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书之撩汉攻略》 第1章 对于严柏宗来说,祁良秦就像是隔壁邻家在温室里养的一株罂粟花,有一日天暖,邻居掀开塑料膜的一角透气,被他无意间瞧见,这朵温室里刚刚绽放的罂粟花,有着野罂粟一样艳的花瓣,却有着娇嫩的蕊。 他不敢吃,因为不属于他,但它又一直在他跟前摇摆荡漾,挥洒着它艳丽而娇怯的红。 他选择不看,罂粟的香气却挡不住。气体通过呼吸道吸入,再由神经反射到他的大脑。罂粟花的香气本身并没有坏处,可是吸入太多,会使神经麻痹,大脑皮层出现不可控制的愉悦快感,叫他上瘾。 祁良秦有毒。 祁良秦很爱严柏宗,或者说是痴迷,像是吸毒者对鸦片的近乎贪婪的迷恋,像是沙漠中的人颤抖着张着嘴在饥渴地等待一滴水。好像他的余生都靠这一滴水这一口烟,才能活。 严柏宗满足了他对男人的一切幻想,他的大长腿,结实的臀,修长的腰身,宽阔挺拔的背,甚至于他攒动的喉咙,修长挺直的背影,笑起来眼角细浅的纹路,甚至他弹烟的动作,手指头粗糙的温度,和身上独有的让他闻见就难以自己的味道。他想被他夜以继日地享用,血肉都送给他吃,他想到他心都是满的,要溢出来,想大哭,想大笑,想颤抖和尖叫。 他眼含热泪,躲在暗夜春光里,他身体中了毒,心里生了魔,他得了污秽又纯粹的病,得要一味污秽又纯粹的药来医。 良禽择木而栖。这棵松柏笔直入云天,或可给你一个最好的窝。而世上春风十里的美景,一路繁花的欣喜,百媚千娇,千宠万爱,都不抵你一句: “祁良秦,我爱你。” ------------------------------ 祁梁从永辉超市出来的时候,拎着沉沉两大购物袋东西。他一边走走停停,一边后悔自己这一次又没管住自己的手,买了太多本来都没有打算买的东西。 他实在拎不动了,就把东西放地上,在那里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夜色里这条步行街上依然热闹,餐馆里坐满了人,觥筹交错,灯色迷离,还有烤羊肉的烟火气熏着他。他掏出裤兜里的购物清单,这是在进超市之前写的:番茄、黄瓜、白菜,豆角,还有一瓶沐浴露,只买这些!!!! 四个惊叹号。 他低头看了看两大袋子东西,泄气地将纸条搓了搓扔到了地上,然后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样,赶紧又弯腰捡了起来,窘迫地偷偷看了看周围的人,又攥进了手心里。 他发现压根没人看他。理发店门口放着他很爱的一首歌,高亢嘹亮的声音唱说:我期待拥有一颗透明的心灵,和会流泪的眼睛。 他现在什么都不期待,就期待有个好男人帮他拎东西,等到了家,他炖汤给他喝。 回到公寓,已经浑身是汗了。南京的夏天特别热。他把东西都放进冰箱,然后就看见了自己买的猪脚。 他很不爱吃猪脚,之所以买,是因为超市的阿姨笑着对他说:“小伙子,买点猪脚炖汤喝,美白养颜!” 他一下子就受不了了,他都这个年纪,居然还有人喊他小伙子,他简直心花怒放,于是就买了一斤。 虽然是多余买的,可是如果真能美容养颜,肯定是很好的。他也得保养保养,才有男人肯爱他。 于是他把猪脚炖上,自己瘫坐在椅子上,继续看他的小说,他最近很痴迷的小说,《男版潘金莲》。 《男版潘金莲》是本很不正经的书,作者叫黄陵笑笑生。 这本书的男主角名叫祁良秦,就像潘金莲一开始也是个可怜人一样,祁良秦也不是天生就是个妖艳贱货,他出身贫苦人家,爸爸去世的早,妈妈只是个小摊贩。但是祁良秦心气儿高,长的俊俏,一来二去,就和严家的二公子严松伟勾搭上了。 严家是豪门世家,家大业大。他严重怀疑这作者是看泰国言情剧看多了,这严家堪称大地主和现代豪门的结合体,农场马场小岛地位和名望一应俱全,可以说是豪门中的豪门。而严家有两个儿子,按照一般长子端庄稳重次子纨绔子弟的常见设定,祁良秦勾搭上了老二。 可祁良秦偏偏天生性淫,做着男妻还不甘心,还不守妇道,竟然要勾搭他的大伯哥,为此竟然毒死了自己的丈夫。 这还了得,最后自然惨死在大伯哥手里,成了现代版的潘金莲。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这么狗血的故事,祁梁却很爱看。原因无他,只因为他是个老处男。这空虚寂寞冷到了一定年纪,就和大妈的口味接近了,他一边炖着猪脚,一边看的春心荡漾。这文里的受淫的实在带感,勾引大伯哥那一段,他看了不下十遍,依然津津有味面红耳赤。 作为*界的良心作家,黄陵笑笑生塑造的这大伯哥可是日天日地的大猛攻。他才高八斗男神范,器大活好非人类。祁梁严重怀疑这位黄陵笑笑生不是女作者,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依照他的经验看,男作者写的*文和女作者写的还是不一样的,这个黄陵笑笑生太懂什么攻最让人欲罢不能! 严柏宗人如其名,无论是严字还是柏字还是宗字,都是方正严谨。他有着冷峻外表,还是钻石王老五,最主要他这么帅这么有钱有才华,却洁身自好严于律己,堪称老干部一般的禁欲派人士。什么样的男人最勾人。不是那些狂拽酷炫吊炸天的流氓攻,也不是温柔贴心的忠犬攻,而是看起来超级禁欲但是一看就知道有本事让你死去活来的大长腿! 严柏宗身为严家老大,从小便是优等生,德智体全面发展,学霸头脑军人体魄。他为人非常高冷,这种闷骚禁欲冰山攻,简直是祁梁的心头好。这世上太多的禁欲攻,但都是从头到脚绅士范,殊不知那不是禁欲,那只是高冷,真正的禁欲,是明明内里热情如火烧透了五脏六腑,却还能压抑住,一脸平静地看着你,巍峨高洁如雪山。 祁梁看这文看的入迷,简直心都揪成一团,就盼着这祁良秦和严柏宗成就好事。要知道这文标注总共一百章,但写了八十章都是讲祁良秦怎么在勾引对方,作者极尽香艳之能事,不低俗,也没有过分的举止行为,甚至可以说是得体的,克制的,可作者写的每一个眼神,每一个不经意的触碰,弟媳妇和大伯哥的那些事,撩的人心痒难耐,一簇火一簇火地往上添,眼瞅着就差最后来个天雷勾动地火。 祁良秦各种暧昧勾引却都不奏效,于是借口有话要跟严柏宗说,引他到房里来,自己则脱光了衣服躲在门后,等严柏宗进来的时候,他一把抱住了严柏宗,就往他身上蹭,要来霸王硬上弓。 然后…… 然后作者居然在这里弃坑了,只留下一句话:“和潘金莲结局无异。” 祁梁一口老血差点没喷出来,天快亮了才睡过去,炖的猪脚都没喝,心里还想,这挨千刀的作者,怎么可以这样伤害读者的少女心,要是他写,不大战三百回合岂能罢休。 不过仔细想一想,这祁良秦也实在风流成性,花心狠毒,他也不爱这种人物。他觉得这爱情啊,就该是不认定则以,一旦认定了,一生一世跟着走,不回头。 ------------------ 祁梁睡的很浅,模模糊糊中觉得自己好像遇到了梦魇,整个人都在往下沉,他想挣脱,可是却使不上力气,整个人直往下坠去。 祁梁猛地睁开眼睛,从床上坐了起来。 天色已经大亮,却不是他的房间。他左右看了看,结果看到床头墙上的结婚照,里头两个男人。看看床单床罩,都是大红色,绣着鸳鸯。 这倒是有些熟悉,《男版潘金莲》里,那祁良秦可不就爱这种色。 难道…… 祁梁就是在这种懵逼的状态下,发现自己穿到了书里面。他花了好长时间来接受这件事,有时候分不清是做梦还是真实,他病了一场,床上躺了好几天,昏昏沉沉当中,愈发分不清楚。 和所有快穿、穿书以及穿越、重生文里的情形一样,他经历了不可置信,怀疑,忐忑,迷茫等诸多心理活动,逐渐意识到自己到了另外一个世界里,他穿成了祁良秦。 ------ 祁梁穿书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拿出纸和笔,给自己做一番人生规划。 首先,保命。 这自然是最重要的,好死不如赖活着,何况他死那么惨。 要想保命,就不能再做荡夫,名节上要注意。祁良秦嫁入豪门走上人生巅峰,却突然急转直下际遇悲惨最重要的原因就是他失去了口碑,成为了大家心目中的潘金莲,自然没人信任他爱他。这是他一切人生悲剧的根源。 祁梁打算走小龙女路线。 高冷仙气受。 他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真是越看越心花怒放。不愧是男版潘金莲,长的实在太好看,唇红齿白,比那些小鲜肉明星都要俊秀几分,尤其是眼角眉梢,果然隐隐透着骚气。他用一种看待潘金莲的眼光看待这个身体,才看到了这点隐藏的骚气,因为他知道祁良秦这个人内里隐藏的爱欲,但事实上他不得不承认,眼前的这张脸,跟他想的还是有些不一样。 他脑补的祁良秦其实应该更成熟一点,艳丽一点,但是眼前这个显然是清新版本的潘金莲,纤长的脖子,细长的眉眼,浑身都透着春天嫩芽刚抽出来一般的气息,有一股生长的劲,但是又收着,紧着,吐出来是嫩绿的芽。 他祁梁如果是这个模样,这样年轻新鲜,何至于会没人要。 想到这里,他就脱下睡衣,光溜溜地照了照镜子。 腰细臀圆极品受! 果然只有在小说中,才有如此极品的男人,看得他都忍不住摸了两把。这皮肤光滑,翘臀一拍三晃,极品,极品。 他忍不住撅着臀啪啪啪又拍了几巴掌,看着白滑滑的臀肉荡漾,然后他就听见了脚步声,吓得他赶紧回头一看。 鼻梁高挺,面容冷峻,身高体长,气度高冷,所有描写大强攻的好词都用上也不过分。不用猜,这样的人间极品,不是严柏宗,还能是谁! 严柏宗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只有喉咙上下攒动了一下,流露出他的震惊。祁梁觉得自己要说些什么,可还没开口就意识到自己如今还光着身体,手还抓着屁股。严柏宗张了张嘴,却到底什么都没说,转身走了出去,顺带关上了门。 只留下石化的祁梁,光溜溜地站在镜子前。他半天才反应过来,赶紧跳上床手忙脚乱地穿上衣服,看镜子衣衫凌乱的自己,活脱脱带了一整个江河的春潮。 完了,他心里想,看来他是摆脱不了潘金莲这个人设了。 第2章 外头传来了说话声,他赶紧贴到门后听,就听见严柏宗咳了一声问:“春姨,老二房间里那人是谁?” “就是那个……”春姨显然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他:“祁先生,松伟的那个……” “哦。我看里头亮着灯,还以为老二回来了。” 春姨显然要细心一些,或许是怕他听到,声音压低了很多。他只听到严柏宗嗯了几声,外头便没有声音了。他偷偷推开门,透过门缝朝外看,客厅里已经没有人。 他吁了一口气,回到了床上坐着,却看到窗外的光亮了许多。他扭头看去,就看见对面房间的灯亮了起来。 祁梁对严柏宗的第一次偷窥,并非源于任何龌龊的*,他只是单纯地新奇。小说里描绘说,严家家大业大,住的是一个h型的超大别墅,客厅在中间那一横上,那是公共区域,两边就是四片居室。但是有意思的是,祁良秦住的那间房和严柏宗住的那间房正好对着,中间隔着一个小花园。 如今是春末了,天气转热,因此两边的窗户都开着,花园里春末的香气是有些*的香甜,和晚上的风一样带着温热感。不知道有多少个夜晚,祁良秦就偷偷坐在床前,如饥似渴地看着对面的房间,偷窥着严柏宗的一举一动。他也会故意拉开自家的窗帘,然后穿着骚骚的衣服在窗前走来走去。 祁梁很好奇,是不是真的可以看到。于是他抿了抿嘴,讪讪地走到窗前。 结果他一下子睁大了眼睛,他看到严柏宗在洗澡。 浴室的窗户并不大,窗帘还会时不时地飘起来遮挡住他的视线。严柏宗的肩膀宽而厚实,脊背宽阔,因为189的身高足够高,所以腰身也是他最爱的瘦长型,小说里描绘说是叫人浮想联翩的公狗腰,臀窄而挺拔,有一种绷紧了爆发力的隐忍的性感,粗壮的大腿充满了力量感,小腿很直,它们组成了两条大长腿,有细密的黑色体毛被水打湿贴在上面。如今这个人背对着他,他看不到更多,但是不用看他也知道正面是什么样子,胸腹的肌肉群蕴藏着怎样的张力,人鱼线是如何线条分明,某些物件是如何叫人心悸和颤抖。他看着严柏宗双手搓着头发,泡沫顺着他肌肉的线条流下来,充满了一种矫健结实的美。 他其实看的并没有这么清晰,只是这小说每一章他都看过许多遍,对于严柏宗的身体他陌生又熟悉,这是他第一次见到的人,可是他连他肌肉的纹理和每一根体毛似乎都很熟悉。严柏宗不是强壮和彪悍的粗犷型,他更像是一个绅士,略显冷漠和距离,身上的肌肉恰到好处,属于典型的穿衣显瘦脱衣显肉,他充满了绅士和禁欲的成熟气息,但又却能让人感受到他的力量,西装革履下透着无法掩藏的荷尔蒙气息。这个人就在他对面洗着澡,祁梁口干舌燥,满脸通红,他似乎感受到了那种迫人的气息,低下头不好意思再看,觉得万分羞耻。 他是个非常腼腆的人,一度认为自己有社交障碍。尽管他异常孤独寂寞,渴望男人关怀,但他从没有做过逾矩的事。他好像忽然意识到了自己在做什么,赶紧退回来。 可是……只是看一看,应该不违法吧。 他活了二十八年,除了自己,现实生活中还从来没有看过别人的*。大学的时候是公共浴室,他每次进去都不敢乱看,总是慌慌张张进去,迷迷糊糊出来,只知道自己看到过一群*,却记不起别人的身体长什么样子。他是出了名的有贼心没贼胆,或许他还因为性取向有着深深的自卑感,他怕被人逮到他偷看别人,把他当成洪水猛兽。 但如今他却可以偷看严柏宗。对方可是严柏宗啊,他心想,现实生活没有的极品直男,对他来说,无异于是一具行走的荷尔蒙。他忽然能理解祁良秦了。 这是小说的第一章,祁良秦和严柏宗的第一次见面。这次尴尬的初见在祁良秦的心里泛起无数涟漪。他对严柏宗一见倾心,而严柏宗甚至都没有看清楚他的脸。 如今想想看,这段故事似乎从一开始就透着那么一点伤感,秉承了老话里一贯的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的设定。 祁良秦出身不好,算是穷苦人家出来的人精。他与严家老二严松伟是契约婚姻,祁良秦与他并不算严格意义上的夫妻。严松伟本人对男人也不感兴趣,他是爱上了一个夜场女郎,但是严家老太太坚决不同意,严老二纨绔子弟,怎么气人怎么来,找了个男人来结婚,就是为了告诉严老太太,秋香都是比出来的,夜场女郎总比男人强。 严老太太气的住了院,两个人婚礼都没办,严松伟就把人带回来了。严松伟很少回家睡,只要他回来祁良秦都只能打地铺。因为不经父母之命,所以祁良秦在严家并不受待见,他只有钱,但也所幸有钱。 祁良秦很爱钱,就像他后来很爱色,他也很精明,知道如何利用自己来获得钱和色。 二十岁的*,还带着青春气息。这个时候的祁良秦,还是个雏。祁良秦是在爱上严柏宗之后,爱而不得,才渐渐疯狂起来的。 他试着揣摩这样一个人的心情,但是他揣摩不出来。祁良秦不是祁梁,他这么青春,漂亮,他有着非常纤细的腰,但是并不单薄,反而圆润光滑,充满了柔韧力,不怕被掐断,看起来比女人的腰要活。但是臀却异常挺翘,是文中所指堪称极品的“蜜桃臀”。这是祁良秦最有本钱的部位,大概没有哪个男人不爱形状优美又有手感的臀,不管是直男还是同志。祁梁本人并没有这样的身体。他的身体虽然敏感,但是普通,不像这样光滑和纤细,又充满了蛇一样的活力。 他不能和小说里写的那样,勾引不成反而赔了性命。他得对严柏宗敬而远之,毕竟按照作者的构想,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就像是武松之于潘金莲一样,严柏宗之于祁良秦,也只是个渴望而不可得的存在,他跟严柏宗,应该不会有结果。 祁梁躺在柔软的床上这样想着。严柏宗虽好,但是有毒,会要他性命。对于他来说,严柏宗只是一个激起他*的一个存在,他并不爱他,不值得为此付出生命。可是这样完美的男人,如果接触太多,恐怕很难不爱上吧。他感受到自己的蠢蠢欲动,想要把这份欲扼杀在摇篮里。就这样模模糊糊睡过去,第二日醒过来天色已亮。 他是被严松伟的电话给叫醒的,电话里这个陌生的声音对他说:“休息了一天差不多了吧,赶紧回来伺候老太太。” 按照小说剧情,下面他要去医院看望严老太太,并且饱受羞辱。 他才刚穿过来,还不想面对严家那群人,他想躲在房间里好好理一理,而且看望老太太,势必要遇见严柏宗,他还没整理好情绪,想好应付的办法,他不想去。 但是祁梁发现他的如意算盘落空了,他既然已经穿成了祁良秦,就得按照剧情走。他就莫名地开始头疼,感觉魂魄要出窍一样,比死还难受,差点昏过去。他好像意识到了自己并不能改变已有剧情,于是收拾好衣服出了门。外头天阴沉沉的,像是弥漫着一团雾气,但院子里乱花渐欲迷人眼,香气是蠢蠢欲动的。秋千被风吹动,摇摇晃晃,发出窸窣声响。他头也不疼了,心也不慌了,神清气爽,眉目清明,好像如获新生。这印证了他的猜想。他如今活在既定的轨道里,不能偏离。 但他心里忐忑,很忐忑,可能也有一点点的兴奋,因为按照剧本走,他真的还有挺长的一段路要走:他要撩严柏宗,不分白天黑夜、不知礼仪廉耻地撩。 祁良秦头一回撩严柏宗,就是在接下来的家庭聚餐上。 第3章 他的小龙女高冷仙气路线,可能要在走完所有已定剧情之后才能走了。不过这些都不要紧,凭他如今的脸蛋身材,想找一个称心如意的对象应该也不难。他对严柏宗只是生理上的迷恋,他只当这是演戏,决不让自己陷落进去。 小说里这顿饭是在医院里吃的。 严老太太病了,最近一直躺在医院里,所以远在外地的严柏宗才赶回来。严老太太的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她认为是祁良秦和严松伟两口子气的。 老太太年轻守寡,不但拉扯大了两个儿子,还近乎白手起家创下这么大的家业,这么要强的女人,老了也和普通的老太太没有什么区别。她一心想要含饴弄孙,奈何两个儿子都不叫她省心。一个结婚多年无所出,一个居然找了个“撅屁股的*”。 小说里她对祁良秦的描述,每一次都辛辣直接,叫人窘迫难当,身为女强人类型的女人,她对祁良秦的厌恶非常直截了当,用词凶狠,每次提到老二娶了祁良秦这件事,她常说的两句话就是:“你看看你都找了个什么人”,以及“不知道什么骚样子迷了他。” 祁良秦出了门才想起来自己不知道省立医院在哪里,于是一个人站在梧桐树底下用地图搜,确定了线路。 还挺远的,要换乘,他等了大概五分钟,才看到52路车过来,赶紧跳了上去。这车上意外地居然只有两三个人。 这个时间段能有这么少的乘客,真的很稀罕。他投币进去,随便挑了个座位坐下。 他很喜欢坐公交车,不喜欢乘地铁,因为坐公交车可以看到外头的风景。这个对他来说有点陌生的城市,有着非常美的景象,很像南京的街道,法国梧桐树遮天蔽日。 然后他看见公交车停了下来,前头居然是个小的客运站。 他居然坐反了方向。 他赶紧下了车,一个人臊的不行,站在太阳底下等了几分钟,赶紧又上了另一辆车。这一回总算是没坐错方向,他非常仔细地听了每一站的地名,然后在相应的地方下了车。 走800米,就到省立医院,他跟着地图走,居然迷路了,正要去问路人,严松伟的电话就打过来了:“你到了没有?” “那个……”祁良秦有些着急地说:“应该快到了,我迷路了,你等我问问路。” “到哪里了?” 祁良秦抬头看了看:“有个万达影院,我就在对面。” “看到你了。” 祁良秦愣了一下,不一会就见一辆路虎停在了他跟前。一个面色白皙头发梳的油亮的年轻男人探出头来:“还不上车,这里不能停。” 祁良秦有点摸不着头脑,他透过有些反光的玻璃看到了驾驶座上的严柏宗,这才意识到了什么。严松伟已经有些不耐烦了:“祁良秦!” 这一下确定无疑了,祁良秦赶紧跑过去打开后车门坐了进去。 叫他的这个男人是严松伟。虽然标榜是《男版潘金莲》,但是祁良秦的丈夫并不是武大郎,他虽然不如严柏宗,可也勉强算是个帅哥。 “怎么会迷路,没打车么?” “打车有点贵,我出门都是坐公交……” 严松伟很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却听严柏宗问:“家里不是有几辆车闲着?” “他不会开,”严松伟嫌弃地说了一句,好像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对了,哥,给你介绍,他就是良秦。” 祁良秦紧张地冲着严柏宗咧开嘴,谁知道严柏宗看都没看他,“嗯”了一声,说:“见过了。” 祁良秦的脸一下子就热了,有点不好意思。他看着后视镜,里头映出严柏宗的眉眼。他觉得严柏宗的眉眼都很性感,充满了禁欲的性感,好像每一根眉毛都长的合他心意。 祁良秦有个毛病,看到帅哥就会激动,还会觉得人家都在看他。他每次上街,路上遇见帅哥,他都会各种脸红心跳地低着头与人家擦肩而过,想要被对方看到,又怕被对方看,矛盾而兴奋地走过去,然后怅然若失地回头。 他的生活圈没有帅哥,人生和帅这个词最近的距离,不过是擦肩而过的路人。如今他却和帅哥坐在同一辆车里。 “见过了?”严松伟很吃惊。 “家里见的。”严柏宗说着就开动了车子。严松伟回头看祁良秦,祁良秦说:“昨天晚上打了个照面……我当时在锻炼身体……”他脸色通红地解释了一句:“蹦蹦跳跳拍拍打打什么的……” 后半句声音小,估计前面都没听清楚。严松伟也没再问,而是指着前头一个建筑跟严柏宗说话。 祁良秦坐在后面,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和呼吸。他偷偷看向后视镜,去看严柏宗的脸,完全出于好奇,想知道小说里的他究竟长什么样子。上次匆匆一瞥,他只看到个大概。夜里辗转反复的时候,这张脸却已经模糊了。 严柏宗并不是那种梳得一丝不苟的老板头,他是黑亮的短发,肤色不是黝黑,但也算不上很白,至少旁边的严松伟就比他白上几号。他有一张英俊硬朗的脸,额头饱满,眉毛浓密,眼睛深邃而威严,和所有帅哥一样,有一个直而挺的鼻子。他的嘴唇是让他显得有禁欲气息的主要部位,在车子行驶的变幻的光影里忽明忽暗,有一种冷漠的性感。他穿了一身休闲西服,里头的衬衫解开了一颗扣子,他的手指修长,搭在方向盘上。小说里祁良秦是个手控,很爱严柏宗的这一双修长迷人的手,做过许多淫迷的想象。 只是盯着这双手看了一会,他的心居然热了。祁良秦摇下车窗,扭头看向窗外。风涌进来,吹着他发热的脸颊,也吹乱了他的头发。他有些自恋地想,如今他的这副模样,头发被风吹乱的时候,是不是很好看,像他看过的电影里的主角一样。 这样的一张脸,又如此痴情,严柏宗为何不喜欢? 好像爱情本身并没有什么原由,一个人为什么喜欢你,一个人为什么就是不爱你,好像这些都是命中注定的事,就像偶像剧里的男主角为什么不爱白富美,偏偏要去爱什么都没有的灰姑娘。可能祁良秦风骚精明的个性让严柏宗不喜欢,也可能只是因为一个很简单的道理:直男有毒。 外头忽然下起雨来,但是并不大,淅淅沥沥,打在车窗上,又倏地滑下来,留下一道水痕。祁良秦关上车窗,车子也差不多到了医院。 严老太太还不到六十岁,小说里之所以这样称呼她,大概是因为作者需要营造一个豪门伦理大戏里常见的跋扈专断的封建大家长形象。她生的非常白,尽管住着院,也画着很浓的妆,只是她的头发是不太流行的卷发,看着有几分老气。 这个老太太一直拿他当空气,只顾着跟刚从国外回来的严柏宗说话。严松伟就在旁边坐着玩手机,祁良秦一个人站在窗边,傻傻地咧着嘴。 这三个人他都有些陌生,而他这个人最怕的就是和陌生人相处,他手都不知道该怎么放,刚把手插入裤兜里面,看见严老太太看过来,吓得赶紧又抽出来,老实且傻气地垂在两侧。 “这个点是不是该吃饭了,”严松伟说:“这都十一点了,我早饭没吃。” “又没吃早饭,我还指望着你结了婚有人看着,一天三顿饭按着点吃呢。”严老太太说着便不高兴地瞅了祁良秦一眼,显然是怪他这个当“媳妇”的没有做好本分。祁良秦还是傻笑,但他不知道这叫严老太太看见更生气:“叫他来干什么,来医院气我?” 严松伟讪讪地笑了笑:“我平时忙,叫他来伺候你啊,反正他在家里呆着也没事干。”严松伟说着赶紧看向祁良秦:“良秦,去,买饭去,咱们午饭在这里吃。记得上次我跟你说的荣华斋么,他们家百年老店,想吃得排队,还不外送,你赶紧去排着,正好雨停了。” “哦。”祁良秦赶紧溜了出来,松了一口气,走了两步突然想起他并不知道那个荣华斋,想要回去问严松伟,又忍住了,自己掏出手机搜了搜。 病房里严老太太喝了杯水,话都说个差不多了,气氛倒有几分尴尬。这是母亲和成了年的孩子独处的时候常有的尴尬,她看了看时间,说:“不是去买饭了么,怎么还没回来?” “那个得排队,可能人多吧。”严松伟说着打了个电话过去:“我说你排到了么?” 电话里祁良秦声音急切:“那个……我没找到,好像在一个小区里头,我转了几圈了,你等等我去问问别人。” 祁良秦是个路痴,且有一定的社交障碍,不到逼不得已不会去问路。 严柏宗扭头看严松伟:“怎么了?” 严松伟气得站起来:“又他妈迷路了。” 严柏宗似乎想笑,嘴唇动了动,却又转瞬恢复了平静,只说:“有些人就是方向感不行,你还叫他去。” “原来没发现他这么笨,”严松伟说:“得,我去找他。” “我去吧,给妈买了个靠枕,忘车里了,正要去拿。” 又等了大概半个小时,严老太太的脸色就难看的很了:“你看看你都找了个什么人,没文化没工作不说,一点小事都做不好,他除了床上骚,还懂点别的么?” 严松伟听到这么直白的话也有些讪讪的:“长的好看不就行了,咱们家也不缺那点钱,他原来是个餐馆送盘子的,难道还叫他接着干?” 没想到严老太太听了心里更来气,恨铁不成钢地说:“你看看你找的什么人。” “那个我也出去瞅瞅,该回来了。”严松伟落荒而逃,走到外头抽了根烟,顺带着给祁良秦打了一个电话。 “进电梯了,一会就到。” 祁良秦将手机塞进兜里,冲着严柏宗笑了笑。他是在医院门口遇见的严柏宗。 严老太太住20层,是视野开阔又安静的豪华病房。但是医院里人来人往,电梯里人非常多,尤其这一趟。电梯基本上每一层楼都要停一下,进来的人越来越多,祁良秦有些燥热,拎着东西一点一点朝角落挪,一直到靠到后面那人的身上,再也挪不动分毫,他脚后跟踩到了对方的脚。 “对不……”他慌忙扭头道歉,却发现紧靠在他背后的不是别人,是严柏宗。他道歉的话说了一半就再也说不出来了,竟莫名地害臊,严柏宗低声说:“不要紧。” 那么低沉的声音,因为身高差,严柏宗的嘴巴正好贴着他的耳朵,灼热的气息包围了他的耳朵,湿润,让声音听起来更叫人心动。前面的人又动了一下,祁良秦身体不由又后仰,就靠在了严柏宗怀里。 他背部的皮肤像是敏感的不像话,隔着衣服也能感受到对方胸膛结实的轮廓,严柏宗的呼吸显得更灼热,他想他的耳朵肯定红的厉害,严柏宗可能已经看见了,可他管不了这些了,他只听到自己的心跳声鼓动着耳膜。他觉得窘迫又兴奋,却没地方逃,就在这时,他敏锐地发现,严柏宗似乎有意控制了呼吸。 那灼热而有规律的气息突然慢了下来,呼出来的气息不再是强势的,仿佛一下子散了。他通红的耳朵让无意间看见的严柏宗意识到了什么,可能他意识到自己前面的这个男人是他弟弟的爱人,是个同志,所以这通红的耳朵让他意识到应该保持一定的距离。祁良秦低下头来,露出洁白的脖颈,衬得两只耳朵更红,耳垂那么干净和柔软,红的充满了爱欲的味道,一看就是很敏感的耳垂,如果含在嘴里,面前的这个人肯定会颤栗不止。 第4章 二十层,走走停停也不过是一分钟左右的时间,可能还不到,祁良秦不知道,他只觉得这是很漫长的一段时间,出电梯的时候,他的脸上是异样的潮红,好像是电梯里发生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事。 严松伟夺过祁良秦手里的东西,张嘴就是一阵数落:“这才几步路你就晕,真是个路痴。” 祁良秦尴尬地笑了笑:“多亏了严先生……” 没想到严松伟听了立即回头看他:“怎么一点规矩都不懂。什么严先生,叫哥。” 祁良秦回头看严柏宗,张张嘴,却有点叫不出来。 严松伟不高兴了:“叫啊。我哥不就是你哥。” “哥。”祁良秦蚊子似的喊了一声,严柏宗“嗯”了一声,没有更多的反应。严松伟也没再跟他计较,拎着东西进去了。 祁良秦心想刚才和严柏宗一起乘电梯,简直叫他出了一身汗,到现在腿还有点抖。他为什么这么激动呢,紧张么,还是兴奋?他分不清这是自己的反应,还是小说里设定导致的某种宿命的痴迷,他觉得严柏宗好迷人。 “柏宗身下死,做鬼也风流。” 他脑子里突然想起这句话,浑身血液上涌。这是《男版潘金莲》里最有名的一句。严柏宗却不知道,回头问:“不进去?” 祁良秦忽然抬起头看他。 乌黑的瞳仁水濛濛的亮,透着水湿的爱欲。 男人的*真的是一个很神奇的东西。一个欲求不满的男人可能会暴露出的阴暗和凶狠,有的时候会远超过他自己的想象,无谓理智也分不清对错。他身为男人,有很多机会意识到*可以有多么凶猛,就好像那些性犯罪的人,平日里是多么人畜无害,却会在某个时刻被*驱使,变成了一个畜生。 男人似乎比女人更像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因为深刻地洞悉男人的这个弱点,所以祁良秦对男人总是缺乏信任,也因为此,他对充满了禁欲气息的严柏宗这样热爱。 这世上有可以控制自己*的男人么,有可以一辈子只爱他一个人,永远不背弃他的男人么。好像这个时代这样的感情连异性恋都很难得到,何况同性恋。他有些因噎废食地蹉跎了无数岁月,终于成了一个老处男。 但是如今他成了另外一个人,因为*太过隆盛,所以压制不住,内心春潮泛滥,从他眼里溢了出来。 但是严柏宗显然无视了这双眼,不过稍作停顿,便推门进去了。祁良秦刚要进去,严松伟竟然推开门走了出来,手里拿着手机,塞给他:“青青的,你跟她说我陪我妈呢。” 祁良秦赶紧接过电话,手机那头的声音嗲的他要打哆嗦:“又陪你妈,你肯定又骗人家。” “那个,青青,是我,我跟松伟在医院呢。” “真在医院?” 那头好像突然变了一个人,声音粗了很多,也不嗲了:“怎么又去医院,他妈还没出来么?那好吧,叫松伟出来给我回电话,我先挂了。” “天天查岗。”严松伟笑着把手机拿过来,有些甜蜜的烦恼:“女人心眼就是小,整天防着我。” 严松伟口里的女人青青,全名叫谭青青。祁良秦能有此际遇,多亏了有这个女人。他这种底层人家出来的穷小子,本来是没有机会认识严松伟这种人的。他的所有朋友都是普通老百姓,没富没贵。但是他的青梅竹马谭青青做夜场女郎的时候,认识了夜场里厮混的严家二公子。 两个人一拍即合如胶似漆,颇有几分民国偶像剧里落魄舞女和贵公子的爱情桥段。谭青青是个聪明人,知道来之不易,所以抓的紧,将严松伟牢牢把控在手心里。一个平凡甚至会有点让人瞧不起的女人突然捡了一块宝,就忍不住要炫耀显摆,因此她的朋友聚会上,总是少不了严松伟的身影。严松伟也愿意为美女鞍前马后,车接车送都是平常事,还经常专门过来给他们买单。一个爱钱,一个爱色,中间或许也掺杂了*和爱,而祁良秦就是见证了这场爱情之后,动了歪心思。 他不想只做旁观者,他也想要像谭青青一样,傍上一个大款,从此改变自己的命运。 严松伟能想到这个主意,中间少不了祁良秦的煽风点火。谭青青也很愿意,这个傻姑娘被青梅竹马的发小那清纯的外表骗了,不知道这人外表有多纯,内里就有多婊。何况她真的很急,她并不是经常能碰见严松伟这种有钱还爱她的痴情富二代,可是严松伟却可以轻易结识比她更美更性感更年轻的美女。她今年已经二十二岁了,严老太太不同意她和严松伟的婚事,她可以等,但她等不了几年,她得尽快和严松伟结婚才能安心。“打一炮就顶她跳累死累活跳一年”的好事,她死也不能错过。 三个人商议定了之后,祁良秦便和严松伟扯了证。 祁良秦终于如愿以偿,得到了他可能打一辈子工也挣不到的钱,也顺理成章地夹在二人中间。他要替严松伟周旋,说好话,偶尔替他说个谎,也要替谭青青监视着严松伟。 所以他刚进去,手机就震动了一下,掏出来看了一眼,果然是谭青青发过来的:“你真跟松伟在医院么?” 他笑了笑,回复说:“真的。” “手机能当饭吃?”严老太太忽然盯着他,面色不悦地说:“一天到晚就知道玩手机。你叫他来干什么你说,”她转而开始埋怨严松伟:“你看看你都找的什么人。” 祁良秦赶紧把手机塞兜里,开始张罗着布置饭桌。那边严柏宗已经扶着严老太太下了床,其实这老太太没什么毛病,她说她气的头昏眼花,无非是要给老二夫夫俩一个下马威。老太太坐一边,严柏宗坐一边,祁良秦自然和严松伟坐一起,他们是夫妻俩。 祁良秦满心紧张,心跳快的不行。 因为这是《男版潘金莲》里很重要的一章,是祁良秦对严柏宗的第一次正式开撩,他要在饭桌底下,轻轻蹭严柏宗的腿。 原来看的时候,他特别喜欢这一段,但是如今自己成了祁良秦,他就觉得有些不合理,太快。看来作者的确是把祁良秦当成荡夫来塑造的,这才刚见面的大伯哥就撩上了,春心一旦泛滥,真是如春汛般一发不可收拾。 虽然不合理,但他还是不能不做。想起他出门前本想要不遵照剧情走,身体立即产生的几乎撕裂的痛苦,遵循已有剧情发展,不得更改已有剧情,应该是他必须遵循的规则吧。既然是穿书,那他如今进入的就是一个已定世界,既有特殊的背景设定,也有既定的人物路线,不然如果穿过去的主角可以肆意妄为,那就意味着主角已经发生变化,主角不再走书中已有的故事发展,那就是一个新的故事,那原本的小说还存在么?如果原本的小说都不存在了,这个人物又是哪里来的呢。 所以不遵循已有剧情设定,也就是故事崩坏,这个小说也就是不存在的,人物也将不存在,意味着人物的消失,也就是主角的死亡。 看来他至少要遵循剧情走八十章,才可能会有自由。 小说里写这个时候祁良秦是把自己给撩硬了的。他心想,他按剧情撩就成了,至于硬不硬的,这不能强求吧。他太紧张,估计硬不起来。 他正如此想着,严松伟忽然挪过身问:“你脸好像有点红。” 他愣了一下,严松伟就“啵”往他脸颊上亲了一口。谁知道祁良秦大惊,一把将严松伟推开了,严松伟没想到他会这么大的反应,直接连人带凳子倒在了地上。 严老太太和严柏宗都吃惊地看着他。严松伟爬起来:“你干什么你。” “我……”这的确是他的错,严松伟亲他,倒不是对他有什么心思,这是契约婚姻的常见桥段,既然假装结婚了,在家人面前也就要有个结果的样子。严松伟和祁良秦在小说里也经常故意卿卿我我。这是给严老太太看的。 “对不起,你没事吧……我刚出了一下神,吓了一跳。”他赶紧把凳子扶起来,严松伟有些心虚地看了看他哥和他妈一眼,严老太太扭头冲着严柏宗扯开嘴角,一副“你看看你这弟弟多不争气”的样子。 严柏宗脸上露出很清淡的笑,估计是不想自己母亲看了不高兴,于是说:“老二,吃饭的时候老实点。” 严松伟刚才被板凳的一角给磕到了,很疼,但是他不敢说,只好忍着,扭头狠狠看了祁良秦一眼。祁良秦站起来舀汤,谁知道却被严松伟一把抢过了汤匙:“我来!” 这和剧情有一点不一样,剧情里是他舀的汤,递给严柏宗的时候,两个人的手发生碰触,小说非常具体地写出了那种触电一般的春情荡漾。他忽然又是一阵难受和眩晕,心想这可不是他的错,但他刚才推开严松伟才导致这里出现了偏差,这点惩罚也确实该他承受。 “你的。”严松伟递了一碗汤给他。 “谢谢。”祁良秦看着汤上面飘着的一层油花,心里想他还要不要蹭严柏宗的腿。 因为按照剧情发展,祁良秦蹭严柏宗的腿完全有点暧昧不清的感觉,算不上很明显的撩,因为他上一刻还在和严松伟亲亲我我,即便他蹭了严柏宗的腿,严柏宗可能也不会多想。 但是如今呢,自己丈夫亲了自己一口,自己一把就将他推倒在地上,难道下一刻就要眼波荡漾欲说还羞地去蹭大伯哥的小腿? 这……这合理么……这简直是潘金莲的加强版啊。 可是今天出门前的那种比死还要难受的感觉叫他心悸畏惧,他安慰自己说:“我是潘金莲,我是潘金莲,挨过八十章,我就自由了,寡廉鲜耻的不是我……” 于是他拿起勺子,舀了一勺汤。 汤是热的,依然有点烫,很香醇,滋润着他的舌头,他低着头,似乎在品尝那汤的鲜美。对面的严柏宗看到了他白白的耳朵又变得通红起来,心里想,这人耳朵真是容易充血,不过喝个热汤,也能红起来。 而就在那耳朵上的红晕蔓延到脸颊上的时候,他突然感觉到有东西蹭到了自己的小腿上,颤颤的,似乎在抖。 第5章 严柏宗立即看向祁良秦,一个人是无意间触碰你,还是有心要蹭你,这中间的差别实在太明显。 他看到祁良秦低着头,耳朵是通红的粉,手指头白皙瘦削,握着汤匙,有一下没一下地搅着泛着油花的浓汤,然后那只脚轻轻地退走,祁良秦扭头对严松伟说:“这汤好喝。” 透着喑哑的嗓音,好像激情过后的退潮。 “要不然这家的老板这么牛逼,不接外卖,谁去都得排队,妈,这个大补,你得多喝点。” 谁知道严老太太冷笑一声,说:“既然大补,你就多喝点,我看你比妈需要补,黑眼圈都出来了,你们俩也悠着点,年轻的时候只知道埋着头苦干,老了才知道克制的好处。” 祁良秦一听臊的不行,严松伟就嘿嘿直笑。严老太太扭头问严柏宗:“你媳妇怎么样了,怎么没跟着一块回来?” “她忙,脱不开身。” 严老太太又是冷笑:“忙忙忙,全天下好像就她最忙,不就是个大学讲师,我看人家大学老师就清闲的很,可她整天忙些什么呢,忙了这么多年,也没见她忙出一个孩子来。平时逢年过节电话都不记得打一个,婆婆住院了,也不回来看一眼?” “妈,我嫂子不回来,还不是因为你老给她脸色看,她要是回来,又得听你唠叨。成天说人家是不下蛋的母鸡,搁谁不恼啊。” “老二。”严柏宗沉声说:“怎么说话。” 严松伟砸吧了一下嘴:“当我放屁。” “你。”祁良秦胳膊肘碰了他一下:“吃饭呢,说什么屁。” 严松伟想笑,忍住了。严老太太颇有些委屈的语气说:“一个个都不叫我省心。” 其实对于严柏宗的婚姻,祁良秦也很好奇。 严柏宗已经三十岁,当然不可能还是一张白纸。他二十二岁就结了婚,妻子是青梅竹马的沈訸,但常年在国外。可能黄陵笑笑生的笔力不足以描绘出那么多人物,也可能他觉得严柏宗这个老婆太碍事,不方便祁良秦和严柏宗勾搭,也可能要留在后面出大招,总之这个女人在书中只有寥寥数笔,他只知道大概两个讯息:第一,沈訸不漂亮,但是很有学问,第二,她和严柏宗成婚八年,但一直没孩子。 不是不能生,是不敢要。沈訸有很严重的心脏病,别说生孩子了,性生活都很克制,两个人从第一次开始就必戴套做好防护措施,但是严老太太不知道。 所以说黄陵笑笑生心狠呢,把严柏宗写成了日天日地的大猛攻一个,却连个和谐的性生活都不肯给人家。这是黄陵笑笑生的精明之处。 为什么这么说呢。 双洁文自然有双洁文的好,很多纯情腐女听说攻受不洁就觉得很遗憾。但是实话实说,作为处男攻,第一次还能游刃有余让受死去活来实在有些太夸张,大部分男人的第一次都是紧张的,尴尬局促。直男尚且如此,何况同性之间呢,要进入不该进入的生理部位,难度更上一层。但是作为强攻,读者又怎么能接受一个第一次秒完又笨拙的攻呢。 所以黄陵笑笑生做了一个折中的选择,他塑造的严柏宗,有经验,保证了他即便和祁良秦啪啪啪也可以有愉快的第一次,要知道做受,第一次能有愉快的经历是多么重要的一件事,能减少多少疼痛和不安,但他和沈訸之间又没有爱情,纯粹是相亲结婚自然而然在一起了。为了让这个结了婚的男人也保持饥渴和禁欲感,沈訸便成了炮灰女配,她差不多是个性冷淡,一头埋在工作上,和严柏宗基本上是有名无实的夫妻。但是严柏宗这一辈子也就只有沈訸这一个女人,即便后来两个人鲜少有夫妻生活,他也能保持忠贞,从不乱来,克制谨慎,这样的男人,很合祁良秦的心意。 年轻时候的他,可能喜欢那种花天酒地,私生活混乱,遇到命中注定的爱人便一下子变得忠贞不渝的攻,他爱看那种霸道总裁突然陷入爱情的小说,可是后来年纪渐渐长了,过了二十八岁,他才意识到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更欣赏那种生来就不乱,有责任心值得信赖的男人,何况那种循规蹈矩的男人为了自己意乱情迷,才更有满足感。 所以他喜欢看《男版潘金莲》,因为这里头的严柏宗,是他喜欢的类型,而且他一直羞耻且恶趣味地期待着严柏宗的第一次无套性经历是和祁良秦发生的,这也是很重要的人生第一次啊,而且是作者黄陵笑笑生反复提及用来吸引眼球的梗之一,简直吊足了他的胃口。 谁能想到他弃坑了!! 勾引一个有妇之夫,更刺激,也更能显出祁良秦身上潘金莲的本质,而严柏宗的坐怀不乱,更让他充满了禁欲的美感,他是个有责任心,不为美色和*所动的男人,在如今的社会,这样的男人该有多难得。 但是是不是就是因为严柏宗是这样的男人,所以注定祁良秦最后一无所得? 到底是孽缘。 他一边吃着饭,一边脑洞大开地想着一些有的没的,目光移到外头的落地窗上,一怔,脱口说:“雨又下起来了。” 这一次不再只是淅淅沥沥的小雨,雨下的很大,被风卷杂着打到玻璃窗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不一会儿玻璃上就是一层水,模糊一片。吃了饭,严氏两兄弟都要走,严松伟让祁良秦留下来:“你回家也没事,在这里陪着妈。” “我可没这福气,”严老太太说:“我还想多活两年,看见他我就来气。” 祁良秦有点不好意思,严松伟说:“那好吧。” 三个人从病房里出来,请的看护就进去了。三个人出了医院,看着外头的瓢泼大雨,严松伟的手机响了一下,他掏出来看了一眼,抬眼朝祁良秦看了看,嘴角藏不住的笑意。 不用说,是谭青青发的短信,估计是等急了。 “正要你们俩都回家,你就坐哥的车回去吧。这么大的雨,打的都不方便。”严松伟一副很关心他的语气说。 祁良秦是个不喜欢麻烦别人的人,如果是他自己,他估计会赶紧摆手说不用不用,但是怎么办呢,小说剧情里就是祁良秦坐严柏宗的车回了家,一路发生一系列叫人捏紧小手绢的事。于是他用一双噙着雨水一样的眸子看向严柏宗,故意纵起八字眉。他觉得他此刻的神情应该是有点做作的,活脱脱一个小娘炮。 严柏宗当然没办法拒绝,只对严松伟说:“那你呢。” “我叫了车了。” 车子停在外头,得从这里跑过去,到车里的时候两个人身上都有些湿了。严柏宗扯了一张纸给他,祁良秦一边道谢一边擦了擦脸上的雨水。 但是他不止要擦脸,他还要扯开衣领擦脖子。 小说里这一段祁良秦是非常春意盎然的。他解开领口的扣子,仰起脖子,纸巾从他的下巴滑动到他的喉结,然后擦向他的锁骨。他到底比小说里的祁良秦有廉耻心,他擦的比较男人,仓促,纸巾沾湿了大半,他握在手里,开始抖脚。 他激动的时候很容易抖脚,这毛病被他妈说过很多次,说抖脚不礼貌,他这几年已经尽力抑制,没想到这一刻又抖上了。他用眼睛的余光去看驾驶座上的严柏宗,严柏宗脱了潮湿的外套,只剩下里头的一件白衬衫。 那衬衫也有些湿了,有些地方贴着他的肩背,隐约露出里头小麦色的皮肤。这个穿衣显瘦脱衣显肉的男人,只穿白衬衫的时候肩膀显得尤其宽厚结实,脸上被雨水打湿,下巴和嘴唇上还带着水珠,祁良秦好像闻到了一股气息,属于严柏宗的气息,绅士的,雄性的,香甜的,压抑的,这气息诱惑着他,好像是潮湿的衬衫被体温熏热了,那气息便漫天漫地地弥漫在狭小的空间里,他呼吸的每一口空气,都是严柏宗的气味。 按照小说剧情发展,祁良秦难耐春心,热情地要帮严柏宗擦身上的水珠。 第6章 祁良秦深吸了一口气,冲着严柏宗笑了笑,然后不等严柏宗反应过来,已经拿了纸巾擦了上去:“你看你也湿了,都……都是水。” 他的手摸到了严柏宗的脸,触手就是一片光滑,严柏宗好像有点惊到,一时竟然没动弹,然后便伸手要拿他手里的纸巾:“我自己来。”。 祁良秦结结巴巴地说:“不……不,我帮你。” “我自己来。” 祁良秦满脸通红,因为太急,擦的就太用力了,严柏宗皱起了眉头,一把按住了他的手,力气竟然那么大,捏的他疼的一下子老实了。 “我自己来。”严柏宗最后陈述,显然语气有些怒气。 “我……我也不想这样的……”祁良秦满脸通红地看着严柏宗。 他其实想说他都是被迫撩攻,他本人是个很矜持保守的人!这……这都是为了完成任务,不得不卖骚的…… 但是这话在严柏宗耳朵里听起来却不是这样。 不想这样,为何还要这样? “你既然已经跟老二结了婚,跟我还是保持点距离好。” 这句话如果用潘金莲传统故事里的台词说,就是,嫂嫂,请自重。 祁良秦臊的满脸通红,赶紧坐回了位子,喘着气在那里坐了一会,突然打开车门,却被严柏宗拉住了胳膊:“你要做什么?” 他要下车逃跑了,这也太尴尬了吧,他这人最怕的就是尴尬,何况这尴尬还是因为他的不要脸。 可是他……他不能下车逃跑,因为按照剧情,两个人是“沉默着走了一路,相对无言。” 他是要坐着严柏宗的车子回家的。 于是他就坐回到位子上,严柏宗松开了他,却瞅见祁良秦的手腕都被自己捏的红了一大片。祁良秦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赶紧抬起胳膊,揉了揉手腕。 “疼么?” “不疼。” “刚才……”严柏宗说:“我有点反应过度,向你道歉。你别见笑,主要是……我没想到老二喜欢男的,娶了个男人,潜意识里可能还是把你当弟媳妇看,所以多少有点别扭,想的有点多……” “嗯。”祁良秦低着头,耳朵又是通红,心里想,你没想多啊,我就是不知廉耻的潘金莲要勾引你啊。 怎么办,就算刚才严柏宗捏他手腕捏得生疼,他还是有一瞬间想,啊,好男人,啊,力气好大。 他居然是个抖m,他自己都不知道! 果然就和小说里描述的那样,他们一路无言,祁良秦扭头看向窗外,但是窗户是水湿的,模糊的一片,他只好扭头朝前看,身上的燥热好像总无法散去,他连呼吸都是压抑的,心里想这段路怎么这么长。 快到家的时候,严柏宗忽然开口,问:“你多大了?” “二十。” 严柏宗点点头,将车子停到车库里,说:“真年轻。” 不止他这样感慨,就连祁良秦也是这样感慨。二十岁,真年轻,青春洋溢,饱满得掐一下都能滴出水来的年纪。他自己二十岁的时候,才刚刚意识到自己喜欢男人,过着最普通的大学生活,耗费尽了自己的青春。他觉得人生最宝贵的并不是爱情,金钱,而是青春。他是在变成老男人之后,才有了这样的感悟。好像上天可怜他青春虚度,所以给了他重来一次的机会。 到家之后,他和严柏宗在玄关处换鞋,严柏宗抬脚的时候,祁良秦看到他了他黑色的袜子上露出的一截小腿,上面有细绒的腿毛。他觉得严柏宗一切都很好看,他的脚和腿也都很性感,他并没有恋脚癖,但是如果要他跪在地上去舔严柏宗的脚,他似乎也愿意。他为自己突然冒出的这个肮脏又隐秘的念头感到羞耻,慌忙低下头换鞋。他分不清这是属于他自己的*,还是属于祁良秦的*,因为小说里祁良秦曾经做过一场春梦,梦里他毫无尊严地抱着严柏宗的腿,求他操他一次。 春姨从厨房出来,严柏宗跟她打了招呼:“炖汤呢?” 春姨笑着说:“我给你妈炖的,叫她补身体,等会给她送过去。” “她午饭吃过了,也是买的汤,估计喝不了了。” 严老太太饮食上非常注意,从来都是八分饱,绝不多吃,所以她尽管上了年纪,却依然身材维持的很好,很瘦削。 春姨有些愣:“今天怎么吃这么早。” “今天我跟老二去看她,老二早饭没吃,就一起吃了午饭。炖的什么汤?” “海珍花菇乌鸡汤,炖了一上午了。” “那给我盛一碗吧。”严柏宗说着回头看祁良秦:“你要么?” “要。”祁良秦不假思索地说。 “好好好。”春姨很高兴,老太太是不喝剩汤的,她自己一个人也喝不了多少,倒掉实在有些可惜:“那我这就去给你们盛。” 汤里面放了鱼骨,还放了蜜枣,有点甜味的腥,祁良秦并不喜欢,可他还是一整碗都喝了,擦了嘴说:“我不能再喝了,我得减肥,我都超过一百二了。” 春姨笑着说:“祁先生,你哪用的着减肥。” 祁良秦才意识到自己又忘记了自己的角色。他现在是祁良秦,178的身高,估计只有110,真的不算胖,很匀称。他不是从前那个身高不高,体重却不轻的老男人了。 他说不出是欣喜还是伤感,只对春姨说:“你不用这么客气,叫我小祁就行。” 说完这句话他老脸就红了,可是他真的爱别人喊他小祁啊,小祁小祁,感觉他真的变小了,他曾经有一个同事,有天吃完饭,也不知道他是要跟他套近乎还是要怎么样,居然开口喊:“老祁,看电影去不去?” 他气的一星期没有好脸色给那人。他还没有谈过恋爱,他接受不了自己已经老去这个事实。他是悲哀的,不肯面对现实,只每日活在小说里,渴望有一天有个盖世英雄来拯救他,给他爱。他无数次发誓,如果他能遇到这样的人,他一定掏心掏肺地对他好,千倍百倍地偿还他,这个将他从孤独生活里解救出来的男人,值得他一生感激膜拜。 春姨听了他的话,抿着嘴笑了笑,很是高兴的样子:“那好,我以后就叫你小祁,我也觉得叫祁先生怪怪的,都是一家人了。” 春姨是严家的保姆,但是和严家人关系非常好,严氏两兄弟都喊她春姨,她也都是直呼这两兄弟的名字。但她也是聪明人,并没有真的把自己当做这个家的主人,不经过主人同意,她绝不会乱喊的,就是祁先生这个称呼,她也是忖度过老太太和严松伟两人的态度叫的。 祁良秦笑了笑站起来,要把碗送到厨房去,春姨赶紧过来接住:“给我就行了,回去歇着吧。” “谢谢。”他估计春姨有些受宠若惊,因为小说里春姨虽然出场很少,但是祁良秦对她的态度是很明显的,就是把她当下人看。春姨果然愣了一下,说:“你要觉得合胃口,我以后还炖给你喝……小祁。” 她喊了一声,自己捂着嘴笑着去厨房了,倒是叫祁良秦有些不好意思。那边严柏宗也喝完站了起来,说:“要不我也这么叫你吧。” 祁良秦回头,就见严柏宗好像自言自语一样,说:“小祁……” 祁良秦头一回觉得“小祁”两个字这么好听。他活了快三十年,这期间有无数的人喊过他小祁,亲人,朋友,同学,同事,他听过无数次这两个字,却都不能跟严柏宗相比。 他和祁良秦是这么的不同,名字不同,相貌不同,身体不同,性格不同,背景也不同,唯一共通的就是这个姓氏。别人叫他小祁,他才感觉他还是自己,不是祁良秦,别人是在叫他。 好像隔着两个世界,书里面他最爱的男人,穿过两个世界,在喊他的名字。 第7章 这一路他都紧绷着,累的不行,到了房间就往床上一躺,他侧过头,看着窗外,因为是白天,对面房间的情形就看得没有那么清晰。外头依然下着雨,隔着雨帘更是什么都看不清楚。 他躺着看了一会,居然就这么睡着了,等到再醒过来,已经是昏天暗地。他刚坐起来,就传来了敲门声,是春姨:“小祁,该吃晚饭了。” 祁良秦应了一声,打开灯照了照镜子,发现自己的头发居然翘起来了,怎么压都压不下去,他赶紧跑到洗手间湿了湿头发,然后拿着梳子梳了梳。 在严柏宗面前还是要注意形象的,不只是严柏宗,在任何一个帅哥面前他都非常注意形象。 他从房间出来,外头菜已经摆好了,桌子旁边却一个人没有,他扭头看厨房里的春姨:“只有咱们两个么?” 春姨笑了笑,说:“柏宗下午出去了,说晚饭不回来吃。我等会要去给老太太送汤,你自己吃。” 祁良秦心里怅然若失。其实严柏宗不在是好事。因为按照小说剧情描写,在发生了车里的擦水事件之后,下一章就是一周之后了。 祁良秦想,那这一周他要做什么呢。小说无法事无巨细,一天二十四小时都要描述,但他身为祁良秦,却要按部就班地过日子。这一周是属于他的时间,可能他唯一要注意的,就是不要打破剧情的发展节奏。也就是说,他这一周不能和严柏宗发生任何一件可能会影响一周之后剧情的事。 所以多亏了严柏宗不在,不然即便他在,他也要躲着他一点。他不能在下一周到来之前,与严柏宗发生任何肢体或情感上的接触,以免打破剧情的连贯性。 这是很平凡的一周,作为家庭主夫,祁良秦整天没事可干,只有每天早晨起来到医院里去给严老太太“请安”,这老太太很奇怪,明明很讨厌他,看见他就没有好脸色,可要是哪天他没有去医院,她就会跟严松伟唠叨个没完,说他不懂规矩,婆婆住了院也不知道每天过来看看。 祁良秦去一趟医院就是受一顿折磨,又不敢玩手机,就在那里干站着,站上个把小时,等到严老太太说:“你走吧,别在这杵着了。” 这一天却有些不一样,祁良秦也知道这一天有点不一样,因为按照剧情发展,在他和严柏宗再见之前的某一天,他的小姑子严媛回来了。 他一直忐忑地等待这一天的到来,他其实有点怕严媛,因为这是个家庭狗血伦理大戏中常见的很难缠的小姑子,因为是年轻人,她远比严老太太要泼辣豪放很多,叫人很难招架。 这不,他刚走到病房门口,刚要推门进去,就听见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说:“我二哥从高中的时候就色的不行,我闺蜜他都泡,什么时候转性喜欢男人了,依我看,他就是嫌你嫌弃他那个跳脱衣舞的女朋友,故意气你呢。” “气我也得有个度,俩人证都扯了。” “真扯证了?” “户口都从咱家老本上迁出去了,这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我真是白养他了。” 祁良秦臊臊的,想着人家母女俩说贴心话,他要不要缓一缓再进去,结果后面突然有人喊道:“你是探病的么,别堵着门啊。” 祁良秦回头看见护士拿着个小本本,赶紧红着脸推门走了进去,叫了一声:“妈。” 严媛就回头瞧他,上上下下将他打量了一番,问:“这就是我二嫂子?” 祁良秦臊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那护士瞅了他一眼,想笑似乎忍住了。严老太太可能也觉得丢人,就拍了一下严媛的手,露出几分责备的意思。虽然同性婚姻合法了,男男结婚的不少,可到底是少数,异性恋永远是主流,像严老太太这样古板且要面子的,还是觉得丢人的。 严媛就没再说什么,严老太太不悦地说:“你怎么又来了?” “我来看看您……”祁良秦手足无措地站到一边,护士看了看输液瓶,跟严媛说了几句“不要紧”“没问题”之类的话,最后交代说:“只要保持心情舒畅,别生气,就没事了,很快就能出院了。” 护士走了之后,严媛说:“妈你听见了吧,护士都说了,叫你别生气。你气坏了身体,还不是自己遭罪。” “我倒是不想生气,可你看看你两个哥哥,还有你……哪个叫我省心。” “我大哥好像回美国了,说我大嫂病了。” “病了,”严老太太冷笑一声:“她倒是娇气的很,三天两头地往医院跑。” “我二哥呢,怎么没来?” “这不是有人替他来了么,”严老太太看向祁良秦:“你来了就杵在那,跟个木头似的,也不知道说句话,我记得你前些日子不是这样啊,嘴跟抹了蜜似的,怎么,我嫌你吵,说了你两句,你就记恨上了,不肯说话了?” “没有没有,我……我就是不知道说什么,怕打扰您休息。” “那你别在这杵着了,到外头去,让我们母女俩说说话。” “好。” “真是没一点眼力界儿,我们女人说点话,你一个男人在旁边站着也好意思。” 祁良秦赶紧出了病房,却听严媛笑着说:“怎么长这个样,我还以为是狐媚子呢,长的挺清纯的啊,没想到我二哥换口味了。” 然后就听见严老太太一副不满地说:“长的清纯有什么用,还不是求着男人睡他的小*。” 祁良秦面红耳赤,走到了走廊的窗口处站定。这是春末时节,空气里流动着温热的气息,带着一点消毒水的味道。拉开了一点窗户,立即有风涌了进来,吹动他的头发,拂着他的额头。 他心里想,也不知道这个严柏宗什么时候回来。而所谓的一周之后,是具体的一周七天呢,还是一个大约的时间。 人的感情真是奇怪,有时候明知道不可能,可还是惦着念着,好像只要每天能看上一眼,心里就很高兴。他对于严柏宗的喜欢,自然不是一天两天了,他在追文的那两个多月里,就已经深深陷入进去,喜欢上了这个严柏宗,等看到真人,只觉得更真实,那种吸引力也更真实,他的喜欢似乎也跟着真实起来了。 这年的春末似乎雨水特别多,过了两三天,就又开始下起雨来了。严老太太也回到家中,严媛辞了职,在家专门陪着她。这让严老太太很高兴,女人嘛,她自己虽然是女强人,但是却希望自己的小女儿能做一个千金小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将来嫁一个非富即贵的男人,每天吃吃饭逛逛街美美容,一辈子只做千金和贵妇,这才是最好命的女人。 祁良秦躺在床上和谭青青通电话:“她当然讨厌我了,看见我就没好话……”他叹了一口气,一副忧愁的样子:“我觉得她马上就要受不了了。” 他口中的她指的是严老太太。谭青青最大的希望,当然是严老太太早点厌烦祁良秦,最好厌烦到只要能找人替换了他,她不在乎对方是不是个夜场女郎,这样她就可以代替祁良秦,正儿八经地嫁入严家了。祁良秦嫁给严松伟的目的,就是要让严老太太知道,谭青青再差,也比祁良秦强百倍。 等到汇报完工作,祁良秦将手机往床上一扔,在床上滚了几圈。这大床又大又软,简直是他这辈子睡过最舒服的床。 “小祁,吃饭了。” 外头传来春姨的叫声,他应了一声,赶紧爬起来,换了一套衣服。严老太太在家都穿的很严谨,她要求子女在卧室怎么样都行,但是出了卧室就得穿的齐齐整整。这一点祁良秦也摸得清,于是他挑了一件比较庄重的衣服穿上,推开门出去,却听严老太太已经嫌他慢了:“叫了半天还不出来,还叫我等着他吃饭?!” 严媛闷笑:“妈,你既然这么不喜欢他,用点强硬手段,让二哥跟他离了不就行了,我就不信了,你还治不了二哥?” 祁良秦心里一愣,就停下了脚步,却听严老太太叹了一口气:“妈是不喜欢他,要是你二哥跟他扯证之前叫我知道,我指定叫他们断的彻彻底底的,你妈我什么手段没有。可是俩人都已经扯了证了,扯了证了……” “扯证怎么了,离婚现在很正常,跟你们那个时候不一样了。” “我不管别人家怎么样,咱们家的人,不许轻易离婚。姻缘都是天注定,这俩人既然结了婚,不能轻易离,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你妈我是吃斋念佛的人,再不喜欢他,也不会撵他走。不但不撵,你二哥要是跟他离,我还不愿意呢。你看你二哥那性子,他跟谁能长久你说。就得治治他这个毛病。他以为随便找个男人娶回来就是恶心我,到最后不知道恶心谁呢。” 严媛哈哈大笑:“你也这么觉得?我也这么觉得。二哥指定图一时新鲜,看来咱们严家传宗接代的重任,都落到我大哥头上了。” “别提你那大哥了,不知道他是猪油蒙了心还是怎么,那个沈訸有什么好,冷冰冰的见人没个笑脸,结婚这么多年,就是不要孩子。她都三十的人了,真要做高龄产妇?叫你大哥跟她离了,他还不肯……” “妈,你这就不公平了,刚还说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呢。” “那能一样么?”严老太太气的不行:“这小秦我虽然看不惯他那骚气的样子,可你二哥对他一时上心,我也是能懂的。男人嘛,年轻的时候谁还不爱个美色,你看小秦那脸蛋那身段……”严老太太压低了声音:“不是当着他的面我真得说句公道话,我身边朋友也有儿子找了男人结婚回来的,还不少,可是看看他们那些男儿媳妇,哪一个比得了小秦腰是腰屁股是屁股的,那细长腿樱桃嘴,啧啧啧。” 第8章 严老太太难得肯定了他一次:“你二哥喜欢他,我懂。我也不是老封建的女人,说句难听的,我儿子娶了他,得了不少乐趣,我也算是赚了。可你看沈訸有什么?长的我就不说了,一般人吧?冷冰冰的比你大哥还不爱说话,我都怀疑她生不出孩子是因为是个性冷淡。” “那当初你还让他们俩结婚?” “你哥愿意啊,再说了,妈那时候公司不是有个坎么,上市遇到点麻烦,沈訸出身好啊……她也就有个当大官的父亲这一点好。说起来我还是有点对不住你大哥的,他那时候才二十出头,他不像你二哥,高中就开始女朋友换了一个又一个,他跟沈訸见面的时候,正经女朋友都没谈一个呢,当初愿意结婚,估计也是为我分忧的结果。” 严媛叹了一口气:“也还好了,我看大哥大嫂他们俩挺好的,每次他们俩一块出现,我都想起一个词,叫举案齐眉!” “你个傻丫头,做夫妻光举案齐眉有什么用。你大哥对你大嫂敬重不假,可他看她眼里一点火花都没有,你再看你二哥,看小秦眼里那火花……” “我二哥看谁不是一眼的火花,他从小眼睛就一副色眯眯的样子,你又不是不知道。谁知道他看祁良秦眼里那火花是真的还是装的。” 严老太太叹了一口气:“好闺女,你俩哥都不争气,妈可就全指望你了,你的婚姻大事,可千万叫妈满意,你自己也满意。” 祁良秦臊了好一会,他觉得严老太太说的话还是挺公允的。他悄悄往后走了一步,将门推开,又重重关上,发出“砰”地一声,然后才走了出去。 严老太太看见他出来,便冷起一张脸:“自家人吃个饭,你打扮给谁看。” 祁良秦低眉顺眼地说:“我平时穿的比较邋遢,怕妈看见不高兴……那我以后穿的随意点……” 严媛笑着问:“我二哥怎么不回来,去哪了?” 祁良秦一愣:“我不知道啊。” 严老太太就又是一副不满意的面孔:“你自己老公去哪了,你不知道?是不是还要我打电话问了他再来告诉你?!” “妈……”严媛打了个圆场,拉了一下她妈的胳膊:“你看二嫂都脸红了。” 祁良秦是脸红了,不过他不是被严老太太骂的太羞愧所以才脸红的,他脸红是因为老太太那一句:“你自己老公去哪了,你不知道?” 老公…… 嘻嘻嘻。 祁良秦臊臊地想,他没有老公啊。他要是有老公就好了,他一定不分白天黑夜地喊老公。他红着脸,抬眼看了严老太太一眼,赶紧又低下头去,夹紧了双腿。 老公……他还在回味这句话,心想,别说是严柏宗了,也不说是严松伟,撇开这些高富帅不说,就算是给他一个普通的男人做他老公,他也很满意啊。 “我给二哥打个电话,”严媛说着掏出手机:“老不回家,撇二嫂一个人独守空房啊。” “那个……”祁良秦臊臊地说:“你不用那么喊我……就叫我名字就行。” “我说听着怎么这么别扭,”严老太太说:“你喊什么二嫂,跟人妖似的。” 严媛那边电话已经通了,她点了免提,笑着道:“二哥,二嫂等你回来吃饭呢,你哪儿呢?” “我这边公司有点事,陪客户呢。你叫他先吃,不用等我。” 祁良秦咳了一声,凑近了一些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呢,不用等我了,不说了,我挂了。” 严松伟此刻还能在哪里,自然在谭青青的温柔乡里。严老太太看了祁良秦一眼,说:“看好自己的男人。” “松伟他很老实。”祁良秦说了一句他自己都不相信的话。 严家两个儿子,不管是长相还是脾性都南辕北辙。严柏宗冷,人叫一端正,行的端正坐的端正,颇有军人的风采,严松伟则是散,能坐着不站着,能躺着不坐着,能说会道,嬉皮笑脸。严柏宗从未传过桃色绯闻,但是严松伟从高中开始,女朋友走马灯似的,有几次还搞大了女孩的肚子。 严松伟老实?估计没有人信,爱他的谭青青都不信,严松伟自己也不信。 “今天能回家睡了,”严松伟搂着谭青青温软的腰身:“再不回去我妈该起疑心了。” “回去就回去,谁又没拿手铐锁着你。”谭青青眼角眉梢都是女人风情,蛇一样地双腿蹭着他:“谁稀罕你陪着睡,天天折腾我。” 严松伟就笑,搂着谭青青又亲。谭青青双手撑着他结实白皙的胸膛,问:“你只要老实就行。” “在我自己家里,我老妈眼皮子底下,你还不放心,难道我还能领人回家里乱搞?” “我说的是谁你知道。” “祁良秦?”严松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真把你男人当基佬了。” “良秦生的好,这谁都知道,我听我姐妹说,你们这些臭男人,手里有俩钱,就爱乱玩,偶尔想换口味,就会操男人,我又不是不知道。” “我还真没操过男的,不过听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试试,我有哥们试着操过,说比女人紧,又紧又活的要人命。” 气的谭青青照着严松伟的脖子就咬了一口:“祁良秦是我发小,你敢碰他,我跟你没完。” 严松伟搂着她光滑的背笑:“小心肝,你可真爱吃醋,爷就好你这口,看不进别的。” 两个人又是搂成了一团,快天黑了严松伟才回到家。家里面严老太太他们三个正在看电视,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祁良秦则是规规矩矩在那里坐着。 “妈,我回来了。”严松伟有些心虚,见严媛朝他勾手,就弯下腰。严媛递了一块猕猴桃在他嘴里,他吃了,直起身说:“我去洗个澡,跟客户谈事,累死了。” 严松伟走了之后,严媛说:“二哥脖子上被谁啃的,我看都出血了。” 祁良秦一听,立即站了起来,讪讪地说:“我进去看看……” 他说着赶紧回了房间,一进门就见严松伟在脱衣服,他赶紧转身要往外走,严松伟却叫住了他:“你躲我干什么,怕我非礼你?” 祁良秦停下脚步,说:“我怕你不方便。” “都是男人,有什么不方便。今儿青青还跟我说,怕我睡你呢。” 祁良秦笑了笑,说:“你不是直男么?” “你不也是么?”严松伟停下动作扭头看他。 “……是。”祁良秦回答的非常心虚:“当然是。” 严松伟却笑了,语气颇有些看笑话的样子:“你少跟我装,青青可都跟我说了。你初中的时候暗恋你们班长。” 祁良秦很尴尬地不知道说什么。严松伟说:“没事,我朋友里头也有几个同志,我没歧视。” 虽然严松伟没歧视,可是晚上睡觉的时候,严松伟睡大床,他却要打地铺,这也是老规矩了。虽然都是男人,可是睡一张床到底有些别扭。也幸亏小说里就是这样,不然祁良秦也没办法和严松伟共睡一张床。 但是严松伟睡着了之后打呼噜,还挺响的,祁良秦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心里有些烦躁,于是便起身到了客厅,倒了一杯水,在沙发上歪了下来。 喝了一杯热水之后,身上便有些起汗。他将领口解开,露出胸膛,歪在沙发上,后来为了舒坦,所幸晃掉了拖鞋,白脚丫子搭在沙发沿上。 也不知道躺了多久,他竟然睡着了,一个激灵坐起来的时候,天还没有亮。他抹了抹眼睛,突然发现自己身上多了个薄毯子。 他赶紧从沙发上下来,看着四周一片黑漆漆的,只有外头有微弱的光。 也不知道是谁看见他在这里睡,要是严老太太,估计今天没好意思骂他,明天就要骂他了吧。 他这么一想,赶紧拎着薄毯子回了卧室,刚要躺下,却看见窗户外头亮着光。 更确切地说,是对面亮着光。严柏宗回来了,半夜回来的。 这个薄毯子,是严柏宗盖在他身上的。 他好像一下子没有了睡意,只剩下满心欢喜。他又想,他睡着的样子会不会很丑啊,是不是坦胸露乳很不雅观,他想起自己刚才露着胸膛,在微凉的空气中是不是都被严柏宗看到。 他低头,看自己的身体。祁良秦身为小说中的极品受,拥有一个受应该拥有的所有最好的东西,这些地方无一不是色香味俱佳,等待人品尝。 这些小说中的祁良秦想要献祭出去,可他却想要藏起来。 他只能给自己未来的老公看啊,严柏宗如果不是他的老公,怎么可以看呢。他臊臊地想着,脑海里全是严柏宗那张刚毅俊朗的脸。 第9章 祁良秦把薄毯子盖在自己身上,凑上去闻了闻,似乎闻到了严柏宗的味道。 只是似乎而已,若有似无,可能更多只是他单方面的意淫,或许这薄毯子只有淡淡的洗衣液的味道,谁知道呢。但这种想象就足够他心满意足。 旁边的严松伟已经不打呼了,睡的沉稳,他扭头看过去,看到严松伟的轮廓,或许在很多个这样的夜晚,小说里的祁良秦都是这样看着他,幻想着睡在他旁边的男人不是严松伟,而是他哥哥严柏宗。 祁良秦这个人,似乎很是放浪形骸,不知羞耻,又似乎很是痴情,他似乎困在自己的心魔里,痛苦难耐,只好用别的男人来解毒,又坏又可怜。 一夜好梦,梦美到他流口水。他正在梦里一半海水一半火焰,突然被人踢了一脚。他立即醒了过来,睁着潮湿的眼睛,看向严松伟。 严松伟盯着他下面看,祁良秦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才意识到自己顶着个帐篷。 他一下子清醒过来了,臊的不行,赶紧夹起双腿。 “做梦呢?”严松伟颇有些不怀好意地问。 祁良秦坐起来,用薄毯子盖住下半身:“没有啊,就……男人早晨不都这样。” “看来火力很旺啊,”严松伟赤着精壮的上半身:“多久没泻火了?” 祁良秦低着头,不说话,严松伟就又伸白脚丫子蹬他,但是没想到祁良秦这么不经蹬,居然给他蹬倒了。严松伟哈哈大笑起来,说:“臊什么啊,大家都是年轻人。你只要别被我家里人发现,找个男朋友我也不在乎,我是很人道的,不会叫你活守寡。” 祁良秦裹着毯子说:“我还年轻,不着急。” 严松伟大摇大摆地去洗漱了,祁良秦吁了一口气又躺了下来,回味着自己刚才的那个梦。 其实也是很正常的梦,梦里严柏宗在外头的泳池里游泳,他坐在旁边,看他修长灵活的身体像是一条鱼在水里穿梭。严柏宗真的很帅,他想,严柏宗真男人,他想。 想了一会,他突然觉得有些尿急,于是爬起来去上洗手间,谁知道严松伟在里头,说:“等着。” 一楼有两个洗手间,于是他就穿过客厅到另一边去。他推门进去,撒了尿,然后洗了把手,推门要出去的时候回头看到镜子,就停了一下,又转回去了,趴在梳洗台上看着镜子。镜子里的自己依然叫他有些陌生,这张脸他每次看到心情都非常好。他忽然想起以前看过的一个韩国电影,叫《丑女大翻身》,里头女主角从没人爱的胖女人整容成了绝世大美女,激动地哭,然后对着镜子说:“竟然连哭都这么好看。” 这种喜悦恐怕只有那些长相很平凡的人才能体会,美貌能带给人什么?它几乎能带来所有,人生都因此变得容易很多。 “真年轻,”他摇摇头,叹息了一声,摸摸脸蛋:“真俊俏。” 他看的心花怒放,啧着嘴巴两只手啪啪地拍了一下屁股,几乎雀跃着转身,却差点撞在别人怀里。 严柏宗看着他,目光复杂。 …… “……哥……大哥……”祁良秦结结巴巴地叫了一声,严柏宗“嗯”了一声,推门进了洗手间,然后关上了门。 留下祁良秦一个人石化在当地。严柏宗都看到了么?听到了么? 那也太丢人了,大概严柏宗会想,这是他平生见过最自恋最不要脸的人了。 但这一切都仅仅只是个开始,因为下一场戏更叫他难为情。这场戏就和面前的这个洗手间有关。 严家是个h型的别墅,两层,严老太太和严媛母女俩占了整个二楼,一左一右,还有一片是空中花园。楼下分为四个部分,分别为两片客房区,四个房间,以及严松伟和严柏宗两兄弟住的两大间。相配套的洗手间总共有六个,楼上两个,楼下四个,其中两个在客房区。但是因为老太太是个生意人,颇有些防人之心,家里并没有请什么佣人,只有一个春姨,已经在他们家干了二十多年。虽然每周都会请家政公司过来打扫,可春姨平时还是多少要负责楼上楼下的卫生,已经够累的了,所以家里那两片客房区,平时很少有人进去,春姨隔三差五去清理一下,这减轻了她许多负担。 所以楼下的洗手间就基本上只有两个在用,一个是他们那边的洗手间,一个就是严柏宗这边的洗手间。 小说里情思炽热的祁良秦听说大伯哥回来了,一整天都是兴奋的,可是严柏宗是盛达公司的老板,有他的工作要做,所以回来后就出去了,一整个白天都没见他回来。祁良秦难捱春情,于是借故他这边的浴室出了故障,晚上到严柏宗那边的浴室去洗澡。 他洗澡的时候故意装作忘了锁门,门半开着,他青春润泽的身体修长,在花洒底下蓬勃地伸长。 可是严柏宗并没有正好撞见他,这本来就是可遇不可求的事。但是祁良秦很有心机地在浴室里留下了一样东西。 祁良秦想到小说里的这些情景,晃晃悠悠回了房间。严松伟已经出来了,神清气爽地在那梳头:“青青说今天想一起吃个饭,等下了班我电话通知你地点。” 像是下达指示,并不是在跟他商量。 祁良秦去刷牙,刷了一会又开始犯花痴。 他觉得祁良秦生的真好看,充满了青年男人的青草气,他伸出一截舌头来,小而圆润的舌头像是一条诱人犯罪的蛇,舌尖伸出很长,卷了嘴角的牙膏沫。 他忽然觉得羞愧起来,突如其来的羞耻心吞没了他,他似乎看到了不久之后的自己,就是吐着这样鲜嫩的舌头,撕破君子的伪装,去肆无忌惮地勾引严柏宗。 第10章 这个城市有着跟南京相似的风景,以及相似的名字,叫南城。 他本人非常宅,虽然在南京住了多年,可是也没有好好地逛过南京城。因此这个南城的街道是不是和南京差不多,他也不知道。但他对这个城市有着陌生的好感。 春末时节,空气里像是有一种花的香气,阳光也是缱绻的,好像暌违了一个冬日的温柔都铺洒下来了。祁良秦坐在公交车上,戴着耳机听着歌,鹿先森乐队唱的《春风十里》。 我在二环路的里边想着你 你在远方的山上春风十里 今天的风吹向你下了雨 我说所有的酒都不如你 他听着这样的歌,心情都跟着好了起来。公交车驶过过江大桥,江面上波光粼粼,泛着春光涟漪,每一个波纹都带着金彩。 严松伟告诉他聚会的地点在谭青青家附近的一个韩式料理店。其实谭青青不爱吃韩国料理,她爱吃川菜,无辣不欢,极爱重口味,但是认识了严松伟之后,她就突然变的矫情起来,好像已经忘了以前跟他一起吃街边摊的日子。 这顿饭吃的实在有些没意思,他根本就是个电灯泡,谭青青和严松伟你侬我侬,他强烈怀疑谭青青把他叫过来就是要晒恩爱给他看。两个人在对面忘情地接吻,舌头都出了水腻声,叫祁良秦尴尬地低下了头。 严松伟抹了一把嘴角,说:“有味。” 谭青青害羞地笑,笑着对祁良秦说:“你吃啊,吃你的,不用管我们。” 祁良秦说:“饱了。” “那接下来咱们去哪,去酒吧玩怎么样?” 谭青青立马摇头:“不能去,你不知道你妈最讨厌我什么,我以后跟这些场所划清界限。” “咱们玩咱们的,我妈他又不知道。” 但是他们都低估了祁良秦,不知道祁良秦这人表面上清纯简单,内里却是个绿茶婊。 因为祁良秦已经不是当初和严松伟签订契约的时候,那个只想着赚一笔快钱的祁良秦,他想有更长远的利益,他想呆在严家再久一点,因为他眼里有了严柏宗。 几乎可以肯定的是,如果祁良秦和严松伟离了婚,那他这辈子和严柏宗再有交集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而这世上没有什么比严柏宗更重要,包括他嗜之如命的金钱。 所以小说中的祁良秦开始挖墙脚,一边应付着严松伟和谭青青,一边到老太太那里去告密状。 祁良秦本人非常厌恶这种行为,即便他很爱祁良秦这个人物。国内人都在起内讧这一点让他很不舒服,见不得人好,是没有容人之量,怎么可能成大器。祁良秦目光短浅,看不到他和严松伟的契约婚姻其实对他和严柏宗的发展来说是个累赘,却只想着借着这婚姻来更多地靠近严柏宗。 恨铁不成钢啊。如果他能自己做主,头一件事就是撮合成功谭青青和严松伟,把自己解脱出来,再谋他策啊。 但是如今他得按照剧情走,所以他得告密状。 其实酒吧夜店这种地方,小说中的祁良秦经常去,他自己却从来没去过,他是乖乖生,从小到大都是学霸,小时候不进网吧,长大了不进酒吧,老觉得去这些地方的没什么好东西。这当然是他个人偏见,但他也确实不想去。但是严松伟拖着他:“不行,你得去,起码在里头待一会。” 严松伟把他拖到酒吧,和他合了几个影,发在了朋友圈。 他朋友圈严老太太和严媛他们都能看见,他发一个状态,是为了叫家里人看到他不是一个人出去疯的,是陪对象一起玩的。 但是祁良秦却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然后问严松伟:“对了,我是不是该加一下你家里人啊。” “是该加一下,你不说我都没想到,”严松伟说着就翻了家里和几个朋友的微信号给他:“这才像是一家人嘛。” 严松伟说完就撇下他和谭青青进里头去浪了。祁良秦坐在旁边吧台上,点了一杯菠萝啤,一边喝着一边发送了申请加友的请求。 严老太太的微信没有回复,严媛很快就通过了他,剩下的几个严松伟的几个朋友也都很快加了他,还都简短跟他聊了几句。然后严柏宗也通过了他的请求,但是没有说话,估计在忙,也可能是不理他。 酒吧里越来越吵,他准备回去了,就跟严松伟和谭青青说了一下。反正已经拍完照了,严松伟也不强留他,只说:“你晚点回去,在外头多转一会,反正你回去也没事干。” 祁良秦点点头,赶紧溜出了酒吧,在最近的路口,坐上了公交车。 世界好像一下子安静了,他戴上耳机,坐在靠窗的位置,听的还是那首《春风十里》。他要是喜欢一首歌,就会反复地听,一直到听腻了。春末的阳光照在他身上,他看着窗外,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样,拿出手机,点开了微信,进入了严柏宗的主页里面。 他觉得自己好像是在窥探严柏宗的生活。 严柏宗发的状态并不多,最近的一条还是半年前,大部分都是企业的宣传广告,并没有什么私人的东西,连个人照片都很少,仅有的几张,还都是媒体新闻中剪彩或者参加会议的照片。可即便是这样的严柏宗,也给人鹤立鸡群的感觉,他站着的时候那样高大挺拔,坐着的时候腰背也那么直,那么精神。 严柏宗真是很好的男人,很难教人不喜欢,不心动,他在这个世界有着男主的光环,不可抵御的魅力。 然后他就翻到了一张结婚照,照片中的严柏宗比现在要年轻很多,眉眼还带着一点青涩,旁边一身白纱的女人,自然就是他的妻子沈訸。 的确是长相很一般的女人,个子不高,皮肤也不白,很瘦削,可是挽着严柏宗的胳膊,笑的很甜蜜。 他竟然有点不舒服,有些妒忌。他为自己的这种情绪感到羞愧,他有什么不舒服的,人家才是正经的夫妻,但他看到了还是妒忌。 他觉得沈訸命真好,嫁了一个好男人。这个男人有多少人觊觎,她肯定也知道。她却不咸不淡地抓在手心里,她心里一定是得意的,骄傲的。 做女人真好,他不无感慨且羞愧地想。同样身为相貌平凡的人,他找一个男人难上天,一把年纪还是老处男,可是沈訸却有着这样的好男人。结婚,在神圣的教堂里说着神圣的誓言,尽管这世上的誓言也不过是一句话,转瞬即逝,可也叫他艳羡。 还从没有人对他说过动人的誓言,握着他的手说:“我愿意一生一世照顾你,疼爱你,不管贫穷还是富有,健康或是疾病,我都爱你,尊重你,直到死亡将我们分开。” 他吁了一口气,抬头看向窗外,眼睛里盛着湿润春光,纤细的脖子仰起来,好像不愿意自己被这孤独的伤感打垮。 都会有的,总会有的,只要他保持一颗真挚而热烈的心,哪怕他已经垂垂老矣,也终将会等到他爱也爱他的那个人。他总是这么想,如今依然这么想。 第11章 回到家里之后,祁良秦就要去告密状了。 祁良秦告状告的很高明,他从来不会主动说严松伟有什么不好。 比如他回到家,开始帮着春姨洗菜做饭。春姨拦着他:“你别沾手了,这里有我就够了。” “我闲着也是无聊,帮你干点活打发时间。” 春姨笑着问:“松伟呢,怎么也不陪陪你,今天不是周末么。” “他忙,整天应酬。” “他们哥俩工作其实都挺忙的,你别看松伟平时吊儿郎当的,工作上的事却是从来不耽误。” “工作倒没什么,就是应酬多,我怕他沾了坏毛病。而且应酬喝酒抽烟什么的,对身体也不好。” 他话音刚落,就见严媛进来了,看见他愣了一下:“我说谁在里头跟春姨说话呢,怎么是你啊,刚看见二哥发的朋友圈,你们俩不是在外头玩么?” 祁良秦扭头说:“我受不了里头的闹腾劲,就先回来了。他碰见几个老朋友,想再玩一会。” “你们去哪玩了,我看着好像是个酒吧。” “小辣椒酒吧。” 小辣椒酒吧,这名字一听就知道是个男人爱去的地方。但其实他们去的并不是小辣椒,小辣椒是从前谭青青工作的地方,谭青青怎么可能会去。但他这么说,也无从查证,严媛她们听了却都是眉头一皱。当初严松伟闹着要娶谭青青,家里谁不知道小辣椒这个名字。 不用说,严松伟结了婚之后也没消停,还跟那谭青青勾搭着呢。 祁良秦却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说:“我看他跟几个朋友玩的挺开心的,就让他多玩会吧。” 严媛立即把这事告诉了严老太太:“这个祁良秦我看他长的挺聪明的,怎么也这么傻。自己丈夫跟别的女人勾勾搭搭,他都没察觉?妈,我看二哥对那个女人还挺有意思的,叫他跟祁良秦离了再去娶她难道不好么。起码是个女的,能帮咱们严家开枝散叶呢。” “谁知道那女人怎么样,”严老太太说:“你以为是个女的就比男人强?有些女的就是祸水。我平生最讨厌的就是这种破坏人家夫妻感情的。松伟要是没结婚也就算了,都是结了婚的男人,她还不放过,这样的狐狸精,娶进家门也是我严家的晦气!松伟要是肯跟小秦离了,娶个正经的女人回来,那自然是好事,要是他离了娶这个女人,我倒宁愿他跟着小秦。” “看不出来,妈,你对祁良秦评价很高啊。” “秋香都是比出来的,瘸子里头挑将军,祁良秦也就对比着这夜场女好一点。” “那怎么办,我看二哥结了婚也没收心的意思。” “由着他去,他不敢闹出什么幺蛾子来。反正家里头这位我也不满意,就走着看呗,说不定这两个他都腻了,浪子回头,找个好媳妇回来。” “我倒是觉得这个祁良秦有个可怜,”严媛叹息说:“我看他还挺靠谱的,人虽然长的机灵,感觉却是个老实人。” “这一点也是不叫我满意,”严老太太说:“你说你二哥那个性子,只能娶一个凶悍一点的媳妇才能管住他,小秦这么老实,只能什么事都往肚子里咽,两个人不般配……他倒是配你大哥,你大哥稳重靠谱,倒适合这种小媳妇性格的。你那个冷冰冰的大嫂子,倒是配你二哥。” 严媛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妈你看你都说的什么话,兄弟互相换啊。” “你这丫头说话……”严老太太自己也笑了起来,敷了敷脸上的面膜,道:“这世上的事啊,就是难遂心如意,阴差阳错啊。” 严老太太没有过问这件事,祁良秦倒也没有失望,这本来就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他要的是循序渐进。他回到自己房间,就开始为晚上的洗澡做准备。 这个祁良秦虽然一开始也是正经良民,但风骚真不愧是骨子里的,他前几天就发现了,这祁良秦的衣柜里,外头穿的衣服倒都正常,可是里头穿的,布料要多少有多少。有几个内裤,后面一根绳,前面小小一块布包着重要部位,要多骚气有多骚气。 他从里头挑了一个丁字裤出来,小说里就是这一条。只是拎在手里,他就一阵臊。他算是很保守的人,别说丁字裤了,就是三角裤都很少穿,他都穿平角的,而且内裤大部分都穿好几年了,有几条被他同学说松松垮垮地像老大爷的。但是他主要冲着舒服去的。他一个人生活,里头不管穿什么样子,其实都没人看见,虽然也想过将来如果有对象,肯定要穿的性感一点,可他的对象迟迟都没有来。 这种内裤,真的不勒得慌么?他红着脸里里外外看了看,扯着那小细绳,突然传来了敲门声,他赶紧回头看,来不及攥进手心里,就被推门进来的严媛看见了。 严媛愣了一下,说:“呦呵,原来我二哥喜欢这种风格啊。” 祁良秦慌的要把内裤塞进衣柜里,却被严媛拉住了手,哗啦一下将衣柜完全拉开了。她眼明手快,直接将外头的衣服拨到一边,露出里面一排的性感小内裤:“哇,这么多款式。” 其实还有很多都带着标签,都还没有穿过的情趣裤。这些应该都是新婚的时候严松伟买回来做样子的。 祁良秦结结巴巴地说:“都是……都是你二哥买的,你看都没穿。” “你不用不好意思,成年人嘛,穿什么都行。” 祁良秦却别扭地说:“我……我接受不了。” 严媛扭头冲着他笑,显然不信他的话:“该穿穿,我二哥既然买了这些,就说明他喜欢,想让你这么穿,你不穿给他看,外头那些小妖精可抢着穿给他看。不能便宜了那些妖孽。” 她说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收拾收拾,该吃饭啦。” 严媛说着就笑着走了出去,祁良秦看着衣柜里那一堆内裤,赶紧用外套挡住了,伸开手,手里攥着的那条黑色丁字裤已经被掌心的汗水打湿了。 他觉得他跟小说里的祁良秦,真的是两种人。祁良秦是他羡慕的那种很敢做的人,可能就是因为他骨子里缺少这份勇气,才对这个故事这样着迷。祁良秦像是他灵魂里压抑的*,一个他不愿意承认,但是存在他身体里的另一个人格。 吃了晚饭,等到大家都散去休息,祁良秦就拿着那条丁字裤去了严柏宗那边的浴室。 小说里描述说,祁良秦在严柏宗的浴室洗澡,故意装作忘了锁门,他青春润泽的身体修长,在花洒底下蓬勃地伸长。 可是严柏宗并没有正好撞见他,这本来就是可遇不可求的事。但是祁良秦很有心机地在浴室里留下了一样东西。 他留下的,就是那条布料很少的丁字裤,挂在架子上,滴滴答答,往下滴着水。 祁良秦有些发呆,盯着那一滴一滴的水珠子,然手伸出手来,水珠滴在他的手心里,汇聚成一片,然后在下一滴要滴下来的时候,他忽然将手缩了回来,那一滴水便滴落到地上去了,溅起极其细微的水花打到他小腿上,他却敏感地感受到了,像是被烫到了一般,一股电流直冲他四肢百骸。他脑海里像是电光火石一般闪现出一个场景,热气腾腾的浴室里面,热水喷的到处都是,他被严柏宗推撞在玻璃门上,两只手难耐地卷曲,在玻璃门上留下一道水湿的抓痕。 “你是不是很爱我?”严柏宗发狠问。 他被热水浇灌的呼吸不过来,睁不开眼,嘴里还在忘情地喊着:“我爱你,严柏宗,世上我最爱你!”热水顺着他的嘴角往下流,有些甚至被他吞咽进喉咙里。 谁才是要人命的毒,说不清。 第12章 祁良秦看不到严柏宗看到他留在浴室的东西会是什么反应,他也无从知道,因为小说里并没有提。 作为一篇主受的*文,其实大多数情况下严柏宗心里是如何想的,他并不知情。他回到房间里,擦着湿漉漉的头发,站在浴室的镜子前,看着自己。 他将浴袍解开,光溜溜地站在那里,手指抚摸过一寸寸肌肤,那手指也是纤细白皙的,这样的手也不比严柏宗的手差到哪里去。他把手指头伸进嘴巴里,吮吸了一下,白皙的手指,红红的嘴唇,带着刚洗完澡的潮气。 但是他的心里却在想,不公平啊不公平。 是谁说的人生而平等,人明明生来就是不平等的,有人生来富贵,美丽,有人生来丑陋,贫穷。富贵的可能一生幸运,什么都是最好的,贫穷的可能努力了一辈子,依旧是个平凡人。曾经的他或许要赚很多很多钱,有着很高很高的名望,才能与拥有这样外表的祁良秦相提并论。 他和严柏宗真的没有可能么。 直男有毒,好像每一个同志都知道,可有时候情难自已,就是容易陷进去,心甘情愿地饮鸩止渴。没有掰不弯的直男,只有不努力的基佬,好像也是很多人的迷思。镜子里的这个男人像个妖精,身为男人也不能否认他的美丽,如果他一片痴情,真心全付,会不会打动严柏宗的心? 他穿好衣服出来,看了看地板,又看了看大床,心里想着要是严松伟不回来睡就好了。这张大床实在温暖柔软,躺在上面做的梦都是甜的。于是他就给严松伟打了一个电话过去。 电话通了,却是谭青青接的:“他喝着呢,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去,到时候看,挂了啊。” 祁良秦就听见电话里一阵嘈杂,好像严松伟在跟一群哥们划拳。严松伟管不住嘴,一喝酒就准喝高,十有*是回来不了。于是祁良秦立马上了床,躺在被窝里,拿了枕头枕在背后,在那玩手机。 大概玩到晚上十点左右的时候,困意就上来了,他坐起来看了看对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亮起了灯,是严柏宗回来了。 他一下子弹了起来,爬到靠窗的位置,扒着窗户朝对面看,但是叫他极为意外的是,对面一向半开着的浴室居然拉上了帘子。 他心里砰砰直跳,心想难道严柏宗发现他在偷窥了?那他看到他留在浴室的丁字裤了么?他在想什么? 祁良秦觉得自己心里像是猫抓一样,好想看到严柏宗的反应。他在窗口看了一会,什么都看不到,有些意兴阑珊,正要关上窗户,忽然看见严柏宗站在对面的落地窗前,手里拿着个杯子,一边喝水一边朝这边看。 吓得他立马缩回头去,趴在床上动都不敢动,然后一点一点爬过去,摸到墙壁上的开关,啪嗒一声关了灯。 房间里一下子陷入黑暗当中,这一下严柏宗应该看不见他了,于是他偷偷地露出头来,严柏宗还在往这里看,也似乎并不是在往这里看,只是在沉思,又过了一会,严柏宗就消失在落地窗前,对面的客厅空空荡荡,不一会就也灭了灯。 祁良秦长吁一口气,倒在床上,整个人都陷在床被里面,他躺着伸开两条腿,在空气中蹬了几下。 怀着这样那样的心思,他终于沉沉睡去,这一夜果然都是好梦,第二日的阳光照进来,暖暖的,他打了个哈欠,手却摸到一个温热*。 吓得他一个机灵爬了起来,扭头一看,竟然是严松伟,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大喇喇地趴在床上,就穿个大裤衩,衣服扔了一地,从房门口一直到床上,一只鞋还挂在脚踝上。 他赶紧溜下床,跳到了他铺在地上的被子上,严松伟听见声响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看着他。 祁良秦坐在地上,装作刚醒的样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严松伟模糊不清地说:“不记得了。” 祁良秦心想,还好严松伟喝醉了之后非常老实,没有强上他,不然你说他是喊还是不喊。不喊肯定要吃亏,喊了又有什么用,估计闻讯赶来的严家人打开门,反而要训斥他一顿:“哦,怎么了,你老公摸摸你亲亲你还委屈你了,喊什么喊!” 祁良秦简直被自己的这个想象吓得汗毛倒立,警觉地看着严松伟,心想还好严松伟直的不行。 但是说实在的,严氏两兄弟要说谁最有可能操男人,还是严松伟更有可能一点,他玩的比较开。 祁良秦赶紧撩起垂下来的被子,盖住了严松伟半裸的身体。 其实严松伟身材也不差,也是大长腿。 他爬起来去洗漱,因为声音大吵到了严松伟,严松伟嘟囔了两句,显然有些不耐烦。他就把水开到最小,然后洗了把脸。 等到他洗漱好之后就去外头帮春姨做饭了。春姨也才刚起来,说:“这里有我就够了,你干嘛起这么早,年轻人不都贪睡么,回去多睡一会。” “我睡得早起的早,养成习惯了,到点就醒。” 春姨疑惑地看他:“你刚来的时候天天睡到日上三竿,你是怕老太太说你,所以起早了吧?”她笑了笑,说:“起晚了她是会不高兴,可是也不用起这么早。早饭做好之前起来就行。” 祁良秦笑了笑,早饭是蒸包子和小米粥,春姨手艺好,包子都是自己做的。他看厨房里确实没有让自己忙的事,于是便出了厨房,准备到外头呼吸呼吸新鲜空气,刚走到客厅,却看见严柏宗推门进来。 他穿了一身运动服,手腕上绑着一个黑色的护腕,全身都是汗涔涔的,可能是出了汗的缘故,蜜色的皮肤带了潮红,胸口湿了一片,随着呼吸露出胸肌清晰的轮廓,下巴还在滴着汗珠子。这样的严柏宗少了几分威严成熟,多了几分火热的朝气,看到他,用护腕擦了一下脸,那双眼睛亮的出奇。 祁良秦叫了一声大哥,严柏宗“嗯”了一声,抬脚往卧室走,祁良秦站在原地,感受到严柏宗身上潮湿的热气,那种男人味更浓了,叫他忍不住多吸了一口,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他抿了抿嘴唇,正要推门出去,严柏宗忽然回头喊道:“对了,你等一下。” 祁良秦心跳加速,回头见严柏宗进了里面,不一会又出来了,他看到严柏宗手里的东西,脸倏地变的通红,都不知道要往哪儿看了,难为情地扭开头。 “是你落下的吧?”严柏宗递到他手里:“下次别忘了。” 祁良秦脸红的都能滴出血来了,伸手接了,却不敢抬头,却听严柏宗问:“穿这个不难受么?” 第13章 祁良秦臊的说不出话来,抓着那丁字裤,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两个人都退了一步,春姨笑着问:“今天没打球啊?” “没有,跑了几圈。” 祁良秦将那丁字裤攥在手心里,低着头朝卧室走去,听背后春姨继续跟严柏宗说着话:“去洗澡吧,等会早饭也该做好了。” 他进了卧室关上门,严松伟还在熟睡,他偷偷将内裤塞进衣柜里,脸上的热气还在。真是没有想到竟然会以这样的方式拿回内裤,这明明是很值得写的一个桥段啊。他吸了一口气,走到窗口朝对面看,对面浴室的帘子被微开的窗户缝隙透进去的风吹的微微晃动,他想到严柏宗此时此刻在洗澡,不知道为什么,竟然不好意思再在窗户跟前站着。 他觉得自己的脸皮还是有点太薄了。可是后面还有更叫人羞耻的撩汉故事等着他呢。 这是个阳光明媚的周末,等一会一家人要围在一起打麻将。 小说里的祁良秦打麻将是个好手,虽然小说里没有具体写他是如何打麻将的,但是有一句话一句带过说,他“就是凭着这样一手打麻将的好手艺,跟严家的人拉近了不少距离。” 严家的人都会打麻将,严老太太和严媛那是麻将桌上的常客,严家还有一间麻将室,即便是严松伟和严柏宗,偶尔也会打上一圈,凑个数。 但是在故事的一开始,祁良秦并没有跟着他们一块打,他只是坐在旁边认真地看,他就是靠着麻将桌上的察言观色,摸清了严家和严家一些老朋友的性格脾气。 如今他成了祁良秦,就更只有在旁边坐着看的份了,因为他对打麻将一无所知。 其实他的亲戚也大都会打麻将,过年的时候亲戚们经常凑在一起打麻将,他的表弟表哥全都会,唯独他不会。他常常坐在一边看着别人玩,但看了那么多年,他连麻将总共有多少张牌都不知道,他只认识红中小鸟和几个饼。 吃了早饭春姨就把麻将桌收拾好了。麻将室就在客厅右边,和客厅隔着玻璃门,另一侧就是个小花园,也全是落地玻璃窗,采光和风景都很好。难得严家两个公子都在,严老太太要他们今天哪里都不许去,陪她打麻将。 上了年纪的父母,除了吃饭看电视,和子女相处的机会其实非常少,一则是因为大家都各有自己要忙的事,二则长大了的子女,和父母再也没有多少可以聊的话,彼此在一块沉默那么尴尬,倒不如不在一起。 而打麻将则避免了这种尴尬,严老太太又能因此体会到天伦之乐,所以她每周只要有空,就会半强制地要求两个儿子陪她打麻将。 一家四口人,倒是刚刚号凑成一桌。春姨做了几个水果拼盘放在旁边,也没人吃。严家的人打麻将都非常认真。祁良秦就搬了个板凳在旁边坐着,时不时地吃两口。 按照剧情要求,他坐在了严松伟和严柏宗中间的位置,稍微偏向严松伟一点,毕竟他是严松伟名义上的“媳妇”,面子上的亲热劲还是要做足的。 “你昨天什么时候回来的?”严老太太一面摸着牌一面问严松伟。严松伟脸不红气不喘:“十点多吧。” 十点多的时候老太太早就已经睡下了,他就是撒了谎,她也不会知道。 “结了婚的人了,不要老在外头泡着。不然你结婚干什么呢,嫌家里的饭多,养一个来帮着吃饭的?” 这话顺带着踩了祁良秦一脚,祁良秦讪讪地笑了笑,严松伟回头看他,说:“笑,就知道傻笑,妈这是嫌你吃的多呢,中午少吃点。” 严媛笑着抬眼:“少在麻将桌上打情骂俏的,单身狗看不惯你们晒恩爱。” “你上一个分了大半年了吧,”严松伟说:“怎么还没找,不是要惦记着那个王八蛋的吧。” 严媛冷笑:“知道他是王八蛋,就别跟我提他。” “既然你二哥提到了,我也就说一句,”严老太太放了牌,说:“你也老大不小了,该找一个了,就算不结婚,谈着也行,咱们女人啊,不能少了男人疼爱,不然不成男人婆,也成了你大嫂那样的冰疙瘩了。” 众人听老太太又挖苦沈訸,都偷偷瞅了严柏宗一眼,严柏宗也没说话,倒是严松伟开口了:“这可不能比,我大哥对大嫂可不错。” “和了。” 严柏宗换往椅子上一靠,将麻将往前头一推。 “我靠,又糊。” 严松伟有些气不过:“哥,你能不能让着点,都是一家人。” “我就说不要找大哥打麻将,他打什么赢什么。”严媛也很气不过的样子:“良秦,你来打,你替大哥打。” “我不大会……”祁良秦赶紧摆手。 没想到严松伟和严媛一听两眼放光:“你不大会更好啊,你坐在那,不懂得地方让大哥指导着你一点,正好大家势均力敌,打着才有意思。” 严老太太这一把眼瞅着就要和了,原以为自己能赢的,被老大抢了先机,心里也有些闷,于是发话说:“你就坐那打,就当学习了,做我们严家的人,不会打麻将可不行,要是叫人家知道我张秋萍的儿媳妇麻将都不会打,岂不是叫我脸上无光。” 张秋萍是严老太太的名字,只是没人敢叫,也就只有她自己偶尔提一下。祁良秦要跟着剧情走,便也没过多推让,看了看严柏宗,严柏宗站起来,和他换了座,把凳子搬到他旁边。谁知道严松伟却伸腿蹬了一下:“你靠良秦那边一点,别看见我的牌了。” 严柏宗便又朝祁良秦坐近了一些,一条胳膊搭在祁良秦坐的椅子上。 祁良秦只觉得自己只要到了严柏宗的视线底下,就会头脑发热,变得不像自己。严柏宗就坐在他身边靠后的位置,他怎么静得下去心呢,他只觉得靠近严柏宗的半边脸都是热的,他的耳朵又是红通通的了。 严柏宗盯着他的耳朵看了两秒钟,便将视线转开了,去看牌。 祁良秦果然菜的很,哪是不大会,而是基本上一点都不会,他连牌都不知道该怎么放,严柏宗就靠在他椅子上跟他说如何如何摆。祁良秦满脸通红手忙脚乱地调整着自己的牌,众人还都以为他是不会打急的。 但事实上他都不知道牌是怎么放的,他只是机械地听着严柏宗的指挥。严柏宗是个性冷且话不多的人,声音也低沉,这时候又刻意压低了声音,小声地指导着他,所以声音更缓,多了一层温柔,像是情人间的细语呢喃,因为吃惊于他的蠢笨无知,有时候那声音里带了一点笑意,说:“别打这张。” 严松伟很得意地喊道:“大哥,不能说太多……碰!” 严柏宗并没有每一步都指导他,所以祁良秦打的很是糟糕,这一局让严松伟赢了:“我今天位置好,紫气东来!” “我刚才差点就糊了,”严老太太不满地看向祁良秦:“乱打。” 祁良秦很羞愧地说:“我真的不大会……” 他觉得自己最对不起的就是严柏宗,因为严柏宗牌打得那么好,对他指导也很上心,是他自己蠢笨,不得要领。严家的麻将桌不是全自动的,因为老太太喜欢洗牌搓牌的那种感觉,悠然自得,世俗而散漫。趁着大家洗牌的功夫,他觉得自己应该跟严柏宗说一声对不起,但是他没注意到严柏宗正往前倾了身体在帮着洗牌,他这么一扭头,嘴巴就碰到了严柏宗的脸颊。 说碰到似乎也不准确,只是若有似无的擦过。 “对不……” 对不起三个字没有说完,他就僵住了,全身像是过了电一样。 嘴唇和身体其他几个部位一样,布满了神经末梢。你如果只是用力地触碰,可能也不会有什么强烈的感觉,可是如果是若有似无地擦过,触感却格外强烈,带着触电一样的麻和痒,唇瓣敏感的不像话。 而严柏宗似乎也动了一下,但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祁良秦只看到他长长的睫毛,严柏宗眼睛深邃,他还是头一回注意到他的睫毛原来也是浓密的,如今那长而密的睫毛微微下垂,严柏宗若无其事地坐直了身体,远离了他,他的脸平静无波,露出了周正冷峻的轮廓。 这一切像是只属于他们两个的私密,开始和结束都是在一瞬之间,没有人发现。只有他的嘴唇似乎还是麻的,他抿了抿,手下搓着的麻将发出凌乱的声响,也盖不住充斥他耳膜的心跳声。 祁良秦想亲严柏宗。 亲吻。 亲吻真是这世上最缠绵和亲密的事,比性还要亲密,唇与舌的交缠充满了*,却又带着温柔的爱意,濡湿的,柔软的,温热的,彼此交融纠缠。 对于亲吻,祁良秦有过许多想象,他却还从未亲过任何一个人。他是纯洁的,但是纯洁的有几分可怜,活到这个年纪还没有享受过亲吻与性,他也并不是毫不后悔。 如果他的初吻是和严柏宗在一起,那他会幸福成什么样子?他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漫不经心地搓着麻将,满脑子都是这样火热而隐秘的幻想。 他有些干渴,像是在沙漠里流浪了太久,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濒临渴死的边缘,他需要严柏宗的救赎,赏给他一口水。 《男版潘金莲》里并没有写到这个若有似无的碰触,小说里这场麻将戏的重点在后头,“他不小心蹭掉了一张牌”。 第14章 麻将落到地上,发出细微的声响,滚落几下,在麻将桌下面停住。祁良秦弯腰去拾的时候,“扶住了”严柏宗的小腿。 这是比在医院里蹭小腿更激烈的一场戏,祁良秦的心意更明显,表露的更大胆,何况还是当着众人的面,更是有一种偷情的刺激。祁良秦之所以这么做,也是料定了在公共场合,严柏宗会顾忌面子,不会反抗。 但是祁良秦如今心还是慌的,跳动的很厉害,这对他一个老处男来说,节奏太快,他有点跟不上。 当初他看这个小说的时候,只觉得刺激兴奋,如今自己身在其中,才知道车开的太快,有些颠簸,他得抓紧了扶手,才不至于跌倒。 “你平时都是怎么保养的?”严媛突然问他。 祁良秦愣了一下,抬眼看严媛,严媛用下巴指了指他的手:“你手真白细,比我大哥的还好看。” 祁良秦有一双秀气的手,比一般男人要纤细,比一般女人要修长,可能是体质比较好的缘故,他连手指甲都是光亮的,看起来好像细心呵护的结果。 祁良秦伸开双手,想说他并没有保养,但是他觉得这种话是招恨的,就好像以前在学校里,那些学霸们说自己不努力,只考了九十九分一样。 “没有大哥的好看。”他最后说,咽了口唾沫。 严柏宗有一双迷人的手,匀称,修长,有着健康而男人的光泽,小说里不止一次描述过,祁良秦曾做梦,梦里红润的嘴唇吮吸着严柏宗修长迷人的手指头,看的他火热难耐。 “我的手也不差。”严松伟伸出手来比划了一下。严老太太说:“打麻将呢还是比手大会?” 严松伟只好缩回去,严媛说:“大哥是不是生来手就有福气,所以打什么赢什么。” 祁良秦为了消散自己内心炙热,加入了聊天说:“我听春姨说,大哥还会打篮球。” “大哥打篮球厉害着呢,高中的时候还是校篮球队的,当时只要他打球,一堆女生围着看,我大哥打篮球超帅,羽毛球和网球也很厉害,大哥当初跟大嫂订婚那会,不就经常相约去打羽毛球,导致后来大哥入伍当兵,大嫂就找我打,我想她跟着大哥打了那么久,球技应该是很好的,谁知道她柔弱成那个样子,连我都打不过,我还是不常打球的人呢。我当时就想,大哥当时陪她打球得多累,这收着劲打可比拼尽全力打还要累,又不尽兴。” “这才说明大哥大嫂感情好,”严松伟偷偷瞅了严老太太一眼,发现严老太太已经有些不高兴了,她不大喜欢沈訸,也不喜欢听关于沈訸的事。于是他晃了晃色子撒出去:“来啦来啦。” 色子落下来的时候,严松伟的手机也跟着响了一下。手机在后面台子上放着,他伸手拿过来看了一眼,严老太太说:“今天不准出去鬼混。” 严松伟放下手机,笑嘻嘻地说:“我就看看,别是什么重要的事。” 结果刚摸了两把牌,他的手机便又响了一下,这一回他没有再看,过了两分钟,信息的铃声就开始密集起来。祁良秦都不用想就知道是谭青青发过来的。其实他觉得谭青青抓严松伟抓的有点紧。如今严松伟还沉浸在爱情的热情里面,觉得甘之如饴,但长此以往下去,祁良秦不太看好两个人的未来。 严老太太果然有些不耐烦了:“去去去,打个电话去,谁这么讨厌,打个麻将都不让人省心。” 严松伟讪讪地笑了笑:“那我打个电话去,估计是秘书小杨有急事找我。” 他说着就起身拿着手机出去了,隔着玻璃门看到他低头哈腰陪着笑,严老太太的脸色就更难看了。电话让人隔着千里万里都能像面对面一样说话,可也因为这个原因,很多人在打电话的时候,明明对方不在跟前,却还是习惯性地做一些动作,谄媚的时候低头哈腰,发脾气的时候颐指气使。严媛说:“肯定不是小杨。” 祁良秦坐在那里摸着手里的麻将,来回在手心里打着转,严老太太说:“你也看紧一点,怎么看你一点都不紧张。” 祁良秦就傻笑,有些尴尬。严松伟推门进来,说:“公司里的事,处理完了。” “二哥,在妈跟前撒谎可不好使。” 严松伟讪讪地笑了笑,坐下来继续搓麻将,目光和祁良秦对接,冲着他挑了挑眉毛。 祁良秦还是很羡慕他和谭青青的,这种爱恋的甜蜜他不曾体会过,能被严松伟爱,也是很幸福的。能被这世上任何一个人爱都是值得开心的事,这世上比金钱和名望更宝贵的,永远都是人心。 那被祁良秦爱,严柏宗又是怎么想的呢。严柏宗似乎是很正派的人,并不会肆意践踏别人的心。他抿着薄薄的嘴唇,微微低着头,露出纤细的脖颈,柔软的头发在最尾端有一点卷,两只耳朵好像总是比脖颈的皮肤要红一些。 他不小心蹭掉了一张牌。 那个麻将砸到了他的脚尖上,然后滚落了几下,他屏住呼吸弯下腰来,他实在有些羞耻,可就是因为羞耻,决定速战速决,绝不拖拉,反正都是要不要脸的,所幸不管不顾地不要脸一回。 于是他伸出手来,抓住了严柏宗的小腿,另一只手伸出来,去抓桌子下面的那个麻将牌。他将那个麻将牌抓在手里,那只本来抓着严柏宗小腿的手顺势从上滑落到脚踝,他起身,红着一张脸,却一眼都没有看严柏宗。 他没有勇气去看严柏宗的眼睛,只能强装镇定,用面无表情来掩饰自己的心虚。他的嘴唇抿的紧紧的,背挺的超乎寻常地直,手指头搓了搓那只麻将,放在了桌子上。 第15章 严柏宗会怎么样想他,祁良秦羞愧于知道,但他估摸着也不会是多好的印象,如果说前面几次严柏宗还能当是意外,当自己想多了,那聪明如严柏宗,此时此刻大概已经看到了祁良秦的水性杨花。 像严柏宗这样正经的男人,心里大概是很看不起祁良秦这样的人。别说他们之间还隔着一个严松伟,即便是一个跟他毫无关系的已婚男女要勾引他,他应该都弃之如敝屣。 祁良秦很想在严柏宗面前树立一个最起码值得敬重的形象。无论男人女人,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都有意无意想要树立自己的好形象,以此博得对方的好感,哪怕自己对对方并无所图。但是他现在所做的每一件事,似乎都在刷着严柏宗的忍耐底线。 严柏宗是个非常正直的男人,因此看不上他的水性杨花,可也因此对他并没有挑明的挑逗选择了视而不见。他只是不着痕迹地站了起来,悄悄走了出去,一伙子人都在打麻将,没人注意他出去,只有祁良秦。可是祁良秦却装作没看见的样子,两只眼睛盯着麻将桌。 不一会严柏宗就出现在了外头的花园里,嘴里叼着一根烟。 严柏宗不算老烟枪,小说里说他偶尔才会抽,这是他完美人格里唯一一点可能让有些人不喜欢的地方,但这些人并不包括祁良秦。身为男人,他曾经偶尔也会抽一两支烟,比如每年过生日的时候,或者春节的时候。他抽烟只是为了某种特定心理,并因此能理解那些抽烟的人。男人离了烟酒,总是少了一点烟火气,叫人心里不踏实。他能接受适度或者偶尔的烟酒行为。 他趁着打麻将的功夫抬头,时不时地看严柏宗一眼,看到严柏宗站在春光里吐出的烟雾。但他的目光被对面的严媛捕捉到了。严媛扭头看了一眼,一边摸着牌一边对严老太太说:“大哥这趟回来好像心情不大好。” “有么?”严松伟看了外头的严柏宗一眼。 “有没有你都不可能看得出来,你心那么粗。” 严松伟就笑了:“说真的这一点我真佩服你,你说你都怎么看出来的,大哥从小就不咸不淡的样子,反正我看他一年365天都是一个样,没有高兴的时候,也没见他不高兴的时候,什么都藏在心里头。你看别人家的兄弟俩,喝酒聊天一起出去玩,大哥都从来不跟我说心里话。” 严媛抿着嘴笑:“他不跟你说心里话是知道跟你说了也没用,再说他不说你说啊,你不是有点事就爱拽着大哥吐槽。” 严松伟说:“那你说说,你怎么看出大哥心情不好了?” “这很简单啊,大哥平时很少抽烟,他只有在烦躁的时候才抽烟,每次他抽烟,不是跟大嫂吵架了,就是公司出问题。你知道大嫂最厌烦抽烟的人,大哥在这方面一向很节制。” 严松伟听了突然闷笑,低着头排着麻将说:“他哪里不节制。” 说完他抬起头来,就被严老太太瞪了一眼,他只好低下头闷笑,严媛说:“我看你是想挨揍了。” 祁良秦心里暗暗将这两个兄弟相比较,他觉得严松伟比较适合谈恋爱,做朋友,因为他年轻有趣,严柏宗比较适合做结婚对象,因为他踏实可靠。 因为牌技本来就不好,再加上心不在焉,祁良秦输的非常惨,最后算账的时候,他发现他输了一万多。 吓得祁良秦差点没瘫软在椅子上,非常羞愧地扭头看向严松伟。他没有这么多钱。 “你别看我,你是替大哥打的,找他去报销。” 严柏宗已经不在院子里了,好像是回房里去了。祁良秦心慌意乱地站起来,严媛看到他几乎要哭出来的一张脸,笑道:“良秦,可别小气,赶紧拿钱,今天我请大家出去吃。” “我没想到打这么大的……”祁良秦嘟囔。以前他看他表兄弟们打麻将,一场打下来不过百十块钱,那还是全场输的最惨的了。他忘了这是严家,不拿钱当钱的。 严松伟将麻将收了,对严媛说:“就属你赢得多,就该你请客。妈,咱们好好宰她一顿!” 严老太太说:“我知道一个地儿,保准她把赢的钱都吐出来,叫上春姨,咱们几个一块去,还有你大哥。”打完牌严老太太心情不错,笑着看向祁良秦:“我说小秦,快拿钱啊。” 祁良秦只好进了房间,等严松伟进来换衣服的时候,他赶紧抓住说:“我钱包里没有那么多钱,怎么办?” “这钱你干嘛自己出,说了你是替大哥打的,赢输都算他的。他不在乎这点钱,找他去要……不好意思?要不我帮你去要?” 祁良秦臊的脸有点红:“你也不差钱吧……要不你替我出……” “这可不行,妈知道了会不高兴的,本来打麻将就是图个乐子,如果因为是一家人就不算清楚,那打牌的时候岂不是就很没意思?总要定个输赢下次再打才带劲。你不用不好意思,都是小钱,家里没人在意,你只管去跟大哥说一声,就说输了多少,他自己就会拿钱给你的。” 祁良秦有些心急,听了严松伟的话又觉得很有道理,于是就出门,走到严柏宗门前敲了敲门。 “门没锁,进来吧。” 祁良秦推门进去,这还是他头一回进入严柏宗的卧室,只觉得里头的装潢跟严松伟那边很不一样。他觉得有点冷,色调冷,家具装潢也有点冷,也很简约,不像是结了婚的人住的地方,倒像是单身贵族。 “输了?”严柏宗坐在书案前直接开口:“输了多少?” “一万零三百块……” “这么多?” 祁良秦一听脸就臊的更红了:“对不起,我不会打,不该替你的……” 严柏宗笑了笑,说:“没事,一家人随便玩,输了谁都是进自家口袋。”他说着大声冲着严媛问:“你要现金还是转账?” 严媛的声音透过客厅传过来:“当然是转账了,大哥,别小气,凑个整数,给个万一挑一吧。” 严柏宗笑了笑,掏出手机将账转了,祁良秦尴尬地站在那里,觉得自己不能再站下去了,就闷不声地从他房间里出来了。 他以后再也不跟这家人打麻将了,一万多,也太多了,就算不是他的钱,他也很难受。 祁良秦记得他上一次有这种感觉,还是他上大学的时候,那一年毕业,他和几个要好的女同学去一家餐厅里头聚餐,他这人平时很节俭,可是特别要面子,因为去的一群女同学,结账的时候,他就自告奋勇要自己去结,不好意思跟女生aa,结果餐厅的服务员说:“九百。” 他脸色一下子就白了:“九百?” 服务员笑盈盈地看着他:“我们这里人均一百五啊帅哥,你们是六个人。” 什么火锅要一人一百五,他原来也吃过不少火锅的啊,都是一个人三四十,最多也不超过五十块,四川火锅遍地是,哪有这么贵的火锅。 他脸色白了白,说:“我没带这么多现金,这附近有取款机么?” “出门左转,美特斯邦威旁边有个农行自动取款机。” 祁良秦飞快地跑出去,他到现在都还记得那是个炎炎夏日,十字路口车来人往,热气吹在他脸上,叫他头昏脑热。他取钱回来的时候,满心就只有痛惜。等付完款他进去又吃了很多,同行的女同学惊讶地笑说:“你好能吃。” 祁良秦就嘿嘿笑,走的时候还关了好几口红酒。跟他要好的女同学说:“这家餐厅挺贵的,要不我们还是aa吧。” “不用不用,该我请你们的。”说完这句话,祁良秦感觉自己都要哭了,可还要装大款,手插在裤兜里,迎着夏日的热风。他这个人性格上有太多的弱点,而抠,是他不愿为人知,但其实所有人都知道的缺点。 后来他一个人生活,就更抠了,毕了业之后更加知道柴米油盐的艰难,经常对比永辉超市和楼下小摊贩卖的菜哪家更便宜,肉也要周末才会买,只有给家里人买东西和同事聚会的时候才比较大方。 这下好了,本来只是玩玩的,居然一下子输了一万多,导致他整个午饭都吃的非常没有滋味。虽然不是他的钱,可他就是难受,看到严柏宗,心里更是愧疚。 他总是想着一万多可以做些什么,够他几年的买衣服,如果按他一趟超市四五十块来看,够他去几百次超市,而他一般三四天才去一趟超市,那也就意味着够他吃好几年,如果换算成馒头,那就是一万多个馒头,够他吃更多年。 “你怎么闷闷不乐的,”严松伟轻声问:“因为输钱了?” 祁良秦点头:“没想到输那么多,我再也不玩了。” “你怎么变的小气起来了。上次去医院还坐公交,车都不舍得打?” “我又没有你有钱……” “我给你的钱不够花么?” 祁良秦眼睛一亮:“你给我的钱在哪儿?” 严松伟说:“我怎么知道你放哪儿了。你的钱我可从来不过问,咱们说好的互不干涉互不过问。” 祁良秦打算回头好好找找自己的钱。他在路上想这件事的时候,突然觉得自己当初叫严松伟替他出这一万多块钱很好笑,严松伟是他什么人,严松伟并不是他真正的爱人。他和严松伟是契约婚姻,按道义上来说,严松伟也不应该给他除了契约要求之外的一分一毫。正因为是契约婚姻,金钱上更应该分明,这对大家都好,他不是严松伟的爱人,也不是他的情人,他只是契约执行者。 严松伟不傻,倒是他傻了。 他回到家就翻箱倒柜,把祁良秦的卡都找了出来,可是他却不知道密码,他还翻到了他和严松伟的婚姻契约,大概看了看,最后重点看了看金钱的部分。 严松伟一次性支付他一百万。 一百万,祁良秦简直沸腾了!他穿成了小富婆诶。他臊臊地想。 第16章 祁良秦在上高中的时候,梦想着自己可以成为千万富翁。 后来上了大学,他觉得能成为百万富翁就很不错。 等到毕业之后,工作上蹉跎了几年,才意识到一年能存两万块也很不容易,要想买了房子买了车还能存一百万,好像还有很长很长的,几乎看不到头的一条路要走。可悲的是,越是意识到钱的难赚,他越是意识到钱的重要性。 身为基佬没有钱,人生几乎没有希望。这个群体比异性恋更需要钱来度过很多难关。没有钱的基佬想要获得幸福,多么可笑而不现实,所以他工作一向卖力。可他省吃俭用地过日子,从二十四岁工作到二十八岁,手上攒的钱刚够买个卫生间。 如今他一下子有了一百万,他可以买一套房子,再买一辆车!如果他回老家买,还能有剩余! 等到他有房有车,应该会有男人看上他吧,就算看上的只是他的钱,那也很好啊,只要不让他知道,他也可以享受到被爱的感觉。 也不知道这一百万在哪一张卡里,大大小小的卡有七八个。不知道密码也不要紧,可以去银行查。 于是祁良秦便拿着证件去查密码,查一张心凉一分,最后零零总总算下来,居然只有两万多。 那就是多万到哪里去了? 祁良秦回来之后又是一番翻箱倒柜,但是什么都没找出来,小说到底是有限的,并不会将祁良秦生平所有啥都告诉他。于是他就旁敲侧击地去问严松伟他原来住在什么地方,拿了钥匙便直往自己的租房而去。 那是一个筒子楼,里头住的全是打工仔,看惯了严家的恢弘典雅,再去这样的地方,只觉得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怪不得小说中的祁良秦拼了死也要往上爬。 “小祁回来啦。”房东抱着孩子热情地跟他打招呼:“可有日子没回来了,去哪儿了?” “朋友家里住着呢,”祁良秦不敢多说话,赶紧拿钥匙开了门。 房间里一股霉味,大概已经有一个冬天没住人了。他在屋子里站定,觉得这个祁良秦原来可能还没有自己住的好。 自己起码还住在单身公寓里,条件还算可以。这个比他初中住的宿舍还要差一些。 他卷起袖子将屋子收拾了一番,心里想着说不定以后自己还会来住。大概归置了一下,他就开始翻抽屉和床铺。 结果就在床底下找到一个纸箱子,他翻出来,里头有很多照片和个人资料,他看了看,才知道这个祁良秦是专科毕业,学美术的,他看了祁良秦画的很多素描,还挺像那么回事。 然后他就发现了一个房产证和一系列手续资料,上头有一套房子,六十五平米,一室一厅,花了九十多万。在南城这样的城市,九十多万也就只可以买到和他住的单身公寓差不多的房子。 祁良秦坐在地板上,翻来覆去又看了几遍。 这是他的房子没错,上面写着他的名字。 原来那一百万,祁良秦都用来买了房子。他按着上头的地址找过去,在南城北郊的一个新区看到了他买的房子,在九楼,靠着江边,视野很好,是个江景房,已经装修个差不多了。 看来这个祁良秦也不算啥,知道这世上有自己的家最重要,不用担心没地方去,趁着有点钱就买了房子做投资。他坐在地板上,看着对面的江景,江面宽阔,上面有很多轮船,江岸上杨柳依依,对岸就是南城的主城区,高楼大厦林立,还有低矮的山峦起伏。 这房子他很满意,视野开阔,还有这么大的落地窗,就是窗帘的颜色不好看。祁良秦是个爱大红被子的俗货,窗帘选的也是大牡丹。 不过这些都不要紧,等他以后有时间了慢慢收拾。 他觉得非常感慨,且满足。男人对他来说在这一刻都是不重要的,什么都不重要,他有自己的家,这最重要。即便他将来和严松伟离了婚,即便他将来找不到男人爱,他也不用怕了,他可以自己养活自己,自己爱自己。有了这个房子好像人生都有了底气。 他在新家呆了一整天,回去的时候哼着歌,满心欢喜。 “你去哪了,一整天不见你,妈找你呢。” 祁良秦说:“我出去转了转,妈找我什么事。” “三缺一,来,打麻将,天黑之前还能来两局。” 祁良秦赶紧摆手:“我不打了,我不打了,我没钱。” 严媛看了他一眼,回头冲着麻将室喊:“妈,良秦说他没有钱。” 祁良秦臊臊的,却听里头传来春姨的声音:“我也没有,放心吧,这次咱们玩小的。” 有了春姨在,大家的筹码都小了很多,严老太太这次完全就是为了打发时间。祁良秦只好落座,陪着打了两圈。这一次没有严柏宗指导,他老出错牌,胡打一通,倒是闹出了不少笑话,惹得其他人哈哈大笑,连老太太都十分高兴。 傍晚的时候春姨就去做饭了,他们三个坐在麻将室里喝茶,看着外头的夕阳。院子里春花荼蘼,严老太太问:“松伟每个月给你生活费么?” 祁良秦赶紧点头,说:“给的。” “那怎么看你还缩手缩脚的?我知道你原来经济条件不好,可是如今嫁到了我们家里,也别太小家子气了,叫朋友笑话。钱嘛,都是身外之物,赚那么多,不就是为了享受。” 祁良秦老实地点头。 其实他撒了谎,严松伟并不会每个月都给他生活费。这也很公平,不过是假结婚,又不碰他,他又是个男人,当初能给一百万那么多,就是为了省事,契约中已经说明了,除了这一百万,一分钱都不会给他,将来离婚,也不会再给他一分。 契约婚姻就该是这样最好,不然零零碎碎地这给或者那不给,容易产生纠纷,一次付清,永绝后患。 他现在只有两万多,得省着点花,而且他不能光想着省钱,他得想办法去赚钱。 他如今是家庭主夫,一分钱收入都没有的,两万块虽然不算少,可是到底是坐吃山空,严家人花钱又大手大脚的,万一有谁过个生日什么的,他的钱流水一样就都没有了。 于是晚上的时候,他问严松伟家里人的生日。严松伟说:“你问这个干吗?” “家里人过生日,我总不能不知道吧,总要买个生日礼物什么的。” 他很想说生日礼物这份钱是不是该有严松伟来出,但是不好意思张口。严松伟大概心粗,想不到这一层,只说:“妈的生日是十一月十一,我的是九月初六,小妹的是三月四,已经过了,我当时没告诉你,她人也不在国内。” “那你哥的呢?” “他十二月初六,不过他的生日不用记,他是不过生日的人。” 祁良秦愣了一下,问:“为什么不过?” “这事说起来巧,老爷子就是那天走的,从那以后他就不过生日了,也好,不然给老爷子上完香,再去给他过生日,也别扭。” “这有什么别扭的,老爷子的死应该和他没有关系吧。何况人都死了那么多年了,也不至于难受了吧?” “反正他十四岁之后都不过生日,都成习惯了,你也别提了,免得尴尬。” “哦。” 祁良秦心想,在严老爷子刚过世的那两年,大家肯定是因为别扭所以才没有给严柏宗过生日,后来大概已经不会别扭了,只是已经形成了习惯,大概大家都约定成俗,严柏宗自己也不好再提。 但是他觉得生日还是很重要的,死人重要,活人更重要。生日这个事情说没意思也很没意思,可说很值得庆贺,也可以是人生美好念想。 可惜他没有机会,不然他可以偷偷给严柏宗过生日。这世上只有他为严柏宗庆贺的生日,这喜悦只有他带给严柏宗。这样一想,他倒是庆幸别人都刻意忽略了这个日子。 那么他每年给严柏宗过的生日,祝福都是独一无二的,礼物也都是独一无二的,这回忆也因此独一无二,他也因此独一无二。 这世上独一无二的严柏宗,和这世上独一无二的祁良秦。 第17章 晚上睡觉的时候,祁良秦一直在想,他要怎么发家致富。 严家这边他是得不到什么钱了,他得出去工作才行。于是他就把自己的意思跟严松伟说了。 “还回餐馆端盘子?”严松伟说:“不行,咱们当初可是说好了的,你跟我结了婚就不用工作了。” 严松伟说着侧过身看着打地铺的他:“怎么,钱花光了?” “不是,我只是想着,我不能一直这样待在家里啊,将来我离开严家总还要工作的啊,一直待在家里,人都跟社会脱节了。” “你这学历能干什么,”严松伟说:“要不你来公司上班,给你安排个闲职?” “行么?” “得劝劝老太太,她不是太愿意。” 严老太太大概是很看不上他这种低学历的人,不想落一个任人唯亲的名声,严家的公司素来讲究公平公正。严松伟说:“明天我跟她提一下。” 祁良秦躺在地上,想着自己都能做什么。 他原来的工作,是做房产中介的,可是他嘴巴笨,干了半年多,也没卖出去一套,只能每个月领死工资。在做中介之前他在一家国企上班,倒是待遇还可以,就是脑子一时秀逗,想着趁着年轻拼搏一把,所以辞了职。 不过他也不是很后悔,在国企上班是稳定,铁饭碗,可工资也确实不算很高,距离他买房子买车的梦想相距太远。可他是个基佬啊,还是个年纪不等人的基佬,在国企上班他看不到自己的未来,所以决定再三辞了职,去卖房子。卖房子是不好卖,可是卖一套吃半年,利润极大,虽然他因此赚大钱的机会不大,可总是有的,那即便是有一点点的机会,也比原来朝九晚五的工作好一点。 人生毕竟还是需要希望的。他跟那些直男不一样,他向往普通的日子,可是却不能去过普通的日子。相对于国企的稳定生活,做中介虽然痛苦,却总是有一点点希望。 他要赚大钱,然后找一个优秀的好男人。