不像羽裳还被表面所惑,真以为秦弈只是想见识见识,它们知道秦弈心中没点yy的念想才见了鬼。 这就叫老天开眼,让你不做好人。 看秦弈呆滞的表情,流苏简直爽到了骨头里,如果有的话。 秦弈都没心思跟它们吵架,跟霜打的茄子一样蔫蔫的坐在一边,听着羽裳和象拔蚌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 对了忘了介绍,象拔蚌有名字,叫珠儿。 听着这名字,秦弈的面庞再度抽搐了一下,缩在一旁更蔫了。 “圣女要的是海蜃珠?” “是的。”羽裳揉了揉脸颊,认真回答。 “海蜃珠在我们这里也很珍贵……”珠儿认真道:“若是不靠这种海天之蜃,我们没有安全感。” 羽裳暗道至少你应该很有安全感……这话不好直说,只是道:“但据我所知,此物也不是那种不得外借的圣物之属,而且好像也有多枚,少了一个也不会影响什么。还是可以商量的吧?” 珠儿沉吟片刻:“若是单人求购,是肯定没得商量的。可圣女身份如此,算是羽人族与我族的重要交换?” 羽裳正色道:“是。这是我族的重要交换,阁下有什么条件大可提出来计议一二。” 珠儿陷入犹豫。 海蜃珠虽然不是那种不得外流之物,以前也还进贡给龙子过,但是一般情况她们也是不想外流的。东西贵重不贵重另说,主要是担心别人能通过海蜃珠的解析,把她们族群的蜃景隐藏给破解了,那就很麻烦。 但羽人族是强大族群,又是圣女正式上门求购,她们也不想硬邦邦的得罪。 她的身份也不够决定这种要事,要么让羽裳去族中商量? 正这么想着,她耳畔肥肉微微一动,有细微的传音送达:“你跟他们说,若有幽壤交换,可以考虑。” 珠儿心领神会。 海蜃珠无非是为了族群安全,幽壤也是。她们蚌族只需要消化沙子就可以形成奇特的珍珠,若有一块幽壤,她们可以弄出千百幽壤珠,个个是奇宝,遍布海域。到时候无论是海泥海藻海草等等尽化森罗奇阵,谁敢擅入? 有这东西交换,海蜃珠自然不是问题。 另一角度说,这也是一种光明正大的拒绝。因为幽壤只在幽冥,海里是不存在的,羽人族即使有与大荒往来,这种东西也基本上不太可能得到。 不是我们不跟你交易,是你没有我们所需的东西。 “幽壤?”听了珠儿的转述,羽裳差点没跳起来:“去哪找这样的东西?你们这是没诚意!” 珠儿歉意地笑笑:“这确属我们唯一的条件,若是没有此物交换,海蜃珠不可外流。” 羽裳气道:“那东西在幽冥,而且即使是幽冥之土也不是全叫幽壤,就算去幽冥找,没个千百年也未必能找到。” 珠儿摇头:“圣女若是一定需求,或者可以问龙子相借,我们当初进贡过的。” “你这是故意的!”羽裳气道:“随便说个我们不可能有的东西来做条件?” 珠儿淡淡道:“不敢。正因为你们是羽人族,我们才会觉得说不定你们与大荒有所交流,可能有此物……既然没有,那很遗憾……” “等等……”秦弈从恍神中醒觉:“你们说的是幽壤?” 羽裳珠儿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之前蔫蔫的不知道神游哪去了,导致珠儿都没把这男人再当回事无非是个羽人族的赘婿而已,让他坐这儿旁听都算给脸了,他能影响什么局面? “你区区一个赘婿,懂什么幽壤?”珠儿肥肉抖了抖,忍不住嘲讽:“连你们圣女都没见过,你打什么岔?” 秦弈面无表情地掏出了一个小盒子:“是这东西吗?” 盒子打开,里面确实有不多的一小团黑泥,感觉要做什么都不够用的样子,也不知道他带在身上干什么。但黑泥之中散发着的幽冥之气、生命之能……这确确实实是幽壤! 珠儿目瞪口呆。 羽裳面露狂喜。 这夫君真是什么时候都能给她惊喜! 此物极为稀有,即使幽冥也难寻,孟轻影在幽冥耕耘七年,她也不一定有幽壤,秦弈到底哪里弄到的? 秦弈手头这份幽壤和孟轻影没啥关系,孟轻影还真没有,这是当初玉真人给清茶的……当初把清茶包在土里,她还发芽了…… 事后当然也没丢,作为一个收集癖松鼠党,好端端的宝贝丢了干嘛?这可是无相大佬拿出手的赠品,用不上也留着啊…… 这良好的习惯终于再度派上了用场。 瞧象拔蚌目瞪口呆的样子,秦弈撇撇嘴,这差不多算是我家清茶身上搓下来的垢,瞧你们当宝的样儿,没见识。 “如何?够吗?”秦弈战术后仰,舒适地靠在椅背上问。 “够……够的。”珠儿十分激动。 这么小团幽壤,对别人是真的没用,之前也就刚刚够包裹清茶这么一片茶叶嫩尖儿,连捏个小雕像都嫌太小了。可对于一粒沙就能成珠的蚌女而言,这么一小团给她们带来的何止千百珠!绝对是够了! 珠儿忽然往帐篷后跑,如同一座肉山碾了出去。 过不多时又回来了,手上已经多出了一个拇指头大小的珍珠。 珍珠上的幻淼气息让秦弈想起了幽幻沙,区别在于一个是幽垠缥缈,一个是海天虚幻,碧空悠云轻荡,雨后长虹如梦,烟涛微茫,四面蔼蔼,海底光怪陆离,各色闪烁,如梦似幻。 海蜃珠。 几乎是这珠子出现在帐篷里的同时,秦弈就感到后方有人的气息,轻轻飘向远方,含羞不见。 果然这象拔蚌不够地位决定海蜃珠的交易,她后面还有人。 不过这时候秦弈实在没有兴趣再见一个蚌了,天知道是什么拔蚌。眼下的宝贝才是要紧事……他发现,这珠子好像不仅仅是能帮他隐藏,还可以开发很多奇妙用途才对,完全值得多研究一二。 双方完成了交易,见秦弈捧着珠子打量的模样,珠儿忽然道:“除此之外,我们还有很多其他宝珠,不知二位有没有兴趣看看?” “有。”秦弈非常感兴趣。 这些宝珠,不是法宝,不是药材,却兼具其效,简直算是另一种体系的天然宝贝唔,不知道这个算不算天然,反正体系真的不同,他想看看还有没有别的。 “那就随我来。”珠儿走出帐篷,笑道:“说不定还能再做一笔大买卖。” 秦弈羽裳跟着出去,刚想说什么,远处传来海螺声。 比之前人鱼吹的更精妙了,悠悠的竟似有了些音乐的妙境在其中,如海浪相和,如海鸟合鸣,区区螺响却仿佛交响,技已近于道。 秦弈驻足听了一阵,忍不住问:“那边是什么情况?” “哦,那边是螺女。”珠儿笑道:“这位羽人姑爷莫不是也对她们有兴趣?” “免了。”秦弈闷头往外走。 蚌女是象拔蚌,天知道螺女是不是乔碧螺啊。 但话说回来,这海中……真有乐之道么?若是此番事毕,说不定可以真去探访一二,他秦弈毕竟可是琴棋书画宗出品。 第六百三十五章 海蜃珠 走在蚌女的宝珠库,五颜六色的柔光晃花了秦弈的眼。 这里的东西可比外面摆着的档次高多了,几乎每一颗珍珠都可以称为宝物。 秦弈随意一扫就看见一种佩在身上可以抵抗外魔邪魅侵袭的宝珠,级别颇高,这对于纯武修非常有价值,他立刻取了下来,打算将来给青君。 “这个该用什么换?” 珠儿笑道:“灵石即可。” 看她那表情,这东西并不到需要以物易物的等级,还属于比较常规之物? 秦弈忍不住道:“你们就是随便弄个有特殊效用的东西,然后通过天赋形成这样的宝珠?” “是的。”珠儿颇为自得地笑道:“其实便是用普通沙子,我们也可能凝出特殊效用的奇物。越是天赋高的,在族中地位越高。我们公主便是落一滴泪,也是奇宝。” 秦弈倒吸一口凉气,暗道怪不得她们本族要隐藏起来,也害怕见外人。那什么公主,要是哭一场就一堆宝珠,她们说不定比龙宫还富裕。 妒忌不完的,各族有各族的缘法。 秦弈摇摇头,继续淘宝。 掂起一枚鹅蛋大的珍珠,这档次更高,居然是可以保存一缕魂魄在其中,寄身养魂颇具奇效。某些分身流的特殊修行方式用得上,临死寄魂如流苏这种状况也用得上,就算现在,狗子也可以往里住在里面养魂,比蹲在戒指里对它更好。 秦弈便传念狗子:“有兴趣吗?给你弄个好窝。” 狗子道:“没兴趣。戒指里东西多,热闹。蹲那珠子虽有些滋养好处,却无聊。” 这叫舔狗有了房子自己不要? 秦弈鄙视道:“你是不是傻,买了一样是放戒指里,就等于在戒指里给你搭了个小窝,棒棒不也有根棒子住嘛……想休息就进窝,没事就出来,谁告诉你是孤零零的了。” 狗子愣了一下:“你这么考虑我干什么?” “自己伙伴,不考虑你考虑啥?” 狗子沉默下去。 可能时间久了,大家都忘了性质……它是为了偷吃彼岸花潜入戒指,被流苏揪住的俘虏,不是什么伙伴。 不过这个“俘虏”待遇从头到尾都跟伙伴一个样,光是为它准备食物,都差点把万道仙宫吃宗给搬空了……去哪找这样的俘虏,连狗子自己都快忘了自己其实是个俘虏了。 秦弈没理它,还是给珠儿付了款,把宝珠买了。 然后发现,凭他自以为富可敌国的灵石储量,好像买不了几颗珠子。这每一颗都很贵重,能用灵石交易已经不容易了,价格当然就特别高……他想当个收集党,把各类珠子都弄一点的愿望无法实现…… 正有些犹豫还要挑选哪几种购买,羽裳忽然道:“不用挑了,每一种类型的珠子都来一份,全部打包,到我羽人岛找人支付,算是我代表羽人族做的族**易。” 秦弈:“……” 流苏:“软饭。” 狗子:“真香。” 秦弈差点想把它们掐死。 羽裳正在对秦弈解释:“夫君不用尴尬,我们来买海蜃珠,本来就是为了我们羽人的事情,结果还是夫君自掏幽壤,如何好意思?其他财货不过鸡毛蒜皮之事,无论夫君想要什么也该尽力满足的。” 这么一想倒也没错,秦弈底气便壮了几分,看着珠儿眉花眼笑地打包东西。 她们蚌族赴坊市,当然也是用特产来交换灵石和其他宝物等日常用度和修炼所需,结果谈成羽人族这么一笔大生意,起码好几年都可以不用上岸了。 各方皆大欢喜。 秦弈和羽裳也打算告辞离开,他们还要去研究一下海蜃珠,筹备偷入海妖族的事情。正在此时,外面有个虾兵蟹将进来禀告:“有龙使到。” 珠儿急忙出门迎接,就看到一个龟人捋须站在外面笑道:“大大王有意在下个月举办海中百族音乐盛会,特来通知蚌族一声。” 听说是这种事,珠儿原本有些七上八下的神色便轻松下去,笑道:“我们蚌族依然像往年一样,选美人去为大王献舞。” 龟人面无表情道:“最好有些新意,大王爱的只是音乐,不是你们的美色。若是再敷衍,怕大王不悦。” 这话里已经有了些警醒的意思,珠儿心中一个咯噔,赔笑着送了一颗珠子:“还望先生美言……” 龟人不收珠子,塞了回去:“这种事情我们可没办法,还是要你们自己拿捏才是。” 说完大摇大摆的离去,珠儿看着他的背影,脸色很是难看。 秦弈在旁边偷偷问羽裳:“羽人也要参加这个的么?” 羽裳笑道:“我们根本就不是海族,不归龙子统属。何况所谓乐会,无非百族献媚,我们即使参与也是个侍卫角色,音乐与我们无关。” 秦弈看看珠儿难看的脸色,心想他们可能对音乐这一道也不太在行,不为大王所喜,那就有点悲剧了?不过眼下自己也没那闲工夫去管别人的事,自己一堆事没做完呢,才懒得节外生枝。 不过话又说回来,凡是有统治的地方……其实都很俗。 便连这海中仙境,无非也是红尘。 一个歌舞音乐为王献媚,就将海中仙境的意味破坏得干干净净。 “这个大大王是囚牛吧?”回到羽人岛,秦弈问羽裳。 “是,大大王酷爱琴乐,众所周知。”羽裳笑道:“它每隔几年都会举办类似的盛会,你别看珠儿脸色不好看,其实各族挺乐意参与这种事的,包括蚌女也一样。” “哦?因为可以向大王献媚的缘故?” “不全是,主要是……这是各族靠近建木主干的最佳机会。” 秦弈心中一动。 羽裳看了他一眼,知道他在想什么,便柔声道:“如果我们这边的枝干对夫君没有大用,那我们一定会想办法让夫君去主干的,类似这样的机会其实不少。” “嗯。”秦弈吻了吻她的额头,笑道:“我研究一下这个海蜃珠,就该准备出征了。” 海蜃珠是蚌女著名宝物,幻术蜃意只是其中一个特性,本质上它是水灵之力的凝聚,对于水系术法的加成非常可观,对木系也有相生之用,非常有益。秦弈研究了一阵,心中越发惊奇,他确定这种东西放在神州,会被修炼水系木系道法的修士抢破头的。 水灵之力还有个很好的优点,即使不看它对五行术法的加成效果,光是滋养回气的效果都很显著,法力回复速度和外伤的自我复原速度简直翻倍计。同时还有助于凝神静心,辅助修行。 还有一个效果……避水。 只要带着它,可以轻松分水破浪,不需要浪费任何力气去扛海底压力。当初封不戾要是有这种东西,对付起来难度就大多了…… 这类辅助物品都不太适合用常规的级别划分,如果强行要分个等级的话,至少手头这颗可以归为乾元一档。 用那点已经给清茶用过的幽壤交换,简直太合算了。 当然交易价值不是这么算的,对自己无用的东西,说不定是对方急缺,这便是交换的基础,也谈不上合算不合算可言。 只可惜自己主修的是火,妹子们好像也没有偏水系木系的,这颗珠子发挥不出最大的价值。唔……清茶?不知道将来她能不能适用。 “此物真的有用。”秦弈笑道:“这海中各族,真是很有意思……某种意义上,在这里交际晃悠都能算是一种造化吧。等我回来,你再带我多逛逛,多增长些见识。” 羽裳的神色却已经陷入了忧虑:“夫君……” “嗯?” “我、我真的不想你去赴险。” “呃,没那么夸张,说些吉利的?” 结果羽人妹子的吉利话是这样的:“我会尽起精锐做好准备,若夫君逾时不归,我就和海妖打个天崩地裂!” 第六百三十六章 海妖之境 羽人岛南方一千五百里,海妖领域。 秦弈隐着身,悬浮在一个海妖面前,近在咫尺地看着她的脸。 这是测试。 眼前是一个晖阳级的海妖,正自得其乐地坐在一块礁石上唱歌……秦弈是特意选择这么一个不高不低的海妖试验一下,如果靠近会被发现,还来得及跑路。 这海域很大,海妖显然也不是人多的种族,同样地广人稀,很久才找到这么一只。但可以想象,越往深处走,人数就会密集起来。外面空旷来得及跑,真要到了深处被发现,可就跑不掉了。 测试的结果,还行。这么近在咫尺,对方居然完全发现不了面前有人隐身,还在自顾自的曼声而歌。 歌声很好听,吻合秦弈对海妖声音的认知。勾魂夺魄、缠绵悱恻,勾着你的灵魂,让你不由自主的沉醉其中,失去了自己的意志,茫茫然成为了她们的傀儡。 这个海妖没有施术,只是单纯的唱歌,就已经让秦弈感觉到了那种味道,心痒痒的,只想多听一会儿,真不知道大招全开会是什么效果。 龙子喜欢音乐的话,不知道这海妖之歌算不算其中一种。 眼前这只海妖,容颜称得上漂亮,但绝非秦弈喜欢的类型,有点像当初在红岩地看见的女鬼,眉宇间都是凶戾,浓郁得很难化解。可以想象如果她们有意勾引你的话不会是这样的,但这种无人的时候,最显真实。 她们本来就是一种怨气的凝聚。 身躯是魂体模样,有些透明感,没有色彩。但确实玲珑有致,很是勾人。 流苏在戒指里撇了撇嘴。 反正秦弈知道,再漂亮也没用,这是有毒的,不会起意。测试完成,隐蔽效果没有问题,他便悄悄离开这只海妖,往海底更深处前行。 海蜃珠随身,几乎感觉不到海水的压力,潜入深海,就仿佛走在空气中一样,海水临身就自动分开,如果有外人看着,甚至感觉不到有人正在海水中行动。 秦弈很轻松的就潜到了海底千丈以下,果然越往深处潜,看见的海妖就多了起来,她们主要生活在海底,并不是在海面上看见的那么区区一两只。 秦弈小心翼翼的避开海妖接触,一路往海底最深处,羽人族给出的标记方位游去。 越潜得深,压力就开始变大,不是身体上的压力,而是精神上的。仿佛四处都有魔音贯耳,撕扯灵魂,让人忍不住发疯,想要把自己的肉都一块一块扯下来一样。 这实际上是陷入了海妖内部防御体系里了,毕竟是一个族群聚居之地,便是隐身潜入那也绝对不是闲庭信步的事情,看来海妖的防御体系也是灵魂系的,这一点即使是羽人们事先也不太清楚,没法提前告知秦弈。 幸好秦弈身上还带着之前想买给青君的抵抗外魔入侵的宝珠,没想到竟然在此还能提前在自己身上派上用场,将各种贯脑魔音的效果抵御了七七八八。 即使如此,残余的灵魂迷乱之力依然不是一般人能忍受。海妖之歌四处飘荡,秦弈无数次地感觉自己想要不由自主地往歌声来处靠近,心中却很清楚地知道,一旦真的守不住清明,那就真是会成为被操控灵魂的傀儡,永远也解脱不了。 这并不完全靠修行。 和乐宗的音乐有类似的性质,这是用声音调动人心的共鸣,无限地放大你心中的某一种念想,或期冀或向往或悲伤或喜悦,或者是对美色的欲望。一旦调动且共鸣,灵魂就会如被吸盘吸附一样,失去自主。 这不是修行能抗拒的事情,是基于灵魂深处的人类本性。 还好秦弈自己就学过乐宗之术,对此有一定的解析能力,更深切地知道,这主要靠的还是意志。 只要有坚强的意志力,无视一切魔音,那它们能起到的作用就很有限。 他紧紧咬着牙关,继续往下潜。多少风刀霜剑闯过来了,还能自己栽在别人的被动防御体系里?开什么玩笑! “嗖!”秦弈加快了速度,逐渐抵达深海之底。远远已经可以看见一个火红色的秘窟洞口在闪烁,海水都被阻隔在外无法渗入,隐隐然感觉有龙息弥漫…… 就是这里了。果然没有什么森严守卫,只是附近有些海妖飘来荡去,只当自家后院那样。 秦弈觉得这有点接近于偷入了什么宗门的后山,只不过这里是海底。这么一想忽然觉得别人偷入后山都能看见洗澡啥的,自己偷入人家领地是不是也会有啥事发生? 刚刚兴起这无厘头的念头,耳畔就传来对话声:“羽人可能与万象森罗和谈?有确切说法?” “确切说法是没有……但表现可以看出一些东西。羽裳赴寻木城,原本是要号召各族对抗幽冥,结果带了个丈夫回来,大事仿佛撇到了一边,这代表了什么?” 秦弈怔了怔,停下了前行。 还真的有事发生啊…… 看来岳母大人也没和龙子沟通过这件事,不知道是不是等自己取凤羽回来再议。但即使如此,光是羽裳的任务暂停,已经引起了别人的猜测纷纷。 这也合理。只不知道龙子们对此怎么看…… “也不知道大王怎么在这种节骨眼上还有心思办什么音乐盛会……” “……大大王历来如此,不涉争斗。据我所知,五大王可能不太高兴。” 五大王……秦弈不知道此世的龙九子是怎么个排名,不知具体是哪个龙子。但心中对个五大王的观感立刻就不好了。 驱使羽人族去打前锋,羽人族打得血流成河就理所应当吗?人家为族群考虑,暂缓行事,争取都能接受的谈判有什么不对?凭什么不高兴? 就凭你是领导?那人家羽人也不是你下属啊! “羽人数万载拱卫大王们,族群又强大。这区区延误之事,即使五大王不高兴,多半也没法对羽人做些什么……不说她们了。倒是五大王让我们去冥河血海,这又是何意?” “不知道……当年鸑鷟死在那里?大王怕它复生?” “幽冥已崩,冥河都死了,它们复生不了的。” “听说万象森罗如今就差一两块碎片没能贯通,其中就有冥河血海。” “那我们此去,多半与此相关……可恨羽人不出力,反要我们去拼。” 旁听的秦弈心中一个咯噔。 冥河血海,一听就是非常危险的地方。若是轻影开拓至此,脑子里都是幽冥生物之类的,忽然被外来的海妖偷袭一记……那怎么办? 海妖们另有通道赴冥河? 有可能的,毕竟深海之底,通向哪片幽冥都有可能。 秦弈心神一乱,对周遭魔音的抵抗就弱了一分,灵魂忽地一个抽痛,他下意识加大功力压制了一下。 就这么一下,便有少量的气息轻泄出来。 对话的海妖立时看向他的方位,厉声喝道:“谁!” 秦弈心中叫糟,也顾不得继续潜匿,当机立断地电射向那个火红的洞窟。 跑出去是肯定来不及的,反而是躲到这遍布龙息的地方,海妖进不来。 到时候怎么出去,就靠老婆接应便是。 身后传来了恐怖的吸力,就像整个深海化为吞噬的漩涡,连灵带肉都要被全部绞进。与此同时,就在他与洞窟中间,海水骤然翻腾起来,化为恐怖的灵压,铺天盖地地涌入识海。 秦弈取棒在手,猛地后扫。螺旋罡气席卷而出,扯断了身后的吸力,继而用力往前一撞,硬扛着阻路灵压,破浪而入。 眼见洞口就在面前,身后忽然传来惊奇的呼声:“秦弈?” 秦弈下意识想要转头,这难道是什么熟人不成? 可转头的动作都已经开始了,心中忽然闪过宫主徐不疑的警示:“如果有人叫你的名字,千万不要应!” 他没有现身,对方不该知道是他才对。莫名其妙知道名字,不是对应此刻,还对应何时? 转头的动作生生卡住,秦弈感觉这一下错力,脖子都差点断了。 继而在身后的惊“咦”声中,合身冲进了秘窟里。 第六百三十七章 凤羽之窟(加更9/32) 就在秦弈合身冲进去的同时,无数狂暴的水浪已经轰在了秘窟壁障上,伴随着尖锐撕裂的灵魂锐啸,壁障之外如同海中炼狱,尽是恐怖的爆裂声。 两名海妖出现在洞口,神色惊疑不定:“此人为何能识破我们突兀施加的海妖摄魂?” 秦弈最后一刻的判断是正确的。 海中不是没人认识他,他娶了羽裳的事早就传遍了各族,本来有人喊他的名字并不稀奇。然而那一刻他根本没露出身形,对方虽是察觉有人入侵,可又怎么可能知道是他? 只可能是海妖特色术法。 根本就没有人喊他,喊他的声音出自自己的内心,一旦回转,或者应答,就是勾魂摄魄,成为没有灵魂的空壳。 这一招,海妖对这些海中族群都没有用过,羽人族都没尝过这招滋味,突兀用出来可谓无往不利。 可她们没想过,这入侵者不知是谁,居然识破了…… 即使是哪里听过这招手段,在那么突兀的时候下意识都会中招的,这必须有极为警醒的思维明辨,以及强大的意志力为支撑。 又或者是……对她们非常了解?比羽人还了解她们? “无论此人是谁,他进去了总归要出来!”海妖之主厉声道:“来人守在此处,一旦此人冒头,格杀勿论!” 外面的反应,秦弈听不见,但也猜了个**不离十。 也是自己大意了,没想到骤然听见对轻影不利之事,一下走了神……这事儿就有点意思了,来此之前羽裳是讲解过很多海妖技能的,却没提到这一招,这肯定不是羽裳隐瞒不说,而是羽裳也不知道海妖这种压箱底很少泄露的手段。 毕竟这是直接诞生在对方识海的技能,并不外露,用出来对方就挂了,死人不会泄密。 可是连羽裳都不知道的手段,宫主大人居然知道,还特意作为“唯一的提醒”。 幸得这个提醒,没让自己这番失误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这肯定不是宫主曾经轻描淡写的那种“遇袭而退”,说不定他曾经深入过此地,和海妖有过比较深入的战斗?死老头秘密真多,回去之后一定要问个清楚。 眼下想那么多没用,还是好好面对这个洞窟环境再说……这可是最低晖阳圆满才能来闯一闯的地方,不是个祥和的洞穴。 首先可以确定的是遍布龙息,而且是战意浓厚的那种龙息残留,对外排斥感极其强烈。秦弈含龙血量很是稀薄,在这里都不太站得稳,有种要被推出去的感觉。 怪不得别人进不来。好在秦弈终究还是有点龙血在,这里的龙息排斥好像也相对柔和一点,推力还在他能吃得住的范畴。 能站稳就好…… 然后就是如羽飞绫说的,这里确实是残留龙凤交战的意志就像是某些强者遗留的剑痕,从剑痕中能体悟剑意甚至遭受剑意攻击,差不多的道理。而这整个洞窟都是被龙凤交战的气息打出来的,等于本身就是个“剑痕”。 只站在洞口,就仿佛能感觉到远古的海天之界,龙凤大战,地裂天崩。 一片凤羽被打了出来,激射到深不见底的海底,一路往下贯穿,形成了深不见底的洞窟,如通幽冥。 残留的远古威压、强烈的战斗意志,让人的血脉都在奔涌,也不知道再往前一些会有怎样的剧烈反应。 流苏很快下了判断:“确实是龙凤交战现场残留痕迹,这一战在当初我们裂谷那一战之前,龙凤就闹翻了。” 秦弈吐槽:“为什么人家打架残留的痕迹都这么牛逼,都能变成什么遗迹啊考验啊,你打个裂谷出来还被别人拿去养猪。” 流苏没好气道:“我残留在妖城那个圣殇荒漠的死灭之咒,你就忘了?没那玩意,你早挂了。过河拆桥,过桥抽板,有事棒棒哒,没事臭棒子……” 就跟捅了蜂窝一样……秦弈迅速认怂:“没,没,就开个玩笑,棒棒最棒了,什么龙啊凤啊给棒棒当坐骑都不配。” 流苏仰头:“难得你还能说一句实话。” 秦弈:“……” 狗子黑毛都抖了一地,暗道你当年也没这么猛啊,吹个大气球呢? 流苏瞥了过来,狗子抖了一下,飞速蹲进了狗子球里,不说话了。 秦弈安抚了流苏,便尝试向前踏出一步,测试此地强度。 不对,不叫往前,应该是往斜下方,也不知道多深。 踏前一步,还没什么,再多踏两步,立刻感到恐怖的罡风扑面而来,带着极其凌厉的杀机,沛然莫测的龙威震撼灵魂。 秦弈只来得及挥棒架在面前,罡风剧烈地冲击在狼牙棒上,秦弈竟被冲得重重撞在了洞壁上,随着“轰”地一声巨响,带起整个海底一阵摇晃。 还好是斜下的路径,如果是平的,这么一下说不定都要被冲出洞去了…… 这一刻秦弈终于确认,其实最后进洞那一刻泄不泄露都没什么区别,哪怕自己完完全全地避开所有海妖偷偷潜入洞窟之后,这里面的动静必然会被发现的,结果是一样的。 这根本不可能闹不出动静,怎么可能瞒得过人?无怪乎羽裳一直就准备好了打仗。 秦弈深深吸了口气,眼神更加坚定。 这力量程度,没超过承受范畴,否则这么一下就会受伤。 既然没受伤,就意味着这力量是可以顶得住的! “嗖!”佛光骤现。 惯常被用于情趣道具的佛珠,一颗颗环绕身周,形成了小位面般的偏移护持。 秦弈张开混元一气罩,挥棒直突而入。 如同狼牙尖啸,撕裂了面前的威压,破开了凌厉的杀伐,一人一棒,踏入了远古洪荒的气息里,如同跨越了数万年的古今,重新面对当初流苏都没参与的战场。 “吼!” 一入数里,威压已变。 秦弈真的感觉自己好像回到了天地苍茫的时候,前方出现了一只龙眸。 单是眼睛,就无边无际的庞大,仿佛一只眼便是太阳,另一只便是月亮,它闭上双眸,就是日月无光。 仿佛能感受到它的鼻息,轻轻一口气,便是狂风万里,席卷天下。 他秦弈站在面前,就像是一只蚂蚁在面对整个天地,映在龙眸之中几乎都看不见。 却能看见有狼牙棒的虚影,仿佛亘古就在那里。 天空凤唳声响彻苍冥,无垠的火海映红了虚空,所知所见都是火红色,如同置身在无边炼狱里,踏入让灵魂至骨髓都化为灰烬的高温。 这位被封印于圣龙峰、身化万仞高山的神龙……原来是烛龙么? 而那凤凰……是天底下第一只,凤皇? 第六百三十八章 博龙擒凤 这是战斗遗痕带来的当初意象,并不是身回数万年前。 羽飞绫说过,这某种意义上算个试炼,也确实如此。在这里可以感受观摩远古龙凤之战的意象,对于修行相关功法的族群而言确实是具备很好的学习感悟效果。 对秦弈的用处不大,远古鼻孔人的传承可没必要学龙凤妖修。若是对于蟒类鸟类进来,估计会欣喜若狂。 前提是要扛得住! 体现在现实中,就是铺天盖地的龙息和炽热的烈焰正在交战争斗,外人突兀闯进来,就像一只小兔子跑进两只老虎交战中间,两只老虎瞪着眼睛看着它:“你怎么回事,小老弟?” 虽然并没有远古真身之战那么厉害,但残留的威能也已经很是可怕,正如当初流苏残留的死灭之咒,虐妖王如摁蚂蚁。如今的秦弈远胜当初的妖王,不会那么毫无抵抗力地被弄死,但也相当危险。 确实是晖阳圆满的能力才能尝试一闯的地方,羽飞绫给的情报信息还是很准确的。 秦弈此时严格来说比晖阳圆满是不如的,但手段可以弥补。 澎湃的龙息扑面而来,秦弈一声断喝,罡气如墙顶在身前,而下方熊熊烈焰升腾而起,秦弈一脚剁了下去。 “轰!”地一声,深不见底的洞窟虚空之中,随着这一脚踏落,仿佛在脚下绽起了红莲。 在远古的意象之中,龙眸眼前的蚂蚁般的小小身影迎风而长,越来越大,眨眼间就顶天立地,巨大的手掌伸出,双手用力托着龙颚。而脚底踏遍红莲,在滔天烈火之中踏地开天,手托日月。 身后传来凤鸣声,凤凰火羽盘旋巨人的后颈。 秦弈咬牙,竟有了些狰狞的战意。 继而后颈上咯吱一响,长出了第二个头,分出了第二个上半身,同样双手举着狼牙棒,横扫而去。 神通,三头六臂。 如今只得两头……已经足够。 凤羽片片飞落,化作虚空之炎,烧灼了星河,继而迅速蔓延,仿佛漫天星斗都成了燃烧的烈日。 秦弈打得兴起,索性连狼牙棒都收了。前方双手托着龙颚,后方双手抱着凤喙,肌肉一块块地爆发虬结,在漫天火雨之中大步迈进。 明明是顶着龙凤的强大压力,视觉上却好像是他拖着龙凤大步前行一般。仿佛还能听见他喉咙里的低吼,如巨人的咆哮。 戒指里流苏和狗子看得都有些呆滞。 因为平时的秦弈和这种豪勇真的很不搭边……虽然流苏看过秦弈爆发过多次悍勇之意,每次看见还是觉得很违和。 平时看着青衫飘飘,俊逸出尘,一到打得兴起,就跟个远古走出来的野蛮人一样,好像只要被战斗热血一刺激,就能激活他根植在骨髓里的战意。 大家到底谁是远古人啊……那狼牙棒给他简直太合适了有没有? 实际体现在洞窟里,只是秦弈鼓起了肌肉,大踏步冲向了洞窟深处。周围的罡风,龙威,凤火,侵袭全身,恍若未觉。一条幽深的洞窟之路,生生被踏成了一条火焰之径,每踏一步,虚空之中便是一朵火焰之莲升腾而起。 场面虽然没有意象之中的巨人博龙擒凤之威,倒也已经很帅了。 帅是要付出代价的,实际上秦弈身上已经处处血痕,到处都被龙凤交战之息伤得不成样子,肌肉甚至可以看出翻开的血肉筋骨痕迹,还有不少处烧灼得不成样子,一眼看去狰狞得很。 他终究不是真正的晖阳圆满,更不是乾元。 但他还是跟没感觉一样,硬顶着向洞窟最深处,那火红的凤羽方位冲了下去。 流苏默默看着,想起了当年的妖城凛霜窟,他也是这么搏命的。 那次是接受程程的考验,实则为的是青君。 这次是谁的考验,为的是谁? 狗子蹲在一旁道:“真是拼啊……你我魂体对这种实际能量残留,不好应对……你要不要想点别的办法帮他?我没太多办法,这边被禁地阵法压制,我发挥不了。” 流苏摇头:“如果能接触凤羽,大概好一点,目前这种连敌人都没有的纯战意残留,又是实际杀伤而不是灵魂层面……我没有身躯,又受压制,办法确实不多,只能依靠本体狼牙棒来出力了。” “他连狼牙棒都收了啊。”狗子啧啧有声:“也真看不出啊,这小子为了羽人,这么搏命。” 流苏不语。 为了羽人? 凤羽是羽人所需,没错……但这实际上是羽人布置的考验关而已,秦弈并不是为此而来的。 真正为的是什么? 是为了去建木。 是为了它流苏啊! 从秦弈离开裂谷之后,几乎每一件事,都是为了它流苏。 这个洞窟不知多深,早在洞口就能看见洞中有火红映照洞内,可实际上一根凤羽深埋千仞,很远很远。 秦弈热血战意之中,脑子里都还闪过这么一个念头:若所处世界是球形体,这已经是深海之底了,又还继续往下这么深,那到底是到了什么位置?地心?如果是天圆地方,那是要穿透过去呢,还是……直通幽冥? 念头一闪而过,凤羽已在眼前,整根羽毛就像是烧着的火焰,形成了羽毛的形状,羽毛长约一尺多,非常漂亮。所处的位置也不是通道型,是很大很大的空间,黑暗之中火焰缭绕,仿佛一个另类的虚空一样。 这洞窟毕竟是一根凤羽射入形成的,并不分哪里的阻力最强烈,整条通道的性质是一样的,通过了就是通过了。通道的底部,由于强烈的能量爆发,形成了一个类似于虚空地带的模样,已经不是实地。 这都不要紧了,真正最后的考验是,他能不能拿起凤羽,是否会像龙子们一样,拿了就被剧烈排斥? 秦弈伸出手,先用朱雀之炎包裹着,试图取得凤火的共性,继而一把抓住了凤羽。 凤羽先是散发着剧烈的排斥之意,一震之下差点没握住。可很快丹田之内似有熟悉的气息散开,和手中凤羽的气息极为接近,如同姐妹一样在抚慰。 凤羽的排斥震动很快就消失了,火红的神光也慢慢消敛下去,整个洞窟慢慢陷入了黑暗,只有秦弈手心一尺翎羽,幽幽散发着红光。 凤羽有灵,似乎还有点奇怪的意识,分不清秦弈是什么东西。 为什么有龙意,又有凤意? 秦弈没有力气回答它的困惑,此时此刻他才发现自己已经精疲力尽。 浑身都在淌血,有些地方伤得骨头都翻出来了,有的地方被烧得都不成肉了……若非万妖法衣给力,伤势必将更重,能不能坚持冲进这万仞深渊都不一定。 多半是不能。 感谢程程…… 秦弈精疲力尽地坐在地上,打算掏出药物疗伤。 可这么一坐,立时发现地底都是虚的了,这里真的不是实地…… 若是用力往下轰下去,一定还有乾坤! 通向哪里? 地心还是幽冥? 秦弈吞了颗药,暂时没那闲工夫去探索。真要探秘,也得把伤疗清楚再说。 可药力都还没来得及发散呢,在来路上忽然传来了恐怖的气息,似有什么正在飞速接近。 秦弈心中一凛。 这龙息之窟,谁能进来? 龙子? ps:起点荣耀征战,大家给我点个赞呀。app开屏就有入口。 第六百三十九章 冥河血海 好在这洞窟龙凤交战的气息残余很是强悍,秦弈自己是披荆斩棘弄得一身伤才硬扛进来的,别人当然也很难悄无声息潜到面前。如此飞速接近的动静挺大,给了秦弈极强烈的危机警觉。 他不想去赌对方是来干啥的。 眼下自己伤得千疮百孔,棒棒和狗子在这海中禁地范围受到很严重的限制,对方只要是一个普通乾元,都足够捏得大家死去活来。 何况这种取宝之后突兀出现,怎么也不像是来跟你好好说话的,恶意的可能性极高。 真跟个傻白甜一样一点危机感都没有,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秦弈当机立断,一拳轰在了虚空地面,很快出现一个洞口,秦弈二话不说地直接钻了下去。 怎么回去、怎么交付任务,在这种时候都是次要的,保命第一。 翻下洞去,立刻便感到血幽气息弥散天地,下方是无边无际的虚空,望之不尽的幽垠。 果然是幽冥……不对,确切地说,是血幽界。这里还有血的气息,很是浓郁。 不管是幽冥还是血幽,反正这广博无比的地域往里一钻,潜踪匿迹,只要追来的不是无相,都很难找到他了。找到也没事……在这里可没有建木阵法限制,棒棒和狗子可牛了。 秦弈忍着一身伤痛,随意找了个方向飞速遁走,转瞬不见。 就在他消失在幽冥下一刻,洞口就出现了一只狮子一般的神兽之形,背生双翼,形貌狰狞。 被秦弈轰开的“天幕”悠悠的还有自我闭合的迹象,一晃一晃如同水漾涟漪。狮子低头看了一阵,有趣地笑了笑:“还真果断。” 继而沉吟片刻,看了看原来凤羽放置的地方,叹了口气:“可惜,可惜。” 它抬头想了一阵,没有往下追,只是笑道:“反正你还会回来的。” 说完转身直接离开了凤羽之窟。到了外面,有海妖行礼:“大王……” 狮子笑笑:“不用守,让他出来。” 海妖面面相觑。 “羽裳磨刀霍霍,已经集结精锐了,难道你们还真要和羽人打一仗?”狮子优哉游哉地分海而去:“这事我为你们调解,倒是老五交办你们的事赶紧去做吧,它发起脾气来我可顶不住。” 只从这么一句,便很清晰地揭示,龙九子各有想法,并不是九人一致。 海妖当然也不会违抗它的意思,遥遥施礼,目送狮子消失,才有人道:“走,冥河血海之事,该去办了。” “那这人……” “九大王说了调解,你还想如何?归根结底,凤羽也与我们没什么关系。若不是羽人太过臭屁,老娘宁愿她们拿走凤羽,免得天天记挂,烦不烦?” “……是。” 那边秦弈遁入幽冥,没遁出太远就一头栽了下去。 实是伤得有些撑不住了。 掉下去的位置却是烂泥潭,黑糊糊的幽冥泥土又是滑腻又是恶臭,气得秦弈想死。 这可不是幽壤,就是普通的幽界泥巴,带着隐隐的血气、死寂衰败之气,还带有腐蚀的毒性,滚在泥潭里恶心得不行。 若不是因为秦弈修行已经很高,恐怕还会陷在里面被直接吞噬埋葬。好在此时修行已经没那么容易被这种天然险地坑死,再是受伤也能做到踏在上面不陷。 秦弈勉强往外跋涉,却愕然发现这片泥潭很大,走了半天看不到头。 怪不得掉下来就到这,不是倒霉,而是这方圆很广的范围全是这样的泥巴。 秦弈也收了火气,索性盘膝在泥巴上打起坐来。 流苏出了戒指,皱眉左右看了好一阵子,喊道:“狗子,你见过这里么?” 狗子钻了出来,也打量了好一阵,奇道:“我很确定没见过这种烂泥……但不知为何有点熟悉感?” 流苏眉头皱得更紧了:“察觉到血气了么?” “察觉到了,很浓郁。”狗子连忙表忠:“泥沼之中必有幽界生物,剧毒一类的,没关系,来一个我吞一个,护持你家秦……呃……” 流苏瞥了它一眼,狗子立刻闭嘴。 出乎意料的,流苏倒不是找它麻烦,只是道:“这里很可能是原先的血海,数万年干涸之后变成了这副模样,这些黑泥不过是血海的海泥,看似泥,其实都是已死的血肉凝成,故没有生命气息,只有腐败衰朽,只能滋生最负面的阴暗。” 狗子怔了怔,醒悟道:“有理。” 流苏转头回望,低声道:“若这里是血海,那淌流赴海的冥河在哪个方向?” 如果说血幽之界可以划分为鲜血与幽冥,那么冥河便是分界线。 一边是尸骨。 一边是魂灵。 渡过冥河,洗脱往事,回归最为澄净的灵,于是投身六道,即临轮回。 “彼岸”的含义有很多说法,除了人间海岸的对岸之意,一般修士口中的彼岸,狭义上往往就是冥河彼端,更高意义上是挣脱六道,不入轮回,即使这么说也与冥河有一定关联。 海是血肉尸骸,河是此界核心。 冥河有灵,冥河之灵某种意义上也可以算是幽冥的位面意志,可以化为摆渡人之类,留下各种传说。当冥河死亡,便是整个血幽之界崩碎的起始。 “不意我们如此意外落入幽冥,竟然抵达的是冥河血海。”流苏神色有些凝重:“此地必有极强生物,也必有非常重大的秘密,一定要小心。” 狗子的神色也严肃下来。它也不是天不怕地不怕,它也未达彼岸,所以才要那朵花啊。 某种意义上,那朵花只不过是涉冥河的具现罢了。 这里才是核心。 无论如何,它们这样的魂体在这里虽然不受限,却也绝对不敢牛逼,指不定就有什么对魂体克制极强的位面本质,无可与抗。它们必须等秦弈复原,有肉身就是这么稀罕。 “咕噜……咕噜噜……” 附近的黑泥里,汩汩冒起了气泡,气泡之下幽幽地泛起了血色的眼瞳,继而接二连三,遍布四周。 生人的气息,终于引来了附近的鬼蜮。 流苏转头看了秦弈一眼,秦弈显然无比信任它和狗子的守护,早就入定屏蔽了六识,什么都不知道了。 小幽灵松了口气,慢慢变成了一道窈窕修长的身影,漠然看了周围一眼,纤指轻弹。 “就你们这些货色,也敢围我?” 黑泥瞬间翻涌,死气肆无忌惮地蒸腾,四周窥伺的生物明明是出于这死气之中存活的物种,居然扛不住流苏运转的死气,周围传来无数痛苦的厉啸声,那些赤红的眼瞳竟然一个个熄灭下去,寂灭无踪。 幽冥生物被死气弄死了……还不是流苏自己的死气,而是魂力调动的本地气息。就像用水系法术,调动了海啸淹死了本地鱼虾一样,主客彻底易位。 狗子在旁边看得都很是佩服,魂体有魂体的用法。对灵魂的解析,对死亡的认知,流苏本就是最近道者。哪怕幽冥之主当面,也未必敢说胜过流苏的千闇寂灭。 在秦弈面前,流苏还没发挥过真正的能力,一旦被她有发挥余地,狗子知道连这片天地都会被撕裂。 她从来不是一个萌萌哒的小幽灵,这一刻的流苏,才让狗子挽回了崩坏的世界观。 ———— ps:晚上还有一章。别忘了起点征战活动点赞哦~ 第六百四十章 夫妻相(月票6000加更) 血海既然称为海,当然是大得离谱的范围,这黑泥之中若有生物,大约也很难形成一个生物统治整个血海的事情,多半还是各有势力区域。 秦弈本来还感叹倒霉掉进泥巴里,事实证明他的运气还算挺好的。 至少这个区域没有非常强悍的生物来打扰他的疗伤。 其实有相对比较强的……只是在他无意识中,就已经被流苏揍扁了。所谓相对比较强,在爆发的流苏面前实在是不够看,狗子都没出手来着,瑟瑟发抖地看流苏发飙,把这方圆几百里都犁了一遍。 “……你这么凶干嘛啊?”看着远处黑暗之中飘行而回的流苏那杀气冲天的样子,狗子咽了口唾沫。 “保证他的安全。”流苏若无其事地回来,丢过一团尸体:“给你吃。” 长达数十丈的庞然大物丢了过来,狗子下意识往后一跳,直了直眼睛。 幽冥血鳄,按这体型来看,起码万象巅峰。 这鼻孔人是怎么无声无息把它弄死的…… “怎么不吃?”流苏走了回来,挨着打坐的秦弈身边坐下:“这种血鳄自己倒是活物血肉,还是挺补的……” 狗子犹豫了一下:“感觉不好吃。” “哟,你还越来越挑食了?这还是见东西就吞的饕餮吗?” 狗子暗道你也不是当年的流苏啊……你如今变成大美人的身形我还看不习惯了呢,就连说话方式都有点不习惯了,感觉原来那个小幽灵好点,看着顺眼,说话也萌…… 口中还是回答:“我只是个狗子。” 流苏失笑。 莫说饕餮,其实所有生物都一样在变。 远古之时,食烩怎么可能有今时今日的精细?对饕餮而言原本是有没有烹制都一个鸟样,贪的是能量,或者索性说食欲。 可经过万道仙宫吃宗食物的荼毒,如今让它随便吃这种幽冥生物,补是挺补的,还真不爱吃。 从纯粹的贪吃,到了追求美食了……由奢入俭难啊…… “那我们烤肉吃。反正不知道他要疗多久的伤,无聊。”流苏忽然伸手一招。 远处黑泥之中磷火汇聚,形成了一团幽冥之火,森然飘了过来。 冥火对着血鳄烧了一阵子,没啥反应,狗子用看白痴的眼神看了流苏一眼,不敢作声。 你用幽冥火,烧这个……会不会做菜啊? 是不是做球做久了连女人都不会做了啊? 流苏看懂了狗子的眼神,非常没面子……她没做球之前也不会做菜啊:“你那么懂吃,你怎么不生火!” 狗子叹了口气:“我们是魂体,要是真能用法力就好了,也不至于如此依赖秦弈了。” “哼。”流苏哼了一声,转头看了看入定中的秦弈,眼眸忽然一亮,伸手就去他戒指里掏东西。 狗子看着这副场面实在无力吐槽。 太有夫妻感了。之前小幽灵模样感觉不严重,这变成女性样子真是……太那啥了。 流苏哼哼唧唧地掏了一阵子,摸出了那根凤羽。凤羽如火,照亮了这片夜色,炽热的温度让死寂的环境都暖和起来。 狗子眼睛也亮了。 流苏很是得意:“凤凰之火,烧只鳄鱼有没有问题?” “没有没有!”狗子流下了口水。 两货兴致勃勃地把鳄鱼剁了,穿在木枝上架好,下方凤凰之羽熊熊燃烧,过不多时就传来了烤肉的香味。 要是让羽人族知道有人把凤羽当柴火用,不知道会不会直接气死,要是秦弈醒着多半也要犹豫一下是不是太不尊重……可这俩混世魔王才懒得管你那么多,当年凤凰都揍过,用你一片羽毛是给你面子。 “话说这个凤羽蕴含的能量很强啊……”流苏支着下巴沉吟:“要不要劝秦弈把这个吞了,自己祭炼一把火系法宝用?他的施法媒介还是云岫笛……或者把凤羽融入云岫笛也不错的说……” 这么恶劣的提案狗子也毫无违和感,只是随口道:“别想了,秦弈是守诺的,这羽毛肯定要带回去给羽人。” 流苏撇撇嘴,没反驳。神情有些小遗憾:“他就是人太好了……” 狗子侧目:“你这语气是批评还是夸奖?” 流苏冷哼:“你说呢?” 狗子试探着问:“话说你现在的状态根本吃不了肉,烤肉干嘛?就为了烤给我吃的?” “有多远滚多远,我是为了他醒了能补补身子。” 狗子:“……” 果然。 还是老实点吧,别说话。 其实总感觉好像自己如果消失是不是会更恰当一点……这黑暗冷寂的幽冥,无星无月,风寒彻骨。前方篝火暖暖,烤肉飘香,他俩并肩坐在一起……啧啧。 正这么想着,烤肉就传来了焦味。狗子大急,跳了起来:“焦了焦了!” 流苏斜睨它道:“自己翻啊。” 空气安静了一下。两货你看我我看你,终于确定,两个二货都做不来这种事。 其实以它们对能量与血肉的认知程度、炼丹时对的火候掌控能力,完全可以轻轻松松控制烧烤,把肉烤得外焦里嫩。只不过它们已经太习惯凡事由秦弈动手的日子了,完全都没想过以它们的魂力要翻肉是很简单的事情,不需要别人动手的…… 莫说秦弈有流苏依赖症,流苏又何尝没有秦弈依赖症? 一个样。 正在两货准备尝试翻翻肉的时候,流苏忽然意识到什么,“嘭”地一声变成了小幽灵。 狗子头也不回地翻肉,不用想也知道是秦弈醒了,不知道为什么流苏就是不肯在他面前展露出它是个女的……有意思吗? 身后果然传来秦弈的声音:“哎呀棒棒,你们怎么拿凤羽烤肉?” 流苏道:“要你管!” 狗子撇撇嘴,明明是为了他醒了有肉吃,你傲娇个啥呢?要是个不解风情的,岂不是反而要吵架? 结果秦弈对流苏的宠溺度也是高得令人发指,把它捧在手里掂了掂,笑道:“好好,你爱烤就烤。反正羽人也不知道。” 流苏变得笑嘻嘻的。 狗子无言以对。 “还是我来吧。”秦弈走上前翻动着肉架子,笑道:“瞧你们烤的都焦了。” 黑白两只球分别坐在左右,一下就把场面主导交给了秦弈。 太习惯了,有他做事就行,别的懒得动脑子。 见秦弈翻烤的样子,流苏便道:“你伤势如何?” “没大碍。都是外伤,看着可怕其实很好治,万妖法衣也挡了不少。” “你那种打法,太容易受外伤了,要不要那么勇啊?” “也不是我非要那么勇,那本来就是最快的方式,整条通道那么长,慢慢施术磨进去是可以,那要磨多久啊。”秦弈无所谓道:“反正伤了还有你在旁边,我可以稍微浪一点。” 流苏又是笑嘻嘻的。 狗子本想说难道我不在守着你?不过想到之前流苏暴走一般把附近犁得干干净净的模样,它自问没这么铁,便摇摇头闭嘴不言。 他们这对,互相了解互相默契得简直像是一个人,夫妻相都不足以形容了。 秦弈使了个洁身术,把先前掉下来时沾染的黑泥净化了,问道:“这是哪里,你们已经摸清楚了么?” “血海。”流苏道:“我们在等你醒了之后,一起找一找,冥河口应该在哪个方向。” 秦弈手中微微一顿,转头看了看流苏。 流苏神情平静:“你之前不是说,对孟轻影和明河此入幽冥心神不定么?看来是天意,让你来到这里。” 第六百四十一章 即将完整的拼图 秦弈转头看看四周,有些蛋疼。 棒棒分析没错的话,那这可是海,海是多大的范围? 即使明河轻影也在这里,大家几年都不一定碰得上也很正常。特意去找的话,如今神识外放的范围还不错,没有大海捞针那么夸张,可也同样很难找。如果她们恰好在战斗说不定还好找一些,一般情况那就真只能碰运气了。 如今还是为取凤羽而来,却突兀跨了位面,那边羽裳还在等呢,却连个消息都没法传递。万一以为他出了事,说不定羽人真要和海妖起了激烈冲突,这族群打仗可是能血流成河的,也是秦弈绝不愿见之事。 可是短期内肯定不敢回去,至少不敢傻乎乎的直接回凤羽窟。最稳妥的还确实是找到轻影看看能不能另找通道走,实在没其他路的话,也得等那龙子以为他离开了,撤离了之后,才能试图原路返回。 秦弈一边烤着肉,沉吟道:“来的那个龙子,你们知道是谁了么?” “知道。”流苏道:“第一眼以为是狻猊,认真感知是貔貅。貔貅守财,嘴大无肛,有进无出,我估摸着它是把这凤羽当成它的藏品看待了,被你拿走了想拿回去。” 秦弈无语道:“即使这勉强算是它地盘里的东西,可它自己受凤意排斥,根本不属于它,算它的东西吗?” “那是另一回事了,大概就是看你能镇住凤羽排斥,有摘桃子的意思……这种的说来恶意也不算多深,不过习性使然,理论上借着羽人的地位能谈谈。不过你谨慎是对的,人为刀俎,天知道会有什么念头。” “嗯……”秦弈问道:“这九子是依据什么来的,我记得有些传说,连狗……哦,饕餮都是龙子。” “误传罢了。”狗子道:“我的确诞生于此,但与龙无关。” “那你对它们应该特别了解?” “以前了解,现在未必。”狗子道:“不过总体来说,你别把他们简单分善恶,他们的善恶观和你们人类有很大的区别……这一点应该是多少年也不会变的。” “唔……排行具体如何?”秦弈道:“各类传说太多,我不知道以哪种为准。” “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秦弈非常惊奇:“按你这意思该算它们的发小了,连人家排行都不知道?” “它们根本就不是真龙种……龙性好淫,烛龙在外面乱搞,到底先搞出谁来就连它自己也未必知道,所以最终还是以实力排行的。”狗子悠悠道:“其实你身怀龙血,倒是要小心……它们面上可能会尊敬你算个贵客之类,肚子里怎么想,谁也不知道。” 秦弈点点头,关于这一点,他来海中心之前就有过这样的心理准备。 龙子心思难测,未必是一路人。 不过既然九子不同,并且有依据实力争排位这种事情,看来它们内部本身就不是一个声音,这里还是有文章可以操作的。至少单论凤羽一事,那可是有整个羽人族为后盾,龙子也不能对麾下最强族群乱来,没这样做事的。 说话间,鳄鱼肉烤好,秦弈分了一块给狗子。 狗子乐颠颠地抱着肉吃,虽是没调料,熟肉怎么也比生肉香啊。 它看了流苏一眼,流苏坐在旁边很安静,只是看着秦弈吃。流苏性质和它不一样,它是饕餮,怎么都能吃,魂体也一样消化食物,而流苏作为魂体,没法吃东西的。 吃瓜都只能吃自己幻化出来的白雾瓜,也是挺可怜的。 却见秦弈也放下肉来,摸出一粒忘魂天丹:“棒棒吃这个。” 流苏接过丹药,这丹药红彤彤的也有个鹅蛋大小,流苏小幽灵形态接过丹药就跟抱着个大球一样,样子很萌。丹药上养魂之力丝丝溢散出来,白雾沁入流苏身躯,给小幽灵的外表镀上了一层粉色。 秦弈坐在篝火前吃肉,流苏抱着丹坐在他肩膀上,两人都是笑眯眯的。 狗子看着,咀嚼都不想发出声音,感觉自己已经吃一种名为狗粮的食物吃饱了,不需要吃肉了…… 想坐到秦弈另一边肩膀上,又怕挨打…… 做只狗子真难。 ………… 在冥河入海口,孟轻影与明河悬浮空中,都皱眉看着下方的场景。 海口部位,似有极恐怖的力量形成了一个领域般的气场,冥河之水断流,无法入海,海中干涸,尽化黑泥,一切因此而起。 而这片领域的恐怖威压,根本不是她们如今可以应对,两人都觉得……如同在面对自己师父一样的沛然难测。 无相之能。 孟轻影贯通幽冥,搭设界桥,并不需要每个地方打过去,但她需要摸清每处地方。否则贸然搭桥,一旦有什么来个捣乱,万象森罗精锐都会尽丧虚空,回都回不来。 而且贯通各处之后,若想要把位面熔炼在一起,更加避不过这里的原主,要么取得共识,要么揍服,是一定要有这么个过程的。七年来她做的都是这样的事情,已经不知道经历了多少凶险。 然而这一次,不是她能处理的了。 她身后也飘浮着数名万象森罗长老,见此地威压无限,都劝道:“少主,此地当是整个幽冥崩毁的关键所在,你我探索七年,看来是终于涉及了最关键处。如今已经非你我的手段可以应对的了,需回禀宗主,让他决断。” 孟轻影明河都不说话。 她们何尝不知这个道理?但她们都很清晰地感到一种另类的心悸,这里面一定有什么关联,和自己极为密切。 就好像是灵魂受到了冥冥的召唤,告诉自己一定要下去看看。 不但要下去看看,还不能让别人掺和,这是私事,不是万象森罗公事。 可是太早了。 “太早了。”两人同时开口。 继而对视一笑,孟轻影低声续道:“倘若与我们前世相关……此地强大至此,超出我们不止一个量级。那么一旦此时涉及,庞大的灵魂觉醒,大有可能抹去我们现有记忆。你……准备好了吗?” 明河淡淡道:“太早。” 孟轻影笑道:“但说不定能让你的力量飞速跨越,一举达成乾元甚至说不定无相都有机会,上古幽皇宗的转世重修图的就是这个,你不动心?” 明河道:“不想。” 孟轻影若有所指地道:“是自己不想,还是怕忘了谁?” 明河反问:“你呢?” 孟轻影笑了起来,终于不再说这个,两人都是意志极为坚定的人,即使此刻灵魂牵引极强,她们也尽可抵御,保持应有的理智。 孟轻影转向身后的下属们:“此地对我与明河真人的修行有利,我们会在附近修行感悟一段时日。幽皇宗遗址的位置,你们继续去找,找到了我们先去那边再说。” 有位乾元长老犹豫道:“说起来很奇怪,当年幽皇也不过乾元圆满,整个幽皇宗压根就不是幽冥最强大的所在,为什么他们的遗址核心却一直没有下落,难道根本就不存在,早就飞灰湮灭了?” “师父说有,就一定有。”孟轻影沉吟道:“只不过……未必在我们所知的范畴而已。” 乾元长老终究是乾元,其实懂的比孟轻影更多,闻言立即有所想法:“如同我们宗门也圈定了一部分幽冥……幽皇宗的部分,可能在别人手里,并未散落在外。” 孟轻影点点头:“幽皇宗虽然不算强,但至今还作为幽冥最具代表性的宗门,肯定有所缘由。我觉得很可能是此宗建立在血幽之界的某种位面关键点上,它们的遗址说不定会是幽冥复苏的重要线索,所以被某些人隐藏了。” 长老们都看了明河一眼,没说话。 大家第一反应就是天枢神阙干的事。 明河面无表情:“天枢神阙对你们这些狗皮倒灶的事情根本没有兴趣。” 众皆哂然。 其实大家根本不明白少主为什么会跟这个天枢神阙的臭道姑走在一起,难道不应该打个你死我活?反而还带到工作场所来了,这是在干嘛? 第六百四十二章 梦回 万象森罗门下陆陆续续走了,大家都有自己的活儿要做,才懒得在这里猜两个女人的关系。 明河孟轻影你看我我看你,刚才还对视而笑的,此刻又都板着脸哼了一声,偏过头去不看对方。 然后各自悬浮一处,闭目感悟下方的隐隐气息,都不说话了。 此地虽然不敢轻涉,但在外部略加感悟也是有意义的,对她们寻找记忆有所帮助。 不管是谁,对自己前世会是什么情况都是极度好奇的,她们当然也不例外。即使不为了恢复前世记忆,那也都希望能知道一些什么,只要是人都如此。 她们已经是非常有意志的人了,换了意志薄弱的,光是此地的灵魂牵引呼唤,都足以使人按捺不住地闯进去。 真闯进去,那就大有可能无法自主了。 探寻前世,往往有好几个阶段。先是晖阳时期,灵魂壮盛,于是隐隐通过某个提示有所感知,察觉自己可能有个前世。然后设法接触前世相关的物品或其他,激活片段回忆,想起自己前世身份是谁。再然后接收或者彻底觉醒前世的记忆,开始进行两世记忆的取舍选择。 当初玉真人在第二阶段时就停步不前,根本就不去进行第三阶段,这种大毅力者屈指可数。 她们如今已经感觉到自己可能有前世,但搞不清楚具体是什么,正处于第一阶段。 这也是需要缘法的事情,有很多人从这个阶段开始,去寻找自己前世相关的东西,都可能耗费了一辈子。 然而因为孟轻影的幽冥整合行动恰好契合了她们前世相关,使得这一步无限提前,导致面对得太早了。 两个人都没有心理准备直接去面对,但两个人都试图先知道自己前世是个啥。 下面区域很强大,但不代表她们前世很强大,说不定只是血海之中的鱼虾,冥河里面的幽魂,仅此而已。但不管是个啥,哪怕是只绿毛龟,也得知道一下再说…… 其实这也是很危险的,因为下面并不一定是被动能量区域,更大的可能会有活物盘踞,她们在外面感悟前缘,说不定也会激起其中生物的袭击,可不是你待在外面就没事儿。 但这个程度她们还是有把握跑路的,堂堂无相传人,神州修仙界年轻一辈最出类拔萃的两位新星,连这都不敢做那就太怂了。 感受着下方溢散的气息,两人都不同程度地进入了“梦境”。 明河看见了秦弈。 真的是秦弈,连衣服都是那套万年不变的青衫,只是款式上有点变化的样子…… 这难道是秦弈的前世? 自己和他前世就有缘?明河心中扑通扑通跳了跳,可是怎么看不见自己是谁? 难道是第一视角? 果然就看见秦弈朝着自己走来,笑容和煦:“借问,幽皇宗往哪走?” 明河听见自己在说:“幽冥无主,孰为幽皇?” 嗯……一样的清冷,一样的遥远,音色都和现在一样呢,真是自己的前世吗?那是谁呀?明河非常期待。 却听那疑似秦弈前世的男人笑道:“名字叫幽皇宗,又不代表是幽冥之皇。要是有谁搞个万道仙宫,难道真有一万个道啊,有十几个就偷笑了好吗?你管人家怎么吹牛呢。” 明河听见自己在笑:“那么……你给我什么,让我指路?” “幽冥这么现实的吗?” “不错,幽冥就是这么现实。” 那男人偏着脑袋打量了自己好一阵子,眼里有很是奇异的色彩,怎么都看不分明。 过了好久,他才递过一颗果子。 “这是……建木之实?” “是。” “此肉身之物,于我无用。” “你……会有用的。”男人目光分外柔和:“不管怎样,价值很高对不对?难道不值个指路费用?” “倒是值得。”明河淡淡接过了建木之实。 冥河清幽流淌,下面的海妖开始歌唱,引人入胜,直抵魂灵。明河转身入河,很快梦境变得漆黑,什么都看不见了。 关于自己的事情什么都没看见啊,净看秦弈那张脸了啊! 明河很生气,想要继续看清楚梦境,却一片黑暗。 连现实也…… 黑的? 糟糕……刚才的海妖之声莫非来自现实? ………… 在明河入梦之时,孟轻影也在入梦。 她梦见的东西比明河还玄乎。 因为都是依托此地气息,梦见的很有可能就是在这个地方曾经发生过的事。明河那意思可能是她曾经住在这里,还给人指过路,而孟轻影所见就是在战斗了。 就连战斗都属于一种无法理解的模板。 融化一切的热浪,凝固灵魂的冰寒,一个位界的威压,血海狂涛的侵袭。 什么都看不见。 只有血色和黑暗。 依稀看见自己挥舞的能量,幽蓝,深紫,像是幽冥一样。 若自己是幽冥,自己在战斗的对手又是谁呢? 有罗盘轮转,盘面仿佛刻着六道,指针飞旋,不知落点。 “你们来找她,她根本不在这!” 孟轻影不知道自己说的ta,是男是女是兽?反正对方是来找人的,自己在阻止? 战斗地点是……冥河血海交界处? 反正自己输了。 很痛很痛…… 灵魂都散了…… 可就在这时候,一道红霞从天而降,炫目的凤羽划破茫茫黑暗,落在自己身前。 凤凰的力量……如此熟悉,如此亲切,仿佛自己的东西一样,护持滋养了自己最后一丝灵光不灭。 最后的一点灵光借此短暂的保护,没入苍冥,转瞬不见。 “谁在插手?” 虚空幽幽,无人应答。 “……也罢,既然找不到,那就废此一界,断绝了这轮回之本!” “轰!”冥河断流,血海干涸,血幽碎裂,片片如雪。 依稀听见海妖的哀嚎,她们失去冥河依存,该去哪儿? 孟轻影跟着海妖的声音过去一看,也陷入了黑暗之中。 糟了……这海妖之声不是梦,是现实之中的? 哪来的海妖! 孟轻影明河同时睁开了眼睛,第一眼看见的就是两人都已经不由自主地进入了最危险的区域,而血海漩涡之中似乎睁开了一只眼睛。 巨大的眼睛形成的漩涡,眼眸之中都是凶戾与憎恨。 眼睛里还爬出了各种血肉块凝结成的巨人,仿佛血海之中无数曾经的血肉骨骼不规则地拼接起来,形成了血海的怨魂凝聚体。 周遭冥气狂涌,怨灵厉啸,那种寂灭与死亡的气息转瞬之间就将两人彻底笼罩,想要挣脱,却挣之不去。 “没到那眼睛底部,还可以挣离!”孟轻影有些经验,立刻对明河道:“你我联手,先破了这血肉怪物!” 明河二话不说地祭出了本命神剑。 浩瀚的天光瞬间遍布了幽垠,就像银河倒悬于九天,绚烂无比。 与此同时,在孟轻影的身后,点点星光汇聚而出,转眼翱翔在黑暗的夜色里,铺天盖地伸展着巨大的身躯。 孟轻影本命傀儡,气运之龙。 远处秦弈正在放开神识到处搜索呢,头都找破了也没点消息。结果天际的炫光闪耀、恐怖的气息暴走,立刻吸引了他的注意。 先是一喜:“是明河的剑,轻影的龙!” 继而大惊:“是什么需要让她们第一时间动用绝技!” 今天没第三更了,歇会 刚才写一半的时候,前面212,135,128,104这些章节又进去了。 没错,倒着顺序进去的,以前都是顺着顺序,这次倒过来,证明了一点:之前从前面往后面举报,今天倒回来,从后往前又举报一次。 说真的,有点搞笑,这种举报行为本来就已经挺孩子气的了,能成功就更幽默了,好像陷入一场无声的木偶剧里。 上个星期发单章和举报的聊天,看来是没有意义的,他们只是喜欢做这样的事情,看着你痛苦,他就开心,以此获得了人生的乐趣。 那我们也不说他们了,反复说这种事真的没有意思。 今天想说的是审核。——反正单章你们也是要审核的,总是看得见的,看看呗。 真的好玩得很,有人恶作剧般从头往后举报一遍,你们就屁颠颠地封一遍;修改了,通过了,结果从后面往前举报一遍,你们又屁颠颠的封一遍。 你们在搞笑吗? 有点自己的脑子么?你们是审核还是木偶? 好歹也是个正经体面的工作,给自己争点面子行吗?举报的人拍着桌子在笑你们弱智呢,从前往后遛一遍,从后往前又遛一遍? 也许你们要说了,不都是你鸡叉要写黄嘛,我们也很难做啊。 是,我鸡叉写东西挺暧昧的,后宫文嘛,揪小辫子总是有的。但这不代表放个屁都是涉黄行不? 前几天的627章,我写主角看见灵芝光华流口水,都被你们删节了,我这里的灵芝是刚刚炼成丹药的药胚,流口水的人是男主角,我觉得来个智障看文也不会把这个当色情,可偏偏你们把它删节了,是我写黄还是你们脑子黄啊? 633章,主角yy会见到漂亮的蚌女,结果见到的是肥胖的象拔蚌,这是个搞笑的剧情,你们也当色情删节了,我补回去又删,补回去又删。这tm谁跟你色情了,我想弄个坦克梗又不是色情梗,到底我们谁黄? 真的,好好的体面工作,给自己争点面子,别让成千上万读者看笑话,个个笑你们有病,有意思吗? 来,我们再说叨说叨今天封的几章。 212章惊变,被封原因大约是孟轻影听见反派淫僧在双修,以及淫僧想要孟轻影红丸吧。大哥们,那是反派设定,反派不做这些事,不说这些话,难道还是个党员吗?我也没描写啊! 135章佛寺送子,也是主角旁观了淫僧败坏良家女子名节,出手阻止。拜托了,再强调一遍这是反派在做事,主角在阻止!反派做事不说一下在做什么,怎么体现反派?难道主角爱说他是反派就是反派? 这两段要屏蔽,麻烦先把水浒潘巧云剧情给屏蔽了,完全是一回事。 128章和明河一点小暧昧,104章,主角和女主谈了一百章恋爱好不容易洞房花烛。反正在我看来都找不出哪里黄了,也许在你们看灵芝都很黄的眼里特别黄?我也没法跟你们争。 不管怎么判定尺度,之前改过了,通过了就是通过了,别人从后往前又犁一遍,你们又关一遍是几个意思?那我没法改了,改完之后下一次他们再犁一遍,你们又关一遍,很好玩? 我不骂人,就好好问问,你们真甘愿给举报狗当木偶玩? 第六百四十三章 携手 血肉怪物,大致是血海之中还残留有能量的血肉集合体。 如果是全盛时,它大概可以称为血海的凝聚,那就真是威势无穷了。 如今这种已经没有了生命的血肉,是不可能自己凝成一个活物的……这底下一定有什么东西,造就了这番变故。 和那漩涡中怨恨的眼睛有关。 这怪物只不过是一介门卫罢了……它还远远不是全盛时的血海之威。 然而即使是这么一个门卫,明河神剑的炫光却如泥牛入海,只能看见血肉被破开,又迅速愈合,连个痛感都没有。 星龙长啸,重重撞在血肉巨人身上,沛然莫测的气运之能倒是堪堪抵住了巨人。孟轻影展开影梭,万千暗影从四面八方汇聚狂涌,聚在巨人被明河破开的血肉里,轰然爆裂。 硝烟散开,一只巨大的拳头从星龙身边冲了出来,轰碎了层层暗影能量和明河剑光的交集,破开空间,直临孟轻影身前。 拳头像山一样大,孟轻影身处前方,清晰地看见拳头上的各种肉块聚集,蠕动着如同无数动物的尸骨捏在一起,令人作呕。 场面恶心就算了,关键是很强。 恐怖的能量笼罩千丈,孟轻影连呼吸都开始不畅,她第一次感受到纯粹的物理力量可以这么强,强到能够压住你周围的空间,让你连挣脱都难。 她交战的最后一个武修还是秦弈呢,那时候的秦弈显然没有这么强,也不知道那冤家现在的手段怎样?心中掠过这想法,身躯已经下意识地施了个遁法移开,她知道硬碰肯定碰不过。 可她无往不利的遁法,这次好像出了点问题。 下方血海眼睛里传出了极为浩瀚的威压,纯灵魂的束缚仿佛把周遭的幽垠都隔断了,不,是割裂成了碎片,周遭尽是点点魂火和虚空交错,不仅是遁法难行,连闯出去都要承受撕裂。 孟轻影的瞬间挪移,本来千丈也不成话下,可这么一闪却只是偏开了百来丈,避过了拳头本体,却还是被强烈的能量罡风笼罩其中。 她正要招星龙护体,面前忽然一花。 点点星辰缭绕身周,抵消了附近的魂火,替她铺开了坦途。 与此同时,一支碧玉如意点在在拳头正中。 明河相助! 和巨大的拳头相比简直如同尘埃的玉如意,却抵得拳头顿在空中无法近前。 而明河身躯也微微一晃,显然有些吃力。 孟轻影飞退之中,眼眸一肃,那原本正在扛住巨人身躯的星龙狂暴地发作起来,龙爪重重破入巨人胸膛,撕裂血肉,“砰”地一声,巨人竟生生被巨龙贯穿了前胸,现出一个数丈的大洞。 巨人摇晃了一下,却没有死。胸口血肉继续愈合,明河再度动了。 本命神剑凌空刺进了巨人胸口破洞上,剑身上绽放出刺目的炫光,如日耀、似月轮,星河斗转,阻得巨人的血肉四处乱舞,根本无法愈合。 几乎与此同时,孟轻影纤手一甩,佛光乍现。 曾经从明河那里阴来的佛家宝塔,镇在了明河背部。 有怨气魂火正向明河烧灼,却被佛光镇散,再不成型。 两人忍不住对视了一下,都是一笑。 她们自己都想不到,合作互助得如此默契。 巨人缺失了重要胸膛血肉,终于实力大降,再也压不住星龙之威,被重重轰进了血海烂泥里。 “它没死……走。”孟轻影迅速道:“下方必有极强的存在,不宜恋战,我们先离开再做计较。” 两人一搭手,就要离开这片海口幽暗空间。 远处传来低吟:“想不到天枢神阙和万象森罗,竟能如此合作无间。” 随着声音,刺耳的锐啸萦绕了海口。 海妖。 她们一直隐藏着,原本不想自己出手,如今见那血肉巨人连同血色眼瞳散发的怨气居然搞不定这两人的联手,她们也终于只能自己出动了。 结果海妖之啸刚出,明河孟轻影就同时转头,异口同声道:“等你们很久了!” 之前在梦中就是被这群该死的海妖搞了破坏,她们岂能没有一点防备? 四周幽影森然而起,就在海妖们冒头的第一时间,数之不尽的幽垠暗影化为囚牢,森然鬼爪从虚空直抓而出,将海妖尽数困在其中。 影术操作已然神乎其技,也是典型的魔道之功。 而与此同时,浩然天光闪遍了这片血海。 破冥逐黯,破邪逐魅,天枢神阙的星河光耀,明河立身其中,道袍飘飘,直如神女。 在天光之下,所有海妖都发出了痛苦的哀嚎。 她们是怨灵汇聚,根本扛不住这种正道浩然之光。 魔影摄魂,天光洗净,这两人的合作只要不遇上境界超越太离谱的对手,那就是纵横天下,别说同阶无敌,就算跨了境界也大可一战。 正如那个血肉巨人,一定要分等级的话,大约已经能算是乾元初期了。可还是被两个联手之下摁在泥里,现在都没爬起来。 两个都是变态,一般的海妖又如何是她们的对手? 即使是秦弈也未必敢扛她们的联手……另一个战场另说。 不过这一次还真有跨越境界很多的对手存在。海妖之主,乾元中期。 但她远远看着两人肆虐,有些犹豫。 她虽然奉命来给她们搞事,但心中也很清楚这是天枢神阙和万象森罗的核心嫡传,派麾下暗算还好说,如果自己出手的话,指不定对方师父就跨位面过来了。 无相之能非她所能理解。 她犹豫了片刻,终究不能眼睁睁看着族人被虐死,便试图擦边出手。擦边的方式依然是让她们自己坠入那血海漩涡里面,自己就可以抽身了。 她知道这漩涡底下有明河孟轻影的某种牵引,只需要打开漩涡,她们自己就会深陷,根本不需要她出手。 海妖之主深深吸了口气,忽然仰天长啸。 啸声上抵苍穹,下临血海,仿佛整个黑暗的天幕都要被撕开一样,而下方的血海漩涡也在此魂力影响之下,微微裂开了一道缝隙。 果然正要离开范围的明河与孟轻影齐齐顿了一下。 感觉不对。 那发自内心的召唤,强烈得近乎无法抵抗,哪怕以她们的修行与意志,都忍不住齐齐下望了一眼。 只一眼,就让她们瞪圆了眼睛。 漩涡分开,下方是……庞大得近乎无边无际的尸骨,堵住了冥河入海之处,截断了源流。 那尸骨……一眼看去,像是一只巨鸟?翅膀的骨架,便充塞江河。 可尸骨是幽紫色的,妖异无比。 这是什么鸟? 孟轻影看着看着,眼神就陷入了迷茫,仿佛有声音在脑海中不断盘旋:那就是我……我要过去,才能寻找本我。 她不由自主地松开握着明河的手,慢慢向下飘去。 而这个时候明河也在迷茫。 之前那刻骨怨恨的血眼,随着漩涡分开,慢慢上浮了些,更清晰了。 眼中好像有什么发自内心的呼喊,在让她靠近,寻找最熟悉的自己。 寻找本我,几乎所有修士的最高追求,烙印在灵魂里的本能。 但事实上,若是前世今生等级差异太大,那就不是寻找本我,甚至都不是复苏前世,只可能在无边的轮回里彻底迷失,前世不可见,今生不复有。 太早了。 海妖之主松了口气,这就完事了吧? 就在此时,天边射来一道火红的光芒,如同烧灼的太阳划破了幽暗的天幕,一切森冷阴暗尽数变得温暖。 海妖大惊失色:“凤羽?” ———— ps1:感谢czlb大佬的海量打赏,加上李中堂和阿蕈的盟主,欠更分母增加44,从32变成了76……我会努力还,这本还不完下本还。 ps2:坏消息是,书再度被举报到有关部门,编辑已经顶不住了,要求从头修一遍暧昧相关,所以今天明天都没办法加更,要花大量时间在修改前文,最多只能维持正常两章,大家先将就看吧。心平气和,骂也没有意义的……只要我心态不崩就没事,会给大家圆满的后续,读者大大们要开心看书,不用管这些狗皮倒灶的事儿,搞得大家追书都累那就是我的罪过了。笑一个^_^ 第六百四十四章 冥河之唤 明河与孟轻影的战斗说来洋洋洒洒,实际时间很短。秦弈万里迢迢地赶来,差点来不及。 大老远看见两人好像丢了魂似的往漩涡底下钻,秦弈一眼觉得不对,这是中了什么摄魂术? 秦弈反应也极快,立刻想起刚才被当柴火烧的凤羽。 那可是最堂皇浩大的凤凰火,一根完整的凤羽能量可不是开玩笑的,也就是棒棒这种二货会拿来当柴用。凤凰之火既可以驱邪逐妄,还有助于灵魂复苏之效,用在这里简直天赐。 他第一时间就甩出了凤羽,绚丽的火光破开了空间的界限,几乎是转瞬抵达明河轻影脚下,镇在半空不动了。 他不知道的是,这下意识的第一选择,恰恰是最正确的选择。 明河与孟轻影中的不是摄魂术,是灵魂本质的牵引,类似于他自己入定的时候全无六识,全身心都在内部运转之中,她俩此刻也有点类似这种状况,并非被迷魂,而是在轮回之河找不到自我。 若是用其他解除迷魂术之类的唤醒手段,根本没有用的。 偏偏凤羽有用。 两人与下方尸骸血眼的关联,仿佛被这最正大的火焰隔断了一般,更有飘荡于悠悠轮回不知其往的魂魄被唤醒归位,护佑不失。这就算了,更奇特的是,下方的凶戾怨气好像怔了怔的样子,有了短暂的停歇。 还有更意想不到的…… 孟轻影看看凤羽,又看看下方的尸骸,整个人却似呆了一样。明河都已经清醒过来了,她却仿佛更沉陷了。 就像虚空之中,她和凤羽和下方尸骸之间连成了一条线,静静地悬停着,所有的战意所有的凶戾,全归于寂,汇入下方的冥河之中,又循环而回。 好像有一种非常奇怪的和谐,以及源自苍茫之中悠悠的叹息。 似死寂,又在死寂之中有冰冷的沸腾。 这种和谐并不完整,因为这里还有别人。 明河与下方血眼并没有孟轻影与尸骸这种奇特关联,她是纯粹被凤羽阻隔唤醒的,然后下方的血眼怔了一怔之后,继续散发出冲天战意,四周怨气厉啸再度泛起。 在远方赶来的秦弈眼中,两女仿佛形成了一个动静结合的太极,安静的孟轻影,和正在和下方血眼奋力挣脱的冥河,以及环绕着这之间的怨气与叹息,凶戾与和谐,悠悠旋转着,场面诡异莫名。 明河借助凤羽之力,很快扭身挣脱了血眼牵绊,见孟轻影懵懵的样子,二话不说地伸手抓住她就要离开。 那边秦弈也已经转瞬抵达,狼牙棒都兜头照着海妖之主的脑袋劈了过来。 秦弈显然清楚主要问题在哪,只要把这个海妖缠住,那边明河轻影自己自然有办法。 那边隐藏的海妖之主也看不懂这是什么情况,加上了凤羽之后,一切变得诡异。比较显见的是孟轻影与那尸骸必然有关,明河则未必。 狼牙棒转瞬即临,海妖之主心中一凛——她也想不到秦弈的攻势如此凌厉,明明物理性的轰击,竟似能伤魂? 面对这样的强势攻击,并不是可以当普通晖阳来瞬秒的级别,他好像还有宠物?一旦被缠住就会很麻烦。海妖之主不想恋战,飞速收拢族人撤退,临走之前来了一个围魏救赵,也是最后一击: “明河!” 海妖摄魂骤然从明河魂海深处响起。 秦弈刚刚吃过这一招,虽然没听见声音,但也立刻意识到是什么技能,立刻喊:“不要应!” 明河哪知道这种阴招?在她识海中响起的呼喊甚至是秦弈的声音呢,哪里会加以防备? 就在秦弈喊“不要应”的同时,她就已经转头看了过来。 继而眼睛迅速发直。 秦弈心中叫糟,不知道这种魂术是怎么作用的,应该不是即死?起码有个勾魂的过程? 他无心再管跑路的海妖之主,放开神识试图拦截明河溢散的魂魄。 可出乎他的意料,也出乎海妖的意料,哪有什么溢散的魂魄?反倒是明河骤然抱着脑袋,痛苦地仰天哀嚎。 那凄厉的嘶吼,直透苍穹,直抵幽冥,只在刹那间便是血海翻波,冥河汹涌,明明已经死寂了的冥河血海骤然翻腾起来,而根本没有天时变化的幽冥居然响过了低沉的雷音,“轰隆隆”地传遍幽冥。 血海之中伸出无数幽魂之手,似在抓取,又似求饶,还有点像欢呼? 好像整个世界沸腾起来一样。 而正要遁走的海妖之主也同时抱着头,痛苦地呻吟起来,她在那一瞬间遭到了极其严厉的反噬,就像一把重锤把整个魂体碾了一遍似的。紧接着她要带走撤离的全体海妖都在血海里翻滚,透明的躯体愈发透明了,甚至隐隐有了些灰败将死之色。 海妖之主心中大震,她隐隐知道明河前世是谁了…… 她不敢深思甚至不敢相信,用最快的速度卷起族人,飞速遁走。 明河的哀嚎连秦弈都受了很大影响,识海一片翻腾,好不容易才缓过神来,哪有闲工夫去拦海妖? 他从来没有想过,历来清冷或者萌萌哒的明河,居然有这样凄厉得超越了海妖的锐啸,他实在无法想象这是面对了什么情况,只是飞速上前抱着痛苦的明河,给她嘴里塞了一粒忘魂天丹。 忘魂天丹,平时是给流苏乾元级养魂之用,在这一刻另有疗效。忘,忘此刻,忘前刻,一时忘我,故得无忧,此仙也。 对明河此时的状态基本对症。 明河服了药,依然痛哼,没有刚才那么尖锐的痛苦之意,可还是在呻吟,感觉暂时废了的样子。 秦弈吁了口气,没有变得不认识他就好,伤都是可以疗的。 他看了看依旧发呆的孟轻影,又低头下望。 下方的血眼仍在,怨气未消,凶戾犹存。尤其在明河和孟轻影都失去控制的时候,之前被星龙摁在血海里的血肉巨人再度爬了起来,面露狞笑。 血眼之中,仿佛伸出了万千冤魂之手,试图将三人都拉下去。 秦弈一个人未必搞得过这血肉巨人,立刻喊:“狗子!” 狗子躲在戒指里:“不吃!” “谁叫你吃了,扛一下,我要跑路!” 一条巨犬从戒指里扑了出来,扯住血肉巨人就往海里拖:“臭死了。” 血肉巨人:“?” 这狗哪来的? 秦弈没理它们,急速问流苏:“棒棒,她俩什么情况?” 流苏沉默了好久,忽然一笑:“你的凤羽到手得真是时候,羽人族果然是她们主子的福星。先离开这里,越远越好,到了安全之地再跟你说。” 秦弈重重一跺脚,血海之中抓来的无数冤魂血手尽数踏碎。随着这一踏,他左手明河右手轻影,转瞬飞离了这漩涡范围。 最后回望一眼,漩涡已经正在闭合,下方的巨鸟尸骸空洞的双目还在望天。 秦弈对视了一下,漩涡彻底关闭。连那血眼也合上了,一切归于无息。 这一整战都打得很是莫名其妙,看着怀中瘫软的明河与轻影,秦弈真在万幸自己来了幽冥。 否则这俩真要栽的彻底。 可不知道为什么,即使是现在,他还是心中不安,好像根本什么事都没解决一样。 第六百四十五章 只要他在 说是寻找安全之地,实际已经没有地方是安全的。 在明河痛苦地哀嚎之后,幽冥有地裂天崩之势,血海之中原本藏着的无数原生怪物如潮而出,血泥翻滚,如同海啸。而原本静静的冥河也翻涌起来,没有水,只有蒸腾的怒气和怨灵,是亘古弥散在这里的幽霭,此时就连空气都是利刃,直刺灵魂。 换个修行差的,在这种环境里早都灰飞烟灭了。 哪怕是最安静的幽冥,也不是凡人能进的地方,正如万象森罗的新弟子每年都不知道要在幽冥死多少。而这样沸腾的幽冥,最翻涌的核心,就连腾云者恐怕都熬不住几息时间。 何况还有生物侵袭。 原本隐藏在最幽深的暗影之中,纷纷露出了獠牙。 “嗖!” 一条幽蟒从身后的暗影里骤然侵袭秦弈的背部。 秦弈两手抱妹子,看似并无防备,却忽然在背上长出了另一只手,一把扭住了幽蟒的七寸,生生折成两截。 黑色的血液漫天喷洒,幽蟒痛嘶一声,又凝回了原体。 秦弈还没来得及补一下,左右数之不尽的蝙蝠轰然冲了过来,带着刺耳的声波。 秦弈摇摇头,心念一动,佛珠自动绕身而转,蝙蝠急刹车,似是被这种佛光克得很厉害,不敢靠近,只在数里之外发出了尖叫声。 声波侵袭而来,叫得人心烦意乱。云岫笛自动出了戒指,笛音袅袅,将声波抵的一干二净。 地面又有异兽抬首,都认不出是个啥玩意,眼眸通红,利齿森森。 秦弈有些蛋疼。 面上看他双手抱妹好像腾不出手,其实倒是不要紧。如今的层级,心念一动便是法宝自己运作,并不用手的。只是武修要对躯体依赖使用得高一些,反正他也有三头六臂,不缺手。 但他也没法在这里打个没完啊…… 两个妹子如今状态难明,不赶紧找个安全地带疗养怕是会出问题的。在这里逞威风在幽界生物之中七进七出有啥意义? 流苏便道:“从这些冥河幽霭之中强闯进去,冥河不像血海那样血肉堆积,底部是干净清澈的,都是灵之汇聚。下去之后找个位置搭个阵法,隔开外部怨灵侵袭,不失为一片净土。” “那些生物进不来?” “进不来。冥河只容纳最纯净的灵。” “那我不是啊。” 流苏若有所思地看了看他怀中的明河:“你试试,说不定可以。” “好!”家有一棒(老)如有一宝,秦弈二话不说地分开怨灵,冲向冥河之底。 果然并不受阻,顺利地往下直潜而入,倒是那些幽蟒啊啥的,在河外逡巡,进不来。 这倒是奇了。既然只能容纳纯灵,自己这种大猪蹄子怎么下来的? 算了不想这个。 其实有时候秦弈也想过,主位面的底部最深幽之处,往往都可以尝试通往幽冥,而不是一路钻进地心。 那幽冥底部最深处又是什么?神都打不穿的实地吗?如果能打穿,那穿过幽冥又是哪里? 薛定谔的幽冥。 冥河很深,秦弈往下冲了很久都没见底,倒是一路阻力越来越大,下方的灵气越来越浓郁,越来越实质,脚可以落在软绵绵的实地,就像是站在了云端一样,下不去。 “勉强先当这里是底部?”秦弈放下两个妹子,左右环顾了一阵,还是有点蛋疼:“这里布阵不好布啊。” 没有大地之力,阵旗插的方位都说不清,引动的天地之威也与外界不是一个理论了。 流苏道:“你把凤羽插这儿试试。” 之前跑路时,凤羽和狗子都自动招回来了,连带着明河轻影落在血肉巨人身上的剑和影梭什么的都被狗子叼了回来。秦弈取出凤羽,插在底部氤氲的灵气上。 火光悠悠,驱散了雾霾,驱散了幽霭,怨灵远远逃离,畏惧地看着凤凰之火,却又似有些渴望之意,那欲进欲退的模样让人很是费解。 有用就好。秦弈吁了口气,再度将佛珠祭出,一颗一颗的佛珠环绕凤火周围,有涅佛意相互呼应,就像是行星绕着太阳。在凤羽与佛珠之间氤氲的灵气,如星云一般缭绕,场景美轮美奂,像是一个小宇宙。 凤羽为核,佛珠环绕,形成了一种特殊阵型,终于阻隔了一切窥伺,连怨灵的目光都隔绝了,演化了一个虚空小天地。 流苏忍不住道:“我觉得你回去后,还是给大欢喜寺上柱香吧……” 秦弈:“……我还是觉得凤羽比较牛逼。” 这根凤羽是真的很强……之前匆匆取得的时候没有认真检视,此时多次使用才越发感觉到里面蕴含的浩瀚无匹的凤凰之力。这毕竟是一根完整的凤凰羽,而且好像是太清级的凤皇身上掉的…… 太清的躯体之物,那是什么概念? 怪不得龙子都想要。 如果加以祭炼,炼成无相级的法宝核心是肯定没有问题的,反而是没有足堪匹配的其他材料配得上它才对。当然秦弈也不会去祭炼它,这是要给羽人族的东西,没自己贪了的道理。 不管如何,好像是安全下来了,先检视一下两个妹子。 此时才发现,明河的痛苦呻吟也停下来了,斜坐在一旁愣愣地看着他。孟轻影依然昏迷,倒是很安静。 秦弈伸出手掌在明河面前摇了摇:“回神了吗?” 明河呆呆地看了他好一阵子,才低声道:“我……想起了一些……又好像什么都没想起……” “……” “喊明河,我回应的那一刻……好像有什么本我破土而出,搅得我魂海欲碎,无穷无尽的庞大思维往里面挤,无法明晰,无法分辨……我以为我要死了,迷失在轮回之河里再也找不到自己。” “没事没事……”秦弈轻轻拥着她:“这不是没事了吗?” 明河靠在他怀里低声道:“多亏了你的丹药……让我前事暂忘,反而把这种庞大的思维挤出去了……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挤出去,说不定还是残留在识海深处,等着某一天再度爆发?” 流苏道:“当然是留着,所谓觉醒等的就是那时候,你现在太早了。” 明河探询地看着它。 流苏蹲在秦弈肩膀上,抄着手不说话。 明河仿佛这才发现有个小幽灵蹲在秦弈肩膀上,那抄着手臂的样子很萌,可表情很臭屁,很想打它。 一种发自内心的想打它,好像上辈子就想打它了。 明河莫名其妙就涌起一种报复心,不去理这小幽灵,反而把秦弈抱得更紧了点,随着抱紧的动作,差点没把他肩膀上的小幽灵拱了下去。 流苏差点被拱下去,悬在半空气鼓鼓地瞪着她。 明河不理它,低声道:“秦弈,你为何会这么巧的出现在这里?还好有你……” 这种话换了平时的明河肯定不会去说,羞死人了,可这一刻不知为何就说了,感觉这么做的话,那小幽灵一定很生气。 秦弈有些尴尬道:“道友互助,岂不就是如此?恰好出现在这里,只能说有缘吧。” “是啊,有缘。”明河抬起头来,眼波迷蒙,连气小幽灵的心思都淡了。 每一次都是他,如同顶梁柱一样遮风挡雨。 无论是腐朽的古墓,还是寂灭的幽冥。 只要他在,便是安宁。 第六百四十六章 板脸橘皮老道姑 明河从来不是柔弱无助的小姑娘,相反,她名门出身,资源雄厚,所学强大无比,身份地位也极为高贵,走到哪里都是高高在上的视角。正如当初琴心之时见到晖阳巅峰的邙山老祖,人家邙山老祖也要对她客客气气挤出笑容。 她本来是别人的救世主,也惯于这种身份。 本当是一个“臭屁的小道姑”。 可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被秦弈看见最虚弱的时候,然后……被他保护。 在他面前,什么身处星河的缥缈遥远总是变成一个自欺欺人的面纱,每每被一把就扯得粉碎。 实际上她之前感受到了师父的气息。 师父原先想出手的吧?师父在,本来她也不会出事。 师父是因为发现秦弈来了才没有动?还是师父来得都没秦弈快,被秦弈抢先之后就没再多事?不管是哪一种情况,此时遮风挡雨的还是秦弈,而不是师父。 明河实在想不起刚才头疼欲裂的时候一帧一帧闪过脑海的是什么画面,凌乱破碎,浩瀚强大又无法捕捉,试图一想,魂海就翻涌般抽痛。她最终能够定格的画面,还是之前入梦时那疑似秦弈前世的脸。 和煦的笑容,递过了果子:“你会有用的。” 感觉后来和他还有什么交集,自己拒绝了他什么似的……什么都想不起。 然后化为现在,还是那张熟悉的面庞,还是那副和煦的笑意,告诉自己:“现在没事了。” 明河身上伤的提不起力气,心里也软绵绵的没有力气。 在他怀里好像醉了一样……也不需要力气。 她听见秦弈在说:“你看,这凤羽煌煌如日月,佛珠柔光似星晨,盘旋缭绕,像不像身处银河?” 明河抬眸而望,所处的场景真的很想星云之中,银河之畔。 银河,还有一种文艺称呼…… 叫明河。 秦弈在挑逗自己呢,他在问的,分明是:我是不是在沐浴星河? 无论是不是沐浴星河,他此刻揽明河于怀,是没有错的…… 明河睫毛微微颤了颤,低声回应:“非身处银河,是怀抱明河。” 旁边的小幽灵抖了一下,好像很冷似的抱着肩膀一溜烟钻进了戒指。有个黑毛球试图探头,又被小幽灵扯了回去,戒指里好像传来了打架的声音,又归于平息。 明河懒得去管他养了什么宠物在身边,靠在他身上真的很舒服,思维都懒得凝聚。也不愿凝聚,她怕一想正事儿,就忍不住去想前世,然后魂海又翻涌起来。 还不如躺在他怀里,感受他的情话和温馨,忘掉前世,忘却魂灵。 于是连自己说的话都近于挑逗。 “非身处银河,是怀抱明河。”是她明河从来说不出口的话语。 可以想见此时的秦弈是什么心情。看着怀中道姑,依然是那副素雅出尘的出家人服饰,却娇羞轻柔地说着这样的言语,那俏脸红扑扑的,睫毛轻轻颤动,有一种……初恋般的紧张,又有种禁断背德的刺激感。 秦弈忍不住低头去寻找她的唇。 明河睫毛再度颤了颤,终于闭上了眼睛。 又不是没亲过。 可就在这时,又是看不见的大手提着两人的后领,拎小孩一样分开了。 明河立刻如同霜打的茄子,蔫了。 就知道师父在窥伺,一时情迷差点忘了……要是被师父看了个直播那可真就别见人了。 秦弈被拎在半空,跳脚大骂:“老道姑!你棒打鸳鸯很有乐趣吗?” 老……道姑…… 明河偷眼看天,眼里有点笑意,空气似乎凝滞了片刻,一时安静。 过了好一阵子,空中才又传来男女难分的悠悠魂音:“非本座棒打鸳鸯……哪怕你初学武道之时也该明白,若是精疲力尽立刻睡觉,是对身体不利的事情。明河刚刚在六道之中轮回,与前世之念剧烈冲突相绞,正当清心净念,潜修之后或有大利。本座还当你们能把持心念,理智清晰,却不料你们痴男怨女,**……” 两人面红耳赤。 魂音又道:“真任由你们继续下去,极易沉迷**,不复道心,明河三十多年修行尽付东流。你倒是尝得鲜味拍拍屁股很高兴,我徒弟毁了你赔得起吗?” 说到最后,声色转厉,似有威压临于秦弈身躯。 秦弈一挣摆脱,指天怒道:“明河有难,不见你出来救一下,安全之后就说三道四叽叽歪歪的好意思吗?” 明河拉了拉秦弈的袖子,低声道:“其实师父一直在……” 秦弈怒道:“那就是我自作多情了?” 明河急得脸都涨红了:“不是那个意思……” “算了。”秦弈叹了口气:“没怪你,我跟你师父说叨说叨。” 明河垂下脑袋不说话了。 其实秦弈虽然恼怒,倒也没驳曦月,因为他隐隐也知道对方说的有理,可能是对的。 自己这边两人一时意乱情迷,不够理智,这种时候是明河最脆弱之时,心志不坚、灵魂虚浮,是典型的趁虚而入。很容易在她心里刻下此生难忘的烙印,情难自己,但确确实实很有可能就此变成一个没有意志力的软弱者。 就像长跑之后应该走一走而不是立刻躺下一样,这时候的明河确实不该沉陷于情爱,对她修行不利。 只不过你之前不救人,现在来说大道理,让人听着很不爽就是了。 再说了,我们就亲个嘴儿,也不见得就要做那事啊!我至于那么不分时候吗? 秦弈想着就更气,继续指天问道:“之前你说百年晖阳,现在我秦弈晖阳五层了,你……” “哦?”魂音悠悠打断:“我之前说的是你若百年晖阳,才算有资格,什么时候说过百年晖阳就答应你们的事了?” “那你岂不是纯忽悠?” “你答对了,少年。” 秦弈气得一跳三尺高:“你!” 秦大爷这么多年,啥时候给一个女人这么忽悠过,还是个板脸橘皮干巴老道姑! 曦月在冥河之外,负手看着秦弈气急败坏的表情,眼里很有趣意。这男人一直以来或淡定或豪情或随性,总的都是一种开朗形象,挺有正面感染力,她还是第一次见他发怒。 发怒的对象还是她曦月。 她玩味地笑笑:“饕餮洞外,本座好歹在左擎天面前护下了你,你就这态度么?” 秦弈道:“一码归一码。如今我完成了当初前辈的提出的要求,现在正式向天枢神阙提亲,求娶明河,望天枢神阙给个章程。” 明河的脸唰地红透到耳根:“你……她……师父,他……” 没人知道她在说啥了,语无伦次。 曦月笑道:“如果本座说,无论如何都不行呢?” 明河石化。 秦弈此时非常清醒:“如果真是无论如何都不行,前辈当初就不会约什么百年晖阳。否则提这个干嘛,直接杀了我不干脆?会提此约,就证明不是不可商量,所以前辈到底还有什么要求,不妨一发说个明白。” “我提百年晖阳,其实不是你想的那种意思。只不过是想看看,你有没有可能是相关者……”曦月叹了口气:“算了,既然你这么理解,也别说我天枢神阙说话不算,本座认可你能与明河议亲的前提。至于后续要求……” 她顿了顿,忽然笑道:“你自己当初提的不错,叩得开神阙,方可揽星河。我们等你哟,少年。” 随着话音,明河又被抓走了…… 她不由自主地往上飞,又气又急:“师父,他怎么可能真做得到!” “你个小蹄子开始外拐了?这话是他说的,男子汉大丈夫,自己说的话,哭着也要吃进去!” 声音悠悠,越来越远。 秦弈斯巴达地站在那里半天,抽搐了半天嘴角,仰天怒道:“我当时那就装个逼,一定要当真吗?换个条件啊喂!” 哪里还有回音?连明河都消失不见了,如同突兀地跨越了位面。 第六百四十七章 明河,冥河 明河确实已经跨越了位面。 主位面,大荒,一个奇怪的被打塌了半边山崖的山顶,崖边还有个石桌,看模样本身绝对不是在这位置的,突兀得很。 明河有些呆滞地看着石桌,半天都没怎么反应过来。 无相之能真的太离奇了,位面之隔对她们如同不存在,爱来就来爱走就走。 “没那么夸张。”曦月仿佛很熟悉此地似的,悠然坐在石桌边上,掏了个酒葫芦喝了一口:“位面穿梭还是很费功力的,最起码不能有个敌人在旁边搞破坏,否则极其容易陷入空间乱流,会很麻烦。当初我和左擎天互相掣肘,他连饕餮界膜都不敢进,白白便宜了那桃花男收了条狗子。” 明河奇道:“您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就你那幼稚的脸,心里想的什么都写在脸上了,很难猜?”曦月鄙视道:“要不要我再猜一下你现在又在想什么?” 明河俏脸微红:“不要了。” 谁也知道,这时候心思肯定还在回味秦弈啊。 而且这会儿她对师父意见很大。 本来好端端在清修的,是你把我拉到大荒来的……你不就是想让我见他嘛。 坏人清修的,与其说是秦弈,还不如说是你呢。现在翻车了,你又急匆匆把人抓走,很好玩吗? 都要按你们大人的意思,否则就打屁股吗? 清修了一辈子的“小”道姑,被师父从情郎身边抓走,叛逆心理大起,都快压不住了。 曦月支着脑袋打量了她一阵,都不用想也知道徒弟这会儿什么心思,忍不住失笑,随意道:“坐。” 明河撅着嘴坐了,还有些负气地偏头不看师父。 曦月笑道:“知不知道这是哪?” 明河撇嘴:“我怎么知道?我又没来过大荒。” 曦月悠悠道:“这是秦弈战斗过的地方,山崖是他打塌的,这石桌是他无中生有,变出来的。” 明河坐直了一些,原本是侧着身子没挨桌子的,嫌弃,可一听就下意识把手肘放桌子上了。 师徒俩都手肘撑桌,支着粉腮,你看我我看你地对视了一阵子,明河有些不好意思,躲开了师父的目光。 “觉得师父很霸道吗?”曦月叹了口气:“难道真的看着你沉沦情爱,心志软弱,道心不复?” 明河低声道:“师父阻止没错啦……可我们刚才也不至于……” “要不是师父阻止,老娘看你们当场就可以做起来,还不至于!” 明河面红耳赤,顿足道:“孟轻影还在旁边呢!” “她晕着……”曦月似笑非笑:“就算她没晕着,你确定她不会一起上?” “……”明河无言以对。 “至于给他设置新的障碍……”曦月顿了一下,再度轻叹:“每个人的道不同,他和我们不一样。秦弈的师父不知道是谁,很是高明……他们修的是本我见性,也是根据性情而施,并无拘泥。具体在秦弈这儿,是心存悲悯,扬善去恶,该做的就做,求一个念头通达,终成自在。眼下他束缚很多,随着修行提升,就会越来越少,最终得证无相是可以预见的事情。他师父厉害,他自己也优秀。” 明河听得目不转睛,很是重视。 师父对他评价很高呀,几乎是断定他能无相。 “可我们的修行不一样,我们是上体天心,感悟天道而行。”曦月淡淡道:“天道无偏倚,明月星河耀于世间,它不会对人间喜怒有任何偏斜。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星月亘古恒在,人世几度春秋?天枢神阙只是观,而不涉。” 明河沉默片刻,她自幼修行如此,岂能不明白师父的意思? 你见过天上的星星动情吗? 一旦动情了,还是天道吗? 追求太上之境,本来就是如此。 她之前为什么一直拒绝秦弈,不想和他进一步发展,岂不就是因为这个? 但这一刻她还是忍不住叛逆了一下,低声反驳:“既然万千大道,殊途同归,秦弈可以走他的本我,为什么我们就一定要因循守旧?” “你要本我?”曦月笑笑:“那也可以啊。” 明河抬头看她,心中微微有些悸动感,好像知道师父要说什么。 果然曦月道:“虽然你前世今生绞得魂海欲碎,什么都没想起来,但至少你应该可以猜到你是谁。” 明河默然。 “你是冥河化身,幽冥意志的具现者。”曦月淡淡道:“你自己,就是无偏无倚、无善无恶、最清冷最公正的……幽冥。” 明河下意识捏紧了手心。 “你见过……悠悠冥河,浩浩幽垠……有情?” “我不是冥河!” “无论是黄泉冥河,还是碧落明河,有什么区别呢?” 明河怔住了。 曦月平静道:“天枢仪轨,就在这里。” 明河低声道:“师父,你早知道?” “我算得到你前世非凡,也大约知道与幽冥有关,却不确知是什么,毕竟那是与我同级甚至比我更强的存在,我算不尽。”曦月笑笑:“但如今知道了,不是么?” 明河道:“这叫宿命?” 曦月怔了怔,望天看了好久,微微摇头:“我不知道。” “师父也不知道?” “天道无常,谁能尽知?”曦月淡淡道:“我只知道,每个人的情况不一样,我的徒弟无论前世今生,根本就不合适谈情说爱,若是乱动尘心,那大道就真是此生无望了。当然……你可以说,你不想长生。” 说完这句,曦月终于长身而起:“此番冥河之唤,对你修行有大利,不说觉醒前世,至少魂力可以突飞猛进,进窥乾元。我送你回神州,你自己闭关,既是修行己身,也是想个分明。” “想、想什么?” “想你要不要证永生之道。以及……”曦月顿了顿:“想一想,你需不需要,再寻前世之根。” 这话有点委婉,真正意思就是,你要当冥河,还是当明河。 明河自己也不是个小菜鸟,其实她心中很明白。 可以拒绝觉醒前世,但无论如何,因果之线还是该自己承担。前世冥河之亡,终究还是要在自己这里接下线条。 如果不去追寻,不求唤醒……如今的明河,扛不扛得住需要面对的因果? 如果继续追寻下去,庞大的力量差距下,她还是不是她? 师父不会为她做选择。 她必须自己选择。 ———— ps:全部章节修改完毕,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一次改过的章节不会再吃举报了,应该算是好事。今天争取开始补加更。 第六百四十八章 其羽为仪 这个时候秦弈还在跳脚骂心目中的橘皮老道姑:“更年期没人要的灭绝师太,你给老子等着!” 流苏笼着手问:“灭绝师太是谁?” “呃……一个故事角色,就和这个曦月差不多吧,也是个出家人,板着脸拆徒弟姻缘。” “她漂亮吗?” “?”秦弈奇道:“她不是漂不漂亮的问题,她就是那种……反正棒棒你这个关注重点有点奇怪诶。” 流苏眼里闪过不可捉摸的笑意:“随便问问。” 秦弈随口道:“这个要看版本,有的版本灭绝比女主还漂亮。” 流苏笑意更浓了。 秦弈不知道它在想什么,此刻也没心思深究:“算了给你这么一打岔,骂人的心思都被岔了。我还是看看轻影先。” “咳咳。”旁边传来咳嗽声:“原来你还记得我啊?” 秦弈忙转头,旁边孟轻影不知道何时醒了,斜倚云端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秦弈忙凑了过去,扶着她问:“什么时候醒的?感觉怎样了?” “就在你们要亲亲的时候醒的。”孟轻影眨巴着眼睛:“我还想看明河是怎么被你摁着这个那个的,结果可惜了,最好玩的场面被破坏了。” 秦弈尴尬得脸上发烧:“也不会这个那个的……怎么你们都喜欢看明河那种……” “你们?” “呃,没。”秦弈迅速转移:“你情况如何?” 孟轻影靠在他怀里沉默片刻,似乎在内视,好久才道:“我状况可能比明河好一点……我有关键媒介……” 一边说着,目光就看向了身边立于正中的凤羽。 凤羽上依然绽放着柔和的光。 孟轻影看着看着,目光渐渐凄迷。 秦弈还当她又混乱了,忙道:“凤羽若是太强烈,我收了先?” “不是……它承启了我的一些记忆,还保护了我的识海。”孟轻影低声道:“秦弈,这东西你从哪弄来的?” 秦弈道:“刚到手的,在海族内部洞窟里。” 孟轻影皱起眉头:“为什么会在海里?这不对啊……” “嗯?”秦弈奇道:“这就是上古龙凤之战时脱落的一根凤羽,从空中直射入海,形成了一道直贯幽冥的深窟,不在海里在哪?” 孟轻影咀嚼了几遍秦弈这话,瞳孔微微一缩:“你是说它从来就是存在于海底,从来没有挪动过吗?” 秦弈想了一想:“按理是没有的,来历非常明白。” 孟轻影看着秦弈的侧脸,神情非常古怪。 之前的梦境中,突兀插入的那根凤羽,救了她最后灵光不灭,得以转世重生……是这一根吗?从来没挪动过?那是为何? 还是另有一根? 哪来那么多根,凤皇难道还到处拔毛不成? 秦弈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沉吟道:“如今这么看,你与凤凰可能有关系?这么说的话,这凤羽应该给你带着,或有强大助益……可这是别人的东西,我……” “不用。”孟轻影伸出指头竖在他唇上,柔声道:“它应该让你带走……必须带走。” 应该带走还好理解,这必须带走是啥意思?秦弈发现自己忽然听不懂孟轻影说话了。 孟轻影也发现自己这话说得怪异,掩饰般解释:“嗯……此物与我前世关联太盛,若是在我手里,我难免受前世意识逐渐侵袭,到时候都不是我了。你还是收走的好。” 本来是掩饰之言,说到后面倒认真起来,因为确实可能如此。 秦弈看着凤羽犹豫半晌,低声道:“你前世是……凤凰?” 孟轻影摇摇头:“目前来说,很可能是。” “也是凤凰啊。”秦弈忽然知道自己的凤意是哪来的了…… 怪不得说是凤意,而不是说体内有凤血……因为那是双修来的,双修的本质就是让两人的修行交相往返,我中有你你中有我,是为和合。从这个角度上说,他身上当然有乘黄意,也有凤意。 而这凤意非常微弱且遥远,让凤羽都摸不着头脑,那是因为轻影此世根本不是凤,这是隔了世的,最多只能说有那种隐隐的意在。 居然是这么回事,他之前怎么想得到?挠破了头也想不出来啊! 这么说来,当初用了轻影的血导致能在幽冥视物,并非她万象森罗功法导致血液都有这种效用,功法不应该能让血液产生这种作用……真正的原因是,那本就是尚未觉醒的之血! 是冥火凤凰,它的血当然能通幽视物。 其实之前两人的怪异状况并不一定证明她们是冥河、是,可能只是相关者,比如很亲近的生物、或者在场目睹过亡于冥河之中的同归场面,那此时突兀见到遗迹,也会有前世记忆涌入,导致魂海翻腾。 所以孟轻影也只能说“很可能”,不能肯定。 倒是秦弈比她更肯定,她绝对是凤凰一系没跑了。 反正无论是不是,如果想要探寻前世的话,顺着这个线索去继续寻找,就肯定没错的。 现在的问题是该不该继续探寻下去了。 秦弈掏出那块从玉真人墓穴里得到的黑色腰牌:“这是幽皇宗令牌,你拿着,或者有用。” “不要。既然不要凤羽,我也不要此物。”孟轻影神情有些小小的嘲讽:“……坚贞的象征,正义的凤凰,难道不该是明河?倒是幽冥之河,冰冷地流淌在幽冥,吞没魂灵,洗涤血肉,邪性无比,难道不该是我孟轻影?好像反过来了,真是讽刺。” 秦弈的神色也颇有几分古怪,如果是这样的话,这一对儿好像……反了? 她们前世是同归么?场面看有点像…… 这个…… “不管是不是,我不想去追寻。”孟轻影神色冰冷下来:“坚贞和正义,与我无关。” “喂。”秦弈忍不住道:“正不正义另说,可得坚贞点。” 孟轻影有些哭笑不得,好好的话在他嘴巴里说出来总是有点车轱辘往你脸上碾的意思……她忍不住笑道:“你不过一介炉鼎,和本少主讨价还价么?” “呸。”秦弈左右看看:“这里没有别人,你还是虚弱状态,小娘子,乖乖的,否则本少爷先拿你做个炉鼎。” 孟轻影看着他故作恶相的表情,忽然又转头看看插在一遍的凤羽。 凤羽如烛,照得这片冥河之中暖暖的。 她的目光越发温柔:“若这凤羽是你的……它就是你娶我之仪。” 秦弈不知道她这话的深意,只以为是这次拿凤羽救了她的意思,倒是很好奇:“我的孟少主是这么容易感动的人么?救一次就以身相许啦?” 孟轻影微微一笑:“如果命都是你给的,那还有什么不是你的呢?” 秦弈总觉得她话里深意越来越多,可细品又没什么问题,怪怪的。 孟轻影没让他多想,忽然媚声道:“如果明河是冥河,那此刻我们便是躺在她怀里……你要不要……躺在明河怀里,要我?” 秦弈怦然心动。 流苏目瞪口呆。 你没看见一只小幽灵始终飘在你们面前吗? 当着我的面,这么不要脸的话你到底怎么说出口的? 话说回来了,羽人族初绒是仪,凤凰之羽又是仪,你们鸟人都是用毛做关键仪仗的吗?那人类拔汗毛算不算?不算的话鼻毛算吗? 第六百四十九章 软饭真香(月票7000加更) 不管流苏怎么吐槽,想起这里算是明河的怀抱,两人都跟打了鸡血一样…… 一夜过去,秦弈的凤意又浓厚了少许。 嗯,这次比以往的凤意增加得更多,因为孟轻影有了一点点前世相关的记忆,也就代表着之意复苏了一些,单论凤意浓厚的话,这一次可能抵得过以前十次。 而修行的进益也有。 因为这冥河之底,都是最纯粹的灵气积云,浑厚得都已经可以托着人在上面了。若是凝成固体,那就是最极品最纯净的灵石,而这里是茫茫一条河床之多,还不知多厚! 躺在这上面修行的效果可想而知。 再加上双修之效,秦弈感觉自己一夜之间就把之前嗑药升级导致的不稳给全部弥补上了,不仅如此还长进了少许。 五层的经验条又快满了…… 孟轻影的灵魂冲击导致的伤势也复原了,修行也猛涨了一截。她涨得比秦弈更快,因为之意有复苏之兆,这是前世魂力正在澎湃发芽,正如曦月对明河说的,不管你寻找不寻找这个记忆,魂力增进的好处是必然的。 只不过随着魂力的增长,就越来越需要面对那个坎。 此时的孟轻影和明河都不约而同的选择不去考虑那么远,眼下修行能进步是第一位的,无论要面对什么东西,都要有充足的修行打底。否则别提觉醒不觉醒的事情,像这次一样,只会被冲得一片混乱,还提什么其他? 机遇和风险总是并存的。 享受飞速提升的好处,就要面对前世因果,明河孟轻影都有心理准备。 “这里的事情,我要快速去回禀师父……虽然他老人家可能已经有数。”孟轻影懒洋洋地倚在秦弈肩窝,低声道:“幽冥整合,不管会不会发生你不希望看见的献祭之类的事情,现在反正也没到时候,最后的幽皇宗遗址始终找不到,我们一点线索都没有……你且不用担忧。” 这话说得,她自己的任务没一点线索,反而说得跟个好事似的,希望秦弈不要担心。 她自己内心深处也不见得很想完成最后的步骤吧。 于公,不知道祭炼之时需不需要什么负面行为,于私,也不知道整合之后会不会对促进她的前世觉醒。 但这又算是她今生最大的事业之一了,在这里足足耕耘了七年,付出了无数心血。从实现人生价值的角度去看,她不可能不希望成功的。 毕竟此世她是孟轻影,是万象森罗少主,她喜欢这个身份。 而不是。 她也不愿承认自己算是什么,今生的孟轻影,就是孟轻影。 秦弈问道:“如果复苏幽冥,会不会导致冥河觉醒?又或者是复苏冥河,必须献祭明河?” 当明河是冥河,这个担忧就会出现在所有相关者心中。 孟轻影也不能肯定:“后者的话,至少现在的明河不够格。前者我不能肯定,我都不知道我自己会不会因此觉醒,哪来闲工夫想她。” “唔……”秦弈道:“不是后者的话,还算好点。” “应该不会……”孟轻影想了想:“假设前世已经死了的冥河之灵是早就消散了,我们这次想要让幽冥重生,也自然会诞生另一个冥河之灵,与道姑明河无关。做这件事之前,师父可不知道她是谁。” “也就是说祭炼幽冥其实和现在的明河没有关系吧?” “应该没有。”孟轻影叹了口气:“你可能对转世有点误解……我们实际上真的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了,前世是前世,今生是今生。即使觉醒记忆,都可以把它作为梦中所见,而不代表非要恢复成那个人。幽冥之河,与今日的明河不是一回事了,祭炼她即使比别的多些价值,意义也没大到非要不可的程度。” 正如与她也不是一回事了,她对凤羽毫无贪念,连幽皇宗的腰牌都不想要。 秦弈也完全放下心来,暗道这个世界的人对前世确实很分明也很洒脱,反倒是自己受其他世界传说影响,比他们更容易把两世绑定来算。确实按他们的理解,两世是可以彻底分开的。 总之不是要把明河抓去做幽冥核心就好,这事儿因为祭炼画卷天地的缘故,他总有点惴惴。但转念一想也对,画卷之灵用谁都可以,幽冥之灵谁说非要明河啦?就因为她曾经是?还是孟轻影说得对,她比别的多些好处,意义也没大到非她不可。 更何况,明河是不是冥河,这还是处于猜测期呢,不够实锤。 心中一松,便道:“你们找幽冥碎片好像很有一手,连这块冥河血海都找到了,幽皇宗那片地方找不到必有缘由?” “长老们怀疑被人藏起来了,我也同意这个分析。” “既是如此,我有机会也会帮你留意一二。” 孟轻影抬头看他:“真就不担心我们最后要做坏事吗?哪怕与明河无关,很可能也会有别的,我们是魔道,可不会用老老实实的手段。” “我说了,会有办法的。”秦弈道:“你既说我娶你了,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孟轻影笑道:“我说了就算吗?” “当然。”秦弈抱着她,低声道:“你不跟我嘴硬的时候,那就是真正交托于我的时候。你既托付,我便不负。” 孟轻影眼眸闪闪:“就是会说好听的。这套甜言蜜语,也不知道骗了多少人。” “呃,我没骗人。” “还是骗你那古板的羽人姑娘去吧。”孟轻影起身披衣,幽紫的衣袍罩住玲珑的身躯,昨夜虚弱又娇媚的女子再度成为了森罗少主。 她回眸一笑:“话说……你到底怎么来的?天意送你来救我和明河?” 秦弈笑道:“确实是天意。我是来取凤羽的,结果有人追杀,慌不择路打破空间就来血海了。” 孟轻影眼眸幽幽:“其实我不喜欢这种天意冥冥……但既然是你……” 秦弈接口道:“那就是你我之缘。” 孟轻影笑了:“是。嗯……你既然是被追杀,还回去?” “追杀另有其人,和我回羽人岛不是一件事。只是如今要回去都不知道该怎么回,你对幽冥熟,另有通道吗?” 孟轻影想了想:“幽冥直通海中心的通道是没有的,我们的通道也是到寻木城那边……你再找个羽人带你进海一次?” 秦弈有些犹豫,要再找个羽人带倒也不是不行,羽岚她们都还在寻木城……进海中禁地需要姿势亲密,也可以说是从权,不是大问题,问题是太久了。 之前跟羽裳去海中心,乘飞艇飞了好几天的。如今他取凤羽不归,羽人族怕是已经要和海妖打起来了,哪能再耗几天? 没想到这点也罢了,想到就尤其心急,这是真要快点回去的了,拖不得。 见他露出焦急之色,孟轻影叹了口气:“要快速回去,你只能原路返回。按你说的,怕有人堵你……那要不要我帮你,调强者护送你回去?” 秦弈一怔,眨巴眨巴眼睛,果断道:“要!” 孟轻影失笑,流苏面无表情,狗子叹了口气。 他自己的好话说的都是画饼还没兑现呢,眼下倒是实打实的要人家帮忙。 这软饭吃得,可真是越发香了。 第六百五十章 烽火戏诸侯 秦弈觉得这饭确实很香。 带着一左一右两个乾元强者跟在身后,大摇大摆地回凤羽洞窟的感觉,真是爽爆了。 那个追来的龙子貔貅,显然未达无相,否则跑都跑不掉。也就是个乾元嘛,现在咱们也左一个乾元右一个乾元,怕你个球? 乾元走到哪里都是天花板,结果在这也只能臭着脸给他做护卫,这就是权。 孟轻影依托的是无相师父,乾元长老认的是宗门少主。秦弈想起多少呼风唤雨叱咤天下的英雄豪杰搞不过君王枕边娇滴滴的枕头风,这玩意可不看自己修为。 他秦弈现在就是枕头风。 两个乾元长老都只能捏着鼻子,替他开路搭桥。 “敢问秦先生,和我们家少主什么关系?” “哦,惺惺相惜,是为道友。” 两个乾元长老对视一眼,眼里都是“当我们傻子呢”的表情。 你一个万道仙宫的,和我们万象森罗的是道友,不要以为都有个万字就是同道行不行? “此道长短深浅,非他人所知。相互契合,便是同道。”秦弈一脸云淡风轻:“正魔之间也有挚友,二位前辈着相了。” 流苏差点没笑喷出来。 两个乾元长老听得出他言不由衷的感觉,却没想到他隐藏了什么意思,反正较真这个也没意义,只得道:“有乾元堵截先生?” “是,请二位相助。” 两人抬头看了一眼:“并没有感觉他人气息,莫不是隐藏得好?” 秦弈看看上方已经重新恢复完整的天幕:“可能界膜之隔,导致气息遮蔽难测。emmm,从这方向我找不到具体薄弱点了,劳驾二位试试?” 不但要我们帮你打架,还要帮你做杂活。 两人没好气,同时向上轰出一拳。 看似拳头,实则施法,狂暴无比的暗影之傀轰然撞进了天幕,天幕洞开,凤羽窟的龙凤交错之息隐隐传来,果然是这里。 秦弈很是佩服,别看人家很无奈地来给你做护卫,修为是确实强悍。这种一望无垠的天幕,他自己根本都分不清来路在哪里,可这两位一眼就分出了位界薄弱点,不仅如此,还轻易洞穿。 这可是破开位面……虽然那是最薄弱的地方,也不是普通的力量能达成的。 乾元就是乾元。 有暗影傀儡钻进洞去,探索了一大圈。继而一个长老脸色臭得跟秦弈欠了他十几万灵石一样:“这里面根本就没有人!” 秦弈怔了怔,龙子真就没在这守着,直接离开了?按理也会布置海妖守一下吧。 “洞窟出口呢?” 另一长老缓缓道:“没有。只有一只海妖在外面,不像堵门,倒像等人。” 秦弈:“……” 秦弈惊愕得很,两个长老更是没好气。堂堂乾元没事做的吗?一般程度的大事都不会请他们出手,结果居然请他们来打个空炮,连个敌人都没有! 这跟烽火戏诸侯有什么区别嘛…… 不等秦弈说两句好话,两个乾元长老就气鼓鼓地拂袖而去。 秦弈很是尴尬地保持着一个拱手想要说好话的姿势,两人都已经不见了。秦弈无奈对流苏道:“不就送个人嘛……瞧他们气的。” 还说你不是乱世妖妃……流苏笼手望天。 不管怎样,没人堵门就好。秦弈很快钻回了天幕,又看着天幕继续愈合。 “为什么这个位面隔膜轰开了会愈合?” “其实一般都会,正如狗子他们那个祭坛位面的界膜一样,通过各种手段开启了,照样会关闭。位面与位面之间是最坚实的壁垒了,哪来的固定通道给人乱钻。”流苏道:“如玉真人墓穴下面的通道,之所以没有阻隔,应该和玉真人的棺材有关系,不是常态。” “那轻影她们到处弄通道,也是源自这个传承吧?” “应该是……不出意外的话,我们见到的那位玉真人转世就是她师父,虽然没有选择去和前世融合,但他此世都修到无相了,前世记忆肯定是陆续苏醒回来,幽皇宗相关的知识都在。” 秦弈摸着下巴道:“正因如此,他们找不到幽皇宗遗址就更奇怪了……” 流苏不说话了。 秦弈瞥了它一眼,这货莫非知道? 不对啊,幽冥崩溃的时间,应该是在流苏被人打成一条棒子之后。这后来的事儿它怎么知道? 算了可能是错觉。 秦弈没继续谈这个,赶紧回去交付羽人任务,别搞得羽人真和海妖打起来就悲剧了。 穿过冗长的凤羽窟通道,果然见到一只海妖飘在外面,似在等人。 秦弈远远的隐身,试图从她身边穿过去,却意外地听见海妖说话了:“公子留步。” 秦弈差点没打个趔趄,左右看看,没别人啊…… 这隐身被破了? 却听海妖道:“公子身上强烈的冥河之息,靠海蜃珠再也遮掩不了。还请现身一见。” 秦弈很是无语。感觉这海妖气息不稳,弱弱的样子,还只道是个看门小海妖,此时才发现这特么就是之前见到的海妖之主。 她们若是以王称呼的话,这就叫海妖王。 之所以气息虚弱……是被明河反噬的结果? 秦弈现出身形:“你伤势重得很,还敢一个人在这里堵我,不怕我宰了你?” 海妖王沉默片刻,低声道:“我一个人在这里,屏退了所有族人,才见诚意。我有话想和公子说……” 秦弈隐隐有所猜测,抱肩不语。 果然就听海妖王道:“那位道姑,叫明河?” 秦弈淡淡道:“你都去偷袭人家了,总不会不知道人家的身份?” 海妖王摇摇头:“我们破坏的其实是万象森罗之事,与道姑无关。可她正好处于其中……” “算躺枪?” 海妖王不知道躺枪什么意思,便自顾自问了下去:“公子和这位明河真人关系密切?” “挺密切的。” “她……在何处修行?” “中土神州,天枢神阙第一宫,核心嫡传。” 海妖王动容。 她们也是经常出禁地,在海里害人的,对神州之事也有所知。天枢神阙第一宫,曦月门下,无相传承! “她、她怎么会修这种……这种……”海妖王嗫嚅了半天,似乎找不到合适的词汇表达,最终道:“这种道家法……” 秦弈似笑非笑:“佛家更接近么?” “可能……”海妖王忽觉失言,又忽然闭嘴。 秦弈有点好笑地问:“你们原先诞生于冥河?别告诉我冥河算你们母亲?” 海妖王有些尴尬:“那倒不是那么说……算我们之主倒是真的。我们和羽人累世为敌,也是因为……唔……” 秦弈的神色更怪异了。 明河麾下是怨毒的海妖,轻影麾下是正直的羽人? 这世界是不是哪里不对? 他憋了半晌,终于问道:“既然如此,你们本是幽冥生物,应该更希望幽冥复苏,怎么会反而阻止?” 海妖王深深吸了口气,认真道:“这就是我找公子的原因。” “嗯?” “我们不希望幽冥复苏,是以为吾主已经消亡,我们不想又有一个莫名其妙的新主,那不是我们所认的冥河。” “所以干脆阻止。” “是。” “那你找我要说什么?” 海妖王犹豫片刻,低声道:“此时吾主也非吾主……我们想助吾主觉醒。” 说着神色慢慢变得狂热:“只要吾主复苏,这幽冥,这海洋,都是她的天下,亡者的天下!” 秦弈一巴掌拍在她脑门上:“一边去!我要萌萌哒的明河!” 第六百五十一章 海妖之诱 一巴掌拍过去,本以为会直接穿过去,毕竟他狼牙棒能伤魂,巴掌还差一点。 结果对方却好像有意凝着魂体,挨了他一下。 秦弈倒有些吃惊了:“至于吗?” 海妖王挨揍了还是很平静:“我们见过太多在前世今生之间徘徊的人。有很多人都以为自己会以今生为重,排斥前世,他们的亲朋好友更是如此。然而力量与永生,亘古的诱惑……时候临近,真正能抗拒的不多。” 秦弈很快想起了叶别情。 居云岫说,以前师父也不那样……可大限将至,整个人就变了。 时候临近…… 能经受拷问的人真的不多。 秦弈再次想起那一场南离大火,明河也是全程目睹的人,秦弈相信,那一场火永远烙印在自己心里,也会烙印在明河心里。 她不会变。 “她不会变。”秦弈笑了一下:“她会是那不多的之一。” “是么?”海妖平静地道:“我乃怨灵不散,只要冥河本体仍在,哪怕那是已经死亡没有灵性的冥河,我也不会消亡。我有很长的时间,慢慢等,等那道姑到了大限,又或是到了极度危机之时……吾主终将会回来的。” “你让我想起了一些故事里的幕后黑手,试图召唤远古什么很可怕的东西复苏。”秦弈笑了笑:“可惜你们知道得太晚,而明河已经很强,所以故事就变了。” “吾主不是什么可怕的东西。”海妖淡淡道:“有她,才有幽冥之序,无论有些人多么憎恨,多么不希望有她,也必须承认轮回已经乱了数万年。其实万象森罗重铸幽冥,还不够格,只能弄得四不像,就像是试图恢复一片绿洲,最后却搞成一片没有灵性的沙漠。我们之所以不想让他们继续,也是怕搞得不伦不类,玷污吾主之名。” 秦弈心中微动。之前蓬莱剑阁的女鬼应该是安然转世了吧,这幽冥崩了不是一样转?这里面有什么区别么? 想到这里便忍不住问:“轮回乱了数万年,我还是有见到别人安然转世……不说别人,即使是冥河本身,岂不是也转世成功了?那这个乱不乱,体现在哪?” “能成功的毕竟是少数,绝大部分游荡于世间不得超脱,或聚为怨灵,或散为虚无,幽冥阻断的最大障碍就在这里。”海妖道:“当然,幽冥本体还在,并未消失,也会有部分运气好的人可以通过特殊的法门进行轮回,如业火净化,高僧护持,诸如此类。” 那女鬼就算是自己业火净化? 秦弈正在琢磨,就听海妖道:“吾主本来不该有轮回……跳出六道轮回,才能掌控轮回,吾主自己如何还有什么轮回?这点我们从来就没想过……若是早知道吾主仍在轮回,我们怎么可能依附龙子?早就想尽一切办法去找吾主了!见到这道姑,你知道我有多震惊么?” 秦弈眉头皱得更紧了,半晌才道:“或许明河根本就不是你们主子,你们认错人了。” 海妖王沉默下去。 秦弈道:“反正我作为亲友,不希望她复苏什么前世,你找我说这个没意义,只会敌对。话说回来了,你我本来就是敌对,你要害明河轻影,我和你说这么多干嘛?” 海妖道:“无意义的情感,蒙蔽理智。你应该知道,力量才是绝对的。我知道你有求于羽人,羽人能帮你什么?若你助吾主复苏,可以设法保留她今生的记忆,让冥河之主认你为友,你想要什么都唾手可得,这才是最佳的选择。连我们海妖也尽可由阁下驱策,难道不比当人女婿唯唯诺诺的好?若是等她自己复苏,可未必有你什么事了。” 原来是这种诱惑…… 秦弈哑然失笑,说起来这种诱惑,还比不上你们唱歌的诱惑力大呢。为了力量?跟我家萌萌哒的明河与羽裳比,有什么重量? “重申一遍,我要明河,而不是有着明河记忆的别人。”秦弈笑了一阵,又收敛神情,喟叹道:“即使羽人那边,我也不是你想象的这般功利。我出生入死取凤羽,虽然是为了建木,可羽人那建木嫩枝对我有用没用都两说,若不是因为羽裳,我何必受此考验?你们怨灵所聚,不知人间之情,你我道不同,多说无益。” “说得好!” 是羽飞绫的声音。 海妖王骇然转头。她此时有伤在身,竟发现不了别人的潜入!要是羽飞绫忽施偷袭,她恐怕要有大麻烦。 秦弈转头看去,远处海底,波涛轻漾,慢慢现出了羽飞绫的身影。 只有她一人潜入,别人包括羽裳大概都无法像她这样悄无声息地摸进海妖之地。 羽飞绫是来接应秦弈的。原先确实差点掀起族群之战,被九大王调解之后,拍胸保证海妖这里不会对秦弈下杀手,她们只能给九大王面子,暂缓开战。但终究不可能被人拍胸说一句就信,羽飞绫还是亲自潜入,试图看看情况。 结果意外听见秦弈最后这段话,听在丈母娘耳朵里,那真是说有多舒服就有多舒服。 “秦弈是我羽人族的姑爷,羽人上下本就大多可以驱策,看得上你们这些鬼里鬼气的东西?”羽飞绫冷笑道:“看在九大王面上,本座且不和你计较。若是再行骚扰,莫怪本座平了你们海域!” 海妖王气得透明的躯体都涨红了:“你们到我海域偷东西,还有理了?” “那是你的东西么?”羽飞绫冷冷道:“那是凤凰之物,堂堂皇皇,在你们这阴沟里留了几万年已经是为先祖蒙羞。” 秦弈心中绝倒,你这拉仇恨的功夫,快有棒棒一成功力了吧? 仿佛感受到他在想什么,流苏“哼”了一声。 那边海妖王气极反笑:“凤凰之物?鹿死谁手尚未可知,可莫以为本座怕了你羽人!” 见羽飞绫脖子一梗又要拉仇恨,秦弈迅速拉着她就走:“岳母大人息怒,正事要紧。这边你既然卖了九大王面子,打起来也不好看。” 羽飞绫“哼”了一声:“且给大王面子。” 说完羽翼轻展,万里海涛平分而过,直出九天。 秦弈呆了眼睛。 这丈母娘……好强啊! 话说回来了,海妖最后那句话什么意思? 她们还想抢凤羽?不对不对,她们没这闲工夫也没这意义。 调解的九大王,另有想法吧……莫非就是之前出现的貔貅?看来这次回归羽人岛,也未必有那么风平浪静。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啊…… 秦弈暗自叹了口气,如果能清闲些就好了,他自己的本意,更想看看蚌女的珍珠,螺女的歌唱,沙滩上乌龟的翻身,虾人的扭动。 实在厌烦在这种争斗之中烦恼,可惜长得太帅,避不过去。 第六百五十二章 羽之归宿(月票8000加更) 羽飞绫带秦弈离开,根本不需要身躯接触。 在羽飞绫身边有看不见的云霞之羽,裹挟着秦弈转瞬飞出海底,直破天际,又如洲际导弹一样精准定位,直接射进了羽人岛。 落脚之时还稳稳当当,好像是云雾化成了翅膀,助他稳稳地降落在地。 一千五百里,转瞬即临。 秦弈落在岛上,抬头看看天上跟来的丈母娘,心中暗道这普通意义上的距离阻隔对于她们乾元圆满来说都已经不算什么事了…… 能让她们觉得遥远的有什么? 天渊之隔? 位界之差? 其实秦弈对晖阳没多少感觉,对乾元倒是确实一直很期待。 如果说腾云是一个仙道的重要过渡,晖阳就算是登堂入室,这之间对于别人是有很大质变的,可对于秦弈感受较轻。因为他的修行太赖皮,腾云期就经常动用别人晖阳才有的能力,而到了晖阳之后却很难跨得那么离谱动用乾元之力,只是在日常的小变化里体现得较多些。 所以在他的角度上,腾云与晖阳好像没有太大的质变。 于是看乾元就分外羡慕。 就好比有人做部门副经理的时候就已经经常主持经理工作了,到了真当经理的时候感觉也就没那么明显的变化。这时候只有总经理能让他有点反应了…… 而眼前这位总经理,还是世界百强级的,分外牛逼。 正在走神想着乾元牛逼呢,身后就扑来香风,紧接着羽裳熟悉的身躯重重抱在他后背上:“夫君!” 她很用力,强悍的武修实力勒得秦弈甚至有些疼,可秦弈心中反而分外柔软。和这妹子的前缘虽然奇葩,可时至今日对他是真的好。 他也毫不客气,转身抱住羽裳,用力地吻了下去。 左右探头探脑地钻出好多羽人的脑袋,眼睛都眨巴眨巴。 没见过诶,这是在干什么鸭? 大家是喝水生孩子的,原来嫁个丈夫是喝……呃……好恶心。 羽人们又把脑袋缩回去了。可不知为啥又心痒痒的很想看,又继续探了出来。 “去去去!”羽飞绫落了下来,把族人们全赶回树屋去了。 她自己斜靠一株大树,抱肩看女儿很幸福的亲吻模样,微微一笑。 如果说之前对自己一手养了五百年的女儿外嫁还有些不高兴,此时此刻这种心思早就全没了。在海底听秦弈对海妖王那句话,现在再看秦弈真是丈母娘看女婿,怎么看怎么满意。 其实羽人族不肯外嫁,除了骄傲之外,还有一种因素。 羽人都太一根筋了,一旦认准了一个人,那就是此生不渝,视之为天。招赘的话还可以视为联姻和传承,赘婿在家没地位的,不会触动羽人这根筋,外嫁那可就不一样了。也就是说羽人有种非黑即白的感觉,要么我跪你,要么你跪我。 羽飞绫曾经很担心女儿所托非人,受罪之后还要死心塌地的跪一辈子,那才叫悲剧。 她给秦弈设置的考验,既是因为建木不可轻涉,同时也是暗戳戳的自己给女婿再设一道考验。 且不论凤羽是否到手,秦弈对海妖王的话就已经交出了绝对完美的答卷。 就算没有取得凤羽,那都不算什么问题了,羽飞绫一样会让他去圣木的。 其实羽飞绫并不抱太大期待,因为她下意识觉得,如果秦弈真得到了凤羽,海妖不应该那么好说话才对。还说“鹿死谁手尚未可知”,岂不就是凤羽归属还没定的意思么…… 可能是失手了吧……毕竟他体内的凤意太微弱,凤羽未必认他。 正这么想着,就见到那边秦弈抱着羽裳吻了好一阵子,才笑着松开她,取出凤羽道:“幸不辱命。” 羽飞绫豁然站直身躯,羽裳也愣了一下,很多羽人从木屋里跑了出来,无数鸟类在上空盘旋,瞬间遮天蔽日,把岛屿都盖没了。 “真的是凤羽!他、他居然真的拿到了!” 羽飞绫单膝跪倒,继而全体羽人跪了下来,齐声道:“恭迎圣躯。” 秦弈拿着羽毛尴尬得要死,岳母和老婆一起跪在旁边的感觉真特么那啥……再说了,就一根羽毛,也叫圣躯? 你们对躯体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也没见人类对神祗一根头发算神躯啊。 还好这根羽毛应该是属于凤皇的,不是鸑鷟的,否则更违和。 但也可以理解这种供奉神祗的部落意识,想象一下宗教狂热就知道了,她们这个虽然没教义啊之类的,但她们是当年确确实实侍卫于神的,见识过无法言说的恐怖神通,因而虔诚。 尤其凤凰这类生物,你说它死了? 那还真未必。 连一根羽毛都跨越数万年能量不失呢,何况凤凰本体? 甚至可以认为,这根羽毛就是她们的神祗回来的第一步,就连秦弈看着这种狂热都会觉得是不是凤凰该复苏了……羽人们的心情完全可以理解。 ………… 羽人们很快簇拥着秦弈,把凤羽供奉到圣殿正中祭坛上去了。 凤羽在这里倒是感觉很舒服的样子,比之前在冥河里光芒更柔,有点回家的感觉。 果然这种神物哪怕没有意识,都是有自我灵性的,亲疏很明显。 羽裳正在对羽飞绫低声道:“想不到夫君真的可以手持凤羽,如此浑融无间……夫君真的是我们古老箴言中的凤凰之使。” 羽飞绫狂热地看着凤羽,也点了点头。 凤羽不排斥秦弈就不错了,可看这个样子不仅仅是不排斥,还很主动地在他手中发挥光热,说明他能使用凤羽,而不仅仅是手持而已。 羽人都未必能使用凤羽,秦弈却可以。 这意味着什么? 他不是神的使者,谁是? 秦弈一脸懵逼,听她们这话,误会好像越来越深了诶?我、我的凤意,是那啥来的……不是使者诶…… 话说你们之前想做对的那位,反倒可能是你们主子,虽然好像不是最对应的那一只,起码也是个五大王吧? “那啥……”秦弈点点羽裳的胳膊,示意她过来一点:“凤凰之使,又是什么概念?有什么预言吗?” 羽裳左右看看,低声道:“不是预言。反正既然凤凰的使者出现,也就意味着凤凰将出,这是必然之事,不算虚无缥缈的预言一类。” “喂,这个不算必然,你们别被坑了。”秦弈很是无语:“真当我是什么神使,我瞎扯一气可是要把你们举族带沟里的。” 羽裳看了他一阵,见他神情不是玩笑,便认真道:“夫君,当天意临身,本人可未必知道的……也许你以为只是误解,只是意外……但最终回首,那都是天定之缘,如同我的初绒一样。” 秦弈摇头:“你们最好别这样想,这不是理智领袖应有的思维。” 旁边羽飞绫忽然笑了一下:“秦弈这话有他的道理。反正他若是不认,裳儿你也无需强求。他是你夫君,这不就够了吗?” 羽裳抱着秦弈的胳膊笑:“对。凤凰之羽到了它的应在的地方,天鹅之羽也找到了它的归宿。” 羽飞绫忽然传音全岛:“秦弈为凤凰使者,凡我羽人,见之如王当面。” 秦弈愕然:“岳母大人你……” 羽飞绫微微一笑:“你自己不认是另一回事,本座得给你一个身份。海妖都许你一族驱策,我羽人难道不如她?” 【第七卷终】 ———— ps:本月虽然被各种烂事折磨得欲仙欲死,还是更新了20w字,平均日更近7k,也算可以交代吧。 12点了,新的一月,求保底月票~ 第六百五十三章 久违的清净 凤羽的归来,算是让秦弈在羽人族彻底奠定了地位。 之前还说他没翅膀好丑的,这会儿看着他都羞红着脸低眉垂目,低唤一声:“姑爷”。 之前说他头发是黑的,衣服是海带变的,这会儿眼睛眨巴眨巴:“姑爷你的衣服好看,人更好看。” 之前说他是个草青虫的,这会儿含羞垂首:“姑爷,你头发上沾了草,我帮你拿了……” 其实审美本无差别,秦弈看羽裳很美,羽裳看秦弈也帅气,哪有审美观的差异?之前对他的“不公”评价,无非是距离生疏导致的本能排斥感而已。 一旦他是个替族人取得数万年遗落在外的圣物的英雄,又是族长认证的神使,那身份转变,不再是一个突兀娶了圣女、突兀地进入羽人生活的外人,而是自己人。 羽人们认死理的,对自己人的态度可就不一样了。 何况他这意思,多少还是个领袖,神的使者,那就更不一样了。 夕阳的柔光下,湖边草坪,秦弈靠在羽裳怀里半闭着眼睛小憩。羽裳正在给他小心捏头,替他放松连场战斗的神经。 秦弈都不敢说自己其实昨夜的战斗是和孟轻影的另一种战斗……反正羽人们认为他取凤羽是非常危险的,这也没有错…… 确确实实是一身伤,现在还没好透彻,若是解开青衫看看,四处都可以看见正在结痂的伤口,羽人们一眼就看得出这伤原先有多深。 他伤势最甚之时,连飞行都无力,从空中掉下了血海泥潭。 之前只是在流苏和狗子保护之下盘坐了一夜疗伤,说是复原其实只是恢复到无碍行动的程度,真正想要彻底疗养清楚是需要好好静养几天才行的。 很多人修行一生,到头来一些关卡死都过不去,就是因为早年不少暗创,日积月累地潜藏,最终使得身躯无法完满,甚至隐隐的影响了寿元。 秦弈本想直接去建木,都被羽飞绫阻止了,认为他需要疗养再去,秦弈最终也没有拒绝。 羽人们的尊敬和温柔,确实是秦弈搏命换来的,中间有什么小插曲也并不影响这个本质。 秦弈靠在羽裳怀里,感受着纤指在头部轻按,双目微阖,很是舒服。前方隐隐有乐声传来,前方湖面上,有羽人们在上面轻舞,如白鹤天鹅交相穿梭于平湖,夕阳柔光映照湖面,金光粼粼,场景美轮美奂。 不是形容,羽人是真的在跳舞给他看,以娱“神使”。 秦弈倒没想过看着古古板板的羽人居然很能跳舞,而且她们的舞蹈其实是一种天赋,湖面上的天鹅之舞很美很美。 她们平日里板着,真到了当你自己人的时候,就非常大方且热情,舞蹈根本看不出羞怯扭捏不好意思的模样,是尽情在展示她们天赋因子里的美。 会让你觉得,拒绝不看才叫矫情。 说仙境的话……这夕阳之下,岛内湖中,天鹅起舞,美人飘香,岂不就是一种仙境? 流苏和狗子一左一右坐在他膝盖上,也看得很是悠然。 某种意义上,羽人之舞也是暗合天道规律的一种动作,从中还能有所得。只不过一般情况下,别人看不见。落在流苏和狗子眼中,这种舞比凡人舞舒服得多。 秦弈看着就想起囚牛正在筹办的音乐会,忍不住问羽裳:“蚌女之舞比你们如何?” 羽裳笑道:“她们不行。” 秦弈也觉得蚌女多半不行,不是一个天赋。人们只知天鹅舞,啥时候听过蚌舞? 蚌壳一合一合算吗? 羽裳道:“蚌女其实非常爱听音乐,她们听着好乐曲,连制珠都快几分,但她们自己没多少音乐天分,歌舞也不行。就那娇怯怯瑟缩缩的模样,好色的可能心动,好舞的只会皱眉。” 秦弈笑道:“其实原先我倒还以为她们能舞,你们板着脸跟标枪一样肯定更僵硬,不料原来你们才是更能舞的,真是惊喜。” “惊喜?”羽裳偏偏脑袋:“夫君喜欢这些?平日里也看不出来。” 秦弈笑了一下:“我们的相互了解本就不多呀。这么说来,其实你们羽人也爱音乐?” “海中各族,多半都爱。”羽裳悠悠道:“海风,海浪,雨打水中,浪拍礁石,本身就是天地间最美的音乐。” 秦弈笑道:“那我吹曲子给你们听。” 羽裳怔了一怔,连前方在湖中起舞的羽人们都好奇地顿了一下。 流苏叹了口气。 真是先上车后补票,这一对“夫妇”,乃至于姑爷和全族,相互之间的了解简直空白,却已经什么都做了。 “虽然我的琴乐属实拉胯,愧对师门……但好歹是学过的。” 秦弈取出云岫笛,送至唇边。 一缕笛音悠悠飘起,听着轻细,但在海风海浪声中却遮之不住,顺着海风漫遍岛屿,直上九天。 就像有凤凰起于岛中,清鸣于天,四周海浪有节奏地随之应和起来,继而凤翅一展,巨浪排空。凤翼滑翔而过,抚平了波涛,四海遂平,波纹轻轻漾起,有海鸟掠过,轻点海面,划着一个玄奇的轨迹,随音而去。 四周海鸟相聚而来,在凤翼之下起舞。 平静的海,欢畅的天,安宁祥和,就像此时大家的心情。 湖面上的羽人早就随着秦弈的乐声翩翩起舞,仙道之乐,直入灵魂的共鸣,音符的跳跃就是最完整的画卷。 羽裳的眼睛亮晶晶的。 她真的没想过夫君还有这一手。 她们羽人不参加乐会,但她们是懂乐的。秦弈的笛音绝对不是一般乐匠所有,这是仙道之音,每一个音符都是自然的乐章,调动人们最深处的共鸣,展开最真切的情感。 而且……她听得出其中的意味,夫君很厌倦争斗,他内心深处向往的就是此时躺在怀中的平和,羽人们起舞的闲适。他也在问,什么时候能刀枪入库,携手悠游。 这根本就是一个很适合做隐士的男人。他的内心是清淡出世的,只不知为何身涉红尘,越滚越深。 “这是中土仙道?” 不远处传来羽飞绫的问话。 秦弈停了笛子,轻声笑答:“这个问题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岳母……此意是中土仙道,最是出尘,而此技是近古新道,最是离经叛道。” “为何?难道中土仙道不奏乐?” “非不奏也,只是不肯痴。”秦弈看着云端,低声道:“然而不肯痴,又怎么能得其中三味?便如我也未得……来去匆匆,清净时少,挥棒子的时候远远超过吹曲子……想想也不知道自己在干嘛。” 羽裳道:“大大王是痴此道者,说不定夫君和大大王能有些话题呢。” 秦弈想了一阵,忽然笑道:“若是痴此道者,所谓的音乐会没有她,再开一万场也是枉然。” 羽裳还没来得及问“她”是谁,远处匆匆来了个羽人侍卫:“禀族长,蚌女派人送珍珠来,说是和圣女谈好的大宗交易。” 羽裳笑道:“是我谈的,让她送来吧。” 过不多时,那象拔蚌珠儿熟悉的身形就出现在远处,老远便喊:“刚才的笛子是谁吹的?” 秦弈笑道:“我吹的,怎么了?” 珠儿怔了一怔,大声道:“我们高价聘先生教授笛艺,不知先生可否……” 话还没说完,羽裳大怒:“滚,那是我夫君!” 第六百五十四章 没救了教不了抬走吧 蚌女自己音乐水平不行,但不妨碍她们有很高的欣赏水平。在岛外听见笛音,一群护送珠宝过来的蚌女都震惊得很,她们觉得吹笛子这位的水准甚至比螺女们吹螺水准更高。 倒也不是秦弈水准真的超过螺女天赋。居云岫还差不多,他可不够格。 在过分依赖自身天赋的各类种族之中,各族受自身和环境局限,哪怕音乐造诣高,也是在自身那一项上登峰造极,能博采众长的却不多。单论意境表达上,能脱离“海”这个范畴的都很少。 大大王算一个,其他的不说没有,但确实非常罕见。 刚才秦弈吹的意境,也主要是说海天之景,由凤翼排浪的沸腾到逐渐平息宁和的一个表达过程,最终意境是繁华谢幕后,此刻躺在湖边草坪欣赏歌舞的悠游之意。 是应景的即兴吹奏,没有太多深意。 但欣赏能力高的自然一下子就能分辨出里面蕴含了很多其他意境。空山新雨的百灵翩跹,荒漠戈壁的秃鹫之唳,随着他的笛音吹送,百鸟之音尽在其中,所蕴含的意味已经超出了海的局限。 蚌女们知道这不是羽人之技,羽人能舞,但绝对不会有这样的笛音。不过她们原本认为是哪个羽人在外学成而归,心中就有了想法…… 之前龟人传意,已经隐含警告,说大王对她们很有意见,她们也知道自己前几次盛会的表现都很差,这次一定要有所表现才行。 可她们拿什么来表现啊……天赋就这样啊。 想学都难。 以前也不是没找些泛泛的乐师指点,学出来也就那样,大王听着打呵欠的。 找高人的话……海中各族献乐于大王,大家当然是敝帚自珍,不想自己被别族比下去,哪个高人肯教你啊? 但羽人不同,羽人并不参加此会,最多作为护卫存在,没有竞争…… 可以让羽人教啊! 若能让羽人教此笛技,不说学得多好,只要有些特色,这次的音乐会必能博得大王一笑。之前什么不悦也都消了! 结果这笛子不是羽人吹的,是她们姑爷…… 也一样。 见羽裳怒目圆瞪的护犊子模样,珠儿急道:“我们诚心求师,没别的意思。” 羽裳看了看秦弈。秦弈便道:“这两天我要疗养,之后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确实没有时间授艺。” 珠儿想了想,便道:“我们也不打扰先生疗养,便在先生闲下来吹笛子的时候旁听,先生若是有兴致了指点一二,如何?” 秦弈无语道:“至于吗?你们大王也不会因为你们奏不好乐,就给你们小鞋穿吧?我听说囚牛性格温和。” “不能投王所好,终究是越发疏远,未必要有什么小鞋,都不是好事。” 有怯怯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一句话说完,声音连蚊子都听不见了。 秦弈无语地转头一看,一个纤弱的蚌女,穿着一袭淡蓝的衣裳,两瓣蚌翼薄如蝉翼,有着漂亮的纹理。那样子看起来不像蚌女,倒像小蝴蝶。 狗子忽然道:“她很好吃……” 秦弈一巴掌拍在它脑袋上,塞进了戒指。 被狗子这么一打岔,还没等秦弈看清楚蚌女的脸,那蚌女就已经满面通红地合住了蚌壳,一眼看去就像一根小柱子杵在原地似的。 秦弈看得越发好笑:“这谁啊?感觉好像也晖阳初期了,刚达到?为啥一个晖阳能这么胆怯?在我老家晖阳横着走了好吗?” 珠儿赔笑道:“这是我们公主,之前给公子的海蜃珠就是公主所有。” “……就是你说哭起来就一地珍珠的那个?” “……是。” “送批珍珠,公主自己跑出来干嘛?” “公主初出茅庐,此番本来就是跟我们出来增长些识见,之前听先生的笛音,也是公主说想拜师,否则我们可没有资格替公主说这话的。” 秦弈无奈道:“这么说吧,不管是吹奏,还是跳舞,一位晖阳修士要学其实是非常非常容易的,因为晖阳对识海的开发远超普通人万倍不止,一指点化便是心领神会,转瞬可学,本不会浪费我多少时间。但是具体到这位公主身上恐怕不太行……” 那蚌女把蚌壳打开一条缝:“为、为什么?” 秦弈道:“凡是表演类的,首要大方。音乐反应自然和情感,本来就要放开胸怀去感悟,去展示,把自己关在壳里能干嘛?就你那副被人看一眼就把自己关壳里的内向羞怯,绝对不可能学有所成,神仙来教也没用。” 蚌女勇敢地把蚌壳又分开了些:“我、我可以试试。” 秦弈盯。 “啪”地一声,蚌壳又合上了。 一颗珍珠滚落。 还特么哭了。 秦弈哭笑不得地抚额:“没救了教不了抬走吧。让我师姐来都教不了,别说我了。” 蚌女的声音从蚌壳里传出来:“我能不能在岛上住几天,多听听先生的笛音?” 这蚌壳合上说话就很顺溜,不那么结结巴巴。这也是有趣。 可看在别人眼里就是一根小柱子在说话,秦弈看得实在好笑:“你住在这里有什么意义,莫非你觉得听一听就学会了?” “总有益处。”小柱子努力道:“我还是很聪明的!” 秦弈无语地看看羽裳。 羽裳也很是头疼,她才不想和夫君的小世界里莫名其妙插进一个小柱子呢。可蚌女公主要做客,赶人总不像话,憋了半天才道:“算了,蚌女公主要来我们羽人岛做客,我们是不该拒人于外的。但我们话说在前头,我夫君可未必会吹笛子,听不到是你的事。” 小柱子喜道:“已感盛情,谢谢。” 立刻有一群蚌女围了过来,就在海滩外面吭哧吭哧地搭沙屋。羽人们呆愣愣地看着,很快就看见一栋漂亮的小沙屋起了个模样,过不多时,竟然变成了流光溢彩的小城堡。 小柱子很快躲进了小城堡里,不出来了。 羽人们很感兴趣,沙滩上的小城堡眨眼就被羽人们围观得水泄不通。小柱子躲得更紧了,再也没有一点声音。 不对她不叫小柱子。但从头到尾,连问她名字的人都没有。 谁都忘了问,她太奇葩了…… 秦弈羽裳呆呆看了一阵子小城堡,又面面相觑了一会儿,很同步地转身就走。 天色都黑了,秦弈夫妻俩自己要回去双修疗养呢,管根躲在城堡里的柱子干什么。 蚌女习性如此,她们本身也离群,羽人岛的海滩本就是没人的地方,她们往那一杵,根本和羽人都没点交集。羽人孩子们围观了城堡一阵子,自也无聊起来纷纷散去了,海滩上多出了一个孤零零的城堡,海浪一刷,更漂亮了。 第六百五十五章 好好看好好学(月票1000加更) 秦弈对教个话都说不顺溜的徒弟是真的没有兴趣,还在神州做皇帝的那个真徒弟都应付不过来呢,那可是个能掀得天翻地覆的熊孩子。 也不知道青君陪着她怎样了…… 大荒之旅,青君没有跟过来,最主要的原因就是青君想多陪陪那个侄女,至少负起一个长辈的责任,塑一下她的三观。做个皇帝对天下苍生影响实在太大了,足以让李青君打起万分精神。 秦弈想到那边的事情头就疼,哪来兴致在这边收徒弟。 如果像当初师姐那样一指点化倒是没啥,又不费时间,能交好蚌女一族也是个好事,可这位不行啊……她根本就不是一个能学音乐之道的好不好,纯粹浪费时间,躲在家里玩沙子比较适合她。 有点时间还是和羽裳多双修几次实在…… 羽裳是晖阳后期,恰恰比秦弈的修行略高一些,而且是仙武双修,与他很是契合。这种双修的效果是特别好的……之前效果最好的当属孟轻影,孟轻影口称的“炉鼎”虽是嘴硬,也不乏几分切合实际的意思,他们双修确实是双双进步得飞快。 如今羽裳的效果还更好一些,毕竟同属仙武双修,那种仙武合丹所需的阴阳轮转之意不需要秦弈额外去补足,自然而然便是太极。当然所谓的更好一些也不可能立竿见影,双修不是采补,这本来就是需要很长时间去长期和合的事情。 之前在冥河之底,和孟轻影一晚上效果特好,主要还是托了冥河下那浓郁灵气的福。如今羽人岛的灵气显然没那么夸张,最好的地方就是建木嫩枝之处,也就是羽人圣木。 他们没有立刻去,只是在圣木之后的灵泉之中修行。 也就是说这俩每次都是露天在水潭子里,丈母娘都懒得吐槽了。 小俩口自己的癖好别人管不着,爱咋咋地。 秦弈这次的修行是有明确目标的,把伤势彻底复原再去建木比较好。圣木有灵,连一根已经拔下来几万年的凤羽都有一些亲疏意识残存,何况完整的建木?假设被排斥还是有什么木灵攻击,都是非常有可能的事情,当然要坐好充足的准备再说。 明明是和流苏最是息息相关的事,它倒是更有耐心,从头到尾都没催过秦弈一句。 这种平和的心境,和它惯常被激将都能一蹦三尺高的表现有很浓郁的反差感,平时的流苏总让秦弈觉得是个萌货,只有当认真回味的时候,才能略微品到一丝味儿。 但越是如此,秦弈自己就越在乎。 建木之事,拖了太久。从到大荒至今,总在边缘磨蹭,始终没能真正涉足,这让秦弈总有一丝不祥的感觉,总觉得建木之事并不是凑近了研究一二就有结果的事情,说不定会更复杂。 潭水之中,波涛悠荡,天鹅扬颈,对月轻歌。 海滩之畔,小城堡里,蚌女探出脑袋,侧耳细听。 秦弈身上有她的海蜃珠,在同岛屿内的距离下,水灵之力的传送如同波纹轻漾,能把他周遭的一切声音传达到她的耳中。 然后就听见了天鹅之歌。 蚌女直着眼睛:“珠、珠儿……” “怎么了公主?” “这是什么歌?” “?”珠儿根本听不见,什么什么歌啊? “不行了这声音太奇怪了,我不学习了!”蚌女用力关上了蚌壳。 她的脑袋还钻在外面,两片蚌壳匆匆合上,“砰”地一声夹住了自己的脑袋。 蚌女大哭:“我不想学习了!” 珍珠断线,洒了一地都是。珠儿又是心疼又是气急:“怎么随便什么事都哭啊,这是很浪费灵力的。” 这公主的天赋千载难逢,要不是这么奇葩,她的修行何止于此? 她只能耐心相劝:“公主,你比谁都清楚,我们族失了大王欢心,如今与其他族群争端大王从不理会,族人有些被人捉了囚禁,专职制作宝珠,大王也不闻不问,我们的生存空间都越来越少。若非大量上供九大王,它还勉强护持一二,我们都要变成别人附庸了。” 蚌女抽泣两声,不说话了。 珠儿道:“上回要不是公主你跳个舞跳成了地滚柱子,我们也不会这么被动。” 蚌女:“……” “大大王最喜音乐,我们只能从这里着手,这次这么好的机会,不求能学什么高端笛曲,只要能有一点特色,大王高兴了,我们的窘境也能宽松许多。不能畏难啊公主……” 蚌女耷拉着脑袋:“知道啦。” 珠儿吁了口气:“好好看,好好学……音乐之道又不难……” 蚌女木然听着那边的音乐之道,觉得难爆了…… 要是他始终不吹笛子怎么办啊? ………… 还好秦弈没有让蚌女太失望,还是吹了。 次日一早,秦弈神清气爽地坐在水潭边,羽裳在一旁梳头,银色的长发垂在清澈的潭水中,洁白的羽翼覆盖着水中倒影,在清晨阳光的照耀下,真是美得不可方物。 见秦弈一直看她,羽裳含羞笑了一下,拢好了头发,凑过来撒娇:“夫君昨晚说的……” 秦弈明知故问:“我说啥了?” “夫君说话不算!”羽裳嗔道:“你说我晚上先吹,明早你吹笛子给我听的。” “嘻嘻……我觉得你比我吹得好。” 羽裳又羞又气地去挠秦弈的痒,秦弈躲着笑道:“好好好,我吹给你听。” 袅袅笛音悠然穿梭在云端,清晨的百鸟清啼忽然就听了,全在侧耳倾听。 笛音中清泉淌流的清新与悠远,夫妇早起的怡然自乐,是在这大海茫茫的波涛浩渺之中很少见的一股清流。 蚌女远远听着,真心觉得就凭这种山中意,大大王一定会喜欢的。 单凭此一曲,这一晚上被折磨得眼睛发黑,总算没亏。 她还听出来了,昨天秦弈吹奏之时还有些中气不太足,可能有些暗伤未愈,而今天似乎是痊愈了。笛音里的仙道气息更加蓬勃,就像山间雨后茁壮而生的生命,又有高卧云端不知处的旷达与悠然。 蚌女听得有些羡慕,这是心境,也是修行,她最缺的好像就是这个。 如果真的拜他为师,好像也不亏…… 羽裳也听出来了,喜道:“夫君痊愈了?” “是啊。”秦弈停下曲子,眨巴眨巴眼睛:“是娘子滋润得好。” 羽裳红着脸捶了他一下,便问:“那今天夫君要去圣木吗?” “要的。”秦弈站起身来,看着远方的巨木低声道:“我喜欢这样自得其乐地休闲吹曲,徜徉于音乐山水之间,但该做的事还是要做的。若是一切顺利,我还能在这儿好好住一段时间,那时候天天吹曲子给你听。” 羽裳乐滋滋地抱着他的胳膊,带他往巨木那边走去:“自家圣木,就算不合用,也不至于有什么险情,夫君这曲子吹定了。” “建木?”蚌女喃喃自语了一声,忽然失声对珠儿道:“糟了……那天九大王说的那一枝,是不是羽人岛的?” 珠儿也色变:“应该没那么巧吧?” 蚌女脸色忽明忽暗,不知为何,她就是有强烈的感觉,就有那么巧! 可这种事,是她们蚌族应该插手的吗? 第六百五十六章 进击的狗子 羽人圣木就在圣殿之后,守卫森严无比。祭司序列的几乎是全体绕着圣木,既是拱卫,也是某种仪式的样子,气氛很是肃穆。 见秦弈和羽裳过来,祭司们都盈盈下拜:“参见神使。” 很虔诚。 秦弈都快习惯她们的跪礼了,从一开始会喊羽裳她们别跪来跪去,到现在真如当初羽裳说的“当平常事可也”。 人家就这习性,没什么好矫情。再说了你有这么尊贵的身份才能来圣木,否则还来不了呢。 离建木越近,越能感受到澎湃无比的生命活力,这是羽人一族得以生存繁衍的基础,确实不是随便娶了个羽人就能让你进来乱碰的。 站在圣木之下,秦弈抬头仰视,心中颇为惊叹。 近距离看着,才知道它有多大。 这根本不是树,而是一栋摩天大楼,早就不能用“多少人环抱”来形容了。好在现代都市见到的摩天大楼多了去了,站在大楼外面是什么感觉,在这里也基本差不多,好歹不会像没见识的古人见到这么巨大的树木感受自己的渺小会感动得跪下。 最让人震撼的是,它还不是完整的树木。 它只是一截枝干而已…… 如果放开神识,可以看见宏观的视角:一棵千里直径,不知其高的恐怖巨树,根植深海之底,树冠蔽日遮天。树干上就已经分出无数枝桠,许多从海下蔓延开来,枝头伸出海面。环绕着伸出海面的部位聚拢了泥沙,渐渐成岛。 这便是这海中禁地大量岛屿的由来。 羽人岛就是其中之一。 这一株羽人圣木就是其中一个枝桠,不过这一枝比别家的稍大一些而已,性质没啥区别。 光是这么伸出岛面的一个枝桠,就如同摩天大楼。 秦弈没感动得跪下,却也震撼得说不出话。 这就是世界树啊…… 他伸手抚摸着树干,心中很清楚,哪怕是刮一点点树汁回去,当初李青麟那点诅咒就根本不算事,就连后来寿终正寝的谢远也能延命很久。 往事已矣,没什么好多想的。 生命力,同时也是大部分修士一直追求的东西长生不老。 这棵树具现的几乎就是永恒的生命。 它的叶子,甚至只是叶子的汁液,绝对能让清茶焕发全新的生机,从一片不能修炼的茶叶变成先天之躯。 它的果实,当然可以演化人身最重要的血肉肌肤,诞生每一个细胞。 这枝桠上没有果实,之前已经问过羽裳了,建木之实应该必须在主干上。但这不要紧,让棒棒在这上面研究一二,说不定就有替代之法。树都在面前了,对于棒棒这样的的行家来说可未必非要果实才行。 秦弈腾身而起,到了郁郁森森的树冠上。 浓郁无比的灵气和生命活力沁入心脾,秦弈差点有种醉氧的感觉,他很确信如果自己能在这里好好修炼一段时间,突破一两层是轻而易举,若能长期据此修炼,乾元不在话下。 流苏和狗子一左一右坐在身边,都有种极为舒适的表情,看上去就算是在这里吸收一阵子生命力,对它们的好处都比得上钻进别处灵气池潜修了。 因为特别对症。 “别陶醉了棒棒。”秦弈问:“修炼还有很长时间,我们要的终究是建木之实,如今已经在建木之上,你有什么办法没?” “我研究一下看看。”流苏丢下一句,身躯化为薄雾,似乎钻进树中去了。 狗子抬头看着郁郁枝叶不语。 秦弈奇道:“你在想什么?” 狗子淡淡道:“我若留在这,不用几年就可以恢复巅峰,我甚至不需要什么血凛幽髓来凝血络,这里几乎任何东西都可以成为我的身躯,才没有流苏那么多嗦事。” “好养的狗子……”秦弈脱口说了一句,却很快反应过来,狗子这意思是说它可以离开了。 想到这个秦弈倒有些不舍,问道:“你……不要彼岸花啦?” 狗子瞥了他一眼:“我以前也告诉过你,彼岸花我不是没吃过,未必有用……只是我馋。” “你现在不馋啦?” “关键是你不给我吃,你吊着我,你下贱!” 秦弈:“……” 狗子悠悠道:“我若是在这里,很快就可以成为龙子核心,九子变成十子也没什么出奇。” 秦弈道:“你说你不是龙子。” “重要吗?”狗子笑笑:“重要的是我若无相,这里可能都是我的。” “喊别人爹都无所谓啊?” “天下人都是我爹,你也是。” 秦弈:“……算了吧狗子,别贪,你真要来这里跟你发小们混,也至少等乾元圆满,甚至无相了回来,那时候谁不服就锤谁。现在这样只会被人揉圆搓扁,可未必有你想象的那么舒服。” 狗子沉默。 它之所以罗里吧嗦一堆,其实本意还是哄秦弈掏花给它吃。却没想到秦弈的角度是这样…… 你可以回建木,但我不想你被人欺负,要回也得更强一些再回。 秦弈取出彼岸花,说道:“其实我不是用花吊着你,这花对我已经没啥用了,我小气也没意义。只是我知道,你的贪欲没有止境,这朵花根本就喂不饱。如今你为了这朵花还能压着性子,一旦花没了,你可能会是一个很暴躁的饕餮……我不想看见那样的饕餮。” 狗子暴躁道:“所以你就永远也不会给我吗?” 秦弈道:“幽冥正在复苏。” 狗子愣了一愣。 秦弈续道:“到时候……我们可以找位置培植此花,说不定能弄出茫茫一片,这一朵就是引子。你这时候吃了,以后去哪找,去和无相玉真人打架?” 狗子眨巴眨巴眼睛:“你……考虑了这些?” “这简直是必然的事情,有点脑子都想得到。”秦弈鄙视道:“你就是只顾眼前贪,从来没想过将来。” 狗子丧气地耷拉着脑袋。 秦弈揉揉它的脑袋:“反正你自己是建木出来的,要回家我当然不阻拦。以后我真在幽冥种花,你来找我就是。” 狗子瓮声瓮气地答了一句:“强点再回,现在打不过它们会被欺负。” 秦弈咧嘴一笑。 狗子又道:“流苏若要躯体,确实未必要建木之实。比如这根枝桠,能掏出木心来炼炼,效果不会比建木之实差。” 秦弈一怔,脸色反而有些难看:“这好像比摘果实更难吧?这是人家的圣木,生命之本,掏了?” 狗子鄙视道:“你不用羽人的,莫非不能用别人的?” 秦弈脸色阴晴不定。 用别人的…… 狗子又道:“而且你满脑子流苏,就没想过自己?” 秦弈奇道:“我自己?干嘛?” 狗子没好气地指着周围的嫩枝:“你那什么诛魔剑,档次低得已经不能看了。这里的木枝随便剪一段回去,随随便便也能祭炼一个全新的法宝,碾压你的诛魔剑不知多少倍。这里是建木,随便一块树皮都是宝,你就想着流苏?” “呃……这里是羽人圣木……” “你是不是傻,什么圣木不能剪一小枝嫩枝的,难不成还能剪死了?”狗子鄙视道:“你以为羽裳母女俩头上的宝石是什么?” “是什么?” “就是建木分泌的树脂形成的宝石。”狗子道:“她们自己都采集圣木之物为用,哪来那么多不能碰的道理。” “这个……我回头问问羽裳,她们觉得可以那当然好。” “你顺便再问问,你在这里生火炼丹会不会挨揍。” 秦弈:“?” “在这里炼之前的那个药胚,大概三五天就能成丹了。”狗子张开手,做了个环抱的手势:“这里是生命之源,和之前的寻木之心内外辉映,若这里不能催生丹药,就没有地方可以了!” 秦弈发现流苏不在的时候,狗子比谁都邪门。 一会想挖别人圣木,一会要剪人家树枝,一会要在人家树上生火。 真混世魔王,上古凶魂。 可怎么流苏在的时候它就乖得狗子一样? 第六百五十七章 我的复苏 两货扯淡没有多久,过不多时,流苏就钻了出来,脸色臭臭的:“建木之实没有,替代的不好说,先修炼,在这里我们能把乾元魂力给圆满了,再做商量。” 一边说着,一边探头进秦弈的戒指,幽灵小尾巴还在外面一抖一抖。 秦弈看着它那模样很是无语:“你又翻什么?” “吨!”流苏掏出了幽皇丹炉,一脸理所当然:“炼丹啊,在木力最盛之处不炼生命之丹,你等过年啊?” 好吧,狗子还只是说,你都直接动手做了。 怪不得你在的时候狗子特别乖,答案就在面前嘛。 其实无论在这里炼丹还是想剪小枝,只要对圣木没什么影响,羽人都是许可的。毕竟谁都知道他的需求不可能是靠近建木感悟一下就完事的,肯定是有所折腾。没有派别人跟他上来,让他独自行事,就很明显是一种默许你自己爱怎么用怎么用的意思,相信你不会真给圣木造成什么损伤。 这是信任。 秦弈自己当然不能跟个二杆子似的辜负人家羽人的信任,很是谨慎地在周围布了一圈阵旗,以免丹火溢散,这才开始开炉炼丹。 流苏就斜着眼睛鄙视地看着:“就你那水平的火,建木放在这里给你烧一年也烧不出一点焦来,不知道在怕什么。” 秦弈笑笑,没和它争这个,只是道:“你进去探查,有什么感觉?” 流苏坐在旁边叹了口气:“不知道是这根树枝有点问题呢,还是建木本身出了问题,我钻进树中探查脉络,竟然有少许枯萎之相。” 秦弈控火的手一抖:“什么情况?” 流苏道:“建木的果实,那与一般树木开花结果不一样,它是把生命力最精华的部分转化为果实形态。基本上五千年一开花,万年一结果,一次结果固定九颗。” 狗子在旁边点头,表示确实如此。 五千年一开花,万年一结果……这么说建木之实的总量至今应该有好几十,搞不好上百,只是不知道用掉了多少。秦弈也不插话,安静控火,听流苏讲解。 “我循建木脉络追本溯源,发现它们的果实期恰好已经过了万年,再度结果应该就在今年或者明年这样……”流苏道:“这就很好,我直接截取一部分生命分流,提前在内部结成果子拿走就完事了。到时候它们看见只有八颗也不知道为啥,我们根本就不需要去求人。” 秦弈:“……” 好吧,这就是你不求人的方式。 这不就是偷嘛…… 话说回来了,这种偷也不是一般人能做的事,在结果之前截取生命源流,提前结果拿走,还有这样的手段?这可是本源的精微,太清级的事物理解才能办到,不以修行为限。别人真要查起根源必然一头雾水,不知道哪里少了一份源流。 “但我想这么做的时候,却发现这次的结果期很奇怪。”流苏终于说到了正题:“历来可供结九颗果实的建木之能,我却发现好像只够三颗的样子。” 秦弈心中微凛:“这不就是建木的问题?你为何会说不知是不是这根树枝有问题?” 流苏道:“因为我是窥斑见豹,从这根树枝的情况去解析能量的。树根供给到这根树枝的能量,只有以往的三分之一。我不知道是不是受了什么刻意阻断,流向这根树枝的能量出了问题……如果是这样反而简单,如果是建木本身出了问题那才麻烦。” 如果是这样反而简单?确实更简单一点,建木本身的问题才会更麻烦。 问题是……这可是羽人的生命之树,它出了问题,羽人怎么办? 流苏道:“反正只有这么点能量的话,我不敢随意截取。要是九分少了一分还好,三分少了一分那就会出问题的,要么被人发现,要么就会导致各枝开始萎缩。我不敢妄动,便先退了回来。” 秦弈眉头都皱成了川字。 流苏道:“无论是建木的问题,还是这一枝的问题,我们根本无能为力,这就不是你现阶段能处理的。龙子之中有无相者,天塌下来它们会顶,你想太多毫无意义,平添烦恼。” 秦弈沉吟道:“我得告诉羽裳。如果是被人刻意阻断,她们要调查。” 流苏叹了口气:“你说了没用,因为表面上这里的生命力浓郁得一如往昔,她们看不出问题。你难道告诉她们你想偷建木的生命之源,钻到里面去追本溯源才发现的?羽飞绫当场能把你丢海里去喂鱼。” “……”秦弈哑然。 “反正无论是哪种问题,爆发都不在一时。”流苏道:“现在就是先当不知道,该炼丹炼丹,该干啥干啥。同时密切关注这里的状况,我们身在此处,若起变故说不定还能当场揪住原因。” 秦弈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流苏靠谱的时候,说话一直很有道理。 流苏又道:“羽人们最好祈祷我和狗子恢复顺利。若我们无相了,那就什么都不是问题,看在她们跪得人舒服,顺手帮她们一把也行。” 秦弈翻了个白眼。刚说你靠谱呢又开始了…… 狗子淡淡道:“这里养魂,对你我非常有利,要使乾元魂力圆满不过数日之功,就怕动作太大,到时候有傻子说是被我们吸干的……” 秦弈无奈道:“哪有那么奇葩,练你们的魂去,我炼丹。” 流苏狗子齐声道:“你说的。” 秦弈忽然有点不祥的预感。 紧接着就感到周遭灵气狂涌,生命之息不要命地往黑白两个球身上钻,仿佛在身边形成了黑白两个巨大的漩涡一样,连天色都黑了…… 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滴落,秦弈默不作声地默默炼丹,不敢说话。 大佬的世界,目前还是没看懂啊……一旦这俩放开了吸收,确实是能有天地反应的,可不是自己这点晖阳修行的润物无声。 远处,不少羽人看着圣木上的黑白气旋,擦着汗问羽飞绫:“族长,这……” 羽飞绫羽裳母女俩面面相觑了一阵子,她们倒是略微能懂上面发生了什么,因为她们也在上面吸收过生命之能,只是她们当初最多就是一个小小气旋在环绕,在巨大的树冠之中几乎都看不见有状况。 秦弈这不知道怎么回事,不但有如此恐怖的气旋,大得都快上天了,而且还两个! 黑色的那个遮天蔽日,气息狂暴无匹,隐含着非常暴戾凶狠的危机感,让人见而心悸,不知道是怎样的凶兽正在现世,连天机都被牵引,乌云之中显出了极为狰狞的鬼脸。 “饕餮。”羽飞绫低声自语:“加强岛中阵法防护,否则这等天地异象传出去,会惹人窥伺。” “是。”几个羽人飞奔出去,给护岛之阵启用了最高警戒级。 继而又忍不住回望圣木之巅……若那黑色的气旋是饕餮,白的是什么? 这黑白气旋可不是太极……因为白的比黑的大,大很多! 黑的已经是遮天蔽日得很离谱了,白的更加凶狠,之前刚刚爆发之时还没感觉,时间一久就发现,白色的雾霭已经把黑云挡得都看不见了,天上乌云上的狰狞鬼脸好像被一只看不见的白手摁着脸撇到了一边似的,委屈巴巴地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极为磅礴缥缈的意志,那气息高居天地之上,抽离三界五行,就像是一只巴掌将整个世界纳入其中的意象,浩大,无垠,根本看不见尽头。 那是亘古悠悠、永世不灭的…… 天道。 羽飞绫心中极为震惊。 她觉得羽人的大阵,都未必挡得住这等奇异! 秦弈也在汗流浃背:“你们悠着点啊,是想把天上人都招来?” “没有那么夸张。”流苏闭着眼睛:“依托此树者才有所觉,若是身处岛外,根本什么都看不见。” “如果是主干那边的龙子呢?” “该来的总要来……我的复苏,不可能永远无声无息。”流苏低声道:“希望你……做好了准备。” 第六百五十八章 棒神(加更10/76) 秦弈能做个蛋的准备…… 原先觉得流苏起码要恢复无相才能引发什么天地异动,那时候流苏自己就牛上天了,他自己也该乾元了,总能应付大部分状况。 可没想到只是乾元将满,就已经这么夸张了…… 或许和建木之能有关吧,这生命力确实磅礴得无法抑制,对于流苏和狗子的复苏特别有效,因为这属于“治疗”,而不是“修行”。 一旦流苏和狗子开始依托此地复原,那动静就会特别明显,因为这不是乾元在修行,而是有太清与无相的大能正在快速复苏。 所以引发的异象特别夸张。 流苏说了只有此木相关者才有所觉,那还稍微好一点,起码不会被天上人盯上,那绝对是雷霆万钧的灭杀。只是龙子有所觉的话,至少不会莫名其妙兴起什么“必杀”的心态。毕竟它们未必清楚白色反应是谁,黑色那只狗子好歹还是他们发小呢,狗子也没说有仇,那就好点。 但无论如何,自己的修行也得跟上了,紧迫感越发浓郁。 修行并不仅是枯坐,枯坐历来是被流苏这一系教育唾弃的。 双修是修行,打架是修行,云游是修行。 在过客峰时就体会过了,在混乱之地一以贯之。种地也是修行,炼丹也是修行,画画吹曲都是修行,炼丹当然也是修行。 炼丹之时,越是炼高端丹药就越明显,心无旁骛,法力运作至极限,精神集中到每一簇火苗,当丹成之日,便是一种全身心投入之后从无到有的圆满,那即是修行。 这无相之丹非同小可,丹成之日足以让秦弈再上一层楼。 这一次的炼丹一开始差点失控。 因为建木的气息渗透进丹炉,催化丹药的效率实在高得离谱,凝丹的速度就像刹车失灵的跑车一样呼啸而过,秦弈法力差点脱缰。好在建木的气息是凝实稳重,极为平和的,不容易导致直接炸炉,秦弈多适应了一下,好歹还是掌握住了新的速率。 但加速催化的结果就是他真的全身心连一点分神都不敢有,左右两边流苏和狗子发疯一样吸收生命能量造成的天地之变嘈杂无比,他却很快就变得充耳不闻,就像是身处最热闹的街上,却如闭关一般。 这是心定。 道家五时七候,七候便是凤初到太清的修行过程,五时专讲心境。第四时,心静多动少,摄心渐熟,动即摄之,专注一境,失而遽得。 秦弈便在此境,不是不动心猿,是动即摄之,常怀专注。 他从遇到流苏起,就是此境。 流苏没有告诉他……实际上对于别人的修行来说,往往是乾元才有这样的心。便如明河,当初看似清冷心静,其实撩到好处就芳心大乱。这其实才在第二时,摄动入心,其心散逸,难可制伏,摄之动策,进道之始。 能收摄,才是进道之始,而秦弈从一开始就能。 天生的修道者。 流苏没有对他说得这么细,一是怕他骄傲,二是怕说多了就变成强调心性,实际上心性只是个基础,并不能代表修行,修行之途要结合太多东西,强调任何一项都是偏颇的。 而且秦弈并非专职的道修,他的武道更讲“动”。若去强调动与静的意义,很难取舍,只能看他自己的天赋处理。 他始终平衡得很好。 不知过了多久,黑毛球变成了一个猛兽之形,有健壮的四肢与凶恶的獠牙,面目狰狞无比。 流苏睁开了眼睛。 猛兽和它对视了一下,抽抽鼻子,又变成了黑毛球。 流苏的小幽灵身躯越发凝实了,之前看着像个白色小气球,如今凝结如玉,有非常固态的质感。 乾元魂力大成,只是区区数日之间。 建木之能可见一斑。 “魂体能凝成你这样,真的是……”狗子叹了口气:“你再保持这种小幽灵状,都要成玉石了。” “你也不差,恢复得比我快多了。”小幽灵声音清冷。 狗子道:“我不是因伤而弱,我是自我分魂,故毫无阻碍,有能量就行。和你状况不一样……你乾元圆满没问题,无相怎么办?我感觉这个丹药未必够,你当初连生命本源都差点磨灭,勉强复苏至今,大道缺失了很多脉络,你始终要在众妙之门中慢慢补齐。” 流苏淡淡道:“此丹肯定有好处,至少能缩短时间。你呢,无相有几分把握?” “我缺能量……”狗子很纠结:“我和你不一样,我只要能量,大量的能量……等秦弈丹成,我靠丹药来补生命之本是肯定够了,乾元圆满没问题,但跨越到无相的能量缺口很大。” 恢复无相的能量,不是吃点什么就能补的,倾三江倒五湖都不知道够不够,吃啥都是杯水车薪。即使吃乾元生物,转化率也实在堪忧,再说哪来那么多乾元生物可以吃…… 同样也是需要时间,如果能在建木修炼几百年,可能就差不多了。之前跟秦弈说几年是装逼呢。 现在的环境大家都有种感觉,修炼几个月几年,还是可以争取的,过百年怕是天都变了,几百年索性成灰去吧。 两人的对话凸显了一件事——在外界看来牛叉无比的无相级丹药,对它俩都只是一个辅助效果,根本起不到一锤定音的作用。因为它们是注定无相的,只看要多久而已,不像别人,无相是个跨不过去的超级大坎。 俩货都是bug。 但有辅助效果已经很不错了,能大量缩短进入无相的时间就已经是最大的意义。 两货都把目光投向了专注的秦弈。 幽皇丹炉的炉盖已经开始微微跳动,有七色祥云从炉中溢散,继而芳香与建木的生命清香融合在一起,透入九霄。 九霄风云大动,狂雷遽然凝聚。 夺天地之造化,必受天妒。 这是天劫,不是普通的丹劫。 圣殿之外,羽飞绫看得心头发寒。这女婿到底在干嘛啊? 怎么大天劫都来了,你在晋级无相吗? 秦弈也是没办法,现在的事情越发高端,动不动就要惹天地异象,根本无法闷声发大财。在羽人岛上依托羽人的护岛大阵还可以遮掩,这已经是最好的遮掩方案了,拿到别处去更糟糕,至少原先在寻木城就不敢一鼓作气炼出来,那真会导致寻木城暴乱的。 “轰隆隆!” 紫色狂雷轰然劈落,天地阴风阳火四处聚集,轰击而来。 一只饕餮展露原貌,大口吞天。 “轰!” 狂雷劈进饕餮口中,连狗子都有些承受不住,身上紫电滋滋环绕,差点要炸。 流苏一指点在虚空。 “封截五气,逆转两仪……天雷何凭?劫火何依?给我散!” “唰唰”几声,狗子身上的紫电尽消,残余部分被它吞了,露出了舒服的表情。 天上劫云仍在,可紫电却散入了虚空,四周阴风劫火无从凭依,都不知道散哪去了。 这是……秦弈心中微动。 混乱之法?逆转两仪五行,使五行之力乱了,故天劫不存?这手很牛逼啊……棒棒已经到了这地步了吗? 就见流苏伸手指天:“天精地蕴,如为初始,造化神返,人之功也。劫什么劫,回去!” 劫云尽散。 秦弈目瞪口呆。 这是……在号令老天? 棒神,给您跪了行么? 第六百五十九章 果然出事了 流苏的这手操作,是真正凸显了它太清级的天地洞察和理解。乾元级的魂力,举重若轻地做到了太清级才能做的操作,让世上任何一个乾元包括狗子来,都不可能做到。 它用的都不是法术,它没有法力。 它用的是精神力量,魂术的一种,以神念影响虚空属性,错乱阴阳,逆转两仪……秦弈很怀疑这一手是它在混乱之地他们的闭关石墩之处领悟的,完全就是那一套的演化,比死板的混乱更灵活,自主的操纵。 说明流苏重新出世以来,也是不断在学新招的,只不过它学的方式都是自悟,不需要任何人教。 而最后退散劫云的手段,更是明显的以灵魂之力沟通天地共鸣的结果。 人力有限,而精神无穷。道修的终极目标,就是精神永存,差不多就是这种意思。而流苏以乾元圆满的灵魂,已经撬动了天道,引发了共振。 太可怕了。 曾经到过太清,那就是到过,对世界的认知和别人就是不一样。 懂的越多,就会越知道有些事情多厉害,内行看门道。以前秦弈知道流苏很强,可直观体会还真不多,棒棒牛逼就完事了,这次可能才是秦弈第一次直观认知自己和流苏的差距有多离谱。 震撼得他一时之间连出炉的丹药都没去关注了…… 前方的丹炉,炉盖微微上升三尺,炉中华光四溢,竟有隐隐的龙吟凤啸之声传来,三颗丹药自动飞旋而出,呈三角分布,慢慢旋转。 一个药胚出三丹,隐隐然也有些一气三清的意境在,这是真正大成的丹道才能做到的事情,秦弈都没心思去得意了。 “嗷!”一个黑影扑了上来,张开的大口里垂涎三尺,都滴到丹炉里去了…… 狗子实在忍不住了……谁特么管你流苏多牛逼,指天散劫云? 吃丹啊! 眼看大嘴都要同时把三颗丹药全叼走,身后伸出一只白玉小手,一把揪住了它的尾巴。 狗子顿在空中张大着嘴,咬了一口,差一丝没咬到,急着伸长脖子又要咬,反应过来的秦弈一棒子把它砸炉里去了。 狗子哼唧唧地爬了出来,迎面塞来一颗丹:“一人一颗,有你的份。三颗都想吃,欠锤吗!” 狗子吞了丹,亮眼亮晶晶的也不说话,钻进丹炉舒服地消化去了。 这一颗丹,绝对可以保证它乾元圆满,但从魂力上不会低于流苏。 外面秦弈和流苏你看我我看你,都是一笑。 “呐。”秦弈轻轻把丹药放在流苏面前。 流苏没有立刻接,丹药自动飘浮在面前,柔和的七彩炫光慢慢旋转着,有点朦胧的美。 它看了一阵,低声道:“我和狗子不同,它消化一阵就完事了,我吃的话,可能又要睡觉。眼下状况很复杂,我不能立刻吃,你先收起来。” 秦弈道:“能不能像上次那样,睡一半还能醒来锤人,然后继续睡?” “可以是可以,就是你若日常遇上问题,我无法解答。其他时候还好说,如今建木出了状况……” 秦弈看得出流苏非常想吃丹了,是在强忍着。对比狗子那态度,流苏的克制让他心中分外柔软。他想也不想,便道:“建木的事情,狗子挺熟悉的,一般情况我问它就行了。你且安心睡觉,实在遇上解决不了的麻烦再打扰你。” 流苏绕着他飘了两圈:“晖阳六层了?” “嗯。丹成之时,便突破了。” “你觉得一般情况能应对就行……”流苏淡淡道:“毕竟建木出了状况,本来和我们没啥关系。要不是知道你这蠢货一定不肯,我说不定都会选择截流那三分之一,化为果实拿了跑路,管它建木枯不枯萎呢?” 秦弈:“……” “如今你既然想要多事,那就你自己担着。”流苏终于拿起丹药:“我自己无相才是一等大事,羽人如何,与我无关。” 丹药闪起光芒,流苏已经开始吸收。 秦弈叹了口气:“你放弃截流,出来商议,就没想那么恶劣,干嘛还要说这种话啊?” 流苏一边吸收着药力,一边淡淡回应:“我如今终究要依托于你,你若陷入麻烦,对我没好处,不得不多考虑几分。” 秦弈忍不住笑了:“只是这样?” “当然是这样啊,你以为我是为了你啊?有谁不是为了自己。”流苏终于吸完了药力,一溜烟进入了戒指。 秦弈道:“我不是啊。” 上次就想说了,觉得肉麻忍了下没说,这次终于忍不住说了出来。 可流苏已经进入了狼牙棒,再无声息,也不知道听见了没有。 “傲娇棒。”秦弈撇撇嘴:“连想吃个丹都要解释这么多,还说只在乎自己。” 狗子用力点头。 真不在乎,怎么可能是这个表现哦……咱狗爷差点三颗丹都一股脑儿吞了,管你们那么多? 狗子很骄傲。 秦弈可不知道躲在丹炉里的狗子在想啥,他自己掂着剩下的那枚丹药沉吟。 无相之丹只不过是对它等级的笼统称呼,实际上此丹无名,丹方都是流苏配合着寻木之心和自身伤情量身定制的独门新款丹。当然,虽是量身定制,东西档次摆在这里,对其他很多状况都能生效,比如对狗子弥补能量之本就很有价值,对别人同样也有价值。 最大的价值在于,有助于感悟无相之境,毕竟这真的是无相丹,渡过无相大天劫的,必然会有大道之悟在其中,对于冲击无相门槛有一定的助推作用。 虽然不是肯定能帮人无相,不存在那种东西……除非是道果。 这个丹药……已经是谁都会抢破头的东西了。 只剩一颗,秦弈没打算直接给谁用。目前最适用的是丈母娘,可有一说一没谁会孝顺丈母娘到这份上,理所当然是留待将来身边的妹子谁先达到门槛就给谁用了。 或者……可以成为某一位龙子的重要交易条件,对于此番迷局说不定有着至关重要的价值。 正在沉吟,他忽然敏锐地感觉周遭气息有了些变化。 原本浓郁澎湃得能让人醉氧的生命气息,明显地开始减弱。 秦弈豁然抬头,眼睁睁地看着面前的绿色树叶慢慢地开始变得有些枯黄感。 没有彻底枯萎变黄,但那颜色的黯淡却已经很明显了,就像是……明明身处春天的朝气里,却忽然看见了秋天。 周围影影绰绰,羽人们正在急速接近,羽飞绫第一个抵达,失声道:“秦弈,你这几天到底在这里做了什么!” 秦弈还没回答,羽裳和其他强大的羽人都陆续到了,所有人都看着丹炉不说话。 你特么真在树上炼丹! 虽然以他目前的实力能用出来的丹火肯定烧不动建木,但给人第一观感就不太好。 这种观感再配合现在生命气息枯萎的事情,人们的反应就是那两团恐怖无比的气旋,吸收生命能量跟不要命似的。 看人们的表情就知道,几乎所有人第一反应就是,圣木的枯萎必然和他有关。 狗子在丹炉里幽幽叹息:“早就说了,会被人当成我们吸的……你还不信……” 秦弈差点没捶死它。 我那是不信吗,我那是没想到过你们惹起的异象居然凶残到那个程度啊! 这下怎么办? 第六百六十章 其实是功臣 秦弈一时也没说什么,只是先收起了丹炉,又慢慢把布在周围的阵旗收了起来。 羽裳眼睛一亮,立刻跑了过来抱着秦弈的胳膊:“夫君是布阵防了火的,他才不会乱来呢。” 秦弈笑了起来,揉揉羽裳的脑袋:“你这么说就够啦。” 言下之意,别人信不信无所谓,老婆信就行。 唔……羽人们被提醒,看了看阵旗也没说什么,虽说他也烧不动建木……但有预先布防,给人的感觉确实也好了些,说明不是个不管不顾的熊货,对圣木安全还是放在心上的吧。 羽裳的信任让秦弈心情舒坦了很多,思维都更灵醒了起来,笑道:“不知道诸位有没有想过……自家圣木不是这么一棵树,它的生命能量是贯通主干的,此乃天地之木,生生不息。别说那俩黑白气旋了,再来十个也吸不干的。” 其实羽人也很困惑。 建木能被吸枯萎?这怎么可能? 多少族群在这里盘踞,其中龙子还有无相,大量乾元,足足依托建木修行了十万年了。早年烛龙在此,人家还是开天之龙,照修不误,连一点气息衰退都没有过。能被两个黑白气旋就吸枯了? 开什么玩笑呢? 建木真能枯萎,说明是整个主位面要出问题,就像幽冥崩碎的前兆,这怎么可能会是一个晖阳修士办到的事情? 然而枯萎实实在在的在发生,能怎么解释?唯一的可能性就是,这个枝干的能量被吸收过度,主干来不及弥补。虽然这个可能性也小的可怜,但真是唯一能想到的解释了。 与自家族群生存息息相关,羽人们没有办法拍拍肩膀说你能力不够肯定不是你,算了算了。 她们即使愿意相信为她们带来凤羽的秦弈,也必须把事情搞清楚。能够不当场暴走发作,已经是秦弈在她们心中很有地位的缘故了。 羽人们认死理,当你是自己人就不会随便翻脸,但你起码要给出解释。 被误会逼宫的那种指着鼻子骂娘的场面没有发生,秦弈已经很满意了,羽人们确实不错的说……他来回踱了两步,道:“我的同伴确实吸收了一些生命之息,虽然场面看上去很厉害,实际程度不可能引发建木之枯,否则那就不是建木。” 顿了顿,又道:“我建议先去别人岛上看看,别人家的枝干是否出了问题……” 话音未落,就有几个羽人飞掠而来,行礼道:“族长,我们去别家问过了,大家都没有问题。” 事关重大,羽飞绫来前就吩咐族人出去看这事了,根本用不着秦弈这时候说。听了回馈,羽人们的神色更严峻了,再度盯在秦弈脸上。 秦弈平静道:“如果是我的同伴吸收生命之息过快,导致这根枝干来不及弥补……那只要等个几天,它当能恢复过来。如果恢复不过来的话……恕我直言,和吸收不吸收根本就没关系,它本身就到了要枯的时候了。” 羽飞绫道:“什么叫它本身就到了要枯的时候?” 秦弈道:“它与主干的关联循环,被某种能量截断了。” 饶是羽人们愿意信他,此时也信不下去了,几万年来好端端的,你来就说这枝干源流被截断?就算真被截断,那八成也和你有关系。 所以之前流苏没让秦弈直接去跟羽人说,好端端的一点说服力都没有,反而暴露了你觊觎建木内部生命之源的事实,那才要挨揍呢。 但如今不说不行了,事实证明绝对有人在这枝干上动过什么手脚,而且说不定源头在主干方向,羽人继续懵然不知的话,被坑死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羽飞绫深深吸了口气,也没有发怒,神情却已冰寒如霜:“既然如此,我们会开始彻查。那么秦弈……在我们取证之前,你不能离开羽人岛。” 说得很客气了,没说打入大牢。实际一个意思,至少需要软禁。 秦弈觉得很好笑,被女儿软禁了一次,又被母亲软禁了一次…… 更好笑的是两次他都算自愿。 上次那就不提了,这次他于情于理也不能拍拍屁股走人。羽人们调查天经地义,态度已经算很好了,连羽裳都没法对这种处理说什么反对的话,秦弈自己也没什么意见。 他想了想,笑道:“我会安静等着岳母大人的调查结果。另外,如果你们什么都查不出来,圣木又一直没有恢复的话,且不要着急,一定会有人主动暴露出目的来的。” 说完很配合地在两个羽人妹子“保护”之中下了树,羽裳追在身后:“夫君我去陪你。” “胡闹!”羽飞绫怒道:“你是本族圣女,晖阳后期的强者,如今圣木危在旦夕,你才是彻查此案的主力,还有闲工夫腻着男人!” 羽裳很是尴尬:“可是母上,这事和秦弈一定没有关系。” “即使和他没有关系,替他洗脱嫌疑的责任也在你。” 羽裳怔了怔,立刻肃立:“是!” 秦弈一路下树,听着身后的对话,心里倒是挺暖的,没什么受冤屈的感觉。 羽裳真的很不错。 便是冲着羽裳,他也一定要把这事搞清楚。 “姑爷。”两个羽人妹子带着他到了一间院落,脸色都不是太好:“你就住在这里,不要让我们为难。” 秦弈展颜一笑:“放心,我才不会跑。不仅不会跑,我还会帮你们。” 羽人妹子神色里确实还有点质疑,但也忍着没说什么,只是道:“姑爷有这心就好。” 秦弈笑笑,目送两个妹子离开,目光又落在面前的潭水上。 这间“软禁”他的小院,院中还有清潭呢……环境挺不错的。 羽人对他真是已经够了。换了任何其他族群,面对要绝自己生命之本的重大嫌犯,也绝对不可能有这待遇的。 秦弈心态很好,一点都不急,反而更加冷静。 这件事明显是冲着羽人来的,有所预谋,和他秦弈没什么关系。 倒也不算完全背锅就是了,因为这事爆发本来应该还有挺长的一段时间,是流苏和狗子恐怖的吸收,让这事提前爆发了出来,恐怕始作俑者自己都意外。 按照这么捋的话,背后的人应该本意是让此树一天一天的慢慢呈现将要枯萎的征兆,却又不会骤然出事儿。然后羽人们到处求医问药,此人或可从中获得一些什么利益之类的。 而眼下突兀变故,对方肯定也是没想到的,应该说棒棒和狗子的吸收打乱了对方的某些计划才对。 既然计划被打乱,对方肯定就会再做什么事来修正计划适应新的变故,有心观察的话,必有马脚。 狗子探出脑袋:“我们是不是给你添乱啦?” “没有。”秦弈笑得分外和煦,摸着它的脑袋道:“大概只有我知道,你们是功臣。” 狗子偏着脑袋看他:“你的心态真的好。” 秦弈笑笑:“羽人们性命攸关的大事,却没有昏了头脑冲我洒狗血,老婆还特别信任。这难道不是一件让人非常开心舒坦的事?” 狗子倒是很同意:“你自己心态好,老婆也找得不错……话说回来,羽人实是太善良了点,她们这种性子真的很容易吃亏。” 秦弈的神色反倒有些冰冷了下来:“所以反过来看,对这么善良的羽人竟舍得用这种绝根的手法,对方到底该多混账!” 狗子正要说什么,外面廊道上传来结结巴巴的声音:“听、听说秦先生被、被软禁了,我、我能看望他吗?” 秦弈愕然。 那蚌女小柱子?她来干嘛? 第六百六十一章 蚌女安安(加更11/76) 秦弈虽是“嫌犯”,怎么也是神使兼姑爷,羽飞绫也只是说“不得离开羽人岛”,没说过不许见人。蚌女更是隔壁家的公主,也是个贵客不能怠慢。 守卫的羽人妹子犹豫片刻,还是让蚌女进来了。 蚌女绕过外面的通道,侧方廊道上看去,栏杆外便是院子,秦弈安静地站在院外潭水边,负手看潭。 她也没再往前,就站在廊边柱后,悄悄地看。 蚌女很清楚秦弈是受了冤屈的,心中有些不忍,才忍不住来看一下。本以为看见的会是一个唉声叹气满面愁容的场面,她还打算略作安慰来着,却不料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入目的男子青衣挺秀,安静俊逸,凝望潭水的眼眸里带着沉思,稳重平和。嘴角还带了一丝微微笑意,一种乐观的感染力便散发出来,看得人心中很舒坦,仿佛面对什么困难都不在话下。 他明明是一个……刚刚从人人尊敬的神使地位骤然被打落尘埃变成了嫌犯的人,被软禁在此不得外出,巨大的落差往往能让人心态失衡,尤其是受冤枉的情况下更会表现得非常激烈,为什么还能有这样的淡然平和? 蚌女自己是一个非常敏感自闭的性情,她觉得换了自己的话多半要把自己关在蚌壳里哭得稀里哗啦,绝对笑不出来的。越是自己做不到,看着这种笑容就越是舒服,甚至有点羡慕。 有这样的心态,才能吹出那样天高海阔空山新雨的曲子吧。 秦弈在看潭想事儿,蚌女倚着廊柱在看他,时间不长,场面却可入画。狗子蹲在戒指里,很想把流苏从狼牙棒里喊出来吃瓜。 想想流苏复原事关重大,还是别拿这种小事打扰它了。 狗子叹气着取了个包子塞进嘴里。 凉的,没味。没了流苏,吃瓜都没了滋味。 也许蚌女觉得偷看了人家很久,其实时间确实不长,最多两三息罢了。秦弈虽然在思考事情,又不是入定,蚌女一过来他就知道了。只是一开始没在意,觉得客人自己找上门的有话当然会直接说了,结果等了一阵子没声音,他心下纳闷,才忍不住转头去看蚌女的方向。 蚌女吓得立刻缩了回去,躲在柱子后面不动了。 秦弈又好气又好笑:“你这是在干嘛啊姑娘,不是来探望我的吗?有话直说啊躲起来干嘛?” 蚌女怯怯地探出脑袋,却见秦弈招了招手:“过来坐,有人探监的滋味还不错。” 秦弈随意的态度让蚌女心情也平和了些,他真的挺有感染力的。 蚌女终于从廊柱后面转了出来,提着裙子小步到了潭边。 潭边有亭,亭中有石桌,本来就是后院池塘的标配。秦弈便举步上亭,在石桌上摆出了酒杯,笑道:“我有一壶诗酒飘零,怎么喝都喝不完的那种,每次用来请客都会觉得很没诚意。现在忽然发现它还有一个好处。” 蚌女坐在对面,好奇地看他倒酒:“什么好处?” “自然而然的,变成了陈酿……”秦弈摇了摇葫芦:“十年陈了。” 蚌女忍不住失笑。 秦弈道:“你笑起来挺好看的,整天躲在乌龟壳里干嘛?” 她确实挺好看的,有别于秦弈以往见过的任何女子……当然,这种柔弱娇怯瞪一眼就要缩进蚌壳的模样在江湖上不存在的,也许有些凡人家的小姐存在……秦弈是真没想过仙路之上还能见到这种,只能说她们种族特性比较奇葩。她们的修行,从来和道家之类的不是一回事,属于妖修。 她晖阳境,是自己已经说习惯的口误了……真正该说的是,她是万象。 看惯了盛放的牡丹,带刺的玫瑰,傲雪的寒梅……难得见到这墙角娇怯怯躲藏的小花别有一番美景。 蚌女正在鼓起勇气反驳:“这是蚌壳!不是乌龟壳!” 秦弈后仰,打量了一阵,笑道:“你是蛏子吗?” 蚌女直了眼睛:“我是蚌!” “什么棒?” “蚌就是蚌。”蚌女急了:“我不是什么分类蚌种,我是天下蚌的综合统属,你可以叫帝王蚌!” “噗……”秦弈刚喝了口酒,尽数喷了出来:“就你,还帝王蚌,柱子蚌吧……” “你!”蚌女急得脸都红了。 秦弈咳嗽了几声,摆手笑道:“奇了,你平时被盯一下都躲壳里,怎么这会儿倒敢跟我脸红脖子粗地反驳了?” 蚌女愣了一下,也有些奇怪。 可能是这人太平和了,有种让人安心的氛围? 秦弈摇头笑笑:“还好那个顾双林没盯上你,太容易被人的表现迷惑会死人的,小妹妹。” “我不小了。”蚌女咕哝:“我五百岁了。” 秦弈抚额。 羽裳那二货也是五百岁,你也是,这里足足四个二百五。 “行了我知道你们海族五百岁的意思就是八岁。”秦弈给她添了杯酒:“能喝不?” 蚌女气鼓鼓地抓起酒杯一饮而尽,放下杯子连个反应都没有。 秦弈再度后仰。 诗酒飘零不是多烈的酒,但这么一口下去没个反应,说明她酒量很厉害啊。海中种族……或许对水类的东西太亲和吧,喝酒如喝水? 见蚌女的态度好歹不磕磕绊绊,秦弈终于问道:“话说,你叫什么名字,我还没问过。” “我叫安安,平安的安。” “唔……”秦弈觉得这里可能透出了一点蚌族的无奈意味。 一个强大富裕的种族,给血脉最好的公主起名为安……是不是有种很没有安全感的意思。 她动不动就躲蚌壳里,除了是蚌类本性,被一碰就下意识闭壳的习性之外,是不是也有一种很缺乏安全感的反映,只有躲在壳里和城堡之中才能心安? 实际上她本性没那么磕巴,至少眼下跟自己说话还挺正常的吧。 “好的安安姑娘。”秦弈再度给她添了杯酒:“你来看望我这个被软禁的嫌犯,是想说些什么?” “没……”安安斟酌了一下,道:“本来是想来安慰先生,却不料先生心境旷达,是安安多事了。” 秦弈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你为什么会觉得我是需要安慰的,而不是觉得……我是值得怀疑的?” 安安心中一跳,慌忙掩饰:“先生以曲言心,不是那样的人。” 一句话说完,冷汗都差点湿透了背脊。 这些人为什么能一句话之间反应那么迅捷,原本平和的眼眸里刹那间就有如利剑,在壳中躲了一辈子的公主真的感觉——都是活在天地间的生物,怎么差距这么大呢? “哦。”秦弈没有进迫,再度变得随和,笑道:“所以其实安安姑娘还是想要学习笛曲?” “对对。”安安吁了口气:“安安很仰慕先生的曲艺……” 秦弈笑道:“后三个字如果不说就最好了。” “呃?”安安愣了一下,脑子里筛了两遍才醒悟秦弈这话什么意思,这是调戏啊! 她俏脸瞬间红透到了耳根:“你、你……” “你看,你听我以曲言心,听得出我这么下流么?”秦弈笑了一下:“姑娘,说真的,不仅是以曲言心这种事情不靠谱,便是亘古传说的瑞兽也不一定就真如传言的。姑娘为自己计,为族群计,还是不要太轻信他人的好。” 安安心脏都快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 他、他这是什么意思? 第六百六十二章 这很流苏 安安一时有些后悔过来“探监”了。 出发点其实是善良,因为她明明知道建木的事情是怎么回事,秦弈被软禁当然是冤屈。妹子对他的笛曲很有好感,一时不忍无辜者含冤,才过来看看。 早知道他这么平和的心态,就压根没必要来。 这就算了,安安发现自己没两句话好像要暴露什么了,这才要命。 惯于躲在蚌壳里的小姑娘,和秦弈这种走南闯北惯见人心的修士,那真不是一个次元的生物。她根本没想过,光是前来探视这么一个不忍心的表现,就会立刻让秦弈意识到“为什么知道我是冤屈而不是活该”、“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当然秦弈不可能那么尖锐去发问。人家妹子明显是良善之意,因善良而遭灾是秦弈最不忍见的事情。他只是试探了一下,看看是不是龙子在背后。 “传说的瑞兽也不一定就真如传言”,这话的含义非常明显,既是试探安安的反应,确认是不是龙子在后面;同时也是在暗示安安,龙子做的事未必是对的,你考虑清楚要不要助纣为虐。 安安和之前的羽裳一样,她们都只是见识少,缺乏历练,而不是蠢。安安还曾主持过和秦弈的幽壤海蜃珠交换生意,其实对族群的发展和安危也算是个心中有数的领袖。当年初出茅庐时的秦弈可也没比她们好太多…… 听了秦弈的话,安安心跳了好半晌,神色有些发白地不做声。暗示之所以是暗示,就是没明着说,你可以理解为无心之言,他也未必就真看出了什么,所以安安根本不确定秦弈说的到底是看出了还是没看出,心乱如麻。 秦弈当然只能用这种暗示来试探,要是明说我猜就是龙子在背后,安安回头跟龙子一说,那可全崩了。见安安神色发白的样子,秦弈试探目的达成,心中有了数,反倒立刻扯开了话头:“话说,你还真懂音乐啊?能听出曲中意境的人并不多的,世人听曲多半听个响,好听就完事了。” 他这么一岔,安安就更不知道他之前说的是不是无心了,倒也吁了口气,顺着话头道:“先生之曲,有仙道共鸣在其中,便是凡人也能感觉到意境的。” 秦弈道:“但你之前听我的曲是在间隔很远的地方吧……仙道共鸣很弱的,是纯从乐曲本身出发。” “唔……”安安低头道:“在先生面前说懂音乐,不太好意思。” 秦弈看了她一阵,忽然道:“你还是想学笛曲?” 安安面露喜色:“先生愿意教?” 秦弈叹了口气:“我不是个合格的乐者,教不了徒弟,只会误人子弟。你若是诚心想学,将来有机会我给你介绍我的师姐,她才是真正的此道中人,无论德才都堪做你的师父。” 安安有些为难地低声道:“大大王的音乐盛会,只剩不足二十天了。” 秦弈道:“所以你其实也不是真心学笛曲,只不过想应付这个音乐会?” 安安急道:“不……” 秦弈摆手打断:“恰恰如此,我倒是可以教你的。” “呃?”安安愣了。 “你真心学音乐,我会误了你,所以不敢教。若只是学点曲艺应付一下,那我教你一两手倒是没啥。”秦弈笑道:“反正我被软禁,也没别的事做。” 安安大喜,就要下拜:“见过师……” “别,都说了只是应付故事,算是朋友之间教一两手,不算什么徒弟。”秦弈道:“既然是这种方式,我也不能用点化传功之法,就一曲一曲的教你。” 安安喜道:“谢谢先生。” 秦弈瞥了她一眼,敢情你也不想拜师吧,这就坡下驴可真麻溜。 安安被看破心思,脸色僵了一下,面红耳赤地关上了蚌壳。 “行了别躲柱子里了。”秦弈取了张纸,唰唰写了张乐谱:“这就是你送珍珠过来那天听见我吹的曲子,按谱吹一个让我听听你的基础。” 安安接过乐谱,眼睛立刻直了,吃吃道:“这、这鬼画符是什么?符?” 秦弈抚额:“这是乐谱。” 安安眼睛都成了圈圈。 这玩意字不像字,符号不像符号,看着跟毫无意义的暗号似的,从哪看出宫商角徵羽的? 秦弈面无表情。 他算是明白了,这位公主根本连乐谱基础知识都没有。 古时的乐谱,符号有点那啥,一般人确实没法认。曾经有位叫令狐冲的倒霉哥们,身上藏了本乐谱被人当成武功秘笈,没憋屈死。可那些是江湖汉子,不认识谱就算了,你一个有志于学音乐、要给大王演奏的,居然连乐谱都不认识你演奏个毛啊? “我、我们海族奏乐,都、都靠的天赋。”安安又开始结巴了:“没、没见过这种符号谱子……” “唔……算了。”秦弈叹了口气:“其实你要的也就是和海族常见的曲艺不一样的东西,有点特色让你家大王眼睛一亮就行了,那正好,你随我学凡人乐谱,或许就算是另辟蹊径了。” 安安很是尴尬:“任凭先生吩咐。” ………… 两人一个教一个学,慢慢天近黄昏,安安两眼圈圈踉踉跄跄地告辞了。 守门的羽人妹子侧目而视,心中暗道莫非姑爷大白天的就把你按在院子里那啥了?你走路怎么这么怪呢? 看来姑爷被软禁,看似不在意,其实很暴躁吧,可怜了这娇滴滴的丫头…… 羽人妹子们全想歪了,实际上安安真是跟小学生初学高等数学题一样,学识谱学得两眼发昏。 她根本就没有这方面天分! 别说她学得发昏,秦弈自己教得都发昏。他另有目的,可没有任何教女徒弟的旖旎念头,教得无比认真耐心,真心真意,结果发现世上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教的徒弟是根不开窍的柱子。 光是学个识谱你敢学了三个时辰没学会,说出去敢信这是一个万象级的识海开发很强大的妖修? 看来妖修这玩意,真是吃血脉吃天赋,隔天赋如隔山,不会的就是不会,想学都难。 识谱都这么难学,真学吹笛子怎么学啊? 这徒弟太难教了,秦弈觉得这个任务真心只有连清茶都能教的师姐能胜任,一般人胜任不了。 等安安离去好一阵子,秦弈才有些缓过神来,揉揉肿胀的脑袋,安静地站在潭边看水,一言不发。 狗子跳了出来,蹲在旁边看他半晌,才笑道:“之前不教,忽然又教了,还教得如此认真耐心,真心授徒也不过如此……你这是想故意打好关系,你不是馋她身子,而是打算利用她。” 秦弈不答。 狗子笑道:“利用良善者,心中不安?” 秦弈低声道:“羽人圣木关系一族之本,无比重要。安安必然知道内情……无论她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同情心不是用在这里的时候。我只怕打草惊蛇,不好直接问……恰好她想学曲子,就先这么着吧,看看混熟之后能多套点什么出来。” 狗子哈哈一笑:“以前我以为你最是怜香惜玉,现在才知道,其实你最讲亲疏。为了身边人,管它对面是佛是魔。” 秦弈道:“不好么?” “不是好不好的问题。”狗子笑道:“只是这很流苏。” 第六百六十三章 龙子相助 接下来的几天,羽人岛愁云惨雾。 圣木一直没能复原,可见并不是一时间被吸收过甚导致跟不上供给的问题。否则建木这种先天奇物,四季常青根本不存在枯萎的时候,若只是一时被吸得太快导致萎靡,那只要正常循环跟上,就一定能复苏的。 一直这种半枯萎状态,必然是“病了”。单纯的吸收过快最多只是一方面因素,绝对不可能是主因。 羽飞绫自己乾元圆满,可不是普通人家丈母娘。她对于这种事情的理解认知远超一般人,亲自分魂进入树干探查,得出了之前流苏说过的一层结论:这树干中的能量,大约只有正常的三分之一。 然后到此为止,调查主因根本调查不出来。 连流苏都看不出真正原因是什么,只能判定能量的传输被截了,怎么截的、什么原因导致,流苏都不知道,羽飞绫当然更不可能知道。 这种截流又不是完全截断,还保持有三分之一的能量循环,就像是给原来通畅的管道里加了一个筛子,通过的能量变少了。搞的这根枝桠死又死不掉,就是半枯着,半死不活。 人们甚至无法判定,这是建木自己“生病”了,还是外力搞的。 找不到病根,就解决不了问题,也不能洗脱秦弈的“嫌疑”。 如果是一般势力遇到这种状况,那就到了拷问秦弈的时候了,然而这事秦弈也不知道,花大量心思在拷问他的话就彻底错了路子,浪费时间还制造冤案。 羽人不好意思直接对姑爷翻脸的这种性情,反而让她们能够直奔主题,没在秦弈身上浪费时间。羽裳率众分工,一部分懂木系功法的羽人环绕枝干,结阵护持状况不恶化;一部分派遣出使各家,借取能维持木力的宝物缓解;一部分深入海底,顺着脉络一寸一寸去研究病因所在。 连在寻木城主持工作的大祭司等人都接到了传令,身赴菩提寺借取菩提之宝。 羽人集体动员,全部扎进了这件事里,如同张开了战争之网,雷厉风行。 而羽飞绫亲赴建木主干,找龙子求助。 羽人平时是不求龙子的。 建木枝干不是龙子赐羽人的,是她们历代就在这里,祖祖辈辈所居的;而羽人不是龙子的真正臣属,她们是因报恩而听从吩咐,在人格上是平等的,龙九子之中还有半数未达乾元圆满,还没有羽飞绫强呢。 所以什么音乐会之类的海族献媚,羽人嗤之以鼻,她们不需要参与,也不会去参与。去给你维持个会场秩序就不错了,在心态上羽人是斜视很多海族的。 她们历来骄傲,也有实力骄傲。 正因如此,她们不求龙子,一旦有事求龙子帮忙,心态上就会矮下去。羽人太认理了,长期受恩的话早晚要跪,从平等的上下级慢慢的就会沦为附庸。 就像建木主干,当初羽裳对秦弈说她都没去过,其实不是不能去,是不想去求人,一旦有所求,事态就会不同。羽人宁可不去主干修行,也要维持自己的骄傲和独立性。 但这次事态紧急,羽飞绫顾不上了。 圣木出了问题,连带着很多特异都在退化,岛上大阵减弱、修行能量衰退,这还是小事;连子母泉的灵气都出了岔子,这就是天大的事,会让羽人连繁衍都出乱子! 生存和繁衍,种族第一大事。羽飞绫再也顾不得后患,亲赴建木主干,求见囚牛。 囚牛修行最高,且性情也最温和,除了嗜好音乐之外,别的很好说话。若它能帮忙,羽人再欠一个人情也就罢了。 可还没见到囚牛,就先见到了貔貅。 “羽族长。”貔貅笑眯眯道:“听说近期羽人圣木出了问题,羽人四处求援?” “是。”羽飞绫也知道没什么好瞒的,直接道:“大王们世居建木主干,对此必有见解。九大王若能点拨一二,羽人上下感激不尽。” “说句实话,建木乃是天地之物,如果建木有灵,它的修行碾压我们全部,大概是生而太清?我们能对这玩意有什么天大的见解?”貔貅很是诚实地说了一句,又道:“我们倒是很好奇,羽人圣木数万年没出过任何岔子,这次出问题必有变故影响,近期羽人岛上多了什么新东西吗?” 羽飞绫心中第一反应就是秦弈。 如果羽人岛上近期多了东西,那除了秦弈还能有啥?就算是疑似饕餮的黑云,那也是秦弈带来的。 羽飞绫都难免动摇,暗道这事看来真的和秦弈有关系,不然怎么也没法解释。 “九大王莫非是说我的女婿?”羽飞绫对外还是遮了下家丑,道:“他区区晖阳,不可能对建木造成哪怕皮毛之伤。” “一个晖阳修士,确实没什么可能。”貔貅皱眉道:“难道就没别的东西?” 别的东西,饕餮?饕餮也办不到。羽飞绫摇摇头,又回原点去了,饕餮的吸收最多加速了衰竭,而不可能是主因。包括那个未知的白色气旋也一样。 貔貅沉吟道:“未必是人,可能是物呢?岛上近期添置过什么东西吗?” 羽飞绫心中巨震。 物? 凤凰之羽! 凤凰之羽供奉的圣殿所在,就在圣木之下。 若是能对建木这种奇物产生影响的对应等级,凤皇当然算! 凤羽之中蕴含的强烈火灵之力,对木力水力的正常运作产生了一定的克制扰乱,而且凤凰之火也有生命轮转之意,和建木的生命之息可能有所冲突。夹杂在一起,导致能量循环不畅。 但一根凤羽的力量终究有限,所以无法真正枯萎,只是造成一定影响导致衰减?一根凤羽,对应一根建木枝干,没毛病。 大家之前根本没想过自家供奉的圣物会和圣木相冲,可一旦从这个角度去想,那就非常有可能!越想还越是丝丝入扣了。 唯一不太吻合的,是太快了。如果是这种状况,应该日积月累产生影响才对。 所以秦弈的吸收,意外提前了这个过程? 羽飞绫深深吸了口气,施了一礼:“九大王对建木运作无论如何比我们熟悉几分,不知可否轻九大王去实地勘察一番?” 貔貅面带犹豫:“你们的圣物圣木,我乱说话不好吧,你们自己考虑。” 羽飞绫摇头:“正因为是我们的圣物和圣木,现在大家关心则乱,更无法客观评判。” 貔貅叹了口气:“那我去看看吧。得不出什么结论别怪我就是。” “已经感激不尽。” 那边秦弈已经教了安安好几天的乐理知识。 从识谱读谱,终于开始教到了吹笛基础,每个孔对应什么音,指法如何搭配,开孔闭孔半开孔,说得安安满眼都是小星星。 太难了…… “不是,你手指别僵着啊,放松,你是无骨蚌,别搞得鸡爪一样行不行?” “蚌、蚌没有爪。” “特么我不是跟你讨论这个的。手放松,放……”秦弈忍不住要去掰她的手指,可手刚刚伸过去又顿了一下,无奈地收了回来,自己演示:“看清楚我的动作,这样……” 安安悄悄看了看他的神情,可以看出他本来忍不住要抓着她的手教的,可明显是想到男女授受不亲,又强行忍回去了。 这位先生,是个君子呢。 秦弈气道:“让你看我的手,你看我脸干嘛?” “哦哦。”安安慌忙垂下眼帘:“先、先生其实可以……不用收回去的……” 秦弈没好气地瞪着她:“你倒是很自信啊,信不信我摸你两下你啥都别想学了?” 安安:“……” 正在此时,外面守卫的羽人妹子的对话声传来:“听说九大王来了啊?” “是啊是啊,希望九大王能找出病根。” “它们世居主干,对建木所知比谁都深,必然可以的。” “只是又要欠了龙子人情……” 秦弈慢慢放下了笛子,眼里闪过厉芒。 第六百六十四章 貔貅与睚眦(加更12/76) 看见秦弈的表情,安安心惊胆战地垂下了目光。 她终于确定秦弈那天跟她说的话绝对不是无心,他从一开始就在怀疑龙子! 换句话说,他从一开始就怀疑她安安是知道内情的。 安安感觉如坐针毡,再也呆不下去,急匆匆地起身:“天色已晚,安安告退……” 说着匆匆就走。 直到要拐过廊道,秦弈忽然喊了一句:“安安。” 安安吓得踩了自己的裙子,“扑通”摔倒在地。继而蚌壳下意识护体,变成了一根地滚柱子,咕噜噜地滚了好远才撞在墙上不动了,两只小脚还露在蚌壳底下一抽一抽。 秦弈一肚子恼火都被这场面看笑了,忍不住道:“其实你这个特殊天赋只要发挥出来,什么大王都会看得乐呵呵的,比吹笛子好多了。” 小柱子里传来声音:“就是因为这个让大王勃然大怒的。” “说明你们大王没有一颗童心。”秦弈淡淡地说了一句,话锋忽然一转:“不但没有童心,还有害人心。” 小柱子抖了一下,不动了。 秦弈声音转为柔和:“安安,这几日相处,我确定你是极为善良的姑娘,面对这样绝一族之根的事情,你真能无动于衷么?” 安安沉默了好一阵子,才从柱子里传出声音:“大王没打算绝根……” “也许它另有目的,没打算绝根。”秦弈冷冷道:“事实上想绝根也绝不了,天无绝人之路,羽人又不是没了建木不能活,无非离开海中换个地方,去寻木城,去神州,哪能没有容身之地呢?便是繁衍之泉出了问题,大不了放开怀抱和其他族群正常结亲,总是能存活下去的,对不对?” 小柱子不说话了。 “但这终究是拿一族之本来胁迫,一旦羽人不满足它的念头,就只能背井离乡,离开这生长数万年的岛屿。”秦弈道:“这纵使不是绝根,也是胁迫,是勒索!” 小柱子还是不说话,看似慢慢地正在调整方向,试图直接往外滚。 秦弈叹了口气:“安安。” 安安实在于心不忍,终于还是忍不住道:“先生,不要逼我了,我真说出来,导致你们和龙子冲突,以后我蚌族就别想继续在这海中生存了。” 秦弈道:“我不会傻乎乎去冲突的,更不会出卖你的。” 安安道:“先生你又是何苦呢,羽人都把你软禁了,你何必为她们殚精竭虑?” “她们没有对不起我的地方。”秦弈柔声道:“安安,如今你我虽然不以师徒相称,我也实在没教你什么,但也算有个师徒缘法。将来若是你们蚌族遇到事儿,我也是会一样当自己的事做的。” 狗子翻了个白眼,看他哄小姑娘。 安安也没被哄,沉默了一阵子,还是道:“九大王要的只是凤羽而已……” 秦弈摇头:“别骗我。光是图谋凤羽,绝对不会闹出这么大的事情。这种事闹不好要使麾下最强种族离心离德,龙子虽强还没到可以彻底割舍羽人族的程度,不会为了区区一个宝物冒此奇险,孰轻孰重它们分不清吗?它是貔貅,又不是贪得蒙蔽了理智的饕餮。” 狗子大怒:“你们人类怎么回事,能不能不要动不动拿我做例子?” 安安顿了一下,惊恐道:“谁、谁在说话?” 狗子从戒指里探出脑袋:“你能不能把脑袋从柱子里拿出来再问这种问题?” 安安偷偷把蚌壳打开一道缝,一眼看见一个圆溜溜的黑毛球从戒指里探出上半身的半球,下半身还呈雾态状跟个小尾巴塞在戒指里一样,一对小手扒拉在戒指边缘,两只眼睛大大的,怒目圆睁的样子,可怎么看都萌。 “它、它好可爱啊,它是什么宠物?” 狗子跳了出来,圆溜溜的在地上跳了两下,叉腰:“老子是饕餮!” 安安:“?” 秦弈叹了口气:“它真的是饕餮。前几天圣木之上黑白气旋,当时你是在岛上小城堡里的,应该有所知。” 安安想合上蚌壳,可又实在合不起来,眼前所见的黑毛球和饕餮实在很难联系在一起,对饕餮这个名称的天然恐惧感都被压没了。 怕不起来啊。 秦弈介绍狗子也是有原因的:“安安,你知道,饕餮才是建木原生的奇物,它对建木的了解比龙九子绝对差不到哪去。也就是说,我若揭破貔貅的意图,它们只会当是饕餮看破的,而不会指向你,你尽可放心。” 安安默然。 龙子对羽人做的事,她一个善良的姑娘当然看不下去,连秦弈被冤屈她都看不下去,所以之前才会不忍心地来“探监”。之所以不敢说话,那完全是为了蚌族考虑,蚌族可是龙子附从,她们更是贿赂九大王才得以安生的,怎么敢得罪了九大王? 如果有两全之法,既可以心安,又不得罪九大王,她内心深处是愿意的。 只是并不敢因为秦弈这么一句话就做决定,那关系的是全族的未来。 狗子叉腰道:“实不相瞒,此地是我老家,等我再恢复得稳当一点,肯定要回来,囚牛霸下那些二货不会把我拒之千里,没多久这里就是龙十子,不是九子。你怕得罪貔貅,不怕得罪我?” 安安直了眼睛:“你不是龙子啊。” 饕餮理直气壮地重复着之前对秦弈说过的话:“天下皆我爹!” 秦弈翻了个白眼。 唯有不要脸,才是天下无敌。 安安真的被这不要脸的镇到了。 如果将来饕餮真是龙子之一,她们怎么办啊? 要么得罪九大王,要么得罪十大王?不对,这饕餮的修为…… 安安发现这饕餮已经乾元圆满。 九大王还没有这修行呢……到时候这饕餮的排行还不知道第几,她蚌族得罪得起吗? 狗子得意洋洋:“你说出实情,我们还能替你遮掩了,我也乐意对外吹牛是我看穿的,才不会把功劳给你。你得罪貔貅的可能性很小,对不对?” 好像很对…… 狗子续道:“反倒是你不说,你现在就得罪我了,嗷呜!” 黑毛球忽然变成了恐怖的凶兽。 安安吓得花容失色,刚刚已经站起来的身子扑通又坐回去了。 “砰!”秦弈一巴掌拍在凶兽后脑上:“喂,别太入戏了!” 凶兽变成了黑毛球,无语地看着秦弈:“不吓她,她不肯,你怜香惜玉个屁啊?” 秦弈摇摇头:“不用吓人。” 继而转身对安安伸出手去:“来,别怕。其实我们不说饕餮的事,这次的音乐会,我竭尽全力,替你跟囚牛打好关系,是不是能略微安你之心?” 安安怔怔地看着秦弈温和的脸,伸在面前的手安详温暖。 她抿了抿嘴,没有去搭他的手,自己撑着站了起来:“这次的事,不仅有九大王,关键是五大王。” 秦弈眯起了眼睛。 就知道没那么简单。 除了貔貅,还有睚眦。 龙九子并不全是瑞兽,正如饕餮也在某些传说中属于龙子一样,人们并没有把龙九子当成尽数祥瑞看待。 狗子也说了,它们的善恶观不一样,别把人类的善恶往它们身上套。 如果貔貅还有瑞兽守财之意,那睚眦的意象就不见得好了。 那是凶兽。 第六百六十五章 内情 睚眦,本意是怒目而视的意思,所谓睚眦必报,就是别人瞪你一眼就要报复回去。而这位龙子之所以被命名为睚眦,意思可想而知。 一饭之恩必偿,睚眦之怨必报,这是形容人兼具二者,如范睢法正。而不是睚眦兼具二者,睚眦只是后者。 龙子睚眦,性格刚烈、好勇擅斗、嗜血嗜杀,如果往好听了说,则是杀克邪祟,会被报复的都是坏人,因此说它是瑞兽也没错。 然而谁是坏人? 曾经和它爹冲突打架的凤皇算吗?若非那一场龙凤之战的后遗症,烛龙后来在仙神之劫中也未必会陨落。 羽人眼中的凤皇可是天大的好人圣主,流苏眼中的凤皇“不是啥好东西”,睚眦眼中的凤皇当然是坏人。 谁也没错。各人立场不同,所得不同,仅此而已。 秦弈想起之前偷听到海妖交谈,就说到五大王对羽人暂缓对抗幽冥的任务不太高兴。派遣海妖去冥河捣乱的,也是五大王。 它很爱搞事啊……对幽冥的不满,莫非因为鸑鷟?也是凤凰。 记恨至今? 那大家的仇可以往前推了,可不止是这件事……你派海妖去杀老子女人! 话说回来,以睚眦这样的属性,它应该很强才对。这边龙子按实力排行,它才排第五倒是有些让秦弈意外。按说这种属性,实力排第一都不稀奇,反倒是囚牛排了第一,莫非它们修行也与心境相关? “五大王一直记恨凤凰一族,包括鸑鷟。”安安低声道:“它对羽人也一直不待见,本来还好,羽人一直敬重龙子,听命行事,怎么也算自己人。其他几位大王对羽人也互相尊重,它就算心里不待见也不会有什么表示,无非板着脸和羽人不相往来罢了。” 秦弈道:“而这次羽人对抗幽冥的任务是它下发的,羽人暂缓了,就是甩了它的脸?” “差不多……这最多也只是增加了不满,还不算导火索。”安安道:“真正的重点是,羽人一意迎凤羽,几万年了都没歇过念头。这次居然真的迎回了……五大王认为羽人终究不是自己人。” 秦弈怔了怔,缓缓点头。 这有点内味儿了,小心眼的领袖应有的表现,淋漓尽致。 睚眦必报这种属性,若是江湖侠客或者还不错,念头通达嘛……当作为一位领袖,这属性就容易成为小心眼,没有容人之量。 羽人也是直,只做自己认为对的,却没想过可能引发猜忌……这属于政治范畴,不是羽人擅长的。 “这种事,为何你们蚌族会这么清楚?” “因为……”安安有些难以启齿地道:“前些日子九大王找上门来,向我们要定海神珠……” 狗子眉头一挑,有点想吃的表情。 秦弈无语地斜睨它:“这珠子什么概念?” 安安道:“此珠威力无穷,算是整个海洋精髓所聚,若天时致海啸,导致大家生存问题,此珠之威可以定海。我们蚌族先祖无数人的命才汇聚成了这么一颗,是我们镇族的宝贝。” 秦弈奇道:“这种宝贝没被抢走,还能留在你们蚌族可真是稀奇。” 安安摇头:“龙子们毕竟不是魔道强权。若是见哪一族的至宝都抢,那就不是我们蚌族一家的问题,而是所有族群都会人人自危,离心离德,它们尚不至此。而且九王各不相同,也有互相牵制之意,这种可能导致整个海族离心的事情,有人想做也不敢做的。” “所以是向你们借取?”秦弈问道:“它能影响建木是吗?” “是……它主要是控水,阻断建木内部的水力循环。” 这就对了……建木也是树木,树木内部当然是要有水循环的,否则就会枯萎。定海神珠也许搞不动整个建木,但把一根枝干之间的水灵阻断是完全能办到的。 这就是“病根”。 安安又道:“这里面还掺杂了海妖之力,以定海神珠为核心布阵而成,使得定海神珠的‘定’与‘镇’之意,变成了一种扰乱和吸收之意。既是干扰别人的判断,同时也使这根枝干内部真正受到了一定程度的扭曲损害。即使此后停止了,羽人也会发现这枝干很难恢复原状,总是比别人的虚弱凋零。” 秦弈点点头,捋清了环节。 一切的引子还真是凤羽,貔貅想要的也是,触发睚眦不满的也是。当然,归根结底真正重要的是,羽人始终认的是凤皇为主,这是大忌。几万年没出乱子,已经很不容易了,这次终于因为凤羽之故,点燃了导火索。 首先是貔貅想要取得凤羽,用这种手段让羽人不得不放弃凤羽,说不定拱手送上,反倒还要承它治病之情。 之后发现,“被凤羽影响后的圣木”已经很难恢复旧观,需要特殊方式去救治。这时候睚眦登场,示恩或者丢下条件,总之是以救治圣木为基础,收服整个羽人族。 本来就是它麾下海妖所为,它要“救治”当然很容易。 貔貅要宝贝,睚眦要让羽人彻底与凤凰割裂,乖乖做它的附属。 两人合作一拍即合,做成了这场绝根之局。 细节未必这么简单,大体是如此。 怪不得海妖会说凤羽的归属,“鹿死谁手尚未可知”,那个时候它们就已经定下这个毒计了。 其中关键物品是蚌族的定海神珠,所以不可避免的会被蚌族知道些内幕。当然不知道细节,但已经不妨碍聪明人能够剥茧抽丝分析得清清楚楚。 安安学音乐跟个不开窍的柱子一样,对这事反倒挺聪明灵醒的。 “我说这些,是怕饕餮,但归根结底,安安不希望善良的羽人遭灾,也不希望先生受屈。”安安弯腰行了一礼,低声道:“希望先生不要负了安安此心,不要在大王面前表现出是蚌族泄露此事。” 其实很难,龙子知道她在这,难免怀疑是她泄密。 而龙子怀疑你,又不需要证据,以后疏远欺负蚌族没什么心理障碍,蚌族的日子会很难过。 秦弈知道自己这次确实是有点害了人家蚌女……场面上就算把蚌族撇得干干净净也没用的…… “会有办法的,我在这里,就不会让它们欺负了你。” 安安神色有些暗淡地微微摇头,轻轻笑了一下:“安安告退。” 秦弈抬头看着天幕,深深吸了口气。 “走吧狗子,我们该揍人了。看看那位嘴大无肛的,比你如何?” 第六百六十六章 我算羽人吗 此时的羽人圣殿。 貔貅站在悬浮的凤羽前,轻轻一指点在虚空。 貔貅的特殊能力,能呈现宝物隐藏的所有特性,连它的作用范围和作用机理都能纤毫毕现,甚至能展现它的其他物品关联。貔貅寻找宝物很厉害,就是这个天赋所致。 在貔貅一指点过,凤羽闪起了淡淡的红光。 继而红光开始溢散,变成天罗地网般的虚线,蔓延全岛。 这是与凤羽相关联的、起到作用的线条指引。 羽飞绫清晰看见,所有的羽人身上都有一道虚线与凤羽相连,她甚至可以体会到这里的意义:是祭司们始终在供奉祷告,致使凤羽冥冥在护佑着所有羽人,赐予凤凰的生命力和福泽保佑。这个意义是长期的,非常不明显,但日积月累肯定有意义的,羽人的运气会变好一些,寿算也会变长一点点。 羽裳等人神色都有些欣喜,秦弈带回凤羽,果然是对举族大利之事,也侧面证明了凤皇没有抛弃她们。凤皇身上的羽翼虽然没有意识,但绝对是可以隐隐体现出凤皇的亲疏本能,这种赐福就是体现了凤皇羽翼视她们为自己人。 与此同时,凤羽上还有隐隐薄雾溢散,笼罩着羽人生存之所,这是浩大辟邪之能,可防邪祟侵袭,护持灵台。同时有隐隐能量渗透岛屿地心,和羽人护岛大阵相接,给护岛大阵中注入了羽人没有的火灵之力,使大阵的威力变得更丰富。 开天凤皇之羽,所能起到的作用远远不是秦弈拿在手里研究一二就能看得分明,尤其和亲近的羽人血脉产生的化学反应就更不是在外能看穿的了。 更不是拿来烤鳄鱼那么沙雕的用途…… 虽然作用认真说来确实比较轻微,单独对于每一个羽人的好处都属于个人体会不到的,但这种整体的护持,日积月累之下,真的很厉害。 的确是圣物,没有疑问。 但此刻羽飞绫的目光更凝注在其中一根较粗的虚线上。 虚线连通着圣木。 火灵之力、生命之轮,和圣木的气息相搅,互相都产生了少许的紊乱感,不太和谐。 凤栖梧,梧桐都会焦的。建木和凤凰之间,有点相爱相杀的意思,互为吸引,互相停驻,却也互相生克。水火木,五行之间本来就是这样的性质。 实际上一根凤羽导致这种相搅的紊乱,很是轻微,是起不了什么结果的。真要产生影响,估计要一起放置上千年才会有点反应。 没有一定的时间累积,这点“冲突”是不会有任何实际体现的。 貔貅也知道这一点肯定瞒不过羽人,羽飞绫并不好骗。它设计的水灵截流方式也是慢慢体现的,才能使二者“症状”吻合起来。几个月后羽人发现圣木一天天的不对劲,她们自己有充足的时间去排查,自个儿就会怀疑到凤羽,那时候就是顺顺当当的来请它貔貅施法确诊,而不需要它主动强行的出来“提醒病因”。 结果流苏和饕餮的吸收使得这事骤然爆发出来,羽人们病急乱投医满天下去问,都直接找到囚牛头上了。要是真的囚牛出马一看,一下就会发现猫腻,那就全崩了。貔貅没办法,只能尴尬地来个半路截胡,强行提醒。 这是很容易露馅惹人怀疑的。秦弈都提醒过羽飞绫,“且不要着急,一定会有人主动暴露出目的来的”。 另外就是,被这么提前发作,这枝干被海妖扭曲损坏的程度还极为轻微,睚眦那边也头疼,万一羽人不需要它帮忙也能搞定怎么办? 可没办法,爆发都爆发了,它们只能被迫提前出面,心中恨透了那莫名其妙在狂暴吸收的黑白漩涡。那只臭饕餮都离开建木几万年了,怎么莫名其妙回来给大家找事儿? 不是在外面被人封印于血幽之界了么?啥时候冒出来的。 好在羽人们此时关心则乱,圣木确确实实产生了问题,任谁也只能把线索往这里判定,一时半会倒无人疑心貔貅另有猫腻。 此时羽飞绫眉头皱得紧紧,心中很是为难。 按照如今的状况,羽人必须做出取舍,要么放弃凤羽维持原样,要么就带着凤羽搬离此地,甚至以后都不能依托建木了,否则还要相冲。 隐隐然还有一种站队取舍的意味在你要凤皇传承,还是要龙子庇佑,自己选。 怎么办? 羽飞绫看着女儿,羽裳看着老妈。 羽人在此最核心的领袖,你看我我看你,心乱如麻,无法抉择。 明明是喜迎圣物,怎么变成这样了呢? 貔貅察言观色,知道羽人们已经清楚这意义了,便道:“其实你们也无需陷入这么烦恼的取舍,还是有折中之策的。” 羽飞绫眼睛一亮,行礼道:“请九大王指点。” 貔貅笑道:“凤羽此时无非是受你们祭司祷告产生了一些额外庇护作用,绝大多数的作用都是它自己本能散发,你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羽飞绫道:“因为它无主,所以只是自我散发。九大王的意思是,只要它有主,自能操控它的火灵之息,不对着圣木?” 貔貅笑道:“当然。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么?” 羽飞绫摇头:“无人有凤凰血脉,根本无法让凤凰之羽认主的,能使用就已经是亲近之故了,想要操控根本不可能的。” 貔貅犹豫片刻:“不知当不当说……如果我能做到,羽人会认为本座图谋圣物么?” 羽飞绫心中闪过当初秦弈的警示,口中道:“九大王当年曾入凤羽之窟,岂不是也受凤羽排斥,无法入手?如今怎么有这种把握?” 貔貅道:“当初凤羽和龙息交缠,就像是两人在打架的时候分外暴躁,劝架都难,何况制服呢?而如今不一样了,它身处祥和之地,四周都是亲近之属,本座自有特殊手法,能够收服……只是怕羽人舍不得。” 羽飞绫一时沉默。 貔貅暗道怎么回事,你都急上头了,居然还舍不得,不肯松这个口?一点轻重都分不清? 殊不知羽飞绫是想到了秦弈的提醒,心中隐隐觉得这事情好像哪里不对。她沉默良久,终于道:“如果大王收服凤羽,它还能置于我们圣殿么?” 貔貅没好气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贪它放在圣殿,有意义么?” 貔貅守财,当然是要把东西收藏起来的,实际上它未必是用得上凤羽。任由放在羽人圣殿,那它毫无收藏之意,还千辛万苦折腾这个干嘛啊? 羽飞绫轻叹一口气,低声道:“若是如此,九大王还是请回吧……既然找到了病根,我们尽量试试,羽人自己能否解决此事。” 貔貅很是无语:“你羽人要能使唤凤羽,那叫下克上,根本做不到。” “如果我们可以呢?”圣殿虚空处忽然传来男人的声音。 貔貅猛转头:“谁!” 却见一只蚊子悠悠盘旋了两下,“嘭”地一声变出了秦弈的脑袋,蚊子翅膀还在扑扇扑扇:“你说我这个样子,算不算个羽翼族人?” 貔貅:“……” 蚊子翅膀忽然变成了天鹅羽翼,秦弈变成男性羽人模样,从天而降:“这样呢?” 第六百六十七章 谁堪夺羽,秦弈VS貔貅 貔貅眼中觉得这个形象很沙雕。当然它懒得吐槽外形问题,心中倒是对这种无声无息的接近很是震惊。 无怪乎这个秦弈可以潜入海妖领地,当着海妖王的面闯进秘窟。他的隐匿之法配合变化之术,真的是无声无息,明明修行高他一整个大境界,居然完全发现不了。 这是怎么练的? 貔貅心中慎重,一时没有说话。 倒是羽人们看着从天而降的秦弈,眼睛全亮了。 有着和她们一样雪白羽翼的男人…… 好!帅!啊! 从来没见过这么英俊的男人!这太过分了简直是作弊啊! 呃不对……这姑爷不是在软禁中么……羽人们此时一脑子浆糊,完全忘了人家秦弈能无声无息接近此地,那一般羽人守卫凭什么守得住他啊…… 证明这个所谓软禁,从一开始就是属于秦弈想走随时就能走的,他之所以安安静静呆着不走被关了好几天,那还是为了能帮助羽人啊…… 只要不傻的羽人都很快醒悟过来,个个咬着下唇看着秦弈不说话。 羽裳的眼眸早都化成了春水。 场面仿佛慢镜头,实际上秦弈从天而降就一下子的事,已经落在貔貅面前,笑道:“羽人感谢九大王古道热肠帮忙确诊圣木病症了,接下来的事我们羽人自己能处理,就不劳九大王费心了。夫人,九大王来回辛苦,不可怠慢了人家,上茶。” 羽裳下意识道:“九大王稍坐,我让她们上茶……” 上你妹的茶!貔貅鼻子都差点气歪了,面上倒还能忍着没表露出来,淡淡道:“羽人族就让这么一个外来的人类代表了?” “九大王言重了。”羽飞绫打了个圆场,此时倒也回过味来,佯怒道:“秦弈你在干什么!” 秦弈赔笑:“凤羽是小婿带回来的,此时凤羽出了岔子,小婿当然得负责才是。” 羽飞绫道:“你能怎么负责?” 秦弈微微一笑,忽然一勾手。 凤羽从供奉之处欢快地奔向他的手心。 在场的所有人都产生了极为异样的感受——这凤羽和秦弈的亲密契合度,竟然超过和羽人的! 凤皇的本能亲疏,对秦弈的亲近竟然超过对忠心耿耿的羽人下属! 这是怎么回事? 羽人们更能感受出来,原先秦弈隐隐然的一点凤意,现在更浓郁了,浓得简直像他就是凤皇的直系亲属一样。 就算不是凤族,也不会比貔貅这种杂交的龙子和龙的关系差多少了。 奇怪了,他的凤意怎么还能增长的?到底哪来的? 还没等羽人们想个明白,就见到凤羽上泛起柔和的光芒。 凡是炼过法宝的人都知道,这是法宝将要认主的前兆,正在接受秦弈的神识烙印,一旦刻下烙印,那就是他的法宝了…… 正在此时,秦弈的手心发出一阵剧烈的震动,似是龙威沸腾,与凤意相冲,凤羽也颤动起来,似乎就要转身而去:大猪蹄子! 要失败了? 羽人们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秦弈似笑非笑地看了貔貅一眼,这根本不是他自己的龙威抵触,而是貔貅动了手脚,以龙血共鸣引发了他体内那一点点龙血的震动。他自己并不能控制体内这滴龙血效果,这方面他还真抗拒不了人家龙子的手段。 貔貅面带笑意,轻叹道:“虽不知道你哪来的龙威……如今看来是不行吧。” 秦弈笑道:“我有龙威不行,你的龙血可比我浓,难道你反倒可以?” 貔貅笑道:“让我试试?” 随着话音,一道青龙之意悄悄渗入凤羽的光晕里,龙形之中隐隐有个财宝状的虚影,和气生财之意把凤羽对龙威的天然抵触感给抵消了,继而神念强入,试图直接占据凤羽。 “好一个和气生财。”秦弈哑然失笑:“九大王果然有手段。” “区区小术,不过是会比人类的高明那么一点点……”貔貅笑容可掬地答了一句,还没说完呢,忽然色变。 那元宝虚影本来憨憨可爱,不知何时却慢慢变成了一张贪婪的垂涎之脸,就像一个漫画版的貔貅一样。 贪婪之具现。 此贪一露,凤羽有灵,顿时剧烈地抵抗起来,霎时间就把笼罩在身上的青色光芒抖了个粉碎,火红的怒气冲天而起。 这回别说操控凤羽了,凤羽不反击它就不错了,连带着所有羽人看向貔貅的目光里都带上了警惕和怀疑。 “饕餮!”貔貅再也保持不了笑眯眯的表情,怒不可遏地道:“你在搞什么鬼!” 一只黑毛球“腾”地跳了出来,打了个呵欠:“你自己的贪念具现,关我屁事。” “这是栽赃!”貔貅气得要吐血,因为这真的可以算是栽赃! 它的属性极为特殊,大致可以认为,天道判定它这不属于贪。就算拿什么检测人心的法宝来测,也测不出它有什么贪念的。可对方是饕餮,压根不管这套,它要把你这种意思体现为贪,那就是贪。 狗子继续打呵欠:“你咬我啊?” 貔貅哪来闲工夫跟饕餮斗嘴,那边秦弈握着凤羽已经再度开始了烙印,它必须再度激发秦弈体内的龙威抵触,阻挠这件事。 可就在它再一次故技重施的时候,秦弈猛地转头,眼中精芒爆现,一拳轰了过来。 “吼!”拳罡竟然隐隐化成了龙形,强烈无比的龙威狂涌而出。 居然是配合着貔貅激发体内龙威,轰出了这真龙一拳!所有龙威尽数集中于此,秦弈此生也没有轰出过这么龙气凛然之拳,那一刹那间简直犹如烛龙张口,龙息扑面,尽碎山河! 貔貅骤然探爪顶住这一拳,本来觉得秦弈晖阳实力终究弱得很,不够它一爪之威,可几乎在拳爪相交的同时,凤羽发出了一声长鸣。 秦弈竟然已经在这刹那间,收服凤羽。 火光冲天,隐有凤翼虚影展翅而起,秦弈之前变化的洁白羽翼还没收呢,此时竟忽然变成了火红的色彩,凤凰烈焰在这一拳中融合而去,如同龙凤交缠,声势惊天。 “轰!” 拳爪对撞,秦弈与貔貅各自退开,貔貅退了一步,秦弈腾腾腾地退了七八步。 不管他退了多少步,他站定了! 晖阳六层vs乾元七层,无伤,站定! 龙凤之威的合流,武道与火焰的汇聚,混沌之意的爆发,对于龙子的属性克制上起了太大的优势,竟一时间把巨大的修行差异给抵消了七七八八。 再让秦弈轰出这样的一拳都做不到……因为龙威就那么点,还是貔貅帮忙引发的。 这叫什么……叫貔貅自己打自己? 貔貅退了一步,勃然大怒地再度要出手。 “嗖!”一道翎羽如剑立于面前,羽飞绫神色平静,淡淡道:“凤羽已经认主,九大王请回!” 羽人又不傻,这交锋已经不能更明显,不管貔貅的贪意是不是饕餮栽赃,你暗中对秦弈出手,就明摆着有问题。 好意来帮忙治疗圣木的话,谁收服凤羽不是一样的意义么?你用得着暗中偷袭秦弈? 真以为羽人是弱智? 羽飞绫面如寒冰,全体羽人手都按上了月刃。 似乎羽人与龙子的决裂一触即发。 “诶诶诶,误会。”倒是秦弈飞快地拦在岳母与貔貅之间,笑容可掬:“我和九大王只是有点各自不服气谁能收服凤羽的竞争之意,可不是要打架。九大王对吗?” 第六百六十八章 孰为凶兽,饕餮VS睚眦 貔貅鼻子都气歪了。 这是秦弈在给台阶下,面上看来好像还得承情才是? 但这种台阶是胜利者才有资格给的,属于胜利者的宣言。 败者说这种话叫告饶,胜者说这种话叫给你脸。堂堂龙子统治大海几万年,什么时候沦落到这个角色过? 可貔貅捏了半天爪子,却发现自己不得不接受这个“胜者的怜悯”,必须借坡下驴。 龙子确实不希望和羽人翻脸,羽飞绫乾元圆满是开玩笑的?羽人族至少明面就有三个乾元,晖阳一大片,放在哪里都是非常重要的势力。就算太清强者也要培养下属,龙子怎么可能白白和这样听话的族群翻脸,那岂不是自毁长城? 真翻脸了,海中禁地的总体实力瞬间就要下降好几层。 就连睚眦都知道不合适和羽人冲突,想彻底收服羽人归心都得用阴招才行。貔貅在这方面可比睚眦更理智几百倍,更清楚这个台阶必须下。 同样秦弈也知道羽人不合适这么直接的和龙子翻脸,真要齐心协力的话,恐怕还真有把握让貔貅跑不出去,但这就意味着和龙子彻底反目,真要搞得羽人举族杀出重围不成? 那得死多少?羽人做好这种准备了吗? 不合适。 要搞人,也得摸清楚其余龙子的脉络,拉一批打一批才是人类社会里混迹出来该懂的操作。如今的秦弈早已不是初出茅庐的小毛头了——虽然他这方面连青君都比不上。 羽人耿直玩不来这些,那就自己来吧。 两货对视了一阵,貔貅终于笑了:“没错,本王只是和你们姑爷起了点较劲之心……嗯,一个人类,有龙威凤意,倒是很稀罕。” 秦弈笑道:“还得感谢九大王指出圣木病根,让我们可以对症下药。大王如果没有什么急事,不妨留下来喝杯酒?” 羽人们听着默然,这种面上笑嘻嘻心里mmp的举措,她们羽人是真不会玩。就连政治相对成熟的羽飞绫此刻脸上的冰霜都没消干净呢,秦弈和貔貅就能当没事人一样笑嘻嘻的。 她们此时其实还憋着一肚子困惑,具体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能有点隐隐猜测,想问详细却不是时候,憋得都快炸了。 羽裳终于还是忍不住道:“夫君,凤羽虽收,圣木还不知道是否造成了创伤,我们还得去救治才是。” 言下之意,和这坏人喝什么酒。 却见貔貅微微一笑:“你夫君正是知道救治圣木还需要我们的水灵之力。区区人类,对水木之华是没有什么主意的。” 羽人们脸色更是难看。人类对水木之力没什么主意,羽人一样没有,她们是风属,修行点水系木系的能力能护持圣木不衰败就不错了,想救治差得远呢。 秦弈一副刚想明白的样子,脸色有些难看地道:“依九大王的意思,愿意帮忙救治圣木?可还需要什么条件吗?我把凤羽给你?” 这就是为了撇清安安了,装着一切都不知道,这时候才反应过来的。 貔貅笑道:“此时给我也没用了,因为我也不会治,你们另请高明吧。” 这就是一切提前引发的弊端,它是主动凑上门来的,没办法不露痕迹地提出自己的要求,一旦提了要求就很容易暴露是它们在暗中使坏导致。 此时羽人还以为它只是借机图谋凤羽而已,虽是很不高兴也没到翻脸的程度,可一旦被认识到圣木的问题根本就不是自家凤羽导致,而是外力暗害,那可就全崩了。 反正此时尚未彻底暴露,羽人还以为是凤羽导致的圣木病因,病因都搞错了想去治疗是根本不可能办到的,真正的病因未除,你们凭什么治疗? 还不是一样一筹莫展,得去求其他龙子。 那就是睚眦出场的时候了。 不知道睚眦会怎么操作,毕竟睚眦的性情和它不一样,它还会陪秦弈装模作样的一团和气,睚眦会吗? ………… 羽人确实治不了圣木。 本以为秦弈收了凤羽,敛去了凤羽对圣木的相冲之意,圣木也该复苏了。 不料还是半死不活。 大祭司从陆地归来,借来了大荒菩提寺的宝物菩提树枝,本来菩提树枝之露对于草木恢复有奇效,可使枯木回春,枯杨生华,死了的树都可能救活的。可用在这里,一点用处都没有,不仅没能复苏,反而还更加枯萎了。 羽飞绫急得没辙,她也想到了睚眦。 之前乱投医,是不知病根,既然确定是凤羽导致,那这种事还确实是睚眦擅长的。睚眦擅反击,擅复仇,与之相对的就是对于确切对手造成的伤势有很好的反击并复原之能,只要确定了病因,找睚眦很有用。 于是羽飞绫也只能继续豁着脸,去求从来和她们不相往来不待见的五大王睚眦。 睚眦在建木之外负手看剑,连看都不看羽飞绫一眼,只从鼻子里哼出一句话:“要本王治疗,很简单。” 羽飞绫行礼:“若五大王愿意帮忙,羽人上下感激不尽。” “要你们感激有什么用?”睚眦淡淡道:“父神救了你们一族,你们现在供奉的不还是父神之敌?” 羽飞绫知道睚眦对此一直不满,此时也只能道:“若五大王帮这一次,羽人愿满足五大王一个力所能及的条件。” 睚眦冷笑道:“我只要一个条件。” 羽飞绫道:“大王请说。” “羽人立誓臣服于本王,本王也不要求太多,百年即可。” 羽飞绫神色微变。 不是年限的问题,即使一天也不行的。 这是背主,羽人做不到! 她只能无奈地继续拉着颜面:“大王可否换一个条件……” 睚眦冷笑道:“本王不好色,不贪宝,要什么其他条件?要么你们羽人立刻征战幽冥,和万象森罗打一场,本王或可考虑。” 羽飞绫皱紧了眉头。 正在此时,羽裳从后面急匆匆赶来,拉着羽飞绫道:“母上,秦弈说他能治圣木了,不用求人。” 羽飞绫大喜。 睚眦怔了一怔。 这什么情况?这不可能啊…… “你们找了一个能吹牛的女婿。”睚眦冷冷道:“区区一个人类,不可能对建木有什么好主意,若是你们执意让他试试的话,一旦不行,回来再求本王,条件就更重了,你们考虑清楚。” 秦弈的声音从远处传来:“饕餮找到病根啦,不是凤羽的问题。岳母大人快回来,需要你的力量帮忙!” 羽飞绫羽裳转身就走,睚眦豁然转头,飞速追了过去:“饕餮,海中之事,你肆意插足,是不把我们龙子放在眼里?” 海中骤然变成了黑色,海面上仿佛有恶魔之脸在嘲笑:“你睚眦算什么东西,敢对本狗……本座大呼小叫?给你面子喊你一声睚眦,不给面子你就是鸭子,爷爷做事有你插话的份?滚!” 睚眦勃然大怒,一道似龙似狼的庞大虚影轰然冲向了海面的鬼脸。 黑色鬼脸与龙狼之形很快绞成了一团,海水倾覆喷薄,如海啸骤起,天地无光。 远处许多岛屿和海下种族都愕然围观,这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五大王就和人打起来了? 五大王都够凶的了,对面那是谁啊,怎么还更凶更不讲理的样子…… 第六百六十九章 大师级外交(月票2000加更) 饕餮激怒睚眦,显然是故意的,反正睚眦这种性情一激就怒,太简单了。 只要把睚眦纠缠住,这边秦弈就可以放开手脚实施计划。 这几天羽人想尽各种办法去治疗圣木,秦弈却没出手,当然不是干看着。 他只做了一件事:去找了海妖。 既然是海妖用定海神珠结阵,实际上破局关键点在海妖,只要把海妖这边摆平就完事了。摆平睚眦不容易,摆平海妖还是有办法的。 而秦弈和海妖恰恰有某种交集。 他再赴海妖领域,求见海妖王。 “羽人圣木?”海妖王冷冷道:“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秦弈笑了一下:“之前你说过,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随口扯一句不服气的话而已你想得真多。”海妖王失笑道:“人类就是这么能发散思维的吗?” 秦弈淡淡道:“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可以到处说是海妖王暗示我这件事有猫腻的,不管这件事最后是什么结果,你猜某位名字都叫睚眦必报的大王对你们是否一如既往的信任?” 海妖王色变:“你!” 秦弈叹了口气:“讲真,我不想欺负你们。即使你出手害我女人,我都没急匆匆对你报复,你知道为什么吗?” 海妖王冷冷道:“怎么?莫非羽人姑爷想说,看上我们海妖姿色了?” 秦弈摇了摇头,低声道:“我对前世今生,并没有你们那么洒脱分明。在我心中,如果明河的前世真的是冥河的话,我对冥河就会亲近起来,根本无法割裂看待。” 海妖王怔了怔:“你……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们认冥河为主,在我心中就算不上敌人。”秦弈抿了抿嘴,有些蛋疼地挠挠头:“虽然我也知道,你们要做的事说不定对今生的明河很不利,但我真……说不清自己这个想法怎么回事,总之很难憎恨。” 海妖王默然。 “这件事上,你我确实所求相冲突。”秦弈续道:“但你们有没有想过,明河是天枢神阙嫡传,你们无论要对她做什么,都很难实现。最后的结果很可能是明河自己觉醒回忆,把前世相融……那时候,你们的主人是明河还是冥河?” “如果是那样,我们不会认明河为主,但是……”海妖王叹了口气,也放缓了语气:“但起码我们会给她面子。” “如果她的行事依然与你们希望看见的相近呢?” “那不排除我们依然视为主人的可能性。”海妖王笑笑:“这种可能太轻了,我们了解过,这位明河真人,和当初的冥河之主,性情相差十万八千里。” “可也未必。”秦弈淡淡道:“黄泉冥河,与天上银河,真有很大区别么?” 这句话意外地竟然与无相的曦月观点相合。 实际上是秦弈始终知道,明河修的什么道,对于明河将来的性情走向,他自己都没个底。 连无相都持有的观点,说服力当然是杠杠的,海妖王彻底沉默下去,没再辩论这个话题。内心深处当然是期待,这位明河真人能与冥河之主一样,那就是她们一族之幸。 秦弈续道:“我刚才威胁你那句话,虽然算是个未必会实施的威胁,但从中也折射了一个问题,那就是睚眦很难伺候。你们在它麾下行事,岂不是战战兢兢,做得对了没落什么好处,有一点差池就胆战心惊怕惹它不快?” 海妖王还是沉默。这话当然说到了点子上。 谁愿意跟一个小心眼的领袖做事?你都不知道啥时候多看了一眼就得罪它了。 更何况她们海妖和羽人有一个相似之处,大家都不是海族原生种,都是外来的。羽人跟的是凤皇,她们诞生于冥河血海。 睚眦不信任羽人,又何尝很信任她们? 其实不说秦弈威胁,就算秦弈什么话都没对外说,光是去给睚眦的布置搞破坏,睚眦心中都会怀疑是海妖泄密的。 海妖王叹了口气:“你到底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秦弈笑道:“我与冥河相交,与为亲,与饕餮为友,身具烛龙之血,腹存凤凰之息,你为什么会以为我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普通人类?事实上建木一出问题,我就感觉到了毛病不在凤羽。” 海妖王眯了眯眼睛。 秦弈虽然是吹逼,可听在别人耳朵里真的挺吓人的。 光是烛龙之血……谁能确定这人和烛龙到底什么关系?那九个杂交的龙子在烛龙心中的地位还真不一定多高呢。 秦弈又道:“你若跟我合作,我会设法拖住睚眦,必定让它关注不到定海神珠这边的状况。我们就可以配合一场,弄得场面是你们辛苦抵抗而败,它怎么也怪不到你头上。” 海妖王缓缓道:“我为你冒此奇险,有什么好处?” 秦弈笑道:“这事无论你帮不帮我,我也是会搞破坏的,你们泄密的嫌疑都躲不过去。跟我合作反倒可能让睚眦不会怪到你头上,难道不是好处?” 海妖王没好气地看着他:“这叫空手套白狼。” 秦弈淡淡道:“我还有更套白狼的……如果将来有一天明河真与冥河有结合的可能性,你怕不怕……我吹枕头风?” 海妖王瞪大了眼睛。 你脸呢? 可不管你怎么骂他不要脸,海妖王都必须承认他与旧主的关系非比寻常。她们千辛万苦试图让旧主复苏,万一真的复苏之后反过来被吹枕头风,那真是想想都要吐血的事。 海妖王感觉自己成了人类话本里最委屈的忠臣。 海妖王咬着虚幻的牙:“世人都说我海妖怨毒,可与你们人类阴险相比,好像还差得远。” 秦弈抱拳:“过奖过奖。” “你必须拖住睚眦,不能让它发现我们有任何猫腻。” “一定,一定。” “轰!”饕餮和睚眦打得天昏地暗,两位至尊大战至宇宙洪荒,大道都被磨灭了……不对窜台了,实际是睚眦被饕餮摁着打。 它排行第五,刚入乾元第九层,未曾彻底圆满。狗子倒是在服用了无相之丹后就彻底圆满了……虽然此时狗子只是魂体,理论上有很多欠缺。但狗子是个本质上属于无相巅峰的修行认知,正如同级之下它根本揍不过流苏一样,同级之下别人也揍不过它啊! 睚眦被狗子从海面打到海底,又从海底打到天上,上上下下揍得鼻青脸肿:“饕餮,你给本王等着,海中不是你撒野的地方!你不过魂体……” “你很能啊?”狗子不屑一顾地打断:“这里也是我老家,还不知道你们那点破烂水平?几万年,乾元圆满都没到,要不是世间睚眦报复之心吊着你的魂,你早该去死了,在这跟爷爷装什么样?你有肉身?还不是建木吊着,把你吃的建木之实吐出来试试?” “你!” 狗子“啪”地一巴掌:“你什么你!论凶你不行,嘴硬第一名,再来跟爷爷打三百合?” “我兄长马上就到,你给我等着!” 话音未落,远处海中忽然炸起了汹涌的漩涡,隐隐有海妖的尖啸传来,定海神珠的水灵之气失去控制,脱缰咆哮,四海沸腾! 睚眦顿时色变。 暗中扯羽人圣木后腿的阵法,破了! 第六百七十章 造化之力,枯木重生 那是睚眦亲自在海底某处安置好的迷阵,位置并不在羽人岛附近,但通过阵法方位策应,正是遥遥对应羽人圣木枝干连接处。定海神珠的效力通过阵法隐隐传达,暗中破坏这根枝干的正常循环贯通。 由于表面上位置完全与羽人岛无关,所以羽人们绕着自己的岛屿和圣木上下找遍了也找不到问题所在。 可她们这时候是怎么知道这事的,谁泄露了秘密? 这阵法位置所在,由于定海神珠气息已经被遮掩,连蚌族也不可能知道位置的,唯一知道的只有海妖,海妖自己会泄密吗?她们可是跟羽人作对了无数年的。 见到羽人杀来的第一时间,海妖王就发出了示警的尖啸,通知睚眦。可睚眦被饕餮缠着哪里脱得开身?只来得及放出神念不与饕餮纠缠,隔空看了一眼战况。 羽飞绫羽裳母女俩当先杀入阵中,下手狠辣无比,当先一个海妖竟被羽飞绫一击打得灵体溢散,融入海中。 海妖奋力抵抗,又如何扛得住为了族群生存而战的羽人?区区数息之间,海妖大多重伤溃逃,海妖王亲自护着定海神珠仓惶撤退。 这演技绝无破绽,因为羽飞绫羽裳都不知道秦弈暗通了海妖,是真正含恨出击的。海妖属于怨灵所聚,只要不挨净化类术法就不容易死,灵体化为怨灵本质融于水中顷刻不见,受伤溃退,毫无破绽。 “看看看,看什么看!你那点微末伎俩,还想瞒本座?早在十万里外都闻到定海珠子的香味了,瞒瞒瞒,好的不学学阴的,丢你爹的脸!” 狗子左一记灵魂虹吸,右一记心灵震爆,兜头还有一个巨大的魂力巴掌,一巴掌一巴掌地往下拍,打得很有节奏感。 睚眦不知道饕餮这种艺术性的拍球模式是哪学来的,杀伤性低了很多,凌辱性强大无比,简直是不想杀人又想虐人时的不二之选。 它打又打不过,反抗又反抗不了,想突破去帮海妖又过不去其实也不合适露面去帮海妖,总之又气又急,七窍生烟。最后连脸都憋成了青紫色,仰天哇哇大叫:“饕餮,你会后悔的!” 说完转身溜了。 狗子也不追,“切”了一声,生而不灭的饕餮啥时候怕过这种威胁?反正睚眦这种生物,得罪了一点也是要被记恨,再得罪凶残些也就那样。 它身心舒畅地一摇一摆回去找秦弈。 自从偷入秦弈戒指偷花被捉,虽然也一直在揍人,灭宗什么都干过了,可还是一直在某鼻孔的阴影下瑟瑟发抖,这还是第一次脱离流苏的阴影自己出来虐人,身心舒畅程度不可同日而语。 虐的还是著名凶悍的睚眦。 在本狗爷面前还不是乖得兔子一样? 哼。 那边秦弈拦住了羽飞绫,阻止羽人们怒火滔天地继续追击海妖:“岳母大人,此事另有内情,咱们回去再说。” 羽裳从头到尾都还懵着的,感觉跟个迷茫的木偶,在经历完全看不懂的梦境,反正夫君说什么就做什么,指哪打哪也懒得多想。羽飞绫却隐有所悟,结合秦弈和龙子们怪异的表现,她已经隐隐然有些猜出了实情。 “枉我们几万年忠心护持,竟然如此……” “岳母大人慎言,还不是翻脸的时候。”秦弈当先飞向羽人圣木的位置:“反正现在没人坏事了,当务之急先治好了圣木,下一步我们好好商量一下再说。” 看着秦弈飞去的背影,羽飞绫忽然道:“你不气我们误会你,软禁你,反而还这么用心奔忙。” 秦弈头也不回,笑道:“我的同伴吸收能量导致加速枯萎,这是事实,任谁也会怀疑于我,没什么可气的。我用心,也未尝不是为自己洗脱罪名,我可不想好端端的老婆与我渐渐离心。” 羽裳笑得花儿一样:“早就跟你们说了,夫君最好了。” 羽飞绫微微一笑,没再在这个话题上多说,只是问道:“你有把握救治圣木?” “因为爆发得快,海妖之阵运作才几天,对圣木的损伤还是很轻微的,如今病根已除,不难。” “嗯,裳儿,回岛中去,取菩提甘露过来……” 秦弈忙道:“等等,用不着欠和尚们的人情……虽然对这个菩提寺没啥认知,反正我以前见到的和尚不太好,还是少打交道为妙。” “不靠菩提甘露的生命之能,你自己……可以?”羽飞绫愣了一愣。 本来想说不可能,可这女婿近期表现出的不可能已经太多了,她忽然觉得没法说。光是这海妖是怎么回事,想破头也想不明白啊?谁特么能想到他和海妖的关联都拐到海妖旧主前世今生枕头风上面去了,找天机子和棋痴也猜不出来啊! 秦弈笑笑:“大约可以,试试再说。” 说话间,众人已经抵达圣木根处,大祭司正率众护持。 秦弈伸手按在这根圣木与建木主干的交界处,闭上眼睛,探入神念。 饕餮也正在此时寻了过来,有些吃惊地看着秦弈的举措。 丝丝造化之力渗透树干脉络,细细梳理,把本来就扭曲得不算严重的纤维一根一根的理顺。身上的海蜃珠存储的水灵之气也正在运作,弥补调动这根树干缺失了的水之灵蕴。 在众目睽睽之下,半枯黄的树叶渐渐转为绿色,看似已经有些干枯的树干外表再度有了温润之意。 所有人都感受到了生命重生的变化,不由全都瞪大了眼睛。 这……这不是救一棵普通树木,这是建木! 正如秦弈用尽力量也不可能对建木表皮造成一丝损坏,因为实力根本就不是一个等级。对建木复苏所需求的能力也不是普通的枯木重生可以比拟的,哪怕建木受损很是轻微,并没有到枯木重生的程度,那也不应该是一个晖阳级的人类能办到的事。 这不仅是修行问题,而是造化之功! 羽飞绫失声道:“混沌源初第二篇!造化金章!” 秦弈转头,咧嘴一笑:“岳母大人果然有些见识。” 全体羽人呆若木鸡。 以晖阳之能,复苏太清之木。哪怕那只是皮毛之伤,也让人很难想象。 这不是神的使者,谁是? 连狗子都惊奇地挠了挠头知道他会造化金章,可还真没想过他区区晖阳六层就已经能够对建木生效了。莫非你对建木很熟?不也是刚接触没多久吗? 这种对于“造化”的天才契合度……远古之时倒是有过这么牛叉的人,这么牛叉的结果就是整个天下都被她锤遍了。 那个人叫流苏。 要不是明知道流苏此时在睡觉,狗子甚至会以为是她偷偷干的。 不知道这叫运气好呢,还是叫天缘。偏偏那货可怜巴巴躲在狼牙棒里,被一个和她一样天才的男人捡到了? 可在所有人惊叹中的秦弈,此时却皱起了眉头,低声自语:“奇怪……明明搞定了,这根枝干和主干完全一致贯通,可为什么并没感觉能量恢复了三倍之多?没感觉有三分变九分的程度,最多六七分……不是这根枝干的问题,而是整个建木就没我想象的牛逼……棒棒所知肯定没错,难道是数万年后的建木,本就不如从前?” 第六百七十一章 家族会议 秦弈知道自己这话不能乱说,否则要引起轩然大波。按理说这种状况龙子们应该有数才对……这里面一定有什么问题,还待观察才是。 反正羽人这边的事是真搞定了,至少短期内可以先松一口气,至于建木之实,目前来说至少已经可以有取代方案,倒不是非要果实不可的程度狗子说过可以掏一截木心祭炼替代,以羽人现在的态度,秦弈确信自己如果说要掏一截斜枝出来祭炼肯定不会有意见。 因为她们又跪下了。 既是跪复苏的圣木,也是跪他秦弈。 所有羽人双手贴在额前,非常虔诚地叩首而拜,如同恭迎神祗。转头看去,只能看到遍地白羽,如雪落岛中。 拯救一族圣木,破解别人恶意的阴谋。 大约也就仅次于当年龙神救她们族群之恩了。 为龙神之恩,她们侍卫龙子几万年至今,那他秦弈之恩呢? 他还有凤意,算凤皇之使。从血统从功绩从情感,全方位熠熠生辉,在这一刻真的如同神祗。 还是在先冤枉委屈了秦弈的前提之下,惭愧与感激交杂在一起,对于认死理的羽人来说,这一刻说是叩首虔诚,又何尝不是一种没脸抬头直视的心情? 秦弈有时候也觉得,人是一种很容易膨胀堕落的生物,就像自己以前很不习惯她们跪来跪去的礼仪,觉得尬得要死。可如今被跪惯了,还真觉得心里有了爽感。而且也是觉得理当如此,不跪才奇怪的样子。 这种想法一闪而过,终究不太好意思让丈母娘老婆都这么跪拜,还是第一时间大踏步上前,先把羽裳抱了起来,笑道:“我只是想证明,你没信错我。” 羽裳笑了,用力搂着他的脖子,整个人挂在上面跟个树袋熊一样,重重亲了下去。 羽裳接近一米八!又是羽翼张开。这树袋熊难抱得很,秦弈抱着都显得有些尴尬,就像被她给包在里面一样,唔唔唔的。羽人们悄悄抬头看了一眼,眼里都露出了笑意。 过了好一阵子,秦弈才有些狼狈地从羽裳的翅膀边钻出脑袋:“岳母大人,我们回圣殿,说说正事。” 羽飞绫含笑点了点头,声音从所未有的轻柔:“其实你可以先和羽裳去休息……所谓正事,已经不急在一时。” 理论上是如此,这个时候还真没有急事了,但秦弈还真没脸皮这时候去胡天胡地,只能笑道:“正事要紧。” 圣殿之中,凤羽柔和漂浮在半空,散发着温暖的光。侍从们已经被屏退,留下了羽人们的精锐旁听,包括从寻木城赶回来的大祭司和羽岚等人,全都神情肃穆地肃立左右。 羽裳坐在秦弈怀里怎么也不肯起来,秦弈就这么抱着她开会,别人也目不斜视。 羽飞绫坐在秦弈对面,也不管女儿女婿怎么丢人现眼,她已经不好意思再批评秦弈半句了。其实她也知道不丢人,这时候不知道有多少羽人妹子恨不得取而代之呢,都在羡慕才对…… 而场面上还有一种很怪异的心情:凤羽是她们的圣物,但已经被秦弈祭炼成他的东西了。羽人们看着飘在半空的柔和凤羽,都不知道自己心里在想啥。 结果秦弈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我先解除凤羽的神识烙印吧。” 全体羽人愣了一愣。 秦弈道:“因为这件事跟凤羽没什么关系,凤羽与建木的相冲程度没有个日积月累是不会有体现的,少说要以千年为单位。我之所以收取它,只是不想让貔貅得逞,既然貔貅已退,此物当然还是要放在圣殿供奉,对全体羽人很有利的。” 羽飞绫沉默了好一阵子,才低声道:“既是日积月累将有积弊,那又何必贪此一时之功?是你的,便是你的,不用归还了。” 这回轮到秦弈愣了一愣:“迎回凤羽是你们几万年的心愿不是吗?” “物品终究只是一个象征,没有它的时候,羽人照样生活数万年。”羽飞绫平静道:“若是战时,大家也会期待有哪位族人能够收服凤羽为己用。如今既然没有落入奸人之手,还是在我们自家姑爷手中,那不就得了?也是凤羽应有的归宿。” 秦弈赞道:“岳母大人洒脱,我还以为羽人们会很死板。” “我们是很死板。”羽飞绫微微一笑:“但你真的是我们自家人。” 秦弈笑了一下,也不去和她客气。确实凤羽长期放置在这,过了一定年份早晚还会和建木相冲,那死板着非要供奉确实没啥意义,能给自家人用了是很好的归宿,这丈母娘很拎得清。 虽然也有羽人们共有的脑筋模式,倒也真是一位大气领袖。 羽飞绫又道:“更何况,你此番对我族有大恩,即使是把凤羽作为酬劳,也是理所应当。再说凤羽本就是你冒死得回,这也是注定之缘吧。” 秦弈点点头,没再客气,直接道:“实不相瞒,我修火系术法,凤羽对我也确实有用,眼见就能把我的火种提升一个层级,就不和大家客气了。” 羽人们都是一脸理所当然,甚至还有了点笑意,他肯要东西反而算个好事,否则啊……他要的是人的话,大家还不知道咋办呢。 从这也可以证明这姑爷的人品,明明是对他有大用的东西,甚至是当即就能见效的东西,他一手取得,却连想都没想过贪墨,历尽辛苦送回给羽人,真的是一个光风霁月。对比貔貅……真是货比货得扔。 “至于这次龙子的事……”秦弈顿了一下,神色有些郑重:“貔貅不过图宝物,还好说。睚眦之事,你们怎么看?” 此言一出,羽人们的神色也郑重起来。 这件事是一件非常严重的事情。说明了上头领导对她们有看法,有看法就算了,还用暗害挖根的手段来试图收服,这已经是到了白热化的程度,不再是以前板脸不相往来,也不再是丢着不问就可以装没那事的。 是必须要有个应对取舍的时候了。 要么举族离开,若是舍不得这数万年生存的故土,也离不开建木的话……那她们至少要有一个应对之策,比如说,让更强大的龙子为她们撑腰。 但问题是,睚眦对她们有看法,其他龙子虽然面上不说,实际上内心深处有没有看法? 她们的问题是“与龙子不是自己人”的严重问题,不是九子之间的站队问题。你要么就彻底臣服于一个龙子麾下,可那与臣服于睚眦又有多少区别呢,无非是更好伺候一点罢了。 羽人既不愿伺候人,也不愿背弃凤皇主。 这是根本无解的死结。 “其实很简单的,瞧你们死了爹一样的表情,至于吗?”狗子忽然从戒指里钻出脑袋:“你们跟我混不就得了。” 羽人们愕然。 秦弈差点想给它一巴掌,手都抬了一半,忽然顿了一下。 这……说不定是个可行的解决方案啊。 如果狗子真的回去做把交椅,羽人就名义上归于它麾下不就得了,其他龙子也没话好说,睚眦不服大不了打架啊。 问题是狗子为啥这么确信自己能坐把交椅?有啥内情,这狗子没说明白吧。 而且……当狗子离开,做它的大王的话,它还会是现在这只萌宠狗子吗…… 它可是饕餮! 第六百七十二章 这是惯例 话说回来,饕餮始终跟在身边,这也是不太现实的事情,它自己有所求,不是一朵彼岸花能绑人家一辈子的。跟着你到底干嘛来着,根本没有目的。除非故意不放它走,否则在饕餮角度上是不可能始终跟着你的。 之前在羽人圣木上的对话也很清晰了,狗子来了这里之后就一直想要挤进建木统治核心,这可明显比别的什么都重要。 此时没去,只是实力还不够罢了,狗子知道此时挤不进去……但它终究是要走的。 从另一方面说,如果要获取建木之实,当然把狗子扶持进去是最佳方案,狗子做了个大王,要弄个建木之实给流苏还不简单? 看来真要认真考虑这件事了。 “你……”秦弈迟疑片刻,认真问道:“狗子你说仔细些,你和这些龙子的关系,是个什么状况?” 狗子很得意:“说发小是给它们脸,老子诞生的时间没比它们的爹晚多少,认真论起来我是它们叔叔才对!” 秦弈气不打一处来:“我问的不是这个!我是说为什么你认为自己一定可以坐把交椅,如果仅仅因为实力就可以,那为啥我家丈母娘不可以?” 羽人们都掩嘴笑,看着羽飞绫变得有些尴尬微红的脸。 继而又都围观狗子……这真是饕餮吗? 怎么有这么萌的饕餮,世界是不是哪里不对? 狗子正在对秦弈解释:“建木不是龙子的东西。认真说的话,它是我们这种天生地养的精怪生命诞生的根本,我可以说没爹也可以说天下皆我爹,但若要说我有个娘的话,那就是建木了。这些龙子,与其说是龙子,不如说也是一种精怪,例如睚眦,可以认为是天下复仇之心的具现,和我之贪欲是类似的,这种具现和凝聚都是因建木的造化为依托。” 秦弈若有所思:“所以有误传你是龙子,因为在这个方面性质是一样的。” “是一样的。我们因建木依存,都和建木有隐隐共鸣联系,若身处建木核心,都能发挥一定的建木之能,就像这万里禁地之阵……这才是此地统治的基石。它们可以,我也可以,我甚至比它们更亲近,为啥坐不了交椅?” “原来如此,这与龙子血脉是没有关系的,还不如说建木血脉。” 狗子欣慰地颔首:“变聪明了小伙子。” 秦弈抬起巴掌。 狗子抱头。 秦弈轻柔落掌,摸了一摸:“出息了,狗子。” 狗子露出舒服的表情。 羽人:“……” 却听秦弈话锋一转:“想当然了,狗子。” 狗子:“……” 秦弈鄙视道:“蛋糕就这么大,你当龙子傻,真愿意让你分杯羹?你强行要挤进去,不被它们共同排挤赶走才有鬼,搞个不好被他们关起来重新封印,我可救不了你。” 狗子反击:“你当我傻,我现在乾元圆满了还跟在你屁股后面是图啥,还不就是知道此时根本挤不进去吗?拉一派打一派这种套路我比你熟,它们各不同心,各自总有所求,只要能拉拢几个点头,事情就好办了。” 秦弈终于点了点头,确实如此。 以狗子的资格,只要能说动其中几个不反对,那基本就能成事。睚眦貔貅几个反对并没有关系。那事情就绕回来了,本来羽人和龙子之间的冲突,秦弈也是打算拉一派打一派,两件事可以并为一件事做。 那选择谁为突破口来施展外交术? 羽飞绫终于忍不住道:“大大王实力最强,无论什么情况,它说话都是最有力量的。只是它沉迷音乐,诸事不问……若能让大大王发句话,不管是我们的问题,还是这位狗……饕餮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秦弈怔了一怔,摸着下巴道:“看来这次的音乐会,是不去也得去了……” 羽飞绫道:“裳儿会作为护卫进去,你的话……我们试试能不能另做安排。” “你们现在有点尴尬,没以前好安排了吧?”秦弈想了想:“我作为安安的乐师进去,不知道行不行……” 羽裳奇道:“那个蚌女公主?” “嗯……”秦弈低声道:“这次的事情要感谢人家,我现在也不知道她们会不会被迁怒。” 虽然场面上,已经很小心地把蚌女和海妖的嫌疑都撇了个一干二净,但这种事情不一定讲证据,只看领导高不高兴。不高兴了迁怒于你,你又能如何? 相对来说,海妖还算比较强势的族群,不用太过担心,蚌女那一族就真的是…… 秦弈沉吟片刻,问道:“蚌女的定海神珠、海蜃珠,一个比一个神奇,其他宝物多不胜数,极为富有,为什么会混得这么差,和性格有关吗?” 羽裳道:“和性格肯定有关的啦,她们本来也不是没有自己供奉的神,不过她们的神更不靠谱……” 秦弈愣了愣:“哪位?” “八大王椒图。”羽裳笑道:“椒图本来就是螺与蚌类之灵,可同样性情自闭,从来就不出门的,靠山不硬挺,麾下螺蚌当然也很容易被别人欺负。搞得蚌女要靠九大王,可九大王只是贪她们财货,对她们又怎么可能真正关切?其实螺女也有这个问题,不过她们好点,毕竟她们的音乐颇受大大王欢喜,蚌女就惨了……” 秦弈目光投向远处沙滩小城堡的位置,抿了抿嘴,低声道:“这次我得对她负责。” 羽人们侧目而视。 你想负责啥? 羽裳吃味地拉着他:“不管你想对她怎么负责,我都好几天没跟你一起了……” 秦弈失笑,附耳道:“天色已晚,我也没想现在找她啊……今晚当然还是我们的小世界……” 当着丈母娘和一群羽人妹子调情,羽飞绫终于看不下去了,起身道:“先这样吧……我去找一下三大王。” 三大王嘲风,有翼,风属。如果羽人要找个和她们最对眼的,那就是嘲风了,她们当然也可以发挥自己的交际,不可能全等着秦弈干活。 其他羽人也陆续散了,大家都有自己的事要做……其实本来有些是有职责守卫圣殿的,眼下看秦弈和羽裳抱着不想动的模样,大家面面相觑一阵,也不可能杵在里面打扰,便都离开了圣殿,只余羽岚等亲卫队守在殿门口,守护圣女和姑爷的小世界。 圣殿之中,凤羽暖暖,有若红烛。圣殿正中照壁上巨大的凤凰浮雕栩栩如生,双眸仿佛在看着前方男女,烛影之中慢慢凑在了一起,身影映在凤凰浮雕上,形状很是奇异。 狗子自觉地溜回了戒指,心中暗叫佩服。 这可是羽人圣殿,最神圣不可亵渎的地方。明明谁都知道秦弈想在这干啥,居然全体羽人包括族长和大祭司在内都连个反对声都没有,羽人姑娘还站在外面脸红红地守着…… 认真想想,圣女在圣殿侍奉神使,好像也没毛病。 这几乎可以算是……彻底征服了羽人族的证明。 狗子来得晚不知道,人家秦弈征服妖城也是用的类似证明。 这是惯例。 幽冥某处,孟轻影从打坐中睁开眼睛,奇怪地挠了挠头:“怎么莫名其妙的,满眼绿光?” 第六百七十三章 大荒东部,菩提寺。 曦月正在禅院客房外的院子石桌上,跟老和尚下棋。 “你们平时把菩提甘露看得极重,小气得很,为什么这次羽人来借,这么爽快地借了?” 老和尚笑着落了一子:“建木若真出了事,那是天下大事,非羽人之事。小气不得,小气不得。” 曦月嗤声道:“和尚不老实,你这悠然的样子,可没感觉有什么担忧。” 老和尚憨厚地笑笑:“卜算之道,可未必是施主专有。” “你算了结果,建木没事,可能都未必要用上你的甘露,所以做个顺水人情?” “正是。” 曦月来了点兴趣:“什么卦?” “枯杨生华。” “?”曦月愕然:“你确定你知道这个卦的意思?” 老和尚笑容越发憨厚了:“啊?不是枯木重生的意思吗?” “那是老女人……算了,应在建木身上的话,你这解也不能说有错。”曦月撇嘴,随意应了一子:“反正跟我没关系。” 老和尚笑道:“那是当然,有谁敢说施主老女人?” 曦月哼了一声,脸色奇臭:“有。” “啪”地一声,棋子落下,棋盘都差点拍裂了:“板脸橘皮老道姑?你给老娘等着。” 老和尚脸上抽搐了一下,又慢慢道:“其实这次羽人的建木分支出了问题,也折射出很要命的事,施主不关心么?” 曦月随意道:“折射出建木本身已经在衰败?否则一般手段也不太可能折腾得动它的分支……只可能是自身已经不够硬朗了,不是我们所知的建木了。” “对……施主心中还是雪亮。”老和尚沉吟道:“建木与此世关联极重,若是出了问题……” 曦月淡淡道:“我们又进不去,有什么可想?” 老和尚沉默不语。 曦月瞥了他一眼:“少在这里做心忧天下的模样,我不信你猜不到建木衰败的根本原因。” 天上人掠天下灵气九成,建木所需的能量供给根本就跟不上,早晚会越来越衰微。只要知道天上人存在的,这种原因几乎都不用猜。 唯一需要猜测的是,天上人为何不直接占据建木,是否与龙子有什么密议。 老和尚叹了口气。 曦月道:“根本因素你不敢问,独问建木又有何用?” 老和尚淡淡道:“莫非施主敢问?” “敢,只是不便。” “那又有多少区别……” 曦月沉默片刻,低声道:“反正……有人在那,我倒想知道,他能揭开几分。” 老和尚愕然:“不会是……那个与施主同醉之人?” “啪!”曦月再度拍了一粒棋子,柳眉倒竖:“你有无数形容,为何独选这种?” 老和尚咧嘴一笑:“因为……太稀罕。” 曦月怒目而视,和尚笑容可掬。正在此时,有和尚匆匆而入:“羽人使者来了,送回了菩提枝。” 老和尚抚掌而笑:“果然枯杨生华。” 曦月总觉得他在暗示谁,可没证据。 ………… 安安在两个羽人引路之下,到了秦弈的新居。 这不是软禁的院子了,是圣殿之畔,圣木之下,羽人核心领导所居。院中潭水就是灵气之泉,屋后崖涧便是子母之水,瞬间高端大气上档次,守卫也很是森严。安安小心翼翼地经过重重守卫,得到的却是羽人们和善的笑容,都说:“姑爷吩咐,安安公主来了可以直接去见他,无需通禀。” 然后还分了两个羽人小姑娘给她带路。 安安心中略定,暗道先生果然还是君子,君子最大的标志就是记情,不会把她蚌族的付出当作理所当然。 有这心意就好,至少不会觉得自己一腔善意喂了狗。 至于后续怎么办,安安不知道。目前来说九大王还没对蚌女做什么表示,看似没有迁怒……最好永远没有。 不管有没有,囚牛大王的音乐会还是蚌女必须要做好的事情,该学的笛子还是要继续。 安安敲响了秦弈的房门:“先生,安安来学笛。” 结果门是虚掩的并不受力,一敲就推开了。 秦弈坐在窗前书桌上,一手提笔在写着啥,此时僵在那里呆呆地看着她闯进来,桌下一阵骚动,很快探出了一双羽翼,继而羽翼遮脸,一溜烟跑了。 安安完全看不懂这无声的哑剧,羽裳在桌子下面干什么鸭?又急匆匆地跑什么鸭?招呼都没打一个,真没礼貌。 “先、先生?”见秦弈面容抽搐的样子,安安小心翼翼地道:“没有打扰先生吧?” “没、没有。”秦弈干咳两声,坐直了身躯:“你来得正好,我在给你写新的谱子。” 安安松了口气,神色颇喜地上前一看,果然是正在写新谱子,都写了一半了。此前经过几天的教学,安安眼下也不是完全的小白了,能看懂这谱子不是独奏谱,可能是合奏之用。 “距离音乐会还有十几天,我觉得你学笛子基础还是勉强可以学得会,但想奏出多好的乐是不太可能了。”秦弈果然道:“我问了羽人们,说大王只是要好的音乐,并不是非要你们各族表现,你若能引外援,奏出它满意的乐曲,它只会高兴,绝对没有意见。” 安安点头:“是啊,大王只是希望得到不同的音乐,并无种族之限。实不相瞒,安安原先也这么想过,想让先生和安安一起去……就怕先生不肯,不好意思提。” 秦弈笑道:“我也不占你便宜,也实话告诉你,我自己想和囚牛套个近乎,希望你能带我进去。所以该算是我求你,不是你求我。” 安安笑了:“先生确实君子坦荡。既然如此,是皆大欢喜一拍即合之事,又哪来谁求谁呢?” 秦弈道:“那你读读谱,我们这些日子就专职强化练习这曲子了。” 安安行礼:“是。” 刚刚跑出去的羽裳又抹着嘴角回来了,瞪着安安道:“你平时动不动拿壳把自己包起来,怎么在我夫君面前侃侃而谈,说话比谁都顺溜?一口一个君子坦荡,一拍即合什么的……你想跟我夫君怎么合?” 没人的时候还没什么,被人这么一说,安安脸蛋唰地就红了。 蚌壳一合,一根柱子立在正中。柱子里传来快哭的声音:“只是合、合奏……” 羽裳张了张嘴,这欺负人的感觉,连撕逼的快感都没有了。还不如当初跟那道姑和魔女撕得痛快呢,没劲。 秦弈也一肚子省略号,他忽然意识到一个严重问题。 这些日子觉得安安除了学得不太开窍之外,别的还挺正常……可看这表现,该不会到了大众之下演奏之时又跟个柱子一样关起来吧? 那还演奏个球啊? 日常训练和在大众面前表演是两回事,多的是人带着耳麦骂队友的时候十几分钟不带喘的,站到演讲台上就结结巴巴半天放不出个屁来。练习的时候演奏得似模似样有什么用,上了台就全崩了。 “这样不行。”第一次做音乐老师的秦弈终于意识到了关键问题,起身来回踱了几步,在柱子边上立定,敲了敲蚌壳。 蚌壳打开了一条缝,里面美眸眨巴眨巴。 秦弈板着脸道:“论吹笛子这件事,你是视我如师,对不对?” “是、是的,安安是诚心学笛。” “那我的训练方式你全都听从对不对?” 安安觉得不妙了,声音都小了下去:“对……” “那好,现在起,你张开蚌壳,张得大大的不许合起来,然后站到羽人圣殿门口,站一个时辰。” “哈?”安安脸都绿了。 “噗……”羽裳笑喷出来。这个时间是无数羽人去圣殿祷告的时间,在那张着蚌壳让人围观一个时辰,这妹子会不会晕过去? 在桌下那啥被撞破的羞愤瞬间无影无踪,她甚至觉得这是夫君在为自己出气呢。 嗯,一定是。 第六百七十四章 蚌羽竞艳(加更13/77) 早晨的阳光暖暖,羽人岛上的气氛青春祥和,妹子们清脆的笑声传扬岛中,刚刚渡过危机的松弛心情让整个岛屿都充满了很欢乐的情绪。有些曾经不想繁衍的老年羽人,在这次的事件后都去偷偷喝了子母泉水,摸着小腹一脸的光辉。 年轻的羽人姑娘们没那种念头,反倒是经常抬眼看姑爷住所的方向,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过今天大家看的都是圣殿门口。 在按例祷告祭祀的圣殿门外,站了一个软妹子。 字面意思,软得都快瘫了。 全身最硬的蚌壳被一串佛珠绑得紧紧,不许她合上,光天化日站在那里,饶是手脚抱得紧紧,安安还是觉得自己跟大字形张着给人看差不多。 惯于依赖蚌壳保护和遮掩的习性,一旦这么张开蚌壳摊着,在内心感觉上简直和脱得赤……审核不许描述的形容差不多。 其实她衣服完完整整,淡蓝的长裙很漂亮。手脚也没限制,可就感觉没地方放,抱成一团都阻止不了那种羞耻感。 这完全是自己内心因素,在羽人看来简直无法理解她这种奇怪的情绪。她张开蚌壳,外表看去就跟羽人张开羽翼是完全一样的性质,人家羽人天天张开羽翼,大方开朗,还觉得这是非常美的表现,谁能想到这货张着一副漂亮的“羽翼”,居然是感觉羞耻? 又不是脱你衣服,在想啥呢? 人和人都是不一样的,羽人和蚌女更是完全不同物种,相互理解太难了。 “妈妈她好奇怪诶,她为什么要缩起来啊?” “是啊她脸都红透了,有谁欺负她吗?” “不知道诶……她有点矮,可能觉得太矮了很羞愧吧。” 秦弈在暗处听得差点笑喷,神特么有点矮,人家安安虽然不高也有个一米六几,对于一个软妹子来说这个身高可算不上矮,是你们羽人太高了,动不动一米七几,羽裳都快一米八了,个个模特身材瘦高个,去鄙视人家软妹子…… 其实人家某些地方比你们大的说……羽人普遍不太大,只能算适中,与身材比例一比较反倒显得小了,人家安安的比例看起来更大……软软的,涨…… 唔,不对,想到哪去了都……这是在教徒弟,是在打消她内向的性子,是为了表演需要大方!不是为了对比身材的,嗯。 安安的脸色通红似血,感觉烫得都快烧起来了,旁边羽人们的指指点点还在继续: “她在干什么啊,为什么站在我们圣殿门口杵着?” “不知道,听说是被姑爷罚了。” “神使大人为什么罚她呀,是伺候得不够好么?” 安安:“?” 感觉你们羽人的价值取向是不是出了问题?惩罚和伺候之间有什么关联吗? 就听另一羽人回答:“那是我们的神使,啥时候轮得到蚌女伺候?” “就是,反正她那瑟瑟缩缩的模样,谁看得上啊。” 秦弈:“……” 安安:“……” 安安极为羞耻,本来这么张着蚌壳就已经够羞耻了,又被人打量身材品评,还被当作是伺候得不好……感觉自己简直是青楼里站着给客人评价的那啥…… 不对,为啥自己会知道青楼,没去过呀! 每个人的目光跟箭一样射在身躯各处,每看一个地方都像是她们在动手动脚似的,安安感觉浑身不对劲儿,一会儿这里被碰一下,一会儿那里被碰一下…… 好像电流乱窜一样,没过多久,就快刺激得昏过去了。 感觉有珍珠正在分泌,也不知道哪来的…… 安安感觉意识模糊,羽人们的私语声又在悄悄传来: “其实话又说回来了,这个蚌女的翅膀纹理真漂亮,薄如蝉翼,花纹很美,看上去犹如琥珀琉璃。” “但形状很奇怪呀,竖着的,半圆型,窄窄的,合起来岂不就是一根圆柱子?” “所以她是蛏子吧?” 安安终于忍不住怒道:“我是蚌!” 一群羽人转头,盯。 安安下意识要收壳,又被佛珠绑住收不动,“哇”地一声就哭了。 珍珠哗啦啦掉了一地。 明明是哭了,安安心中反而轻松了几分,这一串珍珠好像把什么遮掩了…… “哇……”几个羽人小孩过去捡珍珠,有老祭司叹气道:“公主何必这么客气……” “客气啥啊,我是在哭啊!”安安气得要死,这会儿真是没啥好羞耻的了。 一个羽人小孩捡了珍珠,站在安安面前挺了挺背,忽然张开羽翼秀了一下:“圆嘟嘟小柱子,没我的翅膀漂亮!略略略!” 安安七窍生烟:“谁说的!” 随着话音,那琥珀色的薄薄蚌壳忽然起了变化。 琥珀变成了幽蓝,半圆忽然扩展,舒展地张开,上下流线,有如蝴蝶。 “哗……”一群羽人围了上来:“这个真好看。” 羽人们对于羽翼的审美还是很重视的,虽然她们觉得自己洁白的羽毛最漂亮,也不代表看不上其他类型的翅膀,凤凰火羽她们也不敢鄙视呀。这种美丽的蝴蝶之翼,正常审美都会觉得很惊艳的。 秦弈也很惊艳。 他都忍不住传音:“这多漂亮啊,平日里跟个蛏子一样圆柱子干嘛?” 安安气道:“因为这样合不上啊!漂亮能当饭吃吗?” 秦弈很认真地道:“我认为可以。” 安安:“……” 秦弈终于从暗处钻了出来,站在安安面前啧啧有声:“真的很漂亮啊,安安。” 安安睁开了眼睛,面前的秦弈神色惊叹,周围的羽人们眼神里也都是赞美之意。 她忽然觉得……好像是没啥羞耻的? 她忍不住嗫嚅:“先生,学笛子真的要这样吗?” 秦弈叹了口气:“大家都张着翅膀,到底有什么嘛?” 话没说完,建木之上有鸟儿飞旋,此时一只孔雀降了下来,就站在安安面前张开了尾翼,好像不服气她的翅膀艳丽,开始斗艳。 见这场面,羽人姑娘们也都有点不服气了,全都张开了翅膀。 一时之间,遍地茫茫。 羽裳舒展着双翼,一手揽着秦弈的胳膊:“夫君,我们的谁漂亮?” 秦弈又不傻,这时候当然得夸自家妹子:“嗯嗯,你的最漂亮。” 安安不服气了,舒展的蝶翼又更展开了些,如同金丝银线雕镂的纹理,在阳光之下熠熠生辉,阳光透过薄薄的蝶翼,又有一种朦胧的美。 和羽人的洁白有截然不同的意境。 秦弈愣了一下,还真的分不出哪个更美。 羽裳看他那表情,气得拉着他往树林里就走:“她的好看有什么用,又不能用!” “诶诶诶……”秦弈被拖着踉踉跄跄:“光天化日,你想用什么……” 继而回头喊:“安安够了,今天就到这,先回去吧。” 随着秦弈被拖走,安安吁了口气,差点整个人瘫在地上喘气。 最后被激得斗艳,那其实是羞耻到了极致豁出去了。 就像是被绷断了弦。 此刻人群散去,简直跟虚脱了一样。 虽然别人压根就不知道她到底在羞耻个啥……反正安安觉得此生都没这么刺激过。她看了看秦弈被拉进树林的方向,手心里悄悄从裙摆处收起了一粒珍珠。 还好没滚落在地,没人知道这玩意根本就不是眼泪…… 第六百七十五章 凤凰之火 面上看去,秦弈的生活好像醉生梦死,其实是误解的…… 只不过是恰好这天安安过来学笛子,秦弈打算弄合奏,才有了这么一出。在建木刚刚复苏、安安还在担忧被貔貅怀疑,胆战心惊没过来的这两天,秦弈基本是在闭关修行。 所以出关回屋的时候两天不见,才有了和羽裳如隔三秋的桌子下场面……并不是时时刻刻都在玩这些的。 不管什么时候,实力都是一切的根本,何况现在随时要面对敌人的时局? 秦弈并没有太多悠然的心思。 白天的喧嚣落下,安安回了她的小城堡缩着,秦弈也没有继续和羽裳胡天胡地,还是去修行。 闭关地点依然是圣木之巅,如今早就不会有人拦他了,反而在他过去的时候拜倒了一片,继而非常认真地守在各处护持他。 修炼的主要内容是凤羽。 秦弈的火种是经过多种融合的。很早得到的巫祝祭火,除了稳定和有助于成丹之外,基本没啥威力;然后融合了腾云小天劫时的方寸劫火,使得火焰有了隐蔽特性,便于偷袭,同样对威力提升不明显;当在裂谷见到朱雀之魂,获赠了一小撮朱雀之炎,才让他的火焰威力开始能看。 后来融合了焚天红莲,有了净化之效,此时秦弈的火焰命名为红莲劫火,算是他看家技能之一。 玉真人曾经送过他幽冥火,不过很快就被他转赠给孟轻影了…… 如今他的火焰在威力方面,始终是以朱雀之炎为基础,其他都只是增添了特效,对威力提升不大。时至今日,这等火焰威力已经相对有些普通了,毕竟那一撮朱雀之炎也不是真正的朱雀之威,还差得远。 之所以还能发挥作用,只是因为自身修行高了,法力对火焰威力有了增幅加成,不是火焰本身的提升。 如今有了凤羽,可以让这个短板跟上来,那就又是一个越级挑战的凭恃。 凤羽本身不是火种,但凤羽之中蕴含的凤凰之火很浓郁。恰好秦弈自己的朱雀火与凤凰火有很强的相通和关联性,再加上体内有凤意,那就有一定的几率借助凤羽的灵性揉合,把他的火种升个级,引为凤凰之火。 时至今日,每一项操作花费的时间都不像以前那样一会儿就完事,光是祭炼这凤凰火就耗费了好几天了,还没成。好在此事不需要连续性,每天都来炼一会儿,慢慢的总能成。 除此之外,秦弈还想过以这根凤羽为基础,祭炼一个新的法宝,比如凤羽剑这类的……那多帅气啊。 但想想照顾羽人们的情绪,还是保持人家凤羽原样好一点,才放弃了这个思路,反正凤羽本身就是一个很不错的天然法宝了,也没必要多搞事。但取而代之的就是之前狗子说过的,剪一小截建木嫩枝来重铸一把诛魔剑或者升级云岫笛,这完全可以考虑。 作为法宝来说,原先的诛魔剑云岫笛威力是确实跟不上了,次次都在越级用湛光。湛光那种纯能量性质的法宝消耗太厉害了,每次都抽得法力空空如也,实际威力还不太搭配自己的属性,事倍功半的样子,早晚得换。 他这种“造化”性质的法力修行,用建木量身定制法宝会合适很多。反正要用到钢铁洪流的时候有狼牙棒嘛……法宝就用个温柔点的木质多好。 到时候……道修掌生、武修界死,意境就出来了,完美符合他的修行方向。 羽人们不会拒绝的。这么个摩天大楼般的巨树,弄一截宝剑大小的嫩枝,可以说是根本没任何影响的事情。还有剥一小块树皮之类的,祭炼一个盾式法宝也是很好的思路,他的防护类法宝还是佛珠呢,现在佛珠用来做防御已经不是太搭了咳咳…… 总之要做的事很多,可没多少时间休闲的。 秦弈盘膝端坐树上,凤羽浮于身前,火红的光芒沁入灵台,眉心火焰印记忽隐忽现。 渐渐的,火焰印记中浮现了凤凰展翅的虚影,神识如海,魂念如天,凤凰振翅而鸣,自海而起,翱翔入天。 秦弈的灵台“轰”地一声,强烈的火焰之息竟让他有些承受不住。 建木的生命之息悠悠沁入,护持紫府,稳固灵识,把有些脱缰了的火种重新镇了回去,渐渐归于平息。 秦弈深深吸了口气,有些心有余悸地睁开了眼睛,浑身冷汗淋漓。 这凤凰之火的威力,比自己想象中的强很多,差点没顶住。还好这是在建木,换个地方怕是要悲剧。没有棒棒指点,自己对修行事还是毛躁了点,狗子这二货压根不管这些的,躲在魂球里睡觉呢,完全靠不住。 他张开手心,一簇火焰升腾而起,隐有凤意闪现,炽热之感连他自己都觉得扑面的窒息。 这是足以对乾元产生威胁的火。 秦弈吁了口气,手心一握,火焰匿迹。虽然差点发生了小意外,总算还是成了。 抬头看天,傍晚来修行的,此刻好像已经三更天了……秦弈摸了摸身上的冷汗,识海还乱糟糟的,好像还在翻腾一样。他转头看向建木之后的山崖灵泉,暗道去灵泉里泡一泡,略作恢复再说。 那是与羽裳打了好几次野战的灵泉,秦弈轻车熟路得很,一路直飞过去,却一眼看见了月色之下,羽裳也泡在里面修行。额饰已经解下,刚刚沐浴过的银发随意披散着,闭着眼睛修行的样子又是端庄圣洁、又有着别样的随性慵懒。 秦弈乐了,笑道:“夫人真是与我心有灵犀,怎么知道我这时候恰好想来泡泉的。” 羽裳睁开眼睛,好像刚从修行之中清醒,有些茫然的样子。 更萌了。 秦弈扑通跳下水,一把抱住她:“我的凤火大功告成啦,亲个嘴儿。” 羽裳下意识一缩头,挣扎了一下。秦弈笑道:“又来这套。” 说着祭出了佛珠,唰地绑了起来。 羽裳:“……” 秦弈吻了吻她的唇,倒也没有多余动作,只是拥着她靠在池边叹了口气:“累了,脑子一团混乱,神念都不清晰。还是不做了,开个玩笑……帮我按按太阳穴?” 羽裳想说什么,却很快看见秦弈闭上眼睛,借着灵泉能量开始恢复休养。她想说的话便吞了回去,伸出纤指轻轻点在秦弈的灵台。 柔和的光芒绽放,轻风之灵拂过秦弈有些紊乱起伏的识海。秦弈觉得非常舒服,忍不住道:“想不到夫人还有这手。早说啊……” 羽裳笑了一下,留一缕轻风舒缓他的识海,纤手还是转向他的太阳穴慢慢揉捏。 秦弈舒服得轻哼一声,意识一阵迷糊,很快就睡着了。 清晨的阳光洒在潭水中,秦弈被刺醒了,睁开眼睛舒服地伸了个懒腰,这一觉是真的轻松,连带着前些日子思忖的疲惫都被抚平了,感觉能打死一头牛。 手臂伸展处,空空如也。转头一看,羽裳不知何时离开了。 大清早的可能会有不少羽人来附近,羽裳终究还是没那么没脸没皮的,跑路相当正常。秦弈很快明白过来,打了个呵欠,收起搁在岸边的佛珠:“昨晚脑子太懵。要不是看见你在,还差点以为在做梦。” 第六百七十六章 彩蝶共舞 回到屋中,羽裳正在屋里和安安大眼瞪小眼。 秦弈很是惊奇地看着安安。 这妹子今天居然不是圆柱形蚌壳了,依然是保持着蝶翼模样,清新,柔美,弱弱地站在那里,和英气傲然的羽裳形成了很强烈的对比,可是两个都很美,两种美感你根本分不出哪一种更漂亮些,这个大概得看旁观者个人的癖好而定…… 当然秦弈眼里是自家老婆更漂亮,很快就笑着走上前,拥了羽裳一下:“怎么一大早回来就和安安大眼瞪小眼。” 羽裳冷哼道:“她一大早花枝招展的过来也不知道要勾搭谁。” 安安气道:“是先生让我放开蚌壳的,我特意这么维持的!” “你可以放开原来那个圆柱子蚌壳,这么花枝招展的给谁看呢?” “我……”安安卡了壳。这个还确实是给秦弈看的,毕竟秦弈昨天很认真的告诉她:“很漂亮啊,安安。” 哪个雌性生物不爱听啊……再说先生都说这话了,还故意弄回原来的圆柱子,是不是有点太矫情了? 所以才这么继续蝶翼而来嘛。 可先生不在家,撞在他夫人眼里,这好像就有点那啥了。安安眼泪在眼眶子里打滚,不知道怎么解释。 “别别……”秦弈忙阻止:“可别再掉下来变珍珠了,我感觉你这样光是浪费灵力都快浪费了几层的晖阳修行了……” 安安忍回了泪水:“我本来不会比羽裳修行低的!” 羽裳无力吐槽:“就你这样,修行再高也要被人打哭的。” “不会。”安安理直气壮:“只要躲在壳子里,我的法术很厉害的!” 羽裳哭笑不得,简直没有和她吵架的任何乐趣,便对秦弈道:“夫君和她练笛子吧,我去给夫君拿果子吃。” 两人贴脸温存了一下,羽裳眉目温柔地离开了。安安一路目送她去了外面,也有些挠头。 这个鸟人对外很骄傲,冷着脸很欠揍的,说话也是刺人得让人想打她,可在先生面前就温婉得简直跟她们蚌女差不多。 真是稀奇。 爱情的力量这么伟大的吗,能让一个骄傲无比的羽人甘心俯首,那能不能让一个胆小的蚌女勇猛无畏啊? 多半是不能吧,哪有那么神奇的事情。安安连想都想不出,自己勇猛往前冲的状态会是啥样的,那是不存在的东西…… 就连张开蚌壳到现在都还尴尬呢。 安安抽了抽鼻子:“先生我们今天开始合练吗?” 秦弈打量了她一下,笑道:“不管怎么说,感觉你今天确实大方了不少的……我们开始吧。” 安安取出了一支玉笛,这是她这些天特意去赶制的笛子,秦弈一看眼睛都绿了。 自家云岫笛,寄托了师姐的一缕情丝在其中,跟随了多少年,几次得到新材料都重新祭炼过,如在妖城得到天上人的材料时、在红岩地潜修洞府之时,反复升级过云岫笛,至今都才是个晖阳中期的法宝。 这安安,一掏就是一个乾元初期的法宝……还是临时赶制的。 秦弈很怀疑,海里除了貔貅之外,最富的就是蚌女。别人要欺负她们其实也不容易的,光靠法宝都能把人砸死。 “先生,先生?”安安伸出手掌在秦弈眼前摇了摇。 “呃。”秦弈回过神来,取出云岫笛。 安安很是同情地看着云岫笛:“先生,您怎么说也是一族姑爷、凤神之使,羽人就给你用这?也太寒……这样吧,我这支给你,那支丢了吧……” 秦弈:“……” 刚端了盘果子进来的羽裳差点蹦起三尺高:“你说谁寒酸!” “啊?”安安小心翼翼地道:“我没说酸字,你自己说的。” 羽裳被呛得跳脚:“我这就去取建木树脂之玉,给夫君祭炼新笛!” 说完一阵风跑了,手里还端着盘子呢…… 安安还在说:“换我这支就是了……” 秦弈捂着额头:“安安,你给我太清级的笛子,我也不会换掉手上这一支的。” 安安奇道:“为什么?” 秦弈把笛子转了半圈,把“云岫”二字对着她,认真道:“这是我师姐给我的第一个礼物,也是我自己祭炼的第一个法宝,我随身带着,如见师姐。无论什么时候,我也不会换了它。” 安安美眸亮晶晶地看了他一阵,柔声道:“知道了。” “其实你的笛子,能量等阶虽高,可实用还未必比得上我的云岫笛。”秦弈道:“比如我们两只笛子,音色相类,是不合适合奏的,但我的云岫笛可以模拟其他音色,如萧如埙,方可与你合鸣。所以说,适合自己的,才是最好的。” 安安行礼:“安安受教。” “开始吧。”秦弈把笛子在手中打了个旋,放在唇边。 悠悠笛音荡起,安安很快相和。 曲名《彩蝶双飞》,是秦弈量身定制之曲,首先与海中意境截然不同,必能给囚牛带来一些新意,掩盖安安技艺不够的缺陷。其次安安这模样……还真的挺像一只小蝴蝶的。 唯一有些尴尬的是,既然是双蝶共舞,两人就要非常默契,相互追逐相互嬉戏,配合出那种意象来。这就需要很默契的道侣相合,秦弈谱曲的时候心思总拐到与师姐琴笛相和的过往,忘了眼下的徒弟是个二货。 曲调勉强可以配合,意境相差太多。就像一只蝴蝶在花丛中飞舞,另外一只躲在花丛下面一个劲的躲,上面那只试图把它拉起来,怎么都带不动。 秦弈吹着吹着,眼里就冒出了杀气。 安安吓得哆嗦了一下。 秦弈停下吹笛,指着圣殿的方向:“再去,站一个时辰。” 安安耷拉着脑袋,老老实实地去了。 秦弈没好气地叉腰目送,直到她走了老远,狗子才刚睡醒似的钻出了脑袋:“喂,我说……” “干嘛?” “这只小蚌,是不是故意要挨罚啊……就像当初羽裳故意上门找绑似的,是不是挺上瘾的?” “……狗子你心思真龌龊。” “我才不龌龊,我就是只单身的狗子,比某些故意要弄出双蝶共舞意象的男人纯洁多了,也不知道图啥。” 秦弈眨巴眨巴眼睛。 下一刻一人一球扭打在一起。 羽人圣殿,羽裳跑来找母亲拿树脂宝玉:“母上我要建木之玉!” 羽飞绫看了她一眼,递过一块洁白的玉石:“早准备好了,你丈夫的笛子用得上。” 羽裳高兴地抱着她亲了一口:“就知道娘最好了。” 羽飞绫慢慢道:“反正他……他要的东西,我们羽人……尽量满足便是。也没什么好不好的。” 羽裳察言观色,奇道:“娘有心事?” “嗯……”羽飞绫道:“昨天去找了三大王,三大王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好像在忧虑什么。听了我的来意也似乎没太多心思管,只是说看看大哥意见。” 羽裳很是奇怪:“三大王不像这么没主见的人呀。” 羽飞绫低声自语:“这次我们的圣木会出状况,固然是被人所害,但同时可以证明,建木自身不那么硬朗,才有别人钻空子的余地。三大王应该是在忧虑此事。” 羽裳悚然而惊:“这可是天大的事……” 羽飞绫叹了口气:“别传出去,否则会引起恐慌。为娘好歹是乾元圆满,才能隐有所觉,一般人不会知道的……” 羽裳肃然:“我能告诉夫君么?” “他应该早就有数了……你夫君厉害着呢。”羽飞绫笑了笑,又叹息道:“奇怪的是,直到这种时候大大王还在沉迷什么音乐会,到底是在想什么?” 第六百七十七章 最后的准备(加更14/79) 不管那个大大王在想什么,它也是此地最强者、最高权力者,大家的诉求都很难绕过他行事。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囚牛好音乐,整个海族也都在往音乐靠,如今秦弈也不得不往这个方面试图去套近乎。 秦弈有时候在想,要是一个肥宅做大王,这里会不会变成二次元基地?反正海中种族萌的时候本身就挺二次元的…… 摸不到头脑的杰尼龟,咕噜咕噜的象拔蚌。嗯。 可以入画,做动漫。 秦弈越发觉得师姐若是游览大荒走别的方向没来这里就太可惜了,唔,走对了方向她也未必进得来……以后有机会的话,一定要带师姐来这里住一段时间才是。 前提是,得把这里的暗涌先平息了,不然师姐还好点,清茶过来岂不是很危险? 呜……想师姐,想清茶了。 “先生?”安安端茶过来,低声道:“先生曲子里含着浓郁的思念,让人听了……心中惆怅。” 秦弈停下吹奏,很是无语:“你的鉴赏力很高,怎么自己演奏起来跟个二货一样?” 安安抿了抿嘴:“天赋不够嘛。” 两人已经一起练习了好几天了,关系倒是越发熟稔,安安在秦弈面前早就没了瑟瑟缩缩的样子,很主动承担起“徒弟”该做的端茶递水,偶尔还能跟“师娘”羽裳拌几句嘴。 虽然拌嘴基本是输,羽裳别的不行,欺负蚌女一点压力都没有。 安安每天必修科目,张开蚌壳站羽人堆里接受围观,到了现在羽人们都懒得看她了,当这二货不存在。 连刺激感都没了……现在的安安已经张着蝶翼满街走,习惯了……反正看见的羽人都这样,在这种氛围里实在也没啥稀罕。 狗子说这丫头下次想要刺激一点,估计张开蚌壳是不够的了,得张开点别的什么。话没说完就被秦弈一拳头砸进戒指里去了…… 棒棒不在,这货是越发跋扈了,制不住它啊! 可其实它说得很有道理咳咳…… “其实不是天赋问题。”秦弈脑子里转过瞎几把念头,面上还是君子云淡:“不过是知与行的问题。” 安安愣了愣:“何谓知与行?” “知道,和做到。”秦弈道:“能知行合一,是圣人。” 安安若有所思:“先生的中土仙道,讲修心,与此有关么?” “有关,神州仙道,究其本质都在求知,但其实只要有个师父,谁都能知,而进阶各不相同,何也?行不如一也。” 安安沉默半晌,低声道:“安安见先生空山新雨的旷达之境,心中羡慕,不知何往,愿先生教我。” 秦弈摸着下巴端详她一阵,忽然在想,妖修修道的话,会是怎样?像车迟国三仙?还是金角银角? 其实妖修修道,有前例的。 前例好点的是那只碎嘴仙鹤,还有个更熟悉的叫清茶。 感觉全是悲剧。 “你若想修道,等这场音乐会过去之后,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再教你吧。” 安安道:“那时候先生就真的是师父了。” “哐!”羽裳走了过来,放下一把木剑,瞪着安安看。 疑邻窃斧,她总觉得这死蚌在勾搭自己老公。 安安回瞪。小柱子光风霁月要学东西,谁像你们那么不要脸,昨晚上又喊得全岛都听见了,不知羞。鸟人就是鸟人,不是在树上就是在野外……呃不对,安安没有骂先生。 安安偷眼看了看秦弈,秦弈正拿着木剑沉吟。 这是他的诛魔剑,已经取了建木嫩枝,自己重新祭炼融合过。原先斩妖除魔的特性保留,又增加了建木生生不息的浩瀚之威,质地也变得坚韧无匹,还带自我修复,整体档次提升到了乾元初期。 羽裳认为杀气锐意不够,又拿去找母亲重新祭炼,给它增添风刃破空之能,以及提速,如此祭出威力较为全面。 秦弈研究了一下,很是满意。如今的威力属于乾元中期,却不像湛光那样会抽干自己的法力,以如今的蓝条至少可以用个三四次,续航好多了。 湛光剑终于可以吃灰去了。那是天上人手头缴获的东西,不算适用,而且心理上不喜欢,在某些场合还不太合适用出来,怕暴露什么。之前靠它作为压箱底手段是没办法,如今总算可以让它退二线了。 秦弈十分满意,一把抱过羽裳亲了一口:“提我谢谢丈母娘。” 羽裳坐在他腿上,双手环着他的脖子:“你的事情就是所有羽人的事情,何须言谢。这都要谢的话,让我们怎么谢你?” “你这样谢我就可以了。”秦弈手开始不老实。 安安撇过头不去看。 要说这先生哪里不好,就是太随性了。 之前还懂得在她面前遮掩遮掩,被撞破了几次之后就索性懒得装了,按照羽裳的理论,你不看就滚蛋,这是我们自己家,我们在家干啥还得避着你吗? 安安尴尬了几次之后,如今也心如止水了,反正就那样,他们也不可能当着自己的面搞起来,亲亲抱抱的不过秀恩爱撒狗粮罢了。自己是蚌又不是狗,才不怕这点狗粮呢,倒是常听到秦弈戒指里传来吃撑了的打嗝声…… 羽裳在秦弈怀里笑:“剑是搞定了,你的笛子如何?” 秦弈道:“笛子也升格了,建木的东西最大的优点就是坚固且生生不息,以前我很少祭出云岫笛来用,主要是怕损坏,如今应该不要紧了,坚韧无比。” 羽裳道:“这笛子你日常对敌怎么用的?就以声音伤敌?” 旁边安安插嘴:“先生的笛子更主要是法器加持,而不是攻击之用。他手持笛子施法的效果比空手起码翻倍,和我们手持蚌珠很相似,你们野人不懂。” 羽裳怒目而视。 安安偏头不看,继续道:“先生之前想用树皮祭炼盾类法宝,失之死板。我已经拿回族中,让我母后祭炼了,增加幻淼、偏离、以柔克刚之意,还能一定程度折射攻击。明天应该就能完工,希望先生满意。” 羽裳直了直眼睛,这一套她们羽人不会,大家都找妈妈,好像显不出她对老公的特殊了。这死蚌怎么回事儿…… 安安低声道:“之前的定海神珠,九大王还没还给我们……” 羽裳心中一凛,忽然懂了。貔貅还真在给她们穿小鞋,也许也是本性使然,到了手的宝贝不想还。蚌族如今蛋疼无比,逼九大王还东西不太可能,自家椒图又不靠谱,如今秦弈和羽人们明显正在与貔貅作对,蚌族思量之后,似乎开始把希望寄托在于她们结盟? 安安没说结盟的话,只是道:“希望这次见到大大王,它能替我们做主,要回镇族之宝。” 秦弈道:“堂堂龙子,居然做老赖。你放心,要是囚牛不给它上征信,我用狼牙棒帮你们要债!” 安安侧目。 你左手笛子,右手木剑,道骨仙风,意境飘然。为什么开口的却是狼牙棒? 秦弈终于起身,深深吸了口气:“我们的曲子合练,也就这样了。音乐会明天就开始了,临时再抱佛脚也就那么回事,都回去休息吧,希望明天……这个肥宅囚牛不会太让人失望。” 第六百七十八章 神话之迹 初临贵地去找蚌女买东西时,就听说了囚牛音乐会,秦弈初时觉得好玩,却从没想过去参与。 从这可以看出,秦弈真不是个痴迷于此的乐师画师,换了个真心痴迷于此的,那是自己打破头都想去参与才对。 当初居云岫对他的本质可谓一眼看破,就从没寄望于他能传承琴棋书画之道。音乐与绘画对于秦弈始终是一门兴趣班,而非根本道。当然有这个兴趣已经不错了,至少居云岫从他的笛音里听出了出尘与豁达,找到了知己相得的乐趣,也是一项惊喜。 或许秦弈自己也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以一个“乐师”的身份,去接近一位无相级大妖。 嗯……当然是妖。龙凤都是妖,囚牛当然也是。只不过它们不叫无相,叫祖圣,一个意思。时至今日秦弈也懒得去给大家不同的修行模式强调不同的称谓,叫啥都一样。 恍惚间想起很早年前,自己刚刚出山的时候,流苏表示你爱叫凤初琴心还是练气筑基都无所谓,喜欢什么喊就怎么喊,爱叫傻子境都随你。 到了今天,才大致有些触摸到了流苏的心境。 称谓真的不重要。 囚牛表现出的都是宅向、艺术向,自己又是跟羽人蚌女这些几万年来根正苗红的禁地族群混的,理论上不该有危险,但天知道睚眦貔貅会搞什么鬼,就算动手的几率只有万分之一,那也是有几率。秦弈还是在赴会之前把自己的装备全面升级,以应对可能产生的不测。 而同时,和安安的笛子合奏,也就那样了……安安勉强达到了正常吹奏一曲的水准,放在凡人之中也算可圈可点了,能不能达到让囚牛有惊喜的程度,那还得看他秦弈的合奏能不能带得起。老实说秦弈自己都没啥把握,他的曲艺水平毕竟不是居云岫。 硬着头皮上吧,只希望囚牛没听过多少外界之音,能有些新鲜感。 无论多没信心,音乐会的日子还是到了。 羽人族点起精兵,羽飞绫亲自带队,前往建木做侍卫。其实以往的音乐会,羽人族没这么高规格出马,毕竟只是为娱乐场所维持秩序之用,档次不高,并没有必要动用羽人族的族长和圣女,囚牛也不是喜欢做派的性子。 但这次掺杂了更多政治含义,羽飞绫试图再和龙子沟通一二,也为保护大家的安全。 若是排除建木操控的作用影响,羽飞绫的实力甚至超过半数龙子,不是开玩笑的。在海中禁地,羽飞绫说话也是掷地有声的,很有分量,可比蚌女靠谱多了。貔貅谋凤羽都不敢公然表达,对蚌女就敢强行做老赖,态度都不一样。 老实说从一开始秦弈找上羽人族,是觉得羽人能帮大忙的,说不定直接就能给颗建木之实吃吃呢……只是没想到搞了半天变成自己成了羽人一族的救星,也是所料未及之事。 他现在跟在蚌女队伍里,第一次知道其实蚌族不是只有雌的……居然有雄蚌,还有雌雄同体的,人形化之后跟个太监一样。也许是蚌女的美貌在外有名得很,所以别人开口闭口都是蚌女,居然忽略了它们性别如此丰富。 “妈耶雌雄同体都有。”秦弈传念狗子:“你人形之后啥样的?” 狗子无语:“你第一次想起我人形的问题?” “呃……” “你有些时候很聪明,有时候迟钝得如同蠢猪。”狗子觉得很奇葩,别说它的人形化了,这货连流苏人形到底啥样的都没深究过…… 秦弈没好气道:“因为我觉得你黑毛球状最可爱,不想看别的了。” “切。”狗子觉得他可能也是看流苏小幽灵状很可爱,下意识回避了别的? 想到这里便道:“我没人形化过,一定要化形的话,我根本没有固定形态,爱化成啥样就是啥样。” “所以你以前说女装也是完全没问题的啦?” “那是当然,我有什么男女可言?你爱看女性形态,那就化成女性形态给你看呗,有什么大不了的。”狗子很是无语:“莫非你觉得那会让我很委屈?我完全没感觉男女有什么区别。都修行到了你这程度了,连肉身皮相都堪不破,都不知道你怎么修到晖阳的。” “我还能乾元呢你信不信?” 信……狗子耷拉着脑袋,没法跟他争。 秦弈把它从戒指里抓了出来,狗子怒道:“干嘛?” 秦弈手上一晃,变出了一条小花带,唰唰给它扎了一个蝴蝶结。 狗子:“?” “漂亮的狗子。”秦弈拍拍手:“反正你觉得无所谓不是?那就女装吧。” 狗子翻了个白眼,果真没理他,任由蝴蝶结在脑袋上顶着,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 “哗……狗子越来越可爱了耶。”安安跑了过来,一把捧起狗子搓了两把。 狗子没好气道:“怎么不在那听雄蚌们巴结了?” 安安偷眼看看秦弈,见秦弈没什么反应的样子,略微有些失望,还是道:“和先生一比,他们太……太不男人了。” “嗯?”秦弈指指不远处一个很健壮的雄蚌:“那不是挺男人的?” 安安转头看了看,瞪眼道:“过来!” 雄蚌屁颠颠跑了过来,点头哈腰:“公主有何吩咐?” 安安提起小拳头作势欲打。 “砰!”雄蚌瞬间合成了扇形。 安安飞起一脚,扇蚌滚了老远。 秦弈叹为观止,这就是蚌族吗?刻在基因里的怂啊…… 安安叹了口气:“平时就算了……族中有危险的时候,真的没有用。” 秦弈倒觉得如果这么比的话,安安反倒还算是相对有勇气的一个,至少她敢代表族群到处做贸易,还敢试图找九大王要债。 虽然还没有找。 安安抬头看着远方,低声道:“先生,建木到了。” 秦弈差点没反应过来。 因为前方这堵墙根本没边没际,都不知道多宽,要不是能看见确实是弧形向外,说是墙一点问题都没有…… 这是树。 用肉眼观测直径,那是根本不知道多少。 如果说羽人岛上那一枝像是摩天大楼,那建木主干大概就像大山那么粗,高度按照狗子的说法,万仞高。 这高度听着好像很常见,很多诗词文章动不动万仞山,其实那是虚数。千里寻木,也是虚数。 而狗子说的是实数。 实数万仞是什么概念呢……一仞大约和一个普通人差不多高,一米六到一米八,万仞最低也是一万六千米。 珠穆朗玛峰最高的地表高度是八千八百多米。 一棵树,是两倍的珠峰高。 其实怎么说呢……这个高度已经极为恐怖了,尤其这是树不是山,一棵树这么高简直变态。但在秦弈心里却反而轻松了一些,因为好歹没不周山那种支撑天地的说法,还算是在正常造物可以理解的范畴内。 这是传说中的建木,建木高大威武才是应该的,应该的。 秦弈表示情绪稳定。 这么高的树,其实已经不仅是树了,树上的每个枝桠都可以算一座城,是能住一个族群的。当然并没有什么族群有资格住在上面,树分九区,九个龙子各居一区而已,一起住在上面的都是它们的侍从。 秦弈发现这些侍从很多都不是海中种族,也没多少天空种族。居然大部分是大荒种族……有巨人国的,有小人国的,很是有趣。 在靠近建木的边缘,另有一个一望无际的巨舟停泊在海上,那是远古之时天地大变,连大陆板块都和流苏当时所知不一样了,这种板块迁移的结果对于很多族类而言都属于灭顶之灾。于是有巨人刳木为舟,剡木为楫,漂洋而渡,寻求族群安居之地。 这是此地大荒种族的由来,也是寻木上面削掉了一片的由来。 秦弈看着那巨舟,觉得自己正在见证神话,颇有心潮澎湃的感觉。哪怕见到了龙凤,见到了饕餮,见到了各种各样的妖怪,都没有这么一艘船带来的强烈触动感。 因为虽然世界不同,也可以从中遥想曾经的华夏先民,与天地作战的遗迹。 第六百七十九章 囚牛之殿 建木的守卫并不森严。 因为外界的人根本进不来这海中万里禁区,而海中各族谁敢吃熊心豹子胆来建木撒野,囚牛的无相之能不是开玩笑的,即使修行最低的貔貅随便触发一下建木能力,来犯的都吃不了兜着走。 数万年来,这建木祥和得比当初的万道仙宫还懒散,才会有囚牛在这啥时候了还办音乐会的行为。 倒是禁区内各岛屿的各族群反而有些竞争,比如羽人和海妖以前也打过不少场,蚌族还有被抓了的……类似的族群之争还挺多的,龙子们在调解之类的行事上也找到统治的乐趣。 秦弈有时候想想也会觉得这些龙子挺可悲的。 几万年缩在禁地不出去,整体实力如此强盛却龟缩一地,号称禁区,自我固守,安于这所谓百族统治,却不求开拓,不思进取,也难怪大部分龙子修行也就那么回事。 原先还奇怪它们依托建木练了几万年还是这点修行,本质居然是在靠建木吊命,觉得很费解。如今想想还真不稀奇,一切看似难以理解的果,都是有因的。 当然也可以说,正因为它们要靠建木吊命,不能轻易出去,所以导致了这种偏安状态,因果交缠也很难分辨。 无论如何,秦弈也没闲工夫替龙子担忧。他随着蚌女们飞上了建木之巅,囚牛的所在。 建木之巅,树冠上,郁郁青青都是叶子,秦弈看见这主干叶子,才发现以前说给清茶换身建木叶子的想法是多不靠谱。 因为每一片叶子都有数丈大,几个人躺在上面睡觉都不嫌挤。 真要给清茶换上,清茶还不变巨茶,那不是坦克吗…… 真要换,还是换羽人那一枝的好点,起码叶子大小看上去还相对正常……当然最佳方案应该是把汁液换一遍,类似于动物类的妖修换血。 心中正转着给清茶换血脉的念头,眼前已经看见了树叶掩映之下巨大的宫殿。 随意一个树杈都是巨大的空坪,在空坪上建造个宫殿对于海中的财力当然很简单,理论上这也算龙宫了……只不过和秦弈概念上的龙宫不一样,不是在海底,反倒在树上…… 这宫殿所在应该是整个建木的最中心处,殿外广场已经聚集了百族人群,殿外有守卫,主要的守卫是巨人族。个个都约有十余丈高的样子,人数不算多,却每一个都很强悍。 各族人群鱼贯入宫,场面很是安静。倒也不是每个人都可以进去,路上护送乐师过来的护卫们都不允许进入。这音乐会也是有章程的,正如蚌女这边,早就提交了名单,只有安安和秦弈两人可以进。 怎么说也是为王献曲,怎么可能搞得跟菜市场一样谁都进。 巨人守卫看了看过来的安安和秦弈,都笑了起来:“安安公主,这回不会又来打滚吧?” 安安满面通红,梗着脖子道:“我这次是来奏曲子的!” 巨人们看着秦弈:“这位就是你请的乐师?” 安安正色道:“先生技艺很高超的。” 巨人们不置可否,长期在囚牛熏陶下,也都不是没品位的,什么高级乐师没见过?他们这番问话看似拉家常,实则是核对身份。安安以前来过,大家都认识,她说这是她请的乐师,那就可以了,有问题她自个负责。 所谓的守卫,松懈如此。 真靠谱的倒是秦弈的羽人们。 走进外宫,便看见羽人守在殿边四处要道,挺立如枪,凤目如电,紧紧盯着出入的每一个人,态度就比外面懒散散的巨人靠谱得多。 明明知道在这种地方、在囚牛的场子里,根本不会有人敢搞事,也搞不出事,巨人们都很无所谓,可羽人就是这么较真。 的确是最可靠的护卫。和这样的族群离心,真是蠢货才会做的事。 正这么想着,羽人们已经见到了秦弈,炯炯锐目全都变了,尽数温柔下来,然后整齐划一地就要下跪。 秦弈吓得没出一声冷汗,急速传音:“别!” 羽人们眨眨眼睛,就听秦弈续道:“当着囚牛的面这么玩,只要它稍微小气一点点,都会出大问题。乖,站直了。” 羽人们不甘不愿地站直,好像还都觉得没给自家神使行礼是个很不好的事情,咱跪自家神使关囚牛什么事嘛? 秦弈瞥眼看着安安偷笑的表情,抚额无语。 刚说她们可靠呢,就立刻显出不靠谱的地方来……人无完人啊……秦弈怅然叹息。 左右看了一圈,倒是不见羽飞绫和羽裳,她们的咖位想必不会在外,应该是护持内部秩序的。镇守内殿门口的却是羽岚,秦弈站在她面前,起了玩笑心思:“要不要检查一下有没有携带违禁品?” 羽岚一本正经地板着脸:“搜身。” 秦弈抬起巴掌,羽岚抱头一缩。 秦弈递过一根棒棒糖。 羽岚左右看看,一把抢过棒棒糖藏起来,又继续若无其事地做守卫。 戒指里,狗子低头看着空荡荡的手心,又抬头看外面:“秦弈你再抢老子的糖去巴结妹子,老子跟你拼了!” “你现在头上有蝴蝶结,下次麻烦自称老娘。” 狗子:“……” “不是男女没区别吗?这都堪不破,我看你恢复不了无相了。” 狗子:“…………” 一边吐槽,秦弈已经和安安进入了殿中。 大殿内百族齐聚,但场面倒也空旷,毕竟每族都没来多少人,最多的也就一支乐团十几个人,偌大的场面看着稀稀疏疏,各族在一些小矮人的带领下各自就坐,等大王出来。 大殿正面有个王座,台上台下倒也没别的座位,看来囚牛开音乐会自得其乐,没打算和兄弟们同乐,事实上别人也没兴趣。 王座后方是树叶屏障,屏障之后应该就是囚牛自己的住所宫殿区域,也不知道会是奢华型的呢,还是清修型的。从这外面看来,倒也并不奢华,只是乐器挺多的,大殿正中还有非常笨重的编钟,一大排的,十足的人类宫廷乐。 秦弈看着看着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心中叫糟。 这种编钟的历史最多几千年,明显这囚牛这几千年有去过人类国度,可见人类近古乐曲它不是没听过,那自己的笛曲还有多少特色可言? 完犊子了。 安安到了大场面,看着殿中肃穆的各族人马,也很是忐忑地拉着秦弈的袖子:“先、先生,行、行不行?” 秦弈切齿:“男人不能说不行!” 正扯淡呢,一道如龙似蛇的身影突兀地闪现在王座之上,然后跟一坨那啥似的盘坐在上面。 那一刹那秦弈还以为见到了夜翎。 仔细一看不对,这是……龙首,胖乎乎的蛇身盘着…… 周围已经拜倒了一片:“参见大大王!” 大大王……这就是囚牛。 原来囚牛不是牛啊?明明是个蛇身为啥叫囚牛?秦弈忍不住摸着下巴,莫非这指的其实是牛子? 他发散思维,其实是在回避一个问题。 别人都跪了,包括安安。 可他不想跪。 这一辈子……没跪过人,从来没有。 连初出茅庐时,面见青君的父王,都没有跪。时至今日更是从来没有跪过,心中知道这种时候大家都跪,自己站着会很醒目很另类,可膝盖挺直,怎么也弯不下去。 实在太醒目了,只在刹那间,殿中所有目光都齐刷刷地落在他身上。 同样没有跪的是立在殿边做护卫的羽人,羽飞绫羽裳就站在囚牛左右,所有美目盯在他挺秀的身躯上,异彩涟涟。安安也抬头看着自家先生,如看神仙。 囚牛的龙眸闪过一丝惊诧,倒也没怒意,淡淡道:“这是何人,为何不跪?” 秦弈深深吸了口气,平静回答:“神州人士,只跪天地君亲师。修道之后,君都不跪了。” 大殿鸦雀无声。 一片寂静之中,秦弈仿佛听见了极轻微的女声,惊诧地“啊”了一下,又迅速捂住了嘴。 嗯? 是错觉吗?这声音……好耳熟啊…… 第六百八十章 师姐你听我解释 声音极为短促就被捂上了,一刹那听不出具体,只是下意识觉得熟悉,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秦弈此时没有心思去想那些,整个大殿的眼睛都在看他呢…… 安安觉得如果是自己站着被一群人这样围观,可能冷汗都要湿透了,可先生还是安静地站在那里,身形挺拔,目光平静,完全感觉不出半点慌乱之意。 囚牛神色略微有些奇怪,看了秦弈好一阵子,才低声沉吟:“父神之血……虽然很微弱……哪来的?” 秦弈笑道:“大王若有兴致,此事之后我们详谈?如今更重要的是音乐会不是吗?” 囚牛展颜一笑:“有理。” 众皆愕然。 就这么过去了? 他不跪也无所谓的? 囚牛淡淡道:“神州人士,不依海中之礼。父神之血,不拜子嗣之躯。坐。” 绷紧的氛围瞬间松了下去,甚至可以听到一些人憋着一口气终于吁出来的声音。 无相之能,王者之威,哪怕它什么都没有表现,也自然能让臣属无比压抑。真不知道这个神州人是怎么能一脸轻松侃侃而谈的…… 倒是这两句话让秦弈对这肥宅牛子印象瞬间好了无数倍,很讲道理的阿宅,不作威福,不错不错。事后完全可以交个朋友,交流一下阿宅心得嘛。 他坐了回去,等着音乐会开场。 安安悄悄扯了扯他的袖子,低声道:“先生你……真是胆大。” 秦弈笑笑:“我倒是更佩服你,人家这么好说话的阿宅,当初能被你地滚柱子气得发火,你也是没谁了。” 安安尴尬无比,憋了半天又有点好奇地问道:“先生真的从没跪过啊?” 秦弈道:“有的。” 安安奇道:“什么时候?” 秦弈看着前方面无表情:“和你师娘在床上的时候。” “呸。”安安红着脸不说话了。 却听王座边上有一只老乌龟开口道:“大王的乐会,每隔几年都在举办,大家也熟悉规矩,就不赘言了。还是老规矩,大家依次奏乐,只要是音乐相关即可,无论乐器、歌唱、舞蹈,抑或各项配合。或展现技艺,或有所新意,并不苛求,亦无排名。唯有一条,不许敷衍。” 秦弈听得点头,这个确确实实是热爱音乐,只是为了音乐,与其他什么都无关。之前想象的是让百族献媚,还是冤枉人家了……至少人家本意不是如此,只是为了欣赏各族音乐。当然对于各族而言是有献媚心,暗地里也有互相竞争,争取大王青睐,这是另一回事了。 像安安变成地滚柱子,显然被当成“敷衍”,触怒了囚牛也不奇怪了……人家没要求你表现得多好,哪怕排练熟悉,也不该踩自己的裙子滚倒啊,排练都不排练,不是敷衍是啥…… 天知道安安真不是敷衍,就那德性。只不知道经过自己的张开蚌壳特训,这次表现会不会正常一点…… 各族已经依次在表演。 第一个出场的就是螺女,她们在这方面尤其自信。 秦弈也觉得她们的海螺声真的好听,技艺也极为高超,几近于道。只是有些遗憾,仅用海螺,还是失之单调了,像自己这样没听几次的会觉得很好很好,可像囚牛这样听你吹了几万年,还有啥感觉? 果然囚牛盘在椅子上,龙头靠在椅背上闭目而听,初时听得摇头晃脑颇为欣赏,可听到后来还是难免轻声叹息,有了点失望之感。 倒也没表现,等螺女吹完,还是颔首道:“不错,有赏。” 螺女很高兴地跟着老乌龟去领赏了,也不知道赏的啥。接下去便是熟悉的海妖开始唱歌。 歌声能表达的东西其实要比单一的乐器更多,海妖的歌喉更是举世闻名的牛叉,放到任何时代都是顶级歌唱家,可惜依然有她们的欠缺。 海妖之歌,偏向诱惑,或者哀婉,愁怨,等等。好一点的意象也是思念,静谧,苍茫,这一类。你别指望海妖口中能唱出什么欢乐颂,也很难指望会歌颂什么锦绣河山之类的,这些性质与海妖压根就不是一挂的。 海中种族虽然多,但几万年下来,它们的东西真是被囚牛听腻了。 随着一组又一组表演完毕,秦弈心中安定了不少。他和安安合奏,技艺上可能确实不够,但双蝶花间舞的意象确实是海中欠缺的,绝对能有点用处。倒也没必要把这表演视为献艺,这种气氛里,算是和各族切磋的意味更浓郁些,明显可以感觉到进入气氛之后别人也都是一种切磋之意了。 这么长久的熏陶,其实大部分种族自己也有了对音乐的爱好在里面,别说囚牛了,别人也都对各族有什么新货颇为期待。既然没有排名,也就没有撕逼,一旦进入气氛,这完全就是各族音乐交流会。 只是很明显,囚牛的神色越来越失望,简直都要开始叹气了。 大家的水准不可谓不高明,也不是不用心,只是真的腻了。 一缕笛音悠悠飘起,仿佛山风拂过,清新的花香隐隐散开,有小鸟在空中清唱。 只是第一道音符,就激得场中所有人一个激灵。 所有人转头去看笛音来处,就见到刚才不跪的那个青衣男子,再度站了起来,横笛于唇,音符轻送,气度闲适出尘。 有一只蝴蝶在花中穿过,上下飞舞,欢快悠然。 听了这笛音,囚牛忍不住转了下头,好像要看后面的谁,转了一半又生生忍了下去,眼神非常惊奇。 这技法,整个乐理和屏风后的人……完全一脉相承。 另一缕笛音响起,另一只蝴蝶在身后追逐。安安开始相和。 “扑棱”一下,栽进了花里。 秦弈面颊抽搐了一下。 众人:“……” 囚牛:“……” 安安面庞涨红,有些慌乱地瞥着秦弈的表情。秦弈微微摇了摇头,示意不用紧张,笛音愈发温柔。 仿佛花上飞舞的那只蝴蝶伸着翅膀,去拉掉下去的那一只。 拉了一下,没拉起来,那只蝴蝶还是在花下打滚。 “噗……”有人笑出声来。 囚牛也笑了,这安安……上次来打滚,这次来卖萌的吗? 但不管怎么说,依然是给它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新奇。 非常有趣的笛音,即使蝴蝶打滚,也是有趣。 见囚牛不但没怒,反而在笑,安安心中安定了少许,胆子慢慢壮了一点,表现就正常了许多。不得不说近期张开蚌壳的训练还是很有用的,她接受围观的接受度比以前好了不止一个层级,心态居然很这么快平静下来。 上面那只大蝴蝶钻下花丛,再度向小蝴蝶伸出了翅膀,小蝴蝶搭了上去,开开心心地飞了出来,两只蝴蝶在花上翩翩起舞,欢快活泼的鸟语花香洒遍了大殿。 在欢乐之中,隐有情愫渐起,小蝴蝶依恋地追逐着大蝴蝶,环绕双飞,恋恋不舍。 囚牛听得正颔首,这乐中传情,已经得其三味,很不错的说……正在乐呵呢,却忽然感到身后传来了杀气。 囚牛眨巴眨巴眼睛,没说啥。 一曲渐终。 殿内掌声如雷。 不是演奏得多高明,单从技艺来说,比大家都不如,安安最多就是刚及格。可是这种山间清新的蝶舞之意,和海中各族的意象完全不同,真的给大家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新意。 听着周围的掌声,安安很是开心,笑靥如花地看着身边的秦弈,眉目温柔。 可秦弈此时却僵着脸,唇边的笛子都忘了放下。 刚才一刹那间,好像感觉到了杀气?很熟悉的一种杀气,就像是……就像是…… 就在此时,屏风后传来咬牙切齿的声音:“就知道泡小姑娘,笛子技艺反不如十年前,若与自己相比,退步到了泥巴里!此番乐会,最差的就是此曲!快点把他们赶出去,看了心烦!” 秦弈脸都绿了。 囚牛伸出一对小短手,摸着下巴打量秦弈,悠悠道:“或许诸位都以为,这音乐会是本王惯例……实际上,此会专为本王上卿所办,让她收集百族之音。所以……既然她这么说了……” 本该准备把人叉出去的羽人侍卫们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等、等一下!”秦弈高喊:“师姐你听我解释!” 第六百八十一章 这就是你的解释? 秦弈这句话没几个人听见。 因为就在他喊话的同时,门外正好传来大笑声:“羽人侍卫何在?还不把他赶出去!” 声音极响,把秦弈的话声都盖过去了。 这特么哪来的憨憨?秦弈都不知道该感谢它还是该发火,这正不知道怎么跟师姐解释呢,这打岔算是缓解尴尬?可它说的话不是好话啊…… 转头一看,却是一只龙首狼身的怪物一摇一摆进了门。 睚眦。 这货是真的小气啊,特意来搞事的? 它难道没听见师姐说了“还不如十年前”?傻子也知道是自己人,你搞事有啥意义啊? 睚眦还真没听见师姐说的话,它刚来,只听见师姐最后一句“快点把他们赶出去”,然后囚牛在应和要赶人。 原先囚牛的音乐会,兄弟们是不来的,大家没这细胞,听了打瞌睡。可睚眦知道这次羽人倾巢而出,连羽飞绫都来了,心知这是羽人要和囚牛谈事。平时囚牛很少见客,这是羽人的好机会。 睚眦貔貅对羽人做的事并不是龙子共识,囚牛肯定不会同意和羽人翻脸,一旦羽人和囚牛说了始末原委,它说不定反而要被囚牛揍死。但这里比较微妙的是,羽人没有证据表明是它在使坏,未必能取信囚牛。 到时候就要对质,海妖蚌女是肯定不会为羽人作证的,自己不承认就完事了,羽人还能咋地? 当然若能在此之前让囚牛对羽人也产生看法,那就最妙了。说不定还能借此说动囚牛,一起压得羽人不得不臣服——睚眦相信所有龙子内心都有这种念头,只是都觉得有点下作,不好公然表达。若是此事能够成为一个引线,引发大家共识一起做,那就坏事变好事了。 要怎么让囚牛对羽人也产生不满呢? 睚眦没什么主意,拿凤羽说事吧,囚牛本来就知道羽人认的还是凤皇,说这个没用。 正满脑子都是这种念头在建木上徘徊,就听到守卫巨人在摇头晃脑:“这笛子好听。” “是啊,想不到蚌女这次居然请得了高手。” “那人类好像是羽人姑爷吧,怎么会跟蚌女一起?” 睚眦听了心里一个咯噔,坏了。 它比谁都清楚囚牛对音乐的喜爱,若是这个羽人姑爷真能以音乐和囚牛搭上线,志同道合起来,那他到时候在囚牛面前说的话可比谁都有分量。囚牛认这个,可胜过认弟弟。 凡人修道都要脱离红尘,它们妖修哪来多少血缘之亲,暗中较劲可不比谁少的。 真被这人类和囚牛搭上关系可就要出事了。睚眦心急火燎地想来看看情况,结果刚来就听见里面喊:“把他们赶出去!” 睚眦大喜。 看来这人类的演奏崩了? 这是个好机会。不仅是他在囚牛面前大为丢分,而且现在内部侍卫是羽人,羽人丢自家神使?她们做得出来吗? 做不出来的话,是不是连带着羽人一起得罪了囚牛? 大好机会,睚眦想也不想地就下了眼药,强化羽人的矛盾:“羽人侍卫何在?还不把他赶出去!” 结果本来还挺为难的羽人们,听了它这话反而连为难的表情都没了,一个个跟看白痴一样看着它。 本来为难,是听得出那是姑爷的熟人,不知道要不要配合一下,姑爷反正不会生气,还能顺便揩姑爷的油呢。 你这跳出来是要干嘛? 傻子都听得出人家那是自家人吵架,你外人来现眼呢? 睚眦发现所有人看它的目光都变得很怪异,正自不解,就听囚牛慢慢道:“你向来不喜音乐之道,怎么忽然跑这来了?” 睚眦道:“我虽不喜音乐,但敬重大哥嘛。这蚌女上次就敷衍了事,这次又找个人类来乱吹一气,简直是对我们龙子的挑衅。羽人胳膊肘向外拐,身为侍卫,让她们叉人出去却站着不动,听谁的呢?大哥你就是人太随和……” 囚牛脸上一抽一抽,看了看左右的羽飞绫和羽裳。 之前羽飞绫就暗示说音乐会之后有事相谈,囚牛本来不知道何意,现在大致知道了。 羽裳忽然道:“五大王说我们不肯叉人出去?” 睚眦笑道:“莫非你肯?” “当然!”羽裳大踏步上前,一把拖住秦弈的胳膊,压低了声音:“里面那女人是谁!跟我出去说清楚!” 秦弈:“……” 眼见乐会都要成滑稽现场了,囚牛终于忍不住道:“此人音乐是神州之技,非你我所知。究竟这笛曲吹得如何,还是请本王上卿下个评语再说吧。” 睚眦道:“那位刚才不是说拖出去?” 屏风后沉默了一阵,声音莫得感情:“吹得太好了,让我想起了家乡,一时不快。单论曲艺,当为此番乐会之首。” 羽裳:“……” 睚眦:“???” 你坑我? 屏风后居云岫面无表情地捏着手,还没教训那个臭弟弟,就来个傻缺逼着老娘做歪屁股裁判。 还有什么脸笑明河…… 就这破笛艺,还之首呢,真特么该把他拖出去弹到死啊啊啊! 清茶抬头看着师父阵青阵白的脸色,心中提前为师叔念了遍往生咒。 ………… 外面音乐会仍在进行,囚牛没喊停,在它心中好好听完一场音乐会,比其他什么鸟事都重要。睚眦没有走,坐在一边旁听,准备事情一结束就先拉着囚牛说事。 而秦弈已经被“上卿”请进了屏风。 羽裳跟在旁边,安安小心翼翼地缩在背后,前面是安坐在古琴之后的师姐,师姐旁边站着清茶。 秦弈右手正在擦冷汗。左手被羽裳挽着,抽出来又不对,不抽又不对,表情尴尬得要死。而羽裳和居云岫互相瞪着,气场仿佛凝滞。 清茶对着师叔挥手,想打招呼,就被自家师父一个暴栗敲在脑壳上。于是挥手变成了挥拳,张牙舞爪地站在了……安安面前。 她看得出这个好欺负,师父要撕那只鸟,聪明的清茶就来对上这只蚌好了。 势均力敌! 安安摸摸清茶的脑袋。 清茶龇牙。 安安递过一颗珍珠。 清茶收下了。还给安安一杯柠檬茶。 安安接过茶,两人转身坐在一边的椅子上,抱着茶杯看戏。 达成和平共识。 狗子跳了出来,向清茶伸出短手。 清茶好奇地看了狗子好一阵子,摸了摸它的蝴蝶结。 狗子继续伸手。 清茶递过另一杯茶。 狗子心满意足地喝了。 从头到尾,三货都不敢说一句话,因为那边气场太可怕了,还是不要引火烧身的好。 居云岫终于说出了第一句话:“所以,你说听你解释的意思是,其实你泡的不是那只蚌,而是这只鸟?” “……”这解释好像没什么不对……秦弈发现自己竟然没什么可以解释的了。 居云岫叹了口气:“你千山万水,远跨重洋,为的不是求道,居然是来追一只鸟?” 羽裳大怒:“羽人不是鸟!” 好像有乌云在上空凝聚。 秦弈想哭。 这次的音乐会筹备了好久,既怕别人搞事,又怕囚牛不满,和安安折腾了那么多天,就怕音乐会要出乱子。 结果没想到,boss没有,想象中的一切为难一切艰险都不存在……可自己还是要被打死了。 根本想不到,最终的boss居然是自家师姐,最大的艰险是修罗场。 第六百八十二章 只因太在乎(加更15/79) 乌云凝聚,只是秦弈心虚的错觉。 实际上狗子反倒看得出来,这次的场面还远远比不上当初婚礼上的氛围呢……要是流苏在吃这瓜,可能会很失望的。 居云岫也有些奇怪地看着羽裳那气鼓鼓的表情。 她觉得羽裳有点弱。 因为羽裳瞪了她半天,本以为必有高论,结果居然只有一句怒而自辩,而没有反击。 这算啥? 当初就连那只会跺脚的小道姑,都语中带刺地反击过她,后来青君更是索性直接跟她撕到床上去了。 修仙的人,有的勇猛精进,有的恬退自然,但共有的特点是不怕争。 再恬退的那种,机缘到了面前也是要争的,这不争那不争,造化何来?老天不会掉给你的。 具体到男女事上,也是一个道理。明河性子再清淡,事到临头也有不甘的自然反击,还挺犀利的。 源于在乎。 只要你在乎,就无法清淡下去。 能够恬淡出尘,只因不在乎,所谓太上,从这个角度看也就是对凡事都无需在乎。 那么羽裳是不在乎秦弈么? 她抱着秦弈的手臂,紧得都快绷直了。 在乎到了骨子里。 是了,也有一种不争,是因为太在乎。 或许因为她居云岫是秦弈的师姐?这位羽人不敢反击,怕这算犯上,怕秦弈不快。 她只敢自辩,就算一肚子不服,都不敢反击一个字。 这是骄傲的羽人? 羽裳被看得目光有些躲闪。她感觉被面前这位气质优雅的姐姐看了个通透。 她这次真的心虚得很,狗子看得没错,她这次远远比不上婚礼之时,婚礼被人捣乱,一肚子火是很正常的。 而这次羽裳的心态不一样,别说她自己,连举族都快被秦弈征服了。秦弈含冤受屈的情况下毫不在意地救了举族生命之本,这胸襟这功绩,全体羽人服膺得很,跪得心甘情愿。羽裳知道连母亲都很服秦弈,都说过“他要的话,我们羽人尽量满足”。 她没有底气管秦弈有什么女人,说来即使秦弈要把她当个小妾甚至奴仆,她都愿意认账。 只是有人竞争之时,无论是安安还是别人,她下意识地护食,如同一只小母鸡,一副撕遍天下狐狸精的模样。 只因太在乎。 男人的女人越多,流连在她身上的目光就会越少的……她怕失去。 理智上却知道,这次的对手不一样了,这次对手可是他的师姐,是长辈,怎么敢得罪? 居云岫看着看着,看见羽裳强撑一脸骄傲气场,而目光却越发躲闪。居云岫的目光终于慢慢柔和了下去,叹了口气道:“女人……” 羽裳抿了抿嘴,没说什么。 居云岫转向秦弈,淡淡道:“无论你是找了个蚌女,还是找了个……羽人。我不高兴的一点是,你的笛艺真的退步了。说比十年前差,是夸张,但比我们隐居红岩地那会儿,是真退步了。说明自我离开,你就没练过……你还当自己是琴棋峰出来的人么?” 在这个角度,说居云岫是秦弈之师,秦弈是必须认的。他其实是泡了自己的师父,绝不能掩盖确实是师徒授艺的本质,被居云岫这么批评,秦弈还真的无话可说。 他只能低头认错:“神州乱局,无仙和巫神宗对上了。到了大荒,寻木城与幽冥事态复杂,委实没有休闲的心境。” “音乐与绘画,未必是休闲时的消遣,它本身就是武器。”居云岫道:“我不要求你以此为道,但也不希望你只把它们当成弃于一旁的玩具,只在需要的时候,才拿出来变成接近囚牛的方法。” 秦弈心中颇有所动。 他学音乐和绘画,是为了追寻自然心境,可这番本意好像都已经在戎马倥偬之中,行色匆匆的旅程里,丢弃了。 莫说没空,泡妞都有空,有脸说没空? 他一揖到地,行礼道:“师姐教训得是。我当反思。” 羽裳怔了怔,从这些话里,这真是姐姐训弟弟,甚至有长辈训晚辈的意思,夫君虚心受教,看上去并不违和,是不是误解了夫君和这位师姐的关系? 秦弈小声对她解释:“师姐代师收徒教的我,名为师姐,实为师父。” 看来真是误会了,羽裳觉得自己之前的表现太丢分了,忙敛容行礼:“见过师姐。” 居云岫道:“别转移话题,我还没说完呢。我更不希望,你用我教你的东西去勾搭别的小姑娘!那会让我觉得自己是个白痴!” 羽裳:“……” 一旁安安刚喝了口柠檬茶,闻言全喷了出来,很快满面绯红。 秦弈忙道:“我和安安没那关系……说真的,我之前就对安安说,我不能当她之师,若有机会见到师姐,师姐才是最好的师父。” 安安忙起身:“是,先生确实反复这么说过。因此先生不肯用点化之技,只用乐谱授艺。他还说,他的笛子是师姐给的第一个礼物,随身带着如见师姐,无论什么时候也不会换了它。” 秦弈暗赞一声好助攻,立刻跟上:“师姐,安安虽然天赋不好,但很认真,也真心喜爱琴乐,师姐不妨考虑考虑。” 居云岫的神色果然越发柔和,打量了安安一阵,若有所思。 琴棋书画宗的传承,棋与书,另有人担着。她一肩挑着琴与画,如今画有京泽传承,琴呢? 靠秦弈?还是靠清茶? 算了吧。 这安安……虽是妖修,天赋也不太搭,可若是真心喜爱琴乐的话,也未尝不可。说是天赋不搭,也只是相对于螺女她们的天赋而言的,其实和普通凡人比起来并不差,至少刚才的笛曲也是有模有样了,说明不是顽石不可教。 总比那大猪蹄子好点。 但这种道的传承,需要慎重考察,居云岫一时没有决定,只是道:“此事再议吧,若是合适也不是不行。” 这意思就是要考验了,安安可不傻,立刻行礼:“谢谢姐姐,姐姐给机会就好,安安一定接受考验。” 秦弈吁了口气。预计中的修罗场没闹起来,羽裳出人意料地安静,师姐这边好像又有琴道传承的可能性心情大好,那好像完事了? 终究是师姐,身份摆着就是牛逼。 居云岫斜睨着他面露喜色的臭模样,冷冷道:“刚才有人说认错了对吗?” “对对对。” “认错了就一句话揭过去了?不需要受罚的?” “呃?”秦弈拍胸:“师姐要怎么惩罚,是弹到死还是耕出汗,小弟一定勤恳满足。” 居云岫脸上泛起杀气:“清茶!” 清茶跳了起来:“在!” “去找两只蚂蚁来。” “呃?” “有人说只跪天地君亲师,我就是师。”居云岫叉腰:“找两只蚂蚁放门口让他跪上面,不准跪死了,死了一只自己看着办!” 秦弈脸都绿了,他终于认识到修罗场的本质,并不是女人之间的战争,而是渣男翻车的悲剧。 女人们不互撕,可以撕他啊。 清茶欢天喜地地跑后院去找蚂蚁去了,秦弈咬牙切齿,臭丫头师叔白疼你了,让师叔跪蚂蚁你那么欢天喜地干嘛? 猪蹄情急智生,迅速道:“师姐刚才有句话也没说对,我可得说个明白的。” 居云岫斜睨着他:“哦?” “师姐说我千山万水,远跨重洋,为的不是求道……我确实本就不是为求道而来。” 居云岫下意识接口:“那是为了什么?” 秦弈柔声道:“为了找你。” 清茶刚刚转过后院,闻言“扑通”一声摔了一跤。 居云岫脸上瞬间飞起红霞,安安呆若木鸡,狗子叹为观止。 就连羽裳都憋着一脸奇怪的表情,刚才看你们师姐弟的交流,一副长辈训晚辈的模样,大家还以为误解了什么关系呢。 如今看来,完全没误解啊! 你还说名为师姐,实为师徒!你是泡了自己的师父,怎么还能说得那么大声? 第六百八十三章 只有我能救建木 安安心中先生的君子形象快坍塌完了。 羽裳心中夫君的伟大形象也差不多了……不对,夫君本来就没太多伟大形象,当初自己怎么栽的?婚礼上两个女人咋回事?这与伟大正派好像都是反义词…… 为啥现在会觉得夫君很高大很正派呢?羽裳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那边秦弈还不知道自己形象塌完了,还在对居云岫说:“好吧我承认我来大荒主要是想到建木走走,但从我到了大荒起,心中就没停过想要见到师姐的念头……到大荒第一刻就在想师姐往哪走,在海中天天都在想师姐没在这里太可惜了……哪怕是在我刚来参加音乐会的那一刻,都还在想着这叶子要怎么给清茶用……我从来就不是为了寻道赴大荒的啊师姐。” emmmm……这回就很真实了。 尤其羽裳和安安,是完全可以证明这一点的,他是真的动不动在说师姐在就好了,还说过囚牛的音乐会没有师姐,再办一万场也枉然。他是确实很想他师姐,真不是虚假的情话。 只不过那时候他口中的师姐,大家没想过是这个关系而已……还当他尊师重道,思念师友呢…… 居云岫甚至猜得到他来建木很可能与那根棒槌里的小幽灵有关,那是秦弈最深的秘密、最相依为命的道侣,也可能是秦弈此生之道的根源,甚至可能是秦弈大半行为的理由……这醋她不吃,吃不动。 除此句模棱两可之外,别的她都相信。 这小贼这点良心是有的。 她终于安静下来,因看见秦弈和安安合奏双飞曲而产生的不爽渐渐平息。 没错她的不爽仅仅来源于此。和羽裳无关,也和所谓“笛艺退步了”无关。 而是秦弈居然与她之外的女人合奏了……这本来是她独有的……这就算了还用她教的技艺泡其他小姑娘。 是可忍孰不可忍! 可秦弈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收安安为徒,并没有拿自己教他的技艺去泡别人,只是简单教授粗浅曲谱,为的只是接触囚牛而已,琴宗核心内容根本就没有教……这态度就让人舒服,不管他最终什么目的,必须说他很会做人,很拎得清。 生气的前提先消了,接着一套情话组合拳,终于还是把她的气抹得无声无息。 见居云岫彻底柔和下去的表情,狗子开始记笔记。 要做一个桃花精,可得有天赋啊。不然接到的就不是蚂蚁,是柴刀了。 秦弈揪住它:“你记这玩意干嘛?你不是无性吗?” 狗子摇头晃脑:“大道三千,触类旁通,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居云岫奇道:“这可爱的蝴蝶结黑毛球妹子是谁啊?我居然没见过。” 狗子一把扯掉蝴蝶结,悲愤道:“我没那么长的名字!我叫狗……呃不对……” 居云岫:“?” 清茶很伤感地从外面跑进来:“师父师父,这里找不到蚂蚁。” 秦弈捏住她的脸,往两边一扯,吓唬道:“你师父刚说了,找不到蚂蚁垫膝盖,就用茶叶垫。” 清茶大哭。 羽裳:“……” 安安:“……等一下,她是茶叶吗?” “是啊。” “那我刚才喝的茶是什么?” 清茶抽抽鼻子:“就是一片柠檬放在杯子里冲上水,我伸手下去搅搅就可以了,很好喝的。” 一边说着,伸手擦了把鼻子。 安安“噗”地一声,捂着嘴巴跑出去了。 狗子手里的笔都掉了,悲愤无比。堂堂饕餮,终日骗吃骗喝,居然栽在了这里! 清茶追着安安喊:“蚌姐姐我没有鼻涕的啦……” 秦弈呆呆地问居云岫:“清茶已经伸手搅搅就可以了?以前还要整个泡茶壶……” 居云岫微微一笑:“既然你来此就考虑建木叶子的事了,我在这里已经住了两三个月,又岂能没动作?清茶血脉早就换了。” “那她怎么还那么小?” “换了血脉还得成长啊。” 秦弈想起了夜翎。一百年一岁吗? “那……清茶现在的寿算呢?” “若你我不再长进,很可能她比你我还活得久,须知这是建木。” “那她的修行呢?” “不知道。”居云岫叹了口气:“因为我觉得她脑子没怎么长……” 秦弈感动莫名:“好事,好事,脑子就这样最可爱了。” 居云岫失笑:“你的乐趣真是与众不同。” 说着美目瞥过羽裳,好像在说怎么就喜欢憨的。 羽裳柳眉一挑,似是想开撕,却又生生忍住了。秦弈看她那模样着实有点受气的小媳妇既视感,这怎么变成婆媳关系了? 其实这个“婆媳”关系,是有一个现成的纽带融成一体的。 秦弈听了听外面大殿,依然丝竹声声,音乐会尚未结束。他压低了声音,问道:“师姐缘何会在此处?” 居云岫优雅地做了个请的手势,秦弈便拉着羽裳坐在她对面,居云岫素手泡茶,这回是真茶…… 看着茶水雾气蒸腾,居云岫慢慢道:“我为了清茶,当然也是第一时间往建木方向而行,自然没有你的好运气,能遇上什么美人儿邂逅……在海中绕了好几个月,禁地之外的各处海族都混得挺熟悉,禁地依然进不去。” 秦弈想起了外头那些光头鱼人。其实那些鱼人也能进禁地,是不敢带外人进? 居云岫续道:“我是囚牛亲自带进来的。无非也就是某日在海中弹琴,被他听见了,极为惊喜,于是共论琴道,引为知己。” 秦弈抽抽嘴角,有些吃味。 “怎么,知道我看见你与别的女人合奏,是什么感觉了么?” “知道了……”秦弈耷拉着脑袋,这个是真醋。 居云岫摇摇头:“别人才没有你那么无聊的心思,囚牛全身心都是音乐,在某些方面的造诣还胜于我,与它同论琴道,我也颇有所得。你真当一位无相龙子,满脑子跟你似的?” 秦弈尴尬地笑笑:“也就是说,其实这肥牛不宅?它会出禁地?还是说它会神识扫描整个海域?” 居云岫道:“我也不知是它自己出来的,还是海中种族密报于它。总之它是这海域的统治者,既有它最重视的琴道行家在外抚琴,它若不知道才是奇怪的事。” 秦弈沉吟道:“这么说来,这位肥牛可未必像我们所认为的宅在家里听音乐,什么都不知道。它很可能对很多事情都心中有数,至少知个大概。” 居云岫颔首:“无相之能,你们不要小觑了……所以说,你们接近于它,到底想达成什么结果?” 秦弈道:“师姐知道前些日子羽人圣木出了问题的事吗?” “这个没听提起。”居云岫忽然道:“但我并不意外,因为我知道,建木本身有问题了……” 秦弈羽裳悚然而惊。 囚牛果然一直很清楚建木有问题。 而且它居然告诉了师姐? 这意味着什么?别的不说,首先意味着师姐出不去了!不会有龙子愿意让这么严重的事情外泄的! 见他们那表情,居云岫好像猜到他们在想啥,神色变得很是怪异:“没你们想的那么夸张……哎呀,这个我一时半会竟不知道怎么跟你们解释。反正……你们知道囚牛这场音乐会的意义吗?” 秦弈犹豫道:“不是说给你收集百族之乐?” “是。”居云岫叹了口气:“它认为,只有我能救建木。” 秦弈目瞪口呆。 这是仙道版音乐与植物的关系? 第六百八十四章 囚牛 当秦弈与居云岫进入正题时,外面的音乐会也已经完结。 睚眦拦住了急匆匆想要回宫的囚牛:“大哥留步。” 囚牛瞥了它一眼,此前看似肥宅憨厚的神情早已变得凌厉冰冷:“想彻底收服羽人,时间不对,手段也不对,愚不可及。还拦着我干什么?把蠢传染给我?” 睚眦悚然一惊,囚牛看似扎在音乐之中什么都不管,其实心中门儿清,这万里海域之事到底还有多少它不知道的? 可虽然挨了骂,还很不客气,睚眦却隐隐有些喜意,因为囚牛的话的意思有点微妙。 他试探道:“大哥其实也对羽人这种两头吃的德性不舒服吧?” 囚牛转头看了一眼。 羽飞绫正安静地站在通道口,没有过来打扰,似是在等它们说完。它无相神念屏障下,相信羽飞绫窥探不了对话,也不敢窥探。 囚牛没有再看她,沉默片刻,叹了口气道:“我想法与你们不同。首先你要知道,得羽人为护翼,是我们捡到的事情。救她们一族的是父神不是你我,父神并没有让她们臣服,是她们自愿辅弼你我,数万年不移,这是她们良好的品行。该做的臣属之事,她们从来一丝不苟地完成,何曾亏欠?” 睚眦道:“这不是亏不亏欠的问题……” 囚牛笑笑:“你苛求她们必须臣服,根本就没有必要,只不过是让你的小心眼得到满足而已。” 睚眦道:“然而终究不是自己人。无论凡人国度还是什么宗门,谁肯让这么重要的一支力量不是自己人?任谁都会千方百计设法彻底收服才是。哪有我们这样躺着什么都不管的?” “没错,我理解你的意思。”囚牛淡淡道:“但聪明人要考虑成本,本来没鸟事,非要搞事……成了还好,万一不成就是平白逼反,自毁实力。你几万年都懂这个道理,憋着没动,为何现在这么急?” 睚眦叹了口气:“凤羽现世,就是个征兆,有朝一日凤皇重归,她们跟谁?尤其是如今建木不稳,我们……” 囚牛眯着眼睛盯着它。 睚眦不说话了。 双方都明白意思,本质上是不够自信了。建木不稳,羽人要是真跟凤皇走了还好说,要是反戈一击呢? 当然囚牛无相,它有这个自信,但它的兄弟们不自信了。这不是睚眦一人的问题,恐怕考虑这个问题的有好几个。 所以羽飞绫找嘲风,嘲风也是心不在焉。 只不过睚眦最沉不住气,当先出了手而已。 睚眦一时有些后悔,早想到这样,应该提前就能和其他兄弟取得共识才对,没必要自己急吼吼的做。 “若你能收拾首尾,安然做成此事,我也乐见其成。然而如今你已经打草惊蛇,这件事情不许再做了。”囚牛冷冷道:“我们现在同样经不起动荡。建木之事才是头等大事,谁再在这种时候搞内乱,休怪本王不念兄弟之情!” 睚眦心中一个咯噔:“建木之事……已经到了这种程度?” “废话,不然你以为单靠定海神珠和海妖之阵,就真能阻断建木枝干运转?”囚牛冷笑:“哪怕建木只是出了小问题,你也办不到此事。能被你做成,是建木的问题已经非常严重了!你还懵然不知!” 睚眦悚然道:“那要怎么做?有什么需要我们做的,大哥尽管吩咐下来。” 听它这么说,囚牛的神色柔和了许多,低声叹息:“改天我们九个聚一下,认真商讨一二吧,如今我要去听曲子了。” 睚眦:“……” 囚牛冷哼道:“要不是放不下建木,老子压根就不想管这些屁事!” 说罢肥胖的蛇身一摆一摆,转身向通道飘了过去。 睚眦无语地想了一阵,转身出门,去找貔貅。 囚牛已经飘在了羽飞绫面前。 羽飞绫低声叹了口气:“多谢大大王维护。” 囚牛奇道:“你知道我们在说什么?” 羽飞绫道:“从表情略微可窥。” “也不用谢我,我还是拉了偏架,如果公正处事,我要处罚睚眦和貔貅,但眼下我们经不起乱局,只能让你们委屈些。” 羽飞绫行了一礼:“大大王有此心,羽人已经满足。” 囚牛暗道谁说羽人直得没弯弯绕?至少羽飞绫心中门儿清。 对于最高领袖来说,下面有敌对,某种意义上倒也不算坏事。 至少在凤皇现世之前,羽人是肯定不会主动背叛的,这一点囚牛很放心。 但这所谓的最高……囚牛抬头看了一阵天花板,暂时没说什么,只是道:“你们找了个好姑爷。” 说完擦身而过,直接进了宫中。 羽飞绫目送它的背影,眯着眼睛没说话。 都当羽人老实听话吗? 羽人认死理,教条,可并不是忍气吞声的老实种族,大家可能有点什么误解? 若是饕餮能坐把交椅,且它还听秦弈的,那羽人可以算是团结在秦弈周围,这还好说。 若是不能…… 真以为羽人不会断腕? ………… “音乐可能让建木复苏,我也觉得囚牛的判断有一定的可能。”居云岫正在对秦弈道:“但并不是我目前的实力能够办到的,对乐之道的理解也还不够。其实海天之乐对我是很好的补充和启发,在这里我颇有所得,并不是囚牛不让我走,就算让我走,短期内我也不会走的。” “可是师姐,如果你办不到,会不会有事?” 见秦弈明显担忧的模样,居云岫心中舒服,笑道:“不会……你放心。” 秦弈皱眉:“囚牛是这么好说话的人么?它是一方领袖,你是不是太没警惕?” 居云岫笑笑:“你们对囚牛,还真是有些误解……” 话音未落,就见一道龙影闪了进来,然后化成小小只的模样,绕在居云岫的琴尾打转,撒娇道:“姐姐姐姐,我要听琴。” 秦弈:“?” 羽裳:“0_0” 安安:“_” 清茶扑通扑通跑过去,把它抓了起来:“牛牛,师父和师叔谈正事呢。” 牛……牛? “哦。”囚牛毫不在乎地盘在清茶手心里,看着秦弈道:“这个是你师叔?笛艺确实和姐姐一脉相承,我还以为是姐姐的徒弟……是你师叔的话,这水平不匹配辈分啊。” 秦弈面红耳赤,居云岫恶狠狠地剐了他一眼。 囚牛忽然盯着旁边的黑毛球:“咦,饕餮,你怎么成了个球。” 狗子:“你还成了鼻涕虫呢。” 囚牛道:“你想回来?” “我没资格?” 囚牛非常爽快:“只要姐姐说可以,就可以。” 秦弈如坠梦中。 怪不得师姐对囚牛一点警惕感都没有,这世界是不是疯了? 想象中生杀予夺的禁地之主,无相龙子,大王囚牛…… 绕着师姐的琴卖萌? 饕餮坐交椅这种对于海中禁地天翻地覆的政治影响,只要师姐说可以,就可以? 那大家之前到底都在筹备个啥,提防个啥啊? 这跟它在外的表现完全不易呀,是不是……装的? ps:有读者表示,后期文笔细节不如之前。做个调查吧,要更新快的在章说里打1,要慢点雕琢的打2。我年纪也大了,脑僵且手残,速度与质量二者是根本不可能兼得的,只能选择其一。 这是重要投票,我真会根据投票结果来决定的,请慎重。 投票结果兼聊(甩)天(锅) 投票以2居多,这么着吧,还是保持日常二更偶尔加更的基本操作,加更减少些,选1的别担心变成季更。 这一两个月,加更多了,确实雕琢少了,这个得承认的。还是注意些的好,我还是想写出让大家更喜欢的东西,不想恰烂钱。 不过也得自辩一二,有的事情并非质量问题。 例如最新这囚牛,表现当然奇怪。可觉得奇怪就不能等等后续有没有展开?何必急着异议。这种东西真不是作者质量,而是读者耐心。 追更和养书的阅读体验是不一样的,养书会喜欢各种转折,而追更的没及时等到反转会很别扭甚至弃书开骂,作者会被后者逼得不敢埋悬念反转,又会被前者批评没悬念,这是无法调和的两难,作者里外不是人。 最典型的就是第一卷了,夸的人很多,到现在还是很多人说第一卷最佳。然而在最后反转之前,我被足足骂了两个月了,骂狗血的骂嗦的骂优柔的,弃书的一堆,找谁说理去?后来换了写法,不敢埋线了,反转减少了,也不敢弄太多思辨了,结果又被很多人批评没悬念,太平淡,没了初心等等,又找谁说理去…… 我还是个老作者呢,力挺我的兄弟还是很多的,都这样的结果,可想而知那些新人写书多头疼。 有个朋友海底,他也不新了,可近期也还是被喷得不会写了……其实喷的也不是黑子,很多都是正版书友,出发点也属于希望作品更好的提议,可实际结果只能让人苦笑,没办法的事。海底找我诉苦,我也只能说别管太多评论,实际上自己内心也知道不可能,除非真的不去看评论了,那就失了和读者们的联动交集,很可惜的。 另外一个,也是严打的问题。一些细节很难体现。 例如羽裳,我在群里承认过,没写好。很多读者不满意这个人物,我完全可以理解。 主要差在什么地方呢……其实是那一段调教太省略了,各种一炷香,内容全隐了。这个人物从高傲到一步一步打散了气、心态的转折变化、斯德哥摩尔的体现,全在这部分里面,没法写出来,于是失了立体感,觉得来之太容易。 那个至少可以扩写三章,没了这三章,人物就失之扁平,没奈何。 这个应该算设计失误,设计人物的时候就该想到环境,不该做这类型的设计,这个大约算是我自己恶趣味自酿苦果吧。 补番的话,是不会去补的了,只能留有遗憾在这里了。 好了,甩锅干净,略略略~ 既然开了单章,顺便求月票! 第六百八十五章 当囚牛离开了音乐 居云岫已经开始抚琴,琴声悠扬,有若天籁,确实是比秦弈的段位高了不止一个档次。囚牛如同传说之中,环绕在琴尾,闭着眼睛摇头晃脑,极为陶醉。 秦弈看了它半天,看不出它是不是装的。 饕餮都可以这么萌,囚牛也这么萌好像不稀奇?可秦弈很清楚,狗子一是怕流苏,二是中了流苏的戾魄之咒才不反噬,它可是凶兽,本质真不是这么萌。 时至今日大家算是很有交情了,还同化了不少,可流苏不在狗子都很飘。秦弈都不敢说一旦解除了戾魄之咒的话狗子还记不记这番交情,反咬一口的概率还是挺大的。 囚牛呢? 没人把它压制成这样,也没人给它下咒法。 仅仅因为嗜好音乐吗?无相心境,随心所欲,喜欢音乐就是喜欢音乐,赤子表现? 好像也解释得过去。 秦弈相信这是本性没错,就像睚眦报复、貔貅守财一样,非常正常。可以恨它们,因为立场不同,但不能说它们的表现难以理解。 但囚牛热爱音乐应该有很多方式去表现,身为海中禁地的统治者,万里海域,百族之主,你就是把师姐囚禁了专职给你弹奏,都比这种模式正常些吧? 难道因为需要师姐真心的演奏? 秦弈实在百思不得其解。 大家视角不同,大概师姐看待囚牛就跟自己看待狗子差不多,不可能有多少警惕感,那就换换……很明显师姐对狗子有些疑忌,那就自己来对囚牛警惕,互相都可以走出视觉盲区,很合适。 要是真没问题,那当然皆大欢喜。 正这么想着,一曲终了。 囚牛睁开眼睛,恰好对上了秦弈的目光,它微微笑了一下,又继续半阖着眼睛回味。 居云岫轻按琴弦,沉吟道:“遍听海中之乐,确实对我的领悟颇有好处。但这种音乐会,也没必要再多了……” 囚牛盘在琴尾不起来,颔首道:“它们之乐,太过偏颇单调,有所参详即可,多听无益。世上唯有姐姐一人之琴,能有这般无穷无尽的变化,演尽世间的声音。” 居云岫摇头:“我还差得远。” “可你已在路上。”囚牛神情有些狂热:“只有你可以走到终点。” 秦弈旁听着很想说难道你不行?却见居云岫没什么意外的样子,只是道:“过足瘾了没?” 囚牛终于从缠绕琴尾的姿态离开,重新变成了一条威严的龙蛇:“今日兴尽矣。……先谈些正事,改天再聆佳音。” 随着姿态变化,连语调也起了变化,之前有点卖萌的感觉也变成了稳重,那不离口的“姐姐”也不提了。 它看了看羽裳,没说什么,又转向安安,淡淡道:“你吓得发抖还是要留在这里,是有话跟本王说?” 安安鼓起勇气道:“九大王借走我们的定海神珠,尚未归还,请大王做主……” 囚牛打断道:“你们找他要了么?” 安安怔了怔:“还没有……” “你们自己的东西,连自己都不敢开口要,找别人是何道理?”囚牛道:“这次只是借而不还,下次若是谁强夺了呢?正如别人抓了你们族人制珠,椒图不为你们出头,本王为何要替你们擦这屁股?” 安安张了张嘴,面色发苦。 囚牛这话还挺有道理的……可这…… 囚牛淡淡道:“若你们有羽人的刚硬,别人得罪你们之前也得先掂量一二,结了仇都得找本王调解压制。尊严是自己争取而来,而不是求神拜佛得到。” 旁边羽裳怔了一怔,安安额头隐现汗水。 越说越有道理了,可她们真的不行啊…… “族群之本性,本王了解。”囚牛又道:“若你们一定要依本性行事,本王也支持,正如本王爱好音乐那就爱音乐,无需改变。你们若是要闭壳里,那就一辈子闭壳里,是被人捉了也好,是抢了东西也好,那就自己承受便是,又何必委屈?” 安安无奈道:“我们若献宝,请大王庇佑呢?” 囚牛道:“献宝只能请得爱宝者庇佑,而爱宝者要谋你们至宝的时候,还是自己受着。” 安安脸色苍白。 秦弈听了半天居然发现他也不好驳。 只是这角度太冰冷了,在它自己关切的爱好之外,无善,无恶,无仁,最公正的天平……这个是无相之意吗?然而既走的这种路子,那痴迷于乐,又何得太清? 他忍不住道:“若我帮她,大王会认为外人插手不对吗?” 囚牛奇道:“你为什么要帮她?图她身子?” 安安面红耳赤,秦弈神色平静,只是摇头:“此义也。安安是我朋友,视我如师,我做不到大王这番抽离的视角。” 囚牛饶有兴致地问:“有仁与义,非天心也。你在乎的越多,牵绊的越多,何时得超脱?” “那就不超脱。”秦弈应声道:“便如大王不弃乐,秦弈不弃义。” 囚牛龙眸微挑,忽然哈哈一笑,转向居云岫:“这种人做师弟倒是很好的……只要他没骗人。” 居云岫微微一笑,眉目温柔:“秦弈没有骗人。” 囚牛笑道:“你要不要我帮蚌族?只要你说……” “不要。”秦弈下意识不想师姐多欠囚牛人情,直接打断道:“只要大王不拉偏架就可以了,这颗定海神珠,我帮安安要!” 囚牛被打断也不生气,很是好脾气地道:“可以。” 说完这两个字,似是认为一件事说完了,便看也不看安安了,转向了狗子:“饕餮,你若要回来,对我而言是加强海中力量之举,并不反对。但别人未必如我一般,你需要做点别的来堵另外八张嘴。” 狗子道:“揍人?” 囚牛失笑:“万年前,建木之实还有九颗,你只要放弃竞争这玩意,恐怕别人也不会有太多反对。” 狗子默然片刻,慢慢道:“而这一批建木之实,可能只有六七颗。” 囚牛眼含笑意:“你果然知道。” 狗子道:“我知道有什么稀奇?” 囚牛道:“只有六七颗,兄弟之间尚且竞争不足,你突兀跑进来,只会让别人炸毛,第一时间就会联手把你赶走再说。” 狗子失笑道:“你因为稳得一颗,所以卖师姐个面子同意也无所谓?” “正是。”囚牛回答得理所当然:“而你若在,羽人也会安定一些,是么?我又有什么不同意的理由?” 羽裳微微色变。 之前卖萌的大大王,这可真是完全变了个人。 可秦弈反倒觉得,刚才那最多叫肥牛,现在这才该是囚牛。 或许之前的表现不是装的……要装就装个彻底,又何必变来变去?可能是……只有当听曲子的瘾头发作,才会变成那样? 狗子慢慢道:“所以你的意思,是要我帮忙解决建木问题呢,还是要我暗中先弄死两三个?我想想啊……现在多事之秋,你肯定不会希望降低实力,所以不会是后者。可你也知道我干啥啥不行,吃饭第一名,解决建木问题也指望不了我啊?” 囚牛眯起了眼睛:“当然还是有其他方法的。” “哦?” “世上有一件东西,必然对建木复苏有奇效。而兄弟们大部分都无法离开此地,我虽能出去却也不能胡乱离开太远。你倒是可以……若能搞到那东西,哪怕只是一部分,那就什么都不是问题。” “什么?” “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秦弈心中一跳。 狗子若无其事道:“我又不知道那玩意在哪。” “我知道。” “在哪?” “昆仑虚。” 第六百八十六章 昆仑虚 听这三个字,狗子沉默了好久,才问道:“现在的昆仑虚是个什么情况?在我理解,如今并不应该存在这个地方。” 囚牛眼里有少许惊奇:“不愧是饕餮。” 秦弈面无表情,狗子终于捡回了上古凶魂的逼格,说出他听不懂的话了…… 狗子淡淡道:“虚,幻也,天也。通天地桥也。某些人欲绝地天通,昆仑虚难道不该在上面?” 囚牛一拍两只小短手,笑道:“你说得对。然则……虚亦墟也。” 狗子恍然:“主体没了,还有废墟存在?在哪?” “大荒西南,地表八百里墟,底部不知其广。”囚牛道:“平日不可见,唯建木欲结果时,受某种牵引,开启其门。一万年前我去过,知道里面有门,只是没争过天枢神阙鹤悼。” 说到这里,“呸”了一声:“神州人,不要脸,来阴的……从此我们也把神州隔绝了,看他们烦!啊姐姐,我不是说你。” 居云岫:“……” 她有些哭笑不得地跟秦弈对视一眼,这特么谁想得到海中禁地明明还与大荒往来,却隔绝了神州,居然是这种原因? 搞了半天是天枢神阙得罪了龙子引发的,抢了它的快乐墩。 肥宅之怒? 看来天枢神阙至少对“门”是很重视的,鹤悼真人也许算是神州第一人了,居然还会出手抢东西来着,绝不是平时大家印象里的只观仪轨。 狗子鄙视道:“抢门呢,胖牛。别说阴你了,找人轮了你都不稀奇。” 囚牛“哼”了一声。 狗子道:“也就是说这门已经没了啊?” “还有一截,当时形势不容许他们取,昆仑虚要关了。” “嗯……这昆仑虚如同某人的戒……哦,如同茅厕,谁都能进?” “首先,已经进过的不能进。”囚牛道:“反正我上次进过,这次最多在外面给你掠阵。同理,鹤悼也进不了,这次天枢神阙来的多半是曦月。” 狗子摸着圆溜溜的下巴不语。 “外部守卫的话,一般是菩提寺的和尚和我们派人联合守卫,阻止别人进去捣乱。我们一般是派羽人,其他海中种族去陆地不太好发挥。”囚牛道:“反正无相拦不住,有些乾元的强一些也未必拦得住,但能进去的也没几个就是了。” 羽裳心中了然。前因后果串起来了,当初无心神试图迷了她,就是想让她偷偷放他进昆仑虚。说不定顾双林等人都打过这种主意……羽人为龙子侍卫,接触的东西级别太高。 那地方,必然藏着无上的造化。 羽裳有点想笑,这种造化是好取的吗?在里面好几个无相在行事,无心神和顾双林这区区晖阳也敢往里面挤,怕不是被人法术交锋擦个边就成灰了? 真是贪婪蒙蔽了理智。 秦弈也想到了这些,他听着都没打算进。 无心神那些也许这辈子没见过无相啥样的,他秦弈可清楚得很,眼下的自己连无相大佬的一根小指头都扛不住,去作死吗? 板脸橘皮老道姑未必会杀自己,但指不定左擎天之流就在里面,还有极大的可能存在天上人。 去不得。 狗子同样道:“我去不了,我此魂尚未无相,去作死。” 囚牛笑笑:“距离昆仑虚开启,还有四个月。你还有时间……当然,你也可以不选择这个方案。反正你要回来,我还是同意,你能摆平其他人就行。” 狗子颔首:“我考虑考虑。” 囚牛转身离开:“既然来了,便在这住下吧,宫殿很大,住人很少。” ………… 虽然囚牛留客,安安还是不敢留,跑都来不及,只丢下一句:“改日再找先生。” 羽裳也没留。再是舍不得,她也知道秦弈和师姐必定有很多重要的话交流,她杵在中间就有点不懂眼色了。也便留了一句:“夫君且安心歇着,有事随时喊我。” 说完就带着安安一起跑路了。 狗子有些神思不属地钻进了秦弈的戒指,居云岫见秦弈若有所思的样子,忍不住问:“你在想什么?” “哦……”秦弈醒过神,他是在想囚牛的话里好像有点漏洞来着,一时也不想在师姐面前搞得跟挑唆似的,便随口找个话题遮掩道:“我在你那留宿,会不会坏你风评?” 居云岫失笑:“你就是我的道侣,我需要什么风评?” 秦弈眨巴眨巴眼睛。 居云岫叹了口气:“是不是还觉得我住在囚牛这里,你很吃醋?” 秦弈挠头:“是有点。” 居云岫没好气道:“但囚牛无性!” “呃?” “若它是雄性,我怎么可能住这儿?我要住外面它又不会拦。” “龙子……无性?” 这回狗子在戒指里探头:“按我上次跟你说的,睚眦作为复仇之灵存在,确实无性,囚牛一个道理,它便是乐之灵。我都不知道你们人类到底满脑子想些啥,真特么无聊。” 居云岫冷笑:“也不是所有人类都这么无聊。” 秦弈尴尬道:“龙,子,嘛。” “子是嗣之意,一个统称,不然怎么称呼?” “……” 居云岫又道:“如果无性也有倾向,那这位戴了蝴蝶结的饕餮前辈也是偏于雌,囚牛椒图也是。霸下睚眦倒是该算偏雄的……” 狗子:“……算了懒得跟你们说。神特么无性也有倾向,无聊的人类。” “扑哧……”清茶把狗子从戒指里抱了起来:“球球你好可爱。” “我怎么又成球球了!”狗子悲愤地想要反驳,又忽然愣了一下。 好像秦弈还有个当皇帝的小徒弟,也是这么称呼自己的……他们下一辈都是这爱好吗? 算了,爱咋咋。狗子倒是觉得这个茶叶小姑娘很好玩,有一种它们这类天地之灵的亲近感,或许是换上了建木汁液为血脉的缘故?总之比那个皇帝小姑娘亲近多了。人也憨憨的多可爱啊…… 清茶小心翼翼地试探着伸出一只手指,在狗子脸上戳了戳。 狗子一蹦。 清茶乐不可支,捧着狗子一路跑了:“师父师叔,我和球球出去玩!” 屋内瞬间只剩下师姐弟两人,居云岫似笑非笑地看着秦弈:“我和囚牛合奏,住在它的宫殿,解释完了。现在你倒是解释一下娶了个羽人,与蚌女合奏的事?” 秦弈赔笑:“不是也解释完了吗……” “但我那种事不存在,而你是真的。” “这个……”秦弈很是惭愧,低眉垂首不再辩解。 “蚂蚁跪了吗?” “不是没蚂蚁吗?”秦弈厚着脸皮抱了过去,低声道:“换个地方跪好不好?” 一股柔和的轻风泛起,秦弈猝不及防摔了个四仰八叉。 秦弈悲剧地捂着老腰,这才想起师姐可是乾元了……如今历经各种音乐体悟,说不定不止初入乾元的水准,可能二三层了? 打不过…… 居云岫蹲在他旁边,纤手拂着他的面颊,笑吟吟道:“我只是你的道侣,不是你的妻子,你这些破事我也懒得多问。现在只有你我,你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秦弈神色严肃下来,左右看看,传念道:“囚牛会偷听吗?” 居云岫愣了愣:“如果它要听,怕是瞒不过,哪怕神念传音也未必瞒得过。但它应该不至于……” 秦弈想说的话便又憋了回去。 按照面上判断,囚牛的建木复苏计划,应该是要借一块门的碎片为基础,再用师姐的音乐辅助,才能成事的。那门的碎片就该是志在必得之物,为什么会那么无所谓地对狗子说,“你也可以不选择这个方案”? ps:对不起占用些字数。 我本来以为只有人见囚牛卖萌的人设不适,这是因为没耐心等后文揭晓,可以理解。实在没想过居然有人因为脑补囚牛和师姐的关系感到恶心,居然还不止一个,是一群! 孟轻影和星龙难道不是一样?要不先恶心一下?无性空气要不要恶心一把,毕竟和其他男人一起呼吸了。我真的服。 还有拿上本风烈阳剧情来比的,那个剧情属于“截胡”,是一批人的爽点,写的时候就没有想过你们还能脑补出前世雷来。做个大保健也被脑补成女主万人骑,婊了我两年。母女双处都要脑补人工授精有jy注入,雷。特意设定皇帝不能人道了,也要因为贵妃挨打,脑补是被sm,还很憨厚地告诉我没扛住。 脑补党是真的牛逼,几乎所有爽点都能反向脑补出雷。更牛逼的是还成了鸡叉文青故意恶心人,拜托,我是个正常人,根本想不到神经病会脑补什么,不存在故意,谢谢。 我上本的后记就说了,我继续写后宫,是为了想看后宫的正常书友写的,请脑补党别来,你们怎么又来了? 雷指的是被天雷劈中的感觉,你们倒好,鸡毛也雷,蒜皮也雷,你们是在看书还是在蹦迪? 第六百八十七章 你要不同的音乐? 这个地方只是音乐大殿后方的琴室,并非居云岫所居。两人暂时停了交谈,秦弈跟着居云岫到了后方宫殿。 此时才知囚牛说的“宫殿很大,住人很少”可不是谦虚。 宫殿未必大,也就和凡人宫殿差不多,主要的“大”体现在建筑比较大,因为有些地方是巨人所居。 但住人是真的少,往来就没看见什么侍女护卫,空荡荡的没多少人烟。偶尔能看到有螺女在里面吹奏,也有其他族群的在抚琴之类的,整个宫殿与其说是居住的宫殿,还不如说是一个人不多的音乐社团聚居点。 囚牛根本不需要人服侍照料,也不需要人守卫,那些惯常认知中皇宫所需的人力极少。 走在宫中小径,处处丝竹之声,也有黄钟大吕,来回激荡,可以说这是一个只有音乐的地方。 居云岫低声道:“我知你对囚牛有所防范,但它真的不像是个坏人。乐为心声虽然不靠谱,也能有所参照,它的音乐大气且豁达,至少很难是一个阴谋算计斤斤计较的人。” 秦弈道:“我相信它不是坏人,但一方领袖做事的出发点,可未必是用好坏来评判的。便如一个下属的牺牲,在领袖眼中可能是个数字,而在此人的亲友心中那就是全部。越是大气,在这个方面我反而越提防。” 居云岫颔首:“我知你意思。” 秦弈握着她的手,低声道:“就怕你文青发作,太过轻信于人。” 居云岫莞尔:“无论我信谁,我最信的人也是你。我也不怕它听见只要你说它是不好的,那我就觉得它不好。” 秦弈听得心都化了半截,握着她的手更紧了点。倒是被这么一说,他反而觉得可能确实是自己疑神疑鬼了点,疑邻窃斧没必要,倒显得自己小家子气。 毕竟目前来说,囚牛表现的并没有什么问题,可能为了建木有所思量,出发点也不是故意害人,怕被利用的话自己多留个心眼就行。 两人握着手,漫步在宫中,建木之息清香沁人,走在里面很是舒服。四周的音乐隐隐飘荡,夜色之下分外浪漫。 秦弈低声道:“我来了这里,就一直觉得你没来太可惜。真好,原来你早就来了。” 居云岫笑道:“我来大荒,本来就不是漫无目的。与其说是囚牛来找我,不如说是我以音乐叩门,为的同样是建木,为了清茶而来,这话我也明着跟囚牛说的。倒是你……你对建木有所求?” 秦弈微微颔首:“我想要建木之实,目前这状况,可能有点难。” “所以其实你也想助建木复苏?若真是六七颗果子,你想取得几乎没什么希望,九颗的话说不定还有点可能?” “是……”秦弈也不讳言:“九颗的话,我说不定还可以用什么跟人交换一颗。六七颗的话,想想都没戏。” “也就是说你与囚牛在这件事上有相同目标,那你其实可以尝试和它深入些交流的。你的交换条件,可以直接与它提。” “嗯,可以试试。”秦弈也是这么想过的,原先自己试图用音乐接近囚牛,岂不就是为此? 两人说着,一路到了居云岫的居所,是一间极大的宫室,外面假山亭台,花园里万紫千红,一望无际。清茶正带着狗子在花园里抓蝴蝶,狗子张嘴去咬,被清茶敲了一下,抱着头噘嘴不说话。 清茶跟孩子王教训小孩一样,叉腰道:“抓蝴蝶不是用嘴巴咬的,是这样的!” 说着张开双手扑通扑通地跑过去,一把扑向一只蝴蝶。 蝴蝶振翅飞走了。 清茶趴在花丛里,被刺得大哭。 狗子:“……” 它有些僵硬地转头,看着站在外面的秦弈居云岫,抽着嘴角道:“秦弈……” 秦弈忍笑:“啊?” “我在想,在你身边多呆两年,会不会变成一个傻子。” “难道你现在不是?” 狗子龇牙。 秦弈防御姿态。 狗子却没扑过来咬人,反倒上前拉起了清茶,无奈道:“说来想太多屁事,很累。还是这个样子挺好的,怪不得那货都喜欢做一个萌萌小幽灵。” 秦弈暗道狗子可能也有点想法,只是在囚牛地盘不想多说? 居云岫进了花园边上的亭台,里面石桌上摆着茶具。居云岫坐下泡茶,笑道:“坐吧,这位饕餮前辈也坐?” 狗子摇头:“我还不如和清茶捉蝴蝶去。” 清茶拉着它,高兴道:“球球我们去那边,那边有蟋蟀玩。” 秦弈目送两货颠颠地离开,笑道:“感觉师姐无论住在哪里,只要身边有清茶,那就在哪都一样。” 居云岫摇摇头,低声道:“终非吾乡。” 秦弈道:“师姐赴大荒,本为云游,如今修行如何?” 居云岫道:“琴画触类旁通,我之琴乐本就已经乾元,在大荒接触了各类不同的音乐和新颖的乐器,对我的触动更大,如今乾元三层了。” “真快。”秦弈有些惊叹,这种速度要说起来比自己晖阳到六层更快,乾元的修行是很难的,所需的能量不可同日而语。 居云岫道:“我们的新道与常规认知不同,靠悟与知,比死修行重要得多。只不过这点进展,对于建木所需还是差距太远,想来音乐要对建木产生一定影响作用,至少需要乾元后期才行。” “建木结果,大约不到一年?” “是,可能就与昆仑虚开启时间前后脚,昆仑虚之后,建木就结果了。”居云岫叹了口气:“这点时间,我都觉得我根本来不及提升。” 秦弈忍不住道:“按说囚牛的音乐要比你更强才对?为什么它自己不行?” “有两个方面。”居云岫道:“第一,它本身不是琴乐之道的修行,它是妖修,兴趣琴乐,和你的性质更接近,因此它以琴乐引发天地共鸣的程度并不如我。倒是它如果以音乐之灵绕琴,给我提供的增幅比它自己弹奏更有利。” “原来如此……” “其二,它的琴乐仅止于此,无法提升了。”居云岫叹了口气:“琴乐之道,以音言志,以乐诉情。若是无心无情,肯定发挥不出琴乐真谛的。而它……无性,也就缺失了一个非常重要的情感认知,这让它永远无法合上音乐之道。” 无性还有这样的弊端?秦弈无语道:“怪不得它说只有你在路上,它自己不行。” “是,此乃先天所限,没有办法的事。”居云岫有些叹惋地道:“真的很可惜,它才是最热爱琴乐的生命,在这一点上连我都不如它,我热爱的东西比它多,不如它专,有些惭愧。” “何必惭愧,你是人,又不是乐之灵。人类的情感与兴趣怎么可能如此唯一?这便是得失难言。” “是。”居云岫展颜一笑:“说人是万物之灵,在这件事上十分凸显。” 秦弈想了想,忽然笑道:“接触不同的乐器与不同的音乐风格,对师姐修行有利?你早说啊。” 居云岫想起了他的漫画,不由奇道:“你又有什么鬼主意?” 秦弈忽然伸手,手中无中生有地变出了一个萨克斯:“师姐听我一曲?” 居云岫还没说话,身边轻风拂过,一只龙头胖蛇绕在萨克斯面前转啊转:“哥哥我要听!” 秦弈无语,牛姐,我十八辈祖宗都没你岁数大好吗? 第六百八十八章 无人相信我已成了狗子 囚牛的出现,秦弈甚至不知道它是对音乐的超级敏感呢,还是一直在偷听。 它是无相,再神秘的事出现在它身上好像都不奇怪。秦弈也懒得去深究,提起萨克斯管琢磨了一下。 穿越之前,他是不会音乐的。 对音乐的所有认知,都来自于居云岫的点化。 他无法重现所有的异域西洋乐器,比如钢琴,他不知道内部构造是啥样的,就是不知道,无中生有也不可能变出自己不知道的东西来。管类乐器相对好些,一通百通,以他如今的知识可以解构出来,所以萨克斯问题不大。 吉他、提琴这类弦乐,鼓类打击乐,问题也不大。 钢琴这种按键类乐器恐怕有些难度,需要研究。 而不同乐器体现不同的风格,需要适合的乐曲来体现。他受点化之后乐理精熟,任何乐器都能玩两手,但他并不会几支适合萨克斯的曲子。 可以说唯一会的只有一首:著名萨克斯名曲《回家》。 这支曲子几乎是火车上必备曲目,日常也是你走到大部分会播放轻音乐的餐厅都必然听得见,没学过也听熟了,完全可以重现出来。 萨克斯的音符轻轻飘起,在外飘荡的游子当着满心的疲惫和思念,眺望家乡的路。 远方的夕阳拉长了旅人的身影,苍茫,孤独,却充满了希望。 居云岫有些动容,这是他刚才听自己说“此非吾乡”,有感而发? 远处的狗子回眸而望,它来建木,也是回家。 秦弈吹着吹着也有些沉陷,他也是在外的游子,而且是永远回不去的那种。诗酒飘零,那壶酒说是与他意境不搭,可事实上从来就是相合的,只是他豁达,很少去伤春悲秋罢了。可音乐可以带你进入这样的心境里,共鸣且沉醉。 囚牛盘在萨克斯管上,大眼睛安静地看着秦弈的脸,默然无言。 技法有待商榷,此情可以动人。 这全新的乐器,全新的曲子,确确实实让居云岫有了旁通的领悟,也让囚牛有了前所未有的新意。 一曲终了,满座无声。 秦弈停下吹奏,忽然一笑:“强说愁罢了。师姐若回大乾,可赴草原边疆。悠悠羌管,满地清霜,将士无眠,将军白发。可比我所奏更有意境许多。” 居云岫微笑道:“足矣。” 她长身而起,接过秦弈的萨克斯,掂量了好一阵子,低声道:“这怪异的乐器……方向不同,音色亦颇有可观者。” 说着也不顾秦弈刚吹过,便直接凑上樱唇,开始吹奏。 于她而言,乐器根本不需要学。 同是一曲《回家》,稍微还改了一点细节。 于是天际云破,星月重归,蝴蝶脱离清茶的魔爪,振翅而回。 远处螺女寂然,凝望海岛,巨人沉默,远眺大荒。 狗子蹲在旁边不走了,清茶跑了回来,拉着居云岫的衣摆,眼里都是眷恋,小脸上写满了“师父我们回家好不好”。 无需言语,尽是书画。 天地共鸣,此乐之道也。 秦弈听得差点跪了,心知自己这所谓的曲艺和师姐相比,简直算是不入流。怪不得说能影响建木,这就是天地共鸣之音,若是换成那种春暖复苏的乐曲,建木当然会有感应。 这已不是音乐,这是天道的一部分。 一曲奏罢,囚牛还绕着萨克斯久久不愿离开,哪里还有之前那种公正睿智的领袖模样?完全就是沉迷在喜好之中的网瘾少年,秦弈觉得要是它爹看见,不知道要不要把它送去电疗一下。 但或许……也正是它这种专注,无相的才是它? 居云岫看着萨克斯沉吟:“你这些古怪的东西,到底哪来的……” 秦弈道:“对师姐修行果然有益?” “有,看遍人间之景,听遍世间之音,是吾道之途也。”居云岫认真道:“莫说这种已经成型的乐器,便是未成型的胚芽,于我都有益。” 秦弈手一翻,手中光芒闪烁,又出现了一把吉他。 居云岫一愣,囚牛探过了龙头大脑袋。 秦弈放下吉他,手中又多了一个小型竖琴。 居云岫:“……” 囚牛:“……” 秦弈一脸正经:“师姐,升级吧。” 囚牛立刻绕着他:“也给我整一个……” 秦弈想了想,给了它一个小口琴。 囚牛大喜。 不过很快秦弈就对这番装逼后悔莫及。 因为囚牛再也不走了,绕着这些新乐器沉迷不已。秦弈眼巴巴看着自家师姐,久别重逢连亲都没机会亲一口,从囚牛到各类乐器全是电灯泡,各种音乐声响彻了好几天,停都停不下来。 但这个确实也是居云岫修行的方式,能帮得上她就是好的,秦弈想了想,也不去打扰她们沉迷音乐了,带着狗子先行撤退。 他有话和狗子商量。 “狗子你的意思,感觉是对前往昆仑虚有些疑虑?是没信心?” “主要是我觉得囚牛太信我了。那玩意多重要,它心里真没个数?瞒着任何人才是正理,它居然一五一十都告诉我了,这还不够,还打算安排我去拿……我就不能拿了门跑路?又或者是通过门修行,比它更厉害了,回头把它锤扁?这奇怪的信任真是见鬼,我怕它坑我。” 秦弈点点头:“确实……我也一直觉得它说的话怪怪的,有很多说不通的地方。除非它真是个傻白甜……可它一旦离开音乐的时候,真不像傻白甜。” 狗子沉吟道:“所以给我的感觉,它像是故意支开我,或者是骗我去送死似的。” “可是……”秦弈神色古怪地问它:“你现在只是乾元,为什么会让一个无相特意支开你?” 狗子直了眼睛,想了半天,忽然道:“坏了,可能大家有了误会。” “什么?” “我听见那么重要的门的所在,既不吃惊,又不贪婪,冷静告诉它考虑考虑,我特么还是饕餮么我!他们肯定认为我图啥来着……” 秦弈:“……” 两人觉得好像找到了什么关键,还没来得及再讨论两句,周围就传来了各种各样的乾元之息,领头的是一个龙头巨翅的生物,神色冷厉地怒喝:“饕餮,到底是谁派你来的,出来吧。” 三大王嘲风。 其余全是龙子,熟人睚眦和貔貅都在其中,除了囚牛霸下椒图没来,其他六个都在这了。 狗子眨巴着眼睛,小心翼翼道:“如果我说这是误会,你们信吗?” 秦弈抚额……搞了半天,自己这边一直在猜疑对方有什么不好的意图,其实对方也在这么猜他们。 在自己眼中对方的表现很怪异,可在对方眼中,你们才是鬼鬼祟祟居心叵测呢! 那臭毛球可是饕餮,饕餮是好东西吗!你把最恶毒的猜疑加在它身上,大概也不会有什么偏差的。囚牛试探之后更加确定有猫腻,于是大概在他秦弈和师姐去宫室的路上,囚牛就已经在外面做好安排了。 想到这里真是哭笑不得,然而怎么解释? 居云岫宫室之外,一人一牛还在研究新的乐器,大家又奏了几曲,居云岫很是惊叹:“我这师弟,真不知道哪来这么多奇思妙想,当初的漫画,如今这些新乐器……” 囚牛也渐渐从沉迷之中清醒,笑道:“此人学识品貌都堪为你的道侣,就是太心大了。” “呃?怎么说?” “他居然对饕餮跟朋友一样,真不知道怎么想的……” 清茶两眼圈圈:“可是球球很可爱啊。” 囚牛摆摆手:“那可是饕餮,做什么花招都别信。我已试探过,它连门都不贪,当然是藏着更大的谋算。门你们或许不知道,那玩意的重要性,足以让一个君子成为小人,何况饕餮?它那表现……” 居云岫怔了怔。 门……如果因为这个原因的话,难道不是在秦弈戒指里看惯了? “你误会了,牛牛!”居云岫一跃而起,一把掐着它的脖子:“你做了什么,快去救人!” 第六百八十九章 开诚布公(月票3000加更) 囚牛任由她掐着,平静地看了她一阵子,终于叹了口气:“姐姐,其实你的师弟有门,对不对?否则你如何会知道饕餮的表现不稀奇?” 居云岫心中一震。原来……囚牛没有当场翻脸对付饕餮,而是布置别人去,自己在这里是为了试探她,这才是它一系列行为的真意。 秦弈的戒备果然还是对的,这些活了几万年的老怪物,岂是易与? 她没表现出来,只是平静道:“你想多了,我根本不知道什么是门,只是我信任我师弟。” 囚牛叹道:“姐姐何必瞒我呢?我早在你身上感受过门的气息,你师弟身上也有……虽然都很稀薄,但我的感觉是不会错的。这不是你的问题,哪怕只有秦弈在我面前,也是一个结果,甚至更糟,没有你的话,我就不试探了,会直接抓了他搜身最简单。” 居云岫神色严峻。 囚牛摇摇头:“放心,我不贪……我的修行已经到头了,无论是妖修还是音乐,再也不可能有任何长进,此先天所限,给我完整的门也没有意义。我之所以想要门,只是为了建木。” “所以?” “所以,此番行事,是想让你师弟知道,他想隐瞒的事情我已经清楚了,互相遮掩只能节外生枝平添事端。还是放下对我的戒心,开诚布公,好好谈谈合作。我甚至没有对兄弟泄露他身上可能有门的事情,只有我知道。” 听这么说,居云岫神色略缓,问道:“你想怎样合作?” “既然有门在身,建木就有救了,何必在昆仑虚和强敌你死我活,去做那一线可能性极低的竞争?”囚牛直起身来:“走吧,此时饕餮应该已经拿下,我去和你师弟好好谈谈。” 当居云岫满怀忐忑地跟着囚牛赶到事发地,两人都看懵了。 囚牛原先的交代是,把饕餮封印或是打残囚禁,那个人类是本王上卿的师弟,不许伤了。 这意思明白得很,认为随便揉捏手到擒来。一个未复原的饕餮之魂,加上一个晖阳六层的人类,怎么抗拒六个龙子? 结果眼前的景象是,一个法天象地的巨人,挥舞着一根狼牙棒,挡在六个龙子面前。饕餮化作黑雾,瞬息远去。 他们有极为敏锐的战斗意识,第一时间发现龙子好像不敢伤到秦弈,立刻由秦弈做墙挡道,护着狗子跑路。 见狗子跑了,秦弈立刻喊:“我家狗子都跑了,有话好说,这事有误会!” 睚眦怒道:“有何误会,我就说不该对你留手,跑了饕餮就拿下你也一样!” 秦弈“呸”了一声:“要不是你们人多,就凭你?看棒!” 囚牛眼睁睁看着秦弈当着五个兄弟的面,冲着睚眦劈头盖脑地抽,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在带人围殴睚眦呢! 连嘲风等人都看懵了,这啥情况来着…… 囚牛抽着嘴角看向居云岫:“你师弟……难道不是个吹笛子的雅士?在羽人那里不是还祭炼了不少宝物?结果这副几万年前的野蛮人模样是怎么回事?” 居云岫道:“此神勇也。” 神勇是这个解释?也许吧。囚牛懒得争,神念微动,就把战局切割开了。 秦弈发现自己动不了了,豁然转头,看见了笑容可掬的囚牛正在挥舞着小短手打招呼:“此事是误会,大家且罢手。” ………… 密室之中,狗子蹲在秦弈肩膀上,冲着囚牛怒目而视,囚牛半闭眼睛,没有理它。 囚牛对狗子还是毫不信任。 这场试探本身就是一石二鸟,要是秦弈身上没门,那就弄死饕餮再说。要是有门,也不能证明饕餮没问题,只是看在要跟秦弈合作的份上暂不计较罢了。 居云岫正在歉意地对秦弈道:“我……” “嘘……”秦弈伸手竖在她唇上,笑道:“这事是我的问题,不在师姐。大大王说得没有错,它既然生疑,本来就可以直接拿下我。之所以试探,还是看师姐的面子。这事儿……开诚布公挺好的,免得大家互相猜疑,平添事端。” 囚牛睁开半闭的眼睛,笑道:“你的戒备并没有错,谁有门在身,也不会轻易让人知道。” 秦弈问道:“不瞒大王,我曾见过其他无相者,他们并没有察觉我身上门的气息。不知道大王是怎么察觉的,还望不吝赐教,以后我也好遮掩得更完善些。” “一般来说,无相者只要见过门的,都很难瞒过。”囚牛道:“如果你见过无相者,对方没有表示,要么就是没见过门或者只见过很小块碎片,要么就是虽然见过但并不想揭穿你。” 要么是左擎天,要么是曦月。 秦弈心中了然。 因为之前见过的无相都没表示,让他对此事产生了误判,以为别人发现不了。其实只不过是左擎天没见过门,或者是最多见过小块碎片感觉不深;而曦月……明显另有想法,她连他身负混沌源初之篇章都不去较真。 至于玉真人,接触之时自己还没得到混乱之地那么大的碎片,玉真人发现不了倒是正常。 捋清这些,秦弈叹了口气:“我太顺了,行事越来越不谨慎。多谢大大王给我上了一课。” 还好囚牛不贪,要是真对门有想法,这次就得唤醒流苏打出去了。且不论能否打得出去,后续的事情也会乱七八糟。 囚牛递过一片叶子。 “建木之叶?” “是。”囚牛道:“用叶子汁液抹身,可以掩盖门的气息。” 秦弈也不矫情,直接收下:“谢过。” “不用谢我……”囚牛叹了口气:“安排人围殴你们的时候,我还没见到你那些新奇的乐器。如果你早让我看见那些,我连这一步都会免了,直接和你开诚布公。” 秦弈道:“因为这种事情就使判断变得草率么?” 囚牛淡淡道:“修行到了这个份上,若还不能多依自己的喜好做事,那为了什么而修行?” 秦弈怔了怔,点了点头:“大王打算怎么合作?” “说合作之前,我想你们该先知道建木真正的问题所在。”囚牛道:“或许对建木有所知的人,都会猜测是因为天地灵气已经不如往昔,所以建木越来越弱是理所当然之事。” 狗子忍不住道:“难道不是?” “只能算是一部分原因。”囚牛道:“就算天地灵气消失了九成,但这些灵气依然在天地之间的某处,并不是真正的消失。建木其实是能吸收到这养分的,最多有些阻碍罢了,不会衰弱得这么明显。你们知道,万年前还没这么凸显,为何如今开始了,只是因为水滴至今终于石穿么?” 秦弈道:“大王的意思,另有诱因?” “不错。饕餮是知道一些事的,我也不瞒你,有人另辟一界,绝地天通。昆仑已经上天,为何建木独存?” 秦弈眯起了眼睛。 囚牛见他的表情,抚掌笑道:“你果然知道他们的存在。” 秦弈道:“大王为何不索性认为我就是他们的人?” “因为你身上的父神之血,是父神心甘情愿给的,若是掠夺而得,不可能如此平和。”囚牛看着他的衣服,忽然笑道:“你这万妖之衣,都没看见任何怨念……妖城领袖如今是谁?它终于醒悟了么?” 秦弈暗道谁再说这货是肥宅,自己第一个跟他拼了。 这是个什么都心中有数的,海中霸主。 第六百九十章 霸下负海 “看来大王对裂谷状况也很了解。”秦弈问道:“也就是说,对圣龙峰也很了解?” 你都对圣龙峰有所了解了,不去救爹? “了解谈不上,父神状况还是知道一二的。”囚牛肥短手敲着桌子,慢慢道:“之前我说到隔绝神州,并没说完整。固然是因为鹤悼抢了我的石墩,这只是个诱因,我从中感到了神州人和天上的关系有些微妙,这才是主因。包括裂谷与圣龙峰……我已经信不过,要是哪天搞得我海中也与裂谷一样,那就完犊子了,不如隔绝完事。” 秦弈奇道:“合着大荒反而没那些人的痕迹?” “至少大荒没有那么明显的迹象,我们也不能彻底封闭不与外交流,那才不是好事。”囚牛叹了口气:“实际上我们与大荒交流也终究不多,不过是以羽人为信使传递在这个方面,羽人是完全可以信赖的种族。” 这是被逼成了肥宅的啊…… 秦弈终于理解了为什么它们龟缩禁地,原本还以为习性如此,看来还是有苦衷的。 囚牛忽然展颜笑道:“看你这表现,对他们的认知挺多?这倒是稀奇,一个晖阳修士……” 秦弈一本正经道:“别小看晖阳,晖阳在很多地方,都是一家宗主。你以为人人乾元无相?” 囚牛点了点头,倒也不奇怪。 莫看它海中实力强盛无比,晖阳乾元满地走,其实与绝对数量相比,比例还是小得很可怜。并非每个种族都像羽人这么得天独厚,拿蚌族来说,根本就没有乾元,晖阳也就寥寥几个,安安那已经是超级天才、族群希望了。所以羽人是海中除龙子之外的最强种族,地位不一般。 另外还有些比较强的,巨人族,鲸族,鲨族,要么数量太少,要么不适合离海作战,各有缺陷。其余普遍各族之中,晖阳依然是强者的代名词。 更别提秦弈这种奇葩,拎个棒子敢在包围圈里主动抡睚眦的,确实有一定资格涉足天人之事了。 而且他居然有“门”。 囚牛都无法想象他是哪来的门,尤其神州之地,这玩意居然没被天枢神阙包圆了,真是稀奇。 哪里来的无所谓,关键是怎么用。 囚牛终于说回了正题:“说回建木,建木原本的衰败绝对不会这么明显,不可能上次万年还有九果,这次就只剩三分之二。这种断崖式下跌并非日积月累的表现,而是有人强行干涉的结果。” 秦弈悚然一惊:“有人能绕过你干涉?” “不一定要接触,只需要通过某种方式扭曲了规则。”囚牛道:“你们应该料想得出,这种天地之奇,内部自成世界,自具灵性,自成循环。我们能驱使它的能量以成阵心,饕餮也可以,这都是与建木之灵亲近的结果。只要建木灵性仍在,那所谓九成灵气哪怕藏得再深,都能自发被吸收成长,只要天地不死,建木是永不衰败的。” 居云岫想起了自己的画中灵,那就是一个小世界意志,建木之灵也就是建木的意志若是受到了干扰,整个机理运作必将出现问题。便问道:“如今此灵出了状况?” “此灵已经沉眠近千年了。”囚牛神色凝重:“这千年来,建木一是靠自我惯性而生,二是……” 它顿了顿,叹道:“你们跟我来。” 秦弈居云岫对视一眼,一头雾水地跟着囚牛出了密室,直奔建木之外的海底。 顺着建木往海面下一路潜行,不知潜了多深都看不见根。秦弈忽然在想,这建木到底扎根在哪里?该不会又是通向幽冥? 正这么想着,前方出现了极其强大的屏障,将众人阻隔在外,不可寸进。 囚牛笑笑:“这是我驱使建木能量构造的屏障,其中用上了老八的封闭之灵。” 狗子神色越发严峻:“椒图之灵一直在这里做封闭之用?” 囚牛道:“正是,建木之能配合椒图之闭,世上没有人能突破,哪怕无相也不行。” 如果说囚牛是乐之灵,椒图就是闭之灵,天下最强的屏障,是守卫,也是遮掩。没有人能知道里面是什么。 怪不得它都不帮蚌族了,因为没空。 囚牛伸手轻点在屏障之外,屏障悄悄洞开,分开一道裂隙。它带着众人入内,很快再度闭起屏障。 秦弈居云岫早已瞪大了眼睛。 建木之根,不是大家想象中的深扎海底地心,它是裸露在外的。 根须虬结,尽数缠绕在一个生物身上…… 一只一望无际的巨龟,不知其广,看不见头尾,看不见四肢,茫茫无际只有背脊,坚固的身躯扛着建木,一动不动。 霸下! 无相……不,祖圣龙子,不止囚牛一个! “建木之灵沉眠,建木本身已经站不住了。”囚牛淡淡道:“它随时可能飞天而去,也随时可能遁地而走,再也不存在世间,被攫取到天外之天。于是我镇压在上,不敢轻易离开,老二顶在下方,不让它遁入幽冥。” 秦弈心中震撼地看着霸下的身躯,无数人在建木上生存,谁能想到它的根须竟然不在地下,而在霸下的背上! 强大的祖圣大妖,扛起了一个海中世界,托起了整个海域的禁地基石! 囚牛目视狗子,眼神冷厉无比:“所以,饕餮,你是来干什么的?” 狗子呆呆地看着霸下,结结巴巴:“我、我不知道这情况啊……” 囚牛冷哼一声:“霸下自己也在沉眠。建木根茎纠缠,在汲取它的血肉,而它的神念正在建木之中,暂代建木之灵的效用……它以血肉给养此方海域,以灵魂镇压此海之安,我不会允许任何人破坏。” 居云岫失声道:“其他龙子都不知道吗?” “有些知道,有些不知。”囚牛淡淡道:“大家本来就不是一条心,有些人一旦知道,不知会搞出什么幺蛾子,我不敢赌。就连对蚌族,我都不敢说椒图不在,也不敢让人困惑地亲自帮蚌族……只能委屈她们了。” 可能有内奸,秦弈第一时间想到这一层。 果然囚牛续道:“我沉迷音乐,诸事不问,看上去和数万年来毫无区别,也是不想让有些人看出端倪。” 秦弈忍不住道:“天上人发现建木的走向并不像他们预估,不会亲自下来查看?大王装个表象有什么用?” 囚牛冷笑道:“他们进不来,除非有内奸。” 说着又看向了狗子。狗子实在无语,怒道:“白痴!我要是来做内奸的,你们早特么死绝了,还等现在!” 囚牛不置可否,只是道:“我不能离开树顶太久。如今之事,你们应该明白了?” 秦弈叹了口气:“明白了。” “众妙之门,本身没有灵气,但它能固执地把一切扭向它心目中的完美之妙。”囚牛道:“我需要有人入内,把众妙之门置于内部,以助建木之灵复苏,也把建木本身的扭曲拧回原点。但仅此是不够的,这太被动也太缓慢,我需要音乐主动激活。” 顿了顿,转向居云岫,柔声道:“姐姐,我从来没骗你。以天地共鸣,助生灵复苏,这样的音乐只有你能弹。” 第六百九十一章 海天之战,序幕 听了这番话,看着眼前的情况,秦弈甚至能猜到龙子为什么不想幽冥整合,它们担心幽冥整合之后说不定产生更强的位界牵引,霸下都扛不住了。虽然不能证明会有直接影响,它们也不希望去尝试。 也就是说,如果把此事解决,那幽冥整合与否,跟龙子们压根就没关系。除非睚眦那种为了报复一个无关紧要的破事儿,反正囚牛霸下是肯定不会管的。 另外,既是这种状况,那与原先认为的单纯用音乐唤醒建木的认知还是有偏差的,首先就是并不需要乾元后期以上的实力。 这只是与灵共鸣,说不定现在的修行都可以。 当然为了保险一点,提升到乾元中期再开始比较稳妥,而恰恰此时居云岫就有了提升的契机。 秦弈的各种异域乐器和全新的乐曲,对于居云岫的好处太大了。 几乎算是弥补了她大道的缺失点,把世间之音丰富起来。 居云岫相信自己只需要再潜修几天,就很有可能进入乾元中期,这种修行用于唤醒建木之灵是够的。 有众妙之门的辅助,就更稳妥了。 囚牛的计划没有问题,大家只要开诚布公,这种合作是可以马上建立的。 囚牛转向秦弈道:“你若是需要建木之实,此事完毕,我的那颗可以给你……我对此物的依赖并没有别人那么严重。” 九子大部分修行才乾元,原本肉身万年就差不多要开始衰败了,能保持数万年不朽,靠的就是建木之实续命。囚牛无相之强,它少吃一颗就不是什么问题。 这就是合作的交换条件。囚牛算是很有诚意了,否则抢了门,自己操作也可以,又何必给秦弈果子来合作? 秦弈此时对龙子们的戒备早就完全改变,实际上大家是一个阵营,之前的互相戒备只是源于不了解。见到霸下这样的爷们,正常男人有几个不触动? 再说又是和天上人作对的事,可以说没有建木之实交换也属于义不容辞要做的事了,有建木之实那就更不用考虑。 秦弈正色拱了拱手:“此事必将尽力而为,大王放心。” 囚牛点点头:“如今当务之急,是提升姐姐的修行……你还有新货吗?” 说到最后,之前的沉稳凌厉带着沉重使命的感觉散掉了大半,眼睛眨巴眨巴,极为期待。 秦弈哭笑不得,他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说不定在囚牛心中,建木和音乐哪个更重要还不好说呢…… 对于一般人肯定无法理解这种心态,但万道仙宫出来的人还真能懂。 某种意义上,龙九子就是动物版的万道仙宫,各痴一途,只是很遗憾,它们的基础之道是妖修。 宫主大人是不是真的进来过,受到了某些启发?结合他对海妖秘技的了解,他很可能不是在外面“遇袭而退”啊…… 脑子里转过无关念头,秦弈还是很快在期待的目光中开口道:“我试试研究一下,有个玩意叫钢琴……这东西很是牛逼……” ………… 前一刻还在很高大上的事情,下一刻蹲在屋里鼓捣制造钢琴,看似跟笑话一样违和无比,但在这万物皆可为道的背景之中真不是笑话。 这就是修行。 修行是最严肃的事情,没有什么可笑。 秦弈之前弄不出钢琴,是因为不知道内部构造如何。但囚牛和居云岫都是音乐之道最顶级的修行者,只要他说出相关思路,囚牛和居云岫自己都会立刻想到怎么实现和补完,因此折腾出钢琴的轻松程度实际远超秦弈原先的预料。 当钢琴现世的那一刻,秦弈甚至可以清晰地感觉到居云岫的灵魂都抽动了一下,有一种磅礴生长的乐之魂正在涌动,冲破泥丸,蔓延紫府。 立竿见影如此。 钢琴作为音域最广、变化最多的乐器之王,对于居云岫的触动可想而知。当然乐之道的根本并不在于某一两件乐器,但作为触类旁通的博引,钢琴带来的体悟显然超过一般管箫,引发的灵感也更多更丰富。 居云岫纤手拂过琴键,美目有些痴迷。囚牛正环绕着钢琴转着圈,极为喜悦,又很快发现这琴太大,转起来很累,于是整个身形变大,用力箍住整架琴,抱紧不动了。 那表情简直就像是狗子见到了食物。 居云岫有些出神地问着:“你这些东西,以前怎么不说……” 秦弈小心道:“早没往这儿想,而且那时候我变化术没有达到这种直接变出东西的无中生有级别,直接手工做的话,做不出来。现在是不是太晚?” “不,现在正好。”居云岫喃喃道:“早先我也没有达到需要遍听天下音符、识遍不同乐器的阶段,提早给了我,可能反而乱花迷眼,乱了道心。这个时候……恰好。” 秦弈笑道:“那就好,我还以为你要骂我藏私呢。” “怎么可能……”居云岫道:“应该说……你简直是我的天命。无论画与乐,我几乎都是因你成道。” 秦弈暗道这个好像是有点巧,不过这个乐器还算是自己独门提供,而画那件事,尤其是祭炼天地,这倒真不是因谁成道的问题,而是道侣相互扶持必然的结果。他刚想谦虚一句,居云岫已经纵身入怀,用力吻上了他的唇。 秦弈“唔唔”两声,眼角忍不住去看囚牛。师姐你当着外人的面别这样啊……会尴尬的…… 结果居云岫根本不管不顾,吻得更用力了。 “我知道你想说那是道侣扶持……但正因如此,才是最美的缘。” 识海中传来如此传念,秦弈心中松弛下去,果然是文青姐姐,就是这样的。 他也不管有没有电灯泡在旁边了,反拥过去,热烈地回应。见面起都没和师姐好好亲热过,就是电灯泡太多,如今师姐都懒得管电灯泡了,他还管个啥? 瞥眼看去,囚牛还在抱着钢琴,如同抱着最爱的手办。 钢琴出炉的第二天,居云岫乐之道突破乾元中期,同时带动了画道的综合进展,声与形相互交缠互补,画界之中开始有了隆隆雷音,有了雨打浮萍之声,有了风吹树动声,有了穿林打叶声,有了飞雪呼啸声…… 整个世界越发真实,越发明朗起来。 连带着对于一界之灵的认知都上了一个台阶。 连囚牛都没有想过,居云岫的突破来得这么快。 那本来预计要经过好几个月的准备,竟然已经可以进行。 “那就准备开始吧。”囚牛依依不舍地离开琴架,再度恢复了冷静:“秦弈……建木内部,会有一定危险,你要小心。” 居云岫很紧张:“为什么会有危险?” “因为建木之灵未必是简单的沉眠,可能存在某些人特殊的共鸣在其中捣乱,也可能它自己就会排斥于你。不过霸下之灵在里面帮你,一般情况下问题不大,只是你也要留心就是了,别以为进去只是旅游。” 秦弈沉默片刻,忽然一笑:“既然如此,你们就更要小心了。说句实话,我就算信得过大王,也信不过其他龙子,我必须让羽人来保护我师姐,不然我不敢进。” 狗子道:“反正他们不信我,肯定不让我进去,那我留外面。” 囚牛眼里露出一丝笑意:“和聪明人交流真是很舒服的事。” 包括居云岫在内,场中所有人都能想到一个问题。 假设建木之灵是被人害得沉眠的,那么一旦有复苏征兆,就必然会被发现不对。 那时候不仅是里面危险,外面也一样危险。 这会是第一场海天之战。 第六百九十二章 只要棒棒在 “铮!”琴弦拨响。 明明声音不算大,但万里海中禁地的所有生物尽皆回首。 几乎所有人都听到了这一声琴音,仿佛战斗的号角吹响。 很快如琴声便如珠落玉盘,连绵不绝,春暖花开之意遍布海中,和风轻送,万物复苏。 有苍老的鱼人慢慢站直了身躯,体内的活力仿佛都被激发出来,力气重归于身。 海岛之上不知名的野花悄然盛放,迎着春风摇摆。 半枯的树枝重新变得鲜嫩,有绿芽抽枝,生机盎然。 是生命的赞歌,是灵魂的苏醒。居云岫一曲春风,已然近道。 即使让身负造化金章的秦弈单独对某一株草木用上枯木逢春之功,都不可能有居云岫一曲这么见效且范围广博。 万仞建木,更不是一个人的法力能起效果的,直如杯水车薪。只有这音乐之效,沁入每一寸表里,唤醒建木之灵自身的灵魂活力,挣脱被扭曲了的规则阴影。 这超出了常规“法术”的范畴,可以说太清以下,就只有靠音乐的特殊性可以做到。 囚牛站在不远处的建木之巅,仰首望天。 秦弈已经到了下方根部,悄悄进入了建木内部。 如同囚牛所言,建木自身就是小世界,它主干之内的形象根本就不是树木了。而是演化天地,自成气象,茫茫的雾霭,望不到边际。 和当初在鲲鹏紫府的感觉很是接近,有说不清道不明的领悟,蔓延在一界之中,那是天地之间最本源的道,与天地同在的远古珍奇,建木之息。 这种本源比鲲鹏紫府带给秦弈的好处更大。 因为鲲鹏是妖修,以妖修之道演化的紫府铭刻,与人类所需还是有差异的,而建木不一样,建木就是一切生灵之本,与天地平齐的鸿蒙。 秦弈相信,如果自己在这里面潜修,不出两三个月,必然能触摸乾元之门,晖阳后期那几层的距离,在建木面前根本就不算事。就像是人类跑一万米,看似前方还差三千米,需要继续努力,可实际那只是一个巨人一根毛发的距离,它随手一捞就可以把你放在终点。 差不多的感觉。 这就是造化,所有修行者最迫切需求的东西,自己闭关苦修一辈子也比不上这么一个助力。 龙子们在这里这么多年,还是一大堆只有乾元,甚至还有没圆满的……说真的秦弈有些鄙视。 让自己在这里蹲一万年,无相大关不好说,这有可能永远突破不了,与什么辅助无关,但乾元圆满是绝对不该达不到的。 何况好几万年? 这个很有可能还是与心性有关,囚牛性情平和痴迷于乐、霸下爷们热血顶天立地,这样的心境才可无相。那些满脑子守财啊自闭啊之类的,格局太low,恐怕成就也就有限了。 说回建木,这样的天地之奇,本来不该出问题。 天地不衰,建木就不衰。一旦建木真正的衰败,说明主位面都要崩了,就如同冥河死亡,幽冥就崩了一样的道理。 因此建木之衰,并非建木本体出了岔子,它是不可能出岔子的。而是某种规则被扭曲,导致建木无法与天地灵气相沟通,建木之灵陷入了沉眠或者可能反被控制了。 于是建木失了自己的意识,天上人便可以攫取建木上天,可能是直接飞天而去,也可能是遁地而走。 这便有了囚牛镇天,霸下负海。 而由于建木自身其实没损伤,所以外人无法感知建木出了什么状况,只能去脑补,就连曦月和菩提寺的和尚都只能猜测是灵气不足导致日积月累的衰退。海中各族更是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命脉有问题,睚眦貔貅折腾羽人那一枝,还以为是自己的定海神珠和阵法生效,殊不知自己老窝都快顶不住了…… 秦弈觉得还是棒棒牛逼。 只是灵魂钻进分枝观察了一下,第一时间判定建木的能量只剩三分之二,虽然还判断不出具体因素,已经够牛逼了。那只狗子就会吃饭,还是建木出身的呢,都没棒棒判定得准。 正这么想着,戒指里就钻出了一只小幽灵,正偏头看他。 秦弈狂喜:“棒棒你醒了!” 无论去哪里,面对再多难测的危险,身边只要有棒棒,那就一切都不是问题。 “这么浓郁的建木生命之息,把我刺激醒了……”流苏笑道:“我感觉你刚才在想我对不对?” “哪有,我想一根棒槌。” “哼。” 秦弈很是稀奇:“你居然能感应到我在想你,是无相了?” “还没……你可以视为伪无相,或者半步无相?虽然没这种分界,反正就那意思。”流苏叹了口气:“那丹药效果比我想象的更好一些,只是时间不够。” “在建木里修行有用吗?” “用处已经不算太大了,我是缺失了一些道则,不是能量或灵气有用的,不过也可以试试。”流苏左右看了看:“你怎么到建木内部之界来了?” 没等秦弈回答,又“咦”了一声:“这音乐……你师姐的?这是复苏建木之用?谁想的主意,很有创见啊。” 秦弈很是佩服,棒棒就是棒棒,都不用说就猜了个**分。 他把情况详细说了一遍,流苏听着有些皱眉:“大意了啊,囚牛居然能感知门的气息,它肯定抱着门修炼过才行,光是见过肯定不行。” “从现在的状况看,海中肯定没有门,它莫非是曾经在昆仑虚用过?” “可能。本来都到手了,被人抢走?”流苏继续四下打量,很快下了判断:“这里只是边缘,走,去此界中心看看,建木之灵到底如何了。” 整个建木之界,都是雾霭沉沉,生命能量遍布其中,浓郁得让人醉氧。 进入雾霭之中,能感觉到磅礴的灵魂威压和生灵之息的澎湃揉合在一起,形成极为独特的建木道则。雾霭最中心之处隐隐有光华泛起,有生灵低吼,如同洪荒巨兽的回音,震人耳膜,震颤心灵。 霸下。 当建木之灵沉眠时,霸下正在暂代它的效用,让建木维持常规运作,已历千年。 秦弈飞速接近,就看到雾霭正中央,一只龙首灵龟之形,驮着一株玉树之灵。玉树之灵沉寂着,龙龟翘首,身上的灵力包裹了树灵,若星辰闪耀,流光四起,就像走进了由星光之灵构建的梦幻里。 肉眼可见,玉树之灵有一种奇怪的扭曲,树干似是不规则地跟麻花一样,而本来应该星光灿灿的灵光,有些灰暗的黑云。 比较好理解的说法,那就是建木之灵“生病”了。 囚牛霸下只知道是某种规则被扭了,它们也不知道是怎么扭的,只能盲目地镇着,直到居云岫和秦弈的到来,囚牛才想要设法唤醒它。 所以囚牛不确定,如果建木之灵睁开眼睛,到底是它们熟悉的那个,还是黑化版?抑或是,里面还寄生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它警告过秦弈,这不是旅游。 但囚牛很信任霸下,它认为霸下在这里,就基本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人类……”感到了秦弈的接近,霸下的灵魂之音低沉的传来:“我不知囚牛为何信你……总之你若是真心而来,别说一颗果实,就算要两颗,我的也尽可给……咦?这幽灵是……怎么有点熟悉?” 流苏上前摸摸它的头,很是和蔼:“长大了啊,小乌龟。” 第六百九十三章 天地返 秦弈很是无语地站在一边,看着心目中的铁血真汉子一脸懵逼地被摸头,还被喊着“小乌龟”。 然后这位铁血真汉子竟然没有发怒,懵逼地看着飘在眼前的小幽灵,小幽灵的大小还没它眼睛大呢…… 瞪视了半晌,霸下有些别扭地低下了脑袋:“是你啊……” 言下之意,认了“小乌***衔,好像在说:是你的话有资格这么叫我。 流苏很是惊奇:“龟龟,你都没和我打过交道,真认得我啊?” 霸下神情抽搐,索性偏过脑袋不去看它。 秦弈竟然松了口气,没打过交道就好,我以为又是被你揍过呢…… 流苏道:“龟龟你真是出息了,这身负建木,给养万里,真的豪气,有你爹几分影子。” 秦弈这才想起,好像是揍过它爹啊……那时候是不是在幼小的龟龟心中烙下了什么阴影? 霸下忍无可忍:“我叫霸下!你也可以叫我,不叫小乌龟也不叫龟龟!” “贝贝?” “我特么……” “好了好了棒哥……”秦弈也实在忍不住拖回了流苏,转向霸下道:“前辈还是把这里的状况说详细些,我们也好开始合作。” 霸下吃惊地看着流苏被拖走的样子,幽灵小尾巴还一抽一抽的,好像两脚乱蹬的模样。它只剩一肚子的省略号,想说什么都堵在喉咙里,感觉发昏。 如果狗子在这里,大概会和它交流一下世界观崩塌的感觉如何。然而狗子不在这……霸下心中反而多了点信任。 它原本和秦弈说“若是真心而来,就算要两个果实都给”,本来还有下半句话没来得及说完,那就是“若是有所图谋,必将撕碎灵魂,碾为齑粉”。但如今既见流苏,下半句话已经没有必要说了。 流苏就算和它爹打过架,那也不是什么血海深仇,打个架而已怎么啦?倒是霸下很清楚,流苏和它爹有共同的真正大仇,如今建木的问题正是那些人所为,这秦弈既然和流苏是一伙,那这件事没有比他们更可靠的合作者了。 同时也能明白,为什么秦弈身上有烛龙之血。 这本就是烛龙给予的“自己人”的证明,枉大家还疑神疑鬼猜了半天。 霸下吁了口气,认真道:“你只需要把众妙之门放在附近即可,若是一个足够大小的石墩,它的力量足够把扭曲的规则拉回来。” 秦弈道:“就这样?不需要我做别的?” 霸下沉默片刻,眼睛又转去看流苏:“建木之灵若全盛,属太清之能。它到底是受到了怎样的病患,非我们可以窥探,你可以么?” 流苏摇头:“暂时不行。我的神念进不了它的灵海。” 霸下便道:“我们既不知具体病患,只能靠推测。它若是醒来,只有两种可能,一种就是普通的沉眠苏醒,那就皆大欢喜。” 流苏道:“另一种,是它本来的意志与新的扭曲规则相冲突,互相抗拒造成的沉眠。” “对,这种情况的话,它若醒来,可能会较为癫狂失智,我会负责扛住它,而音乐会从复苏之音变为抚顺之音,既有众妙之门在侧,必能将不符合建木应有的扭曲规则驱逐抹平。原本我还不是太有信心,既然你在,那就更不会出问题了。” 流苏捋了一遍,没什么问题,符合它对建木状态的判断,便道:“那就开始吧。” 秦弈在旁边倒是有些打鼓。 这都涉及规则了,“规则”未必代表“威力”,但那就是决定性的世界本质、是太清也很难脱离的东西。比如说最基本的人要有肉身才能存储法力和罡气,没有肉身你就只能用魂力,这就是规则,哪怕是太清的流苏也不能违背这个规则。它不是什么威能,却是基本法。 众妙之门的奥妙无穷,其实也是在释放规则,所以能改善肉身、能感悟大道、能崩碎时空、能汇聚灵性。 在这种事情的认知上,秦弈差距实在太远,是插不上手、无法触摸的。 霸下是祖圣大能,虽然不知道是几层,应该也低不了……棒棒在规则上是真正的太清级认知,只是还有些缺失不够完整……这个阵容联手都搞不定的话,谁来也没用,这不是人多就能解决的事情。 秦弈便也不说什么,取出石墩坐在身边,单手按在石墩之上,将石墩上释放的大道之意调整向建木之灵的方向。 那边流苏飘在霸下面前,大眼瞪小眼地等。 其实都不用他来操作调整,当石墩离开戒指内幽幻沙遮掩保护的那一瞬间,那置身在霸下背上的玉树之灵就有了一些伸展的意味,蜷缩且扭曲的枝干和玉叶慢慢有了些被扭回来的感觉,开始绽放正常的色泽。 外面的音乐依然回荡,声声入耳,直抵灵魂,外有复苏之音,内有大道之门,玉树灵体肉眼可见地越来越亮,越来越伸展,继而茁壮伸开,枝繁叶茂。 玉树本身就是建木之灵的具现,它可没有眼睛什么的。但秦弈的识海很奇怪地感到,这玉树灵体好像睁开了眼睛,实际上认真看去都不知道眼睛在哪,只是一种玄之又玄的感觉,无法说得分明。 那眼神……很茫然,又有点痛苦。 霸下面沉如水。 可以确定了,不是普通的沉寂苏醒,就是第二种,陷入不同规则的交锋之中,沉眠也是一种自我保护。如今被刺激唤醒,建木之灵的意志是陷入交战迷茫之中的,不但迷茫,而且…… 狂暴! 眼睛彻底睁开,犹如电光划破苍穹,秦弈只觉一种灵魂崩碎的声音在识海里崩响,建木的生命之气和一种死寂荒芜的衰败之气交杂在一起,整个世界变得混乱且扭曲,灵与肉都要被搅碎的感觉让他几欲吐血。 这还不是攻击……仅仅是建木自己内部规则冲突散发出来的余波而已! 仅仅如此就能让一个晖阳六层的修士浑身不畅、灵魂欲碎! 它若真正发起狂来,会是怎样的天崩地裂? 秦弈简直不够想象力去脑补此时外面该是怎样的大海怒涛,他下意识地祭起刚刚炼好的树皮之盾,水灵之力泛开,将这种余波偏斜,稳住自己的灵台。 正在此时,只见流苏伸手一招。 戒指中的狼牙棒缩小到了它手里,就像抱着那根小骨头似的。下一刻流苏抱着狼牙棒,劈头盖脑地冲着玉树面门一顿乱敲:“叫你凶、凶、凶!不过区区天地返,我还以为什么了不起的法则呢!滚出来!” 正撑起四肢打算发飙的霸下都看得呆了眼。 这就是当年和父神打架的人吗? 第六百九十四章 阴阳判 “天地返”,不是构建一个新的规则,只不过是错乱了规则。 这档次要比建立规则导致冲突简单多了,但实际效果却不差多少。 以简单的例子来阐述,一株普通的树木,根茎和枝叶各有各的作用,这便是基本规则。天地返,把这规则逆转了,根茎发挥的是枝叶的作用,枝叶发挥了根茎的作用,这就乱套了。 对应在建木身上,则比较复杂,比较明显的就是把建木著名的生机变成了荒芜死气,其他还有很多,具体不做赘言。 总而言之,使得建木的运作机理都发生了扭曲逆转。 建木有灵,此灵不是智慧生命的意思,大致等同于一界的位面意志。它的规则被更改了,于是自发诞生了抵抗斗争,生生把扭曲的规则压制了下去,维持着自身的运作惯性,于是大家在外还是感觉到建木一切如常。 然而这种强烈的冲突也导致建木之灵陷入沉眠,类似于在梦境之中产生两种规则较劲,现实之中还是让建木自我惯性运转。 这本来是一个很合理的自我保护措施,一个位面意志的正常反应,只要依托它生存的龙子们发现不对,就可以施加外力来帮助解决。 此时就成了天上人与龙子的博弈。 建木之灵一旦沉眠,建木就是一棵憨憨的无人机,一切靠惯性运作。这样一棵无意识大树,是可以搬走的……别看建木如此庞大,无相以上要把它搬走都十分容易。 天上人不是要毁建木,也毁不了,他们的本意就是把建木弄走。 囚牛霸下一个镇天一个负海,才维持它没被弄走,但对于其他状况一时解决不了。 首当其冲的就是建木自我运作的能力,无法获取被藏在天外天的那九成灵气了,于是能量断崖式下跌。这个问题谁都没辙,必须唤醒建木之灵,或者暂时用其他取代才行,于是霸下灵魂深入,扛着玉树暂代。囚牛在外寻找破局之策,直到遇上了居云岫。 老实说用音乐唤醒的方法,以前也没人想过,这还非是囚牛这种乐之灵才会往这儿想,别人哪怕见到居云岫在面前也想不到这一套,流苏都夸“很有创见”。 总之流苏只看了一眼,就完全理清了“病症”所在。 不过区区天地返,比想象中的额外构建规则好对付多了,只需要把这扭曲的规则驱逐就可以。 所谓“滚出来”,意思不是赶一个虚无缥缈的规则出来。 流苏比囚牛霸下都更清楚一件事。 太清与太清之间的战争,虽然可能相距万里就直接进行了规则的碰撞,可以避开囚牛霸下所知,这是没错。但更可能的并非太清直接交锋,因为对方若是恢复了太清,有隔空把建木之灵弄得沉眠的水平,下一步还需要等一千年没动静? 不可能的事,哪怕一时半会进不来这禁地之阵,都会有一万种方案解决问题。 流苏站在太清的角度想问题,知道对方不可能是太清。 问题来了,既然对方不是太清,又凭什么隔空使建木这种太清之灵沉眠?做梦呢? 唯有一种解释,不是隔空的,而是有人近距离的运用了某种规则之宝导致。 这种宝物,必然还存在于建木内部,不是在玉树里面就是藏在另一个未知角落,一定存在! ………… 霸下感觉被抢戏了。 在此之前是它打算扛着狂暴的建木之灵的……虽然等级有差距,但建木之灵自身也在内部撕逼,配合众妙之门和音乐安抚,是完全可以抵抗的,只是预计会很辛苦。 再辛苦也是主角的说…… 不料它还没动呢,就被这只小幽灵抢光了戏份,那看似还没凡人手指粗的狼牙棒凶猛无比,破界伤魂,锤得刚刚一脸“起床气”的建木之灵都懵了。 建木之灵并不是“起床气”,它是内部两种截然相反的规则相冲突,正在剧烈的交缠碰撞,对周遭的一切都会本能进行排斥,或者索性说是误伤。流苏此时的魂力根本顶不住太清之灵的暴走。 但它的大道认知太准确了。 在两种规则的冲突、魂力的碰撞挤压下,它竟然能切入对方最本源的所在,直击玉树内部藏着的什么东西,那就是导致规则混乱的罪魁祸首。 所以它需要招来狼牙棒,用小骨头办不到这种事。 无视任何规则、自由穿梭位界的……棒子。 “轰!” 看似还没有凡人指头大的狼牙棒悬空劈在玉树某处,玉树内部仿佛扭曲了一团阴影,要被驱逐而出。 恐怖的寂灭之气狂暴汹涌,而旺盛的生机压抑起伏,阴阳骤乱,天地倒悬。两种属性澎湃地爆发,仿佛天地未开之时的混沌之中,最后蓬勃而出的世界。 创世之能,混沌之初! 旁观的秦弈心中忽有所感,他忽然觉得这建木内部就是个宇宙虚空,这缥缈的雾霭就是星云啊! 他知道这狂暴的玉树里,究竟藏了什么东西了。 混沌火! 至少也是类似性质之物。 只有这种级别的东西,才能有这种阴阳剖判之能,生死轮回之力,直接撬动了建木规则! 如同宇宙破灭,星辰陨落,整个建木之界真的如同宇宙大毁灭的场景,四处都是毁灭与重生的意象,漫遍了宇宙洪荒。 爆发的混沌之力冲向了流苏,秦弈下意识弃了石墩子就要上前替流苏扛一下,浑然忘了直接有没有能力扛。 但他速度显然比不过霸下。 “吼!”霸下坚固的躯体挡在了流苏面前,巨大的身躯转瞬充盈宇宙,把整个建木之界充盈得满满当当。如宇宙倾塌星辰乱坠的汹涌魂力尽数轰在它身上,扛得干干净净。 果如囚牛所言,霸下在这,就不会有什么太大问题。 值得信赖的爷们。 可此时流苏躲在霸下身后,却面沉如水。 它发现这事儿有些麻烦。 因为建木之灵两种规则的冲突时间……拖得太长了。 两种规则已经交缠千年了。 这种前提下,强行驱逐内部混沌,可能导致建木规则一分为二,变成两个意志。 会精分。 一面主生,一面注死。 有一个比较直观的解决方案,就是索性帮建木之灵分裂,然后大家一拥而上,把寂灭之灵锤死,但这样的话,剩下的正常建木之灵的能力大约就只剩下原来的一半,需要漫长的岁月,慢慢复苏。 这是最根治的办法,就是这漫长的虚弱期,龙子是否能承受得起? 它的神念很快和霸下交流了一下:“小乌龟,你要做决定了。” 霸下身合宇宙,立地擎天,低沉的魂音传遍空间:“只要建木意志能够清醒,比什么都重要……既然分离可以根治,那就分离便是。壮士断腕,不过如此。” 流苏身躯慢慢变成了白雾状,同样充盈天地,魂音清淡:“众妙之门在此,阴阳剖判可行。秦弈你运起仙武合丹,掌生界死,分割两仪,众妙之门自然能传递你的意,以我为桥,破开混沌。” 秦弈闭上了眼睛,伸手抵在石墩上。 身上光芒大盛,造化之力与毁灭罡气交缠旋转,一念冲霄。 他知道这是什么。 这几乎就是小型创世的预演。 第六百九十五章 海天乱 此时的建木之外。 建木之灵觉醒而狂暴,在外当然是会产生现实反应的。 围绕着建木的万里海域,隔绝两岸的顶级禁地……海啸了。 从海底,到海面,彻底翻腾起来。许多在海底居住的种族发现自己的窝都崩了,不管是什么阵法、禁制、还是数万年来搭建的海底结构,尽数崩毁,海中生物被卷起搅碎,寂灭的死气汹涌蔓延。 海面上巨浪滔天,每一个浪头都高达数十里,一波拍下,又卷起更大的骇浪,四处漩涡森森,天地一片狂乱。 在这种天地之威下,大海的愤怒,建木的疯狂,就连乾元者也很难相抗。 大家都想起了数万年前的仙神之劫,那大地开裂,板块迁移,闪崩海啸末日重现,当初多少人乘巨舟远渡,而如今它们寻得的安生之地再现崩颓。 在这片汹涌末日之中,海底下反而是蚌族构建的防御尚未崩溃。 当初从秦弈这里交换的幽壤……通过蚌族的天赋制成了上千颗幽壤之珠,制成了一个奇特的大阵。这个大阵和一般防护类效果不太一样,它让海中的海草海藻等各类植物茁壮生长,各具灵性,当危难一来,所有海中植物环绕勾连,下扎九幽,任由巨浪冲刷,海草摇曳,就是不碎。 这是植物的力量…… 大部分种族都很少能理解一根小草能有多大力量。每当疾风掠过,见小草飘摇,在一片狼藉之中依然存活,人们才会感叹它的坚韧和伟大。海中亦然,在所有坚固防护都被搅得七零八落时,唯有这片幽壤海草构建的防护随水而顺,并未倾塌。 许多逃难的海底种族都被善良的蚌族接到了自己领地里,连海妖都来了。 安安揪着海妖王:“定海神珠呢!” 海妖王无奈道:“你知道不在我这……” 安安怒道:“你们魂体,也不怕浪,快出去找九大王啊!” 海妖王也没说什么,果然化灵而去,没入浪涛之中。 海底如此,海面呢? 海面反倒比海底好一些。很多种族居住岛屿都有建木枝桠,建木自己的狂暴不会打自己,起码岛屿还存活,但与此同时,依托这些建木枝桠构建的各类阵法却是失效了。滔天巨浪拍打撞击,天倾地陷的海之怒已经没有东西压制,早晚各种岛屿都要沉没。 就在各家岛屿摇摇欲坠之时,海面浮起一条巨大的鱼背,如龙如鲸,漫无边际。 龙首长啸,鱼尾拍浪,肆虐的海洋竟被它镇了回去,身周茫茫,全是鲸族鲨族顶级强者,护持左右,结阵而行,生生镇住了万岛之安。 龙子老四,螭吻。 螭吻镇海,四海遂平,但螭吻终究不是无相,它靠鲸族鲨族各族强者的结阵护持才勉强办到,已经极为吃力。万里海域里都回荡着它愤怒的吼声:“貔貅,定海神珠呢!” ………… 四海乱成这样,囚牛居于建木之巅,当然知道是什么原因,但它无力分神。 它身躯化成千里龙蛇,镇天盘旋,以备不测;一缕灵魄化为乐之灵,绕在居云岫的琴身之上,给她加持增幅。居云岫的琴声也从之前的春暖复苏之音,变成了安抚灵魂之音,配合建木内部秦弈霸下的行事。 居云岫全力驱动天地之乐,额头也隐现汗水。她知道,事情没有这么简单的。 之前这千年,敌人没有动静,是因为没有把握强攻此地。以建木为阵核的万里禁地,并不是谁能轻易攻破的,哪怕建木之灵失去意识,建木本身又没坏,它的能量摆在那里,就是太清之阵。 有囚牛坐镇,谁都攻不进来。 所以对方本来用的是拖字诀。建木能量慢慢的总会衰微下去的,阵法力量也会越来越弱,而且建木之实减少,龙子有人分不到,可能要死翘翘,海中禁地的实力只会一天比一天崩。他们很有耐心,慢慢等。 等到一定时候,龙子不战自溃,建木也可以安然挪走了,种到天外天去。 不需要费多少力气。 说穿了对方的目的是要建木。 结果秦弈居云岫的参与,使得建木之灵开始复苏,那对方还坐得住吗? 也许之前囚牛隐瞒得好,别人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这海天狂啸的表现,足以让心中有数的人瞬间就知道什么情况了。 他们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这边全面破局,而什么事都不做,必然会有措施来干涉的。 如今大海混乱,各族自顾不暇,最强的鲸族鲨族都和螭吻一起镇海去了。囚牛在镇守天穹、护持乐曲,霸下身躯驮木、灵体在内部行事,椒图在建立保护屏障。龙九子直接少了四子,最强的几个几乎都没法分神。 海中禁地最弱的就是这个时间点,对方不趁机打一波才叫奇怪。 进不来?不可能的……只要有人放一丝缝隙,对方就能进。 居云岫全心弹奏之中,都忍不住抬头看了眼天上的囚牛,如果对方真来了好几个无相,是不是怎么挣扎都没有用? 仿佛感受到她的困惑,囚牛绕在她琴声的灵体传念了:“姐姐你分心了。” 居云岫“嗯”了一声。 囚牛道:“你担心对方太强?” “是,如今的乱局,你们实力分担不开。一旦对方有无相……” “无相是有的,但不会多。”囚牛淡淡道:“他们必须有内奸才能进来,然而内奸绝不是傻子。放进来的实力过强,我们这位兄弟控制不了,就得为奴为婢了,有什么好处?” 居云岫道:“所以它只会放进它自认为尚可控的程度?” “不知道它们会是怎样的合作模式,但这一点是必然会成立的。道理很简单,如果我这位兄弟已经彻底投靠,那这千年早就陆续偷偷放人进来了,不会什么都不做。其实我这兄弟,也在等今天。” “它为了什么?”居云岫忍不住道:“建木被夺取,它有什么好处?” “如果我们的猜测没错,这位兄弟是以建木为饵,勾搭天上人来取,引狼入室除去我与霸下,为的是此地统治之权。实际上它并不会让建木被弄走,一旦我们被除去,而建木复苏,它又可以反过来利用建木之能把天上人逐走,这便两全其美,独霸海域。” 居云岫失声道:“这也太险了吧!完全是走在悬崖边上,它不怕弄崩了吗?” 囚牛露出一丝笑意:“所以此人是谁,岂不是早就呼之欲出?” 居云岫的话语哽在喉咙里,差点直接说出口来。 嘲风,性喜弄险。 它还是排行第三,最直接的得益者。 所以破案其实很简单。 居云岫叹了口气:“既然知道是它,你们怎么不早做点什么?” “因为它们也在弄险。”不远处传来别人的声音:“它们这叫背水一战,引蛇出洞,意图一劳永逸。” 居云岫转过头,看见了龙头鸟翼的身形。 嘲风就飘浮在建木之外,平静地看着她。 居云岫明知道嘲风既然出现,其他更可怕的敌人可能就在附近,她并不惊惶,神色平淡:“三大王此言何意?” “因为它们知道,自己这次的帮手非比寻常。” “饕餮?” “不,它们并不信任饕餮。”嘲风叹了口气:“当初秦弈在羽人圣木之上,黑白气旋惊天动地。其中一团白的,比黑的还惊人……若黑的是饕餮,白的是谁?” 第六百九十六章 生死还(16/90) 龙九子没有人知道白的是谁,它们和流苏并不熟悉,没怎么直接接触过,毕竟只是晚辈……流苏欺负人都不会找到它们头上,不配被鼻孔注视。 咳。 总之霸下和流苏面对面看了半天才想起这么个人,在见到之前只能瞎猜。但大家都可以猜出,这个白色气旋若是全盛期,要比饕餮更强。 饕餮已经是无相之巅了,比饕餮更强的是什么? 倒也不是说一定是太清,同属无相之巅也可能会有表现上的差距。但所有人都能得出判断,这是一个能压饕餮一头的上古大能。 上古大能,活下来又不上天的,百分之一万是天上那伙人的敌人,不需要怀疑。 有这么个大能出手相助,再加上饕餮还挺有可能也是站在己方的,天上人又不知道这些,这么好的机会不搏一搏,还等何时? 嘲风明知道这边有黑白气旋的变数,它也不得不应这步棋,要不然等到建木复苏,那就一切休提了。 只不知道,它会怎么应。 一只大手仿佛来自九天之外,眨眼即至。海与天之间仿佛全都被这只大手遮蔽,再也看不见其它。 囚牛连绕在琴上的灵魄都抽回去了,务求保证自己的全盛状态,冲天而起,迎向了那只手掌。 居云岫知道对方是无相。 若是没有囚牛镇天,恐怕这一掌都可以把这万里生灵灭绝干净。 但囚牛既在,她在树冠弹琴,居然连一丝劲风都没感受到,全部被囚牛硬接了下来。 空中传来囚牛的笑声:“原来是你啊,天磐子……哦,不对,现在是不是要叫天磐仙尊?” “四海不靖,何谓仙尊。”对方很是淡漠地说了一句,空中的交战已起,居云岫无法探入神念去看,既是需要弹奏琴音无法分心,也是根本不敢。 无相交战,神念乱探可能要被绞得粉碎的。 天上很快传来囚牛的怒喝:“太古希声,此钟果然在你们手里!” 那天磐子笑道:“对付你囚牛,带上这种东西不过常理。” 囚牛不说话了。 居云岫仰首望天,有些忧虑。 按理囚牛能运用建木之能,同级作战该占上风。可对方可能祭出了一件能克制囚牛的东西,这下胜负反而不好说了…… 但是担忧也没有用,无相的交锋,暂时还不是她所能领会,连观察大道交锋的轨迹都看不出来。 她能做的只有快速助建木复苏才是,纤手不停,弹奏得更快了。 音符仿佛实质,缕缕钻进树中。 “吼!”狂风怒啸,犹如嘶吼。 嘲风出手。 居云岫头也不抬。 下方树叶掩映之中,骤然射出了数之不尽的白羽,风之刃,羽之阵,千般万法,牵引南归。 嘲风的风之狂啸,被同样的风系术法尽数抵消。 羽飞绫手按月刃,护在居云岫身前,后方是大祭司,左右是羽裳率领羽人族晖阳后期的全体精锐,结成凤凰之阵,团团护持。 嘲风淡淡道:“羽人,这几万年本王待你们如何?” 羽飞绫道:“很好。” “若我成事,你们依然为海中之贵,何必与那些不信任你们的人共事?” 羽飞绫叹了口气:“大王……何故造反?” 嘲风抽了抽嘴角,也没和她继续扯淡。羽人族,哪怕没有秦弈的关系在,她们都不可能反,嘲风从来就没指望过能说服羽人。之前有一个很好的让羽人离心造反的机会,很可惜,被她们的女婿破坏了。 羽飞绫乾元圆满,和它是一个修行。但它可以借用建木之能,羽飞绫不行;羽飞绫有全族精锐,它也有其他部下,面上看来,它还占优。 但它也没必要和死板的羽人打个你死我活伤疲交加,它造这个反,靠的又不是自己。 更远一些的地方,狻猊和狴犴正被几个道人团团围住,吼声如雷。那是嘲风放进来的天上人,尽是乾元。 树梢另一端,龙首豺身的身形慢慢走了过来。 睚眦。 看这态势,它是嘲风一伙。 羽飞绫道:“五大王当初逼迫我族,莫非都是为了这个?” “那倒不是。”睚眦慢慢道:“之前我并不知老三的计划,我是后来入伙的,恰恰是因为和你们结了深仇,才被它说动。你们不是轻易会妥协的族群,不会这么算了,早晚有一天要与我大动干戈,那不如在此了结,一劳永逸。” 羽飞绫没说什么。 正如饕餮之前对秦弈说过的,不要用常人的善恶观衡量龙子,睚眦的行事有它自己一套特殊逻辑,别人未必看得懂,或许看在别人眼中都会以为这是个傻缺,它也只做它觉得对的事情。辩论是没有意义的。 在她身边的羽裳戒指里钻出了一只黑毛球,冲着睚眦咧嘴一笑:“所以你也要报复爷爷我了对不对?” 睚眦冷笑道:“我来这里,首先就是与你一战,出来吧饕餮。” 狗子变成了狰狞的黑雾:“我觉着吧,貔貅藏了定海神珠,明显是和你们一伙的,它咋不出来?” 睚眦淡淡道:“它另有事做。” 狗子笑嘻嘻道:“如果它是去对付秦弈,那真是要替它念佛了。” 嘲风道:“那倒未必。” 说完这句就没别的话了,狗子想套一下它们明明知道有“白球”的情况下到底筹备了什么方法,却没套出来。它也懒得再管,很快就和睚眦战成一团,一路直打上天,渐渐接近囚牛和天磐子交锋的方位。 大家都不想对建木造成太大的负担,连打架都很默契。 下方嘲风已经和羽飞绫交手,它带来的部下和羽裳带着的羽人精锐碰撞在一起。 面上看去,居云岫周围已经再也没有别的保护了。 一名道人绕过狻猊和狴犴的阻拦,双掌结了个法印,迅捷无伦地冲着居云岫按了下去。 不是他堂堂乾元非要近身肉搏,实是没有办法。 此地无相乾元各种交锋,法宝光芒四处闪耀,天地遽分,五行崩颓,大道绞得一团乱麻,稍微弱一点的想要以常规术法调动天地五行几乎都做不到了,反倒是肉搏最为直观。 就在他即将接近居云岫的一刹那,却见那看似只顾弹琴什么都不会的女子眼里闪过了厉芒。 一张画卷突兀地挡在前方,画中传来恐怖的混元吸力,道人正自前冲如何收得回?竟然不受控制地栽进了画卷里。 四处交战的场面仿佛都凝滞了一下。 在这很多乾元强者都很难发挥出来的乱象里,这画卷法宝突兀闪耀,竟似毫不受混乱的影响,该怎样就怎样,连一个乾元修士都完全没反应过来地栽了进去,再无声息。 居云岫继续弹琴:“不识人间新道,何谓天上仙神?不过如此。” 那正在与囚牛交手的无相者天磐子淡淡道:“好胆。” 有古拙之音响起,似乎要绕过囚牛给居云岫来个教训。 可就在此时,正与狗子纠缠中的睚眦拼着吃了狗子重重一击,浑身浴血地撞进了囚牛天磐子的战局里。 狗子愕然:“你……” “咚!” 太古之音轰然回荡,天地轰鸣。 趁着天磐子一边对付囚牛一边还想分心对付居云岫,终于没能躲开睚眦这临阵反水的一击。“咚”地一声,睚眦重重撞在了太古希声钟上,那压制囚牛特性的钟声骤然偏移。 囚牛哪里会错过这个机会,被压住的乐之灵肆无忌惮的释放出来,仿佛宇宙初开的回响,爆裂无比地轰在了对手领域之中。 “噗……”天磐子喷血而退。 场面上鸦雀无声,连交战都停了。 没想到这场战,第一个负伤的是无相! 所有人呆呆地看着血肉崩溃的睚眦——它合身撞向这种足以压制无相的至宝,区区乾元之躯怎么可能挡得住?肉身早已彻底崩溃,只留一抹灵体虚弱地漂浮。 空气中还回荡着它的狂啸:“老子跟你们这群混账东西虚与委蛇,就是图这一刻的,杀我父神,去死吧!” 连嘲风都呆若木鸡。 原来这才是睚眦真正的逻辑。 连睚眦之怨都必以报之……那既有杀父之仇,自当生死相还。 第六百九十七章 机关算不尽 场面一时安静,天磐子捂着胸口后退数里,有些皱眉。 以他的强大,同级对手自然是不太可能造成一击必杀的结果,也就是负伤。他强压伤势继续战斗还可以支持,甚至短期内还可以表现得没大碍,表面上看,睚眦这搏命反水好像都没啥大用,实际上造成的后遗症很麻烦,很麻烦。 伤势这种东西,不单看伤得多重,还要看伤了你的是谁。 比如常人刀剑之伤,就算剔筋断骨,那也只能算是外伤,一副仙药使断肢重生都只在须臾;而太清无相的对手造成的伤,就算只是轻伤,也往往有大道之奇、法则之失,想要恢复千难万难。 同属虚弱复苏,流苏几万年都恢复不过来,各种找药材,头都找破了也就这样。而狗子吃饭都能恢复,就是因为大家虚弱的缘由不一样。 天磐子被囚牛所伤,并不是一般丹药可以轻易治疗,更别提自我打坐疗伤了。在如今风起浪涌的大潮之中,这么一下就可能让他从此退出舞台,甚至有陨落之虞。 这真的可以算是换了命。 饶是天磐子修行至今已经很难牵动七情六欲的情绪,此时还是难免起了怒意,沉声道:“睚眦,莫以为你是不灭之灵。你们本是后天所诞的龙子,之所以能成为世间灵之所聚,靠的是建木之功,而非先天所成。若建木衰微,你便永无复苏之望,终至消散。世间另聚复仇之灵,便与你无关了。” 睚眦满不在乎地哈哈笑道:“关你屁事,老子乐意!你被老大所伤,怕也再难证太清,万年之变将至,你拖着一副伤体看你怎么应付哈哈哈……” 狂笑声越来越衰弱,睚眦灵体虚浮自闭,栽进了建木里。 天磐子看了看嘲风,嘲风面对前方羽人们的严阵以待,沉默不语。 眼下这个状况,有点微妙。 嘲风弄险,是在走钢丝,它不可能引进太过强力的天上人,那会搞得自己都被吞。所以它只能引实力还可以应付的敌人进来,那自然也就不可能碾压其他龙子,只能达成僵持之局。 真正的期待,其实是建木内部的变化。 只要建木内部的演变如它所愿,那无论是天上人,还是囚牛,它都有把握全部掀翻。这外面的战斗,只是为了把局面僵持住,不对建木内部的事件产生影响而已。 但问题来了,天上人又不是傻缺,专门来给你当枪的,他们当然也有他们的想法。 他们的目标是建木,杀不杀谁都只是次要。 之所以愿意按照你要求的实力进入,一是必须如此才能达成合作,二是他们其实另有自信,可不是按照你嘲风想怎么僵持就怎么僵持的。 比如天磐子带了太古希声,认为可以压制囚牛,他也确实做到了。囚牛失了乐之灵性,实力被压得很厉害,只要再打下去,囚牛多半要撑不住。囚牛一倒,此地还不是任由他天磐子说了算? 再比如他们认为可以阻止那个弹琴的女人,嗯,这点他们没做到。 阻止弹琴不代表要杀人,只要起到骚扰效果就可以了,很简单的,天磐子就没想过连这都办不到。 结果那女人莫名其妙的画卷,居然完全不受此地乱战的影响,在大部分乾元者都很难顺利施法的情况下,她的画卷犹如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轻而易举地制服了一位乾元修士,跌碎了一地下巴。 这女人哪冒出来的,本以为是个并不善战的弹琴画画清修者,偏辅助性的,居然实战能这么强? 由此引发了天磐子分神对她出手,也被睚眦找到了反水的良机。 搞到现在这个模样,一切超出了预计。 要是天磐子感觉事不可行,直接带人跑路了,那它嘲风在这里岂不是要被群殴致死? 所谓弄险就是这样,本就不是什么胜算很大的布局,是险棋,一旦某个环节出了问题,就很容易全崩。 嘲风知道天磐子看它的意思,是在问:要么你就放开建木大阵,再让我们的人进来,维持尼玛的僵持?要么我们就立刻撤走,你自己看着办。 这回真是两难。 囚牛被牵制的情况下,它是真的可以放开建木大阵的,谁都拦不住它。 可这一步能走吗? 它忍不住看向脚底建木……里面的状况怎样了…… 人事既尽,只看天命。外面天命不属,里面天意若何? 正在此时,建木忽然起了变化。 一股荒寂死亡的毁灭之息,从这生机盎然的建木之上冲霄而起,在云海之上形成了一种枯树意象,霎时间连云都凋零,太阳的光芒变得冷寂,海洋的清新变得腥臭,死亡和枯萎肆无忌惮地蔓延,仿佛要把万里化为死地。 所有人怔了一怔,这是…… 建木之灵? 怎么会是这样的? 而与此同时,人们也可以感觉到磅礴无匹的天地灵气正在涌入建木内部,原本沉寂的建木意志开始复苏,那只够结六七个果子的状态飞速复原,直奔原来的九果而去。 又有另一个正常的建木之灵? 一分为二? 是了,建木能量虽然开始恢复,但灵魂气息稀薄了许多,就像是一个人干瘪的肉身开始健壮,但却精神萎靡不振。这是建木之灵被分割成两个,象征生机的一个依然停留,象征枯萎与死亡的一个被驱逐出境。 竟然能对建木之灵做这种事,操作这件事的人,很强…… 这简直是太清之力,造化之功! 天磐子愣了一愣,忽然大喜:“好,好。” 他们要得到建木,若是拿不走,完全可以退而求其次这里有建木分裂之灵,只要取走它,他们自然可以培植出另一棵建木!虽然属性不同,但也是建木,死亡版本的建木!他取得这种建木,一样可以完成他们的需求。 天磐子取出一个瓶子,向天一招。 那死寂枯萎的玉树意象仿佛受到牵引,“嗖”地向瓶子钻了过去。 “吞天之瓶!”囚牛又惊又怒,这种先天之宝的效用,它拦不住! 天磐子呵呵一笑:“既得此灵,此事即了,你们兄弟之事,我天外天不再插手。就此别……咦?” 话音未落,瓶子上方出现了一只大嘴巴。 “嗷呜”! 枯萎玉树之灵……被大嘴巴吞了。 天磐子呆了一下。 大嘴巴上面露出圆溜溜的两只眼睛,眨巴眨巴。 然后露出吃撑了的表情,变成了一个圆球咕噜噜掉了下去。 天磐子大怒:“饕餮!给本座留下!” 带着天地之怒的一击恶狠狠地冲着圆球轰了过去,可一道钟鼓齐鸣的沛然仙音骤然从侧方冲击而来,将这一击尽数挡下。 自然是囚牛出手,它狂喜过望,怎么可能让天磐子拦下饕餮? 一击之下,天磐子受伤在前,知道自己已经搞不过囚牛了。事已不可为,他愤怒地一甩衣袖,卷起带来的乾元修士们,瞬间消失不见。 天上人集体撤离。 “铮!”居云岫终于停下琴音,完成了她的历史使命。她美目上眺,落在嘲风身上。 所有人都在看嘲风,狻猊狴犴等人全都围了过来,神色不善。 嘲风却露出一抹笑意,淡淡道:“你们难道没有发现,建木之灵的气息,已经和你们不亲了吗?” 囚牛骇然色变。 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六百九十八章 人心最难凭 差不多在外面的战局开幕的同一时间,秦弈通过石墩运作的阴阳剖判就已经取得成效了。 石墩是众妙之门的碎片,含着一切大道的本源。虽然只是碎片……但此时玉树之灵里面的混沌之意也很少。 完全可以压制,并且重塑阴阳,再开混沌。 只是石墩本身终究没有力量,提供的是大道根本,力量方面需要流苏为桥。 前方霸下扛住玉树之灵的暴走,而小幽灵身化蒙蒙白雾,左连秦弈,右接玉树。 茫茫难测的大道之纹在它身上若隐若现,整个建木之界突现宇宙星辰,汇聚,闪烁,崩裂,重聚,散为皇天,凝为后土,混沌初开,阴阳剖判。 一星萤火在玉树之中微微亮起,继而越来越亮,越来越亮…… 犹如烈日初生,刺目的光轮震撼天地。 “轰!” 光轮炸裂,一星混沌之火被流苏生生逼出玉树,穿破虚无。 建木之界仿佛宇宙大毁灭,轰然爆炸。 那种天地剖开的力量,炸得霸下都扛不下来,魂体跌退不知多少距离,虚弱而退。 饶是它已经抗下了最强烈的爆炸,余波还是侵袭到了秦弈这边。秦弈祭起护盾欲挡,面前已经出现了一个小幽灵,张开双臂顶在他身前。 秦弈呆住了。 “这不是实质的爆炸,是神念意象的冲击,你靠这种护盾不太行,我来。”识海中响起流苏的传念。 秦弈就怔怔看着万千星陨进入了小幽灵双手虚抱的范围内,很快犹如星系旋转环绕,他知道自己在这方面确实不行,自己只有晖阳…… 但流苏也不见得可以。 霸下还是正儿八经的无相,是阳神之力。 流苏此时没有无相!只是号称的半步! 它不可能无损扛得下! “轰!”星云聚合,星系崩溃,恐怖的破灭意象炸得流苏倒栽在秦弈怀里,白玉柔和的身躯有了一抹不自然的苍白,仿佛玉石失去了光泽。 秦弈心疼得要命,赶紧抱住它,给它服了一粒忘魂天丹。 还说为的只是自己……嘴硬的臭棒。 这一下让它虚弱了不知多少,搞个不好要重新受一次那类很难恢复的伤,此前多少时间都尽化乌有。 还好没有……毕竟霸下扛住了很多,流苏受到的冲击也没那么大。一粒忘魂天丹下去,流苏的躯体又重新有了白玉的质感。 仿佛感受到他的心疼,流苏笑嘻嘻道:“这是给天上人捣乱,我乐意,别以为是因为你。” 似是觉得有点不够说服力,流苏立刻转移了话题:“你看你看!” 秦弈循声望去,却见整片天地硝烟散尽,重新变成了茫茫雾霭,雾霭之中并立双树并立,一个生机,一个死寂。 真的分成了两个意志具现。 此时做主的是哪个? 建木之灵的精分是势均力敌的,但居云岫的音乐始终不断,那种春风化雨万物复苏之意对正常之灵的复苏效果极佳,对寂灭之灵反倒有所克制,当家做主的当然是正常的那一个。 霸下有些狼狈地从烟雾中窜了出来,它也虚弱无比,看着两个树灵哈哈一笑:“等我们恢复一二,再设法将这个不对劲的磨灭,这件事就大功告成了。” 话音未落,脸色忽然变了。 流苏秦弈的脸色也变了。 所有人都发现自己不会动了……不对,霸下流苏不会动,秦弈还会动。 好像有什么东西,定住了魂海。 秦弈是觉得自己魂海一懵,思维僵化凝滞,就像是凡人的时候几天没睡觉一样,几乎提不起思绪。这是专对魂海的定与镇! 他是有肉身的,反应如此。霸下和流苏此时是魂体形态,会是怎样? 转头看去,流苏飘在前方一动不动,霸下艰难地在地上爬行,速度真的慢成了乌龟,仰头嘶吼:“貔貅,你的定海神珠竟是用在此处!” 定海神珠,居然能定魂海? 秦弈不知道是不是貔貅额外加了什么效果,但不管怎么说,定海神珠连大海狂潮都能定得住,无限接近于无相之能,定住此时力拼虚弱的霸下和流苏还是没有问题的。 不知何处传来了貔貅悠悠的魂音:“多谢你们帮忙分开阴阳,本来我还觉得我的实力不够呢。” 随着话音,貔貅悠然出现。 霸下怒道:“椒图是怎么回事,怎么会让你进来!” “在此之前,你们也不确定我有没有问题,老八当然也不确定。”貔貅笑道:“建木之内阴阳剖判,犹如宇宙之崩,老八感知到了,当然心忧如焚。我忽悠说来帮忙,也就信了。” 霸下很是蛋疼。细节肯定没那么简单,可能椒图被骗开屏障制住了,反正不管什么细节,搞事的趁着它们虚弱之时,出现了…… 老实说它也是计划过有人捣乱的,不算意外。即使自己和流苏都伤了,联手要对付几个谁谁,还是不难的。 可没想到定海神珠被这么个用法……这不是定海神珠本身的作用,不知道添加了什么力量? “猜不到吧。”貔貅笑道:“就是刚才被你们挤出去的混沌火啊,你们不仅受到了定之力,还收到了混沌影响,所以神识不清,就这么简单。我一直就等着这一刻呢,混沌火听我的,你们以为挤出去不知道溢散何处,其实被我招回了。” “这混沌火,是你注入建木之内的?” “是。”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霸下不可思议:“你不是守财吗?建木无异于你我之财,你怎么舍得被人搬走?” “谁说我要让他们搬走啦?二哥你看。”貔貅伸手一指。 死寂之灵冲霄而起,飞出了建木之外。 这便是外界天磐子被饕餮抢吃了的东西。 建木之中只剩原来的玉树之灵,只是虚弱了一半。 貔貅再度一指。 流苏身体不受控制地飘了起来。 秦弈骇然发现,流苏的魂体竟然有要与玉树之灵合并的趋势! 这就是外界感知的,建木之灵与它们不亲了。 因为一旦和流苏融合,这就是一个全新的建木之灵! 流苏半闭着眼睛,感受着魂力和建木的链接,面容平静:“你这是怎么办到的?凭你的力量,怎么可能融得了我与建木?即使融了,你又怎么把控?” 貔貅笑道:“我靠的不是自己的力量,而是建木自身之灵的共鸣,这本就是我们龙子的优势,对吧二哥。” 霸下“哼”了一声,没有理他。 貔貅也不介意,续道:“建木之灵没有意识的,只有意志本能。它感到了自己的虚弱,亟待补充,这是前提。我先驱除了死寂之灵,再调动建木之中的睚眦之意来锁定你,也就是把你设为导致它虚弱的元凶。再调动狴犴之意,公正而讼,导致它的虚弱如何解决?合你之魂,补它之灵,揉为一体便是了。我的力量是不够,但规则之力可以。” 流苏“啧啧”笑了:“如此利用规则,似是而非,你倒是个人才。” “过奖过奖。”貔貅笑道:“如此融合之后,你自然没有意识了,也就是全新的建木意志。此意志因我而生,只会与我共鸣,到时候就是我的建木,而不是九子的建木了,岂非我之财?” 霸下冷冷道:“嘲风知道这一套吗?” “知道啊,没有三哥一起,我一个人有建木也没法守啊。”貔貅笑道:“我当然要把建木之意与三哥共享,它利用这个就可以除去囚牛和你啦。” “多谢讲解。”流苏笑了起来:“你肯说这么多,其实是暗中一直在施术,需要时间来操作这件事吧?” 貔貅很有礼貌地道:“是,瞒不过前辈。所需时间虽然不长,还是要有一定沟通的。” “所以你以为你定住我们就能牛逼个啥呢?真当我们没人了?”流苏叉腰:“秦弈,锤他!” 第六百九十九章 寰宇听此契(月票4000加更) 几乎是在流苏发话的同一时间,之前被它招去的狼牙棒不知何时已经到了秦弈手上,一晃变成了碗口粗,罡气犹如暴走般狂涌而出,扫向貔貅的脑门。 犹如两人之间有感应一样,秦弈按捺着性子听貔貅叽歪,也是知道流苏想弄清楚详情,一旦知道了详细,流苏大约就有办法自救,而他秦弈负责的就是拖住貔貅。 不能让他安心施术,给棒棒争取脱离的时间。 不需要流苏说话,他就知道什么时候该出手。 龙子的战斗身形都是很大的,囚牛登天之时动则千丈之长,霸下也是一望无际的龟壳,貔貅也差不多,秦弈在它面前就像一个人面对一座山一样。然而当狼牙棒越过两人之间的距离狂扫而至时,秦弈也在一路变大,在接触到貔貅的同时,秦弈也变成了一个顶天立地的巨人。 “轰!” 原先已经趋于祥和的建木之界,再度爆开了星辰炸裂的意象,地陷天倾,狂暴汹涌的罡气和貔貅的妖气龙息交缠,就像两颗流星撞在一起,然后如烟花般爆开,视界一片茫茫。 秦弈已经很久没有这种罡气外放的打法了,惯常已经是内敛,从外面看去就只是朴实的狼牙棒在敲人,这是返璞归真,也是对自身力量得心应手的精微操控。 但这一刻的秦弈根本无法按捺心中的怒火,罡气溢散,暴烈无匹。 他们这是预谋已久,要把棒棒置于死地! 也许从之前它们黑白气旋暴露之时,对方就已经有了这样的毒计,借定海神珠而不还也是为此,既使外部海浪汹涌,百族危机,从而牵制了螭吻,同时也能用在内部,定刹魂海。 然后……融了那个白色灵体。 也许在别人眼中那就只是个可以提供能量之用的上古灵体而已,貔貅可能根本就不认识流苏。 但那是秦弈的流苏。 亦师亦友,扶持至今,穿越十几年来一刻也未曾分离的伴侣。 秦弈至今做的事有一大半是为了流苏,那是在秦弈心中,比自己更重要的东西。 无论它是一根棒槌,还是一个小幽灵。 黑白气旋暴露时,流苏已经说过,它的复苏不可能无声无息,该来的总要来,问秦弈做好准备了么? 秦弈虽然认为自己做好了准备,可事到临头才发现,认识还是不够深刻。 面临可能永远失去流苏的感受,那一刹心中的惊惶与震怒,不是平时聊天时能够体会。 这貔貅触的是逆鳞! “轰轰轰!”只在一刹那间,两人就已经交击了不知多少回合。 秦弈终于一口气尽,被貔貅一掌抽在棒身上,翻身倒跃而回。身还在空中,眼里已经闪过厉芒,手心里诛魔剑呼啸而出,一气呵成。 这是全新祭炼过的……乾元之剑! 貔貅看似气定神闲地站在原地,其实心中极为震惊。 之前抢凤羽时,交击过一拳。那次秦弈揉合了龙凤之息,还是被它打退了老远。 这一次秦弈什么加持都没有,但它倒是受到了严重拖累,因为在分神与建木之灵沟通,建立规则要融流苏,这可不是轻轻松松能办到的事,需要花费很大的精力,只能分小部分心思应对秦弈。但它发现,只用这么点心思,居然根本对付不了秦弈! 它不得不减缓那边的规则沟通,分更多的心力来和秦弈纠缠。 妖族身躯便是法宝,它奋起龙爪,拍开了诛魔剑之威,眼前却立刻红芒大闪,汹涌的凤凰之火铺天盖地地燃烧。 一根凤羽悬浮在秦弈面前,加持火焰之威。 貔貅极为蛋疼,眼里还有点不甘。要是当初凤羽是自己拿走……算了。 它张口一吐。 洪水席卷而出,与火焰相融在一起。 水可克火,但火焰也可以蒸发水,只看谁的修行高一些。 但秦弈是凤凰火,堪称不灭之炎,它浇不灭。 貔貅第一次退开了战局。 却见一根笛子在秦弈手中打转,身后传来极度危险的感觉。 貔貅猛地扫尾。 坚硬无匹的龙尾竟然被差点割断,鲜血淋漓。 琴宗绝技,天崩! 在此时的秦弈用出来,已经可以控制这种音波震颤,直抵身后袭击。 晖阳六层vs乾元七层,竟是全面上风!貔貅心中真的震惊无比,它几乎要被逼得从建木那边收回神识,先解决秦弈再说了。 却又知道不敢。一旦暂停了规则沟通,那上古小幽灵不知道是不是就能立即挣脱,它可不敢赌。 火海之中,秦弈踏火提棒而来,犹如魔神一般。 流苏慢慢受着牵引,一路向建木之灵靠近,目光却一刻都没有离开过战局。 它的眼中尽是欣慰。 这么强的晖阳六层,全天下你也别想找出第二个来。 有秦弈在拖着貔貅,它确实有一定的把握挣脱出去,只要再有一点时间…… 貔貅根本对太清一无所知,这不是它虚弱不虚弱的问题…… 反正挣脱的把握有多大,全看秦弈能把貔貅逼成什么样。 秦弈倒是不知道棒棒心中这么淡定,那是它的太清心境。对于秦弈来说,眼见棒棒距离建木之灵越来越近,那真叫一个心急如焚,是不是一碰到就要相融了? 他虽然上风,可一时半会也拿不下貔貅啊! 他不知道自己能拖貔貅多久,也不知道貔貅会不会拼着重伤强行先把流苏解决了再说,也不知道流苏到底能不能自救……这般茫然的打,打成疯魔了又有何用? 貔貅心中也极为蛋疼,见秦弈跟疯了一样,它眼睛一转,忽然笑了:“你为什么如此拼命?” 秦弈不答,又是一棒。 貔貅略微有些狼狈地避开,续道:“其实这种相融,对你有好处的。” “有你妈的好处呢!” “轰!”凤翼天翔,烈火再起。 貔貅无奈地继续退着:“这个灵体即使失了意识,它本能还在,所以到时候新的建木之灵会与你非常亲近,亲近程度可能超过我。到时候你说不定才是海中之王呢?” “有屁用?” “即使不为权力宝物,那也是建木!操控太清之木,你居然问有屁用?”貔貅循循善诱:“证道太清之途,不说它一定可以帮你,至少也是非常有辅助价值的,不然天上人累死累活要弄这个干嘛用?” 秦弈“呸”了一声:“证道太清?像你们一样,一辈子乌龟般活在建木庇护下,活了几万年除了浪费粮食有什么用?” 霸下在附近听着,有些汗颜不语。 貔貅却道:“无论有没用,那都是永生。你看,这灵体跟在你身边,你也不过是多个战斗力,若是身合建木,你反倒有太清之途,谁轻谁重你分不清吗?” 秦弈冷笑:“当然是它比我重。” 貔貅一愣,失笑:“放心,我说的话是单独传念与你,它听不见,没必要说好听的。” 秦弈心中忽动:“你不信?” 貔貅笑笑:“信不信重要吗?” 秦弈道:“不信……那就可以赌了嘛,你想赌吗?” 貔貅感觉到秦弈的攻势没那么猛了,暗道莫不是自己的说服有了效果,此人想给自己找个理由?便笑道:“怎么赌?” 秦弈道:“请天地契约以证,若我心中是自己重于它,那我就不再拦你。若是它重于我,麻烦你自己去填建木之灵!” 貔貅明显当这个是口头吹逼,还是笑:“就算我愿意跟你赌,你也沟通不了天地契约啊。” “你愿意就行了……”秦弈微微一笑,忽然断喝:“谁说我沟通不了!” 随着话音,一个骰子飞出了戒指。 貔貅魂海忽然一震,暗道不妙。 骰子上仿佛透着一种奇妙的法则,和它正在利用的那些复仇规则公证规则一样的感觉,正在强行建立它与秦弈之间的关联。 那是……契约规则! 万道仙宫,赌宗,强制对赌之局! 首先的意义就是,在强制对赌之下,它不能再做任何别的操作了。 与建木的法则沟通,断了! 第七百章 与君谁重轻 貔貅怎么也搞不明白这是什么东西,竟能让一个晖阳修士动用了规则之力。 它们……在海中龟缩太久了,不识人间新道。 那就只能着道。 这骰子,杜平生说过,不能对比自己等级高出太多的人用。原本秦弈觉得自己用不上了,结果这貔貅自己顺着秦弈的话,自己承认了赌局。 只需要一个契约见证的话,那这骰子的规则就建立了。 赌宗强制之契,是与天地规则的共鸣,无可更改,必以赌局胜负为结局。 天空之中仿佛闪过了金色的字纹,看不懂写的什么,但每个人心中都浮起了一场契约:天地为证,赌局成立。 战斗强制停止,双方都再也无法对对方出手了,也做不了别的操作了,只能进行赌局。 见貔貅一脸吃了翔的表情,秦弈哈哈大笑,极为舒爽,靠打架拖着有啥用,要的就是打断施法啊,这下棒棒岂不是铁定得救? 早就觉得赌宗这是个强力控制技,真是机智。 还没等得意完呢,那边流苏大骂:“白痴!你这个白痴!” “呃?”巨人秦弈摸不着头脑:“怎么啦,你还不赶紧趁机挣脱,骂我干啥。” “我是挣脱了,但我破坏不了你的天地契约,甚至不能杀这只貔貅!”流苏飘了过来,大骂道:“这是规则之力,你这个白痴要真的和它赌完才行!” “哦,这样。”秦弈轻松地吁了口气:“你能脱险不就足够了?谁考虑那么多呢。跟它赌就赌呗。” 流苏怒道:“有没有想过你赌输了怎么办?你以为你的赌约是不拦它,哪有那么简单的事?天地公正,既以去填建木之灵下注,它输了它填,你输了当然是你填,你不要命了?” 秦弈眨巴眨巴眼睛:“可我……不觉得我会输。” 流苏怒目而视,秦弈神色平和。 两人对视了好一阵子,流苏“哼”地一声,偏过头去不看他。 赌局是什么?是在秦弈心中,自己更重还是流苏更重。 旁边貔貅臭着脸,终于道:“如何衡量?” 心中谁更重要,这是根本无法具现衡量的事情,怎么赌? 秦弈慢慢取出了一个天平。 来大荒之前,找赌宗要战备,杜平生给了骰子,还有一个本以为永远不可能派上用场的天平。 杜平生说,衡量一切,谁重。 秦弈翻着天平看了半天,不知道它什么机理。如果天道不认可,那就得用其他方式了,比如形成一种只能活一个的极端情境,看你是顾自己还是救流苏。 一旦陷入那种拷问就悲剧了,不管怎样都只能活一个,这赌局岂不是自己坑自己?赢了也没屁用啊! 天上很快闪过金色的纹理,笼罩天平,继而纹理没入天平之中,散着悠悠的光华。每个人心中都浮起一个意象:可。 貔貅皱起了眉头。 秦弈再度吁了口气。 赌宗的东西很好玩啊…… 居然真的可以用这个来称量,不用陷入极端情境去死人。这种和天道规则共鸣的东西,真是了不起的宝贝,看来回去要再和赌宗的人多交流交流,有点意思。 流苏刚要说话,忽然有无形的天地之力笼罩在它身上,把个小幽灵跟放手办一样放在了天平一端。 流苏坐在天平上面,面无表情地看着秦弈。 天平动都没动一下。 它根本无法作弊,施加不了任何能力。 貔貅忍不住嗤笑:“然后呢?你坐在另一端?” 秦弈试着坐在另一端,没有反应。 他抬头看天,知道不是自己坐在另一端。 这是心中的重量,不是人的重量。 杜平生早就说过,要怎么称量。貔貅显然也看得出来,大笑道:“看来是要挖心啊。” 霸下回首。 流苏凝眸。 “还称量呢,你连心都不敢挖,量什么量?哈哈……哈哈哈……”貔貅仰天而笑:“可笑的赌局,自己坑自己,给我填建木……呃?” 话音未落,秦弈重重一爪,插进了自己的心脏处。 鲜血喷溅。 貔貅神色变了。 流苏坐在面前,怔怔地看着,秦弈心口的血色直如烟火,在前方炸开,坠落,凄艳绝伦。 秦弈神色不变地取出了自己的心脏,好像还有些好奇地看了一眼,又咧嘴一笑:“无心神送的好功法,心脏掏出来也能活,我感觉肺暂时取代了心的效果,很厉害啊。” 你还有闲工夫研究自己的心脏效果…… 流苏嘴唇蠕动了一下,紧紧抿着,什么都没说。 霸下的声音回荡在空间里:“真英雄也。” 无论掏了心是不是能活,能自己掏心,这就根本不是一般人做得到的。 不会死又怎样?一般人主动割个指头都难,何况摘心! 真英雄也。 貔貅怒道:“放上去啊!因为有功法能无心而活,才取心脏,算什么证明?本王不信天下有人心中不是为了自己!你自己以为,没有用,这场赌局你输定了!” 秦弈和流苏对视着,这些日子的一些傲娇对话一句句回荡在耳边。 “谁心中都是自己最重要。” “你以为我是为了你啊,谁不是为了自己?” “我不是啊……” 我不是啊。 “其实你也不是啊。”秦弈低声开口,毫不在乎胸膛的鲜血如注:“刚才你张着手挡在我面前,你说是为了自己?” 流苏没有回答,还是定定地看着他。 他的神色苍白无比,剧痛使得额头青筋都在抽搐,却一脸平静,一声不吭。 秦弈笑了笑,有些虚弱地蹲下身来,把心脏放在天平的另一端。 霸下貔貅的目光全部落在天平上,就连远处的建木之灵,似乎都在摇晃。 一个人灵魂的重量有多重?有人说是二十一克,有人说三十五克。 一个人的心脏有多重?二百五十克,也就是半斤。 如果是普通的天平,那当然是心脏那一端更重,根本不需要量。 只不过这种天平量的不是物理重量,是最虚的、最无法具现衡量的心中的分量。 惟天地可鉴,惟乾坤可量。 在貔貅神色大变之中,流苏那一侧的天平慢慢下沉。 一个灵魂的重量,压过了一颗心。 他心中这个小幽灵的分量,真的超过了自己。 天地为契,胜负分明。 一团金光在天平中炸起,包裹住了貔貅。 “不!你们这是出千,你一定是用的特殊法宝,伪造天地之凭!”貔貅的声音在金光中响起,然而根本没有人理它。 秦弈和流苏依然在对视,流苏眼神里根本看不出情绪,秦弈的眼里却有了笑意,伸出手指头勾了勾:“你看,赢了。” “轰!”貔貅的身躯四分五裂,一道灵体被金光缠绕着,强行投入建木之灵里,惨叫声很快停止,再无声息。 天地规则,无法抗拒。刚才的不信,已是最后的遗言。 建木之灵茁壮起来,貔貅的血肉渗入建木里,提供着缺失的能量给养,那已经正在复苏的建木能量更加磅礴。 只余一个戒指滚在地上,一个形似小型貔貅的灵体在上面环绕。 “还没死?”秦弈强撑着拎起狼牙棒。 “不,死了。”霸下低沉的声音正在叹息:“这只是没有意识的……守财之灵。” 它抬起头,巨大的龙眸看着秦弈:“你……很了不起。” 第七百零一章 流苏 秦弈并没有空去感受自己有什么了不起,摘心的后遗症此时才汹涌蔓延,他再也站不住身形,“哐”地一声,狼牙棒拄在地上支撑着身体,单膝跪地虚弱地喘息。 豆大的汗珠从额头冒了出来,感觉看什么都模糊一片,天旋地转。 能用其他器官取代心脏作用是一回事,但实实在在的缺失了人的心脏,那是最致命的重伤,无心神的功法只是让你能够不死而已,又不是没伤。 就算要无心而活,也要把伤养好了再活啊…… 此前强撑着,这时候敌人已死,一口气泄了就再也撑不住了。 迷迷糊糊间,感到自己栽进了云朵里,绵软舒适,建木的气息和另外一股熟悉的魂力缭绕着他的身躯,滋补躯体,温养魂灵。 秦弈知道这“云朵”是流苏魂体幻化,心中一安,很快就躺在云间睡着了。 霸下看着那边沉默不语。 秦弈躺着的地方哪里是什么云朵,分明是人形的魂体,除了还有些虚幻感之外,已经具备了完整的真人色彩。 他躺在流苏的怀里,头上枕着的是流苏身前最柔软的地方。 根本不是什么云。 人的灵体,琴心有感,腾云小成,晖阳外放,乾元大成。但在无相以前,这都属于阴神,一般不可见,强行凝聚可见了,也只能是灰或白色的单一色泽。 之前的流苏就是如此,它也只不过是比别人更有质感。 但如今的流苏已经是伪阳神了,对于别人来说,伪就是伪,还不是真正的阳神,可对于流苏来说,已经可以达到阳神应该有的一切特质。 比如这样的实体化,鲜活化。 那是一张完美无瑕的容颜,脸颊依然有些苍白,可唇已有了红润的娇艳。所谓吹弹可破、肌肤胜雪,这样的形容用在她身上根本就不够格……至少,雪虽然白,却没有她这么鲜活。 她的鼻梁高挺,嘴唇微抿,面相就是一个极为骄傲且坚定的人。霸下依稀还记得当初惊鸿一瞥时的眼眸,狂傲,冷漠,蔑视人间一切的骄傲。而这一刻却不见了……只余一双秋水般的剪瞳,温柔且安静地注视着怀中的男人。 眼中有些嗔意,似是怪他鲁莽,把自己伤成了这副德性,却更多的是心疼和一丝焦急,就像……就像秦弈之前心疼地给她喂忘魂天丹那一刻的表情一模一样。 那完美的唇角却又微微挑着,带着一抹笑意,同样就像是之前秦弈看着小幽灵一样,柔和且笑嘻嘻,笑容有点皮。 霸下很难想象一个人的表情能有这么多的信息,那仿佛就像是之前秦弈在不同时段的很多表情,此时在她身上重现。 她的阳神当然是化出了衣服的,这种衣饰霸下见过,带着如今大荒很显著的特性,古老的异域感,款式与纹饰均和神州有很大差异,最大的区别是发饰。 曾经霸下见过的流苏,头上有冠冕,七彩琳琅的流苏坠下,垂于面前,是远古的威仪凸显,也是遮掩她完美的容颜。 哪怕种族不同,审美不一,在当年强者们的心中,流苏也是公认的天下第一美人,只不过没有人敢动她的主意而已,不被锤死就不错了。 霸下知道她很喜欢这种冠冕……因为她的名字就得于此。 但这一刻她没有幻化出冠冕来,似乎是嫌弃挡住她看秦弈的视线,索性不要。于是秀发披散,若银河铺悬。她坐着,乌黑的长发铺在身后云雾地面,就像黑缎铺成了地毯。如果她站起来,或许是直垂到小腿。 现在没有人留这么长的头发,这同样是远古的习性,最朴素的生命观。 她的腿笔直修长,此时随意并拢伸展着,斜斜伸在一边,没有鞋子,莲足晶莹如玉。秦弈就坐在她边上,两腿和她并在一起,身躯软绵绵地靠在她的怀里,就像是一对小男女郊游累了,靠在情侣身上休息。 只有秦弈胸前的血洞,提示着人们刚刚发生的是什么。 不是击杀了强敌。 寰宇证此契,他的心中,她比自己更重要。 于是她抱着他,枕在自己从来没有人能碰——不,没有人能看的部位,陷在里面,如陷云端。他身上的血迹已经将她的魂体染红,她浑不在意。 霸下从来没有见过流苏有这么温柔知性的时刻,连想都没有想过,要是穿回数万年前说一说,父神估计会给自己一个耳刮子:你特么认错人了,龟龟! 