他在梦里头都能笑出声来,严松伟被他嘿嘿的笑声惊醒,气的抓起枕头砸他。谁知道祁良秦把枕头搂在了怀里,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昨天你做了什么梦,笑的那么荡漾。”第二天一早,严松伟一边刷牙一边问。 “我做梦了么?”祁良秦坐在地上,睡眼惺忪地看着他。 严松伟说:“你自己不记得了么?” “模模糊糊记得一点……” 他说着低下头,装作揉眼睛。 他当然记得他做的梦,那么美的梦,怎么会不记得。 梦里他和严家的人打麻将,严柏宗就坐在他身边指导他。可是他们俩早已经勾搭成奸暗度陈仓,背着严家人,偷偷在麻将桌下牵手,严柏宗的大手摩挲着他的手指头,叫他心花怒放。 “又傻笑,”严松伟逮住他。 祁良秦笑着爬起来,要去上厕所,严松伟却抓住他,盯着他看了一眼。祁良秦被他看的很不好意思,伸手挡住了:“看什么?” “我发现你皮肤真好,睡了一晚上,还跟刚洗过脸似的。你要是个女的,我就上了你。” 祁良秦没搭理他,进了洗手间,把门给关上了,冲着镜子看了一眼,摸了摸自己的脸。 长的好看真是好,被人夸奖了。即便这夸奖是出自花言巧语甜言蜜语成堆的严松伟,也叫他沾沾自喜。人心隔着肚皮,别人是看不见的,即便有一颗金子般的心又怎么样呢,还不如一张人畜无害的脸。 可是一想到这张清纯有加的脸后来被*蒙蔽,做出的那些淫迷的事儿,想起来就叫祁良秦心里发怵。他叹了一口气,也只能走一步是一步,脸皮总会练出来的。 他和严松伟起的都算是早的,太阳才刚刚出来。祁良秦照例去厨房帮忙,春姨说:“你看你,又进厨房来了,你不知道老太太见不得男人进厨房。” 祁良秦笑着问:“她还有这忌讳?” 春姨笑着说:“男人嘛,在外头创事业最要紧,我们老家那边有个说法,男人进了厨房,一辈子都窝囊。” “时代不一样了,现在社会对男的要求可高了,不光外头创事业,回到家还得家务活全包,上得厅堂入得厨房。” 春姨一边切山药一边说:“那还要女人干什么。” “女人解放出来了啊,现在女的比男的金贵。” “那倒是,我昨天跟我乡下的嫂子通电话,我嫂子跟我说我那两个侄子说媒难,说现在男孩多女孩少,女的个个挑三拣四,要求还高,没有个二三十万根本结不了婚。我的亲娘,乡下娶媳妇也要二三十万,贵死个人了。幸好我就一个儿子,还成了家了,我要是我嫂子,头发都愁白了。” “所以现在谁家有两个儿子,可真要愁死人了。” 春姨叹了一口气:“我儿子前年给我生了个孙子,可是我觉得独生子太孤单了,想让他们夫妻俩趁着年轻再要一个,可他们就是不肯,说一个孩子养着就难,何况两个。我年轻那会,多少人想生两个,国家不让,如今国家鼓励生二胎了,人又都不愿意生了。你说这老百姓生活明明越来越好了,怎么过的越来越累了呢。” “说来说去,还不是钱,谁要是都能像严家这样,谁不愿意生呢。” 春姨听了抿嘴回头看了一眼,祁良秦笑着说:“真的啊,我就很羡慕他们兄弟俩,投胎投到了一户好人家,像我这种人啊,拼死拼活忙一辈子,也不如他们生下来拥有的东西多。” “你的运气也是蛮好的了,”春姨说:“松伟虽然年轻爱玩,但心地是好的,不是我替老太太说话,老太太年轻的时候虽然忙,孩子也要的晚,可是教育的是真不错。你看柏宗和松伟,个个有出息。你只要跟松伟好好过,过个两年,生个孩子,他心也收了,你的后福就到了。“ 祁良秦闷笑:“我可生不出孩子。” “这就是你刚才说的有钱的好啊,老太太已经说了,叫你们过够了两人世界就去做代孕,听说七八十万也就成了,好一点的也就一百多万。严家不缺这点钱。” 这话倒是让祁良秦很感慨,他从前就觉得做同志一定要有钱,这也是其中一个因素之一。有钱真的可以解决很多事,包括子嗣,这是困扰大部分同志的最大难题,传宗接代的任务完成了,给父母的交代也够了。 看来他还是要赚钱。 如今他是严家的“儿媳妇”,是不是就意味着他可以好好利用一下这个身份,做一份自己想要的事业? “你别在厨房里头晃悠了,”春姨打断了他的思绪:“他们哥俩在后面院子里打篮球呢,你也去跟着玩啊,年纪轻轻的,不要老往厨房跑。” 祁良秦一听就过去看。小说里也说了严柏宗爱打篮球,小说里的祁良秦经常坐在旁边,痴迷地看着严柏宗阳光底下汗湿的身体,他觉得严柏宗挥洒汗水的样子性感而迷人,他的眼光可以肆无忌惮地摩挲严柏宗结实的胳膊,和修长的小腿,有时候篮球裤也会湿透,流到下面叫人遐想。 严家非常大,除了前面进了大门是个花园,后面还有个小型的运动场,可以打网球和篮球。那运动场旁边有个小型看台,上面爬满了他叫不上名字的藤蔓,开满了小而淡的花。他挑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下。 其实祁良秦自己也会打篮球。他大概是这世上为数不多的会打篮球的基佬。他听人说过,基佬都爱去健身中心健身,远比直男更爱健身,注重身形保持,可是基佬却大都不爱运动,球类大概只会玩羽毛球,羽毛球和跑步是基佬最大众的两个常见运动,会打并热爱打篮球的基佬,十个里头也不会有一个。 祁良秦却很爱打球。他这样闷的脾性,居然也爱打篮球,打篮球的时候和别人较量抗衡,甚至跑步上篮都叫他兴奋。不过他的球技算不上好,一米七八的个头在爱打篮球的同学里不算矮,可也不算高,他又生的瘦弱,他享受的不是赢的喜悦,而是参与的兴奋。 可是小说里的祁良秦清清秀秀的一个人,是个清纯版的潘金莲,潘金莲只可以做一个妖艳贱货,怎么可以会打篮球呢。 因为不会打,所以作者对篮球这个元素描述的并不多。 早晨的阳光是金色的,带着春日清晨的潮气和香气。严松伟的球技明显不如严柏宗,他个头也要比严柏宗矮一点,祁良秦不过是在旁边看了一会,就全神贯注热血沸腾了。 因为他发现严柏宗玩球的本事好牛逼!怪不得小说里说祁良秦看着严柏宗娴熟高超的球技,恨不得自己就是他手里的那个球,被他修长的手指抓着,拍打着,抛起来,又接在手掌里。汗水顺着他的掌心沾湿了自己。 第18章 祁良秦自己也是个行家,因此更能看出严柏宗的厉害之处。严柏宗明显让着严松伟,让两个人的抗衡看起来更势均力敌。可是严柏宗的步伐那么敏捷,利索,防守和攻击虽然收着,可也挡不住的勇猛气,这才是真正的静若处子动若脱兔啊。 因为已经打了很长时间,两个人都已经是湿漉漉的了,严松伟伸开双臂挡在前面,严柏宗拍打着篮球,身体弯曲着,两只眼睛盯着严松伟,汗滴随着他喘息的动作流淌下来。清晨的阳光给他带上了一层金黄色的光晕,祁良秦张大了嘴巴,看着严柏宗跳跃起来,修长的身体在空中伸展开来,篮球从他手里抛出来,在空中留下一道优美的弧线,咣当一声落进了筐里面。 篮球从筐里面掉下来,落到地上,发出砰砰的声响,敲打着祁良秦的心。或许是赢了的喜悦,严柏宗忽然笑了出来,汗湿的脸庞泛着金色的阳光,好像整个人都变了一个样,那么暖。 祁良秦终于明白了小说里的他为何会只看几次篮球便情难自己。 篮球场上的严柏宗那么矫健,年轻,充满活力,和他平日的严谨高冷截然不同,他隐藏的猛虎气在球场上肆意迸发,你可以因此意淫他在床上的勇猛和矫健。 怪不得严柏宗是汗湿湿了一片,看台上的祁良秦也是湿了一片了啊。 两兄弟打完球要回去的时候才发现了祁良秦,祁良秦站了起来,给他们两个打招呼。 “你怎么在这,什么时候来的?”严松伟问。 “春姨说你们在这打球,我就过来看看。”祁良秦说着便顺着看台一阶一阶跳下来,最后落到了他们两个面前。严松伟好像是为了装恩爱给他大哥看,于是便一伸手搂住了祁良秦的脖子,汗湿的胳膊贴到了祁良秦的脸,祁良秦想要躲避,可还是忍住了,只笑了笑,然后抓住了严松伟的手,将他的胳膊从自己肩膀上挪开。 严松伟松开了他,说:“我一身汗。” “回去冲个澡去。”祁良秦说着扭头去看后面的严柏宗,然后抿了抿嘴角,说:“大哥球打的真好。” “我打的不好?” “还行。” “哎呦喂,胆子肥了,敢说老公打的不好。” 祁良秦一听立马臊的不行,眼睛偷瞄严柏宗:“什么……什么老公。” “我是你老公啊,怎么?”严松伟装的有点不高兴,又搂住了他的脖子:“喊一声老公来听听。” “你别胡闹了,”祁良秦脸都红了,就是不肯喊,他才不要在严柏宗的面前喊老公呢,太丢人了。 “你昨天晚上不是喊的挺欢的的,”严松伟嘴里还每个正经:“当着大哥的面不好意思了?这有什么,你是我媳妇,咱们光明正大地搞基。” 严柏宗笑了笑,就托着篮球走到前头去了,似乎有意要留给他们两口子一点单独相处的时间。可是严柏宗一走到前头去,祁良秦就甩开了严松伟的胳膊,一脸警告地指了指他,面容严肃,带着臊气。 严松伟咧开嘴笑,出了汗的样子竟比平日里帅气了很多,露出一口大白牙,朝他挤眉弄眼,靠近了他,轻声说:“做个样子嘛,你也不配合配合。” 祁良秦说:“赶紧回去洗澡,一身汗味。” “你不爱闻么?”严松伟突然问。 祁良秦被他问的有几分羞耻,他知道基佬里头有很多都爱闻汗味,果然,严松伟也知道这些事:“我听说你们圈子里很多人都爱直男的汗味,内裤啦,袜子啦,还有人在网上卖。” 祁良秦扭头看他:“你怎么什么都知道。”他都怀疑严松伟是不是直的了。 严松伟说:“我有兄弟玩过男的啊,多多少少知道一些,你们这些人,怎么这么重口味。” “那也不是人人都这样的,”祁良秦望了严柏宗一眼,声音压低了说:“那都是个别人,不是整体,哪个群体没有有特殊爱好的。社会就是对我们这些人有偏见,还以为我们都是爱穿女装娘里娘气的人妖呢。” 严松伟笑:“这点还真是,你居然不娘,刚知道你是基佬的时候,我也很吃惊,真看不出来,就觉得你有点不一样的味道,但没往这方面想,那时候还吃过你跟青青的醋呢。” 祁良秦咧了咧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他其实很忌讳跟别人谈论和他性取向有关的任何事情,他会觉得莫名地尴尬,即便是在这同性婚姻合法且常见的社会里,他依然觉得自己是个异类。 他是个渴望被男人操的男人,他为自己骨子里隐藏的爱欲而羞愧自卑,好像每一个同志在性的最开始,都会深陷这种莫名的羞耻里。生而为男人,却有一半雌雄不分的灵魂。 春姨把早饭也做好了,祁良秦帮着她摆上桌,就看见严媛和严老太太一起从楼上下来。严媛说:“你起的真早,我二哥呢?” “他刚跟柏宗打完球回来,都在洗澡呢,”春姨说:“今天早上炖的黑米粥。” “那二哥得多吃点,”严媛闷笑:“春姨常说黑色食物补肾。” 但是严柏宗和严松伟两个都没吃早饭,他们都要去公司一趟,说是开完会再吃。 严老太太不满地说:“早知道要赶时间,还打什么球。” “他们两个不是在不同的公司么,怎么开会还赶到一块去了?” 没想到祁良秦这话一开口,严老太太的脸就垮下来了:“你对你自己的结婚对象是不是一无所知?” 祁良秦讪讪的,他对严老太太就只能傻笑。严媛拉过他,坐在自己身边:“我二哥是在咱们家的老公司严氏盛仑,大哥的公司是当初他带一部分人单出去干的,因为当时房地产业有些不景气,不知道政府下一步动作会是什么,所以大哥出去开了一个新兴产业,叫盛达。不过盛达是在严氏旗下的,所以有时候他们要一起开会。” 祁良秦说:“那松伟不是比大哥官衔还高……” 严媛拿了一根油条在手里,粉红指甲格外惹眼:“那可不一定。二哥在老公司,老公司一堆没退休的老家伙,都是当年跟着妈一起工作的,二哥虽然是盛仑的董事长,但是有些事却要跟这些董事商量,一个人能做主的有限,大哥可不一样,几乎算是独立出去的公司,一言九鼎,他是*oss,因为是他一手打下来的江山,老公司的董事知道和自己关系不大,不好意思插手太多。” “这就是宁*头……不做凤尾吧?” 严媛愣了一下,差点喷了出来:“我还以为你要说……不为牛后。” “饭桌上不要说些不干不净的话,”严老太太瞪了他们一眼:“小秦,你是什么毕业来着,高中?” 祁良秦低下头,一副小媳妇的样子:“专科。” “是中专还是高专?” “高专,高专……” 然而高专在严老太太眼里头,也没比中专强到哪里去。她两个儿子可都是名牌大学毕业,老二严松伟还出国留过学,老大的媳妇沈訸虽然不招她喜欢,可人家也是个留洋女博士,高知分子。他们这样的富裕人家,钱已经够多了,需要的就是装点门面的人,学历是很要紧的。 “想继续上学么?”她问。 其实祁良秦想说自己也是重点大学毕业,也曾是学霸一个,但是他现在的身份就是个高专生,还是个艺术生。于是他点头,严老太太说:“我找找朋友,看看送你到哪个大学里去。” 祁良秦也没问她怎么送自己进去,有钱人的世界他是不懂的,但他觉得严老太太应该办得到。这样也好,要去赚钱,没学历可不行,他这人性格太老实,做不了生意,只能循规蹈矩做个上班族,反正他现在已经有了一套房子,人生可以少奋斗二十年了。何况他毕业之后的这几年,没有一年不怀念他的大学生活。 很奇怪,他的大学生活其实很无聊,每天就是学习,泡网吧,哪里都没有去过,也没有谈过恋爱,也不曾暗恋过谁,没有痛苦,也没有甜蜜,回想起来甚至没有什么值得怀念的记忆,可他就是莫名怀念,想到他刚入大学的那几年,满心都是怀念的情绪,一个人的很多个夜里,他躺在床上,想母校外头一到春日就满街盛开的花,还有一下雨就会有积水的那条宿舍后面的小路。 或许他怀念的不是他的大学,只是他的青春,以及那时候青涩的自己。 假如时光可以重来,他会怎么样怎么样度过自己的大学生活,他从前曾无数次这么想,如今他二十岁,可以再次重温一次大学生活,这个念头再一次提醒他现在是个小鲜肉。 小鲜肉,百度百科上的定义是:“小鲜肉”指年轻、帅气的男性。一般是指年龄在12-30岁之间的性格纯良,感情经历单纯,没有太多的情感经验,并且长相俊俏的男人。 按理说,他还没有超过三十岁,没有感情经历,那就也算是小鲜肉啊,可是他并不是,从来没人说他是小鲜肉,所以这最后一条才是重点啊。 可见世道如此,书里也是一个样。 一想到自己在另一个世界里,在书的世界里,祁良秦就觉得不可思议。虽然人生到头来也不过像梦一样,但如今他真实地活在另一个世界里,还是不能不叫他感慨,想起自己有几次没有按照剧情走而出现的几乎魂魄分离的痛苦症状,他想他如果不按剧情走,由着那痛苦撕裂他,他会怎么样呢,会死么,是不是在这个世界死了,就会回到另外一个世界? 他不知道,因为不知道,所以不敢轻举妄动。关于祁良秦,白纸黑字已经注定,就是这些剧情造就了祁良秦这个人物,从而造就了这本书,如果他偏离了剧情,人物崩塌,那他也将会不会存在了吧。 这样也好,从前他想而不敢做的事,他的那些深埋的私欲,都借着祁良秦这个人物,酣畅淋漓地发泄出来了。有时候恬不知耻也是通往幸福的道路之一吧。 第19章 严老太太说到做到,出去打了个麻将,就把这事给定下来了,不过时间还早,要等九月份开学季,让他跟着新生一起去报道。 “正好这段时间你也好好学学文化课,要是觉得自己学起来吃力,就叫松伟给你找个家庭教师恶补一下。这件事千万要放心上,走后门不可耻,走了后门却不如人这才可耻,别到时候开了学,门门考试都倒数,你们校长是我朋友的爱人,别给我丢人。” 祁良秦只是点头称是,严老太太说:“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去看看需要买什么书。” “您……您还没告诉我,我要学的是什么专业……” “不是画画,”严老太太先强调了这一点:“多学点文化,肚子里多点墨水,我给你挑的是中文……你这是什么表情,老祖宗的文化多学一点总是好的,咱们家里都是理科生,你多加强点文学素养,以后有了孩子不是也好培养……松伟有跟你说过,你们两个将来得要个孩子吧?” 祁良秦点头称是:“那……那我去搜搜看,都需要什么书,我去买。” 学中文也好,他从前也是学理科的,但他对理科并不热爱,当初弃文从理,也是因为当时他们高中比较重视理科的缘故,他考理科是为了上一个好大学,找一个好工作,中文系在他们那个时候是很受鄙夷的,被认为是出来只能做文秘的专业。当然了,他后来发现并不是这样,但中文系的找工作确实不如理科生好找一点,除非是很牛逼的大学的中文系。 严老太太并不指望他读大学赚钱,只是为了提高他的文化素养,所以才选了中文系,但他觉得读中文系应该轻松一点,他本来就很爱看小说,也庆幸老太太没让他继续学美术……他真的毫无绘画天赋。 他回到房间上网搜了一下,然后就出门去买书,回来的时候走到大门口,看见春姨抱着个纸箱子出来,放到了大门口不远的一处垃圾桶里。严家所在的别墅区绿化和卫生搞的都特别好,垃圾都要严格分类,春姨在那里将垃圾分出来,看见他走过来,就打了个招呼。 祁良秦看见她把一个造型特别好看的花瓶往垃圾桶里扔,赶紧问道:“这个干吗要扔了?” “老太太新买了几个,觉得这个不好看,叫我拿出来扔了,这个花瓶不值钱,还是从前的时候买的。” “要不给我吧,我用。” “你们房里不是有两个么,还是你们结婚的时候朋友送的,我看挺好看的,就是没见你怎么用。” 祁良秦回到房里一看,果然有两个花瓶在架子上放着,晶莹剔透,是欧式的白色喷砂玻璃花瓶,他把花瓶从架子上拿下来,擦了擦,想着要插什么花比较好,走到窗口朝外头的小花园里看了一眼,就问春姨要了把剪刀,出去剪了几枝花,放在了花瓶里。 白花绿叶,趁着润泽的白瓶子,果然雅致又好看。他抱着进了客厅,谁知道严老太太和严媛正好要出门,他赶紧献宝似的拿出来给她看。严媛一边戴着耳坠一边问:“你弄的?” “好看么,你要喜欢,送你放在屋里面。” 严媛笑着摇摇头,严老太太脸色不好看,不过她向来脸色不好看,她这人相貌长的有点凶,不笑的时候就会很严肃。祁良秦问:“你们要出门么?” “嗯,跟妈一起去做spa。” 祁良秦抱着花瓶送她们母女俩出门,却听严老太太说:“真是白瞎了那么好的瓶子。” 严媛笑着挽住了她的胳膊,声音飘飘忽忽的几乎听不清楚:“那我过几天学插花的时候叫上他。” 祁良秦就意识到原来老太太嫌自己插花插的不好看。 他并不懂插花的艺术,花剪下来插到花瓶里不就够了么。他左右看了看自己手里的花瓶,他觉得赏心悦目。春姨笑着说:“这个冰山玻璃花瓶你用来插百合更好看。” “我也喜欢百合花,可是院子里没有。” “去花店买啊,打个电话就送过来了。” “算了,这个我都弄好了,下次吧。” 晚上严松伟回来之后,他问严松伟这花瓶他弄的怎么样。严松伟说:“挺好看的,就是花有点小。” “你妈不是很喜欢,”他说:“我本来还想装装高雅,跟她套套近乎。她说白瞎了这么好的瓶子,这花瓶很贵么?” “dahl的,丹麦的一个牌子,不贵,不过好看。” 祁良秦没听说过,不过既然是国外的牌子,应该很高大上。祁良秦说:“那我以后还是不用了,省的你妈觉得我糟蹋东西。” 严松伟解开袖口的扣子,笑着说:“你弄的这些小花,不适合这种花瓶,你去大哥那里,他那有两个景德镇的布谷陶瓷小花插,胖墩墩的小瓶口,插这种小花特别好看。” 祁良秦这才知道花瓶也是有讲究的,有些花瓶只适合走欧式路线,有些花瓶则适合走中国风路线。他弄的有些不伦不类,所以被严老太太嘲笑了。他想着过几天严媛去学插花,不知道会不会叫上他。 他很想去,插花,一看就是现代潘金莲该做的事啊,可以插的很好看,也可以被插的很好看。他学会了以后,可以去帮严柏宗插花,他可以把严柏宗的花瓶插的很好看,严柏宗则可以把他插的很好看。 真是有些叫人害臊,祁良秦低着头想。 严媛的插画课是周四,祁良秦待在家里有些意兴阑珊,于是又重新拾起老习惯,抱着手机看小说。 但是他在网上找了很久,也没有找到合适的文。这年头,要找到一片心爱的文,和找到一首好听的歌,一部好看的电视剧一样难,最后他选择了一个狗血又精彩的宅斗文,看了一整天,总算是看完了。 虽然狗血,但是剧情实在精彩,他这多年不看言情文的,都觉得看了巨爽,果然爽文有爽文的好,剧情流有剧情流的精彩。感念于自己已经很久没看到过让自己喜欢的文了,他还特地找到了这篇小说的首发地址,注册账号买了全文。 虽然花了钱,注册也费了些事,可是这年头遇到自己喜欢的文不容易,如今的好文太少,身为读者故,更应该鼓励这样的小说,自己将来才能看到更多好看的。不然大家都看盗版,看着对作者是伤害,其实伤害了作者,也某种程度上伤害了读者,从前他没钱也就算了,如今倒也不差这几块钱,何况是自己喜欢的文,这些原都是小事。 读者和作者,本就是互相依存的两个词,相互成全的两个人。 然后他心血来潮,就搜了搜《男版潘金莲》,可惜最后没有搜到。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口味偏好,其实他还挺爱看《男版潘金莲》这种磨磨唧唧又挠着痒的“言情文”。 通篇可能没有什么大起大落的故事,也无关乎家国情怀,从头到尾絮絮叨叨,不过是讲一段欲说还休的小情爱,情中带欲,足以抚慰他的心。这样的*文,通篇言情,不就是言情文么。 他是真喜欢这个文,追文的时候,很辛苦,但是不舍得不看。 《男版潘金莲》是主受的文,而且是细腻到让人发指的主受文,关于祁良秦的情思描写的非常细致,但是关于严柏宗的心理却几乎没有着墨。他记得当时追文的时候,底下一堆读者嚷着要看肉,要大伯哥赶紧天雷勾地火。后来作者耐不住读者不满和要求,只好用零星笔墨带了一下严柏宗的心理。 他其实觉得很可惜,作为读者,他当然也想要看天雷勾地火的戏份,带感,看的人心痒难耐。可他是个理智的老男人,他知道严柏宗之所以可贵,就可贵在他的“无情”。 祁良秦和严柏宗都是有家室的人,至少在小说的一开始,在真相没有揭露之前,他们都各自有自己的婚姻,更何况祁良秦可是严柏宗的“弟媳妇”,如果祁良秦勾搭一下,严柏宗便与他眉来眼去搞起了暧昧,或者心中泛起了涟漪,这样的男人,即便得到了,又有几分安稳? 严柏宗之所以是严柏宗,就是他正派,克制,是值得信赖的正人君子,值得依靠的好男人。他如今对祁良秦无情,将来动了心,认了情,才能成为祁良秦终生的依靠。所以严柏宗对祁良秦无情,基本上是必然的。但是如今的读者看甜宠文看惯了,受不了一点虐,如果要写尽严柏宗的无情,读者大概埋怨声一片,黄陵笑笑生显然也知道这一点,所以他选择避而不写。 很多读者问祁良秦撩成这样,严柏宗会是什么心理呢,怎么都是小祁一个人在撩,好想看大伯哥心猿意马的那点儿女情长。很可惜,并没有。 得不到回应却依然情思炙热,这才是祁良秦。 柳下惠坐怀不乱,这才是他心心爱着的严柏宗。 如今他成了祁良秦,面对这样的严柏宗,感受着这样恼人的魅力。《男版潘金莲》是小火慢炖,在都已经习惯了快餐的年代,注定是一本火不了的文,所以乏人问津,最后坑了。 坑品不佳的作者真是要不得,他想,挖一个坑填一个坑,才对得起他那么多日夜的辛苦追文啊。这个撩了就不管事的作者! 但是他还是应该感谢一把吧,把严柏宗带到他的面前来。 严柏宗,严柏宗。他轻声默念着,手机扔到一边,呆呆地想着严柏宗的样子。只是严柏宗三个字从他嘴里念出来,就让他心里有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所有和严柏宗有关的事物,都变得很不一样。这世上有没有神灵,可否听见他的心,让他得偿所愿。 第20章 周四的时候,家政公司来家里打扫卫生,严老太太出去会朋友,严媛就带着他去上插花课。 可是到了之后祁良秦才发现只有他一个男的。偏偏严媛大嘴巴,将他的情况介绍了个干干净净,一点不觉得自己有个男嫂子有什么难为情。一堆女的对他特别热情,一堂课下来,祁良秦的脸比花还要红。 “是不是学起来很有意思?”严媛喝着水说:“你以后跟着我,努力提高自身品质,将来热乎劲过了,我二哥才不至于外头找小三。” 祁良秦按照剧情任务,说到严松伟就只有夸奖:“他不会的。” “男人哪有不偷腥的,就算是我自己的哥哥我也得公正地说一句,尤其是他,”严媛显然并不担心说太多会影响他们二人感情:“我二哥可不是我大哥,我大哥在男女关系上是太素净,我二哥呢,就是太花心。你只要别太差劲,真出了问题,我们也都会站在你这一边的,如今咱们也都是一家人了。” 祁良秦闻言抬起头来,看着严媛问:“我是不是很差劲啊?” “你就除了脸和屁股一无是处啊,”严媛嘴巴颇有些刻薄地说:“内涵嘛,就差一点,我妈不是让你去读书么,你就去好好读,也挺好的,学校里人际关系比较简单,多读点书,气质就出来了,你看大嫂,多有气质。” 说到沈訸,祁良秦心里就泛起了波澜:“大嫂她怎么一直都没回来,我和松伟结婚她都没回来,也没见她给家里打过电话。” “她那人就那样,见面的时候还算热络,可是一分开,就跟陌生人似的,她只会偶尔跟妈打个电话,你没发现她跟大哥都很少打电话么?” 祁良秦叹了一口气,说:“放着大哥那么好的男人,她怎么都不珍惜……真是饱汉子不知道饿汉子饥……” 严媛一愣,问:“你说什么?” 祁良秦赶紧摇头,居然把心里话给说出来了。 “我听说大哥和大嫂是青梅竹马,他们两个应该很恩爱吧?” 严媛摇摇头,艳红的嘴唇露出一个不满的弧度:“这些事你可能不知道,我们家跟沈家,上一辈就有交情,尤其是爸活着的时候,两家常来往,沈訸也常来我们家玩,后来爸去世之后,两家的来往就少的多了,妈跟沈訸他爸脾气不是很相投。后来哥上大学的时候,家里公司要上市,遇到点难题,正好沈訸她爸能帮上忙,两家又有了来往,那时候沈訸刚本科毕业,没有结婚对象,他们家的人就看上哥了,他们两个在当时看也确实算是般配,就那么相亲似的吃了几次饭,两个人就订了婚,青梅竹马自然是两头老人为了好听说的,你知道哥的性子,半天憋不出一句话来,那个沈訸也是千金小姐,很高傲的,中间又有七八年没见,能有多深的感情。后来哥去当兵,复员之后两人就结婚了。不能说恩爱吧,只能说相敬如宾,其实这些年妈一直很后悔,倒不只是因为大嫂一直不肯生孩子,是她觉得大哥婚姻不快活。”严媛说着叹了一口气:“不过婚姻嘛,也都是那么回事,两口子能安安分分过日子,也很不错了,总比闹的鸡飞狗跳的好。” “你才这么年轻,怎么对婚姻态度就这么消极?” “看多了离婚的出轨的,知道婚姻大概是怎么回事,也就这样了啊,世上几十亿人,能和真爱在一起的,能有几个,尤其我们这种,更讲究门当户对。” 两个人学完插花,严媛又带着他去汗蒸,出来之后都已经是傍晚了。祁良秦换了一身衣服,白裤子,米色的套头圆领卫衣,他头发只吹了半干,浑身都带着湿漉漉的味道。严媛问:“你多大了?” “二十。” “比我还小一岁呢,”严媛说:“怪不得看着这么年轻。” 她说着又朝他身后看了一眼:“你说你这么瘦,屁股怎么这么翘。” 小说里祁良秦天生翘臀,又每日练深蹲,天赐的福气再加上后天努力,想不极品都难。祁良秦见严媛一直盯着自己屁股看,赶紧捂住了,说:“没你翘。” 严媛听了果然心花怒放:“我有专门练翘臀,”她说着就撅起屁股给他看,祁良秦不好意思看,他人生中很少有女性的好朋友,即便有,他都装直男,那些女性朋友都不会对他这么不避忌。 “你不好意思做什么,你又不是直男。” 祁良秦低头:“那我也不好意思看。” 严媛就笑,说:“不过屁股有一部分也要靠天生,练出来的到底和生就的不一样,说起来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觉得很惊讶,因为二哥一向喜欢艳丽的,看见你细胳膊细腿的挺清秀,还以为他换了口味,后来看到你这腰这屁股,才知道二哥果然还是二哥,没有变,哈哈哈哈。” 祁良秦有点不大好意思。 “不过你也真的算是不错的了,你看妈平时对你那么凶,背地里却没少夸你,说你生的好,身条也顺,声音又好听。” 祁良秦有把好嗓子,清脆,小说里描写他“在男人身下哼着浸着水的嗓子,蜜桃满汁”。 后面这个词颇有心机,可不光仅仅是用来比喻声音甜,因为祁良秦有一个蜜桃臀,所以这词格外叫人遐想。 因为屁股得到了很多夸奖,祁良秦回来就在卧室里练了几个深蹲,不过深蹲非常累,不一会他就出了一身汗,去浴室冲了个澡出来,就听见客厅里传来严柏宗的声音。 他偷偷推开门缝朝外头看了一眼,却只听到严柏宗那边关门的声音,他趿拉着拖鞋出来,问春姨:“大哥回来了?” “嗯,松伟回来么?” 祁良秦摇头:“不知道……” “你打电话问问,他要是回来的话,就做他的饭。” 祁良秦回到屋里打了个电话,严松伟在谭青青那里,说:“不用等我,我跟青青吃了饭再回去,你就跟我妈说我在跟客户应酬,知道了么。” 祁良秦挂了电话,走到窗前,看向对面。 对面窗户亮着光,他看到严柏宗在喝水,他好像看到了严柏宗攒动的喉咙,听到了咕咚咕咚咽水的声音。他觉得自己心里有一种*在生长,他从前是有些自卑的,严柏宗这样的完美攻,他简直不敢奢望。可是如今他已经不止听到一个人夸赞自己,他渐渐有了自信,这*在心里悄然滋长,叫他蠢蠢欲动。他虽然已经是一个老腊肉,却有一颗年轻而幼稚的灵魂,他依然相信爱情,渴望爱情,等着一世一生的那个人。他还是为了爱可以不顾一切的幼稚的心,如果他可以和严柏宗在一起,哪怕最后落不到好下场,他似乎也愿意。 他觉得如今的严柏宗清冷的有些孤独,他一个人站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喝着水,房间里有些是亮的,有些是暗的,光影交融之下更显得他孤独寂寞。这样一颗正值壮年的孤独的心,他想要去抚慰。他想既然沈訸不珍惜,为何不让给饥渴的他。 然而事实上,严柏宗宁愿守着性冷淡一样的沈訸,也不会对他有半分情意。 人类的感情,就是如此匪夷所思,没有道理。何况这世上最远的距离,就是直男和同志的距离,这是同志的毒,他不能碰。祁良秦在那里天人交战了半天,伸手拉上了窗帘。 除了按照剧情完成必须要完成的任务之外,他不要和严柏宗有任何的牵扯。直男这个□□有多害人,他就算没有经历过,难道还没有看到过么。 他要找一个爱男人的男人,和他一样属于异类的男人,明白他的脆弱与卑微,懂得他的心酸与艰难。 严松伟又是半夜才回来,开门的时候惊醒了祁良秦。祁良秦坐起来,被强光照的眯起了眼,过了好一会才适应过来。浴室里响起哗哗啦啦的水声,他便有些睡不着了,躺着在那玩了一会手机。 严松伟擦着头发从浴室里出来,祁良秦看见他脖子上有一溜的吻痕。 “谭青青给你种了这么多草莓。”他说。 严松伟居然有些吃惊:“是么?” 他到洗手间照了照镜子,在里面发出一声“我靠。” “这明天没办法出去见人了,”严松伟问:“有什么办法消除掉么?” 祁良秦趴着说:“我给你百度百度。” 谁知道他刚说完,就被严松伟伸脚踩了一下屁股。他大惊,赶紧翻过身坐了起来:“你干嘛!” 严松伟似乎颇为吃惊地说:“你屁股趴着都那么翘,踩一下竟然这么软,我靠。” 祁良秦红了脸,装作没有听见他的话,拿着手机在那搜“怎么去除吻痕”:“百度上说可以用湿毛巾敷,或者拿热鸡蛋滚一滚,或者……你就穿个高领的衣服,遮住。” 严松伟赤脚走到床边坐下:“我看这妮子十有89是故意的,就是要给我身上留下点记号。” 祁良秦笑说:“她这是跟动物撒尿似的,叫别人知道你是名草有主的人。” 严松伟笑了笑,起身上床,把枕头往后放了放,突然问说:“你说,直男掰的弯么?” 祁良秦愣了一下,他是不好意思跟严松伟讨论性取向有关的任何话题的,只简单说了一句:“不能吧。” “我刚才踩你屁股,就那么一下,脚底板踩到软软的肉,竟然有了点反应。” “……” 祁良秦说不出话来,呆呆地看着严松伟。严松伟说完了,也看着他。两个人半天都没说话,严松伟咳了一声,起身关了灯:“睡觉。” 祁良秦赶紧也躺了下来,房间里瞬间又陷入黑暗当中,祁良秦简直心跳如鼓。 严松伟刚才那是什么意思?严松伟不会有弯的趋势吧?可是大家不都说,直男掰弯是不可能的么。就像是狼爱吃肉,难道还能突然一天改吃草么? 简直可怕。 第21章 祁良秦就这样心惊胆战地想了半宿,仔细研究了一下小说里严松伟这个人物,怎么看都是花花公子的常见设定,刚才突然偏离了一下轨道,大概是他翘臀惹的祸? 不得不说,祁良秦的蜜桃臀真是直男弯男通杀,蜜桃臀本来就有些中性化吧,他想,严松伟大概是从谭青青那里白昼宣淫回来,精虫还没有完全褪去的缘故。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严松伟对他感兴趣都不是一件好事。 可能心里藏了个阴影的缘故,第二天他一大早就醒过来了,洗漱完出来,严松伟才刚刚醒,□□着上半身坐在床上,睡眼惺忪,发型凌乱,祁良秦不敢多看,他对男人的身体向来非常避忌,就好像直男对待女人的身体一样,他会有羞愧心,不敢看,觉得自己在心怀不轨地占便宜。 “几点了?”严松伟问。 “六点半。” 外头天色已经大亮,看来又是个好天气。祁良秦照样去厨房看,帮着春姨摘韭菜,春姨今天要蒸韭菜包子,老太太年纪大了之后,很注意养生,不爱吃肉爱吃素,如今有了花不完的钱,反倒返璞归真,就爱年轻时候过的平民生活,她觉得这样更健康。 “你还不知道吧,这些菜都是咱们家自己种的,老太太从十多年前就非常注重食材来源,如今菜场上的菜都不安心,怕有农药,又怕有化肥残留什么的,所以老太太就在南城北郊买了一块地,专门种菜种稻米,咱们家里吃的面啊,米啊,还有四时的蔬菜,都是从那块地里来的。” “这个我听过,”祁良秦兴奋地说:“我以前看新闻,说有的大明星会去东北或者那里包地,然后种粮食给自己吃,用的都是有机肥,图健康环保。” 春姨点头:“先前还只是蔬菜这些,今年老太太听她一个朋友说,如今这外国进口的肉也不如自己养的好,所以她打算弄个养殖场呢。” “啊?那吃的完么,养殖场很费事。” “不光自己吃啊,老太太想的比较长远,她是一半用来满足自家吃的,一半用来做生意。老太太认识的人非富即贵,个个都惜命的很,老了别的也干不了,就每天在吃上下功夫,老太太说办个绿色的养殖场,什么都是天然无公害的,养出来的牲畜价钱定的高一点,也照样有人买。你说老太太是不是有眼光,本来只是吃个健康,竟然也能钻研出赚钱的门道来。” 春姨说着朝外头看去:“他们哥俩又去打球了,你别在这里帮忙了,去看他们打球吧,顺带着提醒他们早点回来,别跟上次似的,打球忘了时间,早发都来不及吃就去公司了。” 祁良秦正想过去看,一听这话赶紧洗了手,朝后面运动场而来。兄弟两个还在做热身,看见他过来,严松伟就说:“过来一起玩两局?” 祁良秦摇摇头,要往小看台上去,却看到上头湿漉漉的,好像昨夜下了一场小雨。他没地坐,就只好在上面站着,看他们兄弟俩打球。严松伟压根不是严柏宗的对手,因此这对抗看起来就有几分没意思,祁良秦看的有些恨铁不成钢,喊道:“刚才你该直接投,还往篮下跑。” 严松伟输了球,又气又累,喘着气说:“你别站着说话不腰疼,有本事你过来打!” 祁良秦早就看的跃跃欲试,一听这话立即就跑了过来,严松伟笑了,看着他说:“你这小身板,还真要打?” “小身板不假,可是比你打的好,”他说着看向严柏宗:“大哥,单打我也不是你的对手,一对二,怎么样?” 严柏宗似乎有些质疑地眼光看着他,大家他们都没有把他当真正的男人看过,以为他就只会安安静静地坐在旁边看别人打球。于是严柏宗点头,说:“来。” 但是祁良秦刚摸到球,两兄弟就有些愣住了,因为祁良秦手法之灵活,一看就是打球的常客。他身材瘦削,也没他们两个高,但是身形灵活,假动作玩的那叫一个溜,严松伟都看傻了眼,都忘了打球了,严柏宗也是没想到,手下留了几分情,就被祁良秦投进了一个球。 运动就是有这样的魔力,这个球进了之后,算是彻底打开了祁良秦的运动热情,他越打越上手,而且他发现如今他比从前身高要高上几厘米,打起球来更是得心应手,尤其是当他和严柏宗抗衡的时候,他盯着严柏宗的眸子,会有一种无法抑制的兴奋。 一种势均力敌的兴奋,完全挑起严柏宗征服欲的兴奋,他几乎使出了浑身本领,竟比严柏宗还多投进了两个球。他对于篮球也是打心底里热爱,运动叫人热血沸腾,消除了他的杂念。他无心再去理会严柏宗矫健挺拔的身姿,全心灌注到手里的篮球上。碰撞,跳跃。 严柏宗眼看着不能再让他,也摸清了他大概的实力,于是便不再留情。祁良秦又要投篮,严柏宗便跳起来却挡他,落下的时候脚却滑了一下,将祁良秦撞倒在地上。 “你没事吧?”严柏宗伸出手来,喘着气去拉他。祁良秦擦了一把脸上的汗,笑着摇头:“没事!” 他说完一只手撑着地,一手握住了严柏宗的手站起来。 严柏宗忽然一把撸过他,将他揽在怀里,宽大的手掌拍了拍他的背,祁良秦已经淡忘的旖旎情思,都被这热气和身躯唤醒了。 不过是短短的一瞬间的事,这不过是无心的一个举动,将他拥入怀里再将他放开,加起来也不过一秒钟。可是祁良秦可以把这个拥抱分割成很多个0.01秒,严柏宗的手抓到他肩膀的刹那的力度,将他拽到怀里的不容抵抗的力道,两个人身体撞到一起的时候,他清晰地感受到严柏宗线条分明的肌肉紧紧贴着自己的胸膛,汗湿温热,那强有力的心跳鼓动着他,和他的心脏一起跳动。 这就是被人拥抱的滋味啊。他心里一热,竟然有一种叫他都哭笑不得的感动。 不是*,而是感动,带着温热的伤感,好像这是人生第一次和男人拥抱,不管这算不算一个拥抱,原来拥抱的滋味是这个样子的,他几乎想要抓住严柏宗的胳膊,不叫他松开自己,可是他不能。这短暂的拥抱的感觉叫他浅尝辄止,催发了他无尽想要拥抱的*。 不用做别的,不用亲嘴也不用上床,光是一个简单的拥抱就行。将所爱的人紧紧拥抱在怀里,体会那种身体相贴合,灵魂有了依靠的喜悦。 可这颗糖他的舌尖才刚刚碰到,便被严柏宗掰开他的嘴卷走了。可是甜味留在了他的舌尖上,被唾液打湿了,慢慢蔓延到整个口腔,最后连他的灵魂都感受到这种甜滋滋的味道,他为此着迷。 他的心跳震耳欲聋,所幸本就因为出汗而潮红的脸庞遮住了他的羞涩,严松伟说:“也差不多时间了,咱们回去吧,明儿再接着打。” 严柏宗点头,走过去将篮球捡起来,严松伟搂着祁良秦的肩膀,笑着说:“你行啊,看不出来,你还有这本事,我以为你只会柔柔弱弱的呢。” 祁良秦还没有从刚才那个拥抱里回过神来,只是一味傻笑,扭头去看严柏宗,却见浑身是汗的严柏宗竟然讲上衣脱了下来,露出精壮的上半身。 关于严柏宗的身体,小说里描写过太多次,即便闭着眼睛,祁良秦也能想象的出来他的样子。可是即便严柏宗每一道肌肉的纹理他都知道,每一根毛发他都熟悉,当他亲眼看到的鲜活的*的时候,还是不能不兴奋激动。 这是他人生头一回如此近距离的,清晰地看到严柏宗的身体,那充满了雄性荷尔蒙气息的,滚着汗水的身体,瘦削强健,肌肉匀称到不像话,就连肤色也是完美的,不会太白皙,也不会太黝黑,下腹从肚脐眼绵延而下的一片腹毛也恰到好处,不多一分,也不少一分,甚至抢了人鱼线和胸腹肌的风头。这成熟男人的魅力。 祁良秦咽了口唾沫,脚下突然一绊,扑通一声趴倒在地上。 第22章 祁良秦觉得自己的怀抱空了,其实这几十年来一直都空着,从前也不曾觉得有什么,如今却突然觉得空的无法忍受。他想要抱着一个东西,填满自己的心。 有时候真正折磨人的,并不是那种热烈的,直白的*,而是类似于拥抱和亲吻这样的,可以填补内心空虚的东西。他渴望怀中拥抱着至爱之人,而如今他并无至爱的人,他想要拥抱的,是这个叫做严柏宗的男人。 回到家里,他要等着严松伟先去洗了澡才能再洗,于是他就站在窗前,看着对面。 因为是白天,对面房间的情形看不清楚,他隐约看到严柏宗脱光了衣裳,高大的身躯大喇喇地走向浴室,随之消失不见。他低下头,握紧了拳头。 人为什么总是抵抗不住自己的*,为什么在*面前,人心变得如此脆弱。到头来他也不过是一个用下半身思考的男人,他自以为保守和纯真地做了那么多年老处男,但骨子里和那些所谓的妖艳贱货也并没有什么不一样,非但没有什么不一样,甚至比他们都要更饥渴,肮脏。他以前只是井底之蛙,不肯跳出来去面对这满世界的声色犬马,如今被迫跳出井外,即便不起眼的一个景色也叫他迷了眼。 “你去洗吧,”严松伟从浴室出来,擦着头发,却看见祁良秦低着头,脸色有些潮红,可他的神色却是低迷的,甚至有些迷惘和伤感。他又叫了一声,祁良秦才抬头,默默地朝浴室走。 “你怎么了?” 严松伟问。 “没怎么啊。”他说着便推门进去了,严松伟要追进去问,一推门,却发现里头上了锁,不由笑了,大声说:“我洗澡最多关个门,你还锁上,怎么,这么怕小爷看?” 祁良秦这一回在里头洗了很长时间,出来的时候神色已经恢复正常,他人生的非常纤细高挑,每次洗完澡出来的时候都给人一种很清新的爱欲感,头发湿漉漉地遮住了半边眼睛,唇色也是潮红的样子,给人的感觉又青春又性感,好像刚做过什么不可描述的事。 “你怎么还在?”他看到严松伟晃着腿坐在床沿上,有些吃惊。 “你这澡洗的可够久的,应该做了不少事吧?” 祁良秦瞧见严松伟那不怀好意的神色,竟然有些难为情,眉眼间露出几分老实巴交的样子:“胡说。” 严松伟说:“我可没胡说,我听见你叫了,”严松伟说着,就模仿男人在最后关头才会发出的满足的低吼,有些夸张,又有些色:“呃……” 结果他刚喊了一半,外头就传来了敲门声,但是只“当当”响了两声便没声音了,好像是听见了严松伟的低吼,吓得赶紧停了手。 严松伟腾地站起来:“谁?” “那个……出来吃饭了,老太太让我来喊你们俩。” 严松伟很尴尬,看了看同样有些尴尬的祁良秦。 春姨说着竟不知道为什么笑了出来,摇摇头,走向厨房那里。老太太和严柏宗,严媛三个人已经坐在餐桌旁,严媛笑着问:“春姨你笑什么?” 春姨走近了,才低声说:“也怪我,平时喊他们吃饭喊惯了,倒忘了如今松伟都是结了婚的人了,他们俩正闹腾呢。” 她说着就捂着嘴笑,眼角露出细浅的皱纹,也是有些不好意思。听她这么一说,严媛也笑了出来:“真的假的。” “小两口刚结婚正常,你以后别管他们,爱吃不吃,吃个饭每次还都得去请,多大的架子呢。” 严老太太的话音刚落,就见那边房门开了,严松伟和祁良秦从房间里出来,祁良秦还在扣扣子。 严松伟似乎有些不大自然地朝春姨笑了笑,问:“春姨,做的什么饭,老远就闻见香味了。” “蒸的包子,韭菜馅的,二哥,你快过来多吃点,韭菜好。” 严松伟拉了椅子坐下,伸手敲了一下严媛的头:“叫你小丫头片子整天没个正行。” “都结了婚的人了,能不能稳重点,”老太太说:“刚不是跟你大哥打球去了么,怎么,还有力气啊?” 严松伟挺白净的一个人,听了也有些脸上泛红:“我就知道春姨会八卦,她听错了,闹着玩的,多少精力晚上用不完,谁还打了球累得要死要活的还搞。” 祁良秦在他旁边坐下,因为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倒是更尴尬,他不比严松伟,这种事他比严松伟要尴尬的多。 “良秦,你也多吃点。”严媛见他容易臊,就过来打趣他。 祁良秦有些窘迫,赶紧拿起一个包子吃,想赶紧混过这一段,谁知道刚咬了一口,就被烫的浑身一震,他要吐出来,看到严老太太,又死命忍住了,只张着嘴巴不住地吸气,严媛噗一声笑了出来:“慢点吃,烫着了吧?” 祁良秦被烫的只顾着吸气,舌头顶着那块包子在口腔里到处挪,严柏宗递了一杯水给他:“温的。” 他来不及道谢,一把抓起来就喝了一大口,果然是温水。 他的眼泪都被烫出来了,春姨正往外端小米粥,看到他烫成这个样子,着急地说:“哎呀,这包子刚蒸好的,最烫了,怪我没提醒你。” “这么热乎的包子自己不知道么,吃这么急。”严老太太依旧是不大喜欢的腔调:“烫着了么?” 祁良秦红着脸摇头:“还好。” 他说着把水杯放下,对严柏宗说了声谢谢。严松伟却板起他的脸:“伸舌头我看看,烫着了没有。” 其实是烫着了,舌头和口腔都很疼,祁良秦眼睛都还是模糊的,都是被烫的,于是他就张开嘴,伸出一截舌头来,小而圆润的舌头,舌尖一片红。严柏宗看了一眼,几乎躲避似的立即将目光收了回去,手拿起祁良秦刚放在桌子上的水杯,喝了一口水。大概是喝了之后才意识到这是祁良秦喝过的,他更觉得怪异,慌忙又放下了,面色无波,咕咚一声,喉咙攒动,温水便入五脏六腑。 但他显然只是在做独角戏,因为大家都没有注意他。严媛笑着对祁良秦和严松伟说:“二哥,我听说口水最能治烫伤。” “媛媛,吃你的饭。”严老太太说。 严松伟又去敲严媛的头,被严媛躲了过去。祁良秦说:“没事,我喝点水就好了。” 他说着伸手去拿水杯,却发现那水杯已经不在他手下,而是到了对面严柏宗手下,看样子严柏宗刚才已经喝了一大口。严柏宗正在吃包子,看到他在找水,便面无表情地把那杯水又推了过来,眼神飘忽不定,似乎在看他,又似乎没有看他。祁良秦心跳如鼓,却也是面无表情,端起来又喝了一口。 但他的耳朵却是红的,咕咚一声,喉咙攒动,温水便也入五脏六腑去了。 好像有一股暗流,只在他和严柏宗之间流动,他感受到那种似有若无的,暧昧的气息,这气息让他满心甜蜜。 都说爱情最美好的就是暧昧的阶段,他现在就算是在暧昧的阶段么?不然的话,为何他的心像是吃了蜜一样香甜? 他用筷子夹着热包子,鼓着腮帮子在那里吹。 第23章 他竟然有心要装可爱。 他从前是最讨厌娘炮的了,也受不了人家装可爱。他一把年纪,自然也不好意思装可爱,但是今时今日,他竟然在装可爱,希望严柏宗觉得他有点萌。 “哎呀,二哥!”严媛突然的一声大叫惊到了所有人。严松伟抬起头来:“我说老幺,你能不能不要一惊一乍的?” “二哥,你们战况也太激烈了吧,”严媛说:“你脖子还有胸口上是什么?” 严松伟一听脸色就变了,赶紧伸手拉了拉衣领,但是他洗了澡出来就忘了这回事,衬衫最上头两颗扣子解开了。祁良秦脸瞬间就红了,在座的都不是什么童男童女,严松伟脖子上的那点事,他们肯定都看得清楚,估计还都要赖到他头上,觉得他床上就是只狂野的猫。 上天可见,狂野的是谭青青,他一向走矜持端庄路线,这种到处做记号的事,他可做不出来。 就在这个万分尴尬的时候,却听对面的严柏宗一脸纯真地说:“他脖子有点过敏。” 严媛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扭头去看严柏宗:“大哥怎么知道?” “打球的时候我就看到了,问过他,”严柏宗一边嚼着包子一边说:“等会去公司的路上你要不往医院转一下,看看到底是什么过敏,预防着点,过敏不注意也会出大事,得放心上。” 严松伟讪讪地点头,却见严媛笑着打了一下严柏宗的肩膀:“大哥,你到底装傻还是真傻啊。” 严柏宗很疑惑地看着她,前头的严老太太也闷声笑了出来:“他是真傻。” “怎么了?不是?”严柏宗扭头去看严松伟。 严松伟低着头,忍不住也是笑:“是,是。” 严柏宗意识到好像出了什么问题,看了一圈,目光最后看向祁良秦,祁良秦正低头喝粥,看见他看过来,赶紧把头压的更低了。 天啊天啊,要不要这么纯情啊,不敢相信这是一个结婚多年的男人。 旁边的严媛笑够了,喘了一口气,说:“也不怪大哥,大哥估计这辈子还没有过这么激烈的体验。” “行了,都是大人了,要在饭桌上讨论这个么?”严老太太坐正了身体:“寝不言食不语,吃饭。那个小秦,吃完饭跟我上楼,我有话跟你谈。” “哦。”祁良秦喝完最后一口小米粥,抬头看见严柏宗狐疑的眼光,刚要躲过去,就见严柏宗伸出大拇指,朝他示意着擦了擦嘴角。他赶紧伸手去抹嘴角,结果抹到了一个小米粒,感激地冲着严柏宗笑了笑,但是严柏宗已经不看他了。 但是祁良秦还是高兴。 他觉得打了这场球之后,大概很大程度上改良了他在严柏宗心里的印象,严柏宗对他亲近了不少。 吃罢饭他就跟着严老太太上了楼,严老太太自然是要跟他说他和严松伟那点“闺房乐事”,再三交代他说,年轻人要懂节制,还有就是家里人多,做事要注意。 至于做什么事,自然不明而喻。 “松伟好歹是是个高层领导,以后身上你随便种,脖子什么的要露在外头的,你就别种了吧。” 至于种什么,自然也是不明而喻。 祁良秦一味地点头称是,好不容易从老太太房里出来。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没运动的缘故,觉得身上有些疲乏,他回去睡了一会,等到醒过来的时候,只觉得身上哪里都疼,头也疼。 祁良秦生病了。 春姨和严媛都来看他,就连老太太也来了一次,嘱咐他吃了药,老太太走的时候嘴里还是没好话:“风吹吹就倒,哪里像个男人。” 烧红了脸的祁良秦讪讪地笑,老太太说:“躺一晌看看,不行赶紧去医院。” 春姨递给他一个体温计:“含嘴里,等会看看烧到多少度。” 今天严老太太请了朋友来打麻将,隔着房门都能听到他们的说话声,这群贵妇笑起来很是夸张。他噙着体温计躺在床上,眯着眼睛看着窗外。 可能是独居过的缘故,孤身一人在外的时候,若是碰到感冒发烧,总是会格外凄凉,好像平日里也没什么,一旦生病了,孤单伤感就排山倒海而来,将他吞没。他都会找几个综艺节目看,一个人躺在床上笑的能流眼泪,什么孤独伤感都忘了。 他似乎很会过一天是一天,自己给自己排遣寂寞。未来会怎么样,要走哪条路,他也从来不去想。 如今他觉得怀里空虚,生病了,怀里就显得更寂寞。他搂着被子,觉得还不过瘾,就夹住了一个枕头。 虽然不是个人,可是也叫他觉得浑身舒服。其实他一直想买个人形抱枕,或者买个玩具熊,他有一颗叫他羞耻的少女心。 外头传来了敲门声,祁良秦有气无力地喊了一声“请进”,那人就推门进来了。 “妈说你病了?” 祁良秦一听那声音,腾地坐了起来,睁着迷糊糊的眼,看着严柏宗,嘴里还噙着体温计。 外头又传来了女人的大笑声,严柏宗皱了皱眉,将房门关上,走到他床前站定:“果然是病了,脸都烧红了,吃药了么?” 严柏宗看着他问。 祁良秦点点头,觉得说话有点不方便,就把嘴里的体温计拿了出来,谁知道严柏宗却伸手拿了过去,看了看:“得去医院了,都四十度了。” 祁良秦也有点吃惊,他没想到会烧到四十度,四十度不会烧坏脑子么? “你穿上衣服,我带你去医院看看吧。” “不用了,我躺……” “都四十了,还不用?”不知道是不是他烧糊涂了的缘故,严柏宗的声音听起来毫无威胁性,反而有些关切的意思在里面:“别逞强了,早治早好。” 祁良秦只好点头,严柏宗说:“我去外头等你。” 祁良秦下床穿好衣服,才觉得自己脚上软,像是踩着棉花,果然是烧的厉害,有些晕眩了。其实他很少生病,偶尔感冒发烧,熬一熬或者吃个药就好了,上一次去医院,还要追溯到高中的时候。他穿衣服的时候,突然想到一件事。 发烧了,既然去了医院,肯定要打针的吧。 不会像他高中那时候,要他脱了裤子趴在那里,往屁股上扎针吧。 他好像是被这个念头吓到了,一下子就不敢往外头走了。在严柏宗面前脱裤子撅屁股,那也太羞耻了吧,不行不行不行,绝对不行,他很矜持端庄,他做不出这种事! 他的脑子开始飞速运转,想要找一个借口,谁知道不过愣了没多会,严柏宗竟然又进来了,推着门问:“路都走不了了么?” 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祁良秦听到这句话,心里忽然一颤,晕晕乎乎地抬起头来,眼睛迷糊着看向严柏宗,也不知道是害臊了,还是发烧烧的,脸上只是潮红一片,怔怔地说:“嗯,走不了了。” 语气带着点撒娇的意味。上天可鉴,这是他平生第一次用这么黏糯的语气说话。 可对方是严柏宗啊,他想对严柏宗撒娇,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从很久很久之前,远在另一世,就想对严柏宗撒一回娇了。 第24章 其实他想说,我走不了路,你会背我么? 他想知道严柏宗会怎么回答,可他心里也大概意识到对方会怎么回答,还会怎么回答呢,自然觉得他不正经,生了病还不正经。 所以他不等严柏宗回答,就咧开了嘴角,笑着说:“说着玩的,能走。” 严老太太她们在麻将室忙着,他也没去打招呼,跟着严柏宗出来,上了车,可能是因为发烧,他也没有空想别的,歪在座椅上,神思昏沉,也忘了打针要脱裤子的事。 到了医院,他才松了一口气,是要输液,不是打针。只是那针头要往他手背上扎针的时候,他还是有些害怕,于是别过头去。严柏宗在门口打电话,似乎是在跟严松伟说话。等到护士出去之后,他才打完电话进来,说:“松伟不得空,赶不过来。” “一点小病,不用他回来,大哥你也回去吧,不用在这陪着我,等我输完液,自己打车回去。” “我没什么事,在家里也是呆着。” 祁良秦听了,心里简直甜的发腻,再坚强的人,生了病也希望身边有人陪伴,不管这个人是亲人,朋友,还是自己暗恋的男人。严柏宗在旁边的长椅上坐了下来,挑了一本杂志来看。祁良秦就掏出手机,在那里玩手机。 这病房里只有他一个人,护士走了之后,便变得非常安静,他听到了严柏宗翻书的声音,忍不住微微抬起眼皮,去看他。 严柏宗坐的很是随意,身子靠在长椅上,但是并没有翘着二郎腿,两只腿反而大喇喇地分开,却正好露出中间鼓鼓的一包。祁良秦想起小说里关于严柏宗那些非人类尺寸的描述,不由得心里一跳。其实严柏宗很少这样坐,参过军的他,在家里不管是办公还是吃饭,都会坐的笔直,自有一种威严风范。但他觉得这样的严柏宗更叫他喜欢,好像他一下子看到了严柏宗的另一面,不羁的,狂野的,凶猛的,充满了男人味。 严柏宗好像察觉了他的视线,忽然抬头看向他。祁良秦吓得赶紧低下头,手上手机却没拿稳,掉在了被子上。他赶紧又捡了起来,另一只手在输液,他不敢动,怕扯到针头,但是左手并不灵敏,拿着手机有些晃。 他随便点开了一个新闻来看,是一条娱乐新闻,一对明星夫妻双双出轨,这可是这几天的大新闻,一连上了好几天的头条,他都看腻了。他低着头看了一会,估摸着严柏宗已经不看他,这才又偷偷抬起眼皮,去看严柏宗。 严柏宗一只胳膊搭在长椅子上,手正好挡在唇前,大拇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蹭着下巴。那双手的确很好看,手指修长,骨架匀称,指甲也修的非常齐整。祁良秦年轻的时候曾经非常钟爱留个指甲,他留的是小拇指,那时候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后来他过了二十岁,就把指甲给剪了,再回想起从前留指甲的岁月,他就觉得迷之尴尬。 男人留长指甲,变成了他十分不能容忍的事,他看到甚至会有一种莫名的厌恶,然后他就发现,大部分直男帅哥都不会去留指甲,他们都有着清爽的发型,和同样简洁干净的手指头。 毫无疑问,严柏宗有一双迷人的手。他呆呆地看着严柏宗的大拇指,看着他有一下没一下地蹭着下巴,心里突然热了起来,不知道是把自己想成了那只手,可以摩挲严柏宗的下巴,还是把自己想成了那个下巴,正被严柏宗那只迷人修长的手指轻轻刮蹭。 一下,一下,竟让他心颤。 他咽了口唾沫,想要滋润一下自己干渴的嗓子。他的神志并不算清楚,还有些发烧,垂下眼睑的时候,甚至能感受到眼皮的滚烫。上头的灯光照着他苍白又带点潮红的脸,长长的睫毛留下一道阴影,他抿着嘴唇,心想有严柏宗在,他可能会一直都发着烧,不会好。 但若能一直有严柏宗的陪伴,就算是发烧,他也愿意啊。 爱情好像总是有一种魔力,一种叫人变成傻逼的魔力。旁观的时候洞若观火耻笑他人,身在其中却如饮鸩止渴甘之如饴。 两瓶药输了三个多小时,出医院的时候祁良秦一直在打哆嗦。夏天已经快要来临,赶时髦又有火力的小年轻都开始穿t恤,他裹着外套,还是觉得有点冷。 “怎么输了液之后,反而脸色看着更难看?”严柏宗说着就倾身过来,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 祁良秦一僵,他觉得严柏宗的掌心很热,倒显得他的额头潮湿而微凉。 “挺见效的,退烧了。”严柏宗系好安全带,顺带替他也系上了。车子开出来,阳光从挡风玻璃洒进来,照在严柏宗的手上。祁良秦说:“谢谢。” 严柏宗闻言似乎是笑了,他听见了类似于笑的那种抽气声,但是扭头看严柏宗,只看到微微扬起的嘴角带着分不清是不是笑容的弧度:“一家人,不必客气。” 祁良秦觉得小说里的他陷进去不是没有道理的,他身临其中,才意识到这不全是祁良秦的错。严柏宗不是那种高冷到无情的男人,相反,他是非常标准的豪门长子,威严,有能力,又有绅士风度。 严柏宗是祁良秦命定的劫难。 而祁良秦在严柏宗的眼里又像是什么。 至少在他看的前八十章里,严柏宗对于祁良秦并没有流露出任何的好感,他觉得如果这本小说的人设不崩,严柏宗就不可能爱上自己弟弟的爱人,他不是这样的男人,他如果是,自己也不会这么爱他。他们是两种人,一种高洁完美不像人,一种□□歹毒的不像人。 回到家里,祁良秦就要吃药,医生嘱咐了,一天三顿。 “等会再吃吧,”严柏宗说:“空腹吃药刺激肠胃,等吃了午饭过个把钟头再吃。” 严媛进了房里来:“妈让我看看你怎么样了,好点了么?” “输了液,好多了。”祁良秦说。 “幸而我来看了一眼,都烧到四十度了。” 严媛很吃惊地看向严柏宗:“这么高?” “家里有病人,你也上点心,老二不得空,你做妹妹的,多关心点人。” 严柏宗嘱咐他好好休息,就出去了。严媛坐下来,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不烧了。要不要我给二哥打个电话,叫他回来?” “一点小病,都好了,把他叫回来,不是很矫情?” 严媛就笑了,说:“也幸好大哥细心。不过我们家也就大哥心细。” 严家午饭是最隆重的,即便讲究健康养生爱吃素的严老太太也会多吃点肉。但今天的午饭,春姨单独给他煮了粥,做了两个小菜。严媛看他面前单独摆了两个盘子,问道:“怎么单独他的不一样,病号餐么?” 春姨笑着说:“柏宗说小祁生病了胃口不好,该吃的清淡点。” 严柏宗真是会关心人,这虽然是很小的事,也叫他心里暖烘烘的。祁良秦抬头问:“大哥人呢?” “他有事出去了,说午饭和客户吃,不回来了。” 严媛说:“可能不是客户的事,我听他似乎在跟大嫂的哥哥打电话,脸色挺难看的。” 但是严老太太并没有接严媛的话,祁良秦和春姨又都不知情,所以严媛看了看大家,只好继续低头吃饭。祁良秦看到外头有些暗下来的天,竟有几分失落感。 下午的时候,天气忽然变了,晴转阴,继而开始下雨。祁良秦躺在床上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摸黑。 外头的雨哗哗啦啦地下着,这是他非常喜欢的下雨天。严松伟还没有回来,他内心希望严松伟不要回来,他觉得这大床躺的很舒服。他翻个身,侧身朝外,忽然看到对面房子的灯亮了起来。 他立即坐起来,看着对面的窗户。他看到严柏宗脱了外套,忙碌。 他趴在窗户那儿,呆呆地看着,窗口有些潮湿,有时候会溅湿他的胳膊。 他其实不止是在看严柏宗,他对严柏宗还不至于有这么深刻的感情。他其实更像是在看自己的爱情。 严柏宗很好,这个很好的男人,如果是他的,该有多好,和他在一起会是什么样子。他在哗哗啦啦的雨声里做着这样那样的想象。他们可能会在这样下雨的夜晚亲热,啪啪哒哒的*的拍击声比雨滴还要急促。也可能在这样的雨夜一起搂着睡觉,什么都不做,感受爱的贴合温暖。这是他从前无数个下雨的夜晚都会有的设想,设想他有了爱人之后,这样的夜晚会怎么样度过。 他吁了一口气,想一想居然也觉得甜蜜伤感。 夜已经很深了。这严柏宗吃起来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男人是个什么滋味。祁良秦臊且孤独地想,想的明明是带着一点羞耻的事,心里却毫无*,只有殷殷期盼和无尽孤独。 他觉得自己越来越能明白小说里那个祁良秦的心。人心里有了人,孤独就会变得无法忍耐,时间久了,孤独就变了味道,成了寂寞。寂寞和孤独不一样,寂寞耐不住,人就走向*的深渊,再不能回头。 第25章 他看到严柏宗出了房间,便赶紧也下了床。 不知道为什么,他想在睡之前见一眼严柏宗。 结果他刚推开房门,就听见严柏宗问春姨:“小祁已经睡下了么,老二回来了么?” 他就停下脚步,听春姨说:“松伟还没回来,小祁睡一下午了,等会吃饭的时候再喊他。你今天回来的早。” “公司最近没什么事。” “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春姨忽然问:“你跟春姨说说。” “怎么这么问?” “我是看着你和松伟长大的,你们两个有什么心事,我比老太太看的还清楚呢。”春姨的声音压低了,又带着点慈爱的笑意:“要是有什么事你不方便跟老太太他们说,跟我提也是一样的,我帮你出出主意,是不是你跟小沈出现什么问题了?” “没有,都挺好的。” 祁良秦见严柏宗要回房,赶紧走了出去,快走了两步,又一下子放慢了脚步,叫了一声“大哥”。 叫完之后,他揉着眼睛,装作刚刚醒来的样子。身上的衣裳松垮,是个睡衣。严柏宗闻言回头,看到他,便笑了一下:“起来了了,刚看你房间黑着,以为你还在睡。” 春姨说:“你起来的正好,等老太太回来,也该吃晚饭了。” “妈去干吗了?” “王老太太家里的猫生了崽,据说是特别稀罕的猫,耳朵都是折起来的,正要送人呢,老太太去挑了。” 严柏宗问:“她不是最不爱猫猫狗狗的。” “老人家,或许是寂寞了吧,你们又不能时常陪着她。听说那猫特别乖巧,很招人疼。” “媛媛呢,她又不上班,整天待在家里,没陪着老太太么?” 春姨笑:“她一个二十出头的姑娘,怎么能让她整天陪着老太太,就是她肯,老太太也不肯啊,老太太一直让她多出去玩,大概是想媛媛早点找到如意郎君嫁出去。” “她才多大,”严柏宗不以为然:“可以多留两年。” “也不小了,女孩子不比你们男人,再说了,你当初不也是二十出头就结了婚了。” 严柏宗便没有再说什么了,手插在裤兜里,穿着拖鞋回了房间。春姨扭头看向祁良秦:“你也回去穿件衣服吧,下了雨,有点凉,你刚好,别再又冻着了。” 祁良秦回房换了衣服,就听见客厅里热闹起来,老太太和严媛回来了,正好严松伟也回来了。老太太果然抱回了一只猫,那猫憨态可掬,通体雪白,眼珠子却乌黑,最妙的是耳朵向前耷拉着,这是一只苏格兰折耳猫。 “不是刚出生的吧?”严松伟问。 “都快满月了,这种猫刚出生的时候耳朵和普通的猫没有区别,一般长到二十多天的时候,耳朵就开始耷拉了,真可爱,”严媛一般说着一边去逗那只猫,那猫竟然出奇地温顺,一副很享受的样子。祁良秦这么怕猫的人,竟然也想要摸一把。 但他伸出手,几乎快要摸到小猫的头的时候,忽然又缩了回来,笑着抬头却发现严柏宗正看着他,看到他缩回手,笑着问:“怕猫?” “小时候被猫抓过。”祁良秦觉得猫可怕倒不是因为被抓过,更是因为他觉得猫的样子看久了会让他害怕,无端想起一些久远的关于猫的神秘恐怖的故事,他觉得猫有一种神秘的气场。 旁边严松伟听见了问:“那你怕狗么?” 祁良秦点头:“小狗不怕,大狗怕,我小时候被大狼狗咬过,看见大狗就腿软。” “你可真是多灾多难,”严松伟伸手搂住了他脖子,一副很亲热的样子:“我们家养了几条犬,在马场那边,大哥有两条杜宾犬,其中一条我早就看上了,本来还想着借着你的由头向大哥要过来呢。” “你看上的哪一条?”严柏宗问。 “当然是公的那条啊,够凶。” 严松伟没说实话,他其实是受朋友所托。他有个哥们,常进他们家的养马场,特别喜欢严柏宗养的那条德系杜宾犬,体格健壮优美。这哥们自己家有一条母杜宾,最近发情了,想配个种。 但是严柏宗很爱他的那两条狗,轻易不肯拿出去配,但是严松伟觉得没什么,回到房间,和祁良秦说到猫狗的事,还跟他提了。 “你既然知道大哥不同意,干嘛还要答应你朋友?” “我是搞不懂大哥怎么想的,自己禁欲,干嘛也要连累自己的狗禁欲,公的嘛,就算拉出去配个种,咱们也不吃亏。” 这倒是典型的严家两兄弟的不同看法,合情合理。 祁良秦把被子拿出来,铺在地上,严松伟却说:“你不是病了么,算了,反正都是男人,你到床上来睡吧,这床也大,睡得开。” 祁良秦却是摇头:“我习惯一个人睡。” 他说着便铺好了床,自己脱了鞋上去,谁知道严松伟叹了一口气,说:“算了算了,你来床上睡吧,我打地铺。” 祁良秦抬头:“行么?” “有什么不行。” 祁良秦立马就跳到床上去了,床软,他没站稳,扑倒下来,严松伟笑了笑,说:“你早就想跟我换了吧?” “这大床真是舒服,不知道要花多少钱。” “你只能睡一晚上,等你身体好利索了,还得跟我换过来。也幸好你跟我都没有洁癖,要是换成大哥,你可再没有这样的好福气。” 祁良秦听到严柏宗的事就来了精神,装作不经意地问:“大哥有洁癖么?” “平时还好,但他的床,别的总不许人碰。连我妈都说这是个怪癖。”严松伟躺下来,枕着胳膊,颇有几分玩笑的语气:“所以当初他跟大嫂结婚的时候,我们都还说,总不至于不让大嫂沾他的床,哈哈哈哈。” 祁良秦心情很不平静,他不平静是因为他知道剧情到了一个关键的点上。这是《男版潘金莲》的第一个小高/潮。他即将被严柏宗彻底看穿他“清纯外表下一颗潘金莲的心”。 这场戏,是以马场开始的。 《男版潘金莲》在一开始就花了很大篇幅来介绍严家的财富,看起来非常夸张,而严家的财富里面,就包括这样一个马场。 说是马场,其实还养了别的动物,譬如狗,严家在马厩的对面,盖了一个狗舍,都专门请了两个师傅来饲养和训练。对于他们这样的有钱人来说,玩马和狩猎只属于闲暇的爱好,他们并不会把狗养在身边,天天带着它去遛弯。他们养猎犬和烈马,都是为了享受征服的感受,以及门面的装点。每个社会阶层都有那个阶层的休闲娱乐,有时候娱乐超越了娱乐本身,和生意有着莫大的关系。这和高尔夫球是一个道理,有时候不仅仅是因为热爱。 比如严松伟嘴里的一个哥们,更确切点说,是一个和他同样为富二代出身的生意伙伴。也大概是因为和对方有生意上的牵扯,严柏宗答应了弟弟的请求,周末的时候,就打算和严松伟到马场去。因为是剧情本身就有的桥段,甚至都不用祁良秦开口要求,严松伟自然而然就带上了他。其实严松伟有心要和他搞好关系,这种契约婚姻,如果处不来出了矛盾会非常麻烦。 “我们要在马场那边住一天,周末不能陪你打麻将了。”严松伟对严老太太说。 “周日记得早点回来,你王叔叔过生日,办了个晚宴,邀请我们一起去,都不能缺席。” “知道了。” 祁良秦开始收拾东西,其实就去一天半,没什么需要带的,他就给自己和严松伟带了换洗的衣物。考虑到这是他的重场戏,他把丁字裤也穿上了。 真的是生平第一次穿这种内裤,他觉得非常不舒服,果然被严柏宗说准了,穿了很难受。 而且他主要是过不了自己心理这一关,他老觉得羞耻,走路都有些别扭。收拾了一个包,他挎在肩上,就和严家两兄弟驱车赶往马场。去马场要出城,开车要三个多钟头,一路上祁良秦饱受熬煎,手指头一直在敲着座椅,抖着腿。这一次和前几次相比他撩的更大胆,更明显,他要直接去摸严柏宗的某个物件,惊骇于软的时候也那么粗,那么长。 祁良秦打开了车窗,外头温热的风吹着他滚烫的脸。他如坠梦中,眼前是不断变换的光影,从摩天大楼到林荫街道,从车水马龙到一望无际。接下来这一天一夜,对祁良秦这个人物而言,将是他人生的里程碑事件。 他脑海里再次闪现出一个场景,热气腾腾的浴室里面,他被热水浇灌的呼吸不过来,睁不开眼,嘴里还在忘情地喊着:“我爱你,严柏宗,世上我最爱你!”热水顺着他的嘴角往下流,有些甚至被他吞咽进喉咙里,世界轰然倒塌,心中只有爱欲。 我最爱你,世上我最爱你,我只爱你,我没有你不能活,我怎么会这么爱你,我就是个变态,你可怜可怜我。 这些是祁良秦常见的台词。乍然看到有些突兀尴尬,融进剧情看叫人热血沸腾,抽出身来冷眼旁观,又觉得万分心酸。 严柏宗是祁良秦命定的劫难。 而祁良秦在严柏宗的眼里又像是什么。 大概像是一条发情的杜宾。 或者泰迪…… 第26章 他其实不是很想在这个时期撩汉,他觉得他和严柏宗的关系刚刚有了好苗头,尤其是在严柏宗还带他去看病之后。人心难测,好像越是亲密越拉不下脸。 严松伟的哥们把他的杜宾犬带了过来,他这条杜宾正在发情期,兴奋异常,一直不停地跳跃,几乎放进围栏里之后,就被公狗盯上了。 真是不矜持的一条狗,祁良秦想。 配种的过程是一个新奇而叫人尴尬的过程,但是显然抹不开脸的只有他自己,身边的这群直男似乎见怪不怪,偶尔一两个荤段子,惹得大家哈哈大笑。大概只有他心虚,才会这么尴尬窘迫。 他偷偷朝严柏宗靠近了一点,直到和严柏宗几乎要碰触到,然后他跟着大家一起笑,手却不着痕迹地碰触到严柏宗搭在围栏上的手,小拇指搭上了严柏宗的手背,摩挲了一下。 严柏宗立即扭头看了他一眼,但是没有说话,直接将手收起来,□□了裤兜里面。 祁良秦扭头去看严柏宗,就见严柏宗也扭头看他。他的目光是心虚的,有点躲闪,严柏宗的眼神则带着质疑,他还从里头读到了警告和不满。 严柏宗大概是说,怎么,刚给你点好脸色,就要蹬鼻子上脸了? 大家伙围着围栏看了一会,也就懒得看了,到别处去喝酒。祁良秦作为严松伟的爱人,自然也要陪着,并且要做出十分贤惠的样子来,忙来忙去准备吃喝。等到大家伙吃饱喝足,他终于空闲下来了,于是就绕着马场走了一圈。 马场的选址一般都在郊区,讲究地理和交通环境。这马场在一处山脚下,靠近一个叫桐花的小镇,青山绿水,的确是个好地方。严家这马场还在建设当中,他刚在饭桌上听说,严家并不只是为了自己养马骑马,他们打算建造一个集聚旅游、观光、运动、休闲、娱乐、摄影、聚会、拓展为一体的综合体司。 今日的天气非常好,已经到了夏初,他不过在太阳底下走了一圈,人就出了汗,他这人怕晒,一晒脸色就发红,于是便朝回走,走到房间外头的时候,却见严氏两兄弟在窗口抽烟,他听见严柏宗问:“你跟小祁感情还好么?” 祁良秦一愣,就停下了脚步,听墙根虽然可耻,可他确实很想听。 “大哥怎么这么问?” “我看你不常回家,小祁也是有点怪,你们俩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没有,我们俩好好的啊,那是为了避着你们,当着你们的面,我们俩怎么好意思亲热,不然又得被妈说不害臊。” “你啊,以前爱玩也就算了,如今都是结了婚的人了,不管结婚对象是男人女人,都是要陪的,你不要以为男人就比女人的心宽,不会寂寞,没事要多陪陪他。” 心粗如严松伟,大概听不出严柏宗话里的意思,可是心虚如祁良秦,听到这话立即臊的满脸通红。 严柏宗这是隐晦地对严松伟说他不甘寂寞呢。 也是,大概在严柏宗这样正经的男人眼里,他就是不甘寂寞想要出墙的一枝红杏吧。 严松伟显然听了大哥的话,下午的时候一直寸步不离地陪着他。自然又和他一起拍了很多照片,发到了朋友圈。 然后严松伟让他也发几张:“不能光我发,你也得发。” 没有发朋友圈习惯的祁良秦也被迫发了几张合照,严松伟刷了刷手机,皱着眉头说:“不对味。” 祁良秦抬头看他:“怎么不对味?” “不够亲密,”严松伟说着一只胳膊就搂过他的头,揽在怀里面,一只手举起手机:“笑一个。” 祁良秦远远地看见严柏宗看过来,心下不知道为何竟然觉得有几分别扭,但他知道不能挣脱,于是咧开嘴笑,严松伟鼻子贴着他的脸,做出了一个要亲他的动作,咔嚓一声,拍了一张。 这张照片角度选的非常好,阳光从他们背后照过来,透过他们的缝隙,被描摹上一层光彩,他们的笑容也很灿烂,严松伟有一张非常俊朗的侧脸,而他则对着镜头笑着,笑的非常灿烂,眼睛都眯起来了。 这照片让祁良秦心动。 他不是心动于和严松伟的这种亲密和谐,他心动于这张照片制造的假象,琴瑟和鸣,夫夫恩爱的假象。 即便知道这都不是真的,他依然觉得满满的感动,心里想他将来一定要找到一个人,和他有这样的恩爱生活,假象都如此甜蜜,何况是真的? 严松伟发了这张朋友圈,他转到了自己的朋友圈里,不过几分钟之后,他们坐在去马场的观光车上,就有人评论了他。 手机叮咚响了一下,他掏出手机看了一眼,竟然是严柏宗,评论了一个赞。 他抬头看了前面坐着的严柏宗一眼,严柏宗在最前面一排坐着,低头在看手机。 他大概能猜到严柏宗为什么会给他这样的评论。他扯开嘴角,露出一丝苦笑。暖暖的风吹着他的脸颊,他看到马场上奔跑的骏马,或雪白或乌黑或棕红。 有些事书中注定,就是他命中注定,但他不能偏离,好似飞蛾扑火。 他们几个朋友要赛马。 祁良秦不会骑马,严松伟让他在旁边看着,还给了他一个望远镜:“等会跑远了看不清,你拿着这个,看老公怎么赢过他们的。” 祁良秦接在手里,自己在车上坐着,他们几个进去换衣服,不一会都出来了。 居然各个都是大长腿,穿着骑马服。 骑马是一件比较危险的运动,对于马术运动而言,头盔、马靴和防护背心是最重要的安全保障。在进行场地骑乘时,头盔、防护背心必不可少。只要不是个头太矮或者体型太胖,穿上骑马服都是英姿勃发。 但祁良秦的目光还是全都被严柏宗吸引过去了。禁欲气质的严柏宗,太适合这种有些绅士风格的装扮了,他的脊背那么高挺,他的腿那么长,优雅而威严,他让祁良秦明白为什么马术运动被成为贵族运动。他穿着马靴那么帅,长臂夹着头盔往前走,时不时和身边人低语两句,帅的简直叫他跺脚。 真的很帅很帅,怎么会那么帅,祁良秦听到自己的心门打开,他心跳动的厉害,两只脚开始无法控制地抖动。 严松伟给他的望远镜,他全用来看严柏宗。他放大了望远镜,大到他可以清晰地看到他每一个部位,有时候是他熠熠生光的眼,有时候是他时而抿紧时而微笑的嘴巴,有时候是他下巴上的一滴汗,有时候是他握紧缰绳的手,或者是因为发力踩着马镫而绷紧的大腿。他在马背上那么潇洒,矫健的身姿优雅而野性,他骑着骏马在马场上奔腾,像是闯进他生命中的盖世英雄。 爱情都是什么时候降临的,说不清楚。可能是看到的第一眼,可能日久生情。爱情为什么会发生,说不清楚,可能是因为性,可能是因为情。 他从前或许只是欲,今后终于有了情。 第27章 祁良秦既然有了望远镜,可以明目张胆地看严柏宗,自然不会轻易放了这个机会。焦距调了调,视野挪了挪,等到严柏宗骑着马返程的时候,他就开始往他下半身看,往他不久后就要摸的地方看。 作为一本不正经的书,《男版潘金莲》很爱描写一些不可描述的部位,说一些不可描述的话。他自我安慰说,这不是他要看的,这是小说里的祁良秦要看的。祁良秦为什么要往不正经的地方看,自然是春心难耐。 其实关于严柏宗那方面的能力,压根不需要有任何的怀疑和试探。作为一个近乎完美的攻,严柏宗是“绅士的性格,种马的身体”,他像一棵松柏树,参天雄壮,笔直入云天,满是旺盛而盛大的生命力。而祁良秦也知道,他的某些部位也像参天大树一样雄壮挺拔,叫人膜拜。 同志似乎比女人更有生殖膜拜心理,尽管太大了未必是好事,但他们让然渴望一个叫他们看了就心生臣服的物件,感受雄性的力量。祁良秦以前懵懂无知,他在这方面的启蒙基本上都是从小说来的。他记得他刚开始看小说的时候,里头的攻动不动就二十厘米,导致有次他看到一个十八厘米的,还有一些失落感。 事情的转机是有一次他突然想知道所谓的十八厘米和二十厘米到底看起来具体是什么样子,于是他就量了量身边的几样东西。 正好他他刚正在喝一瓶塑料装的可口可乐,于是他就量了一下。 那瓶可口可乐正好就是十八厘米。 他有些惊呆了,盯着面前的可乐瓶子看。 他终于具体形象地知道了十八厘米到底是多长,从此以后,他看到十五以上的就心惊胆战了,而严柏宗作为完美攻,自然满足网上所谓的典型的完美男人标准的三个180:,180㎡。 一场赛马跑下来,严氏两兄弟几乎并列第一,严松伟兴奋地朝他挥手,摘了头盔喊道:“怎么样?” 祁良秦站起来笑,比了个yes,他觉得自己现在简直是人渣一个。其实严松伟的骑术也非常好,绝不亚于严柏宗,有时候甚至可以赢了严柏宗。 但是怎么办,他眼里只有严柏宗。 他不敢再去看严柏宗,好像心里越是喜欢,眼睛越是躲避。他给严松伟递水,严松伟则递给了严柏宗,然后他又拿了一瓶,严松伟才拧开喝了。几个人都出了汗,骑马不是一件轻松的事。 大家伙去洗澡,天色已经到了傍晚,严松伟组织了烧烤。 初夏的夜晚,吃着烧烤,喝着啤酒,人生简直不能更如意。祁良秦靠在长椅上,手里拿着一瓶酒。 他喝不了白酒,却很能喝啤酒。这都是这些年工作场合中练出来的。他还记得刚大学毕业的时候,他一点酒都不能喝,有次喝多了一点,自己一个人回来,结果掏了半天,竟没有找到钥匙。 其实钥匙就在他外套里,但是他喝茫了,居然没有找到,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在门口睡了一夜。 幸而走廊里也不算冷,第二天他被邻居的说话声惊醒,睁开眼睛就看到开门出来的邻居吃惊地看着他。他赶紧爬起来,摸到钥匙开了门。 第一件事自然是上厕所,他鞋都没换,直接去了洗手间,看到镜子里自己苍白的脸。 孤独的男人,应该养成能喝酒的习惯,一个人独居,要是喝醉了会有多可怜,他从镜子当中看到了。 那时候的他还非常矫情,缺乏生活的历练,没有感受过生活的孤独艰难,没有练就一颗沉闷不语的心。他一边洗脸,竟然一边哽咽,觉得生活凌乱不堪,不知道为什么他会过那样的日子。 后来他就慢慢学会了喝啤酒,不再觉得苦。 有时候他看小说,看到里头的小受不会抽烟不会喝酒,那么干净,简单,心里就觉得异常羡慕。不是每一个男人都热爱喝酒抽烟,可也不是每一个男人都能选择是否喝酒抽烟。在他眼里,那些烟酒不沾的干净的小受,是因为身边有一个为他遮风挡雨的男人。 他没有这样的男人,还要辛苦工作,努力生活,烟酒是他生活的必需品。 但对于有些人来说,烟和酒,只是因为自己喜欢。譬如眼前的这群富二代,譬如此时此刻嫁入豪门的他。 他头一次因为惬意而喝酒,他靠在严松伟的肩膀上,眼神时不时地去瞄一眼严柏宗。星空璀璨,这个世界的星星格外明亮。他的心是软的,没有喝多少酒似乎也有了醉意。他会躲避严柏宗的眼神,尽量不让对方发现自己在偷看他,可是他不是每次都能躲避成功。有时候他会被严柏宗逮个正着,严柏宗对着瓶子喝酒,有时候一边喝酒,一边盯着他看。 目光里的情绪太多,隔着夜色他看不清楚。他心跳如雷,总是对视不超过一秒钟就败下阵来。 他觉得对着瓶子喝酒的严柏宗有一种野性的美,他瘦削而刚毅的身体似乎蕴藏着无数能量,可以轻易置他于死地。 严柏宗也不是时时刻刻都是绅士的,古板的,正派的,他也有一些偶然流露的坏脾气。 这样的严柏宗让他心动。 大家伙玩到晚上快十点才散了,各去休息,祁良秦和严松伟分到一间房。他们两个结了婚,自然是要睡一起的,严松伟的哥们甚至打趣他们俩:“这房子好像隔音不是很好,你们别玩太大。” “累都累死了,谁还有闲情干那事,你们当我是机器人啊。”严松伟一边说着,一边和祁良秦往房间走。 打开门进去,就个大床房。 严松伟去洗澡了,祁良秦借着酒意躺在床上。严柏宗住在他们隔壁。他回想起刚才的无数次对视,脸上有些热。严柏宗大概已经明了他的心意,这时候估计对他避之如蛇蝎。 可他却要趁着严松伟洗澡的功夫,去敲严柏宗的门。 他站起来,出了门,走到严柏宗门前却犹豫了,低下头,脚尖轻轻划着地板。爱欲叫人羞愧,他无颜面对他喜欢的这个人。他伸出手,低着头,敲了敲门。 房门打开,是严柏宗,在看到他的那一刹那脸色阴沉。 “祁良秦,你想要干什么?”他声音平淡,带着一如既往的禁欲的平淡,又似乎无限威严:“你知道你在干什么?” 祁良秦抬起头来,眼睛带着几分醉意,眼神里是掩饰不住的羞愧,他整个人像是沾了酒:“我……” 他忽然伸出手来,抓住了严柏宗的胳膊:“我……” 对于这世上的大多数人来说,爱情最需要的只是运气,幸运地在千万人之中遇到自己爱的人,更幸运的对方也爱着自己,除了运气之外,便是一点点勇气,可能是告白的勇气,可能是牵手的勇气,也可能是面对其他困难的勇气。 而对于同志来说,需要的则是百倍千倍的幸运,以及千倍万倍的勇气。很多人有这种幸运,却没有这种勇气,有些人有这种勇气,却没有这种幸运。 而他这两个都没有。他既没有遇到命定之人的运气,也没有勇敢追爱的胆量。他只是普普通通甚至有些可怜的老男人,每天晚上回到家,对着小说里的男主角意淫。 但他渴望爱,渴望爱别人,也渴望被别人爱。爱是这世上最美好的东西,弥足珍贵,他对于性的渴望,更多的是爱屋及乌,没有爱的性对他来说毫无意义,有了爱性才会如春潮将他吞没。 如今祁良秦有一半的运气,一半的胆量,心里也有了爱。 他被这春潮吞没了。 第28章 可是还没到他肆意妄为的时候,他张开嘴,像是溺在水里的人在求严柏宗救他。 “回到你的房间去。” 他松开了手,垂下头来。在整个过程中,他都分不清自己是在走别人的路,还是在做自己。 他回到房间,严松伟已经洗澡出来了:“诶,你刚才干嘛去了?” “出去打了个电话,”他低着头说。 “发生什么事了么?” 祁良秦摇头,说:“我去洗澡了。” 他进了浴室,脱光了衣服,身体在热水里舒展,他仰起头,热水浇灌着他的脸,暖透了他的四肢百骸。 酒意褪去,他才感受到了羞耻心。他抹了一把脸,裹着浴袍从浴室里出来,严松伟已经躺在床上,拍了拍身边的位置:“来,到大爷这来。” 祁良秦笑了笑,爬上床,在旁边躺了下来,吁了一口气,说:“我今天喝多了,好像说错了话,惹恼了大哥。” “你说了什么?” 祁良秦扭头看向严松伟:“不记得了,当时有点晕,我也不确定大哥是不是生气了。” 严松伟就笑了:“那肯定是你想多了,大哥这人脾气好的很,极少生气,他要真生气,那可不得了,天下都要大乱了。看他现在没来踹我们的房门,就知道他没生气。” 祁良秦说这些话,只是为了明日的骑马做准备。听了严松伟这些话,他闭上了眼睛,说:“太累了,关灯睡觉吧。” “明天教你骑马,”严松伟一边关灯一边说:“既然来了,不上去骑骑实在遗憾。我教你,就当玩了。” 房间里陷入一片黑暗,祁良秦睁开了眼睛,翻过身,看向窗口飘进来的月光。 这是月初,月亮很小,弯弯的一道。 “良秦,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怎么突然问这个。” “我就觉得有点对不住你,虽然咱们是说好的,各取所需,但是我每次和青青在一块,看着你孤零零一个,心里就有些别扭,不如你也找一个,咱们各玩各的,岂不是更好?” 祁良秦轻笑出声:“你没有对不住我,你给我钱了啊。” “你就没有喜欢的人么?” “没有。” “那你有喜欢的类型么,我给你介绍,我还认识挺多同志的。” 祁良秦就翻过身来,面朝上躺着:“我喜欢的类型……高的,帅的……也不用太帅,中间以上的就行……也不用很有钱,不用我养活就行……我不是不愿意养,就是觉得男人该有自己的事业……其实也不用很高,比我高就行,高一毫米也可以……不要太老,也不要太年轻。” 严松伟笑了,说:“你这条件,挺宽的啊,那不是大街上随便找一个就能满足你的条件?” “是不是,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条件不高?”祁良秦轻笑出声:“可是有些心愿,看着很容易,就是实现不了……就很奇怪,我自己也觉得奇怪,我的要求不高啊,怎么就找不到属于我的那一个。有些不如我的,却都比我幸福。” “我帮你看看,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帮你介绍一个。” “唉,”祁良秦突然叹息了一声,那叹息发自肺腑,在黑夜里显得格外凄凉:“其实……我很早之前就觉得,我这辈子可能都没办法跟我爱的人一块……”他笑出声,带着一点自嘲:“高中的时候就莫名其妙有这个想法,那时候可能比较矫情,有种少年不知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的感觉。后来年纪渐渐大了,这想法越来越真实,竟然要变成事实,心里头也着急,但是没办法,然后很难过地发现,自己竟然在真实地,理智地接受这件事。” “说的好像你已经是个老男人。” “是吧,你也觉得如果是个老男人,就会很可悲吧。幸好我不是,哈哈哈哈。”他笑了两声,闭上了眼睛:“所以我不能变成那样的老男人,我要趁着年轻不管不顾地疯一把。” 第二日天气晴朗,比周六还要好的天气。严松伟给他找了一套骑马服:“下次给你定做一个,这次你先穿这个。” 一整套的马靴、马裤、恰卜斯和马术手套他都穿戴上了,严松伟还给他拍了照:“帅,你身材真不错。” 祁良秦看了一眼照片,几乎认不出自己,他的长相其实有些偏向于纤细,穿了骑马服之后,竟多了几分英气。严松伟的哥们打趣说:“找了个好媳妇啊,真养眼。” “那是,我从小就是颜控,你们又不是不知道。” 他说着就翻身上马,伸手拉祁良秦:“来吧,手把手教你。” 但是祁良秦并没有伸手,反而看向旁边的严柏宗:“我觉得你骑的不如大哥稳妥,跟你骑,我害怕。” 这倒是实话,严松伟确实不如严柏宗稳重。旁边的人笑着说:“良秦,你真有眼光,松伟的骑术都是他哥教的。松伟,你把良秦交给你哥吧,正好你腾出手来,跟我比试比试。上次跟你打赌,把赵均签名的头盔输给了你,我说什么得赢回来。” 不等严松伟说话,祁良秦就已经走到了严柏宗身边:“大哥。” 严柏宗盯着他看,面无表情。祁良秦却是笑着,回头对严松伟说:“你去跟王哥比吧,好好骑,别输了。” “我输给他,怎么可能?”严松伟已经跃跃欲试,祁良秦到底不是他的爱人,是不是手把手教,他倒也不在意。他大哥确实比他稳妥有耐心。 “那你跟大哥好好学,小心点,注意安全。” 祁良秦点头,严松伟已经骑着马朝前奔去。他后退了一步,却听身后严柏宗说:“骑马?” 祁良秦面色有点红,点点头:“我是真心要学骑马,请大哥好好教我。” 大庭广众之下,严柏宗不会拒绝他,他只是看了看他,淡淡地说:“上来。” 祁良秦憋足气爬了上去,马有些晃动,这是他人生第一次触摸到真实的马,他有些害怕,但是强忍住了恐惧,坐到了马背上。 “踩着马镫。”严柏宗说。 他刚把脚踩进去,严柏宗便已经翻身上马,动作利索帅气,坐在了他身后。 “大哥先带我跑一圈感受一下吧。”祁良秦抿着嘴唇,目视前方。 严柏宗没说话,马却已经跑了起来,祁良秦身体一晃,就靠到了严柏宗的怀里,骏马离开了人群,严柏宗在他身后突然开口,说:“祁良秦,你真叫我失望。你心里想的什么,以为我不知道。” 祁良秦面红耳赤,他紧紧抓着缰绳,说:“我……我只是要学骑马。” 马背上远比他想的要颠簸,严柏宗似乎有些怒气,马跑的特别快,每一步弹跳而都跳的远而高。祁良秦心中渐渐被恐惧占据,他说:“太快了。” 他似乎听见严柏宗口中发出一声嘲讽的抽气声,马越跑越快,冲向了一个连跳障碍,祁良秦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里,全身热血上涌,一把抓住了严柏宗的一条胳膊,他抽了一口气,马便凌空而起,跳跃了第一个障碍,又迅速弹跳起来,要跳第二个障碍。但是这马平时都是驮一个人,如今两个人坐在上面,不知道是失误还是力气不够,后蹄竟然撞在了栏杆上,身形一个趔趄,就朝下倒去。 尽管这情形祁良秦早知道会发生,还是吓得面色惨白,严柏宗显然也惊到了,在倒下的那一瞬间搂住了他。 他几乎不假思索就抱紧了严柏宗,他不是出于完成任务的心态,他只是出于本能。但是他被严柏宗紧紧一搂,意识就混沌下来了,他分不清自己是在执行任务,还是出于个人私欲,他们滚落到地上,差一点被马踩到了一条腿,他凑到了严柏宗的脖颈上,嘴唇和鼻子贴紧了他的皮肤。他们接连滚了三四圈才停了下来。 严柏宗身上的味道极大地迷惑了他,叫他浑身热血沸腾。这世上最撩人□□的不是*,也不是粗俗的情话,不是任何可以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而是味道。 味道,每个人都不一样的细微的气味。它带着一个人鲜明的印记,会因为爱的作用充斥荷尔蒙,它迷人心智,害人上瘾,叫人意乱情迷,心痒难耐。他紧紧靠着严柏宗的脸颊,伸手就往他身下摸了一把。 他的掌心满满的,竟包不住,他脸上滚烫地想,竟然都是真的,他的手都在抖。 严柏宗陡然变了脸色,大手掐住他的臀,脸色通红,眼神却是恶狠狠的,盯着粗声问:“你是不是很想我搞你?!” 祁良秦说不出话来,他只是看着严柏宗,严柏宗忽然伸出手,大拇指摁住了他的唇角,然后擦过去,那指腹是粗糙的,细微电流从他唇面划过,带给他叫他颤栗的喜悦。 ------------------------------ 明日入v,三章合一。鉴于本文就是个事无巨细的文,也写一个史上最长的入v公告。 关于看文: 手头宽裕的亲可以选择网页自动订阅,作者分成多,也容易冲榜什么的。 手头不宽裕的小天使可以选择app或者wap,好像是会便宜一点,是自动订阅还是选择订阅随选。 有耐心的请追文,写文是个孤独的过程,追文的越多,作者写起来其实越有动力,期待你们的评论和互动。 空余时间少没有耐心追的亲,可以选择养肥再看。 看盗版的亲看完如果很喜欢这篇文记得来支持一下,作者写文不容易,全职作者更需要大家支持正版。 如果很遗憾不喜欢本文的,请轻喷,可绕路,谢谢大家。 对作者感兴趣的亲可以加一下微博,偶尔会有和小说有关的小段子小福利,看看作者小矫情或发神经。 关于后文内容: 大概会上演的戏份有:《热金莲撕破嘴脸誓要天雷勾地火,冷柏宗捏紧衣角断断不肯动真情》、《小妖精幡然悔悟要做精分小白莲,严大公子惊觉自己成了西门庆》以及小剧场,诸如《官人,我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娘子,你还说你不是潘金莲》、《教你如何屯狗粮》、《新婚记》、《严老二的婚事》等等。 大概就像一棵桃树的自然生长过程,施肥灌溉培土,抽芽开花结果,无公害无污染,拒绝催熟,最后天然果香,吃起来“蜜桃满汁”。 日更,每日大概可以保持四到五千以上,是否更多估计要看具体订阅量,追文的多才有动力码更多,窘,所以希望大家多追文花团锦簇走起来。 谢谢大家,么么哒。 第29章 从此以后,一切都变了,他将睁着一双*的眼,虎视眈眈,想要撬开严柏宗禁欲的唇。 那边众人都是惊呼,严松伟已经骑着马赶了过来,严柏宗松开他站了起来,似乎是碍于周围的眼光,朝他伸出手,将他拉了起来。 祁良秦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严松伟已经下了马。 “良秦,你没事吧?”严松伟问。 祁良秦摇头,脸色通红:“没事。多亏了大哥。” “大哥你也没事吧?” 严柏宗也摇摇头,说:“带小祁去医务室检查一下吧。” 严松伟带着祁良秦往医务室去,旁边的人都围住了严柏宗,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大哥真是的,带着人,还要跳连续障碍,”走远了,严松伟才开口埋怨:“幸好你们俩都没事……他从前不是这样冒失的人。” “不怪大哥,是我想让他带着我感受一下,没想到出了差错,”祁良秦脸色还是红的:“你别埋怨他,不然岂不是尴尬。” “我知道。” 祁良秦觉得自己在渐渐变成绿茶婊。可能平日里老实人做惯了,心里竟然觉得有几分刺激,做坏人就是比做好人爽。 到了医务室,检查了一下,没有大碍。 但是严柏宗受了点轻伤,据说被马蹄子踩到了胳膊,所幸只是轻微被踩到,受的伤并不严重。 但他对祁良秦明显冷淡了很多,连严松伟都看出不对劲来了,可他以为是那场意外的缘故,导致两个人气场有点奇怪。因为受了惊吓,祁良秦便老老实实坐在旁边看别人骑。因为晚上要赶王叔叔家的晚宴,所以中午吃了饭,他们便要回去了。 回去的时候是严松伟开的车,祁良秦坐在副驾驶上,见严柏宗没上车,就问:“不等大哥么?” “他喊了司机了,不坐这辆车。” “大哥是生我气么?” 严松伟笑:“他说有事得往公司拐一趟,所以就让司机老胡送他。我们直接回家。这样也好,我看从马上摔下来之后,你们俩就怪怪的,不知道你们尴尬个什么劲。骑马嘛,多多少少都会出点意外。” 祁良秦朝车窗外看着,看着严柏宗站在那里跟朋友告别,没有半分要往这里看的意思,嘴里说:“等回到家,我跟大哥道个歉。他别往心里去才好。” 严松伟笑了笑,说:“他不是那样的人,你多心了。” 车子渐渐离开了马场,祁良秦闭上了眼睛。他有点如释重负,也有些兴奋,还有点伤感。 如释重负的是这段重头戏总算是结束了,兴奋则是他心中隐秘*的彰显,他觉得自己好像突破了一条线,伤感也是因为自己突破了这条线。他看不到自己的未来。 但是没人能看到自己的未来,就算是在另一个世界里,他每天早晨醒来,呆呆地躺在床上,看着窗口透过来的晨光,也不知道自己将来路在何方。 关于未来,祁良秦一直有一个幻象,一个感觉。就像某一日的早晨,他早早地爬起来去赶班车去上班,大概是冬日的早晨,天色还带着朦胧,太阳还在东边没有冒出来,他走在街上,有些凌乱古旧的街道,每个人都行色匆匆,路上的人不多不少,每个人都低着头,缩着脖子抵御着寒冷的北风。 有些晦暗的老城的早晨,是清冷的,但是前面就是冒出早霞的天空,好像下一刻太阳就会跳出来,洒下万道金光,给他温暖。 就是这种感觉。 他是祁梁的时候是这种感觉,如今成了祁良秦,还是这种感觉。 三个多少小时的车程,大概是觉得无聊,严松伟问:“想听歌么?” “嗯。” 严松伟就打开了音乐,可是他选了半天,也没选到一首好听的:“怎么没有动感点的。” 这是严柏宗的车子,不是严松伟的,里头的歌,自然也都是严柏宗喜欢的。 “都是什么歌?” 祁良秦倾身看了一眼,竟然都十分合他的口味:“听这种舒缓的也挺好的啊。”他说着就选了一首。 一阵动人的吟唱声乍然而出,他微微随着音乐晃动着脑袋,而后靠在了座椅上,将车窗摇开了一点,窗口的风涌进来,吹着他的头发乱的不行。严松伟扭头看了他一眼,看见他凌乱的头发在窗口透过来的光里闪着彩。 “什么歌,死气沉沉的,”严松伟说。 “适合安静听的歌,我大一的时候特别爱听,q/q空间的背景音乐就是设置的这一首。没想到大哥也爱听。” “靡靡之音。”严松伟评价说。 祁良秦轻笑出声。 可能是听久了的缘故,严松伟竟然觉得这歌还不错,于是问说:“这歌叫什么名字?” “你看过《夜上海》么,里头的插曲,《breathe》,frally唱的。” “夜上海……”严松伟重复了一遍,笑着说:“夜上海我知道啊,夜上海,夜上海,你是个不夜城……” 他故意哼的不成调,惹得祁良秦都跟着笑了起来:“不是这个,我说的是电影,挺感人呢。” “那我没看过,一听这靡靡之音,就知道是文艺片,我不爱看文艺片,电影要看好莱坞大片才够刺激。” 事实证明这歌的确很催眠,单曲循环了几次,祁良秦竟然听着睡着了。严松伟赶紧连上蓝牙,换了一首歌,怕打扰他睡觉,调小了音量。他果然是爱动感的多一点。 到了家,老太太母女俩都已经梳妆打扮完毕。祁良秦活了几十年,人生中除了在荧幕上之外没见过哪个女人穿晚礼服,所以当他看见严媛搀扶着老太太从楼梯上下来的时候,简直被这母女俩的艳光闪瞎了眼。 一个字,美,还是富贵逼人的美。 严媛自不必说,青春少艾,露着雪白胸脯,让祁良秦这弯的不能再弯的都忍不住多看了一眼。而上了年纪的严老太太居然是也是雍容华贵,比平日里看着更有精神。 看到这母女俩的盛装打扮,严松伟才想起一件事。 他忘了给祁良秦定制一套衣服。祁良秦衣柜里衣服不少,但都是家常穿的,出席正式场合的衣服,还真没有。 “必须要穿么?”祁良秦拎着手里的那套衣服,照了照镜子。 “必须穿,大家都这么穿,你要是穿的太随便,显得对主人家不敬重。这套衣服算新的,我只穿过一次,没人记得,你放心穿。” 但是只比严柏宗矮一点的严松伟,自然要比他祁良秦高不少,骨架也比他宽,祁良秦将那身衣服换上,照了照镜子,有些难为情。 有这一张脸,他觉得穿什么都是好看的,好看的人穿什么都好看,他自己的眼光不够客观。于是他扭头去问严松伟:“怎么样?” 严松伟为难地看了看,点点头,说:“算了,凑合穿吧。总比不穿强。” 外头传来了严柏宗的声音,严松伟站起来说:“我去大哥那看看,他那有没有从前穿的衣服,可能尺寸更合适一点。” 祁良秦听到这话一愣,看着严松伟出去了,心里忐忑不安地想,要是严松伟能借来一套严柏宗的衣服就好了,就算比这套衣服还要不合身,他也愿意穿。 一件严柏宗穿过的衣服,竟然也是好的。他心里冒出这样的念头,竟不是因为小说里的祁良秦,而是因为自己。一件衣服被严柏宗穿过,也好像有了灵魂,变得不一样。那如果不只是一件外套呢,如果是严柏宗穿过的t恤呢,或者严柏宗穿过的内裤呢? 他抿着嘴唇看向镜子,结果在镜子里看到一个春潮泛滥的自己。 严松伟不一会回来了,摇摇头,说:“大哥也没有什么旧衣服。” 祁良秦多少有些失望,不过这也都是理所应当的,严柏宗要是有合他身材的衣服,那也定是很多年前的了,像他们这种有钱人,新衣服都还穿不过来呢,又怎么会留着很多年前的旧衣服。 “就这么着吧,我觉得还挺好的。” 祁良秦说着就穿上了皮鞋,出了门,结果严老太太一看就问:“他就穿这身去?” “没有更贴身一点的衣服么,当初给良秦做衣服的时候没量一下么?”严媛问。 严老太太说:“量什么量,一看就是你二哥从前穿过的,你都不记得了?” 严媛笑着说:“我看他们男人的礼服都差不多样子,还是妈的眼睛毒,记性好。” “凑合着穿吧,”严松伟说:“就是大了点。” “撑不起来,整个人可怜兮兮的,我看不出去丢人也罢。”严老太太说完就挽着严媛的手朝外走,祁良秦尴尬地站在原地,问严松伟:“我还要去么?” “自然要去,都跟主人家说好一家都去了,妈那是气话,你也当真。” 严柏宗从房间里出来,看到祁良秦的一身衣服,愣了一下,但是没说话,扣着袖口的扣子往外走。他穿的极为正式,祁良秦看的心跳漏了一拍。严柏宗和严松伟不同,严松伟平日里有些散漫的打扮,反而显得随意帅气,真要穿的人模人样,反倒有些装逼的样子,但是严柏宗却正好反过来,他这人极其适合绅士风的打扮,有一种威严的高贵,不笑的时候,显得高冷而禁欲,英俊的很。 “别愣着了,走吧。” 祁良秦紧紧跟着严松伟,在这一刻,他忽然有了一种严松伟才是他该依靠的男人的错觉,他有些紧张,便问他要注意些什么。严松伟难得温柔,说:“你只管紧跟着我就行了。” 关键时刻,严松伟也是很可靠的。严家两兄弟,其实都不是纨绔子弟。 祁良秦一路上都没说话,他这人其实骨子里有些自卑,这是单身多年独居的结果,也不大习惯人多的场合。小说里说在这场晚宴上他如鱼得水,简直像是个满场飞的花蝴蝶,这对他来说实在有些为难。他不过在角落里呆了几分钟,就开始浑身难受起来,不得已吸了口气,就硬着头皮去交际。 这种情况对他来说所幸不算太陌生。他刚工作的时候,也是很怕跟人打交道,但是工作了,人际关系是免不了的,有时候难免出席一些饭局,也都要没话找话说,跟人套近乎,不然一个人闷着头吃饭喝酒,那更尴尬。他多喝了两杯酒,就有些飘飘然了,越玩越开,最后竟真成了个花蝴蝶。 他在享受美貌带给他的快乐,就好像一个饿了太久的人,突然见到满桌子美食,忍不住大快朵颐,难免有些过度,难以控制。但是大家都愿意跟他攀谈,严家老二娶了个男媳妇,这不算是老新闻,正相反,这是他和严松伟成了婚之后第一次出席公开场合,大家都对他好奇着呢。 “你弟弟找的这人不错,模样俊俏,性格也活泼。” 这人自然是恭维话多一些,严柏宗听了,一边抿着酒,一边用眼睛去看祁良秦。 今天的祁良秦,是活泼了许多,带着一点醉意。他是不喜欢的,既然是出席晚宴,自然要有礼节,懂克制,满场乱晃像是什么样子。于是他就冲着对面不远的严松伟招了招手。 “你也不看着点,”他说:“别让人以为你娶的是个公关小姐。” 严松伟听了也不生气,只是笑着说:“什么娶,什么小姐。”他朝祁良秦看了一眼,说:“不过我倒不知道他这人这么外向,原来他还担心他不自在。” “不知道他外向,”严柏宗冷笑:“他还要开放到什么程度,你才觉得外向。” 严松伟一愣,抬头看他大哥,严柏宗却已经把酒杯递给了男侍,自己洗手间了。 严松伟笑了笑,穿过人群拍了一下祁良秦的肩膀,祁良秦一回头,手里的红酒就撞到了严松伟,倒是没泼到严松伟身上,全泼在自己身上了。 早有旁边的男侍递了纸巾上来,严松伟一边帮他擦一边说:“你喝了太多酒了吧。” “没事,”祁良秦笑着抬起头来,脸上泛着酒红,眼睛里似乎都多了许多油油的光彩:“没喝多。” 严松伟推他说:“去洗手间冲一下再擦。” 祁良秦点点头,就赶紧去了洗手间,走到镜子前,打开水龙头,却没冲洗,直接趴在哪儿差点吐出来,他怕人看到,赶紧朝里面冲,心想要吐也要吐在厕所里,别让人看见,丢了人。 洗手间里有人正在小便,他拉开一个单间便进去了,关上门,马桶盖刚打开,就吐了出来。 也是奇怪,并没有喝醉,居然吐了。他拽了一截卫生纸擦了擦嘴巴,感觉也吐的差不多了,这才打开门出来,结果一开门,就看到严柏宗站在他跟前。 “吐了?”严柏宗问。 祁良秦木木的,竟不知道如何反应,见严柏宗冷着一张脸要往外走,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 “松开。”严柏宗扭头看他。 洗手间的灯光有些暗,也可能是他喝多了,看不清楚。他松开了手,脸上火辣辣的。外头有人走进来,严柏宗就走了出去。 祁良秦站了一会才出来,来到外头,洗了洗手,在那擦了擦身上的红酒渍,然后呆呆地看着镜子里面的自己。 脸上是酒红,眼神里带着些骚气。他当初只是个读者的时候,记得小说里写严柏宗对祁良秦如何无情,底下一堆读者骂渣攻,说小心脏受不了。但他那个时候却属于严柏宗越是无情他越爱的那种。 他算是比较理智和现实的一个人,那种无缘无故,没有准则的甜宠他觉得不合理的时候,就会觉得很虚假,就好像是一场春梦,梦里再甜也是虚的,不真实。严柏宗不是别人,他不是其他文里那种痴情暖心的忠犬攻,他是严柏宗,他正直,正经,克制,他不可能对自己弟弟的爱人有任何逾矩行为,即便他心里也对祁良秦动了心,他也不会有任何不该有的行为举止。 这才是他值得爱的地方啊。如果严柏宗是一个轻易就动心的男人,没有准则,只有爱欲,那他也不是他心目中最爱的严柏宗。 仔细想一想,竟然觉得有些矛盾的可笑。 “喝多了?” 身后传来一声温柔男声,他抬起头一看,就看见镜子里一个中年男人,戴着眼镜,瘦高个,面容俊朗温和。 这个男人他认得,刚来的时候就碰过面,严松伟帮他介绍过了,他是王叔叔的弟弟,王泽,今年三十六岁。因为这个人物在书里出现过几次,所以他记得很准。 “没有,有一点点头昏。”他笑了笑,转过身擦了擦手。 “刚听张姨说,你入秋要到我们学校上课?” 祁良秦愣了一下,才意识到他口里的张姨说的就是严老太太,而关于上课的事,他几乎已经全忘了。 《男版潘金莲》这本书写的非常细腻,一直到第八十章,都没有写到他去上大学的事。 他愣了一下,问:“你也在那个学校?” 总不至于这个年纪还在读大学,读博士都不大像。 果不其然,王泽笑着说:“我是东大的老师。” 他口里的东大,是东华大学,也算是南城大学里头的翘楚了。祁良秦隐约意识到严老太太帮他走的后门,很可能和面前的这个人有关,便赶紧低头说:“请王老师多多指教。” 王泽就笑了出来,说:“我还未必会教你们班,得看到时候的安排。” 他和王泽又闲聊了几句,王泽去小便,他便从洗手间出来,谁知道出来之后,却看到严柏宗站在厕所门口,看着他。 他倒是吓了一跳,因为他觉得严柏宗的眼神,像是在捉奸。 “我原来对你印象很好。”严柏宗面容很严肃:“没想到你这么不检点。” 祁良秦愣了一下,脸颊立即涨得通红:“你……你不要污蔑我。” “王泽是什么人,你不知道么?” 天可怜见,他真的不知道。严柏宗面色阴沉,似乎不愿多跟他说话,便朝外走,走廊里正好没什么人,祁良秦赶紧追了上去,说:“我真的不知道,他是什么人,同志?” 严柏宗立即停下脚步,回头看他:“看来你知道。” “……”他真的只是瞎猜:“我不知道。我这是第一次见到,刚才寒暄了两句。” 严柏宗面色缓和了一点,可依旧不算温和:“你既然已经结了婚,就该对婚姻负责任,你做的那些事,我可以不告诉松伟,但是如果你不安分……” 后半句他没说,因为那边严松伟已经在喊:“良秦,过来。” 严柏宗便走开了,祁良秦去了严松伟那边,原来严松伟在介绍给他的朋友认识。祁良秦一边应酬着,一边偷偷去看严柏宗,但是他已经找不到严柏宗的人了。 晚宴结束之后,严松伟还没玩过瘾,要和朋友续下一摊,问祁良秦去不去。 “从马场回来都要累死了,又忙活了一晚上,你不累么?”祁良秦很吃惊。 严松伟脸上带着酒色:“累什么,继续玩啊,在这长辈都在,玩的不痛快,下一摊都是年轻人。” “我不去了,我,我都要累死了。”祁良秦觉得自己今天喝了不少酒,等会出去见了风,估计要醉倒了。 “那你跟大哥他们一起回去吧,我就不亲自跟妈说了,免得被她唠叨,你帮我说一声。” 祁良秦是真的快要累死了。应酬太累人了,他装了一晚上笑脸,又因为严柏宗坐了几趟过山车,现在给他一张椅子,他就能瘫倒在上面再不能起来。他在门口站着,看到严柏宗和王叔叔从里头出来,也不知道细声交谈些什么。他却紧张了,好像突然又上了发条,赶紧挺直了脊背。 严老太太他们和王家人告别,他就老老实实地在一旁站着,隐约听见王叔叔夸他懂事,他就谦卑地鞠躬,微笑。 那么温顺,有礼貌,衬着俊秀挺拔的相貌,谁能想到他是个勾引大伯哥的妖孽。 他们坐的是一辆加长的车子,他也没看清车牌,也不是他来的时候坐的那一辆。里头空间比外头看着还要大,他和严柏宗坐到一边,严氏母女坐到了对面。 “良秦今天晚上表现不错,我听好几个朋友夸他呢。”严媛进了车里一边说着一边看向他:“良秦,你们在马场玩的好么,看见我大哥二哥骑马了么,他们骑术是不是很好?” 祁良秦结结巴巴地就把两兄弟挨个夸了一遍,当然主要是夸严松伟,因为喝了酒,夸的时候语气有些兴奋,带着酒醉。 “他也不回家,你怎么不跟他去玩?” “我太累了,而且他的那些朋友,我都不是很熟。” “就是不熟才要多来往,要想拴住一个男人,不能光从这个男人身上下手,还有他的亲戚,朋友,你得融进他那个圈子,才能算是融入了他的生活,”严老太太谆谆教导:“他的那些朋友你也多认识认识,看看哪些是值得来往的,哪些是狐朋狗友,值得来往的就多来往些,狐朋狗友就帮他剔剔,为他好,也为你好。” 谁知道严媛却笑了出来:“二哥的朋友,有不是狐朋狗友的么?” 严老太太拍了她一下,祁良秦便跟着严媛一起笑,严老太太也笑了,人也慈祥了,声音也温柔了,瞪了祁良秦一眼说:“傻笑什么,你说你是不是傻。” 严柏宗却靠在座椅上闭上了眼睛,严媛察觉了他的低沉,问:“大哥累了么?” “嗯,眯一会。” “没喝多吧?”严老太太问。 “没有。” “我也是累了,”严老太太说:“年纪大了,出去吃个饭都觉得麻烦,还是在家里窝着舒坦。” “我看良秦喝的也不少,说话都结巴了。” 祁良秦也很累,其实他进了车子便想要瘫在座椅上的,可是看了看严媛和严老太太,居然个个坐的端庄优雅,只好强撑着尽量坐的笔直。车里没开灯,很暗,只有沿路的路灯的光亮透过窗户照进来,一会明一会暗。 就是在那明暗交替的光影里,酒后的困意袭上来,祁良秦渐渐地放松了身体,终于也都全身瘫在了椅背上,他睁着无神的眼睛去看对面,严氏母女居然也都闭目养神去了。 热闹过后,一切归于沉寂,花团锦簇背后,原都是一颗强撑的心。 车子上了大桥,桥上灯火通明,也照亮了车里面。他扭头朝身边的严柏宗看了一眼,看严柏宗靠在椅背上,似乎已经睡着了。他舔了舔嘴角,吁了一口气,也闭上了眼睛。 今天真是跌宕起伏的一天,不知道是不是酒后的人都会浑身无力,心神散漫,他心头浮现出一种很复杂的情绪来,有些哀伤,又有些疲惫。 他就那么睡着了。 严柏宗也几乎都要睡着了,忽然感觉有东西靠在了自己肩膀上。他立即睁开了眼睛,扭头一看,却是祁良秦。 睡着的祁良秦,头竟然倒在了他肩膀上,依偎着他,不知道是故意,还是真的睡着了。 严柏宗看了看对面的母女两个,都在闭目养神。他睁着的眼睛在不断变幻的光影里熠熠生辉,他竟一时不知道该不该推开祁良秦。 他觉得自己应该无动于衷,来表现自己的光明正大和冷漠疏离。他连抗拒都不该表现出来,以显示自己对祁良秦的暧昧多么熟视无睹。 但是就这么让他靠着,好像也不合适。 严柏宗想了一会,终于还是佯装已经睡着,装作毫不知情。 窗户透进来的光忽明忽暗,在那样的光影的变幻里,祁良秦睁开了眼睛。 他真不是有意靠上来的,他只是昏昏沉沉,头一倒碰到严柏宗的肩膀,他就醒了。 可是他鬼使神差地竟然有了无穷勇气,他竟然没有立即直起身。或许在刚醒过来的一刹那,他想的是对面的严氏母女是否看到了,他不敢轻举妄动,有太明显的动作,他怕尴尬。 于是他靠着严柏宗的肩膀沉默了一两秒,他似乎发现并没有人注意到他,就连他靠着的严柏宗,似乎也在熟睡中,并没有察觉他靠了过来。 他顿时生了贪恋之心,贪恋这一刹那的虚假的温暖。他累了,靠着他喜欢的男人,只是这个念头,就让他心里热乎乎的,像是热泪浸泡,泡软了他的心。 他能闻到独属于严柏宗的味道,他连呼吸都是克制的,不敢有任何动作,他甚至不敢把所有的重量都依偎到严柏宗的肩膀上,他用腰部使着力,让自己的身体保持倾斜的姿态,要保持不颤抖有些累,但是他心里却贪婪这偷来的喜悦。 爱恋是什么样子的,或许是春花一样,开的铺铺展展叫人心醉,或许是羽毛一样,轻轻挠动着你的心。也或许像是祁良秦小心翼翼地靠着严柏宗。 祁良秦心想,他渴望爱情,也不仅仅是*上的渴望,那些抵死缠绵水乳交融他自然想要体验,可这种细水长流的相处,他也很想拥有。 车子忽然停了一下,祁良秦看见前头已经到了严氏大门口,看门的老李过来开门,车子再往里开,从大门到里面还有一段距离,却只开了小灯,幽微一片,满是郁郁葱葱。祁良秦心跳如鼓,他要装醉。 历来醉酒都是勾引的不二法宝,有心勾引的祁良秦自然也不会放过。 祁良秦装作喝醉了酒,怎么叫都不醒。 “刚才看他就结结巴巴的,估计后劲上来了,”严媛说:“大哥,人交给你了。” 闭着眼睛,也看不见严柏宗是什么表情,他只听到严媛和老太太下了车,严老太太还嘟囔着:“喝酒也没个节制……” 祁良秦连大气都不敢喘,听见前头司机说:“要不我帮您吧。” “不用了,”严柏宗说:“你等会给松伟打个电话,看他要不要车去接,嘱咐他少喝点。” “知道了。” 紧接着祁良秦便感觉自己被拦腰抱起来了,是很羞耻的公主抱。他感觉身体往下一坠,差点吓得伸手去搂住严柏宗的脖子,幸好还是忍住了,严柏宗修长有力的胳膊抱着他,他的头就依偎在他宽广的怀里。 他还是清瘦的,严柏宗抱起他来丝毫不费力气,前头隐隐约约传来严媛的说话声,祁良秦偷偷睁开了一点眼睛,看到了严柏宗面无表情的一张脸,抱着他走路,脸不红气不喘。 他察觉严柏宗似乎要低头看他,赶紧闭上了眼睛,但是那灼热的视线他却似乎感受到了,他觉得羞耻,红了耳朵。夜色遮掩了他的羞愧,严柏宗忽然低声说:“我知道你装醉。” 祁良秦不知道他这是真的看穿了还是在诈他。但是他知道,只要他不睁开眼,严柏宗就拿他没办法,当着严老太太她们的面,他不可能跟他撕破脸,不会戳穿他。 于是他抿着嘴唇,一动不动地靠在严柏宗怀里。 “怎么了这是?”春姨吃惊地问。 “他喝多了,”严媛说:“幸好是个男的,你说要是个女人,我们都抬不动他,二哥又不在家,可怎么办,总不能让大哥抱回来吧。” “我去给他煮点醒酒汤。” “严媛,去开门。” 严媛赶紧走过去推开了卧室的门,走廊里的光透进屋内,模糊看得清路,严媛没进去,转身到客厅去喝水。严柏宗借着微弱光亮抱着祁良秦进了卧室,快到床边的时候,脚下却一绊,差点倒下去,这一晃却吓到了祁良秦,他几乎本能地低呼一声,两只胳膊立即伸出来搂住了严柏宗的脖子。 然后严柏宗的身体便不动了,祁良秦睁开了眼睛,呆呆地看着严柏宗。 幽微的光线里,他只能模糊看到严柏宗那张刚毅俊朗的脸,但是严柏宗的眼睛却熠熠生光,盯着他看。 “祁良秦,”他说:“你……” “我喜欢你,”祁良秦脱口打断了他,这句话说出来之后,他脑子里轰地一下,好像整个人都崩塌了,*喷薄而出,再也没有阻挡:“大哥,我喜欢你。” 严柏宗抱着他的胳膊似乎在抖动,紧接着他惊呼一声,人便被严柏宗撂到床上去了。 第30章 祁良秦落到床上,半个身体就陷进被子里了,他慌慌张张地坐起来,严柏宗忽然上前走了一步,他吓得急忙后退,但严柏宗却停住了。 黑暗中严柏宗看了一会,祁良秦以为他要走的时候,严柏宗却突然爬上床,从上而下罩住了他的身体。 他看到严柏宗渐渐压了下来,潮湿温热的身躯覆盖了他,鼻息几乎吹到他脸上。 严柏宗竟然要吻他。 祁良秦浑身僵硬,却听严柏宗道:“这就是你想要的么,嗯?”他气息粗重,带着淡淡酒气:“你怎么骚成这个样子。” 他说完忽然起身,床发出轻微晃动,祁良秦猛地坐起来,却看到严柏宗转身便出了门,便仿佛瞬间浑身无力,瘫倒在床上。 祁良秦躺在床上,已经出了一身的汗。他躺了很久才坐起来,脱掉了鞋子,坐在床上。 外头传来了敲门声,是春姨:“小祁,睡了么,我给你煮了点汤,喝了再睡吧。” “哦,来了。”他应了一声,穿上鞋开了门。春姨用托盘端着一碗汤:“还以为叫不醒你呢。” 祁良秦才突然意识到自己进门是装作人事不省的样子,以为春姨看出了什么,有些脸红。 “柏宗嘱咐我叫你多喝点,”春姨说。 祁良秦一听,更是臊的慌,脸色却淡淡的,说:“我看他也喝多了,该给他也来一碗。” “他喝了,”春姨笑着说:“喝了一大碗呢,说他可能也有些醉了。” 祁良秦一愣,春姨已经接过他手里的碗:“行了,你早点洗洗睡吧。” 春姨出去之后他就去洗澡,脱光了衣服站在花洒下面,仰起头,让热水对着自己的脸冲。他有些喘不过气来,热气中他的手抚摸过他的身体,他竟然有些情难自己,差一点没忍住就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了。 看来他晕的不轻,真的有些醉了。 严柏宗是不是很讨厌他?逼急了严柏宗会不会跟他撕破脸? 洗完澡,就真的有些倦了,他爬上床沉沉睡去,梦里梦见严柏宗忽然一把搂住他,语气带着急切和骚动,问:“你是不是很想我搞你?” 搞,这个词他竟然觉得比操更带劲,他听了情难自己,捂着脸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活脱脱一个小娘炮。 但是很快他就察觉出不对劲来了,因为他觉得这感觉好真实,他都感觉自己被压的喘不过气来了。他猛地醒了过来,就发现自己身上压着个人,正到处摸他,嘴巴还往他脖子上蹭,差点就要亲到他嘴上来了。他闻到一股浓烈酒气,吓得大叫一声,一把将那人推开,但他人还没坐起来,对方就又扑了上来,祁良秦吓得大叫:“严松伟,你找死啊!” 严松伟显然是喝多了,也不知道脑子里在想哪个小美人,夹着他一条腿就开始乱拱。祁良秦作为没经过人事的雏,见此情形又激动又害怕,就使劲蹬,但是蹬不掉,反倒被严松伟抓住了腿。 他趁机用力一踹,严松伟就从床头滚落下去了,身体碰到了床头桌子,那上面他放着的花瓶也咣当一声滚落到地上,幸而是木地板,花瓶没摔碎,里头的水却流出来了,严松伟从地上爬起来,摸到一片液体,吓得结结巴巴地喊:“血……我流血了……” 黑暗当中祁良秦听说他流血了,还以为严松伟撞到了头,吓得赶紧去开灯,那边严松伟醉醺醺地爬起来,竟拔腿朝外头逃,脚下不听使唤,还撞到了门,紧接着人就跑客厅去了,嘴里还喊着:“妈,妈,我流血了。” 祁良秦呆呆地坐在床上,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赶紧跳下床。但是严松伟的叫声已经惊动了人,客厅亮了,他冲到外头,就看见严柏宗裸着上半身,只穿了个大裤衩,从对面房间跑出来,赤着脚,鞋都没穿。 祁良秦也没心思去欣赏他健壮优美的肌肉了,只觉得尴尬异常。春姨也穿着睡衣跑了出来,看到严松伟,慌忙问:“你怎么了?” “他……他打我,”严松伟醉醺醺地指着祁良秦:“我不过抱一下,他,他就打破了我的头,都流血了。” 严柏宗过去办扳起他的头看了看:“哪有血?” 严松伟脸上还是迷迷糊糊的,伸出手给严柏宗看。 那手上自然是没有血的,只是有些潮湿,是水。 祁良秦看到严松伟干干净净的手,这才松了一口气。他还以为真把严松伟的头给撞破了呢。他走过去,红着脸说:“松伟,你喝多了。” 但是严松伟却有些畏惧的样子,见了他就躲,反倒躲到严柏宗的背后去了。祁良秦看着严柏宗,非常尴尬。 他伸出手来,窘迫地说:“你听话,回屋睡觉了。” “你踹我,”严松伟说。 “那……那你大半夜的突然扑上来,我当然害怕了……”这些房中的事情,说起来总是叫人尴尬,祁良秦板起脸:“你到底还睡不睡?” 严松伟不说话,祁良秦只好用强硬来掩饰自己的窘迫和紧张:“那你今天就别回房里睡了,喝喝喝,就知道跟一群狐朋狗友吃吃喝喝!” 这话说的义正言辞,好像忘了他不久前也是喝醉了酒,他还不如严松伟呢,严松伟起码是自己走回来的,他可是路都走不了,人事不省。 严松伟说什么都不肯跟他回房,严柏宗怕再闹下去打扰到老太太,于是就说:“这样吧,在我那凑合一晚上吧,你去给他拿床被子。” 祁良秦就回房去给严松伟拿被子,严柏宗从不让人上他的床,严松伟自然也没这个荣幸,在地上给他铺了个被子,让他在上头睡,祁良秦赶紧又回去拿了一套被子给他盖住。严松伟已经不闹了,很快就睡过去了,祁良秦给他盖好被子,叹了一口气。 “麻烦你了,”他说着抬头看向严柏宗,好像忽然意识到他今天晚上做过什么,眼神赶紧躲了过去。严柏宗没说话,那架势似乎准备关门睡觉,祁良秦赶紧走了出来,人还没走出那不长的走廊,身后门就关住了。 春姨推开了卧室的门,小声问:“睡着了么?” 祁良秦点头:“喝多了,说睡就睡着了。” “你别生气,他就这样,初中开始就爱喝酒,家里也没人管他。以后你跟他好好说,他会听的。” 祁良秦点头:“都半夜了,春姨早点睡吧。” “你也早点睡。” 祁良秦回到卧室,往床上一坐。 他已经被严松伟折腾的了无睡意了,扭头朝对面房间看了看,已经关了灯。 他叹了一口气,将地上的花瓶捡了起来,然后拖了拖地,收拾妥当。 刚才严松伟是怎么了。想到不久前严松伟用脚踩他屁股,说踩出反应那件事,祁良秦就坐立难安。上天保佑,可不要让严松伟弯了,就让他做个天下第一直男,将来老老实实做他的小叔子。 想到将来,他就有些忧愁。接下来的日子可不好过,因为既然已经撕破脸,他的暗撩就要变成无法无天的明撩了。不过值得欣慰的是,他现在大概也按已有剧情走了大半了,后面就是一连串如火如荼的强行撩汉剧情,虽然任务艰难,但是这些剧情都很集中,咬咬牙,很快也就过去了。 想到这他不由得感激《男版潘金莲》细腻到发指的叙述风格,不然他一章一章按着剧情走下去,不知道要走到猴年马月。《男版潘金莲》是细腻流,写了八十章,其实主要的事也没几件,有时候吃个饭都能写两章,作者又抠,一章有时候只有一两千字,细细算来,八十章内容不算太远。 只是如今他一偏离了剧情就难受的要死,感觉自己这个人要不复存在,不得不按剧情走,可是八十章以后呢,他应该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过自由的人生了吧。但是那一句“结局和潘金莲无异”呢,算不算已有剧情? 当初黄陵笑笑生之所以补上这句话,是因为他弃坑以后,底下一堆读者谩骂不休哭天抢地,他估计是碍于舆论压力,所以补了一句,大概就是一句话概括了后文的意思。但是他当时看底下的评论,读者骂的更惨,很多人要求黄陵笑笑生改了那句话。 作者会改了那句话么,还是说已经改了?如果没有改,那他的结局会走向何方?那句话究竟算不算已有剧情? 祁良秦张开手臂躺倒下来,一只手蜷起来搭在眼睛上,透过手指缝看着头顶的灯光,刺眼。 他蹬掉拖鞋,爬上床,将灯给关了。 他这人虽然无甚成就,但也在索然无味的生活中练就了一身逆来顺受的本领,未来或许很难,但他从不去想,心里再苦,也总能过好眼前的小日子。 严松伟撞那一下,大家都以为没什么事,只是他喝醉了酒,反应有点大。谁知道第二天起来,他脖子后面居然一大块青紫,一直绵延到后脑勺。严媛拨开他头发看了看,吃惊地说:“头皮都紫了一大块,怎么搞的?” “他喝多了,”祁良秦说:“以后少喝点酒。”后半句话比较温柔。 谁知道上菜的春姨却笑着说:“昨天松伟喝多了,半夜才回来,估计没开灯摸黑就往床上爬,小祁估计也是吓了一跳,把他一脚踹下来了。” 严媛哈哈大笑起来,扭头去看祁良秦:“怎么了,二哥近身都不行了?” 严松伟也是不满:“你下手也太狠了。” 祁良秦终于老实了,低头说:“天黑,看不见,本能反应。” 严老太太从楼上下来,春姨笑着说:“老太太今天起的晚。” “年纪真是大了,一点熬不得夜,昨天在王家多呆了一会,晚上竟有些睡不着,早晨起来只是头疼。”老太太说着在餐桌旁坐下来:“我只喝粥就行了。” 春姨要给她盛汤,那边祁良秦却已经十分识趣地站了起来,帮老太太盛了粥:“有点烫,您慢点喝。” 老太太“嗯”了一声,却抬头对严柏宗说:“回去跟你那位也讲讲,看看人家小秦是怎么做的,人家小秦还知道给我盛碗粥呢。” 祁良秦看了严柏宗一眼,严柏宗嘴角似笑非笑,也不搭话,祁良秦就说:“大嫂是有本事的人,不像我,什么都不会。” 这话实在有些心思在里面,因为祁良秦越是这么说,严老太太越是对沈訸嗤之以鼻。果不其然,老太太冷笑说:“是啊,她是干大事的人,伺候我这个老太婆,实在是屈才。她该去给国家造原子/弹,我们严家才跟着沾光呢。” 严松伟闷着头笑,抬头对上严柏宗的目光,赶紧又低下头来,严媛没笑,但她对沈訸印象也一般,姑嫂感情并不要好,所以那神色也有些看笑话的意思。祁良秦却是笑着看向严柏宗:“大哥,大嫂平日里这么忙么,我还没有见过她呢,真想见她一面。” 严柏宗目光看向他,定定的,竟有些冷淡的意思,说:“忙。” 就那么一个字,就将他打发了,那种冷淡明显到让祁良秦有些尴尬,严松伟替他解了围,说:“你要真想见,大嫂没时间,咱们有啊,等我空下来,带你去见。” 老太太的粥就喝了几口,还是觉得不舒服,就又回楼上去睡觉了。严媛陪她上去了,不一会楼上就传来她的喊声:“二哥,妈喊你呢,上来一下。” 严松伟拿餐巾擦了擦嘴,推开椅子站了起来:“叫我干嘛,准又要说昨天喝醉酒的事。” 严松伟上楼之后,餐桌旁便只剩下严柏宗和祁良秦两个人。 祁良秦心跳如鼓,放下了手里的勺子,拿起餐巾擦了擦嘴,然后看向严柏宗。 那架势倒好像是早就期待这一刻了一般。严柏宗看在眼里,竟怵了一下。 祁良秦伸手从餐桌中央的水果盘里,拿了一粒红艳艳的樱桃。 樱桃,这个色香味俱佳的水果,因为圆润鲜嫩的外形,常在一些小说里比喻一些不可描述的部位,因此显得文明,克制,有美感。 那樱桃很小,色泽却很饱满。 他手指头拈着那个樱桃,用手指头轻轻搓,再用指甲轻轻抠,嘴角带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眼睛看着严柏宗,像是毒蛇吐着信子。这明明是极其放浪的勾引的模样,但是他的眼光却流露出他的胆怯和羞耻,当他和严柏宗四目相对的时候,他总是控制不住下意识地躲闪。 这样看在严柏宗的眼里,倒是有了一种类似欲拒还迎的姿态,充满了矛盾的爱欲。 然后他就看到祁良秦细白的手指头夹着那樱桃放到了嘴边。祁良秦的嘴唇颜色浅淡而美丽,微微张开的时候,露出洁白牙齿,他轻轻咬了一口,那樱桃便破了皮,流出鲜嫩汁液,沾染了他的唇。俄而舌头伸出来,卷了那唇上樱桃汁,祁良秦仿佛挑衅一般,挑起眉眼看了他一眼。 十足的勾人。 严柏宗抿紧了嘴唇扭过头去不再看。祁良秦也低下头来,拿了纸巾擦了擦自己的嘴巴和手指,一下一下,擦的很干净。 第31章 严松伟被叫到楼上,果然一进门就看见严老太太沉着一张脸,严媛则看好戏似的地看着他。 严松伟咳了一声:“妈,你找我?” “你坐下。” “不用,我站着一样的。” “坐下。” 严松伟赶紧老老实实地坐到了椅子上。 “夫妻两个,都要当酒鬼?”老太太直接问。 严松伟当然知道老太太是什么意思,但是他故意笑了笑,纠正说:“是夫夫,男女平等,男男更平等。” “你少跟我糊弄,”老太太并不吃这一套:“都结了婚的人了,能不能收点心,难道你跟小秦结婚,就是为了气我,逢场作戏?” 严松伟一听这话赶紧摇头:“妈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婚姻大事,岂能儿戏。” 严老太太很严肃地说:“照你这鬼样子,也找不到我想要的儿媳妇了,事到如今我也是死心了,不求你找更好的,依我看,小秦就算很不错了,虽然条件差点,人还是乖的,不像你从前找的什么青青之类的妖艳贱货。” 严松伟讪讪地笑了笑。 “我今天给你撂下一句话,好好过日子,少跟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来往。你外头还有人,我不是不知道,这年头像小秦这样忍辱负重的能有几个,你要惜福。以后晚上十点之前必须到家,不准在外头喝到半夜才回来,更不准在外头留宿,知道了么?” 严松伟虽然已经是成年人,在严老太太跟前却一直都是孩子一个,他对他母亲有着从小养就的畏惧心理,这也是为什么严老太太不同意他跟谭青青的婚事,他却不敢硬来的原因。他只敢搞迂回战术,来一些幼稚荒唐的主意,严老太太一皱眉头,他就怂了。 严松伟嘻嘻哈哈地应承完就出去了,严媛问:“妈,你觉得二哥会听你的么?” “你二哥爱胡来,但是好管教。从前我是觉得我这一辈就是苦过来的,我那么苦不就是为了让你们过上好日子,所以一直由着他,但我只要说话,你二哥还是会听的。这男人啊,平日里看着嘻嘻哈哈不正经的,其实性子柔和好管教,软的硬的总有能降得住的法子。反倒是你大哥那样的,平日里听话懂事从不让人操心,一旦造反起来,那才真是油盐不进,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的倔脾气。” 有些人就是这样,不轻易做决定,一旦做了,排山倒海不回头,这是严柏宗的恼人之处,也是最可贵之处。 严媛笑道:“我大哥什么时候犯过混,他可是三好生。” “唉,以前没让我操过心,不代表以后不会。今天起床的时候,接到你大嫂娘家的电话,问你大哥如今怎么样,有没有跟我说什么事,真是古怪的很,我要她有话直说,她有笑呵呵地说没什么,就挂了。” “你看吧你看吧,”严媛一下子来了精神:“我就说大哥最近情绪有些不正常,说不定真有什么事……不会是他和大嫂之间出什么问题了吧?” 严老太太却是冷笑一声:“异地的夫妻,不出问题才怪呢。我早就劝说过他们两口子,他们就是不听。夫妻俩不在一起住,那还叫什么夫妻,那跟如今流行的一夜情有什么两样,有需求了就见一面,上完床就各忙各的?何况他们俩还隔着千山万水呢。” “那妈你觉得……我大哥跟我大嫂,要出问题,是谁会出问题啊?” “这还用问!”严老太太语气嘲讽,又带着点怒气:“我自己的儿子什么品行我是知道的,肯定是沈訸那边耐不住寂寞了。” “要真是这样,那我大哥……” “你放心,沈訸要真做出对不起你大哥的事,你大哥铁定会离婚的,都不用咱们劝。他这人别的都好,就是洁癖重,尤其这精神洁癖,你等着看吧,虽然你大哥这些年一直维护着沈訸,沈訸有什么缺点他都能包着,我怎么劝他离婚他都不肯,可沈訸要真做出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来,你大哥定狠心的不像话。这人啊都有自己的七寸,你大哥的七寸啊,就是这个!” 关于严柏宗的这个七寸,祁良秦也是多少知道一些的。 所以他更觉得前路漫漫,一个自身就严于律己,忠诚于婚姻的男人,又怎么可能看上一个不忠于婚姻,甚至想要搞不伦恋的祁良秦?这是每个人的三观和底线,各有不同,可巧的是祁良秦踩中的,正是严柏宗的雷区。 严松伟从楼上下来,就去换衣服准备出门,祁良秦也进了卧室,问:“老太太喊你过去说什么呢?” “还不是喝醉酒的事,想也想的到。”严松伟一边系着领带一边看着镜子里的祁良秦说:“你说我们两个,是不是走偏了?” “嗯?”祁良秦坐在床沿上,扭头看过去。 “你说咱们俩结婚,不就是为了让我妈对比之下觉得青青更好?可是我觉得咱们俩好像扮演的太像夫妻了,还是关系不错的夫妻,导致我妈渐渐都有些接受你了。我也是糊涂了,跟你的关系还处的这么好。” “这不是为了消除他们的疑心,让咱们的婚姻看着更真实么。你一个直男,突然弯了,不做出点样子来,你妈他们也不会信啊。” “也有道理……”严松伟看了看镜子,拧拧头:“可我总觉得怪怪的,你在家里可不要表现太好了,像刚才吃饭的时候,你怎么就想起主动给我妈盛饭呢?” “……我以为是我该做的……” “以后还是不要做这种事了,你就做一个好吃懒做脾气又大的少奶奶,这样我妈她们才会讨厌你啊。” 祁良秦“哦”了一声:“我要让她们讨厌么?” 这听起来似乎有些可怜,严松伟抿抿嘴,看了祁良秦一眼:“那好吧,别让她们讨厌,起码也别让她们太喜欢你了。” “她们喜欢我么?” 叫他意外的是,严松伟居然点点头,说:“我看他们都还蛮喜欢你的。我也觉得你自从结了婚之后,变化就挺大的,贤惠了不少。” 祁良秦低着头说:“那你肯定是看错了,你妈老是挤兑我,你大哥更不喜欢我了,也就媛媛,对我还客气。” “说到我大哥,我在想大哥是不是看出什么来了。” “看出什么?” “上次在马场,他突然无缘无故问我们两个感情怎么样。看来咱们俩以后少在他跟前晃悠,我哥这人聪明的很,早晚被他看出猫腻来。我得寻个时间跟他坦白了,叫他站在我这边,说不定将来还能帮我一把。” 这是好事啊!他巴不得赶紧让严柏宗知道他和严松伟是契约婚姻,他要想和这个正儿八经的大伯哥有进一步的发展,首先就得消除这个壁垒,撇清他和严松伟之间的关系。 但很遗憾的是,小说里头的祁良秦目光短浅,只看到眼前。他只想着能有机会留在严柏宗身边,他很怕如果他和严松伟契约婚姻的秘密暴露,他会不得不离开严家,那他就和严柏宗再也没有任何交集了。所以他极力阻止严松伟将这个秘密说出去,总是想尽办法拖延。他甚至想尽办法拆散严松伟和谭青青,以图在严家能够长居。 从某些方面来将,小说里的祁良秦的担心也不无道理。他大概是想多点相处的时间,等他勾搭上了严柏宗,再公开他和严松伟的秘密,那时候他和严柏宗已经暗通款曲,自然不怕离开严家。只是他小看了严柏宗的定力,也错估了严柏宗的品行,导致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 他作为局外人,自然看的更清楚一点。但眼下没办法,他还是得阻止严松伟,于是便说:“那你可不要急,慢慢来,先试探试探大哥的意思,我觉得他还是挺正儿八经的一个人,假结婚这种事,他也未必能接受,你先探探他的口风,再考虑要不要他帮你。” 严松伟点头,拎了包朝外走,走到门口了,忽然笑着回头:“对了,咱们两个可不是假结婚,虽然是契约婚姻,户口本都登记了的,你如今可是正儿八经的严家人。” “那你怎么不说你是祁家人?”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咱们俩谁是老婆谁是老公,你光嘴硬没用,你别的地方不硬啊。哈哈哈哈。” 严松伟大笑着出门去,倒是叫祁良秦臊了一下。 接下来是一系列的重头戏,祁良秦要对严柏宗集中开炮,今天要完成的任务,就是洗衣服和偷内裤两大重头戏。 后面一件事他得好好做个心理建设才行,不过前面这一件,倒是很容易做。 给严柏宗洗衣服,那简直他分内之事啊,舍他其谁! 严柏宗的衣服分两内衣外衣两类,他是有些洁癖的人,内衣都是自己洗的,他们那房的阳台就有专门的内衣洗衣机用来洗内衣,但是作为豪门大少爷,他自然也不可能什么衣服都自己洗,尤其有些外套只能干洗,有些洗完了还要熨平了才行,这些都交给春姨了。当然了,大部分春姨也不会自己洗,她会把这家里每个人的衣服分类放好,联系外头的店来人取了,洗好再送回来。 但是祁良秦为了套近乎,向严柏宗显示自己的贤惠勤劳,从还未来得及送走的衣服里头,将严柏宗的单独挑了出来。 不过是一件衬衫而已,西服西裤他是知道不能手洗的,也不敢乱洗,毕竟都是值钱的衣服,至于严柏宗的内裤,他倒是想帮着洗,但是严柏宗有很好的卫生习惯,每天洗了澡之后,换下来的内衣他都用专用的洗衣机洗了,晾晒在了阳台上。 祁良秦很快就将那衬衫偷出来了,为了掩饰自己不可告人的秘密,他还将严松伟的衬衫也拿了出来。两个人的衬衫都很干净,即便是只看领子,也看不到一点穿过的痕迹。祁良秦攥着严柏宗的衣服,抿了抿嘴,终于还是放到了鼻息之间,偷偷闻了一下。 竟然有淡淡的香气。 人的身上也会有香气么,所谓的体香?体香这个词,听起来矫情又言情,叫人想起香妃,好像是很娘气的一个词,不适合用来形容男人。但每个人的气味,又的确会有细微的不同,这种不同,可能只有常年肌肤相亲的爱人才能分辨的出来,它细微又私密,但是祁良秦却能轻易分辨出严柏宗的气味。 这种气味是香的,又不像是香水的那种味道,大概类似于雄性荷尔蒙的香气,或许也不是香,只是叫人闻了心理愉悦,便和香气联想到一起。祁良秦眼瞅着四处无人,赶紧放到鼻息间用力吸了一口气。 他却觉得自己要醉了,这是属于严柏宗的味道,只是这念头就叫他心理满足,心跳加速,浑身有一种说不出的荡漾。他又觉得羞愧,觉得自己太过重口味,是每一个陷入爱情的男男女女都会为对方的气味所着迷么,还是单独他一个,因为他生性太淫? 大概是羞耻心作祟的缘故,他为了自我安慰,便也拿起来闻了闻严松伟的衬衫,严松伟的衬衫也有细微的气味,但却无法叫他兴奋,对他而言,就只是一件穿过的衬衫而已。 他就觉得气味这东西,更像是人的心理在作祟。它本是若有似无很缥缈的小颗粒分子,因为感情的渲染,才有了动人魂魄的魔力。 他将两件衬衫都认认真真地洗了。天气很好,阳光明媚,他将衬衫搭在了小花园的一角,那里阳光很好,两棵树之间系了个绳子,有时候春姨会在上面晾晒衣服。雪白的衬衫在微风中慢慢地飘摆,春姨看到之后很惊奇地问:“这是……” “我看到松伟的衣服在一个盒子里放着,就拿出来洗了。” “哎呀,这是我放盒子里要送洗的衣服。你可能不知道,他们的衣服啊,洗的时候都有讲究的,我都不敢轻易给他们洗,都是送到外头一家洗衣店里去洗,都是老顾客,那儿的老板知道该怎么处理。以后你可千万别洗了,你自己的衣服也是,交给我就是了。” 祁良秦有些心虚地点头,其实这段时间他的衣服脱下来放在篮子里,第二天基本上都被春姨收走了,然后过一天春姨就会叠放整齐给他送回来,他今天突然洗衣服,实在是有些不同寻常。 “以后我们的内衣裤,都我自己来洗就好了。”他说。 春姨便笑了,说:“这个事老太太前几天就跟我说过,就是我没好意思跟你们提。以前他们兄弟还小的时候,老太太就教导他们内衣裤一律都要自己洗,柏宗倒是养成了习惯,他这人也有些洁癖,内衣裤向来不爱别人碰的。但是松伟自从上了大学之后,便懒散下来了,工作之后更是忙,他哪是会自己洗衣服的人,所以他的内衣裤都是我来洗的。家里买了专门洗内衣的洗衣机,因为老太太她们说男女不能混用,所以还专门买了一台,专给松伟洗内衣裤。如今你们俩的我都是放一起洗的。但是老太太觉得都是结了婚的人了,还是你们自己洗,其实我是看着松伟长大的,倒没有什么。以后你要自己洗,就放到蓝色那个洗衣机里,那是专给你们洗内衣裤的。” 祁良秦本来还没仔细想过这些事,一听春姨说他的内衣裤都是和严松伟的混在一起洗的,心下骇然,赶紧点头说:“以后我们的衣服我来洗,我来洗。” 但其实他也是想多了,每次他的衣服和严松伟的衣服都是分开放好送回来的。男人的内裤都是差不多的样子,春姨如何分辨的出来,可见应该是分开收也是分开洗的。但是祁良秦没想到这么多,只是觉得自己穿的内裤和严松伟的放在一个机器里搅拌过,赶紧回了屋洗了个澡,换了一个新内裤穿上。 穿好衣服之后他站在窗前,又觉得自己矫情。不过是衣服而已,又有什么性意味在里面?都是他想的太多。而且严松伟也是很干净的人,大概比他还爱干净,就算一起洗,又怎么样呢。 但他还是心理上有些排斥。他望向对面的阳台,看见对面阳台上挂着的严柏宗的内衣裤。 平角的,灰黑色,很符合严柏宗周正的性子。不过是看了一眼,他的心竟然热了。 人心啊,真是复杂难测,毫无公允可言。试想如果是严柏宗的内衣裤和他的混在一起洗,他还会受不了么? 大概也会,只不过不是这种受不了,而是那种受不了。 祁良秦的脸便热了。 第32章 祁良秦给严柏宗洗衣服,当然是某种示好,要让严柏宗知道。 不过这个任务交给了春姨。春姨是严家活络气氛的重要人物之一,每次饭桌上她都要家长里短地说上几句,于是她就笑着将祁良秦白天里做的事说了。 “他也真是勤快,竟仔仔细细将他们两个人的衬衫都洗了。” “你怎么连大哥的衣服也洗了?”严媛笑着问。 祁良秦讪讪地说:“没仔细看,我以为都是松伟的衣服。” “怪不得他,他们两兄弟的衣服我是用不同盒子装的,他不识得。” “家里这些事,你也跟他说一说。”严老太太说:“家里人每个人的习惯什么的,他也该知道点。” 春姨笑着应了,忙着去厨房端饭。祁良秦便抬头看向严柏宗,说:“大哥,真是不好意思。” “没事。”严柏宗态度颇为冷漠,他大概是猜得出他心里那点小九九的。 “良秦,二哥回来么?” “他有事,可能要晚点。” 严松伟只要晚饭不准时回来,就铁定是和谭青青腻歪呢,都不用打电话问,他就猜得到。祁良秦不敢说自己不知道,他要是说不知道,严老太太又要冷嘲热讽。 “二哥工作比较忙,倒是大哥清闲了不少。” “我过几天也会忙起来,公司有个大项目招标。趁着这几天还有时间,明天我想飞美国一趟。” 严媛立即问:“见大嫂?” 严柏宗点点头。 严老太太不咸不淡地说:“不是刚从她那回来,怎么又要飞过去,往年一个月去一趟就不少了,上次在那住了几个月,我还以为你今年都不打算过去了呢。” “她那边有点事,打电话让我过去处理一下,也就几天的功夫就回来了。” “你这一年可没怎么花心思在公司里,运营还行么?” 严柏宗点头:“现在公司除了大的项目有时候需要我跑一趟,大部分电话里说就行了,最多开远程会议,公司的业务小霍他们也都很上手了。” 严老太太点点头:“你跟沈訸怎么样?” 严柏宗轻描淡写地说:“老样子。” 严媛努努嘴,看了祁良秦一眼,祁良秦说:“那大哥帮我给大嫂带个好。” 严柏宗“嗯”了一声,当着家里人的面,他是不敢对祁良秦太冷漠的。 吃了饭祁良秦进厨房帮春姨刷碗,春姨又让他出去,笑着说:“我看你都要把我的活都抢了去。” 祁良秦这人生来就爱厨房,爱做饭,他尤其擅长煲汤。他买过一本广式煲汤食谱,基本上所有的广式煲汤方法他都试过。他有时候还真想把这个厨房给霸占了。他以前看韩剧《人鱼小姐》,剧里面的女主角不仅有才华写的一手好剧本,还有一手好厨艺,靠着各种做菜做汤的手艺征服了一家子人,连恶婆婆都对她另眼相看。他觉得那样的人才是家庭楷模,上得厅堂入得厨房。他虽然是个男人,也有此宏愿。他想给自己爱的人做饭,每天换着花样他都不会厌烦。 能亲手做饭给自己爱的人吃,也是很幸福地一件事啊。从前他每次一个人做了很好的汤或菜,都会一边一个人吃,一边心里这么想着。他的汤很好喝,他做的菜很好吃,只可惜他没有爱的人,自己常常一个人吃不了。 不知道严柏宗会不会有一天喝上他煲的汤,感受到他满满的爱意。 他在厨房里忙活了一阵,看到严柏宗从外头散步回来。 散完步回来的严柏宗就该去洗澡了,这也到了他的重头戏时间。 偷内裤。 这个重头戏,说起来有些太过重口味,他要趁着严柏宗洗澡的时候,去偷严柏宗的内裤拿来闻。 偷闻内裤,这个是老套又狗血却又很刺激的梗,身为不正经的*文,《男版潘金莲》自然也不会放过这个桥段。这个桥段其实很难写,写的太污,腐女就有些接受不了,会显得重口味。可是写的太清新脱俗,那种味道又没有了。 就好像是这个桥段里出现的内裤一样,不能是刚洗过的全新的,但又不能是一股腥臊味太重口,那味道若有似无,痕迹若隐似现的,才最勾人。 也幸好只是偷闻个内裤而已,要是再让他一边偷闻一边打飞机,那他可真要臊死了。 说起来这也是他喜欢《男版潘金莲》的原因,虽然这篇文不正经,但到底还是正常的*文,主打的还是感情戏,不至于动不动就啪啪啪,情戏上带感又克制。 什么都是过有不足,肉是这样,清水也是这样,都不如半遮半掩刚刚好。 但这一次其实算不上撩,因为按照剧情来看,祁良秦做出这个举动完全是情难自己,既然是偷闻,那就是偷偷去的,并没有想叫严柏宗看见。 但是小说里说,严柏宗还是看见了。 在洗澡的严柏宗察觉有人进来,他推开一条缝,看到了靠在墙角抓着他内裤深吸的祁良秦。 这一段写的非常带感,语言虽然朴素,但是这情节已经足够抓人。这对祁良秦来说很有难度,他很怕自己完成的不好。 喜欢上一个人之后,廉耻心就会变得更重,更在意对方看待自己的目光。他其实不想让严柏宗厌恶。 他偷偷地出了厨房,客厅里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他回头看了看春姨,趁着她不注意,偷偷溜到了严柏宗那边的房间,走过不算长的走廊,他走到洗手间门口,轻轻推开了一条缝。 洗手间的洗衣篮里,搭着严柏宗脱下来的衣服,毛玻璃背后便是一个模糊的高大身躯,水声哗哗啦啦传出来。祁良秦快速地翻了翻洗衣篮,从里头找到了严柏宗的内裤。 他只是抓在手里,就已经满脸通红。 那内裤是纯棉的,抓在手里质地柔软,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几乎敏锐地发现浴室的毛玻璃门被拉开了一点。 他有些激动地把内裤放到自己鼻息之间,用力吸了一口,脸色已经是通红通红。他根本没心思去闻到底是什么味道,他全身都被羞耻占据,脑袋充血,几乎没有了知觉,他只知道严柏宗在看着他,看着他如此淫迷的一幕。激动到了顶点的时候,他甚至都感觉不到羞耻,他是麻木的,麻木地吸着气,手将内裤攥的死紧。 大概就是这样了吧,他这么想着,转身便朝外头跑。水汽中的严柏宗将浴室的门拉上,跑出去的祁良秦忽然意识到自己手里还抓着那条内裤,他竟然忘了放回去。 但是他没有勇气放回去,他抓着那条内裤跑进房间里,将房门合上。 在极度的紧张和激动过后,好像理智和廉耻都已经崩溃,他的*从身体里喷发,他攥着手里的内裤,他没有办法抵抗它的诱惑。 一条刚刚从严柏宗身上脱下来的内裤,或许还残留着一些不可描述的气味。 可他要做什么呢。原小说里写的剧情他都已经完成了,现在的他是自由的,他没有必要要去做那些猥琐又疯狂的事。他如今谁都不是,他是他自己,他没有任何理由来为自己的*找借口。 心里的蠢蠢欲动完全发自于他自己,他无可抵赖。 祁良秦眼睛一闭,便将内裤举了起来,他的手有些颤抖,心里在想他在做什么,他脸红的能滴血,可这身体似乎不属于他自己。严柏宗的内裤非常干净,他是每天都换洗的人,只有极其轻微的腥臊味,他甚至都怀疑这一点味道是不是他幻想出来的。可这足够叫他兴奋,他都有些发抖,激动的叫他自己都觉得荒唐。 就在这时,房门忽然被人用力一推。祁良秦背靠着门,房门推开的时候他踉跄着往前一栽踉跄了几句,他惊骇地回头,就看见裹着浴袍的严柏宗,头发还滴着水,目光紧紧盯着他,像是要将他生吞活剥。 祁良秦整个身体僵住,他猛地扔掉了手里的内裤,严柏宗朝他走,他就一直往后退,但是他退无可退,最后就退到了床边。严柏宗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襟,声音冰冷阴沉:“我对你一忍再忍,你不要得寸进尺。” 祁良秦脸色通红,惊惧地看着严柏宗:“我……我……不是我想这样的,我不是……我……” 他满心羞愧,再不能坦荡地说自己被逼无奈。 严柏宗的脸近在咫尺,猛地将他推倒在床上,然后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浴袍,高大的身躯形成的阴影如山峦压迫着他:“再叫我发现你做这种事,我立即将你撵出这个家,你不要以为你是松伟的人,我就没有这个本事。” 祁良秦却猛地一把抓住了严柏宗的手,严柏宗几乎像是被烫到了似的想要抽回来,祁良秦却抓的紧紧的,祁良秦的意识出现了混乱,是这个时候么,小说里的祁良秦是在这个时候疯狂地表白么?他不记得了,他心中滚烫,面色通红,说:“严柏宗,我喜欢你,我好喜欢你。” 他的表现很激动,脸色通红,说着意乱情迷的话,但是他的语气窘迫,冷静,好像并非发自真心。紧接着他喉咙里发出“呜”地一声,整个身体便抱了上来,搂住了严柏宗的腰,脸也埋在了他的怀里。 严柏宗竟惊慌失措,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他伸手去拽祁良秦,但是祁良秦抱的死紧,他挣脱不开。他用力卡住了祁良秦的脖子,祁良秦这才松手,严柏宗立即飞也似的逃了。 接下来的日子,勾引戏码几乎紧锣密鼓,反正已经被严柏宗发现了自己的心思,再装纯也是没有意思的。小说里的祁良秦情思已经到了不可控制的地步,严柏宗越是抗拒他,他反而越是兴奋,他像是一条毒蛇吐着信子,想要咬上一口毒液,征服这匹烈马。 祁良秦就红着脸,一边羞耻一边在吃饭的时候偷偷去蹭严柏宗的腿,有时候甚至往上面蹭,却还能在桌面上和严松伟说着话。严柏宗握着杯子的手背隐隐露出青筋,他却不能发作。祁良秦似乎慢慢摸到了门道,他知道越是在大庭广众之下,绅士的严柏宗越是拿他没办法,于是他就避免和他私下里见面,却在家人都在的时候,明里暗里地蹭他,摸他,吃饭故意不着痕迹地坐到他对面或者他身边,打篮球的时候,祁良秦如果参与就会故意撞他,与他发生身体上的接触,后来严柏宗就减少了打篮球的次数,可他还是逃脱不了祁良秦火热的眼光。 祁良秦觉得被强撩的严柏宗也是有些可怜。祁良秦火热的眼光有时候赤条条地像是在强见严柏宗,他在享受那种强迫的滋味。偶尔私下里遇见,祁良秦也从不给严柏宗任何拒绝地机会,只是一股脑地说着我爱你,我最爱你,我没有你不能活。 在严柏宗的眼里,他是那么矛盾的人,他的行为放浪而不知羞耻,充满了侵略性,他的眼神却那么窘迫,偶尔流露出的羞愧之色叫人看不清这个人。 一连二十多章的剧情在煎熬和快乐中度过,夏天来临,剧情也到了尾声。祁良秦遇到了过不去的难关。 《男版潘金莲》里,爱而不得的祁良秦,正式走上潘金莲的道路,他在夏日的夜晚去了一个同志酒吧,在酒吧混乱的厕所里,开始了自己堕落的人生。 在第八十章之前,祁良秦就已经尝到了男人的滋味,小说里说他“在男人身下哼着浸着水的嗓子,蜜桃满汁”。开了荤的祁良秦好像一下子迷恋上了男人*的温度和力量,从此一发不可收拾,开始了他男版潘金莲的人生。按照黄陵笑笑生的话说,这是他“从清纯到老娼”的开始。 《男版潘金莲》里,祁良秦和严柏宗并没有修成正果,但是作为一本不正经的小说,肉定然是不可缺少的,它的名字注定它的受众不会喜欢清水文。正是在酒吧的疯狂一夜,让祁良秦打开了人生新的大门,他尝到了性的喜悦,因此更难控制自己的感情,他多希望抱着自己的是严柏宗,这渴望他让身体疼痛,也让他更空虚。 就好像你单身了几十年,也就那样过来了,可是心里一旦有了人,孤独便再也无法忍受。就好像一个贫穷的人突然过上了纸醉金迷的生活,再度贫困潦倒,已经过不了过去的生活。所以酒吧一夜,是个坎。 祁良秦为此焦躁不已,上了火,喉咙疼的吃不下东西。他想,他究竟纠结什么呢。这个社会别说男人了,就是女人也不再如此重视那一层贞洁,他上一辈子倒是守身如玉,可是一把年纪了还是老处男,又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事呢。一个没有爱人的男人,不管上过多少次床,只要是正当合法的,就不该受到任何谴责。他不是发誓既然重新年轻一回,就好好享受一把么? 他不该爱上严柏宗,他心里有了人,再无法向*低头。 可是严柏宗并不爱他,小说里的祁良秦,也曾抱着最后的一丝希望,临去酒吧之前和严柏宗见面,威胁他说:“你不答应我,我就去外头随便找男人。” 严柏宗抿紧了嘴唇,脸色尽是痛惜和鄙夷:“你去,没人管。” 祁良秦疯狂地和别的男人亲热,还拍了照片发给严柏宗,以此报复他。他在堕落中疯狂,流泪,感受到快乐和痛苦,幻想着自己亲热的男人是严柏宗。 “严柏宗,严柏宗,你不知道我多爱你,你都没有心么?”他说。 严柏宗是有心的,但是严柏宗的心不是他的。 祁良秦一整天都没有吃饭。 祁良秦去酒吧,是五一黄金周的第一天。这一天祁良秦一整天都没有吃任何东西,他一直在房间里踱步,心里隐隐有些兴奋。 这是他人生第一次啊,不只是小说里祁良秦的第一次,也是他的人生初体验。他只有紧张,紧张远胜过他的伤感或其他情绪,他坐立难安,握着拳头来回走。 其实没有什么,他已经做了很久的心里建设。他没有道义和责任要为任何人守身如玉,他是自由的,就连他名义上的爱人严松伟也鼓励他多交朋友。他是正当年轻的男人,他不可能为了严柏宗做一辈子老处男。 他不要过那样的生活。如果他注定孤独一生,得不得相爱的人,那他宁愿做一个潘金莲,也不要一辈子苦涩煎熬。这是他的愿望,如今他可以实现了。 打定了主意,祁良秦便出了房间,趁着没人注意,找到了严柏宗。 自然还是那种痴情又狠毒的戏码,他威胁严柏宗自己要出去乱搞。家人就在客厅,走廊里的严柏宗不敢大声说话,只是恶狠狠地说:“你去,没人管!” 祁良秦贴着墙,说:“好,你等着!” 严柏宗立即就朝外头走,这些小说里写的戏份都已经完毕,接下来他就要出门。祁良秦忽然心里一颤,压着声音叫道:“严柏宗!” 严柏宗回头,看他,祁良秦怔怔的,心里莫名一酸,说:“你……你要不让我去,我就不去。” 他说完,睁着眼睛看着严柏宗。 第33章 他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 这样的话,小说里虽然没有,但他并不是不能说。 小说写的都是一天当中主要的事情,很多留白他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来充实。在小说没有写到的地方,他说什么都可以,只要不影响接下来的剧情。 但是如果严柏宗说不要去呢,他难道就不去? 他问的这一句或许是没有意义的,或许不过是垂死挣扎。严柏宗看着他,面孔在昏暗的走廊里看不清晰,他顿了一下,没有理睬他,便走了出去。 祁良秦吁了一口气,似乎是酸涩,也似乎是松了一口气。他靠着墙,深吸了几口气,仰着头,仰了好一会,才也走了出去。 “良秦今天晚上还要出门么?” 祁良秦点点头,“嗯”了一声,嗓子有些喑哑。 “外头要下雨了好像,闷热的很,出门记得带把雨伞。”春姨说。 祁良秦点点头,春姨拿了一把紫色的雨伞给他,严老太太问:“自己没伞么?” 祁良秦窘迫地摇摇头,严老太太说:“一个男人,打那么花俏的伞多难看,你用你大哥的伞吧,他今天晚上不出门。” 严媛接着指了指门口:“黑色那把。” 祁良秦鞠了一躬:“谢谢大哥。” 严老太太就笑了,说:“你这是干嘛呢。” 祁良秦笑了笑,说:“妈,那我走了。” “别回来太晚,你跟松伟一样,十点之前必须到家。” 祁良秦点头,听严媛说:“妈我觉得你这个门禁不好,现在的年轻人哪还有被管的这么死的,十点,十点夜生活才刚开始。” 祁良秦一边朝门口走,一边回头看严柏宗,严柏宗坐在沙发上,似乎在玩手机。他抿了抿嘴唇,弯腰拿起严柏宗的那把伞。 就是一把伞,因为是严柏宗的,也叫他觉得和别的伞不一样。 外头的风都是闷热的,叫人喘不过气。他在街上走着,心想他要步行到酒吧,这样他就可以有很长的一段时间让严柏宗反悔,打电话告诉他说,叫他不要去。 南城的夜晚很美,草木葱郁,灯色迷离。风起来的时候,树叶哗哗响,这条宁静的街道上车流很少,行人也不多。 其实他不该有太多的幻想。就像他以前逛街,碰到很多帅哥,就心猿意马地想,这帅哥要是他的该有多好。但他自己也知道这些都是不切实际的幻想,没有什么用,只会叫他失落。 就好像他明知道这八十章的内容里会发生什么事,严柏宗是如何无情,他想得再美也都没有用。 只会叫他失望。 这些其实都没有什么,他不是少女,以前看文的时候,底下一堆女孩子说太虐了受不了,他也不觉得这有什么虐的。这就是生活啊。人生本来就是这个样子,爱情本来就是这个样子。本来就不是人人都能一帆风顺,甜宠无边。 走到一个十字路口,等绿灯的时候,手机忽然响了起来。他立即掏出来,甚至来不及看屏幕,就接通了放在耳边:“喂?” “良秦,你干嘛呢?” 他心里一黯,不是严柏宗,而是严松伟。他的语气几乎是无法掩饰的失望,前面绿灯亮了,他一边穿过马路,一边说:“我出来玩啊。” “跟谁?” “你干嘛问这些,不是你说的,让我多出来和朋友玩么?” “刚大哥跟我打电话,说……” 严松伟欲言又止,祁良秦停下脚步,站在树下:“他说什么,说我?” “他说你出去见人了。他虽然没说的很明白,不过我懂他的意思……你不是没对象么?” “我出来约炮啊,”祁良秦语气带了一点怨念:“他管的可真宽。我可没告诉他我出来约人。” “你肯定是露出什么马脚了,我哥才会怀疑你啊。我说你也注意点,虽然我不反对你出去见人,可你也不能搞得我像是戴了绿帽子,不然我怎么面对我哥。这样,我等会给他打个电话,就说这事我问了你了,你也说了,是见咱们共同的朋友周彤,统一好口径,回去别说漏了嘴。” 祁良秦脚尖踢着石子儿:“知道了。” “那什么,还有……”严松伟咳了一声:“保护好自己,记得安全措施,别别人一哄你,你就什么都忘了,在外头长点心眼。爱情诚可贵,生命价更高。” 祁良秦轻声笑了出来,点头说:“知道了,谢谢你。” “谢什么,”严松伟在电话那头失声笑出来:“祝你玩得愉快,我也到夜店门口了,挂了。” 挂了电话之后,祁良秦突然看到手机的电量快没有了,他竟然忘了充电了。那等会严柏宗打电话过来,他手机要是没电自动关机了怎么办。想到这里他赶紧把后台所有的应用都关了,希望能省点电。 离同志酒吧还有很远,那酒吧尺度很大,为了不太显眼,开在比较偏僻的郊区,要过桥。他上了桥,趴在栏杆上看了一会,江面上风特别大,吹的他头发乱七八糟。可能是江面上风太大了,又带着水的凉气,叫他浑身都凉飕飕的,竟然有点想打退堂鼓。 他赶紧一路小跑,跑过了那条桥,下了桥之后他却懵了。 他是个路痴。 他需要导航。 他掏出手机,看了看电量,还有百分之十八。他飞快地打开地图,选了导航方式,手机里一个温柔浑厚的男声说:“前方一百米,左转。” 于是他就直走,结果走了没几米,手机语音又说:“前方一百五十米左转。” 他愣了一下。 怎么他走了几步,反倒距离越来越远了,难道是定位不准确? 他一边想着一边往前走,朝前看了看,并没有看到任何的路口,大概又走了几米远,手机提示说:“前方七百一十米,右转。” 他就懵了,心里甚至有点生气,这地图导航到底准不准!为什么提示都不一样。他所幸将手机锁屏,装进裤兜里,直接往前走,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口袋里的手机语音忽然提示说:“请左转,请左转。” 祁良秦简直要火冒三丈,左边就是马路,难道要他穿马路么!他气的掏出手机,将语音导航关了,自己看了看地图,然后用指南针对了对方向,他打算不靠导航,自己走。 风开始大了起来,淅淅沥沥的雨落下来,他赶紧撑开伞,沿着路边走。路上的车辆越来越少,这是很僻静的一条路,后来路灯也越来越远才有一个,他觉得自己可能是走错了路。 他只好又将手机掏出来,按着地图走,绕绕转转,走的脚都疼了,终于看见了那家酒吧。 他撑着雨伞,站在街道对面,看见很不起眼的一道门,闪着彩色的光。进进出出的只有极少数的女人,剩下全都是穿的时尚的男人,老老少少都有,外头停满了车子。 这就是同志酒吧。 他生平第一次见到同志酒吧,这竟然叫他畏惧。 好像是要被人揭穿一样的恐惧,他缺少面对自己是个基佬的勇气,他已经习惯混在人群里,做一个普通的直男。他看着路上的车,慌慌张张地穿过马路,站在不远处看着酒吧的门。 正在犹豫的时候,旁边突然有人叫了他一声,他吓得赶紧扭头去看,就看见右前方有个刚下了车的男人,撑着伞朝他走过来。 是王泽。 祁良秦一下子尴尬的不行,木木地站在那里,王泽却已经走了过来,笑着说:“还真是你。” “我……我来找松伟。”情急之下的祁良秦脱口成谎:“你见到他了么?” “我刚来,不清楚,你来找他啊,我平时没在这里见过他。” “你常来么?”这话问出来,祁良秦就后悔了。但是王泽没在意,笑了笑说:“这是我跟朋友一起开的酒吧。” “哦。”原来是这样。 “要进去么,我帮你问问看。” “不,不用了,”祁良秦后退了一步,掏出手机来:“我打个电话给他就行了,你先进去忙吧,我不进去了……” 王泽笑了笑,说:“那行吧,有需要的尽管去后面找我。” 祁良秦看着王泽进去,吓得撑着伞就跑了,一直跑到酒吧的门都快要看不见了,他才气喘吁吁地停下来。脚踝已经湿了一片,鞋子里面似乎也湿了。小说里没说他会在这里碰到王泽的事啊,小说里直接写他进去就勾搭上了一个猛男,详细的笔墨都放在勾搭上了。 他在黑暗中站着,已经没有勇气再进去。 即便他进去了,他真有勇气勾搭一个陌生人么?跟一个陌生人在厕所里搞? 想一想他就觉得无法接受,觉得可悲又荒唐。同性之间的方式他不是不知道,他虽然渴望男人,却对这种方式有着本能的畏惧,如果不是他心爱之人,他怎么能够忍受那样的疼痛,承受那样的进攻? 他根本就做不到像小说里的祁良秦那样豁出去。他撑着伞默默地往前走,心想他在做什么呢。 他被突然而来的羞耻击中,他觉得自己在做一件多么可笑又可怜的事。他虽然穿成了别人,可他如今也是真实的一个人啊,这些事有违他的底线,他怎么可能做到。 他不能和自己不爱的人做/爱啊。性的神圣与美好不就在于爱情么。没有感情的性,和动物有什么区别。或许别人能接受,可他接受不了。 就算他最后不是和严柏宗在一起,是和另一个人,他也要对未来那个人负责任啊。 他撑着伞跑了起来,跑的飞快,雨伞挡不住雨丝,有些淋到他的身上,他需要奋力的奔跑才能消灭自己突然而来的巨大悲哀。都是不对的,这些都是不对的,他默默地想着,一直往前跑,好像奔跑可以让他离开脏脏的*,让他回归自己。 洁身自好,甚至封闭自我的人没有错,花心风流,对象换了一个又一个的也没有错,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生活的权利,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性观念。可他不是后者啊,他就是那个宁肯忍受孤独,也不肯轻易踏出那一步的矫情可笑的老男人啊。 他不是潘金莲,他是祁梁,他即便换了一个世界,也改变不了自己。 他尽量拣有光亮的地方走,越走光亮却越少,最后他发现自己到了完全陌生的地方。他这个出了名的路痴,又迷路了。他赶紧掏出手机看,却发现手机已经没电了。 完了,他不知道要往哪里走了。路上偶尔路过一两个行人,撑着伞行色匆匆,他想过去问一下路,又不敢张口,于是磨磨蹭蹭又转了几圈。 他发现如果他不问路,他恐怕今天晚上都要在这里过夜了。想到这里,他鼓足勇气,朝前面过来的一个女孩子跑了过去:“你好,打扰了,请问……” 但是女孩子闪躲了他一下,直接走掉了。他尴尬又羞愧地意识到可能女孩子有防备心,他得去问男人或者老人。于是他站在路边,等着下一个路人过来。 等了大概十来分钟,终于来了一个老头,披着雨衣走过来。他立即跑过去问路,那老头说:“你要去那里啊,那可远了,这么大的雨,车估计也不好打。你去那个路口看看吧。” “谢谢。” 祁良秦赶紧去了老人说的路口,半个小时,拦了两辆车,但都是载了客的,一问他要去的地方,都摇摇头,开走了。 祁良秦心想,算了。不回去就不回去吧。反正他都说了自己是出来约炮的,这时候回去,如何交代呢,他就要在外头过一夜才好呢,小说里也是天亮才回去的。 他就溜达了一会,看到一个华莱士的店,便进去了,点了一份汉堡,打算在那里坐半宿。但是他不过坐了半小时,便觉得身上奇冷。他以为是店里的冷气开的太足了,后来越来越觉得不对劲,他觉得自己似乎有些不舒服,那种不舒服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他几乎立即就意识到了什么。 他偏离了剧情。 有感于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苦,他一下子站了起来,拎着雨伞就朝外走,一开门,雨丝就扑面而来,他顿时僵住,他要去哪,要做什么。 他突然被一种恐惧所侵袭,他回头看店里的服务员,前台的女孩子吃惊地看着他:“先生,有什么问你服务的么?” “我……我手机没电了,我能借你手机给家里人打个电话么?” 那女孩子愣愣地看着他,看见他苍白的脸色和紧紧抓着门把的手,点点头:“你等一下,我去拿。” 但是当她拿手机出来之后,祁良秦已经颤抖着蹲在地上。玻璃门被他挡着半开,雨水打湿了他的外套,那女孩子赶紧跑过去问:“先生,你怎么了?” 祁良秦摇头,说:“我……我没事。” “要我帮你打120么?” “不用……” “那手机给你……” 祁良秦想要给严松伟打个电话,却发现自己记不得严松伟的电话号码,其实何止是严松伟的电话号码,他连自己的号码都还没能记住,他在记号码上有着同样的愚笨。他把自己的手机掏出来,想拿去给那女孩子帮着充电,但是他觉得自己头疼欲裂,似乎灵魂要分离这*。 他是要死了么?要回到另外一个世界,还是彻彻底底死去?他违背了剧情,是不是就此这人物崩塌,他也将不复存在? 那他岂不是再也见不到严柏宗。 也可能并没有那么严重,《男版潘金莲》的主线是祁良秦和严柏宗,酒吧这一夜虽然重要,却也不至于打乱最后一章的剧情,或许不至于分崩离析。 但都是或许,到底会怎么样,他不知道。人生未知,每一刻或许都是最后一面。 他立即拨了一个电话过去,那电话他也不过看了几遍,却是他在这个世界记住的唯一号码。 他竟然自己的号码都记不住,却记住了严柏宗的。他对自己爱的人,就是这么上心。这叫他非常难受,他眼中泪光闪闪,听到手机嘟嘟作响。 “喂。” “喂,严柏宗。”他忍着痛苦,说:“严柏宗,我没约人。你来救我吧,你来救我吧,我可能要死了……你是不是觉得很荒唐,我……” 电话却传来了盲音,严柏宗挂掉了电话。 祁良秦怔怔地看了看手机,那女孩子有些狐疑地看着他,伸手要把手机拿回来。 是啊,他真傻,严柏宗躲避他都来不及,又怎么可能会来救他。他这个肮脏的存在,不过是严柏宗唾弃的潘金莲一个。 他将手机还给那女孩子,想要站起来,却是一阵眩晕,那种痛苦更加剧烈,疼到让他心生恐惧。他不知道自己会怎么样,正是未知叫人恐惧,可他不要死,不要离开这个世界。即便以潘金莲的身份活在严柏宗身边,他也愿意。不就是乱搞么,他是男人,他还怕这个。 于是他推开门朝外走,雨落到他身上,他竟然还记得去撑伞,踉踉跄跄地朝酒吧的方向跑。 他要跳向罪恶的深渊,原来这就是他命中注定的劫难。男人的液体沾满了他的身体,这就是他注定的命运。 “先生,先生,你等等!” 身后突然传来那女孩子的喊声,祁良秦回头看去,只看到模糊的人影在晃:“你家里人的电话!” --- 祁良秦赶紧跑了回去,进门的时候雨伞来不及收,他就索性扔到了外头。满是雨水的双手接过手机来,他急忙喊道:“严柏宗,严柏宗。” 严柏宗的声音似乎懊恼又冷漠:“在哪?” 严柏宗到底还是理睬了他,这本不是多大的恩典,但是听到严柏宗的声音,他还是一下子热泪盈眶了,说:“我……我在,我在华莱士。” “明山区渚河路十八号。”那女孩子提醒道。 “渚……渚河路十八号。”他结结巴巴又讨好地重复。 通话就此中断,严柏宗挂了电话。 “我家里人要来接我,”祁良秦脸色惨白。 女孩子笑了笑,眼神带着防备,又带着窥探意味:“那你坐下来等他吧。” 祁良秦坐了下来,不过刚坐下,又急忙站起来,推开门将外头地上的雨伞捡了起来,合上,抖抖水。他的整个人也在颤抖,不知道是冷还是痛苦。 他将雨伞放到一边,自己在靠门的位置坐下,趴在那里,身体似乎在发抖。 华莱士后面的工作人员都出来看了,有人给了他一杯热牛奶。 因为大雨,这店里几乎没有什么客人,外头黑胧胧的一片,也不知道等了多久,出现了亮光,有车开了过来。女孩正想提醒祁良秦,一直趴着的祁良秦仿佛自己有警觉似的,一下子坐直了身体。 他赶紧抓起雨伞,人似乎是飘的,他走出门去,撑开伞,站在门口。 隔着雨帘,车的灯光渐渐清晰,车灯照耀下,雨滴更清晰细密,甚至连地上的雨花都看得清楚。 车子在他跟前停住,他微微眯起眼睛,看到有人推开了靠近右侧的车门,哗哗啦啦的雨声几乎吞没了严柏宗的声音:“上车。” 严柏宗的声音,是这世上最动人的声音。 祁良秦咧开嘴傻笑起来,头发湿漉漉地滴着水。 该如何用言语来形容那一刻的喜悦呢。 大概没有言语能够形容得出来。 大概像是他的盖世英雄踏着七彩祥云而来。 第34章 如果严柏宗不来,会怎么样。 没人知道。 如果走了小说里祁良秦的路,又怎么样。 也没人知道,或许大概就是一条潘金莲的路。这本就是一个未知世界,这个世界到底有怎么样的规则和底线,他也在摸索,并按着自己的揣测小心规避。 祁良秦大病一场,痛苦异常,却没有死。他更改了剧情,但是没有影响到主线,唯一的改变就是酒吧那一夜的故事。可能因为此,他受到的惩罚不是死刑。 但是也足够叫他难受了,和死过一回也没有区别,昏迷前和醒来时的那种闪痛和迷乱好像电脑中毒,一切都不听使唤,又如同梦魇,身处痛苦之中却无可奈何。如果不是酒吧的事超过了他的底线,而只是平时撩撩严柏宗,他宁愿撩一千次严柏宗,哪怕被严柏宗揍呢,他也不想重温一次这种痛苦。 人生没有任何东西是可以不劳而获的,也没有任何苦是白吃的。经历了风雨的花盛开的时候才会格外娇艳。他经历了这些痛苦,或许才能最终收获想要的甘甜芬芳。 “你也真是够呛,”严老太太劈头盖脸又是一阵数落:“多大的人了,打着伞出门,还能被淋得大病不起,你这身板是有多娇贵?” “好了妈,人都这样了,你就别数落他了,”严媛说:“良秦,你好好休息,有什么想吃的,尽管跟二哥说。” “行了,你们别都围着他了,这有我呢,”严松伟说:“都回家去吧,有我在,吃香的喝辣的不在话下。” 老太太埋怨地瞪了他一眼:“你呀,也知道疼疼人吧。小秦当初可是你大哥送医院的,你再看看你当时干嘛去了。” 严松伟就讪讪地笑。 等到老太太和严媛走了之后,祁良秦终于憋不住了,问:“大哥怎么没来看我啊,我还要感谢他呢,我都不知道他怎么把我送到医院来的。” “不记得了,不会是失忆了吧?” 祁良秦拨开他的手:“没失忆,就是我当时坐上车之后,太难受,晕晕乎乎,都不记得了。” “大哥给我打电话说你在医院的时候,我真是吓坏了。不过……” 他说着盯着祁良秦那张消瘦的脸蛋说:“你怎么想起来跟大哥打电话,就没想到给我打电话?” 祁良秦顿时沉默:“……” “没存我号码?” “存了。” “存了怎么打到大哥那里去了?” 祁良秦说:“因为……因为你不靠谱。”他终于找到了一个站得住脚的理由:“你不是去夜店玩了么,肯定跟青青在一块呢,你们俩这么甜蜜,我才不会把你叫回来招恨呢。大哥在家不是没事么。” 严松伟点头:“你做的也对,大哥是比较靠谱。只是不知道你当时晕晕乎乎的是不是得罪大哥了,我来了医院之后,大哥就走了,然后再也没有出现了,那几天我总觉得他看我的时候眼神怪怪的……你不会是迷迷糊糊的,把咱们俩的事都兜了个底吧?” 祁良秦也有些吃惊:“我不记得了啊。” 严松伟这么一说,祁良秦努力回忆那一天的情景,但是他当时真的太痛苦了,他都不记得了。 “那大哥现在人呢?” “去美国了。” “怎么又去美国了……我的意思是,他夏初的时候不是去过一趟?” “这都过去这么久了,也该再去一趟了。”严松伟笑的不怀好意:“大哥也是正当壮年啊。” 祁良秦就不说话了,半天才说:“我累了,要睡觉了。你也不用守着我了,出去找青青吧。” “我媳妇都病成这样了,我还出去找女人,我还是不是人了。” “你又开始胡说八道了,以后不准喊我媳妇,我不是你媳妇,让青青听见,扒了你的皮。” “唉,”严松伟叹了一口气:“你别说,我还真怕她。我觉得她好像没有以前温柔了。” “青青算是很温柔的女孩子了,”祁良秦说:“女人要是对你凶,肯定是你惹她不高兴了。” “她把我管的太严了,比我妈还严,三天两头地要查岗。我都在想,以后跟她结了婚该怎么办。” 祁良秦隐隐约约替谭青青感到悲哀。 但他也是可以理解的,他能懂那种爱一个人,但心里不踏实,所以想要完全将对方霸占和掌控的心情。明明大家都知道逼得太紧会反受其害,但身陷爱情中的我们,总是智商掉线。 爱情本来就是盲目又愚蠢的啊,本就和理智背道而驰。 “其实我跟你讲,感情都是这样子的,需要经营,才能长久。你就算换了一个人,也是一样的。” “说的好像你很有经验,我问你,你不是去约炮了么,怎么约到医院来了?” 祁良秦讪讪地说:“我没吃过猪肉,总还是见过猪跑啊。” “还挺会避重就轻,那后一条呢,你怎么约进医院里来了?” “谁知道突然不舒服……” “我还以为你遇人不淑,被人欺负了呢。”严松伟说:“以后你得加强锻炼了,以后没事早点起来跟大哥一起去运动吧。” 祁良秦心虚:“干嘛和大哥一起……你干嘛呢?” 严松伟就笑:“我没那个毅力,只能偶尔锻炼一下。大哥每天几乎雷打不动,你跟他锻炼才有成效。” 医院里的日子很是无聊,他虽然醒过来了,但身体还是很虚弱,真和死里逃生没有两样了。严松伟让他少看手机,就把他网上买的一堆书给抱过来了,上到西方名著,下到古代秘谈,严松伟也跟着翻了翻,看到里头讲的那些名人轶事颇为香艳古怪,便问说:“这书里讲的,怎么跟我原来想的不一样。比如清朝篇这里讲到纪晓岚,我印象中他是有名的大才子大好人啊,怎么这里头这么多他和小女孩的事。还有这个郑板桥,居然是个基佬?” 祁良秦说:“这书里有些是真的,有些不是真的,看着玩就行,我都是看到感兴趣的,再上网搜一下,看看大家都是什么说法,这里头的话不能都信,有些是歪曲的。” “你怎么买这种书,这是大学教材还是专业推荐书目?” 祁良秦摇头:“都不是,我买书的时候看见下头有个书目推荐,觉得有意思,就买了。你怎么一眼就挑中了这本,不如你看这本,高大上。” 严松伟接过来一看:“文心雕龙,文言的,我不爱看。” “我初中的时候特别爱看这本书,里头有些语句特别华丽,我常摘抄下来写作文的时候用。” 严松伟一听就笑了:“摘抄,怎么说的你跟大哥一样,像个学霸,你原来成绩很好么,那怎么只上了中专呢?” 祁良秦愣了愣,说:“偏科,文科特别好,理科很差,都不及格。” 这倒是真的,他虽然是理科生,但理科特别差,也是很荒唐。 “那你跟我一样,我们家只有大哥理科牛逼,参加奥赛还得了第一名。我跟媛媛都是理科差的不行。不过大哥文科也牛,他高中的时候摘抄的小本子,足有这么厚,”严松伟伸手比划。 祁良秦吃惊又好奇地问:“我还以为大哥是那种天才少年呢,不用怎么学都会。” “他理科真是有天分,很少见他成套地做练习题,但考试一考一个准,不过他文科原来也不是很好,高中的时候下了苦力,他是特别有毅力又能吃苦的人,下功夫学了两年,文科成绩嗖嗖地往上蹿,不服都不行,后来他就是文理兼备,德智体全面发展了。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不怕别人比你聪明,就怕别人比你聪明还比你努力,真是逼死人了。我和媛媛简直都是在大哥的阴影底下长大的,幸好大哥嘴皮子不行,不如我和媛媛能说会道,不然这家里哪还有人能看得见我们俩笨蛋。” 祁良秦听了却有些羞愧,严松伟和严媛学历都是杠杠的,说笨不过是跟天才少年严柏宗相比罢了,要甩他几条街还是很容易的事。 “大哥的小本子,我能看么?” “你要看?”严松伟说:“不知道他还留着没有,回去给你找找。” 结果第二天来的时候,严松伟就叫司机送了个手提袋过来,里头装的正是严柏宗的笔记本。 总共三本,都已经有些旧了,黑色的封皮边缘已经有些起皮,他挑了最薄的一本打开,入眼便看到了严柏宗的字。 这还是他头一回看到严柏宗的字,那么俊逸,好看,人说字如其人,果真不假。他觉得光是看字,就知道这是个周正好看的男人。 爱的魔力有很多种,其中一种就是将所有和那个人有关的事物都抹上一层神圣光彩。祁良秦看着那一行行刚正又不乏俊逸的字体,觉得看这样的摘抄本,即便摘抄的是枯涩文言,也是一种享受。他想象许多年前,还是高中生的严柏宗穿着白衬衫的模样,或许俊秀中带着点青涩,像《情书》里的柏原崇。 严柏宗这一去美国就是一周时间。祁良秦回到家之后的第二天,他才回来。 但是祁良秦发现严柏宗对他的态度变了,既说不上冷漠,但也绝对不是热情,就是淡淡的,回来也没来看他一眼。 按理说严柏宗这样的男人,碍于面子总是会过来看一眼的。祁良秦躺在床上,看着对面。 一连几天的阴雨过后,天色终于放晴,但小花园里一片破败景象,严家请来的园艺师傅正在清理修剪。严松伟在那里和师傅说着什么,不一会不知道从哪里摘来的鲜花,敲了敲窗户。 他爬起来将窗户完全推开,跪在床上接过来严松伟递过来的鲜花。严松伟献殷勤一般:“刚开的。” 一场大风雨,也就只有这些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存活下来,如今见着阳光,便争先恐后地开了。那花式常见的花,但祁良秦叫不上名字,他拿着那束花,说:“要插在花瓶里么,你不是说不适合。” “在咱们自己房里,妈又看不见,没人说你。是花不就行了。” 祁良秦很高兴的样子,插在了花瓶里,又下床去洗手间接了水。严松伟趴在窗户口上说:“今天天气这么好,又暖和,你也别老在床上躺着了,出来活动活动筋骨。” 祁良秦看见严柏宗进了小花园,顿时一股羞涩上来,点点头:“那我穿上衣服。” “裹着睡袍就行了,在自己家,别太拘束了,穿的再正式,等会回房又得脱了,多麻烦。” 祁良秦想想也是,于是下床挑了一件米色的棉绒睡袍,将腰带打了个结,那腰带有着一股土豪金的风范,镶着金色的线,睡袍宽松,但是很合身,穿起来不但不臃肿,反而走路带风。 他这几天又清瘦了不少,身量却显得更瘦长了。 他来到花园里,看见严松伟和严柏宗正在说话。他也没过去,而是走到偏远一角,那角落里有个秋千,他伸手摸了摸,已经干了,便坐在了上面。他穿的是凉拖,脚丫子被太阳光一照更显得白皙了。严媛抱着那只折耳猫从里头出来,说:“你这是穿的什么风格,大夏天的,怎么把冬天的睡袍穿上了。” “也没觉得热,我是冷怕了。” 那只折耳猫实在可爱的很,祁良秦和严媛就到草地上去逗它玩,祁良秦用狗尾巴草编了一个小玩意,引着那小猫到处追,他就倒退着引着那小猫追,一不小心后背撞到了严松伟身上,直接摔了个四脚朝天。 他穿的是睡袍,只腰间一根腰带系着,因为是夏天,里头只穿了个内裤,这一倒,两条白皙大长腿就暴露在阳光之下。不知道是不是他本人肤色太白皙的缘故,两条大长腿阳光下尤其惹眼,匀称修长又有光泽,严松伟惊问:“你里头什么都没穿啊?” 祁良秦愣了一下,看到严柏宗的目光从他腿上快速闪躲过去,赶紧爬了起来,说:“穿了啊,穿了内裤的。” 但是严柏宗觉得祁良秦在故意摔给他看,故意要露腿给他看。 这个人,真是不知羞耻。 这个人,真是个迷。 祁良秦爬起来之后,便到远处去逗猫了,他显然是真心喜爱那只猫,笑的很开心,有时候他跑起来,睡袍便会跟着摆起来,两条大长腿便若隐若现,像是隐藏着肮脏又快乐的无限春光。 祁良秦大概一米七八左右的样子,这样的身高在男人里不算高,可是若以半个女人的眼光去看待他,他的那两条大长腿就比模特还要修长优美,男人的阳性美也有,但不会觉得刚硬,腿毛也是很少的,远了几乎看不见。小腿矫健而细长,充满了青春的气息。严柏宗发现自己没有办法把他当成和自己一样的男人。 是因为这个祁良秦是同志么?还是因为他是以他“弟媳妇”的名义出现的缘故?祁良秦对他来说,有着很分明的性区别,他不是女人,却和他有着近乎女人和男人才该有的心理区别。换句话说,祁良秦对他而言,是一个可以产生性心理的对象。他没办法坦然面对他。 想起那一夜,他接到祁良秦的电话的时候是多么愤怒,他以为他说他没有约人,他就会心动,就会觉得这个妖孽安守本分? 不,他只是更厌恶,如果对方是和他一样的男人,他早就揍的他满地找牙。 他果断挂断了电话。严媛问:“谁的电话?” “打错了。”他冷冷地说。听那含糊不清的声音,祁良秦大概已经喝醉了酒,要他救他?怎么救? 他脚趾头想一想也知道,祁良秦春情泛滥地睁着一汪春水的模样:“只有你能救我,你不救我我就活不成了。” 想必他说的救他,就是操他一顿吧。这种潘金莲一样的男人,就该喝醉酒被那些不三不四的男人带走,他再带着他弟弟过去捉奸,叫他弟弟看清这祁良秦的丑恶嘴脸。 他靠在沙发上,耳朵中却不断回响祁良秦的几个字。 “严柏宗,严柏宗。” 他说他要死了。是怎么回事?是他遇到了坏人,被强迫了,还是怎么着。 可是即便如此,他也不该自己打电话,他该去找严松伟。竟然能把电话打到他这里来,狼子野心昭然若揭,还用怀疑么? 他不应该坐视不管,他应该趁着这个机会,跟这个不知廉耻的混蛋彻底划清界限,给他下最后的通牒。不然以后怎么过,住在一个屋檐下,低头不见抬头见,更何况被戴绿帽子的是自己的亲弟弟?!这个祁良秦,不见棺材不掉泪,他一再忍让,换来的却是这样的结果!严氏两兄弟,都被一个这样一个人玩弄在股掌之中,也是荒唐可笑。 想到这里,他立即站了起来,回房穿了外套出来。严媛惊问:“外头这么大的雨,还要出门?” 他“嗯”了一声,从门边随意拿了一把伞便出了门。因为下大雨,车子开的并不算十分快。他就是在这个路程中,心中的愤怒被大雨平息。心里头甚至有个念头浮现出来,这个祁良秦虽然该死,但似乎也只是迷恋他,别的并没有过分的行为,如果他此刻遇到了坏人,或者此刻正被人怎么样,又该如何收场。 他紧紧抿着嘴唇,露出十分烦躁的神色,突然加快了油门。 车子在电话里说的地方停下来,他就看见祁良秦哆嗦嗦嗦地撑着伞,站在一家快餐店的门口。 看到他安然无恙,他既松了一口气,又升起烦躁情绪,他有些粗暴地推开车门:“上车。” 祁良秦收了雨伞,发抖着上了车,神色十分难看。他心里一惊:“发生什么事了?” 他的第一个直觉,就是祁良秦被人侵犯了。 祁良秦哆嗦着摇摇头,说:“我……我就是难受。我可能要死了。” 严柏宗解开安全带倾身过来,捏住祁良秦的下巴左右打量了他一下,发现他身上除了有些潮湿,并没有任何伤痕,只是他脸色难看的很,一双眼睛噙着水,嘴唇却干的厉害,好像是生病了。 好像并不是装的。但这人阴险狡诈,是不是装的不好下定论。严柏宗打算把他带回家了事。 但是祁良秦却渐渐哆嗦起来,似乎难受的厉害。 “你没事吧。” “我可能要死了。” 同样一句话,听多了竟然有点信了。严柏宗于是变了道,往医院开。 祁良秦脸色苍白地扭过头来,突然说:“对不起。” 严柏宗一愣,扭头看,就看见祁良秦眼神飘忽,头发湿漉漉的有些沾在额头上:“对不起。” 祁良秦为什么突然要说对不起,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或许他满心羞愧于自己的品行也并没有比小说里的祁良秦好到哪里去,所谓撩汉,他也是借着执行小说任务的由头,发泄着自己的险恶*。 或许从某个角度来说,他比敢爱敢恨淫迷又恶毒的祁良秦更不堪吧。这肮脏的爱欲人人都有,他则比别人更为隆盛。但这是他头一回发自真心地爱一个人啊,一个具体的,想得起他的面貌,记得他味道的男人,还有让他想到心里就很满很伤感的名字,叫严柏宗。 严柏宗开着车,说:“你悬崖勒马,我们还是一家人。” 旁边的祁良秦头靠在椅背上,面朝被雨水模糊的车窗:“我……不会回头的。” 严柏宗一个急刹车,转身去抓祁良秦,却见祁良秦已经没有知觉。他松了手,坐正了身体。车灯照亮了前面的地面,满是细碎雨花,雨刷划过玻璃,严柏宗面无表情,要发动车子的时候,却蓦然看见祁良秦的左手,紧紧抓着自己衣服的一角。他伸出手来,想要拽开他的手,却在几乎要接触到祁良秦手背的时候停在了半空,沉默了一会,终于还是任由他去了。 严柏宗从回忆中回过神来,阳光照着他眼前的祁良秦。也不知道严媛跟他说了什么,他突然笑了出来,笑容灿烂,洋溢着他即便是年轻时候也没有的温暖。 第35章 严柏宗身上没有这种温暖。 他是严家长子,严老太太张秋萍生下他的时候,正是家里最忙的时候。 那时候严家的公司刚刚步入正轨,张秋萍和婆婆不睦,不愿意婆婆过来照顾。考虑到诸多因素,她一度想打掉这个孩子。 张秋萍是女强人,没当母亲之前,她更是个心硬的女人。但是严先生不同意,他们俩有这第一个孩子很不容易,当时张秋萍已经二十九岁,严先生已经三十三。 但是怀孕那时候张秋萍也没闲着,挺着大肚子临盆前一周还在上班。但孩子生下来之后,却出奇地健康,照张秋萍的话来说:“果真像我张秋萍的孩子。” 产后休息不到一个月,张秋萍就又去公司上班了,孩子交给保姆来带。严柏宗生下来到两岁这中间两年,她抱孩子的次数都数的清,直到怀上老二严松伟之后,公司稳定了,张秋萍才对孩子上了心。 但是她发现严柏宗跟她有些距离。她怀了第二胎之后,母性不知道怎么回事一下子泛滥了,女人的温柔渐渐地浮现在她身上,她才发觉自己对大儿子的愧疚。她试图和大儿子亲近,但不得其法,严柏宗对她反倒还不如和保姆关系好。紧接着就是老二的出生,她自然把更多的精力投入到严松伟的身上。 虽然已经生了两个孩子,但其实她是在严松伟的身上,才体会到孩子的可爱。 严柏宗是不可爱的。 他从小就不可爱,两三岁的孩子,大家都夸他懂事,但是没人夸他可爱。他不善言谈,也不爱玩,张秋萍一度带他去看心理医生,怀疑她的大儿子是不是有自闭倾向。 但是大家都夸严家老二可爱,白白净净的又爱笑,严松伟从小就爱笑,刚会说话那会还老结巴,却因此显得更加可爱。张秋萍抱着自己的二儿子,简直觉得心都要化了。相比较而言,严柏宗跟她就有些生疏,出于女人的妒忌心理,在严柏宗四岁的时候,她还把和严柏宗关系比她更像母子的保姆给开除了。她曾试图把两个儿子一样看待,但后来她就放弃了。 严柏宗早熟,如果要强行宠溺这样一个孩子,也是很累人的,而且出力可能还不讨好。比如她买了两样礼物回来,严松伟就会大跳大叫,还会撒娇似的扑到她怀里亲她,但严柏宗就呆呆愣愣的,很冷静,然后说一声:“谢谢妈妈。” 小孩子就该有小孩子的样子,但严柏宗没有,一开始张秋萍还觉得自己亏欠了大儿子,后来或许是慢慢习惯了,那份愧疚的心也淡了。 老公安慰她说:“每个孩子都有每个孩子的性子,要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那不也挺吓人。” 张秋萍抱着二儿子,看着角落里玩围棋的严柏宗,叹了一口气。 然后她又生了老三,看的更宝贝,他们夫妇俩是把严媛当成真正的千金小姐来培养的。随着年纪的增长,老大开始爱跟着父亲,但是老二还是爱黏着她,有时候还会跟自己的小妹妹争风吃醋。张秋萍虽然头疼,可还是得意的。孩子跟自己亲,这是母亲的骄傲。 严柏宗则跟着父亲去学骑马,学打球,学钓鱼,愈发有长子的样子了。或许是长大了的缘故,严柏宗也变的贴心起来,她收到的第一份来自于子女的生日礼物,就是严柏宗送的。 她感到很欣慰,觉得严柏宗身为她长子,稳重也是好的,虽然不如剩下两个小的与她亲近,但子女各有不同,是好事。 严柏宗也有他好的地方,他从小就显示出惊人的聪慧和早熟,从小学到大学,几乎都是全校拔尖的人物,该拿的奖一个不落,德智体一项不缺。严柏宗是严家的荣光。 严先生生病的时候,严柏宗正上初中,拖了几个月,终于还是在那年的冬天去世了,也是很巧,去世的那天,正好是严柏宗的生日,严先生临死之前还托人买了生日礼物,张秋萍还定了一个大蛋糕,准备一家人在医院里给大儿子过生日。 最后生日蛋糕也没吃成,被遗忘在角落里。十四岁的严柏宗站在父亲的遗体前默默流眼泪,也不像他弟弟妹妹那样嚎啕大哭。 他从小就是安静的,很懂事。 张秋萍中年丧夫,悲痛的几乎爬不起来,家里大大小小的事,都是严柏宗跟着一个叔父在忙活,甚至都看不到他悲伤的时候。 也是从那时候开始,张秋萍对自己的大儿子开始重新看待,把他当成了家里的男人来看待,也从不干涉他的选择。大学的时候,严柏宗为了父亲没有完成的夙愿去当了兵,她其实是反对的,当兵对他们家来说一点用处都没有,还不如多读点书,多学点文化知识。但是她也没说什么,她对这个大儿子既有一种微妙的陌生感,又有信任感。 不像老二,一天不看着她就不放心,不知道他会闯出什么祸事来。老大她就不用担心,严柏宗的人生一直在轨道上很安稳地走,她从不怀疑他会偏离了轨道。 果不其然,他退伍之后进入公司上班,和匹配的沈家结亲,工作上出色,人品贵重,是他们严家的门面,极大地给她长了脸。 张秋萍年纪也大了,便退居二线,如今这是年轻人的天下了,她就想着过过舒坦日子,享享儿孙的福。 也可能是老的缘故,人的心开始越来越软。张秋萍再回首往事的时候,那份愧疚心便渐渐又浮现出来。 人生下来本性大都是相似的吧。不管是善还是恶,小时候都有童心,但她的大儿子似乎没有。这其中和她身为人母的缺失脱不了干系。她的大儿子,好像从小到大都没有开怀大笑、天真无邪的时候。她觉得她的大儿子有些可怜,很辛苦。 这也是她越来越不喜欢沈訸的原因之一。严柏宗太正经严肃,一直紧绷着,太累了,他需要温柔女儿乡,他是钢一样坚硬冰冷,需要有人将他化为绕指柔。 但是沈訸性子同样清冷,她缺少她希望自己的儿媳妇有的温柔火热。 尤其是想到这大儿媳妇还是当初自己给大儿子选的,她心里就更不舒服。人性都是自私的,她看到大儿子不幸福的婚姻生活,会愧疚,但她想要逃避这种愧疚,所以就把这份愧疚,转为了对沈訸的厌恶。 为什么身为女人,沈訸却没有一点女人的柔顺呢,去抚慰她大儿子的心? 与大儿子相反,老二却太沉溺于女人的温柔里,叫她头疼。两个儿子,一个像是参透色相的和尚一样清心寡欲,一个就像是上辈子打了一辈子光棍似的饥渴,每天换着衣服似的换女朋友。 要是老大的媳妇能跟老二的换换就好了。她后来看着相貌柔顺的祁良秦的时候,心里总是这么想。这小秦一看就是内里火热骚气的东西,勾搭得她二儿子做出和男人结婚这等叫她生气的事,但还算老实本分,这种人该给她大儿子,一准融化了他冰山一样的心。沈訸那种就该给她二儿子,严松伟缺少个能约束管教他的人,最好是个男人婆。 但人生在世,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也实在叫人无奈。 严柏宗就像是一棵松柏树,一生长在清冷松柏林里,形态刚直,气味苦涩凄冷,祁良秦是娇嫩野花,艳丽温柔,自有火热颜色。 人类的恋爱,很多时候都不是找与自己相同的人,而是在找互补,语文好找数学好的,沉默寡言的找活泼开朗的,贫穷的找有钱的,个子矮的找个子高的,阴冷的找温暖的,柔弱的找刚强的,迷恋于那些拥有自己想要却没有的东西的人,这样合二为一,然后在一起久了,变得越来越像,浸染了对方的气味,慢慢拥有了自己以前没有拥有的特质,最后终于变得完整。 祁良秦或许平庸无奇,但身上有光和热,情的光,欲的热,一旦靠得近了,眼睛看得到他的光,身体感受到他的热。 但对于清冷惯了的严柏宗来说,这光太亮,这热有些烫人,他不适应,从而排斥。如果祁良秦的光和热收敛一点,大概才会让他舒服,但是眼下肆无忌惮勾引他的祁良秦,他并不喜欢,他甚至懊恼于自己的一时心软。所以当他听严松伟说在他不在的时候,严松伟把他从前的笔记给了祁良秦的时候,有些不高兴。 在看见祁良秦连他的内裤都不放过之后,他就觉得无论他的什么东西到了祁良秦的手里,他都变相地被祁良秦给强了。他想把笔记本拿回来,但隔着窗看到在那里认真看书的祁良秦,他总是会产生一种错觉。 或者说是一种迷茫,这是那个恬不知耻的男人么。他坐在窗前看笔记,时不时地提起笔抄写一会,低垂的眉眼带着年轻的朝气,骨架匀称的肩膀在白色t恤下有一种很清净的气韵。 他觉得祁良秦拿来他的笔迹,不是为了亵渎的,他读的很认真,学习的时候也很认真。再看看他弟弟严松伟,像是个马大哈,什么都不知道。 要戳穿祁良秦,需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他比谁都清楚,并不是戳穿了祁良秦,把他撵走,严家就清净欢喜。而是正相反,可能会给他和严松伟的兄弟情分产生不可磨灭的伤害,即便他没有什么错,也会是两败俱伤的结果。所以他一直隐忍。 “那几本笔记,你让小祁留着吧,他既然需要,”严柏宗对严松伟说:“不用还我了。” “大哥,我发现你真是念旧的人,这些笔记,我以为你早扔了呢,我去储藏室找的时候,发现不但这些,甚至从前的一些车票电影票,还有你高中时候父亲送你的棒球帽,杂七杂八的小东西你都留着呢,我还看到了媛媛四岁的时候送给你的生日卡片,都画的什么东西,你也留着。” “都是可扔可不扔的东西,就都存放着了,其实也没什么用,平时也不会去看。” 严松伟笑着要打趣他大哥:“呦呦呦,看不出来我们一向高冷的大哥,心里也是有温情的人呢。” 严柏宗笑,笑容转而变淡,消失于嘴角,默然道:“我也是普通人一个。” 修养了半个月,祁良秦总算是生龙活虎了。度过了最大的难关之后,就意味着眼下还有最后一章的剧情,他大概很快就会自由了。 第八十章的章节名很带感,叫《霸王硬上弓》。 虽然这最后一章他不按剧情走也可能死不了,但祁良秦是难受怕了,最后一章到了,再累也要一鼓作气走完它。就算是招致严柏宗的厌恶也不要紧,反正是最后一章了。 最后一场戏霸王硬上弓,祁良秦各种暧昧勾引却都不奏效,于是借口有话要跟严柏宗说,引他到房里来,自己则脱光了衣服躲在门后,等严柏宗进来的时候,他一把抱住了严柏宗,就往他身上蹭。 虽然难度大,够羞耻,但是一想到这一次过后他就完全自由了,他就激动兴奋。 也有些惆怅,那是对于未来的迷茫和不安,小说的剧情对他来说是一种束缚,又何尝不是给了他一颗定心丸,他知道会怎么样,安心,以后这种安心再也没有了。 不过他一直心里忐忑,想知道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也很想知道当时已经挂掉电话的严柏宗为何又打了过来。 是太讨厌他了呢,还是因为没有那么讨厌他? 他想知道,但是不敢问。严柏宗对他特别冷淡。 不过眼下最重要的是完成最后的撩汉任务,至于严柏宗,他还有机会慢慢改变他对自己的看法。 夏日的夜晚,吃了晚饭散步回来,人就会变得懒懒的。老太太喜欢一家人窝在客厅里看电视。 自从儿女都长大以后,父母想要孩子再像小时候一样陪着自己看一宿的电视已经是不可能了。严柏宗他们都很忙,空闲的时候也各有各的休闲方式,但绝不会是看八点档的肥皂剧。严老太太年轻的时候也算是很时髦的女人,爱看电影,也会在网上看美剧,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年纪大了的缘故,竟也渐渐爱上了家长里短的肥皂剧,热闹。 从公司里退下来之后,严老太太最害怕的就是无所事事,最喜欢的就是热闹。就像是看电视,明明儿女们都各自拿着手机刷,并没有谁和她一样看的认真,也没有人跟她探讨什么剧情,唯一和她交流剧情的只有春姨,但她还是喜欢儿女们都陪在她身边。 一天两集的黄金档,大概至少有一集的时间,客厅里都很热闹,这就足够了。 今天严松伟不在,他去出差了,还没回来。这给了他一个好时机。 于是祁良秦偷偷溜回卧室,在房间里溜达了两圈,然后将大灯关了,只开了一台光色氤氲的床头灯。 最后的时刻终于到来了!他摩拳擦掌。 祁良秦深吸了一口气,脱光了衣服,声音略有些颤抖,却又装的坦荡清白,从房门探出头来喊道:“大哥,大哥,你能来一下么?” 客厅里老太太他们谈笑风声,当着家里人的面,这宛若偷情的挑衅听起来叫人愤怒又刺激。 严柏宗没有动静,却听见严媛说:“大哥,良秦喊你呢。” 大概因为是男人的缘故,少了男女之别的顾忌,严家从来没有人怀疑过他们两个,这当然也是大家对严柏宗的信任。 严柏宗脸色铁青地站起来,手插在裤兜里,走到了房门前,敲了敲门。 “门没关,大哥进来吧。” 严柏宗便推门进来,却没看到祁良秦的人。他正疑惑,祁良秦突然从门后闪现出来,一把将房门关上。严柏宗心里一惊,刚转过身,就被祁良秦抱了个满怀:“大哥我爱你,我爱你!” 打死严柏宗他都不相信在经历了这些事之后,祁良秦依然如此不知羞耻。他用力抓住了祁良秦的肩膀,一把就将他甩到床上去了。他赶紧转身去开门,手还没碰到门把手,祁良秦已经又扑了上来,这一回抱住了他的大腿。 “松开!”严柏宗压低了声音,脖子都隐隐冒出青筋来,显然已经隐忍到了极限。 “不放,我就是个变态,你□□一次,不然我不能活了,睡里梦里都是你!” 严柏宗闻言脸色涨的通红,一巴掌就扇在祁良秦的脸上,他倒不是特意去扇人巴掌,纯粹是急火攻心近乎本能地反应,祁良秦被他一巴掌扇懵了,严柏宗赶紧弯腰去掰祁良秦的手,就在这个时候,祁良秦忽然猛地松开了他,喘着气坐在了地上。 倒是叫严柏宗吃了一惊,低头看祁良秦,像是翻身农奴终于得到了解放,一脸的如释重负和兴奋喜悦,右脸上的巴掌印还在呢,他也不觉得疼似的。 祁良秦要爬起来,严柏宗却吓得推开门走了出去,脸色已是通红,回头仓促低声吼道:“你疯了!” 哑着嗓子,脸红脖子粗的。 祁良秦站起来,往床上一坐。 终于都解放了。他如释重负地想,摸了摸自己的脸,火辣辣地疼。 严柏宗是个好男人。他撩了这八十章,最后得到了这样的结论。因为无情冷漠,所以是个好男人,他没看错人。 接下来要怎么走?祁良秦盘坐在床上,托着腮想。 自然是要回到他刚穿过来的时候的计划。 他要告诉全世界,他不是潘金莲,他要走高冷仙气小龙女受的路线。 “啧啧啧啧。”一想到将来可有会有的画面,祁良秦就面露猥琐笑容,啧啧叹息。 这一年的夏天,和往年没有什么不一样。 严家的人也都是老样子,但是严家所有人都发现,祁良秦变了。 第36章 关于还要不要撩严柏宗,祁良秦一时想不好。 羞耻心让他觉得应该悬崖勒马,但是人的心,又岂是那么容易能改变的。爱叫人蒙了双眼,迷了心智,陷进去之前不想好,等到陷进去之后才分辨理智对错,早已经来不及了。 在想清楚之前,祁良秦决定尽量不和严柏宗打照面,这也是高冷仙气受的第一步。他主要也是考虑到严柏宗如今对他应该避之如蛇蝎,厌恶和抵抗情绪应该都到了极点,在这个时候他应该稍微收敛一下。 夏日多雨,但是依旧一天一天热起来了。老太太就变得不大爱出门了,爱窝在家里打麻将。祁良秦开始温习功课。中文系的书目很对他的胃口,当初高中的时候没有选文科,一直是他心中的大遗憾,如今重新来过,自然不肯放过这个机会。 “良秦怎么整天不出门?叫他出来一块打麻将啊。” 严松伟笑了笑:“别叫他了,卧床的时候我跟他说,顺便看看书吧,谁知道他竟看上瘾了。” “多读点书好,腹有诗书气自华,他就该多读点书。我看这孩子不错,学习的劲头快赶上你大哥当年了。” “说起来他也二十了吧,跟大一的一起上课,不会尴尬么,我听说现在的学生一年比一年年轻,如今十七八岁上大学的一大堆,哪像我们那时候,二十岁上大学都是普遍年龄。” “也就一两岁的差距,他皮嫩,像学生崽。” “小王叔叔不就是东华大学的么?” “就是托他走的门路。”严老太太说:“他是中文系的院长,也带课,说不定还是小秦的老师呢。” “小王叔叔如今都带研究生了,本科生未必还带。” 严老太太一边打麻将一边感叹:“说起来还是王家的子女有出息,王泽才多大,都当上院长了。” “他当院长,那也是有后台的啊。”严松伟不以为然。 “那也是他有本事,给你一个院长当当,让你去授课,你行么?” 严松伟笑:“我不行,你该让大哥去。” 严媛说:“小王叔叔是真有本事,出了好多本书了吧,别说在南城了,就是在业界那也是小有名气的。他好像是个同志,但没出柜,我几次想跟他聊,都没好意思,他这样的文化人,要说应该观念是挺开放的,怎么这事还藏着掖着。” “他出柜不出柜没区别,谁不知道他爱男人,都是众所周知的事了。他不出柜,是基于事业考虑吧。” “他有爱人么,好像就前几年处了一个对象,后来没下文了。” “咱们这种人家,谁会正儿八经地找一个男人结婚,也就你二哥脸皮厚,我这老脸都快给他丢尽了。” “妈,这都什么时代了,同性婚姻都合法化了,谁还笑话这点事。” “合法那也是少数……算了,都结了婚了,我扯这些也没用。你跟小秦商量了么,什么时候准备做试管婴儿,不要事到临头了才准备,我打听了,不是那么简单的事,一堆程序要走,你们也早商量好,给我个准信。” “我们这才结婚,两人世界还没享受够呢,不要。” 严老太太就不高兴了:“要孩子怎么就影响你们两人世界了,又不是娶了个女的回来,怀了孕你还得憋几个月,一个男人,又不用他大肚子,孩子生下来,自然请了保姆来带,你们不过是出几个精子,这么简单的事,怎么就影响你们夫妻生活了?” 严松伟招架不住,只好应付说:“好好好,我问问他的意思。” “我也觉得可以缓缓,”严媛帮腔说:“良秦才二十,你就让他做爸爸,太自私了。” “这一个要是能给我生孙子,我还逼你二哥?” 严老太太说着,就看向在对面坐着一言不发如同透明人一样的严柏宗。 严柏宗却开口说:“这个孙子一时半会我给您生不了了,”严柏宗抬头,咳了一声:“有个事跟你们说一声,”他神色平静,却说出了一句晴天雷电:“我离婚了。” “你说什么?”严老太太放下了手里的麻将。 “大哥,你离婚了?” “跟大嫂?” “什么时候的事?” “你不会在开玩笑吧?” “你不是才去了美国一趟么?” 这一场麻将算是彻底打不下去了,众人都齐刷刷看向严柏宗。 严柏宗解开了领口的一颗扣子,面上淡淡的:“其实早就要离了,老二他们结婚我没能回来,就是在处理这件事。当时在那住了几个月,我也试图挽回了,最后我们两个还是决定好聚好散。” “你跟我老实说,她是不是在外国不安分了?” “没有,”严柏宗说:“妈,你别多想,沈訸她不是这样的人。” “那好好的为什么离了?” “你不是一直希望我们离婚么?” 一句话堵的严老太太说不出话来,最后恼了,将面前的麻将一股脑推了:“那也没让你不吭一声就离了啊。怎么离的,财产分割了么?” “我们都是交给律师来处理的,没有任何争端,婚前的不算,婚后夫妻财产平均分配。” “我就知道那沈訸不是傻子,这一下撬走了你一半身家,她当然没意见了……”严老太太脸色有些难看:“她什么意思,离了也不打算回家一趟?没良心的东西,养个猫儿狗儿时间久了还知道念旧呢,白眼狼一个。” “她这两天就回国了,说了会专门过来一趟。” “是该过来一趟,把她该拿的东西赶紧走拿走,告诉她,也不必见我了。你们都是成年了,都对自己的婚姻负责任,一个不打招呼就弄了个男人回来,一个不打招呼就离了婚,行啊,做的好。” 严老太太说完便气呼呼气站起来走了,严媛赶紧追了上去,严柏宗叹了一口气,也站了起来,上楼去了。 严松伟挠了挠脸,回到了房间里。 “还在看书呢。” 祁良秦回头看了一眼:“打完了?” “嗯,”严松伟往旁边椅子上一坐,靠在祁良秦旁边:“大哥离婚了。” 祁良秦立即转过身来:“大哥离婚了?” 严松伟点头:“我们也觉得挺突然的,刚才大哥打麻将的时候突然说的,我妈在生气呢,大哥跟媛媛上楼去了。” “好好的,怎么离婚了?”这对祁良秦来说,实在是个大新闻。 “大哥说咱们俩结婚那会他们就打算离了,果然是大哥,这么大的事都能藏住。” 祁良秦震惊地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严柏宗居然离婚了。 严柏宗离婚,对他来说是好事,他们两个人中间的障碍,又少了一层。他刚沉下去的心,又泛起浪花来了。 但是这还是他头一回见到离婚的。虽然如今离婚的越来越多了,但是他所认识的人里面,还从来没有人离婚,离婚就像是同志圈一样,对他来说是个很熟悉,但又从来没有接触过的世界。 “知道他们为什么离么?” 严松伟默默地说:“就和平离婚吧,其实我一直以为大哥大嫂虽然不算恩爱,但这样的婚姻该更长久。真没想到两个人就这么离了。” “大概是长久分居两地的缘故,他们俩本来就不算两情相悦,加上常年异地,出问题也是情理之中。那你多陪陪大哥吧,不管怎么说,离婚总不是件高兴的事。” 严松伟却趴在椅背上没动,伸手拿了桌子上的一支笔,晃晃悠悠,说:“你说婚姻是不是都很难长久?” 祁良秦知道他又想起他和谭青青的事,安慰说:“也不会啊,我身边的夫妻都挺好的,我甚至都没见过出轨的,更别提离婚的了。” 严松伟笑:“真的假的,没见过偷吃的?” 祁良秦摇头。可能他了解不多的缘故,他还真的没有听说过他认识的人里头有谁偷吃过。他甚至一直觉得偷吃和离婚这些事,都只有在电视上才能看到。他生活在一个很普通的环境里,认识的也都是很普通的人,没有谁轰轰烈烈,也没有谁凄凄惨惨,大家都是在过细水长流的小日子。但这种小日子就足够叫他羡慕。他觉得能过普通的小日子,平平淡淡,也是一种福气。可能大多数异性恋身在福中不知福,不知道对于他们这种人而言,平淡婚姻也是可遇不可求。 “我见过的挺多的,我觉得我将来可能也会离婚。” 祁良秦笑了出来:“你将来肯定会离婚啊。” 严松伟一愣,随即就笑了,伸手拉了他胳膊:“那可不一定,说不定就和你这么凑合下去了,不离了。” “你想要凑合,我也不要。我将来可是要找男人的。” “哎呀,真是不知羞,还找男人。” “我有什么羞的,”祁良秦虽然这么说,还是有点脸红,没办法,有些人就是脸红体质:“我找男人,就和你找女人一样正常,不羞耻。” “说到这个,我给你介绍个对象吧。” “谁?” “我一哥们的兄弟,他家条件还行,他那弟弟我也见了,靠谱,就是年纪小点,跟你同岁。” 祁良秦摇头:“我现在还不想找。” 严松伟就笑了,笑的有些奇怪,但没说什么,站起来说:“我也上楼瞅瞅去。” 他走了之后,祁良秦也无心看书了。 严柏宗居然离婚了。 其实仔细想,这事一开始就有些苗头。严柏宗和沈訸的婚姻,一开始看似乎就有些名存实亡的意味。虽然这么说很自私,但这对他来说真是值得高兴的事。 他在看《男版潘金莲》的时候,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爱情和伦理道德的对错,人性的美好和丑陋。当一个人的爱在伦理道德上是错的,爱情的美好暴露的是人性的缺憾,那这样的爱情是对还是错?作为*小说,爱情是否就应该是它的全部,是否该有刚正的三观来做根基,这座房子才能被交口称赞? 这世上有两种东西无法直视,太阳,和人心。在勾引严柏宗的时候,他也隐约洞悉到自己的险恶*,即便他自认不是什么纯良之人,但他并不是不以为耻。但知道羞耻却还做肮脏之事,这人心叫他无所适从。如今好了,他们两个就算有了什么,他也不至于背负那么隐晦却无处不在的罪恶感。 而且这是不是意味着严柏宗也将更能接受他? 未来简直不敢想,一半甜蜜一半苦涩。他在房间里来回走了一会,实在忍不住了,就开门出来。 结果他刚走到客厅,就看见严柏宗从楼上下来,严柏宗本来有些疲惫的神色,在看到他的刹那立即精神过来,好像警备心一下子就上来了。 严柏宗竟有些紧张。他不知道该如何处置这个不知羞耻一会纯的不行一会骚的不行的弟媳妇。到底是他弟弟的人,即便生意场上的他果断干脆,遇到这种家务事也是难断。他只好板起脸,听见祁良秦说:“大哥好。” 严柏宗看见他那熟悉的有些躲闪的眼神,心里气就上来了。祁良秦是不是又瞅着眼下客厅没人,所以要“猥亵”他? 严柏宗刚要出口训斥,谁知道祁良秦忽然低下头,匆匆从他身边跑过,上楼去了。 这倒是叫他愣了一下。 眼下四处无人,不正是他撩拨自己的好时候,他竟舍得放弃。 他回头看去,却看到拐角处的祁良秦正也回过头来朝下看,目光和他对视,祁良秦像是被烫到了一般,瞬间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是他熟悉的带着骚气的羞涩,但似乎收紧了一些,不再一股脑地朝他倾泻,不再有那种如潮涌要将他吞没的攻击性。这光和热变得柔和收敛,克制中有了温暖。 严柏宗站在楼梯最下面一阶,停顿了一会,才又继续往前走。 看来祁良秦是知道收敛了。这是好事。他从来不是戾气重的人,性子平稳,若祁良秦肯悬崖勒马,他也未尝不可翻页不提。 严柏宗走了之后,祁良秦偷偷在二楼拐角处探出头来。 他刚才没忍住,他不该回头看的。 他眼下最要紧的任务,是洗清自己潘金莲的污名,他要让严柏宗知道,今时之他,已经不是过去之他。只有他杜绝类似刚才在楼梯口的回头,严柏宗才可能回头重新看他。 他要把过去脱下的衣服,一件一件穿回来! 第37章 身体好个差不多之后,祁良秦便去了一趟原来租住的地方,退了租,将出租屋里的东西都归整了,打包带到了他自己的公寓里。这江景房他每次去都要在里头待一会,属于自己的房子让他特别有归属感。 其实打包的东西都不是他的,衣服不是他的,电器也不是他的,还有些细碎物件,对他来说都是很陌生的东西。 但他都留着了,没扔掉。这些属于别人的记忆,似乎也和他有关系。衣服重新送洗衣店洗了,叠好放进了柜子里面,那些小物件他也都按照自己的心意摆放在了桌子上。这房子已经简装修完毕,原本还有些空,如今摆放了东西,终于有了家的味道。 还可以装修的更好,更温馨,他打量着房子,心里做着这样那样的规划。就让从前的祁良秦的痕迹继续存在在这个房子里,毕竟是人家卖身得的房子,他捡了个便宜,心里着实有些羞愧。等到他从严家搬出来之后,就把这些全部都扔掉,不留下一点过去那个祁良秦的痕迹。 但是,他会从严家搬出来么,多久搬出来? 虽然对于严柏宗的这份痴迷有些苦涩,但他甘之如饴,如果可以,他是愿意继续住在严家的。但他也知道不会长久,他不可能一辈子和严松伟假结婚,如果一辈子苦恋,倒不如搬出来一刀两断。他心里是有幻想的,他对严柏宗,依然有觊觎之心。 小说里的祁良秦是个学美术的,虽然功底一般,但在他这个外行看来,绘画技术已经很让他惊叹,所以回去的时候他把他绘画用的一套东西都带回去了。他尤其爱那个画画用的本子,很大,又很有质感,这是他头一回见到画纸,画本的第一页,还留着一个画了一半的窗景。 祁良秦对艺术天生向往,奈何自己没有那个经济条件。他父亲去世的早,母亲辛苦将他拉扯大,本科毕业四年,原本有了点存款,他母亲的身体却开始不好,后来还是去世了,他只顾着赚钱,人生感觉从来没有所谓追求艺术的时候。 跳舞的人都很有气质,会弹琴的总是显得很浪漫,会画画的给人感觉就是有才华,写的一手好毛笔字好像整个人都变得有逼格。这些所谓和艺术沾边的东西,都像是他隔着橱窗看到的精美物品,是他渴望而不得的另一种生活。 如今有条件了,他就想学画画,也算是对祁良秦这个小说人物的一种延续吧。 他并没有请老师教,而是自己偷偷在房间里画着玩,网上下了个教程,一天跟着学一点,当做看书之外的放松休闲。拿起画笔会让他心生喜悦,有一种自己也在逐渐变得优秀的错觉。 严柏宗是很好的男人,自己也应该丰满自己,将自己变得越来越优秀,将来才可能配得上他。即便将来他和严柏宗并没有任何结果,他也在朝着严柏宗那样的人靠近。他大概已经过了相信白马王子不喜欢白富美只喜欢一无是处的灰姑娘的年纪,只有所谓的金子一般的心是不够的,一个人要吸引另一个人的目光,还有些外在的,看得见的东西,对方才会看到你,继而看到你的心。 严柏宗离婚的事,像是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没人提。严柏宗那两天也是早出晚归,很忙。 祁良秦也没有继续待在房间里天天看书了,他要和严媛陪着老太太去会友。 说起来这个老太太对他的态度,也是很奇怪。他跟着严老太太也去了三四个朋友家了,每到一个人家,主人总是要客套性地夸赞他两句,无非是懂事啦,长的俊俏啦,基本上千篇一律。但是每次严老太太都会一脸嫌弃地说:“再好也是个男人。”“好不好的,还能怎么样,也只能认了。”“你别看他长的像模像样,也就只有这点好处了,别的都不行。” 总之主人夸他的花千篇一律,严老太太损他的话却从来不重样。这些还都是大概的论调,要细分起来,还有诸如“脑子笨”,“学历低”,“没眼色”,“孩子气”,“懒”,“什么都不懂”等等各种说辞,掺杂在聊天里面,时不时蹦出来一句,都叫他羞愧难当。 可是按理说既然这么瞧不上他,那就别带着他去朋友家里丢人啊。老太太偏要总是带着他。 “不管怎么丢人,都是咱们家的人了,这些老朋友早晚都是要熟悉的,也带着他出来见见世面,别整天窝在房间里看书,人都看傻了,本来就不算是个聪慧的。”严老太太如此对严媛说。 “妈我发现你最近真是越来越爱自相矛盾,是谁前几天说多读书好,叫良秦没事多在家里看书的。” 严老太太瞪了严媛一眼,对于她挑战了自己的权威表示不满。 祁良秦就站在这娘俩身边讪讪地笑。 更多的时候,他们从朋友家里出来都不会直接回家,而是会去逛商场,去的都是祁良秦见都没见过的地方,他第一次见老太太她们购物,那钱刷的叫他心肝颤。不过叫他激动的是,老太太给他买了一身衣服,好几万。 这可是他摸过的最贵的衣服了,每次出门会友他都穿在身上。严媛说:“你都不能换一身。” “我就喜欢这套,那么贵,得穿够本。” 严老太太听了皱皱眉,严媛就是偷笑。 但祁良秦之所以每次都穿,倒不只是因为这衣服好看又值钱,而是他看到他每次都穿出来的时候,老太太都特别高兴,嘴上虽然不说,那细微表情却是骗不了人的。 跟着严氏母女逛了几天,他倒真是如严老太太所说的那样,见了很多世面。眼前是他从没有见过的花花世界,他才知道即便是走过同一条街,过去的他和现在的他看到的东西也是不一样的。 当然偶尔也会闹笑话,露出他的土包子属性,有些还是非常尴尬的事,叫他一回想起来都觉得没脸见人。但这些他不曾见过的世面,也让他觉得自己在进步,在慢慢变成更好的人。 人生一路,最伤感的是年纪的增长,时间是最宝贵的,一旦过去了不能重来,而最值得欣慰的,就是自己一直在进步的路上,每一天的自己,都比昨天更好。 日子平淡而过,直到一周之后沈訸的到来。 沈訸来之前,先给家里打了电话,电话是春姨接的,他们都不在家,严氏两兄弟都在公司,他们三个则在逛商场。 春姨打了电话过来,说了沈訸要来的事。 “我就说她不会做人,要来起码得提前一天打招呼吧,不跟我们说,也得跟你大哥说一声,结果呢,就这么不声不响地来了。” 严媛问:“那咱们要回去么?” 老太太似乎考虑了一会,最后不耐烦地说:“不管她,叫她等着。” 严老太太说完戴上墨镜,继续逛,也不嫌累。 夏日炎炎,偶尔晒到太阳的时候还真是热。祁良秦给老太太撑着遮阳伞,自己一个男人也不好意思挤到伞下去,后背早就汗湿了。他觉得今天买的东西差不多了,他一只手打伞,一只手拎着购物袋,基本上已经拿不下更多东西了。老太太却打了电话叫了司机过来,把买的东西都拎到车上去了,继续逛。 她显然是带着一点报复的念头在逛街,就是为了让沈訸多等一会。后来他们在一家咖啡店里歇息,祁良秦细心地发现老太太的脚踝都磨红了。 她真是难得走这么多路,再合脚的鞋子,也会累,何况老太太虽然岁数大了,出门却必穿高跟鞋的。 “我都快走不动了,妈,咱们回去吧。”祁良秦说。 “这才逛多久,你们男人啊,一逛街就累。” 老太太虽然这么说,但还是收工回家了。 他们回到家,已经是两个多小时之后了。车子缓缓是驶入严家,还没下车,祁良秦就看到了廊下站着一个穿米白色衣服的女人。 沈訸,这个小说里从没有正式出场的女人,这个他一直羡慕的女人,他终于要见到了。 沈訸确实长的算不上漂亮,人很瘦,个头也不高,还戴眼镜,倒是很有气质,一看就是很有文化的人。 但是沈訸给他的感觉并不好。 怎么讲呢,他觉得沈訸很像以前他看民国那些文人的乡下老婆照片的感觉一样,有一种年纪偏大和古板的感觉,沈訸看起来比严柏宗还要显老一些。 祁良秦赶紧偷偷问严媛:“我该怎么喊她呢。” “还是喊大嫂吧。” 祁良秦于是便朝沈訸鞠了一躬,很恭敬地喊了一声大嫂。 结果严老太太不乐意了,回头看了他一眼:“你哪来的大嫂?” 祁良秦讪讪地红了脸,严媛没敢接着喊大嫂,直接热情地打了招呼:“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了。”沈訸说着看向严老太太,大概是受刚才严老太太那句话的影响,她叫了一声“伯母。” 这一声可把严老太太喊的寒了心,没应声,而是直接看向春姨:“她东西都收拾好了么,别落下了什么,该带走的都给她带走。” 沈訸有些尴尬,说:“没什么收拾的,都是一些细碎东西。” 严老太太径直进了门,春姨放下怀里的那只折耳猫,笑着说:“外头怪热的,都进来凉快吧。” 严媛笑着往屋里走,沈訸却挽住了她的胳膊,问:“这位是……” 严媛说:“他就是我二嫂。” 这显然是故意的,祁良秦红着脸冲着沈訸点点头:“你好,我是祁良秦。” “原来你就是老二的那个对象,我见过你照片的,不好意思,没认出来。”她一边说着一边笑着朝屋里走,对严媛说:“比照片好看。” 看得出来,沈訸跟严媛的关系还是可以的。祁良秦在后面问春姨:“松伟回来了么,大哥呢?” “松伟回来了,在卧室呢。柏宗不久前打电话说在开会,得一会,估计也快到家了。你去问问老太太,是出去吃呢,还是叫师傅来家做呢,还是咱们自己做。” 祁良秦点点头,听见老太太在客厅里喊:“叫小郑把买的东西都拎进来呀。” 祁良秦忙喊:“我去。” 他说罢就赶紧转身跑回去了,不一会拎着一大堆东西回来,春姨帮他拎,说:“又买这么多。” 祁良秦笑了笑,没说话,进去放东西的时候顺便问严老太太要怎么吃这顿饭,老太太没好气地说:“管她一顿饭就不错了,还请她山珍海味地给她践行不成?告诉你春姨,平时怎么吃还怎么吃。” 他出了一身汗,下楼跟春姨说了之后便去洗澡了。严松伟躺在床上打游戏,他说:“你怎么在房间里窝着,大嫂来了,你知道么?” “见了,”严松伟不急不慢地说:“我跟她没话聊,你不知道我刚回来的时候有多尴尬,早知道家里没人我就晚点回来了,以为你们都在,就缺我一个呢。” 大嫂和小叔子独处,是有些尴尬,祁良秦笑着进浴室:“不是还有春姨的么。” 严松伟就笑,也不说话,聚精会神地不知道在玩什么游戏。 祁良秦冲了个温水澡出来,严松伟还在床上歪着呢。他偷偷打开房门听了听,发现客厅里一片寂静,于是便走过走廊,刚到拐角,就看见沈訸一个人在客厅里坐着,吓得他赶紧退了回来,偷偷关上门,说:“大嫂一个人在客厅里坐着呢,好尴尬。” 严松伟就问:“妈和媛媛不是都回来了么?” “对啊,我以为你妹妹会陪着她呢,我看她们俩刚才挺亲热的。” 严松伟就笑:“肯定是妈不高兴,把媛媛叫上楼了,这是在给大嫂脸色看呢。” 祁良秦倒是觉得沈訸有些可怜。他这人最受不了尴尬了,想到沈訸此刻的境遇,心里有几分同情。而且他心里对沈訸多少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这感情里还掺杂了一点愧疚在里面,于是他便穿好衣服,要出门。 “你干嘛去?” “去客厅啊,总不能叫大嫂一个人坐着。” “你又不是女的,你跟她能聊什么啊,不尴尬么?” 祁良秦嘻嘻笑说:“我们俩是妯娌呢。哈哈哈。” 他说着便推门出去了,到了客厅,笑着说:“诶,媛媛呢?” “刚老太太有事,把她喊上去了,”沈訸见到他便站了起来,祁良秦赶紧给她倒水,沈訸拦住说:“这春姨刚倒的,都还没喝呢。” “大哥还没回来啊?” “刚打电话说到门口了……那不是,回来了。” 祁良秦转身一看,就看见严柏宗进门来,在门口换了鞋,手里拎着一个公文包。沈訸便朝他走了过去,接过他手里的包,说:“才回来。” “开会呢,你来之前也不提前说。” 看他们俩情形,倒真像是寻常夫妻。 严柏宗朝客厅里看了一眼,祁良秦有些拘谨地点头:“大哥回来了。” “嗯,”严柏宗看了一圈:“家里就你在么?” 祁良秦讪讪地正不知道如何回应,沈訸已经扯了扯严柏宗的胳膊,严柏宗似乎瞬间了然,也没多说什么,便朝对面房间走。沈訸也跟着过去了,留下祁良秦一个人站在客厅里,吁了一口气。 严老太太拿够了架子,这才跟严媛一起下来,下来没见到沈訸,还以为她走了,鼻子里冷哼一声,说:“她脾气倒大。” “大嫂走了么?”严媛问。 祁良秦摇头:“大哥回来了,两人在房间里呢。” 严老太太对严媛说:“不要叫大嫂了,都离了婚了。” 严媛说:“虽说一年见不了几次面,可也这么多年了,都叫习惯了,不然你说喊什么呢,总不能像从前那样喊她沈訸姐吧。” 严老太太往沙发上一坐:“你去,看看他们俩窝房间里干嘛呢。” 严媛有些为难:“我不去,万一看见不该看见的,岂不尴尬。” “大嫂跟大哥肯定有很多话说,妈,你就对大嫂和气点吧,不看她的面子,也得看大哥的面子啊,反正都是最后一遭了,以后也不会常见。”祁良秦温声细语地说:“不然大哥夹在中间,多难受。” “良秦说的对,你看我,我也不喜欢她,不照样跟她说长道短的,妈你平日里很大气的一个人,怎么如今倒小家子气了。” 严老太太叹了一口气:“我是寒心呢,这才刚离婚,伯母都喊上了。” 严媛和祁良秦对视了一眼,两个人心照不宣,都没说话。 这顿饭吃的不算愉快,虽然有严松伟插科打诨,可到底还是透着几分尴尬。祁良秦先是进厨房帮着春姨做饭,再然后收拾桌子,摆碗筷,沏茶倒水,倒是贤惠的不像话。沈訸和严媛坐在沙发上低声说着体己话,严松伟和严柏宗坐在一块陪着老太太,祁良秦就不断地在他们面前穿梭,忙前忙后。 严老太太瞟了一眼沈訸,又看了看祁良秦,对两个儿子说:“还是小秦勤快,这才有个媳妇的样儿呢。” 严松伟忍着笑看严柏宗,故意冲着他挑下巴。严柏宗扭头看着祁良秦在那里摆弄一个果盘,眉清目秀,袖子捋起来,看起来果然很是贤惠能干。他正看着,却突然看见摆弄果盘的祁良秦忽然偷偷抬眼朝他这边看。 祁良秦在偷看他,他一下子就敏锐地捕捉到了。被逮到的祁良秦像是受了惊,赶紧低下头,耳朵却已经红了。落地窗透过的光照着他半边身子,他摆果盘的手显得有些慌乱,那手指倒是修长白皙,叫他想起这只手曾经在他面前挑衅一般地玩弄着一颗熟透的樱桃。 严柏宗将目光收回来,看到旁边坐着和严媛说话的沈訸。 他头一次有了一个隐秘的认知:正如他母亲说的那样,作为儿媳妇,祁良秦似乎确实比沈訸要合格一点,更有温柔气息,更漂亮贤惠,更软。 这是多么可耻的事,一个刚刚成为他前妻的女人,他该给予的应该是尊重,维护,这才是君子所为。他却隐隐在心里头做了这样的比较,并得出这样荒唐的结论。 他终于不得不面对自己的人性险恶,承认他和沈訸的不幸婚姻,也给他造成了很多不满与伤害。他与沈訸友好分开,是因为婚姻无法继续维持,但为何无法继续维持,为何他不爱沈訸? 他一直把沈訸往好的地方想,她高雅有文化,独立自强,却不愿意去想自己不爱她的原因,只是因为她身上没有自己想要的东西,他对沈訸有不满,一如沈訸对他。 “你很好,真的,你没有什么错。”这是离婚的时候他和沈訸对对方说的同样的话。 但是一个人如果你喜欢的样子他都有,真的有那么好,你又怎么会不爱他呢。失败的婚姻归根到底,都是对方满足不了自己的某种需求,不是自己喜欢的样子,累积了太多失望和不满。他和沈訸,不过是秉着君子之道,都不愿意承认对方身上有自己不喜欢的缺憾,不愿意指责对方,好像承认了这一点,也会间接让自己变得不堪。 他们应该做最好的离异夫妇,心里只有对方的好,没有一点坏。他却做了这样的比较,并在这种比较中,第一次看到了祁良秦身上的光辉:这个他鄙夷厌恶的男人身上,有他一直希望自己的爱人有的温暖光点。 第38章 人心有多复杂。有人说,这世上最让人不能直视的,就是太阳和人心。这世上没有完美的人,每个人都有人性缺憾,只是有些人遇到一些事,将这些缺憾暴露出来了,有些人终生未遇到,于是成了众人眼里的道德完美之人。 就像是如今的祁良秦,他那么贤惠,勤劳,像是这个家里最贴心的男人。 但他的贤惠也是超出以往的,他比平时更孝顺严老太太,更爱干活,更温柔。 只因为他心里也有一个隐秘*,胜利的*。他要赢了沈訸。 这只是一个隐秘念头,或许他自己本人也没有清晰的认知,但他却被这念头指使着,他既同情沈訸,又嫉妒她,视她如情敌。他像一只昆虫,挥舞着自己美丽的翅膀,尽可能吸引别人的注意,尽可能散发自己的气味。 他柔软的外表下,是一颗骚气又颇具攻击性的心。 或许是听了劝说的缘故,严老太太对沈訸的态度缓和了不少。席间沈訸站起来挨个敬了一杯酒,每一杯酒都配合着几句话,说实在的,说的实在动人,有文采,但是不矫情,只让人觉得情真意切,好聚好散。 敬到祁良秦的时候,沈訸说:“很遗憾现在才认识你,我很喜欢你,希望你和松伟别像我们一样,能长长久久地过下去。” 虽然这话未必不是客套,还是叫祁良秦受宠若惊,碰杯的时候,故意低了半截,以示谦卑。他本来也想要来一段感人祝词的,结果搜肠刮肚了半天,也没想到一句合适的。他跟沈訸确实是不熟,没有什么感情。 沈訸没有在严家多呆,吃了饭就要回去了。严老太太说:“老大,送送她。” 严柏宗就替沈訸拎了一个行李箱出门,沈訸站在门口跟严家人告别,一向强势的严老太太竟然露出几分伤感来,说:“我从前对你不太好,你都别记恨。” “我也有不好的地方,多亏了您担待,谢谢您。” 两个女人拥抱了一下,严老太太握了握她的手,说:“唉,你啊……” 沈訸笑了笑,眼眶湿润。 大家都没急着回房去,春姨和老太太在廊下吹风,严松伟他们三个则继续送沈訸出大门。祁良秦默默地走在最后面,听严媛小声和沈訸说着话。夏日的风都是热的,太阳底下尤其晒人,倒是前头那个大泳池波光闪闪,碧蓝一片。夏日炎炎,这池子马上就要热闹起来了。 他们将沈訸送到大门口,严柏宗已经把车子开了过来:“你们都回去吧。” 沈訸也说:“回去吧,外头这么热。以后常联系。” 严媛点头,跟沈訸挥手,严松伟回头,看见祁良秦也依依不舍似的挥着手,便乐了,祁良秦讪讪地放下手,有些不好意思。 他想着这离愁别绪的时候,他怎么也该做做样子。但实际上沈訸对他来说,和寻常客人没有什么不一样,他忙着款待,然后强撑着最后的精神送客,但心里巴不得赶紧回到床上,好好睡上一觉歇歇。 没想到他是这样想的,严媛也是这样想的,前面沈訸刚走远,后脚她就吁了一口气:“终于送走了。” 严松伟说:“小丫头,以后你可就真的没有嫂子了。” 严媛笑着指了指祁良秦:“没有大嫂有二嫂。” “哪天你二嫂走了,你也这样如释重负么?” 严媛说:“二哥,我可警告你,你这婚想离可没大哥那么容易。你不知道妈有多喜欢良秦呢。” 那倒是真的,今天严老太太没少夸祁良秦。就是不知道她是真心夸呢,还是因为沈訸的缘故。 严柏宗去送沈訸,大概也去了一趟沈家,吃了晚饭才回来。祁良秦正在院子里纳凉,看见严柏宗走过来,赶紧站起来,打了个招呼。 严柏宗还是淡淡的应了一声,祁良秦便又坐了下来,谁知道严柏宗却朝他走了过来,说:“沈訸让我谢谢你。” “嗯?” 祁良秦坐在秋千上,仰头看着人高马大的严柏宗。路灯下严柏宗居高临下看着他,说:“没让她一个人在客厅里尴尬地坐着。” 祁良秦说:“叫她不用客气,家里人那会都有事,就我闲着。” 严柏宗也没多说什么,转身便走了,步伐略有些沉重,只留下淡淡酒气,漂浮在夏日温热空气里。 因为老太太设了门禁,严松伟最近每天晚上十点必回到家中,没几天就引起了谭青青的不满,她觉得严松伟上床了才来找她,上完夜都深了还要提裤子回家,叫她有一种非常不安和伤心的感觉。 “就不能有一天例外么?”谭青青说:“一周起码有一天可以让我在你怀里醒过来,睁眼就能看见你啊。” “宝贝我也想啊,可是我妈最近看的紧,你再等等。” “我不管,我就是想让你陪,昨天早上我想你都想哭了。”谭青青说着就要哭,严松伟只好搂着她安慰:“宝贝一哭,我也要跟着心疼了。” “你哪里还有心,”谭青青哭诉:“你的良心都叫狗吃了。” “我的心都在你那儿呢,被狗吃了,也是你没看好。” “你还跟我花言巧语的,”谭青青推开他:“你们男人,没一个是好东西。你说的今年就能把我娶回家呢,你可别忘了。” 严松伟倾过身去,笑道:“我要是忘了,你又怎么样?” 谭青青闻言张嘴就咬了他一口,咬在他的手背上。严松伟疼的直抽气:“你还真狠得下心咬。” 他人生的白皙,这一咬就是一个青紫的牙印,回去吃饭的时候,一下子被严媛给瞅见了。 严媛故意问:“二哥,你这手是怎么了,谁咬的?” 严松伟装作没听见,严媛便笑,看向祁良秦,祁良秦慌忙否认:“不是我咬的!” 这一下严老太太的脸色就更不好看了。严松伟讪讪地笑着说:“不是你咬的,还能是谁咬的。” 结果严松伟还是被老太太给训斥了一顿。出于让他们小两口增加感情的考虑,也打着为严柏宗散心的名义,老太太下了命令,要他们哥俩后空出两天时间来,家人一起去爬碧霞山。 碧霞山就在南城南边,海拔不高,但是山清水秀,夏日尤其清凉,是市里百姓周末最爱去的避暑胜地。那山上有一座古庙,据说有一千多年了,香火隆盛,前些年南城一些富商捐资修缮,又在下面扩建了新寺,还请来了几个很有名的和尚过来。严松伟告诉祁良秦说,老太太去过许多寺庙,但她最信的,就是碧霞山上这一家。因为老太太刚开始创业的时候,并不是一帆风顺,甚至颇有些波折。她就是在这寺庙内许了愿之后,人生从此一帆风顺,生意越做越好,从此以后,老太太就成了这寺庙的忠实信徒,扩建修缮的时候她是出了大力的。 如今老太太年纪大了,身上有财,自然更信这些。她觉得如今她人生几乎算是圆满了,唯一缺憾就是三个子女的婚事。老大离了婚,老二跟男人结了婚却还不安分,老三也是小姑独处,急需要一桩桩好姻缘。 如今全家去山上游玩,除了增加老二两口子独处的机会,她也顺便上山拜一拜,一举两得。 “西山王母也管姻缘事么,管姻缘的不是月老么?”严媛笑。 严老太太很严厉地瞪了她一眼:“不许胡说!” 祁良秦本来也要笑的,看到严老太太那么认真严肃,忙低下头去。严松伟开车,严柏宗坐在副驾驶上,靠在那里,似乎睡着了。 “老大昨天睡的很晚么?”老太太问。 严柏宗也没回头,躺着说:“昨天跟王朋他们聚了一下。” “王朋那小子回来了?” “回来半个多月了。” “他也有三十了吧,结婚了么?” “没有。” 严媛笑说:“以前不都说,朋哥是最不可能结婚的人么。我看他朋友圈里女朋友每次都不一样,还没收心呢。” “他婚虽然没结,孩子却老早就生了。前几天看见王太太带着孙子玩,小孩子都三岁了吧,长的真是漂亮,像是混血儿呢。” 老太太说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那叹息有点大声,还有点长,显然是叹息给他们听的。严氏三个都装作没听见,严老太太就看向祁良秦,笑眯眯地问:“小秦喜欢孩子么?” “喜欢啊,”祁良秦不假思索地说:“小孩子都可爱。以前我家邻居的小孩,跟我特别亲,有时候光看到他照片,我都能笑出来,觉得实在太可爱了。” “是啊,孩子多可爱,喜欢小孩子的,心地都不会差,不像这三个,见了孩子跟见了鬼似的。” 严媛忙说:“我也是喜欢小孩子的,只是我喜欢别人家的小孩子,要我自己生自己带,我不敢想。” “松伟和大哥都不喜欢小孩子么?” “小孩子闹腾的要命,有什么好喜欢的,”严松伟一边开车一边说:“我将来有了孩子,也不会自己带。” “不需要你带,你负责生就行了,”老太太说:“你大哥我是不指望了,他再婚不知道猴年马月呢,妈就全指望你和小秦了。” “不结婚也能生孩子啊,像朋哥。”严媛打趣。 严老太太冷哼一声:“我倒希望老大像王朋呢。” 严老太太真的有一种强烈的想要抱孙子的心,而且从不掩饰她的*。 碧霞山下有个酒店,他们就在那里下榻。到的时候是上午十一点多,天气已经十分炎热。祁良秦进了空调房就不想出来,却见严松伟换了一身衣服,又拎了个手提袋,要出门。 “你干什么去?” “跟大哥一起去玩漂流,你要去么?” 漂流,祁良秦只在电视里看过人家比赛。严老太太说:“你当然得去,媛媛也跟着去,你们年轻人就该玩年轻人玩的,别总跟着我。” 叫上他们小两口,就是要他们多相处,就算祁良秦不愿意去,她也会命令他去的。 碧霞山往里走,有个千峰峡,是南城周边玩漂流最好的地方,漂流全长两公里,两岸就是参天古树和悬崖峭壁,溪流急且险,几乎不用自己划,非常惊险刺激,是漂流爱好者钟爱的漂流胜地。 祁良秦穿好救生衣,坐上了鸳鸯筏。他和严松伟一起,严柏宗和严媛兄妹俩一起,一前一后下了水。 别看严媛是个女人,却也是玩漂流的老手了,而且显然不是头一回来,完全都是享受的状态。但是祁良秦就不一样了。 祁良秦不会游泳,这溪流虽然不算深,他也穿了救生衣,但是那溪流太急,坡度太陡,旁边都是大石块,他还真有些怕。 但他不好意思露出胆怯的意思,也不好意思学周围那些女孩子一样尖叫,于是紧紧抓住了手里的桨,抿紧嘴唇看着严松伟。 水花溅湿了全身,还是有些冰凉的,他一把抓住了严松伟的小腿,生怕自己会被掀下去。皮划艇都不用划就一路飞速而下,祁良秦闭紧了眼睛,心里在一直想他为什么要跟着坐上来,真是自讨苦吃。 严松伟哈哈大笑,说:“你怎么吓成这个样子。” “我不会游泳啊。” “没事,穿着救生衣呢,再说了,不有我的么。” “这……这不会撞到石头上去吧。” “哈哈哈哈。”严松伟笑着搂住他,皮划艇划到一个险滩,几乎是直接掉下去,吓得祁良秦脸都白了,抱严松伟抱的死紧死紧。水花铺洒下来,将他全身都浇透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感觉皮划艇的速度降下来了,他才赶紧腾出一只手来,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却看见前面严媛划着桨朝他笑:“你们俩也不用抱这么紧吧!” 祁良秦抹掉脸上的水看过去,却看见严柏宗要笑不笑的样子,才意识到自己整个人躲到严松伟怀里去了,这才赶紧松了手,感觉自己像是被捉奸,真是奇怪的感受。 到了坡度平和的缓流区,水面也宽了,严松伟这才也松开了祁良秦,开始划桨:“你也太瘦了,该增肥了,骨头硌得慌。” “本来都长到115了,可是上次病了一场,又瘦下来了。”祁良秦也跟着划,但是不得要领,严松伟说:“你放着吧,我来划。” “咱们俩齐心协力,看能不能超过大哥他们。”祁良秦摩拳擦掌。 两个人磨合了一会,节奏渐渐合拍,皮划艇这才走的快了一点,严松伟笑着说:“看看咱们再前面那个险滩之前能不能追上他们。” “两个大男人,还追不上他们?”祁良秦热血沸腾,心里升起一种异样的情愫。 他想要超过严柏宗他们,想要在严柏宗跟前出风头,想让严柏宗看自己。 暗恋的人,好像总是害怕自己被注意,又渴望自己被注意,有时候莫名而起的突然的兴奋冲动,细究起来都分不清因何而起。他头一次玩这个,就知道使蛮力,但很管用,两个人齐心协力,在眼瞅着即将到险滩的下坡之前,一下子超越了严柏宗和严媛。 “行啊,你们挺厉害的!”严媛笑喊。 严柏宗提醒说:“前面是险滩,小心点!” 严松伟玩这个玩惯了,十分得意地说:“我们在后面等你们!” 两艘皮划艇一前一后进入跌水区,船身往下倾斜,祁良秦兴奋地举起桨“欧欧欧”地叫了两声,皮划艇就顺势而下,白色的浪花扑打在他脸上,他嘴没来得及闭上,被灌了一大口水,或许那浪的冲击力太大了,他手里的桨往后一甩,就朝严松伟脸上去,吓得严松伟赶紧身体往旁边一倾斜,谁知道这时候祁良秦也是往那边倾斜的,再加上水力一冲,皮划艇登时就被掀翻了。 后面的人发出一阵惊呼,祁良秦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水给淹没了。这一下他可真是吓傻了,又被灌了一大口水,他好像倒立过来了,下半身还在皮划艇里没掉出来,嘴巴里进了泥沙,在激流中被撞来撞去,他拼尽全力从被水冲的到处摇摆的皮划艇里挣脱出来,猛地从水中蹿出头来,只看到模糊的人影和雪白浪花,还没来得及吸口气呢,人就被激流卷着往下冲了。 好像加起来也就几十秒的时间,他撞到了一块大石头上,但是也没觉得疼,刚想要抱住那大石头,发现却是枉然,不过停留了几秒钟,就又被冲下去了。就在这时有人抓住了他一条胳膊,他几乎想也不想就抱住了那个人,身体虽然还在朝下滑,但是速度减缓了许多,就听头顶那人喊道:“抱住头!” 可能是说了这话那人才意识到他的双手在搂着自己的腰,于是便将他搂到怀里,好像又撞击了几下,但似乎撞到了搂着他的那个人身上,身体被撞击的震动感异常明显,两个人掉入缓流区的深潭里,那人才松开了他的头。 祁良秦惊魂未定地抬头,看见湿漉漉的一张英俊的脸,挂着一道血痕,喘息着看着他。 祁良秦说不出话来,严柏宗喘息着问:“你没事吧?” 祁良秦摇头:“没事。” 严柏宗一条胳膊夹着他,一边朝安全员的船上游。大概他也是有些乏力了,一直在大声喘息,水还在顺着他的下巴往下滴,祁良秦这才回过神来,他想自己是不是太沉了,严柏宗带着他会不会很吃力,于是他尝试着蹬了蹬腿,却听严柏宗说:“不要动。” 他就老实了,安全员开着船过来,严柏宗将他托起来,他爬上船,赶紧趴着去拉严柏宗。 严柏宗抓着他的手也爬了上来,往他身边一倒,显然已经有些脱力了。祁良秦这才想起严松伟来:“松伟呢,他……” “他没事。”严柏宗喘息着说。 严松伟是老手了,熟悉水性,虽然撞伤了头,但他攀住了一块大石头。不远处险滩上专门看护的安全员及时拉住了他。 倒是祁良秦这个蠢货,跟待宰的小鸡似的扑腾了几下,就被激流冲着往下去了。严柏宗想也不想,就跳下去了。 第39章 严柏宗毅然决然地跳下去救祁良秦,未必是出于爱意,祁良秦自己也清楚,但是严柏宗救了他的命,他却没办法不感激。救命之恩遇上爱情,那简直是火上浇油,祁良秦爱的更深了。 救命之恩,本男子无以为报,愿以身相许。 睡梦里他这么想着,醒过来怔了半天,空调温度开的高,出了薄薄一层汗。 旁边的严松伟还在睡着,头上的白纱布十分显眼,还有淡淡的药水味。 如果不是严柏宗救了他,他大概还是惊魂未定,心里想的只有溺水的恐惧。但如今爱情填满他的心,他心里想的就只有严柏宗救了他这件事。 祁良秦起来喝了一杯水,外头天色已经蒙蒙亮。他洗漱完毕穿了衣服便出去了,山里空气格外清新,薄雾中鸟鸣声清脆,树木葱郁,大部分人都还没有醒来。地上湿漉漉的,好像是昨夜下了一场小雨。 酒店的西南角,有一处工地正在施工,如今天色刚亮,只有一个大灯照着,却没有人。他看见一只白头翁落到了前面的一个沾满水泥的水缸上啄水,便悄悄掏出手机,想要拍下来。 结果刚要拍,就隐约听见了跑步声,那只白头翁被惊到,扑棱着翅膀飞上了电线杆,祁良秦寻声扭头看去,就看见严柏宗跑步回来。 怪不得严松伟说他是有毅力的人,这出来游玩,还要跑步。 严柏宗只脸上被刮伤了一道,伤口说深不深,说浅不浅,清理了一下,贴了个创可贴。祁良秦微微鞠躬,朝严柏宗示意,叫了一声“大哥”。 严柏宗喘着气停下来,“嗯”了一声,径直朝酒店大门走。祁良秦站在原地看了一会,便朝严柏宗刚才来的方向走,那是一条下山的路。 严柏宗走到酒店门口,却回头看了他一眼,祁良秦并不知道,他是走到拐弯处才回头朝酒店门口看了一眼,严柏宗早已经进去了,他只看到一对情侣从酒店里出来,也不知道那男人说了什么,女人大声笑了出来,笑声在这寂静的清晨分外清脆。 他漫无目的地沿着下山的路走,路边树木葱郁杂乱,野花一路都是,空气湿润而清新,他想住在这地方也不错,延年益寿。 走了大概半小时,他便往回走,走到半路的时候,看见了先前的那对情侣,偷偷躲在树林里接吻。 祁良秦吓得赶紧躲了起来,心里也有几分龌龊,偷看了两眼,那男的不光亲,还揉女人的胸,直看的他心急火燎的。 这还是他生平头一次看到真实的人亲热,从前只在电视看过,也不觉得有什么,如今现实里看到,只觉得热气上涌。这还是在树林里,简直回归大自然的节奏。 看了几眼之后,他反倒不好意思往前走了,怕自己尴尬,也怕那对情侣尴尬。于是他就在山石后面躲了好一会,再探出头来看,那对情侣竟然已经往树林深处走了。 这是要…… 祁良秦开始浮想联翩,一张脸都红了,不过他也不敢跟过去看,于是便跑回了酒店。 严松伟正在刷牙,看见他回来,从洗手间探出头来,一边刷牙一边问:“起这么早,干嘛去了?” “我出去散步了,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祁良秦很是激动。 “看到什么了?” “我看到一对情侣在小树林里亲嘴,后来他们就往里面走了,拉拉扯扯搂搂抱抱的,肯定去草丛里野战了!” 严松伟笑的喷出牙膏沫来:“他们去野战,你兴奋个什么劲,你怎么没跟过去看?” 祁良秦臊臊地说:“我还是头一回见到情侣亲热呢。” “那我跟青青就不叫情侣了?” 祁良秦才想起来严松伟和谭青青当着他的面舌吻过呢,到现在他都记得那水腻声:“对啊,我都忘了。不过你们跟他们不一样,我看你和青青亲热,只觉得尴尬,看他们……” “看他们,你就兴奋了?” 祁良秦坐到床上:“就怪怪的啊。” “我看你是饥渴了,看人家亲个嘴你都激动成这样。” 早晨在大厅吃了早餐,他们就去爬山。碧霞山以早霞和晚霞最为知名,最高峰落霞峰,是游人必游之地。严老太太本来想着借着爬山的功夫让严松伟和祁良秦两口子多一点相处时间,但是严松伟受了伤,想躺酒店里休息。一家人既然已经来了,没有因此就不爬山的道理,再说老太太还要去庙里拜神呢,于是嘱咐严松伟好好休息,她和严媛,严柏宗,祁良秦四个就上山而来。 老太太到底有点年纪了,爬了没多久就有些气喘吁吁了。碧霞山有专门抬着竹椅送游客上下山的轿夫,祁良秦问严媛:“怎么不让妈坐着轿子上山,她年纪大了,爬上去还能走路么?” “妈不肯坐,她说一步一步爬上去的心才诚呢,菩萨才能看到。” 倒是个很有信仰的老太太。 “你们爬你们的,不用管我,我有你大哥陪着就行了。”严老太太说。 祁良秦和严媛听了,便加快了脚程。这时候太阳刚出来,听说这时候的碧霞峰最好看,运气好还能看到彩虹呢,得尽早爬到落霞峰。严老太太看着他们俩都不带喘气地朝上跑,叹息说:“果然是年轻人,就是不怕累,这小秦我看他文文弱弱的又瘦气,力气倒是挺大的。” 严柏宗抬头看着前面越来越远的两个人,说:“他看着弱不禁风,本事大着呢。” 有时候那劲头好像都能吃了他。严柏宗心想。 “真可惜老二受了伤,没能跟着来。”老太太一边沿着台阶往上走一边说:“本来还想着他们小两口能借着这次机会多亲近亲近,这下好了,老二说不定正躺在酒店的床上给哪个小妖精打电话呢。” 知子莫若母。严松伟此时此刻,的确正躺在床上跟女人打电话。 这女人不是谭青青,却是他刚认识的一个妹子,叫苏阮阮,听起来很像苏软软,名如其人,丰满白腻,圆脸蛋,一开口嗲的像是个初高中的小女生。 严松伟正跟苏阮阮搞暧昧。 他最近和谭青青出了点问题,但不是大问题。他和苏阮阮搞暧昧,倒也没想和她发展出什么不正常的男女关系。但他对于苏阮阮来说,无疑是一块好肉,苏阮阮怎么可以轻易放过。而对于送上门来的美女,严松伟向来没有拒绝的能力。 男人对于异性的示好,总是很难抗拒,这世上的男人,一百里头或许也只有一个严柏宗,却可能有九十九个严松伟。 苏阮阮的声音隔着电话听更有黏腻感,习惯了谭青青那样的火辣热情,苏阮阮的某一个娇嗔都让他心里痒痒的。他正跟苏阮阮胡侃,电话突然提示他来了一个电话,他看了一眼,竟然是谭青青打过来的,吓得他赶紧找了个借口挂了,自己躺在床上抹了一把脸,才给谭青青打了回去。 谭青青问:“怎么周末还在打电话,正在通话中。” “哦,公司有点事,你周末不睡懒觉么,怎么醒那么早。” 谭青青说:“你在干嘛,还没起床么?” “嗯,昨天不是受伤了么,你不是交代我,今天不要再爬山了,我得听话啊。” 谭青青就笑了,说:“给你个惊喜,你打开门看看。” 严松伟一下子就从床上坐了起来:“你来了?!” “我在楼下大厅里呢,你房间号是多少?” 过了不到十分钟,就传来了敲门声。严松伟赤着脚下了床过去开了门,就看见一身白色连衣裙的谭青青,挎着一个黑色的包,带着一个黑色墨镜,画着大红唇,简单又艳丽。 “进来。” 谭青青摘了眼镜,却直接将他扑在墙上,大红唇就吻了上来。严松伟哪里受得了这撩拨,登时就将谭青青抱了起来,扔到了床上。谭青青放肆地笑,两个人登时滚成了一团。 窗外太阳光越来越亮堂。山道上的祁良秦和严媛,已经爬到了寺庙门口,祁良秦气喘吁吁,去一个服务点买了两瓶水,递给了严媛一瓶:“咱们在这歇歇吧,等等他们。” “妈要进去烧香,咱们等她,少不得得跟着一起去拜神,就看不到最后的霞光了,咱们先爬上去,等会咱们下来的时候正好跟妈和大哥在这里汇合,你说呢?” 祁良秦也想爬到最高峰去看看,他们如今已经能看到最高峰上的栏杆上绑着的红布了。 于是他们俩又继续往上爬,终于到了峰顶。那上头已经有了不少人,都在忙着拍照,到了山顶往下看,果然云烟缭绕,东方一片早霞,在天空和山峦相接的地方浮动着彩色的雾气,景色美的叫人惊叹。 然后他们俩就互相给对方拍照,祁良秦是头一回来,拍的就多一些。人帅怎么拍都好看,有几张逆着光的,简直帅的祁良秦自己都心肝颤。那峰顶有个人摆了张桌子在卖许愿锁,靠西一侧的一排排铁链上密密麻麻的都是许愿锁,组成了一道墙。有一对情侣正在那里写纸条,祁良秦好奇地问:“许愿锁不都是写了愿望刻在锁面上的么,或者写在锁面上的,他们怎么写纸条上。” “他们这个锁是空心的,能扣起来,把你的心愿写在纸条上,放进锁里面。这锁没钥匙,扣上就一辈子取不下来了,我觉得这个比刻在锁面上好,保护*,不都说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么。你过来。” 严媛说着,拉着他走到那一片许愿锁跟前,靠近看了看,似乎在寻找什么。祁良秦问:“你在找什么?” “找我们家的许愿锁,还是我爸去世前一年我们全家来爬山的时候,每个人都许了一个……啊,在这里,你看!” 祁良秦顺着严媛的手指看过去,果然看到了一排许愿锁上写着几个熟悉的名字,或许年代很久远了,那锁上刻的名字已经有些模糊了,但还是可以一一分辨出来。严媛说:“你也许一个吧,也锁在上头,咱们拍个照。” 祁良秦点点头,便过去买了一个许愿锁。严媛问:“你要许什么愿?” 祁良秦笑了笑:“你刚才还说呢,说出来就不灵了。” “好好好,我不看,你写吧。”严媛说着便拿着手机去拍照,祁良秦看着那老板在那里往锁上刻他的名字,刻完了,又用漆图了,抬头看他笑道:“小伙子,别光看我,把你的心愿写上,我给你锁进去。” 祁良秦想了想,便写了一个愿望在纸条上。谁知道刚写完,就听见身后严媛笑道:“哎呀,好巧!” 他吓了一跳,赶紧捂住自己的纸条,回头看严媛:“你怎么偷看呢。” “你放心啦,我帮你保守秘密。”严媛笑着说:“不过好巧,我们家里有个人写的跟你一个样呢。” 祁良秦把纸条扣进了锁里面,又反复看了看,老板笑着说:“你放心,你就是用锤子砸也坏不了,就是这山倒了,埋进地底下,这锁也保准几百年不坏!” 祁良秦被老板逗的笑出声来,拿着过去将他的锁锁在了严柏宗的旁边。其实严媛的许愿锁旁边的空隙最大,可他还是挤了挤,锁在了严松伟和严柏宗中间,怕严媛看出他的小心思,赶紧招呼严媛说:“快快快,我们来拍照!” 他们俩在许愿锁前合了影,严媛说:“发个朋友圈。” 她发了两张照片,一张照片是她和祁良秦在许愿锁前的合影,男帅女美,她还稍微p了一下图,颜值更上一层楼。另一张就是一排六个许愿锁,其中五个许愿锁已经有些岁月的痕迹,只有祁良秦的那把许愿锁崭新,阳光下泛着金彩。 