霸下心理活动很久,实际只是一瞬。 流苏抱着秦弈,让他枕在胸前,只是看了一小会而已,那放在天平一端的心脏很快就在她神念驱使之下飞了过来,重新进入秦弈胸口的大洞里。又是一颗丹药从秦弈戒指里自动飞了出来,进入秦弈口中。 流苏纤手一指。 肉眼可见的,心脏血管重新相连,连失去的血液都在倒回,补入身躯。 流苏再度一指。 心脏重塑完毕,外部的肌肉也开始愈合。 一指塑心脏,一指肉白骨。 霸下心中也有些叹服,别说此时流苏的魂力好像不如它,手段真的是高明,这种本来必须用高明的法力做到的事情,流苏用魂力调用此地建木之息,效果居然更好,速度更快。 要说疗伤,这个地方是真的得天独厚的。 这里是建木,生命之源,生命活力最旺盛的地方。流苏做完了“手术”,下一刻神念蔓延,肆无忌惮地攫取,尽数塞进了秦弈胸口,助他愈合如初。 霸下脸颊抽了抽。 其实摘心这件事吧,听着很可怕,然而只要不是即死,在这些大能眼中就只能算外伤,再难治都有限度。尤其借助建木之能,就完全不是问题。可你要不要攫取可以救几万人的量一股脑儿给你情郎摁上啊……他吃撑了怎么办? 当然霸下也不是小气,它只是看流苏这样子非常……稀罕。 就像是一个恋爱脑的小女人。 呃……呃?等等…… 霸下目瞪口呆地看着流苏低下螓首,轻轻吻在了秦弈脸上,又很快像是偷吃东西的小狐狸一样,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一下,余光四顾,看见了一直呆呆趴在远处的霸下。 流苏微微苍白的脸色慢慢变得绯红,触电一样弹起脑袋,眼中杀气凸显。 霸下抖了一下。 千丈巨龟之灵一个发抖,一界微颤,秦弈受到了震动,眼皮子轻轻一动,似是要醒。 流苏“唰”地一下变成了一朵云,一脸安详。 霸下很是无语,忍不住传念:“他没醒。话说,你们如此默契的道侣,几如一人,为什么还要故意装什么云,不让他知道真相呢?” 流苏瞪了它一眼,理直气壮:“我可以偷亲他,不许他看着我滴溜溜地想着色色的事情!” 霸下觉得这个表现在有文化的人口中一定可以有个非常贴切的形容,可惜龟龟没文化,形容不出来。 “你那什么表情?”流苏变成的云朵小心地拖着秦弈,云朵两边又长出两只手臂,叉腰道:“去,把那个貔貅戒指拿过来,他的公厕早该加锁了。” 霸下:“?” 流苏不解释,再度泛起了杀机:“我要出去锤人了,希望它还没死!” 第七百零二章 百族操戈 流苏以为嘲风可能会被其他龙子围殴致死,她没想到嘲风是怎么栽的。 天上人撤走,嘲风的所有希望都寄托在貔貅能成功把建木之灵和其他兄弟的“亲近”割裂,变成它们的至宝,再用建木之能赶走其他人,统治海域。 于是在发现建木之灵气息变化,与大家不亲了的时候,所有人的第一反应都是冲进建木内部去救援,根本没有心思管嘲风了。 然而建木内部变化极快,里面说来洋洋洒洒,其实就是秦弈发疯般攻击了一轮,双方几句嘴炮就开始对赌。当对赌成立那一刻,流苏与建木之灵割裂,气息就变回原样了。 别人往建木冲,嘲风当然不会在人群里一起玩,而是很悠然地站在外面等,面前是剑拔弩张的羽人和居云岫。 双方没打,都在等。 看似悠然,其实心中当然是全心在关注建木气息的变化。嘲风比别人不同的是,它好弄险,所以这种对于所有人来说都属于生死变局的事情,别人连心思都没有了,它反倒是很兴奋等揭盅的。 有如赌徒一般的心理。 因此它也是第一个发现气息变化的。 连囚牛都还忧心忡忡地往建木底下钻时,嘲风第一时间察觉建木气息恢复原状,它反应极快,瞬间撤退。 “嗖!” 有日月光斩直奔而来,羽飞绫全力出手。 嘲风挥翼狂扫,日月光斩没入建木,消失不见,而双方身躯都微微一晃。 嘲风心中也叫厉害,以前不觉得,正面相对才发现,羽飞绫真的一点都不逊色于自己。要不是因为建木亲疏,羽人根本就不该是个臣属,太强了。 它无心恋战,一挡之下就要突围。 羽飞绫哪里会让它走,额心光芒大盛。 这是她们羽人的大招,以建木树脂凝成的宝玉,存储的是建木之能,此时下意识用了。 “建木之能,这时候对我还是没用的。”嘲风低笑一声,随手一扬,下方浓郁的建木之息和羽飞绫的光芒对抵,悄无声息。 羽飞绫暗叫失策,下意识动用最强招,却忘了三大王不吃这套。 就这么一阻之间,嘲风已经振翅而去。 “铮!” 琴音响起。 嘲风忽然发现自己掠空而去的声音变成了攻击自己的利器。环绕在身周的音波狂暴震颤,连空间似乎都被割成了无数小块,要将它割为齑粉! 它没有转头,心中浮起了那个端坐树端抚琴的女子身影。 人间万古,多少新道未可知也,怪不得囚牛如此沉迷。 它无心恋战,招四周风灵护体,强行阻隔音波,冲出了包围。 就在此时,仿佛听到有人在喊:“嘲风!” 它下意识转头去看,心中立刻暗道坏了。 音波已经阻隔,声音哪来的? 起自于魂海,不是外界在喊它,这是魂术,海妖摄魂! “海妖!连你们也敢欺我!” 嘲风魂海狂乱起来,灵魂有什么要脱离而出,又被它强行压制,两相冲突混乱无比,比现在的真实海域还乱,惊涛拍岸,汹涌翻腾。 它强力镇压,飞掠的身形终于止住。 大海四处影影绰绰,许多强者四面八方围拢。 “唰!”前方光芒亮起。 一颗柔和的珍珠飘浮在面前,安安身形腾空,双手虚抱珍珠,闭目悬空,四周的狂风带得她的长发飘飘,薄薄的蝶翼在昏暗的海天之际映射着迷蒙的光。 这丫头很可能是第一次对敌出手,一出手面对的就是海域九子的天空之王。 嘲风觉得四周的空气都变了,没了水灵,犹如置身于真空里,对外沟通不了灵气,体内也仿佛水气被彻底抽干似的,如同干尸一样。 “蚌女,你们是想死?” 嘲风神色变得无比狰狞,它真的气坏了,被其他兄弟围殴就算了,现在这叫什么?人类,羽人,海妖,蚌女,一群臣属在围剿自己! 安安见它神色,心中害怕,“砰”地一声合上了蚌壳。 蚌壳合上,术法可没停,那颗珍珠飘在蚌壳上方,露出小半圆,还在施法。 嘲风:“……” 羽飞绫羽裳母女俩从后方左右袭来,日月双轮如割天地。 居云岫琴声大起,羽翼四周空间支离。 海妖灵魂狂啸,识海之内滔天浪涌。 安安神珠聚水,身躯内外水行枯竭。 下方终于有巨鲸冲浪,如山的身躯直撞而来。 狂鲨张口,森森利齿欲撕苍穹。 天罗地网,百族操戈,同击它们的王。 “你们是不是忘了……”面对这等绝境,嘲风反倒不突破了,安静地悬在空中,低笑道:“这个时候的建木,我还可以沟通?” 众人齐齐色变。 建木之能是它们龙子能稳坐位置的基石所在,这时候的建木恢复了原先的气息,暂时还没有和嘲风割裂,它还可以用! 而且平时诸位大王不会轻易动用建木的最大威能,那可能会让海天变色,误伤狼藉,而这个时候的嘲风还会在乎吗? 它只会用最大的威力,把周围聚集的包围圈全部清洗! 想来都气,自己这方是为了保护建木而战,对方才是坑建木的,结果对方反而用建木之能对付她们。 憋气得想撞墙。 嘲风仰天狂笑,羽翼骤张。 遮天蔽日的苍茫,横贯天地,遮蔽了海与天的分界。 树影幢幢,下抵于海,上临于天,神龙绕树,天鹏嘶鸣,成为嘲风此时身后的法相。极为强大的威能在它身周凝聚,就要炸开。 “都小心!”羽飞绫厉声道:“它疯了!连自己的本源都要炸!” “你们防不住的。”嘲风哈哈笑道:“兵行险着,不胜即亡,哪来的疯!” 日月无光,天地倒悬。 就在此时,一只小幽灵手提狼牙棒,不知何时出现在场面正中,在嘲风眼中犹如牙签一样的小棒棒简简单单地一挥。 一棒树影俱散。 两棒龙形登天。 三棒天鹏逃窜。 法相尽散。 雨霁天青。 已经被百族围殴得跑不出去的嘲风失去了建木庇佑,瞬间落地不如鸡,骇然道:“这是怎么回事……你如何能影响大道之则?太……太清?” 小幽灵没有回答,拎着棒子跳到它背上:“坑我?坑我!你爹都不敢坑我!你这小鸡也敢!” “嗖!”小牙签插了下去。 嘲风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狂暴的声音几乎要震碎周围生灵的耳膜。安安小心翼翼地张开水盾涟漪,将这惨叫声揉为无形。 所有人眼睁睁地看着一根龙筋离体而出,嘲风在天空翻滚,痛不欲生。 小幽灵兀自不放过它,踩在它背上道:“你这对翅膀不错,以后是秦弈的了。” “啪!”骨折声响起,遮天蔽日的羽翼消失不见,变成一对耳朵大小的小翅膀,在小幽灵左右扑扇扑扇。 所有羽人都下意识打了个哆嗦。 嘲风的惨叫声回荡在海天,百族千军呆若木鸡地看着这番变化,如坠梦中。 这混世魔王一般恐怖的小幽灵哪来的? 远处的居云岫从琴边站起,安静地看着暴走的小幽灵,左边探出清茶的脑袋,右边钻出一只圆滚滚吃撑了的黑毛球。 三双眼睛眨巴眨巴。 好半晌,居云岫才轻声笑了一下。 “真是想不通,这与秦弈截然相反的性子,两人怎么会如此契合。” 狗子面无表情:“这位漂亮姐姐,你是不是对你家秦弈有什么优雅的美化?你当他那野蛮人的打法,从哪来的?” 第七百零三章 海波终平 一位乾元圆满的龙子,当着海中百族之面,被一个小幽灵折翼抽筋,那种凶残的视觉冲击力烙在所有人眼里,在将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内,胆小的蚌女们都还经常在噩梦中吓醒。安安每当见到秦弈手里那根狼牙棒时,都会忍不住抖一下。 连羽人都差不多,每次看见和秦弈形影不离的那个小幽灵,都会感觉翅膀根部隐隐作痛。 别人以为是这小幽灵本性凶残,谁知道流苏哪有那么无聊,它纯粹是为了报秦弈摘心之仇。 秦弈摘心浴血,貔貅血肉成灰也不够还,你嘲风抽筋折翼来还! 秦弈此时已经醒了,被囚牛携着,远远飘浮在百里之外,安静地看着那边流苏的暴走。 看着看着,嘴角不自觉地就勾着笑意。 很早以前觉得棒棒是个很邪恶的凶灵,可现在明明看着它做着极为凶暴的事情,却觉得好萌。 囚牛正在一旁道:“这次的事情,真是感谢秦先生和你的同伴鼎力相助。” 秦弈淡淡道:“不敢当……我倒是担心此刻我们在你地盘,你会不会起了如貔貅一样的心思。” 囚牛哑然失笑:“先生何必怕井绳。真就走到哪里都有人要对你不利么?” 秦弈叹了口气:“这次来海中,是我们太心急了,也是之前太顺的缘故……我醒来就想,如果大王和霸下前辈忽然想对我们不利,我是不是全无抗手,任人鱼肉。” 囚牛摇摇头:“我就是再愚蠢,也不会把你们这些天然的合作者逼成敌对。再说……嘲风好险,貔貅好财,它们遵从本心行事,故有此祸。而你知道我好什么吗?” 秦弈道:“好琴乐,所以我在想,你会不会强留我师姐,专门给你弹奏。” 囚牛哈哈大笑,笑声里渐渐有些苍凉,好久笑声才低了下去,叹息道:“我叫囚牛,不知何意。或许命名之时,就注定了一个囚字。” 秦弈转头看它。 囚牛淡淡道:“我对海中之权没有任何兴致,我一点都不想困守海域,寸步不得出,连想看看人类皇宫编钟,都跟做贼一样跑出去……在别人眼中这是万里生杀之权,百族统治之威,在我眼中不过是囚牢,大一点的囚牢罢了。” 这苍茫海天,无边无垠,在囚牛眼中依然是囚牢。 相比于天下之远,茫茫大海也只是一隅。 秦弈相信这番话,因为它若要作威作福,它的宫中就不会冷寂得只剩音乐。 “如果可以选择,我宁愿身化音乐之灵,绕在你师姐的琴上,随她走遍天涯,听尽世间之音。”囚牛低声道:“活这一世,不为了自己追求所好,那么长生数万年到底有什么用?” 秦弈想起自己骂貔貅的言语。 它们龟缩海中,数万年跟乌龟一样,活着何用? 囚牛很快给予了解答:“以后我也许会那么做,可现在不行……有些人必须对上,有些事终究要做。我们……是烛龙的子嗣,也是建木的生灵。” 秦弈也相信这番话,若非如此,霸下又何必负海千年? 他低头看去,大海依然在咆哮,之前的动荡引发了海啸,这玩意一旦引发,又岂是能轻易平息的? 安安小心翼翼地飞过来,战战兢兢地道:“大王,我们的海域收纳太多海中之民,也快扛不住了……” 囚牛笑道:“你们蚌族此番大功一件,放心,这海我来镇。” 话音未落,旁边秦弈摸出了一颗珠子:“这个……有用吗?” “定海神珠!”安安大喜:“先生这是……兑现与我的诺言?” 呃……秦弈摇摇头,递了给她:“惭愧,不算是兑现了诺言,我并没有特意为了你们找上貔貅……这次弄死了它,它的东西当然抢来了。也是我没有及早兑现承诺的惩罚吧,早去帮你先抢了珠子,这次说不定都没这么坑。” 安安接过珠子,神色温柔:“先生是至诚君子。” 旁边几个龙子摸着下巴,他根本没帮你抢珠子,明明只是顺手,怎么就至诚君子了……不过想想好像也对,这会儿要是换个心有杂念的,故意板脸怪你们蚌族借给貔貅珠子惹祸,要惩罚于蚌女,蚌女恐怕还有口难辩……要么就献上宝贝平息,要么估计要献人了…… 结果是秦弈道歉,惭愧自己没有早早兑现诺言,把珠子还给人家一点贪念都没有。 确实是君子的思维角度。 安安接过珠子,往空中一抛。 柔和的水灵之力万里铺散,狂暴的海浪竟然很快就柔和下去,风暴渐渐平息,四海遂安。 镇海的螭吻都快虚脱了,趴在海面上喘气。 秦弈抚掌:“果然是安安,人如其名。” 安安惭愧行礼,没说什么。 其实光从这么重要的宝贝还在蚌族而不是被龙子们收走,就可以看出这些龙子确实都是磊落者,唯有貔貅贪财,别人压根不在意这些东西。 囚牛霸下堂堂无相龙子,感觉也没什么宝贝,只有貔貅一戒指东西都来不及盘点。 如此各具其道,还是挺有意思的。就连原先有过龃龉的睚眦,其实都还算条汉子。 也许以后睚眦还要找他们报复?难说。但秦弈并没有憎恨的心思了,反而问囚牛:“五大王如何了?” “血肉已崩,灵魂虚弱。此番建木之实可以吊命,后续如何还得看造化。” 众人来到建木中段一处枝桠上,睚眦之魂虚弱地靠在树上喘息,正在辛苦地依靠建木的给养续命。见秦弈过来,睚眦瞪起眼睛:“你来作甚,看我笑话不成?” 秦弈笑了一下:“五大王既称睚眦,不知试没试过一笑泯恩仇?” 睚眦梗着脖子:“没试过!” “如果你欠了我的人情呢?会怎么还?” 睚眦愣了一下:“喂,建木之事,算是合作,算不得人情。” 秦弈摸出一粒丹药,丢下就走:“不管你今后是不是还要找我麻烦,我等着。” 忘魂天丹,乾元圆满都有奇效的养魂之丹。 睚眦愣愣地看着秦弈离开的背影。 这么贵重的丹药……真的是欠人情,这怎么算? 以后还怎么报复? 睚眦一脸懵逼。 龙子们也有些动容,这秦弈心胸真的宽广,真君子也。 狗子从上方探出脑袋,撇了撇嘴。什么鬼的君子,这丹药也就平时流苏当糖豆吃的……本狗子都吃了好几粒呢。 那厮要是肯给你那颗寻木之心炼的无相之丹,那才叫大度,不过狗子也不认为秦弈有必要把那么重要的东西送人情。此时四方虽定,它狗子还要在建木坐交椅呢,为保后续它还有一份班底,提升在建木的说话的音量,那丹药当然是给自家人提升用才是最合理的。 狗子摸着下巴,看了看远处的羽飞绫。 暗道这个羽人可能有福了…… 秦弈暂时没来得及去羽人那边。 一只小幽灵辛苦地抓着一对翅膀,身上还吭哧吭哧缠着一条龙筋,晃悠悠地朝他飞了过来,哼哼道:“我在那边替你打生打死打宝贝,你在这里装逼!” 秦弈道:“你那是单方面在虐人。” 流苏叉腰:“你是在否定我的辛苦?” 两人怒目而视。 看了好一阵子,秦弈才伸出手去,将流苏捧在手心里掂了两下。 小幽灵弹了两下。 秦弈伸出一只手指头。 小幽灵也伸出一只手臂。 白玉小手握住食指指头,上下握了两下,又松开,两人极其同步地呲牙一笑。 第七百零四章 九个座位要整整齐齐 一场海天乱局重归于寂,只剩下海中的万里苍夷。 海中各族重归自家海域,重建家园,秦弈却没有休养疗伤的时间,而是和狗子一起去了建木之巅。 建木龙子会议,给饕餮添把交椅。 老实说之前囚牛所谓的“我不反对”,那完全不是真心,它那个时候压根就不相信饕餮。当然经过这一战,龙子们对饕餮的警惕也消除了,它来此坐把交椅的事正式提上台面。 龙子此时需要饕餮。 不是简单为了补“九子”这种没意义的数字,而是现在的龙子实力实实在在的下跌了很多,最接近无相的嘲风死了,宝物最多的貔貅死了,宝物它们也没脸找秦弈拿,那本来就属于秦弈拼死而得的战利品。 然后建木之灵虚弱一半,虽然建木自身能量正在飞快补足,那也是一个极大的虚弱期。 这时候要是天上人大举进攻之类的,海中怕是药丸,龙子们此时是非常欢迎曾经渊源极深的饕餮来增强实力。饕餮本来就出自于此,和大家认识几万年了,当年除了抢吃的这种小事之外也没有别的仇怨,心理接受度极高。 而饕餮还能带来一个好处它和秦弈的关系密切,也就和羽人的关系亲近。这一次羽人被折腾得有离心之意,有饕餮就能再度团结羽人,也能让羽人安心不怕睚眦又发神经。 于是建木王座扩大会议顺理成章。 囚牛宫殿中心,龙子议事大殿。 大殿巍峨,云雾隐隐,仙音环绕,一个大殿内部就像一个茫茫的云中仙殿,若从外面看去,只能隐隐看见环绕九个龙座,每一个都距离千丈的感觉,望之如诸神遥坐。 逼格非常高。 建木之治,龙之子嗣,本来就是很高规格的地方。 然而在里面就能感觉气氛很是怪异。 九座环绕苍冥,其中七个龙子正坐其中,每个虽然身躯各不相同,却全是龙首,龙首在云雾之中隐现,威严神秘浩然震撼。 七对龙眸都瞪着原本嘲风的座位看。 秦弈正坐在上面,靠在椅背上闭目休息。 椅子扶手很宽,左边扶手坐着一个小幽灵,正在翻着一对翅膀挠头研究着啥;右边蹲着一个黑毛球,吃得撑撑的样子,圆滚滚软绵绵懒洋洋。 七个龙头都是神情木然,感觉和大家的画风压根格格不入,好像我们中出了一个叛徒。 倒是秦弈身后挺立两个羽人,左边羽飞绫右边羽裳,肃然笔挺,拱卫其后,勉强增添了肃穆感。但别的大王都没这排场,你一个晖阳人类怎么这么牛逼? 不对,要坐交椅的明明是饕餮,怎么是你坐在座位上,它倒跟个球一样蹲你扶手上? 谁才是主角来着? 七对龙眸慢慢地变成了圈圈。 其实这个时候的狗子有点虚弱,它典型的吃撑了。 太清之木的一半灵魂,当然是无相,而且还是高段。这么一吞足够让它直达无相级,当然所需的消化时间也不是常人消化一顿饭那么简单,同样没有个十天半月的休想消化得完,在此期间就像刚刚吃撑了的人,辛苦无比,战斗力被拖累得厉害。 所以之前都要躲在居云岫背后,参与不了最后的围剿嘲风之战。 “其实我家狗……呃。”秦弈慢慢开口,声音也很疲惫虚弱:“饕餮坐个王座,大家应该没什么需要讨论的事情,它本就乾元圆满了,此番际遇应该可以直抵无相,我们也不与囚牛霸下二位争位置,就让它坐原先嘲风之位,应该没有问题?” 说不需要讨论,其实这就是讨论,就算大家心里都这么认为,也要说这么一句让集体过一遍。 囚牛便道:“没有意见,饕餮有这个资格。但本王有言在先,坐了位置就不是往年自己独来独往的凶兽横行,而是要为海域负责。什么该吞什么不该吞,自当有数,可不要闹出不愉快来。” 狗子懒懒道:“知道啦知道啦。真当我傻子似的。” 秦弈倒也乐意囚牛霸下能牵制狗子,他是真的不希望狗子离开之后变成以前的凶魂,有人制约一下还是挺好的。 他叹了口气,抱起狗子道:“你要出息做大王,以后大家就不在一起啦……说真的我挺舍不得你的。” 狗子被他抱在怀里,定定地看了他一阵,咧嘴一笑,没说什么。 好像尘埃落定没啥好说的,流苏却玩着翅膀忽然说话了:“九这个数是有意义的,是数之极,是无穷妙,演变万端,造化之本。你们确定此后就变成八王?” 龙子们沉默片刻,霸下问:“前……前辈有何想法?” “貔貅守财,与饕餮贪婪之灵相近,狗子虽然坐的是第三位,实际替代的是貔貅,你们心中当有数。” 好几个龙子心中怔了怔,目光都投向了站在秦弈身后的羽飞绫和羽裳。 羽人母女一脸懵逼。 有我们什么事? 秦弈却知道流苏的意思,接口道:“建木九王,其实不是龙九子,而是九类灵。嘲风已死,风之灵散了,在建木周围应该还能另外诞生一个?” 囚牛看着羽飞绫,慢慢道:“是。” 秦弈终于道:“所以为什么我家丈母娘不能坐把交椅?” 龙子们呆了呆,一时有些不好接受。 饕餮可以,是因为饕餮本来就是建木生灵,而且来头比它们更大。它们是后天性情因为建木凝聚而成的九种灵,而饕餮那是先天之灵,生而无相,牛逼哄哄,它能坐把交椅大家几乎没有排斥感。 羽人就不一样了,几万年来都是下属……不仅如此,她们早年也只是别人的下属。 妖族重血统,修行另说。单从出身来讲,羽人在它们眼中明显不够格。 秦弈冷笑道:“你们那什么表情?别人可以成就风之灵,我家丈母娘当然也可以,怎么,同属风之灵,别人能坐交椅,我丈母娘就不行?” 龙子们都皱着眉头去看囚牛和霸下,等它们的意见。 秦弈没等它们发话,他知道这种事一旦发话反对就很难挽回了,最好先把话堵完,便续道:“都什么时候了,天上人觊觎建木,分裂龙子,已经獠牙毕露,你们还在故步自封,守着所谓出身?就这样的思想,谈何无相。我相信囚牛霸下两位前辈还是拎得清的。” 囚牛:“……” 霸下:“……” 过了好一阵子,囚牛才有点无奈地道:“你如何确定羽族长能成就风之灵?” 秦弈取出了一颗丹药,转手就塞给了羽飞绫。 丹药刚出来,无相之意就弥漫空间,与建木同根同源的生命之息肆无忌惮地蔓延。 “即使此丹不能助我丈母娘无相,相信在眼下的环境中,成就后天的风之灵绝对不是问题。”秦弈顾盼四方,平静地问:“若她成了,你们还反对么?” 龙子们面面相觑。 大部分心中有坎没转过来,但囚牛霸下这种无相者是真的转过来了。 大家都是后天之灵,能共鸣建木之能也是这个原因,而不是龙子血脉之故,这和什么血脉就没关系。那如果羽飞绫能成就风之灵,在这个角度上与大家没有区别,又凭什么不能坐把交椅? 流苏说得没错,九这个数字不是随便来的。 这本身就是一个非常玄妙的数字,它象征的其实是无穷。 无穷之灵,无尽的生命。 变成八的话,虽然也有不少象征,但与建木这边的本意是有所差别的。 沉默良久,囚牛终于道:“若羽族长真的成就风之灵,那本王没有意见。” 秦弈咧嘴一笑:“这就对了嘛,九个座位要整整齐齐。” 第七百零五章 怕自己太漂亮 从头到尾,羽飞绫都没说半句话。 是性格不擅太多言辞,也是心中触动难以言说。 她怔怔看着手中的无相之丹,完全不知道应该是怎样的心情。 在最初的时候,她听说女儿想外嫁,心中还是有些不满的,只是初绒之缘摆着,各族竞争的程序也完整,秦弈优胜无话可说,她按规矩不反对而已。 谁知道这个女婿带来的惊喜一波接一波,取凤羽,救圣木,战龙子,建木复苏,四海安定。这还不够……还要讲她捧进九王之一…… 羽飞绫都没想过这种事情。 羽人数万年对自己的定位都是侍卫,凤皇的近卫,龙子的辅弼。 她没想过自己会做什么海域的王。 可眼下好像真的有可能,前提是她成就风之灵。 风之灵,对于一位本就乾元圆满的风属性修行者,还恰恰身处建木附近,这真的不算太难的事。有手头这无相之丹的辅助,羽飞绫可以确定自己有八成以上的把握。 到了她们这种境界,所谓八成以上的把握,几乎就和铁定的意思没区别。只是天机难测,话不敢说满罢了。 甚至还有一丝丝可能,进窥无相。 如此重要的仙丹,放在别处是被抢破头的东西,引起几方势力腥风血雨的争夺都不在话下,可秦弈就这么随手给了自己,跟个理所当然的事一样。 她没想过,女儿的婚事竟然成就的是自己的造化。 她甚至有了一种很罪孽的想法别误会,是指如果凤皇现世,和秦弈有争端的话,她帮谁?心中念头一闪而过,她居然发现自己有很大的可能是站秦弈一边。 对于虔诚恪守的羽人,这确实是一种罪孽。 还好秦弈身上有凤意,而且越发浓郁,这让羽飞绫心中轻松了点。 他是凤皇神使,侍奉他就是侍奉凤皇。 就算以后凤皇现世,也不会和自己的神使有争端对不对? 那就……侍奉他就可以了。 无论是不是九王之一,羽飞绫没打算把自己视为一位王。 继续站在他的左右护翼,和女儿一样就行。 羽裳奇怪地看着母亲阵青阵红的脸,她思维可简单多了,秦弈对她那么好,他要帮丈母娘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不知道母上在想什么复杂的,反正羽裳觉得夫君这么做太正常了,也不需要说什么感谢的话,反正自己什么都是夫君的,在内是妻子,在外是侍卫,以他为天,陪他走过将来漫长的岁月。 那就是一个羽人最大的幸福了。 无论他在哪里,能否长生,都不重要。 ………… 会议时间不长,龙子们话也不多,各自散去。受伤很严重的睚眦嗑药潜修去了,别人也有很多事要做,海中各族重建也是烂摊子,最好还要重新构建一下外部大阵,没太多时间闲扯淡。 而秦弈进了建木内部疗养,他这么短短的会议期间都有些撑不住了。 他只是拖着伤躯醒来,还是因为建木的生命之息太过浓郁所致,换了个环境这种伤势真是想醒来都难。 这次的伤在常规状况是能致命的,区区晖阳并没有达到肉身坏死还能存活的程度,要是没有无心神的五脏替换之法,摘了心早挂了。这就不像以前那些伤吃几颗药就好,按流苏的说法至少也要疗养一个月才行。 当然,这次对修行也有大利。 为道侣舍生忘我,摘心称量,为海中安定海域,救援百族,复苏建木……这都是大修行,道境不突破才叫奇怪。而且建木内部本身蕴含很多大道之则,灵气充沛无比,秦弈原先都觉得在里面修行几个月都可能乾元的,如今有了修行感悟就更简单了。 至少一股脑儿达成晖阳圆满是肯定不难的。能不能破乾元大关,尚不好说,需要靠他自己的领悟。 流苏相信这对秦弈不是问题。 秦弈盘坐入定,进入内疗之中,已闭六感。流苏又从小幽灵化为人形,就坐在他面前托腮看他。 其实她也很困,这次醒来也是因为建木气息刺激,并没有达到她所需的沉眠时间。于是眼皮子一磕一磕的,睡眼惺忪的样子,就是不睡。 羽人如今并没有权限进入建木内部,羽裳母女俩都回羽人岛修行去了,争取早日突破。居云岫清茶是外客也不能进来,安安更不够格,于是坐在里面陪着看护的是新任三大王狗子。 见流苏那睡眼惺忪的德性,狗子忍不住道:“你怎么回事,去睡不就得了,我在这儿守着难道你还信不过?” “不要说我看不起你。”流苏微微抬首:“我不是信不过你的心意,但我信不过你的能力。” 狗子:“……” 此时此刻它确实比较虚弱,被鄙视得没话可说,只得道:“等我消化完了,你去睡就是。” “所以我至少还要熬十天半个月啊。”流苏站起身来,任由素发如瀑,垂到小腿。继而伸了个懒腰,舒服地叹道:“在建木里面,真的舒服。” 美好的身材在雾霭中尽显,玲珑修长,体态完美无瑕。狗子看着很奇怪,问出了和霸下差不多的问题:“他一沉眠,你就变成人样,明显是小幽灵的臭样子做腻了对吧?那就求你做个人吧,天天一副小圆球的样子卖萌给谁看呢?” “什么叫求你做个人吧?”流苏怒道:“那你怎么还保持个黑毛球样子?” “因为我本来就不是人啊。”狗子理所当然道:“因为这个样子他看了顺眼,当然用这个样子。难道变成凶魂模样?你就不一样了,人形明明比较合适,非要恶意卖萌。” 流苏撇嘴:“人形一点都不合适。” 声音很轻,嘴角很倔,脸颊却慢慢变得红润。眼睛悄悄地瞟了秦弈那边一眼,又飞快地收了回来。 狗子斜着眼睛看了半天,终于看懂了:“你这是……怕他看着你就流口水啊?” 流苏对狗子就说得更明白了些:“他惯常为皮囊所惑,所知不真,所行皆惑。而唯独见我,不带皮囊知见影响,如见青山,这种认知对他而言是比较少的。能够抛开知见,灵魂相通,此乃真正的道侣,你当明白。” “明白。无论你是个棒子还是个幽灵,他对你如一,你喜欢这种感觉,不想他掺杂了爱欲?” “哪、哪来的爱、爱欲?”流苏结巴地说着,忽然跳脚道:“论道呢,你说哪去了,是不是皮痒?” 狗子鄙视地看着她:“话说,你到底哪来的自信,觉得自己这副臭模样一定会引起他的色心,导致道侣不纯?” 流苏一呆,指着自己的鼻子:“我这模样,他这桃花……那不是一加一等于二这种必然之事吗?” “原来你真的是怕自己太漂亮。”狗子木然:“老子真特么第一次见人对自己的外貌都能自恋成这样的,不愧是你。” 流苏板着脸:“漂亮就是漂亮,有一说一,何必遮掩。” “对不起,我不知道人类怎样算漂亮。”狗子伸着小短手,摸了摸脑袋黑毛:“在我眼里,什么都不如我这个样子漂亮。” “砰”地一声,一只黑毛球惨叫着飞出了建木,圆滚滚的屁股上一个莲足形状的清晰凹痕,栩栩如生。 第七百零六章 嘲风之翼,貔貅戒指 当秦弈迷迷糊糊醒来,眼前朦胧地似乎有个人影在拍皮球。 等朦胧消失,清明起来,看见的已经是一个小幽灵在拍皮球了。 秦弈甩甩脑袋,失笑道:“怎么一醒来就看到你在欺负狗子。” 流苏哼哼道:“这狗子飘了,吃了半个建木寂灵、做了个三大王就这么飘,不教训一下它怕是会忘了自己的定位!” 秦弈听着觉得狗子这个前缀很牛逼了。 半个建木的寂灵,魂力可不是开玩笑的,即使狗子只能转化一部分,怕也足够它恢复无相初期了。又做了海中实质统治者之一,排行还很靠前。囚牛霸下都不像是爱管权的,说不定狗子到时候才是海中说话声音最响的那个。 好像是不能把人家当皮球了吧…… 可看着狗子被拍得弹弹弹的样子,真是奄奄一息,秦弈忍不住问:“我这是打坐了多久?难道才没几天吗?” “二十一天。”流苏道:“你这次入定差不多就是要这么久,还想提前多少?” “二十一天狗子还没消化完?” “消化完了啊。”流苏终于踢开皮球:“难道消化完了就打得过我?” 秦弈:“……” “咚!”狗子撞在一旁地上,趴着死狗一样不动了。 看那样儿,这几天不知被蹂躏得多惨……秦弈很怀疑它消化完的时候很可能气势汹汹地冲进来找流苏打架,然后就这样了…… 看着面前若无其事的小幽灵,秦弈发出了看见霸下的声音:“龟龟……” 流苏揉了揉惺忪睡眼,它还困呢:“这死狗保护你的能力还是有的,那我就去睡觉了。” 秦弈柔声道:“你为了护我,撑到现在没睡?” 流苏“哼”了一声:“本来前两天要睡,这死狗来找我打架,真当我流苏提不动棒子了?” 秦弈哭笑不得。 流苏忽然高兴起来:“正好,先给你好东西再去睡。” 秦弈奇道:“什么东西?” “就是嘲风的翅膀啊。”流苏道:“我已经把它化成一种法宝,可以融于你的身躯,你以后飞行可以振翅,一翅千里,可比飞艇快,而且机动方便。” 一边说着,流苏乐滋滋地跳到秦弈后面,把一对耳朵大小的翅膀按了上去,翅膀发出一阵柔光,很快融于秦弈背脊。 秦弈耸了耸背,先是感觉骨头上多了什么东西,有点不舒服,没过多久也就适应了,几乎就没感觉体内有异样。 他试着心念一动。 天鹏振翅,风雷大起,刹那间已经出现在千里之外。 嘲风,这个词语的结构和闭月羞花差不多……从这角度理解,嘲风之翼,可以嘲笑风的速度。 秦弈停下身形都感觉惯性收不住,心中都免不了震撼感。 这几乎快跟瞬移差不多了,一般的乾元都没有这速度,而且竟然几乎不费什么法力……可以说有了此物,今后只要想跑路,就没几个人拦得住。 逃生能力,机动力,不知道翻了多少倍。 除此之外,还感觉体内多了风之能。 他的五行修行本是火系,较为单一,如今多了点风灵之力,不说用不用风系术法的问题,光说风助火势,就可以增幅他的火焰伤害和范围,也能使他的武道罡气更为暴烈、动作也更快。 这是乾元圆满的龙子嘲风,躯体练就的法宝…… 本就是世所难寻的顶级宝物。 秦弈怔怔地站在雾霭之中回眸,远处的小幽灵正在对他挥手:“这个样子挺好看的。” 秦弈可以看见这对翅膀,两翼都有几米长,如天鹏之翼的色泽,由于他凤凰之火的缘故,在羽翼纹理上又隐有火光流转,样子非常酷炫。 他心念再动,重新回到流苏身边:“怎么会想起拆它的翅膀给我?” “唔……”流苏抬头想了想:“以前你好像说过你想有一对羽翼来着,我看这嘲风跑路的速度颇为可观,那么多人都差点没拦住它,就想起来了。” 秦弈都忘了自己什么时候说过想要羽翼……以现在强盛的神识记忆都很难想起,这话即使说过也很可能是十几年前的一句无心之言。他想了很久,终于在记忆的角落里找到了那一句。 当时好像是夜翎说她的翅膀很丑。 自己随口安慰,很酷炫啊,我都想有这么一对羽翼。 于是棒棒记到如今? 流苏自己倒没觉得这有啥,它的灵魂几乎就不会忘事,并没有感觉到会在战局之中想起他的一句无心之言有什么大不了的。见秦弈怔怔的样子,它奇怪地绕着秦弈转了两圈,鄙视道:“傻了吧唧的。把你佛珠拿出来。” “啊?” “你那佛珠,珠子不错,串珠的线不行。”流苏叹气着拍拍他的肩膀:“这佛珠在你的诸法宝之中使用率简直排行第一,也不想着给它升格?这娃怎么回事,真不让人省心。” 秦弈嘴角抽了抽,取出了佛珠。 流苏哗啦啦把龙筋往里一串,口中道:“貔貅戒指里那一星混沌火,你先别急着动,此时不适合。别的东西你自己慢慢研究,不少好货,其中有些材料可以升级佛珠使用,你此时学识自己可以判断。” 秦弈完全没在乎自己那佛珠,问道:“混沌之火,是你祭炼身体需求的吧?” “是最后煅烧祭炼时才用得上的,你要是有火种就最好了,不过它这一星混沌火,不是火种……最多是个火星儿,一看就是天上人给他搞破坏的道具,不会太便宜他的。” “那我们要怎么把它利用起来?” 流苏呲牙一笑:“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有这么一点星火,自然就有扩展的机会,以后再说。” 看得出流苏心情很好,它需求的东西,建木之实基本是稳了,等结果就行。还意外有了混沌星火,原本完全没头绪的东西忽然就有了奔头,实属意外之喜。 “睡了睡了。”流苏一溜烟钻进戒指,躲进了狼牙棒里,很快悄无声息,已然睡着。 秦弈低头看着手中已经进化成捆仙绳方向的佛珠,一时无言。 装死的狗子此时才哼哼唧唧地爬了起来:“这老……” 抬眼见到秦弈转头看了过来,立刻改口:“这小幽灵真可爱。” “嗯嗯。”秦弈用力点头。 狗子眼泪往肚子里吞,慢慢道:“你可以把你那个破戒指里的东西挪到貔貅戒指里去了。” 秦弈掂起貔貅戒指打量了一阵:“有什么好处?” 狗子叹了口气:“以前呢,你的戒指不想上禁制,是会导致流苏和我出入不方便,因为常规的神识烙印之法会导致戒指只能听你心念开关。而现在这是守护之灵,就不一样了,你可以给此灵下指令,让它也能放你指定的人出入。” 如果有外人听见,估计会很无语。 戒指最重要的防护遮蔽之能、空间多大,一概往后排,最重要的是能不能方便出入…… 这到底是个储物戒指,还是个窝啊? 秦弈终于把神识探入戒指,原先他对戒指真的没多大要求,手头这个戒指是当初与明河在古松居士墓中所得,古松居士本就是个晖阳修士,晖阳级的戒指空间足够大了。而他的东西除了灵石和药物多,别的很少,飞艇也很神奇,看似很大,却并不占空间。 一个晖阳戒指至今都放不满,十几年来从就没考虑过换戒指的事情,以为可以用到天荒地老了。 结果这神识一探,才知道自己原先……什么叫井底之蛙。 第七百零七章 仙途不冷 低档次的储物戒指,就几尺方圆,秦弈最早在荒山巫师那里得到的就是这种,后来把银秽物品一股脑儿装里面跟郑云逸做了置换,一点都不心疼。 正常的储物戒指有个丈许到几丈方圆,像各种大大小小的大屋子。这就很能装了,只要不是什么垃圾都往里丢,常规很难装满。 他手头用的这个,比大殿更宽广,这就已经可以满足他的松鼠症,很多看似无用的东西往里收藏都可以比较随便了。 秦弈心里还是有点玩网游的认知,四格包,十六格包,巨无霸背包,总觉得再大也有个限度,差不多就行了。 结果这个貔貅戒指……说无限倒也不是,就是以秦弈自己的神识范围,居然一次性看不到头。 这什么概念…… 建木内部的环境加上最近的道心成长,这段时间算是一边疗伤一边突破,睁眼那一刻就晖阳八层了。 根据不同锻魂能力,乾元可以数千里神降,好一点的万里以上。晖阳八层比乾元差了大坎,普通的大约可达一念三四百里,优秀的翻个倍。 秦弈混沌源初第九篇的锻魂法,又比别人强些,如今已达千里。 千里神念! 看不尽一个戒指空间! 这还是个戒指吗? 狗子幽幽道:“现在这个貔貅之灵,你知道有什么好处吗?” 秦弈翻弄了一阵:“防护遮蔽的效果极强,不仅可以极其完善地遮掩门的气息,别人想要神识窥测都几乎做不到。” “对,这便是貔貅之守财,除你之外,任何人都无法窥测这个戒指了。”狗子道:“但它的作用不仅于此,它可以探宝。” “探宝?” “对,如果有宝物隐藏附近,哪怕你和流苏都感应不到,它也会有反应,自动寻宝。” 秦弈眨巴眨巴眼睛,这个就好玩了…… 狗子续道:“要么你以为它这茫茫多的宝物都哪来的,光是海中搜刮?不不不,它不敢搜刮太过分,会引起反弹的。其实有很多都是它自己在茫茫大海里寻宝而得,如今全便宜你了。” 茫茫大海,不知遗落多少远古之宝,数万年下来貔貅到底找了多少东西,车载斗量不可计数。 秦弈再度看进戒指内部。一望无际的范围里,宝物之光闪花了眼睛,不知多少灵石,不知多少材料,不知多少法宝,不知多少特殊奇物,分门别类什么性质的都有,简直比抢劫了十几二十个宗门还要离谱。在虚空之中,一点星火漂浮,就像是这个戒指空间里的小太阳。 一座宝山,秦弈一时半会连从里面找个适合他升级佛珠的材料都找不出来,实在太多东西了。 以前抢了那个乾元天上人,东西其实不算多,只是特殊,世上难寻。那时候别人就已经觉得秦弈一个人就等于一个宗门,如今他一个人怕是等于一个海中界了…… 秦弈蹲在地上,低头看看戒指,又抬头看看同样蹲面前的狗子。 狗子有些小遗憾地笼着手:“本来这也是我的新窝,躺在上面睡觉都会笑醒……可惜现在不住了。” 你现在是大王,住的是建木,羡慕一个戒指窝,你是不是弄错了啥? 秦弈忍不住道:“你要吃啥?我给你拿。” “……”狗子默然半晌,忽然一笑:“你永远满足不了我的。” “满足多少算多少呗。” “那我就走不了了。” 秦弈叹了口气,递过之前那个养魂球,狗子默默接了过来。 两人你看我我看你,相顾无言泪千行。 这是分手球。 呸,渣男。 秦弈揉揉它的脑袋:“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好好做你的大王吧。我若有空,再来找你玩。” 是的,饕餮从此是海中之王,不是随身跟着的狗子了。 狗子叹了口气:“你总不会现在就走?建木结果,还要一段时间呢。” 秦弈笑道:“舍不得我?” “滚。”狗子道:“此地修行环境得天独厚,你若不在此突破乾元,就不要去考虑昆仑虚了。” 秦弈一愣:“昆仑虚……” 狗子淡淡道:“流苏需要的那些东西,其中还有不知所在的,比如……天魄玄壤,天演流光?” 秦弈眯起了眼睛。 “这种东西如果世间尚存,那大约唯有昆仑虚。”狗子道:“无论你之前怎么想,我相信你是一定会去的。毕竟你为了那臭幽灵,心都肯掏。” 秦弈愣了一下,神色古怪:“你怎么知道这件事的,霸下这么大嘴巴的吗?” 狗子同情地看着他,心中暗道如果你的其他妹子也要你这么掏一次,你会不会死在这里? ………… 不管怎么说,要去哪里也得等建木结果,也不知道究竟是昆仑虚先开还是建木先结果。 据说以前是昆仑虚先开,但这次建木被折腾得有点混乱,好像有提前结果的意思,暂时说不清。 大约还有三个月时间驻留…… 秦弈没有一直憋在建木内部修行,他整理好了貔貅戒指,还是去了建木之巅。 师姐和清茶一直住这呢。 就算要被师姐撕了,也得硬着头皮去相见。 走到师姐的宫室之外,就看见清茶辛苦地拖着一只蚌往外走,拖啊拖啊地到了水潭边,扑通丢了下去。 水潭咕噜噜起了一阵泡沫,很快钻出安安的脸,一脸欲哭无泪的表情。 清茶蹲在潭边,一脸兴奋:“小蚌,下次再犯错好不好?” 安安很是无语:“我犯错了你为什么这么高兴?” 清茶拍手:“终于有人比我更憨了哈哈哈哈!” 笑声未歇,就被人拎着衣领子提了起来:“为什么欺负安安?” 清茶骤然被人拎起,下意识挥舞着手脚挣扎,听到这声音就立刻耷拉了下去:“是师父命我把这小蚌丢出去的。” 秦弈转头看安安,安安赔笑:“安安资质愚鲁,惹居姐姐生气了。” 里面传来居云岫的声音:“你之前是怎么教这只蚌的?教她的难度毫不逊色于清茶。” 安安神色苦恼无比,垂着脑袋一头的水。 秦弈笑道:“我有特殊教育法。” “进来说说。” 秦弈抱着清茶坐在自己的臂弯里,清茶笑嘻嘻地很是高兴。 从小到大都没有人这样抱过的说,真舒坦。 “清茶你几岁了!这是抱小孩的方法。”屋内传来居云岫又好气又好笑的声音,又抚着额头道:“算了……还是小孩子更省心,有的自以为大人,掏心剖肺的,也不知道他有几条命。” 秦弈走进屋,居云岫正站在里面窗边。阳光透过窗棂,带着建木上氤氲的云雾之息,缥缈朦胧。居云岫站在那里,就像站在云间,几欲腾云而去。 这姐姐越来越仙了。 单从外表的仙家意,在秦弈见过的这么多人之中,居云岫当属第一。 可这份云岫之间的缥缈,在他秦弈踏入屋中的一刻就无影无踪,就像仙山之上沾染了凡尘。 秦弈抱着清茶站在屋中,居云岫站在窗边对视,感觉就像是带着孩子来找妈妈一样,什么出尘之意都被破坏得一干二净。 对视了好一阵子,居云岫的神色慢慢柔和下去,低声道:“算了,反正你一直都那么莽。” 秦弈放下清茶,走到她身后,环住她的腰,下巴靠在她肩头。 这是两人最喜欢的姿势。 居云岫的目光落在窗外云端,低声道:“囚牛以为我会吃醋,霸下说的时候被它揍了一顿。其实我没吃这个醋,只是在担心你。” 秦弈终于开口:“师姐,我……” 居云岫转过身,纤指竖在他唇边:“当年你用门的碎片诱叶别情,置身之险并不比这种事差到哪里。人们都说,仙道本质自私,逆天命以渡己,掠造化而养身,一人一山,清风为伴,是仙也。听着很冷,可你时时刻刻都在证明,这仙途不冷。” 第七百零八章 此道相谐(加更17/90) 霸下大嘴巴宣扬这件事的时候,它是以佩服欣赏的语气当作正面事迹说的。 那真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事情。 排除有人掀翻了醋坛子的情况,这确实很让修行者触动,无论是人还是妖。 囚牛以为居云岫听了会吃醋,还把霸下锤了一顿让它赶紧闭嘴,其实居云岫虽有醋意却不浓,她心中想得更多的是秦弈之道。 无论是以明河为代表的传统仙道,还是以她为代表的近古新道,看似不同,其实有些地方还是共通的。 传统仙道是不可执迷,看淡万物,太上之心,无善无恶无所偏倚,方可超脱成仙,所以天枢神阙看似正道宗门,其实更接近绝对中立。 万道仙宫讲执迷。痴愚一物,实际上你一头扎进所痴,心中只有一物没有其他,那也就超脱了万丈红尘,也可以达成传统仙道的效果。 在人的七情六欲方面,一个认为那是一种心魔拖累,一个认为女人哪有游戏好玩。 大家组建宗门,也不算孤僻,但一个是为了道之传承与互相扶持,一个则十分类似游戏组队。 出发点虽然不同,最终指向的都是一种孤独。 人在山中是为仙,意象上本就集合了超脱和孤独,或者索性说,超脱从另一个角度解释就是孤独。 修仙是孤独的。 这是普遍认知的仙道,某书书评区天天有人和作者争辩简介,其实就出于此,此心中道不同,不可辩也。 居云岫原本也是这么觉得的。 她居于高山之巅,隐于云岫之间,静听流水而抚琴,闲看落花而作画。 闲读道书慵未起,水晶帘下看梳头。 点一片清茶,憨态可掬。 翻一页道书,神游古今。 此非仙而何? 居云岫本来觉得自己已经在道中,然而千年晖阳,未曾寸进。 秦弈一来,高山流水,知音相见,晖阳中期旬月即破,无声无息。 也许以前的道,不能说是错的,毕竟前人印证过了……但可能对自己是错的。 她不是那样的人,不合那样的道。 她看得见情丝,穿在音符之间,绕在画卷之上,隐于书册之中,看得见故事里的书生小姐,听得见传说中的织女牛郎。 画上有鸳鸯锦,琴中有凤求凰。 她缺失了一半,然后秦弈走进了世界。 有一个喜欢的人,在外遮风挡雨,在内对镜描眉。 于是柔肠绕指,此道谐矣。 谁说此道孤寒? 居云岫踏遍世间,游览红尘,蹙眉难解。 有乾坤相对,有阴阳相谐,道分两仪,合为太一。这本就是大道,为什么世人走成了单行,还觉得他们很对? 居云岫不吃秦弈与小幽灵的醋,只觉得秦弈此举完全做进了她的心里,吻合了她对于情郎的一切梦幻的期冀。 她喜欢的秦弈,从来就是那样的人。 从琴心走到晖阳,未曾改变。 把当时的小幽灵换成是她居云岫,她相信秦弈的举动没有什么差别。 居云岫最终只说了这样一句:“以后拼命的时候,多想想还有别人在等你。” 秦弈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嗯。” 居云岫拉着他的手,坐在窗边茶几上,端详了一阵,笑道:“你晖阳八层,看似还有继续突破的势头,是不是可以尝试直冲乾元?” 秦弈道:“此番修行,对道心极为有益,我有信心。乾元说来虚幻,也就那么回事,坚持己道而不移,早晚终成乾元。” 以前觉得乾元很牛逼,现在亲手弄死的乾元都好几个了,真没了那种仰视感。其实能不能突破乾元,和这种心态也有一定的关系,你觉得很难,说不定反而难破,觉得不过如此,说不定就突破了。 居云岫微微噘嘴,叹了口气:“我觉得很快你就比我强了。” 秦弈偏头看她。 不知道怎么的,明明师姐从来都比自己强,强很多……可他心中总觉得师姐是个温柔的小女人,是要被自己保护的那种。 以至于她说这句话的时候,自己甚至有点违和,这感觉真怪异。 口中还是回答:“感觉师姐此番修行也还能有提升,还是要师姐罩我。” 居云岫微笑摇头,伸手握着他的手,低声道:“其实我想要你保护我啊。” 两人脉脉对视着,心中都有些情动,秦弈便慢慢凑了上去,附耳道:“那就请师姐助我修行……” 居云岫微闭着眼睛,顺着他欺近的动作慢慢后躺,就在快要躺在矮垫上的那一刻,她素手轻扬了一下。 一直懵懵站在旁边吃瓜的清茶忽然腾云驾雾地飞了起来,“咚”地一声栽进了外面的水潭,房门无风自闭,关得严严实实。 安安吃惊地看着身边的涟漪,咕噜咕噜冒着气泡。 过了一阵,清茶的小脑袋钻了出来,和她对视着,两人都一头一脸的水,可怜巴巴。 安安抚掌:“拖人泡水者,人恒泡之。” 清茶大哭:“以前师父师叔羞羞,还让我偷看的,现在不让看了,还把我丢出来。” 安安看着心中同情,只好安慰:“那是因为……清茶妹妹长大了?” 清茶忽然就不哭了,愣愣地想了一阵子:“你说得好有道理,为什么你这么清楚?” 安安无语地叹了口气。 屋里此时传来的特殊音符,她在羽人岛听多了…… 不过不同的人,音符也不同,羽裳的声音很纵情,天鹅野外,该咋咋滴。如今这位姐姐声音压抑,柔和的,羞赧不敢放开的样子,各有风情。 安安忽然想,若是听遍人间音符,这个算吗? 若以先生的角度看,牡丹芍药,各具其艳,世间之美,尽识在心,不知道算不算一种修行? ………… 第二天安安就知道自己想岔了。 那种音符算啥音符…… 眼前树梢之巅,云雾之间,居云岫盘膝抚琴,秦弈立在身边吹笛相和,夫唱妇随,飞鸟相逐,犹如天高云阔,碧草青青,那种欢快畅意之情让人听了都能神魂俱醉。 两只飞鸟翩翩绕枝,那种缠绵之心默契之意,与她先前那种掉进泥巴里的蝴蝶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这是真正两心相合的道侣,音乐之中尽是两人之间的情意,以及双方都同样旷达出尘的心境,完美地揉合在一起,就好像在这一刻他们就是一体。 在这等道侣之间,昨晚那种音符只能说是情浓之时的自然而然,天伦之常也,根本不存在邪秽。 他们这样的人,也本无邪秽。 一只小小的囚牛之灵,一会儿绕在琴头,一会儿绕在笛尾,看那模样都快醉了,安安怎么也看不出来,这位真的是她们海中的大大王。 一曲终了,秦弈居云岫相顾一笑,心中都很是畅美。安安看得羡慕无比,躬身道:“安安虽愚鲁,诚心爱此道,还望姐姐和先生不嫌弃,继续教我。” 两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眼神都变得很怪异。 安安抖了一下。 居云岫好奇地看向秦弈:“你说的特殊教育法……是什么?” 秦弈面无表情对安安道:“你去海中间,对着海中百族大喊三声:大海啊你全是水,骏马啊你四条腿。只要喊得出口,差不多就可以了……” 安安瞬间变成了一根柱子,咕噜噜滚出了宫殿。 结果没过多久,海中百族目瞪口呆地看着它们的大大王囚牛傲立海中,中气十足地大喊:“大海啊你全是水,骏马啊你四条腿……” 声传四海,神威浩瀚。 百族以为蕴含着难解的神谕,珍而重之地记录下来,流传千古。 第七百零九章 清茶看本质 “你骗我。”囚牛揪着秦弈的领子摇晃:“我喊了三声,根本没感觉乐之道有任何提升!” 秦弈脸颊抽搐地看着这位大王,慢慢伸手拿开它的小肥手:“莫非不闻因材施教?那是我给安安定制的教材,不是大王的……” 囚牛痛心疾首地在面前转着圈:“那我怎么提升?” 秦弈同情地看着它。 乐之灵,再怎么也就无相了,难道指望单凭这个就达到太清?那太清也未免太不值钱。 更何况师姐说得没错,无性者自然缺失了大道之中非常关键的一环,这种缺失对于别人可能无所谓,甚至根本不需要;但对于音乐情感来说,这种缺失好像很致命。 囚牛乐之道已经到头了,此生不可能再有寸进,是完全可以想象之事。 它想要修到太清,还不如指望妖修的根本…… 秦弈慢慢道:“大王有没有想过,去圣龙峰走走,以及……鲲鹏妖城?” 囚牛怔了怔,有点遗憾地轻轻摇头:“暂时不能离开。” 秦弈想了一想,也不敢在这种时候随便引祖圣龙子去妖城,怕程程控不住局面,便道:“会有机会的。” 不知道程程现在怎样了……不出意外的话,她妖皇境也就是乾元是肯定没有问题,不知道达到哪一层。她有鲲鹏紫府、有妖族地脉,还有分脉合流的双体同修之术,潜心修行起来应该会很bug,理应不会比师姐慢。 说不定乾元圆满了也未可知。 也不知道夜翎那臭丫头现在如何了…… 裂谷妖城从极度虚弱期开始拓展,到了一统裂谷,古魂相连,至今大踏步前行也快十年了。一旦恢复到鼎盛时,裂谷妖城和海中妖境真能合作同流,会是一股极其恐怖的力量。 当然,想要多么精诚合作,恐怕也不是多容易的事。妖的族群构成太复杂了,光是海中其实都分很多势力,除非有一个能压服一切的顶尖强者,否则很难拧成一股绳。 正在走神想着程程夜翎,囚牛忽然说话了:“你把衣服脱下来。” “啊?”秦弈下意识捂着领口倒退半步,警惕道:“你干嘛?” 囚牛没好气道:“裂谷妖城给你这等万妖之衣,本王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总之这回你对我们有大功,本王也不吝将你的万妖之衣更加名副其实。” 秦弈怔了怔:“该不会想给我海中妖族的材料?” “当然。”囚牛若无其事道:“区区裂谷一地,缺了我海天之阔,谈何万妖?” 秦弈小心地脱下青衫,递过去又收回来,谨慎道:“这是、这是爱心之衣,可不能乱改造,改得她认不出来会跟我没完的。” 囚牛哑然失笑:“放心,基本模样也不会变,最多因为添加材料的缘故,导致纹理款式产生点变化,不可避免。” “那应该还行,程程也没那么小气。”秦弈总算递过衣服,居然还有点不甘不愿。 囚牛看着那臭模样实在没好气,明明是我要给你好处,怎么搞了半天倒好像是我求着你似的? 它也不理秦弈了,转向居云岫,递过了一张琴:“这是姐姐的。” 居云岫怔了怔,这是囚牛之琴,无相之宝,威力无穷,妙用万方,甚至不是她此时能够彻底掌控的。 即使是之前奏乐唤醒建木的时候都没给她用这张琴,既是怕她掌控不了反而不妥,也是因为囚牛要用它对敌,不能轻易给人。 这时候居然送她? 无相之宝,囚牛自己最重要的法宝,就这么随便给了? 囚牛也不多说,在居云岫开口拒绝之前就已经拿着衣服飘然而去:“这种东西,注定该是你的。” 目送它离开的身影,居云岫秦弈面面相觑了一阵,秦弈终于叹了口气:“无相者,别的不说,单论大气随性这方面,确实每一个都很让人欣赏。我有时候会觉得,这样的人根本就不应该互相起争执才对……然而这世间纷扰,所为何来?” 居云岫沉默片刻,终究道:“道不同,故所求不同吧。” 秦弈想起流苏曾经漏过只言片语,意思是它和天上人的争端没有狗子想象的抢东西吃那么低级。 道之争,没到那层面,也确实不好理解。 居云岫道:“在考虑大道这么严肃的事情之前,你能不能先变个衣服把自己遮清楚点?这样穿着一条底裤站在屋外是不是觉得很凉爽?” “噗……”旁边传来笑喷的声音。 秦弈面红耳赤地转头瞪了一眼,清茶和安安躲在草丛里偷笑,被他一瞪,两只脑袋又躲了下去,还有个蚌壳露在上面一抖一抖。 秦弈怒目而视了一阵子,自己也忍不住笑了,随手扯了团云雾,化成一件衣服给自己遮好,整个人的心情都变得轻松很多。 说实在的,不说什么高大上的话题,光是为了这群憨憨能够继续这么无忧无虑地憨下去,那什么战斗都是值得的。 “安安啊……”秦弈一屁股坐在草地上,伸手招了招:“你过来一下。” 安安小心翼翼地钻了出来,站在他面前有些局促:“那个,先生,让我去海中对着百族大喊大叫,喊的还是那么白痴的话,我喊不出来啊……” “所以啊,人家不要脸的才是大王,你这么害羞的只能是只小蚌。” 安安无言以对。 倒是居云岫安慰:“算了,人之天性,不可灭也。单论学技法,你倒也不笨,总比清茶好一点。” 安安觉得这话怪怪的,是夸奖吗? 居云岫又道:“你要传承我道,怕是不太可能了,但单纯学技艺不是太大问题。反正我还要和清茶在这里驻留一段时间,你每天来找我学吧。” 安安大喜:“谢谢师父。” 居云岫摆手:“不是师父,叫姐姐。这娃原先还挺懂事的怎么一下就变傻了?被清茶传染的?” 清茶不服气:“我哪里傻了,我画画可比她弹琴好多了,我不仅能具现画魂,还可以画本质了。” 秦弈后仰:“真的?你画个看看?” 清茶脑袋滴溜溜转了一圈:“画谁?” 秦弈指着安安:“当然是她啊。正好,安安你站在原地张开蚌壳不要动,给清茶做个模特。” 安安脸都绿了。 张开蚌壳被人看,和被人盯着你身上每一处部位画,这又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体验,这个这个…… 清茶乐滋滋地把安安拉在中间,一屁股坐在她面前,端着一张画板抬头打量。 明明只是个小姑娘在看她,可安安还是觉得每看一个地方就有电流乱窜,感觉珍珠又要凝聚了…… 秦弈看看居云岫,居云岫饶有兴致地看着清茶画蚌。 所谓画本质,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因为那并不是画眼前所见。 譬如画安安,在清茶笔下说不定就是一只可爱的蚌,并不是安安自己想象的每一寸身材被人看着勾勒。 但居云岫也不知道清茶啥时候达到这种堪本质的层级了,难道是建木叶子汁液效果良好,突飞猛进了? 在安安羞愤欲死的表情里,清茶哈哈一笑:“画好啦!” 居云岫随口道:“画魂具现出来让我们看看。” “好啊好啊。”清茶一点自己的画。 安安都收了羞涩,好奇地看着画中氤氲之气渐起,心中暗道自己的画魂走出来会是什么样的?是不是很漂亮? 居云岫和秦弈都在想,是不是会滚出来一只蚌? 下一刻所有人目瞪口呆。 不是蚌,是安安。 没穿衣服的安安。 安安感觉自己快死过去了,瞬间变成一根柱子,滚没了影子。 秦弈呆呆问清茶:“难道看破衣服幻化,就是你的看穿本质?” “不是啊。”清茶很认真:“在它自己的感觉上,张开蚌壳和没穿衣服是没太大区别的,所以这就是本质。” 第七百一十章 勇气 原本秦弈还以为清茶达到了眼中有码心中无码的至境了呢,被这么一说反倒觉得……好特么有道理啊。 安安和夜翎看着都很怂,性质是不一样的。夜翎由于自幼受了不少罪,是怕死怕事的怂,遇事下意识反应就是抱头躲起来,可她并不害羞;安安则不同,她们蚌族天性,张开蚌壳就像是人类张开了一切遮挡,真的跟没穿衣服的感受差不多。 想象一下自己没穿衣服出去打架,那必然也是战斗力减半再减半,和别人说话也必然是不知道手脚怎么放,表现和安安缩表现的应该没什么两样。 所以安安不是怂,只是害羞。张着蚌壳被人目光扫视都会觉得浑身别扭,只要关在壳子里,她说话都顺溜很多。 这个在她心里确实和穿衣服的表现差不多,真的是看破了本质啊! 正在惊叹,耳边传来居云岫凉凉的语气:“你眼睛盯着那个画魂一眨不眨,还想看多久?不如叫她自己脱给你看好了?” “啊?误、误会!”秦弈狼狈起身,一把将那懵懵的画魂塞回了画里,又把画卷起来塞进清茶手里:“清茶真棒!” 清茶很得意地抬着小脑袋,呆毛抖了一下:“清茶本来就最聪明!牛牛和球球都爱跟清茶玩。” 秦弈暗道棒棒也爱跟你玩,安安也是,所以爱跟你玩的都是叠字的? 所以综合起来,可以合成同一个叠字:憨憨? 居云岫捂着脑袋:“我只是想传音授画,我做错了什么……” 秦弈忙上前安慰:“你不是还有我嘛……” “就是因为有你,才这么乱七八糟!” “咳……”秦弈也感觉这姐姐从点化清茶开始、到收他秦弈入门、再到如今这安安,从来就一地鸡毛,真是太惨了…… 琴棋书画宗最仙意的传承,任重而道远…… 居云岫自己倒也不过是个随口吐槽,并未认真。瞥眼见清茶懵懵的样子,她反倒先笑了:“好了好了,我要给清茶抹身了,你哪来的回哪去,不许偷看。” “嗯?还要抹身?” “当然啊,清茶的血脉替换是需要一段时间的长期之举,还没彻底完成呢。”居云岫道:“你该不会以为血脉替换是几天完事?” “这样……”秦弈沉吟片刻:“那之后呢?师姐有什么安排?” 居云岫想了想:“我自己在这里也有修行之利,停留多长都不奇怪。不过秦弈……” “嗯?” “我想回宗了。”居云岫目光望远,颇为缅怀地低声道:“别处虽好,终非吾乡,我思念琴棋峰上的风景,思念那山中的云霞。” 秦弈灿然一笑:“我忘了是棋痴师叔还是谁说过,你倦了一定会回去的。” “那你呢?”居云岫问他:“你有归去之时么?” 秦弈抬头想了想:“有吧。等我事情做完。” “昆仑虚?”居云岫道:“囚牛第一次说的时候,我觉得你神色就不对。” 那时候神色不对吗?秦弈觉得自己那时候没想要去的吧……不过师姐旁观者清,可能是看出来了,自己潜意识就觉得这种地方不能错过才对。 居云岫又道:“如果你要去昆仑虚,需要我陪你去么?” “不用。”秦弈认真道:“那里曾经连囚牛都败退而归,必是很危险的地方……师姐,那种争斗不适合你。即使你是乾元,也不适合你。” “争斗……又哪里避得过呢?”居云岫幽幽叹了口气:“我有所感,当我回归之日,也是仙宫需要我之时。” 这便是仙道冥冥之感,秦弈相信她的预判。 居云岫伸手轻抚他的脸颊,低声道:“你的造化与众不同,师姐能帮得上你的或许不多。总而言之,无论你去哪里拼搏,始终记得,琴棋峰上还有你的家。” ………… 居云岫的话无异于道别,因为大家心中都有数,秦弈出来晃悠也就只是个中场休息,马上还得回建木之中修行突破,以备即将到来的昆仑虚之役。 等回头一闭关,或许又不知日月了,等出来的时候都不知道有没有机会道别,毕竟昆仑虚开门可能会是很突然的时刻。 人在江湖……他们始终不可能毫无牵挂地琴笛相和,做一对无忧无虑的神仙眷侣。 师姐说琴棋峰是“家”。 云游累了,回去停泊的地方。 家中有清茶,有他。 师姐始终说她不是妻子,是道侣……事实上,在师姐的概念中,道侣二字的分量,可比妻子更重。 人间夫妻,有同床异梦,有政治联合。 而既称道侣,则必然此道相谐,故成侣。 不管你到哪里,始终记得,家里有人在等你。 秦弈心中带着些文青惆怅感,慢慢地离开了建木。 极目望去,远处烟涛微茫,云霞明灭,天地之间尽是朦胧神秘的色彩。秦弈看着看着,忽然知道棒棒为什么不学卜了。 真的没有意思。 仿佛一种命定的轨迹,做什么事都好像为了那种既定而活,要么为了寻找,要么为了反抗,活得没了自己的色彩。 还不如不知道,于是奋起千钧,为了自己想要的目标大步前行,管它什么休咎。 家中有人在等你,这就是最大的勇气。 秦弈感觉心中微动,仿佛有什么即将破茧。 和早年将破腾云的时候感觉差不多……秦弈知道这是乾元契机,一种关隘撬动的感觉。 契机不代表必破,他现在硬修为还只有晖阳八层呢,还早……只是有了这样的撬动,面对乾元大坎就更有把握了许多。 秦弈吁了口气,盘算着回羽人岛看看先,身侧却传来了安安怯怯的声音:“先、先生……” 秦弈转头看去,安安在不远处的一个礁石上坐着。把自己包在蚌壳里,上面露出一个小脑袋,脸蛋憋的酱紫。 看来是离开之后就一直包在那里,连喊秦弈恐怕都是下了很大的勇气。 毕竟在她的角度上,画成没穿衣服的样子被人看见了……这真是要命的事情。 秦弈倒没有那种感觉,因为那是清茶脑补出来的身躯,未必和安安本人的一样,大约可以类似于明星p图,挂着那张脸,身子都不知道谁的,他对这种是毫无感觉。 于是便道:“那个……也不用怪清茶,那是她脑补的,没人当真。” 安安察言观色,看得出秦弈好像真的这么认为,心中略吁一口气——只有她自己清楚,那真的是她的身躯,完全一模一样,也不知道清茶到底怎么看穿的真实。 反正既然秦弈认为不是真的,那心里瞬间轻松下去,声如蚊呐地道:“先生,我是不是很没用?” “不会。”秦弈飞到她身边,陪她并肩坐了:“是我们一时未解你们蚌族的认知,总是把我们的思维强加于你,认为你简直憨憨,其实憨的是我们自己。” 安安又把脑袋伸出了一些,好奇地看着他。 秦弈道:“你看,我衣服被囚牛拿走了,也很尴尬,必须变化云霞,另做遮掩。而你的蚌壳对你来说就是衣服,我总是强行让你打开,在你心中……其实我是银魔一个吧?” “倒、倒也不是……安安知道先生没那个意思,对先生来说,张开蚌壳其实和看羽人展翅一样。” “嗯。你理解我,我却没理解你,是我不对。”秦弈道:“对你的心态而言,幻化出来的衣服只能算心理安慰,甚至不算真正的遮掩,是么?” “是、是的。” “那其实很简单的,安安。”秦弈伸手,轻轻点在她的蚌壳上。 柔光轻转。 蚌壳慢慢地变了模样,成为铠甲一般,贴身护持在安安身上。 海面金光粼粼,映衬得蚌壳铠甲也闪着微光,看上去居然有了几分英武之意。 秦弈抚掌而笑:“这不就是真正的衣服了么?” 安安敲了敲小腹上的铠甲,竟有几分金铁之声,她一下站了起来,舒展了两下手臂,真的完全再也不觉得羞耻了。 看着秦弈清澈的目光,安安心中很有几分孺慕,低声道:“先生,为什么安安看你,不管是被冤枉还是在杀局中,总是能乐观地笑着想办法,先生就没有丧气过吗?” 秦弈怔了一怔,看着海面沉吟片刻,灿然一笑:“因为有许许多多的人,在背后给了我无尽的勇气。不管面对什么局面,我只要想着必须回到她们身边,那便是刀山火海也得想办法踏过去,丧气又能解决什么问题呢?” 第七百一十一章 鹬与蚌 安安看着秦弈的笑脸,总觉得那上面有什么磁石一样,能吸人的目光。她心跳得有些快,不敢多看,很快偏过头,去看远方的夕阳。 就连看夕阳柔和的光,都感觉那很像秦弈的笑容似的。 人们以为安安见人很少,只见过族中同样惯于缩壳里的雄性……其实不对,安安见过很多人。 她隐在珠儿背后主持蚌族贸易,有挺长时间了,见惯了海中各族;甚至还出过禁地,为了营救被人类捉走的族人,与人类修士有过交涉。 但秦弈这种人,她确实没见过。 要说气魄宏大,他或许不如海中豪杰,有时候挺孩子气的。 要说道骨仙风,他或许不如人类修士,有时候感觉有点俗。 要说冷静算计,策划全局,他好像也并不出色,最多是能理智地应对局面的小聪明,甚至有时候还挺莽的。 但那种阳光豁达,充满了乐观和人情味的感觉,与崇尚力量的妖族、淡漠出尘的仙家,都有很显著的区别。像是个凡人?却比凡人有力量。 他也出尘……却出不尽。像是想要离开,却有绳系在他脚上拖着,于是半入仙山、半处红尘。 出则旷达无求,入则设身处地。他总能为人着想,去理解每一个人的心思。 若是没能理解,他居然还会道歉来着。 安安没见过这样的修仙者。 他修的真是仙吗? 安安想起最初找他拜师的时候……最开始就只不过是为了学个曲子,想应付大王了事,可为什么现在已经不需要应付大王了,却还想继续学? 真是喜欢音乐? 怕是不见得…… 喜欢的似乎是他那样的心境而已,从他被羽人软禁那时候就是了……安安羡慕他的心境,那是自己想要达到又如万丈之遥的东西。 学的到底是曲子还是他的道心,安安真分不清。 所以她确实不是合格的琴宗之道传承者,居云岫是姐姐,她对秦弈的称呼却始终是先生。 先生,学问先达、德高望重者。在人间往往用来称呼师长。 秦弈以为安安那个称呼和囚牛它们喊秦先生一个意思,不过客气罢了,在现代这个称呼被人用烂了谁都是先生……天知道自己还自认为是个小毛头呢,在这五百岁小蚌眼里居然是个学问先达德高望重的真先生。 此时他也不知道安安心里这么多戏,他自己的心境还沉浸在师姐“家”的意味之中,感触良多。看着远方夕阳落入海平面,温柔美丽,微波万里,遍地粼粼,景色更是看得人心情开阔。 他忍不住对安安道:“我秦弈此生,已经太过幸运。道侣相得,红颜为伴,宗门和睦,诸事皆顺。天不欠我,人不负我,我为什么不笑呢?我不但要笑着,还应该让身边的人都能够永远笑呵呵的,那这一辈子也就足了。” 安安听得颇为触动,想了一阵,又问道:“先生怒过吗?” “有啊。” “先生这种心境,为何而怒?因为身边人被欺负?” “唔……”秦弈想了想,反问:“安安你知佛吗?” “略知。” “佛有大肚慈悲,亦有金刚怒目。侠见不平则怒,倒未必只因身边人。” 安安愣了一下:“什么是侠?” 秦弈哈哈一笑,站起身来:“我也下不了这种定义,人说从本心,然而本心是错的又如何?我也不知道。先做着呗,老来回首,若能大半无悔无愧,那就是了。” 见他起身,安安有些不舍:“先生要去哪?” 秦弈好笑地转头看了她一眼:“太阳下山了,我老婆在羽人岛。难道在外面和你扯淡一晚上?” 安安俏脸绯红,呐呐道:“我、我在羽人岛也有个小城堡。” “那就同去吧。”秦弈也不以为意,踏云而去。 安安跟在后面,微微噘了噘嘴。 蚌壳铠甲在身,本来已经不羞了,怎么还是这样怯怯的,留他说几句话都不敢。 真气人。 不过这个铠甲……好奇怪诶…… 感觉里面空空的…… 安安胡思乱想间,两人已经很快抵达羽人岛,还没进岛就看见有狂风席卷,在羽人圣木之巅冲霄而起。 四周的风活跃起来,秦弈甚至能感觉到很欢欣的气息,柔和的暴烈的各自交缠,能抚人心灵,能撕碎一切,能绿江南岸,能摧天之涯。 风之灵。 洁白的羽翼张开,在和风之中轻轻飘来,如同融在风里,合于天道之迹。轻羽飞扬,如白绫悠悠,舞于天际。 羽飞绫成就风灵。 秦弈驻足而望,心中吁了口气,转向安安道:“看,我说了,天不负我,诸事皆顺。” 安安挠头,暗道这完全是你在帮别人啊……为啥搞得好像是你赚了一样? 你诸事之顺,也是应当的吧,因为你把她们当家人,她们自会报之。也许有人白眼狼,但绝对不会是羽人。 很快羽飞绫便落在两人面前,安安觉得她看自己的眼神有点怪怪的……看我干嘛,女婿收徒弟你也管啊? 哼。 秦弈笑道:“岳母大人这回真可以坐把交椅了。” 羽飞绫微微一礼。 这丈母娘对女婿施礼的模样,真是哪怕知道她们羽人德性还是会让人觉得挺违和的,尤其是她现在还是一位准大王。 安安正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对大王行礼呢,就听羽飞绫道:“海中各族,依其特性各有归属。天空各族本来归属于三大王,我们是否要收归麾下,立个臣属之仪?” 秦弈倒被她问得一呆,你自己是大王,问我干啥……口中应道:“这是应有之义吧,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总不会搞得天空各族都游离在体系之外了,那才不好。岳母大人如今自己是王,已经不仅仅是一个羽族之长了。” 羽飞绫一礼:“是。” 安安:“?” 羽飞绫看向安安:“欢迎安安公主又来做客……且去你的小城堡。” 就差明说你杵这儿干啥了。安安知道再听也不便,只得带着一肚子问号走了。 秦弈看着她的背影,笑道:“安安挺萌的。” 羽飞绫眼中闪过异色,压低了声音:“你……想要她?” 秦弈一愣:“呃?” 羽飞绫道:“蚌族法宝众多,整体实力不算差,但自身修行不足,更兼性子有点……她们只能依附于人,便是椒图撑腰也是如此。你如果想要,直接找蚌族索要公主侍奉,以如今的形势蚌族多半会肯,对她们来说也是一桩很好的联姻。” 秦弈一肚子省略号。 你是我丈母娘诶,这是你的角度该说的话吗? 他很是无语地摆手:“安安是朋友,别欺负人家。” 羽飞绫便也不说什么了,两人向着羽人圣殿方向走去,羽飞绫微微落后半步,如同护翼。 秦弈忽然想起什么,笑道:“你和羽裳对安安的态度,有点鹬蚌相争的意思呀,不要告诉我你们是天敌?” 羽飞绫笑道:“确实有点那意思,但我们羽人并不是鸟属,更不是鹬……算不上天敌,我们挺克制她们倒是真的。” 秦弈拍拍脑袋:“是了,你们其实是人类的一种,不是妖族。” “也可以说半人半妖,起初可能是混血而成,后来也就固定成了一个独立族群。”羽飞绫有点奇怪地道:“远古之时,半人半妖的情况还是挺多的,大荒不少族群都是这么来的,而现在似乎没听过了,好像有种……” “生殖隔离?” “贴切。”羽飞绫笑道:“是有点这意思,也不知道为何。” “时间长了,总会有些演化……何况天地已变,规则连远古大能都要重新适应,不稀奇。” “你……很熟悉远古?” “岳母大人不会真以为我是神使?” 羽飞绫摇头笑笑:“无论是不是,事实已经是了。” 秦弈奇道:“所以岳母大人这意思,真是要与我商议族群大事?” “是的。”羽飞绫再度施礼:“关于寻木城,以及海妖……需要神使定夺。” 第七百一十二章 汇聚风云 两人说着到了圣殿,左右守卫妹子齐刷刷施礼:“参见神使,参见族长。” 秦弈愣了一下,怎么称呼自己在族长之前了? 羽飞绫平静道:“我吩咐的。” 秦弈:“……” 走进圣殿,一眼就看见羽裳盘膝坐在祭坛主位,双目闭合,已然入定。身周有澎湃的气息正在环绕,羽翼收束,气氛肃穆,场面上很有一种庄严的圣洁感。 秦弈看得喉头动了动,从各个方面说,自己这个先上车后补票的妻子都是个极品,越是这种圣洁,反衬佛珠捆身的场景,都越发让人心中荡漾。 羽飞绫看了他一眼,好像也看出他在想什么,偏过头去说道:“裳儿正在冲击晖阳圆满,应该快成了。” 秦弈奇道:“你们修行是这样坐在祭坛上的啊?” “嗯……有种凤神赐福之意,有些好处。” 秦弈有些小小吃味:“你们凤神,到底雌的雄的?” 羽飞绫看了他一眼。 这话说出来就是明确不是凤神之使了,但这时候……大家好像已经并不在意。 他还吃凤神的醋呢,真有意思。 羽飞绫笑了起来:“天下第一只凤皇,可以说是无性的,也可以说是雌性。” 秦弈莫名:“这什么意思?我家狗子绑蝴蝶结的意思?” “不不……”羽飞绫道:“万物皆分阴阳,若白天是阳,黑夜便是阴,若山是阳,则水是阴。若天下第一只龙是阳,那天下第一只凤便是阴。” 秦弈若有所思。 “在最早之时,无非混沌,大家从无开始,从太极而化两仪,随着演变,本该无性之凤皇慢慢的也就雌性化了。” “那么……其他的凤族是这只凤皇母亲的后裔?” “不是,只因凤皇现世,有不少鸟类随之演化血脉,形成凤族,其实没有一只是凤皇所生。这与烛龙不同,龙性好淫,到处布种,留有九子,而凤皇一生无侣。” 秦弈颔首:“原来如此。” “而新产生的凤族,便有了雌雄,一般来说,凤为雄,凰为雌,并称凤凰。人们所说的凤,有时候单指雄凤凰,此时属阳;有时候也指这整个族类的简称,与龙族相对,此时属*******家阴阳世界观,其实是相对性的……某种意义上还挺科学…… “那……”秦弈想起鸑鷟,便问:“那五凤呢?” “世上本无五凤,五凤不过都是凤皇化身罢了。” 两人边说边走,进入圣殿后面的偏厅,此时恰好到门边,秦弈闻言脚一勾门槛,差点栽在地上。 羽飞绫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抱住。 气氛凝滞片刻,羽飞绫慢慢放开,秦弈也尴尬地快步进了偏厅,找张椅子坐了。 这不对啊…… 若孟轻影是鸑鷟……五凤都是凤皇化身……孟轻影就是凤皇? 这肯定有个环节没对起来……要说孟轻影是冥火凤凰,还是可以对应的,若说她就是凤皇,好像差了点什么不对劲…… 是化身为五,还是分身? 这里面区别可大了。 鸑鷟最多是无相,凤皇可是太清! 若是分身的话,另外四个在哪里? 见秦弈坐在那边神色怔忪地思量,羽飞绫也吁了口气,坐在旁边椅子上问:“你在想什么?” “哦。”秦弈回过神,认真问道:“你确定是凤皇化身,不是分身?” “我们故老相传如此,凤皇身化鸿鹄,还是和我们羽人一起呢。以我们与凤皇之渊源,理应没错。” “这就怪了……”秦弈捏着额角,有些头疼。 如果要强行对应,青君可应青鸾,羽人可应鸿鹄,诸如此类,但毫无意义。一来曾经多次确认青君不是转世身,没必要总往这里猜,二来秦弈其实也不愿意搞了半天自己的红颜全是一个人,有意思吗? 不是就不是,但问题是,凤皇到底在哪呢?无论是化身还是分身,给个谱儿啊……烛龙确知是身化圣龙峰了,鲲鹏确知是身化妖城了,同属开天之祖,凤皇却没点线索,这是怎么回事? 就像幽皇宗遗址,仿佛散落在历史的尘埃里,找不到一丝痕迹。 “算了不考虑这个。”秦弈甩甩脑袋,问道:“岳母大人提寻木城,意思有统一之意?” “是。”羽飞绫道:“寻木城各族,其实均为凤皇之属,与龙子不是一路的,所以不入海中。但它们又需求建木,所以只能以寻木暂代,在大荒西部聚为寻木百族。” 秦弈点了点头:“如今我们算是有建木的话语权,可以接纳它们,不属于龙子也能依托建木修行,这便是把羽翼各族拧成一股的契机。” “是的。”羽飞绫看了看秦弈,见秦弈没什么特殊反应,吁了口气又道:“这不是我有权欲之心,而是拧成一股确实有很大的意义。如今局势总让人觉得山雨欲来……” “这是好事,我支持。”秦弈道:“如果觉得自己刚坐交椅就要和龙子交涉这种事,势单力孤的话,可以找狗子一起。” 羽飞绫找秦弈说这个就是为了沟通狗子。三大王饕餮,刚坐交椅就牛逼哄哄,从上揍到下,除了囚牛霸下,其他个个被它锤过,也不知道哪来的脾气这么大。如今各族在三大王的淫威之下瑟瑟发抖,饕餮凶焰震慑海中。 有狗子站台,她要做什么事就简单多了。然而这样的一个上古凶魂,羽飞绫自认没法直接沟通,必须秦弈发话才行。 秦弈笑道:“如果是担心狗子不理你,大可不必,是你的话,狗子肯定合作的。” 什么叫“是你的话”……其实是看羽裳吧。 羽飞绫抿了抿嘴,没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道:“我们和海妖,曾经有多年龃龉。如今海妖暗中派人送礼,表示认输附从之意,我们不好决断。其实我们也知道,海妖投诚的对象是你,不是我们羽人。” 秦弈奇道:“为何不好决断?因为她们是跟睚眦的,挖墙脚不好?” “是,五大王可小心眼着呢,眼下大家算是恩仇已泯,可没必要添新恨。” “不怕,你尽管接受海妖投诚。海妖根本就不是睚眦的人。” “那她们是……”羽飞绫神色古怪,不要告诉我她们是你的人? “她们旧主,与我有旧……”秦弈叹了口气:“老实说在这件事上,我和她们的诉求是相对立的,说是投诚于我,还不如说是试图影响我的意愿呢……反正这件事最终的走向我们根本不可控,见步行步吧。” 羽飞绫奇怪地看了他半晌:“你真的不像一个晖阳修士,聚于你身边的缘法,太大了。一个普通的晖阳修士根本承受不起,可你……感觉还有余。” 秦弈随口道:“包括羽人吗?” 话刚出口就觉得有些不好,这话调戏调戏羽裳就算了,对羽飞绫这么说就有点那啥…… 结果羽飞绫只是笑了笑:“是,包括羽人。” 秦弈干咳一声,把话拉到正事上:“其实有羽人掌控这些事,我也安心。狗子那货就会吃饭,指望它实在不靠谱。” 羽飞绫很认真道:“我们会为你聚集一支最强的力量。” 话音未落,外面圣殿祭坛罡气汹涌而起,又很快回旋收敛,犹如隐于肌肉之中的力量,随时爆发便是开山震海。 羽飞绫展颜一笑:“裳儿晖阳圆满了。” 秦弈倒忽然感到一件事……正如羽飞绫刚才说的,聚在自己身边的缘法有点太大了,最显著的特征就是,在自己身边,好像她们升级速度都开始爆发起来。 好像龙虎交会,聚成一场风云。 第七百一十三章 你我之志(月票5000加更) 月明星稀,晚风习习。 又是崖边清潭,灵气清新,羽裳坐在潭边浣足,秦弈就横着躺在潭边,脑袋枕在她腿上小憩。 那曾经踢出半刃,追魂索命的长腿,如今是最柔软的枕。 曾经刚烈的气息,如今只是醉人的香风。 某种意义上,这也是男人心中的一种极大的满足感和成就感吧……秦弈并不否认自己有这样庸俗的念头,男人会有的小心思他从来都有。 羽裳的自我意识不强,认准了他就以他为天,这是羽人族的特性如此,连她母亲在这方面也好不到哪去,感觉事事请示汇报的样子,都不像个族长。 也就是能比女儿多考虑些事情,不像羽裳几乎不想事了,等着秦弈说啥做啥就行。 但怎么说呢……男人在这里真能感到无比的虚荣满足,秦弈甚至觉得自己在羽人这里呆久了可能会变成一个非常自我的昏君。 但又不得不承认内心隐隐在享受这种感觉。 真是劣根。 不知道当年凤皇是不是在这帮臣属的侍奉之下都找不到北了……咳,想必太清之心没自己这么低级。再说凤皇是雌的,也就没了荒唐的余地。 “夫君何时再赴建木修行?”羽裳纤指捏着他的太阳穴,柔声问。 “且歇两日吧。”秦弈闭着眼睛含糊不清地道:“到时候你随我一起进去,你我如今修行相当,你略微高我一线,双修之术很适宜。” 羽裳红着脸“嗯”了一声。 秦弈倒觉得这话说得有些不尊重人了,当道具吗?正想说些什么缓一下这种感觉,却见羽裳俯下身,在他额头轻轻一吻:“夫君能需要我,我很高兴。就怕帮不上夫君了……” 秦弈:“……” 真的是英雄冢。 他想了想,问道:“夫人原先有什么人生追求么?” 羽裳道:“挺茫然的吧……一直以来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而修行,反正我是族长之女,天赋鉴定之下又非常高,自然担负起了一族圣女之责,那就做好一个圣女要做的事便是了。” “比如联姻啊,侍神啊,这类?” “嗯……”羽裳再度吻了吻他:“所以如今跟随夫君,既是联姻,又是侍神,全满足于此,岂不就是我的人生价值?” 秦弈忍不住笑了:“我真不是神。” “在羽裳眼中,就是。”羽裳柔声道:“此番建木之变,已经无异于小规模的仙神之战了。在这场战中,羽裳和羽人们结阵,几乎发挥不出个体作用来,而夫君区区晖阳,却成为最核心的胜负手,不是神是什么?” 没救了这妹子…… 秦弈也放弃了给她启迪人生观的想法,人各有志,在羽裳心中这就是幸福,自己也暗自虚荣,又何必矫情? “不过……”羽裳忽然说了半截。 “嗯?”秦弈奇怪地睁开眼睛。 羽裳有点不好意思地低声道:“要说什么私下追求的话,其实也是有的。” “哦?”秦弈来了兴趣:“说来听听?” 羽裳叹了口气:“从小在海中,别人说海天苍茫辽远,是个好风景,可看了五百年……只能感觉枯燥且压抑。夫君知道我第一次奉命出使大荒之时有多开心吗?” 秦弈忍不住笑:“想得出来,鸟儿出笼的感觉。” “正是鸟儿出笼。”羽裳笑道:“我曾听说,神州人杰地灵,繁华丰盛,与大荒不太一样。可惜海天隔绝,我们从来就没见过神州是什么样的。小时候我就总在想,什么时候能自由自在地爱飞到哪一边就飞哪一边,那该多好。” 秦弈道:“如果你要去神州,我带你去很方便。” 羽裳轻轻摇头:“我在想,我憋了这么多年,其他人也差不多的。如果有朝一日,不再隔绝,所有人都能自由往返,看看神州,看看妖城,那该多好。” 秦弈沉默下去,好半天才道:“有点难……海中与神州隔绝,与大荒往来也少,并不是囚牛故步自封,实是它不得不如此固守。想要所有人都能自由往返,恐怕……” 羽裳认真道:“要经过很危险的战斗吧?” “嗯,要的。”秦弈悠悠道:“那时候才能四海清平,自在遨游。” 羽裳道:“也是夫君之志么?” “是。” “那便是了。”羽裳柔声道:“我与夫君此志相合,那就辅佐夫君,荡平四海,以待河清。终有一日,所有人都能自由自在地飞。” 秦弈怔了怔,忽然觉得格调拔高了。 说实在的,他原先都没有这种让所有人都能如何的念头,格局还局限在自我需求上,就连行侠,严格说来也是实现自我价值。 反倒是感觉最没有自我主张的羽裳第一个提出了这样“为了大家都能怎样”的想法。虽然还处于初级阶段,只是个粗糙的意识,但格调一下就上去了…… 秦弈忽然在想,等棒棒醒了,是否该和棒棒深入点讨论这方面问题了……他相信棒棒一定有它自己的天下主张,这才可能是导致它与天上人之战的根源所在。 这才符合太清的格调,绝对不是抢东西吃。 而且羽裳这句话……说不定对自己破乾元关很有价值…… 大哉乾元……思维不够宏观,绝对没法证乾元。 秦弈一跃而起,抱住羽裳亲了一口:“夫人真是我的福星。” 羽裳一脸懵,只是说了个小时候的想法,怎么感觉夫君忽然兴奋了起来?她也懒得多想,被秦弈抱着亲,她很快就来了点感觉,眼波渐渐妩媚:“夫君想要了吗……” 圣殿中,城堡里,羽飞绫和安安同时捂住了额头。 为什么这俩货总是要在露天潭水边上,你换个地方也好啊! 正这么想着,就感到振翅之声风雷大起,潭边已经不见了秦弈羽裳。神识一扫,却发现他们已经把战场转移到羽人圣木上去了。 羽飞绫:“……” 瞧瞧这像话吗?你的嘲风之翼是用来做这事的? 不是,你还不如在潭水边呢!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他展开嘲风之翼的时候,真的太符合羽人的审美了。 感觉如同天定一般。 正在月色朦胧之时,远处建木主干忽然冒起了磅礴的生命之息。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浓郁,让人醉氧般的芬芳铺天盖地地蔓延。 大海内外,无数人仰首而望,囚牛霸下静静望天,各自低语:“建木即将结果,这一次比以往都早,希望不会有什么缺陷。” 第七百一十四章 建木结果 当秦弈急匆匆提着裤子赶到建木之巅,龙九子——不,现在该称海中九王,已经尽数在这了。 羽飞绫也在,看都没看秦弈一眼。 在庞大无比的树冠各处,九王呈九宫之形分列一处,各自相距都有千里之遥。秦弈看着这状况很是无语,合着这意思,是这么庞大的树冠九个位置各长一个果子? 脑补这场面,为啥感觉很滑稽…… 但别人可不觉得滑稽,所有龙子都带队团团防护一方,连个苍蝇都飞不进去。狗子也带了一票恶形恶状的生物,估摸着都是原貔貅下属,被它揍服在此。此时也是整支军团守护,以免任何破坏。 外面的大阵更是虬结,囚牛霸下镇压天地,务求外人不能窥测。 非常严肃的一件事。 秦弈干咳两声,凑到狗子身边:“怎样?” 问这话的时候,总有一种既视感……就像在医院病房外等里面生娃,揪着个医生护士就问怎样似的…… 本质也差不多,建木结果,你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忐忑地等,祈祷这次建木经历特殊的变故可别导致果子畸形。 畸形就算了,反正不是用来看的。效用可千万别降格了,那才叫悲剧。 狗子神色很严肃:“从气息感觉上,应该问题不大,不用紧张。” 你说不用紧张,自己表情那么严肃一点说服力都没啊……秦弈搓着手来回踱了两步,又问:“果子是固定位置?” “是。”狗子伸着小短手指了指前方一处枝叶繁茂之处:“九宫之数,最基本的河洛之变,不会偏移的。” “果子有青涩到成熟的过程么?” “没有,果子出现,就立刻蓬勃成长,数息之间就成了,所以我们才必须这么盯着。”狗子相当熟练地道:“要是当年,建木结果一次都要打破头,现在这种分桃子,嗤,其实挺不要脸。” 秦弈刚想说你觉得不要脸就别守着啊,就听狗子续道:“不过我喜欢。” 秦弈翻了个白眼。 狗子叹了口气:“我也要身躯的,秦弈,你知不知道我只是个分魂?” 秦弈点点头,狗子祭坛还在大乾西凉交界的那个血幽位面呢,那其实才是本体吧。 “我有了身躯,那边的本体反而没有,从此我才是主魂。”狗子笑笑:“要不然将来合体,我还认不认你都两说呢。” 秦弈悚然一惊:“你怎么不早说?” 狗子淡淡道:“早说这干嘛,早点我也不见得想认你啊。” 秦弈:“……” 狗子切齿:“你那边血凛幽髓只有一个,这边建木之实对我就非常重要,此乃我志在必得之物,谁来抢我咬死谁。” 秦弈拍胸道:“既是这样,我帮你一起咬,揍不死他丫的。” 狗子笑了:“有件事没告诉你。” “怎么?” “有人会知道我很想要身躯,也知道你的血凛幽髓不是给我的。所以若他们拿着血凛幽髓来勾搭我,我转身就跟他们走了。”狗子悠悠道:“这算盘打得多精明,我饕餮升级靠吃不靠悟,转化浪费又严重,要把我从腾云喂到乾元都不知道要耗费多少资源,何况无相?搞个不好都能拖垮一个宗门。你耗费大量资源千辛万苦来喂我,最终却是平白帮人养凶魂而不自知。” 秦弈木然。 果然左擎天那么好说话不是真的好说话,真觉得他儒雅随和才叫犯傻。 狗子笑道:“不过他们显然也没想过,你竟有这狗命,能够助我取得建木之实。世上哪有你这种晖阳啊……他们十拿九稳的盘算全落空了,不知道将来再见,会是什么表情。” 狗子的笑容竟然有些阴险的小期待,秦弈斜着眼睛看着,忽然笑了。 这狗子,完全是站在自己一伙的角度想问题了啊。 大家早都是一个形状了。 巫神宗注定偷鸡不成蚀把米。 狗子忽然道:“开始了。” 秦弈转过头,瞳孔微微一缩。 只见原本茫茫的绿叶之中开始绽放花朵,先是很小的花骨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成长,盛开,刹那之间芳香铺遍,整个树冠绿海变成了茫茫的花海。 秦弈没想过,这花是莲花。 建木的叶子很大,每一片都数丈,莲花亦然,每一朵都是丈许莲台。 刹那之间就仿佛置身于莲花海,看不见天,看不见地,看不见周围的狗子和其他人,唯有莲花绿叶,组成了整个世界。 秦弈感觉自己就在一朵莲台上,仿佛有什么慢镜头旋转的画面,带着他看尽了整个花海,四处云雾,遍布氤氲。 然后世界又变了。 好像自己越来越小,缩进了花蕊里,就像是进入了一个封闭的混沌之中,看着世界从黑暗到诞生第一束光,黑暗开始慢慢绽放、绽放,随着一朵花开,便是盛开了一个世界。 继而千枝万树,遍地花开,三千世界,尽生于此。 其中九朵莲台最大,横贯竖叠,上下交缠,层层登天,如上九重。 秦弈感觉识海里有什么要炸开一样,好像这种感觉有点熟悉……那是非常非常久远的记忆,好像是在娘胎里的记忆,在睁眼之时就已忘记。 那是什么…… 先天? 创世? 混沌初开的莲子? 一道光华四射的石拱门轰然炸开。 莲花之海消失不见,眼前依然是建木,依然是绿叶,前面是圆嘟嘟的狗子,周围是恶形恶状的族群。 花谢了。 狗子“嗷呜”一声,在秦弈没看清楚之前,一颗果子已经没了…… 没了…… 秦弈脸颊抽了抽,居然感觉浑身无力,没力气骂狗子一句似的。 体内反倒精力澎湃,魂海兴奋莫名地汹涌着,那晖阳八层的修行刹那突破,归腑武修直接圆满,仙武太极直抵乾元大关,甚至还撬动了一下,才慢慢平息。 秦弈吁了口气,有些冷汗淋漓。 这种突破是怎么回事…… 人人都有吗?可看狗子那兴奋吃果果的样子,和别人羡慕的眼神……不像啊。 只有自己? 他试着发问:“狗子,刚才有一种混沌创世之感吗?” 声音竟然有些沙哑。 “建木开花结果,某种意义上,你认为是创世确实没问题啊。”狗子吧唧吧唧:“建者,创也。建木结果,当然可以说是结成了世界。” 秦弈感觉不在一个频道,说的不是一件事,却实在不知道怎么解释。想问棒棒,棒棒却似乎也没醒。 这么强烈的气息,棒棒怎么会没醒呢…… 秦弈实在不解。 很快他的心思也被岔了,眼前的狗子肉眼可见地从一只黑毛球变成了……稍微大一点的黑毛球。小皮球变成了足球,又很快变成了篮球。 原先魂体凝结成如同橡胶球一样的质感,清晰可见地变成了肉身。 有血,有肉,有白牙。 恐怖无匹的妖力充盈其间,是无相……不,是祖圣,非止法力,肉身亦强。每个妖都是天生的仙武双修,只看更主攻哪个方向而已。 秦弈看不出狗子主攻哪个方向,只能感觉一种自己都无法窥测的恐怖力量。 狗子叉着腰仰天大笑。 四周的各种族诚惶诚恐地跪倒在地:“恭喜三大王。” 狗子笑得更高兴了,咧开的大嘴里还清晰可见扁桃体在晃啊晃。 秦弈无语地弯腰往下看。 木有小丁丁。 第七百一十五章 请证乾元 (捂脸,原来喉咙里摇的那个叫悬雍垂啊,我一直以为就是扁桃体,文盲了,改了改了。轻点笑……) ———— “啪!”狗子幻化了一只大手拍了过来:“你往哪看呢!” 秦弈护头:“你不就是只球,往哪看不是一样吗?” “那可不一样,我有肉身了,可是要穿衣服的!”狗子哼唧唧地抖起一片莲花。 秦弈奇道:“刚才开花你还摘了?” 狗子鄙视道:“聪明的狗子已经取得了宝物,愚蠢的人类还在发呆。” 秦弈:“……” 我那不是发呆,我那是不知道陷入了什么精神之异里…… 没等秦弈解释,狗子一甩莲花,变成了一个小裙子,绕着圆嘟嘟的身子套上了。 秦弈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狗子很无所谓地拍拍他的肩膀:“你不就是想看这种无聊之事吗,看完了有什么感觉?对我来说穿什么根本没差别,是不是觉得自己无聊透了?” “其实……”秦弈把它抱了起来:“真的很萌啊,狗子。” “这种词还是留给你的棒子吧,呸。”狗子没让他抱,一群下属在旁边看着呢,脸上挂不住,便挣脱跳了下来:“你丈母娘来了。” 破空声起,羽飞绫化风而来,落下之时就递给了秦弈一个果子。 她还年轻着呢,乾元圆满还成就了风之灵,服用了无相之丹好处可是永久的,早晚还有进窥无相的可能,并不贪图此物。 可以说她接任九王的其中一个要务就是确保秦弈获得一枚建木之实。 秦弈也不跟她客气,接过果子看了一眼就傻了。 这是桃子? 梧桐一样的枝干,荷叶一样的宽大树叶,长出莲花一样的花[天籁fo]朵,最后结成桃子? 不结桃子的莲花不是好荷叶?还少一句梧桐呢。 秦弈实在无语地翻来覆去看了一阵,心中倒是略松一口气。 并不畸形,和一颗大蟠桃似的很可爱,居然还有桃子的淡淡清香——感觉就特么是个桃子嘛。 当然如果探入神念,会发现有如一个世界般的庞大能量,和血肉生命蓬勃而生的真实气息。从狗子食用的反应看,这塑造肉身的效果也没打折扣。没丁丁不算。 这就行了……只不知道为什么会提前早产? 秦弈正在打量,囚牛飞了过来,也递过一个桃子。 秦弈愣了愣。 囚牛淡淡道:“这是答应你的条件。” 秦弈道:“我有一颗了,不需要多贪。” 囚牛眼里闪过欣赏之色,还是道:“羽族长继承的是貔貅那一颗,她想要给谁是她自己的事,与事先商定之事无关。我事先答应过你把自己这颗给你,那不管你已经有了几颗,也还是该给你。” 话音未落,另一边也飞来一个桃子,霸下的声音传来:“你的。” 秦弈才想起霸下好像也这么答应过……话说你宣扬掏心的事情那么大嘴巴,这回搞什么沉默寡言呢? 但理是这个理,不管自己有几颗,他们答应的就做到,委实是无相心性,不贪不妄。这几位确实是值得交往的朋友。 秦弈心中欣赏得很,也不跟他们矫情,重新把一个桃子递给羽飞绫:“岳母大人可能快要用得上……” “不用。”羽飞绫淡淡道:“若是想着靠建木之实存续肉身,心中存有这种依赖,或许就再也无法进窥无相。我宁可不要。” 诸位龙子都愣了愣,沉默不语。 这话可能说到点子上了…… 它们在这么得天独厚的环境里,修行万年,却始终还在乾元,甚至还有个别连圆满都没达到…… 是天赋不足? 不,是心中有碍。 但时至今日,想要这么毅然决然地弃果实不用,怕是已经做不到了…… 狗子左看看右看看,撇了撇嘴。一个两个的都在面前秀格调,狗子就贪吃怎么啦?你们不要给我啊? 秦弈没给它,小心地把三颗桃子都收了起来。这东西当然不仅仅是重塑身躯之用,好处大着呢……增加寿元万载就不是开玩笑的了,想想人家蟠桃会是为了啥…… 而这里面庞大的能量和创世之悟……按现在的状态,吃这么一颗,乾元大关可以说根本就跟纸糊的一样。 留一颗给流苏,自己还能分配两颗,那可以自己先吃一颗,留一颗备用。 这么重要的东西,早晚用得上的,可能会具备非常重要的破局价值。 囚牛在边上道:“这次建木提前结果,感觉有些怪异……虽然对于万年果期而言,提前了几个月几乎没有影响,但这种状况以前从未发生过。” 秦弈道:“这次被某些人折腾成这样,建木之灵沉睡又苏醒,还融合了貔貅才算是复苏起来,距离恢复完美还早呢……建木自身能量也是减弱又复原,搞得这样难免有些变化吧。不影响果子效用就行。” “不……”囚牛微微摇头:“别把建木当普通树木,大道恒在,不会更改,不管发生了多少事,结果之日该是什么时候就是什么时候,与之前所有变故无关。本王认为,它提前结果当是受到一定牵引的缘故……这种牵引的级别很高,高到本王都难以认知。” “何谓牵引?” “未可知。”囚牛上下打量了秦弈一眼:“说不定和你有关系。” 秦弈才不觉得会和自己有关系,自己哪来那个逼格,非要说有关系的话,大概是因为流苏进入过建木内部,还被动建立过灵魂关联? 所谓大道,对别人很难解,连囚牛都未必看得清,可若是围绕着流苏产生的话,那一切都不稀奇。 看流苏现在还沉眠不醒的样子,应该多半与它脱不开关系。 秦弈也不纠结,问道:“大王以前说过,昆仑虚开门,与建木结果往往是前后脚,甚至就是受到建木即将结果的牵引作用而开的门?那这次提前结果,昆仑虚是否会提前开门?” “会。”囚牛看向远方,天际已经有微微的七彩之云,聚而不散。 它低声道:“最多不过旬月,昆仑天光必开……烦请羽族长率羽人精锐赴昆仑,与菩提寺会合,提前布置守卫。” 羽飞绫施礼:“知道了。这就去安排。” 囚牛转向秦弈:“昆仑之虚,非同小可,如果秦先生想去,请证乾元。” 秦弈微微叹了口气。 果然是早有冥冥,师姐如同道别的话语果然就是道别。 想要和羽裳在建木里双修,怕也不现实了,双修是需要漫长积累的事情,一次两次的意义很小,羽裳此时还不如提前去昆仑虚见世面呢。 安安想学音乐,也只能继续去找师姐了。 世事如潮,推着前行,想要悠然如仙,何其难也。 第七百一十六章 大哉乾元 羽人精锐尽出,提前去了昆仑虚布置,秦弈话不多说,直接进了建木内部,在玉树之灵面前盘坐下来,尝试突破乾元。 一开始秦弈是打算吃一颗建木之实修行的,那突破乾元简直就不用考虑。可走到玉树边上,心中冥冥而动,忽然就没打算吃桃子了。 他有强烈的预感,觉得可以自行突破,省个桃子。 建木之实这种东西,是世间最顶级的天材地宝之一了,哪怕是对于破无相都有极高价值,说不定对于破太清都有用,破乾元的时候吃是不是太奢侈了点? 没有必要,秦弈有信心自行突破乾元关。 他的乾元之见,积累已经足够了……与一般宗门弟子可大不一样。光是亲手交战的乾元者都好几个,擒过杀过,如果他秦弈破不了乾元,天下几乎没有人能破了。 秦弈坐在玉树之前,收摄心神,先慢慢捋了一遍曾经对战过的乾元者,作为参照。 一些几乎遗忘的影像,一帧一帧地在秦弈心中定格,又慢慢掠过。 对战的第一个乾元是裂谷俘虏的天上人。 当时感觉有一种维度差异,好像打的不是他的实体,像隔了个次元在打架一样,若非朱雀之炎的偷袭,自己和程程连擦伤他都难。 其实没有那么夸张,只是精神差异太离谱,一来产生感觉上的偏差,二来其实是被对方的神念带偏了攻击。 确实被带进了精神虚空里,自己的攻击打得就不是地方。 神念影响了空间和五感的术法而已。 当初觉得没法理解的事情,在达到相同层面去解析之后,原来也就是这么简单。 不过如此。 第二个对战的乾元者封不戾,看似表现一般,老实说还比那个天上人更强一点。因为自己这方的实力不同了,主力是当时已经晖阳后期的师姐,手中是伪乾元的画卷,棒棒还恢复了乾元魂力。封不戾身处不利环境,还折腾了那么久才弄死,可比那个被朱雀偷袭一记就残废的天上人能打多了。 证明了什么?证明了天上有很多人,其实没多少实战经验。 后来与貔貅交手,虽然对方大部分心思在建木和流苏,但真的没感觉有什么降维打击的差距了。实际上在这个时候,他在很多层面上都已经有了乾元认知了,不是修行足够,而是见识够了,他身边所见所闻都太强了。 流苏,饕餮,龙子,羽飞绫,凤凰之羽、烛龙之息、冥河之心、之骨,魂海之中接受的高维感受不知不觉太多了。 就像一个小孩子天天旁观天下第一第二高手在打架,看得都腻了,来个二三流的在面前,就算打不过,也真没觉得多厉害。 这样的经历,这样的造化,坐在建木核心地,这还不破乾元关,连自己都要嘲笑自己。 玉树婆娑,人影静坐,如果有外人看见,会觉得这种场面有点近似传说中的菩提树下悟道者。 本质也确实很接近。 这些天已经反反复复有所感,几乎是随便和人说句话都感觉对乾元大关有所触动,这不是偶然现象,而是“到时候了”。 站在乾元门外,就差临门一脚,自然凡事都会往这边牵引,一个感触就可能对此关有所撬动。而恰恰这些日子大战终结,由动而静,回归澄明,本就是感悟大道的最佳契机。 于外,战强敌扶建木,安定四海。 于内,明己心证轻重,一洗魂灵。 师姐说一家,羽裳论天下,内守本固,外放晖阳。 恰好还有个安安,小崇拜的样子来问道……好为人师之心一起,无异于也把自己的道心整理了一遍,捋个分明。 所谓证乾元,在乎于证。你立下的道心,是否一直未曾动摇地在践行,并且验证完善了道理体系,可以传人。 如同你提出一个定理,此为立道,证明它,此即证也。 这个过程,拖垮了多少英雄豪杰。 叶别情证不了乾元,因为他的画里少了太多东西。 居云岫可以,因为她已经完善。 对于他秦弈来说,立道初心,也许匆匆行色,并没有好好去做到…… 做侠客是要时间的……就像人们说,也曾梦想仗剑走天涯,后来工作忙没去。 一个意思。 但因缘际会,总能遇上证道之途。扶建木,拯百族,当时心里想的就是便是不为建木之实,也是义不容辞。 此心不改,回首无愧,此道证矣。 若说还差点什么的话,那是差了天下心。 思维不够宏远,太过局限。 教育无仙的时候,嘴巴能说,轮到自己,很少想过。 人皆如此。 于是听羽裳说,让所有人都能自在地飞,那时心中触动,泥丸轻涌,千里晖阳化而为万,乾元之大可堪目睹。 大哉乾元,是精神之大,是思维宏远,是天下心。 也是阴神之极,凡人能争取达到的最高点。 不知不觉,在玉树之光的照耀下,秦弈身上的能量澎湃而涨,泥丸跳动,识海大盛。 原先识海中的晖阳意象,慢慢地变成了乾坤山河,日月轮转。 磅礴的精神力量由散而聚,一个与秦弈一模一样的灵魂慢慢离体。 晖阳之时,秦弈尝试过灵魂离体,那时候完全是虚影,外人根本看不见,自己也无法触摸自己。最关键的是,看见流苏会害怕,所谓灵魂威压。感觉丢人丢到姥姥家的秦弈从此再也没有试过灵魂离体的破事儿了。 妈的怕什么不好,怕棒棒,还是小幽灵形态的萌棒,日子怎么过? 如今左右无人,棒棒睡觉,秦弈再试灵魂出窍。 终于有了薄薄的白雾感,可以看见很清晰的五官,就是一个鬼魂的模样。秦弈尝试更凝聚一些,很满意地发现比一般鬼魂牛逼多了,很凝实,能触碰,还会发光诶。 秦弈尝试变化浓缩,发现自己也可以缩小成一个小幽灵。 秦弈飘啊飘地沉吟……也就是说,棒棒可以变成人样,故意用幽灵形态?跟狗子一样觉得凶魂模样自己不喜欢,所以刻意用黑毛球一个道理? 有狗子引导思维在先,秦弈也没多想这个,还是认真研究了一下自己的幽灵模样,很快脸色有点黑。 这只小幽灵和棒棒一样的白玉质感,就是没它那么鲜活,就像劣质玉石和绝品美玉的差别。 小幽灵秦弈捂脸钻回了灵台,最好棒棒没醒,不然要被笑死。 随着这么一钻,脑子里轰然炸开,如同洞天石扉,轰然洞开,日月之光尽洒红尘,照亮了建木内部的重重雾霭。 灵台第三境,紫府洞开。 风**雪自何来,我有乾元大矣哉。 秦弈从在混乱之地闭关第五年突破晖阳算起,又闭关两年,出关后行走混乱之地、大乾、大荒、海中、幽冥,经历虽多,时日却不长,满打满算不到两年。 合共不到四年。 任谁都没想过,这货突破乾元,比突破晖阳还快。 是他的悟性与天分,也是造化之奇。 这里终究是建木。 洒遍建木的光芒一丝一丝收敛,没入秦弈体内。这是一个吸收灵气填满的过程,也是让初入乾元的境界稳固的过程,原本需要很久,当初居云岫突破乾元关到稳定出门足足用了一年。 然而这里是建木最核心处,建木之灵面对面。 破关需要你自悟,之后的事情自有造化相助。 无边无际的生命能量涌入体内,骤然突破导致急缺渴求的能量瞬间填满了身躯,法力充盈经脉,罡气遍布肉身,魂力澎湃勃发,三合为一,紫府稳固,丹田无极。 五脏六腑改造圆满,归腑期完成,步入血液之凝。武修称为换血期,不是妖族更换血脉之意,而是继续把肉身向完美方向改造,直达肉身成圣之途。 仙武太极再度达成了统一。 秦弈慢慢睁开了眼睛。 建木结果第九天,秦弈不靠建木之实,自我证道乾元。 第七百一十七章 采薇采薇 “师叔你真的要走了吗?” 海中荒岛,清茶拉着秦弈的衣角,鼻子一抽一抽的:“这次见面,都没和师叔玩。” 秦弈蹲下身,摸了摸她的呆毛,柔声道:“师叔也想陪清茶玩……但师叔有很多事要做。” 真像是出门上班之前的家长,被家里的小孩拉住依依不舍一样。可实际上清茶已经不是小孩了,她外表从来都是一个十三四的少女。 但此心纯净,一如孩童。 清茶抽着鼻子道:“师父也这么说,她说师叔要是可以选择,大概恨不得躺在羽人岛夜夜笙歌一辈子不出来。” “……”秦弈闻到了隔空而来的醋意。 为啥说羽人岛,不说建木巅? 酸味都把海风盖过去了。 秦弈回首而望,依稀可见遥远的建木之巅,衣袂飘飘,静静凝眸。 两人的眼眸隔着千里对视,却如在眼前。乾元之念,已经很是玄奇。 师姐非不相送,只是怕别离。 她别离多次,越发讨厌送别的感觉。 黯然**者,唯别而已矣,师姐这种死文青此时什么思绪,秦弈完全可以体会。 此番大家是在他乡相见,分外不同。如今大事已毕,本以为至少可以在建木之巅没羞没臊好几个月,大不了分一点时间去羽人岛嘛……结果话都没说两句,眨眼就要走了。 谁舍得? 可是昆仑造化有多大,谁都有数,师姐自己不合适去、也没多少兴趣,总不能说你也别去了,在家里呆着……那叫拖后腿,居云岫才不做那么沙雕的事情。 所以派个清茶做送别代表,旁边还有一只安安。 秦弈收回目光,再度摸了摸清茶的呆毛:“很快的,昆仑虚说破天了也不就是一个探险秘境?还能是个大世界不成?说不定我出来了你们还在建木没走呢。” 清茶咧嘴笑了:“那师叔早点回来,清茶画画给师叔看。” “画本子?”秦弈瞥了眼安安。 安安缩了一下。 清茶没听明白,很高兴道:“是啊画本质。” “本子画家清茶,一定要加油。”秦弈悄悄附耳:“偷偷画几张你师父的,记得不许被别人看见,等我回来悄悄给我欣赏。” 清茶握拳:“好啊!” 安安在一旁抽搐了半天嘴角,才低声道:“先生,你的人设……” “啊?”秦弈很是惊诧:“你对我的人设有什么误解吗?” 安安无奈地叹了口气:“这就是乾元嘛?” 秦弈笑了起来:“不知道为啥,曾经看一位前辈剑道乾元,那逼格高得简直不在人间,自己乾元之后,感觉好像也没什么很大区别……” “那区别在哪呢?” “也许……只是更坚定了一些什么吧。”秦弈道:“安安,你若不解,可以多问我师姐……师姐道心澄明,超然物外,是我之引领。你欲问道,应当学她,别学我,我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安安脸色微红。 学她,学她什么,发出那种声音? 安安心中真对找别人学习没啥兴趣,引她兴趣的只是秦弈本身。可这种话她实在说不出来,咬着下唇看了他半天,终于掏出一枚宝珠:“先生带着此物,有利此行。” 秦弈傻了眼,定海神珠? “这玩意你都随便给我?” “只是借……”安安踌躇了一阵子,低声道:“我听说昆仑之虚里面,也有海。安安帮不上先生什么,只盼先生平安。” 秦弈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心知这种对救命有用的事情可没啥矫情的,便珍而重之地收好:“我一定会还给你们的,放心。” 安安转过头:“相信先生。” 破空声起,囚牛出现在身边,递过一件衣服:“没想到时间这么紧,衣服还算是紧赶慢赶搞好了,不负所托。” 秦弈看了看旁边的清茶。 这才想起这两天自己的衣服是幻化云雾而成,不知道看在这丫头眼里的“本质”是啥样的,该不会是果奔了两天吧? 清茶眼睛亮晶晶的,好像也被提醒想到了什么。 秦弈不知道这回清茶在脑补啥,她的本子可能要往奇怪的地方发展了…… 他无奈地抽抽嘴角,接过青衫。 第一反应是好重,表面看着青衫模样,不知道添加了什么,这么重。 囚牛淡淡道:“融入了一片霸下的背上甲片。” 霸下龟甲! 写作青衫,读作重铠? 囚牛道:“你这件法衣,原本还是偏向法系了,其实和你那种野蛮人一样的打法不太搭的。如今才算适合……此外霸下之甲,也不仅仅是物理之护,凡是卜算一类的都可能反弹反噬虽然你的命数本来就很难算,但那是天道冥冥,不可把握,眼下这才是实质之护。” “谢了。”秦弈诚心施了一礼,披起衣服。 果然还是习惯的青衫模样,只是纹饰造型有些不同,看上去像是换了新款。能感受到里面增添了各类妖力,主要是水系木系相关,填上了之前裂谷妖城较为欠缺的生机。 真正的万妖法衣。 秦弈很怀疑,现在自己如果想掏心的话,自己的爪子根本就穿不过这件衣服。 这已是人工后天所能制造的最强法衣了……想再牛逼一点大概要往先天找了,就像狗子不失时机地摘了的建木莲花?单是一片莲花也未必有这件衣服实用。 囚牛道:“我知你去昆仑虚,多半是为了随身的那位前辈……所以你要做些什么,我也不另加提醒,这里是我曾经去过的部分位置地图,你且收着,或许有益。” 接过囚牛递过的玉简,秦弈深深一礼:“赴海之前,曾对诸位有些不好的误解,秦弈谢罪。” 囚牛摆摆手,眼里若有深意:“倒也没什么误解……故步自封,偏安僻守,这等批语逃不过去。若你与那位前辈……将来有所得,你我再议。” 如同天上某些人的名字不能乱提,囚牛霸下口中流苏的名字也从来不宣。 大家心中有数,秦弈点点头:“就此别过。” 说罢转身,如同冥冥有感,在建木之巅响起了琴声。 曲曰《采薇》。 秦弈再度回眸,看向建木之巅云雾中掩映的衣袂。 两个世界,文明不同,而情相类。 琴乐之道,最终指向的都是相同的终点。 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曰归曰归,岁亦莫止。 靡室靡家,猃狁之故。不遑启居,猃狁之故。 嘲风之翼振起,转瞬不见。 第七百一十八章 再见岳姑娘 昆仑虚的位置并不是什么很隐蔽的地方。 反而是……一个很熟悉的地方。 秦弈低头看着下方的茫茫戈壁荒芜,心中很是无语。 这特么就是自己从混乱之地穿过扭曲通道过来的地方。 早该想到有问题……众妙之门导致的时空扭曲不应该是一个随意的节点,那边是门,这边就一定是与门有关联的所在。 而不是随便出现在半空就完事了。 原来这就是昆仑虚的上空。 下方的茫茫戈壁滩,是虚也是墟,是虚幻之见,也是上方昆仑主体被拔走之后残留的废墟。 大荒是一片极大的大陆,地广人稀,这个地方大约是中部略微偏南的所在。往东是菩提寺,周遭范畴也多是信佛的族群,往西是寻木城,都是凤属种族聚居,以重明鸟、羽人为代表。 恰好秦弈来此之后行走的方向是往西,当然往西,他来大荒是为了赴海,海在西。 于是有了羽裳之缘,有了海天之旅。 在此之外,大荒更广袤的大地他还未见过,包括耳朵听出茧子的菩提寺。 这片戈壁荒漠,按囚牛说法是八百里墟,此地平时应该是什么特别都没有的。昆仑天光万年一开,谁吃撑了在这里驻扎一万年? 只有估测日期将近时才会开始在附近布防,驱逐闲杂人等,或许更早一些就会在附近出没,观察状况了。 而对昆仑虚有意的人,恐怕早几个月也会在这附近出现了……不可能掐着时间匆匆赶来,否则像这次突兀的提前开门,不就错过了?当然是要提早就来了的。 比如岳夕姑娘?她乾元后期或圆满吧……有进入昆仑虚的底气了。 秦弈心中闪过这个念头,方知遇上那位神秘的岳姑娘应该不是偶然,说不定此番在昆仑虚里还会相见。 正窥探间,下方传来佛号:“阿弥陀佛……此地近日凶险,施主且回。” 秦弈回过神,就看见几个和尚将自己团团围住了。 他哑然失笑,老实说这些和尚和自家老婆的职责是相同的,说白了就是包场,不让别人进去搞事。出发点倒也跟那种霸道的占据资源有微妙的区别。 莫说天下没多少乾元,真要是敞开了放人进去,保证出现在里面的乾元者数量会看得你瞠目结舌。 人数一多,事情就乱,而且乾元者对无相也不是没有牵制作用,到时候一团乱战,谁都讨不了好处不说,还很容易造成腥风血雨,死伤惨重,让整个大荒修行界倒退几千年都是可能的。 这种情况下,菩提寺与龙子这些大荒实质上的最高统治者自然会设置守卫,只有他们许可的人才能进去。在大荒,一般人也不敢得罪他们,也就不会强闯,遇上愣头青料理了就是,这就避免了很多破事。 要说真正包场,肯定办不到。 真正厉害的人,根本挡不住。无相要进去你有什么办法?别惹得人发火了,把你守卫屠戮一空才叫悲剧,所以这种包场包不圆,只能算个筛子。 能进去的算你本事,进不去的就别掺和了,讲真是为你好。 秦弈还知道,这一次开门,龙子根本就不想进去。之前哄狗子进去都只是个试探,龙子除了门的碎片之外,对昆仑虚根本无所求,这个包场还真的不是为了贪心。 当然和尚们应该有所求……总的来说,和尚们的“此地凶险”,倒也不完全算虚伪,有一定真心。 秦弈也知道此地凶险。 狗子根本就不想来。之前囚牛试探时狗子就很踌躇,自己要走的时候狗子欲言又止,最后只说了一句:“那边对妖的克制力有点厉害,人类没什么问题。只要小心别被其他人阴了,自保不难。” 然后就蹲在那里压根没表现出想要跟来的意思。 这大约不是狗子没义气,秦弈直觉感到很可能是与它当年被封印有关,使得一代凶魂闻昆仑而丧胆。当然狗子栽了的地方肯定不是底下废墟,应该是昆仑本体,时间才对得上。但对狗子的心理阴影来说,恐怕没啥区别…… 总之这次是势单力孤了,真正只有自己一个人,加一条棒子。 还是棒棒靠得住,狗子就会吃饭。 心中转过这些念头,秦弈并没打算跟和尚们玩什么装逼打脸,很是客气地笑道:“我好像是来错方向了。羽人们守卫范围在哪边?” 和尚们愣了一愣,当先一名和尚奇道:“施主莫不是认为羽人那边比我们好突破?这个老衲倒要奉劝施主了,羽人刚直,只认规矩不认人,如今主持守卫的是她们族长,乾元圆满,且通风灵,无论施主有什么潜匿之术也别想逃过她的感知。还是不用白费力气了,我们不杀生,羽族长可是会杀人的。” 秦弈正要说什么,就听破空声传来,众人转头望去,数名羽人朝此地飞来,当先一名羽人堪称世之绝色,银发白翼,英姿绝伦。有和尚忍不住道:“羽裳圣女当真如天之使者,圣洁之美举世无……” 话音未落,羽裳一头撞进秦弈怀里,用力抱住,脸蛋埋在他的胸口很是欢喜:“夫君你终于来啦!你这新款青衫更好看。” 和尚:“” 羽裳喜滋滋地拉着秦弈就走:“我和羽岚她们打赌,她们说你没有半个月以上出不了关,我说夫君最多十天,看来是我赢了。” 秦弈失笑:“原来你看见我来这么开心是因为打赌赢了。” 羽裳笑道:“开心的是我比她们更了解夫君。” 和尚呆呆地目送他们远去,想说啥却说不出来。 远方传来轻笑声:“鸿渐于木,或得其桷,二位果然终成眷属。” 秦弈停步转头,遥远的云端,岳夕姑娘正提着酒葫芦踏云而来,潇洒闲适。 秦弈对这个洒脱的岳姑娘很有好感,不管她多神秘,那种承君一诺万里除魔的风采很让秦弈神往,那是他很难做到的事,因为自己牵绊太多,责任太多,很难做到如此率性为之。 但那大约会是自己与青君将来行事的榜样吧。 见岳夕接近,秦弈抱拳道:“又见面了,岳姑娘。” 曦月奇道:“你不意外?” 秦弈笑道:“昆仑之虚,见到谁都不意外。岳姑娘如此修行,就更不意外了。” 曦月又道:“你在期待?” 秦弈愣了一愣,竟然不知道怎么回。羽裳立刻警觉,插话道:“多谢这位姑娘上次相助。” 嗯……上次是曦月出现,把她从秦弈的魔掌中解救出来?秦弈这才想起这俩算认识的,羽裳这个算不算是承了曦月的情? 曦月也想到这,忽然觉得很可乐,于是眼睛弯成了月牙:“我上次也不知道算是相助呢,还是算打扰了好事,羽裳姑娘到底该谢我还是该骂我?” 羽裳梗着脖子:“那时候是该谢的,不过现在若是再期待来期待去的,说不定就是该骂了。” 羽裳在秦弈其他红颜面前不太自信,毕竟是后来的,尤其在身为师姐的居云岫面前更是小媳妇一个,可在这位岳夕姑娘面前腰杆粗得很,她可是很清楚夫君和这姑娘还没有那种关系。 这回总算是先来的了,羽裳浑身充满了力量。 什么叫“你在期待”啊?一起喝了次酒而已,哼,狐狸精。 曦月见这妹子梗着脖子的小天鹅模样,真是又好气又好笑,撕我徒弟还不够,连我都撕,有种! 秦弈也有些哭笑不得,拉了拉羽裳,低声道:“我和她没那关系,朋友相见,别紧张。” 羽裳咕哝:“朋友,谁知道呢?她都在你面前睡觉了。” 秦弈有点尴尬,拱手道:“若说有所期待,秦某确实期待有朝一日与岳姑娘再谋一醉,那次放纵豪饮,也是我很难得的体验。” 曦月才懒得理会一只小羽人,听秦弈这么说,她似乎想起了什么,眼睛再度变成了月牙:“我新得一壶酒,你喝不喝?” 秦弈还真有点期待:“什么酒?” 曦月似笑非笑地抛过一个酒葫芦:“橘皮酒。” 秦弈不明所以,橘皮泡酒是喝过的,但这种档次的东西能入你法眼? 这边聚众闲谈的场面终于惊动了旁人,两道流光左右接近,一个是羽飞绫,另一个却是个老和尚。 秦弈的心思立刻从橘皮酒上转到了老和尚身上,心中微凛。 看不透。 现在看不透的对象,如果不是有特殊的遮蔽法门,那就一定是无相。 羽飞绫正在行礼:“悲愿大师,羽飞绫有礼。诸位龙子托我向大师问好。” 悲愿,听起来好像很不霸气,还有点颓,不符合无相逼格,还不如悲风呢……秦弈心中暗自吐槽。 “哦,岳施主,羽族长。”悲愿老和尚打了个哈哈:“建木复苏了吗?” 羽飞绫行了一礼:“谢过大师关心,圣木完好。” 悲愿眼睛在羽飞绫和曦月脸上转过来又转过去,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黄牙:“老衲早就说了,此枯杨生华之相,毫无疑问。” 第七百一十九章 昆仑天光 羽飞绫不知卜,听着以为是个对建木的判断,也算个祝福了,便道:“多谢大师吉卦。” 曦月:“……” 她总觉得这臭和尚在开车,众目睽睽之下又不好因为这种无据之车发作,故作若无其事地左顾右盼了一番,转移话题道:“这次就只有我们几个人?” 老和尚道:“大荒这边,龙子说它们不进了,海中人选是这位秦施主。” 曦月眯了眯眼,很有些惊奇。既是惊奇龙子为何不来,囚牛来过,霸下可以来啊……都不来,是对门都已经无所求了? 可能也是为了保存实力,不想在未知之地再受损失? 也是惊奇秦弈竟然已经达到让龙子认为有资格进昆仑虚的层面了……他居然乾元了。 麻蛋…… 百年晖阳? 现在不到二十年,这货乾元了。 曦月觉得自己当初的约定好像成了个彻头彻尾的反派笑话,早知道那时候提百年无相就好了。 以后这货对他心中的老道姑嘲讽“百年晖阳?没见识的橘皮。” 那时候自己该是什么表情? 真蛋疼,当初还是太心软了啊,望天。 旁边有和尚忍不住道:“这位秦施主是不是弱了点,不是我们要拦他,他这么进去了怕是会出事吧?” 羽裳母女板下了脸,所有羽人们的目光如剑射在他脸上,杀气凛然。 和尚不明所以地退了半步,暗道这啥情况?老衲是好意的说,怎么反倒搞得跟侮辱了你们凤皇一样? 秦弈拍拍要发作的羽裳肩膀,笑道:“大师是好意。” 羽裳哼哼道:“就他也敢说你弱了点……” 和尚:“……” 他可是乾元六层的大能,走到哪里都是八方尊敬,无相者都要给几分面子。他都觉得自己这种水平进昆仑虚都有些心虚来着,说你一个初入乾元的弱了点有啥不能说的…… 秦弈并不和他计较,笑道:“我确实弱了点……话说岳姑娘进去么?” 曦月笑笑:“当然。” 秦弈道:“那岳姑娘罩着我点,好歹是朋友嘛。” 曦月暗自翻了个白眼:“进去之后,各自所在不同,照应不到。说来你如果真觉得不够自信,那还是别进去了。” “说得好。”远处又传来陌生的声音。 众人转头看去,却是两个巨人联袂而来。 两个巨人的形态都很有趣,一个是一个身躯三个头,一个是三个身躯一个头。 三首国,三身国,两国神祗,俱是乾元后期。 秦弈可以理解这种族群的强势,因为生而自具神通,各自都是半个三头六臂。别人要修非常难求的神通才有的表现,既未必有机缘学、有了机缘也未必学得会,可他们生来就有。 这是大荒强势族群之二,不知道还有没有其他更强势的。 秦弈看了看曦月,她如果是淑女国之神,看不出来淑女国还挺强的?能和三首三身这种族群相比,那里面是淑女还是坦克啊。 两个巨人到了近前,三身巨人便冷笑:“龙子也越来越乱搞了,什么人都往昆仑虚里送,这是昆仑虚,不是菜市场。” 三首巨人正面的头颅也咧嘴笑:“要靠女人保护的小孩子还是滚远些吧。” 羽人集体月刃出鞘,气氛肃然。 三身巨人哈哈笑道:“果然是靠女人保护,哪说错了?” 秦弈按住左右月刃,露齿一笑:“你不说的话,我一直觉得左右有绝色美人做侍卫是一件非常爽的事情。其实你们这个是妒忌?” 三首巨人一愣:“还有修到了乾元的喜欢美人的,你确定自己是在修行?” 两个巨人都哈哈大笑:“哪来的二世祖,回家吃奶去吧。” “我真的很想回家吃奶,可惜太忙。”秦弈微微笑着,笑容在旁人眼中忽然变得有些模糊。 不知何时,他的笑脸就变成了三个。 三首巨人一愣。 紧接着身躯上再度分离,长出了另两个身躯,各自肌肉虬结,如同野人。 秦弈的笑容变得狰狞:“就你们这种三脚猫,也三首三身?” “身”字方出,他的身形已经变得如山高,左右提起两个数丈巨人,如提童稚。 秦弈再度露齿一笑:“我觉得大家说得很对,昆仑虚不是菜市场,小孩子还是别进去吵吵嚷嚷了。” “嗖嗖”两声,两个巨人都被丢小鸡一样不知丢哪去了。 全场寂然。 那之前说秦弈有点弱的和尚呆滞地问羽裳:“你们羽人确定此人是凤皇之使,不是莽荒巨象?” 羽裳乐滋滋地抱着秦弈巨大的手臂:“凤皇化鸿鹄,展翼遮天,岂是尔等燕雀所知?” 曦月试着翻译了一下——我男人就是这么大,你们没试过不知道。 秦弈问悲愿:“秦某可以进去不?” 悲愿呵呵一笑:“既是龙子名额,本来就可以进去,敝寺僧侣只是为施主安全计而已,得罪莫怪。” 对于秦弈一击把两个乾元后期的巨人秒了的情况,悲愿和曦月倒是没什么意外表情。 因为他们理解,倒也不是那俩巨人不堪一击,它们还真是被震撼了。 它们一辈子的追求就是圆满的三头六臂,想入昆仑虚也是为了寻求这种方法,却极为突然意外地看见一个不知哪来的人类秀了一把。 那种感觉怎么说呢……就像一个人类绞尽脑汁要写一首诗,结果旁边吭哧吭哧走来一只小猪,用蹄子在地上划了一首千古名篇。 差不多的感觉。 这让它们一时间连反抗的意思都忘了,整个脑子一团懵。 曦月撇撇嘴,也没理被丢得不知道去哪的巨人,再度问悲愿:“大荒就我们这些人?感觉比以往确实少了。” 大荒,我们?悲愿暗道你到底要装淑女装多久?口中只得道:“上个万年,死伤狼藉,这次大家也自会掂量。” 曦月问道:“神州那边呢?” 悲愿没好气:“你猜!” 曦月歪着脑袋支着脸颊:“天枢神阙会不会来人啊?” 悲愿面无表情:“不知道,可能来的不是人吧。” 曦月眼里闪过奇异的色彩。 悲愿以为她是装模作样撇清和天枢神阙的关系,不让秦弈猜出来。实际上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真的在问天枢神阙有没有别人来。 有些事情……不可说也。 悲愿转头看了一圈,淡淡道:“神州若来人,自己会进去,非我等可知。施主担心天枢神阙,我却担心巫神宗与万象森罗。万年前他们都没有参与过,这次可能会万分复杂。” 话音未落,便有天光冲霄而起。 七彩斑斓的光芒犹如长虹,贯于天际,下抵九幽,整片八百里墟眨眼之间被笼罩其中,茫茫一片七彩云霞。 磅礴的灵气从下方浮现,场中所有人都感到了一道桥。 天地之桥。 仿佛通过此桥,可以登天飞升? 秦弈摸着下巴思量,他心中真是有这种感觉。如果说有飞升的设定,这很可能就是一个途径。 所谓的昆仑天光,其实是昆仑废墟与主体之间的相互呼应与牵引,召唤结合的一种反应。唯有此时,才可以展露下方真貌,否则谁都进不去。 秦弈眯着眼睛望天,心中暗道如果是这样的模板,说明天上人可以通过天地之桥随便进。 里面到底会遇上多少天上人,犹未可知。 万年前所谓的死伤狼藉,有多少是故意为之? 八百里废墟化为虚无,所有人眼中都只剩下氤氲的雾霭,雾霭之中,直贯天地的长虹里,就是入口之门。 昆仑虚开了。 第七百二十章 偷溜的狗子 循天光进入门中,秦弈有些惊讶地左右看了一眼。 进来的时候,他明明是看着岳夕姑娘大步先入,他很快就跟上来的,可进来之后确实不见了岳夕的影子。 看来她说进去后各自所在不同,照应不到,不是忽悠。 她对昆仑虚这么了解,是先辈进入过? 不过秦弈这边也不虚,囚牛没说这种它眼中不太重要的细节,却给了地图,这玩意才厉害。地图上标注了很多危险之地,还给了详细解说,这东西比什么保命符都靠谱。 秦弈暂时没去拿地图,先仔细感觉了一阵。 之前沐浴了昆仑天光,他有一种时空挪位的感觉,飞升上界的牵引不外如此。既然时空挪位,也就是说此地的时间空间都与外界不太一样,说不定在里面过了一瞬,外面已过千年,也可能里面过了千年,外面才过一瞬。 甚至有可能看见曾经发生的事情。 也有可能你出去之后什么都没变。 都是乱的。 空间亦然,这里的空间本就非常奇特。 理论上这是地底,如同山腹底下的洞府空间,然而此时顾盼,左右明明像个山洞,神念探开却没有尽头。 眼前触手可及就是山壁,可你伸着手往前走多远都碰不到壁上。 四处都是斑斓的炫光,明明是地底,却如身处云端天际,看着晚霞一般。 既有虚幻的效果影响,同时也是空间确实有所乱象,芥子须弥交错混杂。导致你身处其中,已经不知道哪里是幻觉所致,哪里是真的空间因素所致。 身处山洞,而如坠梦中。 秦弈终于知道为什么囚牛要求:欲入昆仑,请证乾元。 因为达到了乾元,你至少可以勘破大部分虚幻。晖阳绝对不可能,只能摸不着头脑,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这是修行上的硬实力,不是越级挑战的实战能力可以替代。 秦弈探出神念,一个破山洞却四处七彩斑斓无边无垠,不得要领。他皱了皱眉,终于探入戒指去取地图。虽然不知道这种状况地图有啥用,看看也心安。 结果神念进入戒指,他就傻了眼。 里面蹲了一只小型黑毛球,正眨巴着眼睛看着他。 秦弈大喜把它抱了出来:“狗子,你果然还是讲义气的……咦不对,怎么成了个乾元魂体?你又分魂了?” 狗子闷声道:“左思右想,熬不住这里面的造化诱惑……” “老子以为你讲义气……” “什么义气能放着大王不当来陪你闯险境啊……”狗子无奈道:“我是饕餮啊秦弈,真是的……除了贪念可用,你还真当我是个狗子啊。” 秦弈没好气道:“原来如此,贪这里面有好货,舍不得不来,却又怕本体进来要出事,所以又分一缕分魂进来,挂了也不要紧?” 狗子理所当然:“是啊。这只是个分魂,就算烟消云散,最多让我本体痛一下,损失点魂力,吃点药就补上了。” “所以好端端的无相本体变成一个乾元初期,不好意思跟我这么直说,偷偷溜进来?” “呃……”狗子小心地后退半步。 秦弈飞起一脚:“你直说,我难道会逼你?偷偷摸摸的,我给貔貅之灵添加你的白名单是为了方便你玩这套的?气死偶咧!” 狗子抱头挨了一下,咚咚咚地弹了几下,装死不动了。 秦弈斜眼瞥了它一阵,终于又把它抱起来:“算了算了,指望你跟棒棒一样也不现实。不管怎么说,此时此地我们还是合作探险的好伙伴,你对这里有什么比较眼馋的需求,不妨说说,我们可以先找你要的东西。” 狗子赔笑:“我掉了一丝神性在昆仑,不知道能不能找回来。” “神……神性?”秦弈愣了愣,才忽然醒悟饕餮确实算是有神性的。 人世之贪的具现,这本就是神性,可以呼应人心,更兼不死不灭,这就是神性的最典型标志。 这东西还可以遗落? “不算遗落……不知道怎么跟你解释。”狗子想了一阵子,慢慢道:“这么说吧,人世之贪无所不在,可以说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我,你能理解不?” 秦弈颔首:“虽然听着有点虚夸,理解倒是可以理解。” 狗子道:“也就是说我是无所不在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能具现为一只狗……一只凶魂。如今的神念覆盖、所知所见,还局限在自己的修行高低,失去了与万物应和的能力,只是个普通的无相者了。” 神特么普通的无相……秦弈“咝”地一声:“这么想着,全盛的你很无敌啊。” “当然。”狗子面无表情:“当初被封印,这种神性算是被隔离开了,即使解除封印,也只能是固化成一只强横的凶兽,不再是那种无所不在的神灵之意……其实梼杌穷奇它们也一样……” 秦弈摸着下巴想了想:“你们当初被封印,是战于昆仑?” “是啊。” 秦弈忍着想说那天上人当初封印四凶应该是做好事来着……憋了半天才问:“既然战于上方,那跑这底下废墟找东西能找个啥?” “封神之碑在上,那下面镇了什么?上下分离之后,是否下面还有什么剩下?”狗子摇头:“我不知道,但觉得有线索。” 秦弈点了点头,难怪狗子对这里面很纠结,想来又不想来,因为它最想要的东西这里有线索,却也可能什么都没有。 然后又对它有什么封神之碑的克制,可谓十分凶险,怪不得纠结。 “算啦。”秦弈抱着它往山洞里走:“这底下你既然也没来过,看来也提供不了什么参谋了?” “能。”狗子道:“此地是芥子须弥相互交缠,你看着是个山洞,实际无边无垠,你连该走哪个方位都不知道。唯有一法可解。” 秦弈大喜:“什么办法?” 狗子鄙视无比:“众妙之门啊,这么简单的办法都想不到,简直蠢。” 秦弈:“……” “我不知道别人如果陷入类似的环境要怎么做,反正你的东西得天独厚。”狗子道:“只要取出石墩子感应,自然能感应到其他部分在什么方向,冲着那方向一路走就得了。” 秦弈道:“既然须弥不改,方位无垠,要走一年怎么办?” 狗子愣了一下:“缩地成寸的空间之法,流苏没教你?那……掌中佛国之术?我记得萨迦寺的套路里好像有……反正掌握空间大小之变,无非这么几种手段,殊途同归。” 秦弈忽然失笑:“原来如此。是我晖阳习惯了,忘了竟已乾元。” 石墩再度取出,秦弈略微感应了一下,很快微微一笑,青衫飘飘,漫步前行。 明明只是踏出一步,却仿佛已至千里。 此非速度,而是玩弄空间。 神通,缩地成寸。 棒棒怎么可能没教过…… 好像俗世武者都有这种步法?可这不是武者们自我形容的夸大,而是真正的字面意思。 化无垠为一寸,纳一界于掌中。 乾元之大,可见一斑。 如果说腾云已是常规意义的仙人,乾元显然已经站在了造化神通之前。 就在他离去不久,空气中隐隐传来低声自语:“此人……竟然有门?” 第七百二十一章 先天雷池 那边秦弈帅不过一秒。 刚刚缩地成寸,踏出这片奇特的山洞范围,眼前刚见广博的空间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就兜头兜脑劈来了一阵雷霆。 秦弈下意识外放罡气罩挡了一下,却意外地毫无效果,被劈了个正着。 “……”被劈成个黑人的秦弈眼睛眨巴眨巴。 手上抱着个黑毛球也眨巴眨巴。 场面分外统一和谐,有了主仆相。 还好这个雷霆虽然挡不住,却对秦弈几乎没什么伤害。 新款万妖法衣太牛逼了。 雷霆刚接触,就被吸收而走,尽数消融,引于地下。就剩一点表伤,看着黑不溜秋其实没啥。 无相级法衣,不管是五行还是物理还是各类奇经妙法,抗性高得令人发指,光靠这衣服都可以在很多地方横着走。 雷霆依然不绝,秦弈无语地祭起建木树皮之盾挡在上面。 这回是真正完克,木头法宝可不导电,隔绝得干干净净。还有蚌族添加的折射之效,把雷霆弹射得到处飞舞,如同银蛇,场面很是壮观。 秦弈如同躲在雨伞下面一样,感觉莫名的安全感。 狗子忍不住哈哈笑:“秦弈你这个样子最好看。” “你的意思是黑毛球最好看?”秦弈没好气地抹了把脸,恢复了原状,左右看了看:“这是哪里?” “雷池。” 秦弈取出地图扫了眼。 雷池标注在西部很边缘的位置,囚牛注解:“先天雷池,主体处于昆仑上,昆仑既拔,下方尚有雷域不灭,残留万古。池中或有九霄神雷、混沌神雷、无极紫电、太古荒雷、寂灭神雷……然只余雷根,不成气候。” 看着前面秦弈还很是惊叹,结果最后一句直接无语。 一个个牛逼哄哄的雷种,最后来一句不成气候。 不过也幸亏不成气候,真是成气候的狂雷,恐怕还没这么好挡了。毕竟这都是先天之物,威力无穷。 “已经足够了,非常有用。”狗子道:“这玩意和你的火种一样,修雷系术法的可以养种,化成自己的雷诀。不过你不修这个,意义不大。” “其实我学的第一个五行法术是雷引之术……”秦弈随口说着,心中却想起了电老鼠寒门。 这货说过,如果它能沐浴先天雷池,可能脱胎换骨,它要求的肯定不是主体雷域,否则它吃不消的,估摸着它指的就是类似眼前这种残留的雷池。沐浴其中,吸收雷电之种,既可淬炼自身,又可以养种成诀。 当初是答应过寒门帮它留意这种地方的……可是昆仑虚万年一开,下次带它来?黄花菜都凉了。 秦弈摸着下巴思量,不知道这残留的雷域能不能搬走? 想来是不太可能,真能搬走也不会残留至今了,算了以后再说,说不定有办法带那电老鼠过来呢? 狗子可不知道他居然在考虑这种事情,听说他学过雷诀,倒是有点兴趣地道:“说来你有没有想过给自己加个雷种?即使不用雷系术法,单论你的武道打法,雷与火都有相同的暴烈之效,加持你的攻击效果颇佳。” 秦弈道:“棒棒没说过,不做。” 狗子差点没摔下去:“你是妈宝吗?连这个都要她说了算?” 秦弈很诚实地道:“人贵有自知,棒棒在这方面天下第一,它说了的必有道理,它没说过的肯定有点问题,自己瞎贪好处,还不如多听内行之言。” 狗子牙疼地咂咂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说来它对修行上的认知倒确实一般般,生而无相,只靠吃就行了,别的学识很少在乎,既然秦弈这么说了,它也不好反驳,只能耷拉着脑袋不说话。 秦弈顾盼一阵,笑道:“那就穿过去,这地方我们不管了。” 单纯穿过雷池的话,那难度就很低了。这类型的环境,肯定是中央地带最凶残,绕边走就没多少强度可言,秦弈顶着建木之盾从边上一溜烟绕了过去,理都没理雷池中央七彩交织的各种神雷之种。 那里噼里啪啦,紫电交集,威力四溢,看着非常美丽,却也非常可怕。 一定要去雷池中央的话,估计会是一场很艰苦的对抗,越往中央,压力就会越大。要是强求收服雷种,那在中央停留的时间就越发长,搞个不好会出事。秦弈心里门儿清,来这里不是为了这些事的,别节外生枝。 狗子一路眼巴巴地看着中央各色雷种,颇为心疼。 那都是先天雷种,每一样拿到外界去都足堪引起腥风血雨,所有修雷法的修士都会垂涎三尺的那种……这秦弈居然一点都不想拿,暴殄天物啊这……在狗子眼中简直是种罪孽。 根源居然是一种妈宝心态,妈妈没说的我们不能拿。 狗子简直想死。 就在秦弈从边缘绕出雷区之后没多久,一只蛇身独目人从另一侧出现在雷池。 大荒鬼国,见之食人。这是鬼国之神,乾元中期。 秦弈的神念还看见了此人出现,也没理会,直接离开了。心中暗自吐槽,真成了菜市场,悲愿那些人是怎么守的?当然不会批评自家老婆,这鬼人肯定是从和尚们那边偷进来的,嗯…… 那鬼人见到雷池,两眼尽是贪婪之光:“先天雷池!寂灭神雷!吾道成矣!” 说完大喜过望地冲进了雷池正中,试图分离交缠的雷种,取得其中寂灭神雷。 按理一位乾元大能要取得雷种,并不算太困难。鬼人祭出一个蛇形法宝环绕身周,硬扛着四周的惊雷侵袭,慢慢地分开雷网交缠,握住一道暗色雷蛇,仰天长笑。 可就在这时,脸色骤变。 原本“不成气候”的雷种骤然狂暴起来,仿佛来自九天之外的先天神雷被一点种子召唤而下,上下合一,狂雷震天,举世寂灭,演化太古之灭。 “这……怎么可能!”那鬼人骇然色变。 一个种子,为什么会引发天地狂啸,引发先天之变? 要是都如此,凤凰火种要是也等于凤凰火,那别人收什么火种,早被烧焦了! 鬼人惊骇莫名地祭出最强的防护,试图拿着雷种脱离,却发现自己脱离不开了。 先天之雷,寂灭之电,太古莽荒由此而开,下摧躯体,上毁魂灵,鬼人发现自己身躯凝固,魂海麻痹,居然一动也不能动。 继而狂雷咆哮,一个乾元中期的大能在惨叫声中灰飞烟灭,一丝魂体悠悠而上,在狂雷之中消融无迹,也不知道是彻底化为虚有了呢,还是魂归天外去了。 一个人影淡淡浮现在外,低声自语:“那个人类,不贪不嫉,能舍能弃,如何会与饕餮为友,简直不可思议。” 他以为秦弈已走,却不知秦弈的神念与众不同。 区区乾元初期,可窥万里。明明见到有人来了,他怎么可能不看一眼就走? 这最后的一幕,连带着此人的低语,尽数在秦弈所见之中,纤毫毕现。 “看来昆仑之虚……有点问题……”秦弈传念狗子:“人间不知多少万年,别人万年一进,可能做不了太多,然而天上人进了多少次,有七八次没?要做些什么早就做完了……从现在的状况看,这里有可能彻头彻尾,都是陷阱。” 第七百二十二章 明知陷阱不得不为(月票6000加更) 纵然是陷阱,也能使英雄折腰。 秦弈相信,觉得昆仑虚里有问题的人绝对不是只有自己一个,但几乎每个人都有所求。 有所求,就只能来,便是陷阱也要来。 无论是不是有陷阱,那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抑或是,完成自己要做的某件事。 上古接天之处,绝地天通的根本之所,巍巍昆仑,澹澹乾坤。多少线索指向于此,多少造化演变其中,逃不脱,避不过。 囚牛来过,鹤悼来过。 悲愿,岳夕,左擎天,玉真人,或许没有一个能逃脱。 “阿弥陀佛。” 一处云雾缥缈的灵池之中,悲愿合十行礼:“幽皇还是来了。” 玉真人负手看灵池,池中有一朵莲花绽放,美轮美奂。 莲中如有世界,日月星辰缓缓缭绕。 玉真人看了一阵,低声道:“这个地方,必是轮回之盘坠落之所,为何不见?” 悲愿低声道:“昆仑摧折,幽冥崩毁,二者不是一件事。幽皇为何认为此地必有轮回盘?” “这里有忘川的气息,瞒不过我。”玉真人终于抬头,眼中锐如鹰隼:“你也有。” 悲愿微微一笑:“谁不自忘川来,真人也有。” “本座不与你打机锋。”玉真人冷冷道:“原幽皇宗遗址之地,是你菩提寺藏了。莫要蝇营狗苟做那小人之态。” 悲愿沉默片刻,摇头叹息:“是我藏了。” 玉真人眯着眼睛:“悲愿者,地藏也。你有普渡之心,有重建轮回之念,为何藏匿?莫非真做了天上的狗?” “幽冥空寂,恶魔在天。”悲愿低声道:“我又如何愿意?” “所以?” 悲愿淡淡道:“连带忘川与坐落其中的幽皇宗,都是我藏了。但本应存在里面的轮回之盘,却不在内。” 玉真人怔了怔,皱起眉头想了想,又摇头道:“那不要紧,可以代之。” “然后呢?”悲愿道:“轮回缺失,有好也有坏。对阁下而言,找不到已故的妻子,但对天上诸君,岂不也找不到兵解的天帝?真人说我们是天上走狗,老衲倒要说真人正在无意中助纣为虐。” 如果秦弈听见,就会对很多事情恍然大悟。 天上人没有想象中的强。 不是因为那个天帝在疗伤,而是他/她早已兵解轮回。 可能是与流苏之战,导致此人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复原,还不如兵解重修。 但兵解之后,幽冥出了岔子,不知被谁搞崩溃了。 于是此人转世半途短路了,可能至今还卡在虚空游荡,也可能几万年几十万年才转世,没有人知道他/她是谁,可能是一介平民还没修行,又在世间乱战之中死去,反反复复…… 从此世间无天帝,数万年矣。 天上人,不过是一个窃权组织,既无太清,又欲统天治人,只能用一些偷偷摸摸的伎俩,搞得好像很没料的样子。 当然不敢太嚣张,因为人间无相一旦被迫合作,总体实力可不逊色于天。 一切费解,皆源于此。 玉真人冷笑:“怕天帝轮回,所以把轮回崩了……他们是有欲熏心,尔等是因噎废食,简直可笑。” 悲愿叹息:“真人不过为一己之私,牵动天下,也未尝不可笑了。” “我是一己之私不假。”玉真人并不否认:“但你们有没有想过,天帝不是消失,她还在。你们拖得数万年,数亿年,那又如何?终有一日她要回来。你们只不过是一只鸵鸟,把自己脑袋埋在沙子里,自以为不见就不存在?” 悲愿摇摇头:“若真有数亿年,人间未必不可抗,谁能算尽未来,做好眼前即可。” 玉真人冷冷道:“所以是谈不拢了?” 悲愿平静道:“此道不同。” 两人都闭上了嘴。 灵池之中是昆仑演世天莲,八万八千年开花,唯一的一朵。连天上人手头都不会有,只在此处。 幽冥缺了什么部位都没有关系……这朵花足够填满,并且把整个位界凝固完整,莲子可化轮回之盘,真正的再启幽冥。 悲愿来此,从头到尾都是为了阻止玉真人的。 他本不需要来,这里面并没有他需要的东西。 幽冥整合之战,这里才是真正的战场,孟轻影做的一切都只是前哨而已。悲愿没那闲情逸致去对付孟轻影这等小兵兵,最多下属族群去做阻挠,胜负由天。 他的对手是玉真人。 是佛魔之战……但战斗内涵却有些微妙。 无善恶,不过看你的立场。 此无相之争也,从来不是为了简单的抢饭吃。 佛光乍现,魔影滔天。 极远之处,曦月站在一个小山丘上,转头凝望。 那天际的佛魔之光,万丈莲台,与无边的幽暗,交错相织,法则碰撞。 “无相之战。”曦月低声轻叹:“中人下怀,却又不得不战,何其悲也。” 身边有个鹤发童颜的老道士,笑道:“我们是否要去掺和一脚?” 曦月转头看他:“为何要去掺和?” “万象森罗与我们天枢神阙,从来不睦,明争暗斗已历千载。” “此非宗门之争。”曦月简单地说了一句,眼里有些异色。 鹤鸣真人,天枢神阙第三个无相。 他本不该前来。 按照宗门方针来说,当然是后备进入,这次曦月进了此地,下次万年就进不了,如果这次没能取得想要的东西,下次鹤鸣再来,还有机会。 可一股脑儿来了,就等于毕其功于一役。这次能成事也就罢了,如果拿不走,下次就没机会了,得祈祷门中有天才突破无相。 当然两种安排都有道理,集中优势力量一次成事是可以理解的,力量不够取不走还好说,要是被别人取走了怎么办?鹤鸣真人说这是阙主鹤悼的安排,曦月也没说什么。 毕竟她前来有点早,之后宗门有什么讨论,她没参与。 来就来了。 倒是看鹤鸣真人老道士的破样子,曦月撇了撇嘴。 怪不得别人会以为自己是板脸橘皮老道姑呢,这老道士都得喊自己师姐,没法洗没法洗。 鹤鸣真人道:“虽非宗门之争,也与宗门相关。一旦万象森罗势大,我们会很麻烦。” “潮起潮落,自有定数,何必强求。”曦月一步跨出,已在千里之外:“他们采他们的花,我们找我们的石头,盯着门的人,可不是我们一家。” “也是,昆仑天光不久而散,当尽快才是……” “提前开了门,这次甚至不知道会不会提前关闭。”曦月望着远方低声自语:“关了最好……我们不是自己要门,只是不能让某些人得到。” 明知有虎,不得不为。 不是自己要门……但不能被人得到。 人从来都在樊笼,谁也超脱不出去。 这个时候的秦弈同样陷入了明知陷阱而不得不为的环境里。 之前是先天雷池,如今是先天之壤。 自我生长的息壤,可促生命的幽壤。 以及流苏要的…… 天魄玄壤。 果然在这里。 看着前面翻滚滋生,无边无际的息壤……秦弈非常蛋疼。 这怎么办?强行闯进去,是不是要被活埋? 即使扛住了,会不会如之前那个雷池一样,明明只是取个雷种,却引起了寂灭神雷的狂欢? 第七百二十三章 碑林如冢 秦弈再度看了看狼牙棒。 流苏依然沉眠。 这次的沉眠挺奇怪的,之前进了建木内部,它被刺激醒了,于是有了貔貅之斗。也就是说这种沉眠和以往一样,就像常人睡觉差不多,遇上状况会被吵醒,然后接着睡。 结果接着睡了,却开始奇怪了,建木开花结果那么强烈的气息,流苏没点反应。昆仑天光那么神妙的接引,流苏还是没反应。 先天雷池紫电轰烈,它没反应也就算了,如今它急需的天魄玄壤在眼前,还是没反应。 见了鬼了。 “狗子你知道棒棒什么状况么?” 狗子道:“其实很简单,就是真的要破无相大关了,这关口比较难渡,于是彻底入定,封闭一切感知,避免任何打扰。” 秦弈一愣:“为啥打貔貅嘲风的时候还没这么明显的关口反应?” 狗子道:“是建木结果那时候有所得。你在发呆,它也有所悟。不知道你们俩什么情况,简直夫妻相……唔……” 秦弈没理会狗子的口嗨,暗道原来如此。那时候不是棒棒没反应,是反应太大了,以至于到了真正破无相的关口上了。 可能还有给自己传念说过,只是那时候自己也陷入精神异象,没察觉。 狗子忽然又道:“说来它如今沉眠是个好事,因为它绝对不能泄露在那些人面前,否则你以后别出门了,那些人无论任何状况,都必然会用最强的力量来镇压它。如今沉眠,气息不泄,还正好有貔貅戒指遮挡,你就暂且当它不在便是。” 秦弈点了点头,狗子难得说了句有道理的话。 这个副本,棒棒不能出现,否则会很麻烦。见到它想要的东西让它憋着,还不如睡觉的好。 至于天魄玄壤……秦弈看向翻涌的土壤中间,有一小片白色的土,如白云,如玉石,静静地在息壤的翻涌之中躺着,散发着玄之又玄的天光。隐有血纹流转,如人之肌理。 绝对是天魄玄壤,不会有错。除了天演流光尚无下落,棒棒要收集的东西差不多是齐全了……当面错过去吗? 秦弈转头看向来时路。之前在鬼人被电死之时出现的人影,十有八九是天上人。虽然他低语什么是听不清的,但不用听也知道,既然有人出现,说明这里有问题。 从常理分析,诸如雷种、土壤,这种东西虽然不好拿,但既然没有什么守护兽,天然的难度对于乾元者还是可以解决的。昆仑虚又不是第一次开,之前开了几次早该被人弄走了,为什么还在这? 唯一的解释,是故意留在这里,等坑人的。 这里一定可以触发天上的关联,触碰了雷种等于触碰神雷主体,别说乾元了,无相硬吃先天神雷能不能无损都不好说。 那么触碰这些土壤呢? 是不是必死无疑? 但话又说回来了……倘若一切东西都不能碰,那进来干啥? 不管狗子要的神性,还是自己想找的门,当然也有可能有陷阱的,难道眼睁睁看着在面前,不敢动? 那大家到底来干嘛的? 秦弈默默思量了一阵,低声对狗子道:“先走,我想验证一些想法。” 狗子钻进戒指,秦弈转身就走。 这就显出地图的好处来了,周遭通向哪里,有什么东西,秦弈了然于心,“主场优势”他起码也占据了小半,至少地形熟稔,进退清晰。 沿途经过了很多区域,不少是这类天然的五行之宝,也有不少是植株、矿物类的天材地宝,足见当年昆仑是多么玄奇的地方,在这里取得任何造化都不奇怪。 它本来就是天地之桥,传说中的玉虚所在,天上人打造天外天的基石。 无论见到多少宝物,秦弈一概不取,直奔地图标示的一处“先天碑林”。 囚牛注解:“先天之功法,造化自成碑。有源初篇章之载,亦有各类神通之悟。大半已归天上,只余碑座残留。若无意外,大悟性者依然可以从碑座悟得真经,大约领悟难度比完整碑文大,且易曲解入魔,我没试过,仅是猜测。” 囚牛当然不需要去看这些碑文传承,它自己是烛龙传承,够顶了。常规来说,囚牛这种无相者的猜测就等于真理,它认为大悟性者还是可以从碑座悟经,只是比较难,并且容易入魔,肯定是这么回事。 这里就有个逻辑: 假设那些雷种是和天上主体呼应,导致变成狂雷伤人,那么碑座若与天上主体呼应,应该是好事才对,反而能让人更顺利地悟到完整碑文。 秦弈很快到了碑林附近,使了个隐身术潜匿起来,海蜃珠加持之下,他的气息幻淼得几乎不存在,就跟完全消失在这里一样。 便是无相,除非明知道他在这里,刻意去找才能察觉他的所在,否则若只是粗粗扫过也未必能发现他。经过长久的历练,秦弈的仙道实用性已经越来越完善了。 前方是茫茫三百六十五碑座,如同乱葬冢一样,乍一看很是毛骨悚然,认真一感悟,尽是万千大道弥漫其中,只是支离破碎不成体系。其中有九个碑座特别醒目,那是混沌源初九篇章。 秦弈安静地看着这片碑林,默默等了小半时辰,一动不动。 该莽的时候莽,该沉得住气的时候,如今的秦弈比谁都沉得住。 又过了一阵,远处奔来两个巨人。 一个三首,一个三身,正是在外面被秦弈丢出去的两位,他们还是进来了。 他们的目标很明确,就是为了神通传承而来,秦弈沉着脸思索,这说不定都是有人特意给了他们单独指向碑文的线索,指引他们来的,否则这茫茫天地,不会来得如此准确。 “果然是先天碑林!”三首巨人大喜:“混沌源初之篇章就在这里!” 三身巨人道:“我们需要两篇,第一篇混沌之力与第二篇造化之章,分头找。” “不用了。”三首巨人已经看见了目标:“就在那九座!” 三身巨人笑道:“待我们悟得神通,看那人类还有什么可嚣张。” “他若不死于此,出去生撕了他便是,羽人还能永远护着他?” 秦弈沉默。 不出意外,你们要死了……不跟死人计较。 两个巨人果然很快就分别找到了对应的碑座,各自盘膝下来感悟一碑。 正常情况,感悟困难,容易入魔,但肯定需要一定的时间体现。 与天相通的情况,那应该更加容易找到完整感悟。 最坏的情况…… 两个巨人忽然双目赤红,浑身筋脉凸起,随着两声疯狂的嘶吼,两个巨人野兽一样撕咬在一起,已然疯了。 两个乾元者,数息之间就疯了。 这不是普通的“容易入魔”,简直是必入魔。 秦弈默默看着,验证了判断。 若是像雷池那样,与天相通会产生攻击性的,则直接与天相通。 若是碑文这样,与天相通反而有好处的,则是人为的篡改了碑文。 这碑座里感悟的,绝对不是什么神通,反而是逆神通,错乱了魂海。这看似荒冢的碑林,实实在在的成为了大荒强者之冢。 既然如此的话,与天原本无关的那些东西,诸如神性和门,也必然有过某种篡改或者埋伏。 秦弈忽然想到岳夕姑娘,不知道她是来取什么的。 如果她以为危险来自周围,而忽略了要取的东西本身有问题,那她会不会出事? ———— ps:双倍月票到了,求月票~ 第七百二十四章 何谓天心 曦月已经到了门的所在。 众妙之门崩碎之后,大大小小的碎片流星般散落天下,其中小的仅如指甲盖,数万年来常常被不同人等捡到,有些平静不为人知,有些也曾卷起过腥风血雨,最终都被天上人或者天枢神阙尽数收集而去。 大的不用提,往往没别人什么事,早就被天上人收走了。他们一直都有人专门做这件事情。 欲绝地天通,彻底建立三界之序,必须有门为依托,建立飞升之途,否则只能是自我隔绝的天外天,算什么天宫?自欺欺人。 而人间知道众妙之门这东西的人也很少,一方刻意寻找,一方所知不多,导致大部分碎片都被天上所得。数万年下来,一个大大的石拱门造型,他们起码有完整的七八成了,只要门型基本成型,缺一些小块也没大碍了,他们真能成事。 曦月知道,曾经天枢神阙在帮天上人收集此物。 鹤悼真人根本就是天上人。天枢神阙就是天上人在地面建立的“分部”。 从“道”的根本就可以看出来…… 但人不是一成不变的。 鹤悼真人帮天上人收集碎片,过手太多,等于也是动不动拿着门修行的,自然也得到了莫大的好处。他自己天纵奇才,居然修行得比谁都快,接近无相巅峰之后,他的心思就有了微妙的变化。 无相之巅,天上人凭什么管他? 天枢神阙镇压神州,自己岂不就是神州仙道之尊?本座为啥要上天,为啥听你们的?有太清么你? 天帝不存,弊端大显,天上人的掌控力弱了太多。 于是万年前昆仑虚开启,鹤悼真人在此地与囚牛抢门,夺得的部分再也没有上交,成为天枢神阙自己的镇宗之宝。也是这一战中的一些细节,让囚牛觉得鹤悼和天上人可能有关,回去之后自此隔绝神州。 而鹤悼把这块碎片带回去之后,曦月借此无相。 再接着,鹤悼真人长期闭关,只为证道太清,基本不出门了…… 所以天枢神阙是矛盾的。 他们没有和天上人闹翻,闹翻了未必有好处,只是拥兵自重,有时候秉持自己想做的事情,有时候却也不得不做一些与他们画风不太相符的事情,看在别人眼里,觉得矛盾精分。 最精分的是,他们一旦知道门的碎片下落,必然会抢夺,那超然物外的道骨仙风一下就丢了,和其他为了宝物争来斗去的普通宗门没啥区别。 既是自己想要,也是不想让天上人得到。 连曦月都这么做。 曦月不是天上人,只是一位无相者冷眼旁观了一万年,什么都看明白了。鹤悼没有直说,心照不宣。 只是鹤悼真人更偏向自己想得到,曦月更偏向不想让天上人成事。在秦弈身上感知到门的气息,如果是鹤悼肯定要抢,曦月只是微微一笑。 明河觉得宗门内部很团结,确实也团结。虽然鹤悼和曦月未必是一条心,但整体上大家肯定是团结的。 如果秦弈没有自保之力,曦月说不定也会抢,怕他被天上人抢走。后来发现他好像很牛逼……那就留着吧,潮起潮落,人力不该轻涉,坐望即可。 天机冥冥,不可知也。 这是一个有混沌源初之篇章的男人……曦月曾经第一反应是,莫非这是天上人?天上人怎么会找个初学者下来行事?于是观察至今。 在贯胸国主动相邀,也是为了观察。在这件事上,其实与徒弟的男女破事没太大关系。 谁知道意外的和他成了朋友……此道相合,怪不得徒弟会喜欢他。 扯远了。 曦月知道,如今天上人得不到的碎片只有几块了。 圣龙峰烛龙之魂,鲲鹏妖尸所镇,各有一块,大小未知,应该不会很大,裂谷的体量还是小了。只是天上人可以收割养猪,却绝对不敢去翻动开天龙魂和鲲鹏,开天之魂的执念守护不是谁都吃得消的,因此这两块他们还没得到——但很可能,到了迫不得已的时候,说不定会强行出手。 混乱之地必有一块,可能还挺大,所以导致混乱之源。但是混乱之地的特性使得无法测算无法感知,靠肉眼去在一块大陆里找个石墩子?又不敢大张旗鼓惹人关注,悄摸摸的找那是真找不到。 秦弈身上可能就是这一块,这可是大运数。 最后就是昆仑虚里这一块了。 昆仑这一块可不是石墩子,而是快有人高的短柱子。当年鹤悼真人与囚牛之战崩断了,上端被鹤悼带走,下端被崩飞了老远,天门即关,顷刻就要走,来不及去拿下端了。 这是天上人也来不及拿的,曦月不认为这里面会有陷阱,这是天上人自己心心念念要得到的东西,要是有时间接触到,早拿走了,还会留在这里夜长梦多的搞陷阱玩? 其他地域可能有陷阱,那是以前分兵做的,比如鹤悼和囚牛大战之时,别人分别出去做了点布置而已。 嗯,这也是曦月的猜测,她根本没去别的区域,一路直奔门的所在。 一马平川之中,一个半人高的石墩静静地躺在那里,下方微微没入土中,没有任何特异。在石墩周围,已经因为门的特性自发生长了很多天材地宝,连周遭的地理环境都变成了一个洞天福地的雏形。 众妙之门的典型特性。 造化万端,皆由此出。 曦月心念一动,石墩已经从千里外大老远地自动飞了过来,与此同时她身如瞬移,眨眼就要将石墩收进戒指。 千里取物,只在瞬息。 但石墩忽然悬浮在半空,停住了。仿佛有无形的力量正在阻隔。 曦月看也不看,往上一弹指。 “轰!” 虚空之处,冒起了熊熊月华炎,拦截了空间。有数道人影也正从此处急速飞来,闯入月华之中,继而光芒大盛,月火日轮骤然爆起,极为接近的道源本质轰然炸裂。 这已经不是火焰。 是道则。 或者也可以用火焰表述:太阳真火,太阴真火。 就这么一个交击,曦月的手已经要触及石墩。 “嗖!” 匹练般的长虹贯于其中,曦月与石墩之间的关联被直接切断。 曦月终于抬头,淡淡道:“居然来了三个。” 三道人影从月华日轮之中走出,安静地悬于虚空。 俱是无相。一个中期约六层,两个初期约二三层。 鹤鸣也跟了过来,站在曦月身边。 天枢神阙曦月鹤鸣vs天上三无相。 “这算不算内战?”曦月微微一笑,目视正中的无相者:“我该喊你天虹仙尊呢,还是……天虹子师兄?” “算不得内战。”天虹子淡淡道:“除非你确切告诉本座,天枢神阙从此反了。” 曦月莞尔:“其实我觉得你们挺累的。” “嗯?” “蝇营狗苟,绞尽脑汁,上违天心,下悖人情,搞了几万年,那么有意思吗?” “何谓天心?”天虹子平静地道:“当他太清之日,便是天心。” “远古一群太清,也没见他们这么装。” “所以如今他们安在?这,就是天心。” 曦月仰头喝了口酒,眼神终于变得凌厉:“这若是天心,这天……不要也罢!” 当秦弈赶到数千里外,看见的是冲天的荧光,绽放的星辰,大道在虚空交织的纹理,禁锢了万里苍穹。 根本靠不近。 第七百二十五章 魔神之途 秦弈可没打算靠近,他又不知道岳夕是曦月,他心中的岳夕只是一个乾元后期到圆满的大荒女修。 那边无相之战的威势如此明显,岳夕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跑那里面去?多半是在别的区域才对。 这昆仑虚内部茫茫不知边际,到处都是值得一探的地方,有人要雷种,有人要神通,自己本意是来找天魄玄壤,要是有狗屎命再看看有没有机会觊觎一下门。各人所需不同,天知道岳夕是来找什么的。 反正无相们争斗的应该是门,秦弈能感到那个方向是门。 既然无相在抢门,秦弈立刻就熄了自己那点念想,果断向右侧而去,替狗子寻找封神之碑。 在无相手头抢门?醒醒。 感受着遥远的交战中心溢散出的强烈威能,就像一个凡人孤零零地面对火山爆发似的。脑子有坑才过去送? 这次进昆仑虚,情况大出所料,如果连狗子要的神性都找不到,那就叫做一无所获,白来一趟。 封神之碑的位置离那边无相之战只有数千里,还算是个危险区,无相之战随便一跨就是万里,随时可能打到这边来。秦弈保持着隐身术丝毫不敢放松,一路潜行,远远就看见了巨大的碑座。 比之前镌刻神通大道的碑座还大无数倍,一个碑座简直就是一座山。 可以想象上方完整的碑有多大。 碑座上散发的气息,也和之前的先天碑林迥然不同。那些碑林是镌刻先天之则,而这碑座有非常明显的镇压之意。 禁锢、封锁、镇压、击碎。 如果说先天碑林是放出去,这个碑座就是抓回来。 天道的两极。 就像是一边教你功夫,如果发现你用来为非作歹,又把你抓起来。差不多的意思。 秦弈能够感受,里面镇了很多东西。 贪婪、凶暴、嗜血、欺诈、傲慢、色欲,等等等等。 如果每一种具现出来,都是一种凶魂吧……狗子就是其中之一。 不过这里镇着的不是力量和灵魂,只是一缕神性。缺了这缕神性,那就只是普通的凶魂,没有了无所不在的特性。 狗子传念:“不完整。” 秦弈道:“被打散了?” “是。而且这里只有一丝丝……”狗子道:“不管了,嗷……” “嗷个屁。”秦弈一把拎住它的后颈:“不怕陷阱?” 狗子在空中挣扎了两下,无力地叹了口气:“好吧,难道干看着?” 秦弈低声道:“先观察一下,就算要弄,也得做些测试,不能盲目嗷呜。话说既然只有一丝丝,对你有多大用?能不能借着这丝神性做个引子,自我恢复完整?” “不清楚,以前也没经历过,总得试了才知道。”狗子有些蛋疼:“主体应该在天上了……妈的还好建木没被弄走,否则他们说不定可以制造这样的一批魔神出来,把我都给取代了。” 秦弈心中一怔:“还可以这样?” “当然。”狗子道:“你记不记得,初见我的时候,我忽悠过你,可以助你不死不灭?” 秦弈道:“你这意思,难道当初不是忽悠?” “一半一半吧。人类确实可以成就魔神,如果具备相关的法门,吸收了神性,说不定真的可证不灭之身。而且我只能吸收本属于我的神性,人类倒可以兼容并蓄,说不定还真是太清之途,虽然没人证明过,但分析起来成事可能性还是有的。”狗子道:“只是那时候我压根没想过你能进昆仑,所以也算个忽悠吧。” 秦弈心中过了一遍,忽然一阵心悸。 上古巫法。 成就魔神。 巫,神,宗! 左擎天试图召唤凶魂,绝对不是原先以为的搞个强力召唤兽那么简单,那不应该是一位无相者的追求。 性价比也有问题,他们搞得那么累,就为了多只召唤兽? 左擎天追求的,必是这魔神证道之途! 心中正这么想着,前方就慢慢出现了一道血色的身影,也不知道从哪里跨越而来,顷刻即至。 左擎天! 他果然来了。 并不是所有人都要门的,大家的证道之途南辕北辙,左擎天或许知道此物存在,却从头到尾都对门没有兴趣,那边的无相之战,他连看都没去看一眼。相反,所有无相都在做别的事,没有人打扰他的行动了。 秦弈和狗子同时停止了传念,静静地看着那边的变故。 左擎天身边跟着一个人身虎首、背生双翼的凶兽,獠牙狰狞,凶狠绝戾。 很面熟…… 曾经在秦弈胸前拍过一掌,激起了程程大怒变身,被程程拍回封印的穷奇。 好像已经是很遥远的事情了……想不到大家都忘了那地方,左擎天居然又回去搞定了这场召唤。 这只穷奇目前是乾元初期的样子,也是常规召唤出来的层级。 见到碑座,穷奇裂开血盆巨口,大喜狂笑:“神性!此时天地之桥贯通,通过此地即可吸收上界之碑。” 左擎天很是儒雅随和:“那就恭喜了。” 穷奇笑道:“待本座有成之日,少不了你巫神宗的好处。” 左擎天依然笑得很和蔼:“多谢。” 穷奇也没再和左擎天多言,很快伸掌触摸了碑座。 有丝丝血戾在空中交织,形成了一个非常玄奥的铭文之形,天光大盛,仿佛天上有什么降落,和这铭文合为一体。 铭文旋转,慢慢地印在穷奇眉心。 似乎是将要完成的样子……可穷奇神色忽然大变,发出了一声极为痛苦的哀嚎。 左擎天手掌正悄悄凝着一个法印,还没待释放出去,见此异状神色也变了。 天光扭曲,铭文错乱,一个嗜血之印竟然变成了净化莲火。穷奇抱着额头愤怒地嘶吼:“中计了!这是陷阱!” 左擎天微微蹙眉,抬头看了一阵,没说什么。 穷奇怒道:“快救我,你无相之能……” “好。”左擎天忽然出手,一掌印在穷奇后脑。 痛苦的嘶吼之声忽然停了。 有看不见的血色从穷奇身上慢慢汇聚到了左擎天的掌心,包括一枚缩小了的铭文印记。 “你……”穷奇低声道:“原来你是试图以我为桥,掠夺神性,成就魔神?” 左擎天淡淡道:“否则凭你一介畜生,也能在本座面前大呼小叫?” 穷奇语塞,又勃然怒道:“这神性是假的!你杀了我有什么用?” 左擎天叹了口气:“这不是假的,只是与天相通的部分错乱了。你依然吸收了碑座这里的一丝,可惜上面牵引而来的反而是净化之纹……没事,本座很有耐心,能得一丝算一丝,天上的日后再取。” “吾乃不灭之魂,终有一日回回来找你报仇!” “呵……笼中困兽,自以为是。本座……等你。” 左擎天抽掌。 穷奇“砰”地一声,四分五裂,化为血色雾霭,消失在天际。 左擎天低头看着干干净净的手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好一阵子才仿佛自言自语地道:“这种错乱天光,只是一次性的布置,穷奇吃了一次,第二个人就可以正常用了……” 秦弈心中一个咯噔。这话什么意思…… 就听左擎天叹了口气:“此地神性,都安静平稳,惟贪婪之性起伏,是刚才有所牵引所致。饕餮,本座知道你在附近,还是出来吧。” 第七百二十六章 你在救她? 秦弈恶狠狠地瞪了狗子一眼。 就是它刚才嗷呜坏的事! 狗子抱头,委屈,又无言以对。 “还不出来?”左擎天平静地道:“秦弈,你应该在吧。莫要逼得本座出手。” 秦弈知道如果无相者确定自己在的话,刻意寻找是瞒不了的,不如光棍点。 于是现出身形,淡淡道:“左宗主有何见教?” 左擎天看了看秦弈,又看了看在他怀抱中的黑毛球,眼里有几分满意:“腾云魂体附在你身上,居然这么短短几年养成了乾元之魂,你很了不起啊秦弈。” 狗子:“嗯嗯……” 秦弈:“嗯嗯……” 左擎天没再看秦弈,似是已经当他不存在了。他就没想过饕餮会听秦弈的,谈话对象当然是饕餮。 “饕餮,你是极为精明的古魂,应该不需要我多说。” 狗子怒道:“你掠夺穷奇神性,已经被我们看见了,难道还希望我老实给你做桥?姓左的你真当我是傻子?” 左擎天摆摆手,笑道:“本座知道这种吸收必须你主动,我们人类没有直接获取的办法,既然你看见了……我们可以考虑交易。” 狗子斜着眼睛看他:“怎么交易?” 左擎天取出一枚血凛幽髓:“你可以再分魂。一魂取得神性给我,而我助你另一魂成就身躯,岂非两全?” “是个屁的两全。”狗子斜睨着他:“我的神性没了,要身躯何用?” 左擎天依然笑得很和蔼:“你只能选择其一,毕竟此刻你们联手也不是我一合之敌。” 狗子梗着不存在的脖子:“有病,我为什么要选择其一,有种你弄死我,反正我死不了。明白着说了吧,老子神性也要,身躯也要,老子全都要!今天不行就下个万年,看谁熬得过谁!” 真,饕餮! 左擎天一点都不怀疑饕餮说这种话的真实性,不这样才奇怪。 他想了想,便道:“这样吧,若你愿意立下魂誓,认本座为主,那连身躯带神性都是你的,本座有魔神之仆,同样意义非凡。我要神性,可以考虑其他种类。” 左擎天相信这种条件一般情况下饕餮是不会反对的,饕餮从来不需要脸这种东西。 狗子咧嘴一笑:“是个好主意,不过……” “不过什么?” 狗子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难道你看不出,我已经中了戾魄之咒,与魂誓相冲突?” 左擎天之前怕刺激到饕餮,当然不会随随便便神念去窥测它状态,此时被说了才认真感知,果然感到它的魂海里有一种很特别的禁制。效果不是认主,却与认主有些相似,至少无法反噬主人。 确实与魂誓相冲突了。 左擎天看了秦弈一眼,原来秦弈是用这种手段控制饕餮? 他笑了起来:“这很简单,本座给你解了便是。” 说着伸手一指。 狗子蹲着不动。 左擎天忽然触电般收回手,神情惊诧。 他解不了这咒…… 堂堂无相中期的老牌问道者,解不了这个咒法? 这不是修行缘故……左擎天解析得出这里的门道,这是大道之则……法则性质的东西,只有此咒认可的灵魂才能解咒,等于认定的钥匙。 除此之外,没有解法,不存在什么解除的咒语之类,除非他左擎天已经太清了,否则破不了这种规则。 见了鬼了,这秦弈哪里来的这种手段? 左擎天一直连看都懒得看秦弈的表情,终于有了点凝重,看着秦弈道:“你从何处得来这种灵魂法则之咒?” 秦弈也咧嘴一笑:“左宗主杀了我或者搜我的魂,都解不了这个咒语,必须我主动解除对不对?” 左擎天沉默片刻,缓缓道:“你要什么?” 秦弈摇头:“我也不傻的,左宗主。不管此刻和你达成什么交易,只要我解了咒,你下一刻就会杀了我。” 左擎天眯着眼睛看着秦弈,心中暗道这小子能活蹦乱跳到现在果然也不是运气好,他很聪明,有足够的谨慎。 他左擎天又不太可能为了这个立下血誓,谈判陷入僵局。 秦弈默默握着狼牙棒,他能感觉得到左擎天的杀气,一旦左擎天认为没得谈,恐怕就会出手杀人了。他秦弈还是巫神宗的仇敌,这个属性可从来存在的。 正在左擎天的杀气越来越浓时,天上忽然飞来一道人影。 左擎天完全是本能地挥出一道血光,人影勉强避开,有些踉跄地出现在场中。 曦月。 秦弈愣了一下,还没来得及说话,曦月神色警惕地护在秦弈面前,看着左擎天道:“秦弈你快走,我替你挡住他。” 曦月不知道秦弈怎么会和左擎天碰在一起。她那边战局算是有利,此刻石墩子在鹤鸣手里,她正在替鹤鸣引开天虹子。半途察觉这边杀气冲天,一看是秦弈对上了左擎天…… 不用想也知道这俩货不可能哥俩好地在对话,巫神宗对秦弈的通缉可至今没撤销呢!这俩碰在一起能有什么好事?她第一反应就是要救下秦弈,不能让左擎天随便给杀了。 左擎天神色凝重地看着曦月,杀气慢慢消敛。看得出曦月受伤了,可这绝不是本源之伤,对曦月的战力虽有影响,但要拿下她同样不容易,左擎天不能掉以轻心。 心中也暗叫蛋疼,怎么这都会撞上曦月?这就是魔道的气运? 秦弈看着曦月的背影,眼里有些感动。 这岳姑娘……受伤了,而且表面看着挺重的,好像是在逃窜的样子。 结果她见了自己,第一反应是替自己挡住魔道巨擘,让自己跑路。 恍惚间见到了当初的明河,自己都失去了法力,可依然仗剑挡在古尸面前,为了救一镇之民。 此侠义道,从来令人神往。 “岳姑娘,你受伤了?”他忍不住问。 曦月深深吸了口气:“死不了,挡他一时半会还是可以的。走啊你,啰嗦个屁?” 话音未落,天边闪过流光,秦弈神念已经可以看见一个道士追了过来。秦弈急促问:“追你的?” 曦月不答。 秦弈豁然道:“左宗主,可以交易了。” 左擎天玩味地看着这对男女,半晌没说话。听了秦弈这话,才笑眯眯道:“怎么交易?” 秦弈道:“你若能帮忙一起弄死那个追兵,我立刻解了戾魄之咒,不管你之后是否毁诺,没有二话。” 左擎天神色更为有趣,一字一顿地问:“你这是……在,救,她?救这位……岳姑娘?” 秦弈不耐烦道:“你是巫神宗主不是八卦门主,问这么多干嘛?” “哈……哈哈哈……”左擎天捂着肚子哈哈大笑,笑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成交!” 随着笑声,血光冲天而起,恰巧挡住了已经追到近前的敌人一招狂击。 继而双方都“咦”了一声,都对对手的实力感到吃惊。 左擎天可以想象对手是个无相者,并且连曦月都受伤了,对手没伤才奇怪。一个受伤的无相,竟然接下他一击而不退……很厉害。 天虹子更是震惊,这特么哪里冒出来一个无相中期!不对,此人是……巫神宗主左擎天? 这怎么回事,左擎天替曦月挡招?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曦月背对秦弈,看着左擎天和天虹子交了一击,神色更是古怪得无以复加。 左擎天都不敢确定老娘的伤势,不敢随便对老娘出手……老娘要跑路还不容易?用得着你付出什么交易来救我? 但不得不承认……有左擎天出手,她的压力真的减轻了很多很多。 第七百二十七章 我是饕餮(月票7000加更) 曦月鹤鸣二打三,本就不容易。结果不但成功抢了门在手,还成功布出疑阵,让天上三人不知道石墩在谁身上,只能分兵来追。这操作可很艰难,曦月不受点伤都说不过去。 而且曦月还比别人难。 她有半数心思在防范鹤鸣,始终不太信任,担心反水。 最终证明鹤鸣还是靠谱的,跟天上人以伤换伤毫不犹豫。 最后是放下了心,让鹤鸣带着石墩跑路。不管鹤鸣自己有没有小算盘,只要不给天上人得到就可以了,曦月并不在乎鹤鸣自己黑了门,无所谓。 总之这么一系列操作下来,大家都带伤的话,她曦月的伤显然是相对比较重的一个,搞个不好栽在这里也不是没可能的。 这种情况下强行替秦弈拦住左擎天,她确实是搏命的,把原本就已经挺危险的局面弄得更加艰苦。 本以为会有非常艰苦卓绝的大战,结果反过来了。 左擎天帮忙出手挡了天虹子…… 按秦弈的意思是“弄死追兵”,可不仅仅是挡住,也就是说自己这方平白无故地多了一员顶级大将。 形势紧迫,曦月没时间多想,已经纵身而上,与左擎天夹击天虹子。 她都没法想象左擎天为什么会肯出手,哪怕是交易……左擎天难道不知道和天上人对上是多麻烦的事?什么交易值得这么做? 左擎天知道。 他出手也是另有考量。 一来觉得非常有趣……对于一位无相者,有趣是一件相当重要的事了,这可没理说的。 二来……人间所有顶级修士,有谁对天上人满意的站出来看看?掠天下灵气九成于天,什么好东西都往上搬,别人忍气吞声,对于一位魔道巨擘而言,早特么一肚子不爽了。揍天上人需要理由吗? 只不过为了自己证道之途考虑,不希望多惹是非,反正自己的路子和别人都不一样,大家没什么冲突,暂且当他们不存在。 如今证道之途就在眼前,还是以揍天上人作为交换条件,不顺水推舟宣泄一下对天上人憋了上万年的不满,更待何时? 何况穷奇所言,主体神性在天上……很可能早晚有一天要和天上人对上的。 三来……别人都带伤,他左擎天尚处全盛,觉得自己有掌握一切的可能,先与曦月合作弄死天上人,事后又何尝不能再弄死曦月?剩个秦弈还不是揉圆捏扁。不止是神性,连他们争夺的门都可以拿来研究研究,那可真是完美结局。 不管左擎天怎么想,此时的天虹子真是蛋都碎了。 仗着曦月受伤比他严重点,他觉得自己能战胜曦月,不管石墩在不在曦月这里,弄死曦月也是一个很重要的结果。天枢神阙少了曦月这种与天上坚决割裂的鹰派,割裂性立刻就会小很多,鹤悼的势力大减,说不定就有重新收服的可能。 结果追杀个曦月,变成了同时应对曦月与左擎天联手。 这可是打了一万年的老宿敌,互相都很了解,联起手来居然很有默契,难顶得要命。 看着半空法则乱舞,狗子悄悄去了碑座,吸收神性去了。 左擎天知道,却没管。 反正跑不了。 秦弈凑在狗子身边问:“如何?” 狗子眉心也有印记一闪而逝,传念道:“神性吸收,是和所有分魂共享的,有了就是有了。无论是封印那边的本体,还是建木上的身躯,同时得到。” 秦弈喜道:“这不错。” 狗子摇摇头:“太少了,这一丝,我确定不能作为引子自然成型。只有少许用途……” 秦弈叹了口气:“这个没辙,有朝一日若能上天再说吧。” “嗯……”狗子没多说,眼中却有了些戾气。 再卖萌它也是凶魂,对于曾经封印了自己几万年的人,岂无仇恨? 秦弈暗道这玩意得到,别的东西又不敢动,理论上对昆仑虚就无所求了,下一步该盘算的是跑路才对…… 此时不能跑,一旦跑了,左擎天立马就会弃了战局把他们抓回来才是正经。 那要找个什么机会? 此时天空战局起了变化。 天虹子绝对不可能撑得住曦月和左擎天的夹击,终于爆起大招一股脑儿轰了出去,想要借机撤退。 曦月和左擎天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心中的念头。 闪开或接下这招,天虹子就跑了。 若想杀了或者重创天虹子,只有一个选择:一个人硬扛,另一个人出击。 硬扛大招的,必定会拼出伤来,左擎天是不会愿意的。 要么放他跑了,要么就是…… 曦月眼神一凝,月华大盛。 “轰!” 曦月断线风筝一样向地上跌飞,左擎天重重血光拍在了天虹子胸口。 曦月固然内伤加重,天虹子更是重伤到了道源,猛喷一口鲜血,化虹而去。 本该追击的左擎天却没有追,负手含笑悬空而立,看着地上咳血的曦月,很是柔和地道:“现在……你扛得住我几合?” 秦弈急忙奔过去扶起曦月,抬头怒道:“我们的交易是弄死那个人,不是放他跑路!” 左擎天摇摇头:“那不重要了,他道源受损,想要恢复可是千难万难,说不定要以万年计算。本座想要出的气也出了,如今该做正事了。” 曦月擦了擦嘴角的血迹,站起身来深吸一口气,低声对秦弈道:“你走,我还能扛一下。” 秦弈摇头。 是个人也不可能这时候抛弃她,自己跑路,那还是人吗? 倒是他心中还更确定了岳姑娘是乾元圆满。他看不懂最后的交击细微处,只知道合攻天虹子,左擎天气定神闲,岳姑娘伤成了这样,显然有绝对的差距。 都这样了,她怎么扛左擎天?分明是打算用命来给自己争取跑路之机了。 秦弈根本做不出来,默默把手放在狗子头上,解除了戾魄之咒:“左宗主,戾魄之咒已解,你是要选择遵守诺言,还是要选择背诺?” 曦月转头怒视他:“你是不是傻?” 秦弈摇头不答。 左擎天暂时没有回答秦弈的问题,还是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两人的表情,半天才道:“饕餮先立魂誓。” 狗子道:“我立誓之后你不给我血凛幽髓,那我怎么办?” 左擎天颔首:“你过来取血凛幽髓,一边融合躯体一边立誓。” 这货对狗子可真是好言好语,态度比对谁都好。 狗子也不说什么了,化作黑雾钻进了左擎天手中的血凛幽髓。 血凛幽髓慢慢开始蠕动起来,仿佛有了生命孕育,样子非常恶心。 同时有魂誓的声音慢慢传出,一字一句,共鸣于天。 左擎天很满意地看着手中血凛幽髓的变化,口中终于道:“本座还是遵守誓言的,所以秦弈你可以走了。” 秦弈愣了一下,却轻松不起来。 这句话有点问题啊…… 果然就听左擎天续道:“你可以走了,这位……岳姑娘,留下。” 曦月淡淡道:“左宗主要杀我?” “是。”左擎天和蔼地道:“刚才那位无相道人追杀你,是因为你手中……有门?你说,我有什么放过你的理由?” 血凛幽髓里传来狗子的声音,啧啧称赞:“够贪,我喜欢。” 左擎天笑道:“所以你我主仆岂非天造地设?” “呵呵。”狗子忽然笑了:“左擎天,你可能不太了解一个问题。” “嗯?” “我饕餮能信不贪的人,却信不过贪的人,因为我比谁都了解我自己。”狗子淡淡道:“立了魂誓,若是秦弈,不会对我如何,若是你,那我就真成了条狗了,你左擎天何德何能,做我饕餮的主子?” 左擎天神色微变,忽然发现手中血凛幽髓变得烫手。 还没等他有任何处置,血凛幽髓连带内部的饕餮分魂忽然大爆炸起来。 空气中还回荡着狗子的魂音:“做了你的仆从,你要吸我神性我也不能抗拒。左擎天,你真当我是傻狗,那就要付出代价!” 第七百二十八章 惊变(月票8000加更) “轰!” 乾元级凶魂,带着神性,带着实质无相巅峰的认知所具备的法则之能,近在眼前的自爆,其威力远超世上任何人的想象。 有史以来也没人尝过上古四凶自我引爆是什么滋味。 左擎天有幸尝了第一次。 心中的贪念犹如埋藏着炸弹的引信,在这法则牵引之下由内而外地爆炸出来,左擎天根本无法抵抗这种铭刻在灵魂深处的爆炸,阳神都被绞得混乱,七窍流血。 他也不愧是无相之强,内部法则之乱无法抵抗,却总算压着不致命,而千钧一发之际还能施术偏移了外部爆炸中心,躲开了最致命的爆体之伤。 但还没等松口气,身侧月华大盛,曦月的攻击已然临身。 曦月此时心中真是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她肯当着左擎天的面加重伤势,当然还是有自信的。不是自信能赢左擎天,而是自信能扛他几招之后跑路。 她又没伤到道源,只是普通的内外伤势强压一下也就是了,要杀一个无相何其难也,左擎天是很难做到的。 这是曦月自己的绝对自信。 可她有自信,秦弈不知道啊。那货显然当她是要舍身救他,感动得稀里哗啦,什么交易都肯做,明知道左擎天可能翻脸毁诺杀了他,他也要硬着头皮一试。 只为了不让她独自扛。 简直无语……却又隐隐的有些欣赏和开心。 交这样的朋友,值得。 “砰!”强盛无匹的太阴之力重重轰进了左擎天肋下,左擎天终于狂喷一口鲜血,转身遁走。 这回他的伤可比曦月还重。 甚至伤了道源了……还好曦月有伤在先,没那么强势,但也需要赶紧觅地设法驱除这太阴之力,恐怕下场没比天虹子好哪去。 可刚刚迫开曦月,眼前就是一片铺天盖地的罡芒。 秦弈抡着狼牙棒,劈头而下。 他也是愤怒已极。 狗子自爆了。 明知道狗子这只是分魂,对主体没什么影响,吃点药就补回来了,神性也共享着,最多丢失了分魂在这副本里的记忆,没啥大碍。 但心中还是非常难受。 他也是第一次眼睁睁看着同伴在眼前自爆了,那一刻揪心般的难受让人想发疯。 是自己不够强…… 但这一刻必须让左擎天知道,他秦弈……一样有伤到无相的力量! 又是“轰”地一声,左擎天架住秦弈一棒,狂暴的交击带得地动山摇,地火受到牵引,狂涌而出,四周如同炼狱。 秦弈眼中闪过厉芒。 混沌星火夹杂在这一棒里,牵引太阴太阳混杂螺旋,左擎天正在试图逼出的太阴之力在体内熊熊燃烧沸腾,眨眼就让他成了个火人。 烈火与之前狗子爆炸带来的外伤鲜血混杂在一起,直如魔神。 空中带出一道凄艳的血迹,如洒长空。左擎天化作血光而去,并没有留下什么狠话。 死敌就是死敌,留狠话没有意义。 同样曦月和秦弈也不可能留下他,只能看着他离开。 他这回真正伤到了道源了,本来还有机会逼出的太阴之力被秦弈一击镇了回去,还引动肆虐,此时在体内狂暴奔涌已入魂灵,想要驱除复原,除非有建木之实这类的天材地宝,否则没有万年都休想复苏。 他是老牌无相,已经没有万年寿元了…… 这次是自己贪了,左擎天很清楚,本来说不定可以有好结局,是一时起了贪意导致的崩盘。但他怎么也想不明白,饕餮为什么会这么英雄? 就算怕他把它当狗,偷取神性什么的……那也可以缓缓图之,直接自爆了对它有个毛好处啊? 想不明白。 他当然不明白,饕餮早就有身躯有主魂啥都有了,舍弃一个分魂一点都不心疼。他以为这个黑毛球就是主体来着,情报的缺失让他产生了致命的误判。 场面上,曦月和秦弈对视了一阵,曦月终于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白痴。” 秦弈:“……” 曦月怒目而视,忽然又微笑起来:“谢谢。” “是我要先谢你。”秦弈没什么心思,随口应了一句,又蹲在碑座边上画圈圈:“我家狗子……” 远处的建木之巅,三大王饕餮在闭关中睁开眼睛。 “好痛啊……”它抱着脑袋呻吟:“弄到了神性,然后怎么就挂了,秦弈这个渣渣不保护狗子?……算了,有神性就行,来人啊!” “大王!” “给我弄药吃,本王魂儿丢了!” “……” 那边曦月蹲在秦弈身边,拱了他一下,问道:“你真跟饕餮这么好?” “它是我伙伴,陪我出生入死很久了。”秦弈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反正我堪不破,是我朋友就是我朋友。” 堪不破。 秦弈心中又起了几分既视感,如同当年与明河辩夜翎。 不知道咋的总想起明河。 曦月却没有如当年明河一样跟他辩论两句,只是吁了口气道:“先离开这里,天虹子虽负伤而逃,另外还有两个人……他们若是来了,会很麻烦。” 秦弈奇道:“你真在跟他们抢门?” 曦月摇摇头:“我可没抢到。” “那还差不多。”秦弈笑道:“你能抢到才稀奇。” 曦月眼里闪过笑意,正要说什么,远处天光,莲花大盛,冲天而去。 秦弈的目光也被吸引,奇道:“那是什么……好强烈的创世之意……望天上去了?” 曦月神色凝重起来。这是……悲愿和玉真人之战,被天上人摘了桃子? 可是天上人哪里还有分兵去搞那边的力气?难道不该是集中力量做一件事才对? 正纳闷间,就见一道流光飞来,定神一看,却是鹤鸣。 秦弈不认识鹤鸣,天枢神阙的制服也没有特别的,大家都是道袍,天知道他是什么道。 试图感知气息,却同样是看不透的感觉,也不知道是无相还是另有高妙术法遮掩。秦弈懒得去分辩,不管是哪种,此时曦月的状态不大好,最好都别和人撞上。 想到这里便迅速拉起曦月,急促道:“走,此人不知道所图何来,别和他碰上。” 曦月笑道:“这是我同伴。” 秦弈怔了怔,却见曦月迎上了鹤鸣:“追兵呢?” “甩开了。”鹤鸣笑道:“幸不辱命。” 说着递过一块石墩。 秦弈看傻了眼,门? 岳姑娘这伙人真的从天上人手头抢来了门?太叼了吧? 曦月此时是彻底对鹤鸣放下了戒心,若是真有问题,早就要么给天上人带走,要么自己带着走了,还能护着门回来交给她? 看来之前的戒备是自己想多了。 曦月接过石墩子,笑道:“昆仑天光恐怕将闭,再迟些出不去了,我们走……” 话音未落,她失声闷哼一声,手上石墩如同蛰了一样,飞速丢开。 鹤鸣骤然出手,一道太极之光印在她小腹上。 曦月猛喷一口血,向后飞跌。 一切电光火石之间,秦弈只来得及飞快地接住她:“怎么回事!” 曦月勉强喘息:“你封印我,所为何来?” “封印只为限制师姐。”鹤鸣呵呵一笑,目光看向秦弈,眼里有些玩味:“听说这位小兄弟身上……也有门。” 秦弈眯起了眼睛:“原来……你和天上人是一伙的。” 这世上知道自己有门的就几个人,自家女人就别提了,眼前的曦月也显然没有出卖自己,那就唯有一个可能。 之前为了寻路,取出石墩子来,而预先布置在此的天上人看在了眼里。 这个人只可能是从这个途径得知,没有别的可能。 第七百二十九章 分道扬镳 鹤鸣捋须笑道:“我和天上人,倒未必是一伙的。若真是一伙的,交战之时有任何不妥当,也瞒不过师姐的。” 曦月面沉如水,正是如此,鹤鸣和天上人是实打实的在血拼,这是不可能瞒得过无相的。正因如此,她对鹤鸣越来越无戒心,可这是怎么回事? “虽不是一伙的,但可以做交易。”鹤鸣笑了笑:“天虹子负伤而走,剩下两个明知道想从我们手里抢回这个门是很艰难的事情了,这个时候我若提出交易,他们是会听的。” 曦月心念电转,很快明朗:“你助他们一起,摘了悲愿他们的桃子。他们就不再与你纠缠,门归于你。” “正是。” “你得到了门,不想上交了?” “不错。”鹤鸣叹了口气:“我自己若是有门,自己就可以成为一代至尊,复制鹤悼之路也是平常,为什么要听别人的?” 对天枢神阙之主鹤悼真人,他已经没有任何客气了,直呼其名。 看来鹤悼所为,他既羡且妒,从来就没有什么尊重。 其实也能理解……一位无相强者,在哪里不是霸主?偏偏在天枢神阙排行第三,跟个小弟一样……恐怕心中早有不满,早就有了自立门户的意愿。只是自立门户不合算啊,在天枢神阙有门,自己破门出户反而失了这个造化。 于是等到今天。 他也有门了…… 这种毫不客气的称呼听在秦弈耳朵里,反而更不觉得他们是天枢神阙的人了,暗道这到底是大荒哪里的神秘势力,这么强的,都想跟鹤悼叫板了…… 曦月眼里有些难过:“你的道心哪去了?就为了这?” “道心……”鹤鸣抬头看了看天,低声一叹:“有些事情,无非权衡而已。我未必要权势,但我要证道之途,我要太清……如果仅仅是这块石墩,说不定我还不会起这种念头,然而……” 他顿了顿,看向秦弈:“我和天上人追逃之时,听见别人向他们汇报,这位小兄弟也有一块石墩,大小并不逊色于这块。你说,如果有两块合一,这么大的碎片,我能不能成为鹤悼?” 曦月叹了口气:“可以……希望很大。” “既然可以,那别的什么就很难阻止我了。”鹤鸣道:“他们以为左擎天和你护着这小兄弟,自忖取不得,可我知道还是很有希望的,只要你不拦我就行。” 曦月冷冷道:“就这样,你就袭击我。” 鹤鸣眼里有些复杂之色,沉默了好一阵子,才低叹道:“我……还是很尊重你的。正因我了解你的行事,深知你必定会阻止我。” 曦月不说话了。 太清之途,能使多少人折腰,能让多少理智者疯魔,能让多少看似超脱者见而执迷。 曦月这辈子见过太多太多,已经麻木了。 秦弈再度想起了叶别情和天机子。 师姐说,他们平时也不那样。 道途在前,一切就变了。 能持无妄之心者,能有几人? 本以为无相已经超脱这个范畴,不料也差不到哪去。只是看诱惑是否足够罢了,当诱惑是太清之途时,无相也就着相了。 左擎天如此,如今这个道士亦然。 他终于叹了口气:“这位前辈也不用说好听的了,其实你本来就想对付岳姑娘。都在门上提前做好准备了……” 鹤鸣看了他一眼。 秦弈续道:“你当着岳姑娘的面,把集体的门据为己有,又想取我这块合成大碎片,整个人间拥有最大碎片的人就成了你,你不会想让岳姑娘说出去的,否则你会成为众矢之的。所以你一开始就打算趁着岳姑娘有伤,偷袭岳姑娘灭口。” 曦月依然沉默。 鹤鸣也默然半晌,慢慢道:“师姐如果愿意和我结为道侣,那便不用出下策了……所以我只是暂且封印,想听师姐的意思,而不是下杀手。” 秦弈曦月齐齐瞪大了眼睛。 一个道:“你特么不照照镜子你多老的牛了还想吃嫩草!” 一个道:“你什么时候也会有这种色欲之心了?” 鹤鸣都不知道回答哪句,对于秦弈那句,他也是哭笑不得的。这秦弈修到了乾元,还是堪不破表象,你眼中的嫩草岳姑娘是我师姐,我都喊师姐了你没听见吗?她才是老牛好不好,不止是老牛,她都枯杨了好不好! 顿了半晌,他才无奈地对曦月道:“我非色欲。双修之道本就是大道,你我若得这么大的碎片之助,又能够阴阳协同,共参大道,说不定真的可以双双太清,以证永恒。” 曦月点了点头,她倒是理解鹤鸣这话还是真实的,确实很有道理。 秦弈也知道有道理,他自己就是这么做的,看来这个道士的出发点至少不算太low逼。 只可惜道侣双修首先要道相合,而不是靠他脑补的好处就可以实现的。 强行的话,那就不是双修,是采补。 “你我之道,自此相左了。”曦月淡淡道:“阴阳已经不可能协同,你还是杀了我比较实在。” 鹤鸣叹了口气:“说实话,我确实尊重师姐,师姐不再考虑考虑?” 曦月淡淡道:“没必要考虑了。” 鹤鸣手里渐渐有了太极之光在闪烁。 秦弈忽然用力甩手,一个石墩从戒指里飞了出来,直奔天光。 这是要把自己的石墩丢到昆仑之外!一旦丢出去了,外面到处是人,鹤鸣再也拿不到他这块。 鹤鸣第一反应卷起神念,将那块石墩卷了下来。 而与此同时,秦弈已经塞了一个小镜子到曦月手里。 貔貅藏品,封魂镜。进可封印他人,退可解除封印。 只不过这法宝级别终究没高到能秒解无相封印的程度,曦月只感觉封印微微裂开松动,那边鹤鸣已经取得秦弈的石墩返回。 至少她已经有了一定的反击之力,能动用自己的法宝。 她心中也有些感慨。 人比人气死人,鹤鸣为了门,袭击师姐,而秦弈为了救她,却把自己的门丢了,只为替她争取一线之机。 其实秦弈既然愿意不要门,那他完全可以走的……鹤鸣未必要非杀他不可,鹤鸣不是嗜杀之徒,他这么个小角色,只要把他记忆清了,放他离开又如何? 然而秦弈根本就没想过自图保命的方案。 可以不要门,但是要救她。 那边鹤鸣明显也猜得到秦弈声东击西是为了替曦月解封,他也怕夜长梦多,一手取得石墩,另一手就已经凝成炫光,轰向了曦月。 那种炫光,交织了不知多少法则在其中,秦弈自知吃不下,挡也白挡。 曦月眼中光芒大盛。 一道日月之盘从戒指里飞出,漫天旋转,如演苍穹。 那道炫光绞在日月之中,刹那间地陷天倾,雷光如练。 “噗”地一声,曦月重重栽倒在地,已是面如金纸。她封印未解,强行动用大招威力不够,这次的伤是真的伤了本源了。 她能感受到生命力急剧流逝,就连肌肤都要枯萎。 好在鹤鸣也不好受,他没想到只是这么一刹那间隔,被封印的曦月就能动用这等绝技。他的修行本来就比曦月差很多,这么一撞之下他也是浑身经脉日月俱焚,“哇”地呕出一口鲜血。 鹤鸣眼里闪过厉色。 事已至此,是生死战,不能再放曦月有任何喘息之机。 他强撑伤体,戒指里也飞出一柄神剑,向曦月直刺而去。 “铛”地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秦弈一棒劈在剑光上,任凭无法抗拒的光芒穿透了身躯,狼牙棒也透了过去,重重砸在鹤鸣身上。 一道黑白棋子的光芒在身上泛起,又“喀啦”碎裂。 第七百三十章 生死时速 秦弈赴大荒之前,在宗门做的战备还挺多的,很多都没在海中用到。 比如弃子。 之前鹤鸣那炫光没法挡,因为那就不是一次伤害,炫光里面包含的伤害足够反复让人死个几千次。 但他受伤之后虚弱下来的神剑一击,就有了弃子发挥的余地。 棋宗弃子,为了争先,不是单纯的挡招之用。 必须攻击对手取得好处,否则无效! 秦弈乾元之后的挥棒子……看着是挥棒子,其实已经有了真正的混沌意。早年腾云时,太黄君就认为秦弈的攻击很有混沌之意,只是那时候十分粗糙原始,最多算是有点那意思,太黄君最终都没去深究,毕竟距离真正的混沌还很远。 可如今已然接近成熟。 武道是破灭,造化是生机,生死相合。 罡气是阳,法力为阴,阴阳轮转。 肉身是实,魂海为虚,虚实相生。 罡气无属,是物理破灭。狼牙棒属金,建木之息和嘲风风灵属木,身上的海蜃珠与定海神珠属水,凤凰之火属火,秦弈五行尚缺足够档次的土,但已差不多意思了。此五行相结。 生死,阴阳,虚实,五行,由那一点混沌星火为引,真正轰出了混沌源初的意,那是大道的本源之意,混沌初开,尽生于此。 混沌源初第一篇,擎天玉册,开天之威,混沌之力! 真正面对全盛的无相,可能不够……但对方受了伤。 之前左擎天带伤硬挡都吃了大亏,鹤鸣还不如左擎天呢,也同样带伤,他凭什么不吃亏? “哐!” 鹤鸣临时祭出了一支玉如意,本以为挡个乾元一击轻轻松松,可不料伴着一声巨响,玉如意整个被砸得稀巴烂,狼牙棒势头不减,还是扫向他的脑袋。 鹤鸣身边泛起悠悠的铭文之网,将这一棒接了下来。但残余的反震与法宝破碎的灵魂冲击终于震得他气血紊乱,倒栽数里而不止。 秦弈一击奏效,自己也虚了,想要真弄死一个无相那是做梦呢,于是没有再追击,飞速转身抱起曦月,嘲风之翼振起,转瞬千里。 鹤鸣飞退之中神色不改,你一个乾元,真以为能偷出无相之念? 神念瞬间蔓延,封锁万里苍穹,秦弈眼见要进天光跑路,却发现出不去。 他也不意外,忽然折向,振翼绕道而走,也不知道要去哪里。对方能封天穹,却不可能封锁所有空间,也许全盛时可以?可惜他伤得厉害呢。 鹤鸣吐出一口瘀血,飞速追了上去。 封不了就追。这嘲风之翼很快……但也甩不开他。 只要出不了天光,这秦弈在这里面还能躲哪去? 曦月被抱在他怀里,一直安静地看着秦弈的表情。他很是平静,仿佛刚才做的都是很微不足道的事情。 可实际上他自己的伤也很重。 弃子从来不是免伤,只是免死。 曦月看了好一阵子,虚弱地开口:“他的伤看着重,实际上不损道源,恢复起来相对容易,并且容易压制……而我本源受损……” 话音未落,秦弈就打断:“用什么可以治?” 曦月微微摇头:“这种几乎要用到活死人、肉白骨的宝物,能弥补大道之则……” 话音未落,一个桃子就塞在她嘴巴里。 曦月愕然,继而大惊。 建木之实! “吃了。”秦弈没有回头,神念外放,已经知道鹤鸣追在神念所及之处了。 曦月也没二话,直接吃了,美目再度看着他一眨不眨。 “一时半刻还是好不了对不对?” “对……需要几天。”曦月很想知道他会不会气死。 秦弈还是没有表情:“猜到了,没打算这么简单……没事,你保住命就是胜利。” 曦月笑笑:“可保不住。看,他接近了。” “那可未必。”秦弈心念一动,戒指里诛魔剑自动出鞘,“嗖”地冲向了后方。 不指望诛魔剑能伤到鹤鸣,挡片刻就行。 就在鹤鸣扫开诛魔剑的同时,秦弈一步跨越,忽然急刹车,向下坠落。 曦月急道:“这是禁飞区!你翅膀和法宝全都没用的!” 秦弈笑笑:“就是禁飞好啊,他还想跑得过我?” 一边说着,已经变成了巨人。 秦弈好像有点习惯性似的,把曦月放在肩膀上,笑道:“坐稳了。” 一步跨出,便是百里之遥。 曦月怔怔地坐在他肩膀上,不知怎么的,明明是生死一线的逃亡,她却忽然觉得很有趣起来。 后方鹤鸣也落下来,大踏步追来。 道修不修体魄,但无相者终究非同凡俗,这飞掠之速也没比秦弈这巨人慢哪去。 好歹也是拉开了差距。 鹤鸣也不恼,跟在后面大袖飘飘地笑着:“禁飞区终究不过数千里,你还能拖延多久?” 秦弈笑笑,没说啥。 很快他就停下了步伐。 前方是一条死寂的河水。河面倒是不算太宽,只是一步也踏不过去就是了,水面仿佛凝固一般,一看就知道落水即沉。 这是不能飞的地方,要过河必须踏水或者游泳而过,巨人的重量反倒不方便了。 秦弈紧急缩小。 鹤鸣哈哈大笑:“这算不算自作聪明,自掘坟墓?咦……” 话没说完,就见秦弈抱着曦月飘了起来,速度极快地过了河。 鹤鸣甚至不知道他是怎么飞的,一时懵然。 秦弈已经过了对岸,笑道:“道长再见。” 转瞬远去。 他过河的方式很简单……不过是鹤鸣的大笑声,音波被他捕捉,他身融于音波过去的。 老实说,不需要修习琴宗之技,无相者同样可以看穿音波,但一般人根本不会往这方向考虑,这擦边球打得……不是飞,不是借助法宝,不是缩地成寸,融身于音符,当然可以借力飘过河。 还是音速呢。 曦月当然看明白了,眨巴眨巴眼睛,又转头去看踏水而过的鹤鸣。 速度挺快的……可既然不是飞行,你法力御水的速度,比得过音波吗? 明明数番接近,却生生被秦弈再度拉开了距离。 曦月甚至都忘了是自己在被追杀,还想看看秦弈还能玩什么花招来着…… 很快前面就出现了一片刀山。 秦弈再度刹车。 不能飞,那就只能踩过去。 曦月低声道:“这是真实之刃,远古之时昆仑的一种先天之刑,你用护体类的法宝没有用的,包括你这衣服。” “那就踩过去不就得了,我不能护体,他也不能啊。”秦弈大步踏进了刀丛之中。 刀刃戳过他的脚背,秦弈面不改色。 心都掏过,这算个啥?说实在的,对于武修而言,这点痛楚几乎不痛……只不过这种方式,一般人看了心里都虚,不敢去踩而已。 武修不痛,但对于道修…… 曦月忍不住再次转头去看鹤鸣。 鹤鸣已经踏水过河了,被甩成一小点似的在身后狂追,很快看见刀丛,鹤鸣脸色微变。 见他那样,曦月忽然笑了,笑得很是开心。 秦弈道:“别苦中作乐啦,禁飞区过去了。” 数千里禁飞区,对于他们来说,实在太短了,顷刻即过绝不是夸张。 秦弈忽然转头大喊:“道长,我觉得你智商有点问题啊……禁飞区又不是没边界,你早点从外面绕,不就早都挡我面前了?” 鹤鸣愣了一愣,旋即摇了摇头,也不生气。 他是伤疲交加,当然是下意识追着人去,哪里会想那么多?换个别人临场也未必会想这么多,秦弈这是事后得了便宜还卖乖,故意气人呢。 无相心境,无论他做了在秦弈眼中多反派的事,不过所求不同,涵养绝非小角色可比。秦弈想气他心态,怕是很难达成。 其实他倒是有几分佩服秦弈来着……这种奇思妙想渡河水、面不改色踩刀丛的表现,当得上智勇双全之评,如果秦弈是他的晚辈,他一定会夸出花来…… 然而这却是敌人。鹤鸣叹了口气,安静地看着面前的刀丛,默然沉吟。 倒是曦月哈哈大笑,锤着秦弈的肩膀道:“你真是……” 秦弈闷哼一声,半跪在地上。 曦月知道他一直是强撑伤体,正想说话,秦弈却已经提前道:“没啥……脚板痛。我敷个药先……” 说着取出一瓶膏药,就要上药。 曦月美目流转,接过膏药低声道:“我帮你。” 第七百三十一章 秦弈谋局(月票9000加更) 曦月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完全没有半点心理障碍地去碰触男人的脚。 秦弈也没有想过,那种温柔知性的神情会出现在这位岳夕姑娘身上。 那一刹那两人心中有什么念头闪过,他们自己也无心剖析分明,因为没有那个时间,没有那个闲情逸致。 鹤鸣又不是被拖住出不来,他只要咬咬牙踩一踩还是能过来的,甚至可能无相者还有其他方式,无损的过来? 他们没有时间浪费。 秦弈的药品历来一等一,膏药抹上,很快生肌活血,贯穿的脚板就只剩两道疤了。 秦弈没再磨蹭,迅速起身,再度抱起曦月振翅飞走。 就在他飞走没多远,鹤鸣脚底无伤地出现在禁飞区之外,也不知道是用什么手段过去的。 秦弈确实有几分佩服,无相就是无相,伤成这样了还是手段多。 他却忘了,他自己也是伤号,伤得不比谁轻。 曦月低声道:“不管拉开多少次距离,只要没离开,就不算脱险,而且一旦昆仑天光关闭,你都出不去了……你……其实可以舍了我,自己走。” “胡扯什么呢?” “若没有我的拖累,你早都走了。” “神经……” 曦月忽然道:“你该不会想泡我?” 秦弈道:“岳姑娘,是你先不顾安危地挡在我面前,这个臭道士也是因为有我的石墩子引诱,才惹出了大变故。说不定没我在,你都不会落难……我秦弈不是多好的人,但我起码有男人最基本的担当。” 这话倒是没错的。 如果没有秦弈那块石墩加码,鹤鸣都不一定会叛变。 秦弈一直很清醒,他没有心情居功,反倒有少许自责。 曦月看了他一阵,微微一笑:“好,死了的男人也是男人。” 秦弈哼哼道:“可不一定会死,我家里还有人等我呢,我可得回去见她们。” 曦月:“……” 秦弈举目远眺,低声道:“到了。” 秦弈不是茫无目标地跑路的,他自始至终都有目的地。 只是有点远,不几次三番设法拉开距离是到不了的…… 现在差不多了。 他要去的是最早到达此地时见到的第一个区域。 先天雷池。 这臭道士说不是与天上人一伙的,只是听到汇报说他有门……这话应该还是可信的,他都打算灭口了还有什么必要隐瞒这个? 换句话说,他对天上人的很多操作并不知情,并不知道这里的先天雷池有什么陷阱。 秦弈祭起建木之盾护着上方,抱着曦月冲进了雷池中央。 鹤鸣已经追进了雷池。 嘲风之翼再快,与无相还是有所差距……哪怕他受了伤都有差距,这么快就被追上了。 秦弈看也不看出现在后方不远的鹤鸣,准确地揪住那条暗色的雷蛇。 寂灭神雷,之前鬼人试图收取过,被电得灰飞烟灭。既然封神碑座是一次性陷阱,有人垫刀就可以正常用,那这里是不是也可以赌一把,这道雷种可以碰? 一握之下,果然没有引起什么狂暴,雷种的电流强劲,但还在他可控的范围。 秦弈咬牙忍受着电流之威,骤然运动法诀。 造化金章,雷诀,狂雷弑天! “轰隆隆!”天光之内,天地相通,先天雷种,可引真雷。 寂灭神雷从天而降,劈向鹤鸣! 鹤鸣倒是又好气又好笑:“你未收服雷种,也未精修雷法,纯引寂灭之雷而降,如小儿学画,臭不可闻。这就是你试图对付本座的办法?” “滋滋”一阵乱响,寂灭之雷被他带得不知道偏移到哪去了。 “还是本座教你怎么用雷吧!”鹤鸣随手抓住了其他纠结成一团的雷种,正要施法,神色骤变! 九霄神雷、混沌神雷、无极紫电、太古荒雷……无数种类的先天之雷同时爆发! 单纯一种雷自我而降,或许拿鹤鸣没什么办法……可这么多种呢? 场中“噼里啪啦”,紫电狂啸,九霄雷鸣,电光雷网青紫交缠,如同开天辟地之时的神威在面前绽放。 鹤鸣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恐怖的雷鸣早已轰遍了他浑身每一处细胞。 他想不明白,秦弈抓一道雷种为啥能直接用,他抓雷种就引起了天地之威反噬自身? 这雷种特么认人的? 秦弈故意动用那如同“小儿学画臭不可闻”的雷种,当然就是为了先做个“示范”,让对方也下意识地捞雷种的。见诡计得逞,秦弈再也不跑了,一声断喝,诛魔剑、湛光剑、凤凰之羽、龙筋佛珠,不分先后一股脑儿地释放而出,势要借此良机一击定乾坤! 雷电的特性,不仅是伤害效果,还有麻痹效果。陷入数种先天神雷交击的鹤鸣再也避不过秦弈这压箱底一击,全吃了个干干净净。 硝烟过去,狂雷未歇。 场中依然站着鹤鸣喘息的身影。 居然还没死…… 秦弈心中微沉,无相的防御力,果然还不是自己此刻能够轻松弄死的……何况他的法宝法衣,也都不弱,可不是白身。 无相……真的很强。 在对方已经受了很重伤势的前提下,用尽一切手段,借助先天神雷,还是这样的结果。 但自己已经没有其他方法了,他自己本就受着伤,连疗伤的机会都没有,这么一下也是弹尽粮绝。 除非棒棒醒来…… “你……很了不起。”雷电渐渐被排开,鹤鸣有些虚弱地踉跄而出,衣衫破碎褴褛:“可惜你只是个乾元初期……如果你是乾元圆满,我可能真的要栽在这里。可惜,可惜。” 秦弈握住了狼牙棒,咬牙道:“你都伤成这样了还装逼……” “呵……”鹤鸣伸手一指,一柄神剑虚浮于天:“到此为……” 话才说了半截,一直在秦弈怀中如同废人的曦月眼中爆起了烈芒,檀口轻吐,一柄小小的神剑骤然划破空间,扎进了鹤鸣眉心灵台,消失不见。 建木之实不是白吃的……拖延了这么久,她已经可以发出一击了。 她的一击与秦弈就不是一个级别了,哪怕伤得再重,她也是无相中期。 鹤鸣默立原地,悬浮的神剑呛地落地,眼中慢慢失去了神采。 过了好一阵子,他才低声道:“你……为什么能恢复得这么快?” 曦月不答,她发出一击之后又彻底没了力气,软软地栽在秦弈怀里喘息。 鹤鸣也没继续问,只是轻声叹了口气:“果然……不是我的,就不该强求,当受恶果……只是师姐,若是不求,何以问道?师姐可教我么?” 曦月眼里也有几分悲色,低声道:“是道则进,非道则退。” 鹤鸣摇了摇头:“谁又能知,是道非道?若是知道了,还问什么道……” 曦月默然。 “你我自以为看尽苍生……然而可笑的是,连自己的路都看不清楚,又凭什么看别人?可笑啊……”鹤鸣的声音渐渐低不可闻,终至再无声息。 天色忽然黑了。 “糟!”秦弈忽然醒悟,抬头一看,昆仑天光彻底关闭。 “这光关闭怎么不给提示的?这臭道士要死了还说一堆云里雾里的道,坑死爹了!” 曦月的神色也变得五颜六色。 秦弈最初到的地方是雷池后方的须弥洞窟,不代表此地离出口最近,出口就是一界正中的天光,只是进来之后随机传送罢了。其实这么几句话没浪费什么时间,在秦弈选择这边角雷池和鹤鸣纠缠的时候,差不多就注定来不及赴天光出口了,听不听鹤鸣的遗言都没区别。 不甩锅鹤鸣难道甩锅秦弈嘛…… 谁的锅无所谓……关键是昆仑天光万年一开…… 他们出不去了! 元旦快乐 2020到了,祝大家新的一年万事如意。 年终总结咱就不做了,今年真的感谢大家的鼎力支持,各项徽章熠熠生辉,已经证明了一切。2020我会继续努力的,108更虽然还不完,说不定会那啥装呢? 嗯,我什么都没说…… 求2020第一张吉利的月票~ 《仙子请自重》元旦快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百三十二章 既来之则安之 秦弈呆滞。 曦月呆滞。 曦月还能活一万年,秦弈目前活不到……不过秦弈修行下去,还可以增加寿元,撑过一万年也不是问题。 反正这里天材地宝多……还没人打扰。 问题是难道真特么在这里呆一万年? 家里老婆们怎么办? 曦月没老婆……不对没老公,可她有徒弟,有宗门,有很多事做,在这一万年还玩个蛇啊? 秦弈面无表情地看了看怀中的曦月。 曦月也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过了好一阵子,两人神情都古怪起来。 孤男寡女,共处万年? 孩子什么名字想好了吗? “你……”秦弈有些艰涩地问:“你修行高,见识广,对这里也熟悉,知不知道怎么出去……” 明明自己也想出去,可见秦弈这模样,曦月反倒微微有些噘嘴。 和我呆在一起这么难受吗? 终究也没表示什么,只是道:“出去的办法可能还是有的。” 秦弈大喜:“怎样?” 曦月道:“此地是昆仑之下,上方曾被莫大威能隔绝了天地之通,未达太清是不可能离开的,但下方未必。” 秦弈猛省:“通幽冥?” “不错……”曦月道:“这里必然有与幽冥相接的最薄弱点,还是有一定的可能性轰出去的。只不过我不知道在哪里,需要寻找。” 秦弈望向远处的黑暗。 昆仑之底,太大了。 即使之前大家已经转战过很多地方,而且都是动不动振翅千里,实际上所过之处只是很小的一部分。 比如那边悲愿和玉真人争战之处,就离大家不知道多远。 囚牛给的地图,也是“部分区域”,连囚牛都很多地方没有去过。 就像一些时间错乱的地方,大家都小心翼翼不敢随便触碰,就怕出什么岔子。 这么辽阔的地方,想要找到与幽冥相接最薄弱之处,那是非常难找的,需要花费很久很久。 而且……即使找到了,也只是“有一定的可能性轰出去”,而不是必然。 毕竟谁都不知道此界最薄弱点到底有多大的强度,如果根本轰不出去呢? 但那就是希望。 有希望不灭,总比绝望好。 秦弈很快就振奋起来,起身笑道:“既来之则安之,那就让我们好好探索一二。” 曦月自己的情绪也放松了几分,看秦弈元气满满的样子有点好笑。 今天也算是重新认识秦弈了。 侠义,担当,智勇,几乎无可挑剔,那种洋溢着乐观的活力,凡事积极想办法的态度,更是连她这种心如止水的枯杨都能受到少许的感染。 徒弟喜欢这样的人,真的不奇怪。 有共性,也有互补的吸引。 曦月走了下神,忽然听见“咚”地一声,转头才发现刚刚元气满满的秦弈已然昏厥。 他一直都是拖着伤体,装作没事人一样,进行了万里逃亡,设计了雷霆杀局。 尘埃落定,他再也撑不住了。 就连晕倒之时,上方还旋转着建木之盾,替她抵挡雷霆。 雷电噼里啪啦地打在上面,就像是暴雨之中躲在屋里,外面惊雷电闪,屋内炉火暖暖,让人没来由的心安。 曦月虚弱地将他抱过来,让他枕在自己身上,默默地看了一阵子。 他很好看,但曦月倒是不在乎这种表象。 实在没有想过,自己居然会和徒弟的男人生死相依。 emmm……说是徒弟的男人也不对,应该说是徒弟喜欢的、但被自己棒打鸳鸯好几次的男人。 他心里应该是暗暗在恨着那个叫曦月的老道姑吧。 不管是谁,也不可能想过有朝一日会有这种场景。 真是奇怪的缘法。 曦月嘴角不自觉地露出一丝笑意,继而困倦袭来,在建木之盾保护之中,她也伤疲交加地沉沉睡去。 秦弈做了个梦。 梦见自己在古墓之中,和明河携手抗敌,最后双双伤得筋疲力尽,滚倒在地。 软玉温香,很是舒服,秦弈很有几分怀念…… 不知道如果那时候摸一摸,明河会是什么反应…… 于是梦中秦弈摸了一下。 还挺有实感,明河的杯量还可以啊…… 腿上立刻传来膝撞感,明河果然反抗了。 没法力的明河,膝撞得跟挠痒痒一样。 秦弈忍不住咕哝:“别害羞啊,那橘皮老道姑又不在……” 话刚出口,腰间软肉一阵剧痛,秦弈骤然清醒。 睁开眼睛,下方是眉目含煞的岳夕姑娘…… 秦弈一个激灵翻了起来,赔笑道:“那个……我只是做了个梦。” 曦月怒目圆瞪。 你特么摸我,当没事人,这就算了,一边摸我还一边骂我! 这是人做的事? 秦弈慢慢倒退,一下没注意就出了建木之盾的防护范围,噼里啪啦一阵雷霆闪过,秦弈变成了一个黑人,眨巴着眼睛。 曦月没好气地笑了。 这种生死相依之后……真的生不起气来。 “还不躲进来,你还打算挨雷劈多久?” 秦弈笼着手躲进盾底,赔笑道:“不生气?” 曦月翻了个白眼:“没那闲工夫。你伤如何了?” 秦弈逃亡之时就给自己喂过药的,只是一直强撑都没让药效发挥的余地,晕倒之后反倒起了效果,恢复得还不错。 他甩了甩肩膀:“还行……不能太剧烈的战斗,否则容易伤到根本了。” 曦月点了点头:“我也一时恢复不了。” 一人一句之后,又沉默下去。 应该说还好现在是封闭状态么?否则随便来个敌人,可能就玩完了。 好半天秦弈才叹了口气:“先整理一下这边吧。” 曦月转头看去,雷霆之中,鹤鸣的尸体依然站立。 鹤鸣是灵台被破灭,神魂消散了,尸骨尚在。无相尸首,想陨灭都不太容易,就如鸑鷟之骨一样,某天还可能自发成为秘境。 秦弈不知道有没有必要将他挫骨扬灰,老实说对这个道士的憎恨没到那程度,甚至都没来得及恨就死了……还是交给岳姑娘自己决定。 曦月定定地看着鹤鸣的尸首,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与鹤鸣份属同门,相识上万年了…… 最后居然是这样的结局。 与同门之道,还不如与秦弈近。 天枢神阙是怎么了……也许从鹤悼自立门户的思维开始,就不是道了吧?自立门户本来是应该的,但出发点不对?上行下效,导致歪了? 也许吧。 有人建国,为了百姓福祉。 有人建国,为了一己权欲。 有人建国,为了享受过程。 表面做着一样的事,实则道不同。 仙家事,从来都可以在红尘中找到参照,没有割裂过。 秦弈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在想什么?” 曦月摇摇头,取下鹤鸣的戒指,想了想,偷偷藏起一块令牌,又把戒指递给了秦弈:“你的战利品。” 秦弈没说什么,鹤鸣之前拿了他丢出去拖延时间的石墩,那是自己的东西,当然得拿回来。 然后……还有另一块,他们和天上人争战夺来的,此刻也在这里。 秦弈尝试融合了一下两块,发现根本融不了,这本就不是相邻的两块。不过虽然融不了,也算是把众妙之意变得浓郁了许多,那种大道感悟清晰了无数倍,确确实实对修行更加有利了。 秦弈只是收回了自己那块,另一块丢回鹤鸣的戒指,连带戒指里面其他东西连看都不看,直接递给了曦月。 曦月愣了一下:“怎么?” 秦弈道:“这些都是你们宗门之物,当着你的面,我黑了像话吗?” 曦月莞尔。好半晌才“嗯”了一声,还是取出那块石墩:“别的我收下,这个给你。” 秦弈奇道:“你千辛万苦争夺的……” 曦月摇摇头:“我只是不想让别人得到……是你的话……你应得的。” “你给我我就真不矫情了,我会要的哦。” “那就拿着。” 别人连万年情谊都不顾,也要争夺的东西,在这俩货手里居然是几度让来让去。 何谓道不同,何谓道相合,这就是了。 第七百三十三章 我与明河谁美 曦月心中又是叹惋又是柔和,偏过头不去看秦弈,干咳两声道:“此地雷种,你倒是可以选一种炼化一下,不要贪多。” 秦弈倒是被提醒了。 之前狗子说的时候,那时心里没底,不敢乱来。现在对此地已有了解,岳姑娘见识也高,那就有底了。 何况此时天地隔绝,也不会引起什么暴走,真可以试试了。 想到这里便问道:“岳姑娘认为我确实有必要吸收一个雷种?” “是。”曦月道:“你的混沌之意里,五行方面有很多欠缺,大部分是外物提供,你自身只有火与木。你师父以前没有让你锻炼其他五行,大抵是因为你修行尚浅,强求多种五行意义不大,反而杂乱分心,不如专注于火。这是很有道理的,是名师沉稳。可如今你踏入乾元,已经开始需求了,你师父没告诉你么?” 秦弈暗道我师父在睡觉,否则听你吹它是名师,不知道会不会伸出小手和你握一下。 见秦弈那表情,曦月没深究,续道:“恰好眼前就有先天之雷,雷属金,可补你之缺,简直是天定的造化。” 这样……秦弈挠头:“我不知道怎么吸收雷种。” 曦月道:“不难……若你全盛时,应该可以强行收服,如同收服火种一样。只是你此时伤得无力,大概对抗不了先天雷威了。嗯……我可以帮你,先引雷种到我体内,我将它的烈性磨去,转渡给你就可以了。” 秦弈谨慎起来:“不会对你有损吧?” “不会。”曦月微微一笑:“我对五行之法很专业。” 秦弈放下心,看向中央交错纠缠的各种神雷:“那岳姑娘推荐我一个雷种?” “混沌神雷,毋庸置疑。”曦月笑道:“你盘膝坐那边,手握混沌雷种,我助你。” 和这位岳姑娘相处就这点很舒服,大方爽快,不纠结不墨迹。秦弈也不多说了,直接大步上前,盘膝而坐。 曦月就坐在他身前,单掌抵着他的眉心。 秦弈感觉掌心柔软,有些温香,很快想起刚才“梦中摸人”,心中微微荡了一下。 这种事情……以前可以说确实是光风霁月没想法。抱着她逃亡之时,柔软的身躯就紧紧抱在怀里,都完全没起过任何旖旎的心思。但孤男寡女困于封闭之所,感觉往往就会有些不一样了,尤其还不小心摸了…… 即使两人都很默契地把思维转在正事上,都难免有偶尔的杂念。 秦弈有,曦月也有。 其实……渡雷种这种事情,不是非常亲密的人是不会做的……因为这本质是某种能量在两人身上交相往返,这种修行方式有一个专业名词: 双修。 这是广义上的双修,本来没啥,很正常。 只是如今双修已经被大众固化为某种狭义的意思了……这么一想就会觉得有点那啥,连带着广义的双修都不会轻易去做了,非真正亲密者不可为。 曦月觉得自己这是无相之心,才没那么狭隘,可实际上一旦会往这方向去想,就已不那么纯粹。 “收雷种啊!发什么呆!” 曦月有些愠怒的声音传来,秦弈忙收摄心神,伸手揪出了纠缠在一起的一缕混沌雷种。 雷种,也可以叫雷引,与火种性质一样。人们使用的雷法有多少威力,取决于自身修行和掌握的雷种,二者相辅相成缺一不可。 自身修行高,但只有普通雷和火,说不定要被人越级挑战;而你有了与众不同的造化,也要注重自身修行,否则就像之前的“小儿学画”,有先天神雷一样被人轻松破解。 混沌神雷,显然是这个世上最顶级的雷种之一了,想要更顶级一点,除非同档次的神雷揉合起来,这不是目前能办到的事情。 雷种钻入体内,直奔灵台。 极其强大暴烈的雷威在魂海炸起,就像原本安静的海洋上空骤起雷霆。秦弈知道自己此时伤势未愈,扛不了。 还没等他扛,狂暴的雷威就被印在眉心的那只纤手吸走了。 曦月紫府之中早有同档的雷,还养得更茁壮得多。这缕混沌雷种进入曦月紫府,顿时就像一个气势汹汹的小孩闯进了一群大汉浴室里。 一群大汉转头看了过来:“小老弟,你怎么回事?” 这缕混沌雷种很快被教育得老老实实,又从曦月紫府送回秦弈灵台。 秦弈不知道曦月怎么操作的,总之感觉之前很凶的雷种乖得狗子一样,他轻轻松松地就在上面烙下了印记,雷种归服就是这么简单。 秦弈睁开眼睛,笑道:“谢……” 话没说完,就看见曦月嘴角溢出血迹,脸色苍白地摇摇欲坠。 他急忙搂住,急问:“怎么了?” “没什么……”曦月靠在他身上,有些无奈地苦笑:“还是低估了这次的伤势,竟是稍微动了这么点神念都吃不消。” 秦弈气道:“你早说对你有损啊!我们又不急!” “不急么?”曦月微微抬头,美眸凝注在他脸上。 确实不该急,磨刀不误砍柴工嘛,等个几天,她消化了建木之实,伤势大好了,那真是横冲直撞哪里都去得。 只不过她此时还真有那么点小着急,导致一时强行了。 她有点怕继续这么孤男寡女独处着,在他的保护下遮风挡雨的感受。 她当然不会这么说,只能道:“只是我错估了伤势,妄动神念,不是什么大问题……嗯,这回反倒加重了些,要更拜托你了。” 秦弈道:“本就是互助,讲什么拜托。” 说着抱她起身,离开雷池中央,将她放在石壁上靠着。又蹲下身来,点了点她的鼻子,笑道:“我知道,你是要强吧。一位潇洒的侠女,总觉得柔柔弱弱的时候很别扭?没必要,你且安心休养,这里有我。” 这里有我…… 曦月皱了皱鼻子,撇嘴道:“你该不会真以为这昆仑之底全是安全地带,你一个人完全应付得过来?” “我当然知道这里很多区域都不安全。”秦弈笑道:“所以你更要早点复原,我能搞定的部分先搞定了,剩下的就可以躺着吃软……呃……” 曦月面无表情。 秦弈干咳,迅速转移话题:“这里的雷种,你要么?” 曦月也知道没法揪着什么软饭跟他较劲,只得吃了这个转移。 雷种这玩意,对她自己是已经不需要的了……不过想想可以给乖宝宝徒弟弄一个,便道:“我要九霄神雷。” “你也要九霄神雷?”秦弈愣了愣,有点苦恼的表情。 曦月奇道:“怎么?你还要?” “不是……”秦弈老实道:“我有个道姑朋友,也擅五行,我曾经见她用过雷诀劈炼尸者。她的道看着比较适合九霄神雷,我本打算给她弄个。” 曦月的表情变得非常奇怪:“嗯,道姑。” “道号明河,是我很好的朋……” “那给她吧。”曦月翻了个白眼。 敢情两人想要九霄神雷为的是同一个人。 什么乖宝宝徒弟,臭徒弟有男人疼,用不着为师给你找东西了。 秦弈第一反应就是岳姑娘吃醋了。他也暗道这回自己有点沙雕,内心下意识总还觉得岳姑娘是个朋友,曾经当她面还和羽裳那啥,和她说其他女人的话题没什么大不了的……可仔细想想现在还能是一回事吗? 现在岳姑娘还在自己怀里抱着,靠在自己肩窝里呢!就算两人还没涉及男女之情,也没这样说话的啊! 秦弈差点没给自己一个耳刮子,急忙补救:“呃,那个,她适合九霄神雷只是我猜的,也未必就是。岳姑娘需要就拿吧,我换一个给她就行。” 曦月怔了怔,这个…… 她斟酌了一阵,神色古怪地问道:“嗯……我与那位明河,谁漂亮?” 秦弈差点没把自己呛死。 却听曦月续道:“如果确定那位明河姑娘需要的就是九霄神雷,你给我还是给她?” 秦弈目瞪口呆。 完犊子了。 第七百三十四章 打包带走(月票1000加更) 见秦弈呆愣愣的表情,曦月眼里闪过异色。 问这种话,看着好像在和徒弟争风吃醋似的,那滋味别扭得不行。 但她斟酌之后还是故意这么问。 是的,就是试探。 如果秦弈当着她的面,说她比明河漂亮、东西给她不给明河……那不仅说明他对明河的真心有点问题,甚至可证,他在这方面就是个花花公子,当面哄女人是一套,换个女人又是一套。 曦月安静地看着秦弈的眼睛,等他的回答。 秦弈呆愣了半天,才无奈道:“如果单说漂亮,当然是春兰秋菊各擅胜场,或许你会觉得我敷衍,但这个确实没法评价。” 虽然只是中规中矩的答案,却是最好的答案。 曦月完全没真打算跟谁比美,更别提跟徒弟比了。只不过是想看他会不会当着自己的面就各种甜言蜜语,把明河抛脑后。愿意说一句各擅胜场,已经算是很在意明河了,连在背地里都不愿意贬低。 曦月也不知道该欣慰还是该不爽。 却听秦弈续道:“其实我倒是觉得,无论是你还是明河,并不希望人们把目光放在你们的外表上——嗯,虽然我这个俗人总被外表所迷……但对你们自己而言,比美毫无意义吧。” 曦月笑笑,这货……倒是真懂自己师徒的。 她不在这话题上较真,追问:“那雷种呢?” “如果明河需要的也是九霄神雷,那也是给你。”秦弈道:“此地是你生死相博得来,你才是理所当然的分配者,我想给别人是我个人的私心,怎能放在前头?” 曦月歪头:“你知道我想得到的不是这种基于讲道理的答案。” 秦弈无奈地笑道:“别闹,既然道理上就必须给你,我怎么可能说给别人,难道逼我违心?” 他顿了顿,又认真道:“能弄到一个九霄雷种,就能弄到第二个,大不了我再帮她找过。” 曦月也认真看着他:“她要求过你找雷种么?至于如此在意?” “没有。”秦弈挠挠头:“见到了,觉得适合,自然会想着……” 曦月失笑。是,自己也是这么想着给徒弟,这是真正关心的人才会有的表现。 这次试探……至少试出,他对明河真的好。 然后他还是先给自己,这边也没得罪…… 曦月忽然觉得这男人真牛逼,怪不得桃花浓得满溢,那婚礼闹成一团最后也没真出事儿。 见她失笑,好像是不纠结这事了,秦弈微微低头,凑在她耳边小声说:“我第一次知道,岳姑娘吃醋的样子这么可爱。” 这回轮到曦月心中咯噔一跳,半张着小嘴愣在那里。 糟了,他误会了什么…… 还、还凑这么近,你想干嘛? “喂喂!”曦月有些慌乱地推着他:“你那臭嘴巴别凑这么近!谁、谁吃醋了!只是觉得有趣,随便问问,随便问问!” 秦弈并没有进迫,只是笑了一下:“嗯,随便问问。” 曦月瞪着他,却见秦弈慢慢伸手,大拇指拂在她唇边,抹去了她的一丝血迹。 曦月抿着嘴不说话了。 秦弈知道这姑娘脸上挂不住了,必须再把话题转开,便低声道:“别考虑太多事情,你安心歇着,我试试能不能把雷池带走。” 曦月越发觉得他在这方面分寸简直无相,就跟能掐会算知道自己这回很需要这个转移似的。 她心中叹气,口中简直是迫不及待地跟着他转移话题:“你搬走雷池干嘛?” 雷池指的不是那些雷种,而是先天雷种长期氤氲而诞生的雷霆集群,遍布空间如同一个池子一样,此刻建木之盾挡在上面就是挡这些。 这种雷霆对一般人都是伤害,唯有对雷电属性的妖怪或者修某种特殊雷体之术的人有很好的洗礼和淬炼效果。 秦弈果然道:“我答应了一个朋友替它找这东西,应该是淬体有益……” “电属性妖怪?” 秦弈笑道:“岳姑娘果然见多识广。” 曦月顿时明白:“你若要搬到裂谷妖城,我赞成。” 曦月本想说那里可谓是对抗某些人的第一线了,加强些是好事,可话到嘴边才想起不能表现出对裂谷状况那么熟悉,临时闭了回去。 秦弈道:“你不在意妖怪变强了会有不好的事情?” 曦月又想说曾经在意,但此一时彼一时……话到嘴边再度憋了回去,变成了:“我大荒之族,一大堆半妖,甚至重明鸟他们本来就是妖,在意这个干嘛?你们神州人很在意?” “呃……”秦弈叹气道:“是的,神州那边,人与妖龃龉很深,我也不知道要怎么解。” 曦月淡淡道:“时移世易,没有永恒的仇敌。” “说得对。”秦弈笑道:“单凭掠夺九成灵气于天,人间各族完全就可以团结起来。总有主要矛盾和次要矛盾嘛。” 曦月觉得这对话变得累了起来,以前和秦弈接触,只是谈大荒幽冥之事和饮酒论道,不容易泄露身份,可随着相处越多,话题越广,尤其事涉神州的话,很容易随口一句话就露馅了。 说来早点坦白身份反而没啥,可现在被他抱过不说,还摸过,还刚刚和明河“争风吃醋”过,这回身份还怎么坦白? 丢死人了。 曦月只得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些,转而道:“你若有容纳雷电的高等级物品,完全可以把整个雷池吸纳带走,连带雷种都装走,不管你要给妖怪还是留个雷种给明河,都可以随身的。” 秦弈取出一枚蚌珠:“我也是这么想,你看这个珠子可以吗?” 当初羽人替他采购的各类蚌珠……那真是什么属性都有,这颗恰好就是吸纳雷电的效用。 曦月摇摇头,总感觉天枢神阙都没秦弈宝贝多,真不知道他的造化是怎么来的。 她忍不住道:“我有时候真怀疑,你到底有没有掏不出来的东西。” “有啊。” “什么?” “天魄玄壤。”秦弈捂着额头:“那才是我来这个地方真正要拿的东西,从来就没想过要和一堆无相抢门吃啊,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曦月也觉得好笑。 说来如果不是他为了饕餮取神性,导致跑到封神碑座那边被左擎天拖住的话,若只是秦弈个人前来,很有可能就在天魄玄壤那边设法试探个获取的方法,取得就走人了。 他对门的需求可远远没到跑去无相面前作死的程度。 可却偏偏变成了这样,门是他的了,连她都……嗯。 “你要天魄玄壤的话,周遭多半是伴随着息壤。”曦月笑道:“你的五行之土,好像也全不费功夫。” “一个一个解决,我有预感,能够这样捡东西的时光不会很长了。” 秦弈随口说着,抛出了蚌珠。 雷霆“滋滋”地钻进珠中,慢慢的尽数吸纳不见,一个原本雪白没有杂质的珠子,肉眼可见地看得出遍布细小的雷霆在其中闪烁。 收服雷种不容易,只是转移一个地方那就太简单了。 空间忽然清净起来。 秦弈呆了一阵子,忽然笑道:“所以我们之前到底顶着个树皮盾在挡什么?” 曦月也笑,笑容里有些不易察觉的遗憾感。 其实她反倒更喜欢之前那样,在暴风雨的雷霆之下,有人遮风挡雨的感觉。应该说是既喜欢,又害怕这种感觉吧。之前想要早点终结,可当真终结了,却又遗憾。 那是她漫长的岁月里,从来没有过的体验。 第七百三十五章 踏夜逐月 只不过曦月此刻也没有想到,这种感觉还有得体验呢…… 从没人来过关闭后的昆仑虚,不知道究竟是怎样的。秦弈的预感“捡东西的时光不会很长”,果然是准确的直觉。 昆仑天光关闭之后,里面的乱象超过了大家原本的预计。 这根本就不是一个平静的地方。 “嗖!” 秦弈抱着曦月飞速逃窜,身后是铺天盖地追来的息壤。 真正的迎风而长,急剧蔓延,按这效率可以瞬间填满一整个土系区域,直到被其他区域的法则拦截。 昆仑天光开启之时,这些息壤还没有这么主动的朝人扑来,即使是预伏了陷阱,也该是去触碰之后才激活。此前秦弈狗子蹲在旁边观察,只要没去碰,明明没事儿。 结果这回刚刚踏足这片区域,息壤就开始咆哮,仿佛不把你活埋誓不罢休。 曦月在怀中道:“我知道了……天光封闭时,此地五行找不到根,本就很狂躁,反而是天光开启之后,天地相通,它们反倒安静下来。天上人所谓的陷阱,只不过是让接触的人体验到封闭时的场面。” 秦弈飞掠着,急速问:“那雷池那边怎么没事?” “因为最狂暴的被人承受去了。” “那就好办了,其实同样是垫个刀就稳下来了。”秦弈说着飞速掏出一个木人,往后一抛。 工匠宗木人,早在穷奇祭坛位面的时候带在身上没用完。 木人吭哧吭哧去抓土,息壤“大怒”,瞬间把木人包围“活埋”。 随着“咯吱咯吱”的声响传来,木人变为齑粉,息壤依然很咆哮,却已经没那么疯了。 秦弈甩手一抖,龙筋佛珠暴涨,准确地卷住正中央一小团白色土壤,拔地而走。 天魄玄壤到手。 单独说流苏所需之物,这一份大概是到手最容易的了,只不过衍生出来的其他事麻烦些,差点命都送在昆仑虚不说,现在都不知道怎么出去。 “轰!” 随着天魄玄壤被取走,息壤再度疯狂,秦弈振翅而去,瞬间离开了这个范围。 息壤撞在周围,不同的法则凸显,终于将它挡住。 秦弈试着把貔貅戒指对着息壤,吸收了一点进去,貔貅之灵镇压,息壤到处乱窜却冲突不出去。 秦弈咧嘴一笑:“不过如此。” 双翼再振,转瞬远走。 曦月就一直窝在他怀里看他操作,恍惚间有种小时候看着师父无所不能的样子,高大完美。她也知道这个想法很诡异,在她的角度上,本来应该是一种欣赏后辈的眼光,这年轻人有点本事,要表扬…… 根本不该是如今这种安心的熨帖感。 也许是一直在他怀里抱着吧……从开始逃亡起,看着他渡弱水踏刀山赴雷池,一路披荆斩棘,把她保护得严严实实。她自己无力去做任何事,却有宽厚可靠的背脊把一切风雨挡在了外面。 心态自然会有些变化,不是从高看低。 但是问题来了……既然封闭中的昆仑虚是暴躁的状态,那大家到底怎么找所谓的“薄弱点”? “先找个适合修行的地方,养好了伤再说。”秦弈正在对她说:“雷池那边并不合适,元素被雷电破坏,灵气偏失严重。岳姑娘有没有较好的位置推荐?最好还能有一定地利优势,不要四处漏风的那种,否则都不敢入定。” 囚牛地图中没有这样适合的地方,大部分都是一马平川,毕竟囚牛不是来探版的,它是有明确目标,只是路过的位置凭记忆给秦弈做了个地图指引。 秦弈只能期待岳姑娘对此地另有认知。 曦月也有些苦恼,她们对此地的认知也就那样,万年一开,而且开的时间那么短,谁都是直奔主题,哪能有闲情逸致做额外的探索?大概唯有天上人吧,他们依靠天地之桥,一次进来很多人,能有闲工夫到处布置。 除此之外,就算让远古之人过来,熟悉昆仑主体的多,熟悉昆仑下方的人应该也是没几个,谁特么吃撑了往地下钻啊。再说上下分离之后,地势也必然起过变化。 等于秦弈把流苏掐醒都没啥用,这就是一个完全未知的秘境…… “我也不熟悉。”曦月说得都有几分不好意思,咕哝道:“可能得到处找找……” 这种危险之地,他自己伤势未愈还不能进行太剧烈的战斗,却要抱着一个全无力气的累赘,到处找安全之所……曦月自己说得都有点脸红,秦弈听了却没什么表示,只是道:“那就找找。” 随着话音,狼牙棒横扫而出。 一道不知哪里窜过来的暗影被他敲散,化为点点影子,散落八方。 此非幽冥的幽影,而是光暗的相对。若天上是光,那地底便是影,原本是理所当然的两极。 天地相绝之后,这里除了各种先天五行区域之外,最多的就是成型的暗影之息,四处肆虐。天光开启,暗影潜伏,天光关闭,暗影便统治此地。 秦弈倒是觉得如果孟轻影在这里可能如鱼得水,可他不行。这种暗影一旦临身,大概率是一种寂灭和腐蚀的效果。若只是这种纯粹能量自发流窜还好,怕就怕有灵。 一旦凝结成灵,会主动搜寻攻击外来者,那就很麻烦。 还好目前看来并没有…… 秦弈祭出湛光剑,强烈的光芒照亮了地底,四周惊走了暗影重重,如同破开了夜色一样。 秦弈便踏光而出,冲着一个方向展翅而去。 曦月发现他去的方向是悲愿玉真人争战的地方,不由奇道:“你往那方向干嘛?” “既然没有目标,那就给自己随便找个目标。”秦弈笑道:“那边有无相之战,不知道争的啥,就当旅游,看看遗址呗。” 曦月哭笑不得,你居然还有这种闲情逸致。 他的乐观也感染了曦月,那种无助柔弱的小心思也收了起来,笑道:“那边本来应该是地底灵池,成长的是昆仑演世之莲。若说灵气浓郁,那里很合适,可惜也是一马平川,不合适疗养。” “听起来格调挺高,看看去。”秦弈忽然换了下手,将怀抱中的曦月转到背上:“你搂着我脖子。” 曦月“嗯”了一声。他这要披荆斩棘一路过去,怀中抱着显然不方便,背着比较合适。 只不过…… 背着的话,她前面最柔软的地方就要紧紧贴在他背上了…… 自己的双手环绕着他的脖子,轻轻伏在背上,那感觉真是有多小媳妇就有多小媳妇。总之觉得浑身别扭,他的左手还抄在自己腿弯上,感觉麻麻的…… 曦月不知道自己乖徒弟当年也这样体验过……她还比徒弟好点,因为先抱得很习惯了,没那么强烈的刺激感了…… 秦弈倒没有想那么多,脚踏湛光剑,右手狼牙棒一路劈砍,震开前方暗影之隔,直冲远处灵气氤氲之所。 那里很远。 周围很暗。 暗影的呼啸,如阴风,如夜枭。 可他的身上很暖。 万里踏夜,披荆斩棘,奔向远方朦胧的月。 远方确实像是月色。悠悠灵池,荧光闪闪,像是万万千千的萤火虫在池上缭绕,灵池正中有一片莲叶,莲花已经摘走了,莲叶依然闪着幽光,就像是天上的明月倒影在潭。 只是天上无月。 月在秦弈背上。 第七百三十六章 为了我们的小窝 “这里……好漂亮。”曦月眼睛亮闪闪地看着灵池上的萤火:“想不到一片漆黑之后,此地会变得这么美。” 秦弈忍不住转头看了她一眼。 所以说不管什么修为,不管什么性格,女人就是女人。 他也知道这里很漂亮……可惜此时没心情。 越是这种灵气充沛的地方,周围的暗影力量反而更强。 甚至空气都有强烈的压迫感,整片地域有实质的暗影之压。如果暗影会有灵,比如汇聚诞生什么暗影兽之类的,在这个地方明显会比其他地方可能性更高。 而且地域空旷,绝对不适合疗养。 正这么想着,就听见一声嘶吼,一团黑乎乎的暗影直扑而来。强烈的压迫感和幽暗死寂的气息迅速侵袭,有伤在身的秦弈和曦月都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真的有暗影兽。 实力大约在……乾元圆满…… “妈的……”秦弈背着曦月就想跑路,心中却忽然一怔。 不对。 如果说有这种暗影生物,那之前无相交锋之时,它们在哪里? 天光之下,暗影潜匿,那是无灵的暗影自我消融在阴影背光之处,很好理解。可这种有灵之兽,难道随便找个石头下面躲起来就完事? 无相交锋天崩地裂,它怎么躲? 必有十分隐蔽且足够防护的巢穴! 若能反占巢穴,岂不就是个上佳的疗伤之处? 曦月眼睁睁看着秦弈振翅跑路,又忽然刹车,勇烈无伦地挥棒劈了回去。 曦月见识极高,心念一动也立刻醒悟秦弈在想什么了,暗赞他脑子转得快的同时,也暗自捏了把汗。 虽然这种灵兽,有灵不代表有智慧,只是一种低智本能,如同秦弈以前在穷奇祭坛等地遇上的位面怪物一样。这种低智生物没有战斗智慧和各类宝物运用,只是本能地发挥能量和宣泄杀意,这相对是好对付得多的…… 一般情况下,越级挑战问题不大。 可秦弈修行不过乾元初期,还带着伤,刚刚说过不能太剧烈战斗…… 就这么勇往直前的冲向了乾元圆满的灵兽! 这是真正的悍勇! “砰!”暗影之力与狼牙棒撞在一起,发出一声如中败革的声响。 秦弈没有硬破,而是难得地用了卸力的手段,将暗影之力带偏一侧,他知道硬实力根本拼不过,必须欺负对方没智商。 就在暗影兽错力偏斜的同时,秦弈身子一晃,已经到了暗影兽身后,而原地还留着一个一模一样的秦弈,呆头呆脑地背着曦月。 这不是分身,也不是幻化,是变化。 无中生有,用一根头发借助此地灵气捏出了表面相同的造型。 曦月眼里闪过惊艳之色。无智的暗影兽显然分辨不出来,一声狂吼,暴虐的暗影之息已经轰在了假货身上。 而与此同时,身后毫光凝聚,秦弈的湛光剑已经扎进了暗影兽后背。 曾经以为可以退二线的湛光剑,不料在此地成为了最为克制原生物的东西。 神光绽放,暗影兽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周遭千幽万影,尽数汇聚,将秦弈困在原地。 暗影囚笼……可不仅仅是紧闭,是能炸死人的。 秦弈身子一晃,原地已经产生了惊天动地的爆炸。 爆炸声中,秦弈面容古井无波,已然出现在嘶吼的暗影兽身侧。 凤凰火羽,轻轻划破夜空。 如同一柄火焰之剑,将暗影兽整个劈成了两截。 地面绽起火焰之莲,将这两截身躯尽数吞没。四周阵旗瞬间插遍,形成了一个困兽之阵。 秦弈知道暗影兽不是单纯的这么一个身躯,理论上周遭暗影都算它的身躯,是共通而不死的,必须范围性的烧灼,才有一定的意义。 但这么一个焚天之炎的术法放出,秦弈终究闷哼一声,牵动了伤势。 鲜血从嘴角淌流,他一直很小心地避免直接对撞,但硬实力上的差距终究无法尽如人意。不仅是火焰破不了暗影兽之灵,连带着周遭暗影侵袭他都一时顾不上了。 原本是外放罡气罩,防护从后方而来的暗影伤不到岳姑娘的。可这一刹牵动,罡气短暂失效,后方便有暗影之箭呼啸着冲向曦月的背部。 秦弈双目闪过异芒。 神魂大盛,光耀千里。周遭的暗影竟然在这一刹那尽数顿了一下。 混沌源初第九篇,定魂之术。 借着这么一顿,秦弈飞速转身。 即将触碰到曦月背上的暗影,重重击在秦弈胸膛。 秦弈倒栽而出,鲜血喷洒。 曦月怔怔地看着,抿紧了嘴唇。 秦弈才没那闲工夫狗血呢,身在半空都没来得及落地,狼牙棒忽然冲天而指。 虚空之中凝聚出了一点雷光。 混沌神雷。 现学现卖。 在火焰阵中重新凝聚了两截身躯、正要破阵而出的暗影兽骇然抬头。 就在它破阵而出的缺口上,狂暴无匹的神雷轰然降落。 “轰!” 紫电坠落,劈散了夜空。 无所不在的暗影,大卸八块找不到的灵之所聚,却在试图破阵的刹那,把最关键的位置暴露无遗,秦弈做的一切都只为这一刻。 先天神雷洗遍,似有幽幽清气渐渐散去。 凝聚的暗影之灵被劈散了。 “咚!”秦弈这时候才栽在地上,就连落地之前还生生在半空转了个方向,变成自己正面落地,把曦月护得严严实实。 空气一时安静。 秦弈勉强抬头,面前就是暗影兽的头颅之形,神色狰狞,杀机骇人无比。只是此时已经僵化,失去了灵。 秦弈看着这狰狞的兽脸,反而笑了一下:“没棒棒萌,也没狗子萌。去吧。” 他收起狼牙棒,伸出右手在兽脸上一按。 暗影纷纷,消散在夜色里,似乎飘荡开来,散成了旁边灵池的点点萤火。 秦弈慢慢撑了起来,转头问道:“岳姑娘没伤到吧?” 曦月神色有些复杂:“没有。” 你保护得跟护巢老母鸡一样,我怎么伤……倒是你自己……伤得快要比我重了…… 秦弈拄着狼牙棒喘息片刻,神色有些苍白,表情却很是高兴:“我察觉到了,就在灵池不远,有个斜向下的地洞,地洞直接通向灵池底部,暗影之灵就是这里汇聚而出的。” 他兴冲冲地背着曦月跑了过去,很快找到了洞口:“我只要在洞口布置一个阵法,隔绝暗影入内,这里就是一个小窝,既有灵气,又很安全。” 发现曦月一直不说话,秦弈有些奇怪地回头:“怎么这么安静?”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实战能力真的很强,虽然此兽无智,但要找准七寸一击定胜负,真的不容易。”曦月叹了口气:“你有很敏锐的战斗嗅觉,第一时间做出来的都是最正确的应对,除了一个时候。” “嗯?” “你不该替我挡暗影,反正我死不了,倒是你这么一挡,不仅自己受伤更重,还可能错失杀敌良机。” “杀敌不是第一要务,打不过大不了跑路,你的安危才是第一。” 曦月默然。 秦弈笑道:“我倒是觉得你语气怪怪的,该不会是觉得,要跟我在小窝里同居了,不好意思?” “……”曦月终于笑了:“你是不是很习惯?” 秦弈想了一下,摇摇头:“其实不算习惯。” 虽然和妹子同居不少,但这种战后精疲力尽找个小窝疗养的情况,只和一个人有过。 她叫明河。 第七百三十七章 与曦月同居的日子(月票2000加更) 和别的妹子在一起疗养过,都与明河岳夕这种状况不同。 与程程,是在她自己的地盘,鲲鹏紫府里。与孟轻影,一夜就跑路了。 唯有和明河,在古墓之中住了好久,各自修行突破,是秦弈第一次“造化”,也是秦弈第一次主动兴起要得到一个女人的意愿。 这次和岳夕也一样,注定要住很久。 并且秦弈自己心里也隐隐有数,这样住下去,还想说朋友就只是自欺欺人。只不过暂时他并没有心思往这里考虑,正事要紧,这可关系到小命。 地洞是一个扁平的口子,口子宽度恰好容一人通过,长度大约有一丈左右。不留神看的话就只会当成一个地面的皲裂对待,认真留意就会发现这是很深的洞***部也不是这种狭窄的,越往底就越宽阔,以至于洞底的空间都快要上接灵池底部了。 秦弈看着感觉很像是一个圆盘形的物体砸下来形成的坑洞,入地时如同切入,最终轰然一炸,形成内部大坑。 说来这也很不容易,因为昆仑虚非常硬实,否则无相之战早崩得乱七八糟了,可实际上地面都没被打出多深的坑,可见一斑。然而这不知道哪来的飞盘,不仅能砸得深入地底,还能把地底炸出这么宽阔的空间来。 这是好事,四周硬实,别人自然很难从地下破壁过来找他们麻烦,只要把洞口封上就行。 他搀扶着曦月进了洞,感觉洞内还是遍布暗影,秦弈便祭出湛光剑来回清扫,同时在洞口吭哧吭哧开始布阵。 貔貅藏宝,光是阵旗阵石就不知道有多少,秦弈有把握把这洞口防护得乾元圆满都进不来。 无相拦不住,真有无相,躺平等死就是,没啥好想的。 他在布阵,曦月就靠在洞壁上看着他。 越来越像那种……小夫妻山间隐居,男人在搭建小屋的感觉了。 如果再拿个手绢替他擦汗就更像了。 他没汗,只是浑身的血污,连个清洁术都没闲工夫用。他的额角也不知道何时伤到了,有鲜血淌流下来,一直流到眼角。 秦弈下意识伸手去抹,忽然香风扑面,一块手绢轻轻擦在额角。 秦弈转头看去,曦月的脸色微微有些红,却没有回避,还是安静地擦拭着,低声道:“差不多了,你先休息一会。” 秦弈摇头:“四处暗影,不安全,必须把这阵石……” 话音未落,曦月从他手中取过阵石,按在最准确的阵心之处。 阵法光芒流转,彻底成型。 秦弈笑了:“差点忘了,你的修为见识都比我强多了。” 曦月靠在壁上,撇嘴道:“你就装吧,之前谁说想要躺着吃软饭?” “我没那么说啊。”秦弈义正辞严:“我是努力靠自己的双手打出一片天的男人!” 曦月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阵:“你还能靠自己的双脚站起身么?大男人?” 秦弈是蹲着布阵的,此时想要起身,却一阵天旋地转,差点没栽在地上。 曦月伸手扶住他,低叹道:“你快要伤到根基了,还死撑。” 秦弈是真的快伤到根基了,他连站立都困难,几乎是整个人栽在曦月身上,架着她纤弱的肩膀才能勉强走路。 曦月低声道:“先扶你进去疗伤吧……今晚我先守阵。” 两个都是伤号,原先曦月是基本没有力气,如今又稍微恢复了一点点,倒是如今的秦弈比她更惨。 轮到她来照顾秦弈了。 两人一路慢慢走进去,心中都有种特殊的感觉,难以言说。 真正的相伴相依,互相扶持。哪怕将来各奔东西,这一番过往也怕是再也难以忘记。 到得洞底,秦弈之前控制来回的湛光剑早就掉在了地上,自发地散着光芒,把周遭的暗影压制在角落里。 曦月轻轻弹指,暗影消散。 仿佛是看见她已经可以动用法力,秦弈心神一松,连盘膝而坐都来不及,就直接栽倒。 曦月默默地扶他坐好,又塞了一粒丹药到他嘴里,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有点烫。 这烫不是发烧,是魂海已经在沸腾。 他真的透支得非常严重。 曦月一指点在他的灵台,秦弈昏迷中的面庞不自觉地抽搐了一下,表情依然绷着辛苦,却已经平复了许多。 曦月脸色微白,低低喘息了两下,再度给他施加了一个清洁术。 血污褪尽,重新露出秦弈清秀的面容。 曦月定定地看着,刚才那一刻秦弈调转身躯替她吃了一记暗影的画面,反反复复在心头回荡。 那一刻血洒长空,她的心中真的被什么触了一下,漾起了一圈涟漪,至今未复。 其他任何表现,都可以认为他是有心为之,而那种激战局中千钧一发的场面,只可能是下意识,不可能是有心想好的。 秦弈的身躯有些微微的颤抖,曦月再度碰了碰他的额头,皱起了秀眉。 麻烦了。 她的法力太微弱,刚才的归灵之术没起到太大效果。 她这种伤很特殊,与无相直接对撞的道则混乱,要不是因为秦弈及时塞了个桃子来救命,恐怕早都废了。 但只要给她休息的时间,她会恢复得很快,反倒是秦弈如今更难许多…… 从此刻起,颠倒过来了,是她成为了顶梁柱。 秦弈做的已经够多了。 曦月咬着下唇,慢慢地抱了上去,紧紧拥住他的身躯,又将自己的额头抵在他的额头上。 法力微弱,魂力凝固,无法外放……但她可以用这样紧靠的办法,放开自己的灵台,与他对接,他再沸腾的魂海到了自己这更广阔得多的天空之中,都能被抚平下去的。 额头对接,两人的鼻尖也碰在一起。 曦月能感到他有些微乱的呼吸,甚至能感到他唇的热度,近在咫尺。 只要她微微嘟嘴,都能碰到他的唇。 曦月自己的呼吸也渐渐急促起来。 这到底是在干什么……自己可是明河的师父,拆散他和明河的板脸老道姑。 ……然后自己上了? 不不,这是疗伤。是疗伤。 曦月深深吸了口气,闭上了眼睛。 也不知道维持这副羞耻的姿势多久,秦弈的颤抖终于平息下来,连带着神色都彻底平复,曦月知道他已经入定,便慢慢离开,擦了擦额头的冷汗,站起身来。 实在是太虚弱了……实际上她和秦弈如今的修行,本不需要呼吸,也不会流汗。 但此刻大家都跟个凡人没什么两样。 曦月抬头想了想,忽然往外走去。 无数暗影嘶吼着,凄厉的阴风撞击在阵法上,却丝毫不动,安如泰山。 曦月默默喘息了一阵,忽然一抓手。 一只无形的大手探了出去,摘下灵池中央的莲座,慢慢挪进了洞穴之中。 如果秦弈此时在看,就会发现这只大手曾经两次揪着自己的后领,在自己想亲明河的时候生生拎走了…… 那时候相距万里之遥都能拎人,此时区区数丈之地摘个莲座都歪歪扭扭。 莲座带着叶子,只是少了花。叶片环绕,像是随时可以收拢成茧。莲座之中残留的演世莲花之意依然很浓,曦月笑容舒坦了不少,她看得出这有很强的孕育演化之能,神妙万端,如果阴阳环绕包裹其中,可演太极。 对疗伤有大用,说不定还有点别的造化。 只不过……曦月神色慢慢的又有了点小苦恼。 阴阳环绕吗? 一起包裹在里面? ———— ps:通知个活动哈,我们和第一序列、烂柯、师兄,四本书合作,举办书友王者荣耀比赛,参赛的都有丰厚起点币奖励哦,有意加入我们问道战队的到群里找天地孤影、蕈、明亮、唐凝凝四位队长报名,友谊第一,过年乐呵。 第七百三十八章 亲就亲了又如何 秦弈又做了一个梦。 这次不是那种不可描述的梦,反而逼格相当高。 他梦见自己在一个蛋壳里,无光无暗,阴阳未分,五行难辨,一切都是初始的混沌,天地未开之前的混融。 这个场景对于穿越者有一个非常直观的第一反应。 盘古开天之前。 想要降格一点别那么夸张,那就是母胎之内。 无论哪种,都可以概括为:先天。 其实除了盘古撑开天地的传说之外,另有一种关于混沌的说法。 倏与忽谋报浑沌之德,曰:“人皆有七窍,以视、听、食、息,此独无有,尝试凿之。”日凿一窍,七日而浑沌死。 倏忽就是时间。 实际代表的意义就是,漫长的岁月让混沌演化,不再是一团混融,于是渐渐地天地终开,造化初始,混沌不存。用拟人化说出来,便是倏忽凿混沌。 秦弈没有撑开天地,只感觉无比漫长的岁月,不知道过了多久,慢慢的混沌之中透进了第一点光亮,仿佛被时间凿开了第一道口子似的。 开天辟地第一道光。 此世命名为……天演流光。 光芒透进了“蛋壳”里,此道生一也。 有光,于是有暗,有了阴阳之判。 是为太极生两仪。 秦弈还没来得及感受三四五……这两仪阴阳给他的感觉太强烈了。 仿佛有太阴之气从口中渡让而来,蔓延经脉,沉入丹田,上扬紫府,与自己的阳气交错纠缠,盘旋交融。那伤得精疲力尽快要透支根基的身躯仿佛枯木逢春,再度有了生机和活力。 恍如阴阳相谐,再合太极,重获生机,再启造化。 不仅是伤势在恢复,连修行都好像开始提升了。 乾元修行,想提升一层都是千难万难,如果按经验条来计算,一层的经验条要比之前九层总和加起来还翻几倍,想要看经验条动一下都不容易,可这回似乎看得见的在动。 最关键的是……很爽。 不是身体的爽,是直抵灵魂的。 以前的双修,由于修行所限,无法把灵魂都分出阴阳,可现在好像可以了。 那种灵魂交融的感觉,胜过人间无数,足以让人沉迷不起。 这是……什么情况? 秦弈慢慢地从入定之中醒来。 眼睛还没睁开,就感到了身体的触感。好像被一个很柔软的身躯环抱着,嘴唇上有香软的触感,仿佛有清气从对方口中渡过来,进入经脉肺腑…… 这就是太阴之气的来源? 而身周环绕着极为柔和生机的气息,仿佛孕育一切生灵的根本,很像在建木结果之时感受到的那种莲花之意。 这是哪里…… 谁在亲他…… 秦弈睁开了眼睛。 眼前是岳夕姑娘……正紧紧抱着他,两人双唇对接。周围是绿色的壁垒环绕,好像被包在什么未开的叶蕾里面…… 岳夕也没有动作,就是双唇贴着,檀口微微张开一点点,两人之间有阴阳之气交相往返,很明显是在进行某种双修治疗。 理论上不涉爱欲。 可这…… 随着秦弈睁眼,曦月也似有所觉,同样睁开了眼睛。 两人对视了一阵子,秦弈本想问明白点,曦月抢先开口了:“疗伤就疗伤,少废话。” “诶等等……”这么刺激的疗伤我当然很愿意啊,但是能不能先把状况说明白,比如这是哪里,我需要怎么配合? 秦弈一肚子话没说出来,后仰了一下离开她的唇,想说清楚些,曦月怒目圆瞪:“你要是想说请自重之类的屁话,我就把你切了!” “没有没有。”秦弈伸手搂了过去:“其实亲亲不是这样贴着的。” “呸!”曦月一把拍开他的手,愤怒地揪住他的衣领,往后掼在叶壁上:“这是疗伤,你这满脑子龌龊的还是不是修仙者了?” 秦弈神色古怪地举手投降。 曦月心中那个羞恼真是别提了。 其实她这话并不完全是嘴硬。无相心境,原本还真不会纠结太多的,该做就做,潇洒无比,觉得是对的就行,这确确实实是疗伤。 但她和他……不一样啊。 明河的关系在那儿,这个操作怎么想都很那啥。 纠结了大半夜不知道该不该和他以这样的方式疗伤,可回头见到他神色苍白的虚弱模样,心中柔软下去,暗道他伤成这样岂不都是为了自己?要是没有得到妥善的治疗,他可能伤及根本,说不定将来修行都很难再有寸进,甚至倒退……那自己于心何忍? 也许在秦弈心中这是一场互助,没错,他是认为,是她岳姑娘先不顾安危地挡在左擎天面前救他,所以互助至今,他自己心里没当成什么英雄救美看待。可无论是战友互助也好,是英雄救美也罢,她曦月都做不到眼睁睁看着对方付出至此,而自己为了点脸皮,坐视他伤重不问。 那是真的做不出来。 有违道心。 那就疗伤吧,两人包裹在叶中,阴阳调和,可孕生机。 只是疗伤,虽有皮囊相触,别着相就行。 原本曦月并不觉得秦弈会先醒,他那点修行……只要自己该施的疗伤之法施完了,装作没事人一样往旁边一坐,他也不知道发生了啥,这就没事了。 结果还是超出了预估,他对混沌之意敏感就算了,对这种草木生机也敏感无比,居然在预估的时间内醒了。 被他看见了,这怎么办? 这男人和一般修仙的人不太一样,满脑子凡人思想,男女之思浓得满溢,他可不会把这当成纯粹的修行。 他是不是会当自己在偷亲他,会故意得了便宜还卖乖地来一句请自重? 或者会不会当自己暗恋他,反客为主的主动出击了? 其实秦弈第一时间还真没这么想,真正着相的是曦月自己。 曦月才不会这么认为呢,羞恼无比地揪着他的衣领摁在壁上,恶狠狠道:“一醒来就动手动脚,早知道你是这样的色胚,我就……” 秦弈神色古怪:“明明是你趁我睡觉那啥……” 曦月都不知道怎么跟他辩,索性“呵”了一声,挑着他的下巴,眯着眼睛道:“那又如何,小弟弟,我看你可爱,玩一玩不行么?” “哈?”秦弈瞠目结舌。 画风忽然变了,可秦弈挠挠头,发现这才对。 岳姑娘一直都是洒脱纵饮的东方不败啊,又不是娇滴滴的小媳妇。 见秦弈那呆头呆脑的表情,曦月忽然觉得轻松下来。 跟他争什么疗伤还是偷亲啊,有意义么?亲就亲了又怎样?纠结得小姑娘一样,都不像自己了。 还是这个方向得劲儿,曦月浑身舒泰,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玲珑身段尽显无遗:“双修之法,演世莲叶,对你疗伤有益,对我又何尝不是?看你顺眼,亲就亲了,废话少说,把手放下来!” “啊?”秦弈呆呆道:“放、放下来干嘛?” “五心向天,老实坐着,老娘功法还没运作完呢!”曦月一把扯下他挠头的手,摁在莲座上,身子忽然凑近,双唇近在咫尺。 “小弟弟,乖乖听姐姐的话,大家有好处,也有你的甜头。别动手动脚,小心我揍你。” 秦弈悲愤莫名:“我是角先生吗?” 曦月愣了一下,眼睛笑成了月牙:“你可以这么认为。” 第七百三十九章 还叫岳姑娘? 曦月始终忘记了一件事。 她曾经没收了徒弟的比翼鸟羽毛,于是一对翎羽,一个在秦弈身上,一个是在她身上…… 这东西效用只有一个:若是相持的双方有情,可以助你放开俗世困扰,终成眷属,不使抱憾。 她以为自己是道心洒脱,实则总在无意识地去回避明河的关系,这是比翼鸟的羽毛一直在隐隐生效。 这里有个关键,比翼鸟羽毛生效的前提是,你自己真的有情。它不是邪道之物,不会扭转或强加你的情感,反而是根据你自己的情感,帮你放开桎梏的。 如果没有这羽毛的影响,曦月自己就算再洒脱,也未必会和秦弈进展到这样随便的关系。这与心境修行虽然挂钩,却并不完全是一回事。否则无相归无相,也不可能随便跟谁都肯肌肤相亲,也不会因为动了点情思就真连女性天然的矜持都不在乎。 可如今影响到了,曦月自己并未意识到这些,只会认为是道心洒然,已经挣脱了此前短暂纠结的儿女态。 这是自己的无相心境牛逼。 于是更加随性,反正之前唇对唇都贴过了,他发现就发现了,那又咋地? 继续不就是了。 她一把摁住秦弈,再度贴上了唇。 之前还是老老实实只渡清气的,这次还故意作怪地动了动嘴唇,好像在品尝。 秦弈眼珠子都瞪出来了。 真就强吻我? 堂堂秦先生,纵横数十年桃花,怎么可能乐意当个角先生? 怎么也要争取个主动权啊! 秦弈的大手二话不说地往上搭。 “啪”地一声,手被拍开,曦月轻轻松松地把他两手一起制住,仿佛有无形的气,生生将他双手掰正了,摆出了一个五心向天的造型。 “乖乖的,别乱动。”曦月一手摁着他的后脑固定住。 秦弈悲愤。 这个动作真的很像蹂躏小受啊。 他又挣了一下,又被摁了回去,只剩“呜呜呜”的声音,什么都说不出来。 脑子里闪过以前看过的电影,男的可怜巴巴地缩在榻上,女的心满意足地披衣而起:“我会负责的。” 却听曦月含糊不清地说着:“运功凝神,感受阴阳之泰,演丹田太极,滋生机之盛。脑子里别转那些有的没的……” 秦弈怔了怔,此时灵魂相通,脑子所想的念头好像能被她感知? 那还是真别多想有的没的了……有的事情被看见不好。 话说岳姑娘好像真的是为了疗伤……可你疗伤还品尝个啥…… 算了此时虚弱,没法跟她争上下,还不如老老实实地疗伤。 不得不说,清醒过来主动运作,效果比之前昏迷时更好许多。 因为秦弈自己精通双修功法,理论上这种阴阳交泰和双修功法的性质没有什么区别,而且还更高级。 不仅如此,还有催化剂,就是此时的叶子蓓蕾之中,如处混沌之始。 见秦弈再度入定,曦月眼里反而闪过了笑意,最后循环了一次气息,咂巴咂巴嘴唇:“看人间话本,什么会触电,完全没那感觉啊……他总是想亲明河,两次都被我拉开了,就为了这?” 她伸出食指,在自己嘴唇上点着,无意识地咬了咬:“难道是因为心思都在疗伤,没感觉到什么妙处?” 大眼睛滴溜溜转了一下,看着入定的秦弈,曦月做贼似的左右看了一眼,再度慢慢凑了过去,好像是打算真正品尝一下什么滋味。 还没接触到,她忽然顿住了。 “我到底在干嘛啊……”曦月触电一样倒弹三尺,靠在了身后的叶壁上,死命揪着头发:“啊啊啊~” 挠了一阵又放下,披头散发地随意坐在那里,瞪了秦弈半天,又摸出一个酒葫芦喝了一大口,才勉强平复了心绪。 一个闭目入定,一个喝酒瞪眼,时间慢慢地过去,黑暗的蓓蕾之中,只有一对美眸熠熠生辉。 不知过了多久,秦弈再度睁开眼。 伤势没好完整,但能够感觉修行大踏步提升,这一层都快修满了。哪怕再没有经验,也知道这造化有点离奇。还没双修呢,比双修的效果还牛逼,这不是他自己掌控的事,应该是岳姑娘的手段达成的。 他看向靠在壁上喝酒的曦月,试着问:“是岳姑娘的清气助我提升的么?” 曦月懒洋洋道:“太阴之息,助你体验先天之阴阳。此乃演世莲叶,恰好有很好的促进孕化之功。你真当我偷亲你?” 话说着有点脸红,这个不算偷亲,但之前那一下还真的差点就偷亲了。 “不是……”秦弈神色有点古怪,还是试着问:“你这个,好像有点传功的感觉了,不是一般的修行。” “差不多可以这么算吧……”曦月撇撇嘴:“强行夺取,叫采补。主动赠予,叫传功。” 秦弈瞪大眼睛:“采、采补?” 曦月失笑:“我没传力量给你,只是传了太阴之意,别想太多。怎么,难道你还想说你要靠自己的努力打天下,不吃软饭之类的话?” “呃……”秦弈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曦月懒懒地起身,伸手轻扬,叶子分开。 外面依然是暗影蒙蒙,秦弈忽然发现似有暗影兽在侧,他下意识摸出棒子就要出手,却见暗影兽老实巴交地蹲在一边,脑袋垂得低低的,动都不敢动一下。 “别紧张。”曦月道:“这是我捏的暗影兽。” “你捏的?” “嗯,聚周遭暗影,做了两个守卫而已。”曦月走出莲叶,再度伸了个懒腰。 秦弈越听越傻:“聚周遭暗影,做了两个生物?这是造物好吗姐姐。” 曦月转头看了他一眼,眼里又有了些笑意:“倒也不算造物,不过是启灵……嗯,我因祸得福,吃了你的建木之实后,突破了无相。” “这样……”秦弈神色有些变了。 无相。 在没有太清的现在,无相就是最强天花板,哪怕是初入无相,那也和最强的巅峰站在了同一个层级上,没有维度之差了。 怪不得如此神奇,能传太阴之息,能演化阴阳太极,能启灵暗影,如创生命。 “那个……岳姑娘……” “怎么?” “我想通了,我不想努力了……” 曦月扑哧一笑,横了他一眼,眼中竟然有了些媚意:“那……还叫岳姑娘?” 秦弈只是在玩梗呢,结果曦月随口一句居然还配上梗了。确实以大家如今的关系,喊岳姑娘是生分了点,这种是萍水相逢的称呼,如今生死相依,还姑娘? 可秦弈想了半天,竟然发现不知道怎么称呼比较合适。 这就不得不说双字名的好处了,如青君轻影,喊着就够亲密了,单字怎么喊……夕儿之类的明显亲密得过了,好像没到那份上,而且这种称呼有点尬…… 秦弈可不会老老实实在那想称呼,心念一转觉得不好喊,直接就不去想了,反倒上前一步,就要去环她的腰。 口中道:“你说喊什么,就喊什么……” 曦月倒退一步,伸手抵着他胸膛,有些慌了:“你、你又动手动脚干什么!” 秦弈眨巴着眼睛,有些无辜:“我都说我想通了,所以不是来伺候你了吗……” 曦月半张着嘴愣了好半天,哑然失笑:“你这打蛇随棍上的本事,我终于知道明……明明那么骄傲的羽裳怎么栽的了。” 秦弈被抵着胸膛,没法抱过去,便很顺理成章地按着她的手背,轻轻握住。 在曦月瞠目结舌中,拿起她的纤手,在手指上轻轻吻了一口。 曦月这回真知道,明……是怎么栽的了。 什么是无相级桃花啊! 第七百四十章 回不到过去了(月票3000加更) 曦月根本就没想过还有这招,都伸手抵着他胸膛不让他过来了,他还能干啥?结果搞得仿佛她亲手送上小手给他亲一样,就那么自然地抓起手来吻了一下。 曦月甚至都没反应过来,我伸手过去是这个用途? 等反应过来,都已经被亲上了。 曦月很快感受到了之前质疑过的“触电感”。 原来是真的…… 并非什么雷法劈中的伤害性,就是有微微的电流,麻麻的,从手指背轻触而走,瞬间散开,连心脏都抖了一下。 曦月觉得自己心跳变得很快,这雷电好像还带着惑心的功效,让人心慌意乱,口干舌燥。 正发懵时,腰间又传来触感,有力的胳膊将她搂住,紧紧相拥。 曦月醒过神才发现,自己被拥在怀里,螓首就靠在他的肩窝。 最让曦月羞愤的是,好像很习惯,身子连僵都不僵……之前的逃亡,战斗,曾经无数次这么搂着靠着,对他的气息他的肌肉触感,熟悉得不能更熟悉了…… “你……”曦月勉强伸手去推:“你又干嘛?” 秦弈附耳道:“只是想抱抱你……又不是没抱过……” 曦月不知道,当初明河也栽在了同一句话下。 又不是没抱过,一是习惯,二是台阶。 当心中有情,自己都想偷亲他的时候……只要有一个台阶,就能相拥。反正都抱了不知道多少次了,有什么可矫情的? 曦月和明河最大的不同是,当初的明河手足无措,被他抱着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而曦月定了定神,也就随手反拥着,静静地靠在那里不说话。 她是成熟女性,不是明河那时初出茅庐的小道姑,真的没那么多纠结。 如果秦弈真的喜欢抱着,那就抱着吧。 又不是没抱过。 她又何尝不想抱他呢? 之前替他疗伤,或许确实需要双唇相渡,可不代表非要抱着实施,但秦弈醒来的时候感觉自己被紧紧抱着……那是因为什么? 两人安静地在暗影之中相拥,在最死寂的洞穴阴影之中,双方的心跳都听得非常清晰。 一下一下,慢慢地变成了相同的节奏韵律。 仿佛同心。 秦弈尝试低头,想要吻她。 曦月微微抬头,伸手挡住他的唇,低声道:“不要太过分了啊,秦弈。我之前真的只是为你疗伤,你可不要以为可以乱来了。” 秦弈低声道:“我伤还没好。” 曦月怔了怔,就感到手被无力地拿开,她眼睁睁地看着他吻了下来,竟连躲避的念头都起不了。心中竟然隐隐有种期待,感觉一下真正的吻该是怎样的? 所谓伤还没好,自然又是一个台阶。 他仿佛知道你所有的坎儿,递过一个又一个梯子,妥帖地让你下台,走向大家都想要的方向。 他到底是有多熟练…… 心中转过念头,只是刹那即过,两人的唇已经再度贴合在一起。 不再是为了疗伤渡气的僵硬贴合,不是那种毫无经验的动一动尝尝…… 当双方都有意时,那便是一种情难自禁的和谐。 当贝齿轻分,香津暗渡,在所有说书人都无法理解为什么这属于不可描述的过程之中,曦月的魂海终于感到了轰然炸开的懵然。 犹如中了什么可怕的灵魂震颤秘法,浑浑噩噩,不知所在,所有的灵识所有的思绪尽化乌有,恍惚间想起那一天云端的醉饮,仿佛飘上了云端…… 醉了的感觉是这样的吗? 不醉的阳神,原来却醉在了这里。 怪不得他和明河总是想亲亲……想到这里,心中微微一震,那云间的纵饮高歌忽然就化作了明亮的星河。 曦月几乎能听见明河气鼓鼓的跺脚声:“师父,你不让他亲我,原来是为了自己抢先试试的吗!” 曦月猛然清醒,用力推开秦弈,喘着气道:“够了!” 秦弈猝不及防,踉跄地退了好几步,差点没栽倒。曦月眼里闪过歉然之色,低声道:“好了秦弈,你救我,真的是为了这个的吗?” 这话拷问得有点重……如果救她就是为了这个,那心思不纯,必然失去。她可不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 秦弈忙道:“不是……只是情难自禁……岳姑娘,我……” 曦月喘息片刻,摇头道:“也罢,是我疗伤的方式惹你多想了,反正……你现在抱也抱了,亲也亲了,到此为止,够了吧。” “嗯。”秦弈知道不能再继续了,否则说不定鸡飞蛋打。他很聪明地转移了话题:“你既伤愈,我也好了大半,那我们是否该继续探索此界,寻找出口为上?” 曦月吁了口气,暗道他真的懂分寸配合,便道:“短期内我们还得住这,这是最好的疗伤与修行之所,也可以作为我们出去探索无果之后回驻的基地。” 翻译:还是要同居于此,作为出去工作之后回来休息的小窝。 秦弈没把译文说出来,只是问道:“你既然出来捏了暗影兽,对附近是否已有所知?” 曦月点点头,指了指四周:“你可曾察觉这里的轮回之意?” 秦弈摇头:“我没见过轮回之意……” 曦月解释:“这里有隐隐的轮回之息未散……结合洞口的形状,必是轮回之盘砸进此地形成的。” 秦弈一愣:“轮回之盘……幽冥的东西?” “嗯……”曦月道:“应当是上古幽皇宗的东西,也是幽皇宗的核心之宝,看来落入此地,又不知被谁提前取走。” 秦弈醒悟:“如此说来,此地会不会就是通向幽冥的最薄弱点?” 曦月摇头:“我已观察过,肯定不是,这是承载点……真正最薄弱的点,应该是轮回之盘飞进这片空间的破空点。那个节点才是位界交通之处,时空紊乱之所。” “有道理。”秦弈并不失望,反而笑道:“也算个线索了对不对?说不定可以测算出它飞来的轨迹?” 曦月也笑:“对……你当初提议往这个方向来看看,是真的碰对了。你有气运,也很聪明,该你成事。” 秦弈本想说成的什么事,你我的好事?可话到嘴边又怕刺激她,临时吞了回去。 然而他的神情落在曦月眼里已经猜到了他想说什么……那俏脸又不自禁地红了起来,啐了一口:“知人知面不知心。” 秦弈腆着脸道:“我的心你刚刚在听,难道还听不分明?” “呸。”曦月斜着眼睛鄙视道:“你的心跳速率都被我带了节奏,自己还不知。你是有气运也很聪明,仿佛位面之所钟……可你如果会死,那就一定是死在女人色诱。” 明明说“够了”,可话题却随便一句就如脱缰野马,又往歪了的方向狂奔而去。 秦弈干咳。 曦月若无其事地转过脑袋。 秦弈仿佛忘了是自己先情话歪楼,厚着脸皮拉回正题:“你既无相,对着轮回之盘飞来的轨迹可有测算之法?” “有……我需要出去,勘测六合八荒之位,以定其爻。”曦月按着他的肩膀将他摁回莲座:“你且继续疗伤,我出去看看。” 秦弈愣了愣:“这是……算卦?需要这么大型勘测来算?” “当然。” 秦弈犹豫道:“算卦我就真是一窍不通了,有需要我打下手的地方么?” “不用。”曦月大步往外走,走到出口处,忽然回眸,嫣然一笑:“你都说了吃软饭,那就专业点,别总想着男主外,其实完全可以反过来。” 那眼波明媚,微光流转,已然多了几分往常从来未见的妩媚。 事到如今,早已回不到过去了,几乎随便转过一句话都能让两人都感到挑逗的情绪,无论是谁都可以直接歪楼,把好端端的正事转向了男女事。 谁都控制不住,无论是他还是她。 好像……也并不是很需要控制。 第七百四十一章 家的温暖 在叶子里包着疗伤不知道具体过了多久,秦弈觉得自己内伤还挺厉害的,稍微运作一下罡气法力,都会觉得经脉抽痛,提不起力气,魂海也有些乱,魂力都不太用得出。只是经过岳姑娘的那种“双修”,根基稳固住了,不会有后遗症,其余的还需要慢慢疗养。 病去如抽丝啊。感觉修行越高,对应的敌人越复杂,伤势恢复越难,以前随便一颗药就能治好伤的,现在变得要慢慢养了。 按这么判断,应该在莲叶之中所过时间不长,可能只有三五天。 岳姑娘自己应该是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最多剩一些根子还没大好。不受打扰安心疗养的话,建木之实的作用不是开玩笑的。 这回真是女主外了,形势颠倒过来,他在家里疗养,她在外面打猎养家……嗯。 差不多意思。 但实际上,只要真正光风霁月,不往这种方向去考虑的话,就只不过是两人互助至今,谁状态好些就谁承担多些,就这么简单的事情而已。可惜此时双方都不会只想着这么没意思的方向了…… 秦弈打坐疗伤了几个周天,想想这昆仑虚底部到处未知,危险可不是只有个暗影兽的。这么想着颇有一种老婆在外拼命的不踏实感,疗伤都不太安稳。 略微有些烦躁地站起来,看看左右一脸懵逼的暗影兽,各自敲了个暴栗:“傻敷敷的,没棒棒萌,也没狗子萌。” 暗影兽:“……” 秦弈抬头想了想,取出丹炉,准备炼些丹药。 疗伤这种事情,单靠纯粹的天材地宝如建木之实这种,效果太原始。丹药的意义就是能把这些天材地宝的药效激发,更有针对性地发挥作用,对岳姑娘此时的状态有好处。 而他以前储备的丹药并不可能在任何情况下都对症,每次的伤势有每次的特殊性,还是需要炼比较对症的丹药来辅助恢复。 好在他的药材储备实在太丰富了,几乎随时随地都可以开始炼丹。 当曦月回来的时候,看见的是秦弈盘坐在丹炉面前,撑着病体正在控火。他的脸色依然青白,时不时还有几声咳嗽,那是肺经有损——就是那一刹转身挡在她面前造成的。 即使如此,丹药的清香还是隐隐散发了出来,他炼丹水准已经非常高了…… “回来了?”秦弈转头冲她笑了一下:“坐会儿,就好了。” 曦月心中有难以言喻的柔和。 真的很像是在外疲惫了一天,晚上回家有丈夫做好了香喷喷的饭菜那种即视感。 其实她今天在外确实挺劳累的,毕竟伤势也没大好,而她去的方向绝不安全,肆虐的暗影和昆仑残威铺天盖地,她还要分心做先天之算,确实很累。 结果看着这副场面,什么疲惫都快扫空了。 她挨着秦弈坐下,带着点期待地问:“什么好丹?” 秦弈也泛起了老婆回家问“今天做了什么好菜”的即视感,笑道:“也不是什么好丹,给你催化建木之实的效力,给养生灵之本。” “真是给我炼的?你自己呢?” “我自己的刚刚吃了,不然未必撑得住炼这么久。”秦弈说着,丹炉炉盖便开始跳动,过不多时炉盖飘起,几枚丹药在黑暗之中闪闪发光。 “每天一颗,嗯……”秦弈想了想,忽然笑道:“就着酒喝,可能更有益催发药效。” 曦月拱了拱他:“诶,醉月酒还有吗?” 话刚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这态度有点像撒娇,可还没等她尴尬一下,秦弈就已经取出剩下的半壶醉月酒:“此酒是你我之缘,我怎么可能随便喝掉?” 曦月小口抿着酒,服下丹药。 一股热力在小腹涌起,很快沁入她伤势未复之处,蓬勃滋养。 她身心双重舒畅,不由自主地靠在秦弈肩膀上,感受这一刻的安宁。 秦弈没熄炉火,在这黑暗之中犹如最温暖的篝火,暖暖地映照着两人的面庞。 秦弈下意识伸手搂住她的腰,曦月没有挣,还是安静地靠在他肩膀上。 两人都没有再去说“你救我是不是就为了这个”之类的话题,这本就是最情难自禁的相依,多说才叫着相。 过了好一阵子,秦弈才低声问:“今日出门,可有什么收获?” 曦月随手在空中画了一个阵图:“八卦相错,数往者顺,知来者逆,是故易逆数也。乾坤定南北,坎离定东西,此地北而天南,出口在天,向南。” 秦弈:“……” 曦月又道:“方位在南,只是今天大致的测算,我们还需要更准确的位置……” “怎么算?” “若此地以大衍之数计,雷池土域莲台诸般神异,有四十九区。” 秦弈忽然懂了:“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九,我们需要找到遁去的一?” “嗯……”曦月笑道:“阵基于易,你学阵,颇通易理,偏偏却不学卜,有点奇怪的。” 秦弈笑笑:“看别人的命,感觉都看得很透彻,好像有种掌控感?其实这种感觉我见过很多的。” 曦月怔了怔:“你见过?” “可能你们不知道有种东西叫看电视,差不多……” 曦月:“?” 秦弈笑道:“神州那边,有个天枢神阙,也观星,看天命,掌仪轨。然而什么是仪轨,世事如棋局,走在既定的轨迹上?” 曦月勉强道:“差不多吧。” “那到底有啥好玩的,什么都被剧透了。”秦弈道:“要是以前,剧透党在我面前要被我打死的。” 曦月:“……” 秦弈又道:“所以天枢神阙都是装逼犯,那橘皮老道姑觉得她们应该清冷悬天,漠视世间,看我有朝一日把她们全扯下来揍一顿,让她装逼。” “……”曦月憋了老半天,才道:“天枢神阙应该不是你想的这个意思,你可能有点误解。” “可能本质不是为此吧,但表现出来的岂非差不多?” “……差不多。” 秦弈又道:“再说了,我觉得学卜没用啊……算不得自己,就没有意义。” 曦月默然。 自古算人难算己,真的能把自己都算得清清楚楚,那可谓太清。实际上曦月觉得,即使是太清,也算不了自己,否则当年太清,为何身陨? 秦弈笑道:“小时候我们也有算卦,算你命里缺个啥,然后名字就补个啥。他们说我命中本来缺木,但秦姓有禾,已经补上了,就无所谓……” 曦月没好气道:“什么地摊骗子,你要缺也是缺水,于是身边尽是祸水,一条明河水都要泛滥了。” 曦月确定对方是骗子,因为连她都算不出秦弈的命数,别人何德何能去算这个? 秦弈眨巴眨巴眼睛。 如果之前是试探考验,这回提明河,好像是真吃醋了。 而且无意识。 要说祸水,难道你自己不是? 他忽然笑道:“我倒也知道你命里缺什么。” 曦月愕然:“你怎么可能知道?” 莫说他不会卜算,就算是会,谁能算无相? 秦弈凑近了几分,附耳低言:“你命里……缺我。” 曦月心里咯噔一下,他的唇就已经堵了过来,把她的话尽数堵回了喉咙里。 有一就有二,再一次的亲吻,已经变得很是习惯,连点抗拒的感觉都找不出来。曦月睁着眼睛茫然半晌,终于慢慢闭上,静静地体验着这一吻的温度。 在这在冷寂的幽暗之中,暖暖的炉火在侧,有阴有阳,那就再也不冷,像家一样。 第七百四十二章 相濡以沫 比翼鸟翎羽的作用是双方的。 曦月固然觉得自己比想象中的更放得开,秦弈也觉得自己这次对岳姑娘十分主动。 他的红颜虽多,这种主动出击的攻势倒不算多,被人主动的几率倒更大一些,惯常“请自重”。更别提和岳姑娘的关系,在几天之前还只是一位萍水相逢喝过酒的朋友,大家相处时间并不长,会这么急色是有点怪的。 还不如当初对明河,那是真馋她身子……这回其实是没有的。秦弈自己心中对岳姑娘原本的感觉也就是欣赏,喜欢那种潇洒侠义,并无男女之思。 这样的关系,由于一场并肩作战,就开始动手动脚亲来亲去,还说土味情话……细细捋起来确实有些快的,按照以往的性情,多半会很君子地共处很久,才会在日久生情之下有所转变,在某个契机时突破关系吧。 甚至都有可能是岳姑娘更主动,就如同之前偷亲后,亲就亲了,小弟弟老实点。某天御姐风范大起,喝得醺醺的,主动挑惹他:在?看看吉尔?似乎才是符合惯常模板的发展。 结果这次是他这么主动,而且心里却没有违和感,并不觉得多么突兀。 好像本当如此。 他只能认为,是因为岳姑娘先亲了他,两人孤男寡女共处暗室,夫妇同居的意味浓郁无比,自然而然的兴起了男女之情? 其实就是比翼鸟的羽毛正在影响,你既然已经生情,又何必碍于什么“没认识多久”“太快了”?此时不主动,真以为对方一定会主动?那边心里挂着个徒弟的坎儿呢,要不是因为翎羽影响,很可能碰你一下都不会碰。 难道等大家找到出口走人了,关系戛然而止无疾而终,此后山高水长不知何时重逢,再叹一句错过了缘分? 那该多傻? 比翼鸟的羽毛,专门治男女之间这类傻病的。 总之这一吻缠绵悱恻,双方都很是动情,直到秦弈的手无意识地解开了曦月的衣裳,曦月才恍惚有些惊觉,轻轻按住了他的手。 秦弈也回过神来,心中有些惊奇。 原本看岳姑娘洒脱行天下的模样,觉得应该是个相对豪放的御姐,可这衣服有点出乎意料了,不是肚兜,居然是很严密的那种小衣,就像是僧衣道袍之类的内衬一样……看不出岳姑娘居然会是个禁欲系? 曦月可不知道他脑子里转的居然是这个问题,只是轻声道:“好啦,身处不祥之地,疗伤修行为重。既然服了药,还是先去莲台入定。” 语气没有上次拒绝时的僵硬,有点姐姐嗔怪的感觉,秦弈便知心意,也不去强求,只是在她唇上再度啄了一下,低声道:“你也休息。” 曦月从他怀里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回眸笑道:“我要是再和你一起进去,那真是什么都别做了。我出去了,色眯眯的臭弟弟。” 见她大步出门,秦弈在身后喊:“喂,谁说我是弟弟,说不定你比我小。” 曦月差点趔趄了一下,似笑非笑地道:“我都无相了,你觉得我几岁?你能比我大?” 秦弈装老:“你无相也不过刚突破的,我也有大几千岁了,大概率是差不多岁数的。” 曦月莞尔,也不跟他争,反而回头两步,捏了捏他的鼻子:“好好,秦弈哥哥。” 秦弈又去抱她,曦月躲了一下,笑呵呵地飘然离去。 秦弈把手放在鼻尖嗅了一下,淡淡的清香醉人心脾。 ………… 这样的日子大约过了四五天。 秦弈每日在洞中疗伤,偶尔炼丹;曦月外出测算,有时还颇经历了一些战斗而归。 去的地方也越来越远,回来的间隔也越来越长。 回来之后,曦月便靠在秦弈身上休息,两人说几句有的没的,有时是测算之事,有时就是无聊情话。 也有些时候会聊一些大荒与海中话题,只是很少提神州。因为“岳姑娘”对神州不了解,而且好像也没有试图了解的兴趣,每每话题到这就会被转开。 不管什么话题,共有的特征是,曦月靠在秦弈怀里,秦弈的手并不老实,曦月也没反对。 像极了随性相处的夫妻。 曦月有时候会偶尔冒起这样的念头:真的跟他在这里一万年,好像也没什么不好的。此相濡以沫,是男女之间最动人的温柔。 这念头泛起就立刻被压下,她知道自己需要做的事很多,并无法贪图个人的安逸,秦弈也一样。 事实上她都不知道过了这么多天,天枢神阙失踪两个无相,会不会爆炸。 鹤悼真人会不会出关,明河会不会发狂。 秦弈一样不知道在外守候的羽人们会不会发狂,如果师姐在海中没走,听到这个消息会不会暴走。 他们都只能强迫自己不去想。 曦月甚至还要更回避这方面话题,以免不小心就漏了馅儿。 两人有时候也会聊到比较尴尬的私人话题,偏偏倒是这种话题,曦月反而更轻松一点,这可以让她不用小心翼翼去回避什么露馅的事情。 所以她反而比秦弈更爱提这些: “羽裳应该是宁折不屈的那种性子,为什么会被你调教出来?” “因为我意外拔了初绒,这事儿对羽人的意义很重。在羽裳的潜意识里,她已经觉得我该是她夫君,于是对她做了什么都是正常的。” “啧,你这是什么运数?据说数万年没有天然的初绒之缘了。” “呃……懂卜算和观气的都说我脸上有桃花。” “我也是其中一朵么?” 秦弈便尴尬地笑。 他倒并不想在曦月面前提这些来着,然而她爱提,怎么办…… 曦月咬着下唇:“手拿开,我不高兴了。” 秦弈没有拿开,反而更往高地攀登了少许。 曦月嗔怒地转头看他,又慢慢变成妩媚:“秦弈哥哥,我的好摸,还是羽裳那种骨头架子好摸?” 秦弈咕哝:“我到现在还是隔着摸的,没法判断。” 看他一脸不甘的样子,曦月弯起眼睛:“想解开摸吗?” 秦弈老实道:“想。” 曦月媚声道:“三天之内,你如果突破乾元二层,说不定可以奖励你一下的哟。” 秦弈一喜:“真的?” 曦月板起了脸:“如此得天独厚的莲座与阴阳相融,你伤势恢复缓慢就算了,修行增长也几乎看不见,满脑子都是什么呢!” 秦弈有时候觉得岳姑娘比师姐还惯于做个老师,当然也是由于师姐对他的琴画没有什么太大期待的缘故,而岳姑娘更希望他能够早点恢复战力。 其实秦弈还真没偷懒,如果说有什么牵扯了他疗伤的心思,那是为了她出门的情况担心所致。说到复原,已经差不多了,突破也在口子上,能不能成功另说。 听她这么说,秦弈便笑:“你说的,真奖励?” 曦月撇撇嘴:“做到了再说,我走了。” 说到这里,居然还低下头吻了他一下,才转身离去。 这些天,曦月主动吻他也已经好几次了……两人的亲昵早就越发习惯,也就是要更深入一些的话好像还缺点啥。 秦弈握拳。 不就三天破二层嘛,都已经在口子上了有什么难的? 当初还有个臭道姑让我百年晖阳呢! 第七百四十三章 温泉滑水洗凝脂(月票4000加更) 曦月出了洞穴,有巽风不知何处刮来,常人被吹拂,便是身化飞灰,魂魄瓦解。 可曦月却如凉风拂面,毫无感觉。长发被风吹得微微向后飘拂着,几缕乱发覆在脸上额前,也不整理,反倒是舒服地伸了个懒腰。 神情里依然留存着之前在洞中的浅笑,还有那些许的妩媚,熏人欲醉。 但她的手上却已不知何时幽幽地泛起了火光。 “轰!” 漫天大火烧红了天际。 太阴真火,离火神诀! 烈风之中传来一声尖锐的嘶吼,似有灵魂在空中摇曳。 曦月含笑低语:“我与那臭弟弟还是好哥哥来着,一起除过炎魔,是道之始,而风魔在此,是道之成?凭你也敢跟踪我。” 空中的灵魂痛苦地扭曲着,有了强烈的惧意弥散四方。 “天地之间,其犹橐乎?虚而不屈,动而愈出。橐龠吹嘘而巽风动,幽冥交会而心魔起……”曦月掐指而算,抬头望天:“南,既济,风口果然在那里。” 纤指轻弹,空中的灵魂烟消云散。 只余沉静的暗,依然遍布八方。 曦月这些日子并不轻松。 一个几万年前砸在此地的轮回之盘,连地势方位都已经变了,仅凭借一点点气息残留,去推算当初是从哪个位置砸来的…… 这对于别人几乎是天方夜谭。 然而她是曦月。 天枢之无相,神阙九宫第一宫之主,天下最精通术算者之一。 她勘测八荒,与此同时,平四象,镇五行,扫**,驱冥逐暗,直抵幽冥。在秦弈洞中炼丹如同做饭等她回来的时候,她几乎一个人平定昆仑。 秦弈担忧无比的“危险之地”,已经被曦月一个人扫成了自家后院了。 刚才的风,是遁去之口,最后的扭曲成魔,也是与幽冥相通之后,滋生的天地之魔,与当初的炎魔性质非常接近。 但它的岁数不对。 似万载,似初生。 所有的错乱滋生于此。 曦月已经算到了那遁去的一,上下四方古往今来昆仑内外碧落黄泉的,交会之点。 但那地方有可能错乱了时间,她担心自己进去呆了一瞬,秦弈这边要等百年,于是驻足而归,想着等秦弈复原之后携手并肩,一起去探索。 本来这回出门就是为了去把这个最后躲在风口里面的风魔除去的,结果自己跟踪上门来找死,倒也免了曦月一次跋涉。 曦月发现这次不需要出远门了,喜滋滋地就想回去找秦弈,刚刚转身才想起秦弈此刻应该在莲台里面入定,不要去打扰的好。 好像可以做些自己的事情。 也打坐? 不用了,她的伤势早就彻底复原了,还有所进益。她是无相六层的大能,再进一步就是无相后期的恐怖生物,可不是秦弈脑补中刚刚突破无相的小姐姐。如今建木之实的能量依然残留没有完全消化,她觉得若能潜修一段时间,大有机会达成无相后期。 但那需要一个比较漫长的闭关期,不是现在。 现在打坐没啥意义。 曦月摸了摸下巴,目光落在原先孕育莲台的灵池中。 有点心动诶,去泡个澡如何? 反正整个昆仑,都没有具备智慧的生命了……这就是自己的后院小天地。 她们这些修仙的,早在琴心期都可以不染尘埃了,本来不需要洗澡,但心理感觉不同。特别是连番大战,浑身血污,就一个清洁术解决的话……或者一万年不洗澡的话……咳,总是觉得不自在。所以很多仙女也常沐浴,还有洗澡被人偷了衣服耍流氓的。 这种不自在的感觉本来不应该出现在无相心境中,但此时的无相已经着相。 她会在想,秦弈抱着自己,是不是不够香? 越想就越觉得皮肤发痒,曦月也不纠结,随手一挥。 淡淡薄雾笼罩池边,如同拉上了纱帐一般,连周遭的暗影都被隔绝,只剩池中点点荧光,闪烁着朦胧的美丽。 池中原有莲台如月,已经被取走了……如今新来一轮曦月,款款入水。 衣裳落在池边。 那被秦弈认为很难解的紧密里衣,已经解下,洁白地飘落,如同她晶莹的身躯。 曦月靠在池边,随手掬水泼洒在身上,长长吁出一口舒适的叹息。 她轻轻伸手,纤指拂过池上的萤火,点点星星,抓不住,碰不着,如同天上的星星。 很美很美,在这暗影之中更是难得的美丽,像极了漆黑的夜空里,朦胧的明河雾霭,如此神秘。 曦月的眼眸渐渐迷蒙。 她终究无法按捺地想起了徒弟。 这回可真是……不知怎么就会和他亲密至此,自己主动吻他都算不清几次,躺在他的怀里如此习惯舒适,他的手……抚在身上,从来没有感觉羞耻,反而心中满是温柔。 居然还用能不能解开了摸作为奖励,鼓励他修行突破。 这要是被徒弟知道了…… 那诡异的眼神都不知道怎么面对。 最蛋疼的是当初自己还是坚决拆散这一对……徒弟还曾经因此起过点叛逆心,差点吵架来着…… 她知道了,是会觉得没人拦她了呢,还是会气得造反啊…… 曦月叹了口气。就光凭这一点,本来自己是真的没可能会和秦弈起什么男女情的,不知道怎么回事,进入昆仑虚以来思维就总是不自觉地回避这个最要命的事情,好像选择性遗忘似的,搞到现在都不知道怎么收拾了。 说来秦弈也念念不忘这件事,至今秦弈口中还时不时在骂橘皮老道姑呢。 他要是知道了被他抱在怀中的这位岳姑娘就是老道姑,他会不会直接软了…… “噗……”曦月想到这里忍不住自顾自地笑了起来,眉眼弯弯,如同初升的弦月。 这又是再一次地不自觉回避了要命的事,思维每每一想到那边就轻触即收,从来无法深入去想。曦月从来没想过戒指里有一根比翼鸟的翎羽,竟能牛逼到影响无相思绪。 总之又是被岔开了……曦月轻轻洗着身躯,脑海中已经无意识地在想,这凝脂般的触感,自己摸着都舒适,谁能想到已经一万八千多岁了啊……他真的解开摸的话……嗯…… 他还自称几千岁,真当我不知道你就三四十啊……不过也好……他装大一点,自己装小一点,这样看起来是不是可以不那么尴尬,能够更搭一点点? 想着想着,曦月的俏脸就不自觉地开始泛红,嘴唇轻抿着,眼神飘忽,心思都不知道转哪去了。 正在此时,洞口阵法“咔啦”一响,有人出来了。 曦月心中一跳,愕然转头,就看见秦弈傻敷敷地站在那里挠头:“奇怪,这片薄雾怎么回事,怎么灵池都被遮了?” 喂喂喂…… 这地方本来是没人的,老娘只是下意识设置了一个视觉屏障,不是禁入屏障,你别过来! 秦弈踏进雾中:“哪来的怪雾,为什么没感觉伤害性?还有点香……” 香你妹啊,别过…… 曦月抱住肩膀缩在水里。 秦弈站在面前目瞪口呆。 两人瞠目而视,半天没个声音。 你不是出门工作呢吗? 你不是在莲台入定呢吗? 对视了好一阵子,秦弈才试探着道:“那个……我乾元二层了。” ———— ps:连续一周三更啦,继续求月票,还是双倍期哦~ 第七百四十四章 奖励 曦月觉得自己给他提的条件从来都是悲剧。 百年晖阳都成笑话了且不提,三天乾元二层,结果他这个多久来着?一个时辰到了吗? 不是姐姐在放水,实在是他就跟别人不一样。 这些对于别人都是很苛刻的条件了好不好…… 曦月很怀疑如果说三天太清你就什么都可以做,他是不是会三天太清给你看看? 就在曦月依然有些发懵的时候,秦弈就极度果断地扑通跳下了水。 曦月回过神,有些无奈地看着他,又好气又好笑。 这个也叫把握战机对不对。她脱口而出“你滚蛋”可是太容易了,这家伙赶在她开口之前先跳下来,于是就成了“你说好解开的,现在不是恰好吗”,接下来就是兑现承诺到什么程度的事了。 男人有时候一定要足够皮厚,太老实的真是连汤水都捞不着。真等妹子说“可以,你来吧”?那就慢慢等去吧……这种错误可能发生在穿越前的沙雕秦弈身上,却绝对不会发生在如今桃花泛滥的乱世秦妖妃身上。 有约在前,曦月也不挣扎了,任他拥着自己,似笑非笑道:“是不是有这样的动力在前,你就特别努力一点?” 秦弈抱着凝脂滑玉般的身躯,忍着不敢露出急色之态,只是附耳道:“是因为有你在前。” 曦月哑然失笑:“信你那张破嘴。” 说着,本来是抱肩缩水里的,此时也放松开来,反而反抱着他转了个身,变成把他按在灵池壁上。 修长的玉指拂着秦弈的面颊,红润的嘴唇就在他的唇边,声音变得有了些妖娆之意:“我答应的,只是可以解开了摸,可不是为所欲为。” 秦弈立刻保证:“我保证不乱来……” 蹭蹭不进去的进化版,曦月看尽红尘万载,见过多少人心,如何看不透? 她轻吻着秦弈,喃喃道:“那可不行呢,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秦弈憋得梆梆的,无奈道:“你答应的……” 曦月慢慢从他脸颊亲吻到唇角:“所以……只能我自己来。” 秦弈:“……” 很快就感到曦月捉着他的手,放在了他曾经无数次试图解开去攀登的地方。 秦弈眨巴眨巴眼睛,甚爽。 曦月咬着下唇,媚眼呢喃:“好摸吗?” 秦弈动了一下:“要感受仔细才行……” 曦月感觉浑身电流乱窜,有些无力地压在他身上微微喘息,眼波已经变得迷蒙:“男人……” 秦弈觉得岳姑娘也挺敏感的……其实这多半不是体质因素,而是那种长期的禁欲系心态压制的结果,一旦有了“背德”“不该”“这是犯忌”之类的心态,反应当然会特别大,如同当初的明河,在她心中自己一个小道姑和男人挨挨碰碰的刺激感远远超过身体反应…… 岳姑娘也差不多吧,看那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一朝释放……与其说是体质都不如说是心态。 但手上的触感……真的无法言说,无与伦比。 身上的曦月再度寻找他的唇,深深吻了下去。 此情此景,月下灵池,鸳鸯相戏,她心中也是情动不已。 本来自己一个人在池子里就脑补他摸会是什么反应,到了真正他在的时候,真的有种欲望在心中蓬勃滋长,她知道自己是真的动情。 到了她这样的修为,是不可能有欲难制的,唯有动了情,才会因情生欲,自己都想和心爱的男人抱得更紧,吻得更深,恨不得融在他身上…… 他喜欢的,他期待的,都乐意去满足他,而同时自己也暗喜他能够期待和自己亲热。 修行至今,本该早已是无波之古井,无叶之枯杨,因何水波生漪,因何树影摇曳? 无他,惟情而已。 老实说,无相之心,随心所欲,她并不需要像一般小道姑那样清净修持,真想做什么的话,只要自己想,天王老子都管不着,早已过了会因此损坏道心的阶段了。但她却清楚知道,那种事是不能做的。 比翼鸟的羽毛确实神奇,能够让她挣脱世俗伦理,她纠结的倒不是这件事情……但比翼鸟的羽毛可不是媚药,不可能影响心智,作为一个见惯了世情的修士,曦月很清楚不能就这么遂了他的意。 得来太容易,不仅不珍惜,说不定心中还看轻。 不就是个一起相处几天就吃干抹净的女人嘛……哪怕他不这么想,都难免有那么一点点潜意识……羽裳对他再好,在他心中记挂更多的却多半会是明河。 此人之常情,倒未必与品德相关。 故一定要守住底线。 若有女看官见此,慎之,记之,肺腑之言。 曦月可不想把自己放在羽人侍卫的位置上,她可是无相大佬呢,心态就不一样! 所以要自己占据主动权,可不能让他想怎样就怎样。 曦月忍着心中蓬勃情动之感,摁着秦弈狠狠吻了好一阵子,才略微离开一些,媚声道:“满意了吗?” 秦弈痛苦不堪,满意个啥啊,谁能抱着光溜溜的妹子说摸一下就满意的啊!还不如索性不要开始呢…… 他恶狠狠地搂住曦月的纤腰,试图翻身占据主动。曦月一下就发现了他运劲的变化,眼睛再度弯成了月牙。 秦弈发现自己动不了了,出了她许可的手能掌握要点之外,浑身上下一动都不能动。 只有嘴巴还可以说话:“太、太过分了啊……” “臭弟弟不学好,就知道想着色眯眯的事情。” “没你这样吊得人不上不下的啊,你是侠女还是妖女啊,妖女都没这么恶劣。” “哟,给你摸了还恶劣。”曦月笑道:“人心不足蛇吞象,信然。” 秦弈气结,颇为伶牙俐齿的他居然憋着口气都不知道怎么说话了。 见他气鼓鼓的样子,曦月反而又有些患得患失起来,会不会真的太过了,他真生气了是不是不好? 她想了想,昵声道:“奖励本来就只是摸,姐姐可以破格再多奖励一些,不能在贪多哦。” 秦弈刚想问你还能怎么破格,就见曦月站了起来。 萤火之中,白云轻摆。 晃得秦弈发晕。 “所以破格奖励就是看……唔?唔……”劈头盖脸地陷进云波深处,秦弈这回是彻底说不出话来了,也不知道是发晕了还是窒息。 曦月抱着他的脑袋陷在身上,低头看着他小挣扎又乐不思蜀的臭样子,眼里也闪过一丝温柔,口中却道:“够不够?不够就闷死你了哦。” 秦弈很想说那就闷死我吧……话到嘴边全成了呜呜呜…… 曦月高估了自己的耐受力。 秦弈只是呜呜呜,那种轻微的蠕动和气息,竟让她一阵酥痒,很快浑身无力,差点没瘫下去。秦弈觉得箍住自己脑袋的手变松了,立刻抓住机会挣脱闷杀,脑袋一转,就触到了云端之上微红的晨曦之月。 曦月如遭雷噬,整个人都抖了一下:“臭弟弟,没、没让你用这个……别……” 秦弈箍住她的腰,埋首含糊不清地道:“叫好哥哥我就放了你。” 你还好哥哥,你这样子不是儿子吗?曦月又好气又好笑,正想反抗,那剧烈的电流传来,直比先天神雷还要恐怖。 她再也按捺不住,轻启樱唇,媚声道:“好、好哥哥……” 第七百四十五章 还急着出去么 (上章进去了,别急,修改会出来的-_-!感觉自己随手一敲就打爆了力量测试仪的样子,搞得这章都不会写了) ———— 这句“好哥哥”,与其说是求饶,不如说是调情。 其威力与“臭弟弟”相比,简直是太清与凤初的差异。 不但没能阻止秦弈,反而明显地让他更加兴奋——别说秦弈了,哪怕是曦月自己说出这句话后,也同样是又羞耻又兴奋。 本当“求饶”之后要结束的事情,不但没结束,反而让秦弈连牙齿都轻轻用上了。 曦月闷哼一声,高高地扬起雪白的脖颈,手中却更用力地搂住了秦弈的脑袋,谁也不知道这个动作究竟是阻止他呢,还是在鼓励。 能看见的只是她仰首看着上空的荧光,檀口半张着,眼睛已然有些失神。 修行一辈子,在此事上似乎根本没有作用…… 一波又一波的雷霆风暴涌入,击中心房,沁入丹田,蔓延八方,继而洪流倾泻,暴雨如注。 秦弈愕然抬头,看着她颤抖的身躯。 “好、好了啊……”曦月剧烈地喘息着,用力推开他。 秦弈神色古怪,实在没想到她这么不经事…… 曦月恶狠狠地瞪了他一阵子,不知为何又化为“扑哧”一笑,眼波愈发妩媚:“不许贪多,就到这了哦……下次还有新的奖励……” 说完这句,翩然转身,衣袂旋转,已然覆盖了雪白的身躯,却似乎没再那么严实,风情半掩,若隐若现。 曦月回眸一笑,纤指拂过秦弈面颊,低声呢喃:“坏哥哥。” 言罢飞身而起,带起一蓬水响,那妩媚风情已然消失在夜色里。 秦弈靠在池壁上看着她离开的方向,骨头都酥了半截。 秦弈知道,岳姑娘本来就是熟透了的御姐,纵酒高歌,笑尽红尘,那对似笑非笑的眼眸实则深邃如夜,不知看遍了人间多少。 她绝非羽裳安安那类说是五百岁实际跟青涩小姑娘一样的潜修者。 当情至心扉,男女之欢的意识一步一步被开启,紧裹的小衣变成了坦诚相戏,从此便是一朵盛放的玫瑰,妖娆娇艳,所有成熟的风韵绽放开来,沁人心脾。 还有新的奖励?这次都已经奖励洗面奶了,下次还能奖励什么? 真是期待。 他忽然觉得好像比成功上垒更有趣。 或者男人都是贱骨头? 不管怎么说,两人的关系再度变化,往后的相处模式显然会与前些日子的“相敬如宾”“相濡以沫”起了显著不同。 当秦弈自己也舒舒服服地洗了一把,三步并作两步地回到洞中时,一眼曦月正盘坐在莲台上测算着什么。 那浴后的长发飘散着,衣裳半掩,清香袭人,风情撩人无比。 秦弈咽了口唾沫,上前坐在旁边,口中问道:“在算什么?” 实则眼睛都不知道在瞥哪里。 好白…… 曦月抬头,看着他的目光也毫不在意:“好看?” “好看。” “那以后就这样?” “不行。”秦弈立刻道:“只能在我面前这样,在外面还是以前怎样就怎样。” “呵……”曦月伸手揪住他的耳朵:“男人。” “咝……”秦弈伸手反抗:“刚刚还叫好哥哥,现在就揪耳朵,女人!” 曦月凑近几分,似是要亲他,靠近脸颊却变了脸:“臭弟弟。” 秦弈:“……” 曦月丢开他的耳朵,正襟危坐:“好啦,说正事。所谓与幽冥相接的最薄弱位置,我已经算出来了。” 画风急转,秦弈愣了好一阵子才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意思。 是的,这确实是大家的正事,困于此处可不是办法……可这就……是不是意味着这同居日子刚刚有了突破性的进展,就要结束了? 却听曦月似是随口般问道:“怎么,你不急么?” 秦弈抿嘴不答。 曦月看着他,眼波微动,也有些复杂。 前些日子,大家急不可耐地想要找路出去,哪怕受着伤,秦弈都要硬撑着一路打过来,然后换班,曦月出去打,连彻底恢复都等不了,大家都是为了早点出去。 可时至今日,竟然……都觉得是不是不要那么急…… 两人心中都有点惭愧感,心知这样的念头很是不该,愧对在外等待的人们。 秦弈嗫嚅了一阵,终究叹了口气道:“还是要早点出去的。” “嗯。”曦月抿了抿嘴,又道:“但磨刀不误砍柴工,此番要去的风口,有点特殊,我建议再做一些准备,否则容易失落在时间长河。” 秦弈一愣:“怎么说?” “往者不可谏,来者不可追。”曦月解释道:“首先,我们很有可能看见已经发生的事情,如同看着留影石中的影像,你无论看见了什么,再怒发冲冠也好、再痛不欲生也好,你出手都是虚空,你说话对方都听不见,你干涉不了任何事……要做好这个心理准备。” 秦弈暗道就当看电视,这年头也没谁会气得砸电视的吧……便道:“这个没问题。” “嗯,单纯如此,并不需要准备。”曦月正色道:“真正需要做好准备的是,你干涉不了过去,过去却可能干涉你。因为你死在那里,只是对未来有影响,对过去没有任何影响。” 秦弈张了张嘴,这不是耍赖皮吗? 对方绝对防御,却可以杀自己? 曦月续道:“这还只是一个方面,还有一个方面是,位界自有意志,会排挤不属于那时那刻的你我,可能还没找到我们需要的幽冥出口,就已经被挤出了时间长河,不知飘荡何处。这才是最麻烦的事情,可以致命,我们需要有一种宝物护体。” 这倒是有点严重,秦弈认真起来:“什么宝物?” “时幻之纱。由时间之魇所织之物,披在身上可遮掩我们格格不入的时空之息,骗过位面意志。” 秦弈沉吟道:“没听过这样的东西,听你这意思,是不是昆仑就有?” “有。而且除了天上之外,多半就只在此地有。”曦月掐指轻算,好一阵子才低声道:“但我缺失了测算条件,一时算不出来它在哪里。” 卜算之道不是凭空算,你起码要有条件才能算,没有任何条件那只能叫蒙。 即使是无相大佬,没有任何条件的凭空瞎算,也最多只能隐隐察觉一个模棱两可的大致提示,不可能算到具体。 其实曦月自己不需要任何宝物也可以直接进去。 所谓无相,早已跳出三界,不入过去,不在未来,无形无相,不可捕捉……她不要紧。 但秦弈进去会很危险,她的测算只是为了秦弈。 当然也可以说,她只是在替自己找一个理由,在这里多住两天。 秦弈并不知道这个细节,想了想便笑道:“只要你能测出大致方位,我可能有办法。” 曦月有些惊奇:“吹牛可不好,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概念?” “就是完全没有任何指引条件,想要找到有关于‘时间’这种最难测算之物的概念。”秦弈笑笑:“你无相之能都算不出来的概念。” 曦月道:“那你还说你有办法?” 秦弈忽然一笑:“如果我真有办法……有新的奖励么?” 曦月眼波流转,再度有了几分媚意:“你说呢?” 第七百四十六章 说好的奖励呢(月票5000加更) 黑暗的昆仑之底,两人并肩飞在暗影之中。 秦弈展翅,曦月只是踏风而行。 秦弈原本觉得自己一翅千里非常快,看上去也很帅,逼格很高的样子。结果两人并肩一起飞的时候,他才感觉自己跟个土老帽一样。 曦月那种凌空虚渡的美感,真的有一种冯虚御风的仙姿,速度比嘲风之翼还快,却一点都不觉得紧迫,反倒是潇洒无限。 这不仅是她无相之强,主要是因为人美。 人漂亮,什么动作都漂亮。 而她那种洒脱御姐的气质,也很搭配这种御风之感。偏偏在黑暗之中又有一种朦胧美,就如若隐若现的月,使得黑暗都添加了一抹亮色。 不够气质可别学,可能会像傻姑赶路。 此时曦月手中拿着一个罗盘,正在一路测算。 秦弈有些好奇地凑近问:“你们算卦的都用罗盘吗?” 曦月笑道:“怎么,你见过很多?” “明河有个很厉害的法宝就是罗盘,可使斗转星移。” 曦月微微一笑:“我的也可以使日月轮转。” “呃……” “基本上凡是擅卜的,最终方向都会是罗盘一类,既是卜算天机,也是动摇天时。日月星辰,山川河流,尽在其中,如掌上观文。” 秦弈听着有点棋痴师叔的意思,便问:“棋算呢?” 曦月抬头想了想:“大道三千,殊途同归。我不懂棋算,想来差不了太多。” 其实曦月还是隐瞒了细节。 擅卜的修士有很多,大部分法宝会往罗盘方向走也是没错的,但能使斗转星移、日月轮转的,那就只有天枢神阙的法门。她怕万一战斗之中这种表现惹起秦弈困惑,索性先半真半假地说了,到时候表现出来就顺理成章。 越是随着如今的关系突破成这样,就越是没法露馅了。 曦月此时索性不去想将来的事,暗道如果能出去,以后尽量想办法不见面就是了……实在想偷情,那就用岳夕身份来偷,别被徒弟知道…… 至于徒弟跟他怎么样……emmmm……从师父对徒弟修行分析的角度上说,老实说她还是认为明河不能和他好,只不过她现在很头疼,以后说这话怕是不够硬了,总觉得是为了抢男人故意的样子…… 看现在是什么德性,万年不变的里衣都换成肚兜了,只是因为他摸起来方便…… 偏偏自己不仅没觉得不习惯,反倒还很乐意,还动不动主动去挑逗他:“想摸吗?” 看他跃跃欲试的期待样儿,然后脸一板,不给他得逞,见他瞬间苦下去的表情,心里偷乐着呢。 这叫啥事啊…… 诶…… 曦月甩甩脑袋,把这些乱七八糟的心思驱逐出去,认真测算罗盘。 罗盘不是简单六十四卦,而是周天三百六十五标识,居然还实时在变化,很是神妙。秦弈有看没有懂,只能看见一根指针滴溜溜地乱转,然后慢慢指向一个山川模样的方位。 “就在前方千里那座断山位置。”曦月吁了口气,也有些自豪感,这种完全没个条件提示的测算,能强行算出就在那座断山,这种具体程度已经非常非常了不起了。这是她之所精,换个其他无相来也是做不到的。 然而那座断山也是很大的区域。 这是昆仑底部,昆仑本来就不是一座独山,而是山脉,上方被拔,下方残留的地方什么地势都有,这就是一座上面被拔走之后残留的断山,方圆很大。 强行要在这断山翻找的话,十天半个月也未必有结果。因为那种东西靠神念扫描显然是没有用的,那是时间之幻,不在过去未来,或者索性说那就不是一个常规意义的“物体”。 一般能隔绝神念探查的法宝就往往是靠时间或空间的阻隔,换句话说这玩意就是天然的绝缘体,别人要隔绝神念都靠它,你还想用神念找它? 还不如靠肉眼去翻……那就有点工作量了。 曦月偷眼看了看秦弈,心想大家就在这里找个十天半月的,倒也没啥……不是我们不出去,是实在没办法。 转念又觉得这想法真是太恶劣了,不该不该。 还是要早点出去的好。 他要是真能达成他吹嘘的“只要能测出大致方位,就可能有办法”,那也不吝奖励他一下。 只是曦月真的想不出有什么办法,能想到的就是两人分头负责一片区域,人工逡巡过去,一寸一寸去探索。她都没注意,秦弈那点修行能如何? 正这么想着,就见秦弈微屈着手指,用戒指的戒面对着前方,四处转悠。 曦月奇道:“你这是在做……” “什么”两个字还没说出来呢,就发现戒指上泛起了隐隐的灵体。 龙首兽身,青光湛湛,嘴大无肛,有进无出。 貔貅! 曦月心中一动,就发现貔貅之灵闪烁起了金光,柔和的光芒绕了个圈儿,直奔某处地底。 秦弈飞奔过去,顺着光芒前行,很快锁定了一处山壁。 秦弈咧嘴一笑:“万物皆有所精嘛,守财之灵,寻宝是本能,不用算的。” 曦月:“……” 怎么就忘了,他是海中来的。不过……曦月心中有些吃惊,她并不知道海中之变的具体情形,如今看来,秦弈镇杀了貔貅?还把守财之灵化为己用? 这到底是怎么办到的?就算杀了貔貅,难道守财之灵不该是散于虚空,留待将来诞生新灵? 她如何能想到是一种对赌之败,还被一个太清级的小幽灵动了点手脚。 这种情形让谁猜一万遍也猜不出来,早知道不跟他说奖励了,有貔貅之灵在,怪不得他有此自信。 曦月心念电转之中,那边秦弈已然一拳轰向山壁。 山壁坍塌,里面隐现七彩炫光,柔和神秘。 竟是一个封闭的山洞,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片轻纱交织在虚空,如星夜,如青天,似光似影,非明非暗。有大道之则流转,时间的幻影缭绕其中,不知所在,不知所往。 时幻之纱。 这是一种极特异的宝物,根本不能用等级衡量。 秦弈摸着下巴道:“要是早点找到这里,之前说不定都不用和暗影兽火拼……这里就是一个天然的隐蔽之所嘛……” 曦月也同意,不仅隐蔽,而且这种时光之灵异,也很有利修行和感悟,说不定能从中悟出一系之法。这可不是没可能的,常人或许不行,可他们有门,还是两块石墩,配合起来说不定真能有时光之悟。 不过这已经无所谓了,之前的演世之莲好处一样很多。此番来此能这么顺利地找到时幻之纱已是意外之喜,真要修行以后再说。 曦月伸手揭下轻纱,拔腿就跑:“原来时幻之纱是这样的呀,我还没见过呢,出去看个清……” 话音未落,秦弈一手撑在洞壁上,拦住了她。 “好姐姐,答应了的新奖励呢?就想萌混过关吗?” 曦月气得跺脚:“这么重要的宝物在前,多少大道之则,多少时空之悟,你脑子里居然是这个!” 其实这话有点心虚。 她自己脑子里也是这个,不然卖萌跑个啥? ———— 过渡一章,今天搞得有些蛋疼,不会写了。话说这是双倍最后一天了,有月票的别浪费呀。 第七百四十七章 俯仰古今 时幻渺渺,山洞有光。 柔光之中有人影交缠,看着犹如一体。 山洞很小,应该说原本就不是一个挖掘出来的洞,只是时幻之纱处于此,自然地将周围隔开一个空间而已。然后秦弈一拳打进来,形成了一个小山洞。 两个人在里面,本来就很挤,如今更是缠得一个人似的。 不知过了多久,其中一道纤细窈窕的人影扬起了脖子,压抑着咬着指头:“好、好哥哥……” 另一个身影附耳低言:“你舒服了,我呢?” 于是声音又小了下去,又过了好久好久,曦月衣衫不整地跑了出来,有些小踉跄。 出了洞口立刻一个清洁术,用力洗手,好像洗多少遍都洗不够。 秦弈跟了出来,正在整理衣衫下摆,若无其事,神清气爽。他抬起手指,似乎也刚刚学习了一个水系术法,在时光朦胧之下有些晶莹。 曦月头也不回地给他甩了一个清洁术,一切归于平寂。 空气安静了一阵子,曦月撇撇嘴,转身搭着他的肩膀,附耳道:“你这样……会不会影响战斗力啊?” 秦弈挺胸:“怎么可能,现在就是来头龙我都能锤死!” “呵……”曦月轻轻吻了吻他的侧脸:“那就……准备赴险吧,我的好哥哥……” 哪怕有时幻之纱的遮蔽,这依然是赴险,曦月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明明正在准备身赴险地,居然还有闲情逸致和他打情骂俏,居然还…… 最关键的是,还没啥羞耻,继续昵声说着好哥哥。 曦月觉得自己脑子坏了。 秦弈觉得自己正处于战斗力的巅峰。 什么时空错乱,什么往者来者,算个吉尔,锤他! 时幻之纱从曦月手中抖出,同时围在两人身周。秦弈定了定心神,发现这玩意很神奇。 仿佛一下子就失去了自己和曦月存在于世上的痕迹,没有任何气息,就像是处于平行宇宙里,根本不在此世。 放开神念从外部感知自己和曦月,似乎只有两团朦胧的光,就像带着滤镜看太阳月亮,不像日月了,有错位的异样感,但却幽幽的,仿佛亘古存在,不移不改。 曦月也在验证,过了半晌才满意地道:“此时间之隔,所谓跳出三界外,不在无形中,这是最典型的一种体现。如果将来你有了闲工夫,可以尝试根据众妙之门和时幻之纱去感悟一下时光之道。” 秦弈颔首:“有点兴趣……之前打了个萨迦寺,学了一点点时控之术,和你一起打炎魔的时候就用过时光之标,不过十分原始。这套玩意太深奥了,不好理解……如今有了这个,以后可以多琢磨。” “你若将来欲证无相,这也是无相无形的一种验证。” “还有这好处?” “昆仑虚,为什么会是那么多乾元无相强者争相入内之所,你以为只为了门?实际上即使没有门,此地也是神妙万方,值得长期探索的。我们所见,远远没到头。” 秦弈听了,转头看了看曦月,曦月也在看他。 明明值得长期探索的地方,大家却压根就没什么兴趣,要么为了双宿双飞而留,要么为了早见亲友而出。 曦月抬头看着一片黑暗,悠悠道:“将来若能自由穿梭,你可愿与我再来此地,当作我们自己的小窝?” 秦弈二话不说地回应:“当然。” 耳畔仿佛传来一声嘀咕:“奸夫**。” 秦弈一愣,立刻探入神念去看棒棒,棒棒好像在狼牙棒里翻了个身,在说梦话……秦弈脸色青一阵红一阵,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棒棒全程感知了,狗子说棒棒这是彻底入定的不是吗?是狗子误判呢,还是棒棒已经快要醒了的标志? 如果是狗子误判,岂不是说和岳姑娘的相处全程被棒棒看了个仔仔细细?那啥…… 话说以前棒棒全部看直播好像都习惯了,不知道这回为啥脸颊滚烫…… 不管怎么说,就算被它看光都好,棒棒醒来就是最让人欣喜的事了。 秦弈走了神,曦月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嫣然一笑:“现在别想太多了,我们耽搁时间已经够久,走吧。” ………… 所谓的“风口”,如果让秦弈自己找,可以说找一亿年也休想找得出来。 因为那是半空中,根本不是一个确切的实地。 即使在半空,也没有什么很特别的记认,比如什么发光啊、有门啊,什么都没有,就是空荡荡的黑夜,整片空间和其他地方就没有任何区别。 你如何能在茫茫空间中找得到一小片与周围完全没区别的虚空? 秦弈真的佩服岳姑娘的卜算,通过轮回之盘的残留气息,和或许已知“何时发生”这么一个简单条件,居然真被她勘八方定六合,几乎不可能的情况下测出了风口所在。 这简直是神祗之能。 说来也对,无相就是仙神。 想到刚刚和这么一个仙神用手互相那啥,秦弈干咳两下,重新定神,不敢分心多想。 近距离细细感知,确实能察觉“风口”所在,但这个风口很小。 就是当年轮回之盘砸过来的竖口,仅一人宽。从这一人宽的虚空左右穿过,那就还是正常的昆仑虚底部,什么异常都察觉不出,唯有恰恰从这一人宽的位置进去,才会发现好像进入了不同的次元。 这片次元也不是直接就抵达他们想去的幽冥。 而是一个隔离错乱的次元。 时光紊乱,空间异常,上下四方古往今来尽汇于此,这是昆仑被莫大的威能拔除之后,时空剧烈的交会形成的紊乱之所,又被轮回之盘这种特殊之物意外穿过,才在半空出现了这么一丝裂隙。 两人甚至不能先后进去,因为先进去的有可能一刹就过去了百年,后脚进去的人看见的都是百年后的前者了。 所以两人必须要紧紧相拥着,挤成一个人,同时跳进去。 两人对视一眼,紧紧抱在一起,心念相通,同时挪移。 “嗖”地一声,双双消失在虚空。 进去的第一感觉,就是空气全然不同。 清新的风,远古蛮荒的味道,浓郁无比的灵气…… 那是天上人未曾掠走的十成灵气感受。 很遗憾,不可用。 他们甚至无法对这里的空气进行任何利用,因为他们实际上只是在“看电影”。之所以能感觉清新,实际是灵魂共鸣自然产生的感觉,不是真实。 就这么一个感受,已经够虚玄了。 接下来眼中所见就更玄。 一只巨大的凤凰,身具五彩之文,火翼如朝霞,似长虹,直贯天地,声鸣四海:“天帝欲建三界之序,此大功德。流苏,你目光短浅。” 一道极其熟悉的灵魂传音贯彻九天,只有两个词:“白痴。骗子。” 凤皇:“……” 空中浮现一张巨大的鬼脸,鄙视地瞥着凤皇,鼻孔朝天:“还三界之序呢,幽冥之序你就搞不定,除非你愿意身化轮回,自演六道……怎么着,不敢吧,说就说得感天动地,做就做得无能为力,说你们是骗子都是轻的,快滚,不然我揍你。” “轰!” 毫无疑问地打成了一团。 太清之战,非碎裂之隙可以承受,眼前的“电影”瞬间黑屏。 秦弈:“……” 第七百四十八章 时轮悄转证千刻 眼前一片黑暗,仿佛光阴流转。 还不知道踏足何处,秦弈就听见耳畔传来梦话声:“臭火鸡,打死你……” 秦弈真是哭笑不得。 看来棒棒睡梦之中对此地的状况也是有所感应。 怪不得当初棒棒曾经说过凤皇不是什么好东西……在它角度上都吵架吵得打起来了,那当然不是什么好东西。其实秦弈觉得这打架的锅应该是棒棒自己背,那说话语气实在太气人了,人家凤皇也是堂堂开天大能,受得了你那么鄙视? 嗯,这话可不敢让棒棒听见,否则棒棒要打死的就不是臭火鸡,而是臭桃花精了…… 总之棒棒终究没表现出仇恨态度,说这话不代表对方就是反派,否则语气大约不会如此轻描淡写。 从这短暂的见闻可得,也确实不是反派,而是非常典型的立场之分。棒棒所谓的骗子,未必是不信对方说的意思,而是不信对方能做到。 所以“骗子”之前,还有个“白痴”。 不是绝对仇恨的反派就好…… 秦弈感觉自己和凤皇的渊源有点深,和羽人、和轻影……手头还有它的羽毛,看似还不是很普通的羽,说不定还是重要部位之羽。秦弈并不希望凤皇真和棒棒有什么深仇大恨,如今这种状况算是松一口气的,心情反倒好了几分。 但是……为什么自己踏足此界第一眼见到的会是这个场面呢? 有什么特殊的缘由么?总不会是随机的吧…… 不太可能是随机的……修行至今,秦弈相信天道冥冥,有很多事情当初不知其意,事后都会发现有点关联。会在此界看见这种场景,一定是有原因的,比如……这会不会是六道轮回诞生的前因,而此时踏足的地方正是幽冥? “踏”,心念方动,脚下已经踏足实地。 秦弈回过神,看了看左右。 和曦月依然手牵手,没有分开,曦月此时也在左顾右盼,若有所思,也不知道刚才的景象让她想到了什么。 如今脚踏所在是河岸。 眼前一条宽阔无边的河流,流水很奇特,似是在流淌,又似是死水不前,细观之下,流淌的不是水,好像都是起起伏伏的魂灵,茫然,失神,随波而去。 河流不知源,却可见尽头。 尽头是无边无际的血色,映得整片黑暗都有了红霞。 茫茫的血海,有血肉翻涌,如浪潮轻摆。 海中是血腥,河内是死寂。 冥河血海,交会之所。 凤皇在黑暗之中飞翔,这无边的幽暗便成了朝霞。 “逝者如斯夫。”凤皇驻足河畔,低声自语,又好像说给谁听。 冥河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艘小船,有幽幽灵体坐在上方,如星空凝聚而成的躯体却是玲珑窈窕,那白玉般的面庞清冷平静,如同隔着天与地的遥远。 秦弈心中巨震,忍不住喃喃道:“明河……” 曦月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她自己目光也落在冥河之灵那与明河几乎一模一样的容颜上,若有所思。 一般的转世状况,前世今生不可能长得一样的,今生的样貌当然是继承今生的父母,然而明河这情况…… 作为明河的师父,从小把她养大,曦月当然知道明河根本没有父母。 甚至曦月从一开始就知道明河是上古大能转世,且与幽冥相关。当初明河要与孟轻影下幽冥时,曦月就欲言又止。 从利弊上,曦月知道如果徒弟觉醒了前世记忆,对宗门未必是好事,对她这个师父来说更无异于失去了徒弟。但她终究没有阻止。 人有权利追寻自己的前世今生,是个人的权利和选择,她不该阻止。 随着明河孟轻影在冥河那一晤,曦月确认了徒弟是冥河转世,她心中也很好奇。 按照常理,冥河之灵自己根本不具备转世的可能,她要么就是消散,然后另外诞生新灵才对……她为何能经历悠悠数万载,自我转生?这已经很怪异了,居然还自演躯体,这是哪里来的? 不管多么费解,明河前世果然就是冥河之灵,否则不可能有如此巧合。 秦弈正在神游。 冥河……无数的传说基于此。 摆渡人? 孟婆汤? 不管多少传说的穿插交会,实际体现的都是一种相同的东西。 此忘川之水,生人不可渡,逝者不可忆。 前尘尽忘,归于本灵。 冥河的意志,是幽冥最核心的魂,她自身就代表了幽冥,与天地同生的神祗。 她……说不定不是无相……是太清?或者如狗子一样,虽然不证太清,但本就是不死不灭的神之意,血海不枯,冥河不死。 若是如此,明河的逼格好高啊……正如此时,客客气气地与她对话的对象是凤皇,不是鸑鷟啊…… “凤皇殿下。”冥河摆渡而至,淡淡道:“殿下欲渡河乎?” 连声音都是明河的……话说别人魂体传声都是分不清男女,为何冥河之灵明明是个魂体,声音却是这么明显的女性? 难道因为这是幽冥之灵,与人间相对,故属于极阴,正如海妖凝聚也必然是女性之灵一样的道理。 秦弈胡思乱想间,那边凤皇说话了:“渡河如何,不渡又如何?” 冥河淡淡道:“渡河者,洗去阳间所有,彼岸无有生者。” “包括血肉,包括记忆?” “是。” “连我也是?” “是。” “听说别人可以支付其他渡河之资。” “殿下不行。” “为何?” “此凤凰阳火长居幽冥,是打算春风渡冥河,两岸绿意盎然?” 凤皇笑了起来:“你如何知道我是来长居的?” 冥河淡淡道:“天帝欲建三界之序,殿下欲立六道之轮,天下皆知。” 凤皇看了她一阵,忽然道:“冥河,你不觉得生者来此,前尘尽去,谁都直接转生,是很不公平的事?” 冥河道:“殿下觉得怎样才叫公平?” “当有冥狱十八层,设轮回之路六道以降,生前作恶,死后当偿,是畜生是恶鬼,各有裁决。” “天心无善恶,殿下着相了。一视同仁,是天地之大公也,何来不公。” “……善恶同归,便是最大的不公。” “也许那是某位想当天帝的人所思……”冥河声音依然清冷平静:“然而这里,是幽冥。” 秦弈挠头。 这不可爱,不是我的明河。 其实他更赞同善恶有序,对天地无仁的想法历来不太感冒,因为人是人,人有人的是非观,人不是天。 但话说回来,冥河不是人,它本身就是天地之意,所以冰冷,一视同仁,这很正常。 没有什么对错。 还是立场。 千万年悠悠,从来不移。 凤皇不语,似是在摇头。 冥河忽然问道:“流苏同意?我怎么觉得她要先和你们打起来呢?” 凤皇的语气变得有些忿忿然:“那就是个无法无天的混世魔王,她会做什么正事儿,只会捣乱!” 秦弈听了很好笑。 他觉得棒子里又有什么在打滚,好像在骂臭火鸡。 但冥河殊无笑意,只是点点头:“言尽于此,殿下请回。或者……殿下要与我也打一场?” 凤皇看了她一阵,忽然道:“若我长居,而褪阳火,何如?” 冥河一愣。 却见凤皇慢慢变成了通体紫色,凤翼轻展,便是冥火纷纷。幽垠暗影,万象森森。 “当我是鸑鷟之时,可居幽冥乎?” 在秦弈眼中…… 仿佛眼睁睁地看见了孟轻影和明河的相会。 跨越了时间空间的轮回,眼见的故事好像从来没有变过。 第七百四十九章 幽日凛月映苍寰 但此刻的秦弈已经非常清楚,为什么会看见这些了。 这是何处?昆仑与幽冥交会之处,夹缝之中,因天地剧烈分离而诞生的时空错乱之所,它所体现的绝对是与自身的形成有关的前因后果。 所以若是想要看棒棒的过往,多半看不见多少,它在此处不是主角。 想要看别人家里的家长里短就更不可能有了。 必然是轮回之盘为什么飞过来砸进昆仑之底的相关事件,连之前棒棒出现那一刻都算是提示前因,能露个面已经算是它逼格高了,说明在棒棒活跃期,上古大事都很难绕开它的关联。 看凤皇那忿忿然的态度,连在冥河面前都忍不住骂了几句,说明之前那黑屏之战中肯定吃了棒棒的大亏,回去后必定在忠诚的下属面前摔盘子骂咧咧过…… 导致一根筋的羽人们记在心里,讨厌与流苏这两个字相关的东西,流传几万年后连看冠冕都是个禁忌,大约就源于此了…… 破案了。 不知为啥秦弈很想流汗。明明事关重大的高格调事件,和棒棒一牵扯怎么就有点搞笑的意思了呢…… 总之上古之时,三界没有秩序或者说没有建立一种体系,单独说幽冥也没有六道轮回的体系,只有最基本的生死之分,由冥河所掌。生者不渡彼岸,逝者不留记忆,管你生前是善是恶是人是兽,洗净一切,重新转世。 洗去的怨念,便是冥河海妖。 渡去的本灵,化为新的生命。 但凤皇、或者说那位天帝,对此不满,认为需要建立一套秩序。 有点源初创世纪的意思……当时的大佬们追求的确实有点意思。 而知道如今幽冥崩毁现状的秦弈与曦月,都知道故事的结局,不在源初任何人的预计之内。 旁观历史,总能有些怅然感。 尤其是看着两个熟的不能更熟的熟人,曾经的相对。 此时的冥河有些无语地看着鸑鷟:“鸑鷟之意,是幽冥意,你既化身鸑鷟,当然可以长留。但是凤皇殿下,我要提醒你,长期居于幽冥,你的阳间之意也可能消弭或者脱离,彻底成为幽冥之兽……那时无异于分化,你的鸑鷟之身便未必还有开天之能了。” “那不重要。”鸑鷟笑笑:“开天,不过一个境界之称,真算得上开天么?我此时做的事,那才是开天。” 这是真正在证心中大道而行,而不是为了力量而修行。 秦弈默然,曦月默然。 冥河也沉默,过了好一阵子才道:“幽冥本无主,而你之所为,是为幽冥立主。或许你不是为了做幽皇,但既欲建立体系,便是实质幽皇。倘若我不配合你的六道构架,你会怎么做?” 这回鸑鷟不说话了。 这是事实。 即使不是为了做统治者,但欲立此事,当然需要整个幽冥的配合。它来此说了这么多,当然不是为了渡河的,本来就是为了沟通位面意志,如今看来,位面意志并不同意它的想法。这很正常,天地无仁,它要做的事与此本来就是相悖的。 道在前,虽芝兰当道,亦必除之,这是没什么好说的。何况冥河不是什么生命,她是位面意志,要统治这个位面,就要征服这个意志,这本来就是必然。 只不过此界意志,可不是说征服就征服的。 它本就是天道的一部分。 凤皇开天之能,还有天帝为伍,击败冥河意志也许不算难。但击败不代表征服,天地意志怎么可能被打败认输之类的,你要抹杀或许可以,要征服几乎办不到。 要让它服从你的想法,就需要漫长时间的改变,连同位面一起在法则上潜移默化地改变。 可你改变这片天地,这片天地也在改变你,你试图让它按照你的想法来运行,你的凤凰之意也会日积月累在此地影响下彻底变成鸑鷟。 就如凡人试图开荒,当大自然变成了你要的模样,那你的手上必然生茧,脸上必有风霜,腰背终究佝偻,晒出了黄土地的模样……此天道之常。 鸑鷟终于道:“我不是为做幽皇而来,我是凤之皇,对此地没有兴趣。” 冥河淡淡道:“那不重要。” “不,那很重要,关系到你对我的看法。”鸑鷟忽然展翼,指向秦弈曦月的方向:“那幽日凛月,可以证之。” 秦弈曦月对视一眼,在它们眼中,自己这两人是幽冥之日月吗? 冥河神色还是很平淡,仿佛说的是别人的事情:“我说了,那不重要……冥河悠悠,亘古不移,我无善恶,也无尊卑,更不在意你自己的意图。你可以征服我,只要你办得到。” 说完,小舟飘逝,慢慢融于河水之中,消失不见。 凤皇安静地站在岸边,低头看着冥河水,水中仿佛倒映着它如今的幽紫身躯,它凝视着,一言不发。 秦弈仿佛看见了孟轻影与明河那纠缠了两世的相爱相杀,自此而始。 远处有人间修士,艰辛跋涉,欲探幽冥。 见到鸑鷟,骇然欲走。 “人类……你们所为何来?” “为、为了修行。” “探幽冥而修行,是为长生之求?” “是、是的。”有人行礼:“也是为了生命之秘。” “生命之秘……”鸑鷟失笑着想了一阵子,忽然问:“想不想主宰幽冥?” “呃?” “我会在忘川之源,开宗传法,便叫幽皇宗吧。”鸑鷟指着为首那人:“若你可承我之志,那你就是幽皇。” 这或许也是对冥河的回应——我不是为做幽皇而来。 那人惊讶地抬头,秦弈看见了海底墓穴的棺材里,前世玉真人的脸。 秦弈明白了。 万象森罗数千年不立嫡传,为何在孟轻影入门试炼、自幽冥回归之后,就开始了夺嫡之争。 为什么玉真人会把所有权力都往孟轻影身上挪。 那些什么师兄弟,齐文什么的,还想和孟轻影争? 你拿头跟孟轻影争…… 未必是玉真人看出了孟轻影的前世就是鸑鷟,但必有冥冥之感,有缘在前。 前世你传法于我,今生我传法于你。 这也是这对师徒的两世之缘。 早已注定。 画面再转,已到忘川之源,川流之畔的河岸上,一片茫茫的黑色紫色建筑群,神秘而幻淼。 殿前大字:幽皇宗。 屋顶之上,巨大的鸑鷟雕塑展翅欲翔。 秦弈发现幽皇宗有点科研狂人的味道,是鸑鷟之意与人类的“科学精神”结合的产物。 他们会去抓无启国、不死国等种族的人,绑在手术台上研究这些种族为什么能死后不入幽冥,避开轮回…… 是玉真人的“生命之秘”的探索,同时也与鸑鷟想要建立六道体系的构架研究挂上了勾。 幽皇宗声名赫赫,玉真人威震幽冥,上古魔道的雏形诞生于此。 “建不起来……”鸑鷟立于忘川,低声叹息:“缺了根本之源,演不出六道轮盘。” “那需要什么?” “有个很讨厌的鼻孔人说过,除非我自己愿意身化轮回,自演六道……”鸑鷟低声道:“那人虽然讨厌,但见识当世无双,她目光很毒……我自有浴火轮回之意,若要建立这种根基的话,这世界上没有比我自己的道源更合适的东西了……” 它微微抬头,再度看向日月虚悬的方向,喃喃自语:“我非不愿,是不敢啊……” 第七百五十章 砸电视 秦弈很理解它为什么不敢。 当然不敢,一旦自身化轮回,或者只是分离自己的凤凰本源来化轮回,自己实力大大跌落,说不定就控制不住局面。秦弈所知的历史上,自古以来人亡政息的事情可不少,谁敢轻易把自己的实力降等? 以凤皇开天之能,与天帝只可能是合作者而不是下属,它不可能把一切寄望于天帝,要防一手。 而世间强者所在多有,流苏就明显不同意他们的举措,虽然流苏那性子,不同意归不同意,倒也未必会跑来破坏或者摘桃子,多半是你们别惹我就好……可还有别人呢? 烛龙怎么想,鲲鹏怎么做?在这个视角上它们不是主角,看不见它们的想法,反正总不会是全部志同道合吧。 另外说不定还有秦弈未知的太清呢……已知人族有二,龙凤各一,可没说过别的种族就没有了,至少还知道有鲲鹏吧,说不定还有别的呢? 无相就更多了,连蠢蛇都是,那真是无相祖圣遍地走…… 这么复杂的局势,怎么敢随随便便把自己实力降等了。 要做也得确知掌握一切了之后再做……比如那场仙神之劫后,诸神陨落之后…… 那个时候就可以了…… 秦弈隐隐知道仙神之劫的起因在哪了……虽然这视角比较偏颇,看不出为什么会把棒棒牵扯得那么深,以至于变成了那场乱战的主角……但至少这会是其中一个缘由吧。 然后掺杂众妙之门的争夺(棒棒)、昆仑玉虚之争(狗子)这一类的事情,还有一些未知因素,多方面综合,终于引爆了第一场天地劫。 细节不清,大致应该是这样没跑了。 秦弈看着鸑鷟的目光有些复杂,这么看它确实是棒棒的对立面,但很难憎恨。棒棒自己都不恨它,至少陨落之战与它无关吧。相反的,秦弈心中隐隐还有些佩服它。 因为它说“我非不愿”。 这种对日月自语,可没必要骗人的,这就是真心话,它愿意。 愿意以身殉道,身化轮回。 不管这个目标是对是错,这暂不讨论,但此心可敬。 秦弈扪心自问,让自己为了心中之道去以身殉道,他是否做得到? 为了妹纸可以,为了道的话……emmmm…… 接下来的电影果然朝着这个方向狂奔而去。 秦弈不知道看了多少次鸑鷟和冥河的相爱相杀,辩过,吵过,打过……日复一日,如同纠缠不清的绳索。影像一页一页的飞掠,慢慢的,幽冥也开始有了六道之序,而凤皇也慢慢的真的变成了鸑鷟。 时间过了很久很久,就连幽皇玉真人都已经寿终,提前给自己安置了一个墓穴,准备转世重修了…… 凤皇中途也曾离开。其余与幽冥无关之事,影像就跳过了,大约与烛龙打架导致掉了一根火羽就发生在这期间。同时也意味着,外界更加风涌,原本关系不错的龙凤都已闹翻。 等到影像再度真实起来,已经大约是外部尘埃落定,可能这时候流苏都已经变成一根棒子了……而凤皇好像很信任天帝能够掌控三界,于是彻底专注于自己的事情…… 它终于挤出了自己的阳间之意与轮回之功,演化了轮回之盘。 六道轮回,正式建立。 而太清之凤皇也已经退化成了无相之鸑鷟。 它再度来到冥河,试图与冥河进行最后一次的沟通。 异变忽起。 三界风云大变,天地有崩颓之意,昆仑拔起,天下灵气九成席卷,大海咆哮,大陆分离。板块迁移,人间浩劫。 天帝意外兵解,三界之变。 谁也不知道这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细节,已经成为鸑鷟的凤皇甚至来不及回应自家羽人们的求祷,面前就出现了一群人。 鸑鷟什么都明白了。 “她建立三界之序,为的是天下有序,井然而同……”鸑鷟低声道:“在你们眼中,竟成了达成自身统治的阶梯……我们一直以为你们是志同道合者,实际上根本不是。流苏说得对,我们是白痴,也是骗子。” “也许。”对方有人道:“从一开始,我们想做的事在流苏眼中就是这个结果。我们觉得她是个混世魔王什么都不管,实际上她看得比谁都远……但不要紧,她死了,众妙之门一战,终究是把她和鲲鹏彻底卷了进去,天帝的布局从来没有缺失,流苏虽强,却鄙薄谋算,跳脱随性,这种性子……注定陨落在前。” 秦弈下意识摸向了戒指。 鸑鷟冷冷地看着他们。 旁边冥河一直默然旁观,一言不发。 对方道:“你建立六道之序,是天帝事先安排的后路吧……她做事历来布局清晰,既然欲掌握轮回,显然是为了清楚安排自己的转世重修过程,而不是原始的冥河之渡,随缘而生。所以提前有你经营幽冥数千载,对不对?” 天帝兵解,这些人为了一己私欲,早已被背叛了大家的道。他们竟然根本不愿意让天帝转世而归,竟来幽冥阻截,试图把天帝永远从世间抹去。 鸑鷟摇头笑了,虽然在笑,语气却很是切齿:“你们来找她?她根本不在这!” “别忘记……你已经不是凤皇了。”无数光华向它袭来。 鸑鷟根本打不过了…… 它已经不是凤皇了。 秦弈心中很是悲哀,紧紧握着拳头,很难受。 下方冥河骤然澎湃。 “冥河?你……竟有了倾向?”对方很是惊奇:“无偏无倚的天心,亘古淌流的冥河,居然有了偏向?偏向的还是一直在与你作对的鸑鷟?” 冥河不语。 对方可聚太清之力,即使联手,也是一个死字。 但位面之灵,不懂什么是怕,她只觉得很想出手,就是想出手。 很遗憾,她们的联手,还是输了。 死灭的光芒轰进了鸑鷟身躯:“如果你是凤皇,哪怕还有一根火羽在身,或许还能浴火而生,很遗憾,你的浴火重生之意,已经被你自己变成了轮回之盘。哈……可曾后悔?” 鸑鷟发出了痛苦的长鸣。 谁也不知道那痛苦到底是痛在身上,还是痛在心里。 秦弈再也按捺不住,他甚至忘记了这是在看电影。 太气人了! “哪怕一根火羽?这里不就有吗!” 天上的幽日凛月,骤然泛起了火光。秦弈戒指中的凤羽,飞速射向了场中。 说好了不会砸电视,真香。 一道火羽不知从何而来,划破幽垠,冲进了鸑鷟灵台之处。 鸑鷟回首而望……是自己的火羽……有重生之意……这是哪里来的? 有这根火羽,就可以保着自己灵光不灭,转世而去……真是讽刺,六道之轮建立后,接收的第一个转生者,竟然是自己。 巨大的鸑鷟尸骨摔进冥河。 曦月大惊:“你为什么可以影响过去!” 秦弈自己也瞠目结舌,这怎么回事来着?不是说根本影响不了“电影”里面的吗? “谁祭出的凤羽?”对方抬首而望:“是谁,滚出来!” 曦月一把拉住秦弈飞逃。 不管这火羽为什么能生效,可能只是个意外……常理上应该依然是他们不能对此处做任何事,而对方却可以杀他们。 再不跑,就要死在这里! 对方转头看了一眼栽进冥河的鸑鷟尸骨,又看了看默然不语的冥河,厉声道:“追!” ———— ps:天帝剧情只是构思,请大家千万别发挥任何联想,留条活路。顺便,今晚还有更,求月票。 第七百五十一章 渡玉海(月票6000加更) “你试试打一下那只幽冥铁鸟。”飞窜中的曦月对秦弈道。 秦弈出手一轰,不远处的铁鸟丝毫不动。 他的罡气连一点意义都没起到……因为这是万年前的铁鸟,根本与眼前所见不是一回事。 他们来此要找的位界薄弱点根本都还没去找,光顾着看电影了……只有找到了具体的那一点,才可能轰出去,在此之外应该是做任何事都无法影响到此地分毫的。 一脸懵逼的曦月带着同样一脸懵逼的秦弈飞速逃窜。 曦月可是老牌无相了,她都无法理解为什么秦弈的凤羽可以影响过去。 这种手段,是太清之能、而且是精于时空法则的太清! 这种太清,亘古只有一个。 天帝自己。 即使秦弈是天帝转世,他修行也没到啊,时空之道都没开始修呢,根本办不到啊!就像他此刻轰那只铁鸟,没反应,没反应就对了! 更何况曦月不认为秦弈会是天帝转世,否则他早在晖阳期就该隐隐察觉前世存在才对,他都乾元了还没开启这种认知,根本就不是个转世者的表现。 那凤羽到底咋回事啊? 而且进入鸑鷟灵台就消失了,尸骨上肯定没有,秦弈自己这边也没有。 就好像刚才发生的都是一场梦境,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难道因为是凤皇自己的东西,所以可以生效?毕竟凤皇是太清级别,有一点什么特异的事情是自己无法理解的,也不算太稀奇对不对? 曦月只能强行去这么理解,否则根本解释不通。 反正不是梦,背后还有无相追来呢。 秦弈回头看了一眼,急速道:“能测算我们要找的位界薄弱点在哪么?直接轰出去,也就是脱离了时光长河,他们就失去我们的踪影了吧?应该无法跟着我们出去?” “跟不出去,若是我们找到位界交点,那就是我们的时间线。正如我们看的只是过去影像,他们看见的也只是未来影像,不会有交集了。”曦月掏出罗盘,飞速测算:“向北,大致在北部五万里左右,若对应血幽之界的地理,应该是在……” 她顿了顿,神色古怪起来:“欲海。” 秦弈鼓起了眼珠子。 幽冥还有这地方?不会和谐的吗? “那是什么概念?”秦弈很是惊奇地问:“欲海难道不是一个形容,而是真实地理?” 曦月没好气道:“贪婪也是人心形容,为啥能变成一只狗……哦饕餮。” “哈……”这个比喻说得秒懂,秦弈笑了起来:“色欲的具现化,是不是里面还有欲之魇这类的,和我家狗子一个性质的生物?” “嗯……未必有灵,但实体之海是有的,便在幽冥。” “效果是激发人心色欲?” “也许,我没见过,应该差不多。”曦月此时不以为意,她并不觉得这种具现能对她产生影响。狗子想激发她的贪婪也不可能对吧…… 再度转头,对方穷追不舍,没有拉近,也没有甩远。 大家都是无相,也都不是精于速度方向的,速度差不了多少。 但她带着秦弈……秦弈速度虽然不慢,可确实比不过无相,此时是被她带着,也算是略微拖了些速度,早晚可能被追上。 秦弈默不作声,不但敌人是他惹的,反而连跑路都成了累赘,真吉尔丢人。 曦月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怎么,不好意思啦?” “呃……” 曦月洒然笑道:“你我风雨同舟,你惹的事就是我的事,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秦弈也转头看她。 是了,这些日子你侬我侬,好哥哥臭弟弟的乱喊乱搞,差点让他忘了岳姑娘的洒脱任侠之气…… 还好没变,一如往昔。 他顿生豪情:“要不是揍他们无效,回头锤死他们才是硬道理。” 曦月失笑道:“你对付得了这个欲海再说吧……别忘了你影响不了它,它却可以影响你。” 五万里,无相之速下,没过多久就到了。 秦弈看见了一片粉色的海洋。 都还没靠近,就已经有了点心猿意马之意,仿佛身边的岳姑娘变得更香了…… 这特么世上还真有这种地方,把全世界的媚药倒在一起形成的吗? 秦弈知道,这可比什么媚药都厉害。 若是狗子那种性质的话,它就是与人心的色欲共生之物,人心不灭,此海不涸。 若海中有灵,亦属于有神性的…… 而且这个时段,幽冥未崩,此海应该是最强时期,无相级…… “守住本心,注意了。”曦月一把搂住秦弈的腰,直接扎进了粉海深处。她测出的位界交点,就在海底某处位置。 就连扎进去,水花都没溅起,他们对此地根本就造不成任何影响,可见一斑。 但偏偏粉海能对他们造成影响。 外沁表里,内连欲心,人最基本的七情六欲在这片海域之中汹涌澎湃。 就在他们扎下去的同时,粉海立刻感觉到了有人入内,瞬间波浪翻涌,就连这翻涌的波澜都很奇怪,绵绵的,很暧昧的样子,一波又一波的侵袭你的心田。 曦月感受到了欲海共鸣,她咬着下唇默默守着清净之心,感觉自己问题不大……就怕秦弈这个满脑子色眯眯的臭弟弟熬不住…… 真要在这里乱来,可笑掉了追兵的大牙。 秦弈也担心直接熬不住,他非常小心地运起了混沌源初第九篇的锻魂法,守稳魂海,稳固灵台,隔绝了一切外魔侵袭;同时还祭起了佛珠绕身,试图用佛光阻碍心魔。 然后发现…… 熬不住。 根本扛不了。 那是发自内心的骚动,无可抵御。所谓守稳灵台的法门,如同纸糊的一样,魂海瞬间生波,连个悬念都没有。 狗子搞不过他,是他真的心中很少很少起贪欲,即使如此,偶尔起了一丝贪欲时还是被狗子捕捉到了,要不是狗子没想搞他,说不定都栽在狗子手里了。 他很少有贪,都不可能避得过狗子神念,那他这种满脑子桃花的男人,怎么可能避得过欲海之共鸣? 如果说世上有一个完克秦弈的地方,那就是此地无疑。 尤其是……此刻身边就是自己情投意合的红颜。 来此之前大家还用手那个过…… 秦弈眼中的岳姑娘仿佛又变成了之前衣衫半解的模样,那在灵池沐浴中的凝脂若隐若现。 秦弈的呼吸渐渐粗重,理智已经有些模糊不清。 正在快要完犊子的时候,魂海之中传来熟悉的魂音:“白痴。” 秦弈猛省:“棒棒!” 一只小幽灵模样出现在魂海里,抱着一根小骨头凌空一敲。 共鸣澎湃的魂海忽然安静下来,内外有感,仿佛敲到了哪里……秦弈鼓着眼珠子,抱着某处弓成了虾,什么欲望都被砸没了。 “棒棒你给我记着……” 流苏很是得意地扛着小骨头:“这就是最直接了当的办法,天下最难收敛的是色,天下最好处理的也是色。” 秦弈:“……” 好像很有道理…… 秦弈吁了口气,转头看向曦月,正想传念问她具体在海底哪儿,却见曦月两眼朦胧,面颊已经变得滚烫通红。 她呢喃着靠了过来,媚语如丝:“好哥哥……” 秦弈傻了眼。 你不是无相吗,刚刚牛逼哄哄的叫我守稳本心,可怎么你也扛不住了呢? 要说男的最好处理,敲一棒子就解决了,可女的怎么办? 第七百五十二章 定风波 一般来说,女的也很好解决。 一棒子不够,那就几百棒子。 秦弈是不会拒绝的! 然而场合不对啊!后有追兵啊。 秦弈神念外放,已经看见追兵追到了欲海上空,眼见就要出招抓人了。 这时候别说瞎搞了,就是岳姑娘这种状态都要导致死人的啊! 应该说,要是秦弈没扛住,曦月没事的话,那最多是秦弈对曦月造成一些干扰,她照样可以拖着秦弈找到地方轰出去。 可反过来的话,秦弈一打不过追兵,二找不到位置,完全是个悲剧。他甚至都不能敲晕曦月带走,必须想办法弄醒才行。 怎么办? 曦月也很蛋疼。 她倒不是完全失了理智,内心还有一丝清醒,阳神不移,但身体已经被欲所支配了…… 就像是在云端烂醉的那一天,身躯烂醉如泥,而阳神离体,漠然看着自己的感受。这一次更糟,上次阳神完全清醒,随时可以阻止自己,但这一次是属于心中明明知道这不行,却完全控制不住自己。 曦月不由自主地凑到秦弈身上,扭动着去吻他,手还急不可待地去抚他的胸膛,一副被欲望支配急于求欢的模样,其实自己心中羞愤已极。 哪怕是几天之前,她遇袭受伤最重的那一刻,她都敢肯定自己不会这样。 欲之海,根本不该对她这种清修禁欲的橘皮老道姑造成任何影响。 她本无欲。 井中无水,怎么会有涟漪?没有叶子的枯杨怎么能吹动叶影婆娑? 没有欲望怎么能挑动欲望?没有人能挑动不存在的东西。 就像那时候秦弈抱着她跑路,姿态再是亲昵,抱得再是羞耻,其实那时候在她心中连点感觉都没有,纯粹当成坐了个蒲团、乘了个鸾辇,根本没有区别。 就连他沉睡时自己吻他渡气的那一刻,都还说是可以当成皮囊,正常疗伤罢了,不需要在意。 她原本对此非常自信。 但现在不同了。 她现在有了情……因情而有欲。 因为动了心,就像干涸的水井因为沟通了地下水,于是汩汩生流,再也不是原先的枯井了。一旦有水了,当然就可以被石头砸入,漾起了涟漪。一旦有欲了,当然可以被欲海共鸣,引发心念。 更何况这几天连续跟他调情,已经尝试过那种美妙的滋味,并且自己常常都会想要和他亲热……这样的心境之下,到了欲海这样的地方,那还想当是以前的曦月? 早已回不到过去了。 本来她修行摆着,倒也不是不能压制。但这片欲海不是死寂海,它在主动发动攻势。 那看似缠缠绵绵的微波,一漾一漾,每一道波纹都在强共鸣,强自引发你灵魂深处的渴望,强自抚动你身躯的需要……被这么主动攻击引发,她终于守不住了。 彻底失算,变成了发情的兽。 还好那个追兵不认识她是哪位,不然这个羞耻感都要让她爆炸。 “唔……好哥哥……”一边羞耻着,她还在发出银宕的声音,抱着秦弈不住扭动着,疯狂地去寻找他的唇。 本该说出口的“要我”,好歹在阳神拼死反抗之下没说出来…… 流苏大乐。 秦弈一把将它从戒指里揪出来,痛苦不堪地问:“你乐个头啊,想个办法啊!” 流苏抱肩,笑嘻嘻道:“她自己的灵魂强大无比,不逊于我分毫,她自己扛不住的,我也没法帮她。要么敲晕完事?” “敲晕有什么用啊,我不知道我们要去的位置在哪啊!就没有别的办法吗?” “有啊。”流苏老神在在:“能让这片粉海安静下来,别这么一波一波缠缠绵绵的骚动,靠她自己的实力就能扛了。” “我没实力影响这么大一片海啊,就算可以,这也是往日之海,我影响不到过去啊……” 流苏笑嘻嘻道:“那你吃了她。这叫追兵在后而我自缠绵,大将之风也。” 秦弈气得要死,还没来得及反驳,“轰”地一声,一道螺旋气浪已经逼近身侧,气浪呈张开型,似乎要将他们生擒回去的模样。 秦弈一把摁住发搔的曦月,游龙惊天步法发动,间不容发地避开了这一抓。 追兵“咦”了一声,似是很意外。 这个看不清形态的幽日凛月,其实是修士?居然有神妙步法……他想了想,再度凝起了一只巨掌,分水而下。 无相之威,擒日月。 这回就难顶多了,那巨掌看似普通,实则一看就知道有须弥意,方圆万里必在笼罩,乾元之能是不可能跨开这种佛陀之能的,只会跟个孙猴子一样。 秦弈玩命抱着曦月往海底飞遁,心中又气又急,自己又不能反击,棒棒也不能,那怎么打啊! 眼见巨掌入海,秦弈病急乱投医地摸出了一颗珠子:“如果要让这粉海别那么浪,就看它能不能定海了!” 定海神珠! 珠子的光芒在手心盛放,毫光万丈。 魂海都可定,欲海行不行? 无边无际的水灵之力柔和笼罩万里,正在一波一波侵袭的粉海忽然安静下来,水波不起,只剩下微澜的涟漪,风平浪静。 曦月瞬间找到了自我,一身衣衫凌乱雪色半露也来不及羞耻,拥住秦弈一个瞬移。 可纳一切的巨掌间不容发地抓了个空,对方大惊:“无相?怎么可能……哪里来的无相……” 就这么一愣神间,曦月已经带着秦弈到了海底某处看似毫无差异的海泥之处:“就是这里。” 她凝聚法力,月华狂涌。 “轰!” 海底一阵轻晃,果然轰在了实体! 但没击破! 曦月脸色微微一白。 她强压欲念,勉强保持力量,实际上显然被拖累得厉害,根本发挥不出最强盛的实力来,导致轰不开位面! 哪怕再是位界薄弱之点,那也是位面界限,一般的力量是根本打不开的。原先仗着有无相之能肯定可以,但现在这情况太虚了! 曦月急促道:“你我合力,再来一次。” 秦弈再度摸出了一个圆球:“试试这个?” 曦月愣了一下,这是啥? “万道仙宫,工匠宗位界炸弹。” 追兵终于忍不住自己排水而下,刚到海底,就听见一声震耳欲聋的炸响。 凝神看时,那日月之影已然消失不见。 远处似乎有个洞口,此人瞬移过去,伸手一触,却根本就是实体海底,哪来的洞口? 那是未来的洞口。 终于轮到他看得见碰不着了。 此人皱着眉头想了好一阵子都没想明白怎么回事,只得回去和同伙会合:“找不到。” “……天帝之魂也找不到。” “都找不到?” 沉默。 那奇怪的窥探者、用凤羽坏了事的人找不到,也就算了,或许不是太要紧。 天帝之魂找不到,才是要命。 他们或许可以寻找每个可能是天帝转世者,全都杀了,但这不是治本之策,天帝永远循环转世,终有一世会崛起,他们不可能时时刻刻没有任何疏忽的。 一旦天帝重归,她的修行、她的造化,根本不是一般人可以揣测的速度,说不定几年之内便证太清亦未可知。 如何彻底预防? “……也罢,既然找不到,那就废此一界,断绝了这轮回之本!” 离开位界的秦弈曦月同时感受到了遥远的身后,位界的崩塌。 往事瞬间消失,他们再也察觉不到了。 然后……两个人的脸色都再度变得古怪。 眼前所在,还是欲海。 他们自己时间线里,破碎之后的幽冥欲海。 这古往今来,彻底交织重叠,数万年前的那一刻,就好像是发生在刚才。 第七百五十三章 霹雳火 (实在想不通751都能进去,主角扛过了欲望什么事都没做也能屏蔽?简直黑色幽默。这章也别期待了,都是侧面。) ———— 如今的幽冥,是由孟轻影以搭设界桥的方式勾连着所有碎片,由于缺了忘川这样的核心,导致始终未能开始进行最后的祭炼,此时各处位面碎片并不是一个整体。 这欲海的部分,或许也在某处有界桥之门沟通其他区域,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万象森罗不可能分派人手驻扎每一个碎片,尤其谁吃饱了撑的驻扎欲海附近,自己天天忍受这种折磨? 没啥意外的话,这里就是无人区。 只有他们两人的,欲之海。 秦弈的定海神珠依然拿在手里,光芒隐隐,海波不起。但四目相对,都看见了对方眼中几乎无法掩饰的澎湃热情。 海波再平静,他们也是泡在海中的,当然一样受到欲海的共鸣。只是平静状态让他们可以强行压制下去,不被支配罢了。 可如今…… 是不是连压制的必要都没有了? 为什么要压制? 此地无人,万里幽暗,无星无月,微澜轻漪。刚刚从受困之中脱离,呼吸到了外界的空气,可以回家了,一切绷紧的弦都放松了……即使身处普通地方,难道不也应该是顺理成章大功告成亲个嘴儿来庆祝的时候? 何况身处欲海呢? 还有什么强行压抑的必要? 秦弈试探着收起了珠子,本是想试试岳姑娘会不会阻止…… 结果岳姑娘压根没管这事儿,她早已松开了强压的欲念,用力搂上他的脖子,恶狠狠地吻了上去。 比他还要主动。 徒弟什么的……想不起来,只想在这海阔天空之后,和他好好地亲热…… 秦弈顿知心意,反抱住她,收起珠子反手就祭出了一个莲座。 这是海里,不好发挥…… 莲座正好漂浮海中,叶子包着,在里面一个小天地,要做啥都行。这莲台或许可以算是两人的专属道具吧,第一次亲吻于此,第一次……也在此。 曦月也知心意,媚声低语:“臭弟弟。” 言下之意,花样就是多。 秦弈也不管她说的是臭弟弟还是好哥哥,反正很快就会让她喊好哥哥的。莲台落水,莲叶轻围,很快就把两人包在了里面。 流苏坐在棒子里,看着两人热情的动作,挠了挠小光头,神色却有些兴奋感。 别误会,不是绿得很兴奋,是对曦月的身份很兴奋。 它这些时日,确实是有感应的。狗子也不算误判,原先它确实是完全封闭了六感,什么都不知道,突破无相的过程原本也没有这么快。 大概是在第一次莲台孕育阴阳的时候,周围还有两块门杵着,这么强势的辅助终究也助它突破了无相之限,那时候就已经有了意识。 只不过有点像是人们清晨将醒未醒的感觉,周围发生的事好像是知道,但没醒过来,差不多意思。对于流苏而言,这个意思就足够它把周遭的情况全部烙印在心了,不会像凡人一样迷迷糊糊捕捉不住的。 它猜出了曦月的身份。 原本也不知道的,就在云间醉月那时候,它还陪着秦弈猜这岳姑娘应该是大荒的什么强势统治宗门,那时候只是怀疑不是淑女国的,但基本认知还是大荒人士。 但这次两人疗伤的经历,让它猜到了。 什么鬼的吃颗果子突破的无相,蒙谁呢?常人要突破无相,光是突破之后稳固的过程没有个几年都不可能,就连流苏仅仅是恢复无相都要睡这么久,你就在叶子里包几天就可以了?秦弈自己未达无相,对这种信息不敏感,可对无相非常了解的流苏第一反应就是不可能。 这女人原本就是无相,而且很可能不是初期,只是一直在装乾元呢。 然后这女人测算八荒六合,神机运算犀利无比,天地罗盘若掌乾坤,流苏在这个方面都自愧不如。还懂时幻之纱的妙用,对时光长河有知,身化日月,幽悬苍寰……这样的无相,这样的意,除了天枢神阙的曦月,你告诉我还有别人? 大荒的未知宗门,和天枢神阙一个调调就算了,还有一样的女性无相?哪来这么巧的事! 这就叫吃瓜者清。秦弈满脑子的大荒岳姑娘,压根就没想过把心中那个板脸橘皮老道姑联系在一起,可流苏才没有那么根深蒂固的表象认知,它只看本质,非常确定,此女一定是明河的师父曦月。 流苏真的觉得很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好哥哥?老道姑?扑哧…… 那边两人已经结合在一起了,看着曦月被他弄得在那乱喊“好哥哥”的模样,流苏差点没在棒子里打滚。 太好玩了,流苏非常期待将来秦弈发现真相之后瞠目结舌的表情,更期待明河瞪圆了眼睛石化的表情,同时还很期待将来以曦月身份见秦弈的话,曦月喊不喊得出那一句“好哥哥。” 能在明河面前这么喊就更完美了。 简直能笑死个棒槌。 不过…… 流苏摸着圆溜溜的下巴,眼珠子转了转,白玉身躯微微也有些泛红。 他好骁勇啊……是受了此地欲海的刺激吧,以前很少见他如此狂暴,如同霹雳狂轰一样,光是看着都能感觉到那种暴烈感,怪不得堂堂无相都顶不住了…… 其实双方都挺凶残的,一点都没有那种新橙初破的娇柔收敛,欲海之中又不压制,自然会变成这样…… 还好秦弈这小子突破了乾元,连带着武修也达成换血期,否则还不一定制得住对方这压抑禁欲了一万多年的坐地吸……嗯…… 嗯……不知为啥总有点奇怪的代入感…… 流苏打了个滚,面朝绿绿的叶壁,不去看了。 转个面也没用啊,它是魂体,本来就是全方位感知四方的,又不是靠眼睛。于是自欺欺人,还是什么都看得清清楚楚。 这臭秦弈是越来越不要脸了,早年还懂得踢个柜子把棒子挡住,现在怎么都不管了…… 下贱,呸。 吃瓜吃得乐呵呵的流苏吃着吃着莫名其妙就变了心情,于是摁下半片叶子盖在头上,遮住了感知。 那边秦弈也觉得自己今天异常骁勇,如霹雳烈火一样…… 嗯……霹雳火,是不是秦明?岳是不是月,秦明的意思是不是秦日月? 那就怪不得了,此番合该霹雳火嘛。 正在胡思乱想间,曦月终究发出了崩盘的声音,毫无掩饰地传出了被流苏拉下一个口子的叶壁之外,回荡在广淼的粉海之上,微波涟涟,远漾天边。 秦弈也停了下来,两人心满意足地相拥着,享受事后的温存。 “少主,刚才的声音好像是这里传出来的?” 远处传来了这样的声音。 秦弈曦月同时僵在那里。 很快就听见熟悉的孟轻影声音:“咦,这莲台好像是个宝贝的样子……居然有人在这里面玩?哪来的城里人这么会玩的,跑幽冥欲海来泛舟莲台的吗……” 秦弈:“……” 流苏“蹦”地把叶子放了上去,继续抱着肚子打滚。 更好玩了…… 孟轻影的声音还在继续:“来人,把它给本座勾上来,本座可不想沾这海。” ———— ps:今晚没加更了,恶心坏了,休息一下玩玩黄油换换心情。 第七百五十四章 一敬前世,二敬相逢 确实谁都不愿意沾这海,沾了比媚药还厉害,还无解,只能靠自己稳守灵台来强压,一般人都压不住。 孟轻影还是很有自知的。她夜深无人的时候想念某桃花精,偶尔还会自己解决呢,她知道自己不可能顶得住这海,还是别碰为妙。 还好这海是一体的,海水单独捞走并没有任何效果。否则此地肯定会被魔道趋之若鹜,人人都跑来舀海水了,寂静的粉海说不定都会变成热闹的海滨浴场。 孟轻影下了令,便有万象森罗宗的下属飞了上来,也有些蛋疼地飘在高空不敢靠近,试图甩出绳索去勾。 见绳索甩过来,莲座包着叶子“唰”地跑了,跑得飞快。 万象森罗门下:“?” 孟轻影敲了敲脑袋。 是了,明知道里面有人的。孟轻影也暗道自己这回有点大意了,都不知道里面是谁也敢随便动手,委实是那个莲座的等级太馋人,她毕竟还是个魔道。 不过这么看来,对方应该不是什么强者,否则会开打而不是跑路。可能没穿衣服,那不是事儿,随意幻化一身就能出来了。 会跑路应该是修行一般,怕了她们? 这无异于自曝其短,更坚定了小魔女夺宝的念头。 莲台又不是移速类的法宝,在这典型的画地为牢,光靠强行催动这种拙劣的操作怎么可能跑得掉? 这次孟轻影身边带的下属比较弱,见下属们笨拙地追逐莲座的样子,孟少主终于亲自出手,如一道幽影飘到了莲座上方,森罗鬼狱将莲座团团围住。 她轻笑一声,落在上面敲了敲叶子:“里面很会玩的朋友,出……” 莲座上叶子微微分开,无奈地露出一只脑袋。 “……来……吧……”孟轻影无意识地说着反派台词,眼睛慢慢地直了。 秦弈无奈地看着她,我跑路是因为怕吗?嗯,是因为怕。 话说你是鸑鷟不是阿修罗啊,为啥哪有修罗场哪就有你…… 孟轻影懵逼的表情终于变成了咬牙切齿,一把掐住秦弈的脖子摇晃:“姓秦的……老娘出门逛个街都能看到你在和女人鬼混!” 想抢劫的莲台没得抢了,男人还被抢了! 湛湛青天! 孟轻影悲愤莫名:“欲海泛舟?就该知道,这世上没几个比你能玩!里面是谁,看这副臭莲花样儿,难道是明河?” 人明河上辈子对你其实挺好的,你要征服人家,人家最后还帮你来着…… 看看左右一群万象森罗门下团团要来围观了,秦弈一把扯住孟轻影的手,“唰”地拉进了莲台里,又关上了叶子。 万象森罗门下傻了,少主被莲花妖怪吃了? “少、少主?” 莲叶里传来少主愤愤的声音:“都走开,我修炼呢!” 万象森罗门下面面相觑,只得到了海岸边上蹲守,看着海中心变成一小点的莲台暗自纳闷,怎么就直接修行上了? 莲台之中,孟轻影斜着眼睛看着靠在壁上的曦月。 曦月早已穿戴整齐,悠然靠在那儿喝酒,她的角度上叫看尽沧桑的气度,不和你们小姑娘一般见识,孟轻影的角度这叫狐狸精有恃无恐,看得更气人了。 可这狐狸精为什么很面熟呢…… 她的气息也有点熟。 万象森罗和天枢神阙作对好几千年了……正魔之战打过好几次,以至于当初她看到明河就掐。双方对于对方的功法气息超敏感的,只不过好像这个女人修行很高,如一团迷雾般,她没法判断明确,只能感觉本能的有点排斥…… 气息判断虽含糊,可脸还是感觉在哪看过…… 按理说修行到这程度,只要正面亲眼见过的就很难遗忘的,这可能只是遥远的匆匆一瞥,或者是看过别人展示的影像画像之类,时间久了就不怎么记得了…… 孟轻影苦恼地揪着头发,她这么多年总揽幽冥事,和大荒不少种族以及神州许多正魔宗门都有过冲突,接到下属的各类人物影像传递多如牛毛,一时半会真想不出来。 一时没想到,那可不是什么下属传递的影像,而是师父提示过的危险人物影像,让她看到就捏碎命牌喊师父救命的那种……也是实在没想到刚刚和秦弈在叶子里浪得全海皆闻的女人会是这性质,这场合就没法往那想啊。 不管了,先撕为敬! 她语气凉凉地道:“我们秦先生现在是越来越不挑了嘛。这位小姐姐修行很高,一看就知道没有几千年修不成的,秦先生以前还有点品味的,十五的青君,十八的明河,如今饥不择食,魔爪终于伸向八千八了吗?” 曦月喷出一口酒。 其实本座一万八千八。 流苏抱着小骨头。 你说谁呢,臭火鸡转世还这么欠揍。 只不过曦月是真没和晚辈们撕逼的心情,既心虚,也掉份儿。她没去针锋相对,只是悠悠地喝着酒,淡淡道:“这位姑娘,相见即是有缘,不妨喝杯酒。” 孟轻影奇怪地看着曦月,她觉得这女人看自己的目光有些慈祥和……欣赏? 这是什么啊,狐狸精小三对原配……嗯,不是原配,反正比你早,你慈祥? 看看秦弈,秦弈的目光也很柔,对她刚才凉凉的语气并没有什么反应,那眼神里似乎有些叹惋,就像是在什么远古的秘境中,看见了苍凉的壁刻。 孟轻影更气了。 你们刚刚在这里胡天胡地,怎么还能对我冒出这种眼神? 同情我很绿吗? 这是人做的事? 她差点没把秦弈掐死:“姓秦的,你……” “轻影……”秦弈慢慢抱着她,低声道:“见到你这么元气满满的样子,真好。那痛苦的嘶鸣,听得我心都揪起,永远永远不想再听见了。” 孟轻影愕然。 这是什么和什么啊? 你再在我面前和别的女人搞来搞去,我真的会嘶鸣的诶,气得啊啊啊啊算不算? 曦月葫芦口冲出一注水花,分成两朵,盛开在孟轻影面前:“一敬你前世,当浮一白。二敬喜相逢,无恙就好。” 孟轻影两眼都成了圈圈,老娘是来捉奸的,为什么感觉来上课的一样? 曦月若有所思地看着孟轻影的表情,忽然转头对秦弈笑道:“你不好奇,这位姑娘好像没听说昆仑之事?” 秦弈猛省。 对啊。且不论时空乱流里的时间特异,光说之前他们在昆仑虚里疗伤和测算的时间至少也有十几天了。 可轻影好像完全没有接到他秦弈被困昆仑虚的消息,也没有接到玉真人在里面被坑的消息。以万象森罗这种一流大宗的渠道不可能这么滞后,十几天早该知道了,该是急得团团转了,还会悠悠然的在欲海边上晃荡,还有闲情逸致抢别人的莲台? 见到他秦弈了,也没个反应。 孟轻影奇道:“你们说什么啊?昆仑天光刚刚关闭,嗯,就在你们开始嗯嗯啊啊的时候吧,难道你们不是刚从里面出来,就找个地方高兴去了?” 秦弈震惊地站起身子,脑袋“咚”地撞在叶顶上。 刚刚关闭? 见秦弈震惊的样子,孟轻影也收了那点撕逼心思,取出一根凤羽:“这个是你掉的吗?秦先生?” 凤羽火光暖暖,秦弈彻底蒙圈。 第七百五十五章 三敬相别离 曦月却似是懂了点什么,问道:“你这凤羽,是刚刚得到不久的……位置在往南五万里的地方?” “不知道多少里,中间隔了位面呢。”孟轻影道:“我之前在冥河鸑鷟尸骨附近感悟来着,莫名其妙手上就多了根凤羽。我也不知道是不是之前见过秦弈的那一根,不过如今听你们的意思……好像是?” 她顿了顿,露出一丝了悟:“当年掷出凤羽,救了鸑鷟一点灵光不灭的,果然是你。” 她当初看见的梦境,最后难以忘怀的记忆,真的是秦弈。 前世今生,在那一刹交叠。 他向鸑鷟掷出了凤羽,却到了自己手里。 也许那一掷,就注定了今生被他吃得死死的吧,堂堂幽冥少主,天天在跟他的女人们争风吃醋还乐此不疲。 曦月道:“你会往此地寻来,也是因为心中冥冥有感,在这里有事发生?” “是……”孟轻影撇撇嘴:“早知道所谓的冥冥之感,竟然是捉奸,老娘才不来!” 秦弈尴尬地挠挠头,看向曦月。 曦月点点头:“按照这个状况看,应该是你在急切之间不知带动了哪种能力,产生了某种奇特的交互,当时间长河的两端恰好有重合之点,比如孟姑娘恰好就在那里,你的凤羽划破长河,既对鸑鷟起了影响,又承接回孟姑娘的终点。” 秦弈:“……” “你的定海神珠能生效,多半也是这个原因了……因为恰好我们所处之地,也是未来的欲海,于是因某种因素交会在了一起。”曦月上上下下地打量秦弈,沉吟道:“能办到这一点,可能与你的混沌之意有关,也可能不止这么简单。你的功法或者血脉之类的,最好自己再捋捋,可能有点你还未知的特异……” 秦弈看向流苏。 流苏抄着手臂不说话,小嘴巴都抿成了∧型,也不知道是在思考原因呢,还是本就知道原因而不希望曦月话多。 秦弈想起自己的血脉和出身之类的话题,这臭棒子从一开始似乎就有点数,却瞒到现在都没个说法,只说远古血脉……看来不是那么简单。 曦月悠悠道:“至于天光关闭的时间,我倒是不太意外……” 秦弈问道:“如何?” “昆仑之内,尤其是进入时空乱象后的时间,不是按照我们自己经历来计算的。我们旁观影像直到逃窜,总时间不会超过半天,但外界有可能一百年都过去了,也有可能只过一瞬,甚至还有可能我们出来的时间点是在几天之前,谁都不能确定。” 在这三种可能里,最后一种是最玄乎的,但眼下看来,好像恰恰是这一种。 理解成出来时处于十几天前的时间点,有点烧脑,可能意味着此时在昆仑之内还有另一对秦弈和岳夕?太难了,不如理解成,昆仑关闭之后本就紊乱,内部一个月,外界一时辰,时间流速不一样,这就不费劲了。 他们在昆仑虚里这么久,外面才过了不到一时辰,以至于孟轻影捉奸还觉得他们是刚从里面出来,立刻找个地方嗨起来了呢。 秦弈第一反应是亏大了。 早知道在里面修炼一百年再出来,说不定都种田到无相出来碾压了呢,和岳姑娘说不定孩子都有了……亏大了…… 不过话说回来,这也是好事来着……时间既然才过去这么短,羽人们至少不会一下子就急得发狂,好歹会在外面等一等再说,那自己及时回去报个平安就完事了。 曦月也是这么想的,如果时间其实只过了很短,天枢神阙还没收到消息呢,她立刻回宗,乖徒弟压根啥都不知道,连带鹤鸣的事情都可以迅速做个处理,稳定大局。 这是好事。 但同时也意味着……她得早点走了。 如果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什么都发生完了,反倒没什么好急的了。偏偏如果是这种情况,那确实早点回去才是硬道理。 两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见了别离。 秦弈很是蛋疼,为什么常常感觉拿了谁的第一次之后就立马迎来分离,总搞得如同分手炮一样,还好后来都有持续重逢,不然真要怀疑自己这命到底是贪狼还是天煞了。 他忍不住试探着问:“你……要走吗?” 曦月笑笑:“你知道,我遭遇了宗门重要人物的背叛,家中有大局需定,可不能缠绵在欲海之中欲罢不能。你也一样,家中多少人在等你,羽裳急得在昆仑虚外打转了吧,你还有心继续泛舟幽冥?” 秦弈叹了口气,没说什么。 “我辈生命久远,别离不过为了再见之时的欣喜,何须矫情?”曦月再度祭出一朵酒花,做了个请的手势:“三敬相别离,早日再遇。” 孟轻影心中越发好奇,这姐姐……不讨厌啊。 这潇洒的模样,反倒让她有些“我也想这样”的艳羡感。之前气势汹汹想撕逼的念头都没了…… 秦弈同样被说得也洒脱起来,起身接了酒,笑道:“我以后要去哪找你?” 曦月一饮而尽,眼里闪过狡黠之意,俯身过来轻轻一吻:“如果你能自己找到我,还有奖励的哦……” 说完,叶蕾开启,曦月踏风追月,转瞬远去。 孟轻影目送她的背影,奇道:“这姐姐谁啊?真是好修行。” 好修行,非指法力,也指心境。修道至此,自有相应。 秦弈道:“大荒认识的岳夕姑娘,应该出自一个大荒强势宗门,与你们万象森罗差不多级别吧?” 岳?夕? 孟轻影眼里闪过古怪之色,正待说什么,外面下属急报:“少主,少主!” 孟轻影皱眉:“何事?” “宗主传信,他在昆仑虚吃了大亏,需闭关……” 孟轻影色变,闪身到了海岸边:“说清楚,什么情况?” 那人道:“听说是被人阴了,也与大荒菩提寺有关。具体我也不知,宗主还在冥河之畔等少主,请少主速去相见。” 孟轻影转头看了看秦弈。 看来她这次意外捡到秦弈,不是捉奸而来,单纯是为了接收羽毛的证明,时光长河交叠的印记。 他们根本就没有多少时间,纠缠在男女事里。 秦弈道:“凤羽你收着吧,它在我手中的意义可能已经完成了,那本就是你的东西……此外……菩提寺悲愿应该是与令师两败俱伤,暂且不用忧虑那边进击,要忧虑的倒是……” 他顿了顿,掏出一个药瓶:“这是我在昆仑虚新炼的丹药,岳姑娘无相之伤使用都颇为有益,对令师也当有点用处……炼丹用的是令师所赠幽皇丹炉,也算报以桃李。” 孟轻影也不和他客气,接过丹药问道:“你接下来会去哪里?” 秦弈沉吟片刻:“暂且未定……建木守成了铁桶,令师和悲愿之争被人摘了桃子,我不知道对方的下一步战略是什么,打算观望而定,说不定就是幽冥?我暂且会在羽人那里休整,你若需要我帮忙的话,可以让鬼车族给羽人传信。” 孟轻影抿嘴。 她有了少量的前世记忆,知道秦弈说的对方是谁。 但现在她的修行不够……差太多了,根本不够插手。 莫非真要觉醒前世? 秦弈看出了她的想法,轻抚她的发梢柔声道:“你前世可敬,但你就是你,你若不愿承担前世之重,那就与你无关。” 与此同时,左擎天撕开位面通道,抵达神州。 无相也不是绝对自由的穿梭,他们也是瞅准了一些位界的薄弱点营造的空间之桥,如今数个可能往返的点上都有巫神宗和天枢神阙的人紧张地在等待。 见左擎天负伤而出,巫神宗的人大惊失色地围了上去:“宗主!这是……日月法则之伤?天枢神阙!” 周围天枢神阙的道士们不知当喜当忧,左擎天伤在曦月宫主之手,那曦月宫主人呢? 见天枢神阙的人欲言又止的模样,左擎天哈哈一笑:“找曦月啊?不用找了,她跟小白脸私奔去了。” 有老道士气得须发倒竖:“左擎天,我们敬你也是一宗之主,无相之能,如何也会信口雌黄,污人风评!” “哈哈哈……”左擎天放声大笑:“说了私奔你不信,要么你们就等着,看曦月什么时候回来?” 天枢神阙众人神色微变,都是面面相觑。 他们当然不会相信曦月宫主跟男人跑了,可左擎天这么笃定,说不定意思是曦月宫主出了什么不测? 可鹤鸣怎么也没回来? 左擎天兀自在笑:“小道姑思春,老道姑上马,枯杨生华,天枢佳话。” 天枢神阙气歪了鼻子。 正在此时,空气微微波动,有了撕裂之感,曦月大步而出,柳眉倒竖:“左擎天,你坏我风评,纳命来!” 左擎天愕然。 她怎么出来的? 是日,巫神宗主左擎天造谣生事,被天枢神阙曦月当场人赃并获,追杀万里,差点直接打进了巫神宗山门。 传为神州修仙界茶余饭后的谈资,津津乐道多年而不止。 【第八卷终】 第七百五十六章 天枢神阙 当曦月回到天枢神阙,却发现鹤悼已出关。 他站在紫微殿里,看着石墩不说话。 鹤悼已经很久没用过石墩了,因为对他几乎起不到作用了。他最期待的是能再有一块新的石墩,合成大柱子,或有所益。在此之前,这个石墩子都是奖励给宗门核心各自参悟,当年曦月参悟过,鹤鸣参悟过,后来明河也参悟过。 还有一些核心高层都参悟过。 他倒没有敝帚自珍过,风范还是不错的。 其实曦月觉得,纵使有大柱子,也未必能太清的。 完整的门什么效果,曦月不敢说,但这种缺失的碎块,效果即使翻倍也有限得很,终究只是一种辅助作用。要证道,关键依然在“证”,光靠帮助你感悟、引导你“圆满”,那多半不是最终通途。 远古之时,据说众妙之门完整时,并不需要在附近,全天下人都能有所悟,那时候不也是只有那么几个太清?难道还人人太清了不成? 辅助确实有帮助,这不能否认,但人终究还是要靠自己。自己的天赋、自己的努力、自己的证道之路。 当然了,完整的门能给你完整的天道体悟,那效果自然不同凡响,所以当时有太清,还好几个,而如今一个都没有。 惊才绝艳如鹤悼者,也万年未得寸进。而天上人更是个笑话,掠天下资源,实力却不过如此。 所以他们都认为是缺了门的缘故。 不管怎么说,门确实还是很重要就是了,鹤悼想多弄几块,可以理解,鹤鸣想黑了两块跑路自立门户,同样可以理解。 指不定气运到了,就是仙神之劫后的第一个太清。 她站在鹤悼身后,鹤悼一直在看石墩,良久都没说话。她知道,鹤悼已知鹤鸣陨落,天枢神阙的命牌碎了。而以鹤悼的天机卜算,通过这一点来找到凶手是很容易的事。 以致命伤来说,“凶手”是她曦月。 “你杀了他,必是他要杀你。”鹤悼终于开口:“但我不解,一块碎片,根本不值得他这么做,因为他回来也有一块随时可用,总不会仅仅因为不是他私有?这么点得益,就对你下杀手,难以理解。” 曦月淡淡道:“如果带回那一块,从此就是你抱着两块闭死关,他要排队不知道多少年。” “但那也有盼头,将来他也可以抱着两块不是么?” 曦月沉默。 加上秦弈那一块,鹤鸣自己就可以直接抱着两块走了,足以开宗立派威震一方,甚至超车。这才是根本。 她不会说出秦弈那块,只是道:“他可以自己称尊,没必要在这里做个老三,等着排队。” 鹤悼叹了口气:“总觉得鹤鸣心境,不会这么浅薄。我不管事,你也不弄权,他排第一还是第三到底有什么区别?” 曦月淡淡道:“事不到头,谁都看不清自己。如果师兄当年也这么想,或许就没有今日天枢了。” 鹤悼默然。半晌才道:“所以你们内斗,那一块被摘了桃子?” 曦月道:“不错。” “天宫?” “是。” 鹤悼抬头看着穹顶,默默算了一阵子,轻声道:“我希望你在骗我。如果你没有骗我的话,说明天宫的门已经快要齐了……只要有个门型,效果会很可怕,众妙皆出其中,非石墩子石柱子可比。” 曦月道:“天宫拿了昆仑这块,还有我们这里一块,混乱之地一块,裂谷妖城一块……还差挺多吧,凑不起来?” 鹤悼淡淡道:“你忽略了一件事……以前他们不想大张旗鼓,仅仅暗中寻找的话,混乱之地那块不好找,裂谷妖城那块也不能强行取,所以看起来平静。可一旦只缺一两块的程度,只欠东风,这几处明知存在的就必将引发武力强夺,要么强取妖城,要么犁平混乱之地,或者……攻打我们天枢神阙。” 曦月心中一动,反而道:“这是好事。” “嗯?”鹤悼终于转头看她:“好事?” 曦月笑笑:“有孚挛如,位正当也。翰音登于天,何可长也?” 若以诚信得天下,九五居中,其位正当;鸡叫取代凤凰,虚音登天,又怎么会久长呢? 鹤悼眯着眼睛:“翰音登天……你知道了什么?” 曦月笑而不语。 有些事情,以前大家是真不知道。可时光长河那一场电影,她至少知道了,不过一群窃徒而已,德不配位,沐猴而冠。 此翰音于天,不可长也。 “他们若真敢武力强夺,反是激发人们警觉,届时自有英雄于时而起,乘六龙以御天。”曦月转头而去:“希望此人会是师兄吧。” 鹤悼看着她的背影,默然不语。 曦月这话有一点含沙射影之意,既是在说天上人,也是在警示他鹤悼——你若起意去强夺,那翰音于天者似乎不仅仅是天宫了…… 要是稳稳做你的正道魁首,将来说不定你会是救世主呢。 过了好久,鹤悼才轻轻摇头,暗道:“眉眼已开,行若拂柳,想不到师妹也有男人了,不仅骗我,居然还为他而警示我……真是稀奇,什么男子竟能入师妹之眼,莫不是太清?” “不过师妹也把我瞧得忒也轻了。”他有些萧索地叹了口气,传音于外:“即日起开放紫微殿,本宗有才德者,依次进入修行。” 曦月露出一丝笑意。 身后传来鹤悼的声音:“你那徒弟,已经越来越像冥河了。这件事你必须好好把握。” 曦月脚步顿了顿,又大步离去:“我会处理。” 到了自己的天枢第一宫,明河高坐观星台,闭目盘坐。 身后就是幽幽星河,浩瀚且神秘,有星云流转,在明河身后形成了一个法相。 清寂的河水,灵魂氤氲。 是银河泻于九天,也是黄泉冥河,静谧东流。 并不是明河被前世之意影响侵袭到了这个程度,实际上是因为,天枢神阙的道和意象,太接近了。 无偏无倚的天心,亘古流淌的明河,与冥河。 太像了。二者本来就是天与地的倒影,本质是一样的东西。 一旦修行越深,自然而然就会走向这遥远的意。而接触了前世记忆之后,这种修行自然也一日千里,觉醒得比谁都快。 曦月很怀疑,明河想起前世的事情,说不定比拥有凤羽的孟轻影想起得更多。毕竟鸑鷟与幽影还算是不同的意,孟轻影今生之道和前世还是有不小的差异,不像明河,简直就是重修一遍。 再这么下去,明河会走向两种方向。 一是以前世为主导,起了幽冥意,甚至记忆都整体侵占复苏,成为冥河之主;二是以今生为主导,以前世为最佳的意象融合,修行一日千里。 鹤悼指的就是,绝对不能成为前者,那和天枢神阙就完全没个关系,甚至可以认为明河死了。让曦月好好把握,引导成后者。 而不管哪一种,都代表着她越来越清冷,越来越遥远,就像曾经孤悬的曦月一样。她曦月可以照耀世人,世人却不可能摘得到月亮。她潇洒随性,却不代表内心与世人没有距离,相反,距离越发遥远,就像看尽沧桑的老者,虽在闹市纵酒而歌,内心却恍如出世。 表现不同,一清淡,一洒脱,实质却是一样的。只是前者着相,而后者无相。 曦月曾经想让徒弟走自己的路,当勘破此相,明河也无相了。 可是如今看着徒弟的俏脸,她一肚子话都不知道怎么说,不管怎么说好像意思都会变成:好好修炼,练到师父这么牛逼,你也可以随便找男人。 说得出来不? 曦月头疼地捏着脑袋,如果说明河有第三条路,是不是现在就去找男人? ———— ps:不打王者的可以参加配音活动,具体看书评区,参与有上万起点币奖励的哦。我自己也有配几段,轻点笑。 第七百五十七章 老小道姑 曦月一脸面无表情实则蛋疼菊紧地看着徒弟,明河似有所感,慢慢睁开了眼睛。 淡漠清冷的眼眸一闪而逝,很快变成了看见师父之后的小小不满,微微“哼”了一下,又强行礼貌:“师父回来了?” 一时之间,曦月甚至不知道想要看见那种淡漠呢,还是想看见表情这么丰富的小明河。 嗯……后者虽然是在发小脾气,其实还是挺可爱的。 只不过曦月脑补将来她发了大脾气的样子,那啥…… “师父?”明河起身,奇怪地伸手在曦月眼前晃了晃:“怎么一回来就跟呆头鹅似的?” “你才是呆头鹅。”曦月下意识反击,伸手掐住了明河的耳朵:“是不是翅膀硬了,对师父都敢露出那种淡漠之色?” 明河委屈得要死:“这种修行是你教我的。” 曦月很是叹惋:“孩子长大了,叛逆了,会顶嘴了……” 明河气道:“为什么我觉得我师父现在才是个叛逆小孩!” 曦月瞪。 明河回瞪。 没过两秒曦月就萎了,刚刚试过她男人真棒,实在挺不起腰杆子。 她很快松开明河的耳朵,从戒指里摸出个东西,带着点赔笑的意思:“那个,乖徒弟,师父给你带了好东西。” 明河揉着耳朵,看看师父奇怪的表情,又看看那东西……一根小小的雷种,在师父手里扭啊扭的跟个委屈巴巴的小蛇一样…… “这是……九霄神雷?”明河颇为惊奇:“为什么会是这种形状……” 一般雷种也就是个闪电模样,怎么也不会给人带来一种卖萌委屈感,曦月低头看了看,想起来了,是自己问和明河谁美的时候无意识揉的……咳。 她板起脸:“反正就是这个样子的,修道者要勘破表象,你管它什么造型?” “好吧好吧,谢谢师父。” 曦月犹豫片刻,问道:“前世记忆……如何?” “不知道……”明河有些茫然:“每每探及前世之意,只能感到无悲无喜无情无欲,那种感觉怎么说呢,根本就不是人。” 冥河确实不是人…… “师父,我们修道的尽头,真是这样的吗?” “……是。” “可是师父,冥河也只是无相。” 曦月摇摇头:“她的力量被血幽之界格局束缚,因为只是一界意志,而非三界,所以她是无相。但单从天地之意上,她本就是太清意,所以她不是普通的无相。而你不同,你非因幽冥而生,不会受此束缚,只要你能体验其意,那你就是太清。” 明河默然半晌,忽然道:“那是不是终究会对师父露出淡漠之色了?” “也许。” “可是师父,冥河非人,而我是人啊。” 你是人么……曦月目光闪烁,她觉得明河未必是人。 至少她不是常规意义的转生,否则不会如此相同的面貌。 但她没去继续驳斥,反而因为明河这句话让她有了几分欣慰,没白养徒弟嘛。 无情无欲,真的跟天心一样,这可不仅仅指男女情,对师父的感情是不是也不见了?曦月自己未证太清,也没见过太清,她不知道。 但她隐隐觉得,冥河似乎也不是那么无偏倚的,至少最后时刻,她偏向了鸑鷟。可能是因为长期较劲儿都较出感情来了?也可能是因为鄙夷对方的行为? 不管哪种,是不是代表着,天地其实有感情偏向? 或者说,天地本来没有感情,可一旦拟人化了,具备意识了,它就会诞生感情? 那么太清者本就是人,是不是本就该是有感情的? 未可知也。 但无论如何,只要明河还记着师父的感情,她就不会被冥河侵蚀意志,还是她的乖宝宝徒弟,这就可以。 曦月心中欣慰,揉了揉明河吹弹可破的肌肤,柔声道:“你是明河,不是别的什么,你有你的路,坚定的走下去就可以了。” 明河撅撅嘴:“包括忘了男人?” “呃?” “师父,我不知道清冷修行,忘了他,这种想法究竟是我自己选择的道,还是因我们的修行而不得不走的道,我已经分不清了。” “emmmm……”曦月摸着下巴抬头想了好一阵子,才道:“反正师父之前依此道证无相,循例在前,说明是对的。你照做就好了,将来要怎么样,无相了再说好不好?” 明明跟哄小孩似的语气,明河听了却颇喜。 师父这个意思好像是松动了,不反对她思春了,只是要修行提升了再说。 这态度好多了,居然还带着点赔小心商量的意思,哄小孩那也是赔小心啊……虽然不知道这态度怎么回事,反正心里大石头松了不少。 船到桥头自然直,先修行就是了,想那么多干啥? “既然这样,师父把羽毛还我吧。”明河委屈:“不然心里总是不踏实……这些时日不知为何,总是动不动想起来……” 曦月如遭雷击。 是了,怪不得在昆仑虚感觉那么莫名,每每总是想不起最关键的伦理之事,一步一步向着本来不应该的方向狂奔而去……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身上有比翼鸟之羽,自己完全忘了这回事。 没收了徒弟的羽毛,原来是坑了自己?你心里不踏实,恐怕不是觉得缺了翎羽的缘故,而是隐隐感觉自己正在被绿? 曦月真是不知道怎么吐槽。 可是比翼鸟翎羽,生效的前提是有情。 也就是说,反而是证实了,自己确确实实对他有情。这算坑了自己还是算帮了自己?根本说不清。 “师父,师父?” “啊,哦。”曦月有些不甘不愿:“你先乾元,再说羽毛,不然师父怕你分心。” 这东西感觉有点像自己和秦弈的缘法,有点想赖着诶怎么办……不是不是,一定是怕徒弟早恋影响学习,才不是想贪污呢。 明河板着脸:“师父,我确实快乾元了,可别赖账。” “咦?”曦月一愣:“这么快?” “是啊。”明河挠挠头:“只要不去想他,体验无悲喜之天心,修行飞快,就跟灌顶似的,又像是复苏而不是自己修行。我不知道这种复苏会不会出问题……” “单纯的力量复苏,不会,你可以借此突破乾元不要紧。”曦月严肃地道:“但是你绝对不可以再去冥河血海附近,否则就真的很容易出问题了。那是灵魂的共鸣,可与纯力量突破的意义不同。” “啊……知道了。” 曦月摸摸她的头:“你去修行吧,我换身道袍,召开第二宫之会。” 明河压低声音:“鹤鸣师叔真的……” “我杀的,所以必须稳固镇压第二宫之局,否则要出事儿。”曦月身躯轻转,身上已经变成了道袍,连带流云披散的秀发都变成了道髻道巾,整一个成熟版明河。 明河道:“你说无需在意表象,为什么还要换道袍?” “这是表象吗榆木脑袋!”曦月板起脸:“这是规矩,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我们又不是混乱之地。别学那帮神经病,胡乱曲解无相。” 看着曦月转身出去的背影,明河撇嘴,嘀咕:“板脸橘皮老道姑。” 曦月刚刚拐出门口,差点没勾在门槛上,她趔趄了一下,想骂徒弟一句,却发现自己骂不出来,很快羞愤地逃命般跑了。 明河奇怪地挠挠头:“师父这次回来,好像很不一样诶,为什么感觉她有点怕我?嗯,应该是错觉……” 她拎起那条雷种,一会儿拽成了方形,一会儿扯成了三角形,想了想,又划拉成圆形,在中间用雷光连出了眉眼嘴巴。 看上去有点像q版秦弈的样子。 实际上在恋爱脑看来,随便划拉个啥,都会像对方的样子。 “为什么看着这雷引,总觉得有你的气息?”明河喃喃自语:“最近真是修行憋坏了吧,什么错觉都来了……” 第七百五十八章 撸猫 这边曦月回了天枢神阙安定局面,那边本该回海中的秦弈却没回成。 回到昆仑虚外报平安,正开始急得团团转的羽人们大松一口气,大家兴高采烈地拥着顺利回归的姑爷,回到临海的寻木城先行休整。 秦弈原本是打算整理所得,再潜修一些日子的。昆仑虚所获的东西有点多,且杂,他需要棒棒的见识帮忙捋一遍。 比如得了混沌神雷,自学雷法不知道有什么差池,要棒棒教一教。 棒棒需求的天魄玄壤有了,同时搞了一部分息壤,这玩意必是土行之物的顶级了,看看怎么用来补充自己的土行之力。 而既补上了雷与土,那为了凑混沌五行,水灵之力是不是也该找个什么补一下,不能总靠外物对吧。 然后,既有曦月渡来的太阴之息,太阳之息去哪里找一下,以衡阴阳? 还有这个昆仑莲座,肯定不仅仅是个做那事的道具对吧,要怎么最佳利用? 时幻之纱在手,还有两块石墩呢,这么好的前提,要怎么深研时光之道? 以及……看见的当年影像,是不是该跟棒棒好好问问细节了? 还有自己这所谓的血脉,以前自己随遇而安,棒棒不说就算了,如今看起来已经涉及重要坎儿了,是不是要掐着棒槌问个子丑寅卯了? 还有狗子和神性的事情,也得回头看看情况对吧,指不定这神性的事情还有后文呢。 不捋不知道,一捋吓一跳,他只觉得和岳姑娘你侬我侬地渡过了十几天,怎么就这么多事儿了呢? 每一件事的级别都很高,高到他很难独自搞明白的地步,除了雷法可以说自己练起来,其他几乎每一件事都需要问棒棒。 这已经不是外事不决问棒棒了,而是内外诸事皆棒棒,缺了它都过不了日子。 “哈哈哈哈!”流苏跳到秦弈肩膀上,叉腰大笑:“果然是没我不行吗,那无相的老……岳姑娘也没用吧!” 有一说一岳姑娘虽然知道得不可能比你多,但有些问题也不是人家不知道,而是当时大家心思都在疗伤找出路呢,没心情去问什么水灵哪里找雷法怎么学之类的话,而脱险之后又没机会详谈了……当然此刻不会这么说,秦弈非常自觉地给棒棒献上了高帽子: “我家棒棒当然是最棒哒!” 其实这会儿流苏也很想多表现表现。 毕竟昆仑虚如此凶险的经历,狗子自爆、无相重伤、秦弈自己也伤得死去活来,这样的过程它全程掉线挂机,结果秦弈还弄到了天魄玄壤。这让流苏感觉有那么一丝丝小小的惭愧,当然要在事后多弥补一点点。 于是也不装逼了,老实一条条给他捋:“雷法简直就不是个事,除非你是个弱智。” 秦弈:“?” 说好了不装逼的呢? “你是太依赖我啦,其实你现在……”流苏顿了顿,忽然笑了一下:“乾元,开宗立派的人物了,你真的对自己此刻的等级没点认知吗?早该是你教别人了……” “唔……”好像不是为了装逼,是为了给他点信心?秦弈笑道:“倒也不是没信心,是觉得你教的肯定最好。” 流苏笑嘻嘻的,变得更圆了一点,继而又道:“那……我真不在了,你怎么办?” 秦弈色变:“没那回事,不会不在。” 真给我身体我就跑了,你还拦得住啊?可看他色变的样子,流苏憋了半天没说出来,只是道:“好好好,反正我的意思是,这类的修行,你应该自己解决。” 流苏自己也忘了一件事,以前是觉得有阳神就可以跑路了,现在它恢复无相,是真正的阳神了,可却变成了“给我身体就跑了”…… “好吧好吧。”秦弈伸手到肩膀,摸摸它圆溜溜的脑袋:“单说修行事,雷法我可以自己解决,可时光之道你总要给我引个路吧?还有,我的无名册子,你说是混沌源初第一篇,有个很牛的名字叫擎天玉册是吧,可原先就少了半截,我现在没有对应的功法了啊。” “那半截我可以给你补上……”流苏打量了他一阵,忽然道:“但我觉得没什么意思。因为你仙武太极合一,始终用的是一套自我发挥的全新运转模式,武道早就不是按照擎天玉册走的了,连仙道都不是造化金章了。” 秦弈一愣:“那是什么?” “这么说吧。”流苏又跳了下来,在他面前桌面上瞎几把画:“本来就只有一,力量啊法力啊都是一体的,然后演化出来让不同适性的人去学,这一篇讲的是力量啦,那一篇讲的是造化啦,诸如此类。你既然已经合回去了,为啥还要分开学?” “所以这就叫混沌之初?” “也可以叫众妙之门呀。” 秦弈眯起了眼睛。 流苏又道:“时光之道,无非也是众妙一环,是你之修行可以直接推演之物。你原先缺了指引不好搞,现在有了时幻之纱,那就是钥匙,借着两个石墩子,那就是门。万事俱备,修行也足,那自可凸显出门中的时光之意来,感悟出你自己的东西。这个我多说无益,真正是必须靠你自己。” 秦弈吁了口气:“谁说你多说无益,你这么几句,把我原先茫然的事情捋顺了,有明确的操作方向了啊。” 流苏又圆了一点。 “但是!” 流苏一瘪。 “我身上为什么会自带擎天玉册,我这身体原主到底什么来历?” 流苏转头就想跑,秦弈一把伸手揪住它后颈拎了起来:“还不告诉我吗?” 流苏挣扎:“放开我,不然我锤你了!” “锤啊。”秦弈气道:“这种事有什么好瞒着我的啊,现在你和当年对头的事我都大体上清楚了,还有什么好瞒?” “你清楚个鸡……算了不说脏话。”流苏叹了口气:“反正你这原身,不知道才是对你好点……你只要知道这身子很好用就行了,要知道当初我都馋……” 秦弈斜睨着它:“多好用?” “呸。”流苏道:“总之别人修行,即使聪明绝顶,适性也未必相合,就好比有的人根本不适合学雷法,再聪明也没意义,俗称灵根,我很早就告诉过你了。但这些对你都不是问题,你什么都能学,只要你够聪明就行。就像时光之道,根本就不是一般人可以去触摸的,但你可以。” “真这么牛逼?” “是。”流苏也变成了斜睨:“但时光之道极为艰涩难懂,我就怕你傻憨憨的不够聪明,有根骨又有啥用?还不如当初这身子给我呢……” “来啊。”秦弈躺平:“这么馋就来吃啊。” “我……”流苏抱起小骨头。 “夫君……”羽裳推门而入,入目的景象让她看傻了眼睛。 一只小幽灵骑在秦弈脸上,握着小拳头锤他,而秦弈伸着两只手掐着小幽灵两脸往旁边扯……那场面哪里像一个三四十岁的乾元大修士,简直就像一个没事干的宅男在家里撸猫。 不对,是和猫打架。 “啊?”见羽裳进来,秦弈瞬间坐直身子,干咳两声:“夫人有事?” 羽裳神色古怪:“安安来了,说有事求助。” 第七百五十九章 回神州的引子 老实说秦弈第一反应是没空,一堆事情焦头烂额,和棒棒也只捋了一小半呢…… 但安安找上门了也没法置之不理,手头还有她的定海神珠呢,此番也是得益良多。否则那时候欲海不定,岳姑娘失了智,大家都得栽在万古之前回不来,安安临行前借的珠子可是救了老命。 他只好抱起流苏,笑道:“让安安进来吧,这次的事还得谢谢她。” 安安进来的时候,羽裳侍立在秦弈身后,一只小白球蹲在秦弈脑袋上。秦弈一脸无奈的样子,似是想要揪它下来又揪不过它,只好任它蹲在那。 安安忧心忡忡的情绪都被这场面逗乐了,笑着招呼:“先生。” 秦弈笑道:“我之前还在昆仑虚,你从海中过来应该是前两天就动身了的,不是为了找我来的吧。” 安安摇头:“确实是为了找先生来的,先生没出来,安安就在寻木城等着呗。” 秦弈奇道:“什么情况,还非我不可的?” “嗯……”安安看了看羽裳,小声道:“我们有族人在西南海域被人捉了……而且听说,持续了很多年……” 西南海域…… 秦弈在脑子里过了半天,才醒悟出地图来。 按照海中建木的中央方位,所谓西边其实是神州,西南海域则多半是混乱之地以南的南海范畴。自己有一次从幽冥钻出来就是到的那附近。 混乱之地,大局上看也算神州范畴吧,也就是说那是神州修士。 怪不得安安会找上自己。 海中与神州隔绝,神州人无法入内,但海中妖族还是有在禁地屏障之外生存的。当初秦弈随羽裳赴海,路上就看见了很多人鱼。 毕竟大海茫茫,不可能诞生海中妖族全在最中央,而是各处海域都可能诞生的。然后经过某些接引,接到中央禁地去聚居起来。 在接引回禁地之前,海中诞生的各类妖族与陆地人士还是会有一定交集的。 大荒这边,各族纷争并不尖锐,菩提寺等顶级宗门曾经定下过不允许灭族之战这类的规矩,所以各族相处相对平和,大荒人士在海中见到人鱼之类的也没当回事。即使如此,也经常有捕捉海中各族小妖,用来炼药啊制甲啊什么都有,其中蚌女被捉也不在少数,安安也和大荒人士交涉过不少了。 而神州那边就不一样了,人妖冲突尖锐无比,哪有妖族敢冒头?秦弈在神州混了那么久,海里也呆过,就没见过海里有妖族。 如今想来,不是那边海域没有妖,而是躲起来不敢冒泡,一旦冒泡的可能都被犁平了。 怪不得说持续了很多年……这么说的话,被抓的蚌女还算运气好,因为有特产,好歹不会被直接剁了,其他各族可能更惨…… 秦弈为光头人鱼们默哀片刻,叹气道:“这种状况你们应该早也有数,怎么搞得跟刚知道似的?” “原本我们和神州海域设定了专属通道,凡有在神州海域成精的海中妖族都会直接接引过来的。但这段时间南海那边不知道出了什么情况,忽然有大量海蚌成精,和我们的渠道没接上……” “神州之事,你找我确实没错……”秦弈沉吟道:“神州那边我离开也久了,甚是想念,当成回归的引子也好……” 安安一喜:“谢谢先生。” “不用谢我,是我当谢你。”秦弈取出定海神珠还了给她,笑道:“你救了我一命。” 安安脸色微红:“帮得上先生就好。” 羽裳有些急了:“夫君要走吗?” 秦弈笑道:“难道你不跟我走吗?” 羽裳怔了怔,忽地释然笑了。 也对,秦弈不是入赘,是她外嫁呢,理所当然是跟着他走的。更何况羽人历来觉得自己是个护卫之责,他行走天涯,自己拱卫身边,难道不是最期待的梦想? “不过既然事情已经发生有段时间了,安安你且别急,磨刀不误砍柴工,我需闭关几天把一些修行上的事捋捋……”秦弈道:“趁这几天,羽人们帮我给轻影递个消息,也问个清楚她那边是否有需要我做的事情。有的话,做个安排一起处理了,没有的话我们就直接回神州。” 羽裳有些吃味地问:“那个孟姑娘,对夫君如此重要?临走还念念不忘想着她。” 秦弈哑然失笑,羽人吃自家凤皇的醋,我怕你们到时候全给她跪了,我还吃醋呢……算了,今生的轻影未必算是凤皇或者鸑鷟了,还是别按自己习惯的认知来套此世认知。 “因为我前脚才跟轻影说有事找我,岂能一言不发地跑了?这是做人问题。”他顶着个白球长身而起:“先这样吧,我去闭个关,三五日就好。” 安安稀奇地看着秦弈离开,转头问羽裳:“你跟个醋坛子一样,怎么先生闭关带着个皮球都不带你,你也没说啥?” 羽裳没好气道:“要不是打不过那球,你当我不想揍它?当初它变成夫君的样子把我……简直是个小恶魔。要是有机会,看我把它绑成一个链子球到处甩,让它鼻孔里看人!” 安安道:“它是狼牙棒的棒灵对吧?为什么一根棒灵这么强,那狼牙棒什么来头?” 羽裳摇摇头,当然不会随便透露给安安。 实际上狼牙棒的来头,她早就非常好奇地问过母亲与大祭司。被这臭棒子绑着调教过,心里岂能没有一点点气鼓鼓的报复之念? 当时大祭司怎么回答的来着…… “狼牙噬紫霄,这根狼牙棒材质本身可能就是贪狼所化,姑爷看似桃花浓重,说不定也是这根棒子影响了运数。” 当时羽裳震惊得瞪大了眼睛:“贪狼化兵器?谁有这等威风?” 大祭司犹豫片刻,低声道:“星辰为其用,山川是法宝,此气魄者,若非天帝,便是人皇。” 如果神州修士听见这个说法,大约就会想起当初秦弈焚天岛一战,聚熔岩而指天地:若我所学皆法宝,那就无物不神兵! ………… “原来雷法真这么容易。”密室之中,秦弈两手随意拉扯,雷电在两手之中随意变化着形状,就跟在拉麦芽糖似的。 “修行到了,本来就很容易。五行这种东西,在源初演化里算是很靠后的了。再是先天,也不过如此。” 先天不过如此……秦弈无力吐槽,小心问道:“那靠前的是两仪?” “是,粗分叫阴阳,细分多了去,比如生死。”流苏小手一伸,一团暗色的寂灭气息出现在它手心里。 “死灭之咒?”秦弈想起了当初妖城圣殇荒漠的过往:“你用魂体也已经可以用出术法了?” “差不多,有些可以,比如这种死气的凝聚,生与死的对立,寂灭的根本,不需要法力我也寻求得出来。你以为阳神限制还如以前那么严重?那阳神就没什么特别了。” “唔,这死灭之咒,本来我以为是幽冥意。” “这不是幽冥,这是灭绝。”流苏收起死气,认真道:“你不要以为,鸑鷟冥河之争你都看过,就叫做看见了这世界的巅峰,那只是一隅。” 幽冥只是一隅,天下还很大…… 秦弈默默地取出息壤,进行着流苏眼中还很low逼的五行吸取:“土灵之力,该怎么弄?” 第七百六十章 老友故技(月票7000加更) 息壤,在秦弈所知的神话体系中有极为重要的地位,因为鲧与大禹治水的故事已经不仅是神话,而是中华人文的重要一环。老实说天魄玄壤这种异界名称给秦弈带来的感觉都没息壤重要,流苏要天魄玄壤,秦弈自己爱的是息壤,虽然差点没被它埋了。 息,是生长之息,顾名思义就是自动生长的土壤,在此世也是很顶级的宝贝了。尤其是生生不息的自我生长之意,比那些荒土焦土之意对秦弈而言更为贴合,这注定就该是他选择的五行组成部分,即使是当时流苏醒着,多半也会叫他弄到手的。 可知昆仑虚之行,如果没有天上人恶意陷阱的话,里面的东西确确实实尽是顶尖造化。 流苏正在对他解释:“息壤不是直接吸收的,那叫吸土,等你老了女装再说。” 秦弈:“?” 流苏干咳:“先天之物皆有灵蕴,也就是最根本的意,你不需要把土给吸了,而是吸收里面的意蕴。这种东西说了玄乎,一般人感知不了,但你既已乾元,是可以自己解析认知的。” 秦弈道:“这么说来什么都是靠我自己了?” “……乾元了,不是凤初,臭弟弟?正如凡人不惑之年了,有师点明个路子就行,难道还想有人喂着吃奶吗?” “想。” “……” 流苏懒得跟他扯,事实上别说乾元了,即使是凤初琴心之时,流苏也从来没有直接喂他什么,始终都是有意识地培养他自我运作的能力,当初是为了自己随时可以跑路,如今看来则是高瞻远瞩的名师之意。 只不过是当它流苏在侧的时候,秦弈就总会不自觉地产生依赖,就想问它问得清清楚楚的……流苏口头不说,心里其实很是得意。 但也必须承认,秦弈自我修行始终完成得很优秀。这回连它睡觉时秦弈已经可以在昆仑虚来回了,便是没有它流苏,这天下之大,秦弈也完全可以大步前行。 便如此刻……所谓的找到土中的意蕴,说来轻巧,对一般人都是非常艰难的一件事情,根本不得头绪的才是主流,剩一两成的天才能共鸣意蕴,那也需要一个漫长的闭关期。结果秦弈呢? “咦,棒棒,有种奇怪的意在我泥丸中共鸣,似中央戊土之坚厚,似田野沃土之生机,似……” “……别似了,不就个息壤吗,你的土行之意有了,收吧。” “就这样?” “就这样。”流苏懒懒道:“你非五行之路证道者,方向不同,观其大略即可。” 秦弈暂时不说话,安心吸收息壤之意,过了好一阵子,灵台闪过黄褐色光芒,与之前的蓝紫雷电、火红凤火、碧绿的建木之气交织在一起,鲜艳绚丽之中多出了一抹厚重的色彩。 如同世界更加鲜活,让秦弈想起了师姐画卷中一步一步的创世成型的过程,只是这个更抽象,画卷更具体。 他轻吁了口气,睁开眼睛:“若我只需观其大略,那具体修五行之道的人怎么走?” “譬如修火的,要体验各种各样的火焰之意,上至三昧之火,下至九幽狱火,生如凤凰之炎,死如骨骼磷火,仙似朝霞焚天,俗似万家灯火,大到天下火海,小到一灶篝火。世间万象,火种千百,一一验证。”流苏淡淡道:“何如?” 秦弈呆了半晌:“有点蛋疼。” “寻道多艰,你以为是吃饭?其实这一类修士有明确的目标,道途再繁琐也不怕,反而是好事。”流苏笑笑:“怕就怕在,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道该怎么寻,如当年叶别情,无前人之路指引,自己走不出,这种迷茫才是最可怕的,足以使人疯魔。” “那……”秦弈有点犹豫地问:“我这种算是什么类型?” “你非这种具体的求道者……一定要说一种的话,那就是源初的追寻者。”流苏微微一笑:“从认识我的第一天,你就该算这一类了。” 缘起太高,导致从来与人间修士不同。秦弈想起自己的火种,要是按修火的人那么繁琐的路子,那现在自己才算刚开始走……好在只需观其大略,那就只需寻找自己有用的火就可以了…… 但实际上,那种繁琐与具体还真的不是坏事,因为道途非常明确,麻烦点算个啥?而他这类,反倒越到后面,越是迷茫,压根不知道路在哪。 好在他有流苏。 “目前来看,我把五行与阴阳给补上了,差不多可以印证混沌之意?” “嗯,你欲证无相,确实要从这里着手。”流苏道:“太阳之息,此世哪里找不好说,但我知道天宫一定有,反正早晚要上去看看,这以后再说,你才乾元二层,没必要提前考虑那么远。水灵之力的话,这世上还是很多可以找的,实在不行大不了我们把定海神珠给黑了不就完事了……” 秦弈当没听见。两句话都等于废话,神特么上天宫,神特么黑人家珠子。 “算了我还是直接研究一下时光之道,希望三五天能有小成。棒棒你对这时幻之纱知道多少?” 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这也是一句废话,三五天时光之道小成,真以为在吃饭呢! 流苏倒没觉得他这是废话,颇有些兴致勃勃地拎起那片时幻之纱:“这东西具现化出来,本就是一种造化之奇。你有没有听过岁月如梭这种形容……” 秦弈愣了愣:“好吧,在这个世界,我听过把形容词变成具现的事情已经不少了……狗子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 岁月如梭,时光似锦…… 明明是一个形容,这光阴却真的被织成了一匹纱,活生生地出现在面前,还披着用过了…… 这比贪婪或者色欲的具现更难理解,是真的很晦涩的东西。 “对你来说,理解应该要比别人更简单一些。”流苏道:“首先,你非此世之魂,你本来就经历了不同宇宙的穿梭,时间在你身上已经有了第一次交错点。” 秦弈默默点了点头,这很好理解。 穿越非止空间,本身就包含了时间。他穿到了此世,整个时空都是交错的,可未必是与地球同步,说不定是回到了几亿年前的节点,还说不定是几万年后文明破灭新生的另一纪元。 “如果此世的时间是一条线,那么交织了你那世界的时间,就成了一个面。”流苏划着时幻之纱的纹理,悠悠道:“在这一面之中,连不同线都可以跳跃交织起来,那同一条线上的跃动,对你有何难哉?” 秦弈默默看着时幻之纱那虚幻缥缈的荧光,有些出神。 萨迦寺的时光功法算个粗浅启蒙,昆仑虚的时光裂隙算是亲身走过此线首尾,尤其是昆仑造化根本不是常人能知,如果他这种从平面走过来的人都体悟不出这种单线的意,别人就别提了。 他出神地看了好久,忽然问:“棒棒,你怎么这么内行,你也修此道?” “我不修此道。”流苏冷笑:“只不过这是老友故技,她一撅屁股,我就知道她想放什么屁。” 它不欲多言,“吨”地一声拎出两块石墩,左右放在秦弈身前,如简易粗浅的门。 “开始吧,让我看看,你与那货相比,谁更聪明。” 第七百六十一章 临行准备 当秦弈再度出现在羽裳与安安面前时,两人都发现秦弈好像有点什么变化,却又说不上来。 秦弈的气质一直属于和居云岫很接近的类型,隐逸出尘带点文艺气质的那种山林隐士味儿,不是仙风道骨的那种。在这种本来就颇为隐逸感的气质里,不知为何又多出了几分奇怪的缥缈,乍看他就在那里,细看似乎又是个错觉,认真再看,却还是在那里。 这种感觉很难形容,非常奇特。羽裳那一刹那甚至觉得,如果去拥抱夫君,是不是会抱个空来着? 好在这种感觉也就一会儿,秦弈似乎收敛了什么,很快就恢复了原先的状态。见羽裳安安呆愣愣的样子,笑道:“怎么啦?” 安安小心翼翼地道:“差点、差点觉得先生根本不在此世。” 秦弈微微一笑。 那就对了。 时光之道,只能算是小有所得,但不在过去、不在现在、不在未来,这种基本意象已经出来了,还掌握了一些特殊术法。 这在战斗中会非常有价值。 以前敌人常常觉得秦弈手段很多,难对付得很,只有秦弈自己心里有数,他手段其实很少的。倒不是学得少,他学得很多,但最终都化在一棒里,挥棒扫出去看似平平常常,那就是他最强的攻,可破万法。 其他的,无论是各色法宝,还是变化、术法、音攻、凤火什么的,都是特定时候用于攻坚或辅助的偶发手段,因为运用得宜,总让别人觉得很棘手。其实数来数去就这么几种,并且在乾元之后越发捉襟见肘。 可以说修行上去了,手段却有点跟不上,毕竟是匆匆突破乾元之后立马赴昆仑的,很多在乾元期可以运用的法门他都没好好整理一遍,某种意义上简直都不算个真乾元。 如今这么理顺消化一番,极大丰富了他的手段,再回神州时就真正是一个标准的乾元大能了。 衣锦还乡。 何况时光之道……真的有点东西。 没几个人能够领会贯通的艰难之道,当然要比谁都能学的术法更强,这毋庸置疑。 而他这次闭关,仅仅三天。 连流苏都没预计过,他能这么快。谁更聪明……说不上来。 秦弈问羽裳:“轻影那边什么说法?” “孟姑娘说,没大碍,她师父与悲愿大师本就不是那种不可解的死仇,如今一起被人摘了桃子,反倒有了敌忾之心,再加上相争之物都没了,更没什么好争的了。”羽裳叹了口气:“这事也真是……” 秦弈沉吟道:“反而有可能促成了菩提寺和万象森罗某种程度的合作?” 羽裳道:“确实有可能,孟姑娘说至少如今菩提寺下属族群已经不找她麻烦了,以前是经常在作对的。” “有其他敌踪消息么?” “没有。” 秦弈思索片刻,暗道天上人虽然没弄到门,但从悲愿和玉真人手头摘的桃子可能价值超高,对他们足够满意了,幽冥又没啥东西,也没道理还去动幽冥的主意,除非想要灭了玉真人? 无相虽伤,可不是那么好灭的,去攻打人家重重防护的主场重地?多半不会这么做。 如果自己是天上人,此时的第一目标该是找那个拿了门的无相老道士。毕竟在天上人的视角上,这老道士不仅夺了他们想抢的门,说不定还从另一个年轻的乾元修士手头抢了另一块,足足有两块石墩呢,诱惑力大得厉害。 但昆仑之内的事情,不太肯定天上人是否另有途径探测到,因为昆仑主体在上面,有一定关联。如果他们知道那老道士已经挂了,或者猜测老道士没抢到另一个门,那目标就会放在那个“身上有门的乾元修士”身上。 也就是可能会来搜寻他秦弈的下落。 可能性不算太大,但也还是有的。得再做些布置才是,不能完全不当回事,否则自己这一走,可能要坑了羽人们。 按道理,天上人并不知道这个乾元修士是谁。无论海中还是昆仑,他秦弈都并未和天上人直接交手,他们连这人是哪来的都未必知道,必须探访。海中他们探访不了,岳夕也不是那些人想捏就捏的……那就得在大荒撒网探访。 而他秦弈在大荒出没的时候只是个晖阳中期,压根不是乾元修士,他们未对得上号。只需再让寻木城这边散布一些误导性的消息,那天上人要找他是谁还真的不容易。 除此之外,大荒大概还真没有其他太值得他们盯的事情了,此后大有可能会开始筹备神州攻略。以前神州那边一直没有多少天上人的动静,说不定只是他们的大动作还没开始。 讲真秦弈有些忧虑裂谷妖城。 那里既有门,还有天上人的养猪收益,涉事的古魂还相当多。如今那个“弼马温”已经失踪多年,天上人此前就算对此再不留心,这时候既是战略调整期,也总该关注到了……不知道程程夜翎到底准备得如何…… 越是想到这些,越是觉得该早点回神州。 “寻木城的人都以为我是晖阳,记住让羽人别泄露我已经乾元了,不然可能会有很大的麻烦。”秦弈认真对羽裳道:“羽人再是一根筋,这点谎没问题吧?” 羽裳点点头:“没问题的,是你吩咐的话,她们只会一口咬死了你是晖阳。” 秦弈笑了,一根筋用在这里那就最好了。 天上人心目中昆仑那人是个乾元修士,必然按这个线索在大荒到处排查找人的。羽人有个晖阳姑爷,这种信息根本不会联系在一起,这其中才过了几个月啊?哪有这么快从晖阳中期到乾元的人。 所以他们如果要找,那就只能拿着影像来问询,这样的话…… 秦弈想了想,笑道:“如果有人鬼鬼祟祟拿我的影像来寻木城问有没有见过这个人,那就告诉他们,好像几个月前见过,据说是个巫神宗的乾元修士。” 天虹子是被左擎天出手挡了的,而后来左擎天翻脸,天虹子又不在场……这信息对得上,误导性极强。 羽裳记下了:“那我们要知会一下其他各族,让大家配合。” “如今对寻木城各族的掌控力如何?” “问题不大,我们如今也有建木统治权,大家巴结着呢。何况当初顾双林之变,还有人试图抢夺寻木之心,大家也知道有外人觊觎,共同对外是寻木城历来铁律。”羽裳笑道:“能坑他们一把的话,大家多半是会配合的,重明鸟鬼车族估计还特别踊跃。” 那是当然,玉真人恨死天上人了,鬼车族是万象森罗下属来着……重明鸟那边,少主项鸣还被天上人出手攻击过。 寻木城几大族都如此,那至少这件事上一条心是没问题的,其他小族又有建木压着。反正普通族人也不认识他秦弈,认识他的都是各族高层,配合此事应该问题不大。 所以说,此前也没想过寻木城成为了自家势力还有这番好处,无论谁来暗访也不会想到,居然全城大部分人都在骗他们。 秦弈前后捋了一遍,应该没有什么太大疏漏,便吁了口气:“那安排一下,明日一早,跟我回神州。” 第七百六十二章 秦弈故居 这个时候秦弈要渡海去神州,禁地屏障已经是可以通行的了,不过秦弈没有选择这条路,还是走的自己混乱之地的扭曲通道。 因为更近。 横跨大洋多远啊,钻狗洞一下就到了…… 之前过来的时候,看不透扭曲通道,是流苏一步一步指引着过来的。如今各种扭曲纹理纤毫毕现,尽在眼帘,秦弈已经可以反过来教羽裳和安安怎么走了。 羽裳安安也是第一次走这种奇怪的通道,她们甚至无法理解是怎么形成这样的路径的。 仿佛次元交叠,位面交错,在虚空之中织成了极为特殊的蛛网,错综复杂,稍有不慎就是陷入时空乱流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这是怎样的力量才能形成的次元混乱? 这是太清之战与众妙之门本身的特异共同爆成的……天帝之能、流苏之威,或者还有别的,加上众妙之门的大量法则碰撞,共同爆发砸出了这么一个怪异的地方,也导致了整个混乱之地的法则混乱起来。 实际上,除了通向大荒之外,还有其他路径通往别的,只是大部分没啥用。但作为一个中转枢纽,太恰当不过了。 “怪不得夫君说,你来大荒与幽冥没什么关系……”羽裳小心地跟在秦弈身后,很是惊叹:“要是这条通道被人掌握,大大王隔绝两岸压根就是笑话了。” “隔绝两岸是步臭棋,导致故步自封。不过牛牛也是没办法,它压根不知道谁可信,担心腹背受敌。对它来说守住建木是第一要务,别的顾不上了。”秦弈道:“现在也错有错着,谁也不知道我们有这种关联……可能会有奇兵之效。” 安安有些奇怪地看着秦弈:“先生这话的意思,好像在神州这边也是个重要领袖?” “emmmm……我不是领袖。” “那是?” 秦弈脑袋上的小白球开口了:“妖妃。” 羽裳:“……” 安安:“……” 秦弈一脑门黑线:“臭棒子你从我头上下来!” “就不。” “你以前还很小心翼翼,不轻易露面,现在怎么越来越秀了?” “我现在是阳神。”流苏望天:“他们拿我根本没办法,我就到处乱跳怎么啦?” “真是奇怪,你这性子当年都吃过大亏了还不学会苟一点。” “因为我已经苟了几万年。” 说来也是……反正每次一说这个就能击中秦弈心中柔软,便也不说什么了,闷头穿过通道,抵达当年闭关七载的洞府。 羽裳安安就在身后跟看做梦一样看着心目中伟岸的男人顶着个球走来走去…… 抵达洞府,两人的心思才收了回来,再度对视一眼,眼里都颇为惊诧。 此地的灵气浓郁得根本不像是人间。 这是众妙之门的石墩子日积月累了几万年造就的“完美”之所。仙草仙药,灵泉灵石,浓郁的仙气溢满洞府,几乎达到了自演日月星辰的程度。 这样的一个地方,让任何普通修士看见都会如获至宝,一头扎在里面千百年不出关都有可能的……亏得秦弈还到处跑,居然还去大荒参加招亲来着…… “呃,事实上我在这里也闭关了七年,是我所处时间最长的地方了。”秦弈搂着羽裳笑道:“不过总是要动静相宜嘛,要是长年累月继续下去,我岂不就错过了我家羽裳?” 羽裳脸色微红,看了看安安,觉得当着她的面调情有些小小不好意思。安安斜着眼睛看着,无力吐槽,你们在羽人岛的时候当着我的面乱玩怎么没见你羞耻,到了神州就装上了? 确实换了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当然没有在自家地盘那么开放,羽裳此时比安安还沉默寡言,别秦弈调侃着也就是红着脸不吱声,然后亦步亦趋跟在秦弈身后参观,跟个极为称职的护卫一样。 安安总是觉得羽人太过奇葩,这种夫妻关系你就是走遍全世界大概也找不到其他族群这么干了,羽人倒是理所当然。她眼珠子滴溜溜地一转,看见了两间大房间。 两个房间的陈设天差地别。 一间壁上书香墨语,文艺味儿扑面而来,有梳妆之台,镜面光洁,台上淡淡的水粉尚在。四周用具精致微美,半卷书册搁在床头,床单云秀织锦,很是漂亮。那种小资文艺的生活态度尽在眼帘,安安脑子里瞬间浮现出居云岫,慵懒地靠在软椅上看书的画面。 另一间朴素简单,墙上枪芒疾走,勾勒龙蛇,不经意间就是一副山河画卷,乾坤湛然。刻痕之中金戈铁马之势扑面的窒息,冲天血色如龙翱翔。都不用走进去,安安就看见了沙场。唯有桌上遗留的银色发带款式,证明了此间同样是女子所居。 这位又是谁? 安安偷眼看了看羽裳,羽裳也在盯着这间屋子出神。 先生曾经和两个女人……一龙二凤地在这里同居多年吗? 两个女人,拿自己去代入的话,这后一间屋子的意味会更贴近羽裳,也怪不得羽裳盯着出神,而前面居云岫那间…… 安安脸颊慢慢变得有点烫。 忽然听见秦弈在说:“走啊,房间有啥好看的,安安你想住啊?” “啊?啊!才不想住呢!”安安飞速跟上,吐槽道:“别人洞府闭关是清修的,怎么感觉先生闭关是享福来的?” “唔……”秦弈顿了下脚步,忽然失笑:“要是非得一个人闭关多少年,这种事打死我也不干,还不如不闭呢。” “为什么?” “我修仙,难道是为了享受孤独?” 羽裳安安心中都是一动。 头上流苏往下倒悬,倒挂着对视他的眼睛,一人一球对视一阵子,秦弈把它扶正了,大步出洞。 沿途拆了点原先设置的阵法和禁制,补充了点新的。秦弈摸了摸已经粗得十几人合抱都抱不拢的鬼哭藤,笑道:“离开这么久,本以为会不会有贼光顾,看来真是一个人都没有。” 流苏道:“这地方几万年来就被叶别情他们发现过一次,如今洞外还设置了画道的新遮蔽,一般人要找是真的很难找到的,除非狗屎运恰好撞进,这种非大气运者不可。” 秦弈道:“那当初叶别情他们找到这里,是谁有大气运?” 流苏道:“你。” “嗯?” “他们气运不足,故遭反噬,相继身死。而承续者是你,皆是为你作嫁。” “为王前驱吗?” “可以这么理解……”流苏鄙视道:“如果乱国妃子也算王的话。” 秦弈切齿:“我老婆和仰慕我的妹子跟在后面,你好歹给点面子,臭棒子。” “再多给你面子,我怕你这句话里根本就不需要‘和’了。” 安安面红耳赤地垂着脑袋,看着先生和那臭球一路骂咧咧地离开。她转头看了看羽裳:“我同意你的观点,这只臭幽灵实在太欠揍了。” 羽裳板着脸:“但这次我却同意这只臭幽灵的观点。” 安安都快气哭了:“我真不馋先生……你们误会我了。” 羽裳面无表情:“如果口不对心,你就是根柱子。” 安安举手发誓:“如果口不对心,我就是根柱子。” 说话间,已经穿过鬼哭藤和阵法守护的长长廊道,到得洞外,阳光洒下,众人精神都是一振。虽是对幽闭的洞穴很是习惯,可身处海天的羽人和蚌女还是喜欢开阔的空间,此天性使然。 秦弈抬头望天,沉吟道:“南海之事,我们两眼一摸瞎,还是要找人问个情况。” 安安忙道:“先生这里有熟人吗?” 秦弈望向玄阴宗的方向:“按道理,我还是他们老大……只不知道过了这些年,他们还认不认。” 第七百六十三章 今日玄阴(加更18/112) 哪怕是去理论上属于自己地盘的玄阴宗,秦弈还是做了一件让羽裳和安安很是惊诧的举动。 他伸手一点,将羽裳的翅膀和安安的蚌壳都变没了…… 两人都非常不习惯。 对羽裳来说,简直就像凡人忽然没了手。 对安安来说…… 看着安安变得羞愤欲死的表情,秦弈拍拍脑袋,只好又将它蚌壳变了回去,变成之前搞过的那种蚌壳甲。 “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啊先生?”安安很是不可理解:“我们的羽翼和蚌壳,这么不能见人吗?” 秦弈眼里有些叹惋,低声道:“在神州……最好不要让人知道你是妖。羽裳还好,她属于人种,没妖气,藏了翅膀就没什么特别了。而你们蚌族其实是彻头彻尾的妖族,光是变化个外形都不够……” 秦弈沉吟片刻,把遮掩气息的海蜃珠还了给她:“遮掩一下吧,别泄露妖气出来。” 羽裳也是浑身不习惯,感觉缺了双翼平衡,连走路都瘸了。她不可思议地问:“神州这边各族冲突真的尖锐到这个程度吗?” “仅限人妖之争如此尖锐……人类之间虽有竞争,整体倒还算是在规矩之内的。”秦弈叹气道:“人妖之争的话,主要由于万年前的一场妖劫,那不仅是结下了死仇,同时也让人们认为妖族坐大就一定会出事,这种观点才是导致见妖就杀的根源,思想已经根深蒂固,是很难扭转的。” 从大荒出来的羽裳和安安几乎没办法理解这样的状况,看两个妹子不甘不愿的样子,秦弈也没跟她们争,这种事情只要看见就知道了…… 程程和太朴子陆龙亭他们算是并肩作战的交情了,太朴子他们也是有道行的人,人品挺好的……结果妖身一现,还是闹得很不愉快,可见这种事情真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扭转。 就连明河当初对妖的偏见都很重,青君无仙也不喜欢妖……可以说整个神州人族,对妖没有太大偏见的人可能就只有秦弈一个,可其实秦弈也就是个外来者,他也不是神州人族。如果也是自幼在神州接受教育熏陶,他秦弈对妖还有没有现在这么平等相待可很难说。 所以真不是神州人的错,终究是妖族掀起浩劫在先。 往小了说,一般妖怪吃人的事情也很难抹过去,虽然也可以解释,虎妖既吃人也吃羊,没有区别,你人类也一样杀妖取丹,只分强弱没有对错。这时候就看屁股了,秦弈屁股坐在人类一方,那也是同样对妖怪这方面非常不满,才不会听它们那套解释,揍也要揍得妖城禁止吃人才算完。 毕竟谁也不是公正天心,都有屁股。连秦弈都如此,别人可想而知,各种冲突日积月累,想要彻底和平解决是几乎不可能实现的。 安安以为这边蚌族被捉,就像大荒也常遇上的那种贪婪取珠一样惯见之事,是可以用交涉来解决的……秦弈从听说此事的第一时间就知道,绝对没有那么轻松。 你一个蚌精敢站在神州人面前交涉,只有一个可能,就是自己也被剁了。 所以秦弈非常谨慎,不仅遮掩了羽裳安安的特异,还打算去玄阴宗找地头蛇了解一下状况再做决定。 乘飞艇到达玄阴宗的时候,秦弈自己都不禁愣了一下。 眼前所见是一个极为气派的山门,占地已经拓展到了周围灵山,连之前神运子那个山头都被囊括其中,隐隐然竟有了一种超级大派的气象。深山之处隐有钟磐之声,如藏仙府。 “这是怎么回事儿……”秦弈落下飞艇,问看门弟子:“这里是玄阴宗?” “此地正是玄阴宗,不知前辈……”看门弟子是两个五大三粗的女修,肌肉比秦弈还粗,这副模样好歹让秦弈确认了这里真的是玄阴宗。 他无语地掏出自己的玄阴宗令牌晃了一下,看门弟子哗啦啦跪了一地:“参见太上长老。” 羽裳安安侧目而视。 羽裳这才想起当初争婚之时秦弈掏出来的一大摞令牌……好像是真的诶。 马上有弟子上去飞报宗门,另有弟子殷勤地在前面带路:“太师叔,我们山门如今有点变化,怕太师叔不认识路,弟子带您走……” 秦弈有些无语地负手拾阶而上,问引路的弟子:“我……本座离宗不过两三载,此地如何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 那弟子恭敬中甚至带了点狂热地回答:“太上长老在外为本宗打拼,竟不知本宗发展都是靠您一手造就……这等高风亮节,我们……” 看那弟子崇拜得都语无伦次了,秦弈傻了眼,这什么啊……我为你们打拼了个啥啊?玄阴宗专业出产吹牛皮的太上长老吗?可我没吹过啊…… 石阶上方传来柔媚的声音:“太上长老回来了?” 秦弈抬头一看,挠头。 石阶上方是一名极为眼熟的美女,衣袂飘飘,仙气盎然,面如桃花,腰似杨柳。除了没胸之外也没啥缺点,面貌上不能说多么绝色,可也是个很不错的美人了。 这谁啊……为啥有点面熟? 女子灿然一笑:“你们下去吧,本座带太上长老参观。” 弟子恭恭敬敬行礼:“是,宗主。” 宗……主…… 羽浮子? 秦弈差点没吓得从台阶上滚下去。 麻蛋当初你还是个很像女人的男人,可怎么现在这模样完完全全都已经是个女人了,连说话都是女声? 羽裳安安再度侧目,都在嘀咕:“妖妃是指这里吗?” 秦弈悲愤:“不是!不要污人清白啊!” 羽浮子嫣然一笑:“时至今日,秦兄还是如此着相。” “我这叫着相吗?”秦弈悲愤道:“你们自己不也是追求漂亮,只不过审美和我们相反,我们好歹还是顺其自然,你这都……这特么谁更着相啊!” 羽浮子微笑道:“我说着相,倒不是这个意思……在这个方面,我们当然也是没有勘破的,说不定确实比秦兄更着相。” “那你什么意思?” “我只是以为,秦兄如今的心境,该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了。被人误解,笑笑而过便是,何须悲愤至此。若是活在别人指指点点里,我羽浮子早该去抹脖子了。” “唔……”秦弈怔了怔,倒是拱了拱手:“此言有理,道兄修行好像越发有意思了。” 羽浮子晖阳后期了,七层的样子。 虽然速度比秦弈慢不少,但已经很不可思议了。 要知道秦弈是多少造化堆出来的,他羽浮子最多独占玄阴宗资源,再怎样也就那么回事,为什么能这么快?难道他们这种逆转阴阳的法门真的有点妙用? 可当初玄皓真人怎么没这么牛逼呢? 羽浮子当先带着秦弈一行往主殿走去,看着沿途哗啦啦跪倒的一群弟子,神色平静:“逆转阴阳,或者说错乱阴阳,不过是途径,把这个当成终点就错了。当初玄皓不悟,我自己师父师叔也不行。” 羽浮子或许确实是个很天才的人……秦弈听着倒起了几分真正问道的念头,认真问:“那道兄这种修行,究竟何意?” “为了勘破阴阳。”羽浮子淡淡道:“男可以是女,女可以是男。秦兄已然乾元,难道没想过进窥阳神之妙?神念一也,依附在男身女身树木山石,不过一载体,一容器罢了,到底有什么区别呢?” 秦弈好像想到了什么,有什么念头一闪即逝,还没等抓个明白,脑袋被咚地敲了一下,思绪瞬间被敲散了。 第七百六十四章 妖王之影 流苏差点没吓出一头汗。 她也没想到随便听个晖阳菜鸟扯淡,都能险些扯到真相。 这羽浮子,还真的有点门道。 至今也不知秦弈到底有没有猜出它的真实性别,流苏分析,多半是从语气之类的表现上感觉到有点娘,但不敢就此确定是女的。毕竟当初它夺这副男身之舍,导致秦弈先入为主的觉得它是男的,这种第一认知可很难轻易扭转过来,除非看见了她的女子形象。 平日里它一直以一个萌萌哒小幽灵形态出现,秦弈这么看表象的人,慢慢的也就当成无性宠物那样对待了,多半还有点“偏雌”的潜意识,所以做那种事的时候也懒得避着它了。 目前差不多是这种状态。 可被羽浮子这话一说,差点就被直接打破了。 流苏太清之心,当初要夺舍哪来那么多叽叽歪歪的,躯体不过一容器,这么好的躯体血脉送到面前还管你什么男女? 羽浮子这话要是被秦弈听了触发思维,难保就要怀疑他家棒棒真有可能是女的,再结合日常表现的一些怀疑,直接露馅都有可能。 毕竟秦弈还是很聪明的……很多事情没往那想,只不过是先入为主导致,要是给了他确切提示,可就完犊子了。 流苏这一敲连灵魂震荡都用上了,以它妙到毫巅的灵魂控制力,恰到好处地把秦弈刚刚凝聚起的一点点关于此事的意识给震散了,秦弈自己都还没察觉,只觉得脑袋被敲了,便一把将流苏从头上抓了下来:“好端端敲我干嘛?” 流苏心虚地叉腰:“你欲问道,问这种不三不四的干嘛?我怕你走岔道,被搞得也去学这套怎么办?” 一旁羽裳安安猛点头,都是一身冷汗。听到这时候她们当然也反应过来了,眼前这位美人儿宗主是个男的! 这特么要是秦弈被带歪了学了此道,大家还要不要活啦? “才不会呢。”秦弈翻了个白眼:“不过多增长见闻,看看他山之石罢了,哪来那么容易被带偏的。为了这点破事就敲我,不许再蹲我头上了,最多让你坐肩膀!” 流苏心虚没反抗,老老实实地被他揪了下来,放在肩膀上,撅着小嘴生闷气,其实心中吁了口气。 秦弈也觉得自己取得了阶段性胜利,成功让这死棒子不坐脑袋上了,皆大欢喜。 羽浮子就一直微笑着看他们闹腾,直到入了殿中就座,才笑道:“秦兄还是赤子之心。” 羽裳安安也觉得,秦弈有时候真孩子气,那个棒灵也一样, 说穿了秦弈都不像一个乾元修士,哪有这样的乾元修士……谁家乾元不是端着架子高高在上的秀格调,就他跟个逗比一样。 但偏偏这样真可爱。 此时的座位也很有趣……是玄阴宗的主殿后方内厅,玄阴宗最核心高层议事之处,秦弈居上首,羽浮子忝陪下座,真当秦弈是个上司一样对待。羽裳和安安对视一眼,也不去坐,就分站秦弈后方左右,如同侍卫。 场面上,这地方好像真的是秦弈掌握的势力。 事实好像也是……羽浮子给秦弈奉了杯茶,笑道:“秦兄可知,我们玄阴宗为何发展得这么快?” 秦弈拱手:“愿闻其详。” 羽浮子道:“弟子们认为你在外打拼,是我这么宣传的,为的是树立你在此地的权威。但也不是闭着眼睛吹,基本上可以算是事实。” 秦弈怔了怔,这羽浮子还真忠诚来着,自己人都不在,他还替自己在宗门树立权威?可这话他也没必要说谎,事实摆在眼前。 “那个……我怎么不知道我在外面打拼了啥?” “秦兄应该记得,临走之前你为我们玄阴宗搭了两条线,一是万道仙宫那边的交流渠道,二是裂谷妖城。” “嗯。” 羽浮子优雅地抿了口茶,忽然失笑起来:“混乱之地,以前太闭塞了。为了什么劳什子的不要规矩,主动与中土神州隔绝……大家还给自己脸上贴金,叫做互不往来,实际上认真想想,那是神州人压根懒得理这群傻子,让我们自娱自乐而已吧。” 羽裳安安对视一眼,觉得好像有点中枪了。 秦弈也一直在说海中禁地故步自封的意思,不过海中终究底气还足,有建木有无相,大海茫茫甚至比陆地资源还广。这混乱之地就确实有些不知所谓,要强者没强者,要资源没资源,一隅之地坐井观天自得其乐。就这点格局,再让他们瞎混乱一万年也不会有无相的。 单从生活态度来说,爱咋咋地没人管得着,可一旦想着宗门发展这种方向,有没有对外建立交流渠道那真是天与地的差别。不仅是互通有无,连眼界都与往日不同,玄阴宗可以说瞬间就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这就显出了程程的不凡。她们裂谷妖城那才是真正的偏安一地,妖怪还根本不敢在人间随便冒泡。即使如此,程程都从来没有忽视过人间信息,长期派驻老鼠们到处驻扎收集情报,努力学习人间文化。单此一件事,就把混乱之地这群逗比全碾下去了。 羽浮子轻声道:“秦兄这两条线,还特别与众不同些。万道仙宫胸襟广博,海纳百川,在他们的影响和建议下,我们大开山门,与混乱之地各位散修广为互通,欢迎所有人随时交流,玄阴宗区区一年多就变成了混乱之地以北最大的修士交流中心,周围不少散修都主动入伙。”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苦笑道:“像神运子那样,当初我率队攻山,他都誓死不屈,如今反而举山合并,在此地乐不思蜀。” 秦弈忍不住问:“他为何愿意?” “归根结底只是一项差别:我们不要求任何人转向我们之道,大家各持己道,求同存异即可。终究都是为了寻道交流,他散修闭山,又怎么比得过此间财侣法地?”羽浮子道:“有些类似千山联盟的松散联盟,又有些类似万道仙宫的一起寻道,折其中而行之。说白了,其实是转向了凡人江湖帮会性质。” “帮会,是个不错的趋向……”秦弈道:“可这需要强有力的武力捏合,不然这群完全没个规矩的散修岂不是搞得乱七八糟?” 羽浮子微微一笑:“我们确实有强有力的武力……我自己是不行的。” 秦弈眯着眼睛看了他半晌:“谁?” “妖王乘黄。她已经妖皇境圆满,也就是我们的乾元圆满。这整个帮会方向的转向,都是妖王居中所谋,万道仙宫知道,却没管。” “……”秦弈心中泛起程程的嫣然浅笑,默然无言。 程程有人身,她偶尔出场作为一个幕后威慑,是完全可以做得到的。 当初那个殚精竭虑筚路蓝缕的小国妖王……在自己奋力向前时,她也从来没停下啊……终究是到了这种妖影隐现天际的感觉,很有那种幕后大boss的风范。她从来就有这样的气魄,只要一个引子,就能践踏日月。 羽浮子叹了口气:“所以秦兄,你这两条线一个比一个强悍,连同玄阴宗在内,三方都是以你为黏合剂,组成了这样一个怪胎。说这发展是你打下来的,有问题吗?” 第七百六十五章 南海之势 硬要这么说好像是说得通……不过这算怎么打下来的?床上打下来的? 秦弈都想吐槽自己。 但这确实是以他黏合起来的势力,只要他说放弃玄阴,玄阴宗都可能立刻分崩离析。没了万道仙宫和妖城的支持,基础薄弱的玄阴宗不可能成为一个帮会性质的领袖。啥时候轮到玄阴宗当头啊? 羽浮子故意树立他秦弈的权威,既是做给仙宫与程程看的表态,也是事实必须如此。 秦弈回想,当初青君论势之时认为应该在此掌握一个势力,于是自己撒下了些种子,没想到两三年没过问,回头一看,都要长成参天大树了。 “所以……”秦弈有些犹豫地问:“你修行这么快,也是去过妖城?” “是,妖王说我之前的实力很难顶在台前,于是赐我地脉潜修三个月。”羽浮子笑笑:“所幸我也没让人失望。” “你很强。”秦弈由衷道。 怪不得,还说这货怎么可能天才到这份上,果然还是造化相助。 妖城地脉,是开天之鲲鹏身躯血肉能量为基础,在妖城底下多半还压了一个石墩子为核,凝聚妖力生生不息,故得以滋养万妖壮大。这种就是一等一的造化,除了对人类不太合适这一点外,单论效用等级,和秦弈自己的潜修洞府与建木之内都差不多,对妖而言还更有益。 这羽浮子的实力也就可以理解了,当然也是很天才了,换个庸人也不会有这么快。羽浮子是个很清楚自己需要什么的人,根本不在乎别人的看法,这种明晰与坚定,本来就是道途的重要素质。 但真正最天才的还是程程自己。 妖皇境圆满,那是什么概念……秦弈修行以来多少造化,超车无数,可到了现在居然和程程没拉近多少的样子,太恐怖了。 鲲鹏地脉和紫府,对妖是顶级造化没错,当年单靠这个就诞生了好几个祖圣也没错,但人家要时间的啊!秦弈敢说,能像程程这种效率的几乎就没有。 因为妖很讲血脉的,乘黄血脉虽然比狐狸强,可也未必比得过九尾狐这种神物,更比不过龙凤,也比不过螣蛇……夜翎螣蛇血脉加上神龙赐血,她多快都可以理解,哪怕看她立地成圣秦弈都能接受现实,可程程没有这样的先天条件,她是真的不容易。 或许双身同修颇有益处吧……合体之后能融合所用。 那如江南烟雨画卷之中走出来的女子,在亭台流水之畔惆怅的眼眸。程程自己是人妖双身,她始终是致力于人妖共处的,可最终在尖锐的现实下黯然而归。 秦弈不知道现在的程程对人类是什么看法……貌似她做出很幕后反派的事情都不会太稀奇。 见秦弈流露出温柔与怅惘之意,羽浮子讶色一闪而过,笑道:“秦兄此番回归,是为何而来?” “哦……”秦弈收回思绪,问道:“南海近期有些异事,不知道兄可曾关注过?” “南海……”羽浮子露出一丝笑意:“秦兄是为了蚌珠而来,还是为了蚌女而来?” 安安心中一跳,就听秦弈不动声色地问:“蚌珠不是蚌女所产么?为蚌珠而来是何意,为蚌女而来又是何意?” “若为蚌珠而来,那就是也想在南海的收益里分一杯羹了……就算想抓蚌女暖床,那主要也是为了蚌珠。”羽浮子微微一笑:“不瞒秦兄,近期为了争夺蚌女和蚌珠,都有人打起来了,不可开交。” 安安怒道:“蚌女不是货物,凭什么争夺!” 羽浮子看了她一眼,淡淡道:“在人眼中,不是货物是什么?海民抓蚌,世世代代,不仅要珠子,还吃呢。因为成精就不能碰了?不不,成精了更好才对。珠子是宝,蚌女还能玩呢。” “你!”安安捏紧了纤手,终于意识到秦弈之前那么慎重地隐藏她的妖气是为什么了。 此地人妖冲突,真的超乎她的预计。 秦弈摆手制止安安,问道:“道兄之意,为了蚌女而来是保护者的意思了?世上还有保护妖怪的人么?” “有。”羽浮子淡淡道:“秦兄身后激动的丑女不就是一位么?” 安安气炸了:“谁是丑女!我同情蚌女怎么了?” “不怎么……”羽浮子笑道:“确实有一些初出茅庐的少年修士看不下去,出手帮助蚌女来着……如今看各位的意思,也是这种了?” 秦弈笑道:“正是,太欺负人也不好对吧?也就是说,现在南海里,互相争夺的、保护蚌女的,闹成一团乱?” “对。” “这没道理啊,为了蚌珠利益的应该会是强大组织,就算乾元修士不会亲自出手做这种事,带队的起码也会有晖阳吧……一般的少年侠士,拿什么跟他们争啊?” “嗯……这些人背后也有师门,也不能随随便便打发……当然他们也有后盾,把他们组织起来,否则只会是一盘散沙。” 安安忍不住问:“还有人组织……谁这么好?” 羽浮子指了指自己:“玄阴宗。” 秦弈愕然。 羽浮子微微一笑:“我们和妖城暗中捆绑了这么久,这种事情妖城哪里忍得住?如今妖城有人以玄阴宗长老的名义,带队做这事呢。我们玄阴宗暗中接应蚌女,送到裂谷下面,已经送了好多批了……” 秦弈心中微动:“是哪位带队?” 羽浮子脸上终于露出第一抹惧意,连提到妖王的时候都没出现的惊惧感。 他慢慢开口,言语慎重:“妖城少主,螣蛇夜翎。” ………… 秦弈事先没有想到,裂谷妖城借助玄阴宗这么个跳板,对混乱之地插手已经这么深了。 夜翎都公然以玄阴宗长老的名义,带队干活了…… 夜翎和寒门这些启灵于人间的妖怪,对人类太过了解了。只要设法收敛妖气,做起事来和人类没啥两样,只要没惹上比他们修行高太多的修士,确实也很难被看穿。 秦弈本来打算借助玄阴宗的力量来处理这件事,最终发现玄阴宗从头到尾都是个壳,这件事的本质已经变成了人妖之争,在南海因蚌女而引爆。 羽浮子那态度,看上去还不太想做人奸的样子,颇有点不甘不愿,东拉西扯了半天试探出秦弈确实来帮蚌女,才无奈地透露状况。 好像他很害怕…… 怕夜翎? 怕夜翎…… 直到奔赴南海的路上,秦弈躺在飞艇甲板看天,还有一种如坠梦中的茫然。 是不是哪里搞错了啊…… 你怕程程就算了,怕夜翎…… 大招:抱头蹲防? 神鬼惊怖:rua? 秦弈摇摇头,怎么都无法想象出来那是啥样的场景,倒是心中不经意地掠过当初去妖城道别时,夜翎眼中闪过的妖异。 不管她凶不凶,但她真的是长大了吧? 距离当初相识,已经快要二十年了。他秦弈已经从当初少年,变成了现在的乾元修士,做帝师定西域,闹海天战昆仑,一路行来多少事,夜翎怎么可能还会是当初小蛇? 她又不像清茶那样先天缺根筋,即使身躯不怎么长大,心态总是要长的。 好像她说过不想长大,这又怎么可能以自身意志为转移…… 安安坐在一旁,看着手中一枚鹅蛋大的蚌珠。 这是刚才羽浮子给她的样品——南部修士已经捉蚌制珠,这种水蕴之珠已经流传到北部,成为一条获利极丰的产业链了。 若只是一两个组织这么做,捣毁了或许就完事了,然而这是整个南部修士包括海外散修都在做的事情,要怎么阻止? 南海海域也大,到处都是新生海族妖怪,也不止是蚌族。整个形势一团混乱。 即使那位很可怕的妖城少主,怕也只能救下几个算几个,对整个形势无能为力吧? 她转头看向秦弈,秦弈正在发呆。 先生会怎么做? 第七百六十六章 窥伺者 此时的南海确实非常乱。 秦弈控制飞艇在极高处,往下看去,经常都能看到有人在斗法。 都已经发展到有队伍抓了一只蚌女试图带走,另有一批人直接上来就抢了。 一只蚌女,意味着源源不绝的蚌珠,根据吸收的“沙子”属性不同,蚌珠属性也会各异,运气好还能变异出很特殊的法宝来。在此间海域莫名催生出来的海族妖怪中,抢到蚌女是最吃香的。 不知道这次南海大规模成妖的起因是什么,既能影响这么大范围,效用级别显然也很高,这些蚌女成妖就是妹子模样,可见直接就是化形期,等同人类琴心。这种级别制珠已经很不错了,起码作为法宝配件已经很有价值。 其他妖种就没蚌女的好命了,被直接剥皮抽筋都是常事。 尤其是鲨族这类凶悍族群,往往会先被屠戮,以免坏事。 南海上常见妖尸翻滚,海面隐现红色,已经变成了炼狱模板。 安安看得怒火填膺,就要去营救被捉的蚌女。秦弈摆摆手制止了她,悄悄给争夺的双方下了个印记:“救一个,只是冲动短视之举,下个印记,顺藤摸瓜找到他们的窝点,说不定能救一群。” 安安猛省,歉然道:“是安安冲动了。” 羽裳安慰:“不是你的错,刚才我也想动手来着……” 安安抽着鼻子,伤感地看着下面被绑在飞行法器上的蚌女,低声道:“我们这天赋,也不知道算是福还是祸……” 流苏道:“当然是福,有利用价值总比死了的好。” “可是……”安安顿了顿,低声道:“要是被囚禁着只为了制珠而活,那或许还不如死了的好。” 流苏“切”了一声:“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活着还有机会,死了能干啥?蠢。” 安安怔了怔,感觉好像有那么点道理。 秦弈安慰道:“留得青山在,总有机会脱险,我们这不就来救人了么?” 说话间,却见下方捉住蚌女的那伙人已经击退了对手,哈哈大笑地带着蚌女上了飞行法器,向远处飞掠离开。 秦弈便操纵飞艇悄悄跟了上去。 被捉的蚌女不知道是什么蚌种,五短身材胖乎乎的倒是没有海中禁地常见的蚌女美貌,却也不像象拔蚌那么夸张,普普通通。 坐在飞行法器上的修士们对她显然也没啥兴趣,他们只对蚌珠感兴趣。 一条大汉喝着酒,斜睨着缩在一角瑟瑟发抖的蚌女一眼,忽然笑道:“听说她们连哭都是珍珠?” 另一人答道:“传言有误,之前捉的几个,哭了也不是珍珠。” 秦弈忍不住看了看安安。 这货好像哭了是珍珠……蚌女公主果然非同凡响嘛? 安安浑身不自在地扭了一下,却见喝酒的大汉长身而起,笑道:“我试试。” 话音方落,大耳刮子就扇在了蚌女脸上。 秦弈脸色都变了,这委实太过分了点。安安脸色铁青地站起,看着那蚌女泪水簌簌而落,紧紧咬着银牙,纤手紧紧捏着,身躯都有些发抖。 “晦气,果然不是珍珠。”大汉沉吟道:“那她们的血如何?” 安安差点忍不住要阻止,忽听下方又传来怒喝声:“你们太过分了!” 秦弈转头看去,只见几个少年男女御剑而来,拦住大汉一伙,戬指怒道:“尔等所为,与禽兽何异!” 这些少年看着很热血,实力倒也不弱,居然都是腾云,甚至还有一个晖阳初期……不过这个晖阳,秦弈感觉到了玄阴宗的功法气息。 应该是玄阴宗新晋晖阳,果然是玄阴宗在居中组织。 这些大汉实力也是差不多,一个晖阳,几个腾云……看在如今的秦弈眼里都是菜鸡互啄,可在广义上其实很强悍。 要知道晖阳已经是万道仙宫这种大宗门的领袖地位了,放在普通宗门里往往都是宗主长老一级,能有一个晖阳带队,几个腾云,这已经是因为此番南海形势很复杂才迫出来的强者队伍了,琴心什么的在这里根本没法混。 只是秦弈自己身边的造化太过离奇,显得连晖阳腾云的队伍都成菜鸡了…… 大汉懒洋洋道:“听说最近有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修士到处做圣人状,就是你们了?” 有少年怒道:“我们不是圣人,只是有良知的普通人!你我均是修道之士,岂不闻上天有好生之德?” 大汉嗤笑:“你们这么正义,为何不去诛杀那些吃人的鲨鱼?” 少年道:“我们杀过那些鲨鱼!那些牲畜会吃人,诛之也就罢了,这些蚌女何辜?你们只是为了取蚌珠,莫要借着诛妖大义之名,令人作呕!” 秦弈听得默默颔首,这些少年男女看着年轻,其实年纪肯定不小,随便也是几百岁,毕竟是腾云……并非之前以为的初出茅庐热血上头,人家见事挺清楚的,只是善恶观比较分明。 谁当诛、谁无辜,有时候很难分辨,可至少在这件事上是很好分辨的。这些大汉说是人与妖的世仇,其实放在这件事上,无非是贪图私利而已,借着个诛妖大义的名目罢了。 蚌女何辜? 大汉被骂得脸上挂不住,神色一沉:“你们是谁家门下?” 少年抱剑:“家师无上真人!” 秦弈:“……” 没听过,道号倒是挺牛逼的,哪里的散修? 话说回来这里应该大部分都是小宗门或者散修。大宗门估计懒得掺和这事,所谓蚌珠收益老实说也不在大宗门眼中。要是真有大宗门插手,很容易会演变成两强对峙格局,各有顾忌之下反而会僵持下来,不会这么乱了。 目前来看应该最多到晖阳级宗门和散修为止,并没有一个绝对强势的势力镇压局面。 但继续这么打下去,谁没有几个亲朋好友啊,血仇一起,牵扯一广,难免就可能牵扯到乾元级宗门下场了……也不知道快到这程度没有。 听了少年的话,大汉倒好像是认识的:“还当是谁呢,看在你师父面上,老子不杀你,快滚快滚!再罗里吧嗦,你那牛鼻子师父的面子可不好使。” 辱到师父头上了,如何忍得住?少年们很快就祭出飞剑,打成了一团。 玄阴宗那位晖阳修士不但没有阻止,反而很热血地冲了上去,和对方为首的大汉战在一起。 双方倒是一时势均力敌,过不多时,双方都有人带了伤。 秦弈没有出手,他的神念笼罩万里,一直在感知附近的状况。 这里是大汉带着蚌女回窝点的路上,已是相对偏远的地方了,周遭倒是无人干扰,但秦弈的神念还是很清晰地察觉到,有人借助宝物的遮掩,潜伏在下方海岛里。 无论窥伺者是干什么的,秦弈知道自己不能出手。他的目标终究是顺藤摸瓜营救更多蚌女,不会在这一地自我暴露,因小失大。如果无人窥伺,他说不定会悄悄出手救人,凭绝对的修行差距完全可以不暴露……但既然有人窥伺,就必须憋着。 秦弈发现自己也变得有了些冷漠感,会因为更重要的目标而默默看着下方正义少年的受伤。羽裳安安都露出了跃跃欲试之色,他却始终面如平湖。 这还只是属于将帅视事的角度,其实当这种角度无限的放大,说不定就是冥河所谓的“天心”了。秦弈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有那一天,可以平静地看着世人如蚁。 那曾经是自己与明河、与轻影,都辩驳过的道。当时间推移,修行越高,自己是否还能一如往昔的把自己视为凡人之心? 希望可以,道途不移。 正这么一走神,下方战局已经有了结果。 少年们成功了。 他们以两个重伤的代价,成功夺到蚌女。玄阴宗晖阳修士拼死护着受伤的少年,远遁而去。 “追!他们受伤了逃不远!”对方为首的晖阳大汉气急,驾着法器掉头就追。 正在此时,一道黑影以秦弈都差点没捕捉到的速度,骤然闪现,划过了大汉的咽喉。 秦弈一直顾忌着的窥伺者……终于出手。 一击必杀! 第七百六十七章 兄妹相逢 那也许是秦弈所见过的,无相以下最快的速度。 哪怕是他自己的嘲风之翼和神妙步法的搭配,单从速度差不多,但肃杀凌厉却不及。 那种一击必杀的快准狠……像极了暗影中窥伺已久的毒蛇,瞅准了时机,骤然吐信。 就在大汉气绝的同时,忽然雷光爆闪,整个飞行法器轰然爆炸,法器上的腾云修士都没反应过来,就尽数化为飞灰。 爆炸的火光与血光交织喷洒在空中,硝烟雷霆之中黑影漂浮,慢慢现出了一个少女窈窕的背影。 秦弈抿紧了嘴唇。 硝烟散去,所有人第一眼几乎都落在那仅堪一握的腰肢上,袅袅如蛇。纤瘦的身躯挺秀静谧,背上有黑色的羽翼张开,羽毛如箭,暗泽隐隐。 羽裳吸了口气。 羽翼……黑的。 螣蛇! 当然是螣蛇……少女微微转头,秦弈便看见了夜翎熟悉的侧颜。 只是……好像长开了些,没有那么萝莉了……那眼角斜挑,有点丹凤之意,斜睨血雾,淡漠平静。那唇居然有了鲜艳的红润,嘴角微挑,显得讥嘲而……妖异。 曾经因为营养不良而显得苍白的脸蛋也早已改善,晶莹如玉,吹弹可破。 她身上是漆黑的软甲,通体覆鳞,有两道蛇头之形扣肩,肃杀狰狞。两只纤手上还有森森血迹,一滴一滴地向下滴落。 秦弈怔怔地看着,这是…… 真的是夜翎吗? “这就是蛇妖啊!别拿螣蛇不当蛇。”耳畔传来流苏的声音:“要不然你以为蛇妖该是怎样的?” 蛇妖该是怎样的? 秦弈咽了口唾沫,半天发不出声来。 人生若只如初……不对,初见的话,她也不是蠢蛇啊…… “只听说黑影闪过,太子就……”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了……这种暗影毒蛇一样的刺杀,好遥远的记忆,遥远得几乎已经忘记。 在被流苏的丹药洗去了什么之前,那才是真正的夜翎……以李青麟眼光之毒、用人之准,他用的可不会是一只蠢蛇。 螣蛇,凶将,司惊恐畏怖,性狡。 那时候的低级丹药,距离现在的修行已是十万八千里……如果说夜翎还能被那丹药影响,秦弈自己都不信。 雷霆之中黄芒闪过,一个黄衣胖子出现在夜翎身边,擦着汗道:“少主,我们这样眼睁睁看着那些年轻人被打得重伤都憋着不出手,是不是有点不好?他们好歹算是在帮蚌精的……” “年轻人?呵……”夜翎轻笑了一声,笑声里竟有了少许的妖娆:“我才是个三十多年道行的小妖精,他们一个两个最低也三四百岁了,谁才是年轻人?” 秦弈:“……” “呃……”寒门擦汗不语。 话说小妖怪和小妖精看上去一个意思,可少主您真的不知道这两词有点儿小小区别的么? 夜翎瞥了他一眼,笑道:“知不知道为何师父让你我来负责此间事?” 寒门试探道:“锻炼我们?因为我们和人类熟?” “有什么好锻炼的……”夜翎撇撇嘴:“因为我们都怂啊。” 寒门:“呃?” 夜翎噘嘴道:“我怕死,你怕事,我们谨小慎微,不会轻易热血上头,这才是关键。要不然我为什么要潜伏暗算,我都妖皇境了,真当我不能大摇大摆杀他们吗?就怕有什么万一呀寒门儿……” 寒门继续擦汗,您这怂得是不是有点离谱了,妖皇暗算晖阳初期,你怎么不去暗算一只蚂蚁呢? “不是我怕杀不了他们,而是怕有别人窥伺。”夜翎说的话竟和秦弈之前所想非常接近:“我必须观察得仔仔细细,保证不会泄露任何痕迹才敢出手一击必杀。” 寒门终于点了点头。 夜翎道:“胖子,这事只能是人类之间为了利益互相残杀、抑或是人类侠士为了正义看不过去,只能是这两种性质,绝对不能有任何痕迹泄露出妖怪参与,我小心,你也要小心。” 寒门默然半晌,叹了口气:“知道。” “其实我甚至不太想出这次手……”夜翎幽幽道:“那些正义之士,理论上死了比较好。只是……还是不太做得出来……希望下次做得出吧。” 寒门肥脸抽了抽,只得道:“也不用强求,少主做自己觉得对的事就好。” 夜翎摇摇头:“继续这样下去,我们始终疲于奔命,无法治本。你说,本在哪?” 寒门道:“找到此地为何突兀地涌现妖怪的源头,才是治本。” “正是。”夜翎眼中有了些复杂之意,低声道:“多熟悉的回忆……历史总是这样重演。” 上方的秦弈默然。 化妖瘴,催生妖怪。夜翎启灵的缘起。 果然是很熟悉的回忆。 寒门叹道:“可我们真的没头绪啊。” “我们身陷在救人上,当然没头绪。”夜翎淡淡道:“当这些重伤的年轻人回家哭鼻子,甚至是死了,于是家里老的出来找场子……而这边发现这些人也死了,账也往他们头上算,如此矛盾激化,人类自己狗脑子都打出来,那我们不就抽身了么……” 安安听得手中都是汗水。 这只蛇妖有意识地在挑动人类的矛盾升级,这轻描淡写的意味里,代表的是人类之间血流成河。 那些年轻修士明明是帮她们一方的,她却差点想让他们去死…… 怪不得羽浮子会对她有惧意。 简直是冷血的蛇啊…… 看着夜翎冰冷的眼眸,安安禁不住打了个冷颤。 “谁在那里!”夜翎骤然抬首,眼中凌厉无匹,黑芒逐电,射向云端的飞艇。 羽裳安安同时取出了月刃和蚌珠,紧张无比。虽然知道这少主是来帮蚌女的,该算自己人,可她的气场太妖了,羽裳安安实在怕她为了灭口谁都杀。 这可是一位妖皇境,还有螣蛇天赋……她真要发起狂来,会是非常艰难的苦战吧? 却见秦弈叹了口气,解除了飞艇的隐藏,脑袋探出船舷挥了挥手。 “!!!”黑影急刹车,转头就跑。 “站住!” 夜翎停了下来,背对着飞艇,翅膀抱头,两手捂脸,悲剧地蹲在了云间:“呜……刚才那些话不是我说的,是寒门控制我说的……我不是坏蛇……呜……” 寒门:“?” 羽裳月刃一扭,差点没插自己大腿上,安安手里的珠子都掉了,目瞪口呆。 秦弈轻舒猿臂,一把拎着夜翎的后领提了起来。刚刚妖异无比冷血凶残的妖城少主,耷拉着脑袋垂在他手上,跟条咸鱼一样随风摇摆。 “完了,全完了……哥哥不会喜欢我了……”夜翎抽巴着,发出了生无可恋的声音:“泡牛奶也漂不白,挖洞趴也还是平的,做坏事还被看见了……哥哥喜欢什么,我就没什么,怪不得被遗弃在妖城,几年来不闻不问……” 秦弈的声音响起:“你没有让他们去死,你做不出来,依然在为了救人疲于奔命,那你就还是夜翎嘛……什么时候又做了坏事是哥哥不知道的吗?” 夜翎眨巴眨巴眼睛,转过脑袋,对上了秦弈带着笑意的眼睛。 两人对视了好一阵子,秦弈的目光越发柔和:“长高了,蠢蛇。” 夜翎蛇腰一扭,如同顺杆一样钻进了他的怀里,用力抱紧:“哥哥……” 羽裳安安张大嘴巴,彻底石化。 第七百六十八章 我们到底来干嘛的(加更19/113) 秦弈有点小小的痛……并快乐着。 夜翎真不是当年豆芽菜了。 说是说一百年长一岁,可夜翎本来就处于发育中的年纪,纵使长了小半岁也可能会有挺大变化的。更主要的是妖城里妖力充沛、资源丰富,把她早年那种营养不良的小豆芽格局转变过来,不那么瘦小伶仃,感觉上丰润了些、高了些,肌肤嘴唇色泽亮丽起来,立马就有了少女的青春感。 再加上本就是个妖精,又是跟在狐狸精身边耳濡目染……那骨子里的妖娆媚意隐隐已经开始散发出来,抱在怀中蛇腰扭动,滑腻柔软香喷喷的,那感觉真个要命。 你要说抱着这样一个少女,还能当是当年小豆芽一样毫无感觉,那肯定是骗人的。 可虽然长开了些、青春了些,她依然还是个未成年的萝莉型……当年十二三岁——主要是夜翎自己傻憨憨不确定是十二还是十三,反正不足十四。如今不到二十年就算是长了几个月吧,还是不满十四呢! 最典型的标志就是一马平川,最多有一点点微鼓,挖洞趴都没变大分毫,鳞甲一穿,压根分不清哪里是正面哪里是背面的那种…… 脸上妖媚冰冷和稚气并存,配上如今见到哥哥的激动和孺慕,你要说有什么感觉是不是太禽兽了点? 旁边棒棒羽裳安安寒门都还看着呢!那表情都快跟看禽兽差不多了…… 但她实际上已经三十了啊!她根本就不是萝莉了啊…… 话说回来了,清茶算是百岁老奶奶还是个萝莉小憨憨?仙侠的世界年龄辈分真的没法算啊! 算了不想那么多,哥哥还是想当个人,可你别扭了啊,哥哥遭不住啊! 秦弈脸上抽搐了半天,做出了极为标准的和蔼笑脸:“我们还是先找个地方落脚……你们的驻地在哪里?” 夜翎喜滋滋道:“我们有个小岛,岛上有小山洞,很舒服的,我带哥哥去。” 一边说着,扑通变成了一只小蛇,极为自然地盘在了秦弈肩膀上:“哥哥上飞艇,去那边那边……” 羽裳安安看着秦弈肩膀上盘成一坨的那啥,如坠梦里。 大家听说的螣蛇传闻是不是哪里出了岔子?可之前看见的表现明明没错啊…… 秦弈的肩座上。 流苏坐在左肩:→_→ 夜翎坐在右肩:←_← “臭蛇你现在明明可以变得很大,故意变得这么小抢肩膀是什么意思?” “臭幽灵我又没抢你那边肩膀……你不是也可以变得很大,故意变成一只小球是什么意思?” 两人隔着秦弈的脖子互相斜视,各自传念了一句,又都不说话了。好半天才各自“哼”了一声,看向正前方。 当年给程程秦弈的二人世界添乱的两个合作无间的fff小团员,忽然发现对方其实也很危险。 都不是好东西! 流苏终于冷哼:“你以为这肩膀谁都能坐的,有个牛逼哄哄的狗子想坐都被我拍死了,要不是看在你我认识得早……” “等一下。”夜翎压根懒得跟它争这个,悄悄传念:“身后两只傻鸟是怎么回事?” 流苏露出了一个滑稽的表情:“原来你看见了啊,我以为你没看见呢,招呼都没一个。” “那么大两坨我怎么可能看不见?”夜翎道:“我为什么要跟抢哥哥的狐狸精打招呼?” “那就不好意思了。”流苏悠悠道:“其中有一个已经明媒正娶,你要叫嫂子。” 羽裳就眼睁睁地看着那只小蛇原地转头,碧油油的目光直愣愣地盯着自己。 那腮帮子鼓囊囊的,蛇口扁扁的,看样子都快哭了。背上还有两只小小的翅膀扑扇扑扇的。 羽裳莫名觉得很可爱,摇了摇手,试图招呼。 却见小蛇口吐人言:“咦?你有翅膀……” 羽裳怔了怔,便把隐藏的羽翼放了出来:“是啊我们都有翅膀。” 小蛇的表情一下子就高兴起来:“哥哥也娶有翅膀的啊!” 羽裳失笑:“夫君很喜欢羽翼的。” 不止喜欢看,他还喜欢摸呢……说手感特别好来着…… 小蛇高兴道:“那没事了。” 没笑几秒,忽然又僵了僵:“不对……你的羽翼是白的……哥哥果然喜欢白的,臭幽灵也是白的,师父也是白的,呜哇……” 秦弈盘坐在甲板上,本来想和寒门说几句话,被它吵得实在无语,却又生不起气来。恍惚间见到当年的小丫头,在地上光着脚到处爬的场面…… 流苏说蠢哭了,秦弈却觉得萌翻了。 他宠溺地把夜翎拎到手里,柔声道:“哥哥不止喜欢白的,你看哥哥自己都是褐色的。” 一边说着,嘲风之翼骤然伸展。 夜翎眼睛唰地亮了。 遥远的回忆涌上心头:“很酷炫啊,我都想有这么一对羽翼……” 羽裳肯定想不到,她引以为傲的羽翼,在当年的夜翎心中却是个痛。 因为走在王府、走在大街,每个人都会投来看异类的目光,或鄙视,或警惕。王府之中的其他侍女们,从来没有人敢跟她说话,见到都是躲得远远的。她必须把这对翅膀掩盖成披风,才能证明自己还是一个普通的小侍女,也可以和人类一样生活。 在她短暂的人类世界生涯中,唯一一个不在意这对异类翅膀的人,就是秦弈。 他不是说好听的,因为如今他自己都有了。 原先说兄妹,什么兄妹啊,你有翅膀他有吗? 如今还真有了…… 他还娶了一个长翅膀的…… 夜翎的眼眸柔成了一滩水。 流苏掐着秦弈的脖子:“老……给你弄了一对翅膀,是保命用的,你居然用来泡一条蛇!” 秦弈辛苦地掰着它的手:“夜翎是妹妹啊!” 夜翎扑了上去:“臭幽灵,放开我哥哥!” 作为最早发现秦弈跟个棒子关系暧昧的聪明蛇,夜翎对流苏的认知才不像别人感觉的那种神秘莫测敬而远之呢,一球一蛇很快扭成了一团。 没过多久,夜翎惨败,被流苏绑成了一个蝴蝶结,挂在了船舷上,随风摇晃。 寒门弱弱地举手:“那啥,秦兄,不是说要去我们的海岛么……这已经过站几万里了,我们到底是来干嘛的……” 安安差点痛哭流涕:“我们是来救蚌女的啊……你们这个看见哥哥就变得莫名其妙的少主,真的能带队做领袖吗?能让你们大王来说话吗?” 寒门笼着手,暗道你应该庆幸遇上的是少主,没有跟你们撕逼的立场……如果换了我们高瞻远瞩的大王,不知道会不会把你们丢下飞艇去? 不是我们少主脑子不好使,实在是这个男人太恐怖了…… 第七百六十九章 怂的胜利 事实上并不需要有什么大王来说话,当秦弈来了,话事人就是秦弈。安安只是不好意思责怪心目中高大伟岸的先生沉迷跟妖精胡闹,只能把锅扣给了小妖精。 当抵达夜翎她们的海岛驻地,安安就知道了,这位先生在这群神州妖怪们面前的地位,真的不需要通过这条小蛇来发号施令。 海岛有山,山底钻了洞穴,外部设有阵法,内部颇为宽广,可以藏不少人。洞中妖气浓郁,显然是妖怪们聚居之所。 秦弈一走进去,里面就有好几个妖怪直了眼睛,很快弯腰行礼:“秦先生。” 继而洞内一大片弯腰:“秦先生。” 羽裳安安对视一眼,不知道怎么说才好……你说神州人与妖冲突尖锐吧,可从这场面怎么完全看不出来呢? 倒不是枕头风的威力,秦弈自身在裂谷妖族面前本就很有威望。 当初率领大家破除禁制、披荆斩棘开拓裂谷,秦弈真的出力良多,可以说裂谷妖城有今日之盛都算是拜秦弈所赐,这是恩;妖庭之上,以一敌众,棒扫群雄,震慑妖域,这是威。 时间过去并不算久,在老牌妖怪们眼中,这位秦先生是真正的国之上卿,再加上和大王少主的关系,他对裂谷妖城直接说了算都没问题。 被挂在船舷差点风干成腊肠的小蛇重新盘回了秦弈肩膀,乐滋滋地带路道:“哥哥这边来,我们救了不少蚌女的。” 安安来了精神,快速跟了过去。 山洞开辟了不少隔间,夜翎带路打开其中一间,安安一眼就看见了好几只蚌女在里面养伤,见到秦弈先是畏惧地一缩,看见他肩膀上的夜翎又都吁了口气,纷纷行礼:“少主。” 小蛇在秦弈肩头口吐人言:“伤势都差不多了么?” 有蚌女感激道:“已经好了。多谢少主相救。” 夜翎道:“这不算救……等玄阴宗长老回来,让他安排你们潜踪离开这里,先去横断裂谷暂居,那里已经有几十蚌女了……只不过我们裂谷下面相对缺水,你们人多了怕不太好安置,这个还要另想办法。” 安安忍不住道:“我带了宝物,可构建通道直赴海中央。” 此言一出,全场看了过来,夜翎奇道:“原来你不是个丫鬟啊?” 秦弈抚额,你师父当年也被当过丫鬟来着,要是被她目睹这场面不知道会不会想起不堪回首的往事,不过当时无仙怕是有点故意的,夜翎这个像是真的? 安安差点没吐血,敢情你一直当我是个丫鬟!她叹了口气,也收起了蚌壳的变化,如蝶翼舒展,悄然绽放。 夜翎眼中闪过惊艳之色,很快惊艳又变成了警惕。 场中的蚌女哗啦啦跪了一地,那源自血脉的呼唤让她们第一时间意识到这是谁:“公主!” 安安忙扶起她们:“来迟了,是我的失职……” 夜翎斜眼看秦弈,咕哝:“原来是蚌族公主,哥哥又是为了美人儿来的……这事做完我嫂子名单是不是该喜加一了?” 秦弈弹了她一下:“别胡思乱想,这难道不是该做的事?那些散修少年都能正义出手,啥时候在你眼里哥哥还比不上他们啦?” 夜翎抱头:“别打啦,要打傻啦!” “演技浮夸。”秦弈没理她,转向安安道:“单是建立接引渠道,也不治本。因为此间孕育的妖太多了,甚至比海中央的频率还高得多,这并非正常生态,必须解决才行。” 安安点点头,妖的孕育途径两条,一种是妖族自己生育繁衍,一种是从动植物启灵成妖,前者不提,后者从来不是越多越好的,因为基础生态会被破坏,属于涸泽而渔的行为。 她没说什么,而是先向夜翎行了一个大礼:“感谢少主救助我们蚌族,此恩此德蚌族永铭于心。” 夜翎高兴道:“这小蚌挺懂事,算啦算啦,要做我嫂子我也不说啥啦……” 安安:“……” 流苏翻了个白眼,说得好像你说啥有用似的…… 夜翎又道:“总归都是妖族,虽然不知道你们海族为什么和我们断了联系,总是该守望相助才是……师父说这叫同理心,若我们见到海族有难而不援手,将来我们有难,又有谁帮我们?” 安安颇为崇敬:“裂谷妖王如此胸襟远见,真王者也。安安改日必当登门致谢……” “她的胸襟是很大啦,一浪一浪的晃得人发晕……”夜翎咕哝:“不过你最好别见,否则她可能会先撕了你个小妖精。” 安安面无表情。 敢情又是先生的红颜? 她觉得这里的事做完还是赶紧跑路算了,拜这个先生为师的话,别的倒是没啥,这师娘的数量有点难顶,到底要给多少人奉茶磕头啊? 那边秦弈倒是没理会这边妹子道谢场面,转头问寒门:“为何大规模产生妖怪,当真一点头绪都没有?” 寒门道:“要说完全没有倒也不尽然,至少可以分析。会导致大规模产生妖怪,一般就两种原因,一种是生命之息浓郁或者妖力浓郁导致,例如建木之畔、或者我们裂谷里大量上古妖尸遗骸,这就很容易诞生精怪之属。当初少主被妖道的所谓化妖瘴启灵,其实本质也是存储了妖气释放出去,影响了一定范围的生物导致。” 秦弈颔首道:“原来东华子那套也是属于这类……” 寒门道:“我们会通过一些办法来控制催生速度,而东华子则是暗留了后门,本质上确实一样的。” “那第二种原因呢?” “第二种大约是某类属性的先天之宝引发,这种海中种族大规模启灵,很有可能是有先天水灵之宝现世,引动了海族的水灵之力澎湃而启灵。” 秦弈怔了怔。 水灵之宝……自己正缺这个,瞌睡送上枕头?自己还有貔貅戒指,寻宝还特别有利。简直跟送上门的一样。 寒门无奈续道:“然而不管是海底出现上古妖尸、还是出现水灵之宝,按理都是很好找的,可我们多番探索,却找不到丝毫痕迹。” 秦弈暗自沉吟。这事可不能被贪念蒙蔽理智,情况明显不太对劲。 因为既然有这么明显的气息导致化妖,那自然也会很容易被人感知,很快所有人都知道源头在哪才符合逻辑。 何况这件事已经很久了,寒门寻宝的功夫也不差,怎么可能一点头绪都没有。 再说人类修士也不傻,他们难道没考虑过这种导致化妖的原因?这么多人类修士逡巡海面,到处捉蚌女,居然也没人发现妖尸或者宝物的踪迹。 这没道理。 这大约只有一种原因最说得通…… 东西并非天然出世,而是人为在控制。 那么……仅仅是为了像当初东华子一样,人为培养妖怪取用材料呢,还是为了……制造人类屠妖局面,让裂谷妖城坐不住,把程程勾引出来? 因为裂谷下方妖魂古阵守卫得铁桶一样,有些人进不去,所以用这种办法引蛇出洞? 或者是,干脆就是为了制造第二场妖劫的引子? 秦弈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太多了,但经历过天上人几次阴逼搞事之后,他已经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来揣测这伙人。不管是不是想太多,谨慎绝对没有错。 程程未必会因为海中生妖这么件事就联想到天上人身上去,但她必然也是心有顾虑,所以派的是夜翎。 明智得要命。 夜翎别的不说,怂逼缩卵不上头的本事绝对一等一,绝对不会轻易在人前冒泡的,说不定比程程本人还稳……恰好有玄阴宗打掩护,对方显然不知道居然有人类大宗门在协助妖城,恐怕还真的很难捕捉得到夜翎她们的行踪。 这就有一定的主动权了……对方等了这么久连根妖毛都没看到,一定还会有更进一步的举动,自己来得正是时候! 第七百七十章 比别人更凶 “现在起,妖怪们都不许再出手了。”秦弈神色慎重起来,认真道:“哪怕是今天这样的出手袭杀,也不许做了。” 夜翎怔了怔:“为什么啊?” “你今日出手既然能够被我看在眼里,天知道在其他地方是不是还有黄雀?世间潜踪匿迹的法门所在多有,你我很难尽知,我甚至怀疑现在你们是不是已经落在有心人眼里了……” 夜翎蛇尾动了动。 秦弈顿有所觉:“你干嘛?” “细……细软跑。” “没那么夸张,只是点醒你。”秦弈没好气道:“另外就是,你们这样杀人,杀的还是晖阳……此间晖阳有数,一旦多死了两个,难保被人怀疑另有人暗中搞事,你们暴露的可能性就大增。” 夜翎道:“所以我就说嘛,要让他们互相打出狗脑子,就不会怀疑到我们头上。” 秦弈斜睨着她。 不是说那是寒门控制你说的吗? 夜翎缩头赔笑。 秦弈揉揉她的脑袋,心中也有些复杂。明明是个很冷酷无情的妖族少主了,在外妖异得很,让羽浮子都有些惊惧,可在自己面前……不管是真心如此也好,还是装模作样也好,总之它在自己面前还是尽量想要做一只当初的小蛇。 这让秦弈心中柔软,什么怨怪情绪也产生不出来……他只是叹了口气,柔声道:“挑动人类的矛盾,表面看对你们行事有利,实际不见得好。因为如果有心人收集观察,最终证据展现,到时候冲突的双方澎湃的怒火尽数都会撒向你们,你们救蚌族的好意全部变成了坏事,人妖之战自此而始。” 夜翎摸了摸下巴:“哥哥说话就是有道理。” 其实心中未必为然,因为秦弈的说法必须建立在确实有一只幕后黑手正在冷漠观察一切的基础上,对它们的所有事情门儿清,否则哪来这么精准的引导。除非秦弈自己这么做…… 但她不想和哥哥争辩,哥哥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秦弈知道她未必认同,只是笑了笑道:“这是大方面,在我个人方面也不希望你这么做,你就当是为了哥哥吧。” 夜翎奇道:“哥哥个人又是为何?” “一来我不想我家小蛇欠血债,二来……”秦弈顿了顿,低声道:“那些散修少年,是善心而来,善良者不应该承受反面的结局,否则天下终将无人为善。” 这话一出,洞窟中人心里都是一动。 夜翎的眼眸越发柔和,弱弱道:“知道了。” 秦弈笑了笑:“既然我来了,我是人类,对外好做事好说话。此间事我来处理,你们就去暗中负责构建通向海中的接引渠道吧。” 洞中妖怪都躬身行礼:“是。” 安安看着秦弈的侧脸,眼里也有些复杂。 ………… 想象中一来就打得天翻地覆的事情没有发生,不仅没有发生,反而连原本在这里暗算人的妖族都暂且偃旗息鼓。 安安站在海岛边上,看着海浪轻涌,浪潮之中隐隐的还传来了血腥的气息,南海之水已经不再清澈。 她默默站了很久,眼神惆怅。 “在怪我吗?”秦弈从身后走来,站在她身边,并肩看海。 “没有……”安安低声道:“怎会怪先生……” “你会觉得,我好像更在乎裂谷妖怪们的安危,甚至更在乎那些仗义出手的修士,却不见得多在乎蚌女。” 安安默然,半晌才道:“先生做得并没有错。蚌女应该感恩别人的援助,而不该要求别人去牺牲。” “你能这么想,是极为善良的人了。”秦弈叹了口气:“世人升米恩斗米仇的才是多数,你说的道理很多人会说,真正到了自己头上,能做到的人却不知能剩几个。” 安安摇摇头:“可安安话虽如此,心中终究有些难受,这是不是先生之前说的,做不到知行合一?” “为何难受?” “此时在我们未见之处,还有不知多少族人遭难,可我站在这里,什么都没做……” “你是听我安排行事,何谓什么都没做?”秦弈笑了起来:“你是暗戳戳在说我什么都没做吧?” 安安抿了抿嘴,垂首道:“没有……” 秦弈低声道:“如果只是我自己过来,那挥起狼牙棒把南海打得天翻地覆也无所谓,我自己担。但现在程程夜翎涉足其中,我必须为她们的安危负责,不能为了满足我自己的道德感,把关心我的人拖入险境。” 安安转头看他。 “你应该知道,蚌族化妖源源不绝,我们不仅是永远救不完,还会落人算计。”秦弈道:“我们必须找到根源,一劳永逸。” 安安道:“先生想到主意了么?” “有。” 安安眼睛一亮:“什么主意?” 秦弈笑笑:“我不是什么谋者,我只是个野蛮人,只有野蛮人的主意。有的时候,只要比别人更凶,确实可以解决很多事情。” 安安愕然。 秦弈伸出手:“走,先生带你去救人。” 安安偷眼看了看身后,原先杵在后面当侍卫的羽裳居然没跟着,不由奇道:“羽裳呢?” “她去联络玄阴宗那位晖阳长老了……另一路由她负责。” 兵分两路?安安好奇地搭上秦弈的手,秦弈振翅而去,转瞬消失在天际。 ………… 另一处荒僻的海岛上,一些蚌女被法力囚笼困在礁石边上哭泣,平地上躺了几具尸首,一群人围着尸首怒火填膺。 正是之前被夜翎暗袭而死的晖阳初期大汉队伍,已被同伙找到,研究死因。 而秦弈曾经在这大汉身上,暗中下过印记。 “这快准狠的割喉必杀,纯物理伤害,根本看不出对方的来路。” “莫不是蓬莱剑阁?” “没有蓬莱剑气……海外剑修很多,此番也没听说蓬莱剑阁有人露面,应该与他们关系不大。” “再说物理伤害也不见得就是剑修,道修某些法宝也可能如此。” “那就没线索了,会用物理割喉的散修到处都是,去哪找!” “听说那些做圣人到处救蚌女的散修,是无上真人、普会真人这帮牛鼻子的门下。”有人做了个切的手势:“要不我们先把这帮人料理了,免得啰嗦?” “这帮散修哪有那么好料理,他们看似散修,往往都有个松散联盟互助,并不是真正意义的孤家寡人。”另一人道:“真要料理他们,除非把所有捉蚌者联合起来,把这些坏事的铲平了,将来大家如何分赃另做计较。” 所以为什么乾元难证。 因为绝大部分世人的眼界都只在一隅。 当布局者抑或秦弈着眼的已经是“会不会导致第二场妖劫”这样的范畴时,绝大多数人还在考虑谁在跟我抢收益、将来如何分收益。 乾元不会在意善恶,但一定会有格局之限,目光所见太浅,那就绝对到不了乾元。 众人之中有个为首的老者站起身来,目光阴鸷地看了看捆在一边的蚌女,冷声道:“这种乱局必须终结,否则若这般死了晖阳,损失远远不是抓些蚌女可以弥补的。相信其他各家也对此乱象心有所虑,我们挑头提出联盟之议完全可行。” “不用挑了。”空中传来平淡的声音。 众人抬头看去,一个青衫人静立夜空,身后一个小丫鬟跟在后面。 众人甚至无心去看他们的面容,那强大无比的乾元之威已经铺天盖地地笼罩岛屿,压得人几欲窒息。 老者牙关都在打颤:“乾、乾元!” 秦弈咧嘴一笑:“即日起,南海收益我玄阴宗包了,谁赞成,谁反对?” 第七百七十一章 包场南海 老者呆滞。 他的同伙们也尽数呆滞。 包场…… 这个怎么说呢,倒也是可能存在的正常发展,之前秦弈也判断过只要有一个乾元级宗门下场,形势就不会这么乱。 这里的产出,无论是蚌珠,还是其他妖怪的血肉筋骨,都是有实际用途的宝物。宝物可不是一般等价物,没有物以稀为贵导致贬值的说法,再多也没人嫌多。 虽然刚刚化妖,级别不高。晖阳修士自己用不上,可以给门下弟子,也可以给宗门囤积交换其他用途,养肥一个势力组织都是可能的。这也是导致这些晖阳腾云修士都拼命的原因。 然而这种收益对于乾元级宗门就真是浅了些。如万道仙宫那样的,当初只有一个乾元看似不咋地,人家也有自己的秘境,里面豢养了多少妖兽和天材地宝等着收割的,如何看得上这种刚刚化妖的层级? 兼并大欢喜寺后,万道仙宫就更富有了,发展也变快了许多,其他大宗以此类推,没穷的。 因此南海纷乱这么久了,也没见乾元级大宗看一眼,对于他们真是不值得花心思。 此地纷扰,最高就是晖阳级宗门下场,死了一个晖阳初期都痛心疾首认为根本无法弥补这种损失。 你乾元大能跑来干嘛啊,够你塞牙缝吗? 不过玄阴宗的话……听说他们之前还是晖阳宗门,倒是有可能需求这样一个宝地做牧场……但玄阴宗哪来的乾元? 老者硬着头皮问:“玄、玄阴宗也有乾元了吗?” 空气中浮现一只大手,“啪”地一声把他扇得转体三百六十度。秦弈揉了揉手掌,面目狰狞:“你看本座是不是乾元?” 一个堂堂晖阳后期的修士连丝毫抵抗之力都没有,被抽成了一个陀螺。众人心中骇然。 这老者可是晖阳后期,连一招都挡不下,跟打小孩似的。可见对方不仅是个乾元,而且是个实战派乾元……绝不是闭关嗑药出来被人越级打的那种潜修者。 这就怪了,天下乾元有数,这种实战派乾元应该声名在外大名鼎鼎,为啥大家都没听说过这么个人? 旁边几名汉子连扶那老者都不敢去扶,一个个战战兢兢地躬身在身边:“不、不敢,请前辈吩咐。” “我玄阴宗看上这里了,尔等要么就滚蛋,要么就留下来给本座打个下手,本座也不是不能赏你们一些好处。要是还打算顽抗……嘿嘿。”秦弈微微抬首,鼻孔朝人,冷哼道:“莫怪本座言之不预。” 安安侧目。 果然“比他们更凶”就可以了。 只要你够凶,根本不需要讲道理,更无需给予任何解释。 就是明抢,可看对方的样子,反倒非常习惯,好像理所当然。连被抽了陀螺的老者都老实巴交肃立一旁,点头哈腰道:“既是前辈看上了此地,我们就走,这就走。” “慢着!” “啊,前辈还有什么吩咐?” “本座想了想,你们不能走。”秦弈漠然道:“你们在这里打了很久,应该知道其他势力的人大致都躲在什么位置,给本座带路。” 老者居然有点喜色:“是是,大致位置晚辈是有数的,晚辈这就给前辈带路。” 安安:“……” 你被揍得鼻青脸肿为什么还能有喜色?是因为知道别人马上也要倒霉了,心里平衡了吗? 你都多大岁数了,自称晚辈也不害臊。 “好了,其他人把尸体整理一下,本座带这些蚌女回去再过来。”秦弈掩鼻,一脸嫌弃:“晦气。” 蚌女们战战兢兢地被秦弈摄走,直到已经离开很远,安安还一脸古怪地瞪着秦弈看。 秦弈目视前方,换回了原先云淡风轻的笑容:“怎么啦,那样看我。” 安安弱弱道:“真……真怕先生真变成那样。” 秦弈转头做出张牙舞爪状:“我本来就那样,小蚌妞,老老实实跟本座回去做个……” “砰!”一根小骨头拍在他脑袋上,流苏气鼓鼓地出现在身边:“上瘾了是吧?” 秦弈无辜地对安安道:“知道我是怎么学会那么凶的吗?” 安安看着怒目圆瞪的小幽灵,“扑哧”笑了。 流苏怒视秦弈半晌,忽然也笑了,嗤声道:“失之匠气。” 秦弈将它抱在手里,笑呵呵道:“那等会棒棒老师操作一次给我们示范一下?” “才不要。”流苏面无表情:“这种小虾米也就配和你玩玩,让我出手岂不是让他们太有幸了?” 秦弈叹了口气,对安安道:“看,这才是精髓。” 安安忍俊不禁。 明明是身处愁云惨雾的氛围里,她的心情却慢慢变好了起来,再不像初临贵地之时的压抑。 她看了看身边还处于恐惧中的蚌女,低声问:“我们带蚌女回来,他们确定还会在原地等我们?” 秦弈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会。他们自己被乾元虐了,不让别家也尝尝滋味怎么行?近期互相争夺,他们可也是有仇的。” 安安默默摇了摇头,不知道说什么好。 “接下去,接收蚌女回去的事情就你操作,我只负责一家一家打过去就完事了。” “那之后这些人怎么处理?” 秦弈微微一笑:“当然有其他人类处理。” “?”安安一头雾水。 ………… 在秦弈肆虐南海之时,羽裳和玄阴宗那位晖阳长老在南海边界拦住了几位散修。 这位玄阴宗长老乃是玄皓真人一辈,道号玄清真人,在玄皓真人年代只是个边缘长老,亲历过当初玄阴宗被秦弈收编的变故过程。玄阴变天,羽浮子用人之际,此人彻底靠向羽浮子,得到了资源倾斜,终于从卡了不知多少年的关隘突破,成就晖阳。 收编一个有悠久底蕴的宗门好处就在这里,人才不是凭空变出来的,玄阴宗当初被压得再残,人家也本来就有底蕴在那里,只要资源重新分配,自有新的强者涌现。 当初李青君建议秦弈收编玄阴,意义就在这里。你要从头自己建立组织那就太慢了,有这种基础则完全不一样。 可以说现在的玄阴宗和以往压根就是两个模板,在现任玄阴宗核心眼中,都很清楚自己跟的实际是谁。南海之事,玄清真人负责顶头组织明面上的“救蚌队”,给夜翎等妖怪提供掩护,也是尽职尽责做得非常完美。 “啊,原来是玄清真人。”散修们看见他,也都很是尊敬:“感谢真人之前救护劣徒,若非真人相助,我那不成器的徒弟此番凶多吉少。” 玄清真人笑道:“这是应该的,敝宗太上长老有言,不能让善良者遭灾。” 有散修老道捋须道:“以前听说玄阴宗是魔道之属,看来当初一番惊变,玄阴宗已经变了模样。替贫道向敝宗太上长老致谢。” 玄清真人指着羽裳:“这位便是敝宗太上长老道侣,也是本宗羽字辈长老,法号羽裳子。” 羽裳憋着一肚子槽点吐不出来,只得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 散修们看着羽裳,看着惊艳,可没人有任何表示,因为按照玄阴宗模板来说你甚至不知道这位到底是男是女……那老道便行了一礼:“贫道无上,见过羽道长。” 羽裳清冷道:“诸位此行,是去报仇?” 无上真人道:“自然,那些人重伤吾徒,当然是要去找场子的。” 羽裳道:“南海之事,可以尽矣。诸位不妨退出南海之局,以免伤亡加重,敝宗不忍见。” 散修们愕然。 话说得好听,这是你们玄阴宗要包场南海? 《仙子请自重》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手打吧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手打吧! 喜欢仙子请自重请大家收藏:()仙子请自重。 第七百七十二章 表面终结 有人便问:“贵宗这是要全面介入南海了?” 羽裳默认。 散修们面面相觑。 老实说如果玄阴宗包场南海,依然要捉蚌,这些本来是反对捉蚌的人也不舒服,不过人情在先,此时要说反对的话就不怎么好说出口了。 另一方面说,其实散修们也不是每个都为了善意而来,他们的徒弟热血,这些老奸巨猾的老道士自己可未必,大家都懂审时度势,甚至还颇有一些想要浑水摸鱼的。 此时人们看着羽裳和玄清真人,眼里都是深深的忌惮。 光是玄清真人一个晖阳初期也就罢了,这个羽裳子到底哪钻出来的,晖阳圆满之意简直写在气势上,这玄阴宗到底哪来这么多强者! 这羽裳子出面,根本不是来谈事的,而是威慑之用。 什么是审时度势,这就是让他们看着办的。 沉默了好一阵子,无上真人只好道:“吾等便是不为蚌女而来,也需报仇才是。” 羽裳微微一笑:“只是如此,那岂不就很好办了?我们负责把那些人捉了送给诸位道友就完事了……” “轰隆隆……”远处天际乍现雷光。 那是秦弈正在出手虐人。 “混……混沌神雷!”有人认了出来,大惊失色。 乾元修士,混沌神雷,这位出手包场,那真是除非有乾元级大宗出来作对,否则大势定矣,根本没有什么好挣扎。 那边替秦弈带路的老者,看着前些日子和自己颇有冲突的抢蚌对手被秦弈虐得死去活来,得意地哈哈大笑:“张老三,你也有今天!” 那张老三气得吐血:“你得意个屁啊,你把别人全搞死了,你自己也没份啊!” “为什么要对我有好处?我吃不到,你们也别想好过。”老者举起一只豹子。 秦弈瞥了他一眼。 老者赔笑:“前辈,我再带你去找别人。” “不用了。”秦弈淡淡道:“我混沌神雷,应该南海皆见,你们的事情别人应该也有数了,南海虽大,可传檄而定。” “是是是,前辈出手,那些幺麽小丑自是得夹着尾巴滚的。”老者点头哈腰:“前辈之前说还需要我们打下手,晚辈愿为犬马……” “嗯,本座确实需要你打下手。”秦弈笑笑:“你跟我来。” 老者大喜过望,屁颠颠地跟着秦弈去了。 安安抬头看着他们的背影,摇了摇头,自顾自收拢此地蚌女离去。 过不多时,老者就跟着秦弈到了羽裳边上,看见对面一伙人,老者神色大变,转身想跑。 秦弈一把拎着他的后领,封住了浑身法力流转,跟丢狗一样丢到了无上真人等散修面前:“之前伤你们徒弟的,就是这伙人了。有怨报怨有仇报仇,南海之事,自此终结。” 老者挣扎着惨叫:“前、前辈,你不能这样啊,我为前辈立过功,我为……” 秦弈理都没有理他,对着散修们很和蔼地笑笑,递过一枚戒指:“诸位的弟子们行事,本座很欣赏,这戒指里是一些蚌珠,给他们将养之用,也使血不白流。” 散修们面面相觑,暗道这位乾元前辈还挺会做人的……这些蚌珠价值很高,用来养伤那是绰绰有余还有赚,那大家对他包场此地的少许不满都散了。 这事儿倒是挺讽刺的,捉蚌者被揍得死狗一样,捉到的蚌女还被抢回去了,一无所获。而他们保护蚌女的,根本不是为了蚌珠而来,却反倒收获了大批蚌珠。 秦弈也不多言,携着羽裳飘然而去。 那老者兀自在地上哀嚎,一群散修围了上来,眼睛碧油油的。 ………… 南海之事,表面上确实就此终结了。 仅仅是表面的地域资源之争,一旦有乾元修士下场,那真是如同秋风扫落叶,镇压一境没有任何疑问。 无非是玄阴宗从幕后走到了台前,羽浮子亲自带队驻守海疆,把这片产妖区域包围起来,俨然成为自家牧场。 这事儿玄阴宗以前真干不成,程程夜翎都不能走上台前,玄阴宗表面上就是个晖阳宗门,根本不够能力。可秦弈的到来,立刻使得事情变得非常简单。 当人与妖的冲突变成人类的乾元大能要包场,连性质都变得非常普世,人们习以为常,连个反抗的意识都很难兴起。 不仅是包场,羽浮子还率众突击了海岸上原本捉蚌制珠的窝点,连早期被捉的蚌女都尽数抢了回来。对外只宣称是为了垄断,别人竟然连个质疑都没有,甚至还有巴结的,主动带着他们去找制珠窝点。 很多修士害怕得罪乾元大宗,放弃了到手的收益狼狈而归,玄阴宗势如破竹,威震南海。 这场大规模化妖引起的南海纷乱,表面上已经结束。 这就是“比别人更凶”的力量。 秦弈站在海岛的荒山之巅,看着下方安安带着夜翎她们构建海中央的接引渠道,众多海族新妖通过渠道回归禁地,海面从原先的血腥纷乱变成了生机祥和,心中也有少许满足。 外人以为是玄阴宗包场是为了垄断收益,实际上他们的包场是当然为了救人。 不仅仅是救妖,确实也在救人。 秦弈比谁都清楚,矛盾激化下去,一定会有新的妖劫诞生,那些贪婪者并未意识到背后的危险。 这种大规模把新生妖族当猪宰的行为,不仅是裂谷妖城看不下去,海中禁地也会看不下去。这次恰好因为他秦弈是神州人,安安自然求到了他头上,如果没有他秦弈的存在,蚌族肯定会跑去求龙子帮忙的…… 睚眦它们可没什么好脾气……何况这次被屠戮的妖种还有很多鱼虾类,包括鲨族鲸族,到时候螭吻它们暴怒,打开禁地,率众席卷南海,平推混乱之地,简直是必然。 海中妖族之盛远超人们的想象,而这时候神州无相有点颓,左擎天玉真人都受着伤,天枢神阙自顾不暇,囚牛霸下狗子一旦席卷,可以想象的所向披靡,又是一场超级大劫。 那些贪婪者只会变成狗子的养分。它们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的事会是怎样的引子,脑袋都快悬在刀刃上了而不自知。 这一场止干戈,实际是对两族的大功德。 相应的,一手操作此事的人,意图是大险恶。要么为了诱出裂谷妖城,要么为了致使海天沸腾,两个走向必有其一,不知道他们究竟是瞄向哪一种。 如果含有把天枢神阙卷进来的终极目标,那对方这一次的算计好像要比以前都牛逼,长进了? 秦弈越想越是心中有些发寒,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太多了。 但他至少知道,这事还没完。 对方可不会愿意自己折腾了半天居然被玄阴宗捡了个大桃子,继续化妖给玄阴宗送材料吗? 他们必有下一步举措。 要么就是收了化妖的宝物,暂停此事,另做计较;要么就是公开宝物,引人类更强者纷涌而来,把玄阴宗在此地的垄断冲破。 当先天之宝现世,引发的动荡就不是这点妖类收益可比了……来的人有什么大能都不稀奇。 秦弈等的也是这一刻,他就是为了逼对手进行下一步举措。 别的大能再怎么来,他在此地也是近水楼台。一旦先天之宝现世,自己若能第一时间解决,那便是此事真正的终局。 只不知道,对方下一步棋会怎么走? 第七百七十三章 白蛇缘起 这次的对手,看似确实比以前的长进。 首先就是沉得住气。 南海化妖的状况依然在持续,大有一副不把这里的海族全部变成妖怪不罢休的趋势,仿佛压根没打算停止。 秦弈知道,这既是跟自己比耐心,同时也是在观察。 玄阴宗根本不是在包场取资源,而是在把妖怪送走。这南海茫茫四处漏风,是不可能瞒得过对方有心观察的。 所以至少这层表象在对方面前早已无所遁形,对方再也不是处于不知对手是秦弈的状态中了,眼下必然是什么都有数了。 而自己不可能永远坐镇此地,这主动权其实还是在对方手里。 很蛋疼,但又暂时没有更好的办法。 秦弈只能陪着对方等下去,看谁先失去耐心。 反正要救蚌女的基本目标也已经完成,此时蚌女们又不遭灾,不过是诞生得太多了点……可是一整个大海域的生物,真当这么十天半月能演化多少啊? 那也就没啥可急的,看谁耗得过谁呗。 之前未经休整就跑来南海,救火队似的感受也挺不爽,索性把这段时间当成弥补度假不就得了…… 谁还不爱放几天假啊……跟老子比宅,谁怕谁啊? 眼下万里海域全是他们可以直接沟通的妖,安安以神珠为核,沟通海中万族,不管是哪里有任何变故,他们也是第一时间能察觉。有此便利,那就跟对方这么耗着吧。 此刻夜翎她们挖的妖怪窝,已经真正变成了妖精聚集地,妖里妖气。 “哥哥……”夜翎坐在秦弈怀里,蛇腰乱扭,呵气如兰:“给我讲故事好不好嘛,你不是说白蛇还有前传吗……哥哥把前传改编一下下,就说是黑蛇好不好嘛?” 秦弈宠溺无比:“前传啊,好像是可以的,我想想啊……” “主角要改名叫秦弈嘛,不要叫许仙许宣的……” “哈,主角叫秦弈可以,女主不能叫夜翎。” “哼。”夜翎眼珠子转了转,又附耳道:“那……你是想叫程程呢,还是想叫羽裳?” 送命题! 秦弈脸都绿了:“就叫白素贞,一个故事而已哪来那么多有的没的……” 羽裳站在一旁,面如寒霜。 之前怎么会觉得这小蛇挺可爱的,真是瞎了眼。自从秦弈闲下来,她这正儿八经的夫人都没腻在秦弈怀里半柱香,全被这只臭蛇以妹妹卖萌的名义占据了,她还拉不下脸来跟“妹妹”争,倒显得醋味太重不好看。 有你这种坐在哥哥怀里腰肢乱扭的妹妹吗?还号称以前就这么坐的,你小时候有这么妖里妖气么你? 还听故事,三十好几了,还装十三。 不过她那腰……是真的软啊。 只是不用在好地方……就像刚才,原本夜翎是站在厅中对下属妖怪交代什么的,秦弈从后面过去喊她。结果这妖精就是不好好转头,而是来了个向后下腰,秦弈还没反应过来,夜翎就仰面朝上,从他胯间钻了过去,一扭就窜在他背上笑嘻嘻地趴着了,一气呵成。 结果秦弈连本来找她是想和她说什么都被搞忘了,变成了抱着她讲故事。 羽裳很清楚地感觉到,那妖精从夫君下面钻过去的时候,夫君浑身的肌肉都绷了一下,气血明显地起了变化。 太妖孽了。 羽裳不信那只是小蛇贪玩,说没藏着点勾搭念头才骗鬼呢。 小小年纪,这么妖,也不知道跟什么狐狸精学成的。 虽然一肚子鄙视,可羽裳确实不得不羡慕那得天独厚的蛇腰,这是天赋,不是谁都能学的。羽人笔挺的腰背就更别想学了……要和这妖精比软,除非安安出马,并且需要离开蚌壳的安安,那才真是柔若无骨,什么形状都能摆。 但羽裳一点都不希望安安学会这种技能啊……看此时安安站在旁边若有所思的模样,羽裳差点就想要过去掐着她的脖子:“你到底在想啥!” 事实上蚌女们本就不老实。 她们留下了好几个漂亮的没去海中禁地,而是主动留下来当丫鬟“服侍恩公”,“恩公在这么个冷硬的山洞里太委屈了”,巴拉巴拉的,然后秦弈就多了好几个侍女。羽裳老实,不知道蚌族这到底是在争宠呢还是真的为了报恩,阻止的话都说不出来。 都在欺负老实人。 安安眼观鼻鼻观心,目不斜视,心中倒也有些歉然,觉得对不住羽裳。因为她确实是故意送侍女的。 因为不这么做的话,她根本不知道怎么报答先生。一般宝物先生根本看不上,定海神珠是镇族之宝不能送,那难不成送自己? 如今送侍女感觉也没啥意义,先生根本并不贪图享乐,也非好色之徒,侍女们站在那儿他连让人端茶递水都没喊过,更别说碰了。安安心中也很是苦恼,先生高风亮节,那怎么办嘛…… 秦弈是确实对啥侍女一点兴趣都没有,真要腐败的话,羽人岛上他早都可以醉生梦死了,跑这里来贪几只毫无感情基础的蚌干啥?再说眼下,说是说给自己放个假,本质上是在和敌人对弈比耐心呢,他才不会一头扎在温柔乡里不知东南西北,心里清醒着呢。 于是他还是乐呵呵地抱着妹妹讲故事:“……小白是妖怪,许宣是人……人心中的成见犹如一座大山……不对窜台了,反正你知道就如神州,人是不会接受妖怪的,妖怪同样也防人。” 夜翎撇撇嘴:“我懂,后世那个许仙不就是听说白素贞是妖怪就表现得跟白痴一样了吗?” “但许宣不是许仙。”秦弈笑呵呵道:“许宣觉得小白和他一夜那啥之后就跑了,就是因为人与妖的隔阂难解,于是他决定变成妖。” 夜翎神色微微一动。 那边各有心思的羽裳和安安都看了过来。 “宝青坊的狐狸有秘术把他变成妖,但要他付出一件东西,许宣答应了……后来他果然变成了妖,却好像什么都没付出,倒是狗子少了条尾……” “不!”夜翎大声道:“你骗我。” 秦弈怔了怔,奇怪地看着她。 “若只是付出狗尾,转世后的许仙为何那样?”夜翎大声道:“前世许宣付出的是男儿的担当和勇气!” 卧槽我看电影的时候都没想这么多来着,你怎么这么敏感?秦弈呆愣了半天,发现夜翎说得有道理。 必是如此。 夜翎的目光慢慢变得有些怅惘,轻轻抚摸着秦弈的肩胛:“原本……我说哥哥也长了翅膀,算不算是变妖了,真好……可是既然如此,还是别变了……” 她顿了顿,站起身来,微微一笑:“后面的故事我不想听了,无非是因事死亡,转世去了吧……其实这许宣虽有智勇,还是着相了……是人是妖,又有什么关系呢?他丢了自己最重要的东西,只为了毫无意义的表象,埋下了来世祸根。” 秦弈忍不住道:“这种隔阂你比谁都清楚,可未必是表象的。” “别人眼中犹如天堑,那有什么关系?自己眼中在不在意,那才是关键。”夜翎眼波流转,眼里多了些妩媚,指甲轻轻划过秦弈的脸颊:“无论多少轮回,只要哥哥还是哥哥,是人也好,是妖也罢……小蛇都跟着。” 第七百七十四章 过去与现在 如果不说是妹妹跟着哥哥的话,那这种话就是最深情的表白。 即使是妹妹,说这话也有点小问题,因为妹妹不可能一辈子跟着哥哥,更别提多少轮回了。 两人对视之间,仿佛都想起了当年王府的小院里,夜翎满地乱爬,秦弈慈祥地坐在一边讲故事。 画面一转,夜翎被明河的七星御阵劈得浑身焦黑,惨兮兮地趴在地上,手上握着一只木雕小猴子,已经变成了焦炭,可怜巴巴:“一直听你的故事,没东西给你……” 少年挡在明河面前:“我堪不破。” 他带着小蛇,跋涉荒山,进探裂谷:“要是敢欺负我妹妹,我就骑了那乘黄!” 往事浮光掠影地闪过,双方眼中都有些微漪。 其实秦弈不知道夜翎是否有男女情,夜翎自己也未必确定这一点。 但他们当初,真的是亲情。 在夜翎短暂的人类生涯中,唯一一个对她好的人,给她讲故事,挺身挡在强敌面前的男人。 虽然那个强敌最终证明是个初出茅庐的菜鸟萌货,可在当时真的是让人万分恐惧的阴影。 程程对夜翎或许很好……可那掺杂了妖族传承的大局思考,也加上对秦弈的爱屋及乌,并不是单纯对她这个人好。其他妖族对少主的尊敬就更别提了,可以说世上唯一无视其他任何因素单纯对她好的,至今都只有秦弈。 哪怕他一去多年,小蛇已经成了妖精,“洗去什么”的丹药早已失效,本性早就在浓郁的妖气之中彻底唤醒。 她冷血,妖异,性狡,狠毒。 秦弈只是看见了那么一瞥,多的是没看见的…… 可还是……好想腻着哥哥啊…… 在他面前,总是努力地想找回以前的感觉,一条只会趴在地上卖萌打滚的小蛇,然后他抱着自己讲故事。 也不知道时至今日,自己找的感觉还是不是那么回事,好像形似神非,找不到了,早已遗失在二十年风雨里,飘然散去。 现在这样动不动往他身上缠,到底是想腻着他呢,还是因为旁边羽人蚌女虎视眈眈,自己下意识的宣示所有权? 正当秦弈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夜翎终于一把推开他,红着脸往外跑了:“哎呀呀我去看看让玄阴宗送来的地毯到了没,我要练功的……” 你练功为啥要地毯? 但话说回来了,这小妖精还能害羞啊……也不是那么肆无忌惮的妖嘛。 秦弈在后面喊:“诶诶等一下,我有事问你的。” “啊?”夜翎刹车,红着脸转过头:“什、什么事?” 秦弈揉揉脑袋,本来找她是想问什么来着,被折腾得全忘光了……好吧换个话题问:“如今短暂安定,你师父会过来吗?” 夜翎笑嘻嘻道:“师父传信说不来了。” “为什么?” “她说一来不想看见你身边一群小妖精……” 秦弈干咳。 羽裳安安面无表情,你确定你师父话里的小妖精指的不是你自己?刚才那番深情表白和对视难道是你朋友吗? 夜翎毫无自觉,依旧笑嘻嘻道:“二来她怀疑眼下的局面会不会有人盯着裂谷,她必须坐镇,不能轻离。也让我们小心,不要露头,有事情让那个臭男人做就行了。” 秦弈心虚,被骂了也没法反抗,只能舔道:“放心,有我在,一定处理得妥妥帖帖。” 流苏语气凉凉:“舔狗是真的牛逼。” 秦弈不动声色地将它夹在咯吱窝里。 流苏挣扎:“你过来是想安排夜翎去海中心的,不是过来抱着臭蛇讲故事的,白痴!” “啊……”秦弈敲敲脑袋,这才想起本来想和夜翎说什么了…… 夜翎有烛龙血脉的说……让她去一趟海中心,双方会有很多交流,不仅是陆地和海里的妖族能勾连起来,还能对圣龙峰的事情做一个妥帖的处理。这种使者,裂谷最佳的就是夜翎,居中引线的人选最佳的就是羽裳。 以前不敢轻易引海中龙子往裂谷注目。因为双方实力差距很大,说不定会引发不可测的变故。 但如今状况不一样了,海中九王,三王狗子,九王岳母,形势可控。而裂谷这边程程自己也妖皇圆满,古魂大阵纵横勾连,自己有充足的底气,那这种结盟就可以摆上台面。 一旦和海中结盟,那南海之事无论对方有什么不可测的布置,都能以绝对的实力来应对。 只不过这种安排就需要一股脑儿打发羽裳和夜翎都离开,他心中下意识不舍得,被岔了一下也就直接岔没了…… 但这确属重要事宜,总是该做的……在这里卖萌,虽然自己喜欢,可对大事无益…… “出使吗?”夜翎眼里有些异色,沉默了好半天才道:“你这里真的不需要我帮忙吗?” “此局本来就不太适合妖族出现……” “可你……也不想和我多呆两天吗……” 秦弈只能道:“哥哥答应你,这事做完,会在妖城多留段时间好不好?” “不好!”夜翎愤然转头:“在妖城,你都是那狐狸精的,那狐狸精耍赖皮,一个人还能分两个,你都应付不过来,几时能陪我?” 秦弈:“……” 附近的妖怪们一个个形如雕塑,当没听见。少主公然撕大王,这要传出去了大家脑袋就别要了…… 流苏在秦弈咯吱窝里幸灾乐祸。 还是长大了的小蛇牛逼,敢公然和师父抢男人了,不像当年暗戳戳的,捣个乱都被人丢出来。 “好不容易师父这次没出来,只有我跟你……”夜翎可怜巴巴地抱着膝盖蹲在那里,抽着鼻子道:“你还要把我赶走……” 什么叫只有我跟你?流苏指了指自己的鼻子,羽裳安安的手都动了动,都很想指着自己问:我们都不存在的吗? 可看着她可怜巴巴的样子,终究没说出口。 明明是被这娃抢了男人,可善良的羽裳反倒觉得这娃很可怜……算了算了。 安安看了她一眼,摸出一顶绿绿的草环给她戴了上去。羽裳奇道:“你干嘛?” 安安赔笑:“好看,好看。” 羽裳瞪了她一眼,觉得和小蛇比起来,还是这臭蚌更坏水。 那边秦弈正蹲在夜翎面前,揉着她的脑袋道:“这次真是正事儿,搞个不好会有大劫难,到时候哥哥都要挂在这里,哪里还有命陪谁……” 夜翎悚然一惊:“别胡说。” “没胡说……” “我看对方很傻,都风平浪静不是吗?”夜翎道:“哥哥确定不是被人坑怕了,和空气斗智斗勇?” “别闹。”秦弈低声道:“其实你有数。” 夜翎沉默。 她确实有数,只是舍不得,强行骗自己没事罢了。 默然半晌,她终究叹了口气,站起身来:“还是不能任性呢……那好吧,我回一趟裂谷,问问师父的出使意见,准备一些礼物,明天动身便是。” 秦弈忍不住问:“你那几个亲卫呢?” 夜翎笑了:“来这里是隐秘行事,带他们只会坏事,他们当然没来。倒是出使的话,可让他们一起去玩玩,也是我们裂谷风貌的多样展示嘛……” 你确定那是裂谷风貌的展示,而不是带了一支马戏团去做文艺外交? 不知为啥,秦弈觉得夜翎带着亲卫队挺好的,感觉那样的夜翎比较接近曾经的记忆…… 现在的夜翎也没什么不好……只是眼里的光芒总让秦弈觉得有点想逃。 第七百七十五章 和别人打架重要吗(月票8000加更) 夜深人静。 秦弈和羽裳独自漫步在荒岛海岸边。 不是沙滩,乱石嶙峋,在夜色里踏在礁石上漫步,感受夜晚的海风吹拂,别有一番清趣。 夜翎回去请示程程做准备,羽裳当然也面临着刚来就要走的境况。 但羽裳没有夜翎耍脾气任性,秦弈转头看向她,正要说话,羽裳就站得笔挺地行了个礼:“是,我会带夜翎少主回去,尽力促成双方此盟。” 秦弈什么话都不需要多说,仿佛看见了一位军人。 羽人的属性真的很让人喜爱,只是自己有些惭愧,说着带她赴神州,结果陆地都没逛几里,还是在海中晃悠。然后当着她的面和妹妹暧昧着,最后让人家回去。 她连一点微词都没有,仿佛理所当然的职责。 “夫君觉得很不好意思?”海风之中,羽裳挽着秦弈的手,笑吟吟地问。 “是……本来说和你一起游览一下神州……” “可是夫君与我出来之时,就是为了南海之异而来的啊。”羽裳笑道:“我们是有责而来,为责而行,从来不是为了游山玩水。说实话,夫君安排我做事,我感觉反倒踏实。” 老实人啊……这个确实是性情和意识形态全面不同,羽裳平时也爱吃点醋,可这种时候却没几分跟人争什么的念头,反而觉得做事才踏实。她本就是来辅助夫君做事的。 所以说睚眦貔貅这些逗比,连羽人这样的种族都差点逼反,简直蠢到姥姥家去了。 羽裳偏过头,看着平缓的海浪,目光也有些惆怅之意,低声道:“我只怕夫君修行越来越高,到时候连护卫都用不上羽人了,那才惶恐。” “才不会。”秦弈停下脚步,转身轻拥着她,吻了吻她的额头:“你也是羽人族万年难遇的天纵之资,指不定此番出了禁地开阔了视野就有了乾元之悟?” 羽裳笑道:“哪有那么易证的乾元……何况我们的修行也不全是人类法,依然有半妖血脉之限,母亲说要证无相,至今毫无头绪。” 无相确实难,倒未必是丈母娘血脉不行……但乾元倒未必那么难的,虽然单靠自己不容易,可如果找准一些辅助的话……秦弈思索片刻,沉吟道:“若与裂谷妖城结盟,到时候你们见见鲲鹏遗骸,或有所益。” 当初鲲鹏都能滴一滴什么石钟乳到他脑袋上,助他有所突破来着……鲲鹏给人类的显然不会是什么好东西,看在老对手流苏一起沦落得惨兮兮的面子上,挤了一点点意思意思罢了。 这至少证明鲲鹏尚有意志,能和烛龙一样给人赐血什么的都不难,要是羽人这种与它颇为投契的种族在前,指不定就有大造化。 羽裳撇嘴道:“莫非我还要去巴结那只乘黄?” 羽裳是知道秦弈有个乘黄妻子的,其实也知道有只螣蛇妹妹,很早以前秦弈就说过,从没瞒过她什么……只不过没来这里之前,很难把那口头一句话和眼前活生生的妖孽们联系在一起,那大气宏远的妖王,那妖异与稚气结合得仿佛分裂的小蛇…… 她连撕逼都没来得及,就已经要赴任务走了…… 秦弈有些尴尬地挠头:“这事我去求程程,不用你巴结……” “才不要你为我去求什么狐狸精!”羽裳终于板下了脸:“我还宁愿别突破呢。” “好好好。”秦弈拥着她,附耳道:“哪怕你就是一只凤初的小羽人,洗得香喷喷的在屋里等我,那就是最大的意义啦,和外人打架什么的重要吗?还是我们妖精打架比较重要一点。” 羽裳偷偷左右环顾了一圈,别人都不在,夜翎回了裂谷,安安识相地没出来,只有一只从来不知道什么叫识相的小幽灵还蹲在秦弈肩膀上。羽裳也就当那小幽灵不存在,轻轻靠在秦弈的胸膛,红着脸道:“我已经被夫君带坏了。” “嗯?怎么带坏?” “早年我觉得男女那事儿是不好的事,现在……我后来找人弄了些册子,才知道原来夫君和我做的那些花样连一般夫妇都不会做……太、太下流了……可我却觉得想被那样,循规蹈矩才没意思……”羽裳的声音低不可闻:“还、还不就是被你弄坏了……” 流苏想说:“其实就是循规蹈矩憋久了导致内骚,说不定以后和这桃花精最玩得开的人不是程程而是你。” 话还没出口,秦弈仿佛心有灵犀知道它要说什么似的,准确地捂住了它的嘴,一把塞戒指里去了。 流苏:“……” 我是魂音,你捂嘴有用吗?再说你这么准确地知道我要说什么,其实是因为你自己心里也这么想的吧,知道正常人都是这般想法,赶紧遮掩。 算了,接下来的事已经是棒棒不宜了。 流苏∧着嘴,把自己关在了莲座里,包起了叶子。 真是新人进了房,媒人丢过墙。这耿直的羽人是怎么变得那么内骚的,臭秦弈已经忘了吧,是本棒先调教她的! 你这叫当面抢女人,还让我在戒指里看! 流苏感受到莲座外面的佛珠消失了,它根本不需要去看外面也知道礁石之后是什么场景,它摇摇头,发出了一声看尽沧桑的轻叹。 秦弈和羽裳在自家羽人岛习惯性野外乱嗨,此时两人情动,一时忘了这里不是自家羽人岛。 这是南海荒岛,安安在这里通过神珠沟通水灵,周遭之变尽在其心,什么都看得见,可不仅仅是听墙角了…… 安安躲在自己的密室里,手头漂浮着定海神珠,神珠的幽幽光芒里,隐现出岛屿一角的礁石之后,那神秘的景象。 对她来说哪有什么礁石前后之分啊,全方位无死角的监控,哪里都看清清楚楚啊! 她眼睁睁地看着羽裳身上纵横交错的龙筋束缚,那凌乱的美感触目惊心,安安看得眼睛发直,忽然想起一件事。 先生也用相同的法宝,用相同的姿态绑过自己…… 安安浑身抖了一下,小脸上不知道是想哭还是想跑。身上的蚌壳甲变得很热,好像要烧灼一样,同时又很空,好像到处在漏风…… 第七百七十六章 一念千里 次日一早,夜翎带着亲卫队回到荒岛,被滋润得光鲜亮丽一本满足的羽裳已经站在那儿等她了。 别看夜翎小,她认得出这种气色。 和哥哥相关的事情,她的观察都很细致。 师父跟哥哥从屋子里过夜出来的时候往往也是这样的,眉梢眼角还带着些与平日不一样的风情。在这种时候师父的脾气往往都会更柔婉一点,对哥哥更加低眉顺眼,对她的态度都会更慈和几分…… 眼前这个羽人看似老实巴交,其实也会偷吃嘛…… 那脖颈上不经意露出的一点点淤痕是什么意思……她和哥哥打架居然打得比师父还凶残? 夜翎看着羽裳的眼神都变了,崇敬之情油然而生。 果然人不可貌相,不愧是我们有翅膀的,就是和那些四条腿的不一样。嗯。 羽裳正满腔使命感,一本正经地在前头带队飞,哪知道这小蛇在想啥……如果知道她居然把这种事当作是否牛逼的依据,估计会从天上栽海里去。 但此刻她已经感觉到这个裂谷妖城使节团的不靠谱了…… 瞧这身后都在说些啥啊: “嘤嘤嘤,这羽人姑娘的翅膀好漂亮啊!” “既然是羽人,那就是羽翼,什么翅膀!” “羽翼不就是翅膀?” “非也非也,翅膀还分肉翅、蝠翼,可不全是羽翼。” “嘤嘤嘤,连这都要杠一下你到底是有多无聊?” “连这都要带个嘤嘤嘤你是有多无聊?” 嘤嘤怪被杠得大哭。 羽裳额头滴下一滴冷汗。这杠精站在大王们面前会不会被活活锤死?能做使者吗? “按杠兄这个意思我沙雕也是一对漂亮的羽翼哈哈哈……” “……不好意思,你是翅膀。” “我也是羽毛款的,为什么我就是翅膀?” “长得太丑。” “我觉得我很英俊就可以了,关你屁事。” “你觉得有什么用,我还觉得我更英俊呢。” “我是沙雕啊,你也是吗?” “我是沙雕啊,你也是吗?” “我是沙雕啊,你也是吗?” 复读开启,杠精终于再也杠不下去。 二十年亲卫生涯,杠精知道自己最无可奈何的大敌不是无相加太清,是沙雕加复读怪。东宫亲卫团和谐至今,皆赖于此。 然而这二十个呼吸的空中旅程,羽裳就深深见识到了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这就是神州人士吗? 怪不得有的时候夫君也很逗比……特别和那小幽灵在一起的时候。 ………… “乾元万里传念,要这样……” 秦弈闻言飘了起来,一手前指。 流苏:“?” 秦弈:“……” 流苏:“你学我的姿势干什么?” 秦弈:“不是你说的要这样吗?” 流苏看着自己短呼呼向前指的小手,又看看秦弈的模仿,嗯,还挺像。 它满意地点了点头。 不对……流苏瞬间变脸:“你要学的是万里传念之法,把我姿势学这么像有什么用?有我可爱吗?” “可你叽歪了半天没说怎么传啊!不要告诉我万里传念的核心要素是可爱?那我完了……” “是你个蠢货对自己的神念毫无自觉。”流苏恨铁不成钢:“神魂到了乾元这样的程度,早就可以一念千里,所知所见即我所在,无时无刻不可降临,你还只当自己只有两条腿。” “呃……” “当你凡人之时,用眼视物,是不是曾有这样的梦想:看见哪里就能直接抵达就好了?” “是。” “你现在就可以办到,而且范围比凡人视物广得多了。只要是你神念能够覆盖到的地方,汇聚于你所想的那一点,将处于该处的神念感知化虚为实,那就是你的神降。不熟练的时候,可能会无法兼顾你的本体所在,当你熟练起来,那就是神魂恣意遨游,想降临哪里就是哪里。”流苏道:“当你神魂更强,那便是化身千万,无处不在。” 秦弈若有所思:“所以晖阳是外放的体验,乾元便是将外放的神念凝聚为实。” “没错。”流苏指着小手:“我手指着,是让你试着神降那个位置,不是让你学我的姿势!” 秦弈呆愣愣地想了一阵,还是感觉有些虚玄。 归根结底,是他修行的时日真的太短了。 很多修士一步一步漫长的体验过程,他很少体验到,在很多时候,他还是更惯于实体概念。若说“抵达”一个地方,那就是身躯抵达。对于神念遨游的感受,体验得很贫乏。 他对自己的神念认知,一是可以作为类似“精神念力”来操作一些手段,也就是常规的魂力魂术的运用;二是取代眼睛,用于感知目光难及的地方。 更多的用途,开发得太少了。 修行时日太短,也是有他的缺陷,最典型的表现就在这里,很多时候都没脱离一个凡人的认知。其实修行到腾云都已经是高维生物了,别提乾元,说是另一个物种都没问题的…… 流苏也不知道这是好是坏,因为他的道在某种意义上,还是需要有凡人之心,目前来说,算有利有弊吧。 秦弈默默闭上眼睛,神念转瞬覆盖数千里。 周遭妖怪悚然而惊。 好强的神念…… 这茫茫南海,几乎被他一人神念尽数笼罩其中,遥远的波纹纤毫毕现。 不仅是“看”见,还能“听”。 不同方位的海浪声、鱼儿跃水之声、海鸟歌唱之声、乃至于海泥翻涌,气泡汩汩,万般音符,尽在于心。 此时的神念,竟然可以梳理分明,毫不杂乱。 可想而知,若是倾听人类的祷告,那是可以同时倾听多少。 “神”就是这么来的…… 其实晖阳之时都可以做到这一点了,只是范围小不少,当初无心神都这么窥伺过秦弈,可秦弈自己一直都没有好好这么尝试过,只在需要的时候放开神念当作察敌情的方式而已,并未当成常规。 这本该是晖阳修士的常规行为。居云岫当初在宗门,不想听都听了无数别人背地里嚼舌根,岂不就是这个原因? 可知秦弈日常行为是多“土”,多没把自己当仙人。 秦弈试着让感知范围直达裂谷……差了些,混乱之地本就是挺广博的大陆,在这海里更远了,他看不到混乱之地的一半。 没法去偷窥程程……算了,换个方位。 一只海豹在极南之处的小岛上打滚,眼前忽然出现了一只小幽灵。 海豹眨巴眨巴眼睛。 小幽灵叉腰。 海豹试图伸手去戳,被小幽灵在脑袋上敲了一下,眼泪都掉下来了。 秦弈收回神念,仰天大笑:“起码五千多里,比一个省还大,我也可以做一个不大不小的国度神祗,满天下玩神降啦!” 流苏揪住他的领子,怒目而视:“为什么要学我的样子,学我的样子就算了,还欺负一只海豹,丢不丢人!” “咱俩谁跟谁,你不也变成过我的样子嘛!” “那好啊。”流苏“嘭”地变成了秦弈的模样,捋起袖子冲向了洞窟。 秦弈一呆:“你干嘛?” “去非礼那只蚌。” “棒哥!不要啊棒哥!”秦弈死死抱住它:“好不容易有个妹子仰慕我的风范,我还想多保持几天形象……” 流苏斜睨着他:“你真以为你有形象?你的神念视物,数千里可见,别忘了她现在通过珠子在做一样的事情……你想象一下你昨晚在干嘛……” 秦弈愣了愣,痛心疾首:“完了,我伟岸的形象……” 流苏鄙视道:“你压根就没那东西,以后请认清自己!” “……不对啊棒棒,既然这神念覆盖这么牛逼,夜翎她们出没岂不是早该被发现了?” “那倒未必,夜翎自己就是妖皇,潜踪匿迹的本事也高,她自有方法规避别人的神念窥测……此地的阵法同样有此效。神念虽比眼睛强,但终究是基于‘感知’,那就同样可以被欺骗,所以你不要学了这一手就以为自己无所不知,那会吃大亏的,我都不敢这么大意。” “……” “另外,若是神降在外,也是要小心的。没有肉身的神魂如同没穿衣服的小姑娘,一旦被人抓住空子弄一下,请参照你家宫主徐不疑。” “所以……”秦弈有些犹豫地看着它:“你是说,你一直如同一个没穿衣服的小姑娘一样站在我面前吗?” 第七百七十七章 与棒棒的日常 荒岛之上传来地动山摇的震颤,许多妖怪、玄阴宗门人、蚌族小侍女,都悄悄从洞中钻出了脑袋偷看。 秦弈蹲在那儿抱着头,一只变成了粉色的小幽灵手举一把硕大的苍蝇拍,不要命地往下拍,也不知道哪里变出来的。 苍蝇拍挥舞之处,砂石飞溅,地裂天崩,一个魂体的物理力量都差点拍得这座岛屿散了架。 秦弈被揍得惨不忍睹,又只能认栽。这次是自己飘了,平时对妹子们口花花多了,连棒爷都敢惹了…… 不过棒棒居然会变得粉粉的,好萌啊…… 阳神再强,也只是魂体,单纯说物理力量也就那么回事,看似能把岛屿拍散,其实拍在秦弈身上不痛不痒。倒有点像是学生时期欺负同桌妹子,揪人家的马尾辫气得妹子一顿粉拳,半痛不痛的感觉…… 那都是青春啊。 自己的此世青春,也有许多都是在和这根棒子打打闹闹中渡过的。 流苏气鼓鼓地拍:“我说的如同没穿衣服指的是没有防护的意思,收起你那满脑子乱七八糟的白虫,好好锻炼你的万里传念。都混到乾元了还跟个凤初菜鸟一样,就知道肉搏!肉搏!肉搏!” 我就知道肉搏,那也是跟你学的…… 秦弈忽然在想,早年认识流苏那会儿,流苏对术法是要比武道高看一眼的,虽然没歧视武道还建议他练,但那态度可以看出来,她也是更认同精神永恒的那种,肉身只是有益的补充。 说明她的战法理应不是主肉搏的,只是她们太强了什么都会,然后因为性情因素爱好锤人,所以看似肉搏多些。实际上流苏应该另有主攻之道,如果天帝之道是时间,流苏是什么? 空间? 这是很有可能的。 表面听着好像时间比空间牛逼,然而上下四方曰宇,古往今来曰宙,这二者并称,历来是一个级别,只是偏向不同。世人很多都会几手空间的妙用,储物戒就基于此,但想必与“道”相比,都嫌粗浅。 作为当初与天帝作对的大敌,流苏是这一类型就很合理了,所以为什么狼牙棒有破界穿梭之能,那只是流苏赋予的基础特性? 说来还不知道狼牙棒另有什么功效呢,现在乾元了,按理也可以发挥出更多效果来了。秦弈自己现在已经是有所感觉,这根棒子很有可能不是金属,是变的。 或者说,是捏成这样的。 它的本体好像非常非常重,根本不是日常提着这么几十斤的感觉。秦弈试图感知它的具体重量,居然都感知不到尽头。 这是什么概念? 一颗星辰之重? 这是物理的极致压缩,造化金章之能发挥到了极致的效果,同样也证空间之变,虽重逾百万钧,提在手中亦如鸿毛。 这根狼牙棒没人认得,以前自己猜测肯定不是流苏的随身兵器,所以名声不显,说不定是她部下的兵器之类的…… 如今想来,很有可能就是她自己的。秦弈想起了当初自己没武器,随手捞岩浆为棒……这根棒子也很有可能是如此,是因为当初一战,法宝用尽、兵器尽毁,于是摘星辰为兵,挥洒苍穹? 乾元的秦弈,无论是见识还是感知,都已经足以看破很多事情,并不需要由流苏亲口说出来。 棒身是狼牙棒的造型,因为那是贪狼星。 因此桃花主宫,实际上与随身贪狼的影响脱不开关系,但自己另有命格。 不是什么贪狼下凡,贪狼只不过是手中之械而已。 如此气魄。 讲真秦弈就算潜意识里隐隐当流苏是雌性,而每每想起这类猜测时,就会立刻动摇起来。 哪来如此气魄的妹子,就算让程程那种很典型的王者之心,也很难有如此威凌,男女之间意识形态还是不太一样的,女子很难如此霸气。加上当初夺舍的先入为主,实在没法想。 可此刻粉嘟嘟的小幽灵挥舞苍蝇拍,那种萌萌哒同桌马尾妹羞恼嗔怒的感觉,又让人即视感太浓了。说这是男的,又怎么想都有点哲学…… 算了,就当无性好了。 无性偏雌,狗子款,挺好。 流苏哪知道这货抱着头一副任君蹂躏的样子,心里居然想了这么多,兀自气鼓鼓道:“神念遨游,你现在自己会了,需要继续熟练,因为你接触得太少!现在分魂而出,本体就如同一只菜鸡,什么时候锻炼到分魂多用,才算合格,什么时候能化身千万,就差不多可窥无相了。大道就在眼前,老实点练功!” 秦弈抱头抬眼,小心看了它一眼,其实心中有些感动。 这气鼓鼓的样子,却还是在谆谆教导。 这一路走来,没有这萌货,就没有自己的今天。 他闭上眼睛,忽然睁开,手上已经多了一件东西,赔笑道:“棒棒别生气,送给你的。” 流苏愣了一下,他手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冠冕,就像小孩子戴的玩具一样,冠冕上的流苏却极为精美,金丝银线穿着南海鲛珠,光润柔和。 “这、这哪来的玩具?” “这不是玩具,我刚才神游南海,见一小国,一个两三岁的小王子头上戴的,我给了他一个蚌珠换的……” 流苏:“……” 妖族蚌珠换凡人的鲛珠冠冕好像很浪费…… 不对,这不是关键啊。 一念千里,神游海外,取物而归,此万千凡人做梦都想得到的仙家意。 可他用这种神通,就用来取个玩具,只为了舔个棒子。 后面很多偷窥的人都无力吐槽,羡慕得都快哭了。 流苏粉嘟嘟的身躯变得更粉了,口不对心道:“你的神通,就用来做这种无聊的事情?” 秦弈眨巴眨巴眼睛:“其实我觉得这种神通,最大的价值就是做这种事情。很多故事里,仙人都是用这种浪漫来把妹的,百试百灵。我用来巴结我家棒棒,正得其所不是吗?” “浪漫。你们那里的人创造的词儿真怪异。” 流苏口中说着,却早已收了苍蝇拍,乐滋滋地戴着小冠冕:“算你学东西比较快,都已经可以取物了,不错不错。还需多加练习……” 冠冕上流苏轻垂,差点把它粉嘟嘟的小幽灵身躯尽数遮掩,帽沿都扣到它半身了。 流苏噘嘴:“不合身。” “你变化一下大小不就得了。” “我要你变。” “好好。”秦弈把冠冕又变小了些,小幽灵戴着恰好,可圆溜溜的身子戴着个冠冕,看上去又分外滑稽可爱。 秦弈看着笑出声来,流苏却并不在意,“扑通”跳到他的肩膀上。秦弈便坐在礁石上,陪着流苏看海。 太阳已经上了中天,两人的影子在礁石上大小相叠,完全就是一个人。 秦弈取出笛子,悠悠吹了一曲,笛音传扬在海上,海中鱼儿轻跃,肩上流苏摇摇。 安安在洞窟里,通过神珠看着,发出了一声羡慕的叹息。 怪不得羽裳都吃不起这小幽灵的醋,先生和它在一起的时候,真的和谐得就像同一个人。 听说当初先生掏心就是为它……其实安安更喜欢这样的先生,这个时候的先生最近于道。其他时候的先生,常常身入道中,可那是道嘛…… 第七百七十八章 岁月(加更20/136) 不知道在南海搞事的人是怎么想的,总之秦弈倒是难得地过了几天假期。 之前的一段时间,日子过得精彩,其实是挺难受的,主要是过得太紧迫了。 海天之变,建木重生,本以为渡过这场之后就有一个安逸期,可以和师姐朝夕相处,琴笛相和,画画海景,逗逗清茶,此避居之乐也。或者回羽人岛,羽裳十分放得开,其他羽人妹子也是服从性极强,真要腐败的话足使人快活得不似人间。 结果呢,昆仑虚就那么开了,抓紧时间突破乾元,赶命似的奔赴昆仑。什么乐逍遥的意愿全崩了。 一场乱战,和岳姑娘困在昆仑之底,看似跟双双隐居一样,其实两人心中都极有紧迫感,都想快点找路出来,并没有呆在地底休憩的心情。 出来之后,还没等休整,匆匆闭关三日整理了一下乾元所得,就立刻奔赴南海。 喘不过气来。 这根本不是秦弈心目中的修行生涯,与他的动静相宜的修行本质是背道而驰的,此前十几年修行都没这样搞过。 结果本以为在南海要应对极为紧张的风云,却奇怪地停滞下来,反而是战场如度假,也是始料未及。 其实秦弈可以理解对方的蛋疼感。 对方忌惮的未必是他秦弈,而是形影不离的小幽灵。 在自己插手之前,对方显然没有考虑过这里居然有无相。他们的配置瞬间就变成了土鸡瓦狗,不能用了。 单是一个乾元初期的秦弈,秦弈相信别人还是有很多手段的,可有无相阳神蹲在肩膀上,躲都不躲一下,还戴着个玩具小冠冕秀出天际,那真是震慑力太强,谁都得掂量三分。 世上有几个无相啊…… 要么就偃旗息鼓,要么就得去找个能牵制无相阳神的办法,才敢进行下一步举动。 换地方干活是没意义的,不管换哪里,只要他秦弈还打算管这事,都避不过去。 秦弈不认为对方会偃旗息鼓,这很明显是某个大战略的一环,不会轻易停下的。那么就真有可能是在准备牵制流苏……流苏终究没有身躯,还是可以有针对性克制,所以秦弈派羽裳夜翎去沟通龙子,为的就是应对这一场。 应该算是一场默契对弈了。 说起来这件事,棒棒是有锅的。 如果它还愿意跟以前一样躲在棒子里,那对方没有把它考虑在内,忽然钻出来rua一声都能弄死多少人?可棒棒憋不住,总要在外面现,那自然就暴露出来了。 秦弈也不忍心责怪它,人家憋了几万年好不容易觉得有了自保之力,认为就算天上人找上门它也能应对,那自然就不会愿意继续憋在暗无天日的棒子里,以她跳脱的性情实在太正常了。再说了,人家又不是工具人,只为了给你扮猪吃虎埋伏别人而存在的。 南海的事是自己要管,那要对敌就靠自己。 不管怎么说,如今形势在彻底爆发之前,确实是有一段难得的休整期。秦弈突破乾元太快导致的很多没跟上的东西,恰好在这段时间逐一弥补。 哪有连元神降临、一念千里的玩法都不会的乾元啊,丢脸。 而且这手段可以衍生出很多玩法。 比如门派身份牌通讯之法。 每个人在制作门派令牌的时候,都会有诸如毛发之类的自身之物留存在宗门里,另立命牌。这命牌也就与自己的神魂有隐隐关联,一旦遭遇不测,命牌那边就会有所体现,一般是碎裂。 而携带在身上的身份牌,和留存在宗门的命牌是一体两面的。也就是说,你通过身份牌沟通宗门命牌,就可以和宗门取得联系,也可以随时神降宗门。 这便超脱了自己神魂范围的局限,等于预留一个节点在那里,只要不是远到实在太离谱或者跨位面的程度,那一般都可以沟通到的。 所以当初师姐曾经说过,她去大荒了如果有事找她,可以通过宗门沟通。 那只碎嘴仙鹤与宫主的联系,就是这样实现的,宫主附魂在它身上也是如此原理。 当然这必须达成乾元了才能玩,以前怎么都办不到的。原先万道仙宫只有宫主能这么玩,让人感觉神秘无比,逼格高得离谱,现在自己到达这个境界,一看也就这么回事儿…… 秦弈握着自己的仙宫身份牌,探入神念去感知另一端。很快就察觉遥远的所在有一点关联,摇摇摆摆,几乎看不分明。 这是他的魂力还不够的缘故,毕竟只是个初期。 但能感知就已经足够了。 秦弈试着往对面输送了一段魂念:“有人吗?” 隐隐约约可见万道仙宫宫内禁地,宗门命牌室,有一名晖阳老者盘膝修行,此时睁开了眼睛。 这老者秦弈都没见过…… 仙宫底蕴,隐居强者不少,也不是秦弈全见过……他连自家琴棋书画宗的书仙前辈都没见过…… 老者脸色颇有几分古怪,低声道:“三年多前,云岫乾元。三年之后,你秦弈也追上了……你这修行之速,真是造化之奇,到底怎么修的?” 秦弈笑道:“师叔怎么称呼?” “我说我是谋算宗的,你会不会马上切断联系?” “……我哪有那么小气。话说谋算宗还真有晖阳前辈在啊?” “有……只不过最终舍了此道,算不得此道中人了。”老者笑了笑:“仙宫万道,殊途同归,最终不过一执不舍,是哪一门的并不重要了。” 秦弈笑道:“是。嗯……不知师叔能联系宫主么?” “对宫主命牌传念,只要他没在入定,当有感知。你有事找宫主?”老者笑道:“我看你口头问的是宫主,实际问的是居云岫吧?” “今天天气哈哈哈……算了算了,让师叔传话给师姐,师姐传话回来,这总觉得别扭,还是等我找到直接沟通的办法吧……” “等乾元圆满说不定能试试,毕竟她命牌就在这里,只要你神魂凝实得能这么远传念她的命牌,那应该就可以交流了,只是这种交流有点累。” “知道啦知道啦,我会努力的,不打扰师叔修行了……” “等等。”老者忽然道:“有一件事要告诉你,凡间的大离人皇,是你徒弟对吧?” “呃,对。无仙有什么状况么?” “她十八岁起,朝野为她选婿之声就甚嚣尘上,如今拖到快十九了。连她的仙人姑姑都快压不住了,潜修的门槛都快被人踏破了……” 秦弈怔了一怔。 默然片刻,叹了口气道:“知道了,谢谢师叔告知。” 他收回神念,看向远处的海天。 一直没有细算自己修行多少年,和小蛇都说快二十年什么的,其实从无仙的年纪最直观。 她十八,快十九了。 当初她是一岁多的婴儿。 也就是说,自己踏足此世,确切时间是十八年。 所以小蛇已经开始妖娆,而无仙……那流鼻涕的小孩子,如今居然在为选婿苦恼了。 时间真的是把杀猪刀。 秦弈一挥手,海潮天幕之中隐隐出现了一幕蜃景。 李青君白马银枪,血染征袍,抱着怀中的孩子杀透重围而出。 蜃景一变,少女李无仙身穿龙袍,手提太阿,剑指乾元:“人世山河,与尔等无关!” 一晃眼,她都要嫁人了…… 这便是岁月,时光之道最需要印证的东西。便是天帝,也未必找得回昨天,每个人最该把握的,就是每一个今天。 ———— ps:今天流苏过生日啦,起点app开屏就可以看见,一次看不见再开一次,求祝福,棒棒高兴得绿了。 顺便,今天是我和老婆的结婚纪念日,容我表个白:风雨同舟十二年,感谢此生有你。 第七百七十九章 李家姑侄 遥远的龙渊城。 李无仙在皇座上大发雷霆,一叠奏折被她劈头盖脸地砸在地砖上,散落一地:“都给朕滚!朕要不要嫁人是自己的私事,干卿底事?” 下面哗啦啦跪倒了一地的官员:“陛下,此乃国事!” 国本问题,确实是国事,不是私事。李无仙历年来凡事都给人英明无比雄才伟略的印象,不知道为什么偏偏在这件事上就是执拗,谁劝都不听。 国师灵虚替她洗地,说是陛下自己太过优秀,根本看不上世间男子。 群臣表示理解,然而理解没有意义,没人让你找个看得上的举案齐眉,你就是大开后宫广纳男妾也可以啊,要的只不过是留个龙种,要爱情干嘛? “国事?”李无仙在皇座上冷笑:“还不是一个个都馋朕身子,都下贱!” “不能这么说啊陛下……”好几个重臣欲言又止,心里都在说你完全可以玩上位,钢丝球鬃毛刷爱怎么玩怎么玩,谁馋谁呢……但这话怎么公然在朝堂说? 陛下自己发脾气乱说就算了,大臣要体面的…… 人们心中蛋疼无比。以前历史上也不是没有女皇,别人都是养男妃自己爽,和那些身强力壮的小奶狗玩起来不要太滋润……不知道为什么唯独这个看似威权极重的陛下,却会有一种是她自己吃亏被曰的念头?这就不该是她看待事物的角度嘛。 这种念头根植的话,就真的很难劝的,天下谁有资格征伐她啊! 就算有人飘了觉得自己有资格,也不敢说出口啊,去年有一个胆肥的,现在还在天牢里天天被鬃毛刷子搓着呢,也不知道死了没有。 罪名很是微妙,叫做“意欲行刺”…… 嗯,好像说来没错。 这种罪名一出,谁玩得起啊!这么一玩,天下皆有罪啊陛下…… 话说回来,这个陛下是真的漂亮,也怪不得她。 说是快十九,其实在十六那年她突破了腾云,从此岁月凝固,怎么看都是十六岁的美少女。本来就长得七八分像她皇姑,十足的美人胚子,如今英气贵气仙气,各种气质加成在一起,实在馋人。 那凤目一瞪,下面跪倒的人也不知道有几分是怕的,几分是酥的。 “所谓国事,无非江山承续。”李无仙冷笑道:“然而朕修道有成,不说千秋万载,也有数百年之寿,这时候急着要什么后代来承续?你们是读死书把脑子读坏了呢,还是那些万岁万岁都只是口头敷衍,内心根本嗤之以鼻,都想朕去死?” 这话说得可就重了,之前几次君臣争议都还没放出这样的重话,群臣大汗淋漓不敢再说,纷纷叩首:“臣死罪。” “知道死罪就好,且寄下尔等项上人头,退朝!” 李无仙拂袖而去,群臣面面相觑,不管是什么派系平时斗得你死我活的,这回都是同病相怜的的无语表情。在这件事上,群臣基本是共识。 这与她能活几岁没啥关系,大家也不是读死书……历朝历代没有真正修道有成的皇帝,没有人敢肯定这事到底会往什么方向发展,如果修道根本就是一场骗局不可能活那么长怎么办?又或者修到了一定程度学你传说中南离先祖那样飘然离去了又怎么办? 这谁心里都没个底,如何安心得下? 陛下心里应该是犹如明镜的,之前争议起码理解大家的想法,可这几次是越来越凶,这回索性连这种重话都放出来了…… 可能是烦了吧……据说她最近在宫内脾气也不太好…… 是不是该搁置一段时间再说……说不定等她再大一点,自己都想男人了呢? 那边李无仙回到宫中,还在发脾气砸东西:“一群什么玩意,也不照照镜子!” 太监宫女们噤若寒蝉,看着陛下抓狂,不敢说话。 最近她的脾气确实不好,近侍们都知道陛下近期夜里常发梦魇,被折腾得索性都好久没睡觉了。仙家之事,太医什么的显然看不出子丑寅卯,就连国师灵虚都看不出端倪。 大家还不敢轻易外传,否则一旦被外臣知道龙体染恙,那“定国本”之议就更是要闹大了,恶性循环。可想而知谁外传出去就死定了,哪个内侍和外臣有哪些瓜葛,陛下心里亮堂着呢。 “陛下。”就在李无仙乱砸东西的时候,外面有太监战战兢兢地禀告:“昭阳王来了。” 昭阳王,是李青君的封号,本来是一长串的啥啥啥皇太姑,李青君嫌难听,最终就叫昭阳王。 李无仙立刻收起了抓狂模样,敛容干咳:“还不请皇姑进来……” 李青君踏入殿中,看了看满地垃圾堆一样的场面,叹气道:“何苦如此。大臣们的忧虑也不是没有他们的道理,你以前还敷衍着,如今怎么连面上功夫都不讲了……” 关于这件事,李无仙敢对天下任何人发飙,也不敢对姑姑发,相反,看见姑姑她就心虚得想抱头。 她当然看不上天下俊杰,因为她心中住着姑父呢,这要被姑姑知道了,打死都是轻的。姑姑可不会管你什么劳什子人皇,老娘当年浴血救你,是为了让你绿我的? 李无仙小心翼翼道:“那个,姑姑你知道的,我们修道之人,都到腾云境界了,清心寡欲,哪有那种念头……” 李青君面无表情。 别家之道或许清心寡欲,可你学的谁家功法啊,造化金章嘛,姑姑还能没见过不成?你们这一脉的道,真能清心寡欲就见鬼了,你这话能蒙灵虚,怎么蒙得了姑姑? 李无仙知道蒙不过去,索性梗着脖子,强行道:“姑姑可别吃不住那些人轮番上门狂轰滥炸,来逼婚侄女,做那反派之事啊……” 李青君没好气道:“让你自己挑选一个如意郎君传宗接代稳固人心,怎么就成反派之事了,姑姑难道还逼你嫁谁了么?你不喜欢的,姑姑也不可能强求啊。” “所以我就是一个都不喜欢嘛。”李无仙撒娇道:“反正我们寿命悠长,我答应姑姑,不会随便撂挑子跑路,总可以了吧?” 李无仙知道姑姑也是为了社稷责任感,怕江山动荡,只要自己做出这种保证那就好了七八分。至于别人心中不安,那就真没办法…… 果然她这么保证了,李青君微微摇头,并不想强行逼迫侄女,人家是天下主,自有主张,自己这个已经修仙避世之人又何必掺和天家事? 她也就没去强求这事,反而关心道:“你最近是不是修行出了岔子?” 李无仙神色微变:“谁在嚼舌?” 李青君冷笑:“姑姑虽是个纯武修,不通道法,可怎么也是个归腑圆满,真能看不出你心悸魂驰,气血不宁?你连这都想瞒我?” 李无仙赔笑不答。 “算了。”李青君叹了口气:“我去了趟万道仙宫,请来了仙宫医宗之主西陵子,让他替你诊断一二。” 李无仙有些犹豫:“虽然仙宫是很亲啦,可从未闻万道仙宫医道名声,好像不太行啊?” “这医宗西陵子,乃是你师父当初建立仙宫战堂之初,带起来的嫡……” 李无仙转向周围太监:“还愣着干什么,快请人进来!” 李青君:“……” 第七百八十章 拿什么和朕争 西陵子满面红光地入殿,作为当初秦弈提拔的嫡系,他后来在万道仙宫日子也过得相当不错,加上秦弈提点对了路子,这么多年下来他也腾云了,已经是个有字号的真人了。作为医药炼丹这方面的专精,还颇受旁人的尊敬,小日子相当滋润。 李青君找上门,他当然不敢怠慢,在人情社会而言,他被秦弈提拔就是刻满了秦弈的烙印,哪怕秦弈只当了他一年上司,这烙印永远都在。要是秦弈的道侣找上门来,他敢不给面子,是要被天下人戳脊梁骨的。 无论仙凡皆如是。 反正病患这种事情,什么等级对应什么岔子,你若是区区凤初也不可能患上什么法则之伤对吧……腾云的人皇……啧啧,虽然古来未有,西陵子也不觉得会对自己造成什么困扰,必然药到病除,将来还能吹一把,找秦弈邀个功呢? 入殿看见李无仙的第一时间,他心中就赞了一下。他医道眼光当然看得出来,这李家姑侄两个都不是因为修仙才修得仙女一样,而是修仙之前就是纯天然的人间绝色,仙道气质只是更为增色。 两人站在一起,简直就像双生姐妹一样,容貌气质都非常接近,只是李青君更有几分铁血杀伐之气,李无仙更有帝皇之威仪,有些微妙不同,均属极品中的极品。 他忽然在想,秦弈看着这人皇这么像自家妻子,会不会乐意她有个皇夫天天抱着她啊,会不会感觉像自己老婆被人抱着一样…… 他对秦弈可也挺了解的,别的方面都堪称道德正派之士,唯有妹子方面有点不好说……才入门多久呢就把自家名为师姐实为师父的居云岫搞上了,外面还风传和出家人有一腿,风评中的女主角除了跺脚也没反驳啥……前些日子左擎天造谣,连跺脚女主角的师父都扯进去了,万道仙宫吃瓜吃得乐呵着呢。 这真是叫一个百无禁忌,他会不会…… 算了这个想法也太罪恶了点,西陵子干咳两声,把这种念头迅速甩掉,施礼道:“贫道西陵子,见过陛下。” “道长客气了,道长是师父的朋友,那就是我们大离的贵客,说起来朕也要喊道长一声师叔来着,请坐请坐。” 这态度怎么看起来怪怪的呢,你很兴奋诶陛下……西陵子瞥了李青君一眼,李青君面无表情。 西陵子端详着李无仙,斟酌了一会,微微有些皱眉:“陛下近期颇有忧思,影响修行。若非脖子上挂的玉坠有清心镇念之效,说不定都会有心魔了……贫道建议陛下近期若无国家要事的话,最好潜修一段时日,不要涉足过多俗务。” 李青君道:“以道长之见,无仙这个状况会不会是修道与凡俗政务的冲突导致?” “唔……有一定关联。” 李青君摇头:“果然这种千秋万载的人皇,有违天道么?” “这个非我所知了,毕竟这不是单纯靠医道能解决的事。”西陵子眼皮跳了跳,有的话感觉不太好说了。 确实有这种冲突,不过好像不是主因。 原因有好几条,主因是某种奇怪的因素导致的神魂动荡,然后才会开始各种不稳,比如这种俗务之思、被催婚的心烦火气、以及……思春。 小丫头的状态,根本瞒不过以医为道的修士,几乎是一眼看穿一切。 这思春能说嘛…… 李无仙冲他使了个眼色。 西陵子忽然懂了,为什么她看见“师父的下属”有些兴奋,因为可以打配合对不对? 他捋须道:“陛下心思有些郁结,做长辈的还是不要催促逼迫她做不喜欢的事情为好。” 李青君叹了口气,没说什么。 李无仙笑嘻嘻,悄悄做了个胜利手势,暗道师父的下属果然就是懂眼色。 可西陵子打了个配合,倒也得意不起来,自己心中也是越来越不对劲了……因为他判断的这些状况,却居然看不出真正引发她神魂动荡的主因在哪,这简直是在扇他医宗的脸了。 靠“望”是不够了,得“问”了,他迟疑片刻,还是问道:“陛下说是有梦魇?可否告知梦魇详情?若是不方便……” 他本以为会不会是春梦之类不便之事,不料李无仙倒是回答得很爽快:“就是梦见打架,剧烈的战斗,梦中不知道是谁,好像是我自己又好像是在看别人的故事。就记得有一对鼻孔特别气人。” 不需要西陵子说话,他和李青君同时色变。 前世启蒙? 这就坏了! 前世认知启蒙,听起来很正常,也就是对前世认知的第一阶段:开始隐隐察觉自己有前世。明河轻影都经历过这个阶段,属于常规。 但问题在于,别人开始这个阶段,都是晖阳! 这世上就没有过区区腾云就开始的! 两层因素,一来晖阳神魂大盛,才可以隐隐有感,她区区腾云怎么可能感知得到那遥远隔世的状况?这是因为她自己太过天才呢,还是因为前世实在太猛了,猛到了超越世人理解的程度? 二来更要命,因为晖阳可以承受前世记忆之重,能守得住自己的意识,不会被前世意识瞬间侵占,将来还可以自我选择。即使如此,明河孟轻影她们在突兀接受前世记忆涌入冲突的时候,都差点神魂崩溃。 要是区区腾云呢? 放任这么下去,再过段时间她会不会一觉醒来就成了另一个人? 李青君非常慎重:“道长对此可有主意?” “这种状况前所未有,贫道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其他状况导致的误判。”西陵子也是神色凝重无比:“但既然如此,贫道还是可以先炼制一些丹药,稳固灵台,以防万一。” 李青君致谢道:“那就劳烦道长了。” “不客气……但恕贫道直言,这种事情真是主要靠自己,别人是帮不上太多的,即使让秦堂主站这儿,他也做不了什么事。莫说秦堂主,即使天枢之无相,也未必对此有什么帮助。”西陵子郑重道:“最好希望这是其他状况导致,不要如我们猜测。” 李青君看向李无仙,目光忧虑。 李无仙起初没听懂他们在说什么,说到最后倒是慢慢有些懂了:“你们是说……我有前世的事儿?” 她有前世,之前大家都判定过,她自己心里也有数。 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要面对前世意识觉醒的过程。本来以为还会有很久很久…… 西陵子低声道:“陛下暂勿忧虑,先服贫道一些丹药,看看后效再说……” 李无仙道:“道长不妨说说,此事的要点在哪?” “前世意识是根植在先天胎光之中,原先是一点纯灵,不带记忆,随着修行日深,神魂壮大,慢慢的觉醒起来……” “也就是说,朕修行越深,越可能觉醒?” “是这样。当然修行越深,也更有资格压制。”西陵子叹了口气:“总不会不修行了吧。” 世上当然不会有年纪轻轻就腾云的人愿意不修行,西陵子比谁都清楚大道的追求一旦走上了轨道,那就根本停不下来。 那代表着越来越强大的力量,越来越漫长的生命。 都修到登堂入室了,谁能放弃? “为什么不能不修行了?”李无仙哈哈一笑:“今生最大的优势,就在于是进是退,是放是收,皆在自己手中把握。前世一个已死之人,哪怕它生前威震三界,如今又拿什么和朕争!” 第七百八十一章 玩弄时光 李青君倒也没因为这事心急火燎找秦弈,毕竟只是个端倪,尚且可控,再说秦弈对这种事多半也没什么主意,找他也只是平添烦扰罢了。 李家姑侄都是独立性很强的女人,不至于什么事缺了男人就六神无主,自行处理才是惯例。 而李无仙服用了西陵子的丹药后,确实有很大好转,梦魇惊悸之事已经消停。于是李无仙断然停止修行,那果决坚定看得西陵子都不禁动容。 该她是人皇,这种自制力就没几个人有。应该说是相反才对,越是人皇,越想要长命百岁……能果断停止自己长生之路的人,古来有几个?就算是明知道有可能变得不是自己,也没人忍得住的,毕竟那还有争取压制融合的路子不是吗? 结果她就能这么果断决绝,根本就对长生没有兴趣? 可看看李青君,那脸上的表情就是一脸理所当然,好像侄女不这样才奇怪似的。 这一家子……有点意思。 话说回来,关于前世这种事情,都是至亲者才比较在意,会认为不是那个人了。如果在外人视角,说不定感受相反。 人们会觉得你既然享受了前世真灵伴生的好处、天生聪慧、修道奇才、可能还自带某种特殊天赋,这都是前世给你的特殊机缘,你借此远超同侪,然后就翻脸不认前世之功……好像也有点说不过去。 就像秦弈知道明河前世是冥河之后,对试图复苏冥河的海妖自然也就理解起来,总是很难把二者割裂看待。 大家若是修转世法的,也是为了能再续生命,可不是为了给“将来的另一个人”做嫁衣的。 当然,今生之人自有情感,也不是为了给前世夺舍用的,你死都死了还想做主? 这种是非很难论得清楚,一般情况下,明知道自己有前世的人,只要不是和前世三观对立,那主流想法都是融合记忆。既把握今生,也不负前世,这也算是一种前世延续了。就像明河孟轻影都并不排斥自己的前世,只是不敢贸然去触碰,生怕出岔子而已。 毕竟一个没搞好就是被前世彻底侵占记忆,谁也不敢轻易去赌这一把,连天枢神阙对此事都非常谨慎。所以西陵子说的倒也没错,无论是秦弈还是天枢之无相在这里,也帮不上多少忙,得靠自己。 而像李无仙这般坚决想要与前世割裂的人,应该说是很少的。 也许玉真人算一个,他拒绝了前世的觉醒融合,选择了自我修行,但好歹也是认了“那也是我”,并未彻底割裂看待。对于前世的缘法,他冥冥之中也会承续一二,深耕幽冥之地、以及与孟轻影之缘,多半都与此有关。 如李无仙这种喊出“一个已死之人凭什么和朕争”,当成个竞争的敌人来对立的,或许是绝无仅有了。 “朕不知道那是谁。”观星台上,李无仙悠悠看着星辰,低声自语:“但朕知道她很了不起。” 李青君站在身边问:“你想起了什么吗?” “没有,真想起什么恐怕就玩完啦……主要是想起了小时候,我才多大,就看见了未来的片段。”李无仙笑笑:“姑姑,能让一稚童具备这种异能,过去未来这种东西对她而言怕是跟玩具一样了。” 李青君眼神微凛。她听出了李无仙的潜台词。 若是对过去未来尽皆勘破,焉知今日她的抗拒在不在往年她的算中? 说不定都是她的布置……连人皇之路都是。 “朕不信。”李无仙看着天空,幽幽道:“姑姑,我们披荆斩棘,历经多少风雨才一扫六合,靠的是自己的殚精竭虑,自己的双手和勇气。她给了我聪明的天赋我认,说有什么冥冥的安排造就,我可不认。” 李青君笑笑:“我也不认。” 李无仙忽然一笑:“还不如说当初师父的安排好呢……虽然当初他通过此事和一个魔女不清不楚,不过那好像是姑姑该生气的问题?” 李青君板着脸:“你要对这种男女之事感兴趣,就自己去找个男人,别寻姑姑和姑父的开心。” 李无仙吐了吐舌头,这时候一点都看不出此前那人皇之姿了,倒像个淘气的小丫头。 继而神色一敛,又正容道:“反正……我感谢她给我的天赋,可这不是干涉我人生的理由。大不了下一世让给她,我不跟她争来世,但此世是我的。” 西陵子一直在不远处看着,心中在想,这少女人皇也是个很难搞的人物,变色龙一样。她娇俏的容颜里,不知道隐藏了多少面。 说来也是,除了远古之外,再也未曾出现过的修士人皇……外御仙家,内统六合,傲视乾坤,鞭笞宇内,这样的人当然有与众不同的强大自我,也难怪极为抗拒被其他意识造成丝毫影响,故视之为敌。 可怕的是她前世很可能也是一个恐怖的存在,这两世相争,本身就可能会是一个传奇。 不知道世上存在不存在能让这种人皇听话的人物,反正她姑姑多半很难办到…… 嗯……她师父有这本事么? 压服我们战堂这群歪瓜裂枣不算本事啊,压得住这位人皇徒弟才算你本事,堂主大人! ………… 堂主大人……还在南海修行。 秦弈因远程通话知道了无仙近况,引发了对小徒弟长大了的文青感叹,却并不知道她这么早就有了前世觉醒的端倪。 感叹之后也不会因为这个就万里迢迢赶龙渊城去,至于嘛? 只是想着以后闲下来了该去看看……然后就继续锤炼自己的元神去了。 不得不说修炼这种事情真扎进去的话是很上瘾的,早年秦弈和流苏玩笑说过的游戏升级还真的挺接近本质,玩进去了就乐不思蜀,心思很少会被别的事情转移。 而且秦弈还首次发现,修行花时间的地方已经不仅仅是修为本身的提升,对“法”“术”“技”的锤炼同样也开始大耗时间,不再是之前那样稍微学学就能用的了。 其实很早以前,他也是每天都要练练棒法的,都忘了从什么时候停了,如今也算是重拾那种经历,不算突兀,但确确实实很费时间。 无论是时间之法的掌握,还是这种神魂之用,都非常晦涩且难控,未经长年累月的磨炼,很容易出岔子。 所以别人修行为什么要那么久,他秦弈快归快,其实也是跳了不少环节,光升级了,技能树没怎么加点,特别是乾元这个过程太紧凑,棒棒还正好在睡觉,导致疏漏更多。再这么下去要被人越级打了,不是越级打人了…… 当初对付已经重伤的鹤鸣都很是无力,便是个警兆。如今练进去就更是发现自己修行的欠缺已经到处漏风,都快跟筛子一样了。 压力一起,修炼就停不下来,以至于软软香香的安安就在身边,他都没怎么去关注。 安安倒是松了口气,之前目睹锁链捆绑玩法刺激太大,吓得对先生退避三舍不敢接近,这几天下来见秦弈心无旁骛,不是在练功就是在和小幽灵打打闹闹,她倒也慢慢缓过气来了,又开始试试探探地去接触。 “先生……” 安安走向海边礁石,秦弈正坐在上面,手中轻抚一片光幕,有些出神地看着什么,好像没听见安安喊话。 安安走近了些,看见光幕上的情景,心中咯噔一跳。 那是……这片岛屿附近的景象,不是今天。 是之前……夜翎带着妖怪在这里驻扎的始末,前前后后所有事情逐一展现,连寒门放了个屁的声音都听见了…… 这是什么! 回溯过去? 不,这不是自己灵魂记忆的回溯,和别人惯用的寄魂回溯或者之前秦弈曾经展露过的李无仙画面回溯都不是一个性质。 这不是自己的记忆,是此方空间的残留记忆。 这是时光之道,回顾乾坤! 第七百八十二章 来打我啊 安安只觉非常神妙,说不出所以然。秦弈自己知道,这是时光之道与神魂之用相结合的成果,目前的自己能回溯的范畴还不多。 但这几乎已经是自己人为在创造昆仑虚下面看电影的场景了。 性质确实是一样的,就是在看过去发生的、局限于特定范畴的影像,不能影响任何过去。只不过他重现的这个小很多,时长也没有那么夸张的跨度,那是从玉真人拜师之前直到玉真人死亡之后的漫长时光,他秦弈如今只能做到一个月以内。 这已经很了不起了,那因天地剧变而形成的自然造化,已经在他手中重现。 “夺天地造化”,成了字面意义。 “无法窥测未来,因为涉及了卜算,这就罢了,对窥测未来我们的兴趣本就不大。”秦弈压根都没感觉安安到了附近,兀自在和流苏交流:“无法身回过去……是因为涉及了空间之妙?” 哪怕身在同一点,现在的空间也不是过去的空间了……时间和空间其实是相互交缠的。 昆仑虚特殊环境导致了空间交叠,让他恰好发挥出了某种影响时间的能力……可平时怎么达成这一点? “穿梭时空?回到过去?”流苏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在做梦?” 秦弈道:“我不就已经是活生生一例?说得多难似的……” 流苏张开拇指食指托腮沉吟:“emmmm……” “别萌混过关,我知道你会空间之能,而且可能是你真正的手段。”秦弈双手捏着它的脸:“你我初遇之处,就是一个极为特异的自辟空间,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连你老对手之能都没破解,对不对?” 流苏慈祥颔首:“变聪明了,小秦。” 没等秦弈回应,它飞速把脸一板:“你到底是哪来的自信,在区区乾元就想兼掌时空?练成个疯子很好玩吗?” “呃……”秦弈小心问:“既然如今只能取其一,为什么我要学时光的时候你不阻止我,教我空间才是你的传承嘛?” “因为你有时幻之纱,这确实是得天独厚的条件。”流苏抿了抿嘴,叹气道:“反观空间这块,你没有适合的辅助……我也不能为了一点私人情绪就碍了你的大道。” 秦弈愣了愣:“有你贴身教导都不够,必须有宝物辅助?” 流苏很肯定地看着他:“这不是靠传的,得悟。你既有门,依然需要一把钥匙。我最多提点你,让你准确地把钥匙插进孔眼。” 秦弈郁闷道:“我收集游戏已经玩太多了,有点不想玩了……” 流苏哑然失笑:“寻道寻道,你当为什么叫探寻……既是求知,也是收获,空口白牙,知在何处?你有没有想过,在大部分时候,你追寻某物的过程也就是你大踏步前行的过程,最终是否得到了那个东西都已经未必重要了,因为没有什么物品是不可替代的,唯有你自己为了一个明确的目标而努力的过程不可替代。” “卧槽……”秦弈后仰一尺,惊诧地看它:“你很久很久没有说过这么有道理的话了,我记忆中你这么有道理的时候还是刚认识不久那会儿,专业跟我装逼的时候。” 流苏叉腰:“我说话从来都很有道理!那时候说得多些不过是引诱你修道,日常交流才是真知!” “就没见你除了卖萌之外还有什么真知。” 两人又揉成了一团。 安安站在不远处看着,总觉得当这俩开始扯淡的时候,别人几乎就没法插进去的样子。 不过他们说的事儿,好像格调真的很高,安安听了也似有所悟,并没打算去打扰了。也不知道这个算不算偷师?唔……他们在海岸边公然打情骂俏,该不算偷吧…… 那边打闹暂歇,姿势已经变成了流苏掐着秦弈两边脸。 安安这才想起之前一直都是秦弈捏着它脸的姿势在说话的,只是如今反过来而已…… 秦弈脸皮外扯,声音变调地说:“怪不得你很久没跟我吵闹剩下的几件东西了,是因为时至今日你觉得已经可以替代,或者已经胸有成竹?” “差不多……最主要是我已阳神,有没有身躯的影响已经没有原先那么大了,也就没那么着急。这就是在寻求的过程中,已经不知不觉地达成了重要的结果,我现在自己去找接下来的东西都已经有足够自信,要不是陪着你个菜鸟……” 秦弈压根没理它最后那句话,沉吟道:“所以本质上修行就是不断给自己树立目标的过程吧,然后不断去完成它,如攀高山,一节一节,终至顶峰。这与凡人树立小目标什么的也很像啊……” 流苏道:“人生本来就是一场修行。” 秦弈斜睨着它不说话。 “日复一日地做着重复的事情,只不过从一座山翻到另一座山,抬头一看,哎呀还有一座……”流苏上下挥舞着小手:“这么无聊的日子,不踏遍山河,挥洒自我,这日子能过?” 算是知道你为什么那么跳了,秦弈揉了揉脸,好歹它为了挥手卖萌把掐他脸的动作取消了,算了不去说它。 “说了这么多,告诉你的就是过程。过程是最重要的,不要抬着头盯着上面的山峰,天天盘算自己什么时候能达到,却忽略了沿路的所有。世人求道,最偏差的就在此处,抬头盯了一辈子,却只觉越来越难。此舍本逐末也。” 秦弈道:“虽然你这很像灌鸡汤……不过我就当成你是在鼓励我身边有妹子就要多聊聊,不要只顾盯着个球,感觉就正确多了。” 流苏:“……” 秦弈转向身后,看来已经发现安安在那里很久了。他笑容变得和蔼阳光,笑眯眯道:“安安今天怎么也会出来晒太阳?” 如果没之前那话,安安大概还会当他和蔼阳光,听了那话再看这笑脸,立马变得猥琐起来。安安有些哭笑不得,偷偷瞥了小幽灵一眼,那小幽灵的脸色已经变得黑绿黑绿的…… 安安觉得下一刻先生可能要被打死。她悄悄向后挪动了半步,口中说的话却故意变得柔婉了三分:“安安原本担心先生练功枯燥,特来看看先生有什么需要……” 秦弈还没反应过来这忽然变得有些勾搭的语意是什么情况,身边巨力涌来,“砰”地一声,海岸上出现了一个大字形深坑。 流苏趴在坑口上喊:“给你传道受业,不是为了让你当着我的面勾搭一只蚌的!你给我去死!” 成功挑事的安安再度倒退了一步。 流苏转头碧油油地看着她,安安转身想跑。 就在此时,天上传来低沉的声音:“流苏,别来无恙。” 安安花容失色。 她连对方人都不知道在哪里,那恐怖的威压已经让人喘不过气来。 秦弈骤然出现在坑边,狼牙棒已然在手。 流苏却头也不抬:“谁给你的资格,直呼我名?” 那人沉默了一下,才道:“如今你的状态,非吾敌手。若我是你,根本不会这么公然现世。” “那又如何?”流苏仰首而视,神色里竟带了些秦弈初见时的张狂:“当我知道那人已死,这三界之内有资格让我躲躲藏藏的人就再也不存在。你若不服,点齐兵马,来打我啊!” 第七百八十三章 天上一天,地上一年 原本秦弈觉得这种话是很不好的g,一般说了都要挨打。要是有别人对他这么说,他会有非常强烈的打脸欲望…… 不过还是要看谁说。 当说话的人是流苏时,空气就变得很安静。 安静了好一阵子,那人终于有些哭笑不得:“你还是这样的性情,吃了那样的大亏,本以为你会有些改变,却依然故我。” 流苏“切”了一声:“就算要吃亏,也不能不当自己了。你懂个屁?” “是,你修的是真。”那人悠悠道:“但你有资格我行我素,莫非不为了身边人着想?” 流苏怔了一怔,似是想说什么又没说出来,倒有点没法看秦弈的表情。 它性情如此,我行我素,确实已经把秦弈暴露在了对方眼下,这是非常不利的一件事。好在昆仑虚一役自己始终在睡觉,对方还没把昆仑虚内有门的修士与它身边这男人联系在一起,否则说不定已经要给秦弈惹出大乱子。 这种性情当初就让自己吃过大亏,依然如此,死也不会去改变。这不仅是性情因素,而是道所决定的,这可比纯粹改性子更难。 可一旦感觉会让秦弈吃亏,它忽然就有点过意不去了……竟没眼看秦弈。 它之前是没往这想,如今被说了才想起秦弈几次欲言又止,看来是很清楚这个问题,最终却是宠着它,不忍让它憋回棒子里去,爱现就现吧。 它在想,秦弈对它,好像是比它对秦弈好一点……除了让人绿得有点惨,大部分时候就是个宠猫狂魔。 因为秦弈惯于替人着想,而它流苏没有这种习惯。 谁是谁的猫啊。 小幽灵噘着嘴不说话,倒是秦弈说话了:“流苏想怎么做,那就怎么做。总不会得好处的时候笑呵呵,要扛祸事就甩锅?那我岂不成了阁下这种人?” 流苏斜眼看他,嘴角不自觉地弯起了笑嘻嘻的弧度。 天上那人倒是哑然失笑:“我这种人?嗯……说得不错,我确实是这种人。审时度势,以谋己身,这并不羞耻。” 秦弈奇道:“你这意思不像要打架?反倒是来聊天的?” 在南海等了这么久,就等来这? “呵呵……”那人笑道:“流苏的对手另有其人,倒未必是我。” “?”秦弈流苏都愣了愣,没明白对方的意思。 你们见到流苏,居然不是第一时间灭杀?等着棒棒复原了弄死你吗? “如果是以前,流苏这样的大敌复苏,一定是我们首要扑灭的对象。”那人淡淡道:“否则憋了数万年的复仇之火倾泻而上,必定搅得我们死伤狼藉,这种可能性必须扑灭。” 流苏奇道:“难道现在不是?” “你不学卜,自然不知,天帝即将复苏。”那人笑道:“你们说,若是凡间窃国帝王,是更怕敌国,还是更怕原主复辟?” 秦弈有些无语,却懂了他们的意思。 敢情还想和流苏结盟对付天帝了? 细细一想倒也完全有道理……因为在流苏眼中的“首恶”不是他们,这仇倒是未必不可解,就算流苏也不同意他们的行事,要捣毁他们所谓天宫,那也可以“割地赔款”来和谈解决。而倘若是天帝复苏,他们可谓必死无疑,绝对没有任何妥协余地。 主要是流苏已经无相,以流苏的水平还比一般无相难搞,很难直接灭杀,除非点齐好几个无相来围杀。这对他们或许有些麻烦,他们没有精力同时对付流苏和天帝了,必须有所取舍。 流苏淡淡道:“这是你们共同的意思?” “不。”那人笑道:“这是我的意思。” 很好理解,因为天宫不是一个人,是一群人,无相都有很多个,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想法。也许有人认为必须集雷霆之势灭杀流苏,也会有人认为应该和流苏取得妥协。 而恰好此人就是后者。 流苏有些不可思议地问:“为什么……你们会这么弱?废物程度超过了我的理解。” “……” 秦弈差点没憋住笑。 但他心中也同样好奇。天上人的废物程度真的超出了他的理解,这特么掠天下灵气九成于天,还弄走了昆仑之类的很多神妙,最终几万年下来就这样? 人间几万年没有太清,可以理解,毕竟门碎了,灵气也缺失。即使如此,还有好几个无相诞生,听说天枢神阙的鹤悼真人都无相圆满了,这是真的不容易。 早期自己心目中天上人该是多恐怖的一个组织,如今越是接触就越觉得没料水……是因为自己身边的人太强了,导致对方看起来显得不咋地?还是因为对方真的很废物? 那人沉默了好一阵子,才低声叹了口气:“流苏,若说明心见性、求知真如,天帝可能是不如你的。但若论深谋远虑、冰冷毒辣,你就不如天帝了。” 流苏冷冷道:“直说。” “她兵解之前,做了一件事……天上一天,地上一年。” 流苏呆了一下,继而“哈”地一笑,又变成了“哈哈哈哈”狂笑出声,笑了好久都停不下来。 秦弈先是没理解,因为这句话太熟悉,没什么感觉……可在脑子里转了一下,终于醒悟。 天宫和人间的时间流速不一样了……人们过了一年,天上人只一天,这所谓的几万年下来,天上人实际上就只是修行了几万天,哪怕按十万算好了,对他们来说只是不到三百年? 三百年够做啥事啊!对于一位无相,修三百年等于没怎么修啊…… 但纠结在于,灵气九倍差距,带着快要成型的门,带着昆仑等等等等,那到底是在天上合算一点,还是人间合算一点?很有可能算来算去,还是在天上更合算一点点,所以最终还是选择憋在天上…… 除非他们愿意把东西散开,带回地上……那岂不就又要内战了,狗脑子都争出来? 说不定三百年时间都不够他们做出这种决定呢。可能吵吵嚷嚷了一两百年,才发现人间都已经非常鼎盛了,于是匆匆忙忙布置了一下,搞出了一场妖劫来削弱人间。 难怪了,他们不仅是实力比预估的低很多,而且做事的反应在自己看来很慢。就比如当初负责收割裂谷的“弼马温”已经消失十几年了吧,按理早该发现了,可其实在上面感觉就是过了十几天,没有发现太正常了。 这种反应速度的差异,对天帝本人也非常有利,无论怎么轮回,折腾了多少时日,对上面都是短短几百年光阴,要怎么针对就太难了。 曾经的很多困惑,豁然开朗。 这天帝真是妙人啊。 你们阴我,那你们也别好过,纠结不死你们。 那人幽幽道:“其实你应该知道,有些人不但不是废物,相反还很强。原本就是有人够资格证太清的,现在条件充足,别看时间太短导致没成,可再给一段时间,指不定就成了。” 时间太短……流苏还是很想笑:“所以?” “所以,已经有人快了,还不止一个……”那人淡淡道:“如果它们已经太清,那今日的我也不会跟你说这些,既然如今它们还没成功,而你看样子还有恢复的机会……那你我做个交易,如何?” 第七百八十四章 你根本不懂流苏 流苏笑道:“怎么个交易法?” 那人道:“我们相信,你比我们更想弄死天帝。对不对?” 流苏看了秦弈一眼,秦弈没说话。 流苏知道其实秦弈看了“电影”之后对天帝有所改观,至少不是原先心目中的那种超级大反派。流苏早年不太愿意和秦弈说这些事,这也是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因为这种立场之争或者说大道之争是很容易让人产生倾向的,一旦秦弈反而认同了天帝的立场,那它就会很尴尬。 它可不想和秦弈来一场道争。否则就这点仇恨,有什么可遮遮掩掩不告诉秦弈的? 但现在秦弈已经知道了,也瞒不下去,早晚要知道的。 从眼下的表现看,好像没啥。不管秦弈认同谁的立场,那肯定还是站在它流苏一边。天帝总归是害死流苏的大敌,敌人就是敌人,人品立场什么的已经不重要了。秦弈亲疏这么明显的人,要是天帝站在面前,他八成还是一棒子招呼过去,肯定不会犹豫。 “欺负我家棒棒!管你是谁!” 他八成是这样的,其实就一俗人。 所以“想弄死天帝”,这是确实无误的。 当然秦弈同样也很想弄死天上人,对天上人的不满甚至超过对天帝,毕竟对天帝是替它流苏报仇,对天上人则是发自内心的反感。 这就没必要说出来了。流苏便道:“我们确实想弄死她。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不坏你们的好事,甚至帮你们一起找她?” 那人笑道:“如果你们愿意如此,那当然最好。” 流苏冷笑:“你在想屁吃。” “你若把较劲的心思用在我们身上,我们也不遗余力来打压于你,那就只会让天帝笑到最后。”那人认真道:“莫非你真不知这一点?” 流苏冷笑道:“我又不是傻子,替你们冲锋陷阵。我为什么不能坐看你们和她咬得一嘴毛?” 那人笑了:“因为你就不是这种人,否则你要做的就是潜伏于阴影,而不会如此现世。其实你好像还是比以前捺得住性子了,否则你多半要说,你和天帝之争是你们俩的事,我们这些喽啰有多远滚多远。” 秦弈终于没忍住笑出声。 这确实是棒棒很可能的表现。 在“聪明人”眼里,棒棒这种人甚至可以被冠上一个“蠢货”头衔,然而为什么棒棒能证太清,而他们不能? 即使能,他们也晚。 不管谁对,也许秦弈自己也会认为苟一点阴一点比较好,但内心还是觉得,棒棒这种的可爱。 说棒棒没有为他想,倒也不尽然。至少它这次并没有如对方想象的那样说,而是真开始考虑怎么交易,这当然是为了他秦弈不要那么难,已经在进行它不太喜欢的妥协了。 都在逐渐变成对方的形状。 “这种废话就少说两句。”流苏道:“你既然提出交易,必然有完整的想法,而不是来跟我试试探探的,有屁直接放。” 那人也不恼,还是在笑:“我们引发妖劫,有两个意图。其一是为了削弱人间的力量,这就不提了。第二嘛,在这种天下都被席卷的大劫之中,很少有人能避过浪潮卷入,我们可以广泛观察,谁比较可能是天帝转世。在上一个万年,我们已经杀了很多疑似的人,宁可错杀,也没放过。” 流苏道:“所以你们又想故技重施一次?借由南海之变,引发新的一场妖劫?” “不错,也不完全是故技重施,这次有其他缘由促使了我们这么做。” “哪些缘由?” “裂谷妖城,已经脱离了我们的掌控,我们负责裂谷事宜的执事,十余年前失踪在裂谷。我们发现之时,想要入内看看情况却已经进不去了,裂谷下方妖魂古阵纵横捭阖,根本无懈可击。” 流苏秦弈一脸“我听不懂”的纯真表情,不说话。 那人续道:“此外,海中龙子,强盛无匹,我们的建木计划铩羽而归,天磐子还重伤于此。这激起了我们想要再度削弱妖族的想法,人类便是一把好刀。与此同时,我们还可以通过这种大劫再筛一次天帝转世,一石多鸟,何乐而不为?” 秦弈默然,基本上对方的想法都符合预计,可以说若是没有自己来阻止的话,这就是必然的走向。宫主他们经常有“大劫将至”的冥冥估测,都很有可能是对应在这一场上。 对方肯说得这么明白,想必也是看出被流苏杵在这儿他们没法做下去,自己在这儿等了几天,可能他们在天上是开了场会了。最后是这人的意见占据了上风,决定下来跟流苏说开,试图用流苏对天帝的仇恨,让流苏都站在他们这边。 从表面体现出来的性情看,流苏并不像是个在乎别人死活的人,天下大劫关它屁事。能有效筛出天帝转世,报此大仇,流苏多半是会乐意的。 如果还能拿点什么好处给流苏,说不定真能达成交易,在外人看来确实如此。 但秦弈肯定流苏不会这么做,不仅是因为他秦弈不答应,同时……秦弈觉得远古之时流苏就不会这么做,它之道并不是那些人想象的那样。 她是有点混世魔王无法无天的样子,却和残忍恶毒有很大的区别。 流苏忽然转头看秦弈:“你说,我会不会答应?即使没有你。” 秦弈很肯定道:“不会。” 流苏很开心地笑了起来:“赵无怀,你认识我起码三千年以上,却不知我。” 那人原来叫赵无怀,流苏交谈到这时候才喊他一句名字,显然心中鄙视已极。 赵无怀并不动怒,只是道:“如今我们有统称,我已经叫天怀子。” “我管你是舔踝子还是舔杯子。”流苏冷笑:“枉你们全程参与仙神之劫,近在天帝身侧,却连我与天帝到底在争什么都不知道,简直可笑。” “哦?”赵无怀微微一愣:“你们争的莫不是三界之事?” “远古之时,之所以人皆近道,群魔乱舞,因为众妙之门就在那里,人皆可悟,天地灵气无穷,人皆可用。如果要建立她心中的秩序,首先就要管控这些,剥夺大部分人修炼的基础。否则三界五行,谁都可以轻易跳出,她的秩序岂非虚话?此事进行到后面,垄断修行法则,尽掠灵气于天,就是必然之举。” 秦弈心中一动,赵无怀沉吟不语。 流苏续道:“天降大道于世人,源初是公平的,能练到什么程度各凭本事,练成废物是自己的问题。凭什么限制别人能不能练,凭什么让寥寥几个人来决定谁能练、谁不能练?她若不死,独断万古,她就是贼;她若死了,别人更无公心,更是养出一群天下蠹虫,贼上之贼!” 赵无怀一时都没明白流苏谈及这个干嘛,只得问道:“你是想说你的判断终于应验?没错,你很有远见。” “我可不是为了自吹什么远见。”流苏大声道:“我要告诉你的是,我连剥夺别人修炼的权利都不乐意,你凭什么认为,我会乐意随随便便兴起大劫,剥夺别人生存的权利?” 秦弈差点想握住它的小手,告诉它一句:就凭你这最后一句,我这么多年就没白舔你。 第七百八十五章 与棒谋皮(月票9000加更) 赵无怀紧皱眉头,他显然没心思也没有那个大荒时间和流苏去辩驳心中之道,他要的只是结果:“所以我们的交易是谈不拢了?” 谈不拢,他的目光一下就落在秦弈身后的安安身上。 蚌女在此事上可是主角,交易若是达成,双方第一时间都会是先杀这只蚌灭口。交易没有达成,他也必须在流苏保护之下杀了这只蚌。 想要灭杀流苏确实很难,但赵无怀之前也没有吹嘘,流苏此刻的状态确确实实也不是他的对手。它自己要从赵无怀手头跑路是很轻松的,但要兼顾这只蚌女,那就不可能。 所以赵无怀也不惮在安安面前说事,在他眼里安安已经是只死蚌了。 安安已经吓成了一根柱子。 在赵无怀公然在她面前说妖劫的时候,安安就觉得自己死定了,想要跑路,那威压却压得她一动都动不了,根本跑不动。 无相灭晖阳,真的是一念的事儿,只要他想。 秦弈默默挡在了安安面前。 安安浑身压力一松,心中震惊还大于感动。 这……先生居然能替她抗下无相威压!这可是阴神和阳神之间的绝对差异,本质的区别!先生这是怎么扛的?这神魂之锻,强度简直令人发指! 秦弈压力也很大。 这一刹那他才知道当初在昆仑之底是多幸运,那老道士被岳夕伤得很厉害,大家的差距被拉近了,否则根本不可能那样逃亡千里,振翅都飞不出去。 其实这也只是一刹那时间,流苏已经说话了:“你杀了这只蚌,有用?你们要面对的关键,是我在破坏……只要我还想阻止,你们就别想做成。” 赵无怀冷冷道:“所以你是要逼得我们合力先杀你?” 流苏道:“恐怕你们不想合力先灭杀我,主要原因也不是没信心,而是怕动静太大。毕竟无相之战,那天地之异举世皆见,谁都知道这里有问题,你们的策划不用做就崩溃了,对不对?” 赵无怀默然。 光是这倒也罢了,反正人与妖的万年仇恨摆着,就算这边无相之战惊天动地惹人猜疑内情,总归还是能圆过去甚至把这一战往妖孽作祟上面引。但他有些话并不好说,他主要怕的是天枢神阙的关注。 一旦被天枢神阙那边知道了,那就什么都暴露了。天枢神阙并不会愿意什么都给他们当枪使,尤其里面还有极为鹰派的曦月,被她插手的话,那可就真麻烦了。 原本他们这一套计划就是打算把天枢神阙也拖进战局的,要是被天枢神阙预先知道了还玩个啥,不仅天枢神阙不会入套,反而会因为强大的威望把事情平息掉。所以他对流苏说了一堆妖族的事情,都不敢提到天枢神阙这个关键点。 他们真的不合适与流苏打起来,要打也得等这件事办完了打。 实力不够,就是如此束手束脚。 其实天上人也有一部分后悔阴了天帝,在天帝带领之下那大家真是所向披靡,当初流苏打遍天下无敌手,不也还是被摁死了?怀念那种风光的人当然是有的,只是这种话暂时没人流露出来而已。 主事的几个也不是不知道很可能有人存在这类想法,他们更加必须阻止天帝复苏,否则别说天帝打回来,哪怕只是达到无相这种有资格谈话的量级,恐怕天宫内部自己就翻天了,他们自己达到太清都不见得有用,很可能就会变成分裂状态。 阻止天帝归来绝对是他们的第一要务,外敌流苏真是次要的。 但这事总不能因为流苏站这儿顶一下,大家就此放弃吧? 赵无怀神色冷峻,慢慢道:“流苏,我们确实不想和你起战端,但你若一意孤行,我们也不得不出这个手。毕竟出手的后患还有机会抹过去,不出手就什么都别提,你当知道这个道理。同样,你也知道,如果我们全力对付你,你很难讨得了好,说不定再度陨落就在此刻。我没法想象你该有多愚蠢,非要为了不相干的人与我们死战。” 流苏笑嘻嘻道:“我倒也没必要非为了他们与你们死战,这样,我先问你一个问题。” 赵无怀慢慢道:“请说。” 流苏问道:“你们为什么确定,没有我出手的话,这事情你们就能成?” 赵无怀愣了一愣,失笑道:“这无需怀疑。” “你们自己也不出手,只做布置,就可以?” “当然。”赵无怀很有自信:“人与妖的仇恨绵延万载,不可能轻易消除,只要挑拨下来,一定能越演越烈。” “那这样吧,我们打个赌如何?” “什么赌?” “这件事情,你我都不出手,你可以去做你的安排,我赌你必败。” 赵无怀确认了一遍:“我不出手,但可以做安排,对不对?” “对。” 赵无怀笑道:“你是认为,即使你不出手,身边这位弟子也可以阻止此事?” 流苏仰头:“我教出来的人,当然能做到。” “哈……”赵无怀摇摇头,似是嘲讽流苏过度的自信:“那如果他阻止不了呢?” 流苏淡淡道:“阻止不了,你事就成了,还有什么要求吗?” “说得也是。”事实上能让流苏不出手,就是赵无怀此来的意义了,秦弈出手?他才不在意,一个乾元初期,哪怕得了流苏真传,实力可以越级,他也不相信能应付这样的浪潮。硬实力不够,不是别的可以完全弥补。 赵无怀想了想,又道:“所以此事的赌注,实际就是无论输赢,事后不得寻衅?” 流苏淡淡道:“正解。你本就可以把这视为交易而非对赌,因为我不希望和你们这时候就打得你死我活,你们同样不希望。我此事袖手,你们足够满意,而你们事后不找麻烦,我也足够满意,这便足矣。” 赵无怀道:“留坑就没意思了,那多久可以找麻烦?” 流苏笑了:“你倒是个真小人,把想找我麻烦的意思摆在面上。” 赵无怀摇摇头:“只不过是在真人面前掩饰没有意义,大家心中有数,不如说明白些好。” “这样吧,你们事后十年内不得主动找我们麻烦,我们分别去找天帝的麻烦,互不干涉……对你们来说其实才十天,是不是很宽松?” 赵无怀暗道这是真的宽松,十年时间对于仙家就是一弹指的事儿,这个秦弈修为可能连一层都没长进,拖这点时间等于没拖。说白了他们就算计议要怎么对付流苏秦弈,说不定都要计议个十天。 再说他们十年内还真不一定有闲工夫找流苏麻烦,天帝的事情始终是第一位。这个条件就跟没有差不多。 他还是很谨慎地补了一句:“那要是你们事后又跟我们作对呢?” 流苏非常大方:“而这段时间内,我们如果主动惹你们,此议便即作废,你们可以出手。” 赵无怀简直都不敢相信,这流苏莫不是一缕残魂憋出病来了?还是说怕了他们,压根就打算退缩了,用号称交易来维持一下颜面而已? 他们无相之约,是可以沟通天地之证的,都不需要什么契约,天地自有冥冥,违诺的或多或少都会受到惩戒,轻则心魔大起,修行不得寸进,重则殒命都有可能的。 赵无怀仔细捋了一遍,确定流苏没有留坑,便呵呵一笑:“那便成交。” 流苏笑得如同天真灿烂的小孩:“成交!” 第七百八十六章 太一生水 与凡人纸面签订协议不同,他们这种协议的确立,一些属于不需要说那么细的条款是没必要一条条说明的。比如流苏说了“你们”,谁都知道那就代表整个天宫的人都包括在内,而不是单指赵无怀个人,没必要再列一个诸如“含天宫临时工在内的所有该势力相关者”之类精准表达。 再比如契约意义上这就是必须秦弈自己解决的事情,赵无怀没必要再强调秦弈不许请其他人出手,要不然万一秦弈认得鹤悼,跑去请来坐镇那还玩个啥……当然如果赵无怀引来的人恰好是秦弈的熟识,那就不在此限,那只能归结为气运使然,得认。 更没有必要去钻“我只是出脚又没出手”这种语言空子,没意义。 还有一些心照不宣的细节亦然,因为天地不可欺,清楚双方需要对方承诺的是什么,如果还要像凡人一样逐字逐句列个几大页那场面可就太搞笑了。 事实上赵无怀确认了这么多条,已经挺搞笑的了,流苏就没他那么啰嗦。他也是因为不能轻易为整个势力下决定,才反复多问了几句。要是一般情况,简单两句交流,一言即诺,无相大能这气度是必须的,真正斤斤计较蝇营狗苟的连乾元都难证,别说无相了。 双方“成交”出口的同时,在场所有人包括躲在洞内的,都能感觉到一种无法形容的天地共鸣,犹如闷雷响过一样,又很快归于平寂。 契约已然成立。 在这一刻起,赵无怀和流苏都不能对南海这件事相关的情况出手了,持续到此事有了明确终结为止。 流苏笑道:“你可以进行你的布置了。” 安安紧张地抓着秦弈的衣袖,秦弈微微一笑,做了个嘴型:“别怕。” 安安抿了抿嘴,没说话。 赵无怀笑笑:“我的布置,早就在这里了。” 随着话音,遥远的海中忽然涌起了玄妙的光芒,似白,似彩,似直束,似螺旋,似雾霭,似坚冰,万千气象,难以形容。 蓬勃无匹的先天水灵之气轰然冲霄。 安安失声道:“太一生水!” 太一生水。水反辅太一,是以成天。天反辅太一,是以成地。天地复相辅也,是以成神明。神明复相辅也,是以成阴阳。阴阳复相辅也,是以成四时。 时光之氤氲,先天之本源。 天帝之水! 流苏语气凉凉道:“太一水殿,她的御用洗澡水而已。” 安安:“……” 秦弈:“……” 赵无怀笑了起来:“是,听说你也曾进去洗过?怪不得熟稔。” 秦弈侧目。 棒棒和天帝?这么哲学的?殿内有肥皂么? 流苏面无表情:“以时光之遮蔽,不在此时,不在此世,所以没有人能找到它。但你们略作操纵,稍微泄了一点点气息出来,导致南海水族体内水灵之气被唤醒,大范围启灵而妖化。” 赵无怀笑道:“正是如此。” “而这次是彻底激活,引发狂潮了?” 赵无怀也不讳言:“能引更狂暴的海族成妖,也能引人类修士前来探宝,此事就成了,双方一对上,就再也没有悬念。” 流苏忽然问:“太一生水,虽然是生生不息,可一旦被彻底吸取,重生就需要很久的时间,你们为什么不自己留用,就这么丢出来做饵了?莫非嫌弃是洗澡水?” 赵无怀微微摇头:“以她的贴身之物为饵,更有可能冥冥中引来她的转世身。何况也并不会轻易被人取用,谁能进得了她的时光屏障?便是我们破解也是耗费了不少心思的。” 流苏冷笑:“一群废物。” 妈的都破解了也要被鄙视?又不是没破解!赵无怀索性不去看那对鼻孔,转头不言。 对话之间,本该趁机设法阻止这水灵冲霄的秦弈却没有动,只是默默地看着那道光柱与海面上隐隐浮现的屏障,不知道在想什么。 赵无怀很理解,因为这根本不是乾元修士能阻止的事情,估计看都看不懂里面的玄奥。 让这么个弟子来处理此地大事,流苏真是自恋得过了头了。 “轰!” 冲霄光柱变得极为壮大,彻底成型凝固,与此同时,周遭海域狂暴地沸腾,数不尽的海族生物从海中涌起,茫茫无际地涌向光柱。 光柱四周的生物已经尽数妖化,百丈巨鲸仰天咆哮,利齿狂鲨血口撕天,人鱼涌动,蟹将横行,一眼看去简直和当初海中禁地百族操戈的场景差不多了。 这妖化的数量和强度,远远不是原先那种程度! 那巨鲸巨鲨,成妖就是万象期,也就是晖阳。 这类种族本体就比普通族群强大百倍,当其他生物化妖是化形期的话,它们化妖就直接是凝丹,而这太一生水的恐怖灵力显然又让它们更上一层楼,直抵万象! 秦弈都看得瞳孔一缩,暗道禁地那边怪不得鲸族鲨族都是最强的,不过它们好像也有某种缺陷,往上修行好像不容易的样子?具体没怎么了解,只了解不适合陆上战斗。 他没多想这些无关的,低声问安安:“它们都向光柱汇聚,是因为非常渴求太一生水?” 安安觉得这事好像都没救了,一脸快哭的样子说道:“是、是啊,若能吸收,实力能暴涨的。” “哦。”秦弈摸着下巴道:“太一生水要是被吸收了,这些异象就会消失对吧?” “对、对啊。”安安真的哭了:“那边已经有人类来了!这事止不住了!” 天际确实已经有了流光,有人类感知此地有异宝,已经赶来了。 这种先天异宝的天象,恐怕是举世都看得见的,不知道来的会是谁。 “没办法,我也需要一定时间观察破解,我毕竟才是个乾元,学时光之道也就几天啊……”秦弈叹了口气,忽然一把拎起安安,身形一晃就到了光柱一角。 那边赵无怀正在对流苏笑道:“人类来了,哟……乾元后期,不错,反应很及……咦?你弟子在干嘛?” 安安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秦弈一把摁进光柱去了。 随着一声惨叫,安安忽然消失在海底不见了…… 赵无怀直了眼睛,连挨喷都一直很淡然的他此刻说话都结巴了:“怎、怎么可能?” 无相强者们颇花了一些功夫才破解的时光屏障,这个乾元初期这么短短时间内勘破了?准确地在过去未来不断流动的光幕上找到了一直在变化的现在之点? 这是怎么做到的! 赵无怀心中一动,厉声道:“他该不会就是天帝转世?” 秦弈眨巴眨巴眼睛,流苏眨巴眨巴眼睛,很快同声道:“你是不是白痴,我(他)是天帝,早被它(我)锤死了好吗!” 两人声音默契无比,真的把赵无怀当成了个白痴。 赵无怀抿着嘴唇,骇然难解。 确实,如果秦弈是天帝的话,流苏早年虚弱时未必能发现,可如今无相了就不可能察觉不到的,赵无怀就算不相信流苏的智商,也得相信流苏的实力和她对天帝的仇恨。再加上他自己也没感觉,两相印证,那就肯定不会出差错。 可这秦弈若不是天帝,那怎么可能在区区乾元初期勘破天帝亲手设下的时光!根本没道理啊! “安啦老赵,这又不是什么高端禁制,只是个浴室而已啊。”秦弈笑眯眯地飞了回来,又很快回首皱眉。 安安进去了,可光柱还是没反应,是安安进去找不到位置?还是里面有危险?或者吸收很难? 目视流苏,流苏也不知道,她当年进去是正常浴池,天知道后来变成啥样? 赵无怀显然也不会告诉他们,见光柱没动静的样子,总算吁了口气,笑道:“蚌女虽入,于事无补。人类来了。” 秦弈转头,天际的流光已经到了面前。 只要有宝,修士们的反应历来很快。 顶不住了,请假条 年底太多事了,随便折腾一下一天没了,今天我休息下吧,请个假。 《仙子请自重》顶不住了,请假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百八十七章 节奏大师 大部分人距离很远,要过来也不是一时半会,这么短短时间内能过来的,不是混乱之地的修士就是南海散修。 这范围的修士都知道南海被“玄阴宗乾元大能”包场了,低于乾元的也不会来自找没趣,最多远远围观,看能不能捡个桃子。 会直接出现在现场的,基本乾元起了,原先对此地收益之争没啥兴趣的那种,如今终于被宝物引了过来。 第一个到达的就是一位乾元后期的文士衫老者,秦弈并不认识。 别看他好像认识不少人,其实秦弈认识的修士人数大约是修仙界倒数,因为他修仙时间实在太短了,和那些几千年交游的仙人相比,他是真的不认识几个人。 人类修士来取宝物,本来无可厚非,换了秦弈自己看见远远有宝物现世,那也是会去看看的,怪不得任何人。 但人们需要研究时光屏障,则必然会屠戮周遭妖怪清场,而周遭妖怪同样是必然会自发攻击人类,这是根本不需要想的事情。 屠戮鲸族鲨族,与之前抓些本就在禁地里很边缘化的蚌女就不一样了……那是海中禁地非常重要强势的族群,一定会引发禁地狂怒,第二场妖劫几乎没有悬念。 赵无怀要达成的就是这种结果,他根本不认为秦弈可以阻挡这样的浪潮,即使秦弈能打赢几个人,又怎么可能阻止大势发酵? 这种事情并不是一个人能解决的,除非有碾压性的实力,鹤悼真人坐镇还差不多,一个乾元初期不可能具备这条件。 文士衫老者漂浮不远处,目光震惊地喃喃低语:“太一生水……世上果然有此物……” 一边低语,一边转头看秦弈,眼睛微微眯了起来,显然把秦弈当作竞争者了。 赵无怀和流苏早就隐到上空观战,贯彻不插手的约定。 秦弈面无表情地和他对视一阵,忽然神魂传念,直达数千里。 “南海是我玄阴宗包场之地。当然,先天之宝,有德者居之,我玄阴宗并不独占。诸位可自行寻宝,但若是乱动此地其他东西,那就是和我宗抢饭吃,休怪本座插手。” 老者愣了一愣,远处正在赶来的人们也听见了,全都听得莫名其妙。 过家家吗? 群雄夺宝,你在旁边看着,顾着那点南海收益? 不过仔细一想好像也对,这里算是玄阴宗宣示了有一段时间的后院地盘了,大家之前没争就意味着默认。理论上连这个先天水灵现世,都只能算是玄阴宗自家后院挖出了宝贝,和别人没关系…… 如今的性质基本上等于是一群人去人家家里抢东西。 只不过这种划地盘比较虚,你说是你的地盘就是你的了?我拳头大,说这里是我的呢? 显然玄阴宗很清醒,知道自己保不了,于是表态,你们争宝物没关系,不许碰我家的东西,给我这个面子就行,别的我不干涉。 好像很有道理。 人家已经委屈巴巴地让步了,你们是不是也要约束一下给点面子?宝物要紧,和人家争这个没意思对吧。 赵无怀看着流苏,低声道:“你这弟子很聪明,区区几句话真把自己坐实了此地主人之意,别人多少会按江湖宗派之间的默契规矩给他几分主场颜面。实际上这海域跟他有屁的关系……这是知舍而后得,在此局之中有了一定的主动权。” 流苏笑嘻嘻道:“那是当然,也不看是谁的弟子!” 赵无怀很想说就你那智商一辈子也教不出这等圆滑,你哪来脸……算了不说它,赵无怀还是道:“但这种主动权并无意义。” 流苏笑道:“那你就看着。” 下面那文士衫老者一路转头看着秦弈,试探着向光柱飞了过去。果然秦弈笑眯眯的,根本没拦他。 靠近光柱,下方巨鲸狂翻,浪头打来,老者下意识甩手:“孽畜!” 神剑光华直奔巨鲸,很快青影一闪,秦弈微微笑着将神剑拨了回去:“前辈,真要动我的东西?” 此时远处又陆陆续续来了几个人,秦弈拦住老者一击的场面落在很多人眼里,人们神色都是一动。 老者的神色也有些严肃。 这举重若轻的一拨……这个乾元初期的玄阴宗修士很厉害啊…… 老者慢慢道:“不知玄阴宗何时出了阁下这么一位大能,敢问法号?” 秦弈想了一想,不确定道:“抱狗子如何?要么舔棒子?嗯……后者比较好一点,蹭他们天字辈,就叫天谤子吧,天之谤我,如何处之?好名字。” “……”你家法号是现场起的?还跟我解释意思?舔个棒子你很得意? 文士衫老者无力吐槽,却并没有跟他纠缠这个的心情,冷冷地指着下方狂暴的海族妖怪:“天谤子道友,不是老夫要动你们玄阴宗圈定之物,但它们已经狂暴,会攻击老夫,总不成有狗咬人,老夫也得受着?” 秦弈笑道:“到人家里找东西,被狗咬了不是很正常?” 老者冷冷道:“所以道友说的不争宝物,并无诚意了?” 秦弈转头看了眼其他围观者,微微一笑:“本座当然有诚意,它们绝对不会伤到阁下。” 围观者越来越多了,天上处处人影,根本没有人信秦弈这句话。 这些是刚刚化妖,灵智还处于狂暴状态的妖怪,并不是你养的。要是给它们一段时间,灵智平复下来,还有可能驯服为你的坐骑灵兽之类,而现在这种状况是不可能的,它们连你都会一起吞了才对,你哪来的自信? 果然就见一条鲨鱼破浪而起,血盆大口张开,差点要把秦弈和老者一起吞了。左右还有好几条剑鱼飞起,森然利剑不逊剑修,转瞬刺来。 老者暂且不动,斜眼看着秦弈。 秦弈微微一笑,身上不知何时闪起了淡淡的柔光。 正狂暴攻击而来的海族妖物悬在半空都是一愣,很快有点挠头的模样,又一头栽回水里,溅起巨大的水浪。 所有围绕在光柱旁边的海族,都聚在海面上,眼睛通红地看着老者,那种暴戾杀伐想吃人的意思还是非常明显,却终究没有出手。 秦弈掸掸衣角:“它们是我的,还有问题吗?” 围观人们呆若木鸡,这怎么回事? 赵无怀皱着眉头,首次感觉有一点点失控的兆头。事态的进展并没有往他预计的走,本应双方见面就是屠戮的场面并未发生,已经是被这个秦弈控制了节奏。 可他怎么办到的? 赵无怀的目光落在秦弈的青衫上……这衣服有点问题,什么材料?竟被遮掩得连他这种无相大能都看不出来具体,是流苏替他出手遮掩的? 流苏笑嘻嘻。 当然是同等的无相大能遮掩的,比你赵无怀还强呢,人家囚牛亲自出手改的万妖法衣,里面本身就含有海中各妖族的精髓,而且是主动给予的防护。 妖族有血脉感知,连蚌族看见安安都第一时间知道那是自家公主,其他妖族自然也都能感到自家种族的“族长”或“大王”正在护持这位人类,那肯定就不会去攻击他,连带他身边的人,都会被给了几分面子。 就是凶凶地看着,好像随时要撕了那老者,却好歹没有动。 秦弈看看皱眉思索的老者,又转头看看越来越多的围观人士,咧嘴一笑:“诸位,还不来寻宝,更待何时?” 第七百八十八章 你出局了 终于有几个乾元修士上前,一起围观光柱。 秦弈就带着笑,在众人边上凌空走过来又走过去,好像在帮他们看守似的,大方无比。 心中倒是在想,这混乱之地和南海范畴里,乾元真少。 本来这也是很大的范围了,他心中还想过会不会冒出几十个自己没听过的乾元来,事实证明,乾元依然是凤毛麟角。 他敢肯定,混乱之地与南海除了闭死关的之外,所有乾元都在这了,却只有五个。 嗯,加上自己六个。 这是多大的区域,多少人修行啊……就这么几个乾元。 还是神州牛逼,乾宗大比就有八大乾元宗门,还不算天枢神阙、巫神宗、万象森罗这三个有无相的,他们内部还有挺多乾元。 不仅是地盘大人口多,确实也是神州人杰地灵,荟萃如此。 也也可以理解为何神州的统一国度,能牵系了多少气运所钟。一个鼎盛的神州国度,真会直接影响到很多因果交错。人皇之运,确实能影响仙家宗门,不是开玩笑的……要是能再进行大一统,把西域草原包括海岛各国统一了,成为实至名归的人皇,那也许会更可怕。 陆陆续续有更远的神州修士抵达,看这副场面都很是惊讶,纷纷问附近的围观人士:“这是什么情况?” 围观人士老实回答:“此地乃玄阴宗地盘,那位来回逡巡的是玄阴宗太上长老天谤子。” “此地妖兽是玄阴宗所有,天谤子长老不让杀,但同意别人去争夺先天灵宝,他不插手。” “所以沧海居士他们此刻都在试图破解那个神秘光柱,天谤子长老约束妖兽,并不过问。” 一传十十传百,后来者全都知道了。 神州来人有好几个熟悉的身影,看着秦弈个个瞠目结舌,差点没从云端栽下来。 这特么不是秦弈吗?什么鸟的天谤子啊! 秦弈远远冲他们挥了挥手,这回总算有熟人了。 万道仙宫棋痴,独身前来。 神州太一宗清微道人,当初承秦弈从饕餮狗窝里救了命的那个。他们山门被巫神宗所毁,人却还在。 东海来的李断玄……带着陆龙亭楚剑天。 神州灵云宗太朴子、无极宗范融之……各自都跟在一个乾元长辈身边,傻愣愣地看着秦弈。 长辈们就不提了,几个同辈差点没当场自杀。 他们晖阳了,自以为很牛逼,结果这啥……秦弈乾元了? 他们当初都是腾云五六层,在血幽之界出来后,这场历练很有意义,导致个个有所突破,基本上是出来之后都从腾云后期起步了。 接下来这些年修炼也很顺利,也都各有一些不错的造化,如今都先后突破了晖阳,尚处初期,有的一层有的二层,总之都已经是举世最顶尖的天才了,杠杠的。 可当初修行不如他们的秦弈,现在反超了他们整整一个大级!乾元了! 这特么是人吗? 距离那时候才几年啊?十一二年? 话说你怎么又和妖怪混一起啊?当初那只乘黄还能理解,多漂亮啊……可这里都是这么大体型的鲨鱼鲸鱼,你口味这么重的吗? 那边李断玄捻着胡须,一脸剑气凌霜的傲然,其实那手都有点在发抖。犹记得当初自己乾元时,出关跟秦弈装逼,好像才发生在昨天呐!他都跟自己平起平坐了都! 唯一没什么反应的是秦弈自家的棋痴师叔,见秦弈挥手,棋痴微微笑道:“原来如此,听你们这么说,这位天谤子长老是明事理的嘛。我辈修道之人,总得讲几分道理,闯入人家地盘寻宝已经不好意思,确实不该乱动人家妖兽才是。” 李断玄面无表情,慢慢道:“是这个理。” 清微只好道:“是这个理。” 灵云宗无极宗的长辈见自家晚辈的模样,心中也有所思,低声问:“这个天谤子,你们认识?” 太朴子范融之带着一脸吃了翔的表情,却又不得不承认:“是……朋友。” 这两位几乎是他们宗铁定的下任宗主人选,太朴子甚至都已经被立为少主了,长辈都要给几分颜面,于是两位长辈也都点点头:“棋痴兄说得是,理当如此。” 连续重量级的代表人物开口,其他有些犹豫的修士也都只能认了:“正是此理。大家都守些规矩。” 此事的性质居然就此定性。 赵无怀在天上目瞪口呆,怎么就成这样了呢? 要说之前的那几个人是被秦弈亲自带了节奏,并且混乱之地的人并没有神州人那么刻骨憎恨妖怪,还算可以理解。 可后来这些神州人东海人怎么回事儿?秦弈一句话都没说呢,你们怎么一个比一个老实? 那里都是妖啊! 很狂暴的妖怪啊,一大群啊!你们看不见的吗?赵无怀真的很想冲出去,摊着手比划一下对他们示意,真的很多妖啊! 你们是冒牌神州人吗?忘了你们与妖的血仇了吗? 还有那秦弈,你也就甘心一群人围着光柱破解,然后把太一生水带走?别忘了你家蚌女在里面还没成事啊,你就不担心别人连蚌带水一起拎走了? 秦弈还真不担心。 因为他知道这些人很难破解这时光之幕。 本来乾元级别就很难解天帝布置的东西,何况又不是人人都通时光之道,就更不得其门了。就算有几个有点懂的嘛……看看这是什么环境…… 下方虎视眈眈一大群红着眼的海族妖怪,杀气冲天,神色狰狞气势汹汹的,那森然利齿还淌着血,就在脚下磨牙,扑面而来的也不知道是妖气还是口臭。 这让人怎么静得下心来解题? 就像凡人坐在一群猛犬中间,牙都快要碰到你的脸了,就算不咬你,有谁能安然坐在那里解高数啊?这不是为难人吗? 一开始大家没想到这点,等到真的开始解题了就真是浑身难受,心神时不时就在防备这些妖怪突然出手,根本集中不起心神,又怎么可能破解这本来就很艰涩的东西? 李断玄等人索性都不去破解了,就抄着手臂在那斜睨秦弈,看他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秦弈当然只搞一个名堂,拖,无论是拖到安安搞定太一生水,还是拖到夜翎带着龙子前来。算算时间,差不多了……只要龙子来了,别说把此事平息,就算把赵无怀拍死都不是问题。 被一群妖怪盯着解题的修士们终于有人受不了了:“天谤子道友!麻烦带你的妖兽离远点!” 秦弈一脸无辜:“你们知道,它们也是刚刚化妖,狂暴状态。我只能让它们不攻,还不够让它们离开的。” 有人怒了:“你不早说!” 秦弈冷笑:“诸位已经应承之事,莫非想翻脸?” 终于有混乱之地的修士大怒:“本座从来没有答应过你什么,就先让这些孽畜去死吧!” “轰!” 神光大盛,千里辉耀。 乾元中期大能的盛怒一击,他是要瞬间毁灭周遭千里的妖怪! 秦弈依然在笑。 茫茫厚土覆盖千里,竟将此人的大招尽数拦截下来。 每一道光华都轰破了土壤,那土壤却无声无息地迎风而长,自己闭合,不但没能击穿,反而看似还更厚重更壮大了。 千里海域,尽覆沃土。 “息壤!”对方吃了一惊,抬头看秦弈时,迎接他的已是劈头盖脑的狼牙棒:“本座一直跟你们笑嘻嘻,还真当本座不会打架的吗!来我家里撒野,这次探宝,你出局了!” 第七百八十九章 只要我足够废物 这一棒极为诡异。 看似秦弈说了一整句话还没劈到的样子,慢得连凡人都不如,可棒明明还在空中时,那位乾元修士忽然脸色大变,在身后生生凝出了一个龟甲之形。 “锵”地一声,龟甲破裂,那乾元修士好歹还算强大,只是受了些轻微震伤,遁出数里骇然转头,此时秦弈的“你出局了”正好说完,如同恭送一般。 场面很玄。 很多人都首次开始留意这个天谤子自身的实力。 好强……怪不得圈定南海,此地修士莫能与之争。 显然他们误会了,之前压根就没人去跟秦弈争。 灵云宗长辈目视自家太朴子,眼里都是探询:“此人一击,观之缓慢,其实看见的已经是过去的棒子了,而且……是好几场过去的交叠……” 太朴子面无表情,过去的棒子听得懂,好几场过去的交叠就有点玄了…… “这一击看着简单,实则兼具时间与空间的变化……还有那息壤……此人到底是谁,你如何认得如此人物?” 太朴子不语,依然一脸基操勿六的平淡。 这厮当年,腾云几层来着忘了,反正没我们强,却一个人打遍了我们所有,这种事情对他不是很正常的吗?这事师叔您可能没联系在一起……算了还是别联系了,我们还要点颜面。 那乾元修士当然不会被这么一扫就认输,戬指怒道:“你们就真认这人的规矩,他说这里是他的地盘就是他的地盘?” 李断玄冷冷道:“怎么,刚才我们公认,你是想扫我们各宗的脸?” 那修士一口气呛在喉咙里差点没喷出来,你们怎么回事啊! 却听秦弈笑道:“相信很多道友已经看出来了,这是一个入口屏障,勘破入口流转的就可以直接进去。而多半谁先进去了,太一生水就是谁的了……” 众人都看得出这一点,此番暗中在争的不就是谁能先破解嘛。 秦弈续道:“那位嫌弃我家妖兽骚扰的,说不定是差一点就能破解的了,大家看不出么?” 咦……这有道理啊! 要不是差一点就能破解,却被骚扰得没抓住,他怎么会那么暴躁想杀妖怪? 你不出局谁出局?赶紧滚蛋好吗? 场中所有乾元修士的目光都碧油油地落在那人身上,那倒霉修士半张着嘴巴,发现自己变成了所有人排挤的对象。 天可怜见,他只是脾气不太好而已啊,根本不是快要破解了啊…… 赵无怀在天上暗自摇头。 这秦弈……这一套下来,也不能说多么高明,不过因势利导的本事挺强的,不知道哪来的法衣、疑似和他一条裤子的几个神州人、他自己的实力也镇得住,各方条件综合起来被他善加引导,造就了此番局面。 赵无怀眼角余光看着流苏,怪不得她会认为这弟子一个人就能解决问题。这件事上自己是犯了想当然的错误了,以为此人既是流苏的弟子,那就不该有太多其他的背景,流苏的骄傲会让自己弟子去别处学艺或者到处访友问道吗?她难道不是该说“没必要”? 看来自己想错了……也确实是自己其实并不了解流苏吧,只记得她骄傲的表象,却忘了太清之意并没有那么狭隘浅薄。 如今的表现可以证实此人极可能是出身神州,和不少大宗门有旧。看来此事之后还得再做一番调查,详细了解一下才是。 但自己犯了错误,流苏这边也不见得没犯错。 自己的布置,怎么可能仅仅丢个浴室在这里引人来了就完事? 难道没点别的? 他的神念已经感知,一只小螣蛇带了几个傻缺,躲在东边很远的地方,悄悄看着这里没有过来。 螣蛇出没于此,从头到尾他都看在眼中的,小妖女的遮蔽之能,根本躲不过无相的洞察。 他在几天之前就已经暗中通知了一个叫御兽宗的强大宗门,这个宗门以御妖兽为道,或许不好跟秦弈争夺“他地盘的妖兽”,但一个妖皇境的妖女蛇,绝对是这个宗门必得之物。 这个宗门早就来了,就在围观群众里面,等着那只蛇……他们也有能力逼出那只蛇。 对场中的其他乾元修士而言,若说海中刚刚妖化的这些算是可驯化的妖兽,别人不会太过仇恨警惕,那么一只修炼有成的妖皇蛇女,就百分之百是修士们必杀的对象,连秦弈在其他宗门那里的面子都不管用,这点“主场面子”就更是毫无意义。 那时候裂谷妖王出不出来? 赵无怀等这这群裂谷妖怪现身,等了好久了。 那时候,这秦弈还控得了节奏? 夜翎躲在云端,自己设置的螣蛇幻法之中。这是集合了螣蛇的心灵天赋和师父的狐妖之幻而成的,隐踪能力很强,之前出没那么久,除了被秦弈眼睁睁看见杀人之外,她自以为没人能感知自己的存在。 她这回是出使刚回,龙子囚牛已经去了圣龙峰和师父会晤,她就先巴巴地跑过来找哥哥。结果一来就看见这里的场面好神奇,小蛇心中转了转,也很快把握住了哥哥的思路,便隐藏不出,生怕坏了哥哥的事。 她没注意到,围观人群之中,有人悄悄往她的方向看了一眼,又摸出了一块兽骨,念念有词。 夜翎和亲卫们同时陷入了幻景。 说是幻景,当事人是感觉不到的,只会发现天生异象,至宝现世。在远方的云雾缭绕中,彩云翩跹,光华盛放,云端缓缓出现了一副如玉雕成的龙骨。 龙骨之上还有一对翅膀之形。 “应……龙?”沙雕喃喃自语。 连杠精都没跟它杠,因为没法杠。 这不是螣蛇,也不是烛龙……这是确凿无误的应龙。 在血脉近似度上,如今身兼螣蛇与烛龙之血的夜翎,本就非常近似于应龙。 连亲卫们都感受到了那龙骨上散发着无边的妖力和源自妖族血脉身处的呼唤。 这是已经祭炼过的,可以让妖族直接吸取妖力的恐怖造化,只要血脉吃得消的,单是吸收这个骨头,说不定就能直抵祖圣之能!连沙雕它们血脉差异很离谱的都感受到了血脉的牵引呼唤,那……夜翎呢? 那种发自内心的渴求,灵魂深处的共鸣,大家都觉得换了自己是少主的话,根本不用想,第一时间就会冲上去的。 反正悄悄去拿了,别人也不知道? 陷入幻景的它们并没有清晰的理智,包括夜翎自己。 夜翎目光里露出挣扎之色,她真的很想冲出去。 让她直达祖圣的至宝……兼具螣蛇烛龙和应龙综合的恐怖存在,足够资格进窥开天的终极诱惑…… 好想要啊…… 可是…… 亲卫们发现少主趴在云端蠕动,蠕动,可半天了都只前进了一两寸,等于没动。 沙雕奇道:“少主你怎么不去拿啊?” “算了,我已经有两种血脉了,多吃了一种会不会爆体啊……”夜翎纠结地抱着头:“还是等会问问哥哥吧,我怕。” 亲卫们齐声道:“果然很少主。” 始终暗自偷听的赵无怀差点没摔下去。 堂堂妖城少主,妖皇境的超级大妖,是个连尝试血脉融合都不敢做的铁废物? 这叫什么?只要你足够废物,就没有人可以利用你? 第七百九十章 控不住了? 那边御兽宗宗主龙辟疆心中也是蛋疼无比。 他御兽宗强在御兽之能,宗门也豢养驾驭了妖皇境的妖兽,整体实力很厉害,但不代表他自己是乾元。 他本人实力只有晖阳圆满,故不被认为是乾元级宗门。 他并不敢按照那位赵先生的指示直接揭露那里有蛇妖,因为他打不过,反而被秒了就搞笑了,或者被别人一拥而上宰了,没他的份了也没意义啊。 但他们的御兽之法极有门道,可以越阶控制比自己强大的妖物。其中的关键点就在于这个幻景,身陷其中的妖怪只要被指引去取不存在的龙骨,也就意味着听从他御使的第一步。 那根本不是龙骨,而是心灵契约的指引幻象。场中别人都不会看见那么一个玩意,只有受术方产生了灵魂错觉。 用应龙之骨的幻景,对这只螣蛇本来是最对症的牵引,可以说是一勾搭一个准,那螣蛇一定会中招,既让自己施术御兽,也完成了那个赵先生的要求——此妖在南海被捉,引出其他妖怪。 龙辟疆认为十拿十稳的事儿……终于,要拥有一只神兽级血脉的妖兽了!他忍着心中狂喜,等着半天,结果没动…… 这是刻在灵魂血脉里的渴求,她怎么能不动! 怎么能不动! 灵魂幻景之下她并不会去思考这东西哪来的,是思维已经受到了引导的结果,懂行的龙辟疆比任何人都惊奇她为什么不吃龙骨引诱,那根本不是理智分析能扛的啊! 龙辟疆百思不得其解,却听见了赵无怀的传音:“那蛇说害怕血脉融合,会爆体……” 龙辟疆:“?” 她早该失去思维明辨了才对,可居然还会考虑这个?这到底是多么烙印在灵魂深处的怂啊! 赵无怀:“……我也没见过这种妖皇。换个方式吧。” “……”龙辟疆一脸便秘地重新施法。 夜翎看到了好多蚌珠。 胆气珠,据说研磨成粉,吃了能壮胆气。 胆小的人,一定期待自己有天变得很胆大的!龙辟疆相信这一点! 他心中默念:“乖,吃了它,什么都不怕。” 夜翎转头四顾:“你们谁吃?” 杠精道:“沙雕胆小,沙雕吃。” 沙雕道:“我胆子最肥的好吗?少主不许我们说平,我都平平平平……” “砰!”夜翎一巴掌拍在沙雕脑袋上。 沙雕委屈:“少主你不吃吗?” 夜翎理直气壮:“吃那个干嘛?胆子那么大,哥哥就不喜欢我了。” 赵无怀默默传音龙辟疆。 龙辟疆:“??” 赵无怀:“……换个。” 龙辟疆切齿:“她哥哥是谁?” 赵无怀默默引导他看向了……那个正在一群研究光柱的乾元身边走来走去的天谤子。 “原来是他?”龙辟疆忽然觉得这个天谤子好神秘,怎么什么都与他有关? 算了不管了,弄到手一个螣蛇妖皇才重要。 夜翎看见了秦弈。 温和地对着她笑:“夜翎……” 夜翎大喜:“哥哥!咦你刚才好像不是在这……不管了看见哥哥就好。” 秦弈微笑着张开手:“要不要哥哥?” “诶?”夜翎睁圆了眼睛,脸颊慢慢红了:“虽、虽然我很想要啦,可是忽然说这个,我牙还没……” “不要嘛?”秦弈张着手臂靠近她:“过来哥哥这里。” “砰!”夜翎一手捂脸,一手把秦弈抽飞老远:“不要酱紫,那个狐狸精在看啦!” 龙辟疆感觉自己脸被抽了一下,整个人腾云驾雾地飞出了围观人群。 迎着一群看傻缺的目光,龙辟疆气得用力凌空一抽:“她娘的她到底要什么!” 他这一抽也是抽在了幻景之中秦弈的幻象上,幻象变得四分五裂。 夜翎脸色忽然变了。 龙辟疆魂海中传来了锥心刺骨的厉啸:“谁!谁杀我哥哥!” 一阵无可抵御的骇然杀机沁入灵魂,恐怖的惊悸震得心脏都急剧膨胀,胆汁倒灌,心血骤腾! “噗”地一声,龙辟疆喷出一口黑绿色的血,用力捂着心脏发不出声来。 心胆俱裂! 螣蛇天赋,神鬼惊怖! 龙辟疆瞪着双眼,重伤坠入海中。 那似乎只是……仅仅这蛇妖见到影像碎裂时下意识爆发的愤怒而已……自己就快死了…… “咚!”水花飞溅。 那一刹的恐怖妖力,终于无法遮掩。 所有人类骤然转头,看见了龙辟疆跌入海中的身影,也看见了云端上奇形怪状的生物…… 一个很漂亮的小丫头,背生一对黑翼,身穿蛇鳞软甲,那小脸上先是愤怒,然后一怔,很快茫然看了看场中众人,表情变得很是尴尬。 她挠头傻笑一下,悄悄转身,振翅就想跑。 “孽畜!当我人族无人乎!” 数道法宝光华几乎不分先后地射向夜翎所在,而她的四周早就隐隐现出阵法囚笼的痕迹,各方乾元大能同时出手,或攻或控,几欲将这妖女一击必杀! 赵无怀总算露出了吁了口气的表情,转头对流苏传念:“如何?” 流苏正在暴跳:“蠢蛇,和你一起玩真是老娘毕生最大的污点!” 它这回是吃了暗亏,双方都不出手,但赵无怀可以说话,绝对属于布置的一环,一点问题都没有。它的说话却不能让陷入幻景的夜翎听见,除非它要出手破幻才行,那就违规。 本来还觉得这臭蛇还不错嘛,居然自己扛得好好的,没想到莫名其妙崩了。 夜翎抱头,委屈无比。 谁知道嘛…… 就是下意识的说……呜……好多乾元法宝攻击,要死了…… 忽然身上一暖,已经被拥入了宽厚的怀抱里。 抬头一看,秦弈紧紧抱着她,一面树皮盾牌悬在背后,无数法宝光华尽数轰在上面,挡了个一干二净。 秦弈脸色微微一白,显然也有些不好受,即使以建木之盾的防护力,这威能的冲震终究不可能完全吃下,何况在场的甚至有好几个是乾元后期。 要不是万妖法衣再隔了一道,说不定要伤。 夜翎怔怔地看着他,嘴巴动了动,低声道:“哥哥……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秦弈苍白着脸,笑笑:“没事。有哥哥在。” 说着慢慢转身,挥棒一横,将身后的夜翎挡得严严实实。 有人怒喝:“天谤子,这也是你养的妖兽不成?” 秦弈微微一笑:“是。” “胡说八道!这明明是一只修炼有成的妖皇!还是螣蛇!”有人大怒道:“她还出手杀了人!” “你怎么不问问,她为何要伤人?”秦弈伸手一招,龙辟疆昏迷着到了他手里。秦弈略微检视了一下,冷笑:“神魂相连,以术暗算,故受反噬,你们看不出来?” “那又如何?”这回连灵云宗乾元长辈都说话了:“人类捉妖杀妖,天经地义。” 太朴子很是无语地道:“秦……哦,天谤道兄,你……到底有几个女妖怪朋友啊……这么搞下去,你会自绝于人类的。” 秦弈不答这个,摇头轻笑:“为什么诸位直到现在还没觉得这次的事件处处诡异呢……乾元之心,不当如此。真是前有至宝蒙蔽理智,后有仇恨吞噬心灵,真看不出阴谋之手推动一切,将诸位全做了棋?” 众人默然片刻,一时也有些沉吟。 都是能修到乾元的人,哪有傻子?之前确实没想太多,被秦弈这么一说,倒也真有点隐隐感觉了。 认识秦弈的还给面子多想了些,不认识他的便不客气地问道:“杀了这妖女,如何就有祸事不成?” “有。”天上忽然传来妖媚的声音,妖媚之中却带着彻骨的冰寒与威仪:“比如……你一定会死。” “轰!”狂风骤起,妖焰冲天,那说话的人甚至没反应过来,就不知被什么击中,惨叫一声喷血而退。 烟雾之中缓缓出现一名窈窕的女子身形,白衣金环,裙下赤足。 向大家拜年啦 祝大家新春快乐,万事如意,尤其是一定要健健康康! 《仙子请自重》向大家拜年啦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百九十一章 一浪接一浪 恐怖的妖力让所有修士如临大敌! 横断裂谷,妖王乘黄! 当妖王对上了乾元修士,那就是事态升级,根本没人能阻挡这样的大势浪潮。 赵无怀露出笑意。 稳了。 但他的笑意很快变得有点僵,因为场面上气氛和他想象的略有不同。 秦弈护着夜翎,脸色还有些苍白,目光看着眼前的程程,程程也在看他。 双方默默对视,好像这剑拔弩张的场面并不存在。 那目光里的思念和温柔,那深深压着的激情澎湃,克制着自己没有拥抱过去的感觉……连周围很多修成石头一样的修士都感觉得出来…… “你……”秦弈忽然开口。 却没说下去,程程抢先打断,幽幽道:“没良心的男人。” 秦弈闭上了嘴,眼里倒确实有些歉疚。 常年在外,没有回来看她……若说根本没机会还好,可实际有机会的……只是身边总有其他红颜,实在不太方便。这个没得洗,是自己的问题。 “算啦。”程程终究没在大庭广众之下来一场训夫给人看,只是道:“我大部分时间也在高强度闭关修行,正式出关行事也就近一年。你回来得正好……见你修行如此,我很开心。” 秦弈道:“我也是。” 两人对视着,同时一笑,继而默契地转身,对着前方无数修士。 赵无怀慢慢张大了嘴。 这是啥…… 裂谷妖王和这个男人什么关系? 不是,你这个男人,随身带着流苏,当着它的面,和妖王谈恋爱? 然后流苏什么表情?流苏摸了个黄澄澄的果子在吃…… 你一个魂体,这柠檬哪变出来的?不是,魂体你吃柠檬是怎么吃的? 赵无怀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中了什么幻象,世界观受到了严重的挑战。 还有你们这些乾元修士,就眼睁睁看着他们谈情说爱?动手啊你们!搞毛啊! 流苏吭哧吭哧啃柠檬:“告诉过你,他一个人就是一支大军,你不信。” 赵无怀还真不信。 这特么太假了。 人与妖万年血仇,因为一个人的面子,变得如此僵持?这面子比天大? 此时那被程程出场就打伤了的修士有些艰难地从海中冲了起来,大怒道:“妖物如此横行,诸君居然坐视不动?” “呵……”程程懒洋洋道:“你要杀我徒弟,我教训你,天经地义。只是警示尔等,裂谷之妖,不是你们想碰就碰的。” 她一边说着,美眸掠过太朴子等人。 这种威胁之意,按理说神州修士要勃然大怒才对,可出乎人们的意料,太朴子他们居然下意识后退了少许。 甚至还拉着自家乾元长辈后退,神色有点尴尬的求恳之意。 几个乾元长辈摸不着头脑,众目睽睽之下又不好内部争起来,只得尴尬地往后挪,一边传音怒问:“你们怎么回事?” 太朴子等人对视一眼,牙疼得要命,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其实原先这些人对夜翎还很有些敌视的意思,毕竟他们并不认识夜翎,团团围上前那也是打算除妖的。结果秦弈挡了一下,他们有些无奈也有些不满,还觉得你秦弈到底怎么回事,护妖护得没完了? 结果程程出来,那就不一样了。 当初并肩作战过,这还好说。可最后程程独战穷奇,那真是集体承了程程的救命之情,这个就很难抹去了……而当初他们在获救之后还对程程冷言冷语,搞得很是难堪,气得程程离去,临走之前的讥嘲犹在耳边。 大家都是有道行的修士,真不是没心没肺,事后想想也不是没有惭愧。 因此大家碰了个头,约定不去泄露秦弈与妖怪有染的事情,从此风平浪静,秦弈当初预计可能为仙宫带来排挤针对的事情没有发生。 从这里看,秦弈也得承他们的情,否则回去汇报情况有一说一,谁也不能说他们不对,愿意隐瞒,确实是还人情。 双方默契承情,算是君子之交了。 不管怎么说,程程出现在这里的意义和夜翎真的不一样,神州诸位能对任何妖怪喊打喊杀,也真的不好意思对程程这么做。 太朴子默然好半天,才低声对自家长辈道:“此事情况可疑,我们不要落人算计,先观望如何?” 他们观望倒好,棋痴是自己人,清微承的是秦弈的救命之恩……这些神州乾宗人士里,大概唯一想要剁了那狐狸精的只有李断玄了,那是另一个岳父对狐狸精小三的愤怒,两回事。 实际上此时围观群众里还有魔门乾元潜藏,他们才不会傻不愣登的为了人妖之战去打头阵呢,躲在人群里一直准备摘桃子来着……这种怪异场面他们又怎么可能冒泡?吃瓜就好了。 没了这么一大群猛人出手,剩下混乱之地与南海的修士们数量本来就少,对面却有秦弈程程夜翎三个乾元,反倒变成微妙的势均力敌了,谁也不是莽汉,这局面又怎么轻易打得起来? 要打也得有人挑头才行啊! 挑头的人还是有的。 之前秦弈打出局的那位……本来秦弈这么做是为了杀鸡儆猴,破解时光屏障就老老实实破解,谁对海族出手谁就要出局,这么引导本来是正确处理。然而当形势变成人妖对峙之后,这便成了挑头的导火索。 那人哈哈大笑,指着秦弈道:“此人从一开始就是站在妖孽那边,故意做戏,就是为了大家不对妖物出手,难道大家还看不出来?太一生水本是天授于人的神物,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你们还听他的主场规矩使唤,愚不可及!若你们还有点脑子,就先杀了此人,诛此乘黄螣蛇,那边时光屏障你我爱怎么破解就怎么破解,强似受那一群妖怪虎视眈眈的鸟气!” 不得不说这话说到了点子上,这本就是正常应该做的事情,也是赵无怀原本认为必然的走向。 此时这么一说,不少人都觉得很有道理,看这天谤子和妖怪你侬我侬的样子,就知道先前的做派全是故意,他就是为了护妖。 还被他带着节奏继续,那就傻了。 那人话一说完,自己也很有行动力,一柄神剑骤然出鞘,乾元之威转瞬充盈,当先出手,冲着秦弈呼啸而去。 与此同时,被程程打伤那人也祭出法宝,配合齐攻。 有人挑头,其余和秦弈无关的修士自然也都忍不住,集体祭出法宝,共同诛妖。 程程笑容不改,眼里却如寒霜:“一群不知所谓的东西。” 随着话音,她的耳朵已经变成了狐耳。而与此同时,整个海域都像是扭曲了一下,朦胧的幻影交错纵横。 退到后方的乾元修士们脸色微变,低声道:“天狐之域,这只乘黄兼修了青丘九尾狐之能,这些人危险了。” 陷入天狐之域的修士们,法宝炫光几乎同时黯淡下去,所有人都抱着头痛呼出声。不用考虑,肯定是陷入了某种精神秘法的袭击,在表面上你都看不出每一个人面临的是怎样的攻势。 大家都是乾元,有的乾元叫秦弈,有的乾元叫夜翎,同级修为的战斗能力本来就不是同等的。程程正在以事实证明,她一个人,就可以把这些出手的修士屠杀干净! 秦弈没有阻止,因为他知道程程心中比谁都有数,她不可能真的杀人,只是震慑。 只要能以威镇之,很多事确实就结束了。 然而别人未必知道程程心里怎么想,万一真的杀人呢? 灵云宗等乾元修士下意识地祭出法宝,试图救人。而天际更是出现一只巨掌,骤然镇压而下,如碎山河。 “孽畜休得伤人!” 很多人都熟悉这个灵魂传音,那几乎就是神州最高的仲裁之音。 天枢神阙,曦月! 而东方传来另一种声音,似天崩,如雷震,那是远古莽荒的洪钟,旷古之音。 “谁是孽畜?” 神龙九子,囚牛! 雷震之音与巨掌对在一起,天昏地暗,举世将倾。 赵无怀咧嘴笑了。 无相下场,谁还能制止? 第七百九十二章 一言止无相 从现象上看,这已经是新一场妖劫的典型开端了。 人类乾元vs裂谷妖皇。 天枢无相vs神龙九子。 继续这么激化下去,随便死了一个,不演变成天下大劫才奇怪。 看上去秦弈之前千辛万苦控节奏都已经白费了,海族之妖是否被屠戮已经不是关键了,结果已经没有差别。 秦弈也气,不管囚牛能不能打赢那个橘皮老道姑,对形势都没什么好处,矛盾终究会激化,他做了一大堆事情全是虚话。 见巨掌和雷音对上,他更是想起几次三番想亲明河却被这臭巴掌拎走的过往,气不打一处来,跳脚大骂:“又是你这板脸橘皮老道姑!” 巨掌缩了一缩。 秦弈继续喊:“老子乾元了,明河呢!” 巨掌握拳,声音变得有些虚飘:“我……你乾元与明河有什么关系?大庭广众,你还坏她风评?” “就是你这个板着脸一根筋的臭道姑把萌萌哒的明河都教成了一根筋,杀妖杀妖,是妖都杀吗?”秦弈跳脚道:“中了别人挑唆之计,激化大劫,心里一点数都没有,你也无相!老子认识的另一个无相姑娘比你可爱多了!” “……”人们觉得这货在口嗨,哪来另一个无相姑娘?哦,也难说,大部分人没去过大荒,这次连海中龙子都现身了,更是让不少人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孤陋寡闻。 说不定真有另一个无相姑娘?这家伙人面很广啊…… 那边曦月也不知道该生气还是该高兴,他到底在表扬自己还是在骂? 这冤家…… 若说曦月一早就看着一切,那是冤枉的,她刚来。 太一生水,她虽有兴趣却不是很大,虽然看见异象现于天时,她原本也没打算来。无相要是也跟别人一样看见异宝现世就巴巴地赶过去,那也太掉逼格了。 只是看见这天地异象好久还没散,起了几分不安之感,便掐指算了一卦。 地水师之卦。 地中有水,乃引众犯险之意。讼必有众起,故受之以师。 战争之兆。 既然是这样的卦,曦月就觉得不能安坐了,得去看看才是。 天枢神阙居神州以北,距离南海事发地起码十万里以上。无相神魂并不能坐在家里就插手这么远的事,无相要是能如此无所不能,那天上人俯瞰人间岂不是什么都知道了……没有那么变态。 她起码得从宗门离开,到神州腹地以南,才能把神念覆盖到南海,这已经很厉害了,要知道秦弈的神念连混乱之地的一半都过不去。 风驰电掣到了自己神念能够覆盖的范围,她探查了一下,第一眼看见的就是程程正在逞威。 她没有多想的闲工夫,下意识就认为必须阻止妖怪杀人。这也确实是天枢神阙惯常的思维,虽然她对秦弈说过此一时彼一时,但在未知始末的情况下,第一时间把妖划为敌对简直是不需要思考的事。 神州的人妖冲突,属实根深蒂固,作为亲历过妖劫的曦月,更是万年怕井绳。 于是“孽畜休得伤人”。 也不知有几分是看见秦弈和这孽畜站在一起神色暧昧导致的天然敌对感,这声“孽畜”真是喊得抑扬顿挫,爽得不行。 同样她也是没打算下重手,毕竟秦弈在场,她是想制住那只狐狸精伤人,再问问情况。 结果没想到,囚牛也插手了。 和囚牛对上的第一时间,她就觉得事情不对。 若说战争之兆,自己这岂不已经是战争一环,甚至是白热化的代表?身入卦中矣。 被秦弈一骂,她就更知道不对了……秦弈的人品她很清楚,秦弈全程在此经历的事情,那听秦弈的八成没错。 但这个怎么说呢……真不爽啊。 你保护一只狐狸精,骂我! 她气呼呼地一拳把雷音轰散,怒道:“妖物伤人,如何不能管,你给个说法?” 众人:“……” 你无相大能,叫他给说法?难道不是应该一巴掌拍死他? 秦弈道:“大大王也请先住手,听我一言。” 囚牛试着收手,发现曦月果然没进击,不由也暗自称奇。它觉得自己给秦弈面子很正常,怎么对方这么个无相挨骂了也能忍? 它想不明白也不多想,空气中波纹一闪,囚牛已经现身在场中,一言不发地站在秦弈身边。 曦月却不知所踪,没有过来。 没过来没关系,大家都知道她在看着。 秦弈便道:“这就是说法,臭道姑你且看看所谓的伤人在哪?” 曦月看看场内……她出手被囚牛所挡,又跟秦弈争了这两句,场中那些修士显然不是程程的对手,战斗已经结束。 果然没有伤人……只不过是叠罗汉一样全部叠在一起,被一个金环紧紧箍着,个个在呻吟,场面既丢人又滑稽。 程程淡淡道:“人类欲夺宝,人类欲屠妖,人类暗使阴招想控制我徒弟……最后化为一句孽畜休得伤人。也不知谁是孽畜谁是人?淋漓尽致的众生相。” 曦月默然。 被绑的修士里有人怒道:“若妖得势,难道不是如此?这有什么好说的!” 程程倒不生气,反倒微微颔首:“确实……也罢,本王不跟你们争这个对错,就当你们是理所当然。但本王歧视你们无智,好像没什么问题吧。” 那人怒道:“何谓无智?” 秦弈道:“我刚才已经说了,难道你们都看不出此事有很重的阴谋气息?” “有。”另有人冷笑道:“就是你这个天谤子,从头到尾做的事都特别诡异!” 秦弈呆了一下,哭笑不得地拍拍脑袋。是了,如果在外人眼中,捋一遍过程,最诡异的那个人好像确实是他秦弈。总觉得别人蠢,其实也不尽然,大家的视角不同,信息不同而已。 但要说开这件事实在太简单了。 在此之前,他揭发赵无怀的存在并没有意义,因为只要赵无怀隐藏,在场的没有任何人能找到他。岂不是等于白说,反而失了自己的信用。 可如今已经有两个无相来了,曦月与龙子都在啊! 赵无怀只以为曦月和龙子会打得不可开交,谁也阻止不了,怎么可能想到他秦弈一句话居然就能让曦月和龙子暂且休战听他说话?他要的无相之战,又何尝不是他自己的催命符! “我行事再诡异,做的事也是让所有人不要流血,而不是激化矛盾,对不对?”秦弈慢慢说着,忽然伸手指向赵无怀隐蔽在天的方向,大声道:“有人试图挑拨人妖大劫,别让他跑了!” 赵无怀暗道一声坏了,自己的隐藏在无相观察之下根本无法遁形。被人发现有个大家都不认识的无相窥测,傻子都知道这事有鬼! 这尼玛,这秦弈到底怎么回事,怎么谁都给他面子听他说话?真是见了鬼了!他是天帝还是人皇! 他知道此局已经输了,立刻闪身离去。 “铮!”如同琴弦鸣响的声音传来,赵无怀试图撕开空间离去的动作顿止。 眼前的空间已经被声音切割,不能通过。 囚牛盛怒出手。 与此同时,被骂了好几句橘皮臭道姑的曦月满腔怒火倾泻而下,空中月华大盛,太阴之力笼罩咫尺,磅礴离火轰然冲霄。 赵无怀骤然折身闪现。 虽然打不过,但无相要跑,还是很难拦的。 眼前忽然出现了一张棋盘。 万道仙宫,棋弈之道,断! :。: 第七百九十三章 名震天下 很多人眼中都产生了一种意象。 仿佛一颗打入白棋中央的黑棋,试图突围而出,与自己的厚势相连。而必经之路上,赫然堵下了一枚白棋,让它连不回去。 断。 赵无怀突围的身形受阻,心中极为震惊。 这阻断的能力并不强,他可以很快突出去,但就这么区区一阻,曦月与囚牛的攻势便已再度临身,很难再避开了,必须硬扛这一记。 从这阻断能力来看,对方只是乾元初期而已,绝不会超过三层。为什么一个乾元能捕捉自己的动向,为什么能跟上自己的速度,如此恰到好处地出手拦阻?在场很多乾元,包括程程在内都没能做到这一点,看得破也跟不上,一个乾元初期凭什么? 棋痴当然不是等他跑路了才动手拦的。 他早在曦月囚牛出击之时,就已经动手了,那个时候他甚至都没看见赵无怀的人影在哪。 只要对形势做出准确的预判,知道敌人必将突围,再看看曦月囚牛所处的位置,就可以预先判断敌人最可能突围的方向,直接布阵就对了,连赵无怀具体身形都不需要看见。 此棋弈之道,说来简单,实则在这巨大的实力差距下简直难如登天。 可棋痴就办到了。 “砰!” 棋盘虚影碎裂,棋痴闷哼一声向后飘退,而赵无怀受此一阻,终于是陷入了火阵与音阵的包围里。 那可不是秦弈那种火与音,那都是大道之则。 赵无怀身上泛起了玄武之形。 太阴化生,虚危表质,龟蛇台形,盘游九地,统摄万灵,来从吾右。 先天四灵,玄武之甲。 “轰!” 三位无相的交击,惊天动地的爆炸,青天白日骤然黯淡,狂风大起,日月无光。 近处的围观者有许多都禁不住的抛飞向后,连这余波都扛不住。 硝烟未散,已有狂雷烈火在交战中心爆起。 混沌神雷,凤凰之火,秦弈远程出手。向来拎着根棒子莽的他,这一回都不敢合身冲上,只能远程攻击。 与此同时,黑色的天火呼啸而起,刺目的金环追光逐电。螣蛇天火,乘黄追光。 一柄凌厉无匹的古剑冲霄,剑芒如贯天地。东海蓬莱,落月神剑。 太极旋转,两仪对冲,五行生辉,太一宗灵云宗无极宗神州乾元集体出手! 人群之中悄悄绽出了万千幽影,跗骨而去,潜藏的万象森罗修士暗中偷袭。 在硬扛曦月囚牛一击的此时,本来几乎难以捕捉的赵无怀此刻就如一个靶子,几乎同时吃了整个神州所有顶级的攻势。 赵无怀何其有幸……正、魔、妖,三方最顶级代表,联手对付一个人,那是数万年从来没出现过的场景。上一个被这么搞的好像叫流苏……咳。 无相打乾元可以如打小孩,不代表无相可以站在那里被乾元随便打也能无损,尤其在他最强的防护已经被曦月囚牛同时轰击的情况下,再加任何一根稻草都有可能导致崩盘。 赵无怀真的崩盘了。 一阵犹如天裂的奇响,震得许多躲得很远的修士耳膜都开始渗血,那是躲到哪里都很难避开的法则之崩,大道破碎的声音。 玄武之影寸寸崩碎,赵无怀如同血人一样冲出了硝烟,与此同时,天上降下了数道神光,直轰整片南海。 天上另有别人出手救援了。 这是秦弈第一次见到天上人的策应,一出手似乎就是好几个人,足证对此事的重视, 曦月囚牛无暇对赵无怀补刀,齐齐出手,轰击天上神光。远处的海域里,建木的影像蔓延天地,霸下之影、饕餮之形,在天际齐齐隐现。海中无相,全体出击! “轰!” 整个世界都彻底陷入黑暗,看不见、感不着,一切茫茫。 等到再度恢复视觉与感知,赵无怀已经被救走,只剩空中依然隐隐散发的法则之纹,宣示着刚才一场乱战不是梦境。 全场修士你看我我看你,鸦雀无声。 不仅是无相之战,而是很可能超过了两位数的无相!很多人一辈子连见都没见过这么多无相,这次却亲历了这样一场无相大战! 如果有史记载,这大约可以被记为第一次天地之战。 就在人们依然在回味震撼之时,远处海中太一生水的光柱终于消失,影响到的天时异象也恢复了平静,一切归为起始。 秦弈暗道一声安安之前靠不住,最后总算是做了一件很及时的事,如果太一生水仍在,说不定还要起变故,可此时恰恰没了,那就完全可以把黑锅全部扣给赵无怀: “诸位,那所谓太一生水,根本就是假的,此人用这假货来促妖,又引诸位来屠妖,激化矛盾。如今他败走,这异象也就没了,根本不存在所谓的太一生水。如今知道了么?” 众人:“……” 好像有什么不对……但此时有这种台阶在,也就没人去和他较真了。 大家真的看得出来,这位天谤子从头到尾做的看似诡异的事情,真的是在竭尽全力地避免人妖大劫。否则单从刚才海中龙子的影像看,这一战真被挑唆打起来的话,绝对是苍生浩劫,没有疑问。 这位天谤子……可谓功盖千秋。 此时和他争个太一生水,有意思么? 何况这场面,囚牛站在这里,天枢曦月还在呢,要争宝物也是无相之争了,别人还是省省,交个朋友算了。 那位灵云宗乾元长辈很尊重地打了个稽首:“这位道友应该不是什么天谤子吧?不知尊姓大名?” 秦弈还礼:“不敢当道友之称,晚辈万道仙宫秦……” 还没说完,旁边就七嘴八舌: 棋痴:“这我师侄秦弈。” 李断玄:“这我徒婿秦弈。” 清微:“此乃我故交秦弈。” 羽浮子不知道从哪冒了出来:“此乃我玄阴宗太上长老秦弈。” 太朴子一众:“这我们朋友秦弈啊师叔,不然我们怎么会让你们先观望。” 几位乾元额头青筋都跳了跳,敢情你们还觉得有你们一份功劳是吧,瞧这得意的,你们怎么不觉得同辈比你们牛这么多,你们该去自杀呢? 如果赵无怀还在这里,可能会痛哭流涕,这尼玛分明是天下无人不识君,他居然当作一个没什么背景的散修来看待,这场局他不输谁输? 不过无论之前别人认不认识秦弈,经此一役,此人必将名震天下,没有任何疑问。 夜翎弱弱地从秦弈身后钻出脑袋:“这我哥哥……” 程程摁着她的脸撇到一边,揪着秦弈的衣领:“那个用剑的老头,蓬莱剑阁的对吧,告诉你这是我男人,李青君来了我们也要撕过一场,别到处夸口什么婿不婿的!” 李断玄额头也冒起了青筋。 远处传来曦月的传音:“恬不知耻的妖孽。” 程程仰首:“哪来的臭道姑,无相了不起啊?要和我争也是你徒弟来争,你几岁了要点脸不?” 远在万里,人们都感觉到了来自遥远无相的杀机。 秦弈擦汗。 他觉得……好像……如果说有第二次妖劫的话,会不会是因为抢男人? 囚牛在旁边终于看不下去了,堂堂海中之王,无相龙子,可不是来这里看七大姑八大姨的家庭闹剧的。它仰首望天,淡淡道:“曦月真人,此间之事,如何收场,还请真人拿个章程。” 气氛有些肃穆下来,人与妖双方领袖的当众对话,这也是万年妖劫以来的第一遭,说不定会影响到非常重要的格局之变。 抢男人撕逼什么的,还是先缓缓…… 第七百九十四章 第一次和谈草案 其实曦月这会儿很不想跟囚牛谈正事,她最大的念头就是撕了那狐狸精,顺便揍秦弈一顿。 从秦弈到这狐狸精,一个个骂老道姑,还骂得没完了,不揍你们一顿真当本座没脾气?特别是那狐狸精,什么叫几岁了要点脸不,你自己年纪不也可以做他奶奶的奶奶,没点数吗? 太气人了! 可惜众目睽睽盯着,实在不好表现得这么没有大局观。她身在远处深深呼吸了好几下,勉强按捺住恼火的情绪,终于能够风轻云淡地传念:“不知囚牛殿下此言何意,既然只是一场误会,两相罢战不就完事了,还需要什么章程?” “哦?”囚牛倒是有些惊奇也有些好笑:“天枢神阙看见妖怪,是这个想法?莫非本王了解到的情况不真实?” 曦月怔了怔,才醒悟自己被男女破事吸引了心神,一时没清醒认知状况。 神州人类和妖怪是大敌,属于见面就要杀的那种。 现在一群人类修士站在这里,和妖族对峙……当然这次是打不起来了,谁都知道有人挑唆,把阴谋者赶走了还自己打起来岂不是一群智障? 至少这一次不会打了。 转头就走很简单,但下次再见妖怪又如何? 这一次罢战,是从此停战的标志,还是就这一次暂歇而已? 重要人物大部分都在,不趁此机会说个明白,反而含糊过去又留着隐患在此么? 如果是停战,那么是不是需要一个协定,时限、方式、谁违反了协定如何如何…… 这是真正的大事,不是嘴巴说一句暂且罢战就直接结束的。 问题在于……曦月没有办法代表所有神州人士做决定。天枢神阙向来是“观”,而不是“治”,他们从来没有做到一统神州众生俯首的地步,做仲裁的话大家给你面子敬你是第一名门,代表别人做决定的话就不够了…… 别的不说,在场多少人的师长死于当初妖劫,你说算了就算了? 就算别人此时面上不反对,到时候也是阳奉阴违。 另一方面,在这种事情上曦月自己未必能完全代表天枢神阙,显然必须与鹤悼取得一致才行。 曦月观察着人类修士们的神色,沉吟片刻,暂时不发表意见,反问道:“依囚牛殿下之见,该当如何?” 囚牛淡淡道:“刚才那位是谁,也许有人不知道,但至少你我知道。既然是他们希望我们做的,那我们就不该做,这岂不是毫无疑问之事?” 秦弈颔首,牛牛一直是很清醒的领袖。 结果囚牛很快又补了一句:“当然,你们天枢神阙,呵呵……” 秦弈:“……” 是了,囚牛一点都不信任天枢神阙,它认为天枢神阙和天上人有染。 这就显出曦月的大气来了,她根本不去纠结囚牛对她的不信任,反倒笑道:“按照殿下的意思,妖族愿意从此不对人类出手?” 囚牛冷笑道:“本王可没打算放开海天之禁,见到神州人都难,去哪出手?何况即使见到了,本王也没你们那么小肚鸡肠,近年来见到两个,都是待为上宾,何尝喊打喊杀?” 秦弈知道囚牛这倒也是为它自己脸上贴了个金,它待师姐和自己为上宾是没错,那可都是有原因的……从本心上,一手隔绝海中与神州交流的囚牛,对神州人谈不上仇恨,可疏离感并不比谁轻。从它这话的语气就可以听出来了,语中带刺一点都不友好。 看看不少人类修士脸上已经起了怒色……若是曦月同样针锋相对,说不定就要吵嘴,然后就打起来了…… 秦弈捏着一把汗,他心目中的橘皮老道姑从来不是好说话的,别打起来啊…… 出乎意料,那边曦月沉默片刻,居然还是在笑:“有殿下这句话就可以了……殿下能否代表横断裂谷?” 囚牛怔了怔,曦月这个态度让它有些意外,和它心目中的天枢神阙好像不太一样……它摇了摇头:“本王不代表裂谷妖城。” 程程感到了神念的注视,虽然这个注视里好像有点杀气…… 她也不计较那杀气的含义,淡淡道:“裂谷妖族,不主动出谷。” 曦月追问:“何以为证?” 程程轻描淡写:“我对我男人有过这项血誓。” 血誓!曦月在远处神色微微一怔,这种话可不是胡说的。 其他神州修士们看着秦弈的神色也有些变了。 原本看他维护妖精,大部分人心中难免还是有些看法的,会怀疑他的立场。如今这话一出……无论这个妖王是否兑现承诺,至少可以体现出这个秦弈在很早以前、在大家未知之时,就已经在为了妖怪不得伤人而努力了。 并且他这件事不知道做了多久了,却从来没有对人宣扬邀功过……他只是默默地在做一件身为人类理所当然的事情,为同类谋福而不需要谁的夸奖。 这品行……太朴子陆龙亭等人对视一眼,都想起当初程程说的“天下英雄唯秦弈一人尔”,那时大家可没人服气这句,如今想想,他们针锋相对的狭隘和秦弈这种行事一比,那还真的比不过。 有些思维更发散的,甚至还在想这货是不是故意用美男计征服妖王来着…… 程程没管别人在想什么,续道:“但本王丑话说在前头,裂谷妖城不主动进攻人类,不意味着不许反击。有人欺上门来,我的血誓便不受限,无限制复仇的空子也不是不能钻。如今要的,也是曦月真人对此给一个说法。” 秦弈挠挠头,果然当初的血誓还是有很大漏洞,想要规避太简单了。不过程程既然这么说了,大约就没打算真的实施,只是把筹码摆出来。 曦月也听得出这个意思,微微一笑:“本座不知你们血誓如何,却知轻重缓急。正如囚牛殿下之言,某些人想要做的,本座一般会选择反着来。小狐狸,你恐怕不知道近千年前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这回轮到程程怔了怔。 自己幼时有什么劫难吗?真不知道的说…… “你在襁褓之时本来会被作为人妖混血的研究之例被带走,是本座拦截下来的。”曦月悠悠道:“那时候南离还没建国,有个小国王还在跟人打仗。” 李断玄:“……” 秦弈:“……” 好像有什么事件串起来了的样子…… 程程张了张嘴,一直很有气势的她这回有点萎了,如果真按曦月说的,自己还承过她的恩情,恩怨分明的程程很难对她继续那么顶撞。 “本座说这个,不是示恩图报,而是想告诉你,本座并非你们想象的狭隘。”曦月笑了笑:“就这么着吧,妖既不主动伤人,人也当不主动猎妖。若有个体冲突厮杀,以江湖规矩解决便是,不要轻易上升到两族之怨。大家都克制点,以免落人下怀。” 这样说其实是妖吃亏,因为妖城不出,在外面成妖的依然很容易被“个体”诛杀,但这种事情你想说这么谈话几句就彻底了结那是太梦幻了,此番“草签协议”,至少已经是为两族解除万年仇怨踏出了第一步,将来还有更进一步的可能性。 秦弈简直都不敢相信曦月会这么好说话,话说,她就这么定了,真的能代表别家修士么? 果然就有人忍不住道:“曦月真人,你就这样把我们代表了?” 曦月呵呵一笑:“本座也不强令于你,但你若是惹上了妖族被反击,别哭爹喊娘来找天枢神阙求助就是了。” 那人哽了一下,一时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如今这妖族什么状况?并不是早年大家认知中的衰落境况了。裂谷妖王是妖皇境圆满,连那只卖萌螣蛇都是妖皇境,还不知道裂谷之下有多强,这倒也罢了;那海中龙子,摆明了不止一个无相,这就恐怖了! 他真和妖族干起来,天枢神阙又不肯帮忙,岂不是送人头? 他还是有些不甘地道:“曦月真人这么说,可与鹤悼真人商议过了么?” “师兄有什么不满,本座担着!”曦月声音转冷:“此乃我天枢神阙内事,你还有什么意见?” 那人无言以对。 “非常时期当行非常之事,斤斤计较,非成事者。若是将来某些事情能有个了结,那时与妖族之怨,我们再算。”曦月的神念渐渐远去:“就这样吧,本座告辞。” 秦弈听着,首次对这板脸橘皮老道姑产生了少许改观。 之前的印象真是太差了,这次倒真是发现,能证无相的确实没那么简单,不可能是个一根筋的灭绝师太对吧。这种大气洒脱的随性感,怎么有点熟…… 正这么想着,脑后忽然出现一只虚无的巴掌,一巴掌拍在他脑壳上。秦弈猝不及防,整个人拍翻在云间,摔了个狗啃泥。 众人目瞪口呆,谁能防得住一位无相这种丝毫不带烟火气不带杀机的偷袭?连囚牛都瞠目,完全没想过啊! 人们傻愣愣看着悲剧扑街的秦弈,魂海之中依稀回荡着曦月最后的传念:“让你骂我臭道姑!” 第七百九十五章 尘埃落定 那边秦弈趴在云端,眼睛还在转圈圈。 流苏躲在戒指里,自顾自地在给他配发晕的音效,乐呵得不行。 程程抱臂斜睨。 连程程在内,所有人袖手看着,神色都慢慢地变得怪异。 其实这秦弈跳脚骂橘皮老道姑,曦月真人居然忍了好几回没发火,这就很奇怪了。最后教训你一下简直理所当然,不揍你的话别人才会怀疑人生呢。 但这句话的语气好奇怪啊……为什么感觉有点像打情骂俏啊? 打得也轻,这叫打吗? 是错觉吗? 很多人都想起了左擎天的“谣言”。 那话好像是说,曦月真人跟小白脸跑了……原本没人知道小白脸指谁,只有知道秦弈身在大荒、又深知秦弈桃花之浓的熟人才会猜是不是和秦弈有关系,别人哪知道?完全当左擎天瞎扯淡来看待了。 可这回好像是知道了一点点了……这个秦弈和龙子相熟,好像是从大荒回来的对吧。昆仑虚之役他在不在?左擎天说的莫非不是造谣……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都闭嘴不言。 没人有左擎天的头铁,乱说话被拍死可没人救你…… 却见秦弈终于跳了起来,指天大骂:“橘皮臭道姑,你给我等着!” 众人:“……” 这就是大佬吧,别人觉得你几次三番辱骂无相不被打才奇怪,大佬眼里自己被人打了很不爽…… 李断玄瞥着他,一肚子不爽地开口打断他的骂娘:“行了行了,别骂了。这件事情是什么情况,对方是谁,给我透个底。” 人们脸色都严肃下来。 秦弈看了一圈,认真道:“上古之时,没有这么明确的人妖分界,大家应该都知道?当然,各族之间应该也有仇恨,互相也有打仗,但矛盾终究没达到这种毁灭性的地步对不对?大概也就跟如今人类各国之间差不多吧……人族有太清,妖族有开天,互相乱锤,好像还是我们人族上风。所以仙神陨落之后,重分天下大势,也是人族迅速扩散神州,成为主宰。” 说到这里,挺了挺胸。 戒指里有个小幽灵叉腰挺胸。 囚牛斜睨过去,没说什么。 该他们装逼,自己爹都被那臭幽灵锤过,没得洗。 李断玄淡淡道:“这大家都知道,人族也有龙凤信仰,也不是见妖就恨。可后来人与妖仇恨激化,那也不是我们人类先动的手,妖劫之所以是妖劫,那是妖掀起的,总不成是人类有错?” “人类无错。”秦弈道:“上次的妖劫,是几位妖族祖圣沾染了怨气而掀起,虽是中了计,那也是妖族的锅。人类才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秦弈这么说,人类修士脸色都好看了许多,心中极为舒坦,这个秦弈虽然泡了妖王,屁股还是很正。 倒是大家都奇怪地偷看程程,程程只是噘着嘴,并没有反驳秦弈,看似服服帖帖。 牛人啊……人们对秦弈简直高山仰止。 秦弈续道:“但中计就是中计,本质和这一次是很类似的,有人特意挑拨了矛盾导致,这一次也不过是故技重施而已。我没那么大脸让谁放下仇恨,但至少我们得有基本智商,如果还顺着某些人的意图去走,那就是傻子。这个道理应该不需要我多说才对……就像那臭道姑说的,若是有些事能够了结,以后有怨报怨有仇报仇那时候再说不行吗?” 并没有人说不行。赵无怀暴露,就是关键所在,修炼到了这个程度哪有傻的?就算心里不爽也不会表现得跟个傻子一样惹人笑话。 李断玄代表众人问这些,要确定的就是上一次妖劫是否也与这次一样有人挑拨,如果也有,对方究竟是谁?大家的靶子要往哪里放? 可对方是谁,其实不太好说。 时间太过漫长,仙神之劫、幽冥崩碎、妖劫等等等等,诸多事变之后,人类有很多传承遗失断绝。大部分宗门都缺少远古记载,都是寥寥几句传闻,能像秦弈这样从头到尾都在追寻远古链条的人可谓绝无仅有,一般修士连门的存在都不知道。 连秦弈至今追寻无数过往,却始终都没看到什么记载里面说过流苏与天帝,要不是活生生的小幽灵就在身边,那些过往去哪找?早就已经淹没在历史的尘埃里了。 这千头万绪,从何说起? 说了又怎么证明?总不成自己取出门来秀一下?还是把流苏拿出来介绍一下? 而且此时秦弈也开始了解当初流苏为什么很多事不想跟他说太细……就像眼下,如果他把这些事说明白了,如果有些人反而觉得天上人的想法比较好、资源比较多,反而还投奔上去了,找谁哭去? 说实在的,秦弈甚至觉得眼下这些人就有做戏的,就算这些乾元宗门没有,周边围观的一大群晖阳腾云群众说不定就有不少是天上人的狗,就像之前那个御兽宗一样…… 天上人指缝里漏点资源也比人间多,他们要暗中收买或者收编一些宗门简直太容易了。囚牛不就认为天枢神阙就是天上人分舵嘛…… 谁可信? 如何能说透彻? 见秦弈有些为难,程程微微一笑,开口道:“诸位想要确认的,是仅这一次有人暗谋呢,还是连上一次都有……这其实很简单,如果诸位有点胆色,那本王诚邀诸位去圣龙峰一行。” 顿了顿,又嫣然笑道:“也算是我裂谷妖城万年来首次开门迎客。” 大气魄! 邀请这么多人类入内,真不怕泄露你妖城虚实隐秘? 不少人心中都是一动,这绝色妖娆的裂谷妖王,并不是表面上的以色示人者,胸襟气量不让须眉。 很快就有人哈哈一笑:“既是妖王如此气魄,我等修行之辈又岂无胆识?妖城风光,我们也是好奇已久,那就叨扰大王了。” 秦弈看着程程,目露探询,意思是真没问题吗? 程程微笑摇头,传音道:“我带这些人离开,你把南海化妖之事彻底收个尾,回头我们再议。” 说着拎起夜翎的耳朵,骂道:“除了犯蠢卖骚,什么都不会!回去关三天禁闭,不然揍你!” 夜翎抽着鼻子耷拉着,心虚无比。师父不在的时候她敢骂狐狸精,师父在的时候哪里敢皮? 但是这次……还是好高兴啊…… 哥哥紧紧抱着自己,用后背挡下了所有的攻击,说,别怕,有哥哥在。 都快化成一条鼻涕蛇了……三天禁闭?再来三天也不要紧呀! 人群陆续散去,有人跟着程程去了裂谷,有人直接离去。这里确实没啥好看的了,囚牛正在施以强大术法,将此地所有化妖的海中妖族全部转移去禁地。 看似已经海晏河清,尘埃落定。 曦月其实也没走,一直在默默观察状况。见状摸着下巴想了想,暗道这事完结,那家伙是不是要和狐狸精双宿双飞去了? 不爽得很,越想越气。 她滴溜溜转了个圈,道袍变成了俗家衣裳,长发披散,酒葫芦在手。 正是岳夕的形象。 她嘻嘻一笑:“既然如今裂谷敞开门待客,你那位很可爱的无相姑娘来访好像也就不奇怪了对吗?” 秦弈依然在南海,没有随队回裂谷,他还有事没做完。 之前太一生水的位置,安安静静,冷冷清清。天地异象消失了,周围已经不再化妖,囚牛接引一个就少一个……一切恢复了正常状态。 可在里面干活的安安人呢?怎么还没出来? 这是出了什么事了吗? 第七百九十六章 吃撑的安安 囚牛在空中神念一动。 海底慢悠悠地飘上了一栋玉石结构的大屋子……之前的所有异象,包括时光屏障和先天至宝之光影响了天时,都是从这里散发出来的。 此时虽然没了异象,依然是有朦朦胧胧的宝光,看上去很是缥缈。 再缥缈也没用,在秦弈心里这屋子已经坐实了是浴室,那就什么逼格都没了…… 像是一座宫殿里,独立搭建的建筑,被整个挖出来,下方还带着地基呢…… 透过时空屏障,可以察觉安安的气息还在里面没有消失,只是因为时光遮蔽,若隐若现很难感知明确。 不知道她在里面怎么了……秦弈看看囚牛,囚牛道:“此地有本王收尾,你可安心,不妨进去看看状况。” 秦弈点点头:“那就劳烦大王了。” 囚牛笑道:“是我要谢你才对。这次的事情,是你始终在费心费力保护海族,若是没有你,这次真不知道会演变成什么状况,海族上下同感恩情。” “自己人,这些话就不用说了。这次赵无怀蚀了把米,因他的存在引起了神州诸位修士的警觉,以后怕是再想挑惹大劫是很难的了,我在想是不是有机会反推一波……” 囚牛摇头:“不要小看天上的实力,如果我没有猜错,有个别人应该是始终在闭关争取突破太清,大量的资源堆积之下,他们随时可证。届时人间能做到有所准备不要一团乱就已经很不容易了,反推就太乐观了。” “嗯……再议吧。我先看看安安。”秦弈伸手搭在屋子上,突兀消失不见。 好几个乾元修士围着研究了好久的屏障,对他几乎不存在,直接就进去了。连囚牛都看得微微一愣,暗自皱眉沉吟。 不能怪赵无怀看不懂秦弈,秦弈身上确实有些迷雾让人看不清,这不是有个流苏随身就能解释的事情。流苏会的东西再多,也不可能像初级知识那样一指点化就让秦弈学会,在这个级别上,秦弈会的东西必须是他自己实实在在领悟的。 可若说谁都能轻易悟这些,囚牛都不信。 秦弈并不觉得自己有多特殊,当然他是个穿越者,这就是最大的特殊了吧,很多与世不同的情况都可以往里套。比如说对时空的认知,现代人就算所知不够专业,那也比一般的古人认知深刻些,理解力强些,这很正常。然后这躯体多半也有些优点,就那样了。 他才不会认为自己和天帝有关系,真要有关系,流苏早炸了。 进入屋中,只觉四处扭曲缥缈,有水雾漫遍空间,也有交错的时光,凌乱神秘。 虽然不是特意制造的时空乱象,但很明显受到了一些残留气息的影响,导致内部混乱,交错纠缠。 茫茫雾霭之中,甚至不知道自己所处的是屋中的什么位置,也无法找到洗澡池在哪。 秦弈理解为什么安安那么久都没个动静了,这里轻易找不到现实的,哪里是哪里都不知道,让安安一个晖阳小蚌女进来,确实是难为她了。 还好没什么杀伤性,只是容易迷失,万一真有杀伤性,说不定安安都要栽在里面。 算自己考虑不周……可那时候也确实没办法啊。 秦弈伸出手掌,虚抵雾霭之中,阵阵光晕从他手心散开,所过之处,迷雾收敛,扭曲平复,生生理顺出一片正常的空间来。 流苏飘了出来,四处浏览着,神情有些悠远的沧桑感,也不知道想起了些什么过往。 秦弈无暇问她这些,眼前已经可以看见在雾霭深处有个水池,安安趴在池子里飘着,好像晕过去了。 这场面看,安安经过很艰难的梳理,终于找到了正确位置,最后……收取了太一生水之后顶不住了? 唔……蚌族晕在水里,应该淹不死的吧? 秦弈大步上前抱起安安检视了一下,心里泛起一串省略号…… 好像是……吃撑了? “就是吃撑了。”流苏道:“她才晖阳……这里太一生水的量,根本不是她能吃得消的。” 秦弈皱眉。 可不像夜翎怂逼着认为融合血脉要爆体,那种事只要操作得宜就不会有问题,倒是这种先天之宝的吸收才是真有可能的。就像当初他秦弈吸收混沌神雷一样,要是没有岳姑娘帮助,他还真不一定吃得消,而那时候他都乾元了…… 这太一生水和当初的混沌神雷几乎是一个意思,看这里的状况,好像浓度还特别高,不是“雷种”,而是一大片水之精了。 安安才晖阳后期,这里太一生水的浓度明显超出了安安的承受能力。 可安安大约是担心自己没有吸收完全的话,等于没用……外面依然会继续化妖,也依然会有天地异象引来别人……于是咬着牙强行吸取,务求吸收完毕。 在全部吸入体内的同时,外面异象消失,而安安也快爆了。这还是安安血脉极为特殊,自己就相当于一种先天灵体的缘故……要是换了其他人,这么强行吸收早已经死了。 这小蚌……以为她柔弱无勇,实际上她很有勇气。 事情不复杂,一眼可辨,八九不离十。 但想要解决就不简单了。 水灵已经被安安吸收融合,也就是和她的根基密不可分了,在她自己没有主动运功护持配合的状况下,单方面强行把她吸收的水灵抽离,可能会对她的根基造成难以弥补的损害。 这种行为一般属于魔功,广义上也可以叫“采补”,也就是采掘他人以补益己身…… 如今和双修一样,这词被狭义化了,本意还真不是那啥事……秦弈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段誉任我行这几位兄台可采补了不少人啊,哲学得很。 不管怎么定义,这都是属于对他人损害很大的手段,不能轻用。 可是不抽离,她可能会死。 流苏飘在旁边,抄着小手,酸溜溜地道:“只要她能够配合,护持根本,与你交相往返,那就对她无伤,而你可兼得好处。只不过称呼要换一个,这就不是采补,叫双修。” 秦弈没去纠结怎么称呼定义,问题的关键在于:“她如今灵台都被先天水灵充溢,灵光已失,怎么弄醒?” 流苏抿嘴考量了一阵,确实不好搞,此时给她施加任何丹药或术法,都可能加重她的“吃撑”,成为害死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必须“放血”。 怎么放? 它继续酸溜溜地叹了口气:“只有一个办法……需要一个可接受能量的通道与她相接,她的求生潜意识都会主动把多余的水灵往那儿排,就如同给她加上一个排血管道一样。” 秦弈吁了口气:“有这个办法就好,那怎么操作?” 流苏面无表情:“你把自己体内整理一块位置虚怀放空,形成一个收纳的漩涡,然后亲着她的小嘴儿就可以了。” 秦弈:“……” 流苏:“……” “你认真的?” “这办法是一定可以,只不过她会不会吐你一嘴,我不负责!” 是那个问题吗? 秦弈蛋疼地看着怀里的安安,她的气息已经越发虚弱,灵台紫府已经快要被水灵冲垮了——泄洪之举已经刻不容缓。 第七百九十七章 曾经的浴室 流苏目瞪口呆地看着秦弈做了个它预计之外的举动。 他双手一翻,两边手心里都幽幽地出现了一个漩涡,慢慢旋转,似乎有虫洞一样的通道形成,内里如宇宙,若星云,缥缈浩瀚,无边无垠。 一手上通紫府,轻抵安安眉心,一手下沉丹田,虚按安安小腹。 安安无意识地闷哼一声,体内肆虐满溢的水灵之力仿佛找到了两个宣泄口,幽蓝的光芒上从紫府奔涌,下从丹田溢散,澎湃地进入了秦弈两手手心漩涡之中,上达秦弈的天灵,下沉秦弈的仙武太极丹。 形成了一个完整的圆。 秦弈体内如同一个蓄水池,安安身上过剩的水灵之力汹涌澎湃地注入,几乎瞬间就把秦弈都撑爆了。 秦弈默默容纳着,既不吸收化用,也不往返循环,只是安静承受,作为收纳之用。 流苏愣了半天,忽然道:“喂,你怎么懂这样干的?” 秦弈笑笑:“当初岳姑娘替我吸纳往返混沌神雷,根本不是用嘴儿,我岂能不知?想想她的手法,模拟一二就可以了……安安这个更难一些,她身躯也有,所以多一个丹田漩涡,不然只需要搭紫府之桥就可以了。” 流苏不可思议道:“有占便宜的机会都不占,这个是你吗?” 秦弈默然片刻,忽然道:“棒棒,明明可以有其他办法解决,却故意去占人便宜的,真是我吗?” 流苏愕然,伸手挠了挠小光头。 这不就是你吗…… 呃……好像哪里不对。 曾经安安评价秦弈不好色,流苏都会笑。但实际上,如果真让流苏想个分明的话,也得承认秦弈确实算不上好色。 他唯一的一次主动起了“我想要这个女人”的欲念,是对明河。那还得算上初出茅庐的脑子发热。 在其他大部分情况下,都是感情发展到一定时候了,才起了“舍不得给别人了”的心思,才开始追求,便如居云岫。 甚至有些时候索性是被逆推的,那事都做了,秦弈自认没法当作没发生,便如孟轻影。 其他的,与青君是初恋之情,与程程恩怨交缠,与岳夕相濡以沫,都是到了觉得不那样才矫情的时候,才真开始发生关系的。 他在这方面其实很被动。 一个先上车后补票的羽裳,就已经让他很长一段时间心里都挺虚的了,一直觉得对羽裳不太公平。 他很少主动去挑惹,更不是见到便宜就想占的。安安觉得他很君子,也真不算有多少偏差。 但秦弈有一个很典型的特性,当接触到一定时候,就会放不下。 无论是感情到了一定时候也好,还是发生了某种亲密接触也好,一旦沾了,他就会放不下。 能舍大道,却难舍红尘,能舍至宝,却难舍七情。 他的舍与得、收与放,几乎与修士们是反着来的,甚至于比较潇洒的凡人都可以嘲笑这样的人太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难道不好么? 秦弈觉得不太好……小时候就觉得喊别人媳妇儿把手伸人家怀里摸来摸去还亲别人的眼皮最后说我心里只有姑姑,这不太好。 这个无需与别人相辩,纯属个人问题。 算是极端的占有欲,还是扭曲的责任感,他分不清,他只知道一件事: 他并不贪安安,但是一旦亲了,那性质就会起变化。 亲了就得负责,要么就不能亲。 如果没打算和人家发展超友谊关系,那就不能瞎占便宜。 确实这才是秦弈……只是他桃花太浓了,很容易让人觉得他很好色,还真有些误解。 流苏很是无语地笼着手:“是是是,你是正人君子,但你可能忘了,你越是这个样子,这只小蚌就越仰慕?” “呃?”秦弈低头看去,正对上了安安刚刚睁开的眼睛。 她已“泄洪”,没有四处冲突的水灵冲垮紫府,自然就醒了,也听见了秦弈和流苏那句对话。 她不用猜就知道是什么状况,眼波越发温柔,有些虚弱地开口:“先生……” 秦弈忙道:“你醒了就好,你没醒我根本不敢掠取你的水灵,怕出问题。” 安安也知道秦弈只是收纳,根本不敢吸收,本质上此时秦弈身上的水灵之力都还是她的,只是帮她暂存容纳。这种状况对秦弈的负荷很大,因为不是他化用的力量,而是别人的力量在他体内和紫府肆意冲突,他强行压制,非常艰难。 “先生,我要怎么做?” “很简单的,你按我的引导往返,水灵之力在我身上消化,反哺给你,你身上的循环之后也反哺给我,形成一个循环,就可以把这太一生水让你我分享共有。” “这个……是不是叫双修?” “……” 安安笑了一下:“那就双修吧。” 流苏抄着手,它觉得这好像比刚刚亲下去导致的后果更严重。 亲下去人家说你色狼,被你救了也不见得有多感动,这个结果好像是要把人心都摘了…… 什么是盖世桃花啊…… 流苏无语地到了池边,让他们在那儿“双修”,自己靠在边上看天。 让秦弈亲嘴儿只是小魔头恶趣味,实际上身处此地的流苏,并没有太多心思去想那些破事儿,连安安的安危它都不一定在意。 因为如果裂谷、建木,这一类不算的话,这小小的浴室很可能是她从被秦弈带出空间重见天日以来,第一次见到的熟悉“故地”。 那是千思万绪涌上心头,一时没了心情。 “感觉你身材比我好……我这里没你大。” “哇哈哈哈那是当然!我身即道也,是最完美的!” “完美……世上没有什么是完美的。你确定将来有一天,你不会演化更完美的身躯?” “便是取尽先天之宝,按自己想要的重塑一个,那也不是源初了,没意思。” “……你总是想着原生的是最好的,我却不这么想。易者,变也,我们看到的东西一直在变,我们自己也要向前。” “不同的事情当不同看待,岂能一概而论。外貌当然就是原生的好,要不你怎么不变大一点,或者索性整整?” “哈……我有件事一直没怎么想明白,你知真如,应该比我懂。” “说。” “人是万物之灵,既孕育两仪,太清是不是本当一阴一阳?我俩是不是有谁不对?” “最烦你们这些宿命论,能不能证太清,看自己的本事。人定胜天,谁告诉你连这都有天命?” “……外界不少人以为我是男的。若有朝一日,我为天帝,你就是我的皇后如何?” “但凡吃一粒沙子,你也不会醉成这德性。你的掌控之欲太强了,我看早晚有一天,会被个男人治得不要不要的。” “为什么我觉得这句话更可能应在你身上?你太跳了,早晚得有个男人镇得你老老实实。” “呵~呸~” “我这是太一生水,别弄脏了!” “太一生水都比不上老娘的口水!” 记忆的影像有点模糊。 流苏不记得朦胧雾霭之中,自己是多完美。 也不记得那打闹之中的对方是怎样的面容。 她从来不在过去,不在现在,不在未来。就像看见的星辰,好像闪耀在今,实际上看见的已经是几万年前的时光了…… 第七百九十八章 一切大事都是家务事 外面囚牛已经收了尾,彻底把南海肃清了,转头看看秦弈还在屋子里面没出来。它神色怪异地想了想,索性托着整个屋子去了横断裂谷。 横断裂谷此时挺热闹,倒也和想象中聚成一团的“参观团”不一样,程程很是大气地让太朴子等年轻一辈自己分散参观,而几位重要乾元修士一起去了圣龙峰。 也没入内,只是在外观察其中的怨气。 作为太清陨落所残留之怨恨与戾气,那真是一般人沾染一点都要出大乱子。圣龙峰有强力封印,既是封印神龙无法复苏,同时也是封印怨气不泄。这种封印不能轻易破除,否则无人可控。 要知道单是怨气凝聚都是乾元之灵,当初若不是流苏短暂引导了神龙回归理智,他们都未必能活着从圣龙峰出来,更别说得到好东西了。这种引导可一不可再,连龙子都不敢释放老爹的封印,就怕连自己都被撕了。 不知道当时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大坑,导致神龙怨气如此。按照秦弈如今所得的信息判断,凤皇和天帝是一伙,而龙凤曾经闹翻,说明神龙不是站在天帝一边……但它似乎也不是棒棒盟友,说明当时并不止是两个鲜明立场,而是各人有各人的想法,一场混战。 能够产生这么大怨气,大概不是正常胜负的结果,可能中了阴招…… 不管怨气从何而来,程程邀请人类修士来此,要证明的东西已经足够。 能够证明是沾染怨气导致的妖劫,妖族自己有多少锅另说,全部洗白是洗不白的,好歹看得出有一只黑手在背后。大家做到心里有数,分清主次,这就是此行的最大意义。 “若是如此,这些人用心险恶至极。”清微真人皱眉道:“而且失之堂皇,简直是小人之举。按照刚才一战来看,他们有好几位无相,何至于此?” 大家摇着头,都有些不可思议。 说实在的,这点阴暗格局,说不定乾元都很难证,一群无相真是靠资源硬堆的? “翰音于天,便是如此。他们原先未必这点格局,但在不同位置上,想法就不一样了……你道他们不懂,其实他们比谁都有数。”棋痴悠悠道:“旁观者清,入局则迷,历来如此。天枢神阙只观不涉,未尝不是鹤悼聪明之处。” 有人问:“棋痴兄一直有数?” “我?我也不过局中人,谁能逃过。”棋痴叹了口气:“此番消劫,已是大幸。都回去吧,做好战备,别不当回事就行……弈者从来不是你或我。” 李断玄淡淡道:“想要拿我们做子,倒也没那么容易。” 棋痴本想说你不是差点也中计了?不过转念一想还真未必,人家李断玄到底是为什么而来可说不清,说不定和自己差不多,是来证实某种想法的? 因为这个人的气运还真挺奇怪的……他看着李断玄,神色变得有些古怪:“断玄兄倒是一个奇怪的棋眼制造者,无论是南离的位置,还是今日的人皇。” 李断玄哈哈一笑:“武者信剑,不信命。当初你师兄说要给我立传,我说我还没死呢,立个什么传,焉知千百年后,我能做到的事情不会更多?” 说完御剑而去。 棋痴看着剑芒离去,捋须沉吟。 也许有些事情确实未必是气运所致,气运是可以基于人为凝聚或改变的。这位剑修代表的一直都是人的自我坚持、人的上下求索,历代绵延,直到如今而未绝。 于是一家子英杰辈出,无非人定胜天的一角缩影。 如果蓬莱剑阁有以剑道证无相者,可能不是阁主,说不定会是他李断玄。 ………… 大部分人都离开了。 这次的见闻其实是挑战了很多人的三观,对于惯常认知的事情有了种颠覆感,不少人也无心在妖城这里多做观察,急于回自家宗门翻阅典籍,以及和宗主长老们商议一二,去印证一些事情。 事实上在很多年前,不少擅于卜算的修士都隐隐有过大劫将起的预示。这种卜算可不是瞎扯碰瓷反正总能蒙对一次的类型,至少往前推千年可没人扯这种卦,大家都是海晏河清的祥和,但近百年就越来越多。 万道仙宫宫主徐不疑就好几次对秦弈流露过这种意思,这不是偶然。 从各方面印证,都是有事将生。 一种天下将变的征兆在每个人心中隐现,只不知道会应在何时、以怎样的形势,人人忧心忡忡,都有种不知何从的忧虑感,尤其是各位散修更是彷徨,真心在妖城旅游不下去。 棋痴没有走,他还打算和秦弈说几句话……于是他看见了“岳夕”。 这个女人仿佛就是算准了所有人离开的那一刹那插针进来、并且明知他棋痴不会走似的,几乎是最后一个修士离开的同时,她就出现在圣龙峰前,仰头看着山间那个疑似山腹入口的位置,沉吟不语。 这一眼勘破封印的目光,也是毒辣无比。 无……无相? 本来还打算招待长辈棋痴回城坐坐的程程瞬间如临大敌:“你是谁!” “哦……”曦月懒洋洋地喝了口酒:“一介大荒散修,游历神州之南,听说裂谷妖王开门待客,特来一观。” 程程警觉。 之前秦弈对那老道姑说过什么来着?“另有个无相姑娘比你可爱多了……” 难不成就是这个? 棋痴慢慢退了好几步。 哄鬼呢你……哪来这么巧的事?不要以为老夫没见过曦月就猜不出你是曦月。 这里有个关键线索,看你是否把左擎天的谣言当真。棋痴始终相信左擎天那种人没有必要胡扯八道去污化曦月的名节,堂堂一代魔道巨擘,左擎天再丢份也不至于此,他肯定是觉得这事儿超级有趣才拿出来“分享”的……从这个出发点,那他确实有这个底气不需要顾忌曦月的态度。 所以棋痴从来就知道,左擎天那话是真的,联系到那时间段秦弈在哪,再联系刚才曦月对秦弈的态度,那就猜个八九不离十了。 这人不用考虑,一定是刚才看似已经走人了的曦月真人,毫无疑问!否则根本不可能这么巧。 她是来撕逼来了……故意搅和秦弈和狐狸精双宿双飞? 棋痴简直哭笑不得,在这天地有劫将起的时候,掺杂着这种小儿女事,不知为何让人觉得心情都舒坦了三分。 尤其是双方的身份都十分惊悚的情况下…… 都能这样多好,一切大事都是家务事,要头疼也是秦弈那臭小子一个人的事,嗯。 程程并无棋痴这么多信息,她警惕无比地看着曦月:“这位姑娘高姓大名?” “岳夕,山岳的月,夕阳的夕。不知妖王何名?” “……程程。” “这应该不是本名。” “何以见得?” “大王生而为白国之王,不会是一个如小名一样的名字,必有正名。”曦月转头看她,似笑非笑:“这是遇上了谁之后,将错就错的结果?” 程程毛骨悚然。 当初扮作哑女对秦弈报名字,写了个程,犹豫良久才又写了一个程,这个场景历历在目。那真不是她的大名……只不过事到如今,早已不重要了,现在这就是大名。 这种绝对隐秘,这女人是猜出来的?还是……算的? 第七百九十九章 人族无相与裂谷妖王 程程在震惊,猜测曦月的身份。曦月撇撇嘴,有什么好震惊的,当年你爹千恩万谢要“恩人给小女起名”来着,我给你起了个翠花,看你爹吞了鸭蛋一样的表情可真有趣…… 让秦弈知道了,你会不会跟你徒弟一样变成一条废蛇趴那不会动了。 不过曦月也发现,和程程不太好撕。 她年纪比自己小,那里比自己大……真是骑了乘黄了,怎么可以那么大?自己本来还可以的,都能闷人了可见自信,但和她一比还是略有不及。除非用仙法变一变,但这事儿弄虚作假就没意思了对不对? 一般人那处过大都会有点累赘感或者下坠感,整个人看上去不太协调。可这狐狸精不会,虽大而不显累赘,身材看上去匀称得很,怎么看都漂亮诱人,到底怎么长的…… 那狐狸媚眼一抛,声音娇媚入骨,可以想象在那事儿时是个怎样的恩物,而且据说她还有双身…… 狐耳狐尾…… 脑补一下曦月自己都觉得简直要命,换了秦弈岂不是鼻血都要往下流? 从什么方向打击她? 真打击她名字?人家有资格自己改大名就叫程程,也没什么好打击的啊。 打击人家的修行不如自己?她一千年都妖皇境圆满了,分明是天才中的天才,打击个啥? 堂堂无相大能,竟然因为找不到敌人的弱点而僵在那里,半天说不出话。 当年一只没比巴掌大多少的萌萌哒小乘黄,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就像当年萌萌哒流着鼻涕牵着自己衣角跟在身后蹬蹬蹬蹬的小明河,如今找男人比自己还早。 曦月望天。岁月啊…… 那边程程倒是看明白了,这位无相大能虽然眼睛在看封印,可余光一直在扫自己,哪里是为了裂谷要事而来,分明是冲着自己来的嘛…… 她的警惕之色变得有些玩味,那是另一种警惕。 “这位……岳前辈。”程程在“前辈”二字上加了重音,妖媚地挨在曦月肩头,呵气如兰:“前辈莅临我横断裂谷,不知可有什么见教?” 曦月似笑非笑地微微偏头:“你平时对谁都是这么妖精一样挨挨碰碰的吗?” “当然因为前辈是位漂亮的阿姨呀。”程程媚声道:“本王好生仰慕阿姨的风姿呢……” 阿姨! 曦月差点没爆炸。 自己莫非是跑过来自取其辱的? 她几乎有些气急败坏:“我辈修士,岁月永固,说什么年齿有意义吗?” 程程笑道:“人类不是最爱排资论辈的吗?” 曦月强行:“所以他们证不得无相!” “原来这是无相之意呀。” “当然。”曦月冷笑:“倒是大王烟视媚行,妖里妖气,如此德行,如何临王座而御群妖?” 程程嫣然道:“不能临王座而御群妖,并不打紧的,可以侍道侣而奉枕席,这最重要。” 曦月鄙视道:“看大王这样子,不像是道侣相谐,倒像是个酒池肉林的妖精。” 程程笑嘻嘻:“道侣真的有啊……可能与阿姨是同一个道侣也说不定呢。” 曦月瞪大了眼睛。 你脸呢? 棋痴越退越远,他觉得再看下去恐怕要被人灭口了。他觉得这种事情最关键是看谁不要脸,曦月真人,您这方面真的玩不过狐狸精,还是别送了,看了都替你伤心…… 曦月知道自己此来的目的已经等于摊开了,索性直接道:“若为道侣好,那就该引导正确修持,相伴相合,携手同行,而不是床笫卖弄,诱人沉堕。” 程程笑道:“阿姨,不是我说你……和道侣在一起呢,最要紧的是开心,从头到尾板着脸都一个姿势,没几天人家就腻了,你找谁哭去?” 曦月鄙视道:“所以道侣沉迷逸乐也无所谓了?” 程程泫然欲泣:“没办法啊,狐狸精太多了,没点特别本事,勾搭不住啊……阿姨你说,那些外面的狐狸精是不是太坏了?” 曦月瞪眼。 程程微笑。 对视了一阵子,曦月忽然笑了:“其实大王怎么做,与在下也没什么关系嘛,我就一个大荒散人,游历至此,忍不住和大王论道好像也是失了礼数。不知大王近日是否有闲,带在下游历裂谷,看看风光?” 程程笑容僵了一僵,忽然傻眼了。 果然是无相啊! 不和你争这个,直奔本质:她来这里就是来破坏秦弈和狐狸精双宿双飞的,口舌占不到便宜无所谓,坏了你们的事就对了。 就算自己回答老娘不接待你,也不可能让人滚啊。只要她还杵在这儿,这难得的与秦弈相处的日子,身边岂不是始终有一个比太阳真火还亮的光刺着眼睛? 好不容易有个蜜月又被搅和了? 这回总算轮到程程气得跳脚:“你们是人吗!” 曦月抱肩:“我可能不是人,可你是真的狐狸。” 神清气爽。 让你们骂我臭道姑。 棋痴暗暗伸了个大拇指。 其实曦月也并不完全是因为挨骂的报复,这几句和程程的对话之所以会是这种角度展开,那至少有一半是真心话。眼下形势复杂得很,她想要和秦弈交流一些正事儿,这是其一,同时也不希望秦弈沉湎于和狐狸精那啥,找不到东南西北了,那可能坏了大事,这是其二。 至于挨骂的报复只能算顺便了。 当然这也是曦月并不了解程程,程程表面烟视媚行,遇上正事可不会含糊的。但曦月不知道啊,看程程那臭德性,总觉得秦弈一头栽在那片波涛里面可能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 总之此刻两人你瞪我我瞪你,谁都没赢,气氛胶着得很,圣龙峰内隐隐的怨气都压不住。 就在棋痴觉得可能要掀起人妖大战之时,囚牛拖着一个大屋子过来了。 见到曦月,囚牛愣了一愣,神色古怪地没说话。它刚才可是和曦月交过手了的,这感觉…… 程程迎了上来,行了一礼:“情况如何?” “南海已清,没什么问题。秦弈在这里面,唔……”囚牛不知道怎么说,憋了半晌才道:“一般没什么问题,你若担忧的话可以进去看看,本王就不掺和了。” 曦月也凑了过来,和程程一起站在屋门前打量,暗道太一生水吸收不容易,可能会有点问题……不过这个按理说不应该对秦弈造成多大困扰才对,莫非里面的太一生水情况有异? 否则怎么会这么久还在里面? 两人对视一眼,都暂时没了互撕的心情,同声道:“要不要进去看看?” 程程问:“阿……前辈能破此时光之障吧?” “没什么问题。”曦月伸手按在门上,正要推开,那门却自己开了。 两人眼睁睁看着秦弈用个公主抱的姿势抱着柔若无骨的安安站在那里,安安双手还环在秦弈脖子上,脸颊红润,姿态亲昵无比。两人身上都还有水迹未干,乱发贴额,呼吸凌乱,气息暧昧绝伦。 曦月:“……” 程程:“……” 秦弈还没反应过来这是啥情况,看见岳姑娘他还又惊又喜:“岳……” “我们为你在外面担忧,为你吵架争风,你却在温柔乡里玩一只蚌!你给我去死!” “诶?误……这是误会!啊~~” 随着一声惨叫,秦弈大字形旋转着飞上了天际。 第八百章 流苏之道 “真的是误会。”当事桃花抽着鼻子,委屈巴巴地坐在程程的宫内:“我和安安什么都没做,就是把安安的水弄出来了,安安有些脱力……” “???” 曦月和程程坐在他对面,一个歪头向左,一个歪头向右,两人的表情都是一种“你再说详细点,我很感兴趣不差那点时间”的意味。 秦弈醒悟这话有歧义,急忙解释:“说的是太一生水,水灵之力,不是那个水,不是……” 程程鄙视道:“我看那小蚌的感觉,明明有那事儿之后的余韵,你真当我看不出来?” 秦弈:“……” 你很有经验好吧……可我咋知道为什么明明循环水灵吸收修行得好端端的,正大功告成的时候她就……就忽然那样了啊? 这时候安安都已经被妖城小狐狸们接去照料了,还一副脱了水没恢复的透支样儿,小狐狸们当时看着秦弈的眼神真是啧啧…… 秦弈可怜巴巴地两手抱拳放在膝盖上,耷拉着脑袋,感觉跳进黄河洗不清。 曦月倒是清楚……因为这就是双修啊,修炼成功带来的灵魂愉悦乃至于身躯反应都未必逊色于做那事,甚至更强烈,你男的可能没那么夸张的感受,女的真有啊…… 要不怎么会说这种广义的双修一般也只有亲密者才肯做呢,因为某种意义上和狭义的双修就没有太大区别。 曦月才不会为他解释说好话呢,没好气地站起身来,转向程程:“大王不带在下参观一下裂谷?” 程程认真严肃:“这是应该的。大荒修士与我裂谷妖城本来就没有仇怨,与神州不同。这次是裂谷首次迎来大荒人士的交流访问,是国之大事,本王当亲自陪同岳姑娘,待以国宾之礼。” 两人一边说着就一边有说有笑地出去了,狐狸精也不骂了,阿姨也不刺了,一个大王一个姑娘,气氛亲密得不行。丢下秦弈一个人在宫中,只影形单地目送两道美好的背影离开,有得看没得吃。 流苏在一边没笑破了球,忍不住问他:“是不是有点悔,觉得倒不如真做了,还没这冤枉。” 秦弈翻了个白眼:“反正不会去做。话说棒棒,你在那池子里泡着是不是也有点用?怎么感觉你气色都亮堂了些。” “没有。”流苏笑了一下:“我们神魂之强,已经很难忘事,但记忆过于庞大,不会时时调用,总是见到一些什么才会触发想起。这次想起了一些……我才意识到那家伙从很早起就想要压服我了,阴险得很。” 秦弈道:“你和那位就是两种人,思想南辕北辙并且有很大的冲突,注定的敌手,能受邀去泡澡都挺奇怪的了。” 流苏忽然问:“你更同意谁的?在我认知里,你更同意有序。” 秦弈笑着捧起它,手指头拨了拨:“很明显,你也不是混乱无序,混乱之地的德行和你有本质的差异。甚至于你所维护的也未必是别人修炼与掌握力量的权利,你维护的其实……应该是求知的权利?” 流苏神色越发亮堂,很是满意地颔首道:“问道即求知,天降大道予人,谁也没资格剥夺别人认知的权利,力量或长生不过衍生之物而已……我从不反对秩序,反对的是她试图建立秩序却最终只能禁锢他人的必然推演,还不如维持源初的好。所谓事物要分别看待,不是不求变,而是相权而取之。” 秦弈想了想,问道:“正如你所谓维护生存的权利也不是那么绝对,谁惹到你头上你锤死他可不过夜的,你反对的只是那种……为了一己私欲的屠戮,因为在你看来那是与大道相悖的事情。这是你的道,自由,跳脱,却不是没有约束,所谓从心所欲不逾矩。是这样吗?” 流苏很高兴:“没错。此即真也,修的是本我,见的是真如。正如我从来没有强求你要怎么修,因为你有你的本我,不需要做第二个流苏。” 秦弈目光柔和地看着它,修仙路上,遇上的是这样的引路人,不得不说是天下最大的幸运。 他想了想,忍不住问:“当初还很恶毒地怂恿我坑死李家兄妹去喂老虎,我一度以为你是个大魔王,别人也说你是个混世魔王……当初你那些,莫非是另有深意?” 流苏冷哼道:“有个屁深意,换了你一缕残魂被困几万年,出来也会很暴戾刻薄……看看老龙现在都啥样了?我比它好多了好不好?至于别人……他们懂个屁。” “……” 流苏想了想,又叹了口气道:“修本心者,本就易一念入魔,所谓不逾矩谈何容易?那种状态的我已经可称魔,是你这个傻瓜让我慢慢消磨了戾气,回归到本源上。所以你也不需要用很感动的目光看我,你看我就不会用那种感动眼神看着你,最多用看白痴的眼神。” “……”秦弈的眼神变得危险,一把扯住它脸蛋往两边扯。 流苏也不挣,含糊道:“按你这意思,你比较认同我的道?” 秦弈很想说从现代人的观念出发,大约会觉得你和天帝若能结合起来比较好,但他也知道,哪有那么简单说结合就结合,纯属理想化,这种大能的思想都是极为坚定的,想要互相妥协求同存异那需要怎样的黏合剂才能做到? 一个能揍服它们的人?真有那种人,那也是有自己的思考,岂非死结。 其实秦弈对这种事情并不感兴趣,因为感觉像涉政,很麻烦。但他也知道,站在一个世界最顶端的人物,考虑的事情随随便便都涉天与人的关系,对修仙世界这就是涉政,想要完全规避的可能性不太大,甚至于当自己的修行提升到了一定的程度,说不定都需要主动去立道才行的。 这很麻烦……秦弈本心还是在规避,不太想去考虑这些东西。 能醉生梦死搂着妹子多好啊,若说出去行侠仗义看见不顺眼的就扁呗,考虑太大的东西又无聊又烦恼。从这个角度说,其实自己还是和流苏更贴近的吧?没那么大的心。 于是揉着流苏搓来搓去,笑着道:“一定要站队的话,我当然站我家棒棒。” 流苏也不知信没信,只是咧嘴一笑。 门外传来程程的笑声:“我看你只要有这只臭幽灵在侧,就可以宅一辈子。” 门开,程程做贼似的闪身进来,用背靠山了门,笑得像只偷吃的狐狸。 秦弈奇道:“你不是陪岳姑娘在游历裂谷?怎么能抽身跑路的?呃不对……” 他猛地意识到,之前出现的那个是妖身程程,而眼下这个是人身程程。 阴险啊! 她面上和岳姑娘统一战线不理这臭男人,说着带岳姑娘去游览,实际上另有分身偷偷来偷汉! 程程眨巴着眼睛挨了过来,腻声道:“我当然看得出那只小蚌还是完璧,你本来就是冤枉的嘛……再说了,就算你要了那只蚌,又算得了多大事?还是我们难得的蜜月比较重要,那个老阿姨就慢慢在一边旅游去吧,裂谷九九八十一妖境,她可以玩好几个月呢……” 远处,曦月和程程并肩走在妖城中心,忽然觉得鼻子有点痒。 第八百零一章 有点参与感(月票1W加更) 曦月知道这妖精有双身,但一时没想那儿去。程程带她游览妖城,一路很是尽责地给她做解说,还时不时提到一些和秦弈有关的事情,让她很是关注,根本就没想过这货居然会偷吃! 她倒还觉得自己的意图达到了一半了,害得这俩货不能没羞没臊地躲在妖城玩乐,斗大如盆的月亮杵在中间,这只狐狸一定气死了吧哈哈哈…… 嗯,目的达到,还是看看正事吧。 其实曦月对横断裂谷的关注与了解,比一般人多得多。 秦弈从来没考虑过,为什么当初“明河师门”提供的地图那么详细,什么位置有多危险,各种颜色涂得清清楚楚,连米粒大小的“安全区”都能标注?谁能对裂谷那么了解啊…… 可以说举世只有曦月。 为什么关注裂谷,倒也不单是因为妖。她是卜算之道专精者,从很早以前她就算过这个区域很奇怪,会有很多缘起于此,朦朦胧胧之中仿佛是一切的源初。她没办法算出具体,只能多关注,并且认为应该和妖有关系。 实际上真正有关系的是近在咫尺的南离。 是南离里面的一个村庄。 没有人能算到流苏,天帝都不行。曦月能算到缘起于这个区域内,已经很厉害了。等到了这附近观察,思维被裂谷带歪了,以为与妖有关,简直太正常。 曦月观察过很多次这里的状况,曾经妖怪的状态她是了然于心的。当然她不会为了妖族去改变什么,但每隔一段时间关注一次是始终都在做的,那年救下程程也是实在看不过去顺手为之。 于是自己也成了缘起的一环。 因此她对裂谷的熟悉度很高,几十年前都还看过一次。那时裂谷下面还是非常破败的“避难所”性质,一些妖怪托庇于鲲鹏妖尸的护佑生存,躲在里面瑟瑟发抖。纵使如此,还被人类设计分裂,分成三个国家互相攻伐。 其中两个还是万年前的原始文明,几乎没有文明进化,在人类国度已经无比昌盛之时,这里的妖怪还在住树屋挖石洞,只有一个白国在自己救下的小乘黄带领之下有了人类文明的味道。 当初是以为自己的宝贝徒弟要下裂谷,所以详细标注,所谓米粒大小的安全区是针对明河的实力而言的,结果是秦弈和夜翎一对菜鸟去闯,差点挂在那里,好在有惊无险。 如今曦月知道那只小乘黄已经一统妖城,也知道这位妖王开拓裂谷其他妖境,勾连妖魂,建立八十一古阵节点,从此连只苍蝇都进不来,她也难以窥测了。 没想到此番重临,看见的已经是一个完全不逊色于人间首府龙渊城的超级大城,那种车水马龙的繁华气象、丝衣华服的人物风土、顶着人脸笑眯眯的居民、叫卖的货郎、酒楼喧嚣……你根本无法跟一个妖怪聚居之城联系在一起。 若不是因为明显能察觉到周围都是妖气,说这里是个人类国度一点问题都没有。 没有卖人肉的铺子了……甚至你能感觉到,行人之中有很多就是人类,真正的人类。妖怪们看见人类,态度也很寻常。 “妖城万族,人也是其中一族,有建册,有族长的。”程程笑眯眯地对她介绍:“知不知道初任族长是谁?” 曦月淡淡道:“秦弈。” 程程奇道:“你怎么知道?” “因为你会这么问我显然是我认识的人,然而我在这里唯一就认识这么一个人类。这也是秦弈会做的事情,不负我对他的认知。” “聪明。”程程笑靥如花。话说你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不知道我在偷吃呢?嘻嘻。 哎呀……程程忽然顿了顿脚步,神色古怪地夹了一夹。 曦月奇怪地回头:“怎么?” “没……没什么。”程程端着笑容:“继续走走?妖城之中有不少有趣地貌,比如当初鲲鹏受伤之处化成的奇诡秘窟与荒漠,当初秦弈在这里战斗过。” 曦月偏头:“他战斗过的地方很多,我倒未必都要看,否则你身上要不要给我看看?” 程程:“……” 她的脸忽然变得潮红,也不知道是被这句话膈应的,还是另有什么原因导致……身子不自然地一直在扭。 总之尴尬反应也恰是时候,曦月倒没想太多,而是继续说正题:“洞窟和荒漠就不去看了,如果可以的话,我能不能参观一下鲲鹏紫府?” “鲲……鲲鹏紫府哈?哈……”程程结结巴巴,语调怪异:“不、不太合适的……” 曦月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程程心中叫苦,这回算不算是自己挖坑自己跳,是自己挑惹秦弈要那啥的,结果忘了自己在和这位逛街呢,怎么熬得住…… 偷吃一时爽……自己偷的吃,爬着也要吃完啊! “那个……不是本王小气啊……”程程辛苦地扭动着:“如果你修行低一些,就凭你和秦弈的关系,说不定还能让你进去看看。但……” 曦月抱着手臂上上下下地打量她,语气凉凉:“无相怎么了?” “你、你这么一个生人,又是无相之强,进入鲲鹏紫府必遭本能排斥,到时候会出什么乱子我……我也……哈……” 她忽然抖了一下,气喘吁吁。 曦月一把揪住她的衣领子,咬牙切齿:“你太过分了程翠花!” 程程眼睛一直:“你……” “我什么我!说好了一起不理他,你跟我玩阴的!” 偷吃这种事我和李青君撕的时候就玩过了这是你太嫩……不对!程程反揪着曦月的衣领子:“你怎么会知道那个名字,你就是曦月老道姑对不对!” 曦月大怒:“是又怎么样,老娘当年救了你是为了让你背着我抢男人的吗?” 龙渊城,李青君忽然打了个喷嚏。 程程也怒:“是你就好,本王之前忘了问,你给我起这么个名字是什么意思!堂堂无相这么没文化的吗?” 曦月目光游离:“怎么?不知多少人叫这名儿,你有什么歧视吗?” “你就是故意的!” “就是故意的怎么了,给个小狐狸起名字还不是随心意好玩就行,本质可是老娘救了你!” “我……”程程忽然又抖了一下,脚下一软,栽进了曦月怀里。 曦月气得差点把她丢天上去,你还栽我身上来,是让我也有点参与感吗? “秦弈!你给我等着!” 程程意识迷糊中,她觉得这话有点耳熟。 几个时辰前,秦弈是不是刚刚说过老道姑你给我等着? 你们还是有怨报怨有仇报仇吧,别等了,就现在,我扛不住了…… 《仙子请自重》无错章节将持续在青豆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青豆! 喜欢仙子请自重请大家收藏:()仙子请自重青豆更新速度最快。 第八百零二章 女人的战争 回去的时候,两个女人还简短地交换了意见。 “不许在他面前喊什么翠花,我早几百年前就自己改了,不叫这个名!” “你也不许告诉他我的身份!” “……成交。” 曦月一把提起软绵绵的程程,气势汹汹地去了妖王宫。 妖城的妖怪们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家大王被一个女人拎鹌鹑一样拎起来,风驰电掣地跑了……一时间大家还以为被拎着的是少主呢,本来还觉得画面挺习惯来着,可认真一看那是大王啊! 这难道是大王被刺客俘虏了吗? 不少忠心的捋起袖子就要去拯救大王,却被暗中随行的小狐狸亲卫们拦了回去。 “拦着我们干啥?那是刺客吧!” 小狐狸神色古怪:“‘刺’客的话……在宫内呢。” 其实宫内的刺客先生原本并不想搞事的,他知道程程双身感应,那边会出事儿的。无奈大王自己太风骚,压根就忘了自己会有感应,非要缠上来…… 世上没有人顶得住程程的刻意求欢,确信。 战斗就此打响。 程程是真高估了自己的人身修行,也低估了此刻秦弈的体修水准。 她的人身并没有妖身修行那么强势,差得远呢,纵使不在意根基,堆满了药材强行升级,此时都只有晖阳初期,这还是纯道修。秦弈可是货真价实的乾元,修的还是擎天玉……册。 那战局只能用一溃千里惨不忍睹来形容,流苏都遮着眼睛表示没法看,太惨了。 曦月拎着妖身程程踹门而入的时候,其实里面的人身程程早都求饶很久了,正在可怜巴巴地发挥小嘴除了吃饭和说话之外的第三种用途。 妖身一来,立刻精神抖擞地挣脱了曦月的魔爪,电射过去揪起了丢人现眼的人身:“骚蹄子,你有本事偷吃,有本事打赢啊!哈巴狗一样丢本王的脸!” 人身反揪着她:“你有本事你来啊!” 曦月:“?” 这是太过丢人导致下意识精分甩锅吗?见多识广的无相大能也看不懂啊! “等、等一下!”秦弈瞥眼见到岳姑娘站门口,哪里还能坐得住,手忙脚乱地盖着被子:“我们休、休战行不行……” 两个程程一起揪着他:“不许休!” “喂喂喂,你们,不要啊!” 曦月面无表情地退了出去,顺手关上了门。 本来以为自己来找事的,没想到被狐狸精秀了一脸。 没得打,差距太大了。 曦月望天,还是青天白日,她的目光仿佛能看见银河。 自己都打不过,那看似清冷实则懵逼的徒弟怎么打? 里面一阵鸡飞狗跳,显然秦弈没法那么心大,还真让她站外面听自己瞎搞,不知用什么手段摆平了程程,狼狈地披衣出来,缩着脑袋赔笑:“你来了……” “我本不该来。” “可你已经来了……” “难不成你还想一起?” “……” “狐狸精在向我示威呢。”曦月语气凉凉:“看来你有她一个就是双份的快乐,也不需要别人了嘛。” “没、没……”秦弈尴尬得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人在这方面都有矜持的,可狐狸精真没有,任何拿人类模板来套程程的都要吃大亏,如果岳姑娘小气一点,这回被活活气走都很正常。 所以说男人想要大被同眠谈何容易,互相下个眼药,随时让你鸡飞狗跳。想要用“来都来了”把岳姑娘一起拉下场,那是做梦呢,人家无相大能可不是没脾气的。 不过看起来……岳姑娘没有被气走的意思? 他小心翼翼地道:“你……这次怎么会来裂谷?” “怎么?不欢迎?嫌弃我打扰了你和狐狸精双宿双飞?” “没、没……” 秦弈当然不知道“岳姑娘”没被气走的原因就是这个,因为人家就是来打扰你的,被气走了岂不是大败亏输?死撑也要继续杵在这啊! 何况她来这里的借口是为了裂谷开放的正事儿前来访问的,要是因为这点事转身就走,岂不是显得不像是为了正事来的?这就叫骑虎难下,走又走不得,撕又撕不过,纯送。 程程为什么要那么发骚?就是因为看出了这一点,故意气她啊。 女人之间的暗战,他一时半会怎么看得明白? 他只能继续赔笑:“因为第一次在神州看见大荒来人,挺、挺好奇的。你来了我当然很高兴,本来还不知道何时能相见……” 曦月淡淡道:“南海事变,龙子惊动,大荒当然也有耳闻,我就过来看看咯。见裂谷妖城开放参观,就来看一眼,打扰了你的好事真是过意不去了。” “哼。”屋内程程已经整理仪容走了出来:“怕是南海之事你都全程看在眼里了,岂能不知道秦弈在这,你就是故意的。” 曦月心虚,目光游离了一阵,强自道:“我便是知道秦弈在这,来看看秦弈怎么了?天知道他在这里还养着妖精呢……” 其实她很想说,要不是你俩一人一句拼命骂我,我才懒得理你们。现在好了,搅成这德性怎么收场…… 程程瞪视,臭道姑,翠花的仇大过天,骂你两句怎么了。 曦月回瞪,注意你的言辞别露馅,翠花! 这恩怨简直追溯千年,秦弈哪里知道啊,感觉双方怒目而视气场都快爆了,当初青君和程程相见也没这样的啊,这俩到底怎么了…… 他只能汗流满面地和稀泥:“那个,我和程程很早就是……程程,大荒之无相来裂谷,在大局上是很重要的事情,大家应该坐下来好好谈谈正事儿,别的那啥……再说好不好?” 程程算是小胜了一局,神清气爽地大气挥手:“没问题,来人啊,给岳姑娘安置一个寝宫,她爱住多久住多久,想要领个封号都可以的!” 曦月差点没喷出来,住寝宫还领封号,真当你是皇后娘娘我是什么妃子了不成?她眼珠子转了转,微微一笑:“修行之人,住不惯俗世宫阙,大王的好意心领了。我见城外有山,风景宜人,便暂居于山间,大王若是得了空闲,再来论道。” 程程心中一个咯噔,暗道这一招以退为进高明得很,只要她“孤零零”客居城外,这边秦弈显然心都飞了,时时刻刻想出去看她,哪来的心情在宫中温存? 你一个清修万年的老道姑,哪学的人类宫斗术? 还是说临时加的技能,现场激活的潜力? 见程程微微变色的俏脸,曦月舒爽地暗自比了个胜利手势,暗道世事洞明皆学问,相对于无相之证,这种事情不过皮毛小术尔……脸皮是没你厚咱认了,处事手段难道还真能不如你? “岳姑娘喜清净,爱清风朗月,却也不用去住外面的荒山的。”秦弈忽然道:“城东锦绣坊,是人类院落,僻静清幽,亭台流水,山石嶙峋,可堪清净。闹市之中别僻清幽,也是难得的修行,不妨一试。” 曦月程程同时看着他,眼神都有些绝倒之意。 流苏在棒子里惊为天人。 虽然这货压根没意识到矛盾的核心点在哪里,甚至连岳姑娘来这里的意义都没看明白,但这一手下意识和稀泥两头不得罪的折中手段,真的已经出神入化,比他的仙武修行强多了…… 第八百零三章 和你喝一杯 曦月居于宫内,会显得她像个妃子,被程程压了一头;若是“客居”于外,会引得秦弈身在内宫心在外。 而同居于锦绣坊,大家在一片宅院里,住在客房中,最多分个主客,没有宫中那么强烈的皇后与妃子即视感,什么问题都没了。 流苏都不知道秦弈是怎么在须臾之间想出这种让两个女人都能接受的两全之策的,同时还能让他留有左拥右抱的可能性未失,他的世界里是不是有这类问题的专业教材? 不管怎么说,这事好像暂告段落了。妖王程程自有国事要做,于是人身带着秦弈曦月一同回了锦绣坊。 当大家都住进锦绣坊之后,好像一时之间没什么可撕的焦点,那种火星撞地球的氛围忽然就平息了许多。 毕竟都是修行有成的高人,争一时之气还能理解,真要像是凡间女子无理取闹撕个没完没了就不像话了。 大家反思之前,反倒会哑然失笑,觉得自己是不是有点失心疯了,也就一时鸟气,至于吗? 又不是不知道他桃花浓。要说他的缺点或许不少,但比较明显能让大家第一时间反应的就是这一项了吧…… 话说回来,这桃花算不算缺点,倒也不好说……起码这两位都是后来者,要是他没这个缺点,似乎都轮不到她们的事儿,想想又不太乐意……还是别扯这个算了。 冷静下来,曦月都觉得自己这次来得太冲动,确实不该来……想想或许是淘气成份更大一点,没啥实际意义。随心而行就是这样的了,也没什么可后悔,既然来了,也就好好接触一下妖城吧,毕竟是自己关注了很久的地方。 锦绣坊里,流水之畔,亭台之中,月下花前。程程置酒款待,秦弈和曦月分坐小圆桌边,形成了微妙的三角形。 “既然岳姐姐好饮,不妨尝尝我们妖城之酿,不逊人间。”程程优雅地分杯斟酒:“毕竟妖城有一些特殊产物,世间所无。” 这时候的程程既看不出那死妖精的骚样,也没了针锋相对的气势,真叫一个大家闺秀,温柔婉约,那种人类的灵秀之感在这众妖之域里悄悄绽放,别有一种美丽。 若说妖城有些特殊产物,世间所无,你这种百变狐狸也是一种吧。曦月心中吐槽,却也不得不承认没什么男人能扛得住程程的魅力,秦弈不亏。 她轻饮一口酒,果然入口香醇,又别有一种妖境的野性,不由也赞了一句:“我行走大荒,遍饮佳酿,能与此酒相比的确实不多。” “不多?”程程奇道:“这酒是集妖城之物与人类酿法之精髓而成,看来大荒文明也很不错啊,不像听起来感觉的那么荒凉。” 曦月笑笑:“大荒确实相对荒凉,很多地方还是保留部族习俗特性,文明比起神州相去远矣。只有君子国淑女国处士国等寥寥几个国度文明较盛,那也是早年囚牛未曾封海之前,与神州有所交流的结果,其中不少人索性就是神州之民。” “原来如此。”程程抬头想了想,倒也有些向往:“秦弈知道,我一直在裂谷之底,向往外界的天高海阔,只是这边氛围一言难尽,不如不去。听闻大荒百族并立,保留有很多远古特性,看来我若得闲,可以去大荒走走?” “是可以……理论上,白国本就该是大荒国度才对……此外大荒也没有青丘国,看来青丘狐也融在此地了。囚牛封海之前,两岸一定还有某种往来导致这种迁徙……不过如今这已不重要了。”曦月举杯敬了程程一下:“你很了不起,大荒各族比得上你的,一个都没有。” 其实某种程度上也可以说,无相之动念,牵动的因果就是这么大。她动念收小明河为徒,明河就不是一般人,她动念救小乘黄,那只小乘黄也一定不会是平庸之辈。 这就是气运与因果论,秦弈和程程未必信,而曦月这种卜者是信的。所以天枢神阙更不爱胡乱掺和世事,一举一动引发的因果难言。即使不应在现在,也可能应在多年之后,连自己都可能坑进去而不自知。 程程听了便笑:“岳姐姐莫非也自承比不过我?” 曦月淡淡道:“我未曾肩负族群之重,并不需要与你比这个。” 程程笑眼之中若有深意:“姐姐无相之能,莫非真不需要背负人族之重?” 曦月的酒杯在唇边顿了片刻,慢慢道:“在我看来,人族的未来取决于人族自己,而不应该寄托在一两个英雄身上。真到了那种时候,是大不幸。当然,该我担的,我自会担。” 程程默然。 曦月这话听着有些冰冷,细思并没有错。正如当妖族需要被她力挽狂澜从垃圾堆里拉出来的时候,本来就是大不幸,可以成就她的骄傲,却见证了族群的耻辱。 只是这种宏观的视角真的很冷,该说不愧是天枢神阙之道么……某种意义上,天枢神阙和天上人真的是很接近的。 只不过曦月还有一句“该我担的我自会担”,于是她与鹤悼有了不同,也是她身处囚笼而不得脱的根源所在。 秦弈一直在身边默默喝酒不说话,听着两女交流,心中也有所思。虽然他并不知道曦月的身份,但这种视角认知也是看得通透。此乃这个世间最出类拔萃的女人的交流,而不是之前那种宫斗撕逼了…… 有时候秦弈会觉得,自己的格局或者眼界从来比不过身边人,从遇上流苏起,一直到岳夕。也就在安安面前还能刷点成就感了,看她崇拜仰慕的小眼神暗爽那么一两下。 可他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身处了所有漩涡的中心点,在南海一役体现得淋漓尽致。莫说赵无怀事先想不到,其实他秦弈自己事先都没想过自己有那么大脸。 是不是世上真有天命? 却见流苏跳了出来,蹲在他的肩膀上,指着他手里的酒杯:“给我那个,我要喝。” 秦弈无语地递了过去,流苏抱着酒杯冲着曦月比划了一下:“你不错,和你喝一杯。” 曦月:“……” 程程也是哭笑不得,这鼻孔朝天地跟一位无相说“你不错”,这小幽灵的臭屁德性搞得跟太清一样。 却见流苏咕嘟咕嘟喝了酒,身躯又变得粉粉的,嘟囔着说:“人若有心,皆可如龙。人无此心,谁能救之?该做的事做了,无愧而已,身有囚笼而意无穷,跳出去,你能太清。” 说完又滚回棒子里去了。 秦弈:“……” 曦月倒是怔怔举着酒杯想了好一阵子,忽然展颜一笑,仰首饮尽:“谢了。” 秦弈不太想她们追问这臭屁爱现的小幽灵具体身份,忙打岔道:“岳姑娘来了这里,对妖城是否有什么想法?” “有。” 程程一怔:“嗯?” 你居然有想法,你不是来撕逼的吗? 曦月道:“别人来看圣龙峰,是验证怨气。我看圣龙峰,倒是想起了一些事情……你裂谷妖魂古阵纵横捭阖,几乎无法攻破……但如果圣龙峰的封印被解开,那失去理智的龙魂肆虐而出,是否会对你裂谷妖阵带来巨大破坏?” 秦弈悚然一惊。 好像是这样……裂谷妖魂古阵看似固若金汤,可实际上在阵口就埋着炸弹,随时可能连整个妖阵都被崩坏。 程程道:“我考虑过这个问题,但无法可解。只能提升自己的修为,多看顾圣龙峰一线。” 曦月看向秦弈:“你学了时光之法?” 秦弈点头:“学了一些……” 曦月取出一枚玉简:“这是时轮返阵之法,你可以试着在圣龙峰布下。届时如果封印被人解除,可以瞬息激活此阵让封印回复原状……或许不能治本,但绝对可以争取一线变故,胜负便在此间。” 第八百零四章 棒打老道姑 曦月的履历里,其中有一项特别耀眼:她是曾经在妖劫之中的人类抗妖主力,手底下妖魂无数。 连带着对徒弟出山行走时的告诫都是:“静看人间事,观而不涉;你还太嫩,纵使气不平,亦不可杀人,以免妄涉因果……要出手便以除妖为重,妖怪这玩意,或许眼下不成气候,可一旦得势便是人之浩劫,便是见一个杀一个也谈不上无辜。” 秦弈初遇明河时的表现都是完全可以从曦月身上找源头的,明河可听师父的话了。 老实说程程即使知道这老道姑曾经救过自己,也只会认为那是一时恻隐,并没有想过她这么个抗妖大将居然真的在为妖城安危考虑,还提供了这种明显是她们宗门内部顶级收藏的法阵,可谓诚意。 她很是意外地看着曦月老半天,却终究没有疑问,反倒释然一笑:“敬姐姐一杯。” 曦月举杯和她喝了,若无其事道:“若有空去大荒,请你喝各族之酒,也别有风味。” 程程饶有兴致地看着她笑,笑容里多了些亲近也多了些玩味,好像在问你在他面前天天这么硬装大荒人,不累的吗? 曦月看懂了她的意思,眨了眨眼。 为了隐瞒而装,才会觉得累不累,如果觉得是一件很好玩的事,又怎么会累?那叫乐此不疲。 程程也看懂了,哑然失笑。这位姐姐很有童心,很爱玩啊……天知道大家是怎么把她当成是一个板着脸的古板老道姑的? 有时候女人之间的友情诞生很容易,只需要一个小小的“她人还不错啊”就行了。 秦弈没留意两个女人的眼色互动,他还在研究玉简里的阵法。 时光之道是他自悟的,流苏可以提点,却也不知道相关的术法运用,还自创了几类呢,也是牛逼。但临时自创一些应用,显然比不上人家真正传承下来的高端法门行之有效,而这个时轮返阵就恰好填补了这个空白,不仅本身是高端阵法,还是时光之道具体应用的一个极佳参照。 因为阵法本身就囊括了很多相关知识在其中,从中甚至可以推演出一些其他术法来,形成一个体系,对秦弈此时价值极高。 感觉这玩意也不完全是为了给妖城用的,送他的意思更大一点…… 很可能考虑他有了时幻之纱,岳姑娘回宗门就去翻这玩意了,然而她宗门也不是研究时光的,没有成体系的相关典籍,能找个这样的已经很不容易。 他忍不住道:“岳姑娘有心了。” 曦月笑笑:“你运气好。” 确实也是运气好,因为此前曦月并没想过短期内会和秦弈相见,事实上这个时候天枢神阙内部还真是很多尾巴没处理。鹤鸣堂堂无相,不是没有嫡系,她曦月作为“凶手”,此时内部颇为暗涌,她又不是那种残忍镇压的性情,想要把事情抹平要花费更大的心力。 倒是很意外的,明河在此事上比她更“杀伐果断”,“冰冷无情”,倒还帮她处理了一些不太好做的事情。 有明河唱黑脸,她曦月就好做了起来,因为如果是她自己太铁血,难免人心惶惶,换了明河做得稍微过了,她只要面上板着脸斥责两句唱回红脸,一唱一和的反倒能把氛围抹平很多。哪怕会有人觉得是做戏,气氛确实就能不那么僵。 其实还真没做戏,大家都是出本心做事,曦月明河都不是那种能安排政治手腕的人,她真要对明河这么安排,明河反而会睁着惊诧的大眼睛一脸懵逼地看着师父,做起事来反而很尴尬。 可什么都不说,明河反倒自己做得很好……毕竟是冥河。 此时的天枢神阙已经比刚回来那会儿安静多了,逐步回归了正轨,她也才有这个闲工夫跑出来。但不得不承认,天枢神阙少了一个无相,确确实实的实力大减,整个宗门状态都很低落,值此之际,她也真不能在外长留就是了。 顿了顿,她又道:“我一直觉得裂谷这边会有事发生,很早以前就这么认为了,虽然不知道应在何处……总之既然你与裂谷妖城牵涉这么深,程程大王也是有远见者,我便心安不少,其实住也没什么可住的,饮罢这杯,我就回去了。” “别啊!”秦弈程程异口同声。 秦弈有些尴尬地偷看了程程一眼,程程微微一笑,示意他说。他便低声挽留:“你身在大荒,我又难得过去,大家见面本就不容易……难得相见实属意外之喜,要是没有其他重要事宜,就多留几天嘛……” 曦月笑嘻嘻的:“舍不得我?当着这狐狸的面你也这么说啊,不怕她不高兴?” 秦弈尴尬道:“我这人处处留情,确实不好,我也知你们不喜欢这一点,但这个……让我舍了谁,我都不愿……” 渣男经典语录终于在此世出现。 偏偏此世与地球比,这话算不算渣倒还不好说。毕竟俗世也不是一夫一妻,修仙者就更是只讲自己心意,何况和他牵扯在一起之前就不是不知道他有女人,早有准备。说舍了谁都不愿,总比提了裤子不认人的让人舒服点?要是迷妹想洗地,还可以说这是负责任的男人。 曦月便笑:“我倒觉得你挺委屈的。” 秦弈抬头:“呃?” “若你是太清,恐怕也不用这么委屈巴巴。”曦月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可惜哟,你身边的女人总是比你强,于是你拼了老命追,一个一个地超过去,可超得真艰难。你努力修行,恐怕这也是一个重要因素吧……” 秦弈面红耳赤。 程程“哈”地一声,忽然觉得有道理。 促使秦弈努力修行的,或许这还真是一个重要因素。也许就在流苏当时不经意的一句:只要你够强,这都不是事。 要不他这种人,恐怕还真没那么大的动力在这区区二十年内爬到乾元,或许还得继续拼命爬。 程程忍不住笑道:“是哦,他想要明河,不就被个老道姑棒打鸳鸯气得不要不要的吗……要是某日证太清,打上天枢神阙去,把那老道姑都抓起来一棒打了都不是问题,何况一明河?” 曦月瞪视。 程程干咳。 秦弈跳脚道:“别说太不太清,就算拿鬃毛刷子把我刷得死去活来,我也不会棒打那个橘皮臭道姑的!” 程程小心翼翼地挪着石凳退后半尺。 曦月的神色变得非常危险,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一句话:“既然大家热情挽留,我今晚就不走了……不过我远来是客,大王是否发挥一些主人翁精神,今晚这货让给我用用?” 程程差点没笑破狐皮:“没问题。” 当夜,锦绣坊街坊邻居传言,锦绣坊闹鬼,有男子凄厉惨叫声云云。 又有人反驳,那是幻听,很快就是女人的声音,叫得可惨了。 还有人反驳,好像不止一个女人的声音。 众所纷纭莫衷一是,总之大家都知道那是大王人身所在,里面都是狐狸精,有些幻象也不稀奇……若有说书人脑补故事,隐去尊讳另编一个就可以了,反正以前大王被上卿秦弈抓起来调教的小道消息,大王也没禁绝,好像她自己都看得津津有味。 第八百零五章 今日大离 次日一早,曦月就逃难一样离开了。 秦弈在床头发傻,程程在对镜梳头,神情还带着一种更甚于偷吃的欢乐。 昨晚秦弈曦月战斗正酣,她这个“主人”悄悄跑了进来,搅得一床鸡毛。曦月又羞又愤地无奈承受了一次“来都来了”,事后气得没脸,跑都来不及。 秦弈觉得岳姑娘的表现才是正常,他都不知道程程为什么会对这种主动送菜三人行感到欢乐,这里面一定有什么问题…… 他当然不知道,程程是多想看看那个修行站在世间顶端的地位崇高的老道姑,和别人一起会是什么表情……这可不仅仅是独属于妖精的恶趣味,也无关报复,事实上连流苏都想看。 回想昨夜曦月那羞愤欲死的神情,现在流苏还在棒子里笑得抽搐呢。 当然秦弈不解归不解,心头也是暗爽,才不会说这个不对。 只可惜岳姑娘匆匆一会,终究没多留。 他整理了衣物下了床,到了梳妆台前接过程程的梳子帮她梳发:“你啊……” 程程看着镜子笑:“我怎么啦,让你得了便宜,难道还怪我不成?” “呃不是……” “觉得她跑了,心中放不下?反正她昨晚本来就要走,又不是被我玩这么一出赶走的。”程程笑嘻嘻道:“早晚你还得感谢我昨晚这么一出呢。” 秦弈不解其意,什么叫早晚还得感谢? “嘻嘻。”程程也不多解释,很是开心地任他梳头,脸蛋红扑扑的:“你多久没有这样跟我一起起床梳妆啦?” 秦弈道:“如无意外,这次还能梳妆很久。” 程程噘嘴:“别说如无意外,最怕这种话了,一般说了,意外就来了。” 你这都有g的概念啦?秦弈失笑:“真有意外,那也不会是这一言引发。此时山雨欲来,谁也料不到第二天会怎样,只能说提高警觉吧。” “你道山雨欲来,我却觉得会有一段时间的平稳。” “何以见得?” 程程道:“这个赵无怀小看了你,导致把天上人多年暗中的行事给揭破了,现在人们已经意识到这些人的存在。如今他们只有两种操作:一是正式公开行事,借助他们的资源和实力优势直接插手人间;二是偃旗息鼓集中全部力量以证太清,那才是真正的破局。” 秦弈默默点头:“如果是第一种,他们应该是派出使者去谈,而不是大张旗鼓搞大事。” “是。如果按你所言,天上人的实力现在是处于一个相对虚弱的节点,他们天磐子天虹子赵无怀三个无相都相继重伤,账面实力还不如前两年的盛况,换了是我也不会轻易掀起战局,只能是以谈话收拢的模式。” 程程说着顿了顿,眼睛笑成了月牙:“搞个不好我们还有好处才对。他们试图削弱我们不成,必然要改变策略,可能还会来和谈,借助天帝大概率转世为人的可能性,让我们妖怪一起帮他们找人。” 秦弈笑道:“你会跟他们和谈么?” 程程笑容里带着些冷意:“来一个使者,我杀一个,看他们能来几人!” “所以他们不会来。” “他们不傻,不会来触我妖城的霉头。”程程悠悠道:“实际上真正的关键还是第二条,看他们先证太清呢,还是所谓天帝先崛起……在此之前,我们并不是矛盾的焦点。” 秦弈最终给程程盘好头发,插上了簪子,笑道:“这么一分析,我们似乎真不紧张。” “是,因为主要矛盾已经莫名其妙地变成了他们与天帝的矛盾。”程程笑道:“这天帝可真是好人。” 秦弈也笑,笑容里却隐有忧虑。 当然不是因为天帝是不是好人的问题,而是他潜意识就觉得,这种大事,自己和流苏避不过的……想要坐山观虎斗的愿望太美好了,至少流苏的身份已经泄露,秦弈不认为天上人会完全不顾这个恐怖的太清。 当然多想也没有用,自己也不可能打上天宫,莫说现在只是乾元,便是无相也打不上去。流苏想恢复太清,恐怕也缺了最关键点,多半此时需求的已经不是药材,而是身躯。 没有身躯,一定会有缺憾,导致无法完满。 大家的实力都不够,反推也达不成,依然很被动。能做的还是趁着这种休战期,尽快提升实力,给棒棒复苏依然是由始至终最关键的事情。 可惜冥华玉晶和天演流光完全没有任何线索。 就连身上这个混沌火星,怎么变成火种都还未知。 棒棒说是不急,其实也有部分原因是急也没用。 “程程,联系一下玄阴宗,以及你散布潜伏在外的妖怪们,留意天演流光和冥华玉晶这两件东西。” “好。”程程笑嘻嘻地转过头来,在他脸上啄了一下:“你发号施令的样子真可爱。” 秦弈哭笑不得:“我那是发号施令吗?只是让我亲亲好老婆帮个忙。” “嘻……外面晃了一圈,回来嘴巴变甜了。”程程站起身来,笑道:“玄阴宗、千山联盟,以及其他一些我暗中有交道的势力,我会发布悬赏去问。至于潜伏人间的妖怪们,你自己去找找寒门,这事儿他是总负责,说不定还能提供一些意外的消息。” ………… 见到寒门的时候,他在一个衙门里坐着发呆,手里是一摞信纸,看似各种消息的汇总。 秦弈走上前好奇地探了一眼:“在看什么?” “你徒弟很厉害啊。”寒门牙疼般吸着凉气:“这些日子我关注南海事宜,没怎么看神州消息,如今综合一看,好厉害。” “怎么个厉害?” “自从当年你威震草原,她后脚就没放过这个机会,派兵横扫千里,戎狄单于远遁极西,于是设都护府,勒石驻军,厘清商道,势力直抵北海。又两年,出兵西进,平定高原,直达戈壁,神威赫然,连海外诸国比如那啥天涯岛都上表称臣,我看要不是因为大海之隔,她连大荒都敢打下来,真的是天命临身,叱咤山河。” 秦弈:“……” “以前有的地方,就算占下来也不好管,毕竟交通什么的不方便。而且中土农耕之国,对很多区域之土都无所求,就像之前大乾与南离,也就是个面上奉诏。”寒门道:“可这位陛下不一样,哪里都想要,哪里都填不饱,也不知道她怎么维持的……” 秦弈挠挠头,这个估计和潜龙观的全力协助有关,说不定也有万道仙宫的影子。要是万道仙宫工匠宗愿意帮忙,诸如交通运输物产勘探之类的事情都会变得相对容易,管理变得轻松了,很多看似荒芜无用的地方也可能有用起来。 寒门笑道:“如今连巫神宗和万象森罗宗所处的位置都在大离治下了,理论上这两宗之主见到你那徒弟都要尊称一声陛下,毕竟门人可都在治下范畴。” 秦弈摆摆手:“这个就算不上了,要说理论上天枢神阙早都是神州范畴了呢,谁听皇帝的?” “这可难说,真到了一定时候,人皇的面子他们还真得卖。”寒门抖了抖手上的信纸:“现在这份消息你猜是啥?” “什么?” “南离人磨刀霍霍,打算横渡裂谷,出征混乱之地。” 秦弈的表情变得很是精彩。 第八百零六章 水之灵(月票1.1W加更) 混乱之地与南离就隔着一条横断裂谷。 常规意义上,这裂谷很宽很宽,飞鸟难渡,凡人天堑相隔,很难扯上什么关系。 但对于现在有仙家直接支持的大离来说,可能确实不算太大问题,何况李无仙还认识妖王程程,说不定都有使者在路上试图让裂谷妖城搭个桥之类的了。 如今的大离连海外都想打,想打一谷之隔的混乱之地也就不稀奇了。 混乱之地不是神州那样的人仙分离,仙家各自超脱,而是奇葩的人仙聚居模式。只要有人群聚居的地方,就有奇葩的修仙者非要往里凑,显得自己特立独行不讲那套超脱。 真有凡人士兵渡裂谷打过来,仙人会怎么做? 话说从这种意义上看,一旦天下一统,莫非王土,修士们还真得尊无仙一声陛下。尤其是如果无仙修行也追上来,乾元啊什么的……一般修士还真得服管。 感觉那种时候,才有点回归上古人皇之势。 秦弈忽然很感兴趣,很想知道真有那么一天到底是怎样的。 便道:“真要是凡人兵马出南离,我们也帮一把,好歹让混乱之地的逗比们别随便插手凡人战争就行。至于凡人战争胜负我们也不插手。” 寒门斜睨着他:“你这屁股歪没边了,混乱之地连个国都没有,哪来的凡人战争,仙人不出手就等着你徒弟兵不血刃席卷到南海了。” 秦弈“嘿嘿”笑了一下:“兵不血刃岂不是更好,反正对他们也没什么影响。再说此地混乱是在规则上存在的,无仙也扭不过来,到时候多半也影响不了他们的逗比习性,只是占个名义罢了。话说回来,混乱之地有没有常规意义上的凡人还两说呢,个个都可以买仙法修行的……” 寒门知道这是典型的歪屁股找借口,可他其实也对那种大一统的人间形态很感兴趣,便也没去鄙视秦弈,只是道:“这种事你得跟大王说,跟我说没用。话说你来找我干啥的?” “你的老鼠军团多,帮我留意天演流光和冥华玉晶的消息。” “唔……”寒门摇摇头:“一般小老鼠对这种事不会有任何帮助,倒是我自己若是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有点希望帮你一把。” “怎么说?” “我若是有机会身合雷电,那世间电流都有可能与我发生感应,届时想要探知什么消息就简单万倍了……可惜……”他很是遗憾地叹着气:“想必我此生也没这机……呃?” 寒门眼睁睁地看着秦弈摸出了一粒珠子。 珠子内部如同一界,遍布雷霆,噼里啪啦地响着电流声,隔着界膜都听得见,可知身处其中是怎样的光景,这是……先天神雷长期氤氲而造就的先天雷池? 而在雷霆之中有几道气息尤为特异,这雷池里还有先天雷种未被取走,而且还不止一种? 寒门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你……你哪来的先天雷池!居然还带雷种!” 秦弈笑眯眯道:“有用吗?” “有!有!”寒门一个虎扑抱了过去,秦弈一闪,就见一个肉球扑在了地上,死命抱着那颗雷珠不放,口水都滴下来了。 “喂,胖子,这玩意真这么有用?” “你绝对想不到,这玩意能造就出怎样的神兽……”寒门眼睛碧油油地盯着他:“你知不知道世间妖兽分几种?” “不知道,都是妖兽就得了,谁有兴趣知道茴字几种写法?” “……正如饕餮和乘黄不是一种生物,世上还会有几种先天五行妖兽,你那只小蚌有可能就是先天水灵之体,进化之后可能代表水行之意志,某种意义上可以称为水神。” 其实这个方向秦弈也懂,正如羽飞绫证风之灵,一个道理,也就是没寒门吹得这么离谱罢了,当然也可能是还没到位……毕竟如果说探消息,风怎么说也比雷强,可羽飞绫并没有拍胸脯夸过这一项,说不定还是有些欠缺,没到风神的程度。 但羽飞绫都没到这程度,寒门行不行啊?难道他血脉真有点特别? “你……雷神?”秦弈摸摸他的头:“你还是当皮神吧。吸收要多久?” 寒门用力抱着珠子:“不知道,可能要闭关一段时日,到时候不会让你失望的!” 秦弈点点头,心中倒是想起安安脱水透支也休息一天了,不知道啥情况了,得去探视一下才行,另外羽裳应该也随囚牛回来了,只是之前情况复杂没露面,现在多半便是在照料安安。 想到这里便道:“那你去闭关,等你好消息。” 说完转身就直奔宫中。 说来关于秦弈入宫这件事,也是在妖怪们之间茶余饭后比较津津乐道的事情,因为他是除了大王与少主之外唯一的随随便便进出宫门如同回家一样的人,这根本就不是明面上的“上卿”,和大家背地里说的“妖妃”也不是很吻合,还不如直接说他就是王呢。 毕竟一个妃子、哪怕是王后,也不能这么随便对不对? 也有些妖怪对程程提过不能太任秦弈这么没规矩,“对大王清名有损”“对妖城威仪有害”,结果反而被大王打了板子,最终也就没人说这话了。反正谁是王谁是妃,他俩自己在榻上解决就是,别人嚼个什么舌头? 有鉴于此,小狐狸们看着秦弈也是咬着下唇笑嘻嘻,如果秦弈才是王,大王倒是妃的话,那她们是什么性质?嘻嘻。 见秦弈进了安安寝殿,左右便有小狐狸作妖地挨了过来,小手就往他胸膛上蹭:“王妃您来啦……” “去去去~”秦弈又好气又好笑地挥挥手:“什么叫王妃?” 小狐狸们便笑:“哎哟,是我们失言了,不是王妃是大王?那大王来这寝宫,是来宠幸安妃娘娘的吗?” 安安便靠在床头面红耳赤地看着面前的羽裳,那俏脸都红得快滴出血来了。 羽裳板着脸抄着手臂不说话,也不知道该鄙视安安两句,还是鄙视那群臭狐狸。 秦弈拿小狐狸们没办法,只得道:“你们好的不学学坏的,这白国王宫历来清爽自如,什么时候要学人类王宫那套了?” “哟,板脸训人了,真不好玩。”小狐狸们噘着嘴,有些小妒忌地看着安安的方向,暗道这只小蚌也没多漂亮啊…… 其实这就违心了,安安真的很漂亮,特别是现在。 秦弈绕过屏风走过去,先拥抱了一下羽裳,笑道:“辛苦了。” 羽裳酸溜溜道:“我也就做个使者,不辛苦,夫君花丛奔忙,真的辛苦。” “咳咳……”秦弈干咳,转头去看床上靠着的安安,一看之下怔了一怔,眼里迅速闪过惊艳之色。 原先的安安就常给人一种娇怯怯的柔弱美感,如今虚弱形态之下更是把这种娇弱美发挥到了极致,秦弈第一时间就想起了林黛玉……这倒罢了,也就是在原有的气质更发挥了几分。 最关键的是,她靠在床头,蚌壳在后竟然成了一种水蓝色的透明形态,还有水波微微漾动的感觉,就像是靠在水上似的,一朵莲花在水幕中含羞轻放,那场面非常梦幻。 配合着她柔弱的样子,感觉好像就成了一个水做的人儿,与笔挺站在身边英姿勃发的羽裳形成了极为强烈的对比,视觉冲击力前所未有的强烈。 安安这一定是证了水之灵,毋庸置疑。 第八百零七章 闪着圣光的先生 秦弈呆愣了半天,才道:“你这蚌壳怎么看上去虚化了,还变了色?我记得你的蚌壳以前是琥珀色的,虽然薄得跟透明似的,也没这样水幕感啊……” 安安被他看得满脸通红,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了,半天居然答不出话来。羽裳在侧没好气道:“这个问题我问过她了,说是与其说虚化,不如说水灵化了。” “真就证水之灵了呗?”秦弈仔细感应了一下,发现安安虽然虚弱,可实际上修行却是突破了,已达乾元。 也不知道彻底恢复之后,她能发挥多大能力,秦弈很是期待。话说她现在合上蚌壳,是不是像个水柱啊? 这小蚌的造化也是得天独厚啊……可能是寒门说的原因,她出身就是水灵之体,与众不同。别家蚌女也没谁哭了都是珍珠,好像是唯独她一个这么特别,说明她先天就很有优势。 如今吸收太一生水,就是大变身的契机了…… 怪不得羽裳脸色那么不好看,她修行被安安反超了,并且相比之下显得毫无特色。风之灵在自家娘亲那儿,都没法妒忌。 秦弈意识到这点,立刻不去看安安了,转身拥着羽裳亲了一下:“改天我们努力双修,没几天就乾元了!” 羽裳失笑:“把乾元说得跟吃饭一样。” 说是这么说,羽裳心中高兴了许多,夫君还是更重视自己的嘛,没有被那水灵灵小白花牵引了目光,还知道自己心事,那种酸溜溜的感觉立刻丢没了。 说白了她也不是那种追求什么高端修行或者高端特性的人,怕的只不过是秦弈的目光被别人牵走了,她要进冷宫了,很是心慌。见秦弈还是重视自己,那就什么事都没了。 却听秦弈笑道:“你在这里,乾元还真的跟吃饭一样。” 羽裳一愣:“怎么……” 程程的声音在门口响起:“你想让她去鲲鹏紫府?” “是。”秦弈笑道:“我相信鲲鹏老大会喜欢羽人的。” 羽人的源头不知何起,据她们自己传说是人族与某种羽翼妖族的混血而成,但一般的人妖混血不会像她们这么离奇,世代纯种仿佛凝固成了一个全新的基因,基因还强大得令人发指。 反正她们也不知自己的源流,于是和一般羽翼族群一样跟随凤皇,此谓百鸟朝凤。 据说凤皇化鸿鹄,都是见羽人先祖有感,那是一种浩大苍茫之意。 秦弈觉得她们和鲲鹏有一定相性,尤其是她们始终居于海天,就更有那么几分味儿了。 鲲鹏算天空妖兽,还是海中妖兽?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 这相性重合度高达七八成以上,鲲鹏会不喜欢羽人才叫见鬼。 搞个不好就是它的后代也说不定……当初拔啥无情,搞得后人都不知爹是谁……对于远古妖兽来说,这种事好像挺普遍。 程程颔首打量了羽裳好一阵子,羽裳不知道他们说啥,还在发懵,看上去有些可爱。 不知为何程程对羽裳安安还真没什么炸毛感觉,不像见到曦月的第一时间就狐狸龇牙。可能是羽裳一副护卫侍立的样子、安安一副丫鬟垂首的模样,各具欺骗性,让她觉得就是一对侍女,秦弈要玩一对侍女有什么大不了的? 要她下面的小狐狸,程程多半也是大手一挥,随意。 那心里感觉完全不同。 于是程程在此事非常大气,很亲热地拉着羽裳的手,笑道:“来,我带你去鲲鹏紫府,那可能确实是你命定的造化。” “诶诶诶……”羽裳跌跌撞撞地被她拉出去,还在喊:“我还要侍卫夫君……” 程程觉得很好笑,又是侍卫又是夫君的,你不觉得这两个词儿根本不搭界?你还不如说侍奉公子得了。她笑眯眯道:“你夫君……噗……他在这里很安全,除非你怕他被妖精吸干了,否则没什么好侍卫的。” 说着就把羽裳踉踉跄跄拉走了,还回眸抛了个狐媚眼:“玩蚌悠着点,小心夹死。” 秦弈都不知道历来撕天撕地连流苏都敢撕的程程怎么忽然变得这么大气,连听见“夫君”都没个反应居然还笑,难道是同属人妖混血所以亲近?可它们的混血模式并不是一挂的啊…… 而且程程好像还大气得不在意那只蚌了,什么叫小心夹死?之前不是还揍人嘛…… 秦弈懵逼地挠挠头,转头就对上了安安温柔似水的眼神。 这寝殿屏风之后,香榻之前,就剩他们俩了…… 外面小狐狸的低语声仿佛来自很遥远的地方,如同被屏风隔出了一个次元。 “现、现在这蚌壳不硬……不、不夹人的……”安安红着脸小小声。 秦弈:“……” “咳……”安安似乎也意识到这话和求欢差不多,急忙转了话头:“这次真是谢谢先生了。” “谢我干什么?难道还看着你撑死啊?”秦弈道:“其实这回等于是你我平分了太一生水,我自己也需要这份先天水灵的,我的混沌五行快要补齐了,对我非常有益。只是面上没你的表现这么明显而已……” “不是说这个。”安安美眸始终凝注在秦弈脸上,好像看不完似的。 看了好久,才柔声道:“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是先生在帮我蚌族出头啊……救蚌族,定南海,发展到了群雄毕至,无相相争。安安身在水中,外界的一切都能感知,知道先生一直走在悬崖边上控制局面,随时都可能陷入不可控的战局,万劫不复。” “呃……”好像也没有那么夸张,不过确实看似轻松实则惊险。 重新梳理一遍,会发现很重的运气成份,因为各家宗门人很多,来的未必就是熟人。只要来的人不那么恰好相熟,比如太朴子他们没来,只是他们的长辈来,这件事都有可能控不住。 只是偶然之中也有必然,各家长辈们想搞先天水灵,大半也是为了下一辈着想,太朴子他们本来就是宗门下一辈核心,带着他们出场十分正常。所以总体上,这事的发展也不是纯靠运气使然。 但确实冒着很大的风险就是了,群雄环伺,一个没搞好就是冲突的最核心,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秦弈自己控节奏的水平也很重要,换了个懵一点的,还真的不容易达成这种结果。 在安安的视角上,那简直是先生一个人站在悬崖边,在对弈天下。 说多英雄就有多英雄。 安安竭尽全力想要快点收取太一生水,减轻外面先生的压力,却差点把自己撑爆了……结果又是先生进来,把她从生死一线中拉了回来。 还很君子,没有听那小幽灵的怂恿亲嘴儿,正气堂皇得就像浑身闪着圣光。 为什么明明什么都没做,只是水灵往返的双修模式就让安安崩了?因为她自己情动,因情而欲,在秦弈自以为是普通行功时,安安心里都已经和先生双修几百遍了…… 功成之时,浪潮汹涌,安安藏起一串崭新的珠链儿,都不敢给先生看……羞耻的是,这珠链很可能会是她除了族中至宝定海神珠之外,最强的法宝。 “莫说先生只是分享了一些水灵之力,便是先生想拿安安为炉鼎,将水灵之力全采了,安安也……心甘情愿。” ———— 二月第一天,求保底月票 第八百零八章 别拿蚌女不当妖 安安以为自己这句惊天动地的表白说出来了,其实只是在喉咙里动了一遍,连自己都听不清。 她又是羞赧,又气自己太怂,不就一句表白吗,怎么就说不出口呢? 秦弈更是压根不知道她说了话了,只是坐在她床边,伸手在她额头上触了一下,旋又反应过来,自嘲道:“忘了,你这状况可不是凡人感冒生病。我总有些凡人习惯……” 安安便睁着大眼睛扑闪扑闪地看着他,有些无奈。 这个先生,对别人不是都很那啥吗,野外大战也没见你遮掩一下,怎么就对我这么君子,你倒是摸啊,我会说你吗? 秦弈已经由触摸体温改成了神念探知,触及安安的灵台,他也不由得惊诧起来。 如此浓郁的水灵之力,漫遍魂海。别人的魂“海”是个形容,意思是精神像海洋一样宽阔广淼,可安安这个好像是真的海,真是由水元素形成的,下方水波无垠,上方水雾如滴。 神念探进去,立刻就能感受到一种仿佛泡在水浴里一样的包围,混混融融的,柔软舒服,沁入魂灵,似有什么在渗透滋养,弥补干涸,所有的疲惫都在这种包围之中清扫一空,只剩一种懒洋洋的慵意。 真是安安整个人就和一个先天水灵一样了。 现在她的虚弱,依然只不过是之前快被撑爆导致的灵台不稳与经脉紊乱,就像堤坝开裂差不多的意思,所以人还是虚着。但太一生水生生不息的治疗滋养能力非常强,她自身体质柔韧也非常人可比,恢复比任何人都快,也不需要额外吃什么药,自愈就可以了。 什么药也比不过太一生水的滋养之力。 这么看来,只要恢复过来,她的强大可能超过自己原先的预计。 尤其这性质……好像很适合修医疗术法,副本顶级大奶,还不缺攻防能力。 秦弈收回神念,看着安安的眼神跟看着一块宝似的。 真的是块宝,谁家队伍不爱奶啊?以前秦弈都是自己兼职,可他其实是生活职业的丹药专精,而不是战斗职业属于治疗,用音乐也只能起辅助作用,这与真正的奶妈区别还是很大的。秦弈眼珠子转了转,有点不舍得放安安回去,这带在身边好像很有用的样子…… 可这话有点不知怎么开口,人家是蚌族公主,在海中也是操持一族事务,哪来闲工夫陪你个闲汉走天下,说不定还得面对很多凶险。 殊不知现在安安也在苦恼。 她族中有个鸡儿事务,现在蚌族又不像之前那么被欺负,之前海难之时很多种族托庇于蚌族幽壤阵中,如今都很承情。加上椒图出来了,有靠山了。还有狗子哦不,饕餮大王和羽族长也很关照,族中情况安稳得很,就一点族内珠子贸易之类的事情用得着非她不可? 再说她母亲还在呢……她是真想腻在先生身边,和他一起看这神州风景,一起面对不可测的难局。 可这臭先生总要做君子,自己该用什么借口赖在他身边不走?说仰慕,会不会被他义正辞严地赶回去?没事赖着吧,他和那位大王你侬我侬的,会不会不喜欢有个大蜡烛? 两个人的眼珠子都在偷转,却都没发现对方的飘忽。 过了好半天,安安才小心翼翼地试探:“先生接下来有什么行程?” “哦,短期内还是打算在妖城修行一段时间,巩固自身,也观察观察天下之变。” “先生……其实是想和程程大王多相处些时日吧?” “呃……” “安安也是妖族,对妖城的状况很感兴趣。如今妖城也收容了一些早期从南海救来的蚌女,在此地也落地成为一族了。”安安越说越圆润:“我也打算在此地居留一段时日,不知先生……” 秦弈心中暗喜,口不对心地道:“这个你得跟程程说啊。” “程程大王广纳妖族,又不会逐客,只怕是先生不想我在此打扰呢……” “怎么可能?”秦弈道:“你族中没事吗?” “族中事务已然不多。”安安道:“母后也说,让我多跟先生学习,尤其是人间道法,对我们的水行术法颇有参照处……” 学音乐,学道法,什么都要学,其实什么都不适合她,就只是找个借口往秦弈身边跟着罢了。 秦弈倒对这个借口很是习惯,从头到尾这小蚌都是一副想拜师的仰慕样儿,他都没觉得这是个借口,反倒心中颇喜:“你族中无事就好,我也想……呃……” 两人各自住口,安安的脸色再度变红。 原来你也想留我啊,还一脸假正经的臭样子,还得我求着才不情不愿地松口似的。 是不是还想对我说句请自重啊? 安安再度转动着眼珠子,寻思着这先生唯独在自己面前君子风范突破天际,是不是因为之前形象太好导致骑虎难下,很难变成在羽裳面前胡天胡地的那张脸? 怎么把这先生的君子样儿给撕开,他是会狼狈尴尬呢,还是会化身大灰狼? 见秦弈一本正经目不斜视的样子,安安忽然“哎哟”一声。 秦弈忙道:“怎么了?” “我、我心口疼。” “心口疼?”秦弈没怀疑连这老实小蚌都开始玩诈了,暗道会不会还是需要一点丹药辅助一下恢复才行? 安安小心问:“先生可是丹师呢,是不是帮安安检查一下?” “嗯,好。”秦弈下意识抬头看去,就见安安轻轻把领口拉开了一点点,一抹温柔就在淡蓝的衣色中慢慢滑开,就像是一只素手拨开天幕,露出了积雪。 秦弈目瞪口呆。 棒子里的流苏看得瓜都掉了。 真是长见识了……别拿蚌女不当妖精! 话说这招似曾相识,当初李无仙是不是用脚扭了的套路玩过这招?只不过李无仙那叫狠,那时候还算个豆芽菜可没多少媚可言,安安这身材,这雪腻,天然的优势媚得要出水了都! 是不是凡是做“徒弟”这个属性的,哪怕还没收徒呢,都有点共性? 秦弈也一时连说话都结巴了:“看、看心口,并、并不需要拉开衣服的……” “这样吗?”说是媚,实际上安安只是行动诱之,脸上是没有媚意的,反倒是一脸的柔弱无助。 她依然攥着衣领,很是无助地微微偏头,含羞忍辱:“那、那先生是不是要触碰观察?” 真是活到老学到老,秦弈本以为自己在女人方面身经百战见多识广,什么样子的没见过? 可这种含羞忍辱的小白花,还真没见过! 触碰观察,本来要不要都行,就算是触碰,如果心无杂念也就是一指轻触就能感知详细了。可眼下这个场面……秦弈竖着两只手指,微微抖了老半天都伸不过去。 太诱人了。 这明明偏着头含着羞,根本没有勾搭的意思,却比什么勾搭都厉害。 秦弈一咬牙,不过是探视状况罢了,不用多想。 他几乎是闭着眼睛一指搭了过去。 触手微腻,还没来得及感知体内,就听安安忍辱道:“你、你在摸哪里?先生请自重!” “噗……”流苏的白雾瓜喷得一棒子都是。 纵横花丛的秦先生,栽了。 《仙子请自重》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手打吧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手打吧! 喜欢仙子请自重请大家收藏:()仙子请自重。 第八百零九章 此即天元(月票1000加更) 心口,听着有些暧昧,实际上和程程青君差异巨大的某部位并不是一回事。如果所指准确的话,可以不触碰任何不该碰的地方,即可感知心肺状态。 然而秦弈一指搭过去的瞬间,安安微微扭动了一下,于是位置有了微妙的偏差,变成了“很不君子”的揩油行为。 安安一句“请自重”,羞愤交加,泫然欲泣,直把秦弈弄得瞠目不知所对,那手触电般收了回来,指尖仿佛还残留着那抹滑腻。 他终于确定安安在干嘛了。 绝对不是心口疼,这不需要解释。但也不是勾搭…… 而是故意打击他的“君子脸”。 你摸都摸了,还“人赃并获”,看你还怎么保持那副样子。 至于之后是狼狈离开呢,还是索性抛开那层形象,化身大灰狼,那就看他自己。 话说这安安,也够矛盾的啊……她应该是既喜欢仰慕这种君子风,轮到该解风情的时候却又气他装模作样,才会有这种神奇表现吧。 女儿心海底针,秦先生再度被上了一课。 安安原本偏过头羞愤的小模样,眼睛悄悄转了过来,在秦弈脸上扫了一下,又迅速藏了回去。 先生会怎么做? 却见秦弈发呆了片刻,却很快又从呆滞状态变回了云淡风轻的笑容:“安安啊,讳疾忌医是要不得的。先生也不怪你口无遮拦,来,别乱扭了,躺好,先生给你做个详细检查。” 流苏“扑哧”笑出声来。 这回轮到安安瞠目结舌。眼睁睁的连秦弈的大手伸了过来都不知道该不该躲一下。 反应的时间就那么点,一时没躲,那就别躲了。 秦弈的大手整个就覆在了本不应该碰的地方。 一掌容不下。 安安鼓起了眼珠子:“先、先、先生……” “哦,我怀疑你心口疼,是因为肝气淤积,影响到一些气血囊肿,这个并不是什么大碍,只要行之按摩推拿,理顺淤积就可以了。” 秦弈推拿了一下。 安安半张着小嘴,脑子都空了。 “嗯,现在应该没事了。”秦弈若无其事地收手,站起身来:“好好休息,先生就不打扰你养伤了。待你伤愈,要学音乐还是道法什么的,我们再议。” 说完背着手一晃三摇地离开了,仿佛刚才什么事都没做过。 安安傻愣愣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脸上这时候才慢慢泛起了红霞,继而美目流转,那眼波媚得直欲滴出水来。 好一阵子,她才咬着下唇轻笑出声。 外面秦弈前脚离开她的寝宫,立刻失去了那云淡风轻的模样,风一样跑路了。 流苏跳了出来,在他肩头笑得打滚:“好玩,好玩,你和这只蚌很有趣啊!” 秦弈气急地往回走:“差点蚌壳里翻了车,没想到这货居然这么……” 说了一半,他自己也“噗”地笑了出来:“这么好玩。” 流苏鄙视地斜睨过去,秦弈干咳两声不说话了。 能互相调戏打打闹闹的妹子当然好玩,这个好玩指的不是物理上的好玩,是情趣。原先误以为安安是个羞怯怯一碰就碎的小白花,那虽然也别有一种风味,有趣程度就差得多了。起码之前秦弈对她一直有些顾虑,男女情趣基本没有,现在反倒被挑惹出来了。 “看不出来啊。”秦弈悠悠道:“一开始绑着她的蚌壳在羽人面前展览都快哭了,谁想得到还藏着这味儿。” 流苏鄙视道:“谁知道是不是被你这番操作激活了不要脸的因子。” 说是这么说,它却是一直在笑。无法无天的棒棒大魔王惯常喜欢把清冷圣洁一本正经的仙子往地下踩,却比较喜欢这种能玩的,相性更合拍。 秦弈伸了个懒腰,笑道:“棒棒,感觉忽然清闲下来了,从身到心。” “你有女人你就清闲。”流苏坐在他肩膀上看天:“我敢打赌,现在神州各大宗门都紧张兮兮,大概高层密会都不知道开几场了。” “因为我管不了啊,他们紧张我能怎样?替他们紧张不成?”秦弈踱在林荫道上,沉吟自语:“感觉很多宗门对事情都是完全没数的,天枢神阙应该很有数,另外一个最有数的,好像是我们万道仙宫?” “嗯,看你棋痴师叔那样子,别人都还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情况,他就已经先布局断子了,显然从一开始就知道是为什么而来。不知是万道仙宫一直有数呢,还是仅仅你棋痴师叔有数……”流苏问道:“所以你现在是去找他?” “是啊。”秦弈有点尴尬:“师叔他老人家一直住这,我都没去拜会一下,不知会不会被他撕了。” “没人撕你。”棋痴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秦弈抬头,竹木之间,宫阙一角,棋痴青衣白发,独坐亭台。 秦弈走了过去,却见亭台石桌上已经被棋痴刻出了纵横十九道,又在自己跟自己下棋。 秦弈至今对围棋还是只算初通,看着他摆出的局势也是什么都看不出来,便道:“师叔这局,是当今局?” “是个屁局,这是人间棋谱的一个残局,随便摆着玩的。” “……” 棋痴掷棋于篓,笑道:“坐。” 秦弈便在对面坐了下来,不好意思道:“儿女之事,纠葛太多,冷落了师叔,实在……” “没什么,老夫住这儿两天又不会死。” “……” “倒是你那岳姑娘无相之强,那只小蚌也是先天之灵,妖王乘黄也不用说。你能收束在一起,本就是大局……此番南海之役,你还不知自己最优势的地方在何处?” “师叔指的是人面?” “那点人面算球,那只是表面的体现。关键的棋眼是,你能兼容。” “那不就是朋友多?” “不是这么说……”棋痴沉吟着道:“人与妖,正与魔,陆与海,乃至秩序之所与混乱之地、神州风土与大荒人情,你都有适应处,或恩或义或情,纠缠其间,故能穿其线。这一点是挺稀罕的,因为各家道不同,不争议都不错了,能这么区区几年就能广阔交游的还真是少见,偏偏你交游的还都是重要核心。” 他再度掂起一枚白子,拍在棋盘正中的天元位上:“若依棋道,此即天元。” 秦弈把手笼在袖子里,看了半天,才慢慢道:“今天……咱们能不装逼么?” 棋痴:“……” 两人大眼瞪小眼地对视一阵,棋痴才头疼地揉着脑袋:“我怎么有你这么个不学无术的师侄,你好意思说自己是琴棋书画峰出来的人么?” 秦弈尴尬道:“师姐也这么说我。” “敢情你还很得意?” “没、没,很痛心,以后一定加强学习。” 棋痴拿他没办法,只得说得白了些:“在我个人眼中看来,如果真有什么大事发生,你的用处说不定比天枢神阙还大。我想提醒你的是,你今后这些年,尽量不要闭长关,也不要轻易去别人联系不上你的位界,否则可能会有不妥。” “我这么重要?” “你真没数?” “所以我要努力提升自己?但你又说不闭关不去特殊秘境,那就很难升级啊师叔。” “这的确是个问题……然而……”棋痴犹豫片刻,很是沉痛地拍着他的肩膀:“我觉得你继续发挥你的桃花瘴,好像比提升实力还更重要一点……” ———— 三更到,求保底月票,这个月初的排名有点低了…… 第八百一十章 棋痴论道 其实秦弈自己觉得自己修炼很努力的说,也不是都在发挥桃花啊……就连在南海和赵无怀默契下棋时还研究了好几天的神魂之用与时光之道呢,那时候香香软软的安安就在身边自己可没去碰啊…… 但不知为啥这话就不敢说出来,他觉得说出来了要被师叔呸一脸唾沫星子。 哎,总是在承担世人的误解! 他叹了口气,变出两个杯子,取诗酒飘零给棋痴添上,口中问道:“师叔跟我说句实在话,我们万道仙宫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棋痴看他变杯子的模样,眼里有些惊奇:“这一手无中生有的变化很有趣,已涉道之本源。” “这个我晖阳就会了,只是那时候变出来的比较劣质些,现在变的更精美,像是个名窑出品了。” “无到有,才是最最关键的一环,精不精美有啥意义?” 秦弈颔首道:“如果是较为特异的宝物材料,我现在好像也能变出一些所见过的不太高端的……不过似乎也遵循能量守恒,要大耗我自己的能量,轻易不会去变。” 棋痴道:“这在关键时,都是破局之眼。” 秦弈板着脸:“这话很有道理,但你能不能不要岔开我的问题?我问的是这个吗?” 棋痴干咳了两下:“万道仙宫当然是从各种方面去探索道之本源,能知道什么都是依据自身之道所知,如果比别人多知道一点,那是因为探索的途径比别人多。” 秦弈抿着酒,眯眼看了棋痴半天,才道:“这话还是哄哄你师侄女去吧,你师侄我没那么好骗。对道的探索和对某些内情的认知是两回事。” 棋痴梗着脖子看天:“有些时候,就是一回事。就像老夫什么内情都不知道,也不妨碍老夫判断得出南海之事必有诡异,再看看你个货杵在那儿装蒜,就猜出七八分了。你这种不学无术的,又如何能知大道精微?” 秦弈狐疑地看着他,那老脸上一本正经,什么都看不出来。 两人僵了半晌,秦弈终究放弃了逼问,心知如果师叔是真知道而不肯说,那问也没用。总之知道是站在自己一边的就行,人家给的弃子都不知道救了自己几次了。 想到这里,大手一伸:“弃子还有吗?” 棋痴哭笑不得:“真以为那东西是大白菜吗?再说了,现在那东西对你意义已经很小了,现在的对手,随便一招够你死个几千次,弃子什么也挡不了。” 这个倒也是的,之前鹤鸣都受伤了,那道恐怖的炫光秦弈就自知靠弃子根本挡不了,后来强弩之末的一记法宝攻击才让秦弈找到了机会。到了这个时候,动不动讲法则,扎实的硬修为已经比巧术重要得多了,同时也意味着,他想越级挑战已经越来越难了。 法则的根本认知,决定了乾元越级打无相几乎不可能,除非无相站着任你打,那破防还是可以的。 哪来那种机会,无相又不是傻子…… 算了,指望再靠弃子这些东西取巧,看来是没意义的,反而让自己产生了依赖性。 倒是包括弃子在内的万道仙宫各类法门,都与各种大道之则直接相关,师姐的音乐连囚牛都能征服、赌宗的赌契能直接起到无相共鸣天地的作用,这都很有意思,对这些本源的参悟认知或许才是硬道理,比花巧小玩意重要多了。 可惜自己是真的无力分神去参悟这么多大道,一个时光就够受了,想要兼通那也是选择空间,不太可能选别的了。 见他若有所思又变成有些遗憾的神情,棋痴玩味地看了一阵,忽然道:“你是不是始终觉得时间不够,太紧迫了。” “是……特别是大道万千,感觉穷此一生都未必能摸到多少。” “能说这句话,已经是修行有成者了……想想你初生牛犊之时,是不是觉得天下无难事,想做就能成?” “呃,呵呵……”秦弈挠挠头:“确实有点,主要我太聪明了。” 棋痴:“……” 秦弈喝酒。 棋痴无奈地摇摇头:“越是修到了深处,就会越对大道产生敬畏感,知道自己难以尽知,想必即使太清,也不是全知全能,必须有所侧重。” “是这个理。”秦弈比谁都知道太清不是全能,比如某棒子卖萌的本事就比卜算高了几万倍。 有时候甚至隐隐也会想,太清之上是不是还有境界,不过想法一闪而过也没认真,才特么乾元呢就去考虑太清之上,吃饱了撑的。 他叹了口气,又道:“其实修到深处,也会理解为什么人们想要无尽的生命,因为感觉不够时间去让自己探知这无穷无尽的奥秘,有的事情还未认知,舍不得离去啊……” 舍不得。 棋痴露出一抹笑意,这就是万道仙宫的根本核心所在了,在这个共识下,各人道不同就不是什么问题。所以秦弈果然是注定的万道仙宫人士,无论是这番话,还是舍不得他的桃花。 棋痴沉吟片刻,忽然道:“你是不是修了时光之道?” “是啊。” “既修时光,为何怕没时间?” 秦弈愣了一愣,脑子里灵光一闪。就听棋痴续道:“你的时间完全可以与别人的时间不一样……即使修行不够,影响不了外界,难道还不能单使自己得益?是修行还不够吗?” 秦弈豁然起立。 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 总觉得时间不够时间不够,却忘了现在玩的就是时间之道。 天帝能搞出天上一天地上一年的壮举,影响天地之变,自己没这个本事,但能不能单独在自己身上搞出一些流速不同的花招来? 若是自己修一年,外界才过一天,那什么都解决了,连师叔提点的“不要闭长关”都顺带解决了,因为这就长不了。 “谢师叔提点,我去研究一下……” 秦弈匆匆告辞,回了程程的寝宫。程程此时还带着羽裳在鲲鹏紫府,寝宫无人,秦弈便坐在椅上捧出了流苏。 “棒棒,师叔说的可行么?” “难度比较大,这并非乾元可行之事,怎么也该无相起……不过……”流苏也有些犹豫地摸着下巴:“这个提议倒确实是一个值得研究的方向,你有时幻之纱,又有我帮忙……说不定还真有点可行性的。” 时幻之纱,本来就是光阴织就的珍奇,有此物在手,确实可以实现一些单靠自身修行做不到的事情,这也是之前流苏说秦弈学空间少了辅助的原因。 智慧生命的其中一个要素就是会使用工具嘛。 然后,这种内外流速不同的设想,并不止是时间的问题,同样涉及了空间之变,时空从来都是如此交缠的。恐怕其他单修光阴之道的人即使无相都未必能成此事,可这里有流苏。 秦弈的条件可谓得天独厚,说不定真可以试试。 “这个你且别急,一时半会不可能,且让我琢磨几天。”流苏说着就钻进了戒指,一把扯过时幻之纱把自己包了进去,很快变成了一个时幻缥缈的球,在戒指里飘啊飘。 秦弈看得忍不住想笑,忽然想起曾经流苏也抱着一个什么,在那死命琢磨它没掌握的法门来着……最后给它琢磨出成效来了,传给自己,从此受惠良多。 棒棒最棒了。 那是啥来着……哦对了,大欢喜寺双修术。 第八百一十一章 传承 棋痴没有久留,也很快告辞离去,囚牛更是早就走了,也不知和程程交换过什么互助协议。 因南海之役而导致的纷扰好像告一段落,妖城之中表面看着岁月静好,一切如常。 羽裳在鲲鹏紫府,流苏在研究时光,秦弈到了圣龙峰外布置了曦月交代的阵法后,别无他事,便重点放在钻研时轮返阵给他带来的参照体系上,琢磨推演几个实用术法,提升自己对时光之道的认知和感悟。 世事往往确实有种难言的因果,当年明河到秦弈后院参悟流苏的剑阵,也是从中得到一些远古阵法之道的感悟,以及推演一些适用于自己的法门。一晃这么多年,轮到明河的师父给秦弈一个阵法,秦弈从中去推演法门,就像是一个循环完整的圆。 此时秦弈不知道岳姑娘的身份,却同样因这件事想起了明河。 遥远的天枢神阙,明河正在对刚回来的师父问:“师父,南海之事……” 曦月回来的时候脸上还带着一点气急败坏的表情,见到徒弟的第一时间,那表情就僵了,慢慢变得尴尬。 比翼鸟羽毛还是没还她,这次去送大概也是受了羽毛影响,完全忘了乖徒弟,等见到徒弟的面,那尴尬赔笑的感觉冲上来,瞬间就把被程程坑了的羞恼甩没了。 “那个……呵呵,乖徒弟,送你个东西哈……”曦月摸出一团水雾状的球体,赔笑道:“这个是为师从太一生水之池里凝聚的水之精华,里面还蕴含了数万载时光之息的氤氲,同时咳咳,由很上乘的阴阳之力沟通汇聚而成,你吸收了有好处。” 明河有些惊奇:“莫非南海之宝就是这?很适合星河云汉之意啊。” “那个,那里本来就很有昊天之意,咳。师父既然去了,自不落空。”曦月哪里敢说那是秦弈抱着安安从浴室出来被她们打飞之后,她进去观察案发现场,顺便收拢来的…… 当然,她也观测了天帝之意,预备做些测算之用。 “师父你一直咳嗽干嘛?” “没、没什么。” 明河噘嘴:“是不是见到了秦弈?” “没错。”曦月挺胸:“为师揍了他一顿,怕你又跟我闹,所以有点尬。” “你揍他,什么时候怕过我尬了?”明河冷着脸,直挺挺伸着纤手:“羽毛还我啊!拖多久了!” 曦月也板着脸:“为师思来想去,这羽毛不能还你。” 明河瞪大眼睛:“为何?” 因为已经把我给坑了,然后又击鼓传花继续坑你?我又不是傻子。 这话曦月完全没法说出口,只好硬说:“他试图用这羽毛来证明你对他有情,但你到底为什么要证明这个?” 明河愣了愣,竟不知怎么回答。 曦月很是满意自己的机智,摸摸徒弟的脑袋:“都乾元了,还想男人,丢不丢……呃,算了。为师离开这两天,神阙状况如何?” 明河抽抽鼻子:“掌门师伯下了一个很奇怪的决议。” “嗯?” “他说即日起,天枢弟子未得获准,不得离宗。外驻的外门都撤回来……”明河道:“虽然没有明说封山,这已经与封山没什么区别了啊师父。” 曦月紧紧抿着嘴唇。 她知道鹤悼在想什么。 赵无怀之事,此时明河大约不太清楚,可鹤悼肯定是知道了。他依然是打算与天上比拼谁先太清,因此收缩一切可能造成打扰分心的事宜。 毕竟此时天枢神阙只有曦月顶梁,鹤鸣不在了。一旦出了什么事,曦月独木难支,他鹤悼的心神就得被牵扯。决定倒也不能说错,然而这……有一定的怯懦之意,或者叫保守。 身为神州最强宗门,遇事第一反应是闭山,怎么看都有点那啥……没有明说闭山,也只是留了几分面子罢了。 这样的心态真的能证太清么? 假设天上人先证,鹤悼那时候到底会作何取舍? 明河有些苦恼地道:“师父,我可是要出去历练的,不去幽冥也得去别处,憋在宗门苦修是肯定没太大提升的。” 曦月挥挥手:“什么叫未得获准不得外出,谁批?还不是本座批?我们师徒做别的不行,歪屁股裁判还不是轻车熟路!” 明河:“……” 曦月追问了句:“不过你想去哪里?” 明河犹豫片刻:“南极如何?据说有天演流光的传闻。” “那破烂传闻传了几万年,根本就没人见证过,为师也算不出那里有什么破光,大概率是谣传。”曦月狐疑地看着明河:“你想往南,该不会是想去横断裂谷?” 明河通红着脸,跺脚道:“师父你怎么凭空污人清白!那里都是狐狸,我去干嘛!” 曦月深有同感,不是不让你去,去了会被坑死的,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对手,还是别送了。 她意兴萧索地挥手:“去吧。要去就向北,北冥之海说不定还有点料呢……此去或可证北斗之意。” “好吧……”明河想想也有理,便行礼道:“那徒儿去了。” ………… “你本应在北冥之海,而不是东海中央。” 鲲鹏紫府,羽裳闭目盘坐,识海之中隐隐传来古老的魂音回荡,那是鲲鹏的意志不息。 她果然能与鲲鹏共鸣,得到的益处比任何妖族都大。 “晚辈族群,生来就在东海中央,不知北冥何物。”羽裳闭着眼睛,神念之中硬邦邦地回复:“若是本该在北冥,那便是有人遗弃不尽责之故。” 鲲鹏:“emmmm……” 羽裳:“……” “你知道,那时候大家比较潇洒。” “……我不知道。” “算了。”鲲鹏叹气道:“我以血肉身躯、灵台紫府,养育万妖近十万年矣,本以为无愧万古。却不料我自己竟有血脉遗落在外,我却不知……” 羽裳忍不住道:“真是您的血脉?” “嗯,当是以鹏化身之时,和人类所生,故你们承羽翼,而未承鱼类之形。” “你羽毛化城墙,看似是棕褐色的呀,我们是白的。” “远古之时,人类并不像现在这么生来脆弱不堪,个个都是随大道而生,故为万物之灵,他们的血脉各有特异之处,你母亲……忘了哪位,总之可与我血脉混融,诞生新种。不像现在的人类若与妖合,要么很难有后代,要么就是稀释血脉,已经很不一样了。” “这是为何?” “人皇陨落之故,失了人之气运。众妙之门崩碎,也失了合道之统,因此退化。” “这样……人皇是哪位啊?” 鲲鹏沉默半晌,语气有些怪异:“你不知?” “不知道啊。” “那就算了。”鲲鹏顿了下,似是转移话题,又似是有所关系:“你身上有那个秦弈的气息,交相往返,浑融无间,双修不知几何了吧?” 羽裳微微红了脸:“是……” “他大约是现在唯一的远古血脉,不知道是如何而来。你跟在他身边,是聪明之举。” 羽裳认真道:“我跟在他身边,只因是他。与这些什么,没有关系。” 鲲鹏哑然失笑,半晌才道:“你且修行,我保你出去之后不逊那些骚狐狸,免得受人鸟气。” 提升实力为的是这个吗?可不知为何,羽裳觉得一点都不违和,好像就是这个样子的…… 第八百一十二章 御乘黄以长生 秦弈靠在窗边,一手拿着时轮返阵玉简,一手试着模拟术法,神秘的光晕在手中若隐若现,扭曲着变化形态。 程程就托腮坐在他面前,笑意盈盈。 这些年不见,秦弈真的成长了好多。 在程程眼中,秦弈只有两个阶段。 一是初出茅庐之时为求药而来的秦弈,考虑问题青涩得很,但侠义热血,那是很典型的少年。 二是后来被夜翎拉来救命的秦弈……那一场互相征服的战争,她输了。 从个人,到妖城,都输了,输得为他带上了项圈。 那时候的秦弈明显已经成熟起来,无论是处事思维还是做人做事的智慧,抑或是借由“被妖族地脉野性侵袭”的由头而开始展露的强势攻击性,都再也不是当初少年。 其实那种野性一直在他的骨子里,他可从来不愿意是个“妃”,他要做驱策者。他这种野蛮的战斗模式,又怎么可能真的那么恬淡温雅? 于是妖城之中剑气横秋,东海一战会遍群雄,那是最英姿勃发的秦弈。 如今一别,又十二年矣。 现在这该是第三阶段的秦弈。 从东海到南海,他历事更多,见闻更博,故锋芒更敛,会用更圆润的控场操作与武力的配合,来代替纯粹武力镇压了,于是南海之变尽在掌中。也许他从不觉得自己算是什么领袖,但在程程看来,这就是一种很典型的领袖素质。 更为明显的是,他的修行越深,见识不同,虽然依旧很多事情要问小幽灵,可事实上他是乾元,乾元在绝大部分场合都是“前辈”,是个传道授业者,是更为主动的大道探索者,不是早期的学习者和知识接收者了。 所以他能通过一份阵法,自己推演术法,自创一系法门出来。 从各个方面,都全面成熟了。 看他手中那个术法,应该是瓦解对方的攻势回到初始结构状态的……这种与常规攻防模式截然不同的破法,不仅能有四两拨千斤的效果,并且在实战中绝对能让对手一时懵然无措,能起到的实战价值绝对远超正常攻防手法。 玩时光的……好帅…… “呼”地一声,秦弈手中的光晕跟放屁一样消失了,术法失败。 他自嘲地笑了一下,露出雪白整齐的牙,笑容很是阳光。 程程眼睛弯成了月牙。 失败都那么帅。 “程程,时光之道很艰涩啊,比一般的术法麻烦很多。” “也强很多呀。”程程有些好奇地问:“不过它如何实现攻击伤害?只是靠反噬倒卷这一类的方式实现么?” “不……”秦弈低声道:“岁月,本来就是最可怕的伤害啊。” 程程微微一怔,就看秦弈伸手往窗外一指。 一株小树的绿叶迅速枯萎,很快落尽,连带着树木生机断绝,直接死亡。 不是伤害树木,也没有抽干什么水分,只是加速了生命的流逝,自然老死。 岁月的流逝……本来就是最天然的伤害,世间之人求修仙,为的不都是躲避这个最可怕的伤害? 秦弈眼里有些惆怅之意,低声道:“我研究时光术法的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它。这也是……你我的缘起之一啊。” 程程看着枯死的小树,慢慢点了点头。 秦弈竟然已经能做这一步了……虽然只是对一棵小树,但他也只不过是随手一指,没用什么法力,天知道实战起来,他能做到多少? “理论上,逆此术用于自身,我就能做到伪长生不老了。”秦弈又笑了一下:“可惜想控制内外时间流速还是办不到,那涉及了空间差异。” “小幽灵也办不到?” “它还在研究,我相信它能行。” “那……”明明是在自己寝宫内,不管是那个羽人还是那只蚌都不可能突兀打扰,程程还是做贼似的到处看了一圈,挨到秦弈腿上坐了,附耳道:“靠逆转岁月之法来实现伪长生,又如何比得上真正的增寿?” 秦弈放下玉简,似笑非笑:“如何增寿?” “骑,乘,黄,呀~”程程搂着他的脖子,昵声道:“你知不知道,现在每和我那个一次,你都是真的可以增加寿元的?” “诶?真的可以?还、还每次都可以?” “难道你以为是一次性的?”程程咬着下唇,递过一个金环,又闭上眼睛微微做了个伸长脖子的架势。 那暗示性突破天际,秦弈脑子里“轰”地一下就炸了。 这骚狐狸! 什么大道求索都丢到九霄云外去了,还是密道求索更有趣些…… 正在秦弈恣意驾乘黄而求索时,“哐”地一声响,房门被肆无忌惮地推开,伴随着少女高兴的声音:“师父,哥哥,我禁闭出来啦哇哈哈哈……哈?呃呃……” 少女僵在原地,眼珠子完全没个着落处,天花板地板满天下乱飘着,一步一步地往后退。 场面太可怕了……那牵着缰绳的驰骋是什么意思…… 还在大厅里,连个屏风都不遮一下…… 里面两个人呆愣愣地转头看门口,一时也懵了,动作还是暂停键,整个场面简直不忍描述。 就在夜翎退出房门的一瞬间,里面程程才找回了思维,狐啸之声冲破九霄:“再关禁闭一个月!不,一年!不许出来!!” ………… “我真傻,我单以为晚上可以玩,没想到白天也可以的……”当事蛇可怜巴巴地蹲在那里,前面是已经收拾整齐的师父和哥哥,会审似的坐在椅子上,目光凶狠地盯着她看。 程程从齿缝里挤出一句:“你又不是没在白天看过,装什么蒜呢!” 夜翎蹲得更缩了,慢慢抱住了脑袋。 两只小龙角从指缝里穿出来,抱头已经有了破绽…… 秦弈倒是一时被吸引了目光,之前在南海好像没注意到这一对龙角来着……便忍不住打岔:“你这龙角……” “以前就有了,不过不明显,一般隐在头发里看不出。”程程没好气道:“这次不知怎么又长了点,更妖精了。” 夜翎可怜巴巴道:“去了建木做使者,龙子们围观我,说这个是妹妹。我说我就一个哥哥,没这么多。” 秦弈:“……” “它们说我体内神龙血脉比它们都浓,不是妹妹是啥。有只龟龟说,帮我再激活一点,照镜子认清点……然后就这样了。” 秦弈发出了看见霸下的声音:“龟龟……” 你龙血还真比人家亲儿子还浓? 当初进圣龙峰,那老龙不是赐血,是洒血啊? 程程沉吟道:“大约是螣蛇血统强劲,融合度高吧,总比和乌龟啊狮子啊狼啊血脉融合度高得多,所以不会稀释反倒融合浓郁。” 顿了顿,又没好气道:“否则本王怎么会如此重视这个蠢货,收为嫡传,立为少主,那是因为这货从血统上是真正最适合统领妖族的,比我自己还适合得多。天知道是个糊不上墙的二货!” 夜翎索性趴在地毯上不说话了。 程程气不打一处来:“一骂你就趴,几岁了还跟个菜花蛇一样,辛苦教你那么多年,你学会了啥?” 夜翎目光发直地看着近在咫尺的一小滩水渍,抽抽鼻子,梦游般道:“学了……学了妖精算不算……” 第八百一十三章 当憨憨遇上憨憨 “让你废蛇趴,让你学妖精!”程程抓着一把狐尾掸子,把趴在地上的夜翎屁股都打开了花。 夜翎被抽得哇哇直叫,惨不忍睹。 秦弈忙插上前护犊:“她还小……算了算了。” “她还小?”程程气得差点没蹦起来:“她光是做少主都做了快二十年了!要是人类王朝这么长时间的太子都快造反了!还小!” 秦弈摸着下巴:“我还知道一位做了六十几年王储的悲剧王子。” “我这话的关键是在跟你说王储该做多久的吗?”程程气得都笑了:“果然熊孩子都是被熊长辈溺爱出来的吗?” “可她的教育好像是你在做……” 程程:“……” “好啦好啦……”秦弈拥着她:“不就是被看了眼嘛,多大事,以后你也去看她的,报复回来不就得了。” 程程欲言又止,看她和谁? 不想这个还好,想了就更恼火,程程一把拎起夜翎,气哼哼地出了殿外,绑着脚倒吊在御花园树上。 无数宫中小狐狸过来围观,看着少主被倒吊得跟个腊肠一样随风摇摆,场面蔚为壮观。 “过来,不许救她。”程程拉着秦弈回了寝宫:“我们说点正事儿。” 秦弈转头,同情看着倒吊的夜翎,暗道不是哥哥不救你,你这闯进来也把哥哥得罪了,差点没被你吓软……还是晾一会吧。 不过话说回来,程程看着生气,其实细节反倒体现了她多宠夜翎。 揍一顿屁股算个啥事,连破皮都没有,倒吊对于妖皇境修为的小蛇来说有意义吗,那是她自己配合咸鱼吊,不然有个啥用……没有任何实质惩罚,甚至都没批评周围小狐狸不阻拦少主,也没有强调以后要拦,压根等于什么事都没发生。 要说溺爱熊孩子,程程这才是典型。 “要跟我说什么正事?”谈正事发生在贤者时间之后,也是大家的惯例了,要不总容易毛手毛脚起来,什么事都谈不了。 程程一边给他沏茶,一边道:“关于混乱之地的事情,你那人皇徒弟派使者来了,主要是能否借道过裂谷的意思,我同意了,让鹰厉替他们输送兵员到对面。至于后续要不要搭桥连通,看你徒弟的意思。” 秦弈颔首:“你怎么考量?” 程程笑了起来,果然秦弈知道自己另有考量,而不是单单卖李无仙颜面。 “如果凡人国度往混乱之地扩张,人仙格局会有一个较为明显的变动,比如说,千山联盟里的那个聚居城,到底是属于千山联盟呢,还是属于大离国?” “唔……”秦弈想了想:“千山联盟那群逗比,说不定会是忙不迭地请凡人接管城市,他们根本就不是管事的,立个不得在城内动手的铁规都挺难的了。” “我也是这么看,其他一些地方类推。”程程道:“所以莫说此地规则混乱,到那时候自然而然地会慢慢向有序方面扭转,凡人治凡人,而仙家超脱其外,形成类似中土的格局。” 秦弈醒悟程程的意思了:“你是打算借由玄阴宗的壳,一统混乱之地修仙界?” “一统不好说,组成一个以玄阴宗为核心的联盟估计还是有点可能的。”程程嫣然一笑:“你在南海之举,压住了好几个混乱之地的势力,包括几个乾元修士还被你揍了,他们也看得见你的势。我再加以操作的话……羽浮子也不是吃干饭的,说不定真有可能。” 秦弈想了一阵,确实有点可能。 他可不会如鹤悼那般想法,躲起来比谁先突破太清。因为他就不可能在短期太清,除非是棒棒太清,可棒棒的需求一点线索都没有,卡住了。 那就需要另做一些筹备来对抗。 若能纠合一个组织,哪怕只是个名义为核心的联盟体,说不定将来也会发挥出更有利的用途。 “需要我做些什么吗?” “暂时应该不需要,羽浮子是面上的玄阴宗之主,他露面就是代表了你这个太上的意思,谁都有数。如果遇到什么刺头儿,那时候再说。”程程笑道:“我觉得刺头应该不会多,别看此地人士混乱无序,却正因如此,特别讨厌被人利用这一点,赵无怀有些触了忌讳。如果会有刺头的话,那多半就是被天上人收买了的,直接灭门便是。” 直接灭门便是…… 这话说得笑语嫣然,语气简直跟吃顿饭一样。秦弈有些无语,却也知道程程的角度就是如此,她是王。 这种时候无谓的妇人之仁并无意义,秦弈也就没多说什么,只是道:“既然如此,你们去做。有什么需要我做的,知会一声。” “你继续修行就好。”程程起身站到他身后,小丫鬟似的替他揉了揉肩:“大王只要杵在这儿,小的们就心安。” 秦弈转头看着她的俏脸,程程眼波如水。 秦弈便抓着她捏肩的手,低头吻了一下,没再多言。 ………… 花园里狐狸们围观少主也围观得无趣了,都笑嘻嘻地散去。 夜翎倒悬在那里,抄着手臂顾着腮帮子,思考重要问题。 我是谁,谁是我,生命的起源,宇宙的源初……哦不是,是为什么自己看见妖精打架就要被处罚呢? 这是什么道理,妖城有这种禁止事项吗?众圣节之时,多少河边野合的,看了就看了谁说过那有什么错了,欺负老实蛇吗? 越想越是这个道理,师父根本没有理由处罚听话的小蛇啊! 正琢磨着怎么去找师父和哥哥抗议一下,眼前的阳光忽然被淡蓝的水幕遮挡了。 阳光透过水幕,似乎有着七彩的光晕,好美…… 夜翎眨巴眨巴眼睛,往上看。 倒悬的眼睛部位正好比来人某处稍低一些,往上看去,对方的脸都被什么挡住了,好白…… 她努力把自己往后荡了一些,于是看见了安安的脸。 安安正在好奇地打量着她倒吊的样子,好像没有见过这么丢人的一国少主。 两个憨憨对视了一阵子,夜翎惊叹道:“小蚌啊……原来你这么厉害!” 安安不明所以:“我?我哪厉害了?” 快能跟师父争锋的地方,当然厉害,不过认真看去还是比师父差了一丝,可惜可惜。夜翎干咳道:“没什么,你怎么变蓝了?” 安安不知怎么解释,只好转移:“少主怎么被人倒吊起来了?” 夜翎道:“小蚌,你评评理,我们妖族看人做那事,是错吗?” 安安第一时间想起了先生和羽裳,没事都要在羽人岛野外战斗得全岛皆知呢,这个貌似不但不是错,好像先生还挺嗜好于此的样子…… 她有一说一:“不算。起码先生不生气。” “这就对了嘛!”夜翎很高兴:“小蚌,之前在南海我算对你有恩对不对?” “是,族中蚌女多得少主救援照料,安安感激不尽。” “那你帮我个忙好不好?” 安安眨眨眼,倒退一步:“安安可不敢偷放妖王绑起来的人……” “没义气。”夜翎撇嘴道:“你又不归裂谷妖城管,怕得罪她干嘛?你不是说了哥哥不生气,他不生气就没事嘛。” 安安很老实的样子:“如果我是少主,不但不会让人解绑,反而会相反的。” 夜翎奇道:“怎么说?” 安安一脸清澈纯真:“先生最喜欢看人五花大绑的样子了,不信你以后看看他和那羽人的操作就明白了。” 夜翎瞪大眼睛:“真的?我老早就认识哥哥了,怎么不知道他有这个爱好?” “可能是新爱好吧。”安安犹豫了一下,压低声音:“作为交换,少主能不能说说先生早年的爱好?” 夜翎一脸天真无邪:“哥哥最喜欢看人满地爬了,刚才我师父就是这样的,所以她恼羞成怒吧。” 安安若有所思。 夜翎若有所思。 两人对视一眼,又一起憨憨地笑了。 第八百一十四章 妖王与人皇 程程与秦弈略作商议之后就潜入混乱之地,居于玄阴宗幕后布置去了。 其实秦弈心里也知道,这里蕴含着程程作为一位王者的扩张欲望体现。 横断裂谷是狭长峡谷型,说是几千里长、近百里宽,绝对面积还算是可以的,妖怪们目前数量也不算多,距离填满庞大的妖城都还不够,整个裂谷来看就更是地广妖稀了,理论上还可以繁衍很久。 可这种地势实际就是会给人以难受的逼仄感,会很想对外扩张。 当初的妖劫,绝对也有一部分原因可以从这方面追寻。而当初程程刚刚统一妖城,就第一时间开拓裂谷,同样也是有这种意识的鞭策。 秦弈觉得如果没有对自己那份血誓压着的话,当程程有力量兵出裂谷之时,第一个目标本来就会是混乱之地。地盘不小,南临海洋,物产丰富,还能设法与海中妖族取得联盟,最关键是混乱之地的实力不强。 一群逗比最高都没有乾元圆满的,好像最强都只有后期。 想想第一次来到混乱之地时还脑补此地必有无相坐镇,秦弈都想笑。这帮混乱逗比能证无相才叫见了鬼的事,无相之意和他们的似是而非,根本不是一回事。 实力一般,地域相连,简直是天赐程程开拓的疆土。可以想象若是没有自己,说不定此时出征混乱之地的不是李无仙而是程程了。 如今既然答应了自己不进攻人类,程程也只能以这种模式擦边进行她的扩张。所谓以玄阴宗为核心组建一个名义联盟,听起来不算什么大事,可秦弈知道在程程这样的人物操作之下,很有可能用不了多久就会变成她说了算的势力范围。 到了她说了算的那时候,裂谷群妖说不定也就能到地面呼吸空气、与混乱之地修士共处了。 是一种变相的扩张,也是为了她的誓言小心翼翼地寻求迂回的方法。 秦弈看得透彻,心中却很是柔软,程程是真的不容易。 这件事他没有什么意见。永远把妖怪憋在裂谷下面,并不现实,这是早晚需要寻求一个解决方案的。否则现在程程认他的誓言,一旦程程不在了、或者另有什么妖怪天才崛起,认你秦弈是谁?必须有所远虑。 迁徙的话,很多妖怪并不适合海中生存,龙子那边并不能全部接收。 都转移到大荒去?这个是最后的退路,毕竟裂谷下面有最顶级的鲲鹏妖域,各类古魂勾连,很可能妖城底下还有门……这不是跑大荒去找个地儿能比的,一般情况下,妖怪们绝对不会愿意进行这种迁徙。 混乱之地确实是个比较好的选择。这里的人们较为随性逗比,对妖怪没有神州那么强烈的敌视感,曾经程程都暗中和千山联盟有过往来交易,可见一斑。那么此地也就是一个很不错的试点,尝试让妖怪和人类修士相处。 和不和平另说,此前混乱之地修士捉蚌杀鱼什么的,也算不上和平,只不过能按江湖仇怨解决而不要上升到种族之怨,那就好办不少。起码先试试再说。 秦弈毫不怀疑程程能办到这一点,他对程程的能力比对自己还要信任。 ………… 大离元始五年秋,女帝李无仙一纸军令,原南离西荒所在的南疆域组建天南军,在妖城大将鹰厉配合之下,飞渡横断裂谷。 神州国度凡人首次降临混乱之地,兵进北部千山城。 裂谷妖王程程亲临千山散修联盟,密谈之后,千山散修联盟认可大离在千山城的治理权,协定只要保证他们继续在城里随便玩就行了,不受国法约束,也别打他们仙山的主意。 大离军同意。 于是大离在混乱之地的第一个据点建立,也是凡人国度与修仙者开始混杂的第二例。 至于首例……当然是大离首都龙渊城自己。潜龙观早就密切关联,身后还隐隐约约浮现着万道仙宫的影子,这就算了,皇姑李青君公然居住宫内,她身后代表的还是一整个蓬莱剑阁,蓬莱剑阁大长老李断玄索性就是女帝的老祖。 有史以来最特殊的修士人皇,与修仙界的关联度前所未有,混乱之地的人仙混杂模式又是除了高层政治之外的地方人仙相处模式探索。 这似乎已经隐隐开始迈向了……远古人皇之路。 当然,差别还是很大的。因为远古几乎人人修行,那时候的人皇等若人族的领袖与守护神。更接近大荒那种神祗概念,有****的意思。只是范畴大得多了,事实上大荒有许多种族,在当时都属于人族。 可知那时候的人皇多么强势。 而现在的李无仙显然还没有这种威势,还是比较分割的。凡人军队日渐扩散不提,修士部分,程程正在串联,借由玄阴宗的基础,推羽浮子在台面,展开了混乱联盟之议。 秦弈没有亲自过问这些,他主要精力是修行。 程程出谷的第二天,他就完成了之前测试失败的那个让对方攻势回归初始的术法。 这个时候大离军队还在上方渡裂谷,秦弈暂时收了术,站在妖城王宫的后山上看天。 以如今的修行,神念轻易穿透千里迷雾,清晰地看见兵如蚁聚,横渡天堑的过程。 确实感觉有些抽离。 有一种……一群蚂蚁在某处爬过去了、一群鸟儿从上空飞过去了,诸如此类的感受,并没有感觉到这是人类正在飞渡从来没人过去的天堑,也没有感觉到一个强盛的国度正在开疆拓土的激情,或者是可能到来的攻城拔寨的流血叹息。 很是平淡,毫无涟漪。 还是因为这国度的皇帝是自己徒弟、出兵的军队来自自己的“出身地”,才会报以关注,否则真是一点兴趣都不会有。 当初因为类似这样的事和明河争辩,如今看来,自己也逃不离。但秦弈总觉得,这种心态看似必然、必然得仿佛天理,但还是不对。 因为现在自己,其实只不过是在另一个国度里与敌国相争而已,除了相争的力量等级更高,别的又有什么区别? 没有人能逃脱,所有人都根本还在红尘,无非都是换了个战场,又装的什么脱离红尘呢……所谓的脱离,无非是基于力量而生的优越感罢了,当在同层次力量面前,还不是一样在泥沼里面不得超脱。 所以要继续往上吧,到了当初棒棒那样能用鼻孔看着任何人的时候……就算被人阴死了,心态上那也是超出去了。 只不过秦弈觉得,自己真没必要求此超脱,修得跟棒棒一样又如何呢?棒棒自己都不认为他秦弈要学成第二个流苏。 秦弈忽然在想,自己脱离俗世太久了,是不是得找个时间回头看看,找找这一路行来,丢弃了多少。 或许将来无相之证,需要这样的一环也说不定。 秦弈长长吁了口气,心情似乎因为找到了将来的环节而舒畅了不少,略微站了片刻,便离开后山回到寝宫。 路上远远看见御花园,里面还有什么倒吊在那晃悠,是了,程程没发话,没人敢放夜翎下来啊! 嗯……前天吊上去的,昨天程程临走之前没把她放下来吗?到今天都吊第三天了,自己在修行倒一时忘了这事儿。 看园子的小狐狸见到他,忙上前行礼:“少主已经被吊三天啦,好可怜的。” 秦弈笑道:“她认错了吗?” “没有……她把自己绑得更严实了,我们怀疑她是不是被吊久了都快吊傻了……” 秦弈愕然,大踏步上前看了一眼…… 夜翎不知道有没被吊傻,反正秦弈觉得自己要傻了。 一根粗麻绳绕着夜翎浑身上下缠了一圈又一圈,严严实实地包着,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厚厚的蚕茧吊在那儿,唯有蚕茧前面露出夜翎的小脑袋证明了这个麻绳茧真的是夜翎。 这是干什么啊…… 见到秦弈过来,夜翎倒着抛了个谁都看不懂的媚眼:“哥哥,好看吗?” 秦弈呆愣了老半天,忍不住问:“你这是裹上了新款的小被子?” “诶?”夜翎傻了:“被……被子?” 秦弈拎着她提了两下:“感觉很暖和……你是被吊得感觉冷了吗?太可怜了,哥哥这就放你下来……” 不是,我不是来装可怜的啊…… 夜翎一脸懵逼。 那小蚌的信息是不是哪里不对?还是自己理解错了? 第八百一十五章 原来你真是沙雕啊 并不需要等秦弈放她下来,当夜翎知道哥哥对这个绳缚根本毫无感觉后,她自己就“滋溜”一下从麻绳茧里钻出来了。 绳子捆蛇,那和没捆有什么区别…… 也不等秦弈说话,夜翎就扑通跳到他背上抱着,语气哀婉可怜:“我被绑了三天,都麻了,脚走不动了,哥哥背我……” 秦弈虽然宠她,又不是傻。你一个妖皇境,说被吊三天脚麻……吊三年估计也是毛毛雨好吗? 但终究也没法拒绝,只得装着上了她的当,一颠一颠地背着她走:“你那些亲卫没义气啊,你被吊着他们都不来陪你。” 夜翎喜滋滋地伏在他背上搂着脖子:“我有哥哥陪就好了。” “哥哥在修行,一个阶段未完之前心思不容易岔开,要是醒过神来你都被吊了三年怎么办?” “三年就三年,我那个位置可以看见哥哥的。” 秦弈脚步顿了顿,竟一时没法回话,闷头往前走。 夜翎有点小苦恼。 之前在南海山洞里就发现了,自己趴在哥哥背上,好像哥哥没什么太大感觉的样子。不像师父,一旦这个姿势搂着哥哥,哥哥那眼睛“叮”地就亮了。 这就是差距啊。 哥哥背上接触到的感受完全不一样啊,夜翎也可以想象自己背着一块板是什么感觉,那就没感觉。 可自己也不完全是块板啊,还是有点的……要扭一扭才能让人感受到吧? 于是夜翎开始扭啊扭。 秦弈的脚步开始蹒跚,老脸慢慢憋红。 从一开始,就不是完全没感觉啊……就算没有那么明显的什么,那也是软软香香的少女啊!强自告诉自己这个是妹妹,强自去回忆早年她光着脚丫伸着小手去捉布老鼠的童稚,才勉强把不应该有的情绪甩开。 你还乱扭是什么意思啊,真当哥哥不是男人吗? 这次从南海相见起,秦弈就发现夜翎身上多了种异香,这种香味非常特殊,在其他任何地方都没闻过类似的……有种甜意,又有种让人口干舌燥的诱惑感,却与程程那种魅惑香味不太一样,就像是……致命的剧毒,却在外表散发着诱人的芬芳。 秦弈不知道这个是蛇毒香还是龙涎香,但他可以确定,必然有催情的效果在其中。 越是随着她这样扭来扭去的,那意味就更浓,从触觉到嗅觉,全面侵占他的五感。 若非现在已达乾元之强,稍微弱一点比如晖阳的话,说不定都栽在这里了。 回她东宫的路,不过几条宫内小径,夜翎连找点什么别的角度来诱惑哥哥都还没想好,就已经到站了。可区区这么点路,秦弈却觉得跋涉了万水千山似的,把夜翎放下来的时候,几乎能感觉到自己背上有了点细细的冷汗。 人也不太站得直,有些微弓着,好在不明显,一般看不出来…… 就听见夜翎发现新大陆似的叫了起来:“哎呀哥哥你弓着干什么?肚子不舒服吗?” 秦弈哽了一口老血,面无表情道:“没什么,练功一时有些岔气,很快就没事了。” 夜翎立马挨了过来:“那我帮你揉揉……” 秦弈:“……” 旁边传来嘀咕声:“练什么功岔气会弯着腰?” “没见识,当然是铁裆功。” “非也非也,你们没见过前些日子被救回来的蚌女虾精吗?那些虾就是这样的。” “嘤嘤嘤,原来秦先生是虾精。” “你是不是傻,他只是习惯性杠而已,秦先生明明是人!” “谁说一定是人?你们没听大王有时候会骂他‘你这个死桃花精’?” “那他到底是桃花精还是虾精?” “披着桃花皮或者人皮的虾精。简称皮皮虾。” “那他如果和少主生一个,是不是小龙虾?” 秦弈再也听不下去,揉着拳头冲了上去:“你们是不是欠揍?” “嘤嘤嘤,皮皮虾打人了。” “咕咕咕……” 东宫鸡飞狗跳,一群妖怪往外跑。 秦弈揉着脑袋又好气又好笑,转过头来就对上了夜翎红彤彤的脸,那眼睛还有点躲躲闪闪的,也不知道听见“和少主生一个”之后触发了什么想法,是不是连小龙虾的名字都想好了…… 秦弈实在忍不住问:“你今天很奇怪诶,说说那麻绳捆成个茧子是在干嘛?” “那个……”夜翎眼珠子滴溜溜转了好几圈,赔笑道:“哥哥我们去看看小蚌好不好?不知道她生病好了没,很担心呢……” 安安的寝宫就在这边上,秦弈奇道:“你什么时候和她关系这么好了?” “南海的交情……”夜翎赔笑道:“哥哥先去,我整顿一下那几个乱说话的就来!” 你那亲卫有什么好整顿的,圣人来了也整不了。秦弈心中吐槽,也没说什么,反正一看就知道这货和安安暗中有什么猫腻,他有心想看看这俩憨憨能搞出什么名堂来,便也不揭穿她,自顾去了。 他一出去,夜翎就一溜烟跟在背后悄悄去了。 她自以为很厉害的隐匿,秦弈并不需要破解,用脑子猜都知道这货在偷跟。他就当作不知道,若无其事地推开了安安寝殿的门。 进门的第一眼,秦弈再度傻了。 安安对着个镜子,趴在地毯上艰难地蠕动,似乎想翻身爬起来,却有点笨拙,因为她没法直接翻身,背上蚌壳顶着不能翻转。于是只能撑着地板往上,先跪起来,再站直…… 秦弈就傻傻看着她翻啊翻,没翻成功,然后快哭的样子撑起手,慢慢跪起来…… 然后就抬头对上了秦弈的眼睛。 安安也傻了,脑子瞬间空掉。 空气凝滞了片刻,秦弈干咳两声:“你在干嘛?” “我、我……”安安急中生智:“我不小心摔了一跤,先生来扶我一下嘛……” 你一个乾元,不小心,摔了一跤! 你特么在逗我? 安安都快哭了,她只是趁着先生不在,自己尝试一下怎么爬比较好看,可对着镜子怎么看都很蠢,一点都不像夜翎形容的“哥哥最喜欢”。想要爬起来还笨手笨脚,还没起来呢就被先生看见了…… 秦弈没上前去扶,突兀伸手往后虚抓了一记。 随着“哎呀”一声惨叫,夜翎虚空被抓了出来,极为娴熟地一把拎着她的后领放在安安面前:“我看还是你俩互相扶一把比较实在。” 夜翎安安两脸通红地对视着,同时做了个嘴型:“你,坑,我?” 继而又同时解释:“不是你那样做的。我教你!” 很快夜翎脱了鞋子在地毯上满地乱爬:“就是这样的,你看我多快!” 安安犹豫了一下,取根绳子想给自己绑个漂亮的形状,给夜翎做示范。可怎么绑都感觉不是那么回事,最后绳子缠得一脑袋乱七八糟解都解不下来,安安大哭。 秦弈面无表情地退了出去,暂时掩上了门。 门外不远站着一只沙雕,正在看天。秦弈叹了口气,走了过去和它并肩而立,一起抬头往上看,也不知道都在看个啥。 沙雕觉得这个场面有少许熟悉感,忍不住问:“你到底是虾还是沙雕?” 秦弈默默张开了他的褐色羽翼。 沙雕颇喜:“原来你真是沙雕啊。” 秦弈不答,两只沙雕默默看天。 第八百一十六章 孰为真实(月票2000加更) 秦弈躲出去了,里面两个憨憨总算消停了。 她们总算发现自己好像都有点什么误解……暗地里阴着对方替自己提前做试验的想法好像也是错的。 都是乾元大能,居然都忘了“因人而异”这个最浅显的道理! 蚌是用来爬的吗?翻开躺平不就好了。 蛇是需要捆的吗?去捆别人还差不多。 都用四肢着地,哪个能跟程程比美感? 都玩圣洁捆绑,哪个有羽裳的堕落感? 算了吧…… 夜翎给安安解了头上乱糟糟的绳子,两人坐在地毯上你看我我看你。夜翎头有龙角,安安蚌翼淡蓝,一眼看上去居然很有一种海中龙女蚌女对坐的感觉,颇有了一点海洋的静谧意境。 只是两人脸上都红扑扑的,很是不好意思。 一个对自己哥哥,一个对自己先生,两人的意思昭然若揭,且不论秦弈那边看明白了多少,这俩对于对方的意思是心知肚明了。 都不是太好启齿的事情……尤其是夜翎。 安安那个先生好歹是自己尊敬喊的,未曾真正拜师,安安也不打算真拜师了,和先生之间其实也有互相调戏的小默契,倒还不急。 倒是夜翎这个,安安脑补一下都替她捉急。先生看着风流,关键时候还是有原则的,连她这种因为尊敬仰慕的面子他都拉不下脸来破坏,想让他彻底放开接受从童稚时期看着长大的妹妹恐怕非常困难。 就算心里有点那啥,他也不会付诸实施的,必然会克制自己。 所以他才会躲外面去,和沙雕看天去了。 夜翎抽抽鼻子:“小蚌,你在着急什么?” 安安道:“我只是在想怎么更得先生喜欢而已,倒是不急,要说急的话,急的是羽裳快出关了,到时候她寸步不离跟着先生,先生就更拉不下脸来了……” 夜翎奇道:“看你挺害羞的,怎么跟我说这么明白也不脸红。” “因为你比我更急啊。” 夜翎不说话了。好半天才可怜巴巴道:“哥哥每次来裂谷,都不会停留太久的,毕竟这是妖域,不说他喜不喜欢,至少也不太适合他的修行。短短呆一段时间,大部分又属于师父的,我能插进去几分?” 安安越发感同身受,就像自己总想和先生多相处,先生在海中却难得久留。难得相见,也是被羽裳占着了…… 夜翎自语般道:“我就在想啊,小时候哥哥有段时间天天陪着我讲故事,就算那时候也有青君姐姐,可青君姐姐不住一起,反而是和我在一起得多些。哥哥那时候可喜欢我了,他一定就是喜欢我那时候的样子,所以我在他面前就要做那个样子。” 外面的沙雕发现秦弈看天的眼神都变了,很是复杂的感觉。 安安也听得有些痴了,好半天才道:“喂,你可能想错了什么。” 夜翎抬头:“嗯?” “你不一定要像小时候的样子,哪有这么多年的小孩子,你该是什么样子就什么样子,就可以了……” “是吗?”夜翎很是怀疑:“我现在的样子好像不是太好……那天哥哥看见,我见他脸色都变了,我知道哥哥不太喜欢这个样子的妖怪。” “那天我不就在先生旁边吗?”安安道:“先生脸色变了,不是讨厌的意思,而是反差惊奇吧。据我看,他见你突兀闪现、妖异冷魅的样子,心跳还更快了些呢。” 夜翎睁大眼睛:“是真的吗?” “你想啊,当年的样子越可爱,在你哥哥心里就越是孩子,越是孩子,就越没法想那种事,你说对不……” 夜翎越听眼睛越亮,感觉这小蚌说话好有道理啊! 安安说得正起劲,最后一个“对”字都没说完,房门“砰”地又被推开,秦弈板着脸站在那里。 安安立刻一脸乖巧地不说话了。 秦弈本来听着夜翎自白,心中颇为叹惋,结果这安安,越说越不对劲,你教她这个是要干嘛啊……虽然话没错就是了,人长大了,确实该是怎样就是怎样,并无必要特意装当年模样,可你们搞清楚目的,别搞歪了啊! 秦弈小心地去看夜翎的神色,看她是不是会变成那个冷艳妖异的妖精…… 却见夜翎脸皮动了动,似乎想要板一下,又板不下来,嘴角想要微挑冷笑,却变成了嘴角抽搐,想要实现一下目光斜睨,却变成了眼珠子转了好几圈。 最后“砰”地一下,下巴挂在了地上,放弃了挣扎,咕哝道:“哥哥说怎样就怎样吧……” 那生无可恋的萌样儿,秦弈忍不住笑。 其实他可以理解夜翎这个状态,这个表现不是装的。 就像他平时可以在程程她们面前恣意尽欢,什么姿势都敢玩,可到了夜翎面前他就用不了那副面孔,强行让他变身都变不出来。想让夜翎在他面前变成一副冷酷妖异,她又怎么变得出来? 相反的,倒是在他面前卖萌才是真实,不是装啊。 谁不是人前人后两套面目呢,谁知道哪张面目才算真实? 秦弈上前蹲在夜翎面前,揉揉她的小脑袋:“哥哥说了,这次会留很久,虽然主要精力是在修行,你也可以经常来找哥哥的啊。就像那时候,我也在学阵法学符箓,你就抱着脚丫在旁边看,有什么区别呢?” 夜翎蹦了起来:“真的吗?” “真的。”秦弈道:“师叔提点过我,近期不要闭关,所以我的修行就是在宅院,和以前真的没有区别。” 夜翎大喜,忍不住在他脸上轻轻一啄,又发现这个动作太那啥,很快羞红了脸一溜烟跑没了影子。 秦弈目送她跑路,笑着摇了摇头,目光又落在安安身上。 安安缩了一下。 “你很懂啊安安。” “我不懂我不懂。”安安把脑袋摇得像拨浪鼓。 随着摇头,身后便有水翼轻漾,晃起一圈一圈的涟漪,真就像是躺在水中一样,前方又有峰峦如聚,波涛如怒,晃得秦弈眼睛无落处。 水做的人儿,水一样的小蚌。 秦弈越看越好奇,忍不住问:“你这水灵化的蚌壳……我能碰一下吗?” 安安咬着下唇,含羞垂首:“听凭先生吩咐。” 秦弈忍着想翻白眼的冲动,他现在已经不知道这货的含羞是真羞还是装蒜了。 摸个蚌壳算个啥事,有什么好羞的? 伸手触摸过去,原本是一个固质防护壁垒的蚌壳此时摸上去确实有点液态的意思,就像是伸进了水里的感觉差不多,但神奇的是,这表面看着明明只是薄薄的水幕,手却根本透不过去,就像是伸进了无垠的海,里面阻力重重,感觉不到边界。 秦弈很是惊奇,按这种套路看的话,安安合上蚌壳,那就不是用防护力强硬阻挡,别人的攻击很有可能是石沉大海的意味,这种模式可远远比强硬的阻挡厉害很多。 他尝试以自己同源的太一生水的水灵之力与这水幕共鸣,想看看防护力的强度到底有多大,可灵力刚刚探进水幕,才游走开来,就听见安安“嘤咛”一声,整个人都软在地上了。 秦弈傻了眼,你至于吗? “先、先生摸可以……不要、不要用水灵之力共鸣,那个是、是你我双修而成,反应很强的……” 这样?秦弈迅速收回感应,将她抱了起来。 却见安安喘着气道:“先生是想试验我的防护能力?我这防护,若是不被专门克制的话,可挡乾元圆满。被专门克制就不好说了。” 秦弈挠头。莫非你的意思,我和你水灵之力共鸣,就是一个最强势的克制? 第八百一十七章 贴身护理小丫鬟 话说回来,撇开自己和她这种状况不提,她这个防护能力确实很离谱。 因为她才乾元初期,刚刚借由先天水灵强行突破的,连一层都不太稳,尚在巩固中。 就这修行,就可以不靠任何宝物,只要蚌壳一合就可以挡乾元圆满……那不是欺负人吗?太bug了吧? 秦弈有些难以置信:“你合上蚌壳我看看。” 安安眼里有些异色:“先生真要看?” 秦弈莫名其妙:“你合上蚌壳难道不是常规操作?平时不让你合你都要合,今天你好像怪怪的。” “是。”安安微微一笑:“可是先生现在离我……太近了。” 是太近了,因为现在还抱着她呢……秦弈刚想说什么,就见怀中安安水翼骤张,秦弈眨眼之间就陷入了无边无际的海洋。 手里的安安不见了,一切都不见了,只有纯粹的水形成的世界,将他每一寸肌肤包围。 人就飘浮在这片海洋之中,懒懒的,放松着一切,渐欲沉眠。 这是水床? 不对……这是安安所形成的水之领域! 这个领域,并不是以前看的或动漫,谁谁都有一个专属领域用来对战之类的,这里的领域特指安安这类五行之灵。因为她们似乎没有其他元素了,她们的世界就是单一的五行组成的。 当蚌壳合上之后,就是她独特的水世界。 在这个水世界中,安安就是神! 有点类似于……师姐的画界。画界终究还是个身外之宝,安安这是完全以自身条件达成的,某种意义上她自己就是个法宝。 或者是寒门说的水神,差不多意思。当她的领域无限扩大,那就真正是个神祗了…… 确实挺神的,以自己的神念,居然感知不到安安本体到底在哪,她可能隐迹在任意一处所在,说不定身合一个水元素分子了……而这片水世界,绝对不是单纯的防御效果。 是水的任何效果。 现在自己体验的是水床般温养的舒适,秦弈完全可以判断出来,如果有敌人陷入这片领域,会活活被压死在水压之中不用怀疑。 不压死也会窒息。别说现在的修行不需要呼吸,在纯水灵的隔绝之下,它能让你对一切外部灵气都隔绝,并且破坏你的内循环,成为修士独有的窒息方式。 秦弈甚至怀疑,进入这种领域内的人,会成为珍珠的养分,变成一颗珠子…… 想到这里秦弈禁不住打了个寒噤,立刻放出神念:“安安,人呢?” 前方水波轻漾,慢慢现出了安安的身形。 此时的安安,没有蚌壳。 淡蓝的长裙紧紧贴身,在水中却不湿,因为那本来也是水。 安安的脸色红得厉害,讷讷地传念:“先、先生……” 秦弈道:“你这很可怕的能力,如果扩大,千百个同级修士都会死在这里,除非他们有针对性的破法。” “那个……”安安讷讷道:“至少短期之内,不会用这样的领域对敌的。” “为什么?” “因为、因为……”安安憋了半天,才低声道:“现在先生等于是……在我的衣服里……” “噗……如果要这样想,在地上挖个洞钻进去是不是钻进了大地母亲的衣服里?” 安安脸红红地笑:“如果大地母亲有知,说不定还真会是这样想的呢。” 大地母亲会不会这么想,谁也不知道,倒是秦弈相信安安还真可能这么想,这货的想法本来就和别人不一样,就像常人觉得蚌壳是个外甲防护,她从来都当那是衣服…… 按她的思维,那现在还确实是在她衣服里?除非以后她能力扩大到了能召集更广泛区域的水元素取代用自己蚌壳,否则她永远也不会用这种手段对敌的。 不对,若在她的衣服里…… 秦弈呆呆看了她一阵,自己的老脸也有点红了。 脑补的话可以出现这样一个场面:一位小姐姐张开了她的风衣,把前面的男人一起裹在里面。 好像是这个概念。 “那个……那我还是出去吧,只是对你的能力有所好奇,测试一下……” “先生在这里不舒服吗?” “呃?” “在这里面,水灵之力滋养沁透,揉按身躯、抚慰灵台,是最彻底的放松恢复的休憩之地。”安安身躯轻转,已到了秦弈身后,伸手轻揉他的太阳穴,柔声道:“先生既然已经来了,不妨好好休息。” 随着她的揉捏,秦弈略绷的身躯慢慢舒缓下来,任由自己随意地漂浮在水中,身躯软绵绵的,连一个指头都不想动,意识也越来越慵懒,越来越舒缓,混混融融的,快要睡着了。 后脑勺有柔软的枕托,也不知道是水中的浮力,还是波涛的福利。 秦弈已经懒得去分辨。 在这种封闭式的场合里,举目无人,也确实能让人在外的面目更放开,他无需绷着,安安也无需。 不知不觉间,秦弈就睡着了。 修炼有成以来,“睡着”的概念其实很少。一般叫做“入定”,“冥想”,“内视”,或者索性是昏迷。如常人一样“睡觉”的感觉,已经不知道有多久没有好好体验过了…… 如果有外人看见,会发现这屋子里濛濛的都是水,遍布空间,看不见内部景象,如果把神念往里探索,才能发现安安坐在地毯上,背靠水床。而秦弈靠在她怀里,舒适地入眠。 安安低头,轻抚他的脸颊,神色极为温柔。 ………… 对秦弈来说,这一场睡眠的好处很大。 是绝对的静与养,以及水灵之力无时无刻的滋补和洗涤。此前赶工一样的升级与战斗的些许不稳,尽数在这一场休憩之中稳固下来,长期以来战斗受伤残留的微不可见的暗伤彻底抹去,长期服用丹药导致残留的少许丹毒也彻底消弭无踪。 而之前与安安那场“双修”所取得的水灵之力更是彻底稳固揉合,根植在紫府深处,再也不分彼此。 说起来都不算很重要的事情,哪个修士没点长年累月的暗伤残留或者丹毒残余?就算是凡人,长期饮食,五脏六腑都是有些积毒在内的。只要没到量变引发质变的程度,那就基本对健康和修行没有影响。 但终究是好事,尤其对于关隘突破的时候,引发的阻力会变小些。 何况提前抹除“量变”的积累,更是防范于未然的防治,可远远比积累到一定程度再去设法解决好得多了。 善战者无赫赫之功,善医者无煌煌之名,防治与调养更重于治疗。 流苏从时幻之纱的包裹之中探出脑袋,喊了一句:“喂,小蚌。” 安安吓了一跳,才想起和先生在一起的话,永远不算是“没有旁人”,从来都有个小幽灵的。她小声道:“让先生休憩,不要吵他……” “我就是传念,怎么可能吵到?”流苏笑道:“喂,你知不知道,你这种特性传出去,你自己就会是别人捉蚌的最重要对象?整个人就是块宝。” 安安有点不好意思:“知道。” “那你不怕秦弈想要把你捉在身边,做个专职防治陪护的贴身丫鬟?” 安安出神地想了一阵,嫣然一笑:“我不是早就已经被先生捉了么?他若要我跟在身边,我就是他的小丫鬟。” 第八百一十八章 身证混沌之途 这一天之后,秦弈的日子变得稳定规律起来。 羽裳处于突破关键期,始终在鲲鹏紫府没声音。程程妖身在混乱之地操作,人身在统管妖城,得闲了就回宫和秦弈双宿双栖,像极了普通人家的夫妻。 很是安宁。 而安安和夜翎在这之后都再也没有那种闹腾腾乱哄哄的模样了,回归了正常模板。 秦弈其实更喜欢宁静自然的生活,有点怕那种闹哄哄的,虽然很萌……萌一萌就好了,天天那样会受不了的,就像偶尔带带小孩和长期带的差距一样…… 这个说多了都是泪。 安安夜翎显然都是似憨实精,察觉到秦弈真正的喜好之后,那就一个比一个温婉。 秦弈坐在寝宫内,看着手上一团气旋沉吟。 这团气旋可了不起,它不是气,只是外观上只能如此形容——那是各色元素交杂在一起的最近似源初混沌的一团先天之本。 以那一星混沌星火为核,交织了混沌神雷、建木之息、太一生水、凤凰之火、息壤,五行交会。外有阴阳缠绕,是岳姑娘渡来的太阴之力,以及秦弈自己勉强配上的自身阳火。最外部是时光氤氲,有空间错乱扭曲的不规则之形。 一切配以物理罡气,最纯粹的力,如同捏合剂一样,把所有力量串联在一起。 交相环绕,形成气旋状态的东西。 这东西就可以叫做混沌,在这手掌心里绽放,犹如掌中世界,握住了乾坤。 如果说秦弈现在有个压箱底大招的话,这就是了。轻易不能动用,因为动用了连他自己都控制不住,破坏力会超过任何人的想象。 这个大招未完成。 因为缺了太阳之息。秦弈自己的阳火,显然不是一个等级,只是勉强往里凑罢了,成为大招之中最丢人的短板。 现在自己升级的速度已经慢下来了,乾元所需的能量太大,很难像以前那样飞速提升,考虑的自然是在同等级之下怎样更强。 时光之道是长期,随着修行进展而逐步深入认知的事情,暂且不说。单捋自己的外物需求,需要获取太阳之息、以及把混沌星火扩为火种,与凤凰之火融合起来。 有时候也确实难嘲讽别人看见宝物就两眼放光。能袖手嘲笑别人的贪,只不过是没到自己急需的点而已。秦弈不知道如果千百年都一无所获,一旦某日有自己急需的东西在面前,还会不会保持得住淡定。 至少应该是没有棒棒淡定。 棒棒需要的那些东西,早期急,现在真是一个淡然无比,秦弈还是佩服的。 “先生这个术法……”安安始终站在身后如同小丫鬟一样侍立,见秦弈久久沉吟,她也忍不住问:“这个术法蕴含的威能,只是身处附近都让人心惊肉跳,先生以自身修行造就的术法,似已超过了别人运用法宝之威。” 这确属难能可贵的状况,就像是凡人一拳头比别人用利剑的效果还强,差不多意思。到了这种层次,已经很少有让这种凡人看得上眼的神兵利器了。就如秦弈如今也没什么特别看得上眼的法宝需求,他需求的往往是专职用途的,用自身术法难以取代的或者是能省些力的。 不像绝大部分修士,七八分战力都在法宝上面。 但这话由安安说出来就有点离谱,她自己才是身如法宝,别的东西对她的意义非常小,她来说这话就不像夸奖,像舔狗。 秦弈忍不住笑:“单论这方面,你比我还明显的吧?你夸这个方面,我会汗颜的。” 安安摇头:“我至少需要两种法宝,比如加持增幅之用……” “这种我也需要,狼牙棒助我罡气,云岫笛助我法力,都是有益的。”秦弈道:“另一种指的是特殊用途的?比如你这种性质,相对还是太柔了,要汹涌爆发之时需要一些宝物之助?” “是的。” “那你有合适之用吗?” “那个……”安安脸色微红,取出一串珠链:“暂时用这个就可以。” 秦弈好奇地打量那串珠链,形态上看不出攻击性的意思啊:“此链何用?” 安安面无表情:“链名弄潮,爆发之用。得益于先生之手。” 秦弈:“……” 为什么感觉有种车轱辘往脸上碾的意思? 话说回来,自己和安安的性质确实接近得很,外物都是辅助和增幅,越来越不需要依靠外物本身的威能了。无他,因为每一种对于别人非常重要的“先天之宝”,比如息壤之类,别人都是用来打造顶级法宝伤敌的,对他来说都吸收到体内去了…… 安安是因为五行灵体,而他秦弈其实是因为肉身成圣的武修法门为核,然后把道修的元素一股脑儿往里面合进去了……所以搞得跟个人形法宝似的。 别人这么做其实不合适的,因为自身承受艰难,并且释放损耗过大,所以需要以外物法宝形态来实现。可他秦弈的修行根基太离谱了,混沌源初之篇章,本来就是做这事的。 以身证混沌,不外如是。 时至今日,秦弈的修行路径已经非常清晰明确,朝着这个方向一路狂奔就可以了。 夜翎毫无形象地坐在他们面前,安静地听了老半天,才忽然说了句:“哥哥这个模式,有点像妖。” 秦弈怔了怔:“妖?” “是啊,妖的法器,其实很多都是取自自身。”夜翎摸出一把匕首,又龇牙:“这匕首就是我蜕的牙变的。妖的身躯就是最强的利器,化成的法器也是最适合自己的。” “呃……”按这么说,你的蛇鳞软甲其实是你自己升级之时蜕的蛇鳞?秦弈摸着下巴:“那你师父的金环呢?” “那是她背上的角……她的修行每突破一个大关,那角就会蜕一次壳,化为金环。” 秦弈十分感动:“化为金环这个审美好,要是化为角先生就玩完了。” 门外传来程程神清气爽的声音:“你若都能像这段时间一样老老实实坐在这儿,谁也用不着角先生。” 秦弈笑道:“政事处理完了?” “嗯。”程程毫不在意安安和夜翎在围观,直接一屁股坐在秦弈怀里,笑道:“妖城政事本来就不复杂,日常处理而已……倒是混乱之地那边,情况良好,比想象中的还好。” “混乱逗比们特别好说话?” “不,是龙子的拳头特别大。”程程笑道:“之前我们分析情况,还漏了这一环。他们知道我们与龙子相关,那不止一个无相的声势着实吓着了不少人。修士嘛,再怎么混乱没规矩,也都认一个规矩……” “拳头大的说了算。” “没错,如今天枢神阙不出,巫神宗主受伤在养,万象森罗偃旗息鼓,区区混乱之地,拿什么抗拒龙子的影子?” 秦弈笑道:“你这算不算狐假龙威?” “龙威,有这东西吗?”程程随意伸手,一把揪住了夜翎头上的龙角:“莫非你指这个?” 看着夜翎忍气吞声的模样,秦弈忽然觉得这个是不是天意来着,若把她的东宫比作沙雕聊天群的话,群里什么都有,就少了个龙王,原来一直就在嘛…… 程程道:“这么说倒是提醒了我,这个小龙人顶着两只龙角出去晃悠一圈,效果比我还好。” 夜翎警觉:“让我出去晃悠一圈可以,可别让我常驻啊,我要陪哥哥。” 夜翎觉得师父太赖皮了,大家都为了正事没话说,可师父明明都出去了还有个人身在这儿杵着,而可怜的小蛇出去了就没分身了……以前让师父传授分脉合流之术,师父说自己龙蛇血脉结合太完善所以分不成,难道就是为了这一天? 正苦恼间,就见秦弈戒指里钻出一只小幽灵,叉腰大笑:“爱去哪里去哪里,秦弈的时间流速之法,本棒已经创出来啦!” 第八百一十九章 时空之差(加更21/139) 如果让后世之人来总结秦弈修行过程中最关键的节点,那这一天必定榜上有名,甚至可能争个第一位。 当你修行一年,外界才过一天的话……那会比别人多出多少优势来,谁算得清? 流苏自己都可以肯定,当年天帝没有这种操作,大家修炼是一样的时间。最后她能弄出天上一天地上一年的差异,应该也是太清之后参照了她流苏的一些手段融合而成的。 在此之前,大家都是公平的。 即使在天帝这番操作后,基于资源的比例差,天上地下还是有微妙的公平。 而这一刻起,在秦弈身上开始了不公平。 流苏很是得意地讲解:“原本还有点关卡未通,因为那天你在小蚌身上睡了一觉,给了我一些启示。” 程程夜翎的目光迅速在秦弈和安安脸上剐了一遍。狐疑+蛇疑.jpg。 在小蚌身上睡了一觉?说清楚点,来三千字,我们差那点时间吗? 不是,秦弈你很了不起啊,趁着那么一点点空档,就和小蚌睡觉了? 安安面红耳赤,憋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秦弈无奈地翻了个白眼,懒得解释,听棒棒说就好了。 “小蚌的水元素界,某种程度上算是造就了一种独特空间,与外界相隔离,法则有一定程度的不同。此界不同体现于水,那么我们也可以用类似手段隔出一个独特空间,法则之不同体现于时。”小幽灵抖开时幻之纱:“利用它就可以实现,我再传你时空术法的结合应用,即可分裂时空。” 秦弈盯。 时幻之纱就那么一匹布,当初自己和岳姑娘两个人笼在一起,也就刚刚好。用这个隔离出来的空间,只够自己一个人修行? 仿佛看懂他在想什么,流苏鄙视道:“能容你一人修行你就笑去吧,这可是在乾元之时实现了太清才能做到的事情!等以后你自己太清,至少无相中后期,自己再想办法去。” 秦弈揉揉鼻子,确实不能强求太多,应该说这已经是极为可怕的操作了。如果天帝还没有复苏的话,那目前这个世界上除了流苏,恐怕没有第二个生命可以办到这一点。 他忙拍了个马屁:“棒棒最棒哒!” 流苏又得意洋洋地补了一句:“那些妖艳贱货没法进入空间,只有我可以哇哈哈哈!” 夜翎立刻变成一坨小蛇蹲在了秦弈肩膀上:“谁说我不可以?” 流苏傻了眼,笑声都被截断了。 单想着两个人容不下,这回才意识到这些妖艳贱货都不是人……到时候一只白毛狐狸钻在怀里,一只小蚌藏在兜里,还不是一样跟进去? 实际上两个人也不是容不下,如果抱紧些负距离,那好像还真可以。 流苏耙耙光溜溜的脑袋,暗道一个人跟进去双修也就算了,可别变成动物园啊,那还修炼个毛啊…… 好在程程比它想象中的识大体得多了,见它都快变绿了的身躯,失笑着把夜翎从秦弈肩膀上拎了下来:“先跟我去混乱之地干活,让你哥哥先学了法门……” 顿了顿,似笑非笑地看了流苏一眼:“等回来了,我们再议。” 这言语中埋的含义让流苏咬牙切齿,目送她扭着腰肢拎着小蛇离开,流苏却又很快高兴了起来。毕竟这种创举带来的成就感可远远胜过那无聊的争风,这帮贱货格局太低! 身为一根棒棒,跟你们争那个? 无聊。 流苏兴致勃勃地展开时幻之纱,围成了一个小小的屏障:“你进来试试,我传你秘法。” 秦弈却没进去,直挺挺地看了它好一阵子,忽然把它捧了起来揉了好几下。 流苏的身躯再度变成了粉粉的,吃吃道:“你、你干嘛?不许把我当猫撸!” “只是不知道怎么谢谢我家棒棒。”秦弈道:“这些天我知道你很辛苦……我自己琢磨几个时光术法,都感觉很艰涩很累人,你结合时空,创了这样强大的法门,不知道花费了多少心血。” 流苏变得笑眯眯的:“只要你知道我比那些妖艳贱货厉害就可以了,你变强那也对我有好处嘛……” “嗯。” 事实上秦弈变强都不知道有几分是为了流苏,这俩的事情还真说不清。安安在旁边看着,又产生了那种只要先生和小幽灵在一起的时候,谁都插不进去的感觉……至少眼下她站旁边看了半天,都不知道该怎么插话进去,感觉怎么插都不太好…… 最后只能弱弱道:“先生进去吧,安安在外面替你守着。” 秦弈抱着流苏,冲安安笑了一下,闪身进入了时幻之纱围起的空间里。 很快连上方也折叠起来,彻底变成了一个时光笼罩的个人空间。 这是需要他个人使用秘法来成就的时空分割,并不是流苏帮忙做的,流苏能做的只是把总结出来的法门告诉他,让秦弈吃透了再操作。 但大家都不会觉得这对秦弈有什么难度。 这几天虽然熙熙攘攘,可秦弈的主要精力确实是在修行的,对时光之道的见解日深,已经可以吃透较难的法门。在时幻之纱的辅助之下,结合流苏的空间传感,棋痴提出的流速之差终究成为了现实。 秦弈清晰地感觉到内外起了变化。 他的目光可以透过时幻之纱的包围,看见外面的安安。 安安很尽职地站在门口看着,以免意外打扰。有风吹拂而来,安安的发梢被吹得微微扬起,看在秦弈眼中,那发梢却是犹如静止一样。 如今的神念当然能判断得出,起拂的速度整整慢了三百倍。 不是一年与一天的标准差,是三百比一。 他在里面默数三百下,外面安安的发梢才从低到高地扬起。 这是时幻之纱内外的时空法则彻底产生了差异的结果……很可惜,只能用于修行,用于战斗的话还是有很多欠缺。 对于攻击而言,他的攻击能量只要离开了这个范围,到了外面一样会变得很慢,对于对方来说并没有太大差别。对于防御方面有利,因为在自己眼中对方的攻击变得如同蜗牛,自己可以提前闪得老远,看在对方眼里自己可能会如同鬼魅。 但需要提前裹上时幻之纱并且施加秘法导致时空差异之后才可以,一般来说,战局不会有给你做这番前置的时间……也许有些时候可以。 当然继续发展下去,真正可以用出“时停”“时缓”这一类对人生效的术法时,那时候会不会无敌? 那至少就是另一个天帝! 流苏幽幽地看着他的测试,轻声叹了口气:“我总觉得,越来越想要锤死你。” 秦弈偏头看着它:“如你所言,她的手段你可以旁通很多,她想必对你也是如此,所以她能改变天上地下的时光之差,这里有很强烈的空间之能,从你这偷师的是吗?” “嗯……差不多吧。其实也并不算偷师,这些东西我和她本来就是共有,只不过最终选择的偏向专精有所不同而已。”流苏道:“如今的我,也无异于重修一回,到时候多半能够兼掌吧,不再有所偏颇。” “也就是说,当初你们其实也未到自己的极限。” “若以意无穷为立论之基……那么这个世界上,不存在极限。” ———— 三更到,求月票 :。: 第八百二十章 真实的灵魂 真正修行的时候,真能感觉无穷的妙用。 因为天地灵气并没有被这个看似分裂的时空阻隔,该是多少还是多少,并未形成一个密闭空间,不会导致用完内部灵气就没有了。 那就可以无限地修行。 而既有灵气通道,也就意味着术法确实可以通过时幻之纱的屏障,对外释放。 唯一的麻烦就是不能抡棒子抽了…… 无论如何,这也算是一个战斗之中能考虑的方案。 战斗的事情先不去想那么多,首要的是修行。这么得天独厚的条件浪费在这里,会遭天谴的。 秦弈盘膝坐好,五心向天。 流苏就坐在他膝盖上,也五心向天,它也修行。 这种条件对于它也是很好的修行所,它的无相可没恢复满呢,其实还只有初期,差得远。 秦弈眨巴着眼睛看流苏修行的样子。 它飘着的时候,幽灵形态会带出一条小尾巴来,是属于“气态”在移动中带出来的,实际不动的时候它就是个圆溜溜的小白球,长了两只小短手,有很萌的五官模样。天知道一只球搁在膝盖上是怎么实现“五心向天”的,总之怎么看怎么萌,简直想要抱起来亲一下。 之前抱着它揉的时候,秦弈就有想亲的冲动,硬生生忍住了。哪怕心里对棒棒的性别有了雌性感受,那也不敢确认不是?万一判断错误,这一口亲下去还不要被棒棒活活锤死? 不对,就算判断正确,那也是要被锤死,可不能飘。 “看什么看,你修炼啊!” 流苏看似闭着眼睛,却有恼怒的传念响彻魂海。 它的眼睛本来就是摆设,它不是靠看的。 秦弈干咳两声,忙收摄心神,开始修炼。流苏恼怒地“哼”了一声,见他闭上眼睛,它却偷偷睁眼看了他一眼,又飞快闭上。 一人一球一起闭着眼睛,入定却不知道过了多久。 ………… 这一次修炼属于测试性质,“预设”的入定时间大约半年。 秦弈和流苏差不多同时睁开了眼睛。 半年,对于他们的硬修行来说,作用不算太大,“经验条”都只动了一点点,但好歹是动了。如果在外界半年,不知道风云变幻成什么样子,秦弈觉得棋痴说得有理,这个时候真的不合适闭长关。 然而这一次,外界大约只过半天。 第一次实施,还是要测试看看是否确实如此,且有没有其他问题。 秦弈钻出空间,安安立刻反应,转头笑道:“先生出来啦?” “我进去了多久?” “就几个时辰,不足半天。”安安指指外面的天色:“看,才刚傍晚。” “那……你感知的灵气是否会被我掠走太明显?” 理论上,半天之内被吸收了半年量的灵气,这一点变化应该是守恒的。 “没太大感觉……”安安想了想:“确实感觉灵气流失快了一些,不过不明显。” 流苏坐在秦弈肩头笑道:“应该还好,不要小看天地灵气的量,你看似加速了三百倍吸收,对于庞大无比的量而言,也只是如轻风拂动罢了。怎么,你问这个,是担心影响了别人的修行?” 秦弈点头:“是啊,若为我一人,影响了整个妖城修行,那怎么过意得去。” 安安眼神似水:“先生真是……善良。” 流苏翻了个白眼:“我们的时幻空间又不是固定位置,你爱放哪里放哪里。真是担心这一点的话,你完全可以换个环境,比如去妖城地脉,或者鲲鹏紫府。” 秦弈确实考虑换个环境,就算不提这个,单论在灵气更浓郁的环境也有利。修行到了这一步,灵气的质比量重要。太稀薄的质,吸收一万年也不一定有什么效果,质量高的几天就见成效。这就是天上人九倍灵气浓度都觉得比三百倍时间合算的原因所在。 鲲鹏紫府主要是锤炼灵魂与妖族开天大道感悟的,对秦弈如今的意义反而比不上地脉妖力的作用大,毕竟大家道不同,感悟鲲鹏大道的意义比较小。然而地脉妖气也有点弊端,首先不是太符合人类修行之用,这点倒也罢了,质量摆在那里,不太符合也比外界强。 关键是那妖族野性,吸收久了性情也会变得很粗野狂暴,上次就体会过了…… 流苏抱着肩膀,语气凉凉:“上一次你跟那骚狐狸关系没到这步,不好说,现在还不容易?你带着那骚狐狸进去,感觉野性上来了,直接泄洪不就得了……或者你带着这只蚌进去也行……” 秦弈瞪大眼睛。 安安瞪大眼睛。 流苏若无其事:“小蚌不是总嫌这臭桃花精撕不下脸吗?到了那时候,你就知道什么叫禽兽的本性,希望你受得住。” 安安咽了口唾沫,慢慢往后退,退到门口忽然一转身,一溜烟跑了。 秦弈一把掐住流苏:“你这是故意吓人,哪有那么夸张!” 流苏很是感叹:“这世间就是少了真,那小蚌明明都想要得紧了,还非要装。就跟你一样……两个人都腆着一张假脸,演着只有对方看的木偶戏。” 秦弈鄙视道:“那你变个真脸给我看看,不要这个幽灵萌脸。” 流苏表情僵了一僵:“我说的是真性情,不是指外貌那张脸!” 秦弈故意道:“连外貌都是假的,说这个就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流苏气急败坏:“灵魂本质就是这样的一点都不假!这才是最真实的灵魂!” “那我要看虚假的模拟肉身的外貌。” “我真变个肌肉大汉在你面前,你别后悔!” 秦弈:“……” 流苏拍拍他的脸,努力做着一副慈祥的口吻:“这是为你好。” 最终秦弈还是决定转移到妖城地脉修行,安安也同去了,并不是打算拿安安那啥,而是安安在地脉修行也有利。 暗红的地脉之中,安安躲得远远的,看着远处的时幻空间,空间内部被时光阻隔,看不清模样,她不知道先生在里面是怎样的狂性大发。 因为她自己也确实感觉到了原始的野性,那是身为一个生物最本能的东西,不可能磨灭,只是在后天的教养之中慢慢收敛在最深处,随着妖力的蔓延而肆无忌惮地唤醒。 有破坏的欲望,也有那种欲望,那都是生命与生俱来的东西。 不过对于妖族而言,有办法派遣,她们在启灵化形的过程之中,对这个的控制化解就非常有心得了,也属于妖修修行的基础本能。但人类修行法,不可能有这一条,她不知道先生在这种环境里到底会变成什么样。 虽然总嫌先生放不下脸,可安安知道,自己喜欢的确实是君子风范的先生,并不希望看见一个肆无忌惮的野兽。 她担忧地看着时幻空间,暗道如果先生狂性大发跑出来要那啥,自己是挣扎呢还是从了呢?会不会很痛啊…… 在她看不见的空间内,情况是这样的。 秦弈的肉身成了个空荡荡的躯壳,摆着修行的姿势坐在那里。一个秦弈版本的小幽灵离体而出,和流苏面对面瞪视着,两只一模一样的球,一个色泽更鲜活些,一个劣质黯淡些,一样萌萌哒的五官,眨巴着眼睛。 秦弈得意洋洋:“看,这就是最真实的灵魂对着你,是不是很高兴。” 流苏一拳砸进了面前那个劣质白球里,陷成了一团。 第八百二十一章 威震地脉小幽灵 安安在地脉修炼了一天,颇觉大有所益,之前认为还需要一段时间来慢慢巩固的乾元期,就这么一天时间就感觉稳当了许多,目测再有个几天就可以出关。这妖城地脉的妖力对于妖族的好处真是很大,怪不得程程一统妖城之后,发展快得离谱。 她一天都这么有收获,先生在里面一年了,该收获更丰吧?不知道他被妖气激发野性是怎么处理的…… 秦弈没处理,两只球在里面没事就打架,一年来打打停停十几次了,次次被流苏揍得奄奄一息趴在那里,哪还有什么力气发作野性。 安安绝对想象不到先生的修炼状态是什么样的。 现在的状态是,秦弈版白球被摁在地上,生无可恋地趴在那儿被骑着,两只小短手平趴左右,像只死球一样。流苏坐在上面乐滋滋地修行,感觉修行速度都提升了七八分的样子。 按流苏的说法,这叫一个五心向天,一个五体投地,效果一样的。 秦弈咬牙切齿又打不过,暗自在想一定要找个机会报复回来,把这臭棒棒骑下面五体投地一回…… 这个梦想很难实现啊,和棒棒始终差了一整个大等级的速度,而且无相这种大关自己也未必就能破,有可能一辈子卡在乾元,而棒棒却很有可能太清。 拿头跟棒棒打。 太惨了。 可以想象当初狗子的凄惨,好歹自己还没被当个球来拍,嗯,比狗子有面子几分。 灵魂脱离出来与身躯分别修行,自然是为了解决妖力引发野性的问题——本能野性这种事情,到底是出于身躯本能,还是灵魂?分离看看就知道了。 如今看来,灵魂脱离之后,灵魂理智虽然也略有些暴躁,好像影响不算太厉害,被棒棒揍了之后基本就被打没了……可证这妖力的影响主要还是体现于身躯基因里。 也不知道这一年下来身躯积累了多少,等自己灵魂回到体内还控得住不?会不会真的变成个禽兽啊…… 神念探出去,看了看躲得远远的小白花安安,秦弈也有些挠头。其实安安跟进来就是有慰那个安的意思,明显做好这种准备的,可这个……emmmm……好别扭啊。 见流苏已经入定,秦弈悄悄拱了拱,骑在背上的流苏咕噜噜滚了下去,掉到秦弈身躯的盘腿之间继续入定。 见它没醒,秦弈悄悄往外爬,“嗖”地一下离开了时幻空间。 安安愣愣地看着一只小幽灵飘到了面前。 她对流苏可没那么熟悉,没到连色泽都能分辨的程度,在她眼中看来这个就是流苏。 “小幽灵……”安安小心地问:“先生怎么样了?” 秦弈愣了一下,觉得很好玩,便装着流苏的语气笑眯眯道:“修炼还能怎么样,那个笨蛋虽然没我聪明,正常修炼也不会有问题的。” “不是啦。”安安纠结道:“我是说这妖力野性的问题,我在这里修行都感觉很明显,先生毕竟是人族……” “那个啊……”秦弈做出一副困顿的模样,很是可怜:“他就会打我,我可怜的小幽灵流苏,被大魔王秦弈打成死球了啦……” 时幻之纱里,流苏睁开了眼睛,小拳头捏得圆圆的。 安安很是同情地把他抱在怀里,轻轻抚慰:“小幽灵可怜,不哭不哭。” 一个球陷在两个球里,嘟嘟的互相挤压,秦弈甚爽。 流苏:“……” 外面传来厚重的石门开启的声音,妖身程程飘了进来,一眼看见了安安怀里的小幽灵。 她大步上前,一把拎了出来:“秦弈不在,你这臭幽灵竟然敢偷揩他的蚌油!” “诶诶诶误、误会……” “砰!”秦弈来不及挣扎,被程程一把摁在了地板上,抽搐了两下不动了。 “哼,这臭幽灵,牛气哄哄的,还不就只有这两把刷子。”程程拍拍纤手,转向目瞪口呆的安安,正待说话,就见时幻空间里又冲出了一只气势汹汹的小幽灵,跟提死狗一样把地上的小幽灵提回去了。 程程:“?” 安安:“……” 又过了片刻,那气势汹汹的小幽灵又出来了:“死狐狸我忍你很久了!” 程程防御姿态。 安安就傻愣愣地看着一代妖王和小幽灵打架,没过片刻,打不过小幽灵,被揍成了一只背上有角的小狐狸原形,趴在地上眼睛转着圈圈。 小幽灵拍拍手,“哼”了一声,扭头回了时幻空间。 一切归于平寂。 安安好像明白了什么。 前面那个钻进自己怀里吃豆腐的小幽灵是先生啊…… 嘻嘻。 爱吃吃豆腐,小小好色的,那才是先生真正的灵魂吗?挺可爱的呢。 话说先生是不是苦幽灵久矣,出来都不忘损它几句? 却见地上的小狐狸跳了起来,又变成了程程的模样,切齿道:“我要打败那个小幽灵,把我家秦弈从水深火热中拯救出来!” 安安同情地看着她,大王你还是省省吧,刚才你连三息时间都没撑过去就被打回原形了啊…… 程程斜睨了她一眼:“连女人最大的优势都不知道,胸大无脑。进去把秦弈霸着,还不够那臭幽灵活活气死的?根本兵不血刃,用不着打。” 安安就眼睁睁看着程程冲进了时幻空间。 空间里仿佛震颤了一下,好像小幽灵要把程程丢出去,可不知为何又归于平静,没反应了。 安安很明白为什么没反应。 因为先生是确实需要,那个小幽灵没办法。 不过里面空间够不够啊?横看竖看也就够一人打坐,不够两个人的啊? 由此可知小蚌还需要提高姿势水平,认知太过浅薄。 空间虽然狭小,只够秦弈一人盘坐之后就没多少余裕了,正常两个人在里面正常修行是肯定不行的,但能一人盘坐,也就意味着另一人可以跨坐他身上嘛,这不就把空间利用上了? 这种战斗姿态还是有专业说法的,嗯…… 那边秦弈被流苏揍得犹如死狗,灵魂回了体内反倒生龙活虎起来,体内挤压的妖性兽性简直蓬勃汹涌,根本无法按捺,差点要反冲灵台,把理智都冲没了。 而与此同时,这一年挂机修炼积累的能量也十分庞大,即将突破乾元三层的关隘了。 由此确实可证,身躯和灵魂是可以分离行事的,这也是武修和道修之所以分离的基础依据,但二者同样也是紧密相关,互相依托,缺了哪个都不完整,这便是性命双修的依据。 高大上的修行法则也没必要现在提了,狐狸一上树,老树即盘根,一场天昏地暗的大战终于使得牛气哄哄的流苏无法忍受,气鼓鼓地蹲回了棒子里。 程程战略成功,很是得意。 能揍人有什么用,能做正事么你? 流苏抱肩望天。 都不知道你那被人弄得快死过去翻着白眼流着口水的样子到底有什么可得意的……见过蠢的,没见过这么蠢的,还妖王呢! 无论怎么说,此番秦弈在妖城的修行就此定下了基调。 是和妹子们开玩笑卖萌还是怎么乱搞,是修行基础修为还是磨炼各类法门,都再也不是问题,因为他有了充足的时间。 大离军队在混乱之地开始扩张,神州大陆可见的领土正在逐渐成为人皇版图,在世人眼中只是两三个月的时间,在天上人那儿才过了几个时辰,而秦弈却正在进行长达几十年的修炼,时光的巨大差异,在此拉开了分水岭。 第八百二十二章 没有一个普通人 长时间的修行,秦弈倒也发现了时幻空间并没有原先想象的那么全能,它还是受限的。 因为 这个空间不是固有的,需要他施法来实现时间的流速差异。以他目前的能力,一次施法可以维持约三天,按一比三百,也就是内部持续两年半,之后就得重新来一次。 练习时长两年半……唔……如果是以前都够他连跨大境界了,可现在不够,一小级都未必升得了。 现在这种修行档次,对于其他修士来说往往就是一个闭关就要以百年计的局面,这百年不是分段式的,往往是一次入定就需要百年。 分段的话效果会差很多很多。 就像凡人一次睡足八小时,和分成十分钟十分钟的间断睡眠,那效果也不一样,甚至会很难受。 秦弈可能不需要百年那么离谱,但也绝对不止两年半那么少,这么分段进行,效果并没有原先想象的那么bug。 至少是不适合进行修行提升的。 最多提个一两层,把乾元三层练满,到了破中期的坎上就得停下来了,指望靠这种分段时长来破关并不合适。破关之时胡乱停止打断,走火入魔都有可能的。 比较合适的依然是各类技法的摸索锤炼,除了时光之道外,秦弈已经开始有闲工夫旁通其他的了…… 当然,已经不能再强求太多。从整体上看,这是一个比当初闭关七年更好的沉淀,把他升级太快的一切缺失补充得完完整整,还更加完满起来。 而这段日子最开心的不是程程不是安安,是夜翎。 程程自有要紧事做,偶尔回来一次和秦弈亲热一番就离开了,人身也不能随随便便进来,要不然妖身在外杀伐果断的时候忽然抽搐起来像什么话? 所以程程来得其实是不多的,倒是夜翎顶着龙角到外面晃悠一圈之后,便无所事事地回来了。 她日常在妖城的主要活动本来就是躲在地脉修行,此番正好与秦弈合上了拍子,回来之后就变成一条小蛇蹲在时幻空间里不走了。 不仅能和哥哥长期在一起,同时她也享受到了时间流速不同的修行,一举两得,开心得要命。 外界不过两个多月,夜翎却和哥哥在一起呆了好多年,连身体都可以在里面多长大了不少,世上还有比这更美妙的事吗? 于是大家的修行画面往往是这样的:秦弈流苏两个球左右坐着,中间趴了一条小蛇。俯瞰画面的话,一条蛇两个蛋,构成极为不可描述的图案,丢人的是,蛇还特别小。 可偏偏在构成画面中最丢人现眼的这条小蛇,却是让秦弈和流苏重新认识了一遍。 因为她的修行太快了。 历来以修炼速度比谁都快而自豪的秦弈,发现自己的速度比不上夜翎。 或者说本应该是差不多的速度,只是夜翎在妖族地脉的效果比他好,所以比他快了。但这个确确实实是秦弈所知的唯一一个和他同等修行速度的生物。 其实之前也可以隐约想到,无论是明河还是轻影的修行速度都是被他反超的,唯有这只小蛇,无论他何时回头看,这货都特么跟自己差不多,怎么都超不过去,每每惊掉他的下巴。 最气人的是,大家都是经历了无数生死造化而来,这只臭蛇从头到尾啥都没做,就趴着…… “这太夸张了吧棒棒。”秦弈忍不住问流苏:“如果所知不差的话,明河轻影的前世都非同小可,往高了说都是太清,往低了说也是无相巅峰对吧?这样的转世身,修行之速绝对是天下最高的一档了,居然不如这怂蛇?” 流苏慢慢道:“她也是一半祖圣螣蛇之血,一半开天神龙之血,哪里比那两位差了?” “可最多也就差不多吧?为什么她好像更强?人家明河轻影都有很多生死历练的,她就趴着……” “妖比人更讲血统,此其一。”流苏道:“第二,也与她这种混血有关系。” “难道修行上也有混血儿特别聪明的概念?” “倒也不是特别聪明,而是两种血脉融合得宜的话,互有促进补益,反比纯血有利些。倒是你家那骚乘黄,也比一般乘黄的修行快,她的混血模式倒是有可能属于特别聪明那种,另外她的分脉合流之术有些门道,修行好像比较合算。” 秦弈勉强接受了这个解释,心中还是很惊叹。不管怎么说,夜翎这货趴着都比别人快,如果她也有别人那样的生死造化,这时候会不会都比她师父还强了…… 可惜她却是妖城一级保护废物…… 只能说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如果她不是这么怂,说不定心态反而没这么平和纯粹,修行还不一定有这么快?只能这么理解吧。 这时候小蛇却口吐人言:“哥哥怎么没有想过,为什么你的修行这么快?” 咦? 秦弈正待说什么,就见流苏跳了起来,往夜翎身上从头到尾滚了一遍,将它擀直了:“就你话多!” 夜翎抽搐了两下,摊直不动了。 秦弈魂归本体,伸出大手将流苏拎了起来。 流苏挣扎:“你打我我也不会说的!” “从来没听过这种要求!”秦弈一把将流苏摁在了地上。 这次流苏倒没反抗,似是自知理亏。秦弈一直很难理解,现在几乎是什么都明朗化了,为什么这点破事还瞒着,有意义吗? 若说流苏不知道也就罢了,可它这个表现,绝对知道。 正待秦弈在思索应该找个什么办法哄出真相,却听到外面传来安安的声音:“羽裳你出关了?” “嗯,夫君怎样了?” “先生很好……咝……你的修行……” 秦弈被引发了好奇心,从时幻空间探头看了一眼,不禁也倒吸了口冷气。 本来以为羽裳这两三个月闭关,最多就是突破乾元,追上安安也就是了,可不料她不仅突破了乾元,还是仙武双修,并且乾元已然稳固,一层完满。 安安比她更早突破乾元,有先天水灵之利、有妖族地脉稳固,至今也就是这个水准。羽裳同等时间跨越一个大关卡还是仙武双修,这个速度…… 怎么身边全是妖孽? 见秦弈探头,羽裳上前行了一礼:“夫君。” 秦弈道:“你这是鲲鹏血脉激活?我感到了很明显的浩瀚苍茫之意,似乎在你身边就环绕着一种很磅礴的气压。” “夫君看出来了……”羽裳有些不好意思:“是鲲鹏垂天之威。” 果然妖族就是讲血脉,蠢蛇如此,羽裳也如此。原先的羽裳只能说是族中难得的天才,可如今特殊血脉激活之后,就从“族中天才”的等级,一跃成为天下之杰。不说修行如何,连那种势都不一样了…… 从属性上看,原先的羽人在五行方面是往风的方向靠拢,不说羽飞绫的风之灵,光说自己以前和羽裳打架,羽裳的鞭腿都是带着风刃般的撕裂攻击,可见一斑。而如今的羽裳感觉全然不同,不再是那种锐利之意,而是有一种大气磅礴的势,好像环绕身周的从风变成了气,涵盖更广,并且更涉足了大道精微。 来自现代的秦弈都不需要问道,对此就会有一定了解——当对风的认知转为对空气、气压之类的认知时,世界在人们眼中就不同了。羽裳将来的成就,说不定会超过母亲。 若安安属海,则羽裳属空,这俩好像还可以互补? 第八百二十三章 两个消息 连流苏也钻了出来,绕着羽裳转了两圈,对她的变化表示赞许:“想不到你这种智商,还真可以证鲲鹏宏大之道,它教你这两个月怕是头都大了两圈吧?” 听听这叫赞许吗?羽裳气得真的想揍它。 也不知道现在打不打得过。 还是秦弈护犊:“羽裳还是很聪明的,不要乱说。” 流苏“切”了一声,左看右看也看不出这傻鸟聪明在哪。 流苏的乐趣其实不是绿……嗯,不是看它养的秦弈和其他母猫柔情蜜意,那其实是酸才对。它喜欢的是看秦弈陷入修罗场后院起火焦头烂额的场面,以及那些高傲仙子被弄得嗯嗯嗯的臭德行,那就爽得打滚。 基于此,在它看来羽裳以前还有个比较跳挺能撕的闪光点,让人吃瓜吃得很开心,结果和居云岫碰了面之后这点都被压没了,看看到了南海之后谁都不撕,老老实实做护卫、做信使,瓜都没得吃了,诚为可惜。 殊不知这正是羽裳聪明的地方。以前爱撕那是还没搞清楚情况,下意识护巢,当对秦弈身边事越来越熟悉之后,那就迅速找准了定位。不管之前的缘分是多么奇葩造成的,她也是真正和秦弈举办过婚礼的人,单凭这一点就傲视群雌,稳坐钓鱼台,撕什么撕? 真要撕起来,明河孟轻影居云岫一个个号称先来的,看看这边乘黄螣蛇好像还更早,可谓毫无胜算,唯一能撕的好像是安安…… 嗯……这个好像可以找机会欺负一下,其他的就算了。 要说大家都其乐融融那是梦幻,每一个面上大度雍容,背地里都想膈应一下别人,那才是真的。能不互相陷害已经是个个都很在乎秦弈的缘故了……羽裳觉得,别人都还好,如果这只臭屁小幽灵是只母的,恐怕才真要沸反盈天,怕是个个都要被它揍死,还是当个宠物小幽灵好一点…… 要说这俩倒还比其他妹子更“亲”一点,毕竟最早调教羽裳的人是流苏,那可是橘里橘气……两人对视了一眼,分别在心中阐述了对对方的看法,又都“哼”了一声不说话。 那边夜翎也出来了,安安正在扯着它偷偷说:“为了证明当初我说的捆绑没骗你,你只要今天偷偷看你哥哥就知道了……” 夜翎眼里闪过了兴奋好奇的光芒。 结果秦弈下一句就让她们傻了眼:“闭关已久,劳逸结合。好不容易羽裳出关了,我们今天就不呆在地脉里了,一家人出去走走如何?” 夜翎纠结无比,也不知道是出去郊游好玩呢还是躲在地脉里看戏好玩一点,哪个都不赖啊! 最终还是出去郊游的蠢动压过了一切,反正看戏又不是没机会。 流苏抱着手臂冷笑。 她有种预感……当秦弈羽裳各自达成阶段性目标时,很可能就会触发离开的契机,这小蚌小蛇说不定没有看戏的机会了。 未必是秦弈待不住想要走,而是一静一动,自有冥冥,会有事推着走。 也许秦弈从不愿意承认,可明眼人都看得出他显然有某种天命在身,如他身边聚集的都是这个世上最顶尖的风云,就是明证。 而秦弈乾元三层、羽裳安安乾元一层圆满,各自都在差不多的时间达成阶段性目标,就更是一种冥冥注定的体现,必有新的风云起,还想一辈子窝在妖城,日常个没完没了? 果然一群人成群结伙出了地脉准备去郊游,都还没来得及离开妖城呢,后面追来一只小狐狸,气喘吁吁地汇报:“秦先生,寒门出关了,说证了雷神之躯,有事汇报。” 流苏长长叹了口气,果然来了,就连寒门的出关都在差不多时候。 夜翎正喜滋滋盘在秦弈肩膀上,闻言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她也有了流苏同样的预感,哥哥呆不长了……说不定这就要走。 哥哥说是会呆很久,实际上只是通过时幻空间变成了很多年,给了大家一种会长期驻留的错觉……本质上就是两个多月而已,她就顾着和哥哥腻在一起修炼,该做的事还什么都没做呢…… 呜,真傻…… 秦弈果然没有郊游的心思了,大步去见寒门。 寒门证雷神之躯的话,以它之前自吹的优势是可以通过世间电流来感知许多消息,情报消息这种事,哪怕不为了找宝物,光是把握世间动向都很重要,至少比郊游重要。 “呃,没有世间电流那么离谱,但神州范围确实有。”寒门赔笑:“有两个消息你会比较感兴趣,想先听哪个?” 秦弈打量了他一眼,忍不住转身去他身后看。 果然看见一条尾巴,呈闪电型翘着。 秦弈忍不住笑:“随便说哪个都行。” “第一个,我发现了旸谷所在。” 秦弈怔了怔,神色严肃下来。 旸谷,也叫汤谷,日出之谷,博桑所在。也可以叫扶桑……当然这与东瀛没有关系,是华夏之传。 理论上这种地方就在东海,但大家东海都挺熟的了,蓬莱剑阁纵横东海之域,再往东去就是海中禁地了,没人听说过有旸谷这地方。秦弈还曾脑补过,会不会建木就是扶桑,旸谷就是禁地? 如今寒门这么一说,可见真有这个地方,和海中禁地并不是一回事。 本来发现个秘地不算什么要紧,关键是,这玩意好像正合了他所需的太阳之息。 如果世上有一个地方能补太阳之息,那就必是旸谷,毋庸置疑。 “真有旸谷,为什么大家东海这么熟了,都没听说?” “因为远古天地剧变,很多地理变迁……虽然太阳还是东边升起,可旸谷已经不在极东之地了。” 按这么说,旸谷里还未必有太阳之息……嗯,总要去看看,说不定有残余什么。秦弈便问:“那具体在何处?” “当在东海与北冥交界处,隐于北冥之海中,我感到那里有金乌之气沉堕,雷霆难近。” “还真有金乌呢?” “这个未知……” 羽裳忍不住道:“北冥之海,先祖说,去那里对我有益。” 秦弈颔首:“即使如此,那此地就是我们下一站目标。嗯……第二个消息是?” “第二个消息是,你女帝徒儿,近日开始偏头痛,罢朝三日了。” “偏……偏头痛?”秦弈愕然。 无仙的修行按理说该腾云了吧,这种修士怎么可能患上凡人的头痛病? 这是出了什么问题?中了别人的阴招吗?还是修士人皇的天道冲突,通过这种方式发作? 寒门又补了一句:“万道仙宫医宗西陵子还在那呢,束手无策。” 秦弈的神色变得非常难看。 西陵子可是医道专精,虽然也是偏向炼丹方面,但医疗方面的水准同样也是傲视当世。连他都束手无策的、偏头痛?哪来这种偏头痛! “不行……”秦弈转向夜翎:“去通知你师父一声,我得立刻去趟龙渊城!” 如果旸谷之事还可以慢慢议,这种事可就是刻不容缓绝对不能延误的了。 夜翎抹着眼泪,千言万语的不舍却都无法化为阻止的话语,最终变成了这样一句,泪奔而出:“我还没来得及看你绑羽人呢……” 第八百二十四章 病来如山倒 “夜翎少主最后那话什么意思?” 坐在前往龙渊城的飞艇上,羽裳揪着安安的领子:“你到底宣扬了些什么!” 安安暗自叫苦,这种私下玩闹偷窥的事儿不小心被夜翎摆在了台面上,那性质就不一样了……变成了大嘴巴。 她可没有到处宣扬的本意啊,否则先生也会生气的。就是因为知道先生肯定觉得夜翎少主无所谓,她才跟夜翎说的。但这话被当事人羽裳揪着问,就没法答了啊…… 她憋了半天,只好道:“我只是和夜翎少主说了说先生的爱好……难道那不是吗?” 羽裳气道:“爱好个头啊,真是爱好怎么不绑你!” 安安可怜巴巴:“我、我也被绑过了啊。” 羽裳愣了一下,反倒没什么话说了……最主要是因为这时候秦弈皱着眉头在思考什么,她不太想在旁边吵吵闹闹的打扰秦弈的情绪。 其实羽裳都不知道为什么安安会跟来,夫君居然也不拒绝……也不知道是这俩私下勾搭上了呢,还是另有什么默契。从面上看去夫君对安安也没表现出很特别的暧昧来,倒是安安跟个小丫鬟一样,与自己一起侍立在夫君身后,如同一刚一柔的两个影子。 安安当然是和秦弈有默契的,一个想跟着,一个觉得团队奶妈很有用,再加上那些小暧昧掺杂其中,随行也就不言而喻了。 具体在这件事上,秦弈觉得安安的先天水灵治疗效果说不定能立刻在李无仙那里起到作用,那就更是非带不可。应该说李无仙运气不错,在安安证了水之灵后发作,解决问题的可能性又比原先大了许多。 修行不能代表一切,丹师也取代不了治疗,哪怕经常可以共通,那也不完全是一回事。秦弈自认对人体病症与丹药救治方面的见识未必比专研此道的西陵子强多少,当西陵子都束手无策的时候,自己也就未必能有多大自信了,这时候安安说不定就是最后的救命稻草。 而且刚刚发作才三天,寒门证雷之灵而出,远程获取了情报,让自己得以尽早过去看看……这或许也算人皇气运的一环? 只不知这种人皇气运,是否抵得过所谓的天道冲突? 按照远古人皇的模板看,天道冲突这种事就是个伪命题。相反,应该是人道气运随着人皇陨落而丧失,致使人类四分五裂,没有了统一的信仰与守护者。再加上众妙之门崩碎,致使新生人类变得虚弱起来,与天道之间有了断层,于是有了仙凡之隔。 也就是说人皇能不能修行,这与天道就没什么关系,历代修士们比如当初太一宗和李青君说的那套理论完全是脑补的迷信而已,实际上人皇修仙根本就没有什么违背天道的地方。 要说违背也是违背人皇职责,毕竟俗务繁杂和清净修行之间那是确实有冲突,世俗权欲也比不上大道追求,所以要么就是成为昏君一无所成,要么就是修成正果弃了皇位跑路了,基本无法兼得。这需要是个超级天才并且不愿意放弃皇位职责时,那才能有点兼顾可能,李无仙则恰好吻合两者。 当然也怨不得修士们搞不清,毕竟不是谁都了解远古秘辛,只能脑补。 不过这一刻秦弈倒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动摇,如果真与天道没有冲突,无仙这个头疼是怎么回事儿? 自己当初临走之前给皇宫布置了萨迦寺的守护大阵,那可是乾元级的护山大阵,还涉及了粗浅的时光之道在其中,谁能暗害?宫中护持又有青君在,青君也不是吃素的啊。 何况如果是被人暗害,那西陵子理应能察觉端倪才对吧…… 这一定是问题非常严重的事情,决不能等闲视之。 ………… “找不到病根?”李青君愤怒地摔了杯子:“你号称专精医道,治不好倒也罢了,连病因都找不出来是不是太过分了点!万道仙宫这是徒有虚名吗?” 西陵子擦着冷汗,平时看这位虽然不苟言笑,可与自家侄女交流的时候都很慈爱还有点宠溺,与自己交流时因为是秦弈属下的关系也一直很客气和蔼,可想不到发起怒来居然给人一种势如龙虎的威严感,那一刻的杀机与皇威,竟然丝毫不逊色于她那叱咤天下的侄女。 他一个修士,居然被震得两腿发软,下意识就想跪下。 秦堂主这泡的都是些什么女人啊…… 他有些结巴地回应:“这个,从医者角度去看,无论怎么看都是基于陛下自己体内的问题引发的,如果有外力的话,最多就是促发了她自身问题,而不是被外力所侵害。” 李青君道:“你的意思莫非是前世与她争夺魂海控制?那岂能看不出来?” “问题就在这,这不像啊……”西陵子也很是无奈:“如果是这么一回事,老夫必定一眼就能看出端倪的。按理说,陛下此前果断停止了修行,前世的觉醒进度应该掐断了才对,不应该反而更加激发啊,根本就没这种道理……” 李青君怒道:“合着这还是自己生病了?要是生病,岂不是更好医?” 西陵子擦汗。 这个还真的很像是凡人生病但是大夫找不到病根的感觉,就像他来此之前,李无仙梦魇也没人能查出端倪。可惜他能搞定第一次,却搞不定这第二次莫名其妙的偏头痛了。 倒也不是完全没线索,只是有的话说了没啥太大意义,比如这句:“秦夫人,我如果说陛下之病与此地地脉有关,不知道你怎么看……” 李青君道:“若真与地脉风水相关,那就把皇宫迁址!若是皇城风水有异,那就迁都!但问题是,你确定否?” “……不确定。” “……”若非因为他是秦弈嫡系,“秦夫人”还喊得好听,否则估计都要被李青君活活揍死。 皇宫迁址,皇城迁都,那可是牵连巨大劳民伤财的事情,尤其是后者,可不是开玩笑的。虽然李青君李无仙绝对够这魄力,却不代表会因为一个“不确定”就开干,那叫昏君。 万一压根与这无关,徒劳无功,将来被史书上记一笔“听信妖道谗言,动荡社稷”,甚至把英年早逝的锅都扣给了“迷信长生妄用丹药以致早逝”……那对李无仙来说或许还不如直接死了,她要继承开拓的是父亲之志,留青史圣皇之名,可不是学爷爷。 所以即使西陵子说“确定”,估计李无仙也不敢报以绝对的相信,这可是关系到毕生追求理想的身后名,比什么都重要。 更何况……李无仙都未必撑得到什么迁都了,她极度虚弱,真正的病来如山倒,两天之前还是个英姿飒爽精力无限的人皇,忽然就变成连说话都微弱的病秧子。 这绝对不是普通的偏头痛,真是能直接要了她的命的。秦弈极度警觉地当即赶来,是绝对正确的直觉,再晚一两天,怕是连最后一面都未必见得到了。 李青君沉默半晌,终于摇头叹息:“不确定就继续调查,确定为止。” 西陵子唯唯而去。 李青君看着他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 她知道西陵子显然不够能力、也不够时间确定。 第八百二十五章 无愧无悔 若是真的涉及地脉风水之类的缘由,万道仙宫的卜宗或许更精通,而不是医宗。 可惜卜宗已经融合在谋算宗里自立门户了,这关系可不好,求不上门。除此之外,虽然很多宗门对此都很精通,最精通的却是天枢神阙。 李青君已经遣人去天枢神阙找明河求助了,不过路途遥远,可能此刻人都没到。其他各家宗门,李无仙自己的意思并不打算广撒网求助,毕竟别人未必可靠,指不定还存有谋一下人皇气运的心思呢,自己本来就不一定信他们的话,找来有啥用? 真正能绝对信任的人,李青君也知道他此时在裂谷妖城,两三个月前兵出混乱之地,与妖城有过交流,秦弈也让使者回了消息报平安的。李青君已经遣人报信去了,可惜同样路途遥远,不知道何时能收到信息。 秦弈接到消息是肯定会第一时间赶来的,怕就怕无仙根本撑不了那么久了…… 希望能顶几天吧…… 正在出神,身后龙床上传来李无仙虚弱的声音:“姑姑……” 李青君忙转身坐到床沿:“感觉如何?” “如果……只是如果。”李无仙慢慢道:“如果我会变成另一个人,那就请姑姑第一时间……杀了她。” 李青君眼神一凛:“别胡说。” 李无仙露出一个看似无所谓的笑容:“朕这一生虽然短暂,却也足够了……在武事上,兵进南天,威凌北极,东至天涯,西临禺谷……大离疆域之广,旷古未之有也,当年三郡之地的南离,安知今日?” 李青君抿了抿嘴。 李无仙续道:“在文事上……朕即位五载,风调雨顺,国泰民安,这十万里山河人人安居,神州龙气震烁天地。除远古传说不可考,这人间万古,惟朕一人……师父让我做个好皇帝,我做到了。” 李青君听得有些痴了,半晌才道:“难不成你做这些,就为了你师父?” 李无仙虚弱地笑着:“当然也是我自己想做的……可确实有一部分是为了师父啊。因为师父之命与我之所思正相合,上无愧师长所望,下无悔平生之求,那我……还有什么遗憾?” 李青君道:“你真的没有遗憾?” 李无仙定定地看着她,李青君目光平静。 “你还没到山穷水尽的时候,说丧气之言可不像你。”对视半晌,李青君终于道:“总该坚持到见你师父一面,他会有办法的。” “怕是来不及……”李无仙低声道:“不是我丧气……我有很强烈的感觉,说不定下一次睁眼,我就不在了……姑姑虽然紧急派人传信,可这数万里之遥,岂能即至?这时候师父能收到消息都难,谈何赶到……” 李青君自责道:“早在上次梦魇之时就通知你师父就好了……” “那时候谁知道呢?有个头疼脑热都找师父,多丢人啊……”李无仙看着天花板,喃喃叹息:“可惜了……还是好想见师父一面啊……” 看着小侄女苍白憔悴的脸色,李青君紧紧咬着下唇,几欲咬出了血迹。 她真的不想再送别一次亲人了…… 可不料修行至此,居然还是无能为力。 殿外忽然传来振翅之声,很快有嘈杂声响起:“你,你是谁,怎么穿过大阵的?” “因为这是我布的阵。”秦弈的声音在殿外响起:“快去通传,秦弈来了。” 李家姑侄俩都怔了一下,李无仙本已黯淡的眼眸骤然亮起,李青君泛起狂喜之色,身形一闪就出了殿外,一把将秦弈拉了进来。 “有什么好通传的?” “主要担心里面正在治疗,妄加打扰会出状况。” “没有没有,快来。”李青君也顾不得问跟在他身后的两个妹子啥情况,拖着秦弈就往里走。 说来也怪,明明知道秦弈也不算对这种事有多擅长,他专长也就是炼丹,不会比西陵子强太多。可不知怎的,只要他来了,李青君李无仙的心中瞬间都安定了无数倍,仿佛有种希望正在照耀一样。 秦弈飞速来到李无仙床边,李无仙目光闪闪地看着他,眼里没有平日的威凌,也没有刚才的黯淡与落寞,里面晶莹着,不知道蕴藏了怎样的情绪。 秦弈能听见她细如蚊讷的声音:“又是这样,师父总是会在最危急的时候,出现在我面前。就像是上天告诉我,李无仙,不管你几岁,不管你什么修为和地位……只要师父在,你就不会有事。” “你特么还能有这么多话。”秦弈急得没心思和她扯淡,因为她的脸色一眼就看得出很不对劲,有一种名为“死气”的概念笼罩着——这个意思是,如果是一般情况,她已经死了。 见秦弈着急的模样,李无仙微微笑了笑,闭目不言。 秦弈一指搭在李无仙眉心,尝试感受她的灵台。 可以察觉灵魂犹如微烛,飘摇得几欲散去。若不是因为她极为坚定的自我,一口强气硬撑着,真换了个柔弱的林妹妹说不定都已经消散了。 这就是“死气”的原因。 这与常规认为的前世觉醒不一样……前世觉醒是另一种深藏的意识复苏,可能把此世意识吞噬了,如果是这种情况就会有非常明显的另一种意识在魂海一角,逐渐蔓延,和此世意识尝试相融或者已经正在吞噬之类的表现。 可目前来看好像没有。 怪不得西陵子找不到端倪。 前世意识成型之路已经被压制了,首先是李无仙放弃了修行,魂海不再壮大,前世意识的复苏得不到足够的给养;其次是西陵子的丹药稳固的灵台,减少了分裂的可能性。这都是可以看得出的事情。 表面看去,一切都没有异常,就是这灵魂莫名其妙就衰弱了,仿佛是寿命提前走到了终点似的。 提前,那就必有诱因。 好像是整个环境都有种压力,日积月累的让她的意识沉眠,如同中了慢性毒似的。 “地脉风水有问题?此地莫非埋了什么凶物?”秦弈也得出了类似西陵子的判断。 李青君忙道:“西陵子也这么说,莫非确实是风水缘故?那我们立即迁址……” “不……”秦弈低声道:“大离龙脉,稳固无比,怎么可能是风水问题……无仙人皇之势,旷古未有,便是有少许地脉问题,都会被她镇回去的。这种情况不会是天然……” 他顿了顿,神念骤然扩展,笼罩全城。 他能察觉到这整个龙渊城的术法异动。 附近数里,潜龙观有修行与观星术法动静,无异。 城东荒郊,原巫神宗祭坛之底,有术法痕迹波动。 数处民宅,有居家处士修行,其中颇有入门凤初之意。 皇宫周围,时光氤氲,能量磅礴,那是自己的阵法…… 包括山河龙气,众生之愿,千丝万缕的线在周围交织,绝大部分都与无仙有直接的瓜葛牵连,一时半会根本无法明晰。 甚至……有那么一丝神性诞生? “截断所有线条的关联,无论此世山河,还是亿万众生。”秦弈断然道:“安安!” 安安行礼:“在。” “用你的领域把无仙包裹起来,隔绝其他一切。羽裳帮忙,隔绝真空,连一丝灵气都不要放进来,就靠安安的水灵给养给无仙吊命就行。”秦弈深深吸了口气:“我需要去皇宫龙脉最盛之处,解析所有线条。” ———— ps:祝大家元宵快乐,也祝我自己生日快乐。反正生日也没聚餐了,晚上加更庆祝。 第八百二十六章 剥茧抽丝(加更22/139) 皇宫观星台,李无仙往日修炼之处。 秦弈站在高台,伸手虚按天幕。 整个皇宫的过往,犹如倒带一样在他眼前浮现。 有之前李青君李无仙在这里的对话,也有李无仙日常的修行、以及在此地对太监宫女的吩咐指令,还有偶尔的官员觐见,这数年来的过往,一帧一帧,纤毫毕现。 这近似于时光倒流一般的场景回溯,如今的秦弈已经掌握得非常精熟。 李无仙几年之内文治武功旷古烁今,常人脑补很难想象那种精力,往往会有人归结于大乱之后必有大治,非她之功也。秦弈回溯亲见的是,她几年来合共睡眠的时间有多少? 她的睡眠,早期每天就睡一两个时辰就够了,到了腾云之后,一两年都才睡几次。 便是如此,到了前段时间,难得一次睡眠还受了梦魇折磨。 她的天下大治,是用与常人翻倍的时间精力治理出来的。在人们安歇之时,在纸醉金迷之时,在酒色财气挥洒之时,她伏案批阅奏折,直至天明。 如山的奏折堆得比她的身躯还高,精准正确的批复,精力仿佛无穷无尽。 所谓的修行,她其实进行得很少,隔一段时间才打坐修行一次,仿佛当成一个消遣爱好处理。即使如此,在绝对的天才之下,她依然在十六七岁达成了腾云,从此岁月永固。 如果她一意修行,会不会早就晖阳了…… 她不会一意修行,她之志不在于此。 山河龙气,意象万千,众生之愿,牵系于皇。太多太多的关联,苍生之重,社稷乾坤,纤瘦的少女正在肩挑日月。 这么多年,她就没有好好休息过,其他少女大都进行过的玩乐,她连一天都没有享受过。唯一的休憩时光,好像是在看书……秦弈回溯得太快,也没留意那是什么书,指不定还是治世经典,那就连休憩都算不上了。 避世者永远没法想象,一位真正负责任的人皇承担了多少。开疆拓土与万民安居,是如何实现的,苍生愿力与那丝神性,是如何凝聚的。 “棒棒。”秦弈梦呓般道:“看见她,我就觉得仙人有点不知所谓……包括我自己。嘴巴上说一句你要做个好皇帝,自己往山洞一钻就完事了,真特么看人挑担不吃力。” 流苏:“……” “棒棒,你说,她的文治武功算不算已经超越远古人皇了?毕竟远古人皇虽然还囊括了大荒不少种族,但我相信远古之时的人族疆域与人口总数,都和现在没得比。” 流苏憋了好半天,才勉强憋出一句:“性质不同。远古人皇哪里需要这样管事……” “那时人人如龙吗?” “差不多……不过你说得也没错,人少,没这么多麻烦。” “你能看出她现在遭遇的是什么状况么?” “再看看,别急。” 秦弈点点头,继续回顾细节。回溯这些,也不是看李无仙日常过日子,主要是看她接触了谁、是否有出宫、接触和出宫之时是否受过暗算。 事实证明,没有。 五年仅仅是每年春祭祭祖之时出过宫门,去的也是防护重重的皇陵,没有接触外人。日常接触的也都是凡人臣属,修士就是青君和灵虚,都没问题。 “等等……”秦弈忽然暂停跳帧,目光凝注在一个不起眼的画面上。 某日李无仙起床去上朝,一个太监打扫寝宫,弯腰捡起了什么。 一根秀发? 秦弈眯起了眼睛。 早年的往事再度涌上心头。 东华子曾经用过一种巫法,“三百六十五周天夺魄箭”,收集李青麟的毛发指甲等贴身之物,找桃木雕刻人形,咒足周身三百六十五要穴……那时候李青麟的头疼是不是和无仙近似? 当时自己得到这个法门全文的时候,也判断过,此术对敌无用,最有用的是宫闱谶纬。 莫非应在了此处?这是确实可能无视自己的大阵防护而起作用的。 然而那种低端巫法,对于李无仙腾云修行不该有效才对……莫非是个性质类似,而档次更高的法门? 留意这个太监,便发现他收集了好几次李无仙的头发指甲等物,也常有出宫。 然后……这太监于数月前“病死”。 不用怀疑,这必是根源所在。 秦弈紧紧捏住了拳头。 若是巫法咒死的,挺符合无仙这种状态,也确实可能是修道者们不熟悉而看不出的领域,对得上。 只可惜自己的修行终究没到回溯整个龙渊城的程度,能依据这皇宫龙脉最盛之处回溯皇宫内部五年已经很了不起了,实在没法追踪那太监出宫之后见了谁。 “不对,不是根源。”流苏忽然开口:“至少不是唯一性的根源,留心别钻进死胡同了。” “嗯?”秦弈醒觉:“有什么看法?” “我们再不通巫法,也得知道一个常识。那就是如果巫法造成灵魂虚弱、生命流失,那在她身上肯定看得出这种因外力而流失的迹象,不可能是凭空没了的。这种迹象如何瞒得过你我的神识?可刚才你发现这种迹象了吗?” 秦弈怔了怔:“这个确实没有。” “一个巫法直接咒死腾云级修士,还是在乾元级护山大阵的护持之下……这种可能性是十分微薄的。我认同她必然是中了巫法,但她虚弱的原因却未必是这个巫法导致,这巫法造成的更可能是其他效果。” “能有什么其他效果,总不会是护持于她?” 流苏沉吟片刻:“这巫法关联的不该是生命,可能是别的,比如气运这一类。因此你感觉不到她的生命因外力流失的迹象……巫法多半是确实存在,起的其他用途而已。” 秦弈心中一动,这个有理。 还好有棒棒清醒旁观……自己关心则乱,看见这巫法一下就炸了,万一不是真正的根源被误导了,延误了救命,那会自责死的。 若是偷气运之类的,大可容后再说,找到致死根源才是最重要的。 “先抛开这个巫法,再留意一些其他的。不说五年有多少细节要看,光说这各方气机牵系于她一身,你剥茧抽丝都要一定的时间慢慢梳理,不要随随便便被误导。” “嗯,谢谢棒棒。” “不用谢我。”流苏的语气有点冷:“事实上……这次见到李无仙,我有种讨厌的感觉,不知何故。要不是因为你,谁爱理她?” 讨厌的感觉…… 秦弈有些犹豫地看了看流苏。 忽然有些惊悚。 无仙有前世这是确定的事情,前世多半还是个超级大能。本来这个大能谁也不知道是哪位,也不一定是来自远古,比如妖劫之中丧生的某位无相牛人也是有可能的,或者其他非关键节点死于其他因素的,谁能尽知? 之前棒棒未曾无相,感知也没那么精细,大家都没法猜。可如今棒棒既然觉得讨厌……莫非真是远古大能? 远古大能,让棒棒讨厌的…… 那能是谁? 秦弈怔怔地想了片刻,忽然失声道:“如果是天帝……那我布下的萨迦寺护山大阵里的时光牵引,会不会才是真正的根源?” 时光的牵引。 未来的某一节点于现在的引爆。 生命的提前终结。 另一种意识的提前占据。 在惯于钻研时间的人眼中,这种玄之又玄的可能,就再也算不上多玄乎的事情了…… 《仙子请自重》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手打吧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手打吧! 喜欢仙子请自重请大家收藏:()仙子请自重。 第八百二十七章 吵不出的架 当年秦弈离开之前,在此地吭哧吭哧布置了一个大阵,以免巫神宗或者其他觊觎人皇气运者对李无仙不利。 整套阵旗是灭门萨迦寺夺来的护山大阵,级别很高,那时候的秦弈还掌握不好,有了阵旗布阵还是费心费力地花去了整整三天……小徒弟还借机勾勾搭搭的,此事犹在昨天,历历在目。 当初西凉一战,大家都觉得巫神宗不会就这么算了,必有后手。时间过去这么多年,一般人很容易淡忘,就开始活蹦乱跳掉以轻心了,可李家姑侄都是打过仗的名将之资,这方面稳健得很,五年如一日就没忘记过防备。 李无仙这几年基本不出宫,且李青君没跟秦弈走,躲在宫中保护侄女,全都是源于这个原因。 正因如此,一般情况的暗害基本无法实施,除非左擎天亲自出手。 左擎天哪来这种时间,他收穷奇、赴大荒、入昆仑,最后重伤而归,可不是没事干的,最多也就有点造谣的闲工夫而已…… 其他诸如邙山老祖或太一宗等人想要做些什么,必然受阻于萨伽大阵,只能另寻手段,此阵的意义是非常大的。 可问题在于,萨迦寺有较为入门的时光之道,秦弈学时光都是从这里开始得到一定的启发,他们的最高大阵就更是蕴含了很浓重的时光法则,当初秦弈破阵都是靠的流苏指点、狗子乱啃、再加狼牙棒的特异才办到的。 本来以为时光绝对是最好的防护……可若无仙的前世是天帝的话,这就很有可能成为催命符。 在别人眼中无解的东西,却是正合天帝之道的。长年累月在此包围里,完全可能成为它提前复苏的钥匙、无仙提前泯灭的丧钟。所以她区区腾云就开启了前世觉醒的第一阶段,表面压制了之后,又不知触发了什么,导致进一步恶化。 也恰恰正合了“整个地脉有异”的表面判断,确实是所处的环境有问题。 也不能怪秦弈,谁想得到这里去? 就算事发之后来解析,世上恐怕都只有秦弈流苏这一对儿能解析出这一层了,换了别人绝对猜不透因果。西陵子挨骂倒是真冤枉,这谁顶得住啊,他能判断出和环境有关已经算有真材实料了,没丢万道仙宫的脸。 当然目前这只是个猜测。这个猜测如果提前两天验证就很简单,只要撤了大阵,看情况是否好转就行。然而此刻恐怕撤了大阵都来不及了,该发生的恐怕都差不多了…… “这个时候想要验证猜测的话……没有别的办法。”流苏淡淡道:“最好的办法就是夺舍,如果她的魂海里有另一个意识潜伏深处,等着她死了接掌身躯的话,被别人抢先一步夺舍了一定会产生抵触,那就立刻知道了。” 听了真特么有道理,然而这不是废话吗?夺了舍,无仙就死了啊,她并没有灵魂离体存活的能力啊!那还验证个吉尔啊? 话说你想出这招,难道是为了让对方体验一下你自己当初夺舍被横插一杠的郁闷? 见秦弈狐疑的眼神,流苏冷冷道:“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办法,哪怕你神念在她魂海里犁一遍,只要对方隐藏你就不可能找得出来。因为你怎么寻找也是一体的,并不是突兀多了个东西。在某种意义上,那个意识也是李无仙,你无法割裂。” 秦弈怔了怔:“你这意思,也是无仙……如果找到了,把那个意识抹杀,无仙会死还是会变傻?” 流苏哑然失笑:“就凭你?抹杀她?她是不死不灭之魂,最多只会如我一般虚弱而待,早晚复苏,而不会被抹杀的。” “你也抹杀不了?” “抹杀不了,我说了,最多让她虚弱得跟我当时一样,然后封印,囚禁,都是可能的。这大约就是她选择转世的理由,而不愿被人拘禁起来。” 这也是你营造了一个特异空间把自己封闭起来的原因吧…… 秦弈想了想,便道:“那就把她打虚弱,逐出去拘禁,可行吧?” 流苏摇头:“记住,那不是另一个人……这个灵魂是与那抹先天胎光共生的,嗯,可能有点难解,这么说你可能会好理解一点——李无仙是那个人失忆后诞生的新记忆,你抹杀新记忆或许还比赶走原主容易。真赶走原胎光,这个李无仙会变成什么样子我也不能确定,变成个弱智的可能性挺高的,毕竟她这么聪明都是依托那胎光而成。” 用失忆来套,这就真理解了。包括无仙为啥这么聪明都理解了。 秦弈沉默半晌,忽然道:“所以你这么冷,在你看来无仙就是你的敌人么?你想把这魂海整个侵占,连无仙的死活都不去管了,一了百了?” 流苏不答。 秦弈道:“我却觉得无仙算是你盟友,现在是大家要共同击败天帝的局面才对吧。你这敌对立场有点怪诶?” “实话说,如果是明河孟轻影,我可以把她们当成与前世不同的人。但这位……假设猜测是真的,真是这位的话,我不认为有任何把她们分割的可能。她太强了,你们根本对此一无所知……”流苏叹了口气:“而你若投鼠忌器,顾忌着李无仙的死活,那你就不可能赢。” “啧……”秦弈后仰:“棒棒居然怕了。” “少来这套激我。”流苏面无表情:“这不是怕,这是正视对手,只有你知道对方多强,才会选择全力以赴,不会抱有盲目的乐观。” 第一次完全不受激的棒棒。 第一次如临大敌得完全不像它。 其实理智上,秦弈知道流苏是对的。 正如别人或许不知道流苏多强,看上去就是个卖萌小白球。他却比谁都清楚,他甚至没想过流苏会败,就算来个太清站在面前,他都不觉得流苏会败。 流苏此时的心情大约也一样,它对天帝的能力认知得比谁都清楚,不认为大家投鼠忌器顾忌李无仙的状况下还能跟天帝斗。要斗就不能顾李无仙,必须作为一体看待,一起处理,那么趁着此时大家实力上还有绝对差距,就可以扑灭于萌芽。 一旦牵扯不清,早晚后悔莫及,不仅李无仙同样救不回,并且早晚再也制不住天帝了。 但情感上,秦弈绝对不会同意这个方案。 亲手抹杀李无仙的灵魂? 那不可能。 他什么都没说,也不需要说,流苏知道他的意思。 两人对视着,眼里都有些复杂。 犹记得刚认识的时候天天吵架,他俩现在都已经忘记,从什么时候开始停止的争吵,然后就再也没有吵过架了。 偶有意见不同之时,不是流苏让步就是秦弈让步,大家都笑呵呵的,互相宠着,也不知道谁让步得多些,反正差不多吧。平日里打打闹闹的,与其说是吵架,还不如说打情骂俏呢。 大家到底多久没有真正意见冲突的吵过架了……忘了,应该是没有。 可这一次,终于是冲突了。 说是说这一切都是个尚未验证的猜测,还有待验证才是……可是大家心知肚明,这有很大的可能就是事实。在大家这样的修行面前,有时候证据甚至比不过直觉的准确。 无仙的特异太多了,如果一切指向的是天帝,那什么都得到了解释。 流苏会想杀了无仙,秦弈不会同意,这是根本性冲突,不是谁笑呵呵让个步能解决的。 流苏不会愿意放过数万年生死大仇,秦弈却不会愿意抹杀自己的小徒弟、朋友的唯一骨血、青君的侄女、让神州人民安居乐业的人族领袖。 但终究……都没吵出来,只是默默看着,神色都很是复杂。 真的不愿意和对方吵架啊……早年吵架是什么情绪,早就揉在这相濡以沫的二十年里,找不回来了。 那就……找一个大家都能接受的支点? 第八百二十八章 梦魇 对视了好一阵子,秦弈才慢慢开口,声音有些恳求:“棒棒,无仙不是天帝,相反是抗拒天帝,我们根本就没有本质冲突。只要一起赶走天帝就行了,一定有别的办法的,不一定要连着无仙一起抹去的。” 见秦弈那恳求的语气,流苏一句“妇人之仁”始终憋着开不了口。 最终心也软了一些,低声叹气:“你不信我,会后悔的……算了,且不说以后吧,摆在眼前的就是,你根本就解决不了现状。你找不到它,找到了也分离不了,分离了也只能把李无仙变白痴,你一步都进行不下去,尽是虚话。” 秦弈想了好久,有些不确定地道:“很早以前,你对我说过灵魂接触的几种方法,除了主动放行之外,还有偷偷入侵、强行扣关,以及……入梦?” 流苏神色微微一动。 秦弈续道:“之前无仙有梦魇,那就是两种意识在冲突的具现吧。假如让她再度陷入那种梦魇,我们入梦观察,是否能有些用处?” 流苏道:“大约可以让你验证猜测,确认是不是病根。除此之外没什么用处……” “可能与她沟通么?” “不一定,这个必须看她复苏的情况。在我判断,她此时没有独立的意识,未必可以沟通……”流苏犹豫了一阵,解释道:“有些类似个人有两种想法的冲突,你怎么单独沟通其中一个想法?说来说去你都是在和李无仙对话。” 秦弈紧紧皱着眉头。 这种转世真的很麻烦,远远比被别人入侵夺舍麻烦万倍,因为灵魂一体,根本就是一个人。这状态就算去理解都很烧脑的,要解决谈何容易? 不知明河轻影的状况到底如何了,如果也要来这么一出,真是脑子都会炸裂。希望不至于此吧…… “先试试吧。”秦弈叹了口气,先撤掉了萨伽大阵,换了另一套临时阵法略作防护,便回了李无仙的寝宫。 进去的时候,内部场面很玄幻,李青君站在最外围,面前是一个真空区域,羽裳正在施法隔离。真空之中,一个水球围绕龙床,安安张开水翼将整个龙床包围在里面,李无仙就躺在最中央处,闭目沉眠,脸上还有痛苦之色,似是睡眠之中还很头疼。 秦弈问李青君:“情况如何?” 李青君道:“好了很多,这位蚌女的水灵滋养很厉害,无仙脸色已经没有之前那么憔悴,痛苦之意也没之前那么重了……不说能不能救命,至少给无仙续命几天是肯定可以的了。” 秦弈也吁了口气,怕就怕在来不及,现在方案都很难定,要是很快就丧命了那就一切休矣。能续命几天那就让成事的机会高了许多,而且这种滋养也让无仙的灵魂稳固了少许,至少不那么容易一碰就碎,操作余地大了不少。 这就是命。 李青君又低声回问:“你查出什么问题了吗?” 秦弈挥手现出那个收集头发指甲的太监影像:“你去查这个太监……我知道他死了,查清楚他生前这两年出宫的路线,见过什么人。尸体能掘出来最好,看看是什么术法弄死的痕迹。” 李青君勃然:“真是被人暗害?” “有一部分因素。其他的……”秦弈都不知道怎么说下去,真要说被人害的话,好像是他自己? 可这个算吗? 算了,先验证再说,一个劲瞎猜也不是事。秦弈便道:“还有其他的我来处理,太监的事你解决先。” 李青君也不多言,立刻转身离开寝宫,风驰电掣地去了。 秦弈坐到李无仙床沿,轻抚她的额头,思考方案。 无仙如今无梦,如何让她重新陷入之前那种梦魇? 制造梦境一般就一种手法,叫织梦,就是给人编织出梦境来,一切走向由编织者操纵,这招秦弈不会,且对于现状也无意义。想让她重临之前梦见前世碎片的感受,则不是用织梦的方法,好像用的是时光。 类似于当初巴丹对他用的精神术法,意识往回走,陷入曾经经历的场景中。 这招秦弈会,但有点怕用。 又是用时光之道,会不会反而激发了什么恶化…… 流苏冷冷道:“患得患失,那就什么都别做了。” 秦弈咬牙,指尖在李无仙额头出现了一个气旋。李无仙微微颤抖了一下,秦弈清晰地感受到术法生效,李无仙的意识正在向之前倒退。 就像当初自己,都快倒退回穿越之前去了…… 秦弈无心去看李无仙这一两个月的意识在想什么,节点很快定格在她最后一次梦魇处。 所谓的梦魇,不过是梦见了前世的一些什么,凌乱破碎不成记忆,但喜怒哀乐愤怒仇怨的情绪却很清晰,在梦中成魇。 之所以凌乱破碎不成记忆,只是因为醒来忘却,其实在梦中所见的还是比较完整明确的,就像是凡人做梦好像都有个完整故事似的,醒来却忘光了,那是因为此世意识还很强,压过了前世。 如果反反复复,越梦越清晰,越梦越连贯,醒来记得的片段越来越多、越来越完整,那就是前世记忆逐渐复苏,占据此躯了。 当初只是刚起了个头,就被李青君请来西陵子果断压了回去。 如今的秦弈,就是想知道她梦见了什么。 李无仙陷入了梦魇,秦弈和流苏又对视了一阵,各自又有些蛋疼。因为灵魂入梦本身是件很危险的事情,要么自己灵魂坠梦回不来,要么容易把无仙魂海搅坏了。而且其中需要解析的细微处很艰涩,按理应该由流苏进去比较好,秦弈的段位在此事上不是太够。 但秦弈却不敢让流苏进去,天知道它进去了会搞什么飞机……流苏自己都不敢保证当自己看见某人的脸会不会按捺不住地抡棒子,那就真把李无仙弄死了。 还是得秦弈自己进去。 他只能叹了口气:“棒棒帮我护法吧,万一出了岔子还能救。” 流苏“哼”了一声,小嘴都成了∧。你不听我的,差点要和我吵架,还让我给你护法,救你和你的小狐狸精! 可终究也没说什么,流苏倒是绝对相信如果秦弈看见天帝是一定会设法弄死对方的,这一点上大家是共识。 “去吧,可别看见某人长得很漂亮,就又心软了。” 秦弈正分离灵魂变成一团薄雾,正要钻进李无仙的灵台,闻言愕然回头:“诶?等等。很、很漂亮?那真是女……啊!” 话音未落,就被流苏一巴掌拍进了灵台。 这个时候的李无仙正在做梦,曾经做过的梦。 与之前以为的破碎记不清的感受相反,实际上在梦中体现是很清晰的。 第一个强烈的认知就是,自己正在和一位绝色美人打架,对方那神色,高傲鄙夷,只一眼就让人感觉到无尽的嘲讽,气得要炸。 要说梦魇的话,这种气得要死的情绪就是之一了吧…… 所以醒来就记得一对鼻孔,如今再看才发现,对方好漂亮……嗯,自己应该是知道她的名字的……记忆中和她曾经两小无猜,一起长大。 她叫什么……忘了,不过能记得她的命名与王座相关,好像因为她爹是人皇,她是个小公主来着……这货从小就很臭屁,还说她的名字很有意义,而嘲讽过自己的名字很土就是星星名,星星算个啥,随便摘的东西……咦?星星名?那是啥,自己不是叫无仙么? 李无仙头又有点疼了,她想不起自己的名字叫什么。 也抗拒去想,好像想起了就会有不好的事情。 ……不对,她不是小公主,她自己好像就是人皇,她继位了,所以才有自己和她的什么争执来着…… 还是不对……她是人皇,那自己是谁?我李无仙才是人皇啊……这哪来的逆贼? 前世今生交错纠缠,李无仙头痛欲裂,床上的身躯显然开始了陷入梦魇的打滚,豆大的汗珠涔涔而下,融在了安安的水灵之界中,化作了珍珠。 安安:“……” —————— ps:说几句,我从来不鄙视盗版读者,大家都不容易,但是盗版读者跑来告诉我都在盗版看完了再全订没意义了,这是什么脑回路?意义就是你“看完”的那些本来就是要付费的,作者要养家糊口,心血被人盗走免费看是无奈的,有能力了可以回来补一下支持,经济不足的我也没强求过,但请不要理所当然的“我都看完了花钱没意义”。真的是看得我快吐血了,这种大哥还不止一个,人们的观念真不该是这样的啊! 第八百二十九章 随风潜入梦 头痛归头痛,梦魇归梦魇,梦境并没有停止,仿佛故意让她多回忆一点,多想起一点。 但奇怪的是,回忆并不连贯,就连这场战的结局都没呈现出来,下一个场景已经是自己带了伤。 李无仙很想搞清楚那战最后怎样了,这是人最天然的好奇心,于是试图去回想。 殊不知这种回想就坏事了,你想起的越多,就越是在唤醒前世的意识,等于主动在召唤前世记忆的复苏。 仿佛有高明的布局,留了最让人好奇的断点。这倒不是天帝布置,她的布置可到不了这具体细节上,这是绝大部分转世记忆的共同特质。 前世的复苏,就是在这种一节一节的主动召唤之下慢慢成型。 其实李无仙研究过转世套路,对这一项本应有所防备,但这一刻还是下意识地去回想了一下。 上一次的梦魇,她没想起多少,或者说,想起来了,但睡醒之后忘了。 而这一次比较明晰,能够分辨出回想起来的信息……很奇怪,不是被打伤了的疼痛气愤,也不是战胜对手之后的兴奋轻松,而是一种悲哀的情绪。 “也许你和我,都不能代表正确……也或许,在不同的时光节点,会有不同的正确,但我们谁都不能证明,我们谁都看不见亿万年后的时空……但我们要去做,什么都不做,就肯定是不对的……” “我只相信自己的掌控,当一切从我之序,那便可成我理想中的轨迹。或许你说得对,我也有私心,我为的未必是三界之序,而是我自己太清之上的证道之途……但做一件事,谁说一定是为了单一的目标呢……难道有了私心,就一定不会成功?我不信。” “大道当前,虽芝兰当道,吾亦除之……不要恨我……我帮你完成一些遗志可好?” “不同智慧生命之间,必有霸权争夺,是早晚的事情。你之前就不喜欢它们,没事就锤它们,是示威也是警示,你也是看出了这一点,对不对?你与鲲鹏之战,我诱导得如此容易,便基于此。” “若你不在了,这苍茫大地,世间万族,是谁奴役了谁?我不在意,但你一定在意。” “鲲鹏苟延残喘之中……凤皇自赴幽冥,早晚蜕变,我算到了它的死亡……唯有烛龙……” “……先诱杀烛龙,人族至少可有数万载之霸权,对得住你了么?之后的事……说不定你复苏了呢?” “当然你一定会说,杀烛龙也是为了我的统治……还是那句话,做一件事,谁说是为了单一的目标呢……你证你的纯粹,我证我的乾坤。” “所以我赢了,你输了……” “我……不会难过……我没有那种情绪。” 真的不会难过吗? 李无仙觉得自己挺难过的。思绪断断续续,对应的也像不同的话题,但居然也能穿成一条线来,哪怕她对远古之事没多少认知,却已经基本能够解析其中的意味。 这是那一战之后,自己满脑子盘旋的东西? 不对……不能再想了。李无仙悚然警觉,要是再想下去,自己就会变成那个人了,所有的思绪同步之后,那我是谁? 我是谁…… 李无仙脑子里一片混沌,几乎凝聚不起思维。 然后她看见了秦弈。 好像从空中被谁一巴掌打了下来,掉进了她闭关疗伤的地方。 呃……师父怎么会在这里?对了对了,这是在做梦啊,梦见什么鲲鹏烛龙鼻孔人才奇怪呢,梦见师父才是理所当然好不好! 嘻嘻。 “师父师父!”李无仙抱了过去:“居然梦见你了,太开心了。” 这么一抱才发现哗哗水响,原来所处的是浴池里……她什么都没穿! 李无仙觉得脸上有点热,想想也无所谓啊,做梦而已,有什么的?于是动作不改,继续往前扑:“师父!” 那边秦弈吓得魂都没了。 做梦这种事,无论科学侧是怎么解释的,总之在修仙世界,这就是灵魂活动的一种模式。凡人控制不了自己的灵魂,因此在睡眠之时灵魂还在活动,可能胡乱臆想场景、也可能阴神冥冥得到了一些过去未来的启示,因此有解梦之说。 当修士接触了灵魂层面的修行之后,灵魂稳定可控,因此腾云开始,就不会做梦了。 当然,还有一种就是梦见了前世,这种较为特殊,属于潜藏在灵魂最深处的记忆正在复苏,这就连修士自己也不可控,依然以梦境形式呈现出来。其实凡人阶段也可能做前世梦的,较为难得就是了,往往是接触了特定的人与物而触发,醒来也是忘个干净,没啥意义。 无论是哪一种,那主体都确确实实是自己的灵魂在活动,主视角都是自己的灵魂本体。 客体方面,梦中的景象无论是臆想还是回忆,那都不是真实的,都是幻影,梦见什么都对主体没影响。偏偏秦弈此来,他可不是幻影! 这个是入梦,进入别人在做的梦境里面,所谓托梦就是这么操作的。便如庄周梦蝶,分不清幻真,那蝴蝶说不定还真是托梦而来,是真的。 是庄周梦见了蝴蝶,还是蝴蝶梦见了庄周? 是蝴蝶进入了庄周的梦里。 有些邪道就是靠这个钻进人家妹子的梦里和人家相处,甚至编织梦境来操纵对方的思维,让人家误以为天天梦见对方一定是爱煞了,结果陷入无法自拔的爱恋里…… 李无仙以为在做梦,梦中的客体是想象出来的幻影,可实际上无论主体客体,大家都是完全实感的灵魂接触,不是幻影啊!只有这环境是个幻影,双方人物都是真的灵魂! 当大家都是真实的时候,那你这浴池里面光溜溜的抱过来是在干嘛啊啊啊! 秦弈本能后退,一手抵在了李无仙脑门上:“等、等等!别过来啊!” 李无仙被抵住也不羞,笑嘻嘻道:“果然是师父呢,这装模作样的小模样真可爱。” 秦弈:“……” “师父别怕啦,这是做梦,梦里的事儿算事儿吗?”李无仙腻了过来:“连做梦和师父在一起的权力都不给,那也太过分了。” “喂喂喂……”这特么真是真实的啊!秦弈又气又急,又没法说,这话说出来,这梦就必然完结了,自己来这干嘛的?想做的事都还没开始呢! 怪不得棒棒一点都不看好自己这番操作。 最气的是,自己不敢用任何力量,生怕伤到此时本就极为虚弱的无仙灵魂。 结果李无仙抱了过来,秦弈终于无法推开,僵硬着被抱在那里一动不动。 “嘻嘻,果然是个梦,要是真的,师父早踢开我了。”李无仙开心无比:“师父亲我一下。” 秦弈臭着一张大便脸,一动不动。 李无仙噘嘴:“不是可控的清醒梦吗?师父还是没听我的。嗯,确实不是清醒梦,之前梦见的东西都不是我自己想梦的。” 反正自从秦弈出现起,什么远古的厚重、什么回忆的探索,全都丢到九霄云外去了,忘了个一干二净。 潜伏在记忆深处的某隐约意识,只感到了一种mmp的意味,又很快被兴奋的主体意识摁进了识海深处。李无仙觉得自己和师父亲热着呢,怎么会好端端产生一种无语闷气的感觉,这可太不应该了。 第八百三十章 滚啊臭男人 秦弈更是蛋疼得都快炸了。 这种灵魂交缠的感觉,比肉身更敏感得多,被这么拥上来谁顶得住啊! 有没有穿衣服本来就是虚的。对于李无仙而言,在梦境之中除了本体灵魂是真,别的都是幻,衣服也是幻,所以她穿没穿都没区别。对于秦弈其实也差不多,他是灵魂入梦,哪能带着实体衣服的,他的衣服也是幻出来的。 所以这种拥抱就是灵魂最直接的交缠,大家实际上是没有任何阻隔的直接触碰。 秦弈忽然在想,自己和棒棒两球打架的时候那算啥?emmmm……至少表现上是打架,而且还是两只球,不会往歪里想,可现在这个怎么算啊? 不仅是人形,还光着!还拼命扭,还嘟着嘴试图亲亲。 秦弈真的快哭了:“你日常好歹是个板着脸的威严皇帝,别这样啊,有话好好说啊!” 李无仙笑道:“对着师父威严什么啊?” 秦弈气道:“那难道对着师父可以这样不穿乱亲的?” “可以的啊,师父自己写的玉女心经修炼,就是师徒俩不穿……不仅是师徒,还姑姑呢,嘻嘻。” “……老子以为你看的治国经典,结果你看的这?” “这是师父大作,当然得看啊!” “那是别人的大作……不对,你特么对我勾勾搭搭是因为这本书?” “没这本书的话,大家都说师徒是不对的……因为这本书,无仙才知道其实这事没问题啊。还是师父思维开阔不受局限……听说就这样上手了琴棋书画宗主居云岫不是吗?” “我错了还不行吗……”秦弈这才知道原来根子在自己身上,泡人者人恒泡之,始作俑者其无……算了。 他知道追根溯源没啥意义,无仙真要喜欢谁也不会是因为一本书,最多只是让她觉得想做的事其实是可以做的。 他只能循循善诱,先把抱着索吻的情况给停了再说,有话好好说啊:“如果我没记错,修炼玉女心经也是隔花丛,不是这样的!” “如果在现实,我就勉勉强强故意隔个花丛啦,这是做梦有什么关系嘛?”李无仙倒是很好奇:“咦,这个梦有点怪啊,师父居然会跟我讨论原著细节。” 做你妹的梦啊!秦弈气得要吐血。 心中却也知道如果是现实,李无仙绝对不会这样直接胡来的,她还是很讲几分帝王面子的,同时也会怕他和青君生气不接受。正因为觉得是在做梦,才会这样什么都无所谓。 这里还有个关键,不仅是此刻不能揭穿真相,就算自己离开了,她梦醒了,事后也绝对不能告诉她这不是梦,否则小徒弟会羞愤欲死的。 秦弈僵着脸,小心道:“这么智能对话的梦难道不好吗?” “很好很好。”李无仙很高兴,旋又噘嘴:“就是臭师父连梦里都装模作样不肯亲亲,气人。” “这梦才真实啊。”秦弈只能配合她对于这是个梦的认知:“要是想怎样就怎样的,那个还是师父吗?虚假的幻想就一点意思都没有了对不对,我们无仙堂堂人皇就是做梦也要做高难度的挑战嘛。” “没错没错。”李无仙又高兴起来:“会装的师父才是师父。” 秦弈:“……” 你是不是对师父有什么误解? 李无仙又沉吟道:“所以这个梦就是我攻略师父的预演战吗?嗯,师父喜欢姑姑,姑姑平平的,所以师父喜欢平平的。恰好我的也不大,师父你摸摸,手感是不是差不多?” 秦弈:“…………” 你对师父的喜好好像也有点什么误解…… 不对,这个不是预演战,你在想什么呢!秦弈没好气地敲了她一个暴栗:“你见到师父,难道就没点别的话说?成天小脑瓜里都在想什么呢!” “哦,原来师父要交心啊!”李无仙笑嘻嘻的:“可梦里交心有个什么用嘛,真实的师父又听不见我的心声,还不如让朕爽爽才是正理。” 李无仙拉着秦弈的手就往身上某处测量大小,秦弈死命缩着手,气得都快冒烟了。 老子到底入梦干什么来着的啊! 咦……入梦是为了找到天帝意识对不对? 要怎么找? 按棒棒说的,如果夺舍,一定会激起对方的抵触抗拒,那就找到了。 换句话说,那意识一定存在,能感知正在发生的事情。不一定要使用夺舍这么极端的策略,只需要能激发对方的抵触就可以的。 那么……好像……这件事还真可能让她产生抵触的。 天帝不是无仙,之前无仙的情感记忆与天帝不一样,无仙喜欢师父,天帝管你秦弈是谁啊?她只会当是个陌生男人。但这个灵魂却也是她的,她会不会肯让自己和一个陌生男人灵魂纠缠,做羞羞的事情? 想想也知道不可能愿意啊! 这确实是一个可行方案啊……只不过……那是自己徒弟…… 算了,救命要紧。嫂溺,叔可援之以手,人命关天还纠结什么别的? 秦弈挣扎着不去摸的手忽然就没了力气。 李无仙顺顺利利地把师父的手摁在了测量处,媚眼如丝:“师父果然是装呢,其实早想摸了对不对?” 老实说,这种摸是没意义的,人们之所以爱摸那里,那体验的是肉身感觉,灵体无肉,接触什么地方都没区别。最多能分辨个大小…… 确实要比青君大一点点啊……秦弈抽抽鼻子,暗自为青君默哀片刻,连自己侄女都比不过了,太惨了。 但对李无仙来说,感觉不同。 虽然实际上都是灵魂触碰,碰到哪里都一样,但心理不同啊,这是碰到了最羞人的地方呢!含羞背德的意识一起,这灵魂触碰忽然就有了点灵交的刺激感,犹如双修的起始,让人灵魂都开始震颤。 见李无仙都有些发抖的迷茫模样,秦弈一咬牙,一不做二不休,低头就吻了上去,心中默念:这是为了逼出天帝,这是为了逼出天帝,不是为了揩油,不是为了揩油…… 怀中的李无仙整个人抖了一下,神魂轰然一炸。 如果是触碰只是普通,那灵魂相吻就真的是灵交了,是确确实实属于双修一环的事情! 就算是“做梦”,也不是黄花闺女能承受的事情。 外面的流苏安安羽裳目瞪口呆地看着床上昏睡的李无仙脸颊变得滚烫,身躯不自然地扭着,说着梦话:“唔……师父,不要……” 三个人呆若木鸡,秦、秦弈,你在干嘛! 连她们看着都觉得背德崩溃,在李无仙意识深处的某潜意识就更是直接炸了。 意乱情迷中的李无仙忽然觉得一种愤怒的情绪涌上心头,又抵触又恶心,居然下意识地把秦弈一把推开老远:“滚啊!臭男人!” 秦弈不惊反喜,重新扑了过去:“找到你了,女人!” 李无仙正奇怪刚才自己这个不应有的反应是怎么回事儿,眼前的秦弈就如饿虎扑食一样,用力把她摁在了浴池边缘。 ———— ps:今天晚了,是处理一个举报群的事件,加更也没了,明天吧。说真的,下本书我考虑不开群了,本来是书友聚集的地方,却反而总是衍生矛盾。还是那句,群因为被举报炸了多次,所以管理严,入群审核也严,受不了的还是不要加群了,免得没事诞生矛盾。反正群也没有什么额外内容,想聊天的话发发章说也挺香的。 第八百三十一章 没有胜者的战争 李无仙愣了一下,想不到梦中的师父这么禽兽诶…… 而且还是之前绷着一张大便脸很抗拒的前提下,忽然就变得这么主动,前后变化过程一点逻辑都没有,果然是做梦,太假了。 不过我喜欢。 假归假,反正做梦嘛,爽就行了。 朕的男人,怎么能是那些唯唯诺诺的小白脸?就是要这般霸气。 自己从小唯一感受到的如山岳般的保护,只有师父一人而已。唯有在他面前,才会觉得自己是一只柔弱的雏鸟,有雄壮的羽翼在护佑着自己。 其他时候……自己才是那双羽翼,在引领着群僚,护佑着人民,征服着敌国。 他们算什么?也欲行刺? 只有师父能这么对自己,征伐与征服。 李无仙很顺从地闭着眼睛,任由秦弈摁了上来,脸蛋红扑扑的,还微微咬着下唇,一副任君采摘的样子。 本以为这么狂暴扑过来的梦中师父直接就可以干活了,可出乎意料,师父反而停了手,还略微离开了少许,很蛋疼地说着:“怎么又变回去了……” 秦弈是试图找到天帝,不是来和徒弟玩羞羞游戏的…… 之前那句“滚啊臭男人”明显是天帝说的,那一刹的杀机非常明显。 秦弈就是打算趁这个意识凸显的时候捕捉住,把她封住或者击退或者分离都行,只要这个意识被压制不作祟,单论无仙的灵魂虚弱是很容易调养回来的,那就成功救命了。 结果出现得突然,自己一时没抓住。才这么一会儿,无仙又变回去了……天帝的意识又不见了。 秦弈那个气啊,只得又恢复了之前那种温柔亲吻,希望再度激出天帝。 这次就有点难了……天帝又不傻,刚才那是第一次被“陌生男人”轻薄,下意识的反应,再来一次的话,她虽然还是恶心,起码能控制住自己的下意识,知道不能随便暴露,得忍。 真论忍,天帝比谁都能忍。 就这么硬生生地忍着自己被男人又亲又抱的感受,死死潜伏。 天帝也是不容易……堂堂三界之尊,何时受过这样的轻薄耻辱? 而李无仙呢……她先是和自己师父亲得心花怒放,可亲了一阵子又感觉不对了,师父明明很凶残地扑过来,让自己感受到那种男人的霸道和征服感的,可怎么又变成这种软绵绵的亲吻了,那个凶残只是昙花一现? 再说了,你怎么就除了亲吻别的什么都不做啊…… 你倒是动手啊,脱衣服啊,用力啊!这梦怎么回事啊,磨磨叽叽的,待会天亮了都睡醒了怎么办? 气死人了! 李无仙心念电转,想到了刚才师父变得凶残也并非没有逻辑,是自己莫名其妙产生了一点抗拒心理,把师父给推开了,然后师父就狂暴了……再然后自己顺从了,师父也温柔了。 原来这个梦是按自己的表现来收缩的吗? 自己越抗拒,师父的表现就越霸道,自己软了,师父也软。 李无仙觉得自己找到了真相。 她开始改变策略,由顺从变成了抗拒,开始推搡了:“师父不要……” 秦弈没什么反应,这种表现明显不是天帝,还是无仙……是不是被亲久了终于意识到和师父这样不好?可以想象,小姑娘虽然想和你亲热,到了真觉得要发生什么的时候心中背德感涌起,还是受不了了,这完全可以理解。 没办法啊师父是为了救你,忍忍哈。 见秦弈还是无动于衷,李无仙终于有点恼火了,这破梦怎么回事啊!她用力推了一把,本想说你不做就死一边去,光是猪啃一样有意思吗……话到嘴边觉得对师父这么说话不太好,终究没说出口。 推倒是推出去了…… 却见秦弈眼睛一下就亮了,眼里有些锐意,身躯绷着,似是猛虎即将爆发的前奏。 咦?有戏? 李无仙惊奇地发现这是真的诶,越是反抗,师父就越兴奋? 原来师父好这口啊……还需要表演得很真实才行啊…… 她“愤怒”地推打着身上的秦弈:“臭男人,禽兽,畜生,连徒弟都不放过!” 流苏:“o_o” 羽裳:“←_←” 安安:“→_→” 在秦弈看来,是天帝还是无仙,其实是演不出来的,灵魂层面的事情不是做戏可以瞒过。秦弈清晰察觉到这个表现一点杀气都没有,和刚才那一刹那带着杀机的厌恶绝对不是一回事,这个肯定还是无仙。 无仙都已经被自己的畜生行为气得骂起来了,呜呜呜…… 这个方案是不是真的不行啊?是不是确实太禽兽了点啊? 李无仙继续骂:“我还是你老婆的侄女呢,你是人吗!” 秦弈羞愤欲死地退出了游戏。 李无仙发现师父被自己骂跑了……她傻眼地看着空荡荡的池水,差点没气死。 龙床边上,秦弈灵魂已经回了自己的躯体,睁开眼睛满头是汗。 流苏羽裳安安看着满头大汗的秦弈,整个气氛凉飕飕的。 “不、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 “嗯嗯。” “我、我是在激……算了这话不能直说,可能会被听见。” “嗯嗯。” “你们那什么表情。” “嗯嗯……哦不,没有表情没有表情。” “嗯嗯,夫君你继续。” “先生你可以的。” 秦弈揪着头发抓狂:“啊啊啊!” 流苏语气凉凉:“早就告诉过你,你找不出来……放心,我可以确切判定了,她此时还不是独立意识,甚至不具备完整记忆。只能算是李无仙灵魂深处的潜意识,最多比潜意识好一点点,具备本能、能对主体意识产生些影响和诱导,她还需要通过梦境形式来诱导主体灵魂逐步唤醒自己呢……唯有在受刺激的极端情况下可能会临时取代主体意识。” 秦弈抓着头发,一时甚至都没心思领会流苏这话的意思:“你这个意思是啥……隐藏人格?” “隐藏人格……这个说法有点意思,可以说很接近了……”流苏赞了一句,又道:“反正作为一个没比潜意识好多少的状态,她在成功侵占李无仙主体之前,或者分离存在之前,还无法做到独立认知外界情况。否则我哪能这么坐边上,早躲起来了……所以你大可随便说,没事。” 秦弈无语道:“要我说什么?” “无论对方是你自己徒弟呢还是那位天帝,说说你是怎么做禽兽之事的,两种情况我们都想听。” 羽裳安安一起点头。 “……”秦弈抱头钻进了床底,留了一个肥屁股拱在外面,羞愤得想死。 李无仙还在梦中发呆。意识深处,天帝长长吁了口气,暗道这种被男人压着轻薄的噩梦经历总算是过去了……可惜之前自己的记忆复苏都被打断了,这丫头把之前的事情几乎忘光了,努力差点白费。趁着此时李无仙神魂动荡,还是继续引诱她回到应有的轨迹里吧…… 刚要引动她的思考,李无仙“哇”地哭了出来,醒了。 梦境脱离。 天帝:mmp。 这好像是一场没有胜利者的战争……唯一的好处是,记忆的复苏被打断得一塌糊涂的李无仙,虽然哭着醒来,可气色居然好多了…… 只不过她算不算胜利者很不好说,总之都被气哭了…… :。: 第八百三十二章 加把劲我看好你 “呜……师父是混蛋!” 做梦之中的李无仙生龙活虎,现实中的李无仙还是个病秧子,声音软绵绵的,骂人都没力气。 那种可怜兮兮梨花带雨的样子看得安安母爱爆棚,抱着她安慰:“陛下不哭不哭,噩梦而已……” 李无仙挥着手道:“那是真的噩梦啊!就是那种、那种……明明就要得手了,忽然告诉你没了,呜,没了。真是噩梦。” 众人:“……” “呃……”李无仙这才发现周围有两人一球围观,干咳两声恢复了平淡的帝王模板:“嗯,朕陷入梦魇,一时失态,让诸位看笑话了。” 两人一球都点头:“嗯嗯。” 安安补了一句:“陛下是梦见了什么坏人?一直骂禽兽来着。” “咝……”羽裳斜睨着她,这死蚌太阴损了,你家先生还在床底呢! 秦弈便从床底伸出一只手,去抓安安悬在床边的脚。 安安若无其事地缩了一下,没抓到。 就听李无仙板着脸道:“是,朕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徒……” 安安道:“梦中所得可能是真实提示,陛下真要是见了此人……” “咝……”这回连流苏都吸了口气。 秦弈气急败坏地一把抓住安安的脚,安安这回没躲过,脸色通红地被捏着。 软,无骨。 安安另一只脚踢。 秦弈缩手,那只小脚还是握在手里没放。 李无仙道:“安安姑娘为何抽搐?” 安安干咳:“没、没事,脚痒。” 李无仙虚弱地看着天花板,也无力去分辨周围,叹了口气道:“梦是反的吧,现实里那人说不定是个谦谦君子。” “呕……”流苏作呕。 别洗了求你了,神特么掐着蚌女的小脚玩的谦谦君子。 那安安被玩得腰都弓了,咬着银牙忍受,也不知那是什么感觉。反正活该,自己撩的。 李无仙奇道:“小幽灵为何作呕?” 流苏看了她半天,忍着心中恨屋及乌的不喜:“没事,你继续。那人如何厚颜无耻了?” 李无仙脸上泛起薄怒:“厚颜无耻倒是小事,兵临城下临阵脱逃才是死罪!” “噗……”羽裳笑喷出声。 李无仙奇道:“羽人姑娘何故失笑?你们仨都很奇怪诶。” “没事没事。”羽裳干咳道:“若梦是反的,那梦中临阵脱逃,现实就一定长驱直入,陛下还是放心好了。” 李无仙神色颇喜:“有道理。但是……” 她有些苦恼地顿了顿:“如果都是反的,那么谦谦君子和长驱直入之间好像有所冲突。” 两人一球齐声道:“不冲突,不冲突。” 李无仙叹了口气:“算了,反正是做梦而已,现实想也别想。” 安安一脚踢啊踢,又踢不开秦弈,只能切齿问道:“陛下现实里见到这种厚颜无耻又临阵脱逃之人,会斩了他吗?” 李无仙悍然道:“朕要真现实里见到这种人,必斩……” 秦弈终于从床下钻了出来。 “……展露最美的一面给他看,强权是不能让人心服的,师父对吧?” 李无仙不知道师父居然躲在床底,想了想刚才说的话好像没有直指是师父,好像没啥…… 她目光躲闪地偷瞥秦弈,却发现秦弈也是目光躲闪,两人眼神总是一触即飘,都不敢对视。 李无仙心中觉得有点怪,自己是梦见和师父那个样子,才羞赧的,师父这是在干嘛? 便忍不住问:“师父你躲床底下干嘛?” 秦弈干咳:“哦,我……那个,我在床底下施法,护卫你休憩之地,你看你气色是不是好了不少?” “嗯。”李无仙确实感觉自己气色好了许多,之前那种随时可能消亡的感觉已经好了很多,就是病得无力。看来师父来了真的能治! 她很是感动:“师父钻床底施法真是辛苦了!” “不、不辛苦,你先歇着,我、我要再研究研究。”秦弈说完一把拎起流苏,逃命般溜了。 李无仙目送他跑路,目光落在安安脸上。 安安此时脸上红霞还未褪呢,脚上仿佛还残留着那种说不出的痒痒和他掌心的温暖……美目流转间,尽是薄嗔和媚意。 李无仙看懂了,语气凉凉:“安安姑娘刚才是在踢我师父呢?” “呃……” “师父捏着小脚,舒服吗?” 安安气道:“谁会觉得这种事舒服啊!” “那可难说,看姑娘这样子……嗯。”李无仙话锋一转:“安安姑娘喊我师父做……先生?” 安安怔了怔,求助般看着羽裳。 羽裳抱臂不言,让你撩骚,撩啊! 李无仙续道:“先生的意思就是师父吧?所以安安姑娘是我师妹?” “没、没拜师的。”安安有些犹豫地道:“我看先生不想收徒,就是因为陛下,在他心中好像就是只有陛下一个徒弟。” 李无仙略显黯淡的脸上泛起了光彩:“真的?你别骗朕!” “他没这么说,我感觉出来的,不打包票哈。”安安撇嘴:“真是气人。” 羽裳插话道:“可能确实是真的,也可能是夫君觉得收了徒就不能捏脚玩了。” 李无仙又泛起苦恼之色,这个倒也确实可能,师父虽然会写神雕侠侣,那是向他的师父发起进攻,轮到他自己当师父的时候就拿腔拿调,觉得不妥当……人呐,就是这么双标。 李无仙骂师父双标的时候,却忘了自己这个不完全是师徒问题,最关键的是姑姑…… 其实不说秦弈心态如何,李无仙自己也说不清自己的心态。梦中师父临阵脱逃,如果以解梦来说,是不是当解为自己内心也没做好准备,在梦中的具现?毕竟梦中不是真的师父,是自己臆想出来的,反馈的应该是自己的心理。 骂禽兽骂畜生,是不是自己内心真的有这种抵触? 那一刹奇怪的不受控制,喊“滚啊臭男人”,是不是自己潜意识确实这么认为的? 人皇归人皇,再怎么鞭笞宇内,她也是个十九岁的怀春少女,对情感之事如何能像真正的老司机那么内行……被这种似幻似真的梦境一搅和,就更是找不到北了。 反正梦境中原本应该要梦什么,早丢九霄云外去了,满脑子都是患得患失的女儿心,其他什么都不重要了…… 天帝:mmp。 ………… 那边秦弈逃难般拎着流苏到了外面,很是无奈:“棒棒,现在这个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流苏抄着手臂:“我早就跟你说过,你自己没办法搞定这件事,能让你随随便便找到并且压制,她就不是她了。” “其实我差点就找到了,只是那会儿很突然,我也没反应过来。” 流苏怔了怔:“真找到了?” “找到了,她非常抗拒和我的亲热,这是可以肯定的。” 流苏呆了半天,忽然大喜:“哈哈……哈哈哈哈!瑶光,你也有今天!” “瑶……光?” “嗯,以前不喊她名字是以为喊了真名会被感知,既然知道她这个状态当然随便喊没关系。”流苏满面红光地拍着秦弈的肩膀:“加把劲,我看好你!” “我怎么加劲啊?” “加劲玩徒弟啊!”流苏很是兴奋:“这台我帮你站了,谁来都挡不住!” 秦弈:“……” 第八百三十三章 我相信你的能力(月票3000加更) “有一说一,你这入梦的方案是肯定可行的,毕竟是直接接触了灵魂,那种刺激感极为强烈。老实说就算你在外面和李无仙的身体如何如何,瑶光都未必有反应,在她看来很可能只是一具皮囊,但和灵魂接触就不一样了……”流苏兴奋地来回飘着:“我想想啊,给你提供点参考,她最气的是怎样的姿态……” 秦弈无语地看着明显兴奋过度的流苏,无力吐槽:“棒棒等会,别那么激动……之前这个算是验证吧,确定了我们的猜想。真正该怎么做,你先帮我捋一下,我心中对状况有个确切认知再操作。” 流苏奇怪地停下了转圈:“状况不是很清楚了吗?还要捋个什么?” 秦弈道:“如果按你所言,她实际并未复苏,只是个潜意识,或者比潜意识稍好一点能思考些事情。那为什么无仙会有提前消亡的状况?这对她并不是时候吧。” “哦,这个。”流苏解释道:“她的提前复苏,并不是自己已经足够壮大。而是依托时光影响,算是提前达成了未来某天可以达成的状态。这种强行并不妥当,会让李无仙这些年的记忆全部消失,同时她自己的记忆也没能恢复完整且对现在的世界认知缺失,这显然是所有前世复苏的选项之中最坏的一种。” “那为何会这样选择?” “这当然不是她想要的选择。即使是无意识的本能选择,都肯定是选择循循诱导,慢慢侵占吞噬,这就可以保留此世的记忆,瞬间掌握新的环境认知和修行层次,那多完美?” 秦弈颔首道:“这梦魇的意义大约就是这样的,我回溯了之前的梦魇状态,就是进入她原先操作的步骤里,其实她也更乐意这样。那为何会变成了后来这种强行泯灭无仙的最坏方案?” “因为李无仙停止了修行,导致她的常规复苏进行不下去了,连做梦都不做了她怎么引导?但她又有本能的复苏欲望,本能驱使着往最坏的一步进行。”流苏沉吟道:“当然这里应该不止这个因素,她应该不至于这么不能忍,想必有其它因素综合在一起才导致的……” 秦弈道:“那个太监的事情,巫法?” “有可能,假设在吸取人皇气运,又或者瑶光很重视的神性之类……导致瑶光潜意识觉得这么搞下去即使复苏了都大伤根本,还不如强行提前……” 事情到这里,应该算是整理清楚了。 并不是单一因素导致李无仙的差点消亡,是几层因素加起来导致的。当然,最根本的因素还是瑶光复苏,哪怕她也只不过是本能。 秦弈若有所思:“她觉得这样下去不行,恰好有时光法则氤氲整个环境,她只不过是本能地借助了最熟悉的刀子,梦中杀人而已……如果让她自己选择,是不愿意这么做的。” “对。” “所以还是要破除那个巫法,让瑶光不要这么两败俱伤,然后大家可以慢慢争……”秦弈来回踱了几步:“不知道青君调查得怎样了。” “那个太监几年来出宫见了谁,这种事你指望一晚上就查清楚那是做梦呢。”流苏道:“反正近几天内,既然你能让李无仙陷入梦境,她一定会配合,暂时不会那么激进了。这就是李无仙气色变好了的原因。” 两人对视一眼,回到原点了。 入梦可行,但入梦后要怎么做,总之昨晚这样肯定不行,乱七八糟的。 理论上好像梦中直接上了应该就可以了……但这个…… 首先秦弈自己别扭,做不出来,其次也不确定李无仙自己愿不愿意,最后她的表现确实像是有点抗拒了。 就算说为了救人,这两点都不去考虑,也该考虑瑶光那边的反应:你上了,她是不是就一定会出现? 之前已经打草惊蛇了,想让她按捺不住地出现,已经变得更加困难。 即使出现了,你找到她了,是否就真能把她压制封印?未必能办到这一点。 万一不出现,或者出现了也制服不了,那岂不就变成了自己白白强暴了徒弟,这算什么事? 没这么乱来的。 必须有个章程,该怎么去做。 怎么确定把她引出来,引出来之后又怎么确定把她制服。 “制服的话,你学过混沌源初第九篇,内有封魂界法,这招一定有用,你已经是会的,不需要考虑。”流苏转着圈儿沉吟:“至于怎么确定出来……确实你直接上了她真的未必会出来,关系到重临三界的大计,这点忍耐她还是有的,大不了当被狗啃了……” 秦弈无奈道:“……实话说,棒棒,我自己也做不出来,这不是开玩笑的。无仙以为是做梦,我们自己知道不是啊!昨晚我只是抱着亲了,已经让我躲床底下没脸见人了,真做了还了得?” 流苏道:“原来你只是抱着亲啊……” “要不然你以为我怎么了!” “切……没卵。” 秦弈气得跳脚:“你有?” 流苏得意洋洋:“我现在整个人不就是个卵。” “我特么……”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做不出来,这个确实有点那啥……让我想想啊,怎么让你做得出,同时还她觉得比被狗啃了还难受还耻辱。” 真有这种两全之策? 秦弈期待地看着个球在身边转啊转,头都跟着它转晕了。 若论天下对天帝最了解的人,那一定不是天上人,而是流苏。 如果流苏都想不出对策,那就没人想得出了。 问题在于,这种让人感到侮辱的对策,往往正是秦弈做不出的。 比如常人随便一想就能想到的扣个项圈牵着爬,瑶光绝对爆炸,可秦弈对无仙做得出吗? 流苏自己转了好几圈,忍不住恶狠狠地瞪了秦弈一眼:“就你屁事多!你又不是真君子!” 秦弈板着脸不说话。这事情不是旁人看着挑担那么简单的,师徒坎好过,李青麟李青君这坎儿怎么过得去! 就算无仙主动,秦弈都觉得自己这回的请自重绝对真心实意,没半点犹豫。更别提自己主动做什么了,怎么可能啊…… 流苏忽然打了个响指:“有了!” 秦弈眼巴巴地看着它。 “当师父的人,你很少教徒弟吧,去教她远古历史啊。” “呃?” “你告诉她,远古有个做梦想当天帝的,又老又丑还整天以为自己很漂亮,实际上好多人都以为她是个男的,真是笑死人了。”流苏越说越兴奋:“对了,告诉她,那个想当天帝的其实是个废物,每天都被一个叫流苏的人骑着爬,让她舔哪就舔哪……” 秦弈:“……” 流苏谆谆教导:“记住,不可提瑶光姓名,否则李无仙可能会记起什么……就这么半真半假最好了,让她思维混乱,误导认知……” 敢情你这还是认真的一举两得之策对吧……天帝受不受你这种激另说,误导记忆复苏好像还真有点用啊…… “至于其他的……你就自己发挥了。”流苏拍拍秦弈的肩膀,笑眯眯道:“其实我觉得如何让女人本能的羞耻,这根本就是你的天赋,就像刚才下意识去捏安安的脚一样,这等手段你需要谁教?双管齐下,弄不死她丫的!去吧,我相信你的能力!” 第八百三十四章 怕催婚的陛下 回到李无仙寝宫,秦弈正琢磨着这么快就又让人入睡也不太好,是不是该扶她出来走走之类的……结果刚走到寝宫门口,就看见一太监抱着半人高的一大摞奏折正要进门。 秦弈怒道:“搞什么!这什么时候,还让无仙看奏折?” 作为有资格接触奏折和批复的太监,那都是宫中老人了,都知道秦弈是谁——那就是外臣们一脸懵逼的“至圣国师”、陛下真正的师父。 当初李无仙刚登基,这位就在宫中住过好几天,宫中老人都见过。昨天他从天而降,被李青君大喜拉进宫中,大家也看在眼里。灵醒的都知道,这位可是万万得罪不起的人物,现在是帝师,指不定哪天就是皇夫,陛下看的什么书大家可心中有数呢…… 太监不敢怠慢秦弈,忙道:“这是陛下刚刚吩咐的,让我们送奏折过来……” “胡闹!”秦弈大怒:“这么庞大的帝国,没有自己的政务机制,皇帝病了都不能休息的吗!” “这个……”太监额头滴下冷汗,这种话他怎么敢辩啊…… 寝宫内传来李无仙弱弱的声音:“师父,是我让他们拿来的……” 秦弈怒道:“拿回去!你神魂虚弱,需要休息,不能费神,还要不要命了?” 李无仙沉默片刻,无奈道:“拿回去吧,着三省同参……不可泄露朕染恙,就说懒得看。” 太监比她更无奈:“陛下,瞒不住的,这都四天了,如何瞒得过那些人精?” “瞒不住再说。去吧。”李无仙简短说了句,就不再做声。太监只得抱着奏折回去了。 秦弈大步入殿,见李无仙靠在床头虚弱的样子,皱眉道:“搞什么,难道前几天你生着这么重的病还在批阅奏折?” 李无仙垂首道:“前两天只是偏头痛,没这么严重……是昨天才开始的……” “头痛就该歇着了!”秦弈气道:“怪不得你神魂衰弱得这么快,本来腾云之能也不是没有一抗之力,你自己徒耗心神,才给了别人更多机会!没见过谁家皇帝要这么拼命的,世界不是缺了你不会转!” “那个,以前也没有这么大地盘的皇帝啊……” “少来这套,我再不通政治,也知道一个国家的运作不可能非要你天天亲自维系,必有整体机制。再说真正重要的议题也不是在奏折上议,无非四方信息,用得着你一天不落?”秦弈板着脸问:“你莫非是为了抓权?” 李无仙有些吃惊地看着秦弈,好一阵子才吃吃笑道:“我家师父居然对这个还有点小懂,挺可爱哒。” 羽裳安安在一旁面面相觑。谁还不是个族中领袖来着,可这种状况和她们族群完全就是两个模板,理解不能啊……想不到秦弈居然有点懂呢…… 秦弈板着脸不说话。 李无仙笑道:“奏折里隐含了很多有趣的东西,为君者要学会从大量无意义的垃圾折子里看见很多,不仅是人与事的信息,甚至是每个人的性情习惯、朋党仇敌,都可从细微知著,并不像师父贬低的那么没意义……但若真不看,也确实可以的。” “所以?就算再有意义也不差区区几天吧?” 李无仙摇摇头:“如果想躲懒,一辈子不看奏折也一样治国,最多也就做个昏君而已。朕日日勤政,不过抱病漏了几天,确实也没什么影响。但是……我不能让他们知道我病了,这是一个很麻烦的信息。” 秦弈怔了怔。暗道自己不知道无仙的政权掌控模板,不知道死忠多少。按常规去想,死忠也是需要有东西维系延续的。如今是她自己作为强有力的核心纽带,是唯一的支点,因为她太过强大,才成为了一切的核心基石。 一旦被人知道抱病,说不定还真的会有些动荡。 要说当年柴荣留下孤儿寡母被人欺负,无仙这个更惨。她要是去了,大离国傻眼了,连个可以被欺负的孤儿都没有,瞬间就要分崩离析。 怪不得她不敢让人知道抱病……不说会不会有什么人起异心,即使只是个感冒头疼的小病,恐怕大臣们心都要提到嗓子眼去了,铺天盖地的催婚催嗣立马就要上演。 所以这个就叫做……怕催婚怕得差点把自己累死? 秦弈的表情开始变得五颜六色。 见秦弈那神情,李无仙也知道他想明白了,有些不好意思地偏过脑袋。 其实李无仙最怕的就是,连师父也说“赶紧招个皇夫吧”,那就真是没病都要被气出病来了。 秦弈本来还真的差点想说,可不知为何,话到嘴边就是说不出来。 如果昨天之前,他说不定真会说,可…… 秦弈抿了抿嘴,半天没说话,李无仙悄悄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呆愣愣的样子,眨巴眨巴眼睛。 师父这态度,有点奇怪诶。 正在一片安静时,外面传来太监战战兢兢的声音:“陛下,唐尚书、顾侍中在宫外求见……” “果然来了。”李无仙抚额:“动作真快,怕是一早都在外面等着了吧。” 太监道:“陛下罢朝四日,光靠御笔朱批瞒不过人的……” “可见平日里太勤政了也不好,偷几天懒都能被人发现不对劲儿。”李无仙嘲讽地笑笑:“算了,让他们进来。” 确实躲着不见人也没啥用,连秦弈都不知道李无仙这病要治多久,没个定数的。捂盖子才会导致人心惶惶天下恐慌,还不如敞开了说明白,把该做的事情安排好了,反倒清晰明了,共渡难关。 过不多时,两位老者进了殿,第一眼看见站在床边的秦弈,都是愕然。倒是羽裳安安的存在没引起什么注意,陛下身边有女子守护太正常了,这男的什么情况? 御医?哪有两位宰辅都不认识的御医,还这么年轻? 念头一闪而过,李无仙终究威权极重,宰辅也不敢放肆,都行礼道:“陛下圣体如何?” 李无仙道:“暂无大碍,仍需调养。这些日子还望诸卿多费些心。” 老实说平日李无仙太强势,上下大权事无巨细几乎一把抓,相权被压得惨不忍睹,她能休息几天放点权,宰辅们心中还是挺高兴的。可这所谓的高兴不但不敢表露,实际上高兴程度都比不上担忧。 那顾侍中便忍不住道:“陛下龙体抱恙,我等自当鞠躬尽瘁,为陛下分忧。天佑陛下,区区小病自是不日而愈……但是陛下……那个……” 都不需要开口,秦弈都听得出那没说出口的“您真的该结婚了”一排明晃晃的大字写在脸上。 那唐尚书甚至来了句:“怕臣等催婚,宁可瞒着病,陛下您这也太……” 李无仙板着脸,可惜病中虚弱,板脸都没气势,反倒看着有点小姑娘气鼓鼓的萌样儿。 顾侍中道:“陛下既是修行之人,应当也知道冲喜,臣等昨日问过灵虚国师,国师说确实有这个说法……” 卧槽灵虚胆子肥了啊?冲喜绝对不是修行界的说法,那叫迷信说法!灵虚怎么可能说确实有? 看来这回李无仙的病是真的触动了一个国度最根本的东西,真正的国本在此,这是连舔狗灵虚都跳反了啊! 第八百三十五章 打死你个佞臣 单论这件事的话,灵虚是真跳反了。 原本灵虚也觉得李无仙不说千秋万载,起码能活几百上千年,那些凡人不懂,催个吉尔催?老道士淡定着呢。 可这次他慌了。 灵虚是很传统的道士,什么观气啊算命啊炼丹啊都是基本技能了,李无仙病倒,他就尝试算了一下休咎,结果冷汗淋漓,发现自己根本算不到陛下在未来的存在! 好像与死亡不太一样,但这个就等于死啊……灵虚是俗世国师,不是出世修行者,他潜龙观的一切都建立在强盛的大离上,要是李无仙不在了,这大离转瞬分崩离析,他还玩个球啊? 就算这病能好,灵虚也由此引申到了一些别的,比如会不会遇刺之类的……看来还是那些大臣们看得清,不管你能活多久,留个种子总是让人安心的。 所以惯常作为陛下舔狗的他这次都和朝臣们穿了一条裤子,非要设法让陛下留个后不可。 不过灵虚与别人不同的是,别人是为了国家大计硬着头皮冒着陛下大怒的风险劝谏,而他却知道这次说不定未必会得罪陛下……昨儿某人从天而降,灵虚知道的。 指不定被逼一逼,还正落了谁的下怀呢,嘻嘻。 老道士舒适地对身边弟子道:“去把那个测算功力的罗盘拿来,为师一会必然要被宣入宫,那东西有用。” 弟子不解:“那种罗盘根本不实用啊,谁还不能感知点儿修行强弱啊,隐藏得好的我们感知不了,那罗盘也感知不了。也就测一测看着差不多的两个人到底谁修行高一点点。” “废话,否则怎么会丢仓库吃灰?让你去拿就去拿。”灵虚两眼一瞪:“我们不说,凡人知道那罗盘干啥用的?教了你们这么久,就知道修行,凡人社会要怎么混,好好看,好好学!” 话音未落,外面传来通报声:“观主,陛下宣观主觐见。” “果然。”灵虚捋须微笑:“还不去拿!” 那边寝宫内,唐尚书正在苦口婆心地对李无仙劝说:“若陛下有意,我们马上就可以去物色,无论是文韬武略,还是姿容俊美,抑或琴棋书画,陛下想要什么,这六亿神州总能有满足的,尽由陛下挑啊……” 李无仙翻着眼皮看天花板:“朕病着呢,你们是想让朕气得更加病重一点?” 唐尚书顿足:“真无此意,只是为了给陛下冲喜……” 顾侍中道:“臣有一计。” “说。” “我们可以张放榜文,让天下英杰来赴考,陛下就在上面看着,就算不挑人,当看戏也算是休息养病嘛……” “噗……”秦弈终于出戏地笑喷出来。 你们两位是宰辅,搞得比乡下媒婆还难堪…… 两位宰辅看了秦弈一眼,他们也知道自己很好笑,可没办法啊。推荐人选要挨骂,说不定还害了那年轻人;大道理说了几万次了也没用,还不能落个趁病逼迫的意味,宁愿化身老姑婆也要趁着这个冲喜的名目把事情给定了。 他们是真不信这神州之大,会没有一个男子入陛下的眼。 不过这啥,这男人在君相议事之时随意发笑,陛下居然不恼? 咦……对了,这次陛下态度也有点奇怪,不像以前那样一点就炸,好像有意让大家多说几句似的。 这个是不是有点…… 这些哪个不是人精啊,单论察言观色揣摩上意的水准,那可比太清还高明。流苏都没明白这里面的意味呢,那唐尚书就忽然变了语气:“为陛下冲喜计,为国家之嗣计,便是陛下要降罪老臣,这件事老臣也要去做!臣等这就去张榜,届时自来向陛下请罪!” 说完转身就要走。 卧槽你们要不要这样啊!秦弈实在忍不住了:“等等!你就打算这样出去生米做成熟饭,绑架陛下?” 唐尚书偷瞥了秦弈一眼,板着脸道:“本相说了,拿头谢罪!” 秦弈急了,真要被他们张了榜出去,无仙那真是被绑在火架子上,能砍了他有什么用?招亲这种事,天下张榜,事后不认说是假的,这种花边笑话能让天下群众笑一万年,李无仙黄花闺女一个,受得了?娃 捏着鼻子也要真招一个才行,要诛谁九族也是事后的事了。 可无仙是不是病糊涂了,这时候都不吱声?难道不该一声令下,外面一群侍卫堵上来把这臭尚书摁住?怎么没动静呢? 秦弈终于忍不住替徒弟出头:“你的头值几个钱?闹出笑话来你赔得起吗你?” 李无仙眼睛忽然变得有些亮闪闪的,藏着看不清的意思。 “何谓闹笑话?”唐尚书理直气壮:“男大当婚,女大当嫁,陛下都十九了,虚岁都二十一……” 李无仙终于插话:“我虚一岁,没虚那么多……” 秦弈:“?” 你关注的是这个?你是不是傻了啊? 唐尚书连连谢罪:“老臣糊涂。嗯,陛下都二十了,要是一般女子,此时孩子都三四岁了!更何况国不可一日无嗣,远比一般女子重要得多?如此招亲天经地义,何笑之有!尔等佞臣,一味迎合上意,不顾国本,老夫……老夫打死你个佞臣!” 老尚书抓起一边灯台,就要打秦弈。 “喂喂喂卧槽……” 秦弈绕着寝宫中间的桌子跑,流苏笑得差点没从秦弈肩膀滚下去,忠贞的侍卫羽裳都掩嘴在一边笑,没有任何帮夫君挡一下的意思。 鸡飞狗跳之中,屋外太监弱弱道:“灵虚国师到。” 李无仙笑道:“宣。” 灵虚入内,忙上前拉住追打秦弈的唐尚书:“诶诶,您堂堂尚书令,怎么在这打人?” 唐尚书气呼呼地放下灯台:“我欲替陛下张榜招婿,此国之本也,这佞臣说会闹笑话,这是闹笑话的事吗?” 灵虚暗道您演得可真入戏,佩服佩服。 他偷眼看了看李无仙亮晶晶的样子,忽然笑道:“张榜招婿,确实会让人看笑话。民间津津乐道,编各种段子,谁受得起?” 唐尚书怒道:“国师也从奸佞之意乎!” 灵虚笑道:“我是修仙之人,自有妙计。” 看了半天戏,深感自己还需要向唐尚书多多学习的顾侍中终于道:“国师有何妙计?” 灵虚取出一个罗盘,笑道:“此乃姻缘盘,贫道已经输入陛下的生辰八字,只要念动咒语,这指针会自行替陛下寻找天定之良缘,可以持此盘暗中寻觅,不需要公然张榜的。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李无仙犹豫片刻:“可信么?不会乱指?” 灵虚拍胸保证:“贫道拿头担保!” 唐尚书便道:“若是如此,倒算两全其美之策。” 最关键的是陛下自己好像让步了,同意招婿了,那方案是公然还是暗中都是小事。就连这指针,不管指了谁,其实两个宰辅此时也都已经不在乎了。 顾侍中道:“国师不妨施咒,让大家看看它怎么动的?” 灵虚掐了个法诀,一指罗盘。指针果然唰唰唰地动了起来。 两位宰辅都探过脑袋,眼睁睁地看着罗盘上的指针慢慢稳定,指向了…… 秦弈的肩膀。 那是流苏。 当然凡人是看不见流苏存在的,否则早就大惊小怪了。他们看见的指针指向,当然是秦弈。 第八百三十六章 你抢我老婆 其实以一个罗盘指针的平面指向,要分清楚指的是本人还是肩膀这么细微的差异那也是分不出来的,连秦弈都以为指的是自己。 他和流苏也没去解构人家罗盘,看表面也不会知道罗盘干嘛用的,一时没想到灵虚是瞎忽悠呢,唬得他俩也是一愣一愣的…… 秦弈向左边挪了一尺,指针也跟向左。往右跨了三尺,指针又跟向右。 得,这意思绝对不是指向他的方向,分明就是指向他这个人! 两位宰辅直挺挺盯着秦弈左右横跳的样子,那眼神就像是饿久的人看见了鸡腿。 天知道他们为了不肯找男人的陛下伤透了多少脑筋! 现在这是什么状况?是陛下同意测试用罗盘暗中选婿的方案,在这个前提下,指针指向了这个男人,陛下居然抿着小嘴一言不发,那眼睛还亮晶晶的,脸色还有些微微的红润。 陛下之意,昭然若揭。 什么不肯找男人……原来从头到尾都是因为陛下心中有人啊! 灵虚试探着道:“陛下,还测算别人吗?” 秦弈傻愣愣地看着李无仙,他一时有些懵了。 说这个不算数,你拿去测测别人?说不出。 说没错没错就是我,不用测别人了?也说不出。 这一刻脑子空的,只能眼巴巴地寄望无仙能够给出一个两全的选择。现实的她不是在做梦,应该不至于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她要和师父那啥吧? 李无仙看懂了他的茫然,目光闪烁地把脑袋转开,背对着秦弈,似是思考又似是不好意思。 唯有始终以水灵之气包裹着她的安安,全方位地感知到了她的神情。 那是一种极为奇怪的丰富表情,先是极为羞喜,恨不得把手指头塞牙间咬着笑的窃喜感觉……很快笑意微微一凝,又抿嘴想了片刻,目光也有些茫然,似是事到临头也有些认不清自己的样子,然后又变为坚定。 最后化为沉思,似乎在思考怎么说才比较好。 安安很少见到有人一刹那间的神色能变幻这么多重信息,这个人皇少女的心思复杂程度,恐怕连很多活了千百年的老妖也很难比肩,她们这些在海中修持几百年见识如同十几岁的“少女”,就更比不过了…… 终究是个庞大帝国的开国之皇,她不是一个只懂得腻着师父的小姑娘。 最终李无仙的话语是这样的:“此国之大事,不可儿戏,当慎之又慎。何况他是我师……嗯,只能作为备选。国师且持此罗盘,寻访京师,若是没有别人也就罢了,若是有别人……” 灵虚都一时没领会,下意识问:“若有别人,如何?” 李无仙微微一笑:“那时再看对方品性,做个比较。” 灵虚脑子里转了一下,还是不太理解为何节外生枝。倒是旁观李无仙思考的安安若有所悟。 因为灵虚不太了解秦弈,安安可是太了解了。 如果没有竞争,只有他这么个唯一选择,他有极大可能会犹豫难决,反正没别人,他未必会把这个所谓的“天定姻缘”当回事,那就再度回归原点,这番戏等于白搭。 可一旦感觉自己不当回事的话就真可能嫁别人去了,他心里反倒可能立刻炸毛,至少要维持住自己这份竞争资格。此时就算说他这份不算数,他都不会肯了。 名义必然是“为师帮你把关”。 果然就听秦弈叹了口气道:“也好,我帮你把关。” 李无仙眼里闪过“果然如此”的笑意。 安安:“……” 先生,您那点小心思,被你徒弟吃得死死的,到底谁是师父谁是徒弟啊…… 从现在起,你的身份不仅是个师父,已经同时是个征婚者了你知道不?灵虚百分之百不可能再去添加什么新人选了,人家配合的就是陛下和你确定这种暧昧关系,他的任务就完成了…… 李无仙趁热打铁:“那唐尚书负责记录造册吧,嗯,这位你们先认识一下,他便是我国长期虚悬的至圣国师秦弈。” 两位宰辅并没有意外神色,虽然他们并不认识秦弈,可灵虚的态度和刚才李无仙漏出的只言片语已经让他们猜到了,除了那个神秘莫测的至圣国师,没有别的可能。 这事儿挺蛋疼的,因为他们都知道这位秦国师是陛下的师父。 师徒…… 老实说如果有别的选择,他们并不愿见此事。 此世与华夏古代非常相似,人们的思想还是十分保守,否则当初居云岫也不至于纠结那么久。居云岫那名义上好歹还是师姐,这秦弈李无仙可是真正的师徒,不仅师徒,还掺杂了点别的关系,更是麻烦。 只不过君臣拉锯了这么多年的事情,真能在此尘埃落定的话,大家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李无仙这时机真是又准又狠,唐尚书一时甚至怀疑陛下是不是装病来着。 唐尚书叹了口气,取出纸笔记录了一笔,口中还有些期待地问道:“按照国师估测的话,这罗盘能指出多少人来?” 灵虚暗道当然一个都不会有,最终显然是天定姻缘只得秦弈一人,但凡随便加一个进去,陛下和秦大爷两个都要我死。 当然这话不会直说,只是随意道:“据贫道估测,多半合九之数。” 明知道他在瞎掰,李无仙那眼神都忍不住的杀机,秦弈的表情也有些凶残起来,灵虚暗自擦了擦冷汗,忙道:“道兄莫急莫急,只要你稳住,谁能和你争啊对吧……” 正说话间,顾侍中忽然喊:“罗盘动了……” 人们怔了怔,都去看灵虚手里的罗盘,却发现那指针滴溜溜在转,压根不理秦弈了。 唐尚书顾侍中都有些惊喜。 陛下答应了用此物选婿,君无戏言可是收不回来的,若不是秦弈最好了,岂不是意味着可以选别人了? 李无仙的杀气真的快溢出来了,灵虚满头大汗,他怎么知道这指针为何失控了啊? 这弄巧成拙了怎么办? 秦弈倒是知道…… 因为这会儿流苏正绕着那罗盘转圈圈呢,指针就跟着流苏转过来转过去的……原来之前指向的根本就不是他,是流苏啊! 难道无仙天定的姻缘居然是棒棒? 这啥……莫非是天帝的缘故? 他忍不住传音:“棒棒你在转什么?” 流苏道:“本来是对这个能指人姻缘的玩意感兴趣,想过来解析一下,结果它一个劲地指我……我牙还没刷呢……” 秦弈正待说什么,却见唐尚书带着些期待道:“陛下,那这名册是不是该删了?” 