拍完了照片,又在峰顶看了一会风景,他们便朝下走。祁良秦一边走一边问;“你刚才说有人跟我写的一个样,谁啊?” “你猜。” “我猜不出来,”祁良秦想猜是严柏宗,心里噗通直跳,不敢说。 “你跟大哥许的愿一个样,”严媛说。 祁良秦的脸一下烧了起来,心跳的特别快。他佯装镇定,“哦”了一声,说:“那真巧了。我就是随便写的。” 严媛笑着说:“你想不想知道我二哥许的什么愿?” “你怎么都知道?” “我都有看啊,他们许的愿,我都知道。” “你二哥许了什么愿?” 严媛眯着眼睛笑:“不告诉你,你回去自己问二哥。” 祁良秦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加快了下山的脚步,严媛掏出手机给严柏宗打电话,问他们到哪了。 “妈和大哥马上就到庙门口了,咱们快点吧。” 祁良秦点点头,一边下山一边心里想,他竟然和严柏宗许的愿望都一个样。 这似乎有一种很玄妙的缘分,这玄妙的缘分叫他心生喜悦。他和严柏宗追求的都是一样的东西么,他这样想着,就听严媛突然喊道:“看到他们了!” 他抬头朝下面看去,透过一棵苍老的松柏树,看到下面不远处的寺庙门口,严柏宗和严老太太站在那里朝他们挥手。祁良秦就笑了,笑容带着汗湿潮气,眼睛里却是从心底深处溢出来的喜悦满足。 希望他和严柏宗的这个愿望,最后都能美梦成真。 碧霞山上的这座寺庙,供奉的是西王母娘娘,寺内香火鼎盛,虽然还是清早,庙里已经有许多人。 祁良秦对神佛素来有敬畏之心,紧紧跟在严老太太身后,进香的时候,他也虔诚地站在身后,但是等到老太太他们进大殿叩拜的时候,他却没敢进去,而是站在门口看着。 神佛会看到他污秽的内心么,他满身的爱欲,神佛能谅解么。在无私博爱的神佛眼里,同性恋还是不是一种罪业? 身为一个普通的同性恋,有些自卑从性意识崛起的那一刻就开始生根发芽,并在常年的小心翼翼的掩藏里茁壮成长。身为异类人的自卑,好像从不存在,又好像无所不在。他感激于自己来到了这个世界,这个世界对同性恋更宽容,同性恋也可以大大方方地谈恋爱,结婚,或许依然会受到轻微的非议,但对他这个来自于另一个世界的人来说,已经是个乌托邦的所在。 严柏宗和严媛显然是经常跟着严老太太来拜神的,他们跪在严老太太身边,跟着她一起叩头。祁良秦仰望着西王母的神像,那么端庄仁慈,好像可以包容这世上所有存在的人事百态。 西王母娘娘啊,请祝福我吧,祁良秦默默地想,请赐给我一个一生一世的爱人,请把这个叫严柏宗的男人赐给我吧。 拜完神,严老太太又带着他去见了住持,四个人在寺内吃了午饭,老太太又去念经。 她拜神是非常虔诚的,每次上山来,都要在寺内呆上大半日。寺庙内到处都是檀香的味道,静室里也不例外。祁良秦也跟着一起打坐,虽然没有念经,只是静静地陪着老太太,他也觉得心静下来了,有时候偶尔用眼睛的余光去看严柏宗,看到严柏宗在明黄纸窗下的脸多了一分静谧安然。 严柏宗有着很英俊的侧脸,他的轮廓原本是有些刚毅的,侧脸的轮廓却多了一分柔和,高挺光滑的鼻梁还有长长的睫毛,都让人觉得岁月静好。 他们一直待到下午快五点,这才下山来。 下山的时候,严老太太和严媛都坐了竹椅:“你们男人就慢慢走回去吧。”严老太太笑着说。 祁良秦微微鞠躬点头说:“您小心点。” 轿夫抬着竹椅吱吱呀呀往山下走,祁良秦扭头看了看严柏宗,发现严柏宗也看了看他。 严柏宗的神色带着一点防备,显然是被他从前的强撩给撩出了阴影。 祁良秦抿了抿嘴唇,说:“咱们也走吧。” 他说着便率先往下走,严柏宗跟在他身后,突然问:“想通了?” 祁良秦愣了一下,很快就明白过来严柏宗指的是什么。识时务者为俊杰,他点头:“想通了。” 严柏宗便没有再说什么。两个人一路往山下走。上山的时候走的太急了,在寺庙里歇了一会之后,祁良秦就感觉到自己双腿酸疼,如今下山,竟然比上山吃力很多,所以他步履缓慢,渐渐地离老太太她们越来越远。严柏宗见他放慢了速度,看出了他的双腿不便,便也放慢了速度,走在祁良秦后面。他看见祁良秦汗湿的后背,t恤贴着皮肤,走过去的地方都留下一缕若有若无的汗味。或许是静室里呆了半天,那气味里还掺杂了檀香的香气,微热。 他还是头一回这么仔细地看祁良秦的身体,他有细长的手臂,白皙瘦削,修长的腿有些过于细了,臀部却很挺,每下一个台阶的时候,臀部都会因为某个动作撑满裤子。有时候他会看到汗珠顺着祁良秦的小臂流下来,他觉得祁良秦有些瘦,需要再胖一点点。 这个人曾疯了一样迷恋自己,追求自己,他抱着自己的腿哀求,抓着自己的内裤贪婪呼吸,肆无忌惮地挑战他的极限,如汹涌而来的洪水猛兽,几乎让他无力招架。 如今一切都归于沉寂,好像都不曾发生过。只是这个曾以他从未见过的,对他来说有着强烈性意味的形象试图侵占他的人,对他来说或许已经回不到亲人的位置了。 第40章 他们俩下到山脚的时候,严柏宗接到了一个电话。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来,祁良秦扭头去看,听见严柏宗说:“刚到山脚下……在呢……怎么了……” 严柏宗挂了电话,对他说:“饿了么?” 祁良秦愣了一下,天色已经摸黑,他倒是真有点饿了。寺庙里的饭菜都是素食,檀香味太重,他不大习惯,没怎么吃午饭。 “那有个小摊,咱们去吃点东西再回去吧。” 祁良秦受宠若惊,早将自己要装高冷仙气范儿的誓言给忘了。他只想错过这一次机会,想严柏宗下一次开口邀请他一起吃东西,不知道是猴年马月呢。 那是个烤肉的摊子,夏天喝着啤酒吃烤串,真是再享受不过的事了。天色刚黑,客人还不多,他们找了最靠边的一个位子坐下,祁良秦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个多么错误的选择。 他跟严柏宗没话说。 他要装高冷,要挽回形象,所以很矜持,而严柏宗似乎也并不习惯跟他独处,看他的眼神透着一丝防备。 看来对他的印象还没有从潘金莲从抽脱出来。 然后他发现严柏宗时不时地就掏出手机来打几个字,似乎在给谁发信息。对方回复的也很及时,手机叮咚作响。祁良秦觉得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严柏宗不想让自己知道。 他觉得严柏宗是在拖延时间。 “这个啤酒有点苦苦,”他说。 “这山上卖的啤酒都被这一家垄断了,青岛的要好喝一点,这个是本地产的。”严柏宗将手机装进口袋里,似乎如释重负一般,吐了一口气,说:“咱们回去吧,你吃饱了么?” “饱了,”祁良秦说着便站了起来,严柏宗去付账,他在旁边等着付完钱,就往酒店的方向走,结果走了没几步,路灯突然一下子亮了。 “偶,”祁良秦发出轻微的惊讶声,看到全世界仿佛一下子明亮起来。 祁良秦走在后面,注意力忽然被严柏宗落在地上的影子吸引住了。 那影子比严柏宗本人要瘦长,看着甚至有几分单薄。 他记得以前看过一个电视剧还是一个小说来着,里头说人的灵魂会附着在影子上,踩住一个人的影子,就踩住了这个人一辈子,不会离开你。 夏日的街道,树木是多么葱郁,被暗黄的灯光笼罩着,充满了夏日温热气息。路上很安静,没有什么人。 祁良秦偷偷走快了几步,踩了一下严柏宗的影子。 踩完后发现严柏宗没有发觉,便又上去踩了几下,最后索性每一步都踩着他的影子走。如果踩一下会跟一辈子,那这一回严柏宗估计生生世世都要跟他在一起了。 到了酒店之后,严柏宗并没有直接回房,而是跟着他站到了他和严松伟的房间门口。 他敲了敲门,严松伟便过来开了门,冲着他们笑了笑。 “妈呢?”严柏宗问。 “回房间去了吧,你们才回来啊?” “你出来一下,我跟你说点事。” 严松伟看了看祁良秦,便跟着严柏宗出了房间。祁良秦关上门,换了鞋,穿着一次性拖鞋往里走,他发现窗户是开着的,夜风徐徐,但这季节在山区里的房子开窗会有飞虫进来,他赶紧关上了窗户,自己便去洗澡了。 等到他洗了个澡出来之后,发现严松伟依旧没有回来。他裹着浴袍往床沿上一坐,把自己的包捞了过来,从里头拿出一套新衣裤。 幸好准备的充足,衣服多带了一套。他在穿衣服的时候,闻到了一股特别的气味,有点腥甜。 身为男人,这气味他是很熟悉的,他朝床上看了看,又朝周围看了看,他十分敏锐地在垃圾桶里发现了两个用完的套套,里头还是黏糊糊的。 他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了。 看来趁着他们上山的功夫,严松伟搞了一炮。只是对象是谁呢,是谭青青么,还是某一个一夜情对象? 他倒是不伤心,只是不知道严老太太她们怎么想。看来是严松伟乱来的时候,被下山的严老太太和严媛撞了个正着,所以严柏宗才接到了那样一个电话,然后请他吃东西,显然是在拖延时间,等到这边都处理干净了,才让他们俩回来。 严松伟从外头回来的时候,脸色果然讪讪的,祁良秦盘腿坐在床上,“啧啧”叹息了两声,一直盯着严松伟看。 严松伟笑:“你都知道了?那刚才大哥还让我瞒着你。” “跟谁啊,”祁良秦问:“青青来了?” 严松伟笑,有些窘迫,往床上一躺,吁了一口气:“搞完就睡着了,没想到忘了时间,你不知道妈再外头敲门的时候,我都吓傻了。” “青青人呢?” “被轰走了啊,你可不知道我妈有多凶。” 严老太太本来就是有些凶的女人,如今遇到这种事,气的晚饭都吃不下。 “妈你别气了,那女的不是让你已经轰走了么?”严媛劝说。 “我刚在山上给娘娘许愿,想他们两口子和和美美地过日子,结果下山就撞见这种事!娘娘不怪罪,我自己都臊得慌!” 外面传来了敲门声,严媛赶紧起身去开了门,严柏宗进来,老太太看见他就气冲冲地问:“小秦回来了么,这事他不知道吧?” 严柏宗摇头:“我嘱咐松伟了,没人告诉他。” 严老太太气的都要掉泪了,把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给大儿子听:“我这刚在庙里许的愿,希望他们两口子好,这下山就被打脸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刚我问老二,他也不大好意思的样子,零零碎碎说了几句,我也懒得问他,就教训了他两句。” “我跟妈回来,妈不是担心二哥受伤了在躺着么,想去看看他怎么样了。结果敲了半天门没人应,妈还担心二哥出事了呢,赶紧叫我打电话,结果电话打过去没人接,门倒是开了。我跟妈进去一看,就看见房间里乱糟糟的,一股味。妈也是的,当没看见不就行了,结果还满屋子找,最后在洗手间找到个女的,就是那个跳舞的,叫什么青青的。” 严老太太气冲冲地说:“这种妖精,我见一次打一次!都结了婚的男人,她还不要脸地往上凑!她是想干嘛?!” 严柏宗想一想那场景就觉得好笑,严老太太发起威来,那可是谁都拦不住,也不知道那谭青青是怎么被撵走的。 “我妈平生最厌恶破坏人家婚姻的小三……”这边房间里,严松伟挠着头在跟祁良秦讲述事情的经过:“我觉得我跟青青算是完了,我妈对她那是彻底厌烦了,恐怕连挽救的机会都没有了。” 祁良秦听见这话,心里有些忐忑,问:“你妈为什么反应这么大啊?” “我爸年轻的时候有一两年不大老实,可把我妈气的不轻,这也是她不喜欢青青的原因之一,凡是她觉得像狐狸精的,她都不喜欢。” 狐狸精……那他算狐狸精么。祁良秦羞愧地想着,低下头来。 “你怎么了,不高兴了?”严松伟问。 “啊?没有。”祁良秦抬头说:“那可怎么办啊,我还想着过一段时间跟你离婚呢。” 严松伟很是吃惊地样子:“离婚?你都想着离婚了?” “我们不是总要离婚的么?”祁良秦说:“我等得了,青青也等不了吧,她老催。” “本来就是个长期任务,如今出了这事,我看咱们俩也不用离了。” “要是你妈已经彻底对青青关上了严家大门,我倒是觉得可以随时离了,反正我跟你结婚也没什么用了。你早日恢复自由身,也好找更好的对象。不过我也不是要催你离婚,就是告诉你,你想离了,随时都可以。” “你这么想离开我们家?” 祁良秦笑了笑:“那怎么可能呢,不过我也知道,早晚都是要离开你们家的。我看得很开,一切听你安排。” “还是继续呆着吧,我跟青青一时半会也断不了。唉,都怪当初想了这么个蠢主意,真不知道当时是怎么想的。” “你要不要去安慰安慰她啊,她现在下山了么?” “她哭着打车走的,我没拦住。” 大概也不大敢拦吧。严松伟还是很畏惧老太太的,那时候老太太气的脸红脖子粗的,他哪敢忤逆她。 “你不会看不起我这种男人吧,”严松伟看他说:“觉得我怂么?” 祁良秦笑了笑,开玩笑一样,伸手指比划了一下:“一丢丢。” “我就是不想让我妈生气伤心,”严松伟说:“女人多得是,妈就一个。” 这算是渣男么。祁良秦想,但是严松伟再渣,也总有女人往上贴,说起来也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这床还能睡么?”祁良秦回头看了看被子:“老觉得怪怪的。” 严松伟爬起来:“我给前台打个电话,让他们换一套。” 严松伟这个男人,肯定不如严柏宗,他没有严柏宗英俊,没有他高大,也没有严柏宗严谨有责任心,只是生了一张能说会道的嘴,和一个好的家世。他是典型的那种本性不坏,但小缺点一堆的富二代,他对祁良秦也是这样,一开始多少有些颐指气使的,比如语气不算好地叫他打地铺,当着他的面和青青接吻,并不在意他的感受。但他偶尔也有些很贴心的举动,比如看他在车里睡着了,会开小一点音乐,也尝试着慢慢把他当亲人来看。 人不就是这样么,有好的一面,也有坏的一面,没有谁是完美的,在女人的眼里,他或许是个渣男,但在严家人的眼里,他又何尝不是一个好儿子。 比如严媛,就知道替他说话。 “二哥算是不错的了,也就花心一些,你看你一发火,他不就立即让那个女的走了么?” “那是他让走的?我看他还舍不得呢” “他那是尴尬呢,你当时生那么大的气,说的那么难听,他在那女的面前哪还有脸面。幸好这事算过去了,二哥也发誓说绝不会再发生这种事了,你要是一直生气,再被良秦看出什么来,到时候他们两口子要是闹起来,家里又要不消停。” 严老太太沉着脸沉默了一会,才说:“小秦这孩子,我一开始真是不喜欢,怎么看怎么不顺眼。但是撇去性别不讲,单和你二哥从前处的那些女人相比,他的性子真算是最老实本分的了,这相处久了,我还真是越来越喜欢他。你二哥啊,他……” 严老太太叹了一口气,没再继续说下去,沉默了一会才说:“年轻的时候不懂事,以后就会知道,这感情债,迟早都要还的。” 她说着抬起头来,看向严柏宗和严媛:“你回去歇着吧,也累了一天了,晚饭吃了么?” “跟小祁一起吃了,不怎么饿,你们吃吧,我回房了。” 严柏宗从房间出来,严媛却跟着一块出来了,在走廊里小声问:“咱们俩要不要去看看二哥他们?” “你二哥哄人的功夫,还用你操心,回去多陪陪妈吧,她心思重,估计晚饭也吃不下了,你去叫点水果拼盘来吃吧。” 严柏宗说的没错,老太太果真气的晚饭都没吃,只喝了个水果粥就洗洗睡下了。第二天一早启程回城,她也没跟严松伟说一句话。 经历了这件事之后,严柏宗便对自己的弟弟多了一分留意。这人啊,就怕细心观察,一细心观察,他就发现许多他从前没有注意的事情来。 他发现严松伟并没有和那个女人断了联系,他会在一家人吃饭或者看电视的时候偷偷摸摸地看手机发短信,或者去稍远一点的地方打电话。而转眼看祁良秦,似乎一无所知。 一家人都知道严松伟不安分,唯独身为严松伟爱人的祁良秦不知道,大凡这种事,蒙在鼓里的那一个,才最可怜。 这个可恨之人,原来也有可怜之处,祁良秦不靠谱,他那个弟弟又何尝靠谱。倒像是不是一类人,不进一家门。 这么一扯,也算是扯平了,真是荒唐。 严柏宗不理解这对夫夫,在他眼里,婚姻虽然未必和爱情有关,却是神圣的,应当为此负责任,这是男人的底线。他和沈訸这些年婚姻平淡,甚至当年沈訸为了嫁给他,隐瞒了自己患有心脏病的事实,他事后知道也并未过多责备,甚至帮她瞒着老太太,后来他们感情疏离,沈訸不说离,他也从不说,他也不会故意冷淡逼着沈訸开口,正相反,他一直很努力地经营和挽救着这段婚姻。他是很理智的人,从小早熟,爱情并不是婚姻的必备因素,他一直都知道,但即便没有爱情的婚姻,也该有一定的责任心。他从不觉得偷情有任何的刺激,他反而排斥这种事情,他觉得一个人的品质要远比相貌和身体更重要。 这一对荒唐夫夫,双双不老实,又都是亲人,家务事最是扯不清,他不管也罢。 但是这种扯平的感觉,随着日子的流逝,渐渐地发生了偏斜。 因为严松伟的“不老实”还在继续,他甚至有次在街上看到严松伟抱着谭青青亲昵地说话。他让司机把车子停下来,本来想要把严松伟喊过来教训两句,叫他收敛一下,可还是忍住了。 自己的弟弟,从小一起长大,其实仔细去看,他知道所谓的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想要严松伟成为一个负责任的本分的男人,很难。 但是祁良秦却在改变。 这个曾经像毒蛇一样吐着信子要毒杀他的男人,像是突然变了一样,浑身散发着春日里刚刚抽出的绿芽一般的清新温暖,脱去了曾经艳丽颜色,变成了柳梢一抹鹅黄。 祁良秦每天的日子安排的很满,平日里不是读书学习就是学绘画,周末就跟着严媛学陶插花学陶艺学瑜伽,他也会每天很早起来,比他起的还要早,每天他出门,祁良秦就已经跑步回来。 他们每天见面的时间也不多,他最近有意减少了回家吃饭的次数,经常早晨出去,深夜才回来,偶尔工作忙了,就会在外面的公寓住下。他和祁良秦见面最多的时候,也就是大部分的早晨,他跑步出门,在路上碰见跑的气喘吁吁回来的祁良秦,冒着汗跟他打招呼。 “大哥早上好。”祁良秦会很有礼貌地半鞠躬地点头,然后两个人擦肩而过。 他有时候会回头看,看着祁良秦渐行渐远的身影。但祁良秦从不会回头看他。 祁良秦好像真的从良了。 但是自己的弟弟严松伟却依然如故。慢慢的,看惯了这样温和而有距离的祁良秦,好像就忘记了他曾经是多么肆无忌惮恬不知耻地撩拨自己。 一个人犯了错,而后幡然悔悟重新来过,即便那错误是抹不去的黑历史,是否应该被原谅,给他一个重新来过的机会。而他作为旁观人,能否去除掉曾经的鄙夷厌恶,重新看待这个人。 严柏宗看似无情冷漠,但心肠却是热的。在这个戾气横行的社会,他显然比大部分人更包容镇定。祁良秦隐约也能意识到这一点。 如今和严柏宗的接触机会屈指可数,他不是不着急思念。 思念,百度百科上说,“即想念。往往指情人、家人或朋友分离一段时间后产生的情愫或牵挂之感。” 他和严柏宗算不上分离,见面的机会也不是那么少,但他依然心中充满了那种理不清的情愫,牵挂着严柏宗。但他要克制,他要把高冷仙气小龙女受的路线走的久一点,久到这形象可以根基稳固,叫严柏宗忘记他曾经的不要脸。 但他还是想每天见他一面,他在想如何可以多见见严柏宗,又不会被严柏宗发现自己依然贼心不死。有一天严松伟跟他说:“大哥真是雷打不动,今天外头有些小雨,他早晨还是去晨跑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祁良秦从此开始了每天晨跑的习惯。因为担心如果跟严柏宗同时出门会招致他的怀疑,他总是早半个小时出门。 天色有时候已经亮了,有时候天气不好会黑一些,路灯都还亮着。他沿着这个富豪小区跑,满眼都是草木葱郁,鼻息间满是清晨的花香,每家每户都是独门独院,隔老远才有一家,这是他从前不曾见过的另一种生活,另一群人,他也在逐渐变成另一个自己。这有时候让他兴奋,跑步不再仅仅是他见严柏宗的方式,奔跑会让他兴奋,好像人生匆匆,只有奔跑才能赶上。 等到他往回跑的时候,他总是在半路上遇见严柏宗,有时候早一些,有时候晚一些。他一边跑一边向严柏宗打招呼,喊一声“大哥早上好。” 严柏宗只点点头,不说话,祁良秦总是很想回头看,但都忍住了。那一瞬间其实心里不再是觊觎之心和兴奋喜悦,而是伤感的,低沉的,觉得这暗恋太苦涩,未来太迷茫。 今天又是个好天气,太阳刚刚爬上来,昨天刚下了一场大雨,所以天气并不算热。他沿着小路往回跑,眼瞅着都要跑到家门口了,还不见严柏宗。 今天看来又碰不到了。他有些沮丧地想,擦了擦眼角的汗水,刚要停下来歇歇,就看见严柏宗从大门跑出来,朝他这边而来。 祁良秦立即来了精神,迎着跑了上去,然后朝严柏宗打招呼:“大哥早上好。” 两人目光对接,严柏宗这一次没有再不说话,嘴角微微咧开,笑着说:“早上好。” 祁良秦愣了一下,两个人已经擦肩而过。他飞快地回头看了一眼,又飞快地回过头来,仰头看天上早霞,大半个天空都被早霞染红了,仿佛风里都流溢着绚烂光彩。他脚下的步子都轻快了许多,忍不住蹦了两下。 第41章 夏日总是多雨,春姨出去摘菜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到底有了些年纪,这一摔竟然扭伤了脚踝,回家休养去了。 春姨在严家看似不起眼,但却是不可缺少的一个,她走了之后一切都乱套了,老太太想请一个钟点工暂时替代,被祁良秦拦住了。 “家里突然来个陌生人,大家都不习惯,不如春姨的活都交给我,我要是做不完的,再请钟点工吧。” 祁良秦有心要表现,老太太也有心要看看他到底勤劳成什么样,于是便让祁良秦包了春姨的活。 其实也还好,祁良秦本就是个勤快的人,何况家里需要他做的事无非是收衣服送洗,做做饭,家里定期请家政公司来打扫,没什么力气活,就是琐碎一些。 但祁良秦处理的井井有条,让老太太刮目相看。尤其他在做饭上别出心裁,花了不少心思。 春姨做了一辈子饭了,手艺自然是特别好的。祁良秦虽然不能跟她比厨艺,但他年轻,想法多,不像春姨那般守旧,常常网上百度菜谱,换着花样做菜,一连几天,家里餐桌上就没上过重复的菜。 外头师傅做的自然是美味佳肴,可是家里人自己做的,也别有一番滋味在里面。老太太很是受用,对祁良秦越来越满意,时不时就拿他来给严氏三个子女做榜样:“你还不如小秦体贴呢”,“你看看人家小秦多勤快”,“小秦给我说多吃这个对身体有好处”,“有小秦跟着我就行了”。 严媛和严松伟正式退居二线。 这叫严松伟看在眼里,心情十分复杂。 当初叫祁良秦来严家,是为了他和谭青青的婚事铺路,事实证明这实在是个愚蠢不过的主意。祁良秦越来越像他媳妇,倒是他和谭青青,黄了。 严松伟心中着实有些羞愧。爱情来的时候热情猛烈,走的时候如退潮后的沙滩掩盖了一切痕迹。自从酒店被严老太太羞辱之后,谭青青就开始不安起来,她不安自然就要缠着严松伟要一个说法,而且她是心凉的,虽然早知道严松伟惧怕他母亲,可是当她和严老太太撕起来,严松伟坚定不移地站在母亲那边的时候,她还是多少有些失望。 但她不能松手,严松伟这个香饽饽,她不甘心就这么松口。 不甘心的结果就是不安和惧怕,所以她缠的更紧,逼的更甚,想要严松伟尽快给她一个名分。 但当日错误的主意已经铸就,如今严老太太又那么不喜欢谭青青,严松伟实在想不到可以回转的余地,只好拖着,一拖再拖,拖的谭青青到了爆发的边缘。 谭青青就给祁良秦打了一个电话,约他出来见面。 祁良秦问严松伟的意思,严松伟说:“不用理她。” “我昨天没接她电话,她就短信轰炸我,我怕她不高兴。” 说到短信轰炸,祁良秦并不是唯一的受害者,严松伟被谭青青的短信轰炸已经给炸怕了,炸烦了。他说:“你把她拉黑不就得了。” 祁良秦问:“你和她,真要分手么?” 严松伟叹了一口气,说:“我也不知道,我只是觉得挺累的。” 他原来也是很爱她的,爱情怎么突然就消失了呢。祁良秦为这世上的短暂爱情感到伤感。 他觉得这种事还是分人,他的爱情就很炙热,他就不会朝三暮四。 他就把谭青青拉入了黑名单里面,他觉得谭青青应该是恨他们两个人的,恨严松伟始乱终弃,恨他背信弃义。但他现在不想离开严家,他不知道该如何安抚谭青青,人大概都是自私的,他对谭青青并没有任何的感情,他不会为了这个或许可怜的女人牺牲自己的幸福。 周二的时候,祁良秦跟着严老太太去春姨家里看望她,回来的时候,却见大门口的保安拦着一个女人,正在那里争执。严老太太一看到那女人的样子就变了脸。 那女人不是别人,正是谭青青。 谭青青终于还是闹上门了。 不过她还是有所收敛的,并没有像个泼妇一样大吵大闹。她看见车子开过来,便站到了路边,车子在她跟前停下,车窗摇下来,露出老太太那张不耐烦的脸。 有一句名言,叫女人何必为难女人,大概是说大家都是女人,有些心理应该都能彼此体谅。可是虽然同为女人,立场却不一样,倒也说不上谁对谁错,各有各的理由。老太太语气冷淡:“找上家门口来了。” 谭青青鞠了一躬,脸色同样冷淡:“阿姨你好,我来找松伟。” “我上次跟你说的话,是不是说的不够明白?”老太太说:“好好的一个姑娘,长的也挺标致的,怎么就不学好呢,有些东西不该是你的,你强求也是无用,严家的大门,你这辈子都别想进去。” 谭青青见车窗摇合上,立即冲着车里喊:“严松伟,你给我出来!……你们别逼我!” 严老太太厌恶地说:“别理她!” “我还是下车跟她聊一下吧,万一她闹起来也不好看,她跟松伟的事,其实我都知道,我也认识她……司机,停车。” 老太太不置可否,司机便停了车子。祁良秦推开车门,却听严老太太说:“小秦啊,该强硬的时候就别心软,不然吃亏的是你自己,知道了么?” “嗯。” 祁良秦下了车,看着车子进了大门里头,这才转过身来,看向谭青青。 谭青青挎着一个玫瑰红的包,头发有些乱,看着他直掉眼泪。 谭青青,这个*文里常见的炮灰女配,也有她的心酸和悲哀。 祁良秦走过去,谭青青说:“好啊你,跟严松伟一起来背叛我,不接我电话,不回我信息?!” “你和松伟的事,我夹在中间不知道该怎么做……咱们两个换个地方说话吧,前头有个小茶馆……” “你今天不跟我说清楚,我跟你没完。”谭青青说着,就踩着高跟鞋往前走。祁良秦跟在她身后,偷偷给严松伟发了个短信。谁知道短信刚发完,他电话就回过来了,谭青青立即回头,看祁良秦拿着手机说:“嗯……就,就跟我一起呢……” “是不是松伟?”谭青青说着一把抢过他的手机,对着电话就哭起来了:“你这个没良心的男人,你有本事出来跟我说话!” 严松伟在电话那头喊:“你别胡闹,你怎么跑我家里去了?” “你要是不躲着我,我怎么会跑到你家里去!”谭青青擦干眼泪:“你今天不跟我说清楚,我堵在你家门口,我在你家门口一头撞死了!” 这些祁良秦以为只有小说和电视剧才会出现的台词从谭青青的嘴里蹦出来,他尴尬的站在旁边,听他们俩隔着电话吵了半晌。 谭青青最后气的把手机扔到了旁边绿化林里。祁良秦赶紧跑过去捡了起来,说:“你别生气。” “你少在这跟我装,”谭青青也不打算去茶馆了,抹了脸上的泪水说:“当严家的儿媳妇,你是不是当上瘾了?” 祁良秦有些羞愧且尴尬地不知道说什么,谭青青说:“严老太太知道你和严松伟是假结婚么,她要是知道了,还会留着你么?” 祁良秦摇头,这就是他下车的原因,他还是很怕谭青青来个鱼死网破的。他摇摇头:“不知道。” 谭青青冷笑一声,斜眼看着祁良秦:“到底是松伟变了心,还是你用什么话蛊惑了他?我们俩好好的,怎么他就原来越疏远我了?难道你们俩好上了?我告诉你,直男就是直男,就算真跟你有了什么,那也是玩玩你,新鲜劲过了,还会眷恋着你那个屁股?” “你说话怎么这么难听呢,你误会了,我跟他没有怎么样。我还替你说了不少好话呢,但是他不喜欢你了,我有什么办法,你也别急,我也不想跟你吵架,你要是愿意,我可以帮你们牵个线,我也觉得他老躲着你不是个事。可是你也要想好了,你真的要来这里闹么,你要真是闹开了,你跟他之间可就真的完了。他不想面对你,但是并没有提分手,就说明他还没有要跟你分手的打算啊,你给彼此一些空间和时间,慢慢商量着来,你看行么?” “你现在就把他喊过来,我今天就要跟他说清楚。” “那你可要想清楚了,今天这情形,你要跟他摊牌,可就真的要分手了。” “良秦,”谭青青忽然抓住了他的胳膊:“我们俩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你妈妈去世的时候是谁陪在你身边,你都忘了?你还在我家住了半年多呢,我对你不错吧?如今我和松伟出了问题,你可要帮我。你帮我,也是帮你自己啊。不会少了你的好处的。” 祁良秦窘迫地点头,说:“能帮我肯定帮的,我真的不想你们分手的。” “松伟他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不知道我们俩怎么就走到了这个地步。他是外头有人了么,你有发现他有什么不正常么?” 祁良秦摇头:“没有,没有,”祁良秦想把谭青青带到别处去,却看见前头一辆车子开了过来,是严柏宗的车子。 “你先回去吧,这事不能急,我肯定会替你转告严松伟的。你放心,闹开了对谁都没好处,你说对不对。” 车子朝他们开了过来,祁良秦朝着车里半鞠了一躬,算是打了招呼,严柏宗在车里点点头,却没停下来,直接开了过去。 谭青青总算是被安抚下来了,祁良秦叹了一口气,这才回了家,走到前院,却看见严柏宗站在院子里,似乎在等他。 “人走了么?” 祁良秦点头:“走了。” “你知道她是谁么?” 祁良秦点头。 严柏宗叹了一口气,说:“我还以为你蒙在鼓里。” 祁良秦讪讪地笑了笑,却听严柏宗说:“你既然知道,为何无动于衷。你这样不对。” 祁良秦一愣,就见严柏宗认真地看着他说:“不是你的,你不该想,但该是你的,你就该维护,有人跟你抢,你就该回击,自己的东西,别让别人抢走了。” 祁良秦一时不知道要说什么,他没想到严柏宗会跟他说这些。 严柏宗说:“进去吧,外头热。” 祁良秦跟着严柏宗往里走,忽然开口说:“大哥,你不想我早点离开严家么?” 严柏宗停下脚步,扭头看他,整个人在夏日的烈阳底下更有一种血肉的真实。 “我……我以为你会觉得,谭青青总比我要好。” 严柏宗说:“你有你的不好,也有你的好。但既然你已经和松伟结了婚,跟我也是一家人。人都会犯错,都要给机会。过去的都过去了,只要你知错能改,我不会因为过去的错误惩罚如今的你。我不知道你当初是怎么想的,为何会做出那些事,但是如今站在我面前的你,我是愿意给你机会,重新接纳你的。小祁,婚姻不光是所谓的百年修得共枕眠,还有法律道义,不要轻易开始,也不要轻言放弃。” 祁良秦简直要被这些话给感动了,严柏宗的好,就在于他的方正,无情但不绝情,克制但不冷酷,高冷却没失了人情味。他看着严柏宗,只觉得严柏宗真好,处处都是好的,都合他心意。严柏宗好像被他热情的眼神给吓到了,转身朝里走去。祁良秦回过神来,跟在他身后进了房间。 严柏宗这些话自然有几分未必真心,他被祁良秦的惊世骇俗的淫迷震惊过,深受其害,自然不可能一下子就完全接受了他,也不可能完全相信他。他这话就好比给了祁良秦一颗糖,身为一个大公司的运营人,他懂得适时给糖的重要性,有时候过度的赞扬并不是奉承吹嘘,而是警告。 他在用好听的话给祁良秦树立一个标杆。有时候美言也是牢笼,他把祁良秦架到高处去,以后祁良秦再做什么举动,都会掂量掂量。 到了家,老太太在客厅里坐着:“走了?” 祁良秦点点头:“走了。” “老二呢,给他打电话,叫他回来。” 祁良秦说:“我已经给他打电话了,他说在忙,等会忙完就回来。” “这事你别管,”老太太说:“他自己做的孽,叫他自己收拾,你放心,他敢不收拾好,我第一个就饶不了他!” 祁良秦点头:“谢谢妈。” “你也累了,回屋歇着吧。” 祁良秦回到自己房间里,打开空调,自己去冲了个澡,然后什么都没穿,光溜溜地在房间里伸展了一下筋骨。 他最近跟着严媛学瑜伽,学了之后果然感觉柔韧性好了很多,他听说小受学瑜伽好处多多,除了可以塑体美颜,还可以解锁多种姿势,有益于床上运动。当着严媛的面,他总是摆出一副敷衍的学习姿态,但是关起门来,他就练的天昏地暗。 这世上有太多姿势他想尝试,有时候练习的时候想到他可能会和严柏宗摆这个姿势,那个姿势,都会身体热热的,有些情难自己。 可能是练了一段时间的缘故,他自己照镜子的时候都觉得形态上比以前更为挺拔了,跟着严老太太他们逛街久了,看多了穿衣搭配,他自己的时尚品味也上来了不少,在尝试了几种穿衣风格之后,他最后还是落在了高冷仙气路线上,他觉得他走文艺清新风最好看。 总之就是要和妖艳贱货这个词划清界限。 如今他也不会去院子里找些小花插在花瓶里了,他给花店预定了百合,隔一段时间按时送来,百合花叶片青翠娟秀,茎干亭亭玉立,每次送来的颜色和品种都不一样,但他最爱香水百合,白花绿蕊,有纤细态,插在花瓶里格外好看。 他对百合的偏爱,也和从前看过的电视剧有关,他当年很爱看《金粉世界》,里头的女主角冷清秋酷爱百合花,简直人花合一。他觉得高冷仙气受,就该像百合花,他养了这种花,时间久了潜移默化,似乎也能改变他在众人眼里的形象。 就像是慢慢的严家人都知道他爱百合花,有时候严松伟从外头回来,不送玫瑰,就会送百合给他。老太太说:“这花衬他。” 虽然是极其简单的几个字,但小秦像百合花,这似乎被盖棺定论,这对于他扭转潘金莲形象,实在是太有利了。 所以说公关无小事啊。祁良秦光溜溜地站在窗前,手指头拨着百合花的叶子。阳光从窗口照进来,照亮了他半边胸膛,剩下半边在阴影里,却也笼着光晕,他如今胖了一点,四肢更匀称光泽,臀上也更有肉了。他比百合有挺拔之态,变得越来越好看,大概是被爱给滋润了。 但是还不够,他需要更多的爱来灌溉,得到更多的滋润,散发更浓郁芬芳。他透过香水百合,看向对面的房间。 有关百合的由来有许多说法,有一种最为流行,传说夏娃和亚当在蛇的诱惑下偷吃了禁果,因而被逐出了伊甸园。夏娃悔恨之余流下悲伤的泪珠,泪珠坠地碎落,化成了纯洁芬芳的百合花。 这纯洁之花,竟也是来自爱欲纠缠。何为肮脏,何谓纯洁,暗夜中绽放春光,俱都是人性罢了。 42|2016 严松伟大概是怕老太太骂人,所以一直到晚上十点多才回来。他偷偷溜进卧室,见祁良秦正趴在桌子上看书。 “我妈睡了么?” 祁良秦回头看了一眼,站起来说:“你怎么才回来,打电话也不接,去见谭青青了么?” 严松伟摇头:“我哪有空见她。” “你老这样躲着也不是事,我已经跟她保证了,说会让你们俩见面。你还是见一面吧,不然她就把我和你假结婚的事捅出去了。” “她这么跟你说的?” 祁良秦点头:“也不能怪她,你也是,要分手就说清楚,怎么老躲着她呢。这算怎么回事呢,你这么做,可是有点渣啊。” 严松伟往椅子上一瘫:“我最近想到这个就烦,跟她分手吧,于心不忍,可是跟她在一块,我又觉得透不过气来。我们见面就是吵,我都觉得她有些神经质了,一会吵完了,又会哭着跟我道歉,一会亲一口一会给个巴掌,我可受不了。” “她也是,逼得太紧了,大概她是心不安吧。你还是见一面吧,不然闹大了怎么收场。” 严松伟点头:“那我明天去她那里一趟,”他说着忽然直起身,看向祁良秦:“你说她不会把我绑起来吧,就跟那个电影《过把瘾》似的。” 祁良秦笑道:“你以为演电影呢。” 不过说起来他还是有些担心:“要不,我跟你一起去?” “还是算了,她要是发起疯来,不好收拾。我觉得还是不行,咱们假结婚的事跟□□似的,得把这炸弹先拆除了,免除后患,不然她要拿这个威胁我怎么办。女人真是麻烦。” “跟人上床的时候你怎么不觉得女人麻烦,吃饱了吃腻了,觉得人家麻烦了,渣。” 严松伟讪讪地笑了起来,站起来去浴室洗澡了。 这个严老二,到底还是不成熟,没责任心,就还是个爱玩的男孩子,没长大。 严松伟洗了澡出来,祁良秦已经打好地铺了,他擦着头发说:“要不你到床上去睡吧,这么大的床,反正在酒店的时候不都一起睡了,我不嫌弃你。” “我嫌弃你。”祁良秦跪着铺被子,被严松伟伸脚蹬了一下屁股,一下子被蹬趴在地上,惹得严松伟哈哈大笑起来。 祁良秦也不恼,爬起来继续铺被子,严松伟坐在床沿上,说:“你脾气真好。”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祁良秦说。 严松伟看了他一会,问:“你想不想继续留在我们家?” 祁良秦看了他一眼,一屁股坐了下来,拍拍手说:“这又不是我想不想的事,全在于你啊。” “这几个月过去,越看你越顺眼了。我觉得这样也挺好的,家里有个不管我的媳妇,虽然结婚了,如同自由身,照样可以在外头花天酒地,这不是我那群哥们一直幻想的好日子么。” “你的那群哥们,怎么个个都这么不靠谱。” “你也是个男人,怎么就不懂男人的心呢,家里红旗不倒,家外彩旗飘飘,这是多少男人的梦想,这世上能有几个男人愿意被一个女人拴住一辈子。你啊,是没条件,年纪也轻,又是个基佬,不懂。以后你就知道了。男人都一个样,只分两种,一种是有想法但是没本事的,老老实实地过一辈子,有些是有想法又有本事的,多少外头沾点花草。猫哪有不偷腥的呢,这是人性,是动物本能,和道德无关。” “你这话也太绝对了,这世上肯定有专一的人啊。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严松伟就笑了,往床上一躺:“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大概什么样的男人都有,但总有多数和少数之分。我看你是少数人,希望你将来也能遇上少数人吧。” 祁良秦被严松伟这句话打击了一下,严松伟说的未必都是歪理,有些东西看似丑陋,其实更真实。这世上专一痴情的男人,或许真的是少数。他所求的似乎并不是普普通通,无功无过的男人,他想要和他一样将爱情看得重,专一又深情的男人,这样的男人,大概真的凤毛麟角吧。但人总是有侥幸心,觉得可能这世上好男人的确不多,但自己会是幸运的那一个。 他们睡下之后,突然一阵手机铃声响了起来,祁良秦坐了起来,扭头看了看,床上的严松伟也醒了,说:“是我的手机,洗澡的时候裤子脱洗手间了。” 祁良秦就去了洗手间,从裤兜里掏出手机来,看了看屏幕,显示的是号码,不是人名。 他走出来把手机递给严松伟,严松伟看了看:“谁大半夜的打电话。” 结果他一接通,发现这陌生号码,竟然是谭青青。 “做了个梦,梦见你,就醒了,”谭青青声音慵懒,带着一点伤感:“我想你了。” 严松伟心中有些愧疚,也有些心虚,笑了笑,想说我也想你了,到底没说出口,只说:“你怎么换号码了。” “下午刚换的号,我不换号,你肯接么?” 严松伟笑了笑,看了看祁良秦,祁良秦用嘴型比划问:“谭青青?” 严松伟点点头,说:“我刚忙完回来,正想给你打电话呢,明天你看你什么时候有空……明天中午吧,一起吃个午饭……今天太晚了,就不说了好吧,你乖。” 挂了电话,严松伟长吐一口气,看了看祁良秦。 “你乖……”祁良秦学他刚才的语气,气的严松伟抓起枕头就砸了过来,祁良秦接在怀里,说:“我看你也别睡觉了,好好想想该怎么处理这件事。女人还是要哄的。” “说的你好像很有经验,”严松伟有些烦躁:“把我枕头还给我。” 祁良秦撂了过去,严松伟抓住往后脑勺一枕,叹了一口气。 第二天早晨,严松伟一大早就爬起来了。祁良秦正要出去跑步,看见他头发还乱糟糟的就要出门,就问:“不吃早饭就去上班么?” “我在外头吃,省的被妈念叨,等我解决了这件事,再见她也不迟。” 祁良秦笑着跟他一起出门,谁知道正碰见严柏宗出来。两个人给严柏宗打了招呼,严柏宗说:“昨天什么时候回来的?” “有点晚,嘿嘿嘿。” “以后跟小祁好好过日子,别净招惹些不三不四的女人。” 严松伟讪讪地笑了笑,说:“大哥,妈那边你可替我多说几句好话,告诉她,这事我一定处理好。” 严松伟说的处理好,就是他经过了一夜的考虑,打算分手。 谭青青闹成了什么样子祁良秦不知道,只知道严松伟回来的时候,脸被抓花了。 严家人全都心知肚明,饭桌上看到他那张贴了好几个创可贴的脸,一个个都选择视而不见。老太太对他没好脸色,但是也没训斥他。 这件事简直就是掩耳盗铃一般,就这么过去了。 “那我们呢,要离婚么?”祁良秦有些忐忑地问。 “先这样吧,反正我现在也没再找人的打算,你在家还能帮我打掩护。再说了,我妈对我已经够冷淡的了,要是让她知道和你是假结婚,她腿都得给我打断吧?” 祁良秦心中偷笑,这正是他想要的,他得留在严家,他如果此时走了,他和严家可就再也没有任何关系了,他恐怕见严柏宗一面也难。将来就算要离开严家,也得是和严柏宗有了牵绊之后,那时候他再离开,也不用怕老死不相往来了。 “不过你也有任务,我妈那边,你对我可得不吝赞美之词。” 祁良秦点头:“成交!” 严松伟这种一天不吃荤就难受的主,自然不可能不再找,他只是暂时没有要结婚的对象,恋爱还是要谈的。和谭青青的分手让他心神俱疲,苏阮阮趁机上位,给了他很多抚慰。尤其是在得知他和谭青青分手之后,向他发起了猛烈进攻,严松伟招架不住美女的火热攻势,有些陷入其中。 但他这次长了心眼,和苏阮阮交往,但没一直没有确定恋爱关系,防家里人也防的很紧,就连祁良秦都不知道他又和别的女人好上了。 上次去看春姨的时候,严柏宗和严松伟都没有去,严柏宗想他们兄弟俩去一趟,但是严松伟不肯:“我这脸被抓成这样,去了又让人笑话。” “你现在知道被人笑话了,”严柏宗说:“春姨家的人也都是老熟人,你还不好意思。” “反正我不想去,让良秦替我去一趟吧,就说我不得空。” 严柏宗都没来得及说什么,祁良秦就点头说:“好,我替你去。” 严柏宗看了看祁良秦,祁良秦说:“咱们都要带什么东西去呢?” “我都让人买好放车里了,什么都不用买。” 祁良秦坐上严柏宗的车子,车子刚开出大门,就看到一个女人追了上来,祁良秦一看,吓了一跳,不是别人,正是谭青青。 严柏宗皱起眉头,将车子停了下来。谭青青伸手就用力拍了几下车窗,喊道:“祁良秦,你给我出来!” 祁良秦竟然有几分惧怕,可还是解开了安全带,讪讪地将车门推开。那边严柏宗也下了车,刚从车前头绕过去,就看见谭青青披头就给了祁良秦一巴掌。 祁良秦没想到谭青青会突然动手,那一巴掌把他给打懵了,谭青青伸手又要扇他,却被人一把抓住了手腕,她用力要挣脱,却被抓的不能动弹分毫,猛地扭过头来,冲着严柏宗吼:“你放开我!” “有话好好说,怎么动手打人?”严柏宗说着,手上微微用了点力气,谭青青就疼的倒退了一步,严柏宗这才将她放开,谭青青指着祁良秦说:“祁良秦,你要不要脸!” 当着严柏宗的面,祁良秦只觉得窘迫,人最怕的就是在自己爱的人面前难堪了。他也顾不得生气,好言劝道:“有话好好说,你别生气。” “你少在我面前装模作样!我谭青青真是瞎了眼,想当初我和松伟找哪个男人不行,为什么偏偏就找你,还不是我可怜你,把你当朋友,想让你也跟着赚一笔!你看看你是怎么对我的,拿了钱还不甘心,连我的男人你也要抢,你是有多不要脸!” 祁良秦见她说出这些,脸色都变了,急忙说:“我没抢你的男人……” “你还要怎么抢?!我真是看不出来,你可真有本事,直男你都能掰弯了!我真是小看你了,怎么,我还冤枉你了,你以为你搞定了严松伟,他会护着你,我把假结婚的事说出来就没人信了?” 谭青青越说越气,哭着抓起挎包就又砸了上来,祁良秦多少有些心虚,也不好意思跟女人动手,可是逃跑也太丢人了,他就只好站在那不动,只伸手去挡,倒是严柏宗替他拦住了谭青青:“这位小姐,你冷静点,有话好好说,别动手!” 谭青青一把甩开他,挑了一下凌乱的头发说:“你是严松伟的大哥吧。你弟弟跟人假结婚,你知道么?就是你面前这个人!你以为是我胡搅蛮缠,你以为他楚楚可怜,我呸,不过是个为了一百万就把自己卖了的婊/子!” “谭青青!”祁良秦涨红了脸,谭青青冷笑一声:“怎么,我说错了?你连婊/子都不如呢,婊/子还是明着来,你连自己青梅竹马的姐妹都骗,果然男人都没有一个是好东西!” 旁边的严柏宗惊讶的竟然忘了拦着谭青青,谭青青上前一把捏住了祁良秦的下巴:“你以为你挑拨离间,让松伟跟我分了手,他就和你假戏成真了?直男就是直男,上你不过是一时新鲜,你以为你跟他能在一起多久,一个月,两个月,还是一年?一年一百万,你有没有算过你上一次床能赚多少?你记住,不管到了什么时候,一百万搁在那,你都是出来卖的!” “你跟严松伟分手,那是你们俩的事,跟我无关,我没挑拨你们俩的关系,你要不信,我这就把他叫出来跟你对质!”祁良秦脸色通红,立即给严松伟打了一个电话过去,严松伟语气慵懒:“怎么了,忘了拿什么了?” “严松伟你个王八蛋,赶紧给我滚出来!” 这段三角关系,始作俑者还是严松伟。 严松伟趿拉着拖鞋,看到谭青青,一下子精神了起来,一路小跑跑了过来。 “不是跟你说过了,我们俩分手了,你怎么又跑到我家门口来了?” 谭青青看见严松伟过来,竟然又扑上去要打他,严松伟可不是祁良秦那么好欺负的,一把揪住了她的手腕:“你少撒泼,你到底要怎么样!” 谭青青嚎啕大哭:“你们这两个负心汉,一个是我最爱的,一个是我好朋友,你们俩这样背叛我,我真恨不得杀了你们两个!” “你……你少撒泼,”严松伟怕他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讪讪地拉着她朝外走。祁良秦要跟上来,严松伟喊道:“你留在这,别跟着!” 祁良秦不听,还是跟着走,三个人一直走到外头大马路上,严松伟才松开了手,喘着气说:“谭青青,谈恋爱就是这样,爱了就在一块,不爱了就分开,你别要死要活的。” 谭青青拿着包又使劲砸他,这一回严松伟没反抗,她对着他就是一阵猛砸,砸到最后,她自己也脱力了,将包往地上一扔,大哭起来。 “我这么爱你,你怎么能这么对我,你们俩怎么能这么对我!” “有些话还是说清楚,严松伟,他说是我挑拨你们俩的关系,说我跟你有一腿,说我掰弯了你,你到底怎么跟她说的?” 严松伟被砸的脸颊青紫了一块,对谭青青说:“我说我被掰弯了,爱上了他,都是骗你的,是想叫你死心。咱们俩的事,和良秦无关,是我不爱你了,你要问我为什么不爱你了,我也不知道,你问我是不是爱过你,以前说过的那些话是不是忘了,我爱过你,我说过的那些话我也没忘。可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就不爱你了,可能我这人就这样,你早点发现总比以后咱们结婚了再发现好。是我对不起你,我能给你的只有钱,你要是嫌少,我再给你加点。可能我严松伟要真心没有,就只有几个臭钱。你别闹了,咱们俩不可能回得去了。” 谭青青伸手又捶了一下严松伟的小腿,蹲在地上哭个不停:“都是这样的,你就算找了别人,慢慢也会变成我们现在这样的。你就不能跟我凑合过下去么,你不爱我,可是我还爱你啊。你的心变了,我的心还没变啊,你拍拍屁股走了,我怎么办呢。又不是你说不爱了,我就能也跟着不爱的,我怎么办呢,你都不知道我有多难受。” 严松伟看了看蹲着的谭青青,想要扶她起来,却被谭青青给甩开了。 谭青青擦了擦眼泪站起来,眼泪却一直继续往外流:“我就知道,我的命没有那么好,我都知道……” 她弯腰将地上的包捡了起来,看了看严松伟,又看了看祁良秦,眼睛里说不出是痛苦还是恨。 祁良秦竟然被这样的谭青青给触动了。他觉得此时此刻的谭青青,有几分他过去的影子。她说她就知道她的命没有那么好的时候,语气那么恨,又那么无奈。 爱情。爱情它为什么突然而来,又突然而去,为什么不能初恋就是命中注定的那一个,为什么总是要经历这么多痛苦波折,白费这么多光阴心血,为什么会所爱非人,为何那么甜蜜的一段回忆,最后却发现是错的。 “你等着吧,”谭青青恨恨地对严松伟说:“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总会有一个人,像你对我这样对你,我现在所感受的痛苦,她也都会给你的!” 43|2016 谭青青作为夜场女郎,虽然家庭条件一般,但是个美女,追她的人不少,当初她看上严松伟,自然是因为他是个富二代,有钱。 谭青青和祁良秦不一样,她经历过许多男人,花花世界里游历许久,受过伤害也伤害过别人,懂得她追求的不是炙热纯粹的爱,而是稳固富裕的婚姻。但女人的弱点就在于,即便一开始的目标再明确,都会在长久的耳鬓厮磨中产生感情,就像是《色戒》里的王佳芝,爱和欲交织,“他不但我身体里钻,还要往我心里钻”。 最后分手的下场,其实她也未必没有预料到,正相反,她就是有所预料,才会一直不安,才会在当初被严老太太拒之门外的时候,选择了让祁良秦和严松伟结婚的这种冲动又愚蠢的做法,因为她急,她怕。像严松伟这样的男人对她的热情能保持多久,她其实是再清楚不过的了,她知道她等不起。严松伟的热情迟早冷却,她要赶在这爱情冷却之前嫁入严家。 可是就好像很多女明星或者网红与那些富商豪门的关系一样,或许谈恋爱可以,结婚,实在难于上青天。她懂得这个道理,却被*冲昏了头脑,严家是豪门大家,严老太太传统跋扈,严松伟惧怕母亲,这些都是导致分手的必然因素,祁良秦就算有心,也根本帮不了她。 但她依然是恨的,就像她知道不该爱上严松伟,可最终还是爱上了一样。她清楚明白,却不能不恨,或许这才是人吧。 严松伟如同一个丧家之犬,惨兮兮地往回走。祁良秦跟在他身后,时不时地回头看一眼,谭青青坐的那辆出租车已经消失在视线里。 “对不起啊,让你白白遭受无妄之灾。”严松伟说。 祁良秦说:“你可真蠢,拿我当挡箭牌,她肯定更恨啊,不止恨你,也恨我。” “我跟她好话坏话都说尽了,她都不肯分,一时脑热,就说我其实是个双,如今喜欢上你,不喜欢她了。她竟然也信了,问我是不是一开始就打你的主意,我说是,我以为她也就死心了,谁知道她还来闹。她打你了么?” 严松伟说着回头看他。 祁良秦点头:“给了我一耳光。算了,有些事说不清,就当是还她。” 严松伟看了看他的脸,说:“是有个巴掌印。” “现在怎么办呢,刚才谭青青把什么话都说出来了,咱们俩假结婚的事,还有一百万的事,大哥都知道了。” “你承认了么?” 祁良秦说:“当时太窘迫了,不知道说什么,谭青青又骂的难听,我脑子都是空白的。” “那没事,就说谭青青瞎编的,别承认。” 祁良秦停下脚步:“不承认么?” “假结婚的事不能说,不然家里要闹翻天。只要谭青青不再来闹,这事就这么过去了。这都是无可查证的事,我们咬定了不松口就行了。” 祁良秦点头,这自然是最好了。 假结婚的事如果让严柏宗知道,其实不是坏事,但这里头牵扯到一百万,让严柏宗知道他当初是为了钱签订了协议,卖身,这可是极坏极坏的事了。 严柏宗还在原地等着他们俩,脸色却难看的很。 假结婚,三角恋,卖身,这三个无论是哪一个对于严柏宗这样的人来说,都够匪夷所思的了。他简直有点消化不过来。 “你们俩胆子也太大了,”他说:“就没有什么想跟我说的么?” “说什么?”严松伟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严柏宗说:“说假结婚,说一百万,说你们三个乱七八糟的关系。” “什么假结婚,一百万,”严松伟叹了口气说:“不知道谭青青都胡说八道了些什么。你还要去看春姨么,不去的话,咱们哥俩聊聊。” 出了这样的事,自然是去不成了。严松伟对祁良秦说:“你先回去,我跟大哥聊聊。” 祁良秦点头:“千万跟大哥解释清楚。” 还是要装一下坦荡清白的。 严氏两兄弟聊了也没多久,严松伟就回来了。祁良秦赶紧问:“怎么样了,你怎么跟大哥说的?” “就按咱们事先说好的跟他说的。” “大哥信了么?” “信了吧,这种事,只要咱们不说出去,谁能知道是真的假的。再说了,大哥那么正经的一个人,假结婚对他来说太匪夷所思的,他的人生字典里,大概没有契约婚姻这个词吧?你这是什么表情,怎么好像有点失望?” “你有没有想过……其实可以让大哥知道,我觉得他可能是可以理解的……” “还是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那你要不要给谭青青打个电话啊,她会不会想不开?” “不会,我还是了解她的,等她哭过之后,会打电话来向我要钱的。她虽然爱我,但不是那种爱幻想的小女人。她会想明白的。” 祁良秦说:“如果是这样,那我还挺佩服她的。” “不会因此鄙视她,觉得她太物质么?” 祁良秦摇头:“我很少会觉得有人是一无是处的,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选择啊,我觉得她很可怜啊。但是失去了爱情固然痛苦,可日子还是要过下去啊。为了一个不爱自己的人要死要活,才是真的不划算呢。我很佩服那些爱的时候很用心爱,一旦知道没可能了,就立即能抽身出来,变得狠心理智的人。这才是真的聪明呢,这样的人最后才更容易得到自己想要的幸福吧。我觉得自己可能做不到,所以很羡慕,也很佩服,我很希望自己能成为这样的人。” “你的人生感悟还真是多,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谈了多少个呢。” “我看过很多小说啊,然后自己在生活中慢慢摸索出来的,不过我也只是说的好听,放到自己身上,常常明知道是错的,还是照做。唉,我有时候觉得自己真是蠢的一无是处。” “我发现你有点自卑,”严松伟说:“真不知道你有什么好自卑的。” 祁良秦讪讪地笑了笑:“大概以前的日子太低迷了。不过有句话我真的要跟你说,你妈说过,感情债都是要还的,我信这句话,你要想让自己后半辈子好过一点,就少做点孽吧。谭青青虽然看重你的钱,但也是真心爱你。你这人大概本性难移,但是以后如果不能做到,还是不要乱给女孩子许下结婚的诺言吧。感情是多神圣的事啊,认真一点,也是对自己负责任啊。我觉得这世上最可贵的就是人的感情了。” 严松伟叹了一口气,挠挠头说:“再说吧。” 几十年养就的毛病,又岂是他两三句话就能说服的。 “谭青青估计也要恨死我了。得了好处,却没发挥该有的功用,她大概会骂我是绿茶婊,高级白莲花吧。” “你得的好处是我给的,跟你签订契约的也是我,你本就该听我的。我们俩感情完了,和你没有关系。其实要不是你,碧霞山回来之后我们就会分了。那时候我之所以躲着她,一直犹豫,也是考虑到你的缘故,想着我们俩分手了,你这边该怎么处置。其实她一直缠着我,我是有点烦了,谈恋爱不成分手是很正常的事啊,何况我这种人。我们又不是结了婚然后我抛弃了她。如果谈恋爱不爱了分手就骂我是渣男,那大家干嘛还要谈恋爱呢,谈恋爱不就是为了看看彼此合适不合适?我不爱她了,还要跟她结婚,难道我就是个好男人?我还给了她分手费,你看这世上分手失恋的那么多,给分手费的能有几个?” 严松伟这般论谈,竟然叫祁良秦不知道说什么。他竟然觉得有些道理。但事后回过味来,心想“你对待感情不够认真啊,这才是你的错”。但是想一想,还是算了,不说了。 所幸都过去了。眼下过了谭青青这一关,也算是往前迈进了一大步。 但是祁良秦还是跟谭青青见了一面。 他跟谭青青约在一个咖啡馆里。伤心过后的谭青青果然没有颓废下去,回到了最初那个艳光四射的女人。她摘了墨镜,说:“有话就说,我有约呢。” 祁良秦窘迫地递给她一个信封。 “什么东西?”谭青青挑着眉毛拿起信封,掏出里面的东西看了看,面色就静下来了。 “这卡里有六万三千多块钱,密码是6个6,我目前只有这么多了,有些是我买房子剩下的,有些是老太太给我的零花钱……房子我不能给你……我知道严松伟给了你一大笔,这点钱对你来说可能不算什么……但是怎么说呢,没有你我也没有今天,我的确没有帮你什么……” 没想到谭青青不等他说完,便将信封装进了包里面,然后问:“还有别的事么?” 祁良秦愣愣的,说:“没有了。” 谭青青闻言就站了起来,祁良秦也跟着站起来,说:“严松伟不靠谱的,不管男人女人,都得独立,想着靠男人都是不行的,你现在也有钱了,找一个靠谱的好男人吧。” 谭青青白了他一眼:“啰嗦。” 她说着就走了,高跟鞋蹬蹬作响,祁良秦坐下来,看着对面动都没动一口的咖啡,自己拿过来,将两杯都喝了。 好苦。 这苦涩在他嘴里蔓延,他扭头去看窗外,看到自己的影子隐约倒映在上面。做这些事情,也不是想说服自己说自己是个好人,大概也只是自私的想要自己心安。原小说里的祁良秦是绿茶婊,那是毋庸置疑的,至于他自己是不是,他不清楚,很多事都扯不清。 但也不重要吧。就像是这咖啡,刚喝起来很苦,回味久了,也有些别的好味道在里面。所谓善恶好坏,本也就如这咖啡一般,是觉得苦还是觉得好喝,因人而异罢了。 44|2016 谭青青虽然爱恨浓烈,但是是个活的很明白的女人。 我们都是普通人,不会善良到人人称赞毫无瑕疵,也不会恶毒到杀戮成性毫无人性。人品太好或者太坏的人,都不是最圆满的人。就好像有人说烟酒色都不沾的男人,十有*不是好男人一样,性子太正或者太歪,都不是良配。接受人都是有缺憾的这件事,才能获得真正的幸福吧。 谭青青的事,就此落下句点,日子又恢复平淡,但是这种平淡日子也没过多久,就被一件事打破了平静。 在一次逛街的途中,老太太跟严媛他们俩闲聊,忽然说道:“我看你们大哥离婚以后,一点再找的打算都没有,这怎么行呢,他总不会想一直单着吧?” “大哥才离婚几天啊,妈你也太着急了。” “我也没让他再婚,只是该让他多认识认识女孩子,我看他如今不是在公司就是在家,平时都没见他出门会过女人。” “要说大哥缺点什么,他就缺点勾搭女人的本事,估计这点本事,都让我二哥捞了去了。” “松伟最近很老实,”祁良秦赶紧说。 “我也不求他花言巧语地哄人家女孩子,不是我吹,我们严家的儿子,就算他不笑不动地站在那,就有一对女孩子往上凑。他只需要多出去走动走动,认识些人,他不会主动追求别人,别人可以主动追求他呀,”老太太说:“我看你孙阿姨的女儿就不错,她刚大学毕业吧,花儿一样的姑娘,听说最近正相亲呢。” “孙淼?”严媛想了想:“她是不错,不过孙家也不是一般人家,他们家女儿宝贝着呢,大哥可是离了婚的,他家总不会找一个二婚的吧?” 老太太一听就不高兴了:“二婚怎么了,又不是女人,这结过婚的男人才更踏实可靠呢。我们老大无论是身高,相貌,还是品性能力,哪一点不是拔尖的?” 祁良秦原本以为这只是老太太随口一说,也没有放在心上。谁知道过了没几天,养好伤回来的春姨告诉他说,家里要来客人了。 “谁啊?” “老太太一个老朋友,姓孙的,”春姨说着偷偷笑道:“老太太这是要给柏宗相亲呢,怕直接叫他们去相亲柏宗会抵触,也怕孙家那姑娘不好意思,所以把人请到家里来了。” 祁良秦的心瞬间拔凉拔凉的。 是啊,严柏宗即便离了婚又怎么样呢,也不会一辈子打光棍,总是要再婚的,凭他这样的条件,哪个女人会不喜欢。即便这个孙小姐不喜欢,也总有别的女人喜欢。 严柏宗即便不是沈訸的,也会是另一个女人的,想要是他的,实在比登上珠穆朗玛峰还要难。 祁良秦的高冷仙气受计划,头一次让他质疑了。这真的行得通么。好像他并没有足够的时间来走小龙女路线,可能玉女心法还没练成,要跟他双修的男人就已经被别人给抢走了。 老太太和严柏宗都告诉他说,自己的东西,不要只指望别人不跟你抢,自己也要懂得保护,谁要跟他抢,他也要露出爪牙来,凶悍地予以回击。 祁良秦懦弱么,还是有些懦弱的。可他懦弱到恨其不争么,好像也没有。在严柏宗这件事上,他其实充满了大无畏的勇气。他要面对的难关,仔细想一想脑袋就大,太不现实了,成功的可能性太小了。或许是他在爱情上还保留有最初的纯真热情吧,他总不死心,有盲目但是坚定的目标,跌跌撞撞地一步一个脚印往前走。 祁良秦于是盛装打扮,打扮的光彩照人帅气潇洒,铠甲上身,一副准备抵御外来侵略的姿态,连老太太看见了都忍不住夸上一句:“小秦是越来越好看了,真是俊秀。” 他平时的装扮都是比较平和舒服的,如今带了艳丽之色,眉眼也多了几分英气。严柏宗和严松伟回来看到,都愣了一下。严松伟说:“你今儿穿的这么齐整。” “家里有客人来。” “谁?”严柏宗有些惊讶。 “是你孙阿姨,”老太太笑着说:“你们俩也赶紧去换套衣服,收拾收拾,上了一天班,去洗个澡去。” 祁良秦跟着严松伟回房,严松伟说:“孙阿姨也不是头一回来了,怎么这一趟来,妈还特意打电话叫我们都回来?我们还有事呢。” 祁良秦不大乐意地说:“妈要给大哥相亲呢。” “噗,”严松伟喷笑出声:“相亲?” 祁良秦点头:“她看上孙阿姨的女儿了。” “大嫂和大哥不就是相亲认识的,最后都离婚了,妈怎么还想着相亲的事呢,不怕再离么?” “谁知道,我也觉得婚姻不是儿戏,这都什么年代了,不是该让大哥自己去找喜欢的人么?” “大概是我妈知道如果让我大哥自己去找,不知道得多少年才能找到一个呢,”严松伟笑着压低声音:“我大哥别的都行,就恋爱上还没开窍,”他指了指脑门:“一碰到女人,这儿就不好使了。” 祁良秦冷笑:“你倒是好使,你也分给你大哥一点智慧啊。” 严松伟讪讪地笑了笑,说:“不过也好,现在相亲的挺多的啊,又不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相亲也不过是彼此见个面,要是彼此没意思,也没人强迫他们。经过了大嫂的事,我觉得大哥再婚应该会很慎重的。” “孙家那个女儿你见过么,好看么?” “你要看么?”严松伟掏出手机摆弄了一会,然后拿给他:“呐,就是她。” 祁良秦一看,心就更凉了。 是个美人呢。 对于一个直男而言,一个再美的基佬,也不是一个丑女人的对手,何况是个美女。祁良秦感到一阵深深的挫败感。 不过他更挫败的,是见到孙淼之后。 真人竟然比照片还要美。 不过他仔细观察严柏宗,倒是观察不出严柏宗有什么表情,他还是那张绅士的脸,看不出喜欢不喜欢。吃了饭之后,严老太太和孙阿姨提议搓一轮麻将,祁良秦呆不下去,就出去了。 六月的夜晚,风是最舒服的,很凉爽,带着花香气。他在秋千上坐着,隔着落地窗看到麻将室里的欢声笑语不断。大概是想给孙淼留下一个好印象,老太太在今晚表现出从未有过的慈祥,对待孙淼,完全是像对待自己未来的儿媳妇。孙淼性子安静,或许和他一样也是脸红体质,动不动就会害羞地笑,依偎着严媛,亲密地拉着她的手。 有些人如谭青青,看似泼辣凶猛,其实攻击力很弱,有些人如孙淼,看似不动声色,却有摧枯拉朽之势。祁良秦知道自己遇到了对手。 孙淼喜欢严柏宗么,希望她不喜欢。严柏宗喜欢孙淼么,希望他不喜欢。 但是怎么可能呢,严柏宗那么好,应该没几个女人会不喜欢,不是每个女人都是沈訸。而孙淼肤白貌美胸大性温柔,这简直是直男的最爱吧。 祁良秦正这么想着,忽然听见有人走了出来,他扭头一看,就看见严柏宗和孙淼两个人,沿着花园的羊肠小道往外走。 祁良秦忽然起了贼心,他想听墙根。 他是基于什么心理要听墙根,还真是说不清楚。花园里草木繁盛,他要躲起来并不是难事。但他刚站起来,就听见严松伟喊道:“良秦。” 他扭过头来,就见严松伟端着个东西朝他招手。他走过去问:“什么事?” “我看你今天心情好像不好,给你吃个冰淇淋。” 祁良秦接在手里,眼睛却朝外看,看着严柏宗和孙淼的背影说:“大哥跟孙小姐好像很聊得来。” “是啊,说不定过不了多久,就不是孙小姐,而是要喊大嫂了。” 祁良秦鼓捣着手里的冰淇淋,舀一勺填在嘴里,可吃到肚子里只感到凉,真是一点甜都没感受到。 麻将打了几轮,就到了晚上九点多了。送孙淼母女两个走了之后,严柏宗和严松伟却换了衣服要出门去。 “妈我们出去了,王朋今天过生日,本来要不是你催我们回来吃饭,我们都准备要去给他那里的,如今孙阿姨他们都走了,王朋打电话催了好几次了。” 严媛问:“往年朋哥过生日,都是要喊上我的,这次怎么没叫我呢。” “今年他要过男性之夜,女的一个不叫。不说了,妈我们走了,今天晚上我可没办法十点之前回来,你要是不放心,让我大哥看着我。” 严老太太今天心情特别好,笑着说:“去吧去吧,你们要早说王朋过生日,我就跟你们孙阿姨约别天了。只是今年可不许再喝醉了,谁喝醉谁不准进门。” 严氏两兄弟笑着去了,祁良秦问:“王朋,就是说上次去碧霞山的路上说的那个王朋么,没结婚就有孩子那个?” 严媛笑着点头:“王朋跟我大哥是发小,跟我二哥关系也铁,他每年过生日大家都是一起乐的。朋哥这人最会玩了,不知道今年又搞什么新花样,不过你放心,有我大哥在,我二哥出不了乱子。” 今天做饭的时候,祁良秦也跟着忙上忙下,不光心累,身体也累,他洗了一个澡,就早早地打了地铺躺下了。可是虽然感觉很疲惫,他却睡不着。 因为不开心。 但是有些事他也不愿意去细想,拿着手机在那看了一会电影。 他看的电影,名叫《岁月神偷》,看的他哭成了个泪人,浑身都发麻了,眼泪滑过脸庞的感觉叫人觉得特别痛快。哭完之后他浑身爽快,就连心里的难过也都忘记了。 这世上的男人,像他这样有时候心很硬,但有时候看个电影就哭的稀里哗啦的多么?他把手机放在一边,闭上了眼睛。 睡的迷迷糊糊的时候,他忽然听见了敲门声。祁良秦揉了揉眼睛坐起来,无端被叫醒,他还带着一点起床气,心想定是严松伟喝了点酒,又故意捉弄他,回来就回来了,还要敲门。于是他在黑暗中喊道:“门又没锁,自己进来。” 然后房门就被人推开了,走廊的灯光泻进来,他才看清不是严松伟自己,还有一个人扶着他:“是我,你开一下灯。” 他赶紧爬了起来,摁了一下墙上的开关。 严柏宗驾着严松伟的一条胳膊,看来已经累得够呛,因为严松伟的身体整个都快瘫在他身上了,嘴里头还嘟嘟嘟囔囔,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头发也全都乱了,完全是个醉鬼。 “怎么喝那么多酒,”祁良秦说着,赶紧上来帮着扶住严松伟,一起把严松伟放到了床上,严柏宗喘着气后退了两步说:“你给他洗个澡吧,他……” 严柏宗话说到一半,忽然低头去看脚下。就看见他蹭亮的皮鞋踩着祁良秦摆在地上的枕头,再看,就是整整齐齐一套被褥铺在地上。 45|2016 祁良秦正在给严松伟脱鞋,并没有注意到他。严柏宗只是愣了一两秒钟而已,说:“你照顾好他吧,我回去了。” “谢谢大哥。”祁良秦还不忘道谢,看着严柏宗出去,还顺便带上了门。 想他和严松伟,当初为了防止被家里人看到,都是等家里人都睡了才敢打地铺,一大早就会收起来。或许是几个月下来从来没有人发现过,也很少有人到他们房间里来的缘故,渐渐地放松下来了。如今他还带着困意,眼睛都是酸涩的,撞见严松伟醉成这样,竟然忘了打地铺的事。 他要给严松伟洗澡么?他爬上床,拍了拍严松伟的脸:“严松伟,严松伟。” 严松伟醉醺醺的睁开了眼。 “起来,自己去洗个澡,一身酒气。” 但是严松伟只是看了他一眼而已,很快就又闭上了眼睛。祁良秦想给他脱了裤子,手都摸到腰带了,心想还是算了。他是个基佬,到底还是有些不方便,严松伟醒来要是知道他给他脱了衣裳,不知道会怎么想呢。 于是他跳下床,将灯关了,自己重新躺回了地铺上,但是刚躺下又爬了起来,走出房门去客厅里看。 果然看见严柏宗在喝水。 “大哥,你没事吧。” 严柏宗回头看了他一眼,咕咚一声咽下嘴里的水:“没事。” “嗯,”祁良秦说:“那大哥也早点休息吧,床头放杯水,夜里会渴的。” 严柏宗看着祁良秦转身回了房间,咕咚咕咚几口水,又咽进肚子里。 其实很多事情,明明漏洞很多,你却总看不透,就好像一叶障目,让你就是不会往最可能也最不可能的方向去想。可一旦事件渐渐清晰,你的思维突然朝那个方向思考之后,就好像一下子打开了缺口,所有真相都浮出水面,给你的感觉就是:这明明是很明显的事啊,我当初怎么就没有发现。 此时此刻的严柏宗,就是如此念头。 他的弟弟严松伟,虽然爱玩爱闹,也不能说没有双性恋的可能,但从小到大闹到家里面都知道的对象,全都是女人,而且是妖娆美丽的女人,他突然和祁良秦结了婚,本身就有些叫人匪夷所思。 上一次谭青青来闹事,抛出了三角恋、假结婚这些事,后来被严松伟一句她只是想要报复自己因而胡说八道给掩饰过去了,但怀疑是肯定多少有一点,他只是觉得太匪夷所思,反倒怀疑的力度不大了。如今和他刚看到的地铺联系起来,一切似乎陡然明朗。他甚至想起来有次严松伟喝醉酒半夜回来,被祁良秦踹下床的事。 疑点重重,漏洞满满。 但是严柏宗并没有去问严松伟,也没有去问祁良秦。如果他们打定了主意要瞒着他,他就算问再多遍也不会得到真实答案。 假结婚,这事实在匪夷所思,超出了严柏宗的认知范围。他要搞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回到房里便去冲了个澡。今天喝了点酒,身上一直是热的,他冲完澡出来裤头都没穿,直接上了床,躺了一会忽然又坐了起来,裹了浴袍去客厅倒了一杯水,回来放在床头上。 快要天亮的时候果然渴醒了,他坐起来喝了一杯水,凉水直入五脏六腑,浇透了里头火热,心里蓦然冒出一个念头来,道这祁良秦体贴起来,也是很贴心的,如果撇却了过去他的种种匪夷所思的言行举止,只看他如今收了心的模样,到底老二有福气。 严松伟喝醉酒,第二天就爬不起来了。老太太问:“又喝多了吧?” “王朋他们你又不是不知道,每次都喝的酩酊大醉。” “幸好还有一个清醒的,”老太太说着抬头对祁良秦说:“小秦哪,你去把老二叫醒,让他好歹也喝点粥,早饭还是要吃的。” “要不喝杯豆浆也行,我榨的五谷豆浆。”正在倒豆浆的春姨说着就递给了他一杯。祁良秦接在手里,就进房去了。 他推开房门进去,就看见严松伟已经醒了,趴在枕头上,正对着他嘿嘿笑,神色疲惫,头发乱糟糟的。 “别傻乐了,赶紧起来去洗个澡,你都没闻见你身上的味道么?”祁良秦说着把豆浆递给他:“把这个喝了。” 严松伟爬起来,接过杯子仰头喝光了。祁良秦说:“你怎么喝这么多酒。” “知道大哥在啊,喝多了也没事,回得来。” “你看大哥怎么就不会喝多。”祁良秦说:“你啊,有你大哥一半的稳重,也就够了,真是越看你越像个小孩子一样,比我还幼稚呢。” “你知道昨天去的路上,在车里大哥跟我说什么了么?” 祁良秦一愣,问:“说什么了?” “他说要我多关心你一点,让我们两个好好过,别落得跟他一样离婚的下场。” “怎么突然说这个,你们谈论我了?” “我也不知道他怎么突然说这个,不知道是不是上次青青来闹,他心里还没有打消疑虑的缘故。” 严松伟话音刚落,外头就传来了敲门声,祁良秦回头说:“请进。” “二哥醒了么?”来的是严媛。 严松伟靠着坐起来,揉了揉眼睛说:“我这就起来。妈没怎么说我吧?” 严媛摇头,在床沿坐下来:“昨天又喝多了?你可真是,每次但凡有谁过生日,你总是最先喝趴下的那一个。“ “都是兄弟,喝醉了也不怕,要是别的应酬场合,你什么时候见我喝醉过。” 严媛笑着问祁良秦:“我二哥昨天晚上都说什么了?” 祁良秦说:“他回来就睡的跟猪一样,什么都没说。” “你还不知道吧,我二哥有个醉酒的习惯……” “严媛。”严松伟语气带着点威胁。 祁良秦却来了兴趣,追着问:“什么习惯?” 严媛笑着站起来说:“他喝醉了酒就特别实诚,问什么说什么。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你不想问的他都能说出来。” “啊,我不知道啊,”祁良秦说着看向严松伟:“我还真有很多话要想问他呢。” “我们俩要是将来离婚了,功劳簿上得记你一份,”严松伟带着威胁的语气:“我一点*都没有了,良秦你可别套我的话,真相有时候很吓人,你可想清楚。” “照你这喝酒的频率,良秦早晚会知道,你要是担心喝醉了被套话,你以后就长点心,少喝点啊。你这人就是把不住酒杯,你酒量可比大哥好,你看你什么时候见大哥喝醉过。” 严柏宗的酒量不算好,但他是很自律的人,平时很节制。大概他这样的人,会觉得醉酒是一件很丢脸的事。 严松伟虽然爬起来了,可是没吃早饭,说没胃口。 王泽大概是生日没过够瘾,当天晚上又约他们出去喝酒。严松伟宿醉还未醒,本来是想推脱的,可还是被严柏宗拽着过去了。 严柏宗是想借机让严松伟再醉一次,醉了的严松伟有问必答,他就可以彻底搞清楚这件事。 但是严松伟虽然有些松散随意,但他可不是初出茅庐的愣头青,酒桌上长大的,心里贼着呢。他这宿醉未醒,本就难受,又怎么肯多喝酒,他要是喝醉,那肯定是自己想喝,他要是自己不想喝,就是王朋他们一起灌,他也喝不醉。 结果一场下来,醉倒的七七八八,严松伟却还清醒着,从怀里掏了烟,抽了一支递给严柏宗,严柏宗有些郁闷地接过来,听严松伟说:“闹腾了一场,倒是好受很多,不头疼了。” 这下好了,没把他灌醉,反倒叫他越来越清醒了。 他们兄弟俩,说亲近亲近,说不亲近,在一起喝酒的机会还真的不多。要等下一个人过生日,那就得等到九月份去了。 他们回到家里,严媛和祁良秦正在客厅里看电视。严媛回头看,窝在沙发上笑道:“哎呦,今天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二哥竟然好好地自己走回来了。” 严松伟在玄关处换鞋,笑着说:“小瞧了你二哥了吧。” 祁良秦站起来,严松伟走过来揽住他的肩膀问:“看什么呢。哎呦,这种家庭伦理大戏不是妈的口味么,怎么你们俩也爱看。” “我们是担心你们俩都喝醉了,所以熬夜等你们呢。好了,你们平安回来了,我也可以去睡了。” “媛媛,我朋友送了我两瓶帕图斯,留下来喝一口?” “我不了,我明天约了人了,这么晚了还喝酒,明天脸肿就完了,你们男人喝吧。” 严柏宗就看向严松伟,严松伟问祁良秦说:“喝么?” “帕图斯是什么?” “红酒。” 祁良秦点头:“那可以喝点。” “我去拿,你们等着。” 严柏宗说着就回房间去拿酒了。那两瓶帕图斯是朋友送他的,难得的好酒,放了好久了,一直没舍得拿出来喝,今天为了套出实话来,他也是下了血本了。 祁良秦很少喝红酒,从前吃自助餐的时候偶尔喝过比较劣质的红酒,倒没有太大的感觉,但是比啤酒和白酒要好喝很多,他都当汽水来喝。 严松伟说:“今天喝了不少白的,掺着喝容易醉。” “在自己家里,怕什么。”严柏宗说着就给严松伟倒了一大杯:“你酒量最好,多喝点,我朋友说是上好的帕图斯,你尝尝看。” 怪就怪在严柏宗平日里的形象实在太高大端正,让一向有些防备心的祁良秦和严松伟都没朝那方面去想,完全不会想到严柏宗怀揣着险恶用心。祁良秦头一回喝这么贵的红酒,一心品着那酒的滋味。 “良秦,去弄个小菜才有意思呢。” “喝红酒不是要配牛排么,能配小菜么?” 严松伟笑:“要点外卖么?” “那算了,我去弄个小菜吧,花生豆什么的行么?家里有花生豆。” 严松伟脸上带了酒红,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线:“随便你。” 祁良秦就去厨房弄了三个小菜,严松伟和严柏宗的话题却已经扯到了公司的业务上,他也听不懂,就在旁边慢悠悠地喝着,眼光一会挪到严松伟身上,一会挪到严柏宗身上,有时候就低着头,默默地看着红酒杯。 然后他就想到一首很老的歌,“红酒倒进高脚杯,我喝下去的全是眼泪。” 大概是他对酒懂得太少,不知道红酒也能醉人,几杯下肚,醉意便上来了。 严柏宗也觉得醉意上来了,但是他懊恼地发现,严松伟还清醒着。 老二竟然比自己预料的能喝,这实在叫人有些吃惊,倒是他,在外头也喝了些白酒,如今又喝了几杯红酒,酒劲竟然上来了。他是极少会喝醉的人,只觉得全身暖融融的,心好像打开了一些,有些轻狂。 他突然想,这个时候,不知道祁良秦是不是又在偷看他。 他用眼睛的余光看去,却看见祁良秦低着头,手里端着一杯酒轻轻地晃着,不只是耳朵脸颊,就连脖子都是红的。 祁良秦是容易脸红的人,耳朵也容易红,大概和体质有关系,这些他是知道的,也不是头一回见他喝了酒发红的模样。只是如今似乎格外地红,不知道是不是客厅里关了大灯,只有旁边一盏晕黄小灯照着的缘故。他像是被红酒给浸透了,全身上下都是红酒气。 但是这种红晕,很衬他素日的形象,温热带着骚气,要溢出来的羞涩情潮。 严柏宗看着祁良秦伸出一小截舌头,舔了舔嘴角红酒渍。 风流茶说合,酒是色媒人。 他觉得身上有些热,嗓子有些干,便几大口将酒杯里的红酒咽进了肚子里,却没有浇灭身上热气,反倒烧的更厉害了。 三个人大概都不知道自己是何时喝倒的。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然后渐渐没有了声音。安静滋生出更多的困意,他们都沉沉睡去,只有一盏小灯照着,祁良秦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位置,坐到了两个人中间。 等到他醒来的时候,他发现严松伟躺在沙发上,头枕着自己的腿,而自己竟然依偎在严柏宗的肩膀上,他只需要稍微抬眼,就能看到严柏宗的下巴和嘴唇。 严柏宗的唇形带着禁欲气息,那下巴干净,弧形优美。 他愣了一下,心跳陡然快了起来,酒醉还在,叫人放纵,他眼色迷离,盯着严柏宗的嘴唇看,心想不知道亲上去是什么滋味,不知道亲嘴是什么滋味,嘴唇和嘴唇贴合,是不是像小说里写的那样,是软的,甜的,醉人的。 严柏宗在朦胧中间,感觉到有人在亲他的嘴唇。 大概是力道太轻,太小心翼翼的缘故,嘴唇敏感的肌肤因为轻微的碰触有一种痒痒的酥麻感,继而温热的气息袭来,带着酒的香甜,柔软。 于是他睁开眼睛,眯着,看到模糊的光晕中祁良秦也看着他,眼中满是情意。 但是他太累了,很困,便又合上了眼睛。祁良秦似乎心满意足,过快的心跳加速了体内热气和酒劲,他要晕倒了,于是他便靠着严柏宗的肩膀,沉沉睡去。 第二天早晨春姨起来,就看见三个男人齐刷刷地倒在沙发上。 严松伟整个身体头躺在沙发上了,头还枕着祁良秦的大腿。而祁良秦则和严柏宗一样是坐着,却倒在严柏宗的怀里。 “你们三个怎么在这里睡开了。” 祁良秦和严柏宗都被惊醒,祁良秦揉了揉眼睛,正对上严柏宗的眼睛。他赶紧坐直了身体,但是大腿被严松伟压着,身体直不起来,就又倒在了严柏宗的怀里。 严柏宗按着他的肩膀,祁良秦赶紧拍了拍严松伟的脑袋:“快点起来。” 严松伟起床气重,不耐烦地拨开他的手,索性抱住了他一条腿。沙发太软,祁良秦靠在严柏宗怀里直不起身来,臊的不行,用力拍了一下严松伟的脸,总算是把严松伟给打醒了。 “赶紧起来!” 严松伟睡眼惺忪地坐了起来,祁良秦试图站起来,却觉得腿麻的不行,身体一软,就又落入了严柏宗怀里。严柏宗用手扶住他,他窘迫地说:“腿……腿麻了。” 好麻,麻的他都有些受不了了,更是不敢动。严柏宗正要松开他,他赶紧喊道:“别动别动,啊。” 那声音听在严柏宗耳朵里,多少有些尴尬。但是腿麻人人都体会过,那种特别麻的时候,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一样。于是他便扶着祁良秦,没有再动弹。 祁良秦缓了好一会,对面的严松伟就一直坐在沙发上打哈欠。祁良秦身上的气息传入鼻息,严柏宗脑海里忽然浮现出昨夜的场景。 他几乎分不清那是真实的,还是他做了一个荒唐的梦。但是祁良秦的胆子他是见识过的,趁着他醉酒偷亲他这件事,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当这个念头渐渐清晰,他就没办法再扶着祁良秦,于是将手收了回来。 夏日醉酒,身上说不出的难受。严柏宗将桌子上的东西草草收拾了一下,便去洗澡了。 外头天色才刚亮,他将浴室的窗户推开一些,早晨的风吹进来,温热的水冲刷过他高大挺拔的身体,或许是水洗了一遍,或许是早晨的风凉爽,吹醒了他的头脑,昨夜里那场亲吻越来越真实清晰,他甚至再一次感受到了嘴唇轻触的酥麻。 大概是他早就没有把祁良秦当成严格意义上的“男人”的缘故,这触碰并没有给他带来生理上的厌恶,只是让他有些许惊慌,心理上的排斥或许更多一些,但或许是这个吻小心翼翼,在温润灯光下带着酒气,因此并没有给他从前被祁良秦挑逗的时候所产生的激烈反抗情绪。 也大概是醉酒的缘故,他似乎可以原谅祁良秦的这个行为,那种被冒犯和猥亵的感觉并不强烈。他试图愤怒,但是没有成功。 他大概真是醉的太厉害了。 他也记得昨天最后还有理智的那一段,他看到旁边的祁良秦已经醉醺醺,叫他一声都半天才回过神来,眼神迷离。于是他问严松伟:“你跟小祁是真夫妻还是假结婚?” 严松伟却没有回答他,只是嘿嘿傻笑,像是喝醉了,又像是心虚,不想回答。于是他就又问了一遍,这一次带了点身为兄长的严厉之色,严松伟眯着眼睛,似是有些不好意思,说:“假……假的,假的。” 仿佛是早就洞悉的秘密突然曝光,也并没有带个他太大的震撼。或许他应该感激于这个循序渐进的过程,严松伟和祁良秦的假结婚不是一下子倾泻下来,叫他措手不及,那样他的反应可能会很激烈,他可能会痛斥自己弟弟的胡闹荒唐。但这个秘密一点一点揭开,真相缓缓露出它的面目,他更像是验证了自己的某个猜测。 他在最后的理智的支持下,看着几乎要倒下的严松伟,和早已经神志不清的祁良秦。 46|201612 好像因为每个人的个性都不一样,在爱情里的表现也各有不同。有些人很洒脱,爱的太累就去你妈的比,老子不爱了。有些人就容易为情所困,道理全都懂,就是看不透。 祁良秦大概属于后者,暗恋起来更为辛苦。 他回到房间里,问严松伟:“你要洗澡么?” “你先洗吧,我都困死了,我要接着睡。” 严松伟说完就倒在了床上。祁良秦便进了浴室,脱光了衣服。 他昨天晚上是亲了严柏宗了么。他竟然记不清了。 记不清不是有了淡忘,而是不确定是否真实。毕竟他在梦里也不是头一回干这种事了,这一次又醉醺醺的,他实在分不清这件事到底发生了没有。 热水冲刷过他的身体,他仔细回味刚才严柏宗的举动,觉得严柏宗一切如旧,按照严柏宗的性子,若被他强吻,早就给他一巴掌了吧。 看来果然是做梦。祁良秦想。 他把水开的更大了一些,仰起头对着花洒冲,却忽然听见了洗手间的门被推开的声音。他愣了一下,以为自己听错了,于是便将水关了,滴滴答答的水声中,他听到了脚步声,还有咳嗽声。 他赶紧拉开浴室的毛玻璃门,果然看见严松伟进来。 “严松伟,你干嘛,不知道我在洗澡么?” 严松伟眯着眼,好像没睁开似的,脱了裤子就撒尿:“憋死了。” 祁良秦在浴室里站了一会,偷偷拉开一条缝去看严松伟走了没有的时候,却正对上严松伟的眼。 严松伟刚提起裤子,大概是正准备出去呢,看见他偷偷拉开一条缝朝外看,一下子便乐了。 这一下严松伟倒是精神过来了,笑着问:“偷看什么,看我走了没有。我不走,你是不是就不敢出来了?哦,原来浴袍在外头搭着呢,怕光身子叫我看见么,你一个男人,怎么也这么保守。” 他说着竟然走了过来,伸手拿了架子上的浴袍,要递给祁良秦。 刚洗了澡的祁良秦浑身冒着水汽,说:“谁怕你看,就是有点不好意思,都是男人难道就没有*了?” 严松伟见他害臊,更是想逗他,眼看着祁良秦快要抓到浴袍的时候,他忽然一收,就把浴袍收到了自己怀里。祁良秦有一点窘迫,说:“给我!” “你说你,害什么臊,都一起生活几个月了,”严松伟说着伸手一把就将浴室的门给拉开了,祁良秦遮住上边遮不住下边,何况他越是伸手遮越是尴尬,只听严松伟不怀好意地笑说:“哎呦,不算小嘛。” 结果他话音刚落,就被祁良秦给踹了一脚。地上有点潮湿,严松伟踉跄了两下,就摔倒在地上。摔倒的当下他本能地去抓东西,结果抓到了搭衣服的木架子,结果木架子也被他带倒了,砸在了他头上。 严松伟登时惨叫一声,额头上顿时血流如注,看见血流出来,把祁良秦也吓傻了。 严松伟晕血,顿时惊恐大叫:“流……流……流血了。” 祁良秦见他要晕,还以为是受伤太严重了,赶紧跑出来扶他,吓得六神无主:“严松伟,严松伟……” 严松伟竟然就那么晕过去了,祁良秦什么时候见过这种惨烈的场面,心想不会是就这么死了吧,吓得他手都发抖了,赶紧抓起地上的浴袍爬起来,一边穿一边快步朝外走,打开房门慌忙地喊:“不好了,不好了,严松伟他……春姨,你快去看看,严松伟他……” 春姨正在客厅里擦桌子,闻言赶紧扔下手里的东西跑了过来,春姨一看严松伟躺在洗手间里,头下地板上隐约看到一点血红,也吓呆了。祁良秦抓住她胳膊:“怎么办春姨……打电话,打电话。” 他赶紧去床上找手机,春姨却已经跑了出去,在客厅里喊严柏宗。祁良秦正哆嗦着打120,就看见同样裹着浴袍的严柏宗跑了进来。严柏宗蹲下来将严松伟扶起来,叫了两声:“松伟,松伟。” 严松伟没反应,他伸手试了试鼻息,这才松了一口气。祁良秦已经挂了电话,说:“我已经叫了救护车了。” “应该没事,”严柏宗看了看严松伟额头上的伤口,又拍了拍严松伟的脸颊。 救护车很快就到了,祁良秦慌里慌张地跟着上了救护车,严柏宗也跟着上来了。被惊动的老太太和严媛也下楼来,看见严松伟人事不省还顶着一头血,哪还有不吓傻的。 结果到了医院检查了一番,什么毛病都没有,就是额头上砸破了一道伤口,流了点血,缝了三针。 祁良秦说:“吓死我了,我还以为要出人命。” 严柏宗说:“他从小晕血,大概是吓晕了。” 不过虽然严松伟晕血这件事严家人都知道,刚才也确实都吓了一跳,毕竟严松伟挂着一头血人事不省,谁知道他是晕血晕过去的还是真的受伤太重晕过去的。 严柏宗问:“好好的他怎么受伤了,看你……” 他说着便上下看了看祁良秦的浴袍,一边袖子上还沾染了血迹。 “我洗澡的时候,他跟我闹着玩,我不小心把他推倒了……” 严柏宗说:“他没事了,你回去换件衣服吧,我留着看着。” “还是大哥回去吧,我留在这。” “等会要去办手续,你没经验,留在这帮不了什么忙,没事,你放心吧,等他这瓶药水输完,办完手续我们就回去了,你回去叫妈她们也好放心。” 祁良秦这才回去了。严柏宗进了病房,严松伟已经醒了过来。他在旁边坐下,说:“瞧你这点出息。” 严松伟尴尬地笑了笑,笑容牵扯到眉间,额头上便是一阵疼,他抽了口气,说:“缝三针也不是小伤,不知道会不会留疤。” “男人留点疤算什么,”严柏宗问:“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倒在卫生间了?” 严松伟讪讪地笑了笑:“没问良秦,他知道。” “我看他都吓懵了,怕是他伤的,问了他他面子上再过不去。” “不是他伤的,是我不小心滑倒了,摔的。” “哦。”严柏宗动了动嘴角,说:“不是你们闹着玩,被小祁给推倒了?” 严松伟一愣,露出几分被抓包的尴尬来:“你都知道,还来诈我。” “说吧,别瞒着我了。”严柏宗往椅背上一靠,浴袍松散,露出厚实的肩膀。 严松伟往上坐了坐,还装糊涂说:“说什么?大哥,你怎么这么看我。” “你确定没什么说的,你可想好,过了这村可没这店了。” 严松伟狐疑地看着严柏宗,看了一会,叹口气,终于认怂了:“他在浴室洗澡,我过去逗他,他估计不好意思吧,一脚把我踹倒了,不知道我怎么抓住了搭衣服的架子,砸到脑袋上了,倒霉。” “我不是说这个,”严柏宗说:“你跟小祁,假结婚吧?” 严松伟就傻眼了,半天往枕头上一躺:“我就知道,瞒不住你。” “差点就被你小子瞒混过去了,老二,你年纪也不小了,怎么总干浑事呢?婚姻大事,也能儿戏?” “当时也是一时糊涂,当时我和青青打算结婚,但是妈很反对,属于特别反对的那种,但我那时候大概是被爱冲昏了头脑吧,就也不肯让步,妈都气的住院了,说,我宁愿你领个男的回来,也不会接受她!我就想,你别说气话,我就真找个男的回来,叫你知道青青再不好,也是个女人,到时候你就知道还不如找谭青青呢。” “胡闹。”严柏宗哭笑不得:“猪脑子吧你?” “大哥,这是妈不知道,你可别告诉她,妈是老传统,当初知道我和良秦结婚,都气的住院去了,这要是知道我跟他是假结婚,非得气死不可。” “你也知道妈会被你气死。如今看你怎么收场,亲戚朋友,谁不知道你结婚了,你要是说你假结婚,妈就算不气死,脸也跟着丢尽了,她那么要强的人,你叫她以后怎么出去见人。” “所以啊,我以后会跟良秦离婚的,神不知鬼不觉,也不会给咱们家丢人。大哥,错就已经是错了,在那摆着,我后悔药吃再多也没用了。这件事我会处理好的,你可千万替我瞒着……其实我一开始就想谁都不告诉,就告诉你,良秦也是这么想的,我们都觉得大哥你心胸宽广,心地又……” “你得了,别给我戴高帽子了,”严柏宗有些嫌弃地说:“你这些破事,我也懒得管。只一点,别叫妈伤心,也别叫她烦心,妈身体不好,一堆毛病,你又不是不知道,这种混账事,以后少干。” “知道了。”严松伟低眉顺眼地讨好似的笑了笑:“果然我和良秦没看错人,大哥你……” “你喜欢祁良秦么?” “都说了是假结婚,”严松伟说:“你老弟是直男,百分百的钢管直!说起来我还有怨言呢,你说你们这群人,对我还不了解么,我娶了个男人回来,你们竟然都不怀疑。” “你以为大家真不怀疑。只是大家都不相信有哪个正常人能干出假结婚这种事罢了,你还委屈了。” 严松伟笑了笑,说:“不过你们接受程度这么高,真是没想到,看来大家都是真爱我啊。” “我看你是脑袋缺血,傻了吧,”严柏宗说:“跟你没办法正常交流。这事千万处理好,别叫第五个人知道了……除了我,谭青青,祁良秦,你,这事应该没人知道了吧?” “我又不傻,这事哪能随便说。” “你还不傻,”严柏宗说:“你都不怕祁良秦真喜欢上你?他是个同志,应该不是装的吧?” “他……”严松伟想了想:“可能是我没男人缘吧,我没觉得他喜欢我,倒是觉得他有几分嫌弃我。” 严柏宗忍不住咧开嘴笑了一下:“看来他眼光还行。” 严松伟忽然问:“大哥,你觉得祁良秦怎么样?” 严柏宗本来带着笑容的嘴角恢复了高冷,看向严松伟的时候,眼神竟然多了几分防备:“什么怎么样。” “你觉得祁良秦这个人,好么。这么说吧,你觉得他做我媳妇,合适么?” “有什么合适不合适的,都是假结婚,迟早要离的。”严柏宗说着停顿了一下,看向严松伟的眼神多了几分不可置信:“你不会不想离了吧?” 严松伟笑着说:“说不好啊,我觉得我这人啊,跟谁都过不了一辈子,这样跟他假结婚,他又不会管我,我外头随便找,多轻松自在,反正妈只是想要孙子,没说这孙子怎么生,现在代孕什么的,都挺方便的啊,我看他性子老实沉静,还挺好的。” “各玩各的,为什么还要结婚,难道结了婚不就应该对彼此忠诚么。你这想法可要不得,随便来,你也不嫌脏。” 严松伟哑然失笑,竟然都扯到脏上来了,他这个大哥,竟然是个老古董。罢了罢了,他们两兄弟的性观念简直隔了上下五千年,不讨论也罢。 他不说了,但是严柏宗却加了一句:“再者说了,就算你愿意小祁给你做有名无实的夫妻,我看他也未必耐得住这个寂寞。” 严松伟说:“都说了可以各玩各的啊,我又没让他守活寡。” “不是人人都像你,人家小祁或许想找个安定的人呢?”严柏宗说:“对了,无缘无故的,他也不可能免费陪你演这么一出大戏吧,你给了他多少好处,谭青青说你给了很多钱,是不是真的?” 严松伟看了看他大哥,摇头说:“这个真没有,良秦肯帮忙,完全是出于好心,他这人心地是很好的。” 严松伟不说实话,是不想严柏宗对祁良秦有什么偏见。如今严柏宗已经知道了他们假结婚的事,一时半会又离不了,他希望严柏宗对祁良秦有个好印象,这样对祁良秦也会容忍一些,也就是对他们这个秘密容忍一些。他这个大哥这么老古董,知道祁良秦是为了钱做出这些事,大概心里会看不起吧。 如今稳住他大哥十分要紧。 果不其然,严柏宗听了沉默了一会,说:“小祁这人……还可以。” 祁良秦是个同志,是个喜欢男人的男人,并且和自己的弟弟没有实际的婚姻关系,既然他弟弟这个当事人都不计较祁良秦出去找人,那祁良秦有自己的情思倒也不算是出轨偷吃。这么一想来,祁良秦勾引自己,倒也没有那么过分了。 他也是个人,是个男人,有自己的七情六欲,又有自由恋爱的权利,遇到喜欢的男人情难自己,也是人的本性。 祁良秦……是喜欢自己的么? 严柏宗为自己的这个念头所触动,他出了病房,下楼买了一包烟,在医院的抽烟区点了一支烟。脑海里浮现出祁良秦的点点滴滴,他虽然在情/事上木讷,或许也不曾有过多少经验,但祁良秦看他的时候眼睛里无法掩藏的情意甚至*,他也并非看不到。 毕竟他曾被那*灼伤,太炙热。 玄妙的地方在于,在洞悉了这一切真相之后,他再回头去看过去的那些画面,虽然是一模一样的对白,同样的动作,祁良秦的骚气依然掩藏不住,那些挑逗依然大胆放肆,但是给他的感觉,却有些不一样。 脱去“弟媳妇”这层外衣,也没有了已婚身份,那祁良秦就如这世上任何一个情窦初开的二十岁的年轻人一样,不过是过于放肆地追求自己喜欢的男人。 这就和原来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性质了。 而他严柏宗,也不过是凡夫俗子,也有人都有的弱点,被人爱慕,且是这样的他从未感受过的火热痴迷地爱慕,他的心里也未尝不起波澜。 他脑海里突然浮现出那个场景,“大哥我爱你,我爱你!”祁良秦抱住了他的大腿:“我就是个变态,你操/我一次,不然我不能活了,睡里梦里都是你!” 严柏宗突然被烟呛了一口,剧烈咳嗽起来,直咳嗽的热气都上来了。他面上微红,掐灭了手中的烟,扭头却看见已经换了一身衣服的祁良秦拎着个纸袋子朝他走了过来。 “大哥。”祁良秦远远地招手。 他又咳了一声,将烟头扔进了垃圾桶,迎面走了上去。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不是跟你说了,不用来了。我们等会就回去了。” “我给大哥送衣服来了。老穿着浴袍,也不是个事啊。”祁良秦说着手里的纸袋子递给他:“大哥去换了吧,没敢进大哥的房间,我拿了松伟的一套衣服过来的,大哥凑合穿吧。” 他要是不说,严柏宗都忘了自己只穿了个浴袍,里头都是光溜溜的,也幸好是在医院,穿着睡衣到处走动的人不止他一个。严柏宗接过来,说:“谢谢。” “大哥客气了……你去换吧。”祁良秦指了指不远的男厕。 严柏宗拎着纸袋子进了男厕,找了个单间进去,将浴袍脱了,挂在门后,然后从纸袋子里将衣服都拿了出来,一条裤子,一个t恤,还有…… 他就看到最底下,安安静静躺着一条内裤。他穿的内裤都是固定的牌子,固定的颜色,固定的款式图案,只一眼,他就看出这是他的内裤。 是当初被祁良秦偷走的那条内裤。 他脑子里轰的一下,猛地浮现出那个场景来,在洗澡的他察觉有人进来,他推开一条缝,看到了靠在墙角抓着他内裤深吸的祁良秦。 那么淫迷的,贪婪的,妖孽一样的祁良秦。他是对所有男人都这样,还是唯独对自己? 他又对这条内裤做过什么,除了偷闻,有没有做过更过分的事? 严柏宗发现自己无法直视这条内裤了。保守正经如他,想到一些不该想到的画面,男人对于性这种东西,总有几分异样的波动。这内裤明明洗的很干净,他却觉得很肮脏。 带着肮脏的爱欲,或许人之常情,但是邪恶污秽。 但他还是穿上了那条内裤。总不能不穿内裤,这不是他严柏宗的作风。严谨的着装,素来是他的要求,一如做人。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如今被这条内裤包裹着的地方很热,总有一些画面挥之不去,他本是极洁净的人,被祁良秦的爱欲沾染,再好的清洁剂洗千遍万遍,也回不去从前了。 47|201612 祁良秦把这条内裤送过来的时候,心里是怎么想的? 他是洗心革面之后坦荡清白地认为穿严松伟的内裤总是不妥,所以才送了这条内裤过来,还是他贼心又起,又要开始撩拨他? 倒是值得玩味。 严柏宗从男厕出来,祁良秦却已经不见了。他左右看了一圈,都没看到人。于是他上楼,回了病房,推门进去,却看见祁良秦在床沿上坐着。 “没想到我的衣服大哥穿上去也不显小。”严松伟说。 严柏宗走过去看了看输液瓶,还剩下最后一点:“我去问问护士,看还需不需要别的。” 他说着将手里装着浴袍的纸袋放下,就朝外走,眼睛的余光却看了祁良秦一眼,正好跟祁良秦对了个正着。祁良秦立即低下头来,躲了过去。 严松伟说:“难为你心细,我只顾着疼了,倒是忘了大哥还穿着个浴袍呢。” “你当时晕过去的突然,我跟大哥都是刚洗了澡,可吓坏我了。”祁良秦说起来还是后怕:“你一个大老爷们,怎么见着点血就晕过去了啊,我还以为你死了呢。” 严松伟有些窘迫地说:“谁还没有点怕的东西。” “幸好你没事,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还能怎么办,谋杀亲夫,自然是死罪。” “你还有心情开玩笑,看来是一点事都没有。” “怎么会一点事都没有,”严松伟带着带着点孩子气说:“你自己看,缝了好几针呢。” “我帮你问了大夫了,说时间久了不会留疤的。我小时候脸上也磕了一块,后来就全好了。不过我还是要跟你说声对不起,到底是我的错。” “的确是你的错,跟贞洁烈夫似的,碰一下都不得,你是有多金贵。” “我是不好意思,怪尴尬的,以后少逗我,我这人下手没轻重的。” “你现在是没对象,将来有了对象,你可怎么办呢,碰都不能碰。” 祁良秦臊臊地说:“那不一样。” “哎呦哎呦,瞧你这春情荡漾的模样,”严松伟说:“你还别说,你骚起来是什么样,我还真想不出来。” “什么骚不骚的,我看你还没结疤就忘了疼了是吧?” 严松伟笑了几声,牵动额头痛处,便伸手捂住了:“对了,有个事,忘了跟你说了。大哥知道我们的事了。” 祁良秦一愣,严松伟就严肃下来,说:“大哥逼问,我就承认了,该说的都说了。” 祁良秦的脸色一下子变了:“那大哥他……” “你放心,大哥虽然看着冷,心肠却是好的,他也一向疼我,我拜托他暂时帮我瞒着家里人,他也答应了。大哥是聪明人,知道这事闹开了对我们家没好处。” “那……”祁良秦小心翼翼地问:“那他怎么看我的啊,他生气了么……” “我向他夸了你的好处,”严松伟说:“看到我是怎么对你的了吧,以后你也要多夸我的好处,这样才能互利共赢,知道了么?” “大哥他……你大哥他,他没有说我什么么?” “他大概多少还是有一点抵触吧,”严松伟说:“也是没办法的事,他这人向来古板。不过我没跟他说咱们签订了契约的事,也没说钱的事……你记住啊,你也不要说,就当没有这回事,不然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后,我哥我妈她们知道了,都没你好果子吃的。” 祁良秦最担心的就是这个了,一听说严松伟帮他瞒了下来,还这样替他着想,一时感动的不行,忙不迭地点头:“谢谢你……怪不好意思的,拿了你的钱,还……” “哎,你倒不用不好意思,”严松伟倒是露出几分愧疚的神色来:“事到如今,我也不怕告诉你,当时跟你签订契约的时候,不是说先嫁到我们家来,然后再慢慢地叫我家里人讨厌你么?” 祁良秦点点头,只听严松伟继续说:“你就不觉得你刚进我们家的那段日子,我让你表现的乖巧一点,讨好我妈,有点奇怪么?” 祁良秦看着严松伟:“那……” “其实我有跟青青商量……就是等你和我家里人关系缓和了,背着你把你是为了钱才跟我假结婚的事爆出来,这样我家里人就对你彻底寒心了,你就是一个为了钱什么都愿意的……不过我们当时也只是这么一说……哎,当时糊里糊涂的,搞的也乱七八糟的,你也别在意,反正都是过去的事了,你只知道我如今对你好就行了,过去是什么打算,原本也不重要,你说呢?” 那倒是,祁良秦其实也没有听的太明白,但想到谭青青竟然对自己的青梅竹马这么狠,也是没有打算将来继续和他做朋友的吧。 哎,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算了算了,都过去了,如今也算是皆大欢喜,各得所需了。 “不过你大哥瞒的很紧啊,刚才在外头跟他说话,真是一点异样都没看出来。” 严松伟说:“我大哥喜怒不形于色,是不大容易看出来。他既然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面对你,你也当什么都没有发生地面对他吧,这事提起来多少有些尴尬,大概大哥也是不知道如何提。咱们都当没发生吧。” 祁良秦要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地面对严柏宗,还真是不容易。 说到这个,他就真得很佩服严柏宗。他是不大能藏住事的人,这一点有点像严松伟。大概是性子有些浅,藏不住心事。严柏宗就真的是不动声色,他不但看不出严柏宗已经知道他们俩的事,更看不出昨天晚上发生的事留下的一丝痕迹。 果真是他做梦么?祁良秦想。可是亲吻的感觉那么真实,他以前也不是没有梦到过亲嘴,但是梦醒之后,亲吻的感觉就淡了,只记得自己梦到过接吻,但是具体的触感却烟消云散,这一次却不一样,越回味越是清晰。大概是回味的多了,淫心上来,甚至会浮现出严柏宗也回应他的吻的情景,如果这时候依然不加克制,那画面就愈发浓情蜜意,渐渐失真,疯狂。 严柏宗风轻云淡,恍如高洁雪山,他却如火山岩浆,汩汩地冒着热气。这叫他面对严柏宗的时候,异常羞愧难当,就好像他的这块遮羞布,能挡住大部分人的视线,但是他知道挡不住严柏宗的,严柏宗的眼睛能看到赤条条的他,知道他的那块遮羞布扯掉之后,是个什么样子。 药水输完之后,三个人就离开了医院。严柏宗打电话叫了司机老胡过来接。老胡开的是一辆加长型轿车,后面空间大,里头小冰箱小桌子一应俱全。祁良秦和严松伟坐一边,严柏宗坐一边,严柏宗从冰箱里拿了三瓶矿泉水出来,说:“还行,不太冰。” 他说着就递给了祁良秦一瓶,要给严松伟,严松伟不要:“我这刚输了液,一肚子水。” 严柏宗就把那瓶水放到了桌子上,自己打开一瓶喝了,喝的时候用眼睛的余光看了一眼祁良秦,发现祁良秦偷偷盯着他的喉咙看。 男人的喉头是个很性感的部位,随着吞咽的动作不断上下攒动的喉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性感。祁良秦心想,喉头也算是性/器官之一么,应该是算的,大凡男人独有的东西,对于基佬来说,大概都有着不同的意义。 祁良秦回想,他是什么时候意识到自己是个基佬的呢。 好像他开蒙的很晚,他是初中才知道男女情/事,第一次看到男女做那种事的片子,已经是高中毕业的暑假。他那时候是乖乖仔,标准的不能再标准的好学生,没看过小说,自然也没有手机,对于同性恋,他只知道这个词,实际上却一无所知。 他头一回知道同性恋确切地是怎么回事,已经是大学时候了,有一次无意间看小说,看到了一篇*文。 那篇*文还是个悲剧,他看了之后很多天缓不过劲来,第一次被男人之间的感情所震撼,后来就一发不可收拾,陷入了对小说的痴迷当中。他为小说里的美好爱情感动,有时候想要恋爱的冲动也会异常强烈,但是奇怪的是,他在现实生活中从来没有暗恋过什么人,他也看不出他身边有谁是同性恋,找不到同类人,因为畏惧将自己藏的更深,生活平淡苦涩,毕业之后的独居生活更是寂寞孤独,他觉得他或许是有一点点不正常的,他热爱的人物并没有真实地活在他身边,他的感情虚无缥缈,无所存放。 然后严柏宗就来到了他的世界里,他那么真实鲜活,带着所有他喜欢的优点,满足了他对男人的全部幻想。这样的一个男人和他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他怎么可能不动心呢。 他陷入这爱情里,简直是命中注定的事。 很多同志都会叹息,说如果自己是个直男就好了,或者说是个女人就好了,就可以正大光明地和男人在一起,会埋怨上天为什么要让自己成为一个同性恋。祁良秦却从未有过这种念头。做同志自然是很痛苦的事,这种痛苦即便是腐女也未必能够体会。但他觉得自己身为男人,能和男人在一起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他的痛苦从来不在于自己是个同性恋,而在于他没有相爱的人。 他大概还是幼稚的吧,说得好听一点,或许算是纯粹天真,对他来说,身而为异类的苦和爱情比起来也不算什么,这世上没有什么比爱情更可贵。 大概就是因为此,他对严柏宗有着这样火热的*和爱恋,他把他几十年积攒的*和爱恋都倾泻出来了。 可是从前他以为爱情很美好,很甜。如今才知道,爱情它有很多种滋味,除了甜蜜,还有酸和涩,辣和苦,但酸涩也不是单纯的酸涩,苦辣也不是单纯的苦辣,真实的爱情打消了一些他从前对于爱情的一些虚无幻想,但是也更揪心,更叫人放不下,更刻骨铭心。 他不知道如何面对严柏宗,于是便低下头来,摸着矿泉水的瓶盖子。 坐在严柏宗的对面,他觉得非常煎熬,有些透不过气来。于是他便往窗边挪了挪,将车窗打开了。 已经是上午,阳光刺眼,外头的风是热的,吹乱了他的头发。想到严柏宗或许正看着他,他心里浮出一种矫情的忸怩作态来,他趴在车窗上,任凭风吹着他的头发,凌乱地在他眉眼上飞舞。 但是严松伟却突然靠了过来,趴在他后背上,枕着他的肩膀问:“想什么呢,这么安静。” 他的呼吸喷到他耳朵后面,祁良秦看着前面即将进入的林荫大道说:“我最喜欢这种路了,遮天蔽日的,夏天看一眼都觉得凉爽。” 他话音刚落,车子便驶入林荫大道里,面上的皮肤能明显地感受到风一下子变了温度,凉爽宜人。 “我不喜欢这种路,春天的时候到处都是飞絮,烦死人。” 严松伟坐正了身体,忽然转了个方向,背对着他说:“你让我靠一会。” 他说着便横躺下来了,后背靠着他。祁良秦想动,扭头看到严柏宗,忽然停住了,老老实实地趴在车窗上。趴了一会,他偷偷侧头去看严柏宗,却发现严柏宗正看着他,他赶紧又扭了过去,抿了抿嘴唇。 空气里有一种暗潮涌动的暧昧,像是这夏日的风,温热。祁良秦心想,严柏宗如今刚知道假结婚的事,能够如此平静地接受他已经很不容易,此时此刻,他可要把狐狸尾巴夹紧了。 因为没想到严柏宗竟然这样包容,所以他有些后悔昨夜的偷吻和今日送上去的那条内裤。他做这两件事的时候都在想些什么呢,他可真是贼心不改。 他仰起头来,看着那几乎将夏日阳光全部遮住的法国梧桐树,听说有一个城市,也种满了这种树木,是一个人为了他的娇妻所种。这人虽然毁誉参半,但这爱人之心,也叫人心生向往。 他趴在车窗上,微微侧过头来,看到严柏宗已经靠着座椅闭上了眼睛。于是他侧趴着,看着严柏宗那张棱角分明的脸,觉得这男人真帅,实在让他没办法不喜欢,这就是招人犯罪的一张脸啊。 严柏宗对他来说有多遥不可及,他心里清楚的很,虽然总是避免去想这些烦心事,但是他如今已经是严松伟名义上的爱人,将来改嫁严柏宗,不经过一番荆棘血路恐怕到不了严柏宗身边。 但他本来是没有机会认识严柏宗的,严柏宗像是他的一个美梦,天上不会掉馅饼,他既接受了这幸运,也应当接受这苦涩艰难,这样也好,不是不劳而获的东西,得到的时候心更安定。 这可是严柏宗啊,比一千万的大奖还要宝贵,世上唯此一个的严柏宗,值得依靠,一旦相爱,便会给他一世安定幸福的严柏宗。 回到家里,老太太自然又是唠叨一番:“你们新婚夫妻爱玩闹,也是免不了的,只是以后多注意,我让春姨给你们卫生间里铺了地毯,以后就不怕滑了,只是你们也要有个分寸,那浴室是洗澡的地方,还是玩闹的地方?” 严松伟和祁良秦点头称是,倒是严媛不害臊,说:“妈,你不知道,如今浴室对于年轻人来说,可不只是洗澡的地方。” 严松伟立即拧住她的耳朵:“你这小丫头片子,越来越不知臊了。” “别老拧你妹妹的耳朵,一个个都是大人了,你们俩什么时候能学你们大哥一半的稳重,我也少操点心多活两年。”老太太说着指向祁良秦:“再不齐能和小秦这样懂事,我也满足了。” 祁良秦就站在那里羞涩地笑,羞涩内向原是他本性,在老太太眼里看起来就是乖巧温顺。儿媳妇嘛,太艳丽张扬或者太高冷无趣都不好,就是要小秦这样笨笨乖乖的透着点朝气,才最叫人满意了。 祁良秦和严松伟从楼上下来,严柏宗似乎正在客厅里等他们,看见他们下来,就叫道:“那个,小祁,你来一下。” 祁良秦愣了一下,看了看严松伟,严松伟说:“去吧。” 严松伟回了卧室,祁良秦就跟着严柏宗走,却没进严柏宗的房间。严柏宗走到门口,将门把手上挂着的一个纸袋子给了他:“衣服,还给你。” 祁良秦臊了一下,接在手里。严柏宗说:“这是t恤和裤子。” 祁良秦更臊,低着头“哦”了一声。 严柏宗说:“其余的我就不还了。” 祁良秦“嗯”了一声,头更低,只支着两只通红的耳朵。 48|201612 祁良秦拎着纸袋子回到了卧室。严松伟问:“大哥叫你什么事?” “还衣服。” 严松伟看了一眼:“扔洗衣筐里吧。” 祁良秦点点头,拎着纸袋子进了卫生间。卫生间里果然铺了地毯,他把衣服从纸袋子掏出来,低着头,抿了抿嘴角,终于还是拿起来放到鼻息之间闻了一下。 好像只是穿了这么一会,也沾染了严柏宗的味道。 他的这个行为好像有点肮脏。但是这*他控制不住,他大概是和书里的祁良秦一样,是淫性很重的人。 他把衣服放进洗衣筐里之后出来,见严松伟已经又躺下来了:“马上就该吃午饭了,你还睡?” “你们吃吧,我不吃了,没胃口。” 这几天又是醉酒又是受伤,严松伟实在觉得累。祁良秦从房间出来,进了厨房帮春姨做饭。 “你看你,又来了,”春姨笑着说:“我听老太太说,我不在的那段日子,家里并没有请钟点工,都是你一手包办?” 祁良秦笑着说:“反正我在家里也没什么事,妈偶尔会给我零花钱,我要是不做点什么,心里还觉得怪怪的呢。” “你是严家的人,老太太给你零花钱,那是疼你,应该的。只是你这么能干,这家里还要我这个糟老婆子干什么呢。” “这家里可少不了你,你不在的那些天,我虽然包揽了你的活,可做的却不叫大家满意。” “我见老太太直夸你能干呢。” “那是老太太护短,对我要求不高。不过那些天下来,我本事没长进多少,倒是知道了春姨的辛苦。这些活虽然看着轻巧,但是做起来琐碎,也是很累人的。” 春姨笑了,说:“是啊,男人们在外头上班,以为家庭主妇就是每天做做饭带带孩子全享清福去了,其实他们自己在家里待几天试试,就知道这家务活最琐碎也最累人了。不过你还是出去歇着吧,别抢了我的工作。” 祁良秦笑了笑:“那我出去了,春姨辛苦了。” 春姨在切黄瓜,便顺手递给了他一片。祁良秦张嘴接了,吃着回了房间。 严松伟已经睡熟了,他轻手轻脚地坐到了书桌前,打开电脑上了一会网,看了看娱乐八卦,然后就点开了招聘网站,浏览着玩。 危机意识还是要有的,虽然如今吃穿住都不花钱,但是他的存款都给了谭青青了,虽然有个房子,但是个死物,再值钱也不能拿来过生活,他还是得留意着工作。以前跟老太太说他想上班,老太太回绝了他,提议叫他上大学,大概是不愿意他出门去工作的。这是看文凭的社会,如今他只是中专学历,想找个老太太能看得上眼的工作并不容易,眼下只能待在家里。 不知道有没有待在家里足不出户就能赚钱的工作。他浏览了一会,果真被他找到了一个。 有一个购物网站,招文案写作人员,写一篇四五百的文案,可以得到五块钱。 这钱虽然少,但是如果一天可以写个十来篇,一个月也可以赚一千多了。他空闲时间多,倒是可以试一试。 于是他就联系了招聘人员,对方给他发了几个样稿,告诉他应该怎么写。 原来是对方给自己发图片,通常一件衣服会发给他四到五张图片,然后他根据这些图片写四五百字的广告,他看了样稿,用语极其肉麻,无非就是“炎炎夏日,穿上这样一件清凉又不失优雅的碎花裙,好像整个人都如春花般清新动人”这种不知所云,但是看起来似乎又很美的描述,不用逻辑,也不用真实,总之和图片挂点边,详细描述了整件衣服的款式色泽就行。 宗旨就是一个字:夸! 祁良秦觉得自己能够胜任。他以前上学,文科就很好,高中的时候作文还经常能够得满分。虽然后来选了理科,大学也学的理科,但文学的功底应该是在一些的。 于是他就试着写了一篇,不过半小时,就写了五百多字,发给了对方。 不到一分钟,对方就发了个ok的表情,然后给他发了二十个广告任务,要在三天之内完成交付。对方还要了他的支付账号,他这边刚要起身,那边五块钱已经打过来了。 虽然少,但是积少成多。 “小祁啊,松伟,吃饭了。”外头春姨敲了敲门,祁良秦应了一声,扭头去看床上的严松伟,严松伟睡得死,一点都没惊动。 他到了餐桌旁,老太太他们已经在坐着了。祁良秦打了招呼,在严柏宗对面坐下。他总是没办法坦然地面对严柏宗,大概是心中有欲,所以羞愧难当,于是他就尽量不抬头。 “松伟呢?” “他睡觉呢,等会他起来,我再给他做一点。” “出了这么多血,得给他好好补一补。” 祁良秦看着老太太说:“那我看看都有什么补血的,下午去超市买点回来,给松伟炖汤。” 严老太太点点头,说:“自己的男人,你自己疼。” 祁良秦臊臊的,目光和对面的严柏宗触碰,他抿着嘴唇,当做什么都没看到。他觉得严柏宗的眼神有一种洞若观火的神态,以前大家都不知情,他扮贤惠得心应手,如今有个人知道自己和严松伟是假结婚,再做戏,再秀恩爱,就有一种马戏被看穿的尴尬。 严柏宗会不会觉得他就是个谎话精啊。 祁良秦无法直视严柏宗,整个饭席上都没再看严柏宗一眼。 严家吃了饭不会立即就散的,还会喝点茶吃点瓜果说说话。春姨端了一盘西瓜,切的小小的块,祁良秦照往常给老太太和严媛都递了一块,但是却故意忽略了严柏宗。 要知道搁在从前,他给所有人递吃的的最终目的,都是为了最后给严柏宗递过去。大概是已经养成了习惯,严柏宗本来手插在裤兜里靠着椅子,看见祁良秦给老太太和严媛递完西瓜,手便从裤兜里掏了出来,准备接他的那一份。 通常况状下,祁良秦都带着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看他一眼,然后把东西递给他,他会淡淡地说上一句谢谢,后来习惯了,连谢谢也都不说了,怕太生分,叫家里人生疑。 但是祁良秦递完了老太太和严媛,拿了一块,却自己吃了。 严柏宗本来都要习惯性伸出来的手停在了半空,他看向祁良秦,祁良秦却微微低着头,在那啃西瓜。 这个祁良秦是怎么回事,又开始做戏了?刚给他送了内裤,如今就生分了?这是欲擒故纵么?这昨天晚上亲了他,难道就当什么都没发生? 严柏宗的眼光不可克制地去看祁良秦的嘴唇,鲜嫩,充满了青春气息,花瓣一样的嘴唇,被西瓜汁染的更红润。他会想昨天夜里,就是这个嘴唇亲了自己,这样的嘴唇,即便没有红酒,大概也有甜意,带了西瓜的汁液,估计更甜。 严柏宗觉得有些烦躁,西瓜都没吃便站了起来,祁良秦却早就吃完了一块,又去拿了一块。严柏宗说:“你也少吃点,刚吃饱饭。” 说的话似乎却是关切的,“刚吃饱饭吃太多西瓜对身体不好”,但语气却是嘲讽的,带点“你也太贪吃”的意思。 祁良秦本来已经拿到了一块西瓜,闻言讪讪地又放了回去。严老太太说:“这么小一块西瓜,顶什么事呢,该吃吃,没事。这西瓜甜,也新鲜,老大不吃一块?” 祁良秦闻言立即拿了一块递过来:“大哥。” 严柏宗看着祁良秦手里那块西瓜,竟然不知道为什么尴尬起来了。 他大概花了一秒钟的时间来考虑到底接还是不接,好像接了也不对,不接也不对,旁人或许看不出来这中间的微妙,但是给他递西瓜的祁良秦,大概是知道的。 严柏宗终于还是伸手接了过来,咬了一口,老太太还问:“甜么?” 严柏宗“嗯”了一声,半天才憋出一句:“甜。” 49|201612 祁良秦发现了自己的一个天赋。 他发现他写一些乱七八糟的溢美之词很快,他接的广告文案,一小时他就可以写两篇,这其中包括他搜索学习广告常见描绘,打草稿,最后修改润色。 他花了一下午的时间坐在桌子前敲字,从下午两点到下午五点半,写了五篇稿子,算一算就赚了二十五块钱。 虽然不算多,但是一个良好的开端啊。他以后打字快了,应该可以赚更多。 严松伟醒过来的时候,就看见祁良秦趴再电脑前敲字,他坐起来,看了看窗外:“几点了?” “你醒啦?”祁良秦看了看电脑右下角:“五点三十二。” “你在写什么呢?” “打扰到你了么?”祁良秦敲了敲键盘,听了听声音:“我写着玩呢。” “我怎么还看到女装了?你不是有异装癖吧?” 祁良秦看了看电脑屏幕上的大红内衣,赶紧点了一下换了页面说:“我还想做人妖呢。” “你别告诉我,你现在突然变直了,对女人感兴趣了。” “那可不好说,没试过,说不定我不止对男的行,对女的也行啊。” 严松伟来了兴致,笑着用有些沙哑的声音问:“这么说,你还是处男了?” 祁良秦一下子臊红了脸。严松伟赶紧爬到床沿上,笑着说:“那你还真不一定,你都没试过,怎么知道自己只对男的行,对女的就不行呢。我看你虽然长的秀气,可也不娘,未必就是弯的。要不,我带你去找个妞试试?” “你又来了,我看你额头上的伤是好彻底了吧?” 严松伟笑着又往床上一倒下,叹了口气:“得起床了,白天一睡觉就容易头疼。” “你头疼是喝酒和受伤的缘故吧。”祁良秦站起来说:“你别躺着了,起来吧,你饿不饿,我给你下点面?” “不想吃面,你给我做点粥吧,配个酸黄瓜。” “好亲民啊,”祁良秦打趣:“小米粥配咸菜?” 严松伟点头:“可以。” 祁良秦就出去了,淘了米开了火,不一会就煮好了,用托盘盛着回来了,除了小米粥和咸菜,还多了一盘水果拼盘。 结果他推门进去,就看见严松伟蹲在椅子上,正看电脑呢。他赶紧快步走过去:“不准看我写的东西!” “我说你写什么呢,这是在写文案?这也太假了吧,消费者看了会信么?” “我看别人都是这么写的,我就顺着来,钱少,也懒得花心思编排。你别看了,怪不好意思的,都是夸夸其谈。” 他把笔记本往里头挪了挪,将托盘放下:“你就在这里吃吧。” 严松伟从椅子上下来,坐好了,拿起勺子喝了一口:“粥没煮好。” “时间紧,凑合喝吧,要真是小火慢炖,你等得了么?” “你怎么想起来写这个,多少钱一篇?” “五块。” 严松伟差点没喷出来,擦了擦嘴说:“五块?那你为什么还写?” “五块也是钱啊。” “五块钱如今还能干什么,这点小粥咸菜都不止五块钱了吧。你怎么做这个,没钱了?” 祁良秦摇头:“没事干啊,写着玩,就当锻炼文笔了。” “写这些东西能锻炼什么文笔啊,你自己都说了懒得花心思编排。五块钱……”严松伟又是笑:“算钱么?” “你生在富贵人家,是个阔少爷,当然不把这点钱放在眼里,钱虽然不多,但好歹也是钱啊,积少成多,反正我闲着没事,赚一点是一点,又不吃亏。” “你的书都看完了?” “慢慢看,开学之前肯定看得完。你放心,我也是偶尔写,不会耽误学习的。” “随便你吧,”严松伟说:“只不过别叫我妈知道了,也别跟外人说,不然人家听到严家的媳妇还赚这五块钱,妈会不高兴的,我脸上也挂不住。倒不是看不起五块钱,你懂吧?” 祁良秦点头:“本来你我都不打算告诉的。” “学会瞒着我了,”严松伟说:“以后少花心思在这种蝇头小利上,不是钱的问题,是志气。有些事虽然赚钱少,但对以后是有帮助的,眼光放的长远来看,就值得做。有些就纯粹是眼前的蝇头小利,既不可能赚大钱,对未来又毫无裨益,这种蝇头小利的事做多了,把你的志气都磨光了。” 祁良秦惊讶地说:“你竟然还会说这种话,好有人生道理。” 严松伟说:“我妈从小这样教导我们,我觉得还是有道理的。” 祁良秦点头:“我记住了。” 六月就这样一晃而过,七月的南城更显炎热。严家有个很大的游泳池,如今天气热了,严松伟叫人清理了一番,重新换了水,这地方就成了严家人在家里消暑的好地方。不止严松伟,连严媛也来凑热闹,穿上了她最心爱的比基尼出来。 结果他还没下水,就被严柏宗叫住了:“你这穿的是什么衣服,回去换一套。” 严媛很委屈地说:“比基尼啊,我穿的比基尼。” “换一套去。” 严媛憋了一会,终于还是老老实实地回去换了。严松伟在水里笑道:“在自己家,怕什么。如今女的都这么穿,你又不是没去过海滩,有些布料比这还少呢。” “就是因为在自己家,都是自己人,穿这么少给谁看呢。我就看不惯女的穿这么少去游泳。” “大哥你这就不懂了,有几个女的穿着比基尼是真去游泳呢。就是出去露身材的。” 严柏宗说:“我是没你懂得多。” 严松伟讪讪的笑了起来,靠着池边伸手喊道:“良秦。” 严柏宗正要解开浴袍下水,闻言扭头看去,就看见祁良秦端着个托盘过来了。严松伟说:“我叫他送点果汁过来,冰镇过的,大哥也喝一杯?” 严柏宗没说话,解开浴袍放到一边,纵身便投入了水池里。 祁良秦兴奋的很,装作不在意地将托盘放在池子边上,蹲下来递了一杯给严松伟。严松伟说:“叫你也下来游泳,特别痛快。” “我不会游泳你忘了,看你们游吧。”祁良秦说着就在旁边的休闲椅上坐了下来,眼睛却看着严柏宗修长的身躯在水里像是一条鱼穿梭。那池子很大,也很长,严柏宗不一会就游到了头,反身又游了回来。 泳池里的严柏宗,像是个世界冠军,那肌肉健美的身躯,修长的手臂,浑身充满了叫人兴奋的力量感。他一鼓作气游到了头,喘着气扒着池沿,摘掉了泳镜,仰头看着头顶的祁良秦。 果然没出他所料,祁良秦在盯着他看。 他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祁良秦赶紧低下头去,装作在喝果汁。严柏宗上了岸,在祁良秦身边站定,水顺着他的腿流到脚上,地上不一会就湿了一片。他的小腿线条足以用美来形容,清瘦而刚健,腿毛湿漉漉地贴在皮肤上,浓密的程度也刚刚好,尤其那一双脚,骨架修长,竟然让祁良秦觉得很性感,每一个脚趾头都长的叫他心痒。听说男人的脚的大小和那地方的大小有着分不开的关系,他以前从来不知道男人的脚也是这样性感的,他也不知道自己会这么注意脚这个器官。 如今他低着头装作喝果汁,目光就正好可以盯着严柏宗的脚来,心里的情思越来越炙热,果汁也解不了他喉咙的干渴。 严柏宗捞了浴袍披上,一边系着腰带一边扭头问:“你怎么不下水?” 祁良秦说:“我不会游泳。” “家里有救生圈,”严柏宗说:“去拿一个。” 祁良秦红着脸说:“算了。” 说起来这是一件非常搞笑甚至矫情的事,祁良秦即便是在家人面前,自从长大之后就没露过上半身,不好意思。这种情形在男孩子里面算是极为少见的了。他记得刚上大学的时候,学校的澡堂是北方那种典型的大众澡堂,就是空空的一个房间,里头一排的喷头,连个隔间都没有,男生们都是赤条条地站在那里洗澡,更有甚者有的一个人在洗澡的时候,另一个人就抱着洗澡篮站在旁边等着。 祁良秦从小到大,从来没去过大众澡堂洗澡,第一次进去的时候全程都在尴尬的状态当中,眼睛哪都不敢看。