秦弈二话不说地一把将流苏抱了回来。 那指针立刻就指回来了。 李无仙长长吁了口气。 流苏挣扎:“原来这小娘皮是我的!你抢我身躯还抢我老婆!” “艹……”秦弈死死将它摁在怀里:“棒棒乖,回头给你吃棒棒糖。” 那边唐尚书和顾侍中把笔一丢,两手笼在袖子里,上上下下地看着秦弈弯腰虚抱空气的模样,如同在看一出无声的荒诞剧。 李无仙眼睛都弯成了月牙,悄悄对安安道:“小蚌,原来师父这么喜欢我呢。” 安安还没来得及回答,殿门被推开,李青君面无表情地出现在门外。 李无仙脸都绿了。 秦弈和流苏撕逼的动作顿时停止,流苏脑袋往上一冒,上半圆从秦弈胳膊里探了出来,眨巴着眼睛看李青君。 它是有瓜吃了,不闹了,秦弈的汗水涔涔而落,不知道自己这次要怎么死。 请假 捂脸,和昨晚那篇文无关,还是失眠的缘故,这几天的睡眠状况实在要死,下午才睡着,刚刚被电话才吵醒,二更实在写不出来了。 请个假,明天补上吧。 还有上章进去了,我修改下。没想到那么隐晦的车都出事儿……同样和昨晚的文无关,不用多猜。 话说起来看见qq和微信私聊都快爆炸了,说真的我不是什么旗手,慌得一批。 《仙子请自重》请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百三十七章 当青君成为BOSS 整个寝殿鸦雀无声。 灵虚贴着墙边,一步一步往外横挪,连向陛下告辞的话都不敢说了。 他知道的事可比外臣多得多了……别人可不懂李青君和秦弈什么关系,他可是知道的…… 太可怕了。 随便代入想想都能体会到那种足以拆了皇宫的怒火,在这里作死吗?灵虚贴墙跑路,不断默念“看不见我看不见我”,一溜烟从李青君背后钻出了门。 “站住!” 灵虚仿佛中了定身法,僵在那里。 李青君头也不转,漠然道:“那玩意真是测姻缘的?” “是、是的……”灵虚冷汗淋漓。 李青君眼里闪过了然之色,淡淡道:“陛下终于愿意招婿,此乃大喜之事。诸位辛苦,且去办事吧,龙渊城百万众,要是没七**十个优秀男子,说明诸位不上心。国之大事,不可轻忽,勉之。” 秦弈:“……” 李无仙:“……” 灵虚心里暗暗叫苦。 对于政客属性而言,这个罗盘是不是测姻缘的其实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有这个名目,李无仙需要靠这个借口和秦弈搭出一条理直气壮的暧昧线。不管这个罗盘测的是啥,就算实际测的是谁最蠢,只要当场会指向秦弈,那就是测姻缘。 哪怕是只鹿,需要它是马的时候它就是马,谁不会玩啊。 至于之后还会指向谁,根本不要紧,只要灵虚不施法,它就谁也不指,惟秦弈一人。 就这么简单。 李青君却轻而易举地看懂了这种伎俩,顺水推舟的让灵虚真去找一些优秀男子来,说这鹿是马,你倒是跑啊。测不出一群男人过来你就是渎职,两个宰辅可正中下怀地不想要秦弈呢,他们会盯着你的,真以为我男人那么好抢? 哼。 这回陛下怕是要偷鸡不成蚀把米,招婿环节算是正式启动,想反悔都难。要是昭阳王揪着秦先生的耳朵走人了,陛下说不定还真得找个夫婿了…… 这他娘全是乾元以上等级的宫斗术啊,灵虚知道顶不住,拉着两个宰辅跑路了。他打定了主意,在这姑侄俩没撕个清楚之前,罗盘坏了。 嗯,罗盘坏了。谁盯着都没用。 李无仙鼓着腮帮子,眼睁睁看着灵虚跑路,连个交代都不敢留。希望灵虚聪明地让罗盘坏了,不然以后小鞋穿不死他丫的。 寝殿之中瞬间就剩下了秦弈自己一家子人。 气氛更是安静。 “好一出大戏啊。”李青君抄着手臂,面无表情道:“这么多年来让你找夫婿,誓死不找。某人刚来,就屁颠颠的开始了?” 李无仙赔笑:“冲喜,冲喜。大臣们也是为了朕躬……朕也没力气在这时候和他们争执,不妨试试。” “嗯嗯。”李青君颔首表示我懂:“那你就试试吧,让灵虚给你找些俊美少年。至于这个既当师父又当姑父的,长得还丑,姑姑就带走了哈。” “别啊!”李无仙秦弈异口同声。 李青君似笑非笑:“很有灵犀嘛。” “不是不是。”秦弈忙道:“我这可真不能走啊,我在给无仙治病呢,已有方案了,可不能前功尽弃。” “所以治病和你要做皇夫有什么必然关联吗?” “那个,就是给无仙把把关,人品心性,琴棋书画,文韬武略,我也不算精通对吧,好歹胜过我的才行对吧,不能随便找个废柴对吧……” 一连几个对吧,近乎语无伦次,李青君听得都想笑:“秦弈,你和我谈婚论嫁的时候还只是初出茅庐的愣头青一个,说话都还没这么磕巴呢。当年对着我父王你也侃侃而谈,如今我成了个比父王更凶的长辈对吗?” 瞧这话说的…… 流苏一口白瓜爽到了心尖尖。 秦弈只能抱着一只幸灾乐祸吃瓜的球,老老实实地站在那里,老半天都憋不出话来。 李无仙终于没让师父单打独斗,侧翼掩护道:“咳咳,姑姑误会了,这里面有些说头的。” “哦?”李青君一挑眉:“姑姑老了,看不懂年轻人的说头,不妨说给姑姑听听。” 李无仙忙道:“师父只是个幌子。” “嗯?”这回连秦弈都看了过去。 李无仙目光躲闪着秦弈李青君的凝视,看着天花板道:“群臣催婚,每年都要来几次,朕大发雷霆也没有用,终究他们也是为了国家着想。但实话说,我恐男。” “诶?”秦弈李青君一脸懵逼,你在说啥? 我们有代沟听不懂。 “咳,没错,恐男。我连想想和什么男人在一起都犯恶心,更别提招婿了。”李无仙越说越顺溜:“但是群臣汹涌总要给个交代,怎么办呢?这次恰好师父在,师父虽然很老了但在别人眼里还是个青年嘛,对外总能说得过去。” 神特么很老了……李青君忍不住道:“所以你是想让别人误会你找到男人了,就可以把这事平息下来?” “对啊对啊。” 李青君冷笑:“难道你不知道,事情的关键是有孩子,而不是有男人!” “诶?”李无仙傻了眼。 李青君斜睨着她道:“依据你的理论,是不是要你师父和你弄个孩子出来向群臣交代啊?” 秦弈不忍直视地转过了脑袋。 想忽悠青君,现在是几乎办不到了……怀念当年初见,那时候的青君多天真啊。 人生若只如……算了。 秦弈捂脸。 却听李无仙憋了半天,才好不容易憋出一句:“那个,反正有没有孩子也要几年才知道,那就好歹可以拖几年嘛。” 李青君直接撕开了大家的伪装,跳脚道:“以皇夫名义,拖个几年?怕是老娘真要给你们带孩子了!” 李无仙惨败,憋红着小脸答不出话来。 流苏笑出了声。 这不是修罗场,这是李青君单方面虐人,根本不是公平对局。不管是秦弈还是李无仙,除了埋着脑袋挨骂就没别的办法。 可还是好爽啊。 看秦弈如同便秘般的表情就爽。 如今的李青君太强了,政治智商满级,宫斗技能满级,无死角的**oss,只看她想撕到什么程度。 李青君并不想撕得太凶,终究是侄女病情为重,这可是生死攸关,总不可能真拎着秦弈的耳朵抓走吧。甚至大闹得太离谱了都不好看,她都怕侄女会因为羞愤而加重病情……虽然那货到底有没有羞愤这个东西也很难说…… 她胸膛起伏了一阵子,恶狠狠地盯着秦弈:“你跟我出来一下!” “哦。”秦弈老老实实抱着球,耷拉着脑袋跟了出去,跟个被家长从网吧里揪出来的小学生一样。 殿外有梧桐,是李无仙幼时亲手所种,如今已然挺秀,亭亭如盖。李青君就靠在树干上,上上下下地打量小学生秦弈抱着球的老实样儿,无力吐槽。 “说说,你在想什么呢?”李青君气道:“我本觉得我是非常大度的了,你有多少女人我都不说什么,你身边的羽人蚌女,何尝见我说过半句?可我看你也不像是缺女人的样子,何至于把手往窝边伸?” 秦弈叹了口气:“说实话,我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但这次的事嘛,本来就要有点那个……” “嗯?”李青君问:“何解?” 秦弈可怜巴巴地看着她:“我说了你会信么?” 李青君掷地有声:“只要你说,我就信。” “我真不贪无仙,如果说做个幌子的话,我绝对可以不碰她。”秦弈抽抽鼻子:“但是我们如果要治病的话,不碰身子也得碰灵魂。” “怎么碰?” “就是,就是那样碰。” 李青君的表情变得极度危险。 秦弈小心地退后一步:“这是真、真的,没、没骗你。” “嗯,我信。”李青君点点头,嫣然道:“我怎么会不信你呢……” “可你揪着我衣领子干嘛……啊~” 一声惨叫,秦弈螺旋升天,“叮”地一声,消失在太阳的光晕里。 第八百三十八章 当初恋变成了女方家长 “棒棒,你说,以前的青君多可爱啊。” “我觉得现在更可爱。” “以前她呆萌呆萌的鲁莽无脑多听话啊……” “这叫记忆美化,你那时候难道不是想抽死她?” “……好像有点。” 半空之中,一人一球缓缓降落。 秦弈在下,流苏在上,看上去跟牵着个气球往下降似的,实际上是流苏摁着秦弈的脑袋把他叉回去,不然秦弈可能要躲在天上不下来了。 当自己的初恋变成了“女方家长”……这画面实在没脸看。如果写个都市文……emmmm…… 终究不能一直赖在天上,丑女婿还是要见姑姑,呃不是,姑父还是要跟姑姑交流侄女的治疗方案,以及她查案子的结果。 李青君抄着手臂靠坐在树下,秦弈落了下来,笼着手蹲在她面前。 两人面面相觑了好一阵子,李青君忽然“扑哧”笑了:“从认识你开始,你都是一副很淡定的臭屁样子,这可能是你第一次在我面前缩头缩脑的弱气。你还说你不贪她……” 秦弈举手:“实话实说,我真的没那本意。便是昨晚入梦,梦中她那啥,我都是推拒的!” “入梦?” “嗯。”秦弈认真道:“她的情况非常复杂,是这样的……” 秦弈一五一十把有关天帝之事都说了,连昨晚无仙以为在做梦于是光着求欢的场景都没瞒,也没瞒自己为了刺激天帝而抱着亲了无仙,所有细节事无巨细都说得明明白白。 实际上对于真正信任的两人相处,就不该有什么好瞒的。以前不敢随便泄露流苏身份,现在流苏自己都被天上人知道了,那还有什么问题? 当女方家长这个大boss其实是自己老婆的时候,摆平boss的方式是与常规有很大区别的……越是说得详细,越是体现当时真的没有龌龊念头,青君是明智之人,反而不会吃那干醋,会抓住事情的真正重点。再遮遮掩掩的反而是大小两个头都要被她锤爆。 顺便还详细到把明河轻影的前世也都说了,毕竟前世也都相关。 果然这个决定很正确。 李青君听了,那种气得要炸的神情慢慢收了,变得很是凝重。 远古,天帝,太清。 太清转世…… 虽然这把无仙为什么生而知之的前因后果完全对上了,甚至连无仙的性格与气运都可以一定程度从这里找到承续,早年的困惑算是完全得到了解释。可这完全无法带来解谜的喜悦,只会让人惊恐。 此世历来应对前世今生的事情很多,原本大家挺习惯的,本也不觉得这有啥大不了的。 因为到了无相都已经接近不灭了,会灭的是身躯,阳神终究还是有办法保留的,就像远古那只螣蛇死了那么久还有本能意志留存。所谓的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在凤皇的六道轮回还没彻底运作之前,谁也没法让无相堕入轮回。 也就是说以往的转世,最高也就乾元圆满的等级,如玉真人这种基本就是天花板。此前连无相转世都没听说过,太清就更不可能了,毕竟太清就那么几个,一个个都还以某种形式活着,根本不算死,自然没转世可言。 一般情况下,开启前世认知已是晖阳,而前世最高也就乾元,这就有得撕了,鹿死谁手很有悬念。 到了明河轻影前世展现,已经非常非常特殊了,她俩都不止是无相,堪称伪太清。当需要应对这种级别时,结局就非常难料,连天枢神阙都要小心翼翼,生怕出乱子。 结果自家孩子更恐怖,是真正的太清,可能还比一般太清更变态。因为天帝带着伤都能诱杀烛龙,足证太清之间也有差距,天帝这种有极大可能是太清圆满,最少也是个八九层。 那是什么概念?脑补都补不出她全盛时期会有怎样的表现力。 古往今来谁家有过这么恐怖的前世?如何能应对得过来? 若非李无仙自己的意志和智慧也不俗、并且秦弈流苏这组合也足够特殊,换了别人索性躺平等着迎接天帝复苏就是了,没啥可挣扎的。 这样的前提下,这场战争确实是很难再择手段的了,有一丝机会都要抓住。 如果真的能激得天帝提前出现、及时封魂,那以“做梦”的形式亲亲抱抱的确实算是可以接受的范畴,反正无仙自己只当是做梦,不涉真实,醒来一场春梦了无痕也就是了。 “正因为如此,我之前亲她真的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秦弈委屈巴巴:“只要你我不说,无仙也只会当一场春梦,相对于救命而言这不算事。更进一步我也没打算干啊,我自己心里也有坎过不去的,我怎么也不可能把你和青麟兄当不存在啊!” 李青君叹了口气,沉吟不语。 她相信秦弈这话是真心。秦弈再怎么说,这个人品还是有的。 只不过当无仙自己喜欢师父的时候,事情就立刻复杂了起来。 李青君很早就猜疑过这件事了,只是她以为少女终究会知羞,恋上师父兼姑父这种事怎么可能说出口?等时间久了自然也就淡了。想不到这一病倒,却把所有的线条集合在一处引爆开来,事情终究演变成了这副德性。 头疼。 “至于这个招婿……”秦弈蛋疼地道:“我也知道我赖着这种名额不像话,可如果真搞出什么美少年和无仙对上眼的话,我在梦中怎么接近她?强行吗?” 这回轮到李青君傻了眼。 这么一说好像是啊…… 如果无仙喜欢上了其他男子,梦中见到秦弈也不肯和他亲热了,那秦弈怎么刺激天帝? 靠强吗? 李青君嘴唇蠕动了好一阵子,才满脸的质疑:“这个什么天帝,真实职业是僚机?” 蹲在秦弈头上的流苏大乐,脸上都冒出了红光。 李青君看了它一眼,暗道你乐个啥,你的僚机程度比天帝有过之无不及好吗?当初是不是你怂恿他泡我的……就没见过你这样的,别红光了,换个颜色可好? 她终究没心思去惹流苏,只是叹道:“按你这么说,我这边追查的也是一个诱因,并非白费劲?” “对,你这边的事情也很重要,若非这个狗屁巫法,绝对不会激起天帝这么严重的反弹,简直是点了炸药桶一样。”秦弈问道:“你查出什么了没?” “已有线索,排查到了那个太监往常出宫的几条路线。”李青君道:“那还是照此分工吧,我循几条路线继续追查,你……你就负责天帝吧。” 说到最后,那语气无奈得无法形容,那感觉简直就是在说:老公,你去猥亵我侄女吧。 简直日了狗。 秦弈倒是更重视她的安全:“你这边追查,会不会有什么危险……毕竟能用远程不接触的巫法,就能透过我的萨伽大阵对一位腾云修士生效,能用此术的人想必修行不会低。这样吧,萨伽大阵已经撤了,羽裳隔绝真空的意义不大,我让羽裳去助你。” “你可别小看我……”李青君蓦地警觉:“你该不会是为了支开羽人姑娘,为了偷吃那只蚌?” 流苏点了个赞。 秦弈捂着脸:“都说了我对无仙那是为了救人,我现在到底已经成了个什么形象啊!” 救人……天知道救到最后成了什么样,灵魂交缠呢!李青君想吐槽,却实在不知道说啥,最终只留下了两个叠音:“呵呵。” 第八百三十九章 各自心思 李青君心里那个憋闷,她这次回李无仙寝宫原本是来关心一下秦弈这边治疗状况,关心侄女的病情,交流交流查案进展。多浓郁的长辈关怀啊,简直母爱无疆。 结果自己那边累死累活查案子,这边侄女在勾搭自己老公。 这也就算了,自己老公居然还欲拒还迎,最让人想爆粗的是,搞了半天自己还得支持他。 最后自己还得继续去查案子,说不定还得面对很危险的敌手。 真是操蛋…… 李青君觉得这世界是不是有哪里不对,离开的时候脸都是青的。 流苏蹲在秦弈脑袋上目送李青君那大步流星的样子,总觉得每踏一步大地都会被踏出皲裂的感觉:“喂,你说如果这时候她遇到敌人……我觉得该担心的绝对不是她,那可是憋了一肚子能拆了大地的愤怒,足以越级杀人。” 秦弈没好气地把它从头上摘了下来:“我不觉得让人憋得一肚子火是什么好事儿。” “你跟我说这?……气得她一肚子火的人是你,又不是我。我就是个吃瓜的。” “……那你想不想看刺激天帝了?” “想。” “所以你怎么可能只是个吃瓜的!”秦弈气道:“其实我觉得你多半有其他主意,却非要选择这一种。” 流苏斜睨着他:“说得你不愿意似的。” 秦弈默然,半晌才道:“棒棒,我很纠结啊。” “安啦,救人再说,别的什么……你真觉得李无仙爱你爱得死去活来?她一共才见你几面?不过是有种自幼的依赖崇慕,或者最多说依恋罢了,可未必是真实的男女情,只是她自己都未必分得清。” “咦……”秦弈怔了怔,忽然发现有道理。 自己桃花多了,太习惯……不会想这么透彻。倒是这吃瓜的旁观者清,它看得更清楚。 无仙的表现,确实偶尔有些迷茫感,不一定那么真。如果从头到尾都只是个误会,那大家纠结个啥? 所谓救人再说,在棒棒的角度看来就是先弄死天帝再说,无论如何,在这件事上大家依然达成了完美的共同目标,不要吵架就好了。至于什么手段,那是真的没法再纠结。 进了寝殿,秦弈先找了羽裳:“青君此时在内务府,你去找她,这两天可能会对上敌人。切记如果对方难缠,不要死磕,第一时间来通知我。” 如果说这场大戏安安看得分明,那么羽裳就从头到尾都是懵的,从宰辅们到灵虚和李无仙的对话,乃至李青君的宫斗剧,她可以说是一帧画面都没看明白,如坠梦里。 唯一看懂的就是李青君的愤怒,不过这个羽裳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 羽人族内很多都算近亲,她和羽岚她们几个,大部分都有相同的祖母或者曾祖母。她想想如果夫君要在羽人岛对其他族人做些啥,自己基本上没什么反应吧,羽岚她们说不定也是乐滋滋的,不要喝水生孩子,有男人了。 神州人类真是迂腐,比她们出了名的死板羽人还迂腐,这点小事儿有什么好生气的,真是的。 羽裳觉得夫君派自己协助李青君,多半含有一点让自己劝劝李青君的意思,便拍胸道:“夫君放心,这点小事儿。” “?”你这是要去打仗呢,怎么就是小事儿了?是现在乾元了特别自信了吗? 秦弈不放心地叮嘱:“别掉以轻心,说不定挺麻烦的。” 羽裳笑眯眯道:“我懂。夫君的初恋嘛……我会照顾的。” 秦弈想想觉得羽裳也乾元了,还有很特别的鲲鹏传承,神州范畴内能对她造成威胁的人应该是真不多,便也不多嘱咐,只是道:“相信你会处理。” 羽裳自信地离去了,安安哭笑不得地看着秦弈,发出了一声意味难明的叹息。 李无仙还靠在床头看他们呢,那脸蛋红得跟发烧似的,看得秦弈差点想拉她去隔离。哦不对,这就已经在隔离了,在安安的水之界里呢。 “师、师父。”李无仙小心道:“姑姑不生气了?” “当然气,但她还是以你的病情为重,去替你查案了。”秦弈坐在床前,理了理她凌乱的发梢,低声道:“无论你取得多大的成就,在青君眼中你还是她的小侄女,她最需要照顾的亲人。” 李无仙看着天花板,眼里也有些迷茫,半晌才问:“那师父眼中呢?” 秦弈愣了愣,其实他真的想说在我眼中也一样。那种从襁褓中到孩提时再到少女人皇,直到如今定了型,一路看着长大的,心中那种看待晚辈小孩的意识真的很难抹去。 否则那一年被她勾勾搭搭两下,也不至于落荒而逃。 但此时此刻不合说这个,只能道:“师父眼中,你已是个叱咤风云的王者,师父以你为豪。” 李无仙转头看他,眼波里似有涟漪:“仅仅这样吗?” 秦弈无奈道:“你还要怎样。” “仅仅这样的话,师父为什么要抱过那只小幽灵,让指针能够指着你?” 秦弈张了张嘴,竟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凡人们看不见流苏,无仙可是能看见的,刚才自己那无声的荒诞剧,落在无仙眼里那是纤毫毕现。 李无仙眼里闪过笑意,也没逼问下去,只是道:“师父,我躺得很厌倦,扶我出去走走吗?” 秦弈目视安安,看上去是他在治病,实际上安安才是真医生。 安安便道:“我张开水之界,别离开我的领域范畴就行。其实这时候陛下的魂体早就处于崩溃边缘了,完全是靠水灵温养,在解决了根源之前,不可离开。” 秦弈点点头:“那还是算了,多躺躺吧。” 李无仙出神地道:“原来如果没有安安姑娘,我可能已经死了?” 秦弈安安都不语。确实没有安安的话,她可能已经是天帝了,一个记忆没有复苏的半吊子天帝…… 说是她的气运所致,安安证了水之灵后恰好她发病,得以及时救护,其实这事细究起来也有点意思。因为安安的水之灵,得自于天帝的浴室,等于拿天帝自己的东西坑了天帝? 还是天上人用天帝的东西坑了她,属于天上内战的冥冥延续? 但这算不算坑了天帝,倒也不好说就是了,因为天帝自己有意识的话,未必愿意这种提前复苏的模式。眼下以梦相争,也是天帝自己更乐意见到的。 气运所钟,指向是谁,暂时尚未可知。 秦弈考虑的是这些,结果理应考虑更大的人皇少女想的却不是这:“所以这就是冥冥之意,师父到大荒认识了小蚌,最后都是为了我。天赐师父于我,护翼着我……” 安安差点没气死。 我呢? 累死累活张开水之界救你的人是我诶,我不停在损耗法力和精神很累的好不好!怎么就成了是你师父护翼着你,天赐你和你师父的事了? 老娘屁颠颠跟着先生,到现在也就被捏个小脚,敢情还是为了你而来的啦? 安安眼珠子转了一转,忽然道:“让我水灵滋养的话,陛下这样躺着也不是很好,有些地方滋养不到。” 秦弈忙问:“那要怎么调整?” 安安伸手把李无仙翻了个身:“陛下趴过来,手背在身后,脸贴枕头……对对就这样,双膝跪起来,撅高点……记得哈,睡觉也要用这个姿势,便于入梦。” ———— ps:入狱已久的744,753,830都出狱了,之前跳过了的兄弟们求补订。 第八百四十章 梦里梦外 李无仙多曾过问臣属的病情,对人间治病还有一点点了解,可仙法治疗就真的一窍不通,她学的仙法就没这方向。本能觉得这小蚌好像有点不安好心,可没底气驳啊。 自己性命攸关,只能听着。 可是这个样子好羞耻啊,尤其是师父就在旁边目瞪口呆地看着……那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呜……怎么感觉凉飕飕的……好慌…… 梦中什么都没穿钻进师父怀里,都没这样穿得严严实实的心慌。觉得师父目光落到哪里,哪里就火辣辣的。 果然现实不好,还是做梦好,梦中真是不知羞为何物,多放松啊…… 这个姿势确定更容易做梦吗?李无仙脸贴枕头,转头看着安安,目露征询。 安安一脸严肃,慢慢点头。 李无仙深深吸了口气,闭着眼睛期待做梦去了。 安安若无其事地捧起一杯茶,舒服地啜了一口。 这无声的哑剧看得流苏差点笑喷,秦弈叉腰看着安安,也不知道是要批评两句呢,还是要夸她两句,实在是哭笑不得。 倒是既然不合出去走动,那这样让无仙趴着也不是事,还不如让她早早睡下。秦弈伸手一指,一个瞌睡术落在李无仙身上,闭着眼睛的李无仙瞬间就觉得倦意袭来,很快就沉沉睡去。 秦弈看看自己的手指,夸道:“修仙的最大意义,果然就是花样多。” “……”安安忍不住道:“怕不是采花的方式多?” 秦弈瞪眼:“我要用这么低级的方式采花?” 安安撇嘴,偏头不看他。 “话说你最近对我很有意见啊。”秦弈道:“跟无仙说什么梦中见到厚颜无耻之徒现实要斩了是什么意思?” “那个……呵呵。”安安理亏,气势瞬间没了,赔笑道:“那就是开个玩笑,开个玩笑。无仙又不会真斩了先生……” 秦弈抓住了重点:“所以你的意思是我真是个厚颜无耻之徒了?” 安安眨巴眨巴眼睛,一脸纯真。 秦弈凑了上去,安安向后缩。 那场面仿佛就在为厚颜无耻做出最好的注解,根本不需要解释了。 其实秦弈很清楚安安故意说那些欠揍的话是什么意思,本质上和小孩子哭闹为了引起家长的注意是很接近的心态,她撩一撩,他秦弈也就会“教训”一下,各自享受着种互相调戏撩拨的小氛围。 看看羽裳老实巴交的,日常不说话都跟隐身差不多了。这两位从海中带出来的妹子,真是鲜明对比。 既然明知道妹子是这个意思,秦弈自己也很享受这个意思,当然不会傻不愣登的装作看不懂,那叫注孤生,不配当桃花精了。 于是明明看着安安惊恐地往后缩,秦弈还是越凑越近,直到安安无路可退,将她顶在床头。 “女人,你这是在玩火……”不对,不是这么说的。 秦弈干咳了一下,换了一句:“既然你都认为我厚颜无耻了,那总该做点厚颜无耻之事来表示一下,不然岂不是很冤枉?” 安安眼里闪过笑意,又害怕地道:“不、不要……你、你都已经捏我的脚了。” “脚而已,不够软。” 安安不服:“我的脚最软的!” “真的?”秦弈表示怀疑:“我的手太粗糙了,抓着什么都觉得软,无法证明。” 安安眼波流转:“那先生要用无骨的地方来接触一下证明证明吗?” 秦弈义正辞严:“当然要的!” 安安咬着下唇,一脚踹向他无骨的地方。 秦弈一把捞住,伸手去挠。 “别,别挠。”安安求饶:“证明给先生看就是了嘛。” 玉足对玉杵,无骨对无骨,流苏在旁边看得呆若木球。 真会玩。 它知道秦弈的想法。 无仙在旁边睡觉,他明摆着马上要入梦,怎么有闲工夫在这玩脚?转念就明白,他入梦要做的事情有点那啥,担心真个控制不住做出不该做的事情来,索性在这里先达到贤者状态? 这臭蚌绝对是看明白了,抓着机会和他撩着呢,还一副可怜委屈样。 流苏深觉学到了。 往常觉得太清无所不能,在秦弈身边二十年才越来越发现有些方面还真是差得远呢。瞧这些腹黑妹,流苏怀疑就算瑶光站在这儿,都不见得玩得过李无仙安安这些小混账,别以为人家实力弱。 天色渐晚,已过黄昏。秦弈神清气爽地进入了李无仙的梦境,觉得今天无论如何也不会被诱惑得找不到北。 安安好奇地解析着脚上的浓浊,试图分析这液态物的水灵构造,为什么能生孩子。 流苏没心思理会这时候显得如同弱智的小蚌,它的关注点在瑶光。 不知道这次入梦,会是怎样的战局…… ………… 李无仙也才刚刚开始做梦没多久。 在秦弈没有向上次那样刻意给她回溯制造梦境的情况下,也就并不是一睡着就会做梦的。哪怕是瑶光在本能地引导,也得差不多到最深层的睡眠时,她的灵魂才会不受控制地入梦。 这次的梦是全新的了,不是上次回溯的做过的梦,并且梦见那种冲突的梦魇也不是一开始就直入主题,往往会有个过程,然后因为某事激活。 新的梦境环境构造,还是基于她自己睡前最记忆深刻的画面,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就是如此。只不过场景未必是在寝宫与床上而已…… 她梦见的是在南离,自己两岁坐过的王座上……下面是模糊看不清面貌的大臣们,嘈杂纷纷的各种声音,其中好像有人在说:“摄政王该找个王夫了,既是为李家留后,也是寻个顶梁柱共同支撑……” 听见旁边李青君的声音勃然震怒:“谁再提什么狗屁王夫,他家夫人明年今日就可以拜祭亡夫了!” 看看,不愧是姑姑,刚刚灭国而归,威震天南,枪尖鲜血未干,那杀气就是重。 值得学习。 有人硬着头皮道:“国师诚然有大功于国,也与摄政王两情相悦举国为证……可他踏上仙途,此去不知何年,摄政王青春正好,难道一定要为他守候终老?大家也是替摄政王不值啊……” “是我先负了他的承诺,便以一生相偿又如何?谁再提这件事,就是在羞辱我李青君!” 群臣唯唯,再也没人多言。 摄政王是真的会杀人的。 群臣不敢说话,李无仙敢。 她在龙椅上不自在地蠕动了一下,咕哝道:“要是他看上了别人呢?” 殿中死寂。 一群人死死瞪着龙椅上的小妖怪,李青君也瞪大眼睛看了她半天,终于一把将她掀翻,摁成了一个屁股朝天的姿势,噼里啪啦一顿乱抽:“才刚断奶,谁教你的胡说八道!给我彻查,她身边的太监宫女怎么回事儿!” 李无仙被抽得哇哇乱叫,惨不忍睹。 梦中的李无仙已经完全分不清,这到底是当初真实发生过的场景呢,还是自己因为白天的事情而夜有所梦,虚构出来的场景。那幼年李无仙妖怪般的言语,到底是当时真说过呢,还是自己此时说的? 多半是此时虚构出来的,比如那个被打屁股的姿势。 梦中感觉不出痛……那是真小孩身体,哪扛得住大人打屁股,若是真的话,早该哭了才对。可此时感觉不是痛,而是羞耻,既是被姑姑发现了秘密的羞耻,也是被师父盯着看撅屁股姿势的羞耻。 火辣辣的,被他目光扫过的地方,就像被姑姑抽了巴掌一样。 太惨了。 直到此刻,还算是正常人的正常做梦。可就在被抽得噼里啪啦很悲剧的时候,那种前世记忆的冲突终于出现了。 仿佛穿过了无尽的时空,王座消失了,王宫也不见了,四处荒芜,还有动物在草地上徜徉,如见莽荒的远古。 草地上,自己还是小时候,稍微大了一点,结着两只羊角辫。然后……还是被人摁在腿上打屁股:“说了你打不过我的,哇哈哈哈!” 抬头,就看见了对方同样孩提时的童稚之颜,唯有那双鼻孔一如既往,如此面熟。 第八百四十一章 我为人皇(补前天的) 李无仙感到灵魂深处的一种愤怒情绪……嗯,说是愤怒也不太对,也没什么厌憎感,更多的是一种不服气,想报复回来,早晚有一天也要把对方这么摁着抽一顿。 忘了是谁说过,这俩都是举世无双的天才,要是一男一女凑一对儿就好了,她们的孩子说不定会是超越这个世界天花板的人物,在道之上。 在道之上…… 那是什么…… 大家被称为最近道者,那也是“近”。 当太清之后,是为与道平齐。 齐天?是世人的最高追求了吧。 那凌驾于天之上,那是什么? 操控天地人者,定三界之序者,那是什么? 李无仙觉得自己从不服之中又燃起了勃勃的雄心,这种燃烧的热血,所见即征服的野望,感觉真的是与本人太过同步,几乎不需要任何引导,她知道这就是自己。 无论前世今生,这就是自己该有的意识。 如果这是前世的引导,那她赢了,应该说,寻找到这种共同的意志才是导致两世相融的第一步吧。 “定三界之序?”画面一换,眼前的童稚已经长大了,变成了上次梦见的绝美容颜,长发及踝,冠冕生辉,流苏覆面。只是稍微稚气一些,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女。 和自己此时的年岁差不多。 她难得地没有仰首斜视,目光很是凝重:“是你的心气,但不现实。” 李无仙听见自己说:“为何不现实?你觉得我办不到?因为你会阻我?” “我阻不阻你,是另一回事,但你太过理想化了,我觉得会有很多问题。” “也就是说你本意也不反对?” “嗯……但若是我觉得真的不现实,反而会影响了我所守护的,那我就会反对。” “你守护的……人族?” “不错。我是人皇,为了人族的利益是我的天职。” 李无仙有些嘲讽:“你的格局就这么点?” 她沉默了好一阵子,才慢慢道:“做到眼前事,规划自己可以做到的,那是格局。为了不切实际的理想,号称格局,实则骛远,不过空谈。” 李无仙道:“我要做的事,且不论是否空谈,至少不会侵犯人族利益,好歹我也是人族。” “是么……”她想了想,叹了口气:“若以强弱分序,垄断道之认知,必有仙凡之分,到时候还算不算是同一族?会不会成为一个……天上仙族?” 李无仙一时不解:“那又如何?” 她慢慢回答:“我欲人人如龙,凌驾群妖之上,不愿凡人如蚁,打跑了妖族反而又被仙族欺负,那有何用?若要分割仙凡,那我宁愿天下无仙。” 李无仙脑子里轰然一炸,抱头痛哼。 我为人皇……惟愿天下无仙。 是了,我是人皇,我是李无仙……为什么要别人提醒我这个问题…… 凭什么仙人视凡人如蚁,凭什么他们自命不在红尘,都是凡人变的,为什么他们就如同高级种族? 要么这天下就不要仙人。 要么就人人如龙,那就都是仙人。 两代人皇,跨越时空的意愿,根据不同的环境却达成了统一。 李无仙发现自己居然认同的是那个让自己很生气的鼻孔人,排斥的是自己…… 我是谁,梦中的我还是不是我啊?想法不一样啊! 李无仙头痛欲裂。 意识深处,仿佛传来了一声“咦?” 又归于沉寂。 脑子在混乱,灵魂在疼痛,梦中场景却仍在继续……两个少女互相不服,又打了一架。 李无仙又打输了,头疼中的她甚至都不知道怎么输的。 然后被定身在那儿,脑袋贴草地,屁股高高撅起,又被噼里啪啦打了一顿。对方拍拍手,一蹦一跳地跑了:“在这撅着醒醒。放心,这里没人来侵犯你。” 李无仙气得要死,没法相信自己从小到大都打不过这个小孩子一样跳脱的家伙。 他们说她修的是真。 什么真啊,到处锤人就是真? 呜……这样撅着好羞耻,又被定身不能动,左右看着空旷无人,还是觉得凉飕飕的。 万一有个谁从天而降,自己是不是要被那啥了…… 正这么想着,虚空一裂,秦弈扑通跳了出来。 李无仙:“……” 见李无仙撅着趴草地上的样子,秦弈也非常惊诧:“怎么也是这个造型,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李无仙想想好像也是哈,连续换了几个场景,都是这个姿势收尾。那小蚌说这个姿势容易入梦好像没骗人诶。 不管了,反正师父来了,得救了。 “师父救我啊。”李无仙弱弱地喊:“我被人定身了,不能动。” “定身?神特么做梦被定身。”秦弈哭笑不得地随手一挥:“解了,起来吧。” “……”李无仙完全没感觉到被解:“师父你在逗我?” “咦?”秦弈认真了起来。 原本以为是李无仙梦中幻景,那只要她自己觉得解了不就解了,所以他就随手那么一挥,只不过是给李无仙自己心里暗示解了而已。 难道这还真需要自己施法去解才行? 秦弈认真使了个解定身咒。 李无仙:“……” 秦弈冷汗淋漓。 无效? 解不了! “谁下的定身术?怎么这么强的!”秦弈简直不可思议:“为师乾元三层了,一般乾元后期的圆满的我都敢挽袖子跟他干,怎么在你这个定身术面前,简直感觉自己跟完全没修炼的小孩一样。” 李无仙憋了半天:“是一个鼻孔人,想不起名字。” 秦弈瞬间萎了:“它啊,嗯,那算了。打不过打不过。” 妖族地脉之中,时幻之纱里的几十年,两球打架,天天被锤,从来没赢过。莫说别人看见流苏有心理阴影,其实秦弈也有啊…… 李无仙很惊奇:“师父莫非知道她是谁?” 秦弈暗道这好像就正合了棒棒之前指点的教无仙远古历史嘛……便一屁股坐在李无仙身边,说道:“反正解不了,师父坐这儿保护你,顺便给你讲讲故事?” 李无仙抽着鼻子:“这个姿势很羞耻。” “安啦,又不是没看过。” “可是师父,你能不能坐到我面前来,不是蹲那里……” 秦弈兔子一样跳到了她面前。 结果李无仙一抬头,就正对着更不好说的地方:“算了师父你还是蹲边上去吧。” 秦弈哭笑不得地挪开:“感觉你这次做梦更知羞啊。” “咦,师父怎么知道我上次做的什么梦……” “你是不是傻了,我说什么话都是你梦出来的,需要逻辑?” “……好像是这样。”李无仙叹了口气:“也就是说,师父跟我讲的故事,其实也是我自己梦出来的故事?” 你这么想就对了,是你自己梦出来的故事,可能也是前世的真实哦。 秦弈干咳两声,开始讲故事:“远古之时,有一个太清修士,想做天帝。” 李无仙眼神立刻锐利起来。 果然,这个师父是自己幻想的,他说的话依然是自己的前世记忆相关。 秦弈吐槽起来比流苏教的更狠,毕竟越狠就越能刺激瑶光对吧:“那个想做天帝的,长得又老又丑,从来不洗澡,有狐臭还有口臭,歪脸龅牙……” 流苏此时正在暗暗以神念感知,闻言笑得在床上打滚,爽得飞天。 李无仙的神色变得非常危险……明明思维认知都还是自己的,可不知为何,打内心里就生出一股怒气,差点想一口把师父咬死。 第八百四十二章 麻烦的对手就要特殊操作 秦弈看着徒弟气鼓鼓的表情,故意奇道:“你生什么气?” 李无仙愣了一下,尴尬道:“觉得不大舒服吧,有志于做天帝的人,应该没师父说的那么、那么……” “我也没说啥啊,就算是个天下无双的至圣之人,与长相也没关系嘛,丑就是丑还不让人说了?” “我……” “再说了,想当天帝也没当成啊,有志怎么了,我还有志做宇宙宙长呢,我不也长得平平无奇。” 李无仙无奈地看着他:“师父,您谦虚了。” “话说你这样趴着说话的小模样很可爱啊。” 李无仙叹了口气:“师父果然是喜欢夜翎那种蠢蠢的吧。” “你居然知道夜翎爱趴……可人家没撅屁股啊。” “她是蛇,没屁股。”李无仙很骄傲:“我的身材比姑姑还好!” “……”秦弈无言以对地摸了摸下巴,好像除了没青君高,她确实整体身材比青君好了…… 呃,这不重要。 他故意这么说两句当然主要是为了判定此时李无仙的灵魂是自己为主还是天帝为主,如今这么看来还是无仙为主。 算了,扯歪了没意义。秦弈只能继续加大力度:“还听不听故事了?” “师父您什么故事都还没开始说啊,才开个头就自己岔得没边了。” “哦哦,这样……”秦弈笑道:“话说这位想当天帝,那是真当不成,因为修为不够啊。” 李无仙愣了愣:“很低吗?总该是太清吧。” “是不是太清不好说,总之她打不过另一位叫流苏的……” 外面流苏甚爽,正竖着耳朵听后续呢,就见李无仙眼神开始发直。 “流苏……是了,她叫流苏……”李无仙很想捧着脑袋,她的头又开始痛了,可是被定身定着,手都抬不起来,趴在那里神色扭曲,极为痛苦:“流苏……” 秦弈暗道有戏,立刻加大力度:“此人不但打不过流苏,还被流苏天天骑着爬,让她舔哪就舔哪……对了就像你现在这个姿势差不多,可见是常……” 话音未落,李无仙猛抬头,神色冰寒,眼神锋锐无匹,那本来怎么解都解不开的定身术忽然就解了,狂猛的杀机电射秦弈,几乎要把他碎尸万段! 秦弈早有准备,不惊反喜,手心骤然出现一个玄奇的魂图,一把摁在李无仙额头。 可就在这一瞬间,李无仙眼里闪过狡黠之意,那爆发的杀机忽然消失了,眼神又变为惊恐。 这一刹那,瑶光本能意识到了前方的危险,自保的本能压过了愤怒的意识,居然瞬间缩了回去。秦弈这个封魂之界真的摁实的话,反而要把李无仙的意识给封了。 秦弈甚至不知道她这个冒头是不是故意的,就是为了引自己反而封了无仙? 他反应也极快,手掌拍实李无仙脑门的时候,术法已经自我消散了。这一切反复逆转,都在迅雷不及掩耳之间,一瞬间的变化惊险,犹胜于外界的生死相博。 秦弈冒出一身冷汗,再看李无仙时,她的眼神很是迷茫:“师父,干嘛打我?” 秦弈抿了抿嘴,皱眉不语。 希望刚才天帝只是本能吧……如果是有意的,那大家的策略就要改变了,这样引根本没有意义。若是本能的话,还有一定的机会。 想必没这么夸张,她不应该具备这么完整的意识,真有这么完整的意识,那无仙早就完蛋了,最低也会精神分裂,诞生正副人格什么的……目前看来并没有。 这种对手太麻烦了,难怪之前棒棒曾说根本搞不定……哪怕只是个本能意识,难缠程度都远胜秦弈见过的任何对手。要是自己反应稍微慢半拍,反而要把无仙给封了。 也是……真有那么简单,也不配成为弄死棒棒的超级大敌了。 曾一度认为这是最终boss来着,能以这种模式对敌,也不知道是好是坏。虽然没有了那种毁天灭地的威力,可终究是拿无仙的魂魄做战场,太危险了。 李无仙很是奇怪:“师父,你在想什么?” 秦弈笑了一下,摸摸她的脑袋:“没事,看,你定身术解了。” 李无仙有些羞赧地道:“那个……做梦不好控制,刚才不知道为什么又想咬师父,师父不要生气哈。” 秦弈没好气地看着她。 李无仙想了想,又趴了下来,撅起屁股对着他:“要不给师父打一下屁股嘛。” 秦弈看着那优美的形状,喉头咕嘟一下。 真·想桃子! 果然梦里的无仙和现实不一样,现实这姿势都羞成啥样了,梦里随随便便就做出来,还主动让师父打屁股。 秦弈也不客气,只要有可能刺激瑶光,他都不会错过。 “啪!”地一下,抽了个桃子结结实实。 李无仙“呜”地一声,满面通红。 这个做梦很奇怪,之前梦见被姑姑打,并没有什么疼痛的实感,可怎么被师父打就感觉这么严实,那手掌的热度都能感觉出来呢。 不疼,只是麻麻的,痒痒的…… 好羞耻。 秦弈还在打,居然还打得挺认真的,没什么特别感觉。 果然之前和安安完成了贤者状态,这就没有什么太大绮念,真就是为了逼瑶光。刚才只是言语刺激,她都差点没憋住,如今这么羞耻的样子打屁股,她还能忍不? 不知道瑶光能不能忍,总之李无仙被打了好几下,倒是习惯了,没那种热辣辣的羞耻。她偷偷转头看师父,那打着屁股的时候还一脸正经的严肃感看得人真的想笑,果然是假正经的师父呢。 她故意道:“师父……” 秦弈不敢分神,留心着她的变化,鼻子里“嗯”了一声。 李无仙续道:“你说那什么骑着爬的姿势,其实是你自己这么想吧……” 秦弈眼睛直了一下:“哈?” “那肯定就是师父自己的变态想法,哪有人那么无聊的嘛……”李无仙眼波流转:“你是看见我那样趴着,心里想那么做,又不好意思做,只能用言语过把瘾对不对?” 秦弈目瞪口呆,误、误会啊! “其实……其实没关系啦,这就是个梦。”李无仙脸蛋红彤彤的:“连师父的言语都是我梦出来的,说明……说明实际上是我自己有这种想法吗?是睡前这个姿势被师父看着入睡,夜有所梦导致的?” 秦弈点了个赞:“大逻辑家。” 李无仙咬着手指头:“别打啦,要骑就骑呗。反正是个梦。” 秦弈再度咽了口唾沫,手掌悬在空中,半天都拍不下去了。 刚才的贤者状态如风消逝,基本毫无作用。 外面的安安流苏对视一眼,同时发出了意味难明的叹息。 流苏此刻心情不太好,之前她本来以为瑶光憋不住出来要玩完了,结果一闪而过,躲得比闪电还快,功亏一篑,那一刻她真恨不得自己取代秦弈,可心知肚明如果是自己出现在那里,那瑶光根本就不可能冒头。只能看着秦弈不靠谱的操作,徒自心急。 可这一刻她心情又莫名好了起来,传音大叫:“骑啊!你倒是骑啊,骑她就是骑瑶光,弄她!盘她!小姑娘都撅起来等你了,这都不敢做你是不是男人啊!” 秦弈差点没把它揪进来摁地上。 没你们围[第八区]观,说不定还能试试。你们这样围观着,老子是开马戏团的吗? 第八百四十三章 心中住不下 秦弈没去理流苏的怂恿。 之前为什么要故意先和安安折腾一道才开始入梦?就是不想做太禽兽的事情。 无论是自己心里的坎也好,还是为了青君的心情也好,他是真的不能对无仙乱来的。说白了现实里的无仙也未必愿意让他乱来,只不过人家以为是做梦,以为是假的,所以比较随便。然而自己知道这不是假的,真要上了,这跟那些骗色的邪道采花贼有什么区别? 可是这样缩手缩脚,面对天帝这种级别的对手,又怎么赢? 现在的情况,看似无仙的状态正在日渐好转,已经不像之前那样濒死状态了。可实际上她反而是开始每天都做梦,越来越多地想起往昔。 也就意味着瑶光的记忆复苏也已经越来越多,再这么下去,不要几天,瑶光大约就可以独立思考了,再过几天,就换人了。 所以当初棒棒才会认为,索性连无仙一起抹杀了,才可以对付瑶光。一旦束手束脚顾忌无仙,那就输定了。棒棒的判断确实没有错误……它太了解对手了。 但凡对手是个稍微莽一点的,可能早就摆平了,然而那是瑶光。 一个为了自己的目标掀起了仙神大劫几乎摧毁了所有太清无相的征服者、兵解之前还能折腾得叛徒们头疼无比的布局者,秦弈甚至不敢肯定她还留有多少复苏的暗手,随时可能爆发。 说实话,只是棒棒自己恶趣味想看瑶光被骑而已,如今秦弈冷静下来,真不觉得这招有太大用处。 如果第一天就上,也许有用,可现在已经错过了机会,瑶光的潜意识绝对是有所准备了,尤其是经过刚才那一刹的转换,她还能再吃这种计谋那她就不是天帝。 或者也可以这么说:两次差点把她逼出来,两次都是瞬间退回去,这一刹的时机根本没法抓,至少自己的能力可能是不太够的,把握不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就算还能逼出第三次,也未必就抓得住,搞个不好还得误伤了无仙。 必须换策略了,这招很可能没用。 秦弈反思了一下,叹了口气。 这招说白了,可能只算是给自己的禽兽小心思找借口,并不是真正的破局之策。只是之前自己不愿意承认,还抱有冠冕堂皇吃豆腐的心态吧。 还是收收那点不可告人白虫吧,那是对无仙的不负责,也对不起青君。 可真正的破局之策是什么呢? 毫无头绪。 见他一直愣神不动,李无仙有些苦恼。这师父又开始了,每次浅尝辄止都没问题,一到关键时候就不肯。连个做梦都这么难实现,这就是人们说的“做梦都别想”的意思吗? 梦中都不行,现实里就更不行了,现实有姑姑在,师父更是不会妄动的。 不行,一定要在梦里实现幻想,现实如何且不提,谁家少女连个做春梦的权力都没有啊!朕太难了! 李无仙下定了决心要在梦中尝尝滋味,便继续摇晃着勾搭:“师父,你真的不要嘛?” 秦弈:“……” “我还是第一次哦……” “……”秦弈叹了口气:“无仙,你确定你真的喜欢师父吗?” 李无仙愣了愣,挠头道:“这师父怎么又要听我心声了,有意义吗?” 秦弈道:“有啊,谁家少女做春梦是直入主题的,难道没有点儿恋爱环节?” 李无仙“咦”了一声:“好像有点道理啊,这就是我的春梦一直没进展的缘故?” “嗯嗯。”秦弈用力点头。 李无仙无奈道:“可我不知道我到底喜不喜欢师父,做个春梦而已为什么要这么麻烦啊。” “因为你是李无仙,古往今来最了不起的女帝,所以与别人不同。”秦弈说到这里,心中微微一动,好像把握到了什么,却一时不太分明。 人皇,天帝……秦弈虽不知远古人皇是流苏,那厮一直没说,但秦弈能感觉得出,人皇与天帝这二者之间一定会有立场的差异。 前世今生为何能相融?因为受前世胎光的影响,大家的性情是有一定程度接近的,或者都能找到参照点。便如明河与冥河很多方面很相似,在轻影还不知道鸑鷟之前,大家都觉得她挺像冥火凤凰的,这便是了。 无仙亦然,她的自我与野望、统治欲和掌控欲,都和天帝是一脉相承的。 两世本属相同本质,当然可以无间相融。 然而两世毕竟是两世,虽然根源一致,但大家的经历不同,可能导致三观的绝对差异,进而产生排斥。今生的轻影走的是魔道,与鸑鷟的正直已有不同,所以她佛魔兼备,当年就扪心而问,是魔是佛?她的答案是……若我是魔,佛就是魔。 这意思指向的是求自我,这是最明显的例子了。 人皇与天帝之间肯定也是这样……若能强调无仙的立场与三观,灵魂就会与天帝产生极大的排斥感,引导这个方面,说不定才是真正的破局之策。 自古以来人们的认知都是,解决前世今生的问题,只能靠自己。 没错,只能靠她自己的排斥差异,坚决地割裂。 李无仙好像也被秦弈这句话说服了的样子:“好,朕是古往今来最了不起的女帝,所以朕的一切都与常人不同,便是征服一个男人,也是选择去征服最麻烦的伦理。” 秦弈:“……” 李无仙翻了个身,从撅着的样子变成了随意坐在地上,拍拍身边的草地:“师父坐。就算不配合我那啥,给我靠靠总是可以的吧?” 秦弈这回没去拒绝,在她身边坐了下来,李无仙便很开心地靠在他肩上。 这是远古的草地,远古的风,清新自然,灵气浓郁。两人坐在草地上,都觉得有了种远离了皇宫的静谧,对李无仙同样是一种难得的体验。 “师父果然还是过来人。”安静了片刻,李无仙忽然笑了:“这感觉挺好的,比单刀直入的好。” 过来人用在这里很尴尬的说……秦弈无奈道:“原本就不该自以为是梦就瞎胡来……你连自己喜不喜欢都不知道,就乱来,帝王格调都掉光了啊……” “嘻……”李无仙笑道:“帝王才不需要考虑这种事情,若是男帝,要宠幸哪位女子难道还需要先谈个恋爱?女性帝王在这个方面都吃亏,真要如男子一般,后世风评都不堪入目了。” 秦弈点点头,这倒是的,说此世女性颇有地位,可这种事情还是很难完全相等。 “要说喜不喜欢师父,说真的我并不是太确认。”李无仙靠在他身上,有些出神地看着天空:“只是我很小很小的时候,在我心中烙印最深的男人就是师父。你知道的,我生而与人不同,灵光初开之时的记忆是最深重的,就如凡人学语,烙在心中,几成本能。” 秦弈还是点头,可以理解。人们三观的建立都是从小开始的,也许小时候学的东西都忘了,但已经烙在了灵魂深处,想改都难。李无仙对“师父”的依赖,也差不多是如此。 “救我的是师父,教我仙法的是师父,为我铺下夺乾之路的是师父,就连那丝大乾气运,都是师父与魔女交易而来。”李无仙轻声道:“我的整个人生,贯穿的都是师父的轨迹,喜不喜欢师父,不好说,但有师父在前,其他男子在我心中就很难留下任何痕迹。” 秦弈摇头:“比我好的男人到处都是。” “并不是说比不过,因为根本就没去比……我心中住不下别人,看别人就如同看着一阵风过,一截木头,一块石头,根本就没往心里去,连个对比的由头都没。”李无仙悠悠道:“师父你说,他们要给我招婿,我会找一根木头一块石头为婿么?” 第八百四十四章 画风全变了(月票4000加更) 神州男人好惨,这不是比不过的问题,而是在无仙眼中属于连人都不算啊……如灵虚这些左膀右臂可能还好一点,多半也就是工具人了。 好歹有用。 话说回来,这还恰好微妙地吻合了帝王之心,帝王心中,谁不是工具人? 李无仙还在梦呓般说着:“如果师父会老,或许我的心思还不一定是如此……可师父不老,看上去就是与我匹配之龄……还这么好看。” 秦弈差点喷饭:“真是我亲徒弟,这看表象的德性简直一脉相承。” “嘻嘻,是呀,我当然是师父的亲亲徒弟。”李无仙很自然地偏头,在秦弈脸上啄了一口,又笑道:“嗯,这样的师父挺可爱的,坐在这儿想亲就亲。” 秦弈摇头失笑。 李无仙又靠在他的肩膀上:“五年前,我看师父和姑姑亲热……姑姑和我那么像,我那时候就总有幻觉,那在亲热的人好像是我一样……我就想啊,如果真是我,会怎样?” 秦弈回忆了一下。那时候又是自己从天而降,斗巫神战饕餮,带她揽尽山河,感觉确实有点小浪漫。 那时无仙十四,情窦初开,或者叫少女怀春,心中会有这种想法简直太正常了。 所以那时候情商还有些小问题的问题少女直接就开始勾勾搭搭,把他吓得不轻。 如果是一般人,时间一久可能就忘了。然而那又是她从小烙印在心的人,这就根本忘不掉好不好…… 前因后果其实很简单。 正当秦弈打算勉强说一句“你这其实不算是爱”的时候,李无仙又开口了:“其实姑姑早都看得出……前两天,我以为我要死了,我说我文韬武略,万古难有,即使此刻死去,也没有遗憾的……姑姑问我,你真的没有遗憾吗?” 秦弈愣了一下,把想说的话吞了回去,继续听她说。 便听李无仙续道:“我没法回答她,因为我是有遗憾的……遗憾在临死之前,没有见到师父一面……” 秦弈心中跳了一跳,用力抿住了唇。 如果说之前那些不怎么算得上爱,这一句就真有点……而青君看得分明。 “那个时候感觉有点崩盘,好像有诡异的时光缭绕,我的生命提前不在了,按理说,这种性质应该是瞬死。”李无仙慢慢道:“但我没死,不过是因为强撑着,我想见师父,我知道姑姑派人去通知师父了,不消三两天,师父一定会来,我一定要撑着这段时间……无论是什么病,想要阻止朕见师父,没那么容易!” 秦弈的心都抽搐了一下,根本说不出半句话来。 外面流苏傻愣愣地对安安道:“这两人在干嘛……我、我让他骑瑶光,他俩倒开始月下花前诉起衷肠来了?” 安安无言以对。 但是……听得心里好柔软,根本不忍心打扰。 少女情怀总是诗,妹子们都爱听,往往能找到属于自己的代入感。安安相信流苏没有暴跳如雷,反而是傻愣愣地跟自己吐槽,也是因为它心中也有些叹息吧。 然后夹杂着酸溜溜的柠檬味儿,更是纠结。 “果然师父来了。”李无仙微微一笑:“不仅来了,而且是提前来了,也许信使都还在路上,师父就已经来了……不是为了哭啼啼见我最后一面的,我的师父是为了救我来的。师父……” “呃……嗯?” “我的梦境,之前做过,那时候没有师父的,只是很被动地接受一些画面,或认同,或排斥,或愤怒,或伤感,分不清我与她,分不清梦与真。”李无仙轻声道:“当师父来了,一切就变了,那似幻似真的梦境再也没有那么困扰,师父会出现在身边,于是那些画面都不见了,只有师父和我在纠结要不要做羞羞的事情,嘻嘻。” 秦弈:“……” 瑶光:“……mmp。” “这其实就是师父在救我的一种方式吧?”李无仙笑了笑:“说不定我的梦里,其他的是回忆,唯有师父是真实?” “别别别,我也是假的!”秦弈大汗淋漓,这丫头实在太聪明了。要是她真发现他是真的,那梦就全崩了,那代表着只要一看见他就会梦醒,秦弈希望借入梦来对付瑶光的可能性几乎不存在了。 “假的就假的吧。”李无仙似是随意说说,也没有真太在意,听秦弈否认,她也只是道:“反正师父来了皇宫后,梦境里就产生了这个变化,不管是师父的术法导致也好、还是我自己太想念师父了导致梦中全是师父……” 她顿了顿,沉吟道:“反正我的梦里有师父,这就是很高兴的事情了,就算要回忆远古,也要以师父来告诉我,不要我自己看,那会很头疼很难受。是师父的话,就算打屁股都是高兴的。” 秦弈微微叹息。 这丫头是真的太聪明了,她似乎已经隐隐意识到自己出现的意义是什么。 无仙梦中所见都是真实存在的回忆,越是回忆得多,就越可能复苏成天帝。她其实很清楚这个意味,但她自己不可控,只能被动地接受着这些回忆的展现。 唯一的变数就是突兀插入她回忆的自己,之前起到的效果是,打断她那些回忆,不要继续沉陷,不如跟师父玩羞羞游戏。 而此刻大家都想到了另一种效果,在无仙的角度,是可以用师父讲解的方式来告诉往昔故事,不要自己去看画面,头疼梦魇。 在秦弈的角度…… 棒棒说过,胡扯那些东西,即使不为了刺激瑶光,也是可以错乱她的回忆。无仙以为这就是回忆的某种形式,实际上和真正的回忆截然不同,这就使得认知错乱,和前世南辕北辙,不容易被侵占。 封印瑶光的可能性太低了,倒是这个角度更可能实现割裂,恰好秦弈之前已经想到应该引导她的人皇认知,这便是具体讲什么故事的方案也有了。 并且越是造成记忆偏差,瑶光可能也越受不了,那说不定反而会彻底冒头阻止他,那才是真正封印的机会。 那时该叫阳谋,不再是用男女事刺激的不入流阴谋。阳谋的意义就在于,她明明知道,却也不能不出来了。 当李无仙有意识地配合“梦中师父”的存在来解决梦魇时,那就是秦弈流苏李无仙三人的智慧,一起对付瑶光。 之前还觉得瑶光几乎没办法对付,这一刻的秦弈却忽然有了信心。 秦弈满脑子正事,却忘了李无仙说这些只不过是诉衷肠的其中一部分,她衷肠还没诉完呢:“师父……” “嗯?” “我都说这么多了,口渴。” 神特么灵魂做梦会口渴!秦弈哭笑不得:“要不要给你变些水喝?” 李无仙眼里闪过狡黠的笑意,忽然嘟着小嘴凑了过来:“亲我就可以了。” 秦弈大汗:“说得好好的怎么又开始了?” “可是昨天梦里,师父还是主动亲我的,还把我摁在池边。” “不知道,我不是昨天的秦弈,每天的梦是不一样的你不知道吗?” 李无仙笑嘻嘻道:“不久之前,师父刚刚跟我说,今天的我比昨天知羞,说明你知道。” 输了。 玩不过徒弟。 地位减一。 智商玩不过你,别的可以!秦弈一咬牙,转身抱住她,用力吻上了她嘟起的唇。 外面流苏暴跳如雷:“我要看的不是这个剧情!” 第八百四十五章 投错胎了 裤子都脱了你给我看这?就这? 不是,我要你凌辱虐人,结果你拿着咸鱼当尚方宝剑,绿我? 流苏气得在外面打转转。 最可气的是李无仙的身躯还在大家面前嘟着小嘴儿吧唧吧唧,跟示威似的,气得连安安都坐不住了。 是不是很香很甜啊,很投入是吗?气我们没试过吗! 安安把脚上的粘稠物抹了下来,糊了李无仙一脸。 流苏安静下来,定定地看了安安好一阵子,小短手伸出,冒出一个大拇指。 安安不好意思地笑了。 梦中李无仙并不知道自己龙体被只蚌给羞辱了,她正美滋滋呢。 今天的师父亲吻比上次温柔,还有技巧。 上次秦弈那个亲吻是僵硬的,纯粹为了逼出瑶光,心中对亲徒弟这种事还很膈应,可今天确实有些不同。 少女倾诉心怀,句句如丝,缠得人心中绵绵,这时的亲吻是纯粹的亲吻,发自于心,极尽温柔。再也没有了额外的目的,也没有了别扭的心坎,她想要自己亲她,自己也想要亲她,那就是情到自然。 同样反馈在李无仙自己的感受上,也与上次不一样。 感觉好甜,好舒服。 缩在师父怀抱里,好温暖,气氛熏人欲醉。 李无仙第一次希望一个梦可以永远不要醒来,这种感觉好像真的比之前自己求着春梦更醉人。 过了好久,秦弈才慢慢松开她,点了点她微微湿润的绛唇:“还渴么?” 李无仙灵魂都在发烫,声音连自己都听不清:“还、还有点啦……” “好了。”秦弈声音柔和:“我们说点别的?” 李无仙脑子还有点糊,懵懵地回应着:“师父要说什么,就说什么。” 秦弈永远记得自己是来干什么的,不是来和徒弟谈恋爱的更不是来吃豆腐的,是来救人的。他按捺住意马心猿的情绪,努力地把心思引导向正题:“你的梦,是在回忆往昔,师父只是你臆想出来的幻影,以这个形式引发你曾经的记忆……” 李无仙抱着他,都有点哭腔了:“不是幻影,这就是师父。” “嗯嗯,就是师父。”秦弈柔声道:“你听师父讲故事。” “嗯,我听师父的。” “话说很早很早以前,真的是有一个想当天帝的人。这个人呢,丑不丑另说,对于这样的人物,也确实该给予一定的尊敬……” 李无仙听着不知为何心中更舒服了,甜甜笑着:“是。” “所谓天帝呢,自然是统治天地人三界。”秦弈开始似是而非地胡扯:“到了那时候,人间帝王也得听她赐封。所谓受命于天,便不再是天命的意思了,而是她个人之命;帝王祭天不再是拜祭上苍之意,而是拜她,她就是上天。” 李无仙怒道:“凭什么!” 秦弈道:“她要让谁是帝王,谁就是帝王,你再努力也没有用。皇帝之谓天子,也就是她的子女。” 李无仙从秦弈怀里蹦了起来:“她算老几啊!想让朕做她之子,她受得起么她!” 瑶光:“……” 秦弈话锋忽然一转:“无仙如果有天下无敌的修行,你自己会不会想做这样的天帝?我觉得你会想要统治三界。” 李无仙愣了一下,犹豫道:“如果让我自己做,那我会想的。” 所以如果不加干涉,你早晚就是天帝啊,你们是相同的灵魂,相同的本源。 秦弈笑了笑:“所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说了简单,可其实如果自己有这个条件,就会变成自己讨厌的样子,对吗?” 李无仙叹了口气:“这就是人啊,师父。” 秦弈点点头:“大概是这样吧。不过人和人还是有一定不同的,比如我就不会有那种想法,因为非我之志。你可能会有那种想法,毕竟你是帝王。但你也有你之志,和她肯定不一样,对不对?” “对。”李无仙振奋道:“征服四海是很香啦,但若与我本心相悖,那我宁愿放弃。便如……” 她犹豫了一下,低声道:“便如长生不死是很香,但若与他本心相悖,他宁愿一死以存南离。坚持自己的初心与理想,此父之志,也是师父一直试图教我的,我不会忘。” 这一刻秦弈有点想哭。 她生父的意志延续至今,那是凡人为了理想而奋进的美,天下间最无可取代的光辉。便是长生不死,便是统治三界,也难及此万一。 他慢慢道:“那你的理想是什么?” “当初师父带我游览天下,告诉我,这是我的国度。”李无仙道:“我知道师父想说的是什么,征服四海、统领天下,是帝王之功,然而帝王之功不仅于此。保护自己的民众,外能不受欺辱,内能富裕安足,那才是合格的帝王。朕一生致力于此,要武略更要文韬,凡与此相悖者,再香也不足道。” 李无仙站起身来,抬头看天:“梦中有人说,若分仙凡,则必有仙族视人如蚁,朕深有体会。前有东华子为炼妖丹而长生,搜刮南离,民不聊生;后有大欢喜寺为求采补而修行,大乾纷乱,分崩离析。再有太一巫神,为山河之运,阻挠一统,妄定人皇,社稷之伤他们又何尝在乎?” 明明是秦弈要跟她讲故事,结果没讲两句,全变成了李无仙自己的演讲,秦弈只是默默听着,没有插话。 李无仙一挥衣袖,转身道:“为人皇者以百姓心为心,为仙家者只以修行为心,朕夙夜殚精竭虑为了天下安居,仙人们在干什么?他们什么都没干,却斜着眼睛居高临下地看待凡人,凭什么?梦中那人说得对,要么愿人人如龙,要么愿天下无仙,此即人皇!” 外面流苏愣神了好一阵子,忽然伸出小短手,默默抹去李无仙躯体脸上的污渍。 里面的梦境世界也随着这番话,仿佛“轰”地一下,开始摇晃。 潜意识的瑶光意志构成的梦境世界,因为这截然相反的立场而开始崩塌,世界几乎无法建立。 李无仙睁开了眼睛,眼神灵动,病情正在复苏。 秦弈的灵魂也随之离开了梦境,回到了身躯。 人皇天帝排斥战略,肉眼可见地取得了阶段性成效,可是秦弈一点都没觉得这是自己的功劳。 救李无仙的人不是师父。 是她的父亲。 如果说瑶光犯了错的话……她的错误是,投错胎了。 第八百四十六章 当梦与现实合而为一 当然秦弈这么想,只是他不居功的品行。 实际上他自己的功劳起码占了七八成。 当初的李无仙,只是盲目地做着人们认为她该做的事情,她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人们不会对太小的孩子说太多的道理,而过早开启的智慧,使得李无仙以个人的旁观理解,去做着她以为属于她职责所在的事。 那是过早开启的智慧与缺乏足够时间洞明世事人情之间的矛盾。 她并不知道她继承的意义,理解似是而非,选择的方式方法差点把姑姑都坑死,她却觉得那是捷径,觉得姑姑师父在矫情。 是秦弈在教导她一切,包括对父亲之志的理解,以及建立她自己的新志向。带她看尽山河,引导她该做个怎样的皇帝。 李无仙的观念与其说受父亲的影响,不如说全盘都是秦弈塑造出来的。 她在做的,其实是秦弈心中的皇帝,是秦弈作为现代人对于一个好皇帝的认知和期许。真让古人来教育,所谓圣人以百姓心为心也只是纸上空谈,历代帝王也不会真有几个这样。 如她姑姑刚认识姑父的时候的那一句:这是我的国度,他们是我的子民。两人的情缘很可能就是因这一句而起,没有这一句,秦弈心中的李青君就是个冲动无脑的蠢女人,当有了这一句,她就成了他心中的白月光。 没有秦弈的话,李无仙心中的人皇未必是这个模样。 前因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如今的李无仙真的是觉得只有这样才配成为一位人皇。人皇代表的该是整个国度的利益,是自己治下所有人的利益,而不仅仅是为了掌控权。 若是执掌三界,会损害自己所代表的群体,那就不掌。 朕为人皇,不需要做天帝。 甚至……当与天帝为敌! 这一刹的前世割裂,远远胜过流苏想看的骑一万次。 连流苏都没想过,这丫头传承的居然是自己的道……人皇之道。 当然两人区别是很大的,主要的区别还是远古与如今的模式不同,那时候的族群领袖,性质和个“我带你们去砍人”的大姐头也没太大差别。所以流苏跳脱的臭样子根本就不像一个当帝王的人,秦弈怎么脑补也不会觉得她居然是个人皇,这简直特么在逗人笑…… 不管怎么说,流苏此刻看李无仙是前所未有的顺眼,曾经“恨屋及乌”不喜欢她的感觉早丢九霄云外去了,棒棒的爱憎就是这么简单。 “你醒啦!” 李无仙睁开眼,就看见一只小幽灵在眼前转来转去,眼神慈祥:“你渴不渴?让小蚌给你弄点水补补。” “……”李无仙不知这球猥琐的眼神怎么回事儿。 她觉得自己身上确实有点不对:“我不渴,只是脸上有什么绷着的样子,不舒服。” “咳咳!”流苏恶狠狠地瞪了安安一眼。 安安委屈,之前竖大拇指的是谁啊,这回怪我了……一个两个都偏心。 她委屈巴巴地催水,把李无仙的脸颊洗了个干干净净,李无仙甚至来不及感受一下到底是什么东西绷着,就恢复了光洁。 秦弈也没看明白那是啥,只是喜道:“无仙今天醒来的气色比之前好太多,看来很快就可以不用隔在水之界里了。” 李无仙眼神温柔地看着他,柔声道:“师父,你是一直在施法对不对?” “呃……”她大约认为是某种法术导致她梦见秦弈,秦弈不能承认入梦,当然只能认下这个:“是的,这个施法好像有效?” 李无仙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是师父施法造成的话,梦中就不完全是自己幻想出来的幻影,某种程度上可以认为就是师父了。 她心中羞喜无比,偷眼看看秦弈,暗道梦中那个师父性情表现和真实的完全一致,既然梦中他会抱着自己亲亲,不知道现实里他会不会也…… 可以试试…… 李无仙已经完全忘记自己之前还在迷茫是否喜欢师父,只是因为梦中无所谓才表现的放浪……她已经在考虑现实里是否要试试和梦中一样了…… 毕竟那个吻缠绵悱恻,那草地上的相拥依靠如此甜美。 是不是真的喜欢师父还重要吗?喜欢一个人应该体验的一切,在师父这里都体验到了,分毫不差呀。 她期待地问安安:“小蚌,我还要在水之界里多久?” 安安犹豫了一下:“你之前因灵魂虚弱而导致的体质衰退,这两天已经用水灵之力补上了,六腑无碍。如今魂魄也壮盛了些,应该可以不用一直呆在水里了,试着出去走走吧,常沐日月之精华还是有益的。” 不知为何秦弈觉得她在开车,可能是错觉…… 无论是不是开车,这话应该没错,原本的身体衰弱应该是已经得到了充足疗养,可以下床走动了。秦弈便道:“那我扶你出去走走。” 李无仙很是高兴地张着手:“师父抱我。” 秦弈刚刚抱过,一时也没多想,弯腰就把她抱了起来,扶着她下床穿鞋。 李无仙眼里闪过讶色,这师父……居然不纠结? 他的所谓施法……莫非是与我同梦? 那么是我梦见了师父,还是师父梦见了我? 她的修行还没到能够认知灵魂直接入梦的操作,在她的信息角度能想到这点,已经是最接近真实的可能了。 师父可能……真的知道梦中发生的一切。 李无仙咬着下唇,那……那自己光溜溜的时候……以及撅着屁股求那啥的时候……师父其实都是知道的?呜…… 丢死人了。 怪不得那个春梦怎么都实现不了,原来是师父自己在拒绝呢……想起自己梦中放浪的模样,李无仙羞愤得想死,几乎不敢抬头看师父了。 而且现实的感受,和梦中也不一样诶。 灵魂的接触,前面也说过不管碰哪里的感受都是一样的,无非心理不同,肉身可就不一样了……能清晰地察觉肌肉的触感,那种宽厚和温暖,以及师父身上好闻的气息,这都是梦中体验不到的。 灵魂没什么香不香的,所谓的嗅觉也是完全化为魂力的感知,解析的是气味中的本质意义,和肉身五感完全是两回事。 正如流苏没有嗅觉……它分不清香臭之类的感受,它的感受直指本质——这个气味有什么用途或害处,纯粹好闻难闻之类的事情对于流苏而言等于没有。 梦中秦弈对无仙几乎哪里都碰过了,可现实这么一抱一扶,李无仙居然心都跳得快了几分,好像都快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 这区区从龙床到了寝宫门口的少许路途,走得李无仙呼吸都急促了好几分。 其实秦弈的感觉也不同,少女的柔软和清香也是在梦中感觉不到的,不过他是老司机,妹子碰得太多了,倒没有那么强烈的感受。见李无仙呼吸急促面颊潮红的样子,有些奇怪地问:“怎么?是还太虚弱,以至于走这么几步都很辛苦吗?” 李无仙一时都不知道怎么回答,秦弈想了想,便道:“那师父背你走一圈吧,感受感受新鲜空气也是好的,哪怕你都不需要外呼吸了。” 见秦弈还在真心为自己思考,不涉其他,李无仙心中更是柔软,暗道就算梦中放浪又怎么了,师父也不计较,也知道我是做梦才那样的,有什么好害羞的…… 再说了,指不定现实还得真对师父那么浪呢,那就算个预演呗。李无仙想到这里,也不纠结,转身趴在秦弈背上,笑嘻嘻道:“那师父背我。” 秦弈宠溺地摇头笑笑,手托住少女的膝弯,慢慢往外走。直观的感受是……嗯,无仙比夜翎大。 只要别像夜翎那样扭来扭去,那就没啥。 现实的无仙,应该没梦中那么随性了,人家还是挺稳重的帝王。 刚这么想着,就见少女脑袋从他脖子边上探过来,在耳边轻轻吻了一下。 秦弈浑身一抖,差点没把徒弟整个甩出去。 是不是哪里不对,你怎么比梦中还夸张啊! 第八百四十七章 皇宫夜色清如水 由于梦境崩溃,今天的梦也是提前醒的。 此时尚处寅时末,天还没亮,月明星稀。巡夜侍卫已经被吩咐远离,太监宫女也被打发去睡了,夜晚的寝宫之外寂无人声,偶有几声蝉鸣,更衬得夜里幽静。 秦弈背着李无仙漫步着,心中在考虑是不是趁热打铁再跟她多说说人皇事宜,旋又觉得好像没必要多说,再说多了徒弟可能真会猜疑梦中的真实。 这丫头太聪明了,还是少说两句为妙。 享受夜里的安静也挺好的,这夜风多舒服。 师父背着徒弟漫步在宫中,彼此无言。只有脚踏青石的微响,在夜色里撩动人心。 李无仙真觉得这种感觉好甜。 她甚至想要师父这样背着一辈子走下去,走到天涯海角,永远不要停歇。 之前偶尔还会出现的迷茫,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李无仙非常确定自己就是喜欢师父,所谓的迷茫是在顾忌姑姑的情绪,但是…… 说得难听些,皇帝占了自己儿媳的事都不是没听过,要自己姑父又怎么啦?又不是抢,没让姑姑和姑父分开啊。 朕才吃亏呢,都不说啥了…… 嗯…… 李无仙又搂得紧了些,觉得自己想明白了,就这么简单的事情纠结个啥呢? 不过她发现梦中师父与现实也有区别。 梦中的师父更放得开,除了最后那步不肯做,其他还挺敢做的,摁着亲啊、打屁股啊,都挺溜的。现实的师父,被她亲一下耳朵就浑身绷紧了,背部肌肉瞬间跟铁似的。 她不知道秦弈入梦主要是为了激出瑶光,除了底线不能突破之外,别的还是能给自己借口做的,对青君也能交代。现实哪来这种借口?不管怎么亲热那都是实打实的真亲热了啊,被青君看见还要不要活啦? 在李无仙看来现在这师父好像更弱受,更好欺负的样子,好可爱哒。 秦弈哪想得到自己兢兢业业地默默背着徒弟在户外呼吸新鲜空气,徒弟却满脑子想着怎么玩师父。 她手环抱着,右手去捏秦弈的左肩三角肌:“师父的肩膀捏着好粗啊,外面青衫套着感觉不出,看着像文弱书生一样。” 秦弈闷头道:“师父怎么也是个武修,拎狼牙棒锤人的,你真以为是个书生呢。” “也就是说衣冠底下实际是个禽兽。” “?”秦弈牙疼:“你会不会形容?教你文化课的老师是谁?” “那个啊,已经过世很久了。”李无仙随意道:“我觉得他教得还是挺好的。” 你的意思是说你的形容很对?秦弈没好气地不说话。 就感到那只纤手从三角肌上摸啊摸,摸了一阵子又试图往下去摸二头肌,结果右手环绕摸左臂显然不够长摸不到,就在那探啊探的,每探一下,背上和她紧贴的地方就摩擦一下,秦弈慢慢绷紧:“别动了,肌肉而已有什么可好奇的?” 他还以为是少女对男性的肌肉很好奇,可以理解。说来也确实有这方面因素,李无仙真的挺好奇的,梦中灵魂哪有这种感受?她索性把手拿回来,直接摸秦弈的右臂,语含惊叹:“好粗,好硬……” 秦弈:“……你的文化老师真的不行。” 李无仙没污到那程度,这种形容她确实不知道一般用来形容啥的,听在男人耳朵里是什么感觉……她是真对秦弈的身躯感兴趣。 男女的身体吸引是相互的,人们总以为女子的身躯会对男性产生诱惑力,往往忽略了反过来也是一样的,有足够男性美感的男子身躯,对女性一样有很强的诱惑。尤其是……一个从来没有这样接触过男子的少女。 李无仙摸着就感觉有些口干舌燥,在梦中都没体验过的那种心跳加速和某种隐隐的渴望不知不觉地兴起,她的呼吸又开始有些急促。 呼吸的热浪呼在秦弈脖子上,秦弈觉得痒,有些嗔怒地一拍:“别动了行不……” “啪”地一声,万籁俱寂。 这可是结结实实地打了屁股……有肉的,不是灵魂。 秦弈怔在那里,旋又觉得不要着相,又闷头往前走。 没发现背上的李无仙眼里闪过的媚意,就像……就像她姑姑情动之时一模一样。 她轻轻咬着下唇,纤手挪移,终于从手臂转向了胸膛。 其实李无仙自己也不知道,原本她也不一定这么不自重,但这身躯对她的吸引力真的很莫名,好像远远超过了一般情况下男子身躯的女性吸引,简直像是什么致命的诱惑,发自内心的渴求。她当然分辨不出来深层因素是什么,只是觉得师父的身体让人好馋啊…… 秦弈被摸得咬着牙:“你到底在干嘛,梦还没醒吗?” 呃……李无仙忙找了个理由:“师父现在是我招婿的竞选者之一对不对?” 秦弈尴尬道:“那个……” 李无仙嘻嘻一笑:“那朕当然要验验成色啊。” 秦弈大怒:“你还想对别人这么验不成!” 话语一出,两人又安静下来。 李无仙眼睛眨巴了好几下,慢慢弯成了月牙。秦弈面红耳赤地站在原地,嘴唇蠕动了半天,想解释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是啊……”李无仙终于媚声呢喃:“师父既然也不想让我和别人这样,那就老实点,让朕满意了,说不定就不验别人的了。” “我特么……”秦弈一把将她从背上掀了下来,顶在旁边一株树干上,凑上前去近在咫尺瞪着她的眼睛。 李无仙盈盈地看着他,目光如水:“怎么,师父莫非想说,女人你这是在玩火?” 我就不该在梦中漏出这么丢人的语句!秦弈切齿道:“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朕知道。”李无仙神色平静,微微地笑着:“如今好像是师父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秦弈抿紧了嘴唇。 两人相顾无言,静静地对视着。 不知不觉,在安静的夜色之中,不知何处传来了奇怪的声音,有点像是男女的喘息和呢喃声。两人都是修行有成的修士,再是遥远细微,都纤毫毕现地捕捉到了…… 皇宫之中,哪来这种声音,莫不是幻觉? 秦弈神色古怪地放出神识,找到声音的来处,才看了一眼就逃难般缩了回来。 那是一对太监宫女在对食。 李无仙却似是毫不意外:“对食是么?” “呃?你知道?” 李无仙笑笑:“太监也是人,也有需求。宫女也寂寞,也需抚慰。于是成双,天经地义。” 秦弈无语道:“看来你也不是我之前想象的对男女事毫无所知嘛。” “当然有所知。”李无仙轻声道:“师父身边莺莺燕燕,想必没有太监们的苦恼。然而宫女尚且寂寞,何况于朕?” 秦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师父明明不愿让我和别人……莫非真要等灵虚找了一群美少年来跟师父争一争位置,师父才知慌?”李无仙神色变得有些怒意:“还是说……师父想让徒弟孤老终生,连那宫女都不如,做师父的才满意?自私如此,还是我师父么?” “我不……” 话都没说出来,李无仙便打断道:“不敢直面自己的内心,我的师父不可能这么怯懦。” 秦弈想说什么自己都不知道了,后半截话完全说不出来,被生生堵了回去。 李无仙盈盈揽上他的脖颈,慢慢道:“师父可莫要连太监都比不过……若师父还是个男人,那就……亲我。” 第四百八十八章 惊破夜色 上章进去了,会出来的,莫急。 ——————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秦弈反倒平静下来。 无仙说得对,现在似乎是他不知道自己要什么。 既然不愿意让她和别的美少年凑一对儿,那自己又纠结这个纠结那个,最后要干嘛?让人孤身终老? 是人言否? 从实际政治意义上说,无仙也确实不可能永远孤身,这么多年下来朝臣们为了这件事都沸反盈天了,而且大家这事上还真不是为了私利,确实是为了国家着想。 你不能责怪大家不信仙人之寿……这次的病已经证明了,即使修行有成,也存在遇害的可能。而且越是修仙者,遇到的乱七八糟的诡异状况就可能越多,大家根本没个底气,心虚得如同无根浮萍一样。 无仙虚岁都二十了,真就这样拖下去?有人说就打板子?像话吗? 时光荏苒,对修仙者来说十年二十年弹指即过。若是这次依然缩头当鸵鸟,直接离开了,下次不知道又是几年再见,那时候无仙三十了、四十了,拖得下去吗? 要么就真要去找一个王夫,要么就…… 秦弈紧紧捏着手心,感觉手心里尽是汗水。 李无仙也不催,就安静地看着他,眼里不是秦弈惯见的孺慕和温柔,第一次在师父面前流露出了严肃凛然,这一刻好像不是徒弟向师父卖萌,不是少女心动的娇俏,是一位帝王在说,朕等你一个答案。 看似对视了很久,实际也只是数息,秦弈深深吸了口气,忽然俯首,用力吻在她的唇上。 李无仙睁着眼睛眨巴了两下,那凛然之色慢慢变成了水光,又慢慢闭上。靠在树上略显僵硬的身躯也慢慢软了下来,再也不着一丝力气。 无需言语,师父的意思已经明了。 最少也是盖了章了。 帝王加玺,那就驷马难追,天下沸腾也收不回。 灵虚的罗盘可以永远坏了。 这种亲吻,也与梦中不同。 有湿热的温度,有他的气息,有柔软的触感。自己身上也有反映,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他的怀抱更有力,宽厚温暖,又结实,就像是这么多年来张开羽翼遮风挡雨的感觉一样,在此化为实质的具现。 他居高临下的拥吻,像极了征服。 其实李无仙内心也隐隐有一种愤怒和反感的情绪,就像前一次梦中想要一把推开师父的潜意识,只是被她压回去了。 大概是以前想象的没错吧,是因为自己不愿意被任何男子如此征服,哪怕只是看上去像那感觉,也不愿。说是恐男也没什么问题。 唯有师父可以,唯有师父有这资格。 这是师父,愤个什么怒啊……真是的,难道不是自己一力促成的?好不容易师父肯了,还矫什么情呢? 李无仙压下了奇怪的情绪,全身心地投入到了与师父的亲吻里,这寂静的皇宫之夜变得温柔起来,连带着远处太监和宫女对食的声音都变得不再烦扰,倒成了两人之间气氛更好的催化剂。 如此靡靡。 正在两人渐入佳境之时,城郊远处忽然传来惊天动地的爆炸声,伴随着冲霄枪芒,直透长空。 惊破了沉醉的夜色。 两人同时分开,看向远方的枪芒。 “青君!” “姑姑!” 两人眼中都闪过愧色,却也来不及多言,秦弈立刻道:“你先回宫,去找那小幽灵和安安,不可离开它们半步,我去支援你姑姑。” 话刚说完,李无仙已经发现自己被转移到了寝宫门口。她心中也有些惊骇,师父的修行竟然这么高了,这仿佛时空挪移般的术法是怎么办到的? 这样的师父,如同凡人似的一步一步地背着自己,慢慢走在宫中的夜晚,那种感觉…… 她转过头,就看见了那只小幽灵正抬头看天,天花板仿佛根本阻碍不住它的认知,眼眸里都是凝重。 ………… 在李无仙梦境破碎的差不多时间,李青君和羽裳经过一夜追索,找遍了那太监曾经到过的每一处地方,最终锁定了最大的疑点。 曾经巫神宗建造的祭坛,本来是共享国运之用,是为了他们召唤饕餮的过程不出岔子。结果祭坛被曦月与李断玄破坏,导致气运反噬,饕餮之谋功亏一篑,反倒跟着秦弈跑了,成了条狗子…… 这个祭坛后来被李无仙重新修葺,与巫神宗的关联已切断,成为一个祭祖之坛,也算是京师一景。 经过内务府各种调查显示,这个太监曾经独自来过这附近。 一个宫内打扫太监,没事来皇家祭祖之坛干什么? “这里有祷告请神一类术法的气息。”族中惯常做先祖与凤皇祷告的羽裳对这种气息很敏感:“之前夫君也外放神念感受过,说这里有术法波动,但大家没在意,毕竟是个祭祖之坛,有这类气息很正常。” 先祖祷告类的术法,本就属于巫法的一脉相承。只不过这类东西,有些成为传统,有些融为道家术,大家司空见惯,却忘了这本质上属于巫法。此刻一联系,便很容易从中得到一些联想。 李青君便道:“我们确实会在这里做先祖祭祀,也有潜龙观道士施法,这是没错。但这是每年初春之时举行的大祭之礼,如今都过去好几个月了……若有术法波动残留,应该早也散了,不至于会被秦弈大老远感知吧?” 两人对视一眼,都想到了缘由。 必是有人借这里本就有类似术法的遮掩,躲在里面施术。 否则很难解释一个长期实行的巫术会没有任何迹象,迹象被掩盖在大家惯常认知的波动里了,也就没去在意。 “祭坛底部必有人躲藏!”李青君银枪在手,骤然刺落。 “轰”地一声,整个祭坛都被掀翻了。 这也就是李青君,换了个人来都不敢掀翻大离祭祖之坛,李青君才懒得管那么多呢,祖宗还在蓬莱剑阁做乌龟,祭什么祭! 烟尘散去,掀翻的祭坛底部果然出现了一个坑洞,幽深难测,看上去已经在此经营有段时间了。 李青君就要下去,羽裳拉住她:“别急,我可以逼人上来。” 李青君转头看了她一眼,她对这位羽人的印象真的挺好的,像一位寡言的卫士,执行力很好。那笔挺的身躯和气质,和她也挺像。 就见羽裳双翼一振,四周空气漫卷,李青君很清晰地感到地**部开始有了奇特的威压,仿佛内部的气被吸走,而外界有什么无形之力促使它闭合似的,在旁边看去都能感到似乎要被碾为齑粉的压力,根本无法生存。 “嗖!”一抹血色从坑底直冲而上,里面果然有人,被逼出来了! 李青君银枪如电,直奔血光。 一声闷响,李青君噔噔倒退了几步,手都有些微颤,对方很强! 她身上带着秦弈给的一块小碎片来着,这些年修行可不慢,如今已是归腑圆满的武修,在力量碰撞上居然吃了亏? 对方莫不是乾元。 血光散去,烟雾中出现了对方的身形。 一条昂藏大汉,满面虬髯,上身精赤,手提木杖,脖颈上挂着骨链。 典型远古巫师形象。 也是巫神宗很多人的主流形象,当初弄死的封不戾,就是这个形象。 眼前这人也是个熟人,李青君对他甚至比对封不戾还熟悉。 西荒老祖,邙山尊者。 第八百四十九章 十九年前的延续 靠,老年痴呆又犯了,上章是848章,打成了488了…… ———— 邙山尊者不是一个人,他身边还有一名道士,大家都没见过的道士,一时不知来路。 但那修行的威压依然隐隐散发,连已达乾元的羽裳都皱了皱眉。 这种压力……最少也是同级修行,可能还略强过羽裳一线。 谁能想到这京师荟萃最为俗气的红尘之地,躲了两个乾元? 还好秦弈不放心,让羽裳跟着……否则单是一个李青君面对两个乾元,怕是呼救都未必来得及。 如今羽裳在,她好歹也是乾元,李青君自己和邙山尊者交换了一招也没下风多少,双方倒是有得打了。 有得打,李青君也就没打算直接求援,毕竟秦弈在入梦,打扰了那边治疗也不知道会不会出什么岔子。 领兵出身,李青君对自己的目标是非常清晰明确的。自己的战略目标是破坏此间巫法,至于能不能留下对方倒未必那么重要了。 从眼下的形势看,起码巫法是已经被迫中止了,那就已经成功了一半。 另外,李青君自己有点小心思。 对方是邙山的话……她想自己打。 这是除了秦弈之外,谁也不能理解的一种情结。 当年灭西荒,表面是成功了,可实际上西荒王室不是死在李青君之手,而是邙山亲手杀了自己的后人,赤脚跺下,王宫化为齑粉。 那一战让李青君胜利的喜悦都被冲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两人对于修仙者力量的惊惧。 那是随时可能被弄死的感觉…… 秦弈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坚决要出去修行,因为区区南离一隅之地根本不够修行的资源与造化,必须出去。他当年的参照目标,就是邙山的实力。 这便导致了两人的别离。 相爱的两人没能双宿双飞,变成了现在这副德性,现在连侄女都……可以说一切都源于此。 时至今日,秦弈好像已经没把邙山当个对手了,他的对手隐隐然已经是邙山的宗主左擎天。可在李青君心中,邙山依然是有很大象征意义的坎。 仿佛只要把他刺破,一切的不平所有的怒火,都能得到平息。 也可以告诉秦弈,你忘了的目标,我还记得。 李青君紧紧握着枪身,眼神锐利无匹,羽裳和对面二人都能清晰地感觉到李青君身上的气势越来越盛,仿佛有一种澎湃的怒火,一往无前的坚决。 连羽裳都不知道李青君为什么不但不求援,反而还战意凛然,她只能认为是这位武修姑娘的性情刚强。邙山就更是不解了,忍不住开口问:“阁下何怒之有?” 李青君冷冷道:“你谋害吾皇,还问我何怒之有?” “呵……”邙山倒是失笑起来:“你身为蓬莱剑修,称一个人间国度的帝王为吾皇?你这修士莫不是要逗我们笑死?” 李青君也笑,眼神却殊无笑意:“我从来不觉得我是个什么世外修士,我有丈夫,有侄女,有国家。在离火则为护佑南离,在龙渊则为神州安康,李青君从来不是修士,是习武之人。” 邙山摇头:“丈夫倒罢了,修士亦有道侣。而侄女……便是李断玄也难认这种事情,当你千秋万载回头再看,那数十代上百代的稀薄血脉,与你何干?徒增牵挂而已,不如没有。十九年前,本座亲手屠灭后人牵绊,得证乾元,你当看在眼里。” “所以你甚至不理解,杀个李无仙,李青君为何而怒?”李青君怒极反笑:“果然无仙说得没错,所谓仙人,还是没有的好。” 有人认为亲人徒增牵挂,不如没有。 有人认为若是如此,那还是不要仙人好点。 此道不同。 邙山仰首望天,淡淡道:“若本座和你的想法一样,十九年前那就该杀了你与秦弈,哪来的今日大离,又哪来的你在此与本座辩论?” “所以我反倒要感谢你?” 邙山道:“本座倒是不求此谢,不过告诉你,你正是得了本座之道的好处,却反来辩驳此道,殊为可笑。” 李青君慢慢摇头:“你怕是记错了一件事……当年护着我与秦弈的人,是明河。若非明河在场,你摁死我与秦弈也不过觉得摁死了两只蚂蚁,你岂能留手?我今日得以站在你面前,根源在巫神宗与天枢神阙的相互顾忌,你不敢对天枢神阙嫡传动手,生怕引发两宗决战。” 邙山默然。 李青君续道:“我要感谢的人是明河而不可能是你,更不可能是你的道。相反,你对无仙施术,倒可以视为南离西荒之争的延续——不要告诉我,你取的不是国运?” 邙山眼中有些怪异之色,又赞了一句:“你很清醒。本座取的,确有部分是国运,在你角度视为西荒余孽窃南离,倒也是说得过去。” 李青君追问:“部分是国运,还有部分是什么?” 邙山笑而不语。 那边羽裳忽然说话了:“是神性。” 邙山眯起眼睛,豁然转头。 羽裳正和那个道士气机牵制,额头有些汗水,却没有丝毫退避。 她目光依然注视对面的道士,口中替李青君解释:“夫君说过,陛下身负苍生之运,又受万民拥戴,有生祠香火,已有神性凝聚。虽然尚且微薄,但绝对是真的。这种东西,别人想求都难,即使也学她做个皇帝,也复制不了的。” 李青君问:“神性何用?” “据我族中典籍记载,是无所不在之能,不死不灭之存续,颂真名即可知,有此名即不亡。这本是太清之能,或者索性说,太清本就有神性,这依然是神性之效。除此之外,靠修行是基本达不到这种意味的。”羽裳道:“巫神宗好像主要追求的就是它。” 羽裳本想说夫君说过昆仑虚里左擎天取神性的事,不过对面的道士来头未知,她聪明地没去多言,讲解个基本就够了,李青君自能理清头绪。 李青君懂了。 与其说取国运,不如说那是取神性的附带。 无仙有神性凝聚,被邙山发现了,这是他们巫神宗毕生所求,邙山当然大喜过望。但他破不了秦弈布下的萨伽大阵,无法直接对无仙做些什么,于是收买太监,运用某种巫法。虽然耗时耗力,却能透过大阵直接远程作用在无仙身上。 而谁也不知道无仙灵魂里还有前世,这种神性的掠夺让前世本能感到不妥,似乎失去了神性的损失比记忆不全的提前复苏后果还更严重,于是下意识想要取代无仙,亲自破除这个巫法。 恰好萨伽大阵的时光萦绕,给了前世这把刀。 萨伽大阵这到底算有功还是有过,还挺难说…… 总之前因后果必是如此,已经很明确了。无仙差点死亡,本质虽然是有前世因素,导火索却确实是邙山。 不知道邙山是否通知了左擎天……此人虽受伤,应对个俗世帝国还是很轻松的,摁死如今只有乾元的秦弈也不难…… 希望邙山想独吞,没告诉自家宗主吧。 但既然如此,这个道士是谁? 那道士终于说话了:“想不到此地居然有羽人,羽人对这些事倒确实挺精通的,瞒不过的邙山兄。” 邙山笑笑:“那就不瞒。” 不瞒,当然最好的办法就是灭了口,那就不用瞒了! 气氛瞬间肃杀。 统一答复一些问题吧 每次被封章节,群里或者书评都会反反复复在复读相同的几个问题,回答得都累,有些兄弟烦躁了还争出了情绪。 没必要酱紫。统一做个回复吧。 问题一:鸡大下本换站吧/上本书的站挺宽松之类的。 答:现在的问题并不是网站个体的问题,是环境问题,换了哪个站都一样的,甚至更差。不少老兄弟总觉得上本宽松,这完全是记忆美化。 让我再度唤醒一下当初不堪回首的记忆吧:每发一章都要卡几个小时审核,最夸张的时候卡了三十几个小时,更新从来都无法及时。 不仅如此,书还被下架整改了三次,一次比一次改得多,修改意见都足足三页word,涉及修改章节五百多章。而且那本书下架时还不是屏蔽,是删书,后来是重新传了一本上去,导致很多兄弟书架上有两本娱乐春秋。 后期岳小婵剧情,整改了半个多月,我是求爷爷告奶奶才让我续完,最后还要担一个姬叉烂尾嫌疑的恶名,我图个啥。 当时追书的兄弟都在说,劳资追书从来没追得这么累过,鸡大下本回起点吧。 得,好了伤疤忘了痛,现在告诉我上本宽松……人呐…… 起点其实是真的不错了,单章节屏蔽,事后修改还能出来,起码更新是相对及时不要等。编辑也对我很好,每章问题都能得到沟通解决,都这样了还换站,换哪去?那些站点名我就不提了,反正去了解一下都知道,一个比一个悲剧,某个曾经很凶暴的站点现在不也被整改得清水一样了。 在起点,起码有成绩的话,网站还是会保的。要说让我换站,还不如部分看盗版的兄弟换到正版站来,对我的保护效果可大得多了……资本家是要收益的,这个定理大家都懂。 而对我个人来说,现在全职了,也经不起跳来跳去的人气流失了,这是实在话。虽然不是主因,也顺带提一嘴吧。总的来说,除了起点,我哪里都不去了。 另外口嗨让我去小黄站写书的,求您别抖机灵了,被封章节大家心情都不太好,长点心。 问题二:为什么不在群里写详细章节,在网站上发清水版。 答:这个问题也是日经了。其实我很困惑,难道问这个的兄弟都看不出,被封的章节基本啥都没写? 只是一些日常情调、暧昧氛围的刻画罢了,这本就是所谓的“网站发清水版”,这都被屏蔽了,请问在群里发什么?比如这个剧情写摸手臂,难道网站上不摸,在群里写几句摸了手? 别人进群,下载“加料版”一看,哦,就摸了个手。 那我会被人说脑子坏了吧? 提这个意见的就没想过,现在根本就不是写黄被屏蔽,写个额外版本到底能解决什么问题? 只要正文描述需要有这些暧昧,这事就躲不过,我们只能磨合尺度,不可能额外写个摸手亲嘴的啊! 问题三:鸡大能不能不要写这些容易被封的暧昧了,我们喜欢看的也只是感情戏和人物刻画。 答:这个问题怎么说呢……感情戏和人物刻画里,暧昧部分是很难不要的。比如说少女对男性的好奇,你想体现出来,没有这些动作能体现吗?比如说一个妖媚的狐狸精,你想刻画出她的诱惑力,不写这些能体现出来吗? 都不去写,就只能导致人物干瘪,感情戏也很难刻画到位了。 你觉得喜欢的只是感情刻画,可如果真的没有这些,刻画失色,你也就未必喜欢了。 现在的问题就是,大环境的尺度,已经到了连很普通的暧昧都已经成了ghs的程度,我们只能继续去磨合,找到平衡点。 提这些的我知道大家确实也是好心出谋划策,但说真的,全都不符合实际啊…… 不管怎么说,大家心平气和吧,意见不合的也别吵架,蘑菇妹妹也消消气。统一单章解答了之后,应该就不会一直日经得乱哄哄的了…… 第八百五十章 翰音于天 ps:上章是(23139),昨天事多忘了标注,还不完了,能还多少算多少吧,托腮 ———— 李青君的战意也激起了邙山的战意。 在邙山心里,倒也有和李青君单打独斗一场的意思。 因为李青君是灭了西荒的人。即使邙山不太在意后代存续,心中总是会有点不舒服在,偶尔同门长老们闲聊说起,哎呀尊者你那国家被人灭了啊,对方居然还活蹦乱跳?哎呀尊者你改念佛了啊? 邙山面上笑笑表示本座已舍牵绊,何须在意?其实心里当然有些不爽。 本座的后代可以自己杀,别人有什么资格灭本座的国度? 暗谋李无仙的神性与国运,也不知有几分是这种为西荒复仇的潜意识影响,所以他承认在李青君角度说西荒余孽窃南离,是说得过去的。 原本这种感觉很淡,不会特意往这个方向考虑,但这就是因果。当初左擎天留人观察大离,特意留的是邙山,邙山也觉得理所当然是自己,自然是都清楚双方有因果在。 在李青君的蓬勃战意面前,被彻底激起了这份因果。 本座当年没杀你,你还嘚瑟起来了? 世仇终究是世仇,从凡俗蔓延到仙家。 那就以一场决战,为两个国度的世仇做个了结吧。 李青君归腑圆满,邙山也就是乾元一层……十余年的时光,对于一般的乾元修士来说,确实是一层都不够时间突破的,就连秦弈也要在时幻空间里磨炼了几十年,现在也就三层。 而武修的越级作战能力,到了这个层面已经不凸显了,乾元级可用的玄经妙法太玄奥,武修往往很难破解,做不到一剑破万法。早期实战越级的红利已经消失,开始到了吃亏的时候了。 这还差了大境界的跨越,表面看来李青君输定了,旁观者没人觉得李青君能赢,包括羽裳在内。 “青君姐姐!”羽裳有些着急:“还是我来吧?要不通知夫君?” 李青君微微一笑:“请帮我掠阵,这是我们自己的因果。” 羽裳抿了抿嘴,只得继续牵制着那道士。道士倒是意态悠然,既有点事不关己的意思,也完全不觉得李青君能赢,在他看来这是愚不可及。 武者的战心,一般修道者是很难体会的。 微微血色涟漪在邙山的杖头浮现,似血海,如幽梦,直指身魂血戾,由内俱焚。 巫法,戾血夺魂,与道术完全不同的体系,对人躯最本源的共鸣与破坏。 对于正在发怒的武者来说,几乎是绝杀。 “锵!”银光如练,直破入涟漪正中。 李青君心若冰清,神怒而血不移,这个巫法根本引不动她的血戾,被一枪破了个干干净净。 邙山神色有些讶异,这个归腑期的对手好像有点东西…… 血光一闪,邙山已经到了半空,巨大的脚掌似泰山压顶,颠覆乾坤。 李青君抬头,当年一脚踏平西荒的就是这一击吧……那时无可抵御的惊惧,放在如今…… 不过如此! “轰!”枪芒直冲九霄,群星失色,尽避锋芒,高悬天际的圆月似乎都要被这一枪击落苍穹。 蓬莱剑阁,落月神剑! 仿佛天幕都要被这一枪捅穿,破开了夜色。 那曾经无可抵御的脚掌,如破青石,轰然碎裂。 李青君气血一阵翻涌,倒退数丈,撞塌了一根祭坛立柱,却也停了下来,仰首微微一笑。 秦弈,你看见了吗?当年之惧,不过如此! “尊者斩俗世,渡乾元,何期反不如初也!”李青君银枪遥指,长发轻舞:“再来!让本王看看,所谓斩情绝念之巫神道,究竟斩出了什么修行!” 若说之前是仇怨延续,这一刻似是成了道争。 羽裳出神地看着李青君,她觉得这一刻的李青君好美。趣读 夫君身边尽是形形色色的特殊血统,好像强弱是非,上苍注定,那么李青君的存在就是对这一切赤裸裸的击破吧。 她是真正的凡人,是仙神之劫后已经血脉弱化了的人类典型代表。既无特殊血统,也无前世今生,哪怕有个修仙的先祖,也没有在血脉上带来什么特殊之处……她甚至不合适修仙,只能修武。 包括她的先祖在内,都是凡人在坚持自我,在一步一步地,往这片伟力的乾坤里,写下自己的名字,剑指仙神。 这种感觉很美。 夫君当初恋上她,真的不奇怪。 邙山也有了些怒意,终于取出了法宝,那是他的骨链。 四周魂魄呼啸,鬼戾四起,血色冲霄,白骨缭绕。 尸山血海,万骨天牢。 李青君的枪尖闪起了炫目的光。 那道士终于有些站不住了,手掌微翻,似是想要插手。 羽裳横在他面前,月刃出鞘:“阁下的敌手,是我。” 道士眯起了眼睛:“大荒羽人,不应该涉及神州之争。” “谁定的?”羽裳身周有气盘旋,鲲鹏法相浮于苍穹:“便是天帝也没有资格分隔海陆,何况你们这些沐猴而冠者……翰音于天?” 这一刻羽裳不用想都知道,这种语气的人会是谁。 ………… 秦弈是在落月神剑冲霄之时发现了此地的战局,疯狂赶来。但才刚刚跨出宫外,迎面就降下一道神念,继而凝聚为实。 左擎天。 在疗伤之中,万里神降。 秦弈紧急刹车,冷冷道:“左宗主这是何意?” 左擎天笑笑:“你坏了本座的神性之事,用你徒弟来还,很正常。” 无相神魂,即使他受伤未愈,也确实不是秦弈此时能对付的。秦弈转头去看流苏,却见流苏也在凝神望天,似是和谁在僵持。 天上人? 秦弈心念电转,冷笑道:“枉我以为左宗主是条好汉,当初昆仑之役,左宗主也显见不满天上之人,可不料转头就跪舔了?” “是敌是友,又哪来如此明确的分界?我为魔道,只讲实际,从不是你们讲道义那套无聊的东西。”左擎天儒雅随和地笑笑:“本座虽是看不惯天上之人,却也没有本质冲突。尔等争的是门,本座对那玩意没有兴趣。” 秦弈摇摇头:“我们争的倒未必是门。” “门是关键……不过这不重要,几万年的家长里短,惹人发笑,谁愿听之?”左擎天淡淡道:“我只证我的巫神之途,你徒弟能给我,这便是了。” 秦弈道:“那你可以自己做,为何与天上合作?” “他们不愿见一位人皇凝聚神性,这会让他们想起一些不好的事情。”左擎天笑笑:“但直接杀了人皇,因果太大,我巫神之道却恰恰可以不伤人皇而吸取,这便一拍即合。若无人打扰,他们倒未必出手,你既打扰,他们便来了。” 秦弈反而吁了口气。 只是这种因素还好说,如果是他们发现无仙是天帝,那才叫玩完。 不过他们居然发现不了? 这是为何? 流苏的魂魄之中,也在交锋。 “流苏,你居然愿见人皇成神?” “为何不愿?” “那难道不该是属于你的东西?” “究竟是谁告诉你,本当有德而居之的人之领袖,居然会是被个人圈定的东西?”流苏慢慢道:“我谓道有传承,吾心甚喜,而非贪婪自利,不舍其位。连这都不明白,这就是你们之所以翰音在天的缘故吧,九婴。” 《仙子请自重》无错章节将持续在青豆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青豆! 喜欢仙子请自重请大家收藏:()仙子请自重青豆更新速度最快。 第八百五十一章 灯下黑 九婴者,坎离之所化,先天之异兽,是九头蛇一类。在秦弈的世界里,东西方文化都有类似凶兽传说,其中一个比较有名的八岐大蛇也是类似生物。 华夏传说的九婴,是被后羿射杀的,死在这位大神手里可不丢人,都和太阳肩并肩了。 而在这个世界,秦弈没听过。显然流苏是知道的,不仅知道,还挺熟。 翰音于天的说法,那就是天帝下属的叛徒,而让流苏这么凝重对待的,可能是首领之一。 毕竟当初流苏对赵无怀都挺张狂的,可没见凝重过。这九婴也是在天上万里传念,直达流苏魂海,好像档次是比赵无怀高。 不过流苏的所谓凝重也就是嘲讽的时候语气慢一点罢了,说的话听在对方耳朵里还是刺耳得要命。九婴沉默了好一阵子,才慢慢道:“我不与你耍嘴皮子。你没做过坐骑,永远不会知道那种滋味是什么。” 敢情只是瑶光当初的坐骑。 流苏嗤笑道:“这跟你们动人皇的主意有什么关系,瑶光可以是任何人,也不可能是人皇。你们动她,莫非是怕出现第二个我?” 这便是天上人从来没怀疑过李无仙的原因。 瑶光转世之前是具备意识的,自会测算。她会选择任何胎体,也没道理选择人皇、甚至是可能成为人皇的人。 即使只不过是一种可能,也必然会规避,因为那显然会让她的复苏起到最不可测的冲突,选谁都没这个身份麻烦。李无仙在胎中身份就是王子嫡女,当然是具备这种可能的,瑶光卜算精通,更可能看见今日人皇之盛,那就绝不会选。 流苏与瑶光之间多少恩怨纠葛,别人不知,作为瑶光坐骑的九婴又怎么可能不知?曾经两小无猜,最后反目成仇,最根本的冲突就是人皇立场与她相悖,她自己还投胎做人皇?自找割裂? 曾经秦弈想过,无仙这么拔群的人,天上人怎么也该怀疑一下吧……事实恰恰相反。李无仙的人皇身份,在此成为了最佳的保护色,天上人怀疑他秦弈也不会怀疑李无仙。 当然,正常的感应扫描也是有的,可瑶光确实尚未到复苏之时,还只是深层的潜意识。连流苏也只是本能地感觉有些讨厌,若说真实气息那是察觉不出来的,九婴等人也自然察觉不出。 理论上宁杀错不放过,对别人可以,对人皇不行。 如今的李无仙囊括四海,几乎尽有神州,疆域之广、治下人族之众,均是旷古未有,连神性都在凝聚,已经不是普通的帝王了。这种庞大因果他们也不敢轻易承担,就连掠夺神性都要通过巫神宗来做,自然也就不可能感觉“此子不可留”就砍了。 阴错阳差之下,瑶光就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大摇大摆,他们竟然不知,还满天下找。 流苏甚至怀疑,瑶光是不是故意的选择,就是算到了这一天。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不管怎么说,现在的李无仙反而是她的传承者,她当然会保一手,说话也就往这个方向去歪了。 九婴果然没有怀疑,只是道:“我们当然不愿意看见第二个流苏。” 流苏失笑:“那我就在这里,你们怎么不来杀我?” 九婴淡淡道:“你且放心,当我太清之日,第一个杀的就是你……流苏陛下。” 如果秦弈此时能听见,就会知道当初有人说过“流……闭……”是什么东西。 流苏仰首,眼里都是讽意:“一群无相,你还是个圆满,都没有除去我的绝对自信。你们的心境仅止于此,即使太清,也不足为惧。” “这与自信或心境根本没有关系,只是我们很清楚你的能力,所谓空间之限,对你只是个笑话而已。若我们没有太清级的空间禁锢,那就根本没有人拦得住你。你又是个爱搞事的,心力若是用在和你鸡飞狗跳上,那一切休提。” “多谢夸奖。” 九婴的传念还是很平静:“流苏,天怀子想要与你合作对付天帝,是愚蠢的决定,当时我在闭关,若我在外,不会同意。你必杀我等,我们也必杀你,这是根本不可调和的事情。” 流苏笑道:“明智。” “所以……”九婴话锋一转:“连你都在我的必杀名单里,我又怎么可能坐视今日人皇变成第二个你?我们可以不杀她,但那缕神性,她不能有。” 福兮祸之所倚。 这人皇身份让李无仙规避了天帝嫌疑,但也是因为人皇身份,让这些人坐立不安,怕的不是天帝,而是第二个流苏。 流苏忍不住捧腹大笑:“你们这也怕,那也怕。门外之人选你们当狗,选得可真有道理,毕竟废物。” 九婴慢慢道:“我不是狗,也是为了不做狗。言尽于此,我杀不了你,但将你赶离此地还是办得到的。” 流苏冷笑道:“你确定?” 九婴默然。 “你在冲击太清的关键期,哪怕一点小伤都可能导致前功尽弃,这便是你们始终不敢倾力对付我的主要原因。你们不是对付不了我,更不是不想杀我,而是谁也没有把握在我反扑之下不受伤,所以要证完了太清再说,对不对?” 九婴叹了口气:“陛下明见。” 流苏道:“所以你传念于我,东拉西扯这么多,只是为了拖住我,不去干涉巫神宗之局而已。你认为只要我不插手,左擎天就能碾压一切。” 九婴道:“我倒也知道你的徒弟非同小可,南海之役后,我们了解过,他之崛起简直不可思议。但是陛下,他只是乾元初期,哪怕是你当年,在这个阶段也打不过无相者。我拖住你,当然就足够。” “你想拖住我,我何尝不想拖住你?我也不想让你对付我徒弟啊。然后……你不想伤,我也不想被赶走,所以这不就又回到赵无怀和我之约,大家一起吃瓜不就得了。”流苏捧腹:“若你在外不会同意赵无怀?你岂不也只能做个赵无怀!” 九婴无言以对。 因为流苏太强了,这种牵制力真的无与伦比,大家各有顾忌之下,各不出手还真的是最终指向的最佳选择。 但是流苏真的变了好多啊。以前的流苏,哪里会想这些,早就锤过来了,揍了再说。他来这里还真的是为了阻止流苏的……结果居然会是几次三番相约吃瓜,真是让人纳闷。 几万年幽闭,变了性子了? 它才不会学赵无怀那样和流苏立约,反正流苏不出手,它也乐得不动手,何乐而不为? 不过流苏到底哪来的自信,秦弈能对付得了左擎天? 话又说回来了,他们神念交流这么长时间,那边居然还没分出胜负?九婴感到了一丝不妥,神念转向秦弈那边,在天宫闭关的本体都愕然睁开了眼睛。 左擎天是神念降临,没有术法,只是魂术。但无相之阳神,神魂之力碾压乾元之阴神那是质的区别,何况秦弈只有乾元初期呢? 本来不被左擎天秒了都很奇怪了,结果此刻的战局居然是秦弈挥着棒子抡向左擎天:“老子今年不到四十,和阳神都打了五十年架了,真以为老子没碰过阳神!左擎天你赔我狗子!” 第八百五十二章 神魂之战,时光之力 秦弈是真的和阳神打了五十年架了。 在时幻空间里修炼了两个月,一比三百的时间流速,真的差不多是五十年。因为妖族地脉野性需要宣泄,他选择的方式除了和程程那啥之外,别的基本都是在和流苏打架。 虽然全是被锤得趴地上两眼圈圈凄惨无比,还要被骑…… 总归也是极为熟悉与阳神魂体的战斗模板了。恐怕无相者之间对于阳神交锋都没秦弈熟悉,毕竟大家到了这个层面上动手真不多,以阳神交锋模式就更少了。 魂体你看着再凝实,实际都是不吃物理攻击的。那是虚无的东西,用比较现代的解释是某种波段,只是显现给你看,不代表常规物理模式能对其生效。流苏看着能和秦弈拳脚相加,那是双方都在打猫猫拳而已。 真正攻击的时候,秦弈看似抡棒子,真正在这一棒里包含着的是自己的灵魂之力,实质的攻击模式是类似于震散或干扰波段的意义。所谓的灵魂术法,大致也就是以不同的波段影响对方,造成不同效果。 棒棒的波比秦弈大,嗯,所以打不过。 当然灵魂交锋不能完全这么解释,只是有一定类似度,秦弈刚接触的时候就是先按这么个理解,便于入门。 在流苏还在与九婴扯淡的时候,左擎天早都已经对秦弈发动攻击了。 第一招,常规威压,无效。 主要也是左擎天此时受着很严重的伤,他本来还在闭关养伤的,魂力虚弱了很多,没法达成绝对的碾压,否则秦弈光是把它看成个小气球也解决不了问题,质的差距就在那里,是没法取巧的。 结果现在的质量差距没那么离谱,秦弈完全能扛,反扑过来,一棒子就往左擎天脑袋上招呼。 左擎天本来还觉得这物理攻击能有啥用?躲都懒得躲。结果棒子临身之时才发现不对劲,这一棒里蕴含着的灵魂震颤真的能对他生效的! 于是临时闪开,用了第二招——神魂灭散之术,实际上就是一种极其强烈的灵魂振动,把对方的魂体彻底搅碎消散。这机理不难,但也属于大招范畴了,是瞬杀之技。 左擎天确实没打算对秦弈做任何留手。 结果秦弈好像对这种振动非常敏感,狼牙棒一收一搅,所有的波动都被狼牙棒吸附走了。 左擎天这时候才觉得有些神奇。一是秦弈对这种战局熟悉程度的神奇,二是这狼牙棒相当神奇。 仿佛内部有无穷无尽的空间,无穷无尽的质量,如宇宙般浩渺,他强盛无比的灵魂之力被吸附其中,就如泥牛入海,翻不起一丝波澜。 这是什么装备? 秦弈有神器,他光溜溜的神念没装备,这又是影响天平的重要环节。 秦弈交换了这两招,心中也有了底,至少这个受着伤的左擎天神念,有得打! 于是九婴关注这边的时候,看见的已经是秦弈主动攻击了:“左擎天你赔我狗子!” 左擎天也怒:“本座还没让你那只臭狗赔本座神性呢!” “妈的那神性是你的吗!赔你个屁吃!” “轰!”两股灵魂之力对冲在一起,没有实体交锋那种地动山摇的暴烈感,但风云骤起,乌云蔽月,神魂之争,已动天时! 双方的神魂之中都同时泛起了不同的意象。 秦弈感到自己陷进了血海之中,就像是……冥河尽头的那个血海。尸骨成堆,血肉化海,血腥与凶戾浓郁得让人灵魂都受污秽,仿佛有万万千千的手从血海底下伸上来,抓住你的脚踝,一边撕扯你的血肉,一边将你拖入无尽的深渊。 秦弈知道,一旦没扛住,那就是灵魂永堕,神仙都救不回来。 流苏看懂了:“这巫神宗传承,当是上古之时有血海之魔未曾化尽,因冥河之崩而逃离幽冥,传承的都是吞噬各方尸骨而得的上古神魂之术,颇有门道。九婴,这是什么魔?你当认识。” “猰貐吧。”九婴随意道:“生前为窫窳,还是善良的,死后化猰貐,开始食人,本来被主……被她镇入血海。看这样子,左擎天是得到了它的传承,所以得到的都是这类远古巫术,想要的便是聚集先天凶魂以证远古神道,是为巫神。据我判断,它已经被自己的传承者给吞了,左擎天是弑师证无相,倒有点意思。” 流苏才懒得管左擎天是怎么证的无相,问道:“你们倒愿意给他这些神性?” “与我们所求不冲突。”九婴笑笑:“我们的神性得来太易,并不需要像他们这样追逐,某种程度上说,现在的人类本就是低等族群。” 流苏冷冷看着它:“区区一只坐骑,还敢大言。” 九婴笑笑,没说什么。 心中倒是在想,这秦弈都陷入千魂血海了,你居然有心思考虑这个,是真的自信过头了呢,还是你对自己徒弟也没多在意? 正当这么想着,却发现左擎天那边的反应也不对了。 秦弈的状态是抗,左擎天的状态好像是痛? 奇怪,秦弈拿什么弄伤了左擎天吗?居然让他感到疼痛? 左擎天的感受是,有种局部的时光倒流之意,非常诡异,其他地方无碍,单对自己有伤的部分……这些日子以来千辛万苦疗养恢复了不少的伤势,居然倒带一样回到了传谣被曦月追杀后惨不忍睹的最差状态里。 等于这些日子白费了! 如果说在昆仑虚狗子自爆、曦月突袭的时候,那种伤势他还可以勉强压制,那么之后被曦月再度追杀一轮,伤上加伤,这种状态不要人打都很危险,是必须尽早闭关治疗的。 好不容易嗑药闭关疗养至今,能够神降出来欺负个乾元初期,怎么就莫名其妙回到了那时候的伤情?老子的疗伤圣药白吃了,几个月的闭关疗养白费了? 时光之道,追本溯源。 依据此刻的伤情,回溯到伤情最严重的瞬间。 左擎天发出一声痛苦的厉啸,两道魂体砰然分开。 秦弈七窍流血地踉跄了几步,好不容易站稳,那边左擎天已经化作血光,转瞬不见。 灵魂交锋,就是这么短暂且惊险,外人就算旁观都很难领会细节。 当然流苏和九婴看得很明白。 九婴皱紧了眉头。 这是……秦弈打跑了左擎天?不,这不算是秦弈打跑的,他实际上没有攻击,只是让左擎天的状态回到最差的时刻里,这种状态他自己需要立刻疗养,否则要出大问题的。 等于不战而胜,连秦弈自己身陷的千魂血海都不攻自破了。 时光之道?运用竟然已经到了这个程度? 九婴也是得出了赵无怀一样的第一反应,厉声道:“流苏,他到底是谁!” 流苏翻了个白眼:“白痴。” 九婴反应过来。流苏当然不会和天帝转世混在一起,教他修行,蹲他肩膀卖萌……这是怎么想都滑天下之大稽的事情。 时光之道,倒不是天帝专属,别人也能学。流苏对此就绝不陌生,她能教出这个水平的倒是可以理解…… 但这流苏运气也太好了吧,这弟子什么悟性啊! 九婴微微摇头,又看向了祭坛方向,那边的战局也差不多该出结果了。 秦弈硬拼左擎天,灵魂受创不轻。他没有休息的闲工夫,闪身直奔城东祭坛。 第一眼看见的就是一道犹如万鬼交缠的血色长枪,在黑夜之中直如冥狱。 这谁的枪? 第八百五十三章 累世因果,今日尽矣 这枪之中的杀伐血腥,凶戾无匹,远远感受都有种心惊肉跳的不安,那种破灭万里生机的恐怖威能,就连秦弈远远感知都觉得自己没法硬挡,必须设法躲开才行。 这种凶戾怎么也像是魔道功法,该是邙山尊者的术法凝成枪型? 可当秦弈赶上一看,这枪却是发自李青君之手,直奔远处天边的邙山。 邙山浑身散发着诡异的血雾,有隐隐神光缭绕其上,远远悬于天际,看上去就像一个血色的邪恶月亮。 而血色的枪芒追星逐月,似是以邪破邪,以血诛血,要将这轮血月射落苍穹。 那黑夜中的血光和月色交缠,隐有万鬼噬魂缭绕空间,场景真的凄美诡艳,让人心动神驰。 “轰”地一声,整个世界都失去了颜色。 龙渊城的所有居民开窗而望,仿佛都能看见整片天空变成了鲜红的暗狱,天际闷雷交响,轰隆隆的响彻长空。 就像这片苍天已死,换成了血幽之天。 紧接着天际的血色有一丝皲裂,一缕清晨的阳光从裂缝里透出来,金灿灿的,继而裂缝越来越大,太阳的光辉取代了血色,遍洒人间,驱逐了一切阴霾与凶戾。 一声鸡啼,凌晨已至,天色破晓。 就像李青君的一枪,赶走了夜晚,赶走了血狱,一枪挑起了太阳。 邙山尊者依然悬在天边,可已经没有了之前凶悍的威势,他颈上的骨链开始崩裂,手中木杖也慢慢地有了裂痕。 “你……怎么会这一式九天十地追魂枪?”邙山声音很轻,语气里带着些不可思议的迷茫:“这是我们巫神宗禁术之一,驱使的是自己的愤怒与仇恨,化为极致凶戾的追魂索魄……便是对手遁入九天,也躲不过这神魂之枪。只是伤人之前,很容易把自己化为无理智的凶魔,便是我巫神宗也禁忌使用,这根本不是你们蓬莱剑阁的东西……” 秦弈大惊,闪身到李青君身边,却见李青君浑身浴血,几乎成了个血人一般。但眼眸依然灵动清醒,并没有失去理智。 她虚弱地笑笑:“秦弈,看见了吗?当年所惧,不过如此。累世因果,今日尽矣。” 秦弈用力抱住她,鼻子有些发酸,千言万语都化为一句:“是我忘了初心。他……他本来该是我乾元之后第一个要找上门的对手才是……” “不怪你,你的眼界已不在此,终究是西荒之祖,当然还是我来解决的好。”李青君笑笑:“我觉得很舒服,仿佛所有的轮回在此终结,心念通达,此道证矣。” 不用她感觉,几乎所有见证此战的人都能第一时间得出判断,她乾元证定了。 李青君终于看向邙山,回答了他的困惑:“这枪法是居师姐游历海外的时候意外所得……好像那段时间你们巫神宗正好有个内乱,跑了些叛徒吧,血凛幽髓之玉也是那时被秦弈得了一部分?这枪法应该也是那时遗落。” 邙山默然。 李青君慢慢道:“被自家秘法所杀的感觉如何?” 邙山道:“很不爽,感觉日了狗一样。” “其实我当时也很想问邙战,被自家祖宗杀了的感觉如何。”李青君笑笑:“如今听你自己说,也算了我一个困惑吧。” 邙山沉默片刻,叹了口气:“是。” 他顿了顿,又有些困惑地问:“这枪法要求的愤怒与恨意非同小可,你哪来这么极致的愤怒冲着我来?” 李青君俏皮地眨眨眼:“我这两天很恼火,恰好你撞了枪口。宣泄出去了,有的人好像还捡了便宜。” 秦弈低头,面红耳赤。百度 就像流苏之前说的一样,她踏步出去都地动山摇的感觉,有人要倒霉了…… 但这怒意,怎么说都是自己不对。 真的不对,根本没得洗。 那边邙山摇摇头:“你为何而怒,倒是不重要。但你为何能不被这种愤怒与仇恨反噬,维持己心清明?要知道这一招连很多乾元者都不敢妄用。” 李青君平静地道:“我知道我是谁,我知道我要做什么,便是万魂号哭,天地追索,此心不移。除了我自己,谁有资格磨灭我的意志?” 邙山良久才点了点头,忽然微微一笑:“朝闻道,夕死可矣。” 那一直在扩大裂痕的木杖终于寸寸崩裂,在手中炸开。与此同时,他的身躯也炸为血雾,虚空之中似有血色的灵魂,扭曲着,慢慢消散。 这是追魂枪,杀伤的本就是魂灵。 九天十地,不可避也。 一缕闪着光辉的细丝浮于空中,李青君伸手一招,细丝飘来,落入纤手。 她低头看了一阵,轻声道:“神性?” 秦弈“嗯”了一声:“这些日子被巫法掠走了一丝,看来就在这了。” 李青君挥手一弹,神性遁入皇宫,进入李无仙眉心,融合不见。 对于巫神宗上下趋之若鹜的东西,李青君似是连一点兴趣都没有。 秦弈正待说话,就见李青君身躯一软,整个人晕倒在他怀里。 那是透支了神魂与血戾的一击,威能可斩乾元。 她自己更不可能完全无损,早已弹尽粮绝。 秦弈用力拥着她,感觉心中都有些颤抖。 一路行来,丢弃的遗忘的找不到的东西太多了,可蓦然回首,青君依然在一笔一划地刻着他失去的很多东西。告诉他,只要回头,它们都在这里。 “夫君。”羽裳走了过来,低声道:“对方道士跑了,我没去追。” “嗯,没事。” 羽裳看着昏迷的李青君,犹豫片刻,还是道:“夫君身边红颜颇多,虽然个个都不错……但羽裳第一个心服口服的人,是这位姐姐。” 秦弈转头看她。 羽裳道:“她的传承是最差的,血脉是最普通的,也许有夫君给的一些造化?可终究是靠着自己,一步一步地证道乾元。虽然……她或许最不像仙?” “她本也不修仙。”秦弈抱起李青君,低声道:“她从来都是一位凡人战士。” 李断玄收自家后人为徒的时候,说过李青君天生剑心。 可剑心是什么? 这不移的意志,就是剑心。 《仙子请自重》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手打吧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手打吧! 喜欢仙子请自重请大家收藏:()仙子请自重。 第八百五十四章 流苏论媒 “青君姐姐透支厉害,从神魂到气血都极大亏损,这最好是先生给她炼些丹药,单以我的治疗之术不好补。” 寝宫之中,安安检视了昏迷的李青君,认真对秦弈道:“要那种大补之丹,不要怕不受补。青君姐姐体质强韧,不怕那问题,大补之药或许还可以助她乘势突破。” 秦弈点点头,医与丹是互补的,治疗术法显然不能取代丹药效果。安安的判断和他相合,青君无碍,只是透支,那就服用一些补益之丹……他摸着下巴沉吟,思考用哪些药材炼个合适的丹。 那边李无仙坐在床沿,轻抚姑姑的面颊,一直很沉默。 师父抱着姑姑回来后,眼睛也在躲她,她也很理解师父此时的心情,因为她自己也一样。 姑姑为她不眠不休地查案子,为她力战强敌,夺来神性直接还她,一切都在为她着想。她在背后勾引姑父。 若说什么伦理大可撇开,但这种情感真的不能无视。 少女心中原本一直觉得对自己最好的人是师父。可蓦然回首,点点滴滴的过往掠过心头,她必须承认,真正对她最用心的人是姑姑。 那时候怀抱孤女,杀透妖阵,血染征袍。 而其后放弃游历,坐守京师,五年如一。 到现在力斩宿仇,透支神魂,气血衰弱。 都是为了谁? 姑姑口头说着,应尽的责任已经尽完了,今生只是秦家妇。可她根本就没有像先祖那样抛开一切,她终究还是放不下侄女,也放不下社稷责任感。 原本无论是前世之天心,还是今生的帝心,李无仙对这种亲情都是较为淡漠的,而这一刻心潮澎湃,情感翻涌,有万语千言哽在喉咙里,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姑姑可能不是一个好老师,不会像师父那样循循善诱谆谆教导。从幼时到后来这几年相处,姑姑在这方面言辞都很笨拙,硬邦邦的……姑姑好像从来不算太机灵,据说曾经就是个莽姑娘。 但李无仙回首想想,自己的人皇该做什么的认知,应该是潜移默化受了姑姑很大的影响才对……或者索性说,师父都受了姑姑很大影响。 如果没有姑姑,师父大约也不会如此半处红尘,早就遨游九天不知所在了。 师徒俩此时心中有愧,各自都不敢对视,秦弈垂着脑袋道:“我想好炼什么丹了,给我筹备个静室。” 李无仙也垂着脑袋道:“去潜龙观找灵虚即可。” 秦弈逃难般跑路了。 到了潜龙观,灵虚神色有些紧张:“秦道兄,清晨祭坛那边什么情况?” 秦弈摇摇头:“有敌来袭,已经击退。嗯……那边的首尾麻烦道长去收拾一下,之前血色苍穹有点那啥,不要引人议论纷纷流言四起。” “好,那边贫道会处理,血光尽褪,旭日初升,把这事说成个祥瑞都很简单。” “……” “陛下无碍?” “无碍。相反,她的病症已经在好转,过得几日应该就没问题了。” 灵虚吁了口气,老脸笑成了菊花:“道兄放心,那个罗盘会永远坏了。” 本以为说了这话秦弈会有个心照不宣的笑容,结果那脸色跟小孩子偷吃糖果被家长揪住一样,面红耳赤道:“给、给我个静室,我要炼丹。” 灵虚:“……” 炼丹室内,秦弈默默操控着凤凰火,看着幽皇丹炉幽紫的色泽一言不发。 流苏蹲在他肩膀上,笑道:“李青君挺可爱的。” 秦弈思绪有些飘忽,恍惚间觉得流苏这句话好像说过? 好像是说过,很早以前。 棒棒历来对别人都是“盘她”,倒是对李青君态度一直不错。如今想来,也是一定程度的道相合吧,就连初始那种鲁莽都挺像棒棒的,而其后的表现就更有“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的意思,很合棒棒那种人族就当人人如龙的意愿。 人的喜恶都是有根源的,只是当时未知。 流苏又道:“你这么沉默,是因为和李无仙的事?” “嗯。”秦弈当然也没必要瞒流苏:“这个,以前行事,都觉得心中无所愧。这回真觉得失了那种理直气壮的无愧之感,若不解此心结,我怕我连修行都可能顿足不前了。” 流苏摸着下巴看炉火:“如果按照我们那时候,姑侄关系师徒关系都不算事……也不知道你们有什么别扭的。” “你们那是原始部落,我都怀疑是不是母系氏族!不能比不能比。” “母系氏族是啥?” “算了不跟你扯这个。” “我觉得你们纠结的倒也不是这个吧。”流苏道:“对李无仙来说,好像是青君在外为她拼命,她在家里偷人汉子,这个心理过不去?你也差不多。” “嗯。主要是在明知道青君不舒服的情况下,那就更别扭了。” “但你实际上真的是在治病啊。”流苏道:“如果不是李无仙对你有那种感情,你入梦有什么作用啊?只是单纯的师父的话,她的记忆复苏根本就不会被你扯走心思……就像她说教她文化的那个老师,如果来了也只能被排斥开而已,怎么可能像你一样,来了就绕着你转了。” “呃……” “然后要刺激瑶光,我们总要有各种尝试吧。” “……” “除了治病之外,单论对付瑶光,本也是你我之愿吧。总不能说,我们自己要实施计划的时候就觉得人家女孩子喜欢你有利,等到事情差不多结束了又拍拍屁股说那不对,这算啥?” 秦弈无奈道:“你这套歪理……都是渣男自我安慰的借口啊。” “始乱终弃才是渣,负起责任就不是。” “这么有道理的话你从哪里听来的?” 流苏得意洋洋:“我说话从来就很有道理。” “嗤。” “哼。”流苏道:“现实问题也要考虑啊,李无仙被群臣逼了好几年了,总是不能永远拖下去。她不肯跟别人,你也不愿意让她跟别人,这是你们的事,本来和青君没什么关系的嘛。” “怎能脱离青君看待此事。”秦弈有些奇怪:“你这态度很奇怪诶,什么时候会这样跟个老媒婆一样讲这些了?” 流苏叉腰:“因为我还是想看你骑瑶光!哪怕你骑的只是李无仙,瑶光的灵魂也共有之,也是被人给那啥了,我想想就爽。” 秦弈哭笑不得。懒得跟它说了,扯的都是歪理。 流苏眼珠子滴溜溜转了转,忽然道:“其实这事只要李青君觉得无所谓,甚至主动觉得你和无仙在一起有好处,那你们也就没心结了对不对?” “对是对,但那是做梦呢。”秦弈道:“青君之前就明显很生气,怎么可能觉得无所谓。就算拿生米煮成熟饭来反逼人家捏着鼻子认了,那也不是真的无所谓。” “她的意思倒未必是你们想象的那样,说不定只是单纯吃醋,或者只不过是不爽你们背着她而已呢……” “你想多了。” “这真未必。反正你就别管了,炼你的丹。”流苏拍拍他的肩膀:“我去探探口风,放心,不会逼她的。” “诶诶诶!”秦弈伸手去捞它,没捞到,看着流苏“唰”地消失,差点炼丹都炼不下去了。 棒棒要是去打架,那倒是很让人放心,可这种事……为什么怎么想都觉得这厮不可能有任何靠谱的地方呢! 第八百五十五章 姑侄夜话 李无仙的寝宫里,羽裳和安安都不在,已被李无仙客气地“过河拆桥”请去休息了。 两人倒也没意见,大家都看得出李无仙想独自照料姑姑的意思,也是等李青君醒后两人说话不太想让别人听。大家都理解这种心思,安静地换了个宫室歇下了。 “诶,羽裳。”安安盘膝坐在床上抱着脚丫:“青君姐姐要是知道先生和无仙连现实都亲起来了,会是什么表情?” “会气死吧。之前还说是入梦,当作个春梦就完事了,这回现实都亲了,洗不干净。” “如果是你的话,像这种情况你怎么想?” 羽裳摇头:“我们羽人没这种伦理啊,不过我觉得吧,如果是我的话,当面和我说了,我同意了,那就没什么,背着我勾勾搭搭那就真会不高兴的。” 安安干咳两声,想了想自己和先生勾搭的时候,羽裳知情不? 嗯,虽然经常她不在,不过一开始就知情吧…… 安安看羽裳,羽裳瞪安安。显然她也想到了这一层。 安安往后缩了一下。 羽裳怒道:“你、你不要脸!” “你自己说的,当面和你说了就没关系……” “我说的是我同意了才没关系!” “我又不是你侄女,为什么要你同意啊?” “你!”羽裳扑了过去:“早就知道你这骚蚌不是好东西,装着一副娇怯怯的样子,就是勾搭男人的!” 安安蚌壳一合,把羽裳的手夹住,羽裳抽不出,安安也不敢分开,两人大眼瞪小眼地僵在那里。 过了好一阵子,安安才赔笑道:“好啦,我和先生……现在也只是先生。” 羽裳臭着脸“哼”了一声,两人默契地分开蚌壳抽出了手,又各自偏过脑袋。 安安其实很想说自己原先娇怯怯的还真的不是为了勾搭男人的,是你男人把我调教得不知羞的……但现在小脚都夹过小先生了,这话也没法说了…… 当然也不敢说,这会儿先生已经够头疼了,还是别生事的好。 不过陛下到底会怎么跟她姑姑解释,好期待啊…… ………… 寝宫里,李无仙有些虚弱地坐在床边,看着李青君和自己七八分相似的容颜,默默不语。 她自己的身体也未大好,之前还要秦弈背着的,虽然有几分是作态,但确实也还无力。 姑侄俩都是伤病交加,四周无人,倒无形中起了点相濡以沫的感觉,自己在带病照料姑姑……虽然这感觉并不怎么真实,几乎算是营造出来的,而且说实话也用不着她照料什么东西……但李无仙此刻挺享受这种意味。 否则她总觉得自己亏欠太多。 也算有心了吧。 李青君的昏迷并不太久。 她单论伤势并不重,刚才安安施术治疗过,已经无碍。透支神魂的昏迷也得到了安安水灵之力的柔和滋养,也不至于一直沉眠,略微恢复了小半时辰,也就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 第一眼就见到一个明黄衣袍的少女,神色苍白地坐在身边,还轻轻握着她的手,试图给她输送点灵气的样子。 李青君眨巴眨巴眼睛,有点意外。 无仙从来不会想着照顾人的,眼下的表现有些笨拙,其实也无效,但看着……便可爱了起来。 不是一个心思难测淡漠亲情的帝王,也不是往常那样姑侄交流几乎没话可说甚至有那么点小尴尬。 此时的无仙忽然有了几分人味儿。 李青君忽然有种无厘头的想法,若是早受个伤,是不是能早点看见这样可爱的无仙? 李无仙发现她醒了,有些结巴地说着:“啊,姑姑,你、你醒了,感觉好点吗?” 李青君觉得很好玩,便道:“如果姑姑一直只能瘫在床上,你会每天过来照料么?” “当然会的!”李无仙直了直腰杆:“无仙必每日侍奉,便是吃喝拉撒换夜壶,也亲手做了!” “你啊……不老实。”李青君笑道:“明明知道姑姑现在早已经不需要吃喝拉撒。” 李无仙赔笑道:“就那么一说,以表决心。” “为什么忽然这么懂事?” “觉得以往疏忽了姑姑的心情。” “呵……”李青君看着天花板,目光有些悠远。 也不能说无仙有什么问题,遥想自己当年,也不见得多照顾父兄的心情,只顾做着自己的梦呢。 总觉得自己还是个少女来着,原来早已老了呀……现在居然要以长辈的身份,面对晚辈的这个问题。 这便是人类的万古轮回吧。 李青君微微撇嘴,其实她不想做长辈来着,真是个悲剧。 左看右看都明明还是个马尾辫的元气少女嘛。 呜……时间真是把杀猪刀,无仙还是那么小小个的就好了…… 一晃这么大,做了帝王,开疆拓土,还特么会来抢男人了。 李青君神色不爽起来,瞪着李无仙道:“我看你这个懂事表现,也是源于心虚吧?” 李无仙有些纠结,嗫嚅道:“姑姑,虽然背着你勾勾搭搭是我不对啦,但我真的喜欢师父……” 这么光棍的一句话,倒让李青君鼓着腮帮子不知道怎么说她,半天才忿忿然把矛头指向了秦弈:“他也是个混账东西,这都管不住自己!” 李无仙鼓起勇气道:“是我勾引师父的。” 卧槽?李青君目瞪口呆,一时脑子都懵了。 李无仙小声道:“至少、至少……除了师父之外,让我和谁我都不愿啊。姑姑你忍心让我一辈子对着个面目可憎的男人吗?” 李青君气道:“我现在觉得你俩就挺面目可憎的。” 李无仙:“……” 两人你看我我看你,半晌李无仙才软绵绵地道:“姑姑不同意,那大不了、大不了我和师父什么都不做,就对外定个名分,只用来应付朝臣就是了嘛。姑姑知道是假的就行。” 李青君没好气道:“我之前说了,你这件事的关键要有孩子,不是要有男人。这应付有个什么用?” 李无仙叹了口气:“拖得几年算几年,本也是好的。实在要有孩子,可以姑姑和师父生一个,到时候对外宣称是我的嘛。” 李青君鼓起了眼睛。 李无仙缩了缩脑袋。 “你还有这招……”李青君哭笑不得:“大肚子的过程怎么圆?” “随便施个术法就行了,他们怎么可能看得破。” 李青君犹豫起来。她知道面上用这招是确实可以,但她同样知道,这丫头不老实,表面是为了应付别人,实际上…… “其实你这招看似应付别人,实际只是对我的缓兵计吧,等我习惯了你们对外成双的名分,自己不知不觉也就不觉得有什么了?” 真名将,一眼看穿了侄女的兵法。 李无仙兵法被破,也有些无奈地叹气:“姑姑其实是大度的吧,别的女人都没见你说什么,就真对这姑侄关系绕不开吗?” 如果说之前李青君生气两人背着自己乱勾搭,那么此刻被李无仙敞开了说,她对这个怨念倒也确实消了。 喜欢一个人,不是什么罪过。但这个伦理,一时半会李青君是真的接受不了。 她很认真地反问:“这难道可以随便绕开吗?与禽兽何异?” 外面飘进一个小幽灵,叉腰道:“你们都知道她是别人投胎,那算个什么亲戚?来来,我们议一议,是肉身算亲戚,还是灵魂算亲戚。夺舍算不算亲戚?灵魂穿越算不算亲戚?灵魂共生又怎么算,一体双魂又作何解?” 李青君瞠目结舌。 还能这么玩的? 小幽灵越说越得意:“嗯,还有像程程一魂双生,纯乘黄与纯人类分开,那纯妖身在人类母族面前,算不算亲戚?纯人身在其他乘黄面前,算不算同族?” 我是谁,谁是我,我在哪里,什么是生命,什么是意识……李青君两眼圈圈,被流苏带进了哲学的深沟里。 ———— ps:今晚也木有了,明天加。明天是轻影生日,大家注意12点之后的.asxs.开屏哟。 第八百五十六章 去吧少女 莫说李青君了,连李无仙都听得两眼圈圈。 敢情我一直觉得埋伏了个前世大雷可能要和我争夺主导,是件很讨厌的事,原来还有好处来着? 我此魂是转世而来,到底算不算亲戚? 即使算,那也不是完全算吧,毕竟还藏着另一个人? 不对,要是藏着另一个人,那到底是我在和师父亲热,还是她在和师父亲热? 我绿我自己? 没有错,流苏不就是为了这个来的嘛!秦弈和你那啥,算不算骑了瑶光? 其实在道修的角度,肉身不过皮囊,一个存储器而已,本质确实只看灵魂。李无仙和瑶光的灵魂是一体的,并不是两个人,只能算一个人的不同时段记忆、或者是不同人格,在道修看来,李青君和李无仙算不算亲戚真的很难说,起码瑶光人格是不会认的。 这涉及更深的哲学,流苏倒也没打算和她们论道,真把事儿说得多深。这种玩意考虑深了,要么证道要么发疯。 见姑侄两个都懵逼了的样子,流苏趁热打铁道:“青君你变了啊。” “啊……啊?”李青君懵然:“什、什么变了?” “当初你喜欢某人,你爹反对也没用,都想着和某人私奔了,那时候为了争取自己幸福的少女多美啊。”流苏啧啧摇头:“你看看现在,自己倒成了个试图包办婚姻棒打鸳鸯的老顽固。” 李青君真特么被说懵了,脑子都是空的。自己当年情况是这样的吗?好像是又好像不是,记得真想过私奔来着…… 流苏笼着手,神情怜悯:“人呐,果然终究是会活成自己讨厌的样子呀……” 李青君:“……” 流苏跳到李无仙脑袋上,伸手指着前方:“私奔吧,少女!重复少女李青君走过的路,反抗这万恶的大家长!” 李无仙:“……” 皇帝私奔个球啊?这小幽灵是不是傻子…… 气氛一时安静,画面如同定格,流苏坐在少女脑袋上伸手前指的动作如此醒目。 过了好半天,李无仙才弱弱道:“你、你能不能先从朕的脑袋上下来,我不习惯有人骑我头上。” 流苏闻言一乐,反而“吨吨”跳了两下,盘定不动了。 李无仙试图把它抓下来,可区区腾云修行怎么搞得过无相阳神?她发现自己居然连碰都碰不到这个臭幽灵,在脑袋上乱抓了一阵不但没抓下来,反而把自己头发弄得乱糟糟的。 李无仙气得抓狂,这臭幽灵明明是来帮自己的,可为什么一点都感谢不起来,反倒觉得它好讨厌…… 内心甚至有种蠢动,想把它揪下来一拳砸进它脸上,再把它摆成一个脸贴地撅屁股的造型定身在那里……不对,它就是个球,那种造型摆不出来,怎么摆都是一个造型…… 流苏好像都忘了自己来干嘛的,蹲在李无仙脑袋上乐得不行,好像这才是最重要的事儿,别的什么都无所谓了。 过了好半天,李青君才忽然“扑哧”笑了起来,她觉得侄女这个凌乱抓狂又无可奈何气鼓鼓的样子很可爱,头上蹲个球的样子更可爱。 李无仙也放弃了和球较劲,自嘲地笑了。 “姑姑你笑了,不生气啦?” “我都被人说成包办婚姻的老顽固了。”李青君失笑道:“要不要去私奔啊,少女?” 李无仙撇嘴道:“谁理那蠢球。” 流苏又“吨吨”跳了两下。8090中文 这过河拆桥的小娘皮,没看见你姑姑的纠结都快被本球扯散了,见没见过这么聪明的球?好心没好报。 李无仙感到了传念,却完全感受不到它有什么好心,反倒更像藏了一种浓浓的恶意似的。 不过它说的也没错,姑姑确实被它瞎扯几句之后,那种抵触情绪明显被扯散了,好像纠结不起来了的样子。 这让李无仙很是雀跃,只要姑姑不抵触,那就成了! “说来说去,其实我本就不算很纠结这些。”李青君靠在床头,悠悠地看着侄女脑袋上的流苏:“棒棒,你老实跟我说一句话……” 流苏愣了愣:“什么?” “秦弈若与无仙好上,是不是对压制前世之事有利?”李青君一字一句地问:“若能阻止前几天那种差点丧命的病症出现,那才是第一位的,其他什么都不如这个重要。” 流苏李无仙心中均是一动。 李青君别的东西会被绕晕,但对最重要的本质却比谁都看得分明。 说一千道一万,别的都属于次要,能不能保住无仙不再受那种病症折磨,才是最重要的。 “天下最脏的地方,本就是皇宫。”李青君悠悠道:“历朝历代,帝王后宫里乱七八糟的事多了去了,过分的不提,姐妹一起入宫这种事简直寻常。我父王当年啊,呵呵……你我出身于此,岂能不知?便是有些抵触,也不至于真成什么道学顽固。要说我的心情,其实只是有些失望,觉得何至于此,别家帝王这样,不代表我们也要这样……” 李无仙默然。 李青君道:“但若是为了压制前世之因,那便至于。我不可能看着你变成另一个人……其实我相信秦弈本意也是如此,别的什么,也顾不上了。” 流苏真有些感触于李青君这种性情,难得地认真回应:“有一说一,虽然掺杂了别的……可确实对此事有用,而且可以算是最重要的环节了。我和秦弈也这么说,原本这次可以说是束手无策救不回来,我甚至打算抹……嗯,反正秦弈坚持要试试,那就让他试试,意外发现他俩这种关系让事情有了空子可钻。” 它顿了顿,又补了一句:“可以说,如果不是因为少女情思压过了其他……现在我们早就可以给你侄女收尸了。你说的也没错,秦弈自己心里也不是没有坎儿,但顾不上了。” 李青君一愣:“这种事儿怎么可能会成为这么关键的眼?” 流苏也有些哭笑不得:“很难相信是吧,我之前也不认为有戏,可这就是事实。” 李青君李无仙神情同时古怪起来。 这说了半天……李无仙泡师父,不但不是错,反而是救命,不但不该阻止,反而是势在必行之举,要大力支持? 那大家之前纠结个蛋啊? 那你这臭幽灵进来东拉西扯一堆哲学把人绕得快晕了干啥,直奔主题说个明白不就得了。 流苏挠头。你们那什么表情? 真以为我那瞎扯没用吗?这叫控场懂不懂,让你们觉得伦理这种事绕得头大,索性不去想。不然你们可有得纠结呢…… 算了,区区凡人,不懂太清棒棒。 流苏“哼”了一声,继续在李无仙头上踩啊踩。 那边姑侄俩你看我我看你……互相看了老半天,李青君挥了挥手:“去吧少女,推了他,不要给我面子。他若是叽叽歪歪的装蒜,你来找我,我来说他。” 流苏:“……” 李无仙:“……” 房门“吱呀”一声推开,秦弈抱着个丹药站在那里,探头道:“丹炼好了。棒棒没添乱吧?那个,青君,你吃了丹,听我解释……” 三人转头看他,目光都很是怪异。还要你这个工具人解释什么呀……有你的事吗? 第八百五十七章 老实听着就对了 李无仙红着脸迎了上去:“师父……” 本来想说姑姑同意我们的事了,可以抱抱了…… 结果话没出口,手刚张开,秦弈吓得一身冷汗。他没好意思张开神念偷听里面说话,不知道最新进展。你就这样当着青君的面抱过来?是不是要把青君气死啊? 他迅速无比地摁住李无仙的手臂,“唰唰”摆成了一个盘坐造型,转身丢了出去。 “?”李无仙头上还顶着个球,盘膝飞在半空……同样陷入了之前姑姑的困惑,我是谁,我在哪…… “那个,你们在外呆一阵哈,我先给青君疗伤。”秦弈迅速找了个好借口。 “砰!”门关上了。 李无仙坐在台阶上,摸着下巴思考:“疗伤为什么要赶我们出来?” 头上传来回应:“他们的疗伤惯常有点那啥。就好比给你治病一样……” 李无仙微微红着脸,轻啐了一口:“所以说想要仙路之上遍地桃花的关键是学炼丹和治疗吗?治完侄女治姑姑,理直气壮?” 流苏怔了怔,好像有点道理,至少他和程程也是这么搞上的…… 流苏陷入了人生思考。 为什么自己最早教他的是炼丹? 嗯…… 话说回来了,秦弈在里面干啥,流苏此时不太在乎,它倒是更对眼下的场景有点心绪复杂。 这算不算是几万年后,和瑶光单独相处? 可能不算吧,瑶光此时没意识。 那么该算两代人皇坐在一起? 在此之前,流苏脑补过无数见到瑶光的场面,也想不到会是这样坐在她脑袋上,两人跟卖萌一样默默看天。 流苏对瑶光的恨意是很浓的,根本不可能磨灭,如果按照她的本意,肯定是连李无仙一起杀了,囚禁神魂关它个几万年。那才是真正治本,一切了结。 在她看来,此事意外被提前引发是好事,早早杀了,早完事,真到了实力不可控制的时候才叫麻烦呢。 碍于秦弈要保李无仙,她本也只是勉强按捺,给秦弈面子,让他试试看。 但此时又不一样了,李无仙反倒是她的传承者。 人皇之道相合,亘古之意有续。 现在是她自己不舍得杀李无仙了。 但她心里很清楚,这事没完,瑶光的意识不可能永远被压制,早晚会以某种形式崛起,自己和秦弈考虑一切手段也只能治标,治不了本的。 那怎么办? 自己觉得很爽地骑她头上,有什么用…… 真够狠心的话,还是得杀了她才是。要不要趁着秦弈此时不在,偷偷弄死她? 后果大概是和秦弈闹翻了吧,那是一定会分道扬镳的,不是吵架那么简单了…… 流苏抿着嘴,神色阴晴不定。 “小幽灵。”李无仙忽然说话了:“我感到你有杀机?” 真的敏感。 流苏摇摇头,越是如此,越是证明瑶光的影响其实很大。她连看都没看到自己,就能洞察杀机,这种敏锐可不是直觉,而是真能感知到“念”的流转,人们过于强烈的意愿有念力的体现。虽然流苏没有刻意收敛,但无相之念也绝不可能是腾云修士能够轻易察觉的。 这分明是瑶光带来的天赋遗存,李无仙自己不知道,以为只是直觉。 类似的“直觉”,在她的帝王之路上明显也帮了很多忙……她能达成如今的成就,因素固然很多,可其中瑶光的因素绝对占据了很大的比重。真想把无仙和瑶光彻底割裂看待,谈何容易?7问 流苏沉默片刻,终究没法作出和秦弈翻脸的决定,只是道:“小丫头,如果将来感觉你真的没法治了,我杀了你,你怎么想?” 好像是一句废话,要杀对方还问对方怎么想?可李无仙听了反倒笑了起来:“这个啊,你们没来的时候我就和姑姑说过了。” “嗯?” “如果我会变成另一个人,那就请杀了我。”李无仙平静地道:“朕没办法忍受另有一个别人顶着朕的身躯说话做事,无论她有多了不起!” “呵……”流苏顿了一下,还是道:“不愧是你。” 前世今生都如此。理当如此。 她忽然就没什么纠结了。 到时候再说吧,事不到头,谁知道呢?何必现在烦恼。 背后的寝宫内忽然响起了微不可闻的压抑喘息声,两人同时闭上嘴,都眨巴眨巴眼睛。 李无仙试图和流苏交换眼神,眼睛都快翻白了还是看不见脑袋上,只得压低声音道:“你下来啊臭幽灵。” “就不。” “你说这个疗伤……它好看吗?” 流苏道:“它不是好看不好看的问题,它就是那种……没看过很想看,看多了觉得烦死了。” “看多了?”李无仙简直难以想象这小幽灵这些年来到底过的怎样地狱般的日子,她偶尔听几次都心痒难搔,晚上回去往往都要做那种梦的,这小幽灵这么多年看下来还活着真是不容易…… 不管怎么说,她还处于没看过很想看的阶段里,便蹑手蹑脚地到了窗边,打开了一条缝偷偷地看。 流苏也蹲她头上看,秦弈李青君的战局她是真的看腻了,不过眼下有点不同,她很好奇李青君明明是生着对秦弈的闷气呢,到底怎么被这么快摆平的? 秦弈并没有用什么手段,丢出李无仙之后,他一路小跑到床前,巴结地递过丹药:“这丹是针对你的状态炼制的,包保一丹生效,马上就能生龙活虎,又是一个元气满满的青君啦。” 那巴结的舔狗样子,李青君看了都想笑:“你也就是每当偷吃之后才会摆这么个小厮样儿吧,平时臭屁得不行。” “哪有,我什么时候臭屁过?臭屁的那个是棒棒。” “你也会背后说人了呀?” “我当它面也这么说啊。世上还有比棒棒更臭屁的人吗?” 李青君想了一阵,确定道:“没有。” 达成共识。 “乖,先吃药。”秦弈把丹药喂了过去:“要骂我也得恢复了再骂,骂得有力。” 李青君眨眨眼:“喂我。” 秦弈愣了一下,这不就是喂吗?哦不,等等,这意思是……身经百战的桃花精岂能反应不过来,他大喜地用唇衔上丹药,凑了过去。 李青君闭上眼睛,微微张口接了丹。两人双唇交缠着,李青君一边化丹,手还伸了上来搂住秦弈的胳膊不让他离开,吻得很是投入。 秦弈很是惊奇,这才发现李青君好像不是原先想象的生气诶……刚才棒棒到底说了啥? 李青君当然不生气了,万一生气把他骂得又开始装君子,侄女的命还要不要啦?只不过她也没法直接说你要了无仙吧,那说不出来,索性装着压根不理会这事儿,让他们自己发展去。 但心里感觉不爽啊。 那个从小带大的小混账,养大你是为了勾搭我老公的?明知道你要绿我,还不如我把他榨得干干净净呢,反正你们治病是用不着做那种事的对不对?谈你们干净的灵魂之恋去吧! “秦弈……”李青君亲吻着,呢喃道:“丹药效力不够的,我要双修……” 小混蛋是不是在外面偷听? 站那,老老实实给老娘听着就对了。 谁绿谁啊! 从秦弈到流苏,没人想得到这心思居然是一路往这种方向狂奔而去的,这谁猜得透啊! 第八百五十八章 魔鬼惩罚(月票5000加更) 天亮了。 李无仙抱着膝盖顶着球,委屈巴巴地在门外蹲了一夜。 果然小幽灵说得对,没看过很想看,可你看了一夜没完没了,那就只想哭了。 这是朕的寝宫好不好! 朕还是个病人好不好…… 你们,你们就让朕这么个病人在自己寝宫外面蹲了一整夜,听你们在里面快活? 是人否? 姑姑的报复,来得如此突然,手段如此酷烈,让人始料未及。 两位武修的战力,如此强大,奔流不息,永无休止,让人绝望无力。 这冰冷无情的世界,也就脑袋上的小幽灵还有点温暖……它也陪着看了一夜,都气得发绿了……可你这种颜色能不能别蹲朕头上…… 呜……都欺负人。 最气人的是,不仅眼睛耳朵受折磨,心灵也折磨。 姑姑长得和自己太像了。 几年前偷听,可没看见画面,这次看见了……那感觉简直就是看着自己被那啥一样,尤其是那就是自己的床,既视感太浓了。 李无仙感觉自己多了一种叫做脱水的并发症,需要找小蚌来补补水……咦小蚌在哪? 哦,被自己赶走了……自作孽不可活啊…… 有个老太监奇怪地走了过来,小心翼翼地问:“陛下,您怎么蹲外面呢……” 哪壶不开提哪壶,李无仙气道:“要你管?” “呃,那个,唐尚书他们问陛下今日圣安?” “快死了。” “……” 李无仙抽抽鼻子:“昨日京师有异象,他们有没有妥善处理?” “灵虚国师已经公布祥瑞了。” “嗯……”李无仙转头看了看屋内,切齿道:“朕要上朝!” “呃?陛下的脸色还是不好,何不再休息几天,保重龙体啊陛下。” “朕要宣布,祥瑞既显,普天同庆,朕已定下皇夫人选,昭告天下,择日成婚!” “!!!” 大离皇帝陛下终于找男人了。 真正的普天同庆。 哪怕略微知道内情的,知道她找了自己师父的,对此有些看法,但口头都不会去多事了。大家拉锯扯皮这么久了,肯找男人最要紧,别的都属次要。 而不知道的就更是欢天喜地。 不得不说如今的大离之盛,让朝野上下所有人都很有种自豪感,真心希望千秋万代的人到处都是,之前最让大家悬于心口的大石一朝放下,那真是要放鞭炮庆祝的事情。 许多真正为国着想的忠臣,当天就摆酒请客,大肆庆祝。 人们连皇夫长啥样都不知道,就已经开始讨论小王子小公主要叫什么名字了…… 当然也有不少“意欲行刺”的暗自捶胸顿足,心中的女神终于要被别人行刺了,好白菜都被猪啃了嘤嘤嘤…… 人皇结侣,也确实是近期神州第一大事,消息以恐怖的速度蔓延神州,几天之内连远在北部的天枢神阙都知道了。 其他的修仙宗门更是全都知道了。 万道仙宫,人们听说了消息,非常平静地“哦”了一声,该干嘛干嘛去了。 传信的人很是纳闷:“你们怎么没反应?” “常规操作,反什么应?”同门都道:“这个货,只要不是找了个男的,我们都不会有反应。倒是这回算是个盛事,我们得考虑是不是该送个礼,这礼该送个啥才算有点头疼的,他太富了……” 蓬莱剑阁,人们小心翼翼地看着李断玄的表情,大气都不敢喘。 李断玄也没啥表情,他对无仙没感情的,只不过…… 很丢脸。 人们都说李大长老家里被人一窝端了。 “那个,断玄啊,好歹也是自家人,你看我们剑阁是不是要送个贺礼?” “送,当然要送。”李断玄面无表情:“当年她们不是寄养了一只羊驼在剑阁吗?如今也是个凝丹大妖了,送她们当坐骑去,爱骑不骑。” 羊驼的别名,充分体现了李断玄如今的心情。 这礼甚好。 万象森罗宗,一群人战战兢兢地看着少主,少主正揪着一头星龙,捏过来,捏过去,一脸平淡的样子好像没啥表情,可星龙的惨叫声暴露了主人的心中绝不平静。 嗯,那星龙好像和大离有很大的关系。 “来人!” “在。” “替我向菩提寺递个信。” “少主不要想不开啊,就算那谁娶了一万个,你也没必要去出家啊……对了今天还是您生日,我们是不是也办个宴会乐呵一下……” “谁说我要去出家了?”孟轻影板着脸道:“我有事和菩提寺的和尚谈判!一个炉鼎,爱娶谁娶谁,与本少主何干?” 裂谷妖城。 夜翎正在跟程程比划着:“那时候她就这么大,我还抱过的。” 程程:“……” “她还会尿床。” “……” “我真傻,单以为只有这些老太婆是狐狸精,原来那么小的也可以……” “来人,把这臭蛇挂树上去,让她重新整理一下语言。” “不是,师父,我们要不要去搅场子啊?” “去干啥?我只要搅了你的场子就可以了。” 夜翎瞪大了眼睛。 程程语气凉凉:“历史有无数事实证明了,这种所谓的搅场子其实都是去千里送的,聪明点,别蠢得跟老道姑似的。” 曦月打了个喷嚏。 “他还真是生冷不忌。”曦月抚额:“师徒,嗯……” 自己的徒弟都敢要,别人家的徒弟那就更…… 曦月抓了抓头发。 此时明河才去北冥没多久呢,不知道明河要是听了这个消息会怎么想。早知道别让明河离开这么快,等个几天就好了,这时候再让她去做趟法事岂不是很好玩? 可惜可惜。 无论各方各界如何纷扰,其实在大离皇宫里,人们心目中正在被师父行刺的少女人皇已经惨兮兮地被霸占寝宫三天了。 皇宫各处倒是喜气洋洋的,唯有陛下寝宫周围凉飕飕的,宫女们都不敢靠近。 没得睡觉,也就没做梦。而巫神宗因素已经除去,如今病情也暂时不会恶化,连带着她的治疗也不用进行,只是常规让安安给她补水就可以了…… 别说别人脑补的恩爱皇夫了,李无仙连跟师父说几句话的机会都不怎么有。 因为双修属于修行,而不是纯粹在做那事,修行这种事嘛,只要想修,那就可以一直修的…… 李无仙都不知道姑姑的魔鬼惩罚要持续多久……完全没个底了都。 “陛下,这种事呢,是不能太有代入感的。”隔壁宫室里,病人李无仙正在接受蚌大夫补水,安安很是过来人地告诉她:“要不然别说睡觉了,连修炼也没力气了……” 李无仙很是奇怪:“你为什么这么熟练啊?” 安安沉痛地取出一串珠链,又摆出好多珠子:“你知道它们是怎么来的吗……这都是斑斑血泪啊。有人还问我为什么不羞了,都快成老蚌了还羞什么羞……” 第八百五十九章 六亿神州尽风媒 李青君的“惩罚”终究没有无休无止。 到了第五天,两人终究还是出来了。 原本气血衰弱神魂透支的李青君此时神采飞扬,龙行虎步英姿矫捷,一副元气满满的样子,马尾辫还随着行走一跳一跳的。 哪里像个做姑姑的啦,分明就是青春无敌美少女嘛。 她不仅复原了,还突破了。 剑道乾元,当然神清气爽。 这并不意外,可奇怪的是,按常规这种乾元突破要稳固下来都要一段挺长的时间,可李青君好像直接就稳了。 李无仙看得有些呆滞,这丹药……哦不,这双修效果这么好的吗?是不是哪里不对啊? 李青君踱到侄女身边,慈祥地拍拍她的肩膀:“这两年辛苦了。” 李无仙:“???” 然后就看见心目中天下第一的师父扶墙而出,脸都是白的。 李无仙:“……” 秦弈抬头,看着徒弟那张与老婆七八分相似的容颜,脸颊都有些微不可见的抽搐。 别人以为他们双修了几天,天可怜见他足足双修了两三年。 原本前两天是在外正常化解药力双修,结果到最后李青君忽然突破了。突破总要设法稳固,秦弈便祭出了时幻空间,和李青君躲了进去。 这一躲在外人看来两三天,在他们那儿就是两年多……所以李青君看似一下子就稳固了境界,实际花费的时间比一般人还久些的。 众所周知时幻空间就那点地盘,只能用一种姿势,足足两年……你知道师父这两年是怎么过来的吗? 青君是突破境界了爽得很,我没有啊…… 秦弈觉得自己可能会有个很长时间根本不会想做那事了…… “那个,姑姑……”李无仙牵过一只羊驼:“蓬莱剑阁的贺礼。朝臣们说这个就是传说中的麒麟?” 秦弈差点喷血:“神特么麒麟。” “啊?不是吗?”李无仙托腮:“也无所谓啦,反正民众听说海外进献麒麟一只,是大祥瑞。” “……你们指鹿为马也差不多点啊,连羊驼都敢指为麒麟了!等等……贺礼?什么贺礼?” 李无仙扭捏:“我、我们成亲的贺礼。” 秦弈脸上抽了抽,耷拉着脑袋不说话了。 虽然这个成亲有点意外,牙都没刷……不过两年了,当然什么话都已经和青君说明白了,也知道这事只能如此操作。 “婚礼、婚礼我没想大操大办。”李无仙抓着衣角嗫嚅道:“我觉得、我觉得有点快。” 得,事到临头你自己觉得快了吧?勾搭师父的时候怎么就不说这呢…… 其实秦弈李青君都能猜到这种少女心思,谁不是过来人啊。 秦弈自己也不想大操大办,修行界同道大都知道这是一对师徒……这也就算了。不少南离故人都还在世呢,亲历过当初秦弈李青君议亲的大有人在,如今又……真特么搞个盛大的婚礼,那就简直像在全天下面前公开处刑似的,实在太过丢人现眼。 以桃花精的脸皮都顶不住,也难怪之前青君很抵触。 雷声大雨点小地安排了就是了。 名分只是对外的交代,仪式不办都行。最重要的本质是大家可以不用有那些心结,名正言顺地做治疗了,该怎么治怎么治。在这件事解决之前,秦弈也没心思想别的。 说句实在话,无仙这件事里,秦弈可以说比任何人都纠结。 他不馋徒弟身子,真的不馋,如果不是因为瑶光之事要解决,单是徒弟露出勾搭的意思,他可能都会像几年前一样慌不择路地跑了。 可他也分不清楚,明明自己心里是这样想的,可为什么会有一种不愿意她跟了别人的那种意识,导致拒绝无能,事情就一发不可收拾地走到了这个地步。 莫说事到临头无仙自己觉得快,秦弈又何尝不是? 真让他俩洞房花烛,恐怕两人都会尴尬地坐在那里连话都不会说了。 比如眼下……李青君神清气爽地出门去见蓬莱剑阁送礼的同门去了,秦弈李无仙相顾无言地坐在寝宫里,半天都没个声音。 李无仙微微垂首看着地板,手指还一直抓着衣角缠啊缠的,显然脑子是空的。 理论上现在师父就是皇夫了,要干啥都应该,可李无仙都不知道如果师父扑过来自己会不会跑路。那一夜宫中的夜色如水,到底是怎样的感受,好像都忘了。 那边秦弈也一样,坐在桌边看桌上的纹理,好像蕴含了什么大道法则似的,也不知道研究出了个啥,反正半天都没能抬头看一眼徒弟的表情。 一只小幽灵飘了进来。 秦弈终于有了反应,好像表情都鲜活了一点。 “嗤。”流苏坐在桌上,随手抱起茶壶咕嘟咕嘟喝了一口。 “棒棒,无仙这个状况并未了结……现在外事平息,我们需要将它彻底解决。” “嗯啊。”流苏放下茶壶:“所以你们两个傻鸟一样坐在这干嘛?名分都有了还不办事?” 李无仙抖了一下,求助地看了秦弈一眼。 “我们不是为了做那事的。”秦弈对着流苏那就是打开了话匣子,很是流畅:“我捋了一遍这件事,分了几个阶段……” “说。” “一开始我们是想刺激出那位,找到机会封印了。后来发现抓不住,便放弃了刺激方案,改用无仙自己的意识割裂的方案,对不对?” “嗯。”流苏道:“不管哪种方案,还是要直面灵魂才有意义,在外意义不大的。所以你们现在该做的就是赶紧睡觉,做梦去,而不是坐在这里呆瓜一样。” 秦弈道:“我是在想,如果这事到最终靠的是无仙自己的意识割裂的话,那我是不是该寻找一些东西辅助,给无仙自己镇魂之用?如果有这种东西,用什么合适些?” 流苏怔了怔,沉吟道:“你这么说的话,我想到一件东西……此物是修分魂之法的人灵魂分割存储之用,可以建立完整意识分身,若是用在此处,说不定可以助于割裂……对方若是意识到此物存在,说不定自己都可能分魂出来的。毕竟无仙与她道不合,她可能也会寻求分魂。” 秦弈一喜:“那是什么东西?” 流苏面无表情:“冥华玉晶。若是用于塑造身躯,此物就是演化灵台。” 秦弈半张着嘴,跟吞了个鸭蛋一样。 冥华玉晶,棒棒自己重塑身躯最后欠缺的两件东西之一,大家找了这么多年一点线索都没有,如今又多需求一份,去哪找? 李无仙忽然喊:“王公公。” 外面传来应答:“老奴在。” “给朕天下悬榜,寻求冥华玉晶的线索,只要有一丝有益线索者,赏仙山一座,永为私产。明确提供去处者,封万户侯,晋副国师。直接提供玉晶者,裂土封王,世代传承。” 秦弈流苏神色均是一动。 是了……这种好东西,大家总想着只有很高端的修士才有线索,其实未必。 这庞大的神州,多少人口,多少传承,其中修行难成而贪俗世之欲的修士多如牛毛,若是整个神州动起来,想要什么东西的线索还真的不难。 当六亿神州尽风媒…… 是一些高端修士的消息更广博,还是整个天下的生灵消息更广博? 神州人皇对于资源的意义,大家之前没怎么注意,或许这才是第一次露出峥嵘。 第八百六十章 童话里都是骗人的 人皇悬榜,天下震动。 裂土封王的巨大诱惑让很多修行艰难的修士都坐不住了。 是一辈子清风明月,换得增寿百年更诱人呢,还是富贵荣华,享乐数十载更诱人? 对于绝大部分大道无望的修士来说,很明显后者更诱人。 早年江山争竞,为什么会有很多小宗门小修士参与?还不都是为了这个。 其实也可以反过来说,正因为他们觉得后者更诱人,所以大道无望。 互为因果。 秦弈便有千般红尘眷恋,可在这个方面他倒确确实实是天生修道之人。若真对世俗权欲奢靡荣华有任何兴趣,他无论在神州在妖城在海天早都可以酒池肉林了。 奈何就是不感兴趣,摆在面前也懒得看一眼。 想要的,辗转反侧苦求不得。 不想要的,唾手可得犹如沙土。 你想要的可能是别人不想要的,你不想要的偏偏是别人想要的。 人世围城,仙凡不变,没有人能逃。天心高悬,漠看世间缘法,若天有意,多半会有点讥嘲? 在神州沸腾之中,数都数不清的“线索”汹涌而来,有些是确实自以为有些用处的线索,有些索性就是胡编乱造妄图骗赏的,有修士也有凡人,乱成了一团。 主持此事的灵虚用重典处罚了一批人,才让此事有条理起来,神州各地的消息逐步汇聚京师。 秦弈筛选了一下,暂时没看到真正有参考价值的情报,更别提直接来送宝的了。但这个架势让他多了几分信心,这还刚开始呢,继续下去说不定真有戏。 最好能有两个,棒棒一个,无仙一个。 那就万事大吉。 秦弈一边想着桃子,一边回了李无仙的寝宫。 又是新的一夜,该再度入梦治疗了。找宝物线索和这种治疗当双管齐下,可不能连治疗都停了。 间隔了这么乱哄哄的两天,师徒俩的关系倒也又正常了起来,没有刚刚公布亲事之时那种话都不知道怎么说的尴尬感了。终究是心中有情,些许尴尬又能持续几时? 时间从来都是最好的丹药,能治很多东西。 “师父师父。”见他回来,李无仙拉着他的袖子,有点撒娇地摇晃道:“我憋了好多天了,从发病至今都十天了,再不让我出去我会发霉的。” “你不是自作主张去上了次朝了吗?” “不就是因为这一次就被你罚禁足了吗?”李无仙鄙视道:“都不知道是不是公报私仇,表面说是罚我不重视身体乱跑,其实是罚我自作主张公布婚讯吧。” “卧槽我就一句,你顶三句?” 如今的关系,不但是不尴尬,反而……很随便。 曾经因距离产生的景仰孺慕,如今因距离的拉进和名分的变化,变成了亲近随意。 于是这徒弟不好教了。 因为这已经不知道是徒弟还是老婆了。 以前的无仙还是挺听师父的话的,隐隐然有尊敬甚至敬畏感,现在全喂了狗了。 倒是流苏反而开始教无仙——空间之道。 能学得怎样另说,这种错位反差感就是进一步分割天帝人皇立场的重要大棋。待瑶光复苏,发现自己今生整一个流苏二代,不知道会不会主动跑路。 “顶三句怎么啦,你敢说你不是藏着公报私仇的小心思?”少女叉腰道:“就这点水平,还想瞒朕。” 秦弈二话不说地把她掀翻,摁在腿上噼里啪啦抽了一顿屁股。 嘴巴吵不过你,还真治不了你个小蹄子,还朕!人皇了不起啊! 李无仙抽着鼻子:“果然,美好的想象都是会幻灭的。王子和公主幸福地生活在一起的故事都是家长里短,杨过和小龙女一定会吵架。” 秦弈哭笑不得:“哪来那么多有的没的。禁你的足,并不是因为那一次上朝的问题,而是我看你那架势大有重新开始勤政的味道。你以为你现在好像恢复了不少,那是因为这还是潜伏期,别掉以轻心消耗心神。” 李无仙转头看了他一眼,媚声道:“师父……” “嗯?” “好摸吗?” 秦弈触电般缩回了手。 那手打着打着,就不知不觉地放那不动了,被看穿了…… “嘻嘻。”李无仙伸手来搂他脖子:“是我的好摸还是姑姑的好摸?” 秦弈气道:“你前两天还尴尬羞涩的,怎么又开始了,总要在被那啥的边缘试试探探。” 李无仙笑道:“因为我知道师父近期明显不行了啊,很安全。” 秦弈脸都青了:“你确定?” 李无仙想了想:“应该吧。羽裳说你昨晚去了她那儿也就是打坐,连小蚌也不撩了。真惨。” 有理有据。 可为师不是被榨干,双修根本榨不干,连精气都无损、甚至有补益的啊!只是两年都一个姿势心态没缓过来而已…… 你低估了男人的心态恢复速度啊少女!昨天还是打坐,今天就未必了啊! 要是一直缓不过来岂不是恐女?桃花精不恐女的,确信。 你这就是在作死的边缘试探啊! 秦弈一肚子吐槽没说出来,最终化为反问:“所以呢,我很安全,你就可以玩我啦?” “嘻嘻。” “好了好了。”秦弈懒得理她:“该睡觉了。” 李无仙媚眼如丝:“就知道,师父天天想哄我一起睡觉。” “?”你这话意思不对啊喂。 秦弈反应过来,无语道:“我是让你做梦去!昨天好不容易哄你睡觉,结果你做的什么梦呢,不是我们要的那种!” 李无仙脸蛋微微一红。 这就是大家如今面对的最头痛的问题。 她不做那种记忆复苏的梦了,那个潜意识好像罢工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睡着就做春梦。 梦中是师父和姑姑的样子,然后姑姑的模样很快和自己重叠,连声音都变成自己的了。 这回梦中那个师父是真幻影,自己想他做啥就做啥,真是什么都做了。 然后然后……然后还梦见和姑姑一起了……姑姑欺负人,每次都先……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在她旁边等着入梦的秦弈窥测到这种梦境也是蛋疼菊紧,又束手无策,等了半宿都没等到需要的,所以最后索性跑羽裳那儿打坐去了,那是实在看不下去。 继续这样还怎么搞啊? 天天这样的话,这治疗彻底进行不下去了。 “今天再试试。”秦弈板着脸道:“临睡之前,你别黏糊着我,而是试着平心静念,打坐修行。只要你修行,对方魂魄就会随着复苏壮大,这是一定会有所牵引的,试试能不能勾出那意思。” 这就是明明徒弟黏黏糊糊,他还是必须装君子的原因。当然看在李无仙眼里,这就是师父近期明显不行了…… 于是她继续作死:“就算我梦见的是那啥,师父也可以掺和进来啊……说不定完事了,就会梦见正事了……当然啦,我的师父不可能那么勇猛,我梦见勇猛精进的那位是幻影,哎……还是等幻影完事了,师父在旁边看完了再说吧……” 少女终于从秦弈腿上爬了起来,背着手一步三摇地走向龙床:“这师父,也怪可怜的。” 秦弈火冒三丈。 这是被你姑姑折磨得觉醒了什么属性啊? 你会后悔的!臭丫头! 第八百六十一章 他日我若为天帝 可能是新奇感兴奋感已经过去了的关系,也可能是睡前如秦弈所言打坐修行了的关系,这一夜李无仙做的还真不是春梦。 她目前这种修行,一旦开始做梦,要么就是强烈刺激导致的,要么就必然是潜意识在引导记忆了,其他种类的梦境基本不会出现。 说明这次大概率是引导记忆的梦。 也可以证明瑶光确实还只是一个潜意识状态,如果真有思考,绝对不会在这明显有人虎视眈眈的时候冒泡的。现在这种只能说是她自己都无意识的,并非她的控制引导,而是李无仙本人的自然反应,就是会梦见这些。 但这一次的梦和以前也有些不同。 以前的梦大部分和流苏相关,这次没有流苏的事儿。 白玉宫殿,仙气氤氲,仙乐飘飘,凤翥龙吟。 真天境也。人们心中的天宫天庭,便该如此。 李无仙发现自己高坐龙椅,下方仙班群列,都看不清容颜。 这种感觉她很熟悉的,平时也差不多,除了没这么仙气。 原来天庭与人间的朝堂,都差不多嘛…… 那凡人求个位列仙班,有啥意义,和朝堂大夫们不是差不多嘛,都要对着上面的人恭恭敬敬,大气都不敢喘。 她听见自己在说:“吾欲置天庭、人间、地府三界,各置其序。” 下方问:“何以为序?” “一则使人间无鬼怪幽魂,尽入地府,评判功过,各置奖惩,各入轮回。” 有人道:“天心无善恶奖惩。” 她淡淡道:“凤皇有,我也有。我意即天。” 下方不说话了。 她续道:“二则仙神相争,总使世间涂炭,绝山川灵秀,断传承之本,此非天心所愿见。吾欲绝地天通,仙者归仙,人者归人。凡证乾元之大者,天光接引,直入天门,从此不涉凡间。” 有人问:“若是有人不愿呢?” “他没有选择。”李无仙顿了顿,又放缓语气:“天上灵气居世间之九,凡有长生之意者,也自然会渴求,这是两愿。到时候,求飞升的一定会是人们的最大追求,不求飞升才是少有。” 秦弈也在外默默观察,听到这说法也有了点大悟之感。 怪不得这个世界没有飞升。 因为这套体系还没建立起来,当初天帝在筹建,后来夭折了。 截止目前为止,秦弈还是挺认同天帝这一套的,毕竟和他熟知的体系挂上钩了,习惯嘛。 也难怪之前流苏会担心秦弈认的是天帝之道,那大家就会很尴尬。确实会有这种可能性的。道争这种事情,真的很容易产生偏向。 下方有人问:“飞升者……也不许下去?” “呵……”李无仙有些讥嘲地笑着:“要是可以随便下去,那我分仙凡干嘛?” 飞升有好处,但飞升也是一种禁锢。 并没有想象中的自由。 某种意义上,她这也算是一种“天下无仙”了。 秦弈开始感到流苏说的“她太理想化”了是什么意思,也许她出发点是好的,但她身边的人愿不愿意? 他们确实没驳斥,也不敢驳斥,面上一片称赞,都说天帝圣人心。 实际上呢……有更多的人,想要的是别人服管,而自己不受此限吧。 如此看来远古之争,争的好像就是凡人与超凡之间的关系,最终必然会定一个通行体系,那便是创世纪。如今根本不是定下来,而是被瑶光“天上一天地上一年”给生生拖住了,当有人太清之时,这一切又会掀起。 无论是谁太清,哪怕是棒棒,都一定会重订此事。 那便是在人们卜算或预感之中的,新一场天下劫。 又有人问:“若是如此,人间修行当也有所限,否则人皆近道,遨游三界之外,都不服管束,此序便如虚设。” 李无仙眼里有了些复杂。 之前几项都好说,唯有这一项,是她与流苏最根本的分歧点。 这不是收束武力的意思,如果仅仅是这样,人间王朝也会限制普通人藏弩,一个道理,这倒是很正常,也是为了社稷之安。关键在于这不是单纯的禁武,而是禁知,并且还切断了普通人的上升通道。 修仙的世界,这些是绑定的,分不开。一旦限制了修行法,只有少数人能学,那泥腿子就永远是泥腿子,仙二代就越发仙二代,上下两分,迥然相异。 如果真能确保绝地天通,彻底分割,倒说不定可以考虑,到时候凡人自有凡人的体系,不需要考虑修行的事情。但流苏认为,这太理想化,根本办不到。 你瑶光真的完全为了公心为序?不见得,你为了自己证太清之上的欲念在影响,你的统治欲掌控欲在影响,你为了压倒我的私念在影响……有太多太多因素影响,你已经无法明晰一切,你甚至不知道身边人是不是真的与你同心。 我都不能确定你会不会变质,你身边人更不用提。 掠夺灵气、搬走昆仑,这就早已体现了不公平,借公心的口号早就已经在做不公之事。这般演变的结果,最终只能形成另一个比妖族更高高在上的仙族,来压迫欺负变得更弱了的人族。 人皇不愿见。 流苏如果只为自己统治,那她自己就可以成为仙族中的仙族,跳出一切桎梏。但那时候的人皇不是现在意义的统治者,是族群领袖。 作为族群的代表,她眼中看见了未来。 帝者,天下之所适;王者,天下之所往也。 皇者,煌煌也。 吾为人皇,代言的是人,不是己。族群的信赖,凝聚为神,不可负也。 所以反目。 而今天的李无仙,也是人皇。 她此时心中极度分裂。 她觉得双方都是对的。 在个人性情和追求上,统治三界之序,高居天帝神座而临世间,我心即天心,言出而法随,那真的是让人最荡气回肠的梦想。 这是有私欲影响,可也同样是为了天下大公啊,公私两相宜,岂不正是人们的追求? 即使事实证明了结局变成这德性……但真的是必然的吗?朕也不是没有后手呀…… 重来一次,是不是能拨乱反正?是不是能重新完成初始的意愿? 瑶光的复苏当然就是为此……当二者统一了思想,那李无仙便是瑶光。 但今生的见闻认知,让她也很清楚一件事……便是新朝建立,不用多久也就是满目新贵,何况仙家伟力之分?灵虚、唐尚书顾侍中这些人,和民众真的是一个族群吗?连治勋贵都力不从心,治什么仙班? 前世未必考虑这些,而今生知道了。 有没有真正当过皇帝,治理国度,有没有观摩数万载文明起落,阅尽千秋? 便是不谈立场问题,站谁一边去考虑。单论那时候自己是真的有些理想化了,总以为伟力在身,什么都可以,事实证明,控不了一切的。 今生便是重新执掌乾坤,真能确保三界之序按自己的想法走?可以说有七八成的可能,只是继续在重复这种轮回而已。 何以两全? 唯有一种手段可以。 那就是放弃自己的私欲,真正把己心化为天心,演化天条契律。 类似于凤皇以身殉六道。 还是流苏当初问凤皇的那一句,你若有私,办得到吗? 李无仙知道自己办不到。 她有太多的眷恋不舍,并不愿意为道相殉。她哪来那么坚决的道呀,谁爱立道谁立去,我是李无仙,又不是那谁,那些东西和我有什么关系? 别的不说,和师父都还没真个快活过呢……殉个鬼。 一想到师父,眼前的光线立刻一阵变幻,前方的仙班全没了,只剩下雾霭氤氲。秦弈出现在面前,正在发呆。 ———— ps:发现847章出来了,这章才一小时就入狱了,导致订阅数只有正常章节的三分之一,均数被这章拉低得很严重,求补订。 第八百六十二章 极限一换一 秦弈并不是因为察觉李无仙想到他了就钻进来的。 他是因为见李无仙又陷入了前世今生的交缠里,怕她灵魂有异,特意进来打断的。 只不过进来归进来,他一时半会心思也陷入这两种观念里,有些走神,还没想好要和徒弟说什么,看上去就呆呆的。 在李无仙看来,师父有两种,一种是春梦幻想出来的,比如昨晚的。一种是之前师父施法干扰了梦境,那个师父有一定真实性,体现了一些师父自己的意志在其中,但也不纯粹是真的,毕竟这只是个梦,梦中哪有真的。 只不过是师父的法术干扰,让自己的梦境回忆里掺杂了师父的形式出现,为了让自己可以不那么沉陷其中,便于自控。 这是秦弈故意诱导她这么想的,因为一旦认知他是真实存在,梦就崩塌了。她必须认为这还是自己的梦境回忆,才能继续存在,秦弈也能趁机给她造成回忆误导。 误导是很有结果的,比如现在李无仙就坚定地认为,那个想做天帝的曾经被流苏骑着爬,让她舔哪就舔哪。而且很丑,歪嘴龅牙。这就是自己梦中回忆所得的事嘛! 结合意识中对那鼻孔人的怨念,确实无误,对得上。 这种认知让李无仙对前世很抗拒,朕才不想做那个人呢!丢人现眼,天什么帝? 李无仙不知道现在出现的师父属于哪种情况,测试一下就知道了。春梦幻想那是自己想象他如何就如何,师父术法干扰形成的那个自己可指挥不动。 李无仙支着手臂,托腮靠在龙椅扶手上,慵懒地说着:“小弈子,过来~” 秦弈愣了一下:“你叫我什么?” “你不就是个春梦幻想嘛,真师父还在看我幻想呢。” 秦弈面无表情:“你也知道师父在看着你幻想啊,你还敢想着喊他小弈子?” “有什么区别嘛……反正他都不敢碰我,又偏偏住在宫中,这种人有个职业名称的。”李无仙做了个说悄悄话的掩嘴手势:“叫太监哦。” 秦弈:“……” 你明知道我在看,还这么说,是真的欠揍啊! 你赔我以前那个听话的皇帝徒儿。 李无仙偷偷看了他一眼,却见秦弈摇摇头,很安静地走了过来。 她释然了,这个还真是幻想。 真是含有师父意志的,早暴跳如雷了。就像上回梦里也一样,师父摁着自己就打屁股,可没客气的,怎么可能这么安静。 李无仙打了个呵欠,龙椅下面出现了一盆水。 梦境幻想嘛,想出现什么就是什么,她已经很熟练了。 “小弈子过来洗脚。”李无仙心念一动,绣鞋自己不见了,露出如脂如玉的脚丫子,冲着秦弈勾了勾。 秦弈的安静真是因为思绪还在那种远古大道之争里,没什么太多心情搞事,走上前也只是为了坐她身边跟她说说正经的。 结果迎面就伸来一只小脚丫。 秦弈气得七窍生烟。 这小娘皮,不教训你还真当师父是太监? 他甩开心中的大道念想,一把捞住小脚,挠了一挠。 李无仙咯咯笑着试图收回,却又一时收不回来,就眼睁睁看着秦弈从挠变成了把玩,好像在玩着什么精美的瓷器。 李无仙眼里慢慢泛起媚色,脚上有种奇怪的感觉开始蔓延,真正有了种昨天做春梦的燥热感。 其实春梦这东西是很模糊的,不可能有什么细节,就是一个模糊的感觉,反应就出来了,梦就醒了。但可怜已经被各种乱七八糟的梦境折腾得早就分不清幻与真的少女,此时真把这种有细节的灵魂真实接触都给当成春梦了。 还想着让师父看,反正师父不行,最终还得去打坐。这是少女对之前那几天的报复。 压根不知道这个师父就是真的…… 反正在现实中觉得“太快还没准备好”的少女,此时被把玩着小脚,她不但不羞耻,反而配合无比,恨不得多刺激一下那臭师父,便呢喃道:“你……就只会摸个脚吗?” 秦弈面无表情地一路摸了上去。 随着他手所在,李无仙自己的龙袍也自行寸寸消失,眼波越来越媚。 秦弈心中微动。 本来只是想教训徒弟一下,倒不是要那啥……可慢慢的他却忽然想到,是不是真正操作一次比较好。 现在这是有名分的妻子了。 青君也支持。 天下都知道了。 那好像是真的可以那啥的了,名正言顺天经地义的事情,真的没什么可说的了。 在现实两人不太放得开,在梦中那是真的无碍,无仙自己也配合,那么——之前一直控制自己不能突破底线,始终没敢尝试一下真的突破的话能不能刺激出瑶光……现在好像可以进行这个步骤了。 何妨试试? 他深深吸了口气,连自己的幻化衣服也消失了。 很快就相拥抱在天宫的龙椅上,相拥亲吻。 那洗脚水早都不知道踢哪去了。 天宫有什么了不起的,还不就是个炮房对吧。如果瑶光有知,会不会气得再死一遍? 这么想着,秦弈一边亲吻,手却慢慢放在了李无仙的额头上,凝出了封魂之印。 如果瑶光冒泡,一定可以直接捕捉。 李无仙意乱情迷,她没察觉师父此时看似热情,实际上眼神冰冷锋锐,那手也不知何时换了地方,她只觉得这个春梦真过瘾,师父这么快都要兵临城下了。春梦早就该是这样直入主题的嘛。 可就在此时,她的思绪忽然中断了。 就像是一时断片了似的。 秦弈始终留心,手心里封印之芒大盛。 与此同时,李无仙眼中射出了极度愤怒的光芒,一股无可抵御的灵魂波动犹如尖锥一样,刺破封印,对撞秦弈的神魂。 封印闪过,愤恨之色消失,变得茫然。 秦弈也倒跌而出,灵体都变得缥缈了许多。 他灵魂受了重创,封印却未能完整,但可喜可贺,起到了一定的压制效果,算是和对方两败俱伤。 短期内,她绝对影响不到无仙了,这让大家有了充足的时间,可以去找冥华玉晶。 但是……真的太可怕了,当瑶光人格主导灵魂的时候,无仙绝对不止腾云级! 原本秦弈不相信换个人格就能变化修为的设定,可这一刻真的必须相信。因为人们对道的认知理解不一样,瑶光的理解和无仙的理解,在相同的魂力中能达成的威力不一样,而此地是她的梦境主场,几乎是世界之神,她能办到的事太多了。 没把自己彻底弄死都算是硬修行差距很大的缘故了。 说来这瑶光,对清白很重视啊。是骄傲吧?不允许自己被男人骑了? 流苏的判断果然,从一开始就是对的,早早达成这一步,说不定早就逼出来了。 秦弈试图站起来,过去看看无仙此时状态究竟怎样……可连一动都动不了,这灵魂受创有点严重…… 那边李无仙瘫坐在龙椅上,呆呆地看了秦弈半晌,嗫嚅道:“这是真师父?从一开始就是,灵魂入梦,一直是真的灵魂……” 梦境开始破碎。 李无仙看着破碎的场景,仰天长啸:“不许破!” 梦境竟然半碎不碎地凝固了。 “由始至终,师父都是在为我的病情着想,一直到现在都是……我、我还总是胡闹,还想着报复师父。”李无仙慢慢走了过来,轻轻拥着秦弈的魂体,低头轻吻。 梦境碎片化为某种特异的能量,片片钻进秦弈魂体中,助他复苏。 “师父你放心,我梦中之伤,我能助你复原……我想起瑶光了,我此刻能确认她的存在,她在某处潜伏着……不要紧,她不就是怕行房吗……我们今后,天天做,夜夜做,什么羞耻的姿势都可以……胆敢伤我师父,看我怎么把她活活气死。” 她轻轻吻着,一路向下:“比如……这样……” 第八百六十三章 社会性死亡 李无仙想起瑶光了。 这是秦弈流苏在她面前始终竭力回避去提的名字,生怕提起来就会让她有什么重叠感。 但这一刻,她自己提了,自己想起了。 却没有什么重叠,反倒是仇恨。 你不是怕这个吗?那我就要这样。 你就是我,我就是你,看着自己的灵魂跪着做这种事情,你后不后悔? 我就是不自爱怎么啦,那是我皇夫,我们闺房之乐爱用什么姿势,谁管得着? 少女人皇才刚刚对师父兴起叛逆期,却刚刚兴起就结束了,取而代之的是对另一个自己的叛逆。 这回割裂得可真彻底,什么大道相悖的冲突都没有“伤我师父”的冲突厉害。 同时对师父这些日子来的奇怪表现,李无仙也豁然开朗。师父从头到尾都是为了治病而来的……不管什么时候,他心中第一要务都是解决这个问题,从来不是来贪她的。 是她自己情思纠葛,把这个过程弄得旖旎难言,师父是个贪花的男人,克制得很不容易吧…… 也许直到封印闪起的那一刻,师父心中才彻底松了下去,看他神魂虽然虚弱缥缈,却散发着大石落地的轻松。 自己都伤成那样了,却只为了解决徒弟的事情感到轻松愉快。 李无仙心里真的触动不已。 从姑姑,到师父,她生在此间,何其有幸。 之前姑姑伤了,自己想侍奉姑姑榻边。如今师父伤了,那也侍奉就是了…… 以男女方式…… 师父现在会坦然的。 大家都再也没什么放不开。 秦弈:“……” 我不是放得开,我是不会动…… 但是……不得不承认,心理感觉无与伦比。 这是神州人皇,是远古天帝,三界之尊,威凌此世。 却跪在那里,那个那个…… 这谁还能去多考虑之前纠结的什么啊,纠结过吗?忘了。 他微微动了动手臂。 李无仙停下动作,抬头看他。 似是看懂了他眼中的渴求,便微微一笑,伏在他身上,低声道:“师父别费力……朕……自己动。” ………… 天色大亮。李无仙的躯体终于睁开了眼睛,面如红霞。 身边的秦弈躯体也睁开了眼睛,干咳两声。 两人转头看去,边上围着一群生物。 一只幽灵球,一个马尾妹,一只水蓝蚌壳的小蚌,一只雪白羽翼的羽人。 四双眼睛直愣愣地团团围观,每一个人的表情都非常诡异。 难不成、难不成梦中灵交,是被全程看着的?不至于吧! 秦弈结结巴巴道:“棒、棒棒?你们入梦了?” “本来想入。”流苏干咳两声:“之前我发现你们的灵魂都有不同程度的受损,甚至反应在躯体上了,你那眉头都皱巴得好像被我锤过似的……” 秦弈:“……” “我觉得可能出事了,就想入梦看看。结果……”流苏叹了口气,摇摇头飘走了:“青君你说吧。” 李青君也转头就走:“有什么好说的……” 羽裳也要走,终于被秦弈一把揪住:“结果怎么了啊,你们这说话说一半的……” 羽裳无奈道:“夫君真的要知道?” “要啊。” 羽裳耿直:“陛下发出吧唧吧唧的声音,还伸舌头。夫君露出了舒服的表情,形貌猥琐。小幽灵都临门一脚要进去了,及时刹住不敢进。” 李无仙一把拉过被子把脑袋包得严严实实。 羽裳一根筋地继续补充:“然后还有什么师父您歇着别费力,朕自己……咦师父我为什么不痛,是不是因为魂体没那啥……” 秦弈变了块头巾,把自己蒙了起来。 李无仙缩到了墙角。 羽裳终于不说话了。 安安补刀:“有人梦中上课,说:我们这是真灵魂交融,比肉身那啥还重要,趁着不痛,师父教你三十六手,以后现实再用……这第一式叫青君骑马,之前那两年……” 她一边说着,手还伸了出来,试图做一个向上扶着什么的姿势。 难怪李青君跑得比谁都快。 安安还想说,秦弈一把摁住安安的蚌壳合起来,把她变成一根水柱子。又迅速取出大欢喜佛珠,绕着水柱子缠好,变成了一个水桶子。 安安也不说话了。 为什么梦中说话外面身躯都会说出来的啊?那之前其他对话为什么不会? 有梦话就算了,不仅有梦话,还有动作的啊?还扶…… 那下一式秦弈扬鞭,动作也体现了吗? 后面还有更多不堪入耳的话语都说了吗? 师徒俩感受到了社会性死亡。 正在此时,外面有太监通报:“陛下,今日份的各方宝物消息汇总送达了。灵虚国师说可能这次有些消息确属有益,最重要那份已经放在最上方了。” 李无仙闷着头:“不看。” 秦弈硬着头皮起身:“这个还是重要的,得看。” 该感谢这些消息送达及时,不然那气氛能把人活活尬死。 走出房门,就见到一个太监抱着一大摞文件,流苏就蹲在文件最上方,皱眉思索。 秦弈接过文件,打发走了太监,直接问流苏:“怎样?” 流苏道:“这份消息称,万年前妖劫之时,此人先祖远避北冥,在那里住过一段时间,那里也有一些族群聚居,颇有传闻。其中就有冥华玉晶之传,只是北冥之海深处也属极险之地,探索无果。” 这种话的可信度就真的挺高的了。 有时间有地点,还说北冥那边有族群聚居,这是编不出的,否则很容易被拆穿。所谓“极险之地探索无果”,也比拍胸保证信誓旦旦的更真实。 别人探索无果,秦弈则未必。 险地另说,光说寻宝,他有貔貅之戒,可比别人有优势得多了。 最主要是,如果没有无仙这件事,秦弈本来就打算去北冥,旸谷若在北冥与东海的交界处,这是他本来就要去看看的地方,寻求太阳之息的。 两件事的指向,到了同一个地方…… 眼下无仙的情况稳定下来,短期不会出岔子,那就肯定要去北冥看看才是硬道理。如果那里真的有冥华玉晶……数万年结晶,说不定真有两枚甚至多枚,那就万事大吉。 就算太阳之息和冥华玉晶全都找不到,那也是值得探一探的地方,至少还有羽裳提升的线索呢,怎么都不会空手而回。 “又是分手炮?”流苏看出他动念,斜睨着语含讥讽:“你可别觉得自己生龙活虎,你的灵魂之伤没好,别急着跑。” “我没想现在就走啊。”秦弈摇头道:“再说了,就算是去北冥,那也是去探宝就回来,这是取药治病呢,算什么分手炮……” “只是我觉得你有那命。” “话说棒棒,别顾着膈应我了,去检视一下瑶光状态才是真的。如果还有手尾未完,我们也不可能离开啊。” “唔……我看看先……”流苏飘啊飘地进了门:“其实我觉得,当你徒弟跪着那啥的时候,你给个天帝宝座让瑶光出来,她都不会愿意出来了……更别提你后面那惊天地泣鬼神的三十六散手,瑶光此刻估计想死。” 秦弈:“……” “本棒很满意,什么时候现实教学完毕,可别光顾着做梦啊……” “你不是说灵魂那个对瑶光才有刺激?” “虽然如此,但这肉身,她还要不要?加油,少年。” 第八百六十四章 报以桃花一处开 寝宫内,李无仙还用被子包着头,躲在龙床一角缩成了个团子。 床边是一个佛珠缠绕的水桶子,羽裳正试图提走。 李无仙觉得社会性死亡,其实羽裳倒没觉得有什么好嘲讽的,她自己在羽人岛乱叫的时候也不知道多少人偷偷围观过,那算个啥事…… 羽裳来了神州经常有些地方不习惯,还处于半部落习性的她,确实搞不清楚神州人族这种奇怪的……嗯,不知道这叫什么观,文化不够形容不了。 就连妖族那边都不够妖,那位妖王乘黄好像也受了人类许多影响。 羽裳倒是对小幽灵的想法有点兴趣,这位应该本属远古部落认知,性情还特别跳的那种,这些年随着秦弈游历此世,不知道在这方面怎么看的。不过羽裳始终对这位有些敬而远之的感觉,便也没多问。 正这么想着,就见小幽灵飘了进来。羽裳没理它,拎起水桶子走了,趁着这死蚌被夫君控住了,得拎回去研究一下怎么凌辱她。 李无仙听见人走了的声音,悄悄地拉下被子一点点,露出眼睛偷看。 然后就看见面前蹲了只小幽灵,正努力伸着小短手想摸她额头。 李无仙道:“你一个魂体,为什么要伸手,难道不是以意相感?” “我又不是在感知你的灵魂状态,我只是看你烫不烫。” “……” 李无仙低声道:“你就是流苏,对吗?” 流苏目光有些锐利起来,盯着她看了一阵子,慢慢道:“如何?” “我……我想起了很多关于你的事情。” “被我骑的事情?” “哼。”李无仙没去反驳这话,她目前有点凌乱,不知道被流苏骑的那个认知到底是真是假了。她顿了顿,只是道:“反正她不是我。骑不骑的关我何事?” 流苏跳了两下:“我之前骑你头上难道不是?” “……怪不得。”李无仙懒得跟它争议这个算不算,反问道:“既然是你……你难道不该是杀了我?变个球在我头上跳有什么意义。” “还挺了解我啊?”流苏稀奇地绕着她的脑袋转了一圈:“你忘了,我问过你?” “是了,你问过,如果你杀了我,我怎么想。”李无仙忽然笑了:“你能忍着不杀我,真是一件很奇怪的事。在你心中,师父的态度如此重要吗?竟能影响你这堂堂一代人皇,天下最强者,万族第一人?” 流苏默然半晌,慢慢道:“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有讽刺之意。瑶光依然在影响你的心灵,至少是有点共享了情绪喜恶。” “是。她已被刺激出了意识。”李无仙道:“我之所见所闻,如今她也共享在看,默默着吸收一切新的认知。我知道她在,也不知道哪一天我就成了她。” “这种状况你反而不容易被彻底取代了。”流苏反倒吁了口气的样子:“原先你和她彼此不分,那才麻烦。如今就像是普通人分裂了人格,就算偶尔被她为主,你还有机会占回来……想要彻底融为一体反倒才需要特殊手段来达成了……” “所以你暂时不会杀我了?” 流苏笑笑:“是你的话,我本来就不太愿意杀。” “为什么?” “因为今日你是人皇。” 今日你是人皇,你才是我的继承者。 虽然现在的人皇模板和我们当年不一样了,其志仍在,本质不移。 李无仙定定看着流苏,眼神也有敬慕之意,但很快又消失了……谁特么能对一只球敬慕,太难了。相反,她手倒是很痒,很想拍,但又知道拍了会死。 师父日常也这么难的吧,师父应该也很想拍……也怕死。 流苏忽然道:“其实杀不杀你,我倒也不甚坚决,没能拿定主意。” “看我的意志是否坚定?” “是。”流苏认真道:“我有几句话问你。” 看那萌萌哒的模样玩严肃,李无仙总是有些出戏,还是勉强让自己严肃一点,问道:“什么话?” “若有天人逞威,欲犯你土,你当何如?” “率众击之。” “修行不及,实力悬殊,何以击之?” “内合神州仙门,外联海天诸界,众志击之。” 流苏不去问如果对方太强了你们还是输又如何,这种问题没有意义,问的是看法,而不是谈兵。 它续问:“如果击退对方,乃至反攻,你为天帝,届时何如?” 李无仙这回没有立刻回答,安静地与流苏对视了一阵,才低声叹道:“我此时没有答案。” 顿了顿,反问:“如果你呢?当年你也这么问过自己吗?” 流苏灿然一笑:“问过,我觉得我不是那料,所以不去干啊。我管好我自家一亩三分地也就是了。” “……”出乎意料,情理之中,确实是这个人应有的答案。 李无仙并未就这么算了,还是追问:“这么说来,你也是想过的吧,那时候你所考虑的,能和我说说吗?” “那个啊……我和瑶光有说过,你梦中没见过吗?” “没……” 流苏摸了摸下巴:“那时候我想啊,要是我做天帝,那就天地人都一起吃一锅啊,分这个分那个的干嘛呢?被瑶光笑了……后来想想,好像我这比瑶光更理想化,或者说,即使可以实现,却也要我殉道才行啊……我干嘛要殉这个自己都没考虑好的事情,瑶光脑子有病,我又没有……” 李无仙脑海中忽然诞生了一副回忆场景。 其实是梦见过的,很早梦的,醒来已经忘了而已。 被流苏这么一说,又想起来了。 西风飒飒,香冷蕊寒。 庭院之中,两个少女在赏花。 “无蜂无蝶,虽美而寂寞。”李无仙听见自己在说话,声音有些妖媚而慵懒:“这满园菊色,看似盛景繁华,实则尽是孤芳。” 流苏回头看了她一眼:“又去听那些人研究诗文了?酸腐得听不懂,说人话。” “我说这菊花看着盛放,其实孤独得很。”瑶光微微一笑:“像你一样。” “怎么不像你一样?” “呵……可能差不多吧。” 流苏道:“你会玩时间啊,既然这么善感,何不把菊花放在和桃花一样的时间开了?” “……”瑶光默然片刻,忽然道:“这就是你的三界一大锅之道?或者说,人人相等,个个似龙?” “你倒是很能联想。”流苏倒是笑了起来:“倒也有点像。我要是当那劳什子天帝,那就将它们都在一个时间开了,分什么寂寞繁华。” “但是流苏……那秋天冬天,还是要有花的啊。不是此菊,也有新芽,你又如何全部报以一处开?” 流苏愣了愣,又低头看花,半晌不语。 瑶光伸手一弹。 远处忽有桃花盛放,与秋菊之色金红相映,如争艳一般。 “很热闹,是么?可桃花在此,四月是什么?”瑶光有些讥嘲地笑着:“天下地下,四季春秋。总是要有序的,哪能由着性子乱来,鼻孔大了不起吗?” 流苏梗着脖子,仰首下望:“天帝又不是我,我就那么一说,关我屁事。太清之能、时光之道,用来玩花,无聊!还有,我鼻孔不大!” 李无仙正在失神,眼前现出一只小短手,晃啊晃。 于是光影消散,再回人间。 第八百六十五章 好好看好好学(月票6000加更) 流苏伸着小短手在李无仙面前摇啊摇,奇道:“你和我说话说得好端端的都能走神,在想什么呢?” “哦哦,没什么。”李无仙看着那绝美的少女变成了眼前的球,神色又有了几分古怪。 它鼻孔真不大,因为它压根连鼻子都没有,哪来的鼻孔。 呃不是。主要是这反差感违和感太浓了……李无仙此刻比世界上任何人都清楚流苏有多美,这样一个绝色仙子,为什么非要用这样的形态示人? 说藏拙低调吧,也不对啊,不合流苏的性情啊……就算不用美人之形的时候,那也多半是个敲凶的鬼脸吧。 李无仙醒悟了点什么。 之前问它“在你心中,师父的态度如此重要吗?”,被它不动声色地把话题给转开了。 如今看来,这才是关键呢。什么我的传承,什么想不想杀,什么问你几个问题……都是自欺欺人的,真正的问题就是师父的态度啊。 李无仙眨巴眨巴眼睛,故意问道:“我说……你那么漂亮,总是变成个球蹲我师父肩膀上干嘛啊?” 流苏面无表情:“你还小,不懂勘破表象的道理,是球是人是棒子,又有什么意义呢?” 你这话忽悠别人还差不多……当我不认识你似的。 李无仙心里呵呵,口中道:“该不会是就爱被我师父抱着揉吧……” 呃? 我都做个球了还能这样解释的? 流苏怒道:“他什么时候揉过我啦!想死么!” “那就是……”李无仙眼珠子滴溜溜转了转,笑道:“怕人形和师父出双入对被人误会了关系?” 流苏一喜,这话有理:“没错,就是这个样子的。” “但其实……在知道的人心里,也已经是出双入对了呀。”李无仙笑嘻嘻道:“知道的人应该不止我一个吧,据说海中龙子们……” “就你思想最龌龊!”流苏大声道:“再说了,灵魂而已能做什么事,出的什么双入的什么对,无聊!” 你刚刚还很赞同呢,怎么就变卦啦? 灵魂而已能做什么事? 你昨天之前说这话我还信了,可现在我这活生生的例子在这儿,灵魂不但能做,即使处于梦里也能做,还能做三十六招呢。 睁眼说瞎话?指鹿为马果然是传统艺能吧…… 李无仙什么话都不说,就睁着一副无辜的大眼睛看它,那表情尽在不言中。 若说报与桃花一处开,他把你和瑶光都抱了,算不算? 啧,这是不是证道啊!好高端啊!嘻嘻。 也不知流苏是不是也想到了这个问题,见李无仙那神情,简直气滚了个球。流苏叉腰大怒:“小丫头片子,那什么过来人的眼神?灵魂当然什么都不能做,难道你真做了什么吗?痛都不会痛的还来装懂!” 李无仙就眼睁睁看着流苏转身飘走了。 流苏骂咧咧地退出了聊天。 它都差点忘了自己跑来和这臭丫头聊天是干嘛的了,出了门才想起是为了确认一下她与瑶光的状态……其实对话前半段就已经确认了,至少短期内是可以离开不会出问题。 确认完就可以了嘛,为什么还要和她扯七扯八,什么桃花,最后自取其辱嘤嘤嘤。 话说回来了,这次秦弈好像开启了新姿势啊,他知道灵魂也能那啥的了。 流苏打了个激灵,太危险了。 飘出门口,就看见秦弈两眼圈圈地趴在地上,好像被谁揍了一样。 流苏什么烦恼都飘没了,大喜拍手:“谁这么懂我心意!干得漂亮!” 却见李青君靠在不远处的树干上,抄着手臂淡淡道:“无仙情况如何?” “很好很好,她没事了。”流苏绕着秦弈转圈儿,笑道:“你揍的?” 李青君语气凉凉:“那臭丫头梦中说,我和姑姑长得那么像,师父想不想摆在一起……这厮居然露出了笑容。我等他落单很久了。” 流苏笑得打滚,滚了一半又忽然顿住了。 这也是报与一处开? 操蛋,现在怎么听什么都会想起这个。 我高大上的道,自己尚未完整认知的期待,将来继续完善,说不定证太清之上的路径就在这里,怎么就被玩成这样了…… 流苏悲愤莫名:“臭桃花!谁要跟你一处开!” 李青君:“?” 流苏意识到失态,嘟囔道:“反正揍得好。” 李青君道:“你们是不是要走了?” 秦弈在地上表示自己还存在:“去找个药就回来。” 李青君低头看他。 去找个药就回来。 除了场景不对之外,好像有什么似曾相识。 “你确定……”李青君犹豫了一下,还是道:“确定不会找了药回来,就来不及了?” “不会,这次不会。”流苏替他回答:“只要不出很意外的状况,现在即使是瑶光短期侵占了你侄女,也能换得回来,不会消亡。那即使被占了几天也不打紧,等我回来揍她。” 李青君哭笑不得:“什么叫不打紧……” 话虽如此,李青君心里倒确实安了,毕竟和上次不一样,总不可能次次重复轮回。 她倒也爽快:“那你们什么时候启程?” 流苏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你这意思倒像是想赶人走。” 李青君冷哼道:“难道不应该?早点滚蛋!” 其实流苏很想说你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不过这话说得自己心里戚戚然,也就不想说了。却听秦弈可怜巴巴道:“我、我要疗伤。现在我才是病号……” “找你的鹬与蚌去!”李青君一身轻松地进寝宫看侄女去了。 秦弈悲愤。次次自己替大家疗伤尽心尽力,轮到自己要疗伤怎么就没人管了呢…… 他试图在棒棒那里找点温暖:“棒棒,我……” 流苏冷笑:“活该。” “不是,我说我要疗伤……” “关我什么事!”流苏吓了一跳,直蹦到老远:“自己裹个时幻之纱玩去,爱疗多久疗多久!” “……”怪了,这棒棒反应怎么这么大?秦弈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呜……连棒棒都这样,这人与人之间还有点基本的温度吗? 不管秦弈是怎么个疗伤,大离国终究是回到了正常的轨道上。 前后经过半个月,陛下龙体康复,已经开始上朝。 其实这点时间真的不长,别家皇帝真要生个什么病,半个月还未必好呢,大家本来做好了起码两三个月的准备,不料陛下这么快就好了。也不知该喜还是该叹息,好不容易趁机弄点权,恐怕又要被陛下摁回去了…… 虽然那婚仪之事好像忘了说似的,大家也没再催问,反正听说皇夫都住在寝宫里不出来了,那指不定这些天啥都做完了。 一些老臣看着少女陛下的肚皮,都禁不住露出了和蔼慈祥的笑容。 皇帝坐在龙椅上,支腮听着下面议事,心思却早已飘到了那一夜的梦境。 也是金殿,也是龙椅。 自己和师父学习的三十六手。 是待师父疗伤出来就实习呢,还是等他找药回来? 魂海里似有愤怒的波动:“你好歹也是个皇帝!没事就想着和男人做那事你害不害臊的!” 李无仙悠悠回应:“这里是神州朝议,你既有大志,心思纠结男女事里可真是本末倒置。好好看,好好学。” 瑶光:“mmp。” 【第九卷终】 第八百六十六章 余味悠悠 云霄之上,隐有飞艇穿梭其间,若隐若现。 艇上有人,高卧甲板,双手枕在后脑上,看着更高的蓝天,神情很是怀念。 流苏坐在甲板边上看云,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那边羽裳和安安在互相坐得老远,各自不理。 这两货别了好几天的劲了…… 因为安安被凌辱了。 羽裳这货绝对不是好相与的,在秦弈面前老实得跟个侍卫一样,私底下更是被调教得毫无廉耻,可对别人她也是个很居高临下的天鹅范来着。 或者应该说,私下越是被调教得低眉顺目服服帖帖的,对外反而越有虐虐别人的期待? 别的一个两个都不好搞,和夫君的关系都复杂得要命,不好乱说话,否则可能误事儿,羽裳还是很拎得清的。好在这不还有个小蚌嘛,大家也是青梅竹马知根知底来着,就这样你也勾搭我老公,不弄你弄谁? 那天秦弈在挨青君揍的时候,羽裳正在和水桶较劲。佛珠环绕着蚌壳,上面还能提手,简直就是个水桶……但这个水桶很厉害,跟个绝对防御似的,谁都打不开。 羽裳也打不开,累得满头大汗也只能看见躲在里面的安安在笑嘻嘻。 羽裳索性不开了,这两天看多了骚操作,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凌辱一个人嘛,需要打开她的防御吗? 不需要的。 羽裳一屁股就坐在了水桶上。 安安:“?” 所谓水桶是安安的蚌壳包起来形成的,都是柔和的水幕,羽裳发现坐在上面特别舒服,都不舍得起来了。 “那位姑娘……”羽裳和蔼地招呼一位宫女:“麻烦帮我拿本书来看看。” 宫女很恭敬:“姑娘要什么类型的书?” “神州风土民俗之类的吧。” “好的姑娘稍等。” 安安:“你就打算坐我身上看书?” 羽裳迷茫:“谁在说话?” 安安气得要死,可被佛珠捆着又没办法,羽裳可是和她同级强者,是说甩开就甩开的吗? 羽裳捧书闲读,心情愉悦。阳光映照,满面圣洁,看得宫女们心中很是仰慕,这个如同圣洁的天鹅一般的女子,不知道陛下从哪里找来的,她的存在本身就是祥瑞吧。 天知道这位“天使”屁股底下坐了个情敌。 秦弈回来的时候见到羽裳在看书,还很纳闷,这丫头什么时候居然会看书了,简直太阳从西边升起。 “夫君回来啦?”羽裳随意放下书,盖住了安安的脸,顺便施了个简单的空气障眼法,反正夫君不会留意。 秦弈果然没有留意老实羽裳也有小动作,同样一屁股坐在水桶上,搂住了羽裳的腰:“让我看看我家羽裳会看什么书……咦,这个坐垫很舒服啊。” 安安:“……” “水桶”就那么大,两人一起挤在上面坐着就挨得很旖旎,羽裳也没了看书的心思,随口笑道:“看神州嫁娶习俗,第一篇就是帝王可置一后三夫人九嫔二十七世妇八十一御妻……咯咯……人都说夫君贪花,怕是真有这么多围着夫君,夫君非吓得转身就逃不可。” 秦弈也笑:“我又不是帝王。” “差不多。帝王嘛,还不就是在夫君面前做着我曾做过的那种事……”羽裳咬着下唇,眼波流转:“夫君要疗伤吗?” 秦弈确实是来双修疗伤的,当然不好开口就说我要那啥,结果今天的羽裳特别主动,还没等秦弈回答,就主动分开了他的衣襟:“夫君别动,就坐这儿……” 安安:“……” 反正秦弈疗伤疗得很爽,安安不知道自己那几天是怎么过来的。 当我面那啥就算了,还坐在我身上把我当个垫子。 我安安不要面子的嘛? 明明不需要呼吸,安安却觉得上面阴霾沉沉,让人窒息得差点自闭。 秦弈抱起羽裳转战正常床笫的时候,没发现一个水桶挪啊挪,一蹦跳出了窗户,不见了影子。 鹬蚌之战,羽裳初胜。此时的安安满脑子都是想着怎么教训回去,怎么可能对羽裳有好脸色。 倒是羽裳自己神清气爽,故意凑到安安身边闲扯淡:“安安啊,去北冥,应该对你没啥用吧,你非要凑上来干嘛?” 安安板着脸:“那里怎么说也是海,也有各类水灵,怎么对我无用了?再说了,先生需要治疗辅助,你除了跟个棍子一样杵在身后还能干嘛?” “我还能干……嘛。”羽裳脸都不红。 安安直了直眼睛,便有万般小腹黑,遇上脸都不要的你有什么办法? “再说了……”羽裳悠悠道:“所谓治疗辅助,怎么也没见你给你的先生治一治?” 安安气道:“先生那种伤不要我治,他、他徒弟的作用比我大!他都突破了!” 羽裳转头看了看秦弈躺在那儿依然带着点小怀念的表情,也有些无奈。 因为秦弈灵魂伤势在无仙的梦境中所受,伤情也是基于无仙的灵魂造成,所以哪怕她羽裳的修行和秦弈更契合,单论这件事的效果都没有无仙好。 昨天夜里,秦弈终于还是夜宿龙床了。 梦中的三十六散手虚拟教学,终于在现实里一一实践。 李无仙不确定瑶光能不能完全反应出自己的感受,比如身躯感受她能不能共享?不确知。能确定的是自己所知道的一切,现在瑶光也知道。 于是群臣心目中威仪天下的人皇,在寝宫之中比谁都放浪。就是故意气瑶光。 她这么做的时候,是不是代表瑶光在这么做?这种哲学问题她懒得考虑,反正她知道这样做瑶光会很气就行了。 事实上羽裳就是从她这里得到的灵感……只不过她刺激安安的策略和李无仙刺激瑶光一比,简直小巫见大巫了。 毕竟无仙那边,是一体的…… 就是为了让瑶光好好看,好好学,好好体验被我师父骑是什么感受,那一刻成功行刺的痛有感觉吗?最后那一刻有了孩子算你的还是我的? 羽裳不知道那位瑶光现在到底是什么心情——没有感知也就罢了,有感知的话,真能当此刻正在被那啥的肉身与自己没关系,只是个皮囊吗? 就算肉身没关系,精神也很放浪啊…… 瞧无仙都在胡乱喊些什么啊,简直不忍听。 当然这样就让秦弈得到了特别的享受,目前为止除了在程程那里,无仙居然是唯一最放得开的人类。 也难怪他至今满脸的怀念和回味。 除了姑侄报与一处那种不可告人的念想之外,其它那是该体验的都体验到了,现实中的少女身躯和灵魂相比,虽然大家都认为灵魂更具刺激性,是发自本源的爽,可身躯真的别有一番滋味,这就不可对人言了。 元阴的大补也让秦弈突破卡了已久的乾元三层关口,进入四层。不知道这里面是否含有瑶光灵魂的影响作用,按理说无仙腾云级的修行带不来这么强的助力,但事实就是助他突破了。 在时幻空间里数十年沉淀,一朝破关,如今看似修行不足二十年的秦弈,已经是…… 乾元中期。 当然也因为不可说的原因,本应作为前一卷内容的就在侧面回忆里倒叙带过也就是了。 反正就那么回事儿。 如今已是新的旅程,北冥之旅。 第八百六十七章 何谓北冥 mmp上章特意那样侧面带过了还是秒入狱,这种太伤了,上次847让大家补订,最后补的只有百来个人……基本等于白写一章。上章出来的话,跪求补上吧,太难受了。 —————— 对于大离国土来说,首都龙渊城是在偏西北的位置,所以当初李无仙亲征西凉,路途也不算太远。 秦弈可以代入自己那世界的关中之地。 但对于整个神州大陆来说,龙渊城最多只能算居中,因为越往北就越是无人迹的荒芜冻土,范围很是广淼,如今理论上也属大离地盘,可也没什么人间烟火。 万里无人烟。 秦弈同样可以代入西伯利亚。 两世地理可以说是完全不一样的,方位不能硬套。但纬度与气候之类的完全可做参照,造成的环境也就很类似。 但在此世,凡人稀少,却往往就意味着可能有仙宗。 天枢神阙就居于此。 坐北而望南,俯瞰天下。 秦弈知道天枢神阙在这区域,但不知道具体位置,人家如今闭山,外围大阵隐藏,想找到也不容易。他也没想要这时候去拜访,拜访了说啥?老道姑你交出明河? 欠揍还差不多。 路过就只是路过,北冥在更极北之海,不在这。 同样可以代入北冰洋。 那个地方若是有族群聚居,会是谁啊,北极熊族?秦弈躺在甲板上,懒洋洋地想着这些有的没的,心思集中不起来。 “还没回魂?”流苏在旁边没好气道:“我知道你很爽,也差不多点儿吧!至于吗?” “呃,倒不是因为那个。”秦弈道:“因为对如今的北冥一无所知,就算要准备也无从说起,空自紧张有什么用,还不如放空了休息。” “真一无所知?”流苏道:“你知道多少,说来参详。” 秦弈道:“我知道北冥的冥,应该做溟,也就是海的意思,而不是幽冥的冥。所以之前并没有把冥华玉晶往这里想,总觉得这玩意更接近幽冥意。” “……就这?” “不然还怎么,就知道那是北海啊。” “区区北海危险个屁?”流苏没好气道:“之所以作冥字,当然也有原因,一指阳光照耀不到的地方,海水黑深而幽静,理解为幽冥意也就差不到哪去。你有没有想过,日出之旸谷,和太阳照耀不到之处……这二者居然交叠起来了,这种扭曲会代表什么意义?” “咦?”秦弈坐直了身体。 这回感觉有点意思了。 就算按照地理意义,北冰洋和赤道要是重叠起来,那叫什么? 流苏又道:“二则,北冥之称,本来不是实际的地点之意。” “嗯?不是北海么?” “地点是北……然而冥喻玄冥,本指大道,是个虚指。北冥有鲲,本指大道孕育先天无限之大,于下为鲲,化而为鹏。鲲鹏这种先天生灵,说是妖都不太妥当,它本只是一种大道的代表。一定要算是妖的话,那就称为万妖之祖也不为过。” “妖师?” “什么有的没的?”流苏道:“而北冥既能育鲲鹏,其中自然有无穷之妙,这就不是区区‘北边的海’这种概念能够体现的了。” 秦弈点点头:“有点类似‘门’的意味了?” “对。”流苏道:“天下大道出于其中,此谓众妙之门,原本也不是一个具体的拱门杵你面前,不知何时慢慢演化,真变成了一个门的样子,虚指之物具现化了。当时我们想过,这种具现化的意思,其实就是公器化私的起始。” 秦弈“咝”了一声,棒棒不说还没想到,棒棒这么一说,真有内味了。 当大道之门无形无质,谁想独吞也不可能,此谓大公,也和棒棒之道有很大程度的贴合,怪不得说棒棒是最近道者。然而大道之门具现化,这就给了人争夺独占的可能,就像原始公有制化为了家天下。 居然真是这个意味。 怪不得一路北行,棒棒都挺沉默的。越是近北,越能让它想起很多事情,尤其是经过与瑶光的纠葛之后,你再看它,这时候的棒棒越来越有古意了。 “可为什么这种本为虚指之物会具现?” “未可知也。可能也是修行之盛到了一定程度后反过来影响了大道吧,这种事应该不会是计谋导致。”流苏解释道:“你想想,本来饕餮睚眦只是一种人心之意的形容,它们既可以具现为灵,那么更高端的众妙之门又为什么不行?” “……这比喻好,确实。” “也许更早之时不到时机,而随着人们修行之盛,三界也就到了建立秩序之时,这些具现也就出来了。”流苏幽幽看着远方的天,低声道:“很不知为何,这门就像故意似的,根本不结实,也就不是任由我们争来斗去都能完好的,在我们的修行上几乎可以算是一碰就碎。很早的时候,还是伫立山巅,大家共有的,后来就……” 秦弈很了解门,这玩意是真的脆,也许凡人会觉得很硬实,在他们的修行上就跟豆腐块差不多。仙神之战没把它碾为齑粉也是因为它实在是没法消失,怎么也会有个几段在那儿。否则估计早都成齑粉不见了…… 这么脆的东西,本来是不能争夺的,最多商议着归属。 然而这不可能。 谁都有私,于是相争。 是建立更稳固的秩序,还是更加崩坏,就看这了…… 很明显,远古仙神之战的结局,走向的是崩坏。 “扯远了。”流苏道:“北冥之海,在这种意义上说,可以算是低配版本的门。它可育鲲鹏,也难保这么多年下来没孕育出点什么别的。性质上,本应该是偏凶戾野性的,但如今旸谷既叠,情况肯定有变化,我已经摸不准了。” “这样……”秦弈沉吟道:“天上人没对这里做点什么手脚?” “他们搬得走建木,也搬不走海洋啊。那是浩渺的海洋,又不是个小湖挖了就算。”流苏语含讽刺:“说是移山填海,海倒是能填,可是能移走么?” 秦弈问道:“太清可以么?” 流苏抬首:“我可以,一般的不行。” 秦弈:“……” 是了,这也是玩弄空间。一般的确实不行,这未必是水准问题,而是大家主攻方向不同。 也就是说北冥还真是一个天上人不怎么会去干涉的地方,因为他们能力并不够。但是有可能派人在这里建立据点,掺沙子之类的? 不知此地修行界到底会是什么形态?海中龙子款?裂谷妖城款?大荒部落款?一盘散沙款? 反正不太可能是神州人文吧。 正思量间,下方传来断喝:“飞艇何人?竟敢擅闯我们天枢神阙!” 秦弈差点没翻车。 怎么这么巧的,这么瞎飞一条直线都能闯进天枢神阙的隐阵范围? 阵法自动激活攻击,对擅闯入阵的飞艇来了一波集火。 所幸这种攻击只是限制性的,怕有误会,所以也不是什么非常凶狠的必杀技。秦弈察觉出来,便也松了口气,张开飞艇的防护挡下,传音道:“万道仙宫秦弈,只是路过此地,并无恶意。” 对方看守听了这名字似乎怔了一怔,正想回答什么,下方就传来熟悉的橘皮老道姑的灵魂传念:“你路过?本座怎么就不信呢……” 一只大手虚空而握,跟抓小船一样抓住了飞艇:“说吧,是不是来偷见谁?” “偷见你妹啊!”秦弈气得跳脚:“怎么哪都有你的事,臭道姑放开我,我要去北冥!” “北冥?”曦月在静室中睁开了眼睛,有些哭笑不得地撇嘴自语:“还说不是去偷见谁……” 第八百六十八章 算不尽的卦 其实曦月挺想出去见情郎的。 秦弈意外出现在这里,真是又惊又喜,他去个北冥都能闯到天枢神阙地盘来,这就是缘吗?爱了爱了。 可不敢见啊。 岳夕姑娘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秦弈只是先入为主没往这方面怀疑,又不是傻,难道自己跳出来做提示?那可全翻车了。 难道说岳夕姑娘也恰好来神阙拜访?或者说岳夕姑娘被抓了,秦弈快来救她? 曦月来回踱了好几步,无奈地叹了口气,都不行呀。 见不得见不得。 可她又实在舍不得就这么放秦弈走了,过家门而不入,真的难受。 于是一只虚空大手始终抓着飞艇不放,口头问话拖延时间:“你去北冥干什么?” 秦弈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这么忍不住对这老道姑跳脚,按理说识时务者为俊杰,在人家地盘上,对上人家无相之强,哪敢找事啊?缩着头认怂走人不就是了…… 可他还是忍不住要刺几句,也不知道是因为之前总被她坏了好事太气了呢,还是因为几次挑衅都没多惨,屁股硬了。 便下意识回答:“前辈是关心徒婿的行程?” 天枢神阙上下侧目。 徒婿?你特么谁啊,不晓事的谣传你和明河有染,你还当真了?我们家明河冰清玉洁,骄傲清冷,人家走的道途就是根本没感情的那种,谁跟你这种混子有染! 曦月宫主揍他!对,揍他! 曦月果然没让众人失望,虚空里又突兀出现一只大手,“啪”地一声把秦弈拍翻在甲板上:“休得胡言,污人风评!明河与汝何干?” 天枢神阙上下甚爽。 “咳咳。”秦弈翻身坐起来,索性不走了:“走又不让走,又不请人喝杯茶,又不认徒婿,那你到底揪着我干嘛,难道我对你始乱终弃过?” 无心之言意外地接近了几分真相。曦月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怎么答这话了,俏脸微微泛起红霞,好在没人看见。 落在别人耳朵里当然是曦月宫主压根懒得理他这种无赖之言,堂堂神阙第一宫之主,跟你争这个?多丢份啊。 连秦弈自己也是这么觉得的,想了想觉得口嗨没什么意思,别惹得老道姑真恼火起来,把自己关起来那可就麻烦了。 想到这里也很快软了下来,赔笑道:“江湖闯多了,有些惫懒,宫主莫怪。晚辈真的有事要去北冥,和天枢神阙没有关系……误入此间是我不对,看在大家也有那么几分渊源,放行可好?” 曦月暗道算你识相,再继续说那种话题我就,我就嘤嘤嘤。 她轻松了几分,做出居高临下的淡然语气:“你去北冥何事?” “去找些东西。” “北冥并非往昔之北冥,海面迷踪,空间混乱,日出日落无迹可寻。疑有旸谷扶桑交叠,入口却无踪迹。这种地方,去历练感悟倒是不错之地,若是有目的找东西的话……”曦月沉吟道:“你要冥华玉晶?” 秦弈愕然:“你……你怎么知道?” 你那小幽灵,想也知道需要东西演化身躯,冥华玉晶是化灵台最佳选择没有之一,谁能猜不到啊。曦月撇撇嘴,淡淡道:“可曾想过,便是在那里枯寻百年,也不一定会有什么线索?” 秦弈道:“事在人为。总不能知道难就不做了吧。” 曦月颔首:“你这不畏难的气概倒是可圈可点。” 天枢神阙众人都有些挠头,包括秦弈自己都有些挠头。这话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怎么宫主就很赞赏呢,谁还不会说几句事在人为啊…… 这也算不上情人眼里出西施,而是你见过一个人真的不畏难不畏死的豪情气概,再听他说这话的感受,和听一个普通人说这么一句,感觉确实不一样。曦月眼中的秦弈,确实是可以不畏死的汉子,从他口中说出事在人为,曦月下意识就感到北冥或许有事将起了。 说不定又是一番风云际会,可惜自己好像不合适参与。 当然别人体会不到她的心态。秦弈挠挠头,赔笑道:“在前辈眼中,晚辈还真是无所遁形啊。” 众人:“???” 这话是谦虚吗?怎么感觉哪里不对呢? 曦月哑然失笑,心情忽然变得好了起来,他真萌。 这才叫情人眼里出西施,别人这么说是没正形,他这么说就是好可爱。 她想了想,取了一块空玉简,注入神念做了个地图,又甩了出去:“北冥上下,雾霭浓重,神念难知。这是本座曾经游历北冥所见的地图,或对你有益。” 秦弈接过玉简,有些呆滞。 这老道姑怎么忽然对自己好了起来,是不是哪里不对? 却听曦月淡淡道:“当年你探裂谷,用的就是我的地图,这便是缘法。缘起缘落,总有尽时,初心莫负,方得始终。” 秦弈皱眉,觉得这话里有话,便问:“前辈擅卜,是否看见了什么?” 曦月只是找个借口帮他一把而已,话里话外装了个逼,其实暗暗在点醒他别忘了自己的好处呢……哪里是卜算了什么? 事实上与秦弈相关之事,从来都只能卜个最模糊的卦爻,搞得跟街头算命似的怎么套都行的那种,当初说鸿渐于陆、其羽为仪,指的是羽裳还是初绒,还是凤皇之羽,抑或是比翼鸟之羽? 说枯杨生华,对应的到底是建木还是她曦月?还是另有些别的,比如那只不知年岁的臭幽灵? 这卜了没啥意思……不过终究也算是有些启示,曦月听了这话,也忍不住真掐指卜了一卦。 结果什么都卜不出来,一团乱麻。 不停运算,皆是过往,到了他的节点上却似有万千线条散开,不知道会指向哪一条。 天道罗盘,上下错乱,不可测也。 依旧与往昔相关吧,明河与冥河?或许会是此行的关键所在。但心中有警兆,似是藏凶。 再算明河,原本明河北上的时候曦月就顺手算过,算了就是个无咎,吉。可此时再算,又似乎有个指针乱转,根本指不向未来。 是明河本无事,见了他之后反有事? 可又不像凶卦。 似是终究事在人为。 这种天机无法言说,乱指示说不定反而出岔子。曦月只能含糊地说了一句:“反正你最好别见明河!” 秦弈:“……” 不管这老道姑是多不想自己见明河,秦弈此时没打算和她争这个,人家给了地图总是好意,秦弈还是躬身谢过:“谢前辈图。” 曦月有些意乱,松开抓着他飞艇的大手,摆摆手道:“走吧。” 秦弈一头雾水地告辞离去,过了好久,曦月才出现在上空,看着他远去的方向皱眉不语。 下方传来鹤悼的传念:“这男人有点意思,本座也算不出他的休咎。如同一个乱盘旋转,不知其数。” 曦月淡淡道:“数往者顺,知来者逆,谁能尽知?不如归去。” 鹤悼很想说你装什么逼呢,终究没去和师妹计较这个,只是道:“明河与他有极重的因果,事涉本源,关联已久。” 曦月默然片刻,慢慢道:“我知道。” 为什么从来无法坚决扯断明河与秦弈的关系? 因为曦月知道,扯不断的。 这因果终有一天要对应,总有尽时。 第八百六十九章 北冥之海 意外闯入天枢神阙范围,居然没挨揍,反而得了个地图,秦弈也是没想到,掂着玉简翻来覆去地看,好像上面有花一样。 “棒棒,你说,这老道姑怎么忽然这么好?” 流苏憋了一肚子笑意,就是不肯告诉他真相,只是凉凉地道:“谁知道呢,你们总之没仇吧,人家也是个正道,总不会没事就把你抓起来。” 秦弈沉思:“可能她也觉得拆散我和明河不太好,郎才女貌嘛。” “是是是。”流苏道:“说不定她自己看上你了,觉得你细皮嫩肉的值得拿个鬃毛刷子刷一刷。” “去~”秦弈曲起手臂秀了下肌肉:“我这还细皮嫩肉?” “嗯,这个样子更扛刷,比那些小白脸强。” “棒棒你很有经验啊。” “……扯老道姑就扯老道姑,关我何事?” 秦弈道:“按老道姑这个意思,明河此时好像在北冥?” 流苏斜睨着他:“在北冥又怎么了?人明河也不是一天到晚清修啊,要不然怎么可能长进这么快?” “我的意思是说,都在北冥,此去会遇上?” “北冥是个海,知道什么是海吗?”流苏张开手比划:“这么大!你去个海就能遇上熟人?” 秦弈干咳两声,好像是想多了。不过这个也不能怪自己多想,当年东海多大啊,要比北冥大吧?还不是照样见到了师姐? 别的不说,这北边冻土多广淼啊,怎么就闯进天枢神阙了呢? 这就是缘嘛。 和明河有没有缘,此去就知道了! ………… 北冥。 阳光不至,四处沉沉。 海上尽是雾霭,海水都是黑的。配着有些冰山在海中隐现,黑白交错,形貌极异。 就连冰山融水,流入海中,还是黑的。 虽有风过,雾霭不散,水波不兴,死寂沉沉的,好像死海。 明河就坐在一座冰山之顶,闭目盘坐。 她在此地修行有段时间了,秦弈去龙渊城之前,她就来北冥了,不过这所谓有段时间也就不到一个月,对于修行而言,闭目即过,和刚来差不多。 也没比秦弈多走几个地方。 不过明河在这里,确实很有所悟。 她感到了幽冥意,很淡,但确实有。而且这种北冥之海,和宁静的冥河……真的很像。 她的前世冲突,和李无仙并不一样。她没有李无仙那种强烈的敌对和排斥感,而前世冥河也没有那么强烈的独占欲和掌控欲。 双方似有一种默契,求得一个均衡点就行,别闹得要死要活的。 大家都是有道行的人,闹成那样有意思? 只不过这种均衡也要很小心就是了,明河当然不愿意失去自己的主导性。 对方似也不强求,很安静。 修行到了乾元,这种默契就更浓郁了,其实在很多时候,明河已经分不清自己是前世还是今生,可以说除秦弈之外的地方,她就是清冷孤悬,犹如万古淌流的冥河水。 她也没有像李无仙那样分出两种意识在交锋,前世今生,本为一人。 一切都往最好的方向进行,继续这样下去,她可以逐步消化前世的所有记忆,但自己的自主性不会受到困扰,甚至还能接收前世的一切能力与残存的神性,只需要承担前世的因果就可以了。 天枢神阙和师父的护持,早就助她渡过了最危险的晖阳阶段。有曦月在,她只要不贸然再往冥河跑,基本就是稳的。 当然,这种最好的方向也会导致一定的弊端,因为这样你必然会受到前世情感的影响,前世喜欢的人,你肯定讨厌不起来,前世讨厌的人,你肯定不会喜欢。这本就是转世的生命承续的一种形式,也是因果承续的形式。 对应在冥河这儿,它没有情感…… 明河自己的修行,也是往这个方向。 二者本来就非常容易融合。 如果一切走向这个点,那她也就不会再爱秦弈了。 这是必然。 比如现在,当身处夜色北冥,四周寂然,寒风缭绕,明河压根就想不起秦弈的影子。 无悲无喜,无偏无倚,遥观人世,不涉纤尘。 某种意义上,这是好事。明河自己本来就想要这样的修行,那一年的南离,沾染的红尘,早晚有一天要散去的。 只不过……好像是被他同化了一些什么。 曾经觉得这种修行才是太上,可如今总觉得缺了点什么,这样的活着,这样的长生,真的有意义吗? 这一设问,若是堪过去的话,可能就是无相之证了。 只不过所谓的堪过去……是哪个答案算堪过? 暂时未知。 希望在此北冥之海,能有所得。 明河睁开眼睛,眼眸在夜色里淡然如水,与前方的冰山遥相辉映。 “这里确实有幽冥意……并不是因为性质相近,是真的有幽冥的东西在此,越是修行,越是感觉明确。”明河低头看着海面,心中暗道:“这是怎么回事?血幽之界已经基本整合完毕,并没有其他碎块了啊……” “不对,还有。” “忘川……幽皇宗遗址。” “可师父不是说,这地方应该是被菩提寺藏起来了吗?” “难道……是藏在这个地方?从大荒极东之处,藏到了神州极北?至于吗?”明河不解地皱眉:“难道说,还有另一块未知碎片,连轻影都不知道?” 也是正合明河在此,换了个任何人,哪怕玉真人孟轻影在这儿,对幽冥之意的敏感性都未必比得上明河。 这种空间错乱交叠的所在,本身又是很有近似幽冥感觉的地方,换了别人是真不会想到有幽冥碎片在此的。 偏偏明河就可能有感。 “师父说,此地可能还有旸谷相叠。” “日出之谷,日落之海,无日之幽冥,竟然全部叠在一起吗?” “我得去找找。来这里这么久了,也未见旸谷入口究竟在哪,便是不为寻幽,光是见证远古之地,也有所益。” 明河拿定主意,身形一晃,已然不见。 在她原先静坐的冰山底部,极深极深的万里深渊,有低沉的声音叹息:“可怕的坤道。还好走了……娘希匹的压制的大伙都不敢动。” 有别人道:“可她不像是离开吧……莫非是去?” “能去哪?最扭曲之所在,魔主演化之地。”先前那人幸灾乐祸:“就看他们狗咬狗,说不定还有我们的好处。” 秦弈差不多就在这时抵达了北冥边缘。 仿佛下方的冻土开始皲裂,大大小小的冰川向前蔓延,又更裂得远了,变成了漂浮的碎冰,在死寂的黑色海洋上凝而不动,场面就像是静止了的油画一般。 秦弈的目光望远,投向广淼幽垠的最深处,幽沉若死,极寒如冰,让人血脉都要随之凝结。那幽垠极深不见之处,好像有什么吞噬的黑洞,要将一切埋葬。 “我不信先祖诞生之时,此地会是这样模样。”羽裳忍不住道。 “我也不信。”秦弈幽幽地看着远方,这种死寂的诡异感,和鲲鹏之大根本不是一个相性,此地已经变了,和远古流苏所知不一样,也和羽裳从鲲鹏那里得到的传承大不相同。 和有族群聚居的传闻也很不搭,疑似被骗了。 这是全新的探索之域。 区区冥华玉晶,在这么广淼黑暗的地方,怎么找? ———— ps:今天接到出版社通知,本书在台湾出版的销量已降到一百多套,该腰斩了。有台湾地区的书友互相转告一下,能挽救的就挽救一下,有心无力就算了吧,斩就斩了。大陆书友也不用勉强,运费比书贵。 ps2:别再问有没有删节有没有加料了,一提繁体就有人问。重复一遍没有删节也没有加料,就是原版,我每天更新都来不及哪来的时间搞另一版。还有台湾出版不代表作者是台湾人,很多大陆网文出繁体版的。别问这么蛋疼的问题了。 第八百七十章 冰魔遗骸 秦弈摸出了曦月给的地图。 地图是地形示意,哪里有稍大的岛,哪里有冰洋漩涡,哪里是极寒之意,哪里的气息特别混乱,哪里有些什么特殊产出等等,很是详尽。对于无相阳神,神念瞬间制作一个这样的地图标识简直太过容易。 并没有标注过什么人群聚居,说明曦月当初来此游历也没见过人的。 其中倒是标注了一个地点,斩冰魔于此。 寥寥一念,倒是把老道姑的霸气给凸显了几分,要是脑补一个冷酷御姐斩魔而去,下方死海怒号,身后冰凛破碎,那倒是挺帅气的风景。 可惜脑补一个橘皮老道姑在念咒的话那就…… 算了。 嗯,冰魔…… 此世没有魔族这种东西,所谓的魔,狗子就算个典型代表。 虽然在棒棒面前被锤得狗一样老实,秦弈依然可以想象身为饕餮独自在外的话会是什么表现,那可绝对不是好东西。 不过现在狗子好像变了点,不知道和神性缺失是否有关。 另外称魔的,秦弈记忆中基本都是和岳姑娘在一起的时候面对的。大荒共诛过一只炎魔,困于昆仑之后面对的暗影兽,其实也就是暗影之魔。他疗伤时,岳姑娘还独自弄死了一只风魔。 这些比狗子低端得多了,但性质其实是类似的。 世间万物都有两面,人也一样,一念是佛,一念入魔。 火能供人温暖,也能焚灭一切。把负面的凸显出来,聚而成灵,那就算是魔。魔不是一个独立种族,而是万物的负面意志凸显。 一般情况下,这种东西容易诞生于血幽之界,那种鲜血枯骨与无边幽暗,就是诞生魔性的土壤,所谓地狱或者深渊便是如此。当初那只炎魔,岳姑娘说过,就是因为幽冥在复苏,起到了一些牵引作用导致的。 若是幽冥彻底整合,恐怕会诞生很多魔性的生物出来,而且可能会比较强大。如今的位面碎片格局所限,原生物都不算很强。 眼前这个地方,确实是可能诞生魔的,近似幽冥意,而且各种交叠扭曲,和昆仑之底也有一定程度相近。 不过昆仑底下主要是时间的扭曲,这里主要是空间,什么不同性质天南地北的地方都能交叠在一起,怪异无比。 最能诞生魔的地方,肯定是扭曲交叠最严重的地方。 秦弈收起地图,转头问流苏:“我们去看看那个斩冰魔的地方?那地方还标注有寒蕈花出产,这东西不错,也可以摘一些炼丹备用。” 流苏点头。 虽然斩冰魔的地方不代表冰魔诞生地,人家冰魔又不是不能到处逛……反正来这里也算一场历练,收集些东西总也不虚此行。 一行人向标注所在飞去,身后羽裳道:“夫君,我很好奇诶,既然此地有冰魔之类的生物,为什么不会出而肆虐,人间都没听说?” “呃?”秦弈倒是被问愣了一下。 对啊,玩游戏太习惯了,对什么怪就在什么地方挺淡定的,羽裳没受过这种荼毒,第一时间就想为啥人家不能出去别处玩的?人间就没被肆虐过? 安安道:“应该是因为天枢神阙坐镇在冰原吧?” 秦弈颔首道:“应该是的,世间各家仙宗还是颇有肩负斩妖除魔之责的意思,当年明河还跟我打比方,她们是在保人世太平的战士来着。可见这种举措对她们是常规了,压制得这些妖魔鬼怪不敢轻易冒泡。” 其实就连巫神宗和万象森罗这些魔宗没法肆虐,都是正道牵制的结果,否则魔宗那么多,像血炼宗之类的炼血为修,还有其他万魂为幡之类的祭炼,凡人怕是早被杀光了…… 羽裳还是继续问:“那为什么不索性除根?” “除不掉。”这回是流苏回答:“当年妖劫之后,人类修士肯定想除去裂谷妖城,但搞不过你家先祖的遗体威能,故而护佑妖类残存……而眼下这种地方,必然是会不断滋生魔物,不可能根除。驻扎看守倒是有可能,就看他们有没这心了。” 长期在这种地方驻守,又危险又荒芜的,无异于一种放逐。恐怕让人家天枢神阙派人驻守也不是很现实,不过天枢神阙本身就堵在南下之路上了,倒无需多此一举。 某种程度上看,这里倒有点像天枢神阙固定的历练之所了呢,虽然没圈定让别人不许来,但一般人本来就不会往这来。倒是天枢神阙弟子到了一定修为之后,常规就会选择来这吧。 所以曦月来过,如今明河也来了。 不管怎么说,以天枢神阙为代表的正道护佑人间,这是真有实际大功德的。不过秦弈总觉得,这说不定是曦月明河一系的专属功劳,因为天枢神阙整体之道就不像肯干活的…… 所谓观而不涉…… 确实是个矛盾且精分的宗门,左擎天没说错。 众人一边闲谈,身形却也没停下,过不多时已经到了曦月斩魔之地。 举目都是破碎冰山,大大小小的碎块遍布海面,其中还能见到像是手足一样的冰块,巨大无比。也不知道是天然形成的形状呢,还是冰魔的肢体浮沉。 如果是后者,那这冰魔当初很厉害啊,这么多年过去了,身躯还未化尽。 秦弈落到一截冰臂上,蹲身触摸了一会儿,低声道:“确实是冰魔之躯,还能感受到残留的魔性。” 流苏道:“灵性已灭,要再生也是其他冰魔新生了,老道姑还是有几分手段的。这个已经只是个冰山,说不定它身上还能长寒蕈花。” “一个蛋疼的地方……”秦弈起身环顾了一圈,眉头再度皱了起来。 因为这个地方张不开神识,四处冰雾沉沉,神识最广可达范围不会超过十里远。 对于如今磨炼神念替代眼睛作用的秦弈来说,动不动千里感知,如今反倒不习惯了。 这十里范围内,没有寒蕈花…… 曦月记载有寒蕈花,肯定没错,但至少这十里内没有。 如果只是尚未找到还好说……如果是真没有,说明……被人摘了? 真有人聚居在这种地方? 此地非常冷,冷得渗透骨髓。在场全部都是乾元以上,居然都能感觉到冷意,有抱臂的冲动。要是晖阳呢?会不会瑟瑟发抖?再低些的?直接冻死在这里都有可能的。 果然是一个蛋疼的地方。 但这样一个蛋疼的地方,却可能真的有人…… “大家四散找找。”秦弈低声道:“找寒蕈花不是目的,确认人迹才是本质。一定要注意安全,以此地为中心坐标,间隔不要太远,有什么不对立刻呼叫。” 羽裳安安都点点头,左右散开了。 大家的神识都超不过十里,各自寻找的范围也大不起来,只要不离远,光是喊一声都能让所有人听见,问题不大。 就流苏不散开,还是蹲在秦弈肩膀上。 秦弈斜眼看它。 流苏哼哼道:“那俩是侍卫丫鬟,怎么着,你想我也听你使唤?” 秦弈无奈道:“现在是团队探险协作呢,你想的是什么鬼玩意?” 流苏伸手前指:“我坐镇中心,小弈子,你往那个方向看看!” “好好好。”秦弈压根懒得跟它争这个,往前探索而去。 不知道当初冰魔临死是发生了怎样的大爆炸,巨大的身躯炸得到处都是,往前百里都能看见一个大脚掌在海面上飘啊飘的。 秦弈左右还是看不见寒蕈花,心中却越来越违和。 总有一种被人窥伺的感觉…… 可这周围就算有人,神识窥伺也该能被自己立刻捕捉到来处才对,可这种窥伺感不知何来,找不到源头,就跟错觉一样。 是因为身处谜地的心理错觉吗? 秦弈低头下望。 下方正对着一个圆溜溜的冰球,在黑色的海水里散着幽幽的冰蓝之色,很漂亮。 第八百七十一章 眼瞳视界 秦弈心中微动,落在球体上观察。 飞在天上看着普通球体,实际落在上面就知道很大,有小半个篮球场的大小,漂浮在海面上露出了半圆。半圆表面也并不是光滑的,有冰晶棱体结构,配着这冰蓝的色泽,看上去简直是个巨大的钻石。 但秦弈知道这个不是钻石。 结构上有点像是万载玄冰的凝结体,内蕴极强的冰霜之息,当成某种特殊材料炼器炼丹都可以。 类似结构的东西在这海面上还不算少,可以说随便抓一块冰凛都可以做炼器材料,档次有高低而已。这个球体属于其中档次较高的一个,不过飘在外面,那就再高也有限度。 最好的材料应该是潜藏在冰川底部才对,说不定还有万载玄冰之晶髓,绝对的好东西。 眼下这么一个不上不下的、拿走嫌鸡肋的大球……不知为何却引起了秦弈很大的兴趣。 因为长得特别圆吗? 恋球情结? 秦弈的手慢慢拂过球体表面,眼神平静无波。 体内修行正在悄悄运转,造化金章,变化之道,物品解构。 整个冰球的内部构造随之慢慢地发生了改变,内部竟然传来“咯吱咯吱”的响声。 那表面冰棱忽地张开,露出了里面白色的瞳仁! 这所谓的冰球,就是个眼球! 冰魔的眼球! 它还能动? 秦弈的神念肆无忌惮地汹涌而入,不知何处空间,传来一声闷哼,有人七窍流血地踉跄而退。 秦弈冷喝道:“何方鼠辈,鬼鬼祟祟窥伺于人,滚出来!” 沉默片刻后,有人慢慢传念:“我们只是借助冰魔眼瞳所见之景来窥测外界,神魂并未与外界有任何直接关联,你如何堪得破我们这种窥测之法?” 羽裳安安迅速汇聚而归,紧张地护翼在秦弈身侧。 她们也很是惊叹,自己找了半天一无所获,怎么秦弈过来就找到了问题? 其实秦弈也并未勘破对方通过冰魔眼球来窥伺的套路,这种间接的观察比安安通过水球观测外界还间接,安安那是自己感知凡有水灵所在的动静,是直接的关联,要追根溯源还是很容易被发现的。而他们这种根本就不是自己看,是那个已死的眼球在看。 然后他们获取眼球被动倒映的景象,算是二道转手,这几乎就不可察觉。 秦弈也只是感觉到了不自在的窥伺,根本找不到来源。 但他同时在用貔貅戒指,寻找特异宝物,结果戒指指向了冰球。 秦弈本以为貔貅戒指指向的是宝物,他的解构是试图感知冰球里面是不是有冰髓、或者包裹着什么宝物之类的东西,结果发现这个冰球结构有点怪,竟是个眼球。 于是变化发动,神念撞击,一切便在电光火石之间。 他当然不会说这大约只能算个巧合,只是冷冷道:“此地死气郁郁,魔意深浓,也不知历年有多少探险之人死于此地。你们用如此隐蔽之术窥测旁人行止,便是打算找个机会偷袭吧?” 四周冰雾升腾凝聚,无边雾霭之中竟然慢慢凝出了十余个冰魔之形,个个通体坚冰凝成,如山似岳,眼瞳幽蓝,魔气缭绕,杀机浓郁无比。 居然都聚成族群了…… 秦弈的判断当然是合理的,这些全是魔,可不是萌萌哒的雪人。窥测你哪可能为了什么好事,难道为了记录人类探海的美丽瞬间吗? 群魔眼中的冰寒嗜血之意简直浓得满溢,令人血脉都要冻结的极寒和邪恶,稍微有点感知的人都能察觉。 而既成魔性,实力都不会差,最低都是晖阳,否则聚不成型的,这是标准。 高的乾元,但不多,一个乾元中期,两三个初期,表面看去好像和秦弈这方势均力敌——在流苏已经躲进棒子里的前提下。 当初曦月所斩,可能是它们的领袖之类,不是一个独行魔。 总体来说,数量和实力上,并不像称霸北冥的感觉,很可能只是几个强大的族群之一。 却听对面为首的冰魔慢慢道:“说我们窥测是为了杀人,倒也不算错。如果你们三个再分开远点,说不定我们就会各个击破,掠你们的宝物,夺你们的修行,化为冰川养分。” 随着话音,其余冰魔同时咧嘴狞笑,就像无数冰山裂开了豁口一样。 场面非常惊悚。 但秦弈听了这话却反觉得逗比:“你们好像很耿直。” “无所谓耿不耿直,我们只讲实际。”那首领道:“你们很谨慎,而此时眼球之用既然已经被发现,那就不可能分散行事,我们无法各个击破。那怎么看都是势均力敌,便是打赢了也是伤亡惨重,便不会动手。” 秦弈歪着脖子看它:“你这一群包围着我们,难道是为了告诉我,大家井水不犯河水?” “为什么不呢?我们包围,当然也是让你们知道我们不好惹。”那首领淡淡道:“你不来计较我们试图杀你们的事,我们也不计较你伤了我们的窥测者。大家各走各道,免得互相损失。” 秦弈眉毛微挑,觉得有些好玩:“这就是魔吗?我怎么觉得在和神州魔门人士打交道。” 真的浓浓的初见轻影时那种味儿。 “魔门……如果你们有宗门称为魔门,岂不就是和我们一脉相承的特性?”那首领反而奇道:“不然你以为魔是什么?” 秦弈摸了摸下巴。 魔是什么? 也许三观是邪恶的,你觉得不该做的事,他们觉得天经地义,比如他们理所当然的说要杀你夺宝,压根没觉得哪不对。但在自保自利这方面,应该是比正道更重视,并且更加没脸没皮的……瞧那只被揍了之后就没骨头的狗子就知道了…… 换了正道,说不定还要跟你玩个宁死不屈呢。 这么说来,魔这种表现还真不奇怪,自己脑补中不分青红皂白一定要和你不死不休的那种凶戾好像有些偏颇。 它们凶归凶,却是看人下菜的…… 自己这一行明显和他们势均力敌的样子,傻子才和你们硬啃,井水不犯河水就是了。 想到这里,秦弈反倒笑了起来:“那不错,我们好像可以谈谈别的。” 那首领也不意外:“你们来此,是为寻宝?莫非想问我们消息?” “聪明。”秦弈竖了个大拇指。 看似如山高的傻大个,居然这么聪明。当魔有灵智,真是有意思,和之前见到的那种无智之灵截然不同。 “想问消息,不难。”那首领道:“只不过要收取些酬劳,你说对吧。” 秦弈笑道:“你要什么?” “看你问的是什么。” 秦弈没有直说冥华玉晶,生怕节外生枝,便临时瞎扯道:“我来找寒蕈花,听说此地有生长,却没见到。这个消息要什么代价?” 那首领沉吟片刻,粗如巨树的手指指向了秦弈手中的狼牙棒:“这根棒子看上去不错,给我我就告诉你。” 它其实并不知道这棒子是什么,毕竟秦弈用幽幻沙抹过,一般是无法辨识特异的。只不过作为一位乾元修士手中提着的武器,不用考虑也知道是好东西。 它也知道对方不可能交出主战武器,只是漫天要价,等着落地还钱而已。本以为秦弈会开口让它换个条件,结果就看见秦弈的神色变得狰狞,好像它犯了极其严重的错误一样。 第八百七十二章 万魔之主(月票7000加更) 别以为现在流苏一天到晚用小幽灵模式在外面卖萌,好像已经与狼牙棒脱离了关系。其实在本质来说,它真的相当于狼牙棒的器灵。狼牙棒是它的灵魂寄宿体,类似于它的身躯的意思。眼下虽然阳神可以独立存在,不需要依附物品了,可至少截止目前为止还没有脱离。 此时的流苏和狼牙棒还是一体的,喊棒棒就是喊流苏。 连李青君现在都喊流苏做棒棒,流苏还答应呢。 你要什么不好,你找我要棒棒? 棒棒不在这种事光是想想都让人浑身发冷,平时想都不敢想,你特么开口就想要我的棒棒! “看来和你们好好谈话的想法是我太天真了……狗子的过往,才是你们这些魔头应有的归宿。” 在冰魔们眼睁睁的注视下,秦弈迎风而长,迅速变成了比它们还高的巨人。手里那根狼牙棒也变成了山头粗,轰然而指:“想要它,就拿头来要!” 卧槽?那首领都懵了,就因为一个漫天要价,你就要跟我们火并?你没病吧? 秦弈当然没病,只是他很清楚,跟这些魔头扯淡并无意义,只会被牵着鼻子走,一步一步的退让。每问一句都要扯淡半天生意,扯得完吗? 和它们有什么好扯的,只要揍服了,自然乖得跟狗子一样。 巨棒划破夜空,驱散漫天冰凛雾霭,砸向了冰魔首领。 冰魔首领巨掌盘旋,前方的冰霜迅速凝结,成为极其坚固的玄冰之盾。而与此同时,另一拳已经呼啸着砸向秦弈的脑袋。 万载玄冰,凝聚为魔,这样的冰魔躯体自身就是最强的武器,无论是坚硬程度还是内蕴魂冻冰魄的冰凛之息,可以说每一拳都是物法双修的顶级攻势。 它的冰盾同样是坚不可摧,这本就是玄冰的特性。 秦弈攻势不改,看上去是要硬拼一记,体验一下强度的样子。其他冰魔都没有插手,他们觉得对手好像有点憨,也想看看这个能变成巨人的人类能有多强。 说不定是个花架子,那大家还谈个屁,弄死就是了。 眼看两个巨人就要憨憨对撞,秦弈眼里却闪过了笑意。 即将要撞上冰盾的狼牙棒轻转,却是左手有一道涟漪轻轻荡在了冰盾之上,在所有冰魔目瞪口呆的注视之中,冰盾化为冰雾,毫不成型。 狼牙棒就趁着这时候直轰了进去。 而看似要被冰魔右拳打中的脑袋,却如幻影一样,直接穿过,毫不留痕。 “轰!”狼牙棒轰在冰魔首领身上,冰魔首领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冰盾是怎么消失的,只来得及勉强用左臂架开,随着一声爆响,左臂被整个砸断,轰然坠落,砸进海中,荡起了漫天冰雪。 “混账!”左右冰魔此时才反应过来,齐齐出手夹击秦弈。 左边狂风大起,右边水龙冲天。 羽裳安安同时出手,替秦弈接下了攻势,让他得以腾出手来继续摁着首领打。秦弈似乎早就有所料,根本就没理旁边的攻势,大踏步上前,揪着那冰魔首领抡棒就是一顿暴揍:“要棒棒?给你啊,你倒是吃啊!” 冰魔首领被抽得惨不忍睹,冰块飞溅,四散奔流,巨山一样的身躯都快被锤烂了。 这是典型的一着错,满盘皆落索,它到了现在都没搞清楚自己的冰盾是怎么突兀消失的,这先手一失,想要扳回来谈何容易?秦弈的战力又不是吃干饭的。 要是真想杀它,估计它已经死了。 冰魔首领跑,发现根本跑不过秦弈,这厮看着变成巨人铁憨憨,居然还能振凯一个翅膀,追风逐电。 嘲风之翼? 冰魔首领终于知道自己踢到了铁板。 对方绝对不是一支普通的探险队伍,不仅这个拎着狼牙棒的男人凶残无比,连另外两个乾元初期的姑娘也不是吃干饭的,区区两个人硬挡着自己十余个族人居然部落下风。 这是要灭族的节奏? “好、好汉饶命,别打了!”冰魔首领抱头鼠窜,就差没给秦弈跪下了:“有话好好说,寒蕈花我们族中就一大堆,要多少给多少啊……” 秦弈终于收棒。 冰魔首领心有余悸地多跑了上百里,见秦弈没来追,反而拎着棒子冲着族人去了,它无奈地回返:“好汉有话好说……” 狂风止歇,海水归复。 羽裳安安都各自安静地立于秦弈身后,一言不发。 秦弈揪着冰魔首领道:“还要棒子不?” “不、不要了。” “问消息还要代价不?” “不要了……” 冰魔首领心中都在想到底你是魔我是魔了,哪有这样一言不合只是因为找你要根棒子就要揍人,还揍得差点灭族的? 还要毛的代价,有话赶紧问,问了赶紧送这瘟神走人好了…… 秦弈转头看了一圈,一群冰魔噤若寒蝉,老老实实杵在周围跟石墩似的。他心中也暗道这揍得果然是对的,这种魔头真跟他们和颜悦色怕是扯到天边都扯不完,揍服了果然就是好说话。 狗子,你虽然不在了,你的经验还是指引着我们前进。 他想了想,便从循序渐进的角度问起:“我问你,这周围本来是不是有寒蕈花?” “是。” “此刻无花,是被你们收了?” “不是,之前有个坤道在此修行,被她摘走了。” “坤道?” “就是道姑。” 咦?秦弈挠挠头,想想也对,明河来北冥,显然也是走自家师父的地图。而这里有斩冰魔的事件又有寒蕈花的记录,那大约都是会来瞧瞧的。 “那道姑呢?”秦弈忽然有些紧张,这些冰魔可不是好东西,明河落单在此该不会出事吧? 就听冰魔首领道:“那可怕的坤道谁敢惹啊!” 秦弈愣了,你们怕明河不怕我?我好歹也是乾元四层的修行没有遮掩,明河都已经这么牛逼了? “当年也有个道姑,杀了我们的元祖冰魔,导致我们族一蹶不振。”冰魔首领指着那个眼球:“就是这。这个道姑身上明显都是她的传承……” “那你们不是更要报仇?” “这只是其一,更主要的是,这个小道姑一身都是幽冥意,感觉、感觉像看见了冥河。” 秦弈眯起了眼睛。 半晌才道:“你们对冥河很熟悉?” “我们对幽冥不陌生。”冰魔首领老实道:“这个地方,有幽冥碎片叠加。魔主诞生,便基于此。” “何谓魔主?” “万魔之主。”冰魔首领犹豫了一下,才道:“用你们人类的说法,可以叫万恶之源?虽然这玩意,好像也没谁认过。但确实有了他之后,各类魔性才开始汇聚成灵。” 秦弈皱眉沉思片刻,忽然传念问流苏:“你们那个时候,有这种魔主的说法吗?” 流苏回应:“没有,就是各类贪婪恶意嗜血杀戮各具神性,各成凶魂而已。要说魔主,狗子才算之一吧。” “也就是说,幽冥崩毁之后……尤其是有碎片叠加在这里之后,才诞生的这个概念?”秦弈觉得这事有点怪了。 这是上古某个凶魂在装逼呢,还是真正基于不同位界相叠之后导致的的新生物? 不管是哪种,好像这个级别都不会低。 难道此来要面对无相? ———— 三更到,求月票~ 第八百七十三章 冰火相争 秦弈想了一阵,问道:“如果有所谓魔主……那他就该是北冥之主,你们这几类魔的共主?” “是。”冰魔首领脸上又有了点矜持:“你如果真的对我们不利,魔主不会放过……” “啪”地一声,秦弈一巴掌拍在他脑门上:“身为魔头,你该知道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别跟个脑残反派似的说谁谁谁不会放过我,老子未必跑不掉,倒是可以先把你一巴掌拍死!威胁谁呢你?” 冰魔首领委屈巴巴地不说话了。 羽裳安安看得想笑,现在秦弈还是巨人形态呢,她俩小小个的飘在左右,看两个巨人憨憨拍头感觉特别有意思。 秦弈贯彻“比他们凶就可以了”这条路线的时候,确实很凶。忘了是谁说过,秦弈自己心中也有魔吧,凶起来真像那么回事,可未必是单单学小幽灵学出来的。 冰魔真怂了,它们真觉得这货估计是人类哪个大魔宗修士来这闲逛,还是别惹他发毛的好。 “再说了……”秦弈似笑非笑道:“一个龟缩北冥的所谓魔主,南不入神州,东不进沧海,真说它有多牛逼,恐怕未必。至少它不敢惹天枢神阙?” 听到天枢神阙四个字,冰魔们齐齐抖了一下,显然极为恐惧。 这宗门上下,没事都来这里“历练”,尤其当年那个老道姑给它们造成的心理阴影着实有点重。要不是元祖冰魔被斩,导致它们冰魔衰败至今……否则它们凝聚于极寒之地数万载,可绝不仅仅只有这么点料水。 而魔主……当年很可能是被天枢神阙之主锤过,此事魔主讳莫如深,大家也不知详细。 冰魔首领无奈道:“好汉若是要寒蕈花,我们回去取了来给阁下便是。问这些也没啥意义……” 秦弈笑道:“如果我还要别的呢?” 冰魔首领道:“我们的资源要进贡魔主,若是给阁下取了,那回头魔主追究也是个死字,还不如跟阁下一拼了事。” 秦弈知道这些魔头不尽不实,但确实也不能把他们逼狠了,有个底线在。反正他也不是来搜刮抢掠的,说这些也只是绕着弯儿找冥华玉晶的线索而已:“本座也不与你们为难,除了寒蕈花,总要拿点别的出来?别说你们什么都是魔主的,哄小孩呢?” 冰魔首领犹豫片刻,只得道:“我们自己可以支配的,也就是冰岚之晶,阁下若是要的话……” 冰岚之晶,冰系术法修行者极佳的吸收与祭炼之宝,若是外人听见必然如获至宝。 “我又不是修冰系术法的,给我那个何用?”秦弈冷笑道:“冰岚晶髓的话,说不定还能考虑考虑。” 晶髓,那就是最核心最精华的部分,便是对安安这样的先天水灵都非常有价值了,足以使她的水系修行带上冰凛,增添多样性。对明河那种修行也非常有价值,曾经秦弈见过明河释放冰狱寒岚之术,可见有修此道,加上这种极寒之意,那明河都能上个台阶。 这种地方,本来就是风险机遇并存的历练之地,能好好搞的话,收获会很大。 意外的是,这话一出,本来老老实实蹲一边的冰魔们居然有些耸动起来,那首领迅速道:“我们手头没有晶髓。” 秦弈见这态度,也不由有些好奇:“你们怎么可能没有?这东西如果有的话,也只有可能是存在你们手里吧。” “幽日族趁着当年我们祖魔被杀,来劫掠了一次,抢走了晶髓。” “幽日族什么概念?” “当日出之旸谷变成了幽日之谷,逐日之族堕落成魔,那便是了。” 秦弈心中一动,果然旸谷在此交叠……而且有人聚居。有别于冰魔他们这种自然演化的魔类概念,那应该是近似于人了,魔化的人。受北冥与幽冥气的影响,堕落变质而成。 “你们这里的各族争夺,魔主不管?” “魔主不管的,它只要按时进贡,其他怎么互相杀伐争抢乃至灭族都无所谓。”冰魔首领道:“反正也灭不了,北冥极寒之意还在,我们就能再生。旸谷之日尚存,他们也就不绝。” 秦弈问道:“还有其他族类吗?” “各类魔,都有。”冰魔倒是不介怀自称魔,连带着其他魔类也都一起喊了:“北冥交叠混乱,魔物滋生,当然不止两族,只是我们两族有仇。” 秦弈大致理清了,便忍不住笑:“你们这两族倒也是比较代表性的了吧,极寒之地,与幽日之谷的代名词?” “差不多。” “……算不算冰火两重天?” 羽裳和安安都啐了一口,暗道这死不正经。 倒是冰魔首领眨巴眨巴眼睛,似是听不懂这种人类专属的污言。 安安心想还好这是一群大块头冰魔,如果是雪女的话,啧啧。怕会是另一个故事。 她忍不住问:“你们没雪女吗?” 冰魔们懵然:“那是啥?” “冰凛能聚成魔,霜雪不行吗?一个性质吧?” “本质都是极寒……可那种娘们儿模样有啥用?劳资一拳……” “停停停……”秦弈哭笑不得:“那你们告诉我旸谷怎么走?” 冰魔大喜:“我给你弄个图……” 冰魔吭哧吭哧做图去了,流苏暗自传念:“你信他们的了?” “没啊,只是顺着杆子找路,名正言顺获知旸谷所在。不然逮着就问旸谷、问太阳之息、问冥华玉晶,我怕万一哪点就触动了所谓魔主的禁忌,还是谨慎为佳,一步步慢慢探着吧。” 流苏颔首:“越来越聪明了啊。” “事关大家的安全,不得不谨慎些。”秦弈分别传念妹子们:“我甚至怀疑他们给的图都可能会是个坑,会不会直接指到魔主老巢去了。又或者我们前脚刚去,冰魔后脚就暗中通知旸谷那边坑我们……反正到时候都注意些,魔性之地,不能按神州和大荒的想法做事,把所有人都往坏里想就对了。” 羽裳笑着传念:“夫君当时去海天,被批评太过大意,如今是痛定思痛,反向行之?” 秦弈打了个哈哈。 被羽裳看穿了。 当初海天之行,确实是太大意了,如果牛牛龟龟它们有坏心,可能都栽了。这次如此魔性之地,当然要提起一万个小心,谁都不能信。 莫说只是一群大块头,便是真有漂亮雪女在此,秦弈这次都不会看表象的。 确信。 过不多时,冰魔首领拿着个冰块过来了:“好汉,图做好了……” 话音未落,远处冰川忽然微动了一下。 冰霜之中隐有传念:“幽日族大举来犯,其中带着那个小道姑。” 冰魔们吓得抖了一下,大块碎冰簌簌而落。 幽日族来犯也就算了,那个道姑他们是真的怕。 可那个道姑怎么会和幽日族混在一起了? 冰魔首领求助般看着秦弈,却见秦弈摸着下巴,眼里泛起了有趣的色彩。 “你们别吱声哈,我看看这是闹哪出。” 冰魔们眼睁睁看着秦弈的形体发生变化,眨眼间就变成了和他们一模一样的外形。冰山为躯,冰晶为眸,霜雪为肤,魔气缭绕。 连羽裳和安安看得都有些呆滞,她们知道秦弈能变,也没想过连气息都能变得这么大。 这变化之道简直绝了。 根本就是活脱脱一个,冰魔秦弈。 第八百七十四章 天悬星河 明河对北冥的环境是要比秦弈熟很多的,她不仅是有师门历年的探索记录,还有自己的幽冥之感。 其实天枢神阙都确认不了旸谷入口,那扭曲交叠得太隐秘了,曦月都没去过,但明河却偏偏有所感。 旸谷再隐秘,也不是完全没有一丝外泄,在交叠之点上,有虚空雷霆乱闪,形成一种扭曲的虚空割裂,本来是一种天然的屏障。可寒门就恰恰是通过这种雷霆之意的电流传感,感知到了那附近的气息,觉得似有日出之意潜伏其中,便报与秦弈的。 而明河察觉的是那种如幽冥割裂一般的虚空,便像是当初被孟轻影埋伏的虚空差不多。 所以没有绝对隐秘的所在,光是察觉方式都好几类。 明河在北冥,比别人还多察觉到了一些东西,幽冥意最浓重的、空间交叠更扭曲的深渊……那就是之前冰魔以为她会直奔的魔主之地。只是如今的明河可不是初出茅庐,她也谨慎着呢,知道那种地方肯定危机重重,便暂时没打算直探。 这旸谷给她的危机感不重,倒是可以先探探再说。 到了附近,见到雷霆阻路,明河清冷的面庞反倒微微露出一丝笑意。 师父真好,给了九霄神雷,那是先天雷种,压制这种因后天裂隙而生的虚空雷简直跟揍弟弟一样。 对别人很难入内的通道,对如今的明河却如坦途。各种雷霆经过身边,如风拂面,反似还有些讨好的样子。 嗯,师父真好就完事了。 明河闲庭信步地跨过虚空入内,却把谷中住民唬得不轻。 这可是堪比乾元修士全力术法的雷霆之路,对这个道姑居然一点作用都起不到,还似讨好! 这看似只有乾元初期的道姑,实力绝对不止表面上那么简单。 是了,天枢神阙…… 幽日族也不是一开始就躲在旸谷里从来不出去逛的,只是早年出去逛的时候被天枢神阙揍过,伤得并不比冰魔们轻多少,从此也学乖了,轻易不出去。 而这个道姑明显一身都是天枢神阙的传承……是嫡传中的嫡传。 然后……她这奇怪的幽冥之意是怎么回事儿? 幽日族领袖们迅速计议了一下,放弃了惯常的动埋伏杀人的想法,他们怕根本搞不过,搞过了也要惹来天枢神阙暴怒,反惹大祸。 这就是有后台的好处了,当年明河区区琴心就敢拦邙山老祖,就是这种底气。曦月根本不需要跟着,也不该跟着,否则甚至连一点历练价值都没了。 明河对这种势力间的顾忌非常熟悉,对别人的敬畏也非常熟悉,这本就很容易导致俯瞰的距离感,这就是天枢神阙有意培养的高冷方向。 李青麟评:谁也不会去和天上的星星交流。 碎嘴仙鹤说:门第太高。 天生白富美。 秦弈当初的心动,与其说看上了美色,还不如说更近似于被距离所刺痛了的莫欺少年穷呢。“叩神阙揽星河”,隐含的岂不就是这种意义? 时移世易,当初那种距离已经因为多次的情感拉锯快要拉没了,秦弈也不会总想着叩神阙这种事情,说真的他还挺怂那老道姑的……反正如今是轮到别人来感受明河的距离了。 “这位道长请留步。” 明河驻足,安静地看着前方的青年。 高瘦,苍白的脸,颇为英俊且有风度。披着暗红的披风,仿佛欲坠的残阳,又似鲜血淌入冥河之时的寂与暗。 那眼眸看似真诚而有礼,明河却敏锐地察觉到了深藏的魔性。 阴暗,嗜血,像极了曾经麾下的海妖与水鬼,拖着人的脚,永坠幽冥。 青年看着明河,眼中也闪过惊艳之色。见明河不搭腔,他也依旧很有风度地续道:“在下烈千魂,逐日族王子。不知道长如何称呼?” 明河淡淡道:“逐?幽?” “往昔之逐,今日之幽。”烈千魂还是很有风度:“前世今生,本为一体。” 明河脸上没有一点波动,压根当他这话如阵风过,美眸早都瞥到谷中风景去了。 远处似有巨木之形,并非建木。 是扶桑之树。 只是那本该光辉灿烂的地方,最温暖最光明最是驱冥逐暗的所在,如今只让人觉得魔性与黯灭,唯有曾经留存的太阳本源,如出一辙。 若说万物皆有两面,太阳的光辉背后,就是深渊么?是否也意味着,天上明河的反面,就是九幽冥河? 烈千魂脸颊抽了抽,这坤道,怎么不理人的?自己那句话说得不对么? 他只能硬着头皮继续问:“道长此来,有何贵干?” 明河依然不理他,微微蹙眉看着远方的扶桑。 她不知道秦弈需要太阳之息,否则可能会起意给秦弈弄点。倒是她对这种沉堕非常感兴趣,因为觉得与自己有很强烈的关联,甚至是直接关联。 她知道直接问这个烈千魂,是肯定得不到真实答案的,要就得自己去看看。 明河在沉思,烈千魂实在受不了了,老子是在和天上星星说话吗?你倒是回应啊? 明河回应了:“那树是你们族中之物?” 烈千魂有些为难道:“是,道长是想去看看?可这是我们族中禁……” 话音未落,明河就从他身边擦肩而过,自顾自去了。 烈千魂:“……” 你不是知道那是我们禁地吗?你想干嘛? 烈千魂满头汗地追了过去:“道长,那里我们族中守护森严,是不能去的。” 明河淡淡道:“扶桑之木,日出之所,天下共之,孰为私产?” 你这意思是,你闯我禁地,与我何干? 烈千魂简直哭笑不得:“讲这道理没用的道长,现在那就是我族禁地。再说了今日之扶桑也不是人们传说中的那个扶桑了。” “有何差异?” “缺了炎阳之心。反正太阳早也已经不是从这里升起的了,道长应当知道。” 明河终于有了点反应,第一次正式转头看他:“那炎阳之心在何处?” 烈千魂压住心中喜意,认真道:“被冰魔窃据,深藏极寒深处,故而扶桑沉堕,阳光不至,北冥永夜,直如幽冥。都是那些冰魔害的。” “哦。”明河继续往扶桑走。 “诶诶诶?”烈千魂愕然。 你怎么不按剧本来啊,难道不是该说那贫道就去冰魔之处一行,取炎阳之心看看? 明河压根就懒得理他。 我要看的是扶桑之堕这本身的现象状况,你们什么宝物缺失或争夺关我何事? 再说了,你那魔性,隐藏的再深,瞒得了别人,又如何瞒得了天心? 烈千魂愣愣看着明河往扶桑树走,脸色有些难看。 他们这本就是祸水东引之计,既想通过明河去诛宿敌,也暗藏有借冰魔之手对明河起些什么作用的想法……比如说,并肩作战,夺得芳心? 再比如说,让她受了重伤,然后…… 还比如说,她索性死在冰魔那里,一了百了。天枢神阙要找也找不到他们幽日族头上。 可这道姑怎么完全没法沟通的,说话好像根本就不在一个频道?她好像就只顾着自己脑补自己的事情似的,对方说话到底听进去没有都不清楚。 不对……烈千魂忽有所悟。 他发现,这道姑简单的交流里,对她而言想获取的信息都获取了,而他却直到现在都不知对方到底叫什么法号! 并非不在一个频道,而是彻彻底底的居高临下,从来不是对等的交流。 第八百七十五章 被遗弃的树(月票8000加更) 这种居高临下,并不是她太装。 一是性子如此,或者道如此。二是……她心如明镜。 至少她很清楚,她想要去看看扶桑木,是肯定不会有什么森严守卫导致大战的。 若要导致不可避免的冲突,除非是她想对扶桑木做些什么。光是看看的话,还触不到幽日族的底线。看完就走,幽日族会松一口气才对。 她很清楚自己能做,什么不能做,也很清楚自己想要干什么。所以不需要像常规交流一样你好我好,反正将来便再也不见,你怎么看我,与我何干? 包括我的法号,为什么要告诉你呢? 大家根本就是平行线。 烈千魂是聪明人,很快想明白了。 但想明白没用啊,遇上这种人实在太蛋疼了,你真的找不到和她好好交流的切入点,根本不知道怎么引导她进入自己想要的节奏里。 但既然如此,倒也未必有什么坏事,她真就只看看扶桑木就走的话,大家井水不犯河水也就是了。 烈千魂冲着四处隐蔽的族人们使了个眼色,便有人去通知禁地守卫,不要阻拦。 明河知道,也没管,安静地直抵扶桑。 她留意到……所谓的逐日族禁地,守卫竟然……都是僧人? 北冥之地,旸谷交叠,他们居然信佛吗? 乍看上去,这树好像是死树,没有枝叶没有活力。细看的话,不是死,而是寂与冷。 本应亮泽的树干,灰暗得像是灰铁的色泽一样,内里明明还残存着太阳初升的朝气意味,可表面怎么看都像是幽界的植物。明明应该很温暖的所在,只能感到渗透骨髓的寒冷。 怎么说呢……有点像是被放逐了的感觉。 或者索性说,世界上已经不需要它了,日出日落,自有天时,岂出自区区一树? 这是被遗弃的造化。这旸谷之中也是一群被遗弃的人。 仿佛能感到数万年前的过往,有女子头戴冠冕,流苏覆面,迈步轻踏,万里扶摇。 “三足之鸟,出于扶桑,因而成日?宇宙不是这样的。这是假的。”女子手摘日月,驱逐金乌:“凭你们这些假货,也敢曝晒人世,干涸乾坤?真以为你们死了,天下便无日月了?锤死你!” 金乌坠落,天地洞开。 这不是天圆地方,不是如同幕布一样的天穹。 它是假的。 可以撕开的。 撕开之后,才是宇宙之大,无尽之广。 天上自有日月,天枢自有仪轨,不是一块帷幕。 “原来天地是个球啊,嗯这形状挺可爱的,与阳神之本同形,丹者,一也,圆也,天地蒙蒙,阴阳轮转,此即太极。”女子拍拍手,踏日而去:“上下四方,乾坤之大,原来如此,吾道证矣。” 下方有一群逐日而来的问道者,个个目瞪口呆。 你不负责任啊你,证道走人了,剩棵树呢? 话说我们追逐的太阳没了…… 我们这辈子到底在干啥?我们的道是什么?是个球吗? 逐日者迷茫着,绕树而居,形成了新的族群。 万载之下,有僧人不远东来:“此大日之意,足证菩提。尔等迷茫于道,不妨跟吾修行。” 过往一闪而过,明河感到了这棵被抛弃之树的无奈。 可既然被僧人当做菩提带走,又为什么到了这北冥之地? 并不是那女子干的,她压根都懒得理这些…… 如今这深浓的魔性,沉堕不起的意味,深寒的魂灵,嗜血的杀机,刻骨的憎恨,却都又是因何而起?这里面的冰凛,犹如冥狱般的冻结,又是何物? 明河伸手轻触,感到里面有火之灵。 但不是真火,是冥火。 九幽冥火,明河很熟悉。 她觉得越发有意思了。 这简直就像是一个正常应有的扶桑木的逆向投影,不像真实。 真是因为缺了炎阳心吗? 确实少了点东西,空有魔气,却失之灵性。在这树下修行,只会越来越产生负面情绪,堕落成魔。甚至可能失去一切理性的思考,被憎恨和杀戮所支配…… 但这里一定还有什么外因,不可能单纯是缺失炎阳之心的影响。比如……交叠的另一块幽冥碎片? 但如果要找到根源,显然也必须找回炎阳之心才能确知始末。 明河慢慢开口:“你刚才说……炎阳之心,在冰魔之处?” 一直站在后面冷汗涔涔的烈千魂大喜过望。不管你的出发点是怎样,反正搞了半天,你不也是想找炎阳之心嘛! 他立刻道:“正是在冰魔之处,曾经一场大战被它们夺取,我们打了好几次,都没能夺回来。” “你们因何而战?只为夺东西?” 烈千魂有些尴尬。 抛开小心思不提,单论因何而战的话有什么可说的,大家都是魔,那种征服欲独霸欲,难道不够说服力吗? 当然在美人面前不好说,说了恐怕那点并肩作战夺得芳心之类的念想就别指望了。烈千魂想了想,便道:“为了守护!” 本以为道姑会有些赞许,结果迎来的是仿佛没听见般的漠然:“带我去冰魔之地看看。” 烈千魂碰了一鼻子灰,悻悻然召集人马去了:“道长且稍待,我点齐精锐,随道长去。” 其实明河自己就是从冰魔之地来的,但她不知道。 她感知了这边的幽冥与交叠,却不知道之前自己盘坐修行了好一段时间的地方就在冰魔地盘里,还采了花呢。 虽然知道那里是师父斩冰魔的地方,但也和之前秦弈想过的一样,冰魔又不是不会逛,在哪里斩的不代表哪里就是冰魔的地盘。 大家的感知,敏感方向不同,故所得不同。 所以当明河发现一群幽日族人带着自己去的就是自己之前修行的地方时,也是又好气又好笑,北冥这么大,为何来来去去就这两个地方? 其实很正常,正如秦弈所言,这两族一冰一火,就是此地交叠的代表,棋眼都在他们身上,自然重要之事都会集中在这两个地方。 不过秦弈与冰魔们交锋的位置也只是海面上,实际冰魔的魔窟是在万丈冰川之底,无际深渊的极寒之处,真正具体的入口也是时常变幻,连宿敌幽日族人也必须经过一场特殊观测才能确定的。 “道长且住。”烈千魂喊住明河,笑道:“冰魔就在底部深渊,我们要进行些仪式,找到具体入口方位。” 明河淡淡道:“你们当着他们的海面上行施法仪式?是因为对自己的实力特别自信?” 烈千魂笑笑:“明人不说暗话,因为我们对道长的实力特别自信。” 明河不理他,美眸淡淡掠过周围的冰山。 她本能地感觉到一丝不对。 之前在此修行,冰山是死的,就是真的冰山,没别的感觉。 可如今再临,却觉得似有活物一般,好像每一座冰山都藏着恶意的眼神,每一道豁口都像是森然的狞笑。 让人有些惊悸感,仿佛陷入了什么陷阱似的。 其中还有一座冰山看上去特别讨厌,看了就想揍一顿的样子,也不知道这种感觉是哪来的……为什么能觉得一座冰山色眯眯的? 是此地已有幻术,极寒之意开始入侵灵魂? 明河悄悄握住了本命神剑,准备给那色眯眯的冰山来一记狠的。 身后幽日族人正在结阵施法,似是浑然未觉冰雾深处凝起了幽蓝的眼眸,带着刻骨的恨意。 周年记 19年3月1日发书,今天正好一周年。 不知为什么很想写个随笔,可能是因为前两本韩娱都没写超过一年。第三本春秋超过了,可大约那时候在被整改吧。 回头看看,这居然是我第一本安安稳稳写足了一整年的书。 嗯,这本算安稳么?磕磕绊绊的,好像也算吧,比以前安稳多了。 颇有几分喟叹。 以前有很多人说,姬叉不会写长的,从来没超过200w字,嗯,确实,两本韩娱都是170多万,春秋预计200w结果砍了些预计内容,189w就完事了。 不过这本终于是超过200w了,还有跨越,预计能达到300w左右,卷数计划是十三卷,章节数大约在一千两百到一千三百之间这样,按照我目前的速度,大约在六月底或七月份完结。 前提是顺利。 应该能顺利吧(笑)。 回顾一下每月字数,二月份有点懒了。前几个月平均都在20几万,二月虽然少了两天,居然只剩不到18万了,是少了点,下个月加油。 单章经常解释这个说明那个,要么就吐苦水怼举报,苦大仇深的,没啥意思。这篇随笔不提那些,算给问道红尘过生日,喜庆下。 确实也值得喜庆,从一月棒棒生日起,二月轻影生日,接下来还有三月明河生日,四月棒棒卡牌……进入2020年,这本书也似乎进入了爆发高峰,遗憾的是我的风格好像确实不怎么能写长,可能是看不见更多人的生日了。 但我已经心满意足。 目前的均订一万二,月票与畅销常年在总榜前五十,分类前十。征文夺得第一,喜获仙帝徽章……这真是我所有作品里成绩最漂亮的一本。说老实话,我野心不大,这样的成绩我已经足够满意了。 这与大家的支持是分不开的。 在此感谢cz大佬、酸奶姐姐……感谢每一位盟主,感谢每一位打赏订阅支持过本书的全体书友。便是没有订阅的,也感谢每一张推荐票,和对外的每一分宣传,能转正就更感谢了。 感谢辛苦操劳的管理们,大家为我劳心劳力,沟通起点、组织活动、管理圈子、章说、群,真的辛苦。谢谢你们。 特别鸣谢我的游龙编辑,安逸主编。本书被举报很多,整改不少,是二位顶住了很大的压力,帮我背了不少锅,还增添了不少工作量……实在不好意思,总是给编辑组添麻烦。每次被屏蔽章节找上编辑的门,我总觉得游龙大大看见我的头像闪烁就捂脸2333…… emmmm……感谢老婆对我码字工作的大力支持。顺便说个好玩的事,之前也在群里说过,我女儿十一岁,哦,过完年十二了。她已经把这本书偷看完了……年前剧情是曦月枯杨生华,开车带孩子出去玩的时候,路上她忽然问我一句:什么时候让明河知道? 我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差点吓得没把方向盘都甩飞了。 其实想想,还真没啥。 很多人好奇,我们写后宫的,家人怎么看,敢不敢给孩子看。问这个的人很多,好奇巴巴的。 事实证明没什么问题,我们写的真不是皇叔,些许暧昧都被删得清水一样了,她们看的电视都比我们这个凶残多了。某些暗示,老司机们懂,可孩子不懂嘛……虽然后宫这方面价值观不好说,但古代背景也没啥。在整体上,各方面价值还是正面的,主角与女主们的三观都是正义的,善良的,乐观向上的,萌萌的。 有问题吗?没有。 孩子大了要,谁也拦不住,谁还不是个偷长大的过来人啊,引导别沉迷,该说的三观说明白就好。 说不定还比看别人的好点呢……如果我说孩子看我的书能学的文笔与结构,比看很多书都好,不知道会被大家喷狂妄么?(笑) 老婆就更不是问题了,她只在意稿费够不够把她的购物车清了。 我老父亲天天都在刷页面,问我这次的月票是不是比上个月少了……嗯,他会看不要钱的单章,比如这章。很萌的。 好了不说家事了,这些题外东西大家若是有兴趣,我可能会在公众号上写点啥。搞了一个公众号就叫“姬叉”,目前还是空的,因为我不会玩←_← 研究了半天后台,连怎么发文都没搞明白,枉我特么是个码字的,真吉尔丢人。 总会搞明白的,到时候应该会发点人设图啊,人物番外(非肉)啊,这类的东西吧。如果哪天混不下去了,算个后备发文的途径吧。 不过应该不会经常发东西……如同微博一样,我用得也很少,十天半月都未必上一次,大家随便关注着就行,不是主要交流方式。微博私信找我的兄弟们,一般得不到回应,不好意思-_- 嗯,好了,想到哪说哪,想了半天好像没啥要说的了。 以下正文: 三月到了,求保底月票。 第八百七十六章 银魔看剑! 烈千魂看着侧前方不远处漂浮的明河。 当着她的面时,那如同君子的眼眸,此时在侧后方几乎无法按捺的火热。 这个道姑实在太美了。 莫说遗落的旸谷一隅,便是整个北冥,茫茫不知其广,交叠无数空间,直如世界三千,其中也不是没有漂亮的,可里面所有的生物最美的也不及这个道姑万分之一。 单论美也就罢了,那种遥远的距离感,仿佛九天之外的间隔,若是一般人恐怕什么念头都兴不起,就像在看一颗星星,好看是好看,能有什么感觉?可偏偏对于魔性来说,却极有将她从天上拉到地底的**。 魔之沉堕,对己也对人。 明河对于这些人的诱惑,她自己都未必清楚。 若能把她摁在……真是死了都值得。 其实这种魔性念想,本身不算什么大问题,秦弈当年的想法和他们能有多大区别?普通人对星辰无念,有心气的却想摘星辰。并不稀奇。 但区别在于,你用什么手段去做这种事情。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喜欢不是错,追求是你的权利,可要是来硬的或者来阴的,那就该进局子了。 幽日族显然也不敢对明河来硬的,别看明河的硬修行好像还不算高,可这一身顶尖传承和宝物真不是开玩笑的,他们自认在自家主场设伏都不一定制得住,万一被跑了惹来后台那就真是彻底悲剧了。 但他们可以来阴的。 幽日族与冰魔惯常相争,其实互相抢夺资源只是部分因素,主要是属性上天然的对立相克,互不顺眼,也是两个代表性的族群征服欲与霸权的体现,反正魔主不管。 便是秦弈明河不来此,他们本来就隔三差五都在打仗。 所以冰魔忽悠秦弈去旸谷,幽日族忽悠明河来海上,都是打算借这俩外来的助力,给宿敌一记狠的。 相对来说,冰魔还纯粹一点,毕竟他们对秦弈的男色没兴趣。嗯,对羽裳安安的美色也没兴趣,他们只是冰凛聚形,根本没有性别思维,说雪女都劳资一拳的那种…… 而烈千魂这边就复杂得多了。 既想利用明河的战力给冰魔来一记狠的,又希望冰魔能对明河造成麻烦,他可以通过不同的战况选择不同的取美路线。 操作得宜的话,说不定干死了宿敌,又抱得美人归,还能和天枢神阙搭上线呢。 大胆点,还可以做梦借天枢神阙之力干翻了魔主,自己来做这魔主呢。 岂不美滋滋。 所以他明明知道冰魔已经正在集结包围,他也装作不知道,他还有父王率队在后潜藏呢,后手够够的。不妨让道姑先应付一下难局,看看状况再说。 寒风骤起! 原本黑色的海水肉眼可见地万里凝冰,竟结成了厚厚的黑色冰面。 幽日族人结阵搜寻冰魔之窟入口的术法再也进行不下去。 与此同时,冰山暴裂,尖锥四起,狂暴的杀机直入骨髓,整个北冥之海化作了狂暴的冰狱寒岚,空间封锁,生机寂灭。 明河能感觉到彻骨的寒,四周的寒雾凝透肌肤表里,直透血脉,直侵灵魂,让人连思维都快要冻僵一般。那呼啸的尖锥擦过,带着穿透天罡的暴烈,是万载玄冰凝聚的物理破罡,也是冰法与水法最大的差异之所在。 幽日族瞬间陷入了麻烦,已经有人受伤的惨叫声响起。 中伏了……明河早有感觉,这般直冲人家海面上,真以为人家冰魔任你玩的? 这是冰狱寒岚阵……她们天枢神阙也有的技能,属于范围性的大招范畴了,威力非常可怕。只是这带有魔性的狂暴沁透,寂灭魂灵的冻结,性质与她的有些相异。 明河觉得自家绝技会不会有部分是从这里悟的? 她心念电转间,手头却没停,神剑斜指,正要施法。 身后传来一声惊叫:“道长小心!” 一道人影扑了上来,似要为她挡开侧面的冰锥。 明河:“……” 这冰锥都不是冲着我来的,要你挡? 明河“唰”地躲了老远,都不知道是在躲冰锥呢还是在躲烈千魂。 她知道这些人没什么好心,反正她是来调查扶桑树的,又不是来跟这些魔头打交道的,实际上她根本就没打算来“诛冰魔”,要是有冰魔现身出来,她问话的可能性都比打架高。烈千魂试图以“共同作战”的节奏把她往里带,明河心如明镜,根本不吃那套。 她看着场面上幽日族似乎人仰马翻的模样,连个救援的打算都没有。 烈千魂:“……” 我帮你挡了个冰锥,你一点表示都没有也就算了,可你看我族人这么辛苦,居然也没想援个手? 要是一般人,大家一起来的,一起遭受伏击,怎么也会有个并肩作战的潜意识吧,这节奏本来很好带的。 可这道姑……她好像分得非常清楚。 太难了。 这种清冷得过了分的道姑,一般手段舔不到啊。 曦月对徒弟的卜算没错,要是没秦弈,明河就是个无咎,北冥历练对她来说根本不是问题,她这样的心若冰清,明枪暗箭阴谋诡计对她基本没用处的。 魔主?魔主根本就不能离开北冥渊。 只不过无咎只是意味着没事儿,不代表明河自己能有所得,大概率她的扶桑探索最后也只能无疾而终,增加点修行感悟和人情认知也就是了。 但有了秦弈的话……情况就会不同了…… 正在烈千魂考虑怎么更发狠点的方案,就见周围的冰山动了。 山顶显出了人脸,山腰分离了手臂,原本潜藏在冰面之下庞大无比的身躯站起,顶天立地一般。 继而迈开大步,一只大脚便是囊括数里。 其实这场面挺震撼的。 但在场的人无心欣赏,烈千魂心中一喜,暗道这些冰魔如此范围攻击,早晚会逼得道姑应战,到时候就进入节奏了。 正这么想着,就看见十余冰魔冲向了……幽日族人。 好像根本当明河不存在。 烈千魂:“……” 宿敌轰然交战在一起,明河孤零零站在旁边,好像不关她事一样。 她甚至还瞥了一眼烈千魂:“王子殿下,你族人下风了,还不去帮忙?” 烈千魂很是无语:“这就去。” 话音未落,就见另一座冰山爬了起来,吨吨吨地往这边冲。而明河的神色好像也有点变化,握紧了神剑凝视这个冰魔,目光有些锐利。 烈千魂一喜,这是不是要打起来了? 他很是关切地说了句:“道长,小心。” “轰!”冰魔一拳轰了过来,带着暴烈无匹的罡风裂响,刮面的寒风都似能撕碎一切防护的狂猛。 好强! 烈千魂想看看道姑怎么接,却见那拳罡看似铺天盖地的范围攻击,可到了道姑身边却毫不影响,直接擦着过去了。 然后……拳罡劈头盖脑地轰向了烈千魂的脑袋。 烈千魂:“???” 他硬着头皮接下了拳罡,“轰”地一声,整个人都被砸进了冰面底下,形成了一个人形深坑。 明河神色警惕地看着这个冰魔,挥剑做了个防护姿态。 之前就是它色眯眯的。 一个冰魔也能色眯眯的,真是奇怪。 冰魔看着明河,明河看着冰魔,互相看了老半天,烈千魂从冰面下钻了出来,冰魔又是一脚,把他踩回去了。 明河若有所悟,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冰魔眨巴眨巴眼睛,伸手比划:“冰魔大人一伸手,拎起迷糊小道姑。小道姑,晕乎乎,提着道袍跺脚哭。” 明河脸上泛起红霞,挥剑而指:“****,看剑!” 冰魔转身就跑,小道姑举着剑奋起直追,一追一逃,直没入遥远的夜色里。 烈千魂好不容易又从冰面下爬了出来,探头大喜。 这嘴贱冰魔真欠揍,这回道姑和冰魔真的对上了,大有操作余地了吧? 第八百七十七章 有你即安 那边的追逐可真是激烈,道姑手头神剑璀璨,星芒乱闪,什么大招都往下砸,冰魔抱头鼠窜,极为狼狈。 很快消失在了夜色里……烈千魂神清气爽地回头帮助族人和冰魔干架去了。 不管怎么说,利用这道姑对付冰魔的初始目的总是达成了。对方明显是个乾元冰魔,要是被这道姑斩了,自己这边很有可能大获全胜的。 达成这个目标就很够了……谁能想到北冥各族霸权会破在一个小道姑手里? 他如何想得到脑补之中明河怒斩冰魔的场景是什么模样的…… “放、放手!” 才出了众人感应不到的范畴,道姑的大招就被冰魔回头一拳击散了,然后轻轻松松伸出两只手指头,一把将小道姑拎在了手里。 小道姑双脚乱蹬:“放手!我又不是你家夜翎!再拎着我,我真刺过去了哦!” 冰魔咧嘴笑:“你明明是本魔的战俘,老实点。” 明河又好气又好笑。 她心中倒也确实惊叹,之前为了在人前不露破绽,她还真是动了些威力十足的技能,结果连秦弈根毛都没碰到,化解得云淡风轻。 一别这些年,他显然又长进了。 比自己强了。 那两只手指拎过来,明河竟然隐隐的有那么点无力感。虽然也是自己没去躲,可明河知道,如果真要打起来,自己百分百要输。 要知道当年自己才是比他强的,站在高处看他。可如今竟是调转了天地,在别人面前低头俯瞰的她,此时却要仰首去看秦弈,就如同现在他变化的如山之躯一样。 说是他的战俘,其实也没什么错的。 不管是哪个战场。 不对,情之战场的话,自己还不算输的! 他不还是在巴巴地等自己答应么? 哼。 “什么俘不俘的,我就是不想揍你而已。”明河抬头:“不许变成一个魔头的样子拎着我,变回来。” 秦弈奇道:“合着你的意思,我变成原样就能拎着?” 明河道:“你原样的话,想这么拎我,显然不够高。” “……”原来还是拐弯抹角试图不被拎着。 秦弈摸摸脑袋:“其实我觉得这样子挺萌的,憨憨傻大个。” 明河鄙视道:“你就连变成一座山都是色眯眯的,还自以为很萌呢,人活得跟你这样真是不容易。” 秦弈面不改色地变出一面大镜子照了照:“我觉得还行啊。” 不知为何,秦弈也觉得自己在明河面前特别皮厚,比在别人面前都皮厚。 但也终究没拎着人家了,反倒把她放在手心里捧了起来,又放在自己肩膀上坐着,这个举动实在太习惯了。 明河愣了愣,有些小开心地坐在他肩膀上轻轻荡着脚,忽然觉得他变成这么一个大巨人的样子也挺好的嘛。别拎着,就这么坐着。 秦弈随意坐了下来,看上去又像是一座山,蹲在沉沉雾霭之中。 明河抬头,能看见天上有月,在冰雾缭绕之中隐隐的看不分明,柔和的微光透过雾霭照耀在两人身周,一片朦胧。 北冥之中很少有白天,这月便是亘古之光,此时月在西,是晨曦之月吧。 跟师父的笑容一样,真美。 和秦弈坐在一起看月亮的感觉,也真美。 明河甚至一时都忘了自己来干嘛的了,懒得去想,也不忍开口打破这日夜难分的静谧。 烈千魂哪想得到自己心中过来斩妖除魔的清冷道姑居然是坐在这个冰魔肩膀上看月亮! 小脚还一荡一荡的。 就差没叫小甜甜了。 “能在这里见到你,很意外,可也很开心。”过了好久,明河才轻声打破了寂静,微微笑着:“在自己清修的时候,我曾以为如果见到你会心乱,影响我的清净心,可实际上……” 秦弈笑道:“怎么?” “看着别人虚假的笑容,提防着别人难测的心思,应对着不可捉摸的风云,探索着难以认知的前路,在这世事纷扰之中,忽然看见你……方知这才是心安,这才叫清净。” 秦弈心中有些触动,低声道:“我对你的心思不也难测?” “呵,你那点出息。”明河没去跟他扯这个,悠悠看着月色:“其实这个地方的修行很适合我。” “因为冷?” “因为寂。”明河淡淡道:“在这里,水没有温柔,只有刺骨与腐蚀。火没有温暖,只有冥灭与焚毁。秦弈,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这是幽冥。” “是,这是幽冥。”明河低声道:“我看见了堕落的扶桑,当时就在想,这怕是一种投影吧……和幽冥之意好像啊……说是冥河无善恶,是为天心,其实若青天有心,则幽冥何尝不是投影?若以天拟人,那这投影的幽冥意,难道不是魔意?我甚至在想,这里的魔主,难道不该是我吗?” 说到这里,她自嘲地笑了一下:“寻道迢迢,是我胡思乱想了。” 秦弈听得有些吸冷气。 他想起了海妖,那群货色确实不是好东西,是怨气之所聚,某种意义上也可以成为魔灵吧?而她们心中之主便是冥河。 冥河才是魔主,这个认知很有意思。 当然现在这个魔主绝对不是冥河,它是谁? 怪不得明河会来此寻道,她的道途,若不赴幽冥,则必在此地。 他想了想,便道:“我来了,你就不要去胡思乱想了,有什么事情,我们商议着做。” 明河灿然一笑:“所以安宁。” 秦弈微微转头,看着明河坐在肩上的窈窕身躯,心中忽有所感。恐怕正是现在自己跟座冰山一样的躯体,明河才更吐心声吧,要是自己变回秦弈,她多半也说不出这些话来,至少没法这么自然。 大家始终都一样,修到了乾元,也堪不破表象。 秦弈没去说这些,只是问道:“你和幽日族混在一起,是因为去看扶桑吗?” “是的。” “那臭王子是什么情况?” 明河愣了愣,又微微笑了,他吃醋,嘻嘻。 “我又没理那个王子。”明河笑道:“我连他叫什么名字都忘了。就记得姓烈,这本应是逐日之姓,烈日之意,因此记得。” 要是烈千魂在此,怕是痛哭流涕。这道姑不仅是至今没报上法号,甚至连他的名字都忘了。 “逐日者王子,魔化堕落,他就是凯尔萨斯?” “那是什么?” “哦,没事。”秦弈道:“那你为何会被忽悠来打冰魔?” “我没被忽悠。”明河淡淡一笑:“试图借我做刀,岂有那么容易。我是来观的。” “观?” “观水火之争,观魔主之意,观炎阳不至之处,观极寒幽深之所。”明河笑道:“这两族藏有很多秘密,破解此地谜团,走他们的切入点是最明了的。” 秦弈颔首,如今的明河真的不需要人担心,怪不得刚才观察她的表现,那就压根不像来打架的。 他想了想,便问:“他们用什么理由引你来此?” “说是炎阳之心被冰魔所夺,我欲一观此物。”明河反问:“你是为什么和冰魔混在一起,还似乎有意坑幽日族一把的样子?” 秦弈神色古怪:“说是冰岚晶髓被幽日族所夺。我也想要这东西……送你。” 明河眼睛亮晶晶的,抿嘴不说话了。 过了片刻,两人又都摇头笑了起来。 这两族,恐怕连这都是骗人的。 东西根本就没被对方所夺,要么就是还在他们自己收着,要么就是在魔主那儿,反正不在对方手里。从头到尾,这些魔头的话,就没有一句是真的。 要不是自己双方意外碰头,想破案还挺麻烦的。 如今嘛,当然轮到他们缴纳骗人税了。 第八百七十八章 魔主之谜 理论上这边“道姑揍冰魔”不应该太久,要迅速回去切入那边的战场。 可明河舍不得。 难得这样坐在秦弈肩膀上,双方不涉欲字,谈谈情,论论道,这种体验对他俩而言真是挺难得的。在其他大部分时候相见,总要纠结在男女事上,源头就是当初秦弈明摆着的“想得到你”。 想得到什么? 身心呗。 双方一开始就是这种主题,导致见面就总是那类氛围,要么就动不动陷入和别人跳脚争执的气氛里,尴尬得要命。 这般宁静心安的相处,反而非常少。 这让明河想起了最初对他动心的时刻。在古墓之中她伤得精疲力尽,他也好不到哪去,却强撑着守护在石室之外,那个时候的他并无欲念,是真君子侠义。 那时候尚有些瘦削的肩背却显得如此宽厚温暖,让人心中安详。 那一抹心动,情劫至今。 居然到了他变成一座冰山的时候,才重新捡回那时候的心境。 果然还是囿于皮囊表象,当他不像个“人”的时候,反而没有面对着那个人时的心乱,下意识就会把这当座山,好像就没那些破事儿了。然后灵魂又是他,同样有对着他的喜悦。 真是一种很奇怪的感受。 明河想起他那只小幽灵,幽灵必可化人形,可好像秦弈至今也没非要让它化个人形瞧瞧……说不定秦弈看见人形都会很别扭吧,毕竟习惯一只球二十年了,太自然了…… 这么想着就有点奇怪,忍不住问:“你那只秤不离砣的小幽灵呢?” 秦弈笑道:“它在外面玩。那个凯……幽日族王子并不是只带着你们这些人来的,他们身后还有精锐,棒棒和羽裳安安在外面围观。” 明河失笑。旋又撇撇嘴,还有羽裳安安啊,到哪都一堆女人。 秦弈知道她在想什么,便道:“这里某种意义上该算羽裳主场才对,只是现在我们还没找到关键点,如今的北冥变得与她很陌生。一旦找到关键,说不定主客都得易位,幽日族和冰魔根本就不是此间原主。” 嗯?明河微微一愣:“鲲鹏么?” “是的。北冥岂非鲲鹏主场?” 明河沉吟下去,确实如今的北冥已经和远古传说差异太大,像是被鸠占鹊巢了一样。 魔主所处之地,可能就是鲲鹏大道孕育之所? 这本与她来这里要探寻的事是两回事,她并没打算探寻魔主。但既然秦弈想追这个底,明河觉得自己的原计划也得跟着改改,和秦弈一起把北冥探个底朝天,也不失为一件乐事。 何况认真想想,真是两回事么? 说不定最终线索,指向的是相同的根源呢。 倒是秦弈奇道:“你是来这里干嘛的?历练?” “嗯,就是历练。原本我想去的是南方,后来想想还是来了北冥。” “怎么看你也是适合来北冥,何况这里应该算是你们天枢神阙惯常历练之所吧,为什么打算去南方?” “那边有过天演流光的传闻。”明河有些小撒气的样子:“谁能像你一样走到哪里都是造化,大家都只能自己到处去争取,反正北冥就在这里随时能来。” 秦弈微微笑了起来。 天演流光,据说沐浴之后修行就可以有直接的大跨越,属于顶级造化之一,当然几万年来没人见过。明河想找天演流光,看上去是有点急于升级的样子? 这是真为了升级,还是为了怕被他秦弈甩太远,怕被叩神阙揽星河呀? 明河忿忿然锤了他一下:“你怎么变成一座冰山还能笑得这么猥琐的!天赋吗?” “……我这明明是憨厚的笑容。” “嗤。” 秦弈觉得今天的明河也很可爱,居然傲娇起来了。他也不想去看那边两族憨憨打架了,反正有棒棒它们在,情况自然在掌握中,还不如多陪明河聊聊天。 他想了想,便道:“北冥确实有点你们天枢神阙自留地的意思,但这种放养真不会出问题吗?就像某些人当初想圈养裂谷妖城,现在他们再去怕是要碰得满头包。你们这样放养,就不怕北冥完全失控?” 明河微微摇头:“你也有些误会了,我们不是圈养北冥。当年掌门师伯与魔主有过一次大战的,后来他躲进了深渊,师伯找不到所在,这就有些头疼,掌门师伯不可能长期盯着这里,也无力扭转整个区域的魔化状态,便只能封印整个北冥之渊,限制魔主出来。然后我们除去外面的隐患,比如师父斩了元祖冰魔,就是为此。” 顿了顿,又续道:“除此之外,似乎也有些默契,比如他们不出北冥之类的,具体细节我就不是太清楚了。” 秦弈沉思下去,魔主被封印限制不出,所以任由外面各族争霸,也对天枢神阙的人动不动来“历练”毫无办法。但它应该也还有一定的统治力,比如能影响各族心灵魂魄的魔性之类的,所以各族还是服管,资源还要进贡,这逻辑对得上。 但这里肯定还有点什么别的问题,逻辑并不是太严密。 比如说各族如果送东西进去,那就有路径,鹤悼怎么会找不到所在,只能封区域?再比如说,魔主被封印,为什么不会派遣下属出去寻求魔宗支持,找左擎天他们试图破解封印? 而左擎天玉真人他们与天枢神阙作对那么久了,也没人想来北冥看看状况吗? 搞得堂堂魔主就这么老老实实蹲深渊里,跟坐牢一样……有点负了魔主这样的逼格啊…… 当然这里必有一些细节,鹤悼显然也不是没私心的人,一旦他不说,那别人当然想破了头也想不出来。橘皮老道姑能把外面的隐患斩除,也算是尽力了。 反正以目前的情况看,魔主能对大家起到的威胁并不大,否则老道姑也不可能这么放心宝贝徒弟独自历练北冥对吧。 怕就怕在自己要探的事情有点深入,会不会触动了禁忌…… 明河也想到了这个,便问:“你来此是为了什么?为了羽裳吗?” 秦弈并不会瞒明河:“助羽裳寻求鲲鹏之源,这是其一。另外我要找冥华玉晶和太阳之息。” 明河点点头,寻求鲲鹏之源,只是想追寻而不是想占地为主,那应该不会是什么禁忌。往好里想,说不定都能和魔主直接谈谈。 冥华玉晶,再是珍奇那也只是身外物而已,那也总是有得谈或者能交换的。 太阳之息的话……她这就有线索:“扶桑树里就有隐晦的太阳之息,只是不成规模体系,只是很淡的遗存之意,无法取用。不过这次我跟幽日族过来为的那个炎阳之心,如果能回归树中,说不定就可以诞生真正可取的太阳之息。” 秦弈一喜。 这次来北冥的几个目标,终于有了第一个明确线索,这种慢慢拨云见雾的感觉真棒。 他探了一只手指到肩头,试图和明河握手:“我家小明河最棒了。” 明河没跟他握手,反而有点小警惕:“话说……你要太阳之息干什么?” 太阳太阴,最是典型的先天之对,世人想到一个就会想到另一个的那种。 这世上只有一个人有太阴之力,那就是她最好的师父曦月宫主嘛。 你要太阳之息,想干嘛? 第八百七十九章 本魔捉了小道姑 “我要太阳之息,是为了凑混沌源初的探索修行。”秦弈哪知道明河在想什么,回答得很是实诚:“其实混沌这种感觉,就像是个大杂烩,两仪五行时间空间虚实变化什么都来一点,那太阳之息便是两仪代表。” “这样……”明河奇道:“既是两仪,那么你取太阳之息自也需要太阴之息搭配,你弄得到吗?” 本来明河还想着如果他到时候缺太阴之息,自己可以去磨着师父要一点来,不过这估计不好分离,不知道师父有办法么…… 却听秦弈道:“太阴我已经有了……” “哦,那就……呃?嗯???”明河差点没从他肩膀上蹦起来:“你哪来的太阴之息?” 秦弈不知道明河这态度怎么回事,当然更不敢告诉她我和一位岳姑娘双修来的,那是真的欠揍。他只能小心赔笑道:“是在大荒意外偶得。” “大荒?”明河狐疑。 “是啊大荒也有很强的宗门,感觉不逊于天枢神阙。”秦弈老实道:“其实有机会的话我还有点想去菩提寺走走。” 菩提寺…… 明河心中泛起触摸扶桑树之时那一闪而过的曾经影像。 大日之意,足证菩提。 明河以为秦弈的意思是他的太阴之息与菩提寺有关系,心中暗道这倒不是没有可能的,这日月之传,菩提寺说不定确实有几分门道……天下造化何其多也,太阴之息也未必就是师父一人独有。 这么想着,那种差点没炸毛的感觉也就收了,明河擦了擦不存在的汗水,长长吁了口气。 这才对,要是他从师父那里得到的太阴之息,那简直没法理解。穷尽明河的脑补能力也脑补不出那是怎么得来的……反而是从别处所得,倒还更有几分说服力。 但内心深处还是隐隐有些犹疑,总觉得这里面好巧啊……回去得问问师父,对别人也有太阴之息这事儿怎么看? 秦弈心虚着呢,怕明河追问岳姑娘,便老实闭嘴不言,本来该问问你激动个啥,也不敢开口问了。 两人又安静下来,半天不知道说什么话。 好在很快就有人解围了。 流苏的传音抵达:“你们有完没完啦,这边都快打疯了,再下去瓜都吃烂了,只能看见瓜皮了!” 秦弈“轰隆隆”地站起身来,正要带着明河回去,忽然愣了:“我们这样回去怎么说?” 明河哼哼:“当然是贫道擒魔而归。” “为什么不是冰魔大人揪着小道姑回去?” “我天枢神阙不要面子的吗?” “要不这样,要是冰魔下风,就我抓小道姑回去,要是幽日族下风,那就道长擒魔而归。总之要让他们两家持平,我们才可取栗。” 明河犹豫了一下,她也不是古板的,当年还会配合秦弈演戏坑孟轻影来着。秦弈这个提案倒是让她难得地找到了一些恶作剧捣乱的意思,心中颇有一点小小的兴致:“就这么定了。” 那两族,在没有外人插足的情况下,谁下风还真的不好说。 这么多年,打了多少场了,他们自己都算不清楚。基本上都是势均力敌,最后各自撤退。相对来说,幽日族更强一点,所以大部分是幽日族主攻,但也强得有限,占不到什么便宜的那种。 所以也都是说打就打,都不需要太多准备,反正差不多属于日常了,其实也属于魔物们宣泄暴戾的一种途径,也未必需要取得什么结果。大家日常打得差不多,也就互相撤了,不会非要你死我活不可,否则打得伤亡惨重就给别人摘了桃子,大家也不傻。 也不是没有找过其他族类合作,反正别人家也和他们差不多乱,都是打来打去的,各有顾忌……魔性之地,互相征伐本就是常事,想要结盟也很难,都是一团混乱。 所以外来者就很有利用价值,秦弈到了冰魔这里,冰魔就打算忽悠他去旸谷,明河到了旸谷,幽日族就想忽悠她打冰魔,就是因为双方的均衡只要随便来一位强者插手就可能打破局面,至少可以占到很大便宜。 原本烈千魂以为这次局面已经打破了,因为那道姑追着一个乾元冰魔走了。 乾元从来都是最尖端力量的代表,冰魔能有几个乾元?被兑子了一个,当然搞不过他们幽日族了! 结果打着打着,烈千魂发现不对了。 怎么冰魔的实力没少啊? 原来是几个乾元,现在还是几个啊?别说冰魔全部长得都一样,气息也都很近似,乍一看是认不出来,可对于他们这样的宿敌,那只要随便一交手就认得出谁是谁了。结果打着就发现,熟悉的那些,一个都没少啊…… 难道是他们新突破了一个乾元?这么巧的吗? 要是新突破了一个乾元,那就麻烦了,以后自己这边显然要由攻转守,处于下风了。那岂不是更要趁着这次有个道姑兑了个冰魔,趁势取得一些战果?否则下次没道姑了,他们怎么办? 这么想着,烈千魂也不敢做戏了,迅速传念联络了自家父王,后面的精锐直扑进来,打了个昏天黑地。 冰魔一时半会甚至都没想明白幽日族这次干嘛这么拼,瞧烈千魂都开始以伤换伤了,至于吗? 大家的默契呢? 宿敌归宿敌,可要掂量清楚利弊啊!那边不远还有冰蛟盘踞呢,你们非要和我们打得两败俱伤,不就给别人摘桃子了?犯了什么病啊你? 冰魔气得不行,但对方既然都拼命了,它们本来稍微弱一点就更要拼了,于是一场大战打得血肉横飞冰石乱坠,真正开始死人了。 一场犹如日常一般的战局,莫名其妙地变成了要往死伤狼藉的方向一路狂奔的火药味。 一切源于一个莫名其妙多出来的假冰魔…… 流苏带着羽裳安安隐在高处,吃瓜吃得不亦乐乎,旁观者清,她们认真想想就明白这幽日族为什么突然这么拼命了,更是乐不可支,都忘了过去看看秦弈明河啃起来没有了…… 可瓜吃得是有尽头的,不能吃个没完。 此地是冰魔主场,冰魔首领见伤亡开始扩大,自会衡量该不该继续了。 他们打不过,难道不能躲?缩会他们的冰渊去不就是了。 于是冰魔开始有组织地撤退,且战且走地试图打开他们的极寒冰渊之门。 流苏知道这瓜吃到这个程度不能再吃了,火速传念秦弈,让他过来摘瓜。 “给本王留下!”幽日之王飞身而扑,日蚀一般的吞噬之意重重地轰向了冰魔首领。 冰魔首领“呸”了一声,你这种吞噬腐蚀,本座见多了,和刚才那个男人莫名其妙把人的冰盾变没了的手段根本不是一个档次。 它桀桀地笑着,巨大的冰盾竖在战场中央,两地隔绝:“回去多练几年,这日蚀太次!” “轰!” 日蚀玄冰砰然撞击,战场之上冰气乱舞,冰魔首领打开冰渊之门,左脚都已经往里面跨了。 烈千魂在后面怒道:“你们冰魔,也不过是缩头乌龟!” “谁说我们冰魔是缩头乌龟啦?”远处地动山摇,一个巨大的冰山吨吨吨地往这边冲,手里还拎着一个小道姑:“小道姑已经被本魔捉了,你们还不速速投降?” 幽日族人脸都绿了。 他们在意的不是小道姑……而是对方又来个乾元参战,打得过吗? 他们没发现,冰魔们的脸也绿了。 你你你,你捉了天枢嫡传,你是要害得我们冰魔被天枢神阙灭族吗? 第八百八十章 全是演员(月票1000加更)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想走的冰魔不敢走了,想追的幽日族人不敢追了。 双方傻愣愣地悬浮在冰渊之上,寒风呼啸而过,徒留一地鸡毛。 明河“被抓”,也不是五花大绑,这个“奇怪的冰魔”好像还是给了天枢神阙的颜面,只是一个定身术的样子,抓着也是手掌虚握着抓住她身躯,就像抓住一个手办似的…… 秦弈觉得挺爽,他还能感到明河身上的柔软。 明河觉得很丢人,面上丢人,身上也……有点那啥。 每次秦弈碰到自己,她都会觉得感觉特别敏感,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这次明显并非肌肤相触,他手上是坚硬的冰石感,本并不应该有被人类手掌接触的反应,碰到冰石能有啥反应啊?可她还是反应很大…… 真是纳闷。 好像只要是他就行,天生被他克得死死的一样。 这种感觉冲得她连面上被人“捉了”的丢脸都冲淡了。 反正被捉的丢脸只是做戏,天枢神阙的面子在真相解开之时自然就挽回了,不是什么大事。而她被冰石握住却有反应,这丢人可是一辈子的…… 不管明河内心有多少戏,在旁人看来她倒是凛然不可侵犯的贞烈神采,真个叫做傲雪寒梅,佼佼不屈,别有一种困境中的骄傲凄美。 烈千魂看着那“冰魔”握着明河的大手,眼里都是妒忌,暗道放开那个道姑让我来啊,你这臭冰魔配吗? 算了不是想那个的时候。 他的父王都已经说话了:“你这冰魔捉了天枢弟子,意欲何为啊?” 秦弈咧嘴一笑:“她不是跟你们一起来的吗?天枢神阙要是找麻烦上门,我们固然会有不妥,难道你们就甩得掉责任?” 烈千魂忍不住道:“我们有什么责任?” 明河看了他一眼,眼里有些微不可见的鄙夷。 秦弈替她说了:“是你带着人一起过来的,她的安危,你们真的没有一点责任?” 他顿了顿,又嘿嘿一笑:“即使你觉得自己没有责任,天枢神阙会这么认为吗?不是你们的怂恿,人家为什么要来这儿?” 烈千魂语塞,这才意识到,这道姑被抓的话,他们幽日族确实有责任。天枢神阙可不会跟你明辨一二三四,人家嫡传在你这里出了事,是你带着人赴险,怎么可能不找你麻烦? 想到这里,幽日族父子俩对视一眼,也都有些蛋疼。本来以为是冰魔作死呢,如今看来自己也逃不开。 但话又说回来了,这层关系在的话,说不定反而坏事变好事。 假设能把她救下来,是否能得到天枢神阙的感谢? 而这个道姑之前有种泾渭分明划清界限的意思,舔都舔不来。如果获救,是不是可以……之前还想过怎么和她并肩作战获取芳心呢,这机会不就来了? 比并肩作战还进一步呢,这叫英雄救美好不好?哎呀这个好啊!烈千魂想到这里,心中居然高兴了一下。 只不过难度也倍增,冰魔本就不比自己弱多少,如何从它们手头救人? 他的神色变幻全盘在秦弈和明河眼中,两人心中都是摇头。 要是他第一时间要救人,两人都会高看他一眼,可事实证明魔毕竟是魔,出发点和利弊考量,根本就不是为了救人。 那坑他就更没有心理障碍了。 秦弈便继续道:“本来我们冰魔也不想得罪天枢神阙,可你们这次太过分了吧,引天枢神阙嫡传来此,要灭我族,我们不釜底抽薪,光靠跑有用吗?” 这话是说给冰魔们听的了。冰魔首领听了也是微怔,暗道这话也有理。天枢神阙的人已经被幽日族引来干仗了,要是不做些举措,到时候这道姑率众攻入极寒冰渊,他们怎么办? 冰魔首领看向秦弈的眼神都变了,暗道莫非这家伙变成个冰魔还真把自己当冰魔了,怎么这么可爱呢? 别看冰魔大块头,它们脑子动得也很快。首领立刻便道:“我们也不想得罪天枢神阙,所以这事大家坐下来谈谈。” 幽日王冷冷道:“你们要怎么谈?不怕天枢神阙报复,就立马给本王放人!” 冰魔首领打了个哈哈:“直接放人是不可能的,回头她就带着你们冲入冰渊,我们岂不是死无葬身之地?” 秦弈暗道您可真上道,他立刻续道:“所以我们有条件,第一,请这位道姑立誓不报复我等。” 明河“呸”了一声:“你做梦!” 秦弈乐了。 暗中吃瓜的流苏等人全乐了。 秦弈笑道:“小道姑要面子,不立此誓可以理解。但回去后不要哭鼻子找大人来报仇,这个如何?” 明河冷冷道:“贫道本就会亲手报复!” 流苏大乐,转头对羽裳道:“她怎么报复?” 安安试着问:“跺脚嘤嘤嘤?” 羽裳摇头:“不让他上床?” 流苏鄙视道:“当然是榨……算了,不和你们俩憨憨说这个。” 羽裳安安都斜眼看它,好像你很懂似的,在场几个人里,谁的进度比你低啊?装个啥呢…… 却听秦弈笑道:“小道姑有这志气就好,我们怕的是贵宗,倒也不怕你。” 这话说得两族都心有戚戚焉,单论一个小道姑,确实不怕,别把天枢神阙这种庞然大物往里扯就好说。 秦弈道:“好了,这个条件好说。第二,我们当然是要确保放人之后不会立刻被反攻,所以这就要幽日族付出点什么了,对不对?” 烈千魂做出一副为了美人豁出去的模样:“你要什么条件?” 秦弈露出一丝笑意:“你怎么可能不知道我们冰魔要什么?” 烈千魂冷笑:“不就是要炎阳之……” 话没说完,他忽然意识到什么。 小道姑看他的眼神都有点嘲了。 炎阳之心明明在他自己手里,还用这个借口哄人来打冰魔…… 烈千魂反应也很快,立马续道:“……之堕嘛!烈日极阳,与如今的幽日之寒,本就是你们勘破极寒之意的极佳参照,元祖冰魔的复苏便基于此。” 秦弈看了冰魔首领一眼,眼里也有些笑意。 原来冰魔与旸谷之争,关键也是扶桑之堕。 其实这早该理解,太极之意,本就是阳中藏阴,阴中有阳,在最酷热的烈日里找到最极致的寒,那就是冰之魔的元初。 反正不是因为他们号称的冰岚晶髓被夺走。 全是演员。 冰魔首领索性也不藏头缩尾了,直接道:“你说这个,难道还愿意把扶桑树搬给我们?” 烈千魂冷笑:“我便是把扶桑树搬来,你们敢要吗?” 冰魔当然不敢要扶桑树,一旦里面的太阳之烈被秘法激活,它们的冰渊非被这棵树活活毁了不可。却听冰魔首领也冷笑道:“少装蒜,你们难道真不知道,我们真心想要的东西不是你们狗屁扶桑,而是冥河之心?” 此言一出,幽日族还没什么反应,秦弈和明河却齐齐变色。 这出戏真是演对了。 没这么一出,常规交流之下哪里可能从这些魔头嘴巴里探知他们藏着的这些秘辛,尤其是……事先谁也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意外地听见了如此重要的事情。 事涉冥河,也就罢了,冥河有心? 曦月千叮咛万嘱咐,让明河别再去幽冥了,就是怕她接触冥河,有不好的结果。 可在这里,还能接触,冥河之心! 第八百八十一章 开门迎客 明河很是困惑。 她已经觉醒了很多冥河记忆了,除了最核心修行未能觉醒——那太容易被冲垮意识,除此之外,诸如对幽冥的认知之类的边角记忆起码觉醒了三分之一,一些不涉及根本的术法也已经自然而然地会使用了。 所以很多人都能感觉她有幽冥意。 对自己的认知方面,再怎么故意不去涉及,那也不至于连自己有没有心都不知道吧? 明河真不记得前世有心。逻辑上就没有啊,前世只是位面意志的具现而已,往大里说叫位面之灵,往小里说那就是一条河的河灵,性质上可以等同于秦弈狼牙棒的那个器灵,一个意思。 一个幽灵哪来的心呢? 莫非指的是那条河的心?可是一条河又哪来的心呢? 但话说回来了,若说河中有凝聚出什么晶核之类的,被别人误认为是冥河之心,倒也有一定的可能性。 而且听了这个词,明河心中立刻就有所震动,好像自己应该是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有这种感知的话,那无论是不是心,总归与她有关,应该无误。 但到底是什么呢…… 明河有些小纠结,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探索此物,按师父的叮嘱而言,好像别碰比较好吧……但又真的是好奇,真想看一眼。 人之常情。 却听烈千魂正在冷笑:“冥河之心乃是魔主赏赐给我们幽日族的,你们敢要?” 冰魔首领咧嘴一笑:“我们还真敢要。” 赏赐给你的东西就是你的,难不成他赏了你东西还得替你做保姆?你保不住宝物,魔主只会怪你们废物。 幽日族也知道这个道理,那边几个高层都在摇头,幽日王也在摇头。他们不可能交出这东西,不说魔主怪罪不怪罪的问题,这总归是最顶级的宝物之一,内含幽冥大道万千,自身探索尚且不及,怎么可能随随便便交了给人? 冰魔首领笑道:“说实话,这东西与你们的相性未必相合,这么多年了你们研究出了什么鬼玩意来?倒是给我们极有意义,你们幽日族占着茅坑不拉屎,早就该换个主了。便是魔主当面,我们也是这么说。” 魔主当面你说个毛,瑟瑟发抖连个屁都不敢放好吗?烈千魂气道:“不可能!换个条件。” 秦弈失笑,传音明河道:“不值钱的小道姑。” 明河暗自翻了个白眼,在别人心里值不值钱与她有什么关系……她此时心思在冥河之心上,倒是没有心思和秦弈开玩笑,只是回道:“这东西……” 秦弈断然道:“不要。难道还真坑蒙拐骗抢东西呢?我自己骗也就算了,还用你为饵,想想都让我恶心好吗?我们做这番戏是为了设计局面,让他们展露出正常交际时不会展露的线索,为的是拨开北冥迷雾,可不是真为了用你来换东西的,可别忽悠别人把自己都给忽悠了。” 明河没想到秦弈急得来了这么一番长篇大论,觉得有点好笑,心里却也高兴:“知道啦。真以为我会迷糊得当是在用自己换东西呢?” “那可难说,迷糊小道姑。” “我的意思是问要不要看看这个冥河之心是何物,我……我有点兴趣。” 秦弈犹豫了一下,还是坚决道:“别看。你别碰和冥河相关之物,一旦出了岔子,悔之莫及。” 明河微微一笑:“好。” 此番倒是自己的念头被物所迷,还是秦弈看得清。 有他在,果然就是安宁。 那边冰魔首领还在和幽日族扯皮呢:“你们这又不舍得,那又不肯给,那你们总得表示表示吧?” 烈千魂道:“我们助你们除了那只冰蛟,如何?” 偌大的冰海,当然不仅仅是冰魔一支,还有各类魔物也在海上划地盘。邻近的便是一只冰蛟,说是蛟,却已然近于龙了,实力很强。卧榻之侧,冰魔当然和冰蛟也有很多冲突,只不过同属冰源演化,大家性质更接近抢地盘和分大哥小弟,与幽日族这种因属性相冲导致的宿敌意味不是一回事。 冰魔压根没打算杀冰蛟,更别提让宿敌去杀了,冰魔首领冷笑道:“你倒是打得好主意,不仅一毛不拔,还插手我们冰渊内事?我看你们想救这小道姑,是一点诚意都没有啊。” 烈千魂心中一凛。 救不救小道姑,主要目的是为了搭上天枢神阙的线,以及一亲芳泽的念想。再这么舍不得这个舍不得那个,那就不仅是一场空,反而还惹天枢神阙降罪了。 必须出点血才行。 他转头和父王商议了几句,叹了口气道:“这样吧,我们给你们一枝扶桑树的嫩枝,能否从中有所得就看你们自己了。” 冰魔首领大喜:“成交!” 这完全是空手套白狼啊,它们本来就不敢抓着小道姑,本就要放,平白得一截嫩枝,不管有没有用,那都是纯赚啊! 秦弈就斜睨着它不说话。 烈千魂道:“东西我们也没带着,得回去拿。明日此时,在此交换。” 冰魔首领正想答应,这才想起秦弈才是话事人,尴尬地看了秦弈一眼。 秦弈微微一笑:“那我们明日再议。小道姑就先跟我了。” 烈千魂欲言又止,悻悻然率众离去。 幽日族人全军撤离,所有人都丝毫没有察觉,海面上溅起了一抹抹水花,挂在了人们的衣角上,就像普通的沾水,毫无异常。 大家打了那么久了,沾了水真是没人在意。 安安虚浮蚌珠在前,微微一笑:“谁说我只能治疗?” 羽裳气苦,她的各类妙法真的不如这死蚌,不知道要怎么找回这场子。如今幽日族一举一动都在安安观测,真正是妙用无穷,确实不仅仅是来治疗的。 希望探寻到鲲鹏之源后,能有所得吧。这类妙用上,玩空气的真不如你玩水的? 那边冰魔们面面相觑了好一阵子,冰魔首领才有些赔笑着对秦弈道:“这位……那个,这道姑……” 秦弈一翻白眼:“当然俘虏了带进你们驻地,等明天交易了,难道让本座站外面喝风?” 冰魔首领有些犹豫,秦弈冷笑道:“本座要是想对你们不利,刚才就和幽日族合作,灭不死你丫的?劳心劳力帮你解决麻烦,你还防起我来了?” 冰魔首领暗道本来我们也不需要你解决,跑了就完事了。但在已经死了人的情况下,这话也不好说了,对方还确实算是帮了忙。它有些奇怪地问:“尊驾为何如此帮忙?” 秦弈冷笑道:“本座看天枢神阙不顺眼,不行吗?” 冰魔首领眼睛一亮:“莫非阁下是……” “没错!”秦弈挺胸:“本座就是万象森罗宗少……” 被抓着的小道姑剧烈挣扎起来,看着就想刺他一脸。秦弈那“少主的男人”几个字只得吞了回去。 见道姑反应这么大,冰魔首领真的信了,不由笑道:“原来真是神州魔宗人士,还是万象森罗少主。那大家确实可以好好谈谈合作事宜,来人,打开冰渊之门,请少主喝杯冰晶。” 明河:“……” 流苏:“……” “轰隆隆”一阵冰裂之声,冰海分割,漩涡展现。 连宿敌都要施术探寻的冰渊之路,就此洞开迎客。 第八百八十二章 极寒冰渊 踏在幽深的隧道里,秦弈心中颇有些惊叹。 四周都是冰晶凝固,冰蓝与纯白的交织,柔光荡漾,晶莹闪烁,仿佛是宝石雕砌而成,漫步其中感觉非常美,就像童话故事里的冰之国。 身边羽裳安安都走得很慢,美眸滴溜溜地四处打量。明河被抓在手里都看得目不转睛,流苏也难得地不跳,安静地坐在肩上看。 所以说不管是什么性子,甚至不分男女,只要是人,都吃“美丽”这一套。 只不过居住者是完全不吃这套的冰魔,它们眼中只在乎够不够寒意,不得不说是一种暴殄天物。 在寒意而言,越往下走,就越是离谱。 原本在海面上已经非常冷了,秦弈之前就判断过,若是腾云期估计在这冰海都会很难捱,连晖阳都会有点辛苦的。现在越往下走就越夸张,直到连秦弈的修行都开始感觉到“挺冷的”了。 这是什么概念……说明此地的寒冷已经开始对乾元修士都能有一定影响了。 这可不是什么术法,就是纯天然的寒,再夹杂着本不应有的魔气缭绕,使得寒冷不那么纯粹,变成了幽寒刺骨,魔气森森,直抵灵魂。 秦弈很想知道这到底零下几度了,可惜没仪器,没法给数据。但他觉得应该是近于绝对零度的概念了,没记错的话绝对零度实际上就是零下两百七十多摄氏度,此时物体的动能势能均为零,换句话说,灵气法力罡气之类的基本都已经无法生效。 能够让乾元者都觉得寒冷的,秦弈怀疑这底部大约就在这个温度左右,甚至更低。 要是腾云或者晖阳初期入内,恐怕是连天然环境都承受不住。 此时乾元修行还是可以不受此限,至少不会受不了这天然环境。而冰凛系的术法,追求的大约也就是更寒、更冷、将一切冻结的极寒。 此即极寒冰渊。 美则美矣,却含着致命的死亡。 就不知道冰魔们能将这样的寒冷发挥多少,真能发挥到连秦弈都感到自己会被冻结的程度,那实战意义会非常可怕。 可绝对不仅仅是拳头冰锥和盾这么简单。 其实之前冰魔首领打秦弈,都还没来得及用这类大招。 双方交手还处于简单试探的阶段,就因为冰盾被时光之术驱散回原点,冰魔首领一下措手不及,下风之下被追着锤,就来不及挽回了……刚才冰魔打幽日族的发挥就强多了,让它们再和秦弈打一次的话,说不定秦弈还不会赢得这么容易。 当然胜负本就在一线间,谁犯了错谁就输,没什么可说的,被敲死了谁替你委屈大招来不及用?只能怪自己。再说了,就你有大招,对方没有?秦弈明显也没放什么大招嘛。 冰魔们还是挺佩服秦弈实力的,能瞬息之间击败首领,这放眼北冥能做到的都不会超过三个。 然后此时秦弈代表的还不仅是个人,好像还代表了万象森罗宗,冰魔们就更高看一眼了。 秦弈一行到了冰渊之底,居然还有分各种厅堂、修炼区域等等近似于人类洞府的区块划分模板。冰魔首领引秦弈进了主厅,一屁股坐在主位上,笑道:“少主请坐。” 秦弈:“……” 这深渊底部不知其广,一个大厅都一望无际,椅子相当于一座山,一个冰魔坐在山上,指着另一座山…… “敢情你真把我当个冰魔了啊?”秦弈实在哭笑不得,终于变回了原样:“我不习惯那么大个说话,感觉面对面都像是两座山头在山歌应答似的,你能不能变小了说话?” 冰魔挠挠头,倒是没意见地越缩越小,变成了一条比常人躯体略粗、数丈长、通体晶莹鳞甲的冰龙。 秦弈一愣:“这……是你本体?冰龙?” 冰龙道:“我不是龙,确切介绍一下,吾乃冰魔冱蚑。冰巨人形态,既是在外的外观保护色,也是一种便于发挥物理力量的战斗形态。眼下是本体,这种形态更便于施法。” 保护色……秦弈差点喷饭。 说得也没错,到处是冰山,冰巨人一蹲就跟座冰山一个样,而气息又和这冰海基本融合在一起,一般人经过都不会留意那冰山原来是生物。 也不知道这些冰魔用这种形态阴死了多少人。不过看起来它们应该不吃人,不是那一挂的。 “你这是变化术么?” “此非变化术,冰巨人其实是我们叠加了各种冰凛霜寒,叠成的模样罢了。不过一定要说变化术的话,也能搭边,毕竟冰霜之形任由我们揉捏。” “原来如此,怪不得完全察觉不到变化之意,倒也算长了见闻。”秦弈之前确实没想到原来冰魔不是大块头,居然是如龙形的,冱蚑,这是什么东西? 冱蚑伸手一挥,在大厅中央凝出了一张圆桌几把凳子:“诸位坐。” 顿了顿,又对站在一旁中了“定身术”的明河赔笑道:“道长也坐。请道长来此,实是形势所迫,我们冰族本意,真的不想得罪道长。” 秦弈冷笑道:“合着你还在怪我咯?” “哪里哪里。”冱蚑有点尴尬,偷看了明河一眼,明河板着脸坐在一边不说话。它干咳两声,又是一挥手,桌上多了好几个杯子,杯中有白霜一样的东西,似固似液,看着很是奇特。 “这是我们的冰晶饮,常喝一点,对冰系修行有益,不修此道的,也增加一些抗寒之力,神志清明。”冱蚑笑道:“大家交个朋友,交个朋友。” 秦弈神念感知,确实好像是好东西,不是毒类,不过也需要修行到他们这个程度才能喝,修行不够的喝进去非冻僵不可。 他试着抿了一口,口感也就是冰淇淋嘛,有啥稀奇……结果迅速一股寒意直透骨髓,继而散发开来,连毛孔都冒了寒气的感觉。 他深深吁了口气,冰雾自口喷出,在空中粒粒结霜。 “爽。”秦弈举杯到肩膀上,讨好般喂棒棒:“棒棒喝点,很有意思。” 小幽灵很满意地接过杯子喝了,圆圆的身子都在冒气儿,看上去很萌。 冱蚑这才知道这位不仅拖家带口人数多,连养的猫也要喝的,真难伺候。只得再加了一杯,一边问道:“不知少主此番,究竟所为何来?” “一为历练,二为探宝,能给天枢神阙找点乐子亦所愿也。”秦弈舒服地靠在椅背上,轻轻敲着扶手:“比如说,本座来此想要冰岚晶髓,岂不是已经告诉过大王?” 冱蚑更是尴尬,冰霜老脸都有些泛红。 想借冰岚晶髓坑这位去旸谷来着,可一场战斗一场谈判,真是什么底都漏完了,对方真会蠢得还不知道冰岚晶髓在哪? 它有些无奈地叹气道:“若是普通冰岚之晶,少主想要的话,大家交个朋友,送些给少主也就是了。冰岚晶髓,是我们冰魔之修很根本的原料,无论是吸收冰凛修行,还是打造各类用具,都非常重要,我们自己都缺,实在给不得少主。” 秦弈道:“你这个意思,冰岚晶髓倒也不少?我原以为只有一枚两枚的样子,听你这么说,用处这么广,反倒像是批量货?” 冱蚑叹了口气:“冰海这么大,天然冰晶带有灵气魔气的当然不少,我们冰渊就是自产之窟,非说只有一枚两枚那当然骗不过明眼人。但是少主,这里面能凝出晶髓的很少,千年能凝聚一枚晶髓就不错了,总量着实稀缺,然后又要进贡魔主,我们自己真的不够用。” 秦弈道:“如此……本座又不白嫖,向你购买如何?” “嗯?”冱蚑愣了一下,竟然有些发呆。 秦弈很是奇怪:“你那什么表情?不要告诉我你们这辈子都没考虑过交易,就光考虑抢了?” 空气一时安静。 冱蚑挠头。 它们真的从来就没考虑过物品贸易。倒不是因为只考虑抢,而是因为他们所需之物都属于绝对是换不到的,只能抢。就比如他们要冥河之心,要堕落扶桑,幽日族肯给么?你能拿什么换? 至于其他的,他们还真没需求,自己都不够用,拿出去换个啥? 倒是被秦弈这么一说,他们忽然想起,听说万象森罗宗深耕幽冥,身上还真的很可能有他们冰魔所需的幽冥之物,这贸易关系好像确实可以建立。 冱蚑沉思中,没有注意那个被俘虏的小道姑偷偷伸手给秦弈手里塞了几件东西。 秦弈有个毛的幽冥之物,孟轻影的染血丝巾算吗? 倒是明河曾经和孟轻影历练之时,收集过一点点…… 真是气死人了,扮俘虏不够,还要给他提供装逼素材,还不得不给。 因为明河也知道,秦弈要的冰岚晶髓,本来就是为了给她明河,最多还有给安安吧,反正不是为了他自己用,他不修此道,根本没用。 再者明河也很清楚秦弈开启这种贸易的原因。 他依然贯彻思路,循序渐进的,从旁敲侧击的方向逐步在探索他们真正需求的东西,比如……冥华玉晶。 第八百八十三章 冥华玉晶 冱蚑果然起了意,认真了几分:“少主手头如果有我们所需之物,那换些冰岚晶髓确实可以考虑。” 秦弈暗中收了明河塞过来的东西,心中大定,笑道:“你们很需要幽冥之物?” “不错。”冱蚑这次没玩滑头,因为机会对他们确实难得:“我们对幽冥之物非常感兴趣,非冰凛之故,而是魔性凝聚之源。” 秦弈能够理解,之前已经认知到了,这种魔物诞生,八成和幽冥相关。当初只不过因为幽冥整合的牵引作用,大荒好端端的就凝聚了炎魔,可见一斑。这北冥之所以从鲲鹏之意变成现在这副德性,必然是因为极为浓重的幽冥感染导致。 否则单纯的冰霜之寒,诞生的那也该是冰之灵雪之魅,很干净纯粹的那种,远古北冥肯定没有什么魔头的。 但这毕竟不是真正的幽冥所在,所以他们要更上台阶也少了路径,多半只能止步乾元。所谓的元祖冰魔,应该只是最早诞生的冰魔,本来可能就一只,因为被曦月斩了,魔性散发,才分化成了现在这样十几只的一个族群。 元祖冰魔大概率是乾元圆满,半只脚踏在无相门槛上,却始终少了更进一步的阶梯,不得其门而入。如今分化出来的族群就更弱了,可以想见他们对幽冥之物的渴求之意,很可能一件带有强烈幽冥之意的物品,对他们都会有比较重要的指引感悟价值。 所以“冥河之心”这种东西,无论是不是冥河的心,反正对他们就是至宝。 之前觉得冥河才算是真正的魔主,这概念越发浓郁了。 反正前因后果差不多应该是这样的。 秦弈装模作样地在戒指里摸索了一阵,取出一个鹅卵石模样的黑色石块:“冥河之心嘛,本座是没有的,不过这块石头你知是何物?” 冱蚑眼睛都瞪圆了:“这……这石头的冥河之意如此浓郁,莫非是河水凝晶?” 明河不忍目睹地微微偏头。 这是个毛的河水凝晶,就是河畔一块普通的石头而已。明河与孟轻影历练幽冥之时,在冥河河畔随意捡的……那个时候明河并不知道前世是谁,只是目睹冥河干涸,心有触动,随意捡了一块顺眼的石头留念罢了…… 这石头在冥河河畔不知道多少万年,冥河之意当然浓郁了。说来倒也不算一文不值之物,凡人得道还鸡犬升天呢,冥河之畔的石头,说对一般人是宝物也没太大问题。 起码里面的幽冥气息浓得满溢,而冥河法则也有一定程度的烙印,质地也受千万年冥气洗礼,有了很大的变化,确实是有不小价值的。 只不过量多,冥河河岸那是多大范围啊,孟轻影一声令下给你装几百吨这种玩意过来都可以。 可这些北冥魔物哪知道啊……这石头带给它们的感受实在太诱人了,要不是质地一般的话,你哄它们这是冥河之心说不定都有人信。 “那个……”冱蚑搓着爪子,赔笑道:“一块这种凝晶,换一枚冰岚晶髓,如何?” 秦弈嗤声道:“你想得倒美,一换二,不换拉倒。” 流苏兴致勃勃地打着手势:“这是冥河底部数万年才结一枚……哦不,有几枚吧,反正很贵重的!” 明河脸都扭到后脑去了。 冱蚑还是没能忍住这难得一见的幽冥诱惑,忍痛取出两枚冰岚晶髓和秦弈换了,爱不释手地捧着那石头翻来覆去地研究。 秦弈晶髓到手,左一个塞给安安,右一个塞给明河。 上北冥的第一件好处,完工。 说是坑人也不对,商品流通的增值就是如此,就像中土的劣质茶叶拿草原去就是价比黄金,这可是正经贸易。秦弈心中才没有明河乖宝宝那种没脸见人的感觉呢,悠悠然又取出了一块石头:“大王请看,这又是何物?” 冱蚑目光从手里的石头挪开,看向秦弈手中。 只一眼它就吓得差点把手里那个给丢了。 这是一枚六棱型的晶核,内里还有血丝隐现,明明是死寂的晶核,却偏偏让人感到有心脏跃动的生命之感。有很狂暴的戾气和魔气在其中萦绕,仿佛藏着深渊之下的无边恶意。 这是可以直接吸取魔性修炼的东西,里面还有很庞大的灵力! “这……这是什么?” 秦弈悠然道:“幽冥影蜥的魔核。” 其实他也不知道,明河刚刚传念告诉他的。 这是幽冥本土生物之一,也是孟轻影开拓幽冥最主要面对的敌手,她这么多年的历练基本都与这些生物相关。这一头影蜥是乾元初期,当初明河与孟轻影共同越阶斩杀的,平分了战利品。 刚才那石头只是有助于冰魔们对幽冥有所感悟理解,能理解出什么都还未知缥缈,而这个魔核就是真正可以直观助力修行的东西了,就算是直接吸收都有大用,还可以做为法宝炼制的核心之物。 对魔物们而言,真正的价值连城,绝对不打折扣的。 冱蚑的声音都有些发抖了:“这、这……” 秦弈把手忽地一收,淡淡道:“大王能拿什么来换?” 冱蚑眼里闪过狞意,差点都想直接动手抢了,转念想起对方这拖家带口的也不是来旅游的,全是乾元强者,而且背后还有万象森罗。 这边天枢神阙都没搞定,又惹个万象森罗那就真是要灭族了。 冱蚑只能硬生生按捺住恶意,赔笑道:“这个,我们这里真的没有更好的东西了。” “哦?”秦弈冷冷道:“你与幽日族的谈判,口口声声都是你要他们的东西……若说你这里没有他们所需,他们天天跑来打仗是吃饱了撑的?你们这里也必有与扶桑或冥河之心档次相当之物,是什么?” 冱蚑神色阴晴不定,这位万象森罗少主是真的不好忽悠。 它们要扶桑树,是想从那种极阳之中找到蕴藏的极阴,顺便还想找找对扶桑堕落的原因感悟。 幽日族想要它们的东西,也是一样的理由。 它们手头,有冥华玉晶——的复制品,也是魔主所赐。 冥,无论是北冥,还是幽冥,相对人间都属极阴。华,光也,极阴极幽之中的那一抹光阳,凝聚成晶。 人之灵台,相对肉身属阴,而灵台不泯之光,便是阴中之阳,故此物是演化灵台最佳之宝,先天首选。 正如赐给幽日族的“冥河之心”铁定不是什么心,最多是个性质类似的东西,赐给冰魔的也不是真正的冥华玉晶,只可能是个复制品。 但即使如此,也已经价值连城,因为复制品并非没有希望提升成正品的。 就像当年秦弈搞到次品的血凛幽髓,那也是残次货,最终还不是搞定转正了?所以这种次品复制品本身就是通往正品的捷径,对于冰魔来说,就是镇族之宝,怎么可能随便换出去? 秦弈这种旁敲侧击循序渐进的手段,事实证明是非常正确的,要是一开始就说自己要这玩意,冰魔不仅绝对不可能泄露自己有此物,甚至还会把秦弈列为必杀之敌,想法设法地弄死。 但如今秦弈这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反而让冱蚑不会想那么多,神色变幻了好一阵子,才开口叹息:“瞒不过少主,我们手头有冥华玉晶的复制品……此物不知少主知道几分,总之对我们的重要程度超过一切,恕我们不能交换。” 这话一出,蹲在秦弈肩膀上喝冰饮的流苏眉头微微一动,而秦弈索性连后面整句话都听不见了。 耳畔来来回回的都是冥华玉晶四个字。 冥华玉晶,遍寻天下都没有线索的东西,终于在此听见了名字。即使是复制品,即使对方不肯换,只要听见这线索,都让人好像浑身血液都奔流起来似的。 这一刻秦弈简直想唱歌。 真的太难了。 第八百八十四章 宾主尽欢 经过这么多年的闯荡,秦弈早就可以做到心有惊雷而面如平湖。 冱蚑绝对看不出来,这舒服地后仰靠在椅背上微微含笑的男人其实心中有多激动。那只猫也就挑挑眉头,没什么表示。左右几个女人倒是都看了男人一眼,也没说啥。 这番反应看在冱蚑眼里,能得出的判断就是,这伙人知道冥华玉晶是什么,看不出这居然是他们的根本目标。 没错就是根本目标,其他几个目标诸如太阳之息鲲鹏遗迹那都不是必须的,没有就没有了又没啥后果,唯有冥华玉晶要救命用的…… “看来少主果然对此物有所知。”冱蚑叹了口气,又道:“如今少主对我们的争端也有所了解了,应该也看得出,首先,冥华玉晶有极阴意,对于我们的冰凛汇聚有极重要的意义;其次,它有幽冥意,对我们的魔……” “等等。”秦弈奇怪地打断:“冥华玉晶到底是幽冥之物,还是北冥之物?” 冱蚑愣了愣,摇了摇头:“我听说最早是在幽冥的,反正幽冥气息瞒不过人。为何会在北冥,我也不知。” 秦弈和流苏对视一眼,都有些奇怪。 原先的认知确实是幽冥之物,结果幽冥找不到线索,后来以为这个冥指的是北冥,来了北冥果然有线索。结果绕了一圈,这冥依然指幽冥吗? 秦弈也没有追根究底的心思,哪来的并不重要:“我说大王,这东西值钱,我是知道的,也不需要大王讲解。不过要说一个复制品居然会是不可取代的非卖品,这本座就不信了。” “确实如此。”冱蚑认真道:“要是没有冥华玉晶,我们都未必能诞生新魔。” “那元祖冰魔怎么诞生的?你说冥华玉晶是魔主所赐,说明元祖冰魔手里没有吧。” “祖魔怎么诞生,我们就不知道了。但正是因为祖魔被斩,我们失去了魔性之源,魔主才赐予冥华玉晶,让那种魔性能够聚集起来,才有本王的今日。” 秦弈微微颔首,倒是理解了一些。抛开冥华玉晶那些意象表达,它自身的实际用途说穿了是一种灵魂的收纳之用,也就是他自己来找此物要用到的作用。元祖冰魔被斩,魔性散乱,本来已经不该存在了。于是魔主通过冥华玉晶来收拢此性,造就新魔。 这么说来,此物还真是冰魔的根本,不可能换出去的。 这就有些头疼了…… 秦弈手指轻轻扣着桌面,装作并不太在乎的样子,随意道:“冥华玉晶此物,我们也多曾听闻,是个先天之宝,对我们的幽垠之修也确实很有益处,不瞒大王说,本座确实有些意动。不过既然只是个复制品,想必也没啥用处,大王拿个复制品当镇族之宝,藏着掖着好像被人看一眼就会怀孕似的,这点见识格局,未免也太……呵呵。” 冱蚑有点被侮辱了的样子,冰晶般的龙躯都有些雾气升腾,怒道:“你们外人,岂知其重?” “那就拿出来瞧一眼啊,本座还就不信了,复制品还能上了天去?” 冱蚑警惕地看了众人一眼,却只能见到一片的冷笑讥嘲。那只小幽灵眼睛都看到天上去了,冱蚑很怀疑如果它有鼻孔的话,会不会长得像个眼睛。 这特么是可忍孰不可忍? 真以为你们是天下穿梭万物为伥的见多识广,我们就是北冥乡下人啦? 冱蚑愤然起身:“你们随我来!” 显然这种重要宝物不是带身上的,而是在密室珍藏。众人跟着冱蚑左拐右绕,到了一间冰窟前,冱蚑伸手一抹,冰壁张开,现出里面琳琅满目的宝光。 主体是各类冰凛系的天然之宝,真是个修冰系术法的人能欣喜若狂的宝地。其他还有零散一些人类修士的宝物分类,大概都是来此探险被阴死了的…… 这个时候大家的注意力都不在这上面了,所有人目光都被正中供奉的一枚幽暗晶体吸引。 晶体是圆形,如墨玉一般,光润柔和,隐有柔光。内蕴的幽暗寂静的气息,仿佛无边无际,散于宇宙虚空,浩渺,却安宁。 从气息感受,并无魔性,就是最典型的幽寂,幽寂之中蕴含着一点生命之意,隐隐然沁入魂灵。 如果事先不说这是复制品,说这是真正的冥华玉晶有什么问题? 至少这种远观之下,根本看不出任何问题。 秦弈暗自咽了口唾沫,暗道如果让自己独自找寻,找到这货估计都会当成正品的。 怪不得冱蚑有种被侮辱感,这东西真不是大家想象的劣质山寨货。 见众人都有些色变的模样,冱蚑终于出了口恶气,嘿嘿笑道:“如何?” 秦弈回过神,奇道:“这与正品究竟有什么差异?” “老实说,我们根本不知道有什么差异。”冱蚑很是谨慎地立刻关上了门,抬头挺胸道:“在我们眼里,它就是正品。” 你拿个假货当正品还挺得意呢? 这槽秦弈吐不出来,因为他自己也是连这假货也想要啊! 冱蚑笑道:“我们宝库之中的东西,你们也看见了。除了冥华玉晶之外,别的东西皆可用于交换魔核,少主想要什么尽可提。” 秦弈犹豫道:“别的东西,本座委实不太感兴趣,你也看得出,我们没人修冰。像我这位朋友修水系,最多也就是需求一点冰系旁通,不会作为主要修行。” 冱蚑看了看安安,点了点头。 大家的修行确实不是一条路,所以才有交换的基础嘛。它无奈道:“若是如此,我们也只能宁可不要那个魔核了。” “倒也未必。”秦弈笑笑:“此物是魔主给的复制品,说明正品在魔主那里,并且它有可能还有很多此类复制品,对吧?” 冱蚑一怔:“你该不会想见魔主?” 秦弈笑道:“这里有什么禁忌吗?我们初来乍到,若有什么说错的不要见怪。” 冱蚑摇摇头:“从来只有魔主神降来见我们,整个北冥,从来没有人能主动见到魔主。你若是要见魔主,未必有什么禁忌,但你得等,等他老人家有兴致见你。” 秦弈眯着眼睛,点了点头。 冥华玉晶,未必要冰魔的这个,复制品不说有什么缺陷,秦弈甚至不敢肯定里面是不是有什么后门。 既然这玩意是魔主赐予的,说明正品就在魔主那里,此番的关键似乎是去找魔主,而不是和冰魔纠缠。冰魔这个最多作为备选。 别人怕魔主,秦弈还真不怕,这可是棒棒自己要的东西,此事的主角是棒棒而不是他秦弈。无相对无相,谁怕谁啊,棒棒连九婴都对上了,魔主还能比无相巅峰的九婴更强? 那么问题就在,怎么让魔主出来。 等它来见?那不是搞笑么,等到猴年马月去? 看来要搞些事,把它引出来? 比如明天和幽日族的交换,是个机会么? 见秦弈沉思的模样,冱蚑老实巴交地笑了一下,看得出秦弈有意找魔主。 它憨厚的笑容里也有着隐藏的恶意——除了天枢鹤悼之外,还从来没听说外人见了魔主能活着回去。此人要是惹上了魔主,他身上的东西难道冰魔大人不能分杯羹? 冱蚑便道:“既是如此,少主且歇一夜,明天大家还得和幽日族扯皮。那这个道姑……” 秦弈眨巴眨巴眼睛:“这个道姑是本少主的战俘,当然由本少主看守一夜,有问题吗?” “当然没有。”冱蚑虽然无视性别,不代表它们不懂,阴阳之事,是个生命都懂。万象森罗少主要凌辱天枢神阙道姑嘛,想想就知道。 那是他们两宗之事,与冰魔大人何干? 冱蚑便笑:“我们会准备一间合适的屋子,让二位住得舒服。” 两人对视一眼,宾主尽欢地笑了。 第八百八十五章 戏里戏外(加更23/140) 密室之内。 被俘虏的小道姑没好气地瞪着秦弈。 秦弈靠在墙边笑。 “笑什么笑?”明河盘坐屋中,眼皮都不抬:“你还万象森罗少主呢,装得这么自然,你跟万象森罗什么关系?我看是少奶奶吧?” 听这话里醋意突破了天际,秦弈觉得有点好笑,以前惯常是轻影在吃明河的醋,却原来也有反过来的一天。 他没脸没皮地挨了过来:“我也是天枢神阙的少奶奶啊。” “谁、谁说你是天枢神阙的少奶奶!”明河瞬间破功,伸手推着他的胸膛:“你别过来!” “既然不承认我是天枢神阙的少奶奶,那我只好是万象森罗那边的了。”秦弈伸手挑着她的下巴,笑道:“你说如果你真落到万象森罗手里,会发生什么事情?” “能发生什么事情?”明河哭笑不得:“孟轻影倒是想啊?她有能力吗?” 大荒极东,孟轻影正在与菩提寺谈话,忽然一阵激灵,感觉自己有被冒犯到…… 那边秦弈继续凑近:“唔……轻影没那能力,可少奶奶有能力啊,所以代劳。” “呸!喂喂喂你还真挨过来,你你……” 秦弈已经凑到了明河脸颊边上,相距不足一寸。 明河整个人都僵直了,用力撇着他的大脸:“你你你……不、不要过来啊,我们这是假俘虏,哪有你这样的!” “就因为是假俘虏……因为你是明河,我是秦弈啊。”秦弈任她手摁着,含糊道:“真以为我会对俘虏这么做啊,我们什么关系,当然可以啦……” 明河奋力推他:“我们什么关系!我怎么不知道我们有关系!” 秦弈“嘘”了一声:“演戏演全套啊,我们说这些都不知道是不是被听见了。须知这里都是冰凛,它们很可能通过冰凛感知一切的。我是已经隔绝了神念波动,它们目前只能看动作,所以说话还好些,动作可别露馅。” 明河愣了愣,更是羞恼:“我现在不就是在挣扎吗怎么露馅?话说既然它们能感知动作,你还这么挨挨碰碰的,难不成还真想让它们看活春宫吗!” 秦弈笑道:“你这意思要是没人看着,就可以活春宫了吗?” 小道姑完全没法跟这种人做口舌之争,气得红着脸大怒:“秦弈你给我去死一死!” 小道姑小拳拳怒锤胸口,被大魔王一把抓住,反而低头亲了一下。 明河气得差点当场升天。 外面冱蚑坐在它自己的密厅之中,啧啧叹息:“瞧我们的客人,感情多激烈啊。” 旁边有冰魔道:“大王,真让天枢神阙嫡传在我们地盘被侮辱,天枢神阙面上交代不过去吧?” “放心,你真以为那个万象森罗的是变态吗?”冱蚑笑道:“他明知道我们可能偷窥,还会真做事给我们看呐?如果他真是如此疯魔,之前行事也不会如此谨慎了。” “那他此举何意?” “天知道,多半是按捺不住占点便宜罢了。”冱蚑在乎的只是这两人的关系到底是否如他们所言,如今这么看来,挣扎激烈气恼无比,很是真实。那个万象森罗的会做戏,这道姑一看就是不会演的,假不起来。 它顿了顿,笑道:“这个万象森罗少主,来此的目的很明显是为了寻找一些修行有益之物,这个应该是不假的。冥华玉晶于他应该是意外发现,看他的样子颇有兴致,但他的心很大,好像要直奔正品。” 旁边冰魔道:“这便是在自家宗门颐指气使惯了,出来不知险恶吧。” “这是好事,要是他一心要我们这枚,那我们还挺头疼,说不定还得启动冰渊之禁,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冱蚑狞笑道:“既然他不自量力地盯上了魔主,我们不妨助推一把,让他早点和魔主撞上。” 更远一间静室,安安闭着眼睛看似修行,嘴角却都是嘲讽的笑意。 冰魔以为在自己的地方,别人都在它们观测中,却不料安安也能通过这些冰气水雾,感知它们在说什么。冱蚑和下属说话根本没想过隐藏,自然被安安听了个清楚分明。 先生这次来北冥,安安之前一直觉得是不是谨慎得过了火,做戏做得反倒像是平添枝节,如今看来,先生是对的。 此地是魔性之地,真与以往不同。哪怕是现在这样的关系,和冰魔都在互相提防,大家都不知道哪一句话是真的。 要是真被冰魔当作是冲着它们手头这枚宝贝来的,指不定此刻都要陷入极险之境了,哪能这样悠哉悠哉,冰魔反而还会助推你一把去见魔主。冰魔的私心简直一眼可见,话里话外都在怂恿引导人去找魔主,谁听不出来。 要是没冰魔助推,怎么见魔主还不好说呢……毕竟连鹤悼真人都不知道魔渊入口在哪,单靠他们自己找魔主,怕是找到明年都找不到。 至于早点和魔主撞上,到底是合了谁的心意,那就看实力了…… 安安也觉得先生自己也挺魔性的,这种交道一般人不怎么会打,比如她和羽裳来了这里都不太敢说话,生怕坏事。她自命藏着点小聪明,可与这种还真不是一回事,羽裳就更不行了。 可先生就游刃有余,真不知道怎么练出来的。 其实秦弈没练过这种事,流苏都不知道秦弈怎么会玩这套的。而流苏此刻也没去看秦弈和明河做戏,它在修行。 这件事好像快要到爆发点了,它自己身躯所求之物,无论此时多少复杂的心思多么“近乡情怯”,那也是一定要搞到的,不会错过。哪怕是要屠杀冰渊抢这枚复制品,它也会干。 它本能地觉得,这次的战斗恐怕不轻松。 不会比对上九婴轻松。 非卜算,纯属直觉。而流苏这样的修行,她的直觉往往意味着事实。 安安的观测是多维的,除了盯着冱蚑那边,她还同时在感知幽日族那边——之前沾在幽日族人身上的水,那就是她的灵力所化,藏在纤维之中,此时如同耳目。 幽日族那边也不老实,早在之前秦弈和冱蚑在宾主憨笑的时候,安安就听见幽日族那边正在商议:“我们没有必要老老实实送嫩枝过去换人,这件事的根本在天枢神阙,我们只需要派人通知天枢神阙,让他们过来救人,到时候天枢神阙自然会承我们的情,冰魔反倒把他们得罪死了。” 有人道:“这太公然,会不会被魔主认为我们勾结天枢神阙?” “唔……这样,本王去先禀告魔主一声,魔主事先知悉就好了。” “也就是此事终究要落入魔主视线?” “那也没有办法,既然惹了天枢神阙,魔主关注本就应该。” 安安还是笑,冱蚑到了最后都没说真话,他们分明可以主动联系上魔主,偏要告诉先生不能联系,只能被动等魔主来见。 各方动向最终集合,基本可以认定明天就会见到魔主。 安安通过水灵输送意念,想要通知先生。 意念刚到秦弈明河的密室,她就红了脸。 眼前的景象是明河钗横鬓乱奋力挣扎,秦弈正把她摁在墙上亲吻,明河左右躲闪却怎么也躲不过,终于被吻得结结实实,那神情又羞又气,都快哭了。 要不要演得这么卖力啊……安安心中哭笑不得。 这道姑还说自己不迷糊?你根本不需要演,对方也没怀疑你们的关系啊……安安这时候甚至都搞不清楚,先生这是真演戏瞒冰魔呢,还是自己想要占便宜了…… ———— ps:近期.asxs.测试功能,章说达人都可以套角色马甲说话,所以看见有角色说话的不代表就是作者,望知。 第八百八十六章 无所不在的老道姑 安安并不了解秦弈和明河的过往,她如何想得到,她这个问题问的不该是先生,而是明河。 明河才是真不知道自己这是在演戏呢,还是想借机和秦弈亲热,甚至连羞怒的表情都不知道是真反应如此,还是在做戏。 天可怜见,他俩多少次想要亲吻没成功了? 第一次,古墓之中,秦弈把她给壁咚了,那时候双方都有些意乱情迷,可明河嘴硬,秦弈那时候还挺纯,终究放过。流苏那时候就曾说过,“如果你刚才亲下去,指不定都成了”。 犹豫就会败北,错过了那一次,之后就仿佛魔咒,再好的机会都没成。 第二次,大欢喜寺之战,明河做裁判。赶走孟轻影后,又是一场情动,却被板脸橘皮老道姑破坏了。 第三次,冥河之中,凤凰之火暖暖,犹如红烛。本当是最好的时候,又被板脸橘皮老道姑打了。 所以说秦弈对老道姑的怨念不是白来的,他觉得自己某天踏破无相乃至太清了,一定要把这老道姑狠狠抽一顿再说。真有一天要叩神阙的话,那一定是冲着老道姑去的。 那么早相互动情的两人,时至今日快二十年了,要是算上时幻空间,都六七十年了,居然到现在两人连亲吻都没有过…… 当然,全怪老道姑也不对,明河自己的修行因素也是一个很大的原因,小道姑自己的心思并不坚决,就连秦弈也总有些犹豫。 她怎么说也是出家人啊。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各路人马超车插队,跺脚生闷气。 反倒如今的秦弈才是故意的。 他可不是当初的少年了。 为什么故意要来“折辱俘虏”?才不是为了加一场戏给冰魔看呢,他本来就是想借着这个借口来撩拨明河的。 这清冷小道姑,男女之欲其实是非常非常淡薄的,也就是在他秦弈面前还能多点内心戏了。即使如此,你若是不主动进击的话,她一辈子都可以把你当成一座山,坐在你肩膀上看月亮。 要是常规花前月下,情到浓时,说不定也可以亲热起来,但那难免又要来一次“道”的纠结,一个应对不当,说不定就崩了。 这回借口多好啊,“演给冰魔看的”。 其实两人心里都很清楚,这一出完全可以不要演,对方根本就没怀疑过他们的关系,加这出戏干啥?反倒增加了露馅的可能呢。 但这就是台阶。 要演给冰魔看嘛。 不要纠结什么道,不要纠结是否出家人了……我们都是不得不为之…… 嗯,是为了正事,不是在偷情…… 明河奋力挣扎,却实在挣不过大魔头秦弈,小嘴左右躲着,还是被他追逐过来,终于被啃了个正着。 明河心中砰砰跳着,确实有些耻辱感,却又压着一种从来没感受过的刺激和兴奋,好像是背着师父偷了男人一样。 唇上传来的温暖和电流,刺得人脑子发懵,浑浑噩噩的。 手上还在下意识地挣扎推拒,却越来越没有力气,到了后面也不知道自己是在下意识挣扎呢,还是在打情骂俏。 小拳拳锤在他身上,慢慢地停了下来。 小道姑一副“被狗啃了”的表情,羞愤地闭上了眼睛。 秦弈心中也在砰砰跳着。 不管心中怎么想,可她真的是出家人啊……道袍素净,道巾如雪,本应是远避尘俗的遥远雪山上最高的雪莲,不染尘埃的……可如今真的落在凡尘,恣意拥吻。 这种打破了禁忌的感觉,比什么都诱人。 要不是反复给双方找台阶,这吻真能吻得上么? 唇间传来的冰凉触感,慢慢又变得柔软温热,带着她独有的香甜与静谧,真的让人沉醉不起。 少年之时,摘星之梦,如今算是完成了一半么? 算是一半吧……连个亲吻都要千方百计为双方自找借口,若是不打破她的道,真能彻底得到么? 与此同时,幽日族使者抵达天枢神阙,叫门道:“贵宗有个小道姑被冰魔抓啦,快去营救!” 曦月怔了怔,摸出宗门令牌,接通了宝贝徒弟的令牌:“喂,徒弟。” 明河吓了一跳,秦弈也吓了一跳,两人触电般分开。这老道姑连这都能来捉奸的?这也特么太过分了吧!真就无所不在吗? “师、师父……” “你被冰魔抓了?” “没有,假的。” “你怎么很紧张?” “我不紧张!” “谁在你边上?” “没、没有!” “想骗我,你还嫩着点。”曦月跳了起来:“秦弈你离我徒弟远点!” 秦弈:“……” 曦月很是纠结,难道又要过去把徒弟拎回来? 这俩货怎么回事啊,秦弈才过去多久啊你们怎么就碰上了? 你到底是去找冥华玉晶的还是去找明河的! 气死人了! 算了,这时候还去拎人有什么用,除了让秦弈怀恨,也没任何意义了。 曦月思前想后,叹了口气道:“算了,反正你们在一起,就不是被冰魔抓了。这里有个幽日族人来报信来着,有什么状况要我出手么?” 明河嗫嚅道:“暂、暂时没有……” “行。”曦月挂断通话,淡淡传音:“把这个谎报军情的魔头打入镇魔塔。” 幽日族人:“???” 去坐牢还算好的,要是被秦弈逮住了,这货不知道要多惨。 因为此时两人的氛围已经全被他给搅没了。 曦月一开口,就没了…… 原本就要为双方找台阶找借口,根本不是顺其自然的举措。曦月的阻挠从来不是两人之间的根本因素,而是世俗的禁忌,教条的约束,道的分歧……始终就在那里,从来没有解决。 就在前一刻,秦弈自己都在想,这样算是得到么? 如今有了答案,不算。 两人神色复杂地对视着,过了好半天,明河才低声垂首:“对不起。” 秦弈摇摇头:“没……” 他想说什么,却忽然想起了比翼鸟的羽毛,此物本该是起到冲破这些禁忌框框的,莫非无效? “话说你的比翼鸟羽毛呢?” 明河愣了愣,尴尬地挠了挠头。 她不好意思说那东西被师父给没收了,只得强行道:“说明此物……没能击破你我的障碍。” “是么……”秦弈抬头看着天花板上的冰晶,忽然一笑:“会打破的,即使无需此物。” 明河有些不忍,低声道:“反正你这回、这回也亲到了……该、该够了……” “怎么会够呢?”秦弈再度上前,再一次挑着她的下巴。 明河没有挣扎,安静地对视着,两人眼里都有些什么在闪烁。 对视了好一阵子,秦弈灿然笑道:“很早以前,我不敢太过靠近追逐,也是怕误了你的道。” “嗯……”明河垂首:“你说过。” “但如今我很确定,这误不了你的道。”秦弈道:“你可知,当年冥河,最终心里也有了感情偏向?” 明河睁着大眼睛,有些无措。 冥河怎么可能有感情偏向? “它偏向了鸑鷟,那个和它纠缠争执了不知多少岁月的对手。”秦弈笑道:“冥河是天心,它既有情,足证天亦有情。你们追逐的太上之意,是偏颇的。我现在几乎可以肯定,若是你师伯和师父继续走这种忘情之意,百分之百证不了太清,除非他们能真正把所有喜怒哀乐善意恶意执念追求通通驱逐出灵魂。” 明河神色微动:“斩三尸?” 第八百八十七章 凤翔九天 斩三尸…… 这回轮到秦弈怔住了。 他长篇大论只是在跟妹子装逼呢,目的只是想打破她的认知来着,告诉她天心非无情的可能性。谁知道明河一本正经还真想到修行方向去了…… 可偏偏这三个字很有魔力,反而一下就把秦弈的心神吸引。 斩三尸……现代穿越者但凡看过几本仙侠玄幻的,对这词可绝不陌生。 只不过这斩三尸的说法,不同设定可是不一样的……光论三尸是什么,说法至少就有五六种。 原来在此世也有吗? 按照明河这个意思,多半也是指的善恶执之类概念,其中应该包含有斩情之意,反正就是把自己斩成个石头。 秦弈皱眉沉思下去,这玩意可有点门道,得问问棒棒。 他低声道:“我想到点事情,得去问问……” 明河有些小小不舍,可又不敢表现出来怕被冰魔看出什么门道,便“哼”了一声,转过了脑袋。 秦弈大声道:“小娘皮装什么三贞九烈,呸!晦气!” 说完一副被败了兴的样子悻悻离去。 明河板着脸,完全当他是空气。 在冱蚑看来,这就是啃了一半,结果被这小道姑触动了天枢神阙的通话,天枢长辈出面威胁了,于是这万象森罗少主败兴而走。 它也很庆幸没有真正去得罪这个小道姑,否则这种随时能通话的设备,什么也瞒不住的。 秦弈飞速去了流苏它们那间屋子,进屋就问:“棒棒,斩三尸的修行法听说过吗?” 流苏正在闭目修行,闻言慢慢道:“三尸者,人之三毒也。何谓三毒,贪嗔痴也,当然各家流派说法不尽相同,比如有人认为三这个数只是虚指,人之六欲,岂止三也……但总体意思差不到哪去。斩三尸,并不是拿把刀斩了,本意是抛却泯灭,此心恬淡,自见清明,这是修行之正法。” “就这样?正常修行就是斩三尸吗?” “是。本来就是正常修行的一种概括说法罢了,你我岂不都在斩三尸?” “呃……” “但人心不足,确有聪明人提出走捷径的方案,比如真把三尸设法排离体外的……不过我们那时候仅有这么个提法,尚无成例。” “懂了,也就是说,即使真有成例,也未必是分成三个不同分身斩却,可能也就排出一个负面意志之类的?然后自身就可证太清了?” “是这个理……至于能否实现,至少在我们当时尚未有人验证。在我个人看来,此法确属捷径,但后患颇多,手段粗劣,不是最佳途径。能不能证太清不好说,搞出一个和自己作对的负面分身可能性还挺大……” 秦弈皱紧了眉头。 流苏奇道:“你怎么忽然对这个说法特别在意?你走的路不需要考虑这个的,你修行正法,从修道第一天就在斩三尸了,何须多想。” 秦弈低声道:“天下强者有其数,你们真没好奇过,魔主哪来的?” 流苏终于睁开了眼睛。 ………… 大荒极东。 菩提寺。 孟轻影正在和悲愿大师相对而坐。 在玉真人闭关疗伤后,整个万象森罗一应事宜尽由孟轻影总揽,说她是少主都不准确了,这段时期内,她就是万象之主。 她也有足够的资格。 自从意外接收了秦弈的凤羽之后,她的前世觉醒之路有了极佳的引子。凤凰之意,和一般情况有些不同,它本来就有浴火重生的不灭之本,与其说是转世投胎,还不如说是再启修行。 孟轻影不是转世。 她此世根本没有母胎。 她就是鸑鷟,化人形重修一世而已,眉心的冥火印记,早就证明了一切的源头。 前世今生,记忆都快融合了。 没有谁为主的问题,大家是一体的,连情感都可以完全继承,没有任何相冲之处。前世之恨,亦是今生之敌;前世恩怨纠缠的臭河水,今生还在纠缠……今生尊敬之师,是前世自己的传承;今生相恋之人,是护持灵光不灭的因果之根。 便是鸑鷟情感为主,也愿以身报秦弈之恩,鸑鷟可是忠贞象征。 以轻影情感为主,那便是此生不渝之情。 从掷出凤羽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了前世今生,都是他的。 所以被吃得死死。 俗称前世欠你的。 这场融合,太过容易。便是有少许坎坷,也在大乾气运星龙的压制之下,安然渡过。 如今的孟轻影就是气运爆棚的,凤皇重生。 从另一个角度说,便是玉真人出关,对孟轻影或许都要平等相待了,是师是徒?谁师谁徒?相顾一笑,因果至此而圆。 孟轻影此生前半世的辛苦踟蹰,独步幽冥的奋斗,已经终结了,逆转的是她从此大踏步迈向太清的一片坦途,凤翔九天之路。 她的修行正在急剧复苏,跟开了挂一样嗖嗖上涨,都快剑指乾元圆满了。要是明河不跟上,现在就可以被她揪起来打屁股。 当然要破无相并不容易……流苏没死只是重伤渐愈,恢复无相都渡过了多少坎儿,她这重修一轮,觉醒力量能吃的红利也就仅此而已了,想要无相,还是要自己去破。优势在于,道就在那里,无需再寻,不用再证,大概需要的也就是资源,和流苏情况开始类似起来。 也正因为基本上复苏了记忆,她想起了很多事情,于是找上了悲愿的门。 悲愿和玉真人两败俱伤被人摘了桃子,玉真人还在闭关养伤,悲愿当然也没这么快好。原本孟轻影不可能见得到他,然而…… 几乎是说见就见,痛快得让菩提寺的僧人们都不可置信。 两人隔着一张案几,相对而坐,孟轻影安静地看着悲愿,悲愿也平静地凝视孟轻影。 相互对视了好一阵子,孟轻影才慢慢开口:“此前我想不到,此世最强佛宗之主悲愿,居然会是你。” 悲愿慢慢道:“此前老衲也想不到,此世最具代表的魔宗少主,居然是你。” “是魔非魔,非魔是魔。”孟轻影平静道:“我早就说过,若我是魔,佛就是魔。” “正因如此……”悲愿慢慢道:“六道轮回,佛宗之本,是老衲,又有什么稀奇?” 孟轻影忽然笑了起来,抚掌道:“合当如此。” 悲愿殊无笑意,神色反倒越发严肃。 却见孟轻影收起笑容,悠悠道:“所以你不愿幽冥复苏,因为重建六道的核心根本,不是冥河不是我,而是你。对吗?轮回之盘?” 玉真人找轮回之盘,找不到。 秦弈曦月在轮回之盘砸出的坑里呆过,也无法测算此盘到底去了哪里。 此世根本不会有人想到……轮回之盘已经化成了人形,它已经不是一个宝物了。 大荒菩提寺,无相后期的至强者之一,此世佛宗的代名词之一,方丈悲愿,竟是轮回之盘的化身。 “所以你藏匿忘川,隔绝幽皇,藏着的不仅是幽冥的最后一块拼图,也是自己的身份。”孟轻影淡淡道:“但我有事不解。” 悲愿慢慢道:“请说。” “你不愿演化六道,这我可以理解,人谁无私?”孟轻影一字字问着:“但是忘川之源,不在此寺,到底被你藏在了哪里?” 第八百八十八章 今生佛魔 悲愿静静地看着孟轻影,半晌没有回答。 孟轻影也不催,她没指望对方能直接回答——既然要藏,怎么可能一问就告诉你? 只是孟轻影觉得,可以谈。 首先双方一战,被天上人摘了桃子,就不应该再僵持,要另寻合作的可能。 其次……她和这老和尚的关系很微妙。 她是鸑鷟。鸑鷟是凤皇退化之后、且长期沾染幽冥意,形成的新形态。 为何退化? 按流苏的意思,凤皇想要演化六道轮回,得自己以身合六道才行。凤皇没做到这么极端,却也剥离了自己的轮回法则,用一些先天之宝揉合起来,制作了轮回之盘,希望借此演化六道。 结果幽冥崩毁之后,轮回之盘崩离坠入昆仑之底,在演世之莲边上呆久了,居然开启了自己的灵性,变成了人形。 性质上认真说起来,几乎可以说悲愿是孟轻影前世创造出来的生命…… 不往这个角度说,单说悲愿的能力,这佛门轮回之道的根基就是源自凤皇赐予。失去轮回法则之后的鸑鷟,都没办法直接浴火重生了,得靠当初那凤羽的协助,转人身重修,是为今日孟轻影。 悲愿若是把轮回法则重新还给孟轻影的话,孟轻影说不定就可证凤皇之道了。 凤皇是自己剥离了这种能力,也没打算收回来,孟轻影自然不会向他讨还,也谈不上欠不欠。 可这等渊源,因果总是在的,孟轻影要是撒起泼来,悲愿是不是要喊她做娘都不好说…… 这个扯远了,如今悲愿自己是无相大能,奠一派之基,有自己的道要走,这种关联已经未必有什么意义。但不可否认,二者因果未消,总不是说断就断的事情。 玉真人的面子,悲愿都未必给,但她孟轻影说话,悲愿却必须要慎重考虑。 当然……杀了孟轻影,或许也算是某种形式的了却因果,就看他到底修的是佛还是魔了。 孟轻影被悲愿盯着良久,神色一变都没变过,安静地等了好一阵子,才再度开口打破沉寂:“你在犹豫?是不是在盘算该不该杀了我,了断这前因?” 悲愿终于说话,声音带了少许沙哑:“我是佛门。” “原来你也知道你是佛宗。”孟轻影带了些讥嘲:“立悲愿为号,本当渡地狱之空,做的却是阻止幽冥复苏,藏匿六道之本。偏偏重整幽冥,打算再立六道者,却是我们万象森罗,一时间我竟不知谁才是佛门,谁才是魔宗。” 悲愿慢慢道:“我与幽皇说过,幽冥复苏,可能导致天帝重生……她的三界之序,老衲不同意,让你重新选择,你也未必站她一边。” 孟轻影微微皱眉。 重新选择一次,凤皇还会不会站在天帝一边?道争对错,很难论定,但似乎历史事实已经证明了,她们都被流苏说中了。 天帝有私,九婴等一众臂膀更是各怀心思。就连她凤皇,说是以身殉大道,却也未尽全功,至少它没有真正的身化轮回,只是做了个盘,最终盘还长脚跑了,现在就坐在自己对面,持相反的意见呢……怕天帝复苏,明显是借口,真正的原因是他不想去做轮回之基。 真是幽默。 但可以理解。 流苏说,臭火鸡,你们做不到,别自欺欺人了。 真的做不到。 孟轻影叹了口气:“天帝不会还在虚空游荡,她早该入轮回了,你这借口,自己信么?” 悲愿不语。 孟轻影又道:“幽冥重立,也不过是回归远古之意。六道之序还没建立,我又不会拿你再去化六道,我也没那本事……你在怕什么?” 若说怕,那怕的就是你总有一天有那本事。 所以才会有杀了你这种选择。 悲愿没有把这话说出来,他知道孟轻影懂,是在明知故问。 事实上他也确实不会做这种选择,就连孟轻影猜他的想法,其实都猜错了。 他慢慢道:“其实你说老衲不愿演化六道,所以藏匿忘川,甚至还试探老衲是否想杀你……这是你此世魔宗呆得太久了,真的误解了我佛门。” “咦?”孟轻影很是意外:“若我误解,那你说来听听。” “老衲愿意演化六道。”悲愿仿佛说着一件事不关己的事,语气虽缓,却很是坚决。 孟轻影这回真的有些惊了。 骗人的吧…… 当初凤皇算是道心极坚定的了,也没法做到自演六道,只是分化法则,导致自身退化,这已经让人很是喟叹了。你居然告诉我,你真愿意自演六道? 你比凤皇还无私吗? “老衲生而为六道之盘,六道有序是烙印在灵魂深处的,打心底就认同善恶有别,天心之大公实为不公。”悲愿解释道:“所以老衲立的是佛宗,以渡人为任,以慈悲为怀,修来世善果。孟施主和我们菩提寺打交道已有多年,应当知道,我们与那些骗人的佛棍并不一样。” 孟轻影必须承认这一点,她算起来和菩提寺作对十几年了都,菩提寺是真的万年行善而不改,大荒东部信徒无数,不是靠忽悠的,是真正靠救苦救难普渡众生而成的,她调查过多次,从没有发现背地一套的迹象。 悲愿是真正的有道高僧,所以和曦月都有不错的交情。 但这个委实有些超出了此世魔宗出身的孟轻影理解,她的思维出发点还是在利弊考量方面较多,实在不太敢信那种舍己胸怀。她宁愿相信是自己的情报不够到家,发现不了悲愿背后在干啥。 她忍不住问:“既然你说得比唱的还好听,你阻止我师父干什么?” 悲愿慢慢道:“玉真人欲炼幽冥,是为了寻找游荡在虚空的爱人之魂,这是真正的一己之私,动摇天下。祭炼之日,不知要多少血祭,也不知人世山川会有多少崩颓动荡,一界牵引可不是开玩笑的……老衲不忍见。其实老衲反倒是想问,你们明知道此事根本找不到不伤人的方案,你身为凤皇转世,为何反而认同玉真人之举?” 这回轮到孟轻影回答:“我是魔宗。” 悲愿愣了一下。 刚才他说,我是佛门。 如今孟轻影说,我是魔宗。 当年凤皇乃至鸑鷟,都是公心正义,令人生敬。 如今孟轻影竟然公然说出这样的话,他实是惊诧无比。 孟轻影续道:“于公,我认为为了更重要的目标,小节不可拘。” 见悲愿忍不住要反驳的样子,孟轻影提前摆手阻止了他:“我知道你要说这想法不对,但我已经说了,我是魔宗,不用跟我驳这三观,没意义。” 悲愿默然摇头。 “今生我是孟轻影,我继承了鸑鷟之因果,却不代表我是鸑鷟。” “是。这是于公,那么还有于私?” 孟轻影淡淡道:“于私……师父为情,颠覆天下也不顾,世间为敌亦不惜。是,你们又要说这是魔,可那又如何?我欣赏,赞同,支持他这么做。” 悲愿光头摇得像拨浪鼓。 半晌才忍不住道:“秦弈怎么想?老衲知道他是侠心,也知道你与他相恋之后,已经收敛了很多魔性。你这番话,会在他面前说么?” 孟轻影沉默片刻,忽然一笑:“你猜……若是我死了,复活我需要他成魔,他会不会?” 悲愿眯起了眼睛。 “他会。”孟轻影很确定地自己回答:“他的倒影映在佛龛,是佛是魔,从来无法回答。所需的无非引线,一念可成佛,一念可入魔,你知道这叫什么吗?” 悲愿慢慢道:“人。” “哈!”孟轻影抚掌而笑:“对,这就是人。” 悲愿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 孟轻影支着腮,打量了悲愿一阵,忽然道:“虽然你说的话让人很是感动,我却总有个感觉……你这样的慈悲,我反倒觉得虚假,似是……不太像个完整的人。” 第八百八十九章 菩提树 悲愿听了孟轻影的话,却没什么反应,倒是有些莞尔之意:“我本也不是人,我只是一个盘。” 孟轻影“呃”了一下,暗道你如果要叫我妈,你又是个盘子,那秦弈这个是不是叫……他会不会气死啊,算了我们没你这个儿子嘤嘤嘤…… 悲愿又道:“但是孟施主……” 孟轻影正在走神,下意识答:“嗯,何事?” 悲愿道:“修仙者,斩却七情,断绝六欲,早就不该是人了。问佛者,虽与仙道有所不同,却也未必还是你说的那种完整的人了。” 孟轻影正在想秦弈呢,闻言立时就想起了曾经和秦弈的过往。 这种道,似乎是秦弈始终反对的。 无关善恶,而是这种“觉得要修得不像人”的思维,秦弈一直很不适应,甚至有些反感。 孟轻影曾经也和秦弈辩过这事儿,不过她的角度是源于力量差距,会导致维度差异,犹如人看蚂蚁。她至今都还有点视凡人如蚁的意思,和秦弈好上之后知道秦弈不喜欢这点,她也尽力在收敛了,只是时不时还有些流露,刚才表示“不拘小节”也是基于这种意识。 但不是悲愿这种角度。悲愿这角度她也很不喜欢,觉得装。 师父为情而狂,照样证无相,你们装什么装呢…… 道不同,不相为谋。 说来奇怪,前世的凤皇虽然秉持善恶有别,主张惩恶扬善,可也没到悲愿这种程度啊……难道当初捏出这个轮回之盘,还造就了更极端的善念?不记得有这么做啊…… 还是因为确实如他所言,他本就不是人,所以只剩下这种佛性了么? 孟轻影不得其解,不过她来这里也不是讨论这事的,交流到这份上,已经基本明了双方的意思,那就该开启谈判了。 她的目的终究是来找忘川的。 “行了和尚,道不同的事情,没有必要继续争执,否则争到明年也争不出什么名堂。”孟轻影悠悠道:“现在的问题就是,我想要忘川,使幽冥完整。而你不想让我们这么做,不管是因为天帝也好,因为你不想害人也好,因为你不想填六道也好,反正藏着了,对吧。” 悲愿颔首:“是。敝寺与贵宗争执多年,都基于此。” “你也知道这种争执到了后面只会让别人笑呵呵。”孟轻影道:“你不是天上走狗,我们也看不惯他们,我们在这个方面本有天然的合作基础。这次还被偷袭导致你与我师父两败俱伤,东西还被抢了。难道你就不想和我们取得一些共识,大家矛头对着天上去?” 悲愿道:“老衲亦有此意。但忘川之事,实属你我的核心冲突,做不了交易。你若是要其他方面的合作,哪怕敝寺吃点亏,也愿促成。” 孟轻影眼珠子滴溜溜一转,笑嘻嘻道:“你的意思是,只要我换个合作方案,不说忘川的事,你哪怕吃亏都会肯对吧。” 悲愿低喧一声佛号,默认了这一点。 “不打诳语?” “不打诳语。” 悲愿不傻,知道孟轻影在下钩子。 他藏匿忘川,理由是多元的,孟轻影归纳的几条原因可以说都算,另外还有一条是出于私,他不敢说。正因为有此私,他又是善念为本,心中一直觉得亏欠,过意不去,才一口答应了孟轻影这种明显藏钩子的话。 吃亏无所谓,就算送孟轻影一场造化又如何? “那好啊,我要你们的菩提树,助我无相之证。别误会啊,我不是要拿,只是要去感悟一二,这个总不会让你们吃什么亏吧。”孟轻影笑道:“作为交换呢,我也可以让你们观摩我们的万象深渊,说不定你们也能有几个天才和尚修为蹭蹭蹭地就上去了。” 悲愿老脸抽搐了一下。 孟轻影是凤皇转生,自具佛根,她去菩提树能有所得,这是很可能的。 但其他和尚去她们的万象渊,能有个屁用啊,格格不入的魔气幽影,不害得和尚们佛心沾尘就不错了…… 这倒罢了,可问题在于,菩提树也藏着秘密……别人看了未必有感觉,哪怕曦月这等高士都未必有感觉,唯独孟轻影看了却有可能发现出问题来。 老实人真的做不得,随口一句要求便是为难。 或者说,阴私之事做不得,只要你做了,总是会有这样那样的破绽,不被这人发现,也会被那人发现。这次是因为老实露破绽,下次也会因为其他原因露破绽。 长此疲于掩饰,蝇营狗苟,又真能证个什么太清? 他长长叹了口气,低喧一声佛号:“孟施主一定要看的话……且随我来。” 菩提寺,寺名菩提,菩提树当然是立道之基,重中之重,防护重重。树本应很高,但你在外绝对看不见,早就隐蔽在重重阵法里,云雾缭绕之中,佛光璀璨的深处,生人勿近。 孟轻影随着悲愿往菩提禁地中走,心中越来越有种怪异感。 她总觉得这悲愿藏了太多事情,神色愁苦,忧心忡忡。 但既然如此,又为什么不随便找个借口再推搪过去呢……这又不难。老实说她要看菩提树,都不是真意,只不过是漫天要价罢了,天知道这和尚还真老实,居然就这么答应了。 真是奇了怪了。 而这菩提禁地,也有一种熟悉感…… 来自前世遥远记忆的熟悉。 怀着一肚子困惑到了菩提禁地,大老远看见巍峨的树干,孟轻影心中骤然一震,万千记忆涌上心头,脱口而出:“扶桑!” 前方的悲愿慢慢驻足:“是,正是扶桑。” 她觉醒记忆也不完整,不是什么都记得,但她只要看见了、接触了,多半就会想起来的。或许这就是悲愿不想让她看见的原因? 孟轻影神色怪异无比:“你把扶桑当菩提……嗯……倒也有一定道理,大日之意,可证如来。但这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让我知道又怎么了,我和扶桑又没什么交情。” 悲愿平静道:“并未藏掖,不是带施主来了么?施主若要悟于树下,请便。但老衲有言在先,此乃敝寺至宝,施主可悟不可触,周遭僧众会看着你。” “知道了。”孟轻影倒也觉得很正常,谁家禁地至宝都这样。 但她怎么看都觉得不对,那种隐隐的怪异感始终挥之不散。 该不会是悲愿诱她至此,要杀了或者囚禁她? 孟轻影左右看看,觉得不像。 她来这里本来就不是傻白甜硬来的,外面早就留了影标,而且还是隔界的幽冥之影。以如今接近乾元圆满的修行,只要想跑,此时伤势未愈的悲愿根本留不住她,菩提寺僧侣也留不住。而且外面她留了大批精锐下属,乾元都一堆,悲愿只要没发疯,都不会在这当口和万象森罗大决战。 再说她根本没有察觉到悲愿的杀机,连一点负面的感觉都没有。 不但悲愿没有,连带周遭僧侣都没有。 一个个祥和无比,宝光隐然,佛意浓郁得几乎可以直接把她的魔性给渡了。 那温暖的光芒,照耀心底,真的让人一点负面的想法都兴不起。孟轻影很确定,自己这种魔性都兴不起,别人也一样。 要是不说这是菩提寺,直接说这是极乐净土、佛之圣地,那也绝对大把人相信啊…… 第八百九十章 营救师侄明河(月票2000加更) 孟轻影很确信这地方一定哪里有问题,只是一时找不出来而已。 找不出来就慢慢找,暂时不用心急,又没什么急事。 反正能在菩提树下参悟的机会也属难得,她本来都没考虑过有这机会的说……来都来了,当然要把握。 在这里留一段时间,既是修行,也可以近距离观察一下悲愿到底藏着什么猫腻,指不定就有让他交出忘川的突破口。 孟轻影漫步过去,随意找了一处树荫,安静地盘坐下来,开始感悟菩提之意。 树影重重,无风,静谧,影子仿佛静止。 悲愿遥遥看了一阵,轻声叹了口气。 此时的北冥。 冰海之上。 幽日族蛋疼菊紧地看着前面的冰魔和被俘的小道姑。 他们去天枢神阙报信的人一去不回了……天枢神阙也没人来。 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天枢神阙不管自家嫡传的吗? 更可气的是,他们通报魔主,魔主只是说句“知道了”,也没了下文。 这是在搞什么啊,难道真就成了自己这边必须用扶桑嫩枝来交换小道姑的节奏? 他们不知道的是,对面变成冰魔的秦弈心里也有点蛋疼。 他搞这些,一是为了通过这样的局面找到正常情况探不到的线索,这已经算是达成大部分了;二也是觉得幽日族会通报魔主,他想要把魔主引出来,可这一项好像石沉大海,对方没有反应。 那要怎么搞,难道还真跟幽日族换明河呢,又不是忽悠别人把自己都忽悠瘸了。 必须设法把魔主引出来才行,这一场“换俘虏”,必须搞点事儿……要怎么搞……秦弈一时半会没想到主意,正在催流苏:“棒棒,快想主意。” 流苏懒洋洋道:“一般都是你拿主意,怎么这回催起我来了?” 秦弈理直气壮:“因为我相信你搞事的能力天下第一。” 流苏:“……” 这边在传念私语,那边冱蚑已经和烈千魂在对话了:“道姑在此,你的扶桑嫩枝呢?” 烈千魂深情款款地看着明河:“为了道长,我们什么都愿意付出。” 明河:“……” 秦弈:“……” 就见烈千魂道:“树枝在此,你们先放了道长!” 冱蚑冷笑:“你先把树枝拿过来。” 烈千魂怒道:“当然是你们先放人!” 得,交换俘虏从来绕不开的套娃。秦弈正打算喊烈千魂先把树枝拿出来看看再说,却忽然听见远处传来佛号声:“阿弥陀佛,明河师侄为何被魔所擒?” 明河转头看去,远处佛光闪现,一个老和尚在冰雾之中缥缈而来,满脸悲悯的慈和:“老衲助你脱困。” 一道金灿灿的佛光轰向了拎着明河的……冰魔秦弈。 这和尚大家认得,菩提寺悲愿大师,无相大能! 秦弈蛋疼无比,悲愿应该是认得他的,可他这时候是个冰魔啊,也怪不得人家揍过来。 他飞速带着明河飞身后退,口中喊:“臭和尚你不顾这道姑安危吗!” 悲愿停步,“咦”了一声,看着秦弈的目光颇有些古怪:“老衲使的是降魔真言,对明河师侄无碍,专克尔等魔头。你这冰魔如何能举重若轻地避过,倒是稀奇。” 此时冰魔和幽日族都是一阵骚动。 太可怕了。 无相之念! 大家看得出来,这不是和尚本体,是个阳神。 阳神万里而降,营救“师侄”明河? 明明是幽日族把人引来的,他们都高兴不起来,这种降妖除魔的和尚,万一来个无差别除魔,把大家一股脑儿弄死都没处说理去。天枢神阙怎么回事啊,自家嫡传出事儿,自己不来,反而是牛头不对马嘴的菩提寺来人? 冱蚑都不敢说话了,退得老远,可怜巴巴地看着秦弈,那意思就是你还是放人算了,咱们不玩了行吗? 秦弈没理它。 他与手中的明河心意相通,都觉得有些奇怪。昨天被臭道姑打断的事情仿佛才刚发生呢,他们压根就没让天枢神阙来人啊,曦月自己都说了,“你们在一起的话那就不是被捉”。 更别提拐弯抹角的让菩提寺出手了。 话说回来,明河倒是很信得过悲愿,这是与师父都有交情的高僧呢。包括秦弈也一样,大荒见闻,他对这和尚的印象还是挺好的,还挺讲慈悲,无偿借树枝给羽人族救建木来着。 有他在,至少不会有危险。 明河忍不住道:“大师从何而来?” 悲愿合十行礼:“游历至此,恰好见到师侄遭难。师侄且放心,老衲必定会把你救出来。” 秦弈心中蛋疼无比,你这老和尚,好心办坏事,要你多什么事啊! 他此时扮演的是个冰魔,只能硬着头皮道:“我们本来就已经要放人了,枝叶拿过来,我们放道姑,没你多事都已经办成了。你横插一杠子,好像是为了替幽日族省个枝叶?你是不是被他们收买来搞事的啊?” 悲愿怔了怔,哑然失笑:“既是如此,那老衲见证你们交换,总归是个可靠的仲裁,以免尔等交换途中另起差池。” 秦弈明河都很是无语,我们又不是真心在换俘虏,这回怎么解释啊…… 那边幽日族倒是大喜:“我们信得过大师!大师,我们是为救道长而来,不是坏人。” 悲愿问明河:“是这样吗?” 明河只得点点头,想想这事被搅成这德性,看来也只能顺着戏走了……她心中忽动,暗道这也挺好的,之前去旸谷的时候没听说冥河之心的事情,这回知道旸谷有此物,不妨再跟他们回去一趟,了解一下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想到这里便对秦弈传念道:“正好顺理成章回旸谷,探探所谓冥河之心是何物。此事我一直骨鲠在喉,说强行不去想吧,也是心中挂碍。反正悲愿大师是可靠之人,应当没问题。” 秦弈沉吟片刻,也觉得如果明河要了解冥河之心,这好像还确实是顺水推舟来着,便道:“你了解冥河之心可以,千万别碰。” 明河笑了笑:“知道了。” 秦弈兀自不放心:“旸谷入口你传个念指引一下,安安这边会实时关注着内部状况,一旦有什么不对,我立刻杀进去帮你。” 明河虽然不觉得自己会出什么问题,心里还是有点小小甜意,轻轻“嗯”了一声,给他传输了去旸谷入口的途径。 秦弈左思右想好像问题不大,便道:“那便有请大师主持交换。” 见双方都同意,悲愿便从烈千魂手中接过了建木嫩枝,轻轻一弹。 嫩枝划了个玄奥的弧线,缓速向秦弈手中飞了过去。 悲愿道:“放明河师侄过来,此树枝自然就到你手里了。” 秦弈点点头,最后对明河道了句:“小心”,便放明河走了过去。 交换自然是不会再出差池,明河跟着幽日族人又去了旸谷,连悲愿都受邀进去喝杯酒。秦弈目送他们离开,心中总是还有点不安的忐忑感,也不知道怎么来的。 按理说不该有任何问题才对,本来幽日族人就不敢对明河不利,这边“冰魔捉明河”,整整呆了一晚上,冱蚑还不是连根寒毛都不敢伤她? 别提还有个悲愿坐镇身边,能有什么事?可还是心里不踏实,也许是在这魔性之地,看妹子自己一个人去险地,本身就不踏实吧…… 可明河自己想探寻所谓冥河之心,这确实是个很好的机会,明河自己有道要追寻,也不是没自保能力的巨婴,想太多也没用,实时关注着也就是了。 秦弈暂时不去想那些,低头看着手里的扶桑树嫩枝。 第一眼没啥感觉,可看了一阵,越看就越奇怪。 这枝叶的形状,很特别,树叶像桑叶的边齿,却又更圆更大,看着跟个漫画版小太阳似的,一般不会和其他植物混淆的,很好认。 问题就在于,秦弈看过这种树叶。 越看越面熟。在哪见过来着? 第八百九十一章 似乎揭晓 秦弈正试图回忆,很快就听见羽裳传音道:“夫君,这嫩枝我见过啊!” 秦弈心中惊雷一闪,瞬间想了起来。 范围圈定在他和羽裳一起见过的特殊枝叶上,那就很容易想了,不是建木,是曾经菩提寺借给羽人族救建木的菩提树枝。 外观完全一致。 区别在于,当时的菩提树枝,枝叶温润,叶面柔光,有一种温暖光辉之意,万物复苏的意境,那是初春暖阳,万物滋生。 可如今这个,死寂黯淡,犹如幽夜之中的森森剪影,你能感受到的只有荒芜和寂灭。 感觉就像是黑暗版本的菩提树。 流苏也说话了:“咦,扶桑树叶怎么会是这样的?” 秦弈怔了怔,流苏当时没见到菩提树枝吗?哦对了是没见过,当时它吸收了建木生命之息就开始睡觉去了,后来建木出了岔子,它全程掉线,是进了建木内部之后被刺激醒的,确实没见过菩提树枝。 于是传念问:“你见过扶桑树吧?” “我当然见过扶桑树啊。”流苏回答得理所当然:“那时候有几只傻鸟住在这树上,没事装太阳,曝晒大地,万里干涸,被我追到这来锤死了。” 秦弈后仰:“您就是后羿?” “那是谁?” “没什么……按这么说,你对扶桑树的样子挺熟的,这个有什么差异?” “模样是扶桑没错,但意境相反。扶桑树那时候被称为日出之树,当然都是阳光之意,怎么可能是这种如同幽冥的死寂感?” 秦弈皱紧了眉头。 这么听起来,棒棒口中的扶桑,好像就是自己和羽裳见到的菩提树啊…… 若菩提树其实就是扶桑树,那玩意明明在菩提寺里,眼前这个黑暗版本的是啥? 假货? 不对啊,人家幽日族世世代代居于扶桑,怎么可能是假货。 然后……这么巧,这边的树枝和菩提树有了牵扯,然后就见到了悲愿? 昨晚刚刚想到了啥来着,斩三尸…… 秦弈那几分和棒棒开玩笑的兴致瞬间消失,脸上血色尽褪,忽然失声道:“糟了,明河此去危险!” 流苏显然也觉得事情不对,见秦弈跳脚的样子,便安慰道:“你先别急,仔细说说,大家一起参详。” 秦弈长长吸了一口气,低声道:“棒棒,我可能知道魔主怎么回事了。若真是他的话,他对明河一定有所觊觎……” 之前与孟轻影交流得知,是悲愿藏起了忘川。 如果魔主是悲愿,那此地的怪象还真就彻底对得上了。 北冥所叠加的幽冥意,必是来源于此,不是什么未知碎片,分明就是轻影一直在寻找的忘川、幽皇宗遗址之地!魔主所居的所谓魔渊,必然就是这里! 怪不得,它有“冥河之心”,也有冥华玉晶。 都是原产地啊! 忘川本是冥河上游之源,和冥河息息相关,幽冥复苏的根本所在。本来秦弈就觉得冥河才更接近魔主的概念……也对上了。 那么这个魔主如果要做一个真正的天下魔性之源、名副其实的魔之主,那它看见了冥河的话,会做什么? 秦弈不用脑补都知道,此魔的第一想法必然是吞了冥河。 不仅是成为货真价实的魔主,说不定吞噬冥河之意还可以证太清! 几乎是不用考虑的事情。 原本明河在此游历,未必会引发魔主的注意,毕竟魔渊被封印着应该是不假的,魔主没法无所不知。而明河自己浅尝辄止找不到扶桑堕落的答案,自然也就走人了,所以本来该是个相安无事的局面。 可恰恰被自己涉足进来,为了往更深处探索,一场大戏惊动了魔主。 结果对方暗中观察,发现这明河师侄一身都是冥河意,这下什么封印也阻止不了他神降而临了…… 听秦弈分析完,妹子们全都面面相觑。 羽裳安安都满脸的不可置信。她们历来也是很尊敬悲愿的,这和尚的大名布于大荒,万家生佛一般的人物,谁不知是个真正的有道高僧? 结果…… 可这看似不可置信的猜想,却完全符合逻辑。 魔主就是悲愿的负面,以斩三尸之法排除而出,放逐到北冥,造成了这一切。越是如此,反而越是证明大荒那个悲愿是真慈悲,因为他的负面意志在北冥啊! 流苏想了好一阵,也承认秦弈说的有理:“前因后果必是如此,最多一些细节没推敲明白,比如魔主到底为什么能离开封印之类的……反正大体上肯定偏差不到哪去了。” 大家都认可,说明不是自己多想。 明河危险,而且她自己不知道,还很信任悲愿…… 这个认知让秦弈急得连冰魔形态都忘了取消,一踏虚空,就要去旸谷。 “诶诶,等等!”身后冱蚑在喊:“你去哪?” 他们的交流都是神念,没让冱蚑听见。冱蚑见这货莫名其妙走了,自然会下意识问上一句。 你生意还做不做了…… 秦弈豁然转头,本来没好气想要骂娘的,可话到嘴边却忽然想起什么,急促道:“你不认识那个和尚对吧。” “是啊。”冱蚑摸不着头脑:“这哪来的和尚?居然还是无相。” 秦弈差点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动摇,这些魔物不认识魔主?莫非是从来没见过魔主真身?便忍不住问:“话说,你们见过魔主吗?” 冱蚑道:“都是魔念沟通的。” 秦弈点点头,还是对得上。他此时也没有多详细去追根究底问细节的时间,暗道就算误会了悲愿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还是早点去见到明河才心安,至于明河自己想探索的冥河之心,不探也罢,安全第一对吧。 但被这么一打岔,那种心急火燎的冲动也缓了点,觉得可以做点布置,便道:“这个和尚我们是认识的,他是一位正道佛宗的方丈,而且耳根子软,你刚才也看见了,本来要打架,说几句就不打了,还帮忙做中间人。” 冱蚑想想:“是这样。你说这个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他在幽日族那里做客,很可能被幽日族说动,跑来找你们除魔了。就像之前那道姑被说动跑来攻打你冰渊一样。” 冱蚑色变,这是真的有可能。明河之前刚刚做过示范,简直难忘。 秦弈续道:“所以我建议你做好准备,一方面去找你们魔主救命,说有正道人士要来灭你族了,看看他什么反应。我觉得说不定你们魔主就是个银样镴枪头,要是这都没点反应,我看你还不如取而代之算了。” 冱蚑干笑道:“阁下说笑了。找魔主救命是应该的,另一方面呢?” “另一方面,本座身为万象森罗少主,和那和尚有仇。而那和尚还堪不破我的伪装,我大可以接近他,给他来个狠的。你们可以趁机在旸谷附近布置,若有机会,说不定还能反攻一次旸谷呢?” 说完也不等冱蚑回应,带着羽裳安安瞬间远去。 他才没有详加劝说的闲工夫,能说动算是意外之喜,说不动就算了,靠自己。 冱蚑看着他消失的方向,抱臂沉吟,也不知道信没信秦弈的说法。那冰霜之眸微微闪烁着,显出与冰巨人体型绝不相称的阴狠。 第八百九十二章 光影交错 旸谷之中,情况倒也不像秦弈脑补的那么夸张,悲愿直接变成一个大魔头把明河一口吞了之类的…… 细节没全对,但大体是猜中了方向。 这个悲愿确实是魔主,他的出现也确实为了明河而来。 但他吞噬这个明河没有用…… 如今的明河因为曦月紧张兮兮的压制辅助,她根本就还没觉醒冥河之意,还在用最稳健的方式,一天一天的从边角记忆逐渐蚕食复苏。到时候全盘接收冥河记忆,而不受任何影响,这便是名门出身的好处,稳得一批。 现在的明河也就是有了点冥河边角记忆的小道姑罢了,根本就不是冥河之灵。 之所以看着冥河意很浓郁,是因为她今生之道在性质上本来就很接近,相互呼应导致的。 但是最核心的,寂灭,死亡,通灵,洗涤了世间千种执念万般怨恨的冥河水,这性质还差了十万八千里。 魔主吞了这么个天枢神阙小道姑有啥用? 那些边角记忆,魔主自己也有啊。他前身是轮回之盘,处于幽冥很多年了,幽冥的边角记忆他知道得比谁少? 毫无意义。 他希望冥河彻底复苏,趁着能力还未复之时,那时吞噬才是最大价值。 至于怎么让这小道姑变成冥河…… 魔主心中盘算,面上正在对明河慈和地微笑:“明河师侄来北冥,所为何事?” “为历练而来。”明河还是对悲愿挺尊敬的,行礼道:“此前来过旸谷一次,见到了扶桑树,却觉得与所知所闻全然相反,心中纳闷。幽日族说是冰魔窃取了炎阳之心的缘故,所以才去冰魔那边看看。” 你去冰魔那边看看居然会被捉? 不说冰魔敢不敢动你,光说你的能力也不至于束手就擒啊?冰魔真要捉你,恐怕要付出死亡过半的代价才对,那战斗怎么想也是激烈无比,怎么会看着你身上连个伤都没有? 魔主心中才叫一个纳闷呢。 当然这个涉及对方被捉了的丢人隐私,公然问显然不合适,魔主也不去纠结此事,转向烈千魂问道:“那所谓炎阳之心,真在何处?” 明河美目也瞥了过来,烈千魂知道这个没法瞒,擦着冷汗道:“根、根本就不存在炎阳之心这种东西。” 明河板着脸不说话。 烈千魂只得续道:“只因外人都以为此树该有烈日之意,每每见到都觉得阳意缺失,我们才编出个炎阳之心来忽悠人,实际上扶桑一直如此,本就和外人猜测的不一样。” 明河断然道:“不,扶桑原本绝对不是这样的!” 烈千魂道:“也许不是,也许缺失,但那并非我们所知,我们传承下来的就是这样的。事实上正因为可能缺失了什么,导致扶桑树一度奄奄一息无法存活,我们是用魔主所赐冥河之心来取代它的某种内核,也是维持它的生命,所以它也越来越近幽冥意了。” 明河微微颔首,可以判断烈千魂这时候才算是说了真话,早这么说,根本就不用这么横生枝节。 这些魔头真是习惯性骗人,太烦了。 不过也还好他们骗了这么一场,否则怎么会意外见到秦弈?嘻嘻。 “冥河之心……”明河问道:“此物如今是在扶桑树内?贫道之前没感觉到有异。” “并不会长期放在树里,我们也怕扶桑彻底变成连我们都看不懂的模样。”烈千魂无奈道:“道长如果一定要观摩完整的扶桑,那我们把冥河之心放置进去,道长重新感悟一番也就是了。” 明河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她的目的本来就是为了想知道冥河之心是个啥玩意,秦弈认为别碰,那就不碰好了,隔着扶桑树遥遥感悟的话,一般是不会有什么问题的,也符合师父提倡的旁敲侧击循序渐进的前世复苏思路。 烈千魂便先行去了自家秘地取东西布置去了,他觉得此时的心情很奇怪。 不知是为了讨好美人、还是讨好天枢神阙,还是……讨好那个老和尚。 那个老和尚给他的感觉,压力太大了,仿佛他眼睛看过来,自己就遍体生寒,偏偏他脸上却是温暖和煦的笑意,这种感受实在诡异。 难道这就是和无相的差距? ………… 再度见到扶桑树的时候,明河的感觉就和之前那一次不太一样了。 这次的扶桑树,“活”了一点。 感觉有了生命力似的,不那么死寂,隐隐有了点春暖复苏的意思在其中,只不过性质上还是幽垠感,就像春风刮过的不是江南岸,是冥河岸。 带给人的感受也就不同。 但偏偏明河很享受这种感觉,她非常确定,这个冥河之心与自己绝对有关,在这里修行的话,肯定很有意义。 同时还可以彻底辨析一下这个扶桑树到底怎么回事,也算解谜吧。 环顾左右,依然有些僧侣环绕四周,也在闭目修行,明河心中还是泛起了违和感,为什么这里有和尚?她忍不住转头问悲愿:“大师,这里有僧人,大师怎么看?” 悲愿笑道:“佛之意无所不在,人人皆可问佛。这魔性之地有人向佛,老衲心中倒也颇为欣喜。” “魔头亦可向佛么?” “可。”悲愿合十诵经:“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回头是岸,不过如是。凡人皆有魔,我佛慈悲,为的是渡。魔头向佛,岂非大喜之事?” 明河微微摇头:“我觉得他们问的佛,未必是大师心中佛。中土曾有大欢喜寺,西域曾有萨迦寺,他们的佛意,与大师可不同。” 悲愿长长叹了口气:“末法之日,天魔终将潜入寺庙,披着袈裟,扭曲佛法,篡改教义,佛祖无能为也。” “何谓天魔?” “人心之恶,即为天魔。”悲愿抬头:“便如天帝之序,如今岂非已经逆改?有人说天帝蒙昧,其实不然,此大神通者亦不可逆也。纵天帝有心,又能如何,便是她自己重生,怕也会有迷惘。” 明河听了有些怅然,旋又摇头:“大师此言,反似人心本恶之论,不似佛法。” “阴阳两边,善恶一体。谁是魔念,谁是佛法?”悲愿微微一笑:“堪得破了,你即无相。” “好吧。”明河没有和他争议,毕竟自己修行还不到家,确实不好跟一位无相者论道。要是师父在这里说不定还能说几句,自己还是算了,老老实实踏实自己的修行才是第一位的,眼下就有造化之途摆在面前了。 她向悲愿合十行礼:“晚辈欲在此修行感悟数日,不知大师……” 悲愿很是爽快地笑道:“师侄尽管做自己的事,老衲四处看看,这魔性之地居然有人向佛,也确实颇有意思。安全方面,贤侄且放心,老衲在此。” “劳烦大师了。” 明河上前,抬头看了树冠半晌,又寻了个树荫之处,盘膝而坐。 树影婆娑,掩映她的身躯,一时有些朦胧。 悲愿远远看着,微微一笑。 若天有心,看见这个场景或许都会有些震颤。 菩提寺中,孟轻影坐在正版菩提树下,盘膝闭目。 旸谷之内,明河坐在暗影扶桑树下,盘膝闭目。 两人面对一模一样的树,一光一暗。 坐着的是相同的树荫,静谧轻摇。 身后是一模一样的老和尚,一叹一笑。 光影分割,重叠交错。 第八百九十三章 轻影驱光 明河与孟轻影都是灵性自足,有大智慧灵光者,面上性情各异,却都不是好瞒好哄的傻白甜。 可能在秦弈面前中了某种奇特的光环?不确定。 对于其他任何时候,她们都有着犹如天道附体一般直观的敏锐,如月映于清水,稍有微漪,便觉不宁。 几乎是相同的时间,本来沉陷在修行感悟中的两人都不自觉地微微皱起了眉头,都察觉到了有些不对的地方。 孟轻影原本有些沉迷,因为这种修行意外的很爽…… 是的就是很爽。那种阳光暖暖春风和煦的祥和感、温柔、暖和、仿佛世间的一切忧愁一切烦恼都不存在了,戾气魔性也不存在了,没有憎恨,没有怨愤,没有求而不得的执念与苦涩。 这是最暖的阳。 只能体会到欢乐,并且想帮助别人也快乐,帮助别人的过程对于自己也是一种快乐。 这是最善的心。 是极乐净土,没有污秽没有算计没有一切蝇营狗苟的黑暗。 人处于其中,不爽吗? 那是发自内心的期待,人心深处最美的憧憬。 对于孟轻影这种惯常行走与阴暗的人来说,更加憧憬,也更有所悟,算是一种中和,颇有益处。 一种与惯常的修行暗影截然相反的意,如醍醐灌顶般沁入魂灵。 她在反思,以前做的很多事确实不对。比如很早之前秦弈想杀自己,那起因确实是自己不对……就连刚才对悲愿说,为了更重要的事不拘小节,那也不对,要怀有对别人的善意,任何生命都弥足珍贵。 如果仅仅反思到这一步,孟轻影倒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的。这是她自己日常也会反思的,尤其与秦弈好上了之后,更是经常去想,自己做的事秦弈会不会生气……于是行事也都有所收敛。 更由于长期混迹幽冥,没怎么在人间行走,做坏事的时间都没了,杀幽冥原生物算不算? 这十几二十年来,整个万象森罗宗都没咋做什么魔性之事,不是宗门主旨变好了,实在是混的地方不一样。 但已经都这样了,站在秦弈面前都可以理直气壮的程度了,孟轻影此刻居然还会觉得自己不够好,要多出去帮助别人、要离开这种魔宗、要劝止师父、连幽冥生物都很可怜不能随便杀,等等等等。 整个思维成了圣母一般。 倒也不是说圣母有什么错,问题是孟轻影觉得,这根本就不可能是自己会想的事情。 她们这样的人,对自我的认知极为坚定,否则早就被前世的恐怖意志冲得找不到北了,那种伪太清之意冲击洗礼下来的人,又岂能被一般外物所影响? 发现对自我认知产生动摇,这立刻让孟轻影起了八分警醒,那种沉醉般的修行稍稍脱离了些。 这一旦不再沉陷,心神警醒,她就很快发现了一种奇特的割裂感。 就像是……自己心中最阴暗的部分,正在剥离、放逐,压制在下方……下方是树影,就如同把自己的影子排除出去,融进了树影里一样。 这换了个别人都未必能感受得这么明确,但孟轻影是谁,万象森罗玩的是傀儡术,以万物为伥,其中孟轻影专修影术,以影为傀。 她对影子的认知,此世可以说仅仅次于玉真人。让鹤悼曦月囚牛这些无相者站在她面前和她讨论影子,都未必强得过她。 “这树影是假的……”孟轻影骤然警觉:“这不是真正阳光映照出的影子,而是此树的暗面投射,实际连通的是魔性的深渊……是幽冥?忘川!” 孟轻影豁然起立,却发现自己双膝如被吸附一般,站不起来了。 灵魂深处依然有暗面被汲取的感觉,仿佛地底的深渊不断在吸收她的负面意志,要在深渊之处形成她的负面投影一般。 再这么下去,她就要被“渡化”了。 成为一个完全光明的孟轻影。 而她的暗面投射,将会出现在魔渊深处,变成另一个人吗? “这便是你的佛门渡化?”孟轻影心中急寻对策,口中却已出声,她知道悲愿在听。 “阿弥陀佛。”悲愿的声音不知从何处传来:“老衲原本并没有打算对施主用这投影分割之法。施主欲看菩提树,老衲心中还想,这不能被施主看见,因为施主可能是世上唯一可能察觉此树异常的人。” 确实可能是唯一的。 本就是两世交缠,对这种分割非常敏感。加上前世太清之意的洗礼,今生以万象暗影为基,还恰恰非常熟悉幽冥,寻找的就是忘川。 如果说世上惟有一个人能发现这树的问题,那就只有孟轻影。 若有两个人,那就加上明河。 “老衲的事情,或许只有施主能破,而施主还真的来了。”悲愿叹了口气:“这便是因果,终须了结。强行不让施主看,施主说不定还会偷看?” “这倒是的,你越不让我看,我说不定越觉得另有乾坤,会认为忘川说不定就藏这……呃,哈哈,实际上忘川还真藏这,你用了什么办法,扭曲了空间交叠?” 悲愿不答。 “算了。”孟轻影笑道:“于是你选择了渡化我,作为了结?” “老衲真的不愿杀施主……但能将施主魔性渡化,成为善人,却也不失为两全的结果。” “噗……哈哈,哈哈哈……”孟轻影仰天大笑:“这就是渡?哈哈哈哈!” 悲愿安静地看着她不说话。 孟轻影笑得喘着气,从怀中取出了一枚舍利:“知道这是什么吗?” 悲愿凝视片刻,慢慢道:“是一位高僧舍利,佛性浓郁。” “这位‘高僧’。”孟轻影加了重音,顿了顿,又笑道:“他曾想做和你一样的事情,知道什么结果吗?” “阿弥陀佛。”悲愿轻叹道:“老衲大约可以想到他想做什么,不过与老衲的性质并不相同。他想抹去魔性,一则抹不去,二则会伤了施主灵智。而老衲此法是斩却三尸,可是真正的太清之道,不仅对施主无害,反有助益。” “也许,你连本意也与他不同,说不定在你看来是做好事来着……可在我看来,你俩没有区别。”孟轻影笑道:“因为你们的‘渡’,都没有问过对方愿不愿啊……当善恶两分,割裂成了如你的极端,你道此乃至善,我却道你便是魔!” 随着话音,孟轻影的长发无风自动,高高扬起,骤然张开。 就像是冥火凤凰,振开了羽翼。 龙吟声起,一条星龙从她身后显现,眨眼之间遮天蔽日,覆盖苍穹。 “咦?这……这是……”悲愿有些惊异:“气运之龙?” “不错,就是气运。”明明被吸附在影子里动弹不得的孟轻影,此时却似是挣脱开来,慢慢地站起身躯:“这是我的影替之术,以星龙承受了魔渊吸附。” 悲愿神色微动。 孟轻影淡淡道:“连这菩提树,好像也被你弄走了投影,眼下的影子是假的,真正的影子不知何在……你道凡事皆有两面,故皆能两分,好像很有道理。” 悲愿慢慢道:“莫非不是?” 孟轻影长发飘舞,脚踏冥火,一步一步地慢慢走出了影渊范围,脸上还挂着若有若无的嘲讽笑意:“气运就是气运,是最纯粹的东西。若有两面,那被吸走的一面就叫……坏运气?” 第八百九十四章 明河逐暗 孟轻影气势不断攀升凝聚,她知道脱离魔渊吸附不代表脱险,此时身在菩提寺,眼前是无相悲愿,周围还有无数僧侣。 但她这一刻并没有打算直接影遁而走,反而战意蓬勃。 悲愿和玉真人那一战,重伤尚未愈。 而她已乾元圆满。 挟大破阴谋的余威,完全可以一战,虽然身处极险之地,搞个不好就得死在这里,但魔道之途,总要这么经历过来的。 魔道没有一帆风顺闭目潜修的升级法,往往需要在风险与杀机中寻找,尤其是被坑了之后的报复,念头通达。 没有这股凌厉魔性,那就不如回家奶孩子。 但孟轻影想不到的是,悲愿根本没想和她打。 “施主且慢动手。” “怎么?”孟轻影冷笑:“你算计于我,事实俱在,莫非还要抵赖一二不成?” 悲愿摇了摇头:“施主既然已经看出情况,当知我不是为了算计。” 孟轻影微微一怔,嘴角抽了抽,觉得这个有点那啥…… 在任何人看来,这都是算计、暗害,没跑了。 但或许在悲愿本人看来,真的不是。 他甚至都不算自以为是。 因为他不是完整的人,他已斩了恶念,可能就在此魔渊之下。站在她眼前的这个悲愿,是纯粹的善念。他不是为了算计谁,也不是图谋什么事…… 他还真是纯粹的觉得,以这种了却因果的方式,对大家都好。 渡化了孟轻影,她抛弃魔性变菩萨了,好事。并且她不会再追寻忘川了,甚至会阻止,好事。大家也不用打架了,可以携手共抗天上人,好事。 孟轻影简直哭笑不得,一时半会都不知道怎么说他才好。 其实之前也说过了,他觉得这是至善,孟轻影却觉得这才叫魔呢。 只要是走了极端,那就近于魔。 当然悲愿不会这么认为,他只会认为他剥离出去的那个是魔头。 悲愿低声道:“或许如施主所言,没有问过施主自己愿不愿,老衲认错。施主若有意,老衲甚至可以重新剥离轮回法则,还给施主,助施主重证凤皇大道,以作补偿。” 这话说得,孟轻影那杀气真被说散了七八分,毕竟这悲愿主场,他真的没必要这么低声下气。不由也有些惊奇:“这么好?你剥离法则,实力会退化的。” 悲愿合十:“只为告诉施主,老衲一丝一毫都不是为私。” 孟轻影凝视他半晌,忽然道:“你也还是有私,不然为何遮掩魔渊之事?早该公布天下,共诛你分化而出的魔头才是。” 悲愿摇头:“以前我确实这么做过,联手鹤悼真人,共诛此魔。” “没成功?” 悲愿不答,只是道:“总之现在的魔渊,是天下最险之地,哪怕是天宫也未必险于魔渊。让别人去,是害人。” 孟轻影瞪大了眼睛。 悲愿慢慢道:“忘川与旸谷,被老衲以大神通相叠,置于北冥之渊。其扭曲的中心,是曾经鲲鹏演化之地,此时也就是魔渊。北冥之海外面,还算普通的魔性之地,可堪历练……而魔渊入口已被鹤悼封印,为的不仅是镇魔之用,也为了阻止旁人瞎闯。” “闯了如何?” “必死无疑。”悲愿凝视孟轻影,一字字道:“要知道,鹤悼都不敢闯。” 鹤悼都不敢闯…… 鹤悼是无相之巅,天宫之下第一人,人世间最可能证太清的人。 他都不敢闯。 孟轻影心中泛起寒意,这北冥到底被折腾成了什么德性? 她指向菩提树影:“这里也是魔渊入口吧?” “是,不过这个方向,可入不可出。”悲愿道:“这是我们菩提寺净化自身、放逐暗面之……” 话音未落,树影狂震起来,似有滔天魔意冲霄而起,冲得生机祥和的菩提树都有了黑色的斑点。 悲愿色变:“谁惊动了魔主?” 孟轻影转头而望,喃喃自语:“这熟悉的气息……那条臭河,觉醒了?” ………… 当孟轻影察觉身下影子有异的时候,明河几乎同时也有了类似的感觉。 但她的感觉是相反的。 孟轻影感觉到的是自己的某种意正在被剥离,而明河自然是感觉到有魔性正在向她灌输。 原本明河也跟孟轻影一样,觉得这场修行很爽的。 因为她真的需要感受幽冥意的修行,但幽冥的其他部分对她价值不大,可核心的冥河血海之地她又不敢去,导致一直擦着边儿,稳是稳了,但是慢啊。 人家轻影都直奔乾元圆满了,她还是个初期小道姑,原因就在这里。 可这次却全盘让明河满足了。 地点是忘川交叠,身前是堕落扶桑,内部是…… 冥河之心。 非常典型的冥河意,她一下就感觉到了。真的和自己息息相关,简直就像……就像是自己失落的什么东西似的,有来自身躯的颤栗感和亲切感,也有来自灵魂的遥远记忆,无与伦比的共鸣。 偏偏这又不是真冥河,不是那么直接的到了河边触碰,不至于过激反应,又恰到好处地满足了她的感悟需求。 直如天赐。 好渴望……好想进去看一眼,触摸一下那颗“冥河之心”…… 她知道,只要触摸了,自己立刻就会找到前尘之意,而且很可能不会被冲垮,因为这东西不是冥河本身,没有那么激烈。 这是最好的升级捷径,道就在面前,自己此来不就是为了这个的吗? 明河心中砰砰直跳,神识几乎就要往树中探去。 可就在这刹那间,明河按捺住了。 她有了点警醒。 灵魂有渴求,可以理解,毕竟是前世的呼唤。 可为什么身躯会颤栗,会有所共鸣?这是什么道理? 要说前世今生最大的割裂,就是在于身躯不同。灵魂固然是一体传承,可身躯是新生的,身躯和前世有什么关系? 有什么东西,在引诱自己的躯体? 又有什么东西,在动摇自己的冷静? 明河灵觉探触,周遭的环境如月映水,尽数解析。 丝丝环绕在身边的,不是灵气,不是冥气……原来是魔性。 贪嗔痴怨,纷至沓来,正在迷乱自己的心灵,让自己开始不再冷静,有了渴求,冲动、戾气,冲透灵台。 这不是冥河意,这场修行有问题。 她比谁都清楚,冥河意比自己更冷更寂,亘古轻淌,无悲无喜无求无愿,才不会有这对某物强烈的渴望之意,更不会有这种冲动的情绪。 这种被放大了的渴求,即使看似暂时无害,害的却是毕生修持的自我之愿。 道心不复。 能突破又如何?要做的终究是自己。 明河骤然睁眼,美眸神光爆现:“散!” 鬼哭声起,群邪辟易。 万般魔性,尽退虚无。 孟轻影不愿割裂本属于她的东西,即使那是自己的负面。于是拒绝光明。 明河不愿增添不属于她的东西,即使那是修行的捷径。于是驱逐黑暗。 两个累世纠缠的人,做出的选择看似相反,实则一致。 虚无之中,似有惊咦之声响起,似是不可思议。 明河豁然起立,剑指虚空:“是谁在窥伺,出来!” 有夜枭般的魔音不知从何而来:“没用的……你终究要面对自己的心。” 扶桑树裂开巨口,露出了里面如同心形的物体。 明河愣了一愣,瞪大了眼睛。 这、这是什么啊? 这是我的心?哦不,冥河的心? 不是啊,这不是个桃子嘛? 第八百九十五章 冥河归来 明河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一眼认为这是个桃子。 其实桃子和心,在形状上是挺接近的。而眼前这个,也明显是一个黑色晶体,不是一个果子。 一个晶体、还闪着幽幽光泽,内部非常明显地蕴藏着强烈的幽冥之意和冥河气息,几乎与直接到了冥河边上的感觉一样强烈。 神秘、静谧、安静,没有生命,最纯的魂灵。 这感觉可比她塞给秦弈的冥河岸边石头强烈几万倍。 又是个心形…… 说它是冥河之心,恐怕世上九成九的人都会马上信了。就算不是冥河真正的“心脏”之类,那也绝对是冥河凝聚出来的重要结晶,形容成冥河之心也没有问题。 可偏偏明河一眼就觉得这就是个桃子,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奇怪的第一眼认知。 好像有万般过往,汹涌而来,冲得她一时间连周围的环境都看不见了。 曾经在冥河之畔冲击而来的记忆再度涌上心头。 “……你会有用的。”男人递过桃子,目光柔和。 没错了,就是它。 形状完全一致。 只不过由鲜活的果子模样,变成了黑暗的晶体,气息有了变化,可那种蓬勃的生命力依然存在,便是这种生命力维持了扶桑不枯。 可是若真是这颗桃子,它的果肉去了哪里,怎么会只剩这么个如同暗影般的晶核在此? 果肉…… 明河的身躯再度起了强烈的共鸣。 她闷哼一声,差点站立不稳。 想起来了。 曾经的过往,“临死前”的强烈意念,尽在其中。 哪里是什么转世……自己根本就不是转世。 因为她不会死,冥河不死。 只是幽冥崩溃,她如果还苟存其中,只会不断退化衰减,作为一个小位面之灵存在。 最后的时刻,从来无悲喜的她,诞生了憎恨和反感,强烈的恶意。 要报复那些人。 既然要报复,那作为一个破碎位面的界灵,束缚于一地,那就永远没有机会。 唯一的机会是兵解,放弃原“躯体”,重修一世。 那只臭鸟本有轮回之能,虽然法则剥离,尚有能力残存,临死真灵不灭,化作人形再修一世。 自己却没有那种轮回之力,演化不出一个新躯体,做不了人……可以化作鬼修?或者另附一个宝物,作为器灵暂存,再图将来? 不,自己是可以化出躯体来的。 曾经有人问路,给了超额路费。 一颗建木之实…… 凭借此物,自己完全可以演化血肉,重塑躯体,再造新生! 大家都是兵解重修,天帝也是,臭鸟也是……连带那位人皇,冥河也知道她没死,多半在潜伏待时。 风云必将聚于来日。 一劫纪元,八万八千八百载。 那时再会如何? 只是有些麻烦,自己一身的幽冥意,与人世间属于相对的意。若在人世阳光下,怕是会有严重相冲,修不起来的。 那就分离…… 天心不移,悬于苍穹,映于人间,是银河意。 投影暗面,拘束幽垠,封存地底,是幽冥意。 有朝一日二者合一,便是前世今生的相会,直奔无相的后手所在。 “你会有用的……” 那个男人……他看见了什么? 建木之实光芒大起,光冲九霄,透出幽冥,直射天际。鲜活果肉聚于虚空,融于大道,沐于银河,千秋万载,渐渐成人。 有暗影结晶,仿佛果子的暗面投影一般,留存河底,静静等待。 天上地下,遥遥相对,不知其时。 不知多少年后,有僧人来到冥河血海。 “若世间有魔主,舍冥河其谁?感冥河意,才是本座太清之途吧……但这个冥河,枯了啊……”僧人在河中逡巡,神色愁苦:“连海妖都没了,此地怨气已经……咦?这是何物?” 僧人捡起桃子晶核,打量半天,神色越发惊奇:“这纯净的冥河意,这浓郁的怨憎会,难道不该是冲突的?怎么会反而化为晶核?” “莫非是冥河临终怨念之所聚?”僧人翻来覆去地看了半天,哈哈一笑:“结为心形,此之谓冥河之心吧。” “若吞了它……”僧人沉吟片刻,摇了摇头:“吞不得,这意太浓郁了,会被它反噬,失去自我,变成纯粹的魔。必须另寻手段中和……” “是了,扶桑之阳,与它中和可否?恰好扶桑投影活不下去了,幽日族在闹腾呢……岂非天赐两全?” 僧人觉得一切仿佛天助,大笑而去。 又不知过了多少年。 雪山之巅,银河映照之下,有婴儿啼哭,声传虚空。有道姑踏月而来,低头而望:“咦……这里怎么有个小孩。” 道姑落下,检查了一番。 “这等天脉,举世无双,直如天道化形一般……这孩子哪来的?”道姑检查了半天,很是惊奇:“嗯,不是妖怪啊,这仙意,这灵气……此躯分明是仙道之体,没比这个更仙的了,连一丝负面杂质都没有。不行,太诡异了我得好好算算。” 道姑认真摆出一大堆卜算之物,整整算了三个时辰,可能是有生以来计算最仔细的一次。 “呃,我会欠她?算错了吧?”道姑挠头:“老娘怎么可能欠这小屁孩?你谁啊我认得你吗?” “未来竟然如此模糊,这小孩是什么大能转世么,竟连我都无法测算……老娘无相中期了好不好,白练了?” 道姑又算了半天,还是挠头:“象居然是比卦,奇哉怪也。你谁啊我认得你吗?” “不管怎么说,这便是缘吧。” “如此纯净之意,如此孤悬之心,悠悠映照,俯瞰世间,似星河之遥望,如天枢之不移……这岂非天生我宗之传?”道姑低声自语:“管你前世是谁,今生教好你,那你就是今生之人。” 她抬起头,遥望星河。 明河悠悠,亘古长存。 “那你就叫明河吧。”道姑咧嘴一笑:“我曦月的弟子,唯一的。因为你这么牛,老娘多半不会有闲工夫教别人了。” “走吧,跟我回去做个漂亮的女冠,小明河。别怪我带你出家哈,你注定了就是个出家人,俗世与你这样的人,根本没有关系。” 前世今生,尽数对接在一起,所有的记忆彻底苏醒。 明河的识海混乱无比,用力抱着脑袋,失去了周遭的一切感知。 如果在静室修行,那应该很快就会稳下来。 可惜场合不对。 这里是魔窟,旁边魔主在窥伺! “咦……哈哈……”魔主狂喜:“她居然看了这冥河之心,就开始觉醒?” “现在的她,无异于冥河,此非天赐良机?” 慈眉善目的老和尚瞬间变成了一团狰狞的黑雾,凶恶暴戾怨毒憎恨贪婪肆无忌惮地充斥旸谷。 幽日族人大汗淋漓,集体跪倒:“参见魔主。” 黑雾根本没理他们,迅速扑向了明河,想要将她吞噬。 正在此时,旸谷之外的虚空裂隙,电闪雷鸣,狂暴得仿佛整个旸谷都要被掀翻一样,地动山摇的崩塌感动荡四方。 秦弈一棒砸在谷口,轰开了大门:“魔主,给老子滚出来!” 这声音传来的同时,看似已经失了神的明河眼里骤现神光。 漆黑如墨的瞳孔几乎充斥了眼白,冰寒的杀机充盈天地。 “区区轮盘,也敢妄论魔心!” “轰!”银河倒悬,日月无光,旸谷上下仿佛失去了一切生机,尽化冥海。 整个北冥上空响起了凄厉的呼啸声,远在东海的海妖消失,尽数出现在北冥,集体仰天长啸。 真,魔主复苏,冥河归来。 第八百九十六章 魔焰惊世 魔版悲愿显然判断错了,他以为如果明河觉醒前世,一定会有一个复苏期。 倒也不能怪他判断错误,世人都会这么判断的。就像此时孟轻影,她已经算是比别人更直接的了,也不过是恢复乾元圆满之能,无相这个坎不是说跨越就跨越的。 正常来说,即使明河觉醒,实力上最多也就是在乾元后期,而却已经尽复冥河意,此时吞噬就很合算了。 谁能想得到,冥河兵解之前的后手布置居然是这样的。 差不多类似于,把本源全部留在这颗建木之实的暗面里,当本体找到它,就立刻吸收恢复,成就冥河新生。 等于悲愿亲手给冥河送上了复苏的钥匙。 而这玩意对于别人几乎没用,因为里面不是蕴含力量,而是意志本源,外人胆敢吸收一点就会迷失本我。 就连此时的明河,也算得上是迷失本我了。 这种冲击,比直接去冥河里的冲击更重百倍……她没能守住。 她已经是冥河。连实力都是,最多就是未复巅峰,但却已经无相。 “区区轮盘,也敢妄论魔心!” 随着这声冷喝,整个世界都起了变故。 海妖欢呼长啸,冥海魔意滔天。 当幽冥之主降临世间,那世间就是幽冥。现在实力未完全,若是完全了,整个天下都将陷入黑暗。 如今至少已经影响北冥一地的天时。 北冥之处,本来说是阳光照耀不到,可也不是纯粹的黑暗,还是有光的。可这一刻彻底消失,如同唯一那么一缕阳光已经被黑暗彻底吞噬,天狗食日之感。 而人世间,所有相关的血戾、魔性、幽冥意,全部共鸣起来。 裂谷妖城,全体妖怪仰天长啸,均是双目赤红。 程程一巴掌一个全拍了回去:“全给本王闭嘴!你我妖脉,问的是祖圣之意,追的是开天之能,而不是耽于血戾,自堕幽冥!冥主复苏算个老几,便是出现在本王面前,本王也撕了它!” 妖怪们抱头趴在地上,瑟瑟发抖。 荒漠深处,闭关疗伤中的左擎天捂着胸口,眼里已经尽是血色:“这股血戾的共鸣,犹如地狱深处直抵灵魂的回响……怎么回事?” 海天中央,饕……狗子坐在树梢上,抬头望天:“幽冥复苏?不是,位界未复,其意觉醒,这是什么载体?咦为什么我会觉得秦弈在骂娘?……还有你们,鬼叫什么,信不信本王吞了你们!” 海中妖怪:“……” 三大王太凶,它们也想抱头,却不知它们的狗子大王已经先抱头,躲在一片叶子下面不动了:“别逼我,老子不想出去吞人,赶紧给我压下来!狗秦弈你行不行啊你!” 幽冥之底,玉真人也在疗伤之中睁开了眼睛:“去,看看冥河位置,是不是出了状况?” 不多时,有下属回报:“宗主,冥河生波,血海翻浪,似乎正在复苏了。” “自行复苏?”玉真人低声自语:“怕是转世觉醒了吧……若真有她的能力在,祭炼幽冥,即使不要忘川之地都能成,她挥手之处就是忘川,回眸凝望便为血海……” 下属胆战心惊:“这……” “有她的话,说不定这场祭炼根本不需要什么血祭,也不会有阳间崩塌的灾祸……不知此人肯合作否?立刻联系轻影,让她找……呃……” 玉真人顿了顿,神色古怪:“算了还是你们自己去找,就说当年幽皇拜会冥主,有事相商。还是别让轻影知道了,否则轻影怕是会先跟她撕起来……这俩撕起来说不定我全盛期都镇不住……” 下属:“……” 妖族与魔道感受较明显,而正道修士的魔性压制较深,甚至是致力于磨灭于此的,对这方面的共鸣也就感受得不明显。基本都只是觉得有些心悸感,心中也有些烦闷暴躁的感觉兴起,又很快压制下去,并未感受到是幽冥之变。 只是天机冥冥有感,曦月鹤悼之流顶级修士还是会有不安之兆,各自都测算了一下。 得到的结果都是魔头现世之兆,但很奇怪的,无咎。 无咎? 曦月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测算结果,心中不安、魔头现世,这两种特征加起来,最后告诉老娘无咎? 怎么回事啊,现在天机测算怎么越来越不准了,从昆仑回来之后修行明明提升了,都突破后期了,算东西反而越算越模糊了,简直见了鬼。 曦月不信邪地摸出乾坤罗盘,再算了一次。 坎上,离下。 山水蒙,探真之卦。 此卦若对事业,则需探赜索隐,拨云方可见日。 若对姻缘,则双方需妥善沟通交流,排除障碍,方可圆满。 曦月咬破指尖,血光指引,以求更准确的方位…… 血色落于归妹位。 大吉。 你妹啊,刚才还说无咎,见血了反而还大吉? 曦月差点没把罗盘给丢了。 不算了,破技能! 反正怎么算都是无咎、大吉,管他们呢。 ………… 不管外界怎么为之震动,此时的旸谷之内,魔主所化的黑雾刚刚弥漫在明河身周。 想要包围,却发现怎么也包围不了。 那冥河之意,幽深、宏远,磅礴无边,深不见底,犹如贯通三界之梁,天地勾连之架,银河泻于九天,幽冥洞彻十地。不可往,不可追,没有尽头可言。 “太、太清意!”魔主灵魂狂震,黑雾触电一般收回,就要遁走。 明河伸出了玉手。 黑雾之中发出一声惨叫,变得薄弱了许多的雾气一团,直没入天际,不知何往。 明河安静地看着手中一团黑雾,面无表情。 魔主试图吞噬她未成,反而被她抽取了一丝本源。 其实此刻明河还没有恢复力量,一时半会攻击都难,否则不会让对方离去。 她这是法则。 逝者欲渡河,当然要留下点什么。要么褪去血肉,褪去记忆,褪去灵光……或者是留下生命之源。 反正就是过手不空回,渡河之资是天道规则。这个魔主能够存在的三尸本源都被抽取了一半。 “肮脏的灵魂。”明河轻轻一捏,黑雾散尽,尽化虚无。 “砰!”秦弈一棒砸开一群挡路的幽日族人,旋风一般刮到她面前:“明河!没事吧!” 明河慢慢转头,幽深的眼眸对上了秦弈的眼睛。 秦弈心中一个咯噔。 糟了。 这不是明河的眼神。 她的眼神虽然遥远平淡,但很清澈,看得出是一位正道修行者,并且这种特质在见到他秦弈之后往往就崩没了,会有一种喜滋滋的情绪蕴藏其中。她以为自己遮掩得很好,可落在秦弈眼里却根本藏不住。 可眼下这个明河……眼眸幽幽,深邃而广淼,就像无垠的幽冥,暗无天日的寂。 没有一丝波动,仿佛不认识他秦弈一般。 秦弈心都凉了半截,试探着问:“你……冥……” “你……”对方慢慢开口,声音还是清淡:“你是来找我报恩的么?九万年前的渡河者。” 呃? 秦弈傻了。 这什么和什么? 冥河问:“你要何物?” 秦弈大声道:“我什么都不要,你退回去,把我的明河还给我!” 冥河不语,静静地看着他的眼眸,仿佛看尽了几万年的遥远。 第八百九十七章 我不愿 秦弈最不喜欢看见明河这样的眼神。 从初见那一天就不喜欢。 哪怕那时候明河是在为他好,送了他桃木剑防身,他都不怎么领情的。就是源于这种感觉,跟个反派boss一样,难受得要死。 好不容易把一个遥挂天际的星星扯到了凡间,会犯懵会卖萌会跺脚会脸红,会跟师父小叛逆,会陪着自己演戏坑人,会提着道袍下摆蹬蹬蹬地跑,多可爱啊! 那才是个活生生的人啊! 现在这算啥?一条河水?一个位界? 你特么又给老子变回去还不止,还变得更夸张更过分了? 秦弈终于被盯得受不了了,大怒道:“你瞅啥,倒是把明河还给我啊!老子、老子……” 他终于扬起了狼牙棒,手却有些发抖,根本打不下去。 冥河终于开口,话语中却带了几分费解:“我本以为,你给我那等渡资,是看见了来日,为了助我……却原来不是?” 什么渡资,就你这二五八万的样儿,给你点嫖资还差不多,呃不对,我也没嫖…… 秦弈差点把狼牙棒挠到脑袋上:“你认错人了?” “认错人?”冥河微微摇头:“灵魂身躯,完全一致,虽是修行低了一点,人还是那个人……何况你本就是夺舍之躯,这种标记怎么可能错,无论是转世重修,还是旁人再夺舍,都不可能如此一致。” 秦弈听得寒气直冒。 他是一个夺舍的灵魂。 这是除了棒棒之外没有人知道的事情,曾经只有萨迦寺的巴丹因为灵魂回溯之法,看见了他夺舍的经过而判定过“一个夺舍之魂”,除此之外,便是见过了几位无相,都没人看出自己是夺舍的。 不排除他们也许有所猜疑但没说出来……反正这么看几眼就直勾勾说出来的,唯有眼前的冥河一人。 太可怕了,这真的只是还未复原的无相?恐怕真如棒棒所言,她的意,是太清意吧。 可是…… 她这意思是大家以前见过?完全没印象啊! 就算那次在昆仑底,和曦月一起见过她,可那次自己完全没和她有任何交流,别提什么渡资了。 咦……等等…… 秦弈这才忽然想起,当初和曦月一起看见的冥河之灵,长得就是和明河一模一样的灵体。 那时候因为早就猜到明河是谁转世,所以看见长得一样也没觉得惊奇,很快就接受了。 但现在想想这事儿不对。 瑶光转世成无仙,都明显和当年长得不一样了,否则棒棒早一眼就认出无仙是谁了,天上人也早就找到了。毕竟是新的母胎,不同的肉身能长得一样的概率还是比较低的。瑶光都如此,冥河为什么能转世还长得一样? 莫非她不是转世? “你……”秦弈犹豫地问:“你不是转世?” 冥河更是奇怪:“你真不知道?” 秦弈摇头:“不知。” “所以你非为我而来,真是为了此身……叫明河的姑娘而来。” 秦弈差点就想脱口而出老子当然是为了明河,你哪位啊死一边去啊!可他终究聪明地闭嘴不说——这位好像和自己有过某种自己都不知道的纠葛?好像有得谈的样子,没必要去把人给得罪死了。 口嗨一时爽,对放出明河可没有任何好处。 但他的神情不渝,还是落在了冥河眼中,纤毫毕现。冥河当然看得懂,轻轻摇了摇头:“这位明河姑娘,和我是一体的……我非转世,只是另塑身躯,重修一回而已。她的生命本就是因我而存在,只为等待我的复苏。” 秦弈终于怒了:“凭什么!就算是你创造的生命,她已经有了自己的意愿,已经是独立的个体。你有本事自己另找躯体去,凭什么给你!” 本以为这话会得罪冥河,可出乎意料,她抿嘴看了秦弈半天,才低声道:“是你的话,有资格说这句话。” “呃?”秦弈又愣了。 “但我找不了别的躯体,我已经说了,我就是她,她就是我,这是不可分离的。”冥河淡淡道:“你真察觉不出,她的意识根基,分明就是冥河天心?她始终都只是在以另一种形式延续我的生命。” 秦弈沉默。 明河与生俱来的意识形态,可以说是天悬星河,当然也可以说是冥河之心,这是一体两面,在本质上没有任何差别。这比无仙那种状况还更不可分离,确确实实就是同一个人。 “事实上,现在你也可以当是她在跟你说话,我对你的态度,一半是我的过往,也有一半是她的情感,否则也不会与你如此……”冥河平静地道:“她的记忆与情感早就与我相融,她……很喜欢你。” 秦弈:“……” 不说这话还好,说了秦弈的神情就更有了几分狞意。 她喜欢我。 我更要把她救出来,我不想和你说话。 他的手更加握紧了狼牙棒,似是在考虑怎么打。 可冥河又说话了:“然而她喜欢你,也是继承了我的意念。她的灵魂深处,本就有你的影子烙印。她不知道,只当是天然亲近于你,只当是无法抗拒你的亲热……可那却是源于我。” 秦弈彻底斯巴达了。 这什么和什么? 你玩我? 不对……细想有一定道理。 明河初见自己的时候,就与别人态度不太一样,借剑,算卦,自己拦在夜翎面前阻止她,她也好像特别给面子,居然愿意讨论。而对明显十分优秀的李青麟,她都没半句话说的。当时以为是同属“修道者”,所以另眼相待,后来自然知道,她对其他修道者也没这么随和啊。 比如对那个烈千魂,明河理他几句了? 而且她的身躯也对自己也特别敏感,随便怎么一碰就发酥的样子。 难道真是前世因缘,冥冥注定? 可自己到底啥时候和这货有过交往啊? 正当秦弈两眼圈圈之时,冥河又道:“你喜欢这身子?” “呃,呃?”秦弈下意识道:“我可不是馋身子!” 冥河压根当没听见,续道:“你喜欢这身子,它……它确该属你。而明河喜欢你,我也愿承续这情感。那么……” 她顿了顿,似是有些羞涩:“我与你结为道侣,可好?” “哈?”秦弈目瞪口呆。 蹲在狼牙棒里的流苏瓜都掉了。 始终跟在后面的羽裳和安安张大了嘴巴,差点连根棒子都能塞进去。 空气足足安静了好几秒,秦弈忽然道:“我不愿。” “为何?”冥河似是有些吃惊:“我身是明河,灵魂也是一体,对你而言能有什么差别?结为道侣,岂非两全?” “因为你不是她。”秦弈轻声道:“对不起,我喜欢的是明河。不是这身子,也不是有着明河感情的谁……我喜欢的只是明河自己。也许……她的情感也源于你,但与我相恋的终究是明河,并不是你。” 他收起狼牙棒,手掌轻翻,掌心里时光迷雾渐渐氤氲。 “我想到办法了。”秦弈出神地看着手心光芒:“我若回溯时光,使你的状态回到明河接触晶体的时刻之前,那或许还能挽回。只不过是……你我,终须一战而已。” 这或许是秦弈两辈子唯一的一次,对一个说要和他结为道侣的女人宣战。 而对方或许是一位,有着太清之意的无相。 不行了,请假 和上个月一样,下午躺下去,现在才醒。二更出不来了。 失眠着实恶心人。 日日码字也确实搞得脑子都僵了,还是缓缓吧,今天就不二更了。 《仙子请自重》不行了,请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百九十八章 揣在兜里小明河 在远处围观的烈千魂等人看来,秦弈这是脑子进了水。 这位冥主,说是愿和你结为道侣,那是接收了今生记忆情感的融合,可以说她确实也喜欢你,应当不假。 但不代表可以任你打杀都无动于衷。 人家这是布局了几万年,等待至今的复苏觉醒,怎么可能受外部因素影响,重新缩回去?任谁来说都不可能有用的…… 你既要翻脸,那什么情感记忆也是白搭,她一定会杀了你,免得你坏事。 这是必然的事情。 不管你有没有胜算,何必呢? 结冥河之主为道侣,这天下还不是任你叱咤?她还是明河小道姑的身躯,一样的漂亮。 烈千魂等人眼睛都嫉妒红了。 你居然……居然翻脸? 再说了,你打得过吗?这不仅是自己丢了一个顶级道侣,还是找死啊…… 你是猪吗? 烈千魂差点痛哭流涕,就差喊让我来了。可他不敢。冥河身上的气息把他们克得死死,似有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臣服之心涌起,就连在魔主面前都没有这么严重。 若世间都分两仪相对,幽冥可以算是世间的暗面投影,而他们……却是人心之暗面的投影。 本身就是归属于幽冥深渊,天生就是她的部属。 冥河是真正名副其实的魔主,区别在于,当魔性到了一定程度,那便是神性,冥河不会有那种凶戾,她只是最纯粹的天心映射,以神御魔。 无论如何,此地魔物完全可以被她驱使。 也就是说,实力的对比变得更加倾斜。这旸谷算是变成了冥河的主场。 连秦弈自己心中都有数,这几乎是必败之战。 要回溯时光,怎么回溯?冥河不可能站在那里任你回溯,当然要战,并且还得占据上风、成功将这个术法作用在她身上。 账面实力且不提,棒棒现在能发挥多少实力其实是未知数,秦弈心中并没个底。就算实力比不过,以弱胜强的事也不是不能拼。可问题是,自己根本下不了重手,狼牙棒可以冲着她脑袋上招呼吗? 不可以。 那这战怎么打? 被摁着打? 打,机会渺茫,但不打就绝对没有机会。 现在她很可能还没有完全恢复,还有希望。再拖下去,彻底“消化”,那明河就真没了…… 真没了…… 那是不能容忍的事情。 只有打,才能找出她的破绽来,秦弈不相信她这么顶级的实力恢复与融合可以不要过程,现在一定还有缝隙未能完满,那就是机会。 他的气势不断攀升,刚才被说得两眼圈圈的懵逼模样早已不见,眼眸冰冷如渊。 冥河静静地看着他气势凝聚的模样,忽然笑了。 笑了…… 不仅笑了,那幽深的眼眸又开始渐渐变为清澈。 是不是代表着,此时的她该是明河? 秦弈真的想骂娘:“你又玩我!” “没有啦……”明河眨巴眨巴眼睛:“我们现在正在相融中,交替显现外露,过不久我们就彻底不分彼此了。有话快点说,等会又轮到她跟你交流了。” “?我看你跟她还挺好?”秦弈试着理解:“是两个人格吗?” “不是的。”明河偏头想了想:“就像两团不同颜色的东西刚开始搅拌的时候,也是不同颜色交替沉浮于表,最终揉在一起不分彼此。我们真的是一个人,不是两个灵魂。就算现在不是我在外,她也不会和你打,她就是我啊,不会打你的……只不过你可能会打她。” 围观群众:“……” 秦弈气道:“很难理解的好不好!你们互相称呼,用的也是‘她’,这哪像在说自己了?” 明河笑道:“那我怎么表示,一个我,另一个我?” 秦弈叹了口气:“我之前刚刚经历过前世今生两种意识的冲突,没法把你们当一个人的,再说了,当你的性格变了样,那真的是你吗?” “是我。”明河问道:“拎着狼牙棒莽的秦弈,和衣袂飘飘吹笛子的秦弈,是一个人吗?” “咦……”秦弈怔了怔,被这么一说瞬间理解了许多。 不是两个人格啊,只是一个人性子的多面性,本质是一样的。 是了,她们都是一样的根基一样的意识,并不是精分,与瑶光无仙的情况并不一样,只要把两段记忆融合在一起就可以了。冥河刚才也反复强调“我们不可分割”。 就像拎棒子莽的秦弈,和吹笛子仙气出尘的秦弈,也不可能分成两个人,那都是秦弈。 明河看着他僵在手里的狼牙棒,脸上有些羞红:“你……我很欢喜。” 秦弈彻底收了棒子,叉腰道:“我要揍你了你还欢喜?” 明河看着他不说话。 明知故问。 当然欢喜呀,“我喜欢的是明河”“与我相恋的终究是明河”。 嘻嘻。 为了这,可以无视顶级的道侣姻缘之诱,断然翻脸,甚至可能打不过,会死。 他从没在乎过,只想让她明河出来。 与烈千魂那些人的取舍,真的是天壤之别。 明河的心都化成了水,她从来没有一刻如此时欢喜。 话说那个冥河没有什么羞耻的认知,有什么就说什么,结果什么“她很喜欢你”啊,什么“和我结为道侣”啊,这种明显是属于她明河情感的话全被说出来了,用的还是很平淡很无关紧要的表情…… 气死人了。 不知道这臭秦弈心里是不是在暗喜? 而且秦弈眼中当那是不同的人,如果他真的色迷心窍答应了,那叫什么?我绿我自己? 还好秦弈拒绝了……他当然是会拒绝的,他喜欢的是明河呀。 明河眼睛亮闪闪的,想表扬却又不好意思说出口,脸蛋终于绯红一片。 秦弈这回才是真的暗喜,这表现,真的是可爱的明河没错,不是冥河在骗人,这是装不出来的!就不知道彻底融合后,她性子会不会有变化…… 其实认真想想,还真不会有什么变化,因为原本的明河就是那副淡漠遥远的德性,不信问问烈千魂? 只不过在他面前不一样罢了…… 可是…… 秦弈有些犹豫地问:“她说你也是继承了她的影子,才对我……可我真的不认识她。这话是……” “她才不是喜欢你,只是因果,你算是于我有恩吧。所以此世我见你便有天然好感……也算是宿缘,不然……我的修行确实不该被你忽悠几句就……”明河有些说不下去了。 如果自己的身躯是他如今怀揣的一颗建木之实所化,那自己的“前身”现在还在他兜里,他早都不知道摩挲过多少次了……怪不得他手摸过来,就如此……呃…… 秦弈才不知道明河此时满脑子都是他兜里的桃子。听了这话倒是吁了口气,不是和冥河有过孽缘就好,我秦弈不是渣男! 有过因果,所以见面就是友善声望……也就是起点好了些,和他相恋的人依然是明河。 自己的选择没有错。 明河看出他的想法,撇了撇嘴,目光落在他的青衫上。 青衫依旧,款式却有了少许不同。昨晚演戏时其实见过,但没太留意,主要也是因为当时回溯的记忆惊鸿一瞥,记不住太细的细节。 如今再看,这变了款式的青衫,正是记忆中在冥河之畔递过建木之实的男人。 那时候自己曾经猜疑过,那是不是秦弈的前世。 可如今当然知道…… 那就是秦弈自己。 “你这衣服,什么时候变的款式?” “呃?在海中禁地,囚牛给我改的,加上了一些海族的特性,效果很强。” “怪不得变了……我还以为那不是你……”明河抬头看着他的眼睛,眼里柔光似水:“原来一切都是你给的……那还有什么不是你的?” 秦弈从来没看见过明河露出过这样的眼神,在她最情动的时候都没有过。 她这句话……好耳熟啊…… 是什么时候,轻影好像也说过一句很像的话来着? 第八百九十九章 我不是来泡妞的 明河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直接告诉他“你给了我建木之实”这细节。这明显是秦弈将来某天会做的事情,如果事先说了,那这就不是秦弈造就的因果,而是自己让他去做的。 滋味尽失。 其实本也差不多…… 秦弈又不傻,只要把事情理顺了,他将来某天回到过去见到冥河,自然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不需要说的。其实已经不能算是他造就的了,不过感觉不同嘛。 难怪那时候他神色很温柔,原来他那时候的眼神分明是在看她明河呀。 越想越甜。 这种心思已经是真正的女儿心了,婉转千结,期待着浪漫。这一刻的明河,再也和出家人没有关系。 秦弈用了二十年都没彻底打破的壁垒,却在今天抡起棒子打算抽她的时候打破了。 不知这个叫不叫欠揍,嗯。 不过终究有人更欠揍。 魔主悲愿,被冥河复苏吓到了,仓惶而退。到了魔渊才醒悟,这个时候的冥河其实没有太强的战斗力,她的融合不可能瞬间完成的,必然有过程。这个过程就是最好的机会。 秦弈肝胆无畏,愿意直面这种恐怖的敌手,便很容易想到这点,但魔主不行。 他这种魔是和尚悲愿排出了所有负面的揉合体,除了阴狠恶毒贪婪之外,当然也包含了胆怯畏惧之类的情绪,他见势有异的第一选择是跑,十分真实。但是跑到安全地,回头想想,就越想越不对,懊悔这种情绪又开始蔓延。 仔细想想就知道完全可以打的啊!为什么要跑,为什么要被她那一手法则之力吓到? 而且她这转世重生,其实自己是可以克制的啊!自己是轮回之盘,本命法宝的具现就是轮回之力,操作得宜的话,说不定可以将她的轮回融合瓦解才对…… 魔主悲愿悔之莫及,刚才还白白伤了本源,都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复原。 没关系,她这一时半会肯定还好不了,再反扑回去不就行了? 潜至近处一看,悲愿更是狂喜。他发现此时的明河又不是冥河了,虽然可能二者现在有一样的能力,但最根本的法则之力,这个小道姑肯定暂时还不具备。这一项融合必是最长久的一项。 那就更有利了! 他的手心隐现一个轮盘之形,正在慢慢旋转。 同样属于法则的力量正在盘旋,仿佛有看不见的螺旋通道,悄悄覆盖在明河身上。 这是乱轮回! 只要对方陷进这种漩涡,那两世灵魂就会彻底迷失方向,不是割裂,而是混乱,前不见往昔,后不见今日,浑浑噩噩变成一个疯子。 此时的明河,绝对连看都看不破这种玄之又玄的能力,即使看破了,她也不可能抵御得了。 就在乱轮回之力刚刚释放出去的时候,那边明河正在和秦弈说:“现在换她出来了,有话可以问她。之后我们每次交换时间都会越来越短,直至彻底合一……” 悲愿:“……” 轮回之力临身。 明河的眼眸同时变得幽深。 “乱轮回?”她低声说着,身躯忽然变得虚无。 犹如渺渺冥河水,似水似雾,非水非雾,不见其源,不知其深,万物渡河,只余纯灵无念。 轮回法则如落虚空,根本起不了丝毫涟漪。 悲愿一惊。 这怎么回事?冥河就算勘破这法则,也不至于这样一点都不经受啊,难道她根本不是轮回? “我亘古恒在,不入轮回,那只傻鸟都不敢用这种伎俩对付我,何况她分离出的一个法则化形?”冥河淡淡说着:“真是不知所谓。” 随着话音,临身的法则之力尽数消融无踪,就像是从来不曾存在过一样。 不仅如此,悲愿骇然发现,连带自己的法则似乎也在衰败,好像要被她顺着杆儿磨灭一样。 渡河者,剥离血肉,剥离记忆,剥离能力,剥离一切一切,只余最纯的灵。 渡河即空。 这是冥河与生俱来的法则,说实在的,没谁比这个邪性,也没谁比这个公正,因为管你是谁,皇帝也好乞丐也罢,善人也好恶人也罢,渡河即如此。 当初凤皇与她的争议,就基于此。严格说来,那也许是天地第一场正魔之辩的开端吧。 当冥河这种魔性到了神性的程度,太清级的凤皇都拿她没办法,别提凤皇分化出来的一种法则之力了。 悲愿大骇! 他本体就是基于轮回法则形成,一切能力基于此,一旦这种法则被磨灭消融,他就等于实力尽失,连命都不确定还在不在! 悲愿奋起所有的能力,忽然伸手一招。 不远处的扶桑树化作一轮烈日,光耀旸谷。 这树……名为旸谷之宝,实际上从来都是他暗中掌控的东西,幽日族人根本不知道,自己的供奉实际上是在为魔主养法宝。 它是菩提寺中的菩提投影,也是致使空间混乱的根源之一,它的投影虽然都是幽寂之意,但本源终究是扶桑,从寒门到明河到秦弈都能感觉出里面有烈日的意味,只是很淡。当然淡,因为太阳本源都被魔主悲愿化用,成为他修行的养分,所以扶桑枯萎,需要建木之实化作的“冥河之心”来提供生命力。 前因后果便是如此。 这也就意味着,魔主悲愿随时可以化用扶桑投影,将它的太阳真意尽数释放。 若说世间有一个最克制冥河的东西,不是凤皇火,而是太阳真火。 普照世间的煌煌,与流淌冥界的幽寂,它们才是最相对、最相克的。 烈日普照的瞬间,冥河就眯起了眼睛,有些辛苦地相抗。她能力未复,暂时挡不了这样的先天之源。 悲愿脸上露出笑容。冥主又如何?克制得宜,果然可破。 可他笑容才刚刚牵出那么一丝,一道迷蒙的光华不知从何而来,迎向了空中烈日。 那烈日一碰到光华,还没做任何冲突交锋,就莫名其妙地消散了,重新变回了死气沉沉的扶桑。 时光之道,回溯。 从悲愿偷袭、冥河化解并反攻、悲愿化扶桑为烈日,一切都只是瞬息之间。那边秦弈又不是死人,一愣反应过来,迅速插手。 一直掐在手中本来打算回溯冥河用的术法,凝聚了很久很久的力量,一股脑儿甩到这里来了。 时光悠悠,烈日归寂,一切平息。 悲愿又惊又怒:“时光之道,你到底是谁?” “真的悲愿会认得我,可惜你只是个山寨货。”下一刻一根狼牙棒越过时间空间,转眼就到了悲愿的脑门上:“居然真把我秦某人当个空气,难道真以为老子是个来这里泡妞的小白脸?” 第九百章 生与死 难道你不是吗?连条河你都能谈情说爱,你倒是问问别人谁见过?啊?谁见过? 悲愿心中吐槽,可他还真不敢当秦弈是空气。 原先他确实没把秦弈太当回事,乾元四层而已,在一般修行界确实可以横着走了,可在这里还真不算事。 要是佛道之法,悲愿说不定还会警惕几分,毕竟对他这种负面意志凝聚的魂体可能会有较强的克制法门,修行低一些也可能会有威胁。 可是这种拎着棒子砸的路数,对付他这类的,大概率就是打空气,根本击不实。物理性质的修行要能对付他这种的,要么就是手中神兵有特殊效用,要么就是所修的武道有针对灭魂方向的特别领悟。 再怎么神兵利器,再怎么特别领悟,当实力差距到了乾元与无相的跨越时,都没个毛用。 可当这一手时光回溯玩出来,悲愿就知道麻烦了。 时光,天帝之道,绝对是世界上最可怕的法则之一,谁说他是个拎着棒子砸的? 即使是棒子砸,也一定会蕴含着非常麻烦的力量属性。 悲愿猜对了。 他手中出现一株小树之形,看似脆弱的小树却强劲无比,挡在了狼牙棒前。 有一种金铁打在树上的闷响,没有剧烈的交击声和气浪蔓延,但悲愿的人形躯体都差点被这一击给扭散了,有了种雾化的感觉,仿佛他灵魂之中蕴含着的万千负面都开始凌乱,不成体系。 “混……沌?”悲愿心中惊骇无比。 自混沌初分,阴阳剖判,已经多久没有人证混沌之途了?便是当年那两位,万物之灵、人族双秀,天帝人皇,也只能各走一道,分证时空。 这男人才特么乾元就开始证混沌大道? 悲愿心中惊骇,秦弈也不好受。 终究是修行上的绝对差异,悲愿又不是和你玩物理的。 那妙树之上传来奇特的异力,第一时间直冲魂海。 这一刻的秦弈是字面意义上的“百感交集”“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一起袭来”。 怨恨、憎恶、愤怒、悲伤、贪婪、妒忌、恐惧、凶戾,等等等等,数之不尽的负面之念汹涌澎湃,一时之间占据了整个魂海,魂海怒涛汹涌,如同末日倾覆。 只一击,就足以让任何人入魔。 秦弈眼中泛起了血色,但并没有如悲愿所希望的陷入疯狂。 一抹水灵沁入魂海,悠悠柔波护持魂海不乱,带着些冰渣子的清凉,维持灵光。 安安,水之灵。 团队自备大奶,当然不是为了事后才发挥作用的…… 秦弈眼神依然凶戾,但理智不失,露出了一抹比魔还凶狠的狞笑:“不过如此……” “轰”地一声,大地火起,如红莲映世。 连带悲愿与秦弈自己,一起吞没。 凤凰之火,净世红莲! 净化人间之怨、“不洁之物”的最大克星,秦弈狠起来连自己都烧! 大家一起净化,秦弈是越来越清明,而悲愿的神色里显而易见地有了痛苦。 那和尚的身躯更加扭曲了,越来越像一个黑雾。 “砰”地一声,秦弈终究修行不及,被震飞老远,鲜血从嘴角淌落,秦弈抹了一下,大笑道:“魔主不过如此!” 冥河幽幽凝望着他,没说什么。手心轻翻,正待再度出击。 悲愿狞笑道:“这是旸谷,本座之所在。你们真当自己在幽冥主场?” 随着话音,四周传来痛苦的嘶吼声。 秦弈转头看,却见全体幽日族人都开始抱着脑袋惨叫,继而接二连三,全部变了。 身后长出了黑色的蝠翼,额头长出了如羊角一样的犄角,连带着身上的法衣都被幽火焚毁,身躯长高变壮,肌肉虬结漆黑,又有白色的斑纹如鬼火铭刻。 集体魔化。 秦弈有些出神地看着,不但没有惧意,反而觉得这场景挺**的。 话说幽日族本该是人族,不是冰魔那样的魔物凝聚,可这一刻他们的“人”属性已经彻底没了,变成了比冰魔更彻底的魔物。 冥河轻声道:“他们本就是怨灵,剥离出人的躯体,连带那些僧人,其实都是其他僧人的负面投影,他们的本体不在这里……” 她顿了顿,看着彻底魔化的烈千魂,神色有些悲哀:“但他们与悲愿不同的是,他们的割离是被动的,自己都不知道。诞生的魔物被灌输了新的意识,以为自己是世世代代居住于旸谷的族群,实际上……旸谷根本就没有活人。” 悲愿笑道:“不愧是幽冥之主,看得就是透彻。” 冥河平静道:“你这么做,是为了让这些魔人自我修行,凝聚魔性,最终化为你魔主的养分。” “不错,否则幽幽北冥,无善无恶,本座去哪里寻求所需的魔意修行?”悲愿道:“某种意义上,他们这也是本座赐予的永生,那就为本座赴死,理所应当。” “吼!”万千幽日族魔物仰天嘶吼,齐齐转过头来。 魔焰滔天,黑火四溅。 这里本就有好几个乾元,彻底魔化之后在力量上还似乎更上了个台阶。 有趣的是他们也有“生前”祭炼的法宝,不是纯灵。 只不过法宝全部黑化,形成魔宝。 这万万千千的魔物,在冥河尚未完全恢复实力之前,至少秦弈三人组要被活活堆死。再加上一个悲愿,那就几乎没得打。 “是么?”秦弈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你龟缩北冥太久了,不知道乾元和乾元,是不一样的。” 话音未落,羽裳张开了白翼。 旸谷忽然变成了真空,隔绝了魔气与冥意的传导。 与此同时,从来没有动用过的眉心额饰,幽幽地闪起了绿色的亮光。 光芒照遍了黑暗的旸谷,整个谷内生机盎然。 建木树脂,生命之息的存储。 魔物们愣神了一下,被魔意侵蚀失去的血肉又开始滋长复苏,失去的“人”的模样又开始退回,死寂黑暗的躯体忽然有了生气。 生与死的对立,生机与寂灭的冲洗。 没有活人,那就让他们回复活人。 安安取出一串珠链,漫天水雾沁透他们的躯体,配合着建木生机,水灵滋养,魔物的躯体肉眼可见地在生长。 生的渴望,是生命与生俱来的本能,当他们能活的话,绝对不愿做这种无理智的如同行尸走肉的魔物。 所有魔物都停了下来,跪地祈祷,张开双手接着漫天的春风化雨,再也没有任何战斗的意愿。 “建木……”悲愿心中很是无语,这伙人到底是怎么回事,这种全天下人都见不到的东西,他们伸手就来,随便用? 话说这其实与冥河意是相冲的,冥河怎么看? 冥河站着看。 她的嘴角甚至有点笑意。 很是有趣,若说混沌之意,生与死,是不是之一? 这个男人身边集合的怎么都是这样的对立? 悲愿也不是干看着,羽裳和安安的合作,对他来说等级不够,他当然能破。 却见黑光再起,空间骤然混乱。 那绿色的生命,柔和的水灵,全部失去了方向,看似洒遍人间,其实不知道去了哪里。 魔物再度骚动起来,眼眸如血。 “空间?”秦弈怔了怔:“你怎么会玩?哦是了……此地是被你扭曲交叠的,你是会玩,但你哪学的?” 悲愿哈哈一笑:“六道轮回,何谓六道?相同的时间,不同的次元,六道即为空间之力,你知时间,可知空间否?哈哈哈……” 秦弈无语地看着他。 狼牙棒头上忽然冒出了一只小幽灵,眼睛眨巴眨巴。 第九百零一章 有与无 一般情况下,流苏已经不怎么出手了。 除非是秦弈明显打不过的时候,那它才会出手。真要什么都让它出手,那这臭猫就被养废了。 事实上秦弈最危险的几次,它都在睡觉,比如昆仑虚……连保命底牌作用都没怎么发挥过……导致现在秦弈计算自己的战斗力时,也很少如早年一样在想“还有个棒棒”,他大部分时候都习惯只衡量自己的力量了。 包括这次,一开始以为要和冥河开片,秦[58]弈也摸不准棒棒能发挥多少,打魔主就更没想过了。 结果这货……玩空间? 这跟冲着棒棒喊“你出来呀”有什么区别? 棒棒这么跳的人,会看着他在面前秀自己的法则? 是你自己要招惹棒棒的,别怪我。 秦弈反而倒退了一步。 下一刻悲愿就发现自己的空间错乱彻底失效了,羽裳的生命之息、安安的水灵之力,照样无误地洒落旸谷,他制造的空间扭曲如同没有发生,一切如常。 悲愿甚至都感觉不到对方有释放术法的波动,好像就是本该如此一样。 这当然还没完,流苏出手就不可能这么儒雅随和。 悲愿发现自己所处之地好像变了。 不在旸谷……却依然有烈日之意,而且越来越热,越来越烈,如同置身熔炉,九俱焚灭。 这是什么? 悲愿骇然转头,看见一个硕大的太阳,在面前不断放大。 “真太阳?”悲愿吓得差点魂飞魄散。 这不是幻象!是真的太阳! 真的太阳,离大地到底有多远?自从当年人皇破妄撕天,人们知道太阳不是悬在天幕上的几只鸟,而是非常非常遥远的所在。 这是怎么移动过来的? 还越靠越近了…… 这种恐怖的高温净化,别说他还没太清了,就算真太清到此也要出大事的!何况这烈日之意对他的克制极强,每靠近一分,他的魂魄就溢散一分,简直如同钝刀子在身上凌迟一样。 悲愿彻底保持不住人形态,化成了黑雾,试图借由形体分离溢散的办法,脱离对方的空间挪移。 可没有用。 空间似乎被禁锢,他连个气体都跑不出去。 黑雾左冲右突,挣不开空间的囚笼。 眼前忽然出现了另一团黑雾,一个鬼脸突兀出现在面前。 这就是把它往太阳上丢的敌手?到底是谁? 悲愿辛苦地发问:“你……你是谁?” 黑雾鬼脸变出了两只手,做出了一个笼着袖子蹲他面前看的姿态。 “……”悲愿索性不挣扎了,他知道对方出现在面前,说不定是有话要谈。 鬼脸啧啧打量了他一阵,微微抬首,斜眼道:“知道自己的空间之能是个破烂了吧。” 悲愿:“……” 你是来说这个的? 你牛逼行了吧。 见他不答,鬼脸笼着的手伸出来,手上变出了一根狼牙棒,作势欲敲。 悲愿醒悟,迅速道:“我的确实是个连门都没入的破烂,大破烂。阁下才是真厉害,本……哦,在下佩服得五体投地。” 狼牙棒收了起来,鬼脸哼哼冷笑了两下,又道:“冥华玉晶拿出来,不然你就去和太阳肩并肩吧。” “……”悲愿无奈道:“我没有冥华玉晶。” 鬼脸的眼神变得狰狞,狼牙棒再度举起。 “我真的没有!”悲愿急道:“冥华玉晶本是幽皇宗供奉之宝,我本体化形为人之后便循记忆去找幽皇宗遗址,找到之后确有冥华玉晶,我也是依托它的能力分化魂魄,斩却三尸的。” 鬼脸点点头,等他继续。 “但现在此物真不在我手里,魔渊早就……” 话刚说了半截,空间骤然震荡起来。 鬼脸“咦”了一声,微一扬眉,挥棒横扫。 明明是变化出来的假棒子,却砸出了犹如万钧玄铁的意味,时空轰然震破,狂暴的魔气恰在此时袭来,与棒子撞了个正着。 一声惊天动地的爆响传来,烈日似乎都黯淡了三分。 空间禁锢彻底破碎。 悲愿发现自己可以动了,二话不说地撕开空间,钻回了魔渊。 流苏静静地悬浮虚空,看着无垠的宇宙,低声自语:“这魔气是悲愿的数倍不止,竟然压过我此时的能力了……难不成这魔渊里面,另有一个魔主?奇怪……用的是这种暴力破解,看不出来路……” ………… 旸谷之中,秦弈甚至不知道棒棒和悲愿去了哪里,有些紧张地到处感应。 冥河抬头看天,看了好一阵子,忽然道:“那是,流苏。” 秦弈道:“你认识它啊?我以为它没去过幽冥。” “她不需要赴幽冥,九天十地亦知其名。”冥河淡淡道:“这个魔主悲愿不认识它,那是因为他作为轮回之盘,启灵化人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秦弈心中默念一句棒棒牛逼,却见冥河对羽裳道:“不用浪费生命之源了。” 羽裳愣了一愣,看向秦弈。 冥河淡淡道:“此地的一切,本都不应存在于阳间。此类均属幽冥生物,强行还阳,只是魔物而已。天道有常,各归其位可也。” 随着话音,她轻轻挥手,旸谷之中万千幽日族人的眼眸都变得僵直,继而身躯开始雾化,又变得虚无,最终消散无痕。 就如被彻底净化了一般。 整个旸谷再无别人。 幽冥之地,血海生涛,无数魔物忽隐忽现,终归于寂。 唯有那株扶桑树,依然静立,树影婆娑。 冥河仰头看了一阵,轻声道:“此树也不该在此,它应该回到本体之中。扶桑本天成,强行做此无谓投影,深处魔地,徒然枯萎。秦弈你所需的太阳之息,当它回到本体之后,自可寻求。” 秦弈道:“那么我们要将它送去菩提寺?” 冥河道:“如果那位悲愿愿意的话。” 秦弈不语。 不愿也得愿,不管那个善念悲愿是怎么想的,这件事非得找菩提寺说叨说叨不可。 北冥不复,魔化万里,他排出恶念,好像是为求自己纯善,可恶念在外肆虐,算不算是他所造成的遗祸?不是他本人做的恶,却与他本人做的有什么区别? 冥河又转头看他,好一阵子才道:“好像你并不想与我对话,颇为沉默。” 秦弈道:“我只是在犹豫该不该说。” “嗯?什么话?” “明河心灵纯粹,我担心她被你忽悠。说是融合,实则吞噬。” 冥河愣了愣,眼里似有笑意:“为何这么想?” “之前你刚出来的时候,与我的对话……总让我觉得你是把明河当成一个复苏的容器,并不尊重她的个体意愿,这种感觉与之后明河与我对话的角度完全不一样。她好像很信任你,我却不怎么信得过。” 冥河失笑:“那是因为我本来就不重视所谓个体意愿这东西,无论是她的,还是我自己的。” 秦弈愕然。 “我是位界之灵,秉太上之心,我的意志是幽冥意志,而不是个人意志。我本不存在人的情感,对自己的存续都并不在乎,又如何会有个体意愿?” 秦弈忽然想起所见的冥河与凤皇的对话,她当时就表示过,并不介意被征服,只要对方能做到。她确实没有什么个人意愿,无悲无喜,甚至没有羞耻或矜持,完全是位面的具现。 泡的一条河…… 秦弈默然半晌,低声道:“我应当信你这句……但恕我直言,这样的灵魂……我觉得挺可怜的。” 冥河的笑意越浓了,似是想说什么,欲言又止,最终变成了一句:“后来我有了爱憎,也为此图谋存续,因此才有了你的明河。这种爱憎还很简单,倾向于鸑鷟,厌恶于天宫,仅此而已……我本来以为明河的情感记忆能让我丰富起来,结果发现,她也一样简单。” 秦弈:“……” “如果没有你……”冥河悠悠道:“没有你的话,她分明就是我,从来没有变过。你说你喜欢的人是明河,又何尝不是我?” 要点脸不……秦弈差点想吐槽,却生生忍住了。 因为他发现好像有道理。 冥河忽然道:“我与明河的最大区别,或许是她心中还有俗世枷锁,或者说女性矜持。而我没有这种东西。我甚至觉得,她想和你亲热却拖拖拉拉,简直莫名其妙,我倒是想和你试试那种事情是怎样的,你要么?” 秦弈瞪大了眼睛。 冥河悠悠道:“趁着还是我,换了是她的时候,你说不定又得不到了……” 第九百零二章 天与人(补前天的) 旸谷魔物散尽,魔氛消散,之前洒落的生命之息和水灵之力却已落入大地,正在生效。 谷中黑色的地面渐渐开始有了些绿意,许多地方已经生出了绿色的嫩芽,在丝雨之中努力地探着小脑袋,很是可爱。 一片春暖复苏的环境里,气氛却很是安静。 羽裳和安安倒退好几步,用看奇葩的眼神看着面前那一对。 一个泡河的桃花精。 那条河诚邀他下河,不对,上河。 简直魔幻。 秦弈的表情已经彻底变成了(⊙_⊙) 他压根不知道怎么回答。 一方面觉得我好像跟你才刚认识,你就约炮是不是过分了点…… 一方面又觉得这就是明河并且马上就要彻底相融了,也不算刚认识…… 然后她说的好像越发有道理了。 要是明河,肯定怂成一团,一会又想起自己是个出家人,一会又觉得道心什么巴拉巴拉,都墨迹二十年了…… 这个冥河好像不在乎这些,还诚邀试试…… 试试就试试? 可明河知道自己是这样偷啪她的,会不会气死啊? 但是这其实就是她自己的内心,在无视了俗世枷锁之后,诚实的反馈而已。 融合了之后这就是她自己邀请的对不对?好像也没啥好气的对不对? 秦弈痴呆在那里,脑子里如同小学生作文,左边一个小天使,右边一个小恶魔,不断在争吵。 真是艰难的抉择。 他把目光艰难地从冥河平静的眼眸离开,落在附近的一株小草上。 旸谷绿了……明河也…… 嗯,感觉明河好惨啊,不行,她的第一次应该要她自己抉择,起码等她和这位彻底融合完毕再说吧,不然像什么话,被自己绿了? 正这么想着,一只小幽灵凭空跳到他肩膀上,奇道:“你在看什么?” “草。”秦弈简短地回答,又转头看它,目露探询,意思是你刚到哪去了? 流苏也简单回答:“日。” 达成共识。 握手。 秦弈伸出个手指头打算和棒棒握一下,忽觉不对,自己明明打算的是不上啊…… 被带沟里去了…… 他收回手,下意识挠挠头,走向了冥河。 本想跟她说,这里事情还很多,咱们以后再试……可刚刚走过去,就见她的表情变得有些惊恐,攥着道袍领子后退了一步:“你、你别过来啊!” 秦弈:“……” 明河悲愤道:“她不要脸!那话不是我说的!” 这不正是证明了她对你的判断完全正确吗?换了是你,一定又没戏了……但她说的你心里明明很想亲热……反正你的心思都被“自己”泄露光了,真是个悲剧小道姑。 算了。 秦弈无奈地笑笑:“真当我什么人了啊……我说,此地是敌区,事情还未完,真当我能在这时候做什么吗?” 明河愣了愣,小心地问:“这里的魔物不是已经被我净化了吗?” 秦弈斜睨着她。 你这意思到底是想不想啊? 明河绯红了俏脸。 “咳咳。”流苏终于开口了:“魔主跑了。” “嗯?”秦弈转头:“你出手,他居然能跑了,看来他的能力比我想象中的更强啊。” “这个魔主是有一定能力,他自身其实就代表了轮回法则,其中还兼通了空间交错,算很厉害。”流苏道:“但他并不完整……一个人斩却恶念之后,恶念化形或许可以有本体相同的手段,但毕竟不是本体。尤其他的躯体是轮回之盘所化,能力是与躯体带来的,他这么个没有躯体的恶念就差远了。” 秦弈微微颔首:“这么说来,那个和尚悲愿更强。” “嗯……但他跑了,倒不是因为他强,他本来都被我摁着打了。”流苏神色变得严肃:“但有一个更强的魔念,冲破了我的空间。” 秦弈怔了一下,忽然色变:“冲破你的空间,可能比你更强?” 流苏有点不想承认,却终究还是老实道:“能量层级上,比我此刻高一些。” 言下之意,真打起来不好说,先维持一点面子。 秦弈皱紧了眉头。 哪来又一个魔念? 本以为北冥的探索,到了魔主悲愿暴露原形,就算是彻底揭开了迷雾,可如今看来,探索只得一半而已。 一半就已经遇上了无相级魔主,要棒棒出手才彻底摆平,再深入下去会怎样? 太清吗? 不止呢,还附带一个刚跑掉的魔主,这就是打底两个无相,还有可能一太清一无相。 但冥华玉晶没到手,不能就此掉头回去的啊。 始终要记得冥华玉晶不仅是棒棒需求,同时还是为了救无仙小命的啊,无仙的情况可没有明河这么和谐。 秦弈和流苏对视一眼,都看见了对方眼中的蛋疼感。 怪不得流苏之前有种危机警兆,都开始临时抱佛脚的修行了,果然预感正确,并不是光揍个悲愿那么简单。 实力猜测就已经很可怕了,而且此地还是对方主场,迷雾重重,光是这种幽冥之地就……呃…… 两人又同时转头,看向了明河。 明河揪着衣领子再度倒退了一步,神色懵逼。 你们在谈魔主呢,又看我干嘛…… 秦弈诚恳道:“合体吧,我需要你。” 明河提着道袍下摆,转身就跑:“我、我师父会骂人。” “……”秦弈伸手,一把拎住她的后领:“我说的是你尽快融合,不是说要那啥……冥河对幽冥的认知,于我们此刻是最强的帮手,而且还是无相。” 明河挣扎了一下没挣开,整个人耷拉了下去:“原来还是想要她……” 可怜。 流苏觉得以前怎么没发现这娃原来这么可怜。 它沧桑地叹了口气,望天。 秦弈的另一只手伸了过来,一把将它拎到面前:“你装什么沧桑,出个主意能不能尽快帮明河完成融合。看她这样不知道要多久的。” 流苏被拎在半空,袖着手凉凉地道:“主意?这个东西我没法告诉你,因为我只是一个球,知道个球呀。” 秦弈:“……” 流苏望天:“玄阴宗的和合丹你忘啦?你借此双修能融程程双身,岂不也能融明河双魂?我觉得你不是忘了,就是自己没脸说,要逼一只球说。” 明河:“这不还是要那啥吗……” 空气再度安静。 ………… 不管采取什么办法,等待明河融合成功总是必须的。 大家没有走,直接征用了旸谷。这是已经受了净化之地,对他们来说,修行环境要比在外面魔气缭绕的地方好很多。还有个扶桑树投影在此,灵气颇足。 幽日族已经消亡,倒还有建有王宫,王宫还设立过很不错的聚灵法阵,此时宫中已空无一人。秦弈筛了一遍,找了几间没人住过的宫室,举家入驻。 明河垂着脑袋跟着入了宫,随意挑了间宫室钻进去,“砰”地关上门,靠在门后不动了。 “呜……什么话都被你说完了,我怎么见他嘛……” 很快又自己说:“阴阳和合,天道之常也,为何不可告人?” “天你个大头鬼。” “你们修的不是天道么?” 明河自问自答两句之后,忽然怔住了。 天道之常讲阴阳和合。 冥河之心是太上天心。 她都认为这是非常正常的一件事……那自己到底出的什么家? 早前总觉得,冥河无心,无悲喜,无爱憎,没有感情不会爱人,如果自己的路继续走下去,就是修成这样的,此谓太上。 可冥河此时身体力行地说着,太上不是这样的。 原先大家都误解了么? “太上是什么,太上是天地自然。何谓自然?顺其自然。当我是幽冥意志时,我无心,可当我具现为人,便当有人心,这才是自然。而不是生而为人,却妄学天心,此非道也。” 犹如暮鼓晨钟,振聋发聩。 这才是太清。 远古天帝人皇皆无侣,不是她们无情,而是没遇上让她们动心的人而已。实际上她们真无情么?她们互相之间,难道不是一种复杂至极的感情? 明河正在思索,“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一条缝,秦弈探进了脑袋:“我可以进来么?” 第九百零三章 你喂我 明河下意识就想往里躲,可一间普通宫室,往里能是啥啊?一扇屏风隔着,外面是桌椅,里面就是床了啊…… 不躲倒好,往里一躲倒显得暗示“快来呀”…… 明河身子还保持着往屏风里跑的倾向,脚步却生生顿在了哪里,如同被定身了似的。 秦弈看得都想笑。 想想当年“同居”之时,这货板着脸说“道友囿于男女之防,思维龌龊”,看看现在这都啥样了……真是反差萌。 “咳咳。”明河干咳两声,终于站稳,脸上重新恢复平静:“请进。” 秦弈便推门而入,却没再关门。 这个举动显得光风霁月,明河心里轻松了好多,便也没那么绷着了,声音放缓道:“我们互相交替的时间越来越短,很快又是她跟你说话。若有话和我说的,便长话短说。” 秦弈问道:“彻底融合之后,确定不会变了个人?” “不、不会……”明河道:“就是、就是所知所学更丰富,本来就是觉醒嘛……然后因为所知多了,站得高了,性情自然也可能更远,但这个也是对别人,对你可能没什么意义。” “会不会变得跟她一样不知羞?” “呃……可能会中和些……” 秦弈笑道:“中和了好啊,天天顾忌这个顾忌那个,不可爱,太不知羞也不可爱。” 明河脸颊绯红,嗔道:“你一天天的到底都在想些什么!” “我想的事情,你知道,二十年了。” “……”一句话让明河彻底变成了哑巴。 “好啦,我也不可能因为什么助你融合之类的大理由,其实明河……” “啊?” “我要的东西已经得到了啊。” “啊??” “当她说,你很喜欢我……得到这句话,我就什么都得到了啊……”秦弈柔声道:“我要的岂不就是这个吗?难道是只为了身子么?” 明河怔了怔,咕哝道:“难道你不是么……” “不是。”秦弈走上前,试着去拥她。 明河怔怔看着他,有点想躲,却被他这话说得心中柔软。眼睁睁看着他伸手抱过来,终究没有反抗。 是的吧,他已经得到了。 其实很早就得到了。 很快就觉得自己被拥进了温暖的胸膛。 秦弈没有多余的举动,只是轻轻这么拥着。 明河的心跳得很快,感觉快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一样。 秦弈的怀抱,她不陌生,曾经抱啊背啊压啊壁咚啊,什么都有过,可那终究很久了,是很早年前的事了……二十年来,却只是道友。 竟然有些缅怀,那时候失去修行,被他抱来抱去的过往。心乱,却又心安,一种极度矛盾的情绪,如今几乎已经忘了,却又慢慢拾回。 见秦弈没有多余举动,跳得飞快的心终究还是慢慢平复下去,安静地靠在他怀里,听着他同样有些变快了的心跳。 然后慢慢的变成了同样的频率。 明河终于低声道:“我被你害死了。我一个出家人,总是和你纠葛在男女情事上,我都不知道我这半生到底在干什么。” 秦弈轻嗅她的发香,低声道:“如果没有我,你这半生该在干什么?” 明河怔了怔,有些尴尬道:“修行。” 秦弈失笑:“你看,有意思么?” 明河撅嘴:“有!我本来就是带着自己的执念重修一世的,今生原想追寻道途,如今道途在前,无需再寻,那我当打上天宫,报幽冥被毁之仇!” 秦弈笑道:“好巧,我也要。” 明河眨巴眨巴眼睛。 “你我就是前世今生注定携手的道侣呀。”秦弈低头,在她额头上吻了吻:“你看,这么想,是不是就觉得这半生都在做最有意义的事情?自己对敌多孤独,当携侣共进嘛。” 明河哑然失笑,知道他都是歪理,又不想去驳他。 连带着被他亲吻了额头,也没什么排斥感,反倒觉得他很温柔,挺甜的。 他的怀里,真舒服,气息也很好闻,靠在这里就不想动,整个人懒洋洋的。 过了好一阵子,她才低声道:“你就是来找我说这些的呀?” “不重要么?” “不重要,就是无聊情话。” “这就是最重要的话。” 明河有点想笑:“少来,我不信你没有别的话找我。” “呃。”秦弈道:“确实真没有别的事,就是找你说说话。最多问问,若没有外力干涉,你们自我融合具体需要多久,了解一下你的情况,算不算更重要?” 明河才懒得跟他说是不是更重要,回答得倒是很快:“只能预估,不能确切。预估的话,可能要七七四十九天。” “太久了……”秦弈道:“此地终究还是险地,如果所料不差的话,旸谷这位置分明就在魔渊上方。” 明河道:“我也有所感,魔渊必然就在这下面,被旸谷交叠所挡。我能感到下方很浓重的忘川之意。” “这就对了,棒棒也说这里就是空间扭曲的节点,日出之谷、日落之渊、遗忘之源,交叠在一起,形成最诡异的魔性之地。只不过被鹤悼还是谁?应该是鹤悼的封印吧,封锁了空间,隔绝了探查,我们找不到具体门径。理论上魔主也不该能出来的,不知道他们这冒出来是怎么做到的……” 明河道:“封印已久,他们经年累月,总能找到些破绽缝隙吧。依我看他们出来只是纯魂体偷出的,也没法携带什么宝物之类,否则应该会更难对付。” “对,他们既然可以偷出来,也就不知何时就会冒出来偷袭一记,这是险地,我们不可能当成在旸谷度假,得尽快找到门径。而你的融合在此事上绝对是重中之重的关键点,四十九天太慢了。” 明河微微撇嘴:“说了这么多,还不是想哄我双修。” “……你此世修的是天枢之法,冥河都是幽冥法则,二者肯定有冲突,所以才要这么久来慢慢融合,对不对?”秦弈摸出一粒丹药:“你试试这个先。” 明河嗅了嗅,鄙视道:“这丹有催情效果!” “……这是和合丹,当然有催情效果。”秦弈只得解释:“主要是此丹有调和不同属性的作用。当初轻影与星龙彻底相融便是靠的这个,还有程程双身分离数百年,各自成型,都合不起来了,最终也是靠这个搞定的。双修只算是个润滑剂,这丹本身的药效才是关键,那点催情效果你熬过去不就是了,又不难。” 明河犹豫了一下,知道秦弈说的有理,这丹药的效果肯定对她此时的融合非常有助力,说不定能把四十九天缩短成七天甚至更少。些许催情效果,熬过去就是了,再说…… 也不一定需要熬。 其实心里隐隐都有点期待,他嘴对嘴喂着吃丹,然后**地顺势滚在一起也很合理对不对……对师父也交代得过去,我是为了正事,不是耽于情爱,嗯。 明河脸上红扑扑的,这话当然只能在脑子里过一过,小道姑一生清修根本说不出口,刚想矜持一下说那就把药放那吧,我一会自己用。结果话还没说出来,意识一阵迷糊,就变成了冥河。 于是秦弈就听见怀里的明河说:“你喂我。” 第九百零四章 公欲渡河,公竟渡河 明明心里想他喂药,非要装矜持,尚未完全融合人类思维的冥河,此时根本没法理解人类这种迷惑行为。 我就是一条河。 想揍那傻鸟就揍那傻鸟,想帮她就帮她,心中怎么想的,那就怎么做。 想亲亲,那当然就亲亲,干嘛藏着掖着? 哟呵你还在意识里挣扎,之前还很和谐的慢慢融合呢,这回居然想蹬我了,我不就是把你内心的话说出来吗,怎么跟得罪了你似的。 冥河不明白,反正她俩的意识融合至少已经融合到了记忆与情感的程度,她也受此情感喜欢这个男人,一点也不排斥他嘴对嘴喂药,也颇为期待那种感受。 那就试试啊。 有啥不能说的…… 你还蹬,老实点。 明河闭上了眼睛。 秦弈即使明知道两人正在不断转换,一时半会哪能反应过来说话说得好端端的就变了个人说啊,听得先是一愣,继而大喜。 暗道是不是她们的融合已经起了效果,“中和”了不少,加上抱着这么久,现在的明河也没那么扭捏了? 那现在是奉旨亲吻啊,还有什么必要端着? 要说这种事秦弈可就不困了。 他把丹药衔在唇上,慢慢低头,去寻找明河的唇。 明河睫毛动了动,微微张嘴。 很快双唇就贴在了一起,丹药渡进了她的口中。 冥河咽下药,正在想好像没啥太大感觉,就发现自己说不出话了。 她哪知道,小道姑脑子里的情绪是亲吻喂药,当然不可能把后续画面全部脑补给她认知,实际上小道姑心知肚明这种甜蜜的喂药可就不止是喂药了…… 后面根本停不下来了! 冥河发现秦弈喂完药根本就没离开,用力搂紧她,居然还扶着她的脑袋,根本离不开。然后扣关,信口开河,吻了个天昏地暗。 这种感觉……浑身都软,意识都麻了,浑浑噩噩的,我是谁,我在哪…… 冥河睁开了眼睛,腰都往后折了,哪里避得开他如影随形地附身下来没完没了……她手无力地推拒着,却发现一点力气都用不上,对方反而更兴奋了,好像觉得这就是明河该有的表现。 反而此前在识海挣扎的小道姑不挣扎了,就像抱臂冷眼看着她似的。 你不是很牛吗,你就是一条河吗,亘古流淌,俯瞰幽冥吗? 试啊。 还结道侣呢,被亲亲都快受不了了,我昨晚在冰魔洞窟里和他亲亲都没你这么丢人现眼呢。 冥河是真的丢人现眼,整个人绷得更石头一样,都彻底懵掉了。 一则是她万年老那啥,确实从来没尝过这滋味;二来也是因为和合丹的催情作用已经开始生效。 那种发自内心的欲,是亘古悠悠的冥河从来没有感受过的,她本不存在这种东西,一旦第一次体验,那刺激性尤其强烈。 甚至都有冥河水开始流淌了……人家小道姑明河说是敏感,也没这样啊…… 说好了喂个药,怎么就喂成这样了…… 丢脸的冥河彻底失神,懵然退场。 意识懵了,当然就换人了…… 明河参战。 被前世那条河坑了的小明河无奈地接受了已经和他啃上了的事实。 倒是反过来了,既然已经被啃上了,明河破罐破摔,反倒比较有战斗力一点。 于是秦弈发现怀中小道姑渡过了起初的懵逼僵硬阶段,居然开始反搂过来,腰也不后躬了,正在一点扳正。 这迷糊小道姑居然还想反攻? 秦弈乐了,没给她反攻的机会,手臂往下一抄,把已经后仰成九十度的明河拦腰抱了起来,大步绕过屏风,走向了床榻。 明河有些紧张地推着他:“说、说好了你不要双修的。” 你自己诚邀我喂你,为的不是这个吗?秦弈才不像某些憨批,被妹子邀请修电脑结果真的就只是修电脑,喂都喂了还说不想双修,哄谁呢? 秦弈当然没有直接这么说,只是笑道:“好好,不双修,我就帮你消化一下,绝对不动手动脚。” 明河很快被他放在榻上,紧张地揪着衣领:“怎、怎么消化?” “当然是帮你揉揉,乖,放松……” 魔手伸了过来,轻而易举地拿走了揪在衣领上的玉手,又轻而易举地分开了道袍。 倒是没有全部解除,真开始“按摩消化”。 明河还以为这货真君子了呢,哪知道他此刻心里在想什么…… 这种制服……分开一些,比全部解除更加诱惑得多了好不好…… 明河慢慢地觉得不对了。 本来尚可按捺的药力,被他的魔手催发,汹涌澎湃,直透魂海,从一条小溪瞬间变成了奔腾的河流。 也不知是天上明河,还是九幽冥河。 明河懵了一下,冥河就出来了。没过多久又懵了回去,换明河出来了…… 就这么变幻了两下,明河已经发现他覆在了身上。 “你你你……”明河羞愤交加:“说好了只是消化的,你说话不算!” 秦弈轻吻她的面颊,附耳道:“这河都涨潮了……” 明河气道:“不关我事,问那个冥河!” 冥河出来,懵了半天,才无厘头地问了一句早年问过的话语:“公子欲渡河?” 秦弈差点没笑场。 冥河意识到这话无厘头,羞愤交加地缩了回去。 可怜她就一条河……才从数万年沉寂之中恢复意识不到一个时辰,怎么就这样了呢?说了只是喂药,变成这样到底是谁决定的啊她都没弄明白。 再度换成了明河面对公子渡河。 她叹了口气,倒也认了。 事到如今,纠结什么呢…… 这么多年的长征,尘埃落定,如此也好。 遂了他的意吧。 其实自己面对也好……是自己的意识和自己的情绪,面对与他的第一次。 不要交给别的情绪支配,挺好的。 然后……那个坑了自己的臭河,一会也尝着。 哼。 秦弈轻吻下去,低声道:“明河……” “嗯……” 与此同时,秦弈兵临城下,一卒渡河。 明河闷哼一声,扬起了脖颈,纤手下意识用力抓紧了他的肩膀。 心中忽然有种绷了数十年的弦忽然断了的轻松感。 其实早该如此才对。 心灵平静下来,反倒有了更舒坦的道心。 果然是该顺其自然的。 明河主动亲吻他的面颊,低声道:“其实……你当年想的是征服我,而不是相恋。如今算是遂了你的意么?” 秦弈反倒愣了一愣,回想自己当初的意识,确实想的是征服。可走到今天却成了相恋,还是跨越了很多障碍的相恋,这也不知道算不算是遂了初始原意。 话说这也证明了明河和前世确实一个德行,她们并不介意征服,只要你能做到。 如今当然不能算是征服。 “但是……”秦弈吻上她的唇,含糊不清道:“我却觉得,这样更美。我心中的明河,也不该被任何人征服。” 两情相悦,共渡爱河,当然是最美。 明河放开了身心,彻底去体会。 结果明河发现这个骗子……这不还是征服吗? 让她上就上,让她下就下,让她死就更快死了一样,完全没了自我。 还这么久。 她索性晕了过去。 反正爽够了。 冥河睁开了眼睛,无奈地看着男人辛勤渡河。 秦弈也发现,自己这好像是渡了两条河。 第九百零五章 寻找魔渊 (渡河没了,在沟通了,希望早点出来吧。随记是我自己删的,感觉在向大家倾泻负面情绪,不太好……这么欢乐的章节不该坏了大家情绪,抱歉;谢谢大家的鼓励,暖心。) 本章过渡: ———— 同一个人,反复变幻模式,这种体验很神奇。 每隔几分钟,身下之人的反应都会变。没多久秦弈就摸清了,自己是分别在和谁那啥。 明河有因自幼修道而抹不去的羞涩放不开,但却很温情,会生涩而含羞地尽量配合他,然后在他的主导下送上天。 冥河有种好奇巴巴的模样,虽然一切是她引发的,她反倒不是太合作,咬着牙不吭声,一直分心想要搞明白这件事的具体流程和原理,最终什么都没来得及搞明白,自己先被搞明白了。 很是有趣。 其实之前曾以为无仙那次会有类似体验,说不定做着做着要打架。然而没有,瑶光藏得很严实,也不知道是有所感觉但故意憋着不出来呢,还是彻底没感觉。 这是唯一的一次这种体验,是的,唯一,因为和合丹的药力正在通过双修生效,这次之后大概率就融合完毕了。 秦弈能感觉到,越到后来,两人的变化就越发不明显,有了种中和感。 到了最后,明河咬着下唇开始试图翻身做主人的时候,秦弈就知道,融合结束了。 有明河的爱恋,有冥河的直接。 还有一种挥之不去的淡漠和威严感,虽然在这种情境之下这感觉很淡,但秦弈还是捕捉到了。 秦弈没有征服她,是让新生的冥主找到了和合的伴侣。 在他们看不见的幽冥深处,冥河之中灵气化蕴,已经开始奔流。 冥主已经彻底获得了新生,前后两个灵魂已经不分彼此。 不是吞噬,是真正的融合。如果非要找一个主导意识的话,还算是明河。因为冥河说了,她没有多少个体意愿,当明河的意愿与她相同时,那就没有冲突可言,这本就是她的生命与意志的延续,并没有区别。 如今这翻身做主的霸气明河,不就是她么? 其看淡若此,是悠悠天心,与凡人的思维真的不一样。 但不管怎么融合,终究是变了,已经不是秦弈所认识的原版明河。 逝者如斯,今日的河水,还是不是昨日所见? 可想而知在没做这种事的时候,明河多半是再也不会跺脚脸红了,这种情况大概叫做长大了? 理解为长大了,会比较舒服。没有必要去烧脑想太多,也没有必要纠结伦理学。 二十年下来,秦弈面对过很多人的长大,其中包括明明已经长大却非要在他面前装作没有长大的小蛇。 人从来不是一成不变的,今日的自己和当年对比都变了很多,棒棒也变了很多。 易者,变也,天道之常。 修仙的日子,会有更漫长的生命,也会见到更多稀奇古怪的事情,要更加习惯变化。 秦弈发现自己也很神奇,居然能在明河自己动的时候,考虑这么哲学的事情…… 算了,还是好好欣赏小道姑空披道袍策马驰骋的样子吧,别有一番堕落的惊艳。 ………… “棒……呃,流……呃……”羽裳看着小幽灵满谷转来转去,想问话,却发现自己连怎么称呼它都不知道。 跟秦弈喊棒棒吧,好像关系不够近,它好像脾气不是太好,跳得很,会不会发怒啊…… 喊流苏,也好像不够尊重,直呼其名的样子……该加个什么后缀?流苏先生?流苏姑娘?这货到底公的母的啊! 羽裳抓狂。 流苏滴溜溜在她身边绕了两圈,奇道:“你找我?” “呃,是的。”羽裳定了定神,暗道我也是夫君妻子,怕你干什么?便挺直腰杆道:“你在谷中转来转去是在干什么?” 本以为这个语气有点硬,这小幽灵可能会发飙,却不料它只是笑眯眯的:“我在研究此地的封印,感觉有点意思。” 羽裳神色微喜:“研究出门道了吗?” 流苏转头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道:“你找我就是想问这个吧。” 羽裳有点不好意思:“是,不知道怎么招呼你。” “我俩谁跟谁啊,你还是被我……” 羽裳柳眉倒竖。 “好好好。”流苏没有继续说下去,笑道:“想亲近点就喊棒棒,觉得跟我没那么要好就喊流苏,爱咋咋地,我至于跟你计较?” 明明是表示友好的话,不知怎么就能让人听得火冒三丈,羽裳相信这绝对不是自己一个人的感觉…… 算了,也没谁跟它计较对吧。 羽裳无奈道:“好吧棒棒,这里的封印是什么情况?” “暂时未能破解,鹤悼确实不是吃素的。”流苏笑眯眯道:“不愧是神州第一人,以我目前的恢复状态,破不了他的妙法。” “那你为什么这么高兴?” “我高兴吗?” “是啊你还看着秦弈明河那间屋子笑,你是被绿得很高兴?” “……”流苏无语道:“我看那边,只是因为想起了明河的师父,嗯,就是那位岳姑娘……” 羽裳:“……” 流苏悠悠道:“当初昆仑虚那位岳姑娘和天上人打得要死要活的,结果你说我看见了什么?” “什么?” “这鹤悼真人施加的封印,居然全是天宫的味儿,哈哈……” 羽裳色变。 这消息有点可怕,羽裳都不知道流苏为什么能笑得出来。 “为什么不能笑?鹤悼是天上人,又不代表曦月明河是天上人。”流苏笑道:“我笑的是,如果找不到上去的路,那去找鹤悼就可以了,多好。” 羽裳很是无语。 明知道那是神州第一人,天下第一宗,你想怎么让他说线索?揍他? 看那笑眯眯的表情,好像真的这么想。 流苏也不解释,笑道:“你为什么忽然会主动来问我问题?看见明河和他那个,吃醋了?” 羽裳摇摇头:“我心不安。” 流苏怔了怔,表情倒是难得地严肃了一些:“鲲鹏之感么?” “是。”羽裳道:“这底下本有孕育鲲鹏的大道之源,你知道我这次来此本来是想看看的。而此地被魔主占据已久,如今的状态究竟是魔主领悟了这种道源呢,还是这种道源被魔气污染,变成另一种性质?” 流苏知道她的意思。 之前那个意外出现的魔主,会不会就是鲲鹏之渊因为扭曲污染之后,诞生的新一种生命,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是与鲲鹏一个层级,魔化版本的鲲鹏。 开天之妖,也就是太清。 此时在场的所有人加起来,也不可能匹敌太清。 尚未复原的流苏还不行,有太清意但是能力却还局限在无相的冥河也不行。 大家似乎是踩在地雷上,随时可能炸成灰烬。 流苏淡淡道:“不会是太清,若是太清,早就出而肆虐了,这封印不可能拦得住一位太清。” 羽裳微微吁了口气,欲言又止。 流苏笑道:“你想说,如果不是太清,你说不定可以感应到路径?” 羽裳这回真有点惊奇,一直以来没感觉这小幽灵多聪明,可实际上它的目光似能看透一切,自己从头到尾在想什么都好像被读心了似的。 她定了定神,低声道:“是的,我能有些感应,又不是太确切,被忘川之意干扰太多。如果明河能够彻底融合,待她出来与我合作,说不定真能找到破封之径。” 随记 虽然章节很欢乐,其实今天心情很差,被气到了。 我周年记里说女儿都在看,是因为很多人好奇问我家人怎么看待我写后宫,做个统一答复,而不是为了让有些人更深入的问我女儿看不看得懂开车的。 混网络大家都知道言不及家人,问别人孩子开车话题是不是有病?还觉得只是调侃很委屈,我也很好奇你妈看不看得懂,能不能找你调侃下?这种事都搞不明白的憨批麻烦先做个人吧! 其实想想也不是个别憨批的问题,总体都有种感觉。写后宫的真就低别人一等,连在自家读者眼里这玩意都跟做贼犯罪一样见不得人,否则之前也不会有那么多人好奇问了。所以也别怪上面严打,因为读者自己眼里都不可告人。 等到作者被内忧外患逼得不写了,又来一句作者叛党。反正写了是做贼,不写是叛党,都是作者的错,从提笔第一个字起就注定是错。 我一直觉得我码字耗费的心力超过很多同行,框架构思人物剧情乃至于错别字的数量……但很可惜,在外人和自家读者眼中,都是不上台面,仿佛每一个字都是带着原罪出生的。 这种感觉很难受,真的很难受。 周年记里说,苦水倒多了,那篇不提那些。 其实真的很多东西憋在心里,太难了。 环境的严打; 网站的警惕; 道德的大旗; 人们的目光; 同行的鄙视; 举报的狂欢; 脑补的背刺; 上次有兄弟说,周年记是我在秀幸福的。 那是的,当把一切折磨吞在肚子里承受,秀在外面的当然是满满的幸福感。 但这三尸不斩出来,怕是要疯。 很多哥们都说,姬叉现在是后宫扛旗的。我抬头看看,旗没看见,只看见一个硕大的靶子,靶子上写的也不是什么旗号,分明四个大字“不上台面”。 其实我挺纳闷的,以前没这感觉,这本书越发明显。明明现在环境越来越紧,能看的越来越少了,脑补党们不但没收敛,反而越发苛责仅存的果实;明明这本的立意远超从前,而在大家眼里反而更凸显不上台面了。 是因为外面真没了,所以压力都到我这来了吗? 但成绩也没见好啊。 上次说均订一万二,就有哥们表示比预计中的低了。 我说我满意了,其实心知肚明,真比预计中的低了,至少不匹配我这么大的靶子效应,对吧。 同行们很多都在说,卧槽姬叉才一万二?他这么有名…… 有名个卵子,就是个箭靶。 自家人推书的话,名声全都是这样的: “老司机。” “不说了大家都懂。” “看得梆硬。” “怀疑写小黄出身的。” 外面别人眼里的名声是这样的: “哦,姬叉,听过,就是个写皇叔的。” 网站运营是这样问责编的: “姬叉?你确定要给他推荐?会不会出问题……” 前面说了,我真觉得我码字的心力耗费得很深,框架和人物的雕琢、乃至于剧情立意,可以吊打一大片单女无女的,可一大群写着废品和吃着垃圾的人,都可以站在道德高处把我摁在泥巴里踩。 别怪他们,因为自家读者眼中也就是写小黄出身的。 还不如那些不知名的,结果成绩比我好,明枪暗箭比我少,低调数钱乐呵呵。 我都不知道我这破名声哪来的,简直莫名其妙。 要说内容,我明明是一本比一本清水,一本比一本价值观向上。最开始的尺度大些,也是因为当时尚未净网,整体风气就那样,别人更多尺度更大的。 要说x番,我四本书里也只有上本写过,并且还是因为当时某站是先审后发,原文发不出去,才改了改变成x番存在的,一共就几篇而已。比我写得多的写手满天下都是,也别说他们没我成绩好所以无名,其实我问了一圈收入我都快垫底了。 真是见了个大头鬼,怎么回事我现在都搞不明白。 反正车大家爱看,就看着一乐吧,真觉得这不可告人觉得我在做贼,那我也没办法。 从来没有一刻如今天这么希望净网风暴更严一点,都不能写了完事,不要做贼也不要叛党,无咎。 第九百零六章 球是圆的 这也算是羽裳第一次试探着表达出自己的意愿,她想去鲲鹏之渊。 虽然不用她表达,秦弈也早就已经把她的需求列入目标内的。但有没有表达出来,给人的重视程度自然不同。 其实羽裳也知道,即使自己不说话,光凭冥华玉晶一件事,秦弈流苏都会拼老命。但问题在于,二者未必就是同一目标。 魔渊是很大的,孕育鲲鹏之地,其深其广均不知几何,可不是一个洞窟。 假设先取得了冥华玉晶,然后她需要去更深层的地方,那如果她不提,大家自然觉得不是必须,衡量危险程度要是不太妥当,那就未必非要去不可了。 一旦她提出来了,那重要性就拔高了,以秦弈的性子,即使危险也会为了她去拼一把。 所以羽裳很犹豫,她总觉得自己提了就是给夫君添麻烦,把夫君往险地里推,实在开不了口。 但羽裳又真的想去。 追寻祖圣开天之道途,当然是每个远古种族最重视的事情,也堪称这个世界上最高的追求。羽裳不说不代表心中不重视,以羽人一根筋的程度,她对此的重视可不会比流苏对冥华玉晶的重视程度低。 此外,她始终觉得夫君身边不怎么用得上自己,有些心急。 今天能用上建木之能,已经让羽裳意外欣喜,可这玩意不是她的特长,是法宝之力,发挥的效果和安安那种先天水灵的法则操控相比,那就差多了…… 再这样边缘化下去,夫君会不会忘了身后还有个羽裳? 羽裳很纠结。 反正跟流苏说说好像没什么,该不该告诉秦弈也交由流苏拿主意就好了,就像是……就像是找到皇帝身边的大太监似的。 当然这个比喻可千万不能让它知道……它再能猜透自己的心思也猜不透这一项吧,^_^ 流苏果然没猜透这一项,倒是把其他方面全部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流苏和秦弈如今在很多方面思维都挺同步的了,不断在变成对方的形状……但有一项还是有明显的不同。流苏知道此世之人对寻道的追求有多执着,而秦弈在这方面并不能太过代入——即使他表面理解,但至少他自己没法把寻道当作最高追求,代入感也就没那么强烈。 流苏却比谁都了解人们的追求。 它觉得这羽人真的不容易,换了是它的话早就大叫大嚷“我要我要”了,这羽人居然一路憋着到现在还犹豫该不该跟秦弈提。 在它的角度看,大家本来就是共患难同生死,“我要我要”了之后秦弈会去拼命,若是秦弈“我要我要”了它也一样会拼命,大家都一样的,没什么不好意思。 当然不是谁都像它和秦弈这么相依为命走过来,大家性子也不同,行事自然有区别。 反正流苏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便拍拍羽裳的肩膀道:“这种事理所当然,大家既然在一起混,那就该勠力同心,哪有谁欠谁的。你还好没跟秦弈说,不然他怕是会骂你,不是骂你让他赴险,而是骂你这都不早说。” 明明一只球在拍肩,羽裳出奇地感到了一个大姐头带你去砍人的意味。 还来不及吐槽,后半句话就让羽裳开始出神。她怔怔地想了一阵,释然一笑:“是。” “不过急不得。”流苏又道:“即使明河成功融合前世,能力也不是一下子就变成巅峰,需要一个复苏增长的过程,她能直接无相已经很不容易了,这个桃子的暗面投影浓缩幽冥意,真是好主意……话说这桃子好面熟啊……” 流苏摸着下巴沉吟。 羽裳哭笑不得:“能先别想桃子么,据你估测,冥河大人恢复巅峰需要多久?” “大人?切。”流苏想了一阵,摇头道:“无相巅峰,恢复不了,她至少要回幽冥一趟,并且把幽冥祭炼整合之后才可能恢复圆满,这是互相牵引的事情……” “那……常规呢?” “常规她最多恢复到无相中期,可能需要几年……这个就不是太大问题了,有时幻空间在,大不了你再绿一点。” 羽裳:“……” “算她命好。”流苏哼哼道:“依我看她已经把那只傻鸟甩到老远去了,傻鸟知道了不知会不会气死。” 羽裳的神色变得非常古怪。跟在秦弈身边这么久,她对这些恩怨情仇当然也已经有所知了。 傻鸟。 鸑鷟。 那是凤皇化身,她们羽人供奉数万年的神! 你当着我的面说她傻鸟! 但羽裳却偏偏恼火不起来,因为她也知道了今生这傻鸟是谁。 那一夜的寻木城……她不仅和孟轻影撕过逼,还和她一起和秦弈那个呢! 光是这么一件事,羽裳都绝对不敢跟族人说,不然怕族人要发疯。 自幼对神祗的信仰,早塌得一干二净了。自从跟了夫君之后,就是不断在颠覆所有习惯的,连信仰都天翻地覆了…… 算了傻鸟就傻鸟,那天不知道叫得多浪呢,谁还信仰得起来啊! 正这么想着,忽然就听见外面传来熟悉的声音:“臭和尚你忽悠我?这雷霆通道背后根本没有魔气,全是春风化雨的生机!” 羽裳:“?” 幻听吗?怎么刚想到孟轻影,就听见了她的声音? 这天南海北的,怎么会这么巧合的? 却见流苏的眼睛“噔”地亮了,整个球都转向了秦弈和明河那间宫室的方向,手上下意识变出了一块瓜,另一手拉着羽裳就跑:“躲起来躲起来,吃瓜吃瓜。” 羽裳实在哭笑不得,被拉着踉踉跄跄地跑了。 “我跟你说,就这种事最好玩了……怪不得之前我总觉得少了点什么,有明河的地方,岂能没有孟轻影?” 羽裳压低声音问:“她怎么会这么巧到了这里?难道真是冥冥注定?” “屁的冥冥,没听她说老和尚?肯定是她在菩提寺,通过某种关联察觉到了冥河觉醒的气息,特意赶过来的。” “那也太远了吧?大荒极东啊!” 明河接触桃子暗面,开始觉醒冥河意识,之后打跑魔主悲愿、进宫室渡河,时间才小半天,孟轻影远在大荒,怎么就到了? 流苏笑得五官都挤成了一团。 神州极北,大荒极东,看似很远,对不对? 不不不,一点也不远,因为这大地是圆的。 大荒菩提寺到北冥的距离,其实与神州中土到北冥的距离完全没有区别,说不定还更近一点呢……当时他们飞过来用多久,孟轻影过来也就是多久。 根本不像羽裳脑补的,要先来神州,再赴北冥,不是那回事。大概秦弈明河都没往这方向想过,好玩了。 两货在躲猫猫,外面善念悲愿正在对孟轻影叹气:“阿弥陀佛,所有幽日魔人都已经转至幽冥,此地万千魔物、实力不俗,却根本无可抗拒,连个魔气都没留下,此乃法则之力,幽冥定数也……可见是你那位宿敌所为,此地魔氛已被她净化。” “胡说八道,她有几斤几两我岂能不知?那些魔物抗拒不了她,被转到幽冥血海里,我可以理解。但这货根本没有这种春风化雨的生机,不寂灭千里就不错了!” 老和尚无奈道:“但她的气息真的在里面,不是吗?而且……是不是还有一个熟人的气息,并未遮掩。” 孟轻影愣了一下,神念细查,慢慢瞪大了眼睛。 第九百零七章 妖祖、幽冥、凡人 此时的秦弈和明河也即将收工了。 融合已经完毕,双修即将圆满,两人正在最后的温存,互相轻拥着,一时舍不得离开。 “前世悠悠万载,今生清修数十年,我真的从来没有想过,男女之乐会是这样的滋味。,舍不得放开,舍不得离去,缠绵纠葛,不知何年。”明河伏在秦弈身上,轻声说着:“秦弈,若有来生,我还要见你。” 秦弈道:“然后我再征服一次天上的星星?挺难的……” “没觉得你哪里难了。”明河撇嘴:“到时候我来征服你。” 秦弈哈哈一乐,又道:“若无意外,我们怕是不会有来生了……真到要有来生的时候,那多半不是寿终,而是又有大劫。所以我们这种家伙,说情话都像是在立g?” 明河奇道:“何谓弗莱格?” “算是不祥的箴言。” 明河道:“天枢之法,算尽心力,亦难窥将来只鳞片爪。床笫之间随口一言,何为不祥,此乡间愚夫愚妇之言也。” 秦弈忍俊不禁,你还在动着,道袍空空敞着,发丝凌乱贴额,脸颊还红扑扑的,眼如春水,语带喘息,这种姿态居然能够一本正经清清淡淡地讲道也是个奇迹。 说来她这融合好像真没多大变化,前世今生都这个性情。能和这样的女人谈情说爱真是难言的缘法,要不是因为前世一个什么莫名其妙的因果,怕是根本不可能的……多半自己也只能跟烈千魂一样碰一鼻子灰,跟撞墙似的。恐怕在烈千魂之前,撞墙的人都快可以从天枢排到幽冥了…… 不知道孟轻影的融合会是怎样,理论上鸑鷟和轻影的性情应该有着较大差异,别搞得精分了…… 正这么想着,门就被用力敲得砰砰砰的:“尖夫银妇,给我出来!” 明河正到最后关头呢,一听这声音,整个人抽搐了一下,脖子僵直绷紧,眼神发直,进而软绵绵地栽在秦弈身上,彻底完事了…… 秦弈:“……” “老娘担心你复苏有异,特来帮你,你居然在背后偷我男人!”孟轻影用力踢门:“开门啊!有本事抢男人你有本事开门啊!” 其实这门哪里禁得住她踢,秦弈又没布置什么阵法在上面。用不着里面开门,一脚下去门就飞了,顺便撞塌了屏风,露出床上捂着被子缩在床头的两人,都一脸懵逼地盯着她看。 孟轻影愣了一下,一不做二不休,直勾勾闯了进去。 “哟,真是我们明河道长。”孟轻影本来还很恼火,可看着明河这姿态忽然乐了:“不是清冷孤悬么,不是静观仪轨么,怎么眉梢眼角满是春情,道袍都没脱哎呀啧啧,此地果然是魔窟啊,原来天枢之道的反面就是姹女欢喜道啊哈哈哈……” 明河气得满面通红,切齿道:“我和秦弈先好上的,你才是偷汉子抢男人,心里没个数吗?” “咦?”孟轻影反倒一呆,这明河居然会反抗?哦是了……这不是原版明河,她已经是冥河了啊……记忆融合得很好,居然知道明河才是先来的,嗯。 她才不怂呢,悠悠抱臂道:“但是有人要修道,要问太上之心,要顾宗门之面,有师父棒打鸳鸯,还有悠悠众口看着出家人,真是为难啊……最后还不是吹了,吹了就不是先来的了,现在我才是先来的。” 明河眼睛都直了,用力摇着秦弈:“秦弈你说句话啊!” “我……” 这真特么神场景,秦弈尬得要死,脑筋急转,试图找个最合适的说辞。 没等他找出来,孟轻影就在旁边继续道:“‘你可以征服我,只要你办得到’,果然被人办到了,还干倒了呢。连这都要他说话,你和我斗了这么多年自己的本事呢?本事都用来偷汉子了吗?” 明河七窍生烟。 孟轻影抱臂道:“你不是无悲无喜没有感情的嘛,这气得脑袋上都冒烟了是怎么回事?” 明河怒道:“我若无情,最后就不会帮你!” 唔……这话说的,倒让孟轻影有点被动,这么算来她好像是欠了冥河人情来着,虽然那最终没有用,但得领情啊。 但话又说回来了,不是你个臭河挡道,老娘的六道之序早就建立起来了,你是道途大敌,纠葛那么多年难道是假的?大家恩怨纠缠了两辈子,谁欠谁啊? 孟轻影语气凉凉道:“总不能说你帮了我我就要把男人让给你,哪来的道理?再说了我也不是来和你论是非的,你我纠葛那么多年又不是假的,我就是来膈应你看你面红耳赤的模样不行吗?” 行。 明河惨败。 秦弈实在找不到说辞,只能弱弱劝架:“别吵了……” 孟轻影连他一起撕:“你还有脸开口,老娘逛个大荒就看你搞羽人,逛个幽冥欲海就看你搞……咦?” 说了一半她忽然愣了一下,目光又落在明河脸上,眼里泛起了极度有趣的光芒。 秦弈哪知道她在想什么,暗道今天不制住这货,以后可有得鸡飞狗跳了。找不到说辞就不找,男子汉大丈夫靠的是嘴皮子吗! 他忽然一甩手,厚厚的息壤遮掩了房门。 孟轻影还没反应过来,正在得意洋洋地继续:“你欲海那个啊,哈哈……” 笑声刚出,就见一条佛珠甩了过来,猝不及防地将她绑到了床前。 “喂喂喂,你……” “其实你也可以让明河来捉奸的。” 秦弈一把将她抱了上来,纱帐垂帘,时幻悠悠。 再不老实,啪一顿就老实了。 孟轻影奋力挣扎,明河咬牙切齿地扑了上来:“我帮你!” 看,修罗场有什么难的?只要一方无力抗嘴,自然会陪你一起动手嘛! 两世宿敌,岂是开玩笑的?弄不死你! 孟轻影知道自己犯了大错,连兔子急了都咬人呢,何况宿敌? 呜呜呜…… “外面、外面还有人……” “没事,他看不见。” ………… 老和尚悲愿笼着手,走到扶桑树前,仰首打量。 良久,轻声叹了口气。 他当然是过来解决魔主问题的。 原本菩提树影子就可以直达魔渊,但可入不可出,他们进去那叫做送到魔主面前,当然不能选那条路,得飞过来和冥河会合,一起尝试攻入。 小儿女们胡闹,他当然没那闲工夫去管,此时他的心中亦是复杂。 之前秦弈觉得,分离恶念搞出的事,算不算他的过错? 当然是算的。 悲愿原先选择的是无人的北冥,不会伤及无辜。然后约了鹤悼真人,一起除魔。 结果事与愿违,没搞定,还更糟糕了一些。 导致如今北冥魔焰滔天,本来不存在的冰魔之类雨后春笋一样形成,各类魔物光是类别都成百上千,有往来历练或寻宝的修士不知道多少无声无息地死在这里,这个就真该算是他的过错了。 虽然他自己也不愿见。 这回孟轻影察觉冥河在此复苏,很简单一句话就说动了他一起过来:有冥河鸑鷟合力,再加你自己,难道不能彻底把此魔抹去? 悲愿知道没那么简单,但确实可以试试。他自己、冥河、鸑鷟,这种合力,也许不够,但确实有得打。前提在于,那二位得精诚合作才行。 那可是两世宿敌,前世就纠葛了几千年,今生好像也是仇敌。 虽然前世今生走的缘法都很相似,都是先为敌,后化解。 但恩怨仍在,指望多精诚如一就很难了…… 只不过眼下看去,好像她们之间有个恐怖的黏合剂? 呵……一位开天之祖,一位太上之心,居然和一位凡人,纠葛在人间情爱之中,真是稀奇。 悲愿出神地看着菩提,总觉得佛道修持之法,是不是哪里有了问题。 人们的修持是错,还是这伙人耽于人间情爱是错? 也许人心非天心,不可概而论之。 但他只是个盘子。 走不了人心。 那天心何从? 不管谁对谁错,他自己的斩三尸,一定是错。 第九百零八章 史上最高规格的争风 孟轻影没有想到自己和明河的隔世恩怨,居然最后是以这种形式分胜负的。 两个人谁都没赢。 明河到了最后固然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她也好不到哪去。 让远古众仙神看尽时光长河,也想不到这两大巨佬的恩怨居然终结在了一个凡间男子手里,结局是双双落败。 没有关系,还有很长的时间,足够分出胜负来。 孟轻影哼哼唧唧地爬起来,靠在床头斜睨明河。明河安静地靠在另一边,面无表情地顺着头发,整理衣裳。 大家都一个样,没啥好脸红的。 孟轻影看了半天,才臭着脸道:“不公平,你为什么直达无相了!” 明河平静道:“我预设了冥河之意的存储,吸收融合之后故能一蹴而就。你缺了这一步,临死能保住灵光重修为人已经不错了,想彻底复原,大概得回去找自己的尸骨。” 秦弈在中间听这俩宿敌隔着他对话,颇为惊奇:“也就是说轻影已经觉醒鸑鷟之意了?没有任何冲突,直接融合吗?” 两人都不看他,分别转开了脑袋。 秦弈:“……” 头是偏开了,孟轻影却还是在回答问题:“我……得你那凤羽之助,其实就是浴火重生,只是轮回之意剥离之后没那么显见,需要再修一世。凤羽在我身上,我逐步觉醒了凤皇意,那就是我本身的东西,没什么可冲突的。今生我练的也是幽冥法,和鸑鷟不相悖,融合非常顺利。” 秦弈道:“那你还是乾元圆满,没像明河这样直达无相……是差了寻回尸骨这一步?” “跨无相这坎还不到融尸骨的时候。”孟轻影道:“那是最后一步做的,我想靠那一步直跨太清。无相坎,还是先靠自己吧。” 这话听着心真大,秦弈倒吸一口凉气:“可以直跨太清?” 太清这么不值钱的吗? 明河插嘴道:“因为她本来就是太清降格,要重拾太清之意不难。” 秦弈道:“那是不是要找到轮回之盘?” “咦?”两人齐刷刷转回头看他:“怎么这种细节你也知道,你到底知道多少?” “浏览了一些关键之事。”秦弈老实道:“包括你俩前世打得不可开交,以及凤皇剥离轮回之能,创造了六道轮回的轮盘,导致自身退化为鸑鷟。幽冥崩毁后,那轮盘被崩离位面,到了昆仑虚,砸了个大坑,我还呆过……只是不知道那盘现在被谁捡走了。” 两人都沉默,半晌才道:“你的缘法真是奇怪,这些事不知道为什么总会和你挂上纠葛,按理此世之人根本不可能接触。” 秦弈腆着脸道:“一般人能像我这样把你们拥在怀里么?” 左右腰间一阵剧痛,秦弈脸颊抽搐,气都快憋断了:“别别……我们还是谈正事,谈正事……” 两人都在研究他腰间软肉,头也不抬:“什么正事。” “那个轮回之盘在哪里,我们去找给你?” 孟轻影撇嘴:“根本不需要找,就是门外那个老和尚。” 秦弈怔了怔,恍然。 怪不得之前和魔主对局,冥河说了他有轮回法则,而且他自称空间之道是六道轮回的一环。 敢情悲愿是轮回之盘的化身,那个坑里没盘子不是被人拿走了,是长脚跑了…… 等等……悲愿是凤皇剥离能力创造出来的轮盘……凤皇是孟轻影。 孟轻影见他阵红阵白的脸色,奇道:“你在想什么?” “我好像接了个盘。” “……”孟轻影脸色微红,之前她也想过这个问题来着……谁能认那玩意是儿子啊,再怪胎也没人生一个盘子出来啊,那其实是祭炼的法宝而已…… 孟轻影迅速扯开了话题:“我根本不需要收回那个法则,太清意就是太清意,只是一时剥离能力的暂时降格,又不是永久跌落。只要让我有足够的时间修行,自能重演法则,恢复原来的实力,有什么必要去融一个化身成男性的东西?膈应谁呢?” 秦弈大赞:“我家轻影果然有骨气!” “这叫自信。”孟轻影淡淡道:“我和这个臭道姑的太清之路都是既定的,缺的只不过是时间而已。” 秦弈问道:“明河也可以么?” “可以。”明河平静回答:“我也是太清意,前身局限于幽冥一界,故实力受限,失之广博。今生恰好还是天枢之法,上体天心,如沐银河,生而为人,脚踏山海……这三界之意尽矣,若还不能太清,也白修两世了。” 秦弈很是无语。 这一左一右两个刚刚被弄得脱力的妹子…… 各自一脸平淡地告诉自己,太清几乎没有悬念。 总感觉放学堵门口打的小学生,捂着脸说,你等着,我长大了就是兵王。 可怕的是她们真的是兵王。 但作为她们的男人,现在还是个乾元…… 二十年修到了乾元四层,嗯,虽然其中有时幻空间开了几十年的挂。反正走到哪里也能惊爆一地眼球了,多半已经是此世修行最快的人没有之一。 结果怎么觉得,根本就抖不起来呢…… 太难了…… 话说这次是要准备入魔渊的,明河已有无相实力,而且幽冥法则在身,能发挥的可远不止普通无相。轻影此时就输了一筹,她又想要与明河争锋,当然是急于突破无相,若能短期突破当然好,大家此行也多一分信心。 秦弈便问:“轻影若是暂不想寻回鸑鷟尸骨,那这个无相坎打算怎么过?” 孟轻影道:“只要时间,我只缺时间,破关门槛不是问题……虽然需求些资源,那我自己有,整个幽冥的资源为我所用,并不缺。” 秦弈下意识转头看看自己拦在床外做纱帐的时幻之纱。 这个并不是构建时幻空间所用,只是因为知道外面还有外人,做个感应隔绝的。否则在那些神念比眼睛还利索的大能面前,做事跟被偷窥似的当然不爽。 此时孟轻影说只要时间,秦弈当然想起可以用时幻空间给她开挂。 可是按棒棒的说法,明河也要时间来恢复实力的,本来是打算时幻空间和明河一起用的…… 但时幻空间那么小,只能一人和他用那啥姿势…… 呃……这回糟了…… 见他神色怔忡的样子,孟轻影奇道:“你在想什么?我需要时间,难道你还能变给我?” “能是能……”秦弈老实解释了一遍自己时幻空间的状况,尴尬道:“现在就是……谁先……” 安静。 片刻之后。 “轰”地一声,整个宫室被战斗能量冲毁,冥气狂卷,幽火咆哮,天上银河倒悬,凤翼天翔。 一个才乾元四层的男人夹在里面,差点没被余波震成猪头,双手护头正在喊:“你们不要打啦……” 悲愿愕然回望。 安安从自己的宫室中止修行跑出来望天。 流苏笑得在地上打滚。 羽裳抚额垂首。 果然打起来了……就知道这两位宿敌两世了,绝对不可能那么和谐。 谁说那男人是黏合剂来着,分明是火药桶啊…… 话说这天上的法相呈现属实牛逼,要是不知情的看了必然以为是什么仙神之战,逼格冲天。 谁想得到这居然会是两个女人在争风吃醋啊…… 这样的后院,谁顶得住啊…… 第九百零九章 三个魔主(月票3000加更) 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道那个肿着脸夹在中间的男人说了些啥,总之战况还是慢慢平息了。 秦弈抽着鼻子,伸手一指地上的宫殿废墟。 木石纷纷飘起、回归、重塑,重新变成了完整的宫殿。 这漂亮的一手引得围观群众纷纷鼓掌,秦弈却只想找个缝躲起来。 其实这一战本来是可以不要打的。 时幻空间虽然是需要他运用时光之力造就,但修行到现在,已经不是非要他自己身处其中了,完全可以施法形成空间之后,自己离开,让她俩在里面修行…… 只是以前从来都是自己和人在里面呆着,在里面呆的时间其实都比这辈子在外的时间久……实在太习惯了,一时竟然忘了自己是可以不要在里面的…… 平白搞得后院起火。 太蠢了。 所以止戈很简单,只要把这方案说出来就结束了……徒留一地废墟,见证着愚蠢的后果。 “和她一起?” “还要抱着?” 两人异口同声,连动作都一样,左手叉腰,右手指着对方:“我为什么要和这傻鸟/臭河抱着修炼?” “你们刚刚不就上下叠……呃不不不!”见刚刚停止的怒火差点被自己一句话重新惹起来,秦弈迅速下蹲抱头:“你们上辈子都是抱在一起死的,都抱了几万年了……” 这句话倒是让两人都怔了怔,同时沉默。 继而同步地对视一眼,又都“哼”了一声,别过脑袋。 秦弈试探着道:“不妨先试试,实在不行再换方案?” 两人撇着嘴,都道:“那就试试再说吧,总比你这臭男人抱着好一点。” 秦弈吁了口气,钻进宫室里,抖开了时幻之纱。 明河孟轻影携手而入,很快时光渺渺,隔绝了视听。 她俩进去,不是“双修”,没有调和阴阳的意义,最多只是字面意义的“双人一起修行”。不过应该有些好处,这俩互相实在太了解了,能互有帮助——前提是别再打起来…… 捂脸。 虽然不是双修,可姿势也要抱得紧紧,这橘里橘气的画面太美,秦弈实在很想看……可现在没得看。 门外已有个老和尚在施礼:“阿弥陀佛,施主既已安抚平息,可否与老衲说几句?” 说你妹……算了,还是说说吧。 秦弈带着悲愿换了间宫室就座,才刚坐下,哗啦啦羽人蚌女带着一只球同时出现,拱卫在秦弈身周,全都神色不善地盯着悲愿看。 刚刚那个魔主,长得一样,气息都一样,用的法则都一样,即使明明知道是这个悲愿斩出的恶尸,大家心中都难免多了三分警惕。 包括秦弈自己也有些警惕。 也就流苏不在意,笑嘻嘻地坐在秦弈肩膀上,上上下下地打量悲愿,忽然道:“神奇的纯善,这能证太清,我把脑袋拧下来当球踢。” 悲愿很想说你现在不就是个球么,哪来脑袋可以拧…… 当然不可能说出来,只是合十道:“愿听施主高见。” “你既然知道凡事皆有两面,道分两仪,成四象,演八卦……你倒好,割裂了一半!一个不完整的生命,又怎么证太清?” 悲愿怔了半天,才道:“斩三尸之法,本当可行才对。” 流苏失笑道:“远古确有人提出斩三尸之法,但并非像你这种彻底割裂,而是互相之间应当冥冥有联系,一损俱损才对。因为二者本为一体,只是为了静念而分离,而不是道分两边,彻底抛弃。我不知道你哪得来的斩三尸法,这里肯定不太对劲。” 悲愿出神良久,微微摇头:“是我自悟的法门。灵感来自凤皇分轮回。” 流苏倒是点了个赞:“能自悟法门,并且践行,即使错了……你本为无灵之盘,能达成这一步算是很了不起的,比很多先天有灵者都更进一步。” “真的错了么……”悲愿出神地抬头看着天花板,半晌无言。 秦弈倒是想起很早年前玩过的仙剑游戏里有个玉佛寺的小石头……那位更离谱,还会逼别人出家,显然也是自己瞎悟,走岔了道,已然入魔。 悲愿大约也没比他好到哪去,按照明河的说法,那些僧人的负面投影都是被动的,很可能是悲愿自以为是地“为人好”,自行把人的负面意志给剥离了…… 怪不得菩提寺名声那么好,当然好啊,里面是真正全是万家生佛,就算让人觉得固执,可能大家都会谅解吧。 普通人想岔了路子,犯了点错,没什么大碍。然而这种大能一旦想岔了路子,造成的结果可就严重多了。 眼见的万里北冥都成了魔地,不管是否害过人,首先就凸显了一件事:为了想要证佛之道,却先亲手造就了魔域,这本就是很讽刺的事情…… 秦弈见悲愿有些怔忡的样子,对流苏摇摇头,示意没必要再谈这么高大上的事情,这玩意不是一时半会说得分明。流苏点点头不再多言,秦弈便开口道:“大师,是非对错,我们暂且懒得深究,解决问题才是第一位的。既然大师来了,也是为了这个吧?” “是。”悲愿低喧佛号:“本来觉得冥河加鸑鷟,只要配合得宜,或许会有一定的机会。如今见到诸位,那更添几分把握。” “冥河加鸑鷟,还有你这么个无相后期……才‘或许’,‘一定的机会’?” “是,里面的情况非常复杂,其实老衲本是做好了同归的准备而来。” 秦弈抿了抿嘴,低声道:“老和尚,你既然知道里面的状况,不妨详细说说。” 悲愿道:“里面有无相圆满之魔主,那才是真魔主。我的恶念,只是个打下手的而已。不仅如此,此地还有原生之真魔,是北冥之地继孕育鲲鹏之后,数万载大道重聚的新生灵,此时自然是魔,时日已久,老衲已经不知它是什么修行。” 秦弈一凛。如果只有前半句,那大家有心理准备,和棒棒交手的那个明显就是无相圆满之魔。但原以为这就是鲲鹏之后的原生物,可不料指的不是它,此地魔主根本不止两个,是三个? 三个,怪不得悲愿说他做好了同归的准备。 大约是打算让明河轻影各自对付一个,他去和最强的那个同归于尽? 你这什么鸡毛战术安排,真按你这么安排,到时候同归的可就不止你一个了!就算自己不在,明河轻影也不会听你这种奇葩想法的。 秦弈没好气地问:“你这意思,里面那个无相圆满之魔主,不是原生物,那你该知道他是什么来路?” 悲愿摇了摇头:“老衲有过天道之誓,不可说。施主当知,他们既然神魂可以偷出封印,也就可以外出肆虐,何以不出?便是与老衲此誓交换的结果,他们也立誓,万年内不出北冥。” 听了第一句,秦弈有点恼火,整句听完倒是安静下来:“若是如此,大师也算是救人无数了。” 悲愿摇了摇头:“本就是我种的恶因,我制止多少都算不得功德,不过是该做的事而已,并且根本没做完。” 秦弈看看流苏,流苏也在看秦弈。 两人都很是莫名。 里面有三个魔主,一个悲愿恶念,一个尚不知实力的原生魔。还有一个被悲愿说是无相圆满的既然不是原生,那也就是外来者,那会是谁? 门外人? 天上人? 还是……熟人? 第九百一十章 我们可以制造蚌珠 “先生,那和尚真的可信么?” 透过宫室窗户看出去,远远的扶桑树下,悲愿盘膝坐在那里默默诵经,一动不动。黑色的扶桑,闪着佛光的和尚,风吹摇曳的树叶,和尚的衣袂却沉沉不起,一暗一光一动一静,形成极其强烈的视觉反差。 安安有些担忧地问秦弈,她始终觉得这个地方到处诡异。 之前的冰魔,她一直在通过水灵观察,没有发现动静,大出意料。但是与悲愿恶念交战的时候她没精力分神,那段时间失去了观测,不知道是否恰在那时有问题,她一直不太心安。 加上悲愿说的这些,三个魔主……其中有无相圆满。 那已是比建木禁地更可怕的实力,毕竟囚牛霸下狗子都没到这样的层级,差得远。 安安简直不敢信此地凶险成这样,而大家此时居然就踩在上面,这让安安脚都不知道敢不敢沾地,现在还是虚浮着的。 “这种斩却恶念后的纯善,虽然可能对善的理解与我们不太一样了,但至少不会存心害人。而且夸大里面的实力反倒更劝退,要害人就不会这么说了,这话应当是可信的。”秦弈出神地看着远处,低声道:“看来是真有三个魔主。” 安安小心道:“那我们……我们要不先去海中求援如何?” 秦弈笑了一下:“我和龙子算是有交情,可关系没到遇事都找上门的程度,还让人去这种险地,开不了这口……除非我找狗子,可狗子到这种魔性之渊,我怕反而出大问题啊……我可不想反而和狗子成了敌人。” 安安想说你可以找我蚌族和羽人族,但想想还是把话吞回去了。 两族的一般族人来参这战,大有可能要死人,秦弈是不会肯的。要是只喊丈母娘可能好点儿,可他多半又抹不开脸……别看大家都开玩笑说先生是妖妃,其实先生骨子里大男子气还是挺足的,遇事求助丈母娘这种想法提也别提。 却听秦弈有些出神地续道:“何况,若是熟人的恶念,此去可能见到的就是囚牛霸下,谁也不能肯定。龙子们和菩提寺可是有来往的……而且……天枢神阙怕也差不多……” 安安悚然一惊。 如果按照悲愿的说法,立誓不泄密,这里凸显了一个问题,就是证明原主并不想解决这里的事情。 不知道出于什么考虑。 总之此人根本不想对付魔主,求上门有用么?说不定还得多生事端。基本可以说,理论上能求助的那些足够资格参与此战的人,却几乎没有一个是可靠的了。 必须靠自己。 “那……先生,我们是不是换个地方?这地方就踩在魔渊上面啊……” 秦弈看着安安脸色发白的样子,终于失笑。这小蚌,本来以为她其实不像夜翎那么胆小,早前看似胆小只是害羞导致的,如今看来,这怂的基因还是存在。 毕竟是遇事就缩壳子里的蚌,能鼓起勇气站在这魔渊上面已经不容易了。 “要么就得撤离北冥,只要呆在北冥范围内,就没有地方是安全的。”秦弈笑道:“比如原来的冰魔之渊,还得应付冰魔的鬼蜮心思,倒不如此地安逸。” 顿了顿,又道:“此地有扶桑,灵气浓郁,阳气充足,对她俩此番突击修行有益。最关键的是,羽裳在这里找到了鲲鹏关联,对她的先祖血脉体悟无与伦比,就只为了这一点我们也不能轻易换地方,大不了我多费心盯着。” 秦弈和羽裳的交流看似不多,其实心里真的很在意。 不能欺负老实人,更不该忽略忠贞为你的人的感受。 “大太监”流苏已经把羽裳的意思告诉秦弈了,秦弈知道这回的任务又多了一项,真的要把这地方彻底打穿才行。 随着此地魔氛消退,春暖复苏,就越来越能感受到北冥原意了,之前羽裳找流苏商议的时候,还只是隐隐对鲲鹏之渊的所在有模糊感应,此时已经能感应到当初的先祖之脉的跃动,这对她真的重要无比。 虽然可以说打穿魔渊之后在下面好好修行,那谁知道能不能办到,要是交战不利撤退了,猴年马月才敢再来体悟一次? 趁着此时大部队都在,魔主未必敢离开魔渊搞事,反倒还是个不错的修行机会,至少临时抱佛脚是可以的。 所以羽裳已经寻了个好位置修行去了,此时也就安安一人在“照料”先生,把自己做足了个小丫鬟的感觉。 听秦弈对羽裳的事列为“最关键的”,安安有些小小的羡慕,抿着嘴没说什么。 结果秦弈看了看她虚浮半空的小脚,哑然失笑:“安安你若觉得留在这里难受,也可以先撤离,回头我们再去找你。” 安安心里一下就炸了。 我安安不要面子的吗?把我当什么人了,真就是个临阵脱逃的货色吗? 其实秦弈真不是这个意思。他此时心理压力也挺大,总觉得要对所有人的安危负责,安安并不善战,而且此地也没有安安所需的造化,她本就没有必要陪着大家在此地拼命。本着对她的安危着想的心思,才有意让她先撤离。 还有意加了一句回头找你,意思是不会不管你的。一个怂逼小蚌难道不该是大松一口气收拾细软跑了吗?居然还能对这话感到侮辱? 安安心中炸毛,面上倒是不露声色,见秦弈看着她的脚面露笑意,明知道只是在嘲笑她虚浮不敢沾地的模样,她却故意媚声道:“好看吗?” “咳咳。”秦弈别开目光,继续看向窗外远方:“大战当前,哪有心思看这些。” 刚刚和明河轻影大战过没多久,贤者状态就是有底气。 所以你没心思看这些是因为大战当前,还是因为大战之后呢? 安安心中鄙视,口中道:“先生既知大战当前,应该推演战局吧。” 秦弈道:“所知太少,不好推演。” 安安摇摇头:“难道之前魔主悲愿之战,先生没点总结?” 秦弈愣了一下,想起之前和悲愿力拼一记的时候,差点被扯出魔性来,是安安的先天水灵滋养护佑,沁入魂灵,压下了魔意。 安安这是在提醒,大家此战需要她? 确实需要大奶,可也未必要她赴险,还是有替代手段的,比如法宝。 秦弈犹豫了一下,还是道:“只要有所准备……若法宝不足护持这么多人,我也可以试试事先做几张针对性的符箓镇魂,应当不会有大碍,未必需要你赴险的。” 安安笑道:“做符箓那种不靠谱的低级手段,又怎比得上我们的蚌珠炼宝?” 秦弈喜道:“你有相关用途的蚌珠?” 安安眨巴眨巴眼睛:“暂时没有,但是可以做啊。” “还可以现做的?”秦弈一愣:“要怎么做?哭?” “我们蚌族,只要先天水灵丰富的,若受刺激、被动出水,则可因先天之灵所聚,凝成宝珠。所以主动吐水无效,被动落泪则可能成珠……”安安轻轻挨在他后背上,呵气如兰:“当然,被动出水,还可以有不少办法的,未必只有那么一种……先生这么聪明的人,该用什么方式让安安出水?” 第九百一十一章 无心取水水自流 秦弈转头看着安安小媚惑的表情,有些纠结。 得益于贤者状态,他看破了这个小腹黑的意思。 就等着自己说要做一些羞羞的事情,然后板脸,义正辞严地训他一顿呢。 百分之百是这样的,不用怀疑。 但自己哪得罪她了啊,要这样一换一? 秦弈一时没想明白,口中却做出了标准答案:“你这么楚楚可怜的,我一拳头下去你可能会哭很久……那就什么珠子都有了?” “?”安安怒目圆瞪。 秦弈退了一步。 见他这怂样,安安便知只是调侃,便很快收拾心情,再度挨了过去:“先生真的舍得打安安?真要这么狠心,那就打吧。” 说着闭上眼睛,微微抬头,一副等着你抽我的样子。那神情怎么看怎么可怜,别说秦弈了,就算换了南海捉蚌的那些大汉也不会有人舍得打啊…… 秦弈无奈道:“玩笑、开个玩笑……我怎么舍得打你……” 安安泫然欲泣:“先生都不用打,只要说一句想看见安安哭,那安安也就心碎得哭了。” 这话倒是说得秦弈心里都抽了一下。 如此琼瑶式的表白,居然是出现在这只小蚌口中…… 说来也是啊,身边其他女子每一个都非常自立自强,就连看似跟个挂件以夫为天的羽裳其实内心也很刚强,唯有安安好像很柔弱,从初识起就很软妹子。虽然逐渐发现了也有些勇气、还有些小腹黑,可整体上还是软软的柔柔的…… 她这么琼瑶,太正常不过了。 而且这话听着真感动,真的能使铁汉化成绕指柔,更别提桃花精一只了。 秦弈之前那点警惕都被说散了七八分,伸手抚上她的面颊,语气也转为柔和:“没有,那当然是开玩笑的,先生怎么舍得打安安,别说打了,就连看你眉头蹙一下都心疼好吗?” 安安睫毛动了动。 明明是自己准备坑他,可怎么这话听着让人的心跳得好快……跳得都不想坑他了,还想多听几句嘤嘤嘤…… 她偷偷咬了咬下唇,让自己清醒点,然后皱了皱眉头。 秦弈:“?” 安安睁着无辜的大眼睛:“先生不是说我蹙眉你就心疼吗?我蹙了。” 秦弈:“……” 安安又皱了皱眉。 秦弈:“……” “疼死了吗先生?” “我……”秦弈哭笑不得:“那就是一形容,哪有人当真的?” “呸,骗子!”安安转头就走。 秦弈早都被绕忘了之前警惕她什么了,急忙一把拉住:“诶诶诶,别乱跑,魔主随时可能冒出来偷袭的。羽裳和明河轻影的修行之处我都布了强力阵法,起码能扛一两下,其他区域可不见得安全。” 被他这么一拉,安安就顺势栽进了他怀里,低声道:“原来先生还关心我么?” “那是当然啊!怎么可能不关心你?” “那……”安安抬起头,眼中秋水盈盈:“先生既然不打,要怎么让安安出水?” 都到这抱满怀的份上了,这眼波含情,抬头相望,秦弈哪里还按捺得住,低头就吻了上去:“出水……当然有其他办法的……” “等等……”安安伸手拦住了他的唇:“要、要那样的话,一时半会结束不了,魔主来袭怎么办?” 秦弈豪气干云:“它们离了魔渊肯定不是完整战力,所以才要龟缩。真敢出来,我们就敢给它们一个狠的!” 安安柳眉倒竖:“所以就是,能满足你那点龌龊心思,我就可以留着了,不需要的时候,就是安安可以先撤了对不对?tui~渣男!” 说着用力推着他的脸,顺便还恶狠狠一脚踩在他的脚尖上,好像一个被谁强迫的弱女子在奋力挣扎。 流苏在棒子里用力鼓掌:啪啪啪啪! 好香一口瓜,这桃花精终于栽了一次,喜大普奔!什么幽冥之主,什么开天凤皇,都不如一只蚌! 秦弈都没闲工夫理会流苏了,他脸都被摁得后仰,看着天花板发呆。 终日打雁,还是被雁啄了眼。明知道这货腹黑,之前也明明猜到了她的套路,可被她七绕八绕的就绕没了,最后还是被她带回了原点,实现了既定的喷渣男目标。 可原来她生气的原因,真是因为要让她先走啊? 奇了,以她的性情,本该是很害怕,自己都想要先走才对的啊,刚才唠叨半天不都是在表达这个意思么……提出让她先走不是遂了她的意么?怎么反而得罪她了? 今日的秦弈真正的身经百战,早已非当年吴下阿弈了。当他认真在思考这个问题时,答案是很容易寻求出来的,就像一道对常人挺难的数学题遇上了院士,一道挺难解析的法则遇上了流苏,差不多意思。 安安哪里是不怕……分明是不愿意抛下他们,或者索性说,就是不想抛下他走而已。 就是为了他而鼓起勇气留在这,在这种心思下,没得到一个柔情蜜语,反而是让她走。 在安安心里多半有种被被看扁了的感觉,一腔心意喂了狗? 这样的话,其实挺简单的…… 秦弈连嘴带脸都还被摁着呢,就含糊不清地开口了:“哪怕你只是独自离开这屋子,我都担心你遇袭的……想先送你离开,完全是为了你的安危……安安,你皱眉我心疼可能是夸大形容,但假如你真受了一点小伤,那时的心疼绝对锥心刺骨。” 安安眨巴眨巴眼睛。 知道他在说好听的,可是……好喜欢听。 锥心刺骨都冒出来了,果然是吹笛子的文化人。 秦弈继续道:“我本该想方设法把你留下来才对,你的水灵之术能给团队带来的好处太大了,明河轻影虽能达无相,在这方面也没法替代你的用途,我岂能舍得你走?” 安安怔怔地看着他,心想这倒是毋庸置疑的,从功利角度去看,谁也会想方设法把她这样的团队辅助留下来才对,会打算送走,当然是为了安危,真正关心的表现呢。 自己也是一时钻了牛角尖了。 秦弈轻轻捉着她的手,她的手果然已经软软的,没了力气。 秦弈心中有了底,脸不红心不跳地续道:“先生岂能不止你心意,我又不是木头。若你真不怕危险,那我们就携手并进,管它是九天神界,还是无底魔渊,我会在你面前,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伤害……” 流苏差点又想鼓掌。 安安心跳越来越快,有些慌乱地想要抽出手:“放、放手……” 秦弈不但没放手,反而另一只手去搂她的腰,一下就将她揽在怀里,附耳低言:“便是不走,我们也可以研究一下怎么取水,说不定还有妙用……” “没、没妙用,我骗你的,我们的蚌珠根本不……唔……”安安话都没说完,唇就被堵上了。 她瞪着眼睛痴呆了好半天,整个人慢慢软了下去,连自己想说什么都忘了。 她和秦弈,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都偷偷玩过,用小脚那啥的,可回头一想,太会玩了,导致正常事情都没做过。 他们居然是第一次亲吻。 这是安安的初吻。 秦弈恣意攫取着香甜的水灵,安安体内又不受控制地开始凝聚新的水灵…… 分明没打算取水制珠了,却已不知不觉水灵滋生,汩汩而流…… 第九百一十二章 捡起多年前的符箓 制珠就能取代安安团队大奶的作用、连魔主的灵魂沉堕之术都能抵御,那果然是骗人的。 蚌珠再好,也不可能有这层级,否则蚌族早就上天了。 那就是安安勾引秦弈来“制珠”的说辞而已,本来为的是喷秦弈一顿。 结果成功了。 骂是骂完了,结果被反杀,珠也被制造了…… 安安觉得过程都断片了,她都记不起经过,总之最后是秦弈坐在大椅子上,她瘫软地靠在他怀里缩着,任由上下其手。 她都不知道原来自己的蚌壳虚化水灵化之后还可以有这种姿势的用途,否则原先蚌壳是硬的可没法靠在谁怀里。 然后眼睁睁看着秦弈从不知哪里掂起了一枚珠子正在打量。 “原来这真的有珠子啊……” 安安嘴角抽搐了两下,压根没力气回答。 早都快被玩坏了。 用这种手段来骂先生,果然只能自食其果。 恐怕若不是因为贤者时间加上身处险地的话,可能什么都交代了……如今好歹没真个做啥,保留了安安最后一点面子…… 秦弈正在说:“这是纯灵力珠子,能给法力增幅,但根本没有静心抗魔的作用,相反,反而有点催情作用……整个气息都是靡靡之意……” 流苏忽然插嘴:“大海的味道。” 安安差点没找个地缝钻进去。 秦弈:“……你不是没鼻子吗?” “这种事需要鼻子的吗?” “但安安是香的,你知道个鸟。” “但我真的知道个鸟。” “……” 安安无力地听着这对儿拌嘴,心里总在想,早晚有天你这不知是棒还是球的家伙也会尝到滋味,到时候看大家怎么围观你。 不管别人怎么想,多次旁观秦弈流苏交流的安安,心里早认定这货是雌的了。 那种阴阳和谐的感觉太浓郁,甚至安安都已经很自觉地把它当大妇看待,想围观它也不敢表露,心想是不是该讨好讨好这球…… 讨好流苏很容易,只要顺它的眼,它就不吝表达出欣赏。 但讨好流苏也不容易,因为它欣赏你也没个鸟用,感觉都像长辈在表扬小孩一样。就像悲愿几万岁一大把年纪的老和尚站在它面前,它也敢说“你能自悟法门并且践行,还不错”。 瞧这什么语气,你是他妈么?他妈要算起来也是凤皇啊。 emmmm……是他大娘? 反正安安不知道谁才算是能真正讨好了它?感觉没人,除了秦弈自己。那可不仅仅是讨好了,简直是把它当只猫撸来撸去都没问题。 流苏可不知道它在吃瓜看别人戏的时候,它自己也是别人眼中的风景。 不提安安心中在走神,秦弈此刻倒是真的在认真考虑进入魔渊的战备问题。 他确实是不敢和安安做啥,这就是魔渊上面,之前敢和明河胡来也是因为她的前世融合对此战非常重要,否则谁能在这种地方搞起来…… 这是魔主老巢,随时可能偷袭的好不好。眼下多半是因为大家兵强马壮,并且他们离开魔渊可能只是一缕魂魄,有不少缺陷,所以不敢轻易离开主场,否则哪有这么清闲? 真要攻入的话,战备肯定要做足。里面有多恐怖的布置都不稀奇,这个暂时没法猜,但摆在眼前的就是,这种魔性之地,谁都很容易堕落沉陷,也就是俗称入魔。 人皆两面,人皆有魔,除非像悲愿那样斩三尸排除出去,否则谁都要扛这一关。 这与自身修行高低无关,尤其和力量无关。力量高的,说不定内心深处的魔性更足,只是被压制了而已。所以修行要修心,当心性上去了,不起涟漪,才是对抗魔性的最根本手段。 如冥河之太上。她是魔性深到了成为神性的地步,严格来说这些事情甚至可以算是她的“神职”,所以肯定对她无效。 再如流苏之通达,它是早超越了这个阶段了,一切皆勘破,不可能对它起影响。 但如轻影的话……如果轻影进入魔渊,就很可能被彻底激起那点魔性,变成个反派大boss都毫不稀奇。 如秦弈这种的也差不多,几乎不可抗。 之前接了魔主一击,他连自己平心静气的反应都来不及兴起,就差点入魔了。修持不到,内心百欲皆起,贪嗔痴怨什么都有,你如何压制这样的本能? 秦弈还算比大部分世人好一点。 因为他的欲很单一,就是情;他的求也很单一,为的身边人;他的憎也很浅,很少仇恨怨怼,心怀旷达。此生有幸,经历美满,没有多少怨憎会,没有什么爱别离,没有多少求不得。 就连一直想得到明河的执念,都刚刚完成了。 世间这样有幸的人那是真没几个,一般人来了这里直接成为魔主的养分就行了。 秦弈很怀疑里面那个魔主是某个原本修行极强的修士,来了这里自以为没问题,结果没扛住魔性,搞得情况变得如此复杂。当然也有可能是主动学悲愿斩三尸的,这个不去猜了,见到了就知道。 反正他和轻影羽裳安安,这四个人一定要预先做好这方面的准备。 靠蚌珠没用,单靠一个安安来护全队好像也有点压力太大,她到时候毕竟连自己都要扛,再兼顾整个团队,很容易出问题,必须分担她的治疗压力。 想来想去,居然还是之前随口和安安说的,做几份针对性的符箓,这反而是正确策略。 流苏也道:“我们没有专门针对这种性质的法宝,虽也有些凝神静心之类的克制宝物,距离能扛这种魔渊的程度还有很大的距离。” 也就是装备等级不够,魔抗跟不上。秦弈便问:“符箓档次够么?” “符箓,本是镌刻天地法则的一种手段,是极高的正法。只是世人碌碌,便只能体现为预留术法在符纸上,搞得跟低级方术一样。”流苏道:“当年我教你制符的手段,本就是抱有很大期待的,只是所学过多,终须取舍。你如今回忆,应该知道很有门道。” 秦弈颔首,如今见识早已今非昔比,当然知道当初流苏的符箓是多牛逼。连那时候的明河都参悟不了,只是觉得制符者真是一位大师,随手挥洒天地法则,化为己用。 既然符箓本就是铭刻法则的手段,低级时体现为术法预留,高级时当然就是法则的镌刻。携带相应的法则之纹在身,当然可以抵御。然后加上安安另有一些清心珠子的配合,那就毕竟稳健了。 没想到最初跟着流苏学习的炼丹与制符,兜兜转转还是它们。 只是能够承载这种等级的,一般的黄纸丹砂就不可能了。 流苏道:“这样的符箓,用的肯定不是符纸了,而是玉符,玉也不是普通玉石,当是灵气最浓郁的灵石之髓。” 秦弈比了个v字形。 这玩意有。别人收集灵石做货币和修炼的,秦弈收集了一堆从来只用来装逼,比如当初勾搭羽浮子……大多数时候,灵石都躺在戒指里吃灰。他的极品灵石无数,内蕴晶髓的当然不少,弄几份做玉符是绰绰有余。 流苏又道:“镌刻的纹理,不能用雕刻也不能用普通毛笔丹砂,并且需要能够符合相应法则的……现成就有个东西挺好的……” “什么?” “扶桑者,大日之煌煌,驱冥逐暗,浩然堂皇,本就是此事对应之物。”流苏指着外面的老和尚:“你让他去取寺中菩提果肉枝叶,研磨成粉。再揉以凤皇之火、冥河之水,调和凝制成砂泥。别说这种魔渊了,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可以攻破这种法则的魔。” 秦弈听得很是纳闷:“凤皇之火,那根凤羽算吧?那冥河之水,这我们哪里找去?” 流苏斜睨着他:“你那里的冥河之水,现在都没擦干净,提起裤子就问哪找?tui~渣男!” :。: 第九百一十三章 镇魔法则 秦弈一脸便秘地去了明河孟轻影修行的地方。 他现在又不像当年那么容易被流苏忽悠,什么金蟾脓液之类的搞得皮痒都不敢反驳……现在他只要自己分析一下就有数。 所谓冥河水,并不需要流苏说的那么离谱的东西,真敢向明河要这东西,非被她一脚踢爆不可。 如果冥河水不是特指幽冥那条河的实物、而是只需要那种法则属性的话,那么冥河自己挥洒灵气,氤氲凝聚的,就是冥河水。 果然秦弈只是探头说一声需求,里面就丢出了一个水球,明河显然一听就知道意思,当然不是要那玩意。 同样,凤皇火指的也不是火焰本身,火焰秦弈就有。指的是带着凤皇之火性质的物品,最好是细碎之质,能够和冥河水与菩提汁液揉合在一起制砂的。本来秦弈以为要拿那根凤羽,结果孟轻影丢出了一撮头发。 凤羽对她来说,无异于两人定情之物,才不愿意用掉呢。 流苏掂着头发琢磨了半天,认证:可用。 结果秦弈拿着水球和头发,一直有些挠头,这俩玩意,名头都唬人得很……对于普通人该不该算天材地宝? 肯定算的啊……冥河水、凤皇火,这都不算什么算?想想那些苦逼地追寻一些带有法则之力的神物皮毛的修士,追寻的不就是这些么,可以想象连带左擎天这种大能早年想必也是这么过来的…… 结果现在只是自家妹子随手一丢的东西,感觉自己是不是升维了,以后是不是放个屁对别人都算仙气? 不管怎么说,这一对儿的合作规格实在有点高,秦弈也知道为什么悲愿会觉得能打,要是这一对的合作都不能打,那还有什么能打…… 确实也没有必要太过紧张。 闹闹腾腾的日子总算是安静了下来。 明河孟轻影依然橘里橘气地抱在时幻之纱里,反正暂时没打起来。 流苏在观测大地,防备偷袭。 羽裳在修行。 秦弈开始制符,安安便侍立身边红袖添香。 虽然流苏爱看修罗场,其实真身处修罗场里的男人自己头都会大了三圈,想想都头皮发麻……秦弈也是素来喜静的,这样各有事做的安静日子挺好的。 符箓作为刚开始学修行的时候就学过的技能,如今已经许久没练过了,手生得厉害。他不敢直接浪费材料,还是找了几张符纸朱砂来先练手。 材料是在旸谷现找的,毕竟之前是幽日族聚居之地,其中还有僧人,修行从低到高的整个体系东西都很完备。光是法宝灵石储备都茫茫多,这本就等于是灭族收入,庞大得足以让任何势力眼红…… 这种灭族模式,全族人一股脑儿无差别地去幽冥了,想想也是挺让人无语的,所以说冥河本身就挺魔性。 但秦弈没碰其他东西,想着如果幽日族在幽冥洗去魔意重生的话,未尝不能再临旸谷成为远古的逐日之族,而且菩提寺估计有半数和尚都是此族善念所留,说不定还能在里面找到烈千魂和尚版…… 原主俱在,一股脑儿把人家东西搬空了实在有点那啥。 所以只是取用了一些符纸丹砂,略作试手。 这便是秦弈与别人最大的区别,从最初被流苏认为适合修道的就是此心,不贪不妄,从没变过。 至于菩提树枝和果子,并不要悲愿回去取,他随身有带。 于是万事俱备。 菩提树枝做画笔,果实凤火冥河水揉为丹砂,世上最高规格的符箓制作就此开始,相信天上人也没有这种档次的用具了…… 安安有些惊奇地看着秦弈画符。 素知居云岫琴棋书画,连清茶都画过她的本子……秦弈师从居云岫学这些,但只知秦弈笛子吹得好,还没见秦弈画过画。 原来秦弈也会画画的。 符箓和画画,在某种程度上确实是一样的,基本功的需求就不提了,就连绘画到了深处所需的“画神”,都一样。 只不过绘画体现的是具体画面,符箓体现的是抽象的道纹。 抽象画? 有点那意思,但不全是。 就像是“门”上的花纹一样,那是天道显形,里面蕴含了大道万千,你没法直观地从纹路上得到什么具体意思,需要悟,而每个人所悟又有可能不同。 悟还算简单,是学习。而把虚无的法则体现为纹理,是输出。 这就更难了许多。 道纹、大道法则,这种东西说来太虚玄,是很难尽述的。当把这种无法表述的东西,以纹理镌刻,那要怎么表述出来?当然看似就是乱七八糟。 一般情况,人们看不懂,都会觉得丑不拉几的,“鬼画符”的俗语就是膈应这个的。 但安安虽然看不懂秦弈画的啥,却觉得很漂亮。 直观的第一感受就是直透灵魂的美。 大道之则当然是美的,符合任何人灵魂深处的审美。 “门”之所以会“固执”地把周围的事物变成它理想中的形态,那就是因为众妙之门是大道显形,被动地在传输大道之美。 连秦弈的动作都很美,行云流水的飘逸,仿佛笔下正在挥洒乾坤。 秦弈也发现,画道修行对这种事真的有帮助。 人们脑中总是能有很多画面,但落笔就成了涂鸦。画道的基础就是让你脑中的东西在笔端呈现出来,形象画也好,抽象画也好,本质都是为了这个意义。 流苏把相关的道则输送到他脑海中,他要怎么把这个道则体现成符箓? 一般人根本达不成,知道与呈现出来,是两回事。 画道的修行,使他能够达成这一点。 秦弈收笔。 用来试水的符纸光芒大盛,玄奥的法纹交相勾连,犹如龙蛇游过,冥河水波粼粼,凤凰羽间彩纹,菩提树干虬结,共同构造成了难言的纹路。 安安清晰地体会出其中的意象,内镇心魔,外御天魔,谨守灵台神光,不灭灵性之本。 符箓镌纹:镇魔法则。 区区低级符纸,竟给人一种大道之初的莽荒意象。 秦弈掂着这张符纸,出神地看了一阵,低声道:“不知魔主是否想得到,我们能有如此法则运用。若是想不到,那这就是我们的制胜之机,不仅可自守,还可以……封魔。” 安安忍不住道:“可以攻击?” “有机会的话,可以……或许一个小孩子无意将符箓帖在魔主背后,都可能让它吃不了兜着走,这就是天道相克。” 安安心中很是震惊,这法则哪来的?小幽灵自带? 它怎么什么都会? 这就算了,反正那臭幽灵来历神秘。倒是先生,怎么能如此轻易地吃透运用?这不光是画道的问题吧? 一般人要理解领悟法则都不是这么一朝一夕,何况彻底吃透,再通过画道呈现出来? 若说那小幽灵是远古大能,那先生是谁? 仿佛无所不可知的流苏,仿佛无所不可为的秦弈。 身沐冥河,斜倚凤翼。 当这伙人拧成了一股绳,于是群魔退避,再无侵袭。 秦弈抬头看着天花板,想了好一阵子,低声道:“画道和符箓,共通如此……师姐的画界之中,是否可以用这种方法补充道则?如果可以,那么师姐的无相之道,可能就在这里。” 第九百一十四章 此身何来(月票4000加更) 制作这种高等级符箓,也是大耗心力之事。 试手之后,就开始做真正的玉符,做一份就是一整天。 连一丝分神都不敢有,必须一气呵成。 而所谓的一气呵成,区区巴掌大的符箓画完却要一天,可知一笔一划是多么艰难。 秦弈发现自己总是在做这种需要非常集中注意力和控制力的生活职业,炼丹制符炼器莫不如此。 好像别人也一样?不不,明河轻影师姐青君她们好像就从来不需要搞这些名堂,连羽裳安安都不要搞,全特么不是名门出身就是族中小公主,生活职业不说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也差不到哪去了…… 轻影早年有些苦逼,可她好像全部心神都用在战斗历练了,生活职业是傀儡炼制,和战斗直接相关的。 算来算去,自己这个“团队”唯一的生活职业师是他自己。 这不一般都是团队里妹子操作的事情吗? 妖妃实锤了。 可棒棒当年应该是人皇无误吧,它怎么会这些的……难道真如它所言,天生就会?还是说那时候野蛮人部落,做什么都要亲力亲为? 那可真是可怜的人皇。 算了分心多想这无聊的事情干嘛,还是老实制符。 一份玉符做完,秦弈发现自己法力都快要抽空了。 这果然不是一般人能做的活儿,自己造化金章这么高质量的法力修行,一层抵别人好几层了,如今乾元四层的修为,居然画一张符就抽空…… 一直元气满满的秦弈也难得地有些疲惫,揉着太阳穴下意识喊:“棒棒,看看我这画得……呃……” 说了一半才想起棒棒这会儿不在,它也是分工在盯着这片魔域的状况呢,主要是它对此封印有些兴致勃勃。 棒棒虽不在,身后却依然有柔嫩的小手伸来,轻轻抚在他的太阳穴上。 这是棒棒在的话也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 秦弈这才想起身后是安安。 很快安安的声音传来:“先生休息会儿吧,这符肯定是成功了的,不用问小幽灵。” 秦弈当然知道这符成功了,那磅礴的法则之力清晰无比,自己内心的魔念几乎被镇得无影无踪,都能感觉到自己此刻比任何时候都善良的样子…… 由于承载之器的档次太高,这符箓的成品估计不仅仅镇魔之用,看这光芒的态势,估计还能起到一定的防御效果,尤其是针对那种魔念攻击方式的防御。 是大成了才对。 只不过下意识地喊棒棒,好像做了什么事情不找它看看心里都不踏实似的。 被安安这么一说,当然也反应过来不需要找棒棒。秦弈有些疲惫地往后靠着,便感到了水床一般的柔和温暖,有丝丝水灵沁入肌肤表里,漫遍五脏六腑,所有的疲惫就在此时清扫一空。 这真是安安独有的辅助效果了,能让人快速从疲惫状态恢复,还能滋养弥补。 一窝的战斗职业,唯有自己一个生活职业长期兼职辅助还要拎着棒子做主战,好不容易有个辅助,真让人想哭。 不过安安这手揉捏,虽然温柔,却有些生涩,毕竟是个族中小公举,怕是很少照顾人的。秦弈忽然想起了曾经在羽人岛灵泉体验过羽裳的揉捏,那真是温柔,仿佛回到了孩提时母亲的怀抱。 可惜羽裳很难得这么温柔,那之后也有揉捏过一两次,就感觉硬邦邦的没那么舒适了……嗯,按理羽裳确实也不是会照顾人的,多半是那次自己太累了,放大了体验吧…… 反正日子还长,以后自然就会了…… 秦弈迷迷糊糊地休憩了一阵,低声道:“安安……” 安安“嗯”了一声。 秦弈自嘲道:“你心中出尘高洁的有道先生,如今彻底崩没了吧?” 安安吃吃地笑:“是啊。” “那时候我就说你有些误解……如今你却不失望?” “并没有什么可失望的,内在还是那个先生,并无误解。” “不觉得我太好色吗?” “我是海中妖族,不是君子国人。”安安倒有些奇怪地问秦弈:“总觉得先生爱把人之君子与我们所慕之道混为一谈,其实不是一回事吧。” 秦弈抬头想了想,好像确实不是一回事。 再说,大道万千,谁的道都不是一回事。 安安所慕的,他也不知道是哪一项,其实男女情思一旦起了,想要去找道理都是缘木求鱼。 话说这镇魔法纹有点副作用啊……这样柔柔地靠在安安怀里,妹子软软的香香的,素手轻揉,语意含情,他居然一点绮念都没有。 改名太监法纹吧。 这念头一起,秦弈忽然对自己有些吃惊。 按理说镇魔法纹在身,根本就不会有这些不三不四的想法才对,而不是起了想法再压制。 既然如此,自己怎么还能莫名其妙想到这方面去? 是自己的男女之欲已经浓到了天道法则都压不住的程度?不至于啊。太清级桃花也是调侃,难道还真成太清了呢? 还是说自己有些什么特殊性,这类法则并不能完全对自己生效? 恰好此时安安也在说:“安安觉得先生很特别……就算是形象崩了,安安也总有一种……嗯,怎么说呢,仿佛看见先生,就有一种慕道之感,仿佛先生的存在就代表了我所追寻的。” 秦弈回过神,失笑道:“这是情人眼里出……出秦弈。” “倒也不像是情人眼中拔高。”安安有些出神地说着:“可能是崇拜感吧,就觉得先生没有做不到的事,我知道羽裳也有这种感觉,她内心疯狂崇拜先生的,以至于什么信仰传承都无视了,神祗凤皇也好,先祖鲲鹏也好,都失去了光环,因为先生才是她最崇拜的那个。这种心思,她多半不敢对族人说,反正先生对羽人也有大恩,她的行事能说得通就行。” “呃……”羽裳莫非不是因为调教么…… 估计还可能真不是,光是调教应该不够她这么服服帖帖。 本以为是加上了恩情的缘故,如今看来还不止。 崇拜?慕道? 奇怪。 明天问问明河轻影她们有没有这种感觉,她们应该没有吧,大家的前世今生因果挺明确的……要是真连凤皇与冥河都觉得自己近道那也太夸张了。 安安又道:“就像这法则之纹……先生难道不觉得,即使是大悟性者,要吃透这法则也需要漫长的感悟?先生却是小幽灵灌输一通直接拿着就用,几乎没个过程。此非天生道者而何?” 秦弈微微眯起了眼睛。 正好刚刚想到这个法则对自己的限制力度好像一般般…… 好像自己凌驾在它之上的样子。 是不是自己真的有点问题…… 对了……因为这身躯? 这是个流苏都馋的身躯…… 看来修行到了现在,已经越发一点一滴地接触到身躯之谜了,此间事了,是该探寻的时候了。 流苏不说是什么远古血脉,暂且不论,反正今生的父母是谁、是死是活,死的话是因何而死,活的话身处何地……原先不想承担此身因果,一直回避,如今看来,至少去了解一下总不是什么问题吧? 该找个时间回去问问村长,老徐徐二柱还是徐二蛋来着? 第九百一十五章 编织时光 秦弈的特殊还体现在,他做生活职业的时候,都属于修行。 炼丹是修行,制符是修行。 当初连种个药园子都是修行。 虽然理论上所有人都是这样,当你专心做一件事并最终取得收获,那种过程就是修行。何况这类事情对法力锤炼、专注力、控制力,以及对此事的大道感悟,都是直接的锻炼效果,那就更是修行了。 但一般人没有秦弈这么显见。若拿制符来修行,没画个十年八载也不会有明显突破的。 安安陪着秦弈画了两天符,就眼睁睁地看着他的修行开始涌动,慢慢地逼近五层的关口,又慢慢地突破了五层。 安安:“……” 其实安安察觉不到细节,细节上这种修行本身又不能获取能量,升级没这么恐怖。真正的能量获取和精神拓展,主要是因为和明河那一场双修导致的…… 明河是处子元阴,以棒棒的双修理论,这个从来是最补的。 而且明河的双修还特别有益。 未与前世融合前,她的修行就正好是与秦弈差不了多少的,符合双修最重要的双方差不多修行的需求。 交替为冥河时,那种一界意志的弥漫,简直和啪了个星球一样。 秦弈与无相双修过,岳姑娘……可当时的双修都没这么离谱,因为岳姑娘毕竟还是人间所感的法则,不像冥河自己就代表着一界法则。 那种浩瀚苍茫的意,无边无际的幽垠,亘古流淌的天心,本身就是一种灌顶般的领悟,连秦弈的识海都感觉被拓宽了很多。 要不是被孟轻影闯进来打断了那种冥冥之悟,说不定他当场就要突破五层了,可能还不止。 然后……嗯……双修变成了三修,凤皇意与冥河意的交替,那是浴火重生与寂灭之河的极端冲突,带来的效果更恐怖。 须知他是混沌修行。 这生与死的意,简直天赐。 这只要有一段时间积累消化,应该是足以突破到乾元后期的,如果再能有长时间沉淀感悟,甚至可能会是无相的敲门砖。 别人感悟是苦求大道而得,他的感悟是啪了相应法则而得,秦弈自己都不敢细思,想多了都想揍自己一顿…… 咳。 如今静下来,以制符方式慢慢消化修行,便逐步消化了那场双修所得,修为蹭蹭蹭就上去了。 慢慢画着画着,到了三天四天,所有人所需的玉符制造完毕,秦弈的修行就变成了六层。 安安:“……” 她觉得恐怕魔主也不会想到,几天之前还是个乾元四层的男人,几天之后站它面前就变成了六层,看这架势再给他几天是不是要直冲乾元后期了? 换了她是魔[fo]主估计都要来一句mmp了。 其实她也想多了,这么短的时间,秦弈又不是神,再给几天也肯定突破不了后期坎。 双修的红利快消化差不多了,真要到后期那就真需要时幻空间来开时间挂了。时幻空间如今还被老婆们占用呢嘤嘤嘤…… 想到这里,秦弈才想起时幻空间的变速效果应该昨天就到了,居然忘了给她们续费……她们也没出来说,这是什么情况得去瞧瞧。 便递了一个玉符给安安:“这个你先收着,此番至关重要。” “嗯。”安安收了,又有些犹豫道:“先生之前试手的那张纸符还要么?” 秦弈愣了愣:“那纸符虽然有效,但毕竟只是一次性符箓,也易损毁,你拿去干嘛?” 安安笑了一下:“看那时候的先生行云流水笔走龙蛇,很好看。后来做玉符反倒没那意韵了,那纸符便给我留念吧。” 秦弈失笑,便把纸符也给了她,揉揉她的脑袋:“先生没什么东西送你,以后有机会再看看有什么好的……” 安安笑道:“之前从冰魔那里搞的冰岚晶髓,难道不是先生送我的东西?” “那个啊,那是团队战备所用,不算。”秦弈眨巴眨巴眼睛:“要个定情的。” 安安脸红红地啐了一口:“谁跟你有情!我就是个被欺负的小丫鬟。” 说完不等秦弈回话,抓着纸符一溜烟跑了。 妹子的娇俏含羞让秦弈心情大好,神清气爽地去了时幻空间。 刚刚走到门外,就看见紫色的火焰冲霄而起,恐怖的无相气息染透了天际,星云之上,一只紫色凤凰展翅翱翔,在银河之中盘旋飞舞。双翅轻振,便是漫天星斗。 鸑鷟之意,彻底复苏,孟轻影踏入无相。 秦弈加快了脚步,飞速进门,就看见时幻空间已经打开,明河盘膝坐在外面,孟轻影站立一边,闭着的眼眸正在此时睁开。 紫眸闪过,又恢复成黑瞳。 “成了?”秦弈大喜过去:“昨天时幻空间的时间流速就不变了,怎么不去找我?” 孟轻影板着脸道:“凡人,你是谁?” 秦弈伸手在她脑袋在拍了一下:“就算你变成鸑鷟,在我这已经装不了逼了。” 孟轻影抱头噘嘴,什么气势都被拍没了,兀自强撑道:“你不就是个助我突破无相的炉鼎,得意什么……” 秦弈嘿嘿笑着不说话,还是轻影就行,她和鸑鷟的融合果然没有麻烦。 谁是炉鼎重要么,你说是就是吧。 明河盘膝坐在一边,平静道:“昨天我们已经出了空间,轻影差最后一步突破,便没离开。我在研究你这个时幻空间是否能拓展,这太小了实在不方便……” 秦弈道:“我是利用了时幻之纱构建的独立空间,这匹纱就这么大,很难扩展空间的。你有什么主意吗?” “时幻之纱,不是固定成品,它本身就是光阴千万载交织而成的具现,只要时光悠悠流淌,它就能继续织下去,越来越大。” 秦弈哭笑不得:“等光阴自然编织,那要多久啊……” 明河摇摇头:“等待自然编织,那不知要亿万年才能加一尺。但我们可以自己设法编织……” 秦弈愕然。棒棒都没这手法,你可以么? 仿佛看透了他的想法,明河笑了笑:“流苏……你对它还真是依赖,觉得它不会的就没人会了么……” “呃呃……”秦弈挠头。 明河悠悠道:“流苏还真不是什么都会,至少她对时光不如瑶光精研,便如她不知卜,看不透未来。” “……你们天枢神阙的卜,我也没觉得多牛。” “是因为大能不可算,而你又有些奇怪……算别人倒也没多难。” 连明河也说“你有些奇怪”…… 秦弈有些慎重地问道:“如何奇怪?” “就是不可算,只能得个非常模糊的卦爻,不知何故……”这问题曦月说不清,明河显然也说不清,卜算之道她还是个徒弟呢…… 便还是继续说正事:“话说回来,流苏倒也不是不会,她至少能知。只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它是魂体,不能用法力,而你的修行不够,做不了这事而已。” 搞了半天是自己太菜?那奇怪有个啥用,不能当饭吃。 秦弈无语道:“这意思,你们现在无相了,能织?” 明河轻抚时幻,低声轻语:“昨日之河,是否今日所见?日月相替人暗换,此时也。迢迢银汉,就否九幽之渊?上穷碧落下黄泉,此空也。生生相错、世世轮回,三生相见,忘川不移,此时空之交替也。我与轻影合作,便是亘古时空之幻淼,人类可证此道,莫非我俩与天地同生者反倒不知?” 孟轻影淡淡一笑:“大道法则就在那里,谁皆可见,人类可以有惊才绝艳者印证混元,然而自天地剖判,我们就在这个世界上了……这上下四方古往今来,世间大道的见证者,可不是只有瑶光与流苏。” 秦弈泪流满面。逼都给你们装完了我能说啥…… 我是炉鼎我是炉鼎,你们都是大能,我给你们炼丹制符就行了…… 第九百一十六章 请君入瓮 明河与孟轻影真的开始尝试合作编织时幻之纱,扩展空间。 外面过了三天,对她们就是足足两年半的时间互相抱在里面,还是累世恩仇难以尽述的两人,那滋味实不足与外人道,真是受够了! 全身都是对方的气味了! 和秦弈那个的话,他闻着自己身上有对方的香味会不会就想起对方了,神特么还有这种绿法,真的是可忍孰不可忍! 两人从来没有这么齐心协作过,为的竟是要把这个束缚了她们两年半的破空间扩大。 流苏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蹲在秦弈肩膀上看两人织布,口中凉凉道:“哎哟不错,你耕田来我织布,这俩女人总算做了点女人该做的事。” 秦弈斜眼看它。 这货估计是刚才听到这俩对它不甚尊敬的言语,特来说怪话了。 那边孟轻影头也不回地甩了句:“说得他耕过田似的。” 流苏乐了:“你确定他没耕过田?我看这田已经变肥了,牛都快耕死了。” 秦弈差点没喷出来。 孟轻影愣了几秒才醒悟这是什么意思,鄙视道:“果然是野蛮人。” 流苏悠悠道:“傻鸟。” “我忍你几万年了!变成个球还这么嚣张!”孟轻影扑了过去。 流苏做了个防御架势:“当年你还有点堂皇气势,如今变得跟个小骚货似的鬼样子,能比个球好哪去?” 一人一球很快打成了一团。 秦弈:“……” 这才反应过来,这俩是熟识。 不但是熟识,而且是敌人,当年的凤皇站天帝一边的,也被棒棒锤过……棒棒说过“凤皇也不是啥好东西”,而凤皇挨揍后回家对羽人护卫们破口大骂流苏,羽人流传下来语焉不详,变成了忌讳“流苏”这件东西…… “忍你几万年了”,简直闻者心酸见者落泪。 觉醒之后的后遗症啊,以前轻影对棒棒没意见的…… 其实这俩打架挺认真的,可不动用阳神术法的情况下,小幽灵的模样打起来怎么看都像是猫猫拳,秦弈脸颊抽了抽,实在没眼看,还是看向了明河。 之前说过棒棒没去过冥河畔,这估计是远古唯一的一个和棒棒没仇的……真是谢天谢地,太不容易了,怕是比太清之上还稀罕。 原因是没照过面,否则可能也难说…… 秦弈索性懒得搭理那边打猫猫拳,仔细看明河织布。 这就赏心悦目得多了……玉手挥洒之下,犹如银河倾泻于九天,忘川流淌于幽冥,神秘缥缈的荧光缭绕,仿佛挥手便是一道长河。 时光长河。 河水之上,光芒点点,灵气氤氲,渐渐流淌成了一片纱。 美丽,仙气,格调还出奇的高。 配上美人如玉,静谧出尘,那就更是极致的视觉享受。 看着时幻之纱渐渐越来越大,秦弈心中颇喜。 之前那个是真的蛋疼,导致他明明有强力外挂都懒得用。如今既然扩大了,且不说一次持续多少年的事情能否提升,光是这空间就让人舒坦,完全可以往里面呆着不出来了嘛…… 明河安静地看着渐渐成型的新纱,忽然开口:“塑造独立空间,还是要你的能力,别在那打架了,做正事。” 孟轻影悻悻然弃了流苏,过来干活。 流苏也没追她,笑眯眯地看着她把时幻之纱卷成了一个小屋子空间,添加隔绝位面的能力。 时幻空间,本来就是要时间空间两种能力配合才能达成的。 某种意义上说,天宫也是一个时幻空间,只不过档次要比这高了,那可能是一个位面,而不仅是一个宫殿。 按照瑶光当年的意愿,多半是要开辟一个“天界”出来的。 秦弈正在走神想天帝之争,就见明河淡淡转头,看向了流苏,那目光悠远得,根本不像看自己人。 秦弈心中一个咯噔,不是吧,你们当年不是没恩怨吗? 却听明河淡淡道:“当年有人说,那条雁过拔毛的臭屁河,愣是没出现在我面前,不然扒得她光溜溜的,让她也尝尝滋味。——这话谁说的?” 流苏往后飘了半尺,眼珠子滴溜溜的:“反正我现在看见了。” 秦弈汗如雨下。 怪不得你说它不需要赴幽冥,九天十地亦知其名。 能不知道嘛! 明河手上凝起了神光。 小幽灵摸出了狼牙棒。 又打起来了…… 秦弈笼着手蹲在一边看孟轻影搭屋子,压根懒得理她们。 反正都不是生死仇,小事儿。 输赢的结果最多就是扒得光溜溜的或者被拍皮球,就看谁恢复得比较好了…… 话说这时幻空间两年半,孟轻影突破无相,明河也巩固了很多,似乎已经恢复到了无相二层,还能继续涨。 这两个bug中的战斗机,继续给她们时间,不知道这魔渊还扛得住不…… 秦弈忽然问:“棒棒,这几天观测此地,有动静吗?” 流苏一边和明河打架,一边随口回答:“有,试图出来过一次,见我盯着就缩回去了。” 秦弈点点头,对方显然也不是蹲下面无所事事地笃定大家找不到路,更不可能看着这伙人坐在他们头上跟度假一样,想必也是很想摸清楚他们这上面的“敌情”。只是封印既在,流苏又盯着,他们连探个神念出来都不敢。 其实大家在上面突飞猛进地修行做战备,下面也肯定不是没变化。 如果说原本不会有太多禁制啊阵法啊之类的东西,那么现在一定是遍布其中,步步危机了。 那么就看是他们在上面突破得凶残,还是魔主在下面布置得凶残。 这种状况下,有时幻之纱这样的bug,更该好好利用。 当然这种军备竞赛也不可能无休止地进行,秦弈觉得魔主应该还是有对外通讯的手段,比如所谓的魔念牵引,让外部群魔都接收到信息之类的,也就是说如今外围也有布置,随时可能生变。比如说……那个“熟人”得知消息的话,会有什么变故? 要进去的话,还是得尽早。 秦弈也和悲愿一样的想法——连这等实力都不敢下魔渊,那还有什么敢? 流苏,凤皇,冥河,悲愿,鲲鹏之后。 这种豪华阵容,哪怕基本都不在巅峰实力,那也是跺跺脚连远古仙神都要抖三抖。 加上他秦弈,带了一个团队大奶,已证先天水之灵。 这就是最好的机会,无论对方有什么布置也能闯一闯。 秦弈计划再留三天,在时幻空间里也就是再呆个两年半,尽量争取把自己的乾元后期给突破了,也让明河轻影恢复得更扎实。在魔主那边看来,这区区几天绝对不可能达成多大的突破,结果这边其实是修行了好几年的……这种信息的落差,才是真正制胜的法宝。 随着孟轻影一声轻喝,有幽火缭绕,仿佛祭炼。时光氤氲,空间交错,新的时幻空间彻底成型。 有一个私人小车库的大小了……虽然比起一般的房间还不如,终于不再是只够两人抱着坐在里面的小空间。 秦弈掀开时幻之纱往里打量,总觉得里面是不是该第一时间添置一铺床? “棒棒。” “喊得没完了还,没看见我在打架?” 秦弈头也不回地伸过手,一把就将它拎了过来:“看看这空间里面可以添置物品么?会不会造成什么问题?” 流苏闻弦歌而知雅意,笑道:“能有什么问题?你们的法衣难道不是物品?既然衣服能在里面,别的东西当然也能。你有个东西可以派上用场了。” 秦弈一愣:“什么?” “在昆仑虚得到的演世之莲的莲台。”流苏挤眉弄眼:“那是个修行宝地,只是平时动不动掏个莲台出来修行感觉很蠢,放置在这空间里岂不是正得其所?” 那当然是个修行宝地,合上叶子的时候能供两个人在里面胡天胡地,摊开叶子的话估计三四个人都不是问题…… 呃不是,修行宝地的意思是它的灵气浓郁,是演世之能…… 秦弈干咳两声,掏出演世莲台小心地放置在时幻空间里。 孟轻影一看就投去了鄙视的目光:“这不就是你和那谁在欲海里用的道具么?就知道,弄出大空间,你这脑瓜子第一时间想的就是这。” 秦弈果断甩锅:“棒棒说这个修行最好。” “切!”孟轻影转身欲走。 秦弈一把拉住她:“少主如今修行还比不上明河,难道不应该多努力?” 孟轻影似笑非笑:“我比较建议你,和明河先使用这个修行最好的东西,你会感谢我的。” 明河听得一脸懵,下一刻就被秦弈抱了进去。 “诶诶诶!”明河拳打脚踢:“我们弄大了时幻空间,不是为了让你可以更方便做这种事的!” 孟轻影拍手笑:“小道姑作茧自缚。” 话音未落,忽然吃了流苏一个偷袭,定身不会动了。 “傻鸟还敢打我,嘻嘻。”流苏一把将她也丢了进去:“请君入瓮。” ———— ps:是谁在到处说我下本不写后宫了?我自己都不知道下本写啥,怎么有人比我还清楚啊…… :。: 第九百一十七章 各自前行 我看大家可能不太爱看修行解释,过渡章。 —————— 这是真作茧自缚兼请君入瓮,两人怎么也没想到憋着劲儿扩大了时幻空间,居然第一件事就是自己两人一起和秦弈做那事用的。 秦弈还很理直气壮: 大敌当前,应该努力修行,我才乾元六层,要是挂在魔渊怎么办…… 才,乾元六层。 明河孟轻影都无力吐槽,我们是觉醒前世才无相的,要是正常修行我们现在也就乾元初期,一两层的样子。你才修行多久都乾元六层了好意思装可怜?你这个“才”字说出去,会被天下人打死的。 但不管装不装可怜,大敌当前倒是确实的,两人也怕秦弈修行不足会有危险,也只能接受来就来了的事实。 秦弈发现这个效果是真的好。 昆仑演世莲台,本来就极具灵气,不知道那朵被天上人弄走的莲花具体是什么效果,总之莲台上修行,根本不需要担心灵气质量的问题,目测这种灵气浓度要比外面多个好几倍,也不知道比不比得过天宫的九倍灵气,感觉差也差不了多少的样子。 这种修行环境当然是得天独厚。 再加上和这俩的双修感悟实在太好了…… 如当初与岳姑娘的双修,不但提升修行,还彻底巩固了他体内的太阴之息。与这俩也一样,还更凶残,重生与寂灭的法则之意在心头缭绕不去,又是包裹在演世莲台之中,那种混沌创世的感悟、生与死的交融,时常让秦弈恍惚间回忆起在建木上看见开花时的那种感觉。 与天地共生的混元。 他经常会恍惚觉得自己是一颗蛋…… 是圆,是元,是丹,是一,是混沌初始,是大道未名之前。 乾元六层到七层坎,是中期到后期的大坎,跨过这一层之后,虽然在能量层级上与无相还有距离,但在大道之证上实际就是寻找破关无相之门的阶段了。 所以经常会有些某境界还没圆满的人满口都是追寻下一境界的门槛,就是因为意识上已经达到了。 这是很重要的一坎。 原本秦弈也不觉得自己在这么短时间内可以突破乾元七层,毕竟六层都才刚刚达到呢……六层到七层又是个大坎,本以为能修炼到坎上停止就差不多了。 然而事实告诉他,时幻空间内双修了一个多月后,七层大关轰然而破,仿佛门槛根本就不存在一样。 与这一对儿的双修加上演世莲台,神效可见一斑。 其实当真正进入双修状态的时候,确实是没有男**邪之感的。甚至你都感觉不到自己在做什么动作……修是修行,当低级时,灵魂是沉浸在内视运转之中,如今的级别,则是沐浴在大道的感悟里。 所以才会有李青君一骑两年半的事儿,要不然谁受得了啊。 当然,这俩还没有李青君那种豪情霸气,实在没法在里面榨他两年半。在绝大部分时候,大家还是在里面正常打坐静修的。 而且也不是一直呆在里面,时常要出来。 明河孟轻影要出去检视魔渊,还得外出旸谷看看外部状况,不可能在敌境跟个后花园似的修行得不管不顾。 而秦弈去找了羽裳。 ………… 羽裳的修行有些特别,她挑地儿的。 她感悟的先祖大道,在这片扭曲紊乱的地方很不稳定,有的位置毫无感应,有的位置纠缠冲突,只有很小部分区域能感觉稍微清晰明朗些。 这也不代表是封印最薄弱点,说不定相反,因为封印最盛,所以魔气不显,原鲲鹏之意就浓郁了。 反正当空间扭曲后一切不能以常理衡量,从哪方面去说都有其道理。 所以大家也没法直接找路,此时只是作为羽裳的修行之地使用。她一直自己僻处一个感觉最清晰的地方,默默修行。 秦弈还试过把时幻空间挪到她这边,结果发现空间一隔,感悟就没了,无奈放弃。 流苏大部分时候其实是在照应她,对流苏而言,算是对人相当不错的表现了。羽裳的忠贞无求让它挺感动的……虽然羽裳对它敬而远之,它对羽裳倒是比对其他人都好。 而秦弈在制符之前,也给羽裳的位置布置了阵旗,也是怕她一个人有失。 既然如此,秦弈当然也不可能自己躲在时幻空间里两年半,哪怕外面才三天,那是一刻都未必放心,基本上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出去看看羽裳。 羽裳自己倒没有别人感觉的那么孤苦伶仃样儿,她沉陷在修行里不可自拔。 当初在妖城鲲鹏紫府,鲲鹏遗念给她灌输了远古之道,但这里有些缺憾,因为鲲鹏只有躯体遗留的残念,只能给予模糊的灌输,可不像流苏能够活蹦乱跳地给秦弈清清楚楚地讲法传道。 所以只能说小半靠传,大半得靠悟。就像是程程她们进鲲鹏紫府,也是通过遗念去感悟妖族往圣开天之道的,羽裳也就是比别人多了个血脉优势,接受得比较有针对性,不需要从纷乱的大道中去追寻最适合自己的一种,并且能接受别人都不可接受的血脉之传。 仅此而已,是传承,但不能一步登天。 对于当时才晖阳破乾元的羽裳而言,感悟如此高端大道的的能力是绝对不足的,接受的传承只是让她成功突破乾元坎,并且由“风”的认知转为对“气”的认知。 算是质的突破了。 可想要再进一步追寻祖圣之路,那枯坐紫府是肯定不行的。 因此鲲鹏让她来北冥,追寻祖圣源初之地。 里面有鲲鹏当年留下的一些东西——虽然此时可能已经没了……但这个孕育鲲鹏大道的北冥本身才是最重要的,鲲鹏能出自其中,她也可以。只要身处其中,早晚有一天羽裳就是第二个鲲鹏。 或者鸿鹄。 所以她在此修行特别挑地儿,也特别专注,因为实际上这里是她的造化之地,是她的血脉主场,不是秦弈也不是明河孟轻影的。 她压根没心思去和谁争风吃醋。 庞大的先祖之悟涌入心头,洗涤身躯,她觉得自己身处茫茫宇宙,日月星辰都只是自己羽毛之下的小气泡,羽翼一张,便能把星球当皮球来拍。 她知道那是自己最终极的追求,穷尽一生也未必能办到。 同样还有一种感觉……如此浩大之意,遨游宇宙不可限的意志,羽人的路从来就不该是谁的侍卫,没有什么神祗值得此族供奉。 所以羽人的路子从来有问题,数万年没有无相正是因为迷失了血脉的方向。 那么……更不该是某个男人的跟随,对不对? 但是…… 羽裳睁开眼睛。 前方是秦弈的笑脸,他就盘膝坐在面前,似乎已经打量了她很久很久。 羽裳觉得这种感觉真好。 就像清晨起床,睁眼看见了夫君。 他从来没忘记自己,隔三差五都这么蹲面前。 在秦弈的角度是每过几天都出来看看羽裳,在羽裳这边就是每隔几炷香他就来了。跟个猴一样,多萌啊。 跟着他有什么不好,难道跟先祖那样,啪了谁留下了后代都不知道,遗弃几万年? 那叫潇洒?叫高格调?叫超出了男欢女爱小格局? tui~那叫渣男。 鲲鹏绝对想不到,自己在后人眼中是个反面教材的典型代表,不找它算账追究遗弃之罪就不错了。 第九百一十八章 撕天 “夫君不是应该在时幻空间内奋勇精进,跟冥河与凤神……算了鸑鷟,多多双修几次,说不定无相都有望?”羽裳笑道:“怎么有空三天两头跑出来,蹲我面前看。” “你好看。” “少来。”羽裳笑道:“她们都比我好看。” “那倒未必。实力和身份,与颜值无关……再说就算排实力和身份,你也不比谁差了。”秦弈道:“我一直觉得那些动不动做美女排行的很神奇,人的美丽真能排出一二三四来吗?” 羽裳想了想,悠悠道:“有些还是可以的吧,我就觉得我比那只蚌漂亮。” 远处的安安看着水球:“……” 秦弈两头不得罪的功夫已经出神入化,开口就道:“自己当然得有自信,我也觉得我是天底下最英俊的男人。” 羽裳偏着头打量他好一阵子,眼里有些笑意:“我也这么觉得。” 这笑意明显说他不要脸,嗯,要是棒棒非嘲讽得他连妈妈都不认识了,羽裳还是给面子的。 果然流苏的传音不知从哪冒了出来:“不要脸,别的不说,光看你记忆中有几个古天什么焦恩什么的都比你英俊。我记得你还变过一个……” “他们最多和我差不多,能比我英俊的我只认识一个姓姬的写手。” “呸。”流苏不说话了。 情人眼里出西施,在她们心中秦弈还真是最英俊的,哪怕那不是真的…… 羽裳虽然老实寡言,却不是没自信的那一款,相反她很骄傲,哪怕是凤皇已经变成撕逼对象了,她也没觉得自己不如孟轻影。小道姑什么的就别提了,有我姿势多么? 哼。 羽裳现在憋着劲儿冲级,没打算这时候和她俩争什么,等自己这北冥之事搞好了,大家走着瞧,时幻空间难道就你们能用? 她很大方地道:“夫君也不用总是担心冷落于我,导致跑来跑去的平白中断自己的修行。其实我在这里很好,感悟很多。你看我的修行是不是长进得飞快?” 秦弈点点头,确实长进得飞快,羽裳从鲲鹏紫府出关之时刚刚突破乾元,和自己双修一段时间巩固了一下就离开妖城了,可如今她也乾元三层了,正卡在突破四层的关口上。 也是坐火箭一样。 她们现在的情况,修行速度都不能以常理衡量了,天知道北冥之地给她到底带来了多少……一旦真正进入魔渊底部,秦弈相信羽裳的无相之途也在这里,只不过或许需要时间……那是以后的事了。 但他没有附和羽裳说“那你加油,我去练自己的了”,而是道:“修行一不可急,二不可执,长此盘坐静修容易有障,不如动静相宜。” 羽裳听着就想歪了,脸红红道:“夫君是和她们动得腻了,想要了换口味么?也不是不可以啦……” 秦弈差点没打个趔趄:“不是那意思。我是说……我们应当出去走走。” 羽裳眼睛亮晶晶的。 看得出秦弈不是故意来做什么陪伴或者弥补的,而是真的这么认为。 忘了而想起,才需弥补,而他从来就没忘。 从这两天每隔几炷香就跑出来看她就知道了…… 既关心她的状态,也担心她的安危,只要她不在时幻空间内一起修行,秦弈或许都心神不定。 羽裳真觉得,即使哪天证了鲲鹏之浩瀚,自己也不可能舍开这个男人的。 “那就出去走走。”羽裳站起身来,伸出了手。 秦弈一把握住,两人牵手而出。 旸谷并不是一个非常大的谷,相对于整个北冥之浩渺而言,旸谷只是靠东的一隅之地,占比小得很。 谷中由于幽日族的长期居住,便不是早前想象中的蛮荒原生态之谷。四处都是建筑,还有人造的灵田等等,其建筑风格和大荒许多族群所居之城很是相近,由于受了菩提寺的影响,风格还带了佛寺意味,两人随处还能看见一些佛塔碑林,同时也是一种修行设置。 与各族区别主要在于,所用的各类纹饰喜欢太阳纹。中间是黑色,周围有光芒外放的雕刻之形,算是暗日。 建筑用料也尚黑,与外面茫茫白色冰川形成了鲜明对比。黑色又不是阴沉的彻底漆黑,而是乌亮的色泽,如同黑晶一般。 抛开敌我来说,其实此地挺漂亮的。 两人一路慢慢走着,心中都闪过一种感觉——还是老生常谈的话题,匆匆行色,错过了太多。 来旸谷这么久了,只记得战斗与修行,可曾看看旸谷什么模样? 就连旸谷之外,浩浩北冥,也就那么惊鸿一瞥,除了看见海水与冰山,就什么都没看过了。 诚为可惜。 羽裳在这种地方颇有一点回了大荒的感觉,加上这又是海,又有先祖之意隐隐弥散,她在此地其实比在神州更舒服。 走了好一阵子,她幽幽叹了口气:“当初我与夫君说的,看看海外之地,看看神州,看看别处……如今算是做到了一半么?” “算吧,北冥这种地方,很多人都没来过的。”秦弈低声道:“只是可惜,我们来过也差点如同没来过。” “嗯。”羽裳要说的也是这个,她笑了笑道:“如今‘慢’下来,果然感觉舒服很多,夫君说得对,需动静相宜。” 秦弈道:“早晚有一天,我还要回来时路重新看看。” 羽裳知道秦弈的来时路指什么,这语意里指的不是风景了,而是修行路的回顾,红尘初心的体悟吧。 因为这种意愿,秦弈已经不止一次表达过了。 她却不想在这时候多说修行话题,只是笑道:“旸谷本来可能在东海?夫君是否觉得该把它挪回去?” 秦弈笑道:“你倒是什么好东西都想往海中搬。” “恰恰相反。”羽裳笑道:“旸谷在哪里并不重要了,我觉得它就留在北冥挺好的,也算让广淼单一的北冥多了异样的风景。” 秦弈颔首道:“却也是的,就像你当初说的,茫茫东海,看似让人心胸广博,可呆久了会发疯压抑。东海有了建木之绿意,才让人觉得温暖起来,这北冥有旸谷,其实挺好。” 见秦弈还记得她早前说过的话,羽裳笑得很是开心,那笑容里的甜意看得远处看水球的安安牙都有些发酸。 话说先生这么有女人缘也不是白来的,他确实很细心,不知道何时说的一句话他都能记在心里。 秦弈忽然道:“羽裳,你这种想要离开大海,遨游天下的心思,其实就是鲲鹏之意的遗留吧。” 羽裳道:“是有这个意思,可能就是刻在血脉身处的烙印吧。当接收了先祖传承后,我心还更大了,想想都好笑。” 秦弈奇道:“怎么大了?” 羽裳不好意思地道:“我想要飞跃宇宙,看看不同的星辰。” 秦弈心中微动。 这其实也是自有智慧生命以来,从来都有人向往的志向。 于是某些世界寻道,某些世界航空。 有鲲鹏垂云,有流苏撕天。 当“道”之一字走到了深处,果然同归。 流苏的声音不知从哪里传来:“看看星辰,不够大。” 羽裳一愣:“若我所知无误,这宇宙根本是没有尽头的,如何不够大?” “因为你之所思,还是单维的。”流苏道:“空间之广,不但在横,还在纵。三千世界,位面交叠,在你我之外,同样无垠的宇宙还有不知几重。我撕了一片虚假之天,又焉知整个茫茫宇宙又不是另一个虚假之天?” 这回别说羽裳了,秦弈心中都有些惊。 好像还是小看了这世界的太清。怪不得棒棒看过自己记忆中的宇宙星辰,却从来没有表示任何吃惊,这对它属于基操? 流苏又道:“我们不说那么虚的,往小了说……既然曾经有虚假之天,那么这天幕必有人所创。谁干的?” 这才是流苏撕天的意义。 第九百一十九章 三途(加更25/141) 秦弈看过很多。 往往是修行到了一定时候,发现“天是假的”。 而此世并不需要他这个穿越者来解释这些。很早年前,就由于一个牛逼哄哄的鼻孔人……或许还有瑶光吧,秦弈觉得这种事未必是棒棒一个人干的,但在棒棒口中显然不会有瑶光什么事儿…… 反正由于这些惊才绝艳的人类存在,导致“天是假的”这个概念在几万年前就已经揭晓,并且撕裂苍穹,已经轮不到他来装逼了。 未必是所有修行世界都有这样的概念,而是一种象征。 便如没有灵气的世界,走科学道途的人们破除了“天圆地方”的认知,也是撕开了“天如圆盖”的假象。 算是类似的象征意义,对应在修行世界,那便是撕天。 这是人类探索自然的脚步,永不停息,无论哪个世界都一样。 这不重要了,文青的感叹不是在这时候发表的。 重要的是实际问题:门的外面,还有人。 门是众妙之门,也是撕开道途的迷雾,看见了真实之门。 不是一个实物,是多次元的意义。 宇宙是多元的。 位面是交叠的。 如果门外有人,连这天幕都是他们创的,那这位面是不是他们创的? 这世界就如师姐的画中界,创世演化,亿万年后,里面的生灵发现了“天是假的”,于是不甘怒吼,轰开了那副画? 想想居然还是挺带感的设定。 可若是如此,那门外人怎么几万年没动静? 被棒棒它们打死了? 流苏仿佛看出他的疑惑,解释道:“此界确实原本是别人所创之界,如果位界有上下大小之分,这是下界,也叫小千世界。但这不重要,当天幕洞开,勾连宇宙,上下四方尽数贯通,此界也就与其他位界没有了大小之差,此为平行宇宙。” 秦弈点点头,继续听讲。 流苏道:“既然是平行所在,没有大小,那大家也没有什么非要打穿上界的想法了,有意义吗?反正修行到了太清,自可穿梭宇宙,上天入地,不过如是。去了另一界,和此界又有什么区别?” 秦弈终于道:“看来不用一界一界往上打了。” 流苏笑道:“你好像有点松了口气的样子?” “因为我觉得那种没完没了的事情并没有什么意思,在我的本心上,更喜欢住在仙迹村里,和你们悠游林下。” “呵……”流苏淡淡道:“树欲静而风不止,有人觉得这么个下界居然和他们平行,不舒服了,于是想要纳入统治。” 秦弈皱眉道:“这心性,平行位面的魔道修士?” “什么世界也有正魔,即使正道也未必就那么清净,这不重要。”流苏笑道:“问题在于,他们也就和我们半斤八两,大家都是太清之能,于是被我们打回去了。继而封锁此界,从此独立。” 秦弈道:“对方都能创世了,反而被你们打败?” “创世者可未必是他们,不过意外发现一界罢了。”流苏神情有些悠远:“创世者必是太清之上,那种境界不会再有闲情逸致争什么了,若是我创一界,有人跳出来,我只会抚掌而笑:长大了。” 天知道一只球的神情怎么看出悠远的,秦弈听得有些无语,却又认同得很。 确实如此,真的有这样的大能,自当有这种胸怀。哪怕是魔道,都会有这样的大气。 否则就没有资格成为这样的修行。 会产生什么鄙视下界的、什么来争此界资源的,显然是一些不相干的局外人而已。 流苏又道:“我与瑶光都很向往这种道途,可惜我们都失之毫厘。最终分道扬镳,是由寻道之路不同而起,也是因为外敌已去,轮到内部统治之争的凸显了。后面的事你大约也都知道了。” 秦弈能感觉棒棒其实挺缅怀当年。 棒棒看似得罪过非常多远古大能,实际数来数去也是锤的妖族,比如冥河它就没去锤,最多只是口嗨。按这个说法,其实也就是此界生灵内部开始争夺统治的群雄争霸时期了,棒棒不锤它们锤谁? 很明显,人族双秀并立,妖族也不是统一族群,于是人族开始上风。 那锤遍天下的豪情霸气,和现在成只球卖萌的反差,是个人都会缅怀吧。而且……棒棒和瑶光曾经是真的并肩作战过吧…… 可惜最终决裂。 道不同。 正在思考,忽然察觉身边有异,羽裳已经好久没说话了。 秦弈忙转头一看,却见羽裳默立身边,微微垂着眼帘,好像不自觉地进入了入定状态。 流苏这番话对她的触动太大了。 浩瀚宏远,纵横交错,不见尽头。 此道之所在。 秦弈眼睁睁地看着羽裳身上的气息磅礴滋长,汹涌澎湃,静坐数日都没突破的乾元中期坎,竟在这意外散个步聊个天的过程里,契机突来,轰然洞开。 那魔气冥气纠缠的北冥之息,原本错综复杂不可辩,此时在羽裳眼中却似是有梳子整理一样,涓涓气流梳理得越发清晰。 “我找到了,北冥之渊应该在哪里!” 两声轻响,明河孟轻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左右。 敢情都是一直在偷窥秦弈和羽裳散步呢,原本流苏说的事情她们都知道,倒没什么表示。可一听羽裳这话,两人立刻就出现了。 “如何?”孟轻影问道:“我们一直在等你有所感,毕竟此地是你血脉主场,如果有人能解开这迷雾,就只有你了。” “我能找到大致方位,跟我来。”羽裳张开羽翼直奔而出。 秦弈也无心再想古往今来了,等闲下来找棒棒问个清楚就是,时间多的是。眼下还是做好眼下的事情更重要。 过不多时,众人面面相觑地看着眼前的雷霆通道,无语凝噎。 原来就是门口。每个人都跟玩弄弟弟一样玩进来的雷霆路。 大家这几天几乎是勘察过了整个旸谷的每一寸地域,也没找到门径,却原来还是犯了灯下黑的错误,就在每个人都路过了的地方,却没人看一眼。 羽裳只能确定地点,而破开此地封印入内还是需要明河的能力。 因为这里交叠了忘川。 为何北冥之渊变成魔渊?那是因为地狱叠在了这里。 可幽冥之主就在此地,明河当然有能力将它挪开,露出通向底部深渊的途径。 然后还需要流苏的能力…… 研究了这么久,它已经知道怎么破开鹤悼当初镇压魔渊的封印了。 要不然还得回去找鹤悼帮忙,这事可难。 羽裳手按虚空,虚空裂隙中隐隐出现了一个数丈方圆的白色漩涡。 那就是核心点。 流苏伸指一点,有道家阴阳鱼一闪即过,似乎空气被撕开了的样子,那是封印被解开了一条通道。 明河轻掐法印,忘川退避,路径通达。 冥狱、血光、魔物的嘶吼,震透天渊。 悲愿出现在身边,低喧佛号:“阿弥陀佛……此即三途。” 三途河,冥河的佛教别称。 何谓三途,火狱、血狱、刀狱,对应的是地狱道、畜生道、饿鬼道。 这不是幽冥原物。 是凤皇所设,六道轮回的一环。 孟轻影紫眸幽幽,望断深渊:“这个地方,根本就是我们的道途。” 秦弈也觉得,魔主看这群人的阵容,可能会觉得日了狗。 第九百二十章 兵分三路 孟轻影说道途,当然没错,这确实是当年凤皇的道途遗留。 若是孟轻影将这因果了断之后,她必定还能有所突破。 当然也很危险。 没人责怪孟轻影当年搞出了遗祸,本来无祸,这是悲愿斩三尸导致的,和孟轻影没关系。 所有人都瞪着悲愿不说话,悲愿低眉顺目也不说话。 秦弈懒得骂他,看着入口沉吟。 这是六道之途,虽然只有一半。但集合的是最凶险的部分,六道之中最恶劣的三道。 基本上曾以为在幽冥要遇到的东西其实都集中在这了,是当年凤皇集合了血幽之界相关的意象法则,揉和而成的轮回路,而轮回之盘就是其中核心界点。 当三途在此,魔念悲愿为核,这其实就是魔念悲愿的“身躯”。 他不再是一个纯魂体恶念的概念了,算是“一界之灵”,这可比偷出封印去外面搞事难缠多了。怪不得不出去了,就在下面等他们呢。 孟轻影叹了口气:“比较麻烦的是,我们可能会被迫分散。” 秦弈问道:“何解?” “这是轮回法则的其中一种体现,生灵入内,会匹配最贴合的一道空间,自动传入此道……” “六道轮回……我们怎么也不会匹配到畜生饿鬼,难道就不动了?” 孟轻影笑了笑:“若是完整六道,你这种人当赴善途,我这种人当然赴的是地狱。” 秦弈:“……” “但此地无善,必将强行匹配,或者打乱随意分配。毕竟这很可能还是可以由悲愿恶念所操控的,他必然能起到一定的影响,不会让我们集合在一起。我们大概是需要在三途尽头会合,才能抵达忘川之源。” 秦弈皱眉:“这就麻烦了,若我们分散,对方却有三个合击……悲愿你自己不是个盘子?这种法则应该是你比对方更完善才对,能破么?” “阿弥陀佛……”悲愿合十:“身处三途,只能按此地法则。我阻止不了六道匹配,但我可以干涉,至少不会让一人落单的情况发生。” 秦弈稍微安心了少许。 真要是乱匹配传送,像安安一个人孤零零在一途,那就死定了。悲愿若能干涉,大概就可以保证按照相近的相性匹配,不会乱来,比如羽裳和安安这种心善的肯定会在一起,明河无悲喜,算中立,轻影偏魔途,这样模式的兵分三路还是可以接受的,不会有弱小者落单的悲剧。 自己这个就不知道会配在哪个位置了…… 那棒棒呢?莫非这次要和棒棒分开行事? 悲愿道:“另外,里面不会有三个魔主一起在内,因为另外两个魔主不太可能处于我恶念的身躯里……所谓魔,那是互不信任互相提防的,这种防范远比一般人想象中的离谱。我的恶念不会让另俩个轻易在自己体内瞎胡来,另两个也不会轻易处于我的地盘承受不可测的后果。” 是了,魔就是如此。 秦弈颔首同意悲愿的说法,这更可能是独立关卡,最多有另两个隔空袭击。需要打破这一位,才会见到接下来的两位。 也有较大的可能,分散在三途,有三个boss分立。 这大概算是秦弈这么久以来,第一次玩“闯关类副本”。 下副本很多了,曾经有好几个副本以为是闯关,比如当初那个穷奇祭坛,结果因为郑云逸的反水,闯关变成了直达。 认真想想,闯关是个不怎么符合逻辑的事情。 因为boss不会老实蹲在关底等你一关关的破过来。 秦弈小时候就在想十二个黄金圣斗士一股脑儿蹲在白羊宫的话谁进得来,要搞战略纵深也不是一个一个分散嘛…… 所以这还真是他的第一次闯关类副本,托的是魔头互不信任的福。 即使如此,boss也不是傻等在关底。 更大的可能性是在你路途中不断的偷袭,阻止三途会合。 这种分散加偷袭的模式,还可以来个上驷对下驷或者属性克制的针对,大约也是应对他们这种变态级阵容最好的手段了。 众人默然片刻,终究还是齐声道:“走吧,总是要下的。” 秦弈伸手一招,一团柔和的白光笼罩在所有人身上,同时进入三途入口。 这是为了确保不要先后进入,导致落单。 果然一行人刚刚下沉到半空,上方入口都还没闭合呢,空间就开始扭曲起来,有了种要穿越的感觉正在撕扯身躯。 悲愿低喧佛号,淡淡金光闪过,似有法纹佛语一字字绕在周围,与黑暗的扭曲交织在一起。 同一个人的善恶两念,基于此地法则,进行不同的正负干涉。 秦弈只觉身躯一阵抽离,便已经到了不同的地方。 他第一时间环顾左右,羽裳安安一脸心有余悸地左右看着他。 果然不出意料,在人心属性上,他和羽裳安安都是“普通人”,是最接近的。法则不被恶意操纵的话,他们被分配在一起是常理。 还好,秦弈最担心就是她俩分散。明河轻影那俩主角模板其实是不需要太担心的,倒是得为她们的对手担心一下才是。 不过…… 秦弈迅速伸手摸出狼牙棒:“棒棒?棒棒!” 小幽灵钻出了脑袋。 秦弈又惊又喜:“你居然和我是一个形状?” “你白痴吗?”流苏没好气道:“我现在属于狼牙棒的器灵,不是独立存在,你这只臭猫被轮回法则当作是狼牙棒的主人,我当然跟着你来。这法则不愧是傻鸟所创,根本没智商!” 秦弈大喜:“这才叫智商!” 流苏斜眼看他:“喂,你和明河孟轻影分开都不虚,和我分开紧张什么?” 秦弈“呃”了一下,小心道:“因为我从来就没有和你分开过……这辈子都没有啊。” 流苏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阵,又撇撇嘴偏开脑袋,看向前方的路途。 是茫茫狱火,烈焰冲天,整个空间都是火的颜色,仿佛置身火炉,一条火焰包裹的路径。 “地狱道?火狱?”秦弈皱眉观察了一阵:“不对,感觉有别的交杂。” “是有交杂。”流苏道:“此地空间扭曲已经影响到了所有性质,包括三途分界也不是那么明确,实际上此地的火狱不是主要的,真正隐藏在整个空气中的,是刀锋。” 刀狱。 若是对应一道的话,恐怕是饿鬼道。 大家都不是贪婪饕餮之人,堕入饿鬼道没太大道理,不过会比另两道对应的毁灭与杀戮稍微合理一点点。 毕竟他们也有一种贪。 贪色嘛。 秦弈贪羽裳安安之色,羽裳安安也在贪秦弈呢。 本来色应该也对应一道的,不过此地六道并不完整,十八层地狱根本没搭建,只能一股脑儿算在饿鬼这了,连秦弈自己都觉得自己该堕入此道。 羽裳安安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层,两人脸颊都有些微红,同声啐了一口:“让你馋。” 也不知说的是秦弈,还是说对方,还是说自己。 其实馋馋也挺好的,没有和夫君/先生分开嘛。两人起初最害怕的事情没有发生,相反,好像还是个好事来着…… 不过若是如此,小幽灵说的话未必尽实……它来这里的原因可未必是因为器灵,难道它就没有什么馋的? 第九百二十一章 刀狱 秦弈默默估了一下战力。 他自己是乾元七层,羽裳乾元四层,安安目前是二层。 棒棒恢复无相之后没见它闹过,这么久都没说过自身实力。它是恢复不是修行,和一般人不一样,现在秦弈也不知道棒棒具体层级。但之前它承认自己比里面的魔主能量略低,这就大约可以略微估测,里面的魔主是圆满,棒棒可能是无相后期,八层左右的样子。 不应该更低,毕竟正在尝试突破太清的九婴都很忌惮棒棒,不想和它正面打起来。若还是无相初期可达不到这种威慑力,多半九婴第一个要杀的就是棒棒。 那边明河的无相二层已经满了,差不多快要破三层的样子。 轻影比她慢了半拍,刚刚在前两天的双修时突破了二层。 悲愿据说是无相后期,但这个秦弈没怎么计算在内,毕竟不是真正的一伙人。虽说应该不会拖后腿,倒也没指望他能精诚合作,能起多少作用算惊喜。 明河轻影那边什么情况暂不可知,自己能快速打通过去,或许也能帮上她们的忙? 反正只要棒棒在身,秦弈就无所畏惧,来个太清都敢抡起棒子砸过去。 身边羽裳安安一左一右,也不是拖后腿的,而是极强的助力。 他根本就不觉得这饿鬼刀狱能对自己这组人起什么威胁,他甚至希望,如果对方也是三个魔主分别照应一路的话,他最好是对上最强的那一个,能让明河轻影对付相对弱点的。 “你们先稍等,我往前试探一下这个所谓刀狱的强度。”秦弈止住羽裳安安,自己拎着棒子,试探地踏入火中。 “轰”地一声,烈焰漫天。 秦弈轻声闷哼,略微有些痛苦。 安安下意识就要给他加个水灵防护,秦弈向后摆摆手,示意还顶得住。有万妖法衣在身,防护这样的纯火焰问题不大。 但这火焰威力确实很足,若没有万妖法衣,秦弈发现自己居然很可能扛不住。 心中倒也微凛,这里还不是真正的火狱,只是三途有些交杂导致的,这烈焰威力都如此犀利……那真正的火狱那边,此刻是谁在面对? 流苏道:“这是炼狱真火,幽冥很有名的火焰,亦属先天。若控其微弱,可使灵肉烧灼,万载不休,生生世世受此酷刑;若催发猛烈,焚尽一切,摧枯拉朽,威力极大。看来是被傻鸟整合进了六道之中……你可以尝试收取。” “……”这时候还有闲情逸致收火种?棒棒心大,秦弈暂时是没那心情,他的目光已经落在了火焰之路的前方深处。 太诡异了。 他居然看见有无数灵魂在受万刀凌迟碎剐之刑,灵魂无实质,被割了一片,又长了一片,永远不停。偏偏却能看见血,于是鲜血流淌成河,血腥扑面,直如当初看见了血海。 这些灵魂想跑,却跑不掉,仿佛下方的火焰就是束缚他们的囚笼。 想对抗那些刀芒,却躲都躲不了,无论做出任何举动,刀子都在身上,一下一下地切割。 另有人不断地吃,吃刀子,吃血,吃人,吃石头,吃眼前能看见的一切,然而这些东西入腹,又是腐烂又是穿刺,整个人折腾得开膛破肚不成人形,却依然在吃,不停地吃…… 于是哀嚎声,求饶声,痛悔声,啃噬声,交织在耳,引得秦弈心中都兴起了一种烦躁感,又很快被身上的镇魔玉符压了下去。 身后羽裳和安安显然也看见了,两个妹子捂着嘴,差点没吐出来。 心中都泛起了恐惧厌恶之感,同样也很快被镇魔玉符压了回去。 这就是地狱。 六道轮回,十八层地狱,就该有这样的一幕。 可这里本不该有灵魂,这些灵魂是谁? 当然是自从此地魔化之后,多年来到了这附近的生灵,可能有人也有妖,都死于此处,被摄入六道之中。 之前没有直观感觉,只知道此魔害了不少人的,不知具体。如今看看,这茫茫无数,根本数不清多少。 细思就知道,悲愿成道最少三四万年起了,历年累计下来该有多少生灵?尤其是刚开始的时候,说不定附近还有原生物,早已绝了种了,原来都在这里。 可这不是设立六道之序本意中的善恶审判,这分明是魔念在胡搞! 秦弈心中涌起怒意,又迅速被玉符压了回去。 他心中微凛,这些魔念真是防不胜防,刚才以为那些负面情绪就是一波了,原来愤怒也是。 若是没做好准备入内,九成九是要入魔的。 只要旁观,自能兴起或恐惧或暴戾或烦躁或憎恶的情绪,于是入魔。即使自我能够压制,那应对其他效果的时候肯定也就极大分心了,限制了实力。 还好预备了镇魔玉符,如今人手一个,这一项算是彻底抵消,这些时日没白费。 安安还是忍不住支起了水灵之护,低声问道:“先生,这里的情况……不止是让我们看吧?” “嗯……”流苏道:“这些人受的折磨,是魔念驱使之下的恶意乱审,同时也是满足魔主折磨他人的乐趣。对敌的话,起的只是干扰人心和驱使入魔的作用,我们已经破除。” 羽裳怒道:“他太过分……” “了”字还没出口,她的怒意也被压回去了。 羽裳:“……” “别怒,平心静气在此地是最重要的,任何负面情绪都可能出问题。”秦弈低声道:“但注意了,我们的敌人绝对不仅仅是这种虚无的干扰和侵袭,这只能算是场地效果……你们还是先在我背后别进来,安安给我加个护持,我先趟一次。” 既是地狱,自有其他的伤害效果。 人入地狱,可不是来观光的。 就比如……那些刀,可不是只割别人的。 安安给秦弈套了个水灵护罩,秦弈大步踏着火焰迈向前方。 一道刀光直接在他喉咙上出现,直接切割。 连攻击的过程都没有,没有“嗖”的一声侵袭而来,连安安的护罩都没起作用,直接出现在护罩内部的咽喉之处。与此同时,也不止是咽喉一处,浑身上下,万刃齐割。 还好秦弈先趟雷,不然这种攻击模式肯定能让大家手忙脚乱。 秦弈的招数却多得很,他不但不忙,反而还试了好几种方案,看哪种最好用。 脖子的位置最要紧,不敢乱赌,便运用时光回溯之能,让刀刃回去了。 身躯有万妖法衣,他没做其他防护,看看法衣能不能挡。 手的位置,他变成了一块玄铁,看看这刀能不能切进去。 左脚变成了水灵漩涡,看看是否能以水之力化解,这是为了安安尝试的。 右脚变成了磅礴气压,看看能不能让刀刃身陷气场,这是为了羽裳尝试的。 两个妹子都眨巴着眼睛。 都说秦弈手段少,就会拎着棒子锤人,可实际上他会的东西太多了。 身证混沌,何以证之?通俗点说那就是大杂烩啊。 还没夸完呢,就看见秦弈手上和左脚被破了进去。 秦弈反应极快,迅速让这两把刀刃也回溯走人。 右脚的气场之处很有趣,居然让那刀刃团团在转,好像有些懵逼的样子。 确定了,这刀刃,实际上就是这刀狱的气。 只要置身这空气之中,所有的空气都是你的敌人! 第九百二十二章 魔对魔 “新鲜的血肉……” “不好意思我的身子你可不能馋。” “轰”地一声,烈焰升腾,一个狂扑而来的饿鬼之魂闯入秦弈手心里绽放出的火焰之中,烟消云散。 此地的敌人除了空气,还有所有正在受罚的饿鬼。 生人入内,他们当然想吃。 确定了整个地域的环境后,秦弈一马当先,破入饿鬼群中。身后安安驱动水灵,防护火焰;羽裳控制气压,刀刃不侵。 在刀刃与火焰的荆棘路上,三人大步前行,犹如坦途。 饿鬼拦道,交给秦弈解决就行了。 此地饿鬼,是数万年来前赴此地的修士,个个实力都不弱,能赴北冥的哪有弱的?弱的连北冥的冰凛环境都吃不消的。 而这些强者死后在饿鬼道反复折磨,也是一种另类历练,还比生前更强,夹杂了地狱的戾气,数量一多,极为难缠。 可以说换了个普通乾元者入内,见不到boss就已经被这些人撕碎了。 老实说他们也是无辜者,但这时候乱动同情心可是会丢自家小命的,秦弈当然不会留手。 恰好他还能克制这种饿鬼。 他曾在混乱之地搞到了红莲劫火,是净化怨灵的极佳手段,曾经就净化过蓬莱剑阁那位女鬼,效果拔群。当融合了凤凰火之后,更有一种超度往生、再赴轮回的净化之意,效果就更明显了。 净化一切的旺盛阳火,不狂暴不焚灭,温暖祥和,与此地的鬼狱形成了极端的反差。 “对你们来说……也算一种解脱吧。”秦弈轻声叹了口气。 汇聚而来的饿鬼越来越多了。 便如飞蛾扑火,明明是要被净化焚毁,却没人害怕,反而有些期待的潜意识,夹杂着要撕碎秦弈的恶念,尖啸着,哀嚎着,在烈焰中打滚,整个气氛诡异绝伦。 秦弈眼神古井无波,真正体验到了冥河那种无悲无喜的天心。 她亘古流淌,见到类似的怨灵太多了吧。 根本不会有任何动容。 都净化了便是,保留生灵最纯粹的那点灵光,渡河即空。 净化是即死,超度是往生。 凤皇与冥河的宿敌对立,生与死的融合,秦弈“数年”双修的结合意。 “轰!” 整条烈焰之径的火焰都变成了红色。 结成了一朵红莲。 整个饿鬼刀狱,红莲漫天。 炼狱之火不起,审判之刀停息,茫茫一界尽是秦弈的劫火,一眼望去都不知道是谁的主场了…… 万千怨灵在火中哀嚎翻滚,带着不知是怒是喜的嘶吼。 在被压制着的炼狱之火中,不知何时悄悄出现了一丝黑暗。 火焰变成了黑色。 有冷寂的意味在烈焰之中扩散。 秦弈仿佛没有察觉,依然在应对万万千千怨灵潮水般的汹涌,但不知不觉间,左手反握的狼牙棒悄悄调整了一个架势。 “嗖!” 黑火上冲,扩散,将三人所处的数丈范围变成了黑色的火焰。 有沁透灵魂的死寂传来,寂灭之火。 能使灵肉虚无成灰,无声无息的消亡。 狼牙棒“吨”地一声,重重杵在地面上。爆起的气流冲得黑火四下散乱,在空气中仿佛有虚无的影像,振翅,单足。 “我就知道,是你们这些死鸟。” 空气中有极致的怨恨,咆哮魂灵:“流……苏!!!” 秦弈:“……” 以为自己是主角,其实棒棒才是。 分配到的这一路,依然对应上的是棒棒的因果。 数万年前的金乌,被棒棒锤死之后,与忘川交叠,与轮回缠绕,与鲲鹏之渊相会,于是这种神物重生也就不难理解了。 “九万九千年。”流苏纠正:“那时我刚成道。” 秦弈想说你怎么好意思说的,话说你到底几岁了……嗯,时间线好像比较清晰了,之前一直几万年几万年的,现在确定流苏九万九千年前成道,仙神大劫在八万八千年前。揍跑天外人在这之间,具体时间没啥价值。 算了不重要了,他的注意力还是此地怨灵,金乌就交给流苏吧。 此地的第三个魔主,不是原生物,不是魔化鲲鹏。 而是金乌之魂掠取了此地本该诞生原生物的大道之则,形成了新的魔主。本该有九个?如今看似合成了一个。 黑色的金乌。 太阳真火变成了寂灭黑炎。 犹如烈日的身躯变成了黑色的死寂。 这金乌不该叫金乌了,叫黑乌?话说乌就是黑,这个该叫乌乌? 秦弈心里闪过无厘头的想法,就见黑炎已将狼牙棒彻底吞没。 秦弈并不担心流苏对付不了这个魔主,心中反而有些遗憾感,以及对另外两路的忧虑。 眼前这个绝不是最强的魔主……并且这也不是原身前来,只是分魂神降的偷袭而已,打得都没意思。 可既然如此,这就意味着最强的那个无相圆满的魔主不在这…… 明河轻影,是谁对上了它? ………… “火狱……地狱道。”孟轻影身处茫茫大火之中,炽热的炼狱炙烤身躯,她安静地站着,额心的冥火之印熠熠生辉。 “本以为我是凤皇之转,会被恶意分至畜生道呢……看来悲愿的干涉还是导致了法则的公正体现,没有那么无聊的谩骂心。那么……公正评价的话……”她轻声自语:“原来我此世魔道之行,终究还是对应炼狱之火的炙烤,永世不得超生么?” “怪不得只有我一人。他们都不是此道……只有我一个魔道,呵呵。”孟轻影心中不自觉地涌起几分自伤之情,很快怀中玉符闪烁,将这种情绪压了回去。 不管哪一道,在这方面的性质相同,只要你有负面情绪,就能入魔。 秦弈的镇魔玉符,效果实在拔群。 “呵……”孟轻影轻声一笑:“我自己设立的六道,自己分离的轮回法则……数万年后审判了自己,堕入地狱炙烤。真讽刺。” 确实很讽刺。 如果秦弈在此,可能会和她谈谈一位叫商鞅的大能。 远处同样有万千魂灵,在受炼狱炙烤之刑,跗骨烧灼,永不停息。 她也要受此刑。 只不过火焰这种东西对上孟轻影,那几乎就是白给。 紫色的鸑鷟火轻轻弥散在身周,孟轻影整个人都萦绕在幽紫色的光华里,真火炼狱,却损不得她分毫。 “毫无忏悔之意么?”有声音在魂海里回荡:“你人世修行,害过平民。幽冥统合,战争染血。冥界生物,杀伐万千。你手中血迹,身负罪孽,当受炙烤赎罪,万载洗礼。” 孟轻影微微仰首,淡淡道:“谁也没有资格审判我。便是我前世降临、凤皇在前,它没有资格审我。瑶光复苏,天帝重生,她也没资格审我。连我自己都审不了我自己,何况只是一缕被我剥离出去的法则之力?” 她顿了顿,厉声道:“鬼鬼祟祟,自以为是。滚出来!” 那魂海回荡的声音,别人或许会以为那是自己心中的小天使在自省,孟轻影却比谁都清楚,那是此地魔性的诱惑。 这整套东西,都是脱胎于她自己。 三途六道也好,轮回之盘也罢,都是她的因果。 “正主悲愿不敢做的事,你这么个恶念该[5200]试试才对。”孟轻影轻声低语,语带诱惑:“只要吞了我,你不但可了断因果,除却夙愿,还可以执掌轮回,定鼎六道。你到时候才是真身,那个和尚才是三尸,对不对?” 魔对魔。 诱对诱。 “轰”地一声,恶念降临,直透眉心。 悲愿的魔念,果然忍不住。 孟轻影对上了她的因果。 那明河呢? 第九百二十三章 道与道 明河站在血海中央,低头看着血色的浪涛,默然无言。 血狱,畜生道。 那只傻鸟没来畜生道,反而是她来了…… 不过她也知道,这畜生不是谩骂的意思,也不是审判她的罪孽应当轮回为畜,而是因她非人心,连身躯都是个桃子演化,神性也不全……非人非神,那残缺的六道无处对应,只能对应在这一道里。 说不定还有一点违了人伦的意思,不过明河并不知道。 她心中没什么涟漪。 其实若非重修为人,她的原身根本就免疫这种分配。 她自己是幽冥主,这种法则根本无法降临在她身上。 不过此时的她不能完全算当年之冥河,勉强还是被对应分配了一道。 但这东西怎么说呢……在明河眼中看来,有点像是班门弄斧,像是一条小水沟跑来对冥河说:看,我也是河,淹死你哦。 当然实际场面可没有这么萌。 若秦弈孟轻影所见的那些都是怨魂,那他们的身躯血肉在哪里? 都在这里。 无数不同的生灵血肉,搅碎在一起,茫茫的血,无垠的海,这就是幽冥血海,冥河下游的“洗净血肉”之地。 被照搬到了这里。 幽冥的血海已经干枯了,血肉都成了泥,秦弈还曾经在那里烧烤过。 如今这个血海是鲜艳的,由鲜血汇聚的海水,由骨肉碾成的海泥。 人在其中,有极为恐怖的腐蚀之意,侵入肌肤表里,透进五脏六腑,能把所有血肉尽数消磨。 血海之中有无数不同的生灵搅碎了,混杂在一起,可以看见无数的人脸兽脸,若隐若现飘荡浮沉,场景极为恶心可怖。 各种人脸兽脸又打碎揉合,被揉成一个新生物的模样,形如畜类,冲着明河狂扑撕咬,要将她的血肉也变成血海的部分。 同时有万般鬼哭,直入灵魂,魔音狂卷,撕裂魂海,搅碎灵识。 若是一个凡人身处这里,不用说这种腐蚀之海和魔音搅碎了,光是吓都能把人吓死。 明河脸上却没有一点表情,眼神里竟然微微还有点趣意。 真的在看小孩子一样。 这血狱,把她的冥河血海模仿了七八分,却少了最关键的一条。 她的血海洗刷,是洗涤,不会保留这种憎恨怨戾。 怨戾另有留存,作为海妖存在,已无前世今生,只是纯灵。而这个血海,充斥着愤怒憎恨毁灭,撕碎一切的狂暴,血海狂浪起,戾气漫天,只图噬人。 这便等而下之,非天心也,是魔性。 明河纤手一翻。 咆哮的血海忽然静止。 狂暴地扑来的畜类尽化血雨,飘飘荡荡地落入海面。 一个凶戾翻腾的血海,忽然有了宁静之意,悠悠涟漪,缓缓淌流。那些畜类的眼神从狂暴变得茫然,好像失去了意识,慢慢的只剩纯粹。 这根本就是明河自己的法则,她才是此界之神,血海是她自己的工具。 再让她施为下去,整个血海都要被她净化干净。 一切归寂,是为幽冥。 若立轮回,那入了轮回便是空。 不应有恨,不应有爱。 虽然她自己都规避了轮回,有了爱恨……但轮回意确实应该如此。 正在此时,一道本应被洗刷净化的畜类,已经变得茫然的眼眸里骤然射出了阴狠的光芒。 一道雄浑无匹的魔气瞬间包裹在明河身周,似是要将她彻底吞噬。 明河怀中的镇魔玉符幽幽闪起了光亮,短暂阻隔了一下魔气入侵,几乎与此同时,明河自己也有所反应,她的神剑骤然出鞘,炫目的华光直透身后畜类。 “早已防备,此地并非无人。”明河平静道:“想不到居然是我对上了无相圆满之魔主,本来觉得流苏更匹配些……莫非是因为此地本应是我的主场之故?还是因为这六道之序未完成?” 若悲愿的善恶之念相冲,使得法则无人干涉,是绝对公正的,那也就是太上之悠悠,不会恶作剧也不会瞎胡搞,这次的三途匹配必定会有缘由。 轮回法则在某种意义上,也是因果法则,因缘而匹配,各自了结三生之果。 秦弈和孟轻影那边都能确认自己的因果缘由,明河这边却有些不太明朗,只是因为血海之故? 不管哪种原因,明河并不怂这个无相圆满,因为这里真的是她的主场。 她甚至可以借用血海之力,弥补她与魔主的修行差距。而反过来,这个魔主也不是真身降临,并非全力。 那便势均力敌。 “轰”! 神剑之光和魔气重重冲在一起,血海炸起了漫天血雨,如同一个巨大的漩涡,咆哮席卷。在漩涡正中,明河静静漂浮,身前是一团看不清的黑雾茫茫,黑雾之中有血色的眼瞳,闪烁着凶残的意味。 交换一击,果然差距不大。 明河看着虚浮的神剑,剑身微微有些颤栗,这是她的本命神剑尚未来得及升级的缘故,还是乾元之剑……自然扛不了无相之威。 不过影响不大,在此地,拼的是法则的理解,不是器物了。 何况对手也没带器物。 “呵呵……太上悠悠,心如映水,纤毫毕现,果然偷袭不得。”黑雾传来了尖锐的魔音笑声:“真是让人嫉妒的造化,天生的太上之意,与生俱来的太清之途。” 明河慢慢道:“嫉妒……如此低级的魔意,居然也能占据心灵……你的原身,太清之执已经成妄了吧。” 黑雾哈哈一笑:“魔有魔的好处,比如我若把你吞噬于此,这悠悠太上之意可得矣。” 笑声尖锐刺魂,竟然已经在发动魂海偷袭。 明河轻轻摇头,眼眸已经漆黑一片,犹如夜空。 这是根本不可能吞噬的道,除非对方已是太清。 然而它就是为了太清,这是不可破的叹息。 魔是没有耐心的。 黑雾果然暴跳如雷:“看你能维持几时!” 随着话音,周围忽然出现了一群冰晶。 为首的龙形冰魔,咧嘴狞笑。 冱蚑。 明河凝注它好一阵子,低声道:“原来之前在旸谷,魔主悲愿被人救走,是你们另做的通知。你们不同魔物,效忠的原来是不同的魔主。” 冱蚑笑道:“正是如此,难道我们还为那和尚卖命?” 明河淡淡道:“你与秦弈的交易,与你无害。替魔主卖命,反倒要折损,为何如此?” 冱蚑狞笑道:“你身即为建木之实,吃了你,我们就有肉身了。在外面我们怕天枢神阙,在这血海,我们怕谁?” “呵……”明河淡淡一笑,再度看向黑雾:“这一手莫非是斗换星移?” 冰魔们不是潜伏在这里的,是魔主招来的。 能做这种群体传送的,手段虽然不多,倒也不是单一的。 流苏的空间法则一定可以,魔主悲愿的六道法则也可以,天枢神阙有一秘术斗换星移,也可以。 层次逐一下降,她天枢神阙这招是术法,不是法则,想要成功运用,需求一定的前提,比如对方需要配合。 明河原本第一反应觉得像是自家秘技,因为道家之意很是浓郁……可认真察觉,法力流转之意还是似是而非的。不知道这又是什么奇术,或许可以通过这一手,窥测此魔的由来? 于是试探着问了一句。 “斗换星移?那是什么狗屁?”黑雾哈哈笑道:“想找本座的来路?你没时间了。” 冰魔们狂笑着冲了过来。 魔意加持之下,它们比原先更强了,却又不是血海畜类那种能被冥河克制之魔,配合魔主自己,数量都能把明河堆死。 明河轻声叹息:“真以为,只有你们能实现群体挪移?” 随着话音,万千怨灵尖啸穿透九霄。 黑雾微微一动,冱蚑神色大变。 “参见冥主!” 影影重重,怨灵无数,身如美女,却是透明纯灵。 秦弈熟识的那位东海海妖王,引领万千海妖,现于血海。 第九百二十四章 万象森罗(加更26/142) 三条路,地狱三道,战火几乎同时爆发。 看似实力差异最大的明河一线,却因“主场”之优,暂时势均力敌。 只是对方的身份却更迷了,居然是道家意。 却又似是而非。 明河暂时无心猜测,这种战局稍微分心可是很容易出事的,她只能打起一万分精神拖住魔主。心中想着,既然最强魔主在自己这边,那秦弈孟轻影他们那边应该能占优,等他们结束了,到时候众人合力弄死这个魔主也就是了。 然而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 看似因轮回法则出于自身、应该与悲愿恶念有得一拼甚至可能上风的孟轻影,反而因为此地是悲愿恶念的“身躯”内,身处真正的对方主场,倒是有些下风之相。 毕竟连另外两名魔主都不敢真身轻赴三途,就是担心被悲愿恶念所坑。可想而知此地整个位界之力都是能被悲愿恶念直接调用的,能起到什么效果不好说,总之直面悲愿恶念的孟轻影,其实是最危险的一个。 如果让他身融火狱之中无时无刻地偷袭,才是最难熬的。你甚至不知道每走一步,是不是就正好走进他嘴里去了。 因此孟轻影利用悲愿恶念试图反客为主的急切、想要成为真正轮回之主的执念,言语相诱,引得他主动现身。有了实体在前,这还稍微好对付一点。 悲愿这种恶念斩出而为魔,这和人类魔道的状况不太一样,魔道即使低级修士也有人稳得要命,恶念却未必。当集齐了一个人所有的负面,其中有一条就是易怒易受激,这点在悲愿恶念身上显露无遗。 如果它足够冷静,稳如老狗,那之前在旸谷的情况可能都不会是那个走势了。 如今也一样,这就是制胜之机。 孟轻影的前半生都在败中求胜生死一线中渡过,本以为做了少主以后开始以势碾压了,觉醒鸑鷟之后更该俯瞰人间,没想到又要重临这熟悉的战斗模式,继续在下风之中,寻求那一线胜机。 倒是很习惯…… 她心中几乎没有感想,仿佛就该如此。 这恶念是悲愿分化,但悲愿是她制造的轮回之盘。是她的因果,也要亲手了结。 那才是通达。 “咔”地一声,空间仿佛有皲裂之感。孟轻影仿佛看见了无底深渊,无尽虚空,万载虚无。 六道法则,放逐。 同时也是深渊巨口,试图吞噬她的本体。 孟轻影额头的火纹彻底绽放。 悲愿恶念骇然发现,她的头发都变成了紫色的火焰一般,继而身后张开了紫色羽翼,有幽火簌簌而落。 左边是鸑鷟法相,右边是星空之龙,南极北斗,星辰勾勒,犹如暗夜苍穹。 “破!” 冥火升腾,压过了炼狱之炎,整个空间变成了紫色,连带皲裂的缝隙都被烧没了。 若六道法则能错乱空间,那凤皇之火就能融尽一切,包括空间的融合祭炼。 这本就是她将来试图祭炼幽冥的一个步骤,不过提早开始而已! “合!” 连带不同空间内的秦弈明河,都感到了某处有牵引之感,似有三途合一的征兆,强横无匹。 “轻影?”秦弈第一时间反应,失声道:“她这是在动大招?” 连三途都差点被祭炼合并,这等恐怖的能量,不是大招是什么? 连秦弈都这么认为,悲愿恶念显然也是这么认为。 一般情况下,大招或者说压箱底的一击,都是损耗巨大并且会导致一定程度的法力紊乱,那就会有短暂的破绽,在对手眼中就是致命的。因此叫做压箱底,不能轻动,除非你有把握这一下就能制胜,否则轻易动用那就叫赌命。 这一点从低级战局到最高级都差不多。常规而言,谁先动了压箱底的绝技,就代表着谁先顶不住战况,同时也代表着一旦这招被破,你就会输。 悲愿恶念失声而笑,之前释放的放逐之力骤然收回,而与此同时,空间挪移,已经到了孟轻影身后。 这种法力紊乱之时,不偷袭你更待何时? 孟轻影身后的火狱,张开了巨口。 六道法则,吞噬。 眼见孟轻影就要进入火狱腹中,她的嘴角却勾起了一抹笑意。 “喀啦”一声响,仿佛她整个人都被嚼碎一般,悲愿恶念神色却变了。 万象森罗,影替之术。 被吞的只是一个影傀……悲愿恶念的视角,这位是鸑鷟、是凤皇,可他从没想过,这位此生是一位万象森罗宗的人类修士,一身都是万象魔功。 万象为傀,万物为伥。与凤皇一系的战斗手段压根就是两个品种,这一辈子躲在北冥的悲愿恶念又如何知道? 法则之力几乎等于打了个空处,而就这么一个错空,有一根发丝从孟轻影身后绷起,无声无息地缠进了他的魂魄深处。 剧烈的痛苦传来,悲愿恶念几乎痛呼出声。 森罗秘法,附骨之疽。这是最防不胜防的偷袭模式,同样是这种僻处北冥的大佬没尝过的。 升级后的附骨之疽,不再是早年那种折磨筋骨的效用了…… 那是凤皇火焰所化的发丝,折磨的是灵魂,净化的是魔念,正是此魔最大的克星之一。 他一时无法忍耐,试图遁入火狱,暂做休整。 可他忽然发现遁不走了……这明明与他为一体的三途,却一时之间有了些牵扯感,好像有谁在与他争夺控制权。 “臭和尚要你多事!”悲愿恶念怒吼一声,就在此时,他的身后也冒出了佛光,呈*字形重重轰在他身上。 和尚悲愿,等待多时。 没有人知道这种纯善之念会是进入这种地狱三途的哪一途,压根三边不靠,说不定都进不来……秦弈之前盘算战力都没把他算进去。 事实证明,是火狱,是杀伐罪孽之魔道一途。 因为他放出的恶念,杀伐因果必须由他承担,当善念走到了他这种极端,天道法则认定,那就是魔! 只不过他比较特殊…… 若说此地算他恶念的身躯,算不算善念的? 算一半。 所以他可以控一半。恶念无法遁入火狱,就是这个原因;他潜伏不被任何人发现,也是这个原因。 自己的因果,自己了断! 孟轻影显然也没想到还有这一变,她当然不会错失这个机会,一缕幽冥鬼火从孟轻影眉心射出,与和尚悲愿的佛光一前一后,轰进了悲愿恶念的魂海深处。 “轰隆隆!” 三途动摇,地陷天倾。 ———— ps:知道战斗章节大家不怎么爱看,但没有可不行,反正不多,就几章。话说公众号已经开始发东西了,没事可以去玩,大家的留言都挺萌的~就搜公众号“姬叉”就行。 第九百二十五章 金乌尸魔 悲愿恶念终于遁入火狱,不再出现,实则是伤势已经非常严重。佛光与凤火的侵袭,对它来说克制力太强,短期内他根本不可能再有战力,只能躲在三途之中,期待另两路能把人打回去,他还能得以延续。 否则若是三途都被打破,秦弈等人归集到忘川之源,那便可以把这整个空间毁灭或者带走,它就死定了。 同样孟轻影与悲愿不能直接灭了它,恶念与三途一体,三途不毁,这恶念就不会消亡。想要摧毁三途,单靠他们这一路是不太够的,需要大家合力,归于忘川,那才是本源之地。 孟轻影看了悲愿一眼:“走,先去忘川,从忘川之源看看是否有途径支援另两路。” 她飞遁了数丈,轻声闷哼了一下,又放缓了身形。 悲愿来到她身边,叹了口气:“你刚才强行驱使轮回合并之能,已经超过了自身承受,还是先休息一下。” 孟轻影没理他,只是吞了一粒丹药,默默前行。 这样的伤对她来说,家常便饭。 她并不敢入定疗伤,让悲愿护法……悲愿不是秦弈,她给予不了这种信任。 哪怕那是善念,她都信不过。 悲愿看出了她的想法,轻声叹息。 而悲愿恶念重创,整个三途都会有所体现。 四处倾颓,血火刀光四处错乱,空气中四处都是致命的伤害,仿佛末日降临。 便是冰魔与海妖,身处这种场景都开始有些吃力。 当然对秦弈明河来说,这绝对是好事,代表着孟轻影那边取得了关键性胜利。可偏偏明河却敏锐地发现,对面的黑雾魔主有了点喜意。 喜意……奇怪。 实际上魔主本身也没有表情,它就一团雾,只有一双猩红的眼眸,里面都是暴虐的情绪。 但冥河之心,如月映水,太敏锐了,一点情绪的波动都似有呈现反应。明河甚至不知道这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可能是源于她觉得这种战斗有点怪。 真就一人一路,分别对上? 自己这方进入三途,是因为有天道法则对应分配,自己不可控……可对方不应该啊。 这给明河的感觉,像是存心为了分三场势均力敌之战似的。 只是无法通过眼前的证据来判断这种安排到底是为了什么……面上看,这个黑雾魔主打得也很认真的样子,还招冰魔围攻,他想吞冥河意的想法应该也是真实的……可明河总是觉得怪怪的。 她这边一个人的线索太少了,希望秦弈那边也有察觉吧。 ………… 秦弈那边确实也有所察觉。 首先是眼前的对手居然真和他们这组最强队伍势均力敌…… 强度有点夸张。 上古金乌,当属妖族,往圣之巅,也就是无相巅峰,绝对没到太清。 被流苏所杀,本来应该是形神俱灭了才对,最多能剩一缕连裂谷下面的螣蛇都比不上的残魂,还能有一点临死的恨意残留很不错了。 当整个旸谷被交叠到了这里,它的尸身被忘川之意感染,恨意苏醒而成魔修,理论上这该算一种尸魔。并且因为同属羽翼种族,它得以消化本来可能诞生鲲鹏二代的北冥能量,恢复了实力。 来源应该是如此,比较清晰。 这样的尸魔灵智依然是有缺的,魂魄不算完整,它骂流苏两个字都骂得结巴着呢,难听的语言更是组织不出来。按理说这种魂魄有损的尸魔修行肯定有很大阻碍,困难重重,即使吸收了鲲鹏意,也不该恢复如此巅峰的实力才对。 但见鬼的是,它偏偏就有无相巅峰的实力。 这就奇了,此地不仅是魔性,难道还有催生智商的效果?连一个灵智有损的残识恨意都能无相巅峰,那世间修士岂不要去撞墙? 而且它是本体降临,不是明河对付的黑雾那种神降。 真有一只金乌出现在面前,有实际的躯体,只是变成了黑色。可能是对流苏的刻骨仇恨导致,用最强最完整的实力降临了。 毕竟是杀身之仇,临死最终的恨意,可以理解。 秦弈这组再强势,却是最没有“主场优势”的一组。身处不利的环境里,和一个完整实力的无相巅峰打,也最多就是一个势均力敌,搞个不好还要输的。 当然对方也不好受,它想不到除了流苏之外,秦弈居然也这么难缠。 “砰”地一声,秦弈扭腰挥棒,跟打高尔夫似的重重抽在了前方的金乌身上。 金乌浑身散着黑色的“阳光”,如同一轮黑日,岂不也就是个球么…… 金乌原本对秦弈这一棒并不怎么看得起,一个乾元修士……咦不对,他前几天不是才乾元四层么?这几天之内变成七层是怎么回事? 还有他这棒子……什么材质?怎么不怕我这融尽一切的火? 心念闪过,两股强大的能量已经对撞在一起。 寂灭黑炎vs混沌之击。 秦弈力量差距太远,被震飞无数距离,重重撞在了刀狱边缘。边缘全是刀刃,无视修行刺透一切的法则,羽裳在身后可没闲着,第一时间剥离了边缘空气,秦弈后背重重撞在真空壁上,咳出了一口内伤带来的血迹,环境的影响已被抵御。 而与此同时,一股水灵之力沁入身躯,把正在内部肆虐的黑炎尽数化解,这一击的伤势等同于无。 大奶生威。 秦弈这边有人照顾得仔仔细细,金乌就没那么舒服了。 杂烩成一团的混沌之意轰入身躯,明明力量层级差距很大的一击,它却感觉跟遭受了脑震荡一样。 阴阳五行时间空间生死有无尽数缠绕在一起,轰得它残缺的魂魄都找不到北,连自己面对的是啥都一时半会分不清了。 可它的对手不仅仅是耍赖皮玩团队写作的秦弈,它的真正对手是只球啊! 流苏出现在它身后,手中也有一根幻化的狼牙棒,“砰”地一下,从上往下把它砸进了地底。 地上出现了一个深坑,一个黑色火球蹲在坑底,仰天怒吼:“……流苏!!!” 流苏眨巴眨巴眼睛,它更是意外。 它的一棒子可不是开玩笑的,看似物理攻击,其实都是直指大道本源的驱使,其中蕴含的力量几乎连一般的法则都能震散,可这金乌居然毫发无损的样子。 它有些惊奇地摸着下巴:“好厉害……居然没伤?肉身的防护能力?若是如此,单论这肉身反倒是锤炼得比当初更强了……真是奇怪……这是尸魔吗?为什么我感觉像是……尸傀?” 尸傀? 正拎着棒子再度上前的秦弈身形都顿了一下。 他想起当时被孟轻影动过手脚导致做了自己和明河僚机的古尸古松居士。古松居士只是个道修,可被孟轻影动过手脚变成尸傀之后,那身躯硬如钢铁,强横无匹。 确实和流苏的判断对上了,和这个金乌的状态很吻合。 尸傀的话,因为另有主人的祭炼,确实可能肉身超越生前,并且也确实有可能助它填充能量,恢复巅峰修行。 可谁有资格炼金乌为傀? 玉真人?不可能。 可除了玉真人,这世上谁还有这种本事? 莫非是流苏错判了么? ———— ps:卡文卡文,感觉脑子空了一样…… 话说昨天宣传公众号的被审核给删了,奇怪,起点不是不限制作者搞公众号么? 第九百二十六章 再破金乌 连对手都当流苏错判了。 金乌在坑中桀桀怪笑:“尸傀?流苏,我看你是变成个球变得糊涂了。你看我哪点,不能自主了!” 说到最后,语气已经变成了狂吼,冲天黑炎喷薄而出,连周遭的刀芒都被融成了黑灰。 幽冥禁法,无天黑炎! 这招秦弈见过,当初和岳姑娘打炎魔的时候,岳姑娘就表示这个是厉害的禁招,当时秦弈还觉得就那么点破烂威力算什么禁招,如今才知道,从金乌尸魔手中用出来,与当初那个炎魔完全不是一个等级! 羽裳安安离得很远,只是远距离提供辅助,都被擦边的热浪冲得下意识再退了数里远。 秦弈前冲之下,只觉得扑面而来的窒息,不是单纯的高温,而是极致的毁灭,仿佛天地初开之时蕴含在最核心处的寂灭,在肆无忌惮地吞噬一切! 这一点都不会比太阳之火差,而是太阳之火的反面极致,只图毁灭的力量。 秦弈顾不上震惊,双手护前,强自冲进了核心地。 棒棒还在里面呢! 连他们在边上的感觉都如此可怕,身处核心之地的流苏会如何? 流苏不如何。 茫茫黑炎之中,却似有白雾弥散,任由黑炎焚尽天地,白雾却如万古恒在,不但毫不受影响,好像还反过来了,被焚毁的其他东西化作烟雾,反而成了白雾的养分。 白雾之中露出一双眼睛,眨巴眨巴。 “神气流转,万法归元?”金乌怒道:“你未达太清,为何能身合天地,尽归其神?” 流苏微笑,只是简单地说了两个字:“白痴。” 在金乌此时仰首看去,白雾上那两只眼睛就像鼻孔一样,那微笑的感觉更是嘲讽,让人只想抽她。 它更是暴跳如雷,一团无边无际的黑色陨石冲起,如烈日冲向了大地。 无论如何身合天地,将天地一起碾压便是。 身侧挥来了一根狼牙棒。 “砰!” 流苏的嘲讽太剧烈,金乌竟几乎忘了旁边还有个挥着狼牙棒的男人也不是个吃干饭的。 那可是有混沌意的男人。 这一棒子从侧面抡过来,正是避开了锋芒选择了弱处,生生把它这一堪比星球冲撞的大招敲歪了少许。 只是这么少许,偏离了对流苏的核心锁定,这一冲根本没对流苏本源造成任何影响,擦着边过去了。 于是身边又出现了一个白棒子,“砰”地又是一抽。 混合双打。 堂堂烈日金乌,被抽得跟个陀螺一样。顶级大招烈日之陨,连个威力都没看见,就被这种莫名其妙的方式破了个一干二净。 金乌气得大怒:“我日!” 翻译:我好歹也是个太阳。 被这两个真当成球打过来打过去!谁能不暴躁得怒急攻心? 耳畔还传来流苏的声音,正在对秦弈说:“你看,是不是觉得这球不太聪明的样子?” 秦弈道:“确实不怎么聪明,力量层级比我们都高,可用得有点死板,就会放大招的感觉。” “这是魂魄有缺的很标准体现。” “简称脑残?” “……” 都开始说相声嘲讽了,是可忍孰不可忍? 其实打了这么久,他们连对方的皮都没破,之所以嘲讽,无非是看准了对方思维不是太灵敏,想要彻底激怒,看看是否有可乘之机。 他们好像成功了。 黑日之中的乌鸦之形,终于振开了双翼。 远远看去,有一点黑火凤凰的味道了,但秦弈却发现,它的意象越来越大,越来越广,直至充盈空间,仿佛整个三途六道都塞不下。 鲲鹏意。 果然融合在它的身躯里。 它愤怒地冲向了…… 羽裳和安安。 “不好!”秦弈飞速冲了过去。 可奇怪的是,羽裳微微偏了偏头,看着恐怖无比的气息冲过来的样子,不但没有如临大敌之感,反而觉得:“夫君,它有问题啊……” 一边说着,她的身后也冒起了鲲鹏法相。 只是一个生机勃勃,雪白浩瀚若垂天之云;一个死气沉沉,漆黑苍老若濒死之地。 两种鲲鹏…… 两个法相轰然撞在一起,身后秦弈也紧急追上,拦住了金乌的身躯。 出乎意料的,金乌似乎无心和他纠缠,反而那种极致的愤怒还消退了点,有些清醒过来的样子,震惊地抬头看天。 秦弈也下意识抬头看天。 两个鲲鹏法相都是充盈天地,不需要对冲也是自然重叠,可重叠之中不是预计中的互相排斥敌对,反而是产生了一种撕扯牵引之感。 金乌的鲲鹏法相,好像要被扯离身躯了的样子,和它之间不是太融洽,反而对羽裳那边更向往更渴望,好像那才是自己的归宿一般。 血脉之传,妖族最重的东西。 流苏眼睛亮了。 金乌的鲲鹏意,显然是在北冥强行融合的,依托的是羽翼族群的同类性。所以另外两个魔主肯定合不了,他们是人,怎么合鲲鹏? 可羽翼族群也不是什么都一样啊……金乌,凤皇,鲲鹏,说是说都有个翅膀飞天的,却怎么可能是同属?放在几万年前争霸之时,互相之间狗脑子都能打出来好么? 金乌可能是被气得想要证明一下自己并非“不太聪明”,于是冲向了他们的团队辅助去了……明明是一个聪明的选择,结果撞上了羽裳,却反而暴露出了自己最大的破绽。 鲲鹏之意和它之间,没有彻底融合,是存在裂隙的! 鲲鹏之意若是不在,它根本就不可能拥有无相巅峰的实力! 流苏挥棒而指:“夫清浊剖判,上下攸分,故三才肇基,万物分定。强行合一,裂隙恒在,此逆天之道也,给我破!” 秦弈很熟悉这一招。 这是他都用过的招,当初对建木分开阴阳,把被混沌火强行注入揉合的死气驱逐出去,就是用的这一招。本就是棒棒教他的,棒棒自己当然会。 天地法则,阴阳剖判! 金乌首次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声,身上忽然起了点扭曲之意,鲲鹏法相和金乌道则有了奇异的相绞,仿佛时空在它身上错乱。 “原来羽人是鲲鹏血脉,有趣。” 平静的声音不知从哪传出,一个灰衣人影如同穿越时空一般,骤然出现在场中,一把拎起痛苦嘶吼的金乌,又骤然消失。 另一个魔主……与明河缠斗的是神降,这是本体来临。 果然他才是最麻烦的一个。 全场唯一对这骤来骤去有反应的只有流苏。 它一棒驻地,怒喝一声:“断!” 空间如玻璃碎裂之感,那灰衣人消失的影像片片崩裂,仿佛遁走的空间通道被流苏撕成了次元碎片。 空气中隐有血丝飘落,人影终究还是遁走了,隐约还传着他的言语,似是颇为佩服:“不愧为远古人皇,空间之道的掌控者……本座受教了。咳咳……” 说到最后,终于还是咳嗽出声,似是被流苏这一击伤到了。 一切平息,金乌不在了,鲲鹏法相也没了,连带着周遭的刀狱和烈火,都如同初始一般,还更加虚弱。 那是因为悲愿恶念正在虚弱。 前方似是一片坦途,可以直达忘川。可大家的眉头却都皱成了“川”字。 这战……好诡异啊…… 对方到底在想什么? ———— ps:卡文其实和战斗无关,是每个月都有那么几天,emmmm……我相对算卡文频率少的了,毕竟大纲很完备。明天再加月票更吧,今天先到这。 第九百二十七章 群魔俯首 最诡异的是,明河那边的对手消失了。 或许是本体受伤,维持不住分魂神降,也或许是觉得这种僵持毫无意义,总之他消失了。 明河一击打在空处,看着扭曲消失的空间默然无语。 然后转头看向了冰魔们。 一群海妖围了过来。 冱蚑:“???” 看着冱蚑摸不着头脑、一副弱小可怜又无助的样子,明河忍不住笑了。 “魔性凉薄,他从来就没有在意过你们的死活,对他而言,你们只是他达成某种目标的工具而已,被背弃也当有心理准备了。” 冱蚑:“……” 理解是理解,冱蚑自己也未必是什么效忠魔主的。首先出自魔性碾压,来自灵魂的臣服感,加上实力差距上理所当然的从属。他们肚子里也是打着自己的小九九,难道还有什么愚忠不成?魔主当它们是工具,它们又何尝不是把魔主当达成自己目标的阶梯? 天经地义。 可魔性并不是混乱之地的逗比,随心所欲爱咋咋地。 魔性行事一定有对自己的好处,除非是被激怒失去理智,否则逻辑一定是很清晰的。它们压根就想不明白这把它们招来又丢下它们跑路,对魔主的好处在哪里,完全一脸懵逼。 “把你们招来,肯定是为了围攻我,这是毋庸置疑的。”明河淡淡道:“我能感受到他对冥河之意的贪婪,他非常想要……只不过他并未想过,区区几天之内,我就能复苏到无相三层的程度,还与这血海如此融洽,仿佛主场。他本以为分魂降临就足够欺负我了,没想到未必打得过……这就需要帮手。” 冱蚑垂着脑袋道:“我也没想过,你个迷糊小道姑忽然变成了无相三层,这才几天呐。早知道的话我都不来。” “你害怕的根本不是我的无相三层。”明河平静道:“你当初就很畏惧迷糊小道姑,不是因为口称的害怕天枢神阙,而是害怕幽冥意。你们这次应召唤而来,也不是口称的为了身躯血肉,而是下意识想依靠魔主一起抹除我,你们害怕我,怕到了极致。” 冱蚑下意识退了一尺,却不做声。 它确实很害怕这个小道姑。 那时候一个区区乾元初期的小道姑,坐在冰山上静修,随意采走他们的寒蕈花,他们却全族躲在冰川下面不敢冒头。 一群魔头何至于此? 怕天枢神阙找麻烦,那最多只算一小部分因素,真正的因素是幽冥。 他们感受到非常浓郁的幽冥意,那是他们灵魂深处的颤栗,魔性本源的来由。他们因忘川与北冥的交叠而生,北冥凝成冰躯,忘川赋予魔意……而忘川本就是幽冥的一部分,而眼前这位,是幽冥意志,幽冥之主。 她才是魔主。 冰魔天然就该是她的下属,全是弟弟。 秦弈明河在它面前做戏,它其实是看出来了的。秦弈再强,也不可能无损地生擒这位道姑啊。 它却不揭穿,反倒一个劲地把线索往魔主身上引,就是想让他们去对上魔主,最好一起死了个干净。它不想被幽冥意凌驾其上,想要摆脱灵魂深处的颤栗感…… 结果魔主确实和他们对上了,结局却和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它居然被抛弃了,独自面对这可怕的冥主,它最害怕的东西。 “你们这种口中没有一句实话的魔头,不可留。”明河手心泛起了悠悠光芒。 “等、等一下!”冱蚑惊骇欲绝,它知道这么一翻,它们就得永堕幽冥血海,跑去和幽日族继续纠缠了。它急促道:“我愿投效冥主,这里的事我比较内行,您会需要我的……” 明河淡淡道:“但我信不了你任何一句话。” “我可立灵魂臣服之誓,若对冥主有半句虚言半点不敬,灵魂永堕冥狱受尽折磨不得超生!” 明河手中光芒黯了一些,眼里有些捉摸不定的光彩。 这是她绝对不会在秦弈面前显露出来的——魔意。 若说冥主没有魔意,也只能哄哄自家小男人了。 她说这么一大堆,根本就是故意为了收服这群冰魔的,她知道这群冰魔对此役有用。 “你立灵魂之誓又有什么用?”明河悠悠道:“谁也不知道那位魔主与你的灵魂之间存在什么样的瓜葛,我修行并不及他,未必看得穿,万一留了什么后门,我岂不是要被你坑死?” 冱蚑大急:“没有,真的没有!” 明河淡淡道:“我信不过,但有一种办法。” 冱蚑忙道:“冥主请说。” “过冥河,总是要留下点什么的。”明河仿佛说着一件事不关己的事情:“你可以洗去对我的防备和恶意,洗去一切与别人的瓜葛,留下对我绝对的忠诚。” 冱蚑微微色变。 这种话说来轻巧,实际上就是为奴为傀,让你生就生,让你死就死。 实际上海妖们也是类似……她们早就洗净了一切,只有对冥主绝对的忠,只不过她们是在万载悠悠冥河水中被动生成的形态,眼下却是让冱蚑主动接受。 明河轻声叹息:“我知你不愿,那你便去血海洗净罪孽便是。” 手中幽光再起。 “我愿,我愿!”冱蚑魂不附体,血海洗净是什么?眼下这血狱就是啊!万种杂糅,搅碎清洗,别说还是不是自己了,搅成一个新生物都可能。 还要生生世世,永远沉沦,谁受得了啊! 按明河说的洗去那些,那好歹还有自己的意识啊! 明河眼里闪过狡黠的笑意:“你真愿意?” “愿、愿意。” “那好。” 手中光芒轻轻洒落,笼罩在所有冰魔身上。 冰魔们的眼睛开始发直。 原本是一座座看着让人窒息的邪恶冰山,如今好像洗净了一样,变成了纯净的冰山,眼睛里的邪恶与阴狠变得迷茫,又慢慢变得清澈。 为首的冱蚑更是明显。 一条浑身都是邪气的冰龙之形,变成通体亮晶晶的冰晶,闪烁着美丽晶莹的色彩,纯白中带着微蓝,很是好看。那双邪祟的眼眸也变得冰蓝,居然有了点萌意。 明河说了一大堆话,让它主动放开魂海接受洗礼,为的当然不仅仅是洗一点忠诚度。 而是真正的洗涤,罪孽,魔性,暴戾,恶毒,全部洗了个精光。 渡河即空。 它们多年来在北冥害人的罪孽,也随之洗净,等于变成了另一种生命。 冰魔变成了冰之灵。 比当初曦月斩冰魔更直接,这是彻底的皈依了。 如果有外人看见,不知道会不会觉得明河这手操作本身就很魔性,但事实上冥河眼中并没有这些意识。 悠悠天心,归于源初,不外如是。 可以说当年她与凤皇的争议,就源于此。 只不过今日的凤皇多半不会和她争这个了,很可能会反过来惊异地“咦”一声:我俩谁才是魔? 光芒散尽。 冰魔们集体跪倒:“主人。” 冱蚑低眉顺目:“主人请坐我背上,我带主人去忘川。” 海妖们也集体行礼:“恭喜主人再得臂助。” 明河静立中央,看左右群魔俯首,心中也是有些怪异感,半晌无言。 我就是个小道姑……怎么感觉像个大魔王一样了呢…… 海妖王凑上来,低声道:“那个孟轻影有星龙坐骑,吾主也当有个冰龙坐骑,理所当然。” 明河怔了一怔,二话不说地骑上了冱蚑,一本正经:“咳咳,走吧。” 第九百二十八章 忘川幽皇 三途是很漫长的道路,而且实际上不是笔直一条通道,也是七拐八绕的大片区域,理论上在这里面都要兜很久的圈子才能找到出口。 只不过秦弈发现自己走迷宫类副本的时候从来就不需要探路。 羽裳在这里,对底部的鲲鹏之渊感觉更明确了,直接奔着正确的位置而去,秦弈等人跟着进去就好了,所有的岔道仿佛不存在。 孟轻影有悲愿带路,这三途本就是悲愿搞出来的东西,没谁比他熟悉了…… 而本来不识路的明河,有了识途坐骑…… 所有人都在冲着忘川之源狂奔而去,若是有人俯瞰,就会发现三途汇聚,仿佛风云大起之势。 明河略有些意外,事先她倒是没想过冱蚑对这底下这么熟悉:“你来过?” “来过。”现在的冱蚑变得比谁都老实:“以前说我们从来没见过魔主、从来只有魔主主动找我们,全是骗你们的。” 明河:“……” 冱蚑老实道:“也不是我就爱骗人,主要是怕被你们押着去找魔主,那就麻烦了……所以得撇清干系再说。” 明河哭笑不得:“说重点,你曾经来这里是为了做什么而来?” 冱蚑微微抖了一下,低声道:“我们是蒙召唤而来,其实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但我总有种感觉……魔主想吃了我们。” 明河皱眉。 这个吃,肯定不是吃它们那身冰块,又不是凡人做冰镇酸梅汤。 很明显,和吞噬她的冥河意差不多意思,是想吞噬冰魔特性。 这魔主在干什么?证混沌之道? 什么都想吞,也不怕属性紊乱冲突? 这世界上,明河只知道一个人什么属性都融,不但没出任何问题,反而直奔混沌大道而去……那个人叫秦弈。 谁也不知道秦弈为什么能走这条路,多半和所学之法有关系,毕竟那可是混沌源初一二篇,能揉合起来走混沌道途也是可以理解的,如流苏瑶光这样的人,她们当年如果要走这条路,应该也有机会。 此外应该与秦弈的身躯血脉有一定关系,具体不甚了了。 可除此之外,明河没听说还有谁能往这条路走。 万千大道,证一个都难,何况全部揉合? 一般人最多对某一项比较有亲和度,俗称某项灵根,全部都亲和的天灵根很少。即使有,也不够时间和精力去证这么多种道途,光是收集相关的先天之物都能耗尽你一生的光阴。 秦弈的造化很离奇了,至今也好几样没凑足呢。 一个僻处北冥的魔主,也想走这条路? 就算给他走成了,他如何避免各自冲突,如何做到混融为一? 明河在思索,冱蚑依然在忠实地叙述自己的见闻:“魔主那次召唤,是很迟的事了,那时候我们元祖冰魔已经被天枢神阙的道姑斩了,我新生为王,蒙召唤而去。魔主见了我,看了老半天,说:太弱了太弱了,根本不是冰凛之本源,曦月坏我大事……” 明河眯起了眼睛。 冱蚑续道:“魔主见我们太弱,便赐下了冥华玉晶的仿制品,说这有利于凝聚我们的本源,化形成真魔。冥华玉晶确有凝聚魂灵之效,我明知道这个可能对我有所不利,却拒绝不了……” 明河颔首,这对冱蚑来说无异于突破无相的道路,明知道有点问题,也很难抗拒这种诱惑。 但它又畏首畏尾,不敢大肆通过此物修行凝聚魔性,于是长期锁在宝库里……这种患得患失的表现彻底对上了号。 “冥华玉晶的效果,对你们根本就是歧途。”明河终于道:“那东西是收容灵魂之用,算是身外灵台,另成一体。你若通过那个修行,等于把魔性存储进去,只能便于别人收用,而不是自己提升。” 冱蚑的脸色变得很是难看。 它利用那个仿制品修行得虽然不多,那也是有所修行的。 不知道里面已经存储了多少自己的魔性本源,也不知道魔主是否已经通过后门吸收走了。 “不必遗憾,因为你需求的已经不是魔性了。”明河道:“以后你就证冰之途,而不是魔途。在这北冥之地,大有可为。” “是。” 明河低声自语:“若是如此,我大约知道他为何要故意分成这样的三路、又为何见悲愿恶念之败而喜了……冱蚑,再快一些,我怕轻影有失。” “嗖”地一声,冰晶闪烁,冱蚑载着明河瞬间消失在前路。 ………… 孟轻影的战局是最早结束的,当然也是最早抵达终点的。 终点是一片茫茫的滩涂,灰白的色彩,仿佛死寂的骨灰凝成了沙滩。 而滩涂尽头是一片黑晶所筑的建筑,建筑之上有鸑鷟展翅,门匾大书:幽皇宗。 终于找到了,幽冥缺失的最后一块。 秦弈曾经不太理解,一个宗门所在,而且还只是个乾元级宗门,为什么会成为这么关键的点。 因为它座落在忘川之源、还是轮回之盘的诞生地、六道之序建立之所。 无论与孟轻影还是明河,都关联极深。对于整个幽冥的整合祭炼更是重中之重。 同时它里面还存有很多上古遗物,比如冥华玉晶这些在外早已消失的宝物,再比如远古不少族群的人体研究资料、以及这些族群各自道途的核心方向。 这都是建立六道轮回的基础。 说是凤皇的后半生心血的结晶也不为过。 同时还是孟轻影今生做了二十几年的大事终点,她这辈子都在和这件事较劲,如今近在眼前。 即使是不提幽冥整合这件事,光是寻找孟轻影自己的道途,都是不可或缺的。否则她想证回太清之能,可真没有对秦弈说说那么轻松。 见到幽皇宗时,孟轻影带伤疲惫的脸上都露出了难得的笑容。 两辈子的交会之处,太不容易了。 可就在这时,身边的和尚悲愿脸色忽然变了,呈现出一种极度扭曲痛苦的意味,豆大的汗珠涔涔而落,只在瞬间就失去了任何力量,软绵绵地盘膝坐地。 孟轻影一惊:“怎么回事?” 悲愿低声道:“我的恶念正在被人吞噬……那是我斩的三尸,虽然已经彻底分离,灵魂还有隐隐联系,对方正在通过这种联系,连我的佛性都一起吸取。” 孟轻影正要说什么,就见幽皇宗上方闪起了恐怖的血光。 一个奇怪的生物飞向空中。 圆滚滚的身躯,有六只脚,四只翅膀…… 整个身躯很像像只长了翅膀的猪,但却没有面目。 它似乎在笑,明明没有面目,却能裂开獠牙,依稀可见里面有悲愿恶念的影像,正在挣扎冲突。 孟轻影心中迅速闪过一个凶物的名字。 当年幽皇宗内部,确实封印了上古四凶之一。 帝江。 也叫混沌。 这个混沌是生物,不是混沌大道……但某种意义上,是不是近似? 孟轻影更清楚地感受到,这个混沌不是原来的混沌了。 它已经和一个人类的恶灵合而为一,通过冥华玉晶的效果,塑成了躯体。 这才是那个无相圆满的魔主真正的面目——一个与上古凶魂合体、有着混沌手段的,人类顶级修士的恶念。 这种融合是怎么办到的? 孟轻影心中闪过自己万象森罗的身合傀儡之术……先把混沌祭炼为傀儡,然后自己与它相融,这是完全可以做到的。 然后……召唤混沌降临这一套,是巫神宗之术。 这是个什么人? 同时具备巫神宗和万象森罗的秘法,融合成了一个怪物? 第九百二十九章 凤翼天翔(月票5000加更) “本座要多谢你们的努力。”空中的混沌笑得很是开心:“你们知道这个臭和尚和我分庭抗礼多久了嘛……他明明实力比我差这么多,却靠着身合三途六道,始终不给我吞。” 不给我吞……孟轻影听得心起寒意。 好像实力比不上你的话,给你吞才是应该的,不给你吞反而是得罪了你…… 这种思维太可怕了,可它好像说得理所当然,真的是这么想的。 不愧魔主。 “之前在旸谷,流苏要送他上太阳那时候,我都想吞了。”混沌笑眯眯道:“很可惜,那只是他借着封印的漏洞逃逸的部分神魂,吞之并不能得到轮回之本,唯有他身合三途之时,一气吞噬,才有意义……所以我反而把这白痴从流苏手里救出来,陪他一起共抗你们这些外敌。” 顿了一下,忽然哈哈大笑:“真是太妙了,这世间恐怕再也找不到另一场这样的阵容入侵,悲愿加三途根本无可与抗的程度,只能拉着我一起抗敌哈哈哈,太有趣了。” 孟轻影知道对方说这些并不是无聊话多,而是它正在消化悲愿的恶念,一时也没法分心对付她。而她自己也一样,之前受伤未愈,此时强行动手说不定是送。 对方想拖,那她就陪着拖,拖到秦弈明河集合过来,再做计较。 于是她很配合地问话:“那你还不如直接趁着我与他交锋之时出手偷袭他,岂不是直接了当?为什么还要分立三途,搞一个势均力敌的态势出来,万一我输了给他,你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不不不,他怎么可能是你的对手?就算没有善念帮你,我也知你必胜。”混沌笑道:“你根本没有被逼到绝路……凤皇穷途,能发挥出来的实力根本不是一般人可以预见,我不知你此世如何,你自己回顾一下,是不是每到穷途末路,总能败中求胜?” 孟轻影怔了怔,倒有些沉吟。 自己前半生都这么九死一生的渡过,原来还有这种意味在吗? 凤皇穷途…… 那上辈子临死怎么没拉两个垫背的,因为对方实力过强?不,大概是因为自己有了转世之机,并不想拼没了。或者索性说,遇上了那个冤家之后,就意味着自己不再需要那么拼了。 心中掠过这些念头,口中依然在和对方继续扯:“所以你分身另两路,是另有用意了?为什么不集中力量,去杀了其中一路呢?” “一个是流苏,一个是冥河……均非等闲。”混沌笑道:“流苏且不提,我本以为冥河有机可乘,可却发现她居然无相三层了,冥河之意结合得非常完美,那即使我本体降临,也不可能一时半会解决战斗,反倒被流苏一路坦途地杀过来,连悲愿我都没机会吞了,岂不是亏大了。” 明河感觉到的他确实想吞噬冥河意,是真实的。他确实想要,只是发现她不好啃,怕被流苏坏事导致既定的悲愿都没得吞,于是本体便没再往这边来,而是分成了势均力敌的三路,另做打算。 孟轻影虽然不知道明河那边的战局,听这么寥寥数语也很快猜测得差不离,便道:“你驱使三场势均力敌的战斗,是因为这样的战斗大家都是法则尽出,这边的混沌之魂有吸收不同道源的效果,实际上你已经在暗中做吞噬了?” “不错,虽然未能完全,只是略感一些诸位的法则源意,这对我将来的修行已经极为有利,太清之证便在此处。”混沌笑道:“再加上我至少已经可以吞了悲愿,那么我的收获已足。所以最低限度,我只需要把诸位打回去,这事也就完结了。” “这是最低限度?”孟轻影笑笑:“那最高期待呢?” 混沌的笑容终于变得狰狞:“当然是利用你们分别前来的时间差,逐一吞噬!” 魔意贪婪。 它虽然设了最低目标,但做事绝对不会只奔着这么个目标就完事的。 绝对不会认为收获已足。 它一定会期待更多的收获,无论是吞了凤皇还是冥河甚至是流苏……抑或是全都要。 实际上它如果真奔着最低目标的话,说不定还真可能实现,因为它只要集中力量攻击明河或者秦弈那边,虽然没把握吞噬,也必定能达到重伤其一的战果。以秦弈的心思,无论是谁受了重伤,他一定会暂且回头休整疗伤,那它自然就可以封闭三途,安然在里面消化了悲愿再说。 而大家战斗之时的道源已经被混沌感知,它感悟之机也有了,可谓大收获,如果它真能证混沌揉合之意,那将来的太清说不定还真有戏。 可它没这么做,而是继续开放三路让大家分别过来,打着利用时间差,能多吞几个是几个的主意。 而她孟轻影就是第一个。 恰好她还带着点伤,是比较好捏的对象。 说不定这才是对方的“最低目标”,正是因为她受了伤,才让对方蠢蠢欲动,不甘只消化悲愿就完事? 孟轻影有点想笑,却笑不出来。 因为混沌之意已经临身,铺天盖地的黑暗已经将她吞没。 这些对话之间,混沌似乎已经把悲愿恶念消化得差不多了,已经可以腾出手来吞她孟轻影了。 孟轻影身处茫茫黑暗之中,身周有种刻骨的腐蚀之意,她知道这就是混沌之内,到了这种级别根本不需要一个张嘴吞人的动作,四周的空气,无不是混沌。 她已经在被消化。 孟轻影低头看着茫茫黑暗的空间,似乎还能看见不远之处有人形扭曲,那是悲愿恶念残存的意志,并不是这一时半会能解决的。 只是混沌等不及了,差不多就行。 孟轻影摇摇头,低声自语:“真以为我受了伤,就特别好欺负?就这么生吞呢?” 实际上这吞噬就是最强攻击,能扛的人真的没几个。尤其是修行层级本就不如,还带着伤。混沌从来就没想过,她能有什么办法抵抗自己的吞噬消化。 倒不是欺负人,现在的混沌没有欺负人的闲工夫,是速战速决越快越好,因为秦弈明河马上就到了。 镇魔玉符的光芒自动散发,都被吞了个一干二净。 镇魔法则虽强,对混沌吞噬却没有效果。 法则之力都扛不了,负伤的孟轻影能怎么扛? 混沌帮她脑补,都脑补不出来。 孟轻影用实际操作,给它上了一课。 她取出了一根凤羽,火光悠悠,映照黑夜。 凤羽划破黑暗,射向悲愿恶念那扭曲挣扎的影像里。 凤凰之火的生机,浴火重生的意义,点燃了它最后的执念不灭,冲霄而起。 挣扎忽然停住了,恶念眼中射出了极致仇恨的光芒:“吾诞于凤皇之手,身具轮回之则,得道于昆仑之池,成形于演世之功。你这种人不人兽不兽的废物,也敢吞我!” “轰!” 骄傲,仇恨,报复。 恶念汹涌。 凤凰之火燃透苍穹,三途六道付之一炬。 烈焰之中,有紫火冥冥,一声凤呖响起,有鸑鷟展翅而鸣,幽火漫天,忘川变色。 在悲愿恶念燃烧自我的同时,孟轻影本体化形,冲破混沌腹心,翔于九天。 第九百三十章 北冥有主 孟轻影不是妖身,她还没找回自己的前世尸骨。 这是火焰化形,也是意象具现。 遍布忘川的冥火,不灭的鸑鷟之炎。 别说吞噬了,接触都有可能被烧成灰烬,又怎么可能消化得了? “不愧是凤皇穷途,爆发出来的潜力真是惊人。”混沌先是一惊,很快啧啧称赞了一声,巨口一张,一道螺旋魔气冲向了空中的鸑鷟之影。 这种状态吞不了,那就打残了再吞便是。 魔气绕空,仿佛星云旋转,将鸑鷟之火搅碎磨灭,如同进入了星海的漩涡。 孟轻影心中泛起极度怪异的感觉。 这螺旋魔气的攻击,有点面熟啊…… 虽然是魔气,可与天枢神阙秘法星云天旋的攻击模式是很相似的,可以说是相同的作用机理。 这还真是混沌啊,天枢神阙,万象森罗,巫神宗,它什么都会? 有本事来个琴棋书画不? 她此刻状态很不好,自知应对这一招有点困难,正要搏命时,眼前冰晶一闪,犹如点点冰花散于天际,好美…… 在这最美的画面里,她眼中最丑的小道姑出现在面前。 玉手轻伸,破入星云正中,似有银河闪烁,星云俱散。 “这是天枢神阙不传之秘。”明河神色严峻,紧紧盯着混沌:“你到底是谁!” 孟轻影在身后看着她的背影,撇了撇嘴。 混沌似乎也撇了撇嘴:“本座有巫神之法、万象森罗之秘,也没见这位孟姑娘问得紧张兮兮,就你天枢神阙特别值钱?这历年往来北冥的修士所在多有,本座身为混沌,吞噬其法,有什么稀奇。” 明河:“……” 混沌呵呵笑了笑:“贪心果然没什么好结果,我就不该召唤冱蚑围攻于你,结果自己本体被流苏所破,维持不住分神,连冱蚑的首尾都没来得及解决,平白让你捡了个便宜。否则你要找到此地,倒也没这么快。” 明河淡淡道:“我既来了,你倒还笑得出来?” “当然笑得出来,因为流苏那边来不了,这时间差还是打得成的。” 明河孟轻影一愣。 这货从头到尾口口声声流苏,满眼都是流苏,完全没把秦弈当那队的队长嘛…… 嗯,这倒也罢了,流苏太耀眼了,被动嘲讽又是太清级,一般人确实满眼都是流苏。 只是她们怎么也想不到,秦弈那边居然会来不了?怎么可能? 有羽裳感知鲲鹏之渊,又有流苏对空间极为精熟,他们这组人应该是更早到达才对的,怎么会反而被绕得这时候还没来? 她们没法分心去猜了。 一只金乌出现在身边,眼神呆滞,森森魔性已充塞灵智。 它根本不是自以为的“可以自主”。 它就是个傀儡。 孟轻影明河对视一眼,都想起了初见的当年。 那个老道士清虚还是啥的,自以为是自己练的尸术,实际上那早已被孟轻影动过手脚,他们全都是孟轻影的尸傀而不自知。 好处是平时它可以自己修行,主人不需要额外分心“喂养”,任它自己成长,当她想让你彻底听命成傀,那你的灵智随时就可以消失,成为完全听她指令的傀儡。 魔道之秘,万象森罗,尸傀术。 这是万象森罗很核心的法门了,万物为伥的立宗之本都基于此。 果然是各家秘法它都会?可各家根本没听说谁在北冥失踪过啊……就像天枢神阙距离这么近,哪个嫡传到了北冥没回来,天枢神阙早翻天了好么…… 到底怎么回事…… “本座真正所惧,唯流苏而已。”混沌悠悠道:“当流苏不在,你们俩……都是本座预订的粮食。你们的修行,又如何扛得住本座加上金乌尸傀?” 无相圆满的混沌。 无相圆满的金乌。 而且都不是简单的堆叠力量,他们的法则与生俱来。 而这混沌还有人类灵智,是人类恶念的结合,思维非常清晰。 仿佛陷入了几万年前的绝境,在相同的幽冥忘川之畔,两个宿敌合作,对抗根本无可与抗的敌人。 “好像……又是我把你拖下水了?”孟轻影忽然道。 “何出此言?”明河平静道:“这里,是我的忘川。” 孟轻影一笑:“那就再来。” 明河悠悠道:“当年他在窥伺,身边还有个暗月不知何人。今天他也在附近,就不知流苏是不是比那个暗月靠谱一点。” 混沌降临,金乌振翅。 战火再启。 ………… 不知所在的地方,秦弈一脸懵逼地看着前方的茫茫。 “这特么是哪里?” 只有一片苍茫的海底世界,里面还有海鱼懵逼地看着他们。 三途出来,难道不是忘川?怎么会钻出一道出口,就到了这样的海底,难道出了北冥之海外面去了? 羽裳弱弱道:“这里就是鲲鹏之渊,夫君你看,那边还有海底地洞,当是曾经鲲鹏藏宝之处。” 秦弈:“?” 流苏道:“忘川和鲲鹏之渊,本来是交叠在一起的,羽裳感知鲲鹏之渊就是感知我们要去的所在。然而此人耍了个花招,临时把二者分开了,如今这确实是鲲鹏之渊,但却不与忘川交叠,是另一个地方了。” “我日!”秦弈几乎是瞬间就想到了那种被各个击破的场景:“我要立刻去忘川!” 羽裳歉然:“夫君,我是不是惹了乱子?” “不关你事,我们也是认为跟着你的鲲鹏感应就能找到地方,一时没想过他还能有这招。这是对方厉害,抓住了我们的思维误区。”秦弈团团转了两圈,问流苏道:“能不能找到曾经交叠的轨迹,然后叠回去?” 流苏摇头:“我连忘川在哪都不知道,如何进行这种操作?你且别急,这种空间分开,不可能分到天南地北,原先是交叠在一起,现在最多错开,就在旁边。所以只要找到准确方向,也是立刻就能抵达的。” 秦弈道:“从逻辑上看,应该在那个藏宝海洞里形成通道?” “是,这是唯一能够相连的空间点,实地对实地的互接,不可能在水的中心忽然出现实地。便是对方也不能悖逆这种空间连通的法则,必须遵循此理。” 众人二话不说地冲进了鲲鹏洞窟里。 所谓的洞窟,也不是一个小洞,依然是茫茫之广,里面本来应该存有琳琅满目的宝物,可如今早就被扫空了,连根毛都没留下。 但这么大的洞窟内部,何处才是通向忘川的交点? 按流苏的理论,这一点是固定的,便是对方都不能随便设定。 众人一起张开了神念,探索每一寸气息与此有异的地方。 可就连流苏都还没找到确切方位,羽裳却忽然低声自语:“夫君,我感到了鲲鹏之渊的愤怒……不,是整个北冥的愤怒。” “愤怒?”秦弈奇道:“何解?” “北冥也是大道衍生之地,孕育过开天之能,它自己也有冥冥意志。这几万年来,被各种扭曲、交缠、魔化,被人恣意变来变去,鸠占鹊巢,它很愤怒。” 秦弈:“……” “我能感到它的意志,忘川也好,三途也罢,那都是不应存在于此的东西,如同北冥的毒瘤一样……北冥在告诉我,只要我能贴合它的意志,那我可以驱使北冥之力将它们全部碾为齑粉。” 秦弈忙道:“可以做到么?” “这一步暂且不行,我需要留在这里感悟……但是我已经可以感知不属于北冥的所在,并且将大家转移过去。” 恐怕混沌说“原来羽人是鲲鹏血脉很有趣”的时候,它根本没有想过,鲲鹏血脉来了这里,不是字面意义的简单。 而是数万载无主之北冥,终于迎来了它的主人。 ———— mmp屁股痛,不是撅太多被爆得菊花痛,是整个屁股蛋子都痛,前天开始的,到了今天坐都坐不住了。听说这叫坐股神经痛?去推拿有效么?谁有好经验的留言说说。 :。: 第九百三十一章 姐妹情 混沌在这里呆了这么多年,从来就没感觉过北冥有什么意志,也没想过。 就像东海一样,龙子在东海那么久了,也没感觉东海有什么想法。 毕竟这都只是主位面里的不同区域,并不像冥河那样代表了一整个位面。 如幽冥意志体现为冥河之灵一样,主位面如果有灵,那只可能是具现为众妙之门,不会是山川大海。 众妙之门崩碎的今天,主位面已经无灵了。最多只能叫做天道冥冥,那是世间的客观规则,并不能拟人化。 但实际上,无论是山川还是河流,都是有灵的。 那是每一地域的特性体现,北冥和神州一样么?显然不一样。 只不过是几乎不可察觉的意志,隐隐的灵性。你若颠覆一地特性太过强烈,此地也必然会有反应。 凤皇征服幽冥,自己都褪出了一身冥火,便是一种体现。 人类破坏自然,故有风沙淹没城郭,也是一种体现。 忘川叠北冥,魔意肆虐大道之地,侵染乾坤,如何没有反噬? 只是这种反噬,之前没有能力体现出来,毕竟此地已经失了强悍的原生物,大家连察觉都察觉不到。 当鲲鹏血脉来到这里,那就像一个强大的秘地激活了枢纽,化为沧海奔流。 羽裳闭目感应,低声道:“我能察觉那边不属于北冥的所在,上方是旸谷,下方是忘川,没错了……有两个无相圆满的魔气,以及……明河与轻影。” 秦弈喜道:“能定位传送么?” 羽裳有些犹豫:“定位可以做到,但我能力不足,大概只能送一个人过去。” 安安:“……” 流苏是秦弈随身的狼牙棒,当然没有问题,她呢? 怎么做个棒子还这么有好处的吗? 却听羽裳道:“安安留着帮我。” 安安奇道:“我能帮你?” “是,你是水之灵,北冥是海啊……”羽裳低声道:“我的鲲鹏之意,始终缺失了这一半,不够驱使北冥之力就是因为这一环。你留在这里,恰好帮我补足。” 流苏秦弈对视一眼,倒也觉得很有些天意。 羽裳确实始终都是天空之属,虽然住在海中,能略知水之意,却终究不是一回事。鲲鹏是海天兼备,鱼化为鹏,她始终证不了先祖之道就是这种原因,缺失了一半怎么证? 可安安恰好能替她补足,只是不知道用的什么办法…… 对方在意的或许是流苏是秦弈,也绝对想不到最终的杀手锏会是这俩。 羽裳依然闭着眼睛,低声道:“夫君,我送你过去,会在幽皇宗宗门内部出现,比较容易定位。你、你一定要小心。” 秦弈长长吁了口气:“我就怕过不去!” ………… 明河与孟轻影都有些撑不住了。 对方是无相圆满的魔主带着无相圆满的傀儡……她俩还都只是无相初期呢。在没有其他干扰的情况下,对方单只一个都足够弄死她们了,何况两个? 她们主要的优势在于,她们都有太清级别的大道认知。 就像是一位太清因事束缚,只能用无相初期的力量来战斗,那可与一般无相初期的水准不可同日而语。 这也是流苏惯常和同级对手打架的时候都能碾压的原因,差不多的力量下,认识不同,能发挥出来的当然也就不同。这俩的无相初期能发挥的能力,不会比别人中期后期弱。 正因如此,她们还能扛好一阵子。 但也不可能无限扛。 力量差距是明摆着的,不可能全部抵消,继续打下去,必败无疑。 对方的分割战略,至此理应算是成功了的。 但明河孟轻影都没有放弃,她们嘴角都溢出了血迹,眼神却越发冷静。 她们都在等一个机会。 败中求胜的机会。 因为对方并不是没有破绽,“圆满”指的只是他们的力量层级在无相级的最高层次,在这个境界上到顶了没法再提升了,但不代表他们真的圆满无暇没有任何破绽可寻。 实际上他们各自都有严重问题,在明河与孟轻影的观察之下纤毫毕现。 那个金乌就不提了,它强行攫取鲲鹏之力,和它格格不入,之前都差点被流苏剥离,是被生生救回来的。 这种裂隙,在两个太清之意的眼中,简直和太阳一样耀眼。 这是巨大的破绽,让金乌不可能发挥圆满的实力。 而混沌呢?它是不是多种混融无瑕? 不是。 因为力量没法再提升,混沌便追寻的不同的术法和法则感悟,这当然能提升同境界下的战斗力。常理来说,在相同的修行之下,你只会一种法则,他会十种,手里的牌当然比你多,胜算比你大。 而且长期多种法则的感悟,确实对突破太清有非常重大的意义。 但不是谁都能兼修不同法则的,一般人能冲突得自己炸裂,而对方仗着自己是“混沌”,才能这样融合起来。 即使是“混沌”,它也只能浅尝,根本不可能彻底掌控。 一个无相圆满的凶魂,能完全吃透太清才能掌控的法则么? 不可能的事。 便如当初狗子说,它吃不了门,就是这个道理。 那是维度的差异,狗子那么贪都不敢去吃门,会吃死它的。另外,狗子吞噬别人,也能取得别人的术法,但那只是术法。 狗子从来没法吞噬道则。 饕餮本身代表着贪婪法则,只能走这一条极限的路,其他什么时间空间七七八八的,对它压根格格不入,与自身道则冲突,是会作为“拉屎”一样被排泄出去的东西。也就留一点法术之类的,可以玩玩。 这也是一种纯粹。 上古四凶,本来就是四种最纯粹的恶灵。 混沌亦然,它代表了融合,但这种融合绝对不能超出它自身的承受力。 它不是真正的混沌未开之意,只是一个“融合法则”而已。它就是个被封印了数万年的凶魂,和狗子同级,哪来那么牛逼哄哄的本事? 所以它融合过比自己强的法则了没有? 有。 与它合而为一的这个人类恶灵,比它强。 实际上是这个人类恶灵主导的思维,是这个人类融合了混沌,不是混沌融合了人类。 它们根本就不是一体的,这点微妙的差别,是最大的破绽。 “如果让我找到机会……我能洗去所有不属于它的东西。”明河对孟轻影传音:“它根本抗拒不了我的法则。” 渡河即空,太清法则。 就算是你的,都能雁过拔毛,何况不是你的? 只要有一丝机会击中他,明河甚至可以秒他。 “那么……”孟轻影平静回应:“我来诱他的破绽。” “别……”明河话还没说完,一股恐怖的魔气冲击而来,明河闷哼一声,跌退数里远,想说的话都被打没了。 金乌尸傀紧追而上,就要给她来个狠的。 明河跌退之中也不是任由揉捏,神剑虚指,狂雷乍现。 九霄神雷惊天而落,轰在金乌身上,造成了短暂的僵直。 师父最好了,这可是用到太清都能用的先天神雷。 与此同时,混沌已经出现在她身后,狰狞的吞噬之口已经张开。 一声凤鸣,巨大的鸑鷟从天而降,生生扑向它的巨口,隔开了它与明河的距离。 “就等你了!”混沌哈哈大笑:“不错的姐妹情,想不到你们前世今生纠葛如此,居然还能互为牺牲,真是令人惊奇。” 随着话音,孟轻影身周裂开了空间乱流。 空间法则,次元割裂。 单是这一下,就可能让孟轻影四分五裂。孟轻影咬紧牙关,祭出了最后的影傀,试图硬挡一下。 “喀啦”,影傀根本吃不住这一击,如同影子一样消失了。 “机会……”孟轻影看着次元碎片在身周绽放,暗道这臭道姑如果聪明的话,这一下就该偷袭混沌。因为混沌多半不知道明河能秒它,想要彻底摆平孟轻影,多半会强吃明河一击,那得手几率至少有一半。 结果明河却根本没按剧本走,不但没去偷袭混沌,反而一道匹练银光,覆盖了孟轻影的身躯。 如同银河包裹,沐浴星辰,所有的空间乱流被阻隔在外,本以为自己要被撕碎的孟轻影却发现自己安然无恙,什么乱流都对她起不了任何效果。 孟轻影气急败坏地骂:“白痴道姑,给你创造机会不懂得把握,救我干屁,你……” 话没说完,她神色就变了。 一只魔手从星云之中出现,按向了明河背心。 错过了偷袭的机会,反而去救人,自己当然反而有了破绽,反被偷袭。 “其实明河能让我瞬空,我是知道的。我等的,是明河的破绽啊……” 明河心中叫糟。 对手可不是吃素的,对天枢之法所知一点都不比自己差。明河的银河倾泻,反而成了它的寄身之本。 甚至于就是处心积虑,要先破她。 她避不过。 眼见魔手就要按在明河身后,虚空之中忽然探出了一根狼牙棒。 仿佛破开界膜,从异世界出现在此处一般。 魔爪恰好抓在狼牙棒尖刺上,只听一阵凄厉的魔音惨叫,响彻九霄。 第九百三十二章 混沌对混沌 秦弈还在空间转移之中就察觉到了明河的危险。 人都来不及出去,一棒子就先捅了出去。 狼牙棒的破界之能再度展露神威,位界之隔对它基本不存在。于是就像是在明河背上忽然冒出了一个榴莲似的…… 十指连心。 混沌依托冥华玉晶,是搞出了躯体的。 这一戳的痛苦,简直比狼牙棒当胸锤一棒还痛。 更可怕的不是手指的痛苦,而是棒子里有个蔫坏的棒灵,趁着这伤口肆无忌惮地进行灵魂入侵,狂暴的神识冲击如同在魂海里炸进了一个核弹,冲得整个混沌之意乱七八糟。 黑暗的天幕笼罩魂海,不但冲击,还试图消磨,连它的灵性都要覆盖,永堕千闇魂海。 远古秘术,魔天降临! “轰!” 混沌奋尽力量,好不容易震开,遁离数里远,整个身躯都跟裂开一样,血迹斑斑,右手五指更是成了浆糊状,都不像个手了。 可怜明河孟轻影处心积虑想偷袭混沌,连自身卖破绽做诱饵的套路都用出来了,最终没成;反倒是混沌自己一魔爪抓上去,自己撞在了狼牙棒尖刺上,搅得差点没身魂崩溃。 这还是它实力强劲,神魂比此刻的流苏还强,才勉强挣脱出来。但凡稍微弱一点,被流苏这样冲击,早挂了…… 秦弈出现在场中。 就紧紧贴在明河背上,还轻轻揽住:“没事吧?” 明河微红了脸,飞速瞥了孟轻影一眼。孟轻影“哼”了一声不说话,明河便低声道:“没事,你来得及时。” 混沌痛苦扭曲的脸上居然显出了一种奇怪的异色,仿佛这个场景对它来说,比被偷袭得差点挂了还要不可思议。 秦弈始终盯着它,见状暗道这也不是秀恩爱的时候,便也松开明河,挥棒而指:“北冥魔域,该终结了。” 混沌却不搭理这句,神色怪异地喃喃自语:“冥河……天心,和一个男人这样?” 翻译:你这男人是要日天啊? “关你屁事啊!”秦弈越过数里空间,一棒劈向它的天灵。 他是真的怒了,没有任何闲情逸致和它扯淡。 此刻的混沌刚刚遭受重伤,不趁机一鼓作气,更待何时? 混沌手中亮起了阴阳图。 明河急促道:“这是九俱封仪,能暂时封住神器之灵的作用。” 心念闪过,暗道这货是真的怕流苏,第一反应是克制狼牙棒里的流苏效果…… 话说棒棒作为一个棒灵存在,确实是有很多弊端,莫说阳神永在,有没有身躯好像没太大差别,实际上确实是很不一样的。 人家八仙铁拐李都成仙了,本人身躯没了也不得不找个乞丐身躯用,就是这个原因。 只不过棒棒不愿意瞎找一个,至今身躯所需的东西还凑不起来。 不过还好,冥华玉晶就在眼前! 心念只是电闪而过,狼牙棒早已和九俱封仪对撞在一起,流苏神念果然出不得狼牙棒,被短暂地隔绝在里面。可与此同时,秦弈的左手迅捷无伦地拍向了混沌无面目的脸上。 “啪”地一声,混沌伸手挡了一下。 时间忽然静止。 明河和孟轻影一时没分辨这里的交锋内涵,她们飞速上前围攻,眼前却挡住了一只金乌。 对方可从来不止是一个人。这种她们已经负伤的时候,说不定都要栽在金乌手里。 两人无奈应对,转向秦弈的目光都有些忧心忡忡。 实力差距很大,对方虽然受了伤,秦弈真的可以么?看混沌那没面目的脸上似乎都有嘲讽的笑意来着…… 混沌和秦弈交击,确实有少许不屑。神特么无相交锋还棍棒拳掌,这种低级武修的对战套路,它都不屑于应对,只要没有法则临身,它就不…… 混沌脸色忽然变了。 它感到自己封在狼牙棒上的神仪退回去了,仿佛没封过一样。 时间之道?倒流? 封仪失效! 狼牙棒光芒爆盛,尖刺剧涨,那已经不是一个狼牙棒了,是每一根尖刺都长达数尺的巨大尖刺球。尖刺破进了混沌外在的法则防护里,如同戳破个气球一样,根本没有难度。 那是流苏附着神念的突刺,是贪狼星质量凝聚的物理,是星辰坠落之力,是宇宙爆炸之威。 “噗噗噗”数声响过,混沌如同小猪一样的身躯被扎成了刺猬。 尖刺扎进去,流苏还作怪地在里面驱使尖刺弯来弯去、搅来搅去,混沌痛不欲生。 这还没完。 它和秦弈相对的左掌上,忽然感到了恐怖的罡气爆发。 那不是罡气。 是时空阴阳生死五行一切一切杂合而成的…… 混沌源初之意! “一介凶魂,妄称混沌。”秦弈神色平静:“就让我们看看,你我的混沌,谁堪称混沌?” “轰!”混沌之意对冲。 秦弈收集无数先天法则的杂糅,无缝融合的混沌祭炼,与它这种东吞一点西吞一点,靠“混沌”凶魂的本身属性而融合的,谁高谁低? 答案不言而喻。 如果是全盛时,它能靠力量层级的绝对差距,把秦弈震开,但单论混沌之意的对冲,它都是输的。 何况此时伤疲交加,刚刚被偷袭过,此时还有流苏的棒扎刺猬,浑身是伤,力量压根就发挥不出来? 那又如何冲得过秦弈的混沌? 那磅礴的混沌之意,压得它自己的的混沌几乎无法凝聚,似乎要被驱散镇压,回归上古封印的态势。 它发现秦弈的混沌是真的什么都有,甚至其中还揉合了一个封魂之术。封魂之术的级别还很高,出自混沌源初第九篇,之前试图对天帝瑶光作用的。 这是要把它彻底镇压封印,不得超生。 混沌终于隐隐意识到,它一直把这组人概括为“流苏那边”,好像是错的。 实际上流苏好像不是最重要的,这伙人的核心关键,似乎还真是这个它一直没看在眼里的乾元七层人类修士。 驱使时光,让它隔绝流苏的封仪失效,是这个男人做的。否则单靠流苏,无能为力。 而此时混沌对混沌,压得它的混沌几乎消散的,还是这个男人。 这是个真正走在混沌道途的人类……古往今来还没有任何人做到过的路。 他到底怎么做到的? 但还好……这男人终究只有乾元七层,在绝对力量上还是很有些吃力的。只要让他分个神,说不定还有很大概率反杀…… 心念闪过,那边金乌随着他的念头暴走起来。 原本带伤的孟轻影终于扛不住这几乎燃烧灵魂的寂灭黑炎,痛哼一声喷出一口血来。 “轻影!”秦弈果然分心,想要帮上一把。 混沌眼里闪过得逞的笑意。 正在此时,金乌忽然顿住了。 身躯内浮现了鲲鹏法相,正在愤怒地暴走咆哮,撕扯这具尸傀的身躯。这已不是割裂脱离了,而是在造反,试图把这金乌尸傀碾碎一般。 混沌骇然色变,它发现,不但是金乌身躯内的鲲鹏之意造反,它自己身处的忘川也快要炸了……空气中的恐怖威压,就像一个位面极致压缩成一团,继而轰然炸开的感觉,那是能毁灭一切的力量! 沧海怒吼。 忘川皲裂。 整个北冥地动山摇。 数万年的毒瘤入侵,鸠占鹊巢,北冥忍耐至今,终于狂暴了! 第九百三十三章 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 北冥的狂暴是很要命的。 金乌尸傀的破绽再大,它也是个无相圆满,在孟轻影伤势严重的时候,她与明河真的不一定搞得过。一旦金乌豁出去,孟轻影伤势还加重了。 而秦弈并无法分心去对付。 但此刻它压根就不需要对付。 它自己体内的鲲鹏之意,不仅不听使唤,还试图挤爆它。 肉眼可见的金乌身躯不断膨胀、膨胀,如同一个大气球迅速鼓胀,越来越像一个巨大的黑暗太阳,但所有人都看得出,它体内充盈了恐怖的能量,随时可能将它炸成灰烬。 鲲鹏之意,无限广大,它不需要战斗,光靠撑都能撑死这个妄图吞噬它的尸傀。 混沌也不知道怎么阻止这样的变故。 他是得到金乌尸体后,用万象森罗的尸傀术祭炼,连带鲲鹏之意都是他“喂养”进去的。其实原本属于一种试验性质……因为他自己吞噬鲲鹏之意有难度,毕竟人之无相与妖之开天,不同物种加上层次还跨越一级,根本格格不入,他实在是融不了。 于是借着金乌有一定程度的相近,用金乌来融。 若是金乌能彻底融合圆满,将来他就可以用万象森罗的身傀合一之法,把金乌一起融合到自己身上,同时获取两者的能量与法则。 但金乌与鲲鹏始终无法完美融合,他也迟迟不能进行最后一步。 倒也没关系,好歹也是个无相圆满的傀儡,作为打手还是非常合格的。 可今天终于不合格了。 从在刀狱撞上羽裳开始,就处处是毛病,先被流苏阴阳剖判差点生生剥离,好不容易被他亲自出手冒着吃流苏一击的危险救回来,还没耀武扬威几下呢,北冥就开始咆哮,鲲鹏之意彻底暴走。 这回不用任何人打它,它自己都要炸,而混沌却完全没有阻止的办法。 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 同样,这个地方不是你的,也就不是你的。 混沌发现不止是金乌出了问题,他自己也要出问题了,问题就出在刚刚吞噬的悲愿恶念上。 他吞噬悲愿恶念,为的是身合忘川。忘川是悲愿的,几乎可以算作是悲愿恶念的“躯体”,他吞了悲愿恶念,就等于吞了幽冥之本、忘川之源、轮回之意。 这可不是鲲鹏那种排斥,而是与他魔性相合的东西,可以融合无间。而这种一界之意绝对是太清的好助力,如果还能顺便把凤皇与冥河都吞了就更完美了,几乎可以确定太清可证。 这就是他做这么一系列安排的根本原因。 但现在,忘川开始崩溃。 有恐怖的气压,从四面八方而来,要将这本不属于北冥的地带挤出北冥。 他吞了悲愿恶念本来就没消化完全,刚才还被悲愿恶念的爆发冲开了混沌腹心,孟轻影就是靠这个逃出来的,现在也一样,忘川受到排挤也同时带动了体内悲愿恶念的残留,要被“挤”出去了。 竹篮打水一场空。 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 若是全盛时,他当然有办法与北冥争夺一下,甚至北冥之怒也拿他没辙。但他现在不是全盛啊……秦弈流苏混合双打,一个从体内扎出来,把他躯体恣意破坏;一个混沌之意汹涌冲击,冲得他的道则都开始溃散。 多重围攻,他如何顶得住? 混沌没有面目的脸上,睁开了两条缝隙,仿佛眼睛。眼里射出了极度阴狠凶戾的光芒:“我得不到忘川,你们也得不到!” 随着话音,两处同时生变。 金乌没等被鲲鹏撑爆,它自己就开始自爆了。 万象森罗的傀儡自爆之术,这种级别的傀儡爆炸,说是毁天灭地一点都不夸张。 而与此同时,混沌体内剥离出刚刚吞噬的轮回恶念与忘川之意,挤成了一团小黑球的模样,也要自爆。 他是打算把忘川都毁了,彻底消失不存。 这双管齐下,秦弈这群人必定要伤亡惨重,他不说能不能反败为胜,至不济也可以趁乱遁逃。 可他却发现,预想中的两场爆炸根本没有降临。 孟轻影伸手轻触金乌躯体,低声道:“你又忘了,万象森罗之术,才是我的老本行?” 驱使傀儡自爆,首要条件是切断自己与傀儡之间的灵魂联系,不然傀儡自爆要伤了自己。别人不知这一线,孟轻影岂能不知? 她趁着灵魂切断的一刹那间,强势插足,建立起自己和金乌尸傀的联系。 等于混沌把金乌尸傀送给了孟轻影……根本炸不开。 混沌:“???” 而明河已经出现在他身后,素手同样轻按他刚刚排挤出来的黑球:“忘川是幽冥之本,想毁忘川,你不够资格。” 黑球静止,乌溜溜地转动几圈,仿佛找到了母亲的怀抱,欢呼雀跃。 秦弈咧嘴一笑:“完事了,那你就死吧!” 一道光华在混沌体内闪现,那是次元裂缝的光。 是流苏在他身躯内部,斩开了次元壁。 这是绝杀! 根本不可能有人能抵抗的,真一刀两断! 哪怕是太清在此,都不可能扛。 混沌显然也不可能扛。 一身惊天动地的惨叫传来,混沌一分为二。一半是混沌,一半却是之前出现过的灰衣人影。 这人类恶念和混沌被彻底斩开,他连这数万年来融合吞噬的东西,都全部被割裂。 “不!”灰衣人影传来声嘶力竭的嘶吼,急速遁逃:“你们坏我太清之途,我与你们不死不……” 话音未落,流苏已经不知何时出现在他面前,一棒子砸了下去:“废话真多。” 空间,只要流苏能发挥,谁也不可能逃离它的掌控。 他最怕流苏,果然不是没有理由……和别人打输了,总跑得掉,和流苏打,输了你都没处逃。 可就在流苏一棒子砸在他脑门上的同时,空中也亮起了另一道华光:“北冥魔意汹涌,原来是这魔头逃出了封印?” 封印之芒大盛。 流苏这一棒子居然打在了真空,因为灰衣人影已经被封印进了一个瓶子里,这一棒子贴着瓶子边缘砸了过去,只差毫厘。 谁瞎插手? 流苏眯着眼睛,抬头而望。 秦弈也豁然抬头,却见一个鹤发童颜的老道士在空中怅然叹息:“贫道当初封印此獠,却没能尽全功。蒙诸位相助,总算可以彻底封住。” 明河行礼:“掌门师伯。” 鹤悼真人,神州第一人。 早不出来晚不出来,你这时候出来,港剧的警察吗? 给明河面子,秦弈骂娘的话生生憋在嘴巴里没骂出来,只是淡淡道:“我们都能灭杀它了,真人这封印还有意义吗?” “除不了的,他是无相圆满,不死不灭。你们即使能杀,也一定会有执或恨残留,如同当初本该陨落的金乌一样,若是不管不顾,早晚有天重新作恶。” 秦弈看看流苏,流苏点了点头。 鹤悼又道:“若幽冥仍在,可以送他的灵魂接受判决、洗净轮回,但幽冥此时不在,想要除根,只有彻底封印,才能让他永不出世。” 秦弈看看身边半截蠕动的混沌身躯……可以理解,无相圆满,确实已经不灭了。像狗子那样,也是只能被封印,不可能彻底消失。不止是那个灰衣人,连带这半个混沌,也只能封印起来。 若是幽冥完整,六道仍在,可以尝试洗净审判,投入无边地狱里永世折磨。可幽冥不在,还真的只能封印。 鹤悼说的句句是实。 只不过,为什么感觉哪里不对呢? 第九百三十四章 我天枢神阙不要面子的?(加更27/142) 当然不对了。 这是他们的战俘——虽然其实没打算捉,是打算直接灭杀的。 但那就是了却了此番北冥的前因后果,大家费了这么大劲,各自都有伤,轻影伤得还挺重的,总归是给了最后的交代,亲手了结。 即使灭杀不了,要说彻底封印他,自己是不知道封印手法,可棒棒肯定会啊! 用得着你这牛鼻子多事? 理论上没差别,自己锤灭了和被人封印了还不都是结束,本也没打算从这恶灵身上得到什么,可心里就不爽。 好像打了个半天就和大家没关系了似的,有点空落落的。 鹤悼仿佛看出了秦弈的不满,笑了一下:“小友觉得因果未曾亲自了结,心中不悦?” 秦弈也没藏着掖着,直接道:“正是,真人这横插一杠子可不地道。” 鹤悼真人倒是很好说话,呵呵一笑,把瓶子直接抛到了秦弈手里:“说是横插一杠子,倒也未必,此事本就是我出手未尽全功,这又何尝不是我的因果?小友若觉得不满,封印可以先给你,若要问话,尽可问之,若要锤了瓶子再打一次,也由得小友。” 这么光棍……秦弈倒是愣了一愣,瓶子都拿在手里了,心头那点气还真起不来了。 要说把瓶子锤了再打一次,那是吃饱了撑的,没人这么干。 问话嘛……其实别的没什么好问的,最在意的冥华玉晶,已经看见了…… 就在流苏手上,抱着不肯放呢。 冥华玉晶是替代灵台用的,不是塑造身躯。这恶灵和混沌有身躯,必定是借助其他宝物塑造的,鲲鹏遗址和幽皇宗里好东西多了去了,找点塑身宝物不稀奇。 当身躯被流苏的次元斩整个破坏,身躯崩毁,冥华玉晶却被流苏小心翼翼地避开没毁,随着身躯炸开而掉落。 真正的“杀boss掉落宝物”,很真实。 只是里面曾经住过恶灵,不知道棒棒会不会有点洁癖,要拿什么洗几遍……那是另一回事了。 看棒棒抱着冥华玉晶不放的样子,大家最重要的目标算是达成了,说来是没什么好不爽的。秦弈也就只剩一个问题问那恶灵:“你到底是谁的恶念?” 恶灵在瓶子里桀桀地笑:“我若说是你自己的,你信不信?” 秦弈差点就想砸了瓶子弄死他。 却听恶灵悠悠道:“本座会天枢之法,会万象之功,会巫神之术。本来就是诸多修士的杂念揉合,因忘川而聚,岂止一人所成?你便是搜魂索魄,也就是这个答案。” 秦弈怔了怔,皱起了眉头。 这个答案有些意外,却也不是没有道理。 他知道幽冥本就属于主位面的暗面概念,“阴间”的原意如此,诞生各类魔物鬼类的根本之源,所以幽冥整合的时候各地魔物都随之牵引而生。 当幽冥崩溃之后,人间恶念无处可去,全部聚在阳间,感到了忘川之意,于是汇聚成灵。 也就是悲愿说的,本来是放逐自己恶念的地方,却造成了更糟糕的结果。 忘川根本不应该在主位面出现,本就该归于幽冥。 当然他并没有被这么一说就相信,还真的动用了搜魂术。 搜魂的结果:杂合之灵。 无误。 既是人间高级修士们的恶念自发凝聚而成的恶灵,会各家流派的术法并不稀奇,而且这种玩意,好像归于天枢神阙镇压封印也非常合理。 秦弈隐隐还是觉得什么不对,可左思右想确实好像还真没啥好说的了。有点不舒服的感觉多半还是源于不是自己亲手了结因果的别扭感吧,但人家光风霁月连瓶子都丢给你了,还纠缠这个有意思么? 算了。 人家也是天下第一人,和你和颜悦色说这么多,还非要找个话来和人冲突也没意义。 秦弈甩手把瓶子丢了回去,正色道:“望真人善加看管。这忘川我们会挪走,从此不会再有此事发生。” 鹤悼眼里倒是有些笑意:“小友是侠士,在乎的是将来还有没有此事。” 秦弈没说话,拱了拱手。 却听鹤悼慢慢道:“公事如此,我们天枢神阙会负起这个责任。如今我们该说说私事了。” 秦弈一愣:“什么私事?” 鹤悼指了指明河,神色有些郑重:“你如今,是天枢弟子明河,还是幽冥之主冥河?” 明河行礼:“以今生名,行今生事。往事已矣,明河永远是天枢弟子。” “也就是本座的师侄女,我天枢神阙嫡传,下一任阙主第一选择。是也不是?” “……是。” “所以你和一个男人卿卿我我是什么意思?” 明河脸蛋变得绯红:“这个……那个……” “什么这个那个?”鹤悼怒道:“你现在翅膀硬了,或许能与贫道做一场有情无情入世出世之争?贫道不与你论道,只告诉你,我们是一个宗门,宗门有门规!你若是幽冥之主,贫道没有资格管你,你既是明河,贫道管得管不得?” 秦弈忽然醒悟这个问题。 道争这种事另说,你能否说服他,那是另一回事。单论人家宗门,那是有门规的! 眼前这位,是人家的宗主诶! 你道姑思春,和男子苟合,触犯了门规,被宗主抓了个现行,这个怎么说? 当然鹤悼未必知道明河已经“苟合”过了,只是感觉大家关系暧昧,这个就看明河秦弈愿不愿意撒谎表示自己只是朋友关系了…… 要是在现代学校里早恋,多半是会撒谎撇清的。 可这俩经历这么多风风雨雨,好不容易确定内心,还要说“只是道友”,这话自欺欺人已经欺得够久了,还要再欺几时? 明河显然不愿意再欺下去,红着脸捏着道袍衣摆,垂首不言。 秦弈忍不住道:“喂,门规了不……” 话音未落,明河着急地冲他死命眨眼摇头,示意别这么说。 秦弈也就无奈地住了口。 ——门规了不起啊,我们明河现在自己是一方霸主,守你门规?你天枢之法是哪根葱,凭什么服你管? 这话没法说,只要明河自己愿意认自己还是天枢神阙弟子,就没法说…… 明河是个善良知恩的小道姑。 此世受了宗门恩惠,宗门抚养长大,倾斜了多少资源培养,她确实没法说“我都可以自立门户”了这种话。 只能垂着脑袋挨训。 但秦弈明河没法说这话,有人可以说。 不和谐的声音从附近悠悠传来:“哟,天枢之主,好大的威风啊。魔物肆虐,没见你出一分力,等自家门下拼死拼活打赢了,跑出来训徒来了?” 鹤悼转头看去,孟轻影抱着手臂靠在星龙身上,神色嘲讽无比。 “牛鼻子瞅啥?”孟轻影嗤声道:“本座今生是万象森罗少主,专与你作对。前身为百鸟之皇,开天仙神。你那套门规能管臭道姑,还想管本座?” 鹤悼面色平静地看了她好一阵子,才慢慢道:“见过凤皇。本座倒也不是为了训徒,只是想让明河跟本座回去。长期与男子在外不清不楚,我天枢风评,凤皇看不上,本座可是很在乎。” “扑哧……你天枢神阙还有风评?哈哈哈哈……”孟轻影笑得腰都快直不起来了。 明河嗔道:“轻影!” “好好好,给你面子。你要服管,那就服去呗,你男人我就笑纳了哈……”孟轻影挨到秦弈身边,乐呵呵地抱着秦弈的手臂,示威似的挺了挺胸。 鹤悼转过脸去看明河,那意思就是“你一个道姑真和魔女争风吃醋,成何体统?” 我们天枢神阙真的不要面子的? 第九百三十五章 最讨人嫌的臭橘皮 明河差点还真不想要面子。 孟轻影抱着秦弈胳膊磨蹭,趾高气扬的样子太气人了。 刚刚并肩作战的时候觉得这傻鸟还不错,果然是个错觉。明河几乎是下意识就想上去撕开她:“大庭广众拉拉扯扯恶心不恶心(让我来)!” 只是自家师伯在旁边看着,她实在没法和孟轻影公然撕上一场,只得硬生生把探出的脚步缩了回去。 其实这边事情做完了,她本来就要回去的,不然干嘛? 天天没羞没臊地在时幻空间里和孟轻影比谁榨得更凶残? 至于嘛…… 也就是舍不得离开秦弈身边而已,真要论修行,其实这时候双修也已经没大用了,如今渡过了刚刚开始双修的红利期,已经到了需要长年累月长期和合的时候了,动辄百年累计,短期不可能再有多少效果。 正统双修就是如此,可不是魔道采补能那么快速见效的。 倒是回天枢神阙还有不少宝物与秘地可以做加速突破的辅助呢,顶级名门不是摆着好看的。 孟轻影那边也一样,她找到了忘川,该回宗门办正事了吧,怎么可能还在这胡混。 秦弈也不是没别的事做,他找到了冥华玉晶,难道不是该回去设法救治徒弟? 大家都不会赖着不走。 便是鹤悼不说,明河觉得自己多半也就是休整(赖在男人身边)两三天,也该各自散伙各找各妈了。 偏偏被长辈揪回去的感觉,特别没面子,和自己回去不是一回事啊…… 秦弈都能理解这种郁闷,就像放学躲起来打游戏,本来这把打完就回家了,结果恰在这时被老妈抓了,那感觉真是…… 明河越想越气,“诶”了一声,愤然跺脚转头,不去看孟轻影那笑嘻嘻的表情。 口中还是忍不住赌气道:“回去不也是面壁修行,还能咋地,不就是便宜了那傻鸟,真是气人。” 鹤悼眼观鼻鼻观心,一声不吭。 别人犯了门规岂止是面壁修行?你还替自己安排惩罚来了?让我翻翻门规这条怎么说的来着…… 算了这位现在是无相强者,还是幽冥之主,真的不好管了。 想想师妹也不知道和谁破了身子,鹤悼不也是睁一眼闭一眼么,门规难道还管得了曦月?平时他不管事,天枢神阙都是曦月做主,话说曦月反过来拿门规教训他倒是有可能的…… 诶,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了…… 咱们一个道家清修宗门,里面的道姑一个两个的找男人。 合欢道吗? 秦弈正在认真对鹤悼说:“前辈要维护宗门风评,或者维护门规不成空谈,这些都能理解。但恕晚辈直言,规矩是人定的,门规是可以改的。据我所知,不禁双修的道门也很多。” 鹤悼慢慢道:“门规其实并非约束无相者,所谓无相,随心所欲不逾矩,强立规矩并无意义。订立门规,约束的是广大门众,使门人能静心问道而行。便如佛门,若你无相,也说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可若是一般僧众也不加持戒,个个都酒肉穿肠过,这修持就歪没边去了……” 秦弈其实还挺理解这话的:“但是明河无相了啊?” 鹤悼摇头:“明河自己或许没有问题。但她是宗门下一辈标杆人物……人们不会管你无相不无相,只知道师妹都可以找男人,我也可以。人们有样学样,妄加效仿,宗门便不复其道矣。就如僧人皆酒肉,一个道理……你们可为宗门人心考虑一下?” 明河默然。 秦弈叹了口气:“所以我一直就说,这种出世清修悖逆人伦的道路本来就不对,万道仙宫那种多好,不禁嫁娶,自凭心意,人家一样修行。” 鹤悼倒也不辩,只是道:“道不同。” 秦弈哂然:“冥河是天心,天亦有情,你们倒悖逆。此非道也。” 鹤悼默然转头看着明河,明河低头不语。 鹤悼没再争下去,只是道:“是天心本有情,还是因此世而有情,这也是我们需要探索的问题。反正道途万千,冥河也未必就是代表。天枢之法不会因此而改,若是将来某天,小友认为有资格让我天枢神阙改规矩,那时再议。” 秦弈微微点头,没和他争。 大家争到道争层面就超纲了,难道你还真想改变整个天枢神阙的道?有意义吗? 自己想要的无非是明河,现在明河若是要找男人,他鹤悼也承认自己根本管不着,这就够了。扯别的没啥意思,又不是非要你同意不可。 至于哪天能公然跟人家小道姑出双入对,扫整个天枢神阙的颜面和规矩,那讲道理自己现在确实还不够格的……最多偷情不能公开,否则明河自己对门人上下也不好交代,这是自己的责任感,不是别人同不同意的问题。 鹤悼说得很直白,等你哪天有这个资格了再说。 兜兜转转,还是当年棒棒说得对。 这些人无非求道。 如果有一天,你自己就代表了道呢? 见大家“寒暄”完了,大致有数,明河便也没再说什么,终于伸手一挥,一个黑球到了孟轻影手里:“忘川交给你控制,幽冥的最后环节是你的了。” 孟轻影接了黑球掂了掂,也有些出神。 这是忘川的本源,可以说是此地滩涂的灵性汇聚,世间唯有明河可以这样控制,说给谁就给谁。 这事情对她很重要,一时也失去了思考他们刚才简略道争的心思。 幽冥整合,此世整个宗门二十年追寻的道途,她的多少心血汇聚于此……此事若成,可以说整个万象森罗都会升格,几乎所有参与这件浩大工程的门人集体升级都可期。 证道,就是这么来的。 玉真人能否太清不好说,反正他也不是为了这个整合幽冥……但说不定真有无心插柳的可能,修行往往就是这样的,越是求,越求不得,反而你不为了它去,倒是可能成了。只不过玉真人的无相也只有中期,还差了档次,可能没这么容易…… 反正别人的事不说,孟轻影自己也是打算靠这一步迈向无相之巅,最后收拢前世尸骨,跨越太清。 这必然也是一个漫长的修行过程,会有很久见不到秦弈了,也别说和这臭道姑争风吃醋,大家都没这么闲。 孟轻影在走神,明河转向秦弈,递过了另一个冥华玉晶。 秦弈一愣:“这是……” “这是冱蚑那边的仿制品,里面可能有些后门,但相信你有办法……你需求两枚不是么?” “是。”秦弈也不矫情,接了过来:“你这回去,不会受罚吧?” “不会。”明河偷看了鹤悼一眼,压低声音道:“其实宗门都是我师父管事。” 鹤悼:“……” 明河吐吐舌头,又道:“师伯还好啦,要是师父来了,可能你要挨打。” 秦弈想想也是哦,这个鹤悼好像出奇的好说话,一点没有神州第一人的盛气,也不知道是修养真的高到一定境界了呢,还是觉得自己这伙人也不是好欺负的,要给几分面子…… 他连宿敌万象森罗的少主在面前跳脸,都没生气……这修养也是不容易,和他争什么是没必要。 若是那臭橘皮老道姑来了,多半要打人,自己还不敢还手呢。 正这么想着,远处就传来了橘皮老道姑的传音:“明河,你还要流连多久,是不是要给你俩一个小空间,做完了事生个娃娃再出来?” 明河:“……” 师父真来了。 秦弈仰首道:“是啊是啊,丈母娘给一个……” 话音未落,一只大巴掌就拍了下来。 “娘的。”秦弈抱头防护,跳脚道:“数来数去,最讨人嫌的还是这个臭橘皮。老子早晚有一天要叩开……” “好好好,别和师父吵嘴啦。”明河轻笑着,竖起手指抵在他的唇上:“不就是那句我耳朵都听出茧子的话么……我等你。” :。: 第九百三十六章 活着的意义 鹤悼与明河离开忘川,直出北冥之外,曦月悬于天际正在等他们。 明河凑上前,心里有些小忐忑。 师父从来不同意自己和秦弈的事情……师父有师父的道理,自己本也担心坏了道途。大家走的道不一样,秦弈说得有些偏颇,并不是万道仙宫能这么做,天枢神阙就也能这么做的,根本修行法门不同,一时冲动坏了道心的可能性很大。 明河也是因为合了前世,达成无相了,达到“从心所欲不逾矩”的境界里,才可以跨过这个坎儿。 在此之前,她知道师父是对的。 她们的修行模式,未达无相就耽于情爱,修行就别提了。所以明河虽然对师父有点小叛逆,心里知道师父是为自己好。 老实说前世该算是她与秦弈的大媒才对……要是没冥河那个“你喂我”,她与秦弈至今都不知道还要纠结多久呢,怎么可能直接渡河,还和孟轻影一起来都来了…… 嗯,就是做个大媒把自己都送了,媒人做到这个地步真是感动神州。 扯远了,总之明河现在还真不知道师父对这事会怎么表态。 是认为既然你无相了也就无所谓了呢,还是生气要惩罚她? 明河发现师父的表情有些怪异,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她,嘴唇好像蠕动了一下想说什么,却又没说出来,那眼里的神采有点像是……像是自己和孟轻影在撕逼的时候一样,战意满满的样子…… 怎么可能呢,一定是错觉。 总不会是前世和师父有仇?没印象啊。 明河正摸不着头脑,就见曦月用力扭过脑袋不看她了,好像继续看下去会忍不住打人一样。 明河自己也吁了口气,师父不骂人就好,大家回去再说…… 却见师父盯着师伯,眼神渐渐凌厉。 从那种想和徒弟撕一场的感觉,变成了见到了大敌一样。 明河觉得有些不对了,愕然在两人脸上看过来看过去。 鹤悼安静地看着曦月。 曦月目光越发凌厉。 “你……”曦月慢慢开口:“你这是执而生妄!” 鹤悼神色和煦:“并没有造成后果。” “那是他们强!”曦月冷冷道:“当年你对我说,要阻止明河觉醒前世,我道你是为明河好,其实……” “难道不是为明河好?”鹤悼平静道:“只要她不是冥河,自然不会惹来觊觎,相安无事。我也不想自己的恶念和自己的师侄女生死斗,然而还是发生了……按说明河独赴北冥,本不该接触到如此深入的事情,浅尝辄止回来也就罢了,结果……” 他摇摇头,很有些遗憾。 明河什么小儿女心思都甩没了,心中尽是寒意。 被封印的恶灵……是师伯的? 秦弈不是搜魂认为是杂合之灵么? 是了……应该确实也是杂合之灵,只是由师伯的恶念为主导意识而已。师伯先收了瓶子再给的秦弈,这中间足够他动手脚了,秦弈察觉到“本质是杂合”没错,却被遮掩了“由谁主导”这么个问题…… 这是玩了个小花招。 曦月道:“秦弈一时被你瞒过,但你破绽太多,瞒不久的。” 鹤悼笑了一下:“那又如何,他便是醒悟过来,莫非还真的打上天枢?” 曦月不说话了,神色越发严峻。 “还是说……你要和我打一场?”鹤悼笑笑:“终究也是封印了此念,结果也是好的,你还找我的麻烦,意义何在呢?为了你的道德审判,徒使宗门分崩离析?” 曦月抬头看天,半晌不言。 人生在世,总是囚笼。 当年云间醉月,秦弈就知道她也不能洒脱。 鹤悼有恶念在北冥,曦月知道,从来就知道。 她为何刻意去斩元祖冰魔? 不是历练顺带,根本就是故意在让鹤悼的恶念吞不了冰魔之意。 “曦月坏我大事”,当然了,就是故意坏事的。 但这次,吞到自己徒弟身上来了,原本双方默契不言的事情,终于摆上了台面。 明河已经后退数尺,纤手按上了神剑,眼中都是警戒。 她冷冷道:“与悲愿立约不泄密的是你。你当年应悲愿之邀共同除魔,结果到了魔渊,因为太清之执太过浓重,险些入魔,索性学了悲愿的斩三尸之法,排除出去?所以悲愿说,邀人除魔,结果搞得情况变得更复杂了。” 鹤悼很光棍地承认:“是。” “那你为何不继续除魔,只是封印,还与悲愿立约不泄密?悲愿都能试图除去他的恶念,你除不得?” “因为我与悲愿的法门不太一样,他算趟路的,斩得太彻底,自己在菩提寺都不知道恶念在北冥做了什么,等于分离成不完整的人了,我认为这样的不完整,是不可能证太清的。于是我设法保留了灵魂联系,可以相互感知一些道则之悟……” 说到这里,鹤悼顿了一下:“恶念在北冥的法则吞噬,我已尽知,这对我的太清之途有大用,当然不能让别人破坏。” “太清太清!”明河摇头:“这种执念你不是斩出去了吗?因为共享意识,所以等于无用?” “我倒不能感知它的思维,只不过是能互感对方的道则而已,我的执念不是受它影响……至于为何依然有执,这是一个奇怪的悖论。”鹤悼望天,有些出神地道:“斩却执念,为的是太清。然而太清之执斩掉了,我为何修行?” 明河怔了怔,竟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那就连修行的意义,活着的意义,尽数失去了啊……”鹤悼轻声道:“你有没有想过,那种数万年来最大的执念忽然消失的感觉,会是什么样的?” 明河默然,半晌才道:“所以你还是找回了执念,为了一个……活着的意义?” 鹤悼不语。 明河追问:“因此你坐视他试图吞噬我,也是为了自己的太清?” 这里的关键问题在于……他出现在这里,是不是早就看见了战局,却没有早出手帮她,反而是到了恶念要败的时候出手救恶念? 他一边说着不希望明河变冥河,导致和自己的恶念冲突起来,却一边是不是也暗地里希望恶念能吞了冥河,达成他共享道则的目的? 若是如此,那便是他鹤悼要杀明河啊! 如何能忍? 鹤悼歉然道:“我确实不知此地发生了什么,是感知恶念有陨落之危,才临时赶来。若是早知道,我必会阻止它。若以我的本心,我愿你证天上银河之道,还是我所熟悉的小明河,根本不想你和幽冥有什么瓜葛。” 明河抿着嘴,轻轻摇头。 是说得过去,天枢神阙这么近,他察觉有异立刻赶来,完全来得及。 倒不是一直在旁观她战斗的,否则理应能察觉到。 若是如此……正如孟轻影不知道怎么骂悲愿,她也不知道怎么骂自家师伯。 无论他保留了多少执念、保留了多少道则的共享,他此身确实是善身,对门下的关爱并无虚假。恶念在瓶子里装着呢……他甚至连脾气都没有。 明河知道师父在矛盾什么了。 这是一种连翻脸都不知道怎么翻的感觉。 尤其是……如果自己重视宗门责任的话,为了宗门的名声着想、为了宗门不内战着想,是不是还要替他捂盖子? 曦月长期的一些矛盾,明河终于了悟。 矛盾的鹤悼,矛盾的曦月,矛盾的天枢神阙。 可能还要加上一个矛盾的明河。 第九百三十七章 做师父真好 “他收了这个恶念封印,可能对太清还有其他益处。” 曦月师徒终究没和鹤悼撕起来,众人回到天枢神阙,曦月带着明河到了自家第一宫,师徒俩相对泡茶。 “他不是说,恶念吞噬的道则,他本就可以共享感悟么?还拿这个封印……该不会想放出来?” “放出来多半是不会。”曦月轻抿一口茶,叹了口气道:“因为他此身是善念,根本起不了坏心。即使想拿恶念养法则,也还是封印魔域怕它害人,这矛盾感是很清晰的。要说他主动放出恶念来做恶事,那是肯定做不出来。” 明河一时不解:“那他取了这个封印有何益?” “割裂的重归。”曦月淡淡道:“他说他的斩三尸比悲愿的进步,能保持不算割裂……其实终究是算的,一个人不能缺乏了负面情绪。连生气都生不起来的人,证的什么道?我觉得他会开始尝试把恶念回归本体,成功的话,说不定还真有戏,毕竟他确实本来就在突破边缘了……各种道途都走过,也算历尽沧海而归源了……” 明河默然片刻,摇头道:“真是纠结,难怪此前数万年不得寸进……道心一也,纯也,单也,这种纠结如何证道?师伯若幡然醒悟还好,若依然始终如此矛盾,再给他一亿年,也证不了太清。此非资质所限,而是道途岔了。” 曦月看了她一眼。 现在这个……不是她的乖乖徒弟了。或者说不完全是。 在道的认知上,这个乖徒弟已经是走在了整个天枢神阙所有人的前面。 她是冥河,是太清意。 应该说她曦月倒要反过来向徒弟求教大道之意才对…… mmp,求教不出口。 一个好端端的萌萌哒徒弟,怎么就变冥主了呢? 她撇撇嘴,又道:“自从当年仙神之劫后,众妙之门崩碎,太清传承也尽数断绝,世间再无太清之路,所有人都只是自己在摸索。师兄尝试了无数种路径,走过了几万年的探索,某种角度上说……算挺可怜的。” 可怜…… 神州第一人,可怜? 明河却偏偏有点认同师父这个用词。 好像是有一点点……感觉鹤悼真的太难了,起码和自己与轻影这些人比起来,真难。他的所谓第一人,也没爽过半点,天天抱着个石墩子苦修…… 恍惚想起他那句“活着的意义”。 曦月继续抿着茶:“常人寻道,本就是千难万难,师兄数万年走了各种岔道,试遍了无数法门,不过是世人的一个代表性缩影。多的是人死在道途上,抱憾寿终的,找谁哭诉?说不定还得去被一条河雁过拔毛……那才可怜。毕竟不是谁都像某些人的好命,一界之灵凝聚,生来自具天心。” 明河眨巴眨巴眼睛。 师父这话……怎么说得好好的开始辱河了? 好酸啊…… 这个曦月是孟轻影假扮的?还是刚刚吃了十几斤柠檬来的? 她小心地道:“那个,师父,要冥河之悟么?送你哈。” “你自己留着!”曦月拍桌:“本座才是师父!” 明河觉得师父酸的应该就是这事了,徒弟都有太清之途了,她自己的路还不知在哪呢……明河赔笑道:“师父不用客气的啦,我的就是你的……” 曦月眨巴眨巴眼睛。 嗯,你的就是我的……是吗? 师徒俩对视半天,曦月忽然把脸一板:“违反师父禁令,去和男人搞在一起,居然、居然还真破了身子!你很能?用的什么姿势?” 明河脸上微红:“师父……” 这师父,怎么说这么直白的,含蓄点不行嘛…… 曦月拍桌:“谁看你含羞带怯的小狐狸精样儿?你还是个道姑嘛?给我去后山星辰秘境关禁闭,不到无相后期不许出来!” 明河红脸变绿脸:“后、后期?” 星辰秘境,数往知来,对应她现在的状态非常有效果,恢复前世实力很快,师父好像是刀子嘴豆腐心,还是在为她修行考虑来着…… 可这后期不是嘴巴说说啊!她现在才无相三层啊,恢复到后期,要几百年?星辰秘境又不是时幻空间…… “怎么?”曦月板脸道:“冥河之主不听我们老道姑的话了吗?” “没、没。”明河哭丧着脸:“能不能打个折,中期出来如何?” “你都三层了,是不是要告诉我四层算中期?”曦月鄙视道:“你这是打算去一日游?没得商量!” 明河耷拉着脑袋,觉得师父肯定是存有妒忌自己太清意的报复。 师父您这样不行啊,青出于蓝不是挺好嘛,有妒忌心,于道不利…… 橘皮老道姑积威尚在,明河终究没法真跟师父顶嘴吵架,只得委委屈屈地收拾细软去禁闭了。 曦月舒服地靠在椅背上,悠悠抿了口茶,等着明河离开好一阵子,忽然放下茶杯,握拳一挥:“谁妒忌你的臭河意……哼哼,做师父就是爽,教训狐狸精就是这么简单。怪不得翠花总是欺负那条蛇,吾闻道矣!” 说完又做贼似的左右看看,一脑袋砸在面前石桌上:“完了,这下是真的和徒弟抢男人了,她知道的话……” 她知道的话,曦月觉得天枢神阙可以关门了。 还有个屁的风评,老小道姑抢男人……曦月甚至可以想到神州人们去巫神宗上门对左擎天道歉的场面:“左宗主不好意思,是我们冤枉您了……” 捂脸,本来还有点想着,是不是趁着把徒弟关禁闭的机会偷偷去北冥和情郎偷个情,如今也感觉没脸去了。 太丢人了。 话说这时候的北冥不知道怎样了,没想到那个羽人对北冥能产生这么大的作用,从此可能真的荡尽魔氛,还北冥朗朗晴天了吧,好事。 这是天枢神阙的罪孽,却是别人来洗刷…… 咦……反正他不是别人。 哼。 ………… 此时的北冥,确实开始天清气爽。 阴沉的魔氛已经开始慢慢消退,那种黑暗死寂让人看着就浑身起寒碜的感觉已经越来越淡。虽然还是冰冷,却是纯粹的天寒冰凛之意,由魔意之寒转向了纯净冰霜。 秦弈抬头看着远处的冰川,总觉得如果现在凝聚什么生灵的话,肯定不是冰魔了,该是雪女了…… 一条冰龙蹲在面前:“……” 秦弈:“……” “主人被揪走了,她好像忘了骑我走。” “你变得这么萌,我有点不适应。”秦弈试着道:“我能骑你不?” “我又不是雪女,你骑啥?跨坐在我背上,我怕你某些地方会僵掉。” “?” “……” “其实我觉得我可能会渐渐化成雪女之形,纯净冰凛就该是那个样子,不过我也不会给你骑的。”冱蚑很认真地道:“我只有一个主人。” “……就算你是雪女,按你说的,那某些地方才是会真的僵掉的……”秦弈左右看看周围的海妖:“一个主人什么的……我觉得你是在她们面前故意表忠心。” 冱蚑认真道:“没有,我现在不骗人。” 秦弈翻了个白眼:“这个冥华玉晶的仿制品,你接触了几千上万年了,应该也是考虑过如何把它升格的事情?提供点想法听听。” “冥华玉晶,不是魔物,是先天神物,而这个仿制品全是魔意,只能容纳魔性,是偏颇的。”冱蚑道:“而这种缺陷要补足,其实不难……把它放在真正的扶桑之处,大日煌煌,洗涤中和,基本就没有问题了。我们和幽日族万载之争,这也是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因素。” “你特么留的坑是真的多。”秦弈没好气道:“我看你们冰魔,别的魔性没见多少了不起的,就是那张破嘴点满了骗人技能,一句话都没法信。” 冱蚑扁嘴:“不就是和你们男人先天技能差不多吗……” 海妖集体鼓掌。 远处孟轻影靠在树下,哑然失笑。 第九百三十八章 幽皇宗 秦弈长身而起,到了孟轻影身边。 “我要走了。”孟轻影直截了当地说:“虽然明河不在了我好像可以霸着你……可惜事情太多,难以流连。” 秦弈道:“你伤未好,难道不该养好了再说?” “这点伤……习惯了。”孟轻影笑笑:“回幽冥可是我的地盘,还能怕这点?” “可是……”秦弈犹豫了一下,偷看了远处菩提树下的悲愿一眼:“你们的祭炼,少了轮回之盘行不行?” “轮回之盘是凤皇后天制作,不是幽冥本来之物,除非我又要建立六道之序,否则要它干嘛?我们真正缺的是一个替代的幽冥意志,最好不要你家明河那种能自我思考的位界之灵,那反而会跟我们冲突,我们只要一种冥冥天意即可……” 说到这里,孟轻影顿了顿,观察了一下秦弈的表情:“这一步本来可能会很麻烦,预计是要万灵血祭的……” 秦弈微微笑着:“你会这么说,就不会做了,试探我何用?时至今日,我还能不信任你?” 孟轻影释然笑道:“等我把位界拼接好了,去找明河一趟吧,这种事她最有发言权,有她操作的话,说不定可以不需要按我们原先设想的那么麻烦。” 她和玉真人的判断一致,有明河帮忙的话,这一步很可能真的可以省略。可这时候玉真人之前派出来找“冥河之主”合作的使者都还在路上呢…… 他知道前生之事,深知冥河与鸑鷟争斗了多少年,他还以为冥河之主复苏的事情绝对不能跟徒弟说,否则这俩要撕破苍穹呢…… 天知道她们撕的角度和玉真人脑补的完全不是一回事,战场也有点特别,绝不是苍穹,只是个莲台…… 反正刚刚生死合作互相救助过来,这回要做这种正事上的小合作,那压根连让秦弈穿针引线都不需要了。 秦弈摸着鼻子,也有种自己成了橘外人的感觉。 孟轻影莞尔一笑:“对幽冥整合而言,我只需要带走忘川,和幽皇宗建筑之类的没什么关系。不过幽皇宗本身是我前世心血,与我师父前世也密切相关,我也打算一起带走。” 秦弈奇道:“本来就是你的,你带走为何特意跟我说?” “因为我觉得里面有些东西对你有用……临走之前,我带你逛逛。否则恐怕你很多地方需要人讲解……” 秦弈正待说话,身后传来了悲愿的佛号:“阿弥陀佛,如果二位要去幽皇宗内部一行,还是老衲带路比较好。” 孟轻影拍拍额头:“是了,此地经你之手,有过变化?” 悲愿合十:“我动的倒是不多,只是找了找宝物功法之类。不过之后恶念盘踞,不知道又动了多少。但即使它动过,此时我也可以让它交待。” 秦弈孟轻影都斜斜看着他,面无表情。 悲愿有些尴尬,知道他俩眼神什么意思。 他堂堂无相后期强者,此战除了之前偷袭自己的恶念之外,就没发挥过……跟个拖油瓶一样。 其实怪不得他,恶念要被吞噬磨灭,他本体当然会受到牵引受损,根本凝聚不起力气。 当混沌炸开,里面很多东西都散了,包括悲愿恶念也重新“掉”了出来,只剩奄奄一息的残识,此刻又被他也收在一个瓶子里封着,感觉像是白捡的一样。 当然他捡了可能也没啥用,就是为了消灭镇压了。 毕竟他的割裂较为彻底,已是完全的独立存在,估计是不可能再合回来了……而且他似乎也没有合回恶念的想法,本心较为排斥。 但他要搜魂获知恶念所知的东西,还是很容易的,此时也就成为了幽皇宗向导。 秦弈便和孟轻影跟着他往幽皇宗内走去——这个宗门很奇葩,秦弈听得耳朵都快生茧子了,感觉比天枢神阙存在感还高。可实际上它就是个乾元级宗门,玉真人前世号称幽皇,实际就是个乾元修士,根本不是幽冥之皇。 说是统治者倒也勉强算,玉假凤威而已。 如果幽冥有皇的话,是凤皇与冥河两个在争……只要凤皇征服冥河,她就是幽冥之皇,可惜纠缠到这辈子都没个结论…… 幽皇宗三个字,有那么点凤皇对冥河宣战的意思,赤裸裸的挑衅感。 孟轻影抬头看着匾额,好像有些自嘲地笑了一下。 秦弈又觉得自己成了个橘外人。 步入幽皇宗内部,基本设施倒是个常规宗门,还有大殿、弟子山房、各级完整的修炼场、藏经楼、铸造房、炼丹房,等等等等,与阳间宗门设施基本没有区别,只是如今空荡荡的,被悲愿恶念长期占据此地,啥都用不上。 最主要的特点是,幽皇宗有独立的试验区。 走进去就能看见刺目的血迹,经过数万年凝固,成为了暗红的区域。 这里曾经做过人体解剖……研究轮回的一环,比如无启族为什么可以不死之类的。 孟轻影道:“我们捉的是罪人,我前世还是很正义的那种。” 这小心翼翼的解释,秦弈伸手摸摸她的秀发,示意没必要多说。 即使凤皇是坏的,那也是死了几万年了,今生的孟轻影就是孟轻影。 孟轻影感受到了他的意思,甜甜一笑,转而道:“知道为什么我说此地对你可能有用么?” “嗯?” “因为我总觉得,你这个肉身,怪怪的。”孟轻影道:“有那么点熟悉感,但又和曾经这里的试验不太一样吧,我不能确知,而你自己进来的话,说不定会有些感觉?” 秦弈猛地驻足,看着猩红的环境默然不语。 孟轻影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居然感到心脏跳动了一下。 人造……肉身? 不会吧…… 轻影说不太一样,嗯,应该不太一样。 秦弈深深吸了口气,脸色还是有些不自然。下意识去找流苏,流苏此刻却不知道在哪……哦,是了,流苏拖着那个混沌身躯,不知道去哪虐待去了…… 回头再问它。 话说回来,怪不得混沌封印在幽皇宗里,这种特性……好像对上了。 孟轻影道:“这是轮回一环,其实之前三途之中的血狱特性就是这么来的,不过你我没走那条道,你若有意可以去三途看看。” “不……不用见了,大约可以想象。”秦弈道:“之前在幽冥的干枯血海,我也见过血肉拼接的一种模式。” 孟轻影颔首道:“这种算是新生,也算造物,是集合幽冥血海的能力与凤皇自己的生命能力所创的地狱之途,此地是个试验场而已。另外还有许多物种前世今生的研究,变化形态的轮回等等,你有兴趣也可以看看这里的研究记录……悲愿,这些记录还在么?” “在。”悲愿道:“都在秘库里收着,算最高机密之地了。” 秦弈犹豫片刻,本想说没兴趣,可终究还是道:“那带我去看看。” 不管是查找自己的前世今生也好,还是这种对生命物种的研究也好,虽然觉得有些恶心回避,可这玩意确实还是值得看看的。 玄学侧、科学侧,两边都有意义。 道途之中,避不开。 事先倒是没想过,这趟北冥之旅,居然还有这种意外的收获。 :。: 第九百三十九章 老婆真富 所谓的秘库,秦弈倒是没想到,就在幽皇宗供奉鸑鷟雕像的祭殿之中。 一个非常宽广的大殿,高不见顶。四处的布置都很有仪式感和肃穆感,一个栩栩如生的鸑鷟雕像,墙壁高处是一个数丈方圆的凹陷,也不知道原先是雕了壁刻还是什么,如今被挖走了? 整体环境让秦弈第一时间想起了羽人的圣殿,连陈设都差不多。 嗯,羽人那边供奉的是凤皇,其实都是同一只傻鸟。 秦弈仰头看着巨大的雕像,有些出神。 说来轻影前世的逼格真的挺高的……麾下百鸟朝皇,万族景从,声威赫赫,现在羽人们都还虔诚供奉着呢……嗯,羽裳除外。 它做的事情都是在造物、在创世纪,肩负大道,坚定前行,耕耘幽冥数千载,剥离法则殉道降级而无悔,真不负“开天”的等级之称。 也不知道和棒棒撕天之举相比,谁逼格高点……虽然她锤不过棒棒,可能是唯一的污点…… 很早以前误会过它是天帝下属,如今当然知道不是,只是因建立三界之序的想法相同,而结为盟友而已。 凤皇的格调,绝不可能是谁下属。 今生听起来一个超级魔宗少主好像还行,那真是差了十万八千里。话说回来,秦弈倒觉得现在的轻影接地气多了…… 曾经的凤皇或许很可敬,但那是神,威严堂皇,不是身边娇俏可人活生生的小魔女。 孟轻影也在出神地看着“自己”的雕塑,好一阵子才道:“是不是觉得我觉醒前世之后完全没变化?明河与前世性质很接近,都还是有一定程度的改变,可我几乎没有。” 秦弈醒过神,问道:“难道你没完全觉醒?” “觉醒是觉醒了,只是还有一部分大道法则,或者说神性,留存在尸骨之中。你知道,身躯铭刻了很多,不是能完全替代的。”孟轻影道:“到时候因为一些道则的影响,有可能会影响到一些性情变化,如明河那样……不过应该也变不到哪去了,基本也就是如明河那种微变,至少在你面前没什么差别。” “明河性情变得更直接干脆了点……可能你会变得更威严点?倒也还行……”秦弈说着有点蛋疼:“前世今生,是真的很麻烦。你与明河这种状况都算比较好的了,还这么多始末未了,我那徒弟就更是……” 说到这里住了口,秦弈不知道轻影如今对曾经的盟友天帝怎么看待,是还有旧情呢,还是最后孤立无援反而被天帝下属围攻,有些怨念。 “你徒弟是瑶光的话……”孟轻影笑笑:“其实我也分不清我对她是怎么看的,主要在于,当年我们的道,如今有些动摇感……你看,我此世觉醒都从来不提重建六道之事了,这盘子杵在身边我都没说要让它滚回去继续做个盘子。” 悲愿:“……” 孟轻影笑道:“算了,瑶光的事我就不多置喙了,流苏比任何人都知道怎么做。” “嗯……”秦弈吁了口气,若是轻影要保瑶光倒还挺尴尬的,她撒手不管最好不过。 孟轻影又道:“我说这些,主要是想告诉你,我不确定是否会有点深层记忆留存在尸骨里面。也就是说,我如今记起的前世,表面上自以为是全想起来了,其实未必……便如我不知你肉身状况,却偏偏有点熟悉感,说不定与此有关?” “唔……倒也不用想太多,即使我肉身真有点来路,我自己慢慢追寻就是了。说白了这个就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就是有点好奇而已,就算搞不清,那就搞不清呗。” 孟轻影摇摇头:“数往而知来,你若要证大道,就不能不把自己的因果捋顺了。在我看来,这甚至应该是你今后最重要的一件事。你的道途已经到了关键点,该为自己多想想了,可别总为了流苏活着。” 秦弈哽了一下,原来轻影心中雪亮,他做的大半事情都是为了流苏。 可能灵醒点的妹子都看得出来?emmmm……不知道她们看着自己日常撸球到底怎么想的…… “嗖!”流苏忽然出现在身边,瞪着孟轻影看。 孟轻影“嗤”了一声,别过头去没理它。 这哑剧就她们自己明白,一个说“傻鸟别多嘴泄密小心我锤你”,一个说“嗤,你就继续做个球吧,懒得理你”。 秦弈很是习惯地抱起球,还摸了两下:“棒棒,混沌什么情况?” “给我捏成个球关起来了,这玩意对你有用,等会说。”流苏伸出小短手,指着墙壁高处缺失的一块:“此处就是轮回之盘吧……” 悲愿干咳不答。 秦弈斜睨过去,原来如此。 本来以为是什么壁刻呢,玉真人挪到墓上的那个,原来不是啊。 也对,这是圣殿,最核心的所在,鸑鷟塑像是为了随时神降而用的,这里守护的实际上是轮回之盘。 这里……如果按照秦弈习惯的说法,该叫轮回殿,雏形。 亡灵在此处受审,进入悲愿……不对,进入六道轮回。 只是悲愿长脚跑了,不是一般意义的损毁,悲愿离开导致这里的轮回气息消失得彻底,不然进入此地应该能很明显地感受到轮回法则的浮动才对。 如今再看那个洞,就能感觉到幽幽深邃,仿佛穿透了无尽的虚空,隐含了前世今生的所有奥秘。 秦弈差点想揪着悲愿的领子把他摁回那个大洞里。 说不定摁回去了,真能出现很神奇的事情。 悲愿退了一步,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六道轮回当年就没有彻底完善,你便是把老衲摁回去也没你想象的作用。” “安啦,没想把你摁回去。” “你的眼睛告诉老衲……” “行了。”孟轻影笑笑,伸手一弹。 鸑鷟塑像背后基座处,慢慢裂开了一个空间,通向了内部秘库。 宝物的华光瞬间溢散出来,整个轮回之殿流光溢彩。 上古宗门的库藏…… 秦弈却没有丝毫能取宝的激动感,反而心中开始紧张。 这种核心秘库里,一定存了幽皇宗的核心研究资料,说不定真的可能找到自己的一些来路…… “呃,东西倒是没怎么动过。”步入秘窟之中,无数法宝与材料的光芒晃花了眼,悲愿视若无睹地回头道:“看来这里的东西不适用于恶念,它只是取用了一些有助于魔性修行之物,大部分都还留着。” 秦弈看着一堆上古宝物的光芒,微微倒吸了一口凉气。 之前还觉得毫无激动感,瞬间就忘脑后去了……因为这里的东西太好了,是秦弈此生所见最高档次的宝库。 东西不算很多,也就数十件,但尽是精品。但其中连无相级别的法宝都有好几件,最低都是乾元巅峰的档次……晖阳的东西?不可能有资格存在此处。 要知道现在的无相强者们如左擎天岳姑娘他们战斗,秦弈都没见他们掏出几件无相级法宝来,一般都是只有一个本命之物是这个层级的,其它基本还是乾元用品。 毕竟无相级的东西往往都涉及先天材料,寻求一件都是千难万难,能好好打造一个本命之物就不错了。其实秦弈身上倒有一件可以算无相宝物的,万妖法衣……万妖法衣只能算无相初期用品,而且全是后天杂合而成,灵性不足,想要再升格也难了,基本到顶了。 至于诛魔剑、树皮盾,材料倒是先天建木,潜力无限,不过囿于当初自己的祭炼水平,还突破不了无相坎,以后还可以尝试升格。 也就是说秦弈自己身上的无相之物也就一件衣服。 可这里真正无相级别的法宝,放眼一看就起码有四五件。 还有顶尖的天材地宝,历经数万年而不变,有几类东西现在已经绝种了。 这该算是轻影的库藏对吧。 老婆真富。 软饭真香。 第九百四十章 生死簿上无姓名 秦弈笼着手四下打量,说是说软饭香,但东西其实并不适用自己。法宝不是等级高就代表一切,适不适用自己才是关键,所以才有“本命法宝”之说,什么都没有随着自己心血成长的法宝重要。 当然也有“此物与我有缘”,嗯…… 像这样的库藏总是一笔巨大的横财,如果是被外人寻得了,不合用的多半会拿去与别人交换适用的东西。然而落在悲愿恶念手上盘踞,它又出不得北冥,导致坐拥宝库也没用,依然留下来便宜了原主孟轻影…… 当然也便宜了他的便宜后爹秦先生。 总之连悲愿恶念都不适用大部分东西,秦弈也没几个适用的,毕竟主要还是幽冥之物。孟轻影四下打量,目光落在一本玉册上,沉吟片刻,递给了秦弈。 秦弈感受着玉册中的先天之气,很是惊奇:“这是……” “掌生界死之簿,阴阳审判之本。”孟轻影淡淡道:“你可以叫它……生死簿。” 秦弈手都抖了一下。 这名字可有点震撼感……如果是自己想象的那个生死簿的话,成了自家妹子随手送的东西,这饭吃得…… 流苏跳在玉册上翻了翻,玉册里没有名字,空白一片。 流苏笑道:“此物尚未启用……你若是链接魂魄,可彰显毕生功罪。赏功罚过,掌生界死,这可了不起。你试试连上自己的魂魄,可以看见自己这辈子做了什么,说不定还能看见前世。” 秦弈试着连了一下自己的魂魄。 玉册幽幽闪了闪,却没有名字出现。 “咦?”身边同时传来数声惊异,流苏孟轻影悲愿齐齐“咦”了一下。 生死簿上无姓名。 秦弈眯起了眼睛。 流苏很是吃惊,想亲自试试,眼珠子滴溜溜转了转,却不敢试,指着悲愿道:“盘子,你来。” 悲愿很想说别叫我盘子……算了。 他摇摇头,伸手按着玉册,尝试魂魄输入。 玉册幽幽闪过“悲愿”字样。 “菩提寺之主悲愿。无前世。此身本为六道轮盘,为凤皇搜集先天神物若干制造、并注入轮回法则而成。八万八千年前,幽冥摧毁,轮回之盘崩离,坠入昆仑之底,感演世莲池而成灵,自成莲台佛意,于是赴大荒,寻菩提,证其佛法,开一脉之宗……” 后面洋洋洒洒的在大荒布道的事情,然后说到了他尝试斩三尸……再到如今。 足足好几页,真是一身干净,什么都说完了。 还有判词,只是没完:此生未盖棺,难论断,死了再说。 最后有阳寿标注:神物奠基,轮回为本,菩提为意,无寿可言,不作死就不会死。 悲愿:“……” 秦弈暗道就算悲愿有什么小九九,被这一显示还真是什么都没得藏。他肯这么二话不说地做尝试,公然显示给大家看,确实是光风霁月之心了。 倒是那只死球不肯,有猫腻。 话说这个悲愿大荒布道数万年,还真的没有任何蝇营狗苟的事情,佛光普照,渡人无数,堪称秦弈所知的所有和尚之中第一模范。唯有一些自以为是地渡了别人恶念的事情不好评价,秦弈觉得这做法明显不对,但生死簿认为没到死还是不好说的,这另一个意思就是还能洗,看他将来怎么做。 “这东西有趣啊。”秦弈如获至宝地翻看着:“这是不是叫,天知地知?” “是。”孟轻影道:“此乃先天之册,生灵之性反馈其中,纤毫毕现。天道悠悠,人在做,天在看,便是此理。” “终究要相连魂魄才行啊……”秦弈偷看了流苏一眼,牙痒痒。 流苏“哼”了一声,偏过个球不看他。 秦弈没理它,摸着下巴沉吟:“可这就奇了,我呢?” 这话一出,全场安静。 秦弈呢? 怎么没名字? 唯一的解释,穿越来的灵魂,不属于此世,故不入此册。 这就头疼了,想找身体的来路,结果这玩意还是感的灵魂,对不上。 秦弈摇摇头,把生死簿递回给孟轻影:“既然对我无效,那你留着吧,这个应该是你前世建立六道轮回很重要的凭依了。” 孟轻影出神地想了想:“你暂且先留着,此中的生死之意,对你混沌大道有益。” 秦弈想想也对,便揣进了戒指:“可能确实有点用,不跟你矫情了哈。” 孟轻影微微一笑。 悲愿不想吃后爹后妈的狗粮,指着右侧一个架子,上面也是一排玉册:“那便是你们此来想看的幽皇宗研究资料。” 秦弈上前神识扫描了一遍。 研究是挺多的,有些甚至与现代医学十分接近,按照这里的记录学一学,跑到世间去都可以直接做个断肢重生的神医,甚至都不需要用到仙法。 另外有许多远古种族的研究,包括贯胸族、无启族、甚至还有姑获鸟和双面人等等……关于它们的生命、诸如双面人为何转个脑袋就能变性子的特征,凡此种种,以及死亡或不死的秘密。 当然也不乏正常人类的特性研究,这类的正常人类指的是远古人族,流苏口中“近道者”“万物之灵”,可不是现在的弱鸡人族。——关于他们为什么这么强,最能贴合天道的原因研究。 等等等等。 简直是远古博物馆。 关于远古人族之强,研究到最后,答案出乎意料的简单,却在情理之中:因为创世者是平行宇宙的其他人族。人族创世,当然人族牛逼,这是下意识的事情。 简单,而又无言以对。 总之各种记载各种研究琳琅满目,以秦弈现在的修行居然一时半会都吃不下。 他只是快速去扫过自己需要的东西,比如怎么捏合一个人体,创造一个身躯? 这个记载……没有。 “没有?”孟轻影皱眉不解:“这东西绝对有,我前世最后一直在研究的事情,是悲愿恶念拿走了么?” 悲愿:“……没有。它表示没见过。” 流苏道:“这里有空间之隔啊,你们都没感觉到?傻鸟,这难道不是你自己的手段。” 孟轻影:“……” 流苏鄙视道:“自己设置了强力空间之阵,隔绝了最重要的东西,结果自己忘了。” 孟轻影瞧瞧脑袋:“是……一些记忆不是太清晰……” 流苏道:“我强行破开没问题吧,反正这里就是个遗迹了没啥好留的。” 孟轻影道:“好像……好像会有些自毁设定,别冲动哈,等我想想……” 流苏抱臂斜睨。 秦弈看流苏这态度也有点费解,棒棒之前的表现,不是不太想让自己知道身躯来路的么?这么看起来棒棒也不是不想,它大约是看得出这身躯血脉什么状况,却也不知道怎么形成的,所以它也想探寻源头? “啊!”孟轻影一拍掌:“我想起来了,这个阵法是含着机括禁制的,开启点在……在外面。” 众人走到外间,孟轻影目光落在自己的鸑鷟塑像上,整个人忽然傻了:“是了,当初是设置了一粒圆珠,我自己随身携带,需要的时候把圆珠嵌入鸑鷟口中含着,那边禁制就开了……可这玩意现在在哪?” 众人目视悲愿,悲愿摇头。 我就是个盘子,你随身带的东西你问我? 安静。 感受着流苏鄙视的目光,孟轻影汗都快流下来了。 就在这万籁俱寂之时,秦弈犹豫着摸出一粒石头珠子:“看看这个……有没有点关联?” 第九百四十一章 忘川尽头聚古今 孟轻影瞪大了眼睛,跟看神仙一样看着秦弈。 感受着与自己气息相通的石头珠子,孟轻影非常确定,就是这东西。 这太夸张了。 自己前世大战之后遗落几万年的东西,此世根本不可能找到,特意去找的话,这茫茫三界找一个石头珠子?亿兆分之一的可能性都未必有。 可他哪来的? 就算秦弈意外得到这东西,他怎么知道是对应这里的? 秦弈奇道:“不会真是这个吧?” 孟轻影点头:“你哪弄来的?” 秦弈道:“这是很早年前,在东海一处鉴宝会上,有人拿出这个,我们鉴定就是用于这类嵌入兽口的机括所用。听你刚才说嵌入口中,我就想起这个来了……话说你们当年怎么用这套路,烂大街的没逼格啊。” 孟轻影抽了抽嘴角。 那是因为这种套路是我们首创好吗?当年独一无二逼格满满,后来被人用多了才烂大街的好吗? “再说了,此物看似平平无奇,除了材质不知道是什么之外,根本就没任何特性啊……”秦弈掂着珠子翻来覆去地看了好一阵子,还是道:“我现在这份修行了,还是没感觉到有什么灵气可言啊……” 话说到这里才想起,能让他现在都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东西,那就肯定不一般。只是平时丢在角落吃灰压根没想起研究一下……话说还好要感谢自己的松鼠症,什么破烂都收藏,果然还是派上了用场。 “当然没有灵气,这是开机括的又不是做阵眼的。”孟轻影劈手夺过珠子,嗔道:“谁告诉你此物平平无奇?这是我鸑鷟塑像所用的材料边角,要知道这塑像是我随时打算神降所用,最起码的就是它坚固柔韧,能承受我的神临之威,所以才能历经数万年还好端端的。” “呃……那这个怎么实现机括反应?若是重量大小,那仿制一个相同的珠子不行?” “不行,因为这是与塑像相同的材质,完美嵌入贴合,才会引发反应,别的都不行。”孟轻影叹了口气:“不然早被悲愿恶念弄开了,怎么可能轮到你我?真以为悲愿恶念不想给自己捏个好用的身躯,非要去合三途?” 悲愿:“……” 秦弈挠挠头,这么说倒也是啊,不然被人盘踞了几万年,啥时候轮到自己?真是奇了,这样的缘法居然莫名其妙就这样落到自己手里。 这种属于上古开天大佬的东西,莫名其妙在东海一个低档次的鉴宝会上出现……之前还总吐槽自己没捡过漏,看来这漏捡得已经返璞归真了,一般情况看不出来。 甚至都看不出来具体有啥用,因为这只是个开启资料库的钥匙,而不是宝库。资料库里的资料有没有用还两说呢…… 不过……真的很重要。 对于查明此身血脉的来源,意义非凡。自己穿越这么多年本来早就应该启动,却从来都没好好启动的事,今日终于正式踏出了第一步。 所以这所谓捡漏,其实是对应自身的血脉缘法,冥冥天意的指引。 秦弈忽然很确定,这里的资料一定有用。 孟轻影飞身而起,把珠子嵌入雕像尖喙之中。这是凤吐珠,本来有一定寓意,不过看在秦弈眼中忽然就在想,轻影原来喜欢给自己塞口球啊……下次试试? 孟轻影哪知道这货在想什么,珠子嵌入,很快就看见雕像眼珠子活络起来,仿佛有了灵性一样。 很快眼中射出奇异的螺旋光芒,照耀了整个圣殿。原先秘库之内传来微响,再去看时,原本放置各类玉册资料的背后墙壁消失,再度出现了一个小间。 流苏看得摸着下巴:“你这个是阵法、禁制、机括合而为一,破解的方式却是这么唯一却简单,这倒也是大道至简了,就是珠子一丢,自己都开不了……” 孟轻影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凤皇随身带个珠子,谁想得到会丢,真丢了那也就代表着自己挂了,那不正好谁也打不开秘库暗层了么? 话说自己这么珍而重之的收藏,连孟轻影自己都有些期待感,她发现自己确实对一些记忆细节挺模糊的……看来还真是必须去合尸骨,否则必有大道缺失。 众人再度进入秘库,到了暗层之中。 只第一眼,流苏就蹦了起来。 里面是一顶流光溢彩的冠冕,流苏垂下,熠熠生辉,每一道丝线,每一颗细珠,都蕴含着无穷无尽的道则,仿佛三千大道尽在其中。 “我的冠冕!我的!”流苏扑了过去,抱住冠冕,转头怒道:“死鸟你偷我东西!” 秦弈:“……” 如果说外面的无相级宝物很牛逼的话,里面这个…… 太清之物。 某太清鼻孔人的代表性装备,远古人皇冠冕……怪不得藏得严呢,太清之物,怎么藏都不过分啊。何况这玩意合上了棒棒自己的名字,应该是她爱若至宝的本命之物,还好没被悲愿恶念戴着晃悠,不然棒棒还不当场升天? 孟轻影挠头。 妈的忘了,记得的话根本不该让这死球进来,简直如同做贼被当场人赃并获一样。 “那时候……”孟轻影看着暴跳的流苏,小心道:“那时候你好像已经挂了。” 流苏大怒:“我没死!没死!” 孟轻影赔笑道:“反正你的东西总是要人保管,在我这里总比在天宫好点,对不对?” 流苏怔了怔,火气倒也散了不少,“哼”了一声,转头看向另一件东西。 一把剑。 一个是人皇冠冕的话,另一个当然是…… 天帝之剑。 流苏眯着眼睛盯了好一阵子,才慢慢道:“你收集我与瑶光随身之物,是想做些什么?” 孟轻影犹豫片刻,目光落在剑冠中间放置的一枚玉符上,伸手一按。 玉符上飘起晦涩的纹刻,如金光绕于虚空,诉说着远古的法则。 用这种法则之纹,却镌刻的只是份记录: “天帝于时,人皇于空,各有偏颇。若能集二者本源,捏合成一个全新的生灵,那是什么?” 流苏默然。 秦弈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凤皇心真大啊…… “这不是凤皇之意,是瑶光的。”流苏幽幽道:“这事情,是我和瑶光闲聊之中提过好几次的事了……可惜我们都……嗯,反正合不起来。” 孟轻影侧目看她。 说来也是啊,如果这俩一男一女,又是青梅竹马,结合起来生个娃,会是多恐怖的一个生灵? 可惜天道似有冥冥恶意,非要让这俩都是女的。 其实远古之时很多人都没想通,阴阳大道不该如此,有很多人都坚持认为这俩一定有一个是男的才对。因为流苏特别跳,见过她的人相对多,所以常有人脑补瑶光是男的…… 然而很可惜,都是女的。 她吁了口气,笑道:“我想起来了,这一对东西,本来就是瑶光给我的。不然我也弄不到她的剑啊。” 她们在对话,秦弈有些出神。 他感觉心脏不断在跃动,仿佛有血脉开始奔流,与周围的一切相互呼应。 按照此处的逻辑来看,在剑冠中间,按理说是镇着一个半成品的“合一”之物,但此刻没见。 唯有一本册子躺在玉符之下,蓝皮无字。 秦弈蹲下身,轻轻翻开一页。 熟悉的法诀一字字映入眼帘,和他的无名秘笈是同一本,上下部分。 混沌源初第一篇,擎天玉册,下半部。 第九百四十二章 混沌坛边说混沌 这擎天玉册的下半部,原先一直缺失,本来棒棒拍胸表示会给秦弈补足的,它也确实有这个能力。 但最终没去做,因为他已经修习了第二篇造化金章。 一二篇应该就是混沌大道的“一生二”,是阴阳之分,也是性命之分,力量与术法的两分,融合起来就是源初。 其他各篇只是衍生物,之所以是九篇,不过九为数之极,真正演化开来就是三千大道。 于是他后期的修行已经走的是一二篇融合的新法门了,不纯是擎天玉册,也不纯是造化金章。再加第九篇的锻魂法为辅,由自己的仙武合丹的自我运作,无视“法”的局限了,是混沌。 这也是他的混沌比那个凶魂混沌档次高的原因,因为他是真正的源初修行趋势。 嗯……对目前的探索来说,修行法门是小事了,重要的是,这无名秘笈的下半部出现在这里,上半部在自己身上,这是不是代表着…… 好像从各方面已知条件分析,自己这身躯就是那个造物啊……怪不得能证混沌大道,原来分明就是为了这方面制造的。 自己的血液能破开棒棒那个空间,因为体内本来就淌着棒棒的基因? 所以棒棒也觉得这身躯血脉对它超级有用,并且始终不太想告诉他原因…… 一切都对上了。 喂,这个……秦弈下意识看了眼悲愿——还吐槽悲愿算是轻影儿子呢,那自己难道算棒棒和瑶光的儿子? 真是日了狗子了。 话说基因是她们的,造物却是凤皇,和凤皇做个盘子的概念类似,那自己是不是也算轻影儿子? 这莫名其妙的,妈变得有点多?可以横行祖安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 那么沙鲁有赛亚人细胞,又是格罗博士造的,它算谁儿子? 不管了这个根本说不明白,秦弈果断双标,悲愿是儿子,自己不是。嗯。 不过话说回来,自己这个状况确实还未必能定论,因为这里还缺失了三个关键链条: 第一,为什么是个男身?因为擎天玉册代表阳? 第二,这个地方这么严密,是怎么出去的?出去的话为什么不把别的带走? 第三,未必是自己的身躯,也可能是自己的爹妈之类,自己只是这个造物的血脉再传。 这几个关键链条没破解的话,还算不上是寻到了根源,无法定论。 必须回仙迹村一趟,否则只是瞎脑补。 转头看了看流苏,流苏抱着冠冕坐在一边,已经不发飙了,反而是眼神有些闪烁,好像也想到了谁是谁儿子这种话题……同样孟轻影也目光闪烁,她也不知道自己这个算不算妈。 气氛变得很奇怪。 悲愿露出了不患寡而患不均的舒适笑容。 秦弈孟轻影同时飞起一脚,把他踹出了门外:“大人说话,小孩子一边去!” 悲愿:“……” 秦弈蹲在流苏身边。 流苏抱着冠冕看了他一眼,犹豫了一下,举起给他:“给你。” “呃?这不是你的宝贝么?给我干嘛?” “我现在没身躯,用不上。这个对你感悟空间之道非常非常有用,几乎可以灌顶给你。而且它还是很强的实战法宝,太清级的哦。” 秦弈低头打量了一下。 冠冕上方是不知道什么仙草交织,包括流苏垂绦的丝线也是,整体颜色绿绿的。 果然是原生态的远古之物。 他和蔼地撸了撸球:“还是你留着吧。乖。反正在你手上和在我手上一个样,能感悟什么都有。” 流苏哼哼唧唧地收了起来,也不坚持,转而道:“行了,你把瑶光的剑收了去,此地也就这样,想知道什么更细节的事情,你多半还要找找别的踪迹。” “嗯。”秦弈环顾一圈,这收获已经够可以了。 跨越等级之限的神物生死簿。 太清级的剑冠。 血脉的来源。 以及造人的法门都在脑子里烙下了。 一时间竟然有种看尽沧海的感觉,如梦一般。 “这里收获如此,另外还有别的收获的。”流苏拉着他往外飘:“我带你去看混沌。” “诶诶等等。”秦弈拉住它,转头看向孟轻影。 孟轻影笑笑:“跟它去吧,此地我搬走了。” 悲愿在外面道:“老衲也该回寺处置恶念之事。施主此番对我菩提寺有大德,无论是要太阳真火,还是要祭炼玉晶,只要光临敝寺,老衲必当全力相助,绝不推诿。” 秦弈点了点头,目光却还是看着孟轻影。 老和尚那里什么时候去都可以,轻影倒是不知道何时才能相见了…… 孟轻影目光涟涟地看了他一阵,两人不知不觉轻拥在一起,深深相吻。 行路难,永远是一峰又一峰。此番北冥之行,看似已经披荆斩棘十分辛苦,面对的已经是从所未见的强敌,伤得现在都没好……可谁都知道这不是尽头。 大家还有无相之巅、太清之证。 还有更多的对手,更险的路途。 距离能够悠游林下的那一天,也不知道还要多久。 其实秦弈隐隐已经有些厌倦这样的路途跋涉,也有些厌恶一场又一场的别离。 只是没到时候。 “走了。”孟轻影终于轻轻推开他,伸手按在了鸑鷟雕像上。 整个空间扭曲起来,变得虚幻不真实。 墨玉般的幽皇宗变得打光错误一样的苍白,仿佛眼前的只不过是遥远的幻景。 继而幻景拔地而起,遁入虚空茫茫,外界的忘川滩涂却从苍白变成了黑暗,陷入了深处漩涡里。 当一切幻象消失,孟轻影不见了,悲愿不见了,忘川幽皇,一概消失,仿佛从来不曾存在于此。 尽数遁入幽冥。 唯有一个祭坛式建筑突兀地立在深渊,那是原本在幽皇宗里的混沌祭坛,封印凶魂混沌之处,孟轻影刻意分离留下给秦弈。 对于秦弈的混沌道途,谁都知道这非常有参考意义。 秦弈抬头看着虚无的天,长长叹了口气。 “别小儿女态了。”流苏在一旁道:“不管什么事,总是有尽头的,只要你跑得足够快,就能把这过程无限地缩短。” 秦弈回过神,笑了一下:“你很难得冒出这么有道理的话了。” “哼。”流苏拉着他往混沌祭坛飘了过去:“这就是缩短你路途的最佳帮手了。” 秦弈感觉流苏总有扯开话题的意思,但他此刻脑子也确实乱着,不想和棒棒深究,便顺着它问道:“难道你又想弄个混沌版狗子在身边?” “不不不,它没有狗子可爱……或者说,它现在其实是个傻子。” “嗯?” 流苏到了祭坛边上,伸手一按。 本该被召唤才能出来的凶魂封印自动开启,一团黑球幽幽冒了出来。四足六翼,无面目。 “那个恶灵太强了,生生把它的灵识压制消磨……当然,混沌不灭之魂,彻底消磨也做不到,这就是我能把他俩分离的原因所在。若是再给几千年上万年的,这混沌依然能够成为一个清醒的凶魂,不过如今不行,浑浑噩噩的有点傻了。” “这样……”秦弈绕着混沌转了一圈:“他能对我起怎样的意义?混沌融合之意?” “首先,他身上融合了很多道则未散,你可以各自感悟。”流苏道:“我们要的是悟,悟了才是自己的东西,这种生硬的吞噬,等而下之。” 秦弈颔首,如果这凶魂身上还铭刻了很多法则,确实是参悟混沌大道很有益的补充。 流苏又道:“其次,我们身处的本就属于混沌之地。日出之谷、日落之渊、幽冥之源,交叠在一起的意义,本来就是一种空间混沌。在这混沌之地、混沌祭坛,你能做很多混沌之事。” “比如?” “比如你的混沌星火。”流苏取出一团火种:“这是之前在三途之中我顺手收集的火种,炼狱火。你把混沌星火与炼狱真火融起来,在这混沌之地,完全可以演化成为混沌火种。” 秦弈猛省。 是了,棒棒需求的东西,其中有一项是需要混沌火的祭炼,这也一鼓作气完工了吗? 第九百四十三章 鲲鹏渊里化鲲鹏(月票6K加更) “我早就对你说过,只要那缕星火在手,混沌火种就不难搞。因为这缕引线可以同化很多东西,渐至燎原,只要遇上一个适宜的机会就行,不是这次也有下次。”流苏悠悠道:“所以我从来不急这一件。” 秦弈有些奇怪地看着它:“我看不仅是混沌之火,你好像也不急天演流光。这东西据说是根本没人见过,就算见过也是一闪即逝的,毫无任何头绪,应该属于最难的一环,我却看你从来没担心,提都没提过。” 流苏眨巴着眼睛:“因为我从来就知道天演流光在哪里。只不过以前实力不够根本取不了,现在够了,随时可取。” “不是吧,你几万年前知道,现在都变成啥样了?” “因为那不可能变。”流苏望天:“那是我和瑶光一起藏的,上下四方古往今来的交会之处,谁能变动?你在昆仑之底的时候,那种紊乱环境有一定程度的接近,所以感受到了天演流光一闪即逝,对不对?那时候我就确定,东西还在。” “……别告诉我那是流苏的流、瑶光的光?” “……不是。” “怎么我觉得很可疑?” “因为你脑子里就那点东西。” “行行行……”秦弈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那到底在哪里?” “表面地点确实是在南极之处,所以有人传言在那看过,但实际上他看见的是几万年前的流光,看得见,捕不着,也就成了个幻觉或者谣传。”流苏得意洋洋:“我们的藏匿,岂是一般人可以破解?” 秦弈没好气道:“也就是说,只要我们去了南极,你就能挖出来对吧?” “对。” “那就得了。”秦弈笑道:“好像已经万事俱备,你的身躯可以炼好了棒棒。你这极品号可真难练。” “唔……”流苏眼珠子再度滴溜溜转了起来,仿佛又不想提这件事了,迅速转移话题:“从另外一个方向说,混沌凶魂,本身也确实是混沌源初之意的具现,因为失之凶戾负面,所以降格。但它确有混沌神性无误……封神之碑此时应该在天宫,但你可以先获取它这种意,将来你也可以接收这种神性。” 这个秦弈倒是有了兴趣,果然成功被转移了注意力:“这个有点类似神格的意义了吧?怎么获取?” “混沌之意相接,你的把它的镇了,那你就是此道代言,它就是个弟弟。” “就这么简单?” 流苏确定:“就这么简单。但是小秦啊……” “?” “你现在就是个乾元七层,哪来的自信你能把它给镇了?”流苏拍拍他的肩膀:“修炼吧,总之你现在一可以祭炼混沌火,二可以感悟混沌道则,这两者先搞定了,你的修行一定也会提升起来。暂且在这里休整几天再去菩提寺吧,磨刀不误砍柴工。” 秦弈道:“我本来就不能直奔菩提寺,羽裳安安还在鲲鹏之渊呢!” “呃……”流苏挠头。 秦弈也不想说它。也难怪它揍死了金乌就任由旸谷一地鸡毛,根本不扫尾,这边连自家伙伴还在鲲鹏之渊呢都能不管不顾,何况别的…… 这厮眼中一贯无人,不怎么顾及别人的,能事事为他考虑已经是很离谱的事了,拿到远古去说估计没人敢信。也不奢求它事事能想别人,这种事情自己想就行了。 “走吧。”秦弈抓起混沌黑雾:“鲲鹏之渊本来就是个上好的修行之处,我们什么休整或修行也可以在那里进行,顺便看看羽裳的鲲鹏之意接收得怎样了,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 ………… 这一次北冥之旅,获益最大的不是觉醒前世的明河,不是找到幽冥最后一块拼图的孟轻影,不是找到身躯线索的秦弈,不是成功收回恶念的悲愿,不是搞到了冥华玉晶和自家冠冕的流苏。 而是迈向了先祖大道的羽裳。 因为那是确定了祖圣开天之路。 当忘川被孟轻影挪回幽冥,北冥彻底恢复了初始的模样,清新,辽阔,悠远,旷达,带着无垠的冰晶和幽静,在星辰闪耀之中,如梦似幻的美丽。 而羽裳在孕育鲲鹏的天渊之处,张开了无边无际的羽翼,法相悬天,若垂天之云,覆盖沧海。 北冥有主,鲲鹏大道有了传承。 原先被金乌强行吸收的鲲鹏之意早已脱离出来,投向了羽裳的怀抱,欢快地与她相融,这是在妖城的鲲鹏残躯无法赋予的东西。 秦弈还没抵达鲲鹏之渊,就已经感受到里面磅礴的压力扑面而来,就像是……很早年前,第一次见到了鲲鹏城墙一样。 那是一种如山的压力,如天如海的广阔,不可企及的遥远。 想不到如今出现在自家老婆身上…… 还是调教捆绑那一款的……emmmm…… 秦弈挠着头,带着些好奇地进入鲲鹏之渊,想看看现在的羽裳多强的修行、多高的格调了。 入目的第一眼是…… 羽裳骑在安安屁股上,安安手脚大张地趴在地上,还微微抽搐了两下,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 流苏大乐,一下跳到安安背上“吨吨吨”都跳了好几下:“这水床好玩。” 安安:“……” 秦弈愕然:“你们这是……” “哦,夫君来啦。”羽裳瞬间变成了听话的小侍卫,急忙从安安背上爬起来,扑通扑通跑到他身边立定:“是这样的,我们身合鲲鹏海天之阔,需要天空与海洋的意境合一才能办到,否则挤不出那些毒瘤。” “这个我知道啊。”秦弈指指趴在地上生无可恋的安安:“那怎么我一进来就看见你在打安安。” 是我在打安安还是你家棒棒在打安安? 羽裳心中吐槽,却没这么说,只是小心地看了看秦弈的表情:“之前我们合一,是抱着亲在一起,互相渡让海天之意,夫君不会生气吧?” 秦弈脸颊抽搐。 身边这怎么都是一对一对橘里橘气的,难道她们才是真爱,自己就是个公用角先生不成? 见他神色有异,羽裳立刻挺腰道:“那是无奈之举,权宜之计而已!我和夫君双修过,体内有夫君的气息流转,这死蚌没有的,我觉得被她占了便宜,完事之后让她还我,她不还。” 安安哭诉:“这玩意怎么还的嘛!你当我想有这种参与感啊!” 秦弈瞠目结舌,话都说不出来。 话说安安其实是双修过的,浴室的太一生水之中那种往返交融,不是那种双修而已,但气息其实也有的…… 再说如果安安算是占了你的便宜,那也该指的是本来和她没啥关系的鲲鹏之意被同享了吧,而不是你身上的老公气息让她有了参与感啊。 你这思维方向是不是哪里不对? 流苏抬头望天。 原先还说鲲鹏妖城里的妖怪们别的都好,就是太骚,鲲鹏恐怕有同感,觉得自家后人比较正经一点? 不知它如果看见自家后人是这个德性,会不会索性觉得那骚狐狸才比较好? 果然是个碧蓝的世界,一蟹不如一蟹…… 秦弈有些无语地上前扶起安安,认真感知了一下,倒是有了数。 这俩的突破都很夸张,双双突破到乾元后期了。 恐怕如果是一个人全部接收鲲鹏意,无相都有希望,但分开协作也就只能如此……理论上,这该算是鲲鹏化为二,海天各占一半? 第九百四十四章 北冥之王 恐怕羽裳是有点不甘的,可以理解,自己的先祖血脉造化,生生被人分去一半。 一般人恐怕会气出血来。 要是自己的好姐妹也就算了,偏偏这骚蚌从海中第一次出现起,就总是当面一副小白花的样子和她男人勾勾搭搭,羽裳不爽久矣。 明明看她不爽,还得和她亲着渡气,还得分她造化。 秦弈觉得如果换了是自己,揍死对方的心都有。 但话说回来了,人家安安也不是来抢的,本来就需要她的水之灵才能海天相合,这鲲鹏之意也就自然分享了,这没办法的事。所以羽裳也没法说啥,最终还是只能撕“老公气息”的参与感去了。 安安也无奈啊,得了便宜也没法卖乖说我不想要,只能老实做个水床了…… 这种心情很好理解的,这就需要他这个当男人的来安抚了…… 他笑着亲了亲羽裳的脸蛋:“这次裳儿真是功莫大焉,可以说是我们获胜的关键棋眼啦。” 羽裳眼神喜滋滋的:“能帮上夫君就好。其实我来北冥,本来也是为了先祖造化,恰好帮上夫君,只能说是缘法。” 这倒是的,本来还担心她的事情要额外费力,没想到不仅没有额外花任何工夫,反而还因为她的事打破了关键。否则那一战还真的不好打,毕竟对方可是两个无相圆满,却被北冥之怒生生挤得处处破绽。 秦弈这次居然都没什么伤,只有一点轻微反震之伤,战斗结束就自愈得七七八八了。这在他惯常的战斗生涯里可是挺少见的,他动不动莽得一身伤,这次敌人最强,反而没伤…… “这个就叫旺夫命。”秦弈笑道:“不经意的就让老公飞黄腾达了,在世俗间谁娶了这种老婆,可是让人艳羡掉牙的。” 羽裳听着十分高兴,拉着秦弈到了一边:“夫君你看,这里还有些东西。” 秦弈转头看去,本来鲲鹏之渊里空空荡荡,那个恶灵分离鲲鹏之渊试图把秦弈一行和忘川之战分隔开,当然是把鲲鹏之渊里本来的东西都暂存在它自己身上,不可能留给秦弈。 可最后恶灵被流苏撕开,一场爆炸,混沌分离,存储在恶灵混沌体内的东西又重归鲲鹏之渊,好像在说“那是我的”。 还不止,“魔主”盘踞北冥这么多年,不少北冥魔物时常都有进贡一些好货,也在这里。 一眼看去,比幽皇宗秘库里的东西还多。区别在于主要是原生态的天材地宝,仙草冰晶之类的炼丹炼器原料较多,幽皇宗秘库里虽然也有不少材料,主要还是成品法宝居多。 有没有人生活过使用过的感觉,差异很明显。 秦弈看得倒有些惊奇:“这个,那魔主不炼东西的吗?这么多好材料却不见成品……” “炼啊。”流苏在一旁道:“不然你以为金乌尸傀怎么来的,那也是耗费大量物资去炼制的,原生尸傀之躯可没那么强。” “那它自己适用的东西呢,丹药法宝什么的……” 流苏笑笑:“随身装瓶子里去了。” 秦弈转头看它。 流苏悠悠道:“你难道没感觉,这个恶灵有些地方说不通?” 秦弈道:“感觉到了,最关键的一点就是,悲愿是与人立约不泄密的,如果只是一个纯粹的杂合恶灵,悲愿立的什么约、替谁守秘密?我之前本以为悲愿是藏着不尽不实,可生死簿体现,他说的都是真的……” “生死簿上还提过此事对吧,与恶灵立约而退。” “是。”秦弈道:“说明悲愿没说谎,这问题就来了,他替谁瞒?” 之前事情纷乱,一时都没往这里想。 如今注意力集中在这,大家瞬间就想到了不对。 “之前我搜魂探查,是杂合恶灵无误……可如今想想,再怎么杂合,它必有一个意识为主导,当时的情况鹤悼一脸光风霁月的模样,我就没想太多。”秦弈慎重道:“如今从已知条件分析,是鹤悼恶念的可能性最大。” 流苏道:“我也这么看,就算他恰好在那时候出现,横插一杠把我马上要锤爆的恶灵收了是几个意思?要不是当时我心思在冥华玉晶身上,我都想去锤他。” 确实如曦月所言,鹤悼破绽太多,即使秦弈这边一时被瞒过,事后想想越想越不对,总是能想到问题的。 秦弈脸色变得很难看:“那明河跟他回去岂不是很危险?” “危险?”流苏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鹤悼本体是善念,就算有些小九九,也不会有坏心思的。何来危险?” “谁知道呢?知人知面,总不能把什么都寄托在他怎么想?”秦弈踱了两步:“我得找明河说说……” “算了吧……曦月在呢,我不信她会不知道。” “什么时候那臭橘皮能信得过了?” 流苏的脸色变得非常精彩,半晌捧着肚子打滚:“哈哈、哈哈哈……是是是,信不过,她会抢徒弟东西的。” 秦弈面无表情地瞪着它。 流苏停止打滚,笑道:“真没什么问题,再说了你要做的事实在太多,设法传个信给明河提醒一下也就是了。” “哦对……”秦弈神念探出北冥:“冱蚑,冱蚑!” 过了好半晌,冱蚑委屈巴巴地回念:“在呢。一群海妖瞪着我,我怕……” “你怕个球,你现在是明河坐骑,该回去找主人了,逗留在这里干嘛?还想占冰渊为王不成?” “……冰渊没啥好占的了,这里都成鲲鹏之域了,我在这里也是被新鲲鹏欺负。我要见主人……” “那就回去,告诉明河,小心鹤悼。” 冱蚑“嗖”地离开。 秦弈还是比较信得过冥河“渡河即空”的法则,既然冱蚑认了明河为主,这个应该是不会出幺蛾子的。安排冱蚑报信之后心中好歹安定了几分,依然有些忐忑感,臭着脸自语道:“天枢神阙这个奇葩地方,等我有闲,早晚要锤进去看看。” 流苏笑嘻嘻的不回答。 秦弈定定神,拥着羽裳道:“裳儿给我看这些东西献宝,我却发散想到恶灵身份去了……” 羽裳暗道你想恶灵身份倒没啥,问题其实是想明河……咳。她也没说出来,只是笑道:“夫君正事要紧嘛。” 安安撇了撇嘴,嘀咕:“马屁精。” 羽裳瞪眼。 安安偏头。 秦弈笑道:“这些材料对我们接下来的修行确实极有裨益,最关键的是,这些都是北冥之物,对你如今的状况特别有益,我接下来炼一些丹药,包保把你的修行短期内就能推到乾元之巅,还不会有什么副作用。能不能无相,还是得看自己了……” 羽裳大喜:“只要给我时间,一定可以。” 秦弈问道:“按冱蚑的意思,你算新鲲鹏?还是要和安安合作才算?” “单我就算,不过我们合力会更能发挥……”羽裳道:“我们两个都需要身合北冥一段长期的过程,无相之道便在于此。时间不好说,长的话说不定要上千年,最短也要百余年。” “时幻空间对此有用么?” 羽裳摇头:“可能没有。” 秦弈抬头想了想,这么说来羽裳真要在这里做大王了……如果按照当年青君论势之时所言,羽裳安安留在此地,统合北冥生物,成为一域之主,对于将来一些大势会很有助益,这说不定比跟在身边更有利。 北冥三个魔主,如今两个大王。 只不过从本心上,他真的不喜欢离别。 刚刚送走轻影来着,那时候就一肚子不舒服了……不过这个还好点,地方固定,又是自己控制的地盘,想来随时可以来就是了。 反正自己还要在此驻留一段时间,先不想太多,说不定很快就无相了呢?秦弈拦腰抱起羽裳,附耳道:“羽裳大王此番劳苦功高,让为夫先好好奖励一下?” 羽裳脸红红地笑:“你啊……是不是要在这里先弄个王座,北冥群魔参拜之后,你玩起来才更满意?” 流苏点了个赞,你实在太了解你老公了。 第九百四十五章 宫女与小主 其实秦弈还真有点怦然心动的,只是不好意思真说出来。 再说了北冥就认识两族人,一族去幽冥受洗了,一个大王都成了萌宠,其他魔物倒是听说很多,可见都没见过,在它们面前装逼也没什么成就感。 再怎么也要等羽裳真正坐稳了位置,统管一境威风凛凛群魔俯首之后,才有那么点感觉……嗯…… 眼下口中调笑要奖励,当然不会急哄哄的就要做那事,何至于那么饿…… 时幻空间扩大后,可不是只做那事用的。大空间带来的好处很多,最典型的就是可供放置丹炉炼丹用了。 否则现在随便炼个丹都要什么九九八十一天计算,黄花菜都凉了,用时幻空间恰好。这种时间挂,能用上的方面太多了。 秦弈抱着羽裳进了时幻空间,将她放下,便伸手摸上了戒指,想摸出幽皇丹炉用。 结果就看见羽裳脸红红地背负双手在身后,闭上眼睛等待。 秦弈:“……” 我拿的是丹炉,不是佛珠,你那什么姿势表情? 不过羽裳是真的听话啊,在这方面……也就程程的项圈可堪媲美。 想想如今这也算是个女王……秦弈喉头咕嘟一下,什么炼丹的想法都丢九霄云外去了,手头从戒指摸出来的果断变成了佛珠。 羽裳闭着眼睛似有所觉,脸蛋更红了。 就知道,夫君就好征服女王这口。 其实别的什么都无所谓啦,进魔渊之前被明河和凤……傻鸟,霸占了那么久,好不容易尘埃落定,羽裳也想霸着夫君一段时间的。 才不肯让那骚蚌又抢戏呢,夫君喜欢什么姿势就什么姿势呗…… 再说自己也喜欢。嘻嘻。 ………… 秦弈在时幻空间里呆了四五个月,除了羽裳痴缠之外,主要还是炼丹。 炼羽裳用的,安安用的,同时也有自己和棒棒用的。 这次获益很大,不借机炼丹修行巩固就太浪费了。 北冥本身就是鲲鹏证道之地,灵气质量不需要考虑。而数万年来积累的好材料更不是开玩笑的,也就是秦弈对这方面相对淡然,不怎么激动,换了重视资源的人估计做梦都要笑醒。 材料以冰凛属性居多,也不全是。 其中有部分带有魔性与幽冥气,这也不代表就不好用,炼制之后洗去魔性,一样是极佳的药性,甚至魔性中和还有点额外好处。 还有在别处几乎见不到的“空气属性”,或者说“广博属性”,算是鲲鹏之渊的特产。 这玩意比较玄乎,不是太好理解,如果说在流苏眼中的空间是多维的,那么在鲲鹏眼中的空间就证其广博。 无限之大,也是太清意。 大道千万条,只要你能在一条上走到极限,那就是成道。最低也无相,还能有其它造化那就有太清的希望。 当然不管是流苏还是鲲鹏,它们都不是只玩一招的,只是这项作为它们较为代表性的道,被人反复铭记罢了,其实它们别的也玩得很溜。 所谓触类旁通便是如此。 就像流苏在鲲鹏身上留下的死灭之咒,那就是生死之意,寂灭的极端。这一招按理说该是冥河的手段,但不代表其他大牛就不会用了,像棒棒这样用出来实效还未必比冥河差,甚至可能威力更凶残。 棒棒的修行,本来也是近于混沌,毕竟它绝大部分东西都会玩,也没见它有多少偏科的。 只是可能差了一丝什么,要是被它跨过去,应该就能证更上一层的道途了。 秦弈转头看看,流苏抱着一粒只比它小一号的大仙丹,正在吸丹,样子萌萌的。如今秦弈可以确定,这次炼丹修行完毕,流苏绝对无相圆满了,不需要考虑。 身边羽裳正在盘坐,羽翼收束,闭目盘膝,圣洁之感里渐渐的有了种威仪,这种威仪不需要管过人的,而是一种俯瞰海天,尽在掌中的睥睨。 是强者自然而然,自带的意。 以此意,临北冥,秦弈可以预见她的统治不成问题。 秦弈已经通知了临时下属军团海妖们,让她们知会北冥各族来这里参拜新王了。只是时幻空间四五月,外面才过了半天,这时候还没到时间聚集呢。 秦弈想了想,弹指变出两个虎头虎脑的火娃,替他暂时掌火,这一枚新丹要一年期,是炼给自己用的,慢慢来。 火已经是混沌火,融合了凤凰火、红莲火,炼丹效果杠杠的。 说到变出火娃这件事,与师姐点化茶叶不太一样了,而是纯以体内的火元素化成两个小精灵,有造物的意思在了。 大约和岳姑娘在昆仑之底捏了两个暗影兽看门的概念差不多,还更高级些。岳姑娘捏的两个暗影兽是傻憨憨,完全没有灵智,只有暗影本能,而秦弈现在已经可以设定基本行为模式,比如设定它们控制怎样的火候和时长。 这是借了凤皇造物的研究成果。 这几个月,炼丹这么枯燥的事情,秦弈当然在研究这些,吃透所得。他觉得再这么研究下去,自己也可以造人了……不是男女意义的造人,是神创意义的。 可自己的无相之途,还不知道在哪里。 刚刚和羽裳双修过,颇有益处,他也略感了鲲鹏意,而且又是修行相当的和合双修,两人双双都有所得。秦弈预计把自己这枚新丹磕了,加上一年期的修行,自己也可能达成乾元圆满,但无相这坎儿就不是靠这个可以直达的了。 不知道契机在哪里。 秦弈出神地想了一阵,长身而起,打算出去看看安安。 安安原本也有在时幻空间嗑药修行,只是作为还没被收房的小丫鬟,有点委屈巴巴,一旦外面有事都是她出去处理,比如指挥海妖们干活儿,把这个鲲鹏之渊打造成宫阙。 按秦弈的意思,这就该是一个寒冰宫阙,号称冰冠堡垒。 然后要一个冰制的王座,号称冰封王座。 听说外面还有一条冰蛟,以后把它拉来看门,就叫萨菲隆…… 安安也不知道秦弈为啥要叫这些奇怪名字,人家冰蛟又不是没名字…… 反正小丫鬟委屈巴巴地干活去了,一边指挥海妖刻王座,一边还在咕哝:“没真做过那啥,就是吃亏。装什么君子风嘛,小脚什么的,一点用都没有……” 旁边海妖王笑嘻嘻道:“二大王……” 话没说完就被安安打断了:“别喊我这个,我才不想做老二呢,何况二大王这个词儿让我想起咱们东海,那二大王是一只龟龟。” 是了,这俩也是熟人。 不但是熟人,海妖曾经还是羽人的敌人。 所以此时此刻,海妖和安安简直好得不能更好了,天然的盟友,又都是小丫鬟。 不对,此刻有些像是……宫女和小主。——“小主,陛下今天又到那个狐狸精宫里去了。” 是不是内味? 海妖王被打断也不以为忤,依然笑嘻嘻道:“好吧安安公主,您这就是不懂男人了。” “怎么不懂了?”安安气道:“他不又是在和羽裳啪啪啪的,可怜的安安就在外面督工。” 海妖王压低声音:“男人嘛,得不到的总是在骚动。你看之前他得不到吾主,多心心念念啊,满心都是明河明河。你这也一样,你信不信只要你不主动跑进去,不需要一盏茶的时间,他自己就会跑出来找你了……” 话音未落,秦弈钻出了时幻空间。 第九百四十六章 安安软吗(月票7K加更) 第一眼看见海妖王在和安安咬耳朵说悄悄话的时候,秦弈心中也有点小小的时空交错感。 这伙人都是东海族群,虽然海妖不是原生的。 总觉得来了这里感觉像回了东海似的,恰好外面也是海,现在还能听见海浪声声呢…… 那边海妖王看见秦弈出来,冲着安安抛了个眼色,意思是“看我说得对吧,这还没一炷香呢……” 安安脸上有点小红,抿着嘴儿不吭声。她本来还想找个机会把这臭先生强推了,看他能不能一碗水端平,这会儿被海妖王一说,莫名觉得有几分道理…… 先生心里其实一直惦记的吧? 是不是该继续跟他玩下去,让他牵肠挂肚得不到? 脑子里正转着这些问题,秦弈已经到了身边。他可不知道这俩在嘀咕什么,笑着给安安递了一粒丹:“你的。” 安安接了过来,想想其实先生炼丹从来没少了自己这份啊,之前自己磕的丹也没比羽裳少半粒,好像是没什么偏心啊。 常让自己出来,其实安安也知道主要原因是什么。 每次让自己出来的时候,就是先生和羽裳要干那事的时候了,总不好意思让她在旁边眼睁睁地看着对吧…… “安安你今天怎么傻傻的,一直在走神?” 秦弈奇怪的声音传来,安安回过神,赔笑道:“那个,先生一边玩捆绑,一边还在想着给我送丹,安安一时感动,没啥,没啥。” 秦弈:“……” 你这是感动吗? 海妖王不忍直视地偏过了脑袋。 秦弈目光落在她身上,笑道:“我当初没骗你吧。” 当初说啥来着?在吾主面前吹枕头风? 敢情您还挺得意是吧! 海妖王无力吐槽,更不敢表达出来,和安安一样赔笑:“当初选择站在先生一边,实是最正确的决定。我们海妖一族听凭先生驱使,绝无二话。” 安安警惕地看了她一眼,暗道你可别来掺一脚啊,别以为这个先生对灵体没兴趣,安安可是全程观摩过先生入梦和无仙那啥的…… 她倒是想多了,秦弈对灵体虽然也有兴趣,但对怨灵没兴趣啊。海妖看着再漂亮听话,她们本质也是怨气的凝聚,藏着很多凶戾和怨毒,这种还是别太近乎的好。要不是冥河的原因,她们能对你俯首帖耳?想得美。 秦弈甚至都怕海妖王教坏安安呢。 但不管怎么说,她们也是冥河最忠诚的下属,冥河孕育的直属生灵。数万年等候主人的苏醒,随着一个召唤就万里而至,然后无怨无悔地默默等着下一次召唤,这份忠诚实在是了不起,可也不能寒了人家的心。 秦弈直接递给了海妖王一个小储物戒。 海妖王一惊:“这、这是什么?” “都是丹药。”秦弈道:“你们是一族人,都需要。此地不少材料带有幽冥意,又是海中之属,对你们效果很好,我也就炼了一批。” 海妖大喜过望。 要知道连棒棒魂体都没法炼丹,要靠秦弈炼的。她们这群灵体当然也是没法炼的,惯常都是直接吸收原材,效果差得远,想要用丹都是和各族做交易的,对她们来说很是难得。不料这边随手就是一个戒指,神识一扫茫茫多,这可是全族受益之事。 海妖一激动,脱口而出:“多谢王后!” 秦弈脸都绿了。 安安憋笑偏头。 海妖尴尬地后退半步:“那个,我去看看她们召集群魔参拜大王的,回、回来了没有……属下告退。” 说完一溜烟不见了。 安安掩嘴笑:“先生如今炼丹可了不起,一炉就是一批。” 秦弈瞪着她:“你想说的是这个吗?” 安安眼神躲闪:“难道先生想我数一数这个王后之称有多么实至名归?” 实至名归…… 秦弈望天。 好像说得也没错…… 裂谷妖王,神州人皇,冥河之主,百鸟之皇,如今加上北冥之王。 大家都有同一个王夫。 是王夫,不是王后好不好! 看小蚌揶揄的眼神,秦弈板着脸道:“我左想右想,起码少了一个蚌族公主,哪实至名归了?” “蚌族公主只是个小丫鬟。”安安后退:“先生喜欢的不就是圣女堕落、女王俯首那味儿嘛?小丫鬟没滋没味的,还是继续进去绑那谁吧。” 秦弈捂脸。 自己这点癖好怎么人尽皆知了……话说这事情是不是哪里不对,大家好像有点误解啊,单论这一点的话说起来更像是棒棒的爱好,至于他本人的爱好,那叫全都要,这一点只是其中之一罢了! 欺负调戏小白花,那也是乐趣啊! 秦弈凑上前去,附耳道:“之前是不是有点小委屈?” 安安目光闪烁,伸手摁着他的脸:“没、没什么委屈的,我平白得了鲲鹏意,只被说几句有什么委屈……你脸别凑这么近……” “你委屈的难道不是,我立刻哄羽裳,却没管你?” 安安怔了一下,心中暗道这倒是真的,那会儿酸死了,不过自己应该没表现出来啊,先生已经锻炼得这么敏锐了吗? “所、所以你知道自己偏心了吧!”安安摁着他的脸更用力了点:“我又不是没出力,什么就她旺夫啊,我……” “你也旺夫啊。”秦弈捉着她的小手亲了一下:“那会儿羽裳的祖先血脉被分了一半儿,心气不顺,你那时候不也没想和她吵嘴嘛,当然得先顺了她的气。可也得让你顺气呀,秦弈感谢安安此番的助力……有什么不高兴的,就冲我发好了……” 里面的流苏睁开眼睛,肚子里喊了句:草。 外面安安脑子都懵了。 这货怎么进化得这么……这话说得让人心里一点气都被说散了不止,还麻麻的,好像有什么涟漪在里面荡似的。 可细想就知道,这特么是绝顶渣男啊,摆平了一个出来摆平另一个,偏偏说得圆溜无比,你甚至找不到他的错处,还得夸他放得下身段来哄人呢对吧。 “你、你……”安安说话都结巴了:“你说话就说话,表扬就表扬,嘴唇不要对着人家手指头蹭来蹭去……我、我痒……” 说着用力往后一抽,秦弈哪里肯让她抽出来,反而又握得更紧了点,整个人也随着贴上去,恰好就抵在冰封王座的扶手上。 安安也不知道该趁机遂了意,还是得听海妖的让他得不到才能惦念。总之什么意识都快飞没了,完全是本能地把小腰往后弯,另一手又去掰他的脸:“先生不、不要……我、我喊人了啊……” 秦弈失笑:“你喊谁?喊破了喉咙也不……” 时幻空间里传来羽裳的声音:“我在啊。” 安安还保持着下腰的姿势,秦弈还附身欲吻呢。 画面就此定格。 看秦弈有些小尴尬的神情,安安肚子里渐渐开始邪火乱冒,暗道死鸟你也太过分了吧,我就和先生玩个半推半就的小小情趣游戏,你至于吗? 这一瞬间,海妖的什么教导都被她丢到九霄云外去了。 神色变幻了几轮,最终变成了一脸媚意:“先生,安安软吗?” 声音不大不小,又如媚语呢喃,又恰到好处地传到了时幻空间里,确保里面那谁听得清楚点。 第九百四十七章 鹬蚌相争 每次秦弈自己进出时幻空间时,都是会短暂关闭时间流速的差异效果。 否则时空之差能在他出入的刹那把他生撕了。 所以此时流苏和羽裳在里面听见看见的,可不是超级慢速,一天才能听完一句话看完一帧动作,而是现场同步直播。 这会儿羽裳人都傻了。 这蚌平日里还是很好欺负的,退退缩缩的小白花样子,被当水床坐了都不吱声。现在才知道,原来蚌女急了也夹人的。 安安软吗? 当然软啊,和她羽裳挺着一对大翅膀站立得笔直跟标枪一样的身板相比,安安简直就是水做的,没有骨头似的软啊。 羽裳和她亲着渡过气的,比谁都清楚安安有多软多香,那是身为女人都忍不住想揉一把的感受啊…… 羽裳自己都忍不住的,秦弈哪受得了啊? 话说这会儿秦弈顾着羽裳在旁观,还是颇放不开的,有些尴尬地想要起身:“软,不过……” 安安伸手按住他的手,慢慢往最软的地方挪,继续媚眼如丝:“先生,安安大吗?” 暴击! 羽裳半张着嘴巴,语言能力都消失了。 她本来也不算小的,也就中等,但这个当然秀不起来,和安安那种一手握不下的怎么比啊?平时都羡慕死了好么,何况这种时候…… 流苏也笑不出来了,笼手蹲在一边,神色凝重,嘴巴已经抿成了^形。 观察了好半天才轻轻吁了口气,好像发现安安的也没比自己大哪去。 又舒服地往后靠了一下:“天道均衡,不是什么都讲越大越好,她这个虽说还可以……反正大家都没程狐狸大,半桶水得意啥。” 羽裳侧目。 你就是个球,点评这个有点怪怪的。话说你这球形截半球的话好像也就和安安那个差不多大小,似乎略小一点点的样子,是按照自己的那个大小变的?那你形状不错啊…… 话说这样的话,秦弈平时揉着你,是不是等于都在揉那东西?怪不得他那么爱撸球。 思维一发散,连被外面安安妻目前犯的场面都差点忘了看。 这个时候的秦弈才是真叫两难呢。 安安太香了啊,这样挑逗谁忍得住啊? 可她这是为了当面挑衅羽裳呢,自己堂堂秦先生怎能做了她的工具人?羽裳看在眼里怎么想啊?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羽裳也不是不知道安安和自己那点关系,除了最后一步没做,什么都做了的,早也是默认这是后院争斗了,难道还信这是纯洁的友谊不成? 所以本来也没啥,就是不太合适以这种方式吧……太工具人了…… 各方势力的总王夫,那可是有尊严的! 聪明人是不是该利用这个机会,也让羽裳更开窍点?她太被动了,嗯……正好此时安安要给她上眼药,是不是也会多做些别的表现表现? 秦弈眼珠子转了好几下,一本正经地点评:“大。” 安安:“?” 就这? “不过安安啊……” “啊?”安安懵逼中。 “既然生具她人所不具备的优势,应该利用起这份优势,做到她人所做不到的事情。” 话一听有点绕,羽裳甚至都没听懂他在说啥,不过安安小机灵理解无碍,很快醒悟了秦弈的意思。 这先生,是真不要脸啊。 安安肚子里腹诽,脸上还是带着听话乖巧的笑容:“我懂了。先生炼丹辛苦,且暂歇会。” 说着伸手一挥,柔和舒适的水床就铺在了秦弈身边。 秦弈顺势趴在上面,舒服地叹了口气。 安安轻解罗裳,趴在了他身上,水一般的丝滑带着波涛暖暖,上下轻漪,一荡一荡。 秦弈觉得自己不在人间了…… 羽裳眼睛都直了,半晌才吃吃地对流苏道:“还、还能这样的?” 流苏手里捧着一块瓜,半天都没啃一口,眼睛也直愣愣地看着外面的场景,喃喃自语:“真会玩……话说我看过这货的某些猥琐记忆,倒是见过这个场景,那蚌是怎么天生就会的?” 一人一球你看我我看你,过了好一阵子,羽裳低头看看自己的规模,试着问:“棒棒……我这个可不可以?” “应该也可以,你又不是平得磕人,就算没她那么软,也是有点料的吧。”流苏点评:“但你没法自带水系柔滑效果,需要用到东西辅助。” 羽裳奋然:“我有树脂柔滑,可用不?” 你建木生命树脂,用来做这?流苏无力吐槽,撇过脑袋:“随便用点冰块什么的就地取材就可以了,而且也不需要用相同的手段,换个想法说不定别有刺激。真是榆木脑袋,就你这样怎么碾压那腹黑蚌?” 羽裳想了想好像也对,抱拳道:“多谢指点。我想想……” 流苏:“……” 我指点你们这些狐狸精争宠干嘛啊我? 话说为什么我想揍他呢?这小日子挺舒服嘛? 算了,你们爱争争去,关我何事?哼。^。 流苏丢了瓜,抱起大仙丹,开始吸丹。 ………… 羽裳还没想出一个新手段,那些被海妖召集来见新王的北冥生物们终于来了。 秦弈也没法就在宫阙正殿里继续和安安胡天胡地,两人整理衣裳正襟危坐,看着下方跪了一地的茫茫魔物。 场面是这样的: 羽裳一脸不爽,板着脸坐在正中王座上,王座冰气凛凛,缭绕在她身周,莫名产生了一种缥缈意境,配合着她板着脸想骂娘的气势,那真叫一个威凌群魔,阶下万魔俯首,瑟瑟发抖不敢作声,心想是不是自己来迟了,惹得新大王不悦了? 王座左右另有两座,左边秦弈右边安安,也是高座其上,俯瞰群魔。两人各自神游天外,带着似笑非笑的奇异笑容。 秦弈是在回味背推的梦幻感,安安是在品味羽裳被气得抓狂的心情,两人一脸神游,群魔更是战战兢兢,心下反应就是大王威凌残暴,王夫和二大王阴险,都不是好伺候的主儿。 它们也是伺候魔主太习惯了,第一反应都是这种事情。如果知道真实背景,不知道会不会当场造反。 说到造反,它们倒也没那胆子。 理论上,现在大大王也就乾元圆满,王夫和二大王都是乾元后期,其实在绝对实力上,阶下群魔都有许多和他们差不多的,看上去好像没资格做王,更没可能达成这种威压。 然而这是北冥。 诞生于此的魔物们,个个都能感受到北冥的威压,那种发自灵魂深处的颤栗和血脉的臣服感,尤其后者,这是连当初无相圆满的魔主都没带给它们的感受。 当初是魔性的镇压,如今是血脉的臣服,两开花。 它们都能感受到,只要座中的两位大王想要对付自己,整个北冥能量就能把自己挤爆,都不需要大王出手。 这是一域之主,真实的掌控。 除非你不想在这里混了,叛逃。 可能去哪? 北极经纬往下看,天枢神阙菩提寺两座大山,镇得人头皮发麻。一个镇魔塔折磨,一个菩提树净化,落在他们手里可不会跟你讲道理,还不如跪舔大王呢。 在万众发抖想着怎么讨好大王之时,大大王板了半天脸终于说话了。 群魔抬头,就见大王轻启樱唇,咬牙切齿:“真是太过分了……” 秦弈安安目不斜视,北冥群魔差点没尿了裤子。 第九百四十八章 渔翁得利 海妖王立于阶下充作大总管角色,她倒是知道座上三位都和残暴扯不上任何关系,也不知为何这么咬牙切齿骂人。 见群魔都吓尿了的样子,海妖王想了想,还是硬着头皮主持道:“让你们速速前来,拖三拉四的,都掌嘴!” 啪啪啪啪啪! 殿中一片掌嘴声,蔚为壮观。 倒把三个出神的家伙全惊了回来,这才醒悟这到底是个什么环境,不是想那些的时候。 羽裳安安看一地自抽的状况场面,都露出了不忍目睹的表情,一时半会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秦弈托腮。 这些魔头可真老实啊…… 不是老实,是最典型的欺软怕硬,实力为尊。 只要你实力够强,它们就可以给你做狗,尊严这种东西对它们来说不怎么存在的。 这就是魔,比妖更离谱,妖怪们虽然荣辱观和人类不太一样,还是有最基本的节操的,也有羔羊跪乳,也有虎毒不食子,也有族群荣誉。 而这些魔头没有。 身处这种环境,分分钟能把统治者变成一个骄奢淫逸的暴君。 他有些担忧地看了羽裳一眼。 却见羽裳醒过神来,喝道:“停了!” 掌嘴声瞬间消失,所有魔头低眉顺目站在场中等吩咐。 “……”羽裳叹了口气道:“这里是北冥,不是魔域。” 魔头们抬起头,眼神都有些闪烁,暗道这货不会想要清洗北冥魔物吧?如果是那样,恐怕不逃也得逃了。 却听羽裳续道:“诸位都是北冥属性,其实也算与我血脉共鸣,都是自己人……此前因为揉合了忘川之源而生,生来自带魔性,也不是自己要成魔,我也不会排挤诸位,这点且放心。” 魔头们心中暗松一口气,还是很认真地观察羽裳的表情。 它们生来就不会轻信于人。 羽裳道:“说是魔,其实你们也没出去害人,都是困守北冥一域,据我所知,殿中许多人连外人的面都没见过。魔归魔,也没做什么事,对不对?” 许多魔物都道:“大王明鉴,北冥历年来,外客根本就没几个,偶尔有些也是魔主拿去填了三途,和我们没啥关系。我们互相乱战倒是挺多,关别人何事……” 这倒不是甩锅而是真的。三途之中的灵魂无数,那是几万年累积下来的,特别是早年刚开始的时候较多,现在北冥基本没什么外客来了,有也是天枢神阙的人来历练,反而是这些魔物被犁了一遍又一遍。 天枢神阙的人,他们根本不敢动。如今秦弈也知道,就是因为魔主本身就是鹤悼恶念,与本体之间必有默契在。要是动了天枢神阙的门人,恐怕就坏了默契的。 所以明河来此,如入无人之境。若是不去深入探寻,就是个相安无事的局面。 天枢神阙之外的一些外客,难得来几个,都属于“稀缺资源”,魔主自己如获至宝,还真轮不到它们。 早年害过人的老魔头很多都被天枢神阙的人斩了,而这万年来新生之魔,大部分还真是连人都没见过。 一个魔域里的魔头们,还挺干净……听来有点不可置信,却是实情。 主要还是源于鹤悼的矛盾,既排出恶念,又不愿恶念出去害人,封印了魔域不说,还镇着魔物们不敢南下。最终搞出了一个干净的魔域,也是奇葩。 羽裳便道:“生于北冥,便是北冥生灵,鲲鹏之属。如今忘川已去,魔氛荡尽,鲲鹏之域的层级本也很高,足够镇去其他属性,诸位的魔性很有可能在此渐渐消退,成为普通人一样的善恶同在。我们完全可以成为一个新的北冥族群,而不要自认为魔。” 魔头们面面相觑,内心倒也没觉得这有什么区别,名头好听? 羽裳淡淡道:“当大家作为一个正常的远古鲲鹏遗族,当然可以随意出入北冥,南下神州大荒,遨游东海南海,何至于坐困一地?天枢神阙菩提寺除魔,与我北冥族何干?” 魔物们集体动容:“真的?” “只要不害人,这就是真的。”羽裳偷偷看了秦弈一眼,见秦弈面带微笑,她也吁了口气,续道:“我们与各地势力均有良好往来,包括天枢神阙。” 这倒是借了秦弈的势,不然几个人卖她面子?但秦弈听了倒是很高兴,这是好事。 魔物们纷纷下拜:“愿为大王效犬马之劳!” “不是为我效劳,是为北冥的未来。”羽裳慎重道:“好好回去熬一熬,炼化压制魔意。若哪天让我发现谁出去乱搞,坏我北冥名声,这就是榜样!” “砰”地一声,纤手拍在身边的王座扶手上,扶手碎成了粉末。 那可不是她自己的冰封王座,是安安的。 安安:“……” 什么叫乱搞,你说清楚点? 羽裳当然不会跟她说清楚,殿中群魔纷纷叩首:“大王放心,我们有数。” 你们有个屁数。 ………… 一场群魔参拜新王的“见面会”就这么简单地落幕。 是过于简单了,因为新王连分别认认各族领袖的面都没认,就打发它们走了……在魔物们眼里这倒是“天威不可测”的体现,觉得正常无比。 可简单虽简单,意义却非凡。 因为这彻底奠定了羽裳在北冥的统治威望,并确定了整个北冥的政治方向。 这套不是秦弈教的也不是羽裳自己想的,而是这几个月在时幻空间里大家经常谈论这些事,自然讨论到的,羽裳自己总结归纳了一下。 否则她也不敢代替秦弈说能和各方势力交好…… 羽裳本来就是一族圣女,寻木城城主之职,当初在寻木城也是万众崇慕当个女神来跪舔的,做这些看似高高在上的事情其实挺驾轻就熟,只是跟了秦弈之后就没怎么去发挥了。 当给她适当的舞台,她就能发挥得很好。 而以前安安经常负责族中庶务,蚌珠贸易什么的,倒是补足了羽裳不怎么熟悉的方面,又有小机灵……她配合羽裳统管此地,倒确实是很合适的搭配。 前提是这俩不撕逼,能精诚合作。 但这个目前来说好像有点难度。 刚刚把魔头们打发走,寒冰圣殿里刚刚空了下来,羽裳就当着安安的面,款扭腰肢,坐到了秦弈怀里。 要说这种款扭腰肢的身材妖娆,安安就差了一丝了。 t台模特的风情,和童颜巨凶的是两种模板,安安学也学不像。 这回轮到安安直勾勾地看着她,暗啐了一口:“狐狸精。” 羽裳才不管安安想啥呢,腻在秦弈怀里,伸手勾着他的脖子:“夫君,我今天表现怎样?” 秦弈笑道:“好得很,本来怕你治不住这群魔头,看今天这态势,我就放心了。” 羽裳咬着下唇:“是不是有了夫君想要的那种……在一地王座上,征服刚刚被人叩首仰视的女王?” 秦弈眨巴眨巴眼睛。 羽裳亲吻着他的面颊:“无论多少人下跪叩首……羽裳也只跪夫君一人。” 一边说着,一边慢慢从秦弈怀里滑跪下去,又在口中含了一块冰,慢慢俯首。 “咝……”秦弈倒吸一口凉气,快飞了。 安安眼睛都成了圈圈。 这古板的羽人,什么时候学会的这么能玩? 单论这一招好像还可以学,可配合着刚刚群魔俯首高高在上的态势,一声令下,万众掌嘴,俯瞰大殿,睥睨群雄……转头就跪伏于地,口含冰块…… 那心理滋味,安安知道这个自己没法比。 性子就不一样,学不了啊…… 这羽人原先很被动的,都是先生怎么绑她就怎么受着,今天怎么变得如此主动会玩?莫非是自己的刺激,导致了这羽人变异了吗? 安安心里闪过了一个俗语。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从先生故意怂恿自己“做其他人做不到的事情”开始,他就是奔着这个来的…… 第九百四十九章 天下有雪 里面的流苏更是看得目瞪口呆。 自己也就随口一提这里的冰块就地取材,真没想到这些玩法啊…… 这羽人是怎么自我发挥的,这个好像连秦弈的那一堆av记忆都很少出现,奇怪的知识增加了…… 它目光又落在安安身上,有点小小的期待,不知道这小蚌会怎么反击。 安安脸色青一阵红一阵,这事情有点做不来,可不可以换一个…… 她虽然隐隐想到了,先生就是怂恿自己两人竞争,达成渔翁之意,可她虽想到了却拒绝不了,还是落在了先生的“阳谋”里。 因为确实对羽裳不服啊。 刚才那货威慑群魔,还拍自己这边椅子呢,凶什么凶! 不想方设法气气她,还真当我安安就是个好欺负的水床啦?下次你们那啥,是不是要我垫在下面捧场啊? 呸。 而气她的办法嘛,别的都不直观,就是妻目前犯是最直观的了……其实安安自己也一直都隐隐享受和先生互相调戏的味儿,现在也不过是更深入点罢了,挺好玩的。 这么想就注定了往后这些日子秦弈的神仙模板。 ………… 羽裳安安都知道秦弈不可能久留,各自都在寻思怎么再找机会打一次漂亮战。 秦弈是肯定不能在这儿久留的,无仙等着冥华玉晶分割灵魂来着,他来北冥的主要目标就在于此,她俩全程参与,都很清楚。 不过之前治病操作得好,如今无仙那里并不是马上要救命的紧迫,所以能够支撑这么长期的北冥之旅。 但再怎么不紧迫,当然也是越早拿回去越好,总不会游山玩水拖着吧。 而冥华玉晶一个给棒棒,另一个仿制品必须升格才能给无仙用,这个得拿到菩提寺去, 然后秦弈自己的太阳之息也要去菩提寺。 明明事情一堆,怎么可能常驻北冥流连。 只不过棒棒说得对,磨刀不误砍柴工,刚刚一场无相级的大战,收益颇丰,鲲鹏之渊又是修行的好地方,当然趁着这个时候先把大家的修为都巩固提升了再去,也能把北冥局面控制好,没必要急吼吼的。 所以才驻留于此,略作整顿。 反正有时幻空间开挂,看似休整很久,实际上距离大战收尾的时间至今才过了半天多,并没怎么耽搁。 这半天里,时幻空间四五月,主要是炼丹给大家做提升和巩固,以及他自己融合了混沌火,顺便在炼丹时间研习了一下造人资料。 如今还剩一件最复杂的,感悟混沌凶魂的混沌之意,以及和它“竞争”,获取“神格”。 这件事如果成功达成,再配合如今炉子里的丹,应该就可以顺理成章达成乾元圆满。 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一鼓作气通过这个达成无相……不过可能性不高,最多就是冲击门槛松动的程度罢了。 但也非常要紧了,属于为将来铺平道路的关键一环。 于是在冰封王座享受了一把冰霜之吻,秦弈收拾心情又进了时幻空间。召唤的两个火娃兢兢业业地在掌火,他就拿出那团傻了吧唧的混沌凶魂开始研究。 这回安安也一起跟了进去,她并不是一直被丢外面的。 见秦弈开始研究正活了,两个妹子背地里互相瞪了一眼,都“哼”了一声,表达关于对方太骚的歧视。 一个鄙视道:“胸前尚积雪,能育芽否?” 另一个鄙视道:“口边还有浆,可延年乎?” 流苏暗自拱手:“……佩服佩服。” 意外成了一副联,还有横批呢。 两人一个抹嘴一个擦胸,实际上哪来的浆和雪,早擦干净了。发现上当,又抬头对视一眼,各自偏过脑袋。 那边秦弈暂时不敢得了便宜还卖乖,躲在丹炉后面研究混沌凶魂,两耳不闻炉前事。 一个灵智已经被鹤悼镇压糊涂了的凶魂,棒棒居然还担心自己的混沌之意镇不过它的……说来也是,混沌凶魂在巅峰期和狗子是一样的,无相之巅。即使召唤出来没完全,魂力总是摆着的,混沌之道是先天所带,不是他这种半吊子后天学的。 也可以侧面体现鹤悼的强悍,左擎天都要用忽悠的手段哄穷奇,鹤悼却生生地把混沌镇成了个傻子。 当然都不如棒棒牛逼,把狗子当个球来拍,堂堂饕餮被揍得比谁都老实,这又胜过鹤悼一筹了……嗯。 如今感受这团凶魂之意,秦弈确实感觉和自己的仙武合丹有点像。不是指这凶魂也有武道罡气,是那种意境。 幽幽混沌,如道之初始,阴阳未分之前,三才未定,四象不明,五行交杂,六合茫茫。 这不是靠什么都吞就能达成的,相反,是因为有这种基础,才使得它什么都能吞。 他秦弈也一样,不是因为揉合了各种属性而证混沌,是因为源初一二篇意外被融合成丹,之后才可以接收各类属性交杂。 而反过来,各类属性越多,就越吻合最初始的状态,混沌未开之前,就是什么都合“一”的。 那个时候,大道无名。 当一化为万物,混沌本身也属于万物之一,也就有一种先天神魂自带源初属性,但它终究是源初分化,不是真正的混沌——所以降格,成为这个吞噬一切的凶魂。 感悟这样的意,对秦弈的修行的确是莫大的好处。 本来只是躲一下妹子撕逼的,可慢慢的他还真的入定了,全心都在这上面,无法他顾。 他已经不知道第几次感受到自己是个蛋了。 也不知道第几次恍惚间看见蛋裂开,于是有了光。 建木开花之时陷入过这种恍惚,只是刹那。 后来在昆仑虚又感受了一次,那次更清晰。 而这一次又更明白了少许,就像是不断加长的预告片,渐渐扩展成为正片似的。 这一次特别奇怪。 他看见了纷扬的雪。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才羽裳安安吵架里说了胸前有雪,导致他夜有所梦? 居然真梦见了飘雪。 飘雪落得近了,又依稀可以看见不是雪,仿佛上面有文字似的,却实在看不分明。就像是文人形容的,把纸片揉碎了,纷纷扬扬洒在天空。 这文字……道则么?法纹的镌刻?三千大道的演化,以这种模式具现出来? 但这跟混沌有个什么关系…… 唯一的关系是……开天辟地的过程?在混沌烈焰焚天之后,极热变成极寒,于是天下有雪。 美则美矣,但实在晦涩,对于感悟混沌大道依然是擦着边似的,很艰难。 可能因为自己没有融合过冰霜之意吧,但现在岂不就是身处北冥? 炉中丹药就有这个作用,另外似乎还要再搞点别的…… 秦弈慢慢睁开了眼睛。 然后就看见安安好奇巴巴地蹲在面前。 秦弈眨巴眨巴眼睛,冰……之前这丫头是不是吸收了一枚冰岚晶髓? 安安转头看了看羽裳的方向,羽裳此时也在入定修行,秦弈都入定七七四十九日了,谁有闲工夫这么长时间跟她大眼瞪小眼? 见羽裳在入定,安安便小声道:“先生真那么喜欢口含冰块那个吗?怎么在入定之中还喃喃自语着‘冰’?” 顿了顿,又有点不好意思道:“不过还有说‘雪’,先生还是喜欢我的积雪对吧?” 秦弈的神色变得非常精彩,你们现在的脑袋瓜子到底都在想些什么啊? ———— 月初求保底月票~ 第九百五十章 安安不偷腥 不过话说回来了,造成她们满脑子都是这种事的局面,难道不是自己当渔翁钓的? 秦弈问道:“我入定了多久?” 安安道:“四十九日。” “唔……这么久了啊……”秦弈笑眯眯道:“你近日修行如何?” 安安笑道:“已经乾元九层,再给些时日当能圆满。” 秦弈发现自己也八层了,感悟混沌大道确实有好处,虽然不知道感悟出了个啥来,总是感觉更近了一些,便不知不觉有所突破。另外此地灵气质量确实很强,才有这种效率。 他长身而起,笑道:“劳逸结合,也不用总是苦修。我如今需求冰凛意,想出去走走,一起去么?” 安安喜滋滋道:“当然啊。” 这不废话嘛,不趁着羽裳在入定偷个腥儿,更待何时? 嗯不对,这只是陪着先生出去感冰凛意,我安安不偷腥。 安安献宝般拉着秦弈的胳膊:“这些天附近的状况我也了解清楚了,冰凛最佳之处还是之前冱蚑的冰渊,这个冰渊其实和鲲鹏之渊有路相连,本来就属于鲲鹏之渊的一部分。冱蚑那时候分明是能直接和魔主交流的,我们当初就和魔主一墙之隔……” 卧槽…… 秦弈一身冷汗,都不知道这小蚌怎么还笑得出来,也是心大。 这么说来,如今鲲鹏之渊也是很多区域,不仅仅是一个堡垒,还有点纵深来着。真是一个不错的副本,只是boss变成了自家老婆…… 一边扯淡,两人溜出了时幻空间,跟着安安在鲲鹏之渊里七拐八绕了一阵子,果然看见了一个空间门一样的薄膜,幽幽旋转着漩涡般的螺纹。 这种空间穿梭如今已经是小儿科了。 穿过去,就是曾经到冱蚑那儿做客的极寒冰渊。 秦弈携着安安钻了过去,一出去就是一个密道……只不过所谓的密道是巨人款,宽广得比别人的大广场还粗…… 几个冰山巨人傻憨憨地蹲在那里,有点茫然感,见秦弈安安钻出来,都吓了一跳,继而忙不迭行礼:“主母……” 秦弈:“?” 你喊谁? 安安憋着笑转过头去。冰魔如今的主人是明河,主母是谁你自己品。 秦弈反应过来,气不打一处来:“带我去此地冰凛最聚之处,我要感冰凛意。” 几个巨人轰隆隆地站起来,点头哈腰道:“主……” “再喊那称呼我把你们山头都锤爆。” “……先生随我来。” 见风使舵倒是快。秦弈闷头跟着巨人走,很快就到了曾经冱蚑自己的修行冰渊里。 理所当然,这就是北冥冰凛最盛之处。 巨人们不敢多言,很快告辞,替他们守着外面入口区域,秦弈也没跟他们客气,四下打量冰渊。 冰渊中央悬着个冰球,秦弈探头看了一眼,果然可以从中看见其他区域的景象,包括当初透过元祖冰魔的眼瞳视界看外面,也包括自己和明河那间密室…… 那出戏果然是万众围观……咳。 恐怕冱蚑当初看戏的时候,怎么也没想过那小道姑会变成自家主人吧…… 冰球是悬空的,底部是一眼寒潭。 在这极致的冰寒区域,却不凝冰,幽幽静谧,看着很有些神秘感。寒潭上方,冰晶点点,四周空旷悠远,遥远的冰壁上洁白幽蓝两种微光轻轻散发着,接引着上方的月色。 这是无垠深渊之底,上方并没有天花板,但一眼看不见天,茫茫冰霜雾霭萦绕深渊,星月光芒难达深处,却偏与寒潭冰晶相互呼应,便衬得潭上的冰球如冰月悬空,美轮美奂。 秦弈和安安都看得一时失神,短暂的没了声音。 其实早前刚进冰渊的时候,大家都觉得冰晶很美了,只不过那时候身处敌境,面对没一句真话的冰魔,心思可没法享受美景。如今尘埃落定,此地成了自家后花园,那种感觉立刻就来了。 冰雪本身就是一种美丽。 这凝聚了世间冰凛之源的地方,真是漂亮得堪列世界顶级美景,让人流连。 过了好久,安安才轻声赞叹:“先生,想不到这里居然这么美。” 秦弈“嗯”了一声,明明是来感受冰凛意的,一时半会却居然连修行的想法都丢没了,只顾着沉醉于美景。 “可是……”安安微微打了个寒颤,抱着手臂哆嗦道:“美则美矣,太冷了……” 秦弈:“……” 别人说这话就算了。你一个水之灵,还融合过冰岚晶髓,冰霜对你就是补品,你在这里浑身发抖,冷?是不是还要问句什么时候才能站起来? 安安发抖着就往他身上栽:“先生我站不稳了……” 秦弈明知道妹子故意勾搭,便也顺势搂住,用力抱紧:“没事,先生在呢。” 这一抱柔柔软软,岂止没有冷意,相反是温暖宜人,反而是对秦弈的感觉像大冬天里抱着一个暖水袋似的,舒服得要老命。 早该抱了…… 见秦弈露出舒适的表情,安安眼里闪过笑意,继续弱不禁风的样子怯怯道:“先生抱我去那边避避风?” 秦弈环顾左右,就是一片平坦的空间,哪有避风的地方……要说唯一可以遮挡一下的,大约就是寒潭边上有块冰石,但这个毫无意义啊,这里又不是寒风呼啸,而是温度问题,到了寒潭边上反而更冷才对。 反正也是他更冷,安安绝对不受影响,就是在玩呢。 他当然也不揭穿,拦腰将安安抱起,到了寒潭边上,靠在冰石后面。 安安就缩在他的臂弯里,两人靠着冰石,面对寒潭。 不经意间,竟有了小男女在潭边谈情说爱的浪漫感。 安安心中握拳,太成功了。 这种感觉真的很好啊,靠在喜欢的先生肩窝里,前方是美轮美奂的潭水,冰晶闪烁,空气中都是晶莹的星光,四周濛濛雾霭,如梦如幻。 是在羽人岛上看见他被冤屈之后洒然一笑的豁达。 是他一曲笛音天高海阔的悠远。 是大海波澜之中抵定乾坤的高大。 是山巅云岫,衣袂飘飘的超然。 是太一池水里,焦急地救护的关怀。 化为小脚轻戏,胸前微雪,那一抹含羞带喜的情趣。 最后躲在他怀里,看着冰晶点点、满池清雾,冰凉清澈拂过脸上漫进心田,柔柔的,只想腻在他怀里,就这么抱着,抱得更紧一点。 在这最美丽的地方,最贴合自己属性的冰与水之源,和最喜欢的人抱在一起,看最舒适的风景。 安安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地抬头,去轻吻秦弈的侧脸。 那是女人在浪漫之下的情不自禁。 秦弈便也俯首找到她的唇,轻轻地回应,一啄一啄的。 一啄一啄又很快变成了热烈的拥吻,在这零下的寒潭边,空气却开始渐渐有了炽热的温度。 “先生……”安安喘息着,语意迷离:“安安其实不冷,倒是知道先生有点冷……” 秦弈低声道:“是啊,安安比暖水袋还舒服。” “安安就是先生的暖水袋。”安安含糊不清地吻着他,喃喃道:“先生的手,可以放在更温暖的地方……会比、会比别人的舒服……” 便是这种情迷之时,还在下意识给羽裳上眼药呢,要把自己最得意的地方把羽裳碾个彻彻底底。 第九百五十一章 破茧成蝶 秦弈当然是闷声发大财,傻子才会这时候去扯谁的更舒服的问题。 他把安安整个抱在怀里坐着,就像抱着一个洋娃娃一样:“这样才是暖宝宝。” 安安意乱情迷地转头继续和他亲吻,任由他的手索取着温度。 她的身躯本来就是软软的,柔若无骨,又在这冰冷的地方微温暖暖,真是别提多舒服了。 而且这小巧玲珑的抱在怀里,真的跟个洋娃娃一样。当她的蚌壳虚化之后,好像就是为了这一刻似的…… 其实之前在王座上,羽裳款扭腰肢走过来坐在他怀里时,也是类似的姿势,但感观上就完全不同。羽裳差不多近一米八的模特身材,只能侧坐,纤手环绕过他的脖颈,有种姐姐般的诱惑。 而安安也就一米六,整个人靠坐在他怀里缩着,就像抱着一个小妹妹。 偏偏这个小妹妹的规模更大,也是奇了。 他在那研究暖宝宝的人体工学弧线呢,安安还是黄花闺女哪受得了这样啊?秦弈还在沉迷掌心的温度,就见安安抽搐了一下,眼神傻憨憨地茫然看着远处,瘫了。 秦弈:“……” 安安极度羞耻地埋首在他怀里,说话都听不清了:“先生、先生不是来感冰凛之意的吗……” “哦,哦,好像是的……”秦弈神色古怪地陪着她转移话题。 再弄下去暖宝宝怕是要坏掉了…… 还是让她缓缓…… 话说冰凛之源,不用多想,就是在这里了。 眼前这个寒潭,任由此地冰寒彻骨零下不知道多少度,却依然没有结冰,还是幽幽潭水,可知奇特。 这多半就是整个北冥的寒冰之源,恐怕连冰魔都是从这里一个个凝聚出来的,几乎可以想象一只冰虫凝聚于水中,随着一声龙吟,直上天渊。 是为冱蚑。 逼格其实还可以,可惜先被魔意毁成了个满口谎言的阴狠货色,现在就更别提了…… 如果要感先天冰凛,甚至是吸收其意,估计要泡在潭水里面最有效果。 秦弈探足感受了一下潭水的温度,暗自皱眉。 一般人接触到这潭水,必僵无疑。以他如今的修行尚可泡个一两天应该是可以,久了一样会受不住。这可不是冬泳那种一开始冷后来就暖和了,这种冷是绝对无休止的,自身的能量只会被不断消磨殆尽,直至死亡。 一两天的话应该还好……但秦弈开始担心此地冰凛过盛,会磨去体内的火系修行,这就亏大了。他的火种一个比一个难得,一旦消磨想要再搞就非常麻烦了,尤其混沌火如今还有大用的…… 安安显然也看得出这一点,有些羞耻地别过脑袋。 本来她可以帮先生这件事的——她可以用水灵温养秦弈的身躯,帮忙中和那种冰凛侵袭,让先生能够安然吸收化用,或者可以互相渡气,分担冰凛之威。 结果此时浑身发软,什么力气都聚不起来…… 这就叫做贪花误事吗? 也误不了多久,缓缓就好…… 话说回来,安安此时认真观察,发现自己也泡在这里的话,对自己也有很大的好处。 冰是水的另一种形态,集合了寒意而成,她的修行单只是水肯定是有所偏颇的。之前吸收冰岚晶髓只是略微获取了这种意,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而这寒潭也是她的造化,以后她的无相之路说不定都要泡在这里追寻。 其实吸收冰岚晶髓,正是为了这个打底。就像是先接受了疫苗一样,之后再进寒潭就无碍。而秦弈没吸收过冰岚晶髓,恰恰好像是需要和她一起下水,互相渡气比较好。 就像那时候渡太一生水,那是先生帮她,而这一次是她帮先生,因果再次成圆。 两人对视一眼,都想到了这一层。却都有意无意地忽略了,冰岚晶髓这疫苗,其实冰渊仓库里还有好几枚的…… 不管了,不存在的。 秦弈低声问安安:“缓过来了么?” 哪有这样问的……安安耻辱地埋着脑袋:“不缓,可以快点。” 秦弈:“……” 他站起身来,先除去了万妖法衣,以免冰凛之意被阻隔。又抱起安安,“扑通”一声跳下了寒潭。 抖!冷! 彻入骨髓的寒冷,仿佛要把灵魂都冻结一样,只是刹那间,身躯就几乎被冻得失去了知觉,连怀中的安安都不香了。 秦弈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感觉过这样的寒冷了,自从修炼有成起,天寒地冻对他早已没有任何意义,和人对敌之时也曾经吃过冰霜术法,也不过如此。 最后一次感觉冷是什么时候? 是了,是在裂谷妖城,程程考验他的时候。 在凛霜之窟里,冻得连肌肉都溃烂散架,躯体几乎不存。 那是仙神大劫之中,一位人族大能的术法在鲲鹏身躯上残留的冰凛之意所化,不知是棒棒的族人还是天帝派来搞事的……总之那冰凛历经数万载衰微之后,依然能够让妖族不敢入内。 那已经是多久以前的事了……如今修行比当初何止高了万倍,却再度感受到了一模一样的体验。 是相同的东西,最极致的寒。 冰之本源的力量。 恍惚只是一刹,秦弈体内的混沌火已经熊熊燃起,仙武合丹自我运作,中正平和的力量瞬息充盈,将冻僵之意驱散开来,脑子也恢复了清醒。 与此同时,唇上一阵柔软。 安安吻了上来,渡过一丝冰气,替他体内凝出“抗体”。 本来正在强势驱逐寒意的仙武合丹好像“愣”了一下,其实是秦弈反应过来,自己需要的不是抵抗,是融合吸收。 于是内丹的运作模式变了,从驱逐寒意,变成了借用安安这一丝引子开始吸收。 冰凛之意从刺骨的侵袭,变成有些迟缓感,继而慢慢旋转,如同冰晶雪花在绕着内丹飞旋,每旋转一次,就吸附了几分。 那种寒意慢慢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如同自己体温一样的习惯。 秦弈终于体会到了安安的感受,哪有什么“先生我冷”,对她而言这就是常温,很舒适才对。 这丫头…… 秦弈微微睁眼,眼前的安安正闭着眼睛,脸蛋红扑扑地在吻他渡气。 当寒意消失,这似乎成了温泉。 无论是他还是安安,都感到了一种热流在上升。 水中湿漉漉的拥吻,和岸边石上怎能一样?何况秦弈还是脱掉了法衣的……安安也差不多,她的法衣本就是水的幻化,当回到了水中,那就随时可以等于没有。 就是没有任何阻隔的相拥。 秦弈再也无法按捺,低声道:“安安,给我好么?” 安安睫毛动了动,微不可闻地回应:“本……本来就应该……双修才好。” 虚化的蚌壳在水中轻展,慢慢将两人包裹在里面。 “先生慢些……安安不怕冷,怕疼……” 寒潭之内,远远看着就像是凝起了一枚巨大的冰茧,似乎即将化蝶。 秦弈曾经想过,安安被动出水会成珠,做那事会不会咯得疼死…… 事实证明,当真正阴阳和合的时候,变珠子的状况根本就不会出现…… 当入定中的羽裳醒来,气急败坏地赶到潭边,已见潭中有雪,也有血。 但有一朵巨大的冰莲,在结茧之处绽放,冰晶四溢,神秘而美丽。 流苏笼手飘在身边,幽幽道:“秦弈修行不知如何,这蚌倒是乾元圆满了,破冰茧,成玉蝶,她的水之意,再无缺憾。敢情她那合起来如同柱子的蚌壳,是这意思……” 第九百五十二章 吾即混沌 这两天北冥的魔物们也是冰火两重天。 羽裳大王大发雷霆,揪住两个没有好好熬魔性的魔物做典型,抽得死去活来。 要说这刚刚开始,确实也不少魔物没适应过来,并没把大王的方针指引当回事,被抓了典型也没话好说。 只是那些也都是北冥一方霸主,被当众吊在海中央抽个没完没了,视觉冲击力太那啥了。 还有许多也没怎么按吩咐做的魔物惶恐无比,就怕自己也触了大王雷霆之怒,整个北冥战战兢兢。 唯有安安大王带给大家一丝温暖。 安安大王这两天和羽裳大王反着来的,羽裳大王越生气,安安大王就越温柔,直如春风化雨,见人都笑。有点什么小过错,安安大王也都是:“啊,没事没事,下次注意。我帮你去跟羽裳说。” 天知道她说之后会不会导致那人更惨得多…… 总之大家都觉得这是多好一蚌啊,魔物们泪流满面。 原本大家习惯称呼二大王,后来听说安安大王不喜欢这么喊,立刻改口,都不需要强迫的。 实质意义上倒也达成了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的意味,对于统治管理其实是很有效果的,管得魔物们服服帖帖。 谁也不知道这只不过是两个女人争夺男色争风吃醋引发的惨案…… 罪魁祸首此刻又躲进了时幻空间,他在修行。 本来赴冰凛之源,也是为了修行嘛,嗯,确信。 毕竟此时他也乾元九层了……当然算是修行。 安安真香。 效果不比任何人逊色,不仅助他升了一层,还助他融合了冰凛之息。 距离混沌更近了一层。 混沌初开,烈火焚天,极热的世界达到了顶点,阴阳遽变,化为极寒,于是天下有雪。积雪化水,万物初生。这是入定感悟时所得的意,如今齐了。 混沌火,太一水,北冥冰。 齐活了。 流苏甚至怀疑这货留着早就能上手的安安不吃,非等这种时候,是不是算好了有这么一天的助力? 应该不会,他又不会卜算,就特么是为了互相调戏的小情趣,硬生生留到了今天,恰好赚到了…… 流苏都不得不佩服这货的好运气,桃花和修行总能恰到好处地相辅相成。 如今意已成,此时不镇那个傻子混沌,更待何时? 这是争夺“神格”的一场竞争,虽然此世没有神格这种概念,但具体在这件事上确实可以这么理解。混沌凶魂是这一道则的“代表”,就像狗子代表了贪婪法则一样。一种法则虽然很多人都可以感悟并运用,但作为代表的、或者说作为这种灵的,显然是独一无二的。 因此会有神性凝聚,你一旦贪婪,狗子就无所不在。 此谓神。 混沌亦然,这种神性只有它享有,它是代表。 于是要争夺过来,自己做这一系的代表。若是有朝一日上了天宫,见到真正的封神之碑,还可以融此神性,为将来太清之途做准备。 按棒棒的说法,你的混沌把它压服了,你就是代表,就这么简单。 说来简单,可谁的混沌意能超过混沌?谁的贪婪能超过饕餮? 简直是一句正确的废话,不可能达成的成就。 偏偏秦弈真可以。 可能是世上唯一的一个具备这种前提的人。 即使如此,压服这一步也非常不容易。 明明只是一个傻了吧唧的凶魂,可当秦弈的混沌之意冲进去时,立刻就能感受到一种凶戾的反抗,那种暴躁狠毒凶悍的意味,疯狂地咆哮怒吼,爆发出来的力量根本不是傻敷敷的外表可以体现。 那是择人而噬的疯狂。 上古凶魂,与天地共生的凶戾。 无怪乎棒棒认为之前七层还未必能成这一步,得再稳妥点再来。 此时九层,差不多了…… “凶什么凶,就是个傻弟弟。”秦弈脸上也露出一丝狞意:“我和饕餮做过伴,和穷奇打过仗,上古凶魂不外如是,你已被镇得灵智糊涂,剩这区区一抹凶戾,还想顽抗?” 对这种凶魂他是真没任何同情心,就连狗子他都时常担忧会有脱缰的后患,何况这种敌人? 擎天玉册,造化金章,万般大道,归于本源。 无数次感受过的那颗“蛋”的源初意,肆无忌惮地轰进了混沌魂体之中。 “轰”地一声,仿佛天地炸开,太一崩毁,烈火四溅,冰雪纷飞。 混沌初始,天地肇生。 建木花开,莲台演世,万物滋长,乾坤分定。 秦弈能感受到那股凶戾之魂“呜呜”地挣扎、渐渐无力,继而化为漫天飞雪,一个个金色的文字镌刻在雪花上,绕着他旋转、旋转,又逐一没入魂海,绕在灵台之中旋转着,渐渐归一。 原先的混沌凶魂开始溢散,变成一道黑烟,投入远处的混沌祭坛里,自动归源,等待下一次的召唤。 即使再被招出来,它也就只是一个普通的凶魂了,不再具备不死不灭之意。就连这次,秦弈其实都可以让它烟消云散,只是最后心软了一下,暗道自己从它身上取得了“神格”,转眼就弄死人家,有点说不过去。 算了,反正它此时已经失去了害人的能力。应该说,它都已经算不上是混沌了。 此后吾即混沌。 这是秦弈清醒过来的第一个念头。 很快就发现浑身虚脱,仿佛所有的力量都被这一次争夺抽得干干净净。 恰在此时,丹香四溢。 让火娃掌火的丹炉,开了。 这便是冥冥之机,在最需要的时候出现。 一颗浑圆的金丹自动飘出,芳香满室。 这一次连丹劫恶鬼都没出来。 哪个小鬼赶在混沌面前抢吃的,来送的? 只有一个小雷劫,瑟瑟缩缩地试图轰下来,秦弈抬头看了一眼。 虚空黑洞,雷霆爆现。 雷劫吓得直接消失了。 秦弈吁了口气,服用丹药,再度盘膝。 这是巩固之丹,消化一切所得,化为他的本源。 于是乾元圆满,神格初成。 理论上,有借机冲无相关的可能性…… 秦弈消化药力,确实能感觉到能量澎湃,无处滋长,想要破开一个瓶颈继续上扬。 瓶颈看似松动,却始终安如泰山。 破不了。 差了点什么…… 无相之证,不可能如此轻易…… 其实混沌道途已经足够证无相了,再往上是太清路,之所以不够,是身躯缘故。 秦弈知道,至少数往知来、溯本知源,这一步是一定要做的。 就像明河与轻影,要是没有寻回前世,让她们自己修行的话,一生可能都未必能无相。 因为你不知道自己是谁。 连根都寻不得,如何拓未来? 这是因果未尽。 因果未尽,无相不成。 但这一步好像又与一般的乾元圆满不一样了。毕竟他具备神格,有混沌意,本该直冲无相却因为某事卡住,这叫什么?在一般概念上,可以叫准无相、伪无相、半步无相。 不是无相,却超越乾元。 秦弈看书常笑话别人动不动来个半步,可落在自己身上却发现,这种情况还是有的,只是比较罕见。 当初冥河也差不多,太清意,无相躯,她也是伪太清。 半步无相……秦弈有些出神地看着自己的手掌掌纹,这关键半步到底要怎么跨过? ———— ps:大家发章说悠着点啊,有好几个兄弟触发了敏感词被系统永封了,这种情况我们管理后台连封禁名单都没有的,解不了,必须找起点客服。已经好几个熟悉的面孔阵亡了……真的不是我们管理封的…… 第九百五十三章 和谐方案(月票1000加更) “啊……夫君你出关了啊?” 秦弈带着一脑子无相的思考跨出时幻空间,一眼就看见羽裳在王座大殿里鼓捣着什么。 见秦弈出来,羽裳屁颠颠地凑了上来,递给他一件衣服:“夫君试试?我揍了几个北冥魔头,从它们体内抽的冰源。” 万妖法衣。 原外形不变,却隐隐增添了冰凛意,似有冰雾在衣服上淡淡飘溢,看着更有了几分仙家意。秦弈可以感觉到里面增添了一些北冥生物的本源,重新祭炼过了…… 原本大约是无相初期的防护力,如今又升格了,至少防寒能力估计是无寒可破了…… 秦弈抽抽嘴角,之前和安安那啥的时候,衣服在潭水边上,被羽裳收了去,他也没好意思拿回来,幻化了一件青衫就躲起来修行去了。 本以为羽裳是吃醋惩罚呢,如今看来反而是加倍讨好…… 表面上惩罚魔物们,实际上暗戳戳地还是在给自家男人塞私货。 秦弈接过法衣,正要试穿,羽裳脸红红地按着他的手:“夫君等等……” “呃?” “反正穿了也要脱……” 秦弈:“……” 羽裳挨在身边,呵气如兰:“夫君又在时幻空间闭关近一年了,难道出来就没点什么需要?那蚌此刻正在外面示恩卖好,无人打扰的哦……” 秦弈果断把衣服塞进了戒指里。 羽裳便吃吃地笑,把他摁在了王座上:“那蚌虽软,羽裳也不差的对吗?” 秦弈点头如捣蒜:“当然,当然……” 秦弈在王座上尽情享受天鹅舞,大殿外面悄摸摸探出了安安的小脑袋,暗自撇嘴:“就知道,只要我一不在,她就偷吃。说好了不让他继续占便宜的呢?” 在秦弈闭关的时候,俩妹子当然不是没有交流的。 大家都是聪明人,都知道这么争风下去除了让他便宜占尽之外没别的意义。 于是背地里还是相约过的:“都别争了,平白让他占便宜,反正现在还是齐心合作管理北冥才是要紧事。” “嗯嗯。” 嗯是嗯了,实际上都在想,让他占便宜怎么了?这不就是自己喜欢的事么? 羽裳额外想,你这骚蚌倒是打的好主意,你吃完了就说罢斗,那我岂不是很吃亏? 于是偷吃简直不需要考虑。 流苏全程听着这俩货的约定,过来人似的揣手手叹息。 想起曾经脆弱的青黄同盟,那塑料同盟连一天都没熬过去就崩了…… 这鹬蚌协议可想而知,不过是重复前辈们走过的路罢了。 ………… 羽裳滋润得容光焕发,有些依依不舍地出去管事去了。 刚刚接手北冥,前期需要盯的事很多,确实不能天天躲起来修炼。否则这里的魔头们随随便便也能给你闹出不想看见的事来,一个王是不好当的…… 羽裳前脚刚走,安安后脚就钻了进来。 “先生……”安安小幽怨地挨挨蹭蹭:“果然海妖她们说得对吗?男人得手之后就不管不顾了……我真傻……” “停停,别学夜翎……”秦弈无语道:“我哪不管不顾了,不过是常规闭关,正经修行而已。我时幻空间里闭关一年,你们北冥就过了一天多点儿,怎么就好像怨妇一样了?” “君不闻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安安理直气壮:“再说了,一出来就天鹅舞,也不见想想可怜的安安。” 秦弈实在哭笑不得:“好好好,那就抱抱可爱的安安。” 安安便缩在他怀里,任他把玩。 她觉得这个姿势很适合自己,同时也是羽裳不容易做到的,而且感觉先生也很喜欢……这么玩。 喜欢就好呀。 安安转过头,口中含了一粒冰珠,含糊不清道:“这是冰渊深处采来的寒心果,挺好吃的……先生吃么?” 秦弈看着她的唇,也不知道她说的吃,指的是果子还是她自己。 反正秦弈一起吃了。 这轮流争宠的小日子,真是给个神仙都难换。 很可惜,这日子真的不能久留。 羽裳安安也是知道这一点,才一直痴缠的。 看他踏出时幻空间的第一时间,大家都感觉到了秦弈的乾元圆满、半步无相,乃至于混沌之意,神格初成。 这都代表着他离开此地的日子越来越近。 实际上他还真没耽搁多少时间,撇开时幻空间的外挂不谈,距离大战结束至今,主世界时间一共就过去了两天多点。 大家都知道他心里挂碍着事儿呢。 马上要走了,临走之前不多缠着他来几次,以后要等到什么时候去? 秦弈也没想到刚刚结束闭关走出来,就接连来了两发,他本来还有事要跟棒棒商量呢。 好不容易把安安弄成一只软蚌无力地趴在那里,秦弈整了整衣物,绕到大殿后面,从戒指里摸出了流苏。 流苏手上捧着一块瓜:“……” “我说你躲在戒指里干啥,你不要修行么?” “我无相圆满了啊,如果你算半步无相,我是半步太清了。”流苏道:“什么时候都憋着修行多烦,吃瓜不香吗?” “……你的太清有定数吧,搞到躯体就完事了?” “没错。”流苏仰首:“我搞到躯体,即可太清,流光洗礼,便得圆满。一步太清圆满,你羡慕么?” “羡慕你个球?” “那时候我就不是球了……”流苏目光闪烁:“你还习惯么?” “……可能有点,不过无论你是根棒子还是个球,是你就行。” 流苏笑了笑。 秦弈便道:“那我们什么时候去南极?” “你事情那么多,还想这个?”流苏失笑:“其实我觉得可以分头行事,你把混沌火暂且分离给我,其他东西都在我这了,我自己去就行。” 这倒也是个好主意,秦弈暂时事情一堆无力分身,流苏带着材料自己去就行了,天演流光它自己能搞,并不需要秦弈在侧。 只不过秦弈听起来就浑身别扭,他是一刻都不习惯流苏不在身边的日子。 犹豫了半天,终究还是道:“你若不急,就等我菩提寺去完,回了神州把无仙的事处理好,我们一起去南极。” 流苏笑眯眯地看了他一阵,没说什么。 它又何尝想和秦弈分开? 秦弈不习惯,它也不习惯啊。 但话说回来,那个时候就不能做个卖萌的球躲起来吃瓜笑呵呵了,好像自己要面对点什么。 流苏不知道自己那时候是会把这群小妖精全锤死还是会怎样,大道之则没教这个啊…… 颇有点近乡情怯之感,反而觉得,若是恢复人形之初,似乎还是和他分开一阵理清楚才是好事的样子。 秦弈此时也有点沉默,他感到了流苏想跑路的意味。 这种意味从初识起就有,之后渐渐消失,再也没感受过了。 可到现在,却终于再度产生。 正沉默间,殿中传来羽裳的声音:“死蚌,你又偷吃。” 安安懒懒回应:“也不知道谁先偷吃的。” “你什么事都不干专门盯着我吗?” “谁盯着你了,先生炼丹一年期,大家都心知肚明,不都是恰好了时间来的嘛,我还没你那么不要脸,抢得比谁都早。” 羽裳没话说了,换了个鄙视方式:“这是北冥圣殿,麻烦你把衣服穿好,别露着白花花的一大团惹人笑话。” “你那是笑话还是嫉妒呢?”安安挺胸挑衅。 羽裳忍无可忍地扑了过去。 安安迅速夹起了蚌壳。 羽裳的手即将袭击到积雪,就被夹紧了。蚌壳不敢松,松开就要被袭胸,羽裳也进退不得,出也出不来。 两人僵持在那里,大眼瞪小眼。 王座背后转出了秦弈,把这对鹬蚌一手一个全拎了起来,转头就走向了时幻空间:“根据我的经验,双方和谐的最佳方案,那就是来都来了。” 【第十卷终】 ———— ps:这卷终结啦,下卷的话,会有大家最想看的剧情,也会有不想看见的剧情,本章已经铺垫,做好准备。 第九百五十四章 菩提寺 “来都来了”是一个很有效的手段,至少在秦弈这里是的。 有无数次事实证明,唯有当妹子们一个人实在应付不了,被迫合作起来对付他的时候,才能达成冰释前嫌的大和谐。 秦弈不知道这招别人能不能学,最好别学,可能学出一脸血。 时幻空间里折腾了好几天,这俩终于是不撕了。 甚至还会好言好语:“哎,安安,我能学会你这么体贴温柔就好了。” “先生其实更喜欢清冷圣洁的……” “也未必,他就是什么都喜欢。” “对,就是个大猪蹄子。” 然后讨伐的目光一起落在了秦弈身上。 秦弈哭笑不得,果然,和谐之后的矛头全对过来了,“夫君”和“先生”果断变成了“大猪蹄子”。 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是这样吗? 不管怎么说,即使他享受不了渔翁之利了,这和谐也是比互撕好一点,这就是矛盾转移大法。 尤其是他要走了,这俩管控北冥若是不能精诚合作,倒还让人挺担忧的。如今就好得多了……当矛盾焦点走人了,这俩恐怕也是撕不起来的了。 真能协作起来,北冥倒还真是个可以期待的大势力,若是哪天这俩双双达成无相,那就牛逼了。 无相的可能性不好说,起码是不能太过期待。秦弈自己的无相都卡着呢,也不知道哪天能达成。 这毕竟是天人之隔,最重要的关卡。 仙神之劫后,人间数万载,无相才几人? 要是太容易突破,也没那么值钱了。 倒是天上可能有挺多的……按照瑶光折腾的时间差,秦弈觉得天上也没有新无相,多半都是远古的老不死,不知道具体有多少。 但很奇怪的是,秦弈总觉得这事儿对自己好像没那么难,历来都这样,每一个境界门槛,别人要死要活的,他好像就没什么坎儿可言,只要达成目标就能突破的样子。 也不知道和身躯有多大关联,按理说这事儿到了这种阶段,更讲神魂才对。无相是阳神坎,和身躯按理没几分关系,是他灵魂的蜕变过程,连这都没门槛的话就奇怪了。 穿越灵魂特别牛逼? 不管怎么说,身躯的来历还是要弄明白的,秦弈知道自己事情是真的很多,再也无法停留在北冥温柔乡里。 从时幻空间出来,秦弈便带着流苏启程,南下菩提寺。 距离北冥决战,只不过区区三天。 谁也想不到,就这么三天休整,秦弈已经是一个半步无相了。 以至于悲愿看见他的时候,瞠目不知所对。 “施、施主……你……” “盘子啊……”秦弈亲热地抄着他的肩膀:“该不会几天不见,生分了吧?” 我本来和你很熟?悲愿纳闷地看着他,一脸莫名。 天知道这货心里把这老和尚当儿子占便宜呢。 话说悲愿在北冥战斗表现拉胯,又因为始作俑者的缘故一直有些自责感,导致看着很老实。可实际上人家真的是无相后期,此世最强者之一。 战斗没表现,真是被自家恶念拖累,否则绝不会是那德性。 他的菩提寺也是声威赫赫,海中龙子不算的话,他们就是大荒最强宗门没有之一。 说悲愿是整个大荒实质的统治者也不为过。 可秦弈不知道,秦弈心目中大荒一直有一个与天枢神阙平级的牛逼宗门,岳姑娘就出身于此……他这回还打算向悲愿打听打听来着。 “盘子啊,来来来,我有话问你……” 悲愿无奈地带着他往寺内走:“给点面子,喊声方丈会死?我的本体能随便满天下宣扬的吗?” “呃,好吧。”秦弈斜睨他一眼,忽然笑道:“话说你还挺随意的,我这样揽着你的肩膀你也不拿腔拿调。” 悲愿微微摇头:“对待憨人要以平常心。难道要揍你?” []秦弈差点没被呛死。 刚发现这老和尚其实还挺逗的啊……看来之前大家有很多误解。 他当然不知道,这老和尚和曦月关系都很好,当面笑话枯杨生华来着。曦月逗比得很,显然悲愿也是个诙谐的,性子有相似处,才能为友。 一路上见到许多和尚,都向悲愿合十行礼,看得出悲愿在和尚们心中的地位非常高。 和尚们倒也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这么抄着方丈的肩膀,方丈还一脸淡定的。 这青衫人谁啊…… 有曾经去过昆仑虚的和尚倒是认了出来,低声对左右介绍:“好像是羽人姑爷。” 旁人恍然:“就是那个差点被关在昆仑底出不来,和曦……” “嘘……” 和尚们开始挤眉弄眼:“她在大荒姓岳,淑女国的。” “哦哦,是也。” 左擎天的谣言并未受海天之隔,还是传到大荒了。传播路径大抵是,被在神州干活的万象森罗门下听见,回了幽冥之后传播开,又通过幽冥和大荒的联系传到了大荒。 毕竟万象森罗和菩提寺较劲很多年了,近期开始和解,大家没话题就找话题,于是这个谣言堪称此世传播最广的一件事了,神州极西荒漠、大荒极东菩提、阳间俗世、阴府幽冥,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偏偏这个谣言在菩提寺说服力非常足,因为不少和尚看着秦弈和曦月进的昆仑,也有许多人守在外面发现这俩没出来,却莫名其妙出现在别处了。 这其中一定有猫腻。 啧。 当然没证没据的,和尚们也不敢瞎扯,曦月他们可得罪不起,方丈更不会让他们乱说话,只能私底下谈谈了。 “话说这男的也就一般般啊,怎么那么好命?岳夕姑娘,羽人圣女,都能弄到手里……” “听听,此僧人言否?” “就那么一说,贫僧才不会真想呢。” 悲愿正好路过身边,淡淡甩了一句:“你想也没用,他能弄到手里,你只能弄到手里。” 和尚:“???” 秦弈:“???” 这话细品,极有余味,秦弈咀嚼了好几遍才恍然醒悟,错开一步后仰看了悲愿一眼,惊为天人。 这老和尚在开车啊,车轱辘都往脸上碾过去了…… 你到底是个盘子还是个车轮? 悲愿淡定道:“聊以玩笑,不足一哂。施主纵意花丛,可不在区区口舌。” 秦弈诚恳道:“我的口舌也很有用的。” 悲愿:“……” 秦弈便道:“和尚们都认识岳姑娘?” 悲愿眼里似有笑意:“岳夕施主是大荒无相,大荒人士自然是知道的。” 秦弈道:“能不能打听一下她那是什么宗门,座落何处?若是得闲,我也去拜会一二。” 悲愿能瞒人,却不想骗人,闻言只能道:“岳姑娘若想让施主知道,自然会说,她若不想让施主去找她,老衲多事反为不美。施主当相信自己与她的缘法才对,何必强求?” 秦弈点了点头,他也觉得岳姑娘好像不想说…… 话说自己此时事情确实太多,问了也没空去找她的,可惜可惜。 悲愿便道:“本以为施主在北冥需要休整很长一段时间,单是处理混沌都要以年计算,不料区区三日便来敝寺,看来是对菩提树很着紧?” 秦弈收回心思,颔首道:“是,比较急……大师若是方便,我们也不去什么禅房寒暄了,直奔菩提树如何?” 悲愿转头打量了秦弈一阵,微微叹息:“确实急……半步无相,还是差太多了。” 秦弈愕然。 第九百五十五章 扶桑树 你之前看我的修行还瞠目结舌来着,转头就说差太多了,是酸吗? 可感觉又不像。 “这意思……”秦弈脚步不自觉地慢了下来:“你是看到了什么?或者卜算?” 悲愿作为轮回之盘,可不仅仅有关于前世今生。 还有来世。 当然轮回之盘本身就没能完善,所以他未必真搞得清这些,否则他可能都太清了。 但基于这个前提,他自然具备一定程度的看透过去未来的能力,其实与卜算能力略有不同,但也近似。 所以他算得了枯杨生华。 “老衲只知道,天地将变,前所未有。”悲愿低声道:“还好北冥之事赶在这之前终结,否则……” 秦弈心中有些不祥的预感。 因为一直以来他都有这种心理准备,从宫主提过“大劫将至”的时候,心中就一直有个阴霾。 如今悲愿又说,而且这种语境,不是宫主那种不知何时发生的猜测式说法了,而是近在眉睫。 他有些烦躁地问:“将至,都是将将将,能具体点不?” “这是不可能有具体的。”悲愿认真道:“便是当年天帝,号称目光看透万古,那也是得其大略而已。具体事宜,影响因素太多,谁也不可能说得详细……小事还好,事涉这么重大的,就更不可能了。” “所以你这话的意思,反正就是近期就对了?” “是……”悲愿犹豫片刻,还是补充道:“随时。” 随时…… 秦弈抿紧了嘴唇。 悲愿叹了口气:“本来不该在施主将要修行时说这些,影响清净心,但老衲还是想提醒施主,你要太阳之息是无法助你突破无相的,真正的道途还是得……探赜索隐。” 秦弈知道这意思。 融合太阳之息,表面看是混沌道途的一环,其实这只是添砖加瓦,而不是关键环节。 正如他没有太阳之息的情况下,混沌之意照样把混沌凶魂给镇了,因为有没有太阳之息都不影响他的混沌本质,需求这玩意只是为了更完善而已。 若是作为突破无相之后,在无相境界内的升级辅助更加圆满的话,太阳之息很有意义,但却不是作为突破无相关卡的节点所用。 悲愿是在提醒他,若是为了突破,还是不要寄予太大期待在这上面,要去寻找其他的奥秘才是正理。 倒是好意。 “我本来就没对这抱有太大期待,只是来此的其中一件事而已。”秦弈道:“我来菩提寺,主要还是为了那枚仿制品冥华玉晶升格,冱蚑说扶桑煌煌,有益于此。” “恕老衲之言,老衲根本看不出冥华玉晶对施主的修行有任何用处。” “我是为了救人。” “阿弥陀佛……”悲愿叹息一声:“请随我来。” 秦弈看得出悲愿不是太欢迎他去菩提树,但之前人情摆着,话撂出来了,他找上门来悲愿只能带着。这番话明显有劝退的意思,听说是救人,才无可奈何。 “我说老和尚,都这时候了,让我去个菩提树还扭扭捏捏的有意思吗?” “因为……”悲愿顿了顿:“菩提树还在自动净化恶念,老衲尚无法停止,需要时日。施主才给了老衲三天,实在不够。” “原来你倒是怕我去了菩提树被净化?” 悲愿看了他一眼:“虽然我至今觉得净化没什么不好……但施主看来不会愿意。当然得把话说明白了,免得到头来说我害你。” “那是当然,谁想被洗脑?” “洗脑……有点贴切。”悲愿仰头想了想,笑了一下:“当初孟施主以大毅力扛住了,不知秦施主如何。” 你是想说我贪花好色意志薄弱,肯定没有轻影能顶? 秦弈嘴唇蠕动了下,想反驳却驳不出来,感觉自己意志力是不咋滴。 敢情来菩提树下本来以为是捡便宜来的,却原来还有考验…… 他想了想,洒然一笑:“轻影能做到的,我也能。” 悲愿笑笑,和尚们说此人弄到手里的名单,那是漏得太多了,岂止那两个?对悲愿而言其中最震撼的还是孟轻影。如果说世上有一个让他尊敬的人,那肯定是赋予他生命的凤皇,这种情感自然也会延续到孟轻影身上,因果极为复杂。 他至今都想不明白凤神为何能被这人类弄到手里,或许此番菩提树能给他一个答案。 交谈之间,两人已经到了菩提树禁地之外。 远远感受,确实是浩大煌煌之感,秦弈只一眼就能判断,树中绝对含有强烈的大日之意,足以感悟。尤其是树上有果,这果子吃一枚,绝对能给他体内增添稳固这一道属性,甚至可能有佛意诞生。 所谓感大日,证菩提。 而这种煌煌净化,对那个仿制品冥华玉晶的升格绝对有益。 这回来得确实没错儿,都对得上。 左右看看,周围有不少僧人盘膝默坐,既是守护菩提,也是在此修行。 和之前在旸谷扶桑所见的灰衣僧人们,连结阵模样都很相似,只是那边阴暗沉沉,此地柔和光大,如同善恶两端。 这些应该是菩提寺较为核心的和尚了,外面的小和尚可能还有许多是没有净化过恶念的,这里的肯定全都净化过了。 换句话说,旸谷所见的幽日族人,其实本体都在这。 这里才是上古真正的逐日之族,全做了和尚。倒也应了族意,绕着扶桑之树,追逐了万年而不改。 秦弈心中一动,目光逡巡片刻,果然找到了烈千魂和尚版。 悲愿知道他在看什么,低声道:“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还有个恶念在旸谷行事,施主可莫迁怒他们。” 秦弈哂笑:“我可不会迁怒他们,只是想说,盘子,你造了大孽。” 悲愿默然。 半晌才道:“如今老衲只愿施主不要步此后尘。” “你很关心我啊?” “我怕你做了和尚,到时候会有一群女人来拆了我菩提寺。” “噗……说到这个我就不困了。”秦弈大踏步迈向菩提树:“生死簿上都没我姓名,这区区菩提,又如何净化得了我?” 第九百五十六章 菩提树上菩提果 来到菩提树下,秦弈没有即刻干活,先低头看了看树荫。 之前和孟轻影明河在时幻空间折腾得以年计,大家当然是交流过不同信息的,对于这树荫直通北冥魔渊的事秦弈当然是知道了。 树荫便是树的投影,便如忘川是阳间的投影,恶念是本体的投影,故纠合在一起,形成了独特的交会。 所以其实不是直达北冥,而是直达忘川。 如今忘川已经被孟轻影带回幽冥,那么此地投影就当是直接送到幽冥去,与北冥没什么关系了。 秦弈观察主要就是为了确认这一点,他可不希望羽裳安安在魔渊蹲着,身后忽然冒出一群和尚的投影。 这一点没问题就行。 至于依然存在的剥离净化之效,悲愿应该是有办法停止的……扶桑树自身绝对没有这种被动光环,这本来就是悲愿施了某种法则在上面的结果。 只是不知道至今没有停止的原因,究竟是他自己说的“三天不够”呢,还是内心并不想停? 无论是哪一种,秦弈并没有打算和悲愿较真,大事将变,能多团结几个人也是好的,没必要先撕个死去活来。 至于自己要熬这个净化……其实尝试一下也是不错的磨炼。 人最难认清的,是自己。 自以为是良善之人,自以为侠骨仙风,实则内心藏了多少魔性,多少恶意,在什么时候可能凸显,在什么时候会主导了自己……自己知道么? 若说探赜索隐,那么认清自己是不是也属于一个环节? 算是自找的历练吧。 无相之途,总是要想方设法从各个方面去尝试探究的。 流苏钻了出来:“你是自己有意尝试一下?” “是啊。” “如果没扛住被净化了,当了和尚怎么办?” “这不还有你吗?见势不对就帮我止住呗。” 流苏很是无语:“我自己也在净化范围。” 秦弈笑道:“我就不觉得有什么能难倒你的,这净化对你都能有用也太离谱了。” 流苏有些小骄傲地仰着头,口中却还是道:“你若是存有那种,我能随时帮你停止的想法,那自己的历练探索之效就大打折扣。” “嗯……我知道。这些年来,你始终放手让我自己面对各种事情,都是为了这一点。” 流苏哼哼两声,对这只臭猫能理解自己的用意感到很是满意。 秦弈笑道:“但是棒棒,不管我怎么想,你总是在这里。当我们身处此地,这个净化剥离的效果已经潜移默化在作用了,我总不能把你丢出去?” 流苏颔首,倒也没纠结,哼哼道:“在这就在这了,你敢把我丢出去试试?” 秦弈脱口便道:“就算丢了我自己,也不可能丢了你呀。” 流苏笑嘻嘻的。 “反正只要我们在一起,就没有什么搞不定,历不历练的重要吗?”秦弈笑着捧起流苏,一屁股坐在菩提树下捧着它摇啊摇:“菩提树上菩提果,菩提树下你和我~” 流苏很难得地从^变成了v,随着他的摇摆一荡一荡的,显然很是开心。 很快却又觉得不对……这不又是秦弈把她当猫撸了吗? 不行。 流苏板起脸,从秦弈手里一溜烟钻了出来,坐在了他的脑袋上。 “……”秦弈眼睛上看,看不到流苏,却看见了一个果子垂了下来。 流苏笑嘻嘻道:“乖哈,请你吃果果。” 远处静坐的和尚们脸都绿了,纷纷转头去看方丈。 悲愿站在禁地外,无奈地看着这对儿瞎搞。 菩提树的菩提果,在他们寺内属于最顶尖的产出,五千年一结果,只有四十九枚,寺僧有大功德者才得以赏赐一颗的。 主要效果是获取先天阳气,与日同升的普耀与辉煌。于佛家而言,是普照世人,是渡化人间,是明心见性,直证菩提,佛家修行一日千里都没问题;于道家意,则是日月之轮,宇宙之辉,太阴相对,太阳之本,阴阳相生,成就太极。 此时秦弈是卡在无相大关,单靠这个破不了关。若他已经是无相,估计一颗都能让他升一层,若是乾元,中期直破后期估计都没太大问题。但无论如何,能量储存在身又不会丢,早晚能发挥作用,比如突破无相之后就直达二层、或者省却一个漫长的巩固期。 须知别人无相每升一层都是千年之功,此物几乎可以等同于千年苦修。 如此神物。 结果这俩货,说是来感悟一下太阳之意,却直接把人家果子给摘了…… 老衲什么时候答应过给你果子了?我特么自家僧侣都不够分呢…… 算了。 跟这一对吵个啥…… 一个是远古人皇,睥睨天下,这树都是她锤死金乌留下的,不然还轮不到他们和尚呢。 一个是当代人皇的师父、现任妖王的男人、北冥如今的实质掌控者……凤皇与冥河两世纠葛的中和剂,人族与妖族万年仇怨的缓冲点,神州与海天不相往来的中间人……他还对天枢神阙有着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影响力。 若说大劫将至,那么此劫之中最扑朔迷离的核心点就是此人,他的任何举动都会带来最不可测的变数。 若有外人够资格得菩提果,那就是他了。悲愿本来就觉得他“半步无相还不够”,助他一把也是可以的。 只不过……吃菩提果简单,你要承受的净化洗礼就更严重了,原先只是在树木的光环范围内,现在是从口而入,效果能是一个级别? 你真顶得住? 真想来做和尚对吧。 悲愿冲着和尚们微微摇头,示意不要阻止这俩货的任何举动,看他们玩。 那边秦弈拿着果子,做贼似的看了一圈,和尚们纷纷偏头不去理他。秦弈赔笑了一下,低声道:“怎么不经同意就摘果子?” 流苏板脸:“和尚都没多话,你倒话多。” “……”秦弈无奈道:“我觉得这果子可能不能随便吃,吃了真要变和尚了。” 流苏便问:“如今没吃之时,你什么感受?” “只在树边,暂时感觉还浅。这个臭盘子设计的套路是慢慢温水煮青蛙,让人不知不觉剥离了恶念而不自知。我们是明知道此效,心里有所准备才能隐隐有所觉,一般情况下根本就不会知道……当初轻影能自我察觉警醒,可真是不容易。” “孟轻影来头太大,这盘子都是她前世所创,等于都是自己玩剩下的,能一无所觉才是稀奇。”流苏道:“她厉害的倒还真是自我的坚持,在不知不觉净化已深的时候居然能挣脱出来,这可了不起。” “也就是说,我们此时既然明知道这种效果,效果就差了?” “不错……正因为你明知道这里有净化效果,预先做了抵御,这种温水煮青蛙的套路对你也就没有意义。没意义倒也罢了,你自己所需的感悟变得只是隔靴搔痒,有个什么用?若是不吃这果子,你要在这里坐到天荒地老?” 秦弈挠了挠头。 看来还真要拼一把了。 就不信了,这辈子居然还能做和尚?以自己这桃花,塞十个果子进来也做不了和尚吧,吃桃子还差不多…… 秦弈下意识伸手入怀,摸了摸很可能在将来会变成明河躯体的建木果实。 真好摸。 第九百五十七章 菩提树下你和我 自从猜到这桃子可能会变成明河,此后秦弈总是有事没事摸一摸,毛都快被他摸秃了…… 当然此刻特意去摸桃子,不是惯性使然,而是为了给自己建立抵抗意志,寻求真我所愿。 他此生纠葛于情,贪嗔痴怨全集中在此事上。一旦有所净化,一定是在这方面体现的,但这恰恰就是秦弈绝对不想割舍的东西。 他的仙途从来与众不同,别人求仙问道首要抛开男女之情,他倒是在这上面越陷越深,并且坚定地认为,不需要抛弃也不应该抛弃,这就是他的道途。 转头看看悲愿对他们摘了果子的事没反应,秦弈暗自在想,你其实也有点犹豫,想让我当和尚对不对? 他沉吟片刻,又向流苏确认了一遍:“吃了果子的话,只需坚持本我,就能挣脱,对不对?” “是。只不过坚持本我,说来容易,做起来嘛……”流苏笑笑:“真能做到,那是道途,你知道这是什么道么?” 秦弈断然道:“是你之道。” 流苏从他脑袋上倒垂下去,看了他一眼,眨巴眨巴。 秦弈“嘟嘟”地戳了它一下,流苏去咬他手指头,秦弈一缩手,流苏撇了撇嘴,又缩回他脑袋上。 确实是她之道。 人皇是身处其位,空间是验证法则,均非道途。 挥洒自我,念头通达,才是她走的证道之路,也就是“本我之道”。她撕开天幕,证的不是空间之广,而是识见之真。 修的是真,求的是真,本我是真。 走这条路的人其实不少,但最终都似是而非,比如悲愿讲明心见性,也是本我之意,最终呢?斩了三尸,只余半个人,还算不算本我? 早就不算了,已经是另一条路。 故知易行难。 甚至连什么是“本我”,大家的解释都不一样,从不同的解释里,又衍生了不同的路。 便如凤皇是不是坚持本我?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它坚持了它的理念,却放弃了自我的法则、并且接受了自身的退化和幽冥的同化,这算是坚持了本我还是不算? 争夺不同的解释权,便是道争的一种,甚至比不同路径的道争还严厉。 所以流苏对凤皇有些微词,却对曦月颇多赞许,还加以点拨。因为曦月确实是走在和她相近的路上,虽受了些困扰未能通达,却终究算是与她道合,大道可期。 另外还有一个被流苏夸的是李青君。 她算,只是她有些可惜……单纯的武道,还是偏颇了,并且挂碍太多,坐困俗世,证得乾元已是不易,很难再有什么进步。只不过李青君无悔于此,这恰恰也是本我之证,如果有远古那种环境,李青君说不定还有起飞的可能,现在这环境…… 唔,难说,天地将变,谁知道怎么变的? 扯远了,反正从出山面对东华子的时候,流苏这套就已经潜移默化在灌输给秦弈了。 秦弈不需要做第二个流苏,他只需要好好的做秦弈,那就是流苏之道,走的就是她的解释。 这是一以贯之的传承,秦弈就是流苏的弟子,赵无怀和九婴口称“你徒弟”,当然没有错。另有不少人都表示过秦弈“必有名师”,当然有。 只不过这师徒关系有点小微妙而已。 无论如何,这种传承与相合都能在不经意的地方处处体现出来,于是这萧索仙路之上,再不寂寞。 秦弈伸手上去摸了摸球:“是你之道,我是你弟子,你在我身边,那还有什么可在意?” 说完直接一口咬下果子。 还挺好吃…… 好吃只是一刹那的印象,都还没来得及品味一下,脑子里“轰”地一震,瞬间就失去了五感。 并非遭了暗算……而是那种烈日煌煌,瞬间占据了所有感观,再也感受不到其它。 可以想象吞了个太阳是什么感觉……虽然菩提果离那程度还远,但意境类似。 浩然光芒瞬间充盈魂海,荡尽一切黑暗阴霾,万里生辉。魂海炽热沸腾,炎阳普照。 太阳之息几乎把所有其他性质都盖过去了,与它相冲的某些属性更是被驱逐净化,硬生生要剥离出去的感受。 大日煌煌,驱冥逐暗,世间最浩大的属性,最光明的代表。 但同时也会曝晒千里,干涸一切。 太阳之息,先天阴阳之中的阳极。 这种强烈的属性凸显,若是一般人真的会被净化得一干二净。 但对秦弈还好…… 因为秦弈体内的绝大部分属性,都是先天。 首当其冲的就是与太阳相对的太阴。这是曦月不知道从哪弄来的,多半与她道途相关,毕竟与道号都对上了,应该是曦月的本源能力。当初双修,被渡让了太阴之息过来,导致秦弈也有了一缕。 虽然秦弈不怎么能运用,毕竟没学过相关的功法,怎么驱动太阴之力之类的完全没个概念,但他确确实实具备太阴之息。 太阳之力就算能驱逐一切,那也驱逐不了绝对相对的太阴。日月轮转,亘古悬空,有我就有你,缺一不可。 于是以太阴为引,秦弈守住了神识,在烈日茫茫之中破开了第一缕其它的色彩。 然后是热与冷的对立,秦弈刚刚搞定了先天冰凛……烈日要融化冰雪,那也得看是什么冰雪。 北冥极寒冰渊,万载不化之冰川,冰凛寒潭之源,冰之灵诞生的根本,是随便晒晒就能化的吗? 先天冰凛幽幽长存,平静地应对着太阳的洗礼,似是无动于衷。 这两种相对相克,都扛住了。那也就意味着,太阳之力在秦弈这里着实做不了什么主导性,至少影响不了他的思维理智,也就一开始牛逼一下,很快就安静了许多。 秦弈清醒过来的第一个意识是,太阴、冰凛,两个都是双修来的,这饭真好吃。 但第三项对立,才是此番重点。 光与暗的对立。 人的识海,所谓的暗,自然就是负面意志。 若是全部扫出去,那就是菩提寺的和尚们一样,只剩纯善。 悲愿的斩三尸,本来就是依托了扶桑的能力达成的,并且扩大化,将这能力变成光环覆盖了其他和尚……如今光环对秦弈的影响微乎其微,吃了果子终于凸显。 这也是秦弈吃果子的目的,看看自己的内心。 恶,当然是有的。 隐藏在内心最深处的,把美好的东西砸碎毁灭的冲动,几乎每个人都有过,但都是一闪即逝,正常人不会让这种奇葩冲动主导了自己,疯子才会。 或者暴怒的时候宣泄才会。 怒,也是引发恶的一环,所以鹤悼斩得都不会生气了…… 然后是,贪。 秦弈贪么?一般时候不贪,但他贪色。 色,或者说淫,基本上在任何宗道的教义里都属于原罪,除了魔道。 这些全是秦弈自己早有心理准备的东西,不需要这阳光普照,他也心中有数。 但阳光普照之下,还是照到了几个他平时没怎么注意的方面。 虚荣。 人都想装逼,人都要面子,人都喜欢获得他人的羡慕。 真正宠辱不惊,唾面自干,不为他人目光而活的,那便是圣。 秦弈没达到。 表面上去好像仙风道骨超然脱俗,其实很俗。秦弈一直就是个俗人,尤其是……对于一位穿越人士,装逼显圣的欲望比谁都强烈。 还有……懒。 这一点在秦弈身上其实不怎么凸显,他虽然喜欢闲适,但并不是懒惰,该做事的时候比谁都勤快,并没有因为懒散而耽搁拖延任何事情,还算是挺元气满满的。 他的懒,主要还是表现在依赖性。 不是依赖软饭……软饭真香只是玩笑话、自嘲之语。其实秦弈还是很要大男人面子的,反而并不是太享受这一点。也就是心态好,别人喊他妖后啊主母啊,都笑笑就是了,其实不服气的。 他真正依赖的是此时骑在他脑袋上的那个球。 不管在哪里,你都在我身边。 第九百五十八章 本我之愿(加更28/142) 虽然秦弈流苏两个人都很清楚这种依赖不好,刚刚都还提过这事儿。 并且从很早很早以前流苏就已经看见这一层,有意识地培养秦弈的自主能力了,名师确实是名师。 理论上,秦弈并没有什么依赖性。 从头到尾,他都是自主行事,棒棒睡觉也无所谓,或者它想做的事而秦弈不同意的,也是秦弈做决定。看上去有它没它一个样,秦弈该做啥做啥,毫无影响。 但实际上,是有区别的。 你可以睡觉,但你不能不在…… 只要你在,就是心中的安宁。 流苏在,就算平时不想靠它,有意不把它的战力计算在内,可它自然而然的就是一个定心丸,潜意识里那还是知道“棒棒在呢”。 只要流苏不在片刻,秦弈立刻如坐针毡,心都空了半截。 另外,不算战力、不靠棒棒打架,那也避免不了凡事不决问棒棒,就像刚从昆仑虚出来的时候整理所得,就等着咨询棒棒。其他还有很多事情,反正别人说了都不够有底,非得棒棒说了不可。 也不知道这算妈宝还是算猫奴。 或许都不算,只是叫做,太习惯有你在身边的日子。 因为我们从来没有分开过。 风风雨雨二十年,始终有你。 秦弈连想都不敢想,棒棒不在的话自己会不会傻掉。 看似没有依赖,实则就是依赖。 原来……这也算是自己内心的负面吗?懒惰、依赖、软弱,集成在这一件事里展露出来。 甚至是最严重的负面,比他的爱欲还严重。 烈日普照,不仅阴暗无处遁形,纤毫毕现,同时更是在驱逐。 秦弈清晰地感受到,识海的暗面正在不断挤压、消退,黑色地带越来越少,如同即将被整个挤出去一样。 人生七苦,原罪七宗…… 以及这最严重的依赖与软弱。 是不是真的排出去比较好?或者不说排除,压制比较好? 真正成仙得道者,至少这些是压制消融,不起涟漪的吧。 这是不是无相之途的关键环? 自找这个考验,为的本就是这个吧?秦弈自己也有借助太阳净化来尝试无相的意愿,才有此番吃果子。 可是…… 如果非要如此的话……是不是以后真没什么色心、没什么欲念了? 然后看见棒棒也没啥感觉了,有它没它一个样了? 也许这真有可能无相,可如此无相,活着干嘛? 像鹤悼一样,就为了太清而活了? 要的是什么,所求是什么……长生?力量? 若是放弃了本心,放弃了自己所愿的,那长生何用?无相何益? 自己仙道求索,为的是探寻世界的奥秘,领略异界的风情,所谓“修仙挺好玩的”便是了。 世间遨游,寻幽探险,大半都是为了棒棒的身躯。 除此之外,只愿携道侣们居于山巅云岫、悠游林下、抚琴高歌,一醉方休,此出仙也。或与同伴仗剑除魔、扫尽不平,畅意通达,此入侠也。 抛弃了这仙侠两意的无相,无相何用? 然后身边有棒棒。 永远要有棒棒,哪怕是依赖是软弱是负面也好,我就是要有棒棒。 无相者,勘破表象,直指内心,从心所欲不逾矩,那才是无相。 而不是外物压制,自命解脱,那种无相不是道途,至少不是秦弈的道途。 这是在南离之时就烙在心中的东西。 “我宁愿大圣已死,也不愿那只猴王盘膝合十,长生为佛。” 或许大家心中的“大圣”代指的不一样,但本质一致,均指本我,此生之志。 若失本心,毋宁死。 秦弈紧紧握着手臂,无意识入定中的身躯却在喃喃低语:“这种无相……我不要啊……我就是依赖棒棒,那又如何?别说无相了,就算送我太清,也比不上棒棒在我身边片刻啊……” “若这是我的负面,我宁愿负面永存。” 这就是我知道错了但我下次还敢的修仙版翻译。 明明知道是负面的,不好的,却宁愿永存。 “太阳之息……若能为我所用便用,若是要用棒棒换,那你先滚!” 识海的暗色暴涨,把普照的阳光都压了回去。 连阳光都在退避这种本我的意志,哪怕那是负面。 可是要“滚”,怎么滚得掉? 吃都吃进来了,若是资质不够的,捕捉不到太阳本源,或许留不下太阳之息,可秦弈几乎是一眼就看见了本源,不仅看见,体内的太阴之息还自动地缠上去,交融旋转,自演太极。 太阳之息:“mmp。” 你一边让我滚,一边把我缠上是个什么意思? 紧接着建木、息壤、混沌神雷、混沌之火、太一生水、先天冰凛,纷纷环绕旋转,太阳之息连个挣扎余地都没有,就被搅拌进了一团大球里。 归于混沌。 秦弈睁开了眼睛。 一只球飘在面前,近在咫尺地盯着他。 秦弈露齿一笑。 流苏冷哼一声。 秦弈一把将它揪了过来,摁在怀里就是一顿搓:“大功告成,撸个猫先。” 流苏挣扎:“你是不是有病,无相失败了还很高兴?” “那有啥?”秦弈笑眯眯道:“这次不行就下次,无相之途总在那里,又不会跑。” 流苏撇嘴,虽然看似挣扎,却没挣脱跑路,还是被他揉啊揉的不说话。 秦弈撸着猫,随口道:“太阳之息得到了,我是不是不需要再收集相关的混沌所需了?” “基本不需要了,从属性上,阴阳五行你都齐活了。而抛开属性的更深入道则上,你已涉时空,还触及了生死,这种相对只要搞清楚了,都够你太清用了。”流苏被揉得都变形了,含糊不清道:“但你突破不能指着这些,这只是……” “好好我知道啦。”秦弈取出那个仿制品冥华玉晶,放置在扶桑光耀最盛之处:“这玩意这样洗礼可以的吧?” “可以,你自己接收了太阳之意的洗礼,应该察觉很明显,那种中和洗涤,完全可以把它的魔氛荡尽,成为一个可用的……”流苏有些犹豫:“只是冥华玉晶本身是聚幽冥之华凝成,这个不知道是魔主采集什么材料做的,能不能真正替代……” “能。”悲愿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此乃老衲做的,采集的是忘川精华,和原版冥华玉晶的效果没有任何区别,只是一个先天凝成,一个后天仿制。仿制的缺陷就是魔意深浓,失了忘川静谧之意,只要洗涤去了,就和原物无差。” 秦弈点了点头,其实血凛幽髓也属于人工制造了,在各种先天之灵的汇聚之后升格为先天之宝,人造物并不是无法取代先天,只要有条件。 扶桑树明显就是最适宜的条件。 这次菩提寺之旅,好像很顺利,如同走个过场一样? 但秦弈出神地看着冥华玉晶接受洗礼的样子……他隐隐有所感,这不是过场。 看清了自己的软弱,不是不管不顾就可以当不存在的。 你必须去征服它。 否则无相就别指望了。阳神求的是灵魂圆满,心灵的破绽必是关键一环,这肯定是他卡着半步突破不了的原因之一,只不知占据了多大比重。 然而怎样征服? 不是像悲愿一样剥离,既然宁愿永存,那就得去直面,而不是逃避当成自己不知道。 怎样直面? 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只要把棒棒揍趴了,可能就解决了…… 第九百五十九章 你与佛有缘 “你居然想揍我?” 菩提树下,秦弈抱头蹲防,流苏跳在他脑袋上小拳头死命敲:“想揍我?打死你。” 秦弈抱头道:“别打啦,人都打傻啦!” “你本来就是傻的,连盘子都说你憨人。” “……我只是问你这个方案是不是一种办法,如果我打赢了你……” “你打赢我,当然可以消除你的依赖和软弱。”流苏停止揍他,抱肩冷笑:“但是小秦啊……” “……” “你必须深刻认识到,这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秦弈觉得这好像确实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棒棒马上太清了,它可是没有门槛的,搞定躯体必能成事,而且据它的说法,很可能直达太清圆满。 自己这无相还卡着呢,拿头打棒棒? 要说自己有点越级挑战能力,那都是棒棒教出来的,这属性在棒棒面前绝对无效,说不定是反而被越级的那一个。 怎么看都是一座不可逾越的大山。 当然摁趴一个人并不一定要打得过,比如他打得过岳姑娘吗?明显打不过。可岳姑娘还不是趴那了? 嗯。 只不过对棒棒用不了这招啊,它就是个球。 秦弈蹲在菩提树下,抽着鼻子揣手手,无神地看着那个冥华玉晶在阳光照耀下逐渐散发着绚丽的光泽。 终于体会到远古大佬们对这鼻孔人恨得牙痒痒的滋味了…… 如今棒棒已经不理他了,正在亲自盯着冥华玉晶的改造结果。此物它是试图拿去弄瑶光的,对它很重要。秦弈反倒无所事事,便抬头看这棵菩提树,总觉得刚才吃果子的经过有点囫囵吞枣,得了太阳之息,却也没感悟多少菩提之意,是不是该再悟一悟? “阿弥陀佛……”正在秦弈发呆时,悲愿的佛号声在身边响起:“施主,可否和老衲谈谈?” 秦弈抬头看了他一眼,老和尚神色惊奇,好像看见了很不可思议的事情。 “谈什么?”秦弈不解得很,之前他还没这种看见了宝贝一眼的表情,现在这是咋了? “施主适才普照魂灵,拂拭痕迹,莫非没有发现自己有佛性?” 秦弈:“……” 悲愿眼神越发热切:“施主是否觉得自己与这菩提特别相合?几乎没有任何排他性,不需要任何压服的过程,只要你拒绝了净化,它就很听话?” 秦弈没好气道:“不是理所当然吗?我是混沌修行啊。” 悲愿微微摇头:“不对。即使是混沌,融合不同的属性也必定会经过排斥、抗拒、压服、融合的一个过程,施主想想你身上的冰凛,之前老衲还没见,应当是这几天在北冥新得的?” “嗯,是啊。” “难道施主融合冰凛之时,也是这样没任何难度?” 秦弈怔了一怔。 好像是哦,融合冰凛之时差点都被冻僵了,是安安的中和为引,才让事情变得简单。如果没有安安,自己要抵抗并且收服冰凛之源,恐怕是确实没那么容易,还担心过火系修行会被消磨来着。 而这太阳之息,理论上要比冰凛更强的,却反而很容易。先是自己想要接受考验,一旦认定自己的路,它就萎了,以至于自己甚至觉得是走个过场一样。 这么看来,不是因为混沌修行本就容易揉合,而是因为自己与它特别相合才对。 秦弈想了一阵,摇头道:“你是不是忽悠别人把自己都忽悠瘸了?要知道这是扶桑,本来与佛家没什么关系,是被你移植之后赋予了新的含义,在这方面,你算是个开宗佛祖。我就算有所契合,那也是契合的扶桑。” “一回事。因为扶桑之意契合大日如来,净化之光又如拂拭尘埃,因此老衲把它作为菩提。名字并无意义,你说它是扶桑,它就是扶桑;说它是菩提,它就是菩提,不过一种称谓而已。” “那你改个啥名?” “……”当然要改,要不然全天下都知道我得了扶桑?悲愿没法和他扯,只得道:“施主可知,佛是什么?” 秦弈摇头:“佛门理论太多种,不知道你是哪种。” “佛是心,或者说佛是‘我’。”悲愿合十:“此意即为佛。” 秦弈想了想:“那你们可以随便说任何一道都是佛家意,怕不被人打死?” 悲愿哑然失笑:“各家流派,殊途同归,不外如是。具体在其他方面当然还是有很多区分的……比如施主有没有觉得自己用佛宝特别得心应手?” 秦弈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大欢喜佛珠算佛宝吗?如果算的话,那绝对是自己除了狼牙棒之外使用最高频的道具了…… 可那是个屁的佛宝,那是魔宝好不好。 话说回来了,倒也真不能否认那是佛宗出品的东西……当时那个叫啥的淫僧,落难隐居之时还礼佛呢。 如今回想,也怪不得孟轻影总是和各类佛门打交道,她前世做的事情就是佛家的事情,六道轮回、地狱之序、三途之判、前世今生,全是佛家理论,若说世上有佛祖,那就是凤皇。围绕她身上的佛魔之问,在前世揭晓的一刻,终于可以休矣。 孟轻影的因果是很清晰的,不但逻辑对得上,而且回想还颇有意味。 可他秦弈呢? 前世干啥的?也和佛有关? “我说盘子,你是轮回法则长了脚,如果这世上有一个人能看出我的前世之类的,那就只有你了。”秦弈问道:“你认真看看,我到底有前世没?” 悲愿眯着眼睛看了秦弈好一阵子,眼里似有金光闪过,又慢慢归于平息。 “应该没有……否则你早在晖阳之时就该有所感,不可能等到此时快证无相了还一无所觉,黄花菜都凉了。”悲愿顿了一下,却又话锋一转:“但是施主有没有想过,除了转世之外,还有一些其他的特殊可能?” 秦弈道:“理论上轻影和明河都不算是常规的转世吧,两人都没有投胎,都是自己塑了个新的躯体,重修一世、灵光重拾?但这个还是属于广义上的转世,她们开启前世线索也是晖阳,没太大区别呀。” 悲愿慢慢道:“施主就没想过,如果根本就没死,只是遗忘呢?” 本来漫不经心在看冥华玉晶的流苏豁然转头。 秦弈心里咯噔一下,暗道棒棒都有所反应,看来这和尚或许确实说到了具备一定可能性的状况……果然是轮回专业…… 他急于想和棒棒讨论,便直接问:“不管我有没有前世,你忽然跑过来找我说这一堆,该不会想哄我出家?我跟你说,我……” 悲愿忙道:“不不不,施主要是出家,那也是个淫僧,老衲不收的。” 秦弈半截话呛回肚子里,差点没被自己口水呛死。 悲愿道:“老衲偶得远古经卷一部,深觉契合吾道,因此才证佛门一系。但此经卷中,颇多内容实在费解,老衲都看不明白,若施主真与此相关,或许能给予一二指引?” 秦弈奇道:“你这种与生俱来的轮回大能都看不懂的东西,我怎么可能看得懂?再说了,你不去问轻影,问我干嘛?” “老衲深知凤皇根本不是研习此道的,问她显然无用。” 秦弈忽然反应过来:“也就是说,在凤皇与你之前,已有佛法。你是从这种经卷里走向佛门之道?” 第九百六十章 地藏本愿经 悲愿道:“那是自然……凤皇的六道之序的构思,要么就是得自这些经卷的说法为参考,要么就是有人与她论过此道,恰恰合了她内心所思,于是开启此事的。但她对佛家经义本身是一点兴趣都没有,这我深知。” 要说最了解凤皇的,大概除了冥河就该数悲愿了。 他这么说肯定没错了。 这可奇了…… 曾经秦弈对此世有佛门是感到很意外的,因为他的世界里,佛教是外来教。在这个异界风土与中国古代十分相似,但没有三哥,佛教是怎么诞生的倒是颇为纳闷的事情。 后来见多了和尚,密宗什么的也都有,也就渐渐的不去考虑这种事了,反正此世能自我诞生道家,而且道家还有不同流派,那也未尝不能自我诞生佛家。 三千大道不外如是,谁说一定是地球专属? 随着见闻越深,秦弈开始觉得此世佛家应该就是因凤皇而肇始、由悲愿发扬开的。所以之前他还觉得凤皇就是佛祖,或者悲愿就是佛祖,都可以。 可悲愿这话让他对判断产生了动摇。 在他们之前就有佛了?谁创的?比凤皇还有资格? 流苏插嘴道:“远古之时人皆近道,三千道途都有人走,众妙之门里衍生的法门何止一个佛?不过当时小打小闹不成气候,现在会这么兴旺该是这盘子之功。” 果然有?奇了。 这众妙之门有点意思啊…… 秦弈摇摇头,对悲愿道:“反正我不觉得我能看懂你的经文……不过现在等待冥华玉晶洗涤也要时间,闲着也是闲着,你一定觉得我与佛有缘的话,想给我看看就随便看看,提供不了什么参考也别怪我就是。” 悲愿同样并不认为他能看得懂,只是“缘”这种事很奇妙,有缘人随口一句理解,说不定就真能恰好打开他困顿已久的迷障,此之谓缘法。悲愿觉得秦弈应该很符合这种特性,有佛缘、又有气运,他能够给予启示的可能性还是挺大的。 于是悲愿小心翼翼地从戒指里摸出一份金箔。 秦弈看了一眼,心中就微微一动,总觉得有点熟悉感…… 就像是……入定之中看见的漫天飞雪,雪上有大道金纹。 只不过这金箔是整个都是金的了,不是白纸。 应该也是源初之物没错了……连流苏都有些好奇地探了过来:“你居然有这样的东西。” 秦弈问:“这是什么东西?” “众妙之门还完整的时候,从中散发出的大道法则,形成各异的模样。” 秦弈急促道:“像是喷洒了漫天飞雪么?” 流苏转头看了他一眼,眼里似有深意:“你居然知道?” 秦弈默然。 悲愿听了更喜,好像是找对人了……便把金箔递给秦弈:“你且看看,经文的行文并不晦涩,应该说是比较易懂的,只是其中有个别用词特殊,不知道代表了什么。” 秦弈接过,发现金箔如书,是可以翻开的。 他小心地翻开一页,只一眼就傻了。 《地藏本愿经》。 这尼玛不是地球的经文吗? 秦弈穿越前没有看过《地藏本愿经》,但不妨碍他知道这是啥玩意。 难道说此世大道与地球神话已经暗合到了这个程度?咦……不对…… 秦弈忽然就想起了大荒的山海经模板,乘黄,螣蛇,羽人……建木,寻木,龙九子。 曾经一闪而过地想到过这一点,为什么这异界有山海经生物和族群?又似是而非,好像把山海经揉碎了撒在此地一样…… 撒在此地,如飘雪一般? 这不是神话版中国古代,因为整个地理都不一样,星球大小都不一样,确实是个异世界,可既然是异世界,为什么有这些? 自然衍生出来的东西,可能会有些差不多,花草树木不外如是,可你乘黄也有,螣蛇也有,这就已经很稀奇了。主要还是因为看多了,比较习惯这些套路,因此没深入去想。真正深入想的话,这就没道理啊! 如今甚至连地藏菩萨都有了……是了,怪不得悲愿说了好几次“如来”。 秦弈神识迅速扫过全篇经文,果然找到了自己唯一熟悉的一句话: “地狱不空,誓不成佛;众生度尽,方证菩提。” 地藏大宏愿。 也可以叫大慈悲之愿,悲愿。 秦弈手心微微渗出了汗水。 悲愿的法号是这里来的,或者应该说,就连菩提两个字都是这里来的。 否则此世不应有菩提。 见秦弈色变的模样,悲愿和流苏都有些意外,能想象他看见这金箔可能会有些反应,可实在没想到反应这么大。 你把完整的众妙之门放在他面前,可能反应都没这么大…… “施主,你这……” “盘子……这东西,真是众妙之门喷洒出来的?” “我怎么知道,我出世的时候众妙之门早碎成十七八块了。” 流苏叹了口气:“当然是,是在众妙之门还没落地成型的时候,在空中飞扬的大道之则,与混沌初开同在。其中有九篇东西最具代表,便是你知道的那九篇。” 秦弈抬头看天,想了好一阵子,忽然一笑:“棒棒,若是如此,我可能不是与佛有缘,而是创世者与我有缘。” 流苏眯着眼睛看了他半晌,没说话。 特么当年看你记忆的时候不是av就是游戏,正事儿没看见,否则说不定早就可以判断一些事情了。 这灵魂穿越此世,很可能不是偶然。 秦弈为什么如此近于道,似乎渐渐有了答案。 身躯不过一角,他的灵魂本身似乎才是关键点。 秦弈问道:“之前盘子说的,如果我另有身份,只是遗忘,你觉得可能么?” 流苏道:“可能性是存在的。便如我寄居狼牙棒八九万年,也忘了不少东西,都是随着修为恢复而逐一想起的。而我一直未曾休眠,从来都清醒着,都能因为虚弱而淡忘……若是真正经历过大震荡的灵魂,或者经历过某种大能的封印,前事尽忘是完全有可能的。” 秦弈默默回忆,能记起自己从小到大的所有画面。 但这代表不了什么。 就连地球与此世的位面之差,都代表不了什么。 若空间是多维的,一位俯瞰多维空间的大能,完全可以把遥远的宇宙当成一个村子。 哪个星球都只不过是隔壁而已。 秦弈知道有大能化身千万,每一个化身都有自己的生活,最后逐一收回,就像放养的鱼。 秦弈不希望自己是条鱼。 最好只是想多了。 有可能只不过是一个穿越者前辈创了世而已,因为“地球老乡”的缘故显得有缘,如果是这种可能性,那就太简单了。 答案好像快要近了,只差再来一点线索,就可以指向一个明确链条。 但越是近于答案,却越是难以探索了,这一步要怎么探?去哪里继续找线索去? 大家现在接触的早已经是此世天花板的见闻,还能哪里存有更多隐秘? 天宫么? 可你没太清,去天宫就是作死,然而不寻求自身答案,又休想太清,岂非死循环? 流苏想了好一阵子,有些不确定地道:“如果有机会的话,说不定你回到过去一趟,反而更有可能实现……” 第九百六十一章 太清降临 回到过去一趟……一般情况属于天方夜谭,但对这伙人好像是可以尝试去做的。 又不是没影响过历史…… 虽说当时是意外导致,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如果打算主动去做的话,能做到么? 机会是有的……时间与空间的法则融会之下,确实具备一定的可能性。 流苏冠冕,瑶光之剑,时空法则最核心的法宝在此,威能无穷,再配合时幻之纱的话,在时空长河里找到适当的节点,说不定真可能回去。 只不过难度比较大,大约是非无相不可,乾元显然不具备这种能力。 而且很危险,随时可能迷失在时空长河,也随时可能导致过去未来的崩溃紊乱,连“现在”都会崩溃。而世界可没那么容易崩溃,崩的就是你自己。 任何行为都可能导致大问题。 即使当年瑶光与流苏,都不敢玩这套。 但这总归是个办法,应该好好考虑一下怎么操作。 这次菩提寺,算是没白来…… “喂,我说……”悲愿实在忍不住道:“这经文……” 秦弈回过神来,笑了笑道:“你看不懂的是这些人名吧,文殊普贤,佛母摩耶什么的……” 悲愿喜道:“对对对,另外还有一些奇怪名词。整篇经文含义很易懂,就这些莫名其妙的……” “人名不需要懂,就当瞎编的一些神佛之名即可……至于一些名词,大抵是其他语言的音译,我也不懂,你还是慢慢猜吧。” 悲愿:“……” 秦弈忽然问:“你无视他人的意愿,强行渡化,为的是那句众生度尽,方证菩提?” 悲愿怔了怔,慢慢道:“是。” “你不愿幽冥重聚,除了自己私底下有忘川隐秘之外,也是觉得如此方能让地狱成空?” “……是。” “你错了盘子。”秦弈喟叹道:“其实你应该知道,这玩意不是看这种字面意思,只是你知道按照真正意思,根本做不到。但你又想做到,于是用这种奇葩方式?” 悲愿默然。 “所以何须我来解释经文?你自己内心根本就比谁都有数,你的大道就在你认为最难的、几乎不可能实现的那个意思。”秦弈把金箔还给了他:“大宏愿能那么容易证,那就不叫大宏愿了,地藏永远没成佛,你看着办吧……” 悲愿默默接了过来,没说什么。 秦弈问道:“我吃了菩提果,得了太阳之息,却没怎么感悟菩提之意,大师可有以教我?” 悲愿慢慢道:“菩提者,光明自性也。施主照见黑暗内心,有恶有欲,有贪婪有软弱,若可抛开,即证菩提。这个过程便是悟,所以施主已感,就差悟了。” 秦弈笑笑:“那或许我执迷不悟吧。” 悲愿摇摇头:“也非如此。菩提是开悟,是智慧,是知与觉。能知能觉,即为菩提,世人浑浑噩噩,能知者几人?” “也就是说,即使我知错了还是不改,只要知道了就算?” “也许你认为你不改,但你既然知道,就会有意识地往该走的方向去靠拢,明心见性,不外如是。” 就比如我想揍棒棒? 倒也有一定道理。 在此之前,大家都以为其实秦弈没有多少对流苏的依赖性可言,从那么早就有意识地规避和锻炼了,可事实上有就是有。 不仅有,而且还因此有软弱之心。 不照这一次,看不见。 此为明心。 能明能觉,即为菩提,至于之后要怎样那是另一回事了。 不过秦弈还是觉得自己很奇葩,别人的明心,应该是立志、是证道、是该做什么、怎么做。 怎么自己却是和一只球的破事儿? 哦,倒也有的,入定之时心中还是在考虑仙侠两意、在考虑自己的追求,只是感觉和别人一比,格局好小啊。 看来注定是个只想窝在村子里睡觉的咸鱼吧,二十年没变过。 见秦弈若有所思的样子,悲愿也没再说什么,他自己情绪也有些低落,因为他发现自己的道途比谁都难。 一个太小,一个太大? 气氛一时安静,只有树影婆娑,安静地看着树下僧俗,仿佛在笑。此间三人,无一等闲,乾元无相太清三境代表,却依然困扰,无人解脱。 正在此时,流苏猛抬头。 紧接着悲愿也抬头,秦弈也迅速感到了一种心悸,仿佛天地之间有了某种奇特的变化,似有威压临身,似有道则鸣响,万千紫气汇聚长空,天门洞开,日月失色。 流苏低声道:“是谁证了太清……” 秦弈下意识捏紧了拳头。 悲愿说,随时。果然随时。 这就来了。 万古之下,第一个太清,这不是天地之大变的引信是什么? “走。”流苏取过冥华玉晶,似乎也是恰在此时成功祭炼完毕。它飞速钻回了秦弈的戒指里:“立刻回神州,不能再延误了。” ………… 若说延误的话,倒是没有。 虽然秦弈好像在温柔乡里各种厮混,实际行事从来很紧迫,北冥看似逗留得久,也就三天。而确实是在搞定混沌、收取冰凛所需的时间。 所有要做的事情,都紧赶慢赶地做完了,修为还到了半步无相,已经不能更快了。 流苏说是没急着重塑躯体,可那只是面上看着不在意,实际上冥华玉晶才刚刚到手而已,又能怎么快? 唯一没有以最大效率去做的事,只有一项。 那就是他们没有分兵。若是秦弈来菩提寺、流苏自己去南极,那肯定能加快进度,说不定现在太清的就是流苏。 不愿分开,一至于此。 但似乎很难说他们有什么不对,毕竟谁能知道就差这么几天居然冒出太清来了? 按照计划按部就班地把事情一件一件做完,本也用不了多久。可惜世事不可能顺顺利利地都按照他们自己的计划进行,别人不是在等着他们的,更不是在吃干饭的。 历经八万八千载,世间终于有了太清。 注定举世格局将变。 对方不知是谁,也不知此时是仍在巩固呢还是在干嘛,总之暂且还没有发声。趁着这个空档,秦弈第一件事显[铅笔.qbxs.xyz]然是必须要把瑶光的事给解决了,否则太清眼中很难再瞒过无仙的身份,要出大问题的。 他们走的依然是大荒昆仑虚上空到混乱之地那个闭关秘地的通道,从这里去神州是最快的途径。 可是刚刚抵达昆仑虚上空,秦弈脸色就变了。 只见大地“轰隆隆”地巨震起来,天崩地陷,岩浆倒灌,碎石漫天,雷霆变色。 整个大荒中南部犹如天灾一样剧烈地晃动,万里大地狂啸皲裂,深藏在大地下方的昆仑之虚渐渐露出在地表。 昆仑之虚拔地起,整片区域飞上了高空。 熟悉的雷池、封神碑座、刀林、演世莲池……纷纷离地,直赴天庭。 太清者果然是天上人,太清之后的第一件事,居然是来拔除昆仑虚? 秦弈电射往北,此地通道走不得。 可身形刚刚飞射没多久,前方就安静地悬浮着一个道人,行礼稽首:“流苏,别来无恙。” 流苏从戒指里冒出头来,冷冷道:“九婴,你太清之后的第一件事,居然是杀我?” “我记得我曾经告诉过你……若我有能力,第一个要杀的一定是你,因为你若有能力,第一件事也是打上天宫。大家心知肚明,又何必明知故问?” 第九百六十二章 流苏VS九婴 听了九婴的回答,流苏反而露出一抹笑意。 是来杀我的就好,不是因为察觉秦弈手头有两块大石墩来对付秦弈的就好。 对方要对付的主角是谁,那可是不一样的…… 秦弈哪知道棒棒这句话居然是在试探这个?他神色凝重地握着狼牙棒,手心里都是汗水。 这是太清。 他目前连无相都没达成,跨了两级,这种差距不可能弥补,连对方的一只手指头都未必扛得住。 何况到了太清这样的级别,还能被越级?不太可能了。越小层还说得过去,越大级基本属于做梦。 恐怕是差一小层修为都是天堑,一层之间的能量差异都太过庞大了。 九婴看了他一眼,笑着对流苏道:“你的弟子真的不错,一般乾元者恐怕在我面前连站立都有困难,他似乎不受太大影响……据我看,他的修行似乎比你与天帝当初还快?” 流苏淡淡道:“不,没我们快。” 其实连秦弈自己都不知道,他比她们快,而且快很多。 她们当初哪怕说是浴道而生,生来就差不多是晖阳起了……可达到乾元圆满的程度,那也不是二十年能成的。 秦弈也不止二十年。把时幻空间的时间算进去,秦弈修行至今也近百年了……不过即使是百年,还是比流苏和瑶光快。 而且还是快很多。 流苏故意说没我们快,只是不想让对方把注意力放在秦弈身上。 她太耀眼了,天宫的人即使几次三番被秦弈意外到,打赌都连着输,可流苏心知肚明,对方的主要目标肯定还是自己。 在这些远古老朋友眼中,那是怎么也轮不到一个无相都没达成的弟子辈来做主角。被这个“弟子”几次三番搞出意外,大概还会打肿脸充风度,表达一下作为远古前辈对这位弟子辈的赞许。 对她流苏就不可能是这种视角,她在他们眼里绝对是天下最危险的角色之一,如临大敌。 既然如此,那就继续让他们的目光看她流苏吧,把秦弈当小透明最好了。 见到九婴起,流苏一共两句话,两句话都是有意无意地在把秦弈撇出这件事里。 九婴没听出来。反正他只是随口问问,他确实不太重视秦弈,哪怕曾经觉得要重视……可他现在太清了呀。 在他看来,只要流苏不在了,弟子辈的再怎么惊才绝艳也就那么回事。修行再快,怎么说也还没破无相呢对吧,想要对他太清有威胁的程度那要多久?不足为患。 倒是流苏这阳神,一看就是半只脚已经在太清边缘了……一旦被流苏太清,那真是锤遍天下无人能挡,不趁着她还没恢复彻底的时候先弄死,等着被她锤么? 事实上,九婴倒也不是专门来对付流苏的,毕竟刚刚太清,都没巩固下来就急匆匆跑来找流苏开战显然是不科学的,他本来只是来搬昆仑虚的……里面有些东西有助于他的巩固,而别人没有这样的搬运实力,唯有他太清之能可以。 结果意外见到秦弈过来,也算是撞了运了。这是秦弈回神州的通道近路,鬼知道这货第一件事是来搬昆仑虚?变得直接撞上了…… 既然巧合撞上,九婴当然不会装着没看见,巧合也就意味着天命,此时不剪除流苏这样的大患,更待何时? 他并没有太多话,只是低声喟叹了一句:“流苏……你与瑶光当年那种睥睨天下的感觉,吾知矣。” 确实知矣,往前推十万年,他绝对没有想过自己会有这种……看见流苏觉得可以先杀了再说的念头。 光是这种倒转,都足以让人骄傲。 “是么?”流苏仰首:“你根本不知道。” 随着话音,秦弈忽然发现自己被挪到了很远,并且身周的空间被间隔开了。 像是一种隔开了次元的绝对保护。 而与此同时,流苏已经化成了一团耀眼的金光,电射向九婴的灵台。 恐怕九婴真没想过,流苏居然是主动先攻,而不是试图撤退。 太清又如何? 好像谁没太清过似的! 没有身躯又怎样? 能杀人的方式很多。 那不是金光,是阳神之极的凸显,浩浩皇威的凝聚,撕裂苍穹的霸道。 独属于流苏的独门证道之技,裂苍穹! 这是撕开天幕的一击。 被挪到老远隔绝了空间的秦弈都能感受到这一击传来的恐怖威力,仿佛整个天地都要被这一击洞穿而过,无论实体与虚无,无论真实与幻影,道之所在,无坚不催,无不可破。 天地忽然失去了色彩。 变成了黑夜。 黑夜之中一点金光,破进了突兀出现的水火混沌之中,似有九头蛇形,在水火之中咆哮。 九婴天赋,共水火。 淹没天下之水,干涸人间之火。 当这种毁灭的力量揉合在一起,那就是九婴的本形,毁灭的具现。 金光没入水火,犹如星辰爆裂,宇宙炸响,末日一样的星陨坠落四方。 这便是当年分割大陆的力量……秦弈此时完全可以确认,流苏巅峰期绝对不仅仅能分割大陆,横断裂谷根本就只是它的随手一击,它真实的力量,绝对可以毁灭大陆。 甚至破灭星辰。 秦弈不知道具体战况如何,心中焦急,想要冲出空间间隔,却冲不出去。 流苏太了解他了,肯定会莽过来帮忙的……可这种层次的战局,真的不是他可以插手。他引以为傲的混沌之击,根本连九婴的皮毛都伤不了。 也许不会是累赘,可能也可以起到一点效果……比如他手头有太清法宝……但他的实力不够驱动,妄加驱动的话,说不定他要拿所有的血肉灵魂去填。 流苏不会让他这么做的。 秦弈急得乱撞,这棒棒又开始自作主张了,它没有身躯,用不了法力用不了法宝,让它用狼牙棒的物理力量也不行的,它真正能依靠的就是浩瀚的魂力…… 可九婴呢?他或许没有太清法宝,可手头无相法宝估计不止一件两件,此消彼长之下,棒棒真的可以打得过吗? “草,让我帮忙啊!”秦弈愤怒地撞向空间壁,空间一阵摇晃,竟然差点被他撞开了。 秦弈一喜,继续撞了过去。 “轰!” 那边的交战之处,似乎都已经经历了一场宇宙大爆炸一样,恐怖的劫云飞散,燃尽一切的高温铺遍了整个大地,继而迅速蔓延,万里皲裂。 继而洪水大作,人间化为汪洋。 水与火的极端酷烈之中,一道金光犹如来自九天之外,重重破在了水火交会之中,山河汇聚之处。 那是空间的割裂,分割次元的破灭。 水火遽分,大地分离。 流苏空间之道,断乾坤! 世间的黑暗忽然散了一些,秦弈忽然可以看见九婴的身形在后退。 后退之中,带着一蓬血雨。 他受伤了。 眼前是白雾茫茫,充盈天地,九婴觉得自己正在面对整个天地。 借天之力,取地之能,上下四方,为我驱使。 九婴竟然一时有些后怕。 还好当初在神州见面的时候没打起来,真打起来自己必输无疑,而不是自以为的能把流苏打跑。 流苏的大道契合程度,太高了,这天地就等于它的身躯,要分就分,要合就合,水不能侵,火不能燃,就如同它代表了大道。 但如今……终究他才是太清。 流苏虽然伤了他,却也不是没被反击。 白雾之中,隐约可见一丝灰暗,那是魂力受损的隐约体现,已不那么完美。 第九百六十三章 流苏冠冕,瑶光之剑(加更29/142) “流苏……”九婴低沉地开口:“你确实强得过了分……怪不得当年她与你同为太清之巅,单打独斗却不是你的敌手……但正因如此,不能再让你复苏下去了……” 就算拼着伤,都要将流苏灭杀于此。 一旦再给她时间的话……整个天宫,无人是她一合之敌。 九婴深深吸了口气,取出了一方小鼎。 白雾之中传来流苏的声音:“天地四方鼎,原来也到了你们手里……” 九婴笑了笑:“这么多年,该收集的东西早收集完了……天宫的资源,超过了你所能想象。” 流苏非常不爽,因为这是她自己铸造的鼎,当年作为人皇,为了安定四方空间,镇压天灾之用。 如今反而被人用来对付自己……效果还是反着来的。 小鼎祭出。 落在远处的秦弈眼中,就像是大地倒转了过来,把上方的茫茫白雾全部镇在了地底。 中央之土,大地的力量正在咆哮。 秦弈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二话不说地把狼牙棒掷了出去。 他自己出不去,狼牙棒却可以突破空间! 九婴“咦”了一声。 他发现这呼啸而来的狼牙棒好像还真对他有一点点小威胁…… 那是狼牙棒本身带来的威胁。 便是太清,也不能站着硬挨一颗星辰砸落之威。 “贪狼星?”九婴挥手,打算把狼牙棒收了。 狼牙棒上忽然闪出了刺目的阳光。 太阳之息。 星辰本无光,都是映照的太阳光。秦弈在掷出狼牙棒的同时,就已经把太阳之力尽数灌输在里面。 “小伎俩。”九婴微微一笑,还是轻松地破开炫光,伸手抵在狼牙棒上。 可就在此时,炫光遮蔽之下,狼牙棒尖刺暴涨,一道灰蒙蒙的死气夹杂在太阳炫光里,无声地破进了九婴的手心。 极端的死意,一切的寂灭! 九婴脸色瞬间变得凝重,飞速抽手后撤,就这么一刹,手掌就已经消失了…… 好像被直接挪走,不存在了一样……鲜血顿了一下才开始从手腕向外流淌,诡异莫名。 “死灭之咒!”九婴制住手腕血迹,脸色有些难看。 这是连鲲鹏挨了一下都受不了的绝学,何况于他? 还好此时的流苏也不是巅峰流苏,反而是在越级打他。否则这一下他可能要挂,可不仅仅是一只手掌。 手腕没了也就算了,九婴是能再生的。 问题是他一时半会居然没看出流苏是怎么脱离天地四方鼎的镇压,偷偷出来偷袭他的,这对于一位太清洞悉一切的神识感知,有些不应该。 主要是因为他至今不知道,狼牙棒才是流苏的本体…… 流苏看似被镇压,其实它的神魂根本不是独立存在,随时都可以回到“身躯”的。九婴面对的狼牙棒,其实已经是流苏…… 但无论如何,这一次的攻防转换,证明了在他掏出法宝之后,流苏已经开始有些下风了。 这本就不是公平的对决,境界超出,还多宝物。 秦弈都看得出来,九婴当然也看得出来。 九婴的手腕开始慢慢蠕动,手掌再生,他心中有了底。 天地四方鼎再度祭起,翻滚的大地再度镇向了狼牙棒。而与此同时,还多出了另一个法宝的光芒。 一枚缩小了的石碑状印玺。 “封神碑!”秦弈都认出了这石碑的造型和上面的独特纹理,心中暗自叫糟。 这是可以镇压神性的石碑,很容易可以举一反三得出,镇压阳神也不是问题。 或许不仅仅是镇,可能是封印? 秦弈再度用力撞向了空间间隔。 一撞之下,忽然发现戒指里有东西飞了出去。 流苏冠冕。 秦弈抬头看去,只见原先在手里看不出什么特异的冠冕忽然绽开了万道流光。 每一道流光似乎都蕴含了大千世界、地水火风,无穷无尽的空间,数之不尽的世界,犹如星辰遍布于宇宙,而流苏变回了小球,有些辛苦地缩在星海之中。大地被镇回去了,不再翻滚;封神之碑的封印之光也尽数被抵御在星海之外,无法近得流苏分毫。 看似挡住了? 九婴看得分明,因为此物是流苏的本命之宝,故能以魂力驱使出来,作为抵御之用。但她并无法真正发挥冠冕的完全功效,只是被动抵御,此物等级太高,虽然仅仅是被动发挥功效,也确实挡得住了。 可这是黔驴技穷了?把自己压箱底的宝物祭出来抵挡,但自己却不可御使? 若是技止于此,那流苏今天还真要被镇在此地了。 九婴祭出了第三件法宝,一柄蛇矛。 水火之形交缠在矛尖,双蛇吐信,异力无穷。 这是他自己的本命之宝,水火蛇矛。 “嗖!” 蛇矛划破星海,直冲天际的冠冕,即将碰触之时,却化成了一条绳索,绕在冠冕上,似要将它夺走。 只消夺走,流苏就废了。自己还净赚一个太清圆满级别的宝物,省却多少年的工夫? 流苏眼里闪过狠厉之色,它看似辛苦,其实是在诱敌,等的就是这一刻。 它知道太清圆满的法宝对于对方的诱惑力,第一反应肯定是收取,而不仅仅是击落。 只要是收取,必有缠绕牵扯,这就是机会。 虽然……有极大的可能两败俱伤,自己又要虚弱无比,但也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否则流苏知道,即使九婴的太清尚未完全巩固,那也是太清,真的不是随随便便可以越级的。 蛇索缠上了冠冕。 双方光芒爆盛。 可就在九婴以为流苏要和他争夺一下控制权的时候,流苏却果断放弃了冠冕的控制,空间一闪,已经到了九婴面前,金光直透九婴的天灵。 远古禁咒,燃烧阳神的一击,无上灭法! 九婴心中大震,他当然知道这招的厉害,真要吃个结实的话别说封印流苏了,自己先得变成个残魂,能多残都得看运气! 他的眉心迅速出现一面小幡。 灭魂幡。 天宫别的不说,就是法宝多。 流苏这一击要是继续和灭魂幡撞上,它自己也非得魂飞魄散就剩个残魄不可。 一个尚未恢复太清、并且没有身躯的阳神,把一个刚刚突破太清的顶级修士逼到这个两败俱伤的程度,流苏的恐怖再度让九婴有了深深的体会。 但九婴没有想到的是,眼前的流苏还没撞上,背上就先传来了剧痛。 谁在背后? 太清神念,无所不察,身后和正面完全没有区别,怎么可能被偷袭? 但他真的没有发现偷袭在哪……直到背上剧痛的同时,才发现秦弈莫名其妙地出现在身后,手上是一把剑,直捅他的心脏部位。 那剑……好面熟啊…… 瑶光之剑? 是他驱使了瑶光之剑,改变了时间的运转,形成了短暂的“时停”效果,突兀地偷袭成功? 可他到底是凭什么驱使这种级别的法宝? 真的是献祭了所有的血肉魂灵不成? 九婴没有时间考虑,一切思维都是刹那之间,流苏已经避开了灭魂幡的阻隔,无上灭法破入了九婴的天灵。 九婴一声狂啸,身躯瞬间爆开,趁着流苏调来冠冕护持自身与秦弈,九婴已然消失不见。 简直是个悲剧。 太清出山,以为天下无敌了,结果刚刚下凡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居然就差点神魂俱灭。 流苏遗憾地摇了摇头,办不到的,九婴的著名特征就是九头九命,必须同时击破九个头才是真杀。否则它随时可以转移主魂,丢了这具身躯就等于自毁一臂罢了,还能长回来的。 但也算是巨大的胜利了,搞个不好他这刚刚突破未曾稳固的太清还得降级?而她流苏却没有遭受本来预计中的两败俱伤。 真正伤的是……妄动瑶光之剑的秦弈。 “你这个……笨蛋!”流苏从齿缝里挤出一句话。 秦弈露齿一笑:“如果非要有一个人受伤的话,那当然该是我。” :。: 第九百六十四章 仙子请自重 流苏都不知道秦弈怎么笑得出来。 瑶光之剑的威力,当然足以伤到太清,那是此世最强法宝没有之一了,就算秦弈发挥不出来,可神剑自带的时停效果,一时瞒过九婴还是办得到的,威力对九婴足以破防也是没问题的。 于是牵扯九婴以至于无法应对她的无上灭法,也就顺理成章了。 可得到瑶光之剑的时候,为什么流苏没让秦弈祭炼了用?提都没提。 因为那本来是根本没法用的。 太清圆满的法宝,根本不是秦弈此时可以承受,即使已经无相,都承受不了。 无相者顶天也只能用一般的太清法宝,而不可能用瑶光之剑这种天帝最强兵,因为那凝注了瑶光毕生的法则,排他性过于强大,你未达太清都无法尝试祭炼成自己的,更别提使用了。 一定要强行使用的话,该付出多大的代价? 乾元修行,一般付出的就是生命,血肉灵魂尽数献给神剑才能勉强驱动一次,不用考虑。 秦弈可能好一点,毕竟他也半步无相了,死未必死得了,可是…… 他付出了什么? 秦弈依然站在那里,脸上还带着笑容,却已经昏迷了。 流苏怔怔地看着他的笑脸。 如果必须有一个人伤的话,当然是让我来? 功利上说,是的。它应该去尽快恢复太清之身,才能立于不败,真要是伤得打回虚弱状态,那世间就任由九婴肆虐了。 如今是最好的结果,它虽然也伤了,却未伤本源,稍微疗养一阵就能恢复,可能比九婴还恢复得快。然后取了躯体,万事大吉。 但流苏知道秦弈不是从这些角度去考虑的。 他很单纯的就是为了保护自己,不愿意让它受伤,从掏心的那一刻就知道了…… 流苏紧紧抿着嘴唇,没有浪费时间,忽然背起他,转身遁入通向神州的通道里。 那个空间通道是众妙之门形成的,级别高得很,连九婴都没发现。里面有秦弈曾经闭关七年的小窝,各项防护完整齐备,灵气充足浓郁,足以疗伤休养。 抵达闭关洞府,里面一切如旧,连守护的鬼哭藤都已经乾元级了……可知此地灵气浓郁程度。 流苏无心观察变化,抱着秦弈直奔洞府中央灵气最盛之地。 秦弈显然没有死,此时到了安全环境流苏才有工夫去检查一下他的具体状况。 血肉无碍,没被神剑吞噬献祭,这倒是有些奇怪……即使他的血肉里本就有属于瑶光的部分,按理也不至于连一点枯萎吸收都没有,应该说恰恰相反,正因为他的血肉有契合瑶光的部分,神剑会更高兴地吸收才对。也恰恰是因为如此,他可以一定程度地动用神剑。 可确实没有被吸收,怎么办到的? 流苏皱眉想了一阵,神色渐渐变得有些奇怪,伸着脑袋钻进秦弈的戒指,揪出了一条明黄丝巾。 本来丝巾上该有血……无仙的。 此时木有了。 “死桃花精。”流苏变得有点粉粉的,啐了一口。 怪不得不吸收秦弈的血肉,他用天帝今世身的血来替代了。那数量虽微薄,质量可太恰当了。 该说他聪明还是该说不愧是你? 但血肉无碍,法力是彻底枯竭了,体内就像是完全没修行的人一样,干枯的水井。 这点还算好,在这灵气浓郁之地,给他喂粒丹药,慢慢就能恢复过来。 流苏从戒指里摸出一粒丹,小心地喂进秦弈嘴里。 最后观察灵台。 流苏小嘴又抿成了^型。 这个麻烦了。 魂力枯竭倒是在预计中,还算好办。可他的神魂好乱,就像是神剑想要吸收,却又被他死命收回,然后没能吸收成功,倒卷回来,搅成了一团乱麻。 如果说正常人的魂海是平静的海洋,被侵袭混乱的魂海是咆哮的怒涛,那秦弈这个就是半边死寂半边沸腾,两边还卷在一起,跟瘌痢头一样乱七八糟的,植物人又不是植物人,疯子又不是疯子。 这种情况要治疗就很麻烦了,必须非常对症的丹药,一时半会去哪找? 这种状态绝对不能拖延,越是拖延下去,神魂就越是混乱难醒,甚至会渐渐消磨灵光,永远就是个植物人了。 流苏想了一想,忽然伸指点在他的灵台。 前尘回梦之术,寻回曾经的一抹灵光。很早以前,秦弈就见它对古尸用过…… 没错,这是对尸傀使用的技能,秦弈现在的状态和个尸傀区别不太大。 混乱的魂海之中,有光芒微闪,那是最根本的灵光,人的意识本源所在。 流苏二话不说地钻进了秦弈的灵台,直奔那抹灵光之处。 进去的话,大约就能看见秦弈昏迷之中最深层的梦境意识,便能尝试唤醒。 也亏秦弈身边是她流苏,随便换了个谁,秦弈怕是都没救了,可流苏太全能了,几乎没有能难倒她的问题。 然后她就看见了一个懵头懵脑的秦弈,看着一个巨大的石拱门发呆。 秦弈的最深层梦境,居然是门? 此时的秦弈记忆有些混乱断层,就像是喝酒断片了一样,并不知道此时是梦境,记忆中还在和九婴打架来着,然后发现自己修为尽失,不少事情也记不太清楚,然后看见了门。 门这玩意他当然认得,怎么能这么完整的出现在面前? 然后又没感觉有什么特殊属性,就这么杵着。 奇怪的是,门上似有薄幕,透过薄幕看,隐隐约约能看见高架桥、摩天楼,汽车来往,现代都市。 门后是都市? 秦弈挠头。 莫非是天上人成功了,把自己的石墩子抢了,鹤悼的也抢了,合成了完整的门? 作为接引天界之门?所以看见的是自己内心最深处的东西,让人想进去? 如果是这样,那自己怎么断个片就到了天界了?棒棒呢? 正这么想着,忽然感觉有人接近在看他。秦弈转过头,就看见了一个绝世美人。 长发垂腿,身形完美无瑕的流苏,正在向他飘然而至。 秦弈眼中闪过惊艳之色,这美人是谁……那澎湃的魂力感受,那清冷的神情,那飘然仙意几乎与自然共鸣,最完美的缥缈与梦幻,几乎一切符合传说中“仙境”里的“仙子”应有的形象。 难道天宫的接引者? 尼玛天宫的接引者这么漂亮,早说啊!我早就拎着棒子…… 呃不对,为什么感觉她有些熟悉? “仙子”落在面前,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秦弈后退半步:“这位仙子……” 流苏撇嘴:“这门上为什么会是你来此之前的世界景象?” 秦弈一怔:“你怎么知道这是我来此之前的世界?” 流苏眼里闪过光芒涟漪,似是勘破一切的迷雾,直抵真实。 良久才幽幽道:“原来是时光之剑反噬倒卷,让你陷入过去与现在的节点里进退不得。过了此门,你就会忘却此生。” 秦弈此时很不灵光,一时没听明白:“仙子你说清楚点?” 流苏低头沉吟:“其实只是因为神魂太弱了,已有大量缺失,故流连于修炼前的记忆之门,逡巡不去……若能补足神魂之失就可以脱离这种状态……倒是奇怪,时光之剑的反噬居然只对你产生这种程度的伤害,比我预计中的好些……是止步于……门的阻挡?” 秦弈:“……” 一句都没听明白。 “但是要怎么把这神魂缺失给补足?”流苏自语道:“这种遗落,纯靠丹药都不够……” 秦弈挠头,这仙子漂亮是漂亮,该不会是傻的吧,怎么没法沟通的呢? 正这么想着,就见眼前仙子轻咬下唇,脸上慢慢泛起了红霞:“灵魂交融,可以我之神,补他之缺。可能……可能是唯一的办法。” 秦弈:“???” 仙子抬起头来,眼里都是异色。 “喂喂喂……”秦弈倒退:“你不要过来。” “老实点。”流苏一把揪过他的衣领子:“你不就好这口,装什么蒜呢!” “我好这口也不是跟陌生人都能搞的啊!喂喂喂仙子等等!”秦弈奋力挣扎,又哪里挣得开流苏的力量? 眼睁睁被她推倒在地,还骑在他身上,咬着下唇去撕扯他的衣襟:“老实点,挣扎个啥,搞得跟我没看过似的……” “不是,我们先谈谈心可以不……你这是强……” “唰啦”一声,衣服被撕开,秦弈惨叫:“仙、仙子,请自重啊!” ———— ps:这章才是真点题,从起《仙子请自重》这个书名的时候,对应的就是这个场景,以为是没见过的仙子,其实是伴随身边一世的棒棒。遗憾的是,书名已经不是这了。 第九百六十五章 若没有我,你也不行 “棒棒!” 秦弈骤然惊醒,弹身而起。 周围是熟悉的洞府中央,有曾经因为门的碎片砸落而形成的扭曲节点,幽幽地闪烁着荧光。 却空无一人。 秦弈有些虚弱地捏着脑袋,魂海依然枯竭,却已不再混乱,断片了的细节已经全部想起,连带着“梦中”的场景都无比清晰。 那是这辈子见过最美的女人。 曾经以为最美的女人是明河。可以想象,明河的形象是幽冥位面的具现,等于是整个位界认为“这样的形象最完美”。 但“梦中”这位,好像更美,没有理由,就是觉得美。 超过了一个世界意志的美? 美则美矣,但她好凶。 秦弈只不过挣扎一下,就挨揍了…… “自重你个头,闭嘴!” “……” 呜,挨揍了。 偏偏揍完了,秦弈反倒真老实了下来,因为他感到了熟悉的挨揍方式。 太熟悉了。 含时幻空间的时间在内,这百年来打打闹闹,挨过多少次的猫猫拳,能不熟悉么?连出拳的方位轻重都完全一样。 然后觉得她说话的语气……也一样…… 这脸颊潮红地骑在他身上,秀眉微蹙地尝试运动的仙子…… 是棒棒? 是棒棒…… 秦弈瞬间不再挣扎,躺平任艹,怔怔地看着身上的绝美仙子。 本来已经懵逼了的神魂缺失潮水般补齐,冲得他连话都说不出来。 曾几何时的一些对话,逐一闪过脑海,那已经是很遥远的记忆了…… “她闯进来你都缩成一团,倒不怕我是女的,把你看光?” “这么爷们的狼牙棒怎么可能孕育出女器灵,就算是女的,也是五大三粗青面獠牙腰如水桶吧?” ……不知道那时候的棒棒是什么心情。 “有朝一日你踏上仙途,如果还是这么一副缩在澡桶里的破样子,说不定我要经常看你在那惊恐,诶诶,仙子请自重。” 因缘早在初见之时就已定下了……无论是自己还是棒棒,恐怕都想不到这句话有一天居然是用在了她的身上。 是她,不是它了…… 是自己先入为主,一直觉得用狼牙棒的是个汉子,可实际上相处之中点点滴滴,到处都在体现她其实是个妹子,只是自己没有去细思。 其实在潜意识里,早就当是女的看待了,相处的模式都是按这来的,要不然谁跟一个男的那么腻歪? 后来变成了一个卖萌球,就更好了,跟撸猫似的,何必去考虑雌雄? “那时候我可能就不是球了,你还习惯么?” “无论你是个球还是个棒子,是你就行。” 潜意识终归只是潜意识,没有明晰,或者说害怕去面对如果它不是女的怎么办,始终逃避着没去揭底儿而已。棒棒自己要面子,也不肯说…… 直至如今。 可如今知道了,棒棒人呢? “棒棒?”秦弈跳了起来,从戒指里摸出了狼牙棒。 狼牙棒安静且无神。 它失去了器灵。 秦弈深深呼吸了几个周天,又探入神念去戒指里寻找一丝侥幸。 没有侥幸。 收集的先天造化骨、血凛幽髓、天魄玄壤、冥华玉晶,全都不见了。建木之实本来有两颗,其中一颗摸得油光发亮的还留着,另一颗也不见了。 在感知一下明堂之处,存储的混沌之火也没有了。 臭棒棒偷走了。 秦弈发疯般地找遍了整个洞府,连药圃下面的花花草草都翻了一遍。 空无一人。 棒棒真的离开了…… “死要面子的傲娇破球,就这点事你跑啥?你不想那个,那我可以假装没猜到啊……”秦弈喃喃说着,声音都有点哭腔。 这次是真的离开了,不是以前在过客峰的洞府里误以为离开…… 自从穿越至今,第一次和流苏分离。 不行,得去找她。 她还需要天演流光,肯定是在南极对吧?虽然不知道她和瑶光搞的那个时空节点是怎么回事,去南极肯定没错。 秦弈拎起狼牙棒,就要往外走。 一股虚弱感汹涌袭来,冲得秦弈头晕眼花,踉跄了两下才扶住墙壁,辛苦地喘息。 ……这种状态想出去找棒棒都难,得先内视清楚。 内视之下,可以发现伤势其实是痊愈了的,缺失的神魂不但补齐了,而且壮大无比,比原先更壮大更凶残,那半步没跨过的无相坎,感觉就差一层纸,随时就破了。 流苏的双修,岂同小可? 只不过伤成这样还想直接无相是不太可能,一旦枯竭的法力和魂力恢复过来,静修一段时日,说不定就无相了。 因祸得福?不不…… “这样的无相,我不要啊……”秦弈用力锤了下墙壁,再度站直身躯。 神念探入戒指,打算取个丹药恢复一下,却一眼看见了流苏的冠冕。 秦弈怔了怔,这东西她居然没带走…… 是了,她说过,这个要留给他感悟空间之道的。 秦弈抿了抿嘴,把冠冕拿了出来,轻轻摩挲。 光芒微亮,冠冕之中传来了魂音:“喂。” 秦弈狂喜:“棒棒?” 魂音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我跑路不是没面子,是我骑了你,我很有面子,听清楚了没?” “知道了知道了。”秦弈下意识想撸它,却醒悟这不是棒棒,而是她预设在里面的神念。 神念继续自顾自地说话:“九婴在意的是我,只要我不在,你还能做一些该做的事情,不至于东躲西藏的……真带着我,恐怕你就只能找个洞躲起来了,这是为你好。” “好个屁。”秦弈忍不住骂:“九婴吃了这次的亏还能当我是小透明,那他就是个铁弱智!” 仿佛猜到秦弈会这么回答,流苏的神念已经接了下去:“当然他这次应该也发现你有些特别了,但他们能有多少能力?主力必须对付我,分头对付你的也就那样吧,这就好多了。” 秦弈:“……” 您真是我肚子里的蛔虫,连我会驳什么都知道。 神念续道:“其实吧,本就该分开了,你的无相缺的就是这个而已,当你能够习惯没有我的日子,你就真正无相了。这是早晚的事情,以前舍不得,这次就……就趁此机会吧……所以,不是没面子!” “……你特么……算了。” 这货东拉西扯一大堆,看似有道理,说白了还是为了强调她跑路不是因为没面子。 欲盖弥彰。 神念依然在飘荡:“你也不要来找我,失了意义。实际上此时的南极非常危险,当年九婴是瑶光的坐骑,他知道天演流光在南极方位,结合我的状态,他很容易猜到我们会去南极。当然他不知道我们的时空节点怎么找,所以只可能把北极控制得铁桶一样,你一旦去了,就是自投罗网。” “至于我,自有其他办法抵达该去的地方,他们连我的影子都别想摸到,你就别来添累赘了。” “老老实实去找你自己的过往,那不是无相之途,那是太清之途,必经之路,说不定能看见更让我们惊奇的事情。别一天到晚脑子里就撸球,那点出息。” “对了,在此之前你应该去看看无仙,现在这情况,瑶光不知道会有些什么变故,我心不安。老实说,这货可比九婴难顶得多,九婴那压根就不算啥。” “行了,就这样吧,你现在的状态,可炼这个丹方,药材如下……” 神念魂音依然在识海飘传,在秦弈的感知里有些悠远,仿佛电视剧里回忆中的过往之声一般。 你说我为什么会依赖你…… 不说安排建议如何如何,单只要听见你的声音,都如此安宁。 那空虚的烦躁的仿佛心都空掉的情绪,就在这声音里慢慢地补足,慢慢归于宁静。 “别想瞒我。”到了神念停息了好一阵子,再无声息,秦弈才低声自语:“你们设置的时空节点,如果最佳的进入通道被九婴守着,你要选择的方案必将是非常困难,甚至于一时半会根本就达不成。我会找到你的,会让你知道,若没有我,你也不行。” 第九百六十六章 棒棒不在的第一天 秦弈在洞府里祭出时幻空间,安静地潜修恢复了近一年。 实际时间一天整。 这么久的原因,不仅仅是为了复原,而是无相了。 本来这场灵魂交融,都已经剩一层窗户纸了,之所以没突破过去,还是菩提照见的软弱。 当流苏不在,自知不能再有任何依赖,克服了这层软弱,甚至于认定“你这臭猫才需要我呢”的时候……那一层纸就破了,无声无息。 原来就是这么简单。 复原只是几天,而突破之后的巩固,就足足花了六七个月。 相对别人算是快得飞起了……秦弈此时脑子里闪过了一个困惑,当初岳姑娘无相,怎么不需要这么一个巩固时间的? 大部分人连乾元都得巩固一两年,否则境界不稳不踏实。 岳姑娘当初是自己睁开眼睛就说突破无相了,居然都不要个过程……她是原本就无相的吧。 这货瞒了不少东西,以后有空一定要问个明白。 但现在没空,起码要先去见无仙。 而突破之后,也没就此停下。 棒棒双修带来的魂力过剩满溢,包括之前吃菩提果收取太阳之息的时候也一样是存储待用,都是一旦跨过无相坎儿就可以再提升的能量储备。 这一旦跨过,便是直达二层,甚至都接近突破三层的线了。 这也花了三四个月。 于是离开时幻空间,恰好一天。 站在洞府中央,秦弈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感受着澎湃的力量,以及……心中的平淡。 忽然就有了一种奇怪的“曾经沧海”之感,好像对什么事情都变得淡定了,波澜不惊。 这也叫长大了吗? 只不过因为跑了只球。 对她的依赖一至于此。 秦弈轻轻吁了口气,握紧了拳头。 修炼不算时间……没有棒棒的第一天,开始。 ………… 秦弈收起时幻之纱,踱到洞府中心的扭曲枢纽之处。 无相者,已经有一定的撕开空间通道的能力了。曦月左擎天去大荒都是这么去的,不过他们不是修空间之道的,这只算大道旁通,能有一定程度的了解和使用,因此他们撕开空间是有局限的。 必须先勘探两侧最薄弱的节点,预先设置通道之桥,所以当初曦月左擎天回神州,都是出现在同一个点。 所以他们也不可能无所不在地出现在你身边。 但秦弈发现,自己好像不需要这么麻烦。 他的目光看透扭曲枢纽的核心,所有如同蛛网一样的空间路径纤毫毕现,他发现自己可以解构出来。 所有的空间,好像都是连通的,或者说都是可以折叠的,于是都是有办法直达的。 连利用已有的路径都不需要,只要解构了构成,就可以自己建模。 自己设置无所不在的通途。 这是他的无相,结合了流苏空间之道在其中,冠冕所给予的感悟与大道法则的认知。 并不需要再问棒棒了,自己就能做得到。 她该教的该留的,已经教完了……再往后全部都是需要自己追索的事情,不是别人能再帮的。 秦弈沉吟片刻,忽然伸手一划,仿佛在空间枢纽上破开了一道光门。 进而身形一晃,消失在门中,光芒点点闪烁,渐渐平息不见。 再度出现时,已在龙渊城。 此即秦弈的无相。 相者,形也。 绳绳兮不可名复归于无物,是谓无状之状无象之象是谓忽恍。 不仅是自己意识无形,从心所欲不受拘束,连时空都不受拘束,跳出了三界五行。 此仙神也。 无相本来就是仙神,当年仙神大劫的基准线。 成仙了啊…… 秦弈摇摇头,发现自己对此居然是毫无感觉。 就连李无仙失踪这样的事,他也只是心中跳了一下,很快就归于平息。 “无仙失踪了?”站在李无仙寝殿里,眼前有个明黄衣袍的少女,乍一看是李无仙,可秦弈怎么可能认错…… 那是李青君。 “昨晚还在,今天一早没上朝,我们才知道她失踪了。”李青君疲惫地靠在他身上:“你来了就好……” 你来了就好…… 他秦弈本就是很多人的依靠,而不是依靠别人的。 “所以你伪装成无仙,暂且稳定朝野?” “是。”李青君抬头笑了一下:“我发现倒也不难。” 秦弈失笑:“你本来就是她的摄政王。” 李青君拉着他到窗边椅子坐下,低声道:“我和无仙长得本来就挺相似,稍微化妆遮掩,高坐金殿,群臣也没人能看出来,尽量减少私下奏对就行……” 秦弈道:“我给你略加变化术,凡俗肯定没人看得出来,怎么奏对也没关系。但问题是这也不是长久之计。” “嗯……”李青君问道:“看你并不震惊,是不是知道什么情况?” “天上人有了太清,无仙的身份很难再瞒。”秦弈简略介绍了一下情况,又道:“当初我临走前,瑶光意识已经独立觉醒了,她必然能察觉太清出现,跑路算是不太意外的。” 李青君沉吟片刻,摇头道:“但应该会跟我说才对,这种状况莫非是瑶光主导了无仙?” “可能……强烈的危机感让瑶光占据了主导,无仙可能也有意识配合,毕竟也是小命相关。”秦弈沉思道:“如果所料不差,她此时应该是去寻求尽快复苏实力的方法……多方信息都告诉我,瑶光的目光看透万古,我看她多半是有些备案,有快速复苏的手段。” 李青君稍微安心了点:“也就是说安危上不用太担心?” 秦弈抿嘴道:“我只担心将来就再也不是无仙主导了……” 李青君默然片刻,忽然自嘲地笑笑:“你看,果然还是你找了药回来,却来不及。” 秦弈摸着戒指里的冥华玉晶,沉默。 先去菩提寺而不是先去南极,为的就是尽早搞定这个冥华玉晶先回来救无仙,却依然是慢了。 历史总在不断地循环,这种感觉真的难受。 他深深吸了口气,安慰道:“情况并没有那么坏,终究都还活着,活着就好……说不定她这样离开反而是个好事来着,至少你就不要和天上人直接对上了。将来我若能寻得她,还可以再考虑手段。我已无相二层,识见已广,不再是当年茫然不知所措的小方士了。” 李青君定定地看了他半晌,忽然一笑:“嗯。” 曾经想追逐他的脚步,时至今日李青君发现,真的追不了。 她战邙山之后,好不容易突破的乾元,和秦弈在时幻空间里折腾了两年多才双修达到二层。秦弈去一趟北冥,看似度日如年很久很久,其实满打满算都才一两个月,她乾元还是二层连动都没动。 可秦弈都已经无相了。 追不上,那就不追了。 乾元之寿近万载,也足够与他厮守。 万载之下,谁知道呢?何必纠结于此。 一切烦扰,交给他处理就好了……这已经不是正常人能处理的事情。 “若是要找无仙,你有线索吗?”李青君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秦弈知道这不是想要得到什么答案,只是求个心安。 但他还真的有线索。 “青君,你可还记得那匹向无仙报信的马?” “嗯?” 秦弈道:“这世界就这么大,其中妖族相关我已经非常熟悉,很难再有什么遗漏处。可时至今日却依然没有人知道那匹马,说明不应该是妖族,更可能是别人豢养……那么这匹马到底谁养的?” 李青君道:“天上的?无仙前世埋的伏笔?” “有可能。但这里有个问题,无仙刚出生时,谁也不知道她是谁,便是她自己的前世伏笔也不会主动找上门的。”秦弈低声道:“这里必有一个让她们相见的契机,好歹要相见,才能有所沟通对不对。” 李青君愣了一阵:“那是怎么相见的?” “无仙襁褓之时在王府居住,见到外来的马,只有一匹。”秦弈平静道:“你见过的……你们兄妹山中访我时,我骑着出山的那一匹。” 第九百六十七章 红尘因果 李青君看着秦弈,对视之间,目光仿佛都透过了无数岁月,回到了初见的那一天。 仿佛一切回到了原点。 一切的缘起。 兜兜转转,还是要问那仙迹,究竟藏了什么秘密。 秦弈的眼神渐渐有些歉然之意。 可以说一切都是大能们的游戏,和她们凡俗南离国、李家人,真的没有什么关系。 在这整件始末里,最无辜的人就是青君。 她本不该承担这些事情,因果之中并无她的线。 但自从瑶光投胎成她侄女,那就被动卷在了里面,再也逃不开。 李青君笑了一下:“为什么那种眼神?怎么觉得我很可怜似的……” 秦弈低声道:“只是觉得……真和你没关系。” “所以我承担了什么吗?南离成了大离,神州俯首,我似乎是赚了才对。”李青君笑笑:“曾经我为了南离,坐困一隅;后来为了无仙,困守龙渊。我的仙路只有在蓬莱短短两三年,好像是始终不得自由,可现在我也想明白了。” 秦弈认真地看着她。 李青君道:“我就不是仙道之人,俗世之责才是我的因果。无仙能回来,那就她继续担,她若回不来,那就我来担。我心所愿,无非所见之处国泰民安,无论是仙神之战还是大能游戏,只要不影响到这点,又与我何干?” 顿了顿,她站起身来,看着窗外的蓝天,低声道:“要是他们玩过了火,真要对这神州有什么天崩地陷的影响,那么……你要挥棒向他们讨因果的时候,带上我就行了。我李青君修行是不怎样,但血尚未冷,枪还没锈。” 从来没有变过,那个路见不平的女侠。 “因为他们都是我的子民。” 她的因果在红尘。 一路行来,不变的初心。 秦弈忽然觉得,李青君这样的人若不能无相,才是这天道瞎了眼。 她只是缺了时间,她修行的时日实在太短了,对于一个普通血脉的凡人,已经到了极限。 但自己有时间挂。 秦弈取出了时幻空间,放在殿中。 李青君转过头:“你……” “你若要挥洒长缨缚苍龙,还得跟上修行才是……这个外挂今天开始是你的了。”秦弈笑笑:“我把开关时间流速差的法诀烙印成一份玉符,你就可以凭此符开关使用。” 李青君犹豫道:“那你呢?” 秦弈微微摇头:“我已无相……另有办法了。” 我已无相,不是说无相了就足够了,而是他的时空之道已经融合得很是完善,法则已经将要印证,他已经有把握不靠时幻之纱,也能达成类似的效果了。 时幻之纱,只不过是明河与轻影都能手织之物。到了这个层面去看,已经不那么神奇,他或许自己都能织一匹。 尤其是……他还有天帝之剑与流苏冠冕。 “我本来还想把石墩子给你,但想想不妥,此物气息太重,怕反而为你遭灾……”秦弈摸索着掏出一些丹药:“这些都是北冥奇物炼制的丹药,虽不能一步登天,但用以弥补此地灵气之缺、助你加快修行是没问题……另外我想想……” 他掏啊掏,没过多久,琳琅满目的灵石、法宝、材料、功法玉简,堆了一殿都是。 乾元级的法宝成批量,天级功法论斤称的。材料随便拿一件,都算天材地宝。 全部都是极其适合武修使用的。 历年累积,秦弈真的太富了,因为他平时都用不上,几乎无消耗,累积多少是多少。这次在北冥,除了炼丹材料之外都没拿几件东西,因为身上东西太多都已经懒得拿了……还是羽裳安安硬塞了一些给他。 但北冥数万年积累,所谓的“硬塞一些”,对别人来说都已经是一笔极为恐怖的资源了。这还只是对秦弈添砖加瓦了一些而已,可想而知他整体究竟有多富。 李青君目瞪口呆地看了好一阵子,实在忍不住摇头失笑:“够了够了,你这身家我看快比整个蓬莱剑阁还富了。” 秦弈尴尬道:“早该拿来给你用……” 李青君笑道:“难道你没给我用?” “呃……” 其实是有的,青君骑马两年半,难道还真是都在骑个没完不成?该用的资源都有在用,尤其是丹药磕了不少。只不过武修的特性最不需求的是法宝,秦弈也不知道要给她换一身什么装备好点。 这回感觉可能青君要独力面对很多事情,管它什么适合不适合的,一股脑儿丢出来给青君自己挑就是了。 “行了。”李青君伸手竖在他的唇上:“不过是你又要远行,如此匆匆一会,觉得分外过意不去。其实没什么……我缺的还是时间,既有时幻空间在,那便足矣。” 秦弈偏头看她:“这么自信?之前还觉得你有些自伤似的。” “是有些,因为感觉与你差得有点大,曾经想要追逐,却好像越来越远,不免有些怅然。”李青君微微一笑:“但若是为了对敌,那便是与别人相比,我又有什么不自信?我李青君算自幼习武的时间,至今都未满四十载……这天上地下,人间万古,胜我者几何?” 别说几何了,除了秦弈一个奇葩之外,估计没任何人比她快……那俩觉醒前世的可不算。 不知道夜翎现在如何……但夜翎不一样,龙蛇混血,妖修血脉的极致了,可青君是凡人。 秦弈忽然有非常强烈的预感:人类武道之极,很可能就将证于青君之手。 “去吧。”李青君整整他的衣襟,柔声道:“这边的事情,无需记挂……此去仙迹村,无论能不能找到无仙的线索,我更希望你能找到自己的道途。” 看来连青君都醒悟过来了,他秦弈自己的身世秘密、乃至于道途的寻觅,都可能在村子里。 那形如太极阴阳鱼的农田,真是因为他秦弈随口扯的六九式? 见到持枪骑士也不惊的农夫樵夫,牧笛悠悠,真是因为访客见多了很淡定? 早在当年,李青麟就对秦弈暗示过他那一村子都不太正常,可这么多年行色匆匆,竟然都没有回去看过。几次想起过,却都因事耽搁了,没能成行。 本来还曾想过,这么多年下来,徐老伯他们会不会都过世了。 如今想想,过世个鬼……什么有过仙迹的山脚小村,分明就住着一大群神仙。 第九百六十八章 渔樵耕读(月票2000加更) 黄昏。 农夫哼着小曲儿,悠悠然在田中割稻。 稻田参差,从空中俯瞰下去,慢慢形成了一个标准的太极阴阳鱼。 阴阳眼中灵气悠然,在空中环绕旋转,丝丝没入农夫体内,形成劳作与修行的完美循环。 种地本就是一种修行。 另一种意义上说,农,也算仙宫万道的一环——虽然他自己修的不是近古新道,但仙宫都是他辛苦组建的,修行当然在向此靠拢。 他叫徐不疑。 村名徐二柱。 一个老农,同时也是仙迹村村长,还是万道仙宫宫主。 一只大黄狗蹲在田边,懒洋洋地看他装逼种田,百无聊赖。 好好的仙宫之主不做,跑来守墓,不是说里面的女鬼早都跟男人跑了吗,你还守个屁的墓。 其实就算是个墓,黄狗也压根就不知道这到底有啥好守的,一守上千年,天天在种地,打架都快忘了怎么打,搞得差点被人越级打……怕不是有病? 要不是忠诚的大黄帮你顶着面子,你脸都丢没了。 正在腹诽,大黄心中忽然警觉起来,向着虚空一阵龇牙。 有人接近? 空中传来有些模糊的声音:“老丈种地很有意思啊,这稻田割得跟个太极阴阳鱼一样。” 徐不疑随口道:“都是村尾那小秦说这叫六……” 话音未落,秦弈面无表情地出现在他面前。 徐不疑:“……六六大顺。” “徐老伯你还活着啊。”秦弈笑眯眯地和他拥抱了一下,也不嫌他一身泥。 “……有你这么打招呼的吗?” 秦弈没理他,蹲下身去摸摸大黄:“大黄你也没死啊?” 大黄:“……” “二十几年了大家都没死而且脸上皱纹都没变,可真让人开心啊。”秦弈笑眯眯道:“小桃花嫁人了吗?” 安静。 面面相觑了好一阵子,徐不疑才翻了个白眼:“所以说我们怎么瞒事儿?过得几年回来一看不就什么都看出来了,谁叫你这么多年不回来?瞧你这一身香味,全把心思用在女人身上了吧,还小桃花呢,你自己不是个桃花?” 秦弈:“……” 倒还是我的错咯?你不瞒有本事当初就说啊,这时候了放这种马后炮? 再说了,你真没别的机会告诉我? 秦弈斜着眼睛打量了徐不疑好一阵子,忽然笑了:“徐老伯你的气息有点熟悉啊。” 徐不疑倒退一步。 秦弈继续摸摸大黄的头:“大黄啊,天机子小腿肉还好吃吗?” 大黄:“汪。” “装什么死,不信你不会说话。” “汪汪汪。”大黄转身就跑:“不关我事,我就是条狗。” “没义气的东西!”徐不疑冲着自家黄狗的背影“呸”了一口,转身拍拍秦弈的肩膀:“得了小秦啊,瞒你是瞒了点东西,但本宫主对你不好吗?” 秦弈斜睨着他不说话。 怪不得就觉得宫主和自己说话怎么会那么随便的,一副很熟的模样,什么监察使啊之类的职务随便丢给他,简直跟对待私生子一样。老实说,要是他秦弈是个能弄权的,光凭这个监察使牌子,都可以狐假虎威把自己弄成万道仙宫实权大总管,当然他没那兴趣就是了。 真是想不到,自己出山正式拜入的宗门,老大居然是自己在村子里的老大。 这世界是在玩我?不如直说好了,小伙子,你真以为这世界上有那么多人?其实都是我马甲,要不我现在换一个号跟你聊? “好了好了,来家里坐坐。”徐不疑揽着秦弈往村口木屋走去,笑道:“顺便也再见见村里人?” “村里人都是大佬?” “唔……”徐不疑想了想,笑道:“有点复杂,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指望村子里出山能打遍天下那是在做梦呢,但一般什么翰音于天的坐骑想要对付我们,倒也没那么容易。” 秦弈怔了怔,这信息量…… 他是真猜测过村子里全是隐居的超级大佬,个个无相太清,毕竟看过有些作品有类似的设定,很容易往这个方向去猜。 然后自己的身世就是一群大佬的游戏所致,这个答案会让人非常不爽,以至于他对老徐态度都不怎样。 可徐不疑这话让他稍微理顺了一些,他们不至于都是超级大佬……或许有隐藏些实力,比如徐不疑可能不止是号称的乾元中期后期之类,但应该也没到多夸张的程度。 他们更像是另有什么意义,驻扎于此。 但另一角度看,他们应该是确实知道很多事情,比如翰音于天,坐骑,不是九婴是谁? 天宫之事,估计他们真的很清楚,说不定属于瑶光布置的后手可能性比较大。 正沉吟间,已经到了木屋,大黄就趴在旁边看他们。徐不疑飞起一脚,大黄汪汪跑了。 秦弈:“……” 徐不疑开了门,屋内倒还真是一应凡人农夫用具,确确实实没有任何特别。 他倒了一碗大碗茶递给秦弈:“仙家之饮喝多了吧,人间粗茶可曾记得是什么滋味?” 秦弈默默抿了一口,没说什么。 人间粗茶…… 如今饮来,又苦又涩,还有点隔夜的酸。 但其实……别有滋味。 俗世的滋味。 不知道徐不疑这种随性粗疏的表现,是不是也在有意的坠红尘。仙宫太远,红尘在前。 他的修行现在还在藏,看不太分明……很有可能是无相,不知是当年就在藏呢,还是刚刚近年来突破的。若是当年就在藏,那与天机子那丢人现眼的一战是…… 徐不疑搬了个破破烂烂的木墩子,毫无形象地坐在上面,又点了一支烟袋,笑道:“有些事其实也不是太好告诉你……等等你先别瞪眼,这么说吧,至少大家都有一个身份可以让你知晓。” 秦弈奇道:“什么?” “万道仙宫里,你应该有些人从没见过。” 秦弈心中一动。 不说别人隐居的长辈,光说自己琴棋书画宗,书仙师叔就从来没出现过……莫非也是村子里某个熟人? 徐不疑悠悠道:“你在想书仙?没错是个熟人,你猜是谁?” 若对应琴棋书画的属性,秦弈在脑子里转了一圈,一个小孩儿骑牛吹牧笛的形象渐渐浮现脑海。 牧童短笛,是琴之道。书仙旁通琴道可不稀奇,莫非这位是书仙? 秦弈嘴角抽了抽,想象中的书仙是一位书卷中的白发老人,结果特么是个小屁孩,自己当初还跟他抢过果子吃。 “这仙迹村……”秦弈犹豫了一下,问道:“别告诉我是万道仙宫分舵。” 徐不疑抚掌笑道:“算是对了一半吧,至少万道仙宫有一整支分宗在此。” “哪一支?” 徐不疑指了指自己倚在门边的锄头:“渔樵耕读。你家书仙,也是读。” 原来如此……秦弈感觉有些意思,问道:“你是耕?” “算是吧。” “我没记错的话,你说过你不是仙宫之道。” “我的基础修行,确实不是仙宫之道,因为我修行的时候还没有万道仙宫。”徐不疑指着自己的鼻子:“那是我后来创的。” 秦弈淡淡道:“那你的基础修行是什么?天宫?” 徐不疑眨巴着眼睛看了秦弈好半天:“这是个人隐私。” 秦弈捏起拳头想揍他。 徐不疑摆摆手:“这个对你而言,确实并不重要。难道你是来探我的底子,而不是你自己的?” 第九百六十九章 人皇遗族 秦弈还真的想探他的底子,可不比自己的底子引发的好奇心少哪去,更何况二者很可能有强烈关联。 但也心知肚明,这个确实是对方自己的私事,为啥要告诉你? 其实就算问自己的底子,对方也不一定就肯说……不过这话说得好像有点肯说的意思,秦弈便没去纠结他的问题,转而道:“你这话的意思,我的底子你很清楚,并且真肯告诉我?” 徐不疑磕了磕烟袋子,沉默了一阵子,才慢慢道:“我倒是没想到,你回来的时候居然已是无相……老实说,你若早点回来,那是什么都不会告诉你,因为毫无意义。” 秦弈道:“无相了就可以?” “不是无相了就可以,而是无相之后这就是你太清途中的关键要务,若我们不说,你怕是要把村子都掀了。道途之阻,不共戴天,我们可不想好端端的变成你仇家了,多特么冤呐。” 秦弈:“……” 徐不疑再度犹豫了一阵,好像在整理语言,半天才道:“你应该也感觉出来了,你是个孤儿。” 秦弈:“你全家都是孤儿!” “好吧,那你妈有点多……” 秦弈揪住他的衣领子,瞪了半天,终于还是放下了拳头:“果然是人造之躯?” “这个想必即使我不说,你也该有数了。”徐不疑慢慢道:“集远古人族双秀最好的因子塑造出来的躯体,最初是天帝为了自己转世所预先筹备的身躯,委托凤皇制造……还留下了混沌源初第一篇作为功法基础打底。” “最初?” “嗯……天帝掌时光,她当然能够看见自己可能陨落的那一天,做些后手理所当然。” “那怎么是男的躯体?天帝是个女的。” 徐不疑露出了一丝猥琐的笑意:“天帝想征服人皇呗。” 秦弈一股邪火直冲脑门,顿下茶碗怒道:“妈的欠日!” 一般橘里橘气就算了,你还真想日我棒棒,食我棒棒吧你! 徐不疑悠悠道:“我没猜错的话,你好像做到了。” 秦弈:“……” “其实在她们的层面,本来身躯就只不过是皮囊,想塑造成什么样都无所谓。人皇苏醒时,看见这个躯体还不是一样馋着就想占,怎么可能管什么男的女的?相比于一位太清复苏的影响,这简直是鸡毛蒜皮的事情。” 秦弈默然。 这事可没人比他更清楚了,那一刻的先入为主,让他二十年不敢认棒棒的性别。 话说回来了,这躯体可真香。 怪不得叫做“唯一的远古人族血脉”,练什么都快,能不快吗? 然而这样的躯体怎么会被自己说占就占了,又怎么会离开瑶光的掌握,反而生活在接近流苏的地方? 在自己之前的那个少年灵魂,又是怎么回事? 最最关键的是,这张脸为什么和自己原先长得一样,又为什么恰好也叫秦弈? 本以为是巧合,如今看来处处是问题。 有时候看多了也不是好事,对这些事接受得太快了,没了那种寻根究底的念头。 还好如今也不迟……应该说是恰好才对,早了这老徐肯定不会说,问也没用。 徐不疑慢慢道:“原本这身躯是没有灵魂的空壳躯体……当天帝即将临世之前,因果受到了极为强烈的牵引,诞生了一个懵懂的意识,这个意识的主要意义在于,他会不自觉地去寻找‘应有的宿主’,等宿主降临此身。这便是在你来之前的那个少年。” 秦弈心中慢慢有了些寒意。 所以那个少年自以为自己是个活了十六岁的人类,实际都是一个虚假意识,记忆都是虚幻的,所以根本不记得父母啥样的,也不记得自己怎么练功的,前半生在村子里的过往都模模糊糊。秦弈原本以为是夺舍的后遗症,导致原身记忆散失,实际上那本来就是不存在的事情。 其实是一个躺了几万年的空壳,因天帝转世而诞生一点牵引意识,一切的存在都是为了去找宿主,仅此而已。 徐不疑续道:“但天帝显然没法安排所有的细节,她根本不知道这躯体居然到了人皇陨落之地。要知道这躯体可不仅仅是天帝因子,还有人皇的,所以躯体意识反而就近受到人皇血脉牵引,便时时在人皇陨落之地逡巡,晃悠小半年了都。” 秦弈眯着眼睛道:“这是你的操作,你故意把这躯体带到了人皇附近。你不是天帝的人,你是棒……你是人皇的人。” 徐不疑微微一笑:“连饕餮都有人虔诚供奉,何况人皇?村民大半是人皇信徒,聚居守墓……比如我。我乃人族,千秋万载,只奉吾皇。” 棒棒牛逼。 秦弈瞬间觉得舒坦起来。 早该如此。 早就想过这件事了,狗子都特么有信徒,人皇没有?本来还以为会不会是混乱之地的哪个逗比,有点像的,可细思似是而非。 原来就在自家村子里,是他们暗戳戳搞事,让天帝的后手变歪了,导致一系列变故…… 也怪不得总觉得万道仙宫很合棒棒口味,此道虽然经过变迁改革,骨子里当有相承之处吧? 但这话里好像还有个眼,秦弈谨慎道:“大半是?” “嗯,还有些别的,这就不多说了。” “……” 徐不疑笑了一下:“我也没想过,你正式拜入的山门居然会是万道仙宫,第一次魂降见到是你,我差点没打个哆嗦。这就是缘吧,冥冥天定。” 秦弈总觉得他的笑容里有些玩味,不知道是不是还藏了些什么。但说来这个倒也不重要了,秦弈便没在这种细节上跟他较真,问道:“这原身被东华子下属所杀,有说法吗?” “这确确实实没有说法。”徐不疑摇头笑道:“东华子下属,嚣张跋扈惯了,他们暗埋化妖瘴,被人撞上了,随手杀人灭口,一点都不稀奇。你承此躯,出山去找他报仇了因果,确实没错的。” “你们一群大佬就看着杀人?” “为什么不呢?”徐不疑淡淡道:“那是吾皇陨落之前以大神通开辟的独立空间,不在三界之内,超出时空之维。便是太清降临,也根本打不开那乱石阵,唯一的开启方式只有吾皇的同族之血,原本吾皇是期待族人能回头救她的。可她也没想过,自己陨落之后,加上众妙之门崩碎,人类血脉大退化,大家都不行了……导致困在里面数万年,吾皇想必气炸了。” “……”秦弈想到棒棒躲在暗无天日的空间里,寄身棒子之中数万年,那真的是好可怜。他忍不住道:“你们明知道此躯有她的血脉,不会暗取了血液去试试?” “不敢。”徐不疑若有深意地看着他:“缘起缘落,自有定数。妄加干涉,有些事我们无法承担。至少……若我们早做这件事,还有你么?” “我……” “所以既然有人帮我们承担了这份因果,那我们为什么要救?抚掌等待便是了。” 秦弈连话都说不出来。 徐不疑淡淡道:“总之此躯在最恰当的时候被占据,天帝转世本来自受牵引到这附近,却忽然失了目标,只能就近寻找其他凭体。方圆千里之内,唯有南离二王子之妃恰在此时成孕。” 秦弈抿紧了嘴唇。 自己穿越时,也是无仙母亲怀孕时。自己村子里留了几个月,出山折腾几个月,李青麟去世时,李无仙一岁。 全对上了。 但还有最关键的问题……这身躯和自己的灵魂,到底是什么关系? 第九百七十章 棒棒窝 “想必你要问我,你的灵魂怎么回事。”徐不疑慢慢道:“知道我怎么回答么?” 秦弈:“我怎么知道?” 徐不疑打了个响指:“没错,就是这个回答。” 秦弈一口老血差点没喷出来。 “你的灵魂我怎么知道哪来的?”徐不疑翻了个白眼:“我还要问你呢,我们为吾皇筹备了那么久的身躯,你莫名其妙占了是怎么回事?要不是看吾皇似乎有授徒之念,我们可能还揍你呢,你以为大家跟你嬉皮笑脸的内心没点嘀咕?” “真和你没关系?” “我哪来那本事?” ……好像是没那本事。秦弈也不信徐不疑能影响到一个地球灵魂,这种手段换了是棒棒巅峰期还差不多,但明显也不是…… 这就奇了。 若不是巧合,那么灵魂之谜,看来远比身躯还麻烦。 徐不疑磕着烟袋子,慢慢道:“和你说这些,有的是我所知、并且就是我做的,而有些是根据条件推断的,比如天帝投胎李无仙是不是另有看中了这家人天赋的意思,或者她塑男身到底是不是为了那啥,这都只是‘我觉得’。我可不是瑶光本人,连她心里想什么都知道。跟你自己人,也就把自己所思随便说说,你可别产生了什么思维定式反倒被我误导。” 秦弈点点头:“知道了。” 比如说瑶光塑男身,未必是想啪棒棒这么无聊,那是老徐猥琐。好像自己也差不多…… 咳。 实际更有可能是瑶光觉得,远古之时她们两个女的本就失了阴阳之意、不合天道之常,双双无法更上一步说不定就是这种因素,所以故意做些改变的尝试。 究竟什么内在原因,在此事里不是关键点,根本不重要。 重要的是,此躯始末,终于是彻底理了个分明。与自己在幽皇宗的所见所闻完全对得上,接上了幽皇宗见闻的线,证实了此躯就是那一个,而不是什么血脉再传之类的。 看来这身躯之谜的探索算是完结了,更重要的已不在此。 “不过宫主大人……”秦弈有些好奇地问道:“你是怎么从幽皇宗秘库里偷出此躯来的?” 徐不疑笑了一下,再度露出了玩味的笑容:“这个当然另有办法。” 秦弈感觉这货怎么越说反而越瞒得多了的样子,忍不住先揭了一个:“你是人皇信众,为什么你的马却和天帝勾搭上了?” 徐不疑愣了愣,挠了挠头。 忽然唿哨一声,马蹄声由远而近,一匹老马站在了门口。 秦弈转头看去,叹了口气。 正是自己骑着出山的那匹看着快死的老马。 那时候还以为它没几年活头了呢,真特么被这群骗子骗惨了。 “找上门来了。”徐不疑冲着马招了招手:“你自己解释一下吧。” 那马口吐人言:“我那时候帮的是李无仙小姑娘,又不是天帝瑶光,为啥要解释?” 秦弈:“……” 那马很是平静地道:“一直到现在为止,小姑娘的所有决定都是‘李无仙’所做下的,不是天帝瑶光。你该不会到现在还把她们当一个人?” 秦弈奇道:“可那时候无仙最多两岁多吧,还能尿床呢,你听她的?” “这个世上,人族分割,百国林立,早已经没有真正的人皇传承了,大乾那个算吗?还是南离王算?”