他自然不是唯一一个不适应这种大澡堂的人,也有男生会穿了内裤去洗,但是他觉得那样更奇怪。大家都是赤条条的,如果一个人穿着内裤在那洗,也是很奇怪,而且内裤湿哒哒的贴着身体,想一想就不舒服。这就导致他在大一的那年冬天,过了一个几乎没有洗澡的冬天。后来他就找到了学校外头的一个澡堂,宿舍里唯有他出去洗,怕同学知道了笑话他,他还都是偷偷出去洗,装作背着包出去玩。 如今有了心爱的人,心爱的人在旁边,他就更不好意思露肉了。 所以自从听严松伟说泳池能游泳之后,他第一个念头想到的不是自己可以露肉啦,而是:严柏宗要露肉啦! 他对于这一天的到来可是觊觎已久,他觉得他坐在泳池边的椅子上躺着,偶尔时不时地看一眼严柏宗那一身腱子肉,人生现阶段就已经很圆满。 到底是*文里塑造出来的完美攻,严柏宗身上每一处都是恰到好处,增一分太过分,少一分又不够,什么都是刚刚好,简直是上帝的杰作。他大概可以流着哈喇子看一整天不吃饭。 只可惜严柏宗只游了这一会就上岸了。祁良秦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心里实在是失望的很。 严柏宗之所以游了一个来回就上岸了,自然是因为祁良秦。 他从看到祁良秦端着托盘走过来,就知道自己会被“视奸”。 祁良秦如今虽然不再撩他,但还在偷偷地暗恋他,他是看得出来的。但他无心与祁良秦有什么纠葛,至少理智上是这么想的,既然无心,就没必要吊着对方的胃口,转身走开,才是一个正直男人该有的行为。 没想到他回房去冲了个热水澡换了身衣服出来,却发现祁良秦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回来了,正坐在客厅里看电视。 他分不清祁良秦是看见他回来特意跟回来了,还是正好本来就打算回来。他去冰箱里将冰镇的西瓜拿出来切了,他觉得自己应该礼貌性地问一下祁良秦。 “小祁,吃西瓜么?” 正在看电视的祁良秦点点头,走过来拿了一块:“好冰。” 祁良秦咬了一口,却被冰到了牙齿。严柏宗笑了,说:“冰镇的,不是常温的。” 睡了午觉起来的严老太太正好下楼,笑着说:“吃西瓜呢。” 祁良秦赶紧给她也拿了一块,严老太太摆摆手:“我不吃,春姨呢?” “她出去了,”严柏宗说:“松伟说晚上想吃螃蟹,她去海鲜市场买了。” 严柏宗说着忽然朝祁良秦示意了一下,伸手指指了指自己的嘴角。 祁良秦赶紧擦了一下,擦掉了一个西瓜籽,感激地朝严柏宗笑了笑。 老太太看着他们俩,问:“松伟呢?” “游泳池泡着呢。” “你们怎么没去,我是老了,游不动,不然也去,又能锻炼身体,又凉快。” “大哥刚从那回来,游的特别快,”祁良秦说:“看的我都想学了。” “他们兄妹三个水性都好,你没事也学学,自家的池子,没事去泡着,多泡几次也就会了,你让松伟教你,他游的也不错。莫不是上次在碧霞山落水,就怕水了?” 祁良秦没好意思说自己是不好意思只穿个泳裤在那里游,一个男人竟然这也要害臊,估计天底下都没有几个。 但是他倒是真的挺想学游泳的。 一来夏天游泳应该真的特别爽,二来他一直觉得游泳是每个人都该必备的一项生存技能,这可是关键时刻能活命的本领。他原来之所以没学会游泳,一则是他们家是北方的,没有河流湖泊,他上学那会学校体育课还没有所谓游泳这门课,就是他大学也是没有游泳馆的。后来年纪越大越不好意思去公共场所学游泳,他一个快三十的男人在水里和几岁的小孩子一起挂着游泳圈扑打扑打的,想起来也是难为情。 如今好了,严家有个私人游泳池,不怕有人看。他要在没人游的时候偷偷去学。 七月的天气热度几乎到了顶峰,夜幕降临之后也丝毫没有降低一点温度。严氏兄弟又出门和朋友聚会去了,到了夏天,他们的聚会都多了起来。祁良秦吃罢晚饭和老太太他们在客厅里看完了八点档电视,等她们都上楼之后,他便拿了游泳圈,偷偷地到了泳池边上。 游泳池旁边有四个路灯照着,路灯下草木葱郁,水面上泛着幽幽蓝光。他四周看了看,确定没人,便赶紧脱了衣服下水。 所幸那泳池设计的时候就考虑到了不会游泳的人,所以有一个坡度下去,有一个浅水区。他趴在游泳圈上扑腾腾,果然爽的很,人果然天生便容易和水亲近。他在游泳池里玩了一个多小时才回去,果然谁都没有发现。 如此学了几天,他竟然慢慢掌握了一点点要领,已经可以戴着游泳圈往深水区里游了,两条腿欢快地拍打着水花,扑腾扑腾实在是爽呆了。 今天的天气异常闷热,天气预报说即将要来一场暴风雨。空气里十分黏腻,开了空调也觉得闷闷的。半夜里祁良秦醒过来,竟然出了一身汗。 醒过来之后就很难再入睡,越躺着越是心浮气躁,反倒觉得更热了。于是他索性爬了起来,准备到泳池里游一会。 他蹑手蹑脚地开了门。白日里严媛躺在游泳圈上晒“日光浴”,晒完之后游泳圈便没有拿回来,就搁在水池里方便随时用。于是他便什么都没拿,穿着凉拖背心和大裤衩就朝泳池走。结果还没到泳池边上,他就听到了水浪声。 这大半夜的,难道泳池里有人? 祁良秦有些紧张,蹑手蹑脚地沿着花园的小道绕了个圈,然后藏在草木后头偷偷探出头来。 结果他就在幽幽灯光底下看到了全身光溜溜的严柏宗。 祁良秦嘴巴都合不拢了,生平第一次为男人的身体所震撼,知道了什么叫宛如天神。 50|201612 暴风雨到来之前的夜晚,闷热的叫人喘不过气来。这样的天气,光靠空调也是不够的。 严柏宗一直都没有睡着。 最近孙淼向他表示出的好感越来越明显,甚至有几次半夜都会发短信过来。也没有特别的话,无非就是“睡了么”,“在干嘛”。 但就是这些话太家常,太不特别,反而变得很特别起来。 他也不是傻子,自然知道这里头的情意有多少。 按理说,他应该是满意的了。孙淼出身好,孙家和严家门户相当,更重要的是,孙淼身上没有千金小姐的坏脾气,她沉静,优雅,和沈訸是完全不一样的女人,而且她还有让女人艳羡的好身材。 这是个非常好的结婚对象,而且可能是他能遇到的最好的结婚对象,年轻,未婚,肤白貌美的富家千金,性子也好,基本上找不到明显的缺点。这样的女人,打着灯笼也难找。 但也仅此而已,只是一个非常好的结婚对象。他没有那种火热的,急切的想要与她在一起的心理。 但是他会有那种心理么,那种急切的,好色的,浓烈的情感,好像距离他很遥远,他也想象不出来自己如果有,会是什么样子。 经历了一次失败的婚姻之后,他对于再婚并没有很大的兴趣,所以对于孙淼的示好,他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但是严老太太显然是很喜欢孙淼的,朋友听说他和孙淼有约会,也都是很看好他们的,他们口里的孙淼,“和其他千金小姐都不一样”。 这里的不一样,自然说的是好话,说她没有千金小姐的坏脾气,温柔和善,而且他们这个圈子其实没有什么秘密,大家都有来往,哪家的公子小姐是个什么脾性,都交往过什么朋友,有过什么花边新闻,大家都了如指掌,他们说她和别的千金小姐不一样,大概也是夸她身家历史清白,没有什么值得诟病的地方,这些事对于严松伟这样的男人来说可能不是很重要,但是对于严柏宗这样的男人来说,他还是很看重的。 严柏宗年纪已经不小了,三十岁。他是比较传统的男人,这个年纪对他而言应该有一个稳定的家庭,和顺的妻子和可爱的孩子,家庭事业都能够美满,一直是他所求。 或许是经历过一次婚姻,极大地消磨了他对婚姻的热情,他不是特别注重外貌的男人,因此孙淼和沈訸比起来也并没有很大的不同,都是一个外人看起来和他很搭配的结婚对象。他不确定和孙淼结婚,会不会走上和沈訸的老路,而在不确定之前,他不想有任何的表示,以免害了人家姑娘。 严柏宗感觉有些烦躁,身上出了薄薄一层汗。他看了看手机上孙淼发过来的短信,索性起来出了门,在院子里溜达了一会。 然后就溜达到了泳池边上。已经是半夜,大家都在熟睡当中,在自己家里,自然也不需要顾忌太多,于是他将手机放到长椅上,自己便脱了个精光。 他是很守规矩的人,鲜有赤身*的时候。在这无人的夜里脱光了衣服,好像也给他的人性打开了一个缺口,他在泳池里游了几个来回,白日里有些温热的水到了后半夜已经变凉,总算是浇灭了他心中烦躁。他从水池里爬上来,站在路灯下喘着气,丝毫没有发现草木后头的小路上来了不速之客。 祁良秦止不住地剧烈心跳,偷看着严柏宗。 严柏宗可能刚刚从水里出来,赤条条地站在水池边。大概是夜里的灯光要比白日里柔和的缘故,他瘦高健壮的身材在路灯下泛着水光,无一处不充满了男性的美,修长而鲜活,匀称而矫健。 最重要的是,有一个曾叫他看小说的时候就心猿意马春心泛滥的部位,他终于第一次亲眼看到了全貌。 震撼,大概只能用这个词来形容。 这是现实亚洲男人该有的尺寸么,他激动的腿都要软了。 果然是*文里塑造的完美大强攻啊,日天日地的本钱不是吹的。 祁良秦竟然硬了,站在那里握紧了拳头。 严柏宗又跃入了水中,溅起很大的水花,他修长有力的臂膀在水里划动着,整个背臀有时候会浮出水面来,又很快被水花淹没,但是水花淹没得了他的身体,却淹没不了这身体散发的优雅的雄性力量。 优雅的性感。这世上的男人,要么是整日里坐办公室的那种松松垮垮或者白白嫩嫩,要么就是强壮刚猛的肌肉男,像严柏宗这样看起来禁欲又性感,阳刚又优雅的身躯,大概是千里挑一的吧。那池水碧蓝的好像一块近乎通透的蓝玉,他不着寸缕的身体像是一条深海里的鱼。 祁良秦长这么大,这还是头一次如此肆无忌惮地去看一个男人的身体。夜色给了他放纵的勇气,他躲在草木后面,闻见了花的香气。 严柏宗又游了几个来回,又在池子里呆了一会,这才上了岸。他只穿上了大裤衩,t恤和鞋子都拎在手里,沿着夜色离开了泳池。 祁良秦这才从草木后头冒出来,走到池子边上。 地上还有严柏宗留下的水渍,泳池里的水波还在荡漾,好像不是风吹的,而是严柏宗留下来的。 祁良秦在池子边上站了一会,朝四周看,黑胧胧一片。 这是夜里的一点多钟了。 他把游泳圈捞过来,脱了衣服,也学着严柏宗刚才那样脱的光溜溜的,然后扑通一声,跳进了池子里面。扑腾了一会之后,他就翻了个身,躺在水面上,靠着游泳圈的浮力,静静地看着天上的星空。 天上的星星不多,但月亮却很大,很薄的乌云从月亮上飘过,挡不住月亮的光辉。 闷热了一整夜,第二天早晨起来,天更热,整个天空都是白黄色的,看着十分诡异。严松伟说:“看来世界末日要来了。” “听说有沿海台风登陆,这几天全国大部分地区都有雨,”严媛说:“看来这个周末哪都不能去了。要不咱们打麻将吧。” 严家人对于麻将的热爱真的让祁良秦不能理解,他这个人在这方面来说是十分无趣的,打麻将打牌玩游戏,他都不是很感兴趣,觉得浪费时间,有这个空他更愿意看看书看看电影画个画,安静。 但是严柏宗不在家,春姨有事忙,严媛便把祁良秦叫过来凑数。祁良秦如今已经摸清了大概的规则,但是他本人对打麻将不感兴趣,也无心钻研,所以牌技很是一般。如此一轮下来,他想到自己输的钱,简直肝颤。 为了自己的钱包考虑,看来他还是应该好好学学。 “小秦啊,书看的怎么样了?” “快看完了,还剩下一小部分。” “那看的也挺快的了,”严媛说:“这离开学还有一个多月呢。” “早点看完,八月份的时候家庭旅游,你也得跟着。” 祁良秦愣了一下,问:“家庭旅游?” “怎么,二哥没跟你说?”严媛一边摸牌一边说:“我们家老太太定下的规矩,每年都要一家人出去旅行几次,每次小半个月,再忙也得空出时间来。我们称之为家庭旅游。大概每年初春的时候一次,夏末秋初的时候一次,春节年假就看情况。” “半个月时间可不短,大哥和松伟公司这么忙,走的开么?” “原来是走不开的,只是这几年下来,慢慢地养成了习惯,大哥和二哥也就有办法挪出时间来了。” 严松伟笑道:“还能有什么办法,母命难为,不过是前面紧一紧,后面紧一紧,空出一段时间来。为了这个家庭旅游,我和大哥这前后一段时间都忙的要命,就怕安排不好,出去玩的时候也不安心。” “挣钱不就是为了享受的,要是一年忙到头,连个休息的时间都没有,赚那么多钱又有什么意思,我如今算是看开了,趁着我胳膊腿还硬朗,由你们陪着多走走,钱多赚一点少赚一点,跟我这个老太婆才没有关系呢。我不管,我只管享儿孙的福。” 这才是真正会享福的有钱人家的老太太呢。什么叫有钱,就是钱多到已经完全不在意,什么叫有福,就是懂得了少想着儿孙,多想着自己。 “我说人怎么都不在,原来在打麻将。” 祁良秦听见声音扭头看了一眼,就看见严柏宗进来,他立即坐直了身体,却无心看牌。严柏宗在他身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祁良秦目不转睛,拿了一块麻将牌在手里,慢慢地摩挲着。严松伟说:“哥,你指导指导良秦,我看他输的都冒汗了。” 严柏宗便朝他这边挪了挪,靠在他的椅子上。身体的热气隐隐约约,灼热了他裸/露的胳膊。严柏宗同样只穿了一件体恤,胳膊也是裸/露着,因为搭在他的椅子上,轻轻触碰着他,祁良秦觉得自己如此敏感,两个人即便是汗毛的触碰他也敏锐地感受到了。他想起昨天晚上自己看到的那天神一般的身躯,心里更热,手心出汗。 宛如天神,这个词如此可笑,矫情,大概是琼瑶时代也不会滥用的一个词。如果他读小说看到,肯定会嗤之以鼻,觉得好浮夸的形容。 但是在那一刻,一个真实的,几乎找不到缺点的男人的身体展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在荷尔蒙急剧上升的刹那,灼热的脑海里只有这个词。他对严柏宗是膜拜的,他眼里的严柏宗是完美的,这个几乎满足他对男人所有期望的鲜活躯体,在爱欲的熏染之下,不是天神,又是什么。 严柏宗并没有过多地指导他,不过偶尔指一指某张牌,或者在他将要打出某张牌的时候拦一下,话不多,但祁良秦总能很默契地领会他的意思。祁良秦享受这种既坦荡又暧昧的相处,再多他也不奢求,这样就很好,他心生的温热喜悦几乎将整个人都融化的柔软了,在严柏宗的带领下,他过五关斩六将,反败为胜,将输的钱全赢回来了。 外头忽然响起了一声雷,隆隆作响,继而天色开始渐渐暗沉下来,春姨打开窗户朝外头看了一眼:“好像要下雨了,你们看西边的天阴成什么样了。” 众人停下手里的牌,都走到窗口去看,只看见西边天空的乌云似乎从一排高楼的缝隙里涌了上来,半边的天还是那种诡异的黄亮,乌云却不断翻滚上来,看着极为可怖,好像真到了世纪末日。 “如今这气候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年比一年不寻常。”老太太说:“都回去看看窗户关严实了没有,我看这场雨小不了。” 大家都散了各自回房,严松伟往床上一躺,说:“赶紧下雨,这天闷热的要死。” 祁良秦过去关窗,却看到对面的严柏宗也在关窗。两人四目对视的时候严柏宗似乎愣了一下,好像头一回意识到两家的窗户是对着的,能看到彼此。 祁良秦臊臊地关了窗户,低头拨弄了一下窗台上放着的百合花。 雷声隆隆上来,天色暗下来之后,闪电便也明显起来,不过是十几分钟的时间,外头已经黑的仿佛到了夜晚。严松伟说:“我靠,这真是要变天啊。” “是啊,我还是头一回见这么黑的白天。”雷电声轰隆作响,严松伟的手机却响了起来,他捞起手机接了,雷声太大,祁良秦只听见他说:“信号不好,你说什么……这有什么怕的……” 不一会挂了电话,严松伟一个打挺从床上弹跳起来,祁良秦问:“要出门?” 严松伟笑了笑:“出去一趟,有事。” 能在这样恶劣的天气叫的动严松伟的,只有女人。 没办法,电话那头被雷电声吓哭的苏阮阮叫的实在可怜,要他过来陪她。 “妈要是问起我来,你就说我跟朋友出去喝酒了。” 祁良秦问:“这天还出去和朋友喝酒?晚上还回来么?” 严松伟笑:“这天气这么恶劣,晚上回得来么?” 这是一场暴雨,哗哗啦啦,真好像要世界末日一般。大雨浇灭了夏日炎热,一下就是一整天,直到晚上九点多才渐渐地小了一点,雷声也沉闷了许多,好像在极远处。祁良秦看书看的累了,见于是便将窗户打开一半,坐在椅子上听雨声。 雨声哗哗啦啦作响,总是叫他心里浮出一些安定幸福的感觉,微凉湿润。他趴在桌子上,手里拨划着手机,选了一首歌播放。 《整夜大雨后》。 这首歌有好几个版本,歌手专门发的专辑里头的编曲和唱法反倒很一般,太慵懒无力,倒是歌手在参加《中国好歌曲》的时候唱的那个版本,慵懒性感又伤感,里头有一句短暂又随意的□□,特别带感。 他就在这样慵懒缥缈的歌声中,趴在桌子上看着对面。 对面的窗户关着,窗户都被雨水打湿了,模糊一片,只能看到里头的光亮,看不到人。 也不知道看了多久,他直起身来,头随着节奏轻轻摇摆,外头雨声哗哗啦啦,还带着雷。 他经常听歌的时候跟着摇头晃脑,倒不只是为了歌曲好听,很大一部分是为了锻炼身体。 摇头晃脑可以活动活动筋骨,尤其是脖颈,预防颈椎病。 他推开椅子翻天覆地地扭了一会,又是甩头发又是踢腿,蹦蹦跳跳。他是有些闷骚的人,出了门正儿八经,关起门来也是爱骚动,大概他是循规蹈矩的人,所以常常做梦自己成了一个不要脸的妖精,于是他就扭臀摇摆,装作自己是舞池里的性感女王。 他一会像个气拔山兮力盖世的英雄好汉,一会又像是个蛇一样的女人从头扭到尾,一会练少林拳,一会扭伦巴,怎么精分怎么来,不一会就出了一身汗,却丝毫没有注意到对面有人正惊讶地看着他。 严柏宗只是打开了窗户,想要在窗口抽支烟。 从前沈訸不喜欢烟味,他抽烟总是打开窗户,或者在室外抽,已经养成了习惯。他将窗户打开一半,点了一支烟,雨天抽根烟,心神都跟着松弛下来了。他朝窗外吐了一口烟,却看见对面的窗户也开着,里头有个人,正在狂魔乱舞。 一会像个男人,一会像个女人,一会又像个孩子,一会像个疯子,精分的实在有些可笑。 这人八成是疯了吧。 原来平日里沉静又骚气的祁良秦,也有这样可笑的一面。 他竟觉得可爱,心里却想,果真是个骚的,关起门来竟这样疯。他又吸了一口烟,慢慢地吐出来,烟雾被外头的雨气阻隔,有些又飘散回来,他便眯起了眼睛,忍不住咧开了嘴角。 51|201612 这一场雨来势凶猛,前半夜消停了一会,谁知道后半夜的时候,又开始雷霆大作,祁良秦被雷声惊醒,窗户处闪电阵阵,照的天地如同白昼一般。 他看了看床上,空空如也,看来严松伟今夜不会回来了。于是他就把被子收起来,准备到床上去睡,下雨天,地上有些潮气,他摸着开了灯,却发现停电了。这么大的暴风雨,或许连电线都刮断了。 结果他刚爬上床,就发现窗外头有亮光,不像是闪电,倒像是手电筒照的。 他就趴到窗户口上往外看,隐约看到二楼有灯光照下来。二楼是严媛和老太太的住房,但是住房面积却只有楼下面积的一半,另一半是平房,种的花草,像是个空中花园,老太太在那上头养了许多花草树木。莫不是暴风雨里出了什么事? 于是他便套上了裤子出了门。外头的闪电照的客厅一会如白昼一般,一会又黑下来。他快步爬上楼,到了二楼一看,就看见二楼有个男人正拿着手电筒在那里晃悠,而严媛穿着睡袍抱着臂膀站在窗前,身后椅子上也放了一个手电筒照着窗户。他走近了一些,才发现那穿着雨衣的男人是严柏宗。 原来大风刮倒了院子里的一棵树,树枝落到阳台上,被风刮着,蹭着玻璃窗,发出很大的声响,好像随时都有把窗户顶碎的可能。 不出来看还不知道,这一看外头,才知道风竟然那么大,严柏宗站在风雨里面,身体被风吹的摇摇欲坠。那平房顶虽然不算小,但是风太大了,好像随时都有可能把严柏宗给吹下去。 严柏宗正试图把那树干挪开一些,但是那树却粗壮的很,他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手里的手电筒却滑落到地上去了。祁良秦要打开通往平房顶的门,却被严媛拉住:“你好歹去穿件雨衣。” “没事。我去帮大哥。” 他刚打开门,一阵大风就差点吹的他倒退两步,他赶紧把房门关上,迎着风吃力地走到了严柏宗身边,严柏宗脸上都是雨水,几乎睁不开眼睛,喊道:“你怎么出来了?” “我来帮你!”祁良秦一边喊着,一边蹲下来捡起了地上的手电筒,照了一下才发现那树干砸碎了许多花盆,碎瓷片混着黑泥到处都是,那些老太太平日里极其珍爱的花朵早已经惨败不堪,落了一地。他小心翼翼地伸出脚来,涌拖鞋底子将碎片往外推了推,然后将手电筒夹在腋下,伸手帮着严柏宗搬那个大树干。 但是树干太沉了,并且下半截还连着树身,并没有完全断开。风大雨更大,雷声闪电不断,这情形实在有些可怖,祁良秦甚至听见了远处树枝被刮断的声响,雨水很快就将他浑身淋透,严柏宗喊道:“不行,我们搬不动,你去储藏室把锯拿来。” 祁良秦把手电筒给了严柏宗,自己被风吹的身体摇摇欲坠,勉强走到了房门口,那边严媛已经打开了门,他几乎是被风推进去的。严媛急切地问:“怎么样了?” “那树干太大了,我们搬不动,大哥让我去储藏室拿锯齿。” “我知道在哪,我去拿。” 严媛说着拿起手电筒就跑下楼去了,外头依然电闪雷鸣,趁着光亮祁良秦走到窗户边上看了一眼,发现那被树枝不断挤压的玻璃已经有了碎痕。这是个落地的玻璃窗,要是碎了,这么大的风雨,恐怕这房间都不能要了。 严媛很快就跑了上来,把锯齿递给他:“你去换件衣服吧,别冻着了。” “没事。” 祁良秦说着便拿着锯齿又开门出去了。风好像更大了,天空中猛地一道闪电,极其明亮,大风将严柏宗戴着的雨衣帽子吹落下来,紧接着就是一道惊雷,震的他头皮发麻,心里都跟着慌了一下。严柏宗伸手接过他手里的锯齿,满脸雨水地喊道:“帮我压着树枝,小心别顶着玻璃。” 祁良秦点点头,那树枝大概比胳膊粗一些,已经被玻璃折断了树梢,露出里头发白的纹理,在玻璃上蹭出一道道白痕。他用力压住了树枝,头一回感叹自己太瘦削,整个人都快骑在上面了,竟然还是压不稳。风吹着树干微微晃动,他吃奶的劲都使出来了,憋的一张脸通红,全身都被雨水给浇头了,眼睛都睁不开,等到那枝树枝被锯断的时候,他人都要脱力了。 但是这树干枝叶繁茂,自然也不止这一个分枝,锯断了这一个,还有一个在后头等着呢。祁良秦见严柏宗按住了另一个树枝,自己便又压了上去,树枝杂乱,他一只脚横跨过去,拖鞋早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衣服贴在身上,却只觉得冷,但是能和严柏宗一起“并肩作战”,又激起他无穷男儿雄心壮志,手掌心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划破了一道口子,他也没发觉。只是他已经有些脱力,只能靠身体的重量压着不让那树枝乱晃,即便如此,锯齿锯着树枝的时候,顶着玻璃的部分还是难免磨的更响,祁良秦盯着那玻璃看,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里。天上又是一道闪电,祁良秦正想着那道雷什么时候下来,身体却猛地一坠,只听咔嚓一声,那刚锯了几下的树枝竟然从锯口处断开了,他踉跄着想要站稳,脚却踩在了一处碎瓷片上,疼的他登时叫了一声,踉跄着倒在树枝上。 “怎么了?”严柏宗赶紧拉住了他的手,祁良秦说:“没事,没事……”他说着想要站稳,脚下却是更大的刺痛,便又趴在了树干上。严柏宗察觉了出来,赶紧抱住他的上半身,将他抱了起来。 “你踩着碎瓷片了,”严柏宗说着便抱着他朝里走,严媛赶紧打开了房门,严柏宗抱着祁良秦进去,说:“去拿医药箱来。” “我……我这没有医药箱啊……”严媛看着祁良秦流着血的脚,都吓傻了。 “在我房里。”严柏宗说着便将祁良秦放在了地上,他也没有力气抱着祁良秦下楼了,只是喘息着喊道:“快去啊!” 严媛赶紧跑下楼去。严柏宗单腿跪在地上,抬起了祁良秦的一条腿。祁良秦虽然惊慌,但是并没有感受到多么剧烈的疼痛,他看着自己脚上的碎片,嘴里还说着:“还好,扎的不深。” “忍着点,”严柏宗握住他的脚,伸手将那碎瓷片拿了下来。伤口的确不算深,但是正扎在脚板上,一道口子从前脚掌直到脚趾头缝里,看着十分瘆人。严媛提着个医药箱跑上来,递给了严柏宗。她是女孩子,脚上的伤口看着就叫她害怕,不敢多看。严柏宗站起来脱了雨衣,对严媛说:“手电筒照着。” 严媛用手电筒照着祁良秦的脚,别过头去不敢看,只问说:“要去医院么,这样的鬼天气,路上不知道能不能走呢,叫救护车估计也一时半会难赶过来。” “不用,伤的不是很深,”严柏宗说着便熟练地帮祁良秦处理了伤口,或许是缓过劲来了,那种疼痛感突然明显了起来,祁良秦就抓住了严柏宗的衣角,但是碍于脸面,他一声都没吭。 处理完伤口之后,严柏宗便用纱布包扎了,血迹隐隐透出纱布,但血总算是止住了。祁良秦说:“我看窗户玻璃都裂了,是不是得用胶布先缠一下。” 严柏宗便拿起手电筒照了照窗玻璃,果然都快要裂开了。 严媛又去拿了胶布上来,严柏宗用胶布贴满了玻璃,说:“明天雨停了叫师傅过来收拾吧,还有外头花盆碎了好多,地上都是碎片,明日早上妈起来你告诉她别往外头去。” 严媛点头:“知道了。谢谢哥,还有良秦。现在没事了,你们也冻坏了吧,赶紧下去换件干的衣服去。” 祁良秦笑着爬起来,一只脚沾着地,严媛将手里的手电筒递给他:“我这还有,你拿着用。” “能走路么?”严柏宗问。 祁良秦点点头:“能走。” 严柏宗弯腰将雨衣拿了起来,对严媛说:“地上都是水,你拖一下。” “知道了。” 外头还是电闪雷鸣,严柏宗扶着祁良秦朝外走,祁良秦伤的是右脚脚掌,他就用左脚和右脚的脚后跟走路,一瘸一拐,嘶嘶抽着气。严柏宗回头看了一眼,见严媛已经回房,又用手电筒照了照楼梯。 “拿着。”他把自己的手电筒也递到了祁良秦的手里。祁良秦一手一个手电筒,正纳闷呢,就“啊”地一声,被严柏宗拦腰抱起来了。 还是公主抱。 祁良秦害怕自己会掉下去,可是手里还拿着手电筒,于是便用胳膊交叉搂住了严柏宗的脖子。只是如果用手搂脖子,两个人还有一段距离,如今用胳膊搂着,脸就几乎要碰到严柏宗的,彼此的呼吸都能感受到的近。他的嘴唇几乎亲到严柏宗的下巴。 严柏宗抱着他往楼下走,外头的闪电照亮了他英俊的脸。祁良秦湿透的衣服沾湿了严柏宗的身体,他原本冰冷的身体贴着严柏宗,感受到了*的温暖,耳朵贴在他的胸口,感受到他略微急促而有力的心跳。 咚咚。 咚咚。 咚咚咚。 每下一个楼梯,身体都会有略微的上下起伏,如果他一直仰着脸,极有可能亲到严柏宗,他虽然有这贼心,却没这贼胆,于是他就低下头,严柏宗的下巴就一下一下蹭着他的额头。那下巴上有刺短的胡茬,扎着他的额头,麻痒。 那种麻痒并不好受,有一下没一下的,就像是隔靴搔痒,反倒不如不掻,叫他心里生出一种*,想要狠狠地用额头迎向去,狠狠地蹭,用力地抵。 严柏宗一直将他抱到房间里,才将他放下。说:“别冲澡了,直接拿毛巾擦干了,换上干衣服。” 祁良秦点点头:“谢谢大哥。” 严柏宗接过他手里的手电筒,说:“你歇着吧。” 他说罢便出去了。祁良秦关上门,靠着墙将身上的湿衣服都脱了,单腿蹦着到了浴室,拿毛巾将身上都擦了,隔着浴室他听到了敲门声,赶紧应了一声,拿浴袍裹在身上,说:“门没锁,进来吧。” 进来的还是严柏宗,手里拿了一排药:“消炎的,你吃两颗。” 祁良秦接在手里:“好。” “松伟没回来么?” “嗯,估计雨太大了,路上不好走。” 严柏宗又问:“有水么?” “有,桌子上有凉白开。” 严柏宗点点头:“吃了药早点睡,要是有不舒服,就叫我,主要不发热就行。” 外头雷声隆隆,暴风雨没有丝毫要停歇的意思。祁良秦吃了药,头发都没干就爬上了床。刚才冻了一会,如今钻进柔软温暖的被窝里,倦怠立即就浮上来了。脚上的疼是有些麻木的钝疼,久了也不觉得难捱了。下雨天是最适合睡觉的天气,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沉沉睡去,耳边都是隆隆雷声。 他喜欢下雨天,是因为下雨天阴冷,会让人心生满足感。虽然是孤独一个人,但是在这样的暴风雨天气里,他有可以遮风挡雨的房间,有柔软的床,还有不用面对任何人也不用面对这世界的无尽黑夜。他隐隐约约似乎听见有人叫他,又似乎是敲门声,但是那声音混杂在隆隆雷声里听不清楚,他半睡半醒的在浅浅的梦里,感受到一只温暖干燥的大手抚摸上他的额头。他梦呓一般微微侧身,抓住了那只手,贴在脸颊上。 他的呼吸如此沉稳,显然并没有醒过来。严柏宗被他抓着手,有几分尴尬,却不敢乱动。 掌下的皮肤光滑细腻,温热。 52|201612 祁良秦被那掌心的温热触动,全身都跟着暖融融的。暴风雨的夜晚阴冷,黑暗,他受了伤,也筋疲力尽。他其实是很累的。 生活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总是很累的。单亲家庭长大,从小没有父亲,一直企图靠努力学习改变命运,高中的时候偶尔掉落重点班的前十名都会睡不着觉,那时候真傻,以为考上大学就进了富贵窝,再不愁吃穿用度。谁知道本科毕业之后,拿着重点大学的文凭,依然没有实现他的愿望,而生活中坎坷不断,他为钱而忙忙碌碌,却无所为。 他如果有钱,大概性格会开朗一些,会买很多好看的衣服,会打扮,会认识很多人,也因此找到自己的另一半。这或许是他的错误判断,或许是不正确的金钱观,但这种观念一直让他努力地工作,即便眼下一团糟,也会满怀希冀。因为钱是可以挣的,是有希望挣的,那未来就是光明的,有希望的。 但是偶尔,他走在大城市的街道上,看着那些花花绿绿的世界,看着街边餐厅里觥筹交错的人,看着路上遇见的年轻的情侣。他拎着超市里刚买的菜回家做饭,也会想,啊,如果我能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就好了,啊,如果我也能有这样和我一起走路的爱人就好了。啊,不知道我的那些愿望,是痴人说梦,还是努力终会成真。 他在那一瞬间,也会觉得很疲惫,也曾经看着一个人怎么吃也吃不完的饭菜,觉得很心酸。 人生从来不容易,他早就知道。而如今他在这个世界里,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没有同学也没有同事。但他有回去的青春,有一座房子,和一个严柏宗。这对他来说,是多么难得可贵的事,是他曾经无数次幻想,却怎么努力都无法实现的事。神灵应该能理解这对于他的意义,无论是他肆意挥洒着青春的美丽还是紧紧抓着本不属于他的房子,无论他是不知廉耻地疯狂还是卑贱苦涩地爱着,神灵大概都可以原谅他吧。 但他偶尔也会觉得,我好累啊。就好像他要流这些血,才能换来严柏宗为了试探他体温的一个触摸。 严柏宗的手试图抽回来,手指忽然触摸到一片湿热,似乎是眼泪。 他愣了一下,手指头微微蜷缩,那眼泪似乎太热了。 他不知道祁良秦是醒着还是在做梦,为什么流眼泪。他的手指轻轻摩挲过那眼泪,祁良秦忽然无法再装睡,他突然松开了严柏宗的手,翻身向里,眼泪落进枕头里。 “为什么哭?”严柏宗问。 “脚太疼了。”他说:“你快出去吧,你不出去,我又要说我爱你了。” 严柏宗哑然。黑暗中一片沉默,祁良秦听到严柏宗往外走,继而听见了关门声。 祁良秦平躺着,面孔微微扭曲。这莫名其妙的伤感叫他自己都觉得矫情又可笑,可是就是想哭,有股冲动。等到这股劲过去了之后,他心里头一片清明,想到自己刚才的举动只觉得尴尬莫名。脸上是温热的,身上也泛着温热潮气。 他不会是要精神分裂了吧。他吁了一口气,越想越害臊,便捞起被子蒙住了头。刚才哭的太厉害,他又憋了一会,整个嗓子都是疼的,头皮也有点麻,正在这时候又传来了敲门声,他立即坐起来,还没说话,房门已经被推开了。严柏宗在雷电的明暗交替里站着:“脚真很疼么?” 祁良秦觉得自己刚才太娘了,讪讪的张不开嘴。严柏宗就走了进来,手电筒照了照他的脚。 “其实……不是很疼……” “那刚才是?” 祁良秦臊红了脸,说:“刚才是为了别的事。做梦了。” 严柏宗拿手电筒照了照他的脸,祁良秦伸手挡住,严柏宗便将光移开了,说:“那你好好休息。” 严柏宗走了之后,祁良秦便躺在床上,思考自己刚才是怎么了。 说起来其实很可笑,他看电视看电影经常被感动哭,但他很少为现实中的事哭,印象中最近的也是他母亲去世的那一年哭过。二十六岁他过的最艰难,母亲去世后他欠下一屁股债,白天上班晚上还出去兼职,买个馒头都嫌贵,人都差点抑郁了,但只觉得累,也从不哭。到了这个世界之后,当着严柏宗的面,貌似哭过两次了吧。 真丢人。 祁良秦越想越尴尬,搞不清自己是怎么了。他原来是很坚强的人啊。 难道爱上了男人之后,自己就慢慢地变得不坚强了么。像小孩子打架,打的再凶也不会哭,可一看到自己爸爸妈妈,却总会一下子就嚎啕大哭起来。 一夜暴风雨,直到第二日早晨才渐渐停歇了。整个城市都被摧残的不成样子,严家的花园也是一片破败之象。严柏宗打电话叫了工人过来收拾,将那棵被大风拦腰折断的大树给砍了,用车子拉了出去。后来春姨发现有间客房的窗户也被砸碎了。 老太太看着那一地残花心疼极了。这些花花草草都是她极爱的,平日里修修剪剪保护的那么好,都被这一场暴风雨给摧残了。 严松伟一大早就被公司的电话叫走了,他们公司在外地的一个仓库被大风掀翻了,里头十几个值班的工人受了伤,货物也损失了很多,他家门都没回,只给老太太和祁良秦打了一个电话就坐飞机走了。这一去就得三四天的时间,严松伟叫了秘书来家里取一些换洗衣物。祁良秦受了伤不方便动,老太太就□□姨进来给严松伟收拾了个行李箱,交给严松伟的秘书带走了。 “你的伤不要紧吧?”老太太问:“要是疼的厉害,就去医院看看。昨天雷声大,我竟不知道你们在外头忙活这些。” “不要紧,大哥给我处理了,我也吃着消炎药呢,不是很疼了。” 老太太点点头,对春姨说:“多做点补血的,给小秦补补。” 春姨说:“上次松伟受伤,我买了许多补血的,还没吃完呢,这就给小祁炖上。” “我活这么大年纪,这样可怕的天气还是头一回见。这两年不是奇冷就是奇热,要么就是暴风雨或者雾霾,我看着地球也快住不了人了。” 这一场暴风雨就这么过去了,却给这城市带来了不可估量的损失。而天也只凉快了一天,到底第二日的时候,就又开始闷热起来。但是这城市的供电却才只恢复了一半,他们这片还没能供电。祁良秦卧床养伤,倒是出了一身汗。等到晚上的时候总算是来电了,祁良秦就要去洗澡。 老太太说:“你这脚受了伤,淋浴底下怎么站,擦擦也就行了。” 严媛说:“要不你就去大哥那边洗,他们那浴室不是有个浴盆,可以泡澡。” 老太太闻言道:“也是,你到那边去泡泡吧,小心点脚别浸进去。”她说完感慨说:“这浴盆还是你大哥结婚那会沈訸让装的,结果她也没泡过几次。常年没人用,也不知道脏不脏。” “我都按时擦着呢,不脏,”春姨说:“我就这就去放水。” 严媛说:“就是不知道我大哥那种气死人的爱干净,愿意不愿意。” “他哪是会泡澡的人,”老太太笑道:“浴盆他不用,不要紧。” 那边春姨放好水,这边严媛就扶着祁良秦过去了,走到门口打趣说:“可惜我二哥去外地了,不然他陪你一起泡,洗个鸳鸯浴,岂不是很美。” “他那傻大个,泡的下么?” 祁良秦说着便关上了门,严媛在门外头说:“好好泡着吧,那浴盆上面能放音乐呢,忘了告诉你怎么用了。” “我自己看看。” “那行吧,你好好泡,多泡一会,你们男人就不知道泡澡有多舒服。” 祁良秦脱光了衣服,小心翼翼地躺了进去。水温一开始觉得有些烫,但整个身体泡进去之后,便也觉得没那么烫了,只觉得浑身舒畅,这种被热水包围了全身的感觉,的确是淋浴不能比的。 他一只腿搭在浴盆外头,坐起来摸了摸上面亮着蓝光的按钮,他按了标着音乐的按钮,但是没管用,自己又随便按了两下,竟然按对了。 是钢琴曲,蓝色的字显示是赵海洋弹奏的《雨后小夜曲》,很舒缓的一首曲子。 听着歌泡澡,除了少了点花瓣,这简直是电视剧女主角才有的桥段啊,充分满足了他这个有些像糙直男的少女心。 他躺了下来,在热气的熏染下闭上了眼睛,只觉得浑身舒畅。那首《雨后小夜曲》也很好听,清新而伤感。他怕人觉得他泡澡还听音乐太女人,便将声音调到小的不能再小,若隐若无的。 他正闭着眼睛享受,忽然听到了洗手间的门推开的声音,身体一僵。 莫不是…… 他正想来的人到底是严媛还是严柏宗,就听见哗哗啦啦的撒尿声。 他身上一下子热了起来,是严柏宗,在撒尿。 那么有力的水声,正是那粗壮的物件喷出来的。他大气也不敢喘,屏气凝神躺在那里,听着那水声渐渐弱下去,然后消失不见。 严柏宗下班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洗澡,但是他洗澡之前先上了个厕所。有些男人比较懒,有尿也喜欢洗澡的时候顺便撒了,但是严柏宗显然做不出这种事。他小便完便走出去了。祁良秦赶紧关了音乐,从浴盆里爬了出来,脚上有伤,他小心翼翼地支起身体,才发现一只脚受伤的时候,躺进浴盆容易,想要出来却没有那么容易了。他试了几次,觉得都有一下子滑下去的危险,于是便转过身体,趴着扒着浴盆沿往下伸腿,就在他用那只没受伤的脚试图踩着地面的时候,浴室的门忽然被推开了。 吓得他立即回头看去,就看见手里拿着换洗衣服的严柏宗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一个纤细却圆润的身体展现在他眼前,尤其是那臀趴在浴盆沿上,正好撅着,显得异常圆润白腻,中间一道沟壑微微分开,露出些许软毛,修长白皙的腿伸直了,脚丫子正试图去接触地面。 严柏宗只觉得瞬间血液上涌,竟然呆住了,看着眼前的这个人,好一会才分辨出是祁良秦。 祁良秦臊的简直想一头撞墙,也顾不得试探地面了,直接整个身体一滑,两只脚便一起落到地面上。慌乱之下那落地的力道更大,他疼的闷哼一声,身体就要倒下,严柏宗一个快步过去接住了他摇摇欲坠的身体,触手是水湿温热的皮肤。 祁良秦羞耻的牙齿打颤,严柏宗光裸的胳膊搂着他半边臀和大腿,他竟像是触电了一样麻了。而他的臀肉都被那支刚健的胳膊压下去了一片。 严柏宗将他扶起来站稳,这才松开了他,他手里拿的衣服散落一地,他弯腰拾起来,祁良秦赶紧伸手拿了架子上的浴袍穿上,一张脸红的能滴血。 “你……”严柏宗问。 “我……妈她们说我洗澡不方便……她们……她们让我泡着来着……我……” “不好意思,我不知道里头有人。” 不知道是不是光线问题,严柏宗的脸色似乎也有点红,张了张嘴说:“我……你继续洗,我等会再进来。” “不用了不用了,我洗完了。”祁良秦要去把水放了,严柏宗说:“我来吧。” 浴室里有轻薄雾气,祁良秦红着脸鞠躬,慌乱的不知道如何是好:“谢谢大哥……麻烦大哥,我这就出去。” 他慌慌张张地拿了自己的衣服,一瘸一拐地快步朝外走,连疼都顾不上了。 严柏宗看着祁良秦出了浴室,毛玻璃门关上,他只觉得浴室里热气很盛,过去将浴盆里的水放了,只留下淡淡香气和温热。 眼前浮现出祁良秦的背部,只觉得口干舌燥。 祁良秦的身体竟然是这个样子的,他不知道男人的身体也可以是这样的,不是阳刚的,坚硬的,大概是这*太青春,还带着一点中性的身条,肤色也太白皙,触手也太光滑,手感也太软。 和他以为的男人的身体不一样,和他见过的女人的身体也不一样。而这个身体的主人又是祁良秦,一个在他心里早就有了性别区分的男人。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他竟觉得有一点香艳? 他伸出手来,手上还带着刚才从祁良秦身上沾染的潮湿。 其实这不是他第一次见到不穿衣服的祁良秦,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见过,后来他躲在门后搂住自己哀求的时候他也见过,但是都和这一次的感觉完全不一样。这一次显然带了潮湿的爱欲气息,他看到的景象也因此给了他性的诱惑,没有侵略性的,单纯*带给的颤动,色是犀利的,但肉是柔软的。 男人对于臀这个部位是不是都有着天生的*,一个白腻圆翘的臀在自己面前撅起来,是不是都会受到刺激。 何况他在沟壑当中隐约看到了更刺激的春光。 严媛还在祁良秦的房间里上网,看到祁良秦脸色通红地回来,惊问:“这么快,不多泡一会?” 祁良秦说:“泡好了。” “我早就发现你容易脸红,怎么泡澡也会红,你这体质,要不要去医院看看,我听说容易红是和毛细血管什么的有关系。” “没事……我就这样。” 祁良秦说着就一瘸一拐地进了洗手间,不一会换了衣服出来,脸上的红潮也退下去很多。 “用你的电脑打了会游戏,”严媛说:“别的我可什么都没看。” 祁良秦讪讪地笑了,说:“我电脑什么都没有。” “良秦,媛媛,该开饭了。” 严媛闻言便站了起来:“春姨喊吃饭呢,走吧。” 祁良秦点点头,严媛扶着他到了客厅,自己去楼上喊老太太。祁良秦在客厅里坐着,扭头朝严柏宗那边看。春姨端着菜出来,说:“我还以为你还在泡着呢,正想要不要给你留着。” “不能泡太久,”祁良秦红着脸,又朝严柏宗那边看了一眼:“刚大哥好像回来了。” “是么?”春姨说着走到走廊那,喊了严柏宗一声,严柏宗果然应了一声,说:“你们先吃。” 那边老太太和严媛也跟着下来了,严媛问:“大哥回来了?” 她说着便狐疑地看了祁良秦一眼,祁良秦忙说:“刚我泡完澡回房的时候,好像听到了开门声,好像是大哥回来了。” 老太太说:“估计去洗澡了,咱们等他一会吧。大家伙一起吃。” 他们便又等了一会,严柏宗从房里出来,头发竟然是干的。 “以为你洗澡呢,”老太太说。 “等会吃了饭再说吧,”严柏宗走到餐桌旁坐下,祁良秦心跳如鼓,鼓起勇气看了严柏宗一眼,却发现严柏宗似乎有些不正常。 以前他不知廉耻地撩拨严柏宗,不管撩的多么过分,严柏宗都可以面色不改的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看他的眼神直接坦荡略带冷漠和警告的意味,那种坦荡常常让他羞愧。但是现在的严柏宗却低着头,有时候抬眼,看到他看他,就会立即躲过去,却也没和别人说话,只是立即低头,或者看餐桌上的食物。 严柏宗也尴尬到这个地步了么。祁良秦想着,伸手去拿盆里的汤匙,却触摸到了严柏宗的手,抬头才看见严柏宗已经早他一步拿到了汤匙正要舀汤,严柏宗立即撤回手去,却没说:“你先来。” 他只是当做自己并没有要拿汤匙的样子,抿着薄唇看了老太太她们一眼。 祁良秦拿起汤匙,盛了一碗汤,然后把汤匙放到了严柏宗那边。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羞耻的厉害,有点喘不过气来。 但是严柏宗没有再喝汤,整个饭席上他都没有再碰那个汤匙一下。 吃完了饭坐了一会,老太太便让祁良秦回去躺着,而严柏宗早已经回房去了。严媛说:“大哥好像有点怪怪的。” 但是她也只是随口一说,也没人放心上,只有祁良秦一边一瘸一拐地朝卧室走,脸色早已经是通红。 祁良秦躺在床上,脑海里都是浴室的薄雾水汽,他做了个春梦。 他大汗淋漓地从梦中醒来,全身通红,脸是红的,耳朵是红的,脖子也是红的,泛着汗水的光。梦里他在龌龊的泥潭里深陷,像是要变成一头被*主宰的淫兽。 他坐起来,捂住了脸,然后松开,起身将窗户推开。 夜风带着凉爽气扑面而来,他突然看到对面的严柏宗站在落地窗前,看着他。 53|201612 严柏宗如果说有什么缺点,那或许就是太正经。 正经本是个好词,可是太正经了,也多少会有些老封建和大男子主义,偶尔还会有点木讷无趣,像个老夫子。但所幸他这人性子方正无戾气,不会叫人讨厌。也或许正是他这样的性子,三十年来过的波澜不惊四平八稳,才被祁良秦骚气刺破了一道口。 严柏宗把这归结于祁良秦是个同志,而且很明显是个零。在他的眼里,零号和男人这中间还是有区别的。一个甘于臣服在男人胯/下的零号,大概也算半个女人。他对这样的男人有了*,也是动物本能。 严柏宗抽着烟默默地想,脑子里浮现不断的,还是那道纤细而圆润的背。 细腰圆臀,长腿笔直。 有些事情就像是春汛来临的一道堤,春汛来的猛,水面越来越高,那道堤似乎随时都有溃堤的可能,但却也一直牢固不可破。直到有一天这道堤破了一道极其细微的口子,或许只是一个蚁穴,但洪水迅猛,一发不可收拾,千里之堤也瞬间毁于一旦。 夏日炎热,伤口便好的慢一些。祁良秦给伤口换纱布的时候,发现伤口有一点发炎。 “还是去医院看一下吧,也好心静。这脚上的伤得早点好了才行,”要出门会友的老太太叮嘱说:“让严媛陪你去。” “我不得空,我约了人了,我看大哥在,叫他送你去吧。” 严媛说着便去找严柏宗去了。祁良秦穿戴整齐,果然见严柏宗进来了,问说:“严媛说你伤口发炎了?” 祁良秦点头,严柏宗走到床边坐下:“我看看。” 祁良秦有点不好意思,但是也不好意思拒绝,他便将纱布解开,嘴里还不好意思地说着:“捂得紧,有点味。” 严柏宗好像并不在意,捏着他的脚腕将他的脚抬起来一些,看了看:“是有点化脓了,走吧,去医院看看。” 但是严柏宗这一回并没有搀扶他,他在后面一瘸一拐地跟着,严柏宗出了门,说:“我把车开过来,你就在这等着。” 祁良秦点点头,站在院子里。七月的阳光炎热异常,他站在树底下等着严柏宗来接他。 这一回没去医院,去医院办手续什么的太麻烦,这点小伤底下的小诊所就能解决。严柏宗带他到了一家名叫“瑞轩”的诊所做了清理和包扎。那诊所的大夫似乎和严柏宗是认识的,还问:“这是你……?” “我一个弟弟,”严柏宗说。 祁良秦低着头,耳朵又要红了。严柏宗没有说他是他弟媳妇,大概弟媳妇这个词对于严柏宗这样的正经人来说有些可笑荒唐,他也没有说这是我弟弟的爱人,大概他是懒得跟大夫解释他的弟弟和一个男人结了婚。 “尽量别沾水,每天换一下药,忌点口,别的也没什么注意的。” 从诊所出来,上了车,两个人又是沉默不语。但是这种沉默透着暧昧,因此并不会叫祁良秦感到难受。来的路上就是这样,回去的路上自然也是这样。他就开了一点窗,看着外头。 “松伟说什么时候回来了么?” “没有,我没跟他联系。” 严柏宗沉默了一会,又问:“你们俩对于未来有什么打算么?” 祁良秦低下头,他知道严柏宗是在问他和严松伟多久打算离婚。 “我听他的。”祁良秦说。 严柏宗嘴角似笑非笑,说:“他也不是个靠谱的人。” 到了家之后,一进门春姨就问:“怎么样?” “没什么事,养养就好了。” 春姨点头说:“没事就好。中午老太太和媛媛都不回来,就咱们三个,你们俩想吃什么?” 严柏宗说:“我得去公司,中午不回来吃,你和小祁看着吃吧,还有,大夫交代说饮食上叫注意点,春姨你这几天做饭留意着点,别放辣椒,容易发捂的东西也尽量别做,等他伤口好了再说。” 春姨点头:“知道了。你赶紧去忙吧。我就说刚才严媛找你去送小祁看伤的时候,你好像要出门,就猜到你要去公司。” 严柏宗讪讪地笑了笑,看了祁良秦一眼,说:“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行了,我走了。” 祁良秦赶紧鞠躬,说:“谢谢大哥。” 严柏宗挥了一下手,没看他。 祈良秦在房间里躺了一会,便有些躺不住了。他起身趴在窗户上看外头的阳光,有个客房窗户破了,进了水,春姨把里头的东西都搬了出来晾晒。 他的心情不知道为什么格外好,这阳光也觉得叫人心生喜悦。春姨说:”老太太今天还说,你受了伤,气色也不好,我看你这两天气色倒是比原先好,人也精神了。” ”顿顿都补,气色怎么会不好。” 春姨笑着说:”你还是有点瘦了,这么高的个头,起码也得有个一百二三的,你看看柏宗他们哥俩,多壮实。” ”他们俩倒真是,都是穿衣显瘦脱衣显肉。要不是看过他们光膀子,都不知道他们这么壮。” ”他们哥俩都是爱运动的人,松伟少一些,但偶尔也会去健身房练练。男人嘛,还是该强壮一些,才有力气。” 春姨忙完了手里的活,得了一会的空闲,便进来看祈良秦,递给他一杯蜂蜜柚子茶。 ”画什么呢。” 祈良秦扭头看了一眼,笑着指了指窗户上的百合花。那百合花已经有些枯萎了,但是叶子还是青翠的,春姨看了看那花,又看了看祈良秦笔下的画纸,说;”你画的比这真花好看。” ”画过好多次了,也就这次画的还像样。”祈良秦说着指了指角落里的一叠纸。 ”你要是诚心想学,叫松伟给你请个老师多好,自己这样摸索,什么时候能摸索到门道。” ”我本来就是画着玩,真请了老师教我,我怕没天赋,学不好,自己也有压力。” ”我觉得你画的挺好的,这才学了多久,还是自学成才,能有老师教你,肯定事半功倍。” ”等开学了,我想去旁听美术系的课,就是不知道可不可以。” “只要肯用心,哪有不可以的。”春姨说:“今天他们都不在家,我也偷回懒,咱们点外卖吃吧,你想吃什么告诉我。” “我来点吧,上次打麻将赢了你们的钱还怪不好意思的。” 春姨笑道:“这哪是你赢得钱,分明是柏宗赢的。” 春姨搬来了一个小桌子放在他房里,两个人坐在地上吃了午饭。春姨感慨地说:“你来严家,真是叫我高兴。” 祁良秦不好意思地问:“为什么?” 春姨面上也露出一分窘迫来,说:“我说这话,你听了可不要恼。老太太他们待我自然是很好的,没把我当外人。但我自己知道自己来这里是干嘛的,虽说亲,但也总是主仆有别……你来了,我就觉得像是有了伴……哎呀呀,我这人嘴笨不会说话,不知道是不是表达错了我的意思……我就觉得跟你挺亲的。” 祁良秦笑着说:“我也很感激这家里有你啊。” 春姨大概是有些窘迫,举起茶杯当酒杯,笑着跟他碰了一下。 “其实不光我感激,大哥和松伟也都很感激你啊,提起你,都跟自己的家人一样。松伟说他小的时候见你的时间比见老太太还要多,你算是他们的半个母亲了呢。上次你滑倒受伤,松伟他们说以后想再请个人在家里帮着你,老太太就是怕你想多了,没答应。” 春姨笑着微微侧头,说:“阿弥陀佛,幸亏老太太没答应,我这差事要是叫人顶了,我这后半辈子可怎么过呢,我还有个儿子没成家呢。这家的人对我再好,我要是不干活,哪还好意思继续待在这里,那就真成了领钱的仆人了。如今我在这家里多出点力,老太太给我点钱花,彼此也算有来有往,我也算有些脸面。” “上次去看你,见到了你儿子和儿媳妇,还以为你就那一个儿子呢,你有几个孩子?” 春姨笑着比了个三:“跟老太太一样,也生了三个。老大比柏宗大一岁,老二和媛媛一样大,已经嫁出去了,老三还在上大学呢。” “那春姨是有福气的人,如今就属孩子多的父母最有福气,将来他们都出息了,春姨的好日子也就来了。” “要说好日子,如今就算是好日子啦,”春姨眼眶湿润,回忆起往事来似乎格外感慨:“你不知道我刚来严家做工的时候,老三都还没断奶呢。那时候我家老头子在工地上打工,干了一年,一分钱没结呢,那黑心的老板却跑了。家里婆婆又生病,还养着三个孩子,日子真是没发过。那时候松伟和媛媛也都还小,我白天在严家照顾他们三个,等他们晚上睡了,我那老头子就把老三给抱来,就在外头街上给他喂口奶。老三又从小不老实,爱哭闹,大冬天的在路边给他喂奶,心里那个苦啊,心想我这是在做什么,自己的孩子顾不了,还要顾别人的孩子。” 春姨说着微微笑着:“可是后来啊,却多亏了严家人,我三个孩子才都上了大学,老大毕业了找工作,结婚买房子,都是柏宗兄弟两个一手包办的。我们一家人都托了严家的福,如今想起来我以前那些念头,也实在愧疚得厉害。” 祁良秦听了,笑着说:“都是缘分。” “是啊,这人啊,他是有感情的,养个小猫小狗时间久了都会有感情,又何况是人呢。我看你和松伟,似乎有些客气,不像是年轻小夫妻该有的样子。他在外头不安分,你也不管,倒像是跟你没关系似的。你当初跟他结婚,不管是因为什么,如今都是一家人了,严家人拿你当一家人,我看你也开始拿严家当一家人。你是个实诚的孩子,我看得出来,这缘分种下了,将来恐怕和这家也是分不开的了。你啊,还是多为自己的家将来谋福气,要是将来感情深了,松伟那边你却抓不住了,你岂不是伤心?你伤心,老太太我们也伤心。” 祁良秦垂着头,默默地没有说话。 “都说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的共枕眠。那这能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也是几十年修来的缘分。老太太这人虽然跋扈了些,算不上慈眉善目,但她爱自己孩子的心是和天底下所有母亲都是一样的,她既爱她的孩子,你又是要和她孩子共度一生的人,她自然把你放心里。有时候说话难听些,那是她性格使然,她是刀子嘴豆腐心,也是信佛的人,哪会真的冷漠无情呢。就是沈訸跟柏宗离了,她背地里跟我说起来,也是哭过的,觉得是自己当初对大儿媳妇太不近人情了。也是这个原因,你看她如今对你是不是好了许多?她是怕对你太苛刻了,你和松伟走上老大那一对的老路。媛媛和老太太是一样的,年轻,有什么说什么,心肠却是不坏的。柏宗就更不用说了,都说他这人冷,其实他是这家里心肠最热的人了,你以后都会知道的。你也是可怜人,听说你父母都不在了,如今有了家,好好过。这人混的再好,功成名就,金山银山,也不如有个家。” 祁良秦咧开嘴角,听了春姨这番话鼻子发酸,道:“我就怕将来这家里容不下我。春姨你在这里这么多年,不也心里有道沟,把自己和这家人隔开了么。到底不是流着一样的血,还是有区别的,将来若我犯了错,这一家人,恐怕没人和我站在一起。” 春姨笑道:“你这样文静的孩子,能犯什么错。我看你心思太细腻了,想的太多了。你要是怕和松伟不长久,我教你一个法子。” 祁良秦抬起头来,春姨说:“老太太疼你,是因为儿子,将来你要是和松伟有些嫌隙,只怕她还是会选儿子的。这也是天底下婆婆的心思,倒也不怪她。媛媛她是很听老太太的话的,这孩子看着最客气,心却不如她两个哥哥诚的。” 春姨竟跟他说这些,可见是掏心窝的话了。他点点头,听春姨继续说:“所以就剩下老大。你多跟老大处好关系,以后会对你有帮助的。这家里若说谁心最热最诚,只属这个看起来冷冰冰的大哥了。” 春姨在大户人家做工,几十年下来不止学会了察言观色的本领,这识人看人的眼力还是准的。这严家最靠得住的人是谁,看来大家都知道。就像是那一夜暴风雨,严媛被树木折断的声音惊醒,她惊慌跑下楼,找的也不是严松伟或者祁良秦,而是严柏宗。 严柏宗,严柏宗,这世上千千万万男人里头,才得一个严柏宗。 傍晚之后,严家人就陆续都回来了。老太太今天在朋友家打麻将赢了不少,心情大好,回来就先给祁良秦发了个红包。不一会严柏宗也回来了,却先过来敲了敲他的门。 祁良秦听见严柏宗的声音,赶紧应了一声:“进来吧。” 随即房门被推开,严柏宗一身正装,显然是刚回来:“没事,我就看看你在不在房里,免得……” 严柏宗没说完便关了门:“行了,你休息吧。” 免得怎么样,祁良秦自然知道。 大概也不是一次两次在那边的洗手间撞到他了,所以严家大哥有了阴影,回家先看看他在哪里。 但是过了没多久,严柏宗便又敲门进来了,站在门口问:“你今天洗澡了么?” “今天不洗了,”祁良秦讪讪地说。 “夏天不洗澡怎么睡觉,”爱干净的严家大哥认为人不洗澡,就不该沾床:“你去我那边泡澡吧,我出去转转。” 他说罢不等祁良秦回答,便关上门走了。祁良秦扶着椅子站着,愣愣的,心里热热的。 严柏宗在外头溜达了一圈,抽了两根烟才回来,回来的时候路过浴室,在走廊里站了两秒钟。其实他在外头的时间够久了,快一个小时了,多少澡应该都洗完了。但他还是敲了敲洗手间的门。 果然没有人应。 他推门进去看了看,只感受到里头的湿热潮气,还有淡淡香味。他撒了个尿,在哗哗啦啦的水声里想到祁良秦刚在这里泡了澡。 大概和他上次撞见的一样,他也是那样趴着从浴盆里出来,细腻白净的皮肤温热,山峰间有沟壑,沟壑里有洞,洞内有春光。 大概祁良秦是个同志,他知道这件事,也知道同志之间都是如何亲热。所以那洞中春光对他来说并不仅仅是一个器官,还是一个逍遥窟,风流地。他想祁良秦身上那么白净,那里应该也是干干净净的嫩颜色,不会叫人觉得肮脏。 人的意识是一个看起来不起眼,但常常会潜移默化改变一切的东西。人之所以会有爱,总是要对爱的那个人有性的区分,对方首先要是和自己在性上有不同角色划分,比如男人之于女人,攻之于受,t之于p,有区分才有契合的可能,才会引发一切。 然后就是一个刺激,这个刺激引发暗涌的*,性的区分是*的开始,刺激是催化剂,*在情中滋生,于是有了骚动。 这样炎热的夏季,总适合一些在隐秘角落里滋生的事物。严柏宗站在玻璃窗前,看着对面伏案读书的祁良秦,灯光是黄色的,人的脸也被涂上了彩,而窗边一束百合花,静静伫立在白玉瓶里。 54|201612 七月是个炎热的季节,暴风雨过后,这个城市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祁良秦的伤口结疤,慢慢疤都掉了,长出了新鲜的皮肤,只留下一道浅浅的伤痕。 倒是他一瘸一拐地走惯了,伤口好了之后也一时改不了这个习惯,还是有点一瘸一拐的。他就有心多走两步路,没事就出去走走,或者关在屋里狂魔乱舞。 天色才刚蒙蒙亮,祁良秦就爬起来了。严松伟睡眼惺忪地看了一眼,趴在枕头上说:“你起这么早。” “吵到你了?”祁良秦笑了笑:“我出去跑步,要不要一起?” “觉都不够睡,还跑步。”严松伟说着翻了个身,露出了白花花的身体,大半个屁股都露出来了。祁良秦上前挑了一下被子,给他盖住了。 虽然是大清早,可是和房间的空调相比,一出门就是一股温热气息。春姨笑着从厨房出来说:“今天起这么早。” “脚好个差不多了,我出来跑两圈。” “还是少跑点,那刚长出来的皮肤嫩,再磨破了。” “知道了。” 祁良秦说着在门口换了鞋,谁知道正换着,却见严柏宗也出来了,祁良秦回头看了一眼,严柏宗问:“跑步?” 祁良秦点点头。 “一起。”严柏宗说。 祁良秦心里砰砰直跳,又点点头。 两个人出了门,祁良秦没有跑快,严柏宗也没有跑快,两个并着肩沿着路边跑。清晨小区里还没有什么人,东边的天空泛着一点点黄,而更多的是还没有完全消散的暮色。 祁良秦心想,往常严柏宗起来的都要晚一些,怎么今天起来这么早。他稍微放慢了一点脚步,用眼睛的余光去看严柏宗,看到严柏宗棱角分明的侧脸,和有力的臂膀,忍不住心猿意马,一厢情愿地想,严柏宗是为了和他一起跑步,才提前起来了。 “脚会疼么?”严柏宗忽然扭头问。 祁良秦差点被严柏宗撞见自己偷看他,红着脸摇头:“早就不疼了。” “当时受伤的时候,我看着也觉得瘆人,”严柏宗说:“伤在脚上,确实麻烦。” “多亏在床上静养了一段时间,长胖了两斤。”祁良秦笑着说。 “胖了好,你胖了更好看。” 祁良秦一愣,严柏宗说完看到他有些发愣,自己似乎才察觉说的这话有些暧昧,便加快了脚步,超过了他。 祁良秦看着严柏宗的背,脑子里还在回响严柏宗的那句话:“你胖了更好看。” 更好看。 祁良秦心里甜滋滋的,赶紧就跟了上来。而东边的天空那橘黄色愈加明亮,夏天的太阳好像也比冬天的爬出来的快。 这第一天,祁良秦还以为只是偶然,但是后面一连好几天,他早晨出门的时候都正好碰到严柏宗出来,两个人并排跑着步,通常也没有多余的话,但这种美好时光让祁良秦想到一个词。 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当初张爱玲和胡兰成写出这句话的时候,大概是真心相爱的吧。这种词真的只有内心正被爱情笼罩着的人才想得出来。 祁良秦也发现了自己的一个改变。 他对于严柏宗的爱意,一开始来源于小说,那自然大部分都是因为生理上的冲动,后来见到活生生的人,虽然生了情,但也是更多地贪恋严柏宗禁欲的性感。他对于严柏宗的爱意,因为*而更加炙热。他对于严柏宗有着这样那样淫迷的想象,他渴望与严柏宗灵肉合一,那种对于和严柏宗能有性的结合的*浓烈到化不开。 但是如今他觉得好像变了,他不再如从前那么贪心,对于严柏宗不再那么贪婪。他自然也依然渴望灵肉合一的美妙,但是如果不能,只是和严柏宗过这样的日子,他心里也是酸的,不是苦的。 虽然不够美满,但他也不觉得苦涩。酸大概是苦和甜的产物,如果不是那么贪心,酸也是很好的味道。 夏季的夜晚也是炎热的,祁良秦隔三差五晚上偷偷溜出去学游泳,自学居然也成才了,他已经会仰泳。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会仰泳,却不会蛙泳那些,明明趴着的姿势应该更好学。但是他到水深的地方去,还是要抓着游泳圈,他特别爱使劲拍打浪花,噗通噗通的声音让他听着都觉得特别爽。 游的累了,他便会躺在游泳圈上,喘口气,看着星空,水从身下滑过,便觉得格外舒坦,他吐了一口气,突然感觉自己的头碰到了池沿,看来是飘到岸边了。于是他便睁开眼睛。 结果他就看到了严柏宗,站在池子沿上,低头看着他。 他吓得哆嗦了一下,瞪着眼睛看着严柏宗。严柏宗蹲下来,看着他说:“什么时候来的?” 这话不该他问他么。祁良秦赶紧翻过身来,扒着池子沿说:“刚……刚来的,你什么时候来的,吓我一跳。” “睡不着出来转转,听到这边有水声。”严柏宗站在池子边上看着他:“这么晚,你怎么没睡?” “也是睡不着。”祁良秦想爬上来,但是太激动紧张,爬了一次,反倒扑通一声又掉下来了。严柏宗便伸出手来,拉了他一把。 严柏宗的力气好大,一把就将他拽上去了。祁良秦用游泳圈挡着下半身,窘迫地说:“我……我没穿衣服。” 严柏宗便将他旁边的衣服拿过来递给了他,看了看他,然后背过身去。 都是男人,一个穿衣服一个还要背过身,也着实有些怪异。祁良秦飞快地穿上了裤衩,将背心也套上。身上还是湿的,衣服穿上之后就贴在了皮肤上。风一吹,竟然凉飕飕的。 “大哥怎么睡不着,有什么烦心事么?”他开口问。 严柏宗说:“我经常性失眠。” 祁良秦这倒是没想到:“好好的,怎么会失眠呢,你一天平均能睡几个小时?” “四五个吧,这两年好多了。”严柏宗回头看他:“你不失眠吧?” 祁良秦窘迫地摇头:“我不但不失眠,还特别能睡,以前上学的时候,我每天都睡十一二个小时,常常晚上十二点睡,睡到第二天中午起来吃午饭,越睡越困,感觉都睡不够。” 严柏宗忍不住笑了,说:“能睡是好事。” “你怎么会经常性失眠呢,看过医生么?” “老毛病了,”严柏宗说着竟然在长椅上坐了下来,然后看了看他,语气平淡:“你也坐。” 祁良秦便在最边上坐了下来,手脚都不知道要如何放,嘴里说:“那你平时吃药么,安眠药还是要少吃的,听说吃多了对身体不好。” “遵医嘱,”严柏宗说着扭头看他,看到他抬头看过来,便又将头转过去了,看着泳池里倒映的月亮。 这样宁静的夜晚,大概沉默是最叫人难熬的。但祁良秦喜欢这种沉默,这种暧昧流动的燥热感最近一直围绕着他和严柏宗,这好像是一种信号,胜利的信号。他便也看着泳池中倒映的月亮,然后伸腿一蹬,便将游泳圈蹬进了泳池里面,荡起无数涟漪,那月亮好像也一下碎了,晃晃荡荡,然后又合成了一个。 严柏宗的目光忽然被祁良秦的露出来的脚吸引了。 很白皙的脚,和人一样秀气,但是脚的形状却是男人的形状,不像是女人那么小巧,每一根脚趾都很长,他以前看过一些杂书,上面说脚趾头的形状不同,人的个性也不同。祁良秦这样的脚趾头,据说是长情的人。 然后祁良秦忽然将脚缩了回来,严柏宗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盯着他的脚看被发现了,咳了一声,忽然问:“你觉得孙淼怎么样?” 祁良秦一下子就愣住了。 他没想到严柏宗会问他这个,话题转的太快了。 “挺好的啊,”他抿了抿嘴唇,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公允平常:“长的漂亮,家世也好。” 他说完这些,原以为严柏宗会接着说什么,但是严柏宗却沉默下来了。祁良秦如鲠在喉,憋不住,接着问:“大哥喜欢她么?” 严柏宗果然就扭头看他。两个人坐的很近,头顶路灯也很亮,从上往下照着,严柏宗长长的睫毛在下眼睑处留下一道阴影。 他忽然后悔问这句话了,但是话已出口,来不及收回。严柏宗说:“不如你喜欢我喜欢的多。” 祁良秦脑子里一下子就炸了,简直登时要站起来,他就知道,他刚才说错了话,他不该提到什么喜欢不喜欢,他跟严柏宗是什么关系啊,两个人中间发生的那些事,想一下都是尴尬的,何况当面说起来。 他脸顿时变得通红,嘴唇张了张,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只觉得浑身火热难受。严柏宗说:“你不要觉得不好意思,其实这些话我本来就想找个机会跟你好好聊聊。” 祁良秦低着头,尴尬地说:“对不起。” 天哪,他平生从来没有如此窘迫过,简直想立即找个地缝钻进去,或者站起来一头栽进池子里去。他抖着脚,双手放在膝盖上,扯了扯嘴角,自己都知道自己笑的肯定很难看。 “你喜欢我么?”严柏宗问。 祁良秦低着头“嗯”了一声,说:“喜欢。” “什么时候开始喜欢的?” “第一次见,就很喜欢。” 严柏宗的神情微微有些不自然:“喜欢我什么,我这人这么木讷,老二不比我好,你怎么不喜欢他?” “你的所有我都很喜欢,木讷我也喜欢……”祁良秦满脸通红,可还是打算说完:“我不喜欢油嘴滑舌的男人,就……就喜欢你这样的。” 严柏宗微微动了动嘴角,接着问:“那你知道我喜欢什么样的么?” 祁良秦心里一黯,说:“我知道反正不是我这样的。” 严柏宗仰起头来,对着夜空吁了一口气,说:“你既然都知道,还浪费心思在我身上。” 啊,祁良秦心里想,果然这句话还是来了。 他笑了笑,鼻头却有些发酸,说:“这种事,我也没办法控制啊。要是可以选,我也想喜欢一个喜欢我的。” 这世上有谁愿意单相思呢,那么苦。 严柏宗扭头看他,看见祁良秦垂着头,头发还是湿漉漉的,滴着水,都滴落到他背心上去了。大概感情这种事,真的是无可奈何的吧。 “你刚才不是问我是不是喜欢孙淼么?” 祁良秦摇头,打断了严柏宗的话:“我现在不想知道了。” “我虽然喜欢你,但也早知道不会和你怎么样啊,”祁良秦笑了笑,有些窘迫:“发生了那些事,你没有嫌弃我,我就已经很高兴了……时候不早了,大哥……严先生也早点回去睡吧。” 他还故意叫严先生,带着一点报复的念头,故意叫的生疏一些。 祁良秦说罢就落荒而逃了。严柏宗看着祁良秦远去的背影,懊恼地拍了一下脑门。 也不过是因为被祁良秦抓到他盯着他的脚看,一时心虚冒出来的一句话。扯到孙淼,也不过是下意识,知道这个人对祁良秦是多么忌讳的一个人。 但他从来不是冒失的人啊,所谓口不择言,心虚,懊恼,这些情绪从来不属于他,他是怎么了,他拒绝去想,回去的时候走到客厅里,想过去敲门,还是忍住了,朝对面的房间看了看,叹了一口气。 那个人应该很难受吧。这莫名其妙的,突兀的一段交谈,也不知道明天早晨两个人遇到,要怎么样面对彼此。 55|201612 严柏宗一夜都没有睡好,一直到天色快亮才睡了过去。这么晚才入睡,按理说应该要多睡一会,但是天色蒙蒙亮他就醒过来了,像是有个生物钟。看看表,他才睡了一个时辰。 他赶紧从床上爬起来,穿好了衣服洗把脸就出了门,客厅里磨蹭了一会,也没见祁良秦出来,想着今天祁良秦大概起来的早,可能已经出门去了。 于是他就跑着出了门,但是在外头溜达了一圈,也没看到祁良秦的身影。他汗流浃背地回来,在门口一边换鞋一边问春姨:“小祁起来了么,今天没见他出来跑步。” 春姨看了他一眼,手里摘着菜说:“没见他起来,平时他起来都会来厨房里看看,今天没见他,大概是没起来呢。莫不是昨天跑步那脚上磨破了皮。我早说叫他再多歇两天再跑,他不肯听。” 严柏宗没做声,直接走到了严松伟他们的房间门口,敲了敲门。 严松伟还在睡着,被敲门声惊醒,翻身起来一看,见祁良秦趴在书桌上,睡的正香呢。 怎么趴到桌子上睡起来了。 大概是睡的太沉了,外头的敲门声他并没有听到。严松伟坐起来,揉眼问:“谁?” “我,”严柏宗语气听不出波澜,说着便推开门:“该起床了。” 他说着便朝房间内看了一眼,看见严松伟睡眼惺忪地坐着,旁边桌子上趴着的祁良秦终于算是醒了,擦了擦嘴角,迷迷糊糊地看过来。一看到是他,似乎立即机灵了许多,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大哥。” 严柏宗“嗯”了一声,眼睛却看向严松伟:“你还不起床,起来咱们打会球。” “打什么球,最近太累了,我要多睡一会。” 严柏宗看向祁良秦:“你去不去?” 祁良秦摇头:“我不去了。” 严柏宗便关上了门。 祁良秦呆呆的站了一会,就又坐了下来,趴在桌子上玩着一支签字笔。 严松伟趴着问:“你昨天是趴在桌子上睡的么,这么睡不难受么?” 祁良秦闻言回头看了一眼,说:“我也是刚爬起来的。” “要睡就铺好被子好好睡,不睡的话就出去走走,老趴着多不舒服。” 祁良秦笑了笑,严松伟又闭上了眼睛,他就又趴了下来。 祁良秦心里很不开心。 虽然不至于到难受的地步,但还是神思倦怠,干什么都提不起精神。 昨天晚上严柏宗的那番话,是叫他不要想太多,跟他划清界限么? 他不再是小说里的那个祁良秦,他没有那个祁良秦拥有的毅力和勇气,说难听点就是脸皮。他不希望严柏宗讨厌他。 爱上一个不可能的人,是该锲而不舍,还是该早点退出。 大概是没有可能的,应该是没有可能的。这念头浮现在他心里,叫他意志消沉。 他也是会累的人。他像是一块超大容量的蓄电池,一直放电一直放电,坚持了这么久,终于也都快要用尽了,却没有人来给他充电,他觉得很苦,很累。 好像这种苦和累也是突然间浮现出来的,因为在最甜蜜的时候给了他最猛烈的一击,所以像是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他。 做好了早饭之后,春姨便喊他们起床。又是个周末,严松伟要睡懒觉,不肯起。老太太吃了饭就又出门打麻将去了。 严媛说:“妈最近迷上麻将了,我看她除了打麻将,没有别的业余爱好了。” “咱们也打几圈吧,”严柏宗说:“四个人凑一桌。” “二哥睡懒觉呢,不肯起。” “这不是有你,我,再喊上春姨和小祁,四个人也够了。” “也行,反正我下午才有约,上午本来想待在家里看韩剧的。” “多大的姑娘了,还看韩剧。” “少女心,你懂不懂。”严媛说着就去喊了春姨过来,严柏宗说:“叫小祁的时候,他要是不肯来,你就拖他过来。别整天待在房间里学习,都学傻了。” 严媛去叫祁良秦,祁良秦果然不肯去。严媛合上他的电脑:“三缺一。” “我打的不好,”他说着回头看严松伟:“你去。” 严松伟眯着眼睛说:“媛媛你赶紧把他拉出去,你们俩别打扰我睡觉。男人在外头忙了一周,累死累活,就指望着周末都睡个懒觉呢,你们懂点事,等下我给你们发红包。” “二哥,这可是你说的。”严媛兴奋地将祁良秦拖起来:“你可大方点,给少了我们科不要。良秦,我们走,二哥给红包呢。” 祁良秦到底还被拽出来了,到了麻将室,看到严柏宗已经在那里坐着:“这么老半天。” “良秦不肯来,还是我硬拖过来的。” 严柏宗淡淡地对祁良秦说:“良秦,还是要好好学麻将,我们家里人都是麻将高手,你打的不好,还不多练练。” 祁良秦没说话,春姨递给他一杯茶,他接过来喝了一口,说:“好香啊。” “柏宗给我的花茶,说美容养颜的,我喝着比寻常的花茶要好喝多了。” 那茶水的香气在口腔里经久不散,大概不只是花茶那么简单。祁良秦一直低着头,就连严媛都发现了他情绪的低迷,问:“你怎么了,怎么闷闷不乐的?” “跟松伟吵架了?”春姨问。 祁良秦摇摇头,说:“我们很好。” “那你是怎么了?” “不知道,可能男人每个月也总有那么几天。”他说着就咧嘴笑了笑。 他本来以为他又要输的,在座的每个人都比他玩的好。但是奇怪的是,今天不知道怎么了,输的人竟然一直都是严柏宗。 严柏宗说:“看来今天手气也太不顺了。” “那今天得多跟你打两圈,大哥你平时赢了我们多少钱啊,今天好歹也还我们一点。” 春姨笑着说:“对对对,多玩两盘。” 他们这一玩就是半天,大概是玩的久了,祁良秦也渐渐地忘了不开心的事,赢了的话也会满心欢喜。他如今的牌技虽然比不上其他人,但是和曾经的他相比进步了不是一点半点。 严松伟起了床就过来观战,靠在祁良秦的肩膀上看他玩,偶尔指导一两句。祁良秦被他蹭着脸颊,有些不大好意思,他对于男人的触碰还是很敏感的。严松伟却还是直男常有的粗枝大叶,压根没有注意。如今他和祁良秦已经算是非常熟了,肢体接触显然也多了不少,他想不到歪的地方去,也大概是因为想不到,所以索性一条胳膊搭在祁良秦的肩膀上,半搂着他,十分亲密的样子。 严柏宗又输了一局,往椅子上一躺,说:“不行了,我是不能再玩了,今天手气太差,松伟,你过来替我。” “大哥输的都冒汗了,”严媛笑道。 严松伟观战了一会,早就手痒难耐了,闻言立即和严柏宗换了位置,到了对面坐下。 祁良秦转身要去台子上拿水,严柏宗正好走到他身后,直接拿了他的杯子递给了他。祁良秦一愣,窘迫地接过来,说:“谢谢。” 严柏宗也没说完,在刚才严松伟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刚才严松伟为了指导祁良秦所以把椅子挪的非常近,几乎和祁良秦的椅子并排放着。严柏宗坐上去之后,身体自然地倾斜,一只胳膊搭在祁良秦的椅子上。 祁良秦就有些没有心思看牌了,半边身体都僵住了。他觉得严柏宗好像是故意要跟严松伟换的,但是严柏宗的表现又和平常并没有什么不一样,淡淡地偶尔说上两句,有时候他要拿出某张牌的时候,严柏宗会按住他的胳膊,示意他拿另外一个。 严媛笑着说:“大哥,你今天手气都被成这样了,还要指导良秦,良秦今天打的课比你好,你别把坏运气都带给他了。” 严柏宗说:“说不定换个方向坐,这手气就回来了呢。” 结果他这话竟然成真了,他真的指导着祁良秦赢下了这一局。 眼瞅着快到中午了,春姨便起来去做饭了。严媛伸了个懒腰说:“好了,不打了,我也累了。” 众人都站了起来,倒是严松伟有些意犹未尽。严媛说:“二哥,你的红包,可别忘了。” “发发发,这就发。”严松伟说:“我在群里发,你们来抢吧,看谁的手气好。” 他说着就在群里发了一个,祁良秦赶紧掏出手机来抢,结果他却只抢到了一个最小的。严媛说:“我也只抢到个小的,大的让大哥抢走了!” 祁良秦扭头一看,竟然看见严柏宗也在玩手机。严媛说:“大哥,这点小钱你也跟我们抢。” “见者有份。”严柏宗将手机装进口袋,笑着出了麻将室。 但是他没回自己房间,而是跟着严松伟到了对面房间里。严松伟去洗手间上厕所,出来看见他在椅子上坐着,楞了一下:“有事?” “你跟良秦怎么样?” 严松伟笑了笑,说:“还能怎么样,老样子。” “我看你刚才打麻将的时候,还搂着人家脖子,以为你们俩有了点什么呢。” “是么?”严松伟笑了笑:“我没注意。我对他怎么会有想法,我不都跟你交底了么,我们俩是假结婚。” “那就好,不过你以后也注意点,你没意思,不代表就可以跟小祁太亲近,难保他不会有意思,说到底,他可是喜欢男人的。万一他对你动了感情,你这边又没意思,将来岂不是伤了人家的心?” “良秦,不能吧?他会喜欢我?” “这种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你还是注意点,你小子,就是心粗容易办坏事。行了,我也就是随便跟你叨叨两句,走了。” 严柏宗出了房门,吁了一口气,到了客厅,见严媛和祁良秦都已经不知去向。他走到厨房门口问:“媛媛他们人呢?” “外头晒太阳呢。” 严柏宗朝外头一看,才看见祁良秦和严媛在秋千上坐着呢。 那秋千上是树叶,但是稀疏,阳光透过缝隙变成了细碎的一片,照在人身上到时舒服,不热。严柏宗从房里出来,在走廊通风处的一个长椅上坐了下来,说:“你们俩也不怕热。” “打了一上午麻将,出来晒晒身上舒服,”严媛说着就从秋千上站起来:“这时候就该配点果汁啊,我去拿,你要不要?” 祁良秦点点头,严媛便起身去拿了,问严柏宗:“你要么?” “我不要。” 严柏宗说着却站了起来,走到了秋千跟上,看了看祁良秦。 祁良秦也不知道是不是赌气,说:“严先生。” 严柏宗就在他旁边坐下了,问:“是不是我昨天说了什么话让你不高兴了?” “没有,”祁良秦说:“本来也都是事实。” 严柏宗沉默了一会,那边严媛已经端了两杯果汁过来了,他站起来,说:“我不喜欢孙淼。” 祁良秦一愣,严柏宗却已经站起来朝外走了。他直起上半身,看着严柏宗的背影。严媛走了过来,将其中一杯递给了他:“水蜜桃的。” “谢谢。”祁良秦一边喝着,一边想,刚才严柏宗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突然跟他说他不喜欢孙淼。 这是他昨天晚上问的话,严柏宗后来问他想不想知道答案,他说不想。他不是真的不想,而是他以为严柏宗肯定会说喜欢。 “我喜欢孙淼,并且打算和她结婚。”他在梦里梦到的也是这样的情景。这情景叫他心痛,可也是必然事实。 但是就在刚刚才,严柏宗却告诉他说,他不喜欢孙淼。 祁良秦也不是一无所知的小孩子,有些东西他也能感觉得到。比如严柏宗为何会这么说,总是有一些特别的意义在里面。 这特别的意义让他瞬间满血复活。 严媛纳闷地问:“你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祁良秦咧开嘴角,笑容在细碎的阳光中灿烂美好:“好甜。” “加了蜂蜜,当然甜了。” 爱情总有一个阶段,一会酸一会甜。轻而易举地就因为对方的一个举动或者一句话而伤心流泪,烦恼痛苦,也轻而易举地就能喜笑颜开,满心甜蜜。 回头看的时候,觉得那时候的自己好傻好幼稚好好笑。但那才是纯粹又单纯的初恋的样子吧。既不是看透了爱情的苦涩之后四大皆空,也不是尝遍了爱情的甜蜜之后波澜不惊。还是初尝爱情的时候,为了一些小小的事情轻易欢喜或者流眼泪。 严柏宗却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严家大哥又在懊恼。 他发现他最近经常莫名其妙地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他为什么会突然说了一句他不喜欢孙淼。 他不知道,想不明白,只是一刹那的冲动之下,眼看着严媛就要过来了,更多的话也来不及说,只能说尽可能简单简短的一句,他就说了这一句。 他觉得这一句话会是让情绪低迷的祁良秦开心起来的一剂良药。 他不想让祁良秦不开心。祁良秦不开心,他竟然有负罪感,不舒服。 但是祁良秦曾经那样勾引自己,自己不喜欢他不是理所应当的么,拒绝他也是理所应当的,他当初情急之下甚至给过祁良秦巴掌,那么决绝的行为都有过,那时候为什么没有负罪感,如今却有了? 严柏宗叹了一口气。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他可能是变了,不再是从前那个严柏宗了。 56|201612 七月快到了最后的时候,严家的小女儿恋爱了。 严媛作为富家千金,一直不缺少追求者。但是她自从大学毕业分手之后,就再也没谈过恋爱。 祁良秦曾问过严松伟:“媛媛那么优秀,怎么一直没见她谈恋爱?” 严松伟恨恨地说:“她被渣男伤了心,一时半会恐怕恢复不了。” 仔细一问才知道,原来严媛也受过情殇,而且狗血的是,她还是被爱情友情双重背叛。 严媛大学的时候交了个男朋友,和她圈子里的大部分富家千金不同的是,她找了个凤凰男。男朋友叫杜涛,是农村出来的,但是人很优秀,是他们系的学生会主席,人长得仪表堂堂,严媛对他可以说一见钟情。 两个人的关系自然也遭到了老太太的反对,其实不止老太太反对,就连严松伟和严柏宗都有些反对。大概都是男人的缘故,他们看人的眼光似乎都比严媛要准一些,这个杜涛的出身他们倒不像老太太那样在意。他们在意的是杜涛的为人。 杜涛这个人性子太高傲,要面子,严媛和他在一起,几乎事事都要迁就他,照顾他的自尊心。中国自古以来婚姻讲究门当户对,还是有几分道理的。但凡是门第不对等的婚姻,要远比门第相当的婚姻容易出问题,这倒不是歧视谁。 但是严媛那时候一门心思扑在杜涛身上,爱的火热缠绵,恋爱不到一年就和杜涛搬出去住了,有段时间和家里人闹得很僵。 只可惜这段关系没能善终,毕业之后两个人矛盾加剧,天天吵,最后杜涛劈腿了,劈的还是严媛的好朋友。那朋友虽然是城里人,但不像严媛家世这么好,也就是小康家庭。 “他说他跟我在一起压力太大了,他受不了,他在她那能得到自信和满足,我给不了。”严媛哭着对严家人说。 严松伟气不过,找人揍了杜涛一顿,胳膊都给他打断了一只,如此以来两个人便再无可能了。 严媛为此荒废了好长一段时间才走出来,扬言再不相信爱情。严家人虽然心疼,但也庆幸,照严松伟的话说:“我早就知道那小子不靠谱,第一次到我们家来那外强中干的样,好像唯恐我们小看了他。过分自尊的男人不能要,太自私。” “那如今严媛这个男朋友你见了么?” 严松伟摇头:“这妮子瞒得紧,我们都是刚知道。” “我也是刚知道,概不得前段时间她一直说有约,整天不在家,估计就是谈恋爱去了。” “这一回得给她好好把把关,我妹看男人的眼光不行,只看脸,不看品行。” 严媛的新男朋友,今天是第一次登门。 “经过了上次要死要活的事,我看媛媛慎重了许多,这次或许是个不错的小伙子。” 春姨一边说着一边忙活,祁良秦过来给她打下手,今天的菜非常丰盛,春姨一个人有些忙不过来。 看了看时间,也快十一点了。祁良秦出了厨房到外头看了一眼,就看见老太太仪表端庄地坐在客厅里,可谓是盛装打扮,而严柏宗坐在她旁边,也是一身正装。祁良秦忍着笑回了卧室,见严松伟在打游戏。 “你妈跟你大哥都在客厅里等着呢,你怎么在这打游戏?” “不过是个男朋友,未必能成我妹夫呢,没工夫浪费时间在他身上。” 祁良秦笑着说:“可是你你去看看你妈和大哥,他们俩那阵势不像是等客人,倒是有点像公司面试。” 严松伟也笑了,说:“所以当初你直接跟我进了家门,少了多少事。我要是也像媛媛那样事先先把你带回家吃个饭,我妈能在饭桌上直接把你活吃了。” “你们家的女婿可真不好当,我都替那小子捏把汗了。我看你妈这回不会给他好脸色看。” “何止我妈,我们都不会给他好脸色看。” “那我呢?” “你随便啊,”严松伟想了想:“你跟春姨一派吧,热情一点。家里也不能都跟黑脸包公似的,得有人□□脸。而且我不能让人家觉得我娶了个凶巴巴的媳妇回来。” 严媛跟她男朋友貌似是掐好了时间的,十一点准时进了家门。 祁良秦跟着严松伟出了卧室,隔着玻璃就看到严媛挽着一个男人的胳膊。那男人个头很高,大概也有185的样子了,生的也壮实,黑黑的,本来算是高挑的严媛在他跟前顿时变得小鸟依人起来。 “怎么找了个这样的,”严松伟吐槽。 “好像挺帅的啊,”祁良秦说。 结果他说完这话,严柏宗却扭头看了他一眼。 “跟她原来喜欢的不是一个类型啊。媛媛原来喜欢瘦高白净的,还最爱眼镜男。” 老太太回头看了严松伟一眼:“别提以前的事。” 老太太正襟危坐,还理了理头发。祁良秦已经走到了门口,推开门冲着严媛两个人笑了笑:“来啦。” “这是我二嫂,”严媛笑嘻嘻地说。 祁良秦脸色微红,那男人也是窘迫的愣了一下,严媛笑着说:“你忘了,我跟你提过的,良秦,我二哥的爱人。” 那人就伸出手来跟祁良秦握了一下。严媛接着说:“这是赵浩。” “快进来吧,妈他们老早就等着了。” 祁良秦说着就接过赵浩手里的礼盒,将他们迎进门。 这个赵浩,真的和严媛很不搭,有些木讷的样子,性格也内敛,容易红脸,皮肤又黑,就是黑红黑红的。严媛说他是体育老师,刚毕业的,比她还小一岁。 “姐弟恋啊,”春姨说。 “如今姐弟恋很流行,”祁良秦说:“我看着这个小伙子挺靠谱的。” “就是黑了点,木了点,”春姨说:“不过我看比那个杜涛强一些。” “也没说要谈婚论嫁,媛媛喜欢最重要了。” 老太太果然扮演了一个合格的封建家长角色,客气,但是太客气,就显得威严。严松伟和严柏宗大概对严媛的这个男朋友稍微满意一点,所以态度要比他想的平和。不过严柏宗话不多,严松伟估计是为了拿出二哥的款儿来,话也不多。倒是严媛一直跟赵浩说个不停,赵浩大概是有些拘谨和窘迫,一直有些脸红,黑黑的倒是有几分可爱。 如果不是严媛是个白富美,那赵浩真是个不错的对象了。虽然只是个初中体育老师,但可是在南城数一数二的重点中学,南城这种大城市里当个小学老师都很难,福利是非常好的。何况老师这个职业也高尚,体育老师,那身体应该也是很好的,个头高,长得不算英俊,可也周正,这种男人放到相亲市场上,是很受欢迎的。 等到送走了赵浩之后,祁良秦对严松伟说:“我觉得挺不错的啊,还挺老实的一个人。怎么看你妈的神色,好像不大高兴。” “我妈一直要给媛媛物色人选呢,这个赵浩,肯定不能和她物色的男人比,她多少有些失望吧。大概对媛媛这种秘而不宣的态度也有些不满意。” “我看媛媛还是很喜欢他的,谈恋爱嘛,不用想那么多,她开心就好了。” “问题她不是谈着玩啊,她刚才跟我们说,都打算年内结婚了。” “这么急?”祁良秦吃惊地说:“该不会……”他说着指了指严松伟的肚子。 严松伟气炸:“不可能!” 祁良秦笑道:“你要当舅舅了还不开心。” “我倒是无所谓,我怕妈会气吐血。” “那可不好说,她不是一直想含饴弄孙么?” “我妈跟我大哥都是老传统,你又不是不知道。”严松伟说着摸了摸后脑勺:“你说,她不会真的奉子成婚吧?不行,我得去问问。” 严松伟说着就出门去了。祁良秦跟着出来,到了客厅里。严柏宗却突然问他:“你觉得媛媛这个对象怎么样?” “挺好的啊,”祁良秦说。 他说完就跟着严松伟上楼去了,八卦心战胜了他对严柏宗的眷恋,现在和严柏宗相比,严媛的八卦更让他好奇。 “二哥,你瞎想什么呢,”严媛红了脸说:“我怎么可能未婚先孕。” 严松伟说:“没有就好,你想你要是大着肚子穿婚纱,多难看。” “我这点自我保护意识还是有的,而且我妹过够二人世界,是不可能生孩子的。” “你跟他是怎么认识的,怎么事先一点风声都没透漏给我们?” “这还不是跟二哥你学的,先斩后奏。”严媛说着就满怀期待地问祁良秦:“良秦,你觉得赵浩怎么样?” 祁良秦点头:“挺老实的。” “这是夸人么?”严媛不满意:“你不觉得很帅么?” “这都叫帅,那你二哥我岂不是超级无敌大帅哥了?” 严媛努努嘴:“我觉得帅!” “你跟他怎么认识的?” “说起来你们都不信。二哥你知道华姐吧,她儿子不是上初中了么,在学校打架,学校让叫家长,华姐不得空,就说我是她妹妹,让我去了一趟。原来华姐那儿子是个学渣,不学好,体育课的时候跟同学打架,赵浩是他们体育老师,拉架的时候被砸中了头。我想我来都来了,总要对受伤的老师表示一下歉意吧,一来二往的,就认识了。我们俩自然而然就在一起了,特别顺,没有谁追谁。” “哇,跟小说一样,好有缘分啊。”祁良秦羡慕地说。 “是吧,你也觉得很有缘分吧,”严媛笑着说:“他人特好,对我也特好。我怕家里不同意,所以一直瞒着你们。我觉得他就是我要等的那个人,我们各方面都很合拍,我觉得我们俩在一起,一定会特别特别幸福的。我知道他不是家里人期待的对象,可是我真的很爱他,跟他在一起我很快乐。” 严媛的眼睛洋溢着幸福的光芒,看得出是真的喜悦。 祁良秦下了楼,就对春姨讲了,讲完了还是同样的感慨:“好有缘分啊,像小说一样。” “所以说这缘分啊,就是天注定的,不用急,总会来的。” 这话似曾相识。 祁良秦记得就是去年的时候吧,是平安夜。南京的街上到处都是圣诞节即将到来的喜悦,他从超市回来,买了两个苹果,自己用热水温了,吃了一个。 吃完了苹果,他就对着电脑跟朋友聊天,一直聊到深夜,平安夜过了。 然后他就跟朋友说,哎呀,我年年平安夜都许愿说希望下一年的平安夜有人跟我一起过,可是年年都落空,好伤心。 朋友问,为什么是平安夜伤心,不是圣诞节伤心? 他说,我圣诞节也伤心啊,不过平安夜最伤心,因为我觉得平安夜很浪漫啊,是情人的节日。 朋友给他发了一个吐舌头的表情,然后告诉他说,缘分都是天注定的,你不用急,早晚都会来的。 祁良秦心想,他的缘分怎么来的那么晚,路上那些小年轻,可能才是初高中,缘分就已经来了。 节日这个东西,有些不是给单独一个人生活的人过的,比如中秋,春节,有些不是给单身的人过的,比如情人节,平安夜。而他既是单身,又是单独一个人生活。 他躺在床上,心想,明年的平安夜,会有人陪着我么。我的命中注定的缘分,明年会不会来呢。 如今他站在这里,有了严柏宗。 他多希望这句话是真的啊,“缘分都是天注定的,不用急,早晚都会来的。”如果这是真的,可以安慰到多少人。 57|201612 鉴于严媛一门心思要和赵浩结婚,严老太太就想试试这年轻人的成色。人们都说,要看清一个人是不是适合结婚,就和他去旅行。大概旅行最能看透一个人。所以严老太太通过严媛向赵浩发出邀请,希望他能加入到八月底的严家旅行团中来。 赵浩虽然只是个普通白领,不能像严家两兄弟一样自己安排时间,但所幸他是人民教师,八月份正好是暑假的末尾,时间还是可以腾出来的。这期间他也没少到严家来。严松伟却不大喜欢他。 “太木讷了,”严松伟说:“跟我说不到一块,我都不敢跟他开玩笑,怕他当真。” 赵浩和严家两兄弟的相处都算不上好。严松伟是不喜欢,严柏宗是太客气。严柏宗总是客气的,对谁都客气,可是客气也是生疏的一种表现形式,赵浩的性格在某些方面和他有些像,都是话不多的人,坐在一起如果没有个中间人,就会有些尴尬。 和赵浩相处最好的,竟然是祁良秦。 大概是生性使然,祁良秦虽然不会见个帅哥都喜欢,但是他对于条件还可以的男人都有好感,愿意亲近。赵浩的条件不用说在普通人当中算是很不错的了,重要的是人腼腆,老实,祁良秦不算是有心机的人,爱和这种简单的人来往。 “简单?”严松伟哂笑:“那倒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所以是个体育老师。” “体育老师多好,媛媛的性福有望。” 严松伟看了看祁良秦,胳膊肘蹭了他一下:“你不会是喜欢上那小子了吧。” 祁良秦大窘:“你胡说什么,他跟我是什么关系,我怎么可能喜欢上他。” “这就对了,你知道就行,这家里的男人虽然都很优秀,你就别想了……倒是可以考虑考虑我,你还真别嫌弃我,我出门一堆人追。” “你以为她们都是看上你的人,可能看上的都是你的钱。” “我的钱也是我的一部分啊,我觉得社会上那些说什么人家看上的只是你的美色或者人家看上的都是你的钱的,纯他妈都是扯淡。难道只有看上一个人的内在才叫真爱?凭什么只有内在算一个人,他的相貌地位和钱财就不是?这些不才凑成一个人的整体么?” “这倒是大实话,”祁良秦颇有些羡慕地想,到底严松伟是一个自信的人,大概只有自信的人才会这样想,不去计较对方看上自己的到底是什么:“既然追你的人这么多,那你有没有从里头挑出来一个?你还没有安定下来的打算么?” “让我安定下来的人还没有出现呢,”严松伟笑了笑说:“你别操心我,操心操心你自己吧,我说了你可以找对象,怎么没见你有动静呢。你太宅了。” 祁良秦的确太宅了,但性格使然,真的很难改。他认识新人的机会并不多。 “我等开学呢,等到开学了,就能认识很多人了。” 严松伟说:“你跟我混,保你一年之内大变样,走。” “去哪?” “我那班朋友说想你了,你也好久没露面了,总该隔三差五地露个面。” 祁良秦说:“能不去么?” “不能。” “那好吧,你等我换件衣服,要出门了,总要打扮打扮吧。” 严松伟就去客厅里等着,祁良秦挑了半天,大夏天的衣服可以选择的也不多,他看严松伟穿的都很随便,又是见朋友,所以就穿了个白t恤加了个牛仔裤。严松伟见他从房间里出来,就对严老太太说:“妈,我跟良秦今天晚上和朋友聚会,晚点回来。” 老太太点头,而且很高兴地说:“去吧去吧,难得你们两口子出去玩,多玩一会,别太早回来。” 严松伟笑着对祁良秦说:“托你的福,今天不用十点回来了。” “你们去哪玩?”严柏宗问。 “就翔子他们攒了个局,去哪还没定呢。” “你自己玩就行了,怎么还带上小祁?” “这不是他们也好久没见过他了么,说想见见,有我呢,没事。” “去吧去吧,小秦老待在家里,我都嫌他太宅了。”严老太太催促说:“别叫人欺负了他就行。” “翔子他们一个个都二流子似的,你也替他挡点酒。喝多了就叫司机去接,别自己开车。”严柏宗说着看向祁良秦:“你也看着一点,喝多了你可难收拾。” 祁良秦点点头:“知道了。” 结果他们这一去,到了晚上十点半还没回来。老太太有点不放心,下楼想看看情况,却看见严柏宗正歪在沙发上看电视。 老太太愣了一下:“你怎么还没睡?” 严柏宗坐直了身体,扭头看了一眼,说:“睡不着,看会电视。” “你房里不是有电视。” “我在这看也是一样的,万一老二他们回来,要是有人喝醉了,我也好帮把手。” 老太太看了看钟表,说:“也该回来了,这都去了四五个小时了。” “我刚打电话问了,说一会就回来。妈你上去睡吧,有我呢。” “嘱咐他们喝了酒就别开车,叫老胡去接。” “我已经叫老胡去了。” 老太太点点头,这才回了房间。严柏宗拿着遥控器换了个几个台,看了会晚间新闻,便将电视关了,自己出了门来。 外头夜风凉爽,他在前院站定,远远地看见了车灯,便急忙朝回走,车灯越来越亮,他索性小跑了一阵,进门脱了鞋,穿着拖鞋便转身回了房间。 严松伟和祁良秦都喝了点酒,但是都没喝多。两个人进了门,严松伟说:“好像都睡了。” “春姨打电话说厨房里留了点汤给我们,你去喝一口吧。” “我不喝了,累死了,我去洗个澡去。” 他们俩说着进了客厅,却见严柏宗从旁边房间出来,手里拿着个杯子。 “回来了。”严柏宗说。 “大哥。”祁良秦还是很礼貌地半鞠躬点头,严松伟笑了,说:“还没睡?” “已经睡了,出来喝杯水。” 严柏宗说着就看了看他们俩:“没喝多吧。” “你看我们俩像是喝多的样子么。有这个在……”严松伟说着指了指祁良秦:“才喝了两杯就一直替我挡酒,我面子都被他丢光了,都当我是怕老婆的怂货。” 严柏宗看向祁良秦,笑着说:“做得好。” 祁良秦嘻嘻笑,大概是喝了点酒,脸上带着酒色。 严松伟回房间洗澡了,祁良秦则去了厨房,将春姨留的汤舀了一碗,他站在台子旁,弯腰就喝了几口,正在狼吞虎咽,却见严柏宗端着一杯水靠在厨房门口。 他赶紧站直了身体,严柏宗问:“没吃饱?” “不是,有点渴了,喝点面汤,比水好喝。你要喝么?” 严柏宗就走了过来,放下了手里的水杯。祁良秦拿了个碗出来,给他也盛了一碗。严柏宗一边喝一边问:“今天怎么样,他们有没有欺负你?” 祁良秦就笑了,摇头说:“没有,就是都爱逗我玩。” “他们是看你老实。” 祁良秦又笑了笑,有些拘谨,似乎不知道要说什么。严柏宗几口就喝完了,祁良秦接过他手里的碗:“给我吧,我洗。” “早点睡吧。”严柏宗说:“明天还跑步么?” 祁良秦愣了一下,低着头说:“不知道。” 严柏宗没说话,就走出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严柏宗就起来了,客厅里徘徊了半分钟,觉得自己有些荒唐可笑,便出了门。今天起来的时间要比寻常晚一点点,东边天空的早霞已经是橘红色。他跑了大概五六分钟,就听到后面的脚步声,扭头一看,就看见祁良秦在他身后跑着。 对于不经常交际的人来说,偶尔出去应酬一场,都会觉得特别疲惫。祁良秦早晨醒来的时候,其实非常困,他原来是很严重的起床困难户,经常可以睡到日上三竿。昨天应酬到深夜,他真的很疲惫。 但他还是凭着一股子毅力爬起来了。爱情的力量真的超乎想象,可以从内而外从头到脚地改变一个人。他要告别过去的自己,在爱情上更努力一些,严柏宗那么高,他要踮踮脚,蹦一蹦才够得着他的唇。 严柏宗并没有放慢速度,还是照着原来的速度在跑。而祁良秦也没有加快速度追他的意思,两个人就那样保持着三到四米的距离,也不知道跑了多久,太阳从早霞里冒出来,铺洒下万道金光。严柏宗眯着眼睛抬头去看夏日清晨的太阳,而祁良秦则低着头,一心一意地去踩严柏宗长而浅淡的影子。 58|201612 临近八月的时候,严氏谈成了一个大项目,这意味着八月的家庭旅游时间要极大地缩短,严柏宗和严松伟都腾不出往年那么多的时间来。全家人合计了一下,决定不出国了,就国内去个四五日。 出发之前,老太太带着祁良秦先去了一趟碧霞山。老太太觉得今年家里受伤的人太多了,这次出去长途旅行,走之前要先烧烧香拜一拜。 八月十五号,是老太太选的日子,老黄历显示宜出行。家里交给了春姨,老太太带着一家人从南城出发,前往香格里拉。 香格里拉位于云南省的西北部,是滇、川、藏三省交汇的大三角区,三江汇流上的一颗明珠,也是是国内著名的避暑胜地,很适合夏天前往。老太太之所以选择了这个地方,一则是这个地方旅游景点有几十个居多,足够四五天的行程安排,二则是她看到一则旅游手册上介绍说,“不必到西藏就可领略藏族风情”,不仅有西藏高原雪山峡谷的风貌和藏族风情,还可领略到内蒙古大草原“风吹草低见牛羊”般的壮丽景色。 去一个地方就可以领略这么多景色,再适合不过了。而且香格里拉这名字美,一听就适合小年轻过去,她这也是给严媛他们这些有对象的一个浪漫旅游地。 “你们知道香格里拉是什么意思么?”严松伟有心卖弄,故意问道。 “是什么意思,我还真不知道,这应该是藏语的名字吧?”祁良秦问。 结果严松伟还没张嘴,旁边的严柏宗就说:“是迪庆藏语,心中的日月的意思。” 严松伟很泄气地说:“大哥……” 严柏宗笑了笑:“你接着说。” “算了,我也是班门弄斧。” “香格里拉景点这么多,咱们要怎么安排。”严媛摊开地图看了看说:“我们是在香格里拉的县城落脚,我看周围几个景点都要驱车前往……对了,那里会不会有高原反应啊?” “会有一点,但不是很明显,注意走路慢一点,不要有剧烈运动,一般都没事,”严老太太说:“我都不怕,你们又怕什么。” 严媛笑着问:“妈你怎么知道,你不是头一回去?” “你以为我真是随便挑的地。每次出去玩,让你们选地方,你们都推三阻四的,我知道你们是觉得以后你们机会多的是,想陪着我去我想去的地方。但我也怕选的地方你们年轻人玩的不尽兴,我都是做了功课的,我有个朋友去年去的就是这里,她身体还不如我呢,都没问题,咱们肯定也都没问题。” 相比较于严家人的平淡冷静,祁良秦却激动的厉害。 严格上说起来,他这辈子去过的旅游景点一只手都数的过来,也就班级集体旅游或者毕业旅游的时候去过几个地方,西南这边的地方,他真的还都从来没去过。 而且香格里拉有雪山,哈巴雪山也在他们的计划范围之内。他长这么大,还没有见过雪山呢。 他们下了飞机,就驱车前往前往。到达的第一站,是小布达拉宫之称的松赞林寺。 松赞林寺仿造布达拉宫布局依山而建,祁良秦第一眼看到的时候,还以为自己看到了布达拉宫。他们到达的时候正是正午时分,远远地听到钟鼓楼上发出的报时声,宏远苍凉,叫人顿时心生敬仰。 还没下车,严媛就打开化妆包又多抹了一层防晒霜:“这里紫外线辐射特别强,气候也干燥。别玩了一趟回去,变成高原红的脸了。良秦,你要不要也抹一点?” 祁良秦摇头,笑着说:“我不用。” “我来的时候上网搜了搜,都说迪庆高原六到九月是雨季,怎么还这么大的太阳。” “雨季也不是天天下雨,还是不下雨的好,下了雨怎么出去玩。” 佛教似乎尚金,藏传佛教和国内传统佛教相比,色彩上要更艳丽许多。只见金瓦白墙,还有身披红□□的僧人,天蓝的不可思议,这样分明的颜色,祁良秦还是头一回见到。他从车中出来,脚落到地上,仰头看松赞林寺,只觉得神圣恢弘。 他对神佛素来有敬畏之心,如今见到这极具藏族特色的佛寺,那种畏惧之心少了,新奇的感觉更多一些。他刚要回头去看严家人,严柏宗就拿了一顶帽子,扣在了他的头上。 祁良秦一愣,严柏宗已经往前走,好像只是随手给他扣上:“戴上帽子没那么晒。” 严柏宗说。 祁良秦抚了抚帽檐,赶紧笑着跟了上去。 要说这里的佛寺最特别的地方,除了颜色,便是那种粗粝的感觉,那墙壁不像是寻常佛寺那种砖瓦堆砌的平滑,而是粗粝的,有些还带着裂纹,有些屋檐和木门涂了红漆,艳丽但是简单,都给人一种原始的感觉。严媛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拍照,赵浩简直成了她的专属摄影师。老太太招呼说:“你们过来,咱们大家伙在门口合个影。” 于是众人便在门前合了个影,请导游给拍了照。拍完之后老太太说:“想听导游讲的就跟着我,想自己玩的就自己去逛吧,不拘着你们。” 他们年轻人自然更愿意自己逛。严媛一听立即就拉着赵浩走了,严松伟也要自己逛,对祁良秦说:“走。” 祁良秦看了严柏宗一眼,发现严柏宗并没有要走的意思,这严家长子显然要留下来陪着老太太了。祁良秦也想留下来,但是有些不好意思,犹豫了一下便跟上了严松伟。严松伟拿着相机走在前面,他就拿着一个旅游小册子跟在后面,那小册子上有个关于松赞林寺的旅游攻略,上面有详尽的路线指引和景点介绍。他们每到一个地方,严松伟负责拍照,他就在旁边照着小册子给严松伟解读,严松伟说:“你看,你不比那黑皴皴的导游强。” “他们这色彩真是大胆,你看那窗户,红黄相间,上头却是白色的帘布,墙又是粗粝的石头,真好看。” “你站那去,我给你拍几张照片。” 祁良秦就过去让严松伟拍了几张照片,他其实是很臭美的人,爱拍照。严松伟拍完了,朝周围看了看,说:“我找人给咱们拍个合影,既然出来玩,朋友圈没几个恩爱照怎么行。” 他说着就看见了不远处跟着导游走的严柏宗和严老太太他们,于是赶紧挥挥手:“大哥,你来一下,帮我们拍个照吧!” 严柏宗便走了过来,他戴了墨镜,他本就身形挺拔,戴了墨镜就更显得帅气威严。祁良秦忍不住花痴,又觉得自己在佛寺圣地想一些淫迷之事太过污秽脏脏,心里有些畏惧。严柏宗将相机接过来,严松伟立即搂住了祁良秦的脖子,说:“亲热一点。” 严柏宗将相机对准了这两个人,调焦的时候,镜头里忽然只剩下祁良秦的脸,他的嘴唇在阳光的照耀下更显得鲜红,下巴白皙浅薄,脖颈却很长。镜头晃了晃,他将焦距调了过来,严松伟便也跟着进入了镜头里面。他拍了两张,严松伟忽然喊道:“再来一张。” 结果就在他按下快门的刹那,严松伟忽然对着祁良秦的脸颊就亲了一口。 这一下严柏宗和祁良秦都愣住了。 严柏宗放下相机,问:“你这是做什么?” 严松伟嘿嘿笑了两声,小声说:“做做样子嘛。” 祁良秦擦了一下脸,也是非常尴尬。被严松伟亲一口本就很尴尬了,何况是当着严柏宗的面。这种感觉非常诡异,他觉得值如同被捉奸在床。 严松伟松开了祁良秦,一边走过来一边问:“拍下来了么?” 严柏宗手中熟练地按着相机上的删除键,眼睛却没看相机一眼,修长的手指动了动,便将相机递给了严松伟:“没有。” 严松伟接过来看了看,果然很懊恼地发现刚才亲那一口没被抓拍到。 “怎么回事啊大哥,你不是专门学过摄影的人么,抓拍都不会啊。” 严柏宗没理睬他,已经朝严老太太他们走了过去。祁良秦说:“谁准你亲我的。” “亲一口怎么了,刚才没拍到,来来来,我们用手机自拍来亲一个。” 严松伟说着就要去搂祁良秦,祁良秦伸手推开他的头,自己就也朝严老太太那边走过去:“我要去听导游的讲解,不跟你了。” 导游正在讲解扎仓大殿,祁良秦走到严柏宗身后站定,听导游说:“这是松赞林寺最大的建筑,也是最高的建筑,叫扎仓大殿。大家看正门上的”慈云广覆“四个字,是雍正皇帝的弟弟和硕果亲王赠书……” “果亲王,”祁良秦小声问:“是甄嬛传里头那个果亲王么?” 严柏宗回头看他,见祁良秦正望着他,摇头说:“那电视剧我只听说过,没看过。” “大家看这边的壁画,是生死轮回图。大家都知道,佛教讲究因果报应说,认为世间万物都有特殊的原因和必然的结果,有因必有果,有果必有因。这幅图又叫做六道轮回图,中心层为三恶趋变相图,画的是鸡蛇猪三种动物,分别代表贪嗔痴三种邪恶……” 祁良秦一边听着导游讲解那幅图的佛法道义,一边仰头看着那幅画,鸡蛇猪分别咬着尾巴在圆圈里旋转,据说是会走向地狱的恶道。可见贪嗔痴不是好事。 但是世人之中,能有几人没有贪念,没有嗔与痴呢。人们对佛法敬畏,是因为每个人面对佛法的时候,都觉得自己满身罪孽吧。 “生死轮回图告诉我们,人生的痛苦,根源就在于无明而产生的爱欲,只有熄灭所有爱欲,才能摆脱人生一切痛苦,最后摆脱轮回之苦,步入佛国净土。” 祁良秦心里想,他果然是不适合念佛的,他心里满是爱欲,*因饥渴而疼痛,即便只是站在佛寺门前,他就心生羞愧。 他本来还想拜佛的时候求求佛祖保佑他和严柏宗修成正果的。他想着拜佛的人,无非就是求爱而能得,求家人康健,求事业顺利,求升官发财。不知道这些爱欲在佛祖眼里,是不是贪嗔痴。如此想来,佛法最想叫人舍弃的,偏偏是拜佛的人哀求的。 佛祖眼里,或许众生都是满身罪孽污秽的人。他祁良秦满心爱欲,身为男人,却渴望被男人操干,这样肮脏,所以畏惧神佛。可在佛祖眼里,他和别人或许也没有什么不同。 他爱严柏宗,觊觎他的*和灵魂,也没有什么不可原谅。他即便身为同志,站在神佛面前,也只是个普通人。他或许要更坦然地面对自己的爱欲,接受自己是个异类的事实。 接受自己是个同志,更勇敢和坦然地面对自己的心。 59|201612 祁良秦觉得严柏宗在偷偷看他。 这不只是一种感觉而已,有几次他扭头的时候,都觉得严柏宗似乎在瞬间扭过头去。 祁良秦就觉得脸上热热的,他装作毫不知情,仰起头一边看一边听导游作介绍。 但是他的心跳很快,有时候喉咙攒动,那是他偷偷咽唾沫。 他觉得自己要保持一定的姿态,尽可能高冷,好看。除此之外,他还要瞅着严柏宗不看他的时候,偷偷瞄一眼。 多么神圣的地方,他却为心中春情荡漾起来。导游介绍的很详细,他们逛得也很慢。严松伟早就不知道到哪里去了,严媛和赵浩就在不远处,还在拍照。 有些地方点了酥油灯,导游说这象征着佛光永不灭。祁良秦忽然看到旁边的一个石塔旁,有个僧人在我往里添东西,心里好奇,便走了过去。 原来那是僧人在往香塔里添加柏树枝,走近了便可以闻到淡淡柏树香气。不知道是不是心魔作祟,这柏树和严柏宗的名字有着某种联系,他便觉得那香气也是迷人的,不同于檀香,是有些清冽苦涩的香气,像严柏宗这个人。 那僧人看到他,微微笑了笑,十分儒雅的样子。叫祁良秦意外的是,这个僧人居然会说汉语,只是不大流利。他和那僧人交谈了几句,僧人请他进去喝酥油茶。 祁良秦还从来没有喝过酥油茶,但他不想一个人去,想叫上严柏宗,于是问那僧人:“我能叫上我朋友么?” 僧人笑着点头,祁良秦便跑到大殿门口:“大哥,那个僧人请我们喝酥油茶,你去不去?” 导游闻言回头看了一眼,说:“到这里不喝杯酥油茶实在可惜,他们也不是人人都招待的,看来都是缘分。” 老太太是最虔诚的了,听闻了赶紧说:“那你们去吧。” 严柏宗便跟着祁良秦进了那僧人的房间,进去之后祁良秦环顾四周,发现这僧人的房间和他想的不一样,桌子上竟然还放着ipad. 煮茶的功夫做了简单的交谈,祁良秦才知道这位是从印度佛学院念书回来的高僧,只会说一些简单的汉语,但是藏文和英文却很精通。严柏宗就和他用英文交谈起来,那僧人似乎很是意外的样子,两个人说着流利的英文,倒是叫祁良秦有些汗颜。 祁良秦英文算是不错的,经常考高分。但他是哑巴英语,说的远不如考试厉害。这也是他头一回听见严柏宗说英语。严柏宗声音本就好听,发音标准,说起英语来流利自然,整个人都有一种说不出的魅力。祁良秦心里艳羡,想着等自己开学了,到了学校里面,立即要好好学英文,争取说的和严柏宗一样好。 这个严柏宗,好像没有什么是不会的,是不好的,会打球,会游泳,会骑马,会说英文,而且可以肯定的是还有很多会的东西,是他还没有见识到的。 造物主造出几十亿人,里头能有几个是严柏宗。 祁良秦简直没办法把眼睛从严柏宗的身上挪开。 喝了酥油茶,他们道谢出来,却已经看不到老太太他们在哪里了。严柏宗说:“我们自己逛吧。” 祁良秦点点头,带着点羞怯,说:“你英语真好。” “也都是以前上学的时候学的,后来在美国住过一段时间。” 祁良秦说:“你真厉害,什么都会。” 严柏宗嘴角抿起来,但是没说话,慢慢沿着石板路往前走。 祁良秦察觉严柏宗总是在偷看他,而且在他看过去的时候会瞬间扭过头去躲避。但事实上,严柏宗自己并没有察觉自己的这个行为。 大概是下意识的看,不着痕迹,轻到他自己都没有察觉。他依然坦荡清白,并没有那种偷看的感知,因此也不存在偷看的羞愧感。 但刚才祁良秦夸他厉害,什么都会,他心里是得意的,那种得意感甚至于无法掩藏,浮现在他的嘴角。 抬头仰望松赞林寺,有乌鸦在金顶上盘旋,檐角的风铃随着风轻轻晃动,发出细微声响,像佛音叫人心生敬畏,廊柱上舞动的经幡色彩斑斓,什么颜色都有。大概是因为新奇,这边的佛教有某种浪漫情愫在里面。他们两个沿着石阶往上爬,不急不缓,便也有了那种不急不缓的浪漫。 祁良秦想,要是只有他和严柏宗两个人就好了,要是他们两个现在是恋人就好了。他的终极梦想,一直就是有一天能和自己爱的人一起走遍全国南北,游遍世界各地。 旅游,还是要和爱的人一起去才有意思。平常的生活太琐碎平淡,时间久了可能就记不起来,只有靠旅游的色彩点缀,可能老了都不会忘怀。 他突然加快了速度,从严柏宗身边跑过,蹬蹬蹬跑到石阶的最高处,然后兴奋地看着严柏宗。 严柏宗愣了一下,怔怔看着他。祁良秦喘着气,脸色微红。 这种神经病似的突然发作祁良秦自己都说不出原因。他嘻嘻笑着,说:“大哥你快上来,这里可以看到一个湖,特别美。” 严柏宗上到了最高处往下看,果然看到了一个碧蓝如玉的湖泊,湖中心有个小岛,岛上有个白塔。 “你们两个才出来,”远处严老太太朝他们招手,严柏宗说:“走吧。” 祁良秦跟着严柏宗朝老太太走去,老太太问:“酥油茶那个味怎么样?” 祁良秦点头:“挺好喝的,就是我以为是奶茶那种香甜的,没想到竟然是咸的。” “我不喜欢那个味,”老太太笑着说:“还是你们年轻人胃口好。小秦,给你这个。” 老太太说着就递给了祁良秦一个手串:“这是大师开过光的,特意买给你的。” “谢谢妈。”祁良秦接过来,戴在了手腕上,红佛珠看起来不像是寻常可见的那种纪念品,品相特别好。导游说:“这个是姻缘手串,保姻缘的,戴上它保证你称心如愿,姻缘美满。” 导游都挑好听的说,说不定老太太之所以买这个手串,就是这导游撺掇的。反正老太太人傻钱多,也信这个。 祁良秦戴上去看了看,严柏宗说:“挺好看的。” “你啊,也去给松伟买一个物件,虽然花不了几个钱,但是是你的心意。叫他去哪都戴着,看一次对你多一个念想,”老太太循循教导:“你这孩子,我不提醒你,你就想不到?” 祁良秦臊臊的应了一声,就按着老太太指的地方走了过去。那是个卖纪念品的小店,有个僧人看管。祁良秦挑了挑,实在不知道要买什么给严松伟好,感觉这里的东西十有*平时都用不到,最后他看中了一个银制八宝图,上面画着和合、玉鱼、鼓板、磐、龙门、灵芝、松、鹤这八种吉祥之物,这是祈求平安吉祥用的,可以挂在严松伟的车里面,精巧,也算用得着。正准备付钱的时候,严柏宗过来了,站在他旁边看了半天。祁良秦心里砰砰直跳,佯装镇定说:“大哥,我要不要买一个送给你?” “行啊,”严柏宗说。 祁良秦又仔细看了看,可是真的没有什么特别的,无非就是藏香,银刀,腰带,还有那些天珠,也不好分辨好坏,最后他看中了一款银戒指。 那银戒指大概含银量很低,银白中泛黑色,比较粗犷古朴的感觉,售价也不贵,不过几十块。其实这戒指更像是藏族男人长佩戴的那种,因为不精致,倒也算不上什么定情信物,只是寻常饰品。但到底是戒指,他觉得给严柏宗买戒指,太暧昧,他们的关系还没到那份上。 他又重新看了一遍,在角落里发现了一个咯乌,是个银护身佛盒,小的可以挂在脖颈上,大的可以佩戴于腰间,他想了想,觉得还是戴在脖子上的方便些,于是就买了一个小的,让僧人开了光。 这大概既能表达他的情谊,又不至于太暧昧,而且和严松伟的一样都是祈求平安吉祥用的,就算严家人知道了,也不至于太奇怪。 不过他还是有些心虚,又给严媛也买了个羊角梳,给严老太太买了一个大的佛盒。赵浩他想了想没有买,毕竟和他的关系又有些不一样。 他把咯乌递给了严柏宗,严柏宗接在手里,说:“谢谢。” 因为太客气,祁良秦反而不好意思,说:“不用。” 严柏宗大概也是想买些纪念品送人的,但是看了看没有什么想买的就没有买,反正后面还有好几天的旅程,总能碰到好的,到时候再买,也是一样的。 他伸手将咯乌套在脖子上,祁良秦忽然害臊了,贴身佩戴这件事让他心里热热的。他越发觉得买这个比买戒指好多了,算是挑对了礼物。 其实在给咯乌开光的时候,他是很诚心地在心里默默许了愿望,不是乞求让他和严柏宗的感情怎么样,只是单纯地希望能保佑严柏宗健康平安。 他们又回到了老太太身边,老太太问:“买了么?” 祁良秦晃了晃手里的盒子,老太太并没有过问他都买了什么,转而问严柏宗。严柏宗说:“没看到喜欢的,再看看。” 他们继续跟着导游往前走,祁良秦说:“刚才看到严媛和赵浩在那里站着,怎么一会就没影了。” 那边的严媛总算拍够了照片,就把相机拿了过来,要给赵浩拍,但是赵浩不大习惯面对镜头,总是会害羞,要么就是一成不变的那个姿势,手插在裤兜里,酷酷地看着镜头。 有点呆,有点憨。 不得不说严媛很爱赵浩这种样子,害羞但是绝对和娘无关,是那种直男憨厚的害羞,眼睛里却有光。 她越看越爱,拉着赵浩就朝没人的墙角处走,赵浩大概是猜出了她的意图,一张脸都黑红黑红的,又不好挣扎,然后严媛搂着他的脖子就亲了上来。 舌吻,很浓烈。赵浩虽然紧张,却也觉得刺激。 谈恋爱有时候不是找同类,而是在找观念上的同类,但是性格上的互补。赵浩略有些木讷保守,严媛敢作敢为很火辣,他就是因为此而着迷于这个女人。而严媛同样是因为看中了他与自己的不同,才会觉得新鲜刺激,有*。 爱情和亲情友情不一样,是需要刺激和新鲜才能发酵。他们两个忘情地接吻,赵浩喘息着抵着严媛的额头,问;“在这里这么做是不是不大好?” 严媛笑着说:“佛祖慈悲,不会怪罪我们这些凡俗人的*。” 她说着便又亲上来了,谁知道刚碰到嘴唇,就听见有人发出了轻微的尴尬又似乎受到了惊吓的声音。严媛赶紧松开赵浩的脖子,就看见一个僧人急匆匆地走过去。赵浩赶紧拉着严媛跑开了,严媛红了脸,却很兴奋,拿着相机东拍西拍,看见远处的严老太太他们,就把相机对准了他们。 她要多抓拍几张,尽量把老太太拍的美一点,老太太会很高兴。 她拍了好一会,和赵浩靠在石栏杆上休息,一边休息一边查看自己拍的照片。后面几张她拍的老太太很美,是那种安静祥和的美,她觉得老太太看了心里一定喜欢。 然后她就愣住了。 有一张照片,对焦对的是老太太,但是旁边的严柏宗和祁良秦也入镜了,虽然是有一点虚的,但也看的很清晰。 那张照片里,祁良秦仰头看着前面,而严柏宗在旁边看着他。 严柏宗把墨镜摘掉了,因此整张脸都露出来,白黄的墙壁反射着的光笼罩着他们,像是涂上了一层金彩,他嘴角微微带着笑意,目不转睛地看着祁良秦。 她竟然在这照片上看到了不该出现的情愫。好像是佛光感化了她一向高冷威严的大哥,变得那么温暖,柔和,注视着别人的时候,也会有这样温柔的光芒。 60|201612 赵浩探头问:“怎么了?” “没什么,看看拍的怎么样。” 严媛说着便站了起来,朝远处的严柏宗等人看了过去,看见严柏宗正专心听导游讲解,祁良秦则老老实实地站在老太太身后。 按理说严媛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应该会察觉点什么不对劲才对。如果她循着这点蛛丝马迹一路寻找下去,就算发现不了她大哥的什么猫腻,也大概不难发现祁良秦的春情泛滥。 只可惜她看到的人是严柏宗。严柏宗是什么人。何止在外头人眼里,就算是在严家人眼里,刚正清冽如松柏,也是严柏宗给他们的最大印象。这家里头的人谁都可能出错,唯独严家大哥不会。 所以也不过是刹那的惊愕,严媛又为自己心中浮现的念头感到可笑,她觉得是拍摄的角度太刁钻了,或许她大哥看的并不是祁良秦,退一万步说,就算他看的是祁良秦,且是那样的笑容,那又如何呢,谁还不能看着谁笑了呢。 但她还是觉得怪怪的,伸手就将那张照片删了,不过是十分钟之后,便将这事抛到脑后去了。 所以说刻板印象在一个人做出判断的时候,起着多么大的作用。很久以后,严媛拍着大腿说:“我就知道,我跟你们说,当初咱们一起去香格里拉,我拍照片的时候就发现了猫腻,我就觉得大哥看良秦的时候怪怪的!” 老太太说:“你就知道事后诸葛亮,你当时干嘛去了?” “我当时,我当时……”严媛想了想,一下子瘫在沙发上:“因为是大哥啊,我觉得大哥身上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呢!打死我也不相信!” 这棵松柏树,笔直入云天,它是什么时候长出了杂枝,都没有人发现。而没人发现的原因不是这杂枝长得太快,而是没有人注意,没有人相信这棵松柏树刚劲清冽地伫立在那里多年,有朝一日会旁生枝节。他们觉得严柏宗刚正不阿三十年,树立惊人口碑和信誉度,就是为了给三十岁那年的叛逆打掩护。 他们在松赞林寺逛了半日,便打道回府。导游特意交代,进来第一天为防出现不适症状,行程不要安排的太满。 晚上吃了一顿非常具有藏族特色的晚饭,便各自休息了。严松伟将照片都导入到电脑里头,祁良秦坐在她身边一一查看。正看着的时候,外头传来了敲门声。 祁良秦站起来去开了门,却看见来的人是严柏宗。 “大哥。” “没睡的吧?” “没呢,我们看照片呢,大哥进来吧。” 严柏宗便进了房间,一边走一边问:“你们俩今天晚上打算怎么睡?” 严松伟回过头来,有些纳闷,说:“就睡大床……哦,你说那意思,那也没事,床够大,够我们两个睡了。” “我看你们可以管前台再要一套被子,方便些。” 谁知道严松伟听了却冲着祁良秦嘿嘿笑道:“这边冷,搂着你睡。” “老二,我跟你说多少次了,不要跟小祁开这种玩笑,你怎么不长记性?” 严松伟微微一愣,看祁良秦,果然十分尴尬的样子,就想自己是不是真的过了火,于是便站起来说:“我这就要一套被子来。” 他说着便去打电话,严柏宗坐到了椅子上,看了看电脑上拍的几张照片,说:“你怎么只拍了风景,没拍人?” 严松伟那边挂了电话,笑着走过来说:“要看拍人的去看媛媛的相机,她肯定只拍人。” 严柏宗又待了一会便回去了。严松伟对祁良秦说:“我觉得大哥最近怪怪的,好像特别关心我们两个。” “他是不习惯吧,”祁良秦说:“可能知道了我们是假结婚之后,就觉得我们俩睡在一起怪怪的吧。他可能怕我非礼你,啊哈哈哈哈。” 严松伟笑着一把将祁良秦扑倒在床上,骑到他腰上说:“我看到底是谁非礼谁!” 祁良秦立即挣扎起来,严松伟就死死按住他,挠他的胳肢窝,祁良秦被挠的满脸通红,扭个不停,严松伟笑着说:“你这小腰真会扭,把爷的火气都给扭伤来了。” 他说着又去挠他的腰,祁良秦身上哪有不敏感的地方,尤其腰部,远比胳肢窝还要敏感,被严松伟摸了一把,就忍不住哼了一声,那嗓子带着春情,倒是听的严松伟喉咙发干。 祁良秦发现他越是害臊,严松伟越是喜欢逗他。直男就爱跟同志开这种玩笑。于是他反其道而行,突然不动了。 严松伟捉弄他正捉弄的有意思,发现祁良秦突然不挣扎,倒是愣了一下。他作势又往祁良秦腰上摸了一把,祁良秦身体抖动了一下,人却没挣扎,直直看着他,倒是看的严松伟心里头讪讪的,终于还是松手了。 气氛有那么一点尴尬,严松伟往床上一躺,喘着气说:“你劲儿真大,累出我一身汗。” 祁良秦坐起来,头发都是乱糟糟的了,说:“你老爱逗我,再逗我,我告诉你大哥去。” 严松伟就乐了,说:“你告诉他做什么。” 外头传来了敲门声,服务员过来送被子来了。祁良秦跳下床去开了门,接了被子,关上门,就要把被子铺地上。严松伟说:“不用了吧,这床这么大,一起睡,我都不怕你怕什么。你喜欢的是男人,我喜欢的是女人,怎么看都是该我担心。” “你不用担心,我对你一点兴趣都没有。” 祁良秦说着就把被子放到了床上,推了推严松伟:“你往那边挪一点。” “为什么对我一点兴趣都没有。我真好奇了,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我觉得我算是挺不错的男人啊,到底哪点不入你的眼,你倒是说说看。” “子非良人,齐大非偶。” “你少跟我整这些文绉绉的词,你倒是说说看,我是真的很好奇。” “你长得虽然不错,个头也高,也很男人,还有钱,其实算是很不错的男人了,可是我看中的不是这些啊,相比较这些,我更看中性格,你的性格我不喜欢啊,我喜欢稳重成熟的。” “我也可以稳重成熟啊,”严松伟说:“你是没见我在公司的样子,绝对稳重成熟。” “可那是你装出来的啊,你在家里的样子才是你本来的样子,你就是个花心风流的小帅哥啊,我不喜欢。” “那你喜欢大哥那样的?” 祁良秦听了心猛地一颤,赶紧摇头:“也不是。” “你倒是挑的很,我们哥俩都入不了你的眼,我倒要看看你以后会找个什么样的。” 祁良秦还在为刚才严松伟突然提到严柏宗而紧张,闻言也没说话。 第二天一大早祁良秦就爬起来了,出了门先去敲了敲严老太太房间的门,老太太还没起来,叫他们先下去吃早饭。 “妈还没起来?” 祁良秦扭头一看,是严柏宗从隔壁房间出来,点点头说:“她让我们先下去吃早饭。” “走吧,松伟呢?” “他还没起。” 结果严媛那一对也没有起,祁良秦心想,那一对昨天晚上也不知道折腾了没有。 真是羡慕。 时间还很早,酒店里大部分游客都还没起来。他们进了电梯,电梯里也只有他们两个。严柏宗问:“昨天睡的怎么样?” “睡得比较晚,你呢,还失眠么?” 严柏宗笑了笑:“可能比较累,一早就躺下了,一觉到天明。” “那挺好的,”祁良秦说:“以后还是想办法少吃安眠药,我听说安眠药吃多了对身体不好……那什么,容易影响那方面……” 严柏宗一愣,问:“什么?” 祁良秦摇头红脸:“没什么。” 哎呀呀,他都胡说八道了些什么话,不过是杂志上偶然看到的无稽之谈。电梯里说这个,真是自找尴尬。 “我身体很健康。”严柏宗撂下一句话,也就不出声了,倒是脸庞微微带了点红色。电梯里一片静谧,祁良秦仰头看着电梯上的数字不断变幻,严柏宗忽然又说:“我吃安眠药都是遵专业医生的建议,而且吃的不多,对身体没什么危害。” “哦。”祁良秦尴尬的耳朵都红了。 他心想,你是日天日地的大猛攻,这是我知道的啊,对于严柏宗的器大活好,那是不用质疑的,他说那些话,不过也是为他的健康考虑嘛。 严柏宗想,祁良秦为什么突然冒出那句话来。 在他看来,祁良秦多少有点故意撩拨的意思,在电梯里说睡眠,突然扯到性能力上,这很像是从前祁良秦的作风。他老实本分了这么久,怎么又犯老毛病了? 但是和以前不一样的是,这一次他却没有任何抵触情绪,也不反感。人的感情真是很微妙的东西,即便是同样的一件事,心境不同的时候也会有截然不同的感受。他不生气,竟然反而有些不好意思,想要解释。 他想任何一个男人被质疑性能力大概都要争辩两句吧。他不是那种粗鲁的人,对象又是祁良秦,他不敢唐突。不然他肯定要甩出一句,你这话真是找操,老子睡你一夜,你就知道有没有受影响了。 61|201612 接下来他们又去了普达措国家公园等几个景点,偏远地区的山河总是纯净美丽的如同一幅画,和祁良秦从前去过的九寨沟也不相上下,一个字,就是美。 第三天的时候,老太太要去天生桥泡温泉,严松伟却临时起意,打算先去哈巴雪山探路。 “温泉我在家的时候都泡够了,听说这的温泉也就是打着纯天然的名义,实际泡澡还不如内地,我觉得去了也是浪费时间,我提前去哈巴雪山玩玩,在那等着你们。” 严松伟说是去玩,其实更多是去提前探查。因为这哈巴雪山,老太太也打算去。 哈巴雪山不算有名,不如玉龙雪山有名气,也不如梅里雪山有名气,但是它胜在是非常适合初级登山者爱好者的一座雪山,坡度平缓,易于攀爬,八月又在它的最佳攀登季节里。老太太年纪一大把,却还从未爬过雪山,如今有子女陪着,便想着自己这次如果不爬,以后也未必会再有机会,于是便想趁着身子骨还行,爬一次雪山。 “真的可以爬,”严媛还给她打气:“人家七老八十的还有爬的呢,妈你又不老。” 不过哈巴雪山线路长,温差特别大,上下可以达到二十多度之多。当地的住宿也是民宿,不知道条件怎么样,严松伟这人看着不靠谱,却极孝顺,他怕到时候食宿和爬山中出现什么没有事先预料的事,所以打算先去探探路,把可能会遇到的问题都考虑到,也好防患于未然。 “你就跟着妈去泡温泉吧,”他对祁良秦说:“有事打电话。” 祁良秦送严松伟上了车,自己才和老太太等人一起去了天生桥。 他们要泡温泉,自然不会在大池子里面,而是选择了隐蔽性比较好的小包间。到了那之后,老太太却犯了愁。 按理说泡温泉,即便是脱光了来泡,女的和女的分一间,男的和男的分一间也就妥了。可问题是祁良秦这个身份。 在这里同志这个身份的尴尬就表现出来了。你说他是个男人吧,他又不是直男,让他和其他男人一起泡,总也怪怪的,可他显然绝对不是女人,也不可能跟她们一起泡。要是让赵浩和严柏宗分一间,单独给祁良秦分一间,又觉得好像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似的,搞得跟性别歧视似的。于是她就偷偷让严媛去问老板,能不能大家都分开,一人一间。 结果严媛问了回来,告诉她说:“老板说他们这的浴室单人间的只有两个,其他都至少是两个人以上的,而且他说咱们只预定了男女两间,这时节正是假期,泡温泉的比较多。” “大夏天的,怎么还那么多泡温泉的。”老太太不满地说。 严媛笑道:“来这边玩不就是为了体验这边的风土民情,感受这的地理特色么,泡温泉也算是一项啊,而且夏天泡温泉更能保健和解暑。妈,我看你别想太多了,就让他们三个男人泡,同志也是男人啊,你这不是搞歧视么,叫良秦知道了多尴尬。再说了,我哥和赵浩都是直男,没人想那么多的。” “这小秦和你大哥这不算大伯哥和弟媳妇么,和赵浩关系就更……” “哎呀妈,你还真把他当儿媳妇看啊。虽然他和二哥结了婚,你也不能老拿他当真的儿媳妇啊。反倒是大家都忌讳太多,反而看着尴尬了。再说了,他们又不是光溜溜地在哪泡,都围着浴巾呢。有什么啊?” 老太太也觉得自己想的太多了。于是便叫严媛告诉了他们房间分配。大家都面色如常,这就跟夏天去海边是一样的,祁良秦虽然是同志,可也是男人,又不是不穿衣服,倒也没觉得有什么。再说了,还有赵浩在呢。 那温泉坐落在山谷里面,小桥流水,环境非常古典雅致。和他们进来过木桥的时候看到的大众澡池不同,这里面的单间都设计的非常*和幽静,换衣服都是有单独的帘子隔着,澡池的一侧是镂花的,外头便是山林峭壁。祁良秦脱了衣服裹着浴巾出来,见赵浩和严柏宗都已经坐在了池子里。虽然是夏天,但山谷里阴凉,那温泉冒着轻薄热气,他小心翼翼地下了水,听见赵浩用手机放了一首轻音乐。 “什么歌啊?”祁良秦问。 “随便选的,”赵浩说着看了看手机:“英文的,我还真不认识这名字。” 祁良秦忽然怀念起严松伟来。 严松伟在这场旅途中真是不可缺少的一个人。没了他,剩下他们三个,气氛果然如祁良秦进来的时候担心的那样,有几分尴尬。 因为严柏宗和赵浩都是话不多的人。他如果是单独和赵浩在一起,倒是还能掰扯几句,可是有严柏宗在,他就有些忸怩放不开,不知道要说什么。三个人坐在池子里都沉默不语,祁良秦索性闭上了眼睛专心感受。 他原以为夏天泡温泉很可笑,会很热很不舒服,但坐进水里去之后才发现原来这么舒坦。况且这里环境好,光线通透,真是一种享受。 但是也不过四五分钟时间,赵浩的手机铃声忽然响了起来。他趴到池子边上看了一眼,有些愣了一下,说:“是媛媛……喂,媛媛。” 他和严柏宗都看了过去,看见赵浩脸色有些窘迫,问:“现在么……我这边都下水了……那你等等。” 他说着便挂了电话,讪讪地看了看严柏宗和祁良秦。 祁良秦正好奇发生了什么事,严柏宗却已经开了口:“你去吧。” 赵浩红着脸站起来,大概是太窘迫了,也不知道说什么,赶紧从池子里出来,到帘子后面穿上衣服,就面红耳赤地出去了。 “他这是干嘛去?” 严柏宗说:“肯定是媛媛叫他去她那边了,”他说着摇摇头,叹息说:“不像话。” 祁良秦恍然大悟,脸就红了。 原来严媛是把赵浩喊去泡鸳鸯浴去了啊。 真是羡慕。他就说旅游就适合情侣一起,多幸福。 赵浩慌里慌张地出了房间,就看见严媛正朝他挤眼。他赶紧跑了过去,说:“你不是跟阿姨一起泡的么?” “我跟我妈说我突然觉得有点不舒服,出来了。刚我去问老板的时候,老板说还有一间空着,我没告诉她,咱们一起啊。” 赵浩虽然脸红,嘴里说着不好吧,可身体却还是老老实实地跟着去了。 这样原本三个人的房间里,就只剩下了祁良秦和严柏宗。 这可就尴尬了。 祁良秦受不了那种沉默,于是开口说:“松伟去的哈巴雪山,也不知道到了没有。” “没那么快,那地方挺远的。你以前听说过这座山么?” 祁良秦摇头:“我只听说过玉龙雪山,还是一首民歌里唱的。” 严柏宗说:“哈巴是纳西语,金子之花的意思,哈巴雪山是云南省唯一一座允许攀登的5000米雪山,坡度虽然平缓,但线路特别长,你要有个思想准备,估计挺累的。” “我不怕累。” 严柏宗闻言扭头看他,祁良秦对上他的眼睛,忽然低下头来。严柏宗便笑了,说:“你害羞什么。” “哪……我哪有害羞。” 严柏宗就只是笑,也不说话。空气里似乎弥漫着外头的鲜花芬芳,熏的人心思也跟着香甜起来。祁良秦低着头,说:“我只是不习惯说话的时候看人眼睛。以前我妈经常说说话不看人不礼貌,但是我就是不好意思跟人家对视,说起来很好笑,有时候我路上碰到熟人,话都说完了,我却记不起对方的表情。” “你这还是太害羞了,”严柏宗说。 “我也想改啊,就是很难改。” “这样也挺好的,”严柏宗说:“比你从前那样好。” 祁良秦闻言抬头,却突然意识到严柏宗说的从前是哪个从前,顿时窘迫的不行,结结巴巴地说:“诶,不知道松伟现在到了没有……” “你这话刚才说过了。” “嗯?” “你刚才已经问过他到了没有,”严柏宗咧开嘴角,下巴上带着一滴水珠:“你跟我在一起,很尴尬么?” 祁良秦微微垂着眼,偷瞄着严柏宗健壮结实的胸膛:“有一点。” “为什么,我看你跟赵浩或者松伟在一块的时候都挺自然的。” 祁良秦心想,还能是为什么呢,自然是因为我喜欢你啊。但是他只摇摇头,说:“我也不知道。” 他觉得太尴尬了,严柏宗似乎还有意逼迫他。这是为什么呢。他红着脸,说:“这环境真好。” 台子上有个盘子,盘子上有个茶壶,还有四个陶瓷杯子。他便问严柏宗:“要喝点茶么,我听说泡温泉要多喝水。” 严柏宗点点头,他便趴在台子上伸手去够那茶壶。谁知道身体一伸开,腰间的浴巾大概是被水泡松了,竟然当下就脱落下来,吓得他赶紧抓住了,紧张地回头去看严柏宗,见严柏宗要笑不笑地看着他。 还好,没掉下来,不然又要在严柏宗的跟前撅着光屁股了。他脸色通红地重新系好,那边严柏宗却已经从温泉里站了起来,水声哗哗啦啦作响,很多水从他刚健的身体上滑落下来,溅起无数水花,水珠子顺着他肌肉的线条滑落下来,这一幅美男出浴图,让祁良秦有些转不开眼。 这般修长健壮的身躯,真是叫人流口水。 严柏宗伸手倒了两杯茶,递给了他一杯。祁良秦接在手里,说:“谢谢。” 他心里一直在想,严媛两个人此时在洗鸳鸯浴,不知道会不会啪啪啪。这样的房间啪啪啪,会不会被人听见啊。虽然很羞耻,但也的确很刺激,很兴奋。如果他和严柏宗…… 被*笼罩的严柏宗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他会失控么,会像动物一样凶狠么,还是像平时一样隐忍正经,闷着头不出声。 他觉得有些热,便侧身趴在了池子沿上,光滑细长的脊背隐隐也有男人的柔韧,耳朵却是非常显眼的红。和自己心爱的男人共浴,果然会有无法压抑住的春心啊。他有那么一瞬间野心和邪恶被*冲上了岸,想要故意滑落自己腰间的浴巾。 这是多么难得的机会啊,他为何不抓住,荡夫远比节妇要快乐的多,勾引自己所爱之人,又有什么错。他就该在这温热的水里,光溜溜地摇摆他的蜜桃臀。 62|201612 祁良秦的手放在腰带处,想要解开,又有些犹豫。其实这也是他心里不确定,他不知道直男对于男人的屁股到底有没有兴趣。但他可以肯定的是如果严柏宗对他感兴趣,肯定也只会对他的屁股感兴趣,而不会对他的前面感兴趣。他思来想去,觉得自己对严柏宗来说最最具有吸引力的也就只有屁股了。瘸子里头挑将军,就这样试一试吧。 虽然他对严柏宗一直有觊觎之心,但说实在的,自从脱离剧情以后,以他自己的真实自我来面对严柏宗的时候,他这还是头一遭目的明确的勾引。 他用眼睛的余光看了看严柏宗,偷偷吁了一口气,在想他这么做,会有什么后果。 他当然不是小说里的那个祁良秦那样为爱疯狂不计后果,他之所以冒出这个想法并敢于付诸实践,最大的原因还是因为他觉得最近严柏宗对他很好,他甚至在某种情境之下能够感受到某种暧昧。 所以他心里有些蠢蠢欲动。反正又不是像以前那样光着身体去抱大腿那么放肆疯狂,他完全可以当做是无意的勾引,严柏宗就算不喜欢,也不敢拿他怎么样。 于是他装作往台子上放杯子的功夫,一只手轻轻划拉了一下腰带,被水浸透的浴巾立即沉了下来,严柏宗就看见那浴巾从祁良秦的腰间掉落下来,浮在水里面,而祁良秦圆润白皙的蜜桃臀暴露在他眼前,细腰翘臀,实在让人喷鼻血,他一口茶没咽下去,却被呛到了。那边祁良秦满脸通红地去抓水里的浴巾,严柏宗咳嗽得满脸通红。 “怎么……怎么都系不好……”祁良秦满脸通红地说,慌手慌脚地在腰间打结:“老掉。” “你过来,”严柏宗咳嗽着放下杯子,朝他挥了挥手。祁良秦愣了一下,可还是抿着唇走了过去,手里紧紧抓着浴巾,害怕在严柏宗跟前露出前面的春光。 严柏宗抓住他的浴巾的两头,修长的手指灵活,拉紧了浴巾打了个结,祁良秦立即收了一口气,那腹部便凹了下去,这个动作让他的腹部看起来更平滑瘦削,严柏宗本来低着头,系好抬头的时候,眼睛忽然被祁良秦胸前两点吸引住了,心里一颤。 祁良秦作为极品受,身上无一处不是好的,乳/头除了敏感异常,形状和色泽也异常勾人,大概动了情,是硬的,很挺,严柏宗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从前祁良秦勾引他揉搓的那颗樱桃。 那时候的祁良秦反复用手指□□,然后微微张嘴,牙齿咬破了樱桃,汁液甜美。 严柏宗仿佛被烫到了一半,倏地收回了手,抬头看祁良秦,眼神羞涩又带着野心。 严柏宗在想自己怎么了,他觉得嗓子发干,喝了几杯水也不顶用。其实祁良秦上半身一进来的时候就是裸着的,因为都是男人,毫无女性特征,所以他也并未在意。但是现在他发现,他的注意力没办法从那两点移开了。 人的潜意识真是很可怕的东西。他即便不看祁良秦,只是余光朦胧地扫到这个人,也会在白花花的光晕中看到两点红。大概是温泉太容易滋生欲念,严家大哥异常惊骇地发现自己有了反应。 他佯装镇定,但是心里排山倒海。 他为什么会有反应,难道只是因为看了一个男人的乳/头或者一个性感的屁股?他觉得这实在荒唐,更荒唐地在于以前祁良秦明目张胆地勾引他,他都不为所动,如今好好的不过是发生了一个意外,他就有了这样惊骇的*。 他想,他大概和世上所有男人一样,*憋的太久了,所以轻易破开一道口子,*就汹涌而出。这不是祁良秦的错,也不是他的错。这只是一个血气方刚的男人在温水的浸泡下滋生的本能*。 他的脸色更沉,借此来掩盖自己的窘迫和惊慌。而祁良秦看到这样的严柏宗,心里只有后悔。 好后悔,他刚才不该做出那么唐突的举动,让本就有些尴尬的暧昧变成了彻底的尴尬。严柏宗为何这么难看的脸色?他发现自己是故意滑落的浴巾? 他心中忐忑,因此也不再说话。 房间里一片静谧,甚至可以听到外头隐隐约约的说话声。热气熏的脸庞越来越湿润,祁良秦发现严柏宗端坐在那里,已经闭上了眼睛。 他的脸庞棱角分明,眉毛浓密,鼻梁高挺,头发大概比刚认识的时候长了一点,湿漉漉的黑的发亮。他的肩膀那么宽厚,整个人都给人一种绅士的健壮美。 这样的身体是叫祁良秦自惭形秽的。虽然作为受,他的身体或许不需要这样刚健,但他也是男人,和严柏宗相比,他男性的自尊总是叫他自惭形秽,他大概不够健壮和结实,不够男人。或许很多人会觉得他不够阳刚,他记得当初看文的时候,也有很多读者吐槽祁良秦不够男人。 但是严柏宗不是天生的同志啊。如果他和严柏宗一样,是个男性特质满分的健壮男子,严柏宗还会对他生出性上的区分么,还会喜欢他么。 好像也不会。所谓强攻强受,只适合天生的基佬吧。攻如果以前一直没有喜欢过男人,是所谓的直男,那他喜欢的对象,肯定也是有某一种女性的特质在,可以是身体,可以是性格,可以是气质,可以是某瞬间流露出来的感觉。所谓强攻弱受,大概也更合理吧。 但是祁良秦不觉得自己是弱受,他除了心思细腻,爱有男人味的男人,在现实生活里,他活的比直男都直男。如今有了美貌,他也不过是个性格温良的男子而已。他想,他如果更风骚一点,更娘一点,更女人一点,严柏宗是会更讨厌他,还是更容易对他产生*? 他刚才做错了事,他得想办法弥补。若严柏宗因此对他的态度又回到了从前那样,那他真的要哭晕在厕所了。 从天生桥出来,一行人便在附近吃了饭。严老太太问严媛:“你感觉怎么样了,怎么突然不舒服?” “可能是有点高原反应,一进温泉便有些不舒服。”严媛脸色微红,老太太竟然也没起疑心。 她倒是觉得严柏宗和祁良秦都沉默了许多,这趟温泉之旅,真是怪怪的。她想了想,觉得是没了严松伟的缘故。 没了这个会调节气氛的二儿子,这一车的人都成了个闷油瓶。严媛大概是不舒服,一上车就靠着赵浩眯上了眼睛。赵浩这个人虽然没什么大本事,但一路上看起来倒也老实,对媛媛也算是贴心,会照顾人。开车的是严柏宗,祁良秦则坐在副驾驶上,低着头玩手机。 “小秦啊,老二到地方了么,他在哪儿落脚来着?” “已经到了,刚给我发了信息,你看,他拍的图片,这就是哈巴雪山,”祁良秦说着便把手机拿给老太太看:“他现在在哈巴村,就在哈巴雪山脚下。” 老太太看了,笑着埋怨:“这个老二真是的,就知道给你报平安,都想不起来给我们来个电话。” 祁良秦坐正了,拿着手机犹豫了一下,然后讨好似的拿给严柏宗看:“大哥你看,松伟拍的哈巴雪山。” 严柏宗看了一眼,没说话,祁良秦就有些讪讪的收回手来。严柏宗看了他一眼,补了一句:“挺美的。” 天色有些阴沉下来,网上搜了一下天气预报,说傍晚的时候可能有小雨。他们下午又去了几个藏族居住区逛了逛,打道回府的时候,天上就飘起了小雨。 下雨的香格里拉,仿佛一下子变得冷冽起来。累了一天的严家人东倒西歪,都沉沉的不怎么说话。祁良秦掏出手机来戴上耳机听歌,严柏宗说:“别戴耳机,外放吧,听听你都听什么歌。” 祁良秦就将耳机拔了,放了一首歌,《微风细雨》。 愿我是风你是雨,微风尽在细雨里。 “这歌听着好熟悉,”后面老太太问:“这是谁的歌?” “邓丽君的歌,王菲翻唱的。” “邓丽君,”严媛靠在赵浩身上笑着说:“大哥以前上高中那会买过很多王菲的cd。” 邓丽君,杨钰莹,好像很多直男爱她们这一款的歌声。而像祁良秦这样的基佬,好像爱莫文蔚和王菲这样的歌手更多一点。 “说起歌手,还是邓丽君,”老太太说:“你们是没赶上好时候,没听过邓丽君的现场,那唱功,听不到她一点换气的声音,一场演唱会下来,轻轻松松,一点疲惫的痕迹都没有,永远都是那么温柔沉静,又有天赋又有礼貌。不像现在的歌手,都唱的什么歌,演唱会跟车祸现场似的,唱不了几句就喘的不行。” “王菲也不错,”严柏宗说:“嗓子好。” “她翻唱的几首邓丽君的都不错,你们再听听这个。”祁良秦跟献宝似的切换了一首歌,王菲翻唱的《清平调》,但是这首歌的前半段却是邓丽君唱的,据说是邓丽君只完成一半的遗作,王菲翻唱的时候补上了后半段。 老太太靠在车窗上,静静地听着歌,声音忽然很伤感地说:“当年你们的父亲,最爱在家里放邓丽君的歌,我唯一听过的一次邓丽君的演唱会,就是83年他带我去新加坡听的。” 小雨敲打着车窗,《清平调》唱完了,又自动回到了《微风细雨》上。车里的气氛似乎很是伤感,老太太说:“唉,你们的父亲到底是没福气,没享过几天福就去了,以前公司刚创立的时候忙的不行,他总说一家人要出去一起玩,但总没时间……不然我们一家人一起来这边,不知道他有多高兴。” 祁良秦心想自己叫老太太这么伤心真是不应该,想要赶紧把音乐关了,又怕太突兀,抬眼去看旁边的严柏宗,却见严柏宗面色凝重,一语不发。 对于严家这位长子而言,父亲的早逝更是他内心的伤痛吧。或许就是因为严老先生去的早,他才早早地穿上了一身铠甲,早早地成熟,成了严家的顶梁柱,再未有过松懈和柔软的时候。 祁良秦往前看,看到了云烟弥漫的山谷。有时候一首歌,一部电视剧,一本小说,带给我们的不只是那瞬间的痴迷或喜悦,更可能意味着一段回忆,一个人。他也是庆幸的吧,能有这样的机会认识严柏宗,参与到他的生命中来。不管将来如何,大概以后严柏宗再听到这首歌,大概都会想到某一年的某一日,和他坐在一辆车子里,行走在香格里拉的微风细雨里。 63|201701 回到县城酒店,天就已经黑下来了。大家都有些疲惫,祁良秦晚饭都没吃,就扑倒在床上。 他还在为温泉的事感到懊恼,这后半晌严柏宗显然对他冷淡了一些。他有些心烦意乱,可又不知道该怎么办,所以歪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 外头的雨似乎停了,只有窗户上留着斑驳的水痕。他爬起来去洗了个澡,换上了干净的内衣裤,爬上了床。 手机里是严松伟发过来的一些照片,里头有篝火,还有全副武装的严松伟笑得灿烂。 这样的严松伟很有味道,糙了一些,戴着帽子穿着棉衣,没有了都市的那份精致。还有一段严松伟发过来的语音:“你们赶紧来,这地特好玩!” 祁良秦笑了笑,睡前看了看手机,好像是蓦然发现原来八月已经快要过去。 这是2013年的八月三十日。 大概是这一天太累了,所以第二天大家都起的很晚,祁良秦第一次醒过来的时候才六点多一点,他迷迷糊糊地看了看时间,便又倒头大睡。大概是下了一场雨的缘故,叫人格外贪睡。 结果他睡的沉沉的时候,忽然感觉到床在晃。 祁良秦迷迷糊糊坐起来,却感觉到一阵眩晕,就是这阵眩晕让他瞬间清醒了过来,他看到房顶的吊灯在晃,他呆呆地揉了揉眼睛,心想难不成是地震了? 那种眩晕感很快就消失了,大概也就持续了三四秒的功夫。他也没有睡意了,掀开被子刚要下床,便又感觉到房子晃动了起来。 这一回晃动的感觉更为强烈,他吓得立即跳到了地上,地震了! 外头突然噪乱起来,似乎有人在喊:“地震了地震了!” 祁良秦衣服都不顾穿,撒腿就朝外头跑,外头传来了剧烈地敲门声,他打开房门,严柏宗一把将他拉了出来。 走廊里都是人,电梯里挤的不行,有人已经从楼梯往下跑。震感已经过去了,但是人群恐慌更甚,老太太和严媛也都只穿了睡衣,赵浩和他一样,都是短裤t恤,倒是严柏宗,大概起来的早,身上穿的十分齐整。严柏宗将身上的外套脱了给老太太披上,老太太说:“我看真要塌了我们也跑不了,人太多了。” 严媛吓得直哭,祁良秦安慰她说:“不要怕,听说这地方地震时有发生,但都不大,肯定没事。” 越来越多的人来不及坐电梯,纷纷沿着楼梯往下走。余震并没有再发生,走廊里人越来越少,严柏宗说:“咱们也下去吧,不知道还会不会有余震。” 老太太点点头,祁良秦扶着她往下走,走到三楼的时候,余震又来了,老太太一个踉跄显然摔倒,祁良秦紧紧抱住了她,老太太脸色发白,但语气镇定,说:“我没事。” 这次震感持续的时间似乎更长一点,严媛已经哭不出来了,紧紧搂着赵浩不撒手。祁良秦在刹那间心里浮现出一个念头,看了看严柏宗,严柏宗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说:“别怕,没事。” 祁良秦点点头,扶着老太太继续往楼下走,他们到了酒店外头,发现工作人员都跑出来了,大家都在酒店外头的广场上站着,有一大半的人都只穿了睡衣,有的人甚至是光着膀子跑出来的。 人群在天灾面前总是会表现出惊人的脆弱和慌乱,接下来又是一次余震,震感弱了很多,人群里一片喧嚣。 2013年八月三十一日早晨八点零四分,香格里拉发生了5.9级地震,震感明显的余震三次,称为831滇川地震。 接下来接连不断地余震,震感非常轻微,但大家都在空地上不敢回去,酒店的工作人员过来安抚大家的情绪,人群里开始有哭泣声。大家都忙着打电话,严柏宗也在拨电话,但似乎没有拨通。老太太好像是突然想起来一样:“给你弟弟打个电话,看看他怎么样了。” 严柏宗抿着嘴唇没有说话,又拨打了好一会,然后脸色阴沉地说:“打不通。” “给你弟弟打的么,怎么会打不通?”老太太一下子激动起来,抢过他手里的手机。 祁良秦和严媛等人都呆呆地看着老太太,老太太拨了电话过去,脸色越来越苍白。 “可能那地方本来信号就不好。”严柏宗说。 “听说一地震都容易没信号……”赵浩小声说:“可能等一会就好了。” 老太太却不听,一直给严松伟打电话,就是打不通。她脸色越来越难看,几乎要哭出来了。没有化妆的老太太显得异常疲惫和苍老,和平时贵气十足的样子差了十万八千里,一下子没有了强势的感觉。 有人在用手机看新闻,谈论着:“网上新闻都出来了,中央台都报道了。” “几级啊,应该没事吧。” “有伤亡么,震源是哪里,离我们近不近?” 有个年轻的女孩子哭着打电话:“妈,我打电话给你说一声,我们碰上地震了……不知道怎么样呢……现在没事,我们都在空地上呢,人很多……我知道,你放心。” 可能在天灾*面前,中国人也很少会像外国人那样敢于表露自己的情意,不会像电影里演的那样,在生死未卜的时候说一声我爱你。 太煽情,大概只会哭着说我没事,你放心。 这情绪感染了很多人,死亡似乎还是离她们很遥远,他们都在空地上,就算再有余震大概也不用担心生命安危。但是天灾太过宏大,让人显得太过渺小无力,所以恐慌一直伴随着大家。老太太气的攥紧了手机:“怎么打不通呢?!” 距离第一次打电话已经过去半小时了,时间越久,大家心里越恐慌。当对自身安危的恐惧消退之后,萦绕心头的,便只剩下对亲人的牵绊。祁良秦也担心起来,但不敢表现出来,只是眼圈有点红。 严松伟不会出事了吧,地震会不会引发雪崩。他胡思乱想,想着严松伟会不会就这么死了。 他扭头去看严柏宗,严柏宗已经拿了手机到安静处继续打电话,隐约听到他的说话,似乎在询问朋友。他走过去问:“怎么样了?” “我让朋友试着联系一下,可能我们这边信号不好所以打不通。” “你也不要着急,肯定没事的。” 严柏宗点点头,手里的电话便响了起来,他立即接了,问:“怎么样?” 祁良秦不知道对方都说了些什么,严柏宗挂了电话,抹了一把脸。 “怎么样?” “他们也联系不上,联系当地的牦牛基地也联系不上。” 这下就真的有些悬了。 “发生这么大的事,老二肯定也是知道的,就算咱们不给他打电话,他也总会给我们打啊,该不会是出事了吧?”老太太着急地说。 “这地方不比咱们城里,信号不好也是有可能的,你别担心,让大哥再打电话问问。” 雨虽然停了,但天色极为阴沉。晴朗的时候那白云极低,如今阴天,那乌云也好像是在头顶上,压得人喘不过气来。这一天下来,余震不断,虽然都很轻微,但却叫人心里害怕,没人敢回到酒店里面去,甚至有人在广场上扎起了帐篷。 新闻也陆续出来了,据迪庆州“8·31”抗震救灾指挥部确认核实,地震造成迪庆州3人死亡,死者均系德钦籍人在香格里拉县境内遇难,36人受伤。 “那受伤的人都有谁,有没有松伟?”老太太着急地问。 “我去,”严柏宗说:“我去当地看看,看看能不能联系上他。” “你去?”老太太又担心老二又担心老大:“这都还有余震呢。” “没事,专家都说了,大的余震可能性很小。老二没消息,咱们也不能干坐这等着。我看新闻上说,很多地方通电通讯都断了,可能是这个缘故。我去把老二接回来。” “我也去,”祁良秦不假思索地说。 “你留着,”严柏宗说:“陪着妈。” “我要去,”祁良秦看向老太太:“我要去看松伟。” 老太太犹豫了一下,严媛说:“妈你就让他去吧,他待在这里更急。只是大哥,你们路上千万注意安全。” “你放心,我找当地的司机带我们过去,不会自己开车。” 严柏宗和祁良秦进酒店里穿了衣服,扛了一个包就出来了。严柏宗交代说:“赵浩,等会你看看情况,要是大家都回去了,你也带着她们回酒店去,或者去买几顶帐篷应急,你们在外头睡也行。要是我们的电话也打不通,你们就在这里等着。” “老大,要不你别去了吧”老太太眼泛泪光:“你不能再……” “妈,你放心,我弟弟没事,我也不会有事,放宽心,没你想的那么严重,别自己吓自己。媛媛,好好陪着妈,别光哭。” 严媛点头:“知道了。” “车来了,我们走吧。”严柏宗看了祁良秦一眼,最后又问:“你真要去?” 祁良秦没说话,直接朝车子走过去。严柏宗扛着包跟在后头,和祁良秦一前一后上了车。 祁良秦心想,自己大概是傻的吧,有些矫情,不够理智。这山林地带,震后有多可怕,他也并非一无所知,但他就想陪在严柏宗身边。要说希望死在一起,那也太矫情了,大概只是一种不及细想的冲动。他隔着窗户跟老太太他们挥手,看见严媛抱着老太太的肩膀,母女两个都十分憔悴,早没有了从前富贵人家的艳丽从容。 大灾面前,你我都是蝼蚁。 开车的司机说个藏族小伙子,大概二十出头,只会几句简单的汉语,说:“你们这时候去哈巴,危险。” “我们不催,你可以开慢点,安全第一。” 严柏宗回头把包塞给了祁良秦:“你不该跟着来。” “我想陪着你。”祁良秦说。 大概是对于地震的恐惧冲淡了他的羞涩,他说出这话的时候看严柏宗的眼神清亮,丝毫没有一点羞愧。严柏宗看了看他,说:“你坐到司机后面,路上别打盹。” 司机后方的位置,是最安全的位置了。祁良秦挪了过去,将包放在了一边。 出了县城之后,路便越来越难走,很多公路都是盘山的,路窄不说,另一边就是沟渠,虽然不深,可看着十分吓人。祁良秦看着窗外,每次拐弯的时候都心惊胆战,唯恐车子会被甩出去。 大概开了一个小时左后,天色便暗了下来,车速也慢了很多。大概这次地震受损不算太严重,路上的车况和平时并没有什么不同。但是据司机零零碎碎地讲说,这次受损最严重的都在山村,有些村子房屋倒塌的很厉害,政府的救援已经去了,物资也都开始发放了。 大概到了晚上八点多的时候,车子忽然停了下来。司机下去看,却好久没上来。严柏宗和祁良秦都下了车,结果看到前面有好几辆车都停下来了,靠在了路边。司机跑回来说:“走不了,塌方了,前头,政府的物资车都过不了,在抢修呢。” “得多久?” “他们说得三四个小时。” 夜晚的风出奇地冷,天上又开始飘起了雨丝,虽然不大,但是夜幕下更叫人觉得阴冷。司机说:“回车里吧。” “只有这一条路么,还有别的路么,我看这路够宽,可以掉头。” “另一条路就远了,得绕一大圈,还是得多花几个小时,而且,不安全,不如这条路。”司机口齿略有些不清晰:“等吧。” 祁良秦又回到了车子里,隔着窗户看到司机给严柏宗递烟。他们两个在外头抽烟,祁良秦坐在车里,尝试着给严松伟打电话,但是他发现他的信号也很微弱。严松伟那边依旧打不通,他于是就给严媛发了个短信,告诉她他们一切平安。 手机电量不多了,他便将手机装进了衣服口袋里,外头渐渐地黑了,有些看不清楚,他就闭上了眼睛在后面躺着。 然后他就听见了开车门的声音,睁开眼,就看见严柏宗裹着一股湿气进来了,坐在了他旁边,将外套脱了,搭在了前面的座椅上。 “得好一会呢,你睡会吧。”严柏宗说。 祁良秦在黑胧胧的车厢里伸出手来,想要抓住严柏宗的胳膊,又缩了回来,问说:“你说松伟不会有事吧。” “不会。”严柏宗语气似乎很笃定。 祁良秦没来由地觉得十分安心,笑了笑,躺在座椅上,仰着头。就在这时候,前头突然传来一阵轰隆隆的声音,像闷雷,又像是地震,外头的司机慌忙地钻进车里面来,祁良秦惊问:“怎么了?” “山体滑坡!” 司机说着就发动了车子要往后面倒,只听见一阵隆隆声,前面的那辆车的车灯忽然就被吞没不见了,似乎有石块砸在了前面的挡风玻璃上,祁良秦都来不及反应过来,就感觉严柏宗猛地抱住了他,将他压在身下,紧接着便是一声巨响,车身剧烈地晃动了一下,祁良秦感到后背一阵钝痛,便抱紧了严柏宗。 黑暗中又是一阵隆隆声,车身沉闷地晃动,祁良秦大概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但那一刻他没有感到任何的惊慌,他只感受到拥抱的充实和喜悦。 好像是在那次打篮球之后,他的怀抱便一直是空的,一直等待有人将他填满。这拥抱的感觉那么实在,踏实,严柏宗的身躯那么火热,厚实。他觉得他躲在这样的怀抱当中,就不会死。 被所爱之人紧紧搂在怀里,胸膛贴着胸膛,紧的仿佛下一刻就是生死别离,他闻得到严柏宗的味道,感受的到他的心跳,触摸得到他的体温。这一切让他荒唐又可笑地忘记了死亡的恐惧,心里只有这些小情爱。 他不是十几二十岁的天真少年啊,看到那些为了情爱生生死死的话,也会觉得可笑矫情。他是很怕死的人啊,一个人独住的时候,有点感冒发热都怕自己一觉不再醒来。可他现在才知道,生死来临的那一刻,其实恐惧不是最主要的,人的脑袋是空白的,麻木的,他在空白和麻木中感受到满足,怀抱被充实的满足,脑子里没有别的。 严柏宗,严柏宗。这个人不是小说里的虚拟人物,他真实地在他的怀抱里,有血有肉。 沉闷地响声和震动在几分钟之后才消停下来。前面的司机小哥发出了一声痛苦的□□,严柏宗稍微松开了他一点,问:“你没事吧?” “我没事,你呢?” “我也没事。” 严柏宗说着摸出手机,一束光在黑暗里突现,严柏宗试着动弹了一下,却发现自己自己直不起身,车顶几乎被山石压扁了,凹陷下去一大块,碎裂的铁皮扎到了他的背上。 他仰起头用手机照了照,祁良秦在他身下说:“车子好像压扁了。” 严柏宗忍着疼痛用后背顶了一下,却撼动不了分毫。他喘息着用手机照向前面的司机,前面的座椅都被冲力冲到了最后面,几乎将他和祁良秦夹在了一个缝隙里。他朝司机照了照喊道:“你没事吧?” “没……没事,就是我被方向盘卡住了,动不了。” “别担心,别担心,”严柏宗似乎在安慰祁良秦,又像是在安慰自己,他趴在祁良秦的身上,贴着他的胸膛。 祁良秦也顾不得害羞,伸手又搂住了严柏宗的身体。严柏宗趴在他肩膀上,呼吸灼热了他的耳朵,两个人从来没有如此亲密地接触,祁良秦心都是温热的,有一点点恐惧,有一点点疲惫,还有一点点说不出的情绪。 严柏宗歇息了一会,又试着用背去顶,但是车身似乎被掩埋在石块下面了,车顶只有轻微的石块挤动的声音,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 他脱力又倒在了祁良秦身上,额头贴着祁良秦的嘴唇。 64|201701 不知道外头是什么光景,不知道雨还下不下。不知道救援的人多久会来救他们。 严柏宗打了一个110求救电话,说了大概的方位,便又趴在了祁良秦的身上。 其实有点沉。 严柏宗很沉,又被挤压着压在他身上,更沉,祁良秦觉得自己一条腿都麻了。他屏着呼吸,不敢流露出一点吃力的样子。严柏宗忽然支起了身体,然后是伸手搂住了他的脖子,将自己的胳膊垫在他身后,将他的头靠在自己肩膀上。 “没事,”祁良秦说:“救援队等会就到了,他们都在这抢修公路,肯定很容易就赶过来了。” 严柏宗搂着他的脖子,没说话。 祁良秦摸到严柏宗的后背,问:“你是不是受伤了?” “小伤,没事。” 祁良秦的手小心翼翼地摸着严柏宗的背,触手是一片温热。他意识到那是严柏宗后背上流的血,他摸到自己的手机,手机的屏幕已经全碎了,可是还有光,他借着朦胧的蓝光照过去,看到严柏宗白色的衬衫上一片黑红。 恐惧一下子袭击上他的心,他说:“你后背都是血……” “你后背都是血。”他重复了一遍,显然有些惊慌,试图要扭动。严柏宗摸着他的耳朵,说:“刚才蹭破了皮,没事。” 祁良秦又往上照,看见车顶被压塌了一部分,凹陷的那部分有些裂开,形成了锋利的裂口,上面还沾着血迹,大概就是被这些东西剐蹭的。 还好,没有扎进严柏宗的身体里。可就这祁良秦也心疼地不行,伸手搂住了严柏宗,不让他再起来。 严柏宗趴在他身上,脸颊贴着他的脸颊,大概是这姿势太过亲密,不过十几分钟之后,恐惧和慌乱渐渐消散,在等待救援的过程中,就开始浮现出一点点热意。 两个人是紧紧贴在一起的,不止胸膛贴在一起,脸颊贴在一起,就连下半身也贴在一起,夏天的衣裤穿的薄,祁良秦甚至感觉自己的大腿触碰到了一个大包。 “别乱扭,”严柏宗趴在他耳边轻声说,热气喷到他的耳朵上,祁良秦有些窘迫,说:“我没扭。” 前头有司机在,两个人也没有更多的话,严柏宗想要微微直起身体,不要贴的那么紧,但是上半身刚刚起来一点,就又被祁良秦搂了回去:“你别动,不然又要流血了。” 严柏宗似乎叹了一口气,便没有再动弹。 祁良秦觉得热乎乎的,身上热乎乎的,心里也热乎乎的。遇到了天灾,虽然可怕,但此时此刻,真是可遇不可求。严柏宗试图转移注意力,便对前面的司机说:“你试试能动么。” “动不了,”司机用力挣扎了一下,却只感觉到一阵刺疼,便不敢再动了。四周黑漆漆的,也不知道是天黑还是被掩埋在了石头堆里。就算救援队及时赶过来,恐怕也得一两个小时。 但是快两个小时过去了,依然没有任何营救的迹象。大概也就是在这样漫长的等待里,死亡的恐惧才真正浮现出来。刚被埋住的时候其实慌乱更多一点,但来不及恐惧,废墟之中的人,等待更让人焦躁恐惧。司机问:“你们的手机……能用么?能不能让我用一下,给家里人打个电话?我的手机不知道哪里去了。” “给。” 严柏宗将手机递给了他。司机接过来打了个电话,大概是打给他家里吧,说的话他们都听不懂,是藏语。他大概是有些后悔的吧,为了钱在这样的时刻出来拉人,如今却被埋在了这里。但是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看在这么多钱的份上他还是会接下这个活,这就是他的人生。他后面就哭了几声,大概电话那头哭的更厉害。祁良秦心想,司机说的这么多话里,有我爱你么。他会给自己的家里人说我爱你么,好像也不会。我爱你这句话,是有意义的么。跟家里人说一句我爱你,大概也不会减轻他们的悲痛,甚至会让他们更加感念。可是什么都不说,悄无声息地走,也不能说没有遗憾。死亡对于一般人来说,本就是叫人遗憾的事吧。虽然没有说我爱你,但亲情爱情在那里摆着,彼此也都懂。 就像此时此刻,他没有对严柏宗说他爱他,但是严柏宗应该是知道的吧,不然不会将他抱得那么紧。在死亡面前,他相信他从前的种种错处都会被严柏宗原谅,严柏宗此时此刻感受到的只有他这个人,和他的这份爱。 司机断断续续说了很久,没有人催他。他挂了电话,嚎啕大哭了几声,听的祁良秦心里难受的厉害。 祁良秦问说:“你……你要不要给家里人打个电话?” 严柏宗说:“再等等。” 再等等,等什么,自然是等人,等等看会不会有人来救他们。 “你要想打,就给你家里人打一个吧。”严柏宗说。 祁良秦说:“我没有家人了。” “亲戚呢,或者朋友。” 祁良秦好像突然一下子意识到自己即便死了,也没有人关心,没有人在意。他在这个世界孤立无援,即便是在另外一个世界,他也只有一些过年才会见的亲戚。这样的亲戚,临死之前去打电话给人家,他也不知道要说什么,也是不应该的吧。他说:“都没有。” “没有很熟的,”他有些尴尬地说:“又不是自己家里人,要死了打电话给他们,他们也会觉得奇怪吧,可能我们彼此都不知道要说什么。” 严柏宗大概有些震惊,一时不知道说什么。祁良秦脸色发热,窘迫地说:“可是我有你家里人啊,还有你……” 严柏宗“嗯”了一声,将他抱得更紧。祁良秦忽然被他收紧的拥抱感动,鼻头微微发酸,趴在严柏宗耳边小声说:“你……你不要生气,我想跟你说一句话。” 他说着不等严柏宗回答,就说:“我真的很爱你,这么说可能有些可笑,但是能和你死在一块,我觉得……” 他大概太窘迫,觉得这话太煽情,所以没有说完。或许他还怕严柏宗会生气,于是接着说:“要是等会我们得救了,你就当我没说这句话……不过反正我说不说,你肯定都知道……我就一直都爱你啊,心里只有你……你不要生气……” “没生气。”严柏宗说。 大概是他这一生,从没有感受到过这种炙热的爱。大概是在死亡的危险面前,这表白更显得真挚决绝,触人魂魄。他从小不得父母疼爱,因此早早地懂事,成熟。因为出身富贵,所以更多的时候都被人恭敬地对待,人生顺利。他早早地结了婚,大概也不知道炙热的爱情是什么样子,也不是没有人追求他,引诱他,但她们都不会这么疯狂,炙热,深情。 深情,他不再觉得祁良秦是不知羞耻,而是深情。他在被一个深情的人炙热地爱着,他感受到了这份爱,并因此觉得满足和喜悦。 突然又是一阵隆隆声,整个车身都震动起来。这一回远比前面几次更为可怕,车身似乎又塌陷了一些,前面的司机发出了痛苦的低吟。这阵晃动持续了十几秒,大概是又一次滑坡,将他们埋的更深。 祁良秦抓紧了严柏宗的胳膊,因为恐惧而喘息着,很久才平静下来。 又一个小时过去了,不知道是心理原因还是怎么回事,严柏宗觉得车里的空气稀薄了很多。或许他们被埋的太深,已经和外头隔绝,他们不是饿死渴死,也不是被砸死,而是早早地缺氧而死。 身下的祁良秦大概是被压的太久了,已经不能动弹,他的呼吸略有些急促,灼热。 然后严柏宗就想,假如他们就此掩埋在这里,他能做些什么。 或许曾经他可以呼风唤雨,做人上人,但他如今能做的却也那么有限。他也只是一个被困在车里的男人,救不了自己,也救不了别人。 他抵着祁良秦的额头,祁良秦闭上了眼睛,说:“没事的,你不要急,也不要怕。” 两个人的鼻头蹭着,严柏宗微微下压,吻上了祁良秦的嘴唇,轻轻的啄了一下。 祁良秦呆住了,不再动,在黑暗中睁开眼睛,然后严柏宗的嘴唇又贴了上来,依然是柔软的,带着香甜气息,轻轻亲着他的嘴唇。 仿佛世界轰然崩塌,祁良秦心中忽然大恸,冒出眼泪来。他没办法控制脸部肌肉的扭曲和不均匀地抽气,严柏宗大概感觉到了他的眼泪,就去亲他的眼角。 严柏宗在亲他。这是他做梦都在想的事,如今真实地发生了,他以为这件事发生的时候他会兴奋,激动,跳跃,或者喜极而泣。虽然他现在也在流眼泪,但并不是因为喜悦。 或者说不只是因为喜悦。 为了什么,他也不知道。等到这股情绪过去,他也没有哭,也没有笑,安静地躺着,严柏宗将他的头搂在肩膀上,两个人都没有多余的话和举动,只有两个人紧贴着的心跳声。 咚咚,咚咚,咚咚。频率一致,仿佛生来就要一起跳动。 65|201701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祁良秦问:“你不跟她们打个电话么?” “再等等。”严柏宗说。 生离死别太过残忍,大概真的要等到最后一刻,严柏宗才会给老太太打那个电话。而他不打,也给祁良秦一份希望。只要这电话不打,他们就离死还有一段距离。 救援队是三个半小时之后来的,前面的司机最先听到了救援队的声音,本来已经没有声息的司机突然扯着嗓子大喊起来,紧接着一束亮光便照了过来。 原来车身前面是一块大石头,砸在了引擎盖上,却也留下一道不小的缝隙。外头的人朝他们喊道:“你们保护好自己,我们要用吊车把上面的石块清理了!” 严柏宗闻言便将祁良秦的头搂在怀里,祁良秦想用手挡住严柏宗的头顶上方,严柏宗说:“不要动。” 多亏了这辆车子给他们留了足够的生存空间,外头的亮光和人声越来越清晰,甚至有雨滴滴落下来。车门无法打开,就有人将车顶撬开,前面的司机喊道:“我被卡住了,快来救我!” “有受伤的么?”营救的人在上面问:“刚问有受伤的么,你们谁说的受伤了?” “我我我,”司机喊道:“我的腿动不了了。” “你们呢?” 严柏宗配合着营救人员破开了一个出口:“我们没事。”他率先爬了出去,然后伸手拉道:“良秦。” 祁良秦却呆呆地坐在那里,没动弹。 “我……我腿动不了了……”他仰头看着严柏宗。严柏宗半个身体都爬了进来:“手给我。” 祁良秦伸出手来,抱住了严柏宗的脖子,严柏宗便将他整个人拖了出来。祁良秦说:“我的腿没感觉了。” 严柏宗自己手脚也有些不灵活了,可他还是背上了祁良秦。营救人员帮着他们走出来,早就有救护车在旁边待命。严柏宗将祁良秦放到车上,说:“他腿没知觉了,好像是长时间缺血的缘故。” 被压迫的太久了,血液无法流通。严柏宗很是紧张,他怕祁良秦的腿会出事。其实在车里的时候,他就尽可能地将身体往上挪一些,但是撑着的姿势太耗体力,还是有大部分时间他都压在祁良秦的身上。 医生按了按祁良秦的大腿,问:“有知觉么?” 祁良秦忙不迭地点头:“有有有,有一点。” “这里呢?” 医生又捏了捏他的小腿,看得出来捏的力气很大,但是祁良秦只感觉到一点,但这已经足够他高兴了:“也有一点点。” “还好,血液不流通的结果,揉一揉就没事了。” 严柏宗就半跪下来给祁良秦捏腿,知觉渐渐地回来了,祁良秦对严柏宗说:“刚才一点感觉都没有,现在又有了……”他有些窘迫,觉得自己刚才好像太一惊一乍,倒显得有些太金贵一样。 严柏宗说:“你动一动。” 祁良秦就动了动双腿,看到他的腿扭动,严柏宗这才笑了出来,脸上脏脏的,大概是爬出来的时候脸上的灰尘见了雨,身上也是脏的很,白衬衫都成黑的了,扣子也掉了一颗,露着胸膛,脖子上有轻微的刮痕。 祁良秦突然想到严柏宗背上的伤,对旁边的医生说:“他背上受伤了,麻烦医生给他看看。” 严柏宗便将衬衫脱了,医生用灯照了照他的后背,果然见有几道伤痕,只是血已经止住了。医生说:“我给你清理一下,上点药。” “你有受伤么?”严柏宗问祁良秦。 祁良秦摇头,说:“没有。”他捶着腿说:“你让医生给你处理吧,别发炎了。” 外头医生已经在给救出来的司机包扎。司机小哥小腿有道伤,但是也不算厉害,不过另外几辆车上的人就没有那么幸运了,有些人受伤很重。有人喊道:“医生,医生,来看看这个!” 医生都来不及管他们三个了,赶紧从救护车上下来。祁良秦爬起来,跪在地上,拿起药水说:“我给你上药。” 严柏宗点点头,坐着背对着他。严柏宗的背很宽,祁良秦小心翼翼地将血污擦去,有些伤口他都不敢触碰,怕严柏宗疼。 祁良秦每次看到不穿衣服的严柏宗,都感叹于他比自己想象的要壮实很多,他平日穿衣服的时候高高瘦瘦的,脱了衣服却肌肉匀称厚实。等到处理完之后,严柏宗将衬衫穿上,问说:“你腿怎么样了?” “好多了,”祁良秦说着便想要站起来,但是腿一直发抖。严柏宗跳下车,将他从车上接下来放到地上:“你试着活动一下。” 外头在下雨,但是不大。严柏宗过去帮着营救其他人,祁良秦扶着车子在那里活动腿脚。有人过来给了他一身雨衣,说:“这里不能呆,你们跟我们的车子离开这。” 祁良秦就喊道:“大哥!” “你先跟他们走,”严柏宗说。 “我等你。” “你先走,我等会就过去。” 严柏宗说完,气喘吁吁地看着祁良秦。车灯照着祁良秦,穿着一件不合身的宽松的雨衣,看着他。 救援的速度很快,很快所有被困的人都救出来了,幸运的是只有两个人伤势较重,其他都是轻伤而已。他们跟着这些武警官兵上了一辆卡车,去了最近的镇子。这镇子饱受地震危害,房屋损坏严重,政府非常及时地给予了救援,在村子的一处空地上扎了许多帐篷。余震或许还会有,没人敢回家住。 严柏宗的手在参与救援的时候受了伤,右手的中指的手指甲都裂开了。祁良秦都不敢看。这是在营救最后一辆车的时候受的伤。那辆车子受损严重,救援的人不敢再动用机械,全是用手刨的,受伤的也不只是严柏宗一个人,有些人戴了手套,手套都磨破了。 “你也跟他们要一双手套啊,”祁良秦埋怨。 严柏宗讪讪的笑了笑,支着两只缠满绷带的手说:“当时真是一点感觉都没有,一点没觉得疼,还是后来人救出来之后,我听见一个武警官兵说他手都破了,低头一看我的,才知道比他伤的还厉害……你不用给我包这么多。” 祁良秦还是把绷带都用上了。严柏宗的手指头和手掌都有不同程度的划伤,要都包紧了他才安心:“医生说要按时换药换绷带,还得吃药。” 严柏宗伸手去拿水杯,祁良秦却已经拿在手里,药也给他弄好了:“张嘴。” “我自己来。” 祁良秦就把药放在了他掌心里,但是水杯却没给他。严柏宗低头看了看手里的药,脸上却浮现出一丝窘迫来。 祁良秦正在纳闷,就听严柏宗抬头笑道:“这药,不吃也没事吧,我看伤口处理的已经很好了。” 祁良秦也不好强迫他,只是说:“医生说了要吃药啊。” “医生那么说也是为了保险起见。”严柏宗说着就将药放在了桌子上。那是个简易桌,上面放着一个手电筒。外头突然进来一个人,是个藏族打扮的妇女,大概四十多岁的样子,抱着一床被子,开口却是流利的汉语,说:“我看上头只发了一套军被子给你们,这里晚上冷,下了雨就更冷,这个给你们盖吧。” 祁良秦赶紧谢着接了,那妇女笑着说:“行了,你们歇着吧,我就在你们隔壁的帐篷里,你们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我又能帮上的,尽管开口。” “谢谢大姐。” 送走了热心大姐,祁良秦把被子放下。外头雨越下越大了,祁良秦说:“手机上天气预报说没雨啊。” “这边有信号么?” “我是来的路上看的天气,”祁良秦说着拿起手机看了看:“没信号。” “这边山里信号不好,天气差的时候信号就更差。”严柏宗说着穿了雨衣:“我去外头看看,可能信号好一点,得给媛媛她们打个电话才行,这么久没音信,她们肯定着急了。” 严柏宗说完就出去了。祁良秦坐下来,外头还很嘈杂,这边的人大多都说藏语,他并不能听懂。他将床铺好了,等了好一会,也没见严柏宗回来,自己便先躺了下来。 这一天真是惊险,躺下来之后才有大难不死的感慨。出来之后就一直忙碌着,他都忘了在车里面和严柏宗的亲吻。如今重新想起来,脸上就有些发热,激动。 他打了个滚,好像后知后觉,被亲吻的喜悦到了现在才喷涌出来。他闭着眼睛回味着那个吻,虽然是小清新地接吻,没伸舌头,但是足够他回味了。 也不知道他们获救之后,这个吻还算不算数,严柏宗还承认不承认。或许这只是严柏宗看他要死了,可怜他的苦恋,所以给他一个安慰,未必是真心想要亲他。 想到这里,祁良秦又惴惴不安,辗转反侧。 也不知道严柏宗的双手都缠着绷带,打电话方不方便。 他胡思乱想了很久,也不见严柏宗回来。人整个困的不行,撑了许久,迷迷糊糊地就感觉到严柏宗回来了。他眯着眼睛看到严柏宗脱了雨衣,大概是因为迷糊吧,竟然也忘了睡前的辗转反侧,说:“电话打通了么?” “嗯。” “那松伟那边呢?” “还没有。” 祁良秦微微合上眼睛,说:“早点睡吧。” “嗯。” 祁良秦在睡意昏沉里,感到严柏宗脱了衣服,掀开被子躺了下来。他忽然激灵了一下,顿时清醒,下一刻就被严柏宗搂住了腰。 严柏宗的下巴抵着他的脑袋,胳膊搂着他的腰,手搭在他的肚子处。 祁良秦大气都不敢喘,也不敢说话,更不敢动弹,就维持着侧躺背对着严柏宗的姿势。 严柏宗这是默认了对他的感情么。这是不是说明车里的那一切,不只是严柏宗可怜他,安慰他。如果说当时事出有因,那如今脱离了险境,严柏宗还肯搂着他,是不是说明他也喜欢他? 后背的温热传入他的五脏六腑,温热了他的心。祁良秦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翻转过身来,面对面地钻入严柏宗怀里。严柏宗略有些僵硬,但还是重新抱住了他,嘴巴抵着他的额头,说:“睡吧。” 这大概是祁良秦有生以来睡的最美的一觉了。他闻着严柏宗身上的温热气息,脑子里是空白的,心里热热融融的*恰到好处,温热他的心,但并没有唤醒他的身体。与所爱之人相拥而眠,原来是这样的。 从很久很久以前开始,他所幻想的美好爱情里,就有和所爱之人在雨天相拥而眠这件事。如今雨滴敲打着帐篷,他在最意想不到的时刻,实现了自己的愿望。 但他还有很多愿望等待被实现,他要和严柏宗一起下地狱,一起入天堂,一起跳入海水,一起扑向火焰,一起死去活来,一起相伴到老,不回头。 66|201701 祁良秦睡着了。 严柏宗搂着他,闻着祁良秦身上的味道,祁良秦的t恤因为睡觉的姿势蜷起来一些,他的手搭在他腰上,就正好摸到了光滑的皮肤。 他在想自己怎么了,要如何收场。 严柏宗不是严松伟那种爱冲动做傻事的人,他比较循规蹈矩,正经,做事情都会考虑后果。他父亲去世之后,他就开始考虑以后严家要怎么办,上大学的时候,他就考虑去当兵,和沈龢谈婚论嫁的时候,他就考虑到日后的婚姻生活。做生意的时候就更不用提了,作为领导,每一个决定更是都要考虑到方方面面。他喜欢这种深思熟虑,因为没有意外,所以也安定。他是比较喜欢安稳的人,做一切决定之前考虑到后续处理,可以免却很多麻烦。 但很明显的是,他在车里亲吻祁良秦的时候,并没有考虑等他们出来之后该怎么办。 在那个情境下,他的吻完全自然而然,发自本能。 当然了,他如今也不是后悔。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重来,他还会那么做。 只是这事情发生的太过自然而然,然后呢,接下来呢。他都还没有考虑,甚至于对祁良秦的感情,他也都没有理清楚。他大概感受到了自己的心意,但一直缺乏理智和认真地审视。 他刚才出去那么长时间,除了打电话,也是因为不知道如何进来面对祁良秦。他想等祁良秦睡着了之后再进来,这样他就可以再有一晚上的时间来考虑。 但是躺下来之后,看到身边躺着的祁良秦,他不由自主地就搂了上去,心中充满了不可言说的怜惜与柔软,想要将这个人抱在怀里。 祁良秦的身体仿佛是为他量身打造的一样,抱在怀里的时候刚刚好,可以完全将他罩住,无论是身形还是高度都刚刚好。这个人如此爱他,躺在他怀里的时候不用说话,他都能感受到对方心中的爱意,这些对他来说,都是很新奇的体验,觉得和从前的婚姻生活很不一样。他和沈龢都是爱独处的人,沈龢不习惯被他抱着睡,他也不习惯抱着沈龢。沈龢总是那么清冷,独立,也不会像祁良秦这样全身心地依赖着自己。 或许是他不对,或许是他有些大男子主义,能这样被人发自真心地依赖爱恋,他很喜欢。 他们睡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睡了四五个小时天就亮了。雨已经停了,雨后的太阳像是被洗过一样。新闻上说还在有余震,但是已经感觉不出来了。严松伟还是联系不上,车子也找不到,而他们距离哈巴雪山还有二十多里路。 严柏宗打算徒步前往,半天就能到。 两个人在安置所吃了早饭,穿上了政府发的一套衣服,领了一些救济物资,就出发了。 其实危险还是存在的,但是严松伟生死未卜,他们不能不继续走。因为严松伟可能此时此刻就跟昨晚上的他们一样在等待救援,他们去了虽然也未必能帮上忙,未必能改变什么,但他们必须要去。 天色已经放晴,路上偶尔还有昨夜的雨留下的积水,但他们发现越往前走路况越差,很多地方都在抢修公路,他们只能在一边等着。原本半天就能到,结果到了天黑,他们才赶到哈巴雪山脚下,就这还是在当地一个村民的带领下走了小路。那村民在外头一个工地打工,发生地震以后他担心家里的情况,所以连夜赶了回来。他就是哈巴村人。 祁良秦看了看手机:“果然没信号。” 这是好事,说明有可能严松伟联系不上不是因为出了事,而是这里信号中断了。他们根据当初严松伟发过来的信息找到了他入住的旅舍。老板是个汉人,说:“严松伟?他今天中午的时候刚走。” 祁良秦和严柏宗就松了一口气:“他没事吧?” “没事。就是我们这附近通讯中断了。我让他多呆两天看看情况再走,但他说联系不上家里人,心里着急,这不,今天中午的时候他们几个一起开了一辆车走了。也不知道路上怎么样了。” 看来是路上错开了。 不过知道严松伟安然无恙,他们心里的一块大石头也就落下了。 后来听老板讲才知道,原来这边震感也很强,当时雪山上有人玩速降,也有几个人受伤。所幸没有发生雪崩等次生灾害,所有人都安全撤离下来了。 倒是虚惊一场。 眼下天已经黑了,他们只得在这里住下。老板说:“你们来的正好,严先生走的匆忙,房间里留下许多东西都忘了带走,我给他打包了。你们就住在他房间里吧,是个双人房。” 严柏宗和祁良秦进去,才发现所谓的双人房,是两个单人床,不是一个双人床。 到了里面,两个人看到床都愣了一下。但似乎也都说不出什么。这个旅舍是哈巴雪山山脚下条件最好的旅舍了,能洗澡,房间也干净。严柏宗说:“这一身脏兮兮的总算能洗个热水澡了。” 严家大哥有洁癖,这一两天真是要憋坏他了。祁良秦说:“你背上有伤,别冲澡了,我给你擦擦吧……你两只手也不方便。” 严柏宗两只手都缠着绷带,但伤势不算严重,吃饭上厕所都能自己来,就是有些不方便而已。要说擦身,自己来也不是不可以,但祁良秦提出来了,似乎也没有能拒绝的理由。因为两只手都受了伤,背上还有伤,的确是有些不方便,最好还是不要沾水。 严柏宗就说:“那麻烦你了。” 祁良秦说出那句话,不是没有自己的小心思的。原以为严柏宗会推脱一下,没想到严柏宗答应的这么痛快,他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脸颊微微有些红,说:“不客气。” 他说着就进了浴室,先去试了试水温。大概是这边有些冷的缘故,那水温也显得有些烫,一打开之后,浴室里便弥漫起薄薄的水雾。严柏宗进来,说:“那我脱衣服了。” “哦。”祁良秦低头往水盆里放水,努力压抑着自己内心情思。原来和严柏宗那样亲近,但是大灾面前,严松伟又生死未卜,多少还是有些担忧的,心中情思好像也因为这个原因有些羞耻和忌惮,不敢铺铺洒洒地全洋溢出来。如今知道了严松伟安然无恙,再出事的可能性也很低,心中安稳,大概和饱暖思淫/欲是一个道理,一门心思就奔着心中小情/爱去了。 盆子放满了水之后,他又仔细洗了洗毛巾,这才扭过头来,却见严柏宗已经脱了上衣和裤子,只穿了一个大裤衩,赤着脚走了过来。 还好穿的是宽松的大裤衩,不至于太尴尬。严柏宗大概为了缓和略有些尴尬的气氛,笑着问说:“我不用脱光吧?” 祁良秦脸色通红,抿了抿嘴唇,说:“你……想脱光也行……” 严柏宗就笑不出来了,脸上也微微上了红晕,咳了一声,干笑了两声,在一个小板凳上坐下。 祁良秦就把水盆端过去,在严柏宗身边蹲了下来。严柏宗也不看他,只微微低着头,说:“……我还是穿着吧。” 祁良秦“嗯”了一声,伸手便搭在了严柏宗的上臂上,另一只手拿了湿毛巾,从他的肩膀开始擦起。 手掌搭上去的时候,才知道严柏宗的上臂有多粗壮结实,他只是碰一下,心里就狂跳起来。 这是他爱的男人,果然很男人,这样的手臂,该有多大的力气,可以…… 祁良秦低着头,脸越来越红,心跳越来越快,毛巾擦的用力而仔细。后背就擦的小心翼翼,生怕碰到了伤口。但是有些水还是流到了背部的伤口上,原本涂抹的药水因此晕染开来,伤口因此显得更为狰狞可怖。祁良秦不敢触碰,就对着伤口处的水渍吹了吹。 严柏宗的身躯立即绷紧了,一股似痒还疼的感觉几乎叫他寒毛耸立,又像是一股轻微的电流,瞬间通遍他四肢百骸。他呼吸略微有些加促,说:“你吹什么……” 祁良秦说:“我不小心把水滴在伤口上了,疼么?” “不疼,你只管擦。” 严柏宗不知道祁良秦是不是故意的,但是想到祁良秦从前种种大胆行径,他觉得这是祁良秦能干出来的事。这哪里是给他吹伤口呢,分明就是故意勾引他。 他握紧了拳头,忽然为自己的脆弱感到可笑。不过是这么轻微的撩拨,他竟然觉得有些受不了。 他是怎么了,难道人动了情,*便也开始泄闸放水。 祁良秦擦完了左边,就挪到他右边来,后背全部擦完之后,就要替他擦胸膛的部分。 但是严柏宗已经觉得呼吸急促了,他的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如果低着头谁都不看,似乎有些怪异,可是他稍微一抬眼,就正对上祁良秦的一双眼睛。 祁良秦有一双很好看的眼睛,眼角带着骚气,眼睛却很秀气,眉毛柔顺,有一种清新的爱欲感。 他觉得祁良秦的眼睛,会说话,会说一些少儿不宜的话,深情又春潮汹涌。 一个人的眼神可以是清澈的,无欲无求,清新脱俗,也可以是骚动的,像是藏着一个妖精,时刻准备要吃人。但是祁良秦的眼神不是那样的。他的眼神懂得羞耻,却无法克制,充满了矛盾,是闷骚的,不是想吃人,而是想被吃。 他为此着迷,堕入祁良秦的心魔里。但所幸他懂得克制,因此表现得体。两个人的眼神不时地碰触,浴室里一片热气氤氲。 等到帮严柏宗擦完之后,严柏宗说:“谢谢。” 祁良秦满脸通红,说:“不客气。” 严柏宗出了浴室,大裤衩已经湿透了大半,那是毛巾擦拭身体的时候流下的水渍沾染的。祁良秦吁了一口气,他身上已经湿透了。 他不是被水沾湿的,是被汗水沾湿的。紧绷的身体无法松懈下来,他觉得比爬一座山还要累。 等到他洗漱完出来,严柏宗已经躺在了床上。 两张床,中间隔着一个小桌子。祁良秦在另一张床上坐下,严柏宗递给他一杯水。 他真的要补补水,刚才在浴室里嗓子干渴,洗了个热水澡之后更是渴。他接过水杯,大口大口地吞咽,严柏宗听见咕咚咕咚的喝水声,因此扭头看,就看到金黄台灯旁的祁良秦浑身散发着湿漉漉的潮气,小巧的喉头攒动,吞咽着温热的水。 他心中忽然被爱欲充满,他低下头,咽了口唾沫。 或许在很久之前,他就不再是从前的自己了。祁良秦在变,他也在变,变到这个地步,他才后知后觉,却已经不能回头。 67|201701 祁良秦心里有些遗憾。 遗憾于这个房间为什么会有两张床。 小说里和电视里如果演到类似的桥段,不是正好只剩下一间房一张床,才能制造更多的暧昧和小粉红么。 他多想天天躺在严柏宗的怀里睡觉。 祁良秦如此想着,放下水杯,扭头去看严柏宗。 严柏宗已经枕着胳膊躺了下来,早已经穿好了衣服,和衣而躺。 他现在已经没有躺到严柏宗怀里的理由。而他们两个如今还在看破不说破的阶段,比暧昧多一点,比恋人少一点。而这个阶段最是让人羞涩的时候,他也不敢轻举妄动,于是便也躺了下来,伸手关了桌子上的台灯。 房间一下子黑了下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色如此浓郁,房间里一片静谧,静到可以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祁良秦抓着被子,脑海里还在浮现刚才在浴室里的情景。 他拿着热毛巾擦拭着严柏宗肌肉纹理分明的胸膛,手指头偶尔会蹭到皮肤,光滑温热,被用力擦拭过的胸膛留下一道道擦拭的红痕,然后又消失不见。他不知道要看哪里,所以就尽量低着头,但是眼光却因此落到了不应该落到的地方。偶尔有一滴一滴的热水从他手腕处滴落下来,落到了严柏宗的裆部,留下惹人遐想的湿痕。 祁良秦不敢继续想下去,所以深吸了一口气,将被子往上拉了拉,盖住了自己发热的脸。 大概是走了一天,太过劳累,这炙热情思渐渐变的舒缓下来,困意浮上来,他渐渐入眠,做了一个美梦。 大概是梦太美了,早晨醒来的时候居然枕头上流了不少口水。祁良秦转身去看对面,严柏宗的床已经收拾的整整齐齐。 这一点他真的很佩服严柏宗。严柏宗是个非常自律的人,生活习惯也非常严谨,他睡过的床,早晨起来之后都叠的整整齐齐,像豆腐块。据说这是他当年当兵养成的习惯。 祁良秦再看看自己,床单皱成一团,被子也快掉到地上去了。他昏昏沉沉地下了床,洗漱完出门,太阳已经出来了。 严柏宗就在走廊里站着,仰头看着对面的巍峨雪山。 这就是哈巴雪山了。 祁良秦记得自己曾经读《男版潘金莲》的时候,里头形容严柏宗,不止如松柏刚直,还说他高冷洁傲如雪山,如今抬头看到这雪山,才知道这比喻贴切。 但他知道,所谓高冷不过是一层皮,严柏宗内里也有火热之心,严柏宗若真如外表一样冷心冷肺,他们两个也不会到这一步。 “大哥。” 严柏宗回头看了他一眼,说:“醒了。” “嗯,你什么时候起来的?” “有一会了,到点就醒了。我刚才去问了这里滞留的一些旅客,有人今天上午开车离开这里,我们可以搭顺风车。” 祁良秦点点头,仰头看对面的雪山,说:“好可惜不能爬雪山了。” “以后有的是机会,”严柏宗说:“想爬么?” 祁良秦点头。他要征服雪山,这个和严柏宗有着某种相似的事物。 他们吃了早饭,就搭上了顺风车。开车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长得很是魁梧,一看就是户外运动爱好者。他说他最爱登山,国内的山基本上都爬过了,这次来云南,,梅里雪山玉龙雪山和哈巴雪山他都爬了一遍。 “你们俩是……” “兄弟。” “朋友。” 祁良秦和严柏宗几乎同时脱口而出,兄弟是祁良秦说的,朋友是严柏宗说的。那人有些懵,问:“你们这是……” “我们俩是好朋友,”祁良秦说:“但是跟兄弟一样亲。” 这个解释大概很合理,那人笑着说:“羡慕你们啊。我原来也有个好朋友,跟着我到处走,只是他去年结婚了,今年没能跟着我一起出来。” 祁良秦在想,严柏宗为何说他们是朋友,是因为朋友才有可能成为恋人,兄弟成不了么。 严柏宗坐在副驾驶上,时不时地跟那人攀谈几句。祁良秦坐在后面,一直贪看窗外的风景。 人生中有很多人,很多地方,可能一辈子也就只会见一次。但他不会忘了这个地方,在这个地方他留下许多回忆。 他们到了县城,那人好心将他们送回了酒店。酒店广场上还有几个零星的帐篷,但更多的人已经回到了酒店里居住。严柏宗和祁良秦刚进了酒店的大厅,就看到了严松伟。 祁良秦激动地大喊:“松伟!” 严松伟回头看见他们,立即朝他们跑了过来。祁良秦和严柏宗笑着朝他走去,结果严松伟跑过来,一把将祁良秦抱在了怀里。 这倒是热情的超过了祁良秦的预料,不过好在严松伟很快就松开了他,转而去看严柏宗。 严松伟却没有要拥抱严柏宗的意思。大概是严柏宗从小就稳重成熟,他们两兄弟不像别人家的兄弟那样亲近,倒是比较符合兄友弟恭。两个人只是点头笑了笑,严松伟说:“好在你们俩回来了,不然我就又要折回去了,你说怎么就在路上错开了呢。” “你没事就好。”严柏宗说:“见妈她们了么?” “见了,我下来办手续呢,以为今天见不到你们,都准备续住呢,这下好了,也不用续住了,妈在这边已经待不下去了,说等你们一回来咱们就走。” “上去再说吧。”严柏宗说。 严松伟过去又搂住了祁良秦的脖子,祁良秦掰开他的手说:“我们都以为你出事了呢,一直联系不上你。你不知道,我和大哥再去找你的路上遇到了塌方,被埋在下头了。” “妈都跟我说了,所以我心里才急呢,怕你们出事。你说大哥去找我也就算了,我们是亲兄弟,没想到你也跟着去了,真是叫我意外,良秦,看你平日里老是瞧不上我,对我还不错嘛。” 祁良秦笑了笑,有些心虚说:“担心你出事,再说了,不是还有大哥的么。” “你这份情我记着了。”严松伟说。 “妈怎么样了?”严柏宗打断了他。 “有点不好,”严松伟说:“可能是这两天一直悬心,媛媛说她都没睡觉,她身体本来就不好,折腾了这一回,地震又受了惊吓,我还在想呢,要不要缓一天咱们再回去。长途跋涉的,也太辛苦,我怕她身体吃不消。” 上去见了老太太,人果然气色差的很。但是不像他们走的时候那么苍老,到底是打扮了的。她大概是很担心严柏宗的,但是可能他们母子一直不算亲昵,所以她一直拉着祁良秦的手,倒是把对严柏宗的担心,都透过祁良秦表达出来了:“你不知道前天晚上老大打电话说你们出了事的时候,我心里多后怕。幸好老天爷保佑,你们三个都平安无事。这地方我是不敢待着了,老二,你赶紧看看,他们原来订的机票还能不能赶上。” “赶是赶不上了,我都取消了。只能订下一班了,听说这次地震影响挺大的,很多旅客都要走,不知道机票好不好订。” “松伟和良秦我们三个都想歇歇再走,我们再在这里住一天吧,妈我看你脸色也不好,我带你去县里的医院检查检查。” “检查什么呀,我没事。这地方怎么再住,睡都睡不踏实。” 严柏宗无奈,只得对严松伟说:“那你查查机票。” “没机票,咱们就坐火车坐汽车,我是一天也不愿意在这里呆了,要再出现什么不测,我不要紧,你们一群年轻人,可不能耽误在这了。走,咱们今天就走,你们俩赶紧去收拾你们的东西。” 祁良秦和严松伟回到房间,严松伟打了几个电话,祁良秦就去收拾衣物。 “包了两辆车。”严松伟说:“我去跟妈她们说一声。” 六个人,两辆车,正好三个人一辆。分配起来也容易,老太太怕严柏宗跟了严媛那一对做灯泡会尴尬,便自己去了严媛和赵浩那辆车,严柏宗和严松伟他们一辆车,都是男人,她那个不善言辞的大儿子应该会自在很多。 这次云南之行,老太太对大儿子的感情又上了一层,对祁良秦也多了许多好感。赵浩也知趣,见她来了,便自己坐到副驾驶上去了。经过这几天的考察,她觉得这个赵浩还算靠谱,虽然不是很有出息,但看得出来他和严媛之间还是严媛说了算的,自己的女儿嫁给他,应该不会吃亏受气。 他们原计划还要往大理去一趟的,如今也都没心思去,直接打道回府了。老太太看着窗外美景,叹了一口气,说:“这地方我是再也不要来了。” 严媛抱着电脑在那鼓捣,她凑过去问:“你捣鼓什么呢,车上别看电脑,伤眼睛。” “我把我和二哥拍的照片做了一个压缩包发在群里,这样谁喜欢什么照片就自己选。妈,我把你的照片单独挑出来,发到你邮箱里去了。” “我看看你们拍的。” 老太太把笔记本拿过来放在了腿上,一张一张地浏览,时不时地点评两句,这个拍的好,那个拍的构图不对,最后看到一张祁良秦和她的合照。 照片中的祁良秦从背后搂着她。两个人都微笑着看着镜头,很像是一对母子。拍这张照片的时候,其实本来祁良秦是站在她身后的,严媛拍的时候他忽然伸手搂住了她,她先是一愣,随后就笑着握住了祁良秦的手。 大概是这次云南之行,让她真正意识到祁良秦已经和他们是一家人。她掏出自己的手机,对着这张照片拍了一下,发在了自己的朋友圈里。 儿女都晒的太多了,她们这群婆婆,如今就流行晒儿媳妇。 严老太太那边刚发了照片,这边严松伟就刷出来了。他笑着把手机给祁良秦看,说:“拍的挺好看。” 祁良秦说:“我当时其实很紧张,怕你妈会不高兴,没想到她笑的这么好看。” “我妈是黑脸包公,很少见她笑的这么慈眉善目,哈哈哈。” 因为出发的时候就已经有些晚了,所以没走多远就到了黄昏。严柏宗觉得坐汽车也不能太赶,怕老太太身体吃不消,所以停下来大家伙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餐。吃饭的时候祁良秦偷偷坐在严柏宗身边,以为严柏宗会多看他两眼,但是整个饭桌上严柏宗都很冷漠,仿佛这两天的事情从来都没发生过。 一切又回到了从前的老样子。也可能是祁良秦想太多了,本来严柏宗就不可能当着一家人的面跟他太过亲昵,严柏宗就不是那种会腻歪的人,何况他们又不是情侣。按照严柏宗的脾性,他们即便是公认的一对,他大概也只会关起门来亲昵。 祁良秦也并非不了解严柏宗。可他心里还是多少有些失落,失落的根本原因或许不在于这一时的疏离,而是他和严柏宗的关系并不明朗。严柏宗又没有明确地说一句喜欢他。 严柏宗会不会回去之后想通了,不再理他。不管怎么想,招惹他对严柏宗来说都是有害无益。严柏宗又是那么冷静理智的一个人,是傻子才会选择他。云南之行,可能只是一场美梦,如今要离开这里了,美梦也就醒了。 这是个很长的旅途,再上车之后严松伟没撑一个小时就睡着了。睡着的严松伟非常老实,靠着他的肩膀。祁良秦就靠着车窗,他把车窗打开了一点,透着一点风。 他很喜欢坐车,尤其是靠着窗,可以看到沿途风景。那么靠着看了一会,他心里忽然有一种感觉,于是扭过头来,结果如他感觉得一样,严柏宗果然在看着他。 这种感觉被应验的感觉非常微妙,但他心里有些不高兴,就扭过头去。严柏宗忽然开口喊道:“老二,醒醒。” 严松伟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就听严柏宗说:“你别老靠着良秦,这么沉一个人,让你靠一路谁受得了,你要睡跟我换个地方吧,我这椅子能往后放,也有安全带,你睡的可能舒服点。” 严松伟迷迷糊糊的,也没多想,就点头说:“也行。” “师傅,路边停一下。” 车子停了下来,严柏宗和严松伟下车,祁良秦听见两兄弟在车外头说话。 “就那么困?” “我这两天都没怎么睡觉。” 严松伟坐上了副驾驶,将椅子往后放,然后便躺了下来。祁良秦递给他一件外套盖在身上,自己抿着唇看了严柏宗一眼,没说话。 严柏宗坐到他旁边,关上车门说:“师傅,走吧。” 车子继续往前开,严松伟大概真的困极了,很快就发出了轻微的鼾声,他平日里是不打鼾的人。 车窗还开着一点,透过的风吹着祁良秦的头发,最后的晚霞也要落下,夜幕低垂,车子已经上了高速路。 就在这时候,祁良秦忽然被严柏宗捉住了一只手。他动了一下,严柏宗却抓的更紧,祁良秦心里一阵温热,与严柏宗十指交缠。 车里面越来越黑,他们相握的手掌出了薄薄的汗意。 祁良秦发现原来自己是这么容易满足的人。他和严柏宗不可能一下子就*,要严柏宗完全接受他,大概也不会一蹴而就。他也不想太快,太快的感情没有根基,他心里不安稳,就这样循序渐进就很好,只要一直是进步的,只要严柏宗不是无情人。 说起来也是搞笑,他觉得他前几十年孤孤单单,空虚寂寞冷,大概都是命中注定。因为他吃了很多苦,所以如今上天给了他一个好男人。如今有这个男人握着他的手,他觉得以前的孤单苦涩都是值得的。要知道以前很多个夜晚,他看着自己年纪越来越大,心里常常很恐慌。同志的圈子就是那样,他身边没有同类,想要认识别人,只能用一些非常手段,他也认识一些网友,看多了同志爱情的分分合合,知道这其中的艰难和脆弱,同志没有异性恋那么好的环境,他也不是被命运垂青的很优秀的那种人,只能靠赌,多尝试,世道如此,他也无法改变。但他却有些矫情地想找一个一心一意的,可以一爱到老的男人。他有时候是迷惑的,不知道自己的选择对不对,最后自己会不会一无所有,所谓总会等到命中注定的那个人,是不是只是一碗毒鸡汤。 还好,他没有白等。 68|201701 老太太回到家里就病倒了。 严老太太虽然富贵,但年轻时太过不把身体当回事,老了就是再多的钱也治不好一身毛病。如今忧惧交加了一场,又旅途劳累,回到家第二天就病倒了。 所幸都不是大毛病,医院里住了一天就回来了。老太太为此意志消沉,一直说:“家里人都好好的,健康平安,比什么都强。” 人总是在失去了一些东西之后,才懂得它的可贵。 再等几天就要开学了。王泽特别打了电话给老太太。挂了电话,老太太说:“你小王叔叔说手续什么的都办好了,该注意的事项都在通知书里,只嘱咐你一句,毕竟你不是统招入学的,等到了学校不要乱说,就当自己是普通大学生就好了。” 祁良秦点头:“知道了。” 从避暑胜地回来,最大的感受就是热。祁良秦趁着白天家里没什么人,就在游泳池里泡着。不过是一段时间没下水,竟然生疏了不少,他戴着游泳圈在游泳池里扑腾,春姨过来的时候看到了,忍不住一直笑。 “你这出去一趟,看着倒是黑了不少。” “有么?”祁良秦低头看了看自己个胳膊,好像确实是黑了一点。云南虽然不热,但是紫外线强。 “春姨,你这几天有出去玩么?” “这么热的天到哪里去,我就回家呆了两天。”春姨说:“听老太太说了你们在云南的遭遇,真是叫我后怕,幸好你们都没事……给你这个。” 祁良秦这才注意到春姨手里拿着一个小纸箱子。 “什么东西?” “刚快递员送来的,我看名字,是你的。” “我没在网上买东西啊。”祁良秦从游泳池里爬出来,擦了擦身上的水,从春姨手里接过纸箱子。春姨说:“我替你签了。” “嗯,”祁良秦将纸箱子撕开一个口子,春姨问:“什么东西?” “好像是手机。” 他将箱子完全打开,里头装的果然是个手机。 他的手机在云南被压碎了屏,他本来想着要出去买一个,但是这两天一直懒得出门,感觉自己认识的人很有限,一时半会也用不到。而且他的手机屏幕虽然碎了,接打电话还是可以的,不着急换新的。 大概是严松伟买给他的,昨天晚上的时候严松伟看到他的手机,说要给他换一个。 他回到房里,将手机卡装上,一下午的时间都用来玩新手机了。傍晚的时候严松伟回来了,结果却带了一个手机给他。 “今天快递送来的手机,不是你给我买的么?” “我不爱在网上买东西,直接去实体店拿的。怎么,谁给你买手机了?” “我以为是你买的。”祁良秦拿出那个手机,跟严松伟买的一样,型号和颜色都一个样,是今年的最新款。 “不是我买的。”严松伟说。 祁良秦恍然大悟,原来是他给自己买的。 严松伟却很纳闷:“这就奇怪了,估计是家里谁给你买的,你问我妈了么?” 祁良秦略有些心虚,说:“可能……是大哥给我买的。” 严松伟露出几分惊讶的神情来,说:“不过也就家里这几个人。大哥有心了,你记得谢谢他。” “我要给他钱么?” “不用。他给你买你就用着……我去谢他,一样的。” 吃晚饭的时候,严松伟果然提起了这件事,向严柏宗道了谢。严柏宗应了一声,说:“我看他手机坏了。” “谢谢大哥。”祁良秦小声说。 白天严柏宗都去公司,晚上回来,也就吃饭的功夫两个人能见一面。祁良秦恨不得时时刻刻都和严柏宗在一块,但是无奈找不到好借口,见严柏宗吃了晚饭要去散步,他便赶紧也跟着出来了。 可是不凑巧的是严松伟也跟着出来了。三个人不前不后地走着,夜色里的风温热,很多人都出来散步。严柏宗问:“手机好用么?” 祁良秦点头:“嗯,好用。” “好用就行。” 接下来便是沉默,祁良秦既嫌弃严松伟在这里,又庆幸严松伟在这里。嫌弃是因为他想和严柏宗独处,庆幸是因为他想象着严松伟不在这里的画面,觉得他和严柏宗可能不知道要说什么,会有些尴尬。 他和严柏宗还没有彻底捅破那层窗户纸。他心里并不安稳。 散步回来,祁良秦跟严松伟说:“你带回来那个手机,退回去吧。” “放家里吧,备用。”严松伟说:“我看我妈最近懒懒的,你有时间陪她逛逛街。” “她一直说身上没力气。医院也去了,说没什么毛病,春姨也一直补身体的东西给她吃着呢,我看她是被地震给吓着了,得缓一阵。这样吧,明天我和媛媛陪她打麻将。” 严松伟点点头,擦着脸说:“我妈挺喜欢你的,你多陪陪她吧。”他说着叹了一口气:“我看咱们俩也不用离婚了,我越来越不敢提了。” 祁良秦听了愣了一下,心里也是有些沉沉的。所幸他是一个得过且过的人,懂得自我安慰,于是便抛开了这些烦恼事,在地上铺了被子。 “要不我睡底下吧,”严松伟说:“老让你睡下面,总觉得怪怪的。” “我都睡习惯了。” 严松伟过来说:“这样,咱们轮着睡地上,今儿我睡地上,你到床上去睡。” “这么好?” 严松伟笑道:“你都不怕死地去哈巴找我,我做这点事又算的了什么。我觉得你这人啊,是真不错,以前没觉得,你要是个女的,我就跟你假戏真做了。” “你可别,我有心上人。” “谁啊?” “先不告诉你,”祁良秦笑嘻嘻地抱着枕头爬上床,把严松伟的枕头扔给了他。严松伟将枕头接在怀里,说:“你要真碰见喜欢的,一定要告诉我,我帮你把把关啊。我看你未经世事,看男人的眼光未必有我准。” “这你放心,他是很好的人。” 严松伟笑了笑,想说什么,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躺下来枕着胳膊,想了一会,说:“儿大不中留啊。” 祁良秦侧躺在床上,看着对面的光。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他掏出来一看,立马精神了起来。 竟然是严柏宗发过来的微信。 他偷偷坐起来一点,看了看地上躺着的严松伟,然后又轻轻躺了下来,打开手机。 “睡了么?” “没有呢。”他在前面加了一个惊讶的表情,后面加了一个□□的表情,想了想又觉得这样不好,于是就把两个表情都去掉了,直接回复了三个字。 发完之后他就握着手机忐忑地等着,不到十秒钟,严柏宗的信息就又来了。 “早点睡,明天还跑步么?” 祁良秦简直心里像是吃了蜜一样:“跑,你呢?” “那明天见。” 祁良秦把脸歪在枕头里笑了一会,很遗憾严柏宗看到不到此时此刻的祁良秦,他的神情那么美,头发乱糟糟地窝在枕头上,遮住了他半边的眉眼,露出来的那半边在金黄台灯的照耀下甜蜜而春情泛滥。 他握着手机,回道:“明天见。” 严柏宗没有继续给他发信息,但是这已经足够祁良秦甜蜜一整夜了。大概是生平头一回感受到这种甜蜜,他竟然忍不住春情荡漾地笑出声来。严松伟在那刷微博,听见笑声就坐起来看了一眼,就看见祁良秦蜷着腿在那抖腿呢。 “你干什么呢荡漾成这样?” “啊?没有啊。”祁良秦说着起身关灯:“睡觉睡觉。” 他说着就关了灯,捞起被子蒙住头,将刚才的聊天记录反反复复又看了好几遍。严柏宗的微信名字也非常正经,就叫严柏宗。他的微信名字就比较萌,叫小良人。 他想了想,大概心里春情太泛滥,一直睡不着,时不时地拿起手机看看,决定给严柏宗改个备注。 祁良秦抿着嘴唇,忍着砰砰心跳,给严柏宗改备注:老公。 “嘻嘻嘻嘻。”他害臊地又把脸埋进枕头里扭了几下,谁知道被子却突然被人掀开,严松伟在黑暗里站着:“我说祁良秦,你荡漾个什么劲啊,来来来,给哥哥说说。” 祁良秦吓得赶紧坐起来,结结巴巴地说:“我没有啊,我,我没有。” “那你笑的那么猥琐。” “猥琐么?” “声音都滴出水来了,”严松伟说:“看来是真恋爱了啊,一股恋爱的酸臭味,我说祁良秦,你可千万要把持住,让我给你把把关,我觉得靠谱,你再荡漾也不迟。” 祁良秦说:“我刚才是看了个搞笑的微博……睡觉了睡觉了,你明天还要上班呢,你是不是睡地上不习惯,那我跟你换过来。” 严松伟把被子扔他身上:“好了好了,明天再好好说。睡觉。你可别再那么笑了。” “我怎么笑了?” “要我学给你听么?”严松伟说着就捏着嗓子学女人似的嘻嘻嘻笑了两声,都不用看,他肯定学着女人在哪扭腰呢。祁良秦被逗得大笑出来:“睡你的觉吧!” 倒是笑出了薄薄的汗意。祁良秦好久才平静下来,躺在柔软的大床上心想,他刚才有笑的那么猥琐么,有那么夸张么,没有吧。 他打开手机,看到微信的聊天界面。于是他看到的界面就是这样的: 老公:睡了么? 小良人:没有呢。 老公:早点睡,明天还跑步么? 小良人:跑。你呢? 老公:那明天见。 祁良秦身体像是痉挛似的蜷缩起来,抓着枕头蒙住头,忍不住又嘻嘻嘻笑了出来,好像夫妇两个的对话啊,虽然是他自己改的备注,可看到老公两个字,又想到是严柏宗发来的信息,就受不了。 严松伟也有些受不了了,抓着头发坐起来:“祁良秦!” “睡……睡觉,睡觉,我不笑了……” 69|201701 因为手机定了时间,所以祁良秦第二天一大早就爬起来了。他在厨房门口和春姨说了一会话,就看见严柏宗从房间里出来,于是便朝门口走。 严柏宗说:“起来多久了?” “也是刚起来。”祁良秦说。 他们两个出了门,严柏宗却说:“散散步吧,别跑了。” 祁良秦愣了一下,忽然想到严柏宗身上还有伤,后背上的伤痕还在,出了汗恐怕是不好。他点点头,问:“你的伤好些了么?” “好多了,”严柏宗说:“就是洗澡有些不方便。” 祁良秦一听这话心里就热了,低着头说:“要是需要我帮忙的话,你就告诉我。” 他说着拉住严柏宗的手看了看。严柏宗手上的绷带都已经去除了,上面是紫红色的药水和伤痕,他伸手摸了摸那疤痕,严柏宗仿佛被电到一样,手指头不可抑制地抖动了一下,微微弯曲,将手收了回来。 “好多了。”祁良秦说。 “我找医院的朋友开了点药,很管用。” 祁良秦点点头,两个人慢慢地沿着路边走。早霞已经出来,但天色还是蒙蒙的。就这样不说话,两个人一起走路,祁良秦觉得也是很好的。内心安宁祥和,身体都充斥着一种无法言说的喜悦。 “对了,你现在还是睡地上么?” 祁良秦点点头,严柏宗说:“老这样不是办法,等到入秋,天气就凉了。睡在地上不好。” “没事,我都习惯了。而且昨天晚上的时候松伟跟我说,他要睡地上,以后我们可能轮流睡地上。” 严柏宗听了微微皱起眉头,说:“他怎么突然对你这么好。” “大概是在云南的时候我跟你一起去找他,他多少有点感动吧。” 但是严柏宗回去之后就去了他们房间。严松伟才刚起来,看见严柏宗进来,就坐在床上揉了揉眼睛。 “九月就入秋了,良秦老在地上睡不好。家里那么多空房间,我看你不如让他去客房睡,你们这旁边不就是几间空房。” 严松伟还在睡眼惺忪的状态,眯着眼睛看着严柏宗,说:“没事,我昨天还跟他商量了,说我们轮流睡地上。其实都睡在床上也没事,我不计较,就是良秦在那矫情。那么大的床,还睡不下两个人?以前也不是没一起躺过。” 严柏宗听了就对祁良秦说:“良秦,我有话跟老二说,你先出去一下。” 祁良秦老老实实地走了出去,顺便还带上了门。严松伟见老大神情严肃,便收敛了笑容,认真地看着严柏宗:“大哥,你这是……” “我不是跟你交代过,做事不要太想当然,多照顾一下良秦的感受。”严柏宗在椅子上坐下,看着严松伟说:“你是个直男,当然觉得都无所谓,可是你别忘了,他却是喜欢男人的。你对他来说,就跟男人对女人是一样的,我看你整天跟他勾肩搭背的,他性子腼腆,估计有意见也不好意思跟你明说,你也是个成年人了,怎么一点都不知道照顾他的感受。” “我……” “你刚还说什么矫情不矫情的问题。他要是跟你睡一张床,半夜突然伸手摸你,你受得了么?” 严松伟略有些窘迫说:“不能吧……良秦他不是这样的人……” “男人都是下半身动物,他再腼腆也是个男人。再说了,他就算不是那样的人,你也不能因为知道他不是那样的人,就因此欺负他。他虽然不会做出什么不好收场的事,可是你跟他太亲密,他总是受煎熬的。这事我也不是头一回跟你说了,你老说听,怎么没见你听。” 严松伟见大哥面色沉重,语气认真,便有些发憷。都说长兄如父,他对严柏宗是比较敬畏的,也一向听严柏宗的话,因此也来不及去想严柏宗的话是否在理,便点头说:“我知道了。” “我最近考虑了一下,觉得你们既然不是真情侣,老是睡在一起也不方便。虽然都是男人,到底还是有点不方便的。家里客房多,你们这房间出来左转就是三间客房,你让他去那里睡,妈也不会知道。这事我问过良秦了,他是同意的,大概他一直都这么想,就是不好跟你开口。现在天气还行,以后也渐渐冷了,你总不能还让他睡地上。” 严松伟点头:“那好,我也不用睡地上了。” 严柏宗站起来说:“那么多空房间,睡什么地上。你们俩虽然是假夫妻,也该避避嫌。对了,你跟他就打算一直这样下去么,什么时候要跟妈摊牌?” “摊牌是一时半会摊牌不了。我怕妈气出个好歹来,而且你看妈现在那么喜欢祁良秦。” 严柏宗叹了一口气,说:“我也是想了一晚上没想到什么解决的好办法,只能先这样凑合着,慢慢再想。行了,你也该起来了,等会上班一起吧。” 严松伟见严柏宗走了之后,在床上又愣了一会,觉得哪里怪怪的,又觉不出哪里怪怪的,他挠了挠头,身上的困劲已经过去了,他低头找到拖鞋,下了床,最后心里想,大哥为了这事还想了一晚上,真是贴心周到,还替他们想着。 严大哥就是严大哥,是他们家的大家长,不管是谁的事,他都操着心。仔细想想,他把祁良秦当男人看,似乎也确实欠妥当。他自己又不是个贴心周到的人,这些也就只有大哥能想到。 严柏宗出了门,见祁良秦站在过道里,便说:“我的提议,你没意见吧,不会不高兴吧?” 祁良秦赶紧摇头:“不会啊,这样我就不用睡地上了。” “不能跟松伟一个屋,你不会不高兴吧?” 祁良秦问:“我为什么要不高兴。” 严柏宗嘴角咧开,笑了笑,没说话,手插在裤兜里,笑着走了。 70|201701 祁良秦回到房间里,严松伟叼着牙刷出来,说:“你猜刚才大哥找我说什么事。” “叫我去客房睡啊,你忘了,他说的时候我还在房间里呢。” 严松伟说:“是不是你跟大哥抱怨什么了?” 祁良秦立即摇头:“真的没有。我也没想到他会突然提这个。” “大哥倒是挺关心你的。” 祁良秦心虚地说:“大家都挺关心我的啊。” 祁良秦发现自己很不擅长于说谎,他会心虚,但所幸严松伟并没有接着问下去。祁良秦打开柜子,将他的被褥抱了出来,问说:“我睡哪一间啊?” “你也太着急了,”严松伟在浴室里说:“你先别急,晚上的时候再过去。还有啊,客房虽然没人去,但是家里隔一段时间都会请家政公司的人过来打扫一下,所以客房你除了睡觉,别的都尽量别动。白天的时候尽量还在这房里。” 祁良秦点头说:“我知道了,你放心,我连客房的被褥我都不用,自己带自己的过去睡。” “家政公司什么时候来,都是春姨打电话叫的,你去问清楚,到时候事先把被褥收回来就行了。” 祁良秦便找了个由头去问了春姨,春姨说:“原来是请家政公司的人到家里打扫的时候顺便打扫一下客房,后来因为客房少有人住,门窗也关的紧,其实也没有多少脏东西,所以就由我时不时地去看看,开窗透透气,倒不怎么打扫了。” “这么多房间,你一个人打扫太辛苦了,以后我们那边的三间都我来照顾吧,你只顾大哥那边那几间就行了。” 春姨笑着说:“其实也没什么可打扫的。你既然这么说那就这么着吧。” 吃罢早饭严柏宗和严松伟就去上班了。老太太说:“病了这些天,都没好好搓个麻将。” “麻将我是打不了了,”严媛说:“今天我要跟赵浩出去玩。” 老太天说:“怎么整天出去玩,他都不用上班么?” “体育老师,没那么忙。” 老太太又看向祁良秦,祁良秦说:“要是人数不够我就留下来,要是人数够的话,我就打算去学校里看看,我还没去过东华呢。” “也好,过几天就开学了,你去熟悉熟悉环境也好。那我打电话叫我那些姐妹过来打,你们该忙什么忙什么去吧。” 于是祁良秦就去了一趟东华大学。 东华大学不是南城最好的大学,南城是大城市,重点大学非常多,东华按名气和实力,大概只能排在中游,但是东华大学有南城最美的景色,面积也最大,校园里种满了法国梧桐,后面是南城最大的城内湖。 祁良秦穿了白球鞋牛仔裤,上身穿了一件蓝白相间的t恤,背着个双肩包就出发了。为了更熟悉路,他特地坐了公交车。得益于公交车的终点站就是东华大学北大门,他这一回没有迷路。 人似乎很容易怀念过去,祁良秦经常感慨说,要是他能回到二十岁的时候就好了。二十岁的时候他还是大学生,日子虽然枯燥乏味,但每次叫他回想起来都十分怀念,大概怀念的不是大学生活,而是那时候年轻的自己。如今再踏入校园,并且以一个大一新生的身份回到校园里,内心的激动无法言喻。 学长学姐们都已经开学了,在大门口右侧操场前面已经有新生接待处了,只是这时候还没到正式入学的时候,接待处的人并不多。外头虽然很热,艳阳高照,但是校园里凉荫密布,梧桐树遮天蔽日。祁良秦原来上的大学也是重点大学,只可惜他所在的是新校区,校园里的树木都很小,夏天的时候校园里非常晒。但他心目中的大学,或者说他在电视上看到的大学,都是林荫小路,通往教学楼或者宿舍,浪漫又富有大学气息。 这才是大学该有的样子啊。 他绕着学校走了一圈,又专门去了中文系的教学楼里看了看,结果走到一楼一间教室的时候,他看到那教室的后门开着。这是个大教室,他朝里头看了看,发现在讲课的老师,竟然是王泽。 好久没有体验过大学生活了,他偷偷溜进去,在靠门处的最后一个座位坐下。 王泽似乎发现了他,朝他这边看了一眼。他赶紧趴在桌子上,好一会才坐直了身体。他旁边隔着一个座位坐着一个男生,戴着黑框眼镜,朝他看了一眼。 以前上大学的时候,祁良秦也喜欢坐在最后一排。讲台上王泽侃侃而谈,大概他年轻,英俊而有才华,所以课堂上的学生都听的很认真,很明显的是前面坐的全都是女生。 这样的老师不多见,大概很受学生欢迎。 因为被王泽发现了,所以他反倒不好意思走了,只好坐在那里听了一节课。下课之后他赶紧从后门溜出来,跟着下课的学生一起出了教学楼。 但是王泽却叫住了他。祁良秦只好停下脚步,笑着跟王泽打了招呼。 “你怎么过来了。” “我来看看,”祁良秦笑着说:“你课讲的真好。” 王泽笑了,说:“走吧,都到饭点了,请你去咱们学校的食堂参观参观。” 祁良秦说:“不了,这才十一点多,我回家吃。” “不想提前感受一下东大的伙食么。东大的伙食可是出了名的好。” 祁良秦就有些犹豫了。中午他不打算回家,本来打算在学校外头的小吃街解决午餐的。王泽笑着说:“走吧,顺便带你在校园里转转。” 祁良秦就跟着王泽吃了顿饭,东大的伙食果然名不虚传,物美价廉。祁良秦已经很久没有在公共食堂吃过饭了,很是感慨。吃完饭王泽又带着他在校园里转了一圈。王泽是很健谈的人,倒没有尴尬。走到湖边的时候,他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他一看,是严柏宗,赶紧接了。 “大哥。” “不在家?” “我来学校了,你回家了?” “嗯,要我去接你么?” “不用了,你下午不上班么?” “不用去了。” 能得严柏宗来接,自然喜出望外,祁良秦怎么会拒绝,于是赶紧说:“那你过来吧,到了校门口给我打电话。” 挂了电话,他冲着王泽笑了笑。王泽问:“柏宗?” 祁良秦点点头:“他要来接我回去。” “冷心冷面的严家大少爷,竟然也知道做车夫了。”王泽笑着说:“这不是松伟才做的事么?” 祁良秦笑了笑:“松伟不得空,他正好有空。” “严家这位大少爷好相处么?” “挺好相处的啊。” “他这人性子比较闷,我原来还担心他接受不了自己的弟弟跟一个男人结了婚,如今看,倒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大哥他面冷心热,人很好。” 两个人又在校园里逛了一会,东大校园里很多建筑都是民国时期保留下来的,王泽对校史很了解,一一都给他讲解了。严柏宗的电话再打过来的时候,两个人正好走到大门口的办公楼那里。 王泽送他出了校门,跟严柏宗打了招呼。 严柏宗出来跟王泽攀谈了两句,回头对祁良秦说:“别太阳底下站着了,先进车里去吧。” 祁良秦就进了车子,隔着窗户看王泽和严柏宗说话。严柏宗说的都是客套话,无非是让王泽以后多照顾祁良秦之类的。王泽说的也很客气,两个人最后走的时候还握了一下手。 严柏宗开了车门进来,祁良秦隔着玻璃跟王泽挥了挥手。 车子转过弯来,严柏宗问:“怎么跟他在一起了?” “我随便逛,正好碰见他在讲课,进去听了一会,被他看见了。” “以后少跟他来往。” “哦。” 至于严柏宗为何让他少跟王泽来往,他也能猜测一二。 大概是因为王泽也是个同志,怕他带坏他,或者怕他们两个发生什么错乱的关系。他之所以没有问,也是因为对王泽并不感兴趣,他并不想知道王泽的事。他大概也没有完全接受自己是个同志这件事吧。好像他喜欢男人,也只是喜欢严柏宗,他对于自己是个同志这件事,既承认,又故意忽视。 “妈还在跟她朋友打麻将呢,我看她们十有*要在咱们家吃饭,咱们在外头吃吧。” 祁良秦刹那间就后悔跟王泽一起吃饭了。他现在已经吃饱了。 但是跟严柏宗一起吃饭的机会,他不能错过。大不了少吃点,他还是能再吃一顿的。 于是祁良秦就问:“咱们去哪里吃?” “你有什么想吃的么?” 祁良秦说:“听你的,我没什么不爱吃的,我是个吃货。” 严柏宗闻言嘴角咧开,说:“那你怎么还这么瘦。” “我现在不瘦了啊,我最近长了好几斤了。” “你除了屁股有肉,其他的都……”严柏宗搭在方向盘上的手忽然抬起来一些,然后轻轻敲打了一下方向盘:“总之还是有些瘦。” 祁良秦微微有些害臊,说:“那我再吃胖一点。” 大概这样的祁良秦很乖巧,严柏宗忍不住偷偷用余光看了祁良秦一眼。 71|201701 他们吃完饭回到家,严老太太那群姐妹,竟然都已经走了。 “老太太她们出去吃了,”春姨说:“你们吃了么?” “我跟大哥在外头已经吃过了。” “我给老太太炖的补汤,她也喝不了了,你们俩要不要喝一点?” 祁良秦摇头说:“我吃的饱饱的。” 他何止是吃的饱饱的,简直都吃撑了,回到房间之后本来要午睡的,一直觉得肚子胀胀的不消化,于是便在房间里慢慢地溜达,过了一个多小时,才觉得好受了一些。 祁良秦睡了一觉,爬起来看了看对面,想着自己要找一个什么理由去和严柏宗一起度过这个下午。没有什么正当理由,他总有些不好意思去找严柏宗。但是知道的是,他一直在房间里是不行的,严柏宗也没有到他房间里来的理由。 然后他就想起了游泳。 他可以去游泳池游泳,那么热的天,游泳是再好不过的了。 于是他就去了游泳池里扑腾了一会,每游一会都会朝外头看看严柏宗来了没有。但是严柏宗什么时候来到的他却不知道,他游了一圈回来,已经看到严柏宗坐在泳池旁的椅子上。 他立即转过身,趴在游泳圈上冲着严柏宗笑。 严柏宗笑着说:“好像比以前游的好了。” “戴着游泳圈还可以,自己游就不行了。” “慢慢来,不要急。” “可惜你身上有伤,不能教我。不然我就向你拜师学艺。”祁良秦讪讪的说。 “那你就再等两天,等我伤好的差不多了,就教你。” 祁良秦正要说话,却看见春姨远远地走了过来。他立即远离了岸边,双手使劲一推,自己就漂向了泳池中央。 春姨远远地喊道:“到处找不到你们,原来在这里呢。你们快回来,家里来客人了。” 严柏宗闻言就站了起来。祁良秦赶紧扑腾到岸边,扒着泳池沿往上爬,严柏宗忽然蹲下来伸手抓住了他,将他整个人都拖了上来。 “是谁来了?”严柏宗回头问春姨。春姨说:“是孙小姐他们。” 祁良秦一时没想到是哪个孙小姐,于是就看向严柏宗:“孙小姐?” “孙淼。”严柏宗说。 祁良秦心里一沉。他都快要忘记这个情敌了。他抬头看了严柏宗一眼,严柏宗神色如常,说:“走吧。” 他们两个穿过花园,孙淼一眼就看到了他们,隔着落地窗朝严柏宗挥手。严柏宗点点头,只听祁良秦说:“这个孙小姐,真是喜欢你。” 严柏宗回头看祁良秦,祁良秦已经换了一副神情,笑着跟孙小姐挥手致意。 孙淼是跟她母亲一起来的:“我听我妈说你们去云南玩的时候受伤了,心里不放心,所以来看看你。你的伤怎么样了,不严重吧。” “一点擦伤,不碍事。” 祁良秦端了水果盘过来,放在了孙淼跟前,然后在他们两个旁边坐下。严柏宗说:“给妈打个电话,就说家里来客人了,叫她早点回来。” “别打了别打了,”孙阿姨笑着说:“今天上午的时候她约我打麻将,我不得空,还以为她们都还在你家呢,早知道她们不在家,我就不来了。” “她估计是出去吃饭了,这个点也该回来了。” 果然不一会老太太就回来了,看见孙淼,自然高兴的很。严媛也回来了,客厅里一下子热闹了起来,祁良秦忙前忙后,又是倒茶又是摆瓜果,所幸那个孙淼也是个腼腆的女孩子,不然他真要心酸死了。 但是这家里头不喜欢孙淼的,大概也就只他一个而已。看严老太太和严媛,都对孙淼非常好。严柏宗不是个健谈的人,她们怕孙淼尴尬,一直找她说话,严媛还会故意打趣她和严柏宗,说的孙淼一直脸红个不停。 后来老太太就和孙阿姨一起上楼说话去了,不一会严老太太就叫严媛也上去帮她找一件东西,严媛走的时候突然朝祁良秦使了使眼色。 祁良秦愣了一下,瞬间就明白过来了。老太太这是要给孙淼和严柏宗创造独处的空间呢。他心里很不是滋味,坐在那里就是不肯走。但是气氛却因此显得十分尴尬。他们三个人都不怎么说话。孙淼一张脸都有些红了,大概是心里紧张的缘故,便过来跟祁良秦说话。 “听说你快要开学了。” 祁良秦点头:“九月五号。” “那也没几天了,你都准备好了么?” “也没什么准备的,今天去学校看了看。” “东华大学就在我们隔壁,我去过,你们学校特别美,我一直都羡慕的不行,只可惜不在那个学校上学。” “你是哪个学校毕业的?” 孙淼笑着说:“我南大的。” 南城大学,那可是南城所有大学里头最好的大学了,是全国都数得着的名牌大学。这哪是真可惜,不过是客套话罢了。祁良秦讪讪地笑了笑,说:“你真厉害。” “柏宗哥也是南大的啊,”孙淼笑着回头看严柏宗:“只可惜我比柏宗哥晚几届。不过我上大一那会,没少听学长学姐夸你。” 严柏宗闻言就笑了笑,虽然知道他这可能只是客套的微笑,祁良秦还是有些不舒服。大概是出于嫉妒心吧,他看到严柏宗和孙淼出现在一个画面里,就会不舒服。 他为什么这么妒忌呢,大概不只是因为孙淼是他的情敌,更因为孙淼让他有自卑感。 在这样的一个家世好,有教养,漂亮而且胸大肤白的女人面前,大概所有情敌都是要自惭形秽的吧。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孙淼都无可挑剔。她简直是严家长儿媳的最佳人选,何况老太太也这么喜欢她。 祁良秦说:“你们俩真有缘分。” “良秦,你来一下。” 春姨在厨房门口喊道。 他应了一声,进厨房问:“要我帮忙么?” 春姨低声笑着说:“看你平日里挺有眼色的,怎么没瞧出来大家有意要跟柏宗和孙小姐创造机会呢?你还傻乎乎的在那坐着。来,帮我把这些豆芽摘了吧。” 春姨说着就推给他一本小板凳。祁良秦坐下来,低着头说:“可是大哥不喜欢她啊。” “你怎么知道他不喜欢?” “我怕他不喜欢……你也知道,大哥这人比较绅士,他要是不喜欢,也不会表现出来的,我怕他们两个坐在一起没话说。” “这孙家小姐要相貌有相貌,要学识有学识,性子也是温柔沉静,哪个男人会不喜欢?”春姨说着就闷声笑道:“你不喜欢女人,就不懂喜欢女人的男人的心思了?” “我觉得他们两个不合适,”祁良秦说:“大哥不爱说话,她也不爱说话。以后两个人要是结了婚,整天不说话,有什么意思啊。” “那孙小姐不说话那是害羞,处一处就好了。还有,这天底下哪有不爱说话的男人,就算是性子再冷再孤僻的男人,遇到自己真心喜欢的女人,也都变成绕指柔了。不爱说话,那是情分没到。” 祁良秦低头摘着豆芽,没说话,春姨探头朝外看了一眼,小声说:“我看严家今年要三喜临门了。要是进展顺利,说不定媛媛和柏宗的婚事就一起办了,到时候家里可就热闹了。” 祁良秦低着头,还是不说话。 “你怎么好像不高兴呢?”春姨问。 祁良秦抬头,酸酸的笑了笑,说:“我不喜欢孙小姐。” 春姨吃惊地问:“为什么不喜欢?” “没有为什么,就是不喜欢。” “一直看你懂事,怎么突然耍小孩子脾气,这话可别跟老太太他们说。” 大概是这些天过的太甜,他都忘了隐藏的苦涩。只一个孙淼,就可以将他打的片甲不留。他得益于这个严家儿媳妇的身份,得以见到严柏宗,并和他发展出这样的关系,可他注定也要背负上这个身份给他的阻隔艰难,何止是严松伟和严柏宗,就是他目前也找不出好的办法解决这个难题。 何况严柏宗只是亲了他,只是对他好,从来没有说过喜欢他,爱他。 摘完了豆芽,他起身出了厨房,扭头朝客厅里看,看到严柏宗正扭头看他。 他黑着一张脸,扭头就走了,回到自己房间,往床沿上一坐。 但是他坐立难安,他想到严柏宗和孙淼坐在一起,孙淼那么好,严柏宗随时都可能被她吸引,被她勾引走,他就受不了。 他有着那么强烈的独占欲和嫉妒心,心中的阴暗面甚至因此滋生出焦躁和怨恨,还有些微伤感。他终于还是忍不住,打开房门走了出去。但是严柏宗和孙淼已经不在客厅里了。 他朝外头看了看,也没看到人。 难道两个人进了严柏宗的房间,还是出去散步了? 显然不管是哪一种,都叫他妒忌,委屈。 他正想着出去找,忽然听见楼梯上有人开口说:“你要去哪?” 他扭头一看,就看到严柏宗从楼上下来。祁良秦偷偷看了厨房那边一眼,小声问:“你觉得孙小姐好不好?” 严柏宗点头:“挺好的。” …… “那你喜不喜欢她啊?” “你不高兴,就是想问这个?” 祁良秦一窘:“我没有不高兴。” “那你刚才怎么甩脸色给我看?” “我不是给你甩脸色,我只是不喜欢孙小姐。” 严柏宗问:“那你说说看,你为什么不喜欢,她怎么得罪你了?” 祁良秦说:“你说为什么不喜欢。” 他说完就直直地看着严柏宗,严柏宗也低头看着他。严柏宗本就比他高很多,如今又站在比他高的楼梯上,就更显得居高临下。祁良秦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你说啊,你……” 严柏宗忽然身体往前倾,低头啄了一下他的嘴唇。 72|201701 祁良秦一僵,呆呆地看着严柏宗。 楼上传来了脚步声,他赶紧后退了一步,严媛和孙淼挽着胳膊从楼上下来。 “你们两个怎么在这里站着。”严媛笑着说:“大哥,晚饭还得一会,我们几个来玩牌吧。” 严老太太和孙阿姨在楼上说话,忽然听到了敲门声,看到严柏宗和孙淼上来,心里直气自己的儿子不懂风月。 要说老大在哪方面有欠缺,那就是在女人这方面了。她如今反倒希望老大像老二一样风流会勾人了。不过她看孙淼那害羞的劲头,再看看严柏宗一副绅士模样,就觉得自己让他们两个独处,好像是错了。 这两个人还不够熟,一个是闷葫芦,一个害羞腼腆,这刚开始的时候,得有人从中多撮合着。想来想去,也就严媛和严松伟最合适。 严松伟会说话,搞气氛是一流的,但他是男人,眼下又不在家,还是严媛更合适。 于是她立即将严媛喊了过来:“你们年轻人到楼下去玩,别跟着我们两个老太太。” 严媛是老太太的贴心小棉袄,自然懂得老太太的意思。 但是严柏宗不配合她,说:“我有事,你们玩吧。” 孙淼立即问:“柏宗哥要出门么?” 严媛说:“这马上都要吃晚饭了,你还要去哪?” “我去诊所拿点碘酒和消炎药。” “那良秦,我们三个先玩一会。” 祁良秦看了看严柏宗,已经被严媛拉着走了:“你不用拘束,以后咱们都是一家人了。” 祁良秦只好坐在沙发上和严媛两个玩牌。严柏宗倒是轻松了,出了门好久都没回来。孙淼的心思根本不在牌上,一直心不在焉地看着门口。严媛笑着说:“可能他在诊所顺便把药给抹了,他背上有伤。” 严柏宗没回来,倒是严松伟回来了。大概是喝了点酒,司机老胡跟着他一起回来的,替他拿了包。祁良秦起身将包接了,送了老胡出门,这才往回走。严松伟没进房间,直接歪在了沙发上。严媛说:“你又喝这么多酒,小心妈知道了,又要唠叨你。” “大嫂来了,”严松伟笑嘻嘻地跟孙淼打招呼,倒是臊的孙淼满脸通红。严媛伸脚蹬他:“去去去,一边去。良秦,赶紧把他拉走。” 祁良秦伸手将严松伟拉了起来。严松伟略带酒意,但并没有喝醉,笑了两声,便自己回房间去了。祁良秦跟进房间,说:“你别瞎叫,哪来的大嫂。” “现在不是大嫂,以后可能就是了。哎,这大嫂人都来了,怎么没见大哥的身影呢?” “他出去了。”祁良秦听到客厅里的说话声:“好像回来了……你赶紧洗个澡去去酒气,等会你妈知道了又要说你。当着客人的面,你都不害臊?” 他说着就关上房门回到了客厅里。果然是严柏宗回来了,手里拎着药。严柏宗从他身边走过去的时候,他没闻到一点药水味。 看来是在外头溜达了一阵,并不是因为上药所以才回来的迟了。 祁良秦很高兴。他觉得这起码说明严柏宗对孙淼是没什么意思的。这世上虽然有男人想享受齐人之福,但严柏宗显然不是那种人。 于是他就很高兴地回到了沙发上,继续和严媛他们玩牌。正玩着的时候,严柏宗从房间里出来了,很自然地坐到了他身边,身体倾过来,要看他的牌。 他就把自己的牌给严柏宗看,说:“不错吧。” “好牌。”严柏宗说着更靠近了一些,几乎靠在他的肩膀上。 大概是当着严媛和孙淼的面,这种和严柏宗似有若无的接触叫他更加敏锐地感受到。春姨已经开始在收拾餐桌,打完了这一盘祁良秦就站了起来,说:“要吃饭了。” 他上楼喊了老太太和孙阿姨下来,又去喊了严松伟。严松伟正在穿衣服,说:“我这身怎么样?” “很好啊,你赶紧出来吧,要开饭了。” “家里有美女在,得注意点形象。” 孙阿姨大概和老太太达成了某种默契,吃罢晚饭孙阿姨母女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又逗留了好一会。最后要走的时候,严老太太特地叫严柏宗去送一送,顺便陪她散散步去:“这个时候外头最舒服了,小风吹着,又凉快。” 祁良秦在家里呆不住,问严松伟:“咱们也出去溜达溜达。” 严松伟就站起来,和他也出了家门。没走多远就看见严老太太和孙阿姨在一个长椅上坐着低声说话,笑声隔老远都听见了。严松伟说:“大哥跟孙淼呢?” “这会怎么不喊大嫂了?” 严松伟笑了笑,说:“我看她爱害羞,逗逗她而已。” 他们两个朝周围看了看,就看见严柏宗和孙淼站在更远处的一棵树底下说话。严松伟蹑手蹑脚地穿过草坪朝他们走去,祁良秦跟在后面问:“你干什么?” “嘘,”严松伟笑着说:“走,咱们听听他们说什么悄悄话,我还没见过大哥说情话的样子呢。” 祁良秦没拉住,扭头看了看长椅上坐着的老太太,又看了看猫着腰在阴影里朝严柏宗和孙淼走过去的严松伟,终于还是也跟着偷偷走了过去。 结果他还没走到严松伟跟前,就听孙淼说:“我哪里不好么?” “没有,你很好。但我们两个不是很适合。” 大概孙淼是很内敛的人,被发了好人卡,也并没有过多纠缠。她大概也是很有自尊的女孩子,低着头沉默了一会,说:“我知道了。” “希望孙阿姨那边你多替我道歉。我应该一开始的时候就表明态度,对不起,是我处理的不好。” “没关系,我……希望严大哥早点找到喜欢的人……”孙淼忽然抬头,看着严柏宗说:“其实我很多年前就喜欢你了,但是那时候有沈龢姐在你身边,我不敢奢望……我本来以为你离婚了,我就……” 她的脸红了,头又低了下来,鞋子轻轻搓着石板路:“希望我这些天没给你造成困扰。” “没有,你别多想……我不是很会跟女孩子打交道,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你真的是个很好的女孩子,我身边的人都夸你,追你的人那么多,你将来肯定会找到比我好的。” 孙淼忽然向前,一把搂住了严柏宗。 这突然的拥抱让严柏宗有些措手不及,两只手支在那儿,有些僵硬。但孙淼很快就松开了他,笑了笑,扭头就快步走开了。严松伟赶紧坐到了地上,藏在了绿化带后面。祁良秦也赶紧坐了下来,和严松伟面面相觑。 大概没想到会碰到这事,所以两个人都有些尴尬,没敢冒出来。两个人在草坪上坐着,严松伟忽然吁了一口气,躺在了地上。 祁良秦扭头看他,说:“叫你偷听。” “以为能听到大哥说情话,逮住了还能打趣他一下呢。原来大哥还是大哥,果然冷心冷肺,这么好的女孩子都要辜负。” “感情这件事,又不是谁好就喜欢谁,要看缘分啊。” “对了,你昨天说你有人了,谁啊,给我瞅瞅。” “等到定下来再告诉你。” “还没定下来?” “没有,他还没说过喜欢我呢。” “那你荡漾个什么劲。我就说你要是真谈了恋爱,哪还会整天待在家里,估计要跟媛媛似的,整天往外头跑。不过大概情况总能告诉我吧,个头高么,长得帅么,跟我比怎么样?” “高,帅,”祁良秦语气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觉得世上最好就是他了。” 他说完又笑,严松伟“呦呦呦”了几声,坐起来:“你看又来了。比我强?那跟大哥比呢?” 祁良秦一愣,低头扯了一根草:“那……差不多吧……” “你这是个人审美,你出去看看,是喜欢我的人多,还是喜欢大哥的人多!” 严松伟一时粗心大意,竟然只顾着和严柏宗攀比,却没有仔细揣摩祁良秦的意思。如果他仔细揣摩,大概就会发现,原来严柏宗在祁良秦的眼里,和世上最好的那个人也差不多了。 一只蚊子嗡嗡嗡地飞了过来,严松伟立即爬了起来,说:“有蚊子,回去吧。” 他们两个穿过绿化带到了路边,看到严柏宗和老太太正在跟孙氏母女告别。大概两位母亲还不知道刚才的事,脸上都洋溢着笑容,就像是亲家母。 严松伟和祁良秦走了过去,严柏宗看到他们俩,就问说:“你们两个怎么从那边过来?” “出来散步,顺便也来送送孙阿姨,”严松伟笑着说:“阿姨以后带孙淼常来。” “好,一定常来。”孙阿姨又跟他们两个说了几句话,祁良秦偷偷去看孙淼,发现孙淼一直低着头,像是在害羞。 金黄路灯下的孙淼那么美,长发披肩,白色的裙摆微动,低着头的模样叫他想起一首徐志摩的诗歌。 低头的模样仿佛一株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大概两位母亲都以为她是如往常的娇羞,所以没有抬头,却不知道她此时此刻那么伤心。 如果被严柏宗发好人卡的人是他,他会怎么样。 他不知道,没有严柏宗他也不会死,还是会好好活。但他大概会和从前一样,孤独地一个人过日子。他似乎是不相信同志之间能白头到老的,他觉得同志之间的感情脆弱,就算能长久,也不能一辈子。但是他会想象他和严柏宗一辈子,也能想象和严柏宗一辈子的情景,严柏宗叫他安心,他对严柏宗有一种莫名的信任,愿意全身心地去爱他。 大概深爱一个人,不是爱到死去活来,而是不知道没有对方,生活会怎么样,朝哪里走,会迷茫不知所措。 如果没有遇见你,我将会是在哪里。日子过的怎么样,生活是否要珍惜。也许遇见某一人,过着平凡的日子,不知道会不会,也有爱情甜如蜜。 祁良秦扭头,看了一眼严柏宗。严柏宗还是一样的看不出悲喜的平淡神色,但是和他对视的时候,眼睛里有光。 他真是很幸运的人,祁良秦心想。这幸运不是因为对方是严柏宗,这幸运是他爱的人,也爱他。 爱着的人也爱着自己,世上没有比这更幸福和幸运的事了。 73|201701 他们目送着孙氏母女上了车,这才往回走。老太太说:“孙淼这孩子真懂事,一看就是个孝顺的。” 严松伟看了严柏宗一眼,到底是自己亲哥哥,还是替严柏宗说话了:“我倒是觉得大哥和这孙小姐不太合适……我原来觉得挺合适的,可是今天吃饭的时候瞅了瞅,觉得没那么合适了。” 老太太立即不满地问:“你怎么这么说。” “因为大哥和她都是闷葫芦,两个人在一块有什么意思。” 老太太说:“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似的没个正行?” 严松伟正要说话,旁边的严柏宗就先他一步说道:“我跟她确实不合适,刚才我们两个已经说清楚了,妈,以后我的婚事,你就不要操心了。” 严松伟讪讪的笑了笑,朝祁良秦看了看,两个人便走快了一些。 老太太看他们俩走远了,才问说:“怎么就不合适了?” “妈,”严柏宗定定地说:“儿子都三十岁了,合适不合适,自己心里知道。孙淼是个好姑娘,但我不喜欢。” 严老太太叹了一口气,一边走一边说:“那你说说看,你喜欢什么样的,难不成是沈龢那样的?” 严柏宗笑了笑,没有说话。老太太又叹了一口气,说:“行吧,以后你的婚事,我都不过问。你是个叫人省心的孩子,只是你也要体谅我做母亲的心情,别拖个三年五载的,还没定下来。我还等着抱孙子呢。” 严柏宗笑了笑,说:“知道了。” 晚上快要睡觉的时候,孙阿姨打来了电话过来,跟严老太太说了这件事:“我也不知道这妮子怎么想的,回来就说她和柏宗不合适,问她为什么,她也不回答,只是叫我别管了。” “唉,他们年轻人大概是不喜欢我们做父母的跟着掺和,我看也算了,他们俩要有意思,以后自然会私下里来往的,我是不打算再管了,你也别管了,儿孙自有儿孙福。” 眼看着家里人都睡了,祁良秦便把被子抱出来,要去客房睡。严松伟问:“你打扫了么?” “白天的时候偷偷去看了看,房间很干净,一尘不染。” “你记得早晨起来的时候把被褥藏好,出来的时候别让人看见了。” “家里头除了春姨,没人到客房去。而且我跟春姨说了,这边的客房都交给我,她应该不会来这边,你放心,我会小心的。” “这成了什么事,”严松伟说:“搞得我们好像是偷情似的,偷偷摸摸的。” 祁良秦说:“这下好啦,你又可以一个人霸占整个房间了。” 他说着就抱着被子出去了,不一会又进来,严松伟也不知道在跟谁视频,见他进来,吓得顿时弹了起来:“你怎么又回来了?” “我拿电脑。”祁良秦去书桌旁拿了电脑:“你怎么这么大反应,不会是在看小黄片吧。” “老子一堆女人求着,还用看小黄片。你抱电脑去干什么,你可别开灯。” “我就开电脑,不开灯。你早点睡吧,明天见。” 祁良秦关上门,抱着电脑到了客房,这边刚把电脑放下,那边就传来了敲门声。 “谁?” “是我。” 竟然是严柏宗。 严柏宗自己推开门,看到里头黑漆漆的,就问:“怎么不开灯?” “怕被人看见。” “人都睡了,没人看见。”严柏宗说着就把房间的灯打开了。突然的光亮让祁良秦有些不适应,严柏宗将房门关上,问说:“都收拾好了么?” “没什么要收拾的,我就把被褥搬过来了。” 严柏宗看了一圈,说:“时候不早了,早点睡吧。” 祁良秦见严柏宗转身要走,急忙叫道:“大哥。” 严柏宗回过身来:“怎么了?” “你……你为什么不喜欢孙小姐啊?” 严柏宗嘴角似笑非笑,说:“你说为什么不喜欢。” 这不是他下午的时候说的话么。他说了这话的时候,严柏宗突然亲了他一下。 祁良秦心里比蜜还甜,嘴上却说:“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不喜欢。” 严柏宗看着他,忽然笑了出来,说:“明天早晨见。” 他说罢就开门走了出去,房门轻轻关上,祁良秦蹦跶了两下,去铺床了。 但是严柏宗却在房门口站了好一会,伸手要去推房门,手都摸到门把手又忍住了,他轻轻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双手插在裤兜里,酷酷地走了。 克制,克制,眼下还不行。他怕会乱了方寸。 严柏宗觉得自己越来越陌生了。 轻狂的男人他并不陌生,他弟弟严松伟就算一个。不懂得约束自己的*,他认为是不成熟的表现之一。眼下他和祁良秦的关系,处在一个很微妙的阶段,有一层纸没有捅破,似乎友情以上爱情未满。但他隐约嗅到自己的*,因为他在某个瞬间曾浮现出一个念头,就是祁良秦如今是独自居住,如果他愿意,他可以肆意妄为。 其实大部分时间他都是很冷静的,只是偶尔他会想起从浴盆里爬出来的祁良秦的样子,会想到那日的亲吻接触到的柔软嘴唇,还有同床而卧的时候怀里的那种满足感。 他回到自己房间,喝了一杯水。 然后外头就传来了敲门声。他将房门打开,就看见祁良秦站在门外。 “那个……你是不是还没上药,要不要我帮你,你背上自己够得着么?” 严柏宗其实有点后悔让祁良秦进来,帮他上药。他觉得自己背上好痒。被祁良秦碰触到的地方没有一处不是痒痒的,很难受。他这真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 “你怎么知道没上药?” “你回来的时候,我发现你身上一点药味都没有……我看都结痂了,这两天应该就好了。” 祁良秦跪在床上,小心翼翼地给严柏宗上了药:“手掌呢?” “没有背上的伤口深,所以已经大好了。”严柏宗说着伸出手来给祁良秦看。果然,除了伤了指甲的那个手指头,其他的伤口都几乎看不见了。这才几天的时间,看来真是用了好药。 “你还要……还要擦身么?” 祁良秦在后面问。 严柏宗的手指头动了动,说:“不用了吧,我自己来,春姨给了我防水手套……其实手能沾水了。” 祁良秦的一声“嗯”似乎有些失落。严柏宗脑海里突然浮现出在哈巴村的时候,祁良秦给他擦身的情景。 其实当时最难熬的不是给他擦背,也不是给他擦前身,而是祁良秦蹲在那里,将他的腿放在膝盖上,给他擦腿,洗脚。 他当时其实是拒绝的,觉得让祁良秦给他洗脚太过分了,祁良秦说:“你自己的手又不能沾水,光泡泡不干净。” 因为被掩埋在车里面,后来参与救援,又徒步走了很多山路,鞋子里很脏,他的脚也很脏,虽然不臭,但有许多泥。 祁良秦抱着他的脚,每个脚趾缝都给他认真洗了一遍。他觉得祁良秦大概像喜欢他身体的其他部位一样,也很喜欢他的脚,脸一直是通红的。这让他有一种脚被玩弄的感觉,但并不叫人厌烦,只是叫他窘迫,心里发热。 这世上亲情和爱情或许没办法比,所以他也不能说祁良秦就是世界上最爱的他的那个人。但是祁良秦是真心爱他,这份爱温暖着他的心。祁良秦是真心对他好,将他奉为至宝。 如果有机会,他也想这样回报祁良秦,帮他洗身上的每一个部位,亲吻他,把他捧在手心里。这种互相爱恋的感觉,大概很好。 他能预知这种爱恋的感觉有多美好,可能是这种预知引诱了他的心。他忽然开口问:“你要不要在这睡?” “啊?”祁良秦傻了眼。 严柏宗几乎立即醒悟过来,恢复了理智:“开个玩笑……行了,你回去睡吧。” 祁良秦下了床,说:“等到干了再穿衣服,睡觉的时候要侧躺。” “知道了。” 祁良秦有些不舍得走,但也拉不下脸留在这里。他如今还算不上严柏宗的恋人,只是暧昧。严柏宗大概在告诫自己要克制,并没有再有多余的话。 祁良秦回到客房之后,也没有立即就睡了。他关了灯,坐在床上对着电脑写文案。 钱虽然少,还是要赚的。他写到凌晨两点多,实在撑不住了,心想等到开学之后,大概要找个兼职了。 没有了严柏宗和孙淼的事,老太太便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严媛和赵浩身上。 赵浩的父母都是中学老师,虽然不算富贵,但也算是书香门第了。严媛和赵浩商量着,十一的时候让两家人见见面,吃个饭,婚期尽量定在元旦之前。 老太太带着祁良秦去给严媛置办嫁妆:“他们赵家就那点家底,我看在南城买个房子都够呛。我就一个女儿,自然不能亏待了她,房子车子咱们都出,省的媛媛嫁过去还要看婆婆脸色。” 那倒也是,娘家有钱,腰杆就是挺的直。 老太太不光自己出钱,还要严柏宗和严松伟想想都要送自己的小妹妹什么嫁妆做贺礼。最后严柏宗要送她一辆数百万的新车,严松伟要送一套珠宝。这还不算老太太的,老太太打算送一身金银,要她穿中式喜服的时候穿戴。 祁良秦就想着自己要送什么才好。但他没什么钱了。下个月农历九月初六,是严松伟的生日,他还得留着点钱给严松伟买生日礼物。他有点后悔当初一时冲动,把自己的钱都给了谭青青。 冲动是魔鬼啊。 虽然平日里老太太也会给他点零花钱,不过这点钱能买到的东西,根本入不了严家人的眼。虽然说距离媛媛结婚还有几个月,婚期还没有定下来,但是如今家里人聊天,已经围着嫁妆转了。就连他在厨房帮着春姨做饭的时候,春姨都说起自己给严媛的贺礼。 “你怎么气色不好,我看你都有黑眼圈了。”严媛问:“你每天都是几点睡的?” “我玩电脑,睡得晚一点。”祁良秦说。 “那你都是几点起?” 祁良秦看了看旁边的严柏宗一眼,说:“……六点吧……” “睡得晚你怎么还起那么早?” 祁良秦怎么能说他每天熬夜码字,第二天困得要死还是要爬起来,只是为了能跟严柏宗一起出去晨跑? “就生物钟,成习惯了,到点就行。” 严媛也只是随口一问,但是严柏宗却为此上了心。瞅着没人的时候问:“是不是没睡够?” “我今天一定早点睡。”祁良秦说。 “睡得晚早晨就别起那么早了。”严柏宗说着看向祁良秦:“多睡一会,等到开学,你想睡懒觉恐怕也不成了。” 但是第二天早晨起来的时候,严柏宗出门,发现祁良秦又早早地起来了。现在祁良秦胆子要比从前大一些,从前都装着给春姨干活,或者装模作样地偷偷等他,如今知道严家人都不会这么早起来,都是在门外头大胆地等着严柏宗。 严柏宗今天起来的晚了一点,他昨天晚上加了点班,睡得晚。 结果他出门的时候,发现祁良秦坐在门口的台子上,居然睡着了。 “怎么睡这了?” 严柏宗问。 祁良秦仿佛突然惊醒,大概是外头有些凉,他打了个哆嗦直起身,看到严柏宗才松懈下来,说:“吓死我了。” 他揉了揉眼睛站起来,说:“怎么那么久,以为你今天不跑步了。” 严柏宗忽然明白了为什么祁良秦每天早晨都起那么早,睡眠不够还是每天早早起来。 “你每天起这么早,是想跟我一起跑步么?” 祁良秦好像是被戳穿了心事,臊臊地说:“你平时白天都很少在家,晚上又回来的晚,听松伟说,那个项目已经开始运作了,你们以后会更忙了……就早晨能见你啊。” 严柏宗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心里的感觉,大概有些心疼,又很高兴。祁良秦是这样爱着自己,被人这样爱着的感觉,大概每个人都会很高兴。 “既然要早起见我,怎么不早点睡?” “今天开始我就早点睡。” “今天不跑了,你回去睡吧。” “我就这一会困,过了这困劲想睡都睡不着。一会就不困了。”祁良秦说:“你比睡觉重要。” 