那马反问:“吾皇即便是跟你一起历练复苏,也与现在的凡尘俗世格格不入,也未必还会有再为人皇之心了。” 秦弈道:“你们想要神州一统?再造人皇?” “是。我们都觉得李无仙很有这种潜力,她有瑶光的灵智,智慧与魄力非同凡响,这是基础。她的父亲和姑姑都是凡人之志里出类拔萃者,功业家国,彪炳乾坤,她若能传承下来,便是人皇……事实证明,她真的做到了。”那马眼里忽然闪过促狭之意:“我们也很感兴趣,当天帝复苏,发现自己此世竟是人皇,会是个什么心情。” mmp的心情吧……秦弈暗自吐槽了一句,忽然有了一种瑶光挺惨的感觉。 这伙人不按常理出牌,又阴又逗,谁能想得到他们怎么想的啊! “可问题你不是马么?那是妖修啊,怎么对人皇如此忠实?” 那马笑了一下,身躯渐渐变化。 老迈的身躯变得光亮健壮,雪白的龙鳞覆身,额有鹿角,圣洁威武。 气息也瞬间变得浩瀚起来,秦弈清晰地感受到了妖族祖圣之威,也就是无相。 妈的搞了半天这马才是boss?无相! 他试探着问:“龙马?” “麒麟。”老马纠正:“我本就是当年吾皇的坐骑,不忠于吾皇,又忠于谁去?” 秦弈泪流满面,这才是麒麟,不是那只羊驼。 结果麒麟好像知道他在想什么似的,补了一句:“如今大离宫中那只羊驼我看见了,似是有我极为稀薄的血脉,若是觉醒说不定也可能成为麒麟的。嗯……也是人皇坐骑,不错的缘法。” 秦弈:“……” 无仙或者青君真会骑那只草泥马就真见鬼了。 话说你们远古妖族布种能力有点牛逼啊,烛龙鲲鹏这些就不提了,你也不赖,都布到澳洲去了……算了。 反正原来你是棒棒的坐骑,怪不得有点逗……这整伙人都有点逗,因为棒棒本来就不拘一格,她的信众……不对,这应该是核心亲随了,当然受她影响极深。 就说棒棒当初不可能连下属都全军覆没那么惨,还是有人的。麒麟这样,应该是远古活到现在的,不知道老徐啥情况…… 棒棒出山那会儿,看来是真的虚弱到了一定程度了,自己的坐骑气息都认不出……那时候她连妖气都无法辨析,太虚弱了。 还是棒棒酷炫啊,这麒麟怎么看都比九婴给力。一看九婴就是邪恶的,麒麟就是正义的,哪怕九婴太清了那又怎样,掠了九成灵气,搜刮多少宝物达成的? 呜……又想棒棒了。 本来以为问马的事情属于对无仙去向的探索,却不料兜来兜去,全是棒棒。 这就是个棒棒窝,本来就是守着棒棒的“墓”、拱卫数万年的地方。 真正的触景生情,更想她了,以至于连探寻自己灵魂的秘密都不太提得起劲儿。 他叹了口气:“你们都是棒……都是流苏的亲近之人,对她的一些事应该比较了解,能跟我说说么?她自己的事情,一直七瞒八瞒的一点都不爽利。” 当然不爽利,随便说点啥就很容易泄露是女的了。 秦弈完全想得出流苏那性子,和一个男人腻歪这么久,天天被当猫撸,怎么可能有脸说……这次跑路,起码啪啪之后的面子问题占了一半,更别说平时提了。 倒是徐不疑和麒麟听了秦弈这话非常奇怪:“你和吾皇相处那么久,过去的事你问我们?” 秦弈默然片刻,低声道:“棒棒跑路了。” “???”一人一马差点没跳起来:“我们还以为你和吾皇分头行事来着,是因为九婴太清的缘故?” “是……”秦弈忽然有了几分期待:“她要去找天演流光,你们知道除了从南极走之外,还有什么途径么?” 徐不疑和麒麟的脸色都变得非常难看。 他们也不知道。 正如九婴作为坐骑也不会知道除了南极之外还有什么办法,麒麟也不会知道。 徐不疑坐不住了,豁然起立:“走,去找书痴。” ———— ps:严打又要开始了。作为备用途径,大家还是尽量关注下公衆号,搜索姬叉即可。 第九百七十一章 历史的尘埃 书痴,自号是书仙,当然老徐这帮货是不会喊他仙的,便和棋痴一样以痴名之。 看见书仙的时候,一个不满十岁的小屁孩倒骑水牛,一晃一晃,悠悠然地在看书。 老实说,这种场面确实有点仙家意,可比皓首穷经的老学究模样更为有意境,只是此时的秦弈无心欣赏。 徐不疑也没那心情欣赏,过去一把就将小孩拎了下来,探头看了一眼他看的什么书:《金什么梅》。 还是插画版。 徐不疑气不打一处来:“还有心情看黄文!” 小孩懵然:“这不是黄文,这是世情之文。” “胡扯淡,看这插画,这是啥,葡萄架还投壶呢?这不是跟你一样猥琐的货色能写得出来?还特么世情……” 小孩鄙视道:“此即世情。其中市井鬼蜮、小人心肠,入木三分,只见炎凉,智者见其世,淫者方见其淫也。再说了,人间显贵生活大半如此,非世情而何?倒是某些人平日里一女难求、以手作妻,偏偏口中讽刺只有低龄者才意淫于此,自命成熟以显优越,检举以彰道德。书中是世情,书外亦世情,可知矣。” 徐不疑嗤了一声:“贴什么金呢,把作者喊来,问问他写的到底是下流还是世情?” 小孩的手指指向了秦弈:“作者来了。这是此人拜入我琴棋书画宗的拜师礼。” 徐不疑:“……” “……神特么拜师礼。”秦弈抚额:“书仙师……” 顿了一下,想喊师叔,实在有些喊不出口。话说棋痴那样子的,喊师叔就很自然,对着个小屁孩喊就真有点难度……哪怕他刚才的话秦弈现在还在回味。 秦弈也觉得自己有些怪,不是无相了么,所谓无相根本就不该再囿于这种外表感受,可偏偏就是办不到。 他索性没往下喊,转口道:“我真的不是作者。话说老徐,你是来干嘛的?难道不是来找书仙问状况的?揪着一本书扯个没完是干嘛?” 还是麒麟靠谱一点,揪着小孩道:“你知道的边角杂料比谁都多,知不知道天演流光怎么找?” 小孩懵然:“那玩意不是该在南极之处么?只是藏于时空间隙里,我们无法捕捉。” 秦弈忙道:“问的就是不通过南极怎么找。” 小孩皱眉沉思片刻:“理论上可以通过回溯最初布置的节点,走时光通道。但这肯定不是随便找个地儿就可以的,一样需要一个特殊的地点,若此地点不在南极,我也不知道该往何处。不过……” 秦弈心都吊了起来:“如何?” 小孩骑上水牛,一路狂奔:“跟我来。” 虽在村子里住了几个月,却不是谁家都去过。 秦弈就第一次来书仙的家。 进去就看见茫茫多的书,用“汗牛充栋”来形容好像完全不够格。 看似小小的屋子,实际有空间之幻,真实的大小怕是比一个十万人的练兵场还大,书架一列一列竖排着,就像是秦弈见过的图书馆排列一样,而明显他所见的任何图书馆都没有这么大、这么多书。 秦弈不知道这一系人士为什么都喜欢这模板,明明一个玉简就可以容纳恒河沙数的文字,偏偏爱用纸张书籍来记录——甚至还有石板金器竹简刻字的,至于吗? 当年师姐也是如此,屋里都是纸质书,话说回来,师姐闲读道书的样子真美。嗯,可能该谢谢这系的奇怪癖好,否则拿个玉简在那感知的画面美感就差多了…… 总之光是书架的数量恐怕都过了万,架上有多少书那是真没法统计了。 这是世间十万载,所有能收藏的任何书籍记录,甚至包括了一些只言片语的流言记录。 高端绝密的功法另论,除此之外,那是古往今来几乎没有缺漏,就连此时正在创作还没发布出来的作品,这里都有。 秦弈清晰地看见屋边有很多书桌,书桌上有很多纸各自摊开,上面自动出现字迹,那是人家作者在创作,这边不知道通过什么术法,已经同步抓取了。 尼玛比盗版网站还牛逼。 书仙到了屋子,也不理人了,一溜烟钻进了书架里,也不知道在找什么。 徐不疑拍拍呆滞的秦弈:“知识量实在太多,以他的神念都无法直接直接在记忆中调用出来,需要查查索引。” 秦弈:“……” 麒麟指了指最里面一排书架里的石板金器和竹简:“你想知道吾皇的过往,那里比较齐。” 果然是原始人野蛮人牛头人部落大酋长棒棒。 再也不说你用狼牙棒砸人违和了。 秦弈叹了口气,慢慢走了过去,伸手抚过石板金器竹简,仿佛看尽了人类文明的沧桑,在其中浮沉。 历史本来就是很能涤荡人心的事情,尤其是当主角是棒棒的时候。 “帝曰:天地肇始,万族并立,惟人是灵……帝曰:你们不要用这种极致压缩的话语记我说的话,是我们的竹片不够用还是怎么的?” 秦弈:“……” “帝曰:金石竹木之类,笨重不便,于教化无益,只能是一时之用。都是一群沐道者,都研究去,除了神识烙印玉中,是否还有不需求修行也能铭刻记载的传承方式。” “帝曰:什么没必要?蠢货。这是为了将来,别以为这种一出生就是腾云晖阳的日子能永恒!人为什么是万物之灵,因为能教化,龙凤都还吃生肉呢我们都煮熟了还知道加盐,他们还围兽皮呢我们都有漂亮衣服穿了,所以我叫流苏,而它们未名。” “臣白泽记曰:有服章之美是为华,此天道所刻,吾皇近道矣。” “帝曰:近个球的道,真当我就为了漂亮?嗯可能虽然是。反正这是因为我们懂得向前走,别学那群兽类蠢货天天脑子里就想着祖圣之开天,什么都祖圣,要你何用?文字记载、教化之功、开拓传承,才是我们人族之本。造纸的事情速度去做,谁做出来重重有赏!这才是我们的优势,总有一日,就算天地崩毁,灵气全无,我们也能发展出万般新道,他们还在吃生肉呢,笑死个人。” “臣白泽记曰:我也是妖,吾皇好像压根忘了。” 这应该是一份君臣对话记录或者是会议记录之类的玩意,都是言论记载。 但秦弈眼神已经有了些怅然。 今日人族之盛,恐怕功劳要有八九成记在这高瞻远瞩的人皇身上。 可是没有人记得她。 只在这世间根本寻不到的考古记录里,能寻见她跳脱却又深邃的目光,今人看见了古往,而她却似看见了今来,于是目光交会于此,犹如对视。 秦弈默默抽出了另一片竹简。 “天降十日,炙烤大地,黄土开裂,桑麻无出。帝乃独赴旸谷,斩金乌于扶桑,裂天幕于苍穹。不日洪水降世,群魔乱舞,乃携瑶光共逐天魔于南极,铸鼎镇四方,洪水遂定。继而逐龙于东海、驱凤于苍梧,立人皇大道于门前,独揽众妙、分赐人族。自此人道大盛,成就霸主。” “尝有人言,阴胜于阳,牝鸡司晨,此大道不祥也。然此定鼎四方,昌盛一族,功盖史册,千秋不朽。方知万古人皇,惟女帝流苏。” 第九百七十二章 书仙之卷 道德三皇五帝,功名夏后商周。 不管此世有没有夏商周,但秦弈觉得棒棒一个人似乎承担了三皇五帝的角色。 蛮荒时代,开疆辟土,驱妖逐魔,靖天克难,让人族占据神州霸权的领袖。 服章之美、教化传承的开创者,整个族群文明的引领者,人族凌驾于群妖的节点由此而始。神州至此,受惠无穷。 可谓青史独此名姓,即便万载藏于荒丘。 至少在这人族记载的视角里,瑶光只不过是个陪衬。 看这样的记载,能让人仿佛神游于万古,看见了那波澜壮阔的洪荒,追思那位女帝的雄姿英发、盖世绝伦,恨不能追随麾下,扫荡乾坤。 犹记得当初寻到那个洞府,门的碎片压着一个古魂,那一声惊恐的惨叫“流……闭……” 流苏陛下。 那是连敌人都发自内心的敬畏,脱口而出的尊称,连反抗她的意识都兴不起。 狗子也是,不仅仅是知道实力差距,更因为深知她的过往,在内心就有退缩和惊惧,连尝试一下反抗都没尝试过,老实得狗一样。 这死狗,明知道她的身份,也不偷偷跟我说一声,我记住你了。 秦弈出神地叹了口气,岂止是狗子没说,明河轻影肯定都知道,都没说……自己还能锤过去不成?她们不说,是因为棒棒自己不肯让大家说啊。 他的目光久久凝注在“女帝”二字上,半晌无法挪开。 什么人皇啊,早说是女帝不就完事了……所以说人类的用词真是讨厌啊…… 可秦弈脑子里却顽固浮现出一只球,坐那吃瓜。见他看过来,伸着小短手向远方一指:“去吧少年!” 然后他去逗它,两人开始打猫猫拳。 恍惚间有些不真实感,很难把书中与自己所知的两种棒棒形象当成同一个人。 哪怕心中明明知道,书中记载那绝对是棒棒,跳脱的语气也好,看穿本质的远见也好,以及那种睥睨天下的骄傲,镇压一世的霸道。 如出一辙,从未改变。 他发现自己对棒棒的过往真的是几乎一无所知,全是相处之中一点一点地揭开只言片语,比如金乌是她锤的之类……更细节的故事,她陨落之前估计长达万载的生涯,所知几乎没有。 也许外人看这些记载会觉得那都是水,没啥看头,对秦弈来说这一整个书架都是宝库,是翻开了棒棒的历史,照见她一生的经历。 于是这只球的色彩开始绚烂,越来越接近一个人类形象,越来越真实,书中与现实的两种棒棒形象终究是慢慢交汇在一起,变成了最后那位绝色仙子,摁着他说“老实点”。 无论是傲视天下的上古人皇,还是坐在肩膀上一晃一晃的棒棒。 那都是她。 他秦弈此世道途的引领者,从未分离的伴侣。 是个球还是棒子,还是绝世仙子,都一样。 来此仙迹村,看来寻找的不是自己的过往,依然是棒棒的。 “找到了。” 正出神中,身后传来书仙的声音:“来看这里。” 秦弈放下竹简,飞速闪身过去,一眼就愣了。 地面铺开了一卷卷轴……随着卷轴铺展,越铺越长,仿佛根本没有边际一样,不一会儿就延伸了几十丈长,书仙停止铺展,秦弈还能看见那边还卷着厚厚的根本没铺完呢。 铺开的部分密密麻麻全是字,扫一眼甚至不知道写了啥,密集得很。 “这是什么?” “历史之卷,古往今来汇聚于此。你刚才看的内容也集成在这里了,这是老夫毕生心血所制的本命之宝……” 老夫……秦弈懒得管这小孩到底多少岁,话说你们毕生心血做的本命法宝是份历史记录也是醉了,打起架来是不是又要被人越级? “你们看这里!”书仙指着一处记录笑道:“这都能找出来,我真是佩服我自己。” 秦弈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只见密密麻麻的记录之中有一句话:“瑶光推算天演之变,欲窥流光所逝。帝曰:汝道极矣,此光何用?瑶光对曰: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没了,就这一句。 不仅是用的棒棒反对的“压缩文字记录法”,还春秋笔法,下面没了。 他忍不住看向书仙:“就这?” 书仙很是得意地笑道:“我寻遍所有关于天演流光相关,共得三亿六千万条,全是世人猜测与寻觅的废话以及对此物的来历描述等等等等……其中与天帝人皇相关者,惟此一条。” “……很牛逼,然而这有什么卵用?” “有。”书仙微微一笑:“我们是修仙的,可不是读书的。” 原来你也知道你是修仙的……秦弈正想吐槽,就见书仙伸指轻点在那句记录上,指尖泛起了悠悠荧光。 刹那间,秦弈忽然发现周围环境都变了,变成了星空之下,静谧冰川。 人形的流苏正站在面前,抬头望天。 “棒棒!”秦弈差点就要奔过去,旁边书仙一把拉住他:“这是看故事,不是真实。” “故事?”秦弈怔了怔,想起当初昆仑虚的见闻,也是类似? “这是我的术法,可以根据真实发生的记录,重现当时场景。前提是必须绝对是真实记载,还好,这句记录果然是真的。” “你……”秦弈犹豫片刻,拍拍他的肩膀:“这能力别告诉其他人,不然很多人会想宰了你。对了,有关我的记录等会我筛一遍,不许偷窥我,尤其是床戏。” 书仙没好气道:“谁记录你那东西?” 秦弈却已经没心思说话了,出神地看着前方的流苏。 和“梦中”的她,完全一模一样。 梦中没戴那个冠冕,此时的她也没戴。 毕竟那算个礼器吧,不是时时刻刻都戴的东西。 此时的她长发飘飘,负手而立,仰首凝注天边,似在等待。安静的棒棒,犹如一尊女神的雕像,绝美而静谧。 天上有四面八卦之形遍布空中,光芒交替闪烁,另一个纤细美好的身影在虚踩八卦,手按轮盘。 更远一些有一群人族强者,护持四方。 “算得出么?”流苏忽然开口。 秦弈的心都震了一下。 “梦中”听见的,依然是魂音,当时浑浑噩噩,分不清晰。 可此时听见的才是真正的声音……这似乎是秦弈此生第一次听见流苏的女声,四个字听不出什么威不威严霸不霸气,反正只觉得清脆悦耳,非常好听。 “再等等哈……”天上传来瑶光的声音:“开天辟地第一道光,说是已经化为千万光芒,可它一定还有本源存在,不可能瞒得过我。” 这声音倒是更傲更清冷……有点像明河。 秦弈忽然知道棒棒为什么喜欢看圣女堕落钗横鬓乱的破样子了…… 流苏正在说:“你兴师动众如此,要是找不到,小心我揍你。” 瑶光“哼”了一声。 流苏叹了口气:“你之道也到尽头了,天演流光无法给你更多感悟,灌输给你也只是能量,对你到底有什么用?” 瑶光笑笑:“如果你我都有可能从头开始呢?你可不像个没远见的人。” 流苏倒没有反驳这个,抬头看着天上八卦闪烁,慢慢道:“你算了什么?” “不告诉你。” “便是你的卜算,号称看尽了一切,也不可能把握一切细节。妄加安排,说不定适得其反。”流苏淡淡道:“别搞得到头来迷人误己,尽是笑话。” 第九百七十三章 时空道标 秦弈听过流苏这后半句话。 那还是大家刚出山的时候,流苏评价卜算,就是用的这句话。 看来是从瑶光这儿延伸出来的。 果然一切爱憎,都是有来由的。 此时的流苏和瑶光,应该还是闺蜜来着,更具体点可以说是互相都想骑了对方的奇葩型闺蜜。 不知道瑶光在人族是个什么身份地位,按理说人族两个太清,地位应该并肩才对。 然而那些记录里一口一个“帝曰”,轮到瑶光就是“携瑶光”“瑶光对曰”,一副臣僚的模样……这不太科学。可是那些记录应该都是原始记录,并非日后与瑶光为敌之后改成这样的。 说明瑶光本来就没什么存在感,这是为何? 秦弈忽然想起了远古部落里“酋长”和“大祭司”的关系,这与流苏瑶光的修行属性也对得上,一个战斗型一个神棍型。 这种关系并立,就看谁更强势,那就是谁的声音粗些。是皇帝曰还是主教曰,内里的名堂多半就在这了。 从两人的分工和修行模式来看,瑶光应该更多的是在祭坛啊圣殿啊之类的地方玩神秘侧,所以见过她的人都不多,还有猜她是男人的……这种人皆近道的世界,可不像神棍忽悠无知凡人那么有敬畏感,所以瑶光的威望显然很难盖得过作为直接领袖的棒棒,何况个人武力她好像打不过棒棒。 话说回来,从瑶光之志上看,她本来就懒得在人族内部争什么话语权吧,一副目标是星辰大海的模样。也不知道本来就是此志呢,还是被棒棒压制后的反弹。 秦弈脑子里转过这些,那边瑶光正在对流苏道:“不过是有备无患,想那么多干嘛?你就说你要不要吧?” 流苏道:“你我最多捕捉一缕本源之光,你先要的,当然是给你,我又不和你抢。” 瑶光微微一笑:“开天辟地第一道光,难道只能供给一人之用?别说你我了,就算再来千百人,那也不是什么问题。我们现在不用,不过储备于此,说不定将来有变,还能拉扯一支人马。” 流苏点点头:“可行。” “找到了!”瑶光忽然一指虚空,神剑光华骤盛,破空而去,整个天地似乎瞬间静止下来。 时间停止。 与此同时,流苏祭出冠冕,冠冕瞬间雄镇诸天,自演苍穹。 空间封锁。 一道流光闪过,在时间与空间的束缚里左冲右突,再也出不去。 当这两人合作的时候,这天下本就任由横行,谁也脱不出她们的手掌心。 “成了。”瑶光虚按神剑,低声道:“我们设一个时空节点,储存于此如何?我定时间之标,你定空间之本。” 流苏很随便地道:“地点就在这呗,无所谓。” 秦弈看看左右,一片冰川,南极。 瑶光点点头:“那便从此地介入我的道标,让此光悠悠悬于南极,却不在当下,不在未来。只需要回到此刻,便可沐光。” 流苏道:“此刻不妥吧,稍微往前推几天,就是我们刚刚揍跑了天外人的时候。假设将来按你说的,我们有从头开始的可能,那时候水平可能不够,回溯的时光道标稍有偏差,岂不是要撞上天外人,作死啊?” 秦弈屏住了呼吸。 关键线索来了! 空间节点,南极。时间节点,刚刚打跑了天外人的几天后。 以书仙那边的记录水平,找找打跑天外人的具体年月,就完全可以确定这个具体时空坐标了。 话说书仙这个场景回溯真的牛逼,根据那么一句话,竟能把整件事的始末还原得如此详尽。 却听瑶光道:“正是要在这样的特殊节点才好。万一将来南极不可入,比如被什么大妖盘踞,我们需要走其他途径的话……那么如此强烈的交战所造成的时空动摇就是最恰当的备选点。” 流苏颔首:“倒也有理,从空间上,我们与天外人的交战几乎游走打遍了全世界,那便无处不是空间节点,从任意一点都可以寻到道标,不一定要走南极了。是个不错的备选方案,就是有点危险。” “有危险才可以隔绝别人乱来。”瑶光的美眸掠过远处环绕了人族强者们,其中有她们的坐骑。她微微一笑:“终究是为己而谋的最后手段。” 两闺蜜达成共识,手中法则大盛,炫目的光芒闪过,电影黑屏。 秦弈:“……” 意犹未尽,还想看…… 但也知道,这回溯的是关于两人收藏天演流光的独立事件,事件完结就完结了,不可能还让你看别的。 不得不说,获取的信息量已经超乎预计的惊喜。 至少几乎完全可以确定棒棒此刻在试图做什么了,她必然在试图穿梭打跑天外人的节点。 可这真的很危险!这时候的棒棒远非全盛,万一撞上天外人岂不是死翘翘了? 而且秦弈另有忧虑。 这个天演流光的收藏,并不是自己之前想象的橘里橘气两小无猜一起收了个宝贝。 与其说是流苏与瑶光一起干的,不如说是瑶光想做,流苏帮她一把而已。而瑶光说“将来拉扯人马”之类的,内心真意可未必是为了和流苏一起,说不定就是为她自己筹备,只是她此刻需要流苏的力量,才搞得很大方似的“我们一起”。 后来翻脸了之后,瑶光有没有动过手脚?弄成一个只有她能进的地方,没棒棒的事儿了?甚至直接走南极,可能还有陷阱呢…… 秦弈觉得棒棒不急着来南极,说不定也是潜意识有这种忧虑,担心落入陷阱。只不过这种潜意识没明晰,也就没直接讨论这个……可南极有陷阱的话,这种明确的天外人节点,是不是也可能有陷阱? 而且当时九婴就在场,它猜得到棒棒可能会走这线的吧……唯一的优势是,那个时间线属于“任意地点都可以”,九婴没法预设什么位置堵路或埋伏,它只能守个南极。 但无论如何,棒棒如果踏上这种节点,是要比单纯撞上天外人的危险系数更高的,变数太多了。 可是她明知道危险也不得不走,要不然没其他路了。 必须去帮她! 秦弈转头问书仙:“打跑天外人的具体时间有吗?” 沉默。 过了好半晌,书仙才尴尬道:“远古的记录,向来只记事件,不记时间,这个……最多只能有个先后顺序的时间筛选,想要具体时日,是肯定不会有的。” 秦弈:“……” 没有具体时间,怎么可能追溯到道标? 旁边麒麟忽然道:“陛下应该……不会去走天外人的时间线。” 秦弈豁然转头看它。 麒麟道:“陛下看似粗疏,内心比谁都通亮。这种和瑶光当面商议出来的节点,她是肯定不会去走的,她更可能另寻一个节点,试图另开小径。” 秦弈道:“我知道棒棒不傻,可她哪来的其他节点?” 徐不疑道:“若按瑶光言语中的意思,想要另寻路径,必须是时空有强烈动摇的点。那么古往今来,这种点有几个?” 书仙脱口道:“陛下与瑶光决战之点,致使众妙之门崩碎之时。这个时间点倒是非常明确的,多家记录都有明确记载。” 众人沉默片刻,这个节点流苏都挂了,她会不会走这路?而且即使走了这路,似乎与天演流光没有什么关联,怎么做到所谓的另开小径? 秦弈叹了口气:“无论棒棒是不是走的这个点,我好像知道无仙在哪了。” 第九百七十四章 探赜索隐 这件事情听着有点绕,仔细捋一遍的话,其实很好理解。 所谓时光道标,理解成一个封印起来的独立空间就可以了,这个空间的时间是静止的,一直停留在当初封存的那一刻。 这个特殊空间的横坐标是南极某处、纵坐标是流苏瑶光打跑天外人的几天后。只要抵达这个点,就能得到天演流光。 后来人可能在南极看见一闪而逝的流光,就是看见了过去的流光,摸不着。所以几万年来,谁也得不到天演流光,算是被这对闺蜜私藏起来了。 抵达这个点的方法有两种: 一是先走横坐标,处于南极位置上,使用某种术法直接和预设的时光道标沟通,就可以接触到流光了。这是正路,原先流苏想去南极就是为此。 二是先走纵坐标,因为几天前与天外人的大战导致位面动荡,这是一个可能穿梭的节点,回了这个时间之后再去南极,蹲几天等着就可以了,也很近。 这是备选路径,有点危险。既然是大战导致的时空动荡,那这么一回去就必然是那场大战的余波,说不定死于余波之下,也或者撞上了逃逸的天外人。 第一种如今被九婴把守南极,此路不通。 按理只能选择第二种备选路径。 但第二种也是当众说的,其实九婴也知道这个备选方案,说不定也能搞事?又或者瑶光曾经暗地里搞过事? 所以流苏有可能连这条路都不选,而是另外找办法。 比如另外回到一个过去的时间线,再去南极。九婴总不可能无所不在,任何时间线都能蹲在南极守着?不可能的事。 可是另外的时间线怎么回去?谁也不能任意穿梭时空,爱回到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这显然是不太可能的事情,连掌控时间的瑶光都不能这么玩,何况只是旁通时光之道的流苏? 除非另找一个位面大动荡的节点,趁着位面薄弱扭曲的刹那间,还是可能办到的。 目前所有人第一反应能想到的这个点,就是仙神大劫、众妙之门崩碎之时。 流苏会不会穿回了这个时间点? 秦弈不知道流苏会不会,但他能想到,瑶光倒是有很大概率去了这里。 那是棒棒陨落之时,瑶光也快要被下属偷袭的时候。她的很多后手布置,应该都在这个时间段。 沐浴天演流光,能让她们迅速复原,这种后手,秦弈不信瑶光会没有筹备。 如果自己也能回到这个节点去,不说能不能找到棒棒,倒是很有可能找到无仙。 最好是能两个一起找到,那就万事大吉。 好像看出了秦弈的意思,徐不疑犹豫道:“你想回众妙之门崩毁之时?穿梭时空,几乎是不可能的。” 秦弈想想之前在洞府感受的时空疏理,沉吟道:“一般人不可能,但如果那确实是一个薄弱扭曲的节点,棒棒和瑶光既然都可以尝试,我应当也可以……我兼修时空之道,手上还有她们的至宝,有一定的把握试试。” 他还有句话没说,自己还曾有过影响历史的经验……心理感觉上好像就没那么不可实现。 徐不疑眼里有些异样,想说什么却没说出来,最终还是变成了这样一句:“你知不知道这非常危险,稍有不慎,这世间就再也没有秦弈。” 秦弈笑笑:“该做的事,总是要做的。” 徐不疑书仙麒麟都面面相觑,目光里都藏着一些怪异的情绪,看不分明。 过了好半晌,徐不疑才道:“你知道怎么构建回去的通道么?即使那边是脆弱点,这边怎么开门?” 秦弈摇摇头:“暂时不知,我可以研究下,比如我知道一个时空较为扭曲之处,说不定能试试……不过那里可能只够在本世界内横向穿梭,若说时间穿梭或者跨位面穿梭之类的怕是差了些……宫主大人见多识广,书仙师叔博览群书,不知对此可有什么经验说说?” 书仙忍不住道:“你难道忘了,你自己怎么来的?” 秦弈豁然转头,微微眯起了眼睛。 狼牙棒所在的空间,流苏陨落前以大神通构建的独立空间,跳出三界之外,不在时空之维,太清亦不可入? 可这样奇特的空间,自己怎么进去的? 这个空间莫非就是一个重要的“门”? 书仙被他看得头皮发麻,硬着头皮道:“那个位置,就是原众妙之门所在地,可以说是这个世间大道的起源之地。有什么特异我们也不知道,我们又没进去过……” 若说开启的钥匙就是流苏的族人血脉,那现在整个世间能进去的人,就只有秦弈。 他们确实没进去过。 书仙犹豫片刻,递过自己那个历史长卷:“这个借你,要确定时间节点的话,此物有益。” 秦弈隐约有了一种“这伙人好像就是等着自己提这事”的感觉…… 他们守在这里,说是守墓,守的究竟是棒棒,还是这个地点本身? 守的是……门? 众妙之门的遗址?还是位界穿梭之门?还是什么别的更深层的意义? 或者兼而有之? 秦弈没有多问,看他们那态度就知道问不出什么名堂,事实上他也不知道该问啥……又不是不让你用,本命法宝还借你呢。 他叹了口气,接过书仙之卷,行了一礼:“那我去石阵处看看。” 登上仙迹山,看见乱石堆的时候,秦弈静静地抚摸着石头粗糙的棱角,心情有些复杂。 早前没回来,除了是忙于他事之外,其实也有一点因素是因为棒棒不太乐意回头看这个关了自己几万年的地方。 但终究……是自己穿越的缘起之地,也是更大的缘起——众妙之门崩碎之地,仙神大战的核心地,上古人皇陨落于此。 怪不得乱石都跟天外飞来的一样,不像山上原迹,那本来就不是原迹。 一场天崩地陷的战局,连大陆都分割了,地势变迁,原来的平地隆起了山丘,乱石飞射,坠落此地,形成了一座奇特的山。 故老相传山中有仙,当然特么有啊,守墓守门的一大堆,无相都有。 话说这种地方,东华子居然牛逼哄哄地来埋化妖瘴,简直是一级小号提着木剑到boss面前晃悠,这因果乱触,他不死谁死? 秦弈划破手指,轻轻抹在石头上。 乱石阵光芒闪过,一阵失重的感觉传来,秦弈一个打跌,已经进入了来到此世第一眼看见的空间。 一片猩红的空间,不见其深,不见其广,四处凌乱断裂的兵器散落一地。 刺鼻的血腥味亘古不散。 中央位置曾有一根狼牙棒,至今还能看见棒头砸在地上的痕迹。 这整片空间,似乎都是棒棒自毁身躯形成的,怪不得这样的暗红,某种意义上这甚至可以说就是出于棒棒的体内? 可极深之处,隐约可见一片猩红的漩涡,幽幽地旋转着涟漪。 自己应该就是从这来的。 漩涡是……众妙之门的门内部分,如果把石墩子凑齐,拼在漩涡周围,才是完整的门? 如今自己有两块石墩子,或许可以摸索出一定程度的使用方式? 秦弈很确定,通过这里,一定可以穿梭时空,回到八万八千年前的此地。 回到那时候去,或许不仅能找棒棒、找无仙,还可以找到很多痕迹,老徐书仙他们欲言又止的一些东西。 可能还包含自己的来历。 这是自己的道途一部分,问他们没意义,终须自己亲自……探赜索隐。 第九百七十五章 众妙之门(加更30/142) 秦弈缓步上前,检视了一下那猩红的漩涡。 漩涡其实是虚的,不是实质,就像一个幻景,手碰上去直接穿过,连能量感受都没有。 可以想象,就像以前自己玩过的游戏,什么魔兽世界黑暗之门啊等等,外面一个门框,中间绿绿的薄膜光幕,那是个传送门。可那种传送门,“门框”碎了,中间的光幕也随着消失了,怎么可能留得住? 这个众妙之门显然不是个传送门,而是此世大道的根源之门。就连门框碎了都还有残景保留,目前好像感觉不出能量反应,实际肯定有某种能量留存,要不自己怎么穿来的? 只是太高端了导致共鸣不足? 秦弈想了想,取出了两块石墩子。 正好左边一块,右边一块,形成了一个类似于门的概念。当年踢足球,两个书包左右一丢都算个门,一个意思。 果然众妙之门本来就属于概念式的具现,一旦真形成了个概念出来,立刻反应就不一样了。 还好有两个石墩。 秦弈立刻就察觉,原先石墩子只是隐隐散发的大道法则、各类本源,原先需要让人去感悟捕捉的,现在变得更加清晰,几乎就是把各种法则写在上面,让你摘抄一样。 只不过缺字,甚至有的缺了大段,因为石墩毕竟只是石墩,不完整。 只这么一下,秦弈就知道了为什么鹤悼抱着石墩子一辈子也没用了,他以为只差一点点就能捕捉到的东西,其实根本就是缺失的,你只想靠着石墩子悟道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石墩子能帮你无相就不错了,更进一步的道途只能自己找,依赖石墩子,错了。 除非他有完整的门,至少要相对完整。 自己倒是命比鹤悼好,“法”有棒棒传,他从来就没有依赖石墩子去感悟什么大道,最多只用于辅助,尤其是辅助武修的身躯改造这方面。 以至于修炼的时候,后期都很少动用石墩子了……搞得别人贪婪不已的石墩子在他这儿都快闲置了。 因为自己依赖的是棒棒,不是石墩。 可为什么……自己明明不依赖石墩,为什么却会觉得此时的门很亲近? 真的很亲近,就像是自己的一部分似的,自己握着打架二十年的狼牙棒都没这种感觉,毕竟没祭炼过,只是纯砸人。可是丢戒指里的石墩子,为什么会给予如此亲近的感受? 平时没有啊,和这漩涡左右一放,忽然这么亲近。 秦弈很怀疑,法则变得清晰都是因为亲近,别人还未必有这么清晰。 奇了怪了…… 秦弈摇了摇头,不管了,反正亲近清晰都是好事,能让他感受更深入的事情。 除了法则清晰之外,门上似乎确实有了一些特殊的能力。 首先就感受到了生命演化之能。 如果说世界是人创造的,那么生命呢? 创世者没有捏人,而是任由世界本源自我演化诞生,具象化的话,就是从门中走出了生命。 秦弈“看见”了烛龙与凤皇。 开天辟地第一组生命。 然后就是人。 慢慢地一个一个出现,最后两个是流苏与瑶光,她们是并肩出现的,一出来就已经是无仙梦中见到的小女孩形象了。 仿佛她俩掠尽了人族气运,此后门中再也没有直接诞生的人类了。出现的都是麒麟九婴螣蛇乘黄这些异种神兽。 “沐道而生”“最后的近道者”,原来如此。 话说原来这也是对孤儿…… 嗯……秦弈表示心情平稳。 到了这个时候很容易理清始末,先出来的人类组建了集体,有了人皇,流苏作为继承人。之前的人皇不够牛逼,人族最终在棒棒手里锤遍天下成为霸主的。 不知道为什么继承人不是瑶光,想必与追求理念有关,但是棒棒既然很牛逼,和她并肩登场的瑶光同样不会是个小透明。 她心更野,要定三界之序,大约不太把自己当成人族这么“小格局”来看待吧。 后面的事也就这样了。 总之生命演化,是众妙之门的第一个特殊意义。 第二个特殊意义,是位界通道。 如果有其他平行宇宙的人要来这里,必然是通过此门穿梭而来。 就是当初被棒棒瑶光打回去的“天外人”。 以及……他秦弈的灵魂,也是通过这里来的。 有这个意义就可以,既然可以有位界穿梭的能力,就必然可以有时空穿梭的能力,此来要找的第一要务就是这个,别的都可以以后再慢慢理清。 秦弈平心静气,锁定了这种能力,试图开启。 然后发现……确实可以通过这个穿梭位界或者时空,就像是这边打开了一扇门。问题是门后的通道怎么构建?去的地点坐标如何设置? 秦弈沉吟片刻,取出了流苏冠冕与瑶光之剑,分别放置在两个石墩上。 流苏掌上下四方,瑶光掌古往今来。 时空的通道,可以由她们的至宝构建。 至于坐标…… 秦弈取出了书仙借来的历史长卷。 随便展开一截,很轻松地就在其中找到了“仙神之劫,远古纪元终结,凡人时代开启”的篇章开头。 “众妖群起,欲夺众妙之门……帝与鲲鹏战,斩之……其后战况无人亲睹,不得而知……帝陨于此,众妙之门崩碎,大地倾颓……” 就是这里。 秦弈伸指一点。 他做不到具现那种场景,那是书仙自己的特殊修行,但他至少能做到感知坐标节点,共鸣对面的位界。 神念深处,幽幽轰鸣。 似乎有惊天动地的大爆炸,使得地陷天倾,山峦崩颓,大地分裂,海水倒卷,万古灾劫。 就是这里了……当年的位面最混乱最薄弱的节点。 定位成功。 秦弈伸指再弹。 两滴血液落在流苏冠冕和瑶光之剑上。 同源的血脉因子,让两件太清之器同时激活了蕴藏的威能,光芒同时绽放开来,时间与空间的力量交会在一起,汇入了众妙之门的漩涡之中。 刺目的炫光照亮了整片猩红的空间。 似有螺旋通道,现于门后。 秦弈站起身来,略一犹豫——冠冕和剑,似乎需要用于支撑通道,带不走。 从另一个角度考虑,似乎也不该带走,否则同一时间存在相同的东西,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问题出现……这倒是提醒了自己,如果要回到过去,这方面的逻辑一定要捋清楚,否则自己都可能崩在那里。 什么是能做的,什么是不能做的。 乐观点想,也许自己做的所有事情都会是历史的进程,但这真不代表自己可以什么都乱改。 比如说告诉瑶光,你会被坐骑背刺? 告诉冥河与凤凰,你们会被天上人打死?凤皇你还是别自我降格了,保留开天实力揍死他们? 真这么做了,将来整个世界线是不是都变了? 还有没有无仙明河轻影? 世界是不是会崩?还是会诞生另一个平行世界? 太复杂了……涉及时空的事情都太过复杂,无怪乎以流苏瑶光之能都只能去侧重一个方面,没有兼修。 这再也不是当初无意中甩出了凤羽,无意契合了历史,无咎……如今都是主动,一切行为都得三思而后行。 算了,反正总是要去的,想明白怎么操作之前,大不了把自己当个哑巴,只看,不说,不做。 秦弈深深吸了口气,大步踏入门中,一闪不见。 第九百七十六章 远古劫后 踏足实地的时候,眼前是一模一样的空间。 没了自己放置的石墩子和两个至宝,地面却多了一根狼牙棒。 很容易想到这是穿到了大战刚结束,棒棒已经变成了棒棒的时候…… 秦弈凝视狼牙棒良久,小心翼翼地蹲下来摸了摸。 可以感觉到里面有极为虚弱的灵魂,正在沉睡。甚至都不算是个灵魂了,只是一点灵光。 在没有任何辅助帮忙的情况下,纯靠自我复苏……那能自我恢复意识都不错了,怪不得那时候虚弱得连自己脑子里的av都打不过。 “棒棒……”秦弈此时有一百种办法可以唤醒并且加速她的复苏,可手微微颤抖着,却不敢做。 真做了,一切就变了。 他紧紧咬着牙关,强忍了好久,终于狠着心肠转头离开。 外面是熟悉的乱石,荒芜的仙迹山。 一个少年跪在地上喃喃自语,一脸如同信仰崩塌了的表情。 “门碎了……众妙之门碎了,从此之后,这世间大道何所出?咦等等……”少年见鬼一样地弹了起来:“你是谁!” 秦弈站在面前。 少年样子很陌生,他只是个乾元,若没有突破无相,那是多半活不到将来认识自己的了。 他想了想,问道:“这是仙神大战的核心地,死伤狼藉,你一个乾元怎么会在这里?” 少年警惕地看着他,半晌才道:“这十年我轮值,看守众妙之门。” 轮值……是了,既然众妙之门原先是人族占据了,肯定会有人看守之类的,这少年就是守卫之一。大战之时,这点修行多半是被棒棒卷到老远去蹲着了,事后才寻回来。 少年犹豫道:“你……你是谁?我没见过你……怎么会从门中出来,该不会你是门之灵?” 秦弈怔了怔,摇头笑道:“倒是很有想象力。” 远处似乎又有人接近,可能都是守门人或者其他人族残存者涌来。 秦弈不想见到太多人,便道:“门碎了就碎了,何必幻想还有什么灵来帮你们?人族终究要靠自己,棒……陛下尝有言,即使某日天下灵气尽失,人族也能以知识传承,另开万道,那时候群妖还在吃生肉呢,不比他们有优势?” 少年眼睛亮了一亮。 秦弈腾云而去,实则隐于云端观察。 三三两两的人族接近,其中还有麒麟,不少都是伤痕累累,麒麟蹄子都快断了。 见到乱石,人们纷纷跪下祭奠:“陛下……” “不必哭哭啼啼。”麒麟道:“战前陛下有过交待,说她死不了。我们当结庐守护于此,为陛下守墓,有朝一日,陛下必能复苏。” “说得是。”一个身背巨斧的大汉道:“若是瑶光来人要搞事,我们也能拼了。” “瑶光未必会来了……她知道破不开陛下的空间,而且她其实……可能哭得不比我们轻。” “……” 有人犹豫道:“单是守个墓地,有意义么?我在想陛下会不会转世去了,我们是不是该去幽冥看看?” 群情汹涌起来:“有道理。话说凤皇耕耘幽冥,折腾了一个幽皇宗,会不会是瑶光的布置,就是为了预先拦截陛下转世之灵,或者另外动什么手脚?” 有人奋然道:“我们先去幽冥!” “别急,此刻人人伤重,去也是送。我们先合计一二……” 一群人开始商议幽冥之行,之前秦弈对话的少年还傻愣愣站在一边。 巨斧大汉寻了过去,问道:“二柱子你傻愣愣站在那里干嘛?” “哦,哦,没什么。”少年挠挠头:“你们说,众妙之门有灵么?” “众妙之门若有灵,那便是天道意志,你想啥呢?” 少年沉默片刻,低声自语:“瑶光既然破不开空间,陛下说不定也转世去了,那守个墓干嘛,倒是这门……那人说的话……很是有意思。若将来你们守墓,那我便继续守门吧。” 麒麟凑了过来:“二柱子你在嘀咕啥呢?” “哦哦没啥。”少年转头问它:“你久随陛下,对门极为了解,见过门里走出过人么?” “有啊,天外人啊,被陛下揍回去了,而且封印了不会再有了。”麒麟奇怪地看着他:“这事你不是知道么?要不然你们轮值守的什么门,守这种动静就是职责之一吧。” 少年犹豫道:“那真有人出来怎么办?” “现在这种状况啊……门若再开,那便是另一场大劫了。” 少年觉得自己和麒麟说的不是一个频道,之前那个人不应该是什么天外大劫,一点都不像,他还能说陛下语录来着…… 再说了这才刚刚一场大劫过去,少年自己也是能卜算的,没觉得立刻有新劫,如果有,也是不知多少年后了。 “别胡思乱想了,你们小毛头脑子活,还是先一起商议一下怎么去幽冥探探才是硬道理。” 秦弈没有再听,飘然而去。 守墓的始末已经很清晰,至于守门的小毛头二柱子…… 二柱……这货是宫主前世吗? 无所谓了。 向南而行,便是横断裂谷,断崖簇新,下方血腥扑鼻,不知埋葬了多少妖族在其中。秦弈悬于裂谷上方沉吟片刻,此时裂谷下方应该也如同仙迹山上差不多,一些妖族残余正在重新聚集,恐怕过不久就会被天上人下来犁一遍了…… 不知道瑶光与烛龙之战在几时,应该差不多了。 趁着这个时候,应该直奔南极,不要节外生枝。 秦弈风驰电掣地向南极飞去,一路所见,满目疮痍,洪水漫天,大地几乎没有多少生灵。 这场仙神之劫,真的是让整个世界倒退万年,太伤了。 这就是瑶光想得到的三界之治?一切从头来过,纳入她的轨道里? 如果是这样,瑶光的心真的如铁石一般。 越过南海,直抵南极,秦弈反倒发现这个地方是最平静的。 还有不少企鹅呆头呆脑地在冰层上晃悠,看见秦弈落下,还歪头看他,一点不怕生。 “你好,qq。”秦弈挥了挥手。 此时的企鹅似乎都有点灵性,居然集体向他挥了挥手,像是还礼。 秦弈闷闷的心情都变得有些乐。 有企鹅口吐人言:“你也是来找光的吗?别找啦,多少人找成了老头子,什么都找不到。” 秦弈一乐,旋即想起什么,问道:“你们见到一个小姑娘没?” “没有小姑娘,有老头。”企鹅挥着翅膀往远处一指:“那里。” 秦弈抬头远眺,茫茫冰川之中有一个白色帐篷,远远还没留意。 在这里寻觅天演流光的人么? 秦弈飞上前去,想要探探消息。 却看见帐篷外面堆着茫无边际的金石竹木,尽是书简。 一个白须白发的老者铺开长卷,正在疾书。 长长的胡须蔓延,分不清哪里是书卷,哪里是胡子。 “……天崩地陷,大地倾颓,生灵涂炭,文明散轶。天帝曰:此人族万载传承,人皇心血,不可负也。臣白泽避此战乱,存遗篇于南极,留待有缘……” 天帝曰? 瑶光让他干的? 为了人皇心血?还是在这时候,瑶光终于也想起自己也是个人族? 似是察觉有人接近,白泽转头看了秦弈一眼,眼里尽是惊奇:“人族无相……你这血脉气息……为何没有退化?” 第九百七十七章 瑶光 秦弈没回答这话,一屁股坐在他面前道:“你是妖族,为什么做人皇臣子、为人族保留文明传承?” 还委屈巴巴地“臣白泽记曰,我也是妖族,陛下好像全忘了”,秦弈愣是不敢把这话拿来吐槽,万一那个记录此时还没被人看过就不好解释了。 白泽道:“大家都是门内生灵,此地不合,便赴它国,有什么区别吗?妖又不是一个整体族群,我和它们可不算一族。我既认人皇理念,当然效忠人皇,也是实现我自己的道途。” 秦弈微微颔首,这个就有点春秋战国的意思,大家都是周人,混内部的哪个诸侯国并没有非常明确的局限。程程那边也提到过,远古之时万族林立,没什么非常明确的人妖区分,因为妖本身就是一大堆不同族群,不是一个族群。 所以棒棒虽然和妖族争霸,甚至最后这一场仙神之劫都是人与妖大战为主,实际相处时却从没感觉棒棒流露过对妖的明确排斥感,因为她自己的臣属也不少是妖族的,都认她的理念共同行事。 麒麟白泽这些,对棒棒而言可能比赵无怀那些人族可信多了…… 他在思考这些,白泽也在思考他。 那看似浑浊的老眼里慢慢闪过了悟之色:“原来如此,刚从门中走出来的生灵……你这一身血脉气息并非天外人,要么就是门中最后走出了一位沐道者,要么就是……门之灵?” 秦弈:“……我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隐居人族,你们没见过很正常,不要乱猜。” “是么……”白泽笑笑:“那请问这位人族,你来南极何干?” 秦弈道:“听说有人在南极见过天演流光?” 白泽失笑,抬头看了好一阵子才道:“一闪而逝,无从捉摸,是流光,也是流年。多少人耽误于此,道途未曾寸进,反把光阴虚度。与其把生命耗费于此,不如做些更有意义的事,说不定你的无相还能突破。” 秦弈倒是知道他这话很有道理,虽说情况不同,他也不想去争辩,便顺着道:“依阁下之见,何事有益?” 白泽道:“你应当看得出来,我阳寿已尽。” 秦弈点了点头。 白泽未曾无相,作为一个乾元巅峰,他的阳寿已经到头了。 白泽道:“将文明传承下去,我已经有心无力,既然先生有缘到此,可否助此一臂之力?” 秦弈犹豫了一下。 这事确实想做,人类文明的传承,是义不容辞。 而且这事好像可以做,反正文明确实会传承下去,是既定的历史。而历史没有留下传承者的姓名,为何不能是他秦弈? 犹豫在于,这件事很耗时,不是一下子完事的……否则人家白泽又不是瞬死,要是很快就能做完,白泽也不至于有心无力。自己来这里身负要事,哪有这么多时间去做文明的传播者呢? 见他犹豫,白泽笑了笑,又道:“若先生不愿,那是否可以帮忙寻个有缘人?” 秦弈想想自己带回仙迹村就可以了,便应承下来:“这倒是可以,但如果就这么简单,你自己也可以去找个人啊。” 白泽微微一笑:“你岂不就是我的有缘人?” 秦弈:“我特么……” 白泽叹了口气:“我时间真的不多了,趁着此时还有点能力,当赴幽冥寻求转世之机。再磨蹭下去,怕是没法自己安排了。” 秦弈无语地看着他,本以为书仙可能是你的传承者,转世这话一出,敢情你就是书仙小屁孩。 看来书仙和老徐前世都见过自己,怪不得一脸等着自己提出穿越的模样,还主动借历史长卷来着。 他们心知肚明,自己出现于此时,就是历史的一环吧。 秦弈的心情反倒开阔了不少,暗道若是如此,自己也不用这么谨小慎微,应该很多事都可以随手做做的,只要别太过分就行。即使弄出点什么偏差,说不定位面都会自我修正,融为历史的一环。 话说他们都想去幽冥,倒也勾起了自己去幽冥的想法。 为什么凤皇捏个身躯长得和自己一样,这是不是也该去探探缘由?但不能直接去,好歹先在南极守个几天,看看无仙或者棒棒有没有可能来。 毕竟她们没有通过“门”,想要穿越可不是那么容易,比自己迟来是非常正常的。 秦弈躺在冰层上,随口道:“阁下自去幽冥,这里的东西我帮你守着,等几天流光不至,我自会转交有缘。” 白泽也奇怪地很信任他的样子,做了一揖,忽然就遁入地底不见,已赴幽冥。 ………… 白泽一走,南极立刻空寂起来,只剩一群憨头憨脑的企鹅在到处晃。秦弈没理它们,默默放开神识,去感应天演流光的所在道标。 以他此时的能力,加上对时光的钻研感悟,确实能有一定程度感应到那个道标所在了。 识海之中仿佛看见一片茫茫白光,不断闪烁,却无论怎么走,都只是困在同一天同一个地点,不得而出。 此光要是有意识估计也会觉得日了狗,不过这个明显是无意识的物质,倒是没那么多事儿。秦弈能察觉到它蕴含的能量和大道之源,与众妙之门如出一辙。 都是开天辟地的源初。 可惜自己虽然能够察觉到它的存在,却也是无法捕捉,根本到不了当初被收藏的节点。流苏与瑶光合作的封印,别说他一个无相初期,举世也不可能有人能破解。 只不过奇怪的是,一种熟悉的感觉又来了。 莫名其妙的熟悉,好像自己该见过这流光一样。 不就是在感悟混沌之时看见过“开天辟地第一道光”嘛,看电影似的有什么可熟悉的? 真见鬼。 正在奇怪之时,忽然有人声传来:“你要天演流光?” 秦弈下意识道:“死企鹅别忽悠我充会员。” 话刚出口才想起这肯定不是企鹅说的,豁然转头,就看见了一个绝色女子慢慢走来。 秦弈没见过瑶光。 在无仙的梦里,都是无仙的长相。 在之前书仙具现的画面中,瑶光一直在天上施术卜算,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但秦弈只一眼就猜到,这女人一定是瑶光。 那种清冷与缥缈感,像极了人们供奉中的神,高高在上,且不真实。 平静深邃的目光,仿佛看透了万古苍穹,看得秦弈浑身发冷,感觉自己就像赤裸裸地展露在她面前一样,被看得通透。 这种感觉非常不舒服。 真是怪不得棒棒就喜欢看调教圣女堕落的感觉,你这真的很欠抽啊,比明河当年还欠抽,比羽裳那时候还欠教育。 话说你到底牛逼个啥呀,你被棒棒骑过,还被我啪过。 瑶光可不知道他在腹诽什么,淡淡道:“白泽以为你是门之灵,因此一生心血托付与你,也无犹豫……但我知道你不是。” 秦弈心中一动。 瑶光续道:“门之灵若有意志,便是天道有意志,我们所有人都会受牵引,便如幽冥生物之臣服于冥河,但我没有对你产生这种感觉……从门中出来的,可以是沐道而生的生灵,可以是天外之人,还可以是……其他时空,回到此地。你……是哪一种?” 秦弈:“mmp。” 真是天道好循环,终于轮到自己说这句话了。 第九百七十八章 你背着她泡我? 虽然吐槽她牛逼个啥,可她真的很牛逼。 她这话看似在问你是哪一种,其实就是笃定,一眼看破了你是从未来穿回来的。 不愧是此世天花板之一。 才不会像二柱子和白泽想象成门灵还深信不疑,自己压根就没承认过啊。 其实就连秦弈本人都有时候会猜自己有没有可能是门灵,不过瑶光这么一说,基本可以排除了。 当然瑶光也不一定说得就对,问题是人家至少说中了你是未来穿回来的了。 现在的麻烦是,自己打不过她啊! 如果她逼着要自己剧透怎么办?什么都说完了她可就不会挂了,她不会挂,那事情可就大条了! “呵……”见他憋着一副英勇就义般的脸,瑶光轻笑出声:“以为我会逼你说将来之事?” 秦弈道:“难道不是?” “若说将来之事属于天机的话,天机不是这样去寻找的。”瑶光踱到身边,随手翻了翻一卷竹简:“凡夫俗妇才喜欢求问将来如何,你我之辈,只应该按照自己的道途,亲手去缔造将来。” 秦弈“咦”了一声,这话……一位当世太清的格调好像出来了。 和印象中的瑶光,有些不太一样。 但细思起来,她确实该是这样的道心才对…… “既然这么说……你学卜干嘛?不如像流……” “像流苏一样,根本不学?”瑶光笑了笑:“我与流苏道不同,我修时间之道,预知属于道途一环。看见得越多越细,此道也就领悟越深,而不是为了预知结果而特意去卜,妄图借此谋利……那早已失了本意。” 秦弈忽然觉得有点意思……看来以前真是对瑶光了解太少。 “就比如……我知道未来我死了,不用你憋着隐瞒。”瑶光随意丢下手中书简,转头看着秦弈,神色平静。 秦弈愣在那里,你已经知道自己要死……而且按你这意思,根本就没打算规避? 他小心地问了一句:“所以……你找我说这一堆的意义是?” “天演流光,本就是我应对将来变局所预备的后手,即使我转世重生,还能迅速恢复实力。”瑶光淡淡道:“所以你认为,我可能让你这么一个莫名其妙的陌生男人,跑到这个时代来预先截走了天演流光么?” 秦弈:“mmp。” 合着这意思,你是来杀我的。 说得是啊,这男人是穿回来找天演流光的,要是被他得到了,那人家埋给自己将来的后手岂不就没了?能让你在这乱来? 所以其实她扯这一堆话的意义,只不过是确认是否如她猜测的未来穿越者,如今自己的反应显然是印证了猜测,没法洗了。 秦弈第一次觉得人家要杀自己的理由无懈可击。 但他冤啊! “等、等一下。”秦弈小心地后退一步,伸手挡在面前:“我不是来拿天演流光的!” 瑶光笑笑,显然不可能被他扯一句话就信了。 那玉手已经凝起了神光。 秦弈简直不知道怎么解释,索性跳脚道:“你信不信你敢杀我,将来你自己要守寡!” 瑶光愣了一下,俏脸渐渐涨红,眼里杀机还更浓了。 她怎么可能相信自己将来会找男人!你这是临死还口花花调戏? 这远古洪荒,世间万族,谁敢对天帝做此调戏之言! 秦弈知道没得商量了,迅速摸出狼牙棒,严阵以待。按理此时的瑶光也是负着伤的,应该还不轻,真以为劳资不敢和你打一下? 瑶光手中炫光都已经打出去了,却忽然硬生生转向,炸得远处一座冰山化为灰烬。 她的目光怔怔地落在狼牙棒上,嘴唇蠕动了一阵,不可置信地低声自语:“贪狼?” 秦弈再度后退一步。 别是想抢棒棒……我另一根棒棒给你行么…… “呵……”瑶光神色古怪地看了狼牙棒好半天,忽然笑了:“是流苏要守寡吧。” 秦弈:“……” 瑶光收起手,悠悠然背负身后,上上下下地打量了秦弈好一阵子,撇了撇嘴:“丑,不配。” 秦弈:“你看仔细点……” 瑶光的杀机真的消失得无影无踪,非常有趣地绕着秦弈转悠了两三圈:“还真的有流苏的气息,刚双修过不算很久……判断无误……呵,女人。” 秦弈:“……” 瑶光又看看他的脸,再度撇了撇嘴:“不配。” 好歹少了个丑字,是不是有进步?你是太清,不能违心的对吧。 总之秦弈觉得自己成了个货架模特,完全成了哑巴,不知道说什么,好像也没啥好说的。 “怎么可能呢?流苏怎么会看上这样一个臭男人?等等不对……”瑶光忽然转起圈来:“我让凤凤弄的躯体还没发挥作用呢,被这臭男人捷足先登了?” 阳光映在冰川上,七彩绚烂,其中绿色的那道恰好在她头顶闪烁,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杀机又出现了。 秦弈:“你特么……” 瑶光忍着杀人的情绪,板着脸问他:“你莫非是来为流苏寻找天演流光?” 秦弈默然,暗道如果我说还为了你,你信么…… 瑶光道:“她……没能恢复么,还需要用天演流光。” 秦弈终于回答了一句完整的话:“被你阴得只剩一抹灵光,哪能说复苏就复苏的?” “我阴的?”瑶光抿了抿嘴,抬头看天。 看了好久才道:“算是吧。你要为她复仇么?” 秦弈平静道:“我会的。” 瑶光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好久,微微一笑:“算是配了一点点。” 她忽然轻松下来,笑道:“同一个时空,可能存在同一个物品,如你的贪狼……却不能同时存在两个一样的人,否则时空会有很大的混乱排斥。此时的流苏残魂还在她自营的空间之内,所以未来的她不可能来到此时。” 秦弈在心中过了一遍这句话,忽然一跳。 同一个时空,不能同时存在,也就是说棒棒不可能回到此时,连无仙也不可能。 之前的判断错了,自己白来一趟! 瑶光续道:“除非是从南极直接通过我们预设的道标取得天演流光,可以绕开这种局限。你既出现于此,说明南极之路出了问题,你打算从这个节点取回去给她,对吧?” 秦弈急道:“不是,她们来不了此时,那能去哪!” 瑶光怔了怔,好像不是一个频道? 她皱眉想了想:“她们?” 秦弈:“……” “呵,男人。”瑶光眼里都是鄙视,冷冷道:“我不知道流苏为什么会跟你这种男人混在一起,也懒得管。无论如何,你想从这个节点取走天演流光是不可能的,我不杀你,你滚吧。” “我是不是渣男另说啊!”秦弈急得跳脚:“你对时光非常了解,能不能告诉我她们可能去了哪里?” “如果是流苏的话……”瑶光淡淡道:“她会去天地初开之时,捕捉那第一道光,那才是我认识的流苏。” “那……若是你自己呢?” “我?呵。”瑶光鄙视道:“我是不可能通过你这种臭男人来取光的,我会怎么选择与你何干?” “能不能少说屁话,真的很重要!” 瑶光见他急得团团转的模样,有些奇怪地看了他半晌,却没对他的不敬有什么表示,只是道:“我会根据实际情况,你这么随口一扯我怎么知道?你这话的意思,莫非我寻找天演流光也遇上了障碍?” 秦弈索性摊牌:“你转世要找天演流光,被人守了南极,我以为你会回到此刻来取光,我特么是来找你的!” 瑶光愣了愣,神色古怪地憋了一阵子,才道:“你和流苏双修过,是流苏的男人,然后……脚踏两条船,背着她泡我?” 秦弈好像看见了自己被五马分尸的那一刻,因为对方的怒意羞意杀意交织在一起,南极的上空都电闪雷鸣。 第九百七十九章 给你一个勾搭我的机会 如果我说其实是你泡我……诶诶等等,让我重新组织语言……我没背着她……或者你说背着她也行,她在我肩上算不算背……诶等等别打啦!” 秦弈抱头鼠窜:“按你的理解,难道不是你的魅力表现?” 一团劫云悬在头顶,本来都要轰下来了,好像被这话说得顿了一下,威力减弱了一半。 当时那把剑离喉咙只有0.01公分……然后……还是轰下来了。 “轰”地一声,秦弈灰头土脸地被砸进了厚厚的冰层里。 走得很安详。 嗯,技能威力果然减弱了大半,死不了。 果然瑶光对棒棒是有执念的,棒棒的男人背着棒棒勾搭她,对她而言在某种意义上是不是一种胜利? 想到这点,她才舍不得杀人呢。 但还是好痛……这就是太清级的“嘤咛一声你坏”吗? 秦弈在地底挣扎了好半天,才呻吟着从底下爬了出来。 之前以为瑶光必定受了伤,和她应该有得打……果然“我能反杀”只不过是人生三大错觉。 事实证明哪怕她带着伤,还是一招都没扛住,虽然也是因为这种“啪过人家”的前提下他拼不起来……算了不安慰自己了。 一群企鹅围在旁边,憨头憨脑地看他:“你醒啦,还要睡会不?” “我又没晕……”秦弈悲剧地撑出冰底,摸摸脑袋,都被电出包了。 转头看看,瑶光坐在远处的冰山上,正在看书。 那姿态与师姐读书完全不同。 师姐是闲读道书的慵懒,有海棠花开的醉意熏香。 而她是帝王揽卷的威仪,如将三界纳于掌中。 她内心和棒棒一样的骄傲。 但挨棒棒的揍可以,不代表可以挨她揍啊!你现在不是无仙是瑶光! 秦弈气不打一处来,对企鹅道:“我现在充值还来得及么?要多少灵石送太清?” 企鹅:“?” 瑶光的声音平淡地传来:“我刚才问了企鹅,你来这里的第一句话,确实是有没有见到一个姑娘。你没骗人,你确实是来找人的,而不是取流光。” 秦弈没好气道:“除你和流苏之外别人根本取不到流光!你连这点自信都没?” “以防万一而已,你这人有点……不可测。”瑶光放下书,看了过来:“在众妙之门崩碎的当时,人族得天独厚的血脉就尽数退化了,嗯,除我之外……至今无法理解为什么你还能有这等血脉留存。” 秦弈怔了怔,合着这意思,她并不知道自己这个是她委托凤皇做的身躯跑出来了,只以为是别人泡了流苏? 她还没见到委托凤皇捏的那个身躯吗? 说来也是,这是流苏刚刚陨落的节点,瑶光自己还带伤,可能对凤皇的委托都还没开始或者刚刚开始,人还没捏好呢? 这么说来,她目光看透的未来还是挺有限的吧? 秦弈忍不住问:“你说能看透未来,看得见现在自己的转世危险不危险?” 瑶光也怔了怔,他居然还是关注这个…… 唔…… 算不算赢了流苏一局? 话说这种有人关怀的感觉也有点……奇怪。 她的心情有点小复杂,语气也放缓了少许:“越是遥远的未来,所知就越不可能详尽。每多过一刻,世间变数便是成百倍增加,两三天的事能预见,两三万年还能?十万八万年呢?那不可能,哪怕是太清之上也做不到。” 秦弈道:“你的布置却到了十万八万年去了。” “那只是预做后手,而不是看见了一切。”瑶光道:“我也不可能去铺平所有的路,我得相信将来的自己,她会做到我想要的。” 秦弈暗道你想屁吃。 这时候越看你信心满满,怎么就越感觉你将来那一声声的mmp很悲剧呢…… 活该,谁叫你阴棒棒。 还打我。 看我回去怎么弄你。 算了现在先不跟她吵架,还是正事要紧。秦弈还是认真道:“你可以盲目自信,我不能不管不顾。以你对自己的了解,此时可能会怎么做,我必须去找她。” 瑶光美眸凝视他的眼睛,秦弈眼神很认真。 她看了好一阵子,微微一笑:“有人守了南极的话……既然你以为我会来此世,那对方也会这么认为,毕竟不是谁都知道同一时间只能有同一个人的道理……当他们的试图穿来此世阻止我,那后世南极守卫就弱了。是我的话,应当会等这个时机,直接在那个时候伺机取光就行了,何须穿来穿去?” 秦弈愣了。 瑶光对自己思维的判断,那当然是标准答案。 竟然会是这样?无仙埋伏在南极等机会? 细想非常有道理,因为九婴的部下很可能会有一堆追念她的人,甚至可能有始终都忠于她的人、和九婴等人虚与委蛇而已。 对于她这样的人,无论是瑶光主导还是无仙主导,恐怕都会有大把的机会找到破局点。 “可你那时候还很弱,便是对方摊薄了守卫,你也很危险!”秦弈想到这里,急促道:“不和你扯淡了,我要立刻回去!” 瑶光偏头看了他好一阵子,眼里有些好奇,也有些嘲讽,最终化为一句:“你很关心我?” 秦弈下意识道:“当然。” “那么……”瑶光顿了一下,才道:“是那时弱小的我更合你意是么?如今强大的我让你害怕?” 秦弈愕然。 瑶光淡淡道:“既然你背着流苏勾搭我……那么如今的我明明也受伤了,你怎么不关心一下?是我如今不够美?” 秦弈挠头。 好像被绕进去了。 我关心的是自家徒弟,根本就不是你……你有脸说你受伤,你这伤多半是棒棒打出来的,有多远死多远好吗? 但是…… 看着她危险的眼神,秦弈发现如果直说劳资根本看不上你,会不会当场去世? 瑶光看似平静地道:“给你一个背着流苏勾搭我的机会,如何?” 秦弈一眼就看出这种感情菜鸟在想什么。 无非是“流苏到底看上这臭男人哪一点居然连双修都肯”,以及“看看这色欲熏心的臭男人在本帝面前有多么丑态百出”。 天帝了不起啊?太清很能? 这方面你们都是凤初,想套我哪有那么容易? 秦弈立刻道:“我只在乎你们有没有危险。你身为天帝,太清之强,些许伤势并无危险,倒是你的转世虚弱,急需救援。我忧心如焚,便是你再美万倍,我也无心欣赏半分。” 教科书一样的标准答案。 瑶光眼神果然稍缓,笑了笑道:“你要回去,可以是出现在你刚来的那一刻节点。无论你在这里耽误多久,实际上消失与出现都只过了瞬息,何须焦急?” 秦弈倒是能理解这个说法,当初和岳姑娘在昆仑底出来就是这样的,自己以为过了一两个月外面要翻天了呢,其实外人眼中才刚关闭昆仑天光。 这么一想倒确实不急,无论是要去找无仙还是棒棒,跟瑶光多说几句还能多找些线索出来。 毕竟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她更懂天演流光,也没有人比她更懂时间穿梭了。 想到这里,便道:“你要我做些什么?不要告诉我是疗伤。” 瑶光本来真想说疗伤,想看看这臭男人会不会借着这种借口动手动脚。但想象一下那个画面她自己就浑身发冷恶心想吐,话到嘴边还是吞了回去。 犹豫了一阵,才指了指手中书简:“和我一起,布道人间。” 第九百八十章 等你将来见我 所谓的布道,不是传法。 而是把白泽收藏的人类文明传播出去,当然其中也包括修行法。 这一场大劫,可以说把世界洗白了一遍,说是文明破灭都不过分。让秦弈想起了人们常说的如果有第三次世界大战、文明毁灭、然后衍生出一堆文学作品在探讨废土世界的故事。 如今的世界就非常接近这样的废土。 据说原本大地是一体的,按照后人的说法应该是统称为洪荒。如今都分成东西大陆了,一边是神州,一边是大荒,不过现在多半还没有命名。 建木原本是在陆地上的,也被烛龙挪到了海中央。 这种程度的世界大倾颓,刳木为舟的神话故事便是此时上演,是智慧生命对抗大天灾的历史。许多种族灭亡,连羽人都在此时遭逢大难,是烛龙扶了一把。 这个时候的凤皇很可能参与了和棒棒的战争,没空去帮羽人。 也是活该,现在羽人不敬你了吧……秦弈心中吐槽,和羽人一起乖乖躺在为夫床上就行了。 总之仙神之劫对世界造成的影响一至于此,秦弈偷眼看了看身边的瑶光,不知对亲手造成这样的场面,她心中到底怎么想? 瑶光不怎么想,她把白泽留下的资料分了个类,远古历史记载都给了秦弈:“这些你处理,是给流苏的臣僚也好、是收起来等白泽转世给他也好,你决定。” 秦弈道:“这些为什么不留给人类传承?” 瑶光幽幽看着远方,沉默了好一阵子才道:“这里流苏太耀眼。我要定三界之序,不想让人类太过追思他们的皇,无端生出事端。不要妄加传播,逼我毁了这些。如果你给流苏的臣属保管,他们想必会知道该怎么做。” “你……” 瑶光打断:“我至少没有毁了它们,也没有编造瑶光曰,更不会去抹黑流苏。青史悠悠,总在那里,有朝一日,后人仍可知。” 秦弈默然。 自众妙之门不再直接诞生人类,此后的人类都是繁衍而来,在大地上形成了各种大大小小的城邦或部族,共尊人皇。 其实有很大部分都是凡人,早就没有什么远古血脉可言了。 此时废土末日,各个势力除了各自自救之外,渐渐也会开始争霸,再统神州。 秦弈与瑶光踏遍大陆传播文明,秦弈也知道为什么人间数万载、整个大陆无数地域,却都是同一文明传承至此了。 连特么海外都是华夏性质的文明,语言都相同。 皆源于此。 传说中的“仙人布道”“传播文明”,这仙人就是自己和瑶光。 只不过主要是瑶光在做,他秦弈在打下手,因为他发现瑶光对文明的传播有过想法,似乎分门别类,所传各自不同。 秦弈还亲眼看着瑶光施大神通,把一些巨人族贯胸族这类奇特族群整体挪到东大陆,神州地域基本都是正常人类留存。 “这是为何?” “血脉不同,他们生而巨力,怕是人类会被奴役。”瑶光淡淡道:“要么把他们灭了,要么换个地方。而我要统治此界,并不愿意把生灵灭了,换个地方挺好的。” “你……对人族还不错?” “因为我也是人族。”瑶光指着下方的大陆:“我连传播的文明都会有区别,此地将来必定人杰地灵,是为神州。那边都是披鳞带角的蛮荒之辈,便叫大荒吧。” 洪荒遽分,秦弈熟悉的此界格局,定型于此。 此即天帝。 秦弈抿着嘴,不知道怎么去评价这个女人。 她所思的格局可能是比棒棒大,但是…… 瑶光的目光落在一道长长的天堑裂谷上,那是横断裂谷。 “妖族……”她低声自语:“烛龙尚在,我要设法灭了它才是。” 秦弈:“……凤皇呢?” “凤凤是自己人。” “……” “你对我的行事,好像很有看法?” 秦弈忍不住道:“你不是知道自己会死么,难道不知道自己这套三界之序已经失败了?” “失败了么?”瑶光微微一笑:“世间总会有序,天地人各归其位。流苏习惯那样乱哄哄的,大家都为自己负责,可实际上那不会永恒。她说我会死,我的后来者会把我的秩序改得乱七八糟,然而她自己也会死,失了她的天下将是如何,她又想过没?” 秦弈:“……” “那就都死一死,看看大家都不在了,三界走向究竟是更贴合我的,还是她的。”瑶光悠悠道:“也许我之所思有不完善处,也许她之所思也有……然而她不会真死,我也不会。数万年后再聚首,看看谁错得多些,然后完善它,不外如是。” 真是个狼灭。 生死,时间,在她眼中只是平静的观测。 包括她自己的生死与时间。 棒棒才不会愿意陪你去死呢,神经病。 但似乎得承认,神经病和神之间,也就是一线之隔。她确实是神的视角,而棒棒是人。 天帝人皇,冲突就在这里。 真是明白棒棒早年对明河的恶意了。 观测,仪轨,一个调调。 秦弈也涌起了一股恶意。几万年后再聚首?看我怎么弄你。 但话说回来,此时布道人间的举措还是很合他的胃口的,秦弈也就没去跟她吵架,默默陪着做完了这件事情。 两人的侧重点有所不同。 布道传承,主要是瑶光在做。 而看见人们受灾,出手救人的,都是秦弈。 “看不下去?” “看不下去。便是天灾我都看不下去,何况这次灾劫其实就是人祸。” “……你的视角,小了。” “你当你的神,我做我的人。” 两人简短争议间,下方的灾民们仰天祷告:“多谢仙长仙姑,愿二位道侣相得,百年好合。” 秦弈:“……” 瑶光:“……” 秦弈差点以为瑶光要杀人,结果她怒意一闪,却只是转身离去。 秦弈急忙追了上去。 “怎么,看你紧张的样子,以为我会杀人?” “唔……” “说是给你勾搭的机会,可一路行来,你没有半分殷勤,倒是有些敬而远之的意思,沉默得让人难堪。”瑶光忽然一笑:“恐怕在你心里,我是个坏人。” 秦弈默然片刻,还是道:“也不至于。人非简单二分,尤其对于你们这样的人来说,简单的好坏似乎浅薄了,我无法评价。反正你布道人间、划分神州之举,很合我意。” 瑶光笑道:“你这话的意思,倒是有点赞成三界之序的意味在其中,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 秦弈道:“我本不反对……其实在我心里,你和流苏能合起来就好了。” “嗯?” “你的构图,与她的爱憎。” “爱憎?” “人是有屁股的,棒……流苏立场清晰,爱憎分明,知道自己为谁说话,活得明白,她是人。” “所以你做你的人,我做我的神?” 秦弈不语。 “你既与我道不合,并且毫不讳言,这一路行来也根本无意勾搭我。可为什么关心将来的我,却也并无虚假之感,我看得出你发自内心的忧虑。” 秦弈斟酌片刻,真没法告诉她自己关心的是无仙不是她瑶光,只得道:“人是会变的。” “所以你喜欢的是将来的我?” “……算是吧。” 瑶光有些索然无味之感,冷冷道:“我既记得你,将来你献尽殷勤,我也不会理你的。你若是聪明,此时给我留点好印象,将来说不定还有机会。” 秦弈憋了好半天,才憋出了一句:“今日相见,不过萍水之缘。你我的故事,终究在将来。” 瑶光怔了怔,忽然笑道:“有点意思……好,那我等着,看你将来见我,是如何开头的。” 秦弈悄咪咪退了一步。 怪不得她初醒时愤怒地“滚啊臭男人”,差点要杀人,本来以为是下意识反应,如今想想,大约是因为她发现自己被渣男骗了。 期待的开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 可我没骗你,是你自己完全想错了诶…… 第九百八十一章 仙神之劫的起始 此时的未来,南极,独立时空之内。 李无仙沐浴天演流光,一身修行正在澎湃增长。 她偷入此间很久了,外面的守卫果然近半都是她的人。 只不过这也不是一沐浴就完事的,恢复太清还需要时间。 流光之中,她看似在闭目修行,若是有人靠得近了,可以听到她在切齿低语: “这臭男人,死骗子,什么关心我,什么担心我的安危……从头到尾他关心的都是自家徒弟,根本就不是我,甚至还想封印我,还故意骑我辱我!他分明是拿我当敌人,满足流苏的恶趣味!” 这是瑶光。 真正的李无仙意识缩在魂海一角,笼着龙袍袖子不说话。 “小浪蹄子你倒是说话啊!喊‘师父我还要’的时候那么大声,什么虎狼之词都往外冒,现在哑巴了?” “你恨什么恨啊?”李无仙语气凉凉地道:“过程不按你的想法走,最后还不是一样的嘛。” “最后哪一样了?” “你想我师父跟你柔情蜜意,那最后不是也要那啥……当天帝的人呢,干脆点,反正都是那啥。别学那些道姑什么的,想谈恋爱又怕那啥,最后看着一个个超车,只会跺脚……” “你倒还很光荣?”瑶光连盘坐都盘不住了,暴跳如雷:“再说了,谁说我要跟他那啥!这根本不是我的目的!” “原来不是吗?”李无仙语气还是凉凉的:“原来你只不过想看我师父怎么舔你啊?看流苏的男人在你面前跟条小狗似的,心情特别愉悦对吧……是不是还想对流苏投去示威的眼神?哦不对,说不定眼神含义是,你看,男人有什么好的,有我好么?是不是酱紫?” 瑶光没表示她的哪一句是正确的,只是冷哼了一声:“废话,难不成我还真想跟那臭男人有瓜葛?” “所以说,光光啊,你又不是喜欢我师父,你本来就拿他当个工具人,你们本来就是敌人啊。”李无仙悠然道:“敌人之间,他为什么要满足你的期待?如今的结局不是理所当然?” 瑶光默然,如今的结局理所当然个屁啊,要不是你个浪蹄子没羞没臊,我至于吗? 但本质上,敌人不满足她的期待倒确实没啥可说的,秦弈从一开始就不是她的人,是流苏的人啊……只能说被流苏赢了一局吧。 瑶光终于没去争这个,转而问道:“光光?我不觉得我们的关系亲密到你可以给我起昵称的程度。难道你此时不是应该恨我反占了躯体?....” “嗯,这不是昵称,而我觉得这会是你将来在我师父面前的形象。” “李无仙,我告诉你,现在身躯是我的,你根本夺不回去!那臭男人敢再出现在我身边,我一定会把他大卸八块,五马分尸!” 李无仙悠悠然道:“哦,这身躯是你的啊?嗯,那你被我师父啪过。” 瑶光:“……李无仙,你真当我不敢磨灭了你的意识?” 李无仙死猪不怕开水烫地笼着手:“磨啊,你把我的意识磨得干干净净,你还是被我师父啪过,姿势还特别多。” 空间之内能量四溢,差点把整个空间掀翻了。 真特么有其师必有其徒,瑶光切齿自语:“你们师徒俩,给我等着。” ………… 瑶光并不知道将来自己被师父凌辱还被徒弟毒舌的悲惨现状,否则不知她会不会后悔这时候没打死秦弈。 此时的她真的很想看秦弈当舔狗的样子,可惜秦弈不舔给她看。 堂堂桃花精,只舔棒子,不舔女人。 等等这话好像哪里不对…… 瑶光也曾想着试图勾引一下,看这男人能维持多久的君子脸,可实在做不来。 她的骄傲不逊于流苏,甚至心气犹有过之,让她主动做出勾搭举动那是真的做不出来。 再说了,这时候勾引有啥意义,流苏又看不见,岂不是自我陶醉? 算了。 于是瑶光也没再和秦弈多言,只是默默地将文明播于神州。 倒是秦弈发现,她受伤比自己预计的重。按理她这样的修行,抵达任何地方都是瞬至,根本不需要飞行什么的……可她还是默默飞行,好像在省力。 “你的伤……”到了事情快做完的时候,秦弈还是没憋住问了一句:“该不会是因为这伤,才……死的?” 瑶光看了他一眼:“可以这么说。虽然伤不至死,但这伤恐怕好不了,严重阻碍了我的道途,若想更进一步是没有任何可能的了。” 秦弈道:“所以……你是主动兵解,寻求重修。因此对自己已死的未来并不惊奇。” 瑶光淡淡道:“不错,想杀流苏,当然必须付出自己的命来杀,很合理。流苏若有知,应该也会舒坦点,因为我也算是被她所杀。” 这个棒棒如果知道了恐怕确实会舒坦不少,要不然太憋屈了。 但这没用,棒棒还是会锤你。 瑶光又道:“其实我也很想看看,我死后的天宫是何等模样,流苏又说中了多少。不过在此之前我还有些事做,大概……再等几百年吧。” 九婴以为自己背刺了瑶光,其实未必是背刺,而是她自己主动兵解,九婴这群怂逼等她兵解完了才敢去幽冥耀武扬威?有可能,这才有她从容布置“天上一天地下一年”的操作。 只不过为什么会把时间拖了八万八千年才成功转世,这真令人费解。老徐白泽他们好像都转世得更早,幽皇玉真人也早就转世了,她怎么就这么迟?这里恐怕还有点什么缘故…… 莫非是因为别人转世在幽冥崩毁之前,她正要转世的时候幽冥崩了,导致了大问题? 可幽冥崩毁这么大的事,她居然没算到,这就有些不应该了吧……是受伤导致实力降得厉害,已经无力推测将来的幽冥之变? 不太像,可能另有缘由。 交谈间,两人已经到了仙迹山上空。 这是最后一站,其实与瑶光无关,是秦弈要把历史记录带给仙迹村的人。瑶光却不知为何,一路也跟了过来。 秦弈转头看了她一眼。 她正看着山顶乱石,轻咬下唇不说话。 秦弈很想问你是不是爱上我棒棒了,然后又是个病娇啥的……如果这样,你难道不是该把我当情敌,先宰了再说? 却听瑶光自语般低声道:“我和流苏逐走天外人,并且施加了外人不得入门的封印,但其实这不靠谱,宇宙无数重,天外人又不是一批势力,我们能针对这一批做封印,却封不了别的,正如拦不住你的到来一样。前些日子,我们已经发现不少下属与天外人有所沟通,便碰了个头。” 秦弈道:“众妙之门的存在,可能会导致源源不绝的外人入侵,永无宁日,所以你打算毁了门。但众妙之门已经和人族血脉气运相通,流苏不肯?” “不错……她宁可自己守门,也不想毁了人族气运。”瑶光道:“本来我与她之道已经南辕北辙,我千余年前都已经另立天宫了。这件事算是个导火索吧,放在往昔可能就吵个架,可放在道途相争的时候……那便是势力战争。” 秦弈微微颔首。想起最早的时候棒棒流露过只言片语,她陨落和门相关,不仅仅是道争因素,但却又不是抢东西吃那么低级。 都对上了。 “所以我挑唆群妖,说我可以与它们合作夺得此门,人、神、妖,仙神之劫由此而始。” 第九百八十二章 棒棒偷了轻影血 秦弈在想,可能瑶光眼里棒棒是个死顽固。 不求秩序变革,还抱着门不肯放。 可是秦弈有了点熟悉的既视感,若毁了门,好像是隔绝了外来者,但也会让自家失了气运与血脉,有没有一点像闭关锁国?何况外来者可未必就进不来了,说不定还有办法…… 棒棒守护门,既是守护自家人的气运,让人人皆可悟道,同时也何尝不是为了保留对外的途径,埋下将来目标的星辰大海?对应棒棒的空间之道,这应该没跑。 这肯定无条件站棒棒啊,不是因为舔棒棒吧。 当然她们的纠葛有些复杂,同时牵涉了道途之争。 瑶光未必是不明白这些道理,只不过她很可能是觉得,趁这个机会可以把“不服自己三界之序”的众强者趁机全部清洗一遍,挑唆妖族参战必有这个原因。 最终世界打烂,她重建秩序,这才是根本目的,反而不是因为抢门的事儿了。 门就是个道争的道具,或者一个导火索而已。 果然就听瑶光续道:“我也知道流苏守门有她的道理,甚至可能更有道理……只不过所见方向有异,她还是为了族群,我的视角不在这,或者不完全在这。” 是了,她还是神性视角,视角更……所谓的“大”。在更“大”的方向去想,人族气运只是个小事,她又不是人皇。 若她们证得太清之上,不就什么都解决了,那时候重铸个门又不是什么难事。 “莫说流苏无私为公,这是她的道途根基所在,她也是为了证得更进一步。”瑶光撇撇嘴:“要不然你以为她那么跳脱爱玩的混世魔王,耐烦天天管事儿?信不信只要有个稍微合适的人接位置,她立马就能跑到几重天外撒欢去了?真当一心一意为他人呢,那是流苏么?” 秦弈:“呃……呃呃……” 我、我好不容易建立了棒棒高大上的人皇形象,你一句话就把它拉回了那个球的形象里了。秦弈捂脸,不知道说啥才好。 是是是,我知道棒棒不是圣人。 可我为啥更喜欢了呢。 之前差点当圣人,反而有了点遥远。 真是谢谢了…… 瑶光语气变得有些萧索,低声道:“所以归根结底还是道争,道争没有道理讲,若我输了,被她所杀,我不会怨。” 秦弈忽然明白她扯这些是为什么了。 不是为了跟自己讲解仙神之劫的始末,她哪来这闲情逸致。而是……让他这个“流苏的男人”转达流苏,“别恨我”这个意思。 包括从头到尾和自己交谈、一起布道,“给你个勾搭我的机会”,全部都是源于“这个是流苏的男人”,要不然她理你? 谁说太上无情来着,瑶光看似冷酷无情,她对流苏的感情非常复杂啊。 秦弈终于忍不住道:“我觉得……若是公平对决,她要是被你锤死了恐怕不会有什么怨言,只会气自己技不如人。问题是你玩阴的……所以你到底怎么阴她的?” 瑶光淡淡道:“我刚才告诉过你,已有天外人和我们的下属暗通。” “嗯……” “他们随时可能抵达。当时流苏连场大战,力斩鲲鹏,连惯用的法宝都毁了……精疲力尽之时,天外人忽然出现。流苏便揽贪狼为兵,再战乾坤……便是你手头这把。” 秦弈怒道:“你这算不算引狼入室?或者是知敌情不报,反而用来内斗?” 瑶光摇头:“不是我引的,也不是我瞒的。流苏自己也知道天外人随时会来,和我的信息没什么区别。对方也是太清圆满,你该不会以为我能算到这层级的具体动向、准确抵达的时间?那你可高估我了。事实上这一战我可是和流苏并肩携手的,共诛外敌,我的伤至少有一半是这来的。” “呃……那说你阴她,指的什么?” “我布置了奇阵,为的是灭杀天外人于此,别像上次那样逃了。这很成功。”瑶光淡淡道:“当然了,流苏也处于阵中,她也跑不掉。当外敌已灭,我想弄她的时候……她此时弹尽粮绝,已经无力抵抗了。” 秦弈:“……” 以前想过棒棒个二货被人埋伏了偷袭了背刺了之类的,其实都不是啊,棒棒没那么傻白甜的。这种状况的话,秦弈想了半天也不知道换了自己怎么办。瑶光是把能利用的势用尽了,而她自己大节还没亏,不损道心。 棒棒输得不冤。 “我原本没想杀她。”瑶光道:“我只想把她抓起来,让她看着我的道途建立,是否如她所言。结果她不理我,自爆了,身躯化为独立空间,谁也进不去。本来……本来根本不至于此,这种自爆太伤了,连灵光都可能磨灭,我不知道她要多久才能苏醒。” 好像是……按她们的道争模式,抓起来让对方看着明显比杀了有意义,而棒棒好像确实是说过不想被人拘禁之类的。 秦弈挠头。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不是废话嘛……棒棒想骑你,不是想被你骑。 她就算自爆也不会肯做你的阶下囚,让你挑着下巴说“看看朕的江山”啊。 搞了半天怎么跟两个小女孩在赌气一样,你们天帝人皇的逼格怎么就能完美地和这种破事儿结合在一起,最终结果还如此惨烈? 然后你还要装逼,口称“我杀流苏”,何必呢? 真是一对别扭货,秦弈简直无语了。 瑶光的目光终于从山顶乱石上挪开,落在他脸上:“你若无事,可以回去了。” 秦弈道:“能否咨询一个问题?” “说。” “若是要回开天辟地之时,主要的威胁是什么?” 瑶光凝视他半晌:“你担心流苏?” “是……她此时并不像你想象的那么强。如果憋着劲儿要回源初,说不定比你转世身埋伏南极还危险。” 瑶光微不可查地“哼”了一声:“源初的样子,我不知道,所以提供不了什么参考给你。甚至如何定位都很难……我推荐你去问另一位……” “哪位?” “开天辟地第一组生灵……凤皇。” 秦弈下意识探向戒指找东西。 之前可没翻那么仔细,如今再翻,果然收藏品里少了一件。 孟轻影的带血丝巾。 棒棒偷了轻影血…… 秦弈一肚子槽点不知道怎么吐,面无表情。 正在发愣时,旁边瑶光忽然神色一白,捂嘴呕了一下,摊开之时,已是一手心的血迹。 秦弈下意识伸手扶住:“伤这么重?” 瑶光皱了皱眉,目光落在他扶着自己手臂的大手上,似是想骂人,可憋了一下却奇怪地没骂出来,连推都没推开。 只是低声道:“一路行来,布道人间,压制太久了。” 秦弈此时没想太多,翻出一枚丹药塞进她嘴里:“这个,虽然治不了你的伤,但压制一下,抚平气血还是可以的。” 说着随手捞了一团云彩置于瑶光身下,扶着她小心地坐了下来。 瑶光偏头看着他。 让流苏的男人鞍前马后照料,这感觉确实别有爽感,可以理解为什么将来的自己会跟他勾搭,必然就是源于这种心态。 以至于连下意识推开臭男人的想法都压制住了,就是想体验体验。 脑补流苏气得跳脚的样子,真爽。 虽然这一战以两败俱伤为结局,可大家心知肚明那没完,互相不服,留待来日。 那就到时候走着瞧。 不过秦弈的照料也很沉默,完全没有发挥桃花之功,只是该喂药喂药,该施术施术。因为他发现自己好像做错事了,怎么能治棒棒打的伤…… 瑶光的爽感都没起来就索然无味,很快起身,飘然离开: “你治不了我的,不用浪费工夫。话说你将来勾搭我的时候,还像如此三杆子打不出个屁的木讷寡言,那肯定没戏。但你放心,我会给你机会。” 秦弈望天,瑶光已经鸿飞冥冥。 但他觉得自己回到未来的时候,可能会死。 第九百八十三章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秦弈去了山脚,才发现村子都已经建起来了。 自己和瑶光布道人间,不知道具体时日,反正不会少于两三月的,导致瑶光都压制伤势太久了。 说起来居然和这女人相处了这么久,真是令人意外。 可实际上两人之间根本没说过多少话。感觉复杂得要死,又是恩怨情仇,又是高大上的道争,又怕说错了什么要被打…… 揣手手。 太难了。 你当我愿意三杆子打不出个屁吗?实是每说一句话都要想三想啊。 秦弈神念探了一圈,发现村子里很多人不在,二柱子都不在,不知道是不是去了幽冥。秦弈想了想,也没多事,把历史记载一股脑儿丢到了守墓的麒麟边上,自己就飞快跑路了。 反正麒麟肯定知道怎么处理,自己还是别在他们面前多出现了…… 主要是没什么心思,该知道的信息也基本都从瑶光这里知道了,应该是最真实的答案,多问别人也无益。 别说和麒麟扯淡了,直到遁入幽冥,秦弈满脑子还想着之前和瑶光的对话,都没回完味儿呢。 话说瑶光这波心理偏差太恐怖了。 她到最后都没问自己的名字,心理多半是这样的: “反正将来会知道。” “反正将来这男的还会舔我。” “你看我吐个血他就忙不迭地扶着喂药,果然是很关心的,嘻嘻。” “看到时候怎么气死流苏。” 秦弈不用猜都知道她最后说“我会给你机会”的时候那种心情,肯定就是这样的,摆出一副女神范,心里那点女人的小九九怎么可能瞒得过太清级桃花。 反正到了自己给无仙治病要封印她的那一刻,瑶光居然没气疯也是不容易。 恐怕她夺回躯体控制权的时候,第一件事怕是杀了这臭男人,而不是和流苏较劲儿了吧…… 算不算转移了远古矛盾…… 话说如果此时她控制了躯体,当时自己啪的到底是无仙还是她,她那时候有感受不? 如果有,那时候的她算个女鬼不? 呃,棒棒也算吧? 所以自己已经成了宁采臣二代? 以后在齐武之外还可以起个别名,就叫魏昆? 算了,思维一发散就没边了……现在还是先看看幽冥,这里女鬼才多呢,比如冥河……秦弈下意识摸了摸桃子。 转头四顾,如今的幽冥挺漂亮的……像是极幽的夜,静谧神秘,不像将来崩毁之后到处乱七八糟的残景。 其实幽冥统称“血幽之界”,一半是血色,一半是幽垠,此时秦弈所处的还是血色浓郁,四处恶鬼异兽,有强烈的攻击性,择人而噬。只是他的无相之能已经可以无形无迹,恶鬼们都不知道有人从面前过去了。 而四处阴风浮动,在所谓的静谧中也可以叫做阴森。 这种环境,天知道他是怎么看出漂亮来的…… 可能与心理有关吧……此时幽冥撕逼的两大巨佬,是自家俩老婆,萌萌哒…… 虽然这时候她们不认识自己,但见到她们总是愉悦的。 至少不像在瑶光身边压力那么大。 话说此来是找凤皇的,确实有很多事要问她。不过之前只见过破碎位面,这完整一界不知道具体位置怎么走……反正应该要渡河就是了,不知道冥河会怎么刁难自己,听说渡河要给东西,是条雁过拔毛的河…… 我未来给你那么多生命精华了不够吗? 单找一条冥河倒是很好找,这条河贯穿整个幽冥,分隔血幽,生人渡河即为空灵,是最标志性的分界。 一路往前,就可以看见河水了。 一条宽广的大河,几乎看不见对岸。河水静谧流淌,却几乎听不见水声,海妖在水中浮沉,曼声而歌。四周阴风阵阵,呼啸回响。 极目远眺,河的对岸似有鲜花着锦,美轮美奂。花香飘过河水,送遍了空旷幽垠。 彼岸花。 似有鬼魂渡河取花,以求超脱。到了河上却飘不起来,只能试图入水而渡,却直接下沉,连个声音都没有就消失不见。 连没有重量的灵体都能直接下沉,呼救的机会都不会有。 这是天道的规则。 无人能渡的河。 老实说,这种奇诡场面,基本是反派标配啊……怪不得她才是真魔主。 只不过它不主动害人就是了,只是诚实地体现着位面的意志,你要过河,就是如此。 除非两种,要么你很强,挣脱这种法则束缚,直抵彼岸,如凤皇。 要么你交出某种渡资……一般情况就是所有记忆意识,洗干净了过去,如果别有替代之物,也不是不行。 这是天道给的一线生机。 至于什么够这一线,摆渡人自会判断,一般人并不敢赌。 秦弈神念发现了一个熟人藏在远处阴影里,似乎是怕渡河,在观察情况等什么时机似的……气息隐藏得倒是很不错,因为看见他秦弈出现,似是愣了一下,那一刹那流露的少许气息才被他捕捉到了。 二柱子…… 他果然来了幽冥……之前是说想来找流苏有没有转世对吧,结果河都过不去…… 秦弈摇摇头,暂时没去揭穿他,大步到了河边。 然后就看见了摆渡人。 她安静地站在一条灵舟之上,宛在水中央,又如远在天边,不可与语。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似在,非在。 她就是冥河之灵,也是幽冥之主,位面的化身。 位面认为的最美形态,整个幽冥无可比拟的美,集所有彼岸花的诱惑与美丽,也难以及她万一。 当年第一眼就叩开秦弈欲望之门的绝美小道姑……前世今生,姿容神态,从未改变。 冥河与瑶光情况可不一样的。渡河之日,他不仅是和明河,同时也是和冥河……眼前这美丽绝伦静谧遥远的“女鬼”,是真的和他主动欢爱过。 此时相见尚不识,那种情绪真的很怪。 冥河也看见了秦弈,确切地说,她本就是因为发现秦弈欲渡河,特意出现的。 眼前的少年一身青衫挺秀,安静地站在河畔凝望着她,眉目之间不是惯常所见的惊艳与垂涎,也不是臣服与恐惧,也不是不服规则的挑衅,更不是某只臭鸟一样骄傲地宣示征服。 他很温柔,神情追念,就像看见了情人。 人族无相?却穿了一身妖怪精华织就的法衣,法衣之上并无怨气,好像是万妖主动献予。 谁能办到这一点?天帝人皇都不行吧。 真是一个奇怪的人。 但无论如何,无相者已经算是跳出三界了,不能说洗净就洗净的,对这样的人总要慎重处理。 两人对视片刻,冥河终于打破沉寂,淡淡道:“公子欲渡河?” 秦弈笑了。 好熟悉的对白,却已是两重天地。 “……是。借问,幽皇宗往哪走?” 冥河平淡回应:“幽冥无主,孰为幽皇?” 这酸得,你们这时候撕成啥样了?秦弈忍不住笑:“名字叫幽皇宗,又不代表就是幽冥之皇。”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目光不经意略过阴影某处,续道:“要是有谁搞个万道仙宫,难道真有一万个道啊,有十几个就偷笑了好吗?你管人家怎么吹牛呢。” 冥河没去跟他争嘴皮子,淡淡道:“那么……你给我什么,让我指路?” “幽冥这么现实的吗?” “不错,幽冥就是这么现实。” 秦弈偏着脑袋看着现实的小明河,实在很想笑。 冥河板着脸不说话。 秦弈看了好久好久,终于摸出了建木之实:“这个……可以么?” 第九百八十四章 盗花与偷渡(月票3000加更) 摸出建木之实的时候,秦弈是有点小小心疼的。 明知道这就是明河将来的躯体,每次没事摸摸,就像在摸明河……现在没得摸了。 但终究是给她塑身更重要。 见到冥河的时候,他就知道,没法继续揣在兜里了……所谓把桃子给冥河、造就了她得以重生的“恩情”,就是应在此刻。 要不然你想把桃子给她还得找个理由,而此刻作为渡资就是最直接的理由。 这是一个已知答案的开卷考。 但这个答案对此时的冥河有些惊奇——因为这渡资仿佛为她定制。 她为灵体,而建木之实是塑造血肉肌肤最佳之物,尤其是女身,有其细腻柔滑。 如果一般灵体要塑身,恐怕这个还不够,但对她够了,因为她也是个大富婆。比如秦弈流苏累死累活的血凛幽髓冥华玉晶,她手头可能一大把。 她所需的东西可能与流苏不一样,但建木之实都很关键,同时这玩意对她也最难搞,烛龙对她可无所求,好端端的哪里去找建木之实。 这男人直接就掏给她了……简直是为她而来? 但实际上冥河根本就没打算塑身,也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需要塑身。这东西也就没啥意义,可以说对她无用。 “这是……建木之实?” “是。” “此肉身之物,于我无用。” “你……会有用的。”秦弈目光很是温柔,语气更是温柔,看得冥河莫名其妙。 你对我这一脸看见了老婆的表情是怎么回事啊…… 要说别人看见我,产生了狂热的爱慕,这倒是常见。可看见我就直接当成老婆一样对待的还真没见过,这男人有病不成? 秦弈也发现自己的态度对于陌生人来说是不是太痴汉了,干咳两声打断了尴尬的氛围:“不管怎样,价值很高对不对?难道不值个指路费用?” “倒是值得。”冥河收回目光,接过了建木之实。 话说这桃怎么没毛了…… 那人皇还在背后说我雁过拔毛呢,看看你们人族,连桃子过手都没毛了,有意思吗你们…… 秦弈装着没看懂她怪异的眼神,目不斜视地踏上灵舟。没毛是好事啊,不然以后的小明河怎么会是可爱的白老虎?此中妙处不可与人言也。 不管怎么说,秦弈上了船,冥河认了渡资,为之摆渡。 明明是灵体,可不知为何就觉得她清香宜人,站在她身边好舒服,河风轻送,熏人欲醉。 冥河忍着把这痴汉掀翻下河的冲动,淡淡道:“阁下赴幽皇宗何事?该不会是去入伙的?” 心中暗道你若是找傻鸟入伙的,过了河我就先宰了你,不违规则。否则一位无相加入那傻鸟麾下,可有点麻烦。 “只是有些事情咨询她。”秦弈哪能不知道自家老婆想些啥,笑道:“其实吧,她是征服不了你的,我也不想让她征服你。” 因为只有我能征服你,在这事上轻影还是让让吧。 冥河虽没有悲喜情绪,听了这话却也不免舒坦几分,终究不是敌人,还发言站自己这边。想想他的眼神……这男人该不会真是一见钟情爱上了自己? 你爱上一条河? 冥河摇头,真是愚蠢的人类。 “你这个人族无相,别告诉我爱上了一条河?”远处传来清亮的声音,虚空冥火大盛,一只幽紫色的鸑鷟出现在空中。 冥河应声道:“我的灵体好歹是人形,怎么,难道人家要看上一只鸟?” 鸑鷟冷笑:“说得跟我没人形似的,只是本座不会如你这般不知廉耻,以色惑人而已。” 冥河淡淡道:“此乃本我,何谓惑人?扁毛畜生之属,不知所谓。” 砰砰乓乓。 秦弈:“……” 这就打起来了?不是,你们的对白有点奇怪,如果身份倒过来好像更习惯点,你们谁说谁不知廉耻? 不是不是,我怎么来了这里都要面对这组二货的修罗场,你俩有话好好说啊…… 其实秦弈也知道这个不是修罗场,只是双方日常打架,曾经在昆仑之底看电影,看这俩打了不知道多少次了,随便一个理由都能打。只是这次他有幸成了个随便的理由。 仰头看看天上的战况,秦弈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自己此时如果试图劝架会不会被双方合力揍得满头包。是不是等会比较好,反正她们日常打累了就会停的…… 倒是看见二柱子蹑手蹑脚地想要偷偷过河,聪明,趁这个机会有戏,只要你搞得定河水本身…… 正当秦弈想要帮二柱子一把时,远处传来“嗷呜”一声,一头黑色的狰狞巨兽张开大口,一口就咬掉了岸边一片彼岸花。 秦弈眨巴眨巴眼睛。 意外惊喜,好久不见的狗子诶! 打架的两货顿了一下,两道光华同时射向了巨兽:“饕餮,你在找死!” “我草我还没吃够……”狗子大惊:“你们假打不成?这么激烈都能同时打我?话说这彼岸花关你凤皇啥事啊,你帮她守花干啥?卧槽别打了……救命……” 秦弈笼着手看着狗子被一路追杀,露出不忍目睹的表情。 这一对儿打架你也当真,真是傻狗。 不知道它被封印于血幽之界是不是就在这一战……是的话就太惨了,当年被封印是为了彼岸花,后来沦落成狗子还是为了彼岸花,记吃不记打。 倒是趁着冥河鸑鷟一起追狗子的机会,二柱子终于偷渡了。 小伙子不错,有耐心,这机会才是真的好,要是早点跳出来,狗子的下场就是榜样。 二柱子掏出一个舢板型的法宝,往河中一抛,踏着就要过河。看来是为此专门做的准备,居然真能渡河不沉。 秦弈在这远古时期也布道两三月了,见到的都是非常传统古板的法宝款式,大部分更近于巫。他可以肯定绝对没人玩这么花哨的法宝造型,说不定独此一家。而且实效也很神奇,这种能以乾元扛法则的手段,真的有点意思,万道仙宫的雏形就在这里了吧。 眼见二柱子就要过河,忽然传来一声海妖之啸,直接在他魂海之中漾起:“徐二柱!” 二柱子下意识转头:“谁啊?” 完了。 这就是你提醒我见到海妖不要回头的原因?宫主大人您真行。 眼见二柱子要陷入石化,秦弈终于忍不住伸指一弹。 海妖之术瓦解,二柱子感觉有人拎起自己,腾云驾雾地过了河。 过得片刻,冥河回归。海妖汇报道:“主人,他……” 冥河摆摆手,看着秦弈拎着二柱子远去的方向,淡淡道:“我已知矣,不要紧。反正他的渡资,也够带个人了。” 她顿了顿,取出桃子翻来覆去看了一阵,低声自语:“他们可能是人皇的人,不知为何有建木之实。总之在某种意义上,他们与傻鸟也是敌对,放一手也可……说不定我们还应该帮一把才对。” “算那徐二柱运气。”海妖道:“看他们鬼鬼祟祟,该不会是去偷东西?” 冥河微微沉吟:“此前瑶光曾经让凤皇偷偷摸摸做些什么……我察觉到了人皇冠冕的气息,想必有关,不知傻鸟是否打算用这个对我不利……如果他们是偷这个,帮他们一把也未尝不可。” 第九百八十五章 直至如今更不疑 那边秦弈带着二柱子到了无人之地,也在问他:“你来偷东西的?” 二柱子愕然:“偷什么东西?我是来找陛下是否转世的。” 秦弈无语道:“都这么久了你还能找个啥?要转世早转了。” “转世未必是立时,所以凤皇才想立六道之序,把一切定个规则。”二柱子道:“现在凤皇的六道之序建立半途,我们都怀疑陛下灵魂有没有可能在幽皇宗拘禁,或者是通过幽皇宗被天帝捉去了之类的……所以想偷入看看,至少确认一下信息。” “你这点修行去幽皇宗,不怕被弄死?” “我就说我是去入伙的怎么样?听说幽皇宗也在招人。” 秦弈下意识看了看冥河的方向,压低声音道:“要是去幽皇宗做奸细,你可以先和冥河说,她会罩你。事实上我们现在说话都有可能被冥河所知,她是幽冥意志,而这是幽冥,除了凤皇之力隔绝之处,按理没有她不知道的事情。” 二柱子脸都绿了:“那我刚才潜伏偷渡……” “她当然知道,没实施偷渡之前懒得理你而已。” “……” 秦弈道:“其实你们想确认流苏灵魂有没有下来,问冥河就可以了,她不可能不知道的,倒也没必要去幽皇宗探消息。” 二柱子奇怪地看着他:“为什么听你的口气,好像冥河很好说话似的……她堪称世间万魔之主,没有任何人情味可言。我宁可去面对凤皇,也不想面对冥河好不好。” 秦弈挠头。 大家眼中的好像不是一条河。 二柱子看着秦弈的眼神渐渐又有些狂热。 这人还说不是门之灵? 冥河是谁?三界意志之一,与天地同在。 看冥河跟他谈笑风生的态度,他对冥河也跟老熟人似的……很好解释: 如果门灵是主位面意志的具现,那你就是冥河她哥。 如果门灵算是三界意志具现,那你就是冥河她爹。 所以关系这么亲,而不是所谓爱上一条河。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门灵不是太清圆满,只是个无相……想必和门碎了有关。但无论如何,若欲问道的话,此人说的必是大道无疑。 他小心翼翼地问道:“先生很认同我们陛下那句,即使某日天下灵气尽失,人族也能以知识传承,另开万道?” 秦弈道:“这不废话嘛,现在天下灵气还在,过得几百年你们看看?十分之一都不一定有了。现在的修行法都是依据现在的环境所得,需求的灵气质量都高得离谱,到时候看你们怎么办。若不求新求变,到时候怕是几万年下来能有几个无相就不错了,太清更是别指望。” 二柱子默然。这么笃定将来灵气没了,你不是门灵谁是? 秦弈又道:“从另一角度说,天道向前。若是永远沉湎在前人的法门里,进步何来?棒……流苏所言,靠自己,靠知识,无论遇上什么局面,都可以重开万道,人族依然屹立世界之巅,说得棒棒哒,我爱死棒……呃。” 二柱子沉思道:“若是减轻对灵气的依赖,那就要从另一种角度去触摸法则。先生,我曾想过,天道本讲究不可执迷,人人都是这么说的,可若是脱开这个思维的桎梏,反而彻底执迷一物,是不是更易在这单方面近道呢?反而容易触摸单项法则。” 秦弈笑道:“你这话以前是不是挨过骂?” “有人批评,不过陛下维护,说有自己的想法都是好的。”二柱子道:“只不过陛下也没说我这个对不对,只说自己对自己负责。我一直犹豫,也不敢去试……实际上也试不成,我的根本法已经定了,除非自废修行。” 秦弈似笑非笑道:“你可以忽悠别人试。就像凤皇搞个幽皇宗,却忽悠人族做基础。” 这是门灵的肯定,此道一定能行!二柱子奋然道:“将来若有机会,我一定会试试。” 秦弈偏头看着他,感觉他灵魂有什么凝聚。 这是立道。 但重开新道谈何容易,以二柱子的水平达不成,此生寿尽也无望,要穷三生之功吧……就连忽悠一群志同道合的,都很难…… 二柱子似乎也知道这一点,还是很坚定地道:“先生无需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我知道此生未必可以,我还有来世,总能办到。” 秦弈笑笑:“就凭这样坚定不移的道心,你总能成的。” 所以将来的宫主不长这样,那是转世身,而且还是个以前世意志为主导的转世身,因为前世执念深浓所致。 二柱子犹豫片刻,还是问:“那先生有目标吗?比如来幽冥是为了什么?” 这是耍小聪明,想知道世界意志对世界走向的看法。 秦弈倒不知道他都把自己的想法当世界意志走向了……被这么一问,心中还是涌起了对棒棒的无尽思念。 我来干嘛的?归根结底是来找棒棒的。 此来幽冥,是问道于凤皇,怎么去开天之初。 秦弈默然看着远方的沉沉幽垠,良久才道:“我来找爱人的。” “哈?”二柱子目瞪口呆。 话说你的面相确实一脸的桃花,对于仙神之修而言,这实在是太稀罕了。别告诉我,世界的本源大道居然会是桃花道。 秦弈低声道:“说要追寻道途,总要探赜索隐。我探寻现在,追溯历史,上穷碧落,下赴九幽,以为找的是自己,其实始终是在找她。我现在甚至觉得,我的道没什么好找的,找到她就可以了。证不证太清又如何?没有她在旁边笑我,一切索然无味。” 二柱子嘀咕:“还真是桃花道啊……” “三十年自来寻剑客,几回落叶又抽枝。自从一见桃花后,直至如今更不疑。”秦弈飘然而行,没入幽垠里:“若说我的道是桃花,那就是吧。” 二柱子默然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寻寻觅觅,各有“桃花”。此处桃花不是花,无非各人所求大道的代指。 若你的“桃花”是情,那我的“桃花”是你方才所言之理。 你不疑,我亦不疑。 冥火闪过,鸑鷟出现在面前:“还要去我幽皇宗探事么?” “……”二柱子有些尴尬地挠挠头:“不打我?” 鸑鷟面无表情:“那臭鼻孔根本没死,无需再探,本座不打诳语,别来个没完没了。真要是灵魂到了我这里,本座现在就去弄她,哪有闲情逸致在外面跟你们这些小老鼠折腾。” 二柱子:“……” 鸑鷟转头看向秦弈离开的方向,低声自语:“这男人……好生面熟。奇哉怪也……他既来寻我,那就让我看看,他究竟是不是门之灵。” 二柱子道:“他当然是门之灵啊。” 鸑鷟笑笑不答,眼里似有深意。 二柱子试着道:“我若欲旁观幽皇之道,不知凤神允否?” “可。”鸑鷟淡淡道:“世人求道,虔诚可敬,我又没那条臭河那么顽固小气。诸般万法,系出同源,观之何妨?只要你不是别有用心而来,那就可以。” “没有没有,真没别的用心。”二柱子擦汗:“凤神既已知我,我哪里还敢啊?” 鸑鷟微微颔首:“可以去幽皇宗造册,许你观摩千年。你叫什么名字?” “弟子……徐不疑。” 第九百八十六章 幽皇如梦见轻影 那边秦弈到了幽皇宗,拜会凤皇。 凤皇嫡传、幽皇玉真人亲自出迎。 与当初墓里的黑衣道人尸首,完全一模一样。 不过秦弈知道,后世那个一字胡的转世玉真人见到自己是真不认识,因为后世的他并没有继承苏醒前世,而是靠自己修行到了无相,他的法门是森罗万象,已经不是幽皇之道了。 最多就是会记起一些缘法,而且只属于冥冥有感,比如看见轻影会觉得与这个小姑娘可能有些因果未尽,因此收为徒弟,不是真想起了多少记忆。 所以未来玉真人见到自己那种初识反应,那是真的,可不像老徐书仙这帮货,全他妈装的。 事实证明,即使在号称无相多如狗的远古,无相还是很值钱。 起码二柱子白泽他们都没无相。 这一世的玉真人同样苦求长生法而未得,至今还只是乾元圆满,他对无相是真羡慕也真尊重。 以至于出门相迎。 “道友大驾光临,有失远迎。”玉真人很是客气地带着秦弈并肩往里走:“道友高姓大名?人族竟多了个无相,倒是面生。” 秦弈干咳两声:“魏昆。” “原来是魏道友……不知往日在何处修行?” “……算是人皇的秘密力量。如今陛下陨落,我们无所事事了。” “原来如此。”玉真人也不深究,笑着带秦弈进入客厅:“凤神马上就回来,道友可在客厅稍待。” “幽皇客气了。”秦弈道:“说来在下不过一介无名之辈,来此求见凤神问道,何须幽皇亲自出迎?” “我这幽皇称呼,贴金而已。”玉真人笑道:“其实是凤神故意在膈应冥河,不然也不会喊这称呼。认真说来,我也就是一个普通宗门的大管事,迎接一位无相也是理所当然。” 秦弈哑然失笑。说来玉真人对自己看得还是很明白的,不作威福,只不过稍微有些谄。 仿佛看出秦弈的想法,玉真人招呼秦弈入了座,自己陪坐一旁,叹气道:“道友已经过了天人之坎,想必忘了当年苦求的艰难。我的阳寿也没有多久了,又如何不羡慕?” 秦弈道:“阁下掌幽冥,近六道,寻求转世再来便是。” “我已经开始准备了,但心知肚明,来世也难。”玉真人叹道:“众妙之门未崩之前,是修行最好的时代,我尚且受限于资质,无法超脱。如今门都毁了,再来一世也不知如何……” 秦弈笑了笑:“但能够自己寻求转世,好歹也算把生命延续下去了不是吗?另一种意义的长生。” 玉真人笑道:“正是此理,我们幽皇宗诸人研究一世,大半也是为此。” 秦弈面上在笑,心中却在叹气。 凤皇恐怕也蛋疼吧,这些人其实不是与她道合的,还是为己稻粱谋。但她也正是利用了这些人的长生执念来研究轮回,各取所需而已。 所以她自己不愿做什么幽皇,只是个太上皇,只顾着六道轮盘之事以及与冥河撕逼,别的事一概不管吧。 但世事真的很讽刺。 如今的玉真人一肚子求长生、求生命延续、求转世…… 但转世后的他根本不理前世诉求,连觉醒直达乾元圆满的诱惑都拒绝,自己另辟道途,反而证了无相。 是无相了,可算不算前世的愿望实现?其实已经跟他没有一文铜板的关系了。 证道的是万象森罗之主,不是幽皇。他的身躯恐怕都被转世那位拿去炼成尸傀用了……生命可以说是彻彻底底的终结了。 说话间,有侍女进门端上了灵茶。 芳香盈满屋中,也不知是人香还是茶香。秦弈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他看见了孟轻影。 当然不是孟轻影,显然是鸑鷟变的,她化形就长这样……还故意把气息隐藏成了腾云级的侍女。 联系到刚才她和冥河撕逼说的“说得我没人形似的”,就明白了……她是想试试这个能爱上一条河的男人看见她的美貌会如何呢。 怪不得你和瑶光能尿到一壶,这心态如出一辙,很像嘛。 还是说大部分女人在撕逼的时候都一个样? 不过这时候的鸑鷟化形的小侍女轻影,好好玩诶……真的跟做梦一般。 秦弈眨巴着眼睛,再度流露出了看老婆的眼神。 鸑鷟:“……” 果然就是个变态吧,看见个女的都当老婆,冥河你得意个啥呢? 玉真人的神色也古怪起来,这如同看着自家老婆在调皮时的温柔笑意是怎么回事儿,连我们凤神都敢觊觎你到底长了几个色胆啊……这个魏道友可真是个狠人啊! 却听鸑鷟弱弱道:“宗主,长老们有事请宗主商议。” 玉真人闻弦歌知雅意,捋须起身:“魏道友且安坐,本座去去就来。那个……小凤啊,你招呼一下客人。” 说完一溜烟跑了,心中暗道这个魏昆要是以为孤男寡女、小侍女柔弱,兽性大发什么的,估计今晚你就可以去实验室被解剖了,保重。 “砰”,殿门关上了,里面剩下坐在客座的秦弈,和一个奉茶的怯怯小侍女。 秦弈端着茶杯,歪头看她,越看越好玩,说真的差点没忍住抱一下,可心知肚明那会死。 鸑鷟怯怯道:“先、先生……我们认识?” 秦弈笑道:“是啊,上辈子认识。” 鸑鷟眼里有了些异色。 上辈子认识…… 诞生之初,隐约见过的……仿佛在魂海深处共鸣的,真的是这张脸吗? 曾以为那是创世之父神…… 瑶光委托捏身躯的时候,它就考虑是不是用这张脸了,开天辟地的源初之貌,才堪匹配天帝人皇的因子结合,对吧?她还曾想过,会不会创世之是阳身,本就偏颇,所以人族双秀俱为阴身,也是天道的自我修正。 若是如此,捏成这张脸,倒是与天道暗合。 只不过记忆太过模糊,无法明晰,导致现在那个身躯的脸还没捏成。 如今看着这个男人,真是越看越熟悉,仿佛有很多记忆从魂海里闪过,却记不分明……就如同早年悟道之时,捕捉大道法则,却一时捉不住一样,非常接近的感受。 她有点想去找烛龙,看看烛龙是否也有这种感受。 此时口中还是怯怯道:“先生说笑了,凤神说了,我、我没有上辈子。” 你个演员。 秦弈笑道:“谁知道呢?哪个是前世,哪个是今生。” 这话倒也有些意味……对他的时间顺序而言,孟轻影在前,此时这个小丫头在后。 谁是前世,谁是今生? 鸑鷟想的显然和他不是一个频道,口中却故意道:“难道先生的前世,和我有缘?” 秦弈眨眨眼:“你那时候说啊,你什么都是我给的。” 鸑鷟心中咯噔一跳。 其实秦弈只不过在调戏,见她有些变了的脸色,暗道不能调戏过了火,这位可是真鸑鷟。他立马转移话题,笑道:“玩笑玩笑。话说小姑娘,你在这阴森森的幽冥修行,不别扭吗?” 鸑鷟做小姑娘握拳状:“因为凤神的想法很好啊,使六道轮回有序起来,才可以不要像现在这样,满地饿鬼异兽,看了都吓人。” 秦弈笑了。 鸑鷟小心翼翼地问:“先生为何发笑?难道对六道之序并不看好?” 第九百八十七章 奈何桥,孟婆汤 秦弈笑,当然不是因为这个。 是因为此时明明是凤皇,退化成鸑鷟那也是凤皇,还装一副小姑娘握着小拳拳的样子,太有意思了。 连将来的轻影都没有这类表现来着…… 都说凤皇威严堂皇,可一旦开始演戏起来还挺入戏哈。 秦弈觉得自己别的不咋地,就是气运特殊。不管瑶光还是凤皇,在其他陌生人面前的表现都不可能是这样,偏偏一个因为“流苏的男人”,一个因为“看上一条河”,都怀着一种“测试一下这男人”的意思,于是往歪路上狂奔,表现得奇葩无比。 根本看不见所谓的凤皇威严啊。 再看她还要继续装着一副小侍女小心翼翼的样子,秦弈更是看得乐呵,忍不住逗她道:“凤皇的六道之序,太粗糙了,我建议她多看一点故事书,多点想象力再来做这事儿比较好。” 鸑鷟怔了怔:“故事书?” “是啊,就知道设什么六道审判,十八层地狱,没了?” 鸑鷟不服气道:“这只是框架,之后还要填充的,要设官职管理等等,我们有生死……不告诉你,反正准备很齐的。” “没了?” “……” “真没了?” 鸑鷟硬着头皮道:“这你得问凤神去,我就是个小侍女,怎么知道细节。凤神心里一定有很宏伟的构图!” 秦弈笑得直打跌。是是是,正如你是少主我是炉鼎,这嘴硬如出一辙。 鸑鷟气鼓鼓地瞪着他。 越发入戏了诶? 秦弈笑眯眯地拍拍她的肩膀:“跟你家凤神说,在那个盘子之外不搞点别的,以后盘子长脚跑了岂不是什么都没剩下?” 事关道途,鸑鷟都忘了自己在被他拍肩膀吃豆腐,忙问:“盘子怎么会长脚……不是,还能搞什么别的?” “我随便举些例子啊,黄泉路,奈何桥,三生石,孟婆汤……” “等等,这些是啥?”鸑鷟道:“三生石,我……凤神倒是想过类似概念,照见前世,照见来生,也是一个厘清因果的好手段,只不过前世易寻,来生难定,此事暂时……” “谁跟你说三生石是做这事用的啦?” “那是什么?” 秦弈跳了起来,蹲在地上写写画画:“这玩意其实就是姻缘石,缘定三生,三生莫负,佛前一叩首,来生再相见……承君一诺千年守候,三生石上泪满衣襟,美不美?” 鸑鷟:“……” “这可以勾画出无数缠绵悱恻的感人故事,什么枕上留书啊,什么十里桃花啊,专门哄人间痴男怨女的。只消传扬开了,我跟你说,来这里参观景点的、特意跑来定姻缘的人都一大片,你这地府的人气就来了,世人的接受度也比光是生硬地弄个审判衙门高多了……” 鸑鷟:“……那奈何桥孟婆汤是啥?” “奈何桥,其实就是渡河。”秦弈眨巴眨巴眼睛:“三生之约,渡河即忘,如之奈何?” 鸑鷟:“……我觉得人们更奈何的是生前执念未消,此意难平,不是因为男女之约。” “男女之约便是执念之一,最动人也最骗眼泪,别的代入感太差。” “奈何桥……”鸑鷟不置可否,沉吟道:“在那河上搭桥,其实也是走的冥河法则,前事尽往,渡河即空。起名奈何,确实颇有意境……可孟婆汤是啥?” “这就看你跟不跟冥河抢戏了,本来渡河即空是死板的法则,若是具现化,变成一位姑娘让人喝了汤才忘,立刻就活灵活现。” “和冥河抢戏……”鸑鷟眼睛直了一下,颇有些兴致勃勃的意味。她都忘了此刻装的是个小侍女,秦弈都直说“你”了她都没察觉不对。 这事对她可太有诱惑力了。 到时候人们不知冥河,只知孟…… “为什么叫孟婆啊?” 秦弈愣了愣,其实他也不知道,只得胡扯道:“前尘尽失,恍然如梦之意。” 鸑鷟颔首沉吟:“不错的意味。恍然如梦,仿佛轻影。” 秦弈蹲着往后退,尼玛……劳资这破嘴…… 鸑鷟回过神来,眼里似有笑意:“客人你干嘛跟个蛤蟆一样?” “我……”秦弈没好气道:“我觉得你可以不要装孟婆,地府还可以搞点牛头马面什么的,你戴个头套,做个牛头人也行。” “为什么是牛头人?不能是马?” “……你特定的时候可以做马。” 鸑鷟好像听懂了,鄙视道:“下流。” 秦弈暗道又不是没骑过,口头当然不敢说,没好气道:“我说我跟你个小侍女扯淡这么多干嘛,你们家凤神回来没有,我有要事求见它的啊!” 鸑鷟挺了挺胸:“让我转告就可以了,凤神最宠我了。” “别挺了再挺也就那样,那形状我熟。” 鸑鷟:“……” 秦弈:“……” “变态。”鸑鷟切齿,转身扑通扑通跑了:“你等着,我去找凤神。” 看她消失在门外,秦弈死命抓头发。 这事儿闹的…… 不过轻影还是好萌啊!前世也这么萌。 小姑娘探头:“你在笑啥……凤神让你去圣殿相见。” 秦弈掸掸衣角,走出门外,小姑娘就跑了。 “你跑什么啊,带路啊?” “我、我有别的事做。” 不就是去装凤皇,谁不知道似的。 秦弈转头,就看见玉真人看神仙一样看着他:“这个,魏道友,你……和凤神有旧乎?” 秦弈暗道你把旧字拆开的话可能有,还不止有。口头只能道:“神交已久,未曾见过。” 玉真人笼手打量他半天,实在无法理解凤神跟这男人什么情况,只好摇摇头:“凤神已在圣殿等道友,道友请随我来。” 圣殿是熟悉的圣殿,就是给鸑鷟雕像塞口球的那个。此时圣殿正面墙壁上还有巨大的轮盘,散发着强烈的六道气息。 看那光溜溜圆滚滚的盘子,秦弈就想起了悲愿的脑袋。 盘子你好。 此时的鸑鷟雕像动了,从雕像变成了巨大的鸑鷟,冥火抖落,凤鸣九天,渐渐的还从紫色的身躯变成了斑斓五彩,真成凤皇了。 可见这时候的她还没退化太彻底,或者说在轮回法则附近她还可以一定程度调用回来,恢复原本的样子。 威严雄浑的气息溢散大殿,压得人心惊胆战,不敢仰视。四周守卫纷纷跪倒参拜:“参见凤神。” 秦弈却连一点尊敬的感觉都找不到了……微微歪着脑袋看着她装逼,有点想笑。 凤皇威严道:“人族无相,你从何而来?” 声音洪亮,响彻大殿,如仙神之回响,震慑心灵。 秦弈却面无表情,太出戏了:“刚从冥河那过来,还看你们打了一架。” 凤皇:“……” 冷场。 她竟然也一时半会不知道怎么用这种神祗角度和这人说话。 顿了好半晌才道:“刚才你对本座侍女所言之构思,颇有见解,当赏。你可以选择一样宝物或功法,本座不会吝于赏赐。” 还真跟我玩神祗赏赐那套啊…… 秦弈忍不住道:“那小侍女挺不错的。” 寂静。 左右守卫,身后的玉真人,集体鸦雀无声。 这魏道友,真是开天辟地以来第一位狠人啊……怪不得他能无相,就这色胆,天下也没人敢比啊对不对? :。: 第九百八十八章 开天路,三生石 凤皇愣神了好半天,好像没法相信自己会听见这么一个回答,鸟都傻了。 过了好久才不可置信地问:“你要那个小侍女?” “是啊她挺可爱的。”秦弈憋着笑,一脸理所当然:“要个小侍女端茶递水,炼丹掌火什么的,你们别多想啊,真不是为了那啥……凤皇没那么小气对吧?” 凤皇气得毛都在抖:“下辈子吧!” 你还不如说为了那啥呢,和冥河就柔情脉脉,我就端茶递水? 凤翼呼啸而来,“砰”地一声,秦弈整个人被拍进了地底。 这形态的凤皇是开天级,也就是太清……秦弈根本一招都挡不住。话说穿回远古,无相威风还没抖过,就被两个太清相继拍进了地底…… 话说棒棒也这么干过,这是太清标配? 围观众人眼观鼻鼻观心,一声不吭。 秦弈呻吟着从地底爬了出来:“怎么和瑶光一个德性……” 凤皇深深吸了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恢复了神祗在上的姿态,居高临下地问:“你被瑶光打过,居然还活着?” “打着打着就习惯了……我刚被凤皇打过,也活着。”秦弈诚实道:“凤神说了,下辈子,我记住了。” 凤皇差点气笑了:“我看你是在找死。” 秦弈道:“没有没有,我只是要个小侍女,实在不知道凤神为何发怒。” “唔……”凤皇憋了一下,淡淡道:“入我门下,皆兄弟姐妹,没有送人的道理。再提此事,可就不是这点惩罚了。” “那……”秦弈试着道:“换点正事?” 凤皇道:“你来此问道,究竟问的什么?” 秦弈做了一揖:“听闻凤神乃开天辟地之初的第一组生灵,深知源初之事。在下欲问,有没有定位到那个时间段的方法,以及应该留意些什么。” 凤皇眯起了眼睛。 这人……想要回到源初?自己对这张脸的模糊记忆莫非来自他穿回去? 可对不上。 若是回到那时候,那也不是创世之时啊,创世之时更早……那是混沌大道孕育自己之时,所以自己才会有那种无法捕捉的大道记忆。而他想回的是混沌已开,那是自己出世了的时间,在这之后的记忆,以她的能力是不可能模糊的。 对不上。 她想了想,试探着问下去:“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知道。” “你知不知道这难度和你要小侍女差不多?” “……那就不难。” “?”凤目倒竖。 秦弈忙道:“我知道这要兼具时空法则,但我确实兼修过一些,可以尝试。” 凤皇凝视他半晌,慢慢道:“你们都出去。” 这话显然是对下属们说的,玉真人等人面面相觑了一阵,很快就撤了个干净。 殿中只剩秦弈和她,空旷安静。 凤皇慢慢道:“常理来说,除非预设道标,直奔一个特殊节点往返,不涉其他。除此之外一般是不可能穿越时空的,那造成的乱象根本无法推算……这本该是天道所限之事,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能从不知何时来到此刻,真是奇怪。” 秦弈知道她为何屏退下属了,是不想泄露这种事情。于是行了一礼:“多谢凤皇。” 仿佛感觉扳回一局,凤皇甚爽,悠然道:“若对三界负责,我应该阻止你这种念头,甚至现在就该杀了你,以免闹出问题。” 秦弈笑了一下:“那么公正干嘛……天帝都没说这话,反而叫我来问你。” 凤皇也笑:“我会这么说,那就不会这么做。她没这么说,反而可能心里想杀你,只是不知什么原因放弃了。” 秦弈:“……” 好吧你果然很了解她。话说将来回去,恐怕要让轻影去对付一下瑶光…… 他想了想,犹豫道:“一般不可能穿越时空,你确定吗?” 凤皇道:“首先需要兼修时空之道,再有合适的神物辅助、有门、有相应的确切节点,或许可以试试,你应该就是如此。这样的人,至少此世没有第二个。” 秦弈颔首:“是,凤神明鉴。” 心中暗道如果九婴会派人来这个时代阻截瑶光,他们倒也是有条件的,有神物有门有节点,和自己差不多。唯一的问题是他们与此时有相同的人在,他们可能会在通道尽头被排斥进不来? 算了管九婴他们来不来,还是考虑棒棒那边。 秦弈想了一阵,问道:“但……我有同伴可能去了开天之时……她似乎不具备这些条件,至少神物和门她都没有用上。” “缺失这种条件的话,你同伴是灵体吧。”凤皇道:“灵体穿梭,此谓意识无穷,或可不受限。如果你这位同伴是一位对时空很了解的强者,又有太清的大道认知程度,那确实有一定的可能性办到……” 秦弈神色一喜,果然吻合,棒棒把身躯藏在灵体内,打了个擦边球,真的八成去了开天之时。 凤皇又道:“但它既然规避了实体之限,也就需要面对另一些问题。” “比如?” “比如它是如何定位开天之时的?她有什么开天之物的指引么?” 秦弈摸了摸少了个手帕的戒指。其实他都不知道靠轻影血怎么定位过去,否则去找轻影就可以了……这个可能是棒棒的太清之能,追本溯源,能从中得到一些什么原始信息,他不行。 他也只能回答:“我不知道她是怎么去的。” 凤皇也没有追根究底,继续道:“再比如,它会处于一种无法干涉过去的旁观模式,但过去的事却可以对它起作用。” 秦弈猛省。 这种状态他经历过,非常了解。 这种模式很危险,它对开天之时最危险的环境根本不能施术抵御,只能去躲,同时还要设法让天演流光照射到它带去的身躯。 最麻烦的是她同时还要用混沌火祭炼身躯,在最危险的环境内同时要操作很多事。 该说这人是流苏,换了个别人那几乎就是不可能实现的任务。 即使是流苏也是非常艰难的,完全有可能死在那里回不来。这臭猫太自负了,真以为有理论上能做的可能性就一定做得到了? 但秦弈也知道流苏这也是没办法,天上人已有太清,按照之前赵无怀说的,即将太清者未必只有九婴一个,说不定还有别人。她不趁着这时候九婴负伤的机会迅速搞定一切,越拖得久就越死得快。 唯一的问题就是不带他秦弈一起去,臭猫。 秦弈深深吸了口气,再度行礼:“请凤神指点定位,我真的需要去寻它。” 凤皇淡淡道:“若它有太清之能,你担心它?倒不如担心你自己,开天辟地的时空之威,是你一个无相初期可以轻易承受的吗?” 秦弈道:“无论多难,我不会让她独自承受。” 凤皇似是随意地问:“女的?你的道侣?” “是。” “三生之约?” “并无一字相约。”秦弈认真道:“但无论几生几世,这臭猫也别想跑!” 凤皇安静地看了他半晌,忽然一笑:“赐你一颗石头,是我从开天之时带来,便是定位之物。算是赏你之前的地府改造提案吧,若是你找到伴侣,此石便是三生之石,来日你我或许还有缘法。” 秦弈看着突兀出现在面前的一颗硕大的石头,知道自己来这个时代的意义,至此确实尽了。与凤皇的缘法,已在来生。 第九百八十九章 完美的脸(加更31/142) 秦弈离开了,凤皇化作孟轻影的小模样站在幽皇宗顶端,远远目送他心急火燎离去的样子,皱眉沉吟。 这个男人给她的感觉太奇怪了。 似是和她缘法很深很深,深到了三生交缠的程度,却怎么推算都推不出结论。 试图回忆本源,模模糊糊。 试图追溯未来,一团迷雾。 这男人很怪,凤皇不知道瑶光能不能算,想必也很难。 但无论如何,瑶光委托的捏人事宜,她原先卡在一张什么样的脸上,现在有谱了。 要一张什么样的脸来匹配瑶光将来想要用的身躯?随便捏一个,莫说瑶光不满意,凤皇自己也觉得不够完美。这是她第一次造物,也想尽善尽美。 并非囿于表象。 而是世间一切都有一个最完美的趋势,寻得了,那就是道。你可以不在乎,但它一定存在。 具体到人的外表,当然也一样。 正如幽冥位面具现出来,就是一张最吻合位面“认为”的完美之形,是为冥河。 它凤皇化形,那也是最完美的体态最完美的面容,最符合它对“美”这个字的认知。 往小了说是审美,往大了说,这都是道。 所以凤皇也觉得,这个躯体一定会有一个最完美的外形,至少是她心中的完美。至于瑶光认不认为完美,管她呢,你又不提供参考图,那就我做主,有本事自己捏去。 而她心中的完美,从本源去追寻那个“道”的话,会有模模糊糊的一个认知,慢慢的具现出来。其实未必是见过,就如同画家用想象力画出一个最美的女人一样,其实这个女人不存在。 凤皇本来也是任由这种完美逐步体现,制造一个不存在的完美男人。 结果秦弈出现在面前,意外非常符合了她正在脑补中的完美的脸。 奇怪了。 所以说,不是曾经见过,只是自己觉得完美的模样就是这样,也就是梦中情人就长这样? 呸。 宁愿认为是曾经见过呢!还没那么丢人。 算了不管了,既然这脸已经把自己模模糊糊认为的大道完美之形都摆面前了,照着捏一个就是了。以后和那男人长得一样,就说这是你失散多年的兄弟。 哼。 凤皇去了密室,吭哧吭哧捏脸。 二柱子……哦,他已经是徐不疑了,此时正获得特许,进入圣殿参拜,感悟轮回之道。他感悟此道也是目的性明确,想要自己定下轮回来世,以便接着此世的执念往下走,将来有朝一日能开个万道仙宫什么的。 没感悟多久,就发现有人大咧咧地进了圣殿,守卫居然没人拦。 徐不疑眼睛睁开一条缝看了过去,差点没吓出尿来。 他看见了自家陛下的死敌天帝瑶光,正大摇大摆地进了殿。 “凤凤,凤凤在吗!” 凤皇随手开了密室门:“鬼吼什么?进来。” 瑶光负手进了门:“有个男人来找你了没?我跟你说,那居然是流苏的男……咦?” 看见躺在面前的身躯,瑶光浑身寒毛都竖了起来:“为什么照着他的脸捏!” 徐不疑好奇地瞥了一眼,也愣了。 这什么啊……一具人造躯体?那位门灵先生的脸? 里面凤皇也愣了:“流苏的男人?难道他说要找的道侣臭猫,指的是流苏?这怎么可能呢,流苏怎么可能找男人,你找男人她也不会找好吗?” 瑶光揪着她的衣领子:“放屁!我才不会找男人!我问你为什么要照着这张脸,别转移话题!” 凤皇面无表情地拿开她的手,眼珠子滴溜溜转了好几圈,干咳道:“你是不是傻?既然是流苏的男人,说明流苏喜欢这种脸对不对?你早点复苏,将来顶着这脸,又对她那么了解,不就可以抢先搞上她了……” “咦……”瑶光直着眼睛想了一阵:“好像有点道理哈……” “我也想看那臭鼻孔被人骑着嗯嗯嗯的那一天。”凤皇斜睨着她:“话说你的伤怎样了?可别阴沟里翻船。” 瑶光微微一笑:“好不了,总有一天要兵解,等着你这躯体用呢。” 凤皇道:“即使注定兵解……你安排好了主动兵解,和临时出了状况匆忙兵解,这可是天壤之别,你可别大意了。” 瑶光摆摆手:“放心放心,我有数。天上地下时间差,我已经着手布置了。” 凤皇气道:“这大咧咧的……要知道你现在受了重伤,预知能力已经弱了很多,还以为自己是之前什么都算尽的臭模样?这种自负心态,出什么差错我都不意外。” 瑶光翻了个白眼:“你也退化了,早就不如当年,还不是一个臭脾气?谁也别说谁,将来要是被坑死,大家都是死在一类事上。” 凤皇:“……” 瑶光说得没错,大家强势太久了,弱得太快,还没适应过来。 哪怕瑶光早就看不透未来,还是自信满满觉得掌控一切。 哪怕她自己也失了轮回之力,还是觉得生命随便延续,轮回随便拿捏,更没想过六道轮盘会长脚跑了这种事情。 其实吧,流苏也一样……如果那男人找的伴侣是流苏,说明她现在还是个灵体,就敢大咧咧地去开天之初。 要命么?太自负了。 大家都一个鸟样,而且很难改了。 瑶光不和她继续扯这个,绕着地上的躯体滴溜溜转了好几圈,反倒有了几分满意之色。 看了一阵,打了个响指:“就这样吧,意外越看越顺眼。我把剑也留你这,和流苏的冠冕一起温养千年,这躯体就兼具我和流苏之能,大功告成了。” 徐不疑缩回蒲团上,暗自沉吟。 千年……正好自己也可以在幽皇宗待个一千年。 看看这么长时间会不会有什么变故……兼具瑶光和陛下之能?瑶光转世用?陛下身躯可也爆了呢,如果能趁乱偷出这个躯体,难道不能给陛下用? 嗯,可以去找找冥河。能给凤皇添乱,冥河应该会愿意帮这个忙。 二柱子的无间道故事显然在将来某日取得了成效,秦弈已经不需要再看这些事,也能把始末勾连起来了。 此时的他已经回了流苏的空间,进入众妙之门的通道,回到未来。 站在漩涡之前,立于冠冕和剑之间,取出了凤皇给的三生石,秦弈深深吸了口气,开始重新定位。 目标,开天辟地之时。 第九百九十章 天地初开 虽然凤皇没具体去说,秦弈也能从她的语气里大致猜测那个时间段的状况。 当初焚天岛火山爆发,腾云修行也不敢站在火山口上直接面对,第一时间跑路撤离;而数万里深海的压力连乾元修士都必须去撑足了防护,无法当作不存在。 大自然的力量不是开玩笑的。 大部分所谓强力术法的威能,都比不上一次火山喷发,人们甚至是能从中悟道的。 如今仙神大劫所造成分割大陆的恐怖天灾,四处天倾地陷,让生灵毁灭无数,连强大的羽人都扛不住了。 这还只是大陆分割。 如果是开天辟地呢? 那种流星四坠、烈火熊熊、雷霆狂闪的场面……尤其那基本都是先天之物。 阴阳剖判,天地遽分。先天混沌之火,先天混沌神雷,融尽一切的光,冲垮一切的水,埋葬一切的土。 如果有意识,这就叫三千先天魔神。 即使无意识,那也是时时刻刻处于太清级的无差别伤害里。 完全可以想象,便是一个乾元修士在那种环境都活不过几息。无相前往,也基本是九死一生的危局。 “是你一个无相初期可以轻易承受的吗?” 恐怕凤皇都未必能确定,此人能不能活着回来。 但秦弈觉得自己不会那么难。 就像水系修行者在水中肯定如鱼得水,他是混沌修行,修的是混沌源初一二篇。 对那种源初状况,不说能不能看穿或掌握,至少有一定程度的化解能力,指不定还能增加一些修行领悟……当然领悟的闲工夫是不会有了,要说没法混那还真不信。 秦弈踏出门外。 四面昏暗,没有天光,是火的光。 如地狱之形。 “轰!” 迎面就是熊熊燃烧的如山巨岩,兜头冲来。 一个见面礼,就差不多算是星陨之威。 但秦弈不惊反喜。 一是他发现自己确实可以化解,同源同质的修行,虽然威力不及,但完全可以根据同源属性达到四两拨千斤的效果。 二是…… 他感应到了流苏经过的痕迹。 不是气息,不是术法残留,什么客观痕迹都没有……但心中就有这种感觉,棒棒一定在这里,而且不会太远,不需要找遍位面。 就像是人们相处熟悉了,老远听个脚步声就知道是谁,甚至有时候听个开门声都知道是谁开的门,这种感觉很玄乎,却无比真实。 秦弈骤然伸手,按在了迎面砸来的烈火巨岩之中,一拖一带,巨岩侧向飞开,重重撞在另一块飞来的巨岩上。 “轰”地一声大爆炸,震波冲得四面火光电闪,冲天摇曳。 电火之中,冲出了秦弈的身形,“呸”地一声吐出一抹血迹:“不过如此。” 他的手都被冲得有些发抖,炽热的烈焰让手掌都有些发焦了。 但能挡住就行。 不过如此。 在天地初开的混沌里,秦弈踏着火海,顶着风雷,劈开山脉,一路前行。 身后隐隐约约,巨大的石拱门的虚影开始在天地之间浮现,里面光芒隐隐,开天辟地第一组生灵即将诞生。 第一道光,也即将诞生。 ………… 据此千余里,不算太远的天际。 流苏灵体呈人形悬浮半空,安静地看着前方半空中虚浮着的一团烈焰。 烈焰熊熊,祭炼着一副身躯。 这是天道成门的所在,位面牵引最集中的点,秦弈和她来此的位置当然差不多,并不会处于天南地北的两个地方。 之所以她在千里外,是因为她能推出天演流光的所在,就在这里。 眼前的这团烈焰,是她从秦弈那儿偷的混沌火,正在进行身躯最后的祭炼。 有别于此时到处都是“混沌火”,那可不一样,这是秦弈炼化过的火,听话的。此时遍布四周的那些混沌火,那可祭炼不了身躯,只会把好不容易收集的神物毁光了。 嗯,拿自家猫的火,养猫的事怎么叫偷呢? 先天造化骨、血凛幽髓、建木之实、天魄玄壤、冥华玉晶,早已不是本来的模样,在火焰之中渐渐化开、融合,又凝聚成人型,火焰之中没有衣物,冰肌玉骨。 和她此时灵体的模样,完全一致。 曾经的人皇之躯,最美的流苏。 流苏看着躯体渐渐成型,身躯脸蛋嘴唇都开始有了红润之意,真正的成了一个活生生的躯体……她的灵体也开始有些泛起了粉色。 要是被那臭猫看见了这没穿衣服的完美身躯,他可能哈喇子都流出来了。 噫,真恶心。 以后见他,他会不会尽想着那事儿……他的姿势水平可真多。好不容易弄个完美的身躯,难道是给他趴上面用的? 流苏撅了撅嘴,努力甩开这些念头,仰头看向天空中的雷电火雨,默默推算天演流光可能出现的时刻。 天演流光,对于塑造身躯这件事来说,可以说不算必须。即使没有流光,也无碍身躯成型。 天演流光沐浴之后提升的是能量,也就是法力或罡气妖力这一类的东西,当然也会抹平不同神物融合的微妙不兼容,达成完美之躯。 其实对于太清的“意识无穷”“阳神为主”来说,这已不是必须不可的事了,只要神魂无碍,法力罡气什么的要修回来就太简单了。身躯有那么点不完美,也可以通过自己修炼调节到完美状态。 这也是她之前不是太在意天演流光的原因。 不像瑶光,那是全方位落后了,非天演流光不可。 当然现在时势不同,没有自己慢慢练的时间。有了天演流光,流苏也就可以免去自己修回法力和修整身躯的过程,所以她说“可以直达太清圆满”。 不过实际上也不可能真有“直达”的速成程度,因为突然爆发得太迅猛的能量会挤爆这个新生躯体的承受力,这新生的躯体显然是必须有个消化炼化的过程,才能复苏到巅峰。 这个过程最少也要几年的。 但到不了圆满没关系,只要过了太清坎儿,她就能把九婴什么的锤爆。 只不过……此地的混乱暴走,难度比自己原先设想的更大了许多。主要是自己所有手段都不能对此地任何东西生效,只能躲过来躲过去,可这里又有多少躲避的空间? “轰隆隆!” 一阵紫电闪过。 流苏暗骂一声,瞬息之间挪开了正在祭炼的身躯。 慢得一拍就要被轰烂了。 即使挪开了,还是没有足够的安全空间。流苏咬着牙,用灵体挡在躯体上面。 “磁”地一阵电流在灵体上窜过,总算被灵体吃了下来,没有击中身躯。 但流苏的灵体已经开始苍白。 这已经不知多少次了。 要是有人帮一下就好了……但谁能帮?流苏知道秦弈是混沌修行,可面对这种场面真不够。自己死不了,大不了身躯不要了,总还跑得掉,可秦弈不能死在这的…… 算了,自己顶就好。 可为什么……好想他。 心中隐隐甚至有种奇怪的感觉,总觉得他来了似的…… 怎么可能呢,他就算能穿时空,也不会知道自己在这的。 是太想他了导致的错觉吗?还是说……这是身处于最危险的地方,独自一人面对整个天地的恶意,在这最左支右拙的时候,照见了内心深处对他的依赖? 第九百九十一章 顶天立地 流苏确实感到了一种孤独袭来,这是十万载未曾体验的感受,即使孤零零在棒子里等着复苏的时候都没有过。那时候只有恨意和执念绷着,没有太多其他心思。 如今四处茫茫,举步维艰,随便一点差池都能造成巨大的伤害,甚至一切崩盘。 可举目天下,独自一人。 这种感觉很难受…… 因为这几十年,身边从来有他。 不仅是有他,而且基本上事情都是他做的。 她只需要一挥手:“去吧少年。” 他就屁颠颠去了。 多久没有独自面对艰难险阻,流苏已经记不清了。 危险越是侵袭,孤独越是蔓延。 流苏知道自己真的很想他。 算了,想也没用,自己跑的路,吐着血也要跑完。 天上似乎渐渐裂开了一道缝隙。 几乎与此同时,祭炼身躯的火焰也慢慢减弱。 流苏不卜算,但太清级的大道认知,足以让她契合天理,当身躯祭炼成功的一刹那,就是天演流光诞生之时。 天上裂缝越来越大,电闪雷鸣,轰隆隆的几乎掩盖了所有声音,似乎这个世间已经没有声音。 世界也确实没有了声音,听之不闻。 大音希声。 紫电惊雷之下,骤然暴雨倾盆。 水火交织,雾气漫天,狂暴的力量撕扯空间,几乎没有一处可以站立。 流苏死死护住躯体,神情清冷地抬头望天。 来了。 天地分割,轻清者上浮,重浊者下沉,一道华光贯穿宇内,是鸿蒙之初始。 天演流光! 暴雨之中,流苏抱起躯体,避开空间遍布的无数电火,飞速迎上流光飞逝的方向。 “轰!”狱火袭来,狂雷弑天。 流苏划破空间,藏身次元虚空,一收一放,如同玩弄时空。世间雷霆烈火尽数擦身而过,无法阻挠她分毫。 近了。 远处流光射来,只要把身躯拦截在光芒过处,沐浴其中,一切就完整了。 正在此时,眼前一暗。 泰山般的万仞巨石不知从哪里飞来,如同坠落的星辰,燃烧着焚尽一切的火焰。 流苏:“mmp。” 泰山压顶,隔绝了流光。 她不能对此世任何东西起作用,不能把这山轰开,只能设法绕过。 可一旦绕过去,就错过流光了! 流苏嘴巴都成了^型。 果然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如此混乱之界,并不是一切都能按自己预计的想法去走。 流光一闪即逝,一旦错过,没有第二个机会。 只能回去了么…… 可是好不甘心。 千辛万苦穿到开天之时,什么好处都没得,就一身伤回去? 被臭猫笑死呢。 流苏银牙暗咬,缥缈的灵体忽然闪起了淡淡金光。 破时空之限,定有无之别,乱虚实之本。 便是灵体意识,也能乱此位界,何谓虚实? 此太清也。 “轰!” 金光直冲巨岩,直破九天万界。 这是燃烧阳神的冲破,孤注一掷的搏命。 大地骤然狂啸起来,本就纷乱暴走的位界更加疯狂,数之不尽的先天之威似乎受到牵引,几乎同时聚集过来,形成混沌的一击,要将这个不属于此世的金光碾为齑粉。 “不能力敌。”流苏心中迅速掠过这个念头。 这是与整个位界为敌,根本不是现在未曾复苏巅峰的她可以办到。 失败了。 金光顿止,流苏现出身形,带着躯体就想跑路。 可四周的混沌却未散,不依不饶地挡在了她必经之路上。 流苏紧急刹车,灵体胸膛都下意识有些起伏。 最千钧一发的危局,要么就放弃身躯跑路,要么就……拼死最后一搏。 有个人帮忙挡一手就好了……就差一点点…… 流苏心中涌起一阵疲惫。 正在此时,心中忽然一阵悸动,仿佛有什么极为熟悉的事物正在飞速接近。 “欺负我棒棒?”熟悉的声音不知从何处传来,身周的混沌之威不知受了什么牵引似的,偏离里故有的轨道,绕边旋转起来。 流苏骤然转头。 一道青衫人影在烈火之中踏浪而来,紫电惊雷遍布四方,如同地狱里闯出来的魔神。 流苏怔怔地看着,仿佛痴了。 在秦弈眼中,一个绝色仙子在天崩地陷流星四坠的虚空之中蓦然回首,发丝飘舞,如玉俏颜。一切仿佛变成了慢动作,火狱流星,弑天狂雷,倾世暴雨,刮骨烈风,好像都变慢了,定格了,反衬着天地之间最美的身姿,默默凝眸。 慢动作当然只是心理作用,实际只是一刹,天际的流光正到近前。 而流火星辰正横亘其间,阻隔了沐光路线。 秦弈很容易分辨如今是什么情况,咧嘴一笑:“区区一块石头,挪开便是。” “砰!” 泰山压顶,流星坠落。 秦弈双手上托,“轰”地一声,身形一矮,大地都被踩出了万里皲裂,烈火喷涌,漫遍了整个身躯。 秦弈用力托着,一声怒喝:“起!” 身躯肆无忌惮地增长,转瞬之间充盈天地,秦弈脚踏烈火,双手擎天,硬生生把巨岩托上了天际。 直如开天辟地,手托星辰。 刚才牵引带开的混沌之力,便绕在身边旋转,犹如星云凝聚。 仿佛撑开了天穹一样,那抹流光恰在此时射在了天地之间。 于是整个世界亮了起来。 光芒照过了巨人秦弈,照过了流苏灵体,照过了漂浮在中间的白玉身躯。 流苏什么都没有做,就那么怔怔地看着面前顶天立地的他。 她已经什么都不要做。 混沌之火熄灭,天演流光漫过,身躯光芒大盛,彻底成型。 依然什么都没穿,可流苏却已经懒得在意。 巨人秦弈也没有在意,他甚至没看那身躯,只是低下头来看着流苏的灵体,两两相望。 那擎天之躯上无数伤痕,有些地方已经深可见骨,血迹斑斑。嘴角仍有淤血未拭,胸膛仍有惊雷刻痕。 依然有无数源初的破灭侵袭,被巨人之躯尽数挡在身外,如同遮风挡雨的屋脊。 血与火交织在面前,风刀霜剑在他肌肉虬结的身上,一刀一刀地,刻下了开天辟地的印记。 明明鲜血如注,骨肉割离,巨人恍如未觉,只是咧嘴一笑:“没有了我,你也不行。” 第九百九十二章 开天辟地第一事 看着秦弈的笑容,流苏微微歪了歪脑袋,嘴角同样牵出了一抹笑意。 往日里,这臭猫要是对她说这样的话,少不得要打一架,证明一下行不行。 可此时此刻,只觉得满心的柔软与满足,看着他的笑容怎么看都看不够。 在这混乱暴走的年代、四处狂暴的空间,却仿佛处于最温暖的家里。 有他扛在面前,便是安宁。 最终她只是轻轻“嗯”了一声,还偏过头去不再看秦弈的眼神,低声道:“你……你稍微扛一下,一下就好……我、我灵魂先回身躯。” 说完灵魂一溜烟进了躯体。 秦弈看她粉粉的样子,从头爽到了骨子里。 平时自己想装个逼,结果发现都被老婆们装完了,尤其是这臭棒棒。 好不容易在棒棒面前装了一回,棒棒还弱弱的,真是扬眉吐气。 以至于他都没注意刚才跟他说话的灵体与现在那个漂浮着的躯体有多大区别。 一个有幻化衣裳,绝世风华。 一个啥都没,白玉如脂。 好像在他眼里差不多……反正平时看见的只是个幽灵球,都看惯了…… 这是什么境界?眼中有码,心中早就没了? 是球是人一个样,穿没穿也一个样? emmmm…… “咚!”微一走神,力气就弱了几分,一下没扛住那烈火巨岩,压得他单膝砸在地上,顶出了万丈深坑。 “妈的好重。”秦弈开始虚了。 他的实力也就无相二层,见流苏遇险,爆发了一股潜力,这才装了一波。实际力量在这开天辟地的时刻是真不够用,当那股气弱了下去,就扛不住了。 不知道流苏这灵魂与躯体融合要多久,若是再拖延几息,大家就可以一起做肉泥了。 事实证明不用多久,就如他自己当年夺舍,也就一息。 流苏灵魂回归躯体,也就一息,很快就睁开了眼睛。 眼眸闪动间,有着灵体从来无法看见的水波盈盈,和一丝羞意。 继而很快发现秦弈快要扛不住了,那眼瞳的秋水变成了神光。 光芒笼罩秦弈身躯,秦弈忽然发现压力没了。 明明手上还托着星辰,却似乎已经感受不到重量,周围还是风刀霜剑火焰雷光,却一点伤害都没有了。 “我隔绝了空间,此时此地是独立存在的,不会再受外力影响。”流苏轻声开口,声音悦耳清脆。 秦弈试着松手,那巨岩果然如同顺着一个罩子外壳往下滑一样,错开了自己周围的空间,滚落一边。 周围依然天崩地裂混乱暴走,可这小空间内忽然变得平静安宁。 像极了在暴风雨中回到了壁炉暖暖的家里。 秦弈变回人身大小,蹲在流苏面前。 流苏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你的伤怎样?” 秦弈不答,忽然伸手在她脸上“嘟嘟”戳了两下。 嫩滑,弹性,和当初戳球的手感完全不一样。 真的是个人了诶。 流苏含羞:“你、你干嘛?” 虽然我很漂亮啦,你不要这么急色动手动脚,我……对了我还没穿衣服……他会不会…… 秦弈挠头:“如果……如果我说看得还有点不习惯,你能不能变回个球给我看看……” “???” 流苏柳眉倒竖,一拳砸在他脸上。 不疼,熟悉的猫猫拳。 秦弈习惯性反击,两人很快扭成了一团。 没扭两下,两人却又同时放缓了动作,都发现感觉不一样了…… 不再是一人一球在那扭打,而是一男一女。 还没穿。 流苏的力气越来越小,而秦弈的身躯越绷越硬。 两人定格在虚空之中,秦弈一手握着流苏的手腕,另一手原本是摁着那只球脑袋的,而此刻悬停在流苏脸颊边,悬了好一阵子,慢慢抚上了她的面颊。 流苏被握着的手腕原本还有力要反击,却变成软软地任他握着。 两人对视着,目光里都有什么在闪动。 秦弈不由自主地慢慢附身下去,流苏睫毛动了一动,终于闭上了眼睛。 双唇相触,流苏浑身颤抖了一下,绷紧了身躯。 刚刚塑造的躯体……果然就是为了和他做这事的。 哪里有任何恶心了?明明是自己都想做,自己都想用力抱着他,亲个没完。 流苏手腕挣开他的掌握,用力地反拥过去,紧紧搂着他,不愿放手。 巨石飞溅,烈火纷飞,天地乱象之中,男女热烈地相拥着,在虚空之中激吻,开天辟地的场面仿佛成了名画般的衬托。 “会不会……被谁看见?” “就那臭虫傻鸟刚诞生的懵逼样儿,看不穿我的空间。” “我可以理解为你在求欢吗?” “秦弈你是不是想死?” “那你不想要?”秦弈作势欲离。 “不要……”流苏搂住不放。 “是不要那个,还是不要停?” “……”流苏切齿,忽然翻身把他摁在下面:“真啰嗦,老实点!” “卧槽,不是,棒棒,我现在是伤号,不要这么粗暴。救、救命……痛痛痛……” “我才痛呢,嘶……你、你在干啥?你偷偷摸摸收藏我的血?秦弈你混蛋!” 千里外的巨大拱门外,一龙一凤远远观望。 烛龙道:“刚才是不是有父神脚踏大地,上托苍穹?怎么一闪不见,还没看清。” 凤皇道:“确曾看见开天辟地的巨人,一闪而逝,如今连气息都消失了,甚至没来得及感应明白。” “这是父神创世之后便即离去了吧,此间既有你我之生灵,这纷乱混沌当由你我继续开辟。” “说得是。” 烛龙登临九天,左眼如日,右眼如月,张口吐息,便是飓风席卷。于是吹散阴霾,犁平乱象,兴云降雨,世间遂定。 凤皇展翅翱翔,身化云霞,轮回凤火,滋润生机。于是生灵演化,混沌开辟,草木滋长,万物初生。 是为祖圣之开天。 石拱门里继续走出了人类,探索自然,征服天地,一步一步地将这世间开辟出了文明的痕迹。 独立空间内,流苏躺在秦弈肩窝里,伸着手指在他胸膛画圈圈:“你想什么,吃干抹净就不说话。” 秦弈枕着手臂看外界,神色古怪地道:“我们这算不算……混沌源初第一炮?” 流苏:“……” “果然,阴阳和合,人伦大道,就是伴随着开天辟地的第一件事啊……” 第九百九十三章 夫妻双双把家还 流苏懒得吐槽这二货,懒洋洋地靠在他怀里,享受这一刻事后的慵懒。 其实秦弈还在想,阴阳之事果然逃不过一个定律,哪怕是棒棒这么牛逼的,一开始摁着他,后来还不是一样被掀翻嗯嗯嗯的跟个弱受一样,想把她翻成什么模样就什么模样…… 最后还是软绵绵地靠在肩窝里画圈圈,老老实实的跟只小猫咪一样。 多少人想教训这个臭棒棒,还不是被自己一根臭棒棒教训了。 太清了不起啊,哼。 话说回来,这一战如此天昏地暗阴阳逆转,战况激烈无比,是不是叫做两位至尊大战至宇宙洪荒,连大道都磨灭了。 不对,连大道都诞生了。 在这一切尘埃落定的贤者时候,他真的能感受到这世界的本源。 混沌源初的三千道则,无比清晰。 倒真有点像是被一炮打出来的感悟似的…… 其实不是,只不过是因为心情平复下来,有闲工夫去思考修行方向的事情了而已…… 流苏的元阴……倒是没有预想的效果,因为流苏自己此时都是个新生躯体没有进行过任何修行,元阴有个啥用…… 但两人的能量还是在蓬勃滋长。 因为都沐浴了天演流光。 秦弈吃亏许多,因为他沐浴流光时没做准备,没去吸收,只是被动地沐浴了一点,就没了……即使这么擦身而过的流光,也已堪堪助他突破了无相中期,抵达五层。 无相二层跳五层,在别人看来属于不可能实现的事情,但在流苏瑶光都珍而重之的开天辟地第一道光面前,这真不是事,相反属于收获太小了。毕竟她们是预计这能够直达巅峰的储备…… 能量收获虽不大,法则烙印却已足。 秦弈清晰地感受到混沌源初的道则,遍布身躯每一寸细胞,神魂之海里星辰闪耀,尽是源初混融的星云,犹如宇宙深处的时空。 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尽归本源。 秦弈觉得,虽然自己还是没怎么弄清楚灵魂来路,但好像已经不太重要了。 就是一个普通的地球穿越灵魂又如何……这似乎已经不会成为将来太清道途的困惑了。 太清之路好像已经铺开,只等自己去踏足。 此前受的伤,早就不知不觉中好了,也不知道是天演流光的效果还是双修效果,反正也不重要了…… 他的收获如此,流苏的收获就更大了。 对于天演流光,流苏可是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去吸收的,那效果就不可同日而语了,足以将她这具初生的躯体能量蹭蹭蹭地往上跳级。 担心一次性跳得太离谱导致躯体承受不住,流苏才先储存下来慢慢消化,躯体能量此时暂时恢复到乾元初期,放缓下来让它继续恢复。 这还是她身躯全是神物塑造,换了一般人的肉身根本不可能承受这程度的能量。她不仅能承受,慢慢还可以把储存的能量继续消化,恢复太清圆满之时。 虽然没有她自吹的“直达圆满”那么立竿见影,其实也差不到哪去了……不负这么多年来追寻的肉身材料,没有白费工夫。 而她灵肉结合,冲开桎梏,在神魂层面已经重新踏足太清之列。 秦弈相信,此时再来一个九婴,绝对要被棒棒活活锤死。 不知道九婴此刻在做什么,而无仙/瑶光的情况怎样了…… 正这么想着,就感到他们的小空间一阵动摇。 流苏慵懒地从他肩窝里抬头看了一眼:“我太清了,天道有所排斥,因为我不当处于此时。” 秦弈也不在意,本来就该回去了,难道真贪在源初修行?不提一肚子事,这乱七八糟的环境也呆不久啊。 “那我们回去?” 流苏微微一笑:“嗯,回去。” “……” “……” “说了回去你倒是起来啊。” “你和她们都会抱她们起来,轮到我就自己起来?” 秦弈瞠目结舌,你特么在等这个? “她、她们,她们也没有强煎我啊。” 流苏眼里闪过危险的光。 秦弈立刻投降:“不是,你衣服呢?你没衣服啊……” “你变给我。” “所以……”秦弈斟酌了一下,才小心地道:“你到底从哪个方向认为,自己不是一只猫?” 流苏“哼”了一声,没反驳,腮帮子鼓囊囊的。 秦弈又“嘟嘟”戳了两下。 流苏转头去咬他手指头。 秦弈乐了。 两人兀自打情骂俏,位面受不了了。 “嗖”地一声,一整个小空间被位面挤了出去,直接送进了众妙之门。 两人笼手盘坐在空间里,相顾无言。感觉像在别人家里喂狗粮,被忍无可忍的主人丢出门了似的…… 临走的最后一刻,秦弈伸手一招。 天际云霞化为霓裳,七彩绚烂的凤冠霞帔覆在了流苏身上。 流苏怔了怔,刚想说话,秦弈又低头吻上了她:“这就是……我从开天辟地之时,娶了个老婆回家。” 流苏慢慢闭上了眼睛,感觉全身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臭桃花精,怪不得一个个被你骗得服服帖帖的,太勾人了…… 唇分之时,已是仙迹村的乱石阵内,流苏沉眠之地,秦弈穿越之始。 这一吻,吻过了十几万年。 “看,这是你我相见的地方。” 秦弈的声音传来,流苏睁开眼睛,眼眸已成秋水。 本如鬼狱的猩红空间,此时此刻却像是洞房的红烛,映照俏颜。 四周的断刃残兵,就像是婚礼的宾客散去,留下一地杯盘狼藉。 “真是不好……”流苏慢慢把额头抵在他的胸膛,低声咕哝:“这个样子,我总想和你抱在一起,什么事都不想做。” 秦弈笑道:“难道还想我拎着你满天下走?” “谁说要拎着啦。”流苏眼珠子转了转,忽然“嘭”地一声,变成了一只球。 秦弈:“……” 流苏蹲在他的肩膀上,小短手向外一指:“去吧少年!” 冷场。 秦弈斜着眼睛看肩膀。 流苏斜着眼睛看他。 看了半天,秦弈才道:“去哪?见你的下属们?用这只球形?” “呃……”流苏挠头:“我不太想见他们。” 你还是觉得没面子吧,等于对着自己的虔诚信徒们公然宣布,自己被男人骑了。 变成球也是这个原因吧。 秦弈没去揭穿她,只是道:“暂时来说,我觉得没必要急匆匆出去。磨刀不误砍柴工,这是你说的……现在你匆匆得到躯体,就一炮……呃,就消化一会儿,法力上还是个乾元……” “我能发挥太清之能啦,起码九婴打不过我。”流苏犹豫了一下,也算是同意秦弈的说法:“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正好有门在侧,我之冠冕也在,是挺合适的的修行巩固之机,我该好好修行一段时间,也熟悉熟悉躯体……嗯,那我要炼几种丹……” “炼丹……我来就好了。” 秦弈捧出幽皇丹炉,流苏就蹲在肩上看他生火:“你知道我要炼什么丹?” “差不多是生机造化丹?或者太初不朽丹?材料我有的。” 流苏抿嘴:“教会徒弟,饿死师父。你炼丹都这么懂了……” 秦弈看着火种摇曳,忽然笑了起来:“多好……你太清,我无相,我也这样给你炼丹。” 第九百九十四章 天变 秦弈俩口子躲在自己初遇之地炼丹修行,瑶光肆无忌惮地在当年天演流光的节点直接修行。都是仗着空间的特异,无人打扰,各自飞速提升。 那边九婴也觉得自己志得意满中。 仗着天宫好东西多,他此时也已经恢复了伤势,还借着昆仑虚里的演世莲池,成功巩固了太清之能——他突破太清靠的就是从悲愿和玉真人手头摘了桃子的演世之莲,所以莲池之水对他的巩固很有效果,才会第一时间去挖昆仑虚的。 只不过喝水的时候感觉有白色液体浮沉,不知道是啥,确实也有生命之意在其中,就是味道有点怪,本来演世莲池之水应该是无味的…… 无所谓了。 反正太清巩固了,比之前和流苏交战之时更强了。此时流苏如果还是原地踏步,他相信自己能摁死流苏,不会再翻船了。 何况此时的天宫兵强马壮。 之前秦弈以为那些天磐子之流受了重伤很难好,也没猜对,他们都是较短的时间内治好了。 主要是包括流苏在内,都很难去想象集天下资源于一体的恐怖意义,有点盲猜金扁担了。天宫的优势远远不是他们猜测的那么少。之前显得有些拉胯,还是被天上一天地下一年的时间限制给折腾坏了,但即使如此,终究还是诞生了太清。 而九婴伤势一好,就立刻以太清之能破除了这种时间限制,算是把天宫这项劣势也重新拉了回来。这时候的天宫灵气是地面十倍、资源是地面万倍,还拥有太清,时间也已恢复。如果再给些时间,可能第二个太清都快有了。 而九婴借着此时的唯一太清之威,把原先无相林立各说各话的议会形态迅速统合,变成了唯一的声音,那么行事效率也不一样了。 的确是最声威赫赫、最强盛之期。 秦弈的判断方向和九婴本人的视角是有偏差的,比如秦弈以为九婴拦截南极,除了拦棒棒之外当然还有拦瑶光,可事实上九婴至今不知道瑶光出现了。 如今神州朝堂之上的皇帝是李青君伪装的李无仙,举世都不知道自家皇帝失踪了。 秦弈给李青君施加了变化术,以他造化金章的等级,加上姑侄俩本就相近的血脉,即使让修行很高的修士去观测,也看不出和李无仙有什么区别。如果九婴本人亲自认真去看看,大约能看出不同来,然而九婴的视角又怎么可能特意去留心一位人皇? 瑶光和人皇的立场冲突有多大?大到了引发仙神大劫的程度,这一场道争堪称古往今来第一大事,她自己投胎成人皇? 瑶光可是主动兵解的,对怎么投胎必有预设,就算幽冥崩了导致她投胎出了问题,那也不至于瞎吉尔投到这份上。 九婴压根就没往这儿想过。 所以事实上九婴此刻还是根本不知道天帝在哪。他拦截南极,是只针对流苏的。 当初两个闺蜜藏匿流光,他是全程旁观的。以他与流苏交手时的状态判断,他断定流苏一定会寻找天演流光,于是自己疗伤的同时,派了大量人手把南极围得铁桶一样。 另外派了两拨亲信,试图穿梭时空去阻截流苏。 一拨人去了原先流苏瑶光商议的备用节点,藏匿流光的几天前。 另一拨人去了仙神大劫的节点。 也算是天罗地网了。 结果两拨人有的能进去有的进不去……九婴这才分析出,同一时间不能有相同的人,于是换了两拨当时还没出生的人进去。 就这么一个调班的短暂空档,现世的瑶光就直接通过自己埋下的暗棋掩护进了南极,偷入流光。秦弈和远古瑶光的南极相遇也是这个期间,两人离开去布道人间,前脚刚走,南极企鹅就看见一群人把南极围起来了…… 该算这伙人运气,若是早点来,秦弈必然一眼就知道他们来干啥的,只要跟远古瑶光吹个风“这些就是未来捉你的人”,这伙人怕是要全部被远古瑶光拍成肉泥。 其实人家只是来拦流苏的,根本就不敢见到瑶光。 流苏选择去了开天辟地,确实是明智之举,避开了所有干扰,只要自己够实力在开天辟地之时取栗就行。 无论多少阴差阳错,九婴不可能知道得如此详细,他该做的事已经做下了,左思右想也没有什么遗漏。在他看来,流苏应该是很难再接触到天演流光了。或者说一旦去接触,他就能得到消息,立刻扑杀。 那么此时就应该把注意力集中在寻找天帝上。 作为一位太清,如果真把神识覆盖的话,是可以覆盖整个位面的,极为恐怖。但九婴尝试过,却一无所获。 因为这样扫描式的感知还是有很大缺陷。 各个强大宗门的护山大阵,挡不住你进攻就算了,还挡不住你这样扫过去?那人家还混个屁。 各种造化之境,如北冥这样的地方,即使没有什么人为阵法遮蔽,光是天然造化之妙都能阻止得他无法简单去扫描探知。何况现在北冥也有组织了…… 另外还有很多被人们开辟出来的大大小小的特殊位面,这种跨了位界的就很难随随便便扫描,更别提跨了大位面去扫幽冥了。单论跨位面传个念倒还可以,想要一切感知在心那基本是做梦了。 基于此,九婴对找不到天帝的下落也不意外,可供隐蔽的地方太多太多。 但现在的天宫可谓最强盛时,他已经可以不用像以前那样暗地寻访了,完全可以来大的。 比如……一统天下,众生俯首? 九婴站在天宫云台,看着远方的太阳,心中也有热血在澎湃。 从区区一介坐骑翻身,内心深处最大的野望就是凌驾一切的统治,唯我独尊。虽然他借了天外人的能力才敢反,像是个儿皇帝,但目前天外人还不能完整进入,他就是此界最强者。 有朝一日自己强大了,难道不能把天外人隔绝出去? 那我就是天帝,而不是那个娘们。 不对……现在我已经是天帝了。 有流苏的隐患,有瑶光在潜伏,但无论如何,她们此时都不敢冒头。 真的有一种站在当世之巅,睥睨众生的感受。 这种感觉太美妙了。 但九婴也没有冲昏头脑,他知道人间无相也不是吃素的,龙子,菩提寺,天枢神阙,巫神宗,万象森罗……如今是各自为战看似不怎样,一旦他敢宣称现在要一统天下,你们速速来参拜帝君,那阻力可能会非常离谱。 即使能赢也没这必要。 应该一步一步走。 比如……借瑶光的体系,宣称建立一种秩序。 对道的认同或犹豫,足以使这些人难以协作,那就可以蚕食。 一个一个的,让他们俯首。 借秩序之名,行统治之实。 吾即天帝。 瑶光还怎么躲,往哪藏? 退一步说,即使流苏重临、瑶光复苏,面对一个有了完整体系的天宫,她们又能如何? 何况她们互相之间狗脑子还会打出来呢。 九婴深深吸了口气,淡淡开口,声闻于天:“天庭已立,三界分定。世间建立飞升之序,凡乾元者,不必再恋红尘,当飞升天界,渡仙家极乐,享众妙之门。” 亿万万生灵的脑海之中同时回荡起这样的声音。 犹如大道正在共鸣。 第九百九十五章 再回头 九婴倒也知道不能一蹴而就,最后留下了话语:“仙门建立,需九九八十一天。八十一内,主动赴天庭者,赐予仙官之位,八十一天之后,天庭将派接引仙官,引世间乾元者往渡。此后修行到乾元,便即飞升,从此仙凡两分……” 洋洋洒洒还有一大堆,除了照搬当年瑶光的设想之外,主要意思其实在于: 给你们八十一天时间,主动投效的,有你们好处。过期不至的,我们物理超度。 赤裸裸的通牒。 举世哗然。 瑶光在天演流光的沐浴中睁开了眼睛,微微一笑。 李无仙道:“你的理念被人窃用,篡改你的内核,行的是他自己的目的,还多半带着查你下落的意义。你倒还很高兴似的?” “为什么不呢?”瑶光淡淡道:“一个不错的探路石,此序一出,世间将会有怎样的变化,世人会如何看待,我很好奇……拭目以待。” “别这副成竹在胸的傻样了行吗?”李无仙语气凉凉:“被弄成啥样了还不反省。” 弄字用得好,本意指盲目自信结果被人篡位,瑶光听了第一反应却是被秦弈怎么弄的。 那确实是迷之自信惨遭打脸的惨痛回忆,比什么背刺都刻骨铭心。 瑶光切齿道:“小浪蹄子,闭嘴。” “我和你共用此躯,难道你不知道这话就是你自己嘴里说出来的?” 瑶光闭上了嘴。 如果外人看见这俩对话,只会觉得是一个小姑娘精神分裂,自己和自己说话。 其实瑶光真可以让李无仙意识沉眠,不会有现在这种让她开口说话的余地。但瑶光暂时没这么做。 原因只有一条:让这浪蹄子亲眼看着,本座是怎么把她那恶心巴拉的渣男师父拍成肉酱的。 至于在这之前,有个小姑娘吵架也挺不错的,反正小姑娘只能口嗨什么都做不了。 身子是我管的。 瑶光悠悠然在自己胸前抹了一把。 李无仙暴跳:“瑶光!你干什么!” “哦?我检查自己的身体,与你何干?” “这是我的身体,我的!” “是吗?”瑶光笑呵呵道:“那可太好了,你就看着一个讨厌的女人乱摸你的身体,还不能反抗。好好看,好好学。” 李无仙:“……拙劣的效颦。” “总比你跟个臭男人胡搞好多了。”瑶光嗤声道:“本座是学不会你那么不要脸,不然也去找个男人,让你感受一下。” 李无仙怒道:“你敢!” “说了我没你那么不要脸,男人碰我我都恶心,哪做得出来你那样的?算你运气。”瑶光冷哼一声:“反正身子是我的,你管我自己怎么碰呢。” 李无仙索性道:“那你来点真格的啊,让朕爽爽啊,这样不上不下的算个啥。手往下点,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身体什么部位比较要命?隔靴搔痒似的还号称自己的身体呢,嗤。” 瑶光反倒停了手,悠然道:“这种荒诞昏庸之事我知道那么多干嘛?我知道我怎么发挥身体能量就可以了。就是要吊得你这浪蹄子不上不下,是不是很想你师父了?躲角落慢慢想去吧。” 李无仙惨败。 她心中也是哭笑不得,我说,前天帝陛下,您是真的不知道自己属下沐猴而冠正在搞大事?你怎么还能当没事人一样,居然有闲心和我吵嘴呢?是不是分不清重点啊你? 瑶光是真不在意,甚至挺高兴的。 她说的是真心话,九婴此举,真是她想观察的事情,对她无异于一种探路先行,喜闻乐见。 当年想做还没来得及做,如今就像是直接跳过了八万多年的时光,接上了这出戏。 戏的主角看似是九婴,挺好的……这种事不可能不流血,说不定要血流成河,自己当初的身陨,实际也可以视为生灵气运反噬的结果。这样的因果你也敢承担?希望万劫临身之时,你那九个头够死。 到时候复辟,有了这趟雷经验,体系会补充得更完善。 心情这么好,不调戏调戏这个日常气她的小姑娘人皇,更待何时? 而此时的仙迹山乱石阵内,秦弈怀里抱着一只球,一人一球坐在丹炉面前看火。 好像都没听见天上传了些什么声音似的。 其实都听见了,只是一时不知道怎么评价。 说来倒是也有预感的,九婴翰音于天,它太清了,总会做出表现。 而选择瑶光的体系,并不意外。它至少还要代表一部分“前天帝遗老”的愿望,延续类似的秩序,哪怕内核并不相同。 其实就连它本人,都可以算“前天帝遗老”,受瑶光的影响很深很深,起码它想不出其他体系,下意识就是沿用了瑶光的设想。 当然在如今的太清之见下,他可能会慢慢有自己的构图变革,那也不是一朝一夕了。 所以……在这种预计之内的事情,俩口子没什么太大波动,只觉得有些讽刺感。 过了好久,怀里的球才道:“瑶光可能反而会高兴。” “我也这么觉得,九婴简直像趟雷似的。” “归根结底,它没有自己的东西。”流苏道:“和这些货色作对,感觉意思都不太大,远不如和瑶光相争之时。” “问你一个问题哈……” “嗯?” “到底是你想骑瑶光,还是瑶光想骑你?” 流苏“吨吨”在他膝盖上跳了两下:“不是都被你骑了,你是不是很得意?” “没有没有……感觉你没怎么骂过瑶光,至少没贬低鄙视她。” “她是与我一起长大的同伴,也是让我身陨的大敌。如果我鄙视她,那死于她手里的我算什么?”流苏淡淡道:“真正的敌人,是值得尊重的。尊重她,那也是尊重自己。至于九婴……” 她笑了一下:“想让我说它是敌人,那得看它这套东西进行的结果,起码现在的它还不配。” “那么……”秦弈想了想,问道:“九婴现在建立的这套东西,当年你是反对的,如今是否该出山给它搞破坏了?” 流苏出神地看着炉火,半晌才道:“暂且等等。” “等等?” “他的期限是一年,我也想看看人间什么反应。”流苏低声道:“你知道,古今变迁,很多事都不一样了,当年我或许可以代表人族发声,可如今我的想法能代表谁?早已不能了。我甚至不知道人们到底在想什么。” “所以你认为,如果是人族自己的选择,你或许会认?” “是,人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流苏道:“如果你愿意陪我等,那就一起等一年看看……” “看天枢神阙万象森罗他们怎么想?” “不。”流苏慢慢地变成人形,站起身来,转头认真地看着秦弈的眼睛:“看凡人怎么想,他们才是最广大的人族。” 秦弈心中微动。 流苏伸手抚着他的脸颊,低声道:“你曾无数次对我说,仙路高远,不近凡尘,错失了太多风景。然而世事匆匆,戎马倥偬,终究未能成行。” “嗯。”秦弈道:“我觉得我的太清路,需要回头看。” “那么……”流苏微微一笑:“如今既是你陪我看天上,也是我陪你回人间……你我一起回到烟火繁盛之处,过这八十一天。” 第九百九十六章 风涌 一个乐呵呵调戏小姑娘,一个打算回到红尘去。 瑶光与流苏的态度是真正没把九婴放在眼里,压根就没想过这事要急吼吼地做出什么对抗反应。 这是视角不同。 但除了她们之外,天下人都不会这么认为。 九婴的话传遍,那是真正的天下震动,三界哗然。 继仙神大劫与妖劫之后的第一大事没跑了,很多修仙者冥冥感知的“天下将变”或者“将有劫起”,可以确定对应的就是这件事了。 这件事很微妙。 有可能几乎不要流血,也有可能血流成河,只看人心。 往大了说,这是道争,涉及各人道不同,能不能接受这套导致的争吵,都很可能导致修行界自己分成两派泾渭分明。 修行到了乾元的程度,一般都会有自己比较坚定的想法追求,至少是一种趋向。这种道不同,可能面上会和你笑呵呵,实际是非常顽固且不可转移的。一般大家和光同尘,除了正魔对立之外,别的争端没那么尖锐,可一旦当你要强迫别人接受你那套,那就要流血。 往小了说,看在你眼中是修行突破比较重要,还是自主比较重要。 说得好听,赐予仙官之位,后续补充里也说了许多好处,诸如众妙之门啊,天材地宝啊,灵气十倍质量什么的,可那怎么也掩盖不了成为别人的臣僚下属的性质。 如何取舍? 听话去当仙官,可能梦寐以求的长生大道就在眼前,那种修行环境也确实是所有修仙者向往之境。 但你从此就从一个宗门的扛把子,变成了别人手下一名仙官。 掺杂了长生追求的执念在其中,可就不仅仅是鸡头牛后的选择那么简单了,甚至不比大道选择简单。 有趣的是乾元这个界限划分很微妙。 乾元者往往是呼风唤雨的一方霸主,自然有所纠结。如果是晖阳腾云的,却往往非常向往天宫,恨不得现在就飞升……然而他们却没资格。 于是就会形成一种普遍修士向往渴望飞升,真正到了可以飞升的水平却未必愿意的奇葩局面。 此即人心,当初瑶光早已看尽。 九婴只需要效颦,就能让整个修行界不知所措,轻轻松松地达成分化。 可想而知现在的修行界有多纠结。原先因为南海之事,不少宗门都磨刀霍霍觉得要面对什么幕后黑手大阴谋的,这会儿全傻了,连宗门内部都有人吵成一团。 连天枢神阙都人心动荡。 别人的乾元是霸主,天枢神阙的乾元只不过是高层管事。 鹤悼愿不愿意飞升另说,他宗门里的人却已经开始一个个目光闪烁。 何况鹤悼自己还纠结呢,他的太清之执…… 曦月明河冷眼旁观,都在叹气。 “人心乱了,队伍不好带了。” “怎么办啊师父?” 曦月淡淡道:“原本我在想,大劫起时,自有英雄时乘六龙以御天。当时觉得天下可能只有师兄配做此事,如今看来倒也未必。” 明河道:“师父想对抗?” “那不是废话嘛,让老娘做它的仙官,凭它头多啊,配吗?” 明河:“……” 曦月道:“其实吧,这还是小事,关键在于……” 明河淡淡道:“在于他建立的东西,不是当年瑶光想要的三界秩序,而是个人统治。” 曦月歪头看她,撇嘴。 萌萌哒的徒弟都会抢答了。开口瑶光闭口秩序,表情清冷得跟条河似的,你远古的事情懂得多行了吧,臭老太婆。哼。 明河相反方向歪头看师父。 这师父现在的表情,怎么一天天的越来越酸了呢?我哪得罪师父啦? 曦月撇嘴道:“反正你也是对抗的对吧?” 明河道:“那是当然啊,他们是我杀身之仇。” 曦月怔了怔,对哦……这个要命,没得商量,如果师兄不打算对抗,那就是必然的决裂。 她拍拍徒弟的肩膀:“放心,八十一天之后,他不做决定,老娘帮他做。大不了分家。” 明河“嗯”了一声,心中也有些感动。师父一直困于宗门责任,很多不顺眼的事情都憋肚子里,一万年也没什么表示。 别的什么都能忍,都可以商量。但涉及徒弟之仇,那就没得商量。 师父还是最好的! ………… 幽冥。 万象森罗宗。 玉真人黑衣黑袍,立于宗门最高处,任由阴风拂过衣袍,带起猎猎声响。 他手上握着一尊黑玉雕塑,是一名女子,栩栩如生地微笑。 孟轻影从身后走来,也有些叹息。 今生这个师父,是前世徒弟的转世。但这师父与前世相比,那真是完全两个不同的人。 其实他今生不叫玉真人,他姓罗名隐,前半生只是个探索幽冥寻找长生答案的隐者,世间无名,后半生建立万象森罗,雄霸一方,统合幽冥,却不是为了证道,更不是为了权势。 只为了找人。 万年前,他今生的道侣在一次“门”的争夺中,被天上人所杀。门当然被天上人抢走了,其实这也是世间数万年来天上人搜集门的碎片过程中,常见的杀伐。只是秦弈出山以来,这项目已经完成得差不多了,碎片就剩几块找不到了,所以也没怎么遇上这事儿。 玉真人……既然习惯,就叫玉真人好了。所以玉真人对天上人仇恨深浓,处处都有所体现。比如长期与天枢神阙作对,就是因为他觉得天枢神阙是天上人的狗。 恨不仅仅在道侣死亡,更可恨的是幽冥也是毁在那帮人手里的,导致他想找到道侣的灵魂寻求转世,都找不到。 报仇还是次要,复活道侣才是主要。他这后半生,都只为了复活道侣而努力。做的一切事情,无论是建立宗门也好、整合幽冥也好,一切都只为了这么一件事。就连研究傀儡术,都是为了将道侣的遗体保存,以求另一种长伴。 也就是悲愿说的,你也不是为了什么大计,而是一己之私。 确实是,甚至在不少人的眼中都可以给个“格局很低”的评价,不过玉真人自己不在乎别人怎么评,他坦然承认自己是为了一己之私。 并不丢人。 这么浓重的执念和做事的目的,那行事自然也就不择手段,无辜者的血确实沾了不少,是为魔道,不冤枉。 本来这种以执妄而破无相关的,就是一种魔道之证。 师父是至情者,整个万象森罗门下都知道。 但是整个门下也都知道,其实宗主想做的事只是虚幻。 万年前的灵魂,那时候好像也就是个晖阳初期,失去了幽冥转生的途径,早就消散了。她根本就不是在幽冥徘徊不去,而是真正的湮灭了,你找遍了幽冥的每一寸土地也没有意义,只是宗主不愿意相信,抱有最后一丝幻想。 大家都不知道如果做完了这件事,发现支撑一生的幻想破灭,宗主会不会发疯。 孟轻影在他身后立定,轻声道:“师父。” “你就别喊师父啦。”玉真人没有回头,淡淡道:“你是凤皇,开天辟地第一组生灵,我前世道途都是你所赐予,让你喊师父,我似乎会折寿。” 孟轻影道:“今生道途,是师父所赐。” 玉真人没继续纠结这个,只是道:“忘川回来了,幽冥最后一块拼图完整……本来打算问问今生之冥河,她大约知道如何避开血祭手段来祭炼,如今……先暂停吧,也别去烦她了,她们天枢神阙如今估计也烦。” 孟轻影来此也是为了说这个。九婴传音于天,这么大的事,莫说明河没有闲工夫赴幽冥来帮她们,其实她们万象森罗自己都没心思还闷头折腾自己的幽冥了,门下同样也是人心动荡。 “不管我和你谁师谁徒。”玉真人低声道:“庆幸的是,在这件事上,你我师徒目标完全一致。” 这件事,不是幽冥事。 是天宫事。 天上人是孟轻影前世杀身之仇,又是玉真人的今生大仇。 其他任何宗门都有可能因为这件事内部争吵,唯有万象森罗在这件事上,核心一致。 玉真人慢慢转头和徒弟对视片刻,忽然一笑:“吩咐下去,本宗乾元者欲上天的,本宗支持。何必乱糟糟的吵成一团?” 孟轻影也微微一笑。 谁此时离去,那还没离开幽冥,就已经是个死人了。 宗门就不乱了。 将来对敌的时候就不用怕内部人心浮动了。 魔道做事,当然就是这么简单。 第九百九十七章 人世间 除此之外,天下还有一个最淡定的、如同完全没听见九婴在说啥的宗门。 万道仙宫。 万道仙宫这些年和往年也有点变化,主要是对外交际变多了些,以前实在太宅了,除了有个外交堂口做些必要的对外沟通之外,别人基本窝在山里诸事不问。 自从秦弈在外面交了些朋友,万道仙宫的交际也随之多了点,比较典型的就是和蓬莱剑阁算是结了亲家对子,虽然剑阁门下年轻人很多对此不爽得很,长辈们倒没那些纠结,双方如今的关系很亲,互通有无。 和太朴子的灵云宗关系也还行,大家道不同,但太朴子这些人的人品还不错,大家也就常有往来。 另外就是和混乱之地的沟通交流,以及与裂谷妖城的暗中贸易,这些相对隐秘,就不提了。 总之此时万道仙宫里还有不少宗门的客人,或是来访友、或是来做贸易流通的。客人们个个有些忧心忡忡神思不定,倒是看着万道仙宫的人一个个淡定无比,都觉得很纳闷。 还想看看万道仙宫是什么看法呢,访友的人有些就是为此而来。 结果你们跟没那回事似的。 你们难道都聋了,不知道这么严重的天变? 楚剑天正在和尹一盅喝酒,看尹一盅悠悠然的样子,他几次欲言又止,最后实在是憋不住了:“尹兄,你们是没听见天上传音吗?” “听见了啊。”尹一盅打着呵欠道:“关我们什么事?” “怎、怎么不关你们的事了?”楚剑天奇道:“你们宫主不是乾元吗?哦,棋痴前辈好像也证了乾元了。” “那是他们自己的选择,我们小毛头管得了他们?”尹一盅奇道:“楚兄,你有点奇怪啊,你们于阁主或者李大长老要上天的话,难道你们管得着?” “不是……”楚剑天憋了半天不知道怎么说,即使管不着,难道不忧虑吗?再说了,两位大佬的意见如果不一致,内部先打起来怎么办,你再不管也得站队了吧? 尹一盅好像也知道他想说什么,随意道:“那点破事儿,谁爱去天宫的,那肯定不是我们仙宫之道,去就去呗,你看谁爱拦着。” 楚剑天奇道:“怎么?难道你们仙宫之道根本不想长生的么?” “谁都想啊,主要是长生为了啥的问题。”尹一盅道:“我想长生,是舍不得好酒,天下还有多少酒我没喝过,还有多少佳酿等我去做?因此不舍。楚兄你想啊,那啥天宫一听就是规矩多,要是为了长生,上去听别人使唤,到时候不让这不让那,一会这屁事一会那鸟事的,我这是求长生的还是去为了受气的?我就想喝点酒,至于嘛……” 楚剑天默然半晌,又问:“那如果他们不禁止你们的爱好呢?” 尹一盅失笑:“想多了楚兄。就算一开始为了招揽人心,给点便利,那也不可能长久。天下没有掉馅饼的好事,你想有所得,一定有所失,又想贪天宫资源,又想有人间自在,想得美呢?天帝是来给你们做善事的吗?” 楚剑天微微颔首,这个也是他所虑,其实稍微有点远见的都会忧虑这一点,只不过看诱惑够不够罢了。 诱惑够了,做狗也大把人做。 不是谁都像万道仙宫这点奇葩追求的……“我就想喝点酒,至于给你呼来喝去吗”,性价比不够啊。 尹一盅又道:“就算那位天帝没私欲,只是想证一种全新的道途。可是你去参与一个全新的集体,也一定会有不同性情与习惯的冲突磨合。我们仙宫内核一致,个个如此咸鱼,都还曾划分山头明争暗斗呢,别告诉我你剑阁没有?” 楚剑天叹了口气:“有。” 尹一盅懒洋洋地靠在椅上喝着酒:“仙宫山头好不容易消停习惯了,大家各自安居。所以你说我们为什么要再去搞一次这些名堂,在自家喝酒不香吗?” 楚剑天笑了起来:“懂了……整个万道仙宫同此心?” “我说了,只要不是这种想法,那他肯定不是我们万道仙宫的人。这是道的根本所决定的,唯有一种情况可能改变。” “哪种?” “寿元将近,面临生死在前的极端考验。”尹一盅慢慢道:“琴棋书画宗,曾有如此不忍见之事……但还好,目前似乎没有处于这种坎儿的。” “天机子一系呢?” “呃,不知道,他们分家这么久了,会有什么想法谁也说不清。管他呢,又不是自己人了。” “那……秦弈呢?他的内核不是仙宫之道而是传统仙道,最多算是性子跟你们有一定接近认同,对吧。” 尹一盅酒葫芦顿了一下,出神地看着天花板好一阵子,才忽然一笑:“他啊,他要是去天宫,那也是去捣乱的。你以为他是君子?那就是个猴子。” 楚剑天找到了共同语言,板着脸道:“还是个一群母猴子围着的野猴子。” 两人抚掌而笑。 楚剑天好像也放松了许多,重新举起放下已久的酒杯,和尹一盅干了一杯,又问道:“道心可解,强弱难偿。八十一天之后,对方强来,如之奈何?” 尹一盅抹了把嘴角:“我看啊,宫主是早想到这一天了,总想培养我们作战能力,不过好像收效也就那样。管他呢,到时候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大不了躲起来,我还只是腾云后期呢,怎么也轮不到我顶前面对吧……” 楚剑天嘴角抽搐,你们这群咸鱼真好意思说得出口,怪不得你们这么悠闲呢。 尹一盅反问:“你们剑阁呢?” 楚剑天默然片刻,慢慢道:“蓬莱剑阁,有进无退。若是真要打,那就宁为玉碎,唯死而已……可没法像尹兄这么悠闲。” “唔……”尹一盅酒葫芦悬停在嘴边,半晌才道:“如果真要打,怎样也不该是这么一种各自为战的格局,或许会有德高望重的出来组织同盟才是……不知道谁来挑这个头,天枢神阙?” “不知道……反正我们都是小辈,自己瞎猜也没意义。等着看吧,总会有什么变化的。” “嗯……拭目以待。” 这算是腾云级的修仙界中坚的普遍交流,对自己的想法,对宗门的猜测,对大佬们的忧虑,以及对更大局面的忐忑或期待。 基本可以代表了整个修仙界的现状。 或许再过一些时日,就会有更加明确的格局演变,大家都在等。 而凡人呢? “听说了吗?今儿下午,周员外给城东天心观捐了一千贯,说诚心向道云云……” “这厮往日里不是一毛不拔的吗?说压根不信那套。” “……可谁让今日天下都听见了,世间真有神仙。” 世间真有神仙,这是对凡人冲击最大的一件事。 囿于见识局限,曾经连李青麟都不相信世间有什么长生法,最多认为就是个强大点的生命。 然而九婴的言语,很清晰地昭告,世间真的有长生法。 还有天庭,有仙职。 一切都是真的。 一掷千金的周员外只是一个缩影,不知多少人弃地不种,去求仙缘。 但还有更多的人,默默地收割稻子,恍若不闻。 有男女在道旁停驻,看着左右农田里秋收正忙,并没有想象中的一片乱象。 两人对视一眼,都是一笑。 男子便问:“老丈,左近可有租屋?我夫妻想在这儿找房子住一两个月。” 农夫抬头看了一眼,男的俊逸绝伦,女的绝美无双,不由看呆了眼。 “那、那个,我们小县城,怕二位嫌脏。” 男子咧嘴一笑:“不怕,我们也就是个私奔的,到了地儿就换装。” “哈……”农夫笑道:“那我家就可以住……我姓张,二位叫啥名儿?” “唔……”男子挠挠头:“在下魏昆,这是我夫人……叫棒……呃流……” 女子打断:“我叫艾骑弈,见过老丈。” 第九百九十八章 与世人何干(月票4000加更) 小木屋里。 秦弈揪着流苏的衣领子:“什么叫爱骑弈!说清楚谁骑谁呢?” 流苏反揪:“我就是爱骑你怎么了?昨晚还喊自己动,今天就不让骑了?渣男!” “那个……”秦弈迅速改口:“没有没有,夫人爱骑我是我的荣幸。我只是觉得亏了一笔广告费……” “少来这套。”流苏哼哼道:“什么叫魏昆?女鬼指谁?看我像个鬼吗?” 秦弈道:“变个球。” 流苏下意识地变成了个球。 秦弈习惯性撸了两下。 一切尽在不言中,你不是女鬼谁是? 流苏这才反应过来,又羞又恼地变回人形,一把将秦弈摁在了榻上,骑了上去。 “吱呀……”房门推开。 画面瞬间定格。 一个农妇尴尬地拎着一壶茶水:“那个,你们俩口子感情真好。” “咳咳。”两人正襟危坐,目不斜视:“大娘客气了,我们自己来就好……” 大娘笑眯眯地打量他们一眼,弯腰去给他们点屋中壁炉,笑道:“你们想必是谁家的公子小姐,做不来粗活儿的。” 流苏跳了起来:“谁说我不会,世上哪有我不会的东……” 说着手指已经点向了壁炉,本来打算直接一个术法生火。 秦弈的干咳声传来。 流苏猛省,现在是住在凡人农家,装一对私奔小夫妻来着,可不能漏出仙术来。 术法生生止在指尖,看在大娘眼中就是一个萌妹子傻乎乎地指着壁炉发呆。 她不动声色地向秦弈使了个眼色,暗道您媳妇是不是有点傻?拐跑一个傻子私奔可不地道。 秦弈老脸憋得通红,赔笑上前:“我来我来……” 说着取过一旁的鼓风筒,对着壁炉“呼”地一吹。 “轰!”地一声炉火升腾,炉灰倒卷而出,扑得秦弈一脸黑。 秦弈眨巴眨巴眼睛。 流苏想起了狗子,乐得拍着手:“小毛球,黑黝黝……” 秦弈怒目而视。 大娘斜着眼睛看他们,敢情这是一对儿傻子。 也对,不是傻子,谁又能放着锦衣玉食不享受,跑出来私奔呢? 还住农家,你们这样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恐怕没多久盘缠耗尽,还是老老实实回家去了吧。 她还是忍不住好心多说了几句:“圣天子在位,大家日子好过了,世道是比以前好了些,可也不是没坏人坏心的。二位这样的,还是打扮得粗糙点,平日里多在屋里别出去的好……” 夫妻俩抽抽鼻子,敢情真被人当傻子了…… 其实这便是为什么需要回头。 仙路高远,离人间太久,脱节了。 连个生火都拿捏不准了。 说自己是人,说自己不脱红尘,都是虚话,说给自己听的,实际早已不在人间久矣,连凡人是什么样的怕是都快忘了,跟别提知道人们在想什么、过的什么生活了。 无仙居庙堂之高,恐怕都嫌脱节,但无仙起码知道纸面状况,有个宏观认知。 他们呢,管它宏观微观,啥都不知道了……如同人看蚂蚁碌碌,与自己曾经抨击的那些高高在上的仙家思维又有什么区别呢? 不愿活成自己讨厌的人,所以回头。 此非化凡,而是找到自己忘却的东西。 至少对秦弈来说是如此……对流苏来说其实也有这种意义,因为她和现在的人间也很遥远,此时的人世早已不是当年远古。 曾经出山之时,她就对此有些兴致勃勃的意思,只不过大家卷入的级别还是稍高了,变成了朝堂之争、国家之战。更接地气的东西,从头到尾都没怎么接触到。 对流苏还有额外意义,她想看今人对于天宫模式、三界之序的看法,也是对她自己道途的修正或者说新的定义。 所以你陪我看天上,我陪你回人间。 过这八十一天。 两人都没和大娘争辩什么,都是赔笑:“我们可以学的,快得很。” 大娘笑道:“你们学这个干嘛?难不成还真想在这县城安家立户,找个事做做?” 秦弈笑道:“说不定可以啊。” 大娘打量他一眼:“看你是读过书的,去那边庙前帮人抄抄书写写信什么的,倒也可以糊口。只要你吃得了苦。” 旁边流苏笑嘻嘻的,看着秦弈有些变红的脸色。 不是吃不吃得了苦的问题,而是好像有点……丢人,或者低级。 不知道秦弈肯干不? 秦弈干咳两声:“那个,现在盘缠还够,待我和娘子商议商议。” 大娘笑了笑,仿佛笃定这公子哥儿不可能干活的,笑着摇摇头,转身想走。 “诶大娘等等。”秦弈问道:“张老丈呢?我看太阳也快落山了,他还不回来?” “他啊……还得去周员外家里做木工,做完了回来。” 秦弈怔了怔:“白天农活忙了一天,饭都没吃一口就做木工去了?你刚才还说圣天子在位,日子过得好了。” 大娘道:“难道不好?起码吃饱穿暖。” 秦弈:“……” 流苏问道:“你们儿女呢?” 大娘摇了摇头:“我给你们做饭去。” 流苏怔了怔,下意识外放神念,看向了院子另一边的屋子。 屋子里躺着一个中年男子,形容枯槁,瘫痪在床。 “……”流苏低声对秦弈道:“天生痴傻,不能自主。” 秦弈看了看窗外的晚霞,仿佛能看见夕阳之下张老丈的疲惫身影。 两个老夫妻,拉扯着一个痴傻儿子,看样子起码三四十年了…… 恐怕他那两份工,也主要是用来给儿子治病或者吊命的,不然无法维持。 打工生活照顾儿子都来不及,哪里来的闲工夫管你三界之序。 众生苦。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恐怕张老丈夫妇并不算最难的,只是随便找一家住,就是一个缩影。世间如此还有多少? 数也数不完的。 “或许他们求神拜佛也少不了。”秦弈低声叹了口气。 当然少不了,想也想得到不知道多少香油钱丢到城东道观城西寺庙了。 但两人都很清楚,这区区县城,没有真修行,基本是假的。 几十年的求神问佛,恐怕他们早就麻木了。 九婴声闻于天,大家都听见了,是有真仙,那又如何? 难道还真能跑去修仙吗?还是说去求不知道在哪的真仙人治病救人?茫茫不知几万里,哪找去?不说自己老胳膊老腿受不受得了,放得下老妻,舍得下病子吗? 走不得。 所以淡定地割我的稻子、做我的木工,有闲工夫考虑“仙音”,还不如考虑早点割完这一担,能早点做完工呢。 可若世间确实有仙神,难道不是该试图前来普渡众生,救苦救难的? 听遍了仙音,却只听见什么飞升仙界,什么众妙之门……划什么三界之序,定什么天人之隔,高入云端,逼格满满,可对大部分世人……有什么意义吗? 要仙神何用? 与世人何干? 第九百九十九章 万家灯火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我们以为这事应该天下震动,结果大部分普通人仿佛没听见一样吧。”秦弈道:“因为在大部分普通人心里,仙神与他们没什么关系……而实际上你我都知道,修士们心里,自己与凡人也没什么关系,甚至还求超脱红尘的。” 流苏低声道:“是。现在与当年远古真的不一样了,修士和凡人早已无形中两分……某种程度上说,瑶光的预见是对的。” 瑶光的秩序中就含有明确的一条,天人相隔,仙神不干涉人间事。 虽然她的秩序没来得及执行……但数万载变迁,因为修士求超脱也好、因为迷信不想沾染红尘因果也好,总之修士这边早就已经无形中和凡人分开了。 而凡人求神拜佛也没得到回应,只是被佛棍道棍骗香油,求个心理安慰。 主要是因为此世修行少了一种教义,顾的是自己,有点搭边的是悲愿的普渡,但悲愿走歪了。于是一个确实有修行有大神通的世界,在俗世中的表现却像无神论世界,分割得非常明显。即使如今知道真有,也就那么回事吧。 凡人并没指望过修士来救苦救难,遇到妖邪之事悬榜,我出钱,你帮忙,两讫。知道有真仙,有条件的那就是打算自己去求仙缘去了,没条件的当没听见。 修士没打算给普通人做保姆,我千辛万苦修道,要说靠谁帮助那也是宗门帮的,修道有成也是回馈宗门,别人的事关我屁事;不去害人,见到不顺眼的事顺手帮一下,能够对生灵有些同理心,那就是正道了。 说穿了秦弈自己的行侠也就这样,并没资格说别人。 真正始终有人道之心的人是李青君,不是他秦弈。 稍微比别人好一点的在于,他的同理心更浓,始终没把自己当另一个物种。而绝大部分修士是真的已经把自己当另一个物种了…… 秦弈想了半天,忽然觉得很熟悉。 这其实就是现代网文的修行世界,并不是故老传说的济公传奇。 大约折射的是不同时代人们的心理变迁,我要自己变强,而不是依赖他人。从来没有什么救世主,靠的是自己。 似乎又与流苏的理念有一定程度吻合:人人如龙,对自己负责。 也就是说,这世界自己几万年演变,却是自然成了一种瑶光流苏的结合体。 流苏似乎也想到了这一点,有些出神地看着远方的晚霞,久久不言。 秦弈想起瑶光说:“我之所思有不完善处,她之所思也有,那就都死一死,几万年后再聚首,看看谁错得多些,然后完善它,不外如是。” 这神经病的想法,却是真的在进行。 因为她们真的死了几万年,世间自我变迁到了今天。 流苏低声自语:“今日他们的领袖,是能使安居乐业的圣天子,不是当年带着他们开辟神州爆锤妖族的人皇。如今的他们,也并不需要仙神胡乱干涉,动辄天倾地陷的……分开挺好。” 秦弈有些担忧地看了她一眼,却见流苏虽然出神,却也没什么颓丧情绪。 她也在修正认知。 不同时期的人皇该做什么而已,其实内核一致。 其实秦弈觉得,不管过了几万年,个人的认知都不一定会有什么完善可言,不过与时俱进就是了。 流苏也转头看了秦弈一眼:“你为什么没有急吼吼的去帮人治病?虽然是先天之症,一般小道士没法治,对你早已不难。” 秦弈道:“我也在思考这种问题,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烦恼,我是不是要每一个帮过去,又或者是路过了见到了顺手帮一个,没见到的就当不存在?” 流苏怔了怔,笑道:“那你怎么想?授人以渔?布道天下?普渡苍生?” “布道……我觉得只要人间尚有真宗门,大家还有求仙缘的途径就可以了。这种事情各看缘法,真是人人都奔着修炼,世间也乱了……这可不是蛮荒期,时代变了大人。” “不是布道,那你想怎么帮?” “我在想,如果真的仙凡两分,那么凡人的事就该成为体制上的探索,而不是仙人去帮的。”秦弈沉思着慢慢道:“如果说这算人皇的责任,今日的人皇和当初的你,方向并不一样了,她该考虑的是怎么建立社会保障和医疗体系这一类的事情。这才是根本,而不是靠哪位仙人去见一个救一个……” 流苏:“……” 第一次感觉秦弈说的话有点不明觉厉的样子。 但若真能做到,这就是普渡苍生。 “这就是人类文明自然进化的方向啊……”秦弈忽然失声笑了:“所以凡人们要仙神还真是没有用的。” 流苏板着脸道:“你同意瑶光了。” “我这算是同意瑶光吗?还不如说我同意的是无仙呢,她最想要天下无仙了。或者说我在同意你,文明的传承发展才是人族之本,这是你说的哦陛下。” 流苏“哼”了一声。 秦弈揉了揉她的脸蛋:“话说……你既然在修正看法,瑶光也不会原地踏步的。时移世易,大家都要与时俱进。天知道再见面的时候,她会是什么想法?” 流苏鼓了鼓腮帮子,秦弈合掌摁了一下。 “噗”地一声,一口气喷了他一脸:“我看你就是馋……” “没有没有。”秦弈急忙打断:“我对瑶光没兴趣!” “哼。”流苏再度看向窗外晚霞,低声道:“真是她指点你去开天辟地之时找我?” 秦弈老实道:“这个确实是的。” 流苏不说话了。 远方炊烟袅袅,街坊巷陌,犬吠声声。夕阳落下地平线,张大娘在外面点起了烛火,周遭隔邻相继亮起,片刻之间,灯火万家。 饭菜的香味隐隐飘传,有妇人叫骂,喊在外滚成泥猴子的小孩回家吃饭。 有货郎收摊,最后的甩卖吆喝声,中气足得跟修过仙似的。 俗世的气息。 但某种角度去看,这也是仙意。 如果说之前的对话与思考,是秦弈在陪她看天上……那么现在这种俗世仙意,是秦弈自己回来要找的东西。 九婴之事,道途之辩,人族在想什么……这其实是流苏的事情,秦弈只是在陪她。 秦弈本人的道途,没有这么大的方向。他就是个桃花道,谈什么天人之辩。 他回来不是观察这些的,而是回望而沉淀,记得自己生而为人的模样,捡起沿途之中错过的风景。 譬如这人间犬吠,万家灯火,生老病死,市井浮沉。 这是世间最常见的景,如果你视而不见,见而不知,背着行囊匆匆行色……那么所谓修炼也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加班赶工,谈什么修行。 这是秦弈这几十年错过的东西,如今回来寻找。 而她流苏在这场回望之中,是与他私奔的小妻子。 你陪我看天上,我陪你回人间。 人皇之思,大道之争,那仿佛已是两重天地的遥远。 第一千章 本非俗世人(千章撒花~) 张老丈家里多了一对小男女租客,也是街坊们津津乐道的一件事儿。 说是大户人家私奔的公子小姐,这种戏码是街坊巷陌喜闻乐见,戏文里都常有呢,结果戏文生生出现在身边,还不够人们聊的? 不过那女的从来足不出户,大家都没见过。张老丈吹得神仙一样,人们没什么代入感。想来多半也就跟周员外家的小姐一样,羞答答住在阁楼里,偶尔去庙里进香看见,也就是养得比别人白些、穿得比别人好看些,哪来的什么仙女。 真要脱了那身绸缎,卸了金钗脂粉,可能还比不上街头王二丫呢,好歹二丫屁股大能生养。 流苏在屋里蹲在一个瓦罐子面前,给秦弈炖汤。 人们的闲聊她听见了,不服气地抽抽鼻子,又拽了根茅草抽了瓦罐一鞭子,感觉自己在抽秦弈,爽爽哒。 神特么也就跟周员外小姐一样,还比不过王二丫……老娘变个球都比她萌多了好吗! 算了,和她们较什么劲儿。 流苏是故意不出户的,不愿变成其他的脸和秦弈相处就是这样的了,这种绝色姿容,什么金钗布裙也遮掩不了,一旦出门就是惹麻烦。 来这里是为了一段时日的隐居凡间,感受市井风情、凡人生活,而不是来和恶霸纠缠,找小角色装逼打脸的。说不定惹得还要收拾细软跑路,岂不是本意尽失,吃饱了撑的。 只能委委屈屈地装个足不出户的小媳妇,蹲家里给男人炖汤喝。 而秦弈真的出去打工去了…… 不会做别的,真就是张大娘提议的去庙门口给人抄抄信什么的,现在刚出去不久,也不知道啥时候回来。 流苏继续抽鼻子,怎么他才刚出门就想他了呢,简直想要去倚门而望的样子。 只不过装个凡人女子,怎么就真跟凡人女子一样了嘛。 难受,丢人。 “小艾啊……小艾?” “啊?哦……”流苏才想起这个小艾指的是自己。 转头看了过去,张大娘笑眯眯地靠在门边,有些神秘地问:“好几家姑娘说,你家小魏长得太好看了,冲她们笑一下,骨头都酥三分。有人托我探探你的风,小魏纳妾么?” 流苏暴跳如雷:“这臭桃花!走到哪里都跟苍蝇见到了那啥一样……” 张大娘笑道:“你不出户,他总得出去讨生活嘛。” 流苏气道:“你们这里的姑娘没见过男人的吗?一个私奔出来没几两银子还要靠抄书讨生活的穷男人,凑上来做妾?就因为长得招蜂引蝶?” 张大娘眨巴眨巴眼睛:“小艾啊,这你可就不懂了……” “我不懂?” “小魏那样儿,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公子,难道还真能私奔一辈子?没多久就得被他家捉回去了吧。要是趁着这个时候搭上,岂不也是大户人家少奶奶?” 流苏:“……” “再说了,小魏人物俊雅,又是个读书的,他们说字写得那叫一个好。这种人物难道还真能抄一辈子书信经文?指不定明年春闱,就榜上有名了呢……” 流苏:“……” “再再说了,她们也不知道她们和你有多少差距啊,我已经把你吹得天上有地下无了,没人信嘛……” 流苏抚额:“您还是别吹了……怕惹事儿……” 话说回来,她倒是隐隐意识到为什么秦弈这辈子总是桃花不断了。 帅,是第一位的。 现在也知道了,那是开天之凤皇心目中最完美的脸,是一般人能有抵抗力的吗?凤皇自己转世都毫无悬念地栽进了这张脸面前,典型的自己挖坑自己跳。 然后实力或者说前途……虽然当前看似不咋地,可那潜力,只要有眼光都看得出来。 加上他自己手段越来越高,当然越发容易勾搭妹子。 然后身边又没有一个震慑狐狸精的正宫,就根棒子吃瓜,甚至还主动让他盘谁谁谁去。 呜……流苏抓头。 仙道人间,别的不说,男女事上其实差不多的…… 他要真在这小县城发挥桃花之功,怕是整条街都得被他泡过去。 还好他应该看不上…… 也不好说,就住一两个月,赶紧揪着他耳朵走人。 这回你身边是有正宫的,不是根棒子也不是个球! 要盘也盘瑶光去,和什么王二丫很好玩吗? 流苏自己都没意识到这思路想到最后,是不是有什么不对…… 完全没感觉。 当然是要盘瑶光啊,那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 ̄^ ̄) 那边秦弈在庙门外帮人写信抄经,本来以为是个苦哈哈的差使,清贫体验。 结果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 “魏公子,先帮我写,先帮我写,我出十文……” “魏公子帮我抄经,随便写几个字就可以啦,我出一吊钱。” “砰!”有坦克抱过一大摞厚厚的经文:“跟我回家把这些抄完,一百两。” “公子你怎么都是汗,我帮你擦擦可好?” 秦弈当然都是汗啊,这和想象中的凡人清贫怎么完全不一样啊喂! “喂喂这位小姐请自重啊,别摸那里……卧槽……你们到底让不让我写字啊!” “还写什么啊,姐姐养你不好吗?” “我特么……” 果然是不管到了哪里,都像黑夜里的萤火虫一样耀眼吗? 话说左右其他摊子上的兄台们一个个捋起袖子,眼神都快杀人了,这帮妹子们一走,自己怕是要挨揍。 太难了,长得帅也是错吗? 秦弈狼狈地挤出重围,连刚买的笔墨纸砚都不要了,一溜烟钻回了张老丈家里。 刚刚到了院子外,就闻到鸡汤的浓香。 秦弈怔了怔,张大娘一般是舍不得炖鸡吃的,这香味…… 循香到了厨房,就看见流苏蹲在个瓦罐面前扇火,鼻子上还黑乎乎的也不知道哪沾了灰。 她没动用任何法力与神念,可听见脚步声还是迅速在心中闪过了秦弈的脸。 几乎在秦弈踏入厨房的同时,她也转头看向了门口。 四目相对,犹如静止。 虽然……好像出门干活的经历和想象的不一样…… 但这种干活回来,家里有人煲着汤的感觉……好像就是要寻找的东西。 这是流苏吗? 说真的秦弈没想过和流苏的相处会有这样的场景,但细思却并无违和。 一直在他身后,支撑着所有勇气与希望的小幽灵,换了个场景,难道就不是了? 秦弈喉头动了动,低声道:“我好像……不需要体验什么红尘生活……因为它从来就在身边。” “不要以为能说些好听的话让我很感动,你先去把你脸上的劣质口红洗干净,但凡留下半点痕迹,今天就睡地板!!” 第一千零一章 有你即红尘 秦弈没有睡地板。 不仅没有睡地板,也没有被骑弈,夫妻俩柔情蜜意地共渡了个良宵。 还释放了到人间之后的第一套术法:隔音术,加固术。 否则这一对敢在开天辟地时来一发的两大至尊,在这四处漏风的劣质木屋……怕不是要塌了…… 莫说秦弈归来看见煲汤的妻子时,心中很有感觉,其实在流苏视角又何尝不是? 丈夫外出归来,她在家里等他。 那种感觉真好。 要不是那破口红影响了心情,流苏当场都想和他啃在一起。 倒也知道那口红怪不得他,他也头疼吧,算了。还不如想想将来见到他那帮狐狸精要不要一个个锤死,那些才是真货。 流苏无数次在思考这个艰难的问题,最后发现锤不了。 一个个都是自己默许甚至怂恿的,其中居然还有一个是自己亲手开启了调教的大门……流苏回想起来真觉得第一个该锤死的是那只恶趣味吃瓜的破球。 没见过这么白痴的,给自己找帽子戴。 非要骗自己只是养了一只猫,其实心早都被这臭猫摘走了还不承认。 恐怕在几个知情者心里,这球真是一只老绿球了,可比那条河绿多了…… 呜…… “小艾小魏,出来吃早饭啦。年纪轻轻就赖床可不好。” 秦弈流苏:“……” 等一下。 为什么这两个姓连起来忽然感觉有点怪。 所以连这也昭示了大家的初始缘法吗!流苏揪着秦弈:“和你一起为什么总是要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秦弈哭笑不得:“你那名字是你自己起的关我啥事,让你爱骑啊?” “你不能不姓魏吗?”流苏气道:“不管,你要负责。” “怎么负责?改名?” “你变个球。” 秦弈“嘭”地变了个球。 流苏笑呵呵地抱着他揉了好一阵子,暗道怪不得他喜欢撸球,确实很舒服的嘛。 正这么想着,就看见秦弈变的球更舒服地在她身上蹭啊蹭,一脸陶醉。 流苏:“……” 大家晚上刚那个,起来还没穿呢……他当然很爽了啊。 女人怎么不管做什么都吃亏啊!这世道对女人的压迫什么时候才能停止! “去死吧淫球!”流苏气鼓鼓地把秦弈球摁在地板上,那球抽搐了两下,不动了。 流苏“噗嗤”一笑,觉得好萌。 外面张大娘的脚步声都离开了,也不知道嘴里咕哝了啥。她被隔音听不见里面吵吵闹闹,大概觉得这种公子小姐果然不可能是勤快人,太阳都晒屁股了还赖床呢。 过了一阵子,流苏先溜了出来。 看看天色,太阳倒没有晒屁股,还只是卯时初,天蒙蒙亮的。但张老丈天都没亮就已经出城上田去了…… 见流苏出来,张大娘便问:“小魏还睡着呢?” 流苏做扭捏状:“他昨天也辛苦。” “……”他昨天不是被一群女人围着吗?辛苦个啥啊? 张大娘左右看看无人,拉着流苏道:“我说,你家小魏是不是哪里不太行啊?” “哈?”流苏瞪大了眼睛。 “不说他对那些姑娘怕得跟看见一群老虎似的,光说你们也在这住了两个晚上了……你这么个千娇百媚的大美人躺身边,他居然什么事都没做?”张大娘低声道:“我看你还是别炖鸡汤了,换点别的吧,我听说枸杞……” “等……等一下……”流苏又好气又好笑,隔音还有这个弊端哪? 你当我们赖床,我们根本就没睡觉啊……猜猜我们都在干嘛? 你是说那头把我从子时折腾到卯时的牲口,那事儿不行? 果然不是一个物种了啊,相互理解都很困难的,流苏揣手手叹气。 说话间,秦弈也变回人形一本正经地出来了。张大娘同情地看了看他某些部位,长长叹息着离开:“可怜……” 秦弈:“?” 流苏憋着笑,拉着他的袖子道:“你今天还上工么?” 秦弈下意识问:“你要改名工了?” 流苏瞪眼。 秦弈举手投降:“写书信抄经文什么的,以及类似这种抛头露面的活真干不了,换个吧。长得太帅了果然就是不好,听说有个叫卫阶的帅哥被妹子活活看死了,再这么下去就轮到他弟弟魏昆了。” 流苏道:“有什么躲在家里能干的活儿?” “码字……” “写故事?”流苏迟疑道:“如果真当凡人看自己的话,你这活儿可能会饿死。” “可是我现在觉得,我没有必要真的把自己完全当个凡人……因为真的不一样。我赴红尘为的是修心,强行装样儿只是矫情。”秦弈揽着她的腰,附耳道:“还是昨天那句,有你在身边的时候,其实已在红尘。” 流苏脸蛋红扑扑的,做贼似的左右看了一眼,又飞速在他脸上啄了一下:“会说话就多说点。” “棒棒,有没有觉得这样的日子本就安宁?” “……嗯。” “像我们初识时在仙迹村,也像刚入仙宫时在过客峰。”秦弈低声道:“除此二者之外,总觉得这数十年不是修仙,是赶工。” 流苏笑笑:“艰苦攀登,奋勇精进,是修行。复返自然,再见南山,也是修行。没有必要厚此薄彼,无非动静相宜,何必着相。此前有所偏颇,现在找回来也就是了。” “棒棒夫人说得是。”秦弈也啄了她一口:“那我就开始修行。” 流苏本来想说你现在喊我棒棒不别扭吗? 可想了想没说出来……因为她自己听了也不别扭。 早就是那破形状了。 不会有人知道这小县城的一隅街巷,隐藏了怎样的修行者。 一个太清。 一个无相。 自从在乱石阵的空间里炼丹恢复,流苏连法力都已经回到无相层级了。她的肉身更恐怖,大家收集了几十年的神物祭炼而成,但她彻底适应融合之后,在武修肉身层面上都已经直接合窍,也就是武修版的太清,完美的躯体。 短板只是能量的积累,有天演流光的存储消化,无非时间问题。 秦弈可以确定,此时的九婴不可能是流苏的对手,除非天宫另有什么奇妙阵法或者先天造化来专克流苏,不然真得被流苏一个人锤进去。 说流苏此时才是三界第一人,绝对不为过。 才不是逗比九婴。 而他自己,这场回头路已经属于太清路,对于无相层级之内的突破当然也是很有意义的,当前的关卡是,他疯狂双修加磕丹之后处于无相六层,在这中期破后期的坎儿卡住了。 于是回头看。 梳理心境,也是整理所知所得。 真的未必一定要做凡人的事情,既处红尘,做什么不是红尘? 街坊们发现小魏不出门抄经了,而是在家门口写写画画。 一幅图,配一段文字,看上去像给小孩子玩的看图说话。 一开始大人们没那闲情逸致,管这公子哥儿在干啥呢……都是小孩子团团围观。 因为这大哥哥长得好看,画画也好看。 他第一天画的是一只九头蛇,九个凶头栩栩如生,就像要从画里钻出来吃人一样。背景是狂暴汹涌的河水,天上十个太阳,超凶。 有字注解:“北方有一条大河,水深千丈,波浪汹涌,人称凶水。凶水中有一只九头怪物,名叫九婴,既能喷水,又能喷火。” “大哥哥这是什么鸭?” 秦弈揉揉孩子的脑袋:“这是九头蛇鸭。” “世上真有这种怪物吗?” “既有仙人喊话,天下皆闻,当然也会有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啦……信则有,不信则无。” 孩子回家跟大人说了,大人都是笑笑,并不在意。 那魏公子要是卖画,凭借栩栩如生的画功可能还有人买,可躲在这巷子里又不宣扬,也不和名家走访,就像在画给自己看似的…… 再说这种小图小字,估计一般人兴趣不大,就是哄孩子的。 算啦,一般人可能要饿死,这种公子哥,管他呢。 第一千零二章 无处不仙山 第二天,画旁的小字内容丰富了点:“人皇流苏在时,十日并出。九婴出于凶水之上,淹没大地,干涸千里。流苏斩金乌于旸谷,瑶光擒九婴于凶水……天下遂定。” “咦……”有书生路过,看了皱眉沉吟:“有些意思……你是在叙史?还是编故事?” 秦弈还是抬头笑笑:“信则有,不信则无。” “……多少钱一份?” “十文。” “一张画几个字,这么贵……你不如去抢!” 书生拂袖而去。 秦弈低头作画,没有理他。 几个字写一天,故事还是现成的……是偷懒吗?不是的。 是修行。 毕竟是万道仙宫出来的,万道仙宫的修行法,一直可以作为他的术。 有些类似书仙注史,秦弈正尝试把精气神集中在这叙述之中,一笔一划都非常缓慢,看似寥寥几句话,其实已耗尽了心神。 和书仙或师姐的并不一样,不会诞生师姐召唤的那种书灵……秦弈也不知道最后会有些什么。 对他来说只是一种经历回顾,所知整理,以及心灵的梳理。 在这凡间巷陌,书写仙神之事。 若能传播,那便是众生愿力的汇聚,若是不能传播,那就写给自己看便好了。 不必强求,非执非妄。 一块白球型镇纸,压在纸边上。见书生远去,白球开口道:“多写点,吹我吹我,别写瑶光。” 秦弈:“……你现在是个镇纸,做好镇纸的工作。” “哼。”白球哼哼道:“你写得太简略了,我和瑶光各一句,显不出我在她上面。” “反正总是你先,她后。”秦弈笑道:“我又不是著史。” 流苏知道没法让他想写啥就写啥,只好气呼呼地做镇纸,其实就是为了光明正大蹲在一边看秦弈画画写字。 秦弈心中无比安宁,真是感觉这样的生活过多久也不会腻。 此即修行。 其实流苏也不知道秦弈这场修行的细微处,大处她知道,但细节各人不同。 秦弈的路子早就和她不一样了,道途只能自己去走。 画上一只白狐,妖媚绝伦,背上有角:“白民之国在龙鱼北,白身披发。有乘黄,其状如狐,其背上有角,乘之寿二千岁。” 程程的面容闪过心间,一颦一笑,犹如亲见。 “三株树在厌火北,生赤水上,其为树如柏,叶皆为珠……” 戒指之中,三株树的果实正在闪烁。 “贯匈国在其东,其为人匈有窍……” 无心也能活的内脏替代之法,在所学法则之中隐约凸显。 其实这一项是目前秦弈“回头”之中发掘到最大亮点的东西,当初是狗子吞了之后解析给他学的,囫囵吞枣就学个表象。如今自己“点亮”之后,发现什么断肢重生、断头不死,都可以从这里展开。 这便是故老传说的仙家之趣,孙猴子当年的神奇羡煞了多少孩子。 曾是自己修行的目的,最感兴趣的东西……结果都错过去了。 如今就像在故纸堆里翻出来一样,有十足的惊喜。 “昆仑虚在其东,虚四方。虚者,墟也,幻也,天地之绝,古今交汇也。” 与岳姑娘的过往一点一滴浮现在心田,演世莲池之中,岳姑娘素手轻轻,有生命之液溢于池水。 “啪!”白球镇纸暴动,砸在他脑袋上。 秦弈抱头:“小心被人看见。” “压根没人理你,现在连小孩子都不来看了,说你胡扯淡。”白球坐在他脑袋上晃:“十几天了,你都写了个啥……在别人看来,故事没故事,地点也莫名其妙乱七八糟的,谁看啊。” 秦弈写写画画十几天了,辣鸡小白文一张都没卖出去。 要不是给自己预设的“私奔出来携带的几两银子”,在这小县城还够用很久,否则早该饿死了。 便是如此,也快坐吃山空了,毕竟媳妇儿有点大手大脚,动不动鸡鸭鱼肉的,看得张大娘直皱眉。 说夫君上工辛苦给他补补身子……你夫君到底上了个啥工啊? “已经差不多了,再几天就好。”秦弈最后落下一笔,笑道:“到时候是‘被家人捉回去’也好,是自己待不住灰溜溜跑路也好,我们的回头路可不止是这一站的。” 流苏警觉:“还要去哪?” 秦弈目光闪烁:“一些……低级修行时曾经经历过的地方。” 仙迹村,刚从那出来,不是。 南离离火城,已经没什么意义了,就算想祭拜故友,去龙渊城皇室祖庙就可以了,早都迁了。 按顺序回首,接下来该去哪? 横断裂谷,妖城白国。 你那是回首吗?你那是去宣淫的吧! 流苏跳下地,嗖嗖长成了一个大美人,转身进了屋,手上已经拎起了狼牙棒。 秦弈忙拉住:“诶诶你干啥?” “预演一下,我要用什么姿势揍她。” 秦弈摸着下巴打量她好一阵子不说话。 流苏拎着狼牙棒忽然觉得被看得有点手足无措:“你、你看什么?” “我在回头看,当时和程程用的什么姿势,能让你狂喜吃瓜……我忘了……” “回、回你个头看,我打爆你的臭头让你看!”流苏举着狼牙棒一路追杀:“脑袋伸过来,今天不挨我一棒,晚上也别想我挨你棒!” 玩笑是玩笑,虽然早晚要走,谁也知道不可能一直留在这凡尘俗世。 但却不会再度变成赶工,好像做完一件什么事就该走了似的。 小俩口打打闹闹之中,日升月落不知几何,秦弈依然在门口画画写字。 依然是一张都没有卖出去。 想象中会来捉他回去的“家里人”还没出现,这都快入冬了也没见他打算启程去春闱。 曾经以为他大有前程想要搭上来的姑娘们早就消失了,再帅的脸也不能当饭吃。 闲言碎语开始增加,从“魏公子”变成了“小白脸”。 人情冷暖,不外如是。 这也是回首。 莫说仙路高远,其实仙路之上也是处处都这样,只不过秦弈所见的很少。 他太幸运了。 没有鄙夷没有嘲讽没有奋起而打脸,最多就是被通缉逃难了一回。这一路仙途高歌猛进,却居然在凡尘俗世体验了一回炎凉。 其实很是有趣。 当视角不同,再看这些,真的有一种抽离的感受,自己在其中不是主角,周遭市井才是。 而相应的,若是宠辱不惊,用在仙道之上,那也是修行。人们梦寐以求的超脱,这便是其中一项。 所以超脱的不是俗世,仙俗都一样。真以为离开俗世,涉及到更高层面的力量与争斗就叫超脱,那就错了…… 所有人都在红尘,从来没人超脱。 超脱的是自己的心而已。 当心静了,何处不仙山? “小魏,别画了,来吃饭。” 张老丈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秦弈回头,微微一笑。 张老丈夫妻的态度有些意思,没了早前有点小巴结的模样,却也没有旁人那种想要把你贬到地底的感受,语气反倒是更亲切了几分。 就像家里有了人气,住进了两个不长进的晚辈似的,有那么点恨铁不成钢。 甚至还打算免他们房租。 “老丈还得去给张哥喂药?” “是啊,不吃药吊不住命哪。” “我来喂吧,老丈忙活一天也累了。” “你……”张老丈很是迟疑:“我怕你这公子哥啊,喂个药能把药洒了。” “哈。”秦弈笑笑:“赚钱我不行,可喂药我真的很行。” 端着药碗进了张老丈痴傻儿子的床前,秦弈静静站立片刻,还是弹指洒下了新的药粉。 渡不了众生,好歹所见的顺手帮一把。 想做就做,此即缘法。 强求什么该做,该怎么做……说真的,意义不大。 那是天帝人皇的思绪,真要考虑这个,摁服了瑶光再说吧……希望下次见面,不要被她打死。 秦弈小心地给病人喂了药,转头看向窗外。 今年的雪,来得有点早。 第一千零三章 仙神不可为 “这雪是一种天象昭示,世间有变的预兆,不是常规的雪。” 回到房间,见秦弈还是站在窗前看雪,流苏陪他并肩看了一阵,才转头道:“学卜的人,说不定可以给你说一堆道道,或者你自己现在其实也可以尝试看见部分未来,要不要试试?” “瑶光有句话,我挺认同的……呃你先别瞪眼啊……” “哼。” “她说未来不是去看的,要靠自己去缔造。这岂不是也与你暗合?” 流苏撇撇嘴:“才不一样呢,她这叫迷之自信,布置的东西歪成啥样了还不知道。” 秦弈暗道你难道不是迷之自信,臭屁天下第一。当然傻子才这么说,说出口的话已经变成了:“所以我不学她,学你啊。” 流苏变得笑嘻嘻的。 秦弈看向自己的手掌心,低声自语:“我之所为,便是未来。” 流苏看着他的侧脸,她知道秦弈为什么这么“霸气”。 这一场画画写字的回顾修行,几乎可以看见他紫府的动荡,那一抹灵光浓郁得几乎直冲天际,共鸣不去。要是有天庭,怕是有仙官能看见人间神光透九霄,要吓得去找人了…… 若说这雪是一种天象昭示,结合了很多事件的综合,那么秦弈的天道共鸣也是其中之一。 这雪本来就有秦弈造成的部分。 他已是仙神。 就在刚刚,雪落的同时,他突破了无相七层,为这场俗世心灵修行交出了阶段性答卷。 七层已属后期,这个天下有多少无相后期及以上? 天上人不算的话,光看地上,鹤悼是圆满,囚牛悲愿是后期。 没了。那些恶念分身、金乌尸傀以及裂谷下面各种残魂那种状态不算数。 曦月左擎天玉真人,三个最为活跃的神州无相,都是中期。如今曦月似乎有提升,具体未知。 当初鹤鸣是初期,霸下是初期。现在的明河孟轻影是初期……唔,不知道这俩开了前世挂的是不是又有突破,她们不能以常理推断。 总之如果面上去看,秦弈都天下第四了,超了他家岳姑娘。真要实战起来,流苏觉得那盘子多半打不过秦弈,那就算天下第三了?说不定和囚牛也有得说…… 恐怖如斯。 其实还是天演流光的残余作用,加上和她双修的流光能量让渡,在能量需求上早已充足,这是一般人无法达成的造化。别人就算再天才,能在这点时间把无相层级都嗖嗖嗖往上冲,那是不可能的。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不是吃个饭顿个悟就能代替能量的增长,这玩意是实打实的东西,变不出来的。 但能量的暴涨也要跟上修心,否则要么不踏实容易走火,要么就会产生壁障,就如他之前卡六层过不去了。 于是有了这场俗世之旅。 目前看来,是很成功的,眼见秦弈的气质都有了不小的变化,就像是洗净铅华,返璞归真了一般。 算算时间,不知不觉居然都五十一天了。 距离九婴的天下通牒,还有一个月整。 可流苏还觉得有些意犹未尽,在这里和秦弈装一对私奔小夫妻的感觉真的太好了,舍不得离去。 那么重要的天变近在眉睫,居然还想躲乡下…… 托腮。 终于知道什么叫能使君王不早朝了,若她还是人皇,这就是被男色诱惑得懒得视事了对吧…… 这乱世妖妃的祸国之能,比他的实力提升还恐怖…… 秦弈可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见她一直盯着自己侧脸的神情,不由摸了摸脸颊:“怎么,我脸上沾了灰?” “没有。”流苏撇嘴,眼神躲闪:“沾不沾灰都是只臭猫。” 秦弈伸手去搓她脸:“谁是猫?” 流苏反抗,也伸手去掐他脸:“你!” 小夫妻在窗前掐脸打架,屋外忽然传来喧闹声:“就是这里!” 张老丈的声音传来:“诶诶诶,你们干什么?” 两人怔了怔,皱眉出了院子。 就见几个泼皮带了一群捕快围了上来:“就是他!画些怪力乱神之事,还什么埋地下不死……” 话都没说完就斩断在嘴里,所有人目瞪口呆地看着秦弈身边的流苏。 脑子都轰地一炸,全空了。 这世间居然真的有如此美人,张老丈夫妻吹的什么仙子下凡,一点代入感都没有,如今亲见才知道,这根本就不是仙子下凡可以形容的…… 穷尽世间所有形容词,也难以形容她万分之一的美。 捕快们本来不知接到泼皮的什么举报或者贿赂,本还有点不耐烦应付差事的样子,可这会儿脸色全都变了。 事实上这本来就是某泼皮意外看见流苏,惊为天人,才想办法贿赂捕头要把秦弈抓起来,他好趁虚而入的。可没想到一下子这么多人看见了,泼皮也有些悔意,被这么一折腾,说不定美人都轮不到自己了…… 那捕头咽了口唾沫,指着秦弈厉声道:“就是你写神怪故事?” 秦弈挠头:“怎么,神怪志异故事不许写的吗?我没涉政也不涉黄……” 捕头厉声道:“当年陛下尚为南离王时,摄政王颁布令谕,不得妄议长生,妖言惑众!” “卧槽?”秦弈更是目瞪口呆:“这也行?如今没有这条法吧?” 当年青君是有颁布过这条令谕,可那是对应当时南离特殊情况的,都已经是猴年马月的老黄历了?如今情况早就不一样了,大离本就有国师,灵虚德高望重,这条南离小国的阶段性指令你能搬到二十几年后的大离来用也真是难为你了。 捕头厉声道:“陛下没说取消,那就是恒在,给我拿下!” 一群捕快围了上来,围秦弈的三三两两,倒是流苏边上一大堆,个个想要凑近点看她,哈喇子都流出来了。 “哼哼,记住了,是你红颜祸水,不是我乱世妖妃。”秦弈笑嘻嘻地拍拍流苏的肩膀。 流苏冲他皱了皱鼻子。心中很是叹气,想要多赖几天,果然是冥冥有意,赖不下去的了。 他们注定不能久留,这就当是离去的启示吧。 “你们还打情骂俏,不把朝廷法度放在眼……” 话音未落,在捕头和泼皮脸边忽然冒出了几只大巴掌,噼里啪啦地抽了一顿。就见秦弈携着流苏腾云而起,在众目睽睽之下飞上了天空。 秦弈缥缈的声音从天外传来:“拿着鸡毛当令箭,若真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公子,此番必为所害。哦对了,我好像还有个身份,可以做体制的事情诶……大离国师秦弈谕,将这帮玩意交付有司严查,若往日有欺男霸女者,一并议罪。过些日子,我会让灵虚回头落实。” 捕头:“……” 泼皮:“……” “这近两个月来,我很开心,谢过张老丈照顾,给大家添麻烦了。” 声音悠悠远去,留下一地木鸡。 县城之中无数人仰天而拜:“真的是仙人……” “是国师。原来我们国师就是真仙人……” “呜呜呜我真傻,那时候就应该多摸一摸仙根,沾点仙气。” “我亲过仙人的脸,从今天开始我不刷牙了!” “你他娘早就刷过了,你亲他的脸在两个月前。” 有书生顿足:“我他娘的就是个傻子,十文,十文就能有个传家宝啊……啊啊啊啊!” 张老丈的街坊邻居一窝蜂挤进了院子:“老张你是不是要发达了,仙人给你留下什么东西了吗?他的画画写字你留了没?” 张老丈:“一张都没留……他们炖鸡用过的瓦罐算不算?咦等等……喂药……” 张老丈夫妻转回头,就看见他家的痴傻儿子蹒跚地走到门边,举目遮住外面的光亮适应了好一阵子,才慢慢开口:“爹,娘……” 张老丈狂喜:“这不就是仙人留下最好的东西了吗?其他东西有个屁用!今天老子请客,都不许走!” 云端之上,流苏偏头看着秦弈:“为什么这样现世?不怕人们被引诱得纷纷去求道了?” “他们听见仙人传音也就那样,再亲见一次也不过是一时多些谈资,没几天就恢复如初了,该做自己的事儿还是做自己的。”秦弈低声道:“我有意现世,是让他们明确,求仙是有通道的,至少国观就有真术可求,这通道不抢,要是九婴来传法怎么办?” “唔……” “若是将来无仙若能建立一个完整的体系,也不致……固化。” 两人飘然远行,风中还飘着流苏的问话声:“那你说那种拿着鸡毛当令箭的事情怎么办,人皇再英明,似乎也不可能杜绝。” “这个啊……难难难……”秦弈的声音很是叹惋:“古往今来,从未断绝,虽仙神难为也。” “我怎么觉得,这是李青君跨越二十几年在给我捣乱呢,就是不让你我安稳隐居做小夫妻。” “噗……” “平静的日子就这么没了,我吃瓜的狐狸精宫斗术,要看她们用在我自己身上了。秦弈你把头伸过来,让我先出口气。” “伸过来了,亲这里。” “你先去死!” 飘雪之中,声音渐渐不见,北风席卷,飞雪正向裂谷蔓延。 第一千零四章 妖城暗影 裂谷妖城。 程程双身都在闭关。 自从当年秦弈征服裂谷之后,程程绝大部分时候都是在闭关潜修的。她方便在双身,许多妖城上下的管理事宜都是人身在外操作,包括后来和混乱之地的勾连也一样。 妖身可以一直在修炼。 上回和老道姑那一场,以及后来秦弈搞时幻空间在妖城驻留的那段时间,算是程程难得的放松休憩。 在秦弈未见之处,程程的修行比任何人都刻苦,没事的时候,连人身都在苦修。所以有几次秦弈途经妖城,都没见到程程。 因为她心中比任何人都有紧迫感。 裂谷妖城,一定是面对天上人的前线。 因为天上人可能会试图分化人族修士,尝试收服大部分,但他们一定会清楚,裂谷妖城是无法以“道”或者“资源诱惑”这类东西来收服的。 双方有刻骨的血债,连妖王程程的父王都被他们捉去剥皮炼丹,其余类似的不知凡几。 这种仇恨是能商量的? 而远古祖圣之魂,有些死于流苏之手,有些死于瑶光之手,本是属于争霸或者说夺门的仙神之劫,没什么私人仇恨可言。事后有怨念,那也是都冲着最后的胜者去了,流苏自己都挂了,大家一个样,反倒和流苏有着同为败犬的惺惺相惜。 鲲鹏见到附身棒子的小幽灵流苏,见大家一个惨样,也是一笑泯恩仇,还送了点生灵之道的感悟。 以这个逻辑,最后的胜者那也不是瑶光,瑶光也挂了,笑到最后的是九婴等背刺者。后来禁制妖魂,把裂谷当猪圈的,同样也是这些背刺者,不是瑶光。 仇恨落在谁身上,很明显。 基本可以说,当九婴传音的那一刻,大家知道“原来摘桃子的是你这混账东西”,仇恨就开始由它担走了……可能除了烛龙自己被瑶光坑得很惨,不知道会不会把锅转到九婴身上,反正别人基本都恨九婴去了。 这便是趟雷的一部分,基操。九婴自己应该也知道这部分的因果是担上身了。 总而言之,从古到今,各种因果梳理,双方这种血债数都数不完,是根本洗不了的,唯有血偿。 九婴不会指望程程投靠天宫,程程更不可能去理会他们的什么鸡毛秩序。如果说人间修士不服的才抹平,那妖城这里天然不服,不用等了,直接抹平就对了。 何况妖城还有一块石墩,当腾出手来,不先抢了这块石墩还等过年吗? 程程这些年来虽然不知道事态会有如今这个进展,但她一直都很清楚,一旦天上人有所举动,妖城就是第一线,不用怀疑。 所以她一直很有紧迫感。 统一妖城,开拓裂谷,延伸混乱之地,插足南海,与龙子建交,一步一步都是集体之势的经营。 而自己刻苦修行,争取早日突破祖圣之境,这是个人实力的保证。 她尽力了。 尽力自然是有回报的。 首先就是鲲鹏看在眼里,原先自己镇压在尸骨下面的一块大石墩——也是使得整个横断裂谷各种妖魂不散的根本,之前不敢轻易给一个凝丹或者万象境界的小妖王,宁可自己镇压在尸骨之下。 当程程突破妖皇境界,鲲鹏立刻就把石墩给她了。 这是妖族的未来领袖,族群希望系于一身,没道理还藏着掖着。上次秦弈来这里的时候,程程其实都有石墩了。 其次就是原本在鲲鹏紫府内需要自己感悟捕捉的大道法则,鲲鹏不要她感悟了,直接问你要哪条,我梳理出来给你。地脉妖力你要吸收?我帮你化开,助你吸收。 对自家后人羽裳都没这样…… 可惜圣龙峰那边不大行,烛龙临终怨气太浓,连儿子囚牛都没法沟通,这个还算是裂谷的一个隐患来着。唯有夜翎好像能靠近得到一定的好处,也不知道那臭蛇和烛龙怎么会这么亲,比亲儿子都亲。 总之现在得到各种大道法则与妖力点击就送,加上石墩子的辅助,程程的修行比秦弈想象的快很多。 刚刚十几天前,程程突破了祖圣之境,也就是人族无相,如今尚在巩固之中。 这种恐怖的速度,就连开惯了挂的秦弈都不敢往这儿想,天上人显然更不可能想到。在天宫视角,裂谷妖城除了那些远古妖魂麻烦之外,现存的妖怪不咋地,妖王程某某最多就是个乾元圆满,顶天了。 这种信息落差,有好处也有坏处,好处就是九婴多半不会来亲自出手,太清还是要讲点格调的,出来欺负乾元那真是被天下人笑掉大牙,什么天帝的逼格都掉没了。 最多就是坐镇天宫做微操,或者是亲自出手对付龙子那边去了,妖城这里大概是不需要直面太清的压力。 坏处就是战争可以爆发在任何时候。 只要对方找到怎么破解裂谷妖阵的办法,随时就可能打进来。 九婴太清之后,要提供这种办法似乎变得简单了,它的目光足以勘破裂谷妖阵的薄弱处,也足以让双方都无法利用的圣龙峰起到某种变故。 无论如何,所谓八十一天的期限,和妖城根本没关系。这一点连秦弈事先都没想到,但程程一直心里有数得很。 关键要地必是圣龙峰,她自己巩固祖圣修行,暂时不能分心,此时驻守要地的当然是不靠谱的弟子夜翎。 没办法,夜翎是妖城除了程程之外的最高战力了,鹰厉那些人虽然各自觉醒了一些奇特血脉,修行各有提升,但还是那句,时间太短了。 这么短的时间,除了真正惊才绝艳的天选之人,别人是跟不上的。 唯有夜翎。 连此时潜入圣龙峰上方观察的赵无怀都乐了,又是这小蛇。 看这小蛇抱着脚丫子坐在地上发呆的模样,赵无怀怎么也没法想象这是一个凌厉的大妖。 这小蛇修行是莫名其妙的快,怎么都已经乾元后期了……赵无怀见过的妖怪很多,神兽血脉也数不清,可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趴着都升级的奇葩,无法理解。 但实力无所谓的,这小蛇根本就不是打仗的料,凭天赋欺负欺负低级修士还差不多,他赵无怀堂堂无相,玩弄这小蛇还不是轻而易举? 他悄悄摸出了一张玉符。 裂谷妖城看似铁桶一样,妖阵纵横,堪敌太清,妖族借此龟缩其中很久了。但这妖阵不是无解题,圣龙峰就是致命的破绽。 玉符是九婴交给他的,专门用以解开当年瑶光对龙魂的封印,把暴虐的龙魂怨气释放出来。顺带还有控魂指引效果,能让龙魂一定程度听他的号令,最少也可以不攻击他。 只要把玉符贴在峰顶,暴虐而出的烛龙怨魂直接就可以把这裂谷妖阵冲垮,至不济也可以当肉盾,把妖阵与鲲鹏之击承担下来。他赵无怀率众紧随其后,不消片刻,这个裂谷妖域就将夷为平地。 破开裂谷妖城,就是这么简单。 到时候那乘黄不就是炼丹用的?傻子才骑。 这螣蛇的血脉也很有意思,值得研究一二。 赵无怀这一瞬间都已经想好了将来怎么炮制乘黄丹与螣蛇血了,手中的玉符已然无声无息地贴在了圣龙峰顶。 第一千零五章 夜翎之战 赵无怀的潜入,夜翎是确实没发现的。 只不过她并不是表面上的在发呆,其实夜翎很认真。 她的修行真的与众不同,看似趴着睡觉如同一坨废物,其实在修炼,别人不知道她为啥长进这么快,因为总觉得看上去她在卖萌偷懒,然而人家真的是在修炼啊……还是时时刻刻都在修炼好不好。 同样,看似发呆神游,都快斗鸡眼了,其实是极为集中精神的窥伺,如毒蛇潜伏,随时暴起而击。 很少有妖怪修炼到这个程度还保留了如此浓郁的天性,跟条刚刚化形的小妖似的……可她偏偏就有,这才是最稀奇的地方,导致别人很难理解。 她潜于阴影,神念早就遍布圣龙峰上下左右,通过各类隐藏阵法加持,观测任何角落,一点风吹草动都很难逃过她的感知。 然而赵无怀是无相,修行比她高多了,潜伏在上方远处,她确实发现不了,反而是她的潜伏瞒不过赵无怀。这是硬实力上的根本差距,没办法的事,并不是发呆错过。 可赵无怀轻视她,认为这小蛇是纯搞笑的,那就错了…… 就在赵无怀玉符贴上圣龙峰的一刹那间,夜翎猛抬头,眼眸凌厉无匹。 圣龙峰瞬间发生了变化。 高耸万仞的山峰,似乎“活”了起来,如龙似蛇,蜿蜒扭动。山顶玉符贴处,扭曲地化作了一个龙头之形。 圣龙峰不知方圆,高达万仞,隔绝了裂谷与东海之地。那是烛龙躯体所化,被瑶光封印镇杀于此。 不死不灭的开天神龙之魂,开天辟地的第一组生命,万灵之祖。 除了封印,根本无法彻底杀死。 一旦解了封印…… 它能复活! 只不过是以怨魂形式复活,至于能不能恢复如初,那是以后的事了,天宫或许还有后备手段控制它恢复不了,多一个太清打手。 总之此时的怨魂,就是不分敌我的暴走! 赵无怀脸上露出笑意,仿佛看见了龙魂肆虐,冲垮妖阵的场景。被自家的妖族老祖宗冲垮自家大阵,是不是感觉特过瘾? 可笑容刚刚绽开,就僵在了脸上。 他发现那只小蛇迅捷无伦地动了。 就在他玉符贴下,圣龙峰刚刚开始动荡,连怨气都还没外泄的时候,黑影骤闪,到了山脚不知道什么阵法边上,按下了一块石头阵眼。 速度快得连他都一时没反应过来。 下一刻圣龙峰“轰隆隆”地响了一下,安静回去了。 赵无怀:“?” 仔细看去,玉符莫名其妙离开了,正飞回自己手里。 并不是玉符被取下,而是把之前产生的所有变化都恢复原状,犹如时光倒流一样。 赵无怀:“???” 他心中震惊,这是怎么回事?古往今来谁能做到,莫非是瑶光的后手?后手都布置到这来了? 这当然不是瑶光的后手,是秦弈的。 曦月提供的时间类顶级阵法,秦弈依靠时幻之纱的辅助,花费了大量时间精力布置而成。 为的就是这一刻! 赵无怀很快认清了状况,他知道这阵法就这么一下作用,其实治不了本,只要他再把玉符贴上去就完事了。 然而…… 他抬起头,前方一只巨大的螣蛇直冲而来,双翼舒展,各达百丈,蛇鳞闪闪,如地狱刀林。 碧绿的竖瞳内闪烁着愤怒的光芒,蛇口一张,天火骤降。 “死!” 赵无怀忽然发现这火非常恐怖,毁天灭地的螣蛇天火,还掺杂了……混沌真火?灭世之炎? 这小蛇哪来的混沌源初先天火? 赵无怀知道如果强行再贴玉符,必须要付出伤重的代价,必须先应敌。 赵无怀贴玉符的举动收了回来,另一只手迅速抵在身前。 幽蓝的冰凛在身前绽放,和黑色的螣蛇天火冲在一起。 火融不了他的冰,但极寒的冰也没能把那烈火减弱半分。 赵无怀目光也凌厉起来,戒指里跳出一枚小剑,向螣蛇眉心直刺而去。 他上回在南海差点被人弄死,法宝也毁了不少,这还是新宝贝,没来得及温养多久。但不管怎么说,虐乾元问题不大。 “吼!” 螣蛇仰天咆哮。 小剑“叮”的一声,居然碎成了粉末。 赵无怀来不及震惊,随着小剑碎裂,他只觉得心脏都要炸开,有一种极致的颤栗从灵魂深处冒起,无可与抗,无法抵御,就像是无视一切防御,撕开物免魔免,直接在你的内心深处炸裂。 神鬼惊怖! 当年一缕残魂的本能就差点把程程秒了的顶级天赋绝技,那是法则的力量。 赵无怀微退数丈,点点冰霜绕在身周,又一寸一寸崩开,那是冰凛的法则与螣蛇的对冲。 “轰!” 法则都没对出个结果,巨大的蛇身横扫而来,带着山峦崩碎的力量。 赵无怀下意识扛了一下,飞退数里远,离圣龙峰越来越远了。这才发现,这螣蛇其实一直很清楚地知道关键点,并不是在和自己分胜负,而是死守圣龙峰,不让他再度贴上玉符。 他知道这小蛇也就三板斧,硬修行摆在这里,一股脑儿把大招全丢完了,很快他就可以反虐回去。然而螣蛇根本不需要和他争胜,只要拖延片刻,那边妖王就来了啊…… 难道这次行动,就这么铩羽而归? 这还是那只卖萌的小蛇吗? 不,这是古时最具代表性的凶神螣蛇!狡诈,狠厉,畏怖,所有属性贴合于此。 她根本就不是一只蠢蛇! 好在他不是一个人来的,现在的天宫兵强马壮,行动本来就有“如果圣龙峰守卫森严要强攻”的计划预案,可不是只打算来偷鸡的。 夜翎若有所觉,猛回头。 远处天际影影绰绰尽是人影,正在营造一个大阵。 阵法之中闪烁的气息,夜翎大老远都能感受到一种惊怖之感,那是专克妖力的,远古人族与妖族争霸之时所研究出来的克制法门,流苏与瑶光合作智慧的结晶之一。 流传至今,这阵法还是人类对妖的最强杀招。 七光御阵。 当年明河在离火城范围除妖所用的大阵,当时就差点把夜翎弄死。 只不过那时候的明河水平,和现在天宫门下的水平,显然不是一个级别了…… 赵无怀吁了口气,呵呵一笑:“小蛇,你很厉害,但这远古天帝人皇的手段结晶,驱使天光日月,驱魔除妖,不是你们现在这些妖怪能破的。你若现在闪开,还有一线生机,负隅顽抗,那就死在这里。” 七光暴起,日月闪耀,恐怖的炫光冲向空中的蛇躯。 躲?躲开这条路,赵无怀瞬间就能把玉符贴在圣龙峰上了。 扛?不说能不能扛得住,主要是夜翎有心理阴影。 她害怕。 世事兜兜转转,如同从来没有变过一样。 她的脸色阵青阵白,蛇口死死咬住,不知道该逃还是该扛。 就这么一个恍神,赵无怀脸上闪过笑意,另一套阵旗展开,束缚在夜翎身周。 缚妖阵。 夜翎发现自己不会动了,不管想逃还是想扛,再也不由自主。 战机就是如此,容不得任何犹疑,如今的夜翎还是太嫩了…… 赵无怀笑道:“结束了。” “轰!” 日月轮转,七光汇聚,直劈而下。 天边传来冷冷的声音,媚入骨髓:“是么?” 一道白狐之影闪现,直冲光芒来处,左右双足,如踏日月。 第一千零六章 螣蛇觉醒 轰!” 威力堪比无相、对妖类克制极强的七光御阵,和狐影冲撞在一起,竟被它尽数拦截,连一丝都没落在夜翎身上。 天际传来恐怖的爆炸声,无数炫光凌乱,四处坠落,仿佛日月都被踏碎,散为星辰。 光影之中,乘黄法相仰天长啸,四处人仰马翻。 赵无怀有些心惊。 太强了…… 这妖王……居然已是祖圣之境。这威势,一点都不逊色于远古之时的很多祖圣大妖了,竟让赵无怀仿佛感觉自己回到了当年那种天下混战的时代,群妖并起,各霸一方。 她们到底才修行几年啊? 而且乘黄从来不是战斗种,它们只是在长寿方向上有特异性,战斗属性方面本以速度为主,是为踏日逐月、乘黄追光。而威力方面并没有任何优势,肉身也不强。作为狐类异种,倒也有魅惑、幻术、控心这一系的能力天赋,但与青丘九尾狐在这方面的天赋有较大差距。 说白了不是打战的,倒是作为一个坐骑非常合适,用来赶赶路,做些战斗辅助之类的挺好。要打硬战,怕是要被人越级那种,可远远比不上螣蛇的天赋。 但这只乘黄却特别奇怪,她战斗能力很强,不知道怎么来的。似乎也略微觉醒了少量的九尾狐天赋,但明显不是主导,甚至隐隐还能感觉到,她觉醒这种天赋好像更大的意义只是用来卖骚给谁看似的…… 那就奇了怪了,这乘黄的战斗能力怎么这么强? 赵无怀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却忘了,如今的人类根骨才是万族之中最差的,但人类都可以锻炼得非常善战,需求的主要是磨炼,天行健,自强而不息。 妖族确实讲血统论,后天的挣扎比不过先天一滴血。然而这只乘黄不纯是妖族。 她有一半的人类血统。 一路都在逆境之中披荆斩棘,统妖城拓裂谷,南下混乱之地,势抵南海妖族,率领衰弱的族群大踏步前进的绝伦领袖,她是靠乘黄天赋吃饭吗?从来不是。 修的虽是妖族之法,然而普通乘黄的表现,又怎么能套在她身上? 赵无怀虽然没明白具体怎么回事,却也知道七光御阵扛不住这位妖王,很快就要被破了。 远处妖气冲天,似乎已有妖怪启动妖魂古阵,届时太清一击都要降临了。 他只剩最后的机会——眼前这个已经被缚妖阵束缚住的螣蛇,它之前挡赵无怀就靠三板斧大招,如今大招都丢完了,还被阵法束缚,虽然还张牙舞爪挡在面前喷火,实则早就是外强中干,一看就不行了。 赵无怀甚至看得见这小蛇内心的心虚。 趁着乘黄在破阵之机,抢先灭了这螣蛇,还有机会把玉符贴回去。 赵无怀掏出了新的法宝。 一支金箭。 夜翎心中涌起了惊悸感,连远处破阵的程程都瞬间回望。 天帝诛妖九箭……的其中一枚,成套便是太清之宝,当年靠这个生擒九婴。 单独一支拿出来至少也是无相巅峰的威力。赵无怀不能轻易动用,动用的话他也会短时间透支的,唯有这需要一锤定音之时才会用出来。 九婴连这都赐给了赵无怀,可知对这场妖城之战,它也确实在用心微操了。这是打出天宫声威的第一战,确实不容有失。 金光乍现,直奔夜翎七寸。 夜翎发现自己动不了,不仅是缚妖阵束缚的问题,缚妖阵只是束缚了行动,并不是定身,她起码可以挪开要害位置,螣蛇的速度还是可以的……然而却动不了。 神念笼罩之中,有一批人偷偷摸摸地藏在圣龙峰后的阴影下,手中操作着什么特殊法宝,控制妖兽行动。 御兽宗……当初南海撕过……夜翎心中浮现这个念头,暗道我要死了。 我没偷懒,一直在修行的,可还是白白修行这么多年,出来就死了……呜……好想哥哥。 修行和修行是不一样的。程程极具危机感的修行,和夜翎为了拉着哥哥衣角的修行……看似都在修行没停,速度也是飞快,然而真不是一回事。 到了生死之间,就会凸显。 修行只是为了跟上哥哥啊……为什么这些人一定要打来打去,一定要征服谁…… 夜翎心中一阵恍惚,忽然眼前白影闪过,程程从天而降,手持金环劈在了箭头上。 “哐”地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程程“噗”地喷出一口鲜血,血染白衣。 无相巅峰之宝,躲过就算了不起了,硬扛? 程程刚过祖圣之境都还没巩固,如何扛得住? 七光御阵还没彻底破除呢,残余的天光失去了阻挡,肆无忌惮地从她侧面袭来,尽数轰在了她身上。 只一瞬间,程程就变成了一个血人。 却依然挡在夜翎面前,寸步不让。 夜翎怔怔地看着师父的背影,那历来被欺负被挂树的过往点点滴滴浮现在心田,她的眼眶有些湿润。 师父一直欺负蛇……可生死之间,她还是在用生命保护徒弟。 金箭倒飞而回,赵无怀随手接过,哈哈一笑:“了不起的师恩。” 他也没再多话,驱使诛妖金箭让他透支有点厉害,还是速战速决为好。他手持金箭,也不御使,直接向程程脖颈扎了过去。 这一箭便可除妖王,又何必再管圣龙峰? 可就在此时,他心中警兆大起。 那看似被束缚得一动不动的螣蛇,碧绿的蛇眸慢慢变了。 变成了鲜红似血。 一种有别于之前的气息开始蔓延。 暴虐,凶残,惊怖。 就像是始终被压制了的某种人格开始苏醒。 “吼!” 螣蛇仰天长啸,仿佛神龙之怒吼。 远处藏匿的御兽宗门人忽然七窍流血,尽数横死当场,连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赵无怀知道。 那种恐怖的惊惧之意,同样也在他内脏深处炸开,比之前的“神鬼惊怖”更强无数倍,如果之前那只是惊惧畏怖,那如今这就是掺杂了愤怒、暴虐,最深的残忍,撕碎一切的疯狂,焚毁万物的凶戾。 真,螣蛇现世。 神性复苏。 汹涌的天火不再是成片的烧灼,而是集于一点,如箭一般。火箭与金箭对撞在一起,螣蛇似乎吃不住诛妖箭的力量,眼眶都开始淌血,却不依不饶,发了疯一样冲撞。 “喀啦”一声,金箭上尽然诞生了裂痕。 赵无怀心胆俱丧,这套可是太清级法宝,虽然不是靠坚固程度吃饭,但那种坚固是一个连祖圣之境都还没突破的妖怪能打裂的吗? 可它真的裂了。 “砰!” 利爪重重拍在赵无怀胸膛,赵无怀断线风筝一样向后抛跌,至今都无法置信,如坠梦里。 螣蛇翅膀揽着虚弱的程程,另一只翅膀猛地一振,直接追上了赵无怀。 利齿森然,居然是要用牙齿……将他撕成碎片。 赵无怀勉强要跑,手臂已经被咬住不放,瞬间就被利齿撕得只剩一道白骨。赵无怀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死命要向天上跑,螣蛇死命撕咬,人都快成肉条了。 这暴虐的血腥之意,连它怀中的程程都呆住了。 这真的是夜翎? 也许真的是,这本就该是万古流传的凶将之暴戾,原先的夜翎才是个见了鬼的奇葩。 可我、为师伤得没你想象的重……你、你不要随便感动,真变坏了你哥哥会傻掉的…… 第一千零七章 运输大队长九婴 不管秦弈知道后会不会傻掉,此时在天宫观测的九婴是真的快傻掉了。 原本裂谷现存妖怪并不算强,主要靠妖魂古阵固守,只要把圣龙峰拔了就完事了的简单进攻,居然变成了这个德性。十拿九稳的玉符释放龙魂,莫名其妙被不知何时预设的时光倒流之阵搞回去了,变成了硬碰硬的大战。 然后乘黄出乎意料的强,七光御阵都被她几息之内差点直接轰没了……这就算了,也不是不能接受,好歹那是妖王。 结果连太清之宝都祭出来了,妖王扛不住,九婴还来不及得意自己的微操成功,转眼就在暴走的螣蛇面前彻底崩盘。 赵无怀并没犯什么错误,是这两个妖怪太强。 尤其这螣蛇之强,连九婴都有些心惊。 因为同属蛇类,螣蛇这种神性与凶性比它更可怕,可怕得多。 当年和九婴齐名的妖物是猰貐、凿齿、封烯、大风等等很多人听都没听过的玩意,现在这群货还是与它一丘之貉的直属部队。而与螣蛇齐名的是谁?太阳烛照、太阴幽荧,青龙白虎朱雀玄武……没错,就是两仪四象。 在两仪四象面前,九婴一条凶水诞生的妖兽算什么东西?人家正眼看你不?就像根正苗红的名门望族看待军头甚至贼寇一样,哪怕军头实力可能都超过世家了,也得不到半点尊敬的。 人家螣蛇就不一样了,不是汉室宗亲也是四世三公,神性上压根就不是一个档次。 尤其是……她居然还有烛龙之血,半是螣蛇半是龙。 若让世间其他修士脑补,窃天之位的是这位还差不多,啥时候轮到九婴?若让秦弈来说,这叫“吾妹螣蛇有大帝之资”。 九婴感到一种妒忌情绪在蔓延。 妖修不像人类道修那么多修身养性的说法,妒忌就是妒忌,没什么需要遮掩。 于是它真的亲自出手了。 既是救援赵无怀,也是想要除去螣蛇。 夜翎发现自己动不了了,哪怕什么都没看见……无形无质的压力束缚身周,紧咬着的赵无怀再也咬不住,骤然脱离了控制,鲜血淋漓地向天直飞而去。而身周的雪花忽然变了,片片如刀,直刺她鳞片缝隙之处。 夜翎发出一声不甘的怒吼,似是气得失去理智了,顶着雪刀也要留下赵无怀。 程程却知道这雪刀不能挨。 她从来没感受过这么极致的能量切割,这根本不是雪能达到的,就像是一种名为切割的法则具现为雪,一旦临身就是碎尸万段。 可程程也不知道怎么抵挡。 这是太清之力……在她们妖族,叫开天。 开天辟地的能力! 程程知道挡不住。 咦……奇怪,这雪花怎么还没割在身上? “九婴!老子艹你妈!”愤怒的声音不知从哪个位面传来,程程精神大振。 秦弈! 他在哪里帮忙隔绝了雪花? 很快就看见一只大手撕开天幕,秦弈如同直接从虚空里撕开一道门似的,从门中跨越而出。 顶着雪花要冲天的夜翎被秦弈一只手直接揪了回来,明明巨大的蛇身,却如提一只小蛇。 纷飞的雪花片片切在虚空,根本没有造成伤害,就像是切在了异次元一样。 时空隔绝! 而随着秦弈出来的另有一名从没见过的绝色女子,见秦弈已经护下了程程夜翎,女子抬头看天,伸手一扬。 在飞天的赵无怀前方,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手、或者一条看不见的丝线,被女子一掌切在了上面。 整个时空仿佛停滞了一样,程程几乎能感受到空间裂开的错觉。 流苏再战九婴! 太清vs开天! 仿佛有一种大道碎裂的声音,虚空之中声如雷震。 赵无怀失去了某种拉扯之力,又断线风筝一样掉了回来。 这是……真的切开了开天级的魂力牵引?程程瞪大眼睛看着那女子,这是谁?太清? “九婴,你他妈要脸不!”秦弈暴跳,戟指大骂:“说了八十一天,你说话如同放屁?” 他是真的又惊又怒,思维被八十一天的期限带偏了,总觉得八十一天之内是各方做决定的,八十一天之后才是决战之期,因此才会先修行,觉得强一分就多一分把握。 本来想法没错,却没想过这八十一天是针对人间修士的,与妖城没关系。才五十一天,九婴居然就打妖城了。 这思维误区可钻得要命了,要是再迟得片刻,真不知道要发生什么。 还好自己下一站就是妖城,隐居的小城本来就离裂谷很近,反倒是裂谷自身极长,抵达圣龙峰都有数千里。大老远察觉这里的战斗,他是连飞过来都顾不上了,直接撕开空间就钻,就为了早一秒赶到。 可即使如此也是极为后怕,要是程程夜翎出了半点差池,真的要悔死,那是把天宫屠尽了都无法挽回! 现在都不知道算有多大差池……程程受了伤,不过秦弈察觉得出,只是血染白衣的样子看上去吓人,其实伤倒不重,一药可愈。 但这夜翎被自己拎着,居然在挣扎,气息很凶戾。 这不该是夜翎……夜翎难道不是该立刻变成一只小小蛇,欢快地盘到自己肩膀上来? 怎么会是这样浑身散发着暴戾的气息? 出什么事了? “九婴你倒是放个屁啊,你一个太清欺负乾元,做你妈的天帝呢,你配?” 程程流苏都转头看他,真是从来没见秦弈这么暴躁过。 夜翎在他心中真的是跟亲妹妹一样啊。 九婴的魂音终于传来:“这螣蛇的状态又不是我弄的,是神性之觉醒,理论上对她是好事一件,你让我跟你说什么?泼妇骂街还是收收吧,没意思。” 秦弈怔了怔,却听流苏道:“出来啊,你要屠妖城,要收烛龙之魂,怎么缩头了?” 九婴失笑:“我打不过你。” 程程:“……” 有流苏杵在这儿,九婴知道自己不可能再动得了这乘黄与螣蛇,甚至救不回赵无怀了。 别说这样跨位面的攻击,就算真身亲临……也不行。 流苏居然复苏了……她到底怎么复苏的,九婴真是想破脑袋都没想明白。 但那已经不重要了,事实就是流苏已经太清。便是此刻同属初期,九婴也很清楚,同级就意味着没有人打得过流苏。 但流苏也不可能直冲天宫,那是来送。 大家暂时还是一种僵持,实际上真正的棋眼,是人间修士。要是人间无相集体反天,在流苏率领之下,九婴知道自己会很难办;可只要人间修士有一半站天宫,那它的胜算倒是大得多。 它没去说这些,反而道:“流苏,你确定你要保妖城?” 流苏仰首:“我……朕做什么事,有你这坐骑问话的余地?” 九婴并不动怒,只是道:“远古螣蛇,是你杀的。” 说完这句,再无声息。 流苏微微皱眉,转头看去,对上了夜翎猩红的眼眸。 往事一帧一帧闪过脑海。 当初自己为什么要让秦弈喂她那颗“洗掉什么的丹”? 不仅仅是担心螣蛇的凶戾狡诈会导致秦弈被坑,同时也是因为这条螣蛇继承的血脉,也会继承因果与爱憎。 她俩……是仇敌。 夜翎看了流苏好半天,忽然探出一只龙爪。 抓向了……赵无怀。 “不!天帝救……” “噗”地一声,龙爪抓住赵无怀的身躯,用力一捏。 鲜血喷溅,赵无怀的身躯被活活捏成了肉酱,一个阳神飞也似地逃窜而出。 夜翎眼里闪过讥嘲,层层天火环绕,赵无怀的阳神落入火中,发出惊天动地的惨叫。 魂魄永禁,天火炙烤,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夜翎又回眸,看向了远方天际,原先在摆七光御阵的那些天上人。 一群人瑟瑟发抖地往后退。 隔空观测的九婴默默收回了神念。 救不了……怎么救? 这场微操……真是送得彻底。 只希望螣蛇和流苏真能反目,好歹还算给心理找点平衡。 第一千零八章 九婴想要的反目 就在他神念收回的下一刻,夜翎就已经追上了那些布置七光御阵的人,展开了一场惨烈的屠杀。 说来这些人全是乾元,但在夜翎面前却跟个小孩一样,完全没有抵抗之力。光是那种惊怖特效,就能让一个个全变成待宰羔羊。 妖族的血脉特性,乃至于神性……真的没道理讲。 秦弈就站在原地抱着程程,远远看着夜翎屠杀,不但没有阻拦,反而还掐了个法诀,限制了那些人跑路的可能。 明显是敌人,杀了当然是对的,心软可不是用在这时候。 夜翎转头看了他一眼,眼里有些异色,好像是在想这货平日里很善良,怎么也不阻止自己的屠杀,还助力了一把,这就叫宠妹狂魔吗? 秦弈转身抱着程程,小心地给她喂了一粒药,口中道:“夜翎悠着点,留一个活口问话。” 夜翎“哦”了一声,旋又觉得自己这个反应很蠢蛇,便闷声不吭地挑了一个看似头目的拍晕了,一把丢了下来。 秦弈没再去看那边,低声问程程:“感觉怎样?” 程程靠在他肩窝里,有些虚弱,却很是开心:“我就知道你会来。” “呃……”秦弈歉然道:“我之前还在隐居修行,实在没想到九婴会忽然……” 程程掩上他的唇,笑道:“与你有什么关系?这是他们杀我父王、圈养裂谷的仇恨,加上他们欲夺门的贪念,必须铲除妖城,这与什么三界之序这类事情一点关系都没有。真要说起来,这是妖城自己的事情,我们这种血海仇恨要靠别人来救就已经是件很丢人的事啦。不过是你的话……我就很高兴。” 秦弈认真道:“是你的仇恨,那就是我的仇恨。” 程程笑得花一样。 继而感觉身边有点冷,转头看去,雪花飘飘之中,流苏臭着脸站在一边望天。 还当是什么新出现的不认识的美人儿呢,认真想想就知道,原来就是那只臭幽灵啊。 这傻球,真是个小宠物也就算了,明明自己是个漂亮姑娘,还一天天的看着自家男人和别的女人啃在一起,她还吃瓜。 笑死个狐狸了。 程程眨巴眨巴眼睛,昵声道:“秦弈,亲我。” 眼角的余光清晰感受到流苏浑身都绷紧了三分,小拳拳都握上了。 秦弈也有几分尴尬:“那个,你还一身伤……旁边还有死人……夜翎还在杀人……” 程程继续眨巴眼睛:“这难道不是血与火的那啥,哦,你的话叫做浪漫。” “骚狐狸你给我分清场合!”流苏忍无可忍地大踏步过来,一把揪着程程的衣领子:“能不能先说了正事再卖骚!” “正事不就是撕……咳咳。”程程干咳两声:“我在运功化药力,一时半会起不来,让秦弈帮我化一下难道不是正事?” 流苏抄着手臂没好气地瞪着她。 程程看着远方肆虐的夜翎,低声道:“再说了,眼下的第一正事,好像也是一件你只能干看着的事。你要是乱说话,说不定有反效果。” 第一正事,不是收拾战争首尾,不是考虑圣龙峰如何,也不是去想九婴那么远的事了。 更不是撕逼。 而是夜翎的状态。 截止目前为止,没有人知道夜翎眼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是不是连师父和哥哥都不认了,又或者是虽然认、但会变成一个很坏很凶的熊孩子。 她是因为程程受伤而暴走的,这么想来应该还是认师父才对。也就是说很可能是后一种情况? 一条又怂又蠢的废物蛇,变成无法无天的凶蛇? 秦弈流苏程程面面相觑,半晌不知道什么表情。 流苏在这件事上乱说话,说不定是真有反效果……虽然夜翎这个不是那种前世觉醒,流苏杀的螣蛇又不是她,好像没啥关系。但她是血脉传承者,会继承一定的因果,最基本的因果就是“杀了我祖宗”。 和杀父之仇性质类似,就是没那么直观而已,但这份因果关联是肯定隐隐存在的。 换了普通人,可能也就一笑而过,都不知道隔了多少代了,多半不会太在意。 但她那种凶戾的因子,就像龙子睚眦那样,未必能以常理去看的。会是什么表现,谁都没办法估测,所以早年流苏还挺防备她的,喂了丹都不太有底。 两人真正关系好起来,好像是一起作为fff团小团员,一起给秦弈和程程的二人世界捣乱的时候…… 现在也只是瞎猜,只能等着她回来看看反应再说。 “不管怎么样,你老实点盘坐疗伤,先别卖骚了,看了烦。”流苏一把将她从秦弈怀里拉了出来,唰唰唰把她摆成了一个盘坐的姿势,吨地一声顿在了雪地里。 程程:“……” 秦弈:“……” 流苏一把揽着秦弈的臂弯,乐滋滋地靠着:“别以为我还是只球。” 所以你一边说现在正事要紧,一边还是自己把撕逼当正事对吗? 一开口就是老双标了,程程哭笑不得。 但她也真没闲工夫和流苏吵嘴,因为夜翎回来了。 漫天飞雪之中,少女黑衣鳞甲,在夜色之下慢慢走了过来。 不是蛇形,是人身。 鲜血染透了软甲,在夜色里猩红诡异。双手还有鲜血,顺着指尖一滴滴落在雪地里,滴答一声蔓延开,就像沿途踏出了血色的花径。 她的气息妖诡且凶戾,配合着刚刚血腥屠杀之后的杀机弥漫,远处天火环绕之中还有赵无怀的惨叫声隐隐飘传。 可以说她这样子帅炸了,也可以说让人胆战心惊。 那是人间故事里,最典型的妖魔气场。 但她不是魔,是神。妖神。 她的凶戾,不是凶魔,是神祗之中的凶将。 似乎很难区分,但事实确有不同。 至少秦弈程程都能很清晰地感受到,她的凶戾并没有冲着自己来。 但她的表情还是很凶啊……好像要吃人一样,面对的对象是…… 流苏。 她站在流苏面前立定,凶狠的目光盯着流苏的脸,又慢慢挪在她挽着秦弈臂弯的位置,那里有两团软绵绵的什么东西,秦弈的手臂陷在里面,看着非常刺眼。 夜翎瞥了一眼,又慢慢抬头,盯着流苏不做声。 流苏微微仰首,留给她一对鼻孔。 “……”秦弈忙道:“夜……” 话没出口就被夜翎打断了。 少女一手叉腰,一手指着流苏,神色凶狠:“狐狸精,离我哥哥远点!” 流苏:“???” 秦弈:“……” 程程:“噗……” 九婴不知道,夜翎和流苏确实是如他所愿的“反目”了,只不过与他想象的方式有点不太一样…… 第一千零九章 球蛇大战(加更33/143) 流苏不可思议地指着自己的鼻子:“我?狐狸精?” “不是你是谁!”少女微不可见地瞥了自家师父一眼,又迅速瞪回了流苏。 这双关真爽,平时骂师父狐狸精,还要被师父挂树来着,今天理直气壮地骂:你俩都是狐狸精,都离我哥哥远点!师父还不会去反驳,还得捏着鼻子替自己站台来着。 嘻嘻。 不能笑,我现在可是很凶的。 少女继续叉腰:“哪来的小表砸,妖里妖气的抱着我哥哥,什么地方都挨挨蹭蹭,要点脸不?” 程程暗中拍手。 流苏一脸懵逼,还是继续指着自己的鼻子:“你不知道我是谁?” “不就是那只臭幽灵?你还有脸说呢?”夜翎理直气壮:“当年说好了一起给他们捣乱,你变个人样就自己上了?” “这个……”要说这个流苏可确实有那么点小理亏,算是叛党了是不? 话说回来了,当年其实就不喜欢看见他和其他骚狐狸秀恩爱,所以才会和夜翎结盟捣乱的。可见其实很早以前自己就潜意识地把这臭桃花当禁脔了对吧……可后面怎么就变成个吃瓜球了呢,叹气。 “反正……”流苏梗着脖子强行道:“你自己不也是,还没鼓起二两肉呢,在南海就勾勾搭搭怕别人不知道你成年了一样,有脸说我?” 搞了半天这是fff团的团员内战,联盟崩溃而反目呢。 夜翎冷笑道:“我可没你那臭模样,挨挨蹭蹭恨不得让全天下都知道你们很恩爱似的,目光还警警惕惕跟防贼一样,知不知道你这叫什么?” “……什么?” “你去人间看看,小三上位就是你这个样子的!” 流苏差点没喷出一口老血。 程程用力鼓掌,感觉就像三伏天喝了冰镇酸梅汤,从骨子里爽出来。 没白教这个徒弟! 秦弈听得目瞪口呆。 被夜翎这么一说忽然画面感出来了,感觉确实有那么点形象诶…… 不是,你……你特么觉醒螣蛇之神性,是用来撕逼的? 我…… 没等秦弈反应,被骂成小三上位的流苏先暴走了。 本棒才是正宫!所有心理优势都在这呢!神特么变成了小三! 最气的是,居然不知道怎么跟她撕! 话说远古鼻孔人什么时候以理服人啦?物理也一样啊! 流苏丢下秦弈的胳膊,捋起袖子就冲了上去。 砰砰乓乓。 飞雪漫天,烟尘四起,地面的积雪卷成了一团…… 打起来了。 秦弈揣手手,无语地看着那边烟雾之中两个妹子的脑袋时隐时现,最后变成了一条小蛇被骑在身下揍。 打出原形了…… 秦弈小心地看了程程一眼,程程神色不渝,显然想起了惨痛的往事。 她也被打出原形过。 小蛇在地上挣扎:“有本事你也别用人形啊!看我咬不死你!” 流苏“嘭”地变成了一个球:“我就是个球,也能锤死你。” 烟尘再卷。 一球一蛇打成了一团。 秦弈索性不去看了,简直没眼看。他蹲在程程面前打量了一下程程的脸色:“伤复原点了么?” 程程看了他一阵,慢慢伸出纤手摸上他的脸颊。 正当秦弈以为程程要说些什么柔情蜜意的话时,程程摁着他的脸撇到一边:“让让,挡着我看打架了。” 秦弈:“……” 程程欣赏了一阵,忽然道:“你以为夜翎只是纯粹在闹呢?” “呃……”秦弈问道:“感觉是藏了点什么,你怎么想?” “夜翎暴戾无处宣泄,用这种模式发泄呢,反正找上的是臭幽灵,怎么闹也不会出事儿……她是故意的。换了个柔弱一点的在你身边,或者只是我在这儿,夜翎多半要憋死。” 秦弈转头看着那边蛇打球,感觉有点道理。他蛋疼地想了想,低声问:“所谓血脉因果,有影响吗?” “应该有一定的影响,所以她看臭幽灵不顺眼,但这个影响不会大的,她终究是夜翎,喜怒爱憎并没有变化。” 秦弈吁了口气,这就好。 程程才是和夜翎相处最长久的人,她的判断显然是最准确的。 流苏应该也是感觉到了,索性陪她打一架,也算是给她“报仇了因果”的场子,所以变了个球,算是让她。 对流苏来说,这种“让着谁”的表现也是挺不容易的,尤其是刚被骂成狐狸精小三之后。 九婴又如何能知道这些人今生的始末? 在棒子里出山之后,夜翎才算是流苏的第一个朋友,从满地乱爬听故事,到结伴下裂谷共患难,到一左一右坐在秦弈肩头,流苏唯一愿意分享肩膀的小伙伴。 要知道狗子想坐都被流苏一巴掌拍飞了。 这种情谊岂是不知道几百代之前的血脉因果能影响的?最多就是多了点瞪眼,还没抢个棒棒糖瞪的眼严重呢。 秦弈放下最担心的忧虑,又问:“可是她现在这性情模式是恢复不了了吗?我想要原来的怂蛇……” 程程目光凝视了他一阵,低声道:“时值天变,你真认为那又怂又懒的小蛇更好一点么?” 秦弈默然。 从实力论,当然是如今这个斗鸡一样的夜翎才更符合时代需求,而不是那条废蛇。 但……还是喜欢那条废蛇啊。 “人总要长大。”程程幽幽道:“夜翎早就长大了,她心里的数儿可不比任何人少……正如当年连我都不知世人那堵墙,非要出去撞得头破血流才回来,可夜翎却比谁都清醒,她的目光本就是妖神,看透很多本质。” 秦弈叹了口气:“是。” 在没有人知道他和一根棒子的关系时,唯有夜翎看出来了。 那种毒蛇一样的敏锐,谁说她蠢。 她只是希望自己蠢一点。 “夜翎本人并不愿意‘懂事’,更不想一肩挑起什么风云诡谲……或许是因为自幼都没好事?所以分外贪图安详的生活。如今的神性,她早就可以觉醒,只是故意在压制,有些时候她甚至都压不住,偶尔都有流露。” 秦弈也知道,南海之时,那潜伏暗影一击必杀的妖女,手中的血迹与如今根本没有差别。 也算是打个底吧,让他现在看见暴走的夜翎时没有太意外。 程程淡淡道:“如果让我选择,我是更愿意看见如今的她……这才是当年我想要的继承人,一位凌厉霸气的族群领袖、一位作为多族图腾的盖世妖神,而不是一个傻子、或者装傻的傻子。” 秦弈:“……” 程程低声道:“你若想要看见曾经的废蛇,那么你该做的事不是去告诉她应该做什么。她要的根本就不是什么劝导。” 秦弈若有所思。 他知道夜翎需要什么。 只要世间清平,不需要她承担任何事,不需要她面对师父哥哥遇险的破事,那她自然就是一只什么都不要做的废蛇。 而不需要她来做一个盖世妖神。 一蛇一球还在雪地里打滚,秦弈出神地看了好一阵子,忽然站起身来,走向了远处的圣龙峰。 不想让小蛇承担事情,那就自己多承担一点。 这天地之争,原先觉得是陪着流苏争的。 如今想来,很多事情,核心都是他自己。 “龙神之所以能被利用,无非怨气侵染,理智难存。”他伸手按在瑶光的封印之处,低声自语:“当怨气化解,至少这裂谷妖城,再也不会有破绽。” 第一千零一十章 两个懵逼 瑶光对烛龙的封印,当年进去过,但不知封印具体的意义,如今见识高了,可以分辨得详细。 这个封印并不是阻止这座山峰直接复活成烛龙的。而是阻止怨魂跑出来,试图像流苏搜集肉身一样的办法重塑身躯复活。 恐怕一开始都没封印,是后来发现烛龙神魂跑去搜集材料了……这还了得?于是把它揪了回来封印。 所以烛龙手头有一根先天造化骨和门的碎片,却没有其他宝物,应该就是这么回事了。 这种已经在搜集材料吭哧吭哧准备复活的时候,又被揪回来封了,恐怕烛龙最后怨气爆炸也与此有关,谁遭得住啊! 后来理智状态下看见流苏,知道这位是瑶光真正的生死大敌,便非常痛快地把先天造化骨和门的碎片全送给流苏了。 山体有通道,是怨魂数万年来试图撞开封印所造成的通道。 想来也是挺可怜的。 某种意义上说,封印倒也起到了一个正面作用:怨魂已经事实形成了,如果真被这种级别的怨魂跑了出去,以它那种不分敌我的凶戾,那这世间可以说基本完蛋了。 万年前九婴他们引诱裂谷大妖进封印,沾惹的怨气都造成了世间妖劫。要是烛龙怨魂亲自出去还了得? 如果解不了这种怨气,秦弈也不敢放烛龙出去。 要解决这事的话……一般的什么驱邪解怨的术法肯定没用,因为造成这种怨气有瑶光的术法效果,也有烛龙自己心态爆炸的结果。这两位都是世间顶级,共同造成的结果,世上谁能解除? 所以囚牛到此想救爹,以他无相后期的水平都一筹莫展,无奈回去了。程程恐怕也想过很多手段,都没用。 可秦弈如今知道怎么操作了。 当初流苏就短暂地让烛龙恢复了一丝理智,用的“前尘回梦”之术,如今秦弈也解析清楚了,所谓前尘回梦,其实就是一种魂术加时光术的结合,绕过“治疗”这个思路,让烛龙短暂回复曾经的状态。 和当初秦弈让李无仙回梦前世的操作异曲同工,方式不同,内核一致。 只是当时流苏的魂力还很弱,术法的持续时间非常短,和烛龙简单几句对话就完事了。 而流苏其实并不精研时光,恐怕现在能起到的效果也很有限,多持续个十天半月也就差不多了。 倒是他秦弈自己对此研究得越来越深,已经掌握了一定的法则本源,单论这一项能起到的效果说不定比流苏好。秦弈有自信能让烛龙保持清醒状态至少一两个月。 那就足够了……能有这么长的时间,烛龙自己知道怎么根除自己的问题,并不需要别人费心了。 秦弈慢慢走进了山体通道,茫茫多的怨灵想要扑上来,却被他体外散发的柔光尽数阻隔在外,不得寸进。 这是龙魂溢散的怨气自发成灵,都是乾元级的,可以类比为孙猴子拔根毛变的小猴都是乾元级的……当初大家进去还是靠的程程短暂双身合流作为箭头开路,否则当初大家的能力连进都进不去。 开天龙魂之强,可见一斑。 但如今的秦弈入内,却感觉高级大号回了新手村一样,颇有一种往事如烟之感。 “吼!” 巨大的龙爪虚影从天而降,单是魂力都让人产生了山峦崩碎的错觉。 秦弈平静抬手,轻轻抵在龙爪中央。 手掌与龙爪的大小,就像是一粒灰尘掉在了掌纹里一样。 可这么大的差异,却真能抵得龙爪无法再近身半分。 烛龙怨魂,本身可能保留有无相的水准,但在封印之中,能发挥出来的最多乾元巅峰的能力,否则当初大家也不敢进。 对于如今的秦弈,那是真的伤不到他分毫了。 可就这么一挡,烛龙怨魂更加暴怒起来,魂音传遍万仞山峰,连山外打架的流苏和夜翎都听见了—— “瑶!光!!!” 一球一蛇停止打滚,纷纷变回了人形,望向山体。她们没进去,因为知道这件事对秦弈一点都不难了。 遥远的南极,时光节点之内,瑶光睁开了眼睛,低声自语:“谁在喊我……” 念及真名,即有感应。 一般情况说瑶光二字,可能目前的状态还感应不到,但这种强烈怨恨的怒吼,瑶光已经可以感应到了。 天帝神性复苏的标志。沐浴在天演流光之中这么久,她也已经无限逼近太清了。 “这种强烈的怨恨,烛龙?”瑶光笑笑:“那就恨吧。” 李无仙难得没跟她撕,在人皇角度,瑶光最后剪除妖族之神是好事。她在梦中见过,这件事虽是瑶光为了掌控三界必须之举,但同时也是为了流苏的“遗愿”。梦中的自语,可不是说给别人听的,那是真的有这意思在。 她犹豫了一下,反而问道:“如果……是我师父在放出烛龙,目的是要与你作对,你……会怎么想?” 瑶光平静回答:“不用如果,应该就是了。” “你这么平静?” “你要知道,我现在最大的敌人早就不是流苏了,而是你那恶心巴拉的渣男师父。就看是他封印我解救他的乖徒弟呢,还是我先砍了他的大小头。” 李无仙:“……” 烛龙的怒吼还在传扬:“瑶光!!!” 瑶光面无表情地屏蔽了:“吵死了。不就是骗你找到了你父神的遗迹嘛,自己蠢。” 李无仙奇道:“什么父神?” “妖族除了凤凤,别人都傻,一个个的眼睛看的都是祖圣之道,烛龙自己已经是开天辟地第一组生灵了,哪里还有比他更祖的?唯有所谓的创世之父神了。” “那它怎么被你骗的?” “凤凤看见秦弈,想起了混沌未开时的道源……她没见过秦弈,但我怀疑她可能感受过秦弈的模糊气息导致。所谓的创世父神,说不定在它们心中就是秦弈呗。” 李无仙愕然:“哈?” 瑶光悠悠道:“因为他去了那时候找流苏,还是我指点他去的……哦对了,你知道吗,秦弈身上那件法衣,万妖之息的揉合,其中不乏龙血。最好玩的是秦弈自己有龙威,不知道哪来的……总之在混沌之中粗粗感应,那简直就是万灵之本源啊哈哈哈不是父神是啥?” 李无仙无语道:“你拿我师父的气息模拟给烛龙,说找到了父神的痕迹?然后设计预伏,坑死了它?” “是啊哈哈。” “……何必呢,如果我师父是父神,那你也就是它妈,可以谈的嘛。” “李无仙!就算你是它妈,我也不是!” “呵呵。” 不提这边一体双魂自说自话,那边秦弈也很是无语,这强烈的时光法则,粗粗感应可能是有点像瑶光哈……烛龙都快暴走了。 别误会…… “前尘回梦”之术瞬间没入了龙爪虚影之中。 地动山摇的吼声渐渐停歇,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怪的低语:“多谢小友……不对……这是……父……神?” “诶?”秦弈还没来得及得意自己术法效果杠杠的,听了这词儿直接懵逼。 怎么又多了个儿子? “不对……不是父神……父神怎么可能才是个无相。”烛龙也开始凌乱:“我好像见过你?你是不是来过这里,我还给过你龙威?” 真,大眼瞪小眼。 两个懵逼。 第一零一一章 烛龙 ps:后面章节序号改成这种模式,否则序号都比标题长多了……) ———— “那个……我知道你现在神志还有点乱,但也不要一会儿瑶光一会儿父神的,先把我当个正常男人行不?” “……” “还有,你一个眼睛跟山一样大,我除了你的眼睛什么都看不见,这样说话很难受的知道不,能不能现个身说话?” “……这是我本来大小,你要看我全貌,那不叫我现身,而是叫缩小给你看。” 秦弈哭笑不得:“还咬文嚼字呢,我看你还不太正常,要不要再来个术法?” “……算了不用。” 气氛安静了片刻,眼睛慢慢消失,一只有些虚无透明的龙魂出现在山腹之中。 还是很大,几乎填满了宽广的山腹,好歹看得见一个生物的模样了,不再是一个眼睛或爪子。 其实这是秦弈第一次在此世见到龙。 上一次来这儿根本没看见全貌,而平日里虽然耳朵都听出茧子了,可确确实实一条龙都没见过。见过的龙子全部奇形怪状,不是牛头就是狼头狮子头什么的,压根不像龙。 眼前这才是真龙,开天辟地第一条龙。 造型上就有种非常古拙沧桑的意味,虬结的龙鳞就像是万载风霜的老树,每一道纹理都像是大道的烙印,有无穷的力量与启迪。 这是铭刻了这个世界创世至今的沧桑,本该很能悸动人的心灵,但秦弈发现自己心中也真没什么波澜。 有别于在现世被赋予了特殊意义,此世的龙并没有成为人族的图腾祥瑞,不被作为仇敌就不错了,如今历史湮灭,龙也只是作为传说中强大的神兽,有所尊敬而已。 反而是秦弈受穿越前的认知影响,以前一直把龙的地位看得比较高,上次来这儿还有那么点朝圣之感的,但随着修行的提升和见识增长,那是真没感觉了。 毕竟开天辟地都经历过了。 源初第一只凤皇还是自家老婆呢,握着小拳拳卖萌的时候哪来的逼格……揭开神祗图腾的面纱,背后还不都是各有性情的生命而已,龙也就那样。 这回一会儿瑶光一会儿父神的,更是把逼格掉泥沟里去了…… 秦弈抬头,和龙魂对视了好一阵子,才道:“神志清晰点了么?” 烛龙沉默了好久,终于摇了摇头。巅峰凤皇看见秦弈也只有一种模糊感觉,如今被怨气折腾的有些迷糊的烛龙显然更是分辨不出什么名堂来,只能压下心中困惑,低声回应:“尚有些昏沉,基本已无大碍。小友……上次来此莫非已过万年?” “……”秦弈抬头想了想:“十七八年吧。” 烛龙:“???” 你上次来这才是个腾云,现在无相了告诉我才过十七八年? 秦弈行了一礼:“谢过龙神当年赐予的一丝龙威,尤其感谢先天造化骨,助我妻子塑造躯体。” “妻、妻子?”烛龙的眼睛又要大得填满山腹了:“你说谁是你妻子?” “当初你把先天造化骨给的谁,忘啦?” 安静。 过了好半天,烛龙抬起爪子,试图去摸秦弈的额头:“你发烧了,年轻人?还是说追求流苏被她锤傻了,陷入了狂热的幻想?” 秦弈无奈道:“有点龙神的逼格行吗?还没你家牛牛和龟龟逼格高。” “从来没把那几个当儿子看。”烛龙平静道:“真正的龙族能长个乌龟样吗?” 秦弈:“……” 龟龟,下次见到你一定摸摸头。太可怜了。 话说什么叫渣男,这个才是啊。你嫌弃乌龟样,不想想人家乌龟样是怎么来的,有本事当年你别上那只母乌龟啊! 烛龙道:“要不然你手上这貔貅戒指上带的灵……难道我要找你报杀子之仇?” 啊对了还有这回事,秦弈立刻道:“龙神说得很对,龙族不长那样。” 烛龙点头。 秦弈点头。 达成共识。 “那只小螣蛇,血脉倒是与我更为亲和。”烛龙慢慢道:“而且她有一种亲和天赋,能在我最怨念混乱之时与我达成一定的沟通,这些年来,感谢她一直陪伴。” 原来如此,说怎么你对夜翎比亲儿子还亲,果然是有来由的。一边是根本没当儿子看,一边是陪伴孤寡老人的小姑娘。 烛龙又道:“小蛇说,世间已经没有其他龙了,是这样吗?” 秦弈怔了怔:“是,不但没龙,也没凤凰,这个问题我好像还没想过……当年她应该不至于做这种灭绝的事……” 烛龙沉默片刻,低声道:“无非被天宫圈禁,要么成为材料,要么就是坐骑。龙子凤裔沦落至此……瑶光……” “那个……”秦弈道:“不是我替她洗啊,实话实说,这事多半和瑶光没关系。她的思维根本不在这里,这种应该是九婴的思维,统治、凌驾,以及逆袭了龙凤血统的快意。” 烛龙没有回答这话,在它看来,瑶光和九婴没什么区别。 只是道:“你既能暂时唤醒我的灵智,为何不解了外面的封印,让我出去?” 这回轮到秦弈沉默,安静地看着烛龙的眼睛。 烛龙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秦弈慢慢道:“首先,我进来救你,是因为造化骨的人情,也是因为你我是天然盟友,应当携手面对共同的敌人。但不代表你反而可以居高临下,把这当成一种理所当然的命令。希望你明白。” 烛龙不置可否:“既是首先,必有其次?” “其次,我需要明确一件事情,否则我宁可你继续封印在这里。” “何事?” “出去之后,你报复的对象,是瑶光?是天宫?还是人族?” 烛龙不语。 秦弈续道:“还有,你的方式是自己去复仇,还是会选择与妖城合流?若是后者,方式是以如今的妖王为主,还是会争夺妖族领袖,试图自己统领妖城?” 这就是秦弈独自进来而没有带程程夜翎的原因。 世界很现实,程程希望烛龙能够恢复理智,不要成为一种能被利用的破绽。然而程程又不希望这位出来就倚老卖老,反而和她来了一场孰为领袖之争。但又哪来这么好的事呢,烛龙一旦出来,它自然会有自己的想法。 程程不想还没开始呢就先来一场针锋相对的内部撕逼,还是让秦弈做个中间人先打个底,所以她没有进来。 流苏也一样,在某种意义上,烛龙的陨落是瑶光为了她做的,当年争霸,流苏和烛龙可开过好几战的呢,大家可不是你好我好的真盟友。 如今想要一致对抗天宫,起码得先把事情捋清楚,要不然放出来的可是个定时炸弹。 第一零一二章 龙的逻辑 烛龙似乎也发现剧本和它想象的不太一样,原本觉得这位明显是来解救自己的,一时没想太多,还拉扯家常呢。如今被这么一问,它可不是个二愣子,很快就捋清了事情没那么简单。 它是开天之龙神,一举一动都能对局势产生极为重要的影响,可不是牢里随便放出一个老头。 如果它的选择不对,比如说出去要对付人族之类的,那就不是解封印了,是加固封印。 当然它也可以说谎,出去了再说。但它也很清楚主要矛盾是什么,明明天然盟友在此,却只图骗出山,出去就内讧,那显然是最愚蠢的行为。 不管这年轻人说的“妻子”吹没吹牛,总之这年轻人自己都是无相后期,可不是开玩笑的,老实说烛龙此时还不是他对手呢。它出去敢内讧,多半要尝试另一种死法和另一款封印了…… 这也是秦弈会这么直说的底气所在。 会这样摊开来先和它说明白,是真心想要达成一种共识,可不是之前“龙族不长那样”的搞笑共识。烛龙能够领会这年轻人真心想做点事的意思。 另外……基于某种模模糊糊的感觉,它也真不想和这年轻人翻脸。 沉默良久,烛龙终于道:“你既有惑,我们可以一条一条说个明白。” 秦弈颔首道:“请讲。” “当年我与流苏确有争端,交手不少。那是不同生灵并立于世,争夺霸权是早晚的事情,并非什么仇怨。而当时我龙族被流苏驱逐出神州,人族才是胜者,流苏鼻孔朝天气死个龙,我不也没记恨,还送她造化骨?大家此时的共同大敌是瑶光,谁去纠结这种事?” “你真记恨流苏倒罢了,我夫妻俩怕你?我是怕你报仇对象扩大到人族,毕竟瑶光也是个人族。” “……真是夫妻?”龙眸既惊讶又同情地扫视着秦弈:“你锻体是为了扛揍吧?” “……说重点。” “有什么可说的,我哪有那么狭隘?”烛龙道:“瑶光与人族不是一条心,天帝人皇争的是什么,谁不清楚?即使瑶光有三分因素是为了人族而杀我,那至少有七分是为了她的三界之治斩除刺头。我的报复对象只会是瑶光和她的狗腿,关人族什么事?” 秦弈暗道如果按你这么三七分的话,天帝人皇争的是什么,你们可能最多清楚了七分,另三分谁骑谁的因素……算了不说了,烛龙这么表态总是让他放下了最担心的事情。不过话说回来,瑶光和她的狗腿…… “唔……瑶光和她的狗腿,现在是两批人。” 烛龙一愣:“怎么说?” “你陨落没多久,瑶光就兵解了……大约是与你之战加重了伤势,导致九婴起了异心,她很多后续的事情都没来得及做。现在的天帝是九婴。” “嗯?” 秦弈以为烛龙会幸灾乐祸地哈哈大笑,结果反而皱起了眉头沉吟:“现在天帝是九婴?” 秦弈奇道:“是啊怎么?你难道不是该高兴瑶光被人阴了?” “这有什么可高兴的?报仇是我自己的事,何时轮到那九头虫?他配?” 秦弈:“……” 好像有点理解九婴的一些行为逻辑了……这赤裸裸的歧视谁遭得住啊? 烛龙道:“瑶光虽诈,为的是心中大道。我便是恨她,也得佩服她理念宏远,认不认同是另一回事,她做天帝好歹配位。九婴算个什么玩意,也称天帝?” 秦弈:“……” “而且……小蛇说的,引大妖沾染怨气,挑拨妖劫,圈养裂谷,这些都是九婴了?还有你刚才说的,若世间无龙,是被杀也好,是被捉去天宫也好,也是九婴干的?” “是。” “按这么看,如果现在瑶光复苏,也是先找天宫麻烦?” “是。” “怪不得你会问我报仇的对象是瑶光还是天宫,怕我分不清主次?”烛龙笑了笑:“这俩都是我报复的对象,瑶光者,私仇,天宫者,公怨。若二者能够一起报复最好,如果一定要分先后,则公怨为先,这么回答明晰了么?” “明白。”秦弈行了一礼:“是龙之气度。” 烛龙打量他一阵,忽然道:“我倒不觉得流苏有这个气度。” “啊?” “九婴与她可没有什么族群公怨,瑶光才是她之死敌。这两个女人见了面才是真正要把狗脑子打出来,你和我掰扯主次有什么用?” 秦弈还真不觉得棒棒此时会先想把瑶光的狗脑子打出来,自从前些日子问了一句“真是她指点你去开天辟地之时找我?”那之后就总觉得棒棒的心思有了点微妙变化。 至少在先后层级上,也是先锤了九婴再说别的。至于那之后,秦弈总觉得棒棒想骑瑶光的心思还是胜过锤死她的心思…… 这俩的复杂,不是外人能理解。当然也没必要向外人解释。 烛龙也没继续和他说这个,转而道:“至于最后一点,你认为我要和现任妖王争雄?” 秦弈道:“只是确认一下想法。” “裂谷妖城,到底关我何事?” “哈?” “我是龙族之主,和那些什么狐妖猪精的是一类吗?” “……” “若妖族无人庇佑,要被人类赶尽杀绝,我自然会援手一二。我看那边鲲鹏也是这么想吧,尸骨化城,护一脉传承,以待来日。可如今既然它们已有王,我掺和什么?你会去做一群猪精的王吗?” “……不会。” 烛龙瞪眼道:“那不就完事了还问我个啥?” 秦弈不知道自己无语多少次了。 大家的思维真不是一个频道,但不得不说,烛龙有自己的逻辑,没毛病。 烛龙幽幽叹了口气,低声道:“便是解开封印,我也不会离开此峰。此峰是我尸骨所化,一旦封印解除,我在此地复苏本就是最合适的……若是常规而言,没有十年八载我都不会离开,真当我有闲工夫到处乱跑?” 秦弈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枉做小人了,扯了半天好像压根没意义。 却听烛龙道:“倒是你这个人类很有意思。” 秦弈下意识问:“怎么?” “你是代表流苏和妖王双方,一起来确认我的心思?” “是啊。” “你怎能‘是啊’得如此理所当然?” 秦弈挠头:“有什么问题吗?” “流苏是人皇,此地是妖王,你同时代表她俩?” “呃……” “然后你身上这法衣,乘黄之毛、螣蛇之血、囚牛之鳞、霸下之甲,都是它们心甘情愿送你的?等一下……你身上隐隐的凤意与幽冥意是怎么回事儿?你和凤皇冥河什么关系?” 秦弈索性闭上了嘴。 是不是烛龙对气息特别敏锐?当初瑶光凤皇冥河她们自己都没感受到这些来着……或者是虽有隐约感受,却没法去想象怎么回事,所以当个错觉没去问? 难道凤皇冥河还会去思考这男人是不是啪了我?完全没法理解好吧。 多半当“父神”的模糊感觉还更笃定了三分才是。 烛龙眼神也有几分复杂,似乎还隐隐藏了点了悟之色,慢慢道:“按这模样看,我和乘黄谁主妖城重要吗?如果有人能纠合三界,共抗天宫,这个人难道不是你?” ———— 双倍月票到啦,求票票 第一零一三章 画风不符 秦弈自己也是第一次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就在这次前来妖城之前,秦弈都没把自己当成这次天变的主角看待。那本是远古之争的延续,领衔主演是流苏、是瑶光、是全员鄙视之下背刺逆袭的九婴,然后是涉及杀身之仇的冥河凤皇,其他人在这件事里都是配角。 他是作为流苏的老公才会涉及这么深,也就是来帮老婆打架的,事件本身是和他没什么关系。 隐居小城,观察凡人之思,也是陪流苏看的,他也就随口提了两句意见,都没把自己当拿主意的那一个。这番隐居对他自己的主要目的还是修行,他陪老婆看天,老婆陪他修行。 确实自始至终都没把自己当这场大变的主角,看事角度还挺旁观的。 正因如此,才会静下心来画画写字,否则哪来的心情? 然而此番妖城之变,程程夜翎差点出事,也让秦弈感觉到,自己不可能只是个帮棒棒打架的。此身关联太多,随便涉及一个角落都可能有自己的责任,妖城有事,是自己的责任,仙宫有事,也有自己的责任。 天枢,幽冥,北冥,东海,一旦有事,自己岂不是一样也得去帮忙。 似乎应该是要主动做些什么才行。难道等九婴打这里去救个火,攻那里又救个火?至少应该是要把局面主动掌控下来。 回头算算,自己好像真有这个底气。光说实力,自己也已经不是一个乾元修士了,是无相,无相后期,天下屈指可数。 就算直面九婴,至少也能打几招,让鹤悼来也没比自己好哪去。 德望?比得过自己满天下老婆那么亲么…… 咳。 总之这种事自己不做,难道真指着鹤悼那位心思不知道在想啥的来挑头?之前还有账没跟他算呢,不锤他就不错了。 作为各方纽带的作用,自己能起到的意义甚至比太清棒棒还重要。应该是反过来,自己来做主角,棒棒在这件事里辅助自己才对。 往小了说,既然不想让小蛇去做什么妖神,做一只废蛇就好了……那就需要自己这个做哥哥的多扛起来才是啊。 自己不扛,又说要妹妹趴着睡觉,人家睡得着么…… 秦弈慢慢离开圣龙峰,回首轻轻按在封印上。 设置封印时的瑶光本就是虚弱期,封印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强,更何况……瑶光之道,我已知矣。 横亘万古的天帝封印……只是闪烁了数息,便轰然破碎。 龙吟声起,巨大的龙影直上九霄,盘旋于天,又慢慢化为一个壮硕老者的形象,静立于万仞山巅,行了一礼:“多谢小友。” 秦弈回礼:“龙神客气。” 流苏手里拎了一条张牙舞爪挣扎的小蛇,慢慢踱到秦弈身边。 “……”秦弈伸手接过愤怒蛇,摸了摸头。 小蛇趴在他怀里咬了一口。 秦弈脸上肌肉抽了抽,没说什么,任她咬着。 流苏“哼”了一声,没说话,抬头看烛龙。 烛龙神色怪异地看着这出哑剧,好半天才憋出一句:“别来无恙。” 流苏道:“你给我小骨头,我承了这个情。现在你需要什么复原,我帮你寻来。” 烛龙道:“我神魂有一定程度残缺。普通养魂之物没什么作用。” 流苏颔首:“知道了。” 说着向秦弈伸手:“生机造化丹,上次炼的,有剩?” “有啊。”秦弈很是随意地丢了个瓶子到她手里。 流苏也很是随意地丢给烛龙:“两清。” 烛龙:“……” 丹是顶级仙丹,价值无可估量,这里一瓶好几枚,确实足够把先天造化骨的人情两清了。但这种随随便便的态度,尤其是这对男女互相之间的态度,让烛龙有些凌乱。 它实在无法置信地再度确认了一遍:“这位小友,是你的……” 流苏揽着秦弈的胳膊:“我相公。” 秦弈怀里的小蛇勃然大怒,探头就咬,流苏一把揪住,小蛇张开小翅膀啪啪啪地打,流苏啪啪啪地挡。 烛龙面无表情。觉得自己是不是还有什么封印没解,或者神魂残缺得有点严重,已经开始幻视幻听了。 你鼻孔人说那是“我男宠”,说不定烛龙还会觉得可以理解。 真的甜蜜蜜地挽胳膊说“我相公”,还和小蛇打猫猫拳…… 这上古人皇,废了。 烛龙仰天叹息。 真是沧海桑田。 程程的声音传来:“龙神是否要移居城内?有地脉护持是否有利复原?” 烛龙低头下望:“鲲鹏躯体演化的地脉比得过我自己躯体演化的山?我去那里干嘛?顺便奉劝你一句,你已是祖圣之能,不要再想着去依赖鲲鹏紫府与地脉,否则只会延误你自己的道途……等等……” 程程正在行礼:“知道了。” “不是,等等,你手在挽哪里?” 程程低头看了一眼,自己下意识地搂着秦弈另一边胳膊,某处蹭啊蹭还很舒服呢。偷眼看看秦弈另一边胳膊,流苏揽着,那里陷进去明显没有自己的大。哈哈哈。 烛龙:“???” 流苏一把捏住小蛇,转头怒道:“骚狐狸你在扭什么?” 程程斜眼看了看她那部位,微不可闻地“嗤”了一声不说话。 流苏瞬间炸了:“你那什么表情!” 程程望天,懒得回答。 小蛇在秦弈怀里立了起来,两只翅膀一扇一扇,似在鼓掌:“师父加油。” 流苏大怒:“你凑什么热闹,谈这个话题是你能插嘴的吗,你变个人形,分得清自己哪边是前面哪边是后面吗?” 夜翎道:“我们根本没谈任何话题,只看见你被我师父甩了鼻孔。” 烛龙笼着手坐在山巅,梦游一样看下面打架,烟尘四起。 片刻之后,秦弈一手拎着个球,一手拎着只狐狸,怀里揣了条蛇,艰难地离开了案发现场。 见秦弈步履蹒跚的样子,烛龙有点小同情:“小友啊……” “啊,龙神有何见教?” “女人呢,玩玩就行了……” 秦弈道:“龙神同志,我建议你闭嘴,不然我怕你要挨打。” 不用秦弈说,烛龙已经看见一球一狐一蛇目光都碧油油地盯了过来,盯得人遍体生寒。 烛龙闭上了嘴。 秦弈诚恳道:“龙神独处山巅,怕是寂寞,程程回头找两只龟龟来伺候一下龙神,龙神喜欢这调调。” “……我不喜欢。” 漫天飞雪之中,男人拎着一身奇形怪状的生物离开圣龙峰。烛龙坐在峰顶犹如雕塑。 不管从哪个方面看,烛龙都觉得自己这次出山看见的画风完全不对。 它怀疑是不是父神看见这个世界太肃杀太严峻了,于是提起画笔,勾勒了几条奇怪的画痕,于是世界变了个模样? “师父师父!”遥远的大荒南部,某处山巅云外。小姑娘举着一张画稿扑通扑通跑进了屋:“师父你看我这次画得怎么样?” 看着画面里的万兽图,居云岫微微颔首:“清茶画技,可出师了。只不过风格……嗯……” “风格怎么啦?” “这世间万兽,哪有这么可爱。就拿那只螣蛇来说……算了,你正经学画不行,揉合了你师叔的漫画反而很像那么回事,就这么着吧。” “师叔说我种地比画画好。” “那我们回去种地。” 清茶大喜:“要回家了吗师父?” 居云岫抬头看云卷云舒,低声道:“云游已倦,心中思归。若冥冥无误,仙宫也有大事将起了。” 第一零一四章 哥哥带你去杀人(月票5K加更) 妖城之中,秦弈还在头疼。 这短短一段时间,大家打了几次架了…… 做男人太难了。 会这么打架,不是棒棒见人就锤的性子导致……相反,棒棒这次还挺让人的,一直努力想表示一个大妇气度,结果她实在没有大妇气度,绵里藏针的宫斗水平也基本为零,随便被挑惹一下就打起来了…… 嗯,关键是总被挑衅,最重要的就是那条小蛇。 她虽然没有变得六亲不认,也没有变得又凶又坏,但终究是变得好斗了。 跟谁都像斗鸡一样,咬了棒棒咬师父,咬完师父咬哥哥。 就像浑身藏着倾泻不尽的戾气,但又在亲情压制下疯不起来,只能到处撕逼来维持生活这个样子。 并没有人讨厌她,即使是总被针对撕的流苏,打架也是源于自己性子就是爱捋袖子锤人,她不这样才奇怪呢,而不是对小蛇有什么意见。相反,大家倒是觉得小蛇很可怜。 但是这种事情,便是太清也治不了。 神性已经复苏,螣蛇就是螣蛇,怎么也不会是一只菜花蛇。 要怎么压回去?或者至少消停点? 这是师父和哥哥需要探讨的问题。 这次九婴的微操大派送,被夜翎屠了之后留下了一个活口战俘,如今流苏和程程一起抓着战俘去审问了,夜翎坐在自家东宫地板上发呆。 在自己那群二货亲卫们拱卫之下,她好歹还能稍微祥和一点。毕竟这群二货是她相处最久的朋友了。 只不过往日里叽叽喳喳的亲卫团今天也不敢多说话,少主那种气场很可怕,隔着大老远都有一种让人胆战心惊的颤栗感,就像看见了最凶恶的天神,凶狠的目光凝视着你,让人战战兢兢只想跪下。 这时候的少主和往常不一样了,谁都不知道乱开玩笑会不会被拍死。 虽然其实少主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坐在地上发呆。 依然抱着小脚丫盘坐在那,就像蛇形的时候盘着一样。 大家都不说话,夜翎本来略微祥和的心境又开始渐渐变得暴躁,而且越来越暴躁。 某种意义上,这些亲情友情和……爱情,都是她的羁绊,如果她能够撕开这些,那就海阔天空任遨游,祖圣之境可证,蛇类之神可期。 她虽对此没兴趣,但妖修也有这种本能。 坐在这里看着亲卫们瑟瑟缩缩的样子,夜翎内心深处隐隐就有种平日里不敢去想的念头:和它们交什么朋友呢,难道它们不该是奴仆? 在意什么妖城,在乎什么师父呢?要么统治这里,要么四海翱翔,要么震怖人间,万灵叩首……那才是一只强大的螣蛇对吗? 灵魂深处的蠢动,和个体意愿的冲突,正在激烈交锋。夜翎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眼前忽然出现了一双登云履。 夜翎有些茫然地抬头,秦弈正站在她面前往下蹲:“赵无怀那边,我已经让他彻底湮灭了,一直烧着没啥必要。” 夜翎扁了扁嘴,也没说什么,有些小别扭地转过了脑袋。 那种抓着人的灵魂炙烤,搞得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狠毒,哥哥不喜欢吧…… 却见秦弈伸出手来,揉了揉她的脑袋。 夜翎别扭地想偏开,却被一手摁在那里转不动,于是气鼓鼓地瞪着秦弈,眼神很凶。 秦弈“哈”地一笑:“还是那么萌。” 夜翎怔了一怔,眨巴眨巴眼睛。 “干嘛气鼓鼓的。”秦弈伸出左右两只手指,在她两边脸上一戳。 就跟戳了个气球一样,夜翎“噗”地把气全喷了出来,怒目而视:“我长大了!” “哪大了?”秦弈微不可见地瞥了某处一眼? 夜翎一下就扑了过来,试图咬他脖子。 秦弈一把搂住,把她两手紧箍在腰间,柔声道:“心里不高兴,哥哥带你去杀人。” 正在挣扎的夜翎一下就愣住了。 哥哥带你去杀人。 这还是秦弈说的话吗? 秦弈轻松地把她背在背上,大踏步出门,腾云而起。 他飞得很慢,夜翎的心里却很乱。 一直是自己故意勾搭哥哥,在他背上挨挨蹭蹭,哥哥还挺尴尬的,嚷嚷着“别扭来扭曲的啦”。 已经多久没有过,这种像早年一样毫无避忌地背着自己晃悠的场面了? 几乎已如隔世般遥远。 遥远得夜翎都忘了自己故意挨挨蹭蹭的时候该是怎样的了……这种安心地靠在哥哥背上的感觉真的好舒服。 其实……夜翎从来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勾搭哥哥,只是她觉得随着自己长大,哥哥就没那么亲了,至少不能随便抱自己了。男女之间嘛……似乎只有跟师父和哥哥的关系一样,才能继续那么亲热对不对? 归根结底只是想和他更亲一点,就像早年一样。 当然啦,自己也喜欢。 做梦会梦见羞羞的事情,师父那种在地上爬的姿势,和小蚌说的绑起来……每每想见,心里都痒痒的,不知道和哥哥那个样子会是怎样的……蹭一蹭,找点感觉…… 哎呀算了,那都是什么和什么…… 这样背着多好啊,哥哥的气息还是那样温暖。 “真好。”夜翎低不可闻地喃喃自语。 “真好。”秦弈也在这么说。 夜翎好奇地把脑袋钻在他颈边,细语着:“好什么?” 她自己都没发现,明明没有故意勾搭了,声音却天然的妖娆。 秦弈却也没发现,笑呵呵地背着她,慢慢飞着飞着:“因为啊……你再凶再暴躁,还是哥哥的那只小蛇啊。” “才不会。”夜翎哼了一声:“我差点都咬死你了。” “那就咬呗,多大点事。”秦弈笑呵呵道:“没有六亲不认,没有一去不回,没有狗血的和自家人冲突相争,更没有浑身浴血地冲向敌人……你总归是螣蛇,如果一定要觉醒这,却不需要经历那些……难道现在不是最好的一种情况了?” “唔……” “我讨厌狗血,更不希望你出任何事……如果仅仅是咬我,那就太好办了。”秦弈说着,微微侧了侧脖子:“来,这里。” 夜翎怔怔地看着他的脖子,他脖子还挺白的,嗯。 夜翎微微咽了口唾沫,有点想咬,却没舍得。 天上依然飘雪,秦弈特意撤了防护让夜翎咬,飘雪也就自然突破了护身罡气,片片落在了他头上,渐渐斑驳。 偶有雪花落在颈上,又慢慢化开,流入衣襟。秦弈不冷,夜翎看得都替他冷。 她慢慢低头,轻轻咬在雪水上,含糊不清地道:“好啦,我咬了,你防护一下啊……” “一点雪水,防个什么?诶诶,你别伸舌头,痒。” “嘻嘻……”夜翎没听他的,反而更起劲了。 秦弈无奈地缩了缩脖子。 夜翎有些小犹豫,正考虑是不是真用力一点点咬,哥哥应该不会痛…… 却发现秦弈忽然停了身形。 夜翎有些茫然地抬头,这是到了什么目的地?一路心情乱糟糟的,她连问都没问过要来哪里…… 低头看去,却看见了下方山间一处山门,门匾上有三个大字:“御兽宗。” 当年南海差点坑了自己,刚才的战局也是大敌。 夜翎心思终于转到了正题,眼里渐渐浮起了戾气。 是了……哥哥是说,带自己来杀人。 第一零一五章 我恨你 可是夜翎却觉得,很烦诶,还不如别来这,搞得人又暴戾起来了。 之前挂在哥哥背上悠悠然地飞在云端,多舒服啊,真是恨不得永远那样背着别停下来。为什么要来面对这些,烦死了。 然而御兽宗身处混乱之地南部,再远也有限。在如今的速度下,真是跟村头走到村尾差不多,没几步路就到了。 夜翎抿着嘴,没跟秦弈说咱们不如走吧这种话。御兽宗几次三番搞事情,哥哥也是想帮自己出口气,这心意还是让人很开心哒。 秦弈伸手下按。 “砰!” 御兽宗山门轰然碎裂,护山大阵都没来得及激活威力,就被秦弈跟摁蛋一样直接摁没了。 山中弟子惊恐地站在各处,连跑都不敢跑。 无相? 不知道那男子是不是无相,总之给人的感觉比见过的一些乾元级大人物压力还大,那种有若实质的威压,压得人连思维都要凝固。 可抗乾元之击的护山大阵在他手里和泡沫没什么区别,不是无相又能是什么呢……世间何时多了一位无相? 倒是兄妹俩悬浮在山门主殿之外,放眼御兽宗四处格局,都皱起了眉头。 晖阳以上修士气息一个都没有,连腾云都寥寥无几。 难不成全死在之前那一战了?这么卖力,晖阳都抽空了连一个看家的都没留?夜翎也不记得自己杀过腾云啊…… 秦弈随手一招,一个腾云小管事模样的御兽宗弟子瞬息被摄到面前。 这倒霉娃话都说不利索了:“前前、前辈……我我……” 秦弈摆摆手:“我不为难你,你宗门长辈呢?” “不、不知道啊,半个多时辰前就全消失了,匆匆忙忙的也没和我们说明白。” “唔……”秦弈和夜翎对视一眼,都有些无语地摇了摇头。 因为赵无怀早在当年南海就勾结过御兽宗,两人一时还以为是因为御兽修行而被赵无怀使唤了对付妖怪的独立事件。如今看来,应该是早就已经投奔天宫了,大概算是人间第一批投靠天宫的宗门? 又或者他们本来就是天宫插在人间的钉子……这个可能性更高,配合着烛龙猜测的龙子凤裔可能被天宫弄成坐骑的推断,说明天宫有一套御兽体系,这个御兽宗极有可能就是天宫派在混乱之地的,既是寻找可能存在的门的碎片,也是就近盯着妖城。 妖城之战失败,这些人害怕报复,早就跑回天上去了,还等你来杀人? 核心匆匆忙忙的跑路,剩下的这些也就明显只是些什么都不懂的非核心门人了。 秦弈挠挠头,这些人只是弃子,什么都不知道,杀了人家不太好吧。 夜翎偏头看了他一眼,眼中仍有戾气未散,却含了几分揶揄的笑意。 之前说得那么牛逼,哥哥带你去杀人,如今看你怎么收场。 秦弈感受到了她的揶揄,小心道:“那个……如果我说不杀了,继续咬我怎么样?” 夜翎自己都没打算理会这些懵逼的弃子,却故意板着脸道:“说话不算话,可就不止是咬一下那么简单了。” 秦弈听了反倒很高兴,这娃没暴跳着非要杀人,就说明她本性还是那只蠢蛇啊。 这就够了,咬几下算个事? 一群御兽宗门人战战兢兢中,正在想自家宗门到底啥时候得罪了两个恐怖的煞神,这两位要怎么折磨虐待自己…… 却看见那疑似无相的男子冲着小姑娘伸过了脑袋,指着自己的脖子:“来,咬这里。” 御兽宗弟子:“……” 等等,你俩来干嘛的? 却见那小姑娘脸蛋红扑扑的,眼似秋水:“说了不是咬一下那么简单了。” 秦弈道:“那咬几下?” 夜翎眼珠子转了转:“先换个位置咬,刚才咬过脖子了没意思。” 秦弈只好道:“想咬哪里?你说了算。” 夜翎一把揽住他的脖子,嘟起嘴唇道:“学我学我,嘟起来。” 秦弈:“?” “我要咬这里不行吗!”夜翎理直气壮:“说好了我说了算的,你又想不算话?” 秦弈憋了老半天不知道该不该嘟起来,话说这里一群人围观你干嘛……唔…… 夜翎恶狠狠地把他的脖子揽下来,当着一群御兽宗弟子的面,踮起脚尖,重重啃上了秦弈的唇。 秦弈瞪大了眼睛。 敢情你觉醒之后的霸气就用在这? 御兽宗门人都瞪大了眼睛。 敢情你俩不是来杀人的,是特意跑来虐狗的? 但不得不承认……这雪花飘飘,北风潇潇,举目一片皑皑,男俊女俏,在雪中相拥而吻,视觉真的很美。 这南方之地,很少有雪,今年难得降雪,却似乎专程为了映衬今日此景,成为这画卷的衬托。 “那啥……”秦弈含糊不清地说着:“臭蛇,你真想明白了?” 夜翎正迷迷糊糊中,含糊回应:“你敢说一句只把我当妹妹,我就咬死你……” “……”谁说这货蠢,都吻得迷迷糊糊都快站不稳了,这下意识的回复居然如此一针见血的犀利。 其实是想了很久吧……说不定这么多年,多少个日夜,多少次梦回,都想象过这样的一刻?连对白都已经反反复复模拟过很多次了? 秦弈想说的话再也说不出来。 早在当初这货故意勾勾搭搭、在自己身上乱钻乱蹭的时候,难道身为一个桃花精还看不出小姑娘的心思?真到了现在还去说“我们只是兄妹别这样”,那就真叫一个虚伪矫情了。 可若说想要主动起来,却又拉不下那脸……尤其还有一群陌生人围观的情况下。 秦弈简直都不知道自己此刻在干嘛。 只能绷在那里跟个木头一样,任由小姑娘生涩笨拙地搂着他亲,一动不动。 脑海里如同相册翻页,一页一页地浮现这个小姑娘的过往。 李青麟说,一根稚嫩的翎羽,在夜晚中带着仓惶的血色。是为夜翎。 初见之时黑衣寡言,瘦小纤弱,如同一个三无小刺客,被桃木剑自动寻妖,吓得抱头蹲防。 画面一翻,就是一个满地乱爬的小姑娘,缠着自己讲故事。 被劈得伤痕累累,举着一个被劈成焦炭的木雕小猴,说:“一直听你的故事,没什么好东西给你。” 裂谷,小女孩光着脚丫追着一只布老鼠:“我的!” 妖城,少女趴在剪了两个洞的地毯上,如同一坨废物。 南海,少女在自己背上轻轻扭动,呵气如兰:“哥哥……” 那把自己挂在树上,绑得如同一个蚕茧的憨憨:“小蚌说哥哥喜欢这个样子。” 最后化为风雪之中黑衣鳞甲,森然血迹顺着指尖低落,在雪中溅起了一路繁花。冲天的杀机蔓延,天际有妖神法相浮现,冷酷且妖异。 秦弈有些恍惚,若说再回头,这是不是其中一项? 自己赴裂谷之时,原本想寻觅的,曾经错失的风景。 那是一直在身边,只是始终匆匆错过的东西。 是世事倥偬,无心追寻,也有自己下意识的逃避。 什么兄妹啊…… 自欺欺人到如今。 唇上忽然传来一阵剧痛,秦弈醒过神来,已被夜翎轻轻推开。 “你……” 夜翎轻轻摸着他淌血的唇,眼波迷离:“秦弈,我恨你。” 第一零一六章 我宠你 这话的杀伤力太大了。 秦弈发现当妹子用这种语气说“我恨你”的时候,比说“我爱你”对心灵的痛击程度强了百倍。 有证据表明,之前能气得你牙痒的妖女,说出爱你恨你一生一世的那一瞬间就洗白了。 别提当这个妹子是自家妹妹的时候。 恨,不是在恨哥哥对妹妹不好……哥哥对她很好,这小蛇是知道的,简直是宠妹狂魔了都。 恨的偏偏正是对妹妹太好。 你若没这么好,也就不必让人牵绊,牵肠挂肚,以至于连修行与性子都宁愿停在当年。你要没那么好,我就完全可以脱开桎梏,从此天高海阔,成就祖圣。 你要好,那就好得更到位一些,别不上不下的……勾搭你多久了你看不见的吗?为什么念叨成了祥翎嫂,你没点数吗? 所以恨你。 恨你太好,恨你装蒜。 若非螣蛇神性觉醒,她可能永远说不出这句话来。趴着的小蛇终于站起来了! 可秦弈想说话,却发现自己嘴皮发麻,继而蔓延到整个脸部肌肉,僵在那里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她的蛇毒……品尝起来香甜无比,可竟然能毒得一位无相强者脸都僵了…… 这就是“恨你”的惩罚吗? 嗯,要不要用神念…… 却见夜翎深深呼吸了两下,骤然转头,眼神扫过周围的御兽宗弟子,凌厉无匹:“你们看够了?” “看、看够了……” “你这意思是不耐烦?嫌我们在这亲嘴打扰你们了?” “啊?不不,没看够,姑娘请继续……” “你这是把我们当什么了,继续亲嘴儿给你看?” 一群人表情都跟吃了翔一样,知道这姑奶奶是来找麻烦的,怎么回答也是死,还不如闭嘴,姑奶奶说啥就是啥。 夜翎大步踏上主殿外的石阶,扬起漫天飞雪:“都过来,傻乎乎的躲那儿有意思吗?” 随着话音,在远处各山头有不少低级弟子都惨叫着飞了过来,如同被魔爪精准抓住丢了过来一样。 不消片刻,御兽宗剩余的上千名弟子战战兢兢地站在主殿外的广场,一个不漏。 秦弈也索性不说话了,看夜翎操作。 夜翎冷冷扫了他们一眼:“你们宗门要杀我。” 阶下叫起撞天屈:“我们真的不知道啊!” 夜翎淡淡道:“不管你们知不知道,那不重要。只不过告诉你们一句话:你们宗门核心已经逃离,御兽宗从此除名于世。” 御兽宗弟子集体沉默。 夜翎道:“把你们宗门所有捉过的妖兽全部放出来送到横断裂谷,我就不和你们计较其他。另外……把你们的御兽法门交出来,我要参详。” 便有人战战兢兢道:“我们都是普通弟子,没人能接触核心法门……” 夜翎怒道:“那你们藏经阁之类的地方在哪里,带我去!” 秦弈知道这没用,核心功法肯定被带走了。 不过这事儿还真算挺重要的,天宫有这套方法,不说驱使其他妖族的问题,光是看之前的战局对夜翎居然能有克制行动的作用这就很离谱,不把这套法门参透了,以后对敌会很吃亏。 “藏……藏经阁……”有人咽了口唾沫:“连整个阁都被拔地带走了。” 夜翎愣了愣,气得涨红了脸,暴跳如雷:“都给我去找!找得到有赏,找不到我就……” 话音未落,秦弈的声音从人群后传来:“我们兄妹对你们的小命不感兴趣,对这所谓灵山资源也没兴趣,只对御兽宗的御兽之法感兴趣。核心功法典籍既然已经被带走,你们便口述,每个人都说,互相补缺。谁说得最完整,最能让我推演出根本道源,谁就是此地之主。” 广场上瞬间一片嘈杂。 “我先说我先说,我知道得最多!” “我来,他知道得没我多,就会吹牛!” “我还知道大长老额外研究的一些心得,上次他看我顺眼,多教了两句的!” 夜翎安静下来,不说话了。 不用看眼下的踊跃,她都知道御兽宗的法门一定有了,这些人只会恨自己说得比别人少。在这种互相补漏整理之下,秦弈作为一位无相后期修士,对大道的认知不是这些弟子可比,根据他们所言把根本法门推演出来已经不难。 夜翎的目光越过这些门人,远远落在秦弈身上,秦弈也正在看她。 嘈杂声犹如隔世般遥远,谁都听不分明。 过了好一阵子,秦弈忽然一笑:“你不需要动脑筋,太累了,还是我来吧。” 夜翎咕哝:“就想把我养成一条笨蛇。” 话虽如此,眉梢眼角却隐隐有了些喜意。 ………… 御兽宗后山。 混乱之地的奇葩之处在于,地势从来不讲道理。玄阴宗那边有熔岩和冰雪同在的奇景,而御兽宗这里也有自己的特异。比如这种大陆天南,临近海边,这种地方居然有一片北方草原一样的景象,草原上还有河流。 御兽宗不少妖兽居然是自己放牧得来…… 说来也是,此地距裂谷不远,在外稍微有点启灵了的兽类自己都会往裂谷跑,能有几个让他们捉的。 此刻夜翎命人把妖兽全部送去裂谷,草原上一片茫茫,雪花飘落,苍茫美丽。河水没有结冰,静静淌流,漫步河畔有扑面的寒,对于他们而言便是清爽。 “想不到御兽宗还有这么漂亮舒适的地方。”夜翎张开双臂,硬着风雪舒服地叹息。 秦弈就坐在河畔一块石头边上靠着,手上有几枚玉简,是集合了刚才御兽宗弟子的法门在内,他正在试图推演。 夜翎偷偷瞥了他一眼,又小心地朝他挪近了一点点,又挪近一点点。 就像一条小蛇直立着蠕动蠕动一样。 秦弈好像没看她,神识看得明明白白,嘴角忍不住勾起了笑意。 夜翎撇撇嘴,索性一屁股坐在他身边,抱着脚丫子看他的玉简。 秦弈眼皮子不抬,淡淡道:“不是恨我么?一口一个秦弈的连哥哥都不叫了。” “哼……你就是不好。帮我做点小事就想拿起哥哥的派头啦?” “那倒不是,我只是在想怎样才算是你要的好……比如这样?”秦弈故意伸手去勾她下巴:“小姑娘,嘴巴嘟起来,给我啃一口?” “诶?”夜翎眼睛直了一直:“没、没那么直接的!” “你刚才不就这么直接?想要的不是这样啊?” “你!”夜翎气急败坏:“你跟那些狐狸精也没这样直接的!” 秦弈捏着她的下巴,低头看着她气急的小模样,眼里却有笑意。 夜翎抽了抽鼻子,撇过脑袋不看他。 秦弈低声道:“可是夜翎,你是我秦弈独一无二的妹妹呀,为什么要去和其他谁比呢?” 夜翎怔了怔,又转回头看他。 秦弈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轻轻搂在怀里。 宽厚的肩膀拥着纤瘦的身躯,周围的寒风霜雪尽数阻在外面,连一丝风都没能透进来。 “以前哥哥错过了很多……不是不理小蛇,也不是装模作样……但是很快了,当有些事情做完,哥哥就可以天天这样抱着小蛇,藏在怀里……” 夜翎听得心中软软的,口头强自道:“所以还是一个小宠物吗?” 秦弈把下巴抵在她脑袋上,轻声道:“是能宠一辈子的小宠物。” 夜翎心里浮现出很多故事。 《温柔哥哥用力宠》《小蛇娇妻宠上天》《猛宠小蛇一万年》。 咦……平时搜集人间小故事,到底都在看些什么呀…… 第一零一七章 觉醒最要命的属性 夜翎心里乱糟糟的,她觉得自己又有退化趋势了。 好不容易站起来,有点攻击性,可以凶凶的了,都敢直接喊他名字了……结果被他抱在怀里就舍不得起来,跟找到了一个舒适的小窝一样。 还有一种很奇怪的冲动,想要变成一只小小蛇,钻在他怀里探出个小脑袋看外面。 那是多么废物的冲动啊…… 呜…… 可是能够一直废物地生活着,难道不是一种幸福吗? 因为有人宠着,才有做个废物的资格啊。 可是来不及了啊……神性已经觉醒,凶悍的因子刻在血脉深处,不是光靠心中感动就能把这些压没了的。 刚才要不是哥哥开口说让他们口述法门,自己那时候本来都可能暴躁得拿鞭子抽人了。 这种事必须找办法中和才行…… 正在想着,却听秦弈的声音又在脑袋上传来,下巴抵在她头顶上一磕一磕的:“你这神性觉醒,我觉得也没什么,夜翎还是那个夜翎,也就比以前凶一点,可凶可萌的夜翎也很可爱啊。” “我这神性不止这么简单的……”夜翎还没说完,远处忽然传来吼叫声,有人气急败坏地喊: “别、别往那边跑,冲撞了那二位就糟了……” 秦弈转头去看,眼睛“噔”地就亮了。 只见一个御兽宗弟子追在一只猛兽身后,一瘸一拐的,好像是御兽失败被撞伤了。 看那猛兽,长得跟熊一样,白脑袋白身子,黑眼圈黑手脚,外表极为可爱,气势却很是凶悍,一路狂冲而来,竟有些地动山摇之感。 卧槽熊猫诶!这世界居然有! 御兽宗你们好大的胆子,这位你们都敢抓! 夜翎从秦弈怀里探出脑袋,眼睛也亮了:“好可爱!” 那熊猫冲垮阻拦的御兽宗弟子,大吼:“兽人永不……” 话还没出口,就感受到了前方的螣蛇神意,熊猫一个哆嗦,一个猛虎落地式趴在地上,慢悠悠地打滚。 “哈哈……”夜翎笑了:“这熊熊好可爱啊!” 那御兽宗弟子气急败坏地赶了过来,赔笑道:“这是食铁兽,力能断石,齿可噬金,极为凶悍……本来想带它去裂谷,可它不听使唤把我拱伤了……冲撞了二位莫怪。” 夜翎叉腰:“它哪不听使唤啦?这么可爱的!一定是你要欺负人家!” 那御兽宗弟子看着躺地打滚的食铁兽,感觉百口莫辩,看这货凶悍憨厚,居然也会卖萌耍诈,简直日了狗。 秦弈终于笑出声来:“好了好了,你带这位滚滚,呃它不叫滚滚?没事,你带它去裂谷,和妖王说好生善待,它与我有缘。” 熊猫奇怪地看了秦弈一眼,俺啥时候和你这么个小白脸有缘啦? 算了,能去妖城做客挺好的,还善待,不知道妖城有没有竹笋吃……这群御兽宗的白痴,说俺能吃肉能吃铁,俺最喜欢吃的明明是笋尖尖,呜……好饿。 见熊猫不凶了,御兽宗弟子小心翼翼地带着它飞走。秦弈笑吟吟地目送他们离去,转头对夜翎道:“我想起了一个故事,夜翎你听吗?” 夜翎很高兴:“好啊好啊。” “话说很早以前人族有个部落首领叫蚩尤,他的部族里养了一些食铁兽,有的负责凶猛,有的负责卖萌。” 夜翎眨巴眨巴眼睛,感觉好像是刚才的话题延续诶,哥哥是在说自己该凶的时候凶,该萌的时候萌吗? 却听秦弈续道:“有一天蚩尤要去打仗了,让手下把最猛的那只食铁兽找出来,骑出去征战。手下听错了,给他找来了最萌的那一只……蚩尤骑上出征了,再也没有回来。” “噗……”夜翎笑喷出来,却也知道哥哥的意思了。 猛兽也可以很萌啊。凶蛇为什么不能可爱啦?这是冲突的事吗? “哥哥觉得我和这食铁兽有些相似吗?” “是呀我也才发现呢,真的好像啊!”秦弈捧着她的小脸蛋搓了搓:“食铁兽也叫熊猫,是一个古老国度的至宝,螣蛇也叫小怂蛇,是我秦弈的至宝。” 一句话把夜翎打崩了。 人都傻掉了。 什么凶气都发不出来,心里只觉得有什么撞啊撞的,撞得人晕头转向。 知道哥哥是个桃花精,连狐狸精都拜倒在他的长裤之下。没亲自体验过,真不知道这种能力是多可怕,能把什么神性都冲得七零八落,什么思维都丢到天边,只想腻在他身上,再也不要起来。 她的眼波越来越媚,声音越来越柔,昵声道:“那……哥哥是想骑猛的,还是想骑萌的?” 秦弈眼睛直了一下:“诶?” “又开始装蒜了。”夜翎直起身子,把他推在背后的石头上靠着,身躯凑近了几分,附耳道:“说得你没骑过我似的……那时候我还那么小……禽兽。” 我……我好像是骑过,可那是一回事吗?你这个语境,这骑的意思一样吗…… 这话没说出来,夜翎继续附耳道:“要是喜欢骑猛的呢,可以帮你打仗。要是喜欢骑萌的……那可打不得仗,只能用来做别的……你选哪个?” 声音妖媚轻柔,就像什么小妖精的低语,一丝一丝钻进来,渗进心中,漫遍百骸,让人骨头都酥开,化得没有一点力气。 选哪个还用得着说?要你打什么破仗啊,当然是选萌的,用来做别的那种啊! 你刚才还说不要那么直接,现在哥哥已经有点扛不住了,这是逼我直接点吗? 真是要命了,这蛇怎么能这么妖? 到底是跟狐狸精学的还是自己就这么妖,按理狐狸精不可能教她这事的! 秦弈有些口干舌燥,手都不自觉地想摸上她的蛇腰,又生生忍住,绷着身子道:“你觉醒神性之后是不是多了点啥……” “是啊,我刚才不是和你说了一半被打断了嘛……”夜翎很坦然地承认,又在他耳边慢慢蹭着,撩得痒痒的,细语声悄悄钻进耳内:“知道我之前为什么一直压着不肯觉醒么?” “不、不是因为想做只安逸的废蛇么……” “不止呢……是因为,一旦觉醒了,就意味着我真的成年了……是一只可以繁衍的蛇了……”夜翎亲吻着,低声呢喃:“哥哥难道没听说蛇性本淫?我成年了,就会有需要的……” 哈? 秦弈忙道:“其实你要冲淡这种属性一点都不难的。你虽然是以螣蛇之性为主导,却也有一半的烛龙血,龙神的神性要比螣蛇强的……不说压制,至少可以中和对不……” “对……”夜翎笑得更有几分玩味:“但哥哥为什么会觉得,那是能中和,而不是强化呢……” 秦弈傻了。 对哦…… 那烛龙一看就是个老色龙了,他秦弈再好色好歹还很挑的,不对,读书人的事,怎么能叫色呢?那色龙才是真色,可是龟龟都不放过的,吃干抹净还不认账那种! 蛇性本来就有点那啥了,听说蛇类最厉害的一点是,就连一条普通的蛇,那事也可以持续十二个小时……话说许仙同志到底怎么扛的? 自己这回面对的还是一只螣蛇…… 再加上龙性,怕是要突破天际了…… 看来夜翎此番觉醒的最了不得的东西,根本不是什么凶顽,而是腰间挂上了斩愚夫之剑,能把人榨骨吸髓的啊! 第一零一八章 蛇的天赋(月票6K加更) 1017之前进去了,已经修改出狱,挠头,感觉根本没啥……反正大家别漏了前面还有一章的。 ———— 人的心态很奇怪。 当秦弈主动挑着夜翎的下巴说嘟起来给我啃一下的时候,夜翎害羞了,结结巴巴说“不要那么直接”。 或者也不是害羞,而是觉得你跟别人都你侬我侬的,柔情蜜意一大堆之后才开始进入正题,跟我就直接嘟起来给你亲啦?是因为我倒贴了很久所以就不要面子的? 哼。 可她自己动情起来,不管是害羞还是面子,全都不要了。 多妖精的话都说得出来,多诱惑的举动都做得出来。 真真正正的一只小妖精。 “哥哥你看我的腰……是不是一只手掌都快要能握住啦?” “嗯嗯……太细了啦会不会折……” “你什么时候听说蛇能折腰啦……唔……不要往上,有点小……” 你那是有点小吗?是几乎……算了。 “小点才好啊,哥哥就喜欢这样的啦……你也知道,你青君姐姐……” “哥哥骗人,你明明喜欢师父那样的。” “……其实我是全控。” 草原上,河水边,岩石后。 不堪入耳的声音悄悄飘传,听得原本在雪中坚挺淌流的河水都结冰了。 河水都听不下去,果断自闭。 这次秦弈并没有继续装君子。 经历过无仙那回的叩心,他知道自己没法接受作为一个师父送徒弟出嫁的场面,同样也没法接受作为一个哥哥给夜翎找个男人做妹夫。 还献上祝福? 秦弈想想都会觉得遇上那种场景自己可能会直接黑化,把所谓妹夫的头都锤烂。 认清自己,接受现实就是了。自己就是这样的一个混账东西,从来不是什么君子。 与其矫情地欺骗自己这是妹妹,不如坦然。 虽然……确实心中还是有些不习惯的小别扭……比和无仙那次更不习惯。 毕竟和幼年无仙接触极少,接触多的时候已经是一位少女人皇了,观感上她就是一个能对自己负责、能对苍生负责的强者。可这小蛇呢……从来都是个憨憨,心中那种妹妹感真是挥之不去,甚至都有种哄弱智那啥是犯罪的感觉…… 算了,怎样也得克服过去。 因为此番回首,说是回顾沿途错失的风景,实际对应的岂不就是她? 再这么错失下去,小蛇真的黑化了,变成大家都不想看见的凶戾,有后悔药吃么? 再这么错失下去,自己心中怅然若失的缺憾,补得回么? 什么是道?不知道。但求个无憾,一定是其中一环。 所以回头。 既然回头,自当将遗漏的错过的忽略的一丝一毫,重新拾掇。 她的小嘴是甜的,不用牙齿咬破人嘴唇的时候,就是最香甜的汁液。 可能别人沾一星唾沫都会死,可对秦弈却毫无毒性,只觉得在吃冰淇淋。 “唔唔……哥、哥哥……你好用力,我嘴都肿了啦……” “刚才谁用蛇毒毒我,我搓了好久的脸才恢复的!这是报复。” “嘻嘻。”对于哥哥这么喜欢亲自己,夜翎也有些小欣喜,可是……可是这样就越来越觉得有什么难受,隔靴搔痒似的,浑身都在扭。 她试图换换,加大运动量:“哥哥我们换换法子,给你骑一下好不好?” 秦弈眨巴眨巴眼睛,终于放过她的唇,伸手轻轻点了一下:“小妖精……” “来不来嘛?” “唔……来了。”秦弈翻身。 “啊等等!别……我、我说给你当坐骑,像以前一样骑着上天的,不是、不是你骑乘黄那样……” 岩石之后,少女鳞甲散乱捂着腰带慌不择路地往河中跑:“不是那样啦。” 一只大手伸了出去,一把将她重新拉了回来:“小妖精,我原先没想这样,你自己撩了我,又不负责。” 少女没能逃离魔爪,惨叫一声栽了回去。 可秦弈却没下一步举动,只是轻轻拥着。 夜翎伏在他怀里小心翼翼地打量:“哥哥生气啦?” “哼。” “好啦,别生气了嘛,我再给你亲一下?” 宠妹狂魔还是宠妹狂魔,虽然被撩了不负责,憋得都炸了,终究还是没忍心去强迫小蛇,只是低头轻嗅着发香:“是不是事到临头,又忐忑害怕?” 人的奇怪心态的第二层。 明明千肯万肯甚至就是自己主动勾搭的,事到临头就怂了。她说骑的本意绝对是骑乘黄那种,不是骑着飞天的,但事到临头就变卦。 可偏偏秦弈觉得这非常正常。 因为这就是怂蛇啊。 这时候的怂蛇,一点凶性都找不到了,完全就是个临阵脱逃的小蛇本性,就差没抱头蹲防了。 太有趣了,这丫头。 “其实、其实也不算啦……”夜翎埋首在他怀里,嘟嘟地去戳他胸膛坚实的肌肉,咕哝道:“就是、就是我们那个可能有点久,到时候臭棒子和狐狸精找过来了。” 你继续编。 秦弈作势去摸戒指:“如果是怕这个,我有时幻空……” 其实他压根就没有了,时幻空间给了李青君,还没做过新的。可夜翎哪知道啊?吓得一把摁住他的手,求饶道:“不要啦哥哥,大不了,大不了我换个方法……” 秦弈奇道:“你个小萝卜头,还能知道点什么方法?” “嘻嘻……”夜翎眼波流转,似是悄悄向左右看了一圈,确定无人,才悄咪咪道:“我偷窥过你和师父很多次啦,哦,不是偷窥,你们压根就没瞒。其实啊,那时候哥哥内心早都把小蛇当禁脔了,还自欺欺人不敢承认。” 秦弈面红耳赤。 这么一说好像是的。 不是早就隐隐潜意识中当禁脔,又怎么可能和程程做事儿都不避着她? 和程程的姿势,恐怕她是早都学得差不多了。这早就不是个胡萝卜头,是个狐萝卜头…… 夜翎咬着下唇,在他怀里似是有些羞耻地扭动了一阵子,终究慢慢下滑…… “嘶……”秦弈靠在石头上看天。 不,这也不是个狐萝卜头。单论这个项目,她绝对青出于蓝,举世没谁能比。 因为这是蛇…… 你想多深,就能多深……对她而言一点压力都没有…… 之前被咬得发麻。 现在是咬得发麻。 天上的雪花飘飘,白云袅袅,秦弈的思绪也飘飘,神魂也袅袅。 什么都凝聚不起,只觉得人间仙境,莫过于此。 我原先真的只是认了个妹妹,到底什么时候开始,养成这样的呢…… 冲一次月票~ 本来4月底想多更一点冲冲月票,可惜身体因素,没冲起来,反倒更新得少了…… 没办法。 想必大家都看得出,书已经在收尾了。不过也没有马上完本那么快,收尾还是要一段时间慢慢收的——之前周年记的预估,还算比较预计得准,大约还有个百来两百章左右……不到二百的可能性居多,总之七月份完本应该是差不多的。 现在已经五一了,也就两个多月。 作为一个被wow养成的成就党,完本前数了数这书未获得的成就徽章,发现大约还有三个是可以期待的: 一是200万推荐票的,这个会给一条荣誉动态,没徽章。这条按照目前的票数趋势,完本前应该可以达成,问题不大。 二是名作堂荣耀三星徽章……这个还差接近两万点,估计完本前是达不成的了,有点遗憾。算了,这个点数有点难攒,不强求。 第三个就是单日获得月票一万张,有一个徽章“一呼百应”。这个按照我们这成绩,平时肯定拿不了,这次趁着五一双倍,刚好投票的数量限制还改了,我想把这个徽章弄出来。等白天我会发一批红包,大家想直投的直投,想领包的领包,一起冲一次如何? 也算是本书临终前最后冲一次榜单吧,看看能不能最后拉一波订阅。 不过这样的月票加更就没法加了,不然一天十更直接杀鸡了……挠头。 反正之前盟主加更欠的分母都高达一百多没还完,以后集中还这个好了,月票加更取消吧,后面再争月票好像意义不大了。加更总量还是会和以前差不多的……大概会略少一点,毕竟收尾要考虑的更多些,写慢点好,尽量给大家一个漂亮圆满的结局。 另外,不少书友关心我身体问题,这个其实没什么,失眠是我的老毛病了,03年还在读大学就开始了,11年之后到17年这期间最严重,15年写肆虐那会儿,我曾经连续小半年每天只睡3-4小时的,应该有老书友听我说过。 去年辞职之后其实还好一点了,没有那种按时上班打卡的弦绷着,对这种病症挺有益的,现在也就间歇性,没以前那么频繁。不过现在毕竟年纪更大了,也没那么能顶了,一旦发作一次都能萎靡好久…… 这种病最蛋疼的一点是,只要说了,99%的人不会理解这是啥玩意,几乎每个人都会告诉你调整作息、别熬夜、多做运动。就像腿断了坐在轮椅上,每个人都善意地告诉你这样不好,该按时行走、别久坐、多跳跳…… 那种绝望真的很难描述。 捂脸。这东西真的不是作息,并且运动有反效果。 事实上我这十几年转战四个大城市,看过近二十个医生了,安眠药的处方都半个抽屉了,真要就是个作息问题,那些专家还不如回家养猪。 反正没什么大问题,多谢大家关心。倒是如果哪位书友是精神科的大夫,可以加我聊聊…… 啊,别被扯得忘记了主题,主题是求月票哈~ 第一零一九章 夜色如水 天色昏黄。 裂谷荒山。 秦弈步履带些蹒跚,慢慢走在山腰上,沿途看着山间景色,神情有些恍惚。 一条小蛇盘在肩膀上,昂首挺胸犹如打了胜仗的将军。 原来哥哥有点弱诶,狐狸精还说他多强多强,狐狸精双身一起上阵都被他打趴,却被小蛇吞得叫饶命,嘻嘻。 小蛇神清气爽,连神性带来的凶戾都找不到了,就像是刚刚暴走屠杀了百亿个生灵一样,已然处于贤蛇状态。 然后哥哥说要走回头路,小蛇当然陪着走啦,虽然不知道这个回头路有什么好走的…… 早年大家来此的巫师荒山,很多年前就已经被妖城兼并,成为一个低级妖兽培养区,和以前早就不一样了。 因为主要的灵气和妖力被鲲鹏尸骨收拢吸收过去,导致了周围有灵气真空地带。这个荒山就是典型,区域灵气很弱,山体荒芜,山外也是乱石荒地居多,生灵很少。当初那个巫师是用各种催妖的法门,把附近野生动物聚拢过来,催化成妖,才有当年兄妹俩面对万妖混战的场面。 那种催生的妖物,有时候反倒比自己启灵成妖的更容易觉醒特殊性能。那时候看见的妖怪混战,有不少特殊品种,什么两尾狐啊三眼狼啊,反而妖城里面很少这种变异种类。 这其实不是好事,是因为被催生导致的“畸形”,实际会有一些方面发育不良。 她夜翎就是这种被催生畸形的典型代表。 觉醒了螣蛇血,可实际上一直发育不良,瘦瘦小小,并且菜花蛇的本质一直改不了。 她属于气运非常特殊的了,当初在荒山就先沐浴了血蛟的血,做了些初步改造,把菜花蛇体质改变了些。有了这份底子,又接受了烛龙血脉洗礼,才真正蜕变成半龙半蛇。即使如此,那怂还在骨子里挥之不去,身体发育也一直有点小问题。 所以妖城很清楚这种催化的弊端,它们自己是不会去催化妖怪的,都是等待自然启灵。 此时兄妹俩漫步山上,山上已经不那么荒芜,有了些绿化植被,山间虎豹狼蛇都很多,很原生态。曾经养着血蛟和妖血黑莲的潭水如今很是清澈,几只小兔子在潭边晃悠,见到人来,一溜烟窜进了草丛,不见了影子。 秦弈便在潭水边蹲下,伸手在水中晃了一阵子,感受着潭水的冰凉沉吟不语。 肩上的小蛇终于开口了:“哥哥你在看什么?这里没有血蛟了啦。” “妖城有血蛟么?” “咦……没有……” 秦弈笑笑:“所以我们这些年啊,匆匆行事,真的错过了太多细节。比如我们从来没想过,连妖城都没有血蛟,为什么一个从妖城里跑出来的人类奴仆,会拥有一只血蛟?妖血黑莲档次挺高的,他的种子又是哪来的?” 夜翎懵逼。 真的从来没想过诶。 秦弈笑道:“如今回顾,可以知道了……当时那个巫师,豢养血蛟,催化妖兽,用的就是御兽宗之法。他的东西,全是御兽宗给的。” 夜翎怔了一怔:“御兽宗折腾这些干嘛?” “所谓御兽宗的人,本就是天上人。这组人在妖城搞风搞雨,只有一个非常明确的任务,就是寻找妖城之中那块门的碎片。包括分裂妖城三国之类的,既是为了阻止妖城有一个大一统的组织,也是为了更方便他们找门。” 夜翎道:“可是门压根就不在外,鲲鹏镇着,谁都没法找。” “没错,他们没想到门的碎片压根不在妖怪手里,从来都是鲲鹏镇在自己尸骨下方,谁都找不到,这组棋子也就始终发挥不了他们的用处,只能始终潜伏着。”秦弈笑道:“这次赵无怀打算放出烛龙怨魂冲击妖阵,真让他成事的话,妖城里多半会有人里应外合,最有可能的就是设法限制鲲鹏之击,废了妖城核武。所以我总觉得赵无怀这场暗袭是不是太简单了点,其实不简单,只是后手还没用上而已……你的爆发太让他们意外了。” 夜翎无暇得意自己的发挥,担忧地问:“那他们还在妖城啊……是妖城里面的人族吗?” “当然是妖,被御兽之法控制的妖。原先只有妖能在这里取得一定地位,才能搞事,人族能做些什么?”秦弈道:“并且在御兽控心之法没有发作的时候,这人的本心一定是最忠心耿耿的妖,才能取得程程的信任,否则程程可不好瞒……当法门爆发,它忽然叛变恐怕连它自己都不知道。” 夜翎整个身子都绷了起来:“鹰帅!” “多半是了,但不是它的错,别紧张。”秦弈站直身子,笑道:“御兽之法,我已知矣,回头给它解了就行,不是什么问题。应该还可以根据它中的术法顺藤摸瓜,找到其他潜伏的人。” 夜翎略微松了口气,又忧虑道:“妖城这里本来是很弱的了,天上人都布了这么多棋,人间其他宗门呢?” 秦弈看着潭水深处,目光有些悠远:“人间……他们只要一手棋就够了。” “哪一手?” “此间事了,我会去拜访他的。”秦弈转身离开潭水,漫步上山:“我本来……就得去叩开他们的门。” 小蛇怔了怔,大怒:“你吃干抹净又要走!” “呃?我还没吃呢……明明是你在吃。” “哼!又不好吃!臭的!” “好啦,我哪有那么快走……我还要和我家小蛇在来时路上多走一走,看看曾经错过的夜色。” 所谓回头路,没什么玄乎的。说白了就是寻觅一种心境,和心静。 当怀揣小蛇坐在山巅,兄妹俩安静地坐在夜色之下看星星,不再是满腹心事,不再是行色匆匆,不再是焦虑忧心,也没有情感纠结。只有夜色如水,只有小蛇萌萌,只有哥哥温暖的怀,于是整个世界就变得不同。 透过妖气蔼蔼,看着天上的月明星稀,听着周遭的鸟语蝉鸣,整个世界安静下来,心也安静下来,崖边的一朵小花都鲜活而绚烂,充满了生命的气息。 看在眼中,就像看见了一个世界在绽放。 很早很早以前,流苏说过,每一朵浪花开合,都是一个世界的生灭。 当时听了装逼,如今再看,已知其境。 太清眼中的世界,和凡人不会一样。无相之时已经很是明显,当彻彻底底进入此心,便是太清。 其实这样的心,和什么有情无情根本就没关系。那只是不同的途径,最终奔向的是同一个点。 “哥哥……” “嗯?” “我觉得,根本就没有什么凶戾的神性,只在于……身处怎样的环境,有着怎样的心情。” “哈……” “我可能快要证祖圣了,哥哥。” “……我可不可以把你从山上丢下去?” “那我就咬住你不放,你吊着蛇啊。” “……我在悟道呢,能不扯这个吗?” “我又没说咬哪里,哥哥自己下流,羞羞皮。” “变个人。” 小蛇听话地变成了少女,偎依在哥哥怀里。 鳞甲轻分,在夜色里露出了一抹白皙,与皎洁的月色交相辉映。 少女埋首在哥哥怀里不敢抬头,和哥哥在一起,自己也是羞羞皮。 ——— 求月票~发了些红包,速抢~ 第一零二零章 流程 妖城王宫。 一只雪白的乘黄懒洋洋地斜倚香榻听着小狐狸演奏小曲儿,香榻边上摆了个杯子,杯里插了吸管,滋溜滋溜在喝果汁。 一只球坐在它边上,也抱着个杯子滋溜滋溜喝果汁。 乘黄瞥了球一眼,觉得很萌,于是伸手去摸球。 “啪”地一声,果汁盖了狐狸一脸。 乘黄及时施了术法,盖过来的果汁形成水箭,滋溜进了肚子。 “你冲我发什么脾气?”程程怒道:“枉我还请你喝果汁!” 流苏怒道:“你给自己橙汁,给我一杯柠檬汁是什么意思?当我认不出的吗?” “……因为那比较符合你此时的心情。” “说得你不是这心情似的。”流苏哼哼笑:“养了二十年的娃,然后跟你抢男人,是不是很爽。” “你是怎么做到听着在笑然而球上没有一点表情的?” “你的关注点是这个?” “我觉得你好可爱啊流苏陛下。”程程实在忍不住了,抱着流苏开始揉:“换了我是秦弈也要把你当宝贝。” 流苏:“……” “嘭”地一声,球变成了大美人。 狐狸揉球的画面变成了美人抱狐。 很快狐狸也不甘示弱地变成了人,于是画面成了两个美人抱在了一起。 互相看了一眼,又露出了嫌弃的表情,再度默契地各自变成了狐狸和球。 这就是为什么它们此前是这种形态喝果汁的原因——一旦都变成女人,就互相嫌弃,都变成宠物,感觉就很萌。 其实流苏觉得自己吃亏,程程本来就是乘黄,变成本体没什么。可她又不是个球精,明明是个人,还得故意变成个球。 亏死个球了。 但不管怎么说,狐狸抱球的模式终于能使两人正常交流, 程程懒洋洋道:“他本来就是臭蛇的男人,早就知道在帮他养童养媳了,真以为我连这都拎不清?要不然你当我为什么那么爱欺负徒弟,那是因为早就把她当小狐狸精了啊哈哈哈……” “你还很得意似的。”流苏鄙视了一句,也没多说。实话说它对夜翎也没什么醋吃,认识得早就是有优势,所有人心理准备都做得满满的。 问题是这兄妹俩出去多久了,都半夜了还不回来! 是不是要生个娃再回来啊! 流苏再度抱起柠檬茶,滋溜滋溜。 “诶。”程程问:“它那螣蛇神性,能压么?” “你不是说本来就希望看见那样的继承人?” “……那前提是我死了,现在老娘才是王!”程程道:“主要担心的还不是这,你看她那斗鸡一样的戾气,天天撕得鸡犬不宁还怎么过日子?” “哈……”流苏乐了:“反正我们也呆不久,你头疼关我何事。” “啧,没远见啊陛下。”程程揉球:“你还想不想当正宫了?当正宫的人不考虑以后宅院安稳?那不如我来当吧。” 流苏愣了一下,一蹦而起:“你想得美!” “嗤。”程程鄙视道:“你除了会锤人,还会些什么?难道秦弈想看见的是他的女人全被你揍服了?” 白球苦恼地挠挠头。 半晌才道:“夜翎那个神性根本不是问题,烛龙血脉交杂其中,本来就不会只有螣蛇之凶戾,而是揉合了多面性,何况她菜花蛇本性还在呢……所谓的凶虽然有,但你们不出事也就不会发作得那么离谱,安抚下来平心静气也就好了,平日里可能会更贴近于威而不是凶……当然也有点负面作用就是可能变得比你还骚,那啪舒服了就完事了。” 程程:“……” “所以我都没觉得我需要做些什么,好像确实是把你们全部揍趴就可以……” 程程:“……” 流苏又道:“九婴不会这么算了的,对你妖城一定还会有所举动。或许等我和秦弈离开,就是新的风暴……如今那边山头有个傻龙,这边有只鲲鲲,整体来说它拿你们没什么办法,你自己再筛一遍,是不是还有漏洞要补,趁着我们还在,能帮上的多少帮一点。” 程程嫣然一笑:“你就打算靠这个收服程妃?” “不是。”流苏板着脸道:“而是我觉得你这个地方很厉害,会是一个很好的基地,将来如果真的形成天地之战,你这里比其他地方都适合作为地面的主场。” 程程怔了怔,沉吟道:“确实别的地方没有裂谷这么好的优势,集中到裂谷还挺好的……但你真觉得其他人类愿意来这里,托庇于妖?” 流苏木然道:“我怕到时候由不得他们选择。” 程程道:“你比九婴强,为什么还一副忧心忡忡觉得天宫不可抗的样子?” “九婴自己不过是个拱在前面的小卒。”流苏低声道:“当它太清之后,能做的事太多了,比如利用已有的石墩子,凑成一个过得去的门,然后沟通天外。” 程程一凛,她还是第一次听到天外人的信息:“你是说,它一个堂堂开天大妖,会愿意给外人做狗?” “如果九婴优势,它未必会愿意天外插手,可只要劣势,那它什么都有可能做。”流苏淡淡道:“你知道,有些事情一旦做下去了,就再也没有回头路。” 程程皱紧了眉头。 看来之前对这事的认知还是有点偏差,以流苏太清级的实力居然觉得最后有可能要龟缩裂谷应敌,而不是想象中的一路打上天。 流苏抬头看着天花板,抱着果汁继续滋溜,微不可闻地自语道:“说不定啊……我还得去团结瑶光……这才是最让人不爽的事情。臭蛇什么的,根本不算个事啊。” 程程警觉:“瑶光是谁!” 流苏看了她一眼,总结了三个关键条件:“一个漂亮女人,和秦弈有过瓜葛,并且他还没上手。” 程程炸毛:“大敌!” 流苏笑眯眯地拍拍程程的肩膀:“狐狸,我知道你的金环可以分出五个对不对,其中一个有束缚仙神之能,便是太清都有可能被套住不会动……” “其实不是不会动啦,算是一种缰绳项圈类的法宝,有一定的控制和操纵效果……对太清有多少作用不好说……估计用途比较小。” 流[文学馆fo]苏继续拍肩:“有用就行,借我用用。” “对付那个叫瑶光的女人?” “当然。” 程程递过了金环。 流苏握拳:“不会辜负你的项圈的。” 流程同盟缔结,尽在不言中。 气氛安静了片刻,两人眼里又同时泛起了杀气:“他俩还不回来,是不是想死了!” “直接捉奸还是走流程?” “……这还用问?”流苏直接撕开了空间。 两人钻了进去,空间门都还没闭合呢,不愧是太清的空间之道掌控,殿中奏乐的小狐狸们第一次见,都忍不住停下乐声,探头探脑地好奇看门。 很快就听见空间门里传来惨叫声,一只小蛇被丢了出来,挂在了屋梁上,一晃一晃。 里面又传来秦弈的声音:“我、是在此悟道,别误会……” “脱了裤子悟道的你可能是亘古第一人,你悟的哪条道?食道?” “我本来是拒绝的,可她实在太深了……救、救命!啊~” 有男人被丢下山的声音传来,山风猎猎呼啸,惊起漫天飞鸟。 ———— ps:距离一万票差距太多了,发了800个红包感觉发不起……还是高估单日得票能力了,算了算了。 第一零二一章 日夜兼程 “我们真的在悟道,你看我都快突破了。”夜翎被几个金环套得紧紧的趴在地板上,一脸放弃治疗的表情:“我们不仅在悟道,还找到了妖城隐患,劳苦功高,你不能这样对我。” 程程托腮。 不得不佩服流苏目光毒辣,居然比她做妖王的人还懂妖,毕竟她对上古那些变态级神兽的神性确实不可能有流苏那么了解。这所谓螣蛇神性之前看着凶暴,如今还真没什么问题,这会儿的夜翎岂不又是一条菜蛇? 但这也就意味着他们做了很多那种事,不管啪没啪,总之“舒服了”,才会是这样的一条贤蛇。 不想倒好,越想越气。 可作为妖王也得赏罚分明啊,这俩出去偷吃的货,还真的有功。 这会儿秦弈已经去给鹰厉解除它身上被暗下的御兽术了,这事儿可确实重要,鹰厉始终忠心耿耿,在妖城也是德高望重,真要在什么关键时刻忽然插刀子,那结果想想都让人不寒而栗。 真不知道这俩货就是到外面谈个恋爱,是怎么顺便发现这么严重问题的…… 程程摁着金环套蛇,滚过来又滚过去,陷入了深思。 夜翎眼睛都被转成了圈圈:“别转啦!你再欺负我,我今晚就跟他来真的!你还真能阻我不成!” 卧槽……程程从沉思中惊醒,差点没被徒弟惊呆:“长进了啊,小菜花。” “那是当然,程翠……” “砰!” 当秦弈进门的时候,看见的是一只趴在地上生无可恋的小蛇,脑袋上还肿了个老大的包。 “咳咳。”秦弈急忙跑了过去:“这就过了啊,程程。” 程程简直不知道怎么解释。单论吃醋撕逼,把小蛇揍了个包,那当然是重了,跟个恶毒后妈一样……可实际上这次出手是另有原因的,那是逆鳞呢…… 呜,这个怎么解释嘛…… 程程扁着嘴,眼睁睁看着秦弈心疼巴巴地抱起小蛇,揣在怀里小心地揉着它的小脑袋。 柔和的光芒在掌心闪起,肿包很快就消了,小蛇露出了舒服的表情,还偷偷瞥了程程一眼,仿佛示威。 程程酸得跟个柠檬一样。 秦弈也没继续说她,一边摸着小蛇,一边道:“鹰帅那边,处理好了。鹰帅表示会顺着线索再筛一遍。” 程程收拾心情,问道:“他怎么筛?” “我把御兽之法传了他一部分,再遇上类似术法就可以勘破免疫,此时也可以感知相关术法痕迹。”秦弈道:“以我之意,应该把这术法拆开,核心部分你和夜翎留着,其他部分全部传给妖城各族,将来如果开战就不会被对方这种术法困扰。” 程程微微一怔,故意问道:“那为何要拆开,给我和夜翎留核心部分?” “一来是为了防一手,这是御兽之术,对你们都有效,核心之法乱传,万一不小心被下属造反了怎么办?二来……”秦弈顿了顿,压低了声音:“实话说,我对妖城里一些妖怪没好感的,如果真有压力很大的战局,怕有些妖怪意志不坚,你若能加一道御兽控制,对将来有利。” 程程有些惊讶地看了他半天,才道:“你……怎么会主动考虑这类事情?” “呃?有什么不对吗,你们的事就是我的事呀。” “不是,是你考虑的方向,感觉……”程程犹豫片刻,还是道:“感觉看事的角度与你以往有些不同。” 秦弈想了想,低声道:“可能有点不同吧,尤其是夜翎不想担事,那我做哥哥的自然就得多担点。往大了说,时逢天变,既然我自己身处局中,若是自己不思考不发声,指望谁来替我们发声?” 程程眨巴眨巴眼睛。 莫说夜翎现在和当年有了很大变化,算是从孩子变成了少女,秦弈变化又何尝不大? 而且程程见证了他好几段变化,几乎有种每次见到秦弈都变了一个人的感受。 曾经青涩的少年,到威震妖庭的豪雄,到南海掌控布局,再到如今有了领袖群伦意。轨迹其实不明显,只是一种渐变到如今,可蓦然回首,已如隔世。 之前隐隐有想过,为什么流苏会越来越卖萌,感觉不怎么爱动脑子的,那真的是远古人皇吗?……如今大约可以想象,长期都是他在拿主意,流苏自然也就懒得思考了嘛,就像她现在,秦弈都把后续的事做好了布置,她自然也就没必要再多费心。 这种感觉其实挺好的…… 长期殚精竭虑,真的很累。 别说什么盖世妖王,她本质上只是一只懒狐狸,最喜欢懒懒地斜倚榻边吃着果子听曲子,吃得圆滚滚的,钻在他怀里最舒服了。 程程又瞪了秦弈怀中的夜翎一眼。现在有这臭蛇抢怀抱了,没得独享了…… 夜翎往秦弈怀里缩了缩,瑟瑟发抖:“哥哥,她又瞪我了……” 程程瞪大了眼睛,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见秦弈大步凑上前,一手捏起她的下巴:“小狐狸,我在外面帮你稳固妖城,你在后面欺负我妹妹……” “我……”程程哭笑不得地看了夜翎一眼,夜翎笑嘻嘻。 程程眼珠子转了转,神色极为自然地就过渡成了一脸媚意:“我认罚呀,夫君要怎么罚我?” 一边说着,一边捧起秦弈捏她下巴的手指头,轻轻含了进去。 夜翎鼓起了眼珠子。 她清晰感到哥哥的心跳都变了,浑身温度蹭蹭蹭地上升,气血奔流。 “你要怎么鞭挞,随你的意啦……”狐狸精还在勾搭。 秦弈哪里还按捺得住,低头就吻。 程程顺势伸手揽住秦弈的脖子勾了下来,天雷勾地火地吻在一起,继而顺势越抱越紧,就像是因为全情投入时的情不自禁…… 秦弈没发现,怀中的小蛇已经快被挤成一团麻花了。 “跟师父斗,再学二十年吧你。” 师徒正式交锋,夜翎惨败。 谁说自己比师父骚来着,压根就不是一个档次……咦,不对啊,这事儿不是这个样子的! 师父犯错了吧……我不是之前那只你们一开战就得被哥哥丢出去的小蛇了。 我难道不是可以参战的成年少女了? “嘭”地一声,激吻中的两人中间忽然冒出了一个少女,秦弈差点没直接吓萎。 看到是夜翎,秦弈神色也古怪起来,被程程一勾搭,忘了夜翎在怀里……可是现在的夜翎……唔…… 没等秦弈反应过来,夜翎已经抱着他亲了过去。 程程目瞪口呆地看着徒弟就这样光明正大挤在自己和秦弈中间,不带一丝烟火气地把自己替换了…… 果然,策略错误了,拿老眼光看蛇了。 徒弟长大了,很是欣慰……可你就这样把我替了?我乘黄不要面子的? 程程想了一阵子,再度露出了妖媚的笑意,也不在乎夜翎挤在面前,就直接从她背后抱了上去,昵声道:“原来小蛇是希望师父在旁边指点你第一次啊……” “诶?”夜翎傻了:“我、我没那个意思……” 一个金环套在了脖子上:“晚了。” 确实晚了。 被师徒俩轮番挑衅的秦弈哪里还有办法忍,恰好此时棒棒不在……别管棒棒为什么不在,反正程程在助推,小蛇被套着项圈媚眼如丝的,这能忍还是男人嘛? 程程从后面抱着徒弟,冲秦弈嘻嘻一笑:“我带着徒弟一起赔罪,你好像更满意?” 夜翎都傻了,你赔罪的原因是欺负我,带着我一起赔罪是什么道理? 然而哥哥一点都没在意这话毫无道理,他眼睛都红了。 夜翎咬了咬下唇,知道就在今天了……本来昨晚就想给哥哥的,是被臭幽灵和死狐狸打扰了,如今补上岂不是挺好的? 她也不挣扎了,轻声呢喃:“哥哥……” 安静祥和的王宫寝殿,瞬间变成了销魂妖窟。 细节用标题概括完了,没有了。 请假 捂脸,和昨晚那篇文无关,还是失眠的缘故,这几天的睡眠状况实在要死,下午才睡着,刚刚被电话才吵醒,二更实在写不出来了。 请个假,明天补上吧。 还有上章进去了,我修改下。没想到那么隐晦的车都出事儿……同样和昨晚的文无关,不用多猜。 话说起来看见qq和微信私聊都快爆炸了,说真的我不是什么旗手,慌得一批。 《仙子请自重》请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零二二章 时间管理 此时的流苏正在妖城里的圣殇荒漠,当初秦弈来荒漠边缘洞窟取凛霜果的地方,荒漠中心曾经残留了她的死灭之咒气息,坑过两个妖王。 这是她战斗过的地方,也是鲲鹏的致命伤。 流苏是和秦弈兵分两路的,秦弈去给鹰厉解除御兽之法,她来圣殇荒漠,试图看看能不能研究一下这荒漠怎么解决,有助于鲲鹏复活。 当此之时,尽量增强己方力量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虽然无论是鲲鹏还是烛龙,即使复活了,想要恢复战力都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她流苏经历了二十几年,秦弈拼了多少命搜集天材地宝,最后还沐浴了天演流光,才勉强恢复到如今的程度……鲲鹏烛龙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比她恢复时间短,根本就不可能用最强力量参与这场战役。 但那总是曾经的开天级,能发挥的作用总强过一般人物。 多一分力量都是好的。 站在圣殇荒漠中心,曾经的死气被流苏轻而易举地吸收回归,但她却发现,荒漠依然没法变成绿洲。 荒漠只是一个具现,也就是说鲲鹏躯体的致命伤无法恢复。 没有别的原因,只是因为太久。 已经被死气缠绕八万八千年了……就算死气驱除,想要复苏没个十年八载的怎么可能? 流苏想了想,打算回去找秦弈。 如今这个状况,可以用造化金章的功效,配合时光之道来达成。 秦弈的造化金章都是她教的,她当然很熟悉。可时光之道如今倒是秦弈强,最好两人配合一下…… 正沉吟着回到王宫,里面传来的声音让流苏翻了个白眼。 又开始了,听声音还是多人运动。 但奇怪的是,本来以为自己会暴跳如雷,结果也没啥感觉。 流苏挠挠头。 好像太习惯了,一路这么看着过来的。 昨晚去捉他和小蛇,主要还是因为俩货出去太久了,半夜还不回来,让人恼火不已。在此之外,别的事好像也没啥……相反还有点想看,这师徒俩是怎么一起……咳咳。 流苏探了探脑袋,窗口这边隔着屏风看不见。 尝试探个神念,果然没遮蔽。 流苏叹气。这王宫啊,到处小狐狸,这都不遮蔽一下……话说回来好像和羽人岛也差不多,这货在这方面也习惯了? 脸呢?现在是无相级的脸皮更加不同凡响了是么。 算了懒得去想他还有多少脸了,流苏已经被里面的战况吸引了神念。 可真行…… 不是没旁观过他的多人运动,可这一对儿特别不一样,之前那些多少还要脸的,尤其那回曦月被强行来都来了,几乎是闷头捂脸受着的;那边明河孟轻影也一样,两个互相别着头,都不想去看对方的。 表面顺了你,其实谁没点羞恼啊。 唯有这一对不同,两个妖精的廉耻观和人类完全不一样,不但没点羞恼,反而大大方方师慈徒孝的,偶有较劲,居然是较劲谁能让他更舒服一点。 看秦弈那表情就知道,要是没人打扰他,估计他三天三夜不出屋都乐意。 流苏抚额,要说人家羽裳安安也不是神州人类廉耻观,但也没这俩妖孽这么放得开啊。可能是因为那俩是真的互相不顺眼,这俩可是真师徒,关系不一样。 流苏忽然在想,其实还有一对师徒的……那一对师徒绝对不是这种模板,到时候希望秦弈多几条命够死。 哼哼。^ 话说回来,这种配合默契的运动,还是挺好看的,涨姿势。 流苏坐在窗台上,随手从窗内案几上抓了一片瓜,呱唧呱唧。 “你们听外面是不是有声音啊……” “没有吧?”师徒俩迷迷糊糊,她们此时修为也比不上秦弈了,又是特殊状态,完全察觉不出异常。 倒是秦弈还有几分清醒,悄悄放出神念去探查。 于是两道神念交会在一起。 时间静止片刻,流苏变成了个球,咕噜噜从窗口滚了下去。 秦弈:“……” 一颗白球仓惶逃窜:“秦弈你敢跟我说来就来了,我锤死你!” 老远还能看见她手中的瓜变成了一根狼牙棒,随手晃了一晃,很快连球带棒消失在天际不见。 夜翎揽着他的脖子,痴缠道:“是那破球吗?别理她啦……” “那啥……”秦弈尴尬道:“她跑过来应该是有正事儿,结果吃瓜吃忘了。” 这可真是太了解流苏了。 师徒俩想想有道理,此时还是正事要紧,别没完没了。程程便懒洋洋地坐起身来,顺着头发慵懒道:“你啊,将来怎么应付这么多人,分身吗?” “分身是不可能分身的,这辈子也不会分身的。”秦弈抽抽鼻子:“我学了时光之道,只能靠时间管理了。” “再织时幻之纱?” “我下一步的研究方向是不靠外物,直接用大神通形成时间差,就像瑶光造就的天地之差一样……” 程程夜翎斜着眼睛看他元气满满的立志模样,又好气又好笑。 别人研究这等神通,那是为了干大事的,你研究神通的推动力居然是这个? 九婴将来真要是栽在你这种神通之下,知道你的研究本意是为了什么,不知道会不会干脆九个头互相撞死。 ………… 圣殇荒漠。 流苏悬浮在荒漠中央,秦弈小跑着从后面赶来,很是狗腿地站在身边赔笑:“来了来了。” 流苏脖子都红着,至今没消。强自板着脸不去看秦弈,冷冷道:“此地死气我已全部消除,若施以造化,使草木复苏,那便是鲲鹏的生机复苏。” 秦弈怔了怔,沉吟道:“单以造化金章,加上我的先天息壤之意,或可使荒漠成为沃土,能够具备草木生长的前提。但想要快速绿化的话,还是需要辅以生命之能、时间之功。” 流苏怒道:“所以我才去找你,难道你以为我是去偷看你那个的?” “是是是,棒棒只做正事。” “哼。” 秦弈举目远眺,心中暗自盘算。 这片荒漠本质只是身躯创伤所演变,当然不可能有真正的沙漠那么大,方圆也就百多里,已经很恐怖了。百多里的区域,他现在的能力要尽数覆盖不难,难在这种造化之力本身。 很早以前,乾元之时,他就已经能使枯树发芽了,但也仅仅是发芽。发芽和枝繁叶茂之间还有十万八千里的差距,这其中需要的生命与时光之能,不是一般修士可以达成。 单独对一个植株,可能还好一点。这种区域性的,难度就倍增。 但秦弈发现,这对棒棒都有难度的事情,对自己还真的已经不算难了。 他的修行太全面了,要什么有什么。 身后赶来的程程和夜翎驻足在远处十余里,没再靠近,眼睁睁看着秦弈慢慢漂浮起来,蓬勃的生机在他身周绽放,蔓延,席卷,生命的气息弥漫在死寂的荒漠里,就像是春风刮过了河岸。 肉眼可见的,天空的飘雪变成暴雨,降落在荒漠之中,并没有像以往一样被荒漠吸收不见,而是开始覆盖荒沙,百里荒漠渐渐有了湿润之意。 继而黄沙开始渐渐变化,凝成了尚为贫瘠的土壤。 土壤之中,轻轻地泛起了嫩芽。 未曾亲见,很难理解这种造物般的震撼感,以及对生命的感触,就仿佛……看见了创世纪。 流苏一直安静地偏头看着秦弈,若有所思。 第一零二三章 造化与因果 这个时候的秦弈真的很帅…… 高空之中,沙漠无风,天空无日,原本在半空就消失无法落入沙漠的飞雪此时以秦弈为中心飘飘旋转,形成百里飞絮,蔚为壮观。 飞絮中央,秦弈双目微阖,双手虚抱,衣袍无风而动,飞雪随之狂舞,电闪雷鸣,风雨大作。 暴雨落入沙漠,汇成涓流,如同蛛网遍地蔓延,息壤铺遍,草木生春。 死寂的荒漠肉眼可见地变成了绿洲,并且还在改造,绿洲潭水开始汇流,花草品类逐渐繁茂,树木开始生长,渐渐粗如儿臂,仿佛绕过了岁月。 此时的秦弈,真的像个天神。 还不是扮酷摆出来的,他全身心在施展神通,根本无心旁骛。 这一套操作看似行云流水,似乎是一套术法,实则融合了冰水雷土木,生命之息,时光之道,以造化金章为核,施展出的神通造化。 半个时辰内,沙漠变绿洲。 夺天地之造化。 这可不仅仅是样子帅,而是行为帅,结果帅。 别人或许也有类似能力,但通过的是不一样的运作机理,不可能像秦弈这种全以先天之灵堆出来的这么轻松这么快,仿佛就是挥洒了画笔,造就了新的乾坤。 呃不是,流苏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看他帅气还是在考虑他的修行。 捂脸。 脸上有点烫。 才不是发花痴呢,一定是刚才看他多人运动的后遗症,确信。 流苏偷偷看了后方一眼,那边程程夜翎的眼睛都成星星了。 一对花痴。流苏鄙视了一声,继续看秦弈。 那边师徒也在意念交流,生怕打扰到秦弈。 “师父,哥哥好好看啊……” “小浪蹄子你刚刚才那个过,这才多久呢又发春。” “我没蹄子,这词是形容你的,师父。” “……” “再说了,这和看也不冲突嘛,师父你自己的眼睛都是星星。” “我、我眼睛是星星怎么啦,没看见那边那个号称远古人皇的,眼睛居然是心形,才叫好笑呢。” “她做一个女人的时候,怎么表情也经常很像原来那只球啊。” “……本来就是同一个人,表情当然神似。” “……但是一个人类的眼睛为什么会变成心形。” 师徒俩陷入了深深的困惑里,并且一起鄙视这只变成了人样还跟球似的人皇。 “我说,你们在干嘛?” 秦弈的声音传来,三个女人都抖了一下,如梦初醒。 “咳咳。”流苏板着脸道:“干得不错,没白教你造化金章。” 秦弈笑道:“感觉此番对我自己的‘造化’二字认知也有所领悟,也是对修为有益之举。” “你感觉到了什么?” “感觉到了……”秦弈犹豫一下,还是道:“创世。” 流苏微微一笑:“有点相似,终究是造化。” 造化,创造与演化。 自然之本,大道之源。 早在流苏教秦弈核心修行法的时候,就问过想学偏向哪一类的,秦弈回答的是偏向变化,于是流苏选择了造化金章。它虽然也可以用于战斗,却不是常规意义上的战斗法,但它也不是光变化用的,而是创造与演化。 秦弈真正用于战斗的主要还是武修方向,身躯自带的擎天玉册。 若分两仪,造化金章主生,擎天玉册主死。 生死相融,成就混沌内核。 造化金章是流苏教的,擎天玉册是……瑶光留的? 最有趣的是,虽然她们都会,可以任选。但流苏的战法才比较野蛮,更贴近擎天玉册,瑶光更优雅,更贴近造化金章。 也不知怎么会颠倒过来传给秦弈的,这奇怪的缘法。 对了,现在秦弈学时光之道的领悟还远远超过空间之道呢,气人。 流苏想到这里,扁着嘴神游天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等醒神过来,却见到程程夜翎一人抱着秦弈一边胳膊,叽叽呱呱不知道在说啥,流苏看得直泛酸水,你们师徒俩一人一边,我呢? 本棒才是正宫! 一只球坐到了秦弈脑袋上,揣着手手看天。 秦弈:“……” 程程夜翎左右斜睨了流苏一眼,都有些无力吐槽,其实也挺习惯,没啥好吐槽的…… 还是说正事好了。 程程问道:“鲲鹏躯体已经演化妖城多年,便如烛龙身躯也已经是山峰了,这种变化对它们躯体本身还有意义吗?” 秦弈道:“对躯体已经没意义了,变不回来了,妖城依然是妖城。但这个是伤势的具现,本质反馈的是神魂之创。把这些伤势复原了,鲲鹏的神魂多半也能从紫府深处演化而出,只是可能会很虚弱,说不定一开始连乾元都没有。” 程程喜道:“这不要紧,能演化出来就好。我们的天材地宝还是很多的……” 秦弈点点头,相比于被封印得啥都没做的烛龙,鲲鹏对妖族真是功德无量,如果世间真有功德法,说不定鲲鹏都能借此再度成圣。其实从私心上讲,鲲鹏虚弱一点也不是坏事,否则还是要面临之前问烛龙的几个问题,挺麻烦的。 此时虚弱,等它恢复得强了,自己说不定都太清了,程程也不是原地踏步。再说了……说不定大事抵定之后,程程自己都不爱继续混妖城了。 终究只是裂谷一隅之地,程程从来就不喜欢。 “我再去助它把其他伤势抹平。”秦弈慢慢走出绿洲,看着外围的一些洞窟,微微摇头笑了笑。 身边的程程也笑了笑。 这些洞窟是各类小伤演化的,如果荒漠算致命伤,这些洞窟就是脓,想要解决已经太过容易。 其中有个凛霜之窟,当年秦弈拼死拼活在里面取凛霜果,差点要了小命。 那时候是程程在考验秦弈呢,如今考验者已经套着项圈摇着尾巴在榻上……嗯…… 程程面若红霞,偏过头去不看秦弈。 其实她真正对秦弈动心的时候,就是这个二愣子在凛霜之窟里拼命的时候。 若说再回头,这也是一项吧。 大家的始末,那曾经一闪而过、自己都没能明晰的内心,被照心境照了出来,自己都不敢置信。 头上的球忽然说了一句很煞风景的话:“你们知道形成这个凛霜之息的伤势是谁干的吗?” 秦弈挠头:“忘了,你好像说过什么道人。” 流苏笑嘻嘻道:“凛风道人,大名赵无怀。” 秦弈三人差点没集体滑倒。 “当时他是作为瑶光下属,和瑶光一起来助我和妖族争门的。当然如今知道那就是瑶光挑拨的,她帮我也没安好心。”流苏悠悠道:“虽然这算个鸡毛蒜皮的小事吧,不管怎么说,你把过往的所有因果全部尽了,无相可能也就圆满了。” 无相圆满,还早呢,很多过往并未明晰,因果未尽。 但眼前这个…… 曾经觉得恐怖无比的大能,残留了数万年的术法威能都能让自己骨肉不存,那种高山仰止的敬畏和憧憬全特么喂了狗。 前天刚刚把这位大能弄死呢,死得还很丢人,要不是秦弈送他一程,可能现在还处于夜翎的天火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大个屁能。 当达到了一定的层级,就会发现曾经觉得神秘强大不可仰望的人,也就那么回事,说不定某些方面还只是个逗比。 赵无怀如此,远古人皇好像也没好哪去…… 秦弈憋着对人皇陛下的腹诽,伸手轻按。 偌大的凛霜之窟灰飞烟灭,因果终绝。 第一零二四章 岁月 鲲鹏紫府。 鲲鹏神魂已经有复苏之兆,不再是原先连沟通都难的一种冥冥意识了,越来越有凝聚感,似乎即将有神魂出世。 秦弈盘膝坐在最深处,头上坐了个球,左右膝盖上分别盘着一只狐狸一条蛇,一个个好奇巴巴地看着他取出一个冠冕一把剑。 大家在这里等待鲲鹏复苏,趁着这段时间,秦弈在研究他的时间管理大神通。 时间与空间其实是很难割裂的事情,想要研究时间差异,就一定要涉及空间的变化。 想要将这种变化玩弄于指掌,不到太清是不可能的,即使是太清,恐怕也需要高段。秦弈如今是个无相后期,显然不可能搞得太深入,但作一些基础研究,粗略涉及还是可以的。 只要能粗略用上一部分,就是大神通了。 比如…… 秦弈看了看旁边探头探脑的小蛇,忽然一指:“慢。” 小蛇的探头探脑在别人看来忽然变成了慢动作,那小脑袋半天都没往前伸一寸。 小蛇自己却好像不知道,还在探啊探。 程程心中泛起寒意。 这用于对敌,就太可怕了…… 因为不是作用于小蛇自己,而是对它所处的空间造成了割裂,那一部分空间和外界的时间流速已经不一样了。但小蛇本人却懵然不知,自己不知,当然也就不存在什么抵抗破解而言,和定身术迟缓术这种作用于自身的术法并不是一个概念。 如果外面有所动作的话…… 程程摇了摇尾巴。 小蛇直了眼睛:师父的尾巴怎么跟个幻影一样,光速摇摆,摇得蛇都晕了。 秦弈收了术,小蛇眼中师父的摆尾又变正常了,它吁了口气:“师父你刚才在干嘛啊?” 程程默然不语。 这种时空之差,足以在战斗中让人死都不知道是为什么死的。 这还只是秦弈初步的融合研究。 太可怕了,时空之道,远古天帝人皇所掌,这个世间最强的道。 天帝人皇虽然也都算兼通时间与空间,可终究还是有所偏重的。一旦有人能够无所偏倚地彻底合二为一,那会是什么? 连流苏都很是期待。 那顶冠冕,不收回了,给他当研究材料吧。反正绿绿的没啥好戴的,头上已经是那颜色了…… 要作战的时候,冠冕作为一个太清巅峰的法宝,流苏还可以用。那柄剑的话……流苏看了秦弈一眼,不知道他有没有祭炼了收为己用的意思。 看上去没有。 流苏很了解秦弈,如果秦弈想要祭炼一个属于自己的本命法宝,他只会选择狼牙棒。 她曾经的“身躯”。 流苏想着想着就脸红红地走神了,在程程夜翎眼中就是秦弈脑袋上那颗球又变得粉粉的了。 就这还人皇呢……嗤。 程程正在问秦弈:“这种时空之道,如果单对人体用,会造成什么结果?” 秦弈沉吟片刻,忽然伸手向外一指。 众人的神念顺着他的术法波动跟了出去。 鲲鹏紫府外面山头一颗小树开始茁壮生长,渐渐变成了一棵老树,继而苍老、枯萎,渐至凋零,直到老死。 一切只在数息之间。 程程夜翎倒吸一口凉气。 秦弈看着自己的手指,低声道:“如果用给人的话,寿元耗尽、瞬息白头,不过等闲……这种寿元的流逝,什么都补不回,除非天材地宝来增寿……这神通若要命名的话,大约可以叫做……岁月。” 两人都转头看他。 似乎又是大家的缘起。 看得出秦弈不想多言。 有些回头路,并不好走,因为人生之中并不都是错过的风景,也有自己不愿意去回忆的伤口。 但终究,都要直面。 “好一个岁月。”低沉的声音从紫府深处传来。 秦弈转头,看着深处隐隐浮现的虚影。 当岁月尽时,鲲鹏复活。 仿佛冥冥有意。 人们眼中出现了一个高大肥胖的人形,鲸鱼一样的腰身,褐色的羽翼,鹰钩鼻,表情很凶。 “你这个样子……”秦弈有点艰难地说着:“鲲鹏两个字在我心中的逼格崩没了,你确定你不是大号沙雕?” 鲲鹏神魂依然有些虚弱疲惫的样子,懒得跟他扯这个:“嫌我丑,那我后人漂亮吗?” “……还好不像你。” “你一个无相后期的修士,这么囿于表象,真是见了鬼。”鲲鹏表示无法理解:“你这是在想啥呢,我就算长得很威武,难道你还想跟我那啥不成?” “你对我好像有些误解啊鲲鲲。” “难道你不是这种人?” “……” 鲲鹏盘坐在一边,问道:“北冥如何?” “羽裳安安管着,目前还好。不过我不确定一旦开战了,她们能不能守。” “有我在,打出去不好说,守着问题不大,除非倾全力进攻北冥——九婴脑子没坏吧?” “……应该没坏。” “不过我还是要告诉你,不要只想守。”鲲鹏顿了顿,看了眼秦弈脑袋上的球:“算我白说,有那种鼻孔人在,不会守的。” 流苏哼了一声不说话。 这俩才是杀身大仇,鲲鹏很有气度,一直没和流苏较这个劲,流苏也没打算继续和它针锋相对。它若不高兴,就让着点也没啥。 毕竟都知道真正搞事的人是谁。 见流苏不撕,鲲鹏也就没盯着她不放,便问秦弈:“距离所谓的八十一天,还有几天?” “二十几天,但是……”秦弈沉吟道:“我们不应该等这八十一天。” 鲲鹏颔首道:“这本来就是一种分化和制造焦虑的时限,真跟着它们的节奏走就是蠢货。” 说着瞥了流苏一眼,流苏臭着脸不说话。 秦弈也有些尴尬,别说流苏,他原先也是跟着这种节奏走的,要不是妖城遇袭,还真没想过。 其实大家压根就可以无视这个时限,要是现在聚集了恰当的实力,当场就可以打上天了,等个毛的八十一天。 但老实说,没到时限,自己想要聚集什么实力,也聚不起来。难道一家一家说过去,大家别犹豫了,果断弃了山门,都跟我躲到裂谷里去集合? 谁理你啊。 别说其他宗门了,就算你想让龙子弃了海中基地来裂谷,龙子也不会肯的。让悲愿弃了菩提寺来这边?真以为自己是盘子他爹啊…… 让万象森罗先不管幽冥了,玉真人也不会理你,最多带着轻影跑路…… 都不是事。 想扛旗,却有点不知道怎么操作,从何下手。 似乎只能被动地等着事变的样子,等到各方被打出血了,才能有人开始收拾局面。 归根结底,是缺了一呼百应的威望,这种东西放眼人世间也只有鹤悼有,但鹤悼至今没发半个声。也就是说直到现在为止,人间修士还是一盘散沙各自筹谋,连个联盟都没人牵头。 秦弈想去天枢神阙,和鹤悼谈谈。 即使是用物理谈谈,也得让他站出来做牵头的。 “程程……”秦弈转向身边的程程,低声道:“我可能没法继续呆这儿了。” 程程微微一笑:“大事为重……此事对我也至关重要,难道还留着你在这里风花雪月?如今你岁月初成,时空已然初通,是该做其他事的时候了。” 秦弈点点头,目光已经看向了北方远处。 那是天枢神阙的方向。 “臭橘皮的晖阳之约,都赖到哪去了。如今我已无相,就说是上门找明河提亲的,是不是一个很好的理由?” 【第十一卷终】 第一零二五章 无需飘零 离开裂谷,秦弈特意不用空间穿梭之法,而是常规一路向北飞行,想看看世间的状况。 很快发现,在这数十日内,世间修行界确实有了很大的变化。 以往修士们虽然也很少跑来跑去,好歹是有的,偶尔能够看见有华光掠过,那是修士飞行法器带出的痕迹。 曾经郑云逸还被路过的武修差点撞死。 可这回秦弈一路神识外放,以他如今覆盖整个神州的神念水准,居然一路下来都没感知到半个修士在外的身影。 神州修行界一片寂然。 秦弈缓缓摇头,可以想象一开始不是这样,应该都是到处串门子交流想法的。 然而几十天下来,该交流的也交流完了。恐怕想上天的都已经上去了,不想上天的又没个领头的,各自彷徨不安,龟缩宗门里不知道如何是好。 这时候谁还有闲工夫出门历练啊访友啊什么的,自然不会再有人外出了。 神念扫视之下,秦弈发现西部有个大宗门的护山大阵气息,认真看了看,“灵云宗”。 太朴子的宗门,神州的乾元级大宗,据说宗门内有三个乾元。 在无相宗门以下,灵云宗算是中坚魁首之一了,声威赫赫,可比之前的万道仙宫牛多了。二柱子那二货不知道藏了多少,总之他一直在“守墓”,万道仙宫明面上确实不咋地,勉勉强强的并列,其实该算差人家一档。 太朴子作为年轻一辈出类拔萃的代表,若非被秦弈光彩压过的话,他很可能是整个修行界年轻一辈的魁首人物,不会比明河差到哪去。 在秦弈明河这群bug面前,太朴子黯然失色,但与别人相比,那还是第一档。两百多岁的晖阳,可比当年居云岫强多了。 嗯……当年师姐就算是晖阳也就是个被人越级挑战的水平,不过如今云游已久,实战不少,感悟已然不同,又接触过众妙之门……此时的师姐说不定会让很多人震惊。 “想去灵云宗先看看?”旁边传来流苏的声音。 最让程程夜翎妒忌的就是,秦弈到哪里,流苏也到哪里。 不像她们各有顾忌,总是难以同行。 虽然腹诽那正宫毫无正宫属性,但大家还是服气,原因就在这里。 陪在秦弈身边的,永远是她。 再难走的仙路,有她在秦弈身边,别人也放心。 “是啊,灵云宗是世间比较代表性的传统道门,档次也高,应该比较清楚整体状况的,可先找他们了解一下情况,免得到了鹤悼面前信息不对等,说不出子丑寅卯来。” 秦弈转向飞往灵云宗。流苏跟在身边,又道:“如果灵云宗已经投靠天宫了呢?” 秦弈身形顿了顿,又摇头道:“就算已经投靠天宫了,成了敌人,我们进去也是如履平地。” 流苏一笑。 秦弈笑道:“不过我觉得灵云宗还行吧,太朴子人品可以的。” 流苏笑笑:“这不是人品决定的事情,道不同,人品无关。” “嗯。”秦弈没再说什么,到了灵云宗山门外,提气纵声:“太朴子道友可在?故人秦弈来访。” 灵云宗先是安静了片刻,很快一阵骚动,里面飞出数道人影直迎而出,尽是乾元晖阳。 无相声威,他们一听就知道。 谁敢让一个低辈弟子去接待无相! 太朴子缀在长辈们后面,很是无语地看着远方悬浮半空的男女。 上次南海见面,大家才晖阳,这秦弈都乾元了,已经很让大家受打击了。 这回尼玛的无相跑出来,大家晖阳才刚长进了一层不到两层呢。 这是在搞笑么,大家是处于一个位面修行嘛? 这就算了,你特么次次身边带着大美人,还不带重样的……以前那个狐狸精已经艳绝人寰了,这次这个更夸张,太朴子几乎没法找个形容词来形容这个女人的美。 就想问问,您头发这么长,拉屎要撩么? 哦不对,美少女是不需要拉屎的,人家琴心就差不多辟谷了,现在都已经……呃?无相? 怎么又是个无相? 太朴子差点没从空中栽下去活活摔死。 这还是他档次差距太大,认不出太清来,只以为和秦弈差不多。他家长辈已经开始犯嘀咕了,怎么隐隐感觉这个女人更恐怖? 比无相还恐怖的那是啥? 谁还有太朴子那种无聊心思去想她头发有多长啊! 其实若让秦弈知道他们的想法,倒还会觉得太朴子更有点赤子道心来着,别人已经陷入强弱尊卑的泥潭里拔不出来了。 “前、前辈,不知前辈大驾光临……” 一个似乎是宗主的老者,强自想做出不卑不亢的招呼,然而微带发颤的声音还是暴露了内心的心虚。 秦弈摇摇头:“修为是我强些,但你们终究才是修行界的前辈。”顿了顿,挥手对太朴子道:“道兄安好?” 一群长辈转过头,眼睛碧油油地看着太朴子。太朴子硬着头皮上前:“秦弈,你吃什么药了吃得这么猛?” “没啥,有些造化。”秦弈转头看了一圈,在身后一群执事长老的位置里找到了曾经见过的黄石真人,也打了个招呼:“前辈安好。” 黄石真人苦笑,都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道:“秦……贤侄,进山坐坐?” “就不进去了,只是这些时日在闭关,想知道世间之变,路过此地特来问问。” 秦弈清晰地听见一群吁了口气的声音。 可以理解,突兀出现两个无相,大约会被当成天上人。要不是秦弈这名字大家还算熟悉,恐怕已经要当成来灭门的看待了。 只这么一个反应就可以判断出,这个宗门反对上天。 反对上天,也就是反对九婴的“飞升新秩序”。 见秦弈的表情,这群人精当然也知道他在想什么,灵云宗宗主枯木道人便道:“前……呃,秦贤侄,真人面前就不说虚的了,我们灵云宗虽然不是天枢神阙那样的高门,也有自己的骨头。便是不说雄霸一方的心气儿,单论修仙问道求长生,为的从来都是朝游北海暮苍梧、随心所欲大逍遥,而不是去给人做什么仙官,束缚一生的。” 秦弈故意道:“哪怕要面对太清?我看我们两个无相站这儿,你们都在发抖。” “怕是怕的。”枯木道人咽了口唾沫:“但我更怕如果真做了狗,此生道心不复,也再不会有什么长进了。” “然而天宫有资源,有灵气。” “有资源又如何?堆出个木偶,道心不复,身不由己,那此木还不如自己枯了作罢。”枯木道人倒是越说越顺畅,连之前的一些颤音都没有了。 秦弈定定地看了他一阵,枯木道人平静对视。 其他灵云宗长老也收了之前不安的感觉,安静地看他。 流苏微微一笑。 白云自在时如何?争似春风处处闲。 虽然世间泥沼,囿于强弱尊卑,已经有了些腐朽,可终究骨头尚在,道心不灭。 这便值得。 否则在为谁发声? 秦弈招呼太朴子:“太朴道兄,可有酒?” 太朴子酸溜溜道:“你自己出自万道仙宫,还有饮不尽的诗酒飘零,倒找我要酒。” 秦弈把饮不尽的酒葫芦掏了出来,拔开壶口向下倾倒。 酒液流淌而下,逐渐成潭。 秦弈滴尽最后一滴酒,哈哈一笑:“只愿你我,无需飘零。” 第一零二六章 世间局势 气氛变得很是和谐,众人就在山门前摆下宴席,宴请秦弈俩口子。 当然不是为了喝酒吃菜,是为了详细告诉秦弈世间状况。 “已经有很多宗门举宗上天了,比如无极宗。”太朴子给秦弈添了杯酒,叹气道:“范融之你还记得吧,也是有交情的,他也跟上去了,全宗走人。” 那个无极宗书生范融之,交道是有,交情未必。要是太朴子不提,秦弈都快忘了有这号人了,对此并不在意。 倒是听了觉得挺奇怪的:“不是说只有乾元的才能飞升?” “有聪明人去谈了判,这是开局招揽人心之时,天宫也给予了一定的‘优惠’,最早投靠上去的,可以带全宗鸡犬升天。”太朴子笑笑:“听说连外门打杂的都带上去了,连根草都没留下。” 秦弈笑了起来:“怪不得齐心得很了,说不定他们宗主还有个不错的仙官位置。” “那就不知道了,我们又不懂仙官构成。”枯木道人道:“倒是听说现在上去的已经没优惠了,如果也想带门人上去,那就要交些投名状。” 秦弈和流苏对视一眼,心中叫妙。 这九婴不愧是八万年前笑到最后的人,阴是挺阴的。 一般来说,就算想要上天的宗门也会有内部争议,比如你宗主上去了,别人怎么办? 越是低级弟子越希望上天享受灵气资源,做宗主的未必可以无视大家的诉求自己跑路——毕竟有亲朋好友,有关系极亲的师兄弟和亲传弟子,甚至有血亲在,是有牵绊的。一旦乾元以上跑路,留下一个没人罩着的宗门,过些日子下凡一看恐怕门都被灭了。 所以即使想上天的,也未必拿得定主意,舍得下牵绊。 无极宗这么一走,给了别人一个最好的榜样:可以全带走嘛,一起吃香喝辣。 然而晚一步,还想全带走,就要投名状了。 何谓投名状? 做马前卒,帮忙揍不听话的宗门呗。表现好了,自然就可以了。 怪不得灵云宗刚才集体都非常紧张,未必是天宫会这时候来人,而是地上有人会来搞投名状呢。 不过灵云宗毕竟还是三个乾元的强大宗门,一般投名状可打不到他们头上,别人就…… 比如万道仙宫会不会是个靶子? 秦弈哑然失笑,以前或许还替仙宫担忧一下,现在知道内情了才不怕呢,光是一匹老马就是老无相了,还不知道徐不疑到底藏了多少手准备,之前被越级百分百是在装死。 话说当年左擎天还好没去欺负万道仙宫,真去了估计他们巫神宗要满头包。 秦弈现在甚至怀疑,天机子的出走说不定都有点猫腻在里面,感觉有点可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多了。 他想了一阵,问枯木道:“无论是八十一天之后天宫自己出手,还是这段时间地面宗门打投名状,总之是一个风声鹤唳的境况,所有宗门都是人人自危,对么?” 枯木有些嘲讽地笑笑:“贤侄想得太……哪来的所有……起码还是有一半宗门安如泰山的。” 秦弈愕然:“怎么说?” “因为至少一半普通宗门,本身就没资格上天,却已经旗帜鲜明地表示支持这套秩序——他们想上天。” 秦弈:“……” “还有一些宗门,未必想上天,却害怕八十一天之后遭遇灭顶之灾,已经认怂了。” “这倒是……” “不管想上去也好,认怂也好,既然都听话,那都是天宫人了,他们有什么可危的?”枯木叹气道:“都不需要八十一天之后天宫来收拾,如今修行界自己都已经默默分成两派了。如今贤侄看见的安静,不过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安宁,随时可能会有所爆发的。” “这样……”秦弈慎重地问:“除了贵宗之外,还有哪些是反对上天的?” “你们万道仙宫啊,睡觉的睡觉喝酒的喝酒,嫖宗还面向修行界招姑娘,说反正有些求着上天的性质跟这挺像的,不都是有灵石就张腿嘛,咱们也提供灵石……” “噗……”秦弈喷出一口酒,咳得喘不过气来。 太朴子笑道:“万道仙宫着实有趣。所以秦兄上门,大家虽然心惊,倒也没真当是敌人,除非秦兄已经不是万道仙宫人。” 秦弈眨眨眼:“我当然是万道仙宫人,几万年前就是了。” 众人显然当他开玩笑,万道仙宫自己建立都才不到五千年呢。倒也没人跟他较真,枯木道人反而道:“万道仙宫这么做,有点出头鸟的意思,不过看秦兄伉俪这等修行,我们也知道贵宗底气何来了。” 贤伉俪。流苏一直面无表情坐身边听着,听了这词一下就变得笑嘻嘻。 秦弈也笑:“除了我仙宫,还有谁?” 枯木道:“蓬莱剑阁,全宗剑气冲霄,幻化了一个把天捅破的法相,明示不服。” 秦弈微微颔首,蓬莱剑骨,理当如此。 其实无论是灵云宗还是万道仙宫蓬莱剑阁,共同点是“不想约束”,严重点说是“不想做狗”。这种反对的缘由,和三界定序的内核并非绝对冲突的,如果瑶光原先那套能够根据时势有所调整,他们还真未必不接受。 当然九婴这么明显的私心统治欲,他们看得出来,自然不可能接受了。 此时说这个没意义,秦弈听着枯木道人细数“盟友”,倒是发现了枯木道人的另一种心虚。 双方数量或许差不多,表面看好像跟个势均力敌似的,说不定反抗方还更强一点点。然而地面上都已经势均力敌了,这没算天宫本身…… 天宫本身的实力,没人知道,已知就有太清,可以想象无相会有好几个,乾元都不值钱。 这哪里叫势均力敌,这叫碾压性的差距。无怪乎很多人害怕认怂。 “现在我们都在等。”枯木谨慎地道:“天枢神阙,万象森罗,巫神宗,这三家还没发声。老实说,如果这三家都靠向天宫,我们估计也顶不了,多半只能躲起来隐居了。” “隐居?”秦弈笑笑:“以我无相之神念,都可以覆盖神州了,全力施为还不止……九婴之念,可以观测天地,你们去哪隐居?” 众皆默然。 好半晌太朴子才道:“我们听说大荒尚有强大修士,海中神秘莫测,人间实力还真不比天宫弱到哪去。天宫说是有太清,大家也知道,初入某个境界嘛,也不一定扛得住一群低境界巅峰的围攻对吧?如果大家真能合流,就算打不过也能拼一拼。真要有这一天,我太朴子修行虽低,也愿意拼死一战。然而如今一盘散沙,那就真是提不起那种心劲儿了。” 秦弈轻敲桌面,低声道:“天枢神阙果然还是一言不发?” “一言不发。” “那老道姑不是听说挺急公好义的,也一言不发?” “不知。”枯木谨慎道:“大家道不同,谁又知道曦月真人怎么想,说不定她就是想上天的那一个呢?” 秦弈眯起眼睛,暗道这一点自己好像没想过,虽然很讨厌臭橘皮老道姑,却总觉得她还算个自己人,这潜意识也是奇了。如今想想还真未必呢,天知道她是什么思维? 如果是这样,不能耽搁了,必须立刻去天枢神阙。橘皮老道姑没说话还算个好事,一旦说话了可就麻烦了,明河重恩,必将左右为难。 他长身而起,拱手道:“多谢诸位讲解,秦某有数了。” 太朴子忙道:“你要去哪?” “天枢神阙。” “呃……和鹤悼真人商谈?”枯木真人道:“他们闭山不见外客,很多想找他们的人都被拒之门外了。” 秦弈咧嘴一笑:“不,我是去求亲的。” ———— ps:实在没什么心思,写不出来,今天就这一更。 说说最近这大型副本开荒,过程从壮志昂扬到了一个奇怪的节点。 大致是这样的:一开始有几名主t开大顶前面,中了boss印记,残血退下。 真队友说:“辛苦了,假死冰箱隐身,消个仇恨回个血,副t接上,我们继续第二阶段。” t:“谢谢大家,大家加油。”(绷带中) 有内奸划水,众人讨伐。 其他不明人士煽风点火:“咦,那几个残血的怎么也在划水,不上去死啊,看不起你们。” 个别猪队友:“是哦,真没骨头,凡是这时候不上的都是内奸。” t看着自己头上的鲜红印记和见底的血槽,手里的绷带都快被气断了。 真队友们加油,至于其他的不知道什么成分,大家注意点。 第一零二七章 叩神阙 天枢神阙刚刚送走了九婴的使者。 使者正是在昆仑虚里和曦月打死打活的天虹子。 说“送走”是客气话,其实是被曦月揍跑的,差点死在天枢神阙回不去。好在天虹子不傻,出使到这就没进门,真要进了门那就死定了。 天虹子是来册封“天王”的,给鹤悼留的位置,挺高。 并且承诺,如果鹤悼突破太清,那就是仅次于天帝的道祖之位。 但天虹子连鹤悼的面都没见到…… 因为鹤悼正在闭关,而且确实也即将突破太清了——或者索性说,其实已经处于突破的过程里,只要不出意外就成了。 可能是被九婴刺激的,当九婴传音的那一天,鹤悼就有突破迹象了…… 当然这个意外很容易诞生,任何关隘的突破都是危险重重,何况太清?可不是谁都像秦弈那样莫名其妙没个阻碍的,也不是流苏那种复苏模式。 所以曦月明明感受到鹤悼闭关之处隐隐的太清意,却也不敢肯定师兄能不能成功突破。 更不敢肯定的是,他无论能不能突破,会怎么面对这个“册封”。 这就是天枢神阙始终一言不发的原因,曦月本来是在等鹤悼出关的,还有二十多天应该够。 结果使者先来了…… 曦月也不含糊,那就索性直接先把使者弄死,绑架师兄反天好了。 可惜天虹子挺聪明,任由曦月怎么哄,死活不进门。在外面想杀一位无相后期那可就太难了,哪怕加上了明河偷袭,最终还是被他负伤逃逸,诚为可惜。 不过这也差不多够了,在天宫看来应该就是明确的信号了吧。 然而太清的终究是鹤悼,不是她曦月。等鹤悼出关,还是要谈谈的。 曦月望天想了一阵,赶明河闭关去了:“去去去,杵这儿干嘛?现在你才是潜力无穷的那一个,每过一天修行都能变个样。外面的事我看着,你修行去,突破一点算一点。” 临时抱佛脚的修行,这么区区二十几天,对别人可能完全没意义,偏偏对明河这种bug真有。她也属于一种复苏,不是修行,真如曦月所言,每过一天都能变个样的。 而且她还有神性…… 曦月说得都泛酸。 明河已经习惯近期师父和自己说话酸溜溜的语气了,闻言也没什么表示,只是行礼道:“那我去了,此番闭关,预计七日。” 曦月颔首:“差不多,时势随时生变,太久也不好。” 明河没多说,转身离去。 真叫一个请冷淡漠,连对师父表情都不多了。 许多同门远远见到明河走来,都是自觉让到道旁,颇有些自惭形秽。明河的气质就是会给人这种感觉,只可远观,如神俯瞰,一般人敢仰望的都不多。 “明河师妹真仙子也。”有人窃窃私语:“那些谣传的人到底在想什么啊,连这样的神女都能随便拉扯没来由的绯闻,也不觉得亵渎。” 得,连说个绯闻都怕亵渎的程度,舔得令人发指,旁人却认同得很:“正是,到底是哪个脸都不要的瞎传师妹和那谁的绯闻,坏我师妹风评,若让我知道了砍不死他。” 又有人道:“谁最先瞎传师妹绯闻的我倒不知,不过谁传曦月师叔绯闻的我倒是知道,顺便还污了师妹一嘴,你倒是去砍啊。” “左、左老贼,贫道早晚砍了他的狗头。” 一片私语声根本瞒不过曦月,曦月懒得理这些弟子,撇着嘴远远看着徒弟的背影远去,暗自嘀咕:“屁股没我大,也不会扭。” 曦月也没心情多酸徒弟,满腹心事地回了自己的观星台。 近期世间之变,真正是到了万年大劫的节点了,搞个不好就是血流成河,说不定自己都有可能陨落在这事里。 让徒弟去闭关,真是为了多点战力?该说是为了徒弟多点自保之力才对。 可怜娃当年就被那些人杀了,这辈子又死一次就太可怜了。 真要有人应劫,那还是当师父的去吧,反正也活得够久了…… 只是还有点遗憾……那小冤家喜欢的人还是岳夕姑娘呢,她曦月在他心中只是一个板脸橘皮臭道姑。 也不知道那冤家现在在干啥…… 天机已经乱成粥了,那冤家又是从来没法算的,更是连想略卜一下他在什么方位都卜不出来了。 曦月叹了口气,下意识卜了一个局势卦。 乾,九五,飞龙在天。 曦月皱了皱眉,这就太模棱两可了,按目前这局面看甚至更贴近指的是九婴呢! 她掐了个法诀,天枢忽动,时轮骤转,光芒闪于罗盘,现出彖辞来。 “大哉乾元,万物资始,乃统天。云行雨施,品物流行。大明终始,六位时成,时乘六龙以御天。” 曦月面露喜色。 时乘六龙以御天,这可是个绝对的好卦,曾经自己对师兄的期许就是这句,对应的其实也是天地之争。 其中六龙指的不是六条龙,而是六爻,无所不含,宇宙万物之意,而乘龙御天的词意上是隐含有从下方登天的潜在意思的。而大哉乾元不是本意,更不会是指一个等级了……从这里看,更贴近指神州,大乾的意思。 神州之主御上而登天的意味还是比较浓的。 虽不算太确定,也能让人心中安定几分。 那么此卦会应在谁身上?原本看遍神州,也只有鹤悼够这种资格。 然而现在……曦月皱眉摇头,感觉怎么想都觉得心虚。 不知那小冤家现在的修行…… 正在思虑,外面忽然传来魂音,震荡四方:“秦弈求见明河真人,特来提亲。” “噗……”曦月差点没被自己呛死,一时怀疑自己在幻听。 这啥? 难道因为刚刚在想他? “秦弈求见明河真人,特来提亲。” 第二声传来,曦月“嘣”地跳了起来,不是幻听! 神念已经可以看见外面秦弈熟悉的身形,负手悬浮天际,还是那么帅……呃不是……倒是没看见形影不离的小幽灵,不知道哪去了…… 呃也不是,和那小幽灵的事儿有什么关系…… 刚刚还想见他,弥补遗憾呢。可他真的活生生出现在门外,曦月根本不知道怎么用这张脸见他。 捂脸,怎么办嘛! 曦月脑子里一团乱麻。 听着神阙之内一群弟子门人如临大敌向外冲出去的脚步声,猛地醒悟,大声道:“去两个人,封住明河闭关处,不许她出来!” 曦月不确定明河闭关之中是否听得见,反正下意识就做了这个吩咐。 门外弟子问:“是……那外面那个,他好像在叩门了……” 曦月慌乱道:“叩、叩他妹的门!封锁山门,不许进!” “秦弈求见明河真人,特来提亲。” 第三声。 顺便还看见他拎起了一根狼牙棒,看似打算敲开山门大阵的样子…… 天枢门下气势汹汹地冲了出去:“我们这就把他拿下,来天枢神阙撒野,简直活得不耐烦了!” 跳脸破门就算了,居然还向明河提亲呢,这实在是太过分了!我们明河师妹不要风评的吗? 揍不死他丫的! 曦月的声音又从观星台上传来:“不、不许……” “我们知道不许进,放心吧宫主!” “不许下重手!” 天枢门下齐齐打了个趔趄,差点全成了地滚葫芦。 第一零二八章 我来了 ps:其实是过渡章哈,别抱有太大期待,不提前说感觉我要挨骂哈哈…… ———— 宫阙通群帝,乾坤到十洲。 人传有笙鹤,时过此山头。 秦弈刚来的时候还没有喊叫,这个时候曦月在她的观星台卜算呢,秦弈在外面看天枢之景。 放慢步伐,不要错过四周之景,其实别有意趣。 别只想着道姑。 上次误入天枢神阙,被橘皮臭道姑拎住,急着要跑路,根本无心观赏此地景色,反正粗粗扫过就全是雪山,有啥看头? 此时心境不同,居高而望,才知道天枢神阙不愧为神州第一宗,光是气派都不是刚刚见过的灵云宗可以比的。 灵云宗算是很灵秀的灵山宝地了,但与天枢神阙一比,少了一种势。 坐北望南,俯瞰天下的势。 群山巍巍,远接天际,不知连绵几千里。山间并非纯粹白雪堆积,实际是有青山的,在雪中掩映。山石嶙峋,松木静立,飞雪连山,造化白头。 有鹤飞过,却飞不过高山,盘旋悲鸣,宛转难去。 感觉就像鹤悼自己,怎么也飞不过太清一样…… 是鹤悲鸣,是鹤之悼。 有飞檐在雪中隐现,斜挂星斗。放眼望去,绵延相连,仿佛四处飞星构成了神秘的阵图,上应星河,下结宫阙。 实际上整个天枢神阙的布局也就是北斗七星加左右辅弼,构成北斗九宫之局,确实对应的是天上星斗。 观天之仪轨契律,以成道统。 虽然是天宫带下来的修行法,但实际上天宫根本没有什么统一的修行法,如果说有,那就是瑶光成为天帝之后自己创的一套玄功,试图给天宫做个统一格局,但最终没来得及做完这些,只算是个残卷。 这种传授下面的功法,与她核心的时光之道基本无关,是天枢契律之法。卜算略微涉及时光,其它主要是印证她的天帝神位的,但未完成。 说来她没做完的遗志还真多。 鹤悼根据瑶光之遗法自悟补完,创出了天枢神阙,也算得上惊才绝艳了。 他与曦月师兄妹相称,实际是“代师收徒”。曦月原为散修,鹤悼下凡遇见,意外发现此人修行天资与方向与他的法门非常契合,便欲收徒。但他很尴尬地发现,他……不靠天宫财大气粗的法宝的话,居然打不过散修曦月。 于是改口,代师收徒,一起创立了天枢神阙。 这个时候的鹤悼还是非常雄心壮志的。 曦月早年也有个师父,虽然在内心形象很高大,其实修行一般,早死了。她晖阳之后的修行法,都是鹤悼所授。也可以理解为什么曦月一直对鹤悼没办法翻脸,甚至总对他抱有期许,希望他能做一番大事,因为实质是恩师。 鹤鸣是更后来的事了,其实是天上人不放心鹤悼,另外派下来“辅助”的,只是下来之后也有了异心。鹤悼对他的死并不太在意,原因也就这么简单。 按这么看,其实鹤悼曦月师兄妹,该算瑶光的徒弟。emmmm…… 秦弈想到这里,情绪复杂地抬头看天。 天上正是晨曦,星斗未散,曦月尚存。秦弈看了眼晨曦的月亮,暗道这就是曦月道号的由来,这么漂亮的景色为什么是个橘皮老道姑呢? 继而又看了眼北斗瑶光星,那是瑶光的名字由来,并不是瑶光星下凡。曾经被流苏嘲讽过,用星星名做名字,低端。 真有缘。 更有缘的是……秦弈目光慢慢落在北斗第一星上,露出了非常古怪的表情。 北斗第一星,有个名字叫天枢星,天枢神阙得名于此,可知核心根本法与天枢星关联很深。 然而天枢星还有另一个名字……叫贪狼星。 手动滑稽。 这颗星星八万多年前就没了……被某人摘了做成一根棒槌了…… 如今天上看似有贪狼,实则是后来瑶光补上的假星,比原版当然差远了。 无论大家缘法几何,总之以秦弈如今的修行,光从观察天枢神阙外部布置,已经能看出很多东西。说不定鹤悼这么多年没有无相,搞得心态都崩了,不是他资质不够或者心性问题,更有可能是因为少了根棒棒,导致上应下感,有所割裂缺失的缘故。 不要以为这场观察没用…… 这就是秦弈为什么敢叩门的底气——他已经有把握叩开这个护山大阵,甚至有底气面对鹤悼。 他深深吸了口气,声传千里群山:“秦弈求见明河真人,特来提亲。” 青松白雪簌簌而落,宿鸟惊飞,天色更晓。 早有看门弟子从下方飞上,厉声道:“何方神……呃……” 看见是秦弈,看门弟子们都愣了一下,没继续接近。 好像不久之前这人误闯进来,结果被宫主大人捏着叽歪了半天,啥都没做,还送了一份地图走人了。 传闻里的老小道姑绯闻,对象好像就是…… 秦弈喊了第二句:“秦弈求见明河真人,特来提亲。” 看门弟子:“……” 惹不起,还是别上去了。 秦弈感到有神念扫过的感觉,感觉应该是那臭橘皮。还有隐隐的太清意在深山之处,可能是鹤悼,也快太清了啊…… 怎么没感觉到明河……是在闭关吗?还是因为自己说个提亲,导致明河被关起来了。 可以察觉很多衣袂呼啸的声音,正有不少乾元晖阳级的修士纷纷前来。 秦弈微微一笑。 果然,之前就猜测天枢神阙不发声,鹤悼靠向天宫的可能性居多,本就打算用物理了。用向明河提亲的借口也不行的话,那就真得叩门而入了。 秦弈喊出了第三声,同时掏出了狼牙棒。 小幽灵正躲在棒子里抿着嘴傲娇呢。 既然来“提亲”,当然不能带个大美人啦。流苏委屈巴巴地把好不容易凑齐的肉身留在了戒指里,魂体再度附在狼牙棒上,和他一起叩门。 不然他可能叩不开…… 流苏不知道这叫啥……老公抢女人,自己帮他去踹门? “砰!” 地动山摇的震颤传来,狼牙棒砸在虚空之处,和一道犹如界膜的虚幕碰撞在一起。 在棒身与界膜交接之处,忽然闪起了星光。 继而光芒游走,北斗具现,在虚幕之上勾勒出了闪亮的星图。 观星台上,曦月猛地瞪圆了眼睛:“他的棒子……我怎么没往这想过……” 已经到了护山大阵附近的天枢门人也呆若木鸡。 这什么情况? 护山大阵和此人有所共鸣? 他这是破了阵眼?还是……自己替代了阵眼? “砰!” 又是一棒。 周天星斗,日月浮沉。 星图弥散,犹如天穹。 这是搞毛啊? 一群人脑子都快不会转了。 且不提他和护山大阵的关联,单说这货居然是个无相后期! 无相后期,宫主让我们不许下重手? 谁不许对谁下重手啊! “竖、竖子住手!”终于有个年轻道士站了出来,剑指秦弈:“再动护山大阵,休怪我们不客气!” 一道星光从剑身绽放,天上北斗呼应,七星光芒坠落,直射秦弈。 乾元水准,还行。 秦弈看了他一眼,“砰”地又是一棒子砸在大阵上,竟然理都没理那星光。 星光没到他身上,却自动转向没入护山大阵里,仿佛被大阵虚幕上映出的天穹吸收进去了。 “感谢道兄相助。”秦弈咧嘴一笑,再度挥出一棒。 这次没有“砰”的声音了,却仿佛斗转星移,天穹撕裂,山门洞开。 秦弈踏步而入,抬头看着山门上的“天枢神阙”匾额,笑道:“二十年,我来了。” 第一零二九章 踏乾坤 天枢神阙门人表示很蛋疼。 无相后期,可以压得整个灵云宗瑟瑟发抖,但对于天枢神阙倒是不慌,不是一个体量。 神州第一宗可不是开玩笑的。 曦月宫主就是无相后期,鹤悼宗主还快太清了,神阙内部各种奇阵禁制,大家手头法宝无数,常理几个无相联手也不敢闯,一个无相后期的对手就想打进来那是来送呢。 没看天虹子出使根本就不敢进门? 这个秦弈理由虽然恶心人,细想还挺聪明,举着个提亲牌子往里冲,把这种性质恶劣的闯宫变成儿女私事,传出去说不定还算个佳话来着,天枢神阙也没法因为这就对他喊打喊杀。 这就是他敢强闯的底气,倒不是真以为自己天下无敌。 天枢弟子们倒是很想喊打喊杀,但得承认这确实不叫敌军,情场敌军算不算?算的话他早就是蓬莱剑阁死敌了…… 不算敌人,可还是会让天枢神阙很丢脸啊,被人这样叩门闯入,神州第一宗的脸呢? 必须把他轰出去啊! 现在的问题是……宫主说了,不许下重手。 这啥意思? 各种强大阵法不能乱开,手头的法宝不能乱用,那都属于开弓出去就收不回的巨大威能。 然后宫主自己不出手,还让人去封明河师妹闭关处不许她出来。 那一群乾元晖阳的修士怎么挡一个无相后期?拿头挡? 他们能做的只有自己结阵,形成超过普通联手的强大力量,就像当年程程指挥众人结阵抗击贺归魂一样,这都已经是需要拿命拼的事了。 但尴尬的是…… 眼前这个秦弈好像非常精通阵法,对他们天枢之阵尤其有心得的样子。 就拿北斗七星阵来说,不管大家怎么变阵,搞了半天天枢位都是他。 有时候甚至都不知道怎么被抢的位,莫名其妙的阵眼自动就变成他了。 阵势一破,那就是普通围殴,他们谁围殴得过一位无相后期啊! 秦弈甚至连棒子都收起来了,一面树皮盾环绕身周,所有试图攻击或控制的术法被挡得一个不剩,大踏步往神阙内部冲了进去。所过之处人仰马翻,连挡他一下步伐都做不到。 “宫主!”一个道士跌跌撞撞地到了观星台:“那猴……那人已经到了第八宫!” 他是跌跌撞撞,曦月是团团转转,在观星台上如踩热锅:“怎么办怎么办……” 道士:“……” 这宫主谁假扮的吗? 平日里的雷厉风行呢?你出去拍他啊!开动阵法啊!在这里转个吉尔圈呢? 道士不敢那么说,还是忍不住道:“宫主,只要收回不得下重手的指令,我们怕他个棒子啊!” “当然怕他个棒……算了。”曦月道:“反正他也没下重手不是吗?” 道士一肚子老槽不知道怎么吐,人家都打进门来了,您这还是和对方在打猫猫拳呢? 曦月可一点没有默契打拳的想法,急得继续转圈圈:“你们就不会用迷踪迷幻一类的阵法困他吗!” 又有道士赶来:“报!宫主,第七宫了!玄心师兄他们开动斗转迷天大阵,被破得自己都不认识了……” 曦月:“……” “宫主!第六宫了,他好像认得路,是不是有内鬼?我们这棋布星罗的千里山脉宫阙,新弟子几年都找不清路,他怎么跟走一条直道似的……” 曦月:“…………” 内鬼当然有啦,只不过秦弈认得路倒不是因为内鬼。 曦月知道,不管自己还是明河,可没有给秦弈递过自家地图……他是真勘破了整个天枢神阙极为特殊的堪舆布局,直奔第一宫。 曦月心情忽然有些怔忡。 原来那早已不是当年的毛头小子了。 已经是一位足以勘破她与鹤悼毕生心血构建的星阵布局的强大修士,真正站在一个层面甚至犹有过之的顶级强者。 根本不是自己这样自乱阵脚下一堆糊涂命令能抵抗的人物了。 曦月的神念看见群山雾霭之间,青衫踏白雪,在千军万马之中如入无人之地。 好像定位有点错了……他此来的目的好像也不是那么简单的…… 是这样啊…… 她安静地看了一阵子,忽然一笑:“吩咐下去,让大家都退下吧,不用白费功夫,此人非尔等可敌……本座亲自出手。” 道士们狂喜。 早该这样啊!之前您是中了什么邪呢! 秦弈飞速前行,已然踏足第二宫。 他终于感到了压力。 一只虚无的大手从天而降,带着熟悉的橘皮老道姑灵魂共鸣:“到此为止。” “终于来了啊。”秦弈仰天看着那只大手,自己也张开右掌,冲天迎击。 无数次被这只大手拍得跟只猴似的,一点抵抗之力都没有……如今再看,不过如此。 “啪”地一声,手掌和巨手相接,强大的灵魂震荡传遍千山。 不少天枢弟子纷纷倒退百里,心中骇然。 这看似普普通通的一击,蕴含的能量震荡连余波都能冲击得他们魂海沸腾。 太可怕了。 这个男人该不会真能和曦月宫主旗鼓相当? 千山万众围观之下,那只灵魂巨掌散为星星点点,没入秦弈身周。 秦弈只觉得自己陷入了满天星斗,周天星辰闪烁,不知此身何处。什么青山白雪,什么九重宫阙,都再也看不见了。 掌上乾坤。 无相交锋,从来不需要直面,这已经是真正在斗法了。 这还是主场,利用了地势天时,实际上是曦月能发挥的最强控制技,不是一个简单的阻止。 破了,就直抵第一宫,破不了,就老老实实困在这听老道姑讲经吧。 秦弈深深吸了口气,阳神骤然光耀。 外面的弟子们看去,就像一轮烈日在星斗之中上升,与星辰之外的晨曦月色交相辉映。 太阳真火vs太阴之力。 “轰”! 整个世界仿佛都陷入了炫光之中,再也看不见任何色彩。 第一宫的后山之外,明河在闭关之中睁开了眼睛。 “这足使天地失色的震荡,是……为什么有点熟悉?是他?怎么这么强了?” “刚才隐隐听见的‘特来提亲’,难道还真的不是错觉?” “是他……这种混沌之意……”明河再度感应了一阵,豁然站起身来,确定无比:“绝对是他在和师父交战!” 情郎闯宫和师父打起来了? 明河急了,飞速奔出秘窟内,却发现门口被人封禁了出不去。 明河:“?” 有人在外赔笑:“师妹,我们也是听命行事。宫主交待,你不许出来。” “她又来了。”明河气道:“我都无相了,还搁这跟我玩大家长包办呢!” 道士们面面相觑,敢情这不是那个秦弈一厢情愿,是真的两情相悦啊!他这闯宫是真来提亲的啊! 有些谣传不是谣传……被这么一搞,传出去说不定还真是修仙界的一段让人津津乐道的佳话呢! 可所谓佳话是对别人的,对道士们就叫丢脸的背景板。于是纷纷劝道:“师妹,你是出家人,宫主也是为你好……再说了,这样闯宫,我们不要面子的嘛!” 明河跺脚:“我冥河之灵要嫁人,关明河什么事,你们管得着吗!都给我闪开!” ———— ps:参加515活动的,可以用口令“妖玖陆”,有机会拿鸡霸称号的哦。 第一零三零章 揽……哈??!!! 那边秦弈与曦月的相持进入白热化。 他发现这橘皮老道姑真的很强。 这掌上乾坤,棋布星罗,仿佛在与日月星辰相抗手。那浩瀚精纯的太阴之力,真的像一轮辉月,无论你用尽多少力气,那月照亘古不移,只能让人绝望。 太阴铸就牢笼,星辰织成罗网。 是夜色,是乾坤,是一个人根本无法撕破的苍穹。 在鹤悼长期闭关的背景下,西镇左擎天,南压玉真人,近万年间这所谓天下第一宗的赫赫威名几乎都建立在她一人手里。 天枢神阙第一宫,曦月真人。 这全力出手之下,真与之前小小教训你一顿的感觉全然不同。 斗转星移,所处的乾坤似乎都在错乱,从灵魂到血肉似乎都在温柔的月色里彻底迷失。 秦弈那轮烈日法相,在这夜色之中根本燃不起什么气势,就像一点萤火在黑夜里闪烁,根本无法与皓月争辉。 他的太阳之息,不够。 毕竟不是专修,在他的体系里只不过占据了很小的分量。 秦弈知道光靠太阳太阴恐怕是没有用的了,对方对此道的浸淫比他深得多,这是人家的道途所在,比什么比。 太阳都被打成小星星了。 秦弈知道必须另找办法。 但他的混沌之力好像都破不了这天罗地网,感觉无处下手似的,根本找不到一个明确的破局点。 他算是第一次对心中的“板脸橘皮老道姑”产生了敬意,真的强,无愧天枢神阙第一宫之主的赫赫威名。 流苏酸溜溜道:“要帮忙不?” 秦弈回应:“再等等,这种僵持,看谁先露疲态而已,我有耐心。” 流苏鄙视:“以为人家坐地吸……呃,修行万年的清修者,会没你的耐心?” “总要试试,我研究一下……不知道时光之道用在这儿有没有些特殊价值,毕竟她的核心法算是瑶光一脉相承。” 秦弈硬顶天地牢笼,试图破局,其实此刻曦月也有些辛苦。 她发现自己也困不住秦弈。 虽然眼下看似困住了,但她自己丝毫不能放松,稍微松点力,猴子就跳走了的感觉。并不是镇压住了,还早得很。 就像是……自己构建了一个天地,但这男人手托日月,正撑着天地。 就看谁先有所疏忽。 势均力敌?好像她曦月还能算是胜了一筹,毕竟秦弈出不来。 可认真论起来,她已经输了啊。因为她这已经是借了地势天时,加上了天枢神阙群山地脉之力,光靠自己的话,已经输了。 虽然这男人用上了肉身之力,她只是远程施术,看似也不算公平。但这种距离的施法对她没区别的,她又不修肉身,近身来送啊? 这小男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强了…… 他还没靠那只小幽灵呢,小幽灵钻出来的话,曦月知道要完球。不过此刻秦弈好像只想靠自己? 他是为了提亲来的,想证明自己的资格,不想靠小幽灵? 曦月差点忘了自己刚刚还判断过他此来另有意义,反正一股酸水禁不住就往外冒。太浪漫了,踏破神阙娶明河,我还是个大反派,嘤嘤嘤。 就这么一疏神,精神传来了剧烈的反震感,曦月暗叫一声糟糕,再定神时,却已经来不及了。 那边秦弈感到了压力微松,立刻找到了破局点。 本来是混融一体的夜色,星月旋转,无从捉摸,可那轮辉月却似乎发呆了一下似的,周天星图有了一丝不和谐。 牢笼类的术法,勘破一切表象去解析,归根结底是用不同的能量模式造成空间的束缚,你破不了对方的构建法门,无所谓,只要找到了本质、找到了空间的节点,那就是破局之路。 那一丝破绽虽然很快填补,却被秦弈抓了个正着。 时光之道,追溯。 空间之道,凝固。 “轰!” 看在外人眼中,又是一轮烈日,直冲月轮。继而日月相撞,在天际撕开了一道裂缝。 于是夜色破晓,世间黎明。 有心人发现,此时真正的天时,也恰好是日月交替,太阳彻底升起的时候。 仿佛一种预示。 有人捏了把汗:“那人……那人冲破第二宫,进入第一宫了……” “宫主不会有事吧?” “你想什么呢?不过是冲破一个术法牢笼而已,真正打起来宫主怎么可能输?” “就是,咱也不吹牛,在外面可能不好说,这人确实厉害。可在第一宫主场,你当我们曦月宫主是躺着玩的呢?你们该猜那人会不会被镇死在观星台。” 第一宫。 这些人议论纷纷的时候,秦弈早就如流星般电射而入,直奔观星台。 他要和老道姑好好谈谈,现在肌肉已经展示过了,够资格坐下来好好说了吧。 大老远就看见观星台上,一个道姑身影匆匆忙忙地提着道袍下摆飞出观星台,向另一个方向跑了。 秦弈:“?” 你跑啥? 我刚才那也不算赢了你啊,甚至还怕你不理智要发大招弄我呢。 怎么反而是你跑了…… 秦弈来不及多想,嘲风之翼大振,电射而去:“前辈且住,秦某并无恶意,只是来……” 想想还是先别说天宫之事,便道:“只是来提亲的。” 只论飞行速度,现在被无相之能加持了的嘲风之翼,真是世间第一档的快,曦月居然根本跑不过他。 就这么两句话间,秦弈已经追了上去,一手搭在曦月肩上。 曦月绷紧了一下,终于不飞了,强行传着魂念:“放手,成何体统?” 秦弈还在暗道这老道姑保养可以啊,背影还挺婀娜的,肩膀感觉也柔腻……被这么冷冰冰一说,也急忙放开,站在身后立定:“前辈,晚辈不是存心碰你……晚辈真心提亲,求娶……” 是是是,你不想碰我,你只想要明河! 曦月愤然转头。 “求娶……哈???”秦弈半截话被卡在喉咙里,瞪圆了眼睛看着这张熟悉的脸,人都傻了。 这是真傻了,脑子懵然一片,连个思维都没了。 岳姑娘? “哈哈哈……”流苏在棒子里笑得打滚。 为什么帮他叩门? 等着这一刻等了好几年了诶,笑死个球了。 秦弈一脑门黑线地卡壳了好一阵子,思维才重新启动,第一幅画面就是岳夕姑娘手提葫芦纵酒高歌的景象。 那千里诛魔,纵酒而歌,笑卧红尘的高士之风,让秦弈倾心相结的洒脱大气。 继而化为昆仑虚中的缠绵。 那纤纤素手,那高峰积雪,那一声声腻到骨子里的“好哥哥……” 她……她是板脸橘皮老道姑? 脑补中的老太婆影像轰然崩碎,眼前横眉怒目的道袍御姐又熟悉又陌生。 一直没有她的消息,只以为是自己对大荒并不熟悉。原来……从来就不存在一个大荒隐秘强宗,这等修行、这等风度,从来不是无中生有变出来的。 原来她就是天枢神阙第一宫之主,曦月。 叫了她多久的板脸橘皮老道姑来着?秦弈真觉得自己傻成狗了。 多少细节,随便一对应就能立刻联系起来的事情,只因为那先入为主,从来就没往那想过。 怪不得了,轻影捉奸时那种纳闷的表情,和后来再见时欲言又止的看戏。 还有死棒棒…… 还在笑呢…… 眼前的曦月面如寒霜,真成了个板脸道姑了:“你来干嘛的,继续说完啊。” 秦弈咽了口唾沫,迅速找回了求生欲:“……求娶曦月真人,愿真人成全。” 第一零三一章 冥河在咆哮 当秦弈冲破天地囚牢之时,正在跟同门“好好说”的明河脸色变了。 本来师父以这种囚牢类的术法,算是温和的交锋,冲突性没有那么严重,秦弈输了也就是被困,师父输了也就是受点反震,都不会有大碍,明河还不会急得炸开。 结果秦弈居然这么快冲破了,电射向第一宫观星台。 这真见了面打出火气来,那可怎么办啊? 她哪里还有办法跟同门好言好语,“砰”地一声,闭关门外被轰了个稀巴烂,身形一闪就不见了。 人家本来就是闭关又不是坐牢,道士们哪有办法拦她?面面相觑了好一阵子,都在嘀咕:“这回糟了,明河师妹不会为了情郎要还俗吧,那要和曦月宫主翻脸吗?” “所以说红颜祸水,男人也是一样啊!贼子乱我天枢……” “要相信曦月宫主,她肯定能镇压了那个男人,说服明河师妹。” 这边人们忧心忡忡,那边明河更是忧心忡忡,真怕师父和秦弈大打出手没法收拾。 风驰电掣往观星台冲,大老远就神念先去,已经隐约看见秦弈振翅追上师父……咦,师父跑啥,不管了,反正秦弈已经都把手搭师父肩膀上了,还说什么来着…… “晚辈真心提亲,求娶……” 完了,这臭桃花精举动太不讲究了,师父那暴脾气,不打起来才有鬼。 明河心急火燎地要再快一点,就听见师父冷若寒霜地问:“你来干嘛的,继续说完啊。” 明河吐舌。 师父明知故问,当然是求娶明…… “……求娶曦月真人,愿真人成全。” “?”明河:“???” 你在说啥?娶谁? 明河挠头。 风太大干扰了我的神念,听错了? 师父确实很漂亮啦,你……你这就看上了? 不是,看上就算了,就这样子改口,我不要面子的? 再说了,你要色不要命了?连我师父都敢调戏?真以为师父在主场打不过你,任你调戏啊? 明河身形都止住了,简直不知道该砍死这混账东西还是该把他从师父屠刀下救出来。 算了不救了,让这王八蛋被师父打死算了。 明河抱肩,冷眼旁观。 那边曦月听了秦弈这话,眨巴眨巴眼睛。 那板着脸的表情一下就变了,变得……有些小欣喜,又有些小嗔怒,还有些小担忧的样子眼神到处飘,反正怪怪的,五颜六色难以尽述。 秦弈更是麻着一张脸,都不知道接下去该说什么。 两人都满心凌乱,根本没留意到,明河神念已经在视界之外窥伺。 除了在棒子里笑得打滚的球,里里外外气氛彻底安静,观星台上有晨风拂过,略喧嚣。 过了好一阵子,曦月才目光闪烁地道:“那个……我刚打坐起来,你忽然说提亲,我牙都没……不是,你不是来求见明河的吗?” 秦弈蛋疼无比。 嗯,求见明河真人,特来提亲,求娶曦月真人。 逻辑好像没毛病。 我不要命吗?真以为明河不会打人呢! 他憋了半天,才叹了口气:“你怎么不早跟我说……这事闹的……” “我怎么说!”曦月怒道:“跟你说我就是板脸橘皮老道姑?你再骂?” 秦弈:“……” 明河:“???” 他们在说啥?这对话怎么越听越不对了呢? “我、我根本就不该跟你这登徒子有牵扯!”曦月跺脚道:“都怪那根臭羽毛,我……” 秦弈大悟:“比翼鸟羽毛……在你身上?” 曦月偏头不答。 明河大悟,刹那间什么都明白了。 怪不得师父不还羽毛,怪不得秦弈身上有太阴之息。 秦弈沉默片刻,忽然笑道:“那怎能怪羽毛,羽毛生效的前提是你心中有情啊,又不是给你强加感情。岳……曦月,你本无相,便是没有羽毛,难道真还能为世俗所困?羽毛终究不过一台阶罢了。” 曦月跳脚怒道:“要你多嘴,就你看得分明?” 话音未落,就被秦弈抱住了。 曦月挣扎了两下没挣开,又安静下来,抽着鼻子道:“我本来是真不希望明河找男人,才会棒打鸳鸯跟个臭橘皮似的……结果自己栽了,我哪来的脸说,你让我怎么面对明河……” 秦弈:“……” 明河望天。 秦弈知道这时候的曦月方寸都乱了,绝对不能跟她扯伦理,柔情蜜意让她懵掉是最正确的选择,便低头吻了上去:“棒打鸳鸯……你也把自己赔给我了啊。” 曦月一脚踩在他脚面上,奋力扭身躲他的吻:“你是不是很得意!” 秦弈忍着脚尖剧痛,柔声道:“我只是觉得三生有幸。” 曦月没说话了,躲啊躲的,却终究还是没躲过,被他捉到了唇。 曦月握拳抵在他胸膛,瞪大眼睛紧张地到处飘,眼睛没看到啥,却终于想起了自己是有神念的。 然后就看到了一个板脸红皮小道姑。 都快气炸了。 曦月眼睛瞪得滚圆,用力锤着秦弈的胸口:“呜呜呜……” 秦弈还没发现问题呢,柔声道:“别给自己那么大压力,师徒又怎么了,我……” 曦月一把摁住那张破嘴:“她她她她来了!” 话语戛然而止,豆大的汗珠从秦弈额头滴落,仿佛中了定身术一样。 流苏在棒子里差点没笑得岔过气去,她早就发现了,看明河的脸色变幻简直跟看变脸戏似的,形容都形容不出来,太有意思了。 明河藏不下去了,面无表情地出现在两人身边,冷冷道:“对不起,也许我来的不是时候。” 流苏很想说,不,你来的正是时候。 可惜秦弈怎么也不敢说出这句话来,说出来说不定要去填血海了…… 可以感受到幽冥在平静之下隐藏的愤怒,冥河血海正在翻波。幽冥深处,孟轻影纳闷地看着翻涌的云雾:“谁惹她暴走了……” 秦弈和曦月僵在原地,脑子都是懵的,再能言善辩能征惯战的宿将,这一刻脑子也是空的。 明河美眸掠过两人还相拥在一起的手,平静地道:“我觉得可能我来得正是时候。秦先生求娶曦月真人,此番佳话还缺个做法事的……贫道有经验,不收钱的。” 不收钱收命啊!这法事二字咬音重得离谱,简直跟齿缝里挤出来的一样,须知红事白事都是法事…… 两人感受到她目光的落点,触电一样分开。秦弈小心翼翼道:“明河,那个……” “你闭嘴!” 秦弈抱头蹲防。 曦月也小心翼翼道:“乖徒弟,那个……” 她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就把明河点燃了:“你不让我找男人,原来是为了自己截胡的吗!” 曦月抱头蹲防。 一男一女抱头蹲在观星台下,跟那啥遇上临检似的。 没错,这事儿明河更恼火的是自家师父,秦弈还是次之。 毕竟秦弈女人多又不是什么稀罕事,从刚才的话可以看出他之前也不知道这女人是她师父。那就还算可以理解,其他破问题等会再找他算账。 自己师父才让人恼火呢,几次棒打鸳鸯了都,让自己被这人超车那人超车,孟轻影都能爬头上拉屎拉尿,最后跟我说,乖徒弟,其实我早就先上了哈…… 是人乎? 是可忍孰不可忍! 冥河在咆哮!幽冥在沸腾! 明河今天站起来了! 第一零三二章 秦弈在翻车 观星台下,背阳方向,阴影之中。 秦弈曦月抱头蹲在那里,偷偷抬眼看了对方一下下,又迅速偏开了脑袋。 太理亏了,这个实在没法撕啊。 曦月是真理亏,抢徒弟男人还先上车,说到哪去也是丢人现眼,历来潇洒来去的曦月真人今天从秦弈叩门起就整个儿跟个弱智一样,就是因为心虚啊。 倒是对秦弈来说还有那么点小委屈,他和岳姑娘好上的时候哪知道这是老道姑啊! 认真想想,如果那时候岳姑娘明示“我就是明河之师曦月”,两人还有没有后面的缘法? 自己百分之百是敬而远之,见到就跑吧。 也难说诶,要看在什么时间段说出来,如果在昆仑虚里才说,那就…… 她实在太香了! 所以也不冤枉…… “棒哥救我……”秦弈传念。 流苏笑不出来了:“我特么现在是你老婆!” 这瓜瞬间不香了。 秦弈觉得自己又要死了…… “算了懒得理你,我还要追戏。”流苏坐在棒子里,托腮看明河。 明河正绕着师父和秦弈转了好几圈,见两人鹌鹑一样的样子,气发不出来,又消不下去,打又打不得,骂又不知道怎么骂。憋了老半天才怒道:“你说话啊!几次我都要亲上去了还把我拎小鸡一样拎走,转头自己亲上去了是不是很爽啊?” 曦月:“……” 秦弈:“……” 没错,说到这个我就不帮你说话了臭橘皮,自己挨骂去。 曦月咕哝:“我没有拎走你之后马上就亲……” “还等过冷却的是吧?” “……” 明河越说越气:“还什么星月亘古恒在,人世几度春秋,天心悠悠无悲无喜,说得跟真的一样……” 曦月缩头。 “……因为破了身子还关我禁闭,不到无相后期不许出来?真是信了你的邪,你自己怎么不禁闭去?” 曦月咕哝:“因为我早就无相后期了……你现在都还没达到,还是我不忍心,先放你出来的。” 明河:“……你放我出来是为了一起阴天虹子的,到底是抱着怎样的脸皮说出因为不忍心这句话的……” 气氛忽然卡了一下。 安静。 师徒俩对视一眼,曦月小心道:“要我说话吗?” 明河板着脸:“说。” 曦月干咳两声:“在我们的修行法门上,你当初未达无相之时,确确实实不能随便动情,否则必将沉沦不得解脱。这不是我们天枢神阙一家之法,出世清修之道大抵如此,又不是我编的,你自己学了一辈子能没点数?要不是因为你自己也觉得是这样,能那么老实听话被我拎走吗?” 明河偷看了秦弈一眼,不说话。 秦弈也不说话。 这话倒是没错的,秦弈明河都很清楚,之前是明河自己在纠结,两人才会拉锯那么久,不仅仅是曦月反对的缘故。即使觉醒前世直抵无相了之后,要不是因为前世那种非人的不要脸,把矜持给抵消掉了,说不定现在都没过河呢…… 锅全给老道姑也不客观…… 明河板着脸道:“这就是你先上车的理由?” 曦月咕哝:“作为师父呢,徒弟找男人了当然是要把关的,我只是帮你先试试这个男人好不好用……” “噗……”秦弈差点没栽地底去。 明河瞪大了眼睛,河都傻了。 曦月干咳道:“但是有些试验不能乱做,被臭羽毛坑了我也很无奈啊,我也是个受害者啊明河你说对吧……” 秦弈不忍目睹地偏过了脑袋。曦月是个纵横人世间潇洒自来去的性子,世间万年走过,那是真叫一个什么人都见过,感觉以明河的清(懵)淡(逼)程度,很可能真被她师父绕沟里去。 就看融合了比曦月更加见多识广的冥河之后,这小道姑到底还有没有以前那么好忽悠了…… 果然今日明河已经没有那么好忽悠了。 她愣神了一阵,脸上忽然挂上了一抹笑意,蹲在曦月面前,撩了一下师父的发梢:“原来都是羽毛的错啊……” “嗯嗯嗯!”曦月点头。 明河伸手到曦月怀里摸啊摸,摸出了一根羽毛:“既然都是羽毛惹的祸,那羽毛如今物归原主,师父就可以离开这个臭男人的魔爪了对不对?” 曦月傻了,勉强道:“那个……可能来不及了。” 明河叹了口气:“所以嘛,其实是师父试过之后,觉得我男人真棒?” 秦弈鼓着腮帮子,一口“噗”硬生生憋在嘴里喷不出去。 流苏笑得差点没从棒子里滚到地上,太好玩了。 曦月实在没法回答这话,绷着身子道:“你的手还在为师怀里干什么?” “啊?哦……”明河也干咳了两下,抽出手来。 以前没注意,师父的规模咳咳。 真的很舒服啊,怪不得那家伙……试过之后也真棒? 啊啊啊啊好气啊! 我明明是先来的! 明河泪奔:“你求娶曦月真人,我准了,那就祝你们幸福。” 秦弈:“???” 之前撕得挺犀利的一点都没认怂迹象呢,怎么摸了把羽毛就泪奔了。 他终于一窜而起,一把拉住跑路的明河:“诶诶诶……” 明河怒道:“敢说那四个字我就揍你!” 秦弈生生把“来都来了”吞回肚子里,暗道我这回就算说那四个字也不是那意思啊…… 话说这四个字看来以后是再也不能用了,之前棒棒都会抢答了,如今明河也会了…… “呃……”秦弈憋了半天,终于说出了第一句话:“我知道你心里有气,但这个……你们师徒可千万别伤了和气,千错万错都是我贪得无厌,你们心里有气就都揍我一顿好了……” 本来该属于一场教科书式的满级情话兼男人担责,至少曦月该感动一下? 结果秦弈发现,曦月明河师徒俩同时开始横眉怒目,对象都是他。 曦月都不蹲着了,站了起来揉拳头。 秦弈莫名其妙地后退半步,这不应该啊,这么标准的一句话哪说错了? 实际上这事儿他还真没多大错,他又不知道岳夕是谁,非要说有错也就是老生常谈的桃花浓,贪得无厌了。可关于这一点,师徒俩都从没当回事儿…… 明明没什么错,还非要把事情揽上身。 真以为我们师徒会很感动呢?谁看不出你那隐含的意味啊…… 本来师徒俩也不可能反目,就是明河那种被师父抢男人的面子实在气不过,如果曦月能完全放开师父的尊严赔笑的话,说不定早都过去了。当然曦月也是在没法做到对徒弟那么低声下气,大家不阴不阳撕两下也不知道怎样才算收场。 所以明河也只能借故泪奔,打又打不得,能怎么办嘛! 但终究不可能真出什么大事。 秦弈不可能看不出这一点,所以本来一言不发。 此时说这话看似要把责任揽上身,实际是开始了下一阶段: 撕完了没,我要师徒双收了。 迢迢星河,悠悠月照,看尽多少人心,吃你那套?当我们是情窦初开小女孩呢! 死吧渣男! 太阴之力,幽冥之息,齐刷刷轰了过来,蔚为壮观。 “卧槽!”秦弈挡都不知道该不该挡,就已经“砰”地一声吃了个正着,倒栽葱一样被轰进了观星台底座里,两只脚还在外面一晃一晃。 第一零三三章 我才是主角 “是他自己说我们心里有气就揍他一顿的对吧?”明河转头问师父。 “嗯。”曦月确信:“从来没听过这种要求。” 师徒俩满意地拍拍手,再度对视一眼,又都“哼”了一声,转过头去不看对方。 明河望天:“枉我还一直感动有个好师父,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老娘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大……”曦月比划了一下:“你那时候才这么点大……那时候才不会跟师父这么凶。” 明河:“……” 曦月索性道:“教你多少学问,给你多少好东西,用用你男人怎么啦,小气巴拉。” 明河:“……” 为什么觉得居然无言以对! “你见过这么好的师父吗?”曦月越说越理直气壮,转身揪着明河的衣领子:“担心徒弟被渣男骗,在大荒遇上了特意去试他,这是作为师父的一片拳拳之心啊!结果敌人太强大,万年清修毁于一旦,我容易么我,还得被徒弟跳脸骂,呜呜呜……太难了……” 明河半张着嘴,觉得这话绝对有哪里不对,但怎么就是反驳不出来呢? 这么说简直是感天动地好师父啊…… 曦月继续:“像这种外人闯宫,师父又不是不能扛,你好端端在闭关,半途跑出来像什么话!给我回去继续闭关,不到无相后期不许出来!” “哦。”明河懵然转身要走,步子还没迈开,总觉得哪里不对啊…… 明河挠挠头,转身一看,师父似乎面露笑容,见她转头又立刻变成了愁苦和威严。 明河切齿,也一把揪住了师父的衣领子:“你居然还想把我忽悠走,继续偷汉!” 曦月:“……其实不是那样想的……只是让你冷静冷静……” “我很冷静!”明河揪着师父的衣领切齿道:“现在这货打进天枢神阙,口称提亲,我们必须有个交代。现在要么就把他丢出去,要么就真要论一门亲,你说是明河真人还是曦月真人!” 曦月:“呃……” 秦弈颤巍巍举手:“都……” 迎面两只小道鞋踹了过来,又把他踹回去了。 秦弈“咚”地一声又栽回了观星台底。 曦月看着徒弟,有些小纠结。 就算秦弈说了“求娶曦月真人”,心里美滋滋没用啊,她怎么可能啊……他打进来时口称“求见明河真人”,结果打进来把明河的师父给带走了,恐怕天枢神阙全体摔个四仰八叉,整个神州修仙界喷出的血雾都要把天给污了。 岂非天下笑柄。 要么把他赶走,要么真议一门亲,那也只能是明河…… 委屈。 她也切齿揪着徒弟的衣领子:“所以怎么都是你的,你还凶我!” “本来就是我的!” 大小道姑扭成了一团。 秦弈爬了起来,坐在地上目瞪口呆地看着道袍翻滚,春光若隐若现,简直美不胜收……呃不是,这时候怎么能想这个…… 话说这次来此之前自我感觉很热血的叩神阙揽星河,自己期待了二十年的莫欺少年穷,怎么就变成这个画风了呢…… “吨”,流苏跳到他脑袋上坐着,揣手手看道姑打架,啧啧有声:“她们的道袍款式挺漂亮的哈……” 秦弈也觉得这种道袍真漂亮,大小道姑抱在一起更漂亮。 但是棒棒可以看热闹不嫌事大,他可不能让俩道姑继续扭下去了啊。 “你们别打啦……”秦弈扑了过去,试图把两人都摁住。 大小道姑豁然转头,极度默契地分开,闪现左右。秦弈“啪”地一声结结实实趴在了两人中间地板上,连片衣角都没摸到。 两人左右蹲了过来,似笑非笑:“臭桃花想浑水摸鱼?” “咳咳。”秦弈翻了个身,变成仰面朝上,看着左右艳若桃李的两张俏颜,忽然道:“我在想啊,这事恐怕不是你们扭来扭去做决定的事儿。” “嗯?”曦月似笑非笑:“反正调子已经开了,只能娶明河?” 秦弈慢慢道:“显然也可以把我赶走。” 大小道姑齐声道:“你是觉得我们舍不得吗,臭猪蹄子了不起啊!” 秦弈道:“我是觉得你们办不到。” “嗯???”师徒俩面面相觑,不可置信地道:“你再说一遍?” 秦弈沉吟片刻,看着明河的眼睛:“知道我为什么要这样叩门而入,一路打进来么?” 明河眼神有些恍惚,想起了当初少年的立志。 有朝一日,我终会叩开神阙,揽星河于怀——我会得到你。 他虽然提前得到了,但还在继续履行这个诺言。因为他觉得并未完全得到,至少没有得到天枢神阙的首肯,没有得到她师父的承认,还不能公然成双对。 “当初我在想,你为女冠,出世清修,舍却情爱,无非为了求道。可若有朝一日,我就代表了道呢?”秦弈有些出神地说着:“你们观星河,感仪轨,若我手握日月,身沐星河,那你们追求的东西,就在我身上——是不是有点狂妄?” 明河目光朦胧。曦月不知道两人之间有这样中二的过往,听了这些话倒是若有所思。 这种立志,对于那时连琴心都没达到的少年来说,是狂妄,是梦呓。 当如今他似乎做到了,虽然并未太清,没能无敌,但对于一位数十年修行便直抵无相后期的旷古天才来说,说他本身就代表了一种道的具现,好像并没有错。 “来此之前,我不知道曦月真人是岳姑娘。我是真做好了与曦月真人一战的准备,告诉她,您今天已经无法像当年拍猴子一样把我拍进树干里去了,也无法像拎小鸡一样把我和明河拎开……我会胜过你,光明正大地宣布我要娶明河,并且告诉你,你们的道是偏颇的。” 师徒俩盘膝坐在左右,眼里都有点小星星,强自藏了个严实。被作为反派标靶设定的曦月终于说话了:“所以啊,你真是来揍我的。” “是……我本来就想与曦月真人一战,输了自然会被丢出去。所以……”秦弈慢慢道:“说要把我丢出去,岂不是回到了原点?” 他顿了顿,续道:“晚辈秦弈,拜访天枢神阙,求娶曦月明河。有什么章程,晚辈接了。” 师徒俩都缩着脑袋往后挪挪挪…… 秦弈左右看看,笑道:“要我纵声说给所有人听么?” “不要!”大小道姑异口同声。 “你耍赖!”曦月道:“神阙不就是我拿主意,你、你是要挑战我还是要娶我,我、我是仲裁还是选手?” 秦弈眨巴眨巴眼睛。 歪屁股裁判,这难道不是天枢神阙传统艺能吗? 他没说这个,只是站起身来,平静地道:“无论如何,秦弈已叩神阙。天枢神阙要么把我打出去,要么与我议亲……娶的是谁,能要几个,取决于我的力量够不够,而不是你俩扭来扭去。” 远处山间,太清之意渐渐浓郁。 秦弈回首而望,淡淡道:“那个时候,或许另外有些事要说。” 曦月静静地看了他好一阵子,忽然笑道:“明河。” 明河下意识道:“在。” 曦月下一句话已经声传全山:“带这位提亲少年客房安歇,待我天枢神阙商议之后,明日给他回应。” 第一零三四章 那就我来 曦月这话一出,其实就已经震惊天枢神阙上下了。 因为这就意味着,宗门真正把这提亲当作一件正事儿来商议,而不是“把那妄人轰出去”。 一个正统的道门……里面的道姑…… 提亲? 你咋不去尼姑庵里提亲? 可关键是,居然获得了宗门正儿八经的郑重对待,还商议,商议个球啊? 天枢门下一片挠头,总感觉自己陷入了什么天魔迷幻之中,世界都变得不真实了。 还住客院呢,要知道天枢神阙的宗门客院是很少待客的,一般人进门的资格都没有,能进来拜访的无不是各大宗门的顶级大佬,也就偶尔来访的时候接待一次,那能有几个人? 万年来可能都数不出三五次。 其他门人、包括各宫首座自己的客人,那都是在自己住处划个客房接待,可轮不到宗门客院的待遇。 可这个一路打进来提亲的倒还客院接待了。 有通透的已经看明白了,这不是明河师妹与这秦弈到底有没有私情的问题,而是实力问题。 至少曦月宫主没奈何得了他。 这是一位无相后期的、能和曦月宫主势均力敌说不定还犹有过之的顶级强者。 这样的强者提案,就算明河师妹自己不愿,说不定宗门都会慎重考虑。 因为现在已经不是平日里天枢神阙说一不二牛逼哄哄的时候了。 时逢天变,无论是鹤悼宗主还是曦月宫主、无论是他们打算走怎样的路线,都需要拉拢一定的外部势力联盟。或许宗门发动实力可以把他逐出去,但为什么要这么做,平白多树一个强大的敌人? 何况这人和明河师妹分明两情相悦,否则哪来的闯宫提亲,哪来的明河气急败坏破关而出。 有这样的前提,天枢神阙就算真的嫁了道姑,怕是连面子都不会丢多少,反而还可以包装成气度恢弘、无视世俗之见的大气。 就是可能导致门人思春,揍一顿就是了——你们无相了吗你,想谈恋爱,可以哦,无相就行,努力吧少年。 各宫之主、各峰首脑,基本都自以为看明白了这么回事。 但其实除了没明白曦月的事情之外,这判断也确实该算是正确的。 叩神阙的前提是实力,得到慎重对待的前提还是实力。否则曦月最多也就藏着自家小男人,怎么可能声传全山,当作宗门要事对待? “你……诶等等……”客院之中,明河正在挣扎:“我就送你来客院,宗门还没答应你的提亲,你别动手动……唔……” 秦弈抱住她,直接就吻了个昏天黑地。 明河先是挣扎,又慢慢软了下来,继而反搂上去,吻得比他还凶残。 心中暗道:“臭师父在看呢,气死她。让你们当着我的面亲来亲去的,当我不会吗?” 客院周围打杂的弟子们早都傻掉了。 有资格在这里负责打杂的弟子其实也是内门弟子,而且都是道姑,算是第一宫特色,第一宫门下没有男弟子,也是为了泾渭分明,免得弟子们“早恋”。 一群道姑看着心中的偶像、那犹如星河迢递清冷高悬的明河师姐跟个痴女一样缠着男人吻个没完还很主动的模样,脑子全都懵了。 宫主教育我们要不起涟漪,要清净修持,要忘情无欲……明河师姐代师讲法的时候,她自己也这么说的! 然后你你你,你特么自己和男人亲在一起,还这么主动! 我们到底受的什么教育啊呜呜呜呜! 道姑们泪奔而去,信仰都快崩塌了。 曦月站在观星台上,抽着鼻子修复被秦弈倒栽葱弄坏了的地面,神念一刻都没离开徒弟和秦弈离去的方向。 很快就变得凤眉倒竖,本来在修复观星台的,反而“轰”地一声砸了个更大的坑。 观星台:“……” “要点脸!”曦月的虚空大手气急败坏地拎了过来:“你不要脸,我还要管宗门呢!” 呃……明河这才醒悟这个问题,理亏地跳到老远,匆匆忙忙拎着道袍跑了:“贵客且安住,我们明天再议。” “贵客”已经被虚空大手摁到了地底,地板上一个人形大坑无比显眼。 “事实证明,就算你修到了无相,还是要被板脸橘皮老道姑一巴掌拍进地底。”流苏飘了出来,坐在秦弈脑袋边上,语气凉凉。 “咳咳。”秦弈爬了起来,盘膝坐在坑里:“这叫打情骂俏,不是一个性质。” 幽灵球竖起眉毛,忽然变成了一个大美人。 秦弈:“……” “当着我的面,和其他女人打情骂俏,居然还跟我讲解!”流苏手持狼牙棒,一锤一锤把秦弈钉到了地底:“讲、讲、讲解!” “咦……”那边曦月明河都在偷窥,神色都有些惊诧,曦月更震撼一些,毕竟她没见过当年人皇,这小幽灵居然是如此美人?那它这一路看着秦弈啪啪啪的什么感觉,还能活着真不容易…… 明河也没和流苏照过面,但心知她长啥样,心中惊诧过后就是一喜。 流苏复原,何惧九婴? 不对……不止是九婴,便是师伯成功突破太清出关,天枢神阙也要被打穿了啊。那岂不是意味着自己师徒都…… 师徒俩不同方位观察的神念对在一起,又迅速潮水般收了回去。 太丢人了。 曦月最后丢下一个神念:“明早之前,不许你偷偷摸摸再见他了!” 明河有些理亏地回应:“知道了,我最多和他说说话,绝对不像刚才那样了。” “哼,希望你心里有数!” 那边秦弈灰头土脸地爬出坑,觉得这日子没法过了。 太习惯了和棒棒讨论这些破事,却已经忘了今日之棒棒不是原来的棒棒了。 以后怎么办嘛。 流苏冷笑:“是不是特别希望我还是根棒子?” “没没没。”秦弈再棒槌也不可能回答有啊,立刻表态:“棒子虽好,何如流苏?” 流苏哼哼两声,暂时放过了他,转身站到院门外,看着皑皑白雪,低声道:“你徒逞意气,很可能要面对太清之战。” 秦弈陪她站在旁边看雪,知道流苏在说什么。 他们看的方向正是鹤悼闭关之处。 能够感觉太清之意越来越浓郁,多半这几日就要突破出关了。 如果秦弈用桃花精死缠烂打的功夫,也未必不能拿下曦月明河师徒,最多偷偷摸摸不示众而已。可他偏偏要逞英雄意气,公然向天枢神阙宣示,那需要面对的就不是情场功夫,而是硬实力的考验了。 秦弈沉默片刻,慢慢道:“我必须这么做。” 流苏转头看他:“嗯?” 秦弈道:“一则,如果偷偷摸摸,对曦月不公平。她可不是徒弟的赠品。” 流苏笑笑,没回应。 那边曦月一下就变得笑眯眯,哼着曲子修复观星台。 观星台:“……” 秦弈续道:“二则,我们来此,本就不止是为了男女事。对于另一个目标来说,情场功夫有用吗?难道让曦月明河替我去和鹤悼杠上?那是我该担的事情。” 流苏道:“为什么会认为这是你该担的事情?” 秦弈怔了怔,竟然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半晌才道:“我也不知道,但当今一盘散沙,总要有人能站出来。若这人不是鹤悼……那就我来。” 第一零三五章 夫妻试炼 流苏看着秦弈的侧脸,心中也在想,按理说这件事的主角该是自己或瑶光,可现在这形势看,自己是不可能独闯天宫的,瑶光也不可能。除非快速恢复太清巅峰,那不可能这么快,如今没有这个时间。 需要纠合势力的话,自己和瑶光如今都不行。 她就仙迹村那点人,瑶光也就一部分天宫伏手,成不了大势。 但秦弈可以。 天枢神阙只是第一站突破口,鹤悼愿意就好说,不愿意也可以揍服了,让曦月说。 他和“岳姑娘”的缘法,让事情变得简单起来。 乱世妖妃恐怖如斯…… 无论如何,整件大事的主角似乎不知不觉变成了秦弈,自己只是个辅助他的贤内助。 或许从作为一根棒子陪着他走天下开始,就注定了如今的格局。 不同时代当有不同的主角,远古天帝人皇争锋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说不定要变成争风。 流苏没去说那些,只是道:“如果你要和鹤悼交手,我想你应该先适应一下太清的战斗。” 秦弈道:“怎么说?” “表面上看,当时九婴依然是喷吐水火、运用法宝,好像和别人也没区别,就是威力更大。而实际上内核是有差异的,最典型表现在运用的不是能量,是法则共鸣。” 秦弈道:“可以体会,在无相之前的修行,都是在把某种能量作为武器,或者填充自身。当无相开始,某类规则已经与自己一体,我几乎可以感觉我即混沌。” “是,无相之战,差不多可以认为是在对比,是你的混沌法则更强,还是我的空间法则更厉害,虽然影响的因素还有很多,内核大抵如此。”流苏道:“但太清之时,又更超脱出去……虽然还是以某种法则为基础,但万千大道却已经尽在掌中,尽数解析,任由取舍。” 秦弈沉吟道:“在这种时候,还是看谁掌控得更深而已。就像大家掌中都能控制世界,谁的控制力度更强更细,谁的胜算就高。” “是。都是太清倒也罢了,你却未达太清,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我在与世界作战,甚至我自己的法则可能都不听我的。” “正解。”流苏笑笑:“当初我与九婴之战,看似我无相,他太清,是我在越级。实则我始终都是太清认知,他反倒才刚刚达到这级别都还没巩固,从这层面讲,反而是他在越级。我是因为力量未复才处于下风,大概可以叫互相越级?如今你呢?” 秦弈挠头。 按这说法看,不说围殴带来的变化,单纯讲单挑的话,无相越级打太清是几乎不可能的。流苏能越级,那是她特殊,本质是互相在越级而已。 “但是棒棒,我觉得我也挺懂啊……” “嗯?” “我不停在各个时候感受创世之感,世界世界,不就那么回事……” 流苏:“……” 她甚至无法判断秦弈这是憨憨不知轻重呢,还是真的有那么回事。 每个人的感悟不一样,她不能窥测秦弈到底悟了些什么。 不过从刚才他与曦月短暂的冲破牢笼之战,确实可以感觉到他对天枢契律的认知没比曦月差太多,至少能顶得住。 但对太清能不能顶住就两说了。 “你……”流苏忽然道:“跟我打一架。” “诶?”秦弈瞪大了眼睛:“床上吗?” 流苏咬牙切齿地摸出了狼牙棒:“你躺上去啊,我用棒子,这姿势没试过吧。” 秦弈转身就跑。 流苏举着棒子在身后追:“站住!” 天枢群山,白雪延绵,客院清幽,群山寂静。一男一女一追一逃,惊起无数飞鸟。 “轰”地一声,前方山谷白雪忽然炸开,人影在漫天飞雪之中遮盖,再也看不分明。 曦月明河同时投来神念,却发现被隔绝了看不清。 空间之隔,独立世界,远古人皇特殊道则。 曦月挠头:“这俩在里面干啥?嫌客院不够发挥,跑雪山谷地里面弄起来了?” 明河挠头:“是不是不去陪他说话,他憋坏了。” 师徒俩憨憨挠头,却真没想到雪山谷地里,是真在打架。 刚刚陷入风雪之中,看似逃命般的秦弈就忽然驻足,扭身就是一拳。 狂猛无匹的气劲冲向追来的流苏,仿佛她就是鹤悼。 流苏左手一按,气劲消弭无踪,继而把右手的狼牙棒随意甩了给他:“估计你没棒子不行。” “男人当然要有棒子。”秦弈一个飞跃,狼牙棒已经到了流苏头顶。 流苏嘴角溢出淡淡的笑意,她发现秦弈棒子临身之时,还有意收去了狼牙尖刺,还试图把棒身变得绵软一点的样子。 “棒子就这样软了?”流苏轻轻松松地接下这一棒,粉拳“砰”地捣在秦弈肚子上。 秦弈闪身避开,一身冷汗。 这看似简单的一拳,他竟然感受到了流星砸过的体验,要是没闪开真要被揍死。 她的简单一拳,在别人眼中就是神通星陨。 棒棒是来真的。 但他其实……也想来真的。 早在菩提寺那会儿就想揍她了。 那就揍呗。 “那就……硬一点?” “谁喜欢软的?” “……”秦弈不知道这是在战斗还是在和老婆开车,但他知道太清陪练可是当世独一份,谁都不可能有这样的优势了。 一棒横扫。 时空突变,飞雪之中仿佛爆起了一座火山,烈火熔岩,惊雷咆哮。 几乎没有任何缺陷与短板的真正混沌,首次亮出了惊人的獠牙。 流苏面露惊异,她真正感受到了那时候在开天辟地之时独自面对的天地之变,只是没有那么浩瀚,还仅仅集于一点。 毕竟秦弈还是个无相。 但这混沌开天之意,确实已经到了混融无间的程度,她是太清才能勘破本质,要是让同等无相者置身于此,他完全会认为自己陷入了天地初开时,受到天崩地裂的伤害。 纤纤素手探出,摁在了火山喷涌最盛之处。 流苏也感到自己在开车。 但秦弈感受就没那么舒服了。 他发现自己混融无间的一击,开始被瓦解,混沌不是混沌,只是一座小火山突突突,都快死火了。 这不是力量的限制,是彻底看透了你运用的规则,并且解析,瓦解。 重归于寂。 这场试炼的意义,本就是面对太清的瓦解,你还能干什么。 若是找不出门道,那对太清连伤害都难。 秦弈正在开动脑筋,另一只纤手已经拍过来了。 “嗖!”树皮盾自动冲出戒指,防护在脸边。 “啪”地一声,连人带盾都被拍进了地底。 秦弈:“……” 流苏叉腰站在坑上:“不行了?” 秦弈憋着一口老血,不知道说啥才好。 输当然还不算输,他连个伤都没有。但怎么说呢……交手仅仅一回合,就被拍地底去了,,抬头看着一对鼻孔,这种心理打击简直了…… 横行远古的天下第一鼻孔人,让多少开天太清的巨擘们气得牙痒的存在,终于轮到自己体验了一回。 “怎么可能不行!” 秦弈话没说完,流苏已经发现不对了。 声音依然在耳,坑底的秦弈不见了。 他不应该有这速度……没有避得过太清之眼的速度。 唯有一种可能……时停。 流苏骤然伸手,身后的空间开裂,秦弈抱着根棒子冲进了次元裂缝里。 破得干干净净? 不…… 看似进入了次元裂缝,对她无损,可不知为何他的左手从缝隙里插了过来,一把揪住了她的手腕。 她破解了秦弈的时间,秦弈也破解了她的空间! 第一零三六章 举杯邀明月 当秦弈捉住流苏的手时,其实试炼已经结束。 因为到了这种近身相交的情况下,如果真要分出胜负,就需要能量火并,可能就会导致负伤。 试炼可不是为了真的分出胜负甚至打出伤来的,差不多意思到了就行。归根结底是为了让秦弈更适应和太清的交锋,等再多练练,那边刚刚出关的鹤悼说不定都没他这么适应什么叫太清…… 两人都默契地收敛了修行。 流苏想要用手肘顶他一下,夸一句“还不错哦少年”。确实不错,不是谁都能这么短时间内抓住她手腕的…… 虽然这并不能代表胜负,她真爆发起来还是可以锤爆秦弈的狗头…… 然而秦弈只是个无相,她能锤爆又有什么光彩的? 真的很了不起,那种战斗的嗅觉和适应性,很少见。 夸奖的话没出口,熟悉的气息已经拥了过来。流苏手肘变得软绵绵地靠在他胸膛,整个人缩在他怀里,耳畔传来熟悉的声音:“碰到一次,奖励一回?这样以后才能有精神继续试炼嘛。” 流苏又好气又好笑,自己却也没有挣扎的意愿,老老实实被他拥住,咕哝道:“就你这样,还能试炼个啥啊……加起来打了两回合?” “还可以吧,至少试炼意义达成一半了。”秦弈拥着她,轻嗅着发香:“说白了是一种基于法则理解上的争夺掌控,能量上的对攻是基于法则为依托的,不可本末倒置,起初我没适应,但基本能理解下来了。” “知不知道我忽然要你试炼的意思?本来我就可以锤鹤悼。” “知道。”秦弈低声道:“因为这一战要我自己打,而不是靠你。” 流苏在他怀里微微偏头,她总觉得,自从自己跑路、秦弈跨越万古追寻之后,这男人就长大了。 以前常常把他当养的猫看待,如今这种意识越来越淡,反而常常觉得他很高大。 哪怕他现在都还打不过自己…… 就像如今在他怀里窝着,总能想起那开天辟地之时,他支撑在前方,顶天立地。 说不定用不着多久,这个男人就能超越自己了。 鹤悼之流算个什么…… 正在胡思乱想间,秦弈的唇已经悄悄覆了过来,流苏没再说什么,睫毛微微动了动,板着脸道:“赏你的……” 冰川之下,积雪深处,独立空间,两人静静拥吻,不知人间何世。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头顶一片光亮,两人下意识分开,抬头就看见曦月的脸,手里还拎了个瓜。 曦月很是好奇:“是我们客院的床不舒服还是你们对野外地洞特别青睐?怎么连亲个嘴儿都要钻到雪地外面的?呐,渴不渴,我给你们带了个瓜。” 流苏脸红得猴子屁股一样。从来都是自己看别人的,吃别人的瓜,结果被别人吃了一回,还问渴不渴! 太动情了,没注意管这个随手弄的空间,被臭道姑破了都不知道……她哪里是来送瓜的,分明是存心来坏事的好不? 流苏彻底没脸见人,化作小幽灵一溜烟钻进棒子里不动了。 秦弈眨巴眨巴眼睛,他发现其实最皮薄的人是流苏诶…… 说来也是,其实流苏是天下最骄傲的人吧。 哪里像他自己,脸皮叠了千把层,早都捅不穿了。 秦弈若无其事地拎着棒子跳出坑,随手就接过了曦月的瓜:“来就来了,还带什么瓜啊……” 曦月眼中似有笑意。 之前不知道这俩在干嘛,可一旦打开空间之后感受到浓郁的法则交锋之意,她岂能不知这俩在试炼呢……自己来得可真是时候,试炼没打扰,恰好打扰了他们事后来一发,嘻嘻。 臭屁幽灵了不起啊,还不是被一个瓜就吓得躲棒子里去了。 她当然不会去说这些,带着一脸旗开得胜的笑意悠然道:“想试炼的话,天枢神阙有不少好地方,可堪助力……总比自己随手开辟一个独立空间好点。” 流苏“哼”了一下不吱声。 “呃……”秦弈问道:“你难道不知我试炼是为了什么?居然还提供我天枢神阙的试炼场?” 曦月悠悠道:“你难道不知我已经是天枢内鬼了?提供点地方给你怎么了,我还想提供资源给你呢。” 秦弈哭笑不得。 话说此时才发现曦月已经不是之前的道姑打扮了,换了俗家装束,长发飘飘,意态悠闲潇洒,腰间还挂着个酒葫芦,一如大荒见到的岳姑娘。 秦弈也觉得当这位在岳姑娘和曦月真人切换之后,处事态度也有些不同,就像换了一身俗家衣裳,便挣脱了某种牢笼一样。 他喜欢这样的岳姑娘。 虽然老道姑好像也很香啦,嗯…… “怎么?”曦月瞥了他一眼:“是不是想说,更喜欢这样的我。” “嗯。”秦弈认真道:“不如说,喜欢能做着喜欢的事情的你。” 这话非常绕,曦月却听懂了,微微一笑:“嗯。” 两人漫步走回客院,曦月随手接着一片雪花,看着雪花在掌心融化,慢慢道:“刚才我和明河说的话也不纯是在绕她。当初我在大荒贯胸国偶遇你,确实是想试一试你,看你是个怎样的人。” “然后呢?” “秦弈你知道吗?那云间一醉,是我这数千年来最开心畅怀之时。”曦月轻声道:“那时只有一种感觉,叫相见恨晚。” 秦弈道:“我只觉得岳姑娘该是狂歌痛饮者……也正因如此,从来没把她与曦月真人联系在一起。” 曦月摇头道:“故知己难求。” 说话间,两人已经回到院子里,院中有桌,桌上皆雪。 秦弈随手拂去,取出醉月酒摇了摇:“还有小半壶的,以瓜伴酒,再醉一回?” 曦月笑了起来,露出了浅浅的梨涡:“你真是,什么都能伴酒。” 秦弈笑道:“此即无相。” “哈……”曦月坐了下来,托腮看他倒酒的模样,忽然问:“酒名醉月,真是无意?” “真是巧合,我回万道仙宫找出海的战备,酒宗师兄随手送的。” 巧合,也就意味着天缘,可比有心起个名字浪漫得多。曦月心中喜滋滋的,口中却道:“如今这小半壶,醉不了我了。” “这有何难?”秦弈一笑,忽然伸手一抹。 刚刚倒了满杯的酒忽然变成了两杯,完全一模一样,全盘复制。 曦月脸上微有动容,盯着微晃的酒液看了好一阵子,才低声道:“你这手造化,早已脱离了变化。” 确实不是变化了,两杯酒都是实实在在的。 这种手段是分身术的前置,而且是真实分身,用于战斗会非常恐怖。 连流苏都不知道秦弈为什么有一种很奇怪的坚持,就是不肯分身……但如果战斗中需要应用,估计他不会古板。换句话说,此时秦弈的战力远远不是表面看见的这么简单,他还有底牌。 见曦月神色,秦弈也猜得到她在想什么,哈哈笑道:“既然对月而饮,何妨放开胸怀,何必去考虑什么造化之功、战斗之效?岳姑娘着相了。” 曦月回过神来,嫣然一笑:“这是白天,何来的月?” 秦弈举杯相邀:“月岂不就在我面前?” 曦月泛起了和流苏相同的感觉。 这个男人,真的长大了。 第一零三七章 对影成三人(加更34/145) 曦月找上秦弈,破坏了秦弈流苏在亲亲的时候,明河的神念也是全程在旁观的。 此事折射出了一个很要命的问题,以后大家都是无相太清,在哪里做什么事几乎都等于被人全程围观,那日子怎么过啊…… 不过此时秦弈还没往这想,明河也没想那么多,她目光幽幽看着俗家衣裳的师父,心中也微有叹息。 并没有吐槽师父让她注意影响,自己却俗家衣裳屁颠颠去喝酒……本来师父也没禁止她去说说话,师父自己当然也可以去说说话。 终究是个“贵客”嘛……冷落无人问才是真会让弟子们犯嘀咕的事情。 相反明河倒是挺替师父叹息的,因为她很清楚师父是个怎样的性情——随性、戏谑、洒脱,若是散人的话,她就是最标准的那种游戏人间的高士。 可惜她是宗门首脑,一宫之主,天枢领袖,要对无数弟子负责,也要为整个宗门传承和发展负责。 同时还要对神州正道负责。 说只观不涉,谈何容易……师父做得已经够多了。 若没有师父镇着,光是左擎天都能让世间浩劫好几次。 最难受的一点是,观而不涉的道源本质,和曦月的性情不合,她是承君一诺千里诛魔的性子,哪来的观而不涉。这本质的割裂起源于,她是晖阳之后才跟着鹤悼修天枢之法的,性情和天枢之道原本对不上。 那时候鹤悼自己才刚刚乾元,眼界也很一般,他以为曦月修太阴之力、也修占卜之术、也观天枢仪轨,真是大喜过望,以为完全契合。可实际上内核有微妙不同,不是一回事。 结果鹤悼是个天才,曦月也是。两人明明内核不同,竟然生生求同存异,共同发展出了天枢之道,把天枢神阙建成了天下第一宗。 很了不起。 天枢神阙在左擎天等人看来是个矛盾的宗门,矛盾在很多地方,鹤悼的身份和追求本身就够矛盾了,鹤悼和曦月之间的差异也矛盾,而曦月自身也是矛盾的一环。 然后曦月收了个徒弟,又是真正天心悠悠的冥河水。 最搞笑的是这冥河水还思春了。 再加上另有思谋的鹤鸣……整个天枢神阙细细梳理的话,跟个麻花一样。 这就叫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被碎嘴仙鹤认为“门第太高”的天枢神阙,其实早就一团纷乱,反正对曦月来说,始终都是身处囚笼吧。 明河能想象师父在大荒遇上一位知己,云间醉月,纵饮高歌的欢畅,那简直是连道境都能有所突破的事情。 看如今师父一身俗家衣裳,开怀地笑着,和秦弈碰杯而饮的场面……明河心里没了之前的酸溜溜,倒觉得有那么点小小的欣慰感。 不知道是不是被那绿幽灵给传染了。 但是……真的喜欢看见师父开怀地笑啊。 师父多少年来,笑得都没此刻开心。 只不过你邀月,是不是漏了啥啊? 明河很想说,难道不是邀【明】月? 漏了人了诶! 算了。 给师父一点空间吧。 秦弈的造化金章是真好用,明河眼睁睁看着那小半葫芦的醉月酒仿佛无穷无尽一样被不断分开复制,两人都喝了小半个时辰了,酒不但没少,反而多了…… 师父笑得更开心了。 明河的脸更绿了。 “秦弈,你真是个害人精。”曦月喝得有些微醺了,正在那边说:“本来不过一场邂逅,岳夕姑娘根本就不存在,你再也找不到这个人……我真的没想和徒弟抢男人……” 明河:“……” 秦弈道:“岳夕真的不存在么?你俗家名应该就是这吧。” 曦月撇撇嘴:“早就没俗家了。” “可是放开怀抱的曦月,难道不就是岳姑娘?” 曦月怔了怔,微微摇头:“一场醉梦容易,又怎能做到不复醒?” 秦弈道:“因为如今的天枢神阙,到了必须求变之时。你说你做天枢内鬼,难道不是因为这个?” 曦月微微眯起眼睛,把杯中酒一饮而尽。良久才道:“天枢神阙必须有一个确定的路径,如今车轱辘一样原地转,无非是师兄执念不成。原本我在期待,他太清之后,便能奋勇高歌,可如今对此已经有些不看好了。” 秦弈明知故问:“为何?” “因为抽离。天枢之道根本上就只求自己超脱,他会为了太清放弃一切,也会为了更进一步继续放弃。”曦月目光炯炯地盯着他:“我甚至不能确定,他太清之后是不是会接受所谓道祖赐封,到天上去继续寻求他的道途。” 明河微微叹息,关键就在这里。 鹤悼也不是一开始就天天抱着石墩子闭关的,早期他还是做了很多事的,真正的威震天下。尤其是万年前那场妖劫,不管内里有多少复杂细节,总之鹤悼基本可以算得上救世主了。 按流苏感觉的一代一代主角的变迁,远古主角是流苏瑶光,万年前妖劫主角是鹤悼。 只不过后来得到大石墩之后就神隐了,宗门之重全交给了曦月。 如今……还有万众在等他做主角,曦月在此之前一直在期待鹤悼还能再做一次主角。 就连秦弈第一站也必须来打通天枢神阙,若是鹤悼没搞定,那真是一切休提。 现在明河缓过神来,也知道秦弈来这里另有意义,不仅仅是个提亲。 而是两代主角的交替。 曦月再度喝了一杯酒,更有些醉意朦胧,手肘撑着石桌转着杯子,轻笑道:“我就是内鬼啊……我帮你……来征服天枢神阙。” 秦弈觉得今天的曦月醉得也特别快些,上次好像没这么浅……他以为是曦月的一种宣泄,想想她能大醉一次也没什么不好的,便顺着道:“不管那些事了,你我纵饮,那就喝个痛快。无论如何,我在身边守着你。” 曦月眼里闪过笑意,忽然歪歪扭扭地起身,从对座钻进了秦弈怀里:“坏东西……上次灌醉我是不是就忍得很辛苦了?这次又不怀好意……” 秦弈揽着她的腰,笑嘻嘻道:“那次我需守礼,这次不需要了啊……” 曦月搂着他的脖子媚声道:“你打算怎么不守礼?” 秦弈含了一口酒,低头找到她的唇,轻轻渡了进去。 流苏额头冒起绿线。 明河额头冒起绿线。 秦弈被狐狸精勾得没了魂,两个女人倒是都看明白了,这老道姑故意的。 她不是这么浅的量,借着借酒发泄的场面,故意把自己弄得醉醺醺的,好公然勾搭男人呢! 这大白天的! 你不让我和他亲亲,说还要管宗门,怕坏了影响,难道你自己去亲亲就很好管宗门、就不会坏了影响啦! 真是老双标了。 其实曦月倒也有点小冤枉,她本来还是顾忌着徒弟应该在偷窥,不能搞事的,要谈点正事。结果酒意上来,就各种动情,尤其是还想到秦弈此来隐含有一种“征服天枢”的味儿,就更是心中骚动。 征服天枢神阙,难道不是征服了她? 酒意上涌,心中媚生,就没按捺住,早把徒弟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两人酒液暗渡,意乱情迷,曦月忍不住呢喃:“好哥……” 话音未落,就感到秦弈身后的雪花变成了银河倒影,幽幽轻悬。 美轮美奂的星河之中,现出明河那张清冷的脸。 曦月的声音卡在喉咙里,雪花静止,万籁俱寂。 正在冒火的流苏一下就乐了。 第一零三八章 俱怀逸兴壮思飞 若是明河不来,流苏自己都想给曦月抽个冷子,让她知道正宫娘娘不是一根棒槌。 明河来了就太棒了,师徒撕逼什么的最好看了,根本不用本棒出手。 流苏悄悄从棒子里伸出手来,从桌上摸走了一片瓜。 雪花片片凝结,化成明河的身姿,场面真的很美,气氛却很凉。 师徒俩面面相觑了好一阵子,曦月还窝在秦弈怀里搂着脖子呢,脑壳都是空的,半天不知道该说啥。想想刚才是不是漏了半句了不得的东西,自己叫秦弈什么来着? 明河替她问了:“好哥什么啊师父?” 曦月:“好……好歌都好听,都好听。” “干嘛那么紧张啊师父。”明河按住慌忙想要起身的师父,附耳道:“看师父开心,我也挺开心的。” “呃?”曦月傻了,这徒弟不是黑化了吧? 冥河魔主耶,黑化太正常了…… 连秦弈都吓得瞪着明河,生怕她忽然露出獠牙。 明河附身过来,两手分别靠着秦弈和曦月的肩膀,笑眯眯道:“话说我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啊……” “什、什么问题?” “如果秦弈是师父的好哥哥,我是要叫秦弈师公呢还是舅舅?” “噗……”流苏连瓜汁都喷了出来,这个问题以前好像没人考虑过啊,夜翎也没这么问过程程,大家居然都没想过。 秦弈和曦月呆愣了老半天,看着近在咫尺挨着大家肩膀亲亲热热的明河,都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舅舅这个……情话喊个好哥哥臭弟弟不算的吧……但师公这个…… 下一刻明河跻身坐进了秦弈另一边大腿,和师父分坐半边,笑眯眯道:“现在这样的话,是师公还是徒婿啊?” 流苏的瓜僵在嘴里,不知道是该觉得这个场景很好玩呢,还是该泛酸。你有话好好说啊,要打架就赶紧打啊,自己也坐腿上是几个意思? 秦弈也觉得自己虽然左拥右抱爽得不行,实际如同坐在火炉子里,屁股都不知道往哪放。 看秦弈曦月都傻掉了的样子,明河微微一笑,伸手从桌上取了酒杯,自己含了一口,又转头对秦弈示意了一下:“嗯!” 看那隐含威胁的眼神和微微鼓起的腮帮子,秦弈傻了才敢拒绝呢,立马俯首过去吻上,分食了这口酒。 明河搂住他,咂巴咂巴地吻了个天昏地暗。 曦月:“……” 好一阵子明河才心满意足地抬起头来,一脸好奇巴巴地问师父:“酸吗?” 曦月:“……有点。” “知道我的心情了吗?” “……” 流苏:“有人知道我的心情吗?” 安静。 明河差点被无端插话的流苏给破了功,营造的氛围都被打没了。僵着脸憋了老半天,才对师父叹了口气:“好啦师父,我说了,看你开开心心的,我也高兴。要说什么师徒伦理,我为冥河,说真的没那么在意,你有羽毛,也就那样……没得让臭幽灵看笑话。” 曦月咕哝道:“我也没想欺负你啦,只是没忍住……你也别送啊,这臭弟弟还没经过考验呢,啥时候轮到他这么舒服地左拥右抱了。” 师徒俩顿了顿,目光都放在了对方腰间,秦弈双手揽着师徒俩的画面无比清晰。 目光又渐渐上挪,左右瞪在秦弈脸上。 继而极度默契地分别举起一只小拳头,一看就是要同时砸下来的样子。 秦弈终于装不了木偶了,你们师慈徒孝的就要一起拿我开刀啊……我好像是来踏神阙的,不是来抱头的…… 在两只拳头砸下来之前,秦弈揽着她们腰间的手好像暴涨了一截似的,同时捉住了两只手。 “咦?”师徒俩似乎这才发现这货居然反抗了,有些惊奇地盯着他看。 秦弈干咳两声,正色道:“这下不是我要说那四个字,现在是你自己坐这儿的,这是真的来都来了……” 明河:“……” “来都来了,就一起坐这儿喝喝酒谈谈心,多好啊……别整天想着打打杀杀的。” 被握住的明河小拳头上骤然爆起了星河之威,仿佛有银河倒灌,冲进秦弈右手经脉,试图挣开。 与此同时,左边曦月的小拳头上也涌起了太阴之力,阴寒静谧的气息冲进了左手经脉,让人下意识就想松开。 师徒俩同时对这种来都来了的左拥右抱发起了抗争! 秦弈微微一笑,师徒俩忽然发现秦弈体内似乎形成了一个极为特异的空间,以左右手为引,如渠引水,师徒俩的攻击通过这特异的空间自己对撞在一起,激荡的余波又尽数被消弭于内,融于混沌之中,再也找不见。 秦弈的空间之道,已经可以形成自身宇宙了,无论是曦月还是明河的力量,都不过属于他混沌的一环。 比乾坤大挪移高端万倍的作用,身即乾坤,吾即混沌。 就这么一恍神间,两人都被紧紧箍在一起,小拳拳都被箍在腰间,一动都动不了了。 时空之道,时停,束缚。 曦月明河身子都不能动,就剩个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着,看着互相红透了的脸。 一着不慎,竟然师徒联手都被这货给同时制住了。 要暴起反抗吗? 又没到那份上,很容易伤了的。 就这么认了? 好像又确实是自己送的,两个人都是自己主动坐他腿上的,这局面还不是自己搞出来的嘛…… 话说他现在真的好厉害,在此之前无论是曦月还是明河,还真是没想过师徒俩同时揍他居然能一起被他箍住。这种感觉怎么说呢……就像是闹闹腾腾之后才恍然发现,他是当家人,不是出气包,之前只是让着你们。 再闹腾,说不定要被打屁股,才叫丢人呢。 师徒俩沉默片刻,时停效果也消失了,两人却没再挣扎。 曦月瞪了徒弟一眼,明河“哼”地撅起了嘴。 下一刻撅起的小嘴就被秦弈堵上了。 明河挣又挣不开,小拳拳紧紧握着又无可奈何,睫毛颤抖了好一阵子,终于还是闭上了眼睛。 过了一阵子,又发现秦弈离开了,师父那边发出了“唔唔唔”的声音…… “放松点。”明河听见秦弈低声道:“又不是没一起过……” 师父的挣扎慢慢没了。 原来师父也和别人一起过吗?谁啊? 话说回来了,和孟轻影都可以一起,和师父一起有什么不行啦?师父才是自己人呢,那傻鸟算什么…… 要说泄愤也泄完了,按理说应该联合师父去对抗别人才对,比如那些妖精魔女,比如此时躲在棒子里吃瓜的小幽灵。 曦月好像也想到了这一层。 明明是一伙的,内战个啥。要撕也是撕翠花那帮狐狸精啊。 流苏在棒子里捧着瓜,呆愣愣地看着这副变化,半天都没咬一口。 这混蛋用自己的空间之道来泡别的女人……不对……这简单的一套,其实融合了很多。莫说曦月明河的手段已经融于他的混沌之中,其实自己的空间之道又何尝不是? 看师徒俩脸红红老老实实地被他一起抱在腿上亲的样子,流苏忽然觉得,这好像才是真正的叩神阙揽星河。 事实证明,修罗场的存在只是源于男性的掌控力和威望还不够。 当你有足够的强大时,往往就会存在另一种走向。 他从来就不是为了来看人家师徒吵架的……更不是来挨揍出气的。 他是来征服的。 第一零三九章 欲上青天揽明月 暮色渐沉,星月隐隐。 晚来天雪,酒酣人迷。 月光的清辉洒在庭院,雪色温柔。石桌上的杯盏狼藉,残酒幽幽映月,闪烁着暧昧的光。 月色本无暧昧,暧昧的是屋内的声音。 在天枢神阙静修之地的最清幽之处,青松迎客,仙鹤悲回,寒梅傲雪,月色欺霜。 最仙境最出尘的院落里,屋中的韵律就显得奇特,奇特得几乎撕碎了这片仙境的天穹。 不知道算是亵渎了圣地,还是为这种仙境增添了别样的风景。 若天空星月有灵、银河有知,怕也不知道怎么形容这番风味……实际上它们就是有灵,这就是她们自己干的。 若有观星者,会发现今晚的月特别奇怪,几乎与银河交会在一起,于是清辉变得温柔,亘古不变的银河之水似乎都在缓缓淌流,诉说着温柔的歌。 然后凝成雨水,化作雪花,覆在屋中,挡住了窗内摇曳的火。 不知过了多久,柴门“吱呀”一声推开,小道姑道巾凌乱地拎着道袍跑了。又过了一阵,一名俗家长腿御姐做贼似的左右看看,滋溜一声不见了踪影。 天色渐白,雪也慢慢变小,青天之上明月低悬,似带笑意。 屋中炉火依旧暖暖,一个长发美人儿坐在桌边抄着手臂,额头全是青筋。 “干好事能干得天时交感,星河应和,你们可真行。” 秦弈:“……不是我行,是她们的修行根本,触动了天感……” 流苏冷笑道:“去幽冥看看,说不定会看到河水涨潮。” 孟轻影确实正在看着涨潮的冥河发呆:“又背着我偷吃,还吃得这么欢实,这是有多舒服啊涨成这样!” 河中海妖懵逼地看着她。孟轻影跳脚大怒:“看什么看,没一个好东西!” 那边流苏还在冷笑:“怎么不再久一点?天没大亮就不行了?” “这个,是她们天枢神阙今早要开会。” “嗯?我怎么没听见……你们做着事儿还能聊正事?” “你还真全程在听啊?” “没有没有。她们开什么会?” “秦弈求娶明河之议。本来昨天就该召开,但天枢神阙不少重要人物都在闭关,所以给了一天缓冲,今早开始。” “只是娶明河?曦月还是没抹开面子?” “因为昨天公布出去的时候,还是明河……至于今天……”秦弈顿了顿:“曦月不是囿于世俗之见的人,随性子的……反正到时候就知道了。” 流苏没继续鄙视他,只是问:“最后曦月临走给你的牌子,是天枢神阙试炼之地的通行牌?” “是,听说是天罡北斗之阵。” “真是内鬼。”流苏冷笑:“几乎是把天枢本源送到你面前,让你参破呢。” 秦弈犹豫片刻,低声道:“不是给我参……其实我已参破。” 流苏:“……” 秦弈道:“她是让我学,她认为我需要印证仪轨契律。” 流苏怔了怔,如果印证这个,其实就是在往瑶光之道上走了。 但她没说什么,因为她知道秦弈不会走别人的老路。沉吟片刻,只是道:“那我与你同去,既是助你试炼,也是想揍……呃……” 秦弈:“……” “咳。”流苏板着脸道:“是我也想看看,在我陨落之后,瑶光额外研究了些什么……大约尽在于此了。” 天演流光之中,瑶光打了个寒噤。 秦弈有些出神地看着手中的令牌,低声道:“曦月有更多的期许……她在希望我能公然击破所有质疑,堂堂正正地,揽明月于怀。” ………… 天枢主殿。 曦月换回了道袍,神色冷淡地高坐正中,明河垂首立于身侧。 师徒俩好像完全忘了昨晚互相都是怎么妖娆妩媚、怎么默契厮磨的,完全就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一个是领袖主导议题,一个是作为当事人站旁边等发落。 殿中左右各有四名老道,有男也有女。这八人加上曦月,便是神阙九宫。本是北斗七星加上左辅右弼,九星之意,也是九宫之算,也是数之极。 鹤悼不入九宫,统管全阙。话虽如此,实际上万年来他屁事没管过,第一宫之主曦月就是实质上的话事人,是天枢宫之主,也是天枢神阙之主。 曾经鹤鸣是第二宫之主,他的死亡造成了一定的动荡……当然连无相都没有了,动荡也翻不了天。如今骚动被镇压之后,第二宫已经换上了曦月的亲信坐镇。 如今九宫至少有七宫是曦月的亲信,尽是乾元后期乃至巅峰,凸显了天枢神阙恐怖的底蕴。 也就是说,曦月拍板定下的事情,那就是定论,鹤悼来了都驳不回。 当然这不同于俗世政权,鹤悼终究是最强者,包括曦月本人在内,都必须在乎鹤悼怎么看。而天枢神阙连“出世”的基本法都不顾,要把嫡传坤道拿去与人联姻,这种事太夸张了,简直是动摇基础的事情,曦月也不可能强行推动一言而决,至少要让大部分人在面上认账才行。 才会有昨天传音的“客人先去客院暂歇,待我天枢神阙商议之后”。 “昨日秦弈闯宫之事,你们有些是亲见的,有些正在闭关,但如今该是全都知道了?”曦月慢慢开口,声音无悲无喜:“都说说看法。” 便有脾气暴躁的道:“有什么好说的!莫说明河师侄乃是我们核心中的核心,下一任宗主几乎唯一的人选,没有嫁出去的道理。光论求娶道姑之事,便已经是闻所未闻!我们是道宗,不是他们万道仙宫的嫖宗!” 你号没了……有稍微懂点的心中已经泛起了嘀咕。宫主会安置客人说商议,这本身就是一种信号,说明宫主内心其实是认可的,否则哪有什么客院接待?有些消息灵通的更知道昨天宫主自己俗家微服去见了客人,谈些什么暂时无人得知,总之态度应该是出来了。 你还敢用嫖宗打比方…… 果然明河大怒:“男婚女嫁,天经地义,便是其他道宗也有双修法,与嫖宗何干!” 那暴躁的也知道失言,见曦月都竖起眉毛的模样,也急忙道歉:“是贫道失言,但这事……明河师侄你年纪尚轻,不识人心,陷入情劫,这倒也不能怪你……本宗行走人间,多有历情劫者。但宗门不能答应如此荒唐之举,否则必将沦为天下笑柄。” 其他人眼观鼻鼻观心,都没说话。 没说话其实就意味着都同意这人的话,只是不想公然去驳曦月,曦月才是他们的大姐头。但这事,大家还真的不认同大姐头。 道宗清修数万载,哪来这种事情,简直贻笑大方。 曦月环顾一圈,看出众人的心思,微微一笑:“你们都是这么想?” 有个老道姑嗫嚅半晌,还是忍不住道:“确实如此,愿宫主思量。” 曦月还是继续问:“都这么想?” 众人不语,良久才有有人道:“若是宫主宠溺徒弟,非要遂了这桩事,我们也不说什么。” 曦月微微一笑:“好像是本座一意孤行了?本座只问一句,如果本座不出手,明河要跟他走,你们拦得住么?” 一群道士道姑涨红了脸。 明河身为后辈,却已无相。他们一群长辈还是个乾元,实在没脸说。 终究有人道:“我们不会对明河师侄出手,明河师侄也不是叛宗之人,宫主此言诛心了。” “哦,好啊。”曦月淡淡道:“本座再问一句,若是本座不出手,秦弈要带着明河走,你们……拦得住么?” 第一零四零章 长风破浪会有时 这话终于有人不服了:“宫主,您也太小觑宗门各位了。昨日是你说不许下重手,否则我们开动阵法,动用宝物,这是我们的宗门主场,他再强也终究只是一个人,在我们神阙之内还能翻了天去不成?” “是这样吗?”曦月环顾一圈。 所有人都道:“当然如此。” 曦月微微一笑:“如果你们都被揍翻了呢?” 众皆哗然:“那不可能!” 曦月悠悠道:“若是不服,大可试试。” 人们静了片刻,终于有个老道士慢慢开口:“宫主此意,真是想让这个秦弈与我们论个胜负?” 曦月淡淡道:“本座只想告诉你们,什么都是虚的,实力才是真的。就像这一对儿要结合,你们拦不住。论什么道宗规矩,谈什么宗门颜面,你们有么?” 明河转头看着师父。 她知道师父这话里还含着另一层意思,可不仅仅对应她明河。 这个提案其实没有商量过,昨晚大家太那啥,根本没说这么细。 但她知道师父为什么要这么做。 如果是师父用权威强行压下反对的声音,强行要嫁徒弟,别人也会认账,正如刚才有人已经说了“若是宫主宠溺徒弟,非要遂了这桩事,我们也不说什么。” 终归是曦月自己的徒弟,别人再不爽也管不着。但这样的话,秦弈就只是个仗着宫主宠溺徒弟,骗走了天枢神阙一块宝的幸运臭男人而已,得不到天枢神阙的认可尊重,没有人服气。 就更别提后续天地之战的事情了,一个内宠说话又有几个人肯听?能阳奉阴违都算给面子了,多半当面唾一脸呢。 只有秦弈把所有人打服了……那时候不但明河可以嫁,她曦月自己也可以公然和他在一起。 因为你们没有资格反对。 实际上这是曾经秦弈想对“板脸橘皮老道姑”说的话……只不过如今换了个对象而已。从揍服老道姑,变成了揍服整个天枢神阙。 是更简单了还是更难了? 一片群情汹涌之中,老道士掷拂尘于地:“宫主此言实在太小觑我等,这战我们接了!” 曦月还是淡淡地笑,笑容里看不出丝毫情绪:“那明河去请客人到此,有话相商。” ………… 秦弈正在天罡北斗阵的试炼场里,与流苏对练。 这样的专职试炼场,有很多种模式。可以是你自己参阵破阵、参悟掌握,也可以是如现在这种,双方抢阵,争夺控制权。 考验的既是双方修行高低,更主要是对阵法的掌握程度。 本质上是对天枢契律的解析和贴合程度。 “砰!” 秦弈灰头土脸地被砸进地底,但与此同时,七星闪耀,辅弼相斥,流苏保持者一拳轰出去的造型,原地被挤出了阵外。 大阵闪烁,七星大盛,“轰”地一声劈在了流苏脑袋上。 流苏眨巴眨巴眼睛。 秦弈从坑底爬了出来。 力量上秦弈输了,延续昨天的试炼,对抗太清他输了,最多就是又多了点经验。 但对天罡北斗阵的控制上,流苏输了。 “你……比我还懂瑶光?”流苏不可思议地问。 “……你是不是想歪了什么。对瑶光之道,我了解得不如你一半。”秦弈无奈地挥了挥手中棒子:“其实是因为棒子在我手里,它才是牵引此阵的核心,跟磁石一样。” “不是,你为什么能了解她到我一半的程度?我和她从小一起长大,你……” 秦弈看着流苏手头变出来的新狼牙棒,转身就跑:“你能不能抓住重点,现在是吃这个干醋的时候吗……” 流苏举着棒子一路狂追:“修行的事情心里有数就得了,有什么好讨论的,你倒是把你和瑶光的关系跟我说清楚!” “mmp……”秦弈绕着圈儿跑:“别闹别闹……我有要紧事和你商量。” 流苏勉强收棒:“什么?” “我是不是需要祭炼这根贪狼棒棒,感觉对棒打天枢很有价值。” “唔……”流苏不追了,摸着下巴想了一阵:“如果你只图征服天枢神阙,那祭炼这根棒子确实非常有价值,说不定能使整个天枢神阙的堪舆瘫痪,所有阵法为你所用,此地之脉为你所有……” “你这语意……” “我是认为,贪狼星不过随手可得的一颗星罢了,随时可用,随手可丢。你的精神无限,当是这整片天穹,是这无垠宇宙。不该贪眼前的好处,反把自己给束缚了。要破天枢,当用你自己的参悟,而不是依赖一根棒子,即使这会更难一些……” 秦弈心中一凛,怔怔地看了流苏好一阵子,忽然郑重地行了一礼:“谢谢棒棒。” 流苏眼里也有些复杂,叹了口气道:“就像你不该再依赖我一样……养猫养到今天,把自己也搭上了,成为这片天穹的一份子,我能说什么?” 外面传来明河的声音:“秦弈,师父让你去主殿。” 秦弈愣了愣:“这么突然?凌晨没说过啊。” 明河笑笑:“你的肌肉,对我们师徒展现可不够。” 秦弈懂了,抬头看着试炼场中的北斗星图,忽然笑道:“当年棒扫妖庭,如今也差不离。历史不断重演,终究印证着实力才是第一。” 明河淡淡道:“你可有信心?如果没有,我大概要准备和你私奔了……这么一闹,宗门怕是呆不下去了。” 流苏撇嘴。你这叫放弃一个宗门嫡传的身份,回去继承一个位面的家产? “你放心,今生你和轻影,是不会再有机会因为争幽冥打起来的。”秦弈出了大阵,看着眼前清清冷冷的小道姑,忽然笑道:“要打也只能在我床前。” 明河脸上微红,却没有反驳,转身带路:“跟我来吧。” 天枢神阙的主殿,外面看上去像是汉白玉一样的材质,茫茫不知其广,在雪山之巅伫立,看着很是缥缈,犹如天上宫阙。当实质踏进殿中,就会感到建筑材质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就是一片天穹,周天星斗,阵图勾勒,浩瀚且缥缈。 曦月高坐主位,就像是夜空之中领衔群星的月。 意象非常明确。 秦弈踏足的第一时间就感到有种陷入大阵的意味,周遭不善的目光闪闪,就像周天星斗闪烁,仿佛一个人面对着整片苍穹。 “秦弈。”有个老道士板着脸道:“你若是此时行个后辈之礼,我们勉强也认你与明河两情相悦,传到外面也不失为一桩佳话。但若非要强自逞能,怕不再是佳话,而是笑话。” 秦弈看了看曦月,曦月没有表情。 无需交流,心有灵犀。 秦弈根本没去看那老道士,依然看着曦月微微笑着:“诸位可能有点小小的误会,我还是把话说明白的好。” 另一个老道士淡淡道:“哦?还想说什么?” “我秦弈来此,叩开天门,闯入神阙……不是为了可怜巴巴求娶一位小道姑的……”秦弈慢慢摸出狼牙棒,斜指地面:“而是来告诉你们,曦月明河,都是我的妻子,你们反对无效。” 整个天枢主殿,连同诸位宫主、各大长老、峰主、嫡传弟子、四周守卫,足足三四百人在内,全半张着嘴巴,傻了。 :。: 第一零四一章 直挂云帆济沧海 秦弈眼睁睁看着三四百个脑袋如同机器人一样僵硬地转过来,齐刷刷看着曦月。 那眼神简直都有点恳求的味儿,希望曦月宫主说一声“放肆”,然后把这男人轰杀至渣…… 但他们失望了。 曦月宫主虽然没有脸红娇羞,却也没有发火赶人,只是安静地和秦弈对视着,目光平静,还带了点淡漠的威严:“你办得到,我就嫁你。” 内心:^_^,不能笑,哎呀好害羞。 道士们真傻了:“啊这……” 曦月淡淡道:“有什么震惊的,我与秦弈也有情,不行么?” “哈???” 曦月懒洋洋地支着椅子扶手,语气依然云淡风轻:“我为无相,早已跳出规矩约束,更没有什么世俗枷锁,也不怕碌碌之辈在后面指点。原本无论是我还是明河,都并不需要向谁交待,有问题么?” 道士们下巴都快脱臼了,有问题也说不出来了…… 如果无相的“相”字可以解释为面皮的话,这确实没问题…… 曦月懒懒地续道:“但终究我们是一个宗门,宗门有宗门的规矩与传统,我身为立规者,本当维护这份传统才对。自己随心所欲说坏就坏,那将使宗门一盘散沙……所以终究要有一个破坏传统的说法和理由,而不是我爱如何就如何……对不对?” 这话一出,居然有很多道士吁了口气。 如果宫主要耍流氓撕破脸,他们真的没办法,整个天枢神阙可能就此分崩离析,也可能瞬间心气儿都没了。但还好宫主依然是很在乎宗门体系的,不会瞎搞,要瞎搞的话她万年前都可以弃宗云游去了,何至于辛苦操劳一万年…… 这便是曦月的枷锁,不是说弃就弃的东西,她依然希望宗门认同,有个交代。 曦月环视一圈,微露笑意:“你们若想维持宗门传统或者说自己的颜面,光靠规矩或人言,就想让我们两个无相者老实遵守是不够的……是男人呢,还不如靠自己的手,把这个视图挑战神阙传统的男人给轰出去……同样,他要娶我们,也不是靠那张漂亮的脸,也得靠本事让你们认账。是不是很公平?” 秦弈指了指自己的脸,欲言又止。 道士们倒是被这番话说得心情平复了几分,那种震怒不信怀疑人生的感觉倒也消停了下来,有几个老道士居然笑了起来:“如此说来,我们倒要向左擎天老贼陪个不是,他似乎没造谣?” “有什么好陪不是的,背后嚼人舌根还有理了?”曦月嗤之以鼻:“还是个大宗之主,这点出息。” 人们板着脸不说话。人家左擎天那也是随心所欲,想说就说,难道还管你的面子?当然大家屁股还是站曦月这边的,才不会有人发疯了跟她驳斥。 气氛安静了片刻,终于有个老道士神剑自动出鞘,悬浮身前,稽首道:“秦弈道友,贫道玄若,忝掌天枢神阙第三宫,有礼了。” 秦弈怔了怔:“不是鹤字辈啊?” “前代为鹤,本代为玄。”玄若老道倒是很有耐心,居然跟秦弈讲起了天枢神阙的字辈:“坤道另论,第一宫另有体系,法号多为星辰。” “这么说你们都是鹤悼徒弟?” “名义上都是宗主之徒。”玄若向曦月行了一礼:“实则曦月宫主都是大家的半师,甚至有不少人从一开始奠基就是曦月宫主所授。” 秦弈偷看了曦月一眼,曦月终于有点脸红,屁股不露痕迹地扭了一下,似是如坐针毡。 敢情这是泡了所有人的师父……话说这个玄若白胡子老长了,也是曦月的半徒,曦月这年纪辈分德高望重的程度emmmm……怪不得人们信仰崩塌呢。 他当然不会跟玄若说这些,反而问道:“既然第一宫都是星辰,有天枢么?” 玄若笑笑:“天枢是本宗宗门之名,谁若敢把法号定为天枢,大约算是自命本宗之主?当然不会存在。事实上北斗七星之名都没人敢起,尤其第七星,是被严令禁止的。” 第七星,瑶光。 鹤悼不禁止才有鬼。 秦弈也笑了笑:“我倒觉得我挺适合天枢之名的。” 曦月明河都眯着眼睛看看他手中狼牙棒,没说什么。 道士们也没生气,说话之间,已有七名道士绕着秦弈站定了北斗之形,齐声道:“若阁下有资格,叫天枢也未尝不可。” 寒暄到此为止。 一切实力说话。 秦弈袖袍无风而鼓,眼神瞬间凌厉无匹。 旁观中的所有人都有了一种心悸之感。 这七名老道,尽是乾元巅峰,全部都是一宫之主,脚踏天罡北斗之阵,引动天地交感相应,在这主殿天穹之下,几乎所有人都能感受到“北斗注死”的肃杀感,这种以天时、地阵、人为,三才引动,六合尽覆的杀机,绝对可以覆灭一位无相后期乃至于更高。 天枢神阙的主场,上应天穹,相互交感,不是简简单单用个人修行来衡量的,秦弈面对的,确确实实就是北斗七星的力量。 天发杀机,移星易宿。 便是一怒,也足使地裂天崩。神州第一宗的底蕴,尽露獠牙。 修行稍低的弟子已经看不见七星光耀之下的秦弈了,只能看见狼牙棒扫过带出的厉芒,仿佛流星划过北斗。 直抵天枢。 “轰!” 刺眼的光芒爆起,很多人连神念都感到恐怖的刺痛,那种星辰相撞迸发出来的力量根本不是一般人承受得起,哪怕近距离看一眼,都可能灰飞烟灭。 曦月淡淡地撑开了防护,明河挥袖将修行略低的师兄弟移出天穹之外。 两双美目都一眨不眨地盯着交战中心。 曦月让秦弈去天罡北斗阵“进修”,本就是为了这一刻。她也不希望情况变成火并,双方受伤就不好看了……最好是秦弈能吃透阵法,用最不流血的手段来破阵。 好像是对秦弈要求高了点……但若非如此,又如何尽揽她师徒? “砰!”天枢位上,玄若道人踉跄而退,眼里尽是不可置信的色彩:“为何……为何你能取代天枢?” 狼牙棒上光芒消敛,重新变成一柄平平无奇的钝器。秦弈脚踏七星,如走龙蛇,所过之处,老道士们纷纷跌退,骇然发现自己失去了阵法的控制权。 这北斗之力,已经被秦弈所获。 “这……”道士们内视了一下,发现自己连点伤都没受,好像对方已经手下留情。 破得如此容易。 人们偷瞥曦月一眼,曦月嘴角也正露出笑意。 “……不用阁下留手。”玄若道人似乎看明白了:“阁下参悟过天罡北斗阵吧……我们换阵,阁下可敢再破?” “我知道天枢神阙最强阵不是天罡北斗,而是三百六十五周天星斗阵。”秦弈举棒遥指一圈:“别说我无相后期欺负你们乾元……也就是三百六十五个而已,一起来吧。” 看着青衫猎猎的少年,明河眼中一阵恍惚,好像看见了南离的初见。大家关系走近,也是因为参阵,他的外表一如当年,并未改变。 只是那在宅院后方古剑之阵中摸索前行的少年,一路成长,行至如今,终于乘风破浪,直济沧海。 第一零四二章 手握日月摘星辰 秦弈的言语彻底激怒了天枢门下。 三百六十五个而已,一起来吧……这是人话? 都是清修之士,没有人跟他废话叫嚣,都以默默行动说话。只在瞬息之间就结成了真正的星斗大阵,围猎秦弈。 天枢大殿之中,华光缭乱,周天星辰亮起,苍穹变色。 移星换斗。 秦弈仰首而望,心中也暗自赞叹。 这不是之前曦月那种棋布星罗做牢笼,如今这大阵,是能要命的。随便一个华光擦过,便是毁灭。 天枢神阙牛逼,是真有底气的,光是这样的合击阵,连曦月明河都没有出手,怕是来几个无相都得死在里面。曦月明河出手的话,那几乎可以确定,太清也得避此锋芒。 但他心中却不起涟漪。 周天星斗又如何? 他参破的从来不止是北斗。 是天穹。 “轰!” 神光冲霄汉。 九霄之上,连九婴都微微变色:“这感觉……该不会是流苏瑶光之战?不不,不太可能……” 神念洒落大地,皑皑雪山,空无一物。 天枢之阵,连九婴神念都可以阻隔,却没能奈何阵中的秦弈。 这不是一个人在打三四百,说白了是争夺天地之力为谁所用。所以在九婴的感觉上,像是两个人在对决,便如流苏vs瑶光。 流苏也觉得,这很像当初自己打瑶光。 秦弈未曾祭炼贪狼,此时的贪狼棒子已经无法取代阵核了,他必须靠自己的手段。 “嗖!”流星袭来,九俱焚灭。 秦弈挥手相隔,如扛星陨。 在阵外之人看去,就像一个巨人踏在一颗颗星辰上,在宇宙之中穿梭,身边都是流星坠落,四处尽是黑洞茫茫。巨人伸手挥过,便是一次流星相撞,踏足略过,便是一次星河遨游。 曦月甚至觉得自己的力量都不够撑着大殿了,恐怖的能量爆发,连主峰都有随时可能崩碎的感觉。 但她没在意,崩了就崩了,重新建一个就是了…… 其实秦弈那句话连曦月都被冒犯到了……不仅这些人是她的半徒、大阵本身也有一半是她呕心沥血的成果,却在秦弈口中犹如土鸡瓦狗。 若这真是个敌人,曦月早亲自下场揍人了……但当这人是情郎的时候,只会觉得我的男人就是该有这么厉害,就该破我的阵,才证明老娘没有看错人嘛对不对。 曦月换了个方向托腮,眼睛迷蒙。 真的好帅,这脚踏日月摘星辰的样子……哪怕如今并非真实,只是一种意象模拟,却已经很接近了。 那俯瞰天地的太清之意,犹如世界都在掌中。 明河更是彻底陷入了回忆杀。 “当我手握日月,身沐星河的那一天……” 这就是那一天。 我就是道。 实际上身处阵中的秦弈压力很大,这可不是耍帅的时候。既然贪狼无效,周天星斗相迫,那是真正的一个人面对天穹,只能左闪右躲,如何得破? “砰!”狼牙棒重重抽在一道星光上,狂猛的冲击力震得他倒退不知多少里,抬起头来,前方又是恒星闪烁,压顶而来。 秦弈眼神依旧冷静。 天枢契律,自有仪轨,一切是符合一种规律的。 只要勘破,就可以撕裂。 他从一开始就是奔着寻找撕裂的点而来的,就像在一台精密的仪器里,寻找一颗衰朽的螺丝。 目标也从来都很明确,就是那颗假天枢。 正版就在自己手里,假的就是假的,和这片天穹一定有少许不契合的地方。 那就是破绽! 近了! 压顶的恒星,四周的黑洞,忽然发现目标不见了。 空间之道,闪现置换。 “轰!”两颗流星自行冲撞在一起,在北斗之处,有巨人左脚踏着洞明,右脚踩着隐元,身合七星,手握贪狼。 流星相撞的爆炸,成为这一刻的背景色。 随着巨人一声大喝,星辰撼动,仪轨偏斜。于是星斗失位,苍穹斗转。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天穹之上日月相移,星辰四坠,只剩一个巨人,顶天立地。 意象散尽,阵法收敛。 现实之中三百六十五人踉跄跌退,全部成了滚地葫芦,眼中尽是不可置信的骇然色彩。 这……怎么可能? 曦月明河静立一旁,心中都在激荡。 这真不是内鬼的事儿……她们提供的阵法试炼可没到这份上……说穿了天枢神阙试炼过天罡北斗阵的门人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他才进去一炷香,只是适应了一下而已。 结果连周天星斗都为之所破。 这是什么? 这是天枢,还是炎阳? 是一片天穹之中最耀眼的光。 山间深处,忽有太清之意大起,光芒直射九霄。 鹤悼的声音远远飘传:“是谁……在此破我宗周天星斗阵?” 曦月明河心中微微一震,麻烦了…… 众道士大喜:“宗主!” 鹤悼出关,太清突破! 万古以下,第二个太清现世。 有仙鹤虚影在天空翱翔,化作华光冲向秦弈所在:“真当我天枢神阙无人了么?” 秦弈骤然伸手,掐住鹤头,一把扭住脖颈。 装逼终究也付出了代价,鹤形相啄,恐怖的能量炸得秦弈飞退数里,差点撞在主殿立柱上。 太清就是太清,刚刚突破的太清,力量层级也不是秦弈可抗。 鹤悼“咦”了一声:“……秦弈?你来此何干?” 人影闪过,鹤悼真人出现在场中。 环顾周围数百人东倒西歪的模样,鹤悼微微皱眉:“师妹,你就这么看着?” 曦月笑笑:“若是一切皆付我,要宗门何用?” 众人暗自倒吸一口气,这是曦月在倾吐万年不满了…… 也难怪,曦月宫主心中一直憋着气吧,面上说的是宗门其他人该做点事,实际直指鹤悼,在问他这些年到底在干什么、出关了又打算干什么。 鹤悼默然看着倒退的秦弈淡淡道:“我还需稳固境界,宗门之事,师妹多费心。” 曦月眼中闪过失望之色。 这对话其实很明显了,鹤悼不想反天。 在预料中……他可以放弃一切为了太清,当太清之后就会发现还有九层可破,甚至说不定还有太清之上。他的心思已经不在其他,只想着自己的道途了。 天宫若能帮他,他又如何在乎神阙?道途的根本,决定了一切。 只是这种话不会当众说,这寥寥一句对答,已经证明了很多很多。 有一些老道士都听明白了,各自沉默。 那边秦弈当然也听明白了。 当然早有准备,不然来此何干? 他扶着立柱站稳,“呸”了一声,咳出一口淤血,仰天长笑:“晚辈来此何干,此时似乎没那么重要了……话说北冥之时承蒙截胡,看在明河份上不和你掰扯,却已经忍你很久了。今日破阵不够尽兴,既然来都来了,那便请鹤悼真人赐教,看看所谓太清到底有多了不起!” 一个让全天下颤栗的至高等级,却在刚刚出关没两句话间,就被人当面跳脸挑战了。 秦弈疯了。 很多道士心中都泛起这个想法。 却不得不说,有几分佩服。 场中还有一个老道士,当初在焚天岛上被请为仲裁,亲眼见过秦弈打疯了的样子,如此豪情。 如今的他还是一样……挑战的对象已经由同辈英豪,变成了太清。 第一零四三章 太清与我常随身 以理智论,秦弈这番挑战是很不科学的。 他刚刚击破周天星斗阵,声威已经到顶了,单论想娶曦月明河这样的事情,恐怕天枢神阙上下也都只能噤然无声。宗门最强的中坚主力、在自家苍穹大殿的主场内、组成宗门最强的阵法……这都被人破个干干净净,有什么颜面说人家没资格求这门亲? 有什么颜面反对曦月明河喜欢人家? 甚至应该说很多人内心都开始佩服这个男人。 都知道他的修行时间很短,比明河还短,可如今已经踏破神阙,做到了整个神州没有人能想的事情。 大家是正道清修者,本也不是什么斤斤计较的人。相反,天枢神阙之内豁达大气的人还更主流,一个集体的风气往往取决于领袖的性情:鹤悼清净不问、曦月豁达洒脱,门人风气受此影响,自然不会趋向什么小肚鸡肠睚眦必报那一款,相对都是清风朗月的高士之风。 天枢神阙是正道魁首,可不是魔道巫神宗。 最多就是真心觉得道宗不应该搞得这样,这不是针对秦弈和两位道姑而言的,是道不同的问题了,另当别论。具体到秦弈个人身上,绝大部分人都是佩服的。 本来到此为止见好就收是最妙的了。鹤悼属于无心管事的,宗门事宜终究是以曦月的意愿为主。他秦弈只需要对这种场面赔个笑说几句好话,很可能就你好我好大家好,说不定鹤悼还能替你主持婚礼呢。 不香吗? 可他偏偏就如同蚍蜉撼树一般,挑战了。 本来就有旧怨未消,如今还发现以后的道也不同……那为什么要向你赔笑? 可以打服别人,当然也可以打服你,太清了不起啊…… 有很多人忽然想起了目前天地之变的处境——神州寂然,还不都是摄于九婴太清的威压?没有人敢面对太清的压力,没有人敢挑头,几乎所有人都在等着鹤悼……无非是缺了这样一个敢挥棒指天的硬骨头而已。 鹤悼无意,秦弈有。 秦弈敢指鹤悼,当然也敢指苍穹。 不少道士心中忽然有些隐隐期待起来,他们似乎也意识到了,秦弈此来不是纯粹为了求亲的,或许向鹤悼挑战就是他既定的一环。 但终究……如果挑战被一巴掌拍死了,那就只不过是妄人的妄语。 “狂妄。”鹤悼也在这么说:“真以为太清与无相就只不过一纸之隔?贫道数万年不得破的关隘,岂能如此浅薄。” 秦弈呵呵一笑:“你还没在座的诸位干脆,我发狂言,大家直接就上了,哪来这么多废话。” “咳咳。”周围一阵干咳。 鹤悼也笑了起来:“贫道和你说这些,是给师妹与明河师侄颜面。她们不会希望你撞得头破血……” “等等。”曦月举手:“我想看。” 鹤悼:“?” 明河撇撇嘴:“不就是太清,说得多神秘似的。” 鹤悼:“……” “哈……”秦弈手扛狼牙棒,另一手勾了勾:“来战。” 鹤悼终于不说话了,转头看着秦弈,气势也隐隐有了变化。 看在秦弈眼中,鹤悼好像不在那里了……他整个人和这数千里山脉已经融成了一体,一缕清风、一粒微尘,都是鹤悼的一部分。 就连远处的鹤鸣九皋,都是他吞吐的呼吸。 这四周的空气,都在给予恐怖的压力,仿佛每一处空气都是大敌。 这便是道。 天地与我,无分彼此。 在别人眼中或许很神秘,但在秦弈眼中……不就是太清? 打架也打过,虽然打不过……但啪过啊。 多神秘似的? “嗖!” 狼牙棒越过空间,划出了一道玄奥的轨迹。 劈向的方位不是鹤悼,是虚空。 他必须先破鹤悼与天地无分彼此的“境”,否则连伤害对方都做不到。 空间诡异地震荡起来,四时紊乱,六合相倾。 就像是扭曲回了天地未分的节点里。 “咦?”空气中传来鹤悼的惊异声。 其实鹤悼自己刚刚出关都不太适应。这种身合天地的“境”,与其说是对敌,还不如说是自己也趁着对敌的作用力,来加深自己对此境的理解呢。 一般情况下,求道者看见这样身合天地的道境都会有种非常触动的感觉,就像现在周围的道士们,甚至有人感动得跪了下去——不是跪他鹤悼,是跪这种意,这是无数求道者毕生上下追索的东西。 本来在境界的绝对压制下,光论空气的压力束缚都不是一般人能轻易解除的了,更别提那种初次相见的震撼与感触,都能震得无数修士连动武的念头都起不了,只想着多感受几分,那才是常理。 常规的战局,只会跪倒一片,毋庸置疑。 结果这个小年轻倒像是比他还懂什么是太清,出手就是破境,好像看过很多次了都不稀奇了似的,甚至还知道怎么运用时空的震荡,让他失去这种天人合一。 也是见了鬼了。 你是太清我是太清? 鹤悼压着心中纳闷,伸手一拂。 时空的震荡,他当然也看得破,抹得平。 仿佛有玻璃破碎一样的声音响起,虚空之中泛起了裂纹,秦弈踉跄跌退,唇角再度溢出了血迹。 曦月明河下意识站起身来,神色再也不复之前轻松观战的花痴样,极为凝重。 无相对太清,一击即伤,这种本质的差距很难弥补。但她们没有动……因为大家都看见,虽然秦弈负伤,可鹤悼出现了。 鹤悼重新出现在大殿里,虽然还是若隐若现,可之前那种恍如与天地一体的感觉也已经变得很淡了。 这是……力量不及,但在法则上的拉扯居然没有输?他的时空法则,没有被破,反而一定程度生效了。 师徒俩对视一眼,手心里都是汗水。 秦弈哈哈一笑:“再来!” 狼牙棒再度呼啸而过,这回砸向的是鹤悼的脑袋。 鹤悼眼里终于闪过怒意,这年轻人是不是太小觑太清了? 秦弈忽然发现自己好像变小似的了,抡着棒子直接冲进了……鹤悼的袖子里。 神通,袖里乾坤! 秦弈没有变小,只是鹤悼以自身为界,演化乾坤…… 境界不到,那就永不超生。 孙猴子都没逃过的一招。 秦弈眼神冷静,就在进入袖子的刹那间,身化为二,一个承受袖里乾坤的黑洞吸力,一个强行时光倒回,倒带一样飘退。 鹤悼的袖子里飘出一根头发,真正的秦弈倒跌而回,踉跄了两步便即站稳。 许多道士看得目眩神迷。 这才是斗法!而不是喷火打雷! 鹤悼有大神通,不足为奇……可这秦弈修行才多久,他哪来这么多手段? 鹤悼看着袖子下方飘出的头发,微微一笑:“真是好手段。假以时日,太清这道门槛对你怕是不难……” 秦弈其实手臂都微微有些颤抖,力量上的差距还是太大了。他借机恢复着,口中道:“多谢夸奖。” 鹤悼淡淡道:“但你有没有想过,人间灵气不足以支撑你突破的门槛?” 秦弈道:“这便是你有意上天的原因?” 鹤悼没回答这个,只是反问:“莫非你无意太清?还是自以为天才绝世,凭人间这稀薄的灵气就可以?” 秦弈仰首望天,半晌才道:“我这一路上,见过很多这样的拷问……很庆幸,我见到的第一个人不是你。” 鹤悼微微眯起眼睛。 秦弈看向他,认真道:“我倒是想提醒前辈一句……一旦封了神,或许就再也做不回人了。” 第一零四四章 时代的交替 鹤悼闻言笑笑,似乎根本不放在心里。 秦弈也知道说了没用,走到这一步的,谁不是有自己极为坚定的想法,不可能被别人三言两语就动摇。之所以会有这样的交流,甚至都不是为了交战之中去动摇对方的道心之类,只不过纯粹是“我想说”。 我想告诉你,你听不听是你的事。 包括鹤悼会对秦弈这么说,也是觉得“换了我是你,估计会上天”。 也是对各自之道的简短交换了……但南辕北辙。 秦弈冷笑道:“你融回了恶念……恶倒是压住了,却凸显了其它负面。” 鹤悼淡淡道:“哦?” “那是怯懦。”秦弈慢慢道:“当年下凡,开宗立派脱离束缚的雄心;当年妖劫,力挽狂澜定鼎神州的壮志。那一年的天下第一宗,那时候的天下第一人……如今不过是个修行场上的奴隶,你怕了这数万年的苦修,害怕再走一次相同的路,居然还以此劝我!” 说到后面,声若雷霆,群山皆震。 满座寂然无声,很多天枢门人心神都被牵引,有些气血震荡的难受之感,修行底的差点要喷血。 这倒不是秦弈欺负他们,而是心情激荡之下的怒意,已经引发了环境共振。 也有人心的共鸣被引动。 天枢神阙……已经渐变,不复当年。 从鹤悼执念不成,求而不得开始……整个味儿就变了。 曦月坐在椅子上,紧紧捏着椅子扶手,差点捏出了裂痕。秦弈的话,又何尝不是曦月的话? “懦弱……”鹤悼笑笑:“你身具天帝人皇血脉,传承混沌源初之法,手握天枢演化之兵……世间缘法,你已极矣……你无需经历数万年头破血流的痛苦,当然可以夸夸其谈,并不腰疼。你说你硬骨头,贫道眼里你倒像个何不食肉糜的。” “咦,这么一说好像有几分道理哈。”秦弈也笑:“但前辈好像忘了,你刚刚才说过,世间灵气或许不足以支撑我的突破了。” 鹤悼道:“贫道突破之后,世间灵气越发稀薄。总量或许感觉不太出来,但质量确实已经隐隐不够……只是你没吃过亏,认为你可以……希望万载碰壁之后,你还有如此信心。” “我倒不是有信心。”秦弈笑道:“只是我始终认为,就算我不太清,也没什么了不起。那从来不是我活在世上唯一追求的东西,甚至在一堆追求里属于优先级比较低的一项……肉糜?是你想要肉糜,我若有道侣相伴,那便一碗清粥足矣。” 鹤悼不语。 这才是本质道争。 不是秦弈得到太易,所以站着说话不腰疼……而是他秦弈根本就不执着修行,不执着永生,那又怎么会被困扰? 无欲则刚。 如果从这个方面看,秦弈倒像个修道的,他倒不是。 秦弈缓缓提起狼牙棒,直指鹤悼:“说你懦弱呢,倒不是单纯因为你害怕无法突破的事……我在想啊,你居然就没有想过,打上天宫,占据灵气,却只是想要和光同尘,靠人赐予?枉称天下第一人,白突破了太清,你还不如别突破呢,这点出息!” 鹤悼终于微微色变。 狼牙棒忽然在他眼前放大,如同跨越了时空。 不再是尖利的狼牙尖刺,而是恒星闪耀。天空贪狼,在这一刹那黯淡无光。 “天枢!天枢!”不少道士失声惊呼:“这真是天枢星!” 秦弈知道自己此时不是鹤悼的对手,如果不靠流苏帮忙就想赢、或者至少打平的话,那就必须利用各种势。 没指望道争辩论能乱鹤悼之心,在道争的过程里,秦弈一直默默在沟通此地阵法,这才是杀器。天枢星本来不是苍穹多重要的星,至少地位比起太阳太阴那完全不是一个档次,然而此地是天枢神阙,他们的阵法核心是以天枢为引,只要手握天枢,就有可能主导他们的大阵,发动天地之力。 恰好此时鹤悼还意外地真的有点小小的心乱,势之消涨,已经到了极限,这一击不能破敌,那就只能叫老婆救命了。 周天星斗,汇聚一击。天枢神阙自家的阵法,在这一刻却尽为秦弈所用,反而用来攻击他们的宗主鹤悼。 一种极为讽刺的意味,在每个人的心中泛起。 所有人都想起之前秦弈似是无心所言的那一句:“我倒觉得我挺适合天枢之名的。” 真正的天枢临神阙,就像此时场面上炫目的星光冲向了衰朽。 不仅是星光……秦弈不仅仅依靠天枢神阙自己的阵法,还融入了他本人的最强之击,混沌之力。 这是远超于他自身实力的一击。 在所有人眼中,就像是回到了开天辟地之初,流星坠于世界,天地大爆炸的那一刹。 那是连回到那时候的流苏都差点没扛住的爆发。 鹤悼可以么? 鹤悼身前出现了一把长剑。 太清vs无相,竟然被逼得动用了本命法宝。 没有人看得穿这法宝怎么运作的了,连曦月明河都一时看不穿,人们眼中只有一片茫茫的炫光,耳畔都已经被“轰隆隆”的爆炸交击震得没有了声音。 失明,失聪,连神念都被僵化禁锢,那是这场震荡之中的时空之力,已经把整片空间割裂成独立的存在,就像是用刻刀雕出一副永恒传世的画面。 曦月明河事先都没想到有这样的一击,她们脑补中秦弈要打鹤悼肯定会借助流苏的力量,不会玩成这样……可秦弈刚得出乎任何人的意料,居然真的拼出了这样的一记,让她们都猝不及防。 下一刻两人同时冲进了白光之中:“秦弈!” 鹤悼:“……” 一个师妹一个师侄,在这种生死难辨的交击中冲进来,喊的是秦弈…… 家都被偷了。 这数万年苦修,到底图个啥…… 白光之中的画面并不奇特,实际就是秦弈的狼牙棒劈在了鹤悼的剑身上。曦月明河冲了进去,驱散残余的能量震荡,一左一右扶住秦弈,急道:“没事吧?” 狼牙棒里钻出一只小幽灵,神色也极为复杂地看着秦弈,低声道:“没啥……道基未损。准备双修就是了。” 秦弈咧嘴笑了一下,整个人往后栽倒,已经伤得失去了说话的力气。 曦月明河左右扶住,转头去看鹤悼。 鹤悼依然站在原地,只是手中长剑神光渐渐消散了,变成了凡铁,又变得衰朽,最后锈迹斑斑。 岁月。 他的本命神剑,都没能扛住秦弈的大爆发。 与此同时,他的头发变得雪白,脸上有了些苍老的皱纹。 那太清之意开始崩颓,眼见的似乎开始跌落了。 未曾稳固、刚刚突破出关的太清境界……跌落了。 并非道心崩溃导致的跌落,而是被秦弈的时光之道扭回了原点……他还能复苏,但曦月明河都觉得,他说不定复苏不了了。 因为这一刻他的道心真可能出问题…… 牛逼哄哄的出关,天下第一人,万古第二个太清……出关没一炷香,被一个无相年轻人当面跳脸,喷得狗血淋头,然后……打平了。 一个受了重伤,但道基未损,一个暂跌境界,确实打平了,甚至可以说秦弈赢了。 这种心理上的打击,说不定会让鹤悼从此崩颓。毕竟他真的不是当年雄心勃勃的鹤悼了……融回恶念之后的“懦弱”,秦弈的抨击本来就指向了本质。 他还有没有那份再来一次的心气? 那是以后的事了,说不定鹤悼不受影响也未可知,曦月明河都没有心情去理会默立原地的鹤悼,两人都手忙脚乱地给秦弈塞丹药:“干嘛这么拼……这是什么必要的决战吗?” “因为我看他不爽很久了啊。”秦弈有些虚弱,却笑得很开心:“不揍他丫的,我念头不通达。” 师徒俩无语地对视一眼,心知不纯粹是如此。 如果是这样,流苏可以出手啊。 他都没让流苏出手,本质上这不是私怨。 是宣示。 宣示移星换斗,宣示新老交替。 宣示当今天下的主角,是我秦弈。 第一零四五章 一梦黄粱 一场本来预计中是为了面向天枢神阙门人的立威之战,变成了太清之战,变故始料未及,却也不超纲。 鹤悼也是天枢神阙门人……没毛病。 但也就意味着……天枢神阙真的被打穿了,比原先计划取得的战果还强百倍。 鹤悼的威望,无论是神阙内部威望还是天下人望,一旦传出去,那就几乎是被一战打没了。 在曦月全面靠向秦弈的背景下,这时候的秦弈要统治天枢,估计愿意认账的人都过八成。 当然秦弈此时并没有这样的闲工夫,他伤得都不会动了,被明河抱着直奔她的山峰疗伤去了。 鹤悼原地站在主殿,周围是数百宗门核心,各自沉默,一言不发。 曦月来到他身边,低声道:“师兄……” 鹤悼无神的眼眸动了动,转头看向曦月,神情里看不出什么情绪。 宠辱不惊,是基本功。鹤悼并没有因为“丢脸”这一项起什么涟漪,此时的他境界跌落,陷入的是一种质疑。 “师妹,我错了么?” 曦月默然。 “其实你心里很明白。修仙问道,每个人都在求超脱,我若是个散修,自行其是,根本不会有人说我错了。” 曦月终于道:“但你不是散修。” 鹤悼笑笑:“世人给我强加了过多的期待,包括你。” 他顿了顿,续道:“我与你不同,我本是天宫人,虽然下凡之后有了独立之心,千丝万缕并未斩断,你心中有数。” 曦月叹了口气:“是。” 鹤悼慢慢走出主殿,曦月便陪他走在身边,两人一路到了殿外山峰,看着远处的皑皑白雪。 远处仙鹤徘徊,依然过不了山巅。 看了好一阵子,鹤悼轻声开口:“曾经我以为,太清之后便可真正与天宫分庭抗礼,或许也没那么高大,仅仅是为了证太清,只是为了太清……但数万年来,近乎绝望,什么办法都试过,什么手段都愿意去用,但那道关卡纹丝不动,就像无法逾越的山峰。你看那鹤……你感觉到它的绝望了么?” 曦月低声道:“可以理解……感同身受。” “不,你没到那时候。”鹤悼摇头道:“不过我也知道,你是放弃了潜修的时间,做了太多的事情,没有你的操持,天枢神阙没有今天。如果你跟我一样,那说不定万载碰壁的人就成了你。” 曦月道:“但我与秦弈一样,并不觉得突破太清是唯一重要的事情。便是为了镇压世间魔道,我操持发展天枢神阙也有极为重要的意义。若为此耽误修行,曦月愿永不太清。” “此即人各有志,也是你与秦弈道相合。” “是。” 鹤悼转头看了曦月一阵,忽然道:“你的道途,有所改变。原先的悠悠月照、静观乾坤,改修了自我挥洒之途。” “原先不太适合我,矛盾难言……但我既然靠这个踏入无相,自然没有那个底气去改道途。然而让我崩溃的是,收个徒弟本来是应该印证你我之道才对的,她是冥河,正合天心,结果她找起男人来一点都不含糊。师兄你知道吗,那时候我道心都差点崩了,开始怀疑人生了都。” 鹤悼:“……” 这就是你抢你徒弟男人的原因? 曦月笑笑:“我就在想啊,我们之前到底印证的是什么玩意?嗯,虽然也许师兄你是靠这一套证了太清,证明这一套也可行……但至少可以证明这一套不是唯一,既然不是唯一,我当然应该考虑更适合我的方向。” 鹤悼颔首:“你本就是天才。” “倒也不全是……”曦月转头看了看明河山峰的方向:“得人皇提点,方有所得。” “人皇随身,混沌印证。”鹤悼淡淡道:“天人之战,本来就该是他们的事情。” 曦月问道:“师兄这话的意思……” “天枢神阙,一直是你在管,此后便交付于你。”鹤悼笑笑:“若有天地之战,居中者当是秦弈,我鹤悼从来就不合适。” 曦月沉默片刻,有些警觉:“师兄,不要告诉我你还想上天。” 鹤悼哑然失笑:“我想去云游。” 曦月愕然:“云游?” “是。”鹤悼看着远方云雾,低声道:“数万年执着,撞破了南墙,却似已经忘记了这个世界长什么模样。可笑教导别人不可执迷,内心却知道自己才是最执迷的那一个,甚至这场执迷已经成了人生的意义……真是讽刺。” “如今呢?” “如今好不容易太清,却一炷香的功夫就掉回去了。哈。”鹤悼笑道:“似黄粱一梦。” 黄粱一梦。 曦月细细咀嚼片刻,低声道:“我本以为你会恨。” “有人会恨,有人会沮丧,不同的人所得不同。”鹤悼笑道:“我的所得颇为有趣,愿与师妹分享。” 曦月后退一礼:“愿闻道。” “就是那种……得到过了,没啥遗憾了,好像也可以去死了,所谓朝闻道夕死可矣?不知算不算。” 曦月失笑:“可能……也可以算吧。” 鹤悼悠悠道:“其实吧……折腾了几万年,发现也就那么回事,期待过高,感觉不如预期,反倒有了落差。居然还能被人越级揍下来,家都被人偷了,你说这几万年图个啥?” 曦月:“……” 鹤悼又道:“本来还想着,没想象中的厉害,那是初入此境,还不够……还要再往上瞧瞧,这便是我想上天的原因。可既然跌落了,好像也就那样了,那憋着的一股劲儿散了……就像黄粱梦醒一样。” 曦月微微颔首,可以理解这种感觉。 其实还是本性决定的,鹤悼不是魔道,归根结底是道德清修之士,戾气很少,甚至认为恶念是很讨厌的需要割裂掉的东西。再怎么融合回来,也不可能反而成为主导。 当初师兄妹能同心协力一起建立天枢神阙,本来就不是什么坏人,甚至还有恩义。 只是道途走下去,有了分歧。人各有志,仅此而已。 曦月万年来没法翻脸,也是因为这个。如今这种结果,似乎……不坏。 师兄妹安静下来,又一起看了一阵山间云雾。云雾祥和缥缈,早已没有了之前争战的紊乱沸腾。 看了好久好久,鹤悼吁了口气:“既然睡醒了,倒不如到处看看,我这几万年来错失的遗忘的世界……如这缥缈云雾,仙山白雪。神州灵秀,大荒万族。师妹莫说我怯战逃避就好……老实说,我就是个道士,那些事情关我屁事。” 曦月再度一礼:“恭喜师兄得道。” 太清了,曦月没恭喜过。 放下了,曦月恭喜得道。 鹤悼也细细咀嚼了一遍,微微一笑,丢过一个瓶子。 很眼熟,当初封印恶念的那个。 曦月愣了愣:“这是……” “恶念我已融合回来了,这瓶子之中还残余当初吞噬各家法则的感悟,证得太清多赖于此。剩下的于我不合,本欲毁去。我看秦弈修混沌道则,不知道他需要不需要。需要的话给他参悟,不需要的话毁了便是。顺便……北冥的事,很抱歉。” 鹤悼丢下最后一句,身下忽然出现一只白鹤虚影,乘鹤而去,眨眼没入云雾之中,消失不见。 第一零四六章 尘埃落定 鹤悼归去,神阙寂然,曦月回到大殿中,看见的是一片人心惶惶。 她笑了一下:“师兄得道云游,是喜事。都各自归位修行吧,哭丧个脸干什么?” 有人道:“可是宫主,如今我们天枢神阙的实力……” “实力很弱么?”曦月奇道:“原先师兄什么事都没做,有他没他有区别么?” 众道士:“……” 曦月懒懒道:“无非是你们心中有个定心丸罢了。可惜他出关想的是上天,这可不是什么定心丸……莫非你们也想上?” 天枢神阙也许有人想上,但此时没有人敢表露。 或者说,如果鹤悼振臂一呼,上天的可能会有一大群。毕竟别人家乾元称霸一方,他们家乾元也就是个管事,在地面做个管事和在天宫做个仙官有什么很大区别嘛?跟着宗主去混灵气资源不香吗? 之前天枢神阙一直没有定下调子,都是在等鹤悼的意思。曦月最多和自己的亲信交换过意见,整个天枢神阙是根本没开过相关会议的。 结果鹤悼出关不到一炷香被人锤走了……这回…… 这回当然是以曦月的方向为主。曦月明摆着反天,那么想上天的人没了主心骨,根本不敢表露。 表露说不定就要被清算,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听曦月这么问,不少人都嗫嚅道:“当、当然不想上。” 曦月环顾一圈,似笑非笑道:“老实说,师兄若上了天,带着诸位说不定能成一个不小的势,或许挺划算的。但如果哪位乾元自己上去,那是真正的当狗,可没有现在的逍遥。不要有什么侥幸——顺便提醒诸位,如今的天帝是九婴,九婴是妖,而且是凶戾之妖,不是龙凤祥瑞。” 不少道士色变。 这里很多人降妖除魔一辈子,那心态可没法轻易扭转,去做一个妖魔的下属? 不是,妖魔称天帝?凭什么啊! 要说是龙凤的话,可能有些人还能接受,九婴? 那是大家日常遇见也要降妖除魔的对象好不好! “我们自己降妖除魔一辈子,内心根本受不了这个,这且不提。单论九婴那边,真能给我们什么好待遇?想太多了。”曦月随意踱着步,随手拍拍经过的一名道士肩膀:“想不想去试试?” 道士浑身一抖,大怒:“宫主忒也小瞧门下了!若九婴在面前,贫道一剑捅它九个窟窿!” “这便是了。”曦月回到主座上,锐目扫过一圈:“事情就是这么简单……本座不想强求谁,如果还有想上天的,请便,本座绝对不拦,甚至还送灵石路费,大家好聚好散。更不清算你们留下的弟子,依然视如自己人。如何?” 群情汹涌:“宫主说的什么话来,真当我们没点骨头么?” 就算还有个别想上天的,这种群情之下也不可能被人戳脊梁骨,全都道:“宫主莫要说了,我们就算死在这里,也不会听妖魔吩咐。” 曦月淡淡道:“这话可不是口头说说……须知可能真的要死,连我在内。” 气氛静了一下,那玄若道人将拂尘一折两断:“枉称天下第一宗,修行了一辈子……被人凌辱上门娶师父已经够让人钻个地缝了,若还去跪在妖魔面前,那不如死了算了!活着作甚!” 曦月:“……” 众道士:“……” 有话好好说,能不能别提这个…… 曦月如坐针毡:“那个……我去看看他的伤怎样了……” 看着曦月逃命般消失,道士们你看我我看你,都有些微微苦笑。 老实说,当个内奸什么的,也不是没人闪过这种心思,但越想越不值。 还是那句,凭什么啊? 死了算了。 想想初出茅庐的明河诛妖的凌厉……其他道士只会比她更凶残。大家那种一辈子降妖的心态真没法说跪就跪,天下第一宗的骄傲也不是说丢就丢。那是颠覆了自己整个前半生的事情,灵气资源再诱人,还真盖不过去。 没鹤悼带头跪的话,天枢神阙的思想统一那就远比魔道简单。 不过魔道也不难,思想不统一,就统一你们的命。这时候的玉真人和孟轻影都快要杀了半数下属了,整个幽冥血流成河,两人眉头都没皱一下。 死就死了,别说宗门实力大降,那又如何?无相尚在,就是万象森罗。 正魔意识形态不同,就是如此分明。 ………… 曦月内心推演了一下觉得天枢神阙应当没什么问题,联系到之前卜卦的结果也是个好征兆,个别人心有问题也无碍大局了,一路心情不错地飞向明河的山峰,去看看秦弈的状况。 其实以往明河都没有独立山峰,一直跟着师父修行的,一只乖宝宝。 觉醒冥河之后,突破无相,这事件就大条了,天枢神阙专门划了一座独立山峰给她开府,实际也是让她开一脉之宗的意思。不过时日尚短,明河还没开始收徒,也没那心情。 就算以后也未必有这种心情。 但作为安顿秦弈疗伤的地方,倒比第一宫或者原先的客院还适合得多,少了人多眼杂,僻静清幽。曦月都看得有些妒忌,她自己的洞府都乱七八糟的,事情太多了。 到了明河的山顶,曦月一眼就看见徒弟可怜巴巴地抱着膝盖坐在崖边,跟朵可怜的小白花似的。 曦月莫名其妙地降下云头:“怎么啦?别告诉我秦弈出事了。” 明河傻愣愣地抬头,看见是师父,眼睛眨巴了两下,“哇”地一声钻进师父怀里:“我没打过那个臭女人,被她赶出来了。” 曦月:“……” 这什么和什么? 在自己宗门,自家洞府,被外来的女人赶出来,蹲外面…… 简直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你、你堂堂冥河……” “那鼻孔人恢复太清了啦!” “太清了不起啊!”曦月暴跳:“秦弈揍得太清,我们师徒揍不得?走,师父帮你去打人。” “等、等等。”明河拉住师父的衣角:“他们现在在双修……” “……哦,那没事了。” 师徒俩你眼看我眼,都觉得对方脑袋有点绿。 他们在里面双修……自己师徒帮他们看门? 要不要吹箫一曲表达一下心中喜悦? “算了,不哭不哭,师父抱抱。”曦月把徒弟搂在怀里安慰:“等他们完事了,师父帮你揍她。” 明河陷在伟岸的胸怀里,有些羞耻:“放开啦师父。” “这有什么的?小时候你最爱这样的了。”曦月撇嘴道:“小时候多乖啊,现在动不动凶师父。” 明河撇嘴:“那地方是很舒服啦,所以你用来勾搭我男人?” “他是很喜欢……” 明河瞪眼。 曦月投降:“咳……和里面那个赶你出来的鼻孔人比一下,你就知道师父有多好了。” 明河翻了个白眼不说话了。 “不生师父的气了?” “还生什么啊,昨晚都叠……算了。” 曦月也有些不好意思地松开徒弟,两人并肩坐在崖边,迎着雪山寒风吹拂,看着天色渐渐黄昏。 大小道姑,雪山夕阳,晚霞漫天,静谧红颜。若有仙家妙笔,这便是一幅美轮美奂的仙家画卷。 画卷之中传来声音:“我们要结盟才是,我跟你说,妖城那边也有一对师徒,那妖精程度,你若还是这样懵懵的要输得找不到北。” “……我不觉得需要跟人比这个输赢,师父。” “那你就一直受气去吧,比如被人赶出来什么的。” “……” “正事算是差不多就这样了……师父明天帮你主持一个结为道侣的双修礼,让那鼻孔人抱着棒子气得跳脚去。” “然后我也帮师父主持?” “没有错,做道姑呢,优势就是自家人可以互相主持法事。” “师父……” “嗯?” “从脸皮论,你和秦弈真的天生一对。” 第一零四七章 无相圆满 里面流苏赶走了明河,一是不愿意和别人一起,哪怕那是明河……二是因为她觉得现在秦弈这个状态还是别乱来,她亲自调理修行更有把握一点,别人还是不要瞎掺和了,哪怕那是冥河…… 哼,管你什么河。 这趟好好把握,有可能助秦弈冲到无相巅峰。 毕竟这种战局只要能活下来,可想而知对任何人的好处都很大,这是毋庸置疑的。 勘破周天星斗,进窥日月天穹,这是知。 集天地之力,融混沌之威,力战太清而俱伤,这是用。 大道之合,无非如此。 如果从中不能得到长进,才叫见了鬼的事情。 无非还是能量不足罢了,当今的灵气是确实不行了,如果是远古那样的环境,流苏怀疑秦弈光是这波都有可能冲一冲太清坎。 太清坎有点梦幻,反正助他把无相修到顶应该还是能办到的。能量的话,自己体内还存了不少天演流光之能,尚未消化,可以再分他一点…… 流苏脸红红地骑了上去。 外面还有人呢,真是的…… 不管了,以前都是我看你们,你们也在外面听一回。 哼。 说是这么说,洞府之内想要传到外面,除非故意喊。流苏可没那么不要脸,换了程程说不定可以…… 总之外面大小道姑坐在崖边,看着太阳下山,星月升起,里面还没完事儿,也不知道还要多久…… 师徒俩你看我我看你,都觉得雪山风大有点冷,很想进去……话说自己上的时候赞叹他的功夫,希望再久一点,轮到这种时候就恨不得他快一点,半盏茶之内完事就行了,那么久干什么? 这就是人呐。 正在师徒俩都有点等不住想要闯门的时候,洞府之中气冲牛斗,星辰呼应,如尊星主。 “无相圆满?”曦月豁然站了起来,愣神了一阵子,又自嘲地笑笑:“老娘这辈子修到狗身上去了。” 明河道:“嗯,你的太阴之力修到……身上去了。” 曦月眨巴眨巴眼睛。 你骂谁? 好爽啊。 明河悠悠望天,低声道:“不说太清,若论无相圆满,对你也不难的,师父……幽冥之意,你真的不要吗?” 曦月沉默片刻,伸手:“拿来。” 明河撇过脑袋:“下次,下次一定。” 曦月懂了……也是靠和他那个……中转融合,可比自己修行体悟得快。 她也啐了一口:“怎么感觉他像个中转管道似的,什么都能通过他转。这就是混沌吗?” 明河道:“师父,若按幽冥意,这叫归虚。按我们道家意,这是六爻。” 六爻,宇宙万物,时乘六龙以御天。 曦月悠悠道:“那这个御字……就很灵性了……” 里面流苏也被御了。 “你、你怎么一醒过来就跟牛一样……”流苏锤着他的肩膀:“你伤还没好呢吧!” “这点伤,不碍事了……倒是你的天演流光……” “我够用。”流苏梗着脖子道:“就算不够,打上天去拿就是了,灵气这种东西还怕没有?” 秦弈咧嘴一笑。 正如之前他和鹤悼争执的,靠人给?要灵气不会自己去要啊。 说来这种意识,也不知道自己是受了眼前这个混世魔王几分影响。 “棒棒。” “嗯?” 秦弈低头轻吻:“谢谢你。” 流苏安静下来,软软地躺着,半天才道:“是你自己的本事。” 也许曦月明河之前也没意识到,这俩住在客院好端端的怎么都打到雪地底下去了,就算要练功又何必急于一时? 事实证明,还真就急于那么一时。 不然突兀面对鹤悼,绝对讨不了好。 没有这两次与太清的对练,秦弈能比鹤悼还熟悉太清? 踏破神阙的看似秦弈自己,流苏好像一直都没有出手,但她从来都在。 包括她寄身的棒子,都是此番至关重要的钥匙,仿佛从一开始,就是为了今日。 当然内鬼的意义也非同凡响,若不是曦月给了天罡北斗阵的试炼,他也没法那么简单的反控大阵去打鹤悼。 这场胜利是多方融合的结果,稍微少了一环,有半点偏差,都不会取得如今的战果。他秦弈只不过是负责把它们发挥出来,所幸不负众望。 俩口子没再多说什么,柔情蜜意地做了一阵爱做的事,互相满足了些,流苏才慵懒地靠在他肩窝里,揪着自己的发梢在他胸口画圈圈: “天枢神阙,算是定了,接下来要怎么统合,曦月明河会处理。你打算在这里做多久姑爷?” “呆个两三天总是要的吧。”秦弈犹豫了一阵:“其实天枢神阙是值得多留好几年的地方,只是很可惜如今没有时间。” 流苏也赞同这个说法。 天枢神阙很了不起。 虽然对她来说,是后辈的鹤悼曦月等人折腾出来的,离她水准的“大道”还有一段距离,但印证参考意义真的很大。 可以说是这世间万年的大道代名词,当年刚出山时,一路参详世间修行之变,到此算是抵达终点。 秦弈在此才多久就颇有所得,她在此同样也能有所得,尤其对参考瑶光之道有非常特殊的价值。 要不是因为八十一天之限迫在眉睫,说在这里好好住个几年研究一下都是完全值得的,可惜如今只能择其重要的先做参详。 比如鹤悼长期闭关的紫薇殿,内里都是天枢神阙最核心之道,流苏很感兴趣。 另外……里面还有一块石墩。 若回头拿了程程妖城那块,秦弈就有四块……说不定都不比天宫少哪去了,这说不定会是分庭抗礼的基础所在。 “也好。”流苏悠悠道:“你和她们举办个道侣仪式,名正言顺用天枢神阙的东西,我去紫薇殿玩玩。” “?”秦弈奇道:“总感觉你这话另有所指?” 流苏似笑非笑:“她们想和你结道侣仪式,互相主持,让我在旁边看着,哼哼,当我是个棒槌吗?” 秦弈目瞪口呆。 你刚才在做事的时候难道还在分神偷听别人私语? 流苏起身披衣:“反正仪式这东西,说无聊也无聊,说重要也重要,终归是一个女人的期冀,你别负了人……我才懒得跟她们罗里吧嗦,举办一百次仪式把脑袋都磕破了,本棒也是最大的!” 秦弈:“……” 流苏穿好衣裳,忽然旋身而回,托腮支着秦弈的胸膛看了他好一阵子,忽然道:“时乘六龙以御天,原来还有这个卦爻……很好,反正我也是最大的,你努力御天就是……我看好你哦少年。” “???”秦弈一脸莫名其妙,从来和流苏心意相通的他,这回发现怎么听不懂了呢? 第一零四八章 归属与烙印 次日,天枢神阙迎来了有史以来最奇葩的变革。 不是没了宗主,宗主现在就是曦月。这份宗主传承连个继任仪式都不需要,反正万年来都是她当家,什么令牌信物全都在她身上,说是就是了,谁都很习惯。 这个变革没啥,大家服气也乐意。 但是秉持忘情绝欲的道家清修之地,居然开始组道侣了。 一组就是两对,两对一共只有三个人。 新任宗主曦月,少主明河,与同一个男人结为道侣。 这不仅是违反道家清修的事了,还违反了世之伦理,传出去要变成笑柄的那种。 天枢神阙上下的表情都跟吃了翔一样,就算最忠诚的亲信门人都表示拒绝观礼。打服了是打服了,咱不说话,不看不问当不知道,这总可以吧! 然而在宗主圆瞪的凤目之下,还是无奈耷拉着脑袋参加了典礼。 真正参加典礼的时候,倒发现场面和想象的不太一样……不是一拖二那种刺激所有人眼球的场景,实际还是曦月高居主位,秦弈明河相对站在面前。 “所谓本座也和秦弈结侣……”曦月在主位上淡淡开口:“这事情我们内部知道就可以了,一会明河也会给本座主持个简要仪式,或者你们谁来也行,本座好歹要个祝愿……总之不需要大张旗鼓三人一起,你们对外也不必说。” 道士们愣了一下,继而狂喜:“真的?” “……我虽无相,但不代表宗门颜面都可以不要。”曦月平静道:“最少不能让左擎天笑话了去,你们对外还是说那老贼造谣,我们家只是明河与秦弈两情相悦。明河本是幽冥主,既非道家之传,也非我神阙所能约束。如此不违道家意、不违人伦理、不违宗门法,谁都管不着。” “对对对!”众人乐坏了:“宗主英明!英明!” 所以说人活着还不就是争个面子嘛…… 一旦知道宗主还是打算遮掩一下,不对外丢人,人们那种抵触情绪瞬间就丢到九霄云外去了,这是连封口都不需要,哪个沙雕会出去说啊! 有人大嘴巴说了,大家不认就行了,只要宗主意思在这,那不还是个谣传? 这会儿人们连实质还是师徒共侍一夫都不在乎了,反倒纷纷祝福:“那就衷心祝愿宗主与明河师妹与……秦施主,阴阳相合,道途并进。” 道侣的祝愿都和俗家结亲不一样……秦弈站在那儿,看着前方明河红彤彤的表情,和坐在上面臭着一张脸的曦月,暗道此来终究是圆满结束了。 二十年的小道姑拉锯,以及岳姑娘奇葩的插曲,至此终于画下了圆满的句点。 曦月的改主意……倒也不全是改主意,或许原先她都没考虑清楚。当与徒弟坐在崖边吹了一晚上冷风,把处境考虑明白了,自然就会做这样的决定。 她历来在乎这个宗门,自会考虑折中之策。 或许这就叫不得超脱,但秦弈觉得这也没什么不好,这是有情人的表现,本质和自己一样,放不下恩义与责任。这不应该成为道途的阻碍,在某种意义上,甚至该是源动力才对。什么都不管如鹤悼,可不见得是个好教材。 棒棒也说,曦月太清有望…… 寻寻觅觅,一直在辩论的道途之争,终于可以休矣。 人们的道途,终究都在红尘。 有趣的是,最早让他兴起这种道途之辩的人,就在眼前。 “秦弈。”明河的声音传来,打断了他的思绪。 定睛看去,明河目光清澈地看着他:“你在想什么?感觉你隐有道境。” “确实在想道途之事。”秦弈握着她的玉手,微微一笑:“便如当年初见,那遥挂天际的明河,终于坠入了凡尘。” 明河也微微一笑:“是,你赢了。当你就代表了道的时候,神阙便在脚下,我便在你手里。” 明河的性子难得说情话,或许也是这种类于“婚礼”的氛围让她有些动情。 秦弈也被说得有些动情,低头吻了上去。 明河闭上眼睛,热烈地回应。 不是别人婚礼上的道姑朋友了,是新娘。 曦月抽了抽鼻子,咕哝:“快点下一流程,等会轮到我了……” 明河:“……” 仪式本身并没有什么需要细表之处,无非是让秦弈感受了一次有别于俗家结亲的道侣流程,还连着两次。其实无论是哪样形式,本质都是一种对“亲朋好友”的交代,各自有了托付的社会证明,从此便有了归属的烙印。 这种归属之意,在表现上就非常明显。 在此之前,曦月明河虽然都已经和他成就好事,甚至口头都公开了,但就是不好意思在别人面前卿卿我我。在客院亲了一次被人看见了,跑都来不及。 但这一回仪式之后,师徒俩就公然左右挽着他的手,笑眯眯地面对全场,非常自然。 别人的反应也变得非常自然,好像理当如此。 不如此,别人反而会怀疑你们这对道侣是不是有问题。 烙印就是这么明显。 秦弈一边对道士们打着哈哈,麻着一张笑脸接受祝福,一边在想,妖怪的思维另说,人族的话,大概只要是女人都很重视这个吧。就连曦月看似随性,其实也很在乎这个的,因为缺了这一环,就只是偷情。 那么是不是要给其他没办过仪式的都补一个?师姐轻影估计都会很感兴趣…… 唯一不想要这玩意的好像是流苏…… 她根本就不想和秦弈一起见仙迹村的人,感觉这等于宣布自己被人骑了,很丢脸……世间万古,估计也就这么一个奇葩女人。 但她也有在小空间里两人相处的红烛相照,也有隐居小城时的艾魏小夫妻认证,对她来说,不知是否足够了。 “婚礼”闹腾了几个时辰,道士们终于各自散去。“新房”之中剩下一对道姑师徒,红烛相映,面若红霞。 再怎么正规仪式,终究也是当着所有人的面,师徒俩和他一起留在洞房,也不知道背后会有多少人嚼舌根。但即使是装模作样地各自入内,别人心中也知道总会有一起的时候,还不如少啰嗦呢,反正大家是道侣,行房是为了修道,嗯确信。 真的是为了修道。 明河要把幽冥意渡给师父,曦月要把太阴意渡给徒弟,中转站就是秦先生。 反正都要做,管别人在想啥。 就在秦弈身沐明月,不知人间几何的时候……流苏在紫薇殿中看着大殿穹顶的星图,皱眉沉吟。 “原来如此,以星轨之迹,勘三界之序……本质上,是以周天星辰,人间万灵,九幽地狱,构建一个稳固循环体系,或可消弭时空裂隙,隔绝天外之侵。” “她的构思还是很完整的……此时若有天外之敌,最直接的灭敌手段或许是……祭炼幽冥?使三界归一。不知是否来得及……” “若不论整体之效,拆分去看的话……这套体系之中,掌天时者,其力最盛。也是她的私欲所在……” “所有星辰,赋予神位,构建诸天之治,便是现在九婴号称的仙官了吧。话说这货所有东西都是效颦瑶光,等瑶光修炼完毕,光是后手都能玩死它啊……九婴不可能看不明白,它应该会有自己的改变。” “瑶光把枢纽放在北斗,只是因为姓名偏好所致,天枢神阙便是依此传承的……而九婴多半会转移核心,另选一组更适合的为核……如果是我的话,或许会改用七曜五行?是了,昆仑虚的先天五行,他搬上去了……那么还缺的是……” “建木。” ———— ps:本书玩梗是挺多,有收到不少相关批评,整体我承认,主要这书风格更偏向轻松逗趣,梗相对玩得多。还会有一些漫画风,偶尔会吐出与背景不符的二次元口吻,这是有意的,可能有兄弟不喜欢这类风格,也可能有人姨母笑,这个各看口味。 但我忍不住也想说,我虽玩梗,但很少不分人物的乱用。请先分清楚,很多时候人物说的只是普通俗语而不是梗。比如连战争都有的“偷家”比喻,啥时候变成网络竞技梗了?我曾祖母活着的时候都会说的“这波难熬咯”,这波也成网络用语了?先有电竞后有天? 全书有很多类似地方,不是针对一两个兄弟说的。请先明白,摘星辰首先改自唐诗而不是唐三,各类特殊火在佛道典籍就有了而非土豆首创,这波与偷家都是形象化俗语,真就xx呗是地方俗语,“啊这”更可能诞生自人类有语言的第一天。别搞得写古人说句口头俗语还得回避一下网络红不红,否则就是用了网络用语,这里出戏那里尬的。玩我呢? 今天有三更。 第一零四九章 狗子的诱惑 此时的建木,实际已经爆发了激战。 八十一天,如之前秦弈已经想到的,从来都只是一个节奏性的时限,真按这时限走,就被牵着鼻子找不到北了。 九婴即使要营造一个守诺的表象,也有大把理由去钻空子绕开。尤其是对于妖族,这个时限本来就无关,九婴能突袭妖城,自然也能突袭建木。 妖城如今很麻烦,妖魂古阵纵横、老龙出来了、鲲鹏出来了,九婴自忖一时半会是打不下的,一旦有所胶着,那时候秦弈流苏杀个回马枪,瑶光再不知从哪钻出来,那就会非常被动。 那就先换个目标。 当九婴感知到天枢神阙有变故,疑似流苏瑶光之战的那会儿,就开始着手安排一系列操作了。 建木是它的七曜五行掌控之必须,一旦建木归天,补足木曜,他能掌握的天时之力会暴涨一截,连带着修行都能提升。天帝之位的能力,本来就与诸天掌控力有直接关系,已经不纯粹是“靠修炼提升”这种概念了。 能把诸天之力彻底掌控下来,他的太清层面大约可以提到中期;真能把三界定序,他的太清层面绝对可以达成后期,能否圆满得另看具体情况。 若是当年瑶光做成,以她的基础很可能可以突破太清之上,那是怎样的,谁也不知道了。 当然无论是掌握天辰、还是三界定序,这些过程本身非常艰难,听起来好像可以大幅度提升的样子,可这条路一点都不比靠修炼提升简单,甚至更难。 征服诸天本就很难,地上还有一群碍事的,自己身边也未必都是可靠的……瑶光当年都夭折在半途,他九婴可以么? 不管可不可以,都要去做,开弓没有回头箭。 建木本身就是开天级的至宝,威能无穷。当年烛龙依托建木之能构建了建木禁地大阵,非太清不可破,龙子借此盘踞数万年矣。 之前九婴拿此地没办法,只能勾结内奸各自图谋,连进入大阵的人选实力都是嘲风貔貅选定了的,委屈巴拉,最后嘲风弄险失败,建木之谋功亏一篑。 更阴错阳差的一点是,当时进入禁地的天磐子,没见到秦弈流苏。大家分兵作战,秦弈流苏在建木内部处理根源,囚牛居云岫在外对抗天磐子,双方并未照面,导致九婴当时并不知道流苏居然现世了……等不久之后流苏在南海比谁都跳的时候,那是她已经成功恢复无相,不怕了。 建木之役大概是最后一丝提前扑灭流苏的机会,过了就没了……没能抓住,这是一种气运,九婴承认自己的气运不是太好。 但还好,现在自己太清稳固,可以做到很多以前没法做的事。 比如强攻建木。 当初那场局,也不是完全没有效果。建木被混沌之火剥离出了寂灭一面,虽没能带走而是被饕餮吃了……但建木也确实因此衰弱了很多。秦弈用貔貅神魂去填建木之灵,算是弥补了一些,但貔貅也就是个乾元,它那点魂力又怎么够?杯水车薪罢了,聊胜于无。 此时的建木还远远未达全盛时,尚处虚弱恢复期。抵抗一群无相或许没问题,然而太清降临,攻破便无悬念。 “轰!” 水火喷吐,四海翻腾。 禁地之阵轰然破碎。 九婴以本体降临,巨大的九头蛇翱翔海天,直临建木,身后尽是怪形怪状的妖兽,猰貐、凿齿、大风、封豨…… 面对龙子嘛,大家反正都是妖兽,也没必要变什么人形见面,毫无意……咦? 建木前方,茫茫一片白羽。羽人族全体肃立阵前,月刃闪着寒光,全员纤瘦挺拔的身姿,天使般的容颜,看得一群妖兽很是无语。 说好了妖兽对战的,一群美人儿杵在前面什么意思…… 当先的族长……无相?风之灵。 当初秦弈给的丹药终究发挥了效果,过了这么久,羽飞绫终证无相。 加上囚牛霸下饕餮……海中居然四无相。 四个无相分布,绕着建木组建了四象之阵,囚牛应青龙,霸下应玄武,饕餮应白虎,羽飞绫应朱雀,从形到意都契合无比。额外分布大量乾元,提供阵脚相结,形成二十八宿之意。 九婴知道这样的结阵确实有可能扛得住它……这海中禁地,才是世界上最强的地方,最难啃的骨头。 “若本座是独自前来,或许还真拿你们没办法。”九婴呵呵笑了:“可惜你们太废物了,数万年靠着建木,龙九子居然还是大半乾元……补上的无相居然是羽人和……饕餮?哈哈哈真是让人笑话。” “草。”狗子大怒:“老子神格怎么也比你像话,连你都有脸笑我了?” “不不不,我笑的不是你。”九婴笑眯眯道:“我笑的是这群枉称龙子的啊。” 睚眦等气得涨红了脸,却说不出话来。 九婴似乎特别喜欢羞辱这种情况,哈哈一笑:“烛龙血脉,不过如此。就让本座看看你们的四象二十八宿,有什么值得参详之处。” 九头蛇身一闪,九头箕张,在云雾之中九个脑袋同时出现在龙九子面前。 “咚!” 建木摇曳。 狗子羽飞绫同时出击,呼应龙子。 海天狂啸,风云变色。 九婴vs龙子二十八宿,第一击,势均力敌。 狗子心中已经有了些不祥之感。 这二十八宿是以他们四个无相为枢纽龙头,各位乾元为助力,在理论上,他们确实可以扛太清……但最初的期待,可不仅仅是扛太清啊……本来指望能够发挥余力,对付九婴带来的下属的。 九婴不是一个人来的……他带来的下属四个妖兽都还没出手呢! 可光是九婴一个人,大家就有些吃力了……那四个再参战,还打个毛啊? 冲天海浪之中传来九婴的笑声:“海中禁地,吾已知矣。” 狗子怒道:“装什么装,有本事把神性之碑还我,老子自己和你单挑!” 九婴有些奇怪地看了狗子一眼,暗道这饕餮怎么好像和以前性子不太一样……以前的饕餮会这么好心好意帮龙子卖力的? 它也没去问这个,反正都能打破。只是轻啸一声:“都上吧。” 猰貐、凿齿、大风、封豨……狂笑着全军出击。 建木摇动得更厉害了。 囚牛知道自己快要扛不住了。 对方全是祖圣大妖,怎么扛? 并不是天宫自己培养出了这么多的祖圣无相,而是天宫本就汇聚了远古留下的所有实力,无论是世间各类恐怖妖兽、还是天帝人皇麾下的人族修士,当初被瑶光收拢在一起,远古残留精英全都在这了。 世间数万年稀薄的灵气养育出来的新无相,还真没有那么多……不过若是加上那些未死的残魂复苏,便可以持平甚至反超,但那也需要有人把它们全部汇聚起来,才能达成分庭抗礼。 九婴此来,除了获取建木之外,最重要的意义也是击破一个强大势力,让世间能汇聚的实力少了关键一环。也就是说……不但它要建木,而且此地龙子,都要死! 九婴的九双眼睛都在云雾中露出了狰狞的色彩:“饕餮,你若此时弃暗投明,本座还可以给你个神位,你要的神性也不是问题。若是负隅顽抗,那就尽为齑粉。” 狗子神情微变,阵青阵白。 龙九子心中同时叫糟。 饕餮可是没节操的,它若是反戈一击,那大家就是个瞬崩的局面,连个负隅顽抗的悬念都没了…… 第一零五零章 站队成功的狗子(加更36/145) 连龙子们都信不过饕餮会不会倒戈,九婴心中更是觉得十拿九稳。 什么是饕餮啊? 贪婪的具现,最邪恶的凶魂之一,有奶便是娘的典范代表。 哪来的忠贞和团结,搞笑么? 它的神性缺失,在天宫镇压着,一定是心心念念想要得回去的。拿这个诱惑,它怎么可能抗拒? 就算不倒戈,只要随便暗中出工不出力就行了,这种操作对它完全是毛毛雨。 万众瞩目之中,狗子抽了抽鼻子,板着脸道:“你把封神之碑给我,我确实可以跟你走。” 众皆色变。 九婴露出了笑意。 却听狗子续道:“但东西拿来啊?空手套狗……套饕餮,当老子是个戒指里的棒槌?” 龙子们觉得这话好像在骂谁,却没有证据。 九婴笑道:“封神之碑当然不会随身携带,你上天宫自然可得,你们那类神性,我们留着又没用。再说了,就算你上天后依然要和我们讨价还价,那也比在这里负隅顽抗被宰了的好。本座不信你连这点分辨能力都没?” “你他娘的真是个白痴。”狗子忽然恨恨地骂了一句,闭上了嘴。 九婴莫名其妙。 谁都不知道此时狗子心中混乱的念头。你他娘的早不会悄悄跟我说?悄悄说,我说不定就悄悄跑了,谁也不知道本狗子去了哪里。 这当众说,当众倒戈,怎么做得出来?我狗子真的不要面子的?呃好像是不要,但只要想想会回头有人告诉秦弈,狗子觉得脸都在烧。 不知道为什么,别人唾弃也就算了,狗子可以当一群蠢货没什么可在意。可一旦想到秦弈鄙视与失望的目光,狗子就特别不爽,再加流苏的鼻孔与冷笑,就更不爽了。 日子没法过了都。 这里还有秦弈的丈母娘在呢!你就真当她的面说! 气死个狗了。 无论是劝降还是狗子的内心活动,都并不影响战斗进行,场面上实际还在大战之中,狗子此时都还在一巴掌拍向凿齿,双方轰然交击,各自微退。 狗子身躯有些吃不住力的颤抖,不是凿齿打的,是源于结阵之力正在抗拒九婴,扛不住了。 回首望去,二十八宿阵型已经开始有些散乱。 九婴摇头失笑:“饕餮,你确定执迷不悟?” 狗子心念电转,暗道既然被这蠢货公然瞎吉尔逼迫搞得没法投诚了,那还不如站秦弈这边站得彻底点。反正打输了大不了封印又不会死,打赢了好处多多,秦弈可比九婴大方多了。 这一路吃了秦弈多少东西啊,想想还流口水。 九婴能给么?想得美。 一念及此,狗子大义凛然地叉腰:“吾乃饕餮,随生灵之性而生,诞于天地鸿蒙之始、生灵演化之初。烛龙凤皇见我也无可奈何,众妙之门也认我是先天之灵、父神也难离的道则之一。这世间任本座驰骋,人心任本座笑傲,跑你下面做仙官?几个菜啊喝成这……哎哟卧槽,猰貐你在找死!” 让你战斗中叉腰,还越说越长。 敌我双方都哭笑不得,但意思已经到了。饕餮这意思,是自恃身份高,不屑与九婴为伍。倒是可以理解,唯有这个有可能盖过贪婪之念,但恰恰是这个,最戳九婴痛感。 “饕餮……你这是在找死!” 凶水烈火,漫天沸腾,大海半边咆哮,半边干涸。 太清之怒,足使大陆分崩,也足使沧海寂灭。 狗子:“……” 我就装个逼,你至于吗? 但不管激怒与否,其实大家本来就扛不住了…… 澎湃无匹的水火之力冲向四象二十八宿,狗子面前的能量特别凶残。 狗子:“…………” 眼前一花,囚牛挡在了身前,温和地笑笑:“谢了,曾经对你有过猜忌,抱歉。” “砰!” 水火阴阳,咆哮着撞击在囚牛身上,囚牛奋力抵抗,却发现确确实实扛不住了。 它的血肉都开始分崩,龙鳞片片碎裂。 太清之威,并非他们能敌。 “可能要死了,身化音乐之灵,追寻宇宙大音而去。只不知这世界还有没有声音……”囚牛心中闪过这样的念头,忽然压力一轻。 狗子和它并肩扛住,分割水火:“哭丧着脸干嘛?老子还没死,你也没死!” 九婴淡淡道:“了不起的协作……然而你们阵势已乱,就凭一股血勇还能做什么?” 地动山摇,建木飞天。 囚牛霸下已经无力阻止,眼睁睁看着陪伴数万年的建木越飞越远。 它们甚至没时间去管建木,九婴九头再度分别出现在它们面前,森然张开了獠牙。 说是太清,那是秦弈流苏交流习惯。实则九婴是开天大妖,大妖的躯体,就是最恐怖的武器。 狗子气急。 从来是自己吃别人,这回看来要被别人当食物吞了,好不容易弄到建木之实弄起来的躯体,被人当活桃子一样吃了,神魂能不灭也受不了啊! 狗子奋力对九婴蛇牙轰出全力一击,同时怒骂:“秦弈你王八蛋,又在哪个女人的肚皮上!再不出来,老子做魂也不放过你!” 九婴失笑:“秦弈?他此时在天枢神阙与鹤悼争锋,他根本打不赢鹤悼,更别提在天枢神阙主场……就算靠流苏打赢了,也是要闹个几天几夜没完。既不可能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知道了也赶不……” 话音未落,虚空一阵动荡。 有风之灵拂过,卷住了登天的建木,本来根本不够力量的,不知为何忽然就够了。 建木只差一线登天,却始终没能上去。 九婴震惊地转头去看羽飞绫的方向,却见羽飞绫闭目施法,身后隐隐出现了鲲鹏之意,和另一个年轻羽人女子的身影。 那是羽裳。 母女同心,风灵传导,虽在天涯,同处海天。 羽裳远在北冥,竟然通过海天传导,给母亲送来了空气之力、鲲鹏之威。 建木留住了。 “……倒是小看了羽人。”九婴分出一个头颅,迅速冲向羽飞绫的位置。 羽飞绫骤然睁眼。 虚空一阵爆裂声起,前方竟然隐隐出现了一扇虚空之门。 空间门!有人强行撕裂空间,定位于此? “嗖!”一根狼牙棒捅出了空间,直抵九婴蛇口。 “秦弈?” 九婴脑子里都是问号。 这怎么可能? 秦弈打赢了鹤悼? 九婴来不及多想,试图干涉空间。这种在它面前空间跨越是极度危险的事情,它随便干扰一下,就可以让跨越者被空间乱流搅得粉碎。 但门中再度飞出了一个冠冕。 九婴触电般缩手。 有流苏在,那临时空间通道就稳如固定通道一般,谁也别想干扰。 她就是空间之神。 下一刻一男一女钻出空间门,秦弈左右脸上都还带着唇印来不及擦,气急败坏地挥棒指着九婴:“就知道搞事搞事,九婴老子告诉你,破坏洞房之仇,不共戴天!” 九婴死死盯着秦弈,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无相圆满?这怎么可能?” 打赢鹤悼?怎么可能? 无相圆满?怎么可能? 距离上次遭遇战打伤流苏,至今才多久啊?两个月而已! 那时候的秦弈才乾元圆满,现在无相圆满? 你告诉我这是真的? 秦弈的存在彻底颠覆了九婴对世间修行的认知,它根本就无法理解这是怎么做到的,别说这是创世之父神站在这儿? 按理说九婴身为太清,已经可以代言世间之道了,开坛讲法传播道途的那种……它对修行的判断本来是没有可能出错的,认知就是标准认知。可秦弈的存在仿佛就是为了告诉它,你所知的一切都是假的。 这简直是让人怀疑人生的事情…… 以前把目光放在流苏身上,把秦弈当个挂件看待……如今才知道……好像是流苏在辅佐这个男人,这个男人才是一切的核心。 全错了。 狗子吁了口气,忽觉浑身冷汗淋漓。 站队成功了。 第一零五一章 断凶水 九婴环顾场中,战斗不长,但海中禁地也基本打废了。 囚牛伤得有点重,骨肉都有些支离,这是帮饕餮抗下了大招爆发的结果。饕餮也不好受,霸下也受着伤,睚眦螭吻那些乾元级的更是遍体鳞伤。羽飞绫都有伤,不过相对不重。 四象二十八宿之阵早破了。 如果秦弈流苏来迟一点点,这就会是一场屠杀。 即使眼下秦弈俩口子来了,海中能提供的助力都已经不多了。 依然是九婴带着四个下属,面对秦弈俩口子加上狗子这些带着伤的残兵败将。 势均力敌? 从天宫再调人来?提前爆发大决战? 九婴微微摇头,这不是它要的结果。 因为瑶光至今没有下落……它怕后方被瑶光偷了。 同样也不是秦弈想要的结果……真要天宫全军压境,自己和流苏保护不了海中所有人,囚牛它们估计要挂。 并非决战之期。 九婴微微抬头,看着悬浮半空的巨大建木,淡淡道:“你们俩……谁说了算?” 秦弈道:“她说的就是我说的,我说的就是她说的,哪来谁说了算,你当我们结道侣和你分赐仙官一回事呢?” 流苏微微一笑,没有插话。 九婴目光扫过流苏,终于凝固在秦弈身上,低声道:“看来是你说了算。呵……真是神奇。” 秦弈:“……” 流苏撇撇嘴,还是没有插话。 九婴道:“你们想必知道,一旦本座孤注一掷,此地生灵全都要死。” 秦弈嗤声道:“所以你是来跟我吹牛逼的?” “呵……”九婴淡淡道:“你我换个方式如何?” “什么方式?” “本座带走建木,放过此地生灵。你我决战,不在今日。” 秦弈怔了怔,还没说话,那边囚牛霸下齐声怒喝:“不行!” 九婴冷冷转头看着它们:“你们真想死?” 霸下仰天而笑:“这数千年,我愿以血肉养建木,而不是为了活命送建木。尔等魑魅魍魉之属,不知何谓守护。” 秦弈微微颔首。 其实原本他都想答应的,毕竟觉得护住大家的命更重要,留得青山在,建木还可期。但霸下这话让他很是喜欢,有时候觉得龟龟比它爹可爱多了。 人总是有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谁也没法替它们妄加决定。 既然龙子是这种意思,那便战吧,自己多拼一点,多护着大家一点,尽力而为也就是了。 夫妻俩对视一眼,都是一笑,心意相通。 龙子与羽飞绫全部站到秦弈左右,打算迎接天宫决战。 狗子悄悄后退。 尼玛的说好了站队成功的,怎么感觉反而要死了? 九婴微微摇头:“执迷不悟。” 随着话音,天空忽然开裂。 惊雷大作,狂风骤起。 星辰交替狂闪,仿佛有了生命。 流苏抬头望天,神色也有些惊奇:“仙官之位,已经用起来了啊……你已经一定程度上掌握了天罚之威。这点时间……你也挺了不起的。” 九婴淡淡道:“本来未能完全掌握,还不想用。既然你们逼我,那就一起测试一回?” 秦弈:“……” 本来以为是天宫全军决战,结果是这? 这是啥? 天罚? 一种无可与抗的天地之威在每个人心中泛起,人们几乎感觉自己不会动了,那种威压临身,就像是被整个位面所镇,避无可避,逃无可逃。光是在威压之下,稍微弱一点的龙子已经喷出一口鲜血,半跪于地,骇然望天。 这是什么……真是天地之威汇聚起来,整个位面降临的惩罚? “这是天劫。”流苏对秦弈道:“你在腾云之时曾经尝过小天劫,但后来再也没有,是否觉得奇怪?” 秦弈怔了怔,尴尬道:“早特么忘了。” 流苏道:“本来夺天地之造化,便会有天地之反噬,远古之时是有的。但后来三界失位,无地相绝,天劫无处着落,反而是腾云期有个小地劫。这位九婴重掌九天,把规则重塑了,算是了不起。” 秦弈道:“也就是说,从此之后,人们突破乾元或者无相,要面临大天劫?” “嗯……本来是天地自然之威,但对它而言,可以人为掌握,发挥最大神罚……因为这就是它的神职。”流苏笑笑:“不过还未完全掌控,对它自己的反噬也有点严重。” 九婴笑道:“陛下所知不差……威力如何,还请陛下品鉴。” “轰!” 九霄狂雷震惊天地,整个海洋都似乎要被掀翻了一样,怒涛狂涌,浪高千丈,一浪拍下,岛屿化为齑粉,岩礁乱坠,如末日倾颓。 当自然的力量,变成了人为操控的时候…… 那便是灭世之威。 暗无天日的虚空之中,飘起了一顶冠冕。 冠冕悠悠旋转,垂落的流苏扬起,仿佛美人掀开了面纱。 有绝美的身姿浮于天际,冠冕之上华光绽放,犹如死寂的天空挂上了长虹,于是云破月来,雨霁天青。 流苏以莫大神通,力抗天罚! 于此同时,秦弈的狼牙棒划破苍穹,直临九婴正中那颗脑袋。 流苏抗天罚,秦弈击九婴。夫妻合作连个眼神交换都不需要,就是如此默契。 狗子霸下羽飞绫齐齐出手,牵制了九婴下属妖兽。 形势忽然变成了秦弈vs九婴。 当然这个场面就是九婴营造的,它并不愿面对流苏,只要让流苏无暇他顾,它自然就能取栗。 “轰!” 狼牙棒劈在九婴头上,看似敲了个结结实实,秦弈的脸色也微微一变。 仿佛敲在了万里山河,仿佛陷入了无垠之海,这一击的力量尽归天地,几乎没有效果。 黑暗中传来九婴的笑声:“厉害。” 秦弈豁然抬头,九婴已经拖着建木,转瞬飞走。 “上当!” 看似九婴驱动天罚,要来个血洗的模样,谁能料到它志不在此,驱动天罚只是为了牵制流苏,连山河神通都只是挡秦弈一下,它根本没想力战,只是为了趁乱取建木! “尼玛的堂堂太清这么怂!给我留下!”狼牙棒化作贪狼,直射苍穹。 时空仿佛撕裂,混沌之力在九婴必经之路上绽起了恐怖的狂潮,连天辰都在挪位,天罚都在减弱。 被彻底激怒的秦弈暴走了! 九婴发现自己居然有点动不了的感觉,这是时停与空间束缚的效果,没能完全对它生效,却已经正在发挥作用。 九婴蛇眸里有了震惊之意,这……已经不止是个无相圆满能发挥的法则之力了。 对整体法则的认知与掌控,并不比它九婴弱,甚至在时空混沌层面比它更强,已经可以束缚它了……这种水准说他是太清也不为过。 准太清? 它没发表什么见解,大地山河再度汇聚在秦弈面前,仿佛有一条奔涌的凶水,横贯长空。 秦弈这一击重重轰在凶水之上。 时间静止。 空间皲裂。 奔涌的凶水断做两截。 秦弈倒栽而回,喷出一口鲜血。 这一击几乎是与整个山川为敌,这是天帝的力量?但好像……击断了? “不,它没事!”远处传来囚牛的声音。 定睛看去,前方出现一只断了的蛇头,真正的九婴带着剩余的八个头,带着建木踏破虚空而去。 在狂雷天罚之中,一道纤影左手握电,右手撕火,分光掠影,犹如天神。 在九婴遁入空间时,一把揪住了蛇尾。 第一零五二章 瑶光一现 就在这人影出现的一刻,空气中的气场都变了。 本来认真在独顶天罚的流苏,还很小心地控制,生怕天罚降临到哪位海中生灵身上,造成无辜死伤。现在的流苏性子也和早年不太一样,早年的她没有这么细心替人着想,尤其是一堆龙子啊饕餮啊这些货色关她屁事。 揍九婴才是她想要的。 可现在做了个女人emmmm……流苏知道秦弈需要她帮忙护人,那就护人为重吧。 听老公的。 此番无人伤亡,流苏居功至伟。这可不是秦弈自己能办到的。 可当那纤影出现的刹那,流苏原本还很贤妻良母的气息就忽然变得暴烈,什么劫雷劫火被她疯狂地揉成一团,恶狠狠地掷向虚空,好像天都要被她捅了个窟窿一样,原本在小心控制的场面失控了,天雷劫火四处飞射,彻底暴走。 “卧槽……”狗子奋力替身边的囚牛轰开一道劫雷,喃喃道:“事情大了……” 连秦弈都愣在那里:“大条了……” 反应最明显的是九婴。 原本它对待流苏还挺有点气度,什么“请陛下品鉴”云云……结果这回整个身子都在抖,随着一抖,便是万里海啸。 不是被谁揪了尾巴的生气,而是惊恐、颤栗,发自内心的恐惧,诚实地反应在身躯。 “瑶、瑶光……” “瑶光!!!” “轰!”天崩地裂的爆炸声传来,纤影手持半截蛇尾,双手护在身前飞速飘退。 虚空裂隙正在闭合,九婴不见了,连带它的下属妖兽都不见了。 但建木留下了,它终究无力带走。 整片海域尽化血色。 那是九婴的血。 断首拦秦弈,看似挺吃亏,其实对九婴不算大碍,是它自己有意的操作,过段时间就长回来了,属于它的天赋特色,秦弈这一次对上九婴根本没讨到好处。 这断尾才是伤。 虽然也可以长回来,但这是被迫的,不是自己做好了的操作。 瑶光揪住蛇尾的同时,那种恐怖的时光掌控就已经漫遍了九婴全身,若是不做反应,它得生生被弄死在这里,可不仅仅是揪回来的问题。最终能量集于一点,拼死挣脱“前主人”的掌控,产生的自毁伤害击退了瑶光,却也让九婴自己痛不欲生,伤得比之前囚牛还严重。 开天大妖的血液喷洒,只在顷刻之间就使整个东海尽血色。 乌云散尽。 雷火消敛。 流苏手掌轻翻,波翻浪涌尽数平息,如抹砂砾。 雨收云散,天气初晴。变得安宁的血海,伴随着隐隐涛声,掺杂了龙子们压抑的呻吟与呼吸,大家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呆呆看着天空左右,两道美好的纤影。 流苏瑶光遥遥相望,双方看似平静的眼眸里才是真正的电闪雷鸣。 秦弈都悄悄后退,小心地去收拾残局,不敢涉入这番风雨雷电里,尤其是他觉得瑶光看见他的脸可能会先杀了他。 可其实……这个瑶光,还是李无仙的身躯啊。 秦弈抿着嘴唇,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就这样?”流苏忽然开口了:“你窥伺良久,突袭一击,就弄了条尾巴?” 瑶光把巨大的蛇尾在手头抛了抛,蛇尾如山,就像一个小姑娘在把山峰丢成绣球一样,场面非常诡异。 属于李无仙的声线从蛇山之下传出:“终究留下了建木……虽然木之本源已经被他取走了一半……也不知道你们要的是建木这东西本身,还是建木蕴含的内涵?” 龙九子面面相觑,发现自己一时半会居然回答不了这个问题。 九婴还是取走了木之本源……那么这场仗打到现在,都不知道谁赢。 瑶光淡淡道:“不管你们对建木怎么看……反正对于九婴来说,断尾比断头难受。它的头随便长的。这尾巴嘛,我的时光凝固,它怕是长不回了。” “那又如何?被自己坐骑弄成这样,偷袭还拦不住,废物。” “废物的是你们。”瑶光淡淡道:“我本想在战局胶着之时施加突袭,谁料你们居然是让它跑了……从突袭变成拦截,让我一击复仇的想法失败,我还没怪你们呢。” 一边说着,美目就掠过了秦弈方向,露出一抹刻骨的恨意:“有些人呢,玩弄女人是把好手,真和强敌对战却反而被玩了,可笑。” 秦弈板着脸,没有反驳。 说穿了他又没太清,而对方九婴的太清已经很稳固了,还有天帝神位。真打起来都是输面居多,要拿命来扛的,对方还不和你打,存心要跑,那怎么拦?换了是瑶光自己,也不一定就能阻止九婴跑路,哪能怪到他秦弈身上。 但这会儿秦弈还真不想和瑶光吵这个,这不重要。重要的是…… “瑶光。”他终于开口道:“无仙如何了?” 瑶光的眼神更恨了。 当初那“担忧将来的你”,这骗局真是惨痛,直到这个时候,你担忧的依然不过是李无仙而已。 “当然死了。”瑶光冷笑道:“神魂俱灭,被我抹平了。” 秦弈大怒:“你!” “呵。”瑶光想说什么,脸色却微微一变,自己魂海怒喝:“李无仙你少捣乱,信不信我真抹了你!” 李无仙踢踢踢。 瑶光憋着气,不去看秦弈,盯着流苏道:“要登天,动作快点,别等什么八十一天。九婴此番行动不止是对海中,你们若四处救火,那便是蠢货所为。” 流苏冷冷道:“踏平天枢神阙,本就是我们反攻的核心步骤,山河之势非你所知,你也就配躲旁边抽冷子。” “那我就抽冷子吧,希望你们救得完所谓山河……”瑶光呵呵一笑,化光而去:“会师天宫之日,你我再算恩怨。” 狗子奇怪地挠挠头。 这不应该啊。 这俩见面难道不是打得你死我活? 为什么会是这么不阴不阳地争吵两句就走了,流苏也没拦? 为什么瑶光的怒气反而是对秦弈多些…… 关于远古之劫,自己的信息是不是有点不对啊? 气氛一时很是沉默,包括囚牛霸下看着秦弈夫妻俩阵青阵白的脸色,全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生怕随便说句什么反而要变成出气筒了…… 倒是秦弈深呼吸了好几口,勉强平复心思,转头问囚牛:“伤势如何?” 囚牛摇头:“身躯恐怕要烂了……没事,灵体照样能用。” “建木……” “我也不知道建木如今算不算我们要的……”囚牛有些疲惫地道:“无论如何,目前我暂且管不了事,海中之事……” 它目光扫过霸下,霸下摇摇头。它也伤得厉害。 囚牛只得看向饕餮:“海中之事,你来统管吧。” 狗子脸色一喜,却听秦弈道:“暂且放弃海中吧,我建议普通海族都藏匿深海之底,短期内不要露面,而陆地族群与强大战力,都与我汇聚到横断裂谷去,嗯……你们的父亲出来了,也在那里。” 龙子们一喜:“那很好,我们……” 狗子大怒:“我要当大王了,你夺我权,枉我站你……” 秦弈没好气地看着它。 狗子挥拳:“天下苦秦久矣,我要揭竿而……” “砰!”流苏一拳砸在狗子脑袋上。狗子半截话全砍没了,变成了一只小黑球,两眼圈圈地趴在地上晕了过去。 秦弈随手拎起黑球揉了揉,转头对囚牛道:“其实我们来此之时已经知道,九婴的布置并不止是这里,我思前想后,还是先来此地……总之这样的态势,瑶光说得没错,如果四处救火,那真是被牵着鼻子什么事都别做了,必须集中起来才行。” 囚牛颔首道:“能够理解。见你面有忧色,不知它另外的布置又是何处受灾?” 秦弈抿了抿嘴,低声道:“万道仙宫……此时或许已经晚了,希望他们扛得住。” 第一零五三章 兵临仙宫 说是已经晚了,秦弈安定海天之后,还是立刻撕开空间,直奔万道仙宫。 万道仙宫面临攻击也有好一阵子了,不管来不来得及,总是要去的。 之前当秦弈被流苏从洞房揪出来的时候,就先后收到了两个感应。 先是九婴轰破建木禁地外围大阵。若是一般情况,这实在太远了感应不到,可被流苏提醒可能建木有难之后,秦弈刻意沟通留意体内建木之息的共鸣,自然也就能隐隐有感,发现了海天之变。 于是第一时间传念给距离天枢神阙颇近的北冥,羽裳收到消息又通过秘法和母亲取得了联系,又再度“转接”秦弈。秦弈羽飞绫都是无相,一旦有了媒介转接,这超远距离交流便成为可能。这也是秦弈为什么能精准定位羽飞绫的位置,出现在她面前的原因。 但在这个过程中,就同时感应到了另一处变故。 万道仙宫的宗门身份牌,发出了求援信号。 秦弈瞬间陷入了抉择:是先去帮东海,还是先去帮仙宫。 仙宫是自己宗门,有大恩义,按理怎么也得先去……但是东海面对的是九婴,仙宫面对的是……人间修士。 是的,万道仙宫面对的并非天上人,而是之前灵云宗的人解释过的“投名状”。攻打万道仙宫的人都是人间修士,具体不知有谁,也不知道九婴在这方面是否拿足了“守诺”的态势,有没有派人暗中插手。 原本投名状的选择也未必有什么指向,应该不是冲着秦弈出身的宗门去的。只不过万道仙宫这个反抗上天的出头鸟,连妓女的比喻都拿出来了,被想上天的第一时间抓起来打简直太正常了。 何况明面上万道仙宫就两个乾元,一个长期不知道躲哪的宫主,一个刚突破乾元没几年的棋痴。这不揍你还揍谁? 秦弈考虑之后还是认为,九婴那边需要自己和流苏一起对抗,而人间修士,让曦月明河出马最恰当不过。 老道姑这辈子专镇人间,威望也没比鹤悼差了,尤其对于近几千年,曦月威望已经隐隐盖过鹤悼才对。只不过曦月明河的空间之道不专业,没法直接穿梭,得赶去……希望仙宫能扛过这一阵子,捱到曦月明河赶到,基本就没问题了。 按理本就不该有问题,二柱子藏了那么多,能被人随随便便打破才叫离谱呢。 话虽如此,却阻不住的忧心如焚,毕竟没有亲见,谁能放心得下? 所以大家心中都明白,四处救火是最蠢的,整个天下筛子一样,哪能疲于奔命到处防贼?必须捏合一个拳头,攻防一起调度才能转换主动权。秦弈先搞定天枢神阙,就是为了这个,可惜九婴太能搞事了,只歇了一天都差点出事儿。 秦弈切齿。不把这货彻底弄死,以后怕是洞房都没得入了。 ………… 在九婴攻打建木的差不多时间,左擎天到了万道仙宫上空,看着下方的隐匿法阵沉吟。 各家宗门的护山大阵类型并不相同,并非谁都跟个乌龟壳一样的护罩,万道仙宫就是比较典型的迷踪阵与攻击法阵的综合,外人先是看不到山间状况,如果从地面乱走会陷入迷阵中出不来;如果从空中随便往下乱飞的话会遭受极为凌厉的攻击。 连当年秦弈回山都不敢直接飞进去,每次都得走山门才行。 护山大阵的模板,似乎也显示出各家宗门的特性。万道仙宫看似与世无争,一脸“你找不到我,懒得理你”的味儿,实则锋芒内蕴,“别惹我,否则弄死你”。 左擎天较为熟悉的宗门里,另有两个的护山大阵走这种特性,一是蓬莱剑阁……难怪是亲家。二是他巫神宗自己。 巫神宗跋扈张狂,也是以攻为主的代表。倒是没有想到,这万道仙宫骨子里居然和他巫神宗有一定相契。 怪不得一度被安了个邪道标签。 可这次最有风骨的,却仿佛是这个邪道。 左擎天自嘲地笑笑,忽然伸手虚按。 云开雾散,所有的隐匿迷踪尽数消失,万道仙宫的数百峰峦尽在眼底。 有仙鹤振翅而飞,羽毛都吓掉了:“敌袭!敌袭!” 不用它喊,仙宫各处已经尽起华光。 左擎天身后也出现了影影绰绰无数人影,他没有回头,只是平淡地道:“贵宗的阵法颇有门道,强攻恐有无谓伤亡,可知破绽?” 以他无相中期之强,破个乾元护山阵,并不怕伤亡。会问这话,当然另有意义。 身后有人微微一笑:“山门石龟台,便是阵核,破之即可。” 仙鹤白鹿死命跑路,身后石龟轰然炸开,阵法消散。 “天机子,我艹你姥姥!” “你这碎嘴仙鹤,若真知道我姥姥在哪,我倒要谢谢你了。看在往昔情面,我不杀你,让徐不疑来。” “……” 左擎天身后破阵者,正是天机子。 郑云逸等人跟在身后,各自沉默。 虽然……许多谋宗人士都想过打回仙宫翻身做主,可是以这种方式却没几个人愿意接受。 当然也有……比如西湘子就一直很恨万道仙宫,而且越来越恨,几乎咬牙切齿辗转反侧。对于眼下的状况,来此之前西湘子就拍手称快了,眼下更是红光满面,得意得仿佛是他亲手操作的一般。 郑云逸都不知道那是为什么,老子当年被弄得倒霉透顶都没你那么恨,该和秦弈合作的时候一样能合作,不知你个小喽啰到底在恨个啥? 他的道行终究不够,师父天机子早在几年前就一语道破了天机:“凡叛离故土者,心中最大的期待莫过于故土衰弱,自己发达,可以居高临下地鄙视穷亲戚,某日衣锦还乡受到尊崇追捧。然而事与愿违,自己发展越发窘困,故人却风生水起名震天下,那种心理落差便是憎恨之源。只要能踩死对方,怎样都愿意。” 郑云逸记得自己当时问:“那么师父也是如此么?” 天机子只是微笑:“我的发展又不比谁弱,棋痴刚乾元,我已中期。分家之后,我的修行才是一日千里,世上乾元期内修行比我快的人也没几个,我为何要恨?” 郑云逸可以理解,因为他自己的修行也一日千里。从当时那个穷奇祭坛出来之后,他的气运好像也越来越好,颇得了些造化,如今早已晖阳。回顾师父的话,郑云逸觉得这或许也是自己不怎么恨的原因吧……若是一直在万道仙宫,指不定现在还卡得欲仙欲死呢。 当然,和秦弈差距过大也有关系。 当和对手差距大到了一定程度,那就连追逐的念想都没有了。 或许这份心静下来,反而是修行变快了的原因之一。 但无论如何,郑云逸也想不明白,明明看似得道一般的师父,这次为什么会选择做带路党,带着足以让万道仙宫灭门十几次的恐怖力量,降临故土。 这明明与他平日里表现出来的意思不符,难道师父的恨,终究还是深藏在心里? 郑云逸的回忆杀只是一闪而过,实际只过了刹那,万道仙宫深处传来了宫主那不着调的笑声:“大黄,你看谁来了?那人被你咬过。” 天机子脸上的肌肉抽了抽。 里面的声音继续飘传:“还有那谁,巫神香火无人问,造谣八卦你最行,左宗主你好。” 左擎天脸上也开始抽搐:“我左擎天没有造谣!” 第一零五四章 远古宫阙,近古新道 徐不疑站在仙宫的白玉宫阙上方,仰首看着天际的人潮。 真是一副天兵天将降临的模样……人很多。 主体是巫神宗,除了左擎天自己之外,巫神宗还有好几个乾元长老在此。身后是谋算宗部分核心,然后是好几个神州乾元宗门,比如……太一宗。 就是当初和李无仙作对,后来被气运反噬,导致被巫神宗灭门的那个。 这是最可笑的。 太一宗是被左擎天灭门的,灭门时由于曦月干涉,得以失地存人,清微等乾元道士另寻地方安置下来。这原本与左擎天是不共戴天的大仇才对,却跟在左擎天后面来打万道仙宫。 他们也躲得相对有些远,似是不好意思面对万道仙宫的讥嘲。 但其实徐不疑倒是还能理解他们,家都没了,想找另一个灵山宝地重振旗鼓谈何容易?门人弟子也大半零落,就剩两三个乾元,别无牵挂,还不如上天去呢。代入想想,徐不疑也觉得如果换了自己是那个处境,上天的可能性还挺大…… 只不过跟着灭门仇家一起,这就有点受不了,所以躲远远的,也不知道一会能出多少力。 另外还有个宗门叫无临天宫,当初乾宗大比也是被秦弈锤过的一个,他们就站在左擎天身边,看似地位很高。 从宗门名字可以猜想,他们本来就是天宫布下的棋,此番便是监军。 至于最早上天的无极宗,倒没有出现在这里,因为他们已经不需要投名状了。 总之这联军,一个无相,十几个乾元,后面晖阳还一大群,其中还有对万道仙宫熟门熟路知根知底的谋算宗在。更可能在联军之中还隐藏了天上人,无相可未必只有左擎天一个。 对于原本面上就两个乾元的万道仙宫而言,那真是灭十几次都有余。 联军之中很多人都以为自己就是来走个过场的,本质就是表个态度而已,并没有想过这一战会有什么难度。甚至有人认为,左擎天一掌镇下去,整个万道仙宫就平了…… 左擎天确实一掌镇下去了,拍的是徐不疑。 徐不疑眨巴眨巴眼睛,也一掌轰天。 双掌交击,没有声息,只有白云狂卷,骤然遮天。 徐不疑“蹬蹬”退了数丈,忽然没入宫阙之中不见。 左擎天纹丝不动地悬在天际,他震惊地看着自己的手掌,半天说不出话来。 他是上风了,然而没上风哪去……他要的是一巴掌拍扁徐不疑,不是把他打退回宫里啊! 谁能想到,徐不疑居然是个无相初期!至少有二到三层的模样。 是个……无相…… 一群联军张大了嘴巴。 你他妈堂堂一个无相,能够带领宗门崛起,叱咤风云,和巫神宗分庭抗礼笑傲人间、能像大荒菩提寺一样雄镇极东布道天下,何等赫赫声威,你装成一个乾元一辈子龟缩? 当初还被一个比你修行低的和尚越级打得两败俱伤,贻笑十几年…… 被天机子逼宫,还要靠一条狗撑场子…… 足足演了天下十几年,你可真能装,真不把脸皮当回事! 所以万道仙宫还有一道叫戏剧道? 很多人偷眼去看天机子的表情,天机子强自做出一副“我早猜到了”的谋士神情,实则眼神闪烁着“我不信”,那表情实在很精彩,难以尽述。 徐不疑的声音从宫阙里传来:“欢迎诸位客官光顾万道仙宫,外面诸峰我们守不住了,爱拿拿,爱毁毁,对了有个过客峰是秦弈的,里面还有他种的腾云期药草,有个紫金兽首炉值点钱,欢迎进去参观……那边琴棋峰呢,是他师姐住过的木屋,可能有秦弈战斗过的痕迹,指不定还能找到擦什么用的丝巾呢,去看看呗,不收钱。” “……”我们是来参观名人故居的? 徐不疑的声音继续飘传:“其他人的话,已经在宫殿里了。大家一定要来与我们饮酒论诗,那得从宫门口一路进来,想直接拍碎是不可能的,太清都不行,真的。” 左擎天身边,无临天宫队伍之中“咻”地祭出一把长剑,一道华光轰然坠落,带着劈碎整个山脉的威势,想将这白玉宫阙劈得粉碎。 人们倒吸一口凉气。 又是无相。 他叫天松子,天上人派在无临天宫的“监军”。如果秦弈曦月在此,会认得这就是当初在昆仑虚里抢夺石墩的三个天上无相之一。 可见天上无相也不是数不尽,至此终于有人物重叠,证明了也就这些人而已。 结果牛逼哄哄的无相之剑劈在白玉宫阙上,同样也是如之前双掌交击一样,没声音,没多大动静,神剑倒飞而回,宫阙岿然不动。 就像普通人丢把普通长剑砸墙壁,结果被弹回来了的感觉差不多。 天松子:“……” “说了太清都不行,你又不信。”徐不疑懒洋洋道:“松松啊,你也是古人了,知不知道远古人皇宫殿在哪?” 天松子:“!!!” “嗯,材质是搬的,不过被我们拆过,然后用我们万道仙宫的工匠新道重新筑过。你认不出也不怪你,陛下自己都没认出来……” 天松子冷冷道:“你们倒是大胆,妄动人皇之殿,还拆得面目全非?” “你懂个屁?我们陛下飞扬跳脱不拘一格,啥时候在乎过这种玩意,人都没了要个破房子有啥用?真给你参观故居用呢?她要是知道了只会拍拍我的肩膀说二柱子脑瓜很灵活啊……” “……” “再说了,以后也是她的啊,给她做新房,她会喜欢的。” “……” “好了闲话少说……”徐不疑悠悠道:“此宫材质为太清之用,阵法勾连数千里山脉,连成一体。反正你们想从外面掀翻,除非让九婴自己来,你不行,老左也不行。” 天松子切齿道:“到底谁在说闲话呢?你嘲讽完了没?” “没。”徐不疑老实道:“我还得说,此宫布局都是工匠宗新道,外人难知……哦对了天机子多半也不懂的,你们想进来,那就……拿命试试?” 近古新道,万道仙宫最特色的东西。 能以晖阳应法则,秦弈多曾受益。 整个工匠宗新道的心血核心,铸就的宫阙堡垒…… 很多人心中泛起了一种奇怪的感觉,这怎么像那些传说故事里,勇者少年去闯魔头宫殿,一路机关重重,迷宫遍布,浴血奋战,终见曙光…… 对比一下双方属性,好像哪里颠倒过来了…… 最头痛的是,这种龟缩模式,联军不可能全进去,否则反而施展不便,那就只能是精英去闯。若是如此,留在外面的晖阳等等,会不会被另外的偷袭弄死? 本以为最好捏的万道仙宫,却原来是最麻烦难啃的刺猬,如此强大的联军居然一时半会卡住了,连进门都不知道该不该进。 左擎天凝注宫阙良久,忽然一笑:“我们此来,无非宣示态度,也不见得非要杀人。天松道兄以为然否?” 天松子皱了皱眉,其实当然是要杀人的,耀武扬威啥事不干就回去了想什么话? 却听左擎天续道:“那就……毁了周遭山脉也行,断了万道仙宫之根,难道不算个战绩?” “……”徐不疑笼着袖子在宫阙之中叹气。 这也没法子,谁护得住整个山脉啊。刚才故意说一堆参观故居的话,本来是让这帮人觉得没意思,结果左擎天不上套,还是想到了摧毁仙宫之根。 心在滴血呜呜呜…… 天松子呵呵一笑:“左兄所言甚是。” 随着话音,又是一道剑光闪起,随意轰向了一处山头。 轰向的方向是……曾经天机子的山。 天机子脸颊抽了抽,欲言又止。 正在此时,空中似有画卷闪过,剑光没入画卷,如泥牛入海,再无声息。 千里山脉仿佛虚化了一下,细看又没有变化。 左擎天和天松子神色却变得非常严肃,这是什么? 虚实相生,是画是真? 第一零五五章 鸟倦飞而知还 “枉为无相,没胆子与人斗法,竟以山林土地泄愤……道修数万载,为尔等蒙羞。”远处仙音飘传,一名黄衫女子踏云而至,一幅画卷从天际收入纤手,宛若飞虹轻收。 很多人呆呆看着,总觉得这种出尘缥缈手挥画卷的仙灵气,太吻合自幼想象中的仙子了……然而稀奇的是,修道以来,道姑见得不少,仙子却好像想来想去都没见到几个。 大家真的在修仙吗? 正这么想着,就见女子身后探头探脑地冒出了一个小丫头,虽然大眼睛眨巴眨巴很是可爱,却把女子出场的仙灵缥缈破坏了个一干二净。 女子不动声色地伸手往后一揪,“嗖”地一声把小丫头丢进了宫殿。 宫殿张开一道口子,一个机器人大手把小丫头接应进去。小丫头一屁墩坐在地上,还是懵的。 整个过程对方联军都傻愣愣看着,连左擎天和天松子都没有动。 都觉得去拦截一个修行刚刚腾云的憨丫头实在太丢人了。 女子不露痕迹地干咳一声,又恢复了缥缈仙灵,敛衽一礼:“云岫见过天机师叔。” 天机子道:“听闻云岫云游十余年,似乎颇有所得?” 当然有所得,没见天松子一击都被她不带烟火气地挡回去了? 徐不疑自己不算的话,这似乎是近古新道孕育出的第一个无相。 开天辟地以来,第一个以画证道者。 有跨时代的意义。 不止…… 她似乎是…… 画道乐道双无相! 竟连左擎天和天松子都一时拿不准,正在观测她的水准,没有贸然出手。 事实上出手也没用,人家就算打不过你,这么近距离遁回宫殿堡垒能有多难?你一时半会连人家的画道都未必参得破,还想秒人不成? 居云岫并无自得,神情还是平淡而有礼,宛若山间遇故,随意闲谈:“十余年来,见海天之远,观建木之盛,看南极之光,睹北冥之夜。涉大荒之茫茫,闻佛音之宕宕。春秋开合,人世悲欢,一一参详,方知山间千载枯坐,非出云,是坐困。往昔错了。” 天机子稽首:“如今云岫已知道否?” “未尽知也。”居云岫微微一笑:“只是倦了……总是要回家的。” “云岫如此出尘意,也有故土之执乎?难道不是吾心安处即故乡?” 居云岫目光落在过客峰上,目光有些迷蒙与怅惘,良久才道:“吾心见此方安,此即故乡。” 天机子默然。 居云岫这才转向左擎天:“云岫素知左宗主一代豪雄,颇有气度。怎么也会想出这种毁一地之根的事情,非阁下所当为也。” 左擎天洒然笑笑:“本座现在不是什么宗主,何必讲气度。” 居云岫有些奇怪地问:“左宗主雄镇西陲数万载,为何甘愿跑去做人下属?” 左擎天笑笑:“道途所在,非尔能知。本座不想与你做无谓之争,你不愿毁了此地之根本,可以,你让徐不疑走出那乌龟壳,你我在外一决胜负,是非恩怨干脆点了结便是,免得啰嗦。” 居云岫失笑,一时便如云雾之间有云霞绽放,美得让郑云逸等人尽数失神。 当年觉得她漂亮,不料这么多年不见,更漂亮了…… 郑云逸觉得自己是个沙雕,当年还有个不靠谱的婚约呢……对方没当回事儿就算了,怎么自己也完全没当回事儿,满脑子只想着搞画,连正儿八经的追求都没想过,到底是怎么想的……到底是哪个智障教育自己女人都是骷髅,要勘破的? 天机子感受到了冒犯。 左擎天淡淡道:“阁下何故发笑?” 居云岫笑道:“我只是在想,你们居然这么怕仙宫新道,竟连试探着攻打宫阙的勇气都没有?这可不像张狂霸道的巫神宗……还是说,其实你们出工不出力,首鼠两端,只是想骗骗天宫的资源而已?” 左擎天心中咯噔一下,暗道坏了。 这看似拙劣的挑拨……其实很容易生效的。 因为这本就切中了要害。 为什么左擎天压根就没想过狂攻,一直试图打些省力的擦边球?为什么天松子很少说话,就看左擎天怎么操作,搞得真跟左擎天才是领袖似的? 这本就是应有之义,人家天宫又不是傻子,本来就需要看你的表现来建立信任,结果你磨磨唧唧根本不想出死力的模样,那还叫投名状吗? 左擎天偷眼看看天松子,天松子神色平静:“信得过左宗主。” 话是这么说,其实隐含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你再这么墨迹,就不一定信得过你了…… 左擎天有些牙疼,想不到这个看似缥缈出尘的女子还挺阴的,不愧是秦弈的枕边人,还是有点共性的嘛? 他目光再度投向那白玉宫阙,暗道这回被挤兑得……看来是拼死也要闯一闯了。 恐怕就算能打跑居云岫毁了山,也未必还有多少价值了,因为天松子内心已经不想认这个账了。 必须见血。 可是这很麻烦。 这宫阙要怎么打? 对于天松子这种远古遗留下来的修士,以及左擎天这种也已经活了六七万年、而且满脑子追寻的都是远古巫神之法的老牌修士而言,看万道仙宫的很多东西他们都非常难受。 因为与惯常认知有很大的差异。 什么执迷或超脱这种形而上的事情另说,具体在应用上,你要说玩阴阳玩五行、玩诅咒玩巫蛊,他们可以笑呵呵地跟你扯一年不带重样的。可你跟他们说画画下棋也能是非常强大的技能,那他们可能把脑袋摇得跟个拨浪鼓一样,半天也憋不出个屁来。 没跟你说一句“异想天开”就不错了。 因为术法的运作机理乃至于法则本身,都不是一挂的。就算发现这些东西也能产生能力,最多也就作为兴趣玩玩而已,很难真正认可为一种大道看待。 毕竟开天辟地之时不可能有这样的东西,这都是人类在文明发展很久后才逐渐成熟的玩意,对于追求“源初”“先天”的修士们而言,那又怎么可能是大道? 别说他们了,就连一般宗门都很难接受,所以才会有当初乾元各宗排挤万道仙宫的事情,并且隔阂至今并未消除。因为时局变化实在太快,才没有凝聚新的一轮对万道仙宫的发难,要是和平时代安稳一两百年没事干,说不定新一波责难又要诞生了。 就这样完全不熟悉的对手、不熟悉的堡垒建筑,再加上宫阙之内到底还藏了些什么,根本没人知道。 这是彻彻底底的不知彼。 左擎天纵横天下几万年,经验何等丰富,怎么可能贸然去打这种无把握的仗? 正在左擎天打算撂挑子的时候,天机子忽然说话了:“我勘破了。” 左擎天豁然转头看他。 天机子面有得色,捋须道:“原本这个宫殿之内被工匠宗改造无数机关,引动地脉之火与宫阙本身材质的能力,足以让人陷入无相级的攻击,除了你们二位之外,谁进去也是死。便是你们二位,在这种环境被人突袭,也是非常危险的。” 天松子道:“你有办法破解?” 天机子笑笑:“能量不是凭空得来,工匠宗的最大弱点就是自己修行不足,全靠外物。只需要我们布下大阵,限制此地地脉流转,这个宫殿立马就废了大半,能发挥的最多就是一点迷宫之用罢了。” 宫殿中传来徐不疑的声音:“操!” 居云岫也瞪着天机子怒目而视。 她虽然刚回来,也不知道这宫殿具体怎么回事,但她知道天机子这话切中了工匠宗最大的弊端,十有八九是正确的! 不合归不合,分家归分家,大家还是有极深渊源,刚才还以前后辈见礼的,你真就做个彻头彻尾的叛徒,把万道仙宫的破绽给卖了? 第一零五六章 对局 联军开始绕着数千里群山布大阵,居云岫想去阻止,魂海却传来徐不疑的传念:“回来回来,让他们布。” 居云岫愣了愣,便盯着左擎天与天松子,缓缓后撤,进入宫阙堡垒。 这本来是连绵宫阙,殿阁楼台各种款式,如今不知道怎么操作的,居然合起来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城堡,就像宫阙还能拆分重组似的。饶是居云岫深知工匠宗的手段,也不免啧啧称奇,太有意思了。 恐怕整个宫阙都是一个大型的“机器人”? 进入门口,第一时间就天旋地转,似乎被传送到了什么位置,定神就看到一个枢纽式的小间。 没看到其他同门,就徐不疑和工匠宗墨武子带着几个机器人站那儿,清茶正在好奇巴巴地摸机器人。 看清茶摸的位置,居云岫差点直接破功,跳脚道:“清茶!不要摸那里!” 清茶好奇问墨武子:“这个钢铁人是不是女的,没那个……” 墨武子脸颊抽搐了半天,只得哄道:“就是因为常被摸所以摸没了,你别摸了。” 清茶醒悟:“怪不得师父没有,原来是被师叔……” 徐不疑墨武子不忍目睹地转过了脑袋。 居云岫满头青筋,一巴掌把清茶拍了个趔趄:“我的形象气质全毁在你个呆货手里!” 清茶大哭:“师叔快回来,师父没男人的时候越发黄脸婆了,天天欺负人。” 何止是居云岫的形象被清茶弄没了,在这最风云肃杀的时候,连空气中压抑的气氛都被冲没了…… “咳咳。”徐不疑终于开口:“云岫回来的正是时候,不然我们扎根数千年的青山就保不住了。” 居云岫道:“你让我进来,外面岂不还是难保?” “现在不同,他们的心思只在见血,毕竟毁山这种事情对于投名状来说没有实质意义,倒像个出工不出力的证明,你方才说的那些话很有用……” “那……若是这宫殿真被破解了,他们攻打进来,宫主有信心?” 徐不疑咧嘴一笑:“就怕他们不进来。” 居云岫:“……” “我们想了好几个方案,一开始我并不打算暴露无相之能,引诱他们轻敌冒进。后来想想,那样可能只会进来一个无相,坑的大概是左擎天,我更想坑的其实是天上人……所以干脆显露无相,哄他们两人都进来。”徐不疑叹了口气:“可惜左擎天真精明,不肯进来,只想毁山,老子操他……还好你回来了,否则这数千里青峰毁于一旦,我都想哭。” “停停停。”居云岫捂着脑袋:“你说了一堆,我没听见你如何应对两个无相中期和一群乾元。我俩都是无相初期而已,哪来的自信?缩在堡垒里面反而是没了退路,到时候跑都跑不掉。” “要的就是这效果,我们跑不掉,他们岂不是也跑不掉?”徐不疑笑呵呵道:“放心吧侄女,我们可不止两个无相。本来把握不算很大,只能说是有些胜算吧,可你来了,那就十拿九稳了……简直回来得太是时候,这便是无相之冥冥?” 居云岫眯起了眼睛。 确实是冥冥有感,觉得仙宫有事才回来的,同时也是天道冥冥,因为这个时候她确实倦了,想回了,结果又恰好在此时仙宫有事。仙道之应,真是玄之又玄,即使无相,也未能窥其万一。 但这话问题不在这,而是在于……我没回来,你们居然也有些胜算? 我是不是对自幼在此长大的万道仙宫有什么误解…… 徐不疑看着天花板,悠悠道:“我最开心的,不是能不能歼敌,而是亲眼见证了我们万道仙宫之道确实是光明道途,画道乐道双无相都有了。臭门灵属实偏心……” 居云岫:“?” 前面听得懂,你酸。最后一句啥意思? 徐不疑看着天花板,半天头都没掰正。 这“近古新道”,本就是一个毛头小子听了人皇讲法后的“异想天开”,在幽冥被“门灵”启示之后,终于立志打算穷三生三世来慢慢做的事情。 徐不疑自己都没打算在这一世就能找到此道的终点,仙宫都是个半放养的状态呢。 结果愕然发现,那个被“门灵”骗炮……骗跑了的师侄女,走得好像快比自己还远了。 画道乐道双无相,是人吗? 除了认为是被门灵灌顶过,还能怎么解释?徐不疑都很想跟秦弈说,我才是你最忠实的拥蹩,别人守的是墓,就我特么守的是门!你不能这么厚此薄彼,要是嫌我是男的,那我女装可以么? “轰!” 门外传来地动山摇的震颤,堡垒大门被轰破了。 外面布阵完毕,连居云岫都清晰地感觉到堡垒的很多作用消失了。她担忧地看向墨武子:“确定可以么?” 墨武子叹了口气:“可惜可惜,本来我们真的很多玩意,天机子说到了点子上,搞得全废了。” 居云岫道:“没觉得你的表情有多可惜。” “是真的可惜,很多好玩意没发挥的机会。”墨武子也咧嘴一笑:“但终究……迷宫效果还能用,那就足够了。” 徐不疑兴致勃勃道:“来,原先一处地方是京泽画的,现在有你就更稳了。” ………… 天松子左擎天同时踏入了堡垒。 既知里面有徐不疑与居云岫两个无相初期,他们当然不会再独自进入,必须全军压境。 面上实力对比,还是优胜许多的。 虽说没人知道堡垒里藏了谁,可毕竟世上无相有数,谁也不知道天宫会打击哪里,所以像玉真人悲愿他们肯定必须坐镇自家,不可能吃饱了撑的提前跑来藏这儿。天枢神阙?那自家还在内战呢,九婴就是瞅准了天枢之变才安排的动作。 所以常规推断,堡垒里也就藏了些乾元。这并不要紧,最多就是万道仙宫的奇怪法门需要应对一二,硬实力差距之下,总是能破的。天松子始终还是很有信心。 只不过左擎天心中一直有点疑虑,无关其他,纯粹是魔道修士长年累月走钢丝的敏锐性。就算面上分析万道仙宫就这点实力不可能再多了,他也依然觉得哪里有问题。 总归是没有情报的盲猜,不靠谱。 魔道敏锐,可比长期处于“仙神之劫优胜者”的优越感里的天上人谨慎多了。 于是左擎天悄悄留了个后手,把自己收服的一个妖神之魂藏在青山之外,随时准备借此置换遁逃。 做完一切准备,踏入宫阙,眼前就变了个样子。 天松子不见了,自家宗门下属也不见了,联军其他人全都不见了…… 只剩他独自一人,面对寥廓诸天。 天空之中,龙凤盘旋,麒麟长啸,四方妖神遨游九天,有被自己坑了的穷奇,有坑了自己的饕餮。 饕餮还在打穷奇,好像在抢吃的。 不知是幻还是真,太真实了,一点幻境的感受都没有,连所有的声音、空气的芬芳,都如同回到了远古之前。 这不是幻,是画。 堡垒之中并非工匠宗的精髓,而是仙宫万道,尽在其中。在居云岫归来之前,就已经布置。 左擎天看了一阵,感觉自己陷入了一场局。 棋弈之局。 之前一切,都在座子,如今正式挂角,点入三三。 从头到尾都有棋手在掌控一切,一双冷漠的眼睛,自始至终在空中俯瞰棋局。从踏足万道仙宫起,联军就已经在与人对弈。 左擎天轻轻“呵”了一声,心中忽然有了些战意。 他也很想看看,这万道仙宫,究竟有多神秘。 第一零五七章 抽象画界与农之道 攻击已经悄悄临身了。 左擎天可以感受到天空中龙凤麒麟鸣啸的声音不知不觉地开始震动灵魂,慢慢地耳朵失去了听觉,魂海却轰鸣如雷震。 而眼前的远古妖神之景也消失了,变得很抽象的画面,灵魂似乎还能感受到那依然是龙是凤是麒麟,在视觉上却只能看见奇怪的扭曲。 世界都变得抽象。 好像一切都是个意象,声音也是,画面也是。 这是……大音希声,大象无形? 脱离了传统的阴阳五行,时间空间,生命死亡……而是声音与画面,听觉与视觉,从外到内,直沁灵魂,重归混沌。 这也是混沌? 也许。 混沌未开之前,也有可能就是如此抽象。 左擎天不知道是不是,总之他是真的没有接触过类似的攻击模式。 效果嘛,也很明显……如果他挣脱不出这种状态,那就一辈子这种状态了。 处于奇怪的混沌之中,如同进入一个特殊之界一样,成为放逐了的游魂野鬼。 想到这里,左擎天倒是有了一定程度的熟悉感,放逐与封印,与他的研究还是能扯上共性的。可见世间新道也不可能脱离大道本源,至少在攻防的具体反馈上,伤害削弱控制放逐禁锢封印总是有其一体现,总不会无端端的人没了。 既然有体现,那就有破解的轨迹。 左擎天手心里出现了血色的漩涡。 不知对方画上古妖神之形的具体用意,或许是某种媒介必须,但对左擎天却是个好事。虽然都是假的,但实际上只要具备其形,就有一定灵性,要是妖神们都还有神性,就是神降之途。这对于一位巫神之道的无相者,太过熟悉。 也可以利用。 血色漩涡之中,妖神血影不断交缠浮现,那一丝灵性被准确捕捉,化为血肉生命,又由生化死,变成浓郁的死气血凛,轰然破在此界虚空。 他自己的力量无处着手,却借用此界本身的灵性,化作妖神血戾,成为破开此界的引信。 虚空之中居云岫也不禁赞叹,巫神之主就是巫神之主,对大道的理解远不是之前接触的那些巫神宗人士可比。若是当年大家遇上的不是贺归魂封不戾而是他左擎天,就算不提力量差距,但论法则理解,现在大家坟草也该三尺高了。 可就在左擎天破界而出的位置,一团泥巴忽然糊了上去。 死气与泥巴撞在一起,泥巴变成稀巴烂,却有一粒种子附着血气之上,怎么都挥之不散。 左擎天已经可以看见前面的虚空之中站着的徐不疑与居云岫。 他低头看着自己手心里的种子,皱眉道:“这又是何意?” 之前那么抽象的,他都没发问,此时这么明白的一粒种子倒是看得他莫名其妙。 因为种子本身什么力量都没有。 灵气倒是很浓,或许长成什么天材地宝很有能量,但目前真只是纯粹的种子而已。 徐不疑咧嘴一笑:“你化死气,我塑生机,仅此而已。” 随着话音,种子忽然发芽。 左擎天神色大变。 他发现刚才自己凝聚的妖神血肉尽数变成了这粒种子的给养,这一粒看似不起眼的种子正在疯狂地与他争夺血戾之气,然后他居然还抢不过这种子。 这里又没有妖神,只不过是画中微薄之灵性,是老子的神通凝聚演化出妖神血戾的,凭什么给你这粒莫名其妙的种子抢走了? 最气的是居然抢不过! “若论吸收土壤养分、不顾一切生长破土的能力,人明显比不过随便一棵草。”徐不疑笑眯眯道:“当然了,一般草木和阁下争养分那是没什么好争的,可我也是无相啊。” 万道仙宫,农之道。 就这么一句话间,那些妖神灵性已经被吸收得一干二净,种子变成了一片青草,在左擎天手上附着不去。 继而……开始疯狂地吸收左擎天自己的血肉和法力。 说好了“塑生机,仅此而已……”可现在开始夺命了。 左擎天并不意外,他运劲一震,想要将这片青草震开。青草低垂摇曳,却终究没被震离。 “别看小草娇嫩,能摧折巨木的狂风刮过,人家小草还活得好好的。想要拔除,却发现人家扎根远比外面所见深得多,可不好拔的,何况一片相结。”徐不疑尽责地做着解说。 其实不解说左擎天自己也看得懂,甚至左擎天还知道徐不疑为什么嘴巴这么贱就是想解说。 因为他真的很想让世人知道,近古新道是什么,与传统仙术差别在哪,以及……是不是比丢个火球劈个雷电更像仙? 这是创道者藏不住的比较心,和布道欲望。 布道布在了堂堂无相身上…… 左擎天也不知道是气还是笑。莫名其妙的画与音,莫名其妙的农之道,与常规仙法画风格格不入,却在根本上没有偏离世之道理。如果是平日较量,左擎天可能会很心喜,有战斗的乐趣。 然而此刻可是生死战,左擎天虽是好战,那也不是不要命的武痴,老命更要紧。 他一边控制自己的血肉不被吸收,另一手飞速抓向手上那片青草,直接把自己的血肉都扯掉一大片,鲜血狂涌而出,那片青草却终于再无所依,掉在虚空之中迅速枯萎。 然而画界封闭,他又处于那种抽象放逐状态,出不去了。 由始至终,左擎天都在设法破解新道,连个攻击都没发出去。 他毫不在意自己的鲜血淌流,默默回复了一下体内有些紊乱的气血,忽然道:“你们两个都在我这,就不怕天松子屠杀你们的门人?” 徐不疑笑笑不答。 左擎天懂了:“你们两个主要还是为了困我,因为并没有把握杀我。也就是说更期待另一边能够先杀天松子,再会合过来杀我……你们还布置了更强手,对付天松子。” “倒不是特意布置先杀谁。”徐不疑很老实道:“将你们分开隔绝,是赌宗所为,你们没能抵抗赌宗奇葩的伎俩,但他们也没法做到精准分配,只能随机掷骰。你运气好点,分到我们这,天松子运气差一点……” “……”左擎天极为凝重:“到底是谁潜伏于此?曦月?鹤悼?” “不是。”徐不疑依然老实:“只不过天松子没马,我们有。” ………… 天松子随机分派的位置,和左擎天看见的一模一样。 龙凤翱翔,麒麟长啸,妖神乱舞,饕餮在打穷奇。 可见所有区域其实是一个布置…… “装神弄鬼的壁画而已。”天松子一眼勘破,因为他对这些族群太熟悉了。 凤凰不是一只。 为什么孟轻影前世叫凤皇,而不是凤凰?不是有意的通假,也不是纯粹帝皇之意,而是因为它是源初第一只凤凰,身具五彩纹,而不是单色纹。所以它自身便能一化为五。而之后从门中依然在继续诞生演化新凤凰,此时都是单色凤凰,作为它的从属,然后繁衍成族群。 就自家老大是单身狗,别的都是成双对的,孟轻影回忆前世也是泪流满面,不知道日子怎么熬过来的,太惨了。 扯远了,总之天宫此时奴役了许多龙凤之属,还有麒麟……都是坐骑。 天松子的坐骑就是一只麒麟。 要破这种画,真麒麟出现,假的自然就破了…… 天松子一挥衣袖,祥云升腾,跳出了一只小麒麟。 好像在说,我也有马。 “去吧,撕破这伪画。”天松子向前一指:“冒麒麟意,是大亵渎。” 小麒麟愣愣地看着壁画老半天,忽然狂喜而啸。 然后……一蹄子踹向了天松子胸口。 天松子:“???” 与此同时,天空传来恐怖无比的威压,七彩祥云如聚风雷,一只雪白的麒麟带着狂暴的盛怒,恶狠狠地朝他当头踩了下去。 这个区域壁画确实长得和别处一样……区别在于其他区域的画全是假的,而这个区域的画……有一点点真。 龙凤是假的,麒麟是真的。 第一零五八章 麒麟与书仙 曾经秦弈心目中的快死老马,远古人皇的坐骑雪玉麒麟。 四蹄生物第一档颜值,也是第一档的实力。 作为天帝坐骑的九婴是祖圣巅峰,麒麟作为人皇坐骑,当然也是一样。 流苏才不会在这方面被瑶光压下去呢……其实应该说,是瑶光为了找个能和流苏坐骑实力相当的坐骑,当年才用了九婴,要不然祖圣巅峰的妖神可不好找,瑶光曾经考虑过螣蛇,不过没收服,那螣蛇太凶了,还是九婴识时务。 人人鄙视九婴出身,其实也是有些故意的。九婴出身虽然比不上第一档,但它的神性并不差,不是真草根。 九头妖蛇在任何传说里都是顶级妖兽,部分传说里是终极boss,这都是草根的话,其他没听过的那群算啥……与其说草根逆袭世家,还不如说次级世家眼红顶级世家的概念更浓。 瑶光选来和麒麟媲美的坐骑,当然有她的道理,随便找个会被流苏笑的,瑶光可受不了。 只不过麒麟当年受伤较重,一直没恢复太好,也是前些年才完全复原,更不可能和九婴一样进窥开天之途。 但它真是祖圣巅峰。 人家当年比的是九婴,不是天松子能比的。 “砰”地一蹄子,天松子被踩得狂喷一口鲜血,手中临时祭出来挡招的一面镜子法宝都碎了个稀巴烂。 天松子骇然后退:“你……你还活着?” 麒麟没理他,很是和蔼地拿蹄子摸小麒麟的头,小麒麟高兴地在它身上蹭啊蹭。 小麒麟是被天宫御兽之法控制的,但在见到自家族群老祖的一瞬间,术法就被无相巅峰的祥瑞能力直接破除了。 “爸爸……” “……其实我不是你爹……算了。”麒麟眼中泛起怒意,瞪视天松子,切齿道:“奴役我的族群,天松子,你是在找死!” “天宫谁不骑龙乘凤驾麒麟?”天松子站定冷笑:“从九婴开始就这么玩了,你怪我干嘛?” 口吻就是一副变怂了的样子,眼睛滴溜溜地想找退路。 此间壁画只是仿真,毕竟京泽画的,没有居云岫那种能给左擎天带来麻烦的能力……但结合了工匠宗的环境设计,他一时半会真找不到出路。 “本座是随陛下与天外之人交战重伤,是为守护此界生灵而伤,你们却奴役我的族群!”麒麟狂怒:“从九婴以下,你们个个死有余辜!” 天松子后退:“为什么我们去仙迹山观察过数次,并没发现有你……还以为你死了。” “陛下血肉演化的空间,你们以为就一个小空间隔绝能力?凭你们也想尽窥仙迹之秘……呵呵,没了瑶光,一群沐猴而冠的玩意,属实可笑。” 麒麟根本懒得再多说,身如电闪,冲着天松子就是一个冲撞。 妖族的肉身冲撞,看似简单,其实就是最根本的物理法则,蕴含里极恐怖的力量在其中,和秦弈简简单单挥棒子道理类似。如果让左擎天在这里估计会感动得泪流满面,终于见到了一个正常攻击模式了,不是莫名其妙的画画和种子了…… 但在天松子眼中,这就是死亡的号角。 无相巅峰vs中期,绝对的力量差距,最直接的速度与力量的物理碾压,比一切花巧都可怕。 天松子根本无法抗拒,勉力又基础一面盾牌法宝,只在眨眼间就被冲了个粉碎,余力重重撞在他胸膛上,传来骨骼断裂的声音。 “噗……”天松子猛喷一口鲜血,借力极速飞退,而退在半空中喷洒的鲜血忽然闪起道纹,似是形成了一条诡异的通道一样。 血遁之法。 麒麟主祥瑞,肉身虽强,各类妙法不足,很难阻止他这类特殊的遁法。 想杀无相,本来就很难,需要各种天时地利,或者强力克制,不是实力胜出就一定能杀的。 眼见就要消失,天松子露出一丝狞笑:“回去之后,虐只麒麟玩玩。” 话音未落,天边飘来一个斗大的墨字:“散!” 术法波动忽然消散,仿佛低级道士施术被泼了黑狗血一样……什么效果都没了。 万道仙宫,书之道。言出法随。 书仙偷袭。 天松子:“……” “砰”地一声,一蹄子撅了过来,天松子脑袋都被踢成了西瓜。 天松子脑袋被踢烂了都想不明白,偷袭者的实力感觉都还没无相,那简简单单一个字为什么有如同天帝人皇那般言出法随的效果,那不是太清意吗? 没有让他思考的时间,一个阳神飞快遁逃,比光还快。 天边又闪过一个斗大字样:“封!” 光芒顿止。 一副书卷张开,天松子阳神没入书卷之中,消失不见。 最后一刻,天松子才看见了这个偷袭者,就一小孩。 “白泽转世……”最后闪过这个念头,天松子发现眼前景色变了。 书卷之中什么鬼玩意都有,流苏瑶光烛龙凤凰鲲鹏,齐刷刷围着他看。 天松子:“???” 书仙正慢条斯理地提笔在写小故事:“远古众位太清开天,围殴天松子之灵,大家很开心。” 书卷里的流苏举起了棒子,咧嘴一笑。 “救……救命啊!”天松子声嘶力竭地惨叫。 这都是什么玩意! 书仙补了一句:“打了很多很多年……” 麒麟揣着蹄子探头去看书卷,啧啧有声:“你们的新道,真的有点那啥……” 书仙瞥了他一眼:“说穿了就是个封魂塔……没那么神秘。” “但是……”麒麟犹豫片刻,还是道:“你的书与那位的画,加起来,很像一个世界。” “秦弈入门没多久就说过类似的话……当时云岫用宗门令牌和我交流过,说这人区区琴心,目光如无相一般本质。” “……你是在讽刺我和你交往这么多年还不如一个琴心看得透?” 书仙拍拍它的背:“老马,他不是一般琴心,将来有一天他可能要骑在你背上和我们的陛下嘿嘿嘿,你要有这个心理准备。” 麒麟:“……我哄他那只羊驼是我布的种,他心中想必认为我是雄性,不会这么玩了吧?” 书仙惊为天人:“你哄他羊驼的事情居然是为了这个?” 麒麟得意洋洋:“这就叫高瞻远瞩。” “高个屁,管你雌的雄的,他那么看表象的人,只会觉得是马震,谁在这时候还去检查一下马是雌雄?” 麒麟:“……” “话说……”书仙有些犹豫:“因为你们化形都能变人,所以陛下和瑶光不可能选雄性坐骑,这一点他估计没想过……也就是说,他没想过九婴可能是女的。一旦发现了,会不会手下留情?” 麒麟一蹄子把他踹翻:“你以为秦弈浅薄到了是女人就喜欢?” 书仙挠头:“难道不是?” “当然不是。”麒麟严肃地告诉他:“他喜欢的是漂亮的女人。” 书仙:“……” “你知道九婴化形有多丑吗?” 书仙心悦诚服:“还是你懂。” 他们懂,书卷里的天松子阳神就真不懂了。 自己居然死在这群满嘴不着调的家伙手里,他们哪点像做大事的人了? 话说……打个万道仙宫,本以为是个普通乾元宗门,自己都只是监军,看左擎天怎么表现就行了……可谁曾料想,居然是捅进了人皇遗族的窝点里,这个看似很好捏的仙宫,实际是这个世界上最恐怖的地方之一! 自己这个监军都死在这,左擎天呢?天机子和其他乾元呢? 全军覆没? 第一零五九章 救世主天机子 其他乾元,其实倒没有天松子惨。 因为联军乾元确实多,十几个,而万道仙宫并没有那么强。 徐不疑居云岫在困左擎天,书仙在偷袭天松子,万道仙宫的乾元实际只有棋痴一人,加上仙迹村樵夫渔夫,两位都是乾元巅峰,始终破不了无相关,还转世过一轮。 也是因为转世之后被徐不疑找到,才被他灌输了一脑子新道思想,跟他混了个渔樵耕读。不然当年大家年纪可都比二柱子大,怎么可能变成徐不疑为首…… 也证明自从仙神之劫后,人间无相是真的难成,曦月左擎天玉真人可谓是人间数万载最天才最璀璨的光了。 天松子原先觉得万道仙宫是弱鸡,自己被日了又觉得万道仙宫无限强,从头到尾就没个准确点的认知。 实际上此时万道仙宫主要是依靠宫阙特性和各种特色技能在堵联军,依然是个守势而已。 只不过他们的守势特别奇葩。 太一宗清微等人看着眼前的酒池肉林,心中都是省略号。 仙家美食,醉仙佳酿,修道者们压抑了遗忘了几千年的本源欲望被深深地勾起。 食之欲是生灵与生俱来的本能欲望,或许在修仙过程里最容易被压制,似乎早就没有了……但实际从来未曾消除。 若真有天庭,也会有蟠桃宴的,连无相之曦月也爱喝几杯。各家宗门其实也有……从来没能真正断绝。 更让人顶不住的是,前方还有美人歌舞,轻纱遮掩,若隐若现,诱惑着修士们始终在抗争的一项诱惑,男女大欲。 这一项更是常见道争之一,许多正统宗门眼中,这就是修行路上最大的阻碍,为之自宫的都大有人在。 万道仙宫这套不是幻术,是真的……人家就是有嫖宗,嫖宗姑娘玩起这套可一点都没比大欢喜寺天女差,甚至口中说出的话更诱惑。 所以万道仙宫真是邪道啊…… 这个时候可没人跟他们论正邪,多的是人被这场“酒色财气”关卡弄得不知所措。 别人家的类似关卡大都是幻术,万道仙宫的这一关全是真的,从吃的到喝的,到美人诱惑,全是真的……一个不对,就是永世沉沦。 “咚……”酒坛坠落,酒池溢散,人们身陷酒海之中,渐渐漫过身躯。 漫过去,就是死亡。 巫神宗的乾元长老们看着眼前的一群机器人,心中都是省略号。 我们拜上古妖神的,修巫法的,研究血肉与神性的,对一丝头发一根骨头的认知都比对这个强,这群铁疙瘩是什么玩意? 这铁疙瘩还会抽出光束大刀,这光束又是什么能量? 巫师们一脸懵逼。 那边天机子站在虚空中,看着前方的一句话:“任一大于二的整数都可写成三个质数之和,是否?试证明之。” 作为前医卜谋算宗之主,天机子对算宗的一些玩意并不陌生,也知道他们的一些术语,比如质数。 但这句话乍看简简单单,证明的话……怎么证明? 有病吗? 远方传来有些歉意的声音:“天机师叔,让你见笑了,本来我们算宗另有点直接作用的术法,但我们现在水准不够,用来打打别人还行,打师叔不够用。所以和赌宗合作,弄成题解赌局,师叔能解此题,我们就死了,师叔解不了的话,可能就会困在题海,永远挣脱不出去。” 天机子抬头望天,想了好一阵子才道:“你们的术法,其实可以用于预判上。” “可以是可以,不过这个更合天机师叔之道,我们的有点儿那啥……反正言语不太好解释。总之天机师叔很早年的时候告诉过我们,术算是一切道之源,所有道则都可以分解为算术,我们深以为然,天机师叔算是我们的奠基人,很是感谢。” “不敢当,你们现在的研究方向与我所知已经不一样了。” “那是秦弈堂主的额外启示,让我们仿佛发现了新世界。很遗憾,我们的研究还是太弱了,反正眼下这个与赌宗合作的题解,还请师叔指点。” 声音就此消失。 天机子抬头看着天空那道题,神色愈发古怪。 一道看似很简单的如同废话的题……但细想却越想越难。 因为术算是严谨的,不能用“我觉得”“这就是对的啊”就完事了,正如题中的“证明之”,这证明需要非常完整的推导,某种程度上,比“证道”还麻烦,因为证道可以形而上,“悟”这种事情说不清道不明,是很私人的事情。 但术算的“证明”不能如此。 这是一个可以穷千年去“证”的东西,天机子觉得能解,但这需要时间。 别说千年,就算拖个一天,黄花菜都凉了。 天机子哭笑不得,算宗曾经还是他不重视的下属呢,结果现在给自己出了个大难题。 当然,并不是一定要靠解题,这终究是依靠赌宗之契强行布下的对赌,当硬实力差距大到一定程度,可以强行破解这场赌局,又或者用赌宗自己的解契来撤销此局。 天机子暂时没动,抬头看天,微微一笑。 没到时候。 无论如何,万道仙宫以弱敌强,困住数倍于己的乾元修士,这一战无论输赢,传扬出去就是个名震天下。 世上所有修士都会开始正视仙宫之道,琴棋书画、渔樵耕读、能工巧械,很有可能在将来会成为修士们的兼修标配。 正这么想着,远方传来一阵奇异的天地动荡交感,一阵心悸从心头涌起。 很多人心中都冒起了同样的认知:“有无相陨落!” 继而一声麒麟长啸传来,祖圣巅峰的恐怖气息冲着另一个方向去了。 那边左擎天感受到了危险来临,他也没和徐不疑居云岫继续僵持,果断发动了后着。 居云岫只觉自己的画界失去了目标,左擎天变成了一个血影,血影瞬间被画界放逐,而真正的左擎天已经不见了。 他之前就预留在山外的妖神遁法。 居云岫断然道:“追!” 徐不疑摇摇头:“来不及……只能说左擎天太精明了,由始至终他都没打算力拼,纵横天下这么多年,不是白给的。” 话音未落,所有人都听见了本该跑路的左擎天怒喝:“曦月,你怎么会在这里!” 徐不疑:“……” 居云岫喜道:“曦月宫主来了,我去帮她。” “……”徐不疑觉得可能有一出新的战争要上演,他看着居云岫的背影消失,没有追出去,目光转向了天机子的位置。 天空已有祥云坠落:“交出天松子阳神!” 天磐子天虹子等天宫人族无相,集体降临,恐怖的无相合击轰向了宫阙堡垒。 堡垒忽然站起来了。 从一个龟缩堡垒,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石头人,一拳轰向了天上的华光。 天磐子:“???” 天虹子:“……” “砰”地一声,石头人安安稳稳地挡下了无相合击,连一点石头沫都没碎。流苏的太清宫阙,材质本身就是这么坚挺,在工匠宗妙手之下,威力聚于一拳,又远比堡垒形态的分布威力更盛。 但与此同时,内部也颠三倒四,所有人都失了位。 “就是现在。”天机子掏出一张金箔,往天一抛。 他的解题赌局忽然消失,各方的关卡也消失了,酒色财气退去,机器人停止,堡垒上方露出了一个缺口。 “走!” 天机子袖袍一拂,带着所有联军腾空而去。 这变故似乎是万道仙宫这边始料未及的,徐不疑怒喝一声追了上去,被联军集体合击又轰了回去。只在刹那间,天机子救了所有人,被天磐子等人接应着,集体去了天宫。 留下本来应该早就跑路的左擎天,陷入曦月明河居云岫的围困里,满头是汗。 ———— ps:想必很多人看得出,坐骑特意写成雌的,只是为了避免有人脑补雷,而不是为了想收。明确不可能收。。。可别搞得雄的是天雷,雌的是漏女,收了是种马……那就太好笑了。 第一零六零章 巫神之殇 聪明反被聪明误,早知道天机子能带人破局跑路,自己又何苦提前跑? 结果出来一头撞上刚抵达的曦月明河,左擎天都懵掉了。 不是说天枢神阙正在内战嘛?大家之前隐隐感觉到的鹤悼太清难道是假的嘛? 你们怎么能来得这么快? 如果让他知道所谓太清的鹤悼其实昨天就被打跑了,今天是婚礼加洞房的时间被打扰,不知道他会不会更加怀疑人生。 反正看着曦月明河怒气冲天的模样,左擎天实在不知道她们气个啥,老子说真话被人当造谣、跑个路撞上围攻,冤得快跳江了都没你们这么气,你们气啥? “左老贼纳命来!”辉月光耀。 “汝之道源,源于血海,如今可归矣。”冥气狂涌。 “妈的……”左擎天飞速后撤。 身后骤然传来尖锐的箫音,左擎天脑海轰然一炸,再度失去了听觉。 这种五感剥夺……让人太蛋疼了。 因为剥夺的不仅仅是耳朵听觉,同时能影响阳神,就像是神念也被阻碍了声音传导一样,把有关声音的波动全部隔绝。 当一个人聋了,战斗力会不会下降?显而易见是会的。 眼前的一切再度变成黑白,所有的色彩也没有了。 以泼墨取代了现实,如同置身水墨画里,迎接没有颜色的月,和本就死寂无声的幽冥。 曦月明河都有些惊讶地对视一眼,这居云岫的手段……同样超出她们想象。 还好是友非敌……唔不对,确定非敌?情敌是不是敌? 念头一闪而过,两人含恨的大招已经轰在了左擎天身上。 被音画干扰得无所适从的左擎天甚至连很多神通都感觉无法沟通、无法运用。 他只能取出自己的本命法宝——一个奇形怪状的骷髅头。 明河低声道:“窫窳。” 是窫窳头骨。 数万年前,幽冥崩溃,葬身血海的妖神窫窳逃离,遇上了一个巫族少年,依附传承。就像是那年流苏遇上了秦弈。 结果是少年反噬窫窳,搜魂索魄吞噬殆尽,以证道途,后来开创巫神宗一脉,纵横人间。那几万年,左擎天也算得上一个主角。 同样的相遇,不同的结局。 很早很早以前,流苏就对秦弈说过,如果落入别人手中,可能会有不一样的结果,所以虽然那时候鄙视秦弈的“妇人之仁”,但她也承认跟在这种妇人之仁身边更有安全感。 不得不说流苏的目光从来都是那么准确,世间本质早已看尽。 “轰!” 窫窳头骨轰然炸开,狂暴的祖圣之威堪堪抵住曦月明河的进攻,血雾缭绕之间,左擎天浑身浴血地冲出重围。 下一刻一条河水仿佛从九幽现世,拦在他面前。 左擎天紧急刹车,神色惊异地转头看明河。 明河双目微阖,低声道:“当年瑶光都没彻底杀死窫窳,我也没能消弭窫窳之执,净化不得……却不料死于人间修士之手……人心之危,甚于天帝与幽冥,信然。” 左擎天醒悟:“你是……冥河之灵。” “是。”明河低声道:“血海是你的归宿,你可以在万千血色里,永远寻找你的巫神之途。” 说得好听,其实就是永世沉沦。 这便是审判,如果孟轻影在此,会发现冥河已经认同了她前世的部分观念。 有了她的形状。 左擎天根本听不见她的声音,大约从她嘴唇读出了意思,呵呵一笑:“幽冥审判么?可笑。若我要入血海沉沦,师徒共侍一夫的你们要怎么判?下油锅?” 居云岫愕然而视。 明河没有表情,只是道:“那是我们自家事,与他人何干?便要受罚,罚秦弈打我们屁股如何?” 居云岫:“……” 左擎天瞠目结舌:“论不要脸,还是你们正道不要脸。” 曦月道:“左擎天,你也是一世豪雄,为何甘愿给人做狗?莫非你认为有朝一日还能反篡?九婴必然会设禁制,不会给你这样的机会。” 这是之前居云岫问过左擎天的话,只是没得到回答。 如今曦月这么问,左擎天沉默了一下,终于道:“我知道诸天星位,必有禁锢,一旦封神,可能要永世做狗,再也无法挣脱……但这种东西,无非权衡,你们认为自在更重要,我认为道途更重要,道不同又何必争辩?你我相争万年,也从来没有结果,如今无非另一种延续。” 左擎天很给曦月面子,终究是压制了他一万年的对手,他的尊重程度超过如今对他限制更大的居云岫。 曦月道:“只因为封神之碑?” “不全是。”左擎天慢慢道:“曦月,无相和无相,也不尽相同。你们走的道修之途,日月同辉,在延寿方向上效果极好,无相阳神便几乎可以永生……而魔道之途,伤人先伤己,我虽阳神,寿有其数……我今年寿近八万载,阳寿快到了。” “原来终究放不下生死么?” “未睹本源,未达彼岸,我心不甘。纵横一世,消散无痕,我心不甘。”左擎天七窍开始溢出血迹,冥河的血海牵引让他非常吃力,面目越发狰狞:“幽冥未复,区区残破血海,又如何困得住我左擎天!” 随着话音,左擎天整个身躯尽数爆开,血肉化作漫天血海,形成了一片独立空间的模样——便与幽冥血海类似,只是小一点。 一个人,便是一片血海,堪比幽冥亘古凝聚之海。人间魔道最强修士,以自身血肉的爆发,威力一至于此。 明河召唤的幽冥血海都被压了回去,曦月的辉月笼罩被震开,居云岫的音与画统统破碎。在崩碎了自身血肉之后,左擎天也终于挣开了始终堪不破的新道束缚。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脱去肉身皮囊,方证无限。”血海之中,血色的阳神如血日升空,大笑而去:“沉迷血肉研究,是钻了牛角尖了,感谢诸位助我超……” “脱”字还没出口,前方撕开了一道空间门。 一只纤手伸了出来,一把捏住了血色阳神。 左擎天:“???” 门内传来声音:“棒棒,他这个血肉自爆形成的奇特空间,和你那时候的是不是有点像。” “差远了。不过还可以吧……” 一男一女从门中跨出,左擎天的阳神左冲右突,却怎么也挣不开那看似柔弱的纤纤玉手。 “你、你这女人究竟是谁?这空间之缚,掌上乾坤……是太清之能?” “啰嗦!”流苏另一手直接就是一巴掌:“给你看个好朋友。” 一只黑球有气无力地从秦弈戒指里钻了出来,对着红球挥挥手:“老左。” “饕餮?”血球眼睛都直了:“原来你一直都是秦弈的狗……” 狗子一把抓起戒指里的一根灵石捅进血球嘴里:“闭嘴!我现在是抗秦志士!” 秦弈无语地拎开狗子,诚恳道:“左宗主,你没有造谣,关于这一点好像必须向你道歉。” 血球呜呜挣扎:“道歉之前先拔出来啊混蛋!” 居云岫:“……” 曦月明河:“……” 总觉得,数万年来的正魔之战,是暴戾也好,热血也好,伤痕累累的搏杀也好……当某人出现之后,立刻就会变了个画风,完全成了个笑话。 但秦弈没有延续这个画风,声音变得冷淡:“如果不是万道仙宫另有乾坤,正常的宗门早就毁在阁下手里,说不定鸡犬不留。左宗主,我敬你气度,是个豪雄,但不能再容你成为我们喉中骨鲠。” 血球安静下来,“喀啦”一声咬断灵石,冷冷道:“我看你是为了灭口。” “……不是。” “那就成王败寇,何必废话。”左擎天朝天看了一眼,嘴角也露出一抹冷笑:“此番本座其实是栽在天机子手里,希望九婴那蠢货看得明白,而不是当成一位大功臣,那就真的可笑。” 第一零六一章 没有永恒的敌人 秦弈看了居云岫一眼,居云岫会意,展开了她的山河画卷。 血球“嗖”地被吸了进去,连带着之前爆开的漫天血肉都被吸了个一干二净,尽数化入画卷世界之中。 居云岫收卷感受了一下,低声道:“镇压已成,未能彻底诛灭,仍需祭炼。” “这画卷之中,尽是巫神宗修士之灵。”秦弈若有所思地问:“这算不算也是一种天道冥冥?” 好像是的,画卷除了最初叶别情之灵以外,后续的都是巫神宗修士之灵,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坏处……居云岫摇摇头,有没有坏处可以慢慢观察,而这种是否天意冥冥之事问曦月还差不多,问她是真不知道。 但画卷的太清之变,或许就在这里。 左擎天的阳神,可不是开玩笑的……尤其最后自爆那会儿,他似乎有要突破无相后期的意思在了,更是稀有。 这幅山河画卷,似乎是越来越夸张了……至少眼见的原本以红岩山魈为核心画面的场景早就拉伸得不成样子,整幅乾坤山河气象万千,红岩在地图里都快找不到了。 若是真祭炼了左擎天,会演化成什么样? 其实左擎天居然会栽在这里,居云岫此前根本就没想过……连秦弈都没想过,至今还觉得有点太快太轻松了。 毕竟那是左擎天,横压在多少正道修士头上令人窒息的魔头,曾经逼得秦弈居云岫远遁隐居的大boss,本该是一场艰苦卓绝的战斗才对……结果就这样…… 但细想起来,这么多人围猎,还能被他跑了才叫奇怪,只能说他命数该绝? 仰头看去,天磐子天虹子等人已经接应了联军,见秦弈都来了,曦月明河全在,他们显然不会有什么惹事的念头,带着人直接离开。 秦弈也没追,没法追。 不知天宫内部状况,贸然去闯,与联军贸然入堡垒没啥区别,前车之鉴,秦弈才不会那么傻。 此时敌人一去,气氛顿时有些尴尬,秦弈后退半步,看着沉默的曦月明河居云岫,小心翼翼地试图岔开话题:“那个……此地发生了什么,能不能跟我说一遍……左擎天说天机子……” “不知道!”三个女人异口同声:“问你宫主去!” 秦弈缩头,一路小跑地进了堡垒。 惹不起躲得起……反正正事要紧,不是怂! 堡垒已经从一个巨大石头人模样重新散开,变成了原先的殿阁楼台,很是神奇。秦弈一溜烟进了门不见了影子,连流苏都忘了带。 流苏拎着狗子站在旁边笑嘻嘻地吃瓜,想看女人撕逼。结果那边三个女人对视了一阵,曦月明河分别偏头不去看居云岫,居云岫憋了半天,居然转过头又盯着流苏看。 流苏捧着手里的瓜愣在那里。 吃瓜吃到自己头上了…… 为啥觉得变成女人之后没有原先那球方便了呢? 瞥眼见狗子乐呵呵吃瓜的模样,流苏气不打一处来,抢了狗子的瓜拎着就往里走:“吃什么吃,没得吃了!” 狗子低头看着空荡荡的手心,差点没哭出来。又不敢反抗流苏,整只球耷拉着跟只死球一样,不知道有没有后悔还不如上天去呢…… 居云岫看了半天,一肚子问号。终究是个有修养的仙子,觉得眼下不是场合,也都忍住什么都没说,转身跟进了堡垒。 曦月明河对视一眼,忽然齐刷刷吁了口气,感觉冷汗都冒出来了。 “都是你。”明河嘀咕:“当年我跟她撕,一点都不怂。多了你这个累赘……” 曦月憋着气不好反驳徒弟,其实她也想说,如果没有你,老娘一个人也敢撕。老娘连程翠花都能撕,这优雅仙子战斗力还能强过那狐狸精去? 真是互为累赘。 “算了,都说好了要齐心协力打妖精的,又吵什么吵?”曦月一把抓住明河的胳膊往里走:“这次的事怪怪的,进去开会。” 师徒俩也不知道前因,同样对眼下的境况一头雾水。倒是居云岫全程参与之后,也大约能感受到左擎天最后留下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他确实可以算是栽在天机子手里…… 以左擎天的精明谨慎,原先根本就不想贸然入堡垒,即使被居云岫膈应之后有些进退两难,他也是更倾向于退。 结果天机子这时候来一句“勘破了”,提出方案废掉了堡垒的攻击性,这时候再说退可就没法说了,说出来天松子绝对不会承认你有“投名状”的诚意。 硬着头皮也得闯一次了。 但左擎天还是布了后路,再危险的境况他也有把握安然而退,里面伏兵大起也不怕。 本该算是很精细谨慎了。 可实在是气运到头了吧,都这样了还直接撞上曦月明河,反而是别人跑了,他跑不掉。细细捋起来,左擎天是真的想吐血。 怕是死都不瞑目。 此时回想,天机子那时候的“勘破了”,就是故意的,逼他们进去的手段。 万道仙宫可能有人知道有人不知道……徐不疑这混账肯定知道,那时候一声“操”说得抑扬顿挫,搞得好像很气愤一样,还不就是配合天机子的说服力么? 当时连居云岫都觉得天机子是真做叛徒了,何况别人? 最后天机子为什么可以破堡垒带人出去? 不是和仙宫提前约好的破局之契,才有鬼了! 进入仙宫主殿,果然进门就听见秦弈在问徐不疑:“照你这么说,天机子居然是自己人?不要告诉我当年分裂都是在演戏!” 徐不疑后退,一脸戒备:“当年分裂倒还真不是演戏,你别激动,听我说……” 秦弈揉着拳头差点没揍下去。 当年处处被谋算宗针对,一肚子鸟火。是自己性情豁达,觉得谋算宗终究是败犬,加上感觉宗门内部普遍和谋算宗关系还行,才没咄咄逼人去跟他们多计较。这不代表可以接受被自己人蒙在鼓里这样玩啊! 见秦弈瞪视的表情,徐不疑赔笑道:“是这样的,天机子呢,确实是早年我筹建万道仙宫时志同道合的伙伴,也确实因为他的攻击性太盛,而逐渐有些分歧,也存有让他们做鲶鱼来激发内部竞争意识的想法。这些不是演的,我们再怎么谋算也不会算到这么远来。” 秦弈奇道:“这么说他还是真被大黄咬了,不是苦肉计啊?那还不恨死你,还能合作成这样呢?” “此一时彼一时,当时天机子是挺恨我的。”徐不疑笑笑:“不过分家日久,天机子虽然有所长进,但他也认识到道途有了很麻烦的阻碍,因为平静的修行界根本没有让他谋大局的事情可以做,他的实力也不足以做什么幕后黑手。这让他根本没有任何可能进窥无相大门。” “唔……乾宗大比算不算?” “乾宗大比又不是他搞出来的,他只是借局势助推一把,看看能不能借此牟利,结果发现巫神宗强得让他气都喘不过来,什么谋划都搞得没意义,因为接收巫神宗弃徒的缘故还闹得自家子弟不高兴……最后还是遂了自家子弟的意,把那些巫神宗弃徒逐走了。” 秦弈叹了口气:“以前也能看出来,他对自家人倒是确实很好。” “谋之道是我仙宫一道,就算邪门,终究不是自私自利的魔道之属。”徐不疑道:“反正就算他是魔道也一样的,在道途面前,没有永恒的敌人。当九婴的八十一天通牒出来,你猜他会怎么想?” 第一零六二章 搞事搞事搞事 秦弈居云岫几乎一下就明白天机子会怎么想。 因为如果顺应九婴,帮它统治三界,那只不过是个辅助、甚至是个小卒。天宫遍地无相,他一个乾元就算帮九婴出谋划策,也得不到多少重视,能做个参谋或者负责某一方面就顶天了。 那就是浪潮之中的一朵水花而已,对道途益处非常小。 谋己谋人谋天下,何谓谋天下?要么一言匡天下,要么一语乱天下,而不是去给人做个小兵的。 要么自己策划全局,要么就坏了别人的全局,最好是……搞一出大的,让整个三界局势彻底被自己影响。 那才是他的道途。 当年就知道,谋算宗的道途基本可以概括为“搞事!搞事!搞事!” 道途当前,天帝算老几啊,何况还是个沐猴而冠的伪天帝,打不过你我还阴不了你? “天机子是自己联系我的。”徐不疑身边,棋痴终于说话了:“和我搭上之后,我们一拍即合。这天地之局,也是我想要的,以往一些龃龉算得啥事?” 秦弈:“……” 一群疯子。感觉就是没有自己,这帮家伙都能给九婴一记狠的。 站在门边听了有一阵的明河也在想,当初随口给秦弈介绍了个什么鬼宗门啊……从宫主到下面,没一个省油的灯。包括秦弈自己……这就叫不是一家人不入一家门? 秦弈问道:“可是他联系你们有啥用,他也不知道你们这么强啊?” “他想找的其实是你。”徐不疑偷偷看了曦月一眼:“说白了想通过你搭上天枢神阙……左擎天的谣言是有人信的,天机子就觉得是真的,嗯,我也觉得。” “……” “啊,曦月真人,明河真人,你们来了啊,请坐请坐。” 秦弈只想捂脸。 曦月却像没那回事似的,悠悠然坐在一边,笑道:“不用客气,本座也想继续听。” 徐不疑竖着大拇指:“真人实乃我辈楷模。” 楷模指的是脸皮?还是你也想和徒弟一起嫁人?秦弈憋了一肚子老槽不知道怎么吐,也怕说了要被曦月打死,还是立刻转回正题:“后面呢?” 棋痴道:“天机子找上门,我找不到你,就先联系了宫主,结果宫主表示他那边其实还藏着两个无相和几个乾元……”棋痴说到这里也有点哭笑不得:“我那时候就在想,这藏得连我都不知道,把别人活活坑死太简单了。” 秦弈奇道:“难道你们真把这个抖搂给天机子啊,不怕转头就被卖了?” “当然具体没跟天机子这么说,只说我们家秦弈认识很多大荒强大修士,会带来帮忙,搞得越大越好不用担心。” 秦弈:“……说服力真高。” “于是我们故意放话说,想上天的就跟我们嫖宗姑娘一样,反正都是有灵石就张腿,以此激怒想上天的人。”棋痴道:“天机子再有意无意地怂恿一下,点醒他们这个万道仙宫最可气,强弱也适中,作为投名状够分量,又不算难打……联军也就这么来了。这算不算我们在为剑阁或者灵云宗他们做好事了?” “……算。”这火力吸引得杠杠的,要是真去打蓬莱剑阁,恐怕青君要哭。 居云岫忍不住问:“坑天松子与左擎天进门可以理解……后来救走别人是什么考虑?” 徐不疑嘿嘿一笑:“侄女该不会认为我们的图谋就仅仅是弄死天松子与左擎天吧?” 这回曦月明河都忍不住心惊。 一口气弄死两个无相,这在妖劫之后已经是绝无仅有的创举了,对天宫的打击简直算是断臂之伤,你们居然还谋更大! “其实我们原本没指望弄死左擎天的,我们可没想过曦月宫主会驾临,恰好撞上……原先觉得他应该会跑,另外还觉得他跑了之后可能会重新考虑天宫值不值。”棋痴道:“我们还有一定拉拢左擎天的设想,不过如今既然这样了,那也挺好的。” 秦弈微微颔首:“就这样吧,左擎天并非可以与谋者,那是与虎谋皮,太麻烦。” “是的。如今左擎天与天松子栽在这里,我与天机子都一定程度上能突破了,这是阶段成果。下一阶段嘛……”棋痴咧嘴一笑:“当然就是让天机子成为九婴信任的臂膀了。” 徐不疑接口道:“九婴干啥啥不成,还折了臂膀,想必会觉得自己谋划能力不足,开始需求谋士。而天机子在此役表现出来的,不明内情的会认为他是大功臣,岂不是如鱼得水?” 众人犹豫片刻,也都点点头。 左擎天居云岫层次高,全程经历之后能够感觉到天机子有问题,别人就未必了。 尤其是天松子回不去,九婴最终只能听别人讲述,不可能亲自感受细节微妙……别人本就未必看得透彻,此时还怀着对天机子救命的感激,听这些人讲述的话,那说不定真要把天机子当成救世主大功臣看待。 天机子一旦取得九婴信任……那这场天地之战好像连悬念都没有了。 地上实力已经开始拧成一股、天上还有天机子这么个大内奸,暗处还有瑶光虎视眈眈。秦弈觉得如果换了自己是九婴,第一时间该做的是跑路才对……玩个毛。 棋痴笑道:“如果此局最终能弄死九婴,那天机子的无相之途就一片平坦,指不定都能窥太清之途了。一起设计布局的我也大有益处,说穿了也就这么简单。” 秦弈沉吟片刻,谨慎地道:“就到这一步?” 徐不疑微微摇头:“如果我们不是陛下遗族,那确实就到这。然而我们是,我们知道还有天外人。这事我和天机子说了,让他关注,当然这没法提前怎么说好,谁也不知道九婴和天外人的联系情况,只能看具体情况随机应变。” 秦弈觉得没啥可说的了…… 自己为万道仙宫担忧了半天,结果这伙人才是真boss,这一出布局算计都算到天外人层面去了。他由衷拱手:“你们真牛逼。” 徐不疑还是摇头,忽然站起身来,冲着门口长长一揖:“陛下。” 麒麟从外而来,带着樵夫渔夫书仙等人齐齐俯首:“陛下。” 流苏拎着只狗子站在那里,静静地听了很久很久了,始终不发一言。 徐不疑道:“若说我们有些布置……那也是陛下当年遗泽,直至如今。” 流苏揪着狗子搓搓搓。 狗子:“……” 徐不疑:“……” 气氛尴尬了好一阵子,流苏才勉强道:“是我支持你们多面发展,但厉害的终究是你们自己……我重走此世道途,这万道仙宫与我也受益良多……嗯,我、我没被男人骑,都是我骑他。” 秦弈:“……” 居云岫曦月明河不忍直视地转过脑袋。 徐不疑差点没被自己口水呛死,小心道:“陛下既然归来,此地便是陛下的宫殿,请陛下上座。” “不用了,没意思,你们听秦弈的就行。” 还说你不是被骑,这都快成贤妻良母小鸟依人了都…… 徐不疑憋着吐槽不敢说,却见流苏上前,很是和蔼地拍拍他的肩膀:“这宫殿倒是不错哈,我都没想到是我的房子……二柱子脑瓜很灵活嘛。” 第一零六三章 欲奏仙音无人和 徐不疑被化骨绵掌拍死了……开玩笑的,他是真被拍酥了。 他们守墓几万年,对人皇陛下的忠诚天日可鉴,虽然二柱子有那么点改信门灵的意思,但门灵就是皇夫啊。一样的一样的。 当年能有几个人能被陛下亲切地拍拍肩啊! 没看樵夫他们眼睛都红了…… 狗子在流苏另一手里拎着,眨巴着眼睛暗道这群人是不是傻子,本狗子被揪着揉来揉去也没他们激动啊,拍个肩膀至于那么高兴? 没见识。 秦弈正在说:“这房子能变成大大个的石头人很好玩,人可以住在石头人里面操控行走吗?就像飞艇那样。” 墨武子道:“可以……而且也可以变成飞艇形态的。只不过速度不行,还是作为防御设施最佳。” 秦弈大喜,还没来得及表扬,就见流苏先大喜:“我的房子!” 秦弈觉得人皇复生的逼格已经要被她自己毁没了,赶紧拉拉她的手,流苏“哼”了一声不说话了。 其实徐不疑他们倒是很习惯……从白泽记载就可知,当年流苏也没比这好哪去。 一位跳脱的混世魔王,亘古未变。 对外有些威仪,对内很随性子,很少对下属拿腔拿调。 嗯,爱装逼不算。 但偏偏这样的,他们更爱戴。大家性情相投,尊敬的就是这样的陛下,瑶光那样正儿八经玩威严神秘的相性不合。 见流苏那德性,徐不疑便笑:“本就是陛下之物,以后陛下用便是了。不过如今是否还是用来做防御?” 秦弈道:“能移动那就最好了,都一起带去横断裂谷吧,裂谷的数千里妖魂古阵,才是最好的基地,这里小了。” 徐不疑道:“门……呃,你该不会想让所有人都集中妖城?” “最好是都去,统一调度,否则九婴如果倾巢而出,分散的话没有一家挡得住。反倒是能集合在一起的话,感觉我们都已经有实力主动打上去了。总觉得天上也就那样……” “那……”徐不疑小心地看了看曦月:“天枢神阙的道士,也去裂谷和妖怪混一起?” 秦弈揉了揉拳头:“他们会去的。” 曦月失笑。 其实没那么夸张,不愿听妖怪之命是一回事,数千里裂谷划一块做道士们居处又是另一回事,只要领袖是她或者她老公,天枢神阙并不会有什么反弹。 “真正的问题在幽冥。”曦月道:“你能让玉真人一起来么?” 秦弈有些犹豫。 说服轻影简单,玉真人的话…… “幽冥不一定要去。”流苏悠悠道:“如果我解析的星图无误,九婴一时半会根本不会去妄动幽冥……倒是你如果想带上孟轻影去打架可以考虑考虑……” 话音未落,秦弈已经感觉三道目光齐刷刷射在脸上,火辣辣的疼。 流苏拎着狗子潇洒转身:“走,狗子,我们去参观房子。” 流苏一溜烟跑了,狗子被甩得一晃一晃,无奈地道:“你明明是害怕和那些女人撕起来,故意找借口跑路,我看不起……” “砰!” 流苏一把将狗子摁在地上,眼神危险:“我怕她们?” “没没没。”狗子挣扎:“陛下天下无敌,怎么可能怕那些女人……要不要狗子去帮陛下敲晕了她们,不让她们为难陛下……” 流苏切齿道:“敲晕她们有什么用?你根本不知道,老娘怕的不是那些女人,是他的来都来了!” 狗子愣了愣,翻身弹了起来:“诶,我们去偷看那几个女人吵架怎么样?” 流苏也愣了愣,义正辞严:“这种无聊的事情也就你这破球想得出来……我……嗯,朕在自家臣属的地盘,要维护几分颜面……” 狗子鄙视道:“所以你看不看吧?” “……看。” 其实里面没有吵起来,这种时候这种场合,除了流苏狗子这些无聊大魔王之外,别人压根就没那种心情,甚至想都没想过。徐不疑以贵宾之礼带了曦月明河去一间宫殿暂歇,居云岫跟着棋痴去了安排给她和清茶的宫殿。 另外仙宫门下四处传信,带着曦月秦弈等人的传音玉符,去召集天枢神阙蓬莱剑阁灵云宗等大大小小上百个不愿上天的宗门,一起去横断裂谷。 这传信需要时间,大家也就正好在此地先休整一二。 之前曦月明河互相渡意的修炼都才到半途,工具人秦先生的作用其实也完成了,她们自己还需消化感悟。而居云岫对左擎天的镇压祭炼还要处理,大家事情都很多,谁也没法如狗子一般悠闲。 秦弈站在宫阙分岔路上挠着脑袋,不知道自己该往哪走,想了半天,还是追着居云岫去了。 和师姐清茶太久没有相见,满腔别情,实在有许多话想说。 绕过数道长廊,眼前豁然开朗。 白玉宫殿,雪色桥梁。流水潺潺,仙气飘香。 桥边白玉亭,亭间人如玉。 居云岫坐在石台前,台上摆着画卷,画卷之中血气隐现,她纤手轻拂,微微沉吟。 清茶拎着个瓷壶站在她身边,往桌上杯中倒茶。 水汽缭绕,茶香袭来,流水叮咚声便在画卷之外凝成了仙乐。 每次目睹这样的景色,秦弈都会有一种不忍打扰的情绪。就像很多年前去琴棋峰,看见师姐在崖边抚琴,雨打芭蕉声中,清茶在画画。 她们的存在,自身就是诗与画。 此地还是仙宫,只是从琴棋峰到了主宫阙,恍惚间有一种从来没变的感觉,好像还是当年,他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少年拜访仙宫,她在云岫之间闲读道书。 若说再回首,这也是吧。 虽未错过,但匆匆行路,几乎忘却了当年的触动。再见之时,恍然如梦。 “傻站在那里干什么?”居云岫没有抬头,随口道:“你那眼神倒是挺好的,有了当年的清澈与祥和。” 秦弈漫步过去:“因为这是回家。” “你我都快成过客了。琴棋峰的样子,我已经快要忘却……回到自己的仙宫,却住不进原先的山头。” “如果想回去,可以回的……九婴这时候才不会再来。” 居云岫终于抬头,微微一笑:“何必强求。” 秦弈便正好在她面前立定,隔了一张石桌:“是,有你在处,就已经是回家了。” 居云岫的笑意变得有些古怪,似笑非笑的样子:“你这话和多少女人说过?” “这种话……只和棒棒说过。”秦弈没有隐瞒。 居云岫怔了怔:“就是刚才那位……那位拎着狗子的绝色女子?宫主口中的陛下?居然是那根棒子?” “嗯……” “她真美,傲娇的时候更美。”居云岫笑道:“我甚至有想给她画一幅画的冲动……但嫌冒昧。宫主的陛下,这头衔有点唬人。早知道是棒棒,那早画了。” “……” “既然是她的话,没醋吃。谁也没她伴你多,有她在处,当然是家。”居云岫有些自嘲地笑笑:“反倒是我云游久矣,配不上此语。” “但是师姐,你在的地方真是我家。那种心情……不一样,就像繁杂的思绪瞬间空灵,于是安详。便看一花一草,都可入画。”秦弈低声道:“若你不在,我连吹笛子的心思都没有。” “为何没有?难道不是因为你志不在琴棋书画?” “不……前些日子,我还画画了的。那时心静,有些意趣。” “哦?”居云岫有些惊讶:“既有意趣,为何独漏吹笛?” “只因……无人相和。” 第一零六四章 再逢知己化乾坤(补昨天的) 居云岫看着秦弈的眼睛,秦弈平静对视。 两人的目光都渐有涟漪。 居云岫知道秦弈不是挑好听的说,那种心情是真的。 因为秦弈本身不是爱好音乐的人,只是有兴趣、兼修身养性之用。两人知己,不是知音乐绘画本身,而是知其意。 这样的秦弈,他有兴致的时候自己画个画作为某种记录之用,还属正常,没事抽个笛子出来吹曲子恐怕有点强行装了,没吹才正常。 除非有人一起。 那便只有她居云岫,从一开始秦弈学这些,就只是为了与她相和而已。 想到这里居云岫也有点小小的得意:那根棒子懂什么风雅,哼。 不过…… “以前你学这些,是为了心静。我觉得你如今无需这些,也已经静下来、慢下来了。”居云岫问道:“是我的错觉吗?还是因为无相圆满了,自然如此?” 秦弈抬头想了想:“是无相之途需要如此。若不是九婴搞事,害得我必须应对的话,我很可能呆在一个地方百年不动,彻底慢下来,看看身边的烟雨,山间的云霞,弹一曲流水,泡一壶清茶……” 清茶:“……” 秦弈伸手揪了揪清茶脑袋上的呆毛,笑道:“师姐当年点化清茶,心中所思就是如此吧?” 居云岫偏着脑袋笑道:“你的无相之途,竟是我晖阳之途,丢人。” “这其实是一以贯之的道途,不分境界。我如今重拾,不过回首。”秦弈继续揪呆毛:“感觉道途也就这样了,不知太清要如何印证,不过我觉得只要没人来打我,不太清就不太清也没啥大不了。” 居云岫失笑:“我倒是觉得,你继续这样的心境,自然而然就会太清。” 秦弈继续揪呆毛:“也许。” 在他看来好像揪清茶的呆毛比太清之途的讨论更重要。 清茶终于炸了:“臭师叔你在摸什么啊!” 秦弈乐了:“你的呆毛能笔直地立着不会垂,好可爱啊。修仙真好。” “啊啊啊!”清茶转头去咬他的手。 太气愤了,师叔不在被师父欺负,以为师叔来了会拯救可怜的清茶,结果除了摸呆毛啥都不会。 秦弈便且战且退地和清茶打猫猫拳,乐呵呵的。 “噗嗤……”居云岫终于笑出了声。 说他变了很多吧,气度确实变化挺大的,有那么点领袖群伦的味儿,也有点渊渟岳峙的气场,可实际上他从来没有变,再回首也好、赤子不忘也罢,他还是他。 秦弈一只大手抓住清茶两只小拳头,清茶抬脚一踢,踢不到,又一踢,还是踢不到,气得大哭。 秦弈忙哄:“别哭别哭,清茶乖,给你吃这个。” 说着递过一个小玉瓶,清茶泪眼朦胧地抽吧着鼻子:“这是什么?” “北冥的冰凛晶髓,凝成的一滴清露。” 居云岫微微动容:“好东西。” 秦弈笑道:“对植物或许挺好……话说清茶被建木汁液改造过身体,怎么修行还是这么慢?我可不舍得她寿算到了,又变回一片再也无法点化的茶叶。” 清茶一把抢过小玉瓶,抱着不哭了,眼珠子滴溜溜的。 居云岫美眸在清茶和他身上转了好几圈,终究没说什么,只是抿嘴笑道:“清茶五蕴已开,具备了修行能力,不像当初始终是个琴心丫头不能成长。如今既然能腾云,便能晖阳,能更高,只要你我多关注……便是笨了点,还是有救的……” 清茶道:“我不笨。我画画可好了!” 秦弈招招手,清茶凑了过来,秦弈便附耳道:“最近有没有画本子?” “画本质,有啊。”清茶道:“我画了师父的……” 秦弈狂喜:“给我看看……对了不许给别人看。” “没有没有,只有我自己看过。”清茶偷摸摸地从裙子底下掏画稿。 一只纤手伸了过来揪着清茶耳朵,随手丢进了白玉桥下。 一声惨叫传来,一片茶叶晃晃悠悠,随水而流。 秦弈缩头。 居云岫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说前段时间画了画,给我看看。” 秦弈坐到她身边,取出了前些时日在小城隐居时画的东西。 居云岫接过,一张一张看了下去。 一开始还只是微微颔首,觉得秦弈画得不错,神形皆出,深得画道三味。 可看着看着,就渐渐出神。 她感到了“灵”的味道。 也就是书仙之书、她的画,都能具备的某种灵性,也是具现化的前提,在她们的特殊术法运作下,可以具现。 但秦弈这灵……让她觉得有些区别…… 似乎具现不出来……但不知为何,有种大道本源在其中缭绕的感觉,说不清道不明,甚至能反过来对她的画道有些促进作用…… 让流苏瑶光来看这些画,都未必有居云岫的感触,这就是对口。 “你这些画……似有很高的道境在其中,让我觉得像是太清之物。”居云岫梦呓般道:“这真是你画出来的么?” “是……那些时日,有些道境,自己也说不太分明。”秦弈有些遗憾地道:“本来离开小城,想去妖城继续的,可惜九婴屁事多,终究把这意境冲散,如今想寻回都难了。” 居云岫出神地道:“既然已有过,或许还可得。你还想画些什么?” “事物。建木啊什么的……”秦弈道:“等画得差不多了,我还想写。” “嗯?你图中不是已有配字么?” “不一样。我是在回顾此生所见,那些字属于图解说明而已,还算是属于画的部分。” “那你的意思……” “既然是回忆整理,那么回忆之中未必都是人物事物,还有些别的……”秦弈道:“比如所知之道,就像这仙宫万道?我会一条条去写一遍,对所知所得做个完整的梳理回顾,我的太清之途,应该要在这上面去找。” 居云岫定定地看了他一阵,忽然道:“等你做完这件事,把它们与此山河画界融合在一起,可否?” 秦弈随口道:“没问题啊,话说如果真那样做了,那也就是此画的太清之变了吧?” 居云岫微不可闻地自语:“太清?不不……不止……” 秦弈没听清她说什么,被她说到这山河画界,心思也转到这里,见画卷之中隐隐浮现的血色,连画中场景都被遮没了。忍不住问:“左擎天搞不定?” “嗯,他太强了,这血戾之威,已经把整个画界山河摧毁了好几次了……亏得这只是画……”居云岫的目光落回画卷上,有些苦恼地道:“若按常规祭炼方法,我或许需要一个长期闭关,专门做这件事才行……可如今的形势合适么?” 秦弈抽出狼牙棒:“我捅他去!” 居云岫哑然失笑,都想起了当初折腾封不戾的场面。 “左擎天可不是封不戾,你这样隔界对他几乎没意义,即使是封不戾,当初也是棒棒乾元之后魂力冲击而成的,不是靠你棒子乱捅。” “那我也魂力冲他去,我现在修行比他高。” 居云岫美目流转,轻笑道:“能传入画界的,不仅是魂力,还有声音。你不是说欲奏笛子无人和么?如今我在。” 某种意义上,这话都有点文青版求欢的意思了,你要琴瑟合鸣无人和,如今我在……当然这意思极为隐晦,面上怎么听也就是个要求合奏一起对敌的意思。秦弈听得心痒难搔,却不得不配合她一下,我们只是为了音乐对敌,确信。 秦弈取出云岫笛,横笛于唇。 居云岫脸颊微红,低头不去看他,取出七弦琴。 这眉来眼去的脸红心热之中,一缕清音骤起,惊破了画界之中的血色苍穹。 ———— ps:昨天下午本想午休一下,结果睡死了半夜才起来。这章补昨天的更新,今天还有两更,下午和晚上。 第一零六五章 本源造化出形声 单论居云岫自己的琴乐,此前的表现已经明朗:可以对左擎天起到一定的限制削弱作用,但很难造成实质伤害,只能算辅助效果。并且欺负的还是左擎天对这些新道一时半会堪不破,一旦给了左擎天时间,效果多半会越来越差。 所以她自己弹奏意义已经不大了。 若是单论秦弈自己的笛子,他会个屁,本质上就只是用这种媒介释放术法,威能崩崩崩的挺凶残而已,想这样隔山打牛对付左擎天,那还不如索性拿棒子去捅呢。 可偏偏这两个人结合起来,那效果就不一样了。 有足够的威力,又有足够的玄奇,融而为一。 这琴笛合鸣,还有这样事先没想过的效果……不知道左擎天此刻是怎样的处境,会不会吐血…… 然而此刻居云岫和秦弈的心思似乎已经不单纯在镇压左擎天上面了。 因为两人都发现,当音乐进入这画界之后……画界里多了些东西。 多了声音。 而且声音之中,带去了琴瑟和谐,带去了男女相思,带去了花前月下、情意绵绵。 有一种极为玄妙的感觉在两人心中涌起,言语实难描述万一。 远处本来试图偷窥女人吵架的流苏和狗子,脸上原本带着的期待神情都有了点惊诧的变化。 流苏张开拇指食指,摸着下巴沉吟:“这感觉……无与有,天地之始,万物之母。” 狗子托腮:“……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 两人对视一眼。 一个远古最强太清,一个与生灵共生之魂。 感受相同…… 另一边远处,明河低声自语:“……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这一个……天地造化之灵,冥河化身,一界之主。 也感受相同。 秦弈的戒指忽然开始微微颤动,里面两块石墩似在颤抖,连貔貅之灵都差点压不住。 明河身边,曦月的戒指里也有一块石墩正在颤动。 可惜的是,这种颤动如挺尸一样,大家刚刚把注意力转到这上面,就停了…… 停了…… 被彻底破坏了意境的秦弈掐着自己的戒指死命晃:“没你事儿的时候摇啊摇,想让你继续摇的时候就挺了?” 石墩:“……” 显然不会有任何回应。 居云岫也停了琴声,有些无奈地看着秦弈的戒指。 刚才那状态,其实属于“无心为之”。两人心思又是谈情说爱又是想要对敌,甚至连等会儿用什么姿势都想好了,压根没放什么心思在音乐本身,结果反而意外地有了点变异似的。想要重新找到那种状态,刻意去寻求反而寻求不到了。 再看画卷时,左擎天阳神都奄奄一息了。 居云岫:“……” 不知到底调用了什么能量,可能与石墩跳动也有关,否则就算加上了秦弈的法力,也没这么轻松摁死左擎天的…… 总之血色尽褪,画卷上又开始冒出了祥和仙气。 狗子抱肩:“可怜的老左。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流苏低声自语:“位界之威,天罚。” 明河也在说:“天罚。与一界为敌。” 曦月问:“一界?” “嗯……”明河有些出神地道:“和我全盛时的力量差不多……画卷本身还没到这程度,是加上秦弈无相圆满的力量达成的。但终究还只是一界,不是三界。” 曦月问:“还缺什么?” 明河微微摇头:“未可知也。” “那你这臭河还知道什么?” 明河无语地转头看着师父:“我知道那个女人要突破了。” 曦月偏头:“我也突破了。” 曦月真突破了,她已经无相九层,也就是说没有关卡,只要有足够的能量把这一层修满,那就是无相圆满。 明河也突破了,她无相七层了,达成后期。对她来说,七到九层这种小关卡和没有差不多,同样也是属于只要能量充足,就能圆满。 但这两个bug此时看着居云岫,都觉得那个更bug。 居云岫回来的时候,才刚刚无相第一层。 现在二层了。 就弹个琴……跟吃错药似的。 当然不是弹琴的问题,和画界之变有很大的关系,这种一界之悟,几如创世之感,和秦弈回开天辟地之时所得的收获差不到哪去了。 秦弈斜眼看着居云岫的能量蓬勃增长,小心地问:“还要弄他么?” 居云岫闭目感受了一下自己的状态,摇头道:“慢慢祭炼,不是一时之事。” 两人顿了一下,秦弈洒然一笑,笛子在手中打了个旋:“突破也好,杀敌也罢,我还是喜欢不涉其他,我们好生合奏一曲?” 居云岫眼里都是喜意:“好。” 这俩货,到现在都不知道一群人在围观。 一个纤手抚弦,一个横笛于唇。 乐声再起,灵鸟翩跹。 一片可怜的茶叶从水中化成人形,抱着膝盖坐在旁边听。 明明被欺负惨了躲在水里不想理师父,却还是禁不住这音乐的诱惑爬出来听,实在是沁入心灵,令人沉迷。 清茶已经腾云修行了都如此,其他普通生物就更无法抗拒。 宫阙上空尽是飞鸟盘旋,树木枝叶一个劲地往这边探,仙云缭绕,水流欢歌。仿佛整片宫阙最灵性的东西,尽数汇聚于此,掠尽了仙灵。 “乐之道……分明是世之本源大道,不是什么新道。”流苏狗子曦月明河心中同时泛起了类似的想法:“形与声,本就是创世本源之所在。画与乐,是其具现。以往的大道认知,虽然也有相关的法则掌握,但未曾作为根本法……这居云岫以此为根本法,是抓到了本源道则。” 这几位全是古往今来最顶儿尖儿的人物,同时想到的东西那就是定理。 左擎天若是知道她们的想法,想必会点个赞。 早在之前他就感受过了这大音希声大象无形的感受,那种放逐,如同身处混沌蛋壳里一样。那种法则层面的压制,连他都没顶住。 但是居云岫终究还是一个与世无争的出尘性子,所以她手头的画与乐,并不偏重攻击性,还是辅助与限制性质居多。要是换了秦弈…… 呃,秦弈不会玩。 但殊途同归,都步入混沌之意。 两人的合奏,都带给了对方相同的混融之悟,在乐声里看见了源初。 “道侣。”围观党又在心中冒起这个词儿,于是酸水差点冲散了仙意。 再看那俩合奏的,一边弹奏一边对视,那眼神越发脉脉含情,都快滴出水来了,一副没人阻止就要当场啪起来的样子…… 当然实际没那意思,只是当真道侣相得,心情万分愉悦。 数载别情,一曲诉尽。 很多情话不用说,笛音已经说完了;别来思念不用提,琴声已经告诉你了。 然后这里面的意思,围观党还听不懂。 个个气得冒烟。 一曲终了。两人继续对视了一阵,慢慢地秦弈的神情有点小尴尬,居云岫也再度变得似笑非笑。 围观党没发现,当音波恣意遨游在她们身边,她们听着曲子自然没去多加隐匿隔绝,导致现在秦弈居云岫早都发现她们的存在了…… “有客自远方来,何不来喝杯清茶?”居云岫素手沏茶,看着水汽蒸腾,话语里却不知不觉带了三分杀气:“曦月真人纵横人间万年矣,必有高论,云岫敬候仙音。” 第一零六六章 玄之又玄众妙门 流苏狗子瞬间来了精神,眼睛都亮了三分。 狗子瞥了流苏一眼,见她兴致勃勃的表情,也有些无力吐槽:“若是她发现了曦月明河,岂不也发现了我们?你怎么跟没事人一样还看呢?” 流苏顺口道:“你不也跟没事人一样?” 狗子愕然,呆了半天才颤巍巍地指着自己的鼻子,神色惊恐:“我、我就是只狗子,秦弈连狗都不放过?” “哈?”流苏回过神来,一巴掌拍了它一个趔趄:“你想得美。” 狗子:“……” 你没见我惊恐的表情吗?为什么在你眼里会是想得美…… 果然狗子与人类之间互相理解太难了…… 算了看戏,唯有此事互通。 那位曦月真人惨遭挑衅,仿佛被当成个软柿子,会不会暴走? 曦月没有暴走。 她甚至知道为什么居云岫就挑衅自己。 那种师徒共侍……居云岫之前在外面就一脸很想说些什么的样子,场合不对硬生生忍住没说。这回在自己地盘,招待“远客”,居云岫还是忍不住了。 曦月倒也没介意,这种事情别人心里嘀咕是很正常的,会问你几句还算爽快人,藏在心里戳脊梁骨才没意思。自家一堆古板道士都摆平了,还摆不平你个小仙女? 真要说伦理,你和秦弈的伦理好像也不怎么正常……怕你不成? 于是也很潇洒地拉着明河飘然而来,左右坐在石桌边上,笑道:“聊聊挺好,茶就不用了,此时不渴。” 居云岫还是把两杯茶分给曦月明河,一边奇道:“喝茶又不是为了解渴,不过一品此香……为何强调不渴?” 秦弈听得心中略安,听这态度不像要吵,甚好甚好。吵什么吵嘛,一辈子应对修罗场,每次想起头皮都麻,如今自己好像是除了棒棒之外最强的一个了,再不老实一个个摁了打屁股,再也不会有以前修罗场的痛苦了对不对?哈哈哈…… 心中还没笑完呢,就听曦月淡淡道:“刚才吃了不少酸梅,口已生唾,由是不渴。” 秦弈的笑容直接僵在脸上,手里捧了一杯茶跟个雕塑一样怔在那里。 先开炮的居然是曦月诶…… 而且这开炮方式很特别,就是告诉你,我酸! 连明河都半张着嘴傻愣愣地看着师父,没想到师父战斗力这么的……特别。 居云岫显然也猝不及防,愣神了好一阵子才神色古怪地道:“这个……就是前辈的高论?” “啊?有什么不妥吗?” “前辈是道家德高望重的前辈……” “在这不就是你姐姐?” 居云岫和秦弈一样捧着茶杯怔在那里,一起变成了雕塑。 明河甚爽。 真,师父! 这位居云岫,该算是明河有生以来第一次面对情敌嘴炮,当时那面上优雅暗中含刺的语句给明河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表面不落下风,实际上早就招架不住了。还是师父猛,一句话就让对方变成了雕塑。 居云岫此时确实有点小郁闷,自己还没发难呢,对方倒是先出招了,这“姐姐”怎么说呢……按入门先后,自己才是姐姐,可眼前这位,年纪一万八!这绝对性的碾压差距,就算让她喊自己做姐姐,那也听不下去啊…… 难道真要喊她做姐姐? 不是,你一个老道姑和徒弟一起,我心里这别扭劲都还没扭过来呢,怎么就开始排序了就? 居云岫心里闪啊闪,眼睛忽然瞥到蹲在桥边的清茶,她再度浮起了笑意,招呼道:“清茶,来来,给你介绍一下。” 清茶懵懵地走了过来。曦月一脸姨母笑地喝茶,觉得这个小丫头好可爱。 居云岫介绍:“这位呢,是天枢神阙的曦月真人,纵横人间一万八千载,你也是如雷贯耳的对不对?” 清茶立刻行礼:“这位奶奶好。” “噗……”曦月一口茶全喷了出来,喷得清茶一脸都是。 清茶委屈巴巴地抹脸。 秦弈不忍目睹地捂脸。 无相大佬这般不要脸皮,竟然败在了清茶手里。 居云岫四两拨千斤,连句狠话都没放过呢,笑得优雅无比。 远处流苏板着脸,笑不出来,眼泪都往肚子里吞。狗子小心翼翼地看着她,悄悄挪开了一尺距离。 “劣徒不懂事,让……姐姐见笑了。”居云岫掏了条丝巾给清茶擦脸,顺便认下了姐姐,此时喊姐姐,一点都不憋屈,反而很爽。 此时明河忽然开口:“吾辈修士青春永固,还论这种年齿?我十八万岁啦,小清茶,你要喊我什么?” 流苏龙颜大悦。这么算其实她没冥河老,毕竟冥河是天地初开就在了,她是后来诞生的人类,其实她才十万八。 那边清茶愣了,掰着指头数了半天,脑袋摇得拨浪鼓一样。十八万诶,算不出来要在奶奶面前加多少个太字,这题太难了。 明河笑道:“既然云岫喜欢按这个算,那云岫妹妹好啊。” 居云岫一肚子哑巴亏,目瞪口呆。 这小道姑怎么变强了? 她真就这么问了出来:“明河进修过?为什么我记得你当年才二十……” 明河笑笑:“觉醒过。” 居云岫想起来了,之前左擎天和明河对战的时候说过了,冥河之灵。 她叹了口气:“真是女大十八万,幽冥说了算。” 秦弈:“……” 明河:“……” 流苏摸着下巴想,按这个套路,是不是女大十万八,三界一把抓? 话说年纪真是女人的大杀器,一旦开始叙年齿,居云岫连最初想要问问这师徒共侍的想法都冲没了,别人更是各有所思,气氛怪得跟打翻了隔夜茶似的,馊馊的。 反倒是曦月先开了这个话题:“云岫果然思维灵敏,文采飞扬,堪为吾师。” 居云岫:“???” 曦月悠然喝了口茶:“幽冥天心,堪为吾师,云岫风采,堪为吾师。便如云岫既为清茶之师,也曾为秦弈之师……此之谓三人行必有吾师焉,信然。” 居云岫知道师徒的事没啥好说的了……这老道姑太牛逼了,这一手斗转星移太极图,简直合道。 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先是互相伤害各有胜负,最后极限团灭,消散无痕。 居云岫居然有点想笑,举杯敬了一下:“问君高论,胜读十年书。真人亦吾师也。” 曦月明河一起举杯,三人一饮而尽。 由始至终,秦弈连半句话都没说过,事情就结束了。 远处狗子呆呆地道:“就这?没了?” 流苏叹了口气:“不是当年小毛头了,谁都能撕一撕,现在都在顾他面子呢。真以为他不想说话,他是不说话。越不说话,别人反而越不好闹腾,这叫镇。” 狗子讶然:“他行不行啊,这帝王手腕?” “别看他笑呵呵的,若真没点帝气内蕴,哪吃得消他身边这群货啊?哪个是省油的灯。”流苏顿了顿,又有些犹豫:“可能不止……那门……” 曦月也在说:“你俩刚才合奏之初,那众妙之门的共鸣是怎么回事?” 秦弈这才说了第一句话:“可能是师姐与我都曾长期借门修行,有了共鸣?” 明河道:“肯定不止这么回事,我和师父借门修行也不少,没这样的反应。不过……秦弈……” “嗯?” “你当年在幽冥和二柱子聊天,说的什么?” “没说什么啊,我怂恿他搞万道仙宫……” “他为什么听你的?或者说,他喊你什么?” “那是他傻……” “他……真的傻么?” 秦弈犹豫良久,还是很肯定地点了点头:“真的。” 某处宫殿,徐不疑打了个喷嚏。 第一零六七章 门内门外 秦弈是完全不愿意承认自己是门灵的。 曾经也想过是不是,并非不能接受这个设定。其实是倒好了,免去了寻求答案的过程,该咋咋地。 问题在于,他真的不管从哪个方面都没这种感觉。 如今已经无相圆满了,按理说该有的感知都会有,两三个石墩子在身边,如果那是“前世躯体”,有可能察觉不出么? 不可能察觉不出的,至今还察觉不出来的,就铁定不是。 当然啦,强行也可以说众妙之门玄之又玄,和别的东西不一样,没到门完整的时候就是没法察觉。只能说是可能性比较低的一种,暂且保留吧。 秦弈自己是这个意思,妹子们此时倒都不信邪,反而都觉得他像门灵,连流苏都有这种意思。 曦月便取出她的天枢神阙石墩:“你那两个也拿出来,再试试。” 秦弈听老婆的,也就拿了出来。想想曾经拿个指甲大小的碎片都胆战心惊不敢拿出戒指,就怕被人感觉到气息,如今几个大石墩光明正大随便摆……也真是恍然如梦了。 谁敢来抢啊,来啊? 三个石墩都挺大,一张石桌摆不下。只能在石桌旁放置,对比了半天,发现曦月的这个和秦弈从昆仑虚下面取得的可以对接。 大家这才想起,曦月手头这个就是鹤悼当年从昆仑虚弄到的半截,后来他们取得的就是下半截。秦弈试着把两根合在一起,柔光闪过,果然自动合成了一根短柱子。 另一个石墩是从红岩秘地得到的,似乎完全与这根短柱子互不统属,格格不入地放在一边。但一根短柱一个石墩并排放着,明明不对称得能逼死强迫症,却依然诡异地给人一种很整体的感觉。 一种极为玄奥的感受弥漫在每个人的心间,仿佛日月星辰尽出其中,生命由此绽放,知识从此传播,一切的根源出处,所有难言的感动,都在这里。 流苏和狗子不知何时也到了边上,蹲在旁边看。她俩和明河对此感受不深,毕竟太熟悉了……流苏和狗子都可以算是这里面走出来的生命,冥河的话,算是共生。 老朋友了。 只是终究亲切,大家都能想起很多很多,曾经遗忘的过往细节点点滴滴,曾经追寻过的道途一一掠过,曾经相处过的人和事,如此清晰。 流苏想起了一路寻道攀登,统领人族,一扫六合……然后想起了瑶光。 明河想起了幽冥之中见过了多少逝者悲欢,心无涟漪……然后想起了那只凤皇。 狗子想吃饭。 若对她们仅仅如此,那对于曦月居云岫的感受就极为夸张,那一刹沐浴大道的触动,真是直击魂魄,怔怔地站在那里一时失神,连思维都停顿了。她们根本无法表述在这一刻想了些什么,仿佛有万万千千的感悟在魂海萦绕,不知多少道则在相互碰撞交缠,最后化为一,尽归初始。 这个过程无法言说。 最无法言说的是秦弈自己。 他感觉站在一扇门中间,门外是摩天大楼车水马龙,五五开黑队友互骂;门内是阴阳五行腾云飞翔,拳开山河地裂天塌。 或者说,也不知道哪个算门内哪个算门外,石柱之间,仿佛分开了次元,他就站在不同次元的交界上,四顾茫然。 门中有飞雪,似飞絮,似碎纸,似银箔,片片纷飞,落入大地皆不见。 举头天如圆盖,周天星斗,勾勒龙蛇。 极目四处苍茫,上下四方,如叠层障。 然后……忽然消敛。 就像看电影忽然黑屏,断电了一样。 秦弈醒过神来,知道石墩子终究还是太少了,似乎支持不了更多。 转头看看,一群人都在盯着他,同声问道:“如何?” 秦弈挠挠头:“不知道,感悟颇多,但残缺了,支持不了……” “所以你真是门灵么?” “感觉不像啊,更像旁观。” 明河犹豫片刻:“当初我回忆前世,也像旁观?呃不对,是自己的视角……不知道算不算旁观……” 秦弈还是挠头,按这么说,那也是他自己的视角。 真是门灵吗? 总觉得不像…… “不管是不是,总之确实和你关系很大。”流苏认真道:“连我和狗子和明河都没你这样的反应,就算你不是门灵,那也是大有关联之事。即使只不过作为你穿越的缘由,也是值得探索的。” “是。”秦弈吁了口气,笑道:“不管别的如何,总之确实是门越完整,大家所得就越多,如今这样的部分足以让大家更加修行巩固,这些日子少考虑别的,好好修行为重吧。” 曦月道:“这临时抱佛脚对我的意义不大,我更需要的是时间。” 秦弈眨巴眨巴眼睛,忽然伸手一张。 一道看不见的波纹漫过,此地仿佛陷入了一个特殊的独立空间。 在场的除了个清茶,谁不是行家?几乎第一时间都发现了这个空间就是原先利用时幻之纱营造的时幻空间效果,改变内外时间流速,已经不需要任何物品辅助,一个术法完成,如臂使指。 秦弈兀自在介绍:“时幻之纱给了青君,我前段时间就开始研究单用术法神通达成这种形态的方案了,毕竟瑶光可以做到,我也可以……刚才忽有所感,融汇贯通……然后这范围……诶诶你们跑啥?” 话没说完,流苏曦月明河已经跑没了影子。 流苏跑到边缘,还忽然探回身子,一把拎走了懵逼不知道发生了啥事的狗子,再度一溜烟跑了。 空气中传来她们逃难般的声音:“恭喜神通初成哈……你和云岫好久不见,多聊聊,我们还有事,先走了……” 秦弈:“……” 居云岫清茶也感觉这事儿不对,下意识跟着大家跑路,却已经慢了一拍。秦弈一手一个拎住了衣领子:“你们也跑个啥?” 居云岫:“大家都跑……我、我本能觉得不对劲。” 毕竟太久没见面,居云岫清茶都不知道这货的时间管理构思是用来干什么的……面上听着好像很不错啊,改变时间流速不是挺适合修行的吗?大家跑啥?不管了,大家都跑,我们也跑就对了…… 秦弈气不打一处来:“老子想的真的是修行!” ………… 在秦弈研究石墩子的时候,天宫之中,九婴也在一道石门面前,仰首看着巨大的拱门。 它还是本体,其中有一个头正在慢慢生长,一团烂肉看着极为恶心。尾巴之处呈现一种诡异的断层,血流不出来,也凝固不成痂,更无法重新生长,就像永远保持着初断时的新鲜,再也无法改变。 九婴的气息都变得虚弱了很多,剩余的八个脑袋都在切齿喘息,蛇颈起伏,声如雷震。 “我早告诉过你……”门中忽然传来讥笑声:“你自以为成就开天妖神,对付此界中人足够,不希望我们罗里吧嗦……呵呵,我早就知道,当年你们的天帝人皇远非你今日可比,她们都没能一统三界,就凭你?” 九婴切齿道:“原本唯我太清,她们没有!” 那声音呵呵笑道:“这便是教训,若你早开天门,我们早进来了,哪有她们恢复的余地?现在还不迟,她们只不过刚刚恢复太清……你若还是这般冥顽不灵,那就等着被煎皮拆骨吧。” 九婴沉默半晌,忽然道:“我开不了门,因为门不完整。瑶光打碎此门,还不就是为了这个?” “何必瞒我?”那声音笑道:“门虽不完整,主体已经差不多了,你既已太清,便有手段可以替代残余的缺损。” 九婴道:“我能力不够。” 那声音大笑:“还不就是想继续从我们这里哄提升资源……不要紧,给你,还想要多少,尽可拿去。哈……哈哈哈……” 第一零六八章 分赐星君 当九婴离开的时候,它的头已经长好了,断尾也不是那种奇怪的新鲜,虽没长起来,可好歹结痂了。 体内的伤势也复原了,甚至还有突破。 没有人知道这突破是多少,没有人了解太清与开天细节修行到底是怎样的。天宫众人只知道九婴闭关了一阵子出来,气势又暴涨了一截,之前因为建木之战受伤和万道仙宫之战折损的怒气都消失了,重新变得淡然有气质。 妖兽凿齿忙不迭地拍马屁:“流苏瑶光联手,也不过如此。陛下连伤都没,还夺得了木之本源。” 九婴微微颔首:“她们还是有本事的。” “是是是,只是陛下更强。” 天磐子天虹子等人有些无语地斜睨着,没说什么。 天宫之中的人族妖族,也有隔阂。在九婴未曾突破太清时,大家其实是吵成一团没有一个统一声音的,曾经赵无怀也和流苏这么说过。 当然总体上还是一个立场,想要统治三界,但各自有各自的想法。 到了九婴突破,才迅速被整合起来,统一安排行事。然后自然而然地从各说各话分成了两派,人族和妖族。九婴也乐见于此,倒也没多偏心妖族,算是帝王制衡之术。 但现在风云变幻,原本差不多实力的两族已经有了偏差。 人族变弱了…… 赵无怀死在妖城,天松子栽在万道仙宫……两个无相的损失,不仅是整个天宫伤筋动骨,同时也让天宫人族几乎没了说话的底气。 以前可能还会嘲讽凿齿的舔狗样儿,现在只能斜睨不言。 他们也在等自家代言……之前赵无怀也提过,快太清的不仅是九婴,还有别人。此人道号天隐子,自古便是人族道修代表,人族全部用天某子的统一道号,就是他带的风,是有意与流苏瑶光的时代做出割裂的表示。 天隐子此时在闭关,众人都很有信心,他一定会太清。 九婴之前还有点打压他的意思,现在也没这么想了,在流苏瑶光相继复苏的现在、又有秦弈这种变态掺和其中,九婴意识到天宫实力没有原先想象的强……如今真是多一分力量都是好的。 怎么也比被天外人骑进来好点。 九婴不想被任何人指手画脚,它只想自己统治此界,然而它知道这很难,现在也是在走钢丝。 这就不会表露出来了,面上看去,它还是成竹在胸,仿佛流苏瑶光秦弈全是土鸡瓦狗。 九婴在妖兽拱卫之下盘坐在云雾深处,远远望去,只有九对猩红的眼眸,在雾霭中极为惊怖。 “万道仙宫之战,我已知矣。”云雾之中传来它的声音,传遍全境:“无非是运气不好,选了万道仙宫,恰好是人皇遗族所聚……并非实力不及,无需丧气。” 有几名无临天宫的道士行礼:“谢陛下体量。” 九婴道:“尔等潜伏人间多年,也算有功。赐每人造化丹三粒,各领北方玄武之宿星君之职,去吧。” 道士们大喜:“谢陛下。” 做星君,是双刃剑,既会被九婴掐死命脉不得解脱,但确确实实能提升修行,还能借用星辰之威,某种程度上算是送了个无相乃至太清的能力使用——连流苏都以星辰为兵,他们也能有类似的意义。 很多时候说某某术法仿佛星辰之威,那是比喻。而他们做星君,就是真能使用星辰之威,不可同日而语。 尤其在寿算上……可以说是无限延长,不作死就不会死。 对于这些本就是天宫派下去的人而言,这就是目的。 这批本属天宫的人带着喜意退去,剩下的就是人间上天者,个个都很沉默。九婴看了看殿中的人类,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 此刻人们的神情很有意思。 巫神宗好几名乾元长老,神色灰败,站立不安,一副很想回头看看自家宗主什么情况的模样。如果左擎天始终上不来,他们失了主心骨,尽是惶然。 其他如太一宗等人倒是有点躺平任嘲的意思了,既然上来了,本来就是任由安置,再也没有自主,早就有了这种准备。没有因为“投名状”失败而降罪就不错了。 不知道会有多少人心中开始后悔,但既然上天,又参与过攻打万道仙宫,那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回去跟秦弈说我们又弃暗投明?这种反复横跳,谁信任你? 只能一条道走到黑。 九婴知道就算此刻自己让他们去看大门,他们也只能认了。 不过九婴终究还是和蔼地开口:“巫神宗诸位可领西方白虎各宿,太一宗等其余诸位暂领南方朱雀各宿,来日看情况再做调整。” 众人吁了口气,都行礼:“谢过陛下。” 便是如今的修行不应该再有这么低级的喜怒,九婴还是忍不住有了点志得意满的睥睨情绪。从数万年前拼死背刺至今,为的岂不就是这个? 再怎么弄险走钢丝,随时可能粉身碎骨,就为了这种恣意安置别人、享受别人敬畏讨好的感受能更长久,也值得去拼一把。 九婴也知道自己这态度不够“太清”,但它是妖。 它的目光落在殿中最后一组人间修士身上。 那是谋算宗。 天机子始终平淡地站在那里,身后的门人弟子倒是神色各异。郑云逸若有所思,有些神游天外的样子,西湘子神色狂热,兴致勃勃。 九婴把众人神色尽收眼底,淡淡开口:“听他们说了,此番能逃出生天,多赖阁下之力,而自始至终,阁下也一直在为攻打万道仙宫出谋划策,还曾废了他们宫阙威能。” 天机子微微一礼:“应该的。” 九婴忽然怒喝:“不过双簧,还想赚我?” 怒喝出口,威压降临,郑云逸西湘子等修行略低的尽数被压得差点跪倒,骇然抬头。天机子微微一晃,也有些辛苦,神色讥嘲地道:“怪不得做不成大事。” 九婴愣了一下,冷声道:“你再说一遍?” 天机子淡淡道:“若说投名状,他们只是去逛了个街,贫道才出了大力。若论事后行赏,他们一事无成,是贫道为陛下带来了大量实力。结果他们册封星君,赏赐丹药,倒对我谋算宗凶神恶煞做试探。赏罚不公,从心所欲,是能做大事的人么?算我天机子瞎了眼。” 九婴哽了一下,冷冷道:“自以为聪明,以为朕在试探?万道仙宫之新道,便是天磐子等人一时半会都没破解之能,你区区乾元,凭什么率众突围?” “就这?”天机子哑然失笑:“你们该不会以为万道仙宫的主宫阙改造是几天做完的事?百年前也开始做了好不好?那时候贫道还是万道仙宫领袖之一,预先知道一些里面的门道有什么稀奇?算了,就这水平,难怪玩不过秦弈。” 九婴其实确实是试探,被天机子顶得又好气又好笑:“你这样跟朕说话,真不怕死?” “陛下要听阿谀,大有人在,想听多少听多少。若想做点大事,最好听得进逆耳之言,而不是只图开心。”天机子淡淡道:“不知陛下之意,想听的是好听的话呢,还是有用的话?” 九婴沉默片刻,终于避席一礼:“先生请上座。” ———— ps:晚上木有了。中午忘了说了,今天是明河生日,现在生日没开屏提示了,要到活动页才能看见……活动持续三天有效。 第一零六九章 天地两分 天机子从来就没觉得,取得九婴信任会有什么难度。 谋算宗和万道仙宫翻脸分家是好久以前的事了,一度要死要活,天机子还被狗咬了,也是神州修仙界一项津津乐道的小典故。 谁都知道双方有仇恨,能有几个会觉得这两伙人又能合作起来坑人…… 能试探你几句都算是挺谨慎了。 怼它几句反而更信你,人心便是如此。 见九婴改嗔为礼,天机子当然也不会继续犟下去,也施了一礼:“愿为陛下平三界。” 九婴笑道:“先生且领天机星神职何如?” 天机子知道这个不能拒绝,便笑道:“固所愿也。” 话音方落,就仿佛有一种无形的力量进入身躯,神性凸显,枷锁暗藏。天机子没有闲工夫细细感悟,只是笑道:“谢陛下恩赐。” 于是君臣尽欢,如鱼得水。 九婴笑道:“如今局势,先生可有以教我?” 天机子道:“万道仙宫一役,实际已经做出了分界,八十一天的期限形同虚设,该接引谁上天的就去接引,没必要再等了。否则秦弈捏合各方势力,反而会先把异见者铲平,那都是天宫的损失。” “秦弈捏合各方势力?”九婴慎重道:“他真办得到?” 天机子捻须而笑:“陛下不妨放下神念,看看贫道是否误判?” 九婴本来就打算观测一下世间局面了,之前没工夫,天机子这么一说,他便铺洒神念,纵观天下。 然后就有些心惊。 它看见整个神州气脉都在动。北到天枢神阙,东到蓬莱剑阁,西到灵云宗,南到玄阴宗,除此之外还有无数大大小小关联宗门……以及东海龙子,禁地各族,八方风涌,全部向横断裂谷聚集而去。 若是把大荒幽冥都汇聚,这股力量完全可以把天翻个筋斗,搞了半天它九婴反倒成了弱势一方……真是让人哭笑不得之事。 天机子也有点心惊。 太清真的太强了……他就随口说说神念观测,还真能观测……这真是整个世界一览无余? 双方各自沉默,半晌九婴才轻叹一口气:“诚如先生所言,秦弈已聚天下,没必要再等了……大风。” 大风忙道:“在。” “去接引要上天的人都上来,从此天地对峙,两分格局已成。” “……是。” 一阵妖风卷过,大风下凡不见。 九婴再度转向天机子:“先生看得果然透彻……如今既成天地二分之局,先生认为该从何处下手?大荒何如?” 天机子如看傻缺一样看了它半天:“大荒各族,本就近于巫,谁代表了天,他们就认谁。有什么必要多此一举?” 九婴摇头:“特指悲愿。” 其实天机子对大荒的了解极少,只是从万象森罗的人那边隐约探知了一些,压根不了解悲愿怎么回事,但他知道菩提寺和万象森罗似乎已经化敌为友,有了结盟意。而万象森罗旗帜鲜明反天,那菩提寺也该是反天的。 他想了想,也摇头道:“我觉得悲愿如果不傻的话,此时早逃了。” 九婴:“……” 神念向东,菩提寺空空荡荡。 九婴叹了口气,又道:“朕原本在想,想要统合人间的话,有两个步骤。一是压服修士,以天枢神阙为代表,一旦登天,碌碌之辈不足道也。最后设法除去流苏瑶光,天下定矣……不料鹤悼居然出了幺蛾子,事情变成这幅模样……” 天机子道:“两步?那第二呢?” “第二,则是广泛的人间生灵,以当世人皇为代表。”九婴道:“如果人皇下诏敬天,朕护佑她江山万年,她为朕宣扬三界之序,这是对各自都有好处的事。” 天机子眼皮跳了跳。 九婴不傻。 虽然一事无成的样子,它终究是远古以下第一个太清,不是傻子。处处吃瘪只是因为对手太超出理解了而已…… 看它提的人皇之事……这个步骤非常关键。若是人皇下诏,顺天应人,教化万民于此……便是少许修士不认账,可世间万万载传承,接受的理念都是如此的话,便是潜移默化地实现了它要的规则。 人皇的意义本就在此,神州亿万生灵所属,一切的根基所在。为什么人皇气运连乾元修士都不敢随便惹?牵涉太广,远不是只言片语能够诉尽。 越是统治范围扩大,越是受民众尊崇,影响就越深远。而如今的人皇,在这些方面已达世之极限,便是远古那位在这方面都没她影响离谱。 天机子在走神,九婴继续说道:“这也是延续当年远古之事,先生或许不知,当年瑶光要治三界,首当其冲的对手也是人皇。在道之意上,便是天人不能如一,一切休提。朕从一开始就打算去找人皇,可这事情有点麻烦……” 天机子醒过神,下意识接口:“什么麻烦?” “如果是一般皇帝,随便派个使者就可以了……但当今人皇是秦弈的徒弟,她只会听秦弈的。所以朕原本想压服了修士之后再做此事……如今事态已变,朕是不是该去对人皇用强压手段?如果动武,是不是会引发秦弈决战?此事牵涉颇广,暂时拿不定主意,先生试言之。” 天机子暗道你真对当今人皇动武,那就不可收拾了……极可能演变真正的苍生浩劫,谁敢涉足这样的因果就等于把绳索往自己脖颈上套个严实。 他这一刹那差点都有冲动怂恿一把,那想一想就带感。但他终究还是忍回了这种搞事的念头,谁特么敢做这种大因果的倡议者,他求的是道途,又不是爽一把就死。 沉吟良久,天机子终于谨慎开口:“不可威逼,真把决战之所放在龙渊,秦弈固然失了裂谷地利,陛下也失了正统大义,此后战祸连绵,生灵尽丧,也非三界之治的本意了。” 九婴不置可否:“以先生之意当如何?” 这口吻,敢情你原先还真打算来硬的啊?天机子吓得不轻,忙道:“人皇虽是秦弈之徒,却未必凡事都是一条心。譬如人间帝王所愿,首推万寿无疆,其次江山万代,秦弈如何会重视这个?陛下若以永生为饵,人皇岂能抗拒这等诱惑?明奉师命、暗奉天心,这种两面三刀的手段对一位帝王太容易了。” 九婴神色阴晴不定,若有所思。 天机子也觉得说服力不够,忙补充道:“人皇也就是一个腾云期小丫头,顶天不过晖阳。如果陛下派遣擅长惑心者为使,就更简单了。” 惑心者,便是青丘之狐,也比不上一款妖兽。 讹兽。谎言之神。 九婴拍拍手,殿外进来一个看似楚楚可怜的女子。 “讹儿去试试。”九婴淡淡道:“若是不行,就暗杀人皇,你自代之。” 天机子眼皮狂跳,借故道:“那臣也先告退,安置门下?” 九婴颔首道:“先生门下,可暂居青龙各宿。以后有事再请教先生,先生且去。” 到了自己星宫,天机子看着闪烁的天机星图,暗自皱眉。 九婴还是凶戾之兽,好不容易阻止了它动武,居然想要暗杀取代……这消息必须传给徐不疑,可之前九婴的太清感知让他有些犹豫,约定的传信之法看来不敢随便用了。 一旦被发现,可是万劫不复。 可明明是这种如履薄冰的处境,天机子反倒觉得很刺激很有意思,比之前几千年都有意思,简直是战意满满,脑力开动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大。 身后郑云逸缓缓走来,叹气道:“师父原来……” “嘘。”天机子微微摇头,问道:“青龙各宿如何?” “感觉傻傻的。我连选择哪一宿都没定,特来问师父。” “呵……”天机子忽然笑道:“你去点亮房日兔星,然后直接去紫微星回禀九婴,说我们各宿选好了。” 郑云逸愕然:“这是何意?” 天机子眨眨眼:“有兔犯紫微,观星者自知其意。” 第一零七零章 曦月观星 这个时候的秦弈和居云岫已经修行了很久了…… 真的在修行,但同时……嗯,也有些那啥。 秦弈的修行是为了巩固从门中得到的法则感悟,修行从来不是只修一个等级就可以的,别的都要跟上,否则就是个被越级的料。 秦弈要的从来都是越别人的级……需求也就更高。 恰好身边是居云岫,从形与声的角度给了他混沌道则的更深领悟,似有更多东西融会贯通,原本并没心思去想流苏她们脑补会发生的那种事情。 更别提什么多人运动了。 棒棒也是变坏了,以前明明是督促修行居多,现在变成满脑子那种事情……咳。 居云岫也一样在专注修行,这些年她的修行全靠看尽人间所自悟,但必须承认能有这样的飞跃进展,引子还是之前在红岩秘地闭关时接触了石墩,触摸了大道。然后这些年逐一印证所得,等于提前看了答案,再去推导过程一样。 如今又是这么多石墩,首尾相扣,强化理解回顾,加上刚刚画卷之变,又是一场印证。这对她的好处大得很,居云岫真觉得自己短期内还可以突破…… 当然这个所谓短期本来要按年计算,可有了秦弈的时幻空间,那就变成按天了。不抓住这样的机会,谁还能去想那些有的没的啊…… 但他们的修行模式有点问题。 当这两位在一起修行的时候,从来都不是盘坐苦修的。 要么就是吹笛子弹琴,要么就是挨在一起画画。 明明是修行,给别人旁观起来的感受就一个个被塞了一嘴的狗粮,能撑得狗子都不想吃饭。 而且还是快进模式旁观的,一盏茶的时间,能看他们在那儿又是吹曲子又是画画又是并肩坐在山崖边你侬我侬的,知道的说是看你们修行,不知道的以为在看恋爱电影呢? 外面一盏茶,里面都十几天了…… 两人沉浸在这种恋爱相伴式的修行模式里这么久,慢慢的也自然而然地会在情浓之时做点爱做的事儿,完全是顺其自然。 于是围观群众就看见了“黑屏”,被秦弈的混沌之力全挡了。 “这货不是从来不在乎人看的吗?”明河很惊奇。 曦月吓得抖了一下,你们以前都是些什么经历啊? “哦。”明河说着说着自己就醒悟过来:“这里是万道仙宫,还有很多旁人在……看来他还是要点脸的。” 曦月吁了口气,暗道别人也没那么无聊啊,谁看他啊?呃,这话的意思是不是自己变得很无聊? 她三省吾身,觉得没事一直偷窥人家修炼也实在没啥好看的,不管是看似谈恋爱还是现在干好事,其实她们岂能不知道那确确实实是在修行?看个没完确实无聊,秦弈估计也对此哭笑不得吧……不如做点其他有意义的。 于是便道:“既然到了万道仙宫,感觉他们的新道确实有点意思,我想找徐不疑论道,你意如何?” 明河悠悠道:“那二柱子还欠我人情……不过我当时不知道,他要偷的东西居然是我男人。” 曦月:“……” 两人揪了个仙宫弟子问了徐不疑所在,一路找上门去,却发现徐不疑也在一个类似观星台的地方看星星,棋痴也在,没见其他人皇遗族。 见曦月明河来访,徐不疑居然没理会,和棋痴一起皱眉看天,仿佛在等什么似的。 两人也都不是计较俗礼的人,并不介意这俩货的无礼,倒是对这状况很好奇:“二位在看什么?” 棋痴道:“本来和天机子约好了,他安顿下来就给我们传信,说说天宫状况,结果至今没消息。我们担心会不会出了岔子。” 明河道:“天地传信?那你们可低估了太清之能,不可能传递出来能瞒得过九婴的。” 徐不疑道:“我们也在想这事儿,会不会是天机子不敢传……那如果是这样,我们无法沟通,全凭默契?时势随时在变,默契可不靠谱……呃,忧心忡忡,怠慢了二位请勿见怪。” “无妨。”曦月也抬头观星,心中暗道这事确实有点麻烦。 原先没有人知道天宫的状况,想说打上天宫也不敢贸然定计,好不容易往对面塞了个奸细,是大家了解天宫的唯一途径了,结果没法交流,岂不是白费? 身后传来流苏的声音:“要说了解天宫的话,别的途径不行,星图可以先看的。” “嗯?”要说观星曦月可就不困了:“陛下指的何意?” 流苏道:“我看你们神阙星图,可窥当年瑶光布置。如今九婴延续的就是那套,给诸天星辰定神位,借此掌控诸天之力。你若详细观测,可以看见点亮的星君,与往日会有所区别,可能是更亮一点点?或者是有神性闪烁,总之肯定能分辨出来。而先后点亮的构图,大致能体现九婴的一些思维走向,这你比我懂。” 曦月点点头,若说星图之意,这个世界上可能除了瑶光与鹤悼,还真没有别人比她更懂了。 仔细看去,确实能看出此时的星辰与以往有别……主要是感觉好像绝大多数星辰都比以往多了点灵性,好像星辰活了过来,不再是死物了一般。 曦月微微皱眉,这对天枢神阙很不利。因为天枢神阙很多秘法或阵法都是借星辰之力的,一旦诸星“有主”,那这借力恐怕就要与星神争夺,实战之中必然受拖累。 不过她还好,到了她的境界,自己便是太阴之威,无需借力。而天枢神阙的其他道士恐怕会有集体不适……可见人的修行终究不能太依赖外物,还是得靠自己。 “九婴着重在控的是七曜。”曦月观察了一阵,判断:“日月他没能完全控住,但五行已齐……不是分赐星君,是自己掌控。其中木曜之力是刚刚补足的,多半是建木所获……” 徐不疑道:“如果按神位去看,他算五行之神?” 曦月颔首:“嗯……一般情况下,别人对他用五行之力就像在秦弈面前卖桃花一样了。” 众人:“……” 这个比喻好像……也没啥问题。 流苏道:“果然他的选择也是七曜……但他此时的能力,根本不够掌控日月,没能完全是什么意思?” “就是借助其他桥梁,不是亲自掌控。”曦月犹豫片刻,低声道:“按理说即使用扶桑树,都不够真正的太阳之力,何况他好像还没得到扶桑……而太阴之力早在万年前就被我吸收,反正我能确定人间是没有了……不知道天上到底藏了些什么,他是怎么办到的。” 明河没好气地瞥了她一眼。本以为得到太阴之力的手段不少,所以当初一时没想过是秦弈那个就是师傅的……早说没有了,早就破案了…… “咳。”曦月显然也不想在这个话题继续,只是道:“九婴此时的能力很强,我觉得不止太清初期了……并且……不像有伤。” 流苏皱紧了眉头。 没伤,反而还突破……怎么可能呢? 但她愿意相信曦月的判断,曦月可是真正的镇压世间万载,可不仅仅是个逗比而已…… “然后这二十八宿,是刚补上的……咦?” “怎么?” “这房日兔的灵性,飞掠紫微星……近期天时,根本不应该出现这种星象。” 明河提醒:“师父,现在星象不是天时仪轨、契律自行,而是有人的。” “谁会好端端的凸显神性移动?不要告诉我是小孩子刚得到的玩具要展现一下……咦等等……”曦月看了看棋痴,低声道:“会不会是有人故意传递信息?” 棋痴悚然一惊:“这星象的意义是?” 曦月道:“犯紫微,是暗示有人对帝王不利。若以兔为暗示的话,天宫之兽有哪个契合?” 流苏断然道:“讹兽。” 第一零七一章 那是李青君 秦弈又一次从修行中被人揪了出来。 看着秦弈铁青的脸,流苏怀疑如果此时九婴在这,秦弈绝对要抡个棒子和它不死不休。 是可忍孰不可忍! 居云岫秀发凌乱,抱着被子掩胸靠坐床头,神情也极为悲愤。 这谁遭得住啊! 流苏斜睨着这仙子师姐凌乱悲愤的模样,心中莫名很爽。 让你装优雅。 其实居云岫心中更悲愤的是,为什么这女人可以随便闯进来…… 算了,据说“空间”这东西,对她完全无效,她爱去哪就去哪,秦弈也拦不了。秦弈也不会拦她,毕竟是那根臭棒子。 居云岫委屈巴巴地起身穿衣,那边秦弈已经穿好了,正在暴跳如雷:“等老子捉住九婴,把它九个脑袋一个一个拧下来,我……” 狗子在外面探头:“把最好吃的仙桃放在它嘴边,就是吃不到!” 秦弈:“……” 流苏:“……” 暴跳的气氛都被它一句话说僵了。 秦弈无语地出门把它拎起来:“你最近不去吃宗找吃的?在这里晃悠个啥?” 狗子露出了“嘿嘿阿巴阿巴”的痴傻笑容:“吃空了。然后他们把我赶走了,说最近太忙没做新货,等段时间再吃。” 秦弈哭笑不得。自己和师姐一共修行了三个月左右,在外应该也就两三个时辰,狗子居然把吃宗库存给吃空了…… 海中这么没东西吃吗?还是说吃宗的东西太好吃了? 以后留狗子做万道仙宫镇宗神兽如何?挺搭的…… 算了现在没心思研究这个。秦弈转向流苏:“我怕青君被人阴了,得立刻去她那儿,你们组织人手搬迁去妖城,我先去龙渊。” “讹兽虽是祖圣之妖,但并非以战力见长。青君只要有所防备,就没那么容易被暗害。”流苏道:“我建议你不要急吼吼的去杀妖兽,这只会让九婴孤注一掷,最好是和青君暗中通气,让她敷衍稳住讹兽,人间便可暂安。” 秦弈道:“那可是祖圣级的讹兽,有神性的,单论忽悠,青君忽悠得过它?” 流苏淡淡道:“那可是李青君。” 那可是祖圣级的讹兽。 那可是李青君。 ………… 时值深夜,李青君正在批复奏折。 李断玄曾经以他半吊子的相面之术说过,李青君的龙气被转移和斩断了。 部分符合事实。 当年她是南离摄政王,带着一个襁褓中的小国王,其实她就是国王,想要自己当国王只要一句话就可以了,她当然有龙气。 也当然是转移到了无仙身上,尽心尽力去辅佐。 无仙引妖灭国,这龙气对青君而言,是彻底断了。其后无仙的龙气,是承续大乾国的国运之龙而来,不是南离。 但现在历史有了个轮回,仿佛无仙又把龙气转回来给她了。 让她当了这么一段时间的“人皇”。 挺轻车熟路的,好像就是本职工作一样……处理事务的类型也是一样的,不过就是事情更多更纷杂,但其实还未必有当时小国那么累。 因为那时候的南离百废俱兴,这时候的大离是最强盛期,面临的压力不是一个等级。 要说压力,也就是明知道天变的压力,随时就会有大劫现世的忧虑……以及对无仙不知去向的担忧。而不是治国方面了。 在宫女太监们眼里,这陛下完全看不出和之前的陛下有什么区别,一样是精力无限,披衣勤政,直到深夜。 大离有如今的兴盛,和李无仙李青君姑侄这样的勤政是分不开的。 有的皇帝越勤政可能越坏事,这姑侄俩显然不属于这类。 为了天下万民,此人皇之职也。 夜已三更,李青君合上最后一本折子,起身伸了个懒腰。转身进到屏风后的床榻,作势休息,其实是打算修行。 不管是在外批折子还是进去睡觉,都是做给太监宫女们看的,其实真要批折子,她可以在时幻空间里操作,瞬间完事。当然不能让人看着这么做,即使大家都知道“陛下有修行”,但大家理解的修行和实际的修行……还是有很大偏差的。 太过惊世骇俗不是好事。 她每天只在下半夜“睡觉”的时候使用时幻空间,效果并不差,实际时间两个月内,她修行了很多年了。她身上还有一块拳头大的碎片,辅助武修的修行效果特别好,这些年来也渐渐突破了好几个层级。 日子算是充实吧……不过这时幻空间也有一些不好的副作用,表面两个多月,实际在她的视角也是好几年了,难免想念秦弈……最可笑的是朝中大臣又开始叽歪了,说皇夫怎么不见了,陛下的肚子还没见动静啊,巴拉巴拉的…… 总算可以理解当初无仙的郁闷了。 当然在李青君的视角只想笑,催啊,催我老公和我生啊,嘻嘻。等他来了,让他听听群众的呼声。 李青君心情颇好地展开时幻空间,正要进去修行,心中忽动。 秦弈曾经在外围布下的萨伽大阵,有人碰触的反馈…… 李青君收起时幻纱,淡淡道:“何方高人驾临,不妨现身一见?” 香风拂过,一只兔子出现在床前,眨巴着眼睛一脸萌萌哒的表情。 李青君:“……” 兔子一副很害怕的样子,口吐人言:“陛下,我本是山中一小兔……” “得了。”李青君平静回应:“九婴派你来说什么,直说便是。” 兔子:“……” 怎么不按剧本走呢?讹兽呆在那里半天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本来打算和这人皇混熟了再慢慢影响她心智,就算动摇不了她的倾向,那偷袭自代也会变得很容易。结果想好的策略瞬间就被破到了臭水沟里,竟让它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讹兽骗人,属于神性,就算面对比自己修行强的也很容易生效,何况修行低的普通人类?什么时候这么直接被看穿过? 它不知道李青君有破妄之眼,李青君当年继承自女鬼、从石墩里领悟的真实神通。 不仅可以勘破“形”之虚妄,同样可以勘破“声”的,想要骗她,那至少不是这么假的说辞可以达成的。 破妄之眼只是技,归根结底在于,李青君心智的坚毅与冷静。 她早已不是当年鲁莽的少女了。 一人一兔对视了一阵子,李青君手上不知何时擎出了银枪。 “等等、等等!”兔子向后一蹦,迎风而长,变成了一个样貌美丽又老实巴交楚楚可怜的少女。 这副形象是最具迷惑性的,一般人都很难对这样的少女起什么恶感,是讹兽惯常化形的模板。 结果李青君眼里的戒备更浓了。 别以为我认不出这种小腹黑,那只死蚌才离开不算很久呢! 见李青君更加戒备的神情,讹兽莫名其妙,只得硬着头皮半真半假地道:“我是房日兔星君,奉天帝之名出使大离,与皇帝陛下共商大事。” “早说你是九婴派的不就完事了?”李青君冷冷道:“朕不知道你我有什么大事可商量。” 讹兽赔笑道:“陛下修行日久,不过腾云,当知道途艰难。” 等等,腾云?李青君怔了怔,才想起秦弈临走时给自己施加过变化,除了外表声音与李无仙完全一致之外,当然是变化了气息的。所谓气息的组成,当然是要掩饰成道修腾云。 搞了半天,对方这个自己压根看不穿修行的妖兽,其实也看不穿自己的修行? 所以这是一场互相忽悠的对决? 第一零七二章 互相忽悠 最妙的是,现在恰好是她李青君。如果还是真正的无仙在此,瑶光的存在不太可能瞒得过祖圣大妖。 被这么一搞,好像自己顶替无仙变成了一件绝佳的预案,就像谁布置好了跟九婴开玩笑一样。 李青君忽然觉得很好笑,故意道:“朕是腾云,但也已经属于修行很快的了,古来如朕修行之速,能有几人?” 讹兽一脸理所当然:“令师啊。” 我师父?那老乌龟修行一千年才乾元……哦不对,现在的身份,“师父”是秦弈吖! 李青君差点没呛死,谁跟秦弈比速度,你家天帝九婴站出来试试? 只得“嗯嗯”两声:“师父他、他不一样。” 话说喊秦弈做师父,果然心情很奇怪诶,这就是他们追求的刺激吗?下次试试…… 讹兽哪知道这货心思都转什么地方去了,随口捧了个哏:“令师确实是世之奇才,天帝也赞不绝口。但陛下天资也丝毫不逊,否则也不可能以妙龄证腾云。” 李青君:“……嗯嗯。” 那小表……算了。 讹兽终于回道正题:“天帝证道之前,曾经来过龙渊城,当时见陛下是腾云三层?” 李青君回忆了一下:“是啊。” “可如今陛下还是腾云三层。” “……你到底想说什么?” 讹兽笑道:“陛下早年,年纪尚幼,居于深宫之内,尚可安心修行。本就天资聪颖,又有令师所授源初之造化,故进展颇快。可如今诸事繁杂,心绪纷扰,修行之途大不利,想要再进一分都难如登天了,这话陛下应该深有体会?” 李青君很想说朕没这个体会,但话到嘴边没说出来。 她知道正常确实就是如此…… 一般帝王身处这种杂乱之思,以及所处环境红尘俗气过重,身边尽是蝇营狗苟各自思谋,别说腾云期格格不入了,甚至凤初入门的门槛都摸不到,比如当年本来应该是惊才绝艳的哥哥…… 修行在很多时候与智商悟性无关,更加与心境有关、与环境有关。 故须仙山出尘,抛却尘俗。 但这与帝业完全是冲突的,只能选其一。 无仙入门时还在深宫做小公主、并且由于瑶光影响也不能用常理论之。而她李青君自己是有时幻空间开挂,若不是有这作弊,恐怕这些时日的帝王生涯也是会导致修行停滞的,长期下去不倒退就不错了,哪来的突破。 她的眼神有了些怅惘,低声道:“是难再长进,那又如何?” 这可真是真心实意,加上回忆怅惘,简直就是对自己目前处境的忧思,溢于言表。 讹兽看得心中大定,笑道:“若问令师,他是不可能给陛下两全之策的,要么就认为陛下腾云已然足够,最多给点丹药吃吃;要么就让陛下舍了皇位,跟他去仙山潜修。对不对?” 对啊对啊,秦弈才不会让我留在这呢,事情做完了肯定要带我走人的,我们还要生一窝……呃。反正到时候肯定还位子给无仙啦,至于无仙…… 李青君想了想,只要瑶光的事情没解决,无仙还真的不能继续修行,给点丹药稳稳神魂还差不多…… “你说得都对。”李青君一本正经道:“但你说这些常识,有什么意义?” “但天帝可以给陛下两全法。”讹兽笑道:“陛下可知,为什么很多修士急于上天?” 李青君道:“不是为了灵气与各项修行资源?” “此其一也。”讹兽解释道:“灵气与资源,不能代表一切,便是远古之时,也大把人证不了无相,人们心中都有数。” 李青君心道那倒未必,有几个人懂远古什么模样?就算知道,也会认为自己有九倍质量的灵气就可以起飞了,谁会认为自己会是比别人差的那个?这才是普遍人心。 但她没去反驳,只是道:“然后?” 讹兽笑道:“但若封星君之位,寿算在某种程度上便与星辰共有,此即长生捷径,岂不胜过苦修万年?” 李青君冷笑道:“便是去给九婴当狗?” 讹兽摇头:“这是世人的误解。赐封星君其实与陛下的臣僚类似,大家为了一个共同目标行事,不过奉一首领。并没有任何额外控制法门……世人碌碌不解,陛下身为人皇,应当对此很习惯才对。” 说这话的时候,它已经用上了本命神通。 赐封星君当然有控制……但半真半假说出来,加上它的讹之神性,便是无相修士中招上当的也毫不稀奇。讹兽并不认为这位女皇帝能够抵抗它的诈术。 李青君眯着眼睛看了它半晌,忽然道:“也就是朕要做九婴的臣属?” “不不不,仅仅是合作。”讹兽暗道有戏,忙趁热打铁:“天人分治,是基本之序,陛下想必也听见天帝此前的传音了,若修士上天,将隔绝天地往来,陛下治凡人,天帝治上苍,各取所需。” 李青君沉吟不语。 讹兽又道:“其实陛下也不希望凡间有修士存在吧,动辄毁山灭地,不服王化、不服管束,自命出世,却总能干涉皇权。若能让他们都上天去,对陛下也有大利。陛下既受紫微之耀,又可万寿无疆,永为人皇,何乐而不为呢?” 李青君暗自心惊。 且不论这话里有多少真真假假的坑,单论这话的说服力,李青君很怀疑如果是无仙在位,说不定还真有点被说服的可能性。 因为无仙本意如此,这就是无仙原本意愿中的——天下无仙。 人世山河,与汝等何干? 早在西凉之战,李无仙对太一宗斩出太阿,就是这种意思。 不知道经过后来的经历、尤其是前世觉醒并且拉锯治病的经历之后,无仙的想法是否有了改变。反正对于李无仙的诱惑力还真是挺大的吧…… 然而此刻不需要李无仙去纠结了……现在的人皇,是她李青君。 她不同意。 就算讹兽的言语全是真的,她也不同意。 当人世再也没有修士,那就一切尽付上苍,或许连降雨之职都控于天庭,再非自然。要你生你就生,要你死你就死,那时候还说什么分治,帝王顶天了也只能做个天之子。除非九婴能立大契约,绝无干涉……这可能吗? 是了……从这个角度去想,便是让无仙坐在这个位置上,她也不会同意。 从另一角度说,还有流苏当时那一句。此世修道,与求知分不开,天地相绝,就是绝了世人求知之途,从此真正只是碌碌众生,再也没有选择。 远古人皇不愿绝了世人求知之途,那是绝了人道之气运。 现任人皇不愿天时操控与他人之手,丧失自主。 汇聚在她李青君身上,那便是再多花言巧语,也动摇不了这立场。 如果是其他皇帝,可能光是长生这么一项就足够交易了……可这项对她们来说,有意义吗? 从来没有。 李青君一直觉得自己武修之途有限,本来就未必能有太大突破,何况武修对长寿的价值也不高,再怎么修也未必能长生不死。 但那又如何呢? 她是李青君……从来就没想要追求长生不死。 这种能诱惑任何帝王的东西,对她犹如砂土。 但她忽然觉得,不该直接拒绝。 对方既然来行使这种诱惑,可见九婴有所顾忌,也不想强行动武。既然如此,是不是拖得越久,对秦弈那边的准备就越有利? 那就互相忽悠下去便是。 她作出一副意动的模样,沉吟道:“星君此言,不无道理……但恕朕直言,天帝空口白话,让人很难信啊……” 讹兽暗喜,这态度,成事把握有七八分了。便道:“陛下要天帝如何表示诚意?立誓?陛下知道,妖族血誓成立,太清也难违。” 到了九婴的层面还绕不开誓言约束才叫见了鬼。李青君装作不太清楚:“此事师父没和朕说过……依朕平日所见,赌咒立誓的没一个能信,若你说妖族血誓特殊,你立个给朕看看?” 第一零七三章 反攻的节点 讹兽愣了愣,和李青君大眼瞪小眼地对视了半天,气氛一度十分尴尬。 “立个给朕看看”,这怎么立啊? 立誓简单,问题是要证明誓言有约束力,难道故意违誓,受个天罚看看? 这是压根就没法做示范的东西啊。 其实讹兽的神性还有一条,它违背任何誓言都不会受约束,这是它的特性使然。反正不管受不受,这个示范都做不了,没意义。 讹兽觉得有些蛋疼。 它说话几乎全是半真半假,包括最后说九婴立血誓表示诚意也是半真半假,配合它的神性,一般腾云修士早被忽悠得找不到北了,这个皇帝怎么就这么难搞……看上去是信了的样子,却还要先证明…… 是当帝王的人都如此多疑? 但这也恰恰证明了这次出使已经达成了一定结果,这位帝王确实有一定合作意向。 表面的修行差距过大,讹兽对自己的神性太过自信,从来没想过对方居然完全没受讹言的分毫影响,由始至终都是以绝对冷静思维在应对的,甚至还在反忽悠。李青君的表现只让它觉得距离成功就一步了…… 想了半天,取出一个玉瓶:“这样吧,这是龙蛇丹,服用可助骨血旺盛,有益武修,也有益延年……此外修士往往子嗣艰难,此物也有益延嗣,算是修行者梦寐以求的仙药。便赠予陛下,以表诚意。如果陛下对此药信不过的话……” 它顿了顿,笑道:“我可以立誓,此药效果绝对如我所言,绝无虚假。陛下可以找人试药,若是药效无误,说明诚意;若是药效不对,可看天罚于我。” 李青君心中叫绝,无论药有没有问题,如果其他帝王被这么忽悠,保证信得不能再信了。 她也装作龙颜大悦:“天帝果有诚意……来人,招呼天使去客殿安歇,明日朕再与天使促膝详谈。” 便有宫女入内,带着笑意盈盈的讹兽离开殿中。 其实对讹兽本人而言,这个结果已经是它想要达到的了。因为它还藏着一个后续目的——如果人皇不识相,它是要暗杀自代的。 想要取代人皇,不是那么简单,毕竟它要瞒过的不是普通人,秦弈是随时可能会来看徒弟的。讹兽神性特殊,它有信心在变化上连太清都瞒过,但人的习性、各种说话做事细节是很难瞒过最亲密的人,它必须近距离研究这人皇一段时间,才能有把握模仿不露馅。 如今人皇要验证丹药,让它暂且住下,岂不是正好? 还促膝相谈呢……凭它的手段,只要有几天相处,完全有把握变成这人皇最信任的朋友。 李青君满面笑容地送它出殿,目送宫女带它去了远处偏殿住下,脸上的笑容慢慢变成了揶揄:“看够了吗?还不出来?” 身后空气一阵涟漪,现出了秦弈的模样,笑嘻嘻地揽着她的腰。 李青君懒懒地靠在他怀里,笑道:“别因为这是个漂亮姑娘,你又起了什么心思啊?” 秦弈嗅着她的发香,低声道:“这是讹兽,别看眼下的模样楚楚可怜老实巴交,真实形象天知道是啥样的,说不定比狗子还丑,真当我傻啊。” “看来你也没以前那么重视表象了啊?” “呃……其实我就算重视表象,那也不是凡是漂亮姑娘都想要啊!” “真的?” “真的!” 李青君哼哼两声,没说什么,心中倒是挺高兴的。自己这边一出状况,秦弈就忙不迭赶过来了,无论之前秦弈在干什么,总之能给她带来不是孤军奋战的感觉,知道老公能随时在支援。 这种感觉对比当年独力支撑一切的孤独感,真是舒服了许多。 秦弈也是刚来,见讹兽在和李青君互相忽悠的样子,便没有直接露面,只是提醒了李青君小心暗算。从目前的情况看,讹兽并不敢直接暗算,可能是要等一段时间? 没直接出手就好……自己来了,这讹兽还想翻什么浪花? 他想了想,笑道:“我这些天就隐身在一旁,看陛下和妖兽斗智斗勇。” 李青君微微偏头,斜睨着他:“哪个陛下?” 秦弈愣了一下。 如今的李青君,从上到下完完全全就是李无仙的模样啊,连气息都是…… 李青君媚声道:“师父……” 秦弈:凸 李青君恶狠狠一脚踩了下去:“果然就是个混账东西!” 秦弈抱着脚跳,李青君已经甩手进了寝殿,随意坐在床沿,懒洋洋道:“九婴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果然和我之前担忧的一样……他不会无视凡俗,只找修士的麻烦……从根本上,他要定三界统治,最大的代表意义就是人间帝王由它钦定,凡俗政权不仅逃不过此役,甚至还是前沿阵地。” 秦弈点点头,想起当时李青君那句话。 “如果它们玩过了火,真要对这神州有什么影响……那么你要向它们讨因果的时候,带上我就行了。” 青君本来是与这些事最没有关联的人,但她却又从来避不开,甚至往往要成为先锋。 只因心中牵绊了什么。 他走到李青君身边,轻抚她的面颊,低声道:“这件事的主动权已经渐渐转移,从我们被动救火、面对九婴的四处攻击,变成在一定程度上可以由我们引导。现在我只缺对天宫的详细情报,比如要攻上去的话,尤其要注意哪些方面。” 顿了顿,续道:“一旦知道,我即登天。不会让九婴再把战火洒向人间。” 李青君问:“没有天宫俘虏可以搜魂么?” “有两个,赵无怀已经成灰了,无法搜寻意识。此番新捉了个叫天松子的,棒棒会处理。”秦弈道:“无论赵无怀还是天松子,都是人族,我们都怀疑他们不是九婴亲信,最多问问大略,不一定知晓关键状况……” 李青君眨巴眨巴眼睛:“那眼前这讹兽,岂不是送上门来了?” 秦弈也失笑:“好像是。不过暂时不要动它,我们要靠这个稳住九婴呢。” “放心,我知道怎么做了。”李青君揽住他的脖子,咬着下唇道:“既然今日皇夫在此,难道不要先侍寝?” “……遵命,我的陛下。” ………… 秦弈去了龙渊城帮李青君,在万道仙宫的众人集体迁徙,一起去了横断裂谷。 此时的横断裂谷熙熙攘攘,数千里裂谷遍布人烟,都快挤不下了。 也是早年无论如何也没人想过的事情。 人与妖万年敌对,横断裂谷一度被视为要斩草除根早点灭绝的对象,谁能想到时至今日,居然人类全部托庇于妖城,挤在裂谷下面共同对抗另一个敌人? 但必须承认,此地真是最佳阵地。 地盘够大,能容纳所有修士,又是妖阵交错纵横,整体可抗太清。然后这里还有烛龙鲲鹏两个前开天大妖之魂,虽然现存实力不足,但对太清级别的认知比谁都丰富。 全部人间力量集中在这里,九婴拿什么来打? 再也不需要疲于奔命地这里救火那里防御了。 以天枢神阙为代表的人类聚集在裂谷西部,海中龙子在东边圣龙峰围着爹,程程立于妖城中心统筹,看着鼎盛的格局,嘴角也露出一丝略带讥讽的笑意。 回想太朴子陆龙亭楚剑天等人来到裂谷见到她时,那种面红耳赤头都抬不起来的臭模样,程程爽到骨子里。 让你们当初装逼啊? 现在还不是寄我篱下? 在流苏她们到来之前,此地唯一能跟程程正常交流的外来修士只有东海李断玄,别人都尴尬得要命。 程程的志得意满没持续一天,万道仙宫一个大石头宫阙飞艇满载而来,程程的好心情瞬间没了。 她看见了一车女人。 流苏曦月明河居云岫,带个清茶抱着狗子。 “你们这一个个花枝招展的,是迁徙逃难呢,还是拖家带口来给老娘上眼药的?”程程暴跳:“来人,把她们全部安排到那边冷宫去,越冷越好!” 女人们捋起袖子怒目而视要揍她。 流苏笑眯眯地分开众人:“别急着撕啊,我们另有一个出气筒的。” “什么?” “书仙之卷里关着个阳神,挺强的,要弄死不难,搜魂却不容易。”流苏笑眯眯道:“我们一起,谁搜得越干净,就算谁赢,输的学狗叫……” 众人集体暴跳:“来啊,怕你啊!” 清茶:“汪汪汪。” 第一零七四章 天界脉络 天松子在书卷里被远古太清们打了好几天了,跑又跑不掉,打就更打不过,天天被揍得惨不忍睹。 但终究书仙之卷不是真太清水准,打又打不死,就是虐着玩似的。 到了后来被打习惯了,索性抱头挨打,心中反倒开始琢磨这书仙之卷的特殊之处来。 应该不是光靠写几句话就真有了流苏等人之灵,总体上是借助了书卷里原本记载的东西为依托,做个模拟而已。神奇是很神奇的,时日久了倒也不是没有破解之策。 毕竟天松子可是个无相中期,不是闹着玩的。 连流苏都没有绝对把握搜他的魂能够完全不遗漏,一旦挣扎抵抗,很可能会有一些关键消息被毁坏或遮掩。 所以才要号召秦家后院一起来,这帮女人没有一个省油的灯,各自都算是一类道途的代表,齐心协力对付一个阳神,那流苏觉得这货可能连小时候尿裤子的记忆都留不住。 天松子抱头挨揍,一边观察打人的。 那个流苏……不说话就算了,神情也有些呆板,就是一副人皇霸气的样子,这与他早年对流苏的认知是有些对不上的。 很明显是因为历史记载偏差,比如记载“帝逐妖扫六合”之类的较多,那么这位人皇在书卷中模拟凸显的自然就是威武霸气为主。虽然也有记录了一些日常跳脱行事,但很难凸显清晰。 毕竟人是最复杂的,连这些多面性都能模拟清楚,书仙可能都太清了。 书仙现在自身实力连无相都没有,明显还不行。 那这就是破绽,研究透彻了,必能逃离。 正这么想着,就看见流苏的眼神渐渐灵动了起来,就连手上的棒子都变成了一根细节完整狼牙发亮的狼牙棒。 天松子:“?” “哟呵?那小眼神还滴溜溜的呢?”棒子劈头盖脑就敲了下来:“是不是打不疼?打、打、打不疼?!” 天松子连阳神都快被打爆了。 这特么揍人的力度比之前翻了一百倍都不止,之前那如果算是拳打脚踢让人淤青而已,现在这叫能让人神魂俱灭的! 这是真流苏! “陛、陛下!”天松子大声道:“陛下听我说……” “我不想听。”流苏一棒子把他抽了个陀螺:“当年毁幽冥的人有你吧?我在昆仑虚时空裂隙里见过。” 天松子愣了一下,忽然发现原先围着他揍的瑶光烛龙鲲鹏全不见了,留了凤皇,另外多了一群女人。 其中有个小道姑,眼里的煞气都快掩不住了。 “冥……河?卧槽救命!” 显然没有人能救他了……不止是明河,那只凤皇也是真的,孟轻影跨界被流苏喊来,参与了这场报复。 书仙脸颊抽搐地看着自己的书卷晃动,里面声嘶力竭的惨叫声直如人间地狱。前世冥河是魔主、今生孟轻影是魔道修士,这俩的复仇可想而知那确实就叫地狱。 书仙总感觉里面爆发的戾气要把他的书卷都给拆了…… 胆战心惊地等了好半天,书卷里终于安静了,女人们一个个神清气爽地跳了出来,神色都很慈祥和蔼。 书仙倒退半步,别想拿那种表情骗我……书卷里天松子阳神都烟消云散了,死得不能再死了,让我信你们这帮货慈祥和蔼?他偷偷摸摸地抓起书卷,一溜烟跑了。 孟轻影极为舒坦地摸出一壶酒:“此乃九幽之酿,师父费了好大劲酿造的,来来来,请你们喝酒。” 众人围着石桌坐了,看着孟轻影笑嘻嘻倒酒,各自都有些无语。 除了失踪的无仙、在龙渊的青君,以及北冥那两位,秦弈家宅好像都在这了。其实流苏召唤过北冥那两位,不过暂时没来,据说都有突破无相的机会,正在努力。反正北冥很复杂,九婴未必能打,流苏也就不强求。 除了这几位,秦弈后院是真齐活了。第一次合作,居然是为了虐个天松子,确实是让人有些无语的。 不过意义确实挺大,那是明河孟轻影前世杀身之仇,报了一部分,真叫一个神清气爽,对道途都有提升的样子。 “谢啦,这么好的事没忘了我。”孟轻影举杯敬了一圈:“倒是那个死没良心的要把我忘了。” 流苏道:“他倒没忘你,之前还想着要去幽冥把你接来,是我说九婴暂时不会动幽冥。” 孟轻影奇道:“九婴为何不会动幽冥?我和师父还日防夜防的。” “因为九婴知道自己现在弱势了……”流苏淡淡道:“幽冥不完整,此界就有漏洞,天外人还能进来。一旦幽冥完整,天外人可能被隔绝,他连援兵都没了。” 众人都很惊讶:“可当年幽冥完整的时候,天外人也能进啊。” “那时候诸天未统,也有漏洞……九婴要么放弃统领诸天,要么放弃幽冥,总要留一个漏洞,不然他连引狼入室的机会都被自己堵了。” 孟轻影作证:“具体说了麻烦,其实这套堵漏洞的整体布局都是瑶光奠定好的,远古之时也不是这样。是后来才有这么明确的操作方法。” 众人斜睨着流苏,忍了一句话没说——这意思,瑶光比你高瞻远瞩多了,你除了会卖萌还会干嘛? 流苏冷冷道:“原本只需要堵门就可以了,正是因为门碎了,瑶光才绞尽脑汁去做另外的构思,这叫脱裤子放屁。事实上只要九婴把门弄完整,瑶光这套构思就毫无意义。” “……”好像涉及了远古之争,大家不可能为了瑶光去和流苏争执,就算是孟轻影此刻的偏向都是和流苏更亲近了,何况别人? 曦月便打圆场道:“不说那么远的事了,大家各自搜魂,可有所得?” 狗叫已经被清茶自个儿承担走了,别人也没必要去比谁搜得多些,各自互补即可。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凑了一番,天宫的脉络已经清晰可见。 “天隐子,无相圆满正在突破太清。天磐子,无相后期。天虹子,无相中期。天悯子,无相初期。”曦月顿了一下,解释道:“当初昆仑虚见到的三个天上人,就是天虹子、天松子和天悯子。” 居云岫道:“早前东海之战,是天磐子和若干乾元。” “也就是说,天宫人族就剩这些,除了已经交过手的,也就剩个天隐子没照过面。而妖族……”流苏盘点了一下:“除九婴之外,还有五个祖圣。除了建木见到的那四个,还有个讹兽,此时应该在龙渊城。” 这么一盘算,一点都不强,但众人的神色还是很严肃。 因为有很多被御兽之法操控与豢养的妖族。 光是龙凤麒麟之属,都成百计,其中也有祖圣级别。 这还只是大致。 因为天松子确实不知道妖族那边的具体状况,更别提九婴自己藏了什么,那根本就不会告诉他们,甚至未必会告诉妖族那几位。 明河道:“布局上,天宫不是一个宫殿,而是一界,当称天界。以诸天星辰为界石,以紫微为宫,以七曜拱卫,以银河护宫,以昆仑为门碑……” 流苏冷笑:“有点大气。” 大气的不是九婴,依然是瑶光。 众人没说什么,曦月有些难以启齿地补充了一句:“九婴从昆仑虚搬走的演世莲池,现在叫瑶池。” 第一零七五章 当天下事汇成家事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连曦月这么厚脸皮的老道姑也会有这种难以启齿的表情,大家倒是知道她为什么要特意说句这听似无用的话。 昆仑演世莲池,格调其实是很高的,九婴能太清多赖于此,为什么好端端的改名叫瑶池……和瑶光有关吗? 当然不可能是九婴缅怀瑶光而特意命名。只可能是天宫的布局承续瑶光的设计,在很多布局构架的命名上都有玄妙的意义,改一处就动全局。 哪怕这个池子可能并没有什么意义,纯粹只是瑶光想拿来做泳池或者养花池,九婴也不好轻易更改,只能捏着鼻子沿用她的构思。 连一个池子都有命名上的意义,必须按照定好的字样走,这就证明了整个天宫布局属于一种奇特的阵法或禁制,一旦启动就必然会是恐怖的杀局。 没有贸然打上去是对的,这些搞不清楚,就和联军冒进万道仙宫一个结果,纯送。 然而天松子也不会知道这种杀局的具体情况,估计除了九婴本人,没人知道…… 不…… 有人知道。 瑶光本人。 九婴连一个池子都不敢改,自然也就不存在改造整个构架的可能,瑶光所知即为标准。 于是所有人目光都落在流苏脸上。 流苏板着脸道:“全是她折腾出来的后遗症,还有脸了?” “咳。”孟轻影勉强道:“也不是说她有脸,找到她我也打她屁股……呃,反正总是要问问她好点……” “找不到。”流苏脸都是臭的:“天知道她在哪里,反正这时候肯定不在南极。她想躲藏,时光无凭,世上根本没人可以找到,你们最好不要抱这种期待,要靠自己。” 靠自己,大家倒也不是不能破。哪怕是瑶光全盛期主持的阵法布局,流苏自己也有信心破一下,何况这么多人齐心协力? 大家倒也没去继续和她杠,只是道:“终究是提示了天宫主体不能轻入,一定要打上去的话,先打周边,最后会合。” 曦月道:“周边星阵,我和明河可以负责。” 程程道:“被御兽之法控制的各家族人,我们妖城应该可以负责。” 夜翎道:“我可以我可以,哥哥把御兽之法解析很清楚给我了,我还有点额外领悟……” 居云岫若有所思:“昆仑为碑,银河绕宫,这种意味我倒是很想见识一下……” 一人一句之后气氛忽然静了一静。 这才发现不知不觉变成了反攻会议。 按这套路继续商议下去,大家是不是都可以直接往上打了,是不是漏了某个工具人? 流苏道:“天松子的信息还有其他,大家再整理一下……另外我们还缺了妖族那边更详细的情报,别当这就是所有,秦弈那边应该会有些结果。” “算了吧,别说消息缺失,光论漏了他也肯定是不行的,谁服谁啊?”孟轻影懒洋洋道:“给这鼻孔人面子,一副主持会议的臭模样,那也是因为都认你陪秦弈最久,让你为大。难道因为认你是人皇啊,才喝几杯就醉成这……” 流苏一把揪着她的衣领子,孟轻影一脸宁死不屈。 流苏正要说什么,就见周围女人一个个神色不善,一副想要保护我方轻影的样子。 显然孟轻影说到大家心里去了。 要不是秦弈捏合,光是这里各派系自己都能打出狗脑子,还想听你主持会议呢? 流苏咬牙切齿了一阵,忽然笑了:“都是这意思?” 程程立刻道:“当然是这意思。” 环顾一圈,一个个都板着脸,显然都是这意思。唯有夜翎眼珠子滴溜溜的,面上好像给曾经的小幽灵伙伴几分面子,其实是因为即使没流苏她也争不过自家狐狸师父,不如看戏。 流苏丢开孟轻影的衣领子,悠悠然靠回椅背上:“既然都是这意思……很感谢大家推举公认哈。来来来,一个个给姐姐奉茶。开天辟地第一组生灵,凤凤是吧,就从你开始吧。” 孟轻影傻了。 所有人都傻了。 “对了。”流苏悠然补了一句:“严格来说,冥河年齿是更长一些的,至于你俩排序谁是姐姐,可以先商量商量再决定哈。” 明河孟轻影对视一眼,眼里都是火花。 流苏又道:“若论相逢先后呢,可能夜翎该算二姐,程程妹妹奉茶吧。” 程程神色古怪地看了夜翎一眼,夜翎脸上泛起喜色,又迅速抱头,眼睛继续滴溜溜的。 气氛变得非常古怪。 流苏继续道:“按这么算,曦月妹妹麻烦给你明河姐姐递茶,早晚请安。” 曦月豁然起立。 流苏继续引祸:“这边还有一位秦弈也要正儿八经鞠躬喊师姐的,大家是不是也一起奉个茶?” 居云岫眨巴眨巴眼睛。 旁边花圃,狗子扯了扯清茶的衣角。 清茶懵然转头:“怎么啦?” “听我的,跑。”狗子转身就跑:“这里不能呆了。” “等等我!”清茶刚刚追着狗子离开花园,身后忽然狂风大作,电闪雷鸣,伴随着噼里啪啦的交响和桌子山石破碎的声音。 果然打起来了。 没人知道具体是谁打谁,总之全乱了,连不想打架的都被动掉坑了。 狗子蹲在清茶面前揣手手:“这家后宅太可怕了,单拎一个出去都能天翻地覆,却全部聚在一家后院里排序玩……这抗秦怎么抗啊……” 清茶道:“为什么要抗秦,师叔那么好。” 狗子斜睨她一眼,你这憨憨之前不是还嫌他只会揪你呆毛的吗……转头就师叔那么好,记吃不记打。 算了,茶叶和犬类的悲喜并不互通…… 等等,我好像不是犬类……我本来有个名字叫啥来着? 清茶又道:“能把那么麻烦的天下事都变成家事不是也很好吗,就连饕餮都很可爱,多好啊。” 狗子龇牙:“可爱是用来形容本座的吗?” 清茶摸出一个果子,随手一丢。 “啊呜……”狗子下意识追了上去,一口咬住,脸上露出愉悦的笑容。 画面如同定格。 远处,徐不疑笼着袖子坐在一处山头,和麒麟大眼瞪小眼。 好端端的合作搞人,还正儿八经开会,结果会都没开一半,从天松子那里挖的信息都没说完呢……天松子不可能就知道这点啊,大家还有很多事可以对一对的呢,怎么就莫名其妙打起来了…… 这些妹子有人皇有凤皇有冥主还有妖王和神阙之主,如果单独一个或许都是独当一面,可聚在一起好像只有反作用。谁也不服谁,打起来更凶好吗…… 但这事也确实很有趣啊,某人似乎确实把天下事汇聚成了一家事,当这群女人都听一个人的话的时候,天都能捅个窟窿,三界都能翻覆。 包括天帝那边……她还和李无仙共躯体呢。 这是不是也属于家事? 一旦摆平的话…… “话说,我们陛下的政治能力是用来挑拨宅院斗殴的吗?”徐不疑憋了半天终于憋不住了,开口问麒麟。 “别看我,我只是匹老马,什么都不知道。”麒麟偏头。 “算了。我看……我还是联系一下秦弈,看他那边怎么说吧……”徐不疑抽抽鼻子,摸出了宗门令牌:“没有他果然是不行的。” 第一零七六章 悲剧的小兔 秦弈接到徐不疑传信的时候,他正隐身躲在皇宫花园里,看李青君和讹兽其乐融融地赏花游景。 讹兽确实不愧是讹兽,和人混成一片的能力太强了。才短短一天时间,和李青君都好得跟多年闺蜜一样了。 李青君还不是完全在做戏,她还真的对讹兽产生了一些好感,几乎无法抗拒一般。要不是因为秦弈在此,加上破妄之眼剑心通明,换个人即使事先满怀戒备,如今多半也已经栽了。 当然对如今的李青君来说,就大半是做戏了。 一对各怀鬼胎的“好朋友”,把臂同游御花园。 不得不说单从视觉上是很养眼的,该说还好讹兽本身就是雌兽,不然双方的想法都进行不下去。 “陛下昨夜找人试过药效了吧?”扯了一堆没营养的家常之后,讹兽终于还是问了正题。 “嗯,‘找人’试过了。”李青君笑吟吟:“虽然未得时日见证,看上去药效应当属实。” 讹兽笑道:“陛下可以自己试试,必是龙精虎猛。” 李青君眨眨眼,当然既“找人”试,同时自己也试了。 和秦弈展开时幻空间弄了小半夜,空间内起码一个月了,什么龙精虎猛也消耗完了。 不管讹兽对李青君怀有怎样的恶意,善良的李青君心中其实还有点小感谢,因为那个龙蛇丹真有用。 秦弈自己炼丹大师,所谓的试药不需要喊别人先试,放鼻子一闻就知道有没有问题。事实证明讹兽为了取得信任,在这药上真没忽悠,确确实实是如它所言的药效。 于是两人分服了直接用。 此药对李青君武修有助益,这就罢了,关键是对延嗣有益…… 在秦弈的所有红颜中,李青君怕是对此最在意的,因为或许就她一个的思维最“凡俗”。 连李无仙最多也就是被臣属逼得有点想搞个孩子来交差,也不是真心对此感兴趣,别人更是连这种念头都没起过,唯有李青君最想要。早在当年南离分开之前,李青君把他推倒,双方互相交待了第一次,当时的潜意识就是有留个种的意思……可惜那一炮没中标。 那一炮没中,之后就有点麻烦了。越是强大的生命,越难有后代,这是天道之理。别说现在了,哪怕是在秦弈李青君当年重逢之后的阶段,大家靠常规那个就已经很难有后了。 所以后来洞府闭关七年,没用;时幻空间足足骑了两年半,也没用。 当然,实际上秦弈自己的炼丹水平和天道认知,一旦想要解决这种问题那是太简单了,但秦弈目前根本没这想法啊……连想都没想过。秦弈没想法,李青君自己也不好启齿,如今恰好有别人送上门的丹药,“试药”而已,多理直气壮呀! 秦弈都没往这想,就糊里糊涂地被李青君展开时幻空间又弄了一个月。 也不知道这回是不是能有点东西……嗯…… 秦弈如果知道李青君这时候脑子里想的居然是这些,估计要从隐身中栽出来。他满脑子在保护李青君别被讹兽暗算呢,结果当事人走神到这些事去了…… 总之漫步在御花园里,李青君总是无意识地摸着小腹,满脸母性的笑容,看得随行的太监宫女们都很是纳闷。 讹兽挠头,也试着摸了摸小腹,学了下姨母笑。这就是这位人皇的习惯小动作吗?果然人和人真是不一样呢,不好学不好学…… 李青君瞥了它一眼,问道:“相处有时日了,朕都不知道天使高姓大名?该不会叫兔子?” 讹兽笑道:“本名是娥儿,陛下喜欢就叫小兔就行了,本也没什么讲究。” “儿,儿?”李青君继续摸小腹。 “嗯,嗯。”讹兽点头。 其实它本名就是讹,这个字当然不能随便告诉人,否则一听就有问题。 李青君早就从秦弈那里知道了,心中也在想,这些古早的妖兽挺奇怪的,饕餮就叫饕餮,凤皇就叫凤皇,都没给自己起个名字……是因为它们本身独一无二,不需要姓名标识吗? 如今饕餮变成了狗子,凤皇变成了孟轻影……新螣蛇也有了名字叫夜翎,我看你也别儿儿了,叫小兔挺好。 “小兔啊,不知天上好玩么?” 讹兽愣了一下,旋即笑道:“当然好玩啊,陛下难道没有过憧憬,去天上银河沐浴,去月宫之上赏景?这人间之景何其俗也。” 李青君板着脸道:“沐浴银河,头枕明月这类的事情,才是最俗最渣的,只有傻子乐此不疲。” 讹兽:“???” 秦弈差点没栽出来。 “咳。”李青君掩饰道:“人间别有胜景。朕还没看够,不好高骛远。” 讹兽赔笑道:“所以陛下才是古往今来第一雄主,神州之盛未之有也。” 李青君道:“朕曾闻远古人皇之治,功盖天下,比朕何如?” 讹兽怎么可能真跟她掰扯谁强谁弱,捧哏就是了,于是笑道:“远古人族,人口稀少,地域狭隘,当然比不过……” 话音未落,它心中忽起惊悸感,不知为何就浮现起一个女子拎着狼牙棒的身影,好像要兜头砸下来一样。 “流苏神性已经复苏到这份上了?听了坏话居然就有所感?不知道是否能从言语感知我的具体位置……”讹兽心中大惊,慌忙改口:“不过远古人皇还是很强的,天帝一度被压……” “制”字还没出口呢,心中忽然更加惊悸。 瑶光冰冷的目光在心中浮现,好像就在面前盯着她看一样。这个被远古人皇压的字眼,好像特别触动某人的逆鳞。 讹兽都快哭了,天帝神性也复苏得这么离谱了吗?九婴陛下你要赶紧啊,这二位继续复苏下去,天宫要被锤烂的。 但不知为何,它有种错觉,心中浮现的冰冷眼神,居然像极了面前这个少女人皇的目光。 好像这个少女皇帝和瑶光合而为一似的。 明明长得一点都不像,眼神也并不一样……可那种奇怪的融合感,却挥之不去。 “是吗?”李青君似笑非笑:“也就是说远古人皇能压天帝,朕还得给天帝做臣僚?” “不是不是。”讹兽忙道:“天帝只是想与陛下合作而已,绝非臣属,绝非臣属。再说了,远古人皇最终也被天帝弄……” 魂海中狼牙棒都快砸脑门上了,讹兽立刻闭嘴。 反正这只是神性所致,提及而冥冥有感,不是真的分神到此,不提就完事。 可还是觉得小兔好惨啊呜呜呜…… 李青君终于也没逼它,随意道:“让九婴拟个契约,共鸣天道见证,此事可谈。” 讹兽喜道:“那我立刻回禀天帝。” 能达成协作是最好的,所谓的暗杀取代是最后一手预案而已,人皇气运反噬不是闹着玩的,讹兽并没有把握自己能不能扛,能不走这步尽量别走。 今天这番对话压力太大,讹兽实在不想继续下去了,带着一脸完成一半任务的轻松感,飞快遁回天界回禀九婴去了。 李青君望天半晌,低声道:“为什么忽然让我跟它说这个?不是需要再拖它几天的吗?” 秦弈缓缓从边上的假山石边现出身形:“刚才我神游裂谷,开了个短会……等讹兽再来,我们或许可以布局,让它做个蒋干。” 第一零七七章 秦王扫六合 说到“神游裂谷”,秦弈脸上还有些抽搐。 本来是徐不疑通过宗门令牌传信让他过来开个小会,秦弈不疑有他,直接神游而去。 如今无相圆满,真正的数万里神游,瞬时而至。而且还不需要全神贯注,一边分心关注这边李青君和讹**流,一边还能分神裂谷。 这种神念遨游的感觉让秦弈心中颇为畅快。 平日里由于升级太快,很多超凡之法都没怎么去体验,他还总没太把自己当成什么顶尖仙神来看待。有时候自我感觉还总觉得曦月是个高山来着,认真想想才想起其实这座山早翻过去了,各种意义上。 这种神游也一样,从南海跟流苏学习一念神游开始,到如今大成都没过多久,以至于偶尔这么玩一次,自己都能感觉到一种惊喜感。 太舒服了,此真仙也。 正乐呵呵地进入程程的王宫,还没走进去就被不知道哪来的火球轰了一脸。一缕神念差点被直接轰回去了,都不知道是谁干的。 秦弈:“……” 抹把脸认真一看,四处战火纷飞,狼烟遍地,一个小花园已经崩没了。各种威能闪耀空间,光华乱冲,秦弈看得目瞪口呆,敌袭?不像啊,这里的气息明明每一个都很熟悉啊! 话说这里一团混战,气息全部无相起,居然还能控制住只在一个小花园里不溢散到整片裂谷也真是不容易……好像是某人的空间约束? 正惊愕间,又不知挨了一记谁的流弹,秦弈痛得抓狂,再也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了,神念狂涌,直接把袭击者揪了过来。 一条小蛇张牙舞爪:“ru……” 口型都没张开呢,发现是秦弈的神念虚影,一下子眉开眼笑:“哥……” 秦弈板脸:“我不是乳鸽,你才比较像。” “啪”地一声,乳鸽小蛇还来不及说话,就被强行变回人形,然后一把掀翻摁着屁股打了个天昏地暗:“偷袭我,朝我喷火……” 夜翎被抽得哇哇叫:“我不知道来的是哥哥,太混乱了啦!” 这会儿混战中的妹子们都知道秦弈来了,可一时半会谁都停不下,只能闷头装不知道,继续噼里啪啦地打,竖着耳朵听夜翎被噼里啪啦地打…… 流苏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冲着面前的明河偷偷放了个空间挪移。 明河一个术法打出去,愕然发现变成了站在秦弈旁边抽脸了…… 明河忙不迭地收术,已经被秦弈一把揪了过来,也摁趴了抽屁股:“你也打我……我还是不是一家之主了我!” “……”明河那个冤枉:“我不是打你的……” 秦弈道:“互相打就有理了?” 明河哽了一下,有口难辩,抬头看着左腿趴着的夜翎,两人眼泪汪汪。 被秦弈这话说出来,场面也终于消停了,曦月程程孟轻影居云岫各自悄悄后退,试图跑路。 秦弈一不做二不休,放下夜翎明河,“嗖”地闪身拦在了四人面前,掏出大欢喜佛珠捆了个结实。 “放开啦!”孟轻影挣扎:“谁要跟她们绑一起,我们自己去房间里绑好不好啦……” 程程咬着下唇,昵声道:“就知道你喜欢这道道,看我绑的样子是不是比她们好看?” 曦月居云岫侧目而视,浑身发麻,学不会学不会。 她俩这时候只想跑路,谁还有心思扯淡啊……可这个大欢喜佛珠,看似等级不高也就乾元级法宝,怎么效果这么厉害的,他是用得多熟练啊? 秦弈也被气笑了:“这是惩罚呢,你俩当是在玩啥,还房间里绑,还好看。” 程程抽了抽鼻子:“这也不是我们闹的啊,你就会欺负我们,是不是另外有个打不过啊?” 秦弈眨巴眨巴眼睛,眼角余光看去,流苏靠在一片断壁残垣里笑眯眯地吃瓜。 这个真打不过…… 但可以用计啊。 秦弈揉着拳头走到流苏面前。 流苏仰首,眼睛向下:“怎么,要教训我啊?” 秦弈道:“我现在只是个分神,你要全盛来和我比比吗?有本事变个球我们打一架。” 流苏“嘭”地变了个球:“来啊怕你啊?” 秦弈也“嘭”地变了个球,两只球迅速扭打在一起。 一群女人看得目瞪口呆。 这扭打得如此熟练,这俩货平时是不是都在打架的? 哪有这样的夫妻……可看起来他们好习惯啊…… “哥哥加油!”夜翎坐在一边握拳:“哥哥最棒!” “……”众人完全无法从中看出棒不棒来,只觉得什么太清无相的格调都被这两球弄没了……话说秦弈哪来的自信以一缕分神真能打赢流苏?他全盛也不行吧? 正这么想着,就听见流苏一声嘤咛:“你、你耍赖。下流!” 秦弈的声音很是得意:“棒棒大人,时代变了。” 夜翎一时都没看明白,偷偷问身边的明河:“他怎么赢的?” 明河脸颊微红,低声道:“球形只是神魂具现拟态,本质上这种对战是神魂传感,而不是拳脚打架的物理。流苏还在想着怎么神魂冲击搅乱的时候,秦弈做的是神念在她各种敏感之处挑惹。灵魂反应是最直观的,心有爱恋,当然完全没法抗拒这种挑惹。” 夜翎眼睛都直了。 人间万古,神魂交锋都是最凶险的,这是不是自古以来第一次有人用神魂对战来做这种事? 话说别人想学也学不了啊,这是依托了灵魂真正的爱恋,灵魂最真实的传感反馈,而不是什么魂术达成的。然后女人在这方面又特别吃亏,随便一弄就浑身软,怎么打啊? 很快场面上就变成一只粉粉的球软绵绵地趴地上,上面骑了一只大白球,叉腰道:“还敢不敢了?” 粉球:^ 完全不服,又无力抗拒。 举目望去,竟是秦弈横扫六合,所有女人都被教训了。 秦弈变回人形虚影,拎起地上粉球,义正辞严:“大家都是一方巨擘,随便剁个脚也是山河抖三抖的人物,闹成一团像什么样子?此时裂谷还有那么多人类修士,传出去平白让旁人笑话。” 粉球嘟哝:“这是磨合……” 神特么磨合……秦弈脸颊抽了抽,续道:“如今天地之战正在关键转折,我主身还在那边盯着讹兽呢,也不能长期分神于此。大家速度开个短会,交流一下意见,这战要怎么打,该有谱了。” 说着把粉球重新变回了流苏,又把大欢喜佛珠收了回来。 继而伸手一指。 成了废墟的花园肉眼可见地倒带,开始恢复原状,连凋零的花瓣都重新回到了枝叶,不到片刻,花园完完整整,石桌依旧,酒杯齐整,仿佛刚才的闹剧从来没有发生。 秦弈笑笑:“多好。坐,开会。” 女人们你看我我看你,都抿着嘴围桌坐了。沸反盈天的景象,在秦弈过来不到片刻之间,全镇安静了。 此时才真的像个家庭会议……一个个半低着脑袋,都很老实,你一言我一语地告诉秦弈有关天松子那边挖出来的情况,还比之前的会议讲得详细得多。 流苏本有些不服地坐在一边不说话,因为本来她主持得也好好的,可这帮小表……瞧这一个两个老实的,早这样有那么多事么? 算了,秦弈镇得住就好。 话说回来,之前这群家伙见面就是火星撞地球,秦弈一脸无奈抱头蹲防的日子好像一去不复返了,他真开始有了一家之主的味儿了,哪怕自己的太清之强在这群家伙的眼中都比不上他脸大。 真是有趣。 听着周围跟汇报工作一样的声音,听着有些悠远,恍如隔世。流苏听着听着,忽然失笑,对刚才自己都被设计教训了的不爽也很快烟消云散。 早该如此的吧,一直都是之前那个少年,又如何面对如今的风雨?在这场局中,他早就已经是主心骨了。 不是鹤悼,不是瑶光,也不是她流苏。 第一零七八章 默契 天上昆仑,天门界碑。 九婴站在山巅下望乾坤,天机子就站在他身边,受重视的程度比他自古带着的四个妖兽下属还亲密,看得凿齿封豨它们都妒忌。 但也没话好说,天机子确实有脑子,至少对当前形势判断比它们明晰多了。 九婴自己本身也不是没头脑,自古的很多破事都是它的坏水,事实证明也做成了。但当前形势太过复杂,秦弈、两代人皇、不知道躲哪的瑶光、以及天外之人,这形势比当初只考虑怎么背刺自家主子可难得多了,随便一个行差踏错都有可能导致万劫不复。 可偏偏正是这样的复杂,又更有火中取栗凿破乱局的可能。 一旦做成,它就是亘古第一人,什么流苏瑶光,什么天外之人,统统不算个事。 最麻烦的就是之前无论如何想不到,一盘散沙的人间居然莫名其妙被一个秦弈统合在一起,整体实力居然要比天宫强了……原本以为各个击破跟玩儿一样,如今却要面对恐怖的联军。 这之前谁想得到? 当前局势,九婴需要一个参谋,别的妖兽虽说也没有蠢货,但在这类方面显然都不如天机子。 如今面上的局势也非常明晰,秦弈以横断裂谷为依托,统合了所有人间修士和妖族严阵以待,而它也就失去之前那种随意选择去打谁的主动性了,能等的似乎只有决战。 决战怎么打,显然是有讲究的。 无论是谁主攻,都会变得很吃亏,所以都必须思考额外的破局之策。 等谁落单弄死之类的就别考虑了,无相以上动辄数万里神游,谁也无法预先埋伏的前提下,谁拦得住谁? 如今九婴俯瞰天下,几乎没意义,各家宗门都是空的,连根草都拔走了。想找的瑶光下落渺无痕迹,想看裂谷内部也是什么都看不见。 这也是它考虑从凡俗政权开始着手的原因,似乎只有这么一个突破口可以走了。但九婴心知肚明,即使人皇愿意与它合作,这也不是一朝一夕之功,横断裂谷依然是必须解决的问题。 “裂谷妖族成千上万,未必都是一条心,陛下没有考虑过策反?”天机子正在出谋:“若能内部瓦解,就手到擒来。” 九婴有点想苦笑:“不可能的。” 天机子奇道:“为什么?” “因为裂谷一直被我们当猪圈,早就恨满胸臆……就算人间修士可以策反,裂谷妖族也不可能的。”九婴叹了口气:“之前我们被瑶光的时光之差给坑了,裂谷负责人失踪都没人发现,若早发现,如今也不会有这样的被动。朕甚至怀疑,妖王乘黄会和秦弈搞在一起,都是因为这……倒是让那男人捡了便宜。” 天机子:“……” 九婴有些尴尬,却又道:“有得必有失,若不是这万年来收割裂谷资源,天宫资源也没那么丰富。便如之前赐予先生的仙丹,便是裂谷朱雀魂炎草,别处可没有的。” 天机子叹了口气,也没说什么。 自从坑死左擎天和天松子、又做了联军救世主、取得九婴信任,这一套谋略完成,他已经乾元圆满了。天宫之上的灵气之浓让他惊喜万分,再配合九婴赐予的一些奇珍辅助,天机子觉得自己无相就在这几天了。 既然受了好处,也没啥好吐槽的。 只是难免内心鄙视,这些妖兽真是沐猴而冠,行事太过低级。不知道人族最强的那位天隐子什么情况,也这么低级么? 据说这位天隐子长期闭关,很多事都没参与,天机子忽然觉得这人会不会……嗯…… 正思量间,一只兔子跳了上来。 天机子抚额。 别的不说,这讹兽画风也和九婴与其余四凶兽完全不搭。让他想起了某只叫饕餮的东西…… 九婴倒是很信任讹兽:“讹儿,如何?” “人皇算是听信了我的忽悠,认为陛下是合作之意,让我上来找陛下讨个契约。”讹兽笑嘻嘻道:“契约上随便动几分手脚,她也不会知道,此事成矣。” 九婴颇喜:“这很好……真让你暗杀取代,后续马脚太多了,人皇自己愿意合作是最好的。” “正是如此。”讹兽颇为得意地斜睨天机子一眼:“成事还得我们远古众妖,人类济得甚事?” 天机子眼观鼻鼻观心,一言不发,心中讥笑不已。 他可不信徐不疑居然会错过自己的暗示提醒,秦弈那边人才济济,一旦有了准备,你个讹兽还能坑谁啊?几乎不用考虑也知道这人皇是个缓兵之计,稳住讹兽避免九婴狗急跳墙而已,只是不知为什么这么快就让讹兽回来了…… 见九婴正在草拟天道契约,天机子暗自思索是不是要设法给秦弈再做个提醒,这个契约有猫腻?想了想觉得没必要,如果秦弈已知这是讹兽,还能连这都想不到,那也白活到今天了。 自己现在要做的应该是帮九婴思考这契约怎么埋坑,取得九婴进一步信任才对。 “陛下,这句建议这么埋……” 九婴露出一抹笑意,这天机子果然还是靠得住的。 ………… 而此时的秦弈镇压后宫、开完家庭会议,又回龙渊和李青君商议之后……他去了幽冥。 后宫智囊团加上李青君,最终一致敲定了一套方案,需要幽冥的配合。 对于明河与孟轻影而言,也有额外的意义。 三界之事,终于还是要幽冥参与。当年的崩毁,如今讨回。 但无论怎么计划,都需要玉真人的配合,秦弈为表诚意,亲赴幽冥去见玉真人。 孟轻影在所有女人妒忌的目光中,喜滋滋地抱着秦弈的手臂回宗门。 这是她第一次公然带秦弈回家,也是第一次在那根臭棒子不在的情况下真正意义上和秦弈单对单,还是在那群女人咬牙切齿目送之下,这感觉真棒。 “所以其实你是想在我的宗门绑我对不对?” “……”秦弈见她一副兴奋过度的模样,也有些失笑:“话说有些时日没见你了,尤其我从远古回来之后……你收回你的躯体没?”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躯体暂未收回,不过在躯体边上修行已久,记忆已经全部回来了。”孟轻影笑嘻嘻道:“你是不是想告诉我,当时那句‘下辈子吧’应验了?” “哈……”想到这事秦弈也觉得好玩,忍不住捏了捏她的鼻子:“当时的小侍女很萌啊,凤皇陛下。” “哼哼。”孟轻影皱了皱鼻子:“小侍女萌,凤皇威武么?” “也很漂亮。”秦弈看着远方幽垠,低声道:“这种时空穿梭,让人觉得很……无法形容。总觉得才发生不久,实际上已经隔世,八万多年。小侍女和凤皇早已合而为一,成为我的妻子轻影,在面前巧笑倩兮。” “妻子?” “嗯,有空了我们办个婚礼如何?” “为什么说有空了,而不是说等此战完结?” 秦弈笑道:“凤皇陛下一句气话,真把这辈子送了,秦某人虽然修行不及当年陛下,可离言出法随也不算远了,不敢随便乱说话。” “知道不敢乱说话就好。”孟轻影忽然严肃起来:“见到我师父,也不要乱说话,他可不是前世那个有些谄的玉真人了……” 她顿了顿,肃然道:“他在找生死簿,我没告诉他在你这里,你也别露馅儿。” 秦弈讶然:“为什么?他老人家要用,那就给人家用用呗,多大事?” “可是……”孟轻影抿了抿嘴,低声道:“他要找的人,根本不存在了。” 第一零七九章 傻子 秦弈没想到孟轻影听了“妻子”这话,第一反应不是高兴,而是忧虑。 她第一时间想到的是玉真人的状态。 痴是双刃剑。 秦弈可以想象,玉真人反天的意志坚定无比,然而在某些方面执拗起来,说不定反倒会坏事。 如果换个角度说,假设九婴能提供玉真人妻子的灵魂,第一个反水投靠九婴的就是玉真人。 然而谁都提供不了。 因为他要找的人根本不存在了。 凤皇说的,那就是事实。 轮回体系原本就没有建立完整,轮回转世是很初始的全凭自然,无善无恶无偏无倚,只看自己的机缘造化。绝大部分逝者化为纯灵游荡在那条雁过拔毛的河里,其中怨气部分聚集成为海妖,能正常转世的万里无一。 徐不疑都要特意去幽皇宗进修千年,才知道怎么控制自我转世的法门,借此一跃从渔夫樵夫的小弟变成了大哥,美滋滋。这是知识的力量,其实也是托了凤皇已经建立部分体系的福。 后来幽冥崩毁,盘子长脚跑了,好不容易建立一半的体系彻底崩塌,情况变得比初始时更糟糕更混乱。以瑶光之强,当幽冥崩毁之后都差点找不到转世之机,游荡虚空多少年。 当然这就是九婴要达成的结果。 本来还能游荡于冥河的纯灵无从凭依,尽数烟消云散,还有些游荡人间成为怨魂。唯有部分经过高僧——其实也就是盘子传承的超度,才能寻求转世。 秦弈在红岩秘地净化超度过女鬼,虽然不是盘子传承,但红莲劫火意义类似,所以当时判断那位女鬼基本可以转世。其他人没这种机缘的,九成九的逝者都是真正的烟消云散。 玉真人不信邪,为了寻找道侣的灵魂,在幽冥寻觅大几千年,一无所获。他整合幽冥说白了就只不过为了这么一件事而已。 即使徒弟就是凤皇转世,告诉他不存在了,他还是不信邪。 万千年来,只为这么一件事活着。 “秦弈……”孟轻影看着远方万象森罗宗的轮廓,低声道:“你当年告诉我的三生石传说,就是为这个吧,人间痴男怨女怅惘流连,三生三世不可排遣。当年我不解其意,今日知矣。” 秦弈道:“还好你当年不解其意,不然去找只雄凤凰我岂不是哭死。” “哈……”孟轻影知道他是故意岔开这略有沉重的氛围,却也吃了这个转移,笑道:“不知道有没有人跟你说过……在凤凰族群乃至于从属各族眼中,我无性……” “呃……”秦弈眼睛直了一下,好像确实听过这个说法…… “世间阴阳是相对而言的,有阳间,故幽冥为阴,有山有陆,故河为阴。若单对河水来说,有何性别可言?分阳水阴水也是后来的事了,源初之河怎么算阴阳,源初凤皇也是同理。我和明河很多方面纠缠不清,因为在不少本质上都很像。”孟轻影眨巴眨巴眼睛:“所以你口味很重啊秦先生。” “我特么……”秦弈气道:“我管你们那么多,就算你们是男的我都上了!何况你们本就是女的,故意膈应我!” “嘻嘻。”孟轻影轻笑起来:“谁叫你瞎猜我会不会找雄凤凰,岂不是膈应我?” “哼。” 孟轻影伸手把他傲娇的嘴角摁平,神色又变得温柔:“虽然你与明河有过仪式,按理我事事与明河比较,也会想要有这么个仪式……但在师父身边久了,又觉得这些东西无关紧要,只在于心。世间婚嫁多矣,真能白首三生者能有几人?只要你……别忘了我。” 秦弈捉住她的纤手吻了一口:“我就是忘了自己,也不会忘了你啊。” 孟轻影看着他的眼睛,美眸之中似有涟漪:“或许。” ………… 同为神州著名魔宗,与巫神宗的血腥凶戾相比,万象森罗宗更凸显的是一种神秘、荒芜、冷漠、以及阴狠之气。和当年初见时的小魔女孟轻影的气质很是接近。 它的大本营分两部分。 上半部分是常规意义的万象森罗宗宗门,座落在神州西南角的万象沙漠。 下半部分直通幽冥,以一块颇大的幽冥碎片为根基,是宗门试炼场,也是如今宗门如今的核心根本转移的所在。 上方是阳间沙漠,下方也是幽冥沙漠。这是一个贯穿阴阳两界的宗门,自身就代表了生死之桥。 实际上万象森罗的本意并无幽冥意,它是基于沙漠万象而扩展延伸的。 茫茫沙海,远接天际,蜃景无穷,变化万方。 是为万象之漠。 沙海死寂,故其法荒芜。沙漠之中生命之意极少,最初始的道法,其实是存尸术,秦弈一听就觉得有点像埃及……但区别也很大,因为存尸术很快就演变为炼尸术,继而扩展成傀儡术。 万象森罗的根本法,基于此。 玉真人转世名为罗隐,本是沙漠之中一个小部落平民,意外拜入万象森罗宗,开始了传奇人生。 万象森罗的炼尸傀儡术,意外的与他前世研究很是贴合,这一抹胎光触动,一发不可收拾。加上今生也是惊才绝艳之辈,很快便远超同辈,又没多久就继承了当时只不过是晖阳级的宗门。 晖阳之后,玉真人意识到前世的存在与召唤,毅然拒绝,继续迈向自己的道途。但其实也难免受了些影响,比如自然而然开始探索幽冥,并找到了位于沙漠深处的一块幽冥位面。 继而贯通起来,阴阳呼应,上有万象之妙,下有百鬼成荫,玉真人融合前世今生所得,不再局限于炼尸,而是一抹蜃光、一道影子,都是傀儡的一种。 从此森罗为伥,万物为傀,走出了万象森罗宗前所未有的气象,也走出了与前世完全不同的道途。 在道而言,此即无相。 秦弈驻足看着一块界碑,那是分隔阳间沙漠与幽冥的界石,上面龙飞凤舞写了几个字:玉真人罗隐,证无相于此。 可以看出当时玉真人的凌霄壮志。 也能看出无相之随性,那时候他压根就没有继承前世,最多只是想起一些,却毫不介怀地使用玉真人道号,意即“他就是我,我就是他,无所谓”。 那时壮志且潇洒的玉真人罗隐,如今已经“死了”。 自从道侣身故,就成了一个扎根幽冥不出来的疯子。 要不是因为偶感天变将临,他或许连立嫡这种大事都想不起,万象森罗几千年都没少主……但也证明,一旦他想起立嫡,就做好了自己死于大劫的准备。 他和天上人,只有一方能活,所以要把宗门做个交付。 就这么简单。 结果意外的,天意冥冥,选择的嫡传徒弟,居然是前世师尊。玉真人发现这一点之后,可能心里也都是省略号。 直接的影响是,玉真人行事也就没那么我行我素了。他可以不听任何人的,那也必须给凤皇几分面子。 所以幽冥一直很安静,否则说不定早都有动作了,也等不到现在秦弈来做商量。 秦弈穿过万象森罗宗各种阴森之地,随着孟轻影进了一间墓室。 墓室是黑玉打造,室内却是冰晶。 冰晶墓室正中是一具冰棺,里面躺着一位女子尸身。 但是三魂七魄,无一留存,只是一具保存完好的空壳。 玉真人就默默站在棺前一动不动,仿佛已经站了成千上万年。 秦弈忽然在想,当时那个齐文是不是傻子,怎么会以为变成女性就能得到青睐?只能说玉真人对轻影的另眼相看给他带来了错觉? 或者应该说……无论仙道魔道,大家对“情”的概念,已经太过生疏,生疏到了根本无法理解。 不说那是傻子就不错了。 “你来了。”玉真人缓缓开口:“当时相见的……傻子。” 第一零八零章 左擎天的多重功用 当时相见,也在墓中。 玉真人自己的墓。 当时玉真人说了两次“傻子”,一次是知道秦弈不动他的“遗物”之时,认为“这种傻子不多了。” 然后就是秦弈与居云岫李青君的情感,让他认为“一群傻子”。 好像第二次才算与他本人的意味接近,实际上两次殊途同归。 有底线,有情感,有在乎的东西,而不是世人熙攘,只顾追名逐利或是力量长生。 无关正魔,只是世人眼中的傻子,有好处都不要。 但傻子见傻子,却很是舒坦。玉真人送幽壤送丹炉送彼岸花,飘然而去,只不过是给顺眼的傻子一点好处,随性而为,没什么想法。 没想到这个傻子成了徒婿,当时给的那些东西算嫁妆么? 也或者算是孝敬师公?如今的玉真人捡回了前世记忆,对当年秦弈拜会幽皇宗的场景也是记忆犹新,每念及此都会有些想笑,世人缘法,真的难言。 秦弈站在他身后道:“感谢真人当年送的东西,每一件都很有用。” 幽壤给清茶发芽,还给安安养海藻。丹炉直接顶配,再也无需为这事儿发愁,至今都还在用。彼岸花就更别提了,换了只狗子…… 玉真人笑笑:“你用丹炉也给我炼了治伤的丹药,不然我可能现在还在养伤。一饮一啄,莫非缘法,我不谢你,你也没什么可谢我的。” 秦弈目光落在冰棺中的女子身上。女子面貌只能算是清秀,距离想象中能倾倒一位无相的美貌等级好像有点距离……然而人之情感,未必看美貌。 别人都是先看了容貌再有纠葛,这个另说。而与流苏未曾先看容貌……若流苏化形成人,并没有那么漂亮,他秦弈还爱么? 当然是爱的,不可能动摇。 若九婴是个美女,可能有发展么?当然是不可能的,再漂亮也没用。 心与象无关。 某种意义上,这就是指向了无相之证,勘破表象,直指本质。所以仙凡到底有什么区别呢,回首当年流苏所言,不过是需要“经历过”。 如同最沧桑的老人,最后返璞归真,又是童心。 仅此而已。 玉真人见他看冰棺,便道:“轻影取回幽皇遗址时,里面少了些东西,是否在你那里?” 秦弈道:“天帝之剑,人皇冠冕,还有一些资源,在我这。” 玉真人道:“生死簿呢?” 秦弈摇头:“没见过……话说还有这东西?干什么用的?” 玉真人看了他半天,秦弈神色如常。 孟轻影吁了口气,暗道这死骗子演技真不错,怪不得能骗那么多女人。 玉真人什么都看不出来,也没觉得秦弈孟轻影有必要在这事上骗他。毕竟那里被魔主盘踞那么多年了,混沌还瞎吉尔吞,即使是盘踞之前也丢失了很多东西,就像秦弈的躯体和半本册子,都不知道啥时候被偷的。这糊涂账是实在没法算。 他带着最后的期冀,小心地问:“那……你既修时光之法,能赴过去之时,不知可否……” 秦弈默然半晌,才道:“我回仙神劫后、回开天之时,都需要具备两个关键要素:一是有明确的时间坐标指引,二是该坐标需要有强烈的时空动荡。然后加上一些宝物辅助条件可以达成……若是缺失这两个条件,便是流苏瑶光合一,想要穿梭时空都不可能做到。” 玉真人眼里的期冀光芒慢慢黯淡下去。 他也知道这不是秦弈推诿之词,确实是做不到,否则若能随便穿来穿去、带这人回来带那人过去,世界早就乱套了。应该说本来哪里都不能穿梭,是修士把握时空本源道则之后,强行钻了位面动荡的空子而已。 既然是钻空子,当然不可能爱怎么钻就怎么钻,爱去什么时候就去什么时候。 包括时光回溯之法是否能让人重生,也不需要问了。 时光回溯不能做到无中生有,若是寻得部分灵魂,哪怕只是一缕残魄,或许都可以追溯完整,可压根没有的怎么回溯?那就不是时光回溯了,而是凭空造物。 太清之上,或许可以。 “出去说吧,不打扰她。”玉真人转身离开墓室:“悲愿如今也在幽冥游历,是否要去寻他?” 秦弈跟了出去:“悲愿在这?他现在不反对你祭炼幽冥啦?” “当轻影寻回前世,悲愿就缩了。创造自己的母神,这因果他扛不住。” “……” 旁边一直默默不语的孟轻影终于接口道:“主要是悲愿自己现在想法有变,我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感觉都开始修闭口禅了似的,基本不说话。” “那先不去找他吧,我没时间,得很快回青君那儿,怕她被讹兽暗算。” “……你小看青君了,她哪有这么容易被暗算。”孟轻影有点小醋意,本来想多留秦弈几天呢。 秦弈叹了口气:“放心不下,总要盯着才心安。” 说话间,三人到了一间会客殿,玉真人和秦弈相对而坐,孟轻影一副小侍女的样子在旁边倒茶。 明明身份违和,不该是这种场面,可三人却都笑了起来,觉得很好玩。 玉真人便笑:“当初你到幽皇宗找凤神,为的是寻开天之引,如今来找我是什么说法?” 秦弈眨眨眼:“破天之路。” 玉真人眯起了眼睛。 秦弈道:“真人花了这么多年,凑齐了所有幽冥碎片,如今只是用界桥勾连,未曾祭炼。不是不想做,是暂时不合适去做,对吧。” “原本设想是需要一场十万人以上的大血祭,来组成新的幽冥之灵……这也是很多正道试图阻止此事的原因。”玉真人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痛痒之事:“但如今天地有变,做这种事不合时宜,本座当然拎得清。” 秦弈也不去跟他争三观,只是道:“明河说,想要取代这种祭炼并不容易,需要一个很适合幽冥的强大灵魂来做这位界之灵。然而一般无相者与幽冥格格不入,并不合适……所以真人这一步很难走。” 玉真人淡淡道:“原本最适合的就是明河自己。其实若不是你的涉入,按照轻影与明河原本的关系发展,很可能就是爆发天枢神阙与我万象森罗之间的大战。结果轻影和明河的关系因为你而变成现在的德性……这事怎么也没法做了。” 孟轻影笑笑,秦弈也笑笑:“既然事情早就歪了,大家早已化敌为友,真人又何必再说这样的话?我们应该积极点另找办法。” 玉真人问:“什么办法?” “在我们判断上,九婴也是不希望幽冥整合的,那可能导致堵死了它与天外沟通的位面缝隙。但由于真人始终找不到祭炼幽冥的办法,它们自然也就没必要急吼吼的来攻打,导致力量分散,被我钻空子。” “所以你的意思,我装作祭炼幽冥,诱九婴出来?”玉真人想了想,摇头道:“幽冥是否正在祭炼,这动静谁都瞒不过去,九婴作为天帝更是有明显感应,虚张声势毫无意义,骗不过它。” 秦弈道:“如果让它自己觉得你真的在做这件事,然后幽冥还真的有了点好像是那么回事的动静呢?” “那当然很容易上当,但这两个条件怎么达成?拿明河来炼炼?” “何必总考虑明河?”秦弈笑笑:“幽冥全称是血幽之界,一半血色,一半幽垠。我们之前捉了一位无相后期的大能阳神,正在画卷祭炼,没能炼完……他叫左擎天,修血海之戾。” 玉真人动容:“是他的话,虽然未必能使幽冥成型,但绝对可以让人觉得血色冲霄,正在成型。” 秦弈笑道:“那就剩怎么让九婴自己吓自己了。你说……如果能在此役捉到那些妖兽之魂,是不是可以筛筛,说不定还真有合适的?” 玉真人眼里闪过残忍的色彩:“便是把它们全炼了,也不足惜!” 第一零八一章 讹兽盗书 秦弈确实没法在幽冥久留,简单商议了一些细节之后,立刻回了龙渊。 神游之法加上空间之道,让时间管理也变得简单。所以说时与空是相辅相成的…… 当李青君和讹兽在逛花园,秦弈分神回裂谷横扫后宫。 当讹兽回天,秦弈去幽冥。 当讹兽和九婴天机子商议怎么搞带坑的契约,秦弈和玉真人在商谈。 讹兽觉得自己就逛个花园再来回传个旨而已,那边秦弈都横贯神州、纵贯阴阳,事情做了一大堆了。 然后秦弈还比讹兽早一步回到龙渊城。 当讹兽兴冲冲带着契约回到皇宫的时候,心中一阵惊悸,它感到了一股极强的气息正在人皇寝宫里。 无相圆满……秦弈的气息。 虽然惊悸,倒也不算意外,本来就知道秦弈随时可能来看徒弟,没当场撞上就不错了。讹兽小心翼翼地收敛所有气息,悄悄靠近寝宫,打算偷听一下秦弈在和徒弟说什么。 作为一只讹兽,它想不让人发现,就有这绝对自信。 心中也在吐槽,师父就可以随便进女徒弟寝宫是吧? 哦对,之前听说过人皇招婿就是他……这什么师徒啊?比妖兽还不要脸呢。 神念悄悄观察,就看见少女皇帝挨坐在自家师父怀里,两人正在亲嘴儿,男人的手还很不老实,皇帝的明黄轻装已经皱巴得不成样子。 讹兽:“……” 虽然她不知道此刻的皇帝是李青君……但其实即使是李无仙在这,那场面也是一样的,不会有任何区别…… 李青君扮演起李无仙来,还更兴奋。 “师父……不要啦。”李青君呢喃:“不是说了有正事找我的吗?” 秦弈一脸色眯眯:“这不就是我们最正的事了吗?” 听在讹兽耳朵里真是遍体恶寒,其实李青君倒很想点赞,没错这就是最正的事。可惜这赞不能点,还得演下去:“时值天变,你、你就想着这个……” 是谁就想着这个啊!秦弈委屈,还是只能演下去:“嘿嘿,九婴蹦跶不了多久啦。” “嗯?”讹兽竖起了耳朵。 李青君也微微离开他怀中半尺,奇道:“有什么变故?” 秦弈外放神识扫了一圈。 讹兽浑身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吓出一身冷汗。 这秦弈的神念好强……以它这种专司欺瞒的神性,居然差点就有泄露之虞,太可怕了。 还好,这秦弈终究未太清,如果太清就没得玩了。 却听秦弈收回神念,笑道:“九婴通过赐封星君,掌控诸天之力,这事做成的话,一般太清都不是他的对手。如果再能整合人间与幽冥,这便是三界一统,他可能证道太清圆满甚至更高一层。” 李青君小心道:“师父放心,我、我不会和它同流合污的!” 秦弈笑道:“师父当然相信无仙啦,来啵一个。” 两人又开始亲嘴儿,讹兽冷笑。这人皇陛下明明已经有首鼠两端之意了,还在师父面前表示得听话无比,果然做帝王的就没有一个好东西,她们才是真讹兽啊。 里面两人亲了一阵子,又气喘吁吁分开,秦弈继续刚才的话题:“实际上天地人之间,天更遥远,地与人才是更加紧密相连的。每个人死后都要入幽冥,这种循环是一体的。若是幽冥与阳间合流,这便是阴阳合一,九婴掌控诸天之力也就没有太大的优势。” 李青君道:“那九婴为何不征幽冥?” “因为幽冥碎了,一般情况根本无法祭炼完整,九婴不会先把目光放在这里。”秦弈顿了顿,神秘兮兮地道:“为师这次来找你,就是因为我们可以和幽冥合作,暗中整合。” 讹兽耳朵竖得更直了。 李青君讶然道:“这要怎么做?” “托无仙的福,今日人皇与往昔不同了,山河龙气旷古未有,人皇之运也已惊动幽冥,如果能够分润与幽冥共享,再祭苍生血气,血幽之界便能合一。” 李青君谨慎道:“祭炼一整个位面,那么大的动静,难道九婴不会破坏?” “这就需要无仙配合了,首先以山河龙气为遮掩,使动荡隐于山河之下,这个我与流苏会再布置一些空间遮蔽隔绝,力求不溢散任何动静于外。另外我们估测九婴可能会来找你,你假装和它们拉锯谈判,把它们的注意力吸引在这边……只要它不去注意幽冥,那就不会露馅。” 讹兽听得暗自心惊。 天宫一直没去管幽冥,确实是认为幽冥根本祭炼不起来,一旦要祭炼就得屠戮人间生灵,这与秦弈或人皇都是绝对冲突的,要么就得炼明河,天枢神阙不会同意,明河自己也不是好捏的软柿子。 反正各方诉求是冲突的,一旦强行要做,他们自己就会把狗脑子打出来。那九婴自然没有必要去分心管这个。 没想到这两方居然暗戳戳的谈起这样的合作来……什么最在意苍生的人皇,什么最善良侠义的秦弈,都是骗子,还不是都把“苍生血气”当个道具,谁在乎? 却听李青君道:“可是师父,这样做对我有什么好处?山河龙气被共享,苍生血气再献祭,朕的国运会衰微下去的。凭什么啊?” 秦弈道:“当然也不会让我乖徒弟吃亏,幽皇玉真人已经表示,如果大事能成,无仙就可以做冥皇。届时人皇是你,冥皇也是你,自己审自己,才是真正意义的山河万代。那些许损失,难道补不回来?” 李青君眼睛都亮了:“真可以做到?” “当然可以,当年轻影从大乾取走了气运之龙,此事你知道吧?” “知道啊,我身上就承续了此运。” “对,正因为双方气运是承续的,更可以融为一体,你既做人皇又做冥皇的构思是完全可以实现的。”秦弈笑道:“到那时候,人地如一,怎么也会比九婴的天时之力略强一线,它的优势全没了,我们便可反攻而上,岂不是它的末日到了?” 李青君想了一阵,还是谨慎道:“师父,莫怪我把话说在前头,这个构思我可以接受,但想做这事,必须让幽皇立天道契约给我……否则我信得过师父,但朕信不过幽皇。” 从“我”变“朕”,凸显了帝王之思,讹兽暗自颔首,做皇帝的果然是做皇帝的,不会因为师徒或儿女私情拎不清正事。与九婴要立契约,与幽冥一样要立。 秦弈笑眯眯地取出一张金箔:“玉真人已经立好了契,魂印都烙在上面了,只待无仙也加魂印,此事即成。” 李青君接过金箔看了一阵子:“看上去不错……我会再与灵虚他们计议一下,若无疑问,明日就签。” 秦弈道:“那现在就去找灵虚来呗。” 李青君看看天色:“师父,我不是你们无相修士,如果我要以苍生为契,可是要开启盛大的仪式,祭天祭祖为告才可以达成的,怎么也不急在这一时。” 讹兽倒是知道李青君为什么要这么说,因为她也在等九婴的契约,想做个对比呢,当然要拖啊。 秦弈叹了口气:“那好吧,还是尽快。” 李青君露出一丝媚笑:“那在此之前,皇夫是不是要履行侍寝义务了呢?” 秦弈嘿嘿笑道:“我看还是乖徒儿来伺候师父。” 寝宫里很快就开始辣眼睛,两人一路抱着撕扯,直入屏风之后的床榻,垂下了纱帘。 讹兽小心翼翼地穿窗而入,仔细打量摆在案几上的金箔,越看越是心惊。 这金箔上确确实实是天道之契,把很多操作都详细写明白了,玉真人的灵魂烙印也无比清晰,诚意十足。讹兽觉得九婴给的到处是坑的契约说服力显然比不过人家玉真人这一份,一旦人皇对比,选择谁的也不用考虑了。 讹兽转头看了屏风一眼,里面正传来嗯嗯啊啊的声音,听得人想翻白眼。 “让你们荒淫无度,坏事了吧?”它悄悄施术,把案几的契约复制了一份,迅速登天而去。 ———— ps:不好意思欺骗了大家这么多年,其实我才六岁,装作一副大人的模样好累啊,看在今天是我的节日,哥哥姐姐们给点月票吧…… 第一零八二章 充实的天机 九婴看着讹兽盗回的金箔,沉吟不语。 讹兽直接以术法展现刚才的对话场景,连复述都不需要,等于九婴也这么完完整整地旁观过一次,所有细节纤毫毕现。 然而蒋干盗书的套路连曹操都能掉坑,九婴再怎样也没比曹操高明,差远了。 这是“窃听”秦弈与自己女人的闺房对话,人心上对这种真伪的警惕性是十分薄弱的,只要对话内容符合常识,基本就能信个十足十。 而秦弈的对话,是真的完全符合常识。 包括对它九婴的判断,以及对祭炼幽冥的需求和思考,全对上了。 九婴更深深地知道,如果人皇豁得出去,真以山河龙气为引、以十万苍生为祭,那幽冥真的可以彻底复原的。光用后者都够了,这本来就是构成位面之灵的条件,再加上前者,那就是笃定成事,稳得要命。 而孟轻影便是凤皇转世,它曾经取了大乾龙气为傀,这也与九婴对这些重要人物的经历调查对上了。怎么听都觉得这就是秦弈正常在和自己女人商议事情说的话。 对于凤皇而言,要把这龙气与人皇承接,使阴阳一体,制造既为人皇又做冥皇的套路,那是完全有可能办到的事情。当年凤皇之能,已近于造物主,九婴深知她的手段。 双方的关键认知差异在于,秦弈无论如何不会做苍生血祭的事情,这整套东西根本不可能付诸实施,原先九婴也是这么认为的。它就算不了解秦弈,也挺了解流苏的,前人皇流苏根本不会同意这种事,这与道相违。 可如今看来,似乎他们还是走向了这种选择。 这就麻烦了…… 突袭幽冥? 九婴目视天机子,看看天机子有什么说法。 天机子心中转了好几圈,捋须笑道:“秦弈这是和自己徒弟商议,理应不假。但是陛下莫忘了,这只是闺阁之中随口相商,很多细节是不会抖个干干净净的。” 九婴道:“这意思是?” “意思就是,幽冥一定严阵以待,防备陛下突袭的可能。”天机子道:“陛下不会觉得,他们真的寄望于人皇吸引了陛下注意,从而完全不管幽冥防护吧?只不过幽冥怎么防备,秦弈没必要和人皇说那么多罢了,不是主题。” “这倒是。”九婴心中悚然一惊:“如果我们突袭幽冥,他们必定会全军赴援,这就等于是把我们从天宫诱了出来,把主战场放在幽冥?” “对,这是一石二鸟之计,陛下若是不管,便是坐视阴阳一体,后续对陛下大不利。陛下若是去阻挠,却也正中他们下怀,把陛下诱出天宫。” 九婴越发觉得这天机子靠谱,沉吟道:“不瞒先生,这事必须管,幽冥不能整合,对朕另有意义。先生既然看破他们的一石二鸟之计,可有手段应对?” 天机子捋须笑道:“有。” “计将安出?” “无论是凤皇还是玉真人,要祭炼幽冥都不是轻松的事情,想必两人都要全力以赴?” “那是自然,更有可能要拖上整个万象森罗宗。” “所以很简单,陛下只不过就是等确切的时机而已。”天机子道:“陛下密切观测,等到幽冥开始祭炼、他们无法分心的时候突袭,那时候凤皇玉真人都不能动,反倒是秦弈一伙人要费心费力去保护这两个累赘。那就不是陛下被诱出天宫,而是秦弈一方被迫离开裂谷优势,在幽冥死战了。” 九婴抚掌:“大善。那时候我们甚至可以分兵突袭裂谷,摧毁他们引以为傲的妖魂古阵。” 顿了顿,更是露出神秘的笑容:“他们想必不知道,天隐子出关,就在今天了。我们会有两个太清。” 天机子心中一动:“陛下,若是以此决战,天宫须防瑶光。陛下欲留天隐子驻守么?” 九婴淡淡道:“他当然要出征……你也无相了,本来你与瑶光完全没有关系,天宫让你守倒是挺合适……但你不懂天宫之妙,我到时候留人助你。” 天机子心中有了数。 这两天表现已经挺明显的了,九婴和他越来越亲近,却几乎没见过它与其他天宫人族有什么交流。九婴果然并不太信得过天宫人族,并非人妖之分,而是疑神疑鬼怕他们和瑶光搭上。 然而这话其实也还没有完全信任自己,起码并没有把天宫之妙直接说了,而是“留人助你”……留什么留,我对你天宫之妙感兴趣么? 天机子想了想,慨然道:“贫道当然随陛下出征,还可以随时出谋。留在天宫何用?” 九婴很是满意:“好……若是如此,到时候或许另有要事委任。” 回到自己的星宫,天机子吁了口气,觉得日子真特娘的充实。 这事到了现在也是让早期算过“大劫”的人从来没想到的,居然会变成这么一种势力上的交锋和谋划,什么间谍啊反间啊都用上了,而不是常规认知的一场太清之间惊天动地的大战完事。 画风变得很离谱,但偏偏真对天机子的口味…… 他刚才那一套,是真在帮九婴筹划。倒不是真为了帮九婴赢,他觉得自己出的谋其实属于常规之谋,就算秦弈搞不明白,老对手棋痴是一定会算到的,不要紧。之所以为九婴出谋,还是为了更进一步的信任。 指向的是天外人。 到了一定时候,这种信任一定有用。 所谓“另有要事委任”,说不定就与此相关。 快接触到最核心的事情了。 “师父。”郑云逸再度来访:“西湘子到处游走,诉说秦弈和万道仙宫的坏话,同门都觉得他这表现太丢人现眼了,是不是阻止一下?” 天机子咧嘴一笑:“干嘛阻止?多好啊。对了,你再去做件事。” “师父只管吩咐。” “你们近期各星宫游走交友,可知开阳星是谁的星宿?” “哦,是天磐子门下两位乾元修士的。” “去向他俩请教一下怎么用星辰之力。” “?” “开阳是双星汇聚而成,所以是两位修士……正因如此,其中一颗星日常难见,是为隐星。当隐星忽然亮了,他们会知道我在传递什么意思。” 裂谷妖城。 曦月仰首望天,低声道:“开阳隐星忽现,这意思,多半是指天隐子要出关了。” 明河道:“我都不认识天隐子,师父这语气怎么好像跟他很熟似的?” “本来不熟,从天松子搜魂看见这位天隐子长啥样之后,发现其实挺熟。”曦月嘲讽地笑笑:“当初我与秦弈旁观你和凤皇故事时,来追我们入欲海的就是他。怪不得我说怎么没见过此人,原来是一直在闭关呢?” 果然是熟人……而且这话还明确了一个意味: 并不是大家原先期待的好人,也不是瑶光余党,反倒是人族之中最讨厌的那一个。 说不定摧毁幽冥都是他做的主持。 明河没说什么,仰头陪着师父看了一阵星星,才低声道:“我怀疑此人摧毁幽冥,另有用意……却一切都把九婴推在前头。” 曦月道:“天外人埋伏的奸细?” 明河摇摇头,似乎也不能确定,只是道:“反正……无论如何,复仇的日子,快到了。” 第一零八三章 小兔子乖乖 讹兽还是回了皇宫,还是要递给李青君关于九婴的契约。 明明已经决定开战,戏还是要演下去的。 回来的时候,秦弈已经不在了,李青君慵懒地顺着头发在花园舒展筋骨,一看就觉得昨晚滋润得很。 讹兽暗自腹诽,凑上前去递过九婴契约:“陛下,这个……” “先放那吧。”李青君转头打量讹兽一眼,忽然笑道:“兔子,如果九婴完成了它的目标,你会有什么封赏吗?” “呃?”讹兽挠挠头:“可能会封个很好的星君吧。” 其实不是。 作为讹兽,骗人是本能。和北冥那些魔头骗人是不一样的,魔头们骗人是有目的的,若是说真话有利那就肯定说真话。讹兽则是不需要任何目的,天性就是让她几乎每句话都不肯说真话。如果有人杀了她炖肉吃,吃了一块就永远不会说真话了…… 此乃神性。 这样的妖兽,谁信得过? 包括当年瑶光和现在九婴她也骗,只不过作为领袖自有气度,只要不是什么影响恶劣的谎言那就一笑而过,用人之际不跟她较真罢了。但无论如何,都不会把讹兽当真正的亲信看待。 但讹兽必须靠向一个强势的后台,不然就她那种惯性骗人的臭德行,早都不知得罪了多少仙神,没人罩着早被人炖成兔子汤了。 讹兽只是控制不住的本能骗人,又不是不识相,不效忠一个老大罩着,日子怎么过?即使明知道九婴根本不可能真把她当臂膀,那也要干活啊,混个立足之地而已。 也就是说,如果真正一统三界,没有需要用人的地方了……是瑶光的话可能会给她一个闲职养着,该给的赏赐也不会吝啬;是九婴的话,不宰了她出一口往年被这死兔子骗了的恶气就不错了。 只是讹兽不可能这么告诉李青君,只会说有个很好的封赏。 李青君笑道:“那如果朕给你封个官儿做做,你怎么看?” 讹兽怔了一怔:“官儿?” “是啊,你是妖兽,没有人类修道那么多限制,在人间谋职也没什么的吧?不爱出去抛头露面那就在宫中做个内官也挺好啊。你看朕的内宫没有修士,朕有时候也需要修士帮忙处理一些事情,凡人并不方便,也理解不了我们的很多事情……” 讹兽:“……不是有个潜龙观?” “潜龙观是男道观,大乾末年,潜龙观为了和大欢喜寺争宠,也搞了些道姑做炉鼎的,早就散了。后面也是十年怕井绳,杜绝了这一套,不收女弟子了。恰好你又是雌兽,简直天合。” 讹兽:“……” 李青君似是越说越觉得自己这个倡议很有道理,兴致勃勃地拍着讹兽的肩膀:“兔子,朕看你气息压力很弱,应该修行也不高吧?最多就是妖族凝丹,不会超过万象?对比道修的腾云这个样子?” 讹兽:“嗯嗯。陛下目光如炬。” “看,连修行都很合适嘛。”李青君笑眯眯道:“考虑一下,尚宫之职留给你。名义上管理宫女,其实是做朕的助手。” “我、我还要做星君。” “又不冲突,如果九婴与我成功合作,大家就是平等盟友,你便是友谊桥梁嘛。” “我……” “所以它的契约现在给朕看看。” 讹兽手里拿着九婴的契约,总觉得自己递过去的动作都慢了三分,很想往回收。 李青君接了过来,细细浏览着,嘴角勾出嘲讽的笑意。 讹兽耷拉着兔耳,感觉很丢人。 契约上的坑,一般是看不出来,问题是和玉真人的诚意对比,就显出差距来了,人家当皇帝的一眼就能分辨。 当然实际上契约根本不重要了,九婴这时候已经正在关注幽冥,随时整军出击了,所谓契约扯皮不过是做个样子。可这时候讹兽却忽然觉得很可惜。 如果是真的,挺好的。 不管成事之后天帝会怎么对自己,人间还有退路。 可如今终究不可能了,一旦九婴攻幽冥,人皇只会立刻和自己翻脸……哦不是她翻脸,是自己要翻脸,攻幽冥的时候,自己这里肯定要开始暗算人皇,双管齐下的。 取代人皇有个啥用,又不是真人皇。幽冥之战,九婴赢了也是随便捏自己,秦弈赢了保证要杀回来烤兔子吃的…… 而且感觉这个人皇陛下挺好的,真不想杀她…… 兔子是爱骗人而已,又不是凶狠残暴的凶兽。 虽然兔子也知道陛下说话也并不见得多真,可能也骗了兔子不少事,但兔子不觉得骗人有什么不对……大家都一样。 兔子蹲在花园草地上,揪了把小草呜呜地往嘴里塞,纠结得要命。 李青君叹了口气,吩咐左右宫女:“去端一盆萝卜来,瞧这兔子来回奔波,饿得没吃饭吧。” 讹兽:“……” 我不需要吃饭。 李青君蹲在它面前,抖了抖手上契约,笑道:“九婴诚意不足,这是定了还是可以继续谈?” 讹兽忙道:“可以继续谈的。” “那就……”话还没出口,李青君神色微变。 讹兽神色也变了。 两人都可以隐约感受到山河龙气正在下沉,如同进入旋涡一样不断被汲取,流速很慢,外界或许毫无感觉,但身处皇宫龙气最盛之处,这流动还是瞒不过修士的。 兔子“腾”地跳了起来:“你骗我,你已经和幽冥合作了!” 李青君笑笑:“可是……你如何知道我正在与幽冥合作?” 讹兽板着脸不说话。 “所以大家都是一样的,身为一只讹兽,你真觉得骗人有什么问题吗?”李青君站起身来,淡淡道:“兔子,幽冥战起,你会杀我么?” 讹兽叹了口气:“你既然知道了,那就……” 它看似柔弱的气势开始慢慢增长,仿佛没有尽头:“我是祖圣之妖,陛下这点实力还是乖乖投降,我、我不想杀你。” 这或许是它说得最真的一句话。 但话没说完,兔子眼睛就直了。 却见李青君擎出银枪,那看似“腾云三层道修”的气息也变了。 变得越来越澎湃,也越来越凌厉,杀伐冲霄,气吞万里。 兔子深深吸了口气:“剑道乾元,半步洗髓!你根本不是道修……你不是人皇李无仙,你是……” 李青君抱枪行礼:“东海蓬莱李青君,见过祖圣讹兽。” 兔子:“……” 它转开脑袋,看见了远处宫女,宫女手上还抱着一盆萝卜。 它面无表情地挪开眼睛,低头向下。 地底幽冥,血气隐隐。 似乎真的正在祭炼。 可以感受到天上星辰浮动,有恐怖的杀机直冲地底。 幽冥之战,真正开启。 可九婴好像是中计的一方。 讹兽忽然想起,这一天,距离九婴当初的通牒,正好第八十一天。 “你……真以十万苍生为祭?”它有些不可置信地问李青君。 李青君笑道:“不告诉你。” 周围影影绰绰,潜龙观修士已经包围皇宫,占据了萨伽大阵各处要点。 李青君环顾一圈,目光又落在兔子身上:“幽冥之战开启,九婴踏入陷阱已成定局,兔子,你坑了九婴哦,回去会不会被烤了吃?” 兔子:“…………” “如今之局,朕倒是想跟你说一句……”李青君淡淡道:“兔子……你不以战力著名,还是乖乖投降,我不想杀你。” 第一零八四章 战起幽冥 当讹兽发现龙气往幽冥进入之时,就立刻能醒悟中计。因为面上李青君明明还在摇摆做选择,可实际上暗中已经和幽冥合作了,说明所谓的摇摆选择都是假的。 但九婴缺失了这个“看她摇摆”的环节,当它察觉幽冥血气开始凝聚,只会以为是自己让讹兽带下去的契约被拒绝了,人皇选择了幽冥。 说不定可怜的兔子都被烤了祭旗了。 烤了就烤了,九婴才没那闲工夫去考虑那只只会骗人的死兔子处境,它正在密切观测幽冥的变化。 天机子提醒得很对,对方虽然未必知道它已经获悉了幽冥正在暗戳戳祭炼的事情,八成是打算偷渡一回,但不代表对方完全没有防范。 如果它发现幽冥有变,立刻出击干涉,很容易被对方借由幽冥地利打它个埋伏。 所以不能急匆匆出去,要等。 对方只要是真心要祭炼幽冥,那就不可能永远埋伏下去。 只要自己按兵不动,装作不知道此事,秦弈那边吁了口气,早晚是要真正开始祭炼的。 到那时候,既是再度确定此事不假,也是等玉真人和孟轻影彻底被祭炼之仪拖住手脚的那一刻。 天上人间,无相仙神有数。人间虽然被秦弈整合起来,似乎无相强者都要比天宫多了,但少了玉真人孟轻影这两个骨干,显然就立刻弱势许多。这就是秦弈他们打算偷偷摸摸做,用山河龙气遮掩的缘故吧。 九婴很想看见,若是秦弈等了半天,确定自己不知道,吁口气开始祭炼,结果自己准确在那时候出现,秦弈会是什么表情? 九婴第一次有了种高手过招的斗智感,暗道之前几次一事无成的情况这次大概是可以翻转过来了…… 天机子参谋就是稳,比身边这群废渣强多了。 山河龙气弥漫幽冥,能够感觉到幽冥各碎片正在靠拢接近,界桥已经全部废除,位面板块开始悄悄连接在一起。 九婴没有动,它很有耐心。 这不是真正祭炼,差得远呢。这就是秦弈埋伏的时间。 它低声安排:“天宫主核由大风驻守,周天星图也一并统管,这内外纵横,星罗棋布,便是瑶光自己想要偷袭都并不容易。” 大风行礼:“是。” “别人都按之前布置的行事。”九婴目视一个道人:“天隐道兄可有问题?” 天隐子神色平淡:“区区裂谷妖城,交给贫道便是。不过道兄,那个被你夸得很聪明的天机子在哪里?” “他啊,朕另有布置。”九婴笑笑:“不劳道兄费心了。” 天隐子淡淡道:“希望你不是被猪油蒙了心。” 旁边封豨大怒:“天隐子你对猪客气点!” 天隐子转头看了这野猪型的妖兽一眼,眼里神光爆现。 封豨忽然感到一阵恐怖的冲击,直欲把神魂搅碎一般。它骇然后退,这什么情况?光是眼睛一瞪就有如此威能,这就是太清么? 旁边传来一阵和风,将那股威势切断。九婴淡淡道:“道兄,大战在前,先要内讧?” 天隐子看了它一眼,似是觉得九婴此时还是最强,便也没继续杠,冷笑而去。 封豨大怒:“陛下,他太过无礼!” 九婴目视天隐子背影,也在皱眉。 天隐子之所以用“隐”为号,显然以前不是这么暴躁爱出风头的人,当年主持破碎幽冥之举也是不显山不露水,天宫都有许多低级修士不知道是他干的。这么一个人,太清了不是应该更缥缈恬淡?何其反而暴躁起来了…… 所以说,所谓太清意,所谓修身养性,不过是哄凡人的把戏?到了高处,就会睥睨? 还是说,本来就只不过是装的,现在不想装下去了,仅此而已? 正思量间,幽冥忽然有了新动静。 有浓郁的血气蔓延位面,无边无际的血色仿佛要把漆黑的幽垠彻底染红,有神性灵性妖性魔性冲天而起,哪怕是被人尽力掩盖,仍然阻不住那种即将成灵的意味。 原先只是拼接在一起的位面碎片,开始如同黏土沾水化开一样,慢慢蠕动着,又慢慢粘合在一起。 干涸的血海,原先只有肉泥尘骨,如今开始有了血液弥漫,正在苏醒。 干涸的冥河,内部浓郁的灵气化开,化成了水滴,又涓涓成河。盘踞其中的海妖欢声歌唱,状极疯狂。 “居然真的在祭炼。”九婴彻底放下了心中最后一点疑虑:“呵呵,所谓秦弈,所谓人皇,都是伪君子而已……十万生灵,不知何时偷偷摸摸的用来献祭,眼睛都不眨一下。” 旁边凿齿冷笑道:“说不定还不止呢,十万只是底线而已,上不封顶。” “那便走吧,揭穿这群伪君子的真面目。”九婴蛇口一张,面前虚空忽然开裂,空间之门闪闪发光。 “今天……正好是朕通牒的第八十一天,可知天道冥冥,自有其数。” ………… 幽冥。 冥河血海交界之处,早就被搭起了一座祭台。 光是这祭台就方圆百里,高达千丈,不知耗费了幽冥多少宝物营造而成,随便一块砖挖到人间去或许都是人人争夺的宝物之属。 万象森罗深耕一整个位面这么久,富裕程度怕是快要可以和天宫比一下了。 祭炼一整个位面,算是一种创世纪的壮举了,难度非常高。然而玉真人想炼幽冥不是一天两天,这祭台上下,各种法阵雕镂,没有二十年之功也休想建成,不知倾注了万象森罗宗上下多少人的心血与鲜血。 光是孟轻影都不知道为此付出了多少辛劳。 二十年耕耘,终究不是白费,一旦关键事物具备,那就是随时可以开启的事情。 此时的祭坛之上,玉真人居于正中,正在施法。孟轻影率领八位乾元长老,构成九幽之局,是为合青冥、应九幽,阵势布局东连忘川,西接血海,沿着整条冥河蜿蜒。 若从空中俯瞰,能看见一条血色苍龙,正在崛起。 那便是幽冥位面的新灵,雏形。 其实是左擎天被炼了…… 秦弈隐在一边看着,他可没有对左擎天的同情。这些年来左擎天由于一个“谣言”很是醒目,让人们差点忘了他的更多属性,秦弈可没有忘记,当年被巫神宗弄得背井离乡,差点死在海底的过往。然后巫神宗还不依不饶的通缉,差点连累宗门和蓬莱剑阁。 当时立志便是要灭巫神,如今虽知宗门不是左擎天能惹的,可当初的仇恨可不会因此没了。 换个角度,左擎天这一生不知道害了多少人命,如今的归宿正得其所。 这也不是左擎天的归宿,他的归宿是画界,如今这个只是做个样子,给九婴看的而已……没左擎天这样的血戾阳神,怎么可能模拟得出十万苍生的献祭? 这一套也不是新货,很早以前,孟轻影就用假血祭的模式坑过明河,如今不过故技重施。事实证明,曾经能骗明河的套路,如今加上各种前置再去骗九婴,依然杠杠的。 就在血色苍龙昂首咆哮,幽冥上空都尽化血色的时候,虚空之中准时传来了九婴的笑声:“在炼幽冥啊?” 九婴,凿齿,封豨,猰貐,天磐子,天虹子,天悯子。 一太清,六无相,趁着玉真人和孟轻影都不能动,直接撕开空间之门,突袭祭炼之仪! 九婴以为自己这句话还挺装逼的,本以为会看见玉真人和孟轻影失色的模样,结果两人眼皮都没抬一下,倒是九婴身后传来了秦弈的声音。 “来都来了……哦不……反正既然来了,就别回去了。” ———— ps:这几天起点的章说可能都会有点问题,看不见章说的别担心,差不多三四天能好。其实章说是已经发出去了,只是不显示,到时候回头再看沙雕书友说了啥吧。 今天请个假 emmmm……没病请假有点不好意思。 可还是请一下吧。 上个月更新15.5w字,创历史新低,有几个原因吧,一个是合同事件沸沸扬扬,我也算漩涡中心之一了,牵扯了太多精力难以专注;二是这段时期睡眠太过糟糕,精神不济,可能与前一个原因也有关系。 三是收尾阶段本来就很难写,各方的线要收,多人物背景下各个人物还不能隐身,很考验笔力。这种时候自己还作死去写谋略,脑子实在不够用,还特么不一定好看,真是沙雕了。不过很早以前埋天机子的线就是为了这个,大纲层面犯的傻,跪着也要走完。 今天出新合同,又是风风雨雨,精力牵扯,回头一看tm都快五点了。 本就精力不济,强行去赶又怕赶工难看,想想倒不如休息一天算了,反正今天发不了章说,大家看书兴致恐怕也不算高…… 缓口气,歇一天,捋一捋,明天再战。 希望这个月能更新多点。 《仙子请自重》今天请个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零八五章 你猜我猜第几层 对于秦弈率众埋伏,九婴倒是不意外。 只要玉真人和孟轻影不能动就可以了,秦弈能带多少人来? 它转头看了一眼,身后人确实不多,秦弈,流苏,曦月明河,秦弈肩膀上坐着一只小黑球……九婴认了半天才敢确信那是饕餮。 果然就这些,其他没了。 裂谷俩妖精,万道仙宫徐不疑居云岫麒麟,以及海中龙子什么的,都不在。 以眼下的状况看,没有超出天机子的预判。秦弈率众是保护玉真人和孟轻影的,只要实力足够拖住九婴,让玉真人成功完成祭炼就可以了。怎么可能全军出击,把老巢空了给人偷袭?所谓“来了就别回去了”不过是口嗨而已。 九婴安排天隐子去裂谷就是为此,一旦裂谷空虚,天隐子直接就拍进去了,若是裂谷守卫森严,证明来幽冥的人就不多,天隐子也可以堵住空间,不让裂谷驰援幽冥。 九婴自以为看穿了一切,饶有兴致地打量秦弈这边五个人。 其中流苏太清……已经不是曾经在能量上处于无相的层面了,而是彻彻底底的太清。 太清同样分九层,并且其实太清的九层意义比其他境界更重,是真正“九重天”的意味,每一层之间实力差距并不算太大,但突破难度却特别大,这里涉及的是本源认知多深。谁都知道,知识越深就越难再进展,到了一定层面那就是加深半分都难。 然而对流苏而言,没那问题。 她几乎是想突破就突破,想几层就几层,只要能量需求跟得上。 她现在已经太清三层了,全方位的。 九婴知道她的能量大部分来自于天演流光,但还是很难理解怎么消化得这么快……一般人光是为之一个静坐都是百年过去了……它的目光落在秦弈身上,若有所思。 时光。 表面上大家冲突至今都只有这么几十天时间,可秦弈大概可以管理成几十年,他和流苏的双修……算了,每次想到流苏和男人双修这种事,九婴还是觉得很不真实。 就像想想瑶光被男人压上面嗯嗯嗯的景象,那怎么可能嘛!脑补不能。 但窥斑见豹,瑶光自己掌时光,她的修行跨越该多快?这也是九婴想要速战速决的原因,一旦流苏瑶光这对奇迹有充足的时间,大家都别玩了。 理论上拖得越久对秦弈越有利,但他也想速战速决。一是担心天外人涉足越深,不知道会引发什么变故;二是担心九婴狗急跳墙,把战火洒向凡俗。讹兽找上青君,就已经是个明确信号,要是打起来了,那会演变成什么模样? 秦弈不敢慢慢去等这两种可能性爆发。 那就决战吧。 双方都想决战,这便是一场顺水推舟的筹谋,争取的不过是战术之利罢了。九婴至今还是觉得,自己战术占优。 因为傲慢的流苏不会知道,自己已经开天六层了……而身边这些妖兽,全是祖圣圆满,或者可以说得更高点,都是半步太清。 你有时光加速,我有天外之秘,谁没点突然掀开的底牌呢?还当我们是建木之战的水准,那你们就等死吧。 九婴的观察和思绪只是一瞬间,那边秦弈并没有跟九婴多聊天的意愿,狼牙棒已经化作流光,劈头盖脑地砸向它最中央的头颅。 与此同时,流苏双掌一合。 九哥头颅忽然互相不见,仿佛被分置于完全不同的时空,可偏偏身躯并未割裂,没有造成真正的空间分割,没有造成它的能量反弹,仿佛只是为了配合秦弈这一击。 真正中央头颅之处,整个空间开始爆炸,崩毁次元般的力量,足以让所处的范围之内一切化为乌有。 这奇异的空间之道,已经到了其他人无法理解的层面。 九婴蛇眸一睁。 那种奇异的空间爆裂忽然被压制,空间被双方的莫大神通随便玩弄,当成一团泥巴似的,想爆开就爆开,想凝固就凝固。 场景非常诡异。 而秦弈的狼牙棒就在此时砸在了九婴脑袋上。 九婴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 秦弈发现,无往不利的神器狼牙棒,第一次踏踏实实地砸在人脑袋上却没有丝毫伤害。 这还不仅是狼牙棒自身能力呢,还包含了自己的混沌一击,完完全全的失效了。 “贪狼为兵,用来打一般人,就像一指头摁蚂蚁一样好用……”九婴笑了一下:“但到了如今的层面,那就是一指头戳在一个正常人身上而已,看的终究是双方的修为。秦弈,你的越级福利到此为止,该吃点亏了……” 随着话音,九婴的气势疯狂暴涨,流苏的空间分隔几乎毫无作用似的被冲碎,巨大如山的另八个头颅从四面八方冲向秦弈,就像八座巨山压向了一只小蚂蚁。 “开天六层!”秦弈失声惊呼:“你这级怎么升的!” “到幽冥去问冥河吧。哦不对,这里就是幽冥,冥河就在你身后站着哈哈。”九婴哈哈大笑,头颅已经撞在了秦弈身上。 这一刹那他笑声戛然而止,忽然觉得不对了。 秦弈身周的时空变得扭曲错乱,八个头颅自己互相撞击交缠,绕着秦弈身边过去了,形成一个球体一般的环绕。 这四两拨千斤的手段…… 九婴眼睁睁看着秦弈身周浮现了一个巨大的太极。 “知道混沌是什么吗?混沌不是大杂烩,而是一切的初始,就是一,也就是太极。”秦弈的声音在太极虚影之中飘传:“哎呀,说这没用,反正玩球这件事我最有经验了。” 流苏啐了一口。 狗子啐了一口。 在所有人注视中,太极中央,秦弈开始变大,只一晃眼,便顶天立地。 曾经的顶天立地是形容。 如今的顶天立地的真的。 上抵幽冥之顶,直达阳间沙漠。 下踩九幽黄泉,立足冥河两岸。 自身已成世界,肉身便是位面。 左眼为日,右眼为月,太阳太阴,定鼎两极。 那原本如山的九个头颅,如今反倒像是九只苍蝇,环绕在腰间嗡嗡嗡。 真正的法天象地,从腾云期就开始锻炼的神通,终至大成。 抬头只能看见秦弈的大脑袋,把整片幽冥的黑色苍穹都挡光了,除了那张大脸什么都看不见…… 大脸咧嘴一笑:“九个嘤嘤,你以为我无相巅峰,其实我是太清哒。” 秦弈太清! 九婴彻底懵了,你昨夜不是还在自家徒弟寝宫里嗯嗯啊啊吗? 一早就太清了,就算是有时光之道,一晚上最多小半年而已,这也太假了啊? 这是怎么达成的? 怎么达成的,显然不会有人告诉它了。当秦弈变大之时,流苏已经切在了九婴和身后下属之间,形成夫妻混合双打的格局。 而曦月明河与狗子找上了天宫众无相。 真正的大战即将爆发。 九婴惊愕过后,又是哈哈大笑:“隐藏得不错,但是秦弈……你就带了这么几个人,居然妄想阻止六个无相巅峰?” 话音未落,一只巨大的野猪冲向幽冥祭台,只在刹那间就把外围万象森罗门下的结阵冲得七零八落,直抵孟轻影身边。 妖兽封豨! 其余诸人奋力拦在曦月明河面前,阻止她们救援。 九婴也是九头齐出,齐齐封住秦弈与流苏的救援空间,笑道:“这两位在炼幽冥不能动弹,秦弈你是不是忘了,这不是你我在擂台决胜,而是你们正在保护累赘?看来你对凤皇也不是想象中的有情。” 封豨冲向孟轻影,眼见别人都来不及救援,野猪眼里也露出了残忍的光。 凤皇嘛……前世就不是没杀过,转世重生再杀一次,何其快哉? 獠牙即将临身的刹那间,看似不能动弹的孟轻影忽然睁开了眼睛。 一声凤鸣,响彻九霄。 秦弈的日月双眸里闪过温柔之色,低声自语:“谁告诉你,她是累赘?” 第一零八六 鬼门关 在场的所有妖兽心中都有了一种惊怖感,哪怕是秦弈流苏两个太清给它们的压力都没这么大。 祭台高处,孟轻影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的鸑鷟,翱翔九天。鸑鷟的幽紫色冥火颜色渐变,在众目睽睽之下开始五彩斑斓,以火红为主色,白紫青黄四色相杂,构成奇妙如文字的纹理,却谁也认不出那是什么字样。 秦弈怀疑是自己悄悄写了正字,咳,玩笑。其实如果看这幅形态,虽然很威武也很美丽,但那是不会有男女念想的,又不是变态。 这是凤皇,不是鸑鷟。 此前孟轻影一直没有融回尸骨,是想自行修到无相圆满,然后借由这一步直接太清。这思路是非常正确的,如今封豨獠牙冲向的,根本就不是一个正在祭炼施法不能动的人类姑娘孟轻影,甚至不是当年降格后的祖圣鸑鷟,而是恢复了远古之威的开天凤皇! 谁没藏点突然掀开的底牌啊? 话说妖族倒有一半能力在躯体本身。封豨已经是一只如山大小的野猪了,可凤皇更大。 要知道它身化五凤,都还能有鸿鹄之广,本体要有多大?不会比鲲鹏小,反正和现在法天象地的秦弈挺配的就是了…… 这是开天神兽,此方世界观上的创世源初第一组生灵。 某种意义上,说她是万灵之祖也没太大问题,当然秦弈不愿意这么认,谁好端端想接亿万个盘啊? 妖兽们会有惊怖感,很正常。那真是源于神性深处的等级压制,还好它们还不是羽翼类族群,否则直接跪下都有可能的。 首当其冲的封豨在一刹那间惊怖得失去了动作。 九婴厉声道:“小心!发什么愣呢!” 下一刻巨大的凤爪恶狠狠地抓在了封豨身上。 就像抓住了一只小猪,飞天而去。 九婴连救援都没来得及,就看见漫天血雨喷洒,封豨竟被活活撕成了两半,骨骼内脏洒在半空。 空中传来清亮的凤鸣:“当初毁幽冥者,有你的份。” 整句话说完,人们才开始听到封豨响彻位面的痛苦嘶吼。 祖圣巅峰的妖兽,硬比星辰的躯体,一抓两断。开天凤皇之威,首次在这八万多年后,展露峥嵘。 但诡异的场景出现了。 被撕成两半的封豨躯体在半空中忽然静止,又开始蠕动愈合,封豨赤红的双眸依然灵性未灭,正在复生。 九婴,血肉复生之道。 它好不容易在秦弈流苏的夹攻之中腾出手来救下了下属,五行道则绽放空中,短暂截住了凤皇再攻。 九婴压力山大,这等于他在独力面对三太清了,虽然三太清都是初期,他是六层,理论上好像它还是有优势,可对方都不是一般初期啊!夫妻双打都让它非常难受了,再来只鸟,压力太大了。 反正先顶一下,能救回一个战力也是好……呃? 眼见正在复苏的封豨躯体,忽然又停了。 “血肉复生,用于你自身,或许是神性所为、天地所生,难以破解。但用于他人身上,差得远了。”不远处传来另一个清冷的声音:“血海就在你脚下,血肉之法,不过穿凿小术尔。” 九婴奋力挡开秦弈一棒子,百忙之中转头看去,明河漂浮虚空,天上银河倾泻,地下冥河沸腾,万千海妖,仰天长啸。 结合前世今生,天地人三界通达,明河太清。 九婴:“?” 这到底怎么回事,对方哪里偷来的时间,怎么全太清了? 这一夜之间……是不是少了十年剧情? 正在凝结的封豨彻底分崩离析,血肉尽数没入血海之中,夹杂在无尽血流里,什么都看不见了…… 唯有一个小猪阳神,带着最后的凶戾,冲向了近处的玉真人。 玉真人还在炼幽冥……只要把他打断,这血海说不定还能回流,自己还有寻回肉身的可能。 不得不说这妖兽倒也不完全是猪。 然而时至如今还搞不清玉真人是不是在炼幽冥,也挺猪的了。 远处其他妖兽猰貐凿齿等都厉声道:“找空隙跑,别靠近他!” 来不及了。 盘膝而坐的玉真人睁开了眼睛,忽然伸出双指,点在了猪鼻子上。 时空仿佛静止了一刹那。 祭台法阵血色大起,翻滚于冥河上空的血色苍龙仰天咆哮,封豨奋力挣扎,却好像一点用处都没有。 “这是与幽冥位面为敌。”明河淡淡道:“当年毁灭幽冥,如今你来填位面之灵,正得其所。” 随着话音,玉真人的眼眸越发狰狞,血色苍龙咆哮而起,一口吞掉了封豨阳神。 堂堂一个祖圣妖兽,先后被凤皇冥河双打,再被幽皇祭炼,从头到尾悲剧得连个挣扎余地都没有。 阳神既殁,血海更加沸腾。 “这场祭炼……原先根本就是假的?”九婴彻底了悟:“这个祭坛,不是祭炼幽冥之用,而是张开罗网,准备吞噬我们的灵魂。” 玉真人慢慢道:“知道得太晚了。” 整个祭坛亮起了奇异的血色纹理,四面八方如同张开的蛛网,鲜血四处蔓延,勾勒出一个个神秘的弧线。 百里祭坛,仿佛形成一个奇特的关隘之形,将入内的所有人封闭于此。关内神哭鬼戾,阴气弥漫,血色冲天。 “九婴陛下……”玉真人一字一字道:“欢迎光临,鬼门关。” 九婴带来的下属早就全傻了。 本来以为面对的是流苏一个太清,秦弈曦月明河饕餮四无相,玉真人孟轻影两个不能动的。 结果变成了面对四个太清,加上玉真人率领一群万象森罗的乾元修士主持一个奇异的阵法,瓮中捉鳖。 战局过程说来话长,其实是很快的,兔起鹘落一下子就演变成这状况,天磐子等人只不过和曦月饕餮组成的拦截线过了两招,连互相装个逼放个狠话的状态都没进入呢,就变成这样了。 真要动真格的,他们五六人完全可以冲破区区两个人的拦截线,可一个都没反应过来。 其实就连九婴自己也没反应过来。 它还有底牌呢,可都没来得及用。 此时九婴独自被四个太清呈四角围住,大家暂时倒是都没出手。它抬头看着上方祭台顶端,三个血色大字无比醒目: 鬼门关。 光是这三个字,仿佛就有什么天道规则在其中,正如天宫许多命名不可改一样,这三个字本身就体现了一种莫大的威能。九婴注视着这鬼气森然的字样好一阵子,才叹了口气:“布局就算了,本座既入陷阱,也不再问。只是能否说说,你们这到底是怎么偷的时间?” “你猜?”秦弈的大脸笑嘻嘻,眼里却有不易察觉的后怕。 他这一晚,不是小半年,是十年。 暂且不说怎么实现的……可是……十年,你知道我这十年是怎么过的吗? ———— ps:娱乐春秋不是起点的书,正版在掌阅,解释一万次了为啥还一堆人说“可惜春秋被起点封了”啊,真是让霸下头大。我怀疑是不是掌阅两个字自带屏蔽功能,忘了哪章章末,我说春秋有声在掌阅上线了,然后有章评问:“在哪,喜马拉雅没有啊。”我:“???” 话说审核手下留情,这段话不是为了宣传掌阅,只是说个事实。相反,掌阅分成太黑了,大家如果有心支持正版,赏在这儿就好了(狗头) 第一零八七章 瑶光二现 昨天夜里,讹兽偷窥师徒俩对话,自以为躲在外面瞒过了秦弈,实际上从头到尾都在秦弈的感知里。 讹兽欺瞒神性固然强大,没到太清水准都不大可能看穿它,然而秦弈就是个不能用常理估测的奇葩,要不怎么会连流苏都觉得他像个门灵呢…… 讹兽以为他们一路撕扯到了屏风后面垂下纱帘嗯嗯啊啊,其实所谓的撕扯到了最后连衣服都没脱下来呢。 它在复制了契约跑路,里面看似荒淫无度的两人其实在神念交流,后续怎么做。 比玩谍战剧还刺激。 谁都知道决战很可能就在明天了,秦弈并不敢掉以轻心,认为自己这边无相比对方多,一拥而上就完事了…… 天外之人,这种压力一直悬在脑门上,秦弈从来就没把九婴当成最终boss对待。 自己不知道对方会爆出什么底牌,而自己的底牌却不多了…… 那就制造底牌。 最方便的莫过于制造双方实力的信息差,比如谁都会以为他一夜之间绝对没有可能太清,然而实际上能不能太清呢? 即使利用时光之变,似乎也没什么机会,也就多出半年,真的太赶了。尤其是这种赶着要太清的心态,往往就绝不可能太清,不是个好主意。 秦弈李青君一边神念讨论这个问题,一边惯性的还在亲亲摸摸,并且发出奇怪的声音……其实这时候讹兽已经离开了。 “师父,舒服吗?” “无仙功夫越来越好了呀……” “嘻嘻,是我功夫好,还是那小……呃,还是瑶光的好?” 自己现在扮演的就叫无仙,那想说侄女该用什么替代呢?小婊砸说不出口,算了,瑶光吧。 如果问“我与无仙谁功夫好”,秦弈还真不好回答,送命题。 然而问的是瑶光,那就太简单了,几乎不假思索就脱口而出:“当然是你好啊,瑶光凭什么和你比?” 话音未落,秦弈也如之前讹兽一般,识海之中泛起了瑶光冰冷的眼眸,一种极度危险的惊悸在心头泛起。他下意识翻身而起,转过头就看见正版“李无仙”站在屏风边上,咬牙切齿地瞪着两人看。 李青君也翻身而起,连衣裳凌乱的春光都顾不上了,惊喜地飞奔过去:“无仙!” “李无仙”眼中凶光一闪而过,可看着眼前的“姑姑”惊喜的流露,却终究没什么动作,任由她抱着。 李青君下意识抱住,感受到对方僵硬冷漠的态度,也很快意识到问题。 这不是李无仙。 是瑶光。 是瑶光……她原来一直藏在皇宫?那岂不是自己模仿无仙和师父这个那个的,全被看在眼里啦? 她慢慢松开手,后退两步,小心地打量着对方的表情。 瑶光眼里平静无波。 默默观察了一阵的秦弈终于开口:“你现在的状态……算是暂时融合了无仙的记忆?不对……算是双人格,无仙人格潜藏了,但记忆共享。” 瑶光冷笑:“你很懂瑶光?你知道瑶光的功夫怎样的?” 秦弈:“……” 李青君:“……” 气氛僵在那里。 秦弈脑子里飞速转动,暗道瑶光和无仙的关系原先看来很烧脑,可经历过冥河轻影之事也就比较适应了,前世今生确实就是同一个人,其实就是略等于一个人失忆后的新经历新记忆而已,并不是两个灵魂。 现在轻影聊天都直接把当初凤皇的话定性为“我当时说”,她自己就是凤皇,两段记忆接起来就完事了。冥河认为“我现在喜欢你啊”,所以来渡河吧!这都和普通人想起“我小时候的事情”差不多概念,没有谁被消灭了的意思,都是自己。 然而瑶光这里有点特殊,因为前世今生从人格到性情到追求到情感,全盘割裂,几乎就没一块重合点。而同一个人的全盘割裂,也就等于形成了双重人格。 不是双魂。是同一魂的两个人格。 早前瑶光人格是隐藏的,如今瑶光人格强大起来,自然就变成无仙人格被隐藏了。 一般人如果形成双重人格,是很难磨灭第二人格的,但瑶光却有足够能力磨灭李无仙人格。原本大家非常担心无仙会不会死在她手里,如今看来依然是保留的……以至于受无仙情感的影响,瑶光居然没推开青君。 虽然不知道什么原因保留了无仙人格,但这就代表着大家没撕破脸。 可以谈。 想到这里,秦弈立刻认怂:“那个……我们刚才只是玩笑,实际指的不是你,陛下请勿见怪。” “怂了?”瑶光冷笑道:“你看见我的第一反应,难道不是封印我,救出你的乖徒弟?或者是杀了我,为你家死棒子报仇?” 李青君眨巴眨巴眼睛,觉得这语气好像有哪里不对啊……这是想象中天帝复苏的说话态度? 为什么感觉是个怨妇? 她忽然不想说话了,对侄女的担忧都变成了吃瓜模式——如果是那种问题,那无仙的小命安如泰山,根本就不可能出事儿。相反,她看这位天帝的眼神倒带了点姨母味儿…… 却听秦弈道:“那么……你见到我的第一反应,为何不是杀了我?” 瑶光冷冷道:“怎么,你以为我不敢杀你?” 秦弈摇摇头:“你现在真不敢杀我。” 瑶光气势暴起,李青君承受不住地退了半步,就见瑶光恶狠狠地揪住秦弈的衣领子:“你是不是太自信了,男人?” 秦弈任由她揪着,平静地道:“你要杀九婴,夺回天宫,那就需要我的合作。我若死了,人间一盘散沙,棒棒她们也会把与九婴作对的立场尽数转移到你头上。我相信天帝瑶光有绝对的冷静,不会冲动……这就是你没有磨灭无仙人格的原因。” 李青君觉得前半段是对的,最后这句可能不全对。 秦弈还在继续:“无论我多想救出无仙,多想为棒棒报仇,此时也不能节外生枝,相信陛下也是如此。都是成年人了,成熟点……” 瑶光恶狠狠地盯着秦弈的眼睛看了好一阵子,才丢开他的衣领子:“不否认你这恶心的男人已经通过那张恶心的脸成为了关键核心……我确实不能这时候杀你。” 秦弈指了指自己的脸,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却听瑶光很鄙视地续道:“然而你这点水平,设计了幽冥陷阱又有何用?九婴现在根本就不是之前刚刚突破开天期的状态,你是去送的?” 秦弈道:“陛下有何见教?” 李青君觉得这事儿绝了,瑶光明明恨秦弈恨得牙痒,秦弈居然还能厚着脸皮张口找她要建议……偏偏瑶光好像还真必须给建议,只要她的第一目标还是天宫,就必须捏着鼻子和秦弈合作甚至给他好处才行。 “你那点粗浅可笑的时光之道,当然做不了什么有用的事情……”瑶光冷冷道:“把我的剑还我,再让流苏来见我。” 秦弈愣了愣:“让流苏见你,确定不会把你们脸都打花?” 瑶光根本没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极为鄙视地道:“天上一天,地上一年……是哪个蠢货固定了你们的思维,以至于认为这时光流速之差,只允许这种比例?” 第一零八八章 八万八千年的流光 其实并不存在这么一个虚拟蠢货,秦弈流苏都不是没有考虑过加大流速比例,只不过做不到而已。 这本来就是太清之能,秦弈还只是个无相。即使是太清,让鹤悼九婴天隐子玩这套就玩不出来。连流苏想要单独作用都很难完成,这是秦弈的特殊性再加上有流苏帮忙,才能提前用上这样的手段。 这种勉强用上的前提下,时间流速差异能控制在一比三百左右已经很了不起了,想再多一些都难。 当然这时候没必要去跟憋着气的瑶光争论这个,秦弈默默抗下了蠢货帽子,虚心求教:“若要扩大时光之差,该怎么做?” “说了,把剑还我,再让那女人来配合我。”瑶光淡淡道:“如今我修为距离彻底恢复还很远,也无法独力完成。” 秦弈忍不住:“感觉你就是想见她。” 瑶光眼里再度冒起了杀气。 “好吧好吧。”秦弈道:“其实你也是希望借这样的机会,多恢复一些?” “不错。”瑶光并不讳言:“我还要借门。这小姑娘的修行基础太废物,单靠天演流光竟然不够……真不知道某个做师父的除了会骗徒弟身子,还做了些什么?” 秦弈面无表情:“你还要门不?” 瑶光哼了一声,不去理他。 mmp,从无仙六岁开始教,到了十四岁就腾云了,你还嫌慢……后面要不是怕你夺舍导致停了修行,至于还是腾云么? 算了不跟她争。秦弈板着脸道:“门在裂谷,既然要借门,就不是让流苏过来,而是你过去。你敢去不?” 瑶光露出一抹冷笑:“你以为裂谷是什么龙潭虎穴,那种古阵在我眼里直如废品,有什么不敢去的?” 秦弈撕开空间门:“那陛下请。” 李青君挠挠头,她发现自己老公好像又被“侄女”拐走了,不带一丝烟火气的。 ………… 秦弈带瑶光回来,没先去门边,显然是先找流苏。流苏此时在鲲鹏紫府不知思考什么问题,忽然虚空裂开,流苏转过头,先是露出喜色:“秦……” 刚说一个字,就感受到空间之中传来熟悉的气息,流苏脸色一下就变了,手中“呼”地变出了一根狼牙棒。 然后让过钻出脑袋的秦弈,劈头盖脑地往他身后砸。 “南海不揍你,你还敢带着我男人回来耀武扬威,当我棒子不砸人?” “砰!”虚空之中伸出一只玉手,架住狼牙棒。讥嘲的声音从虚空传来:“怎么,你男人就是喜欢带着我啊。” 秦弈汗都流出来了,知道见面就是暴走,可没想到这面都还没见呐,隔着虚空就打起来了! 等等,不是,瑶光你在说什么啊?这特么都是你上辈子被坑惨的想法了,怎么都转了世了还来这套呢? 可事实证明,瑶光坚持选择的套路效果就是特别好。 流苏听了这么一句话,差点没裂开,秦弈甚至能看见她脑袋上都在冒烟了:“就你这丑八怪,谁想带着你了!” “砰砰乓乓!” 人尚未见,虚空已经快打崩了。 秦弈用力抱住流苏的腰:“棒哥算了棒哥,迟些再算这账,如今我们有事的……” 流苏怒道:“不是带她回来上眼药?” “不、不是!当然不是!” 流苏半推半就地被秦弈拉开,瑶光终于跨出虚空门,一脸没好气地在流苏秦弈脸上转来转去,最后目光凝固在秦弈大手搂着流苏的腰的动作上,嗤地一笑:“绝不居任何人之下的人皇。” 流苏反瞪:“都是我骑他!你才是被他玩过!” 秦弈不忍直视地捂住了脸。 这话对瑶光杀伤力一等一,瑶光气得冒烟:“等我杀了九婴,看我怎么炮制你们这对狗男女!” 明明是放狠话还兼侮辱性的人身攻击,流苏反而乐了。 因为彻底确认了,确实不是秦弈带这最难接受的狐狸精回家,那就没事没事。你想炮制我们这对狗男女?我们这对狗男女还想炮制你呢。 流苏笑嘻嘻地收了狼牙棒:“你来干嘛的?是不是觉得被我男人鞭挞得很怀念,要再来试试啊?” 瑶光眼皮一翻:“就那牙签?” “喂!”秦弈站不住了:“你确定?” “确定,没感觉。” “我特么……” 流苏迅速打断:“闲话休提,你会出现在我面前对话,必有所求,直说吧。” 到底谁先提的闲话啊?瑶光气笑了。 但偏偏流苏这个态度她反而更习惯——作为一个男人的随身小幽灵,那不是她心中的流苏。当她说出这句必有所求直说吧,反而让瑶光找到了当年流苏的气度。 秦弈也这么觉得。 好久没见棒棒装逼了。 却见瑶光也平静下来,淡淡道:“你们要时间,我要门,各取所需,不啰嗦。门在何处?” 流苏心中过了一遍,很快理解了秦弈为何带她来,确实大家都要时间,而且很巧合的,基本上都在突破边缘,这一出会有极大的价值。 “门之前是狐狸和蛇在玩,现在不知道换人了没……去皇宫看看便知。” “你们就把门随便丢给人玩?” 流苏不露痕迹地偷看了秦弈一眼,淡淡道:“那东西……本来就是大家都在玩。” 瑶光微微蹙起眉头,看了看秦弈,也若有所思。 秦弈叹了口气,又来了,我真的不是门灵…… 秦弈一共四个石墩,自己原有两个,分别得自红岩秘地与昆仑虚,天枢神阙一个,已经被曦月送了秦弈。还剩最后一个,是原先压在鲲鹏尸骨之下,如今鲲鹏已经给了程程,程程也直接给了秦弈。 如今形成了两根短柱子左右搁置,越发接近一个残破的门型。门型留在裂谷妖城,说是给秦弈,当然其实就是共用,之前是程程夜翎在用,当秦弈流苏带着瑶光到了门边,却发现此时是曦月明河师徒俩在用。 见到“李无仙”过来,曦月明河神色都变了。曦月在西凉之战见过李无仙的脸,明河则是非常熟悉天帝气息,两人第一反应就知道,这是瑶光来了。 看着师徒俩下意识做出的防御姿态,瑶光淡淡扫过两张绝美的容颜,吐出了这样一句:“那什么表情?曦月,你一身的周天星辰之法、天枢仪轨之律,几乎是我后期道法的完整传承者……难道不该喊我一声师父?” 曦月傻了。对于传统观念,哪怕没见过面的,可你接受了人家的衣钵传承,那就确确实实是弟子,走到哪里都说得通。 明河也傻了。师父要叫你做师父,那我要叫你做什么?从平起平坐的天帝与冥河,变成你徒孙? 是不是得想个办法弄死她? 秦弈又觉得有什么诡异的气氛在上空蔓延,冷汗都快掉下来了。 “得了。”流苏在一旁冷冷道:“离天亮只剩几个时辰,把剑还你,你能做到多少流速之差?” 瑶光收回心思,看着门柱默默思量了一阵:“你跟我合作,以此门为基,造就一个空间……大概……十年。没法再多了。” 她顿了顿,瞥了秦弈一眼,冷笑道:“十年时间,若你不能太清,那就自己吊死吧,也别考虑什么乘龙御天了。” 敢情她也算过这一卦,不知道有没有对应在自己身上。 但她似乎根本懒得考虑……包括此时秦弈在内,所有人的心思都在那句“你跟我合作”上面。 这是天地之间最大的宿敌,时隔八万八千年后的携手。 就像那一年的流光闪逝,现于今日的夜空。 意义重得撼动三界。 第一零八九章 天道好循环? 天上地下,除了流苏与瑶光的携手,再也不可能出现这种半夜如十年的变化。莫说九婴想不到,秦弈这方的人在此之前又如何想到挂能开到这个地步? 然而这两人本是绝对没有可能携手的啊! 大道之争,仙神之劫的肇始,打得天地毁灭的宿敌…… 一个困于棒中残喘数万年,一个游荡虚空不得归宿。 即使九婴没有背刺,瑶光本就是要兵解的,也就等于是死在流苏手里。九婴的背刺只是让她的转世出了岔子,游荡至今,并不影响兵解的前提。 严格来说这俩算同归于尽。 瑶光还可以说更恨九婴,但流苏最恨的人一定是瑶光,见面不锤爆她的臭头才叫见鬼。 若有人告诉九婴,流苏会和瑶光合作携手,它九个头都要笑掉了,认为说这话的人脑子有问题。 就连在场对这些事最是了解的明河,都很难理解这情况怎么回事儿……这事儿还必须瞒着别人,不然麒麟等人怀疑人生就算了,老龙一定会暴走带着孩子来砍人的…… 它最恨的也是瑶光……是以大局为重才先对付九婴,不然早就满天下找瑶光报仇去了,看见瑶光在这儿还不发疯啊? 这瑶光……真是个炸药桶,随时能把自家联盟内部都炸得一片浆糊。 看着流苏瑶光携手施术,场面倒是有些橘色的美丽。秦弈摸着下巴思量,他可能是唯一能了解双方思维的人了。 流苏当然不是不恨瑶光,但她知道不能锤死“李无仙”。这让人很头疼……但不是没有折中的办法。原先去搞冥华玉晶就是为了把瑶光分割出来,能不能实现另说,反正即使分割出来,也不一定就要杀了…… 流苏从之前皇宫治病那会儿就想看瑶光被炮制成热兵器的那一天了,这说不定比杀了更爽…… 至于流苏为什么会有这种思维角度,那就emmmm…… 而瑶光的思维…… 她连青君抱着都没推开。 此时无仙应该是处于无意识状态,算是某种“融合”,于是属于无仙的情感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瑶光人格的情感。 早年无仙人情淡漠,但后来是显而易见的越来越爱姑姑。 爱姑姑,也爱师父。 所以瑶光此刻对他秦弈是……爱恨交缠? 也许还是恨意主导吧,但在眼下的状况里,她便能压着恨意做到冷静合作的思考了。 至于她对流苏……至少不是恨。 反正各种毒舌,态度恶劣,一点都没有天帝气度,但这场合作终究还是在所有人觉得不可思议中达成了…… 这个特殊时空,范围不大,只覆盖了妖城王宫主地脉上方的小山。但一座小山的范围给这些人修炼,山顶是众妙之门门柱伫立,山下附带妖城地脉,那这个修炼场就太完美了。 程程夜翎居云岫清茶全被喊来,连身处北冥的羽裳和安安都被偷偷接来了。 整座小山变成了秦弈的后院大集合。 最开始一个月,气氛还是有点怪异的。秦弈一家人其乐融融地修炼,满山乱跑,瑶光独自坐在老远的山巅,迎着流苏时不时飘来的恶意目光,懒得理会。 她要抓紧借门修炼,早日复苏巅峰。 大家的悲喜并不互通,没人去找她麻烦就不错了。 孟轻影被秦弈接来时,内部空间已经过了一个月……她的到来才让瑶光略微不那么孤独,老闺蜜了。 “凤凤……你怎么也跟他那个了。” “也?”孟轻影神色似笑非笑。 “……我不是自愿的!” “我怎么觉得你很乐意呢,当时谁看着我捏的脸说越看越满意的?” “???”瑶光怒道:“我那是那个意思吗?” “不就是想用那个身子吗?”孟轻影无所谓地道:“难道你现在不能用?想在上面还是下面,想用力点还是温柔点,都可以啊。我就用得挺开心的,自己心目中的完美容颜,还有比这个更妙的事吗?” 瑶光人都傻了,吃吃道:“你你你……” “诶。”孟轻影神秘兮兮地凑近她耳边:“你对他狠不下来,难道不是看上了?” “才没有!”瑶光差点没跳起来:“等我弄死九婴,看我怎么宰了这渣男!凤凤我跟你说,这男人简直渣得惊天地泣鬼神,你要小心……” “如果……”孟轻影打断:“我说如果哈,他这算报复呢?” “我知道他在帮流苏报复我,那我就得受着啦?” “不,我说的是他自己的报复。” “嗯?” “你觉不觉得他像门灵?” “……”瑶光卡了一下,目光投向远处正在和流苏对掌双修的秦弈身上。 凝注了好一阵子,犹豫道:“当年我觉得不是。” 言下之意,如今反倒真觉得有点像。 孟轻影压低声音:“如果他真的是门灵,你和流苏算不算他的杀身之仇?” 瑶光哽住了,慢慢瞪大了眼睛。 远处秦弈流苏同时睁开了眼睛。 门是瑶光和流苏最后一战崩碎的。 虽然流苏本来想保门,但打到最后天崩地裂的谁控得住啊,门又脆,门的炸毁起码有一半是挨了她自己的范围伤害。 瑶光更是从头到尾想砸门的那一个。 这俩……是门的“杀身之仇”? 孟轻影这个提法一时把三人都弄呆了。 其实孟轻影自己不过是胡扯,她更愿意相信秦弈是父神,要么就是转世重修了,要么就是因为某种原因忘却了早年创世的事情。 所以之前幽冥对话,秦弈说“忘了自己也不会忘了你啊”,孟轻影凝视他良久,只道“也许”。 也许他真忘了他自己。 但孟轻影虽然是这么想的,嘴上却说了个门灵复仇的套路,唬得三个当事人一愣一愣。小魔女看他们那表情心中乐坏了,继续忽悠:“要不然流苏那种骄傲,会找男人?这是天道冥冥,注定的还报。我看你啊,也别挣扎了……” 瑶光眼睛都直了,拿流苏来做例子太有说服力了,在此之前她也想不明白流苏是什么原因变成了这么个小女人,被这么一说忽然好有道理啊! 凤皇又是主持轮回的,对这种天道还报的事很内行的…… 天道还报啊! 不提那边瑶光傻眼,秦弈和流苏自己也傻眼,互相瞪视了半天,流苏嘴巴咧了咧,往后缩了一下。 如果秦弈真是门灵,好像上辈子真是被自己锤烂的诶…… 秦弈眨巴眨巴眼睛,一把拎起流苏:“来,我们聊聊。” 小山有山洞。 秦弈会变化术,于是山洞有床,形如洞房。 过不多时,竖起耳朵的明河程程一伙人都听见洞房里传来了呜呜的声音,某个鼻孔朝天的家伙好像没反抗地被教训了…… 继而目光全部落在瑶光身上,都露出了怪异的色彩。 危,瑶光,危! 瑶光慢慢后退,忽然转身跑了。 “哈哈哈哈……”孟轻影笑得抱着肚子,半天站不直。 明河忍不住问:“你笑什么?” “我忽悠他们的啊。” “可是……”明河犹豫片刻,低声道:“你不觉得,这可能性很真吗?你我和他混一起,不也是可以追溯到还恩嘛……” 孟轻影笑声都被砍断了,挠了半天脑袋,觉得好像是很真诶…… 是不是忽悠别人把自己也忽悠进去了…… 第一零九零章 这十年 秦弈从拒绝承认门灵,开始享受门灵误会。 流苏前所未有的认怂赔笑,被他揪着弄了好几天,真叫一个扬眉吐气。 当个门灵挺好……不用去辩解是不是了。 但没几天流苏就忍够了。 “砰!” 山洞里传来床榻了的声音,烟雾四溢。 女人们探头去看,就看见流苏摁着秦弈骂咧咧:“让你几天,还没完了,管你是不是门灵,老实点先摆个大字?” 秦弈趴在地上抽搐,门灵福利没持续几天就烟消云散,一切恢复如初。 “完事了吗?”一只小蛇悄悄探头:“看在哥哥教训你的份上我们才懒得管,你既然不认,麻烦把山洞让让,我要和哥哥双修了,我就差一点点祖圣……” 流苏:“……” 下一刻一条小蛇被丢了出去。 小蛇在半空中变成少女,气势汹汹地再度闯回了山洞。 山洞中一片鸡飞狗跳,又慢慢归于平息。 烟雾之中狼狈败逃出来的是流苏…… 山洞居然被小蛇占了。 瑶光躲在远处门柱后面,小心翼翼地问孟轻影:“别告诉我流苏打不过这条蛇?” “只不过是那蛇开始没羞没臊,流苏不想和人一起罢了,辣眼睛。”孟轻影很是内行地解说:“目前为止,大家还没怎么乱来,一对对的都有缘由,就像我和明河……” 瑶光吃吃道:“你……你和明河……” “是啊,那又怎么?看那货平日里一副眼神平静冥河水的模样,实际上在床上只会两眼失神泛滥水,那才有趣呢。” 仿佛为了佐证她的说法,程程悠悠然地进了洞,好像当别人不存在一样。 也没人跟她争,毕竟里面那是夜翎。 瑶光:“……敢情你们还真是一对对的……” “暂时没听说流苏和谁一起过……她还有点矜持,或者觉得别人不配?”孟轻影一边说着,目光就上下看瑶光,若有所思。 瑶光遍体生寒,抱着门柱又躲远了几分。 可怜原先门柱在山巅中央的,最近越挪越边儿,现在都到山崖边上去了,再退都要下去了…… 堂堂前天帝,根本无需交战,自然败退。 而实际上秦弈那边并不是在荒淫无度,流苏会让路出来也是因为——那真是为了修行。 夜翎说得没错,它就快祖圣了,近处是众妙之门,山下是妖族地脉,不趁此时机好好双修突破,还等什么? 同样处于突破边缘的人还不少。 如孟轻影自己,也就差一些能到无相圆满,然后回幽冥去融回躯体,太清基本可以定了。 刚刚被接来,还有点不太融入气氛的羽裳和安安,也是即将突破祖圣的边缘。 曦月明河师徒也在迈向无相圆满的途中……至于太清,曦月可能没有明河的条件好,有可能被徒弟超车。 但那不重要。 重要的是,几乎所有人都有可能在这十年内得到关键性的突破进展。 有十年,时间变得较为宽裕,没必要急躁,只要正常修行,好好双修就可以了。和他双修是比较好的和合提升之途,门灵嘛……也不必无度,大家轮流嘛。 多惬意。 那边居云岫居然都在山边搭了个亭子,弹起琴来了,悠悠然的,一个小姑娘站在旁边泡茶。 压根没人理瑶光了,气氛进入了某种玄妙的“正轨”里,闲适,恬淡,且规律。 这特么真的算正轨么?瑶光望天。 瑶光忽然觉得自己这合作有点亏……她已经太清了,只是要继续恢复而已,却送了对方一大群人质变的机会。 另外就是,随着居云岫占了地方搭屋,别人有样学样,都各自圈了个地方作为日常修行处。山顶格局变成了一家子的家宅六院,她瑶光身处其中好像也成了其中一院似的,感觉上别扭得不行。 没几天,连唯一日常会来陪她说话的凤凤也不理她了,山洞中隐约传来了凤凤的声音…… 瑶光面无表情地屏蔽了五感。 真是煎熬的十年。 瑶光觉得煎熬,秦弈其实也爽不起来。 一开始是很爽的,简直天上人间。 但这种日子持续十年的话……那不是煎熬谁是? 秦弈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突破太清的,糊里糊涂的,反正觉得自己都麻了的时候,莫名其妙就突破了…… 这便是道家至境,无为而为么? 还是放空一切,别无所求? 不知道…… 反正流苏也认为他太清不是问题,自然而然就可以了……因为之前他走的回头路,其实就是一种太清途,早在小城画画的时候,就是满满的太清意了。 果然很自然而然。 但流苏也不敢说这种……连自己什么时候太清都搞不清楚的人,是不是古往今来绝无仅有?大概是吧。 到了第八年左右,该突破的都突破了。 秦弈终于也没继续双修下去,跟逃难一样到了居云岫那边画画去了。 如果说和居云岫这种弹琴画画的修行才是秦弈最爱的方式,不知道别人信不信,反正流苏是信的。 那应该是秦弈最喜欢的生活本意。所谓双修和那些啥的,只该是生活的调剂,而不是没完没了成为主体。 流苏轻轻叹了口气,应该以后也不会这样了……希望这次决战,就是终局。 转头看去,瑶光躲在悬崖边的两根门柱中间,身上隐隐闪烁着强大的能量溢散之气,太清中期。 她的目光却也在看那边的秦弈与居云岫。 彩蝶飘飘,琴笛缭绕,清音直上云霄。 那云舒云卷,千载如旧,高山流水,万古悠悠。 “那是我们那时候没有的东西。”瑶光忽然开口。 流苏平静回答:“有人在河边敲树皮鼓,有人在石壁上记耕牧。我在编织冠上流苏,而你在画星图。” “原来是一样的么?” “一样的。没有什么远古近古。”流苏道:“我的战争,从古至今,都是为了看见这样的画卷。” “……他在写什么?” “擎天玉册下半部,无需你留,不用我教,他自己可以推演。” “他在回顾所有功法?他知道几个?” 流苏不答,只是淡淡道:“瑶光,洗干净脖子,等我们杀了九婴,下一个就是你。” “呵……那就拭目以待。” 瑶光慢慢消失,空气中留下时光氤氲,如点点萤火,绕于崖边两根立柱残垣,晶莹且梦幻。 ………… “轰!” 鬼门关前。 法天象地的巨人秦弈,双手分别掐着九婴的两个头,犹如荒古沼泽之中,巨人博兽。 十年生息,不过弹指。 没有必要多回忆。 再多的突破,再多的筹谋,最终还是要化作最终的战局,若是弄不死九婴,这偷了十年又有什么可得意? 星河闪闪,冥河如匹练而起,碧落黄泉、锁链缭绕,乾坤道则遍布四方,锁住了九婴的身躯,无处遁形。 长空凤呖,凤凰之火落于九霄,覆盖了蛇躯,染红了幽冥。 极度华丽的视觉效果中,流苏长发飘飘,手持贪狼,电射向九婴九头的分叉点,所过之处次元崩裂,看似正在凝聚的幽冥又有再度崩毁的前兆。 其他三太清都是为了限制,杀手锏还是流苏……一棒之威,位面之碎。 九婴都快麻木了。 这人皇流苏,根本不是什么太清三层。 是和他一模一样的,六层。 第一零九一章 天外之影 九婴觉得自己靠天外之力,从开天一层直达六层,下属也从各种层级不等,集体祖圣圆满,这已经很过分了,忽然亮出来足以吓死人了。 没想到秦弈这伙人更过分。 怪不得秦弈带这么几个人来,本以为只是保护玉真人的祭炼,可实际上这种豪华实力已经是精锐尽出,配合玉真人的鬼门关奇阵,真的足以把九婴一伙尽数覆灭于此! 这次的互相算计互相埋伏,好像是要输了? 在三位太清的共同限制下,九婴根本没法避开流苏这一击,只能硬扛。 然而根本扛不住。 天上地下,没有人能硬扛流苏一击。 鲲鹏陨落,瑶光重伤,都只挨了一击而已。 当贪狼到了流苏手里,光从视觉上就与在秦弈手中是两个模板。在秦弈手中只觉得莽荒气息扑面而来,和他清秀俊逸的容貌很反差;而在流苏手里,你只能觉得那是一位九天神女,编织次元,挥洒流星。 美轮美奂之中,带着致命的杀机。 “砰!” 贪狼砸在九头分叉之处,时空仿佛静止了刹那,在九婴庞大的身躯中央,仿佛镜框开始碎裂,次元从中分割,刺目的炫光里,身躯四分五裂。 幽冥位面响彻九婴的长啸,继而疯狂震动,地动山摇,蛇躯扫过,连鬼门祭台都被拍出了长长的皲裂,直欲崩塌。 秦弈双手各抱着一个粗壮的蛇颈,手臂筋肉虬结,远远看去简直像大地上隆起丘陵山峰一样。 一声如雷大喝响起,秦弈借着流苏这一击的割裂,硬生生把九婴两个头撕了下来。 血液洒遍了幽冥长空,血海上方如接暴雨。 远处天磐子等人都看傻了。 他们堂堂无相,就跟来打酱油的差不多。好像一切都插不上手了。 他们也没法插手。 玉真人的鬼门大关,如镇天地。左边曦月天枢星轨,横贯门前,右边有个不明生物一狗当关,万夫莫开。 生生把他们限制在阵中受炼,一时半会根本闯不出去。 真的是一时半会,变故实在太快了。才一两息的时间,九婴都被撕了! 不仅是秦弈撕了两个头,流苏切割、凤皇利爪、银河穿梭,真正把九婴分成了九块。 然后极度默契地,几乎在同一时间,轰爆了九个头。 安静。 完结了? 不,没完…… 秦弈掐着手中看似爆浆的两颗头颅,那血肉依然在愈合,九婴的阳神依然在身躯某处生效,它根本就没死。 不但没死,秦弈似乎还感觉,这气息依然巅峰,似乎连伤都没受的样子? 这是怎么回事? 好像已经超出了九婴特性,按理说同时弄死九头就可以了,大家还先割裂“基座”,再同时弄死九头,不应该再有差池才对,即使弄不死,那也是奄奄一息吧? 怎么气息还这么强? 若说同时把九婴挫骨扬灰,那办不到,流苏也就和九婴同等级,又不是碾压级。 事实上此刻流苏已经把九婴蛇躯轰了个稀巴烂了,依然没找到阳神在哪。 “阳神在每一个细胞里。”秦弈快速下了判断:“必须同时挫骨扬灰。” 流苏快速道:“炼!” 秦弈一把将手里的两个蛇头都丢到躯体上。 “轰!”凤凰之火大起,混沌之火紧跟,合并包围了九婴所有躯体血肉。 “没用。”明河道:“五行无效。” 孟轻影化作人形,微微皱眉:“我这本来不算五行之列,该算轮回意……只是形态属火,难道这也不行?” 流苏道:“他的气息有不属于此世天道之列的意味,又或者是……定义由它。用我们的定义认知去对应的话,可能有点偏差……” 话音未落,凤火之中发出了怪异的笑声:“定义由它,说得真好。不愧是远古人皇,当世最强者。” 众目睽睽之中,九头慢慢在火焰中合并,形成一个巨大丑陋的头,头上前后左右遍布九张脸,看得秦弈差点没吐出来。 最关键的是,它的气息也在涨。 已经步入了开天后期。 这场仗,全歪了。 本该是初入太清与无相者们的战争,变成了太清中后期都冒出来了,越发接近了远古仙神之劫的档次。 “这根本不是你的力量,也不是接受能量灌注之后就能达成的,而是道源上的扭曲。”流苏淡淡道:“你的神魂里已经附着了天外印记,随时可能占据你的意识夺舍,你莫非不知?” 九婴呵呵笑道:“本座当然知道,互相利用,总要冒些险的。” “你凭什么有此自信?” “就凭他们通不过门。这种断裂无依的印记,有什么资格取代我的意识?”九婴哈哈一笑:“等我扫平三界,封闭此门,这点印记不但侵蚀不了我,反而会成为我解析开天创世的凭依。” 流苏微微摇头:“你也知道自己越是依赖它,越是摆不脱,所以之前不愿意进入这种形态。对不对?” 九婴愣了一下,没回答。 流苏叹了口气:“可如今却不得不用……这便是毒,一次依赖,次次依赖,永难摆脱。他们也通过你这种依赖,逐步扩大能量通道,当达到一定量,便可开门。你为一己之私,将陷三界于外敌。” 九婴眼里尽是狰狞:“还不都是因为你们!逼我用上不想用的力量!只要你们死了,本座自然可控!都给我去死!” 巨大如山的蛇尾狂扫而来。 “砰!”巨人秦弈奋力挡在女人们之前,重重抱住蛇身,被这一扫带得狂退百里,每一步踏下,幽冥大地彻底皲裂开来,似乎要散架了一样。 极其恐怖的力量,超越了任何的巧和术,就是最直白的破灭与力量,冲得巨人形态之中百倍力量的秦弈都根本承受不住,猛地喷出一口血来。 而奇怪的是,流苏明河孟轻影却不是出手帮他,而是同时把术法作用在了鬼门关字样上。 秦弈爆喝一声,终于止住脚步,他的意义居然是继续把九婴限制在鬼门关范围? 他们在干什么? 鬼门关上洒下了奇怪的光芒。 凤皇轮回,冥河法则,与空间构建,形成什么? 黄泉之路,六道之途……地狱轮转,渡河即空! 天空骤然闪起佛光。 一个*字形遮蔽了苍穹。 “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在这冥河之畔,忘川之途,本念善恶皆可断,何况外来天魔?” 一个和尚出现在半空,身后是巨大的轮盘法相,正在缓慢旋转。 不对……轮盘才是实体……和尚才是法相? 好久不见的悲愿…… 身化六道轮盘! 这伙人共同的作用力,化作阴曹审判? “苍生渡尽,方证菩提……老衲渡不了人间,便渡地狱。” 佛光爆闪,九婴恶心的九张脸忽然裂开,一道谁都看不见的黑影溢散而出。 三尸斩却,天人分离。 黑影又被佛光准确捕捉,一种极其刺耳恐怖的声音响彻幽冥,似狂啸、似憎戾,鬼哭神嚎,冲击所有人的神魂。 “鬼叫个球啊。”流苏伸手一甩,一顶冠冕镇在天际,华光四溢,黑影忽然消失不见。 似是驱散放逐到了无尽虚空里。 而趁着所有人被这厉啸冲击时,九婴狂吼一声,挣开秦弈的巨臂,直接冲破虚空,遁回了预设的天界坐标。 大家都没余力去拦,倒也没在乎。 “回天宫……希望你逃得过瑶光的报复。” 第一零九二章 谁布置谁 对秦弈流苏的布置而言,九婴从来不是最要紧的。由始至终,他们都把天外人摆在最重要的环节。 事实证明大家的警惕没有错。 若不是始终把这事放在重心,恐怕九婴最后的蜕变会让大家措手不及。 但事实上……大家原本并不愿意真正看见这个场面。 秦弈从巨人变回原形,浮于虚空看着那道轮盘。 轮盘光耀,悬于幽冥虚空,仿佛幽垠之中多出了一个太阳。 太阳之中,一个和尚的虚影,手结法印,眉目低垂。 悲愿身合六道轮盘,从此自演器灵,身化六道,再也不是一个“人”了。长脚的盘子收回去了,重新成了一个盘子。 他再也不能动了,此生万万年,只为六道轮回的秩序而存在。 此即殉道。 秦弈心中都有些抽紧……那是大荒菩提寺之主,整个东大陆实质意义的统治者,竟然抛开一切,只为心中的地藏道途。 寻道者茫茫,殉道者寥寥。 不意曾以为打酱油的和尚,忽然印证了此世寻道者最了不起的一面,让秦弈心中触动不已。 左右各有几团黑影,绕在轮盘四周,正在“堕入轮回”。 是周围天磐子和凿齿他们身上的天外之影……在轮回未成的现在,这印记不入轮回,实际是放逐虚空,永不超生。 六道之盘立定,便是天道之则,永不可改。 鬼门关下,凿齿等妖兽的哀嚎声,成了这场殉道的祭礼。 孟轻影来到轮盘面前,眼神微微有些怅惘。 二十年来拓幽冥,万象森罗没少和悲愿的大菩提寺为敌,可到头来却发现,这和尚是自己手捏的轮盘。 曾经认为他甚至有可能图谋杀了自己,以结因果……他也确实“暗算”了自己一次,试图“洗礼”。 一种让人哭笑不得的“了结”。 儿子劝妈向善似的……他不是迂腐,他也随性,但他纯善。 地狱不空,誓不成佛。 众生度尽,方证菩提。 地藏大慈悲之宏愿,是为悲愿。 他曾经走歪了,如今重新走回去了,仅此而已。 前些日子,说他跟修炼闭口禅似的,在幽冥到处逛街不说话……那时候的他,其实也是心中在犹豫彷徨吧。 似是感受到了孟轻影的惆怅,和尚虚影睁开眉眼,低声道:“我从诞生起,无论凤神赋予此躯之则,还是我自己追寻的法名……最终的使命,兜兜转转,终究是回到这个轮盘,此生来注定。” 孟轻影道:“你现在还能具现法相来交流……一旦六道重立,你就只是个冰冷的法则,等于死了。你知道么?” 悲愿合十行礼:“不过当年凤神之志的延续。凤神蜕为鸑鷟,岂非为此?曾经凤神做得已经够多,若此世有人殉道,那便是我……六道重立,我愿为灵。” 孟轻影还礼:“我非神,你是佛。” 六道轮盘光芒大盛,太清之意冲霄而起。 和尚虚影慢慢不见。 徒留在鬼门关打滚的天宫无相与妖兽,哀嚎声响彻幽冥。 “天磐子刚才趁乱突围了。”狗子耷拉着脑袋过来:“我没拦住……” 秦弈抱起狗子揉了揉:“不是你的问题……别人被六道审判,分割天人,那一刹的痛苦全栽了,还能够有战力突围的,那就是没接受过天外人能量灌注的……” 狗子一愣:“也就是说这个舔盘子不是九婴的人……” “多半是瑶光的人。”秦弈转头问明河孟轻影:“当时摧毁幽冥的那伙人,我和曦月离得很远,没全部认清。你们记得每个人么?” 明河孟轻影对视一眼,都摇摇头:“倒确实没有天磐子,其实这几个里也不是全都在。” “他们在不在无所谓,确认天磐子不在,没死仇的话那跑就跑了。” “嗯……” 曦月一脚踩在地上打滚的天虹子头上:“被你跑了两次,还跑不?” 天虹子:“……” 他神魂跟撕裂一样,痛得打滚,根本没有力气回答。 可以理解,就像是凡人长了个瘤被忽然挖掉一样,那痛苦不言而喻。他们这还是烙印在神魂深处的印记,忽然被分离拔除,那一时的冲击痛苦根本不是短期内消弭的,几个无相祖圣一时之间尽数失去了战斗力,成了瓮中之鳖。 冤得要死,他们从头到尾,招都没发几个,还不如被炼了的封豨呢,好歹小猪冲撞还能给人留下了一点记忆…… 秦弈更是挠头:“就这群货色,你们当初是怎么被杀的?而且还不是全在……” 明河:“……” 孟轻影:“……” 双双被周围流苏曦月狗子的目光刺得脸都红了。 明河跳脚:“当时赵无怀天松子都在呢,还有个天隐子很厉害的!” 孟轻影跳脚:“这次他们是没发挥而已又不是不能打!他们还有组阵合击,爆发的是太清之极,要是一般力量也毁不了整个幽冥位面好不好!” 两人齐声结语:“我们非战之罪!” “好了好了……”曦月忙打圆场:“我们还有别的事……话说真人,你独力炼了这些货色有问题么?” 玉真人抬眼看了看:“既有六道之盘配合我,让他们放逐永不超生,这很简单……反正一个都跑不掉。但若要炼为幽冥意志之用,未必合适,我需筛选。你们有事且去,这里我来扫尾便是。” 秦弈吁了口气,抬头看向上方虚空。 他当然不能在幽冥久留,裂谷那边还有战局呢,能早点回去都是好的。 尤其是……那个天隐子,让人感觉问题很大。 如果有天外之能,超出了此世天道规则,或者是“规则由我定义”,那裂谷妖阵似乎不足为凭……留的力量虽强,扛得住天隐子么? ………… 当九婴兵临幽冥时,天隐子也到了裂谷上空。 与幽冥那边九婴只带精锐不同,天隐子来裂谷带了不少人……大部分是天宫乾元。 九婴给他的任务不是攻破裂谷,而是牵制。 若裂谷留守的力量很强,那他就紊乱空间途径,不让裂谷驰援幽冥。这就需要一些人手,同时也负责堵截之类的事情。 若是裂谷力量一般,那就挥军而入,来一场屠杀。 天隐子看着下方妖气冲天,嘴角也勾出一抹冷笑。 九婴的安排合情合理,常规布置就是这样。但他要做的可不仅是这样…… 他要门。 如今天宫拥有约四分之三的门型,有两根短柱子部分被九婴用各类天材地宝顶替。既然是九婴制造顶替,那门怎么开合就有大半控制在九婴手里,有他的奇阵布置,常规难解。 那开不开门就由九婴说了算。 天外人一边通过加大输入能量、种植印记的方式,既能更加强破开门的缝隙,尝试挤进来,也在期待能控制九婴,自己开门完事。 但这双管齐下还是不够稳。 最稳的当然是直接取得那两根门柱,门柱会受完整的牵引,强行替换掉九婴的布置。 那时候原始的众妙之门,怎么开合,天隐子是很清楚的。 当年有强悍无比的流苏瑶光堵门,几度打回了天外人。如今呢?流苏瑶光实力未复,天上地下一片乱腾,此时门开,此世根本无力抵抗天外洪流。 另外……即使天外人大举入侵,也想要得到完整的门。 那是此世一切的根源所在,有意吞噬这个世界的话,得找齐了门才行。 如今那两根门柱的气息就在裂谷之下,天隐子感觉得很清晰。 “妖魂古阵?”天隐子微微一笑:“朱雀玄武螣蛇……啧,都只是残魂而已,却能布置出这种万道生灵之阵,堪比太清之威。但是你们的残魂,有强有弱,神性不一,属性甚至有冲突者,阵法能否成立?由我定义。” 虚空之中,风云聚合,形成一只大手,结成黑色的法印。 “破!” 弥漫裂谷万年的妖气,忽然散开。 天隐子低声一笑:“九婴,希望你在幽冥拖他们久一点。” 第一零九三章 裂谷之盛 当妖阵破除之时,裂谷里瞬间一片混乱,什么嘈杂的声音都有,如同炸了锅一样。 天隐子露出嘲讽的笑意,理当如此。 妖城在开拓整个裂谷之前,依赖的是鲲鹏遗体能凝聚强大一击。虽然这一击实际上发挥不出太清之强,顶多就是无相,并且用一次少一次,但对于那时候总体都超不过凝丹期的衰弱小国而言,那就是神祗庇佑。 虚弱的妖城能够不被人间修士直接扫荡灭亡,皆赖于此。 程程知道不能这么下去,统一妖城之后第一时间就大力开拓整个裂谷,另寻出路。 为了这个,程程差点死在开拓途中,要不是秦弈带着心血丹来救,早挂了。 虽然磕磕绊绊,最终还是成功从天上人的暗中控制下解放了遍布裂谷的妖族残魂。这些残魂可都是陨落于仙神之劫的上古大能,包括朱雀等四象在内,档次极高。 它们只是非常虚弱的残魂而已,当初朱雀之炎都只剩乾元威力了,而且不能动,离不开骨葬之地。但上古大能终究懂得多,对大道认知极有心得,一旦全部解脱,立刻就由鲲鹏为核,组建了万灵之阵。 这回就有真正的太清之能了,还不止是初段的能力,基本可以说谁进谁死。 此后程程的野心甚至已经到了南边混乱之地,就是因为家里底气十足。 横断裂谷能被秦弈当作大家最合适聚集的堡垒,也是因为这个。 自以为安如泰山的防御,结果天花板忽然被人掀了,谁能不混乱惊愕? 天隐子神识瞬间就掌握了数千里裂谷的情况。 烛龙是个虚弱的祖圣之魂,远未达当年开天的霸气。 鲲鹏和烛龙状态差不多……理论上这俩不能打硬战,还不如一个正常的无相初期顶用。就像当年流苏之魂,不躲棒子里跑出去的话,也很危险。 真正顶用的是…… 乘黄,螣蛇,囚牛,霸下,麒麟。五个妖族祖圣。 徐不疑,居云岫,两个人族无相。 其他天枢神阙等人族宗门、以及其余龙子等妖族,乾元茫茫多。 实力果然很强很强,光是这都不比天宫弱了。加上秦弈去幽冥的那伙人,人间总体实力真的超过天宫一截了。难怪九婴觉得顶不住,不得不去接受天外能量。 这毕竟是人间数万载,所有力量的集合,不奇怪。 但是……没有太清。 这么多无相若是能结阵,确实可破太清,但天隐子的特殊能力便是阵法定义……不结阵法一拥而上的话,那就不过如此。 天隐子扫过裂谷状况,心中有了数,那黑色的大手已经摁了下去。 太清一击! 首当其冲的便是程程! 妖城之主一旦身故,那整个裂谷就崩了。 此时程程还在一脸惊愕之中,一时半会都没弄清大阵怎么失效了,正打算去问问鲲鹏,心中一阵惊悸,抬头便是一只黑手,铺满了天空。 人间还是白天,却瞬间化作黑夜。 可下一刻程程就消失了。 “砰”地一声,手掌按下,原先程程站立的小山夷为平地,甚至地底都无声无息地出现了万丈深坑。 程程自己却不见了。 天隐子皱眉……不是瞬移,胜似瞬移……双身融合,分脉合流之术? 本体瞬间到了妖城繁华处,宫城里飞出一个人类程程,双身合为一体,变成了一个白色狐裘、手带金环的绝色妖娆。上有狐耳,下有狐尾,魅惑绝伦。 气息……祖圣后期! “嗖嗖嗖!”四面八方传来闪现声,裂谷无相齐聚,同时冲向天空。 天隐子没理他们,继续不依不饶地向程程补了一击。 他的攻击很奇怪,全是黑色的,一点都不像一位以“隐”为名的道修,倒像是……当初鹤悼悲愿分离出来的魔念一般? 黑色的天幕笼罩向程程躯体,天隐子有把握至少一击重伤这位妖王,接下来的事就好做多了。 程程一闪,到了王宫边上另一座白色的宫殿里。 “轰!” 黑色天幕击中了白色宫殿,宫殿微微一晃……只是墙壁稍微被轰出了个凹坑。 继而宫殿站了起来,变成一个巨人,一拳轰向了天隐子。 天隐子:“?” 这什么鬼玩意? 别看他那一击很随意,那是真正的太清之威,早前程程站立的小山都成万丈深坑了,并不需要什么惊天动地的视听效果,寂灭就是寂灭。 结果再一击,被一个石头人挡了,还反攻了一拳? 他随手一掌抵住石头巨拳,正要爆发崩毁这个奇怪的东西,心中忽然一阵惊悸。 几万年没曾感受过的心胆俱丧的恐惧之意忽然从心中泛起,苦胆都快裂开了,心脏紧缩,给养断绝,脑子里泛起了恐怖的蛇眸,无可名状,见之则亡。 神鬼惊怖! 竟能对太清生效,此神性之则,天道加持? 天隐子豁然转头,就见一只螣蛇如黑色闪电骤然到了身后,劈头盖脑的黑色天火愤怒地朝他喷涌而来:“打我师父,去死!” 这火焰之烈,尚未临身已经感受到毁天灭地的热浪,犹如神罚一般的灭世威能。 这只螣蛇……似乎比远古那只更强了…… 无论是速度、力量,还是神威。这样的螣蛇,有足够越级挑战的资本了…… 话说不是听说这只螣蛇很胆小怕事的吗?怎么冲在第一线? 天隐子心中闪过这个念头,道袍骤然鼓胀起来。一个奇怪的灰暗阴阳图泛起,乾坤倒转,阴阳分列,内镇神威,外御天火。 “轰!” 天火喷在阴阳图上,消散无踪。螣蛇奋然摆尾,横扫而来。 真拼……你和你师父这么好吗?怎么我听人说你总被欺负的? 天隐子放弃毁灭石头人的想法,一巴掌把石头人拍了回去,转身轰在蛇尾上。 上空的暗色忽然亮了,七彩祥云随着麒麟之蹄,飞踏而来。 两个速度最快的神兽先后赶至,身后是更多无相者,光华冲霄。 程程立于城下,仰头而望。她不亲身出击了,作为妖城之主,裂谷大局牵系一身,她的安危变得尤其重要。其实她本就是偏辅助的神兽,以前亲身冲在前,那是无可奈何,如今做回辅助就好了…… 程程手结法印,乘黄法相凌霄起。 荧惑,迷失,蒙昧,幻梦,沉堕……万般幻法,千般变化,降临诸天。 天隐子有些无语了……此乃青丘天狐之域,这到底是乘黄还是九尾天狐?好像还加上了人类道法……话说刚才那只螣蛇也不知道是龙是蛇,明明一身的螣蛇天赋,蛇躯却威猛如龙。 这年头妖族血脉已经是这样乱来的吗? 倒是头上那只麒麟还老实点,就是最正常的麒麟之威,但人家是祖圣巅峰,不好惹。 最诡异的还不是这几位。 裂谷内外,所有的植物,忽然咆哮疯长,发疯一样地向他缠绕而来。连一朵小花都张开了狰狞的獠牙。 这是什么……农之道与裂谷之妖的结合体?那个二柱子在裂谷是不是如鱼得水? 一张画卷现于天际,然后世界都成了黑白。 麒麟的祥云变成白色,连花花绿绿的植物都变黑了。好像身处一张水墨画,一切都是泼墨而成,放逐且扭曲。 仙音在空中绽放,似乎得到了某种奇特的加持,琴弦绷起,便是地裂天崩。 天隐子只觉得在一刹那间,自己应对的比此前数万年听说过的东西还多……他冲着画卷来处试探性地轰出一道空间寂灭之芒,想要试试这画卷的耐受力。 黑芒无声无息地消失了,前方出现了一个硕大的龟壳。 霸下之御。 人与妖,海与陆,七大无相,围猎太清! 天隐子觉得,之前的判断该丢沟里去了……如果自己是一个普通的太清初期,绝对要活活栽在这里,连个毛都跑不回去。 这根本不是一个依托古阵防守的基地……而是张开的天罗地网,就等你来。 ———— ps:两百万推荐票成就达成啦,我爱你们,么么哒~ 顶点 第一零九四章 篡改天道 裂谷留守的这几位,突破得确实不算离谱,起码没有秦弈带去幽冥的组合那么夸张的质变。但他们的道法都很奇怪。 夜翎这种,典型的越级狂,根本不能用一般祖圣大妖来判断。说白了现在可能程程自己都打不过徒弟……也就剩大凶碾压了……反正要不是被当初秦弈养废了,所谓肆虐人间的妖魔,夜翎就将是典型代表。 同样的越级狂还有居云岫和徐不疑。这俩曾经能被人越级打的,如今反过来了。 前所未有的新道崛起,连如今的世人都未能适应,何况一个闭关了几万年、满脑子远古思维的潜修者? 然后各自又专精得厉害,便如霸下虽是祖圣,可单论背甲防御力,那可绝对是能扛太清的。天隐子对别人的很多攻击,都被龟龟护体,吃了个干干净净。 有防御,有控制,有辅助,有主攻,要是秦弈在这儿估计会想起大型开荒副本…… 根本不需要结什么额外的七人阵,就这么直接一拥而上差点把天隐子打懵了。 裂谷之下,道法闪耀,剑意冲霄,妖气沸腾,无数道修剑修妖修御风而上,杀气腾腾地杀向了天隐子带来的天宫乾元。 只在刹那间,就有天宫乾元惨叫一声,被李断玄一剑劈成了两截。 单从这副场面,天隐子简直是带队来送的。 之前九婴安排得本来没错,让你来牵制的,谁叫你往里打了? 但看似左支右拙的天隐子嘴角反而露出了一抹奇怪的笑容。 众目睽睽之下,那个被劈成两段的天宫乾元,两半尸身忽然诡异地扭曲起来,慢慢地在半空中分裂成了……两个人。 战火冲天的气氛都为之静了一静。 程程讶然低语:“九婴之能?不、不对……似是而非……” 身后传来烛龙的声音:“是斩三尸之法,结合了九婴之能……然后……” 鲲鹏的声音传来:“然后因为斩三尸,还有所突破。” 程程:“???” 自己这方掏出了难以理解的新道,对方掏出来的东西更难理解,斩三尸是斩善恶本我,是意识上的,九婴是血肉分裂,是躯体上的。这二者看似都能分身,实则压根不是一回事,怎么凑成一个概念的? 要说融合在一起,也不是这么来的,这二者根本不是此世天道范畴之下能结合起来的术了,是什么莫名其妙的新定义? “哈哈……哈哈哈……”天隐子的笑声由低到高,慢慢变成了狂笑:“不愧是开天烛龙,见识就是高,这种似是而非的奇怪定义,居然能被你一眼解析。” 烛龙面沉如水:“你居然能对此世道则做定义?” 这根本不是太清之能,该说是太清之上才对…… “不不不,我还差一些,只能做些似是而非的修改,强行凑合。”天隐子笑眯眯道:“便如你们的妖魂古阵,因为本来就是强行凑合出来的,我才可以定义无效。而比如那边……” 他指了指蓬莱剑阁的剑阵:“他们这种剑阵,我改不了。” 鲲鹏道:“也就是被天外之人赋予了一定本源篡改之能,但很粗浅,距离创造与定义还很遥远。” “是,本质上也是一种太清之能,太清与天道平齐,本就可以在某种角度上达成驱使与修改,不过此世无人达到过太清之上,视角不够高,没人往这个角度去考虑。”天隐子笑道:“其实流苏与瑶光,都会玩……你们真当她俩的时空之道是运用天道?早就偷摸摸在改着玩了……这里还残留有极其强烈的半夜如十年的扭曲篡改,真以为只是时间流速的问题?那要耗费多大的法力支持,撑个十年自己还修炼不修炼了?” 烛龙:“……” 鲲鹏:“……” 好像被自己人瞒了点什么东西…… 居云岫忽然道:“为什么他们可以这样被动斩三尸?” “因为……”天隐子狞笑道:“因为他们每个人都有分裂的引子啊。” 引子……天外烙印。 天隐子没有多解释,天空忽然闪过黑芒万点,尽数射向了自己带来的下属。 负责防御的霸下只是略一犹豫,惨叫声此起彼伏地响起,天宫乾元已经尽数被天隐子自己杀光了…… 李断玄等人微微摇头。 这些天宫乾元……起码大半都是新投效上去的老熟人啊…… 巫神宗,太一宗……一大堆熟面孔在里面,本以为上去享星君之福的,结果这才几天? 就尽数死在了这里。 不……没死。 每一个人都变成了两个,一个茫然无措,一个形貌狰狞。 一个善尸,一个恶尸。 幽冥那边,悲愿之所以能把这镇了,就因为这种意味他门儿清。悲愿镇走的其实就是九婴魔化的恶尸,九婴跑掉的是善尸…… 但九婴的善尸不纯,它毕竟是开天妖兽,有足够的自主权,它是主动的割裂与保留,但眼下这些乾元者,是被动的,自己都莫名其妙。 然后“惊喜”地发现,自己双身的修行都齐刷刷涨了一截,原先乾元初期的,已达中期,原先乾元圆满的……都无相了。 天外人根本不是能量灌注,利用的压根就是此世天道之下的概念,“斩三尸升级”的天道规则。 只不过由它定义,似是而非。 有巫神宗长老大怒:“强行斩我三尸,难道还指望我们继续效力不成?” 天隐子哈哈大笑:“可你们别无选择……莫忘了你们接受的星君之职,那便是枷锁。” 话音未落,每个天宫修士同时抱紧了脑袋,似有什么枷锁同时在扭曲他们的认知,束缚他们的行为准则。 最终指向了——为九婴效力,高于一切。 而目前天隐子的指挥权,名义上还是九婴的安排。 裂谷众人无语地看着对方的眼睛慢慢变得疯狂起来,眼瞳的黑色侵占了眼白,全部变成了效忠神命的疯子。 而且还是一对一对的,无数个“双胞胎”。 场景诡异得……好像所谓的天宫不是仙神,全是天魔。 “然后……”天隐子打了个响指。 虚空裂开,里面传来了妖神之息,无比明确。 龙,凤凰,麒麟……以及四象之后,甚至有乘黄。数之不尽的妖族大军从天而降,每个身上都不再是龙凤祥瑞之息,而是狂暴的妖气。 天宫御兽,集体降临。 原来早在当年,这就是天隐子的操作…… 烛龙和麒麟气的目眦尽裂:“天隐子,若让我们捉住你,必将挫骨扬灰,神魂炼狱,永世折磨!” 天隐子毫不在意地呵呵一笑:“这种狠话,太过无聊,你们自己能逃过此劫再说其它吧。” 万马千军呼啸而下,本来打上天的裂谷众人迅速撤退回谷,攻势迅速变为守势。 对方太多人了……便是夜翎想要解困妖兽之法,都没有操作的机会。 天隐子哈哈笑道:“你们……还有阵法可用么?” 虚空之中忽然传来声音:“有。” 一阵奇怪的扭曲传来,裂谷变成了冰川海洋。 两方空间,似乎重叠在了一起。 羽裳展着洁白的双翼,现于天边:“裂谷妖阵既消,北冥自有魔渊。曾经忘川三途,善恶分界,畜生饿鬼,各行其道……岂不是很适合今日之象?” 第一零九五章 此道不同 羽裳装了个大的,她都不好意思说,所谓的忘川三途早被收回幽冥啦,现在的是那偷来的十年中额外跟明河孟轻影商量出来的。 秦弈既然对九婴的天外烙印有所准备,当然也准备过天隐子的。 大家原先并不知道这天外人的影响具体是什么模式,但流苏瑶光交战过天外人,很清楚一件事:天外手段与此世天道一定有区别,那就必有格格不入之处。 世间万物皆可分阴阳,同一个人都有善恶可分,可以镇压魔念。何况有了不同的世界的扭曲影响?一概可以把不属于本有的东西归类于“魔”,之所谓域外天魔。 于是悲愿可镇,三途可分。 虽然天外人未必是“魔”,说不定还有挺正直的人呢。但既然玩到定义天道的程度了,谁不比谁流氓? 这玩意说白了不就是对天道规则的解释权嘛,说得那么复杂干啥,秦弈觉得此世的人在这方面根本不够流氓,现世随便抓个论坛杠精去都能让他们知道什么叫“由我定义”。 当然这一手不是谁都能玩的,起码羽裳玩不了,真正耍流氓的人是流苏。 她又把忘川和北冥魔渊都给叠这边来了。 不就是玩空间嘛,和尚叠得,我叠不得? 总之此刻的画面很像是变成了西幻风格,一位洁白羽翼的天使降临人间,滚滚魔物没入奇特的交叠空间,各自分割,各赴一途。而裂谷众人也分置一途,借着刀山火海的地利玩弄主场袭击。 以蓬莱剑阁为代表的剑修们主持刀狱,面对的是天宫人的善尸。 以天枢神阙为代表的道修们主持火狱,面对的是天宫人的恶尸。 裂谷与海中妖族主持血狱,面对天上控制的神兽族群。 一切再度有条理起来,当年秦弈等人吃过的套路,让天宫人士重新吃了一遍。 天隐子皱紧了眉头。 徐不疑笑道:“你不玩这套,乾元者各自固守本心,我们的三途阵还不合用,结果真跟我们玩了一手域外天魔的套路,你和秦弈约好的?” 天隐子:“……” 他神念观察了一下三途之战,倒也没说什么。天宫这边经过斩三尸分身还顺便提升了修行,又有茫茫多的神兽族群,总体实力比裂谷强多了,裂谷只是在借三途之狱主场防御,这并不是直接分胜负的局面。 需要打得血流成河,最终分出胜负来。 就这么一会儿时间,就已经有人死亡了。 一位灵云宗的道士被天宫人轰碎了心脏,而这个天宫人又被愤怒的太朴子等人扑了上去,碎尸万段。 三途之间,很快就成了真正的炼狱。 居云岫低头看着,眼神有些不忍。 她想起了天隐子来此之前,一众领袖在开会…… “秦弈征幽冥,为何不带人?”李断玄神色不渝:“嫌我们乾元修行不足?我们的剑阵亦有无相之威,杀伐凌厉还犹有过之,真以为我们没用的?” 程程笑笑:“不是……若真以为没用,又何必全部集中裂谷?秦弈当然知道,这是天地之劫,需要所有人的力量。” 李断玄神色略缓,又道:“他自己去征九婴,一旦胜了,我们还有什么出手的时候?反攻么?” “或许是反攻之时,但那是最好的状况了。” “最差的是?” “最差的……对方有不可测的变故,我们才是防守方。” 李断玄默然。 他是打过仗开过国的人,很清楚这是什么意味。 当裂谷成为防守方,妖阵被破,打起“巷战”,那种死伤就再也不是往日里大家宗门争斗的小打小闹了。 随随便便也是尸山血海,每一个人都逃不过。 事实上,天地劫起,本来就是每一个人都逃不过……区别仅仅是站在哪方而已。 居云岫宽慰道:“暂勿忧虑,我们只是做好最坏的打算,并不是一定如此。而且秦弈那种战局不会太久,会速战速决回来帮我们的。” 李断玄沉默片刻,忽然笑道:“还没打,就指望帮?天下事是天下人之事,非秦弈之事。如果此役我们只是胡混,什么都等秦弈做,还求的什么道,问的什么剑!” 居云岫眨巴眨巴眼睛。 她可没少听李青君在后面腹诽自家祖宗是个老乌龟。 如今看来也不是那么回事嘛…… 天枢神阙玄若道士淡淡道:“不用给我们打底了……今日之局,不破天宫,誓不苟存!” 程程说这些确实是想看看士气,毕竟只是“乌合之众”,看起来并不靠谱。一旦对方强势,这里是不是不战自溃? 试探的结果倒是很满意,根本都不需要她考虑做什么激将手段,对方一个个早就跟被踩了尾巴一样战意满满。 她很想问你们是不是因为神阙师徒花被摘了早就不想活了,可想想这话说出来好像同时得罪了天枢神阙和蓬莱剑阁,还是算了。 李断玄哪知道这死狐狸在想什么,淡淡道:“对剑阁而言,最大的耻辱不是失败,而是别人在奋战,我们缩在裂谷。” “呛”地一声,神剑出鞘,直指苍穹:“有死而已!” 人间修士集体起立,满堂剑气冲于霄汉:“有死而已!” 或许天隐子想不明白……他这方是因为被星职控制,才悍不畏死。对方这些人怎么也跟吃错了药一样? 或许也有人害怕,也有人退缩,但大部分是真的拿命在拼的。 你们至于吗? 当然至于。 蝇营狗苟玩弄阴谋追逐利益者,很难理解什么是绝不苟同的坚毅道心,也很难理解一种叫风骨的东西。 有人更讨厌的,不是失败。而是别人在战斗,他自己躲在后面。 那会质疑自己,这辈子修行,到底为了什么? “呛!”剑芒破入太极,刺入了太一宗清微真人的胸膛。 临死之前,清微终于寻回了被星官之职控制了的灵光。 他抓着胸口的剑身喘息了一阵,看着前方面无表情的李断玄。李断玄的左肋有一团明显的焦伤,是被五行之法烧灼的重伤,可他却好像没有感觉一样,硬是以伤换命,诛杀清微。 “李兄……”清微咳嗽两声:“此事主角并不是你,你又何必拿命来拼?千年乾元,实属不易,身死道消,何其可惜。” 李断玄失笑:“可死的是你啊。” 清微摇头:“你知道我问的是什么。你连尘俗都斩断了,自家后人都不顾,岂不就是为了求道长生么?既然命都不要了,那求道为了什么?” 李断玄转头看了看周围的杀伐,有剑阁弟子横尸刀狱,他眼中闪过一丝悲色,低声道:“也许我想要的很多……但终究……怎么做,比得到什么,更重要。” “轰!”清微四分五裂,眼中还带着少许迷茫,似乎没能理解。 此道不同。 ———— ps:昨晚睡不着打开自己的老书光影翻了翻,结果一看就停不下来,tmd太好看了,我tm居然写过这么好看的书! 顶点 第一零九六章 清白来去 李断玄的交锋只是无数交锋的一个缩影。 连李断玄都受了肋下重伤,可想而知战况惨烈到什么地步。 然而事实上,依然只是过了很短的时间而已,天上围殴天隐子的都才过了几招。 不过围攻的人有所变化。 夜翎化作黑芒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羽裳和安安。 其实这俩加起来都未必能比一个爆发的夜翎强哪去,但天隐子却感觉有些不妙了。 谁都知道最关键的点还是这边太清无相之战的胜负,那螣蛇居然在这时候抽身离开,必有用意,可他此时还真没法阻止那螣蛇离开。 心中有了些不安。 不但是对螣蛇离开的不安,也觉得九婴那边可能都快要结束了。一旦秦弈率众回归,自己说不定都跑不掉。 天隐子一边应付围攻,目光落在下方指挥全局的程程身上,暗自思量。 能否攻灭裂谷,其实是次要的,他的关键需求还是门,只要搞到门,别人全军覆没于此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门的气息在裂谷,但没能看见在哪,有可能是在那个奇怪的石头城堡里保存,也有可能在妖王身上保管。天隐子更倾向于相信后者,推己及人,他不会认为秦弈会把门这么重要的东西放置公用,放在自家女人身上才正常。 然而事实上门真的在公用。 就在仙宫城堡里藏着,秦弈留门在此当然是为了更好地构建阵法,出征带着或者留在女人身上有啥用啊? 可惜天隐子不这么想。他觉得此战不能继续拖下去了,应该当机立断夺门而走,即使是为了此战能赢,那杀了对方的主场妖王也是最关键的破局点。 那就…… “嗖!”羽裳气刃破空,直斩而来。 “铮!”琴弦声起,音波直透神识。 一粒种子附着心口,迅速生根。 无穷无尽的攻击之中,原本天隐子是各方抵御的,可这一刻忽然收手,任由所有攻击临身,把他炸了个粉碎。 人们全都愣了一下,就看见铺洒的血肉在空中凝聚,直奔程程! 竟是拼着被打爆,借此攻击程程? “程程小心!”众人想去拦截,却发现面前的血雾化作黑雾,弥漫诸天,黑雾之中凝出了天隐子的脸:“晚了!” 竟是分化魔念,阻止众人救援。 太清之能,要打赢这帮人或许不容易,要做个拦截可一点都不难。 与此同时,血肉如箭雨,飞蝗而下,瞬间就接近了程程身前。 程程面沉如水地布出一圈涟漪,那是整个天狐之境。她如今的优势真不在攻防,这种硬碰硬已经非她所长了,以法相实态凝聚,犹如一个小位面的强度,差不多是她的最强防护。 与此同时,城堡也迅速闭合,试图挡在她身前。 谁都知道程程的重要性,城堡本来就是保护她的。 可之前明明还能扛住天隐子黑手一击的城堡,这回却没扛住,血箭之雨如穿豆腐一样,刺穿了城堡防护,又冲破了程程的天狐之境。 但终究衰弱了无数,程程双手一张,万千天雷击落,准确无误地击在每一根血箭上。 “呲呲”烟雾冒起,血箭消散无踪。 但烟雾又重新聚合成了一个天隐子,哈哈一笑。 随着笑声,恐怖的气浪再冲程程。 程程飞速后撤,直接撤出了城堡范围。 “迟了!” 确实迟了……哪怕程程的速度已经是当世一流,可那气浪仿佛根本不要经过空间似的,莫名其妙的反而出现在程程身后。 就像是程程主动撞上去一样。 程程大惊,这速度作用,根本来不及了! 太清和无相的差距,单对单,真是没什么好打的。程程只能勉力祭出金环,在身后形成了一圈防护,暗道能挡多少算多少…… 眼见气浪就要击中金环,一道剑光忽然从中间爆起,恶狠狠地刺在金环侧面。 程程向后的惯性飞退被勉强挪开了一点,那道气浪就擦着身边过去了。 程程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惊疑不定地抬头看去,眼前只剩一个血肉模糊的人形,已经被气浪整个击中,死得不能再死了。 气浪化作天隐子,刹住身形,也是惊疑不定。 人们全都愣住了。 这是谁…… 此时的裂谷场面混乱无比,三途是叠加在裂谷,而不是形成了一个副本空间,所有人在表面上其实都还挤在裂谷交锋的,到处交战乱得不行,程程居于城堡正是为了调控整体战局的。 这时候突兀挡枪的,一时半会居然没人认出是谁。 却见蓬莱剑阁阵中爆起了惊天剑意,一柄横贯百里的古剑带着狂暴的愤怒,向天隐子急斩而来:“死!” 蓬莱之怒,如破沧海。 这是蓬莱剑阁集体暴走了,所有人的精气神融为一剑,不成功便成仁! 谁的死亡导致蓬莱剑阁疯狂? 远处太朴子看着,忽然知道挡枪的是谁了。 曾经有人对他这么说过:“将来若程姑娘要我还恩,大不了还她一命。” 是陆龙亭。 蓬莱剑阁下一代最杰出的剑客之一,下一任阁主最有力的候选者。 太朴子默然。 这命还得……程程甚至不知道他是谁。 但想必……心中无悔吧。 剑客们不愿欠人情,当初被程程救了命,反而对程程冷嘲热讽……或许从那以后,陆龙亭就心中耿耿? 骄傲一生,清白归去。 “轰!”古剑破在气浪凝聚成的天隐子身上,与此同时,程程的金环从后奔袭,直击天隐子后背。 前后夹击,天隐子“砰”地一声,这个分身再度爆开,所有的神魂瞬间转移,回到了空中黑雾里。 还伴随着他的大笑:“凭你们如何杀得了我?咦?” 话音未落,神魂骇然。 他发现神魂和黑雾结合不起来了。 这怎么回事? 说来话长,其实从他追逐程程到被古剑金环一起揍回来,不过瞬息而已,这边黑雾承担阻挡一群无相的作用,是有些吃紧,但也不至于崩了啊? 认真看去,一个张着水蓝蚌壳的妹子,手持一张符纸,贴在了黑雾上。 这是什么? 安安正在对别人飞速解释:“这是镇魔玉符,之前先生画的,可御外魔之侵。此时他自身神念与外魔有了割裂,破敌就在此时!” 第一零九七章 天下之力 连羽裳都对安安这个符纸表示惊诧。 当初秦弈画镇魔玉符是用特殊材料给大家随身带的,是防御性物品,不是这种可以贴对方身上攻敌用的符纸啊,安安哪来一张符纸的? 秦弈偏心,给这死腹黑开小灶,我怎么没有! 羽裳气不打一处来,可这时候还得和这死腹黑合作不能内讧,火全撒到天隐子身上了:“死吧!” “轰!” 看不见天,却是茫茫的气,看不见海,却是无边的意。 海天相接,乾坤之象。 在场所有人都有了一种位面意志的错觉,无穷广大化为威能挤压,原本看似铺天盖地茫无边际的黑雾此情此境简直如同一个小气球一般。 天隐子黑雾魔念分魂受不住压力,眼见地开始收缩,竟然硬生生被压成了一个拳头大小。 心中不由骇然。 这还是她们在越级呢,如果她们也太清,这一合击简直能把他直接碾为齑粉!这两个无相初期,居然有近于鲲鹏的实力! 当然也是由于那奇怪的镇魔玉符影响……这黑雾魔念发挥不出力量。 强大的魔念竟然在这一击之下受了伤! 而且双魂彻底被割裂,再也回不去了! 与此同时,其他无相都没闲着,攻击也已经降临他此前脱离偷袭程程的本体分魂。 “铮!”狂风暴雨连绵催弹,所有音符最终化为一声崩响,犹如万千嘈杂,终于希声。音波气浪狂暴袭来,神催魂震,肉身崩颓,几无遁形之处。 天隐子愿称这居云岫的音之道为最恶心。 整场战局中,对他限制最大最烦人的就是她了。嗡嗡嗡的,被搅乱得厉害,想让她闭嘴吧,下面程程远程支援,旁边徐不疑干扰,四周麒麟囚牛霸下横冲直撞,实在腾不出手来。 太烦了。 现在更麻烦的是,他下风了。 双魂割裂,连互相的联系都被那诡异的镇魔玉符切断,他发挥不出巅峰实力,甚至失去了天外感应,本质上等于两个伪太清而已。 他居然打不过这群人了! 一次分魂突袭失败,一个莫名其妙的纸符,竟成了战局转折点。 不能打下去了,必须突围! 双魂虽割裂,在这件事上的思维还是达成了神同步,本体和魔念竟然同时发动最强神通,一个隔开霸下之护,另一个攻向了……囚牛的位置。 单论修行,囚牛可能是在场最强的一个,但它负伤未愈。早在九婴攻东海时,它的躯体就快崩裂了,强行嗑药稳住而已,至今未愈。如今战况越发激烈,看得出来囚牛已经有些力不从心。 那便是最后的破局之处,只要囚牛一闪避,他也就闪了…… 天宫神通,天星爆裂! 刺目的炫光在囚牛身前爆起,刺得所有人一时连神念都看不清,人们只来得及丢下一句:“牛哥闪开!” 闪开就是了,对方跑就跑了又没什么了不起,还能反攻的嘛。 但在所有人意料之外……囚牛没闪。 “从我这突围……呵,以后有什么面目见父亲和兄弟?” 天隐子差点想说面子多少钱一斤,就看见囚牛眼中闪过厉色,不但不避,反而迎着天星爆裂之威,重重冲了进去。 “轰!” 天隐子本体被硬生生撞回原位,丝毫不得出。 光芒散去,烟雾之中只余一抹晶莹的纯灵飘飘荡荡,囚牛连神魂意识都消散了……就像是……秦弈的貔貅戒指一样,只有最纯粹的守财之灵,不再是貔貅了。 包括天隐子在内,所有人都呆在那里。 至于吗…… 虚空之中传来囚牛最后的声音:“我存此世,只为求声之道,其余诸事本与我无关。人说雄霸东海禁地,对我却无异于囚,无时无刻不想解脱。若能化身音乐之灵,聆尽大道之音,吾之愿也,不必叹息。” 随着话音,那抹晶莹的纯灵飘飘荡荡地顺着居云岫弹出的音符到了她的琴身上,绕琴三周,最终在琴首化作一个龙形固定:“他怕你的音。” 说完这句,再无声息。 而居云岫的宝琴忽然闪起了神性之光,七彩斑斓,如虹映天。 她一路打造的本命宝琴,升格了……太清之器。 不,是神器。如天帝之剑与人皇冠冕一样的,顶级神器。 居云岫呆呆看着琴弦。它这算是死了,还是算得道了?该悲伤还是该恭喜?这一时之间竟然无法分辨。 她眼里的迷茫慢慢变成了杀机。谁特么能恭喜啊! 他怕你的音……没错,天隐子从头到尾最烦的就是这音攻了。 居云岫暗咬银牙,纤手忽然一拨。 “崩!”龙形隐现,琴弦崩裂,远超雷鸣万倍的声响骤然爆起,继而万籁无声。 整个宇宙都失去了声音。 大音希声! 根本说不清道不明的法则,便让天外之人在此也辨不分明的力量,在天隐子本体之处绽放。 无声,无息。 天隐子如化齑粉,从每一个细胞、每一分意识,分崩离析。 场面上看见的是一个人慢慢变成了粉末,又慢慢变成虚无,什么都不剩下了…… 唯有一抹虚无的残识,正在飞速遁逃。 太清不死不灭,最后的残识,只能封。 居云岫“嗖”地展开了画卷。 还以为左擎天会是这画卷最后的封印者,看起来不止。 天隐子残识大惊,想要逃离,身后出现了一只乌龟脑袋,眼里愤怒的血色遍布眼眶:“你,还想跑!” “咚!”霸下冲撞,天隐子残识被整个儿撞进了画卷里。 而那边黑雾魔念也在突围。 趁着居云岫霸下全力攻击本体,又少了囚牛,这魔念本来更好突围? 然而它更突不出去。 没有别的原因…… 只因为前方铺天盖地的龙凤麒麟各族妖兽,成千上万,遮云蔽日,在一只螣蛇的带领下狂涌而来。 魔念立刻知道这螣蛇之前去干什么的了…… 要知道这些妖兽里可是有好几个祖圣!裂谷之所以没被肆虐,是烛龙和鲲鹏在三途血海力顶的结果。结果这螣蛇一去,全倒戈了? 她是怎么办到的,这么短的时间,解了所有天宫妖兽的控制? 扫视裂谷,战局早就停了——当这大批妖兽解放,集体倒戈一击,形势彻底逆转,想要把其他天宫乾元杀尽也只是瞬息的事情。 然后……万众围猎一个魔念。 四周层层叠叠,数都数不清。 徐不疑张开双臂,草木生机蔓延天地,安安双掌合一,水灵之息如丝雨飘落,润物无声。 肉眼可见的所有人的伤势都在愈合,一个个都在恢复全盛之期。 “太清魔念,天外之人?”程程仰首,低声道:“没有什么镇压天下的等级……当与天下为敌,强如太清,也是齑粉。” “是么?”诡异的声音从天上传来,天空似乎裂开了一道缝隙,有一只大手向下拍落,仿佛世间万众,都是蝼蚁。 太清圆满之力。 天外人?从哪里破开了缝隙,支援这魔念? 可虚空之中又传来另一个声音:“当然是。” 随着话音,虚空扭曲了一下,秦弈流苏明河轻影,四位太清之力,轰然顶在大手之上。 大手消散,雨霁天青。 那黑雾魔念竟然被活活围殴消散,在镇魔玉符的镇压之下,连个气体都没剩下来。 第一零九八章 乘龙登天 裂谷上下一片安静。 清风拂过,却拂不去刺鼻的血腥。 “天兵天将”,全军覆没于此,一个都没活。 刚刚太清没多久的天隐子,本体神魂镇于画卷,天外魔念消散无痕。九婴好歹还跑了,他则是纯送。 这些一辈子想着等级碾压的人,可能最后都没意识到,若论整体实力,这万万千千的修士力量加起来,裂谷驻守之力实际上不比秦弈带去幽冥的太清团低哪去……若论解放妖兽之后,则犹有过之了。 只不过要付出代价而已。 受伤无数且不提,已经在徐不疑与安安共同大招之下各自痊愈,有不能以术法治疗的,也都各自服药休憩。 大获全胜之下,气氛依然压抑。 和平已久的修仙界,已经很久很久没经历过这样的战争,这样的死亡了。 逝者包括强如无相后期的囚牛…… 虽然谁也不知道怎么界定,它这是牺牲还是殉道……牺牲是悲伤的,殉道则让人心情复杂。凡人视角,这是死了,修行视角,这又未尝不是大自在。 就像孟轻影秦弈看着悲愿化回轮盘,也是心情复杂,不知道怎么去界定这种事情。 千言万语终究化为敬意,鞠了一躬。 霸下睚眦等龙子集体默然,看看行礼的秦弈,又看看居云岫的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大家相处这么多年,霸下它们当然知道囚牛一直以来都有表现出类似说法,囚于东海,不得自由……它想追求世间最高的音乐之道,却先天缺失,难以进窥真谛。 当年就已经流露过恨不得跟居云岫走的态度了,几万岁了还叫一个小仙女姐姐姐姐的,叫得秦弈浑身发麻。 那时候以为它别有所图,然而人家实实在在的,就是为了音乐。 纯粹于此,真痴迷者,也是真求道者,舍此之外别无他物。 或许也就是适逢其会,让它不再犹豫了吧。 “或许……它是早想好了,它要的归宿。”霸下有点不确定地说着,慢慢道:“还望先生善待此琴。” 先生,指居云岫。无关男女,达者为先,此道在前。 居云岫起身还礼:“不敢当,我……” “无需多言,那是它自己的选择。”龙子们慢慢转身,迎向了龙凤妖兽群中。它们老爹烛龙还在队伍之前呢,龙眸凝注宝琴,同样久久不言。 从来没把这群稀奇古怪的孩子当自己儿子看待,总觉得它们不是龙…… 但此役之中,它们才是真龙。 老龙最终摸摸霸下的脑袋,什么也没说。 秦弈就悬浮在不远处,默默看着场面的状况,低声道:“抱歉……我们来迟了。” 九婴之战已经很快了,也没任何磨叽,和悲愿玉真人交换了两句就回来了,几个呼吸都没耽搁。 可即使如此,这里还是已经死伤狼藉。 “你早点来也就那样,最后还得谢你抗下了那天外之手。”烛龙道:“反正……天地之劫,是天下人之事,非你之事。你把所有人汇聚起来,也是为了此战,难道是为了让我们在裂谷吃吃喝喝不成?” 众人都点头,难不成汇聚起来是为了聚餐的?本来就是打仗的,哪有没伤亡的道理,难道还真指望秦弈把所有事做了,那要别人干嘛? 最后秦弈能抗下天外之手,已经是很及时了,等于又救了所有人一回。 霸下便道:“兄长求仁得仁,不必叹息。” 蓬莱剑阁方向,楚剑天抱着师兄尸首,默默走回队列。 秦弈飞到身边,看着陆龙亭的尸身,半晌才躬身行了一礼:“陆兄是真汉子,请受秦弈一礼。” 楚剑天摇摇头,低声回应:“求仁得仁。” 李断玄捂着伤口慢慢走来,徐不疑和安安的治疗都没能让他复原,可见伤得多重。他却毫不在乎似的,连疗伤都懒,直接道:“莫做儿女态,能诛杀天隐子,龙亭也足以含笑。你九婴那边如何?” 这是想直接往上杀啊……秦弈老实回答:“九婴重伤而逃,基本已无威胁,其余无相者全军覆没。” “那就是说天宫已经无能为?” “差不多……休整一下,我们商议反攻,毕其功于此役,不能再给九婴搞事的机会。”秦弈犹豫地看了看他肋下伤势:“不过你还是别去了……” 李断玄:“我没想去。” 秦弈:“?” “实话实说,再怎么所谓剑骨,也要有自知。天宫地利复杂,可能光是地域之威都能让我们承受不起,此战很可能必须交由无相以上。” 徐不疑插话道:“尤其是那天外之手,可以处理么?天机子未必能报太大期待,归根结底他只是为了求道,可不是和我们一条心的。” 秦弈揉揉鼻子:“我未必信得过天机子,但我信得过……咳,等会再说,我还要等一下青君那边的消息。” 流苏斜睨着他,没骂出来。 信得过瑶光?瑶光是那么好信的?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走着瞧。 ………… 所谓青君那边的消息,指的是讹兽。 在幽冥裂谷两处战火冲天的时候,本来似乎是第一个开战的皇宫里,李青君举枪率众和一只兔子对峙,却始终没打起来。 足足过了小半个时辰,兔子垂下了脑袋,两只耳朵瞬间耷拉下去,一摇一摇。 李青君笑了:“确信了吧,九婴根本就没考虑过你的死活。” 在李青君劝降的时候,兔子是挣扎的。虽然九婴对她不见得信任,但她总觉得李青君那句“你坑了九婴哦,回去会不会被烤了吃?”是危言耸听。 九婴再怎么也不会觉得自己是投敌吧,大家都是中了计。用人之际不会放弃她这么一个无相级的助力,起码会派个人来接应她回去吧? 又不需要分多强的兵,天宫能人很多,其中专精这种偷偷摸摸把人接走的异术多如牛毛,随便来一个就可以了…… 然而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别说接应了,连根毛都没见。 要么就是根本不管死活,要么就真的是觉得讹兽有罪,回去反而要死。 兔子可怜巴巴地抱头蹲在地上:“我……我投降,陛下别烤我,我不好吃,吃了会说真话。” “都这时候了还忍不住骗人,是吃了会说谎话吧?”李青君失笑:“不管真话谎话,我不吃你,只要你帮我做件事,我真的封你女官,决不食言。” 兔子小心道:“可你信得过我说的?” “我不听你说,只要你做。”李青君淡淡道:“你知道天上的门在哪里?” “呃……” “守门者未必知道你这边发生了什么,当你回去,还是他的自己人,对不对?” “嗯。”兔子挠挠头:“要我坑它?” “怎么,有心理负担?” 哪来的心理负担,骗谁不是骗啊? 兔子跳了起来:“愿为陛下效力!” “你若是一去不回,我们倒也未必没别的手段,只不过以后天上地下就真没你容身之地了。” 兔子垂着耳朵,抱了根萝卜:“……我知道。” 很快秦弈就接到了李青君那边的反馈,他长长吁了口气,仰头看天:“走,天宫!” 烛龙道:“无需自己飞行,省些力气。” 秦弈转头看去,数条祖圣级黄龙黑龙列于身后,都道:“吾等对天宫熟悉,愿为坐骑,带诸位上去。” 夜翎叉腰:“都闪开,哥哥有坐骑的!” 烛龙一愣:“谁?” “我自己!你们带路就行!” “……” 压根没人跟她争这玩意。 凤呖声起,孟轻影身化凤皇,身后是凤族精英,随皇翱翔。 数只乘黄与九尾狐,追光逐电,直追其后。 流苏骑回了自己的麒麟,居云岫曦月明河羽裳安安各乘一龙。 人间八荒六合,除徐不疑与霸下分镇海陆、玉真人镇守幽冥之外,其余所有太清无相,随秦弈齐赴九天。 【第十二卷终】 顶点 第一零九九章 巍巍昆仑 天界。 此乃瑶光以莫大神通开辟的独立位面,并不是飞出大气层到了星空里。 本质上和幽冥的存在类似,人间是主位面,天界幽冥是次位面,三者同属一个体系,是为三界,构建了整个位面的空间维度。 说是瑶光开辟,也不全对,它本来就存在,只不过空荡虚无,犹如一个无意义的隔层似的。瑶光从人族“大祭司”的身份脱离,自立门户,开辟此界,经过近千年发展变化,成为了仙气缭绕气象万千的“天界”。 也就是当初瑶光对秦弈说过的“千年前我都自立门户了”。 既然不是星空里,也就是说实际上所谓的“分赐星君”,并不是分别把谁谁放置在某个星球上,而是在天界有星图对应。 整个位界根据诸天星图布局,每一宫都对应一颗星,使用该星辰的力量、激活它的特殊性质。 要不然天宫人士怎么可能跨越星球串门子,跨过星球壁垒,进行宇宙旅行,那可是太清的能力,时间也不可能那么短。 郑云逸用串门子的方式给下方做暗示,不过是因为星宫布局的神性反应,映于天穹而已。 其中,天界本无山,唯一的一座山,是很早年前拔上来的昆仑。 昆仑伫立在宫阙之前,昆仑之外是天界各星宫,昆仑之内才是天帝宫阙,昆仑成为内外界碑,银河之耀绕于其外,成为护城河。 昆仑山下有门,不是众妙之门,而是“南天门”。 地下飞升的指引之门,依托昆仑天地相通的天门之妙而成。 整个体系从无到有地构建,颇有开天辟地的意味在其中。 秦弈率众穿过南天门,仰首看着巍巍昆仑,心中颇为惊叹。 这瑶光,很了不起。 流苏:“^” 秦弈装作没看见,低声道:“按照我们之前的布置,都记得么?” 众人都道:“没问题。” 秦弈柔声道:“小心,一旦有天外之力涉足,星图必有变异。” “知道了。” 随着话音,以南天门为中心,联军四散,各自不见。 这是分兵? 就是分兵。理论上应该集合一起,但天界不一样。 这不是闯关游戏,根据从天松子那里搜魂所得,天界实为一体构架,天宫内部有核心控制,一旦被诸天之力降临一点,反而是一群人被堵在某个阵眼里一起炼了。 分别破除各处构架,从不同路径汇聚天宫,反而能使天界之力无法集中一点。联军好几个太清,各自都有自信扛一路,即使某一路出了岔子,其他位置的人可以从外破进去支援。 不和天界玩整体。 偷了十年,大家什么都商量过,包括和瑶光商量过。 其实十年内,秦弈和瑶光说了不少话的……虽然得到的回应很冷淡并且脊梁骨始终承受着各方火辣辣的目光……但正事倒也没含糊。 有瑶光这个“创界者”提供思路,那就是最正确的答案,唯一要在意的,只是天外人的插手是否会导致某些变异。 说白了若非天外人的压力悬在那儿,他们早都可以碾进去了,实力对比早就已经天翻地覆。 众人按照之前商量好的布置分兵,各有所用,秦弈只和流苏一起,怀抱一只狗子,从连绵昆仑的其中某一支山道前行。 光是昆仑就是山脉而不是山峰,范围大得离谱,参照当初不知其广的昆仑虚就知道了……而且不能乱飞,很容易出岔子。 如今众人算是有地图的,倒还好点,各自闯关就是了。 秦弈走的是通向封神之碑的山腰,同时这也是通向天宫宫阙的小路捷径。 天松子的搜魂没搜出众妙之门在那里,但不出意外肯定是在宫阙里面开辟有独立空间,秦弈这一支小分队负责的就是直捣黄龙的任务。 恰好沿途要经过封神之碑,于是抱着狗子。 “啊呜~”一团黑球从秦弈怀中扑了出去。 秦弈一把拎住:“你干啥?” 狗子挣扎:“封神之碑就在这里!我要神性!我知道你就是不想给我,想把我养成狗子!” 秦弈没好气道:“要神性我帮你搞啊,自己瞎闯什么?真当这里没危险,给你游山的呢?” 狗子愣了一下,不挣扎了:“真肯帮我搞啊?” 秦弈翻了个白眼:“就你那德性,让你恢复无所不在之能又怎么啦?” 狗子做了个凶狠的表情,秦弈随手塞了个包子过去。 狗子瞬间就安静下来。 流苏斜眼看着,实在哭笑不得,其实就连把狗子揍成皮球的她,也很难想象有朝一日饕餮变成了这个样子…… 但说实话,这与神性缺失确实有关系,一旦狗子得回了神性,那时的它…… 流苏看看秦弈,秦弈露齿一笑,示意知道她在想什么,不要紧。 流苏便也微微一笑,没说话。 狗子一边呜呜地啃包子,一边探出脑袋左右看着,眼里渐渐有了点迷茫:“这个昆仑和俺当年熟悉的昆仑不一样。” “当然不一样。上下拔除,地势构造都会变的。” “如今下面不是挖上来连上了么?” “你以为是捏泥巴呢,又重新捏回原样?” “可我觉得……不仅仅是地势变了啊……”狗子有些不确定地说着,颇有心惊肉跳的意味:“娘的,我以为天上根本没料了,上来捡漏吃的,怎么感觉反而要死的样子……” 秦弈一巴掌拍在它脑门上:“老子在,你就不会死。” 说是这么说,秦弈越走得深入,也确实觉得这里越发怪异。 越走越是云深雾浓,群山巍峨,渺无人烟,灵气浓得让人沉醉,越发符合心目中的“仙界”概念。可明明是仙界天山,越走就越心惊肉跳。 不是力量方面的压迫感,是精神上的共鸣感。 好像有隐隐约约的杀伐、血戾、贪婪、怨毒、欲望,在心中蠢动,但又不是很明显,也不像是当初在北冥魔渊那种要被调动魔性的感受。 这不是魔性。 是神性。 先是每个人与生俱来的,磨灭不掉的人性。而当有神司职于此,对应每一种属性,那便是神性,无所不在,与生灵同存。 只要世间还有生灵,那就有饕餮不灭。 失去了这神性的饕餮,不是真正的饕餮,才有被驯化成狗子的可能性,也有了和秦弈流苏长期相处的感情诞生。若有了这神性,它便是神灵,最冰冷的“贪婪”法则的具现化,法则何以驯化?法则何来情感? 换句话说…… 这里镇压的神性,如果具现出来,是不是另一只饕餮? 真正的凶魂饕餮? 仙山云雾之中,慢慢浮现出无数红瞳,闪烁着冰冷的光。 顶点 第一一零零章 谁是梼杌 转出山坳,一座巨大的石碑高耸入云。相距起码还有百里,已经可以看到大致的样子,可见实际该有多大。 石碑上奇异的铭文从上到下,光芒流动,闪着神秘浩瀚的气息。 封神之碑。 曾经在昆仑虚见到的碑座也已经回归,上下贯通,完整成型。 流苏的目光有了些许追忆,低声道:“这玩意,曾经是我和瑶光一起做的。” “嗯?”狗子斜眼瞥她。 流苏微微抬首,眼睛向下:“没错,我们想镇的就是你,怎么的?” 狗子:“……” “你们这种凶魂,肆无忌惮,动辄食人,偏偏比一般的妖怪更麻烦,无所不在,无影无形,必须设法镇压,否则人间永无宁日。”流苏有些出神地看着石碑,仿佛自语:“莫说别人了,一旦我们自己虚弱,说不定都防不住你们的偷袭。” 狗子挺胸:“哼哼。” 秦弈笑搓狗头,就是因为这个你才被人镇了,还很得意似的。 流苏压根懒得理莫名膨胀的狗子,又道:“镇尔等于昆仑,是我和瑶光很早以前的定计,看来之后她自己实施了……先镇神性于昆仑,拔于天界,又分封印与四海,地北天南。她干得不错……若不是左擎天意外从古妖神那里得到古法传承,别人是肯定无法把你们解封出来的了。” 狗子道:“倒也未必,九婴就知道。” 秦弈奇道:“这意思,你当时是被瑶光封印的啊,怎么没见你憎恨?” 狗子一翻眼皮:“我恨瑶光干嘛?那年我趁着天地之战四处乱局,悄悄潜入幽冥偷吃彼岸花,结果被凤皇与冥河一起打,然后就被关起来了,后来才被送去镇的。我都不知道那俩自己打得热火朝天的怎么会莫名其妙合起来打我,我倒是挺想恨她俩的,你让我恨么?天下苦秦久……咦,那时候我是不是见过你?怎么想起来忽然有点面熟。” “……”你果然是那时候被抓的啊,秦弈哭笑不得。真是四凶之耻,别人估计都是在昆仑力战被封的,就你是早早在幽冥被人押过去的……想想简直不忍直视。 话说这家宅后院互相关系本来就乱成一锅粥了,想不到连宠物的恩怨都很复杂啊…… 流苏沉吟道:“既然九婴知道你们各自被封在哪,那此时镇守此碑之魂可以确定了。” 秦弈脱口道:“梼杌。” 四大凶魂,见了三个,唯有一个不知所在。秦弈游历天下,所知所见全是当世天花板的见闻,却连听都没听说过这货在哪,那就唯有一个解释,在天上。 被九婴用来镇守此碑了? 秦弈放慢了脚步,谨慎道:“梼杌什么属性?” 流苏正想回答,狗子抢先道:“你俩不都是么?” “哈?” 狗子理所当然地道:“梼杌就是棒槌啊。” 操棒子居士秦弈:“……” 骑棒子处士流苏:“……” 两人左右看着狗子,同时露出和蔼的笑容,然后打了它一顿。 打归打,流苏还是对秦弈道:“某种意义上说梼杌是棒槌也是可以的……这俩字和棒槌的意义本就近似,反正就是顽、楞。” 这俩形容词……用在凶魂身上的意思,那就是桀骜、骄横、凶顽。 秦弈悄悄看了流苏一眼。 越发像了。您就是梼杌本杌? 怪不得没听说呢,原来带在身边几十年了啊…… 可就这么看一眼,他心中就忽然涌起了一股冲动,想要和流苏那啥的冲动……原本就绝美无伦的流苏此刻在眼中更是美得让人垂涎,哪怕是从侧面看着雪白的侧脸和侧颈,都能让人心动神驰。 就这么微一动念,眼中的场景就立刻变了。 眼前仿佛回到了之前那十年,小山之巅,莺莺燕燕,鸟语花香。每个红颜都围着他争宠,各自衣裳半解,春光隐现。远远还有个瑶光,躲在山崖一边。 那种场景能让人心都酥掉,沉迷在这样的时刻永不醒来。 秦弈灵台尚有一丝清明。他知道自己已经中招,陷入了“无所不在”的神临。只要沉迷……哦,并不需要沉迷,只要真对这幻象有任何想法,真去垂涎任何人,自己就死了。 是直接秒死,神魂被直接吞噬。 所谓神临,可以说是取代,附体,吞噬,都可以……反正成功了就不是你了。比那种勾引出魔念堕落成魔还凶残,堕落成魔那好歹还是你自己啊,还有救!这是直接没了! 秦弈叹了口气,他夫妻俩抱着狗子一路行来,当然不是表面看上去的游山玩水,实际上一直警惕着呢,始终守护神魂,当然没那么容易中招。如果不是时时刻刻保持警惕,被突兀神临,很容易栽的。 即使是如此警惕,对方还是准确地抓住了他秦弈唯一的弱点。 说难听点好色,说好听点贪恋。 这两种属性,按理说不属于梼杌……大概是梼杌镇守神碑,能调用所有神性?还是说它真的已经兼具了神性? 秦弈无暇思考那么多,眼前如何破局才是最关键的,这个必须靠自己,谁都帮不上忙,而且大概率此时流苏狗子都陷入了同样的神临,大家都要靠自己……所以人多没有意义,反而容易伤亡。 幻想中的流苏弱弱地朝他身上依靠过来,呵气如兰,声音小心:“夫君,我来侍寝……今天我学那只臭狐狸任你怎么骑好不好……” 远处瑶光犹犹豫豫,似乎也在往这边走,眼里似乎下了某种决心…… emmmm这就是最期待的梦幻吗? 好像这种事情对秦弈简直是必杀,因为这不是外力赋予的幻境,是源于你内心的破绽。只要你真有一丝这种想法,就要玩完,强行克制是没有意义的。 秦弈可能没有这种想法吗? 秦弈……真没有。 他转身就跑:“你们吸了我十年啦,有完没完啦!” “轰!” 幻境如玻璃破碎。 眼前一个虚无的轮廓正瞪着一双红眼目瞪口呆。 这什么和什么啊?你明明自己那么喜欢这种事情,居然能吓得转头跑,真的一点想法都没有…… 你这到底是被坐地吸了多久啊……十、十年? 秦弈一拳砸在前方虚空,那虚无的影子惨叫一声,连神性之碑都开始摇晃。 秦弈没去追赶,他知道那没用,对方不死不灭,不是靠自己打能打死的。 他转头看向了流苏和狗子。 流苏和狗子此时都微有恍惚,显然也陷入了同样的麻烦里,他居然是第一个解脱的…… 叉腰! 可是……流苏和狗子会出事吗? 若是远古流苏,一定没事,她几乎没有破绽可言。 如今的流苏呢?陷入爱恋的她……有破绽了么?如果有,会是哪种神性的相应? 正担忧着不知道怎么帮一把时,就看见流苏眼神恢复清明。 她的面前也浮现出一个虚影,流苏变出一根棒子,劈头盖脑地锤:“蛮横之神?跟我横,跟我傲,锤、锤、锤死你!” 秦弈目瞪口呆地看着虚影抱头鼠窜,被流苏追杀十里。 风中传来惨叫声:“到底你是梼杌还是我是梼杌啊!” “……”秦弈揣手手。 果然担心谁也没必要担心流苏。 远古四凶?那应该是流苏、流苏、流苏、流苏。 第一一零一章 狗子的高光时刻 其实每个人陷入的状态都是不一样的。 这种封神碑前,几乎囊括所有神性司职,理论上就连正面的“正义”“善良”都会导致出事儿,不过此世并无这些种类的先天之灵,也就并无这种天然神性被镇于此。 如果以后有,那要等天帝去册封了,反正目前还没有。即使有,这类的神性共鸣估计也不会导致秒死的结果,正义善良不该成为致命丧钟,至少该有一线生机,秦弈确信这一点。 要出事的必然是类似于“七宗罪”这种性质的东西。 不管怎么说流苏被调起共鸣的也不可能是他那种色欲啦,谁特么好端端走在路上都能被调起色欲,只能说不愧是大欢喜寺嫡传秦弈,还有脸叉腰呢…… 流苏的“罪”是傲慢。 确实是梼杌本杌……撞上的就是梼杌自身的神性。 也就是说,如果秦弈对上的是其他“神”,流苏对上的就是梼杌自己。 外人永远无法得知那精神识海之中是怎样的交锋过程…… 如果让秦弈知道了,估计要吐血。 流苏陷入的精神世界是自己当年锤遍天下鼻孔朝天的场景,烛龙凤皇都在自己棒下瑟瑟发抖。 单是这样倒也罢了,可流苏的幻境中,自己踩在那只凤皇身上叉腰大笑,凤皇抱头讨饶:“我错了……” “是不是知错?” “知错了……” “错在哪?” “错在不该当着你的面和秦弈那个,还故意气你……”凤皇讨好赔笑:“我给你骑好不好啦……” “哇哈哈哈!先叫声姐姐听听!”流苏爽飞了,当年也只是揍跑了这傻鸟而已,哪有这么爽过啊! 秦弈流苏都是太清,不同于普通修士想些什么都能被梼杌感知。梼杌其实是看不见这几个人在自己精神里自嗨什么的,它能捕捉的是那种极爽的情绪,显然已经动荡了神魂。 其中溢散的骄傲睥睨之意简直满溢,这种动荡便是它吞噬的基础。 于是梼杌a了上去。 只要有这种基础出现,便是太清也无法抵御神性的力量,那是法则。只要你傲慢骄横,那就逃不过梼杌的法则,只要你贪婪,那就逃不过饕餮的注视。 结果梼杌仿佛撞上了一堵墙,鼻子都差点撞飞了。 直观理解就是……一个火神看见了一团火,兴致勃勃地想吞噬下去,结果发现这火大得把火神自己给烧死了…… 这是多恐怖的骄傲啊? 比自己这个傲慢之神还傲慢、比蛮横之神更蛮横? 梼杌看见了虚空之上,一对鼻孔的注视:“梼杌?你很横?” 梼杌:“……” “汝胆敢打扰朕骑人,你该当何罪?”鼻孔人手上出现了一根巨大的棒槌。 “我打扰你妹哦……”梼杌转身就跑,它知道自己的法则被破了。 法则被破,那就是真身交战,它拿头和流苏锤? “别跑!蛮横之神?跟我横,跟我傲,锤、锤、锤死你!” “到底你是梼杌还是我是梼杌啊!” 秦弈目送流苏爆锤梼杌而去,目光落在狗子身上。 狗子之前被他夫妻揍得还在地上趴着呢,眼睛一圈一圈的…… 秦弈又有了点忧虑,这种旁人帮不上忙的模式太难受了,只能被动等着,希望人没事……合十。 秦弈对狗子还算是很有信心的,要不也不会单独就带着它往这来。再说它要夺回神性也必须有这么一出,这关不过去,它怎么夺回神性? 何况……狗子身上还有点准备。 狗子的遭遇模式和他们确实完全不同。 它就是饕餮,贪婪或者更细点索性说贪吃暴食是本职,贪吃暴食等于饕餮。饕餮考验饕餮不是搞笑嘛…… 它无须经历什么幻象勾引,直接面临的就是自己的对话。 一个小黑毛球,抬头看着天上遮云蔽日的黑雾,黑雾之中有狰狞的鬼脸,眼瞳血红。 那是饕餮本应有的形态,可如今看去,就像一只小猫在水面倒影里看见了一只老虎。 梦想还是要有的…… 黑雾之中仿佛隐有声音:“你还记得自己叫什么吗?” “我叫狗……哦,饕餮。” 黑雾:“……” 狗子咧嘴一笑:“叫什么重要吗?饕餮不过是生灵赋予之名,我爱叫什么叫什么。” “当狗也很愿意?这不像你我。”黑雾声音倒也不是鄙视,无悲无喜。 它是神性,最根本的法则而已,只问最本质的东西。丢不丢人和它有什么关系,它不司职虚荣或骄傲。 “比被镇在碑中八万多年的好点。别啰嗦了,和我融回来,我带你吃香喝辣。” 黑雾鬼脸滴下了一滴馋涎。 狗子一起咧嘴:“封印太久了吧,你不知道现在人间的美食已经发展到了什么程度,太好吃了我跟你说,万道仙宫还有个叫吃宗的流派,专门研究这,给个神仙都不换。呐,你饿不饿,我给你带了个包子……” 黑雾滴答滴答。它吃不了,它只是个神性拟态,不具备吃的能力。 狗子伸出小短手,勾了勾指头。 黑雾没动。 狗子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已经不由自主了对不对,其实现在你属于梼杌,是梼杌身兼万千神性的其中一条。只因为是我来了,所以我见到的是你,别人见到的就是别的。” 黑雾道:“倒也未必属于梼杌,只是属于封神之碑。梼杌最多算是被炼成了碑灵而已。” 狗子道:“所以我要打败你,然后去封神之碑研究一下怎么推倒它?” 黑雾神色有了点狰狞:“也可以是我融了你……你居然有肉身,真是奇怪……” 狗子偏头:“有了肉身,你就可以挣脱封神之碑的束缚?我怎么觉得不靠谱呢?你是法则具现,又不是灵魂。” 黑雾越发狰狞:“天知道呢,能吃就吃,说不定就有用呢!” 狗子捂脸:“这就是我吗,这不是个弱智吗?” 黑雾:“……” “说来也对,单一法则到极致化,本来也就是弱智,思维是单向且极端的。我那时候强行要吃彼岸花,明知道吃了也不一定有用,可还是想吃,就是如此。”狗子幽幽道:“但一旦不极端,且思维多元起来,那又不算是法则具现了,这个矛盾……唉。” “彼岸花?”黑雾敏锐地捕捉到了最关键的字眼。 “是啊。”狗子摸出了一朵花。 “嗷呜!”黑雾俯冲而下,直奔彼岸花。 “嗷呜!”趁黑雾吞花,狗子悍然吞雾。 气氛一时安静。 狗子的身躯鼓胀起来,又缩小,又鼓胀,又缩小,像个随时要炸的气球一样。 对话转移到了识海之中。 “你……你身上带着彼岸花,居然能控制住不吃?”黑雾非常惊奇:“这还是你我吗?不不,这不是饕餮,不可能是饕餮。” “你刚才都说了,当狗都可以的,也不怎么像你我啊。”狗子幽幽道:“我也不知道我还算不算饕餮。” “可你为什么会变得这样?”黑雾无法理解:“难道只因为有了个建木之实凝聚的身躯?” 狗子想了半天:“狗子之弊,弊在赂秦。” “?” “哦不是,是秦赂我,不管建木之实还是这花,都是他随便给我的。” “……然而你还没有回答我,为什么你可以控制住自己吃花的欲望,能拿来诱我。” 狗子眼里有了点难得睿智的思索:“你说,如果自己都控制不住自己的司职,那还叫神吗?” 黑雾怔了一怔。 “真正的超脱彼岸,无处不在的神,不是直观地具现或呼应一个法则……而是能够掌控它。”狗子低声自语:“那才是彼岸。” 鼓胀的身躯慢慢恢复平息,再也不动。 秦弈清晰地感受到狗子的气息发生了变化。 开始有点缥缈和……威严? “咔嚓……”远在西凉边城,饕餮祭坛忽然崩塌,里面封印的那一缕饕餮分魂缥缈登天,融入身躯,消失不见。 真正的饕餮,似乎即将诞生。 顶点 第一一零二章 封神之碑 秦弈蹲在狗子面前。 狗子慢慢睁开了眼睛。 眼里有惯常的凶光,却又有了一丝淡漠的意味。 如神俯瞰,无悲无喜。 这种意味秦弈很熟悉,明河一直就是这样的……或者说瑶光也这样。 此非太清意,是天心,或说神性。 秦弈好奇地“嘟嘟”戳了戳狗子圆嘟嘟的脸。 狗子龇牙,凶光更盛,似欲择人而噬。 那小眼神,谁没见过似的……秦弈一把将它拎起来:“没事就走了。” 狗子:“……哦。” 秦弈抱着狗子,大步向流苏的方向追去。 “你应该还没完全搞定的吧?封神之碑还没摸到呢,镇压着的神性能被你直接老远吸走?不太可能吧?” “嗯,差一点点意思,不够味。”狗子老实道:“还是要去研究一下那个碑,看看是要推倒呢还是可以抽取出来……” “我也这么觉得,感觉你的气息还差点味。” “喂,你要我什么味?她们那种香喷喷的味儿我没有啊。” “……” 狗子干咳,转移话题:“话说如果要推倒那破碑,流苏又说那是她做的碑……会不会和你闹脾气啊?” “……你真以为棒棒是不识大体的棒槌啊?” “难道不是?” “当然不是……我秦弈有今日,全是棒棒助我,她的远见与胸襟别人又怎能知道,只会给她安上一个刻板的符号。”秦弈道:“如果说推倒封神之碑会导致那些神性失去镇压闹出乱子,才有可能是她的思路,才不会因为什么自己做的这种小事呢。” “为什么我的感觉与你相反?” “要不要打赌?” “赌什么?” “你穿水手裙。” 狗子:“???” “哐!”一声巨响传来,秦弈加速闪现,刚过去就看见流苏在打梼杌。 前方巨大石碑之前,流苏恶狠狠地锤在一个怪兽身上,怪兽整个都被砸陷在山体里半截,露出上面一半扭曲的身形。 悲剧的梼杌,居然至今回不了石碑! 流苏玩弄空间的手段已经登峰造极,能让它跑到这里都是在猫戏耗子了。 就是让你到了石碑面前又进不去,看你气得要死又拿我没办法的样子。 梼杌吼声如雷,全力抵抗,然而神性法则拿对方没办法,修行实力又比不上,那怎么打嘛…… 狗子不忍直视地捂着眼睛,想起了自己当年误入戒指时的悲剧。 太惨了。 秦弈见流苏威风八面,吁了口气,老远问道:“你这打的没啥用啊,不是要封印才有用的吗?” “我打舒服了再说!”流苏挥手:“你们自个儿研究那碑去。” 狗子从秦弈怀中抬头往上看,秦弈低头回望。 狗子那眼里就清晰写着:“你确信她很有大局观?” 秦弈沉痛点头,抱着狗子走向封神之碑。 必须洗地,当然是分工,流苏控制梼杌,秦弈破解石碑,只要解了石碑之秘,梼杌就可以镇死了对吧…… 石碑材料、乃至于整个碑型甚至是效果,理应都是先天之物。所谓流苏瑶光一起做的碑,不过是借了先天之基额外祭炼制造,做成自己想要的意味。 秦弈小心地以神识在外部轻扫而过,一下就发现了九婴埋的禁制暗坑。就像当年昆仑虚底座,那天地相绝导致的倒灌意味类似,坑死了多少人…… 此时的秦弈对这种禁制已经足以轻松看破,神念涌入破局之眼,便将禁制破开,神识直达内部。 本该“嗷呜”冲进去的狗子却有些惊惧地往他怀里缩成了一团球。 秦弈皱紧了眉头。 这封神之碑内部,浩瀚如一界,缥缈如星云,里面闪烁着无数不同意味的神性,闪得人眼花缭乱,有一个奇妙的空间隔界,限制了这些神性与“碑灵”的交汇,于是碑灵梼杌调用不了碑中之能,而碑中灵性四处冲撞没个主心骨,乱成一团,内外造成了奇异的割裂。 流苏果然是在干这事儿。 默契! 流苏的声音从后方传来:“我分割碑与灵,此时的碑无主,你来处理。直接推倒此碑是下下策,让碑中被镇的神性逃逸出去,必乱天下。你试试看能不能在保留此碑的前提下,自己控制它,也是扭转天界整体构图的枢纽之一。如果实在办不到,那时候再行下策,以后的乱象慢慢收拾吧。” 狗子心中一跳,完了。 居然被秦弈完全说中了,这夫妻俩真是长着同一颗心吗? 话说水手裙是什么东西…… 秦弈此时却无暇去逗狗了,他发现自己的任务也不好做…… 本该狗子发挥的场合,为什么狗子会怂成一团球?因为这碑是镇压神性之用,狗子一旦接触到此碑,说不定就被镇里面了,当然怂,根本无法发挥。 他秦弈也好不到哪去——他有混沌神性,也是被镇压克制的对象。不过他比狗子好点的在于,狗子以此为本,他不是。 他的本质从来都是红尘客,不是神。混沌之能从来是为用,而不是为体,混沌神性被镇,并不影响他秦弈活着…… 秦弈深深吁了口气,手掌抵在碑面上。 脑海里轰然一震,瞬间如被吸进了宇宙星空之中,日月盈昃,辰宿列张,周天星斗,气象万千。星辰之中闪烁着不同的灵,逐一对应,其中还有熟悉的…… 之前猜测的正义善良等等神职,都在此处诞生雏形,还有别的,比如计谋、义气、运道等等……其中计谋神职就很熟悉,与天机子的气息很像,他也有一缕真灵被镇于此,演化为计谋神性的一环。 这是……赋予星辰神性,镇于碑中,从此达成对人的某种控制?赐分星君之后能控制对方,根本原因居然是藏在这里? 这一点必是瑶光或者九婴的改动,原本流苏和瑶光一起做的碑肯定不是这种效果。 可秦弈忽然觉得这玩意有点熟悉啊…… 什么封神碑啊,这不是封神榜吗? 魂海深处一痛。 混沌神性果然被抽取镇压进去了,根本无可与抗,仿佛注定的法则。还好狗子没碰,一碰就玩完。 秦弈自己混沌神性被镇,魂海翻涌,痛得要死,瞬间里实力都爆降倒退,一时半会居然找不到解决方案。 自己控制此碑,怎么控?自己不被它给控了就不错了…… 他心中灵光忽闪。 好像自己身上也有一个和真灵呼应之物……与你真灵接触,浮现姓名,勘定生死,生前死后,盖棺而评。 生死簿。 所以是一个应天,一个应人? 秦弈飞速取出生死簿,贴在石碑之上。 光芒骤盛。 原本因为失去了碑灵梼杌,而显得茫然乱撞的碑中各神性各真灵,仿佛找到了抚慰和梳理,又平稳下来。乱飘的周天星斗回归,各归仪轨,乱窜的神性安静下来,仿佛阅兵。 碑中之灵,簿中可见。天时之感,人间可应。 此天人交感,形成呼应的闭环。 封神之碑……不说控制,至少成为了一个“中立”的安静碑,好像里面的东西你自己看着用似的…… 秦弈二话不说地取回了混沌神性,再回看己身,已是一身的冷汗。 冥冥之中,自有天定。 “狗子。” “呃?” “拿你的神性啊,你要当真神了。” 几乎与此同时,被流苏凌虐中的梼杌抱着脑袋,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嘶,整个身躯忽然消失,一抹灵光投入了封神碑中,消失不见。 它本来被炼成了封神之碑的碑灵,镇守于此的,可这一刻它与封神之碑之间被彻底切断,它不再是碑灵,重新成为了被封神之碑镇压的神性之一。 封神之碑已无碑灵,安静地伫立那里,等待重新认主。 ———— ps:感觉最近的章说总是成批成批的消失,是起点抽的还是章说助理删的还是发帖者自删的,大家给个反馈,我一头雾水。 第一一零三章 钥匙没了 “此碑绝对是整个天界布局的其中关键枢纽之一。”流苏凑上前来,轻抚石碑沉吟:“本来此地绝对是个要地,会有强势驻守,如今就一根棒槌被我们虐,别无他物,可见天宫已经真的无人了。” “这是意料之中。” 秦弈看着流苏手心绽放光芒,似乎在祭炼石碑的样子……可以理解,既然原本石碑是她和瑶光一起做的,自然懂得怎么收,或许碑中奇异如一界的空间就是她的收笔。 随着流苏手中光芒,石碑慢慢归化,秦弈脑海中大致呈现出整个天界的“游戏地图”,其中原本全是红色,如今这一片山脉成了白色。 这是天界整体之局已经开始被他们破解侵占。 虽然过程其实并不能算是一路平坦,光是那神性降临,换了一组人来说不定就要出大事。但碾过去就是碾过去了,秦弈还是感觉是不是太轻松了点? 转头看着狗子正在吸收饕餮残余神性的模样,那狗脸爽得都开花了,身上闪烁着神圣的光泽……天知道一只黑毛球怎么会给人一种神圣感的。 秦弈懒得深究,转头对流苏道:“感觉是不是轻松了点……天界没料水可以预见,我意外的主要是没有天外人干涉的影子,不知道九婴败逃回来到底进行了什么操作。” 流苏正待回答,整个天界忽然暗了下来。 天外入侵? “走,先去天宫。”秦弈留下狗子:“你若居中坐镇此碑,能否神降各处支援?” 狗子打了个饱嗝:“没问题。” 神圣的光芒隐隐消敛于身,亘古未有的太清饕餮诞生。 连流苏都不敢说在这复杂的天界自己能各处神降支援……但狗子可以。 秦弈只是做后手安排,便飞奔往天宫,他此时也没料到,事情会忽然产生一种戏剧性的变化。 ………… 早在秦弈回师支援裂谷,怼回天外之手时,九婴就已经逃回了天界。 天地迢迢,路漫修远,以天界隔绝之固,并不能直接撕开空间传送而回的。九婴回家还是需要经过漫长的飞遁,从昆仑天门回去。 其实在秦弈乘龙登天的时候,九婴才到半途,秦弈抵达昆仑时,九婴也就才到宫阙之后。 它没进宫,而是绕宫向后,去了另一处额外空间。 狡兔尚有三窟,九婴的布置可不会那么直白。 光是众妙之门,就分了两个关键点。 众妙之门的放置之所,布置在从昆仑虚挖上来的须弥境内,空间复杂,自成一界,似远似近,道途万千,其中布阵无数,五行之曜布于期间。除了他自己,谁也别想接近门。 外人若真以为门在宫中,直捣黄龙而入的话,那掘地三尺也休想找到门在哪。 门有两段短柱子不在手里,是由九婴遍寻天地精金神玉弥补而成,它可以借此控制门的开合,想打开多少、让天外人挤进来多少,他正小心翼翼地控制。 其实目前控制得还算可以,除了不知道天隐子从远古就是天外人布置之外,整体上门的开合还是控制在它这里的。天隐子也始终没能接近它的门,九婴对这个防护还是挺严实的。 门的开启,除了它自己操作之外,另有一份秘钥,在他的亲信朱厌身上专职守护。 朱厌者,战争之妖神,见则大兵。九婴没有带它出征,是为了让朱厌坐镇昆仑,统管诸天群星之耀,也就是此时曦月明河她们破关需要面对的背后boss。 九婴能直接沟通朱厌,在幽冥时就是让朱厌稍微拨开了一点门缝,它才得以接引天外之力,有了二段狂暴。结果这天外之力被悲愿镇入轮回,它才逃跑的。 直接彻底开门,它还不敢。 至少……要等它回去了,和天外人谈妥条件再开门吧? 要做儿皇帝也好,还是更差点成了下属也罢,得谈一谈再说…… 思路到目前为止,没什么大问题。 唯一的问题在于……它也不那么信任朱厌。 自己率众全军出击,朱厌统管诸天之力,万一朱厌想背刺做天帝呢?九婴做得,我做不得? 以篡而起、得国不正,自然就会有相关的忧虑,防自己人比防谁都严。 于是九婴把朱厌手里的秘钥一分为二,给了天机子一部分。天机子就镇守在众妙之门外,一旦发现朱厌想要扩大门缝,接引天外人入内,那天机子可以立刻闭门。 毕竟天机子是地上投奔,在天宫别无根基,反而更能信一点。而天机子如果想要开门,朱厌那边也可以关上,双方互相牵制,后方稳矣。 想法很完美,可现实很骨感。 九婴败逃而回,当然第一时间直奔众妙之门,如果要开门,通过天机子手里这部分秘钥配合它自己的能力已经够开了。 结果冲进须弥境,不见天机子。 众妙之门伫立中央,门上的淡蓝薄幕其中有一小块显得特别淡一些,天外能量正源源不绝地渗透进来,目测再这么下去都可以直接在门这头凝出一个生物来了。 之前让朱厌打开的缝隙没关上? 事实上,天外有手接应天隐子,也是这个原因,不过九婴不知道那一幕。 可天机子人呢?明明让它盯着此局的,去哪睡觉了吗? 九婴气得要吐血,想过互相牵制的结果,可没想过一方撂挑子跑路的结果啊!这什么情况? 它神念扫了一遍,一时没找到天机子,也无心去细细找,直接叩门问:“若我接引汝等入内,你们能给我什么条件?” 门外过了好一阵子才有声音笑道:“我等君临此界,终究还是要走,扶你做个听话的天帝便是了。这不是早就和你说过的么?” 确实是几万年来不断扯皮的答案,只是九婴从来不肯。因为他担心对方要的是世界本源,一旦被抽走了,此世天道散失,很快就会变成一个没有任何灵气的荒芜世界,那时候哪来的天帝,说不定它九婴都要退化成一条普通的蛇。 这本来是绝对不可能答应的。 但事到如今,秦弈反攻,瑶光窥伺,他若再不引外援,连做一条普通的蛇都不可得了,要做蛇羹还差不多…… 它下了最后的决心:“我知道你们需要此世本源……这样吧,如果你们能立誓留一部分下来,不要涸泽而渔,至少让我能保有修行,那我可弃天帝之位,将此界完全让于你们。” 门外沉默。 九婴又道:“如果你们来统治此界,也就没有必要抽取本源了对不对?作为一个资源供给基地也挺好嘛。” 门外道:“也对。想不到你犟了几万年,最后还是选择了放弃统治……呵呵。” 九婴默然半晌,慢慢道:“我曾经不愿居于人下,天帝我自为之。但现在……既然保不住,那就让她们全保不住,大家一起得不到便是。” “哈……哈哈。”门外人大笑起来,很快门上薄幕虚弱之处浮起一份契约模样:“如此可行乎?” 九婴看了一遍,颔首道:“我让朱厌开门。” 神念迅速沟通而去。 朱厌在那边惊奇无比:“陛下不是让兔子持旨意,调走了我这半边秘钥么?” 九婴傻在那里。 你说啥? 顶点 第一一零四章 不讲道理 其实这个时候兔子才刚刚骗走了秘钥,前后差距不过凡人两三个呼吸,或许也就是九婴默然沉思片刻的时间差…… 九婴当然没给它什么旨意,但它手头有九婴给李青君的契约,上面实实在在有九婴的魂印。 别人想要利用这种东西,几乎没可能,但作为欺诈之神的讹兽想用上,那可就太容易了……它要把契约内容幻化成其它字样,别人一时半会根本堪不破内容真实,朱厌只能察觉这上面确确实实有九婴的灵魂烙印,毫无虚假。 朱厌是兵戈杀伐的战兽,思维其实挺简单的,也没有九婴脑补的那些小九九,九婴让干啥就干啥呗。结果刚刚把秘钥交给兔子,兔子都还没来得及离开视线呢,那边就传来了九婴的神念。 朱厌莫名其妙:“陛下不是让兔子持旨意,调走了我这半边秘钥么?” 兔子飞窜而逃。 “兀那兔子,给我站住!”朱厌立刻醒悟,气得七窍生烟,狂追而去。 刚刚逐出山涧,迎面便是匹练般的银光,冲天杀气扑面而来。 朱厌下意识拍开锋芒,银光散去,眼前静立一女子,银甲银枪,指于身前。兔子就从她身后绕出去,一溜烟跑路。 朱厌拔了一撮毛,吹了口气。 兔子身前忽然堵住了茫茫多的猿猴大军,一个个杀伐凶戾,如神似魔。 兔子没和它们纠缠,“嘟”地一声,遁地而走。与此同时,天上彩云蔽日,龙吟凤呖声响彻云霄,黑压压一片掠地而来。 龙凤二族! 朱厌神色凝重,知道追不了兔子了。 龙凤大军杀入猿猴阵中,孟轻影化作人形,与李青君并肩而立。 朱厌看看孟轻影,认得这是凤皇。再看看李青君,却闪过一丝困惑,这是谁? “人间承平万年,仙道哪来如此杀伐者,你是何人?” “人道,大离,李青君。” 李青君……不是人皇姑姑么?朱厌恍然,神色有些凝重,也有些属性相对的欣喜。 这种战争属性,它最是契合,往往一声战吼,对方就会成为杀戮机器。 此即神性,不可御也。祸乱天下,见则大兵,就是它朱厌之能,对方属性这么搭,岂不是送上门来? 结果正当朱厌打算调动李青君杀伐之机,却发现自己神性不见了。 这个时候正是秦弈以生死簿镇在封神碑的时候。 朱厌:“???” 梼杌你守毛的神碑啊,这才多久就丢了? 朱厌简直要吐血。 战争神性没了,可不仅仅是实力受损的问题,而是自己加持给猿猴们的战神之力没了……没了加持,这帮猿猴拿什么和龙凤二族相持? 朱厌兀自发愣,孟轻影微微一笑:“你可以死了。” 李青君看了她一眼,笑了一下:“初次合作。” “多多指教。” 轮回之火冲霄起,人间枪芒动地来。 朱厌失了战争神性,哪里扛得住一太清一无相的夹击,气急道:“诸天星力,助我迎击!” 星河之中四处亮光,四象之意隐现,二十八宿各自成型,继而日月双轮,五行诸星,引领周天,汇聚威能。 二十八宿闪现之时,昆仑山脉四处此起彼伏,传来了异兽之吼。 二十八宿,本就是对应二十八种异兽,加上四象,实质对应的是世间万兽,也是天象观测的基石。天宫御兽之法,皆由此出,整个昆仑山脉遍布异兽,什么尾兽、长右、狰、狸力、鹿蜀……世间消失已久诸多种族,尽在于此。 昆仑之下还有海,当初秦弈在昆仑虚见过欲海、弱水,各种地貌千奇百怪,这上方也是一样。 有茫茫之海,无尽海兽,赤鱬、旋龟、虎蛟、冉遗…… 天空之上,胜遇、数斯、肥遗、颙、瞿如…… 天隐子带下裂谷的,不过龙凤等顶级族群而已……世间异兽何其多也。 无穷无尽的妖兽随着朱厌的“战争号角”,集体奔涌汇聚,如天崩,若山倾,似海啸。 而天界星图也完成连贯,即将爆发出最恐怖的攻击。 绕于昆仑周围的银河也在呼应咆哮,似乎第一轮攻击要由此而起。 这也是一种天地之合,上应星象,下感生机,瑶光后半生的研究,基本都在这里。 这才是战争! 朱厌一拳狂击,架住孟轻影的一击,仰天笑道:“天地势成,上下呼应,战争狂澜掀起,你们来多少人就死多少在这里!凤皇,你不去御天空之兽,反而与我争锋,这便是你最大的错误!” 孟轻影微微一笑:“是么?真当她们不存在啊……” 随着话音,人影闪过,明河飘然而至,悬于银河之上。 双手如抱琴,似揽雀,左右轻带,银河之光竟环绕她开始旋转,星河绕身,点点璀璨,美得几乎没有言语可以形容。 银河的咆哮变得温柔起来,诸天星耀开始凝滞,仿佛本为一体的周天星辰的运作忽然被卡了一节齿轮,整个星图变得开始不和谐。 明河才是上修银河下感幽冥的呼应,绝不是九婴随意认命的无名小卒可以争夺控制的。 与她相同区域内,曦月也悬在茫茫星空,远远看着美得不像话的徒弟撇了撇嘴。 继而转身伸手,轻按月轮。 银盘般的月轮下,月色轻寒,辉光隐隐,仙子衣带飘飘,素手按月,她自己可没意识到自己也和徒弟一样美。 明河也远远看着师父,撇了撇嘴。 很快月色的辉光变成了炫目的强光。 明河手中的银河水旋,也成了一条星龙之形,绕于她身周咆哮蜿蜒。 “孟轻影有星龙,我也有。”明河心中这念头一闪而逝,银龙离手,腾空而去。 一轮皓月耀于苍穹,群星黯淡。 一道银龙周游诸天,四象寂然。 周天星图…… 连三息都没撑过,告破。 朱厌目瞪口呆。 虽说很多星君被天隐子带走了、说不定都死了,但他们的真灵已经点亮了星斗,往后的星图已经并不需要他们自己操控了。 这穷两代天帝之力布置的周天星斗,是用来对内镇压三界、对外筹备抵御天外人的,寄予了两代天帝多大的厚望,怎么可能就这样轻轻松松被破了? 但朱厌也知道为什么。 这两个女人,一身的天枢星轨之法,完全就是瑶光嫡传啊!她们勘破阵图、引动仪轨,很奇怪吗? 不奇怪。 它的神念放在山脉群兽身上,最后的希望寄托于此了,这些妖兽再发挥不出战争职能,那就别打了……靠自己的猴子和龙凤打个毛啊! 结果神念一扫,朱厌差点没打个趔趄,眼前李青君一枪捅过来都差点忘了闪避。 它看见一只螣蛇盘旋山巅,仰天咆哮。 仿佛有看不见的波纹扩散,正往此地汇聚狂奔的群妖尽数抱头蹲防,吓得不会动了。 朱厌:“???” 我的战争神性都调用不了,凭什么你的威吓神性有效? 耍赖皮的吗? 但你一只蛇,控制范围有限吧,海天之际还有戏…… 山海之间,上有白羽铺展,如云垂天;下有海浪悠悠,螺声隐隐。 一个羽人,一个蚌女,并肩悬浮,二人身后,鲲鹏法相充塞天地。 海水忽然凝冰,海中诸兽寸步不得行。 天空骤然塌陷,看不见的气压横亘地平线,群鸟悲鸣盘旋,却始终飞不进昆仑范围。 朱厌:“……” 李青君忽然笑了起来:“这个时候,不知尊神有没有想起,凡人打战遇到神仙作法的不讲道理?” 第一一零五章 夺门之变 朱厌并不知道李青君说这些话有她的隐喻,在它的角度还真觉得这帮人根本不讲道理,完全在作弊。 这些妖兽数十万计,最低万象起,普遍妖皇级,还有祖圣存在,当年妖劫也不过如此,合起来足使苍生浩劫,怎么就在这三个也就刚刚突破祖圣没多久的妖怪莫名其妙的阻挠之下,就被控了个干净? 这还是我主场呢……哦不对,当周天星图被破,确实没有什么主场之利可言。 相反,随着封神之碑被破,反倒有点像是对方主场的意思了。 对方神性有效,它没有。所以对方可控场,反而是它失去了掌握。 这才是本质原因。 本来最容易在此发挥的战争之神,以及耗费大量心血与物力打造的星界之固,却一点价值都发挥不出来,只剩下它朱厌这么个统帅发挥个人勇武……那有个屁用,你再勇武,勇得过开天凤皇? 在号称“初次合作”结果配合得默契无比的孟轻影与李青君攻击之下,左支右拙狼狈不堪,朱厌知道一旦其他那几个女人腾出手来,自己恐怕连跑都跑不掉了…… 可能不用合围都跑不掉,朱厌不认为自己的速度比得过凤皇。 它有些无奈地道:“据我所知,你们这差不多是人间所有势力的汇聚了吧?” “呃?”孟轻影笑道:“哪来所有势力,这就是一个家宅后院的力量出击而已啊。” 朱厌鼓起了眼珠子。 李青君有些不好意思:“是啊,就一个后院,哦,大半个吧,没来齐。” 朱厌想死。 眼前忽然一暗,天色黑了。 也就是秦弈流苏看见的那一幕。 孟轻影李青君神色同时变了:“莫非是天外入侵?” ………… 确实算是天外入侵吧。 只不过和所有人想象中的都不太一样…… 九婴和朱厌对话发现秘钥没了,朱厌去追兔子去了,九婴连问个清楚的力气都懒得花了,径自回到门边。 它倒也不至于没了秘钥就成不了事,毕竟门是他操纵的,自己就能开门,只不过要比较费力。此时受伤极重,本来不合适…… 但此刻也顾不得了,秦弈已经发起全面反攻,哪来时间到处去搜兔子和天机子找秘钥? 只得强行开门。 九婴探出九头,抵在门柱八方,中央一头抵在正中,构成九宫之形,蛮荒之力汹涌爆发。 门上淡蓝的光幕渐渐消退,几乎已经快要失去阻拦之效了。 可就在此时,不知哪传来一股力量,好像在和它夺门似的,光幕又开始加厚闭合。 两股力量拉扯,那光幕就始终似散非散,门怎么也打不开,一时僵持。 九婴明白哪来的力量了。 天机子那半边秘钥…… 这真是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大坑,九婴气急攻心:“天机子,你这个反复小人!” 天机子的声音不知从何处传来:“我本此界人,身魂属此世,抗拒天外之敌乃本份也,何谓反复?” 虽然天机子很谨慎地藏着自己的声音来处,九婴还是瞬间捕捉到了,暴怒的神念冲击而去,誓要将此人一击冲垮。 然而神念过处,一片虚空,天机子压根就不在。 万道仙宫,琴棋书画宗,绘声绘影。 居云岫? 九婴真特么觉得这好像是自己偷入了对方的地盘似的,到处都是对方的人,自己竟然连开门都办不到。它恨意难解,想要甩头把自己补的两根短柱拆了……可不知想到了什么,动作硬生生止住,忽然飞遁离开。 在这和天机子拉锯开门显然没有意义,天宫宫阙还是个完好的堡垒,绝对不比人间那个被改造的人皇宫阙差,它回头掌控,还能有一定主动权,要是这也被偷了就完犊子了。 九婴离去片刻后,三道人影出现在门前。 天机子郑云逸师徒,和居云岫。 居云岫被分配来做此事,一是和天机子有旧,能交流;二是秦弈流苏都认为,居云岫的画界有补门的可能性。 到得门前,居云岫还来不及研究门上薄幕,就被溢散出来的能量惊到了:“好强的力量……仅仅是隔界溢散,竟然让我有心惊肉跳无可与抗之感。” 天机子也颔首道:“我之前感受之时也极为心惊……而且曾经以为这是域外天魔,邪恶力量,可实际上也不算……虽然性质似与我们惯常认知不同,但非魔意。” 居云岫倒是看得很开:“本来就是两界之人,对方或者也不过是个雄心勃勃的君王而已,何谓正魔。” 天机子哑然失笑:“是此理。” “天机师叔请继续闭门,一会兔子也会过来,两半秘钥合一,应该可以彻底闭合,不致再有能量通过……”居云岫走向门边,绕了两圈,在门对面立定:“我先研究一下是否能添些笔墨,稳固界膜。” 居云岫的站位很有趣,站在对面可以把天机子郑云逸的举动看得清清楚楚,以免偷袭。天机子知道她有所防备,也不以为忤,闭目感受着周围浓郁的能量,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场天下之局,九婴被坑得惨不忍睹,天外人都被算计在内,三界局势被他影响得很严重,对于“谋天下”的层面来说,算是成功了的……只不过好像还差点味。 虽然算是定鼎天下的关键眼之一,可总觉得还是不像个下棋的人,还是个辅助性质,不够。 若说引狼入室那种乱天下,虽然能更有味,但天机子知道不能做。 他不是疯子。 但他也在考虑,是否能利用这场局谋得更多……这种所有局势都被自己牵着走的感觉,太美妙了……既是道途,也是乐趣。 正在思考,魂海传来了徒弟的传念:“师父莫非在考虑开门?” 天机子不动声色:“何出此言?” 郑云逸道:“此前闭门,是算九婴,此后开门,是算秦弈。于是渔翁得利,感觉是师父会做的事。” 天机子笑了:“云逸算是得我真传了,颇为知我。但此事你还是看得太浅。” 郑云逸道:“请师父赐教。” “为何我们谋宗的修行过程是谋己谋人谋天下?这不是等级的渐进,而是告诉你基础。此门一开,天下齑粉,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连己身都不保了,谋的什么天下?”天机子笑道:“何况你看居云岫的站位,分明有所防范,在彼料中之事,吾不为也。” 郑云逸行礼:“徒儿受教。” 天机子手持半块罗盘向前走去,一边拨动指针:“还是先关门,别的再……噗……” 他的胸前竟然探出一柄血剑,竟是被郑云逸从身后突袭,贯穿了胸膛。 谋宗三十六计之笑里藏刀,偷袭最是无影无迹。 事起突然,连居云岫都没反应过来,失声道:“你!” 天机子没有转头去看徒弟,低声道:“我天机子……便是谋算一切,也未曾亏待自家子弟。对你倾囊相授,信赖有加,衣钵相传……你为何如此?” 郑云逸脸上也有些愧色,又很快消敛,没有回答。周围的能量肉眼可见地席卷进入郑云逸体内,只在刹那间,竟然把一个晖阳修士生生顶到了无相初期,似乎此世天道规则下乾元无相需要“证”的规矩都失效了。 因为那不是此世的规矩。 经历过裂谷之战的居云岫瞬间明白:“原来你已经暗中受过了天外印记!” 第一一零六章 天机之谋 “不错。”郑云逸有些出神地看着自己手中的剑,那剑还贯穿着师父的躯体,他眼里也有些难过,低声道:“这也不……不是我自己想要的,但……” 他没说下去,天机子和居云岫都明白他想说什么。 这周围溢散的能量浓郁无比,谁接近此地的第一印象都是这个,然而从九婴到天机子到居云岫都没人试图吸收修炼之用,为何? 因为那是属于某个人或者某一特殊区域的能量接入,而不是纯净的、可化用的灵气。 相反,该运功抵抗才对,若是强行吸收修炼,等于自引伤害于身。 唯有一种情况可以用,那便是接受过对方印记的,等于主仆之契的性质。 九婴足足到了太清才敢赌一把接受这种“种痘”,那也是走钢丝,认为自己不会被控制,而郑云逸区区晖阳,又怎么可能抵御? 即使没有被夺舍侵占,也必然受了严重的控制指引。 弑师是因为被控制?居云岫毫不客气地反驳了他:“换了个没脑子的,我还能相信他不知后果,然而你作为谋宗佼佼者,我不信你会不知道一旦接受印记便是身不由己!但凡考虑过自家师父半点,也不会踏出第一步。当你接受第一步,便是早就没再考虑别人了。” 郑云逸默然片刻,忽然一笑:“我不忍,这玩意压下了我的妇人之仁,仅此而已。” 天机子叹了口气,依然重复着在问:“为何如此?” “师父,你也知道,我们谋宗没事都要搞事,算人算己,以图进阶。当今天地乱起,英雄当出其时,正是最适合我们的舞台……”郑云逸慢慢道:“我便是跟在师父身边,为他们传递了两次信息,都颇觉修行大有进益……但那又怎么够呢?” 