严柏宗叹了一口气,说:“你跟我来。” 他却没往外走,而是转身进了门。祁良秦跟着严柏宗到了他卧室,严柏宗关上门,忽然将他抱在怀里。 祁良秦顿时满脸通红,竟然拘谨起来了。严柏宗在他耳后问:“就这么喜欢我?” 那怀抱如此叫人贪恋,祁良秦说:“最爱你了,真的。” 严柏宗闻言就将他抱的更紧,祁良秦忽然来劲了,垂着的胳膊抬起来,搂住了严柏宗的腰身,贪婪地呼吸属于严柏宗的味道。 拥抱为何是这么舒服的一件事,这么迷人,这么美好。怀抱里是满的,心也跟着满了。这样的拥抱都这么美,水乳交融的拥抱岂不是更令人心醉神迷。 74|201701 明天就是开学报到的日子了,老太太带着他买了一身新衣服,说:“要开学了,打扮的精神些。” 东华距离严家不算近,坐公交车要将近两个小时,地铁又要走上一大段路。但是老太太是不希望祁良秦住学校的,她觉得新婚夫妻异地分居不是好事,所以叫严松伟请了个司机过来,专门来每天接送祁良秦上下学。 祁良秦摇身一变,成了有司机接送的高富帅了。 至少在新同学眼里,他是高富帅。 开学的的第一天非常忙碌,从早晨开始一直忙活到晚上,回到家的时候祁良秦饭都吃不下去了。学校不比家里有空调,一整天他来回跑,出了一身汗,回来就是先洗澡。 说到洗澡,这不能不说到爱情的力量。 祁良秦原来是不爱洗澡的。他虽然是基佬,但其实和糙直男差不多,洗澡都是被迫的。那时候他都是晚上洗澡,夏天天热,每天晚上回去都洗个澡,早晨起来都是头发乱翘,用水湿了压下去,但头发就变得油兮兮的,好像几天不洗澡。他原来也没有十分放在心上,直到有一天他早晨洗了个澡出门,女同事看到他说:“你终于肯洗头了。” 祁良秦臊的满脸通红,才知道在同事的眼里,他都是几天不洗澡的。但天可怜见,他只是发质不好,容易出油,澡还是按照一般*丝男的频率来洗的。从那以后,他就把洗澡改成了早晨,晚上那次就懒得再洗了。 大概他生性懒惰,也会给自己找理由,反正他又没有男人,晚上洗的香喷喷的给谁看呢。他缺乏洗澡的动力,而且他享受不到洗澡的乐趣。 但是如今却不一样了,他很爱洗澡。 而且他洗澡要比原来仔细很多,还专门买了特殊护理液,专门用来洗某些部位,细细地搓出泡沫来,搓的自己春心荡漾。虽然他以前也是基佬一个,但他不会特别去洗那个部位。他活的很糙,甚至比很多直男都糙。如今他活的越来越细致了。 他觉得自己在朝着越来越好的方向进步,越来越成为一个合格的小受。 在严家人的眼里,他也一直在进步。 就比如在严松伟看来,祁良秦现在要比他们刚认识的时候叫人舒服了很多。 脸还是那张脸,身材也还是那个身材,但是他刚认识的那个祁良秦有些招摇,眉眼的风骚气很重,衣服全都是花花绿绿很张扬的颜色。如今那眉眼处的骚气淡了,倒是多了几分内敛的风流,身形更匀称了一些,但最大的改变,还是穿着。 祁良秦在经过了几次尝试之后,大概是跟着老太太她们逛街多少见了点世面,提高了个人品味,他总算是摸到了适合自己的穿着风格,自然又舒服。当然了,最重要的还是那张脸好看,顶着一张好看的脸,好看的衣服就会更好看。 一家人都围着他问他学校里怎么样,同样的话他跟老太太说了一遍,又跟严松伟说了一遍,但是他最想告诉的人,却一直都没有回来。 严柏宗最近非常忙,昨天回来的时候都是半夜了,他本来想等着严柏宗回来的,最后还是等睡着了。第二天一大早,他早早地爬起来,在外头等严柏宗,严柏宗迷迷糊糊地出来,眼睛都没能完全睁开,说:“今天不跑步了。” 他一看严柏宗那疲惫的神色,赶紧说:“那你快回去睡觉吧。” 严柏宗点点头,就又回去睡觉了。 他还是头一回看到严柏宗这么疲惫,心疼的不行。他一个人出去跑了一圈,一直到吃早饭,严柏宗都没起来。等到他们吃完早饭,祁良秦准备去学校的时候,严柏宗才从房里出来。春姨说:“早饭都给你留着呢。” “不吃了,要接着开会。” 祁良秦和严柏宗一起出门,严柏宗问:“我听松伟说,他给你找了个司机?” 祁良秦点头,严柏宗问:“姓什么,在哪儿呢?” 祁良秦指了指:“姓高。” 严柏宗就过去跟小高说了几句话,然后回头对祁良秦说:“我就不去送你了,晚上回来再说。” 所以祁良秦就等他晚上回来了。 可是眼看着夜已经深了,严柏宗还没有回来。老太太嘱咐春姨给严柏宗煮点汤:“叫他解解乏。” 大家都回房去睡了。祁良秦也到了客房,门专门留了一条缝,听着外头的动静。大概快十二点的时候,他才知道了客厅里的动静,立即出去看了看,果然看见了严柏宗。 严柏宗也正朝这边看,看到他之后笑了,勾勾手。 祁良秦跑过去,小声说:“你怎么才回来。” “今天把主要的问题都解决了,明天就松闲下来了。”严柏宗说:“到我房间来。” “春姨给你煮了汤,不知道加了什么药材,总之是解乏的,我给你盛一碗。” “那我先去冲个澡,一身烟味。” 祁良秦去厨房盛了一碗汤,路过洗手间的时候,果然听到里头传来的水声。他端着碗直接进了严柏宗的卧室,将碗放在桌子上,自己在椅子上坐下。大约等了三四分钟,就见严柏宗下半身裹着一条浴巾,就进来了。 祁良秦看到严柏宗那一身健壮的腱子肉,脸上就发热,心里发慌。但是严柏宗那么累,他也不好意思发春,于是指了指桌子上的汤:“不是很热,能喝。” 严柏宗就端起来,几大口就喝光了。他的喉咙攒动着,因为一只胳膊抬着,露出一些腋毛来,祁良秦仿佛被那些毛发撩拨了心,低头问:“还喝么,锅里还有。” “有吃的么。”严柏宗说:“晚饭午饭都没怎么吃,有点饿了。” “我给你做点吧。”祁良秦赶紧站起来:“你想吃什么。” “大半夜的,别惊醒了春姨,煮点泡面吧。” 祁良秦就赶紧去厨房煮了一碗泡面,加了个鸡蛋,又加了一个西红柿,滴了两滴香油,撒了一点葱花。虽然是泡面,味道却很好,闻的他都饿了。 严柏宗把汤都喝得干干净净,祁良秦又给他递纸擦嘴。大概是喝了热汤,严柏宗为这样的祁良秦感到内心说不出的满足。人大概都是有偏见的,都是不公平的,自私的,这样的事,沈龢原来也不是没有做过,老太太也做过,春姨更是经常做,但是他却头一回觉得感动。 说感动好像也说不上,可能满足和喜悦的成分更多一点。但他是克制的,不好表露出来,只问:“今天是你开学第一天,感觉怎么样?” 祁良秦一下子就被打开了话匣子,开始叽里呱啦地讲,把他对严松伟和老太太他们讲的又讲了一遍,还有一些他没有讲的,一些琐碎又无聊的小事,他也都对严柏宗讲了,从他进校门,到办饭卡交学费,办理校外住宿登记,最后到班里的第一次集合,以及听系里面的学长讲接下来什么时候开会,什么时候军训等等,全都讲了一遍。 严柏宗认真聆听,他都听了一整天的报告了,但是听祁良秦说话,和听下属说话,显然是不一样的,他只觉得祁良秦说话的样子很可爱,讲的话叫他听了嘴角一直咧着。这种微妙的感觉他说不上来,但是心里特别舒服。 祁良秦说:“你肯定也很累了,早点休息吧。” 严柏宗的确很疲惫了,但这更让他惊讶地发现,他都这么累了,身体却还不老实,心也不老实。大概是春姨煮的汤真的很解乏,他疲惫全无,但觉得祁良秦大概今天累坏了,于是点点头,说:”你也早点休息。“ 祁良秦就端着碗出去了。他穿上衣服,跟着出了门,见祁良秦将碗筷刷了,正从厨房里出来。 严柏宗说:“你说,你要是在我房间里睡,怎么样?” 祁良秦傻眼,心里砰砰直跳。严柏宗赶紧又说:“你睡我的床,我打地铺。” 祁良秦满脸通红,低着头说:“我……我都行的……” 内心却已经翻江倒海,他跟严柏宗一间房,一个睡床上,一个打地铺,比两个人睡一块还叫他心猿意马。 这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做法,简直叫人羞的要钻进地缝里去了。 “把你的被褥就留在客房里,什么都不用带,我房里有被子。” 祁良秦点点头,严柏宗说:“那……走吧。” 祁良秦就跟着严柏宗进了房。严柏宗去柜子里拿了一套被褥出来,铺在了地上,祁良秦慌手慌脚地帮他铺好,又问:“床上两个枕头,哪个是你的?” “都是我的,”严柏宗说:“被褥都是新的。” 这是在告诉他,这床上并没有沈龢的痕迹么。其实祁良秦的确有些在意这个。听了严柏宗的话,他伸手拿了一个枕头过来,递给了严柏宗。 严柏宗说:“时间不早了,你上床睡吧。” 祁良秦点头,爬上床。严柏宗的床比严松伟的床更大,是藏青色的,灯光下看着偏黑,祁良秦趴在上面,人显得更白净。空气中暧昧到了极致,严柏宗看到祁良秦在自己的床上爬着,突然一股热血涌上来。 祁良秦上了自己的床。这本来并没有什么刺激点的事,却让他觉得异常兴奋。他躺了下来,对祁良秦说:“关灯吧。” 祁良秦伸手将灯关了,窗户处月光如银,祁良秦说:“我明天会早点起来,不□□姨他们看到。” 严柏宗心里乱的很,根本不敢出声。 他们两个如今算是什么关系,亲人不亲人,爱人不爱人。但就是因为没有说破,一个睡床上,一个睡地上,变得诡异而叫人兴奋。他们似乎本不该一间房间睡的,但是他们却睡在了一间房里。他们又似乎本来该一张床上睡的,但又偏偏一个睡床上,一个睡地上。 荒唐的叫人兴奋,暧昧的那么撩人。 两个人谁能睡得着。 祁良秦正睡在自己床上,枕着自己的枕头,盖着自己的被子。这念头叫严柏宗的身体绷紧。 而祁良秦一想到自己正睡在严柏宗的床上,就激动的浑身发热。他睡在严柏宗的床上诶,是严柏宗的床上,是他爱恋的男人的床上,光明正大,堂而皇之。 他翻过身侧躺,借着微弱的月光,看着地上躺着的严柏宗。 他想严柏宗是什么意思,不言而喻了吧。严松伟说,他大哥是最有洁癖的,从不肯让人碰他的床。严柏宗是那样正经和内敛的人,这样的男人在感情上大概也是害羞的吧,虽然什么都没有说,但这些足以证明他心里也有他。 不言自明,暧昧的这么默契。他让他来睡,他就来了。 “良秦。”严柏宗突然开口。 祁良秦的心突突跳着,“嗯”了一声。 “我爱你,你是知道的吧。” 严柏宗的声音略有些急促的气息,似乎格外克制,但是却没能压制住胸中的那口气。 祁良秦的手抓着被单,脑子里轰的一下一片空白。 他从前看过一个非洲的纪录片,那个纪录片的结尾是标志着雨季来临的第一场大雨,解说词那么喜悦,振奋,那一块干渴到已经龟裂的土地,经过了一个漫长的近乎煎熬的旱季,滂沱大雨瓢泼而来,土壤在饥渴地喝水,动物们狂欢雀跃,而种子争先恐后地发芽,生长,开花,一整个大陆都因为这雨水的滋润生机盎然。他觉得那多么像爱情来临的时刻,像一场救赎的狂欢,他看到的第一个念头就是爱情来临的时候会不会就是这个样子。如今他感受到了,他的血脉里流淌着江河,他的心情不知道该如何形容。 而严柏宗已经坐了起来,趴在床头看着他,说:“我总是想你,心急火燎的,很难受。” 他从没有过这种感觉,又累又贪恋。 而祁良秦已经羞涩的不能言语,他浑身被爱情的喜悦包围,暖暖融融,熨帖着他的灵魂,都要飘起来。他心里的一处不安的缺口终于被填满了,被严柏宗完完全全地填满,浑身都是被充实的喜悦。 75|201701 严柏宗还是规矩的,说了那些话,人却没爬到床上来。其实在他说了那些话之后,祁良秦一直心想,严柏宗要是爬上床他要怎么办。 很显然,他拒绝不了,他不但拒绝不了,反而很有可能会自己坐上去。 好羞耻好羞耻。 这一夜好梦,真是前所未有的幸福包围着他。第二天居然醒来晚了。 不只是他醒来晚了,就连严柏宗都醒来晚了。祁良秦从床上坐起来,看到外头敞亮的天,心里咯噔一下,赶紧下了床。 严柏宗被他的脚步声惊醒,睁开眼睛看着他。祁良秦说:“糟了糟了,你看看手机,几点了?” 严柏宗拿起手机看了看,自己也坐了起来:“七点半。” “我们班今天九点要开会。”祁良秦说:“我得赶紧去学校。” 可是他走到门口又回来了:“都这个时候了,家里人是不是都起来了?” “你先别慌,我去看看。”严柏宗说着就走了出去,祁良秦半开着门,听见严柏宗在跟春姨说话。 “今天醒的晚一些,我都要去叫你起床吃饭了。”春姨说。 “昨天加班,回来的晚。”严柏宗说。 “我看我煮的汤你都喝了?”春姨笑着说:“你这几天肯定是累了,我估计良秦昨天开学也累着了,今天到现在都没见他起床。” 严柏宗看了看客厅,老太太她们可能都还没起来,也可能已经起来了,但没下楼。老太太也是晨练的人,不过她一般都在二楼打太极。严媛素来赖床,肯定还没起来。 于是他退回到走廊处,朝祁良秦勾勾手。祁良秦立即轻手轻脚地走了过来,趁着春姨在厨房背对着门口的时候,朝祁良秦示意了一下。 祁良秦立即一股烟似的回到客房里去了。 严柏宗这才回了房间,将地上的铺盖收起来,看了看床上,皱成了一团,床单皱巴巴的,被子更是耷拉到地上。 这是他床上很少见的景象,他睡觉非常老实,自律,睡觉起来也不过留下一个睡痕,而且他只要起床,被子就叠的整整齐齐,床单铺的平平整整。 不过这样也很好,整张床都是祁良秦留下来的痕迹。他往床上一躺,觉得这枕头上还留着祁良秦的温度和味道。 祁良秦自然没有喷什么香水,他却觉得这气息是香甜的,很迷人。想到自己就躺在祁良秦刚躺过的地方,心里就发热。昨天夜里,他真是用了很大的意志,才没做出过分的事情来。而之所以抑制住了,一则是因为他没有和男人亲热的经验,心里多少有点窘迫,二则他也不敢,他自诩自制力不错,但这次他害怕刹不住车。他本来想亲一口的,但是他觉得他要是亲上去,肯定就不止亲那么简单了。当时的气氛那么火热,像是箭在弦上,两个人都紧绷着,一触即发不可收拾。 他不想两个人的关系发展太快,那不是他的爱情观。他还是保守的,传统的,有些呆板的,他觉得如今两个人一起睡,进步已经是神速了。虽然这样,难熬的是自己。 严柏宗从不知道自己会有那么大的*。昨天告白完,他身体有些地方憋的都有些疼了,明明开着空调,他却出了一身汗。 祁良秦到了客房立即将床给收拾好了,抱着电脑回到了严松伟房间里。 严松伟已经在洗漱,扭头看向他,含着牙刷说:“今天起这么晚。” “昨天睡的晚。”祁良秦说着也进来,拿了自己的牙刷,站在严松伟身边刷牙:“我得赶时间,九点我们班要开班会。” “来得及,今天我送你,不用小高去了。” 祁良秦看向严松伟,严松伟说:“昨天你开学,我都没空去看看,我看妈都有意见了。正好今天上午不忙,送你去学校,晒晒恩爱。而且我觉得我也应该去见一下王泽,你的事我还没好好谢谢他。” “你以后别王泽王泽地叫了,有次我这么叫他,被你妈听见了,她叮嘱我要喊小王叔叔。” 严松伟就笑:“按辈分是该喊小王叔叔,只是他虽然是王叔叔的弟弟,年纪却也没比我们大几岁,我们都尽量直接跟他说话,很少喊他小王叔叔,我看你喊起来挺自然的,到底比我们年轻。” 严松伟的话音刚落,就听见外头穿来了短信铃声。祁良秦眼睛一亮:“我的!” “你什么时候换铃声了?”严松伟问。 祁良秦怎么能告诉他他没换铃声,只是给严柏宗的手机号设置了特别铃声:“嗯,就随便换的。” 他含着牙刷拿起手机,点开一看,是严柏宗发过来的:“别吃饭了,我送你,咱们在外头吃。” 祁良秦回头看了看严松伟,发现他找不到拒绝严松伟的理由。犹豫了一下,只好跟严柏宗实话实说:“刚才松伟说他上午有空,要是送我去学校……” 严柏宗就没有再回复他。祁良秦回到浴室,见严松伟在洗脸,便说:“你要是公司忙,不用非要送我。” “没事。”严松伟大概还在为自己的体贴得意:“我送你。” 外头春姨已经喊他们吃早饭了,他和严松伟出来,看到严柏宗已经在餐桌旁坐着。严松伟见老太太也在,就说:“妈,我今天送良秦去学校,顺便见见小王叔叔。” 老太太喝了杯豆浆,说:“问问王泽有空没有,有空的话请他来家里吃个饭。他好像是小秦的老师,有教他们班。” “他不是带研究生么?” 祁良秦说:“我问他了,他说系里面的老师不够,本科班他也带。” 严松伟问老太太:“我要给他带点东西么?” “两家都这么熟了,不用带,等中秋的时候去王家的时候多带点礼也就行了。知道怎么跟他说话吧?” 严松伟说:“妈看你说的,我的嘴皮子,你还不知道么。绝对哄得他团团转。” 老太太噗嗤一声笑出来:“你初中的时候还把人家的头都给砸破了,你都忘了?” “那时候咱们家不是跟他们家还不熟么。也算不打不相识,谁让他那时候不老实。” “小王叔叔不老实?”祁良秦说:“我看他温润君子的样子。” “那是现在,不信你问妈他们,我们上初中的时候他高中,和我们一个学校的,他那时候是我们学校有名的小霸王,后来不知道怎么转了性子,变得沉稳了。” “那你怎么跟他杠上了?” “那时候我喜欢的一个学姐,被他泡上了啊。” 祁良秦惊问:“小王叔叔不是那什么么……”他还是有点不好意思直接说王泽是个同志。 “那时候大概他还没意识到吧,高中嘛,不正是定性的时候,反正那时候我看他跟那妞挺来劲的。” “好了好了,陈谷子烂芝麻的事就别提了,吃了饭赶紧送小秦过去吧。”老太太说着看向旁边一直没说话的严柏宗:“老大今天忙么?” “嗯,吃完就去公司。”严柏宗似乎不大高兴。 偏偏祁良秦还说了一句:“大哥也不要太辛苦了。” 他这么说是为了显得客气,这不是为了掩饰自己和严柏宗的关系嘛。谁知道严柏宗听了淡淡的,说:“嗯。” 祁良秦还是不放心,在车上的时候偷偷给严柏宗发信息:“松伟送我去学校,就是为了做样子。” 严柏宗回了一句:“知道。” 他自然知道祁良秦一心爱自己,他弟弟对祁良秦应该也没什么想法。 但是那又怎么样呢,知道不代表就不会不高兴。 他大概不如从前理智稳重了,为了这点算不上事的事不高兴,也是很幼稚。 严松伟把他送到学校,他就赶去开会了。严松伟则去办公楼去找王泽去了。等到祁良秦这边开完了会,那边严松伟才出来。 “你怎么跟他说这么久。” “我想等你开完会一块逛逛校园,所以故意在王泽那里磨蹭了一会。” “我对我们学校也不熟,你要想听学校历史人文典故,可能得去问小王叔叔。” “问他做什么,咱们俩随便逛逛。这学校我还真没来过,挺漂亮的,美女也多,帅哥也不少,你的春天要来了。” 祁良秦抬头说:“我最喜欢这学校的梧桐树,你看,是不是很凉快,这么热的天一点都晒不到。” “等到春天的时候杨絮一飞,你就知道难受了。”严松伟忽然扭头看他:“我刚去找王泽的时候,突然冒出来一个念头。” “什么念头?” “你有没有觉得这个王泽,是你可以考虑的对象?” 祁良秦一愣,摇头说:“没想过,他是我老师啊,师生是不允许的吧。” “这有什么不允许的,不犯法吧。”严松伟说:“你觉得他怎么样?” “没想过。” “那你现在想想。” 祁良秦就认真地想了想,说:“我觉得他挺好的,家里有钱,自己也有文化有本事,长得也高,要论长相,比你还要强一点吧?” 严松伟就停下脚步,很严肃地对他说:“这就是我所担心的,别人都行,但是王泽不行。” 祁良秦倒是愣了一下:“为什么?” “因为他们王家跟咱们家很熟啊,两家经常来往不说,也有很多共同的朋友,你跟我离了婚,最后找了他,那大家会怎么看。何况你们又是师生关系,说不定有人说的难听一点,以为你们在学校就搞上了,那我头上不是得顶着一顶大大的绿帽子。” 祁良秦笑道:“你想这么远。” “我这是跟你提前打预防针,叫你断了这个念头,你可别找王泽,我脸上不好看,两家脸上都不好看。” 祁良秦低头:“哦。”他抬起头来,说:“那就是不能找认识的人了?” “你现在暧昧那个,是我认识的人么?” 祁良秦赶紧说:“已经不暧昧了,我要好好学习。” 严松伟说:“学习得学,恋爱该谈也要谈,你看看那个,”严松伟说着就隔着绿铁皮网指了指篮球场上打篮球的几个帅哥:“我看都不错。” “你别指啊,被人看见……又不是是个帅哥都是基佬。”祁良秦小声说:“我目前不打算谈恋爱,学业为重,至于谈恋爱,以后再说,我还年轻。” 严松伟的一番话,给祁良秦的好心情蒙上了一层阴霾。所幸开学季忙碌的日子让他没有多少闲心来想别的事,他们要领军训服装,明天开始,就要是为期半个月的军训。 祁良秦终于要再次参加军训了。 以前上大学的时候,他也参加过军训,但那次军训给他留下的遗憾就是最后的大阅兵那天下雨,他没有去。当时觉得太冷了,宿舍里几个人都觉得下雨天淋雨太傻逼,而且当时他们并没有被抽到优秀组里代表系里面去走方阵,只是在下面凑人数,属于可有可无的那一种,所以他们就趁着教官不注意,逃了,最后送教官他们也没有去送,都不知道教官是什么时候走的。 他大概真的是一个很普通的人,在很多地方很多时候,都是可有可无的那一个。但今时不同往日,他决定一定好好珍惜,珍惜大学里的每一个过程。 领完军服,他也没有打算立即就回去,而是和新认识的同学在学校里吃了个午饭。久违的食堂,到处都是年轻的面孔,他好像也被注入了一种新的活力,好像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他头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了青春它真实地回到了他的身上,他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完全地活过来了。 严柏宗给他打电话的时候,他才刚打了饭,正准备吃。餐厅里有些吵闹,他跑到外头去接电话。严柏宗问:“忙完了么?” “忙完了,我在食堂正准备吃饭呢。” “我就在你们学校外头,你出来吧,咱们一块吃。” “要不你来我们学校吃吧,我们学校食堂的饭菜味道很不错,你来也感受一下大学生的生活。” “那我去找你。” 祁良秦怕严柏宗找不到地方,就在餐厅外头的大路上等着。他们学校是比较大的,餐厅有两个,半途他又告诉严柏宗是哪个餐厅,等了十几分钟,才看到了严柏宗的车子。 他立即跑了过去,严柏宗穿的很正式,他把西服脱了,放在了车里,解开领口的扣子从车里出来。大概是他的车很好,人又高又帅,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很多女生和男生偷偷看过来。男生们大都是看车,女生们大都是看人。 “你刚从公司来么?” 严柏宗点点头:“来找你吃午饭的。” 祁良秦把饭卡给了严柏宗,让他自己去挑喜欢吃的,自己则去了同学那里。他同学都快要吃完了,他跟同学道了谢,端着自己的盘子到了人少的地方,然后站着朝严柏宗挥了挥手。 严柏宗买了一份凉面走了过来,祁良秦问:“这么少,吃得饱么?” “天热,没什么胃口。你吃的倒多。” 祁良秦说:“这儿的牛肉面给的牛肉特别多,味道也好,你看。” 他说着就兴冲冲地把牛肉挑起来给他看,然后把勺子递给他:“汤特别好喝,你喝喝看。” 严柏宗拿勺子喝了一口,但是他和祁良秦相比,什么好吃的没吃过,这汤算可以,但也不至于特别好。可是看祁良秦那么兴奋,他点点头,说:“好喝。” 祁良秦闻言却站了起来,去了食堂窗口那拿了一个碗过来,然后把面汤倒出来一半,推给严柏宗说:“吃完凉面喝点热汤,有空调,不会很热。” 祁良秦以前一个人的时候,见到好看的风景,吃到好吃的东西,脑子里第一个蹦出来的念头,都是想着等到自己有了对象,就要把所有他觉得好的东西都分享给对方。有时候可能不是那风景很好看,也不是因为那东西真就那么好吃,他只是想满足自己分享的*,这叫他觉得更喜悦,充满了幸福感。 大概严柏宗懂得他的*,所以十分配合他,将碗里的汤都喝了。祁良秦说:“以后午饭你要是有空,都来找我,我们一起吃好不好?” 严柏宗点头:“好。” “你几点回去?” “两点吧。” 祁良秦看了看时间,现在十二点还不到,还有两个小时时间呢。他就想着两个小时要怎么度过。 “你到我车里午睡一会吧。”严柏宗说:“睡一会,下午才有精神。” 严柏宗将车子从餐厅开到了教学楼后面的一条大路上。那路上阴凉一片,路两边都是高大的梧桐树,路边停着几辆车,几乎没有人来这边,很安静。 两个人都在车里睡了一觉,一点半左右的时候,祁良秦醒了过来,睁着眼睛看着对面的严柏宗。 严柏宗躺在后放的座椅上,眉目那么英俊,呼吸平稳。祁良秦忽然激动起来,心里又紧张,他突然想到车里可以干的事,他现在和严柏宗是情侣了,真真正正的情侣,互相告白过,彼此知道心意的情侣,那是不是 就应该可以做一些情侣可以做的亲密的事? 祈良秦如此想着,便爬了过去,红着脸骑到了严柏宗身上。 严柏宗醒了过来,睁开眼睛,就看见祈良秦通红的一张脸。 …… 祈良秦紧张的腿都有点发抖,看见严柏宗那双清明干净的眼,说:“我……” 他说不下去,总不能说我想跟你亲热吧。 他索性什么都不说,直接亲了下去。 76|201701 祈良秦觉得自己以前所梦想的东西,如今都一一的实现了。 他以前经常想,不知道谈恋爱是个什么滋味,不知道身边有一个爱他,他也爱的人在身边,又是什么滋味,不知道拥抱一个人是什么滋味,也不知道亲吻一个人是什么滋味。如今他终于都知道了,原来谈恋爱是这么的甜蜜,身边有一个爱他的人,是那么幸福,拥抱的感觉是那么让人满足,而亲吻,如此叫人心醉神迷。 严柏宗问:“跟松伟这么亲过么?” 祈良秦赶紧分辨说:“我跟他怎么可能呢!” 严柏宗又问:“那跟别人呢?” 祈良秦满脸通红地说:“当然没有……第一次。” 严柏宗笑出声,抱着他问:“你说话怎么大舌头了?” 祈良秦一听臊的更是不行,他总不能说是自己舌头麻了吧。还不是严柏宗害得! 但是他不恼,只有满心甜蜜,说:“我永远都只有你。” 他是很会肉麻的。他是天生的情话boy。 “晚上可能回去的晚一些,要是我回来的太晚,你就别等我,直接去我那里睡。” 祁良秦点头:“知道了。” 两个人在车里腻歪到两点整,要不是彼此都有事,大概他们可以在车里腻歪一下午。 严柏宗觉得自己通身都被一种从未感受过的喜悦充斥着,他觉得把他关到一个屋子里,什么都不给他,只给他一个祁良秦就够了。光是和祁良秦单独相处这件事,都让他觉得很高兴。 大概爱情总是会短了英雄志,他也变成了这么没有出息的人。 严柏宗都这么想,祁良秦就更不用提了。 他本来就是爱情大过天的人,将爱情看的比什么都重,如果不是开学的新鲜刺激感,他可能一天到晚都会想着严柏宗,什么都干不了。 他回到严家的时候,太阳才刚刚落山。老太太说:“你们都不在家,家里一下子空落落的。” 也不过才几个月时间,老太太就已经习惯了家里有祁良秦在,少了祁良秦,她觉得逛街都少了点什么东西。她的姐妹跟她说:“我说你是不是傻,你让他翅膀硬了能有什么好处。你们家又不需要他去外头挣钱养家,你不如就让他在待在家里,做个家庭煮夫,将来有了孩子,家里也有人照顾,让他来照顾,不比你从外头请来的保姆强?要说想让他学点东西,自学也是条路,再不齐你给他找个家庭老师,琴棋书画什么不能教他,那学校里男男女女那么多,万一他心思活泛了,可怎么好,你不是也说你这个二儿媳妇一看就是个会勾引男人的骚狐狸么?” 老太太很后悔当初祁良秦刚到他们家的时候,她给她的姐妹说了太多祁良秦的坏话,如今搬了石头砸到自己的脚上。她带着祁良秦走亲串友那么多次,还以为众人都像她一样对祁良秦已经改观了呢,如今才知道她那些姐妹都是对祁良秦假客气而已,心里面还是当他是个不老实的人。 她又不好说是自己当初看走了眼,冤枉了祁良秦,所以只能笑呵呵地说祁良秦如今的改变。但是姐妹们的话她却往心里去了,她想这让祁良秦上学去,到底是错还是对呢。 很快她就发现她错了。 因为春姨在客房里发现了祁良秦的铺盖。 虽然当初已经和祁良秦约定好那边的客房都让他来打扫,但是春姨到底还是不放心。今天天气晴朗,家里人又都不在,所以她就把客房的门窗都打开了,也把客房的被子都拿出来晾晒。可是走到一间客房的时候,她打开柜子,却看到柜子里多了一套被褥。 不止多了一套被褥,里头还多了一台笔记本。 这笔记本她却是认识的,这是祁良秦的电脑。 她觉得这事实在奇怪,于是便对老太太讲了。 “他们俩这是分房睡了?” 春姨点头:“我看十有*是这样。” “我没瞧出来这两个平日里有什么异样啊,”老太太皱着眉头说:“你说是不是老二又在外头胡来,叫小秦知道了,所以两个人闹矛盾了?” “这也不是没可能……不过年轻人吵架也是常有的事,或许分房睡个一两天,也就好了。” “那你帮我盯着点,先不跟他们说。” 春姨点头:“今天晚上的时候,我再去看看。” 虽然这不是多大的事,但是严老太太非常忧愁。 她不希望这两口子出什么事,她如今还是很喜欢祁良秦的。原以为云南之行促进了这两个人的感情,谁能想到竟然已经开始分房睡了。 “小秦啊,把你们的课程表给我一份。” “我们还没军训呢,得军训完课程表才能出来。” 老太太点点头,说:“你没课的时候,可得多陪陪我,我一个老太婆在家里,也是没意思。” 祁良秦点头,心想自己本来还要找一份兼职的,也不知道老太太会不会同意。 他趁着没人注意,偷偷去客房把电脑拿了回来,回到严松伟的卧室里写文案。春姨弄了个水果拼盘给他送了过去,出来的时候偷偷跟老太太说:“电脑拿回去了,可能已经和好了。” “被子呢?” 春姨又去客房看了看,出来摇摇头:“被子还在。” “等晚上的时候你看看吧。”老太太叹了一口气:“他在房间里做什么呢?” “我看他打字呢,好像是在写什么文案,我听媛媛说过,说他写这个似乎能赚钱的,就是不多。” 老太太听了,在沙发上躺了一会,将电视关了,便上楼去了。不一会拿着个信封下来了,揣在兜里,过去敲了敲门。 “请进。” 老太天推门进去,笑着说:“学习呢?” 祁良秦要站起来,老太太忙说:“你坐着忙你的,我就是过来看看你。” 老太太说着便在旁边的座椅上坐了下来,零零碎碎地问了一些学校的事,然后从兜里掏出那个信封来,放在桌子上:“妈给你的零花钱,给你上学用,可别推辞,本来就是要给你的,在学校不比在家里,总有用钱的地方。” 这也不是老太太第一次给他零花钱,祁良秦说:“谢谢妈。” “你既然叫我一声妈,咱们娘俩就是有缘分。说起来我一开始还真打心眼里不喜欢你,可是日久见人心,我知道你这孩子实诚。松伟不定性,也是我以前太宠着他。他爸爸又去世的早,我心里可怜他和媛媛那时候年纪小,多少纵容了一点,才叫他养成如今这么个风流的样子。他有不好的,或者让你受委屈的,你只管告诉我,我替你收拾他。” 祁良秦说:“他挺好的。” “老二其实本性不坏,就是有点花花肠子,你管教管教也就好了。你虽然比他年轻,可我知道你懂事,你多让着他点。” 祁良秦自从到严家来,一开始老太太是不待见他的,之所以对他好,维护他,并不是因为他是祁良秦,而是因为他是严家的媳妇。换句话说,即便是换一个人,老太太也会慢慢对他好,因为老太太传统,不太爱子女结了又离,再生气也会慢慢接受他。后来相处了一段时间,自然也有他曲意逢迎的结果,老太太对他的夸奖便多了起来,不是对亲朋好友夸,就是对着严柏宗他们夸,这夸奖里既有几分真心,也有几分做样子,大概这就是所谓的“婆媳之道”。但是如今这样跟他谈心似的说这些略有些煽情的话,还是头一遭。 祁良秦觉得怪怪的,但又说不出是哪里怪,第一个反应就是是不是严松伟在外头又跟哪个女人勾搭,被严家人发现了? 所以等老太太出门之后,他立即给严松伟打了个电话过去。 “没有啊,我最近连苏阮阮都很少见。累得要死,哪还有空搞这些。” “苏阮阮又是谁啊?” 严松伟咳了一声:“就一小妞,你不认识,也不必认识……你不会是想管我了吧,说好的,不过问对方的私事。” “我不是过问。刚才你妈来这边说了好多话,说你不好,让我多包容之类的,我想是不是你跟那个苏阮阮在一块被她看见了?” “不可能,我比明星防狗仔队还谨慎,不可能被她看见,我朋友都不知道这事。再说了我最近是真忙,没空招惹她们。你也别胡思乱想,是不是我妈对你好,跟你说了几句掏心窝子的话,你就心虚了,愧疚了?” “有一点……觉得自己……” “我说你可打住,别被我妈的糖衣炮弹给打垮了。我妈是什么人啊,以前也是个厉害人物,糖衣炮弹这一套她最会使了。那些掏心窝子的话你也别全信,说不好就是攻心计。” 天底下这么说自己妈的人,估计也不多。 “那可能是我想多了,”祁良秦说着拿起桌子上的信封,拆开看了一眼,这一看可惊呆了,里头的钱,可远比平时给他的零花钱多的多,好像一两万还不止:“你妈这次给我的零花钱好多。” 严松伟在电话那头笑:“那不是挺好的。对了,忘了跟你说一件事了,妈不是让我跟王泽约一下时间,请他来家里吃个饭么。我约了今天晚上,我已经跟春姨和妈她们说了。我尽量早点回去,要是回去的晚,你帮我说一声。” “知道了。” 祁良秦挂了电话,忽然看见对面房间亮起了灯光。他立即站了起来,推开窗户,趴在那挥了挥手。 严柏宗似乎看见了他,也走到窗边。两个人对视而笑。祁良秦灵机一动,就拨了电话过去。 严柏宗回身去拿了手机,回到了窗户那儿。 “回来啦。”祁良秦说。 “嗯,你在做什么?” “我也刚回来没多久,也没干什么,正想打电话问你什么时候回来呢。”祁良秦忽然想跟严柏宗腻歪一会。 他就是很腻歪的人啊,何况如今他和严柏宗刚互通情意,白天的时候还那么亲热,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 “咱们要不要出去说说话?”祁良秦的声音透着闷骚:“就一会。” 严柏宗也很干脆:“那出来吧。” 祁良秦躲在走廊里,特地等严柏宗出去了几分钟之后,才走了出来。老太太窝在沙发上看电视,扭头看他问:“出去啊?” “嗯,我出去买点东西。” “刚你大哥也出去买东西,你给他打个电话,让他给你捎带回来吧。” “不用了,我自己去买,正好到外头看看小王叔叔来了没有,说不定能在门口接到他呢。” 祁良秦说完赶紧溜了出去,结果刚出了门,就被一个人搂在了怀里。外头是个大灯,照的人无所遁形,祁良秦心跳如鼓,拉着严柏宗朝黑的地方走。 他们穿过几棵大树,就到了房子后面的阴影里。祁良秦热情的很,搂着严柏宗的脖子往上一蹦,就跳到严柏宗身上去了,像是个树袋熊。 “这样偷偷摸摸,你心里会不会很委屈?”严柏宗喘着气问。 祁良秦摇头,他怎么会觉得委屈呢,只要能和严柏宗在一块,做什么他都不觉得委屈。 “眼下我还没想到好的解决办法,不敢让妈知道,我会处理好的,不会白叫你受委屈。” 祁良秦搂着严柏宗的脖子点点头,然后问:“我沉不沉?” 严柏宗笑着往后退了两步,靠在了一棵树上。祁良秦贴着他的额头笑,只觉得浑身像是泡在蜜罐里,而严柏宗则有些窘迫,因为他发现他又有了反应,只不过是闻到了祁良秦的味道,他就情难自己。他尽量把祁良秦托的高一点,怕祁良秦会感觉到。他的头到了祁良秦的胸口处,祁良秦就把他的头抱在了怀里。 被爱的男人这样抱着,树袋熊一样挂在对方身上,也是祁良秦从前对于爱情的美好幻想之一。 他从前关于爱情的美好幻想,真的都在一点一点实现。爱情如此美妙,真的叫人心魂俱醉,可不就像是喝了酒么,身体是软的,心里是热的,醉醺醺的夜风吹着他的脸,他都恨不得把严柏宗搂进自己的身体里。 77|201701 两个人在黑暗里亲热了好一会,彼此身上都出了一层汗,严柏宗说:“该回去了。” “你先回去,我去外头超市买点东西。” 祁良秦心想,严柏宗就这么回去,老太太大概不会问他都买了什么,但是他回去,老太太却是可能会问的。为了防止露出马脚,祁良秦还是打算往超市跑一趟。 但是谁知道他往前走了两步,回头看,严柏宗却还在黑暗中站着,并没有要回去的意思。 “你怎么了?” 严柏宗语气略有些窘迫,说:“我在这里再呆一会。” 祁良秦纳闷地看了他一眼,黑胧胧的也看不大清楚。但是严柏宗却心虚了,以为他看出来了,咳了一声说:“我再缓一会,现在走不了路……” 祁良秦才知道严柏宗支了个帐篷,顿时满脸通红,默默地走了出去,等走到光亮里,忍不住笑了出来。 大概恋人都会为了对方对于自己的激烈反应感到高兴吧,那起码证明了自己在对方心中的魅力。谁能想到一向高冷寡淡的严家大哥,也会有这么窘迫和热情的时候。 反正以前他是想象不到。 大概严柏宗自己也想象不到。他这把年纪,倒显得很纯情,常为了这方面的事窘迫,而窘迫是因为没有类似经历,一切对他来说也都是新鲜的,刺激的,不然这种事换成严松伟,恐怕反倒可以心中波澜不惊。 祁良秦去超市买了两盒牙膏,又买了一个冰淇淋,一边吃着一边往家里走,走到严家大门口的时候,正碰上一辆车子。车子在他跟前停下来,王泽打开车窗,朝他笑了笑。 “小王叔叔。”祁良秦打了招呼。 王泽点点头,将车子停在了一边,便下了车,又去后备箱拎出了两个纸袋子,夜色朦胧,也没看清是什么东西。祁良秦伸手帮他拎了一个,倒是有点沉。两个人没走几步,后面就又有一道光照过来。祁良秦回头看,就看见了严松伟的车子开进来。 严松伟下了车,跟王泽打了招呼。王泽笑着说:“刚下班么?” “嗯,最近比较忙,回来的都比较晚。你来都来了,怎么还带了东西。” “我大嫂让捎过来的,给张姐的。” 张姐说的就是老太太。大概是差着辈总是很奇怪,以前王泽偶尔提到老太太,都很少叫张姐,突然听到他这么喊,祁良秦倒是愣了一下,好一会才知道他说的是谁。 老太太对王泽是非常好的,跟他聊起天来,还问起他的私事来。 “你也老大不小了,可有中意的对象,也该定下来了。” 王泽笑着看了看严松伟,又看了看祁良秦,说:“我没有他们那么好的运气,还在找。” “你喜欢什么样的,”严松伟说:“我和良秦帮着你瞅瞅,我们身边也有单身的朋友。” “说到这个,我一直很好奇,”王泽笑着说:“据我所知,你以前交的朋友都是女人,出了名的直,怎么突然跟良秦好上了……我这么说没有别的意思,就纯好奇。” 严松伟撒起谎来脸不红气不喘:“其实我原来也对男的有点兴趣,但是没有遇到对的人。当我遇到良秦的时候,第一眼,我就觉得,就是这个人了!” 他说着还拍了一下祁良秦的腿。 老太太嫌弃地说:“他这人没个定性,能找上小秦,就是他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我们这个圈子里要找真心其实很难,虽然说如今同性婚姻合法化了,但是到底是少数人,要找一个喜欢自己,自己也喜欢的,还挺不容易的。我现在也过了特别想谈恋爱的年纪,就觉得如果没有合适的,那就不如单着。” 祁良秦对王泽的这番话非常有同感,说:“是啊,我以前也是这么想,如果不能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不如单着,我觉得谈恋爱,如果不能有结果,那意义在哪里呢,跟一场春梦又有什么区别么。人生本来就像是一场梦,如果开头挺好的,结果没个两三年就断了,或者在一起很多年了,最后还是分开了,我都觉得还不如不谈,伤身又伤心。” 严松伟补充说:“他这人在这方面特矫情,就想着一生一世一双人。” 老太太不以为然说:“现在的年轻人,老是爱打着多尝试才能找到合适的的借口,对象换了一个又一个。其实我说啊,谈恋爱之前谨慎一些,少走些弯路,人生也会容易一些。这人的心啊,都是越伤越少的,对象处的越多,越是难全身心地投入到一个人身上,因为伤怕了,也爱不动了。我觉得一谈恋爱就奔着结婚去,也挺好的。如果两个人都是这样的想法,那这婚姻肯定稳固又长久。” 祁良秦很少听老太太讲她的爱情观,听了才觉得他和老太太在这方面很像是一路人。但是老太太想的清楚,却看不清楚,不然她应该看得出来,祁良秦和严松伟根本就不是一路人。 王泽也没有久留,吃了饭就回去了。席间他喝了点酒,严柏宗就叫司机老胡去送他。老太太想着严松伟和祁良秦分房睡的事,上楼之前偷偷交代了春姨:“你留神着点。” 祁良秦和严松伟回到房里,严松伟说:“就是跟王家太熟了,不然我真想把王泽介绍给你。我觉得他这人还挺靠谱的,条件也不错。” “你别乱点鸳鸯谱了。” 严松伟笑了笑,说:“我这不是关心你的终身大事么。” 祁良秦关上门去洗澡,想到他即将到严柏宗房里去睡,就有些心猿意马,很认真地洗了洗某些部位,洗完之后闻了闻自己身上,果然哪里都香喷喷的。他的皮肉嫩,肤色白,自己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都觉得很满意。 虽然是个男人,但也是个身条顺模样俊的男人,应该很能引起严柏宗的兴趣。就是他不会叫。 也不知道他要怎么叫。他原来看过一些男人和男人之间的片子,日本的,里头的小受叫的各有春秋,有的很阳刚,有的很娘炮,有些叫的很大声,有些只是闷哼。他想严柏宗大概一时接受不了太阳刚的叫声,他应该学一学那些日本女人。 就是严松伟在外头,他也不好叫,他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吁了一口气。 感觉自己现在天一亮就盼望天黑,黑夜给了他一层□□,他在黑夜里幸福而快乐。 “我去客房了。”他对严松伟说。 “电脑不拿么?” 祁良秦摇摇头:“今天早点睡,不玩电脑了。” 为了能多跟严柏宗相处,赚钱也变得没有那么重要了。 “你明天是不是就要开始军训了?” “嗯。” “这几天天气预报说气温很高,你注意点,别中暑了。” “知道了,你也早点睡。” 祁良秦说着便出了房间,朝客厅里看了一眼,见客厅里还亮着光,于是偷偷溜进了客房。 结果他刚进了客房关了门,春姨就走出来了。她犹豫了一会,终于还是走到了客房门口,轻轻敲了敲门。 祁良秦以为是严柏宗来了,都没来得及开灯,就赶紧打开了房门。 结果打开房门他就吓呆了,看见春姨站在门口,一时脑子里空白,竟然不知道要说什么。 春姨进去,将门关了,然后打开灯问:“你怎么跑这里睡来了,和松伟吵架了?” 祁良秦赶紧点头:“不想看见他。” “我看吃饭的时候你们挺好的啊,为什么事吵架?” “我们是不想你们知道了担心,也不是很大的矛盾,就是最近我们都忙,也想分开睡一段时间。”都说基佬个个都是天生的影帝,大概多年的深柜生活让他有了一定的撒谎能力,他很快就调整了思绪,说:“春姨,你可别告诉老太太。我不想让她担心。” 春姨略有些窘迫地说:“可是今天下午的时候,我就已经告诉她了……我怕你不知道怎么收拾这边的房间,白天的时候就过来了一趟,结果看到了你放在柜子里的被子和电脑。” 祁良秦略有些惊慌,但他也知道这事可大可小,全看他怎么解释。他镇定了一些,说:“那我明天去跟她说说。我跟松伟不是很大的问题,我过两天就搬回去。” 春姨点点头:“夫妻没有隔夜仇,越是这样分房睡,矛盾越深,有问题就想着如何解决,逃避没有用。行了,你记得明天主动跟老太太说说,记着,别当是被我发现了才说的,要装主动跟老太太说的。” “谢谢春姨。” 春姨走了之后,祁良秦就犹豫着要不要告诉严松伟一声。但是他想了想,觉得还是不要告诉严松伟的好。 以后他每天去严柏宗那里睡,那也就不在客房里睡。既然他不在客房里睡,以后春姨也逮不到他,就会以为他回严松伟房里去了。而严松伟则以为他还留在客房,这样不就解决了么。 祁良秦觉得这给自己找了一个不得不在严柏宗房间里睡的理由。 他坐在椅子上玩了一会手机,约莫着春姨已经睡下了,正要出去,就收到了严柏宗的信息,喊他过去呢。 祁良秦赶紧溜了过去,将这事跟严柏宗说了。 严柏宗点头:“那你以后就在我这边睡。” 祁良秦爬上床,问:“你要不要也到床上来睡,这么大的床。” 严柏宗看了他一会,说:“我睡地上就行。” 祁良秦就笑,脸埋在枕头里笑。严柏宗见他笑的整个人都荡漾着春意,心里就有些热热的,不知道为什么也跟着十分高兴,问:“你笑什么?” “我觉得我找了个君子啊。” “我可不是君子,”严柏宗说:“你以后就知道了。” 78|201701 祁良秦知道军训辛苦,但是真的没有想到这么辛苦。大概是他如今的皮肤比较白嫩,不经晒,烈日底下晒了一天,他虽然没有中暑,但只觉得脖子火辣辣地疼,让同学一看,居然晒脱了一层皮。 一天下来,他照了照镜子,觉得自己才一天时间,就变了个人。原本白皙的脸蛋如今变成了红色,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心理原因,他看着觉得是黑红黑红的。回到家老太太看到他吓了一跳:“怎么变成这样了,生病了么,脸色那么差。” “就是太累了,”祁良秦说:“身上湿透了,我去洗个澡。” “快去吧。”老太太有些心疼地看着他:“这军训也太辛苦了,这两天又那么热,你们学校怎么也不人性化一些,找个凉荫底下军训。” 春姨笑着说:“看他脸那么红,大概跟松伟一样是怕晒的人,老太太你忘了,当年松伟军训的时候,不也是这个样,看着吓人。” “他们俩倒真是一对,”老太太说:“老二皮肤随我,白,怕晒,不像老大随他爸,黑黝黝的。” “也是,他们兄妹三个,就柏宗皮肤黑一点,还好柏宗生的好,个头也高。” “他如今也算好多了,你忘记他刚从军队回来那会,黑的跟煤球似的,我都不敢认了。” 老太太这边话音刚落,那边严柏宗正好回来。两个人就笑了起来。严柏宗问:“你们笑什么呢?” “你今天回来的早。” 严柏宗点点头,换了鞋走到客厅:“他们都还没回来么?” “老二还没回来,小秦在洗澡呢,那孩子军训了一天,我看整个人就跟霜打的茄子似的,脸都紫了。” 严柏宗回到房里就给祁良秦打了一个电话,但是没人接,大概祁良秦还在洗澡。他走到窗前,朝对面看了看,就看到祁良秦擦着头发出现在窗前,拿起桌子上的手机,朝对面看了一眼,然后朝他摇摇手。 祁良秦洗了个澡,热水一冲,感觉脖子上好受了很多,但是一摸还是有点疼。他也没有治疗晒伤的药,便出门去问春姨。春姨说:“我记得柏宗那里有个药箱,可能有这些药,他刚回来,你去问问。” 祁良秦看了看老太太,好不容易抓住一个正大光明的机会,他当然不肯错过,赶紧去严柏宗房里去了。 “怎么晒成这样?” “不知道,中午的时候就觉得有点刺疼,还以为是军服的料子问题。” “坐下。” 严柏宗从医药箱里拿了治疗晒伤的药,祁良秦说:“你真厉害,感觉好像什么都难不倒你。” 这马屁说的严柏宗很是高兴,笑着说:“家里什么药都备着点比较放心,这晒伤药还是去年时候媛媛跟朋友去海边玩,要晒什么小麦色,结果皮肤给晒伤了,她抹的药没用完,就放这药箱子里了。” 他说着就将药膏挤在手指上,在祁良秦的脖子上轻轻地涂抹。那药膏带着点清凉感的热,但是严柏宗的手指头摸着他的脖子,叫他觉得特别舒服。外头传来了敲门声,严柏宗站了起来,拿纸巾擦了擦手,说:“进来。” 祁良秦在老太天开门的瞬间弯腰挑了一点药膏在手里,然后自己往后颈上涂抹了几下,老太太见他自己在抹药,就说:“你让老大帮你,都是男人,你还害臊么?” 大概在老太太的眼里,她的大儿子是最叫他放心的了。何况祁良秦又是男人,她对于严柏宗和祁良秦分外放心,且不说老大不喜欢男人,即便喜欢,也不可能会去喜欢自己弟弟的爱人。 所以她觉得祁良秦太内向了,太容易害羞。祁良秦拿了纸巾擦了擦手指头,站起来说:“不严重,随便抹一点。” “我觉得军训有什么意思,真要叫学生锻炼身体,那都在平日里,光这半个月累死累活的,一点用也没有。”老太太说:“依我看,我跟你小王叔叔说一声,以后别参加了。” 但是严柏宗却说:“还是让他好好参加,军训不是为了强身健体,是个仪式,好好体验,以后也会留下一段回忆的,也算是大学生活不可缺少的记忆。而且班里面同学彼此都不认识,都是靠着军训熟悉起来的,他本来就不住校,再不参加集体活动,以后不好跟同学相处。” “嗯,我会好好练的,听说我们学校的军训最后还可以摸抢呢。” 虽然全国的大学都会军训,但是怎么军训却是各有不同的,有的学校小打小闹走过场,有的则是会拉到山里去军训。祁良秦原来的大学军训就比较简单,没想到东华军训是要摸枪的,虽然不知道是真枪假枪,祁良秦一想到还是很激动。 从严柏宗房里出来,春姨偷偷问祁良秦:“你还没跟老太太说吧?” 祁良秦摇摇头:“还没来得及,早晨走的匆忙。” “白天的时候老太太问我,我跟老太太说你昨天晚上还是睡的客房。” 祁良秦带着一点窘迫的笑:“我跟松伟今天又和好了。我今天就不再在客房里睡了。” 春姨笑道:“我就知道你们年轻人,床头吵架床尾和。那行了,我替你跟老太太说一声,也省的她担心你们。” “对啊,你们不要太担心我和松伟了,偶尔去客房睡一下,就当是小别胜新婚。” 他不害臊,倒是春姨听了有几分不好意思,笑着摇着头去了。她跟老太太说了这件事,老太太笑着说:“他们年轻人的想法,咱们是跟不上了。算了算了,只要他们俩不出大问题,吵吵闹闹的也由着他们去了。松伟虽然不老实,但还算听我的话,我多警告他两句,想必也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祁良秦现在只要一回到家就等睡觉。 可是他觉得这从天黑到睡觉的三四个小时好漫长。晚饭之后,严柏宗出去散步,他很想跟着出去,可是怕被人怀疑,所以还是留在了客厅里陪老太太看电视。人虽然坐在电视跟前,脑子里却想的都是接下来又要去严柏宗房里睡觉这件事,想的时候心里很兴奋,又有些紧张,还有些焦急,猫抓一样,迫不及待。 爱欲会让人有瞬间的迷失心智,他会觉得老太太和春姨怎么还不去睡觉,看什么电视剧,耽误他和严柏宗相处。但这念头转瞬即逝,他又会觉得羞愧,觉得自己太自私。 等到大家都回房睡觉之后,他几乎有些迫不及待地从房里出来,直奔严柏宗房间去了。 祁良秦觉得这样的生活太美好了。他平躺在柔软的大床上,说:“我记得以前有一天晚上,我去看电影,结果到了电影院之后看到好多情侣。回来的时候正是晚上七八点钟,穿过一条步行街的时候,看到街道两旁的饭馆里都坐满了人。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我只要晚上出去,在那样的氛围下就会特别伤感。平时都不会,晚上出去,看到别人热热闹闹的,或者有对象的,都会很羡慕,觉得自己很孤独,不知道自己的将来在哪里,会是什么样。” 祁良秦说着侧身看向严柏宗:“我真的很感激有了你,我心里真的别无所求了。” 严柏宗枕着胳膊看着他,问说:“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好。” “那你都说说看,你有什么不好的?” 严柏宗还真认真想了想,说:“我这人木讷,没有老二会说话,也不如他有情趣。日子久了,我怕你会觉得我闷。” “还有呢?” 严柏宗又想了想,说:“我也比你大许多岁,你还这么年轻。” 祁良秦趴在床沿上,低头看着地上的严柏宗:“可我就喜欢这样的你啊。在我心里,你就是这世上最好的男人。” 严柏宗就笑了,祁良秦往前爬了爬,垂下头,亲了亲严柏宗的嘴角。严柏宗伸手揽住他的脖子,大手摩挲着他的后颈:“还疼么?” “你一摸就不疼了……” 严柏宗听了又是笑,他不知道一个人可以这么温柔,好像浑身都浸透着情意,他喜欢祁良秦对他撒娇,好像是满足了他的大男子主义,让他觉得特别自信,好像自己真有祁良秦说的这么好。他觉得祁良秦说的都是真心话,他对于祁良秦来说,或许真的是这世上最好的男人。 哪个男人不喜欢自己喜欢的人把自己当做世上最好的男人来爱和崇拜呢。他也不能免俗。他摸着祁良秦的脖子,说:“你怎么这么惹人爱。” 祁良秦一愣,瞬间臊的满脸通红,因为没想到严柏宗会说这么肉麻的话,乍然听见,只觉得浑身发麻,又怪异又喜悦。严柏宗又去亲他的脸和下巴,说:“你这样叫我一天到晚地想着你。刚才我在房间里等你,都有些怨恨他们霸占着你。” 原来爱人的心,都是一样的。严柏宗也有这样自私的爱欲,他也会想,他们怎么还不去睡觉,还不把他的祁良秦还给他,心里也会急切,像猫抓一样。而当祁良秦敲门进来的时候,好像心中的燥郁一下子一扫而光,他一想到接下来的一整个晚上都属于他们,心里便是满满的,安宁又雀跃。 79|201701 大概是因为刚在一个房间睡,祁良秦比较激动,所以又睡着的非常晚。第二天又起晚了,睁开眼睛的时候,严柏宗已经洗漱完毕,说:“本来想让你再睡一会叫你的。” “都七点了。”祁良秦赶紧爬起来:“我们军训要跑早操的!”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祁良秦到了学校,果然被教官点名训斥了,还被罚了。祁良秦当着几十个人的面臊的满脸通红。 不过因为此好多人都认识了他。在操场上跑完之后,教官罚他站军姿,就站在男生和女生训练场地中间的地方。大概他人生的好看,好多女生都偷看他。 然后在中午吃饭的时候,突然有个男生堵住了他。 祁良秦人生头一次被陌生人表白了,他当时满脸通红,臊的不行。 他忘了他如今所处的这个时代,同志已经不像他从前上大学时候那么隐蔽,虽然依然是少数人,但已经可以光明正大地在校园里牵手了。那个男生跟他差不多高,浓眉大眼,跟他表白的时候脸不红气不喘,一点都不害臊。 所幸当时他站在餐厅出门的一个拐角,没有什么人,只有他同班同学,一个叫孙润的陪着他。大概孙润也是头一次见到男生表白男生,所以有点懵。 “不好意思,我……”大概出于本能,祁良秦几乎脱口说自己并不是同性恋:“我已经有对象了,不好意思。” 那男生听了好像很遗憾的样子,大概也是尴尬的,却没死心,问:“那我们能做朋友么?” 祁良秦点头:“那可以。” “那我们交换个微信吧。” 祁良秦就跟那男生交换了微信,对方添加了他之后,愣了一下,问:“小良人?” 祁良秦满脸通红地说:“我叫祁良秦,挂耳祁,秦国的秦。” “我叫雷峰。” “雷锋?” “山峰的峰,不是锋利的锋。” 两个人都很为自己的名字害臊。 孙润说:“这男的真大胆,他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同志,就敢表白你。” 祁良秦红着脸摇头:“不知道。” “你有对象了,男的?” 祁良秦赶紧摇头:“我骗他的,被吓到了。” 他觉得还是不要暴露自己的性取向比较好。大概他还是那个时代的灵魂,没有办法坦然地以一个同志的身份面对这一班新同学。 被人表白,而且是被一个男生表白,祁良秦是震惊的,但也是兴奋的。有人喜欢自己,不管这人自己喜欢不喜欢,大概都是高兴的。他觉得这事如果告诉严柏宗,严柏宗肯定会吃醋。 于是他就不怀好意地拨打了严柏宗的电话:“我今天被人告白了。”他低头站在湖边柳树底下,脚板蹭着石子儿不断地揉搓着。 “嗯?”严柏宗问:“你同学么?” “我也不认识……是个男生……” 这一下那边就沉默起来了,好一会才发出类似冷笑的声音,说:“他为什么向你告白,他知道你喜欢男的?” “应该不知道吧,我不认识他。” “现在的学生,脸皮都这么厚了么,不知道对方是不是同志,就像对方告白了?你怎么回答他的?” “我说我有对象了,不好意思。” 严柏宗的语气这才好了很多:“别理他,不知道你是不是喜欢男的就对你表白的男生,能有多靠谱?” 祁良秦把一块石子儿踢到湖水里,看着水面上荡漾的水纹,笑着说:“对啊,我也觉得不靠谱。” 严柏宗缓了一会,问:“……那人长什么样,帅么?” “没怎么看他,我有点不好意思,所以都记不清他长什么样了。”这倒是实话,他跟人说话,不大敢看对方的脸,经常路上遇到一个熟人,跟对方说了几句话,回头却想不到对方是什么表情:“个头不高,应该也不算好看。” “你是不是做什么了,无缘无故的,他为什么跟你告白?” “没有啊,我就跟平常一样啊。哦,对了,我今天来晚了,所以被教官训了,在旁边站军姿站了好久,腿到现在都是酸疼的。” 严柏宗就想,大概是他站军姿的时候,被人给瞧上了。 这也是很正常的事,祁良秦这么好的人,被人盯上也是早晚的事。他在班里应该是很出挑的人,应该是班草,或者系草,校草。 这还只是个开始,以后喜欢祁良秦的,只会多不会少。 这是严柏宗头一回有了危机意识。 虽然和严松伟一样是天之骄子,但严柏宗的生活比较平淡安稳,他自信,但也并没有自己很优秀很讨人喜欢这种感觉。可能是因为有一个男人女人老人年轻人都喜欢的弟弟,他在讨人喜欢这方面,实在不算出挑,所以祁良秦对他的热爱才让他分外触动和满足。他觉得自己条件虽然不错,但还没有到身边任何人都比不过的地步。东华大学是好学校,里头优秀的男生不会少,家境富裕品学兼优又帅气的男生,肯定也会有,万一出来个强劲的对手,还真不好收拾。 虽然祁良秦很爱他,但是有人觊觎自己的人,还是让他觉得不舒服。 “你是不是应该经常到良秦学校陪陪他,让他身边的人知道他有你这个对象。”严柏宗打了电话给严松伟,如此说。 “我不想耽误他,也跟他说了,不反对他在大学里谈恋爱。要是被人知道他和我已经结了婚,他还怎么谈恋爱呢。” 严柏宗没想到自己的弟弟竟然突然变得这么贴心。 “你想让他在大学里谈恋爱?”严柏宗说:“你脑子是不是进水了。” “我们是假结婚啊……当时都说了,谁也不干涉谁的交友……” “学校里如果没人认识他也就算了,你忘了学校里还有个王泽了?”严柏宗说:“良秦要是在学校里交了男朋友,被王泽看到了,你觉得他会怎么想,你觉得家里会不会知道?” “哎呀,对啊,我怎么没想到,我只交代他不要看上王泽,别的都行,竟然忘了这点!” “交代他不要看上王泽?”严柏宗一愣。 “对啊,其实我觉得如果不是王泽跟咱们家有这层关系,我还挺看好他和王泽的,你看王泽要相貌有相貌,要身家有身家,还是个教授,有前途。良秦呢有脸蛋有青春,这不是经典的老少配么。我觉得他们俩很合适,又是师生,常见面,我还很怕良秦喜欢上他,我看他对良秦也不是没有意思。哥你想啊,男人谁不爱青春貌美的,会有男人不爱娇嫩多汁的水蜜桃么,我敢打包票说,没有!……大哥,你在听么?” “嗯,在听,”严柏宗说:“你既然担心这个担心那个,就多往学校跑跑。开着你那辆拉风的跑车接他两三次,大概他身边的人也就知道他有主了。” 挂了电话之后,严柏宗心里却更不舒服了。 王泽。 他脑海里浮现出王泽那张脸,突然意识到他最大的潜在情敌,原来在这里。 虽然觉得很荒唐幼稚,可他还是下意识地拿自己跟王泽比了比。这一比他才发现,王泽和他不相上下。 不相上下的身高,不相上下的相貌,不相上下的家世和年龄,而且相比于有些木讷和寡言的他,王泽更让人如沐春风,更温柔体贴。 最主要的事,王泽爱男人。 就像他认为男人和女人很难有真正纯粹的友谊一样,他觉得在王泽眼里,祁良秦大概也是很鲜美的一块肉。所谓情人眼里出西施,他自然觉得祁良秦哪里都是好的,这么好的祁良秦,王泽会不喜欢么。 他表示怀疑,又不是人人都像他严柏宗这样老实! 因为两通电话,严柏宗整个下午心里都闷闷的不舒服,早早地就下班回家了。祁良秦还没有回来,他在房间里呆了一会就出来了,在大门口抽了根烟。 烟快要抽完的时候,祁良秦回来了。他看到车子开过来,就往路边站了站。祁良秦也看见了他,打开车窗跟他招手。 不一会严松伟也回来了,就把下午他和严柏宗在电话里说的事都跟祁良秦说了。 祁良秦听了心里很得意,他觉得严柏宗这是吃醋的表现。 “你还是尽量不要谈恋爱了,要是谈恋爱,也偷偷的,避着点人,等以后找个好借口我们离了,你再随便怎么谈,我都不管。” 祁良秦说:“我学习为重。” 严松伟拍了拍他的肩膀:“暂时委屈你了。” 祁良秦有点害臊心虚:“不委屈。” 因为知道严柏宗背后吃的醋比他以为的还要多,祁良秦心情非常好。但他又不舍得严柏宗为此不高兴,所以一等到大家都去睡觉之后,就立即跑进了严柏宗的房里表忠心。 他以前一个人过日子,从来没有谈过恋爱,不知道是不是憋了太久的缘故,他发现他说起情话来可以一箩筐一箩筐的。严柏宗谨守本分地活了三十年,何曾见过这么热烈缠绵的情话,听了心里热热的受不了,心里那点不愉快一扫而光,满心都觉得祁良秦爱自己。 祁良秦情话越说越骚气,慢慢地就变了味道,严柏宗实在忍不住了,就趴到床上将祁良秦压在身下,问:“爱不爱我?” “爱到要爆炸!”祁良秦信誓旦旦。 严柏宗觉得相比较让严松伟多在学校里晃悠几下,不如自己给祁良秦留下一个印记。毕竟严松伟不能一直陪着祁良秦,即便去学校看他,也未必会被所有人看见。如果他留下一道印记,这印记一直陪着祁良秦,那所有人都会知道祁良秦已经身有所属。 这念头越来越强烈,他抵着祁良秦的额头喘息的厉害,最后实在忍不住了,就一口咬上了祁良秦的脖子,好大一会才平息下来。 他给祁良秦种了一棵草莓。 80|201701 祁良秦不能不感叹人的变化。 想当初,严柏宗是连吻痕都分辨不出来的人,如今竟然也学会种草莓了。他是怎么无师自通的,祁良秦真是很好奇。难道和性有关的东西,都是人类本能,有了一定条件,就都会不学自会的么。 “这会不会被他们看见啊,”祁良秦说。 “这样不就看不见了。”严柏宗说着,贴了个创可贴在吻痕上:“到了学校就摘掉,这是我给那个向你告白的人看的。” 祁良秦想笑,又忍住了,说:“我都不记得他长什么样子了,把他的微信也删了。” 严柏宗去抽屉里拿了个东西:“这个给你。” 是个很精美的盒子,打开一看,是一块手表。 很简单很美的一块手表,白盘黑带,简直比他原来梦寐以求的dw还要好看。但是他不认识这牌子,只是觉得很好看。 “你开学了,也没送你什么东西。这是我上大学的时候给自己买的一块手表,戴了没几天就放起来了,给你,比新的有意义。” “这是你原来戴过的手表?” “不喜欢?” 祁良秦摇头:“你戴过的比新的还好,我喜欢。” “戴上看看。” 祁良秦便取出来戴上了。他手腕有些白细,戴上之后略有些松,不过也好看。他以前一直想给自己买一块表,但表这个东西,其实是个装饰品,太贵的表他看都不敢看,他最想要买的一款表,是dw,丹吉尔惠灵顿,普通的男士款,也要一千多。 但是一千多对于他来说,虽然不至于拿不出来,但似乎是过于奢侈的,没有必要的。他就想着等自己经济宽裕一些再买给自己做生日礼物。男人总是要有一款手表的。 这个手表看样式很像dw,但看上面的名字,并不是,上面的英文字母是nomos。 他并不认识这个牌子,但觉得严柏宗的东西,即便是很多年前的,应该也不会便宜。有些手表一看设计就知道价值不菲。 他觉得既然是严柏宗送的礼物,就不该知道价格,因为知道价格好像就亵渎了这份情意。不过作为小*丝,他真的很想知道自己如今戴的这块表多值钱。 结果他们班的孙润一看他手上的表就抓着他的胳膊说:“我靠s,还mbda系列的,这表得十几万吧?” 祁良秦差点被这数字吓晕过去,他以为最多也就一两万也就顶天了,因为他根本就没听说过nomos这个牌子啊:“我家里人送的,真有那么贵么?” “反正我去年看的时候,好像有十多万,这一款算nomos出的最贵的了,我让我爸给我买,我爸不肯,最后送了我一个美度的,不过没这个好看。腕表里头,虽然贵的很多,但看外表,我还是最爱dw和nomos的,不过dw有点山寨nomos的意思。你什么人,送你这么贵的表?” 孙润见他来去都是车接车送,车虽然不是顶级豪车,但这气派却不是一般大学生会有的,今天看到他这表,就知道祁良秦非富即贵。但是他觉得祁良秦身上没有富二代的骄奢气,反而很谦卑,实在是很难得。 祁良秦本来戴着这表坦坦荡荡,自从听孙润说这表值钱之后,就多了几分心虚。他觉得这表算是很贵重的物件了,即便是豪门严家,那也不是随便丢来丢去的物件。这么贵的表严柏宗给了他,他就有些心虚,所以回到家就藏到袖子里头,不敢轻易露出来。 不过别人瞒得住,严松伟却瞒不住。他摘了放在桌子上去洗澡,出来的时候就看到严松伟拿着那只表看:“你新买的?” “不是,”祁良秦心虚地说:“你看着眼熟么?” 结果严松伟说:“是有些眼熟,大哥给你的么?” …… 祁良秦老老实实地点头:“嗯,他说他以前的旧表,扔着怪可惜的,随手就给我了……说是就当给我开学的礼物。” “你想要手表,我多的是,要他的干嘛。” “那我要还回去么……” “算了,都给你了,就戴着吧,也是块好表。”严松伟拿着那表又看了看:“当初我们家还没这么富裕,我妈对我们的零花钱管控的也严,大哥当时有这块表的时候,我羡慕了好长时间。我记得这表后面刻了字呢……你看。” 祁良秦凑过去看,果然看见那表的背面,刻着很小的几个字,是严柏宗三个字的首字母,ybz。 他身上就倏地像是过了一层电,脸都热了,心里更热。他不知道这表上还有严柏宗的名字。他又有些心虚,也不知道说什么。严松伟还给他,说:“那时候就流行在表上手机上刻名字,哈哈哈,现在看真是有点土……不过大哥倒是比我细心,你开学了,我都没想过要送你什么。你说,你想要什么,我给你买。” “没什么想要的,都有了。” “你不会开车,不然送你一辆。” 祁良秦吃惊地说:“这么大方。” “你还在上大学,不用开很好的车吧?” 祁良秦摇头:“我这人四肢不协调,大概是学不会开车的。” “那你就努力以后找一个会开车的男朋友,”严松伟笑着说:“当你的专职司机。” 祁良秦把那手表戴上,严松伟的眼睛看着他的手腕,说:“挺适合你,本来以为适合大哥的,未必适合你。” 看得出来祁良秦是真的很喜欢那块表,看的时候眼里都冒着光。严松伟的手机忽然响了,他出去接了一个电话,再回来的时候,却发现祁良秦已经把那块表给收起来了。 祁良秦觉得那块表本来就有点贵,让他心虚,现在发现那表上还刻着严柏宗的名字,就更心虚了。他想自己在家还是不要戴了,出门再戴。 “你又在写那个文案?” “嗯,反正闲着也是无聊,没有以前写的多了,给我发稿子那个人说我上周没按时完成任务,这周给我发的稿子少了一半。” 严松伟伸了个懒腰,说:“你看我是不是长胖了?” 祁良秦回头看,就看见严松伟掀起t恤,露着肚子给他看。 “好像还有两块腹肌。”祁良秦盯着说。 严松伟放下t恤:“你原来不是不好意思盯着我看么,怎么现在变了,也不会害羞了?” 祁良秦听了愣了一下,说:“因为我知道我越害羞你越逗我。” 不过祁良秦自己也疑惑,好像是这样的,他不像以前那么有“男男之大防”了。 以前他走在大街上,看到那些高高白白瘦瘦的帅哥,就会心跳加速,活脱脱一个小花痴。他虽然对严松伟没兴趣,但是在他心里,严松伟也是个优秀的男人,严松伟的身体暴露在他眼前的时候,他也会心跳加速,不敢看。好像是有一种潜意识,觉得自己和男人就像是普通女人和男人一样,他是个基佬,就该回避男人的身体。但是如今不知道为什么,他再看严松伟的身体,除非是看特殊部位,那可能有点尴尬窘迫,只是看腹肌胸肌,看上半身,他都坦荡了许多。 好像严松伟对于他来说,已经不是男人之于女人的那种男人了。他的男人是严柏宗,除此之外,好像都差不多,反正都不如严柏宗男人,身材比不上他,气质比不上他,脸蛋比不上他,更不用说能力……包括各种能力…… 祁良秦朝对面看,看到对面还是黑漆漆的。严柏宗说今天可能回来的很晚,所以他也不着急去客房,坐在这里码字。 一滴雨落到了窗户上,然后顺着窗户滑落下来。祁良秦刚说了一句“下雨了”,那雨滴就争先恐后地打在玻璃上,真的下雨了。 热了那么多天,总算下了一场雨。外头似乎是春姨的声音,喊道:“下雨啦,下雨啦。” 他将窗户推开,就看到春姨在急着收她晾晒的豆干。外头起了风,但是不大,那雨水落地之后,逼的热气上涌,风里面便夹杂着淡淡的土腥味和青草味。祁良秦看到对面的房间,说道:“大哥那边开着纱窗呢。” 他说完就赶紧跑出去了。不一会严松伟就看见祁良秦到了对面房间里,忙着关玻璃窗。他心里浮现出一丝异样,但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劲。对面一下子暗了下来,是祁良秦关了灯,他便伸手将这边的窗户也关上了。雨越来越大,窗户上很快模糊一片,他低下头,看到那只手表放在笔记本后面的一个盒子里。 祁良秦站在客厅的落地窗那跟春姨说话。春姨晾晒的豆干被淋湿了不少,正蹲在那里挑拣。祁良秦帮她把豆干倒进袋子里,看了看外头越来越大的雨,说:“也不知道媛媛带伞了没有。” 春姨笑着说:“她没带伞的话,赵浩肯定会送她的。” “老太太也还没回来呢,我还是出去看看吧。” 他说着便站了起来,到门口拿了一把伞,便出来了。 他是担心严柏宗没带伞。严家的车库在靠左一侧,从车库到廊下那段距离没有遮挡物,跑过来也都肯定要淋雨的。虽然不过几十米远,也淋不了多少,但谁叫他正在热恋中呢,满心都是小情爱,爱做这些矫情的小浪漫。 他刚出来不久,就看到严柏宗的车子了。他撑着伞走到雨里,被车灯照的眯起了眼。 严柏宗把车子开进车库,下车问说:“来接我的么?” “怕你没带伞。” 严柏宗走到伞下,把伞从他手里接了过来,撑着朝里走。雨伞底下的雨声更响,哗哗啦啦,有些水汽铺面而来,有些凉。祁良秦瞅着四下没人,偷偷勾了勾严柏宗的手指头。 大概是雨太大,雨伞让雨声也更隆盛,叫人心里有些兴奋迷乱。走到台阶上的时候,严柏宗忽然拉住了祁良秦,走到了房门一侧的廊檐底下,将他往里推了推,然后他还没低头,祁良秦就自己踮着脚亲上来了。他就用一只手搂住了祁良秦,另一只手支着伞,不让雨水流到祁良秦的身上去。 唇齿的气息仿佛也带了水汽,显得格外清凉。爱情太炙热,即便是一个白天的分离也叫人有些受不了。 “我好想你,”祁良秦说:“你想不想我?” “嗯。” “嗯什么,是想还是不想?” 严柏宗的语气竟流露出几分憨厚的羞涩来,黑胧胧的雨夜里只有他的两只眼睛冒着光,他说:“想。” 他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去摸祁良秦的脸颊,手指头滑到他的耳畔,轻轻捏着他的耳朵。 祁良秦从来没想到自己的耳朵竟然敏感成这个样子,他想他的耳朵肯定已经是通红的,滚烫的,雨水也不能将它降温,不知道会不会烫着严柏宗的手指头。 而严柏宗忽然想起他们刚认识的时候,一起在医院的电梯里,祁良秦站在他前面,也是这样通红的耳朵。他当时心里曾冒出一个念头,而如今他忍耐不住,将那个念头变为了现实。 祁良秦果然颤抖起来,好像有些受不了,最后一把将他给推开了,雨伞差一点从严柏宗的手里甩出去,他被推的后退了两步,雨水就淋下来,似乎想要浇灭他浑身火焰。但是这更叫他迷失本性,他再次向前困住了祁良秦,祁良秦推着他说:“真不行,真不行,我受不了……” 严柏宗就笑了,后退了两步,不再压迫他,撑着伞站在雨里面。 祁良秦觉得自己好丢人,竟然这么点碰触,他就受不了了。但是他是真的受不了,腿都抖了,可能是下雨有点冷,而他身体太火热,冷热交锋,他承受不住。 而他们明明什么都没做。 但他的反应显然取悦了严柏宗,严柏宗盯着他看,像是发现了一个稀世宝贝。 81|201701 人的敏感地带好像都是不一样的,每个人的敏感程度也都不一样。祁良秦自己都被自己吓到了。 但是严柏宗也只是把他的耳垂噙在嘴里。 那种感觉叫人颤栗,已经不是舒服或者不舒服的问题。他回到屋里,春姨问:“你的伞呢?” “给大哥了,路上碰见他了。” 他刚说完,后面严柏宗就进来了,将雨伞放进专门用来放雨伞的架子上,他一边换鞋一边抬头看祁良秦,脸上要笑不笑的样子。 爱情和咳嗽一样,似乎是藏不住的,只是眼下还没有人往那方面想,不然他们大概很轻易就能看到这两个人有多少甜情蜜意。 严柏宗进房间里去了,祁良秦也回到自己房间来。进来却看见了严松伟正坐在书桌前玩电脑。 严松伟回头看了他一眼,笑着说:“你电脑里怎么这么干净,还是你藏的深?” “藏什么?”祁良秦装作听不懂。 “都是男人,你装什么。”严松伟问:“都没有片儿?” 祁良秦有点窘迫地说:“有也只有基片,你一个直男,又不爱看。” “真有?”严松伟说:“看看看,我还没看过呢,来,让我长长见识。” 祁良秦摇头:“没有!” 严松伟笑着躺在椅背上,伸了个懒腰站起来:“你经常看么?” “从来不看。”祁良秦红着脸说。 但显然严松伟并不相信。他也有些臊臊的,他以前一个人的时候,确实会看,但是到了这个世界之后,他真的还从未看过。他想他现在再看,和从前看的心态也会不一样了吧。他或许会想这个姿势如果换到他和严柏宗身上会是什么样,那个姿势如果换到他和严柏宗身上会是什么样,大概看一会就会受不了。 受不了,这个词他头一次觉得这么得叫人羞耻。那种叫人难受,可是又不仅仅是难受的感觉,叫人恨不得死了,又舍不得死,恨不得喊出来,又不敢喊,叫人手指头脚趾头都痉挛似的蜷缩,身体都绷得紧紧的,张着嘴在等待人救赎。 天气预报说,接下来两天都有雨,大概明天不用军训了。吃饭前果然收到了班里头发的群信息,说明天早晨如果还在下雨,军训就暂停,不用去操场集合了。 祁良秦为此十分关注明天的天气,手机上看了看,网上搜了搜,又去看了电视上的天气预报,都说明天有大到暴雨。 终于可以睡一个懒觉了。 “妈还没回来么?”严松伟在餐桌旁坐下。 “我刚给她打电话,她说已经在车上了,几分钟就到家。” “那等等吧,”严柏宗对春姨说:“等她回来再开饭。” 但是他们等了十几分钟,都没见老太太回来。严松伟打了一个电话过去,脸色却变了。 “怎么了?”祁良秦紧张地问。 “出车祸了?!说是在小区门口……” 这一下可把大家都吓到了,严柏宗立即站了起来,严松伟跟着他快步朝门口走,两兄弟拿了伞就出了门。春姨惊慌的不行,手抓着围裙说:“这……这怎么会出车祸?” “我也去看看。”祁良秦说着便也拿了把伞跑出去了。外头雨很大,他鞋都没有换,雨水很凉,溅起的水花打湿了他的小腿。他快步跟着严柏宗他们,却见严家两兄弟都跑了起来,祁良秦也跟着跑。 小区很大,祁良秦不一会就跑的气喘吁吁,身上都被雨淋湿了大半,远远地看见两辆车子停在路边,小区的保安也在旁边站着。祁良秦快步跑了过去,看见严柏宗和严松伟已经站定,在和一辆车里的人说话。雨大,又亮着刺眼的灯,也看不清楚哪一辆是老太太乘坐的。他喘着气走过去,结果看到老太太下了车子,到了严柏宗的伞底下。 原来是虚惊一场,雨天路况不好,老太太的车子和前面那辆车子剐蹭了一下,那辆车的司机是个新手,心里一紧张,就开到旁边的绿化带上去了。 还好没有人受伤。 “妈你打电话也不说清楚,吓死我们了,我们以为出多大的事了呢。” “是你电话挂的急,我都没说几句呢,你就挂了。不过我当时心里也真是害怕,我就怕路上遇见这种事。” “让司机跟对方交涉,看双方怎么解决吧,松伟,你先送妈回去。” 严柏宗说完看了看祁良秦,说:“身上怎么都湿了?” “跑的太快了,”祁良秦看了看严柏宗,发现他肩膀上也湿了一片,心里想你还说我呢,不是也跟我一样的着急。严柏宗说:“你也先回去。” 祁良秦点点头,跟着老太太往小区里走。老太太还在后怕,说:“下大雨真不能出门,太危险。” “人没事就行。” 老太太笑着看向祁良秦:“你是不是也吓坏了?” 祁良秦点头:“都怪松伟,没说清楚。” 老太太笑着问:“媛媛回来了么?” “还没有。” “你给她打个电话吧,要是雨一直下这么大,叫她今天晚上别回来了,大晚上的,又下着大雨,不安全。” 严松伟就给严媛打了一个电话,祁良秦回头看了一眼,隔着雨帘看到严柏宗在路边站着,和司机说着话,心里有一种莫名的爱意,在夜色里要溢出来。 严松伟看到他回头看,便也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祁良秦回过头来,正好与他视线相对,很明显地躲避了一下,低头看地上的雨水。 严松伟心里曾经一闪而过的念头又浮上来了。他看了看祁良秦,祁良秦察觉他的视线,便抬头冲着他笑了笑。 大概是雨雾和雨伞遮住了路灯的光芒,祁良秦的脸在雨伞底下要暗一些,但是很好看。即便他是个直男,也不得不承认祁良秦长的很好看。这么好看的人,却没有对象,多么不合理。 他出了一下神,没注意脚下的路,有一处砖块松动了,他绊了一跤,踉跄了几下,倒是溅了一身水。老太太埋怨他:“看着点路。” 春姨在门口看到老太太回来,喊道:“刚才听松伟说出车祸了,可吓死我了,还好都没事。” “出了一点小事故,不碍事,不过也够吓人的。”老太太讲外套脱了,递给了祁良秦,说:“开饭吧,饿死了,光顾着打麻将,午饭都没好好吃。” 过了一会严柏宗就也回来了,说事情都已经解决了。对方是个普通人,开的车子也是一般的车子,剐蹭了严家的车子,知道对方那点修理费可能够自己买一辆新车了,自然有些怕,想让交警过来看看,鉴定一下是谁的责任。严柏宗觉得车子只是一点剐蹭,交警叫来也是麻烦,所以就主动赔付了对方一点钱,认了责任。 老太太点头说:“也好,他也不是有意的。这下雨天开车都得注意,你们俩也是,以后开车多注意点。” 这本是很寻常的一天,因为下了雨,大概是因为天气很适合睡觉,所以大家都早早地回房休息去了。严松伟问:“春姨没发现你睡客房吧?” 祁良秦摇摇头,从衣柜里拿了一套衣服出来,朝浴室走去:“没有。我偶尔起的晚一点,她也没发现。” “你不是刚洗过,又洗?” “刚才出去,腿上溅的都是脏水,冲一下。” 严松伟坐到床上,打开笔记本玩了会小游戏。他今天心情一直怪怪的,游戏玩的也并不好,几盘都输了。祁良秦洗完澡从浴室里出来,擦着头发问说:“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我看你今天一直怪怪的。” 严松伟放下电脑,下了床往洗手间走:“能有什么事。憋死我了,我得上个厕所,今天汤喝多了。” 他去洗手间撒了泡尿,出来的时候祁良秦正在吹头发。祁良秦的头发比他的还要长一点,吹起来竟然也有那种飘来飘去的效果,像是在做洗发水广告。他像往常一样凑上去调戏祁良秦,故意往他头发上闻:“好香啊。” 祁良秦已经不会再不好意思地躲避他,当他不存在似的照样在那吹头发,只是忽然把吹风机对准他,一股热风扑过来,吹的严松伟眨着眼躲避了一下,这一躲避他却看到了祁良秦脖子上的一块淤痕。 白天的时候他看到祁良秦脖子上有个创可贴,他也问过祁良秦,祁良秦说是军训的时候不小心被树枝刮伤了。这理由不真不假,他倒也没多想,但是如今大概是刚才洗澡的时候将脖子上的创可贴冲掉了,那脖子上的伤痕就露了出来。他是风月场上的老手,那淤痕到底是树枝刮伤的还是别的什么原因造成的,他一眼就看出来了。 那是个吻痕,而且肯定吮吸的很用力,才留下那么重的痕迹,像是一个章,盖在祁良秦白皙的脖子上。 82|201701 严松伟问:“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祁良秦吹着头发:“我跟谁谈?” 严松伟张了张嘴,终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祁良秦没有把头发完全吹干,他听说头发吹半干最好,不伤头发。他将吹风机收了,说:“时候不早了,我去睡了,你也早点睡。” “你最近睡的越来越早了。” “熬夜对身体不好,要早睡早起。” 祁良秦说着便出来了,现下大家都还没有睡,客厅里还亮着灯。他就到了客房里面,趴在桌子上玩手机,大概也就玩了半个小时,他就忍不住了,偷偷出去看了一眼,看见春姨已经睡下了,就赶紧溜到严柏宗的房间里去了。 严柏宗一见他眼睛就直了。祁良秦今天穿了短裤和背心,他是很保守的人,加上害羞的缘故,这几天来这边睡,都是t恤长裤,突然穿这么清凉,严柏宗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你在工作?”祁良秦问。 “没事看看视频打发时间,就等你呢,”严柏宗说着便关了电脑:“今天凉快,你怎么却穿这么少?” 祁良秦略有些窘迫,说:“没衣服穿了。” “挺好看的。”严柏宗淡淡地说。 “哦。”祁良秦也没有过多的反应,只是耳朵红了。严柏宗看见他耳朵红了,便又想起不久前的那件事,说:“你耳朵怎么这么敏感。” “……”祁良秦更臊,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难道他要回答他天生的极品受,身上敏感的可不只是耳朵? 好羞耻…… 严柏宗看见祁良秦那浑身冒水的样就觉得热气上涌。但他生性在这方面有些呆板,*只敢在黑暗处肆无忌惮,如今亮光之下,要是强搂着祁良秦亲热,他自己也有些害臊。严家大哥三十岁了,情字上还是个青涩生手。 但是祁良秦一直有意无意地勾引他,至少在他眼里看着是这样。他将被褥铺在地上,祁良秦说:“下雨天,地上会不会返潮?” 严柏宗说:“不会,地板防潮。” 祁良秦就趴在床上晃着他的两条腿。他穿的是一条深蓝色的短裤,修长的腿露出来大半,是真的很显修长,小腿线条匀称,腿毛很少,稀疏的几根,离远一些根本就看不到。可能是灯光的缘故,皮肤显得很光洁,脚踝处微微有些红,脚丫子却是干净的很,让他生出一种想要把玩的心。 他觉得自己多少年的洁癖的毛病都好了。但也好像没有好,要是换个人,他还是觉得很脏,*本就是有些脏的东西,所以他从前克制,如今这*的对象到了祁良秦身上,他却觉得这*是美好的,叫人心颤心痒,心口发紧。祁良秦从头到脚,他都觉得是个宝物。 也不知道他真要做些什么的时候,祁良秦会是什么反应。不过是弄个耳朵,他就软成那样。 祁良秦却不知道严家大哥脑子里的这些念头。也是很奇怪,从前严柏宗对他来说就像是天上飞的天鹅,他这个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想的心急火燎,闻一闻严柏宗身上的味道,就能让他血液沸腾。但是如今身体的*似乎没有那么急躁了,更多的是爱情的喜悦和满足感,痒痒的,但是很舒服,像是春日里的水荡漾着波光,涟漪徐徐浮过他的身体。情与欲相当,其中美妙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就像现在,他就觉得很幸福,听着外头哗哗啦啦的雨声,和严柏宗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天。即便是沉默也不会觉得尴尬,仿佛是天生的默契。默契本该是很平淡舒缓的感觉,但在他们中间又流动着被强行压抑的冲动,像是火山底下的岩浆,彼此都知道早晚有一天这火山会喷发出来,毁天灭地。 外头的雨很大,严松伟躺在床上,听着哗哗啦啦的雨声,辗转反侧。 他竟然有一个让他自己觉得很荒唐的念头。但是因为太荒唐,反而一直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祁良秦会喜欢他大哥么。他脖子上的那个吻痕,会是他大哥留下来的么? 他觉得前一种还是很有可能的。他大哥是这世上为数不多的让他自愧弗如的优秀男人,说实在的,谁喜欢上他他都不会觉得奇怪。后面那种,他觉得应该不大可能。但是那吻痕,又是谁留下来的呢。 严松伟忽然坐了起来。他看着外头的大雨,心里想,如果,假设,万分之一的可能,祁良秦的相好是他大哥,那如今独自一个人睡在客房里的祁良秦,就有可能不是一个人在睡觉。反正如果换做是他,肯定会夜夜跑过去和祁良秦睡。陷入爱欲当中的男人,怎么可能忍得住与对方同住在一个屋檐下却还能无动于衷的。 想到这里,他立即从床上爬了起来,套上一条裤子,静悄悄地出了门。他走到客房门前,站在走廊里犹豫了一会。 其实还是有些忐忑的,他怕他进去之后,看到的不止祁良秦一个。 他伸手敲了敲房门,叫了一声:“良秦,是我。” 他心中砰砰直跳,贴着房门听里头的动静,就好像是在听里面惊慌失措的躲避。但是他什么都没有听到,他试着转动了一下门把手,房门便开了。 里头漆黑一片,隐隐约约能听到窗外的雨声,他又叫了一声:“良秦?” 他说着便按了一下墙上的开关,房间里顿时变得明亮,可是床上空空如也,一个人也没有。 祁良秦居然不在房间里。 他走进房间里,看了看床上的被子,还是客房原有的那一套。他又打开柜子看了看,然后走到窗前,看着外头的雨夜。 但是他却看到了严柏宗的房间。 这个客房和他的卧室并排,都在严柏宗房间的对面。严柏宗的房间拉着窗帘,在他的卧室里什么都看不到,但是在客房这边,从他站着的角度看过去,正好看到窗帘的边缘一角。他看到里头亮着一盏氤氲的台灯,而祁良秦就趴在他大哥的床上,用手垫着下巴,在跟地上坐着的严柏宗说些什么。 严松伟脑袋轰的一下,瞬间一片空白。 他是震惊的,好像一个最不可能的荒唐念头成了真。但他也仅仅是震惊而已,因为太过震惊,脑子里反而一片空白,连心跳都没有加速。他试图给他看到的这一切找一个理由。 祁良秦为何会出现在严柏宗的房间里?或许是两个人有正事要谈,也可能只是雨夜无聊,所以一起聊聊天,这些都是有可能的,虽然有几分奇怪,但也说得过去。 但是他欺骗不了自己,因为祁良秦趴在他大哥的床上。而他大哥那个人,最不喜欢有人碰他的床,对于严柏宗而言,床无异于是他很私密的一个部位,不会轻易叫人触碰。 他的心跳这才剧烈起来,好像后知后觉。他抬手捏了捏鼻子,竟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要冲过去敲门么,要说什么,他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那房间里有他最敬重的大哥,与他是血浓于水,亦兄亦父的亲兄弟,他也不想叫严柏宗难堪。而且他觉得十分尴尬和窘迫,他没办法过去逼问:“你们俩什么时候搞上的?” 严松伟回到卧室,心跳还是很剧烈,他透过窗户看到对面,大概是房间里的灯光太暗,窗帘遮着没有透出一丝光晕。他又想起自己刚才看到的情景,祁良秦趴在床上,他大哥却是坐在地上的。 这说明那两个人应该还没到那个地步,这倒是符合他大哥一向古板严谨的作风。但他也是男人,也知道那两个人如今还能分床而眠,应该只是感情刚刚开始,等到了烈火烹油的地步,他大哥就算是再古板保守,恐怕也是饿虎扑羊。 可是他大哥是什么时候转了性子呢。依照他对他大哥的了解,应该不至于一时脑热做出糊涂的举动,他能这么做,应该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他大哥从来都不是冲动的人。 他躺在床上,回想起过去的点滴画面,试图找到他大哥和祁良秦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奸/情”。但是让他感到挫败的是,他竟然觉得处处都是奸/情。 人的潜意识真是个奇怪的东西。他从前太过相信严柏宗的刚直,即便是发现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也觉得稀松平常,坦荡光明。但是一旦潜意识里认定了这两个人有了情人的关系之后,再回头看,却处处不正常,处处透着暧昧*。他甚至觉得祁良秦第一次见到他大哥的时候,眼睛里就冒着春水,祁良秦低垂的眉眼透着骚动的气息,在他的回忆里似乎处处都是欲说还休的压抑情思。 引狼入室啊,引狼入室!他从前一直觉得,祁良秦虽然也是男人,但跟他的婚姻也并不算平等,他一直充当的事夫家的身份,而祁良秦是“嫁进来”的,好像就因为此,家里人都把祁良秦当做儿媳妇看,当做一个女人的角色来看。所以这样的一个人在严家,只会被狼吃,却不会吃人。 可是他们都是直男啊,祁良秦在他们身边,其实是最安全的。反倒是他们在祁良秦的眼里,却是一块一块鲜活的肉,祁良秦才是那头狼,或许在进入他们家的一开始,就已经盯上了严柏宗这个猎物。 他一时糊涂冲动,竟然把自家大哥搭进去了! 83|201701 不管是从老太太的角度出发,还是从他个人的角度出发,祁良秦作为他名义上的爱人,如今和严柏宗搞到了一起,都是一件糟糕透顶的事。是的,不是走到一起,而是搞到一起,他在慢慢从震惊中回过神之后,心里多少有几分愤怒,这种偷偷摸摸背着他谈的恋爱,不是搞又是什么! 但是他虽然不如严柏宗,但好歹也是公司领导,头脑还是有的,他也知道这事不能闹大,得慢慢谋划。 严松伟一夜辗转反侧,第二天天快亮才睡了过去,大概是心里有事的缘故,他睡的很轻,模模糊糊听到动静,便醒了过来。他揉了揉眼睛坐起来,却看到祁良秦进了洗手间。 他立即了无睡意,下床走到洗手间门口,靠在门上看着挤牙膏的祁良秦。 祁良秦显然吓了一跳,立即扭头看他,牙膏没接好,掉在了水池里。 “醒这么早……”祁良秦抿了抿嘴唇,佯装淡定。 “你醒的也早,”严松伟说:“下雨天怎么没多睡会?” “可能养成习惯了,一到点就醒了。”祁良秦说罢又重新挤了牙膏,对着镜子刷牙,眼睛时不时地通过镜子看着他,当和他的目光对视的时候,又很快闪躲过去。 果然是做贼心虚。 祁良秦即便是睡了一夜爬起来,也是光鲜亮丽的,脸蛋那么干净漂亮,身条那么顺,尤其是穿了短裤,那两条光溜溜的大长腿,实在很好看,屁股是名副其实的翘臀,腰身却很细,通体算是瘦长的,但胳膊腿都算润泽,肉和骨骼都称得上匀称。 严松伟这样打量着祁良秦,心里想他一向稳重保守的大哥,是如何被蛊惑的。他觉得或许是这个身体迷惑了他。 但是祁良秦并不娘,他身上有一些女性特质,但外表看起来最多算清秀,那也是个清秀的男人,性子虽然温和,但是不扭捏。他不觉得祁良秦是通过装女人迷惑了他。 那他大哥是怎么了呢。难道他大哥本来就是弯的? 严松伟为自己心里的这个念头感到震惊。 但是他却越想越觉得合理。他大哥从小早熟,冷静克制,或许是这份克制压抑住了他变弯的趋势,或许只是他以前没有意识到,毕竟他大哥从小循规蹈矩,搞基这件事应该不是在他理解范围之内的事。也因此他和大嫂多年的婚姻生活那么平淡无味,或许他大哥当时也没有意识到自己并不喜欢女人,然后在遇到祁良秦的刹那,一下子被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严松伟觉得自己想的这些十分有道理。 吃饭的时候,他就一直打量着他大哥看。严柏宗看起来依旧是高冷的,正派的,这个人好像有一种魔力,就是让他为自己早晨的那些猜想感到自惭形秽。他大哥看起来真的是太正经了,高洁如雪山,他想的那些有的没的,都让他觉得这些都是一种亵渎。 严松伟叹了一口气,心情复杂地去上班了。 “小秦今天不用去学校了吧?”老太太问。 祁良秦点头:“班里通知,说下雨不用去了。” “你们学校还算有点人情味,我听说有的大学为了训练学生的吃苦耐劳,下雨天也要学生去雨里淋,真是不是自己的孩子,不知道心疼两个字怎么写。” 今天下雨,天气有些凉,所以祁良秦穿了长裤长袖,把手表也戴上了。下雨天也没有地方去,祁良秦便窝在沙发上陪老太太看电影。老太太年轻的时候喜欢独来独往,年纪大了之后,便喜欢热闹。他们看了一个一个爱情文艺片,韩国的,最后两个人都鼻涕一把泪一把的。老太太一边拿纸巾擦眼泪,一边笑着看祁良秦:“你怎么也哭成这样。” 祁良秦尴尬地满脸通红:“就……就很感动啊。” 老太太自己是个女强人,身边男人也都是名副其实的大老爷们,更不用提她的两个儿子,都是轻易不掉眼泪的人。如今看到祁良秦心肠这么软,又是觉得好笑又是觉得怜惜,结果老太太把这当成了一件稀罕事,给每个回到家的人都讲了一遍。 严松伟说:“他就这样,容易被感动。” 严媛说:“说到这个,我还挺羡慕你们这些看个苦情片就能掉眼泪的人。我跟赵浩刚开始暧昧那会,去看电影,也是个爱情片,最后结局挺惨的,旁边一堆女的哭,我看赵浩眼圈都泛泪光了,心里想我也该小女人一把,可是酝酿了半天,硬是没酝酿出半滴眼泪来。” 祁良秦就是窘迫,心想早知道他就不陪老太太看这个电影了,他应该跟严柏宗一起看。 好像谈恋爱的心都是一样的,像严媛那种,想要借着看电影的机会扑倒在男友怀里的剧情,大概每个女人或者小受心里都会有。可能唯一的不同就是女人可以随时随地哭,但是祁良秦只愿意在严柏宗面前哭。大概看电影被感动哭这件事,对于一个男人来说还是很尴尬的,会显得娘娘腔,矫情脆弱,他从前从不去电影院看文艺片,就是因为怕看哭了显得丢人,因为心里有这个避忌,反而没办法全身心地投入到电影当中去。但是他却也经常幻想他如果谈了恋爱,有了男人,他要看恐怖片,要看爱情片,可以略有些矫情地稍微放大自己的害怕和感动,投入在爱人的怀里面。 严柏宗对他这个心理作了总结。当老太太把这件事告诉严柏宗的时候,严柏宗笑着说:“他这是少女心。” 简直一语中的。 少女心,是不是直男也会有他不知道,但就他个人的观察和经验而言,应该每一个受都会有。 受之所以是受,心理上就渴望被男人征服,臣服不会让他们觉得屈辱,反而会让他们兴奋难耐。这种心情,和女人又有什么本质的区别。祁良秦原来看*小说,经常看到腐女吐槽强攻弱受这样的设定,“换个性别直接代入女人无压力”、“这个受跟个女人似的”、“我要看的是两个爷们,不是个平胸”。但其实一个受的心理很女性化,细腻缠绵,未必就表示他这个人就是个娘娘腔,只是这心理铺陈出来,就显得太细腻柔弱。基佬大概都要比直男细腻很多,心思细腻,情感也细腻。强攻强受,大概只有所谓的0.5才更合理,但有些读者爱看强攻强受,却又接受不了互攻。而一个纯受的心里面,哪个不是住着个灰姑娘或者小公主呢。 严柏宗看到了他的少女心,却并没有因此嫌弃他,反而依然喜欢这样的他。这叫祁良秦心里很高兴。他想他要不要把自己憋在心里多年的少女心全释放出来。 少女心这个东西,其实从某个角度来说,是非常宝贵的。就像它的名字,是少女的时候,单纯天真的年纪对爱情抱有的一切合实际以及不合实际的美好幻想。这种心理大概每个女人都会有,但不会长久。少女心大概是属于初恋的,一个历经千帆的女人不会有少女心。祁良秦心想,或许他要感谢他曾经的孤独寂寞,他虽然年纪不小,但依然保留着这份初心,如今他完完整整的,都给了严柏宗。 祁良秦春心泛滥。 这是严松伟在整个晚饭期间通过偷偷观察得出的结论。 他觉得祁良秦的春心都泛滥了一地,眼梢眉角都是春意,怎么他以前就是没发现。而叫他郁闷的是,如今也只有他发现了而已,严家其他人显然都还蒙在鼓里。 “我们公司新招个部门主管,”严松伟对祁良秦说:“出柜的,单身,各方面条件都很不错,要不要我帮你介绍?” 祁良秦刷着牙摇头:“不要。” 严松伟笑着问:“为什么,你就一点都不想谈恋爱?你说说你喜欢什么样的,我帮你物色。” “这问题你好像不止问过一次了吧?”祁良秦问。 严松伟说:“我都不记得了。你是比较喜欢我这样的,王泽那样的,还是……大哥那样的?” 祁良秦果然立即扭头看他,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却掩饰不住他的心虚。严松伟说:“你看我们三个,也代表三种不同类型的了吧。我就不说了,王泽是那种温柔绅士的知识分子,我大哥是稳重大气的类型,我们三个,你比较偏向哪一个?” 祁良秦隐约记得严松伟已经问过他这个问题,他也回答过,只是他记不清了,怕自己说的与之前的矛盾。于是他便用闪躲的眼神看着严松伟,严松伟忽然笑了,说:“我觉得你应该喜欢大哥那样的。你不是常常觉得我不稳重?” 祁良秦就干笑,扭过头不再看,而是低着头刷牙。 祁良秦洗漱完之后就出去“睡觉”了,严松伟看着他对自己撒谎,心里忽然特别生气,想要戳穿他,最后还是忍住了。他也是焦躁的,无所适从的,祁良秦和他大哥搞到一起,这是大事,会叫严家大乱的,他又不敢轻举妄动,却也因此憋了一肚子气。他在床上躺不住,就又去了客房看,果然还和昨天一样,客房里空空的。他走到窗边,又往对面看,这一次却没有上一次那么幸运了,对面的窗帘拉的更严实,他什么都看不见。 看不见让他更加焦躁,他回到卧室,辗转反侧都无法入眠。他其实今天一整天都在想着这件事,喉咙有点疼,有点上火了。 祁良秦并不知道他和严柏宗的秘密已经被严松伟洞悉。在严松伟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的时候,他在心中谋划一件大事。 他要施行第二波勾引计划。 他觉得他现在和严柏宗的关系,需要添一把火。这把火严柏宗迟迟没有添,那就他自己来。他今天洗澡的时候非常细致地洗了洗下半部分,誓要再攻下一城。 他躺在床上,看着严柏宗在地上铺被子。 祁良秦发现自己有一种非常奇怪的心理,就是他不能盯着严柏宗看,否则的话他越看越喜欢,有时候会有一种情难自己的感觉。他觉得严柏宗的脸是好的,胳膊腿也是好的,手指头是好的,就是头发丝都是合他心意的。明明是这样充满了男人味和荷尔蒙气息的男人,却偏偏又这么正经,他这么想着,伸出脚丫子蹬了一下严柏宗的小腿。 严柏宗立即回头看他,却看到祁良秦侧躺着红着脸在那伸舌头,小巧圆润的舌尖舔着嘴唇,又立即缩了回去。严柏宗回过头,说:“别闹。” 祁良秦就不好意思了。他把腿收回来,却听严柏宗说:“你正经点。” 祁良秦红着脸说:“我哪有不正经……” 严柏宗也不说话,将被子铺好了,自己也坐下来,谁知道刚坐下来,就看见祁良秦在脱裤子。 祁良秦看他看过来,就一脸无辜地说:“我想脱了裤子睡,行么?” 这有什么不行的呢。严柏宗点点头,祁良秦忽然将上身也脱了,转而就掀起被子钻了进去。 但是祁良秦不老实,随手就把脱下来的裤子和t恤扔到了他身上。那衣服还带着体温和淡淡气息,萦绕着严柏宗的鼻子。他伸手将衣服捡起来,叠好,放在了自己枕头边上。 他叠衣服的技巧特别娴熟,叠的快又整齐。祁良秦躺在被窝里,说:“还是不穿衣服睡比较舒服。” 严柏宗一愣,就见祁良秦在被窝里拱动,不一会内裤也脱下来了。不过祁良秦这一回不敢往他身上扔,随手扔在了床边,冲着他嘻嘻笑了两声,说:“睡觉。” 严柏宗也没说话,伸手将那内裤捡了过来,也叠好了,放在了刚才叠好的衣服上,自己伸手关了灯,便也躺了下来。只是那衣服距离他枕头太近,他觉得自己闻到了不该闻到的味道,感受到了不该感受到的温度。 这自然是他心理作用在作祟,刚洗完澡换上的衣服,能有什么不该有的味道呢,即便带着体温,也该散的差不多了。但他还是觉得煎熬,便伸手将那衣服推远了一些,这才觉得好受了许多。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又说了一会话,便都睡着了。第二日严柏宗早早地醒来,睁开眼睛看了看时间,才刚六点多两分。外头的雨已经停了,但是天还是要比往常暗一些,大概又是个阴沉的天气。 他坐了起来,扭头朝床上看了一眼,这一看,只觉得刚才还在昏睡中的血液轰的一下全部都苏醒过来了。 他看到了按理说算平常,但是如果写在小说里,有可能会被锁的画面。其实也不过是祁良秦没盖被子趴在床上。也不是没盖被子,只是被子掉在了地上。 严柏宗呆呆地看了一会,忽然察觉祁良秦梦呓着动了一下,吓得赶紧躺了下来,紧紧地闭着眼睛。可他的脑海却在翻涌,全都是刚才看到的旖旎景象,他心里热得很,口干舌燥,躺着不动也是一种煎熬。大概那么躺了十几分钟,身体的热劲也不见退下去,反而在煎熬中越来越燥热,他把手搭在额头上,觉得自己快要爆炸了一样。 84|201701 祁良秦醒过来的时候,严柏宗已经不在房里了。他看了看自己身上,被子盖着他大部□□体,只有两条腿露在外面。他坐了起来,打了个哈欠,再看看地上,地上的被褥已经收起来了,只有他昨天晚上脱下来的衣服,整整齐齐地叠放在凳子上。 今天他们军训要继续了,他早饭也来不及吃,就去学校了。严松伟坐在餐桌前,看着严柏宗对祁良秦说:“好歹吃一口。” 严柏宗说着,便递了块面包给他。祁良秦伸手接了,塞在嘴里含着就往外走。老太太说:“晚一点不要紧,不要急,也别叫司机开太快,不安全。” 严柏宗笑着说:“他不敢迟到,据说上次迟到,被教官罚得很惨。” 严松伟的脸色就更不好看了,低下头喝着碗里的热汤,却被烫到了嘴。老太太看见笑着说:“等会再喝,你也赶时间?” 严松伟摇摇头:“不赶时间。” “你中午有时间,午饭就过去跟良秦一块吃,顺便去看看他。你不是很会讨女孩子喜欢么,怎么结了婚,就扔在一边不管了?” 严松伟还没说话,就听严柏宗说:“老二最近公司那么忙,还两头跑,太辛苦了,而且良秦在军训,吃饭时间不固定,有时候早有时候晚,你就别为难老二了。” 严松伟抿着嘴,没说话。 他以前真的以为他大哥坦荡正派,简直是男人典范。现在却发现他大哥原来也有这么腹黑的一面,也会撒谎。这叫他有点难过,他觉得他大哥变了,变得陌生了。 他并不知道就在严柏宗说了这些话之后,午饭的时候自己却跑过去找祁良秦了,带着祁良秦在学校外头的路边摊吃了一顿饭。祁良秦真是很久没有吃过路边摊了,虽然严柏宗一身派头坐在路边摊那低矮破旧的小板凳上有些和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但他有一种更踏实的喜悦。这才是他从前幻想的恋爱生活啊。他以前可从来没想过要去什么高档餐厅,他只想过和爱人一起吃遍大学城的美食。 因为刚下过雨,头顶又是大梧桐树,所以路边摊也并不热。旁边坐着的都是附近大学的学生。这是附近著名的美食一条街,在他们学校南门旁边,天南海北的口味都有,是附近学生最常来的地方,有时候周围学校的老师也会过来吃。王泽开着车从大门出来,就看到了路边坐着的严柏宗。 他是先看见的严柏宗,因为严柏宗个头高,脊背直。他一开始以为自己看错了人,直到看到了祁良秦。 车子不能在路上停,他很快就开过去了,视线转到后视镜上,看到严柏宗递了纸巾给祁良秦擦嘴。 这个严家老二的对象,倒是和严家老大在一起的时间更多,也是很奇怪。 不过那个祁良秦是真好看,大学里帅哥美女不少,但大学生都有一个渐渐蜕变的过程,基本上大一会打扮穿衣的并不多,都是大学四年一点一点学起来的。何况军训日晒雨淋的,又穿着绿色的迷彩服,说实在话,如果不是脸蛋和身材都不错的,穿上那身绿迷彩都不会比平常好看多少。但是那个祁良秦,还是很出挑。 严柏宗也这么觉得。 祁良秦军训的时候要戴帽子,所以头发压的很扁,他摘掉帽子的时候揉了揉头发,那头发便翘了起来。因为军训比较辛苦,出了不少汗,他的头发还是湿漉漉的,额头有一缕卷着贴着皮肤,更显得乌黑柔软,而皮肤虽然有些红,却是白里透红,整个人像是刚出笼的包子,叫人看了很有胃口。 祁良秦身上都有一种青春逼人的美感,感觉他浑身都是胶原蛋白。他的脸蛋明明很小,但是脸颊却给人圆润的感觉,配上一个秀气的下巴和一个润泽的嘴唇,怎么看都很好看。其实何止他的脸蛋,他身上的部位也是,明明是细长瘦削的体型,却有圆润的感觉,这种身材如果换做女人,应该也是直男最爱的类型了。 严柏宗素来是个寡淡的人,他觉得他对于色这个东西并不是很看重,他更看重一个人的内涵。好像好色这件事,不是君子该有的,他也不会特别去想自己是否好色这件事。但是如今对着祁良秦,他的眼睛里却看到了许多爱□□望,他的眼睛懂得去看嘴唇,下巴,脖子,胳膊,手,懂得欣赏这些或美或隐秘的地方,并不由自主地做出一些不该有的联想。 他有时候真不想回去上班,就想这样一直陪着祁良秦。 陪着一个自己爱,也很爱自己的人,真是美好到言语都无法形容,心里熨帖舒服的那种感觉,比春风十里还要温暖缠绵。 温柔乡埋葬英雄志,真是一点都不假。 吃完了饭,严柏宗又把车子开到了没人的地方。大概是吃的太饱,军训又太累,这一回祁良秦很老实,竟然没有撩拨他。 严柏宗竟然有点失落,不过他看祁良秦也确实疲惫,两个人就躺在那说话。其实两个人在一起的共同话题不算很多,严柏宗是话少的人,更多的时候是祁良秦在说,他在旁边静静地听。好的聆听者其实也不容易做,但严柏宗做的很不错。 祁良秦说着说着便睡着了。车里面温度适宜,不冷不热,严柏宗还是将自己的外套拿过来盖在了他身上,自己侧躺在那里,看着祁良秦睡着的样子。 如果倒退几个月,打死他他也不会相信他会做这种事,这种对方睡着了,就盯着对方看的,煽情又肉麻的桥段。 但是真的很想看,好像怎么都看不够。也不需要做别的,怎么亲热,就是看到对方的样子,就觉得很高兴。 这种内心炙热的,仿佛很多话在心里,却又不知道如何说的感觉充斥着他的心。他想他如果像他弟弟那样能说会道,大概会让祁良秦更幸福。很遗憾他不知道该如何说,很懊恼他的大男子主义,害羞于直白地表达自己的内心。 他看了一会,便坐直了身体,看着车窗外发呆,然后再看一会,再转过头。时间在如此的反复中过去,等到他再看祁良秦的时候,祁良秦睁开了眼睛,睡醒了。 严柏宗就笑了,大概是笑的太温柔,叫刚刚睡醒的祁良秦觉得像是在做梦。祁良秦迷糊了好一会,忽然脸红了,笑着把手搭在额头上,遮住了眼睛。 两个人都为这样撩人又温馨的氛围感动,躺在座椅上都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祁良秦掏出手机来看了看,说:“我得回去了,我们要军训了。” 严柏宗点头,说:“多喝点水。” “知道了。”祁良秦推开车门:“那我走了。” 严柏宗点头,他不好意思开口让祁良秦走之前亲他一口。 他隔着玻璃窗看着祁良秦走远,然后发动车子掉过头来。但是车子只走了两三米远,他就看见不远处一辆车的车门打开,下来一个人。 这人不是别人,是严松伟。 严松伟站在路边,双手插在裤兜里,这姿势流露出他的强作镇定,他的脸色是阴沉的,看着严柏宗。 严松伟来了有好一会了,祁良秦上午军训还没有结束的时候他就过来了。他也不是过来捉奸,只是心里不舒服,脑袋里想的都是这件恼人的事,说坐立难安也不为过。所以他就开车来了这里,看着祁良秦,他心里好受一些。 但是军训完的祁良秦立即就朝外头跑,跑的很快也很急,一身迷彩服,跳过一处积水的时候身形矫健,和一般的男孩子也没有什么区别。他本来都下了车,想喊祁良秦一声的。他远远地看到了严柏宗的车子,心里头更沉。 很难受,远超过第一次在晚上撞见的那种难受。好像以前都只是猜想,还不够确定,他自己不愿意确定,如今知道自己再也不能自欺欺人。 他的心跳很快,因为他见证了严柏宗和祁良秦的私下见面的整个过程,他们吃饭,在车里睡觉。尤其是在车里的时候,他看不清楚,也不敢看,只是脑子里想着严柏宗和祁良秦可能会有的举动。 很难去描述那种感觉,但那感觉抓着他的心,让他在冲动之下推开了车门。 他并不知道自己要和严柏宗说什么。两兄弟都把手插在裤兜里,靠在车身上。仰头看是东华遮天蔽日的梧桐树,斑斓的阳光会随着树叶的晃动变幻,在地上投下更为迷离斑斓的光影。 “多久了?”严松伟问。 “云南的时候开始的。” 严松伟就沉默了很长时间,严柏宗说:“你有什么疑问,都一并问了吧,我不瞒你。” 严柏宗素来是这样刚正果断的人,他以前很是服气。但是如今看到严柏宗这个样子,他却气不打一处来:“祁良秦是我媳妇!” 他言简意赅直指要害。 “假的。”严柏宗说。 “……”严松伟脸色微红:“就算是假的,那也是亲戚朋友都知道的,别人可不知道是假的。你是跟他玩玩,还是认真的?” 严柏宗沉默了一会,脸色也有些阴沉:“我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知道。” 这就是说是认真的了。严松伟更气,冷笑说:“你是什么样的人,我原来是知道的,现在说不准了。”这话出来,大概他意识到语气有些难听,便收敛了一些,说:“你认真,你要怎么认真?亲戚朋友不说,妈那边也不说,就说你自己。你不觉得丢人么?” 严柏宗嘴唇动了动,叹了一口气,说:“松伟,你是我弟弟,我跟你说真心话,我知道你现在怎么想我,要是搁在以前,我也觉得荒唐不堪。但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是怎么对他动了心。我也不是没考虑过你说的那些,我都想过。如果不是那天去找你,我们被埋在车里面,我可能一辈子也不会和他怎么样。事到如今,追究是怎么发生的也都没有意义了,你说我不觉得难堪么。我也是人,自然也是多少有一点的,可是这点难堪和良秦比起来,又怎么能比呢,比不上……说起来你可能笑话我,我头一回觉得日子这么甜蜜,谈恋爱这么好,有时候荒唐地觉得,有了他,我就算是被扫地出门六亲不认,我也觉得值。” 他大概人生第一次说这么肉麻的话,脸色都红了,但是窘迫中又有几分痛苦,不过转瞬即逝,很快就又变成了平日里冷淡镇静的模样。他扭过头来,对严松伟说:“弟弟,我需要你的帮忙。” 大概从很小很小的时候,严松伟就知道有一个大哥的好处。小时候贪玩,有时候闯了祸,他会让严柏宗替他背黑锅,严柏宗总是二话不说替他背了黑锅。有一段时间,他是不太喜欢这个大哥的,因为他太优秀,成绩太好,人人夸奖他,自己这个严家老二,除了父母的宠爱,没有什么能比得上这个大哥。他那时候就会故意闯祸,然后嫁祸给严柏宗,心里想反正这个大哥那么好,出了什么错都不会有人责怪他。 这种情绪大概一直持续到他父亲去世,那时候他才十多岁,突然没了父亲,虽然依然家大业大,但好像少了一个庇护,心里很是不安,葬礼上看着大哥和亲戚一起在灵堂上忙碌,十四岁的严柏宗一身黑色西装,面孔出奇地早熟。大概从那个时候开始,严柏宗成为他亦兄亦父的存在,后来他大学毕业,进入公司,也是这个大哥手把手地教导着他。他们两兄弟,从小不像别人家的兄弟那样打架吵闹,也不像别人家的兄弟那么亲密无间,但血浓于水的感情,一点也不比别人少。 如今这个帮助了他这么多年的大哥,开口说:“弟弟,我需要你的帮忙。” 严松伟心里很难受,觉得自己拒绝不了。他掏出烟来,抽了一支,要噙在嘴里的时候,忽然想到了旁边的大哥,于是便把那支烟递了过去。严柏宗接过来,去摸口袋里的打火机,但是没摸到。严松伟便打开了自己的打火机,那蓝色的火苗在阳光下跳跃,严柏宗凑过来,将烟点着,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吐了出来。 烟雾在斑斓的阳光下轻薄缥缈,本就是淡淡的,被风一吹更是很快消散无痕。严松伟说:“男人能有什么好。” 他的意思,是说男人没胸没那地方,搂着硬邦邦的,能有什么好,哪里比得上温香软玉。严柏宗也听得明白,但他不好意思跟自己的弟弟讨论祁良秦好在什么地方,如果说他看中的只是祁良秦这个人,无关色相,似乎也有些恬不知耻。所以他苦笑了一声,说:“你不用懂。” 严家的同性恋,有一个就够了。大概是有了这个意识,严松伟觉得事情好像也没有那么严重了。 也不过是从严老二喜欢男人,变成了严老大喜欢男人,严家搞基的男人,并没有多,还是一个。不知道这么安慰他妈,他妈心里会不会好受点。 “你怎么会喜欢上祁良秦呢。”他最后还是发出了一句这样的感慨,他还是想不通。但是一个人爱上另外一个人,说莫名其妙,有时候也确实说不上具体爱上对方的哪一点,但如果非要举一些例子,说一些对方的好处,又似乎三天三夜都说不完,那些细碎的,甚至是不值得一提的小优点,小细节,组成了和别人都不一样的,独一无二的,自己在爱的那个人。 85|201701 严柏宗犹豫了很久,还是将这件事告诉了祁良秦。 虽然严柏宗告诉他不要慌,但是祁良秦为此一整个下午都是惊慌的,他觉得他应该给严松伟打个电话,或者发个短信,在他晚上回家两个人见面之前先有个联系,见面的时候才不至于太尴尬。 所以在军训休息的空隙,他坐在草坪上,想了半天,给严松伟发了个短信。 “对不起。” 他其实不知道要说什么,也只能发这三个字。但是严松伟并没有回他。这也在预料当中,他想严松伟现在肯定已经气炸了。 晚上回来之后,他都没敢进家门,而是在小区外头等着严柏宗。因为事先就打了电话,所以严柏宗远远地就看见了他。因为怕等待严柏宗的过程中遇见严松伟,所以他站的地方距离小区门口有一段距离,要拐个弯。 天已经黑了,那个路段少有行人,只有昏黄的路灯照着,他低着头看着自己的影子,脑子里都在想要怎么办,事情会不会朝着不可预测的态势发展。 大概他从前得过且过惯了,这虽然是他终将要面对的难关,但是他从来没有认真地去想过这个问题。他也有担心,他和严柏宗的感情才刚刚开始,他觉得还不够稳固,他常常觉得自己如坠梦中,他担心自己会被严柏宗抛弃。 因为他知道自己还不够优秀,现在的他和严柏宗在一起,算是高攀的。他不是没有想要变得优秀的努力的心,但是他需要时间。他既需要时间来提升自己,也需要时间等他和严柏宗的感情更稳固。 他正在那里胡思乱想着的时候,看到有车子开了过来。他往路口站了站,把手里的帽子倒着戴在头上,两只手插在裤兜里,伸着头看过去。 严柏宗将车子停在路边,下了车子。 祁良秦就朝阴影里退,一直退到小区的围墙旁边才站住。严柏宗走过去,问:“怎么不回家?” “想先见见你再回去。”祁良秦说着,便伸手搂住了严柏宗的腰,他闻到了严柏宗的气息,感受到严柏宗的温度,这才安心了一些。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头微微有一点酸。严柏宗也回抱住他,说:“不用怕,老二不会为难你。” “那他有没有为难你?” 严柏宗笑着说:“他不敢。” 祁良秦也想给严柏宗说一声对不起,因为自己勾引了他,将他引到这条路上来。可是他不敢说,怕严柏宗本来没往那方面想,听他这么一说反倒真的怪他。人大概都是自私的吧,他虽然羞愧,但不后悔,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他只会勾引的更厉害,更无耻,因为他如今已经尝到了这爱情的滋味,欲罢不能上了瘾。 两个人在黑暗中抱了一会,严柏宗说:“回去吧。” 祁良秦点点头。大概是为了安慰他,也或许是祁良秦有些脆弱可怜的样子激发了严柏宗的保护欲,严柏宗低下头亲了亲祁良秦的嘴唇。可能心里着急上火,军训也比较累,所以祁良秦的嘴唇有些干,他把那嘴唇噙湿润了,才松开。 就在他们在阴影里抱着的时候,那边严松伟的车子进了小区。 严松伟觉得非常有挫败感。 他当时那么冲动地推开车门,是抱着棒打鸳鸯的冲动去的,结果被严柏宗三言两语就打发了,实在有些懊恼。 难道他就此接受了这件事,并按照严柏宗说的那样,帮他一把? 严松伟觉得自己做不到,他能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就算很不错了。祁良秦他不讨厌,他大哥他更不讨厌,但是两个人在一起这件事,他却十分排斥。他觉得两个人很不搭,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怎么就你爱我我爱你了。 这一定都是祁良秦勾引的结果。他大哥那么方正的人,不可能无缘无故就越了雷池。他正坐在椅子上敲手指的时候,房门开了。 祁良秦推开房门,心虚地冲着他笑了笑,人还没说话,脸就先红了。 看来还是有点羞耻心的。 严松伟抬眼看过去,然后椅子转过来,幽幽地盯着祁良秦看。 祁良秦关上门,规规矩矩地走到他跟前站住。态度还算是端正的,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在等家长责罚。 严松伟说:“我现在是不是该喊你一声大嫂了?” 一句话臊的祁良秦满脸通红,但是祁良秦没说话,严松伟又问:“你们俩什么时候开始的?” “他……他不是都跟你说了?” “他?”严松伟冷笑:“哪个他?” 祁良秦的脸色更红。严松伟说:“我想听你再说一遍。” “就……就在云南的时候……” “谁先主动的,谁追的谁?” 祁良秦低下头来,说:“我追的他。” 这一点还是要诚实的。 “你挺有本事的啊,我大哥都能掰弯。”严松伟说:“你什么时候有了这心思的?” “我……我其实是一见钟情,第一眼看到他,我就……” 严松伟猛地拍了一下大腿! 果然是他引狼入室! 不过他这大腿拍的突然,祁良秦还以为他要动手揍他,吓得抖了一下。严松伟看见他抖的那一下,心里居然好受了许多,只是嘴巴依旧不饶人,说:“你知不知道什么叫羞耻心,还一见钟情……我也不跟你废话,坦白跟你说了吧,你们俩的事,我不同意。” 祁良秦点头:“我能理解。” “我不是叫你理解,我是叫你赶紧跟我哥断了。你知不知道什么叫真心爱一个人,真心爱一个人,就要为他好,我大哥跟你在一起,名声就完了,我妈也饶不了他。这些不用我说你也都知道。你既然爱他,就不要害他,你如果害他,就说明你自私,不是真爱。” 祁良秦不知道该如何反驳这些话,说道:“我……我不想跟他断……可是我也是真爱他啊,我自私,可我也真的很爱他……”大概是跟一个人说自己爱另一个人是很羞耻的事,他脸色涨得通红,说:“我这么大的人了,分得清是不是真爱。我虽然做不到他好我就好,也做不到为他死去活来,可我是真的爱他。除非他不要我,我是不可能不要他的……你可能觉得我很不要脸,但……就算他不爱我,我也是爱他的。我可以什么都不要,为了他。” 这话有些肉麻,但却发自肺腑。这些都是热恋当中的人都会有的真实感受,即便是花心如严松伟,也懂得这个道理,他装作不耐烦地摆手:“你少跟我在这爱来爱去的。我这不光是为了我们家,也是为了你。你不要不识好人心。你不听我的劝告,将来有你后悔的那一天,到时候我大哥不要你,我们也不会轻易饶了你。你何必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最后落的一无所有。” 祁良秦红着脸摇头:“不会的。” 严松伟挑眉:“什么不会的?” “你们可能不会轻易饶了我,但是他不会不要我的。” 严松伟立即瞪向祁良秦。祁良秦羞愧地躲避他的眼神,严松伟却更生气:“怎么不会?” “他不是那样的人,我知道。” …… 严松伟真是气的恨不得一脚踹飞了祁良秦。他怎么说来着!果然是这样,这个祁良秦,就是一步一步谋划着来着,知道他大哥是个负责任不会始乱终弃的好男人,所以才吃准了自己不会轻易被抛弃! 这个祁良秦,看着老实巴交的模样挺清秀,心机却这么深!不然他为什么不挑自己下手,而是挑了他大哥! 严松伟气的脸色通红:“你是早就吃准了我大哥不动心则以,一动心就会负责任到底吧。”他说着伸腿就要踹祁良秦,他以为祁良秦会闪躲,但是祁良秦没有,这一脚虽然不算是踹,但也把祁良秦蹬的后退了好几步。他察觉自己踹了祁良秦,心里竟然怵了一下,脑子里冒出一个念头,心想这是他大哥的人,将来虽然说可能性不大,但到底成为他大嫂的可能性还是存在的。 看在他那个荒唐的大哥的份上,他得对祁良秦客气一点。 “你过来!”他训斥道。 祁良秦却没敢太靠近他。严松伟说:“要是我们家都不同意,你要怎么办。我妈肯定会把你撵出家门,跟你老死不相往来。” 祁良秦垂着头,说:“我对不起她。” “我不是问你对不对得起,我是问你你要怎么办。” 祁良秦说:“我听他的。” “到时候我妈把你连同我大哥一起撵出去,跟我大哥断绝母子关系,你也无所谓么?” “老太太对我是很好的,我也不是不知道感恩的人。但是如果非要我在她和柏宗之间总一个选择,我肯定选柏宗啊……” “你……你住嘴!”严松伟觉得自己汗毛都要立起来了:“还柏宗,你再给我叫一遍试试!” 祁良秦臊的满脸通红,不敢叫了。 严松伟觉得好诡异,祁良秦这乳臭未干的小子,竟然直接喊他大哥名字,搞得好像真成了两口子似的:“你的脸皮怎么这么厚!” 祁良秦张了张嘴,严松伟就说:“怎么,我骂你一句脸皮厚,你就受不了了?那我劝你早点收手,不然以后更难听的话还在后头呢。到时候你走到哪都被人戳脊梁骨,骂你是个勾引大伯哥的*!” 祁良秦只觉得浑身发热,这个严松伟他有点陌生了,其实严家这几个人,他一直觉得严松伟最玩世不恭,却也是最和善的一个,直来直去的性子,好相处。但是严松伟如今却说的这么难听。更窘迫的是,他觉得严松伟这样也是情有可原的。 “我大哥几十年的好名声,都被你给毁了!”严松伟说:“滚吧滚吧滚吧,看见你我心里就来气。” 祁良秦却没滚,站在那里没动。严松伟瞅了他一眼:“怎么,非要挨揍才满意?” “谢谢你,”祁良秦不敢看他:“谢谢你替我们瞒着,没告诉老太太她们。是我勾引了你大哥……但是我会对他负责任的。” 严松伟满脸黑线,瞪着祁良秦看。祁良秦抬起头看着他:“希望你气消了,可以帮帮我……” 严松伟立即伸手就要揍他,祁良秦转身就跑了。严松伟看着合上的门,叹了一口气,觉得自己头都要炸了。 他记得祁良秦是个很容易害臊的,很内敛懦弱的一个小年轻啊,怎么突然变得这么豁得出去,这么的……恬不知耻。 不过他刚才不过说了两句难听的,祁良秦的脸就涨红成那样,以后真要这事曝光了,凭他的心志,也不知道能撑几天。他觉得这一点上来说,祁良秦是不如沈龢的。沈龢是非常自我和一个人,她活的明白,不在意别人说什么,清清冷冷也有清清冷冷的好处。 但是怎么办,他那个不争气的大哥偏偏喜欢祁良秦这种温温糯糯带点骚的。果然男人都一样,他大哥禁欲那么多年,到底还是破了荤,好好的坦荡君子,栽在祁良秦这个小阴沟里了。 祁良秦自然把这件事大概跟严柏宗讲了,只说他说了些难听的话,具体是哪些难听的没说,严柏宗也没问。祁良秦说:“他盘问了我好久。” 严柏宗点头说:“这样才好。这对谁来说都不是一间容易接受的事,如果现在他轻易放过你,后面肯定又会反复,不如一次让他盘问个够,以后你就清净了。” “不过我也叫他放心,”祁良秦说:“我说我对你负责任的。” 他说完,就看向严柏宗。那语气诚挚,又带点闷骚气息。严柏宗果然问道:“你要怎么负责任?” “我会一辈子守着你,不管你什么样,我都爱你。” 严柏宗就笑了,搂住他。祁良秦却挣脱出来,看着严柏宗的眼睛说:“真的,我说真的,除非你不要我,不然的话谁都撵不走我,我要一辈子都跟你在一起,霸占着你。你是我的,我也是你的,永远都不会变心。” 他说着眼眶潮湿,自己尴尬地侧过头:“啊呀,我真的很爱你,特别感激……” 他想如果是从前的那个独自生活的自己,看到如今自己的样子,大概会激动哭吧。爱情充斥心中,但又不够安稳的时候,总是会让人有一种冲动,哭泣的冲动,矫情又热烈灼烧着他的心,心酸又感动。严柏宗贴着他的脸,说:“我也会对你负责任的。” 你对我负责任,我也对你负责任,你爱我,我也爱你。不是每个人都有遇到爱人的运气,所以我们要一起走下去。 86|201701 祁良秦又起晚了。 这一回他和严柏宗都起晚了。但还好只是比他们平时起床要晚一点,但还是赶在老太太她们起床之前了。祁良秦匆匆跑回严松伟的房间,严松伟都已经洗漱好在穿衣服了,看见他回来,嘴里冷笑一声,说:“你们俩也悠着点。” 祁良秦不好意思面对严松伟,所以直接进了浴室。进了浴室却发现他的东西都规整到了一起,他的牙刷牙膏毛巾水杯拖鞋浴袍,全都归置在了台子上。他愣了一下,就看见严松伟一边系着袖口的扣子一边说:“我想了想,你既然如今和我大哥谈恋爱呢,跟我住一个房间也不合适。