天机子默然。 当然不够,连他自己都觉得在此局之中还不怎么算个下棋的,嫌不够味儿呢。郑云逸也就打打下手,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我此前落后太多,如今时局如此重要,我却仅仅是个晖阳,不够,太不够了。”郑云逸平静地道:“想要在这番浪潮里中流击水,那便不能按部就班,必须另辟蹊径。” “你的蹊径就是利用了师父对你的信任关怀,加以偷袭?”天机子低叹道:“从为你们奠基开蒙的第一天起,我就教你们,谋者的能耐,不是冲着对自己不设防的自家人来的,此非谋也,不过无能匹夫。” 郑云逸脸上泛起了羞恼之色,眼中有了些狰狞。 天机子续道:“相反,因为我们谋人过甚,动辄天下皆敌。锋锐易折,自家更要拧成一股绳,方可立足于世……” “自欺欺人之言,当你面临乾元大坎之时,可曾认过万道仙宫是自家人、徐不疑是你道途启发者?”郑云逸的神色越发狰狞:“归根结底,是己是敌,不过因时而异……用时是亲,弃时敝履,谋宗本质如此,何必脸上贴金!” 一场谋宗道途之辩听得居云岫心神动荡,暗道虽为同门千年,自己真的不了解谋宗。甚至听到现在,她都不知道谁说的才是真正的谋宗本质。 或许此宗压根就不该属于万道仙宫,大家从来就不是一路人,分家是必然的。 她此时很为难,想要救天机子,可利刃贯胸,抽之即死,郑云逸也无相了,她任何一个妄动都可能导致天机子灰飞烟灭,竟然一时不知道怎么处理。 天机子似乎也没指望她来处理,还是继续在和徒弟说话:“你杀我,是为了夺此秘钥开门?” 没等郑云逸回答,他忽然一笑,手上轻振,半边秘钥灰飞烟灭:“本来我还考虑怎么用它谋利,如今当然毁了便是。” 郑云逸似乎也不意外,低声道:“师父且去。” 血剑一抽,天机子身躯分崩,似连阳神都被这特殊的天外之能崩碎不见。 几乎与此同时,尖锐的音攻爆起,居云岫取琴于手,七弦尽出。 郑云逸取出一个龟甲抛于虚空,本以为能扛居云岫一下,结果龟甲瞬间变成齑粉,竟连一息都没扛住。 囚牛附琴,居云岫此时的实力直逼太清,根本不是这刚刚突破无相的郑云逸可以抵抗。 郑云逸大吃一惊,就地一滚,音波从他身上掠过,炸得身后的须弥境瞬息崩裂。 郑云逸人还在打滚呢,就已经就地挥手。 攻向的不是居云岫,而是……众妙之门由九婴补上的金玉门柱。 “九婴就是个蠢货,只消毁了门,此界四处漏风,何处不可入?用得着和人拉锯开门?” 居云岫也想到了这一层,素手轻拨,“铮”地一声,看不见的音波竟将郑云逸整个手切断下来,距离门柱仅仅一寸之遥。 居云岫兀自不放心,将那手轰得粉碎,才转而再击郑云逸。 郑云逸狼狈逃窜。 没有人发现,那断手崩碎后留在地上的血迹,竟然隐隐长出了五官,又变成了一个血液小人,一脚踹在了门柱上。 “糟了!”居云岫豁然回头。 表面上看,什么问题都出在这门上,然而这门是绝对不能塌的! 居云岫急速展开画卷,想要救护门柱,却愕然发现那血人一脚踹在门柱上,门柱分毫不动,血人却发出一声惨叫,身上泛起丝丝烟雾,被恐怖的水火之力蒸腾成了血汽,汽中又呈现一张黑色的脸,仿佛被凶水烈火炙烤,痛苦呻吟。 那是……九婴的力量? 断了一只手的郑云逸先是目瞪口呆,怎么也没想到踢个门居然会踢成这样……还没等反应过来,那血人承受的水火炙烤也反映到了他身上,郑云逸发出一声痛苦的惨叫,在地上痛得打滚。 那断手的血液能分离出来变成血人,明显是天外印记附着于此,无异于另类分身。分身被炙烤,主体也难逃此劫,然而最离奇的是,这是九婴之力…… 居云岫目光骤然凌厉起来,一拨琴弦,仙音直贯入身后虚空。 “铛”地一声响,虚空之中又隐隐浮现出一个人影:“云岫如今真的长进了,这都没能瞒过你。” 随着话音,天机子的阳神缓缓出现。 居云岫淡淡道:“我只是觉得,师叔死得太简单。” 谋宗三十六计之李代桃僵。 当年不过晖阳,都能为人替死,何况今日无相! “哈哈……多谢云岫高看。”天机子转头看向地上打滚的郑云逸,眼里有些怜悯:“九婴终究是远古之时笑到最后的人,你真以为它是个蠢货?它想开门,为什么不自己拆了门,反而要费时费力地用能量开门,你就完全没想过?” 郑云逸痛得打滚,根本没力气回答。 天机子自问自答:“九婴自己的东西,岂能没有留坑?如果它自己要拆,那是能拆的,它临走前本就想拆,但看了一眼却忍着没动。唯有一个解释,它想坑我,一旦我想去碰这门柱,必死无疑。太清之能,不是你或我此时可以抗拒的。” 郑云逸挣扎着道:“所以……你故意毁去秘钥,便是让我唯有拆门一条路。” “九婴原先的设计,未必是应对此界中人,大概率是对天外人的,怕天外人强行破门。”天机子笑眯眯地看着半空中扭曲的血脸,笑道:“这便是了吧?区区一印记,自然搞不过九婴长久的布置,我想要的,也就成了。” 谋宗三十六计之,驱虎吞狼。 顶点 第一一零七章 谋宗之殇 居云岫道:“师叔此举,云岫看得出效果,却不知师叔这么做的目的?” “也没为何,天外之力我确实很想借用,九婴借此突飞猛进谁都看在眼里,谁不眼馋?可我既不想做人木偶,更不想开门迎狼,如之奈何?”天机子笑道:“正一筹莫展之时,这孽徒却要杀我……那我也没必要再做什么师慈徒孝了。” 天机子说着,伸手轻按虚空。 原本被郑云逸吸收的强大能量成为旋涡,逐步进入天机子体内,不仅如此,整个区域内残留的能量、原本郑云逸不够时间消化吸收的,如今尽归天机子,眨眼之间就成了无相圆满。 居云岫冷冷道:“师叔这就不怕被天外之能控制了?” “天外印记已分离炙烤,而能量却被我的乖徒弟化用过一回,磨去锋锐,成为我们可用之能,何乐而不为?”天机子深深吸了口气,露出满意的微笑:“谋宗三十六计之移花接木,此计如何,云岫试品鉴之。” 居云岫低头看着地上的郑云逸,早已形容枯槁,死得不能再死了。 背刺师父以谋大利,却高光不过一瞬,便即身死道消。 师算徒,徒谋师,居云岫的眼神越发悲哀了。 曾以为天机子对自家人很好,如今看来,也不过是因时而需。 郑云逸说的才是对的……以算计为本质的,自然用时是亲,弃时敝履,因时而异,不过如此。 居云岫没有多言,只是冷冷地指着门柱:“天机之谋,云岫知矣……但门裂了!” 这门从九婴过来起,开门关门互相拉锯各种折腾,如今天外分身一脚怒踹,终于再也吃不消,门柱开裂,无边黑气终于汹涌溢散开来。 天黑了。 让秦弈等各方惊悸的天变,由此而来。 若说各方行动的先后顺序,九婴来这开门是最先发生的,此时天黑,正是秦弈流苏搞定封神之碑、孟轻影明河那边定鼎昆仑之时。 秦弈正在飞速向此进发。 见天日已暗,天机子却只是一笑:“终究没能完整通过,还可击退。至于些许裂缝……云岫来此,难道不是为了补门?” 居云岫气结。可好像他说得没错,自己无论如何也要补门的,刚才研究了那么久,也有些心得……敢情天机子是连这都准备好了? 此时被九婴水火之力炙烤的印记渐渐融解,在众妙之门的淡蓝光幕上忽然呈现出一张笑脸:“精彩,精彩。本座隔门所见此界多年事,惟今日最是精彩。” 居云岫“嗖”地展开画卷,将笑脸遮蔽于画界之外。与此同时,取出画笔,试图补上金玉短柱的裂痕。 天机子也是神色警惕,手上已经凝出了一个法诀,准备随时出击。 却听那笑脸隔着画界继续传音:“先生夺取能量,不过成就无相圆满,太清大关终究不可破,莫非就此满足了?” 天机子淡淡道:“实力不过是个本钱,有此实力,我自可设谋再证太清。” 笑脸道:“你确定可证?据我所知,九婴尽揽天下资源九成,数百年时光方才太清,地上是不是还有个叫鹤悼的,花了几万年。” 天机子默然。 居云岫急道:“师叔不要听他挑唆!” “如今先生既然已经发挥移花接木之能,大可加强些……”笑脸不理居云岫的阻拦,继续道:“只要放我能量大肆涌入,先生根本无需再证,便可直接太清,而且并不会受我们控制。此后先生与我等平起平坐,共治此界……” 天机子笑了一下:“我对统治此界没有兴趣,也信不过尔等。” “那又有什么关系呢?”笑脸续道:“先生对此界无意,岂不正好?便是我们吞噬此界本源,那时候先生早已太清,大可登临彼岸,宇宙遨游,上下四方,尽揽于心,岂不快哉?” 天机子神色微微一动。 居云岫急道:“师叔已经得到了想要的能量,太清就在眼前,何必贪一时之速,后患无穷?” 贪一时之速么……天机子没有回答。 他贪的不仅是快速太清,而是忽然在想,天外此人理应不是太清之上,否则大家早就别玩了,区区一门,怎么可能挡得住? 对方想要吞噬一界本源,想求的必是太清之上,如果能够合作,自己是不是也可以进窥此途? 天外人证太清之上的方式,只要学会了……到时候自己遨游宇宙,难道不能复制? 那才是自己此番中流击水,想要达到的最大化意义,而不是做一个抗击外敌的好汉而已。 天机子眼里慢慢浮现狞意:“云岫,你走吧。” 居云岫气急:“师叔!不如与我一起把此人堵回去,到时候我们有完整的众妙之门,师叔借门潜修,太清就在眼前,何必贪多,与虎谋皮?” “咚!” 画卷开始凹陷。 居云岫独自的力量,扛天外人的冲击已经开始吃力。 本该一起合作堵回天外人的天机子却没有帮忙,反而道:“她有道侣,已然太清,即将到此。你若想快速突破此门,需我助力。” 天外人哈哈笑道:“你也要立契约?” “我不要契约,你把吞噬一界本源之法给我,我便助你除去此女。” 居云岫:“……” 天外人大笑:“没问题。” 有黄钟大吕之音播于空间,道法相传,天机子看着居云岫,眼神越发狰狞。 居云岫一手持笔,一手抱琴,做好了两头对战的决意,只要再拖一阵子,相信秦弈就该来了…… 天机子慢慢抬起掌心,似有能量正在凝聚。 正在此时,天机子神色忽然大变。 神魂深处忽然涌起一个狰狞的鬼脸:“贪欲的召唤……我来啦……” 天机子失声道:“饕餮!” 贪欲由心起,无所不在的饕餮神性呼应而降临。 血盆大口张开,如吞天地:“嗷呜!” 神魂暗灭,归于平息。 居云岫呆呆地看着眼前的天机子,天机子眼瞳灰败,神魂正在消散,生机飞速流逝,正急剧走向死亡。 “我……”天机子嘴唇蠕动片刻,低声道:“亘古以来,虽有传闻,但我从没信过这样的事……怎么会有这样的事……这太……无耻了……” 他脑袋上冒出了一只黑球的虚影:“你现在知道了?” 天机子:“……” 狗子得意洋洋:“流苏瑶光都怕我这偷袭,要封神镇之,何况我今日已太清,你竟敢在我近在咫尺的区域之内贪欲熏天?” 天机子艰难低语:“我还有很多步没走……怎么能……死在一个莫名其妙的凶魂神降之下……” “管你多少步啊!任你万般谋算,可惜没什么见识。”狗子虚影模糊不见:“妈的天外人来了,秦弈你快点!” “……”天机子仰天而倒,再无声息。 这展开……此前如何能想到,天机子也会步徒弟后尘,在最高光时刻就这么折戟,栽得如此戏剧性? “这是此世法则?”天外人在画卷背后,语气也有些惊奇:“你们居然敢养这样的凶魂。” 居云岫没力气回答他,她快要扛不住了。 “砰!”本属于九婴补上的金玉短柱四分五裂,居云岫喷出一口血来,带着画卷抽身飞退。 众妙之门摇摇欲坠,一个高大的人影挤开了最后的光幕,笑呵呵道:“终于再临此世……流苏瑶光,我来……” 话音未落,一顶草绿草绿的冠冕兜头盖了下来:“滚回去!” 顶点 第一一零八章 撕天补天(加更37/145) 自天黑起,秦弈流苏飞奔此地,紧赶慢赶终于在最关键之时赶上了。 九婴弥补的金玉短柱崩碎,众妙之门整体形态仍在,光幕虽薄却未消除。从中可以看出,如果从门外看的话,是看不见有门框门柱的,只有一片光幕。否则门柱早被直接轰掉了,哪还能等到今天? 此时的光幕薄得几乎看不见,那人已经可以强行破门而入了。结果身才半入,一顶绿帽子已经兜头砸了过来。 这可不是一般冠冕,乃是太清巅峰之宝,人皇冠冕,空间之妙尽出其中。那人身子才跨门一半,在冠冕笼罩之下若是强行再挤,非被分割次元生生切成两半不可。 “呵,流苏……你力量弱了。”那人手中绽出一道金光,迎向冠冕光华。 可与此同时,飞火流星电射而来,顷刻间就到了他的面门。 “咦……贪狼?”那人另一手架住秦弈一棒,兜头一个次元斩再度斩落,远处琴声大起,音波狂潮侧面袭来。 那人探着半截身子实在难以施展,神念扫了一圈,忽然笑着退回去了:“门又不齐,随时可入,你们堵在这儿别走就是。” 他刚刚退出光幕,这边秦弈就“吨”地排出了两个短柱子。 “……”那人就透着光幕眼睁睁地看着秦弈飞速把柱子补进了门上。 柔光闪过,完整的众妙之门伫立,光幕的幽蓝越盛,阻得他视线都看不进来了。 “失策,你们居然带着此门之缺?”门中传来他的笑声:“但是流苏,你应该知道,虽然这门更完美,可偏偏对于阻碍我而言,或许还不如之前九婴那个。” 这话听得稀奇,原本的完美之门,如何不如九婴瞎补的柱子? 然而这还真有可能。 此前已知,这个世界是一个人造的独立位面,类似于一个画界那样,与外面的“大宇宙”并不相接,不是宇宙中的一个星球。 早年人们抬头,只能看见一个虚假的“天幕”,其实就是这个位界的界膜。 当流苏发现“天是假的”,大家一直都在一个人造位界里,看见的苍穹只不过是一个人造天幕,外面才是无边宇宙……流苏愤而撕天,从此小世界与宇宙相接。 所以她后来才能揽贪狼为兵……否则此前大家看到的星星都是假的,太阳都只不过是金乌,哪来的贪狼可揽…… 流苏此举绝对是一个无上功德,从此揭开了世人对真实的认知,可以说整个世界修行都因此上涨一截。但同时这也意味着风险,从此随时可能有天外来客入侵这个才几万年“稚龄”的小世界。 事实上,原本此界就不是隐形封闭的,本来就有门可入,不是流苏轰开的……直观的例子,假设这是一个画界,那外人当然可以从画卷进去,这个画框就是门。原先没人来,只不过是别人没发现此地而已。 流苏轰开天幕之后,意识到从此成为一个四处漏风的星球也不是事儿,于是施展空间之无上神通,把此界扭曲了一个维度。外人想要进入此界,一定要经过众妙之门,才能跨过这维度之差。 不出所料,若干年后天外人果然穿越众妙之门而来,第一次进了门被流苏瑶光堵在南极揍回去了。 这段历史的含义在于,一旦门碎了,那流苏扭曲的维度通道消散,此界又会成为一个从哪都可以进来的不设防世界。 瑶光另有想法,早在千多年前就开始经营那个被流苏轰开的界膜,称为“天界”,并逐步将这个假天幕上的星图与真正诸天星辰相呼应。她的构思是,使天幕具备强大的封闭能力,就是一个稳固的保护膜,将这个世界彻底封闭,谁也进不来,谁也出不去,不需要任何通道。 那就可以把门砸了。 也就是流苏与瑶光争议的“闭关锁国”。 这有点难度,不仅需要构建星辰呼应,同时还必须建立三界如一的稳固一体,一旦某一环节出了岔子,可能就漏风。 反正想要砸门,必先补天。 后来众妙之门崩碎,没有问题,这个时间段,瑶光一统三界,天幕闭合,完成了她的锁国大业。 结果瑶光兵解后,天隐子率众砸了幽冥…… 这回就像是天花板虽然遮住了,地下开始漏风了。九婴起初没意识到这点,当意识到之后想要重整幽冥又谈何容易?反而是重新收集门更简单,而且收集门对它修行也有大利,早就在做了。 恰好这时候的天外人被流苏瑶光最后那一战打得极惨,基本全军覆没,剩下一个人重伤逃回。等回过元气再度入侵时,也是近些年的事了,九婴早都已经找到了大部分碎片,重塑众妙之门,承续流苏之故法,把幽冥的漏洞转到门上,天外人又必须穿门才能进来了…… 所以九婴阻止玉真人祭炼幽冥,就是因为一旦幽冥稳固,三界闭合,恢复瑶光当年的构架,谁都进不来,门也没用了。那时候九婴还有意以天外人为最后外援,哪里肯让玉真人彻底闭合三界? 但若是像远古那样,能被天外人直接穿门进来,同样不是九婴想要的。天机子看得很准,那短柱就是专门对付天外人的,所有意义都在于堵门。 原始的门,不是用来堵人的……那是世界之源,众妙出于其中,虽然有界膜之效,那只是一种被动性质的防护。 防护力挺强,天外人需要很艰难可以破进来,算是比太清圆满的防护力略逊?仅止于此。所以天外人曾经进来过两次。 九婴特别在这效果上加固,别的效果一概不理,就是负责堵门,反倒能使它的封闭效果变强,使得天外人很难直接进来了。 搞得天外人只能隔门和九婴谈判,皆源于此。若是换成原版,反而他还更容易破解。 天隐子攻裂谷之时,也是认为只要找齐了原版的门,就可以开了。都是此理。 流苏飞速传念对秦弈说了这些问题,秦弈听得也有些挠头,还没等回答,界膜传来恐怖的震荡感,隔着界膜都能体会到能量倾泻而来,震得略带伤势的居云岫都腾腾退了好几步。 天外人正在攻门! 门外传来他的笑声:“流苏,你实力未复,你这个道侣……是道侣吧?也只有太清之初。你们此时反而比我弱,拦不住我!” “草。”秦弈飞速问流苏:“九婴都有办法加固堵门,我们呢?” 流苏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需要有时间筹备,临时的话,怕是没有办法。” 秦弈:“……” “除非……”流苏犹豫片刻:“除非能控制门,让它暂且改变性质,专职封闭之效。” 说着眼睛就在瞟秦弈,那意思就是:你是不是门灵,就看这了。 秦弈也没法多想,一掌摁在了门柱上。 很快他就感受到了什么叫做“醍醐灌顶”。真就有一种极其清爽的感觉沁入脑海,识海“轰”地一炸,继而万千意识纷至沓来,之前在各类场合曾经感受过的什么混沌初开啊、什么生命绽放啊、什么纷纷大雪啊……等等等等,变得无比清晰。 就像是曾经看过的老电影,高清重制hd了似的。 连“雪花”上的铭文,都一字字看得清楚分明。 秦弈心中大震。 那字迹…… “轰!”界膜再震,看似就要被轰开。 秦弈睁开了眼睛。 掌心悠悠泛过波澜,波澜漫过蓝色光幕,就像大海之中有浪涛略过,又归于平息。 “轰!”界膜三震。 可这回却一动不动,反而是门外发出了一声被弹飞了的闷哼:“怎么回事?” 秦弈眨巴眨巴眼睛,左右看看流苏和居云岫,两人都用极度怪异的眼神看着他。 空气安静了两三秒,秦弈没好气道:“难道我以后就得这么抱着门?” 流苏道:“整个门带走,去找瑶光。这是她布置的天界,必有后着。” 顶点 第一一零九章 九婴之死 去找瑶光……说得好像知道瑶光在哪似的。 是的他们真知道。 他们甚至知道九婴多半要悲剧了…… 从天机子与九婴夺门那会儿,九婴当机立断不在这牵扯,飞遁回宫阙,想要掌握最后的抵抗力量。 秦弈大举反攻,分兵多路,四面开花,在这短短一盏茶不到的时间里,发生了太多事。秦弈收复石碑,门前谋宗凋零,昆仑大战将结……而九婴显然也遭遇了另外的麻烦。 出征幽冥之前,他留亲信大风驻守宫阙,这是很重要的布置。 天宫作为一个连池子命名都不可改的整体布局,自然蕴含了莫大的威能,是真正的天帝堡垒神座所在。诸天觐见,堂堂神威。可以说只要掌控了天宫,秦弈一大家子围攻一年也未必打得进来,也不敢随便打。 秦弈这“部队”可不是一般意义的部队,那都是他老婆,不可能受得起任何伤亡。 到时候就大有可谈,说不定就可以跑路外界,再起炉灶。 它飞速接近天宫,神念感知了一下,天宫威能引而未发,肃穆内敛,宫外还看见有侍女来回,不像有变故。九婴正自吁了口气,没变故就好,大风还是挺靠谱的,还担心它被四处乱战的状况诱出去呢,如今看来还是谨守了自己的交代,死守天宫不出。 一时九婴都有点后悔,在外面和他们打什么,早诱过来,直接打天宫攻防战就行了,谅秦弈也不敢。 九婴的想法历来都很丰满。 然而现实历来都很骨感。 进入宫阙外门,九婴落下云头,深深吸了口气:“秦弈,天机子,你们给我等……” 话音未落,它心中忽然警兆大起,属于开天大妖的可怕直觉促使它第一时间转身飞撤。 这地方不对! 就在它撤退的同时,宫中传来一声幽幽的叹息,氤氲时光弥散而起:“还算你反应快,但凡多踏进半步,你也别想走了。” “!”九婴魂飞魄散,连蛇鳞都倒竖起来了。 真是瑶光! 她居然已经占据了宫阙!什么时候的事儿,怎么连动静都没有?留守的大风呢? 慌乱之中扭过一个头看去,就见一个鸟头从身后砸了过来。 妖兽大风之头……留守的大将早已授首。 九婴只恨天地给自己少生了两只脚,多生了几个头,跑得太特么慢了! 其实它此时的力量未必逊色于瑶光,若是在宫阙之外公平一战,打不过也跑得掉,不至于如此惊慌。但它真的怕,打心底就怕。 当年那诛妖九箭,深藏心底的阴影,痛哭流涕沦为坐骑的屈辱臣服。 背刺之前浑身都在发抖的颤栗。 她被迫提前兵解之前,那冰冷的眼眸,仿佛看尽了千万年般遥远。 “九婴,你终有一日会死于我手,煎皮拆骨,炼为丹药,你信此预见么?” 八万年前的声音萦绕耳边,九婴既是憎恨,又是恐惧。 原来这么多年,内心深处从来就没能摆脱这个女人的阴影。每次见她出现,那过激的反应根本就不该是一位现任天帝。 这便是他们占卜所言,翰音于天吧…… 心中刚掠过这个年头,前方金光骤现。 “绷”地一声弦响,神箭划破长空! 如日轮翻滚,似月照乾坤,整个天宫周遭空气都被这一箭射得扭曲,继而一化为九,分射九头。 诛妖九箭? 极目望去,一个狐裘白裳的绝色女子,金环化弓,神箭离弦,眼里透着刻骨的憎恨:“九婴,煎皮拆骨,就在今日!” “乘黄?”九婴心中泛起这个种族,自己和她有杀父之仇?记不太清了。掳裂谷之妖以炼丹,反正也不是自己亲手去掳的,炼了那么多,至于谁是谁,早忘了…… 她的诛妖箭哪来的?哦,是了,赵无怀带去过一支,她们仿造过? 心中分析着,九婴动作可没落下,七曜之力同时闪起,分别对应一箭。 只要不被同时射中,它就不会有事。这乘黄才祖圣之能,实力还是不够…… 结果念头刚闪过,它就发现自己不会动了。 所有动作都变成了慢动作,就连体内血液流淌、细胞活跃,都比正常速度慢了几万倍有余,就像被静止了时光。那七曜之力都还没喷出蛇口呢,就生生卡在口中,以一种极慢的速度慢悠悠地往外飘。 那还有个屁的威力…… “瑶、瑶光!” 九婴魂飞魄散。 程程一箭,终究是阻了九婴一个停顿,可就仅仅这么一个停顿间,瑶光的攻击就已临身。 一出手就是极致的玩弄时光。 还非常体贴地,把诛妖九箭都变成了慢速箭。 九婴一动不能动,思维却是清晰无比,眼睁睁看着那九支箭,慢慢地、慢慢地接近。那种钝刀子割肉、无法抵抗的死亡临身,心理压力实在无法言喻,九婴连眼神都扭曲了,充满了恐惧与挣扎。 但再挣扎也没有用,求饶也张不了口,只能绝望地看着九箭接近、接近。 程程都忍不住瞥了瑶光一眼,瑶光神色无比平静:“这报复属于我,弄死之后尸首给你炼丹。” 程程不答。她对九婴没有任何怜悯心,可以说大快人心,倒是对瑶光的表现有些emmmm…… 这女人很冷酷无情啊,而且属于自我意志极为坚定的、言出法随的神祗与帝王。这样的人,又与流苏有深仇……该不会大家打完九婴,下一个对手是她? 仿佛看穿她在想什么,瑶光漠然道:“没错,你们的下个对手是我。” 随着话音,九婴九个头同时爆裂,此时才响起了九婴惨烈无比的嚎叫声,九道冲天血柱如喷泉涌起,成为了瑶光的背景衬托。 诛妖神箭,内蕴的能力未必能诛灭开天之妖,但能毁灭肉身、钉死神魂,之后怎么解决这种不死不灭之魂那就是秦弈考虑的事了。 瑶光微微抬头,看着喷泉血涌,听着九头哀嚎,没有一点表情。 看了一阵,又转身而去:“看在并肩作战的份上,我就不扣押你威胁秦弈了……你带着尸体走吧,看着寒碜。” “呵?”程程报仇的喜悦都差点被这话给说没了,又好气又好笑:“你但凡懂一点合纵连横之术,也不会在这当口得罪我吧,你这是怎么当天帝的?” “合纵连横?我要杀秦弈,跟你拉什么关系?你那十年里有多骚我又不是没见过,还指望你背叛秦弈不成?不先对付你就不错了。”瑶光摆摆手,身影消失在宫阙之内:“回去告诉秦弈,洗干净脖子等着。” “轰!”宫门闭合,九婴的尸身也同时坠地,两声合为一声,仿佛算好的一样。 程程神色古怪地看着宫门,自语道:“我说的合纵连横,是宫斗啊天帝小姐姐。你得罪我,我去给那死幽灵的金环加点码,天狐之媚如何?调调你的假冷淡……” 说归说,程程一时半会也没心情去考虑瑶光。她看着前方如山一样的九婴尸首,那曾经赖以自豪的九头不灭,如今九个蛇眸都黯淡无光,身躯血肉已经彻底被诛妖箭诛灭了每一寸细胞,根本无法再生了。 诛妖箭上闪烁着淡淡流光,那是九婴的神魂还被钉在其中,等待处理。 尸体可以炼丹,但这神魂要怎么解决,倒确实是一件麻烦事。什么都丢给居云岫的画卷祭炼是不靠谱的,至今画卷里面左擎天的神魂都炼不干净,天隐子的更是完全没动。毕竟画卷没有什么杀伐能力,居云岫已经很是吃力。 从“不灭”的角度去看,画卷能不能炼得了天隐子都是个问题……不知道秦弈流苏有没有什么创见…… 正这么想着,就见秦弈抱着个硕大的石拱门扑通扑通跑了过来:“瑶光呢瑶光呢?我不要做门房秦大爷啊啊啊……” 顶点 第一一一零章 战火暂歇 程程看秦弈那模样就想笑。 石拱门大得很,大家原先得到的石墩子直径都一人合抱不过来,可想而知以此为基础的石柱子和门型大致大小。 秦弈抱着一边柱子,整个石拱门斜扛着一路跑,眼睛都被挡得看不见。那感觉就像是小蛇形态的夜翎背着秦弈一样。 果然是兄妹。 见流苏和居云岫晃悠悠地跟在两边,程程忍不住问:“这什么情况?” “门既成型,便是神物,可是收不回戒指的,当然只能抱着。”流苏悠悠道:“然后他需要看门……一旦他离开了,说不定天外人就轰进来了。” 程程:“……为什么他需要看门?” 流苏和居云岫的神情越发奇怪了:“他好像……真的是门灵。” 流苏补充:“我和瑶光都不能操纵此门的性质变化,最多往里面叠加自己的套路,改变不了门本身,但他可以……而且看上去一点都不费力。若说他不是门灵,好像说不过去了。” 说这话的时候,流苏特意抬高了声音。 宫阙之中,瑶光直了半天眼睛,搓着手转圈圈:“真的是门灵,emmm……” 秦弈喊道:“瑶光,开门呐瑶光,有事相商!” 瑶光的声音强自冷静:“都滚蛋!再赖在朕宫阙面前,朕可要发动攻击了啊。” 秦弈一愣:“喂!” “喂什么喂?我们的战略合作已经结束了,从现在开始你我是敌人。”瑶光忽然笑了:“看你抱着门,莫名很爽怎么办?想让我帮你解脱,做梦吧你。” 秦弈暴跳:“能有点大局观不?” “你既然能守门,大局便无碍。玉真人尚在祭炼幽冥,届时三界稳固,你就解脱了,我影响什么大局了我?你要丢下门,那影响大局的人是你好不好?” “……”秦弈一时半会竟无言以对。 瑶光笑道:“想早点解脱这状态?那求我啊?或者说一声流苏是丑八怪,也是可以的。” 流苏冷笑:“你才是丑八怪,你又没我大!” 程程:←_← 居云岫:→_→ 瑶光大怒:“大一点了不起啊,我这才是标准完美,比我大的都畸形!” 程程:“?” 居云岫:“?” 秦弈实在听不下去了,无奈扯着暴跳的流苏:“先去昆仑安顿……把地上这九婴处理了再说,它神魂未灭,还有后患,不是吵这种无聊架的时候。” 被说无聊,流苏抿着嘴却没反驳,气鼓鼓地抓起九婴尸首,“咚咚咚”地走了。 瑶光冷哼:“都不愿意,那就等你们打破此宫,逼我出主意呗。不送!” 秦弈也没回话了,打破此宫是吧,你等着。 他也扛着门追着流苏去了。 一个扛着如山的九婴,一个扛着硕大的拱门,夫妻俩踟蹰前行,背影又搞笑又悲剧。程程居云岫始终一言不发,直到此时才齐声说了句:“瑶光,作死自有天收!” 两人齐齐转头,也气冲冲地走了。 畸形,你全家都畸形! 瑶光在里面翻了个白眼,直到此时她心中这还全是敌人呢,得罪个干净有什么了不起。 “天磐子!” “在。” “封闭宫阙,我要修行。秦弈的时光之道菜得很,跟不上我,等我太清圆满,哼哼,看我怎么揍他。” 天磐子:“……是。” 他总觉得陛下转世之后,性情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以前的陛下多高冷,平淡毒舌几句堵回去就算是因为额外给流苏面子了,要是对别人,多半也就一个冷哼完事。怎么会这样当众吵架,居然还吵胸的大小…… 简直不忍直视。 而且最后这话啥意思来着,您的大敌不是流苏吗?口口声声揍秦弈是闹哪样啊…… 哦对了……天磐子小心打量了瑶光一眼,陛下转世之躯……是秦弈的徒弟? 陛下好像还没有磨灭那个人格? 有点复杂了啊…… ………… 秦弈原路返回,顺便从封神之碑揪走了得意洋洋的狗子,又一路登上昆仑之巅。 昆仑战局已经收工了。 秦弈老远就看见夜翎叉腰站在山巅,周围有几只妖兽——或者该说天界仙兽,祥和地徜徉。那被控的戾气早就没了,昆仑本就是它们的家园。此时战火消去,山巅云雾深深,仙兽徘徊,鸟语花香,真开始有了点仙境的味儿。 夜翎很高兴地在和一只兔子玩,兔子小心翼翼,夜翎进一步,兔子就后跳一下,可怜巴巴的,看得夜翎直乐呵。 这讹兽……算了。晾它起不了浪花。 这里龙凤鲲鹏螣蛇饕餮都有,对妖兽效果太bug了,夜翎不玩它,也有狗子玩。 狗子眼睛都在放光:“那只兔子那么可爱,不如我们把它……” 秦弈敲了它一下:“不许吃。” “才不吃,吃了不会说真话,那日子是人过的?” “咦?你不是能控神性?” “这是它肉的药用效果,不是神性。”狗子道:“算了,不烤就不烤。” “你现在很能自控了嘛?” “那是当然。”狗子很是得意:“我现在的贪有了点变化,想知道么?” 秦弈笑笑:“想去星辰大海看看了吧……我也是。” 始终臭着脸的流苏终于搭了腔:“会有机会的,早晚。” 上得山巅,环顾四方。 昆仑之海的海潮已退,海洋妖兽尽归海底,天空妖兽已经散去,安安已经回了地面,倒是羽裳还很尽职尽责地在空中逡巡,似在巡逻。 耳边传来孟轻影酸溜溜的声音:“这羽人……便宜你了。” 秦弈失笑,转头看去,朱厌被一杆银枪掼在山壁上,还被凤凰之火洗礼过,多半神魂都死透了。朱厌之血渗于银枪,枪上正散发出杀伐之气,有火焰隐隐,似乎有种祭炼之仪正在进行。 李青君也在看枪,此时转头笑道:“回来啦?呃你这门……” 秦弈把门放置在山巅,一屁股坐在地上,还不忘靠着石柱:“这朱厌啥情况?” 孟轻影道:“它与青君属性相契,或可给青君炼一把战争神兵。” 秦弈笑道:“凤皇陛下还是手段多,那……看看九婴怎么处理?” 流苏“咚”地把巨大的蛇身丢在地上,一群女人围了上来,啧啧有声:“真是九婴啊。” 在天外人概念普及之前,几乎所有人心中的最终boss都是这货,可没想到一坨死在这儿,等做蛇羹似的。想想也真是恍如隔世一般,己方大军压境,摧枯拉朽,胜得并不费多大力气,和脑补中的艰苦卓绝有很大的距离。 当然,可能艰苦的在后面。 狗子擦了把口水,没说话。刚刚才表示过自己逼格上涨,一时半会不好意思说想吃蛇羹。 也不敢吃,九婴神魂未灭,它没有把握不被反噬。 如何彻底弄死一个太清,忽然成了摆在所有人面前的一个巨大的难题。 为何人人求“彼岸”“超脱”?太清之不灭,就是最典型的标志,别人想杀你都杀不成,就算惨如流苏当年、或者残魂被封得跟烛龙一样,也都还可能有再起之日。 瑶光当年解决不了烛龙,只能封印。瑶光自己的兵解、冥河凤皇的转世,本质都是为了逃过拘禁的下场而已,也含有重走一次人类之路的想法,单说死亡的话,她们都死不了。 若说封印九婴之魂吧……不是不行,只是大家经历这么多重新崛起的事情,都有些慎重,万一哪天被九婴翻盘了岂不是搞笑? 孟轻影和流苏窃窃私语商议了半天,最后公认:“这事儿,得把冥河喊来。若论生死与净化,世上没人比她懂。” 第一一一一章 生死重定 曦月明河师徒俩此时在尝试把星图收为己用,任务比孟轻影她们的麻烦不少。 星图是遍布整个天界的,也就是天幕苍穹,一一和真正的星辰勾勒对应,完成一界构图,是瑶光耗费大量时间心血的大手笔。整个天界范围无处不是星图,地域庞大无比,两个人想要一一收服要花很长的时间,一年半载都不够用。 并且此地的姐妹们在这方面全是外行,都帮不上忙,曦月已经调天枢神阙道士们上来打下手了。 作为一个整体阵法来说,阵核应该还处于天宫内部。理论上说,此时诸天星辰是已经直接被瑶光接管了。 她俩从外部一个个去扭转是个超级笨办法,并且说不定只是无用功,很容易被瑶光通过阵核直接收复回去。但也得尽量去做啊,至少不能被瑶光太容易掌控全局,好歹拉锯一下吧。 这欺师灭祖做得……嗯,起码明河毫无心理障碍。 早在瑶光牛逼哄哄地表示曦月该喊她做师父的时候,明河就很想灭祖了……本座诞于你之前,当年也与你平起平坐,居然还得喊你做师祖?是可忍孰不可忍。 我是转世掉了辈分,你也转世了啊!你那李无仙身份还得喊我做师娘呢! 哼! 曦月也没啥心理障碍,因为她在这个过程里隐隐有突破太清的迹象了……她之前没能太清,被徒弟超车了,正一肚子不爽呢。 勾勒星图,上体群星之意,这就是她的道途追求,在天界浓郁的灵气沐浴之下,做着做着就能太清了……这时候哪里还能分心去想瑶光和自己什么关系,早些时候压根就不认识那女人啊! 当明河收到秦弈召唤,屁颠颠回去见情郎的时候,曦月身上的太清之意已经隐隐弥散。 在昆仑山巅的一伙人遥感曦月太清,心中都有些震动感。 九婴神魂有知,说不定都会有点震动。 因为目前秦弈一伙人,太清的是秦弈流苏明河轻影,三个远古大能,一个疑似门灵,都不是一般人,他们的突破不具备代表性。 曦月似乎是他们这方第一个从正常人类修士突破成太清的。 说他们这伙人bug,其实都是吃的“前世”红利,唯有曦月靠自己。虽然曦月也接收了徒弟渡来的幽冥意,有了上体天心下感幽冥的天地印证,那也只能算是一种造化,别人也会有别人的造化,不稀奇。 这对于秦弈一伙的鼓舞无与伦比,程程居云岫她们都会觉得,之前那几个太清没什么可参照的,而曦月真可参照。既然曦月可以,那我们也可以。 要是传出去,可能对天下修士都是个鼓舞。 鹤悼那种闭关一万年的苦逼太让人望而生畏了,曦月的挥洒自如才让人称羡。 明河驻足回望,眼里也有些消失已久的孺慕:“师父确实厉害。” 孟轻影在一旁酸溜溜:“床上更厉害吧?” 明河:“……” 她转回头,正想和孟轻影撕一撕,转头就看见秦弈可怜巴巴地靠坐在门柱上,抱着膝盖蹲那里。 明河乐了:“秦弈,卖唱呢?” “是啊,要听十八摸不?” “呸。”明河目光落在九婴尸首上,若有所思:“喊我来为了这个?” “是啊。”流苏有些没面子地道:“这种事你最有发言权。” 这后院什么人才都有,堂堂鼻孔人已经很难装得无所不能了……真是个悲剧。 “这事如果按照我们原有的天道规则,是无解的。”明河道:“原规则下,逝者在我这里净化,从此不复原生,也就是死亡轮回。但太清者,超过我的能力,也就是到了彼岸。原先狭义的彼岸,还真的是冥河彼岸之意。” “比你强,就是不灭?”秦弈道:“生死门房……原来我们一个职业。” 明河:“……” 说笑归说笑,冥河这个逼格是真的很高的,代表了整个世界天道的生死之隔,彼岸都由来于此。在场的妹子们听了都有些挠头,这货居然被自家男人啪了,属实跟啪了世界没太大区别…… 明河懒得跟秦弈扯淡,续道:“以这种概念计,冥河这个概念是无法太清的,也就是我曾经的无相巅峰与太清之心,伪太清。而今时今日,我已非幽冥之灵,用我的实力去划分已经对不上了。” 秦弈道:“可如今幽冥无灵。” 明河道:“所以无数远古残魂羁留裂谷。本来它们早该净化了……” “原来如此。”秦弈沉思片刻,忽然道:“其实说白了,本不该有什么是不灭的,之所以能不灭,只是力量不够磨灭它。冥河算是天道划分的生灭之线,超出即不灭。我们想要磨灭而做不到,也是因为我们的力量没超出天道定义。” 流苏道:“所以要灭太清,就要有超出规则的能力,或者天道由我来定义……真正做到了这一点的话,那便是太清之上,造物之主。此前天隐子他们展现出来的,只是定义的解释权,不是真正的自己定义。” 秦弈道:“你可以办到么?巅峰的时候。” “唔……应该说还是在解释,而不是自己下定义,不过已经有点那意思了,我可以把空间定义解释得比较流氓……在某种程度上,已经算是超出了此世天道一环,毕竟此世也不过是空间的一部分而已,它还不够代表空间。” “这很了不起了啊。”众人皆惊叹:“实话说,在此之前我们确实没想过这么大的层面,时与空果然还是最可怕的。” “生死也不见得差了……”流苏犹豫地看了看秦弈背靠的门:“我觉得你不妨试试,自己来解释这个生死。” “我?我才太清初期。” “但你是门灵……”流苏说了一半没说下去,啪了冥河其实不算啪了世界,门才是世界规则的集中具现化,门灵才是世界意志。 敢情大家都被世界啪了…… 这就是凡人常说的,没法反抗命运,就闭眼享受? 太操蛋了。 但是话说回来,此番“家庭会议”,对这伙人的影响很重。 那是一种……对世界本源与道则不再敬畏的更高维度眼界,自此拓开。 确实如此……此世规则不过是基于宇宙大框之下的枝叶,时空不是因它而生,生死也不是由它而始。 哪来的太清就可以永远不灭?没这道理,那无非是磨灭的力量还不够而已。 天道对此的规则界定,以冥河实力为界? 那为何不能以太清圆满为界? 此世之则,由我定义。 “咔”……每个人都仿佛产生了一种幻听,好像一个时钟被拨动了指针一样。 却是秦弈手按门框,门上的光幕产生了奇妙的动荡与褶皱。 居云岫试着从画卷里提出了天隐子衰弱的神魂。 天隐子:“???” 一群人围了上来,揉着拳头。 “你们干什么?救、救命啊!” 天隐子的惨叫声响彻天际,各种各样的凌虐降临,把它彻底打成了一丝衰弱的游魂,再度投入画卷里继续炼。 不是弄不死,是没必要了……还不如给画卷加点灵。 被诛妖箭镇着的九婴神魂惊惧地扭曲起来,诛妖箭都被被震得开始颤动。 九婴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潜力,想跑。 它知道会死,真的会死。 程程一直在关注,一脚踩在蛇头上:“想跑?” “不!你们不能炼我!”惨叫声远远飘传,直临天宫。 还没进去闭关的瑶光豁然转头,眯起了眼睛:“天道更改,生死重定?” 她踟蹰片刻,也不知道想了些什么,最终化为这样一句:“来人,给九婴上柱香。” 天隐子灰飞烟灭,九婴神魂丧失,神性剥离,水火与血肉重生的神性变成了纯粹的法则,镇于封神之碑里,等待天帝重封。 太清不死不灭的神话……从此破灭。 顶点 第一一一二章 瑶光之池 九婴既死,躯体被程程大卸八块炼丹去了,孟轻影也兴致勃勃地一起去提供凤凰火。秦弈对这种事情不太感冒,却也不会阻止,便没去掺和,继续研究他的门。 撇开门灵不门灵来说,一个完整的门,意义真的太可怕了。 之前没有留意,当此刻尘埃落定,众妙之门置于昆仑之巅,那种玄之又玄的味儿终于彻底散发开来。 有幼龙雏凤,绕于门上,徘徊不去。灵鸟白鹿,左右徜徉。 万千大道,尽出其中,日月星辰,若隐其幕。生命寂灭,万般造化,混沌演变,万灵翱翔。 此时此刻的秦弈,再也没有以前那种“捕捉大道却捉不住”的感觉了。 仿佛大道写在脑海,一切了然尽知。 甚至可以自由发挥取用,便如刚才的解释生死。 他很鸡贼地再度把规则改回去了。 最后之战难料,万一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大家还能保命。界限定得太高,不死的成了天外人了,那才叫砸了自己的脚。 九婴泉下有知,估计要气得活过来再死一次。 能随意界定生死规则,也就意味着秦弈已经彻底掌控了在此世框架下的道则解释权。 如果此世也有个“至高神”的概念,他已经可以算是了。 修行虽然还是太清之初,意已经到了。 意到了,能量的修行其实就只是小事而已,在地上或许资源不够,可这是天界。 九倍灵气不说,昆仑之上仙物无穷无尽,在地面上人人头疼的资源造化,在这里几乎不需要考虑,随便散个步都是造化…… 大家都有些懈怠感,在这昆仑之巅修行太舒服了。 不过秦弈自己懈怠不起来,别人可不像他顶着个门不敢离开啊。 数次试图观察门外,倒是可以观察得到,外面的浩瀚宇宙,一片茫茫,并没有之前那个强大天外人的痕迹,倒是有两个仆从模样的,在远处监视。 能够理解,天外人又不是吃饱了撑的一直在门那边蹲着,人家也是有自己的事在做。留两个下属盯着才是应有之理,此前九婴召唤天外人,也是过了好一阵子才得到回应的。 但所谓自己的事,除了常规修行之外,那就一定是在进行针对此界的某种操作,秦弈甚至脑补出对方正在组装歼星舰来轰门的画面了…… 不能懈怠。 但话说回来,既然对方不是一直蹲在门那头,就两个人盯着……别说这两个仆从了,就连那个强大的天外人自己,在门完整之后也已经无法透过光幕看门内状况了,所谓盯着也就是看有什么动静而已。 那秦弈也就没必要一直抱着门了啊…… 想到这里秦弈总算吁了口气,小心翼翼地离开寸许……没事,于是又离开了些,嗯,确实没事。 只不过当他离开门之后,门又恢复了常规模式,也就是并不着力于封闭防护之效了,这就很危险。 秦弈委屈巴巴地坐在那里:“这日子没法过,必须解决这个后患才行啊。” 好几个人盯着他,目光都有些诡异。狗子忍不住道:“只是因为此门无灵……你附身到门上去做个很有前途的门灵就完事了,要肉身干什么用?” “咚!”秦弈飞起一脚,狗子惨叫着飞出了昆仑。 秦弈气道:“怎么你们也那眼神?我做一个门更粗是吗?” “咳咳,没有没有,我们只是在想那个形态是不是更可爱……” 秦弈“嘭”地变成了一扇门,迈着门柱“吨吨吨”地跑过来:“我现在也可以这形态啊!” 女人们都笑喷了,流苏转身抓着夜翎,低声怂恿:“变个蛇,去你哥哥门中进出几次给大伙乐乐。” 夜翎一时摸不着头脑,听说大伙会乐,也就真变了个蛇,憨头憨脑地去秦弈变成的门里进进出出。 秦弈:“……” 众人笑得前仰后合:“秦弈你也有今天。” 远处的天宫,号称修炼的瑶光嘀咕自语:“乐乐乐,这伙人就知道傻乐,大敌当前都能乐成一团,那么多年乐过来也不腻味。吵死了。” 如果天磐子在此听见,多半会更怀疑人生。 您修炼得好端端的怎么会偷听到千里之外的昆仑巅去,您这叫修炼吗……再说了人家一家子乐呵他们的,关你什么事,大家本来就是敌人,悲喜能互通吗? 很遗憾天磐子不可能在此,因为这是瑶光自己的小仙境,绝对禁止出入。 她此刻还在池子里泡着呢……瑶光最爱泡澡澡了。 池水主体是昆仑虚的演世莲池,但已经改造过。演世莲池是死水,如今这是活水。 左边有山,是先天息壤加上五色天石构筑而成。山巅有雪,是太一生水与昆仑玉晶相融所化。山间有火,是玉虚青莲火,温暖烛照。 于是雪水化泉,汩汩流淌,在山下凝聚成池,池水又渗入地底,由火蒸腾而上,又化为最纯净之水气,绕回山巅再聚为雪,如此往复,形成活水。 那时候秦弈曦月残留的某些东西,当然已经不可能存在了…… 这是瑶光的瑶池。 池间水温澹澹,雾霭蒙蒙,掩映着如玉肌肤,若洗凝脂。 九婴永远不敢相信,自以为一字不可改的瑶池,其实屁用没有,完全就是瑶光设计来享受泡澡澡的……当然啦,修行用处是有,这样的先天五行,凡人泡了都能成仙的。 某种意义上,九婴其实帮瑶光完成了很多事情。便如分赐星君,点亮了诸天星图,再如搜刮资源,拔走昆仑,攻取建木……都是瑶光曾经想做而没来得及做的事。 确切点说,也未必是来不及,而是不一定想做。 这都是大因果,瑶光当年看见了多远,谁也不能确知。如今九婴身死道消,都不知是否为她趟雷应劫。 至少……有一部分因素在吧。她早准备过兵解,或许早就想过让人趟雷,自己转世之后来摘桃子。 虽然她也算漏了一些东西,差点栽了,事态发展和她所想要的并不一样了……不过还好,总算还是入主了天宫。 往事已矣,瑶光无意识地拨弄着池水,以后的事嘛…… 先看看这男人什么时候来谈判吧。 她又忍不住偷窥昆仑去了。 那边秦弈变回人形,夜翎“咚”地撞在他胸膛上,被他一把拎住,卷成一坨那啥,放在肩膀上。 狗子从崖边爬上来,差点没哭出来:“这差别待遇……秦弈你是真的狗。” 秦弈瞪眼:“那不废话嘛,夜翎是我妹。” 狗子气道:“行行行,我知道那是你妹,还有好几个从门中诞生的,可能还是你女儿。” 秦弈傻了眼。 环顾一圈,所有人都干咳着转过脑袋。 秦弈算是明白她们之前那诡异的眼神是怎么回事了…… 话说自己这身躯,取的是流苏瑶光的基因,由轻影捏成……这关系还没弄明白呢,然后她们成自己生的了? 贵圈实在太乱了…… “行了行了。”秦弈狼狈地转移话题:“这门虽然对大家修行极为有利,可隐患在此,长此以往不是事,我们还是必须解决这个后患。是该打出去还是怎么的,大家计议一下?” 流苏反问:“你怎么想?” “我还是觉得要找瑶光。”秦弈道:“如你之前说的,天界是瑶光布置,她应该有一些连九婴都不知道的后手,这倒罢了,最关键的是……我必须要解决无仙的问题啊!” 流苏转头看看李青君,李青君正抱着一只兔子在玩,见人们都看她,她叹了口气,低声道:“去试着谈谈吧……我觉得瑶光其实……也不是我们原先想象的那么坏。” 瑶光出神地拨着池水,紧紧抿住了嘴唇。 识海里又有什么在翻涌,好像在喊:“瑶光!放我出来!” “死回去,一个骚蹄子人格,天天想做主,有你说话的份吗!” 顶点 第一一一三章 和瑶光的初次谈判 既然不是双魂,而是同一人,那么实际上根本就不存在有个小姑娘在喊“放我出来”。 那是瑶光自己在精分。 当那个情感居于首位,她就是李无仙。 当听见李青君的话语时,对姑姑的情感起了波动,于是就有了“放我出来”的臆想。 之前在天演流光之中两个人格吵架,实际就是精分的自言自语,一个小姑娘踢踢踢、或者抱着膝盖蹲那里,都只不过是瑶光自己的臆想,而不是实际存在那么一个灵魂。 更早一些,李无仙和秦弈你侬我侬的时候,内心有个厌恶情绪“滚啊臭男人”,也是自己的精分,并不存在一个瑶光灵魂在叫喊。 典型证据就是,在梦中魂体相对之时,并没有瑶光的灵魂出场,从来就只有一个灵魂在分饰两角。 当时秦弈甚至没法理解,脑都快烧了……某种程度上说,挺惊悚…… 不过对于惯常修行灵魂、连分魂都习以为常的修士们来说,这其实很普通。秦弈的修行时间终究还是太短了,才觉得不适应而已。 当九婴传音天下导致瑶光觉醒之后,她当然不可能会被一个区区二十年的新人格占据了情感首位,本来正常做法,她应该磨灭了这个人格才对。 按道理,自己的人格自己怎么处理和别人无关。可有趣的是,如果她真磨灭了这个人格,秦弈一定会和她不死不休。 怎么说呢……就像是某人洗心革面要改个性子,结果旁人要和你拼命,认为你杀了他老婆。 一种啼笑皆非的感觉。 在最初时,瑶光不去磨灭这个人格,仅仅是因为时机不对——当时共同大敌是九婴,流苏连跟她的血仇都能先压下,她当然也不会在那种当口逼得秦弈决裂,那就太蠢了。 但同一灵魂,即使人格性情都全然不同,可记忆是同在的。 可人的情感,恰恰是受记忆和经历而生的。 你不去磨灭它,越是长久,属于李无仙的情感记忆就越来越和瑶光的情感结合,互相渗透互相弥漫,即使没占据上风,也总是会产生一定影响的。 导致现在瑶光看着秦弈和李青君的感觉越发复杂,而越是这种复杂,又越是反过来影响她不会再兴起磨灭李无仙的念头,她无法面对那时候秦弈李青君的愤怒。 保留李无仙人格,秦弈李青君看她的时候,还有慈爱的目光?那种目光让人很舒服? 真是见了鬼的感受。 原先她真恨秦弈恨得咬牙切齿,如今……已经说不太清了,总觉得那是很亲近的人呀…… 甚至连恨意的缘由,都有了点小小的混乱。 恨的是渣男? 原先的恨意是这么回事么?搞不清了,总觉得不是这么回事来着。 所以天磐子觉得,陛下转世后怎么不一样了……当然不一样了,任何人多了一世记忆影响,也不可能还一样啊。 不管了,想杀了那死渣男总是没错的。 瑶光长长吁了口气,慢慢从池中站起身来。 这确实是一具完美的身躯呀……长腿细腰,玲珑有致,羊脂白玉般的肌肤,连自己手触上去都心动神驰。那地方说是没流苏大,其实挺有料,正如她所言,完美匀称,何必求大? 瑶光很喜欢这身躯,感觉和自己原先的几乎一样。 最让人气愤的就是,被那死渣男玩过,什么姿势都用过了。 最最最气愤的是,自己还记得那是什么感觉。 “骚蹄子,亏你还是个皇帝!”瑶光气得继续骂自己:“一点脸都不要!” “你自己不是也挺回味……” “我什么时候回味过!” “你刚刚还在摸……” “我摸的是自己身子,好摸得很,关他什么事!” “那是我的身体!” 瑶光冷哼:“李无仙,你是不是还在等你师父救你?我告诉你,现在天宫收复,我底气甚足,已经不像原先那样非要与他们合作。他敢再出现在我面前,我就让他死无葬身之地!你就乖乖地看着朕怎么玩……” 外面适时传来喊话声:“秦弈求见瑶光陛下,有事相商。” “扑通!”瑶光一头栽进水里,狼狈地露出脑袋:“不见!” “……”秦弈继续喊:“秦弈孤身前来,诚心相谈。外敌尚在,大家坐下来谈谈总好过针锋相对。” 孤身? 瑶光探出神念扫了一下,只见秦弈抱着个门站在宫外,旁边确实没人,流苏不在,李青君也没来。 流苏不在,意味着不想启衅;李青君没来,意味着不想打感情牌。 还真是诚心谈正事的节奏? 他还真不怕独自来这里被我弄死啊? 看他那门,真是可怜,一刻都不敢离开,蜗牛背壳似的……噗嗤。 瑶光懒洋洋地靠在池水边上:“放他进来。” ………… 秦弈被侍女一路带进这个小仙境时,本以为是什么闭关清修之所、又或者是待客之所,结果一踏进来看见雪山温泉,仙境渺渺,分明是浴池……他愣了一下,就看见云雾之中,浴后的瑶光身披浴袍,顺着湿漉漉的秀发,慵懒地靠坐在池边。 浴袍之下,春光隐隐,雪白的藕臂粉推轻露着,充满了少女浴后的别样风情,诱惑得触目惊心。 秦弈看着那张属于无仙的脸,心情也是极为复杂。 如果这是无仙,那就是挑逗师父,要爱爱了。 可这是瑶光。 秦弈实在没想过瑶光会在这样的场面下见他…… 她故意的? 可这本应该很暧昧的场景,却因为秦弈带着一个硕大的石拱门,什么意境都破坏殆尽。秦弈放下门,正要说话,瑶光抢先开口:“来送门求饶?” 秦弈失笑:“老实说,我便是把门送你,你也不敢要。” “哦?”瑶光美目流转,笑吟吟道:“我为什么不敢要?” “没我控制,天外人随时可能轰门而入。摆在你身边的话……”秦弈顿了一下,声音忽然又有了种奇怪的柔和:“不说你敢不敢……我也不能让你独自面对天外人。” 瑶光倒是怔了一怔,之前想好的一些讥刺之言竟然说不出来了,半晌才道:“你这话,是对李无仙说的,还是对瑶光?” 秦弈道:“既是对李无仙,也是对瑶光。” “是想联合对敌,还是另有其他?” “……另有其他。” 瑶光笑了:“我怎么就不信你这渣男说话呢?戒指里多半还带着冥华玉晶,想把我神魂割裂出来封印囚禁吧?” 秦弈沉默片刻,忽然从戒指里取出冥华玉晶,远远抛给了瑶光。 瑶光彻底愣住:“你……” “如果你可以分割神魂,那……可以把无仙分割出来给我。”秦弈平静道:“时至今日再找一套塑造躯体的材料已经不难,我可以为棒棒重塑身躯,也可以为无仙塑一个。从此你和无仙便是两个人,大家不用纠结。” 瑶光真没想过秦弈会这么考虑,本该确实属于一个不错的提案……可她此时听了,却不知为何非常不爽:“把李无仙分割出去,然后你们对付我就再无顾忌了对不对?你可以帮流苏打我杀我封印我,再也不像之前这么投鼠忌器?” 秦弈一时不好回答。 确实是有这个意思,大家本属死敌嘛。但终究还有共同外敌在,那也是以后的事情了,这种话大家默契心知就好,直说出来就很尴尬了…… 他只好道:“并无此意……” 瑶光从躺椅上坐直身躯,目光凌厉地瞪着他:“你重塑躯体给李无仙,然后你抱着新生的李无仙大快朵颐去了,这具已经玩过的躯体怎么算?你这是要杀了你欢好过的女人?” “哈?”秦弈目瞪口呆。 这真是……大逻辑家!竟特么完全无言以对! 瑶光愤怒地把冥华玉晶给丢了回来:“tui,渣男!” 秦弈拿着冥华玉晶,傻了。 第一一一四章 我要扣押你 天帝小姐姐,你这丢回来…… 你不是知道这冥华玉晶原来的用途吗?是为了把你分割出来封印的诶。 也就是说这是我想谋害你的作案凶器诶。 我把这凶器丢给你,是示好的意思,然后你丢回来……常理来说这种丢回来是指不接受示好,决裂对吧,可她说的话是那意思吗? 看着瑶光气鼓鼓的样子,那胸膛起伏,浴袍掩映之下,春光若隐若现。秦弈神色古怪之极地憋了好一阵子,才试着道:“要么,你神魂分离出来,我给你重塑一个躯体。” “免了。”瑶光冷笑:“真把神魂分离出去,恐怕等来的不是一个躯体,是流苏的折磨吧。” 这又不行那又不行,你闹哪样啊! 秦弈终于憋不住了:“所以你是很喜欢顶着这个和我欢好过的躯体吗?” 瑶光瞪大了眼睛。 气氛一时凝滞。 秦弈眼睁睁地看着瑶光的脸色越涨越红,最后连脖颈都红透了,那原本凌厉冰冷的眼眸变成了杀气冲天:“秦弈……你是想死!” 随着话音,身躯已经无声无息地到了秦弈面前,挥掌就是一推。 秦弈“嗖”地闪身躲到了门后,这一掌便击在淡蓝光幕上,泛起了一圈涟漪。 门的那头,两个观察的仆从发现有动静,探头看了一眼。恐怖的能量透门而来,两个人脸都被打歪了,牙都掉了一虚空都是。 两人无比委屈地抱着脸:“……现在这门对面的人怎么如此暴力,尊主不是说都是俊男美女吗?怎么感觉九婴这种妖兽都比他们礼貌……” 那边秦弈心有余悸地从门柱后探出脑袋:“瑶光!你杀过我一次,还想再杀一次?” 瑶光的手僵在那里,气氛再度凝滞。 秦弈以前不想承认自己是门灵,到了现在各种“证据”,已经不知不觉认为自己确实是个门灵了,只是不知什么原因遗忘了过往。 当这话出口,气势也起来了,从门后绕出去揪着瑶光的手腕:“我孕育你们出身,沐浴你们大道,你们的回馈就是把我打爆了,是人?打爆一次还不够,我转世回来,你还要再爆一次?” “我、我……”瑶光一步步后退,俏脸还是通红,刚才是气的,现在是憋的。 这与一般杀人确实不太一样,即使她杀流苏,再度面对流苏的时候也是继续撕,可不会有什么理亏弱气感。但秦弈这个……如他所言,你什么都是他带来的,没点回馈就算了,反倒还把人家打爆了,这就有点…… 孟轻影的忽悠又在心头浮起:这是天道还报。 秦弈电音弥漫:“瑶光,你欠我的拿什么还!” 瑶光脱口而出:“都肉偿了你还想怎样!” 秦弈眨巴眨巴眼睛。 瑶光也眨巴眨巴眼睛。 这话的意思……被啪了也白啪,算两清? 可是肉偿的人是李无仙啊,你以瑶光的身份肉偿过?没有啊。 两人同时想到了这么一点,瑶光脸上再度浮起了羞恼:“反正都是这身子,别想让我再偿一次!” 秦弈:“……我还没说呢,是你想吧。” 瑶光恼羞成怒:“放手!便是流苏在此,我也再杀一次,别以为我不敢再杀你一次!” “砰”地一声,左手推了出去,正中秦弈胸口。 秦弈闷哼,嘴角溢出了血迹。 瑶光脑子里轰地一炸,属于李无仙的感情肆无忌惮地冲击,冲得她头痛欲裂:“瑶光!你伤我师父,我和你势不两立!” 瑶光咬着下唇,用力压下自己的精分,勉强道:“你……你怎么不挡?我没动真的,又不难挡……” 再怎么没动真的,一位太清中期的恐怖大能随手一推,那也是排山倒海,秦弈连护罩都没撑一下就硬吃,伤得可不轻。 秦弈有些辛苦地喘了几口气,才低声道:“其实所谓门灵,我自己不记得,也谈不上仇恨,拿这个占据制高点没太大意思。倒是当年我骗了你,后来又……虽然其实我是自保,只能那么模棱两可地说话,否则可能早已死在你手里……但你意难平,也是理所应当。” 瑶光默默看着他,没说什么,那原本被他捉着的手腕却没再去挣。 秦弈又喘了几口气,续道:“如果非要说一种制高点的话,那你是杀我妻子的大敌,哪怕你也可以算是被她重伤同归,大家的仇恨终究并未抹平。棒棒孤苦伶仃地困在暗无天日的棒子里几万年,我怎么对你都没有心理障碍……” 瑶光淡淡道:“是,终究是敌。” 气氛三度凝滞。 好像说开了就这么回事,我当年骗你瞒你,后来试图封印你,看似让你意难平,可难道不是理所应当? 你在恨什么? 大家本就是敌。 但这看似冰冷的话语,却是在挨了一掌吐血的前提下说的,却似又在这冰冷之中带上了别样的温度。 恩怨分明。 妻子的仇怨要报,个人的恩义……个人有何恩义? “我和你并肩共处,周游天下,布道人间……好几个月。”秦弈认真道:“如果不算时幻空间的流速之变,单论正常相处的时间,其实我与明河轻影她们相处都没有和你相处得久。老实说,你的心胸眼界我很佩服,布道人间,文明传承,分隔大荒,保存薪火,我身为一个人族,也很感怀。大家道虽不同,求同存异可也,如果无仇在先,那我会把你当成一个朋友。” 瑶光的眼波微动。 其实秦弈的气度和胸怀,那几个月给她的触动也很大。几个月来,和他有过争辩,但从来不会激化,他很豁达也很随和,会尽力去理解你的想法,哪怕不同意,也就是一句“你做你的,我做我的”,似乎那种尖锐的针锋相对从来不会出现在他身上。 那时候以为是他“喜欢将来的自己”、让着自己,后来以为他是怕死、不敢吵。 或许这两种因素也都有吧……但归根结底是他本来就是这样的性情。 大家道虽不同,只要能找到可以认同的地方,那就求同存异可也…… 人族妖族的万载死仇、冥河凤皇的累世宿敌,在他居中之下居然都已经淡化。甚至连凶魂饕餮,他都敢养……流苏在他身边,也没什么脾气。 他能成为这场天地之劫的核心枢纽,不是没有来由。 如果曾经自己与流苏之间有这么一个人在,还会不会爆发如此惨烈的道争? 很可能是不会的…… 可惜没有如果,当年没有他。 如今有了……在此天界两分的格局里,他孤身入天宫,明知道随时可能出不去,还是来了,试图争取共同对外。 瑶光心中暗叹一口气,面上还是淡淡道:“你当年怕我怕得要死,模棱两可胡诌一气,不就是怕我杀你么……如今怎么敢孤身见我,莫非以为自己太清了无惧于此?” 秦弈道:“我孤身来此,是因为我知道瑶光是极识大体的智者,外敌未灭,不会先启内衅。” “你很了解我?” “是。” “那你就错了。”瑶光冷冷道:“我不杀你,但我会扣押你,连门在内,都别走了。” 秦弈无奈地笑笑:“你扣押我,有任何意义吗?” “有。”瑶光眼波流转,也笑了起来:“让流苏以为,你在此乐不思苏了,不知会不会气得从昆仑之巅跳下来?” 顶点 第一一一五章 瑶光无仙的交错 秦弈觉得,瑶光本来应该是世上最了解流苏的人。 然而现在的流苏…… 他脑海中浮现出发之时流苏语重心长的交代:“此去危险是不会有的……但若被掳进后宫做了天帝妃子,记得一定要在上面,拍下她抽搐的样子回来给大伙乐乐。要是反被那货拿皮鞭折磨,堕了我们家的名声,回来看我们怎么收拾你。” 其实大伙很想表示拿那种玩意回来我们也不乐啊…… 李青君更想表示老娘看自己侄女抽搐到底乐个啥…… 秦弈表示……算了,这到底有什么好表示的。 反正看着眼前的瑶光一副尽在掌握的小模样,秦弈叹了口气:“行吧,扣押就扣押。反正我们有很多事需要商量,也不是三言两语能完事的。” “呵?”瑶光笑道:“我是扣押你,不是留你做客,你还满脑子商量事情?是不是还要给你安排两个侍女啊?” “那你想怎么的?关我禁闭,绑起来吊着?”秦弈威胁:“我告诉你啊,一旦限制我的行动,这门会被轰……” 瑶光打断他的话:“现在是你落在我手里,你那态度怎么反倒像是我落在你手里似的?” “我是来谈事的,不是被你捉来的。” “有区别吗?你自己送的。” 秦弈没好气道:“按你这意思,如果你落在我手里,我就可以很牛逼了是吧?” 瑶光眼波流转,露出一丝妩媚的笑意:“那是当然,难道你没这么想过?” 秦弈暗道你想的东西偏差真大,你眼中会这么想的人其实是棒棒,你眼中会跳脚大怒的棒棒其实会狂喜…… 所以当年最懂棒棒的你如今已经完全不懂棒棒了,放手吧,棒棒是我的。 嗯。棒棒当然是我的,你们又没有。哼。 当然面上他不会这么说,只是板着脸道:“你若折磨我,有朝一日落我手里,当然我也会报复回来的。” “其实我本不想折磨你。”瑶光声音越发妩媚:“但现在……” 说着纤手抚上秦弈的胸膛,来回拂拭着。 秦弈想跑,却发现动不了了。 时停。 在瑶光面前玩时间,那是真的没得玩,何况他刚刚受伤了…… 于是一动不能动,眼睁睁看着瑶光解开了他的万妖法衣,露出里面洁白的里衣。 “哟,这么个桃花男,居然还是这样纯净的白衣,是不是想说你内心还很干净?” “我可没这么说,就一内衣能不发散思维么?”秦弈气急:“你到底在干什么?” “撕”地一声,里衣被瑶光撕成了两半,露出健硕的胸膛。 瑶光纤手轻拂着,口中似是随意地回答:“如君所见,玩你啊。” “我特么……” “外面看着清清秀秀,其实跟个野兽一样,呵。所以这是衣冠禽兽?” “这个词本意不是这个样子的,建议你深入基层问问……嘶你干什么!” 那纤纤玉手原本还轻拂着挺舒服的,结果忽然变成了拧,拧的还是某蚊子包,秦弈痛得面庞扭曲,大怒道:“你变态吗?” “你既然知道你我是敌人,也知道我多恨你……”瑶光笑眯眯道:“我现在不打你不杀你,仅仅玩玩你,难道不是理所应当?” “理所应当个屁啊!”秦弈气得要死,还真被棒棒说中了,要被皮鞭折磨,堕了家声?回头要被棒棒她们笑死的。 你身为天帝,目光所见是三界之治,是天外之天,居然满脑子这些屁事到底是怎么想的? 其实秦弈略微也能体会一点点瑶光复杂的情绪,说白了若是没有外敌在,瑶光杀了他都不稀奇,至于为什么会变成这德性……有点复杂。 但这时候显然没办法去细想,更不可能还替她考虑,自己都要被虐待了诶,谁想那么多。他死命运功挣扎,试图挣脱瑶光的时停状态,那混沌之力汹涌冲击,冲得瑶光笑得弯起了眼睛:“好厉害的力量。” 秦弈:“……” 瑶光的眼里却泛起了厉色:“你现在确实很强……若是轻敌,可能还会被你反制,所以……” 秦弈暗叫不妙,就见瑶光掌心泛起了幽幽光芒。 秦弈很熟悉,封印的气息。 “你曾试图封我,我现在封你修行,很公平。” 随着话音,光芒大盛。秦弈大急,这还了得? 修行在身,好歹还有点自主余地,她还不能太过火。修行被封了,那还玩个蛇啊!哦,真要被她玩蛇了! 秦弈奋力挣扎,竟真被他爆发出一丝潜力,身躯稍稍后挪了少许。 这少许极为关键,因为恰好背靠上了门柱。 “门灵”与门再度相接,万般大道,无非其中一环,瑶光的时停控制与封印之法就像泥牛入海,融入门中,消失不见。 瑶光“咦”了一声,眼里厉芒再现,祭出一道捆仙绳,想要把秦弈绑死。 秦弈伸手一切。 磅礴的混沌之力和捆仙绳撞在一起,荡起一圈涟漪。 秦弈喉头一甜,差点又要喷血。 他力量真比不过瑶光…… 可此时的瑶光却似乎也有点不对劲。 她秀眉紧蹙,神色阵青阵白,有些踉跄地后退半步,辛苦地抱着额头低语:“瑶光,你摸我师父就算了,不许打他!” “我不出手,控不住他!” “那也不许,不许伤害他!” 秦弈呆呆看着,颤抖着伸出手去,似是想抚上她的面颊,却又不太敢,那手悬在半空,声音颤抖:“无仙?你……你还有意识,太好了……我、我本来以为你被压制沉睡……” 此情此景,真把精分的某人击了个千疮百孔,李无仙的语气正在低语:“让我跟师父说说话好么?给我一炷香……不,一盏茶时间就可以了……算我求你了,我好久没和师父说话了……” 瑶光沉默着,神色慢慢变幻,低声道:“半盏茶。” 秦弈清晰地感受到面前的瑶光气势大变,从冰冷凌厉慢慢变成了……那个有人皇威仪,却依然少女心思的小红脸蛋,目光涟涟,尽是思念与孺慕:“师父……” 秦弈凝聚起来的能量散了个一干二净,大喜上前抱住她:“无仙!” 李无仙用力反搂着师父,低声道:“师父对不起,真的不想打伤你……” 秦弈脑子都乱的,根本懒得分析那么多,急促道:“我要怎么固定你现在的状态?” 李无仙笑笑:“做不到的,现在是她让我的,让我出来和你说说话。其实吧,也有点故意……” “嗯?” “她有点逃避,不知道该用什么尺度对你,凶一点吧,自己难受,我也难受,柔和吧,她意不平。”李无仙笑道:“还不如让我说说话,她躲一阵子……” 秦弈:“……那就真只有半盏茶?” “她能控制,我的能力差她太多啦。”李无仙嘟起小嘴:“别说那么多啦,我太想师父了,师父亲我。” 秦弈低头,李无仙掂起脚尖,用力吻了上去。 瑶池仙境,师徒俩相拥而吻,云雾飘渺之中,直如神仙眷侣。 仙境之外,原本听见里面打起来了,守在外面的侍女们正战战兢兢。忽然发现里面安静了,侍女们忍不住好奇,探头看了一眼。 眼睛全直了。 她们看见了自家天帝陛下,小鸟依人般投入男人的怀抱,掂起脚尖,吻得天昏地暗。 顶点 第一一一六章 贪狼犯紫微 李无仙吻得极为动情,她太想念师父了。 倒不是因为分开得久,其实分开并不久。但在她的视角上,很有一种被别人夺舍的感觉,明明思维清醒,但一举一动都不是自己的,连想做的事都不是自己的。 这种感觉初始很让人恐惧。 对手是瑶光。若是换了个普通人,恐怕这个人格不需要瑶光耗费什么力气,自行都会消散。 就好比普通人偶尔有毁灭倾向,这种倾向一旦壮大,其实就是一种毁灭型人格。而在主人格的强大压制下,那种毁灭人格不会显露,也就成为人物多面性的其中一面,仅此而已。 她本来也很可能就成为瑶光性格多面性的其中一面而已。 只不过她终究是一代人皇,意志坚定,人格独立,旷古难寻。这样的独立人格,不可能轻易泯灭归附,哪怕对手是瑶光也不行。 尤其是,和瑶光的记忆对接之后,她发现了很有趣的事情。 原来当年瑶光见过师父啊…… 不但见过,还等着师父追求她的转世,嘻嘻。 她转世不就是自己吗,嘻嘻嘻。 师父历经艰难,穿回远古,不仅是找流苏,也是找她李无仙的。 那言语之间对她的关心忧虑毫无虚假,完全出自真心,连瑶光都因此期待“转世之后被他爱护”的感觉。 对瑶光或许是虚幻泡影,可对李无仙是真实关爱啊。 真的开心。 哪怕是为了坚持再见到师父,也得克服了“被夺舍”的恐惧感,和瑶光刚到底啊。 某种程度上说,无仙人格始终坚挺存在,几乎就是为了秦弈而存在的。 今天也一样,师父孤身入虎穴,可能要谈很多事,可开口的第一件事,不还是分离无仙出来吗? 李无仙真的动情无比,绝不后悔自己当初掀起的这番不伦之恋。 那是来过此世最美的印记。 其实……认真想想,现在这事也很奇怪啊。 瑶光做的一切事情,其实都等于她做的,所有感知全盘同步,也就是自己不能自主罢了。换言之……现在自己做的事情,瑶光同样是全盘在体会的。 瑶光明知道切换自己出来,自己会和师父亲热,她、她居然肯? 那岂不是意味着实际上师父也在亲瑶光,瑶光此时也在迎合? 这种认知刚刚冒出来,心中就传来了瑶光的警告之意:“这破身子又不是没给他亲过,看你可怜让你透透气而已,别不知好歹。小心半盏茶都不给你,直接收回。” 李无仙眨巴眨巴眼睛。 瑶光这态度好有趣啊…… 现在只是亲,如果更深入点做别的呢? 李无仙果断发出了呢喃:“师父,我要……” 话都没说完呢,瑶光愤然夺回了控制权。 于是秦弈亲得动情之中,忽然发现怀中玉人变得很僵硬。 他眼睛微微睁开一点缝,就看见怀中人睁开了眼睛。 那眼神……该不会是瑶光?说好了半盏茶呢?这才几个呼吸啊? 两人刚亲着不久,都还没进入扣关阶段呢…… 秦弈心念电转,装作不知道,果断扣关。 瑶光脑子轰然一炸,一下懵了。 连本来打算推开他的手,都慢慢变得绵软无力。 虽然以李无仙人格的时候,她是完全体验的,但心态不一样啊。 以李无仙的身份被他啃,和以瑶光的身份被他啃,是一回事吗? 心理上的强烈冲击,冲得她一时半会失去了思维,脑子里空白一片。 我……在瑶光的状态下,被他亲了,还是伸进来的…… 我…… 桃花精何许人也,敏锐地把握住对方的片刻失神,伸手一拉,瑶光原先出浴只系着简单的浴袍,轻轻松松就被拉开了。 然后……果断丢出了老远。 外面的侍女都快傻了。 瑶光瞬间回神,下意识推他,却被他紧紧搂住,附耳道:“无仙,你不是说你要吗?” 这加上“无仙”二字其实是有点刻意的,可此时瑶光脑子还不是那么灵光,倒反而被提醒了“此时秦弈心中这是李无仙”。 既然对方心中这是李无仙,那到底算不算以瑶光身份被啃? 又好像不太算吧。 只要装作自己也是李无仙,那无非就是师徒俩曾经做过千百次的事情而已。强行推开他的话,性质反而变成了瑶光被他脱了,那才丢人。 想到这里,瑶光学着李无仙的语气,弱弱道:“可是师父,瑶光才许我们半盏茶时间,现在都过好久了。而且如果真个做了,她不会肯的,会夺回控制权。” 真李无仙:“???” 这发展是不是哪里不对? 秦弈道:“那你亲我一口,总该可以的吧。” 瑶光一时不解:“刚才不是亲了么?” 秦弈指了指自己被撕开衣服的胸膛:“刚才她拧我的地方,无仙亲一亲,安慰一下师父。” 瑶光看着自己刚才拧过的蚊子包,傻了眼。 扮演李无仙吧,这是一定会亲的,还不止亲呢……拒绝的话,岂不又暴露了现在是瑶光,光溜溜的被他搂着? 真李无仙幸灾乐祸:“光光啊……” 瑶光羞愤交加,怎么也不能让秦弈觉得自己光光! 索性闭着眼,真的亲在了刚才拧过的地方。 秦弈甚爽。 他岂能不知道现在这是瑶光?甚至连瑶光什么心态都完全猜了个一清二楚。 纵横桃花这么多年,不是白混的。 他心念再转,轻抚“李无仙”光滑的背脊,柔声道:“其实吧,我觉得瑶光也不是那么不近人情,她会给你我师徒这半盏茶的时间,我也很感念……一度以为,她不肯让你我再见了,可实际上还是很通情达理的。” 瑶光默默把嘴巴贴在那儿一动不动。 “好啦,师父抱抱。”秦弈抱起瑶光,转身在之前瑶光自己靠坐的躺椅上坐了,把瑶光抱在怀里,小心把玩。 瑶光浑身都在发抖,紧紧咬着下唇不敢表现。秦弈也很小心翼翼,尽量不去刺激她可能暴走的位置。 两人互相“磨合”了一阵子,似乎都找到了默契点,秦弈才一边摩挲着精美玉器,一边道:“我们师徒好久不见,好不容易能说说话,又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倒也不一定要限制半盏茶吧?我想瑶光应该会让我们把话说完?” 你这是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么?瑶光只能无奈回答:“师父请说。” 其实到现在,半盏茶都快过去了。何谓半盏茶?一盏茶差不多五分钟,半盏茶也就一东……能多久啊…… 但被秦弈折腾得,她都快忘了时间了。秦弈又提起说说话,搞得好像不让他说完都不近人情似的,对不起刚才他的高帽子。 而且他的手……好舒服啊…… 怪不得那骚蹄子那么喜欢。 却听秦弈道:“其实啊……别说什么扣押不扣押,单是在这里能见到无仙,师父也很乐意多留几天。” 瑶光难以启齿地硬撑道:“我、我也想和师父多呆几天。不过瑶光可能不会让我再出来了……” 秦弈有些出神地道:“瑶光……当年我说的,算是骗她么?你确实是她转世,不过两段不同的记忆,师父喜欢你,岂不就是喜欢将来的她?若前世今生一样的性情,那我喜欢的人不就是她么……” 瑶光忍不住道:“可那不可能是一个性情。” “也许吧。”秦弈温和地笑笑:“反正只要她不磨灭你,我与她就没有死仇。她与棒棒的仇,至少人都还活着,那便没到不死不休的程度……我看她俩感情很是复杂,说不定将来另有解决之途。” 瑶光默然半晌,也道:“也许吧。” “所以本来不是死结,何必总是一见面就针锋相对。”秦弈轻吻她的侧脸,低声道:“我就在这呆着,希望瑶光之后能好好和我谈事,也希望她每天都能放你出来和我说说话。” 顶点 第一一一七章 仙境桃花 被他又抚又亲又是温柔低语,瑶光情绪越发复杂。明明之前恨这男人恨不得他去死,可如今却安安静静地在他爱抚之下,完全兴不起恨意来。 最终逃难般说了一句:“瑶光要接管身体了,让我先穿衣服。” 秦弈眨眨眼:“不穿会怎样?” 瑶光切齿,真想骂娘,心中却响起了这样的反应:“别露馅哦光光,如果是我的话,只会笑嘻嘻说‘那就不穿,气死她’。” 瑶光憋着气,做出了一脸媚笑:“嘻嘻,当然不穿,气死她。” 秦弈肚子里都笑炸了,面上居然道:“算了,给瑶光面子,既然说了不要总是针锋相对,那便从我开始。嗯……最后给师父亲一口?” 瑶光暗吁一口气,很是主动地嘟起小嘴吻上了他的唇。 连他的手这回动了一些关键位置,都没去在乎了…… 两人来了个长吻,秦弈收回有些湿润的手,笑道:“穿衣服去吧。” 瑶光离开他的怀抱,有些步履蹒跚地去角落取了衣服系上。纵横三界的前天帝这一刻居然有点冷汗淋漓。 她慢慢转头,神情又恢复了属于瑶光的冰霜:“来人,带秦先生天枢院歇息,不得怠慢。” “天、天枢院?” “让你们带去就带去,对了,要你们侍寝的话你们看着办,能榨干挺好的。” 侍女们滑了一跤,差点没滚成滚地葫芦。 ………… “棒棒,呼叫棒棒。” 天枢院内,秦弈尝试千里传念。 这天界格局与下界不同,想要空间穿梭和神游都没那么轻易,此前甚至连飞行都怕出岔子。如今一切稳固,除了空间还不好撕之外,神游问题已经不大,传念也很轻松。 结果本该很轻松的传念根本传不出去。 这天宫就是个龟壳,几乎没有任何死角空隙。 算了,看来想和棒棒青君她们讨论几句都不行了,注定要自己单骑平天宫。 既来之,则安之。 秦弈收拾心情,站在天枢院的院外花园里看天。 下界看天,星辰都是天界星图。 天界再看天,便是真正的诸天星辰。其实从面上感受,完全没有区别。 倒是能看见贪狼星比较暗淡,毕竟是颗假星。 当自己住进天枢院后,天上的贪狼也慢慢越来越亮,人与星似是成为一体,能够感受到某种相连的力量。 可能那些星君就是这样吧。 所谓的赐封是抽了真灵的,其实现在秦弈不仅能认清原理,他自己都能用出这套来。 他不仅是太清,而且众妙皆应,意如至高。虽然时日很短,总是如以前突破一样,没太熟悉习惯,总觉得有些不真实。 众妙之门就伫立在身后,顷刻不敢离远。玄之又玄的妙义弥散天地,洒落人间。 说来惭愧,完整的门到手有一段时间了,还号称仔细研究过,可直到此时独处清净,秦弈才真正体验到由门带来的天下变化。 如曾经流苏所言,当门完整,天道就不那么晦涩,人皆可悟,人皆有感。大道清晰,尽在其中,天下生灵,皆有所得。 此大公也。 大公之中有其私,再怎么天下皆感,那离得近的总归是更合算。当年人族拥门,故人族极盛。所以众妖争夺,吃了瑶光的挑拨。 古今多少事,折叠在这一门之中,汇聚在当前天界里。 这本该杀伐冲霄的风云,却奇怪地在自己的涉足之后变得……桃色十足。 真是个画风不对的人,完全不应该属于此世的样子……秦弈自己都想笑。 转头四顾,院中是桃树。 九婴传念时,天上雪纷纷,正是寒冬。如今已经冬去春来,可桃花尚未到开时,枝上有些嫩芽,也有小小的蓓蕾,看着很是可爱。 秦弈随意坐在地上,懒洋洋地靠着门柱,取出了云岫笛。 难得独处,观星赏花,真有点难得的意境,可付于笛音。 一缕笛音悄然而起,似轻风拂云,于是星月更媚;如细雨落花,于是蓓蕾更娇。 悠悠胸怀,朗朗星空,清风明月,共我此宵。 远处侍女们眼里开始有了小星星。 她们以前跟九婴混的……那些妖兽粗俗不堪,穿上天帝之袍也如沐猴而冠。 想不到一夜之间,在此见到了人族风流。怪不得天帝她…… 呃…… 在更远处,瑶光悄立于屋顶,远远看着秦弈随性地靠坐在门柱上吹笛的样子,眼眸越发复杂。 夜风拂过,衣袂轻扬,月色之下美如天仙。她就是天仙,天仙之首。 那些小侍女,下到凡间可都是仙女。 笛音袅袅,春风拂遍,带得仙女们的衣袂飘飘,粉红的裙摆绽开,犹如彩蝶飞舞,好似春暖花开。 于是桃花开了。 嫩绿的枝芽悄悄成长,鲜嫩的蓓蕾慢慢绽放。 千树万树,满园花开。 芳香召来了真彩蝶,绕于花树,徘徊不去。 一只蝴蝶落在秦弈笛尾,扑扇着翅膀看他。 秦弈伸出手来,蝴蝶就到了他手心里,秦弈灿然一笑,向上轻托,彩蝶振翅而去。 笛音终歇,绕树不绝。 “我见你与居云岫琴笛相和,倒似还不如今夜之美。莫非独处更有意趣?还是因为修行长进的缘故?” 秦弈转头,看见瑶光静立一边,神色平淡地发问。 月色朦胧映照,真的很美。虽是李无仙的身躯,却别有另一种美,仿佛仙境之中的瑶池天光。 他收回目光,淡淡道:“我与云岫之和,心在云岫。独处之音,心在自然。仅此而已。” 瑶光颔首:“原来如此。” 秦弈随手拍拍身边草地:“陛下坐坐?值此桃李春风之时,何妨花间对酒,以醉芬芳,不负天上宫阙、仙境桃花。” “呵……”瑶光失笑:“来人,取我玉液琼浆。” “……你刚主天宫,啥事没做,先搞了雪山瑶池,酿了玉液琼浆?” “九婴虽俗,仙女们可都没闲着,这本就是天宫数万年之藏,又不是我现在叫她们搞的。”瑶光随意坐在他身边,靠在另一根门柱上,撇嘴道:“你说你了解我,我看也不怎样。” “呃……”秦弈想了一想,忽然笑道:“那时候心怀戒惧,如履薄冰,或许视角有所偏颇,也未可知。不过话说回来,陛下当年眼中的我,好像也挺偏差的,所以你我虽然相处数月,实则陌生?” 瑶光笑笑:“也许。” 此时侍女端了玉盘而来,盘上玉壶冰清,两只玉杯透明纯净如同琉璃。 侍女行了礼,想要替两人斟酒。秦弈随手接过酒壶,笑道:“谢了小姐姐,我自己来。” 侍女红着脸,偷偷看了瑶光一眼。瑶光挥挥手:“去吧。休要打扰。” 侍女眼波流转,掩着嘴走了。 陛下你装什么逼呢,刚才浴池边上光溜溜在人家怀里被拨弄的不是你? 看来这天宫谁主,可难说得很了…… 那边秦弈瑶光哪知道小仙女们在想什么,秦弈随手倒了两杯酒,递给瑶光一杯,又举杯相敬:“重新认识一下,在下秦弈。唔……身魂来历,都挺复杂的。不知这位仙子……高姓大名?” “天人无姓,以万物为名。”瑶光举杯相应:“有人认为,人创之物可证天道之变,服章之美是人道之华,故编织流苏,以此名之。我说天道恒在,星辰亘古,天人相应,是为其名。我有破此世格局,自演乾坤之意,此破而后立,上应破军。破军者,瑶光。” 顶点 第一一一八章 再启谈判 两人碰杯,一饮而尽。 玉液琼浆,绝对是秦弈此生喝过最好的酒,恐怕九婴那蠢货早用这玩意诱惑酒宗人士,尹一盅他们哭着喊着都要上来。 然而此刻秦弈倒没有多少品酒的心思。 看着瑶光的如玉侧颜,秦弈心中在想,确实自以为挺了解瑶光的,其实真不见得。 至少这瑶光之名的由来,此前就不知道。毕竟在棒棒口中只不过是“起个星星的名字没意思”,从中还能再度感受两人道不同的体现,在棒棒眼中,那确实是“起个星星的名字没意思”。 在秦弈和流苏相处这么多年来,流苏从来就没有对“固有之道”有任何执着,更着眼人的发展。甚至秦弈还想起很早年前,流苏刚出来那会儿,一边牛逼哄哄自信满满本棒天下无敌,一边却开始悄悄质疑自己的法门是不是跟不上时代了。 看似精分,实则道途如一,一以贯之。 瑶光也是……说她老顽固倒也不对,她还有破此世格局的想法呢。但道途上,她对“天人感应”“天地交感”“仪轨契律”也就是对固有的天道规则的钻研更加在乎……所以一个是牛头人大酋长,一个是牛头人大祭司? 呃不对,不是牛头人,都是大美人。 秦弈依然更偏向棒棒,却依然认为两个人能合起来就更好了…… 瑶光偏头看了他一眼,忽然笑道:“是不是觉得我和流苏合起来就好了?” 秦弈继续添酒,笑道:“是这么想。” “我也是这么想。”瑶光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颇有些不甘心地撇了撇嘴。 秦弈笑出声。 你是真的打算变成男人去上流苏啊!成了一家子,自然就合起来了?同时也算是阴阳并济的意思? 真他妈亏你想得出来。 他实在忍不住笑道:“你们按理都会变化术,变成男的不就完事了?” 瑶光淡淡道:“变化之术再是高妙,也不过自欺欺人,并不是自己由阴转阳。何况什么变化能瞒得过她的眼睛?在她眼中看去,不还是个瑶光么?” 她顿了顿,又道:“我现在也能变成前世模样,但自认没太大意义,或许你看李无仙的样子还更习惯些。” “唔……是。”秦弈想了想,问道:“但无论是转世还是夺舍,你的灵魂本质还是瑶光啊,无非皮囊换了一具,有区别吗?” “确实,我也不能确认到底有没有意义……但那时候我本来就打算要兵解,当然试试也好。我们寿命无穷,可以有无数试验的机会。” 说到这里,秦弈酒杯添满,这次是瑶光举杯,白了他一眼:“结果身子便宜你了。” 这话说得……有点歧义啊。配上那玉手端杯,眼波含嗔,别有一种风情在心中撩拨。 秦弈看得立刻就想起了之前浴池边上的旖旎,心中一跳,不敢多看,忙举杯回应,二话不说地喝了。 其实瑶光自己话一出口也意识到歧义,她比秦弈更加不堪,脸都开始红了。 好在正是饮酒时,借酒意掩饰,谁也不知道这脸是为什么红的…… 明明恨满胸臆的起始,不知怎么的,居然变成了这样的暧昧。瑶光自己都生自己的气,更生那个骚蹄子的气,反而对秦弈不太生的起气来了,也不知这心思转变到底怎么回事。 反正……面上的表现,秦弈没什么可以指摘的地方。 算了。 瑶光暗叹一口气,放下酒杯道:“其实想让我与李无仙分割,虽然有点难度,倒也不是不能办到。这身体给李无仙,你师徒俩自己玩去,我另塑身躯过我的日子,这是可行的提案。之前拒绝你,无非是我有顾忌,你知道失去身躯凭依,会有诸多不便……流苏对我虎视眈眈,我可不想沦为她的玩物。” 秦弈暗道这回你又懂棒棒了,玩物这词用得真好,贴切! 瑶光续道:“所以这事即使可以商量,也要在给我足够保证的前提下……老实说,你言辞再恳切,我也不敢轻信。” 秦弈默默添酒,暗道这事确实有点麻烦,如果要谈,估计还是一切外事尘埃落定之后才能谈出个子丑寅卯,或者到了那时候开战也没了顾忌。 瑶光也在说:“若是外事落定,那时候便是决一胜负也没什么了不起。当年我能弄死流苏,如今也能。到时候自己割出这骚蹄子,揍她一顿再说别的。” 秦弈:“……” 算了不跟你争。他终于问向了正题:“所以如今陛下对这天外局势有什么看法?” 瑶光自顾自抿了口酒,沉吟片刻才道:“现在的问题是,如果你离开此门,天外人能轰进来,导致你即使不贴着门,也不敢离远。” “是。虽然这好像是我比较悲剧,但天外人终究是大家共同大敌,希望陛下能一起讨论个办法,一劳永逸。” “你是不是想打出去?” 秦弈犹豫片刻,点了点头:“是。” “流苏想必没支持。” 秦弈怔了怔:“是,棒棒不置可否。” 瑶光道:“因为茫茫宇宙,我们根本不可能堵住一个太清圆满的强者。别说能否打得过,即使打得过,怎么除根?我们当年被迫处于守势也是这种原因,否则要说打出去,我和流苏怕得谁来?” 秦弈道:“效仿你昔日故技,放他进来,堵门歼之,可否?我看他铆足劲儿要进来,这招还是可行的吧?” “你想把他放进来堵着打,却又觉得,对方一个太清圆满,说不定打不过,反而被他屠戮乾坤……所以你来联络于我,希望我举天界之能,与你共同对敌。” “正是如此。” “但是秦弈,你有没有想过,天外无穷,天外人不止一批。你弄死了这个,有朝一日再来别的,又当如何?你岂不是依然不能离开门太远的距离,总归是要在一个范围内守护,不得解脱?” “这便是你与流苏当年之争的引线之一吧?”秦弈道:“也许你们各有所思,为族群,为道途,等等等等,于是冲突……其实对我来说,倒是很简单。” 瑶光怔了怔:“哦?” 秦弈认真道:“秦弈别无所求,又宅又懒。愿为天下,永镇此门。” 瑶光怔怔地看了他好一阵子,慢慢道:“你不求权欲,我可以理解。但修行至今,也不求逍遥,自甘坐困?” 秦弈洒然笑笑:“携我所爱,悠游林下,结庐而歌,这就是我的逍遥。同时还能守护我所热爱的世界和生灵,此乐事也,何谓坐困?” 瑶光望天,想了好久,终于低叹一声:“该你是门灵。” 秦弈又道:“反正以后的事也不影响这一战,先把这货弄死再说也行啊。” 瑶光微微摇头:“恐怕放他进来就会出大乱子,加上我也打不过。” 秦弈一怔:“这是为何?” “当年他埋伏了天隐子在此,很快被我和流苏重伤,导致布置没用上。如今卷土重来,再勾搭上天隐子……重启布置也有个几年了吧?”瑶光笑笑:“你觉得他古往今来折腾了这么久,结果就只是让天隐子太清,其他什么都没做?天隐子就是纯送,其他什么作用都没起?” 秦弈皱起了眉头。 面上看去,确实就是如此而已……按瑶光这意思,莫非还有猫腻? 顶点 第一一一九章 重中之重 “你我所知的信息差不多,是否另有猫腻,你家流苏都不能确定,我当然也不能确定。”瑶光懒懒地靠着门柱,小口喝着酒,随意道:“但想必你我都知道一个道理……” 她手一翻,变成了两只空酒杯,对扣在一起,扣上的同时抽走了内部空气。 于是酒杯如同黏合,牢固无比。 秦弈:“……” 算了,不把她们当一般古人。当对大道认知达到她们的层面,这种事情只不过是常识了,说不定羽裳现在玩气压的,还研究得更深。 瑶光道:“原先此界,便如这酒杯,与外隔绝。然而一旦内部进入了外部空气……” 她注入了一缕空气。 酒杯分开了。 “就再也不牢固了。”瑶光随手丢下酒杯。 秦弈知道她的意思:“他经过长久的渗透,此界内部已经到处都是他的能量残余,尤其是天隐子带下界的那批人尽数有过他的印记……即使印记消除,在此世也早就遍布属于他的‘空气’了。” “不错。”瑶光道:“或许这种渗透未必能像分开酒杯一样让他轻易进来,他依然要尝试破门。但我相信,一旦他进来了,他长期布置的能量属性就会瞬间沸腾,比如……此世法则将被他的法则所替换,不再是你我所熟悉的,单是此效就非常麻烦。” 秦弈默默点了点头。之前天隐子已经有过端倪,他刚刚突破的太清,就随意解释阵法定义,未必是他的水平足够,而是使用的法则与此世不同。例如另一个世界的法则里,阵法不能以如此驳杂的形态构架,所以妖魂古阵瞬间失效。 窥斑见豹,若被这个天外人进来,以他的法则为主的话,那大家很多手段都崩了。自己来找瑶光,本来也是认为天界一体的力量是个大杀器,若是直接失效那可就傻眼了。 不靠各种阵法辅助的话,单靠硬实力,此时大家都未达巅峰,打不过。 说大家的信息一样,倒也未必,瑶光这边的信息明显更多一点,至少这些年天界之事,天磐子能说个底朝天,她掌握的细节明显丰富一截。 瑶光道:“天隐子带下界的人,只是天宫的一部分,天宫仍有大量晖阳乾元者,有些是原先背叛我投了九婴,有些是一直潜伏等我,有些是下界你们的熟人。我正在让天磐子逐一分辨……不追究往事,谁都一样,只看谁身上有天外印记,清洗一遍再说。” 秦弈笑道:“陛下大气。” “呵……此非大气,不过常理。”瑶光淡淡道:“便是为了对付你们,我也要重新组织一支属于自己的力量。” 秦弈:“……” 瑶光道:“既然你现在还能守门,就先守着。守到大家实力再涨,到了太清圆满,那时候便是让他进来替换了规则,我们也有自信能赢。又或是守到幽冥重塑,届时三界稳固,情况便又不同,不说他还进不进得来,便是进来了,恐怕也很难随便替换规则了。” 秦弈无奈道:“你早就是这种考虑,所以扣押我另有个意思就是,为了自己离门更近,让棒棒她们离门远点?这能差多少啊,打的这种小主意。” 瑶光当然是有这点小九九的,只不过堂堂天帝居然算计到这种鸡毛蒜皮的小心计上,有点丢人。刚刚还夸她大气来着…… 看着秦弈古怪的目光,瑶光脸上有些挂不住,直接起身要跑路:“兴尽矣,明日再与先生饮酒。” “诶等等。”秦弈一把拉住她的袖子。 瑶光目光下移,看着他拉着袖子的手。 秦弈赔笑:“既然你我的事谈完,让无仙陪我说说话呗。” 瑶光的脸色变得更是怪异:“你这是想,我前一刻还在和你势力对谈,下一刻到你怀里被把玩?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渣男!” “诶诶诶我不是那意思……”秦弈探着手,瑶光早就拂袖而去。 到了快要消失的时候,才留下一句:“明早可以让李无仙见你,你师徒俩也给我正常点!” 说完消失不见。 秦弈靠坐在门柱上,低头看着酒杯揣手手。 确实不是那个意思,因为他知道之前把玩的人绝对是瑶光,换句话说之前和李无仙压根就没交流。实际上直到现在,就才跟真正的李无仙说了一句话……如果脑补一个小姑娘蹲在对方识海眼巴巴看着师父的感觉,很心疼。 很想和真正的无仙说说话。 可惜主动权在瑶光身上……就连所谓明天见面的“李无仙”到底是真的还是瑶光,他都不能预见。 头疼。 同样此时的瑶光也不好过。 看出师父心疼无奈的样子,属于李无仙的感情再度爆发:“瑶光你放我出去,我要师父!” 瑶光怒道:“急什么!不是让你明早去了?你还非要陪他过夜不成!明早你就好好给我师慈徒孝,再乱七八糟的下次就别想出来!” “可是……最后主动亲他、还被摸得湿漉漉的人不是你自己吗?” “……闭,嘴!” ………… 次日一早。 秦弈正盘坐在门前,抬头看着湛蓝的光幕沉吟不语。 如果说门的完整对于天下都极有意义,那显然意义最大的是对他自己。 尤其在这灵气浓郁得能让人醉氧的天界…… 完整的大道感悟、浓郁的灵气、取之不尽的天材地宝…… 秦弈首次感受到了远古人族修行的效率。 当年流苏和瑶光,修行到太清绝对不会超过千年,她们的变态效率即使在远古也是奇迹。但排除她们这种奇迹来说,远古无相的数量已经可以证明当年修行的强盛。 如今秦弈体验就很明显,只是修行了区区大半夜的时间,他那太清一层的修行快突破了…… 当然和反攻成功的事件落定有很大关系。每每一件大事完成,都是修行的大跨越,何况这种天大的灾劫消弭?如今是太清,见效没那么明显,如果是之前的等级,估计都已经突破不止一层了了。 但无论如何,修行变容易了还是很明显能体会到的。 此时才可以完全体会,这个世界的层级其实很高……如果按小世界中世界大世界不断飞升套娃的套路来看,这个世界起码属于中上等级。 想来也对,能与大宇宙直接相接的世界,本就该是大世界的一部分。真正的小世界,就像师姐此时的画卷吧。 偏偏这个世界又很“年轻”。 年轻得太清都没几个,还有很长足的发展余地,远远没到极盛之时。 怪不得惹来天外觊觎,试图收取本源。 也怪不得对方挺急的……要是让此世内部彻底统一认知、众志成城地发展下去,那时的鼎盛之势怕是可以横行诸天,他们根本不可能再占到任何便宜。 说不定太清之上都要诞生了。 而如今此世又有了彻底统一的苗头出现,对方估计会更急,会想尽任何办法入内。 真有时间慢慢修行到太清圆满么? 恐怕没那么舒服的事…… 还是得快速统一认知,彻底拧成一股绳再说。 瑶光就是当下的重中之重,只要都成了自己人,那就好说了…… 正这么想着,就听见外面传来李无仙的声音:“师父师父,我来啦!” 转头看去,昨夜坐而论道的瑶光如同乳燕投怀,飞一样扑进他的怀里:“师父!” 秦弈一时有了点恍惚。 太考验人的脑力了,有时候真分不清哪个是瑶光,哪个是无仙……或者压根就没区别? 似幻似真。 第一一二零章 桃花人面分外红 瑶光特意让李无仙早上过来,当然是因为早上的气氛会与夜晚不同。同样坐在院子里,同样是四面桃花,清晨的阳光洒落,只会让人感觉清新芬芳,心情旷达。 不像清幽月下,桃影朦胧,暧昧难言。 她也是想多了,此时的秦弈确实没有那种念头,只是真心想和徒弟见见面。 他一直觉得无仙很可怜。 可怜这两个字用在一代人皇身上……或许别人听了会有点违和,但在秦弈的角度,什么身份都是虚的,心疼才是实的。 他牵着无仙的手,漫步在桃林里,共赏园中美景。 李无仙就喜滋滋抱着他的手臂,笑靥如花:“师父,天界之景比我的皇宫美,你说我回去是不是也要移植一些仙界植株?” “劳民伤财。”秦弈刮了刮她的鼻子:“这里根本就不是什么仙界植株,只是人间到处都有的桃花。” “那我以前怎么没注意过桃花这么漂亮。” “因为你操劳国事,很少留心于此。” “才不是。” “嗯?” “是因为以前没有师父陪我游园啊。”李无仙悠悠吟哦:“那时那日此门中,桃花树下初相逢。只见仙人种桃树,未闻仙人看花红。朝朝期待仙人顾,日日桃花笑春风。忽闻仙踪一朝至,桃花人面分外红。” 秦弈微微顿足,转头看着她的俏脸。 这真是无仙,不是瑶光。 一曲桃花仙,道尽百千结。看似咏花谈仙,句句不都是她与秦弈么…… 人皇宫阙里,看尽御花园里的满园红紫,心中其实寂寞,又哪会觉得漂亮了。 只见仙人种桃树,未闻仙人看花红。 秦弈喉头动了动,终究化为一句:“对不起。” “啊?师父没有对不起我啊。”李无仙眨巴眨巴眼睛:“要说有的话,也只是当初啦。现在仙踪已至,仙人已顾,还有什么对不起的,师父你看我的脸红不红?” 忽闻仙踪一朝至,桃花人面分外红。 两人的恋爱,其实在刚开始的时候就中断了,秦弈奔赴北冥去找冥华玉晶,回头就已天变,直至如今。 这桃花人面,本当在当初皇宫绽放,只是光阴阻断,再回首已隔数月之远。 若算上时幻空间之变,已隔不知多少年。 秦弈心中情动,俯首亲了亲她通红的面颊,柔声道:“师父以后,不会随便离开无仙啦。” 李无仙笑嘻嘻道:“那是呢,师父还是我的皇夫,要跟我回去安朝野之望的,最好还要生一窝小孩子。” “呃……你自己就是个小孩子。” “那你还不是吃掉了。” “……” 李无仙嘟起小嘴:“师父亲一下。” 秦弈便低头啄了一下。 “重一点啦!” 秦弈便用力抱着啃。 瑶光牙都快酸掉了,偏偏这次没阻止。 她也觉得这师徒俩不容易,挺甜的。 在桃花树下,落英缤纷,也很美。总比浴池边上那臭模样美多了。 实话说这个样子倒是更符合几万年前那时候的想象,就该是很甜才对的呀。而且那时候想的应该也没错,不管流苏现在性子变了多少,总之看着这副场面一定是超级不爽的。 可惜了,没完全按剧本走。 不过这还是自己的身躯……算不算剧本也符合了一半? 瑶光走神中,师徒俩倒也没亲个没完。秦弈很快松开徒弟,继续牵着她的手漫步桃林。 “当皇帝的人呢,天天撒娇,有时候我总是很难把你当一位伟大的帝王。”秦弈笑道:“虽然明知道,你确实是一位伟大的帝王……这种感觉真割裂。” “无非是因为和师父相处太少啦。”李无仙笑道:“因为难得相见,所以多亲热些啊,哪来的闲工夫说所谓的正事儿。其实这回连姑姑都上了天界,我心里也有些忧虑,不知道大离会不会乱呢。” “青君上来之前,说是闭关清修一天。其实到现在也就一天过去,问题不大……不知现在青君回去没有,按理她不会在上面太久,只是她担心你,或许还在等我回话。” “唔……一会我让侍女去传个信吧,我在这里其实很好,姑姑可以先回去稳定朝野,说来师父也不用太担心我,某种意义上,我就是瑶光……看师父那种忧虑心疼的眼神,我都不知道怎么说,说来没什么好心疼的。” “听你说让侍女去传个信,我就有这种感觉了……”秦弈摇着头:“只是还是很别扭。” “确实挺头疼的……不说这个啦。”李无仙笑道:“所以说嘛,要说其他事,多得很呢,只是不想去说啊,难得见师父,谁耐烦想那些。要是天天见啊……哼哼,朕腻了,说不定丢你去冷宫,让你尝尝帝王无情是什么滋味。” “你敢!”秦弈伸手去挠她的痒。 李无仙咯咯笑着缩成了一团,缩在师父怀里,秦弈去挠她,就像把她整个儿包在怀中一样。 笑声回荡在桃林里,瑶光又开始觉得牙酸。 但不知怎么说……还是觉得好美。 以至于本来没打算给李无仙这么久的时间,却不忍破坏。 却听李无仙喘着气道:“我就那么一说,师父红颜那么多,真正三宫六院的,到时候冷宫的可能是我哦。” “才不会。”秦弈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赔罪般把她抱起来,又打了个旋,背在背上:“来,骑着师父赏花。” 李无仙搂着他的脖子一颠一颠,心中也很高兴。 今天相见,师父是真没有半点色欲在心,就是很纯粹的陪她玩呢。 好难得的体验。 虽然每次都是自己腻着师父直奔那种事啦……但哪个少女会希望男人和自己只图那种事呢? 在师父背上一摇一晃,便如曾经也是在师父背上在皇宫夜里漫步,同样的温柔贴心,从未改变。 其实师父内心深处,还是当自己是个该呵护的徒弟更多些吧。 如果不是自己没脸没皮,他会是一个最好的师父。 从来都是。 当然,如果从功利角度去看,自己和师父发展成男女感情,其实有利于师父收服瑶光……李无仙终究是一代人皇,心思可不会一直陷在男欢女爱拔不出来,在秦弈背上晃着晃着,她就在暗想如何利用现在这种奇葩状态,让师父得到瑶光。 不是在李无仙状态下得到这身子,而是在瑶光状态下……得到瑶光。 那是价值最大化的选择……其实从感情上,和瑶光一体这么久,吵吵闹闹拌嘴过来,瑶光终究是没伤害过她,她也自然产生了一定的“那也是我自己,一个很臭屁的自己”的感情,也不希望将来有一天瑶光和师父你死我活。 那要怎么促成这件事呢? 两个人格轮流主导身躯,别的都共通的话,必然有一项不共通的,那就是思维。如果思维都同步,那可就是融合了…… 所以李无仙只有情绪特别强烈的时候,那时波动严重,瑶光才会感觉到她的思维,如果只是普通思考的时候,瑶光也不会知道她在想什么。 麻烦在于,一旦说话或做事,那瑶光全知道。一旦发现什么不对,直接就被她抢回控制权了。 这要怎么操作? 李无仙眼珠子滴溜溜转着,想起瑶光昨天无奈扮演自己的时候…… 是不是该再营造类似的场景? 第一一二一章 交错再交错 如果想要故意和师父做那事,做到一半换成瑶光,理论是最佳状态,可惜这是做不到的。 因为还没开始做,瑶光就会抢回控制权了。 唯有营造昨天那样的条件,让瑶光被啃了都不敢露馅,委屈巴巴地装着她是李无仙…… 温水煮青蛙,几次之后瑶光自己都习惯和师父亲亲抱抱了。 怎么营造呢…… 李无仙忽然诞生了一个作死的念头。 极限一换一。 她先扮瑶光。 秦弈发现背上的李无仙变得沉默了,有点奇怪地问:“怎么不说话啦?” 李无仙做出瑶光的语气,淡淡道:“时间已到,已经给你师徒够久了。” 瑶光:“?” 秦弈轻快的脚步一下就变慢了,走了两步,停顿下来。 感受到师父瞬间变得低落的情绪,李无仙心里又是甜蜜又是心疼,面上依然做出瑶光的语气:“怎么?” 她却不知道瑶光看着秦弈这副情绪,心情也很怪异,背的是我的话,你就这么低落?我这么讨人厌? 这种情绪让瑶光一时没有阻止李无仙的反串,也想看看她到底在干嘛。 却听秦弈叹气道:“陛下何必如此,让我师徒逛完这一圈不行么?” 说着就想把她放下来。 “等等。”李无仙淡淡道:“背着我,让你很难受?” 瑶光:“……” 秦弈失笑道:“虽然我只想背自己徒弟……不过放下陛下的原因,难道不是陛下不乐意和男人这么挨着?” “你又不是我,怎么知道我乐不乐意?”李无仙梗着脖子道:“继续背。” 瑶光点了个赞。 不愧是自己转世,某些思维角度真是一致。换了是自己,也是这么一句啊。 话说忽然觉得看李无仙扮演自己,挺好玩的诶。 秦弈没好气道:“我为什么要背你?你我是在谈合作,又不是我求你。” “你至少有一项求我。” “什么?” “我能控制你能见多久李无仙。” “……”秦弈闷闷不乐地背着她继续走:“我说陛下,你吃饱了撑的?让我背一段很好玩?” 李无仙道:“几万年前你就应该知道,我就想看你伺候我,气不到流苏,气气李无仙也是好的。” 瑶光:“……” 这特么……真正字面意义上的肚子里的蛔虫,完美切中了瑶光自己的想法,毫无破绽。 “嗤。”秦弈笑道:“我背无仙的时候,无仙可不会觉得这是什么伺候,两情相悦,乐在其心,哪来的谁伺候谁?强求上下之分,实为下乘。我说陛下,你该谈个恋爱了,几万年老处……呃,还挺光荣似的。” 瑶光切齿。 李无仙心里差点没笑抽,却还要帮她装切齿:“秦弈……好,这不算伺候是吧?那你放我下来,帮我捏……”本想说捏脚,可一时不忍对师父说这种话,声母都吐出来了又硬生生变成了“……肩!” 其实瑶光心里想的也是捏脚……算了肩就肩吧,想必李无仙不肯羞辱她师父,可以理解。 在秦弈心中,即使是捏肩都很羞辱。如他所言,两情相悦乐在其心,给自己老婆就算捏脚都可以乐呵呵,被人逼着就算只是捏肩都很不爽。 不过……天帝小姐姐,你确定敢跟我这大欢喜寺正宗嫡传玩捏肩伺候的游戏?你这是在玩火! 李无仙营造了半天就为了这个,此时瑶光却没能考虑到这一层。 秦弈不动声色地把她放在一株桃树之下盘坐着,自己坐在她身后,伸手搭上她的香肩。 瑶光心中微颤一下,开始觉得有些不对了。 这个……是不是变成了自己主动让他摸?还好不是脚,是脚的话瑶光不知道自己会不会飞快夺回控制权,然后一脚把他踹飞。 可即使是肩,也有点…… 他那手捏得……该死的舒服,这只能算他按摩手段好。但那种丝丝热力,传进四肢百骸,渗进丹田肺腑。于是浑身血液开始沸腾,似有热流不知其所。 瑶光无仙的身躯感觉是完全同步的,李无仙自己也感到情动,暗道师父手段真的太离谱了,这是盖世桃花之功,太清之上水准啊! 于是她很诚实地反应出感受……若是换了瑶光一定会压抑住反应的,此时假扮瑶光的李无仙却不去压制了,开始微微喘息。 秦弈暗道这天帝小姐姐根本不经事嘛,还敢来自取其辱。 于是故意凑到她耳边,低声细语:“这捏肩还可以么?还需不需要加点力?” 李无仙咬着下唇:“不、不要了……换、换个位置。” 这配合…… 秦弈的手便慢慢从她肩头往前探下,用力角度从后肩窝的肩井穴转移到了前肩窝的肩踰穴,又向下试探到了云门穴、中府穴。 一点一点地试探。 瑶光差点没喊出来:“骚蹄子阻止他啊!” 结果之前如同肚子里蛔虫的李无仙这回却一点都“不懂她想啥”了,不但没阻止,反而微微调节着姿势,似乎要让秦弈更方便一点。 秦弈此时也有点奇怪,暗道自己也不过是小心试探,循序渐进,就没指望过真能摸到她哪儿,只不过是教训她“让自己伺候”的想法,让她知道这是个错误而已。 结果这瑶光怎么连点抗拒反应都没有,反而配合无比,该不会她才是个闷骚,口头高冷,实则故意勾引? 秦弈想了想……果断不试了。 直接掌握。 瑶光脑子里轰地一炸,气得瞬间夺回了控制权,识海之中怒骂:“骚蹄子,你在干什么!” “你扮过我,我不能扮你?”李无仙在识海中幻化了一个“来打我啊”的鬼脸,又很快潜于识海,抱头不见,不跟她争。 目的已经达成了,嘻嘻。 瑶光气得吐血,这是真正以“瑶光”的身份勾搭了秦弈? 便是自己夺回了控制权,也无法逆转这个事实了。 瑶光后悔得要死,早知道不看这骚蹄子怎么扮自己,本来还觉得挺有意思的,结果……果然这些在人间宫廷出身的,就是阴险! 这回被坑惨了!怎么办? 瑶光低头看着他大手的位置,脑海一片空白。 手心持续传来温热,和奇怪的感觉…… 背上被他紧紧贴着,就像是……昨天浴池边上在他怀里一模一样的场景。 可那时候是李无仙。虽然其实那时候已经是瑶光在控制,可既然秦弈认知里是李无仙,那就可以给自己套上遮羞布,关系不大。 然而现在是瑶光,在他的认知里,这也是瑶光。 耳畔再度传来他的低语:“陛下,臣伺候得舒服吗?” 瑶光压根不知道怎么回答。 憋了半天,索性破罐子破摔:“手段还行,也就这样。放……” 话音未落,秦弈已经低头吻在她的侧颈上。 瑶光浑身绷了一下,下意识一挣,秦弈整个人被挣飞出去,重重撞在不远处的桃树上,桃花簌簌而落,漫天缤纷,而瑶光已经“嗖”地一声消失了。 秦弈看着空荡荡的怀中,也觉得在做梦一样。鼻尖依然萦绕着她的芳香,手中残留的触感还能回味,这不是梦啊。 回忆刚才的过程,毫无破绽,那对话那神态那反应,确确实实是瑶光啊? 这是真的瑶光在勾引自己,被摸之后又羞愤难当,跑了? 这就有趣了…… 第一一二二章 这里都不是什么好人 瑶光回到自己的寝宫,把脑袋埋在被子里,觉得很想死。 这回完了,秦弈会怎么看她瑶光? 一个闷骚?银荡?的女人? 还是会以为自己其实暗恋他? 瑶光第一次主动地把灵魂中的李无仙人格具现成型,在识海里形成了一个小姑娘。 然后她自己也幻成魂体,扑了过去。 两个一模一样的少女扭打在一起,很快李无仙被揍得哇哇叫:“你打我算什么本事?有本事和我师父继续玩啊!” “没你这个奸细,我怎么可能被你师父弄成这样!” “是吗?”李无仙被摁在海里,也不挣扎了,懒洋洋道:“那我不说话,你自己去面对他,看看能好哪去。” 瑶光大怒:“已经被你坑成这样了,我怎么见他!明天就把他遣送回昆仑,我们两家合作破裂,都是你害的。” “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光光。”李无仙笑嘻嘻道:“男欢女爱,不过常事,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你当年不是希望几万年后我师父追你么?” 瑶光暴跳:“那是一回事么?” “我觉得没啥区别。”李无仙悠悠道:“这样吧,既然你皮薄不想见我师父了,也很简单啊,以后你就别出来了,让我做主导不就行了。” 瑶光都被气笑了:“你想得美。” “扑通”一声,李无仙被摁进了识海深处,一时半会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冒泡了。 “为什么要让你做主导?我不想见你师父,难道不能扮成你去见?你会坑我,我难道不会坑你?” ………… 那边秦弈回到自己的天枢院,有些心虚地绕门检查了一遍。刚才算是离开门了,还好不至于一走开就出事,毕竟对方并不能透视里面。 只不过离开了终究有些心虚,坐在门前才踏实下来。 这日子属实不能过…… 不过秦弈那种“不管家里灯泡坏了还是水龙头故障只要还能上网就能宅到世界毁灭”的固有性情再度发挥了作用。 反正都这样了,心焦也没用,心虚也没用,反倒是正如瑶光所言,先修行才是真的。 不知道刚才瑶光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反正她是闷骚也好,是暗恋也罢,并不该满脑子纠缠的都是这些话题,身处天宫,名为扣押,当如自家可也。 此时无事,还不如修行。 他随意靠坐在门上,伸手在面前变出了一张矮几。 又从戒指里取出纸笔,平心静气地开始画画。 正是之前小城里做了一半的事情。 那时候回顾梳理此生见闻,算一种“再回头”,可实际上那时见闻仅限人间,上了天界之后才发现,异兽茫茫,自己见得还太少。 也值得记录一笔。 此外……其实有很多种类在累次大劫之中已经消亡了。 秦弈微微顿笔,出神地想了一阵子,索性不去画所见异兽,而是开始回忆起了《山海经》与《淮南子》诸多典籍。 很早以前就发现了,此世异兽乃至于一些大荒国度与种族,大部分来自山海经,少部分来自淮南子。但并没有严格按照书中格局,好像随意分布,揉碎了洒落一般……就像……那纷纷扬扬的雪。 所谓已经消亡灭绝的异兽,多半也是这个出处——这些典籍中确实还有一些异兽没见过,估计就是灭绝了的几种。 此外,典籍所记,本来有不少华夏人文历史,三皇五帝、大禹治水诸事……与这个世界无关,就不用写出来了,否则别人看见会懵逼的,也懒得解释。 至于与历史相关的异兽,例如后羿射金乌,尧使羿诛九婴……隐去便是,统一用“帝”代指?也没必要代指,说有这东西就可以了,谁杀谁,与自己无关。自己做的只不过是列出这些神异,做个异兽图谱系列而已。 主要目的也是一种混沌意义,梳理世间万道,与门相应。 做完异兽图谱,还得慢慢梳理各类功法呢。 此道途也。 瑶光在远处默默看着秦弈随性坐在门边画画的样子,天人如同一体,自然混沌无缺,那种感觉很神妙。是太清意没错,然而在她这样更高段的太清去看稍低的,本来不该有这种感受,可居然有……仿佛秦弈才是更高段的太清圆满似的。 同时,瑶光也发现自己心乱得还不如秦弈静得快。 他能快速平心静气,进入这种意中,而自己还乱腾腾的,反倒是被他的意境给带得安静下来。 而且他画的东西,这意思…… 门灵嘛……众妙出于其中,万法再归一途,理当如此。 理论上当年自己也是他生……呃不对,是从他身上悟道的。 但自己把他砸碎了。 孟轻影的忽悠又在脑海中闪过:这是天道还报。 流苏当年还是反对砸的,只不过是最后控制不住,大战中崩碎也有流苏的份儿……即便如此,流苏都以身侍之了。那自己这个当初一意砸门的呢?该变成啥样才够? emmmm…… 一个写写画画,一个远远静观。 日头从早上到了中天,又渐渐西下。 天已黄昏。这么一画一看,竟是一天,双方都没动一下。 “陛下,陛下。”一个小宫女跑了过来,清脆的声音惊破了这静谧的画卷。 秦弈笔尖一顿,转头看了过去,见到远远的纤影,才知道瑶光竟然在旁边看自己,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瑶光脸上又有点热,没好气地问小宫女:“何事?” “陛下不是让我去昆仑通报,说一个叫李无仙的姑娘在宫中很好,让她姑姑早点回家?” 瑶光抚额,是有这么回事来着:“然后呢?她姑姑走了没?” “我、我不知道她姑姑是哪个,一开始见到一只小黑球在欺负兔子,兔子和小黑球打架,打不过,一只小蛇去帮兔子,小黑球被打跑了,正好冲着我来。我刚想说小黑球你好可爱啊,它就忽然变成一个鬼脸,龇牙咧嘴地跟我说,小姑娘别怕,这里都不是什么好人……” 小姑娘说着都带上了哭腔:“吓死我了!” 瑶光:“……” 秦弈:“……” 小姑娘抽着鼻子:“然后那鬼脸又被一个头发很长的漂亮姑娘一巴掌拍成了球,很快一群漂亮姑娘围了过来,绕着我打量……” 瑶光奇道:“打量你干嘛?” “不、不知道啊。都啧啧有声的,有人说这个长得还行,不知道中了桃花光环没,有的说长得一般般,多半看不上。我、我都不知道她们在干嘛……其中还有出家人呢,连道姑都说这样的话,她们不害臊吗?” 瑶光恶狠狠地剐了秦弈一眼,秦弈干咳不语。 “还有一个小姑娘,拉着我说要给我画本子,我不知道什么是画本子……” 秦弈大喜:“清茶也来啦?” 小宫女倒被他的忽然发话吓得一抖。 瑶光面无表情:“那黑球说得是对的,那里都不是什么好人。行了,按你这描述,李青君多半是已经走了。我问你,那个把鬼脸拍成球的长头发姑娘,有没有对我扣押了她男人的事额外说什么?” 小宫女小心翼翼道:“她很生气,说、说陛下是狐狸精,早晚要杀入天宫,决一死战。” 瑶光淡淡一笑:“知道了,你去吧。” 心中暗爽,流苏你也有今天。 昆仑之巅,流苏正伸着懒腰,问身边的程程:“狐狸,你说我这个助攻会不会让瑶光死得更快点?” 程程想了[fo]好一阵子,确定道:“会。” 第一一二三章 这样的师父谁扛得住 那边瑶光和秦弈隔空对视了一阵子,无话可谈。一开口就会想起白天被坑了的旖旎,双方心中那“瑶光勾引秦弈,还摸了奈奈”的剧情都挥之不去。 这见面说话太尴尬了,瑶光甚至感觉被他看一眼脸上就火辣辣地烧,哪有办法走过去见人…… 想想还是之前的想法好,扮成李无仙去,似乎还能更随意挥洒……顺便黑一黑那骚蹄子,让他师父知道这货很多坏毛病,然后不喜欢她了哈哈哈…… 完美。 瑶光演戏还是有专业素养的,没有直接变成一副李无仙德性跑过去找师父,而是淡淡在远处说了一句:“你且修炼,明日再让你师徒相见。” 打完底子,飘然离去。 秦弈这时候哪知道她在想什么,摇了摇头没去理她,继续平心静气地画画去了。 他知道昆仑之巅那伙人看似嘻嘻哈哈,其实也是在加紧修行的,可不是在带宠物踏青。只不过自己这家子,修行和别人都不太一样,很少闭关枯坐不知年月。也许曾经曦月明河是这类,现在都不是了,她们遨游星图远比闭关有意义。 搞得大家修行还真像个野炊。脑补小宫女说的画面,想想都想笑,大家都还乐呵呵的,那就很好。 修仙嘛,就是要悠游自在高高兴兴,别搞得苦大仇深的。 包括这天帝小姐姐,本桃花看你绷着脸的日子也不会很久了…… 遥想数万年前相见,那种高冷……真是恍如隔世。 ………… 次日一早。 瑶光扮的李无仙扑通扑通跑进了天枢院:“师父师父。” 李无仙:“……” 秦弈此时倒没察觉不对,随手丢下笔,张开双臂笑道:“来抱抱。” 瑶光没去钻他怀里,背着手一摇三晃地绕着他的矮几看了一圈:“师父画了一天一夜啊?” “是啊,此乃修行,看着久,实则平常。”秦弈也没强行要抱她,笑道:“师父画得怎样?” 瑶光看了一阵子,眼里闪过惊异。 这些画稿……有灵?不,不是画魂或画灵,也不是具现活物……不知怎么形容,好像是阐述了生命。 我所知道的东西,阐述出来,便是存在。 言出法随? 还是一种解释定义? 这种角度,瑶光没玩过,她确信流苏也没玩过……这很可能是秦弈结合了万道仙宫尤其是书画之道后自己发挥的东西。 见她惊异的神情,秦弈倒也有些惊异:“无仙居然看得出其中门道?瑶光的大道认知也与你共通么?” “呃呃……”瑶光忙低头掩饰:“知识共通,但各人理解不同。我、我肯定没有瑶光理解得深刻啦,所以打不过她。” 秦弈颔首:“怪不得,你本该只有腾云认知,这也算是一跃登顶啦……理解不同没关系,瑶光的理解也不见得就是标准答案。” 瑶光不服,但不敢说出来,只能道:“瑶光还是很厉害的。” “这是当然。”秦弈倒也承认:“其实在我心中,她超级超级厉害,厉害到我都有点崇拜的程度了。” “哈?”瑶光很是吃惊:“不是吧。” “因为只有一个标准。”秦弈沉痛道:“我这辈子就没见棒棒吃过瘪,连传说都没听过,唯一栽的一次还栽得那么惨就是栽在瑶光身上。曾经在我心里,瑶光简直是高山仰止,让人五体投地。” 瑶光:“……” 谁要因为这种事骄傲啊,好像流苏多神圣一样,赢了她就特别了不起? “呃?无仙你脸色怪怪的,我夸瑶光你不高兴吗?” “……是啊,瑶光欺负我,别夸她。” 秦弈笑着拉上她的手,往怀中一扯:“师父安慰下。” 瑶光急了,昨天你师徒俩不是很正经的牵手游园,没半点色欲,甜得让人发腻的吗?是后来李无仙坑我才变得开始乱来的…… 怎么今天从一开始就拉拉扯扯搂搂抱抱,早知道这德性,鬼才扮李无仙来送啊! 不过话说回来了,扮成李无仙,不就是为了离间师徒,作为昨天她扮自己的报复吗?这倒也是个机会。 瑶光立刻伸掌抵住秦弈胸膛,撇嘴道:“师父,你又来了,看到我就想那事的吗?” 秦弈奇道:“不过拥抱而已,算什么事啦?” 瑶光道:“昨天还好好的,今天就本性毕露,所以说,师父,你要装作一副关心徒弟的样子其实也很不耐烦吧?” 她觉得这话挺毒的,秦弈听了想必会觉得这李无仙不会说话,刚愎讨厌;而这话本身就有挑拨之意,如果李无仙听了也这么认为,这师徒俩恐怕真会有隔阂。 没想到秦弈一点都不以为忤,反而柔声道:“唔……你这是……昨天背了一半结果给瑶光打断了,心中不舒服到现在吧?拿师父撒撒气也没什么,不用憋着自己……这事儿确实是师父能力不够,以致受制于人,给师父一段时间,早晚会想办法解决的。” 瑶光一听就知道完了,这话连自己听了都觉得简直心中软软,李无仙估计都化成水了……自己的挑拨反倒给秦弈秀了一回体谅与温柔。她强行再刺了一句:“师父,你好像舔狗哦。” 秦弈哈哈一笑:“舔自家女人算个啥事,舔就舔呗。呐,喜欢师父怎么舔,这样如何?” 两人原本的姿势是秦弈拉着瑶光的手试图抱入怀,瑶光另一手抵着他胸膛不让他抱住。此时秦弈也不强抱,就抓起那只手吻了一下,又续道:“无仙既然心情不佳,走,师父带你再兜兜风。” 随着话音,两人身下浮起一片彩云,自动悠悠上浮,带着两人飞上天际。 天宫有防护,比龟壳还严实,秦弈也不强求飞出去,反正天宫自身范围大得很。他就随意牵着徒弟的手,慢悠悠地兜着风,指了指下方的白玉楼阁,又指了指远方昆仑白雪,笑道:“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心情开阔些了么?” 他揉了揉徒弟的脑袋,瑶光抿了抿嘴,不说话。 秦弈又道:“你刚统一大乾的时候,我就带你逛过人间,如今再逛天界,便如轮回。其实无论天界还是人间,这等遨游,总能让人感觉旷达仙意,冯虚御风,神魂洗涤。身虽受困,心怀无穷是也。心情且放松些,事情总有解决的时候,不必憋得自己满腔纠结,既是修行不利,师父看了也难过。” 瑶光什么挑拨的话都说不出来了,只能“嗯”了一声。 其实这种感觉……真的舒服。 此情此景,本就旷达,而他在身边,又如沐春风。 若有道侣相得,本当如此吧。 可惜他这举动的对象,是李无仙。 瑶光居然隐隐有了些妒忌……我妒忌我自己?好像没啥必要,我此时不就是李无仙? 不知什么时候,秦弈已经再度搂住了徒弟,瑶光自然而然地靠在他肩膀上,师徒俩悠悠然逛着天上宫阙,眺望远方长虹。 秦弈指着长虹笑道:“你看,我们虽然困守天宫,遥望长虹而不得,可难道我们不能自己做一个?” 他伸手一翻,手中七彩泛起,变成了一个小小的彩虹。 彩虹又变成七彩小披肩,套在瑶光的肩头。 “你小时候就说过,愿霓为衣兮风为马……”秦弈捧着她的脸蛋,轻轻啄了一口:“她们说,女人总希望有个仪式,当初我们一切从简,似乎真是奔着身子似的,如今回想起来也委屈了你。师父如今补上,迟来的霞帔。” 瑶光怔怔地坐在那里,刚刚被他亲了脸蛋都完全没有半点避开的意识。 这样的师父,这样的男人,谁扛得住啊! 以至于他再度亲吻下来,她都不知道该不该闪开。 闪开会被看穿的……瑶光嘴唇嗫嚅了一阵,看着渐渐凑近的秦弈,终于慢慢闭上了眼睛。 顶点 第一一二四章 送光光 瑶光是真扛不住。 把自己代入李无仙的立场,自幼那么惨烈的回忆她其实是感同身受的,能理解李无仙遇上这样的师父、这样的男人,那真的是只想化在他身上不愿离开的情绪。 曾经怒骂李无仙不知自爱骚蹄子,如今觉得完全可以理解了。 反正……不能露馅,那就代替李无仙和他温存着吧。 两人在半空中温柔地亲吻着,同样体验着这份温柔的李无仙人格此时也是心神俱醉。 虽然是瑶光控制身体啦,但自己一切感知,师父也是对自己说的,有区别吗? 她甚至有点感谢瑶光的挑拨,没这么句挑拨使得师父“自证心怀”,说不定没这么甜、也未必有这份补上的霞帔呢。 话说回来了,师父一吻,吻得两个人心神俱醉,这个感觉可太奇怪了…… 瑶光此刻到底是个什么心情? 仅仅是在演我,不想露馅而已?还是她自己也有些着迷? 不好说……李无仙觉得瑶光其实也挺缺爱的,师父这款估计挺合她意的。而且曾经她很满意这外形,emmmm……该不会扮着扮着就上瘾了,始终霸占李无仙身份了吧? 那就搞笑了…… 不得不说,瑶光与李无仙两个人互相了解的程度实在太深了,不仅是互相扮演毫无破绽,甚至李无仙猜此时瑶光的心思都猜得八九不离十。 此时的瑶光还真想把李无仙扮下去,多享受一下这份难言的温柔。 这心思变化得可真快……浴池边上那一回,虽然也是扮演李无仙被亲,那时心中是羞愤的,只想早点完结,这一回同样扮演李无仙被亲,心中却一点反感都没有,甚至还希望这温存更久一点。 反正……反正是李无仙,又不丢瑶光的人,爱怎么亲怎么亲。 然而秦弈也不是没自己思维的人啊。 就在这一吻之间,他心中微动,感觉到了此时亲吻着的好像不是无仙。 原因很简单,她的演技再好、再了解无仙的一切,一些下意识的细节反应是演不出来的。 无仙向来主动,这么热吻之时,无仙自己手早就缠过来了。而眼下这个,紧张兮兮地闭着眼睛,手无意识地揪着他的衣领,似推非拒、欲拒还迎的,这是无仙? 不对吧。 若是瑶光的话,这表现才正常,且此前奇怪的语中带刺也豁然明朗,那压根就不是无仙在使小性子,是瑶光在故意挑唆啊…… 可她这会儿居然乖乖的被亲是什么道理…… 脸蛋还无意识红扑扑的。 秦弈心念电转,决定试探一下,便分开少许,轻笑道:“无仙今天不太对哦。” 瑶光心中一个咯噔,故作迷茫:“啊?” 秦弈眨巴眨巴眼睛:“师父最爱听你平时的媚语呢喃了,今天很被动啊,莫非是在天上放不开?可没人看见的。” 媚、媚语呢喃?有吗?瑶光傻了,这要怎么演? 一代人族大祭司转盖世天帝,半世清修问道,半世纵横捭阖,没学过这种套路啊! 李无仙自告奋勇:“不会玩对吧,放着我来!” “一边去,不就那点破事谁不会似的!”瑶光本来还想放弃来着,被李无仙这么一激更不肯了。放你出来?你出来第一时间出卖刚才那些都是我,我还有脸混下去么? 她压下李无仙蠢蠢欲动的人格,脑子里死命去回忆之前李无仙怎么做的,眼里慢慢便浮起了媚意:“师父……” 也挺自然的…… 但终究之前有过刹那茫然停顿,秦弈已经彻底确认这真的是瑶光了,他心中也是又好气又好笑,这瑶光到底怎么回事呢! 好像想来想去,唯有暗恋自己这么一个解释了对吧? 虽然不知道为啥就暗恋了,可真只有这么解释了啊,不是三大错觉吧? 那……借着她还在装无仙,先逗逗她? 于是继续吻了上去,含糊道:“这就对了嘛,刚刚还说师父净想那种事,不知是哪个小色女平时最喜欢那种事了。所以刚才那样说我的意思是,师父太主动了不好,要你主动一点才对是吗?” 瑶光更傻了。 对啊,以前都是那骚蹄子自己主动无比,在皇宫那时候三十六散手都玩过,还试图勾引姑姑一起呢!这时候说师父急色,说服力不够啊,是李无仙的话应该是她自己比谁都急吼吼才对…… 这李无仙很难扮演啊,必须自己很主动! 作茧自缚啊这…… 她勉强道:“可是师父,这是在天上啦……” “回去还不简单?”秦弈“嗖”地一声抱着她瞬间就回到了天枢院,钻进了从来就没进去过的寝室,扑通一下就抱着她滚在了榻上。 瑶光整个人都是懵的,等等,等等,你这淫贼想干嘛? 我不是李无仙啊我……唔唔…… 小嘴已经被堵住,秦弈覆在身上,温柔地亲热。 那手也已经在解天帝袍服了,还要说着:“你这衣服有点难解啊,主动点啊。” 我主动你个头啊! 瑶光羞愤交集,李无仙差点没笑昏过去。 太好玩了。 之前的极限一换一策略成功了,果然自己扮她,她也会扮自己,然后……纯送。 纯送的光光,送光光。 那边号称难解的秦弈实则熟练无比,腰带都已经被解开了。瑶光情急智生,忙道:“师父等等。” 秦弈故作茫然:“嗯?怎么啦?” “我们这几天相见颇多,都没做这事儿,不是无仙不肯啦,是因为瑶光不肯。师父再下去,瑶光一定会夺回躯体,又伤和气。”瑶光一口气说完,冷汗都差点出来了。你脱啊,你再脱,我就变回瑶光揍你! “瑶光的话……”秦弈果然停下了动作,似是陷入了思考。 好一阵子才道:“这样说话,瑶光听得见的吧。其实……瑶光挺可爱的。” “诶?”瑶光再度傻了。 “昨天在桃花畔,让我捏肩,结果那样……她可能会觉得我会看轻她,其实不会的。”秦弈低声道:“其实瑶光很寂寞,当年远古,我就觉得她很寂寞,曾经相伴的流苏已经决裂,看似称孤道寡,实则举目苍凉……因为连唯一可以争吵的人都没有了。她会和我相处那么久,只是因为有人可以说说话。” 瑶光怔怔地看着他,沉默。 秦弈开足了马力,这是借着和“无仙”说话,实际就是在攻略瑶光:“也许轻影、嗯,凤皇,还可以给她带来一些慰藉,于是凤皇喜欢的脸,她也觉得满意。不磨灭你的意识,虽是不想和我们彻底闹僵,又何尝不是因为在天演流光的寂寞修行中,有个人吵吵闹闹?” 不仅是瑶光沉默,连李无仙这回都沉默了。 想想好像确实…… “我相信瑶光受到你的记忆与情感一定的影响,说不定也有可能喜欢师父?”秦弈自嘲地笑笑:“可能是自恋了吧。但那桃花之下,暧昧难言,一时失察被摸了一下,我一点都不觉得奇怪……其实我故意揩油的,要说有问题的人那是我啦,好色得改不了,瑶光都敢惹。” 哪里是他说的原因,那是李无仙扮的瑶光坑成那样的……可似乎到了这时候,根本不需要解释了,即使那就是瑶光又如何?他都把锅自己背上了,把瑶光开脱得干干净净,跟小白花似的。 瑶光都不知道自己这么纯洁可怜。 秦弈最后下了定论:“既然瑶光自己寂寞,又为何坐视转世的你也要寂寞?今日你我补上霞帔,便是洞房之时,相信瑶光会成人之美的。反正她曾经在你识海中,都不知见证你我多少回合了,不差多一次吧?” 瑶光:“……” 秦弈继续怂恿:“她夺不夺回控制是她的事,愿意成人之美,我很感谢,不愿意,我也不怪她。反正你是李无仙又不是瑶光,放开胸怀配合师父不就得了,何必考虑她怎么想。” 一边说着,手指轻动。 罗带轻分。 天帝之袍洒落榻边。 瑶光呆呆看着衣袍坠落,仿佛慢镜头铺洒,时光氤氲,风声撩人。 “嗯,我是李无仙又不是瑶光,管她怎么想……” 秦弈低头再吻,瑶光彻底反搂上去,婉转相就。 顶点 第一一二五章 温水煮青蛙 这是瑶光第一次以她自己的意识状态下,和秦弈那个…… 以前皇宫无数次,那都是李无仙,她瑶光只是被迫悲愤不已地在识海深处“好好看,好好学”,被迫体验着感受。 这回学会了,撇开李老师,自己上了…… 理论上说,这才是瑶光的第一次。 正好有着霞帔,仿佛洞房仪式。 反正他不知道这个是瑶光,享受就完事了。 可惜秦弈真知道这是瑶光……这也是秦弈第一次和瑶光那个。那种心理感觉真是……以至于他今天也特别骁勇。 李无仙感觉到师父今天特别勇的样子,忽然觉得自己脑袋是不是也算有点绿,且这种绿法极为特别……帽子款式的特殊程度堪比人皇冠冕,编织得轻易梳理不出线来,改天要和那臭幽灵讨论一下心得…… 同时李无仙更好奇的是,今后的瑶光会是什么表现,太有趣了。 瑶光没什么表现……根本不需要睡眠的太清级修士,真正的仙神之能,事后却在温存之中沉沉入睡,只因为秦弈附耳的一句:“人间夫妇,相拥而眠,一起起床迎接第一缕阳光,那是最大的幸福。” 瑶光有些精疲力尽地缩在他的肩窝里,也不知是心理因素还是生理因素,被这么一说,莫名觉得也很困。 于是真的拥着他睡觉了。 她睡着,灵魂沉寂,屏蔽神识,同魂的李无仙也随着“眼前一黑”,睡着了。 李无仙:“mmp。” 可直到睡着,瑶光嘴角还挂着甜甜的笑。 秦弈低头看着瑶光的笑容,心情也有点复杂。 之前说“瑶光挺可爱的”,那当然是故意为之,有点违心的。瑶光终究是仇敌,棒棒恨她恨得要死,自己恨屋及乌,对她当然不会有什么好感。和她谈情说爱,心里那关是真过不去,爱不起来。 但按照棒棒的想法,把人家弄成热兵器什么的,却又觉得做不出来。 瑶光用无仙身份,无意中给了双方共同的台阶。否则只能相顾僵持,一个比一个板脸。 但现在怎么说呢……啪都啪了,想拔雕无情,也有点那个……直接告诉她,我知道你是瑶光,昨晚就是玩你的,解气是够解气的了,但估计就会迎来一个黑化瑶光,不死不休。那种场面也是不愿见的…… 看着她甜甜的笑容,秦弈心里也有些柔软,无意识地轻抚着她的面庞默默无言。太清级桃花精一时之间也没了主意,脑子乱糟糟的,一夜无眠。 好想和棒棒说说话啊…… ………… 流苏找上了居云岫:“你们宗门身份腰牌,试试能不能绕开天宫防护,和秦弈取得联系。” 居云岫道:“我早就试过了,不行,神念不知所踪,仿佛处于不同世界。” “还是时空的把戏而已,只不过出于瑶光之手,又有天宫整体为阵,确实有点麻烦。”流苏道:“东西给我试试,我看看能不能突破这空间之限。” 居云岫放下在看的书卷,掏出腰牌递给她,笑道:“才离开三天,就这么想他啊?我们之中,你倒是最腻他的那一个。” 流苏噘嘴:“因为太习惯。” “让他单骑平天宫,不也是你的提议?” “一码归一码,他要弄瑶光,我觉得很简单……别看那货一脸高冷,她在感情上多么幼稚愚蠢,谁也没我清楚。比如说吧,连变成男人来泡我的想法都能冒出来,这是正常人会想的事吗?” 居云岫道:“那你试图联系他,岂不是会惹起瑶光的警觉?她感情上虽幼稚,对敌算计上还是很有脑子的吧。” “我只是觉得……此时秦弈该头疼了,可能需要我的意见。” 居云岫静静地看了流苏好一阵子,忽然笑道:“我们都觉得和秦弈已经算是很知己了,可唯有你,简直跟他一个人似的。” “哼哼,所以我是姐姐!” “嗯,姐姐。”居云岫很是自然地承认了,又转头吩咐清茶:“替我给姐姐奉茶。” 清茶:“……” 流苏:“清茶你在画什么?” 清茶飞速藏起一张画稿。 “你敢画我的本子!”流苏扑了过去,一把摁住清茶,在她裙子里掏了半天,摸出一张画稿来。 一只板脸圆嘟嘟小幽灵,抱着一根狼牙棒。 清茶理直气壮:“我画的是本质,不是本子!” 流苏:“……谁跟你说我的本质是个小幽灵?” 清茶悄悄伸过笔,在小幽灵脑袋上画了顶帽子,转身飞一样跑了。 流苏七窍生烟。 远处夜翎在招手:“清茶清茶,来这里!狗子兔子要打牌,三缺一。” “来啦!”清茶乐颠颠地去了。 流苏翻了个白眼。 你一个腾云和三个祖圣开天打牌,她们不是凶神就是骗神,你一茶叶……算了,看来已经没必要自己教训了。 “老道姑小道姑!别在那看星星了,来和我研究一下怎么突破你们师父师祖的天宫壁障。” 曦月明河转头,目露凶光:“你能不能先换个称呼喊我们?” “好的,妹妹们。你们想和秦弈联系吗?” “……想。” 那边流苏率众姐妹研究怎么和秦弈取得联络的方法,天宫之内,瑶光睫毛微颤,醒了。 醒了却没立刻睁开眼睛。 她一时差点忘了睡前什么情况了,怎么会躺在男人怀里,还浑身慵懒无力。第一反应差点要一掌把男人轰碎了再说。 脑子里过了一遍,才想起……是自己以李无仙的身份,和“师父”洞房花烛了。 怎么会搞成这样的,真是……他的言语,他的手,好像有魔力一样,能把人脑子都变空,沉醉在那种春风暖暖的氛围里。 瑶光悄悄睁开眼睛。 就看见秦弈也正低头看着她,神色依旧温柔。 这种感觉……真的很好。 如他所言,人间夫妻一起相拥而眠,早上睁眼看见的是他的笑脸。 她努力在肚子里搜寻了一遍李无仙的表现,才小声道:“师父,你没睡吗?” “也略睡了一会。”秦弈脑子空空地想了一夜,也就给自己得出了一个“既来之则安之”“做都做了”“顺其自然”的结论,于是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你醒这么快,是不是舍不得师父,还要来个晨练?” “啊?”瑶光懵了:“什么晨……唔唔……” “趁着瑶光没夺回控制,师父当然要多和你亲热呀。” 瑶光脑子都没转过来呢,就被摁着来了一发晨练。 瑶光:“……” 李无仙:“……” 完事之后,秦弈神清气爽地起身穿衣:“无仙,你说瑶光的气度如何?” 瑶光没好气道:“哪方面?” 秦弈道:“如果我向她请教时空之道,她会不会愿意交流?” 瑶光愣了一愣,沉默半晌才道:“师父,你不是门灵吗?众妙皆通吧,还用得着向她请教?” 秦弈摇摇头:“所以众妙皆通……我借着门的传输,确实所有大道都在心中。但正如你所言,同样的知识摆在面前,每个人的理解是不一样的……此外,众妙之门的大道,只是宇宙一环,不代表极限。瑶光的时光之道震古烁今,或许已超此界之道,亦未可知。嗯……流苏并不在意向任何人传授她的道,此人皇大气,不知道瑶光这方面如何。” 瑶光默默穿好衣服:“用不着拿流苏出来激将……这方面我没有流苏的气度,她认为当人人如龙,我认为有些时候就是不可使知之。但如果是你的话,我倒是愿意交流,毕竟我之所得,本源于门。” 秦弈转头:“现在你是瑶光?” “不错。”瑶光连衣带都没来得及系严实呢,就板着脸道:“无论你学这些是为了大局,还是暗中为了对付我,没有关系。你有何惑,提出来看看我是否能解。” 看着很想表现气度,也很想表现高冷。 可秦弈怎么看都只能想起刚才晨练的弱气与妩媚,那脸上的红霞都没散呢…… 顶点 第一一二六章 时空之维 “时光,并不仅仅是‘过去现在未来’这样一条长河的概念。当人们形成这固定的概念定式,那成就便仅止于此。” 瑶光和秦弈漫步在桃林中,明明还是同样的两个人,可那气质一变,清冷孤高,便像是在桃花径中铺上了昆仑雪,于是。 此前那怀着满腔对师父爱慕之心的少女模样,完完全全成了两个人……唯一接近的是一为天帝一为人皇共有的上位者气质,而在瑶光状态下,更加凸显了。 反正那种感觉……总能让秦弈想起九天神女之类的女神意韵,高高在上的帝王威仪,以及很早年前看过的名言:越是冷漠出世的,越想看她跌落红尘;越是云淡风轻的,越想看她辗转求欢;越是高高在上的……算了。 那是人性中深藏的恶劣。 自己当时对明河放狠话,就是出于此……而棒棒喜欢看这群“仙子”钗横鬓乱的恶趣味,也基于此,确切点说,就基于瑶光。 脑子都转到这去了,以至于瑶光说的话都差点没去听。 瑶光瞥了他一眼:“你在想什么?” 秦弈回过神来,好在如今修行到这个境地,分心多用不过寻常,字面意思还是听进去了,便赶紧扯正事儿:“你该不会是指,时间也是多维的?这个理论有点麻烦……” “多维……”瑶光抬头想了想:“不全是。这么说吧,时间可以说是以空间为依托,或者在空间里体现,空间也不能独立于时间存在。如果空间是三维的,那么加上时间,便成为四维。” 秦弈若有所思:“所以时间也相对成为一种多维化意义,而不是仅仅是一条单线的河。” “不错,其实只是相对意义。”瑶光道:“这种时间,在星图构建之时,感受最是明显。只有这种时候,你才会感受到实际上我们与星星间隔是多么遥远……以至于我们看见的星星,实际已经是不知多久以前的星星了。” 秦弈怔了一怔。 道理都懂,小时候就懂,但直观去感受这种意味,其实并不容易。此时听着,忽然就有了一种玄妙感,似有所悟。 果然瑶光下一句便道:“你我现在所见的星星,是属于你我的现在,我们现在看见的它确实是这样的。但对于那颗星星,是几万年前,甚至更久远的事情了,那不是它的现在。这便是时间与空间的结合交错,它是相对的。” 秦弈怔怔地站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瑶光纤指拂过桃花:“我们知道,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譬如你师姐的画卷,现在除了还没有生命之外,几乎已经是个小世界了。隔界的时空之差,如何对应?那个世界的现在,是不是我们的现在?若你当年把它带到远古,那它的存在是在居云岫之前,还是居云岫之后?” 秦弈彻底说不出话来。 瑶光又指着下界:“我们还可以把视野放得更小些,或许更易领会。此时日落于西,东海黄昏。可若以你的速度往西闪现,到极西巫神之地,却是大白天。请问现在,申时还是午时?当然,现在就是现在,只是在不同的视角,所得也就不同了,此即相对。” 秦弈嘴巴动了动,躬身一礼:“谨受教。” 瑶光淡淡地看着他行礼的样子,忽然道:“叫句师父听听。” 秦弈:“……” 沉浸在道境之中的心思都差点被这话打没了。 瑶光似乎也觉得这话有点小孩子气了,自己无奈叫他师父,也想让他还回来……这种较劲心思都坑死自己了还吃到没教训……也不知是不是现在对他感觉复杂,有了撒娇的心思…… 瑶光暗自撇了撇嘴,微微偏头去看远方,没再理秦弈。 秦弈心思也还在时空的复杂悠远之中没拔出来,这浩浩乾坤,无垠宇宙,时间空间,很可能真的是最牛逼的命题没有之一。 太难了,也太有趣了。 流苏瑶光之所以会成为人族最变态的两位太清,各成代表,从“封神”的角度去看,很可能她们就是此世天道时与空的神性代言。而时空命题实在太大,已经超过这个世界的承载,所以她们分成了两个人来呈现,因为如果是一个人,此世的级别诞生不出来。 自然也就是一个性别,不能阴阳和合,这不是天道开玩笑,而是世界办不到。 往大了去想,这个世界的时光,和天外人一样么?他看见的此世,对他来说是不是几万年前的?又或者是几万年后的?他站在时空的哪个角落? 往小了去想,这个天宫防御,包括曾经瑶光搞的一些“不在过去不在未来”的门道,其实利用的不过是每个人的视角不同。 你的现在,不是我的现在。所以你又如何破解我的时空? 所以太清层面的比较,早已经脱离了力量比拼格局,真就是看对大道的理解,玩弄法则。 “怎么……”偏头看花的瑶光忽然道:“在考虑怎么破我天宫防护?那么想走?” “呃……”秦弈试探着道:“其实我不一定非要走。” “嗯?”瑶光飞快转头看他,眼里竟有些不易察觉的喜色,又迅速藏起,神情依然冷淡:“那你在考虑什么?” “确实在考虑天宫防护,但未必是为了突破。”秦弈很诚实地道:“你扣押我,可能也只是与流苏较劲,或者曾经对我有些恨意想出口气。扣便扣了,我可以呆着,算我的合作诚意。但实话说,坐牢都有探监呢对吧,我想和她们见个面,或者传念交流,以免她们担忧,这也不行么?” 瑶光正想说话,秦弈戒指里忽然传来微微震感。这震感轻微得连秦弈自己都不一定感觉得出来,然而他与瑶光都是什么修行,根本不可能瞒过去啊…… 秦弈额头隐现汗水。 流苏那边居然真找到了悄悄突破防护沟通的办法……可惜的是流苏那边不可能知道秦弈此刻身边什么环境,不可能准确选取瑶光不在的时候。 结果就这么一头撞上瑶光恰好在身边……话说回来了,秦弈在这里这么久,瑶光就没几次不在身边的……嗯…… 此时气氛非常尴尬,瑶光斜睨着秦弈的戒指,秦弈小心翼翼地看着瑶光。 过了好一阵子,瑶光才冷哼道:“居然真被她找到了空子……多半是借助了我那两个徒子徒孙的协助,欺师灭祖的东西。” 秦弈:“……” “得了。看你可怜巴巴的想和她们交流,连这都不让未免不近人情。”瑶光似笑非笑道:“只要你告诉流苏,你迷恋在瑶光的石榴裙下暂时不想回去了,那我就准你通话。” 秦弈没好气道:“我说了棒棒也得信啊。” “这有何难?”瑶光款款上前,挽住他的手臂,亲密地靠在他的肩头:“你可以取出通讯之物了。” 秦弈傻了。 瑶光绷着脖子道:“这是为了气流苏,你可不要以为我和你真有什么关系。快点取东西,还想我靠在你身上多久!” 秦弈无语地取出宗门令牌,沟通神念。 光芒闪过,上面跳出一行字来:“她的时光壁障很麻烦,神念与声音波动尽数消失在时光长河。不过好像可以尝试转换文字留存,这玩意留得久,不会轻易消失。哈哈我们是不是很聪明?” 瑶光也傻了。 不行早说啊你们!就为了看你一行字,我自己主动靠上了秦弈的肩膀? 顶点 第一一二七章 无限套娃 瑶光羞愤无比,正打算抽手离开他的手臂,就看见秦弈一本正经地输入信息:“我拜倒在瑶光的石榴裙下舍不得回去了,她现在还抱着我的手。” 瑶光:“&*%¥” “啊怎么?”秦弈转头看着她涨得通红的脸:“这不是你吩咐的么?” “……没错。”瑶光板着脸,丢下两个字不说话了。 她在等流苏的态度。 果然很快令牌上就冒起一行字:“秦弈!你个死没良心的!喜欢谁不好,喜欢瑶光!我打死你!” 看那怨念冲霄,瑶光如同六月天喝了冰雪酿,爽到了骨子里。 秦弈的神色却很是古怪,这哪是流苏啊……语气是,这打死你太流苏了,可内容不对啊,故意的吧? 他想了想,故意输入:“没办法,瑶光她太香了。” 那边迅速回复:“我不信!秦弈你被胁迫了就眨眨眼!” 瑶光伸手一指,自己解开了部分时空封锁,传送了一段影像过去。影像之中,她抱着秦弈,两人脸贴脸,十分亲密。附上一行字:“流苏你男人不错啊,朕笑纳了。” 那边沉默了好一阵子,才跳出一个流苏怀疑的表情:“你用个李无仙的脸算什么事,秦弈和李无仙那啥当我们没见过啊?瑶光呢?” 瑶光二话不说地变成了当年模样,伸出指头勾了勾秦弈的下巴,传念威胁:“敬业点,否则不让你们交流了。” 没听过这种要求…… 秦弈转头就吻上了她的唇。 那边彻底掉线了,半晌一个字都没有。 瑶光斜眼看着那死气沉沉的令牌,心中大爽,推开秦弈淡淡道:“表现不错。以后你们交流,我会旁观监视,不得泄密。” 说完飘然不见,直奔自己的浴池泡澡澡去了。 坐进浴池里,瑶光脸慢慢就红透了,捧着自己发烫的脸怔忡了半天,完全不知道自己这是在干什么。 全乱了。 那边秦弈看着令牌老半天,尝试着输入:“棒棒?还在吗?” 很快浮起文字:“配合得怎样?” 秦弈很是无语,果然是故意的啊。这不但是亲了瑶光状态,甚至连外貌都是瑶光……这特么在几万年前那会儿哪想过这种场面,要不是被棒棒这么一激,恐怕属于不可能出现的场景了。 他也不知道怎么说才好,只得回了一句:“棒棒棒棒哒。” 那边很快回复:“光光光光哒。” 秦弈飞速把字给抹了,这要是被瑶光看见,天宫都炸了。 令牌又跳出一行字:“秦弈秦弈,猜猜我是谁?” 这特么谁猜得到啊……但不知为何,秦弈心中却清晰地浮现曦月笑嘻嘻的样子,便笑道:“瑶光说你欺师灭祖。” “咦?怎么猜到的?”明河抢过令牌:“我呢我呢?” “我的乖乖小道姑啊。” 明河大乐。 秦弈便道:“既然可以文字传输,那大家试试都弄个工具,大家来群聊啊。” “好主意。”流苏兴致勃勃地扯着居云岫:“你宗门特制令牌关联给我们所有人搞一份,大家研究一下,能群聊挺好玩哒。” 秦弈也觉得能群聊挺好玩的。想不到在天宫困着没事干,还意外搞出了群聊……话说这个确实是早就可以考虑的事情啊,真是蠢炸了。 修仙修得脑子都不开窍了,叹气。 但大家想交流的原意都还没说诶,你去折腾什么群聊啊? 秦弈忍不住“喂喂”了好几声:“人呢?我要问的是真和瑶光搞起来了怎么办啊!” 令牌上浮起各种各样嘈杂的文字,综合起来一句话:“搞。我们等着入主天宫呢,有什么账到时候再算。” 秦弈:“……” 你们可真信得过我,确定是入主天宫,不是男人被抢啊? 话说回来……秦弈已经感觉到了瑶光彻底栽了的前兆,到时候恐怕大家真可以一起聚在天宫聊天,群聊怕是用不上了…… 要验证这个想法,只需要看看下回跑来的是真无仙还是瑶光扮的无仙就清楚了…… ………… 秦弈又安静地画了一天画。 流苏一伙人折腾了一天群聊。 瑶光泡了一天池子,也不知是为了洗去和秦弈亲热的痕迹,还是为了修炼,还是索性就在发呆。 到了晚上,香喷喷地踏出池子,在边上对镜照了半天,把表情调整成李无仙款,乐滋滋地出门去了。 李无仙简直哭笑不得,你上瘾了是吧? 她忍不住传出意念:“你该知道扮成我过去最低也是搂搂抱抱,最高就得那个,你还扮?” 瑶光悠然道:“怎么,就是让你看得见吃不着……” 李无仙打断:“是因为扮成我,过去有人疼?如果以自己瑶光的名义过去,必须板着脸,见到的也只能是他的客客气气?” 瑶光:“……” “光光啊……”李无仙叹气:“其实你用自己的名义去,说不定也没太大区别。或者你放不下面子,索性就直接说天帝纳个男妃子也没什么大不了嘛,你对流苏也是这么说的不是吗?” 瑶光沉默片刻,慢慢道:“可他的表现不会一样。” 李无仙默然。 “再说了……”瑶光转身出门,扬起披风猎猎:“瑶光又不是喜欢秦弈,为何要用瑶光名义去?” 李无仙翻了个白眼,不说话了。 那边秦弈已经画完了所有异兽类图谱,此前画大荒那些双面人之类的特殊族群也已经画完,此时想想,便开始画特殊物品。 比如贯穿自己整个修仙生涯的、为棒棒塑身的七种东西。 “血凛幽髓,诞于血幽之界,血气为体,幽垠调和,化为人体之用,可聚血液之本……本当属一界先天之精,位面若碎,凝为血玉,幽气散尽,不复其能。若得位面碎片,吸取一界之灵,可复先天。” “师父在记录宝物吗?”不知是瑶光还是李无仙的声音从耳畔传来。 秦弈回过神,转头笑道:“是啊,这些东西贯穿了师父一生,很是重要……而且如果将来想把你与瑶光分开,这些东西还要找一套。天魄玄壤之类物品,或许天界挺多的,冥华玉晶我身上还有,血凛幽髓估计得再去幽冥想办法了……还有建木之实,不知道是否还得长一轮,挺麻烦的。” 瑶光道:“师父还在想着分离我和瑶光,还想对付她么?” “唔……”秦弈放下笔,摇头道:“并无此意,只不过你们一直用一个身体也不是办法,早晚要解决的吧。” 不知出于什么考虑,瑶光眨巴着眼睛道:“我看师父是因为今天亲了远古模样的瑶光,起了野心,想要得到双份的快乐了吧?” 秦弈无奈道:“那是她要跟棒棒示威啊。如果没那些事影响,瑶光怎么肯让我亲,我想也没用啊。” 瑶光揶揄地笑着:“我看你今天亲得真是如奉纶音似的,迫不及待。瑶光那么诱人吗?” 秦弈沉默片刻,低声道:“无仙,我也不知道怎么算……但你与瑶光此时还是算一个人,我与你交流,时日久了,恍惚已经分不清你和瑶光了……如果瑶光能够和你一样与我和颜悦色,我对她自然也能和对你一样。她既教我时空相对之理,当然也清楚情感是相互的。” 瑶光眼里有些复杂:“可瑶光对你,不会和我一样的啊。” 秦弈拉着她的手,也眨眨眼:“你来亲师父一口,让师父感觉是瑶光在亲我?” 如果瑶光还是往日所思,这时候第一反应就是夺回躯体说一句“你想屁吃”。 然而此时的瑶光扮演李无仙入戏得已经忘记还有“自己夺回躯体”这操作了,反而觉得是李无仙的话肯定会兴致勃勃地同意这个坑人操作,果真兴致勃勃地道:“那师父现在当我是瑶光,瑶光来亲你了哦。” 然后纵身入怀,重重和秦弈吻在一起。 李无仙揣手手,简直不知道自己该是什么表情。 瑶光扮演的李无仙扮演瑶光,这套娃套到最后,恐怕谁都不知道谁是谁了,还有什么区别…… 顶点 第一一二八章 下了决定的瑶光 当抛开“瑶光会接管身体来阻止这件事”的设定,瑶光扮演的李无仙要扮演瑶光……实际上比想象中的难演很多。 一吻之后,她的神情就变成了惯有的清冷,脸颊带着点红润,冷笑着揪着秦弈的衣领道:“你还真的想亲我,呵,男人。” 秦弈道:“无仙,你这瑶光神情扮得有点像啊。” “……你就说要不要我继续扮吧?” “要。” “就知道,师父真不是好人。”瑶光一句李无仙口吻,下一句又变回自己口吻:“如果你能让我满意,让你一尝所愿也不是不行。” 秦弈道:“我要怎么让陛下满意?” 瑶光冷笑道:“先说流苏什么都不如瑶光,然后跪下吻我的脚背。” “卧槽无仙你别这么硬核,只是装她的样子和师父亲热,不是真装她的心思啊,这要求不是为难师父嘛。”秦弈理都不理她的要求,笑吟吟地搂上去:“其实只要摆一张瑶光冷脸就可以了啦,别的我来。” 瑶光气道:“这样的扮不来!” “也就是cos情趣而已啦,没那么复杂。人家扮演亚瑟王不也一样可以扭着小蛮腰,意思意思就行啦……” 一边说着,已经凑过去轻吻她的脖颈,一边又在解罗带。 瑶光后仰,掰着他的脸躲避着:“那、那是什么啊?” “没什么……不然这样,你扮演重伤无力的瑶光,其他交给师父就好啦。” 瑶光:“……我不。” 太南了。 还以为可以换回自己的风格直面他呢,没想到还能这么玩的!那除了满足他的乐趣之外对自己有啥用啊…… 嗯等等,他的乐趣…… 他想玩弄重伤的瑶光? 这么一走神,人都被压在榻上了。 瑶光用力摁住他的嘴,问道:“师父只是想尝尝瑶光的滋味么?并不想真正得到她对吧。” 秦弈倒是被问得愣了一愣,止住动作想了想,才道:“其实是想得到的,只是她也不会愿意啊,也就只能借着你扮演一下,聊慰此心了。” 瑶光认真问:“为什么想得到?只是因为身子?身子你有我,本来就得到了。那么是因为征服欲?想征服瑶光这样的女人?自知做不到,所以要我扮演重伤的瑶光,满足一下那种心理?” “呃……”秦弈被问得挠了挠头:“本来没这么复杂,就是小情趣罢了。不过你这么一问倒是有点意思,我对瑶光……” 顿了顿,叹了口气道:“其实我还挺喜欢她的,只不过她对我不是那意思。” “哈?”瑶光瞪大了眼睛。 连李无仙都愕然,师父你是不是有点说反啦?我觉得光光对你真有点意思诶,不管是因为我的感情影响、还是想和流苏抢男人结果自己陷进去了、还是其他什么复杂原因,总之那意思是真有点诶,反而是你就想玩人家吧?不说把她当仇家就不错了吧? 连李无仙都这么觉得,瑶光当然也是这么觉得,秦弈这话同时让两人觉得这货是不是开启感情骗子的套路了,可以前秦弈不用这种方式骗人啊。 秦弈滚倒在旁边,头枕手臂,看着天花板好一阵子,才道:“我不知道她会不会受到你的记忆情感影响,对我另眼相看……总之我爱屋及乌,对着同一副外貌的你和她,我怎么可能不受影响呢?” 瑶光:“……” “我和你亲热的时候,在某种意义上也在跟她亲热,所以她曾觉得,刚恢复前世意识就发现自己在被我强……对我而言也有类似感受,我真能对一个亲热过的女人没点感觉的吗?我不是人渣啊无仙。”秦弈低声道:“远古之时我和她相见,她以为我唯唯诺诺是怕死,其实也是因为……那真的是我亲热过的女人啊,我该用什么态度对她?” 瑶光默然片刻,勉强道:“这不是喜欢,只能说还有点良心。” “这至少是一个能使人喜欢的起因,很容易进化。瑶光本身又极为优秀,大家对付九婴时合作愉快,刚才她指点我时光之道也未藏私。有共枕而眠的前因在,让人心生爱慕有什么稀奇呢……” 瑶光微微偏头:“没有那么好啦……那都是应有的事……” 秦弈道:“也许她觉得很普通,但对我挺感怀。可以这么说,如果不是因为她和棒棒有死仇难解,我早都可以直接追求她啦。只不过大家关系太过复杂,我很难兴起那样的念头,我的良心必须先对得起棒棒,因此瑶光只能是敌人,这也是孽。” 这话倒是确实诚心了,起码李无仙是很认可,这确确实实是师父的心思。也许可以证明师父有些多情,那不是大家都知道的嘛,不多情也轮不到自己了呀。除此之外,确实没别的可指摘,他最在乎流苏的心情,那才叫理所当然。 “然后反过来说她那边……”秦弈道:“还是刚才说的,如果瑶光能够和你一样与我和颜悦色,我对她自然也能和对你一样。然而你比我懂她,扮她的时候直接提了两个要求,不是贬流苏就是让我吻脚,这就是她的心思吧。恕我秦弈不是舔狗,无法迎合这样的事。她要提那种要求,那我不如让你配合一下装重伤无力呢,看她嚣张啥。” 瑶光终于道:“都是相互的?” “都是相互的。”秦弈道:“我有时候会觉得,瑶光和棒棒当年相爱相杀,也是因为这种原因,两个傲娇互相伤害,其实心中都很重视对方。” 瑶光侧过身子,手肘支着脑袋看他的侧脸,看了好一阵子,微微叹了口气。 他说得也许没错。 都是傲娇,互相伤害。 只是当年没有他这样一个人处于中间,以至于恶化到了不可收拾。 她忽然笑了笑:“刚才提那两个要求,只是我猜的瑶光心思,未必是真的啊。” 秦弈笑道:“你猜她心思,那基本就是标准答案啊。” 瑶光眨巴眨巴眼睛:“不是,瑶光刚才意念骂了我,说我害她,她根本没那么要求。” 要是给李无仙一个身躯,她一定会喷出来。 原来还可以这样甩锅的,这就是天帝吗,社会社会。 秦弈此时真是亦幻亦真,他实在分不清眼前这个到底是瑶光还是无仙了,索性不去分辨,问道:“那她实际会提什么要求?” 瑶光眼里闪过异色,翻身压在他上面:“她说她最多让你老实点让她玩玩。当然如果是她自己不会这么做,让我扮演一下的话,她特许可以。” 秦弈:“……她还真肯让你扮演她和我那个?” “说了特许。”瑶光笑眯眯道:“所以现在你可以真把我当瑶光。” “真把你当瑶光,我也不肯躺平任那个啊……” “迟了。”瑶光一指时停,用力扯开了他的万妖法衣。 “卧槽……”秦弈又不会动了:“陛下请自重啊!” “我会负责的,大不了来给我当妃子。” “负责你妹啊……话说你现在到底是无仙还是瑶光,演得要不要这么真啊!嘶……” 李无仙在识海深处叹息,青君骑马这招你都学去了……天帝陛下学习能力就是强。 这好像也不是什么关键,关键在于,有了这一次,以后瑶光好像可以随便用瑶光的身份跟他亲热了,事后甩一句那是无仙扮的就可以了…… 再这么发展下去,两个角色瑶光自己包揽完了,不需要她李无仙了…… 等师父习惯了和瑶光模板的亲热,以后摊牌说那就是瑶光本人,光明正大摆上台面和流苏抢男人,好像也没有什么大问题了…… 李无仙知道瑶光就是这么想的,她真决定和流苏公开抢男人了。只不过李无仙不看好……就你那凤初感情水准,和太清桃花玩,还没送够吗? 第一一二九章 修仙聊天群 事实上单论这场天帝骑马,瑶光就远远没有李青君能控场。 李青君揪着秦弈摁了两年半……瑶光连两炷香都没控住。秦弈不断在挣扎试图挣开时停,瑶光又记起自己现在是“李无仙扮演瑶光”,理所当然不会有真正瑶光的时光掌控力,秦弈用力挣,她想要演得像一点就必须被挣开才对。 然后……众所周知此时也酸软,懒得分心去多想了,也就顺水推舟被挣开算了。 结果秦弈一挣开就翻了身,骑人者恒被骑之,毫无招架之力地反被弄成了秦弈骑天帝。 秦弈喘着气,大振雄风:“造反了小丫头,居然真敢时停师父。” 瑶光捂脸:“是你让我扮的,当然要像一点。” 秦弈附耳道:“那……喊一句‘我是瑶光’听听。” 瑶光:“……” “怎么,你以往不是很乐于让她吃瘪的吗?” “嗯……我、我是瑶光。”瑶光羞愤地偏过头,简直想死。 李无仙无语地听着瑶光被迫以瑶光身份说出了无数不堪入耳的言语,“瑶光要死啦”“瑶光求怜惜”什么的,简直听得两眼圈圈,又好气又好笑。 依然鉴于众所周知的原因,不能说太细。 事毕,瑶光有些负气地转过身,背朝秦弈不理他。 秦弈便从后面拥着,轻抚她的香肩,低声道:“是不是让你扮演瑶光,心中不高兴?师父只是……真挺喜欢瑶光的,又没有别的办法……你既不喜欢,以后就不扮啦。” 瑶光完全不知道怎么回答这话。 听他说喜欢瑶光,心里美美的,但又明知道这个喜欢和流苏相比差得挺多。 但又不可能对他明着说,你有别的办法,可以直接追瑶光,确实不要扮。 都不能说,难道说“请继续让我扮”? 最终居然很敬业地回了一句:“师父喜欢就好。” 李无仙绝倒。 她忽然觉得自己曾经气得牙痒痒天天和她吵架撕逼的天帝小姐姐……有点萌。 秦弈吻了吻她的侧脸:“要是瑶光真能像你扮的这样就好了。” 瑶光睁着大眼睛怔怔看着墙壁,半晌不言。 秦弈轻轻拥着她,柔声道:“睡吧。” “嗯。”瑶光转回头,缩在他怀里,低声道:“抱我。” 秦弈便让她靠在肩窝,抱得紧紧。 没过多久,怀中人又甜甜地睡去了,刚才折腾得怕是太狠了些…… 秦弈低头看着她红彤彤的俏脸,眼里有些小蒙。 今天这场,他确实分不清面前的到底是瑶光还是无仙,脑子都乱了。按常理去想,会配合他喊出那些很不堪入耳的言辞的,应该是无仙才对,可依然还是有点蒙,总觉得也有可能是瑶光,否则瑶光为什么不阻止?真就因为“特许”? 好像说是谁都有可能,他甚至不知道该用什么语气和对方说话。 像一个半睡半醒的梦一样。 忽然想起酒宗的“荒唐梦”。 这穿越后的人生,都像个荒唐的梦。在文青写手的笔下,说不定醒来就是现代的家里,一切都是梦。还好修行到如今,虚幻真实已经尽在掌中,他能确信不是梦。 可如此勘破虚实的修行,却居然堪不破怀中人是谁。 秦弈觉得别说自己,就是瑶光/无仙她们本人,都未必搞得清楚了…… ………… 次日一早,瑶光迷迷糊糊醒来,一下发现身边空空荡荡,居然有点不习惯。眯着眼睛试探着看了一眼,看见秦弈坐在床沿不知道鼓捣啥。 不是跑路。 瑶光没来由地吁了口气。 想想自己之前醒来发现在男人怀里,第一反应想杀人的感觉……真是区区两天,变得真离谱。 她暗叹一口气,探头去看秦弈在干什么。 然后就看见了传说中的“群聊”。 秦弈手里拿着一块令牌,令牌上浮起薄薄的光幕,正在跳出一行又一行字。 “现在这样如何?” “我的字大不大?” “大有什么用,我的字比你们漂亮。” “行啦知道你琴棋书画厉害,可我的字是粉的嘻嘻。” “太乱啦,都不知道谁在说话。秦弈秦弈你说句话。” 秦弈意念输入:“你们都能调字体还能玩气泡,就不知道加头像?” 他的文字浮现,文字前面出现了一张臭屁的图案,秦弈自己青衫猎猎站在崖边吹笛子,周遭桃花朵朵盛放的样子。 “这男人挺不要脸的,他心里自己居然是这形象?没点数的?”这句话前面冒出一个头像,一只翱翔九天的凤皇。 瑶光看了暗想,凤凤你也挺不要脸的。那十年听你的银词浪语……哎呀,昨晚自己说的好像也差不多。瑶光悄悄红了脸,好像以后连怼凤凤的立场都没有了?没事没事,她们不知道。 话说这个群聊很好玩诶。这伙人修仙这么会玩的吗? 一个小幽灵抱着棒槌的头像冒起:“同意,就是个挥棒子的附庸什么风雅,换头换头,变成我这款。” 一只小蚌头像冒起:“先生就是这个样子的啊,你们在想什么呢?” 居云岫亭间抚琴的形象浮现:“没错,就是这样的。” 一个老道姑在打小道姑的头像缓缓漂浮:“我就看看头像。” 小道姑:“???师父,你是人?” 文字扭曲了一下,那边好像传来了打架的声音。 秦弈滴下一滴冷汗:“就一个头像你们能吵一天?好啦好啦,有的东西可以用表情包,又不一定要头像表达。” 小幽灵抱棒:“什么是表情包?” 秦弈输入了一个(*╯3╰)的表情:“棒棒,变球亲一下。” 流苏大乐,头像都咧开了。 群聊瞬间爆炸。 羽裳:“夫君我也要我也要。” “要什么要,那点出息,自己不会发包?”一只狐狸头像淡定地发了一张狐狸吞棒棒的图:“小狐狸练习报恩,秦弈你要吗?” 羽裳:“……” 群聊议论纷纷:“狐狸你太骚了。” 明河:“是啊,你怎么不干脆发本子图呢?” 小蛇:“清茶清茶,来一张。” 居云岫:“……清茶修行不够,连不上群聊。” 曦月:“可惜可惜,让她快点,要不我们灌顶吧?” 居云岫:“你们灌顶就为了这?不许揠苗助长,清茶还是片小茶叶。” 孟轻影:“那你自己画吧,你画的一定好看。” 居云岫:“滚。” 一只兔子冒了出来,发了一张兔子吃萝卜:“这不是很正常的图吗,你们在吵什么?” 安静。 小幽灵:“区区兔子也想来勾搭,快滚蛋。” 兔子被踢出了群聊。 兔子:“???” 秦弈笑得肚子痛。 小幽灵:“好啦好啦,扯淡没完了?连群聊是为了正事的好吧?” 孟轻影:“可我都不觉得还有什么正事,秦弈在那边没有乐不思苏就不错了,真以为等我们救啊?” 小幽灵:“他敢?” 羽裳:“我、我担心夫君。” 孟轻影:“担心个啥,那光光我最了解了,别看表面清冷跟个雪山一样,实际那个闷骚哦,哦对了,羽裳你照照镜子。” 羽裳:“我才不骚!凤神陛下照照镜子才对。” 瑶光暗中切齿,果然最靠不住的就是所谓闺蜜了,凤凤你给我等着,这仇我记下了! 这一气,秦弈立刻发现她在身后看。瑶光先换上了笑容,玉臂从后面揽住他的腰,整个人贴在他背上,下巴挂在他的脖子上:“师父,这是什么呢?” “呃,是个群聊,你要参加吗?” “先看看,好像很好玩。” 秦弈有点小尴尬,这里正在讨论“正事”,所谓的“正事”就是怎么打天宫呢,让她看着,这个…… 可惜他没法暗中叫停,群聊正讨论得不亦乐乎呢。 程程:“两手准备嘛,万一要打呢?她那个天宫之域,你们有什么看法?” 小幽灵:“她主要还是在玩时光,但特别精妙,你们说,关于时间的特性,最厉害的是什么?” “倒流时间?” “停滞时间?” “穿梭时间?” 小蛇:“浪费时间。” 小蛇被踢出了群聊。 顶点 第一一三零章 我要和流苏抢你 流苏从来没指望过这帮人群聊能提出什么有益见解,哪怕她们已经全是当世最顶尖的人物了……那没用,时与空都是属于看似都在眼前,实则最为晦涩艰难的东西,连自己都不能尽窥瑶光之道,她们就更不懂了。 再说了她真不觉得需要攻打天宫。 但两手准备就两手准备吧,她也有那么点小期待,说不定谁无意的一句话就意外给了她一点提示呢? 结果看了一圈,老生常谈,没啥意义……尤其那条废蛇,浪费时间都敢说……咦? 流苏摸了摸下巴。 说不定这还是正解呢…… 让别人的攻击能量或者神念在不同的时空交错中失去目标,悠悠荡荡,自行散尽,本质上是浪费别人的时间。 人间俗语是无用功。 也是一种……无敌。 原来浪费时间才是无敌的! 小蛇你被踢得好冤……不对,一点都不冤,她的出发点和这是一回事吗?知道这种模式,也没有破解方向啊! 流苏发了个“^”的表情,又道:“臭桃花你怎么不说话,你对时光研究还可以的啊。” 秦弈哪有办法说话,身后不知是无仙还是瑶光的,光溜溜地抱着自己,下巴还靠在肩膀上,一副老夫老妻模样的缠绵状态呢。就算这个是无仙,瑶光也是全盘感知,自己怎么可能当着她的面说怎么对付她啊。 犹豫了半天,只好输入:“其实不用研究对付瑶光的,咱们群聊就当家庭群,聊聊天乐一乐就好了。” 瑶光嘴角勾起了弧度。 “嗯?”一群人瞬间警觉:“你又开始了?” 孟轻影提醒:“别忘了他昨天就亲过远古模样的瑶光。” 曦月:“看来是真被勾搭走了5555……她那么老……” 明河:“她现在的身子是小无仙的,和我此生差不多年轻。” 孟轻影:“就算和你今生比,那也起码差了十八年好吧你个不要脸的。” 明河:“傻鸟你和我一样,岂不是在说自己!” 安安:“你们……我觉得你们是不是歪楼了?先生要被人抢走了嘤嘤嘤。” 众皆沉默,实际上是不知道此时瑶光是否在看,该怎么配合演这出戏,都默契地不说话了。不说话自然能给人一种凉凉的悲感,效果够了。 瑶光挂在秦弈肩膀上,懒洋洋地接过令牌,输入了自己的信息。 很快她在身后下巴抵着秦弈肩膀、两人脸靠脸的头像便跳了出来:“大家好。” 那头像,还能看见肩膀都是露着的,背景还是帷帐,一看就是刚刚做完那事的模样。 昆仑之巅,一群人看傻了眼:“会玩!都到这程度了啊!” 狗子探头:“什么什么,给俺看看。” “砰!”好几只绣鞋齐齐飞起,狗子带着一身的鞋印飞出了昆仑。 清茶正在问夜翎:“为什么她们明明人都坐在一起,还要玩什么群聊……” 惨被踢出群的夜翎没好气道:“因为这样就可以看少儿不宜的图,所以把我踢了。” 清茶悄悄摸出一张画稿:“我们看我们的。” 夜翎看着画上的程程,大喜。 那边流苏看着帷帐背景露出肩膀靠着秦弈的瑶光,也大喜,终究还是忍住了,一字字问:“这是无仙还是瑶光?” 瑶光把自己变成了远古模样:“流苏,你们聚众商量对付我,还是省省吧,不如商量一下怎么换个男人。” 流苏:“……” 秦弈:“……” “喂。”秦弈僵着脖子:“你这回是真瑶光?” “是啊。”瑶光淡淡道:“怎么?让你这样贴着,难道不是你也想的?” “我又没想拿这个刺激棒棒。” “别那么贪心,秦弈,做人总归有所取舍。”瑶光也没有看他,心跳有些加速,勉强保持着清淡的声音:“你与李无仙说话,我都听见了……你对我有意,我可以给你机会,也不会提那种让你觉得羞辱的要求……唯一不过是,你要在我与流苏之中做出取舍。” 秦弈微微偏头,看着她原貌的侧颜,心中着实有几分震惊。 昨晚那个……莫非真是瑶光本人? 她正式表白了? 本来以为还要拉锯好多天的。 他忍不住问:“你……你难道不是恨我才对?” “我恨你,不过是往昔期待与今日现实的偏差,以为你会恋上我,醒来发现你居然是封印我,这样的落差你能体会?” “……能。抱歉。” “但若你真的……喜欢我,那落差便不存在了。”瑶光还是没有看他,侧脸却已经再度泛起了红霞:“凤凤她们,倒是没有关系。但你知道,我与流苏的仇恨肯定无法调和,便是我愿意让着她,她心中恨我也难解,我与她你只能选择其一。” 秦弈:“……” 瑶光深深吸了口气:“我知道你不愿放弃她,或者明白点说,在你心中她比我重。让你放弃,你做不到……没关系,我来逼你选择,是我要在那个所谓原配死棒子面前耀武扬威,是我要抢她的男人。你不过一介被扣押的使者,你不由自主,与你无关。” 看着她认真的神情,秦弈竟有了点同情之意。 她真的想岔了啊。 她以为流苏恨她恨得不共戴天……其实从当初瑶光指点他去开天之时救流苏的时候,流苏知道这件事,恨意就开始减弱了。 若是瑶光不指点,流苏可能孤零零在开天之时塑身失败,前功尽弃。 那时候秦弈甚至没多想过,为什么瑶光愿意指点?坐看流苏数万年后再次惨败,难道不是她希望看见的吗?为什么会指点自己怎么救流苏? 她不想流苏出事啊,希望几万年后再论道途。无尽的生命让她思想有一定的扭曲,毁己毁人,不过再等一轮,反正你我还会相见……那种复杂的感情,别人或许理解不了,会觉得是深仇大恨,可在流苏层面,说不定反倒能理解七八分。 所以流苏已经没有打算和她你死我活了,也不存在二选一的事情。 反而想方设法怂恿促成,想“玩弄”她的感情。 某种程度上说,玩弄感情可能比杀了她还狠一点,流苏也知道秦弈多半做不出来,所以期待值多半只不过是瑶光伏低做小给她骑一骑,仅此而已。 这是独属于流苏的恶趣味,如今的瑶光很难理解这样的流苏了…… 这世上也就秦弈懂……其实棒棒不是绿奴啦,她只不过一开始是把自己当猫养,自家公猫要出去盘哪只母猫她当然挺支持,还有点唯恐天下不乱的小乐呵,爱看撕逼,爱看仙子堕落。 而不是爱绿帽子。 大家确定关系后,棒棒其实挺能吃醋的。但事已至此了,所有“母猫”基本上都是她自己默许甚至怂恿的,其中羽裳还是她亲手调教的,怪谁? 反正现在习惯了,他身边这么多人了,也不差多个瑶光。反而若是能让瑶光伏低做小的,说不定让棒棒更乐呵——那就等于是延续十万年的道争落幕,胜负已分了嘛。 某种意义上瑶光想抢流苏的男人,也有这种胜负味儿,可很遗憾,她做的事全是棒棒希望她做的,她已经输了。 却不自知……还认真无比地告诉他,我要和流苏抢你,不是你的错,交给我就行…… “你……在同情我?”瑶光看着他偏头对视的眼神,奇怪地问:“你这眼神,是同情和怜惜?” “呃……”秦弈抿了抿嘴,转回脑袋,不好解释。 瑶光指着自己的外貌:“看清楚,我这是远古外貌,我真的是瑶光,不是李无仙。” 秦弈叹了口气:“我不能怜惜瑶光吗?” 瑶光声音柔和:“所以你真喜欢我啊。” 秦弈道:“我从不在这种事情上骗人。” 瑶光下巴继续抵在他肩膀上,手臂拥得更用力了点:“令牌先给我……你什么都不用做。当流苏对你失望离去的那一天,我用这副外貌陪你,你昨晚想要的那些言辞,我亲口说给你听。” 顶点 第一一三一章 两世同盟 秦弈几乎不敢想象这种深情告白会出现在瑶光口中……是昨晚她以“我是瑶光”的身份什么都做了,彻底撕开了内心的防护? 可即使如此,是不是也太柔情了点,她的感情应该还比较复杂,没这么沉陷吧? 不得不说现在秦弈对女人心实在太敏锐了,正这么想着,果然就听见瑶光的语气变得冷淡:“本质上这是我与流苏的战场,你不过一个道具,不要得意。” 你光溜溜地抱着我说这句话有说服力吗?这死傲娇倒是和棒棒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和你闺蜜那只嘴硬傻鸟也很像。 你们这些远古太清啊……哎。 秦弈笑了起来,笑容里倒是有了些宠溺感,拍拍她环在自己腰上的手,柔声道:“好好,道具就道具。你拿令牌群聊和棒棒对线……噗,反正比真的打架好点。” 瑶光愣了一愣,还以为自己这句话又会导致冷场或冷脸,没想到秦弈居然是这态度,反而宠起来了…… 她有些不确定地重复:“喂,我是瑶……” “好啦。”秦弈转过身,捧着她的脸蛋,吻了吻额头:“太阳晒屁股了,还不起床,天帝不需要管事的吗?” “我令不出天宫,还有什么事好管。”瑶光撇嘴道:“基本也就剩排查天外印记这么一件事而已,难不成你要我去打昆仑?” 说完这么一整句,瑶光才觉得这有点像夫妻对话,尤其他那动作那语气,带得自己的语气都跟着像撒娇似的…… 她有些赧然,终于推开他,直接给自己变了身衣服穿上了。 离开床榻的动作都显得有点小小的慌乱,都像是爬出去似的,口中道:“你没放弃流苏,没资格对我这种奇怪的态度。” 说着双足落地,就要离床。 “等等。”秦弈一把拉住她。 瑶光转头怒道:“别动手动脚!” 秦弈压根不理这话,伸手到她额边拨开一缕乱发,将鬓角顺了顺:“这样凌乱地出去,宫女们看了笑话。” 瑶光就怔怔坐在床边,呆呆的任他顺着头发,一动不动。 “好啦。我也修炼,顺便盯着门。”秦弈最后揉了揉她的脸蛋:“没事多放无仙和我说说话……你不用扮她,她也不用扮你,是瑶光的时候就用这副外貌吧,也很漂亮的。” “我、我什么时候扮过那臭丫头!你画你的画去!”瑶光逃命一样溜了,“哐”地一声,坚比法宝的玉石门槛都被踢成了灰,瑶光已然不见。 天帝之力恐怖如斯。 秦弈又看门去了。他对这事总是挂心,每离开一段时间都心惊肉跳的,是真的想早点把这后患解决完事。 如今看来……好像也快了…… 这门房秦大爷,或许真不用再做多久了…… 瑶光逃命一样回到了自己的瑶池,扑通一声跳了下去。 这是她喜欢的修行,只不过这几天心乱得压根就没修行,也就惯性还往池子里跳,好像水波掩映之下,能挡住身躯,也能挡住心中的混乱。 识海深处,李无仙抱着手臂瞥眼看她,一贯和她吵架吐槽的李无仙现在都懒得吵了,她也觉得这小姐姐挺萌的。 所以说……听传说、看记载,永远不会想到远古牛逼哄哄的天帝人皇,居然都特么这德性,那种撕裂天地、轰碎星辰、掌控三界的格调,和她们幼稚的情感真是完全两个极端。 说白了就是缺男人调教。 但凡多看点爱情故事,也不会这样啊…… 瑶光凝成魂体,笼着手坐在她面前:“你那什么表情?” “我师父滋味如何?” “……我要定他了,等我一统三界,他就是我的帝后。” “省省吧你。看昆仑那边兵强马壮的态势,你打得过吗你,当年你聚天下大势围攻流苏,如今反过来了,这点轮回都看不出,还天帝呢。” “我可不是看不出,只不过我的恢复修行依然会比她们快。曦月明河掌控诸天星辰的手段根本没用,我反手就能夺回,到时候……” “到时候我师父要跟你翻脸。” “……” “乖,光光,别帝后了,团结在他身边一起众志成城的,三界早就定了,天外又算个啥。要说帝后,他才是帝,你来争后还算有点可行性,也算是压过流苏了不是吗?” 瑶光默然。 这话是意外的有道理。 把自己从帝王视角挪开,变成贤内助……流苏是不是早就已经调整了这样的定位? 是了……之前很多表现,包括自己和九婴都不太看得懂流苏在干嘛,感觉都不像流苏了似的……如今这么一想全对上了。流苏已经把自己定位为他的臂膀、他的妻子,早已不再是什么人皇,她瑶光和九婴从往昔根深蒂固的印象去看流苏,当然违和无比,李无仙这是一语道破了天机。 只是流苏早就走在前头了,秦弈心中顷刻不可分离的道侣。自己争这个的话…… 李无仙又道:“你看看,你和我是一体的。你为天帝,我是人皇,这政治资本大得离奇,共为帝后,才有可能与流苏分庭抗礼。” “咦?”瑶光很是惊讶:“你不跟我割裂了?” “如果在争大妇这件事上,我和你是利益共同啊光光,我也是个皇帝,真以为我只是个牵着师父衣角卖萌的?便为此事,我也不会轻易和你割裂,割开了资本反而弱了,要割裂以后再说啊。” 瑶光沉默片刻:“还是你们几万年后的人间政治肮脏。” “好好学,部落小祭司光光。” “……” “呐,现在立场不同了,我没必要和你吵架了,倒是可以教教你个笨蛋。” “我用得着你教啊?” “当然!比如你那什么幼稚想法,让流苏伤心离去什么的,可能吗?你比我更清楚流苏意志之坚,她只会想方设法来给你找麻烦,心心念念偷回她的男人对不对?然后师父知道了,心中难过,牵肠挂肚的,你是在为流苏助攻呢?” 瑶光:“……” “老老实实的发挥你这大美人优势和我们双倍快乐,把师父迷得团团转。看火候差不多了,完全可以大气邀请流苏她们进来谈话,借主场之利以及她们有合作需求的大势,成就帝后之实,她们顾全大局也就捏着鼻子认了。大不了安抚流苏,分立二宫娘娘之类的,这天宫之内,还不是你我说了算?面子里子全都有了。” “这就是帝王心术吗?” “错,这叫宫斗术。” 瑶光哭笑不得,但心中还真有几分佩服,虚心求教:“我、我勾搭的事情做不来,怎么迷……倒是他快把我迷死了都……” “不需要你勾搭啊,你勾搭反而不好,男人嘛,你纯送,他反而不见得珍惜。你就维持你的高冷最佳,越是高冷,越是挠得他心痒,偶尔也给点福利,吊得死死的。怕他不耐烦的话,就时不时换成我出来听他的话,不就是双份快乐?不把他魂儿迷掉才有鬼。” 瑶光拜服:“真小贱人也。” 李无仙不以为耻,笑道:“令牌拿出来玩玩,那个群聊,别进去吵架,该和她们尽量打成一片,才是最符合这番战略的。尤其是拉拢好你的老闺蜜凤皇,再拉拢一下有传承恩义的曦月明河,别总是想压人。加上我与姑姑,你的资本一点都不差,我看好你哦,光光。” 第一一三二章 谁还没个狐狸军师啊 这番可以称为“瑶池对”的战略就此定议。 瑶光一旦下了决心,执行力可是超级强大的,当场就摸出那块令牌,接入神念。 那边群聊居然没散。 明河她们倒是散了,现在是夜翎狗子兔子重新加入群聊,霸占版面,别人也就偶尔接进来扯淡两句,大部分时候已经在做自己的修行。 习惯新玩意之后,大家也不用花里胡哨的头像了,全部委托居云岫画了一个萌版画像使用,狗子就是一个很可爱的黑毛球,兔子就是萌兔子,夜翎是一个头上长着小龙角的美少女。 流苏依然是小幽灵抱棒子,曦月是个歪头道姑,诸如此类。 一伙人在里面扯淡吹水不亦乐乎,发现比面对面说话好玩多了。 就清茶不够修行接入群聊,可怜巴巴地凑在师父旁边一起看,居云岫也宠她,自己的修行都放下了,专门陪她玩群聊,顺便把头像都改成了一个泡在茶壶里的小姑娘。 然后发现真的比面对面说话好玩。 面对面说话还得顾及形象,有时候一本正经还挺尴尬,群聊里爱怎么扯淡都无所谓。 流苏:“话说兔子你不是该跟青君下去做女官的吗?一直赖在这儿干啥?” 兔子:“我喜欢你们。” 流苏:“少来这套,再说句谎话就把你烤了。” 夜翎:“因为上面修炼条件好呗,谁猜不到啊?” 兔子:“嘤嘤嘤。” 清茶:“^_^算了既然她都会卖萌了就原谅她吧。” 羽裳:“过来人告诉你们,如果有人在你们夫君身边卖萌讨好,先烤了就对了。” 安安:“……” 兔子:“o(╥﹏╥)o,不要烤我,我与你无冤无仇……” 夜翎:“算了嘛,兔子那么可爱。我们不如说狗子。” 狗子:“死蛇我得罪你了?” 夜翎:“狗子这么多天了你水手裙还没弄好啊,见到我哥哥怎么交代?” 狗子:“俺为什么要向他交待,咬死他哦。” 流苏:“我先拍死你哦死狗!” 很快这句话就被复制刷了屏。 狗子怂了:“……除了秦弈那种满脑子稀奇古怪的,鬼知道什么叫水手裙,你们知道?” 夜翎:“不知道……你们海里的知道吗?” 安安:“没听过这个说法。该不会是用水幻化成一只手,脱你裙子吧,这像是先生会做的事。” 孟轻影:“小蚌你对你家先生的认知终于正常了。但狗子还没穿裙子怎么脱,不是道理。” 兔子:“就是海边渔夫那打扮吧,嫌长裤容易湿水不方便,于是弄成裙子状,翻起来扎腰上。布料就是那种脏脏的青布咯……” 狗子:“这么一说有道理啊,他的审美好奇怪啊,比如喜欢球。” 流苏:“……” 狗子:“好吧我本来就跟个球没两样,腰间青布翻起来扎成一圈,那叫啥?” 夜翎:“叫盘起来的我。” 居云岫:“涟漪。” 安安:“子母珠。” 孟轻影:“轮回盘。” 曦月:“月晕?” 瑶光:“星环。” 群聊忽然冷了一下。 瑶光此时的头像自然也不是之前那个露出肩膀和秦弈脸贴脸的了,就是个很正常的瑶光头像。一伙人盯着看了半天,都很迟疑:“刚来的这谁啊?瑶光还是李无仙?” 流苏:“用这头像,瑶光吧。李无仙没道理用这张脸。” 瑶光:“嗯。” 流苏:“你来找骂的?” 瑶光:“与你何干?我找凤凤。” 流苏:“我踢……” 孟轻影:“等等啦,聊聊天而已,别那么小气。” 流苏:“哼。” 瑶光暗喜,凤凤果然还是爱我的! 却见孟轻影下一句就成了:“光光,早点投降啦,我还想回幽冥呢,一直卡在这儿算什么啦。” 瑶光:“投什么降,你直接入天宫找我啊,我有的你都有。” 孟轻影:“咦这话意味深长啊。” 瑶光:“自己体会。对了曦月在吗?” 曦月:“……何事?” 瑶光:“听说你爱饮,有空喝杯玉液琼浆?” 曦月:“……嘶,我觉得你不对劲。” 瑶光:“有什么不对的,说一千道一万,你也是我的传承者,我对你们天枢神阙的自我发挥也很感兴趣,有空谈谈?” 曦月:“……好。” 瑶光:“那先这样吧。你们聊。” 瑶光头像消失。 昆仑众人面面相觑:“她这是干什么来了?” 曦月犹豫道:“感觉像是拉关系。” 始终没参与的程程最后也接入旁观了,此时开口道:“不是拉关系,是拉山头。有狐狸精教套路了。” 流苏怔了一怔:“李无仙这小蹄子不老实……” 程程笑道:“何惧之有?这就意味着从敌对变成了争大小,本质都被改变了,这说明瑶光对他栽得挺深的。真是可怕啊这妖妃……” 一群人想了半天,觉得程程说的好像没毛病:“可以说从现在起,三界已经一统,不费一兵一卒?” 程程酸溜溜道:“可能就是他费的那啥,有点多。” 流苏道:“别说这没用的,我们下步要怎么做?” “让她拉山头,不要紧。等她请我们入宫摊牌的时候,揍她就完事了。仙家大能居然学人间宫斗,自我认知偏差得都快跟狗子一样了……” 狗子:“……” ………… 又是晚间,瑶光再度以自己的面貌去见秦弈。 秦弈依然坐在门前写东西。 是的,写,不是画了。 已经开始回顾功法,总结各方大道、梳理门中所得的层面了。 单从这个方面,这世上连流苏瑶光烛龙凤皇都没他懂得多,门的直接相接,太bug了。 但直接映照于识海,得来终觉浅。 就像抄课文似的,分门别类整理之后再抄个几遍,对知识的理解都会更深许多,秦弈就在做这样的事。 话说回来,这几天情感纠葛,修行画画也没落下。在这种得天独厚的环境之中,又是这种顶级道途修行,他太清二层也顺利突破了。此时瑶光看见的,正好是他写着写着身上就慢慢泛起了七色柔光,犹如神祗一般。 瑶光静静地看着他,他也似有所感,抬头一笑:“陛下来了?” 瑶光慢慢走上前,低头打量他的手稿,随口道:“想见我还是想见李无仙?” 秦弈道:“既非我能决定,安然等着出现便是,是无仙可喜,是陛下也欣然。” “真能说话。”瑶光笑笑:“你这意思里,还是无仙更重要?” 秦弈道:“无仙是我妻子。而陛下是来征服我的,岂能一概论之?” 瑶光淡淡道:“所以还是你那句话,当我对你能像无仙对你一样的时候?” 秦弈道:“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 瑶光笑道:“有意思的词……我想征服你,所以你也想征服我?” “是。”秦弈并不讳言:“若陛下想的始终是征服我为后妃,或者一个刺激流苏的道具,或者抛弃流苏才能和陛下那啥的……那我想见的场景就会是陛下背负双手于后,俯首求宠。” “你说喜欢,最后就这样?” “陛下也说喜欢,然而还不是这样?”秦弈笑笑:“不喜欢的,那早就开战了,哪有如今。” 瑶光笑道:“说来也是。呵,其实说开了,也挺简单的。” “是挺简单的。”秦弈递过另外一张手稿:“这是我梳理的引天辰之力的法门,陛下是行家,看看有无错漏?” 瑶光神色古怪:“刚刚说着男女事,转头你就和我谈这个?” 秦弈愣了愣,笑道:“以前肌肤相亲,实是陛下与无仙交错纠缠,大家自己都弄得满头乱。如今既是陛下本人,而且把此前纠缠不清的事情说开了……那自然是坐而论道才是该有的发展,男女之事其实是进入了死结,陛下莫非不知?” 说好了我高冷,他就心痒呢?然后我发点福利吊着他呢? 怎么我高冷,他反而更正经了啊? 顶点 第一一三三章 习惯成自然 瑶光进又不是,退又不是,还真的被他扯着相对而坐,两人开始大谈功法。 论男女事,如今的秦弈身经百战,才是太清之上。莫说瑶光了,把李无仙绑在一起也不够他打啊。 虽然李无仙的说法很有道理,可惜碰上的是太清桃花精。他几乎一眼就看出这精分姑娘现在的心思,玩高岭之花的套路嘛。 征服游戏往往都是如此,谁先卑微下去,谁就一步一步向舔狗沉沦了。 莫说秦弈本来就不可能主动追求她……即使有意,也不可能是心痒痒的想舔,没见过女人? 这就叫我预判了你的预判,谁玩得过谁…… 事实上男女交往本来就有很多模式,共同论道难道不是其中一种?和棒棒之间打打闹闹一辈子,这就不说了,和师姐也类似啊,情爱话题说得并不多,大家就是琴笛相和、书画相得,那画面看着都是神仙眷侣,根本就不需要多说什么爱来爱去的。 情到浓时,自然而然,那才是最美的。 瑶光一开始还浑身不自在,讨论功法都有一搭没一搭的,可随着讨论深入,心情慢慢平复下来,倒也越发投入了。 “人引星辰之力,对于一般修士其实是根本做不到的。如你我所知,星辰无比遥远,一般修士根本不可能接引这等力量。但人们却一直都对神秘星辰、日月之耀、五行之合特别感兴趣,相信星辰之力能对自己起到帮助,于是有了折中转圜之法。” “一种是如日曜月华,便是距离这么遥远,我们都能很明确地感应到力量所在。于是顺其牵引,集中日炎之力等等……其实就连没有修为,也能用工匠宗的方式采集太阳能的。” “哦?还有这种门道?嗯,有机会和你们万道仙宫多探讨,有点意思……” “呃,工匠宗目前不知道搞出来没有,不过我觉得他们应该是想过了。他们的高达能量光束,应该就集合过这些,不然单靠宝物内核,很难那么强大。” “嗯,总之你这话是没错的,这是其中一种,直接聚集使用日月之力,还有一些星辰也是一样道理。但大部分星辰办不到……他们又不是流苏,说摘星就摘星,仿佛空间之隔不存在一样。” 秦弈便笑:“你还是很佩服流苏的吧。” 瑶光也笑笑:“我眼中本来就只有她……她眼中也一样。” 秦弈眨巴眨巴眼睛:“她现在眼中是我。” 瑶光微微偏头,没接这话。 她感觉好像秦弈故意的,就是想听她说“我眼中也有你”,却不带一丝烟火气。 可这话怎么说嘛,说了又是主动表白? 她撇撇嘴,索性继续功法研究话题:“另一种方式就是通过天界星图作为一个中转,以星图应星辰,人间修士引的实际上是星图之力。” “魔网啊其实……”秦弈问道:“这个是不是远古没有,是因为你构建了星图之后才有的?” 瑶光没明白什么叫魔网,不过大意还是能领会,便颔首道:“是。” 秦弈这个倒是真佩服:“功德无量。” 瑶光谦虚了一下:“天界星图本就存在,也就是流苏早年破除的假天幕。天幕虽开,星图尚在,卜算观星,皆出于此。我只是把它们的力量结合起来而已,操作倒也不算难,只是较为繁复。前世我的后半生,大部分在做这件事情……天枢神阙继承的就是这个方向。” “其实我原先不太理解你的时光之道与星辰的关系,为什么会转而研究这个方面。自从你上次跟我说了时空相对理论,我就理解了,是同一个本质的体现,或者说,是整个时光大道的道途一部分而已。” “正是如此,就连三界归一,也差不多……”瑶光比划着:“当主位面彻底与宇宙相接,外人看见的都不一定是现在的你我,可能是几万年前的大战,也可能是天地初开之时,甚至此世还不存在之前?时光之河渺渺荡荡,我有把握谁都打不进来,就如这天宫之护一样。” 秦弈道:“你又要锤爆我的身体。” “那个……”瑶光想了想:“当门有灵,或许不太一样了,原先算个通道和破绽,而以后在你定义。前提是,你的修行要跟上……那时候门仅仅是众妙之初,你爱私藏还是爱大公,也由你取舍。” “由我取舍……不是你?” 瑶光微微偏头:“门灵是你,又不是我。” 秦弈定定地看着她,瑶光板着脸不说话,其实心中有点慌。 远古道争是有些复杂的,不纯粹是道途或者是治理方针的争议,其中含着流苏瑶光互相不服气的斗气,也含着瑶光的私心统治欲。 她欲三界独尊,一切按她的想法行事,这也是流苏与她相争的一个很大因素。本质上流苏并不是全盘反对她的道途,而是认为“你说的虽然有你的道理,但你私欲过重,因此你的想法一定会走歪”。 相比之下,棒棒是真没什么私欲,要说有,也是私于人族利益。 而如此统治欲浓重的“天帝”,此刻却似是完全没想过“由我来定”,而是“由你取舍”。 是不是也已经下意识把自己放在了辅弼的方向? 一旦把自己放在这样的定位,私欲不说消失,但也变了方向? 原来阻止两虎相争的最佳途径,是把两只老虎都变成翅膀吗? 瑶光被他目光灼灼地盯得心慌意乱,索性起身道:“夜色已深,你继续修行,我回去了。” “等等。”秦弈喊住她:“我想无仙了……” 李无仙的意识也在造反:“你扮我又扮你的,已经霸占师父多久了?如今这么废物,勾搭都不会玩,正襟危坐的论道论了一晚上真是笑死人了,快点换我来。” 瑶光不服气:“你出来能干嘛,早都被他征服成什么样了,出来不也就是陪他那个?” 李无仙理直气壮:“可我想要啊。你不想吗?腆着那张天帝冷脸不好意思,那不如换我。” “……”瑶光抽抽鼻子,最终还是连外貌带人格全部换成了李无仙。 “师父师父!” 前脚还在论道的瑶光,转个身就扑进了怀里,无尽痴缠。 秦弈抱着怀中小徒弟,还是觉得亦幻亦真。 ………… 这样的日子又持续了好几天。 白天各自修行自己的,到了傍晚,瑶光就来找秦弈,两人坐而论道,越发熟稔随意。 夜深也不告辞,只是论道的瑶光变成了李无仙,钻进师父怀里卿卿我我。 有时候做那事,有时候也没做,就是抱着谈情说爱的,然后一起入眠。 除了自我修行之外,瑶光还经常连群聊去和孟轻影她们扯淡。 群聊有种奇怪的魔力。若是单独对话,瑶光除了与孟轻影之外,对别人很难说什么扯淡话的,结果在群聊里就可以。和流苏拌嘴吵架,和曦月明河谈谈天枢之法,和小蛇说不着调的话…… 到了后来居然开始和清茶斗表情包了,清茶故意把她画成一张吐舌头的怪脸,她也不生气…… 瑶光自己都不知道这怎么回事儿,反正和秦弈家宅都越来越熟了……每个人都叫她光光,她也随口回应,好像自己真叫光光。 程程:“光光啊,那十年你有没有偷看我们?” 瑶光:“谁看你们那个,不知羞。” 孟轻影:“那可不一定,你没偷听我的,我才不信。” 瑶光:“修仙的事,神念无穷,能算偷吗?” 孟轻影:“呸,改天让我看看。” 瑶光:“你过来啊。” 孟轻影:“你好骚啊。” 曦月:“那个,打扰下,我问个问题哈……星图之上,太阴之力极盛,故修太阴之法似是高端得很。可若以实质论,太阴都比不上随便一颗星。是否对我道途不利?” 瑶光:“化实质太阴为虚指阴阳之阴,此虚实相对。或化太阴之意为宇宙星云之阴,此太阴无穷。谁说太阴一定是要月亮?” 曦月:“谨受教。” 瑶光:“喊师父。” 曦月:“师父倒是可以喊啦,但我觉得你会后悔。” 明河:“嗯,这样想的话,我也可以喊师祖,真的。” 瑶光:“……” 瑶光退出了群聊。 脸还是红的。 现在觉得李无仙的“瑶池对”没几天已经崩得不成模样了,基本没实现原定的效果,反而让自己和他与他的女人们相处得习惯成自然,如同一家。 她甚至分不清,李无仙是策略失败呢,还是本来那策略就是坑人用的…… 又是一天夜里,李无仙正在和师父爱爱。 身躯的感受一波一波地反应在魂海,瑶光觉得连身体与他……都已经如此自然,甚至一晚上没和他抱在一起,都觉得不习惯…… “师父,我不行了啦……” “哦,那休息?” “师父,要不要换瑶光,虽然一个身躯,她修行高,能顶。” “……那你要问她肯不肯啊。” 瑶光:“不可能!” 李无仙:“哎呀,说得你不舒服似的,都那么习惯了有什么的……算是我师父伺候你啦,看自己心态啊。我先睡觉了,你接着哈。” “诶诶?”瑶光忽然接管了身体,看着秦弈近在咫尺的脸,憋了老半天,终于把头一偏:“还不继续伺候?” 第一一三四章 单骑平天宫 这不是李无仙了。 也不是瑶光扮的李无仙。 也不是瑶光扮的李无仙扮瑶光。 套娃就此终结。 这就是瑶光,正在以自己的身份自己的容貌,接受他的“伺候”。 哪怕其实已经是“老夫老妻”了,她还是难免有些羞赧,微微偏着头,玉臂遮在眼睛上,轻咬贝齿承受着。 那样子哪里是“让人伺候”的味儿,分明比宛转相承还诱人。 但秦弈却一点都不意外了,连瑶光自己内心或许都不再意外。 太习惯了简直…… 之前让人烧脑的纠缠不说,大家光是以“有男女关系拉锯”的相处意识,都已经渡过好几天了……连变成李无仙和师父亲热,都直接当面变化就扑过去了,说穿了这跟本人扑过去到底有什么区别? 变成亲自承欢,也就是某一天顺理成章的事而已。 发生在今天明天,都不奇怪。 今天发生了,明天继续发生,也不会奇怪……说不定都不需要无仙过渡一下了,她本人就可以直接开始。 “你、你伺候得不错。”事毕,瑶光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更不想躲在他肩窝里共渡一霄——哪怕心里其实很想。 她推开秦弈,踉踉跄跄地连夜跑路了。 然后把自己关起来修行了一整天。也不知道是去修行的,还是去调整心态的。 秦弈怔怔地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一夜无眠。 次日一早,秦弈继续起床挥毫泼墨,在门前整理他的各类功法道途。 到了日渐西斜,也下意识地看看院外,不知今天瑶光还会不会来? 正这么想着,就看见瑶光出现在外面。 秦弈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 “见君而喜。” 瑶光抿着嘴,想生气,又不知道生他的还是生自己的。 谁叫自己出了关还是跟惯性似的,又跑过来了……好像一天不见,眼睛都不习惯似的。 直到慢慢走过去,瑶光都有些想要转身就跑,她甚至不知道秦弈如果伸手拉过来,自己该是什么表现? 揍他?警告他认清楚道具的身份? 还是真的挨进他怀里去? 秦弈停笔,却没有动作,只是安静地看她。 瑶光心中略吁一口气,板着脸道:“我只是觉得跟你讨论这些,这几天我也颇有所得,连修行都有些长进,你不要多想。” 秦弈失笑:“我不多想。” 瑶光道:“我想好好和你讨论一下天界、人间、幽冥的循环体系,当年并没有构建细节。” 秦弈道:“这个我建议让轻影与明河一起来。而且……这种事不应该抛开棒棒,也不可能抛开。你比我更清楚,时光依托于空间,何况这种一体循环本身就是空间法则的相应。” 瑶光沉默片刻,慢慢道:“先听听你有什么见解。” “我的见解其实在当年南离就有了。” “嗯?” “我给青君兄妹和夜翎讲的西游故事……这故事后来在南离广为流传,你既知无仙的记忆,应该有所了解。” 瑶光怔了怔:“故事确实知道,可只当个故事,没好好研究过……我考虑一下。” “这里有天庭佛门人间地府的各类关联,虽然其中也有不少不合理的地方,也有大量人治与权力寻租的讽刺……但大框架是可以参考的。” “包括你和玉真人他们搞出来的鬼门关?” 秦弈有些出神:“那东西,此世就有,载于源初佛经。” 瑶光看着他出神的样子,知道他在怔忡什么方面,似乎是此世有的东西,和他来此之前的认知在某种程度相合,让他觉得很恍惚。 瑶光沉吟片刻,便道:“你仔细探寻门的始末,说不定能知道父神是谁。” 秦弈也知道她的意思。 父神是谁,其实不太要紧。真正要紧的是,他也有太清之上的途径,就在门中。 其实这些时日在天宫“扣押”,可能与瑶光的关系方面说出去更加浓墨重彩,好像没做什么别的事似的,可实际上在道途修行上却非常重要。 瑶光的见识不逊于流苏,当世最顶级的人物,而二者角度不同,擅长不同。而流苏的知识,秦弈差不多尽知了,可瑶光的接触尚浅。 所以这些天的交流是真的受益匪浅,甚至有些方面有醍醐灌顶茅塞顿开之感,如果真有证道太清之上的那一天,这些时日的交流绝对功不可没。 当然他的很多观点对瑶光也是很有吸引力的,别的不说,光是这三界之序,就够瑶光研究了。 “我想听你说些细节……这天庭众仙的规制关联、天庭灵山的关系……还有比如地府的权力构架,十殿阎罗还是地藏?” “嗯,是这样的,这里其实是揉合了不同体系的构架,导致一定的穿插交错,不好梳理……我们一条条分析下,合适的参考,不合适就不用……” “嗯……” 听秦弈一条条分析说明,瑶光初始见他的心慌感早就没了,美眸始终偷瞟他的侧脸。和他论道真舒服,言语如沐春风,见识发人深省。 只要天天见他,和他论道就可以了…… 日渐西沉,弯月如钩,黄昏又慢慢到了夜深。 “……基本就是这样了,挺驳杂,不适用之处也多,如何去芜存菁,你可以再梳理梳理。” “嗯。”瑶光发现谈话已经结束了。 抬头看看月色,她呼出一口气,长身而起:“听君一席话,颇有所得。我回去闭关,你且休息。” 刚刚转身,手腕就感到被握住的温度。 瑶光心中一跳,强自冷眼转回看他。 却见秦弈也离席而起,就在她身后轻拥过来:“不留宿么?” 感受着他胸膛靠在背上的触感,手臂环腰的坚实,瑶光紧紧咬着下唇,半天才道:“你能伺候得尽心的话……” 话音未落,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被他横抱起来,大踏步进了里间。 要说秦弈尽不尽心……那当然是尽的。 曾经瑶光梗着脖子说“只能在我和流苏之中取舍”“没放弃流苏不能碰我”的“谕旨”,早就在这一夜雨疏风骤之中荡然无存。 “我……可真是着了你的魔。”到了天都蒙蒙亮,瑶光精疲力尽地趴在他怀里画着圈圈:“你自己说过,男女关系实际已经走进了死结。我没问你为什么,因为你我都知道,解结不在你我,在我与流苏的关系。” “嗯。” “既然如此,你不怕我真的一发狠,永远扣你在此,一辈子躲在天宫里不出去。” “光光……” “嗯?” “别这样对立了,打开宫门,请大家一起进来,共商天外之事、三界之序……把这绵延数万年的大劫,彻底画上句点。” 瑶光想了一阵子,忽然道:“如果见面之时,你坐在我身边的话……我可以答应这场会谈。” “可以。” 次日一早,群聊之中闪起了信息。 瑶光:“都来天宫吧,请你们蟠桃宴。” 流苏等人互相看了半天,都不知道该是什么表情。 其实她们和瑶光怎么撕,已经是另一件事了,单论“搞定瑶光开始合作”这一项秦弈的出使任务,从打开天宫这一刻就已经彻底完成。 也许有李无仙做小内鬼,也许有流苏在外配合的竞争感……但那都是边鼓,那盖世桃花乱世妖妃才是真恐怖。 天界两分不过十几天,秦弈单骑平天宫。 顶点 第一一三五章 仙境桃花 蟠桃,此世原本没这东西。 瑶光借秦弈故事而设,乃引木曜、驱水灵,揉以建木之息,催动时光,生生把瑶池附近的一片桃林结出累累硕果。 有没有故事中的蟠桃效果不得而知,估计还真差不到哪去…… 于是大置琼浆玉液,烹调天材地宝,就在瑶池之畔摆设筵席。 一伙人拖家带口地在小仙女们引领下穿梭在宫殿白玉廊,一路游赏。 居云岫牵着清茶,清茶左手抱狗右手抱兔,憨头憨脑地左顾右盼。那样子看得小仙女们都忍俊不禁,这哪里是仙家之客,简直像……呃,无法形容,反正超级可爱的,小仙女们都好想去抱抱。 可没有人敢。 那狗子不知道是什么生物,看上去可爱,可见了就心里发慌,就像以前见到九婴朱厌它们的感受一样,那种隐隐的魔神之感让人心惊肉跳。兔子……大家认得,讹兽啊,真妖神啊…… 可是讹兽以前在天宫还是惯常以人形出没的,这变成一只宠物兔子回老家是什么感受,小仙女们真的很想采访它。 无论是妖神还是憨憨小姑娘,却都冲不淡居云岫那乘风缥缈的仙家气,再是拖家带口,那仙意依然扑面而来。小仙女们看得都自惭形秽,觉得她才是仙女,这天宫反倒像是她回了主场一般。 有人想起这蟠桃对应的故事。 月宫嫦娥……那就是她吧?只不过抱着兔子的是个小姑娘,嗯……嫦娥有陪嫁丫头没?不知道诶。 相比于居云岫与天宫仙境的合拍,别人就差点意思了。 一个凶着脸的恐怖太清,姿势差不多是这样的:(`^′) 一个骚得应该去狐狸窝的白衣女子,凶器都快裂出来了,那小蛮腰扭得……这像是仙境该有的东西吗?大欢喜仙境吧? 两个道姑……气质本来挺好的,可这手挽手的样子是怎么回事,请对得起你们那身道袍好吗…… 一个浑身幽冥魔气的幽紫魔装女子,肩头魔纹雕镂,额头冥火森森,神情似笑非笑。 一个长黑翼带龙角浑身黑鳞皮甲的少女,鼓着小脸蛋,敲凶……这两位魔界来的? 一个羽人,一只蚌,漂亮是很漂亮啦,可总让人觉得更像龙宫,不像天宫,不是很搭。 这就是天地人三界,世间万灵代表汇聚于此吗? 如果从这个角度看,这天宫第一场蟠桃会貌似还挺有内涵…… 天帝陛下天天窝在瑶池与天枢院两点一线的,是什么时候勾连的天地人三界代表,大人物的世界真是看不懂啊,敬畏! “师父,这天宫仙境很漂亮啊。”清茶正在对居云岫说。 “嗯。”居云岫有些出神地看着远方,那是瑶池附近的小山,山巅有雪,白雾氤氲,仙气飘于其上,彷如云岫。 在白玉飞檐掩映之中,依稀可见山外桃花,灿若朝霞。 冬之雪,春之花,秋之果,夏日晴空,莺飞草长。 四时之景,无缝相合,仿佛本来就该如此,天涯海角,共此良时。 “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居云岫低声道:“你师叔曾咏此词,当时未感其意,如今知矣。于我而言,修仙至此,便是道之极。” 绕过白玉长廊,眼前终见桃林百里,一片繁华。 流苏驻足而望,眼里也有些怅惘。 九婴是不可能爱桃花的,天宫之内为何尽是人间桃花? 这从头到尾都是瑶光之所爱。 直接相应的是万古之前,她与她的对白。 “我若是当那劳什子天帝,就把它们在一个时间开了,分什么寂寞繁华。” “可是流苏,那秋天冬天,还是要有花的啊,不是此菊,也有新芽。” 桃花绽放,千树万树,次第盛开。 “很热闹,是么?可桃花在此,三月四月,又是什么?” 回忆中的声音忽然在前方响起,无缝重叠。 流苏抬头看去,桃花树中,有两排案几,美酒果蔬,整整齐齐。瑶光坐在正面主位上,正在看她。 瑶光的身边并坐着秦弈……看上去就像是这一对天帝夫妻,宴请左右宾客似的。 流苏看看左边座位,又看看右边座位。左右两排位置和正中主位相隔了好几丈。 一群人都停下脚步,神色不善地看瑶光,连居云岫赏景的心情都被搞没了。 清茶默默递了一张瑶光阿黑颜给师父看,居云岫满意地收下了。 流苏遥望瑶光好一阵子,淡淡道:“你不还是改了桃花盛开的时间了么?” 瑶光一笑:“这是我男人改的。” 所有人:“你男人!” 瑶光抱着秦弈的手臂:“看见你的猫了么?现在它是我的啦。” 流苏:“……” 秦弈叹了口气道:“让我坐你身边,我坐了。让大家聚合,是为了共商大事,不是为了来吵架的,能有点大局……” 话音未落,流苏变成一只球,蹲在他脑袋上:“可以开始谈了。” 秦弈:“……” 瑶光:“……” 明明剑拔弩张的气氛,被这球一跳,反而一群人都想笑,气氛都僵不起来了。孟轻影便打圆场道:“客随主便,让坐哪就坐哪,没那么多含义。对吧光光?” 说着目露凶光,一副你敢说我做小,我就揍你的表情。 瑶光终究还是给了孟轻影几分面子,没去坚持这就是正宫对你们这群妾室的宣示,只是干咳两声不去回答:“都坐吧,尝尝大蟠桃,很好吃。某个要变球的就没得吃了。” 流苏冷笑:“稀罕!” 瑶光不理它。 都变成宠物形态趴那儿了,哼,败犬。 不得不说,李无仙的战略提案是很有道理的。 挟大家想要合作的大势,又是主场之利,很容易顺势就变成了正宫宣示,别人憋着气也只能暂且为了“大局”先忍下来,认了“客座左右”的位置。 有了这个开头,加上拉拢几批支持自己,事情就结了。大不了给流苏分个西宫安抚,面子里子都占了下来。 这是人间宫斗术,本来没有问题。 场面上似乎也确实没有问题。虽然流苏超出了预判,变成个球蹲上去了,别人倒也没惹事,默默到左右坐了。 也不知是不是也有几分给之前群聊还算聊得来的面子,不想当面翻脸。 理论上直接翻脸也没大用,这是瑶光的地盘,不知掌控了多少能量,最后岂不是又变成了大家反出天宫,再度对峙? 这些天岂不是白搭…… 见众人都老老实实入了座,瑶光心怀大畅,要的就是这样的结果。 于是举杯笑道:“这桃子是按秦弈的构思做的,又大又圆鲜嫩多汁,今日请大家共享,也是团圆美好之……” 话音未落,秦弈脑袋上的小幽灵兜头砸下了一个金环:“真就一脸正宫语气,还吃桃子,你想桃子!” 瑶光倒不是没想过那看似败犬舔伤口的小幽灵会突然发难,只不过这种猫猫拳嘛……败犬。 来打我啊? 她看似喝酒,头上也泛起了氤氲光华,想要云淡风轻地把金环荡开。 结果场面上如同掷杯为号似的,忽然万道光华齐开,什么捆仙绳缚龙索恐惧术定身术诸星之力书画之卷铺天盖地地洒了过来,眨眼之间把瑶光淹没在光芒里,连身边的秦弈都找不到她在哪了…… 光芒散去,瑶光跟个粽子一样被捆在那里,旁边是恢复了原貌的流苏,笑眯眯地提着她:“我想你的桃子了,光光。” 第一一三六章 天帝陛下 瑶光悲愤欲绝。 以为大家群聊混得熟了,不会说翻脸就翻脸,凤凤和曦月明河也算自己人,就更不会了。 结果被混熟了的是自己,天然对她们没了戒心,这伙人反倒是存了一肚子偷袭念头。 若非这种心态上的全盘反差,她也不至于这么不设防啊!天宫能量驱动,谁也不可能动得了她啊! 结果就这么一个心态反差,变成自己被群起攻击,捆得跟个粽子一样。在自家地盘被人擒王了…… 感受着附近小仙女们惊诧的眼神,瑶光简直想死。 李无仙这狗头军师误我!没她胡扯,自己怎么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把她们当友军,她们却都想弄我,呜呜呜…… 最气人的是,本来她都太清后期了,时光之妙举世无双,根本没有东西可以限制她,任什么捆绑也不可能有效啊! 可这奇怪的金环化成的绳索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居然真能限制她的能力,提不起半点修行,连肉身力量都消失得无影无踪。还、还有点催情似的,被流苏抓过来都有点不应有的反应…… 这是什么东西! “陛下不用惊诧,这是我的本命法宝。”程程悠悠然地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我们妖精呢,总是会有一些很特别的特性,修行虽然压不了天帝陛下,某些针对克制还是可以的。此天道之则,世间万物都是有弱点的。” 夜翎捧哏:“师父,这是什么特性呀?” “专对雌性,软心催情。天帝陛下虽强,终究是雌性嘛……” 瑶光气急,骂道:“孟轻影!你也和她们一起对我出手?” 孟轻影托腮:“正宫娘娘我自己都还想争一下呢,谁叫你调子起那么高,把我都当个站旁边等你分杯羹的小侍女了,谁爱当配角呀……光光,你总是犯这种错误,从古到今未曾改变。” 瑶光怔了一怔,就听孟轻影续道:“安啦,都是自家人,撕一撕谁大谁小算个啥事,我昨天还在和那条臭河撕呢……” 明河干咳。 “就那流苏,我们也就是看在他陪秦弈久,给她几分面子,真以为我们认她说话啊,她才想屁吃。” 流苏一蹦而起:“傻鸟你胆子又肥了,前天没揍够你?” 在瑶光目瞪口呆中,流苏和孟轻影打成了一团,没一会别人也参战了,整个蟠桃宴会场噼里啪啦一团混乱。 瑶光木木地转头看向秦弈,秦弈也木木地看她。 “你……和她们约好的?一直在骗我?”瑶光低声说着,眼神看不出悲喜:“那恭喜你,成功了。” 秦弈摇摇头:“令牌被你收走后,我根本就没和她们有过半句交流……” 瑶光道:“所以是你和她们默契至此?还是我自寻死路?” “没……”秦弈把她抱起:“你看她们互相打来打去的,都这样。只要你别把自己当作特殊,那不过就是大家吵吵闹闹的常态罢了……哪来的什么死路……” 仿佛佐证他的说法,一只小蛇惨叫一声被挂上了桃树,一摇一晃。 秦弈:“又是你……” 夜翎:“呜呜呜……” 瑶光:“……” 她也有点想笑,那种无悲无喜的淡漠都快被打没了,又偏头道:“那你为什么不放了我?” “瑶光……”秦弈轻抚她的脸颊,低声道:“这种吵吵闹闹不算什么,大家都有分寸,不伤和气。唯有你不同……” 他顿了顿,续道:“为当年的事,向棒棒道歉好吗?” 瑶光怒道:“你就是向着她!” “那事确实是你的错。” “我若不道歉呢?” 秦弈叹了口气:“那我就不松绑。” 瑶光负气道:“这种栽法,我不服,更不会道歉,有本事她就杀了我!” 秦弈正想说什么,战团之中忽然冒起了声音:“怎么我们在这打架,她缩在秦弈怀里柔情蜜意的?是不是搞错了什么顺序?” 瑶光:“……” 很快就见流苏扑通扑通从战团之中冲了出来,一把拎起瑶光,露齿一笑:“你们玩,我和我家光光玩。” 说着一路冲进了瑶池。 风中传来瑶光的怒喝:“流苏,我是不会屈服的!” “我不需要你屈服,只要我能弄你就行了啊哈哈。” 毫无节操的对白听得秦弈都捂脸不能直视,简直闭眼就能想起当初羽裳惨遭调教的场景,这场景对应在瑶光身上的话emmmm…… 他目光落在场中,羽裳好像也想起了相同的场面,有些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夫君,你、你不亲自参与吗?不怕到手的天帝小姐姐被棒棒弄坏了啊?” “这事情还是要她们自己解心结的,其实她俩的感情真的很复杂,便是让棒棒杀瑶光,她也必然杀不下手。” “为什么我怀疑夫君是想让棒棒把瑶光调教好了送你。” “……就是当年对你,也是我做的主力好吧!” “说这话的时候用这种争功的语气,真的好吗?” “说这话的时候你手还掐着安安的胸,真的好吗?” 安安:“你们终于发现了。” 乱战结束了。 实际上所有人都在默契做戏而已,只是让瑶光觉得“被群起攻击不算啥,大家都常打架,不要把这当成敌对意义”,于是心理上就好接受一点。 这一家子相处久矣,真的是个个同心,性情上都有一定程度的同化感了,相互之间一个眼神都能知道对方在想什么。这种默契,瑶光一个人栽进来,人格里还有个小内鬼,她到底怎么玩啊…… “我都有点同情这位没名分的师父了。”曦月叹着气喝酒:“虽然知道她很多事都是活该欠揍,可还是觉得她好可怜的样子……” 明河也道:“同感。” 程程道:“这是你们太善良。怎么不想想如果不压她气焰,以后我们日子怎么过?真以为她是来睥睨众生统领群雌的啊……棒棒都没她这么嚣张。” 居云岫道:“而且棒棒心中对她有恨,总是得解的。不然大家终究不和谐。” “道理都懂……”孟轻影还是道:“秦弈你一会还是去盯着点吧,光光终究是我朋友……她又犟,可别再一次双方各自不让,最终棒棒气上头了把人揍出毛病也不是没可能的。” “我知道。”秦弈挠挠头:“我也觉得她有些可怜,不是现在,从几天前就这么感觉了……然后我也越发不忍心……” 孟轻影道:“你啊,说不定对她产生了爱护之心都是源于这种心软可怜。你当年对我啊……也有点。” 程程失笑:“这么说来,其实当年对我也有点。” 安安举手:“你们确定这不是因为长得漂亮?” 寂静。 然后所有人笑弯了腰:“这好像才是真实原因。” 秦弈恼羞成怒,一把将安安摄了过来摁在腿上:“就你话多。” 安安当众搂着也不羞,反而从案上取了酒壶,浅斟低语:“喜欢漂亮,有什么不好……终究这万里桃花,妁妁其华,开在一处,尽揽怀中……岂不胜过仙路苦寒,踟蹰独行,苦大仇深,举目皆敌?” 秦弈怔了怔,笑道:“安安这话有点意思。” “所以……”安安斟了杯,凑到他嘴边:“可满饮此杯了,天帝陛下。” 《问道红尘·青麟》歌曲上线 这个必须宣传一波。 李青麟的角色歌,今天0点在qq音乐、酷狗音乐、酷我音乐等平台上线(网易云没有)。 词是我自己作的,按李青麟的视角角度阐述这个故事,感谢书友鹤悼、竹子提供参考帮助。 感谢知名音乐人李建衡(小熊)作曲编曲。 感谢墨明棋妙团队支持,荀夜羽小姐姐的居中协调,猫饭大大倾情演唱。 歌挺好听的,可能初听偏柔和,与李青麟有少许不搭,但那是心路,娓娓道来,感觉还是挺好的。尤其越听到最后越好听,我自己拿着demo循环大半个月了都没腻…… 感觉大家都会喜欢的,望互相转告,宣传一波。 想要伴奏带的可以找我哦。 《仙子请自重》《问道红尘·青麟》歌曲上线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一三七章 一对别扭的人 “从龙第一功”安安被打了一顿屁股,委委屈屈地站在旁边倒酒去了。 “天帝陛下”可能是实质……但秦弈真没兴趣,也不想要这种名位。 不过他也知道,事到如今,实质就是自己是天帝兼人皇兼冥皇……的老公。 责任总是得自己背起来,不是说个没兴趣就可以直接甩手不理的。 最关键的就是流苏瑶光这情况…… 再怎么觉得瑶光有点可怜,秦弈也是绝对的偏向流苏,让流苏教训瑶光简直是连瑶光自己都知道躲不掉的事情。但这个结果要到什么程度,还是挺让人头疼的,确实不好处理。 抛开感情方面去说,就纯粹冰冷地看待利益,瑶光也绝对是不能如九婴一样杀掉或者封印的。 时空交错,最重要的大道分割,流苏瑶光单独一人都办不到很多事情。 当年瑶光独自操作,什么都没弄成,可以看出很多停滞了的操作都是源于空间的割裂,她没有流苏……后来给了人背刺的机会也大概率是源于心力交瘁,独自难行。 流苏亦然,没有瑶光,她想弄个时光流速变化都很有限,有了瑶光,就可以一夜如十年。 天帝人皇的相合,才是真正的天人合一,缺一不可。 那十年基本就是一个预演。 略微坐了一阵子,一家子开始真吃起了蟠桃宴,秦弈心思不属,屁股坐不住,终于还是离席而起:“你们先玩哈,我去看看。” 孟轻影摆手:“去吧去吧,流苏要出气,这时间也出得差不多了……再折腾下去我家光光要被弄坏了……” 离此不远的瑶池之畔,雪山之巅,流苏正押着瑶光,两人远眺下方桃林,都一时沉默。 揪着瑶光过来的时候流苏一脸的痴汉笑,说的话不忍直视,可实际上到了独处,却变得沉默难言。 恩怨爱恨,错综纠缠。便是流苏再豁达再跳脱,一时之间都失去了言语,千头万绪缠绕心头,找不到一根解开的线。 尤其是这环境…… 流苏没告诉别人,这雪山瑶池泡澡澡,并不单纯是瑶光的爱好,而是她与瑶光共同的爱好。 少女之时,大家都喜欢一起在河里或潭中泡澡澡、打水仗,嘻嘻哈哈。 山间有雪,流淌成池,远处桃林,灿然如霞。两个少女在池中嬉戏,银铃莺啼绕于山水之间,那是她们道途未立之前的过往。 直到瑶光另揽太一生水造池,还请她一起去泡。 从户外到了室内……从野丫头变成了天帝人皇。 如今之景,全是人造……却几乎完全重现了少女之时。 “为什么把环境布置得这样?”流苏忽然开口。 旁边瑶光被绑得粽子一样站着,就算原先布置是有感触的,如今也没有了,硬邦邦道:“我自喜欢我的当年,与你何干?” 流苏笑笑:“没有我的当年,算什么当年?” 瑶光“哼”了一声:“臭美。” 流苏转头,伸出手指去挑她的下巴:“当年我说,如果我是男的,就娶你。” 瑶光奋力去躲她的手指:“如果我是男的,天天弄你!” “哈!”流苏将她顶在山壁上,摁得她无处可躲,终于捏住了她的下巴。 瑶光愤怒地偏头不看。 一个想娶你,一个天天弄你。 因为从很早的时候,就是流苏一直在欺负瑶光啊。 当年李无仙的梦里,还梳着羊角辫的少女就被一个臭鼻孔人摆成了跪趴翘臀的姿势在上面大骑特骑了,简直见者伤心闻者落泪。 “你后来另立天宫,包括跟我作对,包括做了个男性躯体……”流苏慢慢凑到她脸颊边,轻轻说着:“其实都是自幼被我欺负不忿,想要压服我……” 瑶光愤然道:“是又如何?反正你被我打死了,在狼牙棒里暗无天日几万年,哈哈哈。” “笑得那么干,有意思吗?”流苏笑眯眯道:“其实你没打死我,是我自爆的。你本来想捉了我,然后像我现在对你一样对我。” 瑶光那个气啊,咬着银牙不说话了。 说白了弄得流苏在狼牙棒里一缕残魂惨兮兮,对她有啥用啊!她也不想变成那种结果啊,反而还挺伤心的。她真正想要的骑流苏根本就没达成,反而是现在又被流苏给壁咚了,回到过去的循环,逃不出她的魔掌。 气死人了。 结果流苏还补了一句更气人的:“我是很惨,在狼牙棒里虚弱无比,暗无天日……然后秦弈心疼啊,绑了你让我教训,他也不阻止嘛。” 瑶光暴怒:“你脸呢你作为一代人皇的脸呢因为这种事赚取男人同情心你还很得意似的!” “因为能气你啊。” “啊啊啊啊啊!” “但是……”流苏在她的脸上香了一下,附耳道:“我是真的一缕幽魂惨兮兮啊,知道我那时候多恨你吗?” 瑶光咬牙不言。 流苏眼里闪过异芒,纤手伸进了她的绳索束缚里。 瑶光人都开始发抖,脸颊通红:“你……” “我若要报复你,是不是你自己也觉得挺正常的?” “正常个屁!” “别爆粗哦光光。”流苏伸出手指在她面前:“看,你都有反应了。” 瑶光悲愤欲绝:“那是这臭金环的效果!” “难道不是你表面高冷,实则闷骚?”流苏加大了攻势:“抢男人的时候怎么不说臭金环的效果,其实你很希望被人这么对待嘛。” “你胡说!” 天帝袍服在流苏面前一点防护效果都不存在,已经成为蝴蝶,在雪山之上片片飞去。 “你想变成男人对付我,我现在这么对你,天经地义。” “天经地义个……” “别爆粗……” “啊……” “我喜欢和你玩,又不知道怎么你好我好,变成了欺负你。像不像现在的小孩们,去揪邻居女孩的头发?” “……” “你也喜欢和我一起,想的办法居然是想关押我调教……如果不是你我灵魂不灭,已经是不可挽回的悲剧了。”流苏低声道:“我们都是别扭的人啊……以别扭对别扭,最终酿成悲剧。当我想到这些,我又没那么恨你了,我在想啊,说不定你我当时的戏言才是最正确的,若是一男一女,结合起来,什么事都没了……” “……你手先停下来再说这种话啊啊啊!” 流苏笑眯眯道:“现在我觉得,你当时对我的想法特别好用,关押调教嘛,我没尝到,你先尝尝。让我解气了,或者你认输了,就原谅你了……” “我是不会认输的!” 当秦弈踏上雪山,听见的是最后一句,那声音像哭,又带了一种很奇妙的韵律,好像一缕音韵到达了山巅,神念悠悠。 ———— ps:emmmm这章太难了,没法写,将就下。话说歌曲今天5sing也有了,并且加入了墨宝系列,可能会有很多圈外人来听歌,我们接客要有礼哦,不行就送上姬叉的屁股。 顶点 第一一三八章 自缚请降 当秦弈飞速上到山巅,却发现眼前所见和想象中的略有不同…… 本来以为瑶光被流苏弄成泥了呢,结果跑过去一看,瑶光虽然是半软着靠在山壁上,却硬气地冲着流苏怒目圆瞪:“你有种弄,有种别停手啊!” 流苏后退半尺笑嘻嘻:“就是吊着你,你求我啊。” 瑶光大怒:“你、你不要脸!” 流苏:“这是从秦弈脑瓜里一堆奇怪的小书里学来的,说是这样之后女人会求着那个……” 秦弈:“???” 瑶光又气又急,想说那个什么破书,说法是假的,哪有那种女人? 可她刚刚就成了那种女人了啊,不是叫“别停手”了吗? 其实不是她的问题,是程程的金环有问题…… 本来就是催情之用,狐狸精的本命之宝,针对性别来的,无视修行,那效果可远超普通的药物或功法。瑶光能顶着表面跟正常人一样,那已经是她意志极其坚定的结果了。 被流苏这么一折腾,下意识也就想顺势爆发,估计就能不受影响……结果流苏阴得很,忽然就停了。 搞得她居然喊出“有种别停手”。 悲剧的是……还真的很想……法宝功用太恶心人了,这卡得不上不下的怎么办啊! 瑶光又羞又气,真的想死。 流苏又道:“你不求我?” 瑶光咬牙:“不。看你的小书意淫去吧!” “有骨气。”流苏叹了口气,放低了声音:“不求我,可以。那你……道歉。” 你随便道歉一下,我就原谅你了…… 这半句话她没说出来。 她也是个别扭的人,说不出来。 瑶光虚弱地撑着体内的难过,汗水已经湿透了额上的乱发:“我……不。” 一对别扭的人。 流苏的手没去进行瑶光想要的继续,反而开始在边边角角挑惹,悠悠然道:“那你就熬着吧。” 她连大欢喜寺和玄阴宗学来的某类功法都用上了。 瑶光难受至极,神魂都有些散乱,用尽最后的意志守稳灵台,死命咬着牙,倔强地瞪着她不说话。 流苏心中都有些佩服这货真的硬,看来那些小书说的都是骗人的。当初羽裳主要也是因为初绒的缘故吧,不是真因为那啥…… 然而不屈服没事,这副样子也就是她最想看的啊……一以贯之的,想看明河钗横鬓乱、想看羽裳屈膝逢迎,还不都是源于这? 你越是倔强,我就越爽啊。 虽然没得到道歉,根源未解,但流苏心中复仇的快感都已经快要满出来了,差点要进入贤者时光了。 于是就会开始考虑……爽是很爽,可对于事情的根本,并没有作用啊。也就是让自己爽了完事,然后呢? 这女人死犟死硬的,又不道歉又不认错,而且这次欺负她之后将来她心中更恨,还会连秦弈一起恨,那怎么办,难道真得杀了她? 做不出来……不仅是自己做不出来,想想秦弈的心情也不妥当。 瑶光终究是因为爱上秦弈,才犯了各种啼笑皆非的错误导致身陷囹圄的,而不是正面交锋打败的,这是两回事。此时教训她,秦弈心里也觉得必须让棒棒报仇消气而不会说什么,但真到了弄坏的程度,秦弈可能反倒会自责难过的。 更可能在他心里永存,以后说不定再去找瑶光新一任转世,当心肝宝贝一样补偿了。 那特么还了得? 再说了,现在的大局,也确实需要瑶光啊。 可现在怎么办呢?杀不能杀,放不能放,就这么玩着? 这死女人怎么就不服输呢! 流苏心里也气啊。你就服个软,双方下个台阶就那么难吗? 似乎陷入了僵局。 就在此时,她感到秦弈出现在山巅,心中暗道一声来得正好,飞速朝秦弈丢了个眼神,旋即怒道:“敬酒不吃吃罚酒,你真当我不敢彻底废了你,报万载残魄之仇?” 瑶光软绵绵地半靠山壁,目光散乱,咬着牙道:“随便,那也是我应有的因果。再来一个万年,你我再战。” 流苏目露凶光,抬起了手掌。 瑶光闭目待死。 “砰”地一声,手掌没有落在灵台,却像是击中了谁的胸膛,隐约听见骨骼开裂的声音。 瑶光睁开眼,就看见秦弈挡在两人中间,张臂护在她身前。地上白雪隐有血迹滴落,那是秦弈被打伤了的血迹…… 气氛一时安静。 流苏吃吃道:“你、你干嘛?你为了她,自己的命都不要!” 秦弈低声道:“她喜欢我。” 流苏怒道:“那我呢!” 瑶光竖起了耳朵。 秦弈有些辛苦地喘了几口气,才道:“你心中有气,也已经折磨过她了……如果要上升到真正杀伤……那我替她挨掌便是,也让你出气。” 流苏顿足:“你早晚要死在这些狐狸精身上!” 说完气鼓鼓地瞬间消失不见。 秦弈慢慢转头看着瑶光,低声道:“你又何必这么犟……当年的事确实你不对,我甚至知道你本就很后悔。可如果非要这么犟着,连个道歉台阶都不愿给,以后如何与大家相处?” 瑶光几乎没听清这句话,她的神情有些恍惚,痴痴看着秦弈唇角的血迹。 原先也不是没有恨秦弈,如今已经烟消云散,早都不知道丢哪个位面去了。 半晌才有些弱气地道:“我、我就是抹不下那脸,流苏以前也欺负我……” 秦弈无奈地看着她,那种欺负程度是一回事么? 仅仅因为抹不开脸,事情差点又进僵局了…… 见秦弈神色,瑶光更弱气了,讷讷道:“她越是这样逼迫我,我越抹不开……下次、下次换个场合,我再试试好不好……” 秦弈伸手拨开她湿透的乱发,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这才乖嘛。” 这一吻就不得了了。 瑶光本就欲念强压,压制最后一步始终不愿屈服,可面对喜欢的人刚刚挺身相护,情动之下,这一吻简直像是在堤坝上掘了个大口,那死死压制的欲望、汹涌澎湃的情感同时迸发而出,肆无忌惮地决堤奔溃,瞬间冲垮了瑶光最后的心防。 她的眼波媚得比瑶池之水还要涟涟,身躯轻扭,媚声求欢:“秦弈……我、我要……” 秦弈眨巴眨巴眼睛:“还是想让我做帝后么?” 瑶光恍惚间想起了他曾经的话语。 ——“若陛下想的始终是征服我为后妃,或者一个刺激流苏的道具,或者抛弃流苏才能和陛下那啥的……那我想见的场景就会是陛下背负双手于后,俯首求宠。” 她本就无力地半靠山壁半挨秦弈,才没滑下去。如今听秦弈都这么暗示了,她也终于不再去坚持。内心深处汹涌澎湃的情感告诉她,对流苏可以犟,对他又有什么必要呢? 他要的话……要什么就什么吧,什么都是他的。 瑶光终于慢慢放开最后一点支撑她的力量,软绵绵地往下滑去,慢慢跪在了地上。 然后轻轻咬下唇,抬起头来媚声求恳:“陛下,我,我被绑着了,不能双手负后……不满意的话,我下次再改,好不好嘛……” 仿佛雪山之上,一朵冰莲悄然变成了妖艳的玫瑰,媚得让冰雪都化成了秋水。 她甚至连解开金环束缚的要求都忘了提……好像本该如此,不是被人捉拿,而是自缚请降。 顶点 第一一三九章 左天帝,右人皇 瑶池之中,迷雾蒙蒙。 迷雾之中隐有仙音,夹杂着水波哗啦啦的声响,很有韵律。 瑶光八爪鱼一样缠在秦弈身上,两人靠在池边轻轻喘息。秦弈的伤势很快就愈合了,如没伤差不多……瑶光受的“折磨”全盘尽解,反而化成了有生以来最离谱的极乐,至今两眼无神,余味悠长无比。 “你和流苏……”她开口说话,才发现都有些哑了。顿了一下才续道:“配合真默契。” “呃……”秦弈挠头,当她恢复灵光,果然瞒不过……该不会又要生变? 瑶光笑了一下:“算啦,再怎么配合做戏,你也是想护我的。” 秦弈道:“你们都太傲了,很难收拾。” “我不是被你收拾了么?” 秦弈怔了怔,低头看她的眼睛。 那眼神依然妩媚如水。 “当绷在心里几万年的弦崩开了,回首看看,也就那么回事,甚至有点想笑。”瑶光轻吻着他:“我不想那么累了……流苏都交给你了,我也交给你。” 秦弈心中一松,笑道:“你们说当年如果是一男一女,才能解决事情……其实不止这条路的,明显还有一条。” 瑶光失笑:“做你的两边翅膀么?” 秦弈一本正经:“愿为中转插头。” 瑶光靠在他肩窝里,笑道:“是你的话,我愿为辅弼。” 清醒之后,她当然不会再如之前崩溃边缘那么“骚”和俯首了,重新找回了天帝的冷静与骄傲,却放下了心结,“愿为辅弼”。 这样的瑶光,可远比弄坏了的瑶光好多了…… 秦弈很是喜欢,俯耳低言:“那就再侍寝一回?” “我累了啦……”瑶光咬着下唇,本来想说换无仙,可又舍不得。 李无仙:“……算了我也没力气,你身子软了我不是一样吗?” 瑶光想了想,有些幽怨地看了秦弈一眼,慢慢缩进水底,含糊不清道:“流苏肯这么服侍你么?” “嘶……”秦弈哪里说得出话来? 瑶光也没想得到什么回答。 有很多说来难解的事,一旦跨出去了,实际上都很简单。 当放下了高傲,放下了统治欲,全身心地腻在男人身上的瑶光,回首会觉得自己很多操作很可笑。 从远古就是。 道途难问对错,这且不提。单论争道,无可指摘,胜负无怨。 可当掺杂了一心要压服流苏的想法,那什么都歪了。 以至于找个坐骑都不对。 要不是那么钻牛角尖,世上速度快飞得稳的坐骑何其多也,甚至不要坐骑都无所谓啊,她们用得着么?又何必去找个压根不以速度见长的九婴?只不过是为了九头妖蛇的档次挺高,一定程度能与麒麟相对,仅此而已。 就为了这么可笑的原因,给自己埋雷埋得炸裂。 碎门之战也是的……当时设计一起坑杀了天外人,流苏精疲力尽,自己占据上风,不是想着趁这个时机好好和流苏谈谈,说不定能合作起来,反而是要捉她玩弄,致使流苏脾气暴起,自爆也不认输。 当然这件事情里,流苏也是个死别扭,本来根本没必要到这样的程度。但终究……瑶光自己回头,又岂无后悔? 否则也不会对穿过来的“未来流苏的男人”那么和颜悦色。 一切已矣,现在都是他的翅膀,在他的协调之下一起行事吧。或许真是冥冥注定,当年碎门,以身相偿。 ………… 两人回到桃林,还没进宴席,在桃林深处就先被孟轻影揪住了。 “说了天道还报吧?”孟轻影拍着瑶光的肩膀:“嘴角的东西擦擦,快流出来了。” “哈?”瑶光飞快地抹了把嘴角,什么都没有,方知这死鸟又骗人。 孟轻影抚掌:“哈哈还真用了小嘴儿,一套就套出来了。啧啧真是不容易啊,你居然都肯……” 瑶光气急,愤怒地去撕孟轻影的嘴:“我这辈子最大的错误就是交了你这个浪蹄子做朋友!” 孟轻影抓住她的手,咬着耳朵道:“我觉得你该感谢我给你捏了个这么好看的相公,那地方还很大。” “这么恶心的话你到底怎么说得出口的?”瑶光哭笑不得:“我看还是你先感谢我给你相公提供了最优质的人类血脉,那个大不定是由此决定的。” 有人听不下去了:“你们说的相公,是一个人吗?” 瑶光转头,就看见流苏站在不远处,靠在树下看她。 两人对视着,桃花影落,树影重重,缤纷落英悠悠荡荡,遮得各自目光里都看不出蕴藏了什么,复杂得怕是连自己都看不分明。 孟轻影摇摇头,拉着秦弈道:“我们先走,杵在这儿她们反倒不好说话。” “嗯。”秦弈一步三回头地看看流苏瑶光,低声对孟轻影道:“这事也多赖你转圜了。” “别,我可没做什么,你的小徒弟才是首功。”孟轻影笑嘻嘻道:“不过话说回来了,我还是有用吧,比臭河有用对不对?” 秦弈失笑,揉了揉她的头发:“还在和明河闹呢。” 孟轻影笑道:“不闹闹,人生岂不是少了很多乐趣?此事已定,我该去幽冥了,不太放心师父的状态。” “嗯。祭炼幽冥势在必行,此事很可能需要我们集体协助,到时候传信给我。” 孟轻影晃了晃手中令牌:“有群聊呢,这可真是个好东西。” 孟轻影没再参加蟠桃会,下界遁入幽冥。秦弈目送她离去,又转头看看桃林深处,应该……解决了吧? 那边对视了好一阵子,瑶光微微垂首:“对不起。是我太过了……你我之争,不当如此。其实我后来……很后悔也很难过。你若还是生气,我……再给你打一顿好了。” 流苏神情有了一种非常奇妙的变化,似是舒爽,又似是惊奇,还像是“你特么不是瑶光”的那种怪异感,无法形容。 然后又做贼一样左看看右看看,确定无人窥视,才干咳了两声,小声道:“小时候我欺负你也不对,那时候不太懂事……” 瑶光眨巴眨巴眼睛。 也泛起了一种“你特么不是流苏”的感受。 两人再度你看我我看你,脸颊都有些奇怪的红润,最终又各自“哼”了一声,流苏先道:“反正现在我是姐姐。” “臭鼻孔你想得美。”瑶光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我放得开狐媚子功夫,你放不开。到时候看他在谁那里留得久一点。” 流苏大怒。 瑶光做了个防御手势。 桃林深处再起烽烟,秦弈吓得飞速闪现过去。 蟠桃宴的一群人也转头大惊:“她们怎么又打起来了?” 过了片刻,硝烟散去,秦弈一手提着瑶光,一手提了只粉粉的球,从烟火之中大步走了出来:“反了天了你们,真当你们家男人不会打架!都坐,开会!” 粉球呜咽:“又用媚功,不要脸。有本事你用媚功去打天外人啊!” 清茶托腮看着,忽然掏笔疾书: 正所谓……桃花丛中妖妃狂,左天帝,右人皇……当携大棒如贪狼,西北望,射瑶光? “噗!”居云岫一口酒喷得清茶满脸都是:“回去罚抄中原诗词五百首,别说你是我们琴棋书画宗出来的!” 第一一四零章 幽冥难题 无论如何,第一届蟠桃会终于在主人被释放出来的情况下顺利召开。妖妃秦先生主持会议并发表讲话,会议宣布三界已成一家,展望了美好的未来,秦先生强调,大家要相亲相爱,携手并进……并指出…… 秦先生被打了。 “说人话。”球形流苏坐在秦弈脑袋上盘着:“大家都在吃桃子,你说什么乱七八糟的?” 如今的座位已经变了,没有什么主座和两排客座,秦弈坐在中间,一家子围着他绕坐了个弧形,连各自和他的间距都跟量过似的毫无区别。 此时天色也晚了,晚霞映照,桃花灿灿,真跟篝火晚会似的,气氛和谐,有爱得很。 唯有流苏最不讲规矩地坐在他脑袋上,也没人跟她扯这个。看秦弈自己那乐呵劲儿,被敲了也笑呵呵,手还伸上去撸球……真是太习惯爱骑弈了吧…… 看那一人一球的黏糊劲儿,瑶光有点醋意,却也没说什么,撇撇嘴道:“三界确实成一家了,你要做个昏君夜夜笙歌,我看也大把狐狸和球愿意陪你,就看你想怎么做了。” 还别说,实际上此时的状况,先做个昏君夜夜笙歌一段时间才是最好的,这叫团队融入与磨合,也是“慢下来”。 自己也爽,何乐而不为? 然而天外人的压力骨鲠在喉,秦弈并不敢掉以轻心——此时门都还放在桃树边呢,从来不敢远离,时时刻刻怕有人轰门,这是人过的日子? 想想如果在做那啥事的时候天外人忽然“轰”地一声轰门,那场景真是可能连大棒都软了。 还笙歌个屁呢。 秦弈扶了扶头上的球,说道:“天外印记的排查,有结果了么?” 瑶光道:“天宫已经肃清,没有问题。” 居云岫道:“我也已经传信给徐宫主,让他排查一下人间修士,应该很快就有结果。” 瑶光摇头道:“排查人身上的印记,只是让我们一旦开战不会祸起内部。事实上这三界空间早就遍布了他的能量渗透,是不可能清除干净的。还是我之前那句,如果想要让他进来之后关门打狗,那我们必须先恢复巅峰实力,可以与他争夺规则解释,否则不能打。实话说,这件事并没有太大的商议价值,能做的事就是两件……” 流苏伸出两个指头:“一,堵门,修炼,圆满再说。二,祭炼幽冥,然后你我合力,使三界稳固一体,建立一个完整循环。” “嗯……”瑶光看了她一眼,又垂下眼帘。 事实就是没什么会议可开,秦弈此前最大的阻碍是她瑶光,当她瑶光臣服,根本就没有什么需要讨论的。 三界一体的秩序该是怎样,也早就没什么好争的了。 秦弈觉得该是怎样就怎样。很可能会是按流苏的来……也很可能是,他说过的“你们合起来就好了”。 把大道的决定权都交付出去,这种感觉有些心虚感……但对方是秦弈的话,瑶光还是有几分信心。她也很想知道秦弈到时候会是怎样的设想。 反正已经交给他了,就交给他吧。 “幽冥那边……”明河犹豫道:“我们在天界有些时日了,按理说玉真人祭炼不成,需求什么该找轻影说才对,可一直没有下文。轻影心中不安,我也觉得怪怪的。” 秦弈想起孟轻影有些匆忙离去的感觉,也皱起了眉头。 这些时日心思在瑶光,没分心去考虑幽冥,如今想想确实不太对。 之前玉真人以鬼门关祭炼封豨等几个妖兽,原本含义是从中选出适合的替代神魂,造就新的冥河之灵,也就是幽冥位面之灵。那时候幽冥才算是彻底完整。 封豨那些妖兽神魂是否合适另说,反正合适的话,现在幽冥肯定有动静了;不合适的话,玉真人必定会找孟轻影商量。 结果这么久了一点消息都没,自然会让人心中不安。 如果单纯是玉真人出了岔子,还好说……如果这变故和天外人有关的话,那就麻烦了…… 气氛正有些严肃,大家的令牌忽然抖了起来。 取出一看,孟轻影的头像笑眯眯:“没出事,只是那些神魂没有一个合适的,合血而不合幽,强行祭炼的话,血幽之界偏倚得很,师父不想妄动。” 众人都吁了口气,秦弈便问:“需要我们怎么帮忙?” 孟轻影道:“最好的方法谁敢说出来?谁说我先弄死谁,师父也没用。” 明河眨巴眨巴眼睛,嘴角勾出一抹笑意。 最好的办法当然是炼她啊,谁敢说? 倒是没想到孟轻影居然也会说“谁说我先弄死谁”。两辈子吵架,舍不得我了吗?嘻嘻。 秦弈也笑:“知道你俩好得都用一根棒子了啦。” “去。” “所以还有其他办法没?” “暂时没有其他办法,大家帮忙找宝物吧?好光光,我知道天宫历年搜刮宝物极多,你帮忙挑一批给我?要怎样的你也懂。” 瑶光:“嗯,合适的东西是不少,或许可以弥补一部分缺陷。虽说不太可能完全用宝物替代,但总归有所帮助。” “是啊,比如杀一头魔龙,本来不够格,加上宝物就够了?”孟轻影道:“你们找宝物,我们找魔物,先这么着吧?” 结束通话,众人面面相觑了一阵,都有些小头疼。 幽冥整合的事,贯穿了此世二十年大局,孟轻影一辈子都在和这事折腾,本来以为位面碎片都搞定了、连六道轮盘都自愿殉道而归,应该是顺理成章地完成了。 结果没想到,天界都摆平了,天帝都躺平了,幽冥还是不行。 不过仔细想来,也可以理解……对应生物修行最重要的是神魂,位面其实也一样的,有幽冥之意的位面才叫幽冥,而不叫天界人界妖界……这种根本的决定性意志,也就是位面魂魄所在,这是最重要也是最虚无难测的东西。强行找替代,不是不行,只不过这种事以前谁做过? 从来没人做过,只能用脑补分析,以知识出发,认为可以怎样怎样去替代。便如之前玉真人认为可以用十万苍生血祭,秦弈流苏认为可以用封豨这些妖兽来替代,都是一种尝试性的推测,不代表那是已经验证的事实。 事实验证,封豨这些妖兽不行。其实也可以推理,苍生血祭也不行的。 有血而无幽。幽是什么?虚无缥缈无法明言。 最佳策略就是把原来的冥河之灵弄回去,谁敢说这话啊……如今的形势秦弈才是三界共主,实力强得令人发指,玉真人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说这话?想也不敢随便想啊。估计也是蛋疼菊紧,才这么多天没个下文吧。 总之不是起了变故就好,客观困难的话,总是有办法解决的。瑶光便道:“那……先这样吧,真没什么好讨论。凤凤要的宝物,我去给她找找,你们的话……”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道:“天宫多有宫殿,你们自己挑。主寝宫是我的,这个客随主便没意见吧?” 这话语气硬硬的,骨子里却有点可怜巴巴的味儿,做主人的连主屋都怕被人抢。流苏趴在秦弈脑袋上都听得同情起来,撇嘴道:“得了,谁跟你抢那个。” 瑶光很没面子,逃命般走了,丢下一句:“反正我要搜集宝物,你们要怎么宣淫与我无关。” 第一一四一章 何处不幽冥 幽冥。 “我不会想要炼明河的,你又何必旁敲侧击……不,简直是当面警告我了。”玉真人失笑:“也实是想不到,你和明河现在居然这么亲。” 孟轻影低声道:“她很冤枉的。说是相爱相杀,其实哪来的‘相’呢,前世是我要征服她,今生也是我先要杀她……她一直是被动的。现在连瑶光都向流苏道歉了,我还在想我是不是也该给明河道个歉才对,更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她。” 玉真人失笑道:“冥河本来就只是个位面意志的显现,她若是有主动意,幽冥岂不是能长脚跑路。想象一下一个位面或者一颗星球跑路的样子,是不是很符合你们这帮人的审美?” 孟轻影都忍不住被逗笑了:“师父心情看来不像我想象的那么差。” 玉真人摇头道:“心情是不佳,但我知道我的目的是什么。办法肯定不止一种,秦弈这伙人现在是最能帮忙的了,我不多多合作,反而去打他们主意,关键还打不过……难道在你眼里我脑子有问题吗?” 孟轻影笑道:“这不是怕师父急于求成,失了理智么?” 玉真人摆摆手:“理智才能达成目标,歇斯底里只能坏事,我有数。” 孟轻影看得见玉真人眼中的疯狂之意,她相信玉真人其实什么都做得出来,只不过权衡之下觉得还是合作更有价值。换句话说,如果所谓的找宝物替代之类的方案根本无效的话,恐怕事情还是会有变故。 但孟轻影倒也有信心。 秦弈家里集合了此世最强阵容,给她们时间的话怕是创世都没问题,孟轻影才不相信会真的连一个次位面都搞不定。何况还有前位面之灵在呢! 当大家心思往这里集中,那无非是要多久的问题罢了。 ………… 天界蟠桃会散了场,大家并没有如瑶光说的什么宣淫,大事当前,谁有那闲心? 程程居云岫她们对幽冥啊位面啊这种事并不在行,便没有掺和,各自挑自己喜欢的宫殿去了。 秦弈依然住他的天枢院,坐在院子里看门,流苏就坐在他旁边一起参详。 都是在考虑是否能从门中得到一些启示。 毕竟现在的难题不是时间不是空间,是属于灵魂的事,而且还是极为特殊的位面之灵。这玩意无论是流苏还是瑶光,确实也都不是专长。 其实真正有可能参透的反而是秦弈……位面意志的建立,确实是创世之中的一项大题了,按理说门中当有指引。 秦弈还经历过居云岫画卷不断升级的过程,理论上画卷此时就有位面之灵,就是不断集合了叶别情封不戾左擎天天隐子等人祭炼而成的,和幽冥面临的事很接近。但性质不太一样,因为画卷本来没有属性,自己爱炼什么属性的灵都无所谓,随便化进去揉进去就是了,说不定还意外达成混沌了呢。 可幽冥是必须完全相合的灵,否则就会失了这位面本意,不具备幽冥的效用了。 大概就是自己随便写文,和定制文的区别。这定制文,还必须甲方爸爸完全满意,一字不差才行。 居云岫对画卷之灵是完全没个谱的,就是随便塞,所以这事她看似做过,实则提供不了什么参考。 两人参详了好一阵子,流苏忽然道:“门中可能也不一定有指引,因为门也是一种位面意志,和幽冥之灵没有本质差异。就像冥河没法告诉你怎么创造她自己。” 秦弈微微点头:“我只是从其中找创世的感悟。” 流苏道:“可能没有那么夸张,我觉得空间之维说不定能解决这个问题……” 秦弈一怔:“这与空间有什么关联?” “有。”流苏道:“不同的位面,有相同的东西。此世之贪是饕餮,换个世界,它们的贪是什么?即使名字不叫饕餮,那也是一个本质相同的东西,对不对?” 秦弈怔了怔,大有所悟。 思维还是不够开阔,总想是一个宇宙,这里是另一个星球之类的方面去了。 宇宙是多重的。 这里本身肯定不是星球,是人造一界,是平行世界,一个类似于画卷的位面而已。流苏打破界膜,只是与主宇宙有了对接,整体压根都不是宇宙中的星星,大概率只是宇宙空间中有个裂隙,裂隙之中是这个世界而已。 这个世界对于大宇宙来说只是一个平行小副本,这扇门就是副本传送门……这么理解就太简单了,世上另有无数个副本存在,大大小小万千世界,其他世界也有饕餮,也有龙凤,也有幽冥地府。 不说攻打获取其他世界幽冥这么大的事情……只要能随便找到一个废弃小世界,幽冥意志都没具现,只是一种冥冥属性的那种,把它挪过来不就完事了? 比如若是把西游记演化成一个书中世界,然后把书中的地府搬过来是不是就可以了? 绝对可以。 只不过修行不够,还做不到。 秦弈跳了起来,抱着流苏亲了一口:“棒棒一语惊醒梦中人,这事情说不定真可以操作,只要和瑶光再变一下时间,我们再偷十年修行……” 流苏嫌弃地擦着脸:“一边喊瑶光,一边亲我……” “啊?我说的是找她一起变化时间流速的正事儿……” “你就是还馋她。” “我更馋你……”秦弈说着就拥住她,低头吻了下去。 流苏嘴上说得硬,实则也是好久没跟秦弈亲热了,天天脑补秦弈在这里和瑶光怎么怎么的,早都一肚子醋了,于是很快反搂过去:“说,是不是就在这个院子里吃了好几次瑶光?” 秦弈才不会去回答这么傻的问题呢,含糊不清地道:“我在院子里就画画……” 流苏也没去较真,正自情动相吻,院外就传来了酸溜溜的声音:“是啊,他在我身上画画,可香了。” 僵住。 两人梗着脖子转过头,就看见瑶光站在院墙上,月色幽幽,衣袂飘飘,漂亮得让流苏想打她。 “你不是说去找宝物了吗!”流苏切齿:“还有空跑这里来勾搭男人?还是来给我找事的?” 瑶光飘然落下,板着脸道:“宝库再多再杂,以我的神念岂不是一扫完事?你以为是凡人搬家,要十天半月?” 流苏:“……” 瑶光板着脸递过几件东西:“天魄玄壤、造化灵骨。我是看见了这些东西,特意来问问,要不要把我和李无仙分离。” 顿了一下,忽然又露出一丝媚笑,声音也变得活泼:“师父是要一体双魂、玩一个如同玩两个的惊喜感呢,还是要分开两人,陪你双份快乐?” 秦弈呆了一下,脑子里居然一时半会分不出哪种更快乐……咳……这个好像不是快乐不快乐的问题,无仙总不能一直这状态吧? 却听流苏已经开口了:“要分离也是你另立身躯对吧,毕竟你实际上长得和李无仙不一样,没道理反而是你用这个身躯。可现在天演流光已经没了,你若新造身躯,已经不能借助天演流光快速复原修行,需要慢慢修炼,现在的条件不允许。” 这倒是有道理。就算瑶光能偷时光,也是有限度的,这种层面的修行恢复动辄千百年,实际时间怎么也要半年一年的,正常时候还好说,现在哪里有这个条件? 流苏看似在笑,实则咬牙切齿:“想学程狐狸双身抢戏,我们见多了!” 第一一四二章 流光弈采 李无仙一点都不吃流苏那套,笑嘻嘻道:“我知道现在条件确实这样,我还是得和瑶光一起……其实我倒是觉得这样挺好玩的,倒是瑶光更想分出来呢。师父是不是也觉得这个样子挺好玩的,等腻了我们再分开也行嘛。” 秦弈狼狈道:“我没想过好不好玩……更没有什么腻不腻。” “真的?”李无仙又变回了瑶光,缓步上前抱着他的腰,轻轻靠在他肩膀上,柔声道:“我和李无仙约好了,今晚我们轮流,给你一个人的两种感受……” 秦弈都没来得及回话,流苏头发都变成火焰状了:“死女人你要点脸!现在有正事,是撩骚的时候吗!” 瑶光斜睨她一眼:“我来此之时,谁在亲嘴儿?这会儿倒是振振有词的。” 流苏:“……” “真要说正事嘛……夫君刚才说得没错啊,我们再合作一次,再偷个十年,外界也就一夜过去,才是理所当然的选择。”瑶光悠悠道:“话说回来了,既然人皇陛下觉得正事重要,那这十年可以自己清修去,其他事就交给我们这些不识大体的死女人好了。” 流苏气道:“我说的是今晚,不是说十年……” “然而实际上,今晚就是十年。”瑶光手里泛起了幽幽的光:“来嘛小棒棒,再合作一次?” “我比你大!”流苏愤然伸手,对上了瑶光手心的光芒。 天宫忽然泛起神秘的炫光,整座天上宫阙彻底不知何年,进入了最玄妙的时空之变里。 一夜如十年。 两人再怎么口头撕逼闹闹腾腾,心中也是知道什么是正事儿,手头并不含糊。 秦弈觉得自己很幸运的一点就是,身边的女人们口头再怎么嘴硬,从来都不会真正影响到正事。本质上她们才是一个一个的霸主,比谁都分得清轻重缓急,根本不需要他说什么。 他只需要调和矛盾就可以了…… 目前来说,别的都是次要,争取时间修行才是第一位的。无论是秦弈试图解决幽冥的方案,还是为了把天外人引进来打,修行是一切的基础,一夜如十年就是她们最佳的外挂。 当瑶光成了自己人,这样的外挂还可以无限用,可以用到秦弈自己太清圆满、能够独力做到这件事的时候。 天宫悠悠,彻底独立成了奇妙的时空,一夜如十年再度成型。 两人看着相握的手,又各自“哼”了一声,嫌弃地把手松开。 秦弈一直没说话,他觉得这两手相握的景象特别美,忍不住伸手试图把双方的手一起握住,口中道:“其实合作不止这么一项啊,你们的揉合太重要了,可以做很多事情的……” 结果流苏瑶光迅速抽手,异口同声:“别想把我们抱一起!” “???”秦弈哭笑不得:“我想的不是那个。我是说,假设棒棒可以探索三千世界,未必能找到合适的幽冥之灵,但如果加上光光,追溯这各个世界的不同时段,是不是有了几分可能?” 当然有了几分可能。 上下四方,古往今来,若是尽在探索,那想要筛选出一个合适的幽冥之用完全是可以做到的。 说不定还可以做到更夸张的——追溯这个世界的诞生初始,把那时候冥河之灵还没具现时的幽冥做个副本,再把副本搬到现在来用。 时空相合的极致仙途,尽可以发挥想象力,多夸张都不稀奇。 但这个相合程度…… 这可不仅是握手,说不定要更亲密才行。 流苏瑶光对视一眼,眼神更嫌弃了。 就像曦月和明河互相渡让太阴意与幽冥意,需要某男做中转…… 这还了得? 两人再度异口同声:“你想得美,以后等你自己兼修圆满了,自己操作去!” 秦弈失笑:“你们异口同声说的话,越来越长了……” “哼。”流苏偏头道:“光光,你可以回你心爱的瑶池泡澡澡了,这里没你事。” 瑶光板着脸道:“这里是天枢院,流苏娘娘的寝宫不在这,还没选呢。” 流苏再度变成了宠物球,钻进了秦弈怀里,叉腰。 那意思,我就是只宠物球,不需要自己的宫殿。 瑶光乐了,这真是流苏吗? 当放下心思,把自己放在秦弈身边和流苏以“姐妹”身份相处,才恍然发现今日的流苏和远古之时早就大变样了。 这时候的流苏好可爱啊,怪不得他宠得跟什么似的。 其实这时候的自己也不一样了,是不是有了男人的女人都会变?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挨进秦弈怀里:“夫君,我们就寝吧?那只宠物让它呆一边看着就好了。” 秦弈:“……” 流苏:“……” 为什么觉得有点想看……呃不是。流苏大怒:“瑶光!” 瑶光眨眨眼:“我说的可是正事哦。如今我们偷这十年,就是为了修行对不对?我作为太清七层修行,却从来没和夫君好好双修过,你知道这对夫君的修行多有利吗?” 流苏冷笑道:“之前那十年秦弈都快吐了,你就没为他想想,还在打算用这套呢?” 秦弈很想说我恢复了,我很想。但这种打棒棒脸的话当然不敢说,只得憋在那里,脸都憋红了。 瑶光倒是被说得犹豫了一下。 之前秦弈在天宫十几天,大家做得不少,但确实没运用任何双修功法,就是纯粹的那事而已。这不免让她觉得,会不会秦弈确实是双修怕了……毕竟双修和纯粹那事在心理生理双重感受上都不一样的,心理上有点像完成任务,生理上一次可以无止境下去,秦弈有点怕了很正常。 瑶光犹豫片刻,便道:“算了,我也不总是和你针锋相对,免得夫君不悦。反正十年时光已经开启,大家第一要务是修行……那我自己去修行了,争取早日圆满。夫君若要双修,来瑶池找我便是。” 流苏看着她飘然离去的背影,笑嘻嘻地对秦弈道:“把笨蛋骗走了。走,我们双修。” 秦弈简直哭笑不得,抱球进屋:“给我变!” 流苏变成人形,两人飞速滚在了榻上。 幽冥事从各个角度去看,无论是想具现一个西游记地府来用、还是打算依托流苏瑶光的合作从诸天万界搜索,这都是需要修行打底的,现在的修为确确实实做不到。 偷了十年就是为此,一直想那些事也没用,修行就是了。十年对应在幽冥不过一夜,那是完全来得及的。 两人理直气壮地滚在一起,双修去了。 正你侬我侬时,“嗖”地一声,瑶光出现在屋内,饶有兴致地看着流苏被男人弄得嗯嗯嗯的表情,啧啧有声。 “卧槽?”秦弈愣在那里:“你还真回马枪啊?” 流苏人都傻了,飞速拉起薄被捂在身前,悲愤道:“瑶光,你无聊不无聊?” “谁叫你当我傻瓜,也不知道谁是傻瓜。”瑶光笑意吟吟:“正如你想看我被人弄得钗横鬓乱的臭模样,难道我不想看你?” 流苏悲愤至极。之前还想着看秦弈啪她的表情,满足自己恶趣味的心理,却没想过当她成了姐妹,要来偷窥自己的表情也是顺理成章,力的作用果然是相互的。 还有啊,你不是白痴谁是?你以为就是来看一眼?知不知道自家男人还有一个盖世绝技啊! 瑶光欣赏完流苏的表情,心满意足地要走:“你们继续,不打扰了。” 话音未落,一道佛珠捆了过来,再度把她绑了个严实,一把拉了过去。 瑶光:“???” 秦弈一本正经:“之前想过,你们两道相合,或可遨游万界古今。如今来都来了,不妨试试?” 瑶光神色变得非常精彩。您是怎么把这么不要脸的事说得这么理所当然的?她想起那十年看见的一对一对,莫不是都这么坑出来的? 流苏捂脸:“知道了吧,白痴!老娘在这事上矜持了一辈子,居然毁在你这笨蛋手里!” 第一一四三章 时空交会 被白痴坑了的流苏愤怒地压上了瑶光,非要流光弈采,那她也要是在瑶光上面的那个。 瑶光一脸哭笑不得,偏头承受不说话了。 说白痴吧,其实无论流苏还是瑶光,可能内心早都准备过这样的一天了。要说谁有资格和自己一起,那也就是对方了,以至于抵触情绪并不强烈。 他日我若为天帝,报与桃花一处开。 数万年前的箴言,终究是应于此处。 互相都想看对方那种迷离样,那这不就是了,想怎么看就怎么看,还一起看,够满意了吧,一对二货。 双方都在心里吐槽。 然后发现其实这玩意根本没啥好看,也不知道以前到底犯了什么毛病居然在想这么无聊的东西。 反正……就那样吧。 还不如真按他说的,互相结合一下,试试能把时空结合的道途推到怎样的高度范畴。 老实说,她们自己也很感兴趣。 因为那甚至可能是太清之上的道途,以前连用男身搞对方的套路都想过,还不就是为了这个么…… 时空在秦弈体内交会,流转,蔓延,然后炸开,成为最玄妙的意。 三人都陷入了一种奇怪的内视里。 有点像秦弈在现代看见的天文学视频,浩渺宇宙,无尽星云,茫茫时空,不知所在。星辰相撞爆炸,毁灭归寂,黑洞森森,不知其往,便是一点微弱的气息溢散擦边,都足以让小世界崩溃毁灭。 在无尽虚空之中,又有物质汇聚演化,从无到有,凝成新的天体,再度循环。 于是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这样的过程,不知道要用多少数字来计时,也不知道要用怎样的数字来计范围。 当数字大到无穷的范围,那就是难以解释的力量。 这真的不是一个人造世界能吃得下的大道,即使此界能量格局已经算是中上界,也最多演化太清。横压其上,可将此世捏在掌中,看其生灭,便是太清之上,或者可以叫无上? 不知,反正此世没有这个等级,没人超越过这一步,任由命名。 时间茫茫,在宇宙虚空之中忽然有了一个极小的小点,意识拉进了看,却是极大的裂隙,大得似乎看不见边际。 空间远近和大小,如同玩弄人们的意识。看着小,实际上在无穷距离上能被你看见就足以说明那实际是多大的东西。 秦弈觉得棒棒显然很了解这套,并且玩弄于指掌,便如将贪狼化作一根棒子。不过平时没感觉出来,毕竟自己没挨她真功夫揍过,都是猫猫拳。 说来九婴可能是挨过的,虽然那时候棒棒也不是巅峰棒棒,可九婴也很不容易了啊,看着好像很惨,实际上挺厉害的,这都挨得下来。 念头转远了,秦弈还是把注意力放在了裂隙上。这个裂隙此时通向的只是一片无垠虚空,没有东西,但秦弈流苏瑶光都同时感到了一丝奇妙的熟悉感。 这里其实就是这个世界的所在,很早很早以前,还不存在这个世界的时候。 如果是自然诞生,可能还要需要经过万亿年的演化。然而就如同有一只宇宙中的虚空大手,反掌丢了一块什么进去,瞬间虚空填塞,有天体开始扩大蔓延,渐成世界。 果然人造。 但怎么看都看不见到底是谁干的。 终究这也只是一种时间与空间的遨游回溯,是感悟时空之妙的过程之一,不是真正穿到创世之时让你看历史细节的。 三人也没有纠结这个。 假设你处于很遥远的位置,现在看见的“创世”过程,实际上人家都发生了十几万年了。 这个事情才是比较有趣的。 我的现在,不是你的现在。 如果在这里看地球,看见的也是曾经的地球,说不定是恐龙横行之时,也说不定就是百多年前,里面还生活着当年的秦弈,还在看片打枪呢。这样看是不是“同时存在”两个秦弈? 很有趣的想法。 如果地球人看这里,说不定还没创世,只是一片虚无。 所谓穿回过去,好像并不难,只要把空间与时间拉伸与交叠,把不同的视角叠在一处,就是神奇的交会。 那么……穿到未来是不是也有可能? 倒过来看就有可能……不过好像更难,也更烧脑。 比如说,现在此世本来就不是地球时间,秦弈穿越过来的时候可能就是穿越到了一万年后,这时候的地球可能都四战五战了,也说不定都展开宇宙大征服了。 说不定天外人就是灵气复苏后的地球人,天知道呢? 这么修行下去,要么脑子发疯,要么就证仙神。 秦弈睁开了眼睛。 下面压着流苏,流苏压着瑶光。 三人都睁着眼睛眨巴眨巴。 高大上的意象崩得不成模样,变成了眼前的荒唐。 秦弈略带尴尬地从流苏体内离开,三人有些疲惫地翻了个滚,并排躺着。 然后流苏爬啊爬,霸占了他的左肩窝。瑶光撑了过来,霸占了他的右肩窝。 秦弈左右揽着,三人一时无言。 好半天流苏才道:“争一界得失,殊为无趣。在这宇宙无穷之中看去,就像看村子械斗……不,还更低,就是隔邻在争谁的篱笆多挪了半寸到我家?” 瑶光噗地一笑,懒懒道:“是……曾经总觉得,三界之序是一种道途,如今看来小得很,至少靠它证不了太清之上……嗯,或者也可以,是一个途径吧,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的感觉?” 秦弈道:“差不多,此界若定,我们遨游诸天,不管境界是不是太清之上,那也算是活成了太清之上的样子,对吧。” 瑶光笑道:“你还说愿用镇此门的呢?就是说一些让人感动的话来泡我的吗?” 秦弈摇头道:“有外敌的话必须那么做,那我是愿意镇守于此,可不是说好听的。当然那也会让大家陪我坐困,总归不是好主意。” “快了。”流苏感应了一下修行,低声道:“就这么一次,我修行大有长进,道境也有了些奇妙的变化……圆满乃至于更进半步,似乎不难。” 她抬眼看了看,对面肩窝瑶光也在看她。 两人又“哼”了一声别过脑袋。 时光相合,真的可能让她们双双突破,只不过这个过程太那啥…… 而且也不是一朝一夕。 流苏扁了扁嘴:“此事不可过度,一次所得足够我们闭关数十日来消化,若是夜夜如此,我们脑子也会炸,对秦弈更不利。所以我也不做宠物球了,天亮我自找个宫殿闭关去,你也是,别偷吃。” 瑶光眨眨眼:“李无仙偷吃的话,和我瑶光没关系。” 流苏暴怒,两人隔着秦弈开始打拳。 秦弈哭笑不得地搂住两人:“好了好了,都各自修行,你们尝试看看是否诸天万界另有幽冥,我也去找找云岫,看看有没有把其他书中故事具现成另一幽冥的可能。双管齐下,便是不为三界之固,也得为了轻影。” 虽然搂着她们说轻影,两人倒也没醋意。 事情当然有轻重缓急,他若真在温柔乡里把轻影忘到九霄云外,才是令人不适的事情。事实证明他不会,甚至可以说他这番急于修行,压根不是为了什么三界之治,只是为了轻影。 第一一四四章 画卷终途 天宫处于时空之异,正在偷十年。在人间与幽冥这还只是眨眼之间,秦弈双修不知道多久了,其实那边孟轻影和师父从谈话到结束都不到半盏茶,无形中黑了一次秦弈的持久力? 反正此时天地人三界都很安静。 天界偷了时间,慢悠悠的暂且不提。 人间安宁,李青君假冒皇帝都快冒麻木了,真当自己是个皇帝似的。 反正好像也没啥区别,左手倒右手。曾经雄心勃勃的李无仙自己现在沉迷和师父玩游戏,臭妖妃害得君王不早朝……还理直气壮说是因为和瑶光不能分割,总不能把瑶光派下界去…… 李青君也懒得吐槽,算了,那就自己多担点吧。 兔子也被派下界陪她了。 虽然兔子很想赖在上面,贪灵气也贪时间,结果每时每刻心中都会泛起一只黑毛球。 这可不是爱,是贪之共鸣,她离狗子太近了,不可能躲过这种共鸣。 以至于根本修行不下去,睁眼看见真狗子流着口水的样子,兔子都快吓尿了,飞一样地主动下界,陪李青君去了,同时还带去了一些天界小宫女。 真仙女下凡。 然后狗子也没呆着,被秦弈派去帮轻影了,带去了瑶光准备的大量幽冥属性的宝物,还带去了好些凤族精英同去帮忙。 人间其实没什么问题……人间修士都在裂谷盯着,徐不疑李断玄棋痴这伙人都不是吃素的。倒是秦弈始终不太放心让轻影一个人在幽冥。 笑搓狗子脑袋的时候,孟轻影还是很开心的。 幽冥暂安……大约只能说暂安吧,毕竟只过了半盏茶能有什么变化? 她自己并不觉得会有什么问题,她在昆仑修行都恢复太清中期了,便是前世最强盛之时她也就是开天后期并未圆满,现在都已经快要回复巅峰了,这天上地下除了自家后院那帮争大小的女人,还能有什么对她产生威胁的事情?不存在的。 但有人来协助总是好的,说明秦弈多在乎她。 有些事情不好说,如果和师父之间真会有某种暗战产生,万象森罗的人手就并不靠谱了,反倒是狗子和这些凤族才是自己人,事情有人帮衬。 其实孟轻影还是比较信得过师父的,有备无患罢了。 狗子被她揉得两眼圈圈,无奈道:“一直搓我干什么,我又不想下来帮你,我跟你没交情反倒有仇,不揍你就不错了。” 孟轻影笑得眼睛跟月牙一样:“那你为什么来了?来揍我的?” “秦弈让俺来的。”狗子道:“他说虽然我现在算是已经跨越彼岸,证了真神位,但以前的梦想还是可以完成一下的,我觉得有道理。” 孟轻影奇道:“什么梦想?” 狗子张着短手:“在幽冥种一大片彼岸花,我想在花里打滚晒太阳,想吃几朵吃几朵,吃一片扔一片。” 孟轻影笑道:“这个愿望很简单,一旦位面复苏,它自己就能生长在冥河彼岸,你想圈多大的地都可以。” 狗子道:“其实明河也想下来的。不过秦弈没让她来。” 孟轻影点点头:“当然不能来,她不来没事,来了说不定反倒刺激我师父想岔路。眼下这些宝物已经足够先让我和师父做些有益尝试了,也算拖拖时间?在这段时间内,我相信秦弈还会有其他办法的。” 那脸上一脸的期冀和信赖,散发着光辉的样子,看得狗子都很无语。 堂堂凤皇,都成啥样了……你自己就是当世最顶级强者之一,自己就没点想法,已经躺平了吃饭,就等男人给你找办法啦? 说来也是,堂堂狗……呃,还是说那对天帝人皇吧,都成啥样了?看凌晨那俩一起从天枢院离开的样子,不知道多少人看瞎了眼。 居云岫也表示瞎了眼:“那根棒子,从认识起就是牛气哄哄的,混世魔王一样只想看别人倒霉,没想到自己也肯这样……简直、简直……” 原来你们知道之前棒棒就想看你们仙子堕落啊?如今看戏者反被看,棒棒说是闭关,说不定是因为脸上挂不住,变成一只粉球钻屋子里蹲着去了。 秦弈干咳两声,从面前水壶里拎起一片茶叶,茶叶变成了一个湿漉漉的小姑娘,生无可恋地站在一边。 秦弈若无其事地喝茶——不是喝清茶泡的,是另外的茶。 居云岫倒是请他喝清茶来着,如今清茶有建木之意,喝一口能成仙,就是感觉上有点…… “清茶不脏。”清茶看一眼就知道臭师叔在想什么:“清茶都是仙灵气,没有杂质,师父都喝这么多年了。” “噗……”秦弈笑喷了:“你这是推销自己的洗澡水呢?” “哼。”清茶抽抽鼻子不说话了。 居云岫冷眼旁观,也不说话。 单论清茶,居云岫在她的事上比什么都大度,因为清茶本来就是通房丫头,早晚的事。只不过现在反而是秦弈当那是骗弱智犯法,完全没那想法,但不管怎么说,以后没跑的,大家也没必要多提这种事情,太着相了。 居云岫便提了正事:“你说的具现书中一界,把书中幽冥提取出来,绝对是个好主意,但这一项需要我太清之后,或可一试,现在不够,我才无相。” “嗯,我也想过了,所有想法都很美好,可全都建立在修行的基础上。”秦弈叹气道:“总觉得修行不应该这样为了修行而修行,可每每总是处于这种境地。” “有时候也需要有这样的动力推着走,一切都太顺其自然,则有可能停滞不前。”居云岫素手沏茶,淡淡道:“现在你寿元无尽,若是没有个目标,可能你早就醉生梦死不知日月了——或许那就是你最后的目标?” 秦弈笑道:“何谓醉生梦死,不如说悠游林下。愿携师姐遨游星海。” 居云岫笑道:“嘴巴跟抹了蜜一样……话说回来,这次幽冥之事,倒也提醒了我,可能要给画界位面分层了。” 秦弈怔了怔:“你真想创世啊?” 居云岫摇摇头:“不是我想创世,事实上我也做不到。不过一则我的太清之途需要感受这种意,二则吸收了太多巫神宗修士之灵,此界已经戾气十足,不复云淡风轻,我不喜欢这样的画卷,想试试能不能另辟一层安置血戾……那岂不就是血幽之界么?” 秦弈轻抚画卷沉吟片刻,忽然笑道:“如果画卷表层镀膜就是天界之清,那画纸底层岂不就是九幽之深?师姐要不我们真试着创世玩吧,感觉有戏诶。” 居云岫笑道:“本来就可以,画界之中已经有演化生灵的地水火风,也有自然造物的演变灵性,只是常规需要亿万年,且灵气不够而已。作为一个低级无仙的凡人位面已经是有可能的了,若你修行再高些,把时光之道往里加,把空间无尽演化,那就成了。哦,可能还缺一些……” “什么?” “日月星辰虽然有了,也已经正在无律运作,可能需要加上仪轨规律,为何日月盈昃,为何会有日蚀月食……诸星连珠需要怎样的条件?会造成什么结果?是否对应了占卜之仪?嗯,应该有很多事项吧,这种契律如何体现于画,你去问问瑶光?” “……刚刚才说不能偷吃的,这就去找瑶光,不知道会不会被棒棒打……” 第一一四五章 天道好轮回 不仅是会被棒棒打,可能会被很多人打。 大家是有默契的,大度谦让是建立在你不偏心的基础上。怎么也得轮流对不对,刚住进来就反复和瑶光混一起,别人会炸的。 如果在外界,秦弈自己变个时光流速,可以一晚上轮流陪完所有人,顶级时间管理,谁都没意见。可在这天宫整体已经一夜如十年的变化中,秦弈可套不了这个娃,在这里面他没法再变一次流速的。 可这种事还确实需要问瑶光…… 理论上,星轨涉及的东西更接近科学而不是修仙,重力啊自转啊公转啊这些,秦弈更懂。但“怎么把这些在画界去作用”,这就很修仙。而且是否涉及占卜学,这个秦弈继承流苏,从来没碰过。 还真的得去找瑶光,这事儿曦月明河在光光面前都只是徒弟级。 秦弈做贼一样缩着脑袋溜去了瑶光的寝宫。 瑶光还真在寝宫,难得没去瑶池,也没闭关。 她以为今天肯定没自己的戏,邀了曦月明河来喝酒呢。原先那种“拉山头结党”的意味倒是没有了,只是曦月明河真是她的传承者,大家真有话说的。 而天枢神阙对她的功法设计有多少新的阐发,她也很感兴趣。曦月也是人间旷古奇才,不是因循守旧者,有新的想法和发挥,这自然是要论一论道的。 瑶光在月下悠闲独坐,正取出一壶酒自斟自饮了一杯,等着“徒子徒孙”过来。结果徒子徒孙还没来,先来了秦弈。 看见秦弈出现,瑶光眼睛都直了,有些小小的羞喜,原来这么舍不得我呀,白天才分开,晚上就来偷情? 她做贼似的左右看看,笑容一闪而逝,又摆出了清冷面目:“跑来干嘛,平白让流苏笑话。好像我缺你不得似的。” 秦弈失笑:“不欢迎我啊?那我走了。” “诶诶。”瑶光板着脸道:“来都来了,不喝杯酒再走,搞得我多小气似的。” 你也学会来都来了啊?秦弈忍俊不禁:“怎么在这对月独饮,忽然有了点文青味儿,不太像你。” 瑶光眨巴眨巴眼睛:“你来了,这不就不是独饮了么?” 她才不会去解释这是等人呢,徒子徒孙闪边去吧。她一边请秦弈就坐,一边飞速给宫女传念:“速去通知曦月明河两位,我今晚忽有所感,需闭关静坐一夜,改约明日。” 宫女偷笑着去了。 秦弈可不知道她做了什么小动作,他自己也有点心虚,左顾右盼一阵,小声道:“虽然我是有正事来的,不过让她们看见会有意见,不如我们躲屋里说?” 瑶光跳了起来,连石桌都吭哧吭哧搬进去了:“来。” 看着她抱着石桌的样子,莫名可爱。秦弈忍不住在后面笑,堂堂太清大能,一念可移山,何至于亲手搬桌子?再说了,屋里又不是没桌子,你搬个石桌进去干嘛? 只能说她这时候也和自己一样,感觉在偷情吧……以至于心里扑通扑通的,什么都想藏一下,人都乱了。 可他真不是来偷情的啊。 进入殿中,瑶光扑通把石桌放下,关上殿门,转身环着他的脖子:“是不是我比她们吸引你?” 秦弈简直不知道怎么回这话,她这态度也着实让人心中柔软,便环着她的腰肢,低头吻了一下。 瑶光这才发现把桌子搬进来简直逗比,又有些不好意思地拉着他往里走。里面就是香帐薄衾,色调还是粉粉的,更增暧昧。 秦弈越发觉得这是来干啥的,好像真是来偷情的? 怎么气氛就一路直奔向脸红耳热了呢? 当这位高冷天帝陛下放开来争宠,哪怕什么媚语都没说过,可还是让人觉得媚到了极致,一个眼神,都是心动。 床前也有小桌,瑶光便拉着秦弈在桌边坐了,眼珠子又转了转,直接坐进了他怀里,含了一口酒嘟起小嘴示意:“嗯!” 秦弈便低头喝酒。 吧唧吧唧的喝酒声传来,隐约夹杂着凌乱的呼吸,月亮都被这对不要脸的臊得遮住了眼睛。 最是热切升温时,云破月来。 “师父可在?曦月来访。” 瑶光“咻”地从秦弈怀里蹦了起来,脑袋都差点撞到天花板上了。不是让人通知她别来了吗!怎么还是来了! 秦弈此时也很尴尬,早知如此还不如在外面石桌呢,还光明磊落。这在帷帐之侧,半盏残酒,暧昧难言,谁也会觉得你来偷情的啊! 怎么办怎么办? 两人团团转了两圈,又一起站定,都从对方眼中看见了唯一解法。 秦弈“嗖”地使了个缩小术兼隐身术,遮好气息躲床底去了。 瑶光整了一下凌乱的衣襟,干咳两声:“进来。” 曦月一头雾水地推门而入:“怎么躲屋里……呃?你把石桌都搬进来干嘛?” “咳咳。”瑶光道:“是这样的,你我论道,论的是诸天星轨,还是给星星们一点尊重,别当着它们的面论短长,故而搬进屋里……” 曦月歪头:“???” 老娘修了一万年星辰法,怎么就没听过这种说法,你都到自己赐封星君的程度了,居然比凡人迷信还迷信呢? 瑶光淡定地取杯倒酒:“不过是一种尊重,只在己心……再说了,别人也以为这世界没思维,众妙之门不过是法则具现,结果敲碎了,我连人都赔了。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勉之。” 曦月哭笑不得,走到桌边坐了。 她总觉得哪里不对……细细感应,也确实没什么异样。连异常气息都被瑶光秦弈收得干干净净,太清大能做这个可太轻松了……但曦月就是觉得哪不对。 瑶光那脸上都还有红霞未褪呢,眼里还有水波来着,藏着点惊慌,故作镇定…… 一定有问题。 曦月屁股挨上椅子,忽然运劲把椅子侧翻了,装作没坐稳,整个人侧跌下去,右手撑地,歪头往床下扫了一眼。 没人。 瑶光心都快从嗓子眼蹦出来了:“怎么了怎么了?” “哦哦,不小心坐偏了。”曦月撑直身子,抱怨道:“你这椅子不平整。” 瑶光淡定道:“曦月心不静哦,莫不是在想男人?” “是啊。”曦月托腮:“师父莫非不想男人?” 瑶光听她喊第二句师父了,不由也有些好笑:“你现在真喊我师父啦?” “是啊。”曦月正色道:“我确实是接收您的传承,即使未曾得过亲自指点,在常理上便是属于无名分的师徒。何况之前群聊之时,你指点我扩大太阴之意,这连指点之实都有了,确实该称一声师父了。” 瑶光听这语气,觉得有些怪异:“为什么感觉你的语气很怪,若是还有些不甘愿,那就算了,我也不是非要你认师。之前我也只是强行想让你们矮一截,如今大家的关系,这没啥意思……” 曦月道:“语气怪,不是由于不甘愿……人皆有师,便是你与流苏烛龙凤皇,也算师法于天。这有什么不甘的,该认就认。” 瑶光更好奇了:“那是为何?” 曦月换了个方向托腮:“我以师父身份抢了徒弟男人,如今在想,这是不是报应,让我也尝尝明河当时的心情?” 床底的秦弈差点没喷出来。 第一一四六章 床前明月光 瑶光可能不太了解曦月,秦弈可太了解了。 她哪里是什么获得报应的委屈,分明是有些兴奋嘛。 看,我也被师父抢男人了,我也是受害者,明河你看你看,大家都一样的! 差不多就是这类心情? 敢情她这是自己强行认师父啊,怪不得,本来没多大必要的说…… 瑶光并未领会曦月如此深层的用意,听了这话倒有点心有戚戚焉的“报应”感,叹了口气道:“所以天意冥冥,茫茫难解。我们以为太清尽知矣,实则未必……对了,说到明河,怎么就你一个过来,明河人呢?” “我与明河又不是时刻在一起。我刚才是去翠花那儿玩蛇,见天黑了才过来的,不知道明河去哪了,可能是在羽裳那儿交流北冥意?”曦月道:“明河也一直希望找个方案替代幽冥的,她嘴上不说,心里挺关心孟轻影的,而且她觉得这事有她一部分因果在。” “原来如此……”瑶光心中叫苦,怪不得让宫女去通知她们别来,还是来了……敢情都不在自己宫里,没通知到。 这回悲剧了,等会明河显然还会过来的,难道真在这里饮酒论道论个通宵,秦弈在床下趴一夜? 她面上饮酒,不动声色,心中急寻对策。 曦月还是觉得很怪异。 表情语气是看不出什么啦,但你邀我来论道的,东拉西扯没正题就算了,动不动停顿下来是在想啥呢? 她左顾右盼了一圈,没可以藏人的地方,于是又歪头看向了床下。 瑶光云淡风轻地喝酒,任她看。 以秦弈的造化金章隐身手段,同级甚至略高级都能瞒过,就算直接站旁边都未必能被发现,当然如果真大摇大摆在屋里晃荡还是有很大几率暴露的,躲起来基本就很难发现了,她才不信曦月这不用神念术法的情况下能看出什么名堂来。 可偏偏她这底气十足、很是光风霁月的表现,反倒让曦月心里有了谱。 正常人待客,见客人莫名其妙一直看床底,肯定会问你在看什么啊,是不是脑子有病啊。 有谁会这么淡定的让你一直看,越是淡定就越是说明有问题嘛。 曦月眼珠子滴溜溜一转,蹬蹬蹬搬着椅子到了对面,和瑶光并肩靠床而坐。 瑶光:“???” 曦月笑嘻嘻地揽着她:“哎呀,师父归师父,实际就是姐妹对不对,在这里你还得喊我一声姐姐呢,咱们亲热一点怎么啦?难道还真要面对面正襟危坐啊?” 一边说着,小脚就向后往床下悄悄踢:“是不是是不是?” 秦弈被踩了一脸,也没去躲,心知曦月这肯定是看出来了,躲也没用。索性伸手捉住曦月的小脚,捏了一下。 曦月脸上飞起红霞,用力一抽,没抽出来,便只得任他捏着,动作再剧烈一点就要被瑶光发现了啦…… 自以为捉奸成功,怎么反过来像是亏大了?被他捉脚玩……嗯,没有没有,还是赚了的,瑶光这厮敢偷情,我就当着她的面偷情,嘻嘻,谁比谁厉害? 那边瑶光被曦月揽着心虚中,暂时没发现脚下猫腻,反而在挣扎:“是个鬼,我为什么要喊你姐姐,你喊明河姐姐么?” 曦月理直气壮:“我和秦弈那啥,比明河早!所以我还是姐姐!” 瑶光哭笑不得:“你还挺得意似的,明河不撕了你?” 曦月笑嘻嘻:“撕过了,一件事不能撕两次的。嘤!” 不要脸的话说得好端端的,忽然脸色通红一声嘤咛是怎么回事儿? 却是秦弈除下了曦月的小道靴,隔着罗袜挠了一挠。 曦月上面捏着小手,人都僵掉了,那欺负徒弟的话哪里还说得下去? 秦弈大乐,忽然发现挺好玩哒。 瑶光冷眼旁观,见曦月满脸通红暗咬银牙的样子,那左手捏着酒杯都在发抖,酒液都快荡出来了…… 她瞥眼往斜下方看了看,心中也有了底,不动声色道:“果然脸皮厚一些是有好处的。” 她也一脚往床下踹了过去,暗道你俩当着我的面偷情,给我收敛点啊! 结果秦弈另一手直接捞住她的脚,顺手就把小绣鞋给除了。 瑶光瞬间人都软了,眼波里尽是羞恼的媚色。 “师徒俩”诡异地坐在那里,脚都呈不自然的造型向后蹬着,上半身正襟危坐目不斜视,两张通红的脸相映成趣。 明明在旁观视角两个人都极其不自然了,却都还各自告诉自己,没事,对方不知道,当对方的面偷情挺刺激的,嘻嘻。 “咳咳。”瑶光定了定神,忍着脚上传来的痒痒感,一本正经道:“都按和秦弈那啥的时间,我也同意,反正是今生的姑姑第一,那臭棒子都排到十几名后去了。而且按这么算,我也比明河早,哈哈……嘤!” 你们一个做师祖一个做师父的,背地里辱河还没完了,我家小明河什么时候才能站起来! 得帮她教训教训你们。 秦弈抓着那只小脚捏啊捏,瑶光咬着下唇,脑袋都快垂酒杯里去了。 曦月干咳道:“说起来你不是找我论道的么?论哪去了?” 瑶光赔笑:“就论,就论,说起明河挺好玩的,一时歪了……” 门外传来明河冷冰冰的声音:“别啊,继续说明河啊,我挺想听的。” 瑶光/曦月:“嘤!” 明河大步入内,一眼看见瑶光和师父两人并排坐在床前的样子,也不由愣了一下。 这是闹哪样,不但坐的方位很奇怪,坐姿更奇怪,歪歪咧咧的样子……而且两个人都脸蛋红红的,这是什么情况?才多久呢就喝醉啦? 明河半歪着身体往床下看。 两人的脚都是一收,正襟危坐。 明河感觉她俩的脚上是不是少了什么……只有袜子没鞋子?甚至袜子都被褪一大半了,挂在脚尖上呢…… 是不是看花眼了,师父和瑶光有这么好吗? 视角一闪而过,明河人已经板着脸到了曦月边上,附身撑着师父的肩膀,附耳道:“继续辱河啊,师父。” 曦月僵着脖子道:“哪、哪有辱河,我家明河那么可爱,师父只是表达喜爱。” 瑶光也忙自救:“对对,只是我们一宗传承团聚,说起小明河,大家都很喜爱……” “是吗?”明河拉了张椅子,也挨在曦月身边坐了:“那继续说嘛,我爱听。” “不是,你为什么要坐这儿,桌子都不搭了……”曦月弱弱道:“你坐对面去呀……” 明河随手一挥,清冷星光闪烁,在桌边接了一道星河,生生把四方小桌变成了长条桌:“这样就可以了嘛,显得我们一宗三代多亲近,对不对?” 曦月气道:“你连为什么要坐这儿都不知道你瞎坐什么坐?” “就因为你要坐这儿所以必然有猫腻啊。”明河理直气壮:“我就看看是不是床下有水鬼,能把本座都拉进冥河深处……嘤!” 一只无形的手从床下探了出来,捏住她的小脚。 明河没下意识反抗,眼皮一翻就知道那是谁,连师父和瑶光为什么这副奇怪的姿态也都了然了。 今天的河已经是身经百战的河了。 当着我的面,玩偷情游戏,还想把我赶对面? 想得美。 她继续把脚往里伸了伸,示意继续。 秦弈奉旨脱鞋,顺便连袜子都顺了下去。 明河:“……” 是不是就我最好欺负啊,怎么不脱她俩袜子? 秦弈当然也是一视同仁的,双手把曦月瑶光的小脚都拉了进来,三下五除二把本来就挂在脚尖的袜子去掉了。 眼前从左往右,明河、曦月、瑶光,一宗三代,三只莲足,一个赛一个的晶莹剔透,窗外夜色隐隐洒在床前,玲珑脚趾头如同明珠一样散发着神秘柔和的光。 秦弈忽然想念首诗。 床前明月光…… 第一一四七章 疑是地上霜 明月光被同时捏脚,三张俏脸火烧一样,显然已经没法再自欺欺人地装作自己是在当着别人的面偷情。 三个人同时偷的事还叫偷吗?不如叫轮。 明河最委屈了,进来什么事都没做,先被摸得连话都快说不清楚。 我是应邀来和“师祖”论道的,不是来玩三代同侍的好嘛! 明河发动技能:跺脚。 一道看不见的波纹漫进床底,隐身中的秦弈终于隐不下去,被生生震出原形,又腆着脸滚出来,一把抱起明河放在怀里,又一个倒栽,冲进了帷帐。 一气呵成,如龙游水。 明河在他怀里死命锤:“放开我!像什么话!” 瑶光曦月都忍不住笑,连自己的处境都忘了。 瑶光倒也没想过,前世那完全没半点感情可言的悠悠冥河居然变得这么可爱,促狭之意大起,索性伸着小脚到榻上,媚声道:“谁的脚好看?” 明河连挣扎都忘了,下意识道:“当然我的好看!” “噗……”曦月差点笑喷。 秦弈索性道:“好啦好啦,都暴露了,就坦诚点啦。床很大……” “去死!”三道光华同时砸在他脸上。 秦弈做了个标准的太极手势,把三道光华拢成了一团,揉成个球,吃了。 三人呆了一下,下一刻三只小脚不约而同地踹向他的大脸。秦弈再度一捞,把三只小脚一起捉在手里,然后乖巧坐,不说话了。 三人又好气又好笑,索性也就任由小脚被他捉着,都懒懒道:“现场比一比,谁的好看?” 看着三双隐含威胁的美眸,秦弈汗都流下来了。 送命题? 左拥右抱是很爽啦,一宗三代包圆更爽,但很考验技术和血条厚度啊。 秦弈眼珠子滴溜溜转了转,便道:“这是明月光洒落我的床前,大珠小珠衬于玉盘,从左到右铺满清霜,只觉温润如一,分不出哪有高低。” 这脸皮,三人哭笑不得,瑶光明河性子还正经些,说不出什么骚话来,曦月便在笑:“你这样不作数的,这样,你说谁的最好看,今晚谁陪你,如何?” 看似诱惑,实际是诱惑送命。这敢说谁的最好看,几乎就是赶另两个人走了,然后可能这十年都要看冷脸。 秦弈岂能上当,立刻反制:“好看实在难以分辨,我们换个评判方案如何?” 曦月美目流转:“哦?” 秦弈眨巴着眼睛:“除了好看,还可以比一比好用啊。” “噗!”三人笑成了一团,瑶光便道:“你在李无仙床边,和那只蚌干的事儿,无仙不知道,我可是知道的。这男人属实不要脸。” 秦弈腆着脸道:“那听起来你学过……不如教教你的徒子徒孙?” 明河奇道:“那个还真可以用啊?示范一下,示范得好了我就喊你师祖。” 这不知羞耻的臭河!这回倒是曦月捱不住了,转身想跑,又被秦弈一手拖了回来,抱在怀里。 曦月挣了一下,嗔道:“无道昏君,不对,乱世妖……唔唔唔……” 瑶光咬着下唇,轻轻伸过了小脚。 明河好奇巴巴地看着学习,没看两眼就面红耳赤,不知不觉,一只大手不知何时悄悄地环上了她的腰,将她带入怀中…… 帷幕低垂,轻轻摇晃,明月光尽入帐中,地上清霜洒落,室内一片朦胧。 ………… “真是乱世妖妃。”不知何时,帐中渐渐停止了摇曳,传来了懒洋洋软绵绵的声音:“我们宗门一支相约论道,明明高大上的事情,怎么就被你坑成这样了……” “你们这岂不也是在论道……” “去死!” “我才冤呢,我一身幽冥意,和天枢之法早都偏了,根本继承的不是一个法门,也被算成是这一支小徒孙,我不服。” “一日为师终身为师,小河长大了会奔流了不要师父了呜呜呜……” “哼。我看你就是想甩锅,想说反正你也是听师父的,这回不是你为老不尊。你那点肠子……” “啊哈哈……” 瑶光:“早知道你们这德性,我根本就不想认这种徒子徒孙!” “昨晚不知谁用小脚最是不要脸,我们就是因为传承源头是这样的,所以才变得这样。” “我传承的是天枢星轨,不是勾搭男人!那分明是你们青出于蓝!” “好啦好啦……你们听我说哈……”秦弈干咳两声,制止了三代撕逼:“我今天过来也是找光光问道的,嗯,正经问道。和你们今晚相约论道的内容应该还是相同种类,只不过意外变成这副德行……我也不想的……” “呸!” 瑶光有些小小失望,不过想来这才对啊,原本就没想过他今晚跑来找自己,才会约人喝酒论道的嘛!天知道撞上了变成这样…… 想想也是可笑得很,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整个脑子都是傻的,完全没了正常该有的冷静,所谓清高更是不知道丢哪个位面去了。 嗯,一定是李无仙那浪蹄子害的,确信。 李无仙:“……” “所以……”曦月终于问:“你是来谈什么的?” 秦弈把和居云岫研究画卷的事情完整说了一遍。 三人静静听着,神色倒都慢慢严肃下来,一时之间连脚被握着都顾不上了。 因为秦弈的提案真的非常有意思。 这种开天辟地式的感觉,非常戳问道者的心思,尤其是她们这种诸天之道,触动更深。 其实小规模“创世”的举动,很多人都做过。所谓一花一世界,芥子纳须弥,诸如此类,都等于开辟世界,但大小与性质都有很大区别:随手捏个泥娃娃,和造人是一回事么?即使有人弄出过地水火风,表面已经很像个世界了,那与秦弈这个构思都有绝对的差距。 画卷所有者居云岫本人,曾经是提到过画界创世,那也是以为填充地水火风与生命灵性之后,再过亿万年自我演化才行的。那是瑶光也无法缩短的岁月,等于期待自然造化,只能算人造一个引子而已了。 而且也没有想过三界齐备,以为只是单一位面而已。 秦弈这回是真创世之思。 画面镀膜是为天清,画卷底部是为九幽。苍穹之上日月轮转、星辰闪耀,都完全模拟现实仪轨,不对,不是模拟,是就让它们真正那么运作。 天地人万物皆备,这就是真实世界,本以为必须太清之上才能办到,可如今借助画界之功、长期不断的各种完善与吸收,无意中满足了连居云岫本人都没想过的恐怖前提。 而恰恰找她们这一支传承讨论这件事,太正确了。 天帝,星轨,幽冥。 此意尽出。 他一帷之中,早已尽揽乾坤。 瑶光很是确定:“我有办法化镀膜为天界,绝对不是问题。” 明河想了想:“我有办法演底层作幽冥……虽然想要把现世幽冥聚灵还做不到,但对于一个画界所需是够了的……此意在先,将来自可演变。然后此苍穹之广,海洋之域,你再找一下羽裳和安安……” “我试试,或可设定日月仪轨,演化星图。”曦月犹豫片刻:“再让程程去裂谷一趟,取四象之意注入其中,协助星轨运作,自演契律而行。此非生灵之性,而是天象之基。” 瑶光做了总结:“想规划三界,分割空间,你还是要找臭棒子。而契律既出,道已在那里,如果此界将来有生灵,那是他们该追寻的途径,天人交感,卜算既生,无需你再加设定。” 秦弈忽然觉得,自己家宅后院,就是一个世界。 第一一四八章 信息之差 秦弈开始着重于画界创世大业。 其实相对于家里这帮女人对此事的兴致勃勃,秦弈本人对创世本身反而是没多大兴趣的。 他更主要的是想从这里弄出一份幽冥之灵来,帮到孟轻影。 从画界考虑路子,只是其中一条。 还有从书中具现的路子、流苏瑶光扫描万界找个废弃幽冥的路子。 多管齐下,全力运作幽冥战略。 只不过无论哪一条路子,都不是一朝一夕,都是要配合自己的修行增长,慢慢研究的。 好在偷了十年,有充足的时间。 或许当多年过去才能勉强有所进展,可那时候孟轻影在幽冥才过了半夜,事情完全来得及。 大家都认为秦弈没必要太急,修行的事情,越是心急越可能阻碍。 曦月居云岫甚至觉得秦弈的出现已经颠覆了古来的认知。 在此之前,大家修行谁不是按千年万年计?可秦弈从开始修行到现在才多久?生生把一种节奏极慢万载悠悠的事情,变成了只争朝夕。 当年设立百年晖阳之约的老道姑,底裤都赔光了。 也只能当他是门灵,才能让人好接受点。 可最违和的在于,秦弈自己的性子却属于慢悠悠的那种,又宅又静,往那一坐,提笔写东西,几天都不见动一下。 这种反差总让大家都觉得很违和,一种“本不该是这样”的感觉时常弥漫。只能说是恰逢这样的时候吧,若不是天外人的压力时时刻刻逼着,秦弈说不定早都一天到晚做各种排列组合,过着夜夜笙歌的日子了。 如今倒是还好,比上一个十年好多了,并没有天天在那双修,大家研究道途的时间比修行时间更多些,倒是更接近正常生活的样子。 但即使如此,在研究道途的过程中,修行也自然在长进的。尤其是处于天界这种浓郁的灵气与恐怖的资源配给之下,众妙之门就杵在面前,这种修行用一日千里来形容,绝不夸张。 约莫两年左右,秦弈突破太清中期。 三年,流苏瑶光双双踏足太清九层,开始进窥最终圆满。 五年,除清茶外全员太清。秦弈突破太清后期,流苏瑶光大圆满。 伴随着居云岫太清,慢慢的画界之中,三界分定,诸天仪轨正式运行。 “师叔,你有没有觉得,这画中世界好像大乾啊……你看你看,那片山是不是我们万道仙宫。” 清茶探着脖子看画,试图从“万道仙宫”里找一棵熟悉的茶树,尤其是有没有一片熟悉的茶叶。 秦弈自己在旁边写功法,笑道:“本来就是依托大乾山河来画的啊。” “可也不完全是大乾啊。”清茶道:“只有一大片,倒像是神州和大荒未分之前的……洪荒?” 居云岫道:“因为我们本来就没画多片大陆啊。” 清茶托腮:“师父,这画到现在还没名字,是不是给它起个名?” 居云岫笑道:“你这是想给大陆命名了吧,好野的心。” “才没有,就是好玩。” 秦弈逗她:“那叫逗萝大陆。” 清茶一听就懂:“我不是你口中的萝莉了师叔,我两百多岁了!” “哈哈……哈哈哈……”秦弈干笑,别过了脑袋:“不是洪荒,要么就红尘吧。” 居云岫和他对视一眼,都是一笑。 秦弈便问居云岫:“看来画卷还是需要一定时间来演化……那具现幽冥地府的事情如何了?” 居云岫笑道:“很有进展,整个西游世界不太行,但单独一个地府已经成型,尤其是我们不需要生灵,只需要地府幽冥之意,要那种灵性和属性,这就简单许多。明河帮了大忙,如今差不多可以了。” 秦弈喜道:“那我和轻影说说好消息。” “群聊一直在联系呢,只不过轻影屏蔽我们了。” “呃,为什么?”秦弈自己专注修行,倒是很少上群聊。 清茶道:“因为我们这边看似说了一年的话,对凤凤姐姐来说是在半个时辰之内全部闪过去。如果话少还行,可小蛇在里面水漫群聊,数都数不清多少无用信息,凤凤姐姐懒得看了。” 秦弈无语地接入群聊,一眼就看见一个龙角美少女头像在那边和狗子兔子呱啦呱啦,受时间变化影响,狗子兔子可怜巴巴回一句,龙角美少女已经说了一百句。 然后狗子兔子不知道是不是也屏蔽她了,充耳不闻,自顾自聊它们的语速,偶尔一两句夹杂在夜翎的水漫金山里,也不知道对方看见了没有。 秦弈没好气地去了夜翎的小寝宫:“龙王出来挨草。” 很快寝宫里传来小蛇呜呜的声音。 “别人都太清好几层了,就你刚突破还很得意似的,一天天的趴这儿除了睡觉就是水群,能有点出息不……” “呜呜……这日子多好过,我不想修炼啦……” “那就双修。” “嘻嘻。” 群聊安静了。 李青君终于首次在群聊冒头:“那水货总算消停了。” 李无仙:“姑姑姑姑。” 李青君:“我这里半夜,你们好几年了吧,还不舍得下来?” 李无仙:“我也受不了了啦,瑶光总要霸占和师父亲热的时段,其他时段让给我有什么用嘛,简直不是人。我错了姑姑,早知道不做内鬼,就该把她弄走才对。” 瑶光:“说得你没享受似的。” 李无仙:“那能是一回事吗?” 李青君:“……我和你谈的好像不是这个话题,别精神分裂一人一句了。” 李无仙:“没什么区别啦,姑姑你都说了,我们上面好像很多年,姑姑那里就大半夜而已,我觉得连国事都没什么要问的,压根没变化嘛。等以后我和臭瑶光分离了再说……” 李青君沉默片刻:“到时候你还能安心做皇帝?” 李无仙也犹豫片刻,忽然道:“姑姑,如果说人间事人间毕,不该有仙神干涉,那么现在的我已是仙神,我不该做皇帝。这天下……” 最后几个字好像越发犹豫,可终于还是显现出来了:“不该有仙。” 李青君问她的也是这个意思:“所以?” 李无仙缩小了字体:“赶紧和师父生一个娃娃来继承国度,孩子要不要修炼也是以后的事啦。或者……” 孟轻影:“你缩小字体有用吗我们都看见了。” “你不是退群了吗?” “偶尔上来看看。或者什么,继续说啊。” “或者……等你们幽冥搞好了,我试试能不能找回父亲之魂,复活或者转世,把这人间给他。” 孟轻影:“……转世尚有可能,复活就别想了。” 明河:“这语气,你那边是不是有新进展?” “嗯……”孟轻影道:“或者说,不是我们有进展,可能是天外人。” 众皆悚然:“那你还这么淡定?” “我也只是第六感,没东西说啊。再说了,紧张有个什么用?”孟轻影道:“听说你们已经可以从其他故事具现提炼幽冥之灵,这便是我的定心丸,把秦弈揪起来,把棒棒也喊来,大家开会。” 她顿了顿,笑着续道:“我们这样的时空信息之差,是谁都无法预先判断的。九婴会栽在这种误判里,天外人难道不能再栽一回?” 第一一四九章 天外来客 所谓第六感,只是孟轻影和自家姐妹们闲聊的随意说法。 实际上以开天凤皇的修行层次,一旦有了这种“第六感”,那便是警兆,天道冥冥的启示。几乎就已经可以作为证据,证明一定有事发生。 秦弈流苏瑶光都极为重视,很快进入群聊,大家开始商议。 而此时玉真人的静室之内,玉真人依然站在棺边看妻子,一动不动。 这基本就是他的修行常态,已经持续不知几千年。 他知道孟轻影担心他的状态,也知道孟轻影还相信他。 他还知道,孟轻影相信的不是他的师徒情,而是相信他有起码的智商。 至少眼下的情况,还没到他失去理智的程度。大家都还在积极想办法,刚刚狗子和凤族还带了一批幽冥属性的宝物来给他们先用呢,秦弈那边显然也还在考虑一劳永逸的解决方案。 有希望就行,玉真人求的无非也就是这希望不灭。 一旦真到了山穷水尽,玉真人会发疯,他自己知道,孟轻影也知道。 连秦弈都知道,所以秦弈这几年把此事作为眼下最需要攻克的大题对待,就是不想出事儿。 所谓极情修行,极到了极端化就是典型魔道,因为他们眼中除了自己重视的人之外,别的一切都是草芥。某种意义上和秦弈是对得上的,在秦弈看过的许多作品中,这种人有时候甚至是主角……秦弈自己其实都有点这味儿,区别无非是程度。 凡事有度,过则为魔。真把别人全当草芥,那当然就是魔。 双方都欣赏对方有情,在这仙人脱红尘的普世修行认知里,有惺惺相惜之意,都是“傻子”。 但双方度不同,因此也没法有什么太深的交情。 态度如此,都很默契。 玉真人本也没觉得事情会有什么变故,他也很相信如今的秦弈一定会帮忙找到办法的。 直到识海中忽然传来魂念:“你们祭炼幽冥,根本没用。” 突兀而来的传念,玉真人皱了皱眉,怎么感应也感应不出对方在哪里。 他神色不改,只是淡淡道:“滚。” “……你知道没用。”那声音叹息:“祭炼幽冥,或许可以成功……或者说,有流苏瑶光在,这种事情根本就不算什么太难的题,只要有时间准备,一定能找到方案,几乎必然成功。” 玉真人冷冷道:“你知道能成功,还想诱我?” 那人道:“但是祭炼幽冥,和你所需要的复活妻子,这之间还隔着不知多少距离。莫非你真不知道?” 玉真人的手下意识握紧。 那人笑了一下:“不,你知道,所以你愿意听我说几句,而不是直接招呼凤皇一起逐走我。” 玉真人冷冷道:“我逐不走你,因为你根本不存在。” 那人笑得更欢了:“是不是本质和你妻子灵魂类似?早已溢散不存,存在于整个幽冥的每一处角落。说不定你吸收的每一分灵气,都有你妻子的部分。” 玉真人眼里闪过怒意。 但这是很正确的道理。 灵魂早就散尽了……便如盆中之水,泼洒出去之后,如果能够及时以术法收拢,那还可能恢复原状。 以他们的修行,覆水可收。死去的灵魂可能捞回来复活,与此道理是类似的。 但若是时日已久,泼出去的水已经化为蒸汽,融于空气之中,这时候还想分离出来,就非常艰难了。 可也未必办不到,说不定还有机会。比如所有空气水气都听你的,让你慢慢分析剥离,可能还有机会还原初始那盆水,此时的安安都有可能办到,毕竟修到这境界了,已经从水之灵进化到水之神的层面了,不是开玩笑的。 如果对应灵魂,要祭炼幽冥,要做冥皇,就是为此,道理基本相同。 到这个步骤,理论合理。 但实际上……如果那水汽已经上天对流循环,有的留在空中,有的再化为雨滴落回地面、落入江河湖海……然后又蒸发循环,如此循环个几千万次…… 那谁还能还原初始那盆水? 那盆水早就融在这个世界的每一处空气里,再也没有了。 你把创世父神找来,那也最多给你重新创造一个与原来相同的人,想复活原先那个是根本没可能的了。 孟轻影群聊也说,李青麟复活是没有可能的了,道理是一样的。投胎还有可能,死时运气好点,游荡游荡就投了,当然概率非常小,那时候幽冥破碎的混乱状态,没被超度过的灵魂投胎万里无一,也只是一个美好的期待罢了。 但玉真人的妻子,不用期待,早就确定没了…… 凤皇的判断,本来就是唯一正确答案,在与九婴决战前就对秦弈这么说过了。 但玉真人怎么可能死心? 只能不断告诉自己,只要祭炼了幽冥,就有可能。 祭炼幽冥已经成了他自欺欺人的希望,死死抓住这个希望,就好像还有机会。 孟轻影都不敢想象,如果祭炼幽冥之后,发现希望破碎,那时候的师父会变成啥样……可幽冥总是要祭炼的,三界破碎几万年,总是该恢复的时候了,对抵抗天外人也有利,没有任何理由阻止啊。真阻止了,别的不说,玉真人自己要跟你拼命好不好…… 所以只能见步行步,先把幽冥搞定再说吧。 天外人这番传音,无情地说出了玉真人最不愿听见的言语。他死死捏着手心,从齿缝里挤出一句话:“如果你是来激怒我的,你成功了。” “不不不,我怎么可能来激怒你?”那人话锋一转:“如果我说,我有办法复活你的妻子,你怎么看?” 玉真人的呼吸忽然粗重起来。 他深深吸了好几口气,才慢慢道:“你以为我很好骗?” “不不不,这不是欺骗。”那人笑道:“我觉得流苏她们应该有想过一种寻求幽冥之灵的方法——这世间万界,平行重叠,其他世界也有幽冥也有饕餮,说不定也有你,也有我,谁知道呢?” 玉真人淡淡道:“便是另一世界也有我,那也不是我。” 言下之意,你把另一世界的妻子找来,也未必是我想要的人。 那人笑道:“但若是……交叠曾经的时空,让你见到曾经的她呢?” 玉真人怔了怔,一直捏着的拳头终于开始微微颤抖。 直接穿越回过去,便是流苏与瑶光都做不到,都必须通过特殊的动荡节点来办到。而且同一时刻还不能存在两个相同的人……所以玉真人便是想穿回去,也是做不到的。 但若是在天外角度,拉高维度,尤其是太清之上的水准来拉伸时空之维,却是有可能做到的……秦弈与流苏瑶光双修之时,已经感受过这一层了,就像在远处星辰看地球,有可能看见曾经地球上的自己。 如果施以大神通交叠,是不是能够相会? 不确定,但确实可能。玉真人虽然并不修这个方向,但修行层面摆着,理解却已经不算难,知道这话是具备可行性的。 比他原先那种几乎明知不可能的死抱稻草,希望更大。 那人悠悠道:“真人说得也对,我这般‘不存在’,隔空谈话总不礼貌。不知真人可否开门迎客,让在下进去谈谈?” 第一一五零章 别人的故事 “放你进来?”玉真人哑然失笑:“怎么放?门又不在我这,莫非要我去天界做客,悄悄开门?” 那人笑道:“老实说,便是真人愿意这么做,我也不敢。进了门便是天罗地网,我又不傻。” 玉真人道:“那你是何意?” “真人可知,我为何进不来?” “不知。” “此世从前是天界乱,我可以从上面进来。如今是幽冥乱,我可以从下面进来。但这二者的通道都被大神通交叠转移到门上,走天走地都会变成走门。如今门被秦弈盯死,故不得而入——我可不会傻乎乎的,明知道一群人在门边等着,我还非要强行撞门。” 玉真人失笑:“所以?这不还是要开门?” “今时不同往日,我在贵界渗透了这么多年,贵界四处遍布我的能量。我已经不需要全身通过,或可用置换之法转移元神而入,这天地四方,无处不可神降,此谓偷渡,无需入门……真人修傀儡术,在元神偷渡转移方面当是行家。” 玉真人一挑眉:“你既已布置了这么多,那直接进来不就完事了?” 那人干笑两声:“九婴天隐子,败亡太快,未尽全功。虽然已经可以尝试偷渡,也非一朝一夕之功。此前我已经尝试了十余日,虽有松动,可能还需要几年,我等不起。” “几年有什么等不起的?”玉真人笑道:“你几万年都等过来了还差几年?” “等不起。”那人认真道:“此前这十余日,我知道是秦弈正在入天宫和瑶光谈判之期。此时或许已经谈妥、纵使没谈妥也差不多了。真人亦有前世,当知一旦流苏与瑶光重新携手,会是多可怕的事?” 玉真人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她们重新出山至今,时日尚短,如今尚未恢复巅峰,我胜之不难。但这等天才,每多一天都是变数,要是我再钻个几年,她们早已圆满,那不过是恢复远古之战,再来一次循环罢了。”那人笑道:“说得这么明白了,真人当知我的诚意?” 玉真人慢慢道:“你要我撕开幽冥虚空,方便你元神降临?” “不错,就是这么简单。”那人笑道:“幽冥百孔千疮,早就不是一个合格的位面,四处虚空裂隙,便是没有真人,我也不过是多花几年疏导合适的虚空路径而已。真人要做这事不过举手之劳,甚至凤皇都未必能想到是真人做的,只会以为是我找到了合适的裂隙闯进来了。” 玉真人沉默半晌,忽然道:“你如何证明,你可以做到把时空交叠相会?” 话音未落,室内忽然出现了一只巨大的黑色龙尸,尸首上的伤口血液都还新鲜,玉真人甚至能察觉其魂未散。 关键的是,这尸首他很熟悉,那伤口……就是他曾经做的。 玉真人眯起了眼睛。 “想起了么?”那人笑道:“这是真人当初威震幽冥之时斩杀的深渊魔龙,如今此种已经绝迹,这一只就是真人当年斩杀的那一只,真人当可分辨。” 玉真人怔怔看着魔龙尸首,半晌无言。 “真人或许觉得流苏瑶光也能做到这事……嗯,必须承认她们或许也是可以的,只不过那就需要她们打出此界,把我赶走之后了……哪个容易实现,真人好好考量。” 玉真人冷冷道:“能把威胁说得如同摊开做生意似的,你也挺不容易。” “我说的本就是事实,无所谓威胁不威胁。”那人笑道:“另外我还要提醒真人另一件事实。” “说。” “诸天万界,仙灵之界所在多有,我可未必要瞄着这一界的。我之所以始终想进此界,不过是觉得肉在嘴边,不吃不甘,仅此而已。如果真觉得事不可为,那我就不要了,可惜归可惜,老命更要紧……大家一拍两散,对我并没有损失。”那人悠悠道:“而真人能不能不要妻子,自己考虑……” 声音渐渐消失。 仿佛只是客客气气地来访的客人,说完话就走了,并无逼迫,等你自己考虑。 似乎也印证了他所说的,并不强求……放弃虽然可惜,但也不是非要不可。 这应该也算是事实。当然程度应该有别,至少没那么说放弃就放弃,几万年来若真能找到其他更合适一界,早就干了,何至于一直盯着这一界啃得崩牙?说明所谓诸天万界没那么好找,要么就是守护更强,要么就是不合其用,他是真的想要这一界。 但不管怎么说,不要又不会死,这倒是没错的。 反而是玉真人要求他。 谈判的态度一旦变成这样,天平就开始倾斜,谁求着谁,已经有了微妙的变化。 玉真人知道他的话术,可知道也没用……心中早就已经不复原先的淡定,他知道自己心动了。 也心乱了。 外人很难理解为了感情而疯狂的感受……就像看别人的故事,理解不了悲伤刻骨,不知为何一夜白头,想不通为何执着,还嘲笑脑子有坑。 因为那不是他们自己的故事。 便是同为“傻子”的秦弈,能佩服欣赏他的痴情,多半也理解不了他的极端。 那不过是因为秦弈没有经历过流苏她们的死亡,没有眼睁睁看着她们在怀中死去、无能为力的痛苦,没有经历过为了复活她们奔忙万载、却终究发现只是虚幻的绝望。 一旦经历了,不知秦弈会不会是第二个玉真人。 也许会。 玉真人其实一贯都是非常理智的人,目光看尽本质,否则也不可能在这灵气稀薄的人世自证无相。但这种时候,他理智不了。 他甚至无力去剖析到底靠向哪方更正确。 只有一个想法,能复活她……一定要复活她。只要能达成这个目标……无论造成什么结果,也在所不惜! 或许当初,以正道清修之士而祸乱北冥的鹤悼与悲愿,能理解这样的心情。 那是撞了万载之墙,绝望的挣扎。 玉真人拎起龙尸,默默离开了密室。 天外人留下这将死未死的龙尸,面上大度,是让你可以取魔龙之魂来炼幽冥,很有诚意。 实际是无声的嘲讽,你试呗,能让你炼幽冥又如何,你炼一百个幽冥都没有意义……你要的根本就不是炼幽冥啊…… 甚至你现在不会炼幽冥了,幽冥炼好了,我进不来了……你肯把我拒之门外? 你会来求我的。 门外有下属惊喜地喊:“宗主,何处来的深渊魔龙?此物配上少主刚才带来的宝物,说不定有大用!” 玉真人看着手中龙尸,手都在发抖,好半天才低声道:“取魂,别让它散了……先养其魄以壮大,之后再试。” “是!”下属欢天喜地地领命去了。 这也是折腾了万象森罗宗几十年的大事,只要能做成,谁都高兴。 可偏偏他们的宗主此刻脸上却连一点喜色都没有。 “报,宗主!外面有个道士求见。” “不见。” “他说他是……”下属犹豫了一下,似是不敢确信:“他说他是天枢神阙鹤悼。” “……”玉真人转头看向门外的方向,好一阵子才道:“请他进来,上厅待客。” 他想听听鹤悼的故事。 ———— ps:虽然这俩月不求月票了,可掉到100开外也太难看了呀,来点嘛,遮遮屁股。 第一一五一章 绿不绿? 玉真人只是很早年前见过鹤悼一面,他纵横天下的时候,鹤悼早就长期闭关了,他和曦月打交道更多……但他一眼就知道来者确实是鹤悼。 这也是曾经的神州正魔领袖历史性的会面,虽然如今还说什么神州正魔,似乎有点可笑。鹤悼和玉真人相视一笑,都没在这上面多扯,仿佛已经相交多年的老友,而不是万载之敌。 因为真的没什么意义,反倒有些沧海桑田的喟叹。 “听说你境界跌落,如今看似恢复了?”玉真人给鹤悼上了一杯青冥酒,问道:“这时间并不长,是如今门完整后导致太清更容易了?还是因为跌落重修更简单?” “不过是心,执而生妄,何以太清?放下一执,便发现其实也不难……当然,和曾经上过峰顶也有关,见过总是见过,倒是和门关系不大了。”鹤悼笑道:“当然每个人情况不同,门的完整,对真人还是很有用的,将来真人若是欲窥太清之途,应该不会像我这么艰难。” “嗯。”玉真人颔首:“敬你,万载执着,殊为不易。” 鹤悼举杯饮尽,反问:“我说放下一执,方证太清,何以你反而敬此一执?” 玉真人淡淡道:“我总觉得,当那一执念在心时,鹤悼才是鹤悼,如今这个已经不是了,说死了也没什么问题。” 鹤悼抚掌而笑:“有趣。真人又为何觉得,你心里贴了标签的鹤悼才是鹤悼呢?” 玉真人失笑:“因为那是我心里的鹤悼,我心里的鹤悼死了没,只在我自己的看法,于鹤悼本人无关。就好比曦月若是变得滥杀无辜,那你多半也会觉得曦月死了,活着的不过是顶着那皮囊的另一个道姑罢了。对不对?” 鹤悼笑道:“贫道在真人眼中竟是那般浓墨重彩的求不得放不下……竟到了放下即死、已非其人的程度,倒是让人意外得很。不知是否因为,真人在其中代入了一些自己的故事?” 玉真人道:“显而易见。” “所以真人觉得,如果某天自己放下了,自己也算是死了么?” 玉真人怔了一怔,慢慢摇头:“我大概会觉得,没什么必要活着了。” 鹤悼眼里有了些复杂。 当初他大约也是差不多想法。 当执着了一辈子,其实已经成为活着的意义了。 如果失去了活着的意义,想要重新找到自己为什么活着,或许都不太容易。 没有这么一个意义,漫长的生命无非是漫长的囚笼,什么是解脱?长生从来不是解脱。 放下是解脱。 可放下谈何容易…… 甚至在他人眼中,放下之后的你,可能已经不算是你。 什么是你,什么是我,什么是存在,就此成为各人有其道的哲学命题。 “真人未曾放下,所以这么想。一旦放下了,想法或许又会改变。这是贫道自身感受,愿与真人分享。” 玉真人抿着酒,沉默片刻,才道:“你此来似有其意?专门来点我?” 鹤悼笑道:“三界之中,惟此破绽,谁都看得见。贫道云游天下,也只在幽冥心惊肉跳,不和真人聊聊,我心不安。” 玉真人淡淡道:“我还以为你真的什么都放下了,却原来还有俗念?” “终是此界人,欲得自在,也有前提。若是清歌于漏船之中,自命洒脱,那是白痴,不叫放下。”鹤悼美美地喝了一口酒,笑道:“你看,我现在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随便进入敌人老窝,一脸想教育他的姿态,他还请我喝酒,难道不是自在?” 玉真人哑然失笑。 鹤悼打量他一阵,奇道:“你虽在笑,眉宇忧色未散。敢情还真有问题……这我真想不明白了,秦弈如今大势已成,流苏瑶光更是只要有点时间就能直达太清之巅,当年天外人也就是被揍回去的份,这不明摆的事么,到底还有什么让你难以取舍?” 玉真人淡淡道:“你想多了。祭炼幽冥遇到困难,自然有所忧虑,本座有所执,可不像你这么自在。” “休得瞒我!”鹤悼忽然低喝道:“你之忧在于,祭炼幽冥未必能复活道侣。” 玉真人眯起眼睛,眼里隐有厉芒。 这种“实话”,本来属于逆鳞。 没有人愿意去揭玉真人的疮疤,以为是最后稻草的希望被无情破灭,告诉你毕生努力都是白搭,那种感觉确实能让人发疯的。他有希望,就让他保留希望,没有必要去挑战一个本就迹近疯狂的魔道修士能有多少理智程度。 事不关己认为他必须以绝对理智分析一切的,才是失了智。 孟轻影早就知道这个道理却不说,当初还提醒秦弈别说,就是为此。因为在这样的时候,玉真人根本不能以道理来衡量,连最熟悉亲近的嫡传弟子都无法估测他会是什么表现。 结果今天接二连三被揭了疮疤,揭得玉真人心中鲜血淋漓。 他压着疯狂,眼里已有杀机。 鹤悼忽然道:“贫道想知道,你执的是什么?复活这件事本身?还是相伴。” 玉真人压着杀意,冷冷道:“废话,复活岂不就是为了相伴?若能相伴,什么方式都可以,又何必执着于复活手段?” “唔……贫道是在想,你连放下的执着的贫道,都认为已经不是原来的鹤悼了,那么复活了的道侣,是否还是她?” “废话!” “嗯,复活的或许是……那其他手段……比如创世之神给你重造一个算不算?” 玉真人微微皱眉,杀机还真被这个疑问给转移了少许。 之前答复过天外人,若是从其他世界挪一个过来,玉真人斩钉截铁地认为那不算。 可若是有创世之能,替你重造一个,一模一样的,算吗? 玉真人想了很久,犹豫道:“感觉……不算。” “那画一个,写一个,哪怕也一模一样……还是不算了?” “……不算。” “从过去挪到现在,算不算?” 玉真人再度犹豫了。 之前和天外人交谈到此,没想太深,下意识就觉得算。 可被这么七问八问,这个不算那个不算……过去的算不算? “过去的……”玉真人犹豫道:“应该和复活的是一个道理吧?同一个人,该算吧?” “哪来一个道理?”鹤悼指着他静室的方向:“若过去的是你要的人,里面躺着的是什么?你日夜守护着的期待着的,不是她能站起来对你微笑,而是另找来一个替代?这不是绿她么?” 玉真人木然喝酒,半晌说不出话来。 “话说,若是从过去把她弄过来,过去的你是不是傻了?”鹤悼挠头:“然后世人传说,玉真人罗隐,老婆被不知道哪来的大能抢走了……不仅你绿她,过去的你还被自己绿了,别人还不知道是你绿的,都当天外人呢……” “啪”地一声,玉真人捏碎了酒杯:“闭!嘴!” ———— ps:解释太多,又总嫌水和白。解释少,又总是看不懂。真能把天外人的威胁“我可以不进门就在外面专门给你捣乱”,当成是和秦弈对比做生意,一本正经在那对比哪家店信誉好……算了。 另外现在人们的阅读耐心到底是怎么了,玉真人连决定都没下,连等两章都等不及就“强行”了、就“崩”了…… 话说如果玉真人让事情变得更简单了,说强行制造困难的不尴尬吗? 现在这种阅读耐心,告诉我喜欢第一卷写法?别自欺欺人了,几章铺垫都等不及还想再来百章铺垫,怕是早被你们骂自闭了,天知道我当初怎么熬过来的。为什么这书后期越来越偏向吐槽玩梗、解释得越来越白,真没数吗←_← ps2:今天流苏卡牌上线,可以在发现页里找到卡牌活动,明天应该有开屏……答题答案是bcaba,抽卡请量力,我tm自己抽了好多币了就几个碎片,黑得一批……强烈控诉啊,作者应该直接送卡啊! 第一一五二章 碎梦 鹤悼被赶走了。 玉真人从来没见过这么不会说话的道士,还特么号称正道出尘,道骨仙风,呸!研究起绿帽子来为什么这么熟练?他戴过多少啊? 是不是整个天枢神阙被挖墙角了,让他有了碧绿的感悟? 最气的是特么的说得好有道理! 把过去的她挪过来,躺在那里的她绿不绿? 过去的自己绿不绿? 在别人心中还特么不知道被谁绿的!想想别人那眼神,那世界线里的玉真人罗隐不如抹脖子算了。 而且过去的她,真的接受未来的自己?她眼中的自己早就不是那个人了吧,说不定要死要活想回去陪绿帽子玉真人呢? 不对,我玉真人,没有被绿! 玉真人越想就越有骂娘的冲动,甚至觉得天外人的提案完全在坑爹! 不是一个人就不是一个人,不管怎么强行去套,都不是那个人。 不是那个人了…… 没有了…… 没有了就是没有了。 玉真人怔怔地站在冰棺之前,脸颊不知不觉尽是泪水。 那执着了一辈子为之生存为之奋战的梦,碎了。 “轻影。”他忽然传音:“我知道生死簿在你或秦弈那里……给我吧。” 孟轻影正在群聊,闻言怔了怔:“师父……” “放心,我知道什么情况,我也没疯。东西给我研究研究,或可参悟太清之途,没别的意思。” 孟轻影迟疑片刻,还是在群聊中输入:“生死簿给我。” 秦弈道:“你师父……” 孟轻影深深吸了口气:“我信他。” 大家本来在群聊讨论方案,大半针对“如果玉真人跳反”,如今这么一出,好像突然起了变化。秦弈便道:“除了生死簿,他什么都没说?” “没……” “你信他是你的事,他什么都不说,我不放心你。这样,我去幽冥,隐身等情况。若有变故,接应你跑路总是不难……反正谁也想不到我都太清后期快圆满了。” 孟轻影甜甜一笑,很是开心。 天宫打翻了一堆醋坛子,流苏直接道:“那就同去。隐身好像谁不会似的,我还能给整个宫殿隐身呢!” 瑶光道:“天宫还是置于天界,方可发挥最大作用,你……” 流苏叉腰:“我有人皇宫殿,可游宇宙!” 孟轻影翻了个白眼。 本来还以为可以和秦弈偷偷摸摸混幽冥呢,外敌在侧,刺激。没想到又是呼啦啦一群人……算了,也是稳妥。 居云岫道:“顺便,虽然我们没找到诸天万界的其他幽冥,画界幽冥也还需要成长,但再有一段时间,绝对可用,还有西游地府,也差不多能成了。这项基本没有问题,问问你师父什么时候祭炼幽冥,我们看看能不能赶工……” 孟轻影沉默半晌,叹了口气。她知道刚才师父不知从哪弄了一头深渊魔龙尸首,还取魂养魄……可能不需要居云岫那边的画界幽冥成长,就现在半成品状态,配合魔龙之魂和之前的那些宝物,也绝对够用了。 这一项确实不是问题,三界最精英的人们共同搞一个位面,那就是时间问题罢了。 但……可能是近乡情怯,她都有点怕祭炼幽冥成功了,到时候师父到底会怎样? 或者说,师父自己都有可能越近成功反而越不想炼了……完全有可能的事。 拿生死簿去,探探他的意思吧。 如果有变……或许该囚禁该干啥的,也该做了。 孟轻影自己今生也是魔道,可没那么多妇人之仁。 ………… “师父,生死簿来了。” “呵……真快。”玉真人转头笑道:“果然你和秦弈有隔界交流的手段。” 孟轻影干笑道:“为什么不能是本来就在我身上?” 玉真人压根懒得和她扯,接过生死簿翻了一下,册子本是空白,注入自己的灵魂,便显出字来:“罗隐。前世为幽皇玉真人,凤皇之徒。今生诞于万象沙漠,学傀儡之法,后感沙漠万象,演幽冥之影,自成气象,乃证无相……道侣辞世后,人不人鬼不鬼,直如行尸……” 孟轻影眼皮跳了跳。 这奇葩生死簿……她偷眼看看师父,师父却只是笑了笑,没什么反应。 若生死簿是感生灵之本,天知地知,那么所谓的“人不人鬼不鬼,直如行尸”,就是此方天地对这番作为的评价? 眼中值得坚守的执念,同道者觉得佩服或欣赏的情感,在天地眼中是这样的么? 玉真人根本不想去驳。 “阳寿:无相了别问我阳寿。” “呵……”玉真人又笑了笑:“这生死簿,其实没啥用。” 孟轻影道:“确实用处不大,就看个乐子。” 玉真人转身,把生死簿凑向棺中妻子的指尖。虽说是魂魄散尽,躯体在此,一缕悠悠灵性还是有的,至少显示出生死簿需要对应谁,还是办得到的。 果然生死簿上显示出了生平,玉真人没有去看,直接一扫而过,目光落在最后的阳寿上:“寿四千六百二十八载,因夺门与天界战,死于乱阵,魂魄不存。” 生死簿上,只要是阳寿难断定的,从来就没断定过。当初看盘子,看不出寿,如今看玉真人,也看不出寿。 如果还能复活,以这个没节操的生死簿惯例,多半还是一句:“未知,别问我。” 但这个明明白白地显露出来了,死了就是死了。 孟轻影有点紧张地看着玉真人的表情。 生死簿拿来当然是做这事用的,所以她不会去阻拦,只是她实在没明白玉真人这时候到底什么心态。 玉真人定定地看着“死于乱阵,魂魄不存”,脸上没什么表情,半晌才道:“说了没事便是没事,生死簿先留我这,我另找办法。哦对了,幽冥开始祭炼吧,那个魔龙之魂和天宫带来的宝物,先试一轮,不行再说。” 孟轻影不知他这个心态改变是什么原因,看上去确实不像要发疯,便吁了口气:“祭坛一直准备着,随时可炼,那我先去测试,师父保重。” 玉真人目送孟轻影离开,过了好一阵子,忽然道:“是否在看我?” 天外人的声音突兀响起:“你见鹤悼,见凤皇,我确实都在窥测。他们在磨灭你的希望,打消你的意志,他们甚至想让你死——感受到凤皇的戒备了么?或许你死了,对他们来说最是松一口气。” 玉真人笑笑:“或许。” “如今这个什么……生死簿?告诉你人死了,那从过去找来,便是你唯一的路。鹤悼忽悠什么绿不绿的,有意义么?过去的你又不是现在的你,为了自己的目标,你管另一个位面洪水滔天?身为魔道之主,是这么迂腐的人么?” 玉真人还是笑:“有理。话说……我怎么称呼你?” “你可以叫我罗睺。” “呵,还算本家?” “……这是一个词而非姓,当然你要这么认为也可以。” “嗯……”玉真人想了一阵,问道:“我撕开一个虚空裂隙,你直接元神置换进来?有合适的凭体么?” 罗睺笑道:“如果你不配合,那我元神无处不在,自我凝聚化形也可。当然,你若愿意配合,那就帮我准备那条魔龙之躯,有个凭体总是不错的。” “你挑深渊魔龙之躯来给我做证明,果然也是有意图的。” “小小筹备,不入真人法眼。” 玉真人没和他扯淡,直接问:“什么时间?” “事不宜迟,就是现在。”罗睺笑道:“这区区半夜之间,流苏瑶光无能为也。” 玉真人背握生死簿,淡淡道:“你可以先去选定的裂隙之处等了。” ———— ps:推荐中秋月明新作《我是个么得感情的杀手》: 我,似鸽杀手; 我,么得感情; 也,么得钱。 我是易姓匿迹的易海舟; 那个四大发明精通一半的男人; 我不想跟你说话,并朝你扔了个beng…… 第一一五三章 祭炼幽冥 幽冥永远没有光亮。 绝对的幽垠绝对的暗,当年某些人修行尚低之时,不借助某人的血液特效,连看清幽冥都难。 因此也没什么白天夜晚,从来一样。 唯一能稍稍判断时间的,是辰时灵气更清新一点,漆黑的幽垠却给人一种有灵光氤氲的错觉,在虚空之中飘荡。 很美,却也阴寒。 在这种地方生活久了,便如秦弈刚认识孟轻影的时候,脸色苍白,鬼气森森。 那时候可一点都不可爱,还很坏。 这种环境培养出来的修士,心理一般也都有点问题……孟轻影回顾自己当年,和现在相比变化实在很大,一是和前世记忆相融,中和了凤皇的堂皇之气,二是……与秦弈相爱,有了暖意。 她不愿去做让秦弈不喜的事情,慢慢的就可爱了起来,还有了善良。 也许有人认为那已经不是孟轻影了,和别人没什么差别了,已经成了秦弈的挂件了……那是选择了做团体一份子理所当然的个性收敛与团体趋同,旁人不理解这种趋同的意义,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知道自己还是孟轻影就行。如同他身边的别人一样,鼻孔都没那么大了,聪明人心照不宣。 在秦弈之前,她并没有感受过来自别人的温暖,哪怕在玉真人身上也没有感受过……夺嫡之争的冰冷,九死一生,她脱颖而出,玉真人依约传承……不过是个义务,一个宗门传承应有的程序,说什么师徒情之类的,太贴金了。 但不可否认,传承恩义还是在的,这二三十年大权独揽、资源尽有,是该承情的,哪怕那只是前世循环……孟轻影还是觉得该对师父好点,至少不能随随便便心起把这颗定时炸弹灭掉之类的想法,那是不对的。 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 这次师父瞒了很多事,让人感觉很怪异……但她还是给师父足够的信任,没有去追根究底,相信师父心中不瞎,也会有所反馈。 也许只是一厢情愿吧,这种傻子换来的也的确经常是失望……但大家都是傻子,那就再做一次傻子。 最让人高兴的是,秦弈全力支持,连一丝一毫反对质疑都没有。 只要她认为对的,那就做,他只会尽力帮忙。 都是傻子。 孟轻影盘坐祭台高处,长发无风自动,飘如云起。 祭坛之上,血色的纹理再度光亮鲜艳起来,仿佛有什么正在觉醒复苏。 魔龙之魂呈圆球状悬浮在她身前台中,祭坛之上似有一种奇怪的光影扭曲,就像一幅画慢慢被拉伸成了抽象感。 那是灵正在融入位面。 深渊魔龙就是幽冥原生物,而且在被斩杀之前是幽冥霸主级的生物,这种灵魂显然是无比契合其用的。再搭配瑶光从天界找来的很多幽冥顶尖宝物,很可能这一次就成了……估计还差点,毕竟这魔龙层次未达开天,反正就算不行,隐身在附近的居云岫丢出画卷幽冥融进来,那也绝对是够了。 孟轻影有十足的把握,这次一定能成。 幽冥本身,从来不是关键问题。 但她心中依然有隐隐的不安感,她知道必有变故。心思一半在祭炼,另一半始终在警惕变在何处。 在祭坛不远处,一座宫殿整个儿隐在虚空中,这压根不是隐身术,是空间相位的神通,流苏把自己的人皇宫殿从裂谷搬来做大家的移动堡垒,所有人躲在里面,一起相位隐蔽。 每个人也都能感觉到与孟轻影相同的不安感。 “棒棒,天外人是不是能从幽冥偷渡?” “偷渡的可能性是存在的,毕竟幽冥裂成这样,虚空裂隙茫茫多,指不定就有一条是正好可以直通的。但这种排查难度很高,便是我要找到哪一条裂隙可渡,没个千百年也找不出来的。” 秦弈道:“人家不能改时间流速?” 瑶光摇头:“不可能,虽然他对时空也很精熟……但是这样的裂隙对应于宇宙虚空的话,那是遍布宇宙的每一处角落,谁能把时间流速之变覆盖这么广?如果能做到,他早就是太清之上了,大家不如洗洗睡。” 秦弈沉吟道:“至少可以证明,他心中对我们能改变流速修炼的事也不是没数?” 流苏瑶光对视一眼,有些尴尬道:“一般来说……他不会觉得我们能如此合作无间。” “咳……这不靠谱,即使不觉得,大约也有过预案吧?比如说,猜测我们都未曾恢复巅峰,却也准备过一旦恢复了要怎么办?” “嗯……那是自然,他又不傻。” 秦弈目光投向孟轻影的位置,低声道:“如此说来,这战还未必好打……” 流苏道:“这个另论,无论如何他总会进来看看,偷渡幽冥是最好的办法,可以直接避开我们的核心范围,从外搞事。说不定都不需要和我们交手,他想要取得的不过是此世根源,一旦取得就跑路了,我们有多强都毫无意义。” 瑶光道:“如果他能进来的话,那必然就是有内鬼扩大了空间裂隙。” 大家都没说话,这种猜测早就在每个人心中盘旋了,要不然何至于全军埋伏于此……就是心中早在断定玉真人要跳反。 只不过不忍跟孟轻影说,你先把你师父抓起来这种话……无证无据的单凭猜测就“宁可错杀”,大家的三观也做不出来。 做足防备便是。 随着孟轻影的祭炼之仪进行,肉眼可见的每一处幽冥位面的断裂处都开始愈合,就像是人类的伤口被缝合起来,并且慢慢生长出了新的血肉,抹平了疤痕。 分崩离析的幽冥慢慢地再度成为一体。 而原本位面裂缝之间遍布的虚空裂隙,也一个一个如气泡般被挤破消失,越来越少。 如果彻底完整,那就再也不存在偷渡的余地。 而随着魔龙之魂融入幽冥,那早已枯竭的冥河河床似乎已经开始有了水流,那是灵气河床开始化水,从几乎固态的“死水凝结”,重新变成了活水,由忘川开始,向血海淌流。 血海也不再是枯萎的血肉组合,渐渐有了血液弥漫,远接幽垠之天。 幽冥要“活”了。 “不太够。”孟轻影正在悄悄传音:“还差些力的感觉,云岫姐姐,那个模拟的西游地府幽冥之意,我要动用了哦,没问题吧?” 居云岫传音:“就是给你用的啊,这也要问吗?” 孟轻影道:“这个模拟西游地府的还好啦,主要是你那个画卷的,我有些不舍得用,总觉得……” 话音未落,远处虚空,一道本该消弭的裂隙突兀扩大了。 本该被万象森罗宗处理掉的深渊魔龙尸首,在虚空之中盘旋而起,仰天咆哮。 虚空之中乱石崩起,就像是宇宙之中的行星对撞,炸得整个幽冥地动山摇,位面摇摇欲坠,几乎有脱离三界的错觉。 恐怖无匹的能量,与此世格格不入的奇特之意,瞬间弥散,充盈天地。 人们耳畔仿佛传来了笑声,似在天边,似在心里。 孟轻影眼里有少许失望,神色依然平静:“傀儡置换术,元神降临,天外人来了。” “轰!”深渊魔龙俯冲而来,直奔祭坛。 第一一五四章 世界长脚跑了 孟轻影一手结印维持祭仪,一手侧推,虚按半空。 凤皇法相顺着纤手一推,由小而大,熊熊凤火直冲魔龙。 当裂隙被加大,魔龙还狂震导致位面混乱,这幽冥的祭炼再度被拖累了,之前觉得足够的准备或许再度不够了……显而易见,对方并不愿意幽冥闭合,还想大开此门呢。 祭炼幽冥依然是双方争夺的重心所在。 但孟轻影终究还有画卷幽冥做底子,心中底气还足。 把天外人放进来其实并不是什么坏事,秦弈曾经不也想过放他进来关门打狗么,只是那时候瑶光认为大家未复巅峰,放他进来是找死而已。如今大家实力已复,他要进来那就进来呗,做好准备把他困死,也是秦弈一方想要达成的结果。 换句话说,这一战其实也是秦弈所期待的。 龙凤相撞,孟轻影微微一晃,祭坛提供的力量加持让她虽然下风却不至于一击即溃。 而与此同时,人皇堡垒已经悄无声息地到了魔龙身后,一个炮筒悄悄伸出,所有太清合力注入了一个能量柱,通过炮管“轰”地炸了出去。 一声惊天动地的爆响传来,魔龙遍体鳞伤,那能量却也被它带得偏斜,没入虚空不见。 罗睺的笑声隐隐在所有人心中回荡:“果然有埋伏,哈……哈哈哈……” 城堡显现,秦弈的声音传来:“知道有埋伏还笑得这么大声?” “这个龙躯于我一点都不重要,被你们肢解也不算什么。”罗睺笑道:“你们把注意力全放在这里,那就再好不过。” 随着话音,流苏瑶光忽然抬首望天。 大家心里都有一种奇妙的感觉,就像是惯常熟悉的法则有了微妙的变化,所知的定义已经不算数了。 “我多年渗透力量,早就遍布这方世界每一分空气里,所缺的无非一个元神统合,作为驱使。”罗睺笑道:“当我降临,此界规则便由我定义,流苏瑶光,你们确实恢复得比我想象中更快,可终究还没到这一层。” 流苏奇道:“你这是……半步跨过了?” “不错,半步。我吸收了好几颗星体之能,力量已至,尚缺乏一些世界根本,来填充演化创世之感。所以我一直想要此世之源,只要有了,便证无上。” 罗睺很有耐心,似是也很想秀一把,或者也在拖延时间?流苏没有管这个,只是低声道:“无上……你们果然用这种称谓……” 罗睺笑道:“其实天机子开门那会儿,我都差点成了,可惜半身过门半身不入,这种半渡空间太过危险,若是被你斩开两半,有点麻烦……还是走幽冥好点。你看,此世之灵,已经变成我了。” 流苏道:“你确信变成你了?” 魔龙身躯的脸上泛起了一种奇怪的“温和”笑意:“我知道此世本源已经具现为门,现在门被你们随身携带,这个奇怪的堡垒……” 魔龙张开了嘴巴。 一种奇怪的波纹漫过,堡垒如同通明了一样,内部尽显无余,清晰显出秦弈等人愕然的脸,大家齐齐往炮管里注入第二炮的动作都无比清晰。 众妙之门就伫立在秦弈身后,随身携带。 “这是我的法则定义,凡金石土木之属,皆如泡影,无遮蔽掩护之效。”罗睺笑道:“或许你们证金石之神,亦有此效,但表现形式未必相同,这已是我的形式,对么?” 随着话音,门上的薄幕一阵波动,似有神奇的力量正在吸取它的根本。 话说怎么吸取门之根本,这种套路流苏瑶光都不会……大家都没觉得门有什么能量或者什么本源可以吸的。 那时候天机子想换去的就是这个套路,只要学会这个,他也可以去别的世界效仿一次。 此世没人会这套,这是在更高维度的视角看世界,才能得到的法门。 大家压根都不知道怎么吸取,自然也不知道怎么阻止,感觉就没个途径,并不是能量的碰撞。 即使境界和对方类似,可对方知道的东西确实比她们广博,因为她们一直就龟缩在这个世界,没有好好出去过,见闻差了一层。如果以这个角度论,同为太清圆满,同级那也是有胜负的,她们可能就是输的那个,因为曾经她们是联手合作又是主场作战,所以才能惨胜? 号称“打出去我们怕得谁来”,其实是吹逼呢。 感受到姐妹们斜视的目光,天帝人皇两张俏脸火辣辣地疼。流苏梗着脖子道:“那什么眼神,要不是我们没好好出去逛过,怎么可能这样?让我们出去,自然就会了!” 姐妹们都掩嘴笑,大敌当前,没人跟她争。 魔龙倒也发现了,这伙人惊愕之后,却似是并不惊慌,所有的目光都落在了秦弈身上,居然还都带了点揶揄的味儿。 秦弈正在眨巴眼睛。 魔龙也眨巴眨巴眼睛。 它也发现不对了。 看似牛逼哄哄在做一件大家都理解不了的事情,可好几息过去了,好像没变化。 门上的光幕依然是悠悠的蓝色波纹,一荡一荡的,似在嘲讽,他连半点本源都没吸到,全是空气。 “此门无灵。灵在……”魔龙的眼神里都是惊奇:“这个男人?” 秦弈抽抽鼻子:“我特么真不想做门房大爷。” 当被动性质的悠悠纯灵,有了主动意志,还变成了一个人类修士……那它的吸收就不是某种特殊法门可以做到的了……因为这个世界本源意志化成的修士,自己能抵抗啊。 你能挖一个人偶的鼻孔,去挖一个正常人的鼻孔试试,头都给你打爆。 你隔空怎么把一位太清后期的修士给抽干净,这是改变法则能办到的事吗? 换句话说,它要么打败秦弈炼成丹吃了,要么设法把秦弈采干……用他自己的所谓法则法门,已经没意义了……这不是法则能决定的事,是拳头。 魔龙的眼睛瞪得滚圆:“我遨游诸天万界,自命见多识广,也是初次见到世界意志具现为一个人类之灵的事情……世、世界长脚跑了?你们一群雌性聚拢在身边,全被世界那啥了?还是你们那啥了世界?” 一群莺莺燕燕异口同声:“要你管!” 随着话音,瑶光拔剑指天。 天帝之剑与天界之力遥相呼应,诸天星辰闪彻幽冥。 “你真以为你改变了此世规则?所谓你的气息遍布三界,反掌可逐,你不会真以为你那点气息多了不起吧?给我散!” “轰隆隆!”天界光耀,诸星暴走,银河倾泻,日月横空。 恐怖无匹的光束透过三界阻隔,穿过时空之限,直抵幽冥。 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一种雨霁天青的感觉,之前被篡改了的法则定义被驱散,再度回归大家所熟悉的时空里。 而那天界光束聚集幽冥,直劈魔龙身躯,就像是把它的力量聚集起来反噬给它一样。 魔龙骤然甩身。 从它置换过来的那个虚空裂隙里,闪起了强烈的炫光。 域外法则入侵。 它知道如果要和流苏瑶光联手对抗,大家都用此世法则是绝对打不过的,只有用自己的法则解释才能获胜。以前输就输在被关门打狗,在别人地盘上用别人的规则,打个毛线? 如今不同,幽冥有裂隙,他还可以使用自己的规则,和对方的规则相抗。 那就还有胜算。 可就在这时,裂隙之处响起了玉真人的声音:“此路……不通。” 第一一五五章 前世今生的幽皇 第一时间罗睺以为玉真人在搞笑。 破坏容易建设难。撕开虚空裂隙容易,可想消除虚空裂隙?你以为你流苏啊,补空间跟补墙一样吗? 再说了,一个无相后期,有什么资格隔绝一位太清圆满的法则路径? 那甚至不需要罗睺出手,只要心念一动,两界交错的法则冲突自动就会把玉真人撕成碎片的。 孟轻影也想到了这一层,在祭坛上高呼:“师父快让开,那里很危险!” 堡垒里的人更是直接动了。之前法则不对劲,大家暂缓了攻击打嘴炮,如今法则重归,哪还有客气的份? 流苏挥手隔绝玉真人身周空间,试图将他隔离出法则对撞中心。 瑶光驱使天光直劈魔龙,以群星之力隔绝罗睺的意念传导。 秦弈与其他人再度注入能量到了堡垒炮管,集合众人之力再轰魔龙之躯。 其实包括罗睺在内,所有人一时都没搞明白玉真人这什么情况,难道不是他自己跳反让罗睺进来的?这会儿一副舍身堵裂隙的模样是精分了吗?反正想不明白也来不及问,大家下意识已经出手。 结果更让人们大吃一惊的是,明明流苏已经把玉真人保护得很好了,玉真人的身躯还是肉眼可见地分崩离析。 很多人心中都冒出了一个词:“兵解!” 好心好意保护人结果对方自杀,流苏都懵了…… 却见那血肉骨骼迅速演化成空间之壁,将那道裂隙填补得严严实实。一道阳神悠悠荡荡,向祭坛飞去,空中传来玉真人平静的传念:“我生补不了虚空,一死以填裂隙还是可以办到的。” 连罗睺都懵了,你吃撑了? 孟轻影也愣愣看着飞速投入祭坛的玉真人阳神,失声道:“师父,你在干什么啊!什么时候情况严峻到要舍身的程度了?” “无所谓必要不必要,因为我根本就不想活了。”玉真人的阳神很快融在之前的魔龙之魂里,瞬间拉伸扭曲,再看不出人形。 空气中只余抽象的灵识,弥漫在幽冥:“既知你与秦弈隔界保持联络,我自然猜得到一旦我表现怪异,秦弈必然放心不下,会来帮你。要么就是先擒了我以平后患,要么就是埋伏以待天外之人……我很欣慰,你们没有选择前者……两世师徒之缘,终究未染尘埃,傻子对傻子,挺好。” 祭坛是玉真人自己打造,所有祭炼法门他一清二楚,此刻孟轻影当然已经停止祭炼了,玉真人却以阳神自己发动祭炼,自己炼自己! 在清醒状态下祭炼自己……那是想想都知道多痛苦的事,可玉真人的声音平静得好像完全感受不到有痛苦临身似的,反而还挺欣慰…… 那边本该打得热火朝天的罗睺与秦弈一伙人也都停了,这情景太莫名,以至于大家战争的心思都没了…… 孟轻影深深吸了口气,飞速伸手画了个法纹,试图停止这种祭炼:“师父,不管你想不想活,先停下来好好说……” “不用白费功夫,这祭坛我造的,比你熟。” “……” 玉真人慢慢道:“你很清楚,只是没忍心告诉我,你师娘早就不存在了,即使祭炼幽冥成功,她也无法复活。其实不但你清楚,我内心深处也清楚……只是我从不愿意承认,死死抓着最后的希望……好像幽冥复苏,她也就活了似的……那是始终在骗着自己,自欺欺人的梦。” 孟轻影抿紧了嘴唇。 玉真人叹了口气,续道:“没有人会揭破我这个梦,都怕我发疯……其实我哪有那么容易发疯,这个梦醒了,我就再织一个,我有近乎无穷的寿命,有进窥太清的力量,我还能再找其他办法……确实也有的,有人提出了办法诱惑于我,听起来很有可行性。” 孟轻影恶狠狠地剐了罗睺寄身的魔龙一眼,魔龙面无表情道:“我并没有骗你,你又何苦卖我,还发疯一样拿自己的命来赔?” “呵……无论你有没有骗我,你也是威胁了我。我明明可以找流苏瑶光帮这个忙,为什么要选你?你说可以放弃进门,语气倒是温和,隐含的威胁便是始终游荡在外给我捣乱,让流苏瑶光无法施展,逼我只能选你合作。”抽象的虚空之灵竟然有了狰狞的意味:“我罗隐何许人也,你威胁了我,不是得罪我?” 罗睺怔了怔,没有反驳。 狰狞再度平复,玉真人又笑了笑:“事实上……便是你真能把她带来,哪怕是带来临终的她以避免绿自己的问题……我终究也是对不起躺在棺中的她。不是那个人,就不是那个人,没有必要自欺欺人。你是不是骗我都已经不重要了,现在是我想坑你……话说,我想坑你,需要理由吗?该不会以为我是什么正道,要给自己找个制高点?” 罗睺:“……” 玉真人没再理他,语气转为温和,却是对孟轻影说的:“所有的梦都醒了,发现那是无解题,这不是醒,是碎。我罗隐早年为什么而修行,是不是为了长生,我已经不记得了,我只记得这大半生只为了这一件事活着,当这件事只是泡影,那我为什么活着?” 孟轻影:“……” “活着或许是痛苦,死了倒或许是圆梦。”玉真人慢慢道:“若说她已经化为这幽冥的每一分灵气,那我便身合幽冥,是不是在某种意义上永远和她在一起,不分彼此?” 所有人心中都起了点寒意。 他说他没疯,但这个想法……真不知道是不是疯,冷静到了极点的疯子? “适合幽冥的灵,我们一直认为很难找,或许非冥河不可,或许要用其他位面之灵去替代……那是钻了牛角尖,世上当然有其他适合的灵……深耕幽冥两辈子,前世今生都与幽冥有难解之缘的我自己,难道不是最适合的灵?” 玉真人大笑起来:“炼了我自己,那就是最两全其美之法,既灭外敌,又可陪她,没有比这个更完美的方案了。” “轰隆隆!”随着话音,幽冥裂隙彻底消失,再成一体。 幽冥终成一个完整位面,与外域彻底隔离。 幽冥有灵,三界归一。 由罗睺指使、天隐子恶意崩碎、延续数万年的幽冥分崩之局,彻底画上了句点。 孟轻影怔怔地看着彻底恢复正常的幽冥,她竟然不知道这投入了自己毕生心血的结局是否值得欢喜。 秦弈和居云岫等人也面面相觑,谁曾想过,大家准备了这么久的各种方案,到最后居然一个都没用上……会是这样的一个结局。 身合幽冥,或许不算是死了,便如前世冥河,那也活得好好的……但那对一般人可不是好结果,因为它是位面的意志,不能离开位面,只能永镇幽冥,甚至只能如冥河之灵一样,永远固定在一个地方。 而且没了悲喜,没了善恶,灵魂涤净,亘古悠悠。 对于一个本来至情至性的人来说,无异于永世的囚笼。 可这对他而言,是不是反成解脱? 孟轻影转头看向堡垒中的明河,明河也在看她。 此时幽冥之灵的属性有所变化,显然不会再是以冥河之灵来显现,可能是忘川之灵、可能是血海之灵,那不要紧。 它事实上只有一个名字。 叫幽皇。 第一一五六章 灭世之威 “我会在忘川之源,开宗传法,便叫幽皇宗吧……若你可承我之志,那你就是幽皇。” 这是曾经凤皇收前世玉真人为徒时说的话。 早在前世,便有定数。 苦求长生的前世玉真人,只是挂羊头卖狗肉的伪幽皇。 今生放弃了生命,愿与道侣以另一种形式永相伴的玉真人……真正成了幽皇。 不在自己赐封,在于他人是否承认。 不会再有一只不识相的凤皇来闹事,也不会再有一个天帝欲统乾坤。幽冥是否当有序,此序如何,自可计议而行,没什么好争的,玉真人自己更是无所谓这些,这种是非他根本不在意。 不在乎这些的,最适合。 冥河凤皇两人前世的数千年争执,可以休矣。 两人木木地转头,目光都落在罗睺魔龙身上,美目里渐渐遍布杀机。 罗睺此时极为蛋疼,这回是真的被关门打狗了,想出去都出不去!和外域的联系早就隔绝了,此界如同封闭的蛋壳,根本没有任何缝隙。而幽冥有灵,是玉真人的主场,在这种环境内此消彼长,他根本就没法打。 那只凤皇还腾出了手,带着滔天的怒意,化身本体,直冲空中的魔龙。 左边瑶光持剑指天,氤氲时光闪耀苍穹,罗睺清晰地感受到魔龙身躯开始退化,似乎要回到之前濒死的状态里,连它的元神都在被拉扯,随之分崩离析。 右边流苏飞身而至,手上抓着一个光球往魔龙脑袋上就砸。 别以为这死女人打法好像很搞笑似的……那特么哪里是光球,那是不知道从哪摘的星星,若真被挨着半点,整条龙都可以碎成末了。 身后一根炮管悠悠,混杂了不同属性的能量,九霄神雷、万载玄冰、大气之威、日月之曜、混沌之功,汇聚成束,揉合轰出。 术法不过是一种表现力,以更小的法力代价去引动更多的天地力量,于现在的层面价值不大了,还不如返璞归真,聚集成最根本的能量形态,揉成一体轰击出去,爆发出来的力量远远超出分别攻击。 当然也是工匠宗神奇的炮管设计,至今大家都没解析到底怎么实现的,反正能用就对了。 罗睺面对的是这整个世界几乎所有法则的合力,它正在与世界为敌! 更麻烦的是,他不是在用自己的身躯,只不过是元神寄身。自己的身躯力量并没有带过来,这魔龙身躯不过是个祖圣级…… 自以为的偷渡,却成了陷入一大群太清的包围,自以为能轻易吸走世界本源,却发现世界本源变成人了。 干啥啥不顺。 他的脸上失去了惯常的笑意,魔龙眼眸变成了恐怖的狰狞。 “吼!” 龙抬头,震天长啸。 与瑶光相似却又有微妙不同的岁月之功交错纠缠,远在幽冥千万里各处角落的生物开始白头衰老,又恢复原貌,又变成婴幼,又长回成年。 有乾元级的原生之兽分崩离析,连这遥远的波动都没撑过。 继而被幽冥意志包裹,形成空中的浮灵。 龙爪撞在流苏的光球上,依稀可以听见诡异的“滋滋”声响,在交击的位置周围,虚空正在皲裂,雷霆乱闪,照亮了幽垠。 已经祭炼完整的幽冥位面,居然又开始有了裂隙。 那是崩碎次元的力量,幽冥根本无力承担。 甚至蔓延到了主位面。 “陛下,陛下!神州八方大震,山川倾颓,宫阙崩塌,这是上苍降罪啊陛下!” “掌嘴!”李青君横枪于手,重重顿于殿前,止住了宫阙摇晃:“不过修士之战,殃及凡俗,镇之何难?都是人为,何谓上苍!灵虚!” 灵虚出列:“在。” “昨晚你所测祥瑞,告诉这帮开口闭口俱是上苍的蠢货?” “是。”灵虚干咳两声:“今日当有麒麟献瑞于云间,为陛下镇山河;有玉兔谄媚于殿前,为陛下献寿果。这才是上苍之意……” 有人无语道:“国师你别胡……” “扯”字还没说完,天空之中雪玉麒麟踏云而来,彩霞漫遍山河,各方地震渐渐归寂。 一只可爱的兔子一跳一跳地进入殿中,手捧寿桃,口吐人言:“陛下当有子嗣。” 龙颜大悦。 群臣面面相觑,这特么还是真的?麒麟,玉兔? 一片山呼万岁之中,李青君吁了口气,手里都是冷汗。 她担忧地看着地面……天帝之战直如儿戏,让人一时觉得好像没有什么危险,然而天外来客很快打破了大家的安逸幻想,这强度竟已动摇山河。 若是秦弈他们失败了,那才是真正的天下劫,用什么骗术来安稳朝野都没有意义。 远处天际,徐不疑棋痴等人擦着冷汗:“这地动山摇,力量太过可怕,完全就是灭世之能,我们扛不住了,秦弈到底行不行啊!” 鬼门关边,瑶光流苏各自撤开数丈,眼里都有了凝重。 罗睺比当年更强了…… 说他半步无上,或许没有吹牛……以元神寄身驱使低级的躯体,竟能发挥与她分庭抗礼的能力。甚至于他已经时空一体了,流苏和瑶光未曾结合,各自都没达到他的程度。 这等能力,若是他的本体降临呢? 那边秦弈同样感受到了可怕。 因为他们合力从炮管轰出去的能量,被对方一拍龙尾,震散了…… 这堪比太清圆满的恐怖能量,能破碎一个位面的力量,就这么一拍震散了? 换来的只不过是龙尾的鲜血淋漓,皮外伤? 这还是个分身? 秦弈知道,对方本体尚在外域,元神分割不可能全部过来,这一战并非终结。但无论如何,也必须将他这部分元神灭掉,给予重创,大家才能有机会反攻出去,彻底抹除此患。 他转头吩咐程程:“大家合力的攻击,你来指挥,我出去了。” “嗯。”没人跟他玩脉脉对视,这可是千钧一发的应敌。 秦弈举棒而出,就在踏出堡垒的同时,已经法天象地。 再一晃,三头六臂。 六个手臂,六根狼牙棒……秦弈咧嘴一笑:“没你们的花招,土味大棒,请君品尝。” 罗睺:“……” 这种神通,看似很土……其实很有用。 到了他们的修行,更能比一般人理解“大”与“多”各自会带来什么意义。 一座山的大小,哪怕不用任何力气,光是打个喷嚏,都能震死无数蚂蚁。若能无限之大,你就是宇宙之威。 秦弈后期几乎放弃了一般攻击术法的修行,全力转向这种“大如宇宙”的变化,混沌、时光、生死、五行,他都会,却不需要那么明确去使用,只要他会,对方类似的攻击就可解。此前所有的修行,都只是为了融合成一击而已,他以宇宙之大,可容万法,一棒挥出那便是最难抗的力量。 而这种力量,同时挥六下…… 六个手臂,六根狼牙棒……六个贪狼星,绝对复制,造化之章。流苏都才砸一颗星星,这男人砸六颗…… 罗睺明白,这个男人看似未曾圆满,可实战威胁一点都不比流苏与瑶光差,说不定犹有过之。 怪不得……能得两人共侍。是行星才能有卫星环绕,一颗石头怎么可能? 心念电闪而过,六根狼牙棒已到身前。 第一一五七章 别惹疯子 六根狼牙棒,六颗星辰砸落的力量。 还赋予了他的混沌之功,加持爆发。 龙鳞寸寸炸开,又被轰得粉碎,化成大气层一样的阻隔,试图化解这种星陨冲撞。 可大气层忽然消退变薄了。 百忙之中神念扫过,却是一个羽人站在堡垒之上,结印而祷,额头的宝石灿若炎阳。 “这伙人真是什么属性都有!连这鲲鹏垂天之云都有,当年她们不是敌人么?”罗睺简直哭笑不得,这战似乎比当年还难打,太夸张了。 “轰!” 终于有一根棒子扫过气场,轰在龙躯之上。 巨大的龙身抛飞万里,所过之处幽冥山川尽为平地。 万里之外,流苏已经不知道何时站在那里等着了。她手里的光球也变成了一根棒子,“砰”地一声又把龙身打了回去。 罗睺喷出一口血来,飞在半空都气笑了。 但他知道真的没法打了。 当年流苏瑶光的联手,他就吃不消。如今自己虽比那时候略强,可半步就是半步,没跨入无上之境就是没跨入,身具灭世之威有什么用,对方也有啊。 就算能和流苏瑶光打个平手,无奈对方又多了个离谱的男人,还夸张到集合一群太清美人儿。 这怎么办到的他都很难想象,要知道任何一个世界,这种程度的修行无不是各霸一方,一般会号称各方仙帝之类的,各划禁区……不自己打出狗脑子都算是很和平了,还能这样精诚合作众志成城,简直是做梦。 可眼前就真这么活生生出现了。 本身这场战局面太过不利,他自己也不是最强状态,知道不能打。也就是做个试探,摸摸对方的底。如今连对方的法天象地三头六臂都逼出来了,一个人能精通多少神通?那即使还有再留底牌也不会太过分……心中有数了,收回元神离开便是,以后重整旗鼓再想办法。 正这么想时,天上剑芒闪烁,瑶光持剑直劈而来。 这不是物理剑斩,是时光斩,一旦斩中,头尾分割于时空长河,再不相接。 罗睺要抵御还是可以的,却根本没去抵抗,任由一剑将龙身斩成两半。 瑶光都愣了一下,她都没预计到这一击能这么简单凑效。 而与此同时,秦弈流苏前后奔袭而来,七根棒子齐出,把魔龙头尾砸得粉碎。 身后的堡垒炮管也几乎同时轰在龙身上,龙身几乎被轰成了肉泥,连个龙样都看不见了。 瑶光厉声道:“注意元神逃逸!” 用不着她说,流苏已经祭出了人皇冠冕。 空间封锁,化成无数个细微的小位面,元神何在,理论上根本无所遁形。 可奇事来了。 所有的魔龙肉泥四散成了无数微小的粒子,散于空气之中,好像也来了一次身合幽冥。 流苏几乎精微操控到了每一个细胞的空间,却依然找不到元神在哪里。 流苏很是惊奇,有些不确定地道:“难道他的时空比我们结合得好,每一个粒子不仅处于不同的空间间隔,还处于不同的时间流?” 瑶光皱眉道:“如果这样,这一手……真的可以算无上之能了。” “不是。”秦弈居然反驳了她俩的观点:“关键在于,他的元神不属于此世,他用的还是他自己的法则,所以与你所知有微妙不同。这大概属于真正的跳出三界外了,我们找不到源头,他自可转移出去。这不是你们实力问题……” 空气中居然传来了罗睺的笑声:“不愧是世界意志,看出了我与你们的绝对偏差。我此身确实不是你们的对手,那是力量不足,而你们却也根本毁不了我的元神,除非你们的法则已经超越了此世天道范畴。” 孟轻影不忿,熊熊凤火燃遍了幽冥的每一处角落:“我看你能躲几时!” “何须躲避,意识是物质而非物质,只需自行消散,回归本体,你们伤不……咦?” 罗睺所谓自行消散,当然也不是那么容易,在流苏几乎无死角的空间禁锢之中,他也得小心翼翼慢慢来的,否则很容易被流苏发现,所以扯淡转移注意。 但他却发现,这扯淡过程中,孟轻影的凤火居然让他元神真正感到了烧灼之意。 有点痛!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这转世凤皇已经超出了此世天道局限? 怎么可能? 不对……不是凤皇超出了此世规则,相反,是有什么力量将它拖进了此世格局之内了。 秦弈等人也感觉到了,抬头看天。 空中垂下一本书册模样,张开页面,上面几行大字闪耀幽垠:“罗睺魔龙。以深渊魔龙为身,罗睺部分元神置换而成的新生命。” “阳寿:一个时辰。因作死被坑,死于幽冥。” “判词:别惹疯子,尤其是不想活的疯子。” 罗睺:“???” 空中回荡着幽冥意志的回响:“我问你姓名而得真名之灵,注入魔龙之血,在生死簿中造册。罗睺自身或许不属于此世规则,但这个罗睺魔龙新生命,无疑是诞生于此世,只要有人为之烙印,那就跳不出三界。” 孟轻影惊喜道:“师父!” 玉真人的声音很是温和:“说生死簿没啥用,哄它的,我找你要这东西,就是为了防备此刻。要不然他还以为我所谓的坑他只不过是炼了自己关个门?我的命自己不想要了,也不是那么不值钱的。” 罗睺:“……” 别惹疯子,尤其是不想活的疯子。 “当然啦,我想放他进来都没跟你们说,当然你们也不会考虑后续这些,不是你们思虑浅,反而是该怪我太独,险些酿出祸事。谁叫我还想测试一下你们是不是会抓我呢……”玉真人叹了口气:“已矣,多说无益,接下去的事就真正彻底拜托你们了。” 作为一个无相者……幽冥意志也只是无相,他确实参与不了这样的战斗,能维持幽冥不崩就不错了…… 但他做的已经足够。 这还弄不死罗睺魔龙,大家还不如集体抹脖子。 方法特别简单,只需要aoe就可以了……有必要找他在哪吗?完全没必要。 流苏一手按地,大地狂啸。 瑶光以剑指天,紫电天牢。 连堡垒里的人们全钻出来了,星月生辉,银河铺洒,螣蛇长啸,琴声大振,气浪盘旋,海水滔天。 就连罗睺认为是个筋肉人的秦弈都掐了个法诀,混沌之火在凤皇火中暴烈而起,混沌神雷夹杂在九霄神雷之中坠落,五行之术尽皆先天,玩得不比任何一个妹纸差。 甚至威力更狂野。 罗睺:“……” 五光十色的视觉效果,把漆黑的幽冥都变成了万花筒,铺遍了数十万里幽冥位面的每一处角落。全员太清,就是这么豪横。 那可不仅仅是好看…… 每一个视觉特效,可都是会死人的! 罗睺自知这回真的难以幸免,心中仍有些不甘。元神骤然合一,顶着无数狂风暴雨,冲着看上去最弱的一个龙角小姑娘冲了过去,打算灭了这部分元神也得换对方一个。 一只大手揪着龙角,将小姑娘扯到身后护住:“让你水群。” 另外五只手臂,五根狼牙棒,齐刷刷劈在了罗睺元神上。 明明是物理攻击,却穿过了时间空间,穿过了虚实之辩,震得本属虚无的元神烟消云散。 动摇大地的灭世之威都没持续片刻时间,来势汹汹的罗睺元神,卒。 第一一五八章 再定轮回 遥远的宇宙之中,一名阴柔男子“噗”地喷出一口血来。 血液喷在不远处的数十里大小的小型天体上,天体砰然爆裂,化为齑粉。 溅血之威,一至于此。 这是即将证无上之道的恐怖大能,已经有一击陨灭星辰的能力,遨游时空裂隙、穿梭平行宇宙而不灭的存在。 只差一步跨出去,那就不仅仅是灭星了,而是能泯灭一个包含无数星辰的位面。 这种表现力,其实流苏瑶光都差不了太多,看似拘束在世界之内没那么厉害,只不过不同的位面的坚固度和规则限制程度不一样。 便如她们能把幽冥击碎,却打不破人间主位面,位面等级不同。套在不同世界也是一个道理,有的世界可以随手湮灭,有的世界就未必可以。 所以会有大小世界,不断飞升套娃,套几千万字都可以。 秦弈套不了娃,因为他们这个世界明显已经属于层次很高的世界,小世界说不定腾云以上就飞升换地儿了,中世界乾元可能都是神祗了,他们却可以直接诞生太清。当然大家的修行细分不一样,别人的世界乾元之前说不定能分出十几级,那并不影响力量上限就是那么多。 处于此世环境内,按此世规则说话,看上去表现力也就没那么离谱。 实际上能够如此玩弄时空的她们,早就是神祗中的神祗,言出法随一念成真。 一旦能超出本世界规则,她们也是无上。 可这位比她们略高半步、最接近无上的罗睺,此刻伤得面如金纸,差点没直接挂在那里。 小半元神被直接灭了,就跟脑子被啃了一块似的,痛不欲生。 倒不会掉级,只是伤,伤得不轻。 罗睺知道如果此时被秦弈他们找到围上,那真可能彻底陨落。 还好,茫茫宇宙,无尽次元,秦弈他们根本不可能找到他在哪里,无法趁着这个机会来斩草除根,他还能疗伤恢复,卷土重来。 看着远处闪烁的幽蓝之门,罗睺从来含笑的眼中终于露出了狞意:“你们不知我的所在,不敢独立出行……可你们一天不敢离开世界遨游,那就永远证不了无上。早晚有一日,本座会将你们整个位面,碾为齑粉,以报此恨!” ………… “这是打出去斩草除根的最好机会了。”秦弈一伙人蹲在鬼门关前开小会:“现在最麻烦的就是茫茫宇宙,大得离谱不说,还有很多平行小次元,天知道他躲哪里。我们成群结伙去搜他,不仅搜不到,还会被偷家;分散去搜寻,却又很危险。” “而且时间拖得久了,他伤势复原,又是没完没了。” “难道还真得应了这死桃花泡我的时候丢出的话,永镇此门?” “你也知道那是泡你的时候说说的,永镇,镇个鬼,一旦罗睺从别的地方证了无上回来,那是等人来灭?” “一辈子防守绝对不是好主意,对方宇宙星空,进退自如,我们这不叫防守,叫憋在乌龟壳里。” 气氛沉默了一下。 其实远古之时有过类似的讨论。 那时候的流苏瑶光都知道,打不出去……因为找不到人,找到了也不一定就打得过,就算两人都牛逼哄哄自认为打得过,那也知道没把握必杀,人家跑总可以吧,你去哪追? 思来想去一筹莫展,瑶光才会考虑砸门,把此世彻底封闭成一个乌龟壳。然后期待自己能通过定三界之序的道途来证无上,到了那时候就好说了。 理论上没啥大错,最大的错误在于,憋在这里面根本不可能证无上。 即使三界定序,道途长进,那最多也就是“半步”,不会是真正的无上。 何谓无上?就是没有更高的了。你未曾见识宇宙之大,多少东西听都没听过,终究是局限,这就说自己已经“无上”了,“没有更高层了”,那不是自欺欺人是什么? 死结。 出去的话,人家打游击还能偷家;不出去,自己永远证不了无上,对方反而可以证了再来。 守只是看拖多久罢了,千万年守住了,大家还有亿万年。 除非根本不顾这个诞生自己的世界,灭了关我屁事,我自遨游宇宙。这种选择对个人最好,然而无论流苏还是瑶光,都做不出来。 如今是最好的机会,对方受了伤。此时只要找到,有八成把握让他跑不掉。 那才是天下太平,海晏河清。 这个机会一旦错失,那真会后悔一辈子。 秦弈取过生死簿,翻来覆去地看了一阵:“这上面既然存了他的真名之灵,是否可以追溯他本体所在?” 幽冥虚空之中浮现玉真人的脸,无语道:“你想多了。当这部分元神一灭,对方自然会切断所有关联,又不是傻。所谓罗睺真名,三千世界所在多有,你能找哪个……” 秦弈继续翻来覆去:“我总觉得这里还有点操作余地的。毕竟这是我们与他唯一的线索关联了。” “或者我可以试试。”远处传来声音。 众人怔了怔,转头看向声音来处,却是一个硕大的轮盘在空中滚啊滚地滚了过来。 秦弈:“……” 轮盘上浮现悲愿的脸:“这个罗睺魔龙,既然被记为此世生灵,那当然要入轮回的……现在我们的轮回之序不是彻底混乱的,有我啊。” 秦弈又惊又喜:“确定可以吗?” “不知道,总得试试,假设我照见它的前世,是不是罗睺前世?或者索性就是罗睺自己?”悲愿道:“那时候应该可以找到关联,循着找到他的今生所在。” 秦弈喜道:“道理可行,需要我们怎么帮忙?” “知不知道我明明已经演化轮盘,只该具备被动意志,不该再有悲愿思维了,为何还是能以这和尚角度和你们说话?” “……我还想问你呢,之前还为你的殉道情绪复杂,如今这么一看,你和换了个身躯有什么区别?” “因为我虽然化回了六道轮盘,具备轮回功用,但迄今为止,整个幽冥之序还是空架子,什么都没定下,还不如远古那时候的稳定。此时幽皇一脸牛气,其实就是个新手初丁,对一切都是茫然,没个千百年的过渡,他也没啥用。” 玉真人:“……” 悲愿无视,续道:“正因如此,我也还是悲愿,他也还是玉真人,此时此刻,还远不如当年冥河悠悠之时,那是与世俱来的意。也不如凤神刚刚造我之时,那只是最被动的轮回法则。” 秦弈若有所悟:“现在的你们,还偏私,还有自己的想法。” “是,此非幽冥意,亦非轮回意,只叫做玉真人之意与悲愿之意。”悲愿道:“当我不认得你,不认得凤神,意识之中只有轮回之序,那才是殉……如今算啥?” 秦弈微微色变:“这和要我们杀了你有什么区别?” 悲愿看了他半晌,摇头笑道:“其实不算,因为我们的意志已经正在消散了,过个几年自然就是被动意志。只是我们生前太强,时日尚短,还暂且保留罢了……总是要消散的,不然我们到底在做什么?真以为就换个身躯啊?” 秦弈默然。 悲愿笑道:“话说你如此慈悲,很适合做和尚的,去开个佛宗如何?” 秦弈没好气道:“我开也是大欢喜宗,法号悲风。” 悲愿抚掌:“甚好甚好。” 秦弈道:“反正即使要建立轮回秩序,我也不觉得必须散去你的意识,法理还不外乎人情呢,真就一切被动也是不好的,能不能结合?” 悲愿奇道:“你这是偏私。是不是还想着熟人死了能从我这捞出来?” 秦弈理直气壮:“我就偏私了如何,我又不是圣人。” 悲愿想了想,哑然失笑:“那就留吧。天帝有情,冥河有情,所谓天地不仁太上悠悠,早就动摇得不成样子,或许这个世界本来就有点问题……” 玉真人没好气道:“臭和尚能不能别扯淡?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动作快点。” “也没怎么做,还是得凤神与冥河来帮我,一则注入轮回秩序的具体环节,二则涤荡冥河悠悠,过河即空。”悲愿一笑:“当然,要给我留点意志以便将来给你们开小灶,就看冥河是否手下留情了……” 明河孟轻影左右来到身边,各自伸手按上轮盘一边:“这个世界当然有点问题,世界意志都是个臭桃花,所以才需要出去看看啊……是不是其他世界也这样……” 秦弈:“……其他世界不这样,难道你们还想不认账么?” 两人偏头不理他,孟轻影又道:“你找我们,其实也还不足,需要三生三世之时,需要十八层地狱之变,这种事情终究缺不得时间空间,棒棒光光一起来吧。” 流苏瑶光也伸掌按在上面,都道:“秦弈也来,他自己满脑子的地府构架,才是最适合帮你定下真正的轮回之序者。” 秦弈当仁不让地伸手按在盘子正中。 三途之分,地狱诸层,在识海之中轰然炸开,只等有人去定义规则。 第一一五九章 万界之鱼 定义规则这种事情,也可以算作是小规模的创世预演。这和创造世界后给它订立一个天道规则是完全相同的概念,单纯的轮回规则属于其中一个方面。 秦弈总是感觉自己一直在从各种角度体验创世,零零碎碎的各个方面…… 对于这一群太清合力,单独一个方面的规则订立属于比较简单的操作,没什么难度,想当年凤皇自己都能做。主要难度还是在“该弄成怎样的规则”的争议上,曾经为此能撕得天崩地裂。 如今已经没啥好争的了,自从瑶光自缚请降,虽然后来表现还是回复了原本的骄傲感,意思未变,就是将一切付与秦弈做决定了。 至于流苏……从上次小城生活之后,她对这方面几乎就不再发表意见了。 原因很简单。 因为她发现自己并不能代表人族的思维。 如今的凡人退化,想要的更多是安居乐业,与远古之时人人在追求近道已经完全不是一码事了。 就连九婴声传天下,人们居然大部分是无动于衷,觉得关我屁事……这在以前流苏是不可思议的,大家已经很难互相理解了。 而且现在的人族人口不知凡几,和当年部落也早就不是一个概念了……而不同阶层不同思维,复杂得很,谁也代表不了所有人,最多代表自己的阶层。对于一位太清,想要理解底层的凡人都很难,又凭什么认为自己做的是他们想要的呢…… 或许还是秦弈说得对,她和瑶光的想法都有偏颇,或者都不能与时俱进,若能结合起来可能更好……当年无法结合,如今有了调和剂,就让他来定吧。 连三界之序都没啥好说的了,具体到一个轮回之序的小方面,那还说个啥……何况此时制定规则的意义还是为了干罗睺,那就更没什么好多想的,秦弈觉得怎样的比较适合就先怎样,以后如果发现哪里不妥,那还可以改不是? 所以流苏也不说话。 孟轻影明河也都不说话,转世之后,理论上这事已经和她们没有关系了……两人口头相争,内心好得要命,还争这个干嘛呢?亲手操作一回,只不过算了却因果吧,至于做成怎样的形态,听老公的就行…… 秦弈也没有认真去做设定。 关于地府轮回的套路直接照搬在地球所知的佛教设定就行,就连西游地府的幽冥意大家之前都搞出来了,直接丢进去就可以,很是方便。至于其中不合适的部分,比如十殿阎罗这些与此世不怎么搭的,去芜存菁简化就行,这种简化在天宫和瑶光聊天那时候都讨论得差不多了…… 和流苏想的一样,先做,以后发现哪里不妥还可以改嘛。 感觉就是之前的所有争议、讨论、筹备、乃至于泡妞闲聊,以及为了祭炼幽冥而搞出西游地府的意,全都是特地为了这一刻似的,根本没必要再做什么了。 其实不过是水到渠成,太多事情在此前的风风雨雨中都已经有了答案。 在悲愿看来,就像是这需要经过很多代人逐步完善的转世轮回体系,在秦弈心中早就有了很完整的宏图一样,从无到有,从粗到细,便如一台精密的仪器,逐步成型。 他从虚无之中捕捉到了被轰散的罗睺元神残留之意,投入了轮回审判中。 于是所有人都看到了罗睺的前世今生。 然后发现……他似乎有无数的前世…… 那确实是一条与此世所有人都不一样的路。 “鱼”之路。 ………… 如之前瑶光说过的,所谓饕餮,或许其他世界也有,最多就是不叫饕餮,其他东西也类似。玉真人也认为,所谓罗睺,或许三千世界所在多有…… 确实,只要有日月七曜的地方,往往就有罗睺,最多就是名字不叫罗睺,属性却相差无几。 以地球为例,地球绕太阳运行的轨道,称为黄道,而月球绕行地球的轨道,称为白道,黄道和白道相交于南北两个点,分别称为罗睺与计都。也常在日月七曜之外再增这两星,称为九曜。 这种特殊的星象,一般都被认为是妖星、闇星、不祥之星,在各种世界中都是魔神,几乎没有例外。秦弈曾经最喜欢的一款单机游戏,最终boss就是罗睺,乃是一界神祗……某种意义上,这游戏也算一种位面了。 大大小小的各种位面的万千个罗睺,如果有一条线连在一起,是不是相当于一个强大的罗睺在诸天万界的分身投影?若把分身逐一收回,是不是会成为一个恐怖至极的生命? 此即鱼,或钓鱼。 有大能主动分身投影万界,以图养鱼壮大,再图收回,这是一种太清阶段才能实现的修行方式,目标直指无上。 这位罗睺便是如此修行,把能感应到的诸界罗睺全部收回融合,而实际上这种回收的过程,也是吸取世界本源的过程。 每回收一个罗睺之意,就毁灭了一个世界的本源。 他征伐万界,破灭无数小世界,也纠合了一支强力的精英部队为下属。这支部队基本都是太清,此前数万年纵横万界所向披靡,已经没有几个位面可以收了,基本上就差一个高等级的位面就可以证无上。 结果下属找到了这个位面,进来探路……下属被流苏堵在南极揍了回去,数年后引来了罗睺本人亲临。 然后在当年仙神之劫、瑶光流苏的最后一战中,被打得几乎全军覆没,罗睺自己也负伤逃逸,休养至今。 这便是此界的“天外人”之因果。实际上绝大部分世人都不知道有天外人的存在,流苏瑶光在此事上真正是作为守护神,把危机堵在了世人所知之外。 也怪不得他对此界有执念,不仅是最后一步,而且往往这最后一步就是最硬的骨头,差点把自己啃死。 但那一战他也不是没有收获,他成功回收了此世罗睺之意,消化完毕后,终究达成了半步无上。 这就是此世虽有黄道白道的交点,却没有计都罗睺之意的原因。 然而他被揍回去了,没能得到此世本源,终究差了半步,数万年后伤势痊愈卷土重来,便是如今。 “鱼……”秦弈闭目低语:“我不爱分身,便是此意。每个拥有自己意志的个体,都不应该是别人随时可融合的对象,我就是我,他就是他……更何况不同世界诞生的不同意志呢?便如此世的饕餮就是我们的狗子,和别人的饕餮没有一个铜板的关系。” 明河道:“当狗子跨越太清,也就是切断了所有类似关联,真正的唯我一心,不受拘束。若说冥河彼岸是狭义范畴,那这种便是彼岸的真意了吧。” “彼岸或者有无数解……但这无疑是其中一种没错了。”秦弈低声道:“若我无上,第一件事便是切断所有相关的联系,保护此世所有生灵的独立性,以免再遭此劫。” 好几个人转头看他。 虚空之中的玉真人意志也似有所思。 为什么要修行,为什么要无相,为什么要太清…… 绝大部分人说不明白,或许只为了怕死而长生,或许只为了牛逼而修行……那或许就只能毕生碌碌,事与愿违。 流苏为了求知求真,瑶光为了心中之序,秦弈为了守护,一以贯之,从未改变,都不是为了长生而长生、为了变强而变强,所以反而最强的人是他们。 这便是道。 当守护身边人的意志变成了守护此界生灵,秦弈的道也将走到终点。 所有人都觉得秦弈又有点不一样了……也属当然,道途再立之意,轮回构架之举,驱逐外患之功……知行相合,天人如一,这本就是突破的正途。 又何须养鱼? 太清圆满之意渐渐环绕幽冥。 秦弈慢慢睁开了眼睛:“我找到他在哪里了。” 第一一六零章 太空之旅 人皇堡垒变成了一个飞艇型,带着一大家子,穿过了众妙之门。 门外便是宇宙星空,浩渺无垠。 转头一看,便是一个巨大的虚空裂隙,里面湛蓝的光幕隐隐。 那就是门的光幕。 实际上这光幕主要起到的就是界膜的效果,分隔了两个位面。 秦弈看着宇宙天体穿梭,心知这里就是此前与流苏瑶光双修之时回溯看见的地方。 如果说三千世界,无限重叠的宇宙,总有一个为主吧。即使本身没什么主次,也许平行宇宙也有一样那么大的,但最强的人聚居得多的那一个,也可以称为主宇宙了吧? 很明显之前大家所在的世界没有资格称为主宇宙位面,这个才是。 秦弈觉得自己原先所在的地球位面就处于这个主宇宙,他甚至感觉此刻的位置就在银河系内…… 纯感觉……对于太清圆满的此刻,感觉往往就是真的,都不需要什么证据。 而顺着生死簿与轮回指引,此时的罗睺就在这宇宙的某个位置,当然这样的距离动不动以光年计算,哪怕流苏可以操纵飞艇进行空间迁跃,也需要耗费力量进行好几次,暂且没必要那么急,让大家熟悉一下再说。 虽然对宇宙太空的模样不算陌生,各种纪录片之类的看得多了,但这确实算是秦弈第一次身赴太空,完全对身处太空该是什么感觉没有任何概念。 流苏倒是第二次来,她当年撕天之后就来过一次,证空间之无尽,便是在这时候“吾道证矣”。 但她没逛多久就回去了。因为她逛着逛着就意识到,这无边无际的宇宙之中藏着数不尽的强者,自家那个世界随时可能被入侵,于是回归,施以强大的空间神通,把天之裂痕转移到了门上,形成唯一通道。 在此之后,她就再也没有出来过了。 其实很想出来……这不是被困棒子里了么?流苏恶狠狠地剐了瑶光一眼。 瑶光缩头。她知道流苏在想什么。 她也出来过……也很想出来,这不是创业未半中道被背刺了么…… 呜…… 遨游宇宙星河,哪个修行到高处的人没想过啊! 看船舱内这帮女人,都快疯了好吗? “夫君夫君!我要出去飞好不好?”很少表达需求的羽裳难得地揪住了秦弈的衣角:“我好想出去遨游啊!” “呃呃,这个出去之后,重力引力各种奇怪的东西和地上有很大区别,你先请教一下棒棒……”秦弈宠溺地摸摸她的脑袋:“别急,等会我们也会先找个天体安置,大家熟练一下在宇宙中的感觉,不熟悉的话到时候打起来会吃亏。” 羽裳奇道:“夫君你也没出来过,你怎么知道有很大区别?” “那个哈哈……” “他还没建立过轮回呢,心中体系不还是一套一套的。”孟轻影揪着秦弈的衣领子,凑近看了好一阵子,忽然笑道:“喂,你该不会也是天外人吧。” “呃……” “呃什么呃,生死簿上没你的姓名。” “就不能我是门灵,生死簿没记我?” “我现在觉得你不像门灵,如果你是门灵而忘前事,太清圆满了还想不起来旧事么?门真就这么特殊?我看这门也没无上啊!” 秦弈愣了一下,瑶光扑了过去揪住孟轻影的衣领子,切齿道:“傻鸟你坑我,说好的天道还报呢?” 孟轻影面无表情地拿开她的手:“说得好像不还报你就不会栽似的,要不要再来一次啊?” “我……”瑶光恼羞成怒地和闺蜜打成了一团。 秦弈摸着下巴看这对光影交错,暗道这个排列组合还没来得及试试,下次…… 正这么想着,脑袋就挨了流苏一个暴栗:“你借着门灵复仇的制高点让我摆几次羞人姿势了?要真的不是门灵,看我怎么锤你!” 其实流苏可是知道秦弈真的来自天外,这么一算,大家不但没抵抗天外人,反而被某天外人一锅炖了,真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悲惨的世界…… 秦弈神色古怪地搓了搓她的脸,如同撸球:“我觉得吧……有可能我还有别的制高点。” 流苏奇道:“什么?” “没……”秦弈抿了抿嘴,目光投向远处星空:“有些模糊的想法,暂且没能确认,还需要一些验证……” 流苏委屈屈:“你都开始会瞒我了……” “没有没有,我自己没搞明白的事不想乱说……”秦弈道:“以前吧,觉得寻找自己的来历是我的太清路,如今看来说不定是无上之途。这个自我道途的事情,跟你们说也帮不上啊,还是自己考虑吧。” 流苏觉得秦弈这话有点言不由衷,估计确实有隐瞒之意。真是风水轮流转,曾经自己瞒他躯体的由来,顾左右而言他,如今涉及灵魂,反过来是他瞒了…… 那时候自己瞒他,主要是有点觉得这躯体有她的因子,自己算不算妈……搞得不好说。 那秦弈这个隐瞒的意义是? 但不管怎么说,一旦大家的道途都开始涉及宇宙之大、多位面认识的时候,秦弈在这方面的认知好像确实胜过此世所有人,如果说有人先证无上,说不定还真是秦弈。 看秦弈若有所思的那种眼神,感觉越发深邃,也越发诱人了…… 真是长大了啊……有了成熟大叔范了。 看那只死蚌两眼都成星星了,至于嘛。 “师父师父,那棒棒人,两眼都是星星。”夜翎正在对程程说:“还人皇呢,真蠢。” 流苏:“……死蛇你活腻味了?” 程程似笑非笑地抱着夜翎:“你眼中的哥哥一直成熟,别人眼中未必……但现在真的是了。” 曦月叹了口气:“是啊,小男人长大了……但你们能不能不要一直看男人,我师徒俩观测星体很辛苦的好不好?” 明河面无表情:“那一对画画的,头别伸那么长……说的就是你清茶,你师父可以伸出去,你也敢伸?” 瑶光在打架,就这师徒俩对星星最熟悉,当仁不让地变成了舵手。别人在旅游,就她俩苦逼得很,一个个都没好气。 秦弈便赔笑:“有没找到适合停驻的地方,让大家出来熟悉一下,你们也休息休息?” “前方有个小卫星,可以暂且停留。”明河道:“不过那里不是生命可居之所,清茶要出来的话还是稍微注意点,小心直接飘没了……话说清茶怎么会跟来的……” “咳咳。”秦弈一时有些尴尬。 这种远征天外之事,连狗子都没来,驻守天宫来着,清茶却来了……本质是自家妹子们一股脑儿在人皇宫殿里住,各居三宫六院,宫殿变成飞艇,自然而然一起来了…… 此刻不过是一起聚集到“主舱”闲聊看星星而已,实际上飞艇很大很大的,本来是个宫殿嘛,秦弈甚至打算以后就用这飞艇带着全家老小遨游宇宙了。 不过也没差……大部分人是不会在外战斗的,太容易伤亡。战局肯定是太清圆满的三个在外,别人还是集中在堡垒内部合力通过炮管合击。别说装个清茶了,就算装个凡人在里面,只要堡垒不破就不会出事。 只不过人们看着秦弈的目光就带上了一点看变态的样子,之前的成熟大叔范早不知道飞那个角落去了。 “别扯了,停船。”正在打架的瑶光孟轻影一跃而起:“我要看看期待已久的星河。” 第一一六一章 掌中世界 这里并不是星河……离真正的“银河”也就是“明河”还很远,但已经没原来那么远……大家已经可以看出一些差异,并且极度的违和。 当在地面看去,如河流倾泻于九天,在这里看去,大致已经可以看出那是无数的恒星……可能……有……几千亿颗那么多?反正一眼根本数不尽。 每一颗星星之间的距离,最短的可能都要大家飞足无数年才飞得到。 无尽广阔的空间内,遍布各类大大小小的天体,以及茫茫虚空,无法形容。 这哪是一条河啊?开什么玩笑…… 比一只蚂蚁看冥河更夸张,人的大小在这里简直连尘埃都算不上。 有些故事里牛郎织女在这“河”上搭桥相会?emmmm…… 明河眨巴着眼睛,面无表情,总觉得自己从这辈子开始修行以来、自以为上应星河之意,到底应了个毛了?就那老道姑怎么教自己上应星河的,她行不行啊…… 曦月沉痛地拍拍她的肩膀:“没事,我们应的是天界星图,不是这……我的太阴之意不也要改了么,大概还比你麻烦点……” 整句话说完才发现声音根本传不出去,又改成了神念交流,配合伸手比划:“话说星图还是很可爱的,一道银河看着就那么大。嗯,和你小时候差不多。” 明河哭笑不得,却也没纠结。 什么是大、什么是多,在一个次级世界中不走出来,又如何能见证? 又谈的什么无上? 她转头看了看羽裳,羽裳和安安并排蹲那儿,已经呆若木鸡。 海天之阔,算什么阔……大概水坑都算不上? 这对于鲲鹏跃于海上的意境是一种强烈冲击,冲得这二位一时失去了思维。 大概脑子里就剩下“好……大……啊……” 那边居云岫也是,一直在奋笔疾书,画画一刻没停过。 或许这种见证,对她的画界又有参悟? 可以想象画界又要升格了……之前大家设定的仪轨,大约又会有所变化,变得更真实且灵活,比如会有引力规则添加其中,不再是死板的轨迹设定。 倒是清茶托腮坐在师父身边,没什么很震撼的样子…… 明河觉得这娃有点呆,便问:“清茶你不觉得这星空很震撼吗?” “啊?”清茶挠头:“这不是挺正常的吗?” 好几个人转头看她:“哪正常了?” “平时坐在山上,师叔从天上飞过来,呼呼~飞过去,呼呼~”清茶比划着飞来飞去的姿势:“看上去不就跟苍蝇一样,小小只的……” 秦弈:“……” “等离得近了,老大个的人,还会欺负人。”清茶下了结语:“这星星道理不是一样的嘛,就是更夸张无数倍而已,本质有区别吗?” “……”一群人面面相觑。 本质确实是类似道理,大家其实也懂。 但当所谓“无数倍”这个“无数”真不是形容而是事实的时候,其实是有质变的,可没有这么简单。再说了,初见总是震撼,谁能避免? 也就憨瓜的脑子不会想太多,反而觉得很正常…… 偏偏被这丫头这么一说,倒显得大家还在震撼真是土不啦叽的,丢人现眼。于是一群死要面子的死傲娇也没脸继续震撼下去了,便开始认真体悟身处这宇宙之中和正常世界到底有什么区别。 区别确实是很大的。 没氧气之类的倒是无所谓,她们早就不需要呼吸。而灵气这种东西……理论上灵气就是能量的一种形态,这宇宙中的灵气可比她们的世界更浓郁,只不过难以提炼,使用术法的话需要重新找过感觉。 此外那种失重、压力等等各项问题多如牛毛,数不胜数,初次到了这样的地方那真是发挥不出平日里的半分实力,心思全在应对环境去了。 所以秦弈简直就像预知一样,刚出来就先让大家做适应准备。如今既然有了适应时间,对于一群太清倒也不难。 由曾经出来逛过的流苏瑶光带队,大家四散习惯宇宙法则,而秦弈没去,独自站在星体边上,看着手心不语。 清茶好奇巴巴地凑过去看,一个没站稳差点飘走。 秦弈如同身后长了眼一样,一手向后轻舒猿臂,将她拎了回来。 清茶心有余悸,也不敢说这地方其实和在山上看苍蝇一样了,那是真不一样。她怎么也是腾云后期快晖阳了,居然真是连站立都难。 可大家都在适应环境积极备战,师叔在干什么呢? 仔细看去,师叔掌心似乎有一团小小的宇宙星云模样,就像坐在飞艇上隔窗看常见的景色没什么区别。 但聪明的清茶知道,看着小如苍蝇的那远处星云,实际比一个世界还大。 师叔掌中这是……模拟的?还是…… 还是真的把那看似小、实则大如世界的星云给抓在了手里?就像把一个星星变成了狼牙棒一样? 清茶有些心惊地认真以她可怜巴巴的神念灵识去感受,果然探进了那小小星云之中,继而看见了无数天体、星球轮转、宇宙尘埃遍布成云。 清茶的灵识甚至吃不消,飞速退了出来,吃吃道:“师、师叔,你真的把一整个星云握在了手里?这……” “这便是芥子须弥,也叫掌中世界。”秦弈平静道:“这类神通,多家体系都有,不过偏向侧重略有不同。我这个与棒棒一脉相承,化远处之大小为手中之大小……若这片星云是一个世界,那我就是此界之神……世界在我掌中,不外如是。若这里面有生命……” 清茶呆呆地咽了口唾沫:“如果你捏碎……” “那便是破灭世界。”秦弈忽然一笑:“我还办不到,这质量可没变小,说来不科学得很……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能实现。总之出了宇宙之后,我们的表现力更强,说明我们的世界法则压制还挺厉害的……怪不得罗睺要替换他的法则,不然没得玩。” 一大堆话里清茶只记住了一个词:“什么是科学?” “你工匠宗的师叔伯研究的东西就是了。” “哦……”清茶似懂非懂:“既然师叔捏不坏它,所以这是用来砸人的吗?” “砸人或者有用……但更主要的是我在悟。” “悟什么?” “悟这种掌握一个世界的感觉,悟这时间与空间完全失去了意义的感觉……”秦弈有些出神地道:“看世界在我手中绽放,看生命在其中生灭,那星辰变幻,刹那万年。” 清茶更懵了。 秦弈神色忽然一动,把清茶护在身后:“有人接近。” 远处传来笑声:“听兄台无上之意,一时心动,暴露了。” 随着话音,一个古代劲装青年出现在远处,抱拳行礼:“打扰莫怪。” 不是罗睺……秦弈松了口气,神色却也有些古怪。 说来在这宇宙星空的背景下,看到古装华夏面孔的英俊男子,行古礼,说中文……这真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但话说回来了,他自己不也是? 秦弈还没说话,身周光芒闪现,“唰唰唰”出现一群太清妹子,把那人围在中间。 流苏举棒喝问:“你是谁?” 那人愕然:“这么多太清!你们是来灭世的吗!咦……奇哉怪也,虽是意念交流,但我能感到你们的语言体系……为什么你们也说我的语言?” ———— ps:别担心歪到宇宙故事哈,只是最后的道途尽头稍作描述。十章之内完本了,有可能不到。 第一一六二章 老乡见老乡 秦弈还想问他呢,怎么也说中文?话说回来了,流苏她们也是啊……自己好像是因为穿越看多了太习惯了,反正诸天万界皆中文都很应该似的,这时一想从头到尾都不对啊。 可看这人,难道还真是宇宙通用语言? 两人面面相觑了一阵子,秦弈忽然道:“华夏人?” 那人有些谨慎地抱拳:“莫不是同乡?” 秦弈:“……” 那人神色古怪道:“敝姓夏。” 秦弈抱拳:“秦。” 都很谨慎,不露真名,就说个姓。因为真名自带灵性,到了这个阶段,往往有可能被人拿来作妖。就像罗睺露个真名结果被玉真人玩了一样,这茫茫宇宙能者多矣,谁知道别人能拿你真名做些什么? 但这对答之间还是可以确认,双方都是华夏人,真老乡。 于是两人神色都很是古怪,抱拳对视了好一阵子,都笑了起来:“不错,都是王朝。不仅是老乡,还有点缘分。” 那人便道:“秦兄,我无恶意,确实是恰好路过此地,真不用一群太清围着我。何况我区区一个太清中期,围不围都一样。” 他顿了一下,扫过流苏一群人,眼里也闪过惊艳之色,暗道这什么人啊?一群全是倾国倾城的美人儿,还全是太清,有人有妖有神……还一个个气息相通,显然全部双修过,这特么太过分了吧,是他那个世界的所有仙帝都是美人,还被一网打尽了不成? 大家倒也确定他是个太清中期,这阵容还真不怕他搞幺蛾子,流苏便率众撤了围,一个个跑到秦弈身边站定。 那人牙都看酸了,摇头道:“不可思议。” 不可思议的是修行到能窥无上的,不说是不是要忘情吧,各人道不同可以理解,但这么沉迷女色的未免太……低级?真没见过这样的。一般来说,那类合欢类宗门别说无上了,太清都没什么可能达成,能证无相算是烧高香了。 秦弈这样的不是不可思议是啥? 这言下之意大家都听得出来,都笑嘻嘻地看秦弈,可能是古往今来所有修行者中最低级的一个? “咳。”秦弈脸皮都不红,他已经压根懒得跟人辩这个,如风拂面。只是道:“夏兄刚从地球来?” “我数千年前离开地球,在其他位界修行,学有所成之后回去看过几次……”那人微微摇头:“以前回去,还能找到熟悉的痕迹,这次回去已经成了钢铁水泥,基本认不出了,这才隔了几百年啊?地球灵气本就稀薄,不适合修炼,被现在各类废气一排,就更没有了,不如离去。” 秦弈:“……你不觉得结合点科学知识对道途有利?走个啥。” “本来倒也想过,不过我有些仇家,怕给家乡惹祸,还是算了。这宇宙能量浓郁无比,我打算去遥远的星系,无人经过的宇宙荒芜之所,闭关潜修,不说证不证无上,反正太清圆满还是有一定把握的,也就是时间问题。” 秦弈颔首:“也是。” 说来太清每突破一层,虽然不怎么需要“悟”与“证”了,可那能量获取实在庞大,很少人能具备这样无尽供给的条件,对绝大部分修士来说都不会比之前大境界突破简单哪去。所以大部分情况,有人太清初期可能就得修几万年才能涨一层,很正常。 他们这伙人之所以练得快,除了时间流速变化之外,最关键的还是集三界资源于一身,应有尽有,说来也是有些惭愧的。正常情况,根本达不成这种结果。 而这宇宙能量虽然驳杂难以提炼,但确实强大,此人会想到宇宙虚空之中找一处地方闭关,既是修炼又可以远避仇敌,是可以理解的聪明选择。 “刚刚路过银河,便看见兄台招远处星云于掌心,无上之意隐隐可见,便多听了几句,得罪莫怪。”那人再度抱拳。 听着是几次三番赔礼,其实看不出什么道歉的意思,因为本来就没啥得罪可言,这似乎就是一种礼貌罢了,华夏君子古礼如此……给人一种温润如玉的感觉,并无谄媚卑躬,反倒傲骨隐于其中。 秦弈看着倒有点理解他为什么不太乐意在都市修行,这样的“古人”,确实有些格格不入了吧。抱个拳行礼,别人反而当你脑子坏了? “没什么得罪的。”秦弈想了想:“本来如此有缘,当请夏兄喝杯酒……不过眼下我们另有要事,并不想多耽搁,倒是在下失礼了。” 那人笑了笑:“看模样,诸位在索敌?” 秦弈心中一动,地球可是有罗睺神的,不知此人知不知道情况?便问:“夏兄可知罗睺?” 那人悠悠道:“古早之时,地球曾有魔神罗睺与计都,后来二者合一,成为一个大魔神,远征诸天万界钓鱼去了,地球的罗喉计都早就成为纯粹的星象,什么都不是了。” 秦弈有些无语:“原来这罗睺的根底,竟然也特么是老乡。” “地球终究是主宇宙一部分,其实古早之时,多有神妙……在其他位界见到老乡,倒也不是第一次了。”那人抚掌笑道:“说来你们的敌人竟是这位熟人,倒是好得很。我看这货也不顺眼,地球灵气消散,与他的作为脱不开关系。若不是我自己一脑门烂账,说不定都可能去找他麻烦。” 秦弈道:“你又打不过他……” 那人微微一笑:“我或许打不过他,但我知道怎么让他永寂,秦兄想听么?” 秦弈心中一动。 这确实是一个哽在大家心中的问题。 罗睺半步无上了,他的元神真是大家可以湮灭的么?搞个半天又死不了,哪天再卷土重来,岂不是白忙一场?本来只是在想去打了总能封印之类……如今听这人说法,竟真是可以湮灭? 那就太好了,一劳永逸。 秦弈抱拳:“请夏兄指点。” 那人道:“这个罗睺的本体是计都罗睺的合体,在无形中达成了南北相交,光暗相合,阴阳相融,方证太清。否则这种星君妖神,单独是根本达不成太清之能的。而这种相融也赋予了他特殊的神通,南北置换,时空相叠,别人要穷一辈子去证的时空结合之道,对它却成了一种天生能力。” 一群人听得心领神会。 怪不得,流苏瑶光世之奇才,都只能分别证时空,这罗睺怎么就结合得那么好……更奇怪的是按他那种结合,本来应该已经属于无上之能了,却偏偏还没无上,这怎么实现的? 本来还以为对方诞生在主宇宙,另有门道,如今看来其实是一种天赋技能,这就可以理解了……就像狗子的特殊天赋,它玩起来溜得很,别人要学就不是一个概念了。 “他在诸天万界的投影,并不是全部收回,还有部分在养鱼。如果只是诛杀他本体元神,他随时可以转移到鱼身上,形成新的本体……这一点若是外人不知,那就永远杀不死他了。”那人笑道:“想要破除这种不死之法,先得割裂他的诸天关联,也就是破了他的天赋能力。比如设法把他本体的计都罗睺割裂开,分别处死即可……嗯,秦兄应该可以做到这一点,只是需要知道这情报。” 秦弈大喜,行礼道:“夏兄这个情报对我很有用,拜谢。” 那人摆摆手:“不过你们战时当小心,他这种天赋,如果发现打不过的时候,可能会把对方置换到其他时空里,这种逃逸之法早年我吃过一次,差点困在几十万年前回不来。等回来的时候,他都比我强了……算了不提也罢。” 秦弈抬头想了很久,忽然一笑:“这或许就是得罪人多了,总要湿鞋的……纵横诸天万界,说来牛逼,因果终须偿还。” 第一一六三章 相见欢 秦弈特意和这位夏姓青年又闲扯了几句,本意是多确认一下身份,结果发现相谈甚欢。 他乡遇故知嘛……这人既是华夏先民,某种意义上算老祖宗来着。出去修行后又时不时回家乡逛逛,并不缺乏历史认知。有些是和秦弈一样只是从史书略作了解,有些是亲自见证,还能告诉秦弈不少真实八卦,听了颇为有趣。 比如他说刘伯温斩龙脉是他指点的……就是上次回家时干的事儿,秦弈也不知道是吹逼还是真的,反正是熟悉的传说,听了极为亲近。 还提到去其他位面修行和旅行的见闻,真正见多识广,听得流苏她们这群憋在龟壳里几万年的土包子们都很感兴趣。 “之前说,在其他位界也见过老乡,确实是真的。前几年就见过一个武道世界,原本位界较低,武近于玄吧,总之体系不同,位面规则限制也不同。世界之神便是从华夏过去的,姓薛,和秦兄一样风流。当然,人家那是武道,风流点没多大问题……” 秦弈:“……” 你想说我修仙还这么风流有问题就明说呗……话说为什么你提的这个世界有点耳熟啊…… “那世界被他统一之后,已然升格,以我们的体系评判,现在也是全家无相以上,不知道是否有太清了……我看应该差不多,薛兄聪明得很,我们华夏人,可以。” 秦弈笑道:“当然可以。其实我觉得夏兄也可以试着风流点,我看你对这种事有点误解啊……” 夏姓青年不接这茬,笑道:“相见虽欢,终有别时。在下还有事,也不敢耽搁秦兄索敌,就此别过。” 秦弈拱手:“有缘再会。” “再会。”夏姓青年拱手还礼,转身潇洒而去。 目送他闪现迁跃,借虚空裂缝转瞬离了光年之远,旁边流苏终于道:“很熟练的宇宙旅行的行家。” 秦弈道:“有没有感觉他有什么问题?” 流苏摇头,瑶光摇头,所有妹子都摇头。 就是个正常的人族,是非常传统的仙道修行,根基扎实无比,完全感觉不出什么问题…… 大家此前都不是没有怀疑过,这夏姓青年说不定就是罗睺…… 虽然气息感觉完全不是一路…… 按理说秦弈修行还比对方高,不可能伪造气息瞒得了秦弈,还同时瞒过流苏瑶光,这可能性几乎不存在的。 但这个也可能是善念之类的,本就不是一种气息。当年吃的鹤悼悲愿两二货的亏还历历在目呢,魔主和他们也不是一路气息嘛…… 至于为什么是人族,总归有别的原因……否则很难解释这么巧合的事情。 这宇宙多大啊,银河系多大啊,就这么停下来让大家熟练一下宇宙环境,就遇上了一位太清强者,还是个老乡,还恰好那么熟悉罗睺,告知了对方的关键情报? 什么级别的彩票? 但即使真是罗睺善念或者类似存在,也无所谓就是了。 善念和恶念是绝对对立的两个思维,比瑶光和无仙的分裂还离谱,瑶光和无仙还有不少地方很相近的,而善恶两念可谓是两个彻底对立的人,互相视为仇寇是很正常的。 那就把这位夏兄当成另一个人也没问题……真是善念的话该说是好事才对,有一个对罗睺知根知底的“善念”,特意来点醒大家怎么干自己的恶念,十分合理……如果真只是个巧合路人,那只能证明确实是罗睺得罪人太多,如今天道还报的时候到了。 “话说,你为何不问他,你的家乡现在什么情况?”流苏有些好奇地问秦弈:“我知道你也时常想念自己的家乡,只是口头不说罢了。见他刚从你家乡出来,也不问问么?反倒问些历史之事……” 秦弈有些出神地看着远方:“有些近乡情怯吧,反正到时候自己能看,何必多问。” 瑶光道:“你怕的是问到奇怪的时间节点,烧脑子吧?” 秦弈笑道:“也有点这意思,毕竟穿越本身包含了时间与空间,什么时间的什么地方。我们从不同位面变换过来,不知是在什么时间轴,这时候处于地球古代都不稀奇,也说不定都是未来科技了。这东西问了满脑子挂碍此事,反倒影响一会战局了,不如不问。” 瑶光颔首:“你对时空的领悟越发深了,以前不会这么考虑吧?” “以前想过,但没现在这么清晰……感觉时空这玩意,一旦置于宇宙与多次元背景,就会显得很无意义……”秦弈正色道:“等会与罗睺的战局,不通时空者,全部躲在堡垒不许出来,否则很容易出状况,这不是以修行能完全决定的事情。” 见秦弈说得慎重,大家也都点头:“嗯。我们不会轻易出去的。” 秦弈笑道:“不过他说了钢铁水泥什么的,应该差别不大。我到此世,除去时幻空间不算,大概也就是过了二三十年。这点时间,就算现代发展日新月异,基建也不会改变得太过离谱吧,差不多就那样,大概率还真是与我穿越的时间并行,此时真是二三十年后。” 瑶光道:“我总觉得,你修行如同赶时间一般,其实是为了弄我。” “噗……”一群人都笑喷了。 确实可以这么说。 因为这似乎是赶在李无仙成年之时发生一些事情…… 几乎就等于是刻意为了对付瑶光似的。 众人笑了一阵,程程忽然道:“未曾听你提起家中之事,我们是不是要去拜谒一下公公婆婆……” “没有,就孤儿,所以才可能是门灵化身嘛,被你们打得蹦到了这里嘛……” 孟轻影“啧啧”几声:“听你这语气,自己都不信了。” 秦弈眼眸悠悠地远望了好一阵子:“等尘埃落定,我带你们去那里玩,很好玩的。” 众人都很是期待:“能养出你的地方,一定很有意思。” 唯有流苏不期待:“你们去了就知道他满脑子姿势哪来的了……” “……”秦弈立刻收回了话题:“和这位夏兄交谈,还是很有收获的。这诸天万界、宇宙遨游,顿时在心中立体了起来。就像是……到了个陌生的地方,先和当地人聊了几句似的,心中有底了不少。” 流苏翻了个白眼。这话题转移得太过生硬,连个过渡都没的……但确实这番交谈的最大意义就是这个,因为一谈之后,宇宙旅行和位面穿梭忽然就不再神秘。 不管对战局是否有利,其实对道途的认知是有利的。 大家缺的不就是对外见闻不足么……至少缩短了很长时间的茫然探索。 当认知深入,那便是“吾知道矣”。 流苏便笑:“心理上确实是有数了几分……我总感觉无上就在眼前。但他说的对付罗睺的法门,还是不要轻信,如果觉得那是必杀方案结果完全无效,说不定反而被坑。” “走吧。他说的有没有埋坑,留个心眼试试就知道了。” “嗯,走。” 找到罗睺是一件很简单的事,在轮回之意的指引下,罗睺身在何处简直就如身上自带信号灯一样,在秦弈心中清晰无比。 所以从出门、飞行、暂歇,看似悠闲,一步一步其实都是在盯着敌人的动向开图打,心中有数得很,所以淡定安排,而不是真在旅游。 此时罗睺的“信号”一动不动,明显是在疗伤……他绝对想不到,这伙人要抵达他面前,或许只需要半炷香。 艹,又睡过了 老状况,傍晚靠在床上休息下,醒来又这时候了,第二章没了,还是说一声。 没事,明天补上。 我也想早点完事休息去了。 失眠太艹了,睡眠严重不足。 话说居然有人猜出老夏可能是下一本主角,真要赞一个。但其实未必是下本,可能是下下本……只是有个模糊构思,下本并不一定会选择这故事。话说军师流升级流都写过了,下本大概率在无敌流和争霸流中选择,选择哪个还是等休息之后好好构思一下,现在问我也没有答案的。 就酱,明天补三更。 《仙子请自重》艹,又睡过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一六四章 风水轮流转 罗睺所在,距离秦弈停驻的小卫星大约还有七八光年的距离,只是上下茫茫,基本不可能准确定位,他还额外开辟了一个小位面,就更是难寻。 位面之中还有下属部众,甚至还建有宫殿,很是奢华。 罗睺坐在王座之上默默疗伤,看着有些冷清的宫殿,眼里都是恨意。 其实说冷清也不至于,下属倒也不算少,可惜没有强者。 在当年部众被流苏瑶光打得全军覆没之后,罗睺的新下属还没养起来。虽然他有强行提升他人修行的能力,也没法大规模使用,那可是要消耗自己能量的,哪能大批量制造太清? 时至今日也不过强行养了两个太清初期,其余基本是无相,从中选取六个最强的,和两个太清在一起强行凑了个“天龙八部众”,还想着有朝一日再度鼎盛,横扫万界来着。 理想是很美好,但此刻真的还只是个骨架子,想象中的大部队还只存在于宏图里呢。 而此刻罗睺自己带伤,一时半刻根本养不好。 有些事究其根源,也只能说时也命也。他又何尝不想先养起一支强盛的部众再去攻门呢?然而他也清楚流苏瑶光正在迅速复苏,到时候会有什么变故仍未可知。 此时那个世界内部一团乱,正是可以利用之时,而他自己有所突破,已是半步无上。思来想去还是趁着这种时候进击最是合适。 可实在没料到,对方的核心已经变成了那个叫秦弈的奇怪男人。这事情九婴和天隐子都没跟他说过,九婴是有意瞒了,天隐子是自己都不太清楚。 结果愕然发现,对方分明是拧成了一股绳,三界完全就是一个声音,流苏瑶光居然共侍一夫,连幽冥争端已久的冥河凤皇都一起,人皇妖王全是他老婆,天地人三界各族再无争议……原先想象中的“不可能和好”简直成了赤裸裸的嘲讽。 这种无上桃花的黏合之力真是跌碎了眼球,这才多少年啊就变成这样了,谁想得到啊?这不是命是什么,早知如此还不如发展自己的部众,换个地方玩呢。 如今后悔也没用,这终究成为了他最虚弱、最可能陨落的时期。 从古至今,两次最虚弱的狼狈,都是因为流苏那伙人……罗睺眼神狰狞无比,可嘴角的笑意却越发浓郁了。 世间的魔意有很多种。 其中比较典型一种就是,我看上的东西,那就是我的,你不给我,那就是你的错。 这种人不会觉得别人的守护和抵抗是正常,反而会憎恨,认为都是怪你多事。 罗睺这样从诸天万界恣意钓鱼取用的,已是惯性的此类心态。 从天机子差点放他进来那时候起,他就不停念叨流苏和瑶光,不仅仅是认为此界这两个守护者很值得重视,更重要的是仇恨。 他恨极了一直坏他好事的流苏和瑶光,让他全军覆没之后就更是恨意滔天了。 但他依然在笑。 罗睺很爱笑……他惯常觉得,笑是一种很有意思的表情,无论是开心、得志,还是憎恨、威压,都可以通过笑来表现,而旁人还会觉得那是一种强者的气度。 幽冥被坑这一场,把最后那点气度都快打没了,他还是在笑。 “帝君,这是您要的星核……”一名罗睺部众战战兢兢地捧上一枚晶体:“我们……” 话音未落,一股魔气汹涌而来,把他脑袋都冲没了,只剩一个阳神愕然悬在外面,看着自己的无头躯体。 “这也叫星核?”罗睺笑道:“看看有你自己的指甲大么?” 部众极度委屈:“……近处适合的星核极少……而且这里的星系没有黄道白道,不存在计都罗睺之意,帝君想要的那种……我、我们再扩大范围寻找。” 罗睺笑道:“给你三天时间。” 笑得再和蔼,可谁也不会怀疑三天没弄到,会不会阳神炙烤,永世折磨。 部众欲言又止。 本来想说,遨游星系、炼化星核的能力又不是大白菜,无相做这种事非常之勉强,也不可能有效率。三天怎么可能? 您之前的强力部众早就死光了诶,如今能干这种活的人手真没几个,如今连原本盯着那道光幕的人手都撤去搜寻星核了,真不会出事吗? 可看罗睺那表情,这话也不想说了。 那边没人看守会不会出事,也是以后的事了,这特么不找到星核,自己先死了,谁管那么多? 罗睺倒也没忘记那边,下一句自己就说了:“若是人手不足,那边看守光幕的人也派去找。秦弈就算出来,也根本不可能找到本座,待本座疗好伤,再慢慢跟他们玩……” 话音未落,这个小位面忽然一阵地动山摇,宫殿开始坍塌,连位面崩碎的裂缝都冒出来了。 罗睺笑容僵在了脸上。 有下属连滚带爬地跑了过来:“帝君,帝君!外面有个白色石头做的战舰,正试图轰开位界!” “咔嚓!”罗睺捏碎了王座扶手。 真是风水轮流转,自己数次轰他们世界的界膜之门,如今轮到他们轰自己的位界。 可他们怎么可能这么快找到,这到底是怎么办到的? 如今这种伤势,根本不能打! 罗睺持续了一辈子的笑容彻底消失,整个面目变成了恶魔般的狰狞。 殿中的部众们忽然发现不对了。 他们的法力、血肉,乃至于元神,直到殿中的物体布置,都忽然开始纯能量化,形成千丝万缕的能量,向罗睺汇聚而去。 离得最近的那个之前递交星核的,连声惨叫都来不及,整个阳神瞬间消失,变成了罗睺的养分。 大殿之上仿佛一个魔气的黑洞,将一切物质与能量尽数吞噬。 “帝、帝君!你……” 罗睺笑道:“尔等受我之能而提升,享受阳神之盛已万年矣,如今归还于我,岂不是理所应当?” 部众们明白了。 作为能投影诸天万界养鱼壮大而回收本体的修行法,他的能量是好接收的吗? 有了他的印记,那就随时可能被他神降、被他回收,成为他本人的养分。哪怕自以为是太清,面对这种根源掠夺却都无能无力,连个挣扎抵抗的余地都没有。因为本来就是属于罗睺的…… 明明万界之鱼循例在前,可人们还是贪图眼前快速突破的诱惑,强自认为那种回收与他赐予能量并不等同…… 世上哪有天上掉下的馅饼,那可都是有毒的。 不是自己的,就不是自己的。 如今明悟,却已悔之莫及。 “罗睺,你不得好死!”无力挣扎,只剩恶毒的诅咒,太清无相们的诅咒之怨可冲霄汉,然而对一位半步无上的大能,真的没有意义。 “轰!”位面终于撑不住人皇战舰的轰击,终于裂开了一道缝隙。战舰冲了进来,直抵宫殿,在地面犁出了千里裂痕。 秦弈站在战舰前端,默默看着宫殿内魔气滔天螺旋,犹如百川汇海,没入罗睺身躯,融合不见。 他没有去救那些人的想法。 部众没有了,宫殿也没有了,一切化为尘埃,成为虚空位面。 罗睺便漂浮在虚空之中仰天而笑:“你们以为我伤重,想得到我其实可以瞬间复原么?秦弈,我近无上,非要你死我活的话,你必有伤亡,不如谈谈?” “都不知道你在笑什么,跟个弱智儿童似的……”秦弈挖了挖耳朵:“这种临时复原真能和没受伤一个概念?虚张声势摆空城计,也想骗谈判……老婆们,揍他!” 第一一六五章 再战罗睺 一样的法天象地,一样的三头六臂。 武器却不是六根狼牙棒了。 是六团星云,转瞬接近。 狼牙棒在流苏手里,与瑶光一起左右跟进,配合秦弈攻击。 号称“老婆们揍他”,实则她们早已经真正成了辅翼,主攻的已经是秦弈。 若有伤亡,那也是秦弈先担。 他早已成长为所有人面前最坚实的墙。 “轰隆隆!”身后重炮轰鸣,足以轰开位界的能量提供火力掩护。 她们对此也越发得心应手了,觉得又好玩又好用…… 罗睺可不觉得好玩,那是能死人的! 它的本体当然不像魔龙之躯无法施展,同样变成了法天象地与三头六臂,与秦弈对撞在一起。 一声惊天动地的爆响,这个已经快崩碎的小位界终于彻底崩塌,周围泛起了如玻璃皲裂一样的裂痕,又片片散于虚空,环境如同瞬移一般,变成了宇宙星辰。 对撞之下,双方各自后退数里,势均力敌。 但秦弈这边是结合了流苏瑶光和身后战舰重炮的辅助,合力才能势均力敌…… 说明罗睺不是空城计,他确实复原了,半步无上。 秦弈并无惧意,反而咧嘴一笑,眼眸之中战意凛然。 这辈子越级挑战多了,还怕越你这半级? 再说罗睺不可能和没受伤时完全一样,一定有疏漏或破绽,交战激烈的话一定会有所显露。 打就是了,不然大家费那么大劲儿找你的所在、劳师远征,是来玩的? 是来斩草除根的! “嗖嗖嗖!”六团星云脱手而出,各如穿花蝴蝶,绕着玄奥的弧线穿插交错。 他居然把宇宙星云当成了法宝使用,玩得跟溜溜球一样…… 这辈子最熟悉的就是玩球了…… 可看似搞笑的溜溜球,却让罗睺脸色大变:“你居然能达成这个地步……你就不怕误伤!” 到了这个修行还能误伤? 是的。 秦弈对清茶说过,他无法把整片星云捏碎。 但他可以操纵两团星云互撞。溜溜球的轨迹不是在搞笑地绕道打要害的,是为了绕开罗睺的阻拦,在他身前对撞的。 星云之中,天体无数,不知道多少星辰,一旦互相碰撞,那种宇宙大爆炸的威力可以想象。 莫说罗睺还没无上,哪怕是达到了无上,都未必能承受这种爆炸中心的恐怖伤害。 可秦弈为什么敢用,真不怕误伤? 秦弈真不怕。 就在他甩出星云的同时,流苏与瑶光绕到罗睺身后,各出一掌对在了一起。 时空在她们与秦弈之间形成了一个三角交点,围绕在罗睺周围勾勒出了一个时空位移,形成了独立空间。 就在六个星云进入范围的同时,时空勾勒完毕,仿佛经历过无数次的预演。 配合默契至此,出手即是必杀! 谁都没有跟罗睺慢慢试探一步一步慢慢出底牌的闲情逸致,那叫夜长梦多。 “轰!” 几乎没有反应时间,空间彻底炸成了黑洞。 哪怕已经预做位移,完全是个独立的时空,这种恐怖无比的爆炸还是波及到了外界,狂暴的能量汹涌冲击,宇宙虚空周围的天体寸寸粉碎,化为飞灰。 秦弈及时回撤,挡在了飞艇面前,他怕飞艇吃不消这能量余波。 流苏瑶光也都撤了回来,三人齐齐撑起防护,都不免被冲得气血翻涌。 看着爆炸中心形成的黑洞,大家都在咋舌。这种破坏力太恐怖了……这还只是借助星辰对撞引发的,如果是自己就能发挥这种力量,那是什么概念? 那便是无上吧,宇宙之威与之同在。 正在此时,飞艇的末梢无声无息地开始皲裂。 秦弈早有防备,虚空一踏,人已从舰头到了舰尾,而与此同时,飞艇的皲裂之中忽然发出一声长啸:“rua~” 虚空一阵动荡,无数细微的粒子被震成了真空一般,唯有一粒肉眼根本不可察的粒子悬浮其中,显得十分“醒目”。 罗睺。 夜翎根本不是在攻击他,而是在攻击他周围的虚空,这是她的“报复”,却还真有效果。 秦弈就知道罗睺没这么容易挂在一击之内。大可如宇宙,小可至极微,这是一般太清圆满都很难做到的“意无穷”。于是化极小之形,在爆炸之中寻找亿万分之一的薄弱处,遁出时空。 秦弈伸手虚握。 掌心便是黑洞,虚握便是乾坤。 能容星云的手掌,是否可擒罗睺? 极微的粒子忽然又膨胀成罗睺本体,重重一拳击在秦弈虚握的中心处。秦弈闷哼一声,被击退老远,下一秒天帝神剑从身后捅来,罗睺急闪一挡,身后又来一棒子砸飞了罗睺的脑袋。 罗睺:“……” 他伸手一摘,又把脑袋摁回了自己脖子上,左右“咯吱”一晃,又接了回去。 但额头鲜血淋漓,终究还是伤了。 事实上刚才的宇宙爆炸之威,他已经伤了,那种能量怎么可能完全躲过不受影响? 这夫妻三人,都是无相圆满不提,还是都比同级更狠的那种……然后还特么如此默契。这就算了,这飞艇里面也没个省油的灯,连只看似残废的蛇都能咆哮虚空。 半步无上?有用吗? 太难打了。 当然秦弈他们其实也不轻松,秦弈硬扛他一拳,飞退到现在还在飞,都快看不见了……显而易见也受了伤。流苏瑶光正面交锋,光是脑袋撞狼牙棒的反震力都让流苏的脸色有些小小的苍白。 脑袋撞狼牙棒,挥狼牙棒的人居然受了小小的轻伤……半步无上的魔体确实非同凡响,若不是流苏,换个稍弱的,估计这一棒一点效果都起不了,自己手都要断了。 只这么区区刹那交锋,竟是数人皆伤。 双方都短暂回息,罗睺冷笑道:“真不谈判?” 流苏笑道:“你分明伤势拖累,疲态已显,还跟我们装呢。姐妹们,揍他!” 话音未落,虚空属性好像都扭了一下。 从绝对的中立、绝对的“无”,变成了有属性的阴。 有了柔和意,有了寒冷意,有了空气,有了水滴。 那不是空气和水……是阴。 是真正的太阴,此方世界从来没有诞生过的宇宙之阴,曦月接触宇宙之后,终于明悟根源。 罗睺神色肃然。 曦月这太阴属性不是在攻击……是调动环境。 调动他体内的阴阳失调……因为他是阴阳融合而成的新魔神,二者之间原本混融无瑕,但在元神之伤与如今的躯体之伤双重作用下,已经有了那么一丝的不合。 计都罗睺两个魔神合体终究是两个,和一个人总归是有区别的。在这种太阴调动之下,阴性的罗睺开始占据上风,把阳性部分压下去了。 “你们……试图分割我?”罗睺终于意识到了这一点:“有人教了你们我的根底?” 远处秦弈正在飞回:“声音别那么娘,恶心!” 罗睺忽然大笑:“既然你们真那么想死,那我就成全你!” 随着话音,罗睺彻底变成了一个丑妇形态,而飞回的秦弈面前忽然出现了一个男性罗睺。 阴阳分身,属性相反,而力量不减! 男性罗睺露出一丝狞笑:“割裂我有什么用,先杀了你,你们这群人是不是立刻分崩离析?” 秦弈刹住身形,眨巴眨巴眼睛。 男性罗睺挥手直劈,所过之处空间爆裂,威能赫赫,真想一劈秒了秦弈。 “秦弈小心!”流苏瑶光试图支援,却被女性罗睺挡了个正着。 战舰之内乍起银光,一道匹练似的银河铺遍长空,直接蔓延到秦弈脚下,与远处的银河遥相辉映。 银河之力疯狂暴走扭曲,似是又要来一场星爆,试图攻击罗睺支援秦弈。 这是什么……她们小世界内的“遥感星河之意”,还真能引动真正银河的力量不成? 男性罗睺再度露出了笑意。 秦弈也踏在这“银河”之上,她们还真敢星爆把秦弈也伤进去么?无非是病急乱投医罢了。 手掌劈下,秦弈挥拳交击。 没有碰撞爆裂声,没有能量动荡的震颤感。 死寂,然后扭曲。 “先送你去几十万年前,等你回来的时候看你的女人们是怎样一个一个被我煎皮拆骨的吧,哈哈哈哈……” 笑声忽然止歇。 正在被强行置换到几十万年前的秦弈一点都没有紧张之意,反而也露出一丝笑意:“就知道,你又没失心疯,怎么会觉得一击能秒我……当然是别有用意。” 随着话音,“嗖”地一声,银河回收,秦弈随之到了战舰里:“我渡河了,再见。” 第一一六六章 那幅贯穿始终的画 这场战局,在战术上从头到尾都是在试验夏姓老乡的情报。 一开始就释放六星云大爆炸的大招,并没有指望能秒罗睺,而是为了先逼出罗睺强行恢复伤势的破绽。 罗睺此前之伤在元神。元神有了破绽,那就有一定可能分割阴阳。 曦月以绝对的太阴意,动摇环境,引发共鸣,让罗睺的阴阳合体有了割裂之意。 既然割裂在即,若是此时秦弈与大部队不在一处,很自然就会让罗睺也起了索性分身的想法,正好一身阻拦流苏一伙,一身单独对付秦弈。 先把秦弈摆平了,那对方就失了主心骨,一切就好办了。 这是电光火石之间下意识就会做的选择,却始终都是在秦弈他们的节奏里,每一步都是在有意引导,连秦弈被击退老远都是刻意的,就是营造这种条件。 当分身独对秦弈的时候,罗睺自然会想到,女性身躯阻拦流苏一伙人可绝对拦不住几息,这短短时间之内,男性身躯秒不掉秦弈的。 当然也可以试着打伤? 秦弈在测试,罗睺会是常规技能来试图打伤他,还是会用天赋技能,把他置换到极为遥远的时空里。 那也无异于把他解决掉了对不对? 只要老夏没骗人,那罗睺一定会选择时空置换,那是最快最效率的。 果然不出所料,真动用了这一招。 老夏没骗人。 那大家的预案也就没白费。 明河预先铺设的银河悬空,根本就不是什么星爆之术,而是接引渡河。银河回收,秦弈就被召回明河身边了…… 罗睺哪能想到自己的两个特性居然被不知道多少年前得罪过的、都忘了是谁的人揭了个底朝天,导致每一步都在秦弈他们的计划内? 确切地说是在瑶光计划内,她最喜欢这种战术布局了……当年也把罗睺和流苏一起坑过,历史成绩杠杠的…… 直到这一步,一切符合预期。 罗睺的技能要么就是失去目标彻底失效,要么就是追踪秦弈过来,把整个战舰都置换了时空。 最好是前一种……这种技能绝对不可能短期再用一次,只要诱出来了,之后就可以无视这一招了,消除一个大患。测试布置这么多,把阴阳分裂引导出来了、又把他的天赋大招废了,那就是完美的走向。 可若是后一种的话……还有变数。 流苏瑶光“唰”地回了战舰之内,有些紧张地等待变化。 时空再度扭曲,整个战舰都变得有些虚幻起来。 后一种……全员穿越! 罗睺此时也醒悟过来,哈哈大笑:“也罢,也罢,既然非要诱出我的大时空挪移,那便让你们做同船鸳鸯。你们的世界本座就笑纳了。” 流苏恶狠狠地瞪了瑶光一眼,却也没说什么。瑶光抽抽鼻子,再度和她两掌相对。 时空的扭曲在她们身周骤然扩大,蔓延不知多少光年。 这数十万年的时空挪移,是本属于绝无交集的南北两个暗星意外结合而产生的时空交叠天赋,她们可不会玩……但她们合力却完全可以把罗睺的技能效果扩大。 扩大到把罗睺自己都带进去。 罗睺:“???” “嗖”地一声,战舰消失,罗睺也消失了。 原处什么都没有,空留之前六星云爆炸造成的黑洞,好像在笑一样。 ………… “臭女人,算算算,就会瞎算,被你全坑回几十万年前了!”流苏揪着瑶光的脖子摇晃:“现在怎么回去!” “咳咳……别急别急。”瑶光迎着全船舱恶狠狠的目光,小心地拿开流苏的手:“先感应一下罗睺在哪。” 属于罗睺的“信号”不会随着时空变幻而消失,依然醒目如灯塔,可以确认的是确实处于这个时空,但并不在附近了。 在穿越过来的时候,罗睺试图远遁,离开技能范围,但没成功。 单论空间的变化,他不如流苏专精,便是一个筋斗几万光年,也逃不过流苏的五指山,终究是被一起带过来了。 过来归过来,却在很远的地方。 秦弈道:“罗睺在此世,也还可以追踪,没大碍。先讨论一下,测试他的技能结果把大家全测到几十万年前了该怎么办?” 这个确实在预判之内,扩大技能范围把罗睺一起坑过来就是大家准备好了的操作,确实没责怪瑶光的道理。只不过终究是到了一个几十万年前的莫名时空,大家一时也都有些小小的焦虑。 家中还有人在等呢。 瑶光道:“反正我们早商量过,真一起过来了,就在这里把它弄死。刚刚动用这样的大招,时空紊乱无比,短时间内根本不可能再来一次,他跑不掉……呃虽然我们也不知道要多久才能穿回去……反正胜算是很大的,且怎么打也不伤我们的世界,我们的本质目标其实是达成了的,对不对?” 流苏没好气道:“话是这么说,但这本来是最次选择……在你的妙手安排下,居然就变成唯一走向了,这种程度的时空紊乱想要抹平动辄千百年起,我们家里还有人在等呢!你自己姑姑……” 瑶光赔笑:“虽然可能要耗很多年,但实际上咱们穿回去是可以切入最终幽冥祭炼的节点。那时候罗睺一击山川动摇,那位面动荡程度是符合我们穿梭条件的,不是问题。对姑姑来说并没有等我们太多年的啦,其实就一天……” 秦弈摇摇头:“但对我来说,要不知道多少年见不到她。” 瑶光缩着脖子不说话了。 秦弈并没有怪她,长身而起走到窗边,望着远处星河沉吟半晌,慢慢道:“这事不能甩锅光光,其实这是我下意识在这么引导走向。罗睺诸天万界分身不知凡几,我们又全员在外……他如果有分身去偷袭我们的世界倒也罢了,普通分身投影多半打不过我们留守的力量,可若是他自己元神置换过去,那我们就会很被动。换个我们的世界还不存在的时空打,挺好的……另外我总觉得……” 流苏道:“你有心事,从进入宇宙起好像就有……与此有关?” 孟轻影道:“我觉得他自从怀疑不是门灵开始,就一直有这种心事。如今连下意识引导战局走向其他时空的话都说出来了……” 说到这里住了口,所有人的神色也都慢慢变得有些古怪。明河试着道:“那个……先测算一下,这具体是多少万年前?” 瑶光对这个算得最快,立刻道:“没有几十万那么夸张,就十八万年前。” 大家的神色更古怪了。 十八万年,冥河的岁数,也就是世界诞生之年。 莫非此时能看见父神创世? 秦弈的神色反倒很平静,似乎早有所料。 “走,去我们那个世界裂隙位置看看。”流苏启动战舰,发动空间迁跃,很快离开原地,抵达大家出门的地方。 此地确实有一个空间裂隙,但没有门。 裂隙之中空空荡荡,里面就是一个虚无空荡的异次元而已,世界并不存在。 也没有什么创世父神…… “呃……”夜翎道:“我们是不是要躲起来,看看父神什么时候过来创世?应该不会很久的吧?” “好像不需要等。”程程懒洋洋地靠在窗边看裂隙:“只看他想不想试试而已。” 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听得夜翎懵逼。 可好几个人的脸上都露出若有所悟的表情,继而齐刷刷看向了居云岫。 居云岫懵逼。 “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秦弈仰头看着虚空想了好久,忽然笑道:“罢了,既然自己都说,处于宇宙与多次元背景下,时空已然没有意义,却还在纠结鸡蛋问题,着相了。” “不是……”居云岫咽了口唾沫:“你们说的,莫非是……” 秦弈笑笑:“师姐,想不想演化看看,我们的画界,会是怎样的乾坤?” 第一一六七章 创世纪 很多人对此都有了点心理准备。 也恍然能够了悟秦弈这些时日的“心事”是怎么回事。 如果大家这个世界,就是居云岫的画界……那这个因果始末可真是能把人脑袋都挠破。 但确实……回顾很多点点滴滴,似乎真有所指向,包括孟轻影曾经猜疑过的“父神”。她竟然才是看得最接近事实的?是不是因为她是最早的生灵?嗯,冥河“本体”比她略早一点,诞生独立意识的时候确实没她早。 流苏也想起之前困惑的,秦弈对自身来历猜测思路的“隐瞒”是什么原因,秦弈以前可从来不瞒她的…… 如果说自己当年隐瞒他,是因为不知道算不算妈……那秦弈这个隐瞒的意思是,敢情是不知道算不算爹? %&*&¥ 流苏也陷入了懵逼状态,傻愣愣地看着同样傻愣愣的居云岫呆呆掏出画卷的样子。 刚才懒洋洋好像看透一切的程程其实也是装逼,她心里也在打鼓:“如……如果……我说如果哈,如果失败了,我们是不是没了?” 如果失败了,世界不是那么回事了,大家还存在不? 这又是一个神奇的命题,是不是因为大家存在,所以这玩意就必然成功?那瞎叽霸搞都能成功吗?如果直接不做呢,世界还在吗? 还是说会形成另一个“创世失败”的平行时空?如果没造成本时空的世界,那之前很多点点滴滴的指向岂不是成笑话了? 秦弈取过画卷沉吟片刻,忽然笑道:“又何须患得患失呢,因为我们的本意不是创不创世,而是想早点结束这场战局啊……尽其所能做好便是了。” 众人都颔首。 表面看去,创不创世好像和这场战役无关,其实绝对有关。 首先得有世界,大家才能找到回去的节点。 而创世界,本身便是道途的终点体现。 罗睺半步无上,大家越级,实际上没有绝对的把握真能斩草除根,但如果自己也差不多甚至更高了呢? 那显然才是真正的终局。 画卷在前,铺设了这一生的路,似乎指向了一切的始末终点。此时此刻,又有什么必要去患得患失? 做就是了。 秦弈将手中画卷随手一抛,画卷进入虚空裂隙,漂浮不定。 画界之中说是已经自具乾坤,你得穿进画里才有所感受,如同某些自具空间的法宝差不多概念。此前居云岫认为如果经过亿万年的自我演化,那内部慢慢产生生灵,内部生灵看世界,便是一个低层次小世界。 这确属常规“三千世界”的一类。 但要自己将它“催熟”,使人们从外部看去都成为一个世界、并且催生内部生灵,那还少了一些环节…… 比如……将芥子之小,化为须弥之大,演化无尽空间。 与芥子纳须弥的常规空间之法完全颠倒,还掺杂了时间的催化。 如果凭空这么操作,此时大家都玩不出来,那种凭空创世绝对是无上之能,说不定还得无上高段。但依托已经基本成型的画界,只做“催熟”,那难度就降低了许多。 秦弈伸指一点。 一道柔和的光华笼罩在画卷上,画卷渐渐开始抽象起来,渐渐失去了画纸一般,内部的山河湖海从画面立体出来,在扭曲旋转之中急剧膨胀,慢慢的铺遍了整个次元虚空。 继而似乎吃不住宇宙之力,开始有了要分崩离析的迹象。 秦弈闭上眼睛,额头隐有汗水。 那道光华越发壮大了,几乎囊括了整个虚空位面,把画界包裹揉合,远远看去,就像一个发光的巨大星体,内部全部挤压在一起,天地不分,五行交融,山川河流扭成了一团。 混沌。 流苏默默看着秦弈,很多过往浮光掠影地在心中闪过。 无意中让他走向了混沌修行,本以为是让他去触摸道的源初……没想到真的是道的源初……事实上他以混沌之功战斗都没有几次,仿佛他修行之路的一切一切,都只是为了这一刻。 秦弈低声道:“轻清者上浮为天,重浊者下沉为地,山川各定,天地遽分,阴阳剖判,框架即成……棒棒助我,这分割剖判,需要你的空间之力。” 流苏伸手搭在了秦弈后心。 空间神通骤然绽放。 “轰隆隆!”交错纠缠的天地阴阳如同被手术刀划过,开始分离。 光球内部展开了天崩地裂的大爆炸,火山喷涌,岩浆奔流,乱石飞射,狂雷惊天。 是末世之景,因为混沌就此终结。 是创世之景,因为天地即将剖判。 先天五行开始分离,雷电火焰遍布乾坤。 画纸没有消失,而是化成了界膜。画面镀膜成为天界间隔,画纸底部化作幽冥。 整个画卷的四方框架慢慢融入球体之内,似有一个方框悬浮在外,远远看着像个……门? 天地分割之间,似乎隐隐将有创世第一道光诞于源初,那不是来源于宇宙的阳光,而是画界的本源之光,创世纪的见证,神的“要有光”。 秦弈沉默片刻,忽然丢出了两张画稿。 他自己画的各类生灵,这两张是龙与凤。 创世之初,生灵演化……他提供不了龙与凤本身,提供的是那种意,在画卷之中自然演化而出,于是有了生命。 选择龙凤,是必然的,因为那确实是最强的生命,在他自己的画稿之中也是最强。 “光光,也帮个忙,开始时间演化。” “嗯。”瑶光也伸手按在他背上。 时间催化,岁月遽生。 幽冥之中开始有河流轻淌,源于忘川,划过血色与幽暗,贯穿一界,那是此前十年大家已经开始折腾的幽冥意,在岁月的催生之下正式成型。 明河:“……” 生灵之意开始诞生,秦弈的画稿落入画框,融合在内,慢慢出现了真正的龙与凤的立体造型。 孟轻影:“……” 众人屏着呼吸,手心里都捏出了汗水。这种创世纪的亲眼见证,真的能让人感动得无法呼吸……等等。 在这灭世创世融为一体的造化之景中,突然冒出了一只球,那球手上还拖着一副光洁的身躯。 流苏:“!!!” 秦弈:“……” 一群人看傻了:“那是啥??” 不用回答,很快幽灵球变成了一个虚幻的人形灵体,抬头略微测算片刻,又抱着自己的身躯吭哧吭哧到了半空某处,施法继续祭炼身躯,好像在等待什么。 以大家的目力,即使这实际相距了不知多么遥远的距离、甚至隔了位界……还是能认出,那特么不就是流苏嘛! “咚!”一块巨岩砸落。 流苏灵体狼狈地躲开,似乎不能对这些物体做什么,只能闪躲。 噼里啪啦的惊雷狂落,烈火扑面,流苏灵体辛苦地保护着身躯,孤独地在这场景里艰难地生存。 大家不说话了,看着有些小小的心疼。 天光将临。 流苏灵体有些期待地让躯体去迎此天光。 一座巨山飞落,横亘于前。 几乎可以看见流苏灵体脸上一闪而逝的绝望。 远处忽然火海翻涌,雷电退避,有人一袭青衫,踏浪而来:“欺负我棒棒!” “嘶……”一群人都倒退半步,斜睨着正在创世的俩货不说话。 秦弈流苏两张老脸都快憋出血了。 “你们那啥……能不能别看了……” “这么感人的场景为什么不看?哗,天演流光来了诶……” “哇,顶天立地!” “蠢幽灵快沐光啊,发什么呆!很好!成了!” “亲她,亲她!对对!哇……感动!” “等一下,这两个人在干什么?” “这什么环境,他们怎么会有心情在这里来一炮的?”众人叹为观止:“不愧是你。” 秦弈:“……” 流苏捂住了眼睛,感觉已经没脸见人。 ———— ps:青君立绘出来了,发公号了。 话说春秋那会儿穿千年前:“太突兀了没铺垫。”问道暗示明示铺垫了一路:“猜出来了没意思。”有时候啊,真觉得看评论就能看见世间百态,不需要出门。 其实春秋和这个并非“同样的结局”,因为春秋删了那段都不影响全书故事,只是个可有可无的插曲,而问道几乎可以说主线就是探索这世界怎么来的。 嗯,关于这个,其实还是有些写歪了,后记再多说几句吧,这里就不占内容了……快结束了有些舍不得大家呀~ 第一一六八章 踏彼岸 这还没完,此前秦弈投入“门”中的龙凤之意终于演化成型,从门中踏入世界。 龙说:“刚才是不是有父神脚踏大地,上托苍穹?怎么一闪不见,还没看清……” 凤凰说:“确曾看见开天辟地的巨人,一闪而逝,如今连气息都消失了,甚至没来得及感应明白。” 孟轻影也捂住了脸。 神特么开天辟地的巨人,你这误会有点大,话说那俩此时还在他们的独立小空间里啪着呢,当面寝取? 孟轻影感觉自己像个被人绿了还茫然不知的二货,同样在遭受人们的围观…… “说好了一个时空之内不能存在两个相同的人呢?”孟轻影抽着鼻子:“为什么这还能看得这么清楚啊……” “因为这不是一个空间,这生生隔了一整个大位面啊,某种意义上我们在看画中故事。”瑶光幸灾乐祸:“凤凤你那一脸仰慕地到处找父神的样子好可爱啊,哎呀呀等等,好像确实也是父神没错……他画中的凤意和他的生命造化之功,加上我的时光演化之能,才诞生的你,哈哈凤凤快叫爹娘。” “……”好像很有道理。 谁特么跟你讲道理……感觉社会性死亡的流苏和孟轻影一起把瑶光打了一顿。 秦弈再也受不了了,悄悄施加了时空干涉。 于是秦弈和流苏事后温存的小空间整个儿被挤了出去,回到了他们该去的地方…… 这就是当初感受到的,位面看不下去了…… 那俩在开天辟地打炮的货色被送走之后,气氛好歹回归了正途。 烛龙与凤皇正在接过“父神”未竟之功,继续开天地、定风火、润万物、化生灵。而秦弈的造化之功也不断在继续演化,这世界终于鸿蒙开辟,天清气爽,细雨飘落,清风习习,终究开始有了正常的色彩。青天白云,蓝色的海洋,黄色的土地…… 天玄而地黄。 日月轮转,星辰列张。 那是天界星图……秦弈瑶光曦月明河反复锻造过的天枢仪轨,运作的规则。 对于画界生灵来说,那便是虚假的天幕,不是宇宙真实。 终有一日,画中生灵认知真实,撕开天幕,那便是时代的主角。 人们转头看向了流苏。 流苏也不打瑶光了,有些出神地看着这片洪荒。 “这星辰交会处,有罗睺意……我们还没有开始营造生灵,纯粹的星辰运作仪轨,哪来的罗睺魔意?” 居云岫犹豫道:“画界之中本来有只猴子……然后各类灵性祭炼融合进去,都是血戾魔意的那种……会不会……” 秦弈挠头:“这猴子还打过我……” 一群人都在挠头,这个到底算不算罗睺前身?还是说从始至终祭炼进去的叶别情封不戾左擎天天隐子等等,全都是罗睺? 流苏沉吟道:“可能确实差不多,其实未必与罗睺有关,而是善恶正邪之意已经存在,画界有灵,意志冥冥,一定时间之后自然诞生代表性的生灵。” “其他生灵呢?”程程忽然问:“若是计都罗睺始诞于此,我们乘黄螣蛇呢?” 羽裳也问:“建木这些,也没见。” “有木,但它化为建木还需时间……”秦弈抽出了另一张画稿:“建木,生命之意……可以出矣。” 画稿飘落,隐于虚空不见。 并不是直接变成了建木……太清圆满的修行根本做不到这一点,与龙凤类似,只是提供了那种意,本来需要亿万年演化出来的生灵或生命之意,提前在这里萌芽,于是在时光催化之下成长。 大家眼睁睁看着一株嫩芽茁壮成长,越来越大,慢慢的根扎万里,树冠弥天。生命之息举世蔓延,有花叶在树上绽放,如同演世般盛开。 曾经在建木的感悟,终究化为了源初。 秦弈怔怔地看了一阵子,又掏出好几张画稿…… 混沌,梼杌,穷奇……饕餮。 乘黄,螣蛇,麒麟……九婴。 等等等等。 正要洒落,旁边清茶怯怯道:“不是,师叔,你这个饕餮和螣蛇都不对啊。” “呃,怎么?” “它们好凶。” “……”秦弈抬头想了想,忽然笑道:“你要改改么?” 清茶道:“我改了会有事么?” “试试看?不行我画过。” 清茶高兴地掏出画笔,也没怎么改,就是把凶神恶煞的凶兽饕餮改得圆了一点,凶巴巴的螣蛇翅膀往脑袋上一抱,看上去便可爱了起来,看似还是那生物,却有了点q版的味道。 夜翎:“……” 秦弈笑笑,洒落画稿。 画稿透过门框,纷纷扬扬,洒遍天下,如飘瑞雪。 建木之上冒出一只饕餮,天空之中有黑色蛇影,如惊电闪过。 北冥之海有鱼跃起,化而为鹏,遮云蔽日。 乘黄腾云而起,追光逐月。 凶水奔腾,九头蛇正在咆哮。 洪荒之万族,逐一诞生,是山海而非山海,没有方向,随机而成。 纷纷瑞雪依然在下。 门中出造化,混沌源初之篇章,一化为九,再化亿万,融于世间每一处角落,佛道各家之基石,仙道修行之万法,尽出门中。 门框也已经演变成了汉白玉般的材质,形成一个巨大的石拱门,立于世界最高的山巅。门中出来的生灵,叩首而拜:“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秦弈等人都没有声音。说真的,很震撼,即使出自自己手中,还是很震撼。毕竟不是完全由自己创造,而是依托了本就存在的画界演化,依托了流苏的空间之创,瑶光的时光演化。 这是大家一起的力量。 “要不要……”瑶光犹豫道:“我们在外域视角,或许可以多看几万年时光。” 秦弈转头看了她一眼,知道她想看什么,这种意境多沐浴一会儿,或者真有可能直证无上。 于是瑶光催动时光,大家眼睁睁看着远古人类诞生,又看着门中再也没有出现生命。 最后的生命是一对小女孩,梳着羊角辫手拉着手踏出门外,而造化之力仿佛随着她们的出现而停止,就像夺走了天地最后的灵性。 天地之所钟,造化之灵秀,时空的交会。 人族最后的近道者。 “你们为什么是女的,不是一阴一阳?”有老人奇怪地问:“这不合乾坤之道,若有祸乱,必出其中。” 两个小女孩一起鼻孔朝天:“要男人干什么?时空无垠,这乾坤都在我们脚下,谁在意什么阴阳!” 外面流苏瑶光一起抱头蹲。 早知道不看了,太特么中二了。 谁也猜得到秦弈自己注入的世界法则、万般功法,这所谓天道,无情才怪!大桃花道才是此世最强道,不用怀疑。 “那……”居云岫迟疑道:“门灵呢?” “根本不存在所谓的门灵。门灵其实就是世界意志,但此世的意志并未具现意识,不像冥河这样成了人形灵体,只不过是一种悠悠的意,结合了所有法则在其中,也就是大家常说的天心悠悠无偏倚……事实上这个天道认知是对的,只不过……”秦弈笑了一下:“连天道都是我们自己创造演变而出,我们为什么要学天?” “……” “其实我的灵魂根本没有什么特殊的来历,就只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华夏人……如果要论因果,我的穿越才是一切的起点。只不过这个起点与常规认知不同,你们知道莫比乌斯环么?” “不知道,但我知道你的意思,无非是和光光做的瑶池水循环一样,谁是始,谁是终?”流苏笑笑:“不必纠结,因为我们已经跳出了这个环。” 就像画中人,终于跳出画外看画。从处于莫比乌斯环,变成了手握这个环。 此后的事情,便开始与画无关。 这才是彼岸。 “感受到了吗?”秦弈伸出手掌,看着手心里的星空变幻:“这是无上。” 第一一六九章 无悔红尘深处 从始至终,始末彻底开朗。 熟悉的神话生物,熟悉的中文,熟悉的佛道经卷……全是秦弈亲自铺洒而下的纷扬之雪。数番感悟这种雪落之意,如同看见文字镌刻于金箔,那都是因果牵引,直引灵台。 可以说秦弈很早开始就有了这种模糊的猜想,从开始画东西记录见闻开始,内心潜意识就隐隐在等着这一刻了。 也没有什么“道果”……道果就是无上,属于沐道而生的人们在“胎光”的意识深处,对于创世根源的指引。 当初罗睺想吞噬世界本源而证无上,本质和这相似,其实都是想要体验这个世界从无到有的因果过程,把创世纪的体验“吃下去”。 而此刻大家都体验了这个过程,不是“吃下去吸收”,而是亲自这么操作过一回。 于是无上之意便入心田,那便是道。 此刻或许不算真无上,比如能量此时未达,应该还需要一个漫长的闭关消化期。但在意上,这绝对是超过了罗睺此刻号称的半步,因为罗睺肯定没到这个级别。 当某日彻底消化,那或许就可以不借助画界,凭空创世了。 当一个人的修行到了凭空创世的层面,那便是造物主,自然就是“没法更高了”,是为无上。 最多也就是创世的大小体量区别,同境界内的小等级差异而已了。 不仅是秦弈,所有人都有所得益。提供时间催化与空间扩张分割的流苏瑶光同样陷入了无上之意里,提供了画卷基础的居云岫直接入定。 连清茶都有所得,浑浑噩噩地正在斗鸡眼,好像正在大境界突破。 其余观摩始末者,尽数陷入感悟之中,一时半会集体鸦雀无声。 倒是得益最大的秦弈自己清醒得最快。 因为他始终有数,几乎就是做好了准备来的。 看看大家几乎都在沉浸中,秦弈想了一想,没去打扰,虚空划线设了一个阵法给大家做防护,身形一闪不见。 ………… 罗睺重新阴阳合一,正在疗伤。 既然到了十八万年前,其实对他也有好处,至少可以离开曦月的太阴领域,让他的阴阳可以重新融合。只要伤势复原,弥补了元神缺失的破绽,到时候再战也不会被曦月的太阴领域影响到了。 而且十八万年前,还有另外一些万界投影可以回收,借此弥补伤势。 所以他躲得远远的,试图先恢复了再说。 理论上回到这时空,似乎对他才是更有利……怎么想也不觉得秦弈一伙人能在这里短期内得到什么突破,有意义吗? “这伙人确实厉害……”罗睺感受着体内的伤势复苏,心中也有些天助我也的感觉:“可把我也拉到这个时空,自以为能保住他们的世界……那便是他们最大的错误了。” “你们等着……”他依然在笑:“你们面对的我,从来不是全盛……不出旬日,你们就会知道自己是多么愚蠢。” 虚空之中忽然传来缥缈的声音,不知何来,不知所往:“你这充斥宇宙的恨意,哪怕笑容都无法遮蔽……” 罗睺神色大变:“秦……弈?” “所以说,无论什么修行,哪怕太清无上;无论什么生命,哪怕是神是魔……都能有恨。”秦弈慢慢在虚空之中浮现,仿佛神之降临:“既能有恨,那便有情。我自修行起一直困惑一个问题,为什么人们对修仙可以有恨习以为常,却始终否认应该有情?这种双标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罗睺神色有些怪异:“你是在和我论道?” “此非论道,不过是我自己的回顾与吐槽。”秦弈的身形凝实起来:“我很幸运,出山便在红尘,而从来未曾离去。没有变成一个无情无欲的石头,没了人性,妄称天心;也没有变成一个有恨无情的怪物,名为仙道,实为魔神。” 明明说着不着调的话,好像聊天也像吐槽,可罗睺心中还是不由自主地诞生了恐惧之感。 他觉得眼前之人,像宇宙一样浩瀚,一样缥缈,一样难测……他竟然感受到了一种无可与抗的威压,仿佛在对方面前如同尘埃一样渺小。 如果是太清是身合一界天道,这秦弈身合的竟似宇宙? “无……上?”罗睺浑身都在发抖:“这怎么可能,这才多久?” “时间在我这里一直是件很奇怪的事情……当然我没有向你解释的必要。”秦弈和蔼地笑笑:“我是来杀你的。” “你先去死!”无尽的恐惧竟让罗睺发疯一样地主动轰出了一拳。 出手就是绝杀,几乎倾尽了他所有力量,拳劲所过之处,虚空崩裂,天体化为乌有,如同一条黑洞形成的通道,吞噬虚空之龙。 便是一个位面在前,也要被这一拳轰碎。 但秦弈只是轻轻伸手,这恐怖的拳劲竟然变成了一个小小的黑洞,被他抓在掌中老老实实。 掌中世界的神通,已经超越了罗睺能量的极限。 罗睺简直无法相信:“怎么可能……你也不是真正的无上,为什么能差距这么大?” “这东西……懂了之后去打不懂的,看起来就会比较简单。”秦弈笑了一下:“好歹我不是被人越级打的那种……” 罗睺没有心思听他贫,身形忽然消失,已经展开了空间迁跃的遁法。 但他发现遁不走了。 刚才自己轰出去的黑洞反哺而回,回馈自身,将他包在里面,吞噬其中。暗能量化为焚炎,熊熊燃烧。 完全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火焰吞吐之间,似有无穷无尽的元神在挣扎,在咆哮,想要脱离主体,化为万界之影。 他还在挣扎,试图降临其他位界,逃离此地。 “万界之鱼,你降临不过去的,想用这种办法逃逸还是算了吧。”秦弈微微一笑,伸手轻按。 火光周围好像出现了一个八棱晶体状的隔离墙,万千命运之线被尽数隔断,诸天万界不再与此有任何关联。 因果,命运,全部独立,只是眼前的罗睺。 “不!”烈火之中,罗睺正在嘶吼:“我是不死不灭之神,你磨灭不了我!” “从不存在什么不死不灭,不过是你在给自己壮胆罢了……当足够的力量降临,没有什么是不可磨灭的。” 秦弈伸手虚握。 八棱晶体寸寸紧压,火焰之中,罗睺魔躯开始化为飞灰。 万千元神哀嚎狂啸,却始终突不破那堵叹息之墙,在虚空烈焰里一点一点被消磨,一点一点地泯灭不见。 成为了宇宙之中最纯粹的能量,散尽虚空。 困扰了整个世界几万年的天外之敌,覆灭于反掌,比想象中的还要简单。 一步跨过去了,就是跨过去了,和所谓“半步”真的有很大区别。 身后忽然影影绰绰出现一群妹子,个个摩拳擦掌:“我们突破了,来……呃?” 流苏捋着袖子,表情呆滞:“打完啦?” “打完啦。”秦弈转身揉揉她的脸蛋,如同撸球:“真以为我吃你们软饭啊,乖乖的做我的好翅膀就行啦。” “我看他好像飘了,父神了不起啊,谁还不是个母神来着?”流苏转头道:“姐妹们,揍他!” 秦弈帅不过三秒,迅速抱头蹲防:“等等,等等,有事回家说……啊啊啊……” 一群“翅膀”扑了过来,把他围得看都看不见,只剩声音飘荡在宇宙:“不要摸那里……” 第一一七零章 苍生从此相定(大结局) 对于如今的境界,只要世界存在,要穿回离开之时的节点,已经太过轻松。 玉真人还在和幽冥悲愿大眼瞪小眼的时候,战舰已经无声无息地到了天宫。 灭除罗睺,不算一切的终局。 灭了一个罗睺,天知道还有没有其他宇宙生物前来入侵? 流苏瑶光曾经争议的三界之序才是关键。 此前创世,只能算草创,大家根本不是无上,也定义不了太细。绝大部分都只是秦弈提供了“意”,由画界自身的乾坤演化,被岁月催熟而已。 说他是父神其实挺勉强的,算一半吧。居云岫说不定都比他更接近创世神的意义…… 总之天地人三界的秩序,并没有规定下来,这本来是此界生灵自己“争霸”之后,由三界之主去制定的秩序规则。 那才叫三界一统,位界之固非同小可,不会再有谁能入侵,而内部自己却能随时出去。 那时候才叫彻底尘埃落定。 看着眼巴巴的流苏和瑶光,秦弈做了一个和稀泥的举动。 灵气并未还给下界,但不是为了自己取用,另有意义。而众妙之门悬于天界,万般妙法再不晦涩,这是关键。 “咦……”地面的徐不疑等人惊奇地抬起头来:“这道则之悟……” 天界,流苏眉开眼笑,瑶光扁着嘴不说话。 显然秦弈赞成流苏的人人如龙。这种世界,求知和求道是一体的,他并不想成为恶龙去断绝别人的求知途径与上升通道,不想垄断什么,也不害怕谁成长起来对自己不利。 连这种自信都没有,无什么上? 但话分两头,一旦人间复古洪荒,修士妖魔横行天下,凡人怎么办?全是盘中餐? 秦弈做了一个比瑶光九婴还狠的规则:“凡过腾云之境突破晖阳者,飞升天界为仙,不得滞留人间。” 言出而法随,飞升规则直接成型。 “嗖嗖嗖!”无数虹桥飞架,尽入昆仑天光,人类妖怪凡超过腾云的,全到了昆仑山。 徐不疑棋痴墨武子一大群人:“……” 霸下鹰厉等一群妖:“……” 秦弈笑眯眯道:“别那样看着我,几万年的争执,总要有个完结对不对?” 众人也没说什么,只是道:“你怎么想?” 秦弈道:“飞升不亏,上面才是灵气充沛之地,求道者上界遨游不舒服吗?而天地并不相绝,想下去一样可以下凡去玩,只要在规矩之内而已……违背守则,便犯天条。我秦弈没做过官,不知道怎么定条例,但我有老婆……” 瑶光眉开眼笑:“我来定!天条我知道该定什么,考虑过很多年了!” 众人:“……” 这是瑶光考虑过很久很久的秩序,与李无仙的人皇经验相结合,可以把上天入地的规矩定得比谁都细。 只要天帝人皇两者合起来就好了……秦弈一贯这么认为,也这么做。大家此时的修行感悟已经不需要谁去殉道成灵,直接可以把天条法则烙印在天道冥冥之中。 也要把线重设,之前的乾元飞升显然还是太高,既然腾云都飞天了那就上来吧,别在下面闹了。 人间事人间毕,想求道的自求飞升,继续修行。想人间功业的自按人间规则,仙人能施加的掣肘变少,或许也就跟刘伯温斩龙脉似的,能做的只有这些而已。 人皇只要心怀天下,又何惧仙神?人皇若乱天下,自有英雄拔剑起。 仙人想回家省亲也可以,想感悟红尘也没问题,随便下去,守天条就行。 天条订立,地府轮回,三界之序一旦建立,那便是三界如一,再无间隙。 只要他秦弈不去改,就永远不会乱。 当天下事变成了家事,其实就是这么简单。 ………… 三界既定,秦弈回到人间,打算接青君去宇宙旅行,弥补一下之前她没去的遗憾。 大离元始七年春,万物肇始。 “新任天帝”传音天下,订立三界之序后没几天,帝师兼皇夫秦弈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回归龙渊城。 第二天君王就不早朝了。 朝臣:“mmp。” 感觉把青君一个人留在此世,心中有愧的秦弈一回来就去陪青君,当然也不会有谁反对。 大家都有了无上感悟,青君太亏了…… 唯有瑶光大摇大摆地以李无仙主导意志,然后一溜烟钻进了师父和姑姑互诉衷肠的寝宫里。 里面鸡飞狗跳了一阵,最终还是来都来了,直到天亮都没出去。 远处某殿,流苏一群人看着一个全新的妹子目瞪口呆。 一个小麦肤色的黑妹子穿着水手裙,拎着一个雪白皮肤的兔耳妹子左右坐在一边,很得意地告诉大家:“本狗……不对,本饕餮掌控神性,已经可以让这只死兔子不说谎了,她上一句话就是真话。” 流苏问:“哪句?” 兔耳妹子怯怯道:“陛下当有子嗣。” 寂静。 盯。 兔耳妹子满头大汗地后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砰”地一声,殿顶出现两个大洞,黑白两个妹子变成了狗子和兔子,被一群人丢上了天际。 狗子惨叫:“为什么丢我们?” “老老实实做宠物,别动不动变成女人,不然还揍你!” 流苏冲天喊了一句,转头看着一群姐妹呆若木鸡的表情,翻了个白眼:“都什么表情,说得你们真的有多想似的。真正最想的人是青君,岂不是得其所愿?” 众人怔了怔,也都笑了起来:“也是。该算是一个完美的圆。” 皇帝寝宫内,看着左右肩窝两张极其相近的容颜,秦弈心中也不知道是什么感觉,除去这种共侍的感受外,还有很奇妙的因缘感。 在棒棒只是“随身老爷爷”的时候,青君是他的初恋,第一个女人。 而无仙是瑶光,是此世最终之战前必须搞定的最后一个女人。 如今这两张相似的容颜面带红霞地一起靠在肩窝,似乎也成为了一个微妙的圆。 一度对于无仙的身份是有纠结的,如今想来,若没有无仙之情,这三界之事根本就没这么容易摆平,至少没这么容易当成自家家事来摆平。 都是天命。 “李无仙,你还舍得回来……”姑侄俩已经起身,李青君一边穿衣,一边懒洋洋地对侄女道:“不要忘记你才是人皇,不要不负责任,你的雄心壮志哪去了?” 李无仙也懒懒穿衣:“没忘没忘,可我同时是天帝,我们还要维护天条,至少要观测一段时间的运行查缺补漏,才能撒手让天道自转的……” “装什么装,真当我不知道你们能另外做个躯体分离?我说你是不是觉醒了什么奇怪的癖好啊?” “没有没有,其实现在光光都快无上了,她能直接分身,把我分出来,都不需要重造身躯。” “……也就是说你还真不舍得和她分成两个人啦,还在保留合一的基础,还说不是觉醒了奇怪的癖好?” 李无仙搂着姑姑的肩膀,附耳低言:“主要是这有一点小小的优势,能让师父兴致更高昂一点,姑姑你没想过这个的吗?” 李青君怦然心动,小声回应:“你这么聪明,给我也出出主意?” “主意不是现成的吗,你我长得这么像,你看他昨晚……” 李青君:“呕……” “别纠结这个啦姑姑,这都什么时候了……” “不是。”李青君脸色有些白:“我、我真有点想吐……” 一直装着听不见她们说话的秦弈怔了一怔,忽然一蹦而起,狂喜地抱着李青君:“你、你再说一遍?” 李无仙目瞪口呆地盯着姑姑的肚子看了半晌,败犬般垂下了脑袋:“输了。” 修行到了李青君的程度,怎么可能犯病想吐? 除了有喜,再也没有别的理由。 李青君自己也反应过来,脸上瞬间变得羞喜。 真的心想事成,要好好奖励兔子之前送上的那个什么丹药来着……嗯,把兔子赏给秦弈玩吧! “那……”李无仙有些小妒忌,也有些羡慕,还有些吁了口气的放松:“等姑姑的宝宝出生,无论男女,那都是太子。从此大离国本也定了,我会好好治理国家,等孩子长大再传位给他,我便卸下负担,与师父姑姑一起遨游星河。” 此时的东海。 蓬莱剑阁诸人正回归剑阁,按天条规矩交待后事,收拾行囊,准备搬到天界建立一个天界剑阁。 李断玄身无长物,没整理什么,却心中忽然有感,似有缘法起于天涯。 他心中微动,直奔天涯岛。 岛上有渔民正在捕鱼,李断玄的目光落在一个小孩身上,小孩举着一根木棍正在学将军策马冲杀的模样,“呼啦啦呼啦啦!” 李断玄觉得这孩子似乎与自己有什么关系,认真查验,亦有剑骨。他想了想,觉得收的唯一女徒弟被人拐跑了,说不定这是上天指引的新传承? 一念及此,便按下云头问那孩子:“小娃娃,可愿随我修行?” 见他御剑而来的样子,渔民们都很艳羡。经历多次“天帝传音”,大家也都知道世上是有仙缘的,想不到仙缘竟然落到这孩子身上,也没看出他有什么稀奇啊…… 人们都羡慕炸了。 却听那孩子道:“老爷爷教我剑术吗?” 李断玄奇道:“你为何问的剑术,不问仙术?” 那孩子道:“我对修仙没有兴趣啊,听说修仙孤苦,远避仙山不见世人,那有什么意思?愿老爷爷教我剑术,我要辅佐君王,建功立业,安我大离天下!” 李断玄怔怔地看着他,忽然笑了起来,继而越笑越大声,海天相闻。 秦弈一家子此刻正围着李青君打转,忽地似有所感,都转头南望。 李青君喃喃道:“是他么?” “也许……”秦弈沉默片刻,也笑了起来:“我是没脸见他啦……我们的故事,从这里缘起,在此时终结,挺好的……” “以后的人间,将是他们的故事。” 【全书完】 后记 终于又到了后记环节了。 每到这时候,总是感觉一阵虚脱,有很多话想说却又感觉没力气说的样子,以往的后记都不长,千来字吧。 这本尤其累,因为写得最长…… 就像跑个马拉松,前半途总是简单些,越到后半程就越累,每多一米都累,而这本多了百万字……我真佩服那些能写几百上千万的猛男,太厉害了。 我是实在不行,只想休息。 话说这书确实是我成绩最好的一本……口碑上有人说不如春秋,也有人说比春秋又进步了,反正各有口味,这个无需争执,不过对我自己而言是不怎么满意的。 不是写得有没有问题,主要是,并非我原先想写的故事。 其实这本书不能算是真正意义的升级流,它其实是游记。 这两个字一出,不知道会不会有很多人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之前很多人说看不出主线,确实主线是不太明显的,因为主线是探索世界。神州,幽冥,大荒,东海,北冥,天界。每到一个地方,我都会去描述当地风情,构架一个立体的世界出来,然后最终形成秦弈的收获,千丝万缕的线条揉合成最后的创世,这是真正的主线。 为棒棒塑造身体收集材料,只是一条明面上的故事线。 不是升级也不是打怪,所以战斗不多,并且都不怎么去渲染,因为想写的东西不在那。 虽是游记,也要有故事才能成为一本。原定的故事是什么呢……其实本意上,秦弈只是作为一个见证的线索,去旁观每个地方每个人的故事。 原计划有很多类似李青麟的独立配角故事,比如电老鼠、京泽、古松居士与叶别情、玉真人的痴、悲愿与鹤悼的善恶和宏愿、天机子的谋……都是想要扩展去写成独立故事的。 比如说最后玉真人这个,如果多加笔墨铺垫,写一点他和他妻子的故事,最终再来一些回忆杀,烘托一下,那种意境情感肯定比现在强烈。 但大家不爱看啊,大概率在铺垫过程之中骂我水配角戏的会铺天盖地。 第一卷的试验田告诉我,不能这么写。 众所周知,第一卷风格与后来有很大不同,原因也说过了,因为第一卷不仅挨骂而且成绩不好——甚至到了现在,每次起点给推荐,推荐效果在同期都算垫底,就是因为初期劝退严重。 很信任我的老读者都有一堆看不下去的,别提新读者了,入坑留存率是很低的。 因为慢热,且不是爽文感觉。在阅读期待上是完全偏差的。 当时有不少人觉得主角光彩被李青麟压过了,期待的阅读目标居然是看主角什么时候打脸李青麟…… 这种阅读期待让我无言以对,完全就没对上频道,那所得的观感可想而知…… 除此之外还有不少点,青君初期的鲁莽、明河初期的牛逼哄哄让人不爽、程程初期的“绿茶”感,以及“狗血”“纠结”诸如此类,劝退杠杠的,根本等不到人物的蜕变或反转,就判定为“剧毒”了。 直到一场离火,大家发现这卷的整体意义其实只不过是讲故事,不是打脸爽,也不是狗血虐,只是单纯的讲这么一个故事,前文一切都只是在铺垫,于是回味之下觉得有点味道……这时候整卷口碑拉回,但已经来不及了,走了的人回不来了,他们看不到这里。 这是长线铺垫写法与如今的网文追更阅读期待格格不入的局面,至少我的“神格”不足以支撑人们的耐心,恐怕要到乌贼烽火的层面才可以,我确实还差得多。 所以只能开始调整写法。 大纲故事整体没有变动,但表达写法变了,其实也就是笔墨侧重的问题。就像第一卷侧重在李青麟身上的体现,全部缩减,聚焦给了秦弈本人和他的女人们。本该“压”的地方,也不去压了,没波折就没波折吧,毕竟辛苦写东西不是为了找骂的。 小城淫寺遇京泽,是最后的风格过渡点,直到初见师姐时,还延续了部分意境。 其后的剧情没变,侧重的方向变了。基调也从稍微有些沉重思考,变成了谐趣居多。 有人说看得腻味啊,配角没味,感情戏过多啊,玩梗过重啊,更喜欢前期啊,等等,但事实证明,其实大多数人想看的就是这,因为成绩确确实实在转变笔墨之后提高了,翻倍往上走。 事实上……只要不写男女主感情戏的剧情部分,注意是任何剧情部分,一定会出现第一卷一样的没耐心,有的甚至下一章解释都等不到就开始批了。稍微有点挫折甚至都不需要挫折、只要反派得利,一群憋屈党就出现了。 更有甚者,走主线解密居然都有大量读者嫌水,我也是挺服气的。 可一旦写男女戏,基本啥事都没,大家都乐呵呵。 大家喜欢的是什么,不言而喻。 既然不想看配角故事,那就不写配角故事了,很简单。 也许有人说了,会说话的终究是小部分,不能被他们影响……可我能够不理会评论,却不能不理会数据。 男女主戏份订阅数据,超过其他任何剧情订阅数据一大截,跳订的诸位还不如骂的呢,能在当天章说里骂的好歹没跳订对吧。 玩梗有人说过重,然而每一章的热闹都来源于此。 这是大家的选择。 或许也是章说出现之后的必然演变。如今起点榜单上,沙雕风玩梗风已经开始占据越来越大的比重,就是这个原因。 最后也就成了现在的《问道红尘》。 说我迎合读者,我确实迎合读者,因为我要吃饭啊…… 觉得失望离开的,只能说句抱歉,虽然离开的也看不见后记了…… 当然,现有的写法风格也不是不好,事实是受众更广、更多人都喜欢,许多人看得姨母笑,乐呵呵的,我也乐呵呵的,挺好。转换了风格,本来就是为了这个,轻松一乐就行了。 剧情也还是大纲原定剧情走向,整体构架完成度还是挺高的,一个又一个的圆,一个又一个的伏笔填坑,个人算是满意,对于一本日更网文,能做到这样我已经挺有成就感的了。 只不过终究不是初心了,有些遗憾。 最终也就留下了一卷,证明姬叉不是只会写感情戏和妹子的,算是“来过”。 这些话也就是总结一下此书写作历程,没啥实质意义,更不是怪谁,现在的问道红尘一样很好。 反正网文终究是以大众喜好为主,等我啥时候不需要考虑吃饭问题了,再慢慢写自己想要的故事吧。 ———— 第二个想说的,算是对现在后宫文的呼吁吧,希望大家对已经很艰难的后宫文多点宽容。 极端负防脑补党这种的,我已经不太想说了,说了这么久都累了。希望这些兄弟们知道,自己的捅刀对作者的伤害真的比卫道士举报党的伤害还重。因为作者知道那些人会骂什么,却不知道自己写的哪一句就被脑补喷了。 我没办法耗费三五倍的脑力,每写一句都要考虑这个坐骑是不是会被喷,那两只球蹲一起会不会惹起谁的不适,写个囚牛绕琴的神话还原是不是天雷…… 至于吗? 真的没有这样的脑力应付这些正常人根本不需要考虑的事情,这样让人根本没法下笔,简直无所适从,写个毛。 这个不想多说,说点正常的。 以前我接受访谈的时候说过,后宫党对作品要求不高的,只要妹子写得好,其他很多都能被原谅。 现在有点不觉得了。 如前面说的,随便什么剧情,合理党逻辑党憋屈党一茬一茬,一点都没比单女无女作品要求低。 对剧情要求没低哪去,对人物要求却是他们的几百倍。 我很少在无女主文里看到人物刻画要求,但后宫文……女主刻画就不提了,还常常要求配角刻画,配角刻画你又不看,又要求……反正就是什么都往高标准走,也不管这只是个日更网文,不是名著。 有些要求,实在是连名著都达不到的标准。 比如女主不能有花瓶,有一个都要被批评。我寻思金庸都有花瓶曾柔,也没人要求所有人物都浓墨重彩,到了后宫网文不但要求女角色出彩,连电老鼠只是工具人都有人不满意,说只会写女人,刻画人物不够……这种要求到底怎么来的实在想不明白。 莫非女主不算人物?别人无女主文刻画几个男配角就是群像牛逼,我们刻画十几个女角,没笔墨给男配角,就等于没刻画人物? 还有要求女主后期不能泯然众人、不能神隐。我寻思连水浒传前期浓墨重彩的史进武松后期也没啥表现,怎么到了区区一本后宫网文居然要求前期人物到了后期一样精彩? 人物桥段就那么多,不管是男是女,精彩段落完了自然就不会一直出彩下去,这不是常识吗?能不神隐时不时分配一点戏份就是尽力了好吗? 我们真的只是在写日更几千字的网文,不是在写超越名著的东西,也不可能有那种水平。 能别提一些超越人类极限的要求么? 后宫文这么难走的现在,不但不见宽容,反而越发苛刻,我真是觉得很奇怪的。 算是呼吁一下吧,宽容点平和点吧…… 嗯……也没啥意义,我的呼吁也没谁听的。有人说我是后宫扛旗的,我都忙不迭的赶紧把这旗卸了,真的担不起,被举报的时候如同靶子一样耀眼,高要求的时候拿着放大镜,成绩却比别人闷声吃饭低几倍。 泥潭有哥们说卖报的现在要扛旗,赶紧接过去,拜谢拜谢,好人,我的笔力真的不行,还是让有笔力的卖报承担这份沉甸甸的荣誉吧。 想不到这回的后记比正文章节的字数还多……属实憋太久了……咳,负能量太重,也不太好。 还是真心感谢大部分兄弟还在支持力顶,不然我早挂了。 现在我先休息休息吧…… 以前兼职的时候,一休息就是半年,现在全职要吃饭不能这么任性了……这次大约会休息两三个月(含新书构架时间),下本书最早在九月,最迟在十月中,十月的可能性更大些。 还信任我的兄弟们……不见不散。 统一回复几个问题哈 写后记的时候一口气想倾诉太多,结果搞得不少读者关注的问题没说明,补一章说下。 一,下本还是后宫,但有可能消减人数,也不会减少太多的,还是会在一个大家基本喜欢的范围内。就不用一直私聊我问了,昨天都被问无语了,起码上百条问这个的,这么信不过我嘛。 二,虽然是后宫,但前期会有较长暧昧炒股期,环境摆在这里大家应该有数,减少被小人盯着搞的几率……另外小声说句,下本有新读者在炒股的话,大家不要一下子就跟别人透底“姬叉肯定是后宫”,那其实是替我赶人呢,起码先忽悠点新读者进来以后再说。 (咳,这段想划掉,但还是嗯,你们懂的,相信大家都是专业演技。开下本书的时候这个单章会删掉。) 三,精校txt的问题,这本不想做。因为以前自己做精校,改天就被人挂论坛卖币去了。虽然这事情难以避免,可自己亲手做自己的盗版这种感觉让人很别扭,活脱脱像个傻逼似的,真不想做了。 这几天我会把起点上被删的段落尽量往回补,只要不被举报狗盯着,其实很多内容是根本不会被删的,大家尽量可以在起点看,有沙雕网友的章说不香吗? 四,番外会写,但没法发这里,例如投票最高的羽飞绫,大家都知道一旦发这里要出事。(话说真就这个投票最高我是没想到的,还以为清茶有一争之力,结果……) 反正是只能发在公号的,不过号宣传一次被删一次,也没办法,现在还一堆读者不知道,实在蛋疼……反正就叫“姬叉”,看见的速度关注,说不定一会又被删了…… 五,下本大概率还是起点,一个合约所限,另一个我真承受不起跳来跳去的人气损失了…… 六,下本写什么,这时候是真的没想好,不用一直问的,其实我觉得一直问这个意义不大啊,挠头。 就这样吧,番外见。 《仙子请自重》统一回复几个问题哈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新书发布,请多多支持哈 《这是我的星球》,书号1024051587,新背景,老味道~ 《仙子请自重》新书发布,请多多支持哈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