你这些东西你都带到大哥那边去,或者带到客房里去,以后我们就别共用一个洗手间了,别扭。” 祁良秦把他的东西抱在怀里,也没说什么,就搬到客房里去了。严松伟本来想让他把衣服都拿过去,想了想还是忍住了。 大概是已经习惯了祁良秦是他的媳妇,如今要接受祁良秦是他的准大嫂,他觉得浑身不对劲。这件事怎么想怎么荒唐,他都懒得见到这两个人,所以他早饭没吃就去上班了。 春姨说:“今天松伟心情不好,你们吵架了?” 祁良秦没否认,“嗯”了一声。 春姨说:“为什么事吵起来的?” “一些琐事,我也得赶紧走了,今天起的有点晚,来不及吃早饭了。” 祁良秦觉得他或许应该营造出和严松伟感情破裂的假象来,所以他从严松伟房里搬出来的那些东西他并没有藏起来,而是摆在了客房的桌子上,等着春姨去发现。 但显然春姨也并不是时刻窥探着他们的生活,晚上他回来的时候,家里气氛一切如旧。老太太约了几个朋友在打麻将,他过去打了招呼。 “小祁越来越精神了,还是你们严家的柴米养人。” “你是怎么做到的,我家那个儿媳妇,天天给我脸色看。” “是啊,咱们这代人,真是没赶上好时代,想咱们做媳妇那会,谁不得看婆婆的脸色。如今多年媳妇熬成婆,结果这世道却变了,婆婆还得看着儿媳妇的脸色过日子。我小儿媳妇,每天做了饭叫她吃,她还不肯吃,我说了她两句,她居然跟我顶嘴,说什么不想吃干嘛强迫她吃,把我气的,也懒得管她了。倒不如找个你们家小祁这样的男儿媳妇,多懂事。” “你们可别夸他,”老太太一脸嫌弃地说:“他也就是个花瓶摆出来好看,别的什么都没法提。” 虽然表情是嫌弃的,语气是嫌弃的,但那笑容却藏不住。她那些姐妹儿自然也乐得说两句好听的叫她高兴,都是动动嘴皮子的事:“他还年轻嘛,如今不是已经上大学了么,好好教两年,以后指定有出息。不过张姐,他们什么时候准备要孩子,如今找代孕什么的,可得提前找,不光是代孕的要挑好的,就是那卵子也得挑条件好的女人的卵子,这样生出来的孩子才能健康,漂亮,又聪明。我见老李他儿子找代孕,身高低于一米六五的不考虑,不是重点大学毕业的也不考虑,还要五官端正身家清白,啧啧啧,那比挑个儿媳妇还费事呢。” 老太太说:“什么时候要,还不是我一句话的事。他们两个哪是懂得规划的人,说都听我的。不过我觉得他们小两口刚结婚,孩子要的早了也不好,先让他们过过两人世界,孩子的事不着急。” 严老太太想孙子想的跟什么似的,在座的谁不知道呢,但是大家都不戳破:“是啊,如今年轻人孩子都要的晚。” 祁良秦在客厅里听到这些事,只觉得这帮老太太除了打麻将逛街买东西,就只剩下这点子事了。他才多大,他如今才二十岁啊,二十岁就让他当爸爸,这是不是也太早了。 他回到严松伟的卧室,推开门却看到严松伟在床上躺着,把他吓了一跳。严松伟没好气地说:“吵死了,把门关上。这帮女人嗓门怎么这么大。” “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 “你怎么回来这么早?” “嗯,我们今天下午散的早。” “我是被你们气的。” “……”祁良秦张张嘴,不知道说什么,只好笑了笑,说:“那你消消气。” 严松伟从床上坐起来,盘着腿说:“我越想越觉得不是滋味,你说你们俩搞上就搞上了,为什么要瞒着我?” “没有打算一直瞒着你。我们俩确定关系其实也没几天啊,你算算看,我们从云南回来,也才没几天,还没想好怎么说,就被你发现了……我听他说,你不是昨天才发现的,都发现好几天了。你也挺能沉住气啊。” 严松伟听到“他”“他”的心里就不爽,觉得这个称呼透着一股子暧昧骚气。于是他就说:“他是谁,哪个他?” 祁良秦果然就不好意思起来。严松伟瞅着他那样子,觉得祁良秦果然眉梢风流,带着一股子欠草的样子。其实他刚认识祁良秦的时候就发现这人眉眼不老实,但是后来祁良秦突然变得那么内敛正经,又有个爱脸红的体质,他就渐渐地忘了他原来的样子,在他心里的形象也越来越良家少男,纯情的一逼。如今撞破了他和严柏宗的“□□”,他再看祁良秦,就觉得祁良秦眼角的春情又复苏了,而且有超越以往的趋势。 他大哥被这么个人拿下,也不是说不通了。毕竟他大哥不像他见多识广,平时接触的也都是正经人,突然撞见个这么个浑身春意盎然的,一时把持不住沦陷了,也是人之常情。 祁良秦放下背包,大概和他共处一室不知道说什么,又不好到客房去,所以便伸手去摆弄窗台上的百合花。严松伟就一直盯着他看,看的他非常不自然。 严松伟在尝试着摒除偏见,以一个男人审视女人的眼光去审视祁良秦。他的眼睛从祁良秦的脸到他的手,再到腰身和屁股,再到腿,然后整体身形再看一遍…… ……也确实算不错。 这样的脸蛋和身材,再加上这样的闷骚的性子,在同志圈应该也算是很吃香的。只是他疑惑,怎么没见有谁追他呢。按理说这样的男人在基佬圈子里,应该和孙淼那样的美女在直男圈子里一样,是供不应求的…… 就是在这个时候,严松伟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 追求者…… 对啊,如果有一个强有力的竞争对手,赢得了祁良秦的心,那祁良秦和他大哥这事不就黄了么! 想到强有力的竞争对手,严松伟脑海里立即浮现出一个人来。 接到严松伟电话的时候,王泽刚从固炮家里出来。 虽然如今同性婚姻已经合法,但同志毕竟是少数,异性恋想找到真心相爱的结婚都不容易,何况同性恋,几率太低。但是作为王泽这个层次的人,什么都不缺,对于感情也就有着更高的追求,他既不想到处约炮,也不愿意找个人凑合过日子,所以固炮就成了他最好的选择。 所谓固炮,就是固定的□□。如果没有特殊情况的话,两个人都会对对方忠诚,有需要的时候打一炮,没需要的时候就各过各的,这既解决了两个人的生理需要,又不需要和自己一个不够爱的人一起生活。这在如今的同志圈也是比较常见的。 他的固炮叫楚昊,二十多岁,一般上班族,模样长的好,重要的是独立,不粘人。固炮当中如果有其中一方固出感情来,其实也是很麻烦的事。楚昊在这方面做的特别好,下了床就不认人。 王泽看到手机上那个号码,愣了好一会,听到严松伟的话之后,更是愣了好一会。 严松伟居然请他吃饭。 王泽看了看头顶的天,太阳还是从东边升起来的。 今天依旧是个很炎热的天气,大概是人们所说的秋老虎。祁良秦摘了帽子,头发湿漉漉的贴着头皮,帽子都快要湿透了。 “祁良秦!”严松伟远远地喊他。 祁良秦愣了一下,赶紧跑了过去:“你怎么来了?” “怎么,我不能来么?”严松伟说:“上车凉快凉快,看你一身的汗。” 车里果然凉快的很。祁良秦将迷彩服脱了,里头的短袖都已经湿透了,贴着后背。车里空调一吹,竟然还有点冷。严松伟上了车说:“带你去吃饭。” 严松伟这态度变得太快,祁良秦有点追不上。车子一路驶出校园,在他们学校对面的一个仿清建筑门口停了下来。祁良秦跟着严松伟往里头走,看气派就知道这是个高消费的地方。服务员领着他们进了一个叫“荷园”的包间,祁良秦说:“这里包间的名字都是花。” 严松伟说:“想吃什么,点。” 祁良秦也没客气,点了一个菜,一个汤,然后便把菜单给了严松伟。严松伟看了看,就又点了三四个菜,祁良秦说:“够了够了,两个人吃不了那么多。” 严松伟又点了一道菜,说:“不止我们两个,还有别人。” “谁?” “你的小王叔叔啊。” 祁良秦也没多想,只是听说还有别人,且是他的老师,他心里其实有些不自在。他不喜欢跟领导一起吃饭,吃的不尽兴不说,还压抑。他是不太爱社交的人。 不一会王泽就被服务员引着过来了。王泽看到他的时候也愣了一下,大概也没想到他也在。 祁良秦赶紧站起来跟王泽打了招呼。严松伟笑着说:“坐坐坐,都坐。” 祁良秦觉得这顿饭吃的怪异,可又说不出哪里怪。吃了饭他就要先回去了,他们军训时间比较紧。等他走了之后,严松伟问王泽:“你觉得良秦怎么样?” 王泽说:“你这是要在我跟前晒恩爱?” 严松伟摇摇头,说:“我没有恩爱可以晒,其实我跟他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王泽一愣,就听严松伟说:“我跟他并不是夫妻关系,我们俩是假结婚。” 王泽听严松伟从头到尾讲了一遍,只觉得这个严家二少爷看着精明能干,内里却是个糊涂鬼。假结婚这种事实在荒唐,以至于他一时分辨不出这个严松伟是不是在糊弄他玩。 严松伟讲完了,看王泽那略有些尴尬的神色,自己也跟着尴尬起来。不过他很快就克服了这种尴尬,说:“你是不是很疑惑我为什么跟你说这些?” 王泽点头:“我的确很疑惑。” “你不觉得你和祁良秦很合适么?”严松伟说:“他还是个处男。” 王泽正在喝茶,一听这话差点一口喷了出来,呛了一下,背过身咳嗽了两声,说:“这你又知道?” “我们俩无话不谈,”严松伟笑着说:“你看他,长的挺好看的吧,身条也好,我是不喜欢男的,我要是喜欢,肯定把他拿下。这样年轻的小帅哥带出去多有面子,我不知道你们这个圈子在不在意处男这件事,我说给你听,也是告诉你说他这个人不乱。我是真心想给他找个好归宿,周围的人看了一圈,觉得你最合适,条件最好。当然了,我也不是硬塞给你,就是告诉你,你可以跟他处着看看。反正你们俩在学校里见面也方便。” “我是挺喜欢他的,”王泽笑着说:“不过我们学校虽然没有明文规定,但不提倡搞师生恋。” 严松伟说:“算了算了,我跟你交个底吧。”严松伟也觉得自己说这些又尴尬又莫名其妙,觉得还是以情动人比较好:“我跟他假结婚是真的,也是我糊涂,没想那么多,见他在我家跟我家里人相处挺好的,也就没急着离婚。但是我忘了他是同志,喜欢男人,结果一来二去的,最近我发现他喜欢上我大哥了,你说这操蛋不操蛋!” 王泽的神情这才认真了许多,身体微微前倾,看着严松伟。 严松伟说:“跟你说这事我也挺尴尬的,这算家丑了吧。不到万不得已,我也不会跟你说这些。” “那你大哥呢?我没记错的话,柏宗是直的吧?” 严松伟立即非常果断且严肃地点头:“那是肯定的啊。我大哥人品怎么样,我不说,小王叔叔你还不知道么?他刚离的婚,这事大家都知道……你可别想多,我大哥离婚跟这件事一点关系都没有。他那是跟我大嫂感情破裂,不是因为他喜欢男人!” 王泽往椅背上一靠,想了想,忽然摇着头笑了。严松伟红着脸说:“你看看这都是什么事,我头都大了。本来他喜欢我大哥这也没什么,反正他也得不到任何回应,可是他这单相思苦啊。” 王泽点头,叹息了一声,说:“爱上直男,确实是同志最痛苦的事。” “说的是啊,我就怕他越陷越深,最后伤了自己。我跟他也算有缘分,做了一段假夫妻,也不想他蹉跎时间在我大哥身上,也怕我大哥知道了尴尬。我想啊,他这是一时意乱情迷,陷得也不深,大概也就是跟我们年轻的时候一样,不过是寻找真爱的路上走岔了一个路口而已。你我都是过来人,应该都能理解。你要是觉得他不错,就跟他处着看看,就当做好人好事,拯救他于火海。” “我怎么在学校看见过几次你大哥来找他,你确定你大哥真对他没什么意思?” “他勾引我大哥啊!”严松伟赶紧解释:“他就是想跟我大哥多相处,千方百计地找借口让我大哥来看他。我们严家的男人没一个弯的,我大哥什么人,你还不知道?我严松伟更是花名在外,我交过的女朋友,光小王叔叔你见过的,就不止一只手了吧?所以我大哥喜欢他,不可能,我跟他假结婚,这也够可信吧?” 严松伟当时突然跟祁良秦结了婚,他知道的是时候确实非常意外。这世上没有比严松伟更直的男人了。 倒是这个严柏宗…… 他怎么觉得相比较而言,严柏宗确实更有弯的可能,以前看他婚姻生活就不咸不淡的样子,他离婚的时间好像也是祁良秦到严家之后不久。他倒不是怀疑严柏宗骗婚,他觉得严柏宗那人虽然比他年轻,但是灵魂比他还老气,大概循规蹈矩,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喜欢男人这件事。虽然大部分同志在青春期的时候一般都有所察觉,但他身边也不是没有那些三十几岁才突然变弯的男人。 严松伟说:“小王叔叔,我今天可是跟你交了底了,你可千万替我保密,不然我们家就乱套了。” 王泽点点头,忽然笑了,说:“你倒是很少会这么喊我。” “嗯?” 严松伟愣了一下,才意识到王泽在说什么。 小王叔叔,他的确很少喊这个称呼。大概是因为中学时候他和王泽打过架,彼此都不对付。虽然辈分上他应该喊一声叔叔,但王泽也并没有比他大几岁。今天有求于人,所以多喊了两句。 “这本来的嘛,你是王叔叔的弟弟,也该喊一声叔叔。” “我记得以前打架的时候让你喊一声,你拎起一块砖头把我头给砸破了。” “……”严松伟讪讪地笑了笑:“那不是在打架么,怎么喊得出来。那时候年轻不懂事。说起来我也纳闷,你以前也是混不吝的样子,怎么后来变了样了?” “什么样?” “就你现在这样……知书达理的……”严松伟又是讪讪的笑。 “高中的时候突然有一天意识到自己喜欢男人,大概太苦恼,又暗恋上一个直的不能再直的男孩子,心虚又羞愧,慢慢的就变了吧,浑不起来了。” 严松伟看着王泽的眼睛,讪讪地笑了出来。 87|201701 严松伟想起一件事。 这事其实也没什么,只是如今听王泽这番话,突然想起来,有些尴尬。 青春期的男孩子,其实有时候会做一些荒唐事,何况他青春期的时候不老实,算的上学校里小有名气的花花公子。严松伟在男女方面成熟的非常早,初中的时候就开始偷偷谈恋爱了。学校里长得好看的没他有钱,有钱的没他长的好看。有钱略有姿色,稍微打扮打扮,就甩那群土包子几条街,所以他桃花多,感情上也十分顺利。 那时候他一群狐朋狗友,有时候会聚众一起看看小片子,偶尔互相打个飞机。他那时候虽然浑,但对他那个初恋女朋友还是很好的,不轻易碰她,所以憋的*都用来用手解决了。他模模糊糊记得他似乎给王泽互相打过一次。 那好像是很后来的事了,在他砸破了王泽的头之后。因为两家人关系不错,所以他们两个在大人的撮合下很快也就和好了。两个人都浑,偶尔会在一起玩。王泽带高中的那几个学渣,他带初中的几个,抽个烟喝个酒熬夜泡个网吧,坏事没少干。 那时候他们对同性恋还都没有概念,同性恋普及是他们大学之后的事了,好像也就几年的功夫,同性这个词妇孺皆知,并通过了一项法案,允许了同性结婚。 但那时候的他们对此还一无所知,不然大概他肯定不会叫别的男人碰一下。其实后来知道王泽是个同志的时候,他有次偶然也想起这件事,心想那次互相抚慰,是不是王泽预谋的阴谋。他听他的一个同志朋友说,很多同志小时候都干过勾引直男的事,可能也算不上勾引,他们自己也未必就已经意识到,当然也有已经知道自己喜欢男人,并趁机占个便宜的。 大概是后来的王泽太温文尔雅,叫他不忍心去恶意揣度。 今天王泽提到过去,这个事又突然浮上了他的心头。他当然不至于自恋到认为王泽暗恋的那个人是他。看刚才王泽对他的提议的态度,王泽喜欢的类型,大概也是祁良秦这种略有些清秀的类型。 祁良秦出来就给严柏宗打了个电话。 刚才吃饭的时候他手机就震动了一下,他看了看,是严柏宗打过来的。因为怕惹恼了严松伟,所以他没敢接。 “刚才跟松伟吃饭呢,”祁良秦说。 “他怎么突然找你吃饭?” “不知道,”祁良秦站在十字路口等红灯,太阳晒得他睁不开眼:“不光我们俩,还有小王叔叔,王泽。” 严松伟和王泽又聊了好一会才出来。两个人在门口告别,分别上了车。严松伟的车子停在太阳底下,一进车子人都要烤熟了,他开了一会冷气才坐进去,在座椅上躺了一会,反思了一下自己的行为。 他觉得事情进展的不够顺利,这样贸然的要求,王泽大概要三思而行。 不过他觉得他应该对祁良秦有信心。祁良秦那模样脾性,王泽应该会感兴趣。他希望王泽可以成为一个称职的情敌。不过他心里也有一个感觉,就是觉得自己这事可能做的有些糊涂,和当初找祁良秦假结婚一样糊涂。 这念头刚冒出来没多久,他的手机就响了,看到“大哥”两个字,他的心就沉了一下。 “大哥。” “你请良秦吃饭?” “嗯。” “还叫上了王泽?” “嗯。” “我知道你肯定没恶意,但是我不希望他和王泽私下里有过多接触,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为什么?” “我不希望他过多接触到同志这个圈子。”严柏宗说:“我的一点私心,希望你能照顾一下。” 严柏宗都这么说了,严松伟又能说什么,只好说:“我知道了。” “老二,谢谢你。” 严松伟愣了一下,也没问严柏宗具体要谢什么,只“嗯”了一声,说:“我开车呢,没事就挂了。” 严松伟觉得他大哥刚才那个谢是攻心计。给他一顶高帽子戴上,好让他多帮忙。只是他倒不知道他大哥也有这样的独占欲。 不想让祁良秦跟同志接触,那就是只能跟他接触了? 严松伟冷笑一声。 因为对这一对很是不满,所以晚上在卧室的时候他一句话都没跟祁良秦说。因为大家都还没有睡,祁良秦也只能待在他房间里做样子。他就在床上躺着玩游戏,祁良秦就坐在旁边码字。严松伟冷眼瞅着,他觉得祁良秦码字的速度快了很多。 “你还在写那个广告文案?” 祁良秦回头看了他一眼,大概是听到他跟他说话心存感激,点头说:“嗯,有空就写写,反正也没找到别的兼职。” “你还用赚这点小钱?”严松伟冷笑:“抱住了我哥的大腿,他随便给你点就够你写一年了吧?” 祁良秦听了居然也没恼,说:“可是他没给我啊。” 严松伟立即坐了起来:“你这是什么话!你不是应该说你自力更生,不是冲着我大哥的钱去,他给再多你也不要么?!” “我的确不是冲着他的钱去的啊,不过他如果给我钱花,我也要啊。两个人在一起,本来就不需要在意这些事,谁有钱花谁的啊。他如果没钱,我也可以养着他啊。” …… 这个祁良秦,倒是说的有些道理。他的确也看不惯那些遇到贵公子,还非要装灰姑娘的矫情人。两个人谈恋爱,的确不必在乎谁给谁钱花,钱虽然俗气,但也的确是衡量爱情的一个标准之一。不是有句话说么,舍得给你钱花的男人未必真的爱你,但是钱都不舍得给你花的男人,一定不爱你。 严松伟叹了一口气,看向祁良秦。其实如果不是出了这件事,他还是很喜欢祁良秦的。他跟祁良秦相处很舒服,可能这其中也有一点新鲜感在里面。他的朋友里没有祁良秦这样的人。 祁良秦见他这样看着自己,打算提一提他最近一直想提却没敢提的事情。 “那个,那个我们的合约……你有没有想过我们什么时候离婚比较合适啊?” 严松伟想了想,忽然从床上爬起来,把他们签订的合约和结婚证拿过来,扔给了祁良秦。 “都在这了。”严松伟说:“拿去撕了,以后你就是自由人了。” “那你原来给我的钱……” “那个钱是契约婚姻的钱,既然婚也结了,你也算是完成了你的任务,那钱就是你该得的,我不是那么小气的人。你放心,这事我大哥知道了也没事,他要是认定你是他的人,你做什么他都能理解。他这人很护短。” 离婚手续倒是不需要办,原来当初为了糊弄老太太,他们两个找人办的假证。其实后面也差点出差错,因为老太太要把祁良秦的户口给迁过来,后来让严松伟把这事糊弄过去了,老太太也就忘了这回事。也幸好没有迁户口。 祁良秦觉得严松伟对自己还是很不错的。他以为严松伟会趁机刁难他,甚至用合约威胁他。没想到他非但没有威胁自己,甚至还这么大方,那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我用你给的钱买了一套单身公寓,一室一厅的,在江边,是江景房。你要是哪天想收回去,也可以拿走。” 没想到严松伟听了嘲笑说:“果然是抱上了大腿,就是不一样,一套房子说不要就能不要。” 祁良秦脸一红,想说什么,又忍住了。这房子如今棘手的很,给不给严松伟都有些难堪,给了他自己就成了矫情的白莲花,不给的话又成了贪婪的心机婊。 等到大家都睡下的时候,祁良秦又出去了。严松伟躺在床上,看到窗台上的百合花都已经枯萎了。 如今的祁良秦,大概没有心思摆弄这些花了。祁良秦学了些插花的知识之后,弄的花都很好看。 可能祁良秦此时此刻正在他大哥的房间里摆弄这些花,这些曾经盛开在他房间里的百合花,如今芬芳着他大哥的屋子。 严松伟最近过的很不快乐。 他发现他那一顿饭是白请了,王泽并没有要追祁良秦的意思。而他则要每天在饭桌上看着他大哥和祁良秦眉来眼去。 这两个人其实还是克制的,和往常也并没有什么两样。只是他用看待奸清的眼光去看待这两个人,自然看到的也只有奸清。 公司里那个大项目进入了正式运营阶段,严柏宗要带着公司的几个骨干到德国出一趟,这一去要将近一个月时间。 严松伟总算看见了一点曙光。他觉得这是天赐良机。 祁良秦却是万分不舍,他是极重感情的人,如果不是条件不允许,他都恨不得二十四小时和严柏宗腻在一起。可是他知道严柏宗是要去干正事,他就算再腻歪也得支持。只是想到一个月那么漫长,心里总是沉沉的。他搂着严柏宗,听严柏宗交代他说:“老二脾气我知道,少不了挤兑你两句,你别放心上。” 祁良秦点头:“嗯。” “我回来之前,还像以前那样生活就行了。我会每天给你打电话的,你要是有什么事,也可以打电话给我,如果没接到,我有时间就会回复你。” 祁良秦点头:“嗯。” “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 “你要照顾好身体,别太累了。” 严柏宗点头:“还有呢?” “我肯定天天想你。” 严柏宗就笑了,手指头摩挲着祁良秦的耳朵,祁良秦忽然又缩了一下头,难耐地躲避。严柏宗便不再摸他耳朵,只是盯着他通红的耳朵看。 “我……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祁良秦说。 “嗯?” 祁良秦稍微往后退了退上半身,支着两只通红的耳朵说:“就是,你怎么都不碰我,就只摸我耳朵,亲我嘴,你是不是还不适应啊,是不是有些排斥我的身体啊……” 严柏宗接受了他的感情,却一时接受不了他男人的身体,这也是很有可能的。 严柏宗却有些惊讶地问:“你怎么会这么想?” “我们都在一起睡好多天了。不都说男人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么。我看你都没什么感觉啊,”这话说出来实在有些叫人难为情,祁良秦臊的不行:“我都忍得很辛苦。” 严柏宗觉得自己是在按正常的恋爱顺序在走。他觉得正常的感情进展,应该是暧昧,恋爱,然后一步一个脚印,先拉拉手,摸摸耳朵亲亲嘴,然后再一步一步开发别的地方,最后结婚在一起,而且每个阶段都应该有一定的持续时间。他觉得感情就应该是这个样子的,他也在尽可能地给祁良秦一个正常进度的爱情,他怎么能告诉祁良秦,他昨天才半夜做了一场春梦,大半夜的偷偷换内裤,那内裤现在还在阳台上搭着。 严柏宗看着祁良秦又臊又期待的神情,心想他是不是做错了,真正的爱情,是不是如火如荼,根本不讲什么按部就班循序渐进,他以为他的隐忍克制会让祁良秦更觉得他是个好男人,负责任沉稳成熟的好男人,谁知道祁良秦却在怀疑他不温不火。 祁良秦看着他,说:“我想吃……” 严柏宗一时没反应过来,问:“你想吃什么?” …… 严柏宗觉得自己早就领略过祁良秦的春情荡漾肆无忌惮,但是他发现祁良秦总是能开拓他的认知,叫他发现爱情中叫人惊骇又兴奋的事情。这些事情都是循规蹈矩的他从来没有见过,也没有想过的,他有时候会害怕,觉得自己被勾引到了失控的边缘,有时候心里好像有个骇人的念头,会突然蹿出来一下,几欲挣脱他的控制。他想做君子,做个稳重可靠的男人,但是他心里有一种私欲,无限放大着他的一些人性缺点。 比如好色。 88|201701 临别前贪欢一场,严柏宗简直不愿意出门。 祁良秦却心满意足。 大概是他期望了太久,太饥渴,稍微满足一下,就够他回味良久。严柏宗走了之后,他就搬回到客房里。他睡在客房的床上,还在回味着昨夜的美好。嘴边似乎还留有那特别的味道,他的口腔似乎依然没有忘了那种触觉。 原来是这个感觉,原来尝起来是这个味道。 严柏宗是他的初恋,所以他的一切体验对于他来说都是新鲜而刺激的,他在给严柏宗打开一扇新世界的大门,也在给自己打开一扇新世界的大门。爱情的每一个进展和步骤对他来说都是宝贵的第一次,是他期待和幻想过无数次,而今终于一一实现的第一次。 祁良秦觉得人生的任何第一次都是很宝贵的,无可替代。不管是第一次坐火车,还是第一次吃某个小吃,都因为是人生初体验,而更容易在记忆中留下一笔。他要把他的很多第一次献给严柏宗,也要索取很多严柏宗的第一次。 老太太很遗憾地说:“十一的时候说要和赵浩的家里人一起吃个饭呢,你大哥估计也赶不回来了。” “我大哥这一走,只怕有些人要伤心了。” 老太太疑惑地看向严松伟,严松伟端着一杯咖啡,悠闲地躺在沙发上。 不远处的祁良秦低着头,正用叉子扎了西瓜来吃。 严松伟对他说:“良秦,我那些朋友想见见你,今天咱们一起去跟他们吃个饭。” 祁良秦还没说什么,老太太就先说:“去吧,你们年轻人,别整天待在家里,吃了饭带着小秦好好转转再回来。” 最近她那些姐妹经常夸祁良秦,因此老太太对祁良秦印象极佳。儿媳妇这么听话,理应给予奖励。而一个婆婆能够给予儿媳妇的最大的奖励,就是让自己儿子对儿媳妇好一点,带着他吃吃玩玩买买。 祁良秦没办法拒绝,但是他觉得最近严柏宗对他太好了,按理说严松伟应该很讨厌他才对啊。就算是看在严柏宗的份上对他客气一点,也不用刚请他吃过饭,又要带他出去吃饭。 回到卧室,他就对严松伟说:“我是不是不该去见你朋友啊?” 严松伟问:“为什么?” “我们俩不能让别人以为我们□□爱吧?”祁良秦说:“我觉得这样不好。” “怎么,你跟我一起吃个饭都不愿意了?” “不是……” “那就少废话,打扮的好看点。” 祁良秦穿好衣服给严松伟看了一下,严松伟摇摇头,说:“太素。” 他走到衣柜前,翻了翻祁良秦的衣服,拿出来两件比较骚气的。这都是从前那个祁良秦买的衣服,不是露肉露的多,就是颜色比较跳,即便是看起来整体很素净的衣服,也总有些小心思在里面,都是典型的基佬才会有的穿衣打扮。 那是条带点粉的衬衫,这种颜色一般人真是穿不了,光长的好看还不行,还得皮肤白,不然穿起来就会土俗土俗的。没想到祁良秦穿上之后特别好看,简直完美阐释了什么叫小清新的骚气感。严松伟看到祁良秦穿上这么好看,心里也是堵堵的。 其实这种略有些骚气的颜色,比那些文艺清新的穿着更适合祁良秦,他很适合这种小清新的骚气,比闷骚多一点,比明浪少一点,要撩不撩的样子。 他带祁良秦去的是个同志聚会。 严松伟原来也认识一些同志。如今时代不一样了,社会对同性恋的包容程度高了不少,所以越来越多的同志出柜,他的朋友里就有一个。后来要和祁良秦假结婚,他这个花花公子也要做做样子,所以那段时间里认识了很多同性恋,参加过两次他们的聚会。这一回他又带着祁良秦去了。 虽然大家彼此基本都不认识,但是严松伟玩的很开,他这种富二代,长的也算不错,在同志圈里也算是天菜了,何况他又带着直男味,引的一群男的在他身边,人气似乎比祁良秦还要高一点。 一场饭吃下来,找祁良秦的没几个,找他告白的却有不少,更多的没敢对他表白,却多多少少地跟他眉来眼去几下。严松伟很是郁闷。 回来的路上,祁良秦问这个谁谁谁是不是喜欢他,那个谁谁谁是不是喜欢他,最后感慨一句:“你可真受欢迎。” “受什么欢迎,还不都是看我有钱,我要是一无所有的穷小子,他们也懒得理我。” “经济条件也是一个人的重要组成部分啊,不能分开来看。”祁良秦说:“你说他们是看上有钱的你,但正是有钱的严松伟才是严松伟啊,他们如果爱没有钱的严松伟,那反倒不是你。” 严松伟发现祁良秦在感情上的金钱观非常正,一点不矫情。是啊,世人都认为爱上一个人的内心,无关乎其他才是真爱,可是好看的脸,好的经济条件,高高的个子,这些和细微气味,说话的样子,声音,才组成一个完整的人啊。 回到家的时候,严松伟去洗了个澡,出来却看到手机好几条微信。他打开看了一眼,说:“这群人也是醉了,知道我结婚了,还来勾搭我。” 他说着看向祁良秦:“你有没有收到什么信息?” 祁良秦不好意思地点点头,他也收到了几条。不过他觉得他收到的短信都还算比较克制,有问“在干吗”的,有问“到家了么”的,也有说“认识你很高兴,希望下次一起出来玩”的。他都没回复。 严松伟觉得这些人都太不靠谱了。虽然祁良秦这人撬他们家的墙角,但是他也希望祁良秦有个好归宿,起码找个可靠的人。 想来想去,还是王泽可靠一点。毕竟是知根知底的人家。 于是他就躺在床上,又给王泽发了个信息:“睡了没有。” 发过去之后很久都没收到回复。他之所以没打电话,就是考虑到时间有些晚了,打电话怕有些冒失。如今没收到回复,便想王泽或许已经睡下了,自己便也睡着了。 祁良秦在客房里躺着,却窝在床上跟严柏宗打电话。没有什么比临睡前与爱人煲电话粥更有爱的事情了。严柏宗显然也是专门挑了这个时候给他打电话的。 不过才分别一天不到的时间,两个人好像就有说不完的话。 更确切地说,是祁良秦有说不完的话。 性对于爱情来说有多么重要,至少在爱情的一开始,它是推进感情的重要因素之一。两个爱人就是在牵手,接吻,抚摸和发生关系的过程中,由浅入深地递进着关系。昨天晚上的一场迷乱,显然让两个人从内而外更贴近了一层,隔着千山万水,彼此的语气里都带着爱意。 “我好想你啊,”祁良秦说:“刚才回来的路上,一直在想你。” “去干吗了?” “吃饭,跟松伟。”祁良秦回避了同志聚会这件事。因为他觉得严柏宗听到不会高兴。而且每个人在自己爱人面前都希望展现出好的一面,掩藏不好的一面,他是很传统的人,这么多年没有接触同志圈子,就是因为他觉得人际关系太乱了不好。他觉得最理想的同志关系,就是两个人尽可能避免接触除了对方以外的其他同志。这个圈子有些乱,诱惑也太多,要想长久,除了彼此的感情之外,还要尽可能避免接触太多的诱惑。他觉得如果让严柏宗知道他和一群同志吃饭,会影响他在严柏宗心目中的“纯洁性”。因为推己及人,他如此爱严柏宗,不也是因为严柏宗生活经历单纯么。如果严柏宗也是成天和一群基佬泡在一起,他大概也不会这么爱他。对于他和严柏宗这种有些封建传统的老人,单纯简单的对象更合他们心意。 但是祁良秦心里也不觉得羞愧。他自己察觉到一个很明显的变化,就是他不再像从前那样,路上看到一个帅哥就小鹿乱撞激动兴奋。如果是搁在从前,他一下子看到那么多帅哥,肯定是激动的,略有些蠢蠢欲动的,想要认识一些人,想要有一个人爱上他。但是如今他看到那些帅哥,心里不再有那种闷骚的忐忑和兴奋。他只会吃到一盘食物很好吃就会想到如果严柏宗跟他一起吃该有多好,回来的车上想着如果是他和严柏宗一起吃了晚饭回来该有多好。生活中很多的琐碎小事都能让他想到严柏宗,然后想如果严柏宗在他身边,又会是什么样子。 那些帅哥也不是不帅,也不是条件不够好,不够有魅力,也不是他的眼里再也看不到任何男人。只是他想要在他身边的,急于想要和他分享生活中的所有美食美景,琐碎感悟和生活小事的,只有严柏宗。 爱一个人,并发自肺腑地对他忠诚,竟是让自己也感到快乐和满足的一件事。祁良秦打着电话睡着了,他均匀的呼吸声透过电话传到了千万里之外。严柏宗听着祁良秦的呼吸声,嘴角挂着淡淡笑容。 爱情叫人变得这么容易满足,喜悦好像不再是很难的事,它可以因为心上人的一个呼吸声就涌上心头,耳边听着呼吸,脑海里便是对方睡着的样子。爱情这样美好,不体验打死也想不到。 89|201701 为期两周的军训正式拉下帷幕,祈良秦从头到尾完完整整地参与了全过程。 他黑了不少,尤其脖子和手,晒到的和没晒到的非常分明。老太太给他买了一整套化妆品,说:“一白遮百丑,不管男女,还是白白净净的好看。你皮肤那么好,赶紧养回来。” 祈良秦对化妆品一窍不通,只知道那化妆品肯定是好东西,所以一天两次地抹,不到一星期,人就白回来了。 黄金周的最后一天,赵浩的爸爸妈妈来到了南城,要和严家人一起吃顿饭。因为是双方家人的第一次见面,所以严家人都很重视,严媛更是重视,一大早就起来催促这个催促那个。严松伟知道了吃饭的地方之后说:“怎么选在这么个地方?” “他们家是普通工薪家庭,不过是吃个饭,难道还非要去五星级。” “我倒不是非要挑什么五星级,哪里吃都是一样的,只是这是咱们两家第一次吃饭,咱们家的经济情况,他们肯定也都知道。按常理说男方家为了面子,打肿脸也要充一次,他们家倒是淡定。我们家宝贝媛媛嫁过去,他们家就这态度?” 祁良秦笑着说:“你别唠叨了,他们家人怎么样,见面不就知道了。” 他说着过去给严松伟系领带,严松伟躲过去说:“我自己来。” 他在吃饭之前要先去见个客户,所以穿的格外正式。严松伟一边系领带,一边朝祁良秦看。祁良秦今天也穿了正装,跟他一样的深色西装,没打领带,这是祁良秦第二次穿正装了。他记得祁良秦第一次穿,还是去王叔叔家参加晚宴的时候。那时候因为没来得及做衣服,所以祁良秦穿的他的,大小不是很合适。如今老太太给他量身定做了一身,穿上去正正好,很贴合,把他身材的优点全衬托出来了,比平时多了几分稳重和英气。 严松伟又是叹了一口气。 严松伟最近总是叹气,祁良秦也发现了。他大概知道严松伟为什么会叹气,所以就当做没看见。 赵浩的父母年纪都不大,看着更是比实际年龄要年轻许多。到底是书香门第,两个人都很客气和善,对老太太也算是恭敬。大概是没有习惯这个社会对同性恋已经如此包容的缘故,每次老太太跟别人介绍他的时候,说“这是我二儿媳妇”,都会叫他有些尴尬。 但是强势如老太太,自然不可能认为自己的儿子和祁良秦是平等的关系,至少在性的区分上,她还是很在意的。她不觉得祁良秦和她儿子是一样的,而是她的儿媳妇。 大概是赵浩提前就介绍过严家的情况,所以赵浩的父母并没有任何异色,只是对着他一通猛夸。尴尬很快就过去,这是老太太和赵家父母的主场,祁良秦就老老实实地坐在旁边听,然后眼色极佳的时不时帮老太太添茶换茶。 因为想到将来会很伤老太太的心,所以祁良秦最近对老太太是发自肺腑的好。这个女人是他深爱的男人的母亲,这一点也值得他真心敬爱。虽然他嘴上说只要能和严柏宗在一起,就算是和老太□□断义绝不相往来也愿意,但是真要发生那种事,他大概也会觉得很痛苦,最最重要的是,严柏宗肯定会很痛苦,对他是那么传统和正派的人,必然也很重孝道,而他在这世上最不能忍受的事,就是看到严柏宗痛苦。所以他私心也希望老太太多喜欢他一点,等到震惊过后慢慢意识到他的好。其实外人怎么看,反倒没有那么重要了。 严松伟比预计要来的时间晚了一点,他们就提前开始吃了。祁良秦发现严柏宗不在的时候,严松伟表现出惊人的成熟。大概是为了自己的妹妹,为了让赵家人知道自己的妹妹有一个安稳的不好欺负的娘家,严松伟表现的稳重而有礼貌,平日里嘻嘻哈哈能说会道的样子荡然无存,好像严柏宗不在,他就担负起了严家当家男人的责任。 祁良秦就把这个给严柏宗说了:“松伟今天表现的特别稳重。” “我交代他要稳重一些,显得对赵家父母敬重,也让他们知道媛媛的娘家大哥靠谱。老二平时嘻嘻哈哈,大事上不含糊。” 祁良秦正要回复他,忽然听见严媛问:“你跟谁聊天呢?” 祁良秦吓了一跳,赶紧捂住手机。严媛本来只是凑过来,并没有要看他手机的意思,看到这个反应,倒是愣了一下,说:“吓成这样。” 祁良秦讪讪的笑了笑,说:“跟我同学聊天呢。” 严媛就笑着坐了回去。严松伟却扭头看了一眼,说:“吃饭呢,玩什么手机。” 祁良秦看了他一眼,结果手机就又震动了一下。 祁良秦讪讪的低下头,看见严柏宗发来的微信:“吃完了么?” “嗯,吃完了,大家在说话呢。”祁良秦回复完之后,又扭头看了一眼严松伟,严松伟已经不看他了。 吃完饭大家又聊了一会天,这才出来。已经是晚上的十点多,外头是个广场,灯光璀璨。十月的夜晚已经凉爽下来了,老太太和赵家父母站在那里说话,严媛和赵浩却在喷泉那边坐了下来,结果刚坐下,严松伟就说:“在赵浩爸妈跟前别乱坐。” 严媛笑了笑,便又站起来了。严松伟又看向祁良秦,看见祁良秦站在老太太他们身后,还在那里玩着手机,手机屏幕的光照亮了他的脸。 严松伟都不用想就知道祁良秦在跟严柏宗聊天,心里又是不痛快。他站在那里也有些无聊,所以抽了一支烟。烟气进入肺腑,只觉得通身都舒畅了。 司机已经到了,车子在旁边停了下来,老太太这才和赵家父母告了别。祁良秦和严松伟微笑着和赵家父母挥别,这才先后上了车。老太太心情还不错,只是有些疲倦。严媛问:“还不错吧?” “还算是知书达理,”老太太说:“只是元旦就结婚,还是早了一点。” “元旦还是春节,不都一样么。再说了,新房和家里离得那么近,我也可以常常回家,还可以带着赵浩在家里住。我舍不得春姨的饭菜呢。” 老太太摸了摸她的头,说:“这么急着结婚,以后有你后悔的时候,女人最自由快乐的时候,还是做姑娘的时候。” 热恋中的严媛自然听不进这些话。大概除了严媛,严家人都觉得她这婚结的早了一点。看来这个赵浩看着憨厚老实,哄女人的功力却是一流的。严媛对他死心塌地。 大概情到深处,都会丧失理智,有些盲目,所以爱情中总是有很多傻瓜和瞎子。这是爱情的魔力,凡人无法抗拒,只能祈祷自己足够幸运,不要后来才发现所爱非人。 严松伟靠在座椅上,眯着眼睛看着旁边的祁良秦。而祁良秦看向窗外,看着不断路过的街景。风雨欲来,只是早晚而已,大概他和祁良秦都知道,所以眼下的安宁喜悦,也会叫人心里头慌慌的。 “没喝多吧?”老太太问严松伟。 严松伟摇摇头:“只是微醺。” 寂静中祁良秦的手机又震动了一下,因为严松伟就靠着他坐着,所以他没把手机掏出来,等下了车,他才掏出来看了看。这一回却不是严柏宗发过来的,是他同学发来的课程表。 他现在有一种心情,就是每次他感受到手机震动,急切地打开手机,结果发现并不是严柏宗的时候,都会有一种失落甚至烦躁的心理。他的渴求太多,总是得不到满足。 祁良秦觉得自己今天晚上格外想念严柏宗。他在客房里躺了一会,突然想去严柏宗房间里睡。 就和严柏宗在的时候一样,他可以晚上偷偷跑过去睡,早晨的时候再早早起来。严柏宗的房间到处都是严柏宗留下的印记,严柏宗的床上都是严柏宗的味道。祁良秦觉得自己大概有些病态地迷恋,他打开严柏宗的衣帽间,看着那一排排的衣服,视线落在了严柏宗那一排的内裤上。 严柏宗的内裤都是很深沉的颜色,黑色或者灰色,或者两者之间,款式和图样都很单调,和严柏宗这个人一样的感觉。有些是宽松的大裤衩,有些事稍微有些紧的,那些紧的内裤上前面都很有一个鼓鼓的轮廓,叫他想起临别前他吃的那顿大餐。 他就脱光了衣服,穿上了严柏宗的内裤。曾经包裹过严柏宗的内裤如今包裹着他,裹着他的身体,也裹着他的心。祁良秦觉得自己是很害羞和内向的一个人,但是在爱恋严柏宗这件事上,他却像是个变态一样,都不敢让严柏宗知道。 90|201701 春姨早晨醒来的时候,觉得有些口渴,坐起来拿起床头的水杯喝了一口,却发现水杯里已经空了。 于是她便起来出了房门,到客厅里倒了一杯水。客厅里黑胧胧的一片,只有落地窗透进来的洁白月光。她还带着困意,一边喝着水一边回房,却突然听到了严柏宗房间那边的洗手间传来的水声。 春姨愣了一下。难道严柏宗提前回来了? 大概是夜太安静,那水声因此更响亮。随即就是洗手间的门被关上的声音,她听到了脚步声,于是便过去看了一眼,走到走廊上,却正看到严柏宗的房门合上。 还真是严柏宗回来了。 第二天早饭的时候,春姨便摆上了严柏宗的碗筷。祁良秦也跟着布置饭桌,说:“你多拿了一副碗筷。” “没多,柏宗回来了。” 她这话一说,众人都愣了一下。祁良秦也很吃惊:“他回来了?” “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没跟我们说一声?”老太太问。 “昨天晚上回来的,大概都半夜了吧,估计这会还在睡觉呢。” 祁良秦一听心就突突跳起来了:“他半夜回来了?春姨,你是看到他人了,还是……” “昨天半夜我起来喝水,听到他那边洗手间有水声,就过去看了一眼,正好碰见他关门。” 祁良秦就明白过来了,原来是春姨看到了他,以为是严柏宗回来了。他挤出一抹笑,说:“你肯定是看错了,大哥还在国外呢。” “我也觉得他不可能这时候回来。昨天睡前我还跟他通了电话呢,他就没说要回来的事。”老太太说:“你莫不是做梦梦见他了。” 春姨听大家都这么说,脸上也露出疑惑的神色来,一边朝严柏宗房间走,一边说:“不会啊,我确实看见他了啊。” 结果不一会她回来了,脸上疑惑更重:“真是奇怪了。” “回来了么?”老太太问。 春姨摇摇头:“没有。” 祁良秦就低着头吃饭,扭头却看见严松伟正看着他。他咧了咧嘴,却听严松伟说:“春姨没亲眼看到大哥吧。大概是把我看成大哥了,我昨天去大哥房里拿东西来着。” “那就是了,”春姨说:“我真是听到了那边有动静……” 不过她似乎也有些不确定了,也没有继续说这个话题。老太太问:“你去你大哥房里拿什么?” “大哥打电话让我帮他找个文件,”严松伟说:“大半夜的把我叫起来了。” 祁良秦很感激地看了严松伟一眼。等到送严松伟出门的时候,祁良秦说:“谢谢。” “你倒真不用谢,不是为你。”严松伟接过他手里的公文包,说:“不过我希望你以后注意一点,别老往我大哥房里去。” 祁良秦觉得自己做不到。 他还是偷偷往严柏宗房里去睡觉,只是现在更小心,灯都不敢开了。 夏天天热,床单得经常换洗。大概是因为严柏宗有些洁癖的关系,祁良秦也会很特别注意卫生。他挑了春姨出去买菜的功夫,迅速地用洗衣机把床单床罩什么的全都洗了,洗了也不敢搭到阳台上去,就晾在房间里,然后把自己的床单床罩拿了过来铺上。 床上虽然没有了严柏宗的味道,可是他穿着严柏宗的衣服。 祁良秦穿着严柏宗的衬衫,里头光溜溜的什么都没有穿。他觉得自己这样显得双腿修长,很性感。他对着镜子搔首弄姿了好一会,一会撅撅屁股,一会露露腿,一会儿扭来扭去地很娘炮,一会有挺起胸膛很男人。他一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边想严柏宗会喜欢哪个类型。 他想,严柏宗如果知道他趁着他不在家的时候乱穿他的衣服,不知道心里会怎么想。他这隐秘的幻想,幻想在镜子前,在地板上,在床上,在浴室,在所有可以与不可以的地方,挥洒着他热烈奔放的□□。 虽然严媛的婚事还有三个月左右的时间,可是很多嫁妆都要提前预定制作,所以闲暇时间,祁良秦都跟着老太太出去办这些事。大概是操办女儿婚事的时候,想起了二儿子的婚事。虽然当初这事办的叫她不满意,可一想到这是老二这辈子可能唯一的婚事,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过去了,又看到祁良秦那么乖巧懂事,模样又越出落越好看,老太太不免就有些愧疚来。老太太每次都说:“你和松伟结婚的时候,都没操办个婚事,我现在想起来也是后悔。人这一辈子就这么一回,是我当时脑子没转过弯来,你可别怪妈。你和松伟要不要补办一个?” 祁良秦赶紧摇头:“不用了,不用了,我不在乎那个。” “你们结婚我也没跟着张罗东西,我看这个桌子不错,你们房里那个桌子也该换了。” 老太太看到的凡是能给他们置换的,竟然全都给他们置换了。严松伟看着工人一件一件往家里搬东西,疑惑地看着祁良秦和老太太。 老太太审美不错,她也自信,所以到底怎么装扮,桌子都放哪里,都是她指挥着工人弄的。祁良秦和严松伟坐在沙发上,一点都插不上手。 “这也算是我对你们当初的亏欠,”老太太说:“只要我能满足的,你们尽管提要求。” 严松伟心里真是五味杂陈。趁着老太太进房间的时候,压着嗓子问:“我妈这样,你都不知道劝着点,还嫌事不够大?” “我劝了啊,都说了好多遍不用。”祁良秦说:“但是没用啊。我劝不住。” 自己的妈,严松伟也知道是什么脾气。他叹了一口气,说:“我妈是越来越爱你了。” 几天下来,他们的房间焕然一新。可是严松伟每天回到家,看到焕然一新的房间,心里就郁闷。 严松伟最近过的依然很不快乐。他这些天认真想了想,觉得这事实在不好解决,要想解决,首先就得让众人知道他和祁良秦是假结婚。 这个是最重要的事,可以说他大哥和祁良秦如果将来要在一起,这就是必须要公之于众的事。他和祁良秦没有实际的婚姻关系,并不是老二的媳妇又跟了老大,这件事必须得说清楚。 可是这事又没办法说的太清楚,被人说三道四是必然的了,这事闹出来,老太太也不知道会气成什么样,骂两个儿子甚至断绝母子关系还是小事,万一气出个好歹来,他们就是死十次也赎不了这个罪过。他之所以迟迟没有行动,就是这个担忧。 再说了,他身为风流的男人,见惯了爱情的突然而来又突然而去,他想他大哥虽然和他性子不同,但是不是也有男人一样的通病呢。或许他大哥和祁良秦只是一时脑热,还在兴头上,或许根本不用他做什么,他只需要拖一拖,几个月,一年两年,等到他大哥和祁良秦的热乎劲过去了,他的大哥就会衡量这其中的利害关系。等到他心中的爱意已经比不上孝道和名声,那到时候不用他做什么,两个人自然就散了。 那才是最不伤筋动骨的解决办法。 严松伟这样想着,便也不再想自己出头挨枪子了。虽然拖这件事总是会带来无尽烦恼,但是温水煮青蛙,即便死了起码也不难受。 一个月转眼就过去了大半个月,严柏宗越来越忙,每次打电话回来都是大半夜了。澳大利亚和这边有三个小时左右的时差,严柏宗那边忙完回来睡前给他打电话的时候,他这边就已经是凌晨了。他怕错过严柏宗的电话,都不敢睡。但是严柏宗的电话一打过来,他就跟打了鸡血似的,浑身都跟着活过来了。 祁良秦发现自己和严柏宗打电话的夜晚越来越难熬。 难熬是因为他觉得自己春情泛滥,每次和严柏宗通电话的时候,他带着淡淡困意和浓浓爱意,趴在床上,双腿夹着被子,都有些心痒难耐。 他就想故意哼两声,声音故意带一点春情,想要说一点不够矜持的话。 “我好想你,”他红着脸说:“想你想的受不了。” 他想让严柏宗问怎么受不了,这样他就可以说一些更害臊的话。但严柏宗太正经老实,大概猜到了他的意思,便不好意思继续下去,祁良秦说:“你怎么不问我怎么受不了。” “……那你怎么受不了……” “我在抱着你的被子打滚。” 祁良秦说着就真打了几个滚,严柏宗便在电话那头笑起来了。祁良秦说:“你别笑,你笑我也受不了……” “……” “我爱你,”祁良秦说:“我好想你。” “嗯。我也是。”不常说情话的严柏宗说起这些话来,语气总有些干干的。祁良秦特别爱严柏宗这样笨拙的样子。看着一个外人眼里高冷如男神一般的男人在他面前笨拙窘迫的说着情话,他觉得特别有成就感。 “你也是什么?”他充满了调/教的快/感,继续“逼问。” “也想你,爱你。”严柏宗老老实实地说:“真的。” 祁良秦就夹着被子笑起来了,只觉得浑身春意盎然,花草要破土而出,泉水要汩汩而流。 91|201701 思念虽然苦涩,可也是甜蜜交织。因为思念这个词的对象,总是自己爱的人。人心里有思念的人,数着日子过日子,就像是一层一层揭开礼物盒子,满怀期待地等待最终的喜悦。 可是严家除了他和严媛,大概没有人是太喜悦的,除了严松伟不高兴之外,老太太最近也很不快乐。 因为她的小女儿就要出嫁了。可是快要出嫁的小女儿,完全沉浸在结婚的喜悦当中,一天两头地往赵浩那边跑。他们的新房正在装修,赵浩有工作不能一直待在那,严媛就自己天天跑去盯场。 不管女儿嫁的是不是好,大概为人父母的心情都是一样的,都觉得自己的宝贝从此以后成了别人的,心里多少有些怅然若失。何况严媛这种不知道体贴她心情的。 “找个人帮你盯着就醒了,一个女孩子,怎么天天往那边跑。”老太太又心疼又埋怨。 “以后是我和赵浩的家啊,我觉得亲力亲为比较有意义,再说了,我也没事干。” 严媛显然只听到了老太太的心疼,没有听到老太太的埋怨。春姨说:“老太太看你辛苦有些心疼呢。” 严媛就过去跟老太太撒娇。她跟严松伟一样都是很会撒娇的人,老太太也很吃那一套,只是说:“你要不放心人家装修公司的人,就让你哥找个靠谱的帮你盯着,你别整天在那里呆着,对身体不好,参与参与也就行了。” “我们装修用的大凡可能会有有害物质的东西,都是大哥给挑的,百分百安全无公害。” “你大哥帮你挑的?”老太太说:“他那么忙,你别老找他。” “大哥心细,想着这些,不是我主动找的他。”严媛说:“再过一周我大哥就能回来了吧。” 祁良秦默默地想,还有一周。 对于一般人来说,时间总是过的特别快。但是对于热恋中的人来说,一个月真是很漫长。祁良秦觉得他心里积了一把火,越烧越旺,严柏宗再不回来,他就要爆炸了。 “等到你大哥回来,你也别什么事都找他,该问我的问我。”老太太说:“他最近辛苦,我上次跟他视频,看他都瘦了。” 这本来只是很寻常的一句话。 但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祁良秦突然意识到一件事:他都是跟严柏宗打电话,却从来没跟严柏宗视频过。 一则是因为他没有跟人视频的习惯,二则就是他不知道严柏宗那边是什么情况,怕严柏宗不方便,打电话都要先确定他身边有没有旁人,场合是不是合适,才来酌情考虑要说寻常话还是说情话。如今经老太太一提醒,他突然冒出一个念头,他也要跟严柏宗视频。 光听声音解不了相思渴,他还要看到严柏宗,他都大半个月没看到过严柏宗了。 于是等到晚上打电话的时候,他就对严柏宗说:“你方便开视频么,我要看你。” 没想到严柏宗却有些扭捏,也不拒绝也不答应。祁良秦说:“怎么,你身边是不是有人?” “都要睡觉了,能有谁。” “那你怎么不肯跟我开视频。” “……那你老老实实的,不许乱来。” 祁良秦一愣,随即就笑了出来,语气却佯装正经:“我能乱来什么。” 他一边说着,一边却将身上的衣服都脱光了,光溜溜地跪在床上,说:“行了么?” 那边严柏宗就开了视频。谁知道严柏宗却没看到祁良秦的人,只看到一个形状奇怪的东西,然后听见祁良秦问:“你猜这是什么?” 严柏宗认真看了看,脑子里轰的一下,只觉得浑身血液都涌上去了:“你……” “嘻嘻嘻嘻。”祁良秦这才将手机拿起来,快速地钻到了被窝里。 他刚才把镜头对准了他的两团肉。 “看出来了么?”祁良秦红着脸问。 严柏宗嘴硬,说:“没看出来。” “没看出来?”祁良秦看着镜头说:“那我再给你看一遍?” “就知道你不老实,”严柏宗语气略有些紧,说:“你怎么这么多花样。” 祁良秦被严柏宗说的有些不好意思:“逗你玩呢。看看你对我的屁股有没有反应。先让你适应适应,怕你不喜欢。” 话虽然说的很可怜,语气却带着春水荡漾。严柏宗说:“谁说我不喜欢。” 祁良秦裹着被子趴在枕头上:“那你就是喜欢了?” 严柏宗点头。两个人视频的角度也不一样,祁良秦懂得四十五度角,可以把自己拍的脸小又帅气。但是严柏宗就是正常地对着镜头,甚至手机放的低一点,拍的下巴宽了不少。可就是这么刁钻的角度,严柏宗冷峻的轮廓依然英俊,祁良秦看到这张脸,就想起它略微潮红的脸色和温度,心里的思念忽然变得很隆盛,他语气灼热地问:“怎么喜欢了,不就是个屁股。” 严柏宗张了张嘴,却笑了出来,说:“老实。” 祁良秦红着脸问:“是不是想摸摸揉揉。” 严柏宗说:“就知道你视频就不老实,撩的我一身火气,又没地泄。” 祁良秦在被窝里拱动着,说:“我好想你。” “快回来了。”严柏宗说:“你好像又白回来了。” “你妈给我买了好多护肤品,媛媛还给我买了面膜。” “用那个干什么,”严柏宗说:“那都是女人用的。” “用了能美白啊,我要是黑了,你不喜欢怎么办。” “你怎么样我都喜欢,化妆品里都有对皮肤不好的成分,你听话,别用了。” 祁良秦倒是没想到严柏宗还有这种认知:“黑了你照样喜欢,那如果娘了你是不是就不喜欢了?” “嗯,不喜欢了,人妖谁喜欢。” 祁良秦立即爬起来,露着大半个膀子:“娘了就不喜欢了?” 他说着就故意扭捏起来,捏着嗓子说:“这样不行么?” 严柏宗就哈哈大笑起来,说:“良秦,你怎么这么可爱。” 祁良秦心里一动,竟然一下子害臊了。 严柏宗居然夸他可爱。 如果放在以前,有人夸他可爱,他大概是不会高兴的,起码是难为情的。可是如今严柏宗夸他可爱,他却心花怒放。 同志自然也都是不一样的,也不是每个同志都喜欢老公老婆这样的称呼,不是每个同志都藏着一颗弱受的心,以这样柔软的姿态面对自己的爱人。但是严柏宗这样的男人,大概很难会对一个充满男性特质的男人动心吧。所谓变弯的直男,就算是喜欢男人,大概也会喜欢像他这样具有弱受心理的男人。他很庆幸他这样的人,遇到了正好喜欢这样的人的严柏宗。 外头起了风,隐隐还有雷声响起来。祁良秦从床上爬起来,裹着被子看着窗外。严柏宗问:“怎么了?” “好像打雷了,今天看天气预报,说要下雨。” 他说着便下了床,裹着被子走到床边,拉开一点窗帘朝外看,正好看到一道闪电。是真的下雨了,雨滴落在玻璃上又滑落下去,留下一道道水痕。他好像感受到了那清冷的水汽,裹着被子赶紧爬回到床上去,说:“看来真的有雷阵雨,你那里天气怎么样。” “晴天。” “啊,要是你在这里就好了,”祁良秦说:“我最喜欢的就是下雨天搂着自己爱的人一起睡觉。” 外头的雨声越来越大,祁良秦看到视频中的严柏宗脸色略有些疲倦,心疼他,想要他早点去休息,可心里却又舍不得挂断,便一直对着严柏宗看。严柏宗问:“你看什么?” “看你啊。” “今天没刮胡子。”严柏宗说着摸了摸下巴。祁良秦说:“不刮胡子也好看。” 真是矛盾的心理啊。既想要严柏宗赶紧去睡觉,又恨不得这样一直看着他。他这样想着,就伸出舌尖来,魅惑地勾引严柏宗。严柏宗笑着说:“你又来。” “就看到你□□。”祁良秦说:“我现在光溜溜的躺在你床上,好舒服。” “你也就嘴巴逞能,”严柏宗说:“我真要做什么,你就怂了。” “我哪有怂,有本事你就来!” “那是谁,我一摸耳朵就求着我说受不了的?”严柏宗恨恨地说:“有贼心没贼胆,你只管撩吧,等我回去有你好果子吃。” “等你回来了,我要天天吃……”祁良秦耳朵根都红了,半张脸都藏在被子下面,只露着乌溜溜的带着爱欲的眼睛说:“每天睁开眼睛都要吃。” 他要吃的,自然不是好果子。严柏宗也知道他要吃什么,简直想要骂人了。 要论撩汉技能,这世上他只服祁良秦。 他觉得祁良秦如果把他的撩汉技能全都写出来,都可以出一本书,就叫《撩汉攻略》。 92|201701 外头的雷声阵阵,惊醒了还在熟睡的春姨。她赶紧爬了起来,披了衣服走到窗边看了看,看到雨滴落到窗玻璃上。白天的时候她晒了一些干菜在院子里,以为这雨下不来呢,也没收。 趁着雨还没下大,她赶紧披着衣服跑到外头去收菜。一打开门才发现外头雨下的急,风也大,她慌里慌张地趟过草地,却没留心那草地上的一个喷灌头,一脚就给绊倒在地上,披着的外套也掉在了地上。她赶紧爬起来,这一眼看过去,却看到对面严柏宗的房间里,亮着灯光。 她倒是吓了一跳,抓起衣服爬起来,重新披在身上,朝窗户那里走了过去,透过被拉开的窗帘的一角,她看到了裹着被子正在跟人视频的祁良秦。 春姨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祁良秦为什么会出现在严柏宗的床上。这大半夜的,难道是和严松伟吵架了?可是即便是和严松伟吵架了,那也不该到大伯哥的房间里去啊,他原来不是睡过客房么。严家最不缺的,就是房间。 她呆呆地看着床上春风拂面的祁良秦,只觉得背上发凉。可即便亲眼看到这些,她也不愿意往最坏的结果上去想,原因无他,一则是因为祁良秦在她心里是十分乖巧懂事的人,二则她就算信不过祁良秦,难道还信不过严柏宗么。要说这事严柏宗知道,她打死也不信。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祁良秦趁着严柏宗不在家,跑到他床上去了。至于他为什么跑到严柏宗的床上去了,不好说。 这一场雷阵雨最后变成了细雨绵绵,下了一晚上也不见停歇。春姨坐在厨房的小板凳上一边摘着菜一边发着呆。 她在严家呆了这么多年,感情还是很深厚的。可是她心里那个隐秘的猜想叫她惴惴不安,她抬起头,看着窗外绵绵秋雨,窗外的绿色变得那样模糊,玻璃上满是斑驳水痕。 “春姨在摘什么?” 她愣了一下,回头看,就看见祁良秦在门口站着,穿着酒红色的薄毛衣,倒显得人更白了。她笑了笑,说:“毛豆,准备中午的时候煮了吃,刚送过来的。” 祁良秦就搬了一个小板凳在她对面坐了下来。春姨说:“你别沾手了,我一会就弄完了。” “我闲着也没事。”祁良秦说着便伸手帮她一起摘了起来。春姨低着头,看见祁良秦的手指修长而白细,手指甲修剪的那样干净,只觉得这样的手指头,大概是养尊处优的人才会有的。她记得祁良秦刚来的时候,身上还带着稚气和一点点土气,不过是几个月的时间,在经过了严家人的熏染之后,已经出落的清贵自然,气质那么好。 “你前段时间说和松伟闹别扭,现在好了么?” 祁良秦低着头笑说:“都多久的事了,早和好了。” 春姨点点头,叹了一口气,说:“那就好。你要惜福。以后你就知道,松伟这样的,就算是好男人了,虽然不比他大哥,可是在有钱的男人里头,算是很难得的了。”她说着忽然抬头,看向祁良秦,笑着说:“你的福气要是再大一点,要是嫁的是柏宗,那就真是大福气了。” 祁良秦闻言抬头,笑着说:“你怎么也嫁不嫁的。” “不好意思了?”春姨笑着说:“两个人既然都结了婚,还在意什么是谁嫁给谁。说起来,柏宗也离婚这么久了,我看他怎么一点想找的意思都没有。” “也没多久吧,他也忙,没什么时间考虑这些事吧。” “这将来也不知道是谁有福气,可以嫁给他。不过柏宗虽好,也分合适不合适,他跟沈家那个最后不还是离了?不过这些都还是不算要紧的,要紧的是你说他会不会和松伟一样,突然和一个男人好上了?” 祁良秦就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抬头看向春姨,脸上略有些惊慌神色。他不知道春姨是知道了什么,还是只是唠家常随口说到这里,因此也不敢轻易搭话。春姨继续说:“现在都说婚姻权利平等啦,年轻人的婚恋观真是一天一个样。只是我觉得上次你和松伟结婚,气的老太太都住了院,虽然好歹后来也算圆满了,可如果柏宗也带个男人回来,不知道老太太会怎么样。不过柏宗是有分寸的人,我相信让老太太接受不了的事,他都不会做。” 祁良秦沉默了一会,说:“其实我觉得……就是现在男人和男人,女人和女人,都可以结婚,享有异性恋婚姻所享有的一切权利和待遇,法律也保护,和异性恋婚姻也没多大区别了啊,都是找个自己喜欢的人一起过日子而已。而且严家又这么有钱,想要孩子也很容易,不像普通人家的同性恋,孩子还是个问题呢。” “是啊,男人女人的,其实也都没有那么要紧了,这也是为什么老太太接受你接受的那么快的原因吧。”春姨将摘好的毛豆放进菜篮子里:“我也是多虑了,柏宗那样的人,也做不出什么出格的事。” “如果他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了呢?”祁良秦问。 春姨放下手里的菜篮子,看着祁良秦。祁良秦脸色微红,似乎有些激动:“春姨你会帮他么?” 春姨愣了一下,说:“自然是要帮的。柏宗和松伟两兄弟,跟我的孩子是一样的。” “如果他犯的错,老太太都不能原谅,你还会帮他么?” 春姨心里一凉,觉得自己担心了一夜的事,似乎应验了。 她看着祁良秦,祁良秦也看着她,乌溜溜的眼神带着羞愧和窘迫,但并没有躲闪。春姨点点头:“我在这个家里这么多年,早把这里当成我的家了。如果他犯的错老太太都不能原谅,或许我也原谅不了,可是我会尽自己的一份力,不会叫这个家散了。” “那就好。”祁良秦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出了厨房,脸色已经通红,心跳的快的不能再快了。 春姨在这个家里是一个很特别的存在,他一直都知道。 春姨名义上是严家的帮佣,做的也是一些家务事,但她在严家多年,亲手带大了严家三个子女,看得出来严柏宗他们三个对春姨都很敬重。老太太自己并没有亲姐妹兄弟,来往最频繁的只有她一群姐妹,但要论交心,这些姐妹却都比不上在严家多年的春姨。有些话只能春姨跟老太太说,老太太有些话也只会跟春姨说。 得到春姨的支持,非常关键。而如果非要春姨在老太太和严柏宗等人中间做一个抉择,春姨肯定会选择严柏宗。这不光是因为严家的子女和她有亲手带大的情分,还和女人之间微妙的情感有关系。而且他这些天发现严家三个子女虽然都和春姨很亲,但如果非要排出一个亲疏顺序来,和她最亲的还是严柏宗。 严家的三个子女,老大严柏宗和老太太的关系不如老二和老三亲昵,老太太显然也把更多的爱心投注到了老二和老三的身上,这好像无形中造成了严柏宗和春姨的亲近。但是春姨是个很聪明的女人,她在这个亲昵的尺度上拿捏的非常好,不会超过老太太这个亲娘,自然也就不会让老太太心生妒忌,对严柏宗的偏疼也掩藏的很好。严柏宗生性清冷,对谁感觉都是一个样子,但他相信春姨当初跟他说她的子女的上学和工作甚至结婚,严家都出了许多力,这个出力最多的人,肯定是严柏宗。 虽然祁良秦并不知道将来该怎么办,但是他知道把春姨争取过来,至少先探探她的口风,还是很有必要的。而他这一次话说了一半,也是给春姨一个缓冲和接受的时间,一次说太满,说不定春姨会和老太太一样无法接受,他要想办法循序渐进的让春姨知道这个秘密。 这事事关他和严柏宗的秘密,他不敢有丝毫的擅做主张,打电话的时候就告诉了严柏宗。严柏宗说:“这事最后我来跟她说。” “嗯,我也是这么想,你跟春姨说,比我跟她说更合适。” 严柏宗笑了笑:“对不起,这些事还要你来做。” “这有什么对不起的,本来就该是我们两个一起做的事。再说了,要真论起对不起,也是我对不起你。” “你没有对不起我。选择喜欢你的人是我,我做这个决定的时候,就已经想到了后果。等忙完这边的事,回去我就着手解决这个问题。” 严柏宗说着沉默了一会,然后说:“良秦,我如果让你受点委屈,你会不会因此怪我。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能解决这个问题,如果最后伤害到你,你千万不要怨恨我。” 祁良秦摇摇头,看着窗外的绵绵秋雨:“我不怕受委屈,这些都是很小的事,只要你爱我,别的其实都没有那么重要。” “嗯,”严柏宗的声音隔着电话听起来更显沉稳:“你要相信我,会一直爱你的。” 祁良秦以前没有谈过恋爱,却见惯了爱情的分分合合。他到了这个年纪,本来是不大相信爱情的,不相信这世上的大多数爱情,但他却一直相信他将来爱上的人,会和别的男人都不一样。人好像都是会这样,既悲观又乐观,总觉得自己会是比较幸运的那一拨人,会和别人的爱情不一样,遇上的那个人会比其他任何人都靠谱。人们说爱一个人,真心爱一个人,就是不管他做什么,多么不可思议,别人怎么样骂你是个傻逼,你都执着地相信他。 总是相信严柏宗的,从一开始的时候就相信这个人,到现在也相信,将来大概也会一直相信下去。 93|201701 秋雨绵绵,一直下了四五天,停停续续,秋天的最后热气终于也消散无形。春姨要送严媛结婚礼物,知道她什么都不缺,也送不了多贵重的东西,便只好在心意上下功夫,她打算用十字绣的方式绣一幅百合花。百合花用色不多,比牡丹桃花那些要好绣很多,只是费眼睛。春姨已经快绣好了,那百合花简单大方,祁良秦看了也觉得很喜欢。他一会玩玩手机,一会凑过去看一眼。这样的下雨天,偶尔聊聊天也觉得十分惬意。 “大哥明天就能回来了吧,”严媛说:“好像说是能提前回来。” “明天十一点大概就能下飞机,到家估计正好能赶上吃午饭。”祁良秦说。 春姨立即抬头看了他一眼,祁良秦说:“我听松伟说的。” “说起二哥,我发现他最近怎么不常在家?”严媛说:“我有两次见他回家回的挺早,但是换了一身衣服就又出去了。” “他应酬比较多,”祁良秦说:“大哥忙,其实他也忙。” “我看他前段时间老带你出去,如今出去都是一个人,还以为你们吵架了呢。”严媛显然只是开玩笑,语气带着一点调侃。祁良秦笑了笑,说:“他会吵架么?” 严媛笑着摇头:“我二哥还真很少跟人吵架,都是他把人气的半死。” 严松伟最近对他真的冷淡了很多,大概心里有了隔阂,很难化解,便成了心结。他也是有些尴尬的,不知道该如何化解,便也开始做缩头乌龟。但他眼下无暇顾及这些,他心里只有一件大事,那就是严柏宗明天就回来了。 想到这一点他就激动万分,心跳的特别快。都说小别胜新婚,他还没有经历过新婚,但已经体会到小别的兴奋。第二天一大早他就把已经晾干的床单铺好,里里外外都打扫了一遍,还摆了一瓶百合花放在窗台上。 外头还在淅淅沥沥下着小雨。春姨绣的百合还差最后一片叶子就要完工了。因为严柏宗要回来,老太太哪里都没有去,就连严松伟也在家里呆着。严媛躺在沙发上逗猫玩,春姨放下了手里的针线去准备午饭,老太太就接过她的活计在那里尝试着绣了几把:“我才知道,原来这十字绣就是古代的黄梅挑花。” “十字绣不是欧洲那边传过来的么?” “我听朋友说,十字绣原来就是唐宋的黄梅挑花,后来传到了国外,又从国外传了回来,却变了个名字,叫十字绣了。” “果然还是我们国家的名字雅致,黄梅挑花,一听就觉得很美。” 老太太似模似样地绣了几把,却突然吃痛叫了一声,赶紧放下手里的针线,皱着眉头看向自己的手指头。祁良秦凑过去看了一眼,老太太竟然扎破了手指。 “我去拿创可贴。” “别拿了,不要紧。”老太太说着便吮了一下自己的手指头,说:“最近总是心神不宁的,也不知道是不是麻将打多了,身上老觉得不舒服。” “心神不宁和打麻将有什么关系,”严媛抱着猫笑道:“你这是老不运动的缘故,我给你办的那*身卡,你怎么不用呢。” “良秦,你来给我按按,”老太太朝祁良秦招招手,说:“或许是颈椎不舒服。” 她说着就背过身坐着,祁良秦跪在沙发上给她捏了捏肩膀。这已经不是他头一回给老太太捏肩了,力道掌握的刚刚好,老太太一副很享受的模样。严媛笑着说:“妈,你看看你多有福气。现在做婆婆的,像你这么有福气的可不多了。” “是啊,托你们的福了。”老太太笑着搭上祁良秦的手背:“也托小秦的福。” 祁良秦没说话,按捏的更认真了。窗外秋雨阴冷,淅淅沥沥地下着。祁良秦扭头朝门口看,只看到房门旁边的窗玻璃上雾蒙蒙的一片。春姨站在厨房里,盯着锅里面汩汩的热水出神。而严松伟则站在窗前,伸手拨弄着新换上的红色百合花。 这房间里的百合花,一向都是白玉一般的颜色。好像祁良秦格外爱白百合。如今乍然变成了粉红色的葵百合,他看在眼里,如同透过花看到了祁良秦这个人。 祁良秦在变,也在从洁白无瑕的白百合,变成了有些娇艳的红百合。情和欲给他染了颜色,有了这样娇羞的形貌。 正在给老太太捏肩的祁良秦猛地转过身来,老太太回头看去,就看见祁良秦看向门口,于是她便也朝门口看去,结果看到推门而入的严柏宗。老太太满心欢喜地站起来:“老大回来了。” “大哥。”严媛也抱着猫站了起来。春姨从厨房出来,探着头说:“回来了?” 严柏宗点点头,目光从老太太她们身上移到了祁良秦身上,祁良秦满脸的欲说还休,却什么都没有说,他便冲着祁良秦点了点头。 祁良秦觉得自己的脸肯定因为激动有些泛红了。他怕老太太瞧出什么来,便不再看严柏宗,只听严柏宗说:“我去换件衣服。” “你也累坏了,休息一会,等开饭了喊你。” 严柏宗点点头,便进房去了。祁良秦坐在沙发上,轻轻地抖着腿。 虽然经常和严柏宗视频,可见到真人,他还是觉得严柏宗清瘦了一点,见到严柏宗本人,他还是有一种久违的冲动。他想,他要是严柏宗名正言顺的爱人就好了,他就可以第一时间迎上去,然后和严柏宗一起回房去。他们进了房间关上门,肯定是*,热烈地拥吻,他一定会不知羞耻地诉说他的想念,真实炙热的想念,透过他的手他的嘴唇他的舌头,告诉严柏宗。 但是如今他却只能装作疏离地坐在那里,因为内心的激动无法压制,所以只能不住地抖着脚尖。他微微抬起眼,从兜里摸出手机,飞速地给严柏宗发了一个信息。 他不知道要说什么,心里的情感太满,反而不知道要说什么,所以只发了一个表情,一个伸着舌头流着口水,两只眼都是红心的好色的表情。 他很快就收到了严柏宗的回复,严柏宗说:”要不是外头下着雨,进家门之前就先把你叫出去。“ 祁良秦的心跳更快,不用想他也知道严柏宗进家门之前为什么要把他叫出去。他们可能会躲在某个看不见的角落里紧紧拥抱,以解相思之苦。 严柏宗和他一样热烈地渴望着对方,祁良秦从沙发上站起来,觉得自己激动的有些坐不住了。 好像等了有半个小时,午饭就摆上了餐桌。这是异常丰盛的一顿午餐,摆了满满一桌子要给严柏宗洗尘。祁良秦都不敢多看严柏宗一眼,严柏宗似乎也不敢多看他。偶尔两个人的眼神交汇,都是明亮的,炙热的,躲闪的,祁良秦拼命忍耐,可嘴角还是咧开了,笑着低下头来。严柏宗看到他笑,自己也跟着笑了,那无声的微笑看在严松伟眼里,只觉得自己要坐不住了。 这两个人越来越不知道收敛,这是要表演小别胜新婚的戏码么?! 严松伟郁闷地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酒入肠肚,温热了五脏六腑,祁良秦立即把他的空酒杯又斟满了,他刚想说这人还算有眼色,谁知道祁良秦立即站起来,给对面的严柏宗也斟满了酒。 …… 严松伟觉得祁良秦只是为了要给严柏宗斟酒,所以“顺带着”也给自己斟了一杯。 严柏宗没有像往常那样说一声“谢谢”,只是看了祁良秦一眼。祁良秦抿了抿嘴巴坐了下来。严松伟说:“良秦,你酒没喝一滴,怎么脸却红成这样?” 祁良秦看了他一眼,竟然是神色镇定自若:“我刚喝了一杯,你没看见。” “喝一杯就上脸,”老太太说:“红通通的倒是好看。” “你喝酒是只脸红,还是身上也红?”严媛打趣他问。 没想到祁良秦竟然低着头老老实实地回答说:“胸膛也红。” 酒醉的红,是多么惹人遐想的颜色,尤其是在一个皮肤白皙的男人身上。严松伟想他大哥脑子里此刻肯定在浮想祁良秦浑身通红的样子。 大概是他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到了这两个人身上的缘故。他看到祁良秦刚用筷子夹的一盘菜,严柏宗也紧跟着夹了一筷子。祁良秦抬头的时候,视线总是若有似无地在他大哥身上飘移。他大哥喝水的时候,眼睛微微抬起来,似乎在放肆地盯着祁良秦看,而祁良秦通红的耳朵,似乎在遭受着什么不可描述的遭遇。 神交。他想到这个词,但是这个词在他脑海里却不是它平常该有的意思。 94|201701 祈良秦在等天黑。 从他开始到严柏宗的房里睡觉开始,他就一直在等天黑,但他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满怀期待。 可是午饭吃完之后还有一个漫长的下午。他也找不到任何理由,到严柏宗的房间去。外头的秋雨竟然停了,只是天气依然阴冷。祈良秦坐在客厅里,搜肠刮肚地想要找一个理由。 可他找不到什么理由。他和严柏宗隔了大概两米的距离坐着,时不时地对视一眼。老太太对严柏宗说:“你也累了,回你房里睡一会去吧。” 祈良秦也要回房,却听老太太说:“小秦,你跟我去一趟生活馆,看看给媛媛订做的椅子怎么样了。” 祈良秦找不到拒绝的理由,便跟着老太太出门去了。一路上别提有多不乐意,可又不敢表现出来。爱情真的可以叫人“泯灭良知”,他满心记挂的都只有严柏宗,跟老太太逛街也成了一种煎熬。偏偏老太太还特别磨蹭,从生活馆出来,又要去逛商场:她觉得如今天气冷了,应该置办秋天的衣服了,虽然她去年买的衣服有些还没穿过。 “给你也多买几身。”老太太财大气粗。 祈良秦其实是个有些虚荣心的人,但是他觉得穿衣服,只要好看暖和就好,并不追求奢侈品,花太多钱在衣服上,其实很不划算。相较于衣服,他更愿意买一双好鞋子。 老太太去试衣服的时候,他就坐在旁边给严柏宗发信息。他和严柏宗你一言我一语,聊的热火朝天。 在这一点上,祈良秦特别有成就感。其实严柏宗以前很少发信息,他都是直接打电话,人生发过的信息屈指可数。就是和他在一起之后,严柏宗发的信息数量简直可以用突飞猛进来形容。最重要的是,严柏宗一开始发信息的时候以言简意赅为主,信息都非常简短,还很爱嗯,好,知道了,超过三个字的都很少,跟他平时一样给人话不多的感觉。可是如今跟他聊天,已经会偶尔说一两句玩笑话了。 老太太每换一件衣服,都要问问他的意见,他回答完了就继续低头看手机,手指头飞快地在屏幕上点着。老太太一边照镜子一边说:“你也去试两件,逛街不满载而归,我就觉得亏。” “我不要,我的衣服都还穿不完呢。” 祈良秦想早点回去,他如果再试衣服,又不知道会逛多久。老太太是个略有一点强势的女人,他买的衣服不光要自己喜欢,还得入得了老太太的眼,可是老太太很挑剔,经常说这个不行那个不行。 “现在就回去,有点早。”老太太说。 “我有点功课要看,”祈良秦找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要先预习一遍。” 老太太是真心希望他多学点文化的,闻言立即打道回府了。到了家,祈良秦将老太太买的衣服送上楼,自己就赶紧跑下来了。客厅里没有人,春姨去买菜了,严松伟不在家,严媛也不在,这都是严柏宗跟他说的。 他在客厅里站了一会,犹豫着要不要到严柏宗的房间去。他怕老太太发现。这么犹豫着的时候,却听到了老太太下楼的脚步声。他赶紧跑到严松伟的房间,半掩着门听了一会,却不知道老太太去了哪里,是不是在客厅里坐着。他只好关上门,心脏扑通扑通,觉得自己像是在偷情。 刺激,忐忑,兴奋又不安。 祈良秦也没闲着,跑去洗了个澡,特地洗了洗私密部位,整个人都洗的香喷喷的。他光溜溜湿漉漉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想着今天晚上会发生什么事。 他饿了,很想吃。他是真的很想吃,无法压抑的汹涌*。 洗完了澡之后他就坐在书桌前,趴在那里等天黑。他明明可以拉开窗帘,他拉开窗帘就可以看到对面的严柏宗。可是他却故意拉着窗帘,不肯看严柏宗。好像他是想憋着一股劲,吊着自己的胃口。 严松伟在晚饭的时候才回来。他以为这顿饭他会继续被强制性地喂狗粮,所以脸色不大好看。但是坐在餐桌旁他却发现并不是这样。 祈良秦和严柏宗竟然看起来有几分生分。祈良秦好像在故意回避严柏宗,严柏宗似乎也特别规矩。 严松伟觉得肯定是在他不在家的时候发生了什么,这两个人可能出现矛盾了。 这叫他心情好了不少。即便这只是一个小摩擦,床头吵架床尾和,可这也至少证明他大哥和祈良秦也都只是普通人,他们的爱情,也和寻常的爱情没有两样。 大概是想故意怼一下祈良秦,也可能是心生怜意,回房以后他对祈良秦说:“我怎么看你蔫了,中午的时候不还是两眼放光么,怎么,吵架了?” 祈良秦摇头,努力压抑自己的激动:“没有啊。” 严松伟吹着口哨躺在床上,催促说:“还磨蹭什么,还不赶紧飞到我大哥房间去?” 祈良秦红着脸说:“我在这里打扰到你了么,那我去客房了。” 他说着就抱着电脑出去了,到了客房他放下电脑,就开始在房间里蹦蹦跳跳。 一想起来他就激动,他已经有快一个月没有感受过严柏宗的体温,没有闻过他的气味了。他很想念这些东西,想的心里又热又酸。 严柏宗,严柏宗。他要疯狂抒发他的爱意和思念,叫严柏宗感受到他炙热的爱。 他一直在房间里等了一个多小时,正打算出去看看春姨她们睡了没有,外头突然传来了敲门声。 祈良秦吓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里,他打开门,还没看见对方是谁,就被搂在了怀里。 接着便是披天盖地的吻。他头一次看到严柏宗如此浓烈急切。 “我身上要着火了。”严柏宗说。 …… 到了后半夜的时候,外面又开始淅淅沥沥下起雨来。严柏宗搂着祁良秦,听着隐隐约约的下雨声。 95|201701 到了后半夜的时候,外面又开始淅淅沥沥下起雨来。严柏宗搂着祁良秦,听着隐隐约约的下雨声。 关于爱情,严柏宗也不是丝毫没有幻想过。在他十几岁的时候,也曾想象过自己的爱情。他是很传统的人,想的无非是找一个深爱的女孩子,跟她过一辈子。 他没有和别人讨论过这方面的问题。因此他不知道别的男人是不是和他想法一样,想要找一个女人共度一生,不需要第三个人来填充他的生活。他弟弟严松伟显然是和他截然不同的爱情观,他渴望拥有很多女人,大概也很难想象自己和一个女人共度一生。严柏宗不知道他的才是大部分男人的心理,还是他弟弟严松伟的才是大部分男人该有的心理。 但是生活给予他的幻想的时间并不多。他很早就意识到独立和成熟的重要性。而爱情,偏偏和这两者有些背道而驰。浓烈的爱情,往往需要强烈的归属和依赖感,以及合实际和不合实际的幼稚冲动。他一度离这样浓烈的感觉很遥远,最后终于在对他来说有些匪夷所思的一个男人身上,尝到了这种刺激和震撼。 原来爱情浓烈起来是这个样子的,原来*真的可以吞噬人的理智。爱情总是叫人冲动,充满了大无畏的勇气,它模糊了人的心智,叫人奋不顾身。 祁良秦难得睡的如此香甜,连梦里都是美的。天色已经亮了,大概爱情太过甜美,在刚尝过,它的滋味还在唇齿间弥漫的时候,人的魂魄都被这滋味所蛊惑,让人心生贪欲。严柏宗心里充满了想要光明正大地拥有祁良秦的渴望。 因为阴雨,天色还是灰蒙蒙的。他来到厨房,看到春姨正在厨房里淘米,于是便走了进去,问说:“春姨,等会有时间么,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春姨扭头看他,愣了一下,说:“我把米下锅里。” 她说着就赶紧将米倒进了锅里,然后拎起围裙擦了擦手,她的神色却是很凝重的,紧紧抿着嘴唇,转过身来。 严柏宗说:“不管你听到什么,你都不要太激动。” 春姨:“……” 严柏宗张了张嘴,似乎话到嘴边,又噎住了。春姨看着他,问说:“你是不是要说小祁的事?” 严柏宗立即看向春姨的眼睛,然后点点头。 春姨的脸色就变了。虽然是她先提的祁良秦,可她心里本来还有一点侥幸心理的,希望自己只是想多了,没想到她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你大概多少也知道一些了……我和良秦……” “他是松伟的爱人,”春姨说:“我不信你做得出这种事来,是不是他勾引你。” 严柏宗说:“他不是松伟的爱人,从来都不是。” 外头秋雨湿冷,早晨的雾气渐渐散去。严柏宗将假结婚的事从头到尾跟春姨讲了一遍,春姨惊骇地睁大了眼睛,一直摇头说:“荒唐,荒唐。” 她觉得这就像天方夜谭,可就是太荒唐,反而有几分真实。没人会编出这么荒唐的故事来,何况严柏宗也不可能拿这件事开玩笑。 “可是就算他们俩是假结婚,但是在大家的眼里,他就是松伟的媳妇。你跟他好上,都没考虑过后果么。外头的人会怎么说,你让老太太以后出门怎么抬得起头来,你自己以后怎么再众人面前抬起头来,你都没想过么?你是怎么了,你向来是最稳重靠谱的啊,你都没想过这些事么?” 严柏宗对春姨推心置腹:“原来不肯去想,亲下去的时候再想,已经来不及了。春姨,跟你说句真心话,我知道我会为此付出什么代价,我也不是那种为了自己,就把家族名声都抛之不顾的人,何况还有妈这道难关,我原来不是没有懊恼后悔过,想着自己当时如果克制一下,撑一撑……但是这一路下来,我现在真的一点后悔的念头都没有……” 他看着春姨,脸上浮现出一丝羞愧的神色,那眼神却很坚定,声调也是一如既往地沉稳,好像在诉说一件极其平常的事,可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春姨从来没有从他嘴里听到过的热忱急切:“我是真心喜欢他,很喜欢,我想试试看。” “你告诉我这些,是想让我帮你?” “外头的人怎么看,我其实并没有那么在乎,不过是些闲言碎语,久了也就淡了,不影响自己过日子。即便有影响,换来自己幸福,那也值得。我只是在意你们的看法。如果我和良秦的结合,要以家里人的痛苦为代价,那我也不会真正快乐。我是三十的人了,虽然没经历过,可也懂得得不到亲人祝福的结合不会有好结果。” “你比松伟还要荒唐,”春姨略有些激动,尽量压低了声音:“你还想你妈祝福你们?你觉得可能么?” 严柏宗面孔冷峻:“虽然难,不试一把,怎么甘心。难道春姨让我做一个始乱终弃的人,我给了他承诺,就做不出这样的事。” “你做不出抛弃他的事,就能做出伤害老太太的事?!” 严柏宗神色暗淡下去,抿着嘴唇低下头来,沉默了一会说:“我大概不是个好儿子,真遇到个人幸福和家人幸福的抉择,还是选择了自己。如果我妈因为我和祁良秦的事活不了,我大概还是会屈服,我就算再混账,也不会拿自己的幸福去搏自己母亲的命。可是春姨,我妈不会因此就活不了,她会怎么样并不知道,我不会置她与不顾,也不会不经过努力和尝试就轻言放弃。不只是为了良秦,也是为了我自己。不尽最大努力,我不会松手。” “老太太肯定不会同意的,”春姨说:“你尝试到最后,伤了所有人,又何必呢?” “也可能虽然难,最后也终于有个好结果,”严柏宗说:“其实有些事,我也知道你即便心疼我,想帮也是有限的,很多事还是要靠我们自己。我事先告诉你,不是希望你帮我说服谁,我是希望在其他人为难他的时候,你不要跟着为难他,看到他累的时候,扶他一把。你扶的是我爱的人,也就是疼我了。” “你……”春姨不知道要说什么:“你怎么会是这样子,都这个岁数了,却……你不知道你都会因此失去什么,你要是将来后悔……” “只要是我自己做的决定,我都不后悔。”严柏宗说:“你知道我,绝不后悔。” 祁良秦站在厨房门口,静静地听着。 同性的爱情,好像总是不容易。在他那个世界,面临着两个男人相爱的难关,在这个世界,没有了这个难关,却又多了一层复杂关系的难关 祁良秦觉得很羞愧,是他把严柏宗诱到这条路上来。这条路多难走,也不亚于在他那个世界出柜,注定是要踩着至亲的血泪,在个人幸福和亲人幸福上作抉择。 这大概是同性恋最痛苦的地方。异性恋成婚生子,带给父母的只有喜悦,个人的幸福和父母的幸福是相互依存的,相辅相成的。可是同性恋的幸福,却要以父母的痛苦为代价,甚至是后半生的痛苦,至死不休。即便是最开明的,那些接受了儿子是个同性恋的父母,大概也要背地里流许多眼泪,慢慢说服自己,而这样皆大欢喜的家庭,又是多么少。 祁良秦上初中的时候,他们的历史老师是个老头,姓杨。杨老师常常督促他们用功学习,说的最狠绝的一句话就是:“你们花着父母的血汗钱却不努力,就相当于往父母的心口上插刀子,一刀一刀下去,你看都是血。” 这比喻血淋淋,回头看好夸张。可是祁良秦有一天睡在床上想自己未来的时候,脑子里突然冒出这句话,觉得这好像是同性恋的出柜历程。 出柜,对于大多数父母而言,不就是一刀子一刀子地扎着他们的心口,多残忍。被扎的人痛苦不止,拿刀子的人大概也满脸是泪。 这才是比所谓相爱相杀的恋人更残酷的刑罚,至亲骨肉,各自幸福却不能兼得。 他到底是将自己最爱的人推到这条路上来了,为的只是一己私欲。若说爱情伟大,它也如此阴暗自私。那种只要对方过得好自己就幸福的心态,大概他永远也做不到。 我爱你,但我却害了你。这好像也是很荒唐矛盾的事。我的爱对于我爱的男人来说,为何是一副□□,这似乎也是难解的题。祁良秦安慰自己说,就当自己在经历出柜的苦,刀山火海的都来吧。他能替严柏宗受的,都会替他受,不能替他受的,就用一生掏心掏肺的陪伴爱恋补偿他。他虽然祈求严柏宗不要抛弃他,可是严柏宗如果真的抛弃了他,他也不会埋怨。 这本来就是很难的事。两个男人的爱情,本来就是很难的事。就好像那个本来不应该容纳对方的器官,你要享受被充满的喜悦,也要承受穿肠的疼痛。 96|201702 严柏宗正式将出柜提上日程。他找了严松伟来商量,商量的结果,就是假结婚的事必须要散播出来。 祁良秦和严家老二并没有实质的婚姻关系,并不是老二的媳妇和老大勾搭成奸,这一点很重要,不然就真成了香艳的伦理大戏,刺激荒唐的程度足以登上社会新闻了。 严松伟想了想,这事他自己爆出来到底有些怪怪的。他想到了一个非常合适的人。 王泽。 王泽的朋友圈和他们严家基本上是一个圈子,透过他的嘴说出去,大概平时有来往的人家就都会知道。严松伟无比庆幸他和祁良秦结婚的时候只是口头通知,并没有办任何的婚礼,所以知道的人并不算特别多,很多严家的亲戚都不知道。不过话说回来了,这种难堪的事也就是难堪在周围亲戚朋友怎么看,至于陌生人,他们笑话不笑话倒一点不重要,反正自己又不知道。 严松伟很懊恼地想,大概他从此在周围朋友当中除了花心风流,又要加上一条糊涂荒唐的印象了。 偏偏他那个可恶的大哥还语重心长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委屈你了。” 他倒不觉得委屈,他只是觉得憋屈。他在想,他是怎么样莫名其妙地渐渐接受了这件事的呢。 好像是两害相权取其轻,一个荒唐糊涂的严家二少爷形象,总要比一个被大哥戴了绿帽子的严家二少爷形象要好一千一万倍。 于是他就将王泽约了出来,将事情的原委原原本本全都告诉了王泽。王泽说:“我就知道你当时有什么瞒着我,无缘无故的,叫我去追祁良秦。” 严松伟讪讪地说:“我倒也是真心想撮合你们。” “柏宗的人,我可不敢抢。”王泽说:“你夹在中间,是不是很憋屈?” 严松伟说:“我的心酸你最懂!” “其实柏宗和祈良秦的事,我老早就有怀疑过,只是觉得有些匪夷所思,所以也一直不是很确定。” “你也觉得很荒唐对不对?!” 王泽点头:“不过我不是觉得他们俩很荒唐,而是觉得假结婚这事很荒唐。” 严松伟略有些窘迫地说:“我已经后悔十万八千遍了。” 严松伟很后悔,他觉得他是引狼入室了,害了他光风霁月的大哥。 97|201702 严松伟摆出平生最虔诚的眼神看着王泽,说:“我需要你的帮助。” 王泽问:“你想我怎么做?” 严松伟就把大概的意思跟他说了一遍,王泽说:“也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 “举手之劳,涌泉相报。” 王泽笑:“我看你不必涌泉相报,以身相许得了。” 严松伟不以为意,笑着说:“不管怎么着,麻烦你了。” “忙是小忙,我只是不知道你们确定要这么做么,开弓没有回头箭,你们可要考虑好。” 严松伟叹了一口气:“我仔细想过了,假结婚这事必须得说出来,得先摘清我跟他的关系,后面的事才能商量,不然你别看这些亲朋好友平日里哥哥弟弟姐姐妹妹的,背地里唾沫星子能淹死人。” “你们家摊的这是什么事,”王泽无奈地笑着说:“你也别太着急上火了,船到桥头自然直,想多了也是没用。我当年跟家里出柜的时候,也是觉得千难万难,有的没的想了一大堆,自己先难受的排山倒海,可后来觉得大部分还是自己想多了。” 严松伟听他提出柜的事,便多嘴问了一句:“你当时,难么?” 王泽笑着看向他,脸上淡淡的,说:“都不容易。” 严松伟不知道说什么,大概是略有同感,所以伸手拍了拍王泽的肩膀。王泽掏出烟来,抽了一支递给他。严松伟接了,噙在嘴里,王泽又给他打火,他凑过去将香烟点着,深吸了一口,然后长长的吐了出来。 可能是风向的缘故,他吐出来的烟雾在空气中消散着飘动,全飘向了王泽那边。王泽也没有躲闪,将那烟雾吸进了肺腑里,扭头看着严松伟的侧脸。 严媛是第一个从“亲朋好友”嘴里听说这件事的人。她急匆匆回到家,看到客厅里空空荡荡的。她进了厨房,问春姨:“家里人都不在家么?” “老太太刚回来,上楼去了,你两个哥哥都不回来吃饭,良秦刚还在客厅呢,这一会可能回房去了。” 严媛却没有要走的意思,只是看着春姨,犹豫了一会问:“春姨,你听说了么?” 春姨笑着问:“什么?” 严媛朝外头看了一眼,这才往厨房里走了两步,小声说:“我刚才听我一个朋友说,她说她听她妈说,我二哥跟良秦是假的!” 春姨神色微微动了动,然后笑着问:“什么假的?” “说他们是假结婚。”严媛脸上还是一副不可置信的神色:“你听说了么?” 春姨摇摇头,神色略有些不自然,可是这种不自然在严媛看来,就是听到这种荒唐和震撼的消息该有的反应。 “我说怎么可能呢,我朋友说其实她也不确定,本来我只当笑话听,可是回来路上我越想越觉得怪怪的。无风不起浪,你说无缘无故地为什么会有这个传言出来?” “你要是实在不放心,就找你二哥问问看。别去问小祁,万一弄错了彼此尴尬,问你二哥最妥当。” 严媛点点头,转身要朝外走的时候忽然又停下来,转过身说:“这事你先别跟我妈说。” 春姨点头:“我知道。” 春姨建议严媛不要去找祁良秦,让她去找严松伟,其实是怕祁良秦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她既然答应了严柏宗,该扶的时候,还是应该扶一把的。 春姨心事重重,也不知道眼下这一关最后会如何收场。严家两兄弟选择通过别人的嘴一步一步让家里人知道,这办法还是好的,循序渐进,让听到的人有个心理准备过程,确实是要比直截了当地告诉老太太要好很多。 严媛最近也心事重重。 她去问了严松伟,严松伟将假结婚的前前后后都讲了一遍。严媛心想她都觉得如此荒唐的事,老太太也不知道该如何接受。但是和春姨不同的事,她没办法和从前一样对待祁良秦。 这个人就是个骗子,她二哥也是骗子,可再坑蒙拐骗也是她的二哥,而祁良秦,就只是个骗子而已。她甚至把对二哥的欺骗的痛恨,转移到了祁良秦身上。 所以她再看到祁良秦的时候,不管看他做什么说什么,都觉得虚伪。从前她最喜欢的温顺,如今就成了善于做戏的表现。这世上最让人痛恨的就是感情骗子,而祁良秦欺骗了她们所有人的感情。 “他真有那么好心,完全不要任何好处?你给钱了吧。” 严松伟否认的斩钉截铁:“他什么好处都没要,当初完全是为了帮我。” “就算是个男人,有婚史和无婚史也是不一样的吧。他做出这么大的牺牲,就丝毫不要求任何回报?你跟他以前并没有多少来往人情吧?” “他是跟青青是发小。青青拜托他,他就答应了。良秦这人心善,难道这么久了,你都一点没看出来?” “我只知道他这么久一直在欺骗我们,”严媛说:“就算他一片好心,完全没有任何功利心地帮你,可想到他每天都在作秀,我还是心里不舒服。这件事除了你跟我,还有第三个人知道么?” 严松伟心里想,他还是要给他大哥和祁良秦的未来铺路的,如果他大哥在不知道假结婚这件事的前提下就和祁良秦暗通款曲,那也实在叫人有些不好的感觉:“大哥也知道,”他说:“而且他似乎一开始就知道了。” “什么叫似乎,大哥怎么会知道的?” “他一早就知道,”严松伟说:“大哥是什么人,哪能瞒得住。” 严媛很是不满:“这种事他竟然也帮你瞒着我们。” “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严松伟说:“大哥也是觉得木已成舟,他一直在跟我找一个合适的解决办法,可是到现在都没想到。别人也就算了,主要是咱妈,怕她接受不了。” “你也知道她接受不了,”严媛说:“二哥,不是我说你,你这事办的真荒唐。” “我肠子都快悔青了。”严松伟说。 他是真的肠子都要悔青了,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当初找上祁良秦,真是他最错误的决定。尤其是想到他曾经在某个瞬间也冒出的“就这样和祁良秦过下去也不错”的念头,更让他心里一阵恶寒。 不管他承认不承认,愿意不愿意,祁良秦已经是他某种意义上的“大嫂”了。 他这个大嫂,这两天非常嚣张。不知道他们两兄弟的交谈祁良秦是不是不知道的缘故,他看着祁良秦一点担心的样子都没有,还和从前一个样。 不对,是更放肆了,每次一家人在客厅里坐着的时候,他那偷偷朝严柏宗看的小眼神,简直活生生完美诠释了什么叫“满园春色关不住”。 是真的关不住,他想祁良秦大概也尽力关了,不过实在关不住,于是红杏纷纷出墙来。每次他在场的时候,看到这种情景心都提到嗓子眼里,唯恐老太太看出什么猫腻来,上来就给祁良秦一巴掌。他倒不是怕祁良秦挨巴掌,而是担心老太太一口气提不上来,再躺到医院里去。 但是老太太显然还没有从别人嘴里听到假结婚的流言,她那些平日里最爱嚼舌根的姐妹,如今竟然一个个都成了哑巴,一个告诉她的都没有。 不过老太太也察觉出最近家里的氛围有些不一样。 因为老大出国那么久才回来,老太太自然把精力多放在他身上了一点。说真心话,老太太是年纪越大越心疼大儿子,好像小时候偏疼老二和老三的心,如今都转到老大身上来了。 老太太经过几天的观察,发现她大儿子如今似乎开朗了许多,也爱笑了。就像是刚刚才,祁良秦说的话有那么值得笑的么,他也笑的那么开心。 作为过来人,而且是个一直期盼老大赶紧焕发人生第二春的过来人,老太太觉得老大的第二春可能已经来了。 只是她这个大儿子比较呆板,直接问又怕他害臊,可能也问不出什么来。但她心里是高兴的。如今老二已经成了婚,找的结婚对象虽然是个男人,可模样脾性都合她心意,也算是歪打正着。老三也找到了归宿,眼看着就要结婚了,找的人家虽然不是门当户对,可也算知书达理的知识分子家庭,那赵浩看着也算本分。而且婆家相比较弱势一点也好,闺女嫁过去不会受气。三个孩子两个都有了好归宿,倒是老大给剩下了,还单着。 人到了她这个地步,年纪到了,钱财地位也都有了,唯一期盼的也就是子女们都有个好归宿。从前她希望儿子们都找个白富美,女儿能嫁给一个门当户对的人家,虽然这些愿望都落了空,却也让她变的实际起来。想到大儿子那段失败的婚姻,她就想老大将来找对象她一点也不插手,管他找个什么样的,只要他自己喜欢,她都不过问。 只不过她还是想事先看看对方姑娘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大哥的事都跟你说么。他是不是交了新朋友了?” 严松伟警惕地问:“你说的新朋友是……” “还能是什么新朋友,你大哥是不是谈恋爱了?” 严松伟吓得一个激灵,盯着他妈说:“你……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不应该啊,照他们目前的进度,老太太最多发现他和祁良秦假结婚的事,至于祁良秦和他大哥的“□□”,应该还不至于这么快暴露啊。严松伟后背要出汗:“我不知道他谈没谈,大哥又不爱跟人分享这些事。” “你这个弟弟是怎么当的,没事也多关心关心你大哥。我是在想,会不会他找的对象条件不是很好,怕我不满意,所以一直瞒着不敢说。如果是的话,你替我告诉他,不管他找什么样的,哪怕跟你一样找个男人回来呢,我也不反对,他自己喜欢最要紧。” 严松伟:“……” 他多想告诉他妈,还真被她说对了,可不就是找了个男人么,还是她很喜欢的一个男人。 98|201702 大概是老太太一向强势,她周围的姐妹竟然没一个告诉她如今外头的流言。严媛也没有告诉她,不是不敢说,而是不知道说了之后老太太会有什么反应。 老太太追问严松伟:“怎么样,你问你大哥了没有,他如今是不是谈朋友了?” 严松伟摇头:“没有。” 于是在打麻将的时候,老太太就像她的姐妹倾吐了自己的烦恼:“老大离婚也有些日子了,别说再婚的念头了,就是处个朋友的念头好像都没有。” “你们家老大,不是我光说好听的,放眼看一看,哪里能有比他人品还出众,相貌好出身又好的男人?” “那倒是真的,我们手上都有一堆女孩子想要介绍给他,就是怕你们家条件好,看不上。就上个月,小孙她婆婆的一个娘家侄女,就托我搭根线呢。我怕你们家老大看不上,就没同意。” 老太太一听急了:“别呀,你们要是认识年纪相当,品貌又好的姑娘,可千万记着给我们老大介绍介绍。我们家娶媳妇不挑剔,只要品貌好,年纪又不要太大的都行,毕竟我们家老大也是有过婚史的人了……” “男人不比女人,有过婚史的说不定更吃香呢,何况你们家老大的条件,就是那未婚的又能有几个比得上的,只有他看不上别人,哪有别人看不上他的。”那些姐妹们好话说的一串接一串的:“你要真心想让我们介绍,我明天就能领一个过来跟柏宗见见面,而且你放心,条件不好的我还不往你们家跟前领呢。” 这些女人和严家都是旧相识了,大部分都是看着严柏宗长大的,说句害臊的话,别看她们都已经是四五十的人了,其中有一两个看到严柏宗那体貌性格还有几分的心动呢。要是年轻几岁,真恨不得自己跟了严柏宗。论起她们小一辈的这些孩子里头,综合来说,谁家的孩子敢说可以跟严柏宗比一下呢。比他长得帅气的没他有本事,有他的本事的,又没他这稳重的性子。这严家老大虽然不说是男人中的极品,但要谈婚论嫁,就这样的最合适。如果不是怕万一谈崩了不好看,她们都想把自己的女儿侄女的介绍过来呢。不过这严家长子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她们真还摸不准。要说喜欢有文化又高冷寡言的,沈家那个嫁给他最后不还是离了,要说他喜欢温柔漂亮的,孙家那个孙淼也算是白富美一个了,他还不是照样不喜欢。 老太太也有此顾虑:“依我看,我们家老二娶的那样的就不错,人乖巧懂事,是个贴心的孩子。” 其中一个人就恍然大悟说:“那不就是不喜欢大家闺秀,喜欢小家碧玉。” 小家碧玉。 老太太觉得终于算是给祁良秦定了型。出身贫苦,但模样性情温顺又略有些内敛,可不就是典型的小家碧玉么!仔细揣摩揣摩,老太太觉得或许她们就该往小家碧玉上使劲。小家碧玉虽然不够落落大方,但对于豪门世家的男人来说,大概也够新鲜,况且男人哪有不怜香惜玉的,小家碧玉虽然小,也是一块美玉啊。 这些女人说到做到,第二天电话就打过来了,对方是个刚刚大学毕业的女孩子,才二十三岁,小康家庭出身,南城本地人,个头一米六五,长头发,看照片非常甜美可人。 老太太很满意,还把照片给祁良秦和春姨看:“是不是看着就很有福气?” 春姨点点头:“真漂亮。” “这是谁?”祁良秦问。 “你刘阿姨的远房侄女,”老太太说:“给你大哥介绍的。” 祁良秦愣了一下,就连春姨也愣了一下,她看了看祁良秦,果然见祁良秦脸色黯淡下来,于是便笑着说:“你怎么又给柏宗介绍起来了,上次孙家那个姑娘条件那么好,柏宗不也是没看上。” “这姻缘姻缘,说的就是婚姻讲究缘分,也不是哪个条件好就能看上哪一个。还是要广撒网,说不定哪个就看对眼了。正好老大公司那边也忙完了,最近要休假,多让他见见,什么类型的都来上一两个,就算他全看不上呢,也权当是认识朋友了,没坏处。” “大哥不是说他要自己谈,不让家里插手他的事么……”祁良秦小声说。他看自从孙淼之后,老太太再也没提过给严柏宗介绍对象的事,他还以为老太太已经放弃了呢。 “哪能说不插手就不插手呢。你大哥你可能不了解,他这人啊,在感情上就是个木头人,等他主动出击,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去呢。他今天都三十了,早点结婚才能早点生孩子,孩子生晚了没好处,趁着年轻赶紧结婚生子,以后养孩子的时候也有精力。况且我的年纪也大了,我还想趁着能抱动孙子的时候赶紧抱上孙子呢。不让你大哥赶紧结婚生子,你和松伟倒是加把劲啊。” 祁良秦一听就不敢做声了,干笑了半天才拍了一句马屁说:“妈你可不老,年轻着呢。” “你呀,不懂我这个当妈的心。不过我也觉得你这还上学呢,要孩子也不合适,怎么也得等你毕了业,那就要四年以后了,我可等不得,还是指望老大比较靠谱。也不指望他今年就结婚,先找个女孩子处着,哪怕明年再结婚呢。” 尽管知道老太□□排的相亲严柏宗并不会放在心上,也知道严柏宗并不是那种见异思迁的人,可祁良秦还是有点不开心,在严柏宗下班之后就把这件事对他说了:“我看了照片,是个美女呢。” 严柏宗笑着说:“有多美?” “很美,春姨都说长的有福气。” 严柏宗故意问:“和孙淼比呢?” 祁良秦抿抿嘴,说:“不分伯仲。” 严柏宗一边脱衣服一边说:“你别吃干醋了,我不会去的,你放心。” 祁良秦趴在床上:“真是个美女。” “那你觉得跟你比呢?” 祁良秦一听立即爬起来:“我是个男的,跟我怎么比。” “对啊,你也知道你们一个男人一个女人,她没法跟你比。不如等我妈给我介绍个帅哥过来的时候,你再吃醋也不晚。我去洗个澡。” 祁良秦看着严柏宗出了门,自己在床上躺了一会,忽然跳下床,赤着脚便出了房门。这边的浴室不像严松伟那边是在卧室里,而是和卧室分开的,他走到走廊尽头偷偷探头朝客厅里看了一眼,见客厅里空空的一个人都没有,这才放心地打开洗手间的门,悄悄溜了进去。 浴室的玻璃门关着,里头传来哗哗啦啦的水声,只模糊看到一个高大的人影。祁良秦朝旁边衣服架子上看了看,见严柏宗的衣服都搭在上面。他便脱光了自己的衣服,然后走到浴室门前敲了两下。 浴室里的水声戛然而止,紧接着玻璃门便被人拉开了。严柏宗顶着一头泡沫,眯着眼睛看过来,一看到光溜溜的祁良秦,立即变了脸色,就要伸手将玻璃门拉上。祁良秦一把挡住,不怀好意地说:“我又出汗了,一起洗吧?” 严柏宗定定地看着他,忽然伸手一把将他拽了进去。玻璃门随即咣当一声就被关上了,那么大的声响,倒是让祁良秦吓了一跳,但是随即一股热水便从头浇了下来,祁良秦被激的叫了一声,便被严柏宗捂住嘴。浴室里热气氤氲,熏的人心都跟着热了起来。两个人碰撞得玻璃门发出轻微声响,却忽然听到外头有人喊道:“老大在洗澡么?” 这声音吓得祁良秦顿时全身僵硬,是老太太在说话,而且就在门口。 严柏宗一手搂着祁良秦,一边应了一声,然后低声对祁良秦说:“没事,她不会进来。” “刚给你打电话没人接,所以下楼看看,想着你也该回来了。也没别的事,你明天休息吧?” “休息,妈,你有什么事?” “休息就好,也没什么别的事,你洗吧,洗完了早点睡,明天再说。” 祁良秦靠在严柏宗肌肉结实的怀里,手还抓着严柏宗粗壮的臂膀,一直等到估摸着老太太已经走远了,才仰头说:“明天她要带你去相亲呢。” 严柏宗搂紧了他,贴着他的身体:“你看我现在一碰你就成什么样了,你还担心这些。” 严柏宗现在对待旁人还是一如既往的冰山,但是一碰他就瞬间便火药,好像随时都有爆炸的危险。 这种快要爆炸的炙热,非亲身经历不能体会。严柏宗觉得可能是自己补的东西吃太多了,不然怎么总是觉得自己要流鼻血,他拒绝承认是因为祁良秦在他眼皮子底下扭腰摆臀的缘故,他绝不是好色之人!!! 99|201702 妖精,这个词常用来作为夸张修辞,比喻一个人善于诱惑男人。女人们说一个人“就是个妖精”,多是出于妒忌敌视的口吻。而男人们说一个人“就是个妖精”,多半出自爱欲之心。 严柏宗原本觉得这个词很夸张,这种用妖精来作比喻的*显然不是他这样的人会做的事。但是现时现地,他觉得自己大概是遇上了一个妖精。热水之下祁良秦扭腰摆臀故意磨蹭着他,不是妖精又是什么。他活了几十年也从未见过这样大胆热情的人。 或者说他从未见过这样矛盾的人。祁良秦平日里是异常温顺和内敛的,且很容易害臊,性子应该是有些内向的。可是关起门来,他却总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边羞耻的面红耳赤,一边直勾勾地看着他。这样的矛盾激发出一种特别的美感,他平生从未见过,也毫无抵抗力。 这世上没有比一个陷入热恋的男人更丧失理智和良心的。情/欲袭来的时候,哪还管什么孝道世俗,性命大概都可以交付了,还在乎什么虚名。 严柏宗从房间里出来之后,便上楼对老太太表达了自己的意思:他不接受相亲这件事。 严柏宗委婉但坚决地表达了自己不希望老太太太关心自己婚事的意思。老太太说:“我也可以不用管啊,可你也得把这件事放心上,你老说自己找自己找,可是孙淼之后也没见你跟哪个女孩子走的近过。我不要求你马上结婚,你就是先有个暧昧的对象也行啊。” 但是老太太也知道自己的儿子,若是他不同意,自己不好逼着他去相亲。且不说相亲本就讲究你情我愿,严柏宗作为严家长子,如今已经算是严家的大家长,她对这个大儿子不止有母子之情,也相当尊重他。 不过老太太当然不会这么容易死心,既然严柏宗不会去相亲,那她就故技重施,像上次孙家那样,把人家姑娘请到家里来做客。 祁良秦下了学刚回到家,就从春姨那里听到了家里将要有客人来的事情。 “老太太把人请到家里来了,说这样柏宗好接受一点。”春姨说:“她也是抱孙心切,你别怪她。” 祁良秦摇摇头,心里虽然有些失落,但其实也是能理解的:“他在家么?” “在松伟房里呢……老太太没有明说是请人来家里相亲,柏宗也不好说什么。” 祁良秦就到了严松伟房里,一推门就看到里头烟雾缭绕的,两兄弟正一人一支烟在那里抽着呢。严柏宗本来在窗边靠着,见他进来,赶紧摁灭了手里香烟,伸手将窗户完全推开了。 祁良秦说:“你们抽了多少了?” “你回来的正好,”严松伟挑着眉毛说:“你的情敌要来了。” “老二,”严柏宗瞪了一眼:“哪来的情敌。” 严松伟就笑,小心翼翼地夹着最后一截香烟吸了最后一口,然后也把烟头摁进了桌子上的烟灰缸里。祁良秦将书包放下,说:“来就来呗,还能比孙家小姐好?” “你倒是心大,”严松伟说:“不过这个不成,还有下个,不挑出一个来,我妈是不会死心的。你糟心的日子还在后头呢,希望你一直能想得开。” 祁良秦听了也没说话,倒是严柏宗皱了皱眉头。老二说的对,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平添许多烦心事。何况他性子冷淡,不爱热闹,即便没有祁良秦,也不大喜欢频繁相亲这件事。 这位带着远房侄女来的刘阿姨,年纪要比老太太年轻四五岁,家境跟严家当然是没法比,所以当初听老太太说要给长子介绍对象,她也没敢想,觉得高攀不上。可是谁知道那么多名门闺秀严家没看上,最后竟然要她介绍她那个家境更是一般的侄女过来。 她这个侄女是她娘家那边的一个堂哥的闺女,叫刘彤。虽然家庭条件一般,但姑娘长的确实不错,又爱说爱笑的,很得长辈喜欢。刘彤到了严家也不怯生,阿姨长阿姨短地叫的老太太心花怒放。祁良秦在旁边招待客人,殷勤地倒茶倒水。但是严柏宗却故意待在房中不肯出来,老太太就偷偷让他去喊严柏宗出来:“他一直在老二房里做什么呢,他们两兄弟忙什么呢。” “他们有些生意上的事要谈,”祁良秦把理由说的冠冕堂皇,脸上挂着淡淡的笑:“等会就出来了。” “家里来客人了,再忙也要先出来打个招呼,你去喊他们哥俩出来。” 老太太说着就又开始向刘阿姨等人表达歉意,抬眼见祁良秦没有动弹的意思,便又使了个眼色。 祁良秦对这个刘彤的敌意,明显要比当初的孙淼要强很多,原因无他,他觉得这个刘彤话太多。 大概他身为同志,对女人的喜爱程度有限,他比较喜欢泼辣豪爽的女人,也比较喜欢文静内敛的女人,前者好相处,后者省事。但刘彤两者都不属于,偏偏属于他很讨厌的那种八面玲珑口吐莲花的女人。这种讨厌和对情敌的敌视叠加起来,祁良秦怎么看怎么不舒服。 但是老太太让他去喊严柏宗,他也不好不去,于是到了严松伟房间门口,敲了敲门,故意大声喊:“大哥,松伟,家里来客人了。” 严松伟打开房门,小声说:“你真会做戏。” 他话刚说完,就被严柏宗拨开了。严柏宗出了房间,跟刘阿姨和另外一个介绍人打了招呼。祁良秦靠在门口听着他们寒暄,努努嘴。严松伟也走了出来,看了他一眼,笑了。 严柏宗是个非常有教养的人,喜怒从来不表现在脸上。他这样的家世,挺拔的身材,英俊的脸庞,刚正的气质,大概极少有女孩子会不喜欢。刘彤显然见了真人觉得比照片还要惊艳,仰慕之情溢于言表。 严柏宗就是这样的男人,放在婚恋市场上,何止百里挑一,即便有离过婚这个所谓的缺憾,和他满身数不清的优点比起来,也没有谁的眼睛能看到了。而刘彤的眼睛冒着光,那是一个人被另一个人所吸引的爱慕的光彩,因为主人对这光彩丝毫不加克制,所以这光彩坦荡得叫人无法直视。 祁良秦被刘彤热情的眼神所感染,心里越来越失落,然后在某一个瞬间,突然像泄了气的皮球,一些他一直不愿意细想的烦恼哀伤,浮上了他的心头。 人生在世,好像从来都不容易,所以每个人到了一定的年纪,都在寻找一人共度一生。人人都希望找一个优秀的对象,这对象最好人品贵重,相貌出众,家庭优渥,各种好条件都占上。可好的对象也总是免不了其他人的觊觎,需要打败众多的对手,而祁良秦不知道自己还要打败多少人,才能将严柏宗占为己有。他看着老太太看着刘彤的时候眼神里散发的喜爱,心想这或许只是个开始,这肯定只是个开始。他将要继续面带笑容地为上门来的每一个情敌端茶送水。他头一回深深感受到了偷偷摸摸的无奈和失落感,终于懂得为何电视里那些爱情故事中的主人公,为了能光明正大地和爱人在一起做出那么多看起来冲动又愚蠢的行为。 爱情,它是排他的,自私的,炙热的,它让人想要宣示自己对另一个人的主权,并炫耀这种主权:这个人这么好,但他只属于我。 祁良秦如此想着,便扭头看向严柏宗,在目光与严柏宗对上的时候又转过头去看向别处。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和严柏宗是一样的人,他也是那种懂事而有礼貌的人,脸上挂着淡淡笑容。他找了一个理由回到房间,关上门,便重重地倒在床上。 他并没有感到强烈的妒忌或者伤感,他只是心里沉沉的,不想面对外头的那些人。房门被推开,他躺在床上侧过头去看,就看到严柏宗进来关上了门。 他便坐了起来,说:“你怎么进来了。” “你怎么了?”严柏宗说:“等会送走了她们,我跟妈好好谈谈,不会叫她再往家里领人了。” 祁良秦笑了笑,大概还是有些不痛快的:“那她也得能听。一拨一拨的姑娘还在后面排着队呢。”他用双臂撑着上半身,半躺在床上,看着严柏宗说:“严柏宗,你怎么那么优秀,人人都爱你。” 他的话里面故意带了一点咬牙切齿。严柏宗大概想要安抚他,所以难得说了一句久违的情话:“但是我只爱你。” 祁良秦笑着歪了一下头,然后双臂一松,人便平躺在床上。严柏宗却突然覆上来,趴在他上方看着他说:“真的,我不是朝秦暮楚的人。我不想你因为这些人不快乐,你要相信我。我说爱你,就永远不会变心。” “这个刘彤真讨厌,”祁良秦露出一点撒娇的语气:“她眼睛一直盯着你看,恨不得在你身上戳出两个窟窿来。” 严柏宗闷声笑了出来:“我也是奇怪,我给她的暗示还不够明显么,她也不在意。” 严柏宗给的暗示还是很明显的,有几次的爱答不理让餐桌上的气氛一度陷入了尴尬当中,当时老太太只能化解尴尬说:“我们家老大什么都好,就是有些不爱说话。” 没想到刘彤一点都不在意:“男人话少好,我的话就太多了。” 祁良秦酸酸地想,你也知道自己话太多了。 “刚才看你给她们倒茶,忙前忙后的,心里酸了一下,”严柏宗搂着祁良秦的脖子也躺了下来,说:“觉得你这样,真叫我心疼。” 祁良秦就笑了:“也还好,有什么可心疼的,我自己也最多就是闷闷的。” “我也觉得自己心疼的有点……”严柏宗哑然失笑:“我觉得我真是舍不得你受一点委屈。大概是我大男子主义心理作祟,说是不舍得你受委屈,其实还是不想觉得自己没本事。”他说着侧头亲了亲祁良秦的脸颊:“宝贝。” 祁良秦只觉得一股电流瞬间充斥全身。 宝贝…… 人生头一回被人称宝贝,还是从自己爱恋的男人嘴里说出来的,简直叫他瞬间春情泛滥。这个称呼大概和“媳妇”、“老婆”一样,是每一个受从性取向确定之后就一直幻想和渴望的称呼,充满了被珍惜被疼爱和被征服的满足的喜悦。他微微颤动着睫毛,耳朵浮上来一层红晕,贪心促使他开口说:“什么宝贝……谁是你宝贝……” 严柏宗这个憨直汉子果然再次上当,他在情/事上充满了直男的霸占欲和直白表露,每次都让他和平日里的高冷禁欲感大相径庭:“你说谁是我宝贝。” “我不知道……”祁良秦睁着眼睛看着严柏宗。严柏宗终于再次恍然大悟,但两人相拥而卧,他心中充满了柔情蜜意,尤其是看到祁良秦在听到“宝贝”两个字之后的动情反应,他心里也激动起来了。于是他贴着祁良秦的鼻子,说:“你是我的宝贝。” 他说着就啄了啄祁良秦的嘴唇,气息略有些紊乱地呢喃说:“宝贝,爱不爱我?” 祁良秦好像有些受不了,说:“爱。” “我也爱你。” 严柏宗在喊出宝贝这个词之前,大概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生之年会喊别人宝贝,多么肉麻的称呼,即便是对着世上最可爱的小孩子他也喊不出来,更不用说对着一个女人,更更不用说对着一个成年的男人。 但他竟然不假思索地就喊出来了,而且在喊出来之后,心里仿佛找到了一种感觉:啊,原来是宝贝,就是这个词,最能贴切地表达他爱上祁良秦之后,心里滋生的那种柔情,和祁良秦在他心里的情与欲交杂的感觉。 就是宝贝,想要紧紧搂在怀里,亲着疼着,让所有肉麻和*都理所当然的宝贝。 100|201702 在严柏宗喊他宝贝的时候,祁良秦心里有一种骚痒难耐的冲动,他很想喊严柏宗一声老公。 他从很多年以前,就渴望有一个老公。 老公老婆,这个本来只应存在于异性恋之间的称呼,是每一个零号心里的梦,生为男人,却渴望成为另一个男人的“女人”的,羞耻又热烈的渴望。 同性恋之间喊老公老婆,喊的人并没有把对方当成女人,被喊的那个之所以感到满足,也不是因为自己被当做女人对待。大概老公老婆在世俗世界里是最亲最密的两个人才有的关系,它表明了进入与被进入的床上关系,也表明了某种传统意义上会在一起一生一世的夫妻关系,而他们也渴望有这样的关系,需要与被需要,疼爱与被疼爱,浇灌与被浇灌。 但是他还是有点喊不出来,因为觉得太羞耻。这大概是每一个刚陷入初恋的同志才会有的渴望又羞耻的心理,虽然很多渴望都憋了很多年,可要付诸行动,还是需要攻克一个个心理关卡。 十月的天气,因为不久前刚经历过一场连日的阴雨,所以显得格外秋高气爽。两个人在床上你侬我侬的时候,房间门忽然被推开了。 伴随着门开的同时,还响起了一声敲门声。敲门的是刘彤,祁良秦和严柏宗因为太惊慌都没来得及爬起来,而门外的刘彤还没有从“门竟然开了”的吃惊中回过神来,就被眼前更吃惊的一幕惊的说不出话来。 她看到严柏宗还压在祁良秦身上,两个人同时扭头朝门口看着,那姿势不用说就知道是在干什么。 事后刘彤其实有一点点委屈,她本就是感情浓烈的人,说对严柏宗一见钟情也丝毫不为过,一会看不见严柏宗她就有些着急。她也是个非常主动的女孩子,看到严柏宗进了旁边房间很久不出来,就想跟着过去。她并不知道房门只是虚掩,她只是敲了一下,门就自己开了。 严柏宗显然也没有料到自己没把房门关好,但他生性的稳重让他从容不迫地从祁良秦身上爬起来,然后双手插在裤兜里,咳了一声。 他也是有些尴尬的,作为一个传统又保守的男人,这世上唯一可以让他尴尬的,大概就是性上的事被外人知道。他看了一眼门外头呆若木鸡的刘彤,面无表情,但脑子飞转,想着措辞。 祁良秦就远没有严柏宗淡定了,作为一个性格闷骚的男人,他大概只有在勾引严柏宗的时候比较大胆。他臊的满脸通红,赶紧从床上爬下来,揉了一把乱糟糟的头发。 他头发长,一睡到床上磨蹭几下就乱糟糟的。 刘彤呆了几秒钟,扭头就朝外头走,严柏宗赶紧追上去:“等等!” 刘彤哪里肯停,她一头撞在了随后跟来的严松伟怀里,严松伟被撞的后退了一步,按住她的肩膀笑道:“美女,看着点路行不行。” 但是刘彤压根没有理睬他,快步朝客厅里走去,严松伟一脸纳闷地回过头来,却看见严柏宗追了出来,于是便问道:“怎么了?” 严柏宗没有回答他,而是快步追上去,试图伸手去抓住刘彤的胳膊,但是刘彤已经走出了走廊,客厅里的老太太看见了她:“怎么,柏宗不在那儿?” 她话音刚落,就见严柏宗出现在视线里。两个人的神色都不大好看,老太太微微皱起眉头,那边严松伟和祁良秦都追了出来,全都紧张地看着刘彤。 刘彤不是孙淼那种内敛沉静的性子,孙淼即便被严柏宗拒绝,也会替严柏宗着想,半句他的坏话都不肯说,刘彤做不到。但是她所看到的情景也太过让人震惊,严家的长子竟然跟弟弟的爱人搞在了一起,这种事她不知道如果她当下就说出来,会引发怎样的后果。她扭头去看严柏宗,严柏宗目光恳切地看着她,她又去看祁良秦,就见祁良秦满脸通红地躲闪着她的眼睛。 刘彤拎起包就走了。 老太太吃惊的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介绍人和刘阿姨一直跟她道歉,她也听不进去,等到人走了之后,她一遍又一遍地问严柏宗他们:“有谁告诉我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小刘怎么突然就走了,刚刚不还好好的。老大,你说,是不是你又跟她说了什么?!” “大哥什么都没跟她说……”严松伟试图收拾残局:“那个刘彤,我看着还不如孙家那个,走就走了,有什么……” “你住嘴,”老太太说:“我要听你大哥亲口跟我讲。” 祁良秦心跳的厉害,微微抬眼去看严柏宗,严柏宗面色异常冷峻,沉默着一句话都没有说。 好像到了这一刻,每个人心里都有了一种预感,严柏宗和祁良秦有,老太太也有。春姨在厨房门口站着,湿漉漉的手还抓着围裙。其实她已经隐约猜到发生了什么事,于是她将围裙抓的更紧,空气仿佛要凝固了一般,严松伟看到自家大哥的神色,就知道一切都完了。 他的大哥稳重,但真遇到需要杀伐决断的时候,也从来果断干脆。而此时此刻的严柏宗,心中还残留着祁良秦身上的爱欲滋味,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人在瞬间迷失退路,于是有了破釜沉舟的冲动。 严柏宗说:“她撞见了我跟良秦搂在一起,”严柏宗以一种非常直白的方式,正式向老太太摊牌:“妈,我跟良秦在一起了。” 101|201702 祈良秦和严柏宗的事充分证明,有时候费尽心思的筹谋只是白费功夫,生活的荒唐和不可预料就在于此。 祈良秦坐在客厅里,一直不可抑制地抖着双腿。严柏宗和严松伟跟着老太太上楼去了,却没让他跟着。 春姨安慰他说:“你也别着急,等等看再说。” 祈良秦抖着腿,脸色发白地点点头。 外头传来了开门声,严媛一边换鞋一边说:“门口的指纹识别是不是出问题了,按了好几次门都没开……你们怎么了?”她说着朝客厅里扫了一圈:“不是说家里今天来客人么,人呢?” “人走了,柏宗他们哥俩在楼上老太太房里呢。” 严媛立即就意识到是出事了,但她以为是她二哥和祈良秦假结婚的事终于暴露了,估计她妈如今正在训斥质问她二哥,她大哥上楼劝和去了。 她也没多停留,蹬蹬蹬就上了楼。谁知道还没走到老太太房间门口,她就听见了老太太的怒骂声。 老太太虽然强势,但极要面子,生气的时候要么冷漠要么说话难听点,但很少动怒。如今看她气成这样,可见二哥和祁良秦假结婚的事触到她的底线了。这时候正是需要女孩子过去劝说的时候,于是严媛赶紧过去推开了门。 结果她刚推开门,就看到老太太怒气冲冲地朝外走,她叫了一声“妈”,老太太满脸通红地说:“你来的正好,赶紧让那个祁良秦给我滚蛋!” “妈,你听我解释……”严柏宗想要拉住老太太,却被老太太给甩开了:“还解释什么!你们两个,不气死我你们心里难受是不是?!” 她说着推开了前面的严媛,快步就朝楼下走。祁良秦原本在沙发上坐着,听到楼上的动静立即站了起来。老太太停在了楼梯上,满脸通红地指着他说:“你还不给我滚,留在我们家是要做什么?!” 祁良秦脸上有些惊惶,闻言便低下头来。严松伟拽着老太太的胳膊,说:“妈,你别生气,再气出个好歹来。” “你也没比你大哥强哪里去!”老太太甩开他的手:“你一边去!” 严松伟便蔫了,嘴角挂着一抹勉强的笑,回头看了看严柏宗。 老太太如今在气头上,说什么都不会听,要想跟她讲道理,得等她冷静下来再说。严柏宗快步下了楼,对祁良秦说:“去收拾东西,我送你。” 祁良秦一句话都不敢说,低着头朝卧室走。老太太见严柏宗护着祁良秦,心里更来气:“走吧走吧,跟着他一起走吧,别回来了!”她说着转身看向严松伟:“还有你,你也走!” “这是我家,我走哪儿去。大哥跟我刚才不是说了么,我跟祁良秦其实一点关系都没有……”严松伟撒泼打诨还不忘拍马屁:“我拎得清孰轻孰重。” 不过几分钟时间,祁良秦就背着一个包出来了,耷拉着头,朝老太太鞠了一躬。老太太红着眼睛,语气却是有些恶毒的,说:“我真是瞎了眼,白疼了一头狼!” “对不起,对不起。”大概是太过于窘迫和惊慌,祁良秦脑子里一片空白,能做的只有不断地说对不起了。严柏宗拉住他一条胳膊,冷静地朝门外走。春姨追了上去,低声跟他说了两句话,严柏宗点点头,对严松伟和严媛说:“照顾好妈。” 严媛一头雾水地点点头,两只手僵硬地拉住了老太太的胳膊。 她真是懵了,完全不知道如今是什么情况。为什么她二哥和祁良秦假结婚的事情暴露了,拉着祁良秦走的却是她大哥严柏宗。 而且看样子她妈更生她大哥的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里头难道有她大哥什么事。 老太太看见严柏宗拉着祁良秦的手,气的直掉眼泪,如果说当初严松伟领着祁良秦进门,气得她头昏脑涨,如今严柏宗领着祁良秦出门,她觉得自己真的要昏倒了。 虽然平日里她更疼爱的是二儿子,可要论痛心,还是眼看大儿子被祁良秦勾走这件事更让她痛心。她眼眶里都是热泪,指着身边站着的严松伟说:“看你干的好事!” 严松伟满脸羞愧:“我去把大哥叫回来。” “不许去,让他走,我就不信了,我张秋萍的儿子,会为了一个男人弃我不顾。” 严松伟好言相劝:“妈,你看,你也知道我大哥不会为了一个男人弃你不顾,还生这么大的气干什么,气坏了自己的身体,不是便宜了别人?”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严媛着急地说:“我怎么搞不懂了,跟良秦假结婚不是二哥的主意么。这和大哥又有什么关系,怎么大哥跟着他走了?” “你去问你的好二哥,他最清楚!”老太太说着,就含着泪上楼去了。严松伟赶紧追上去,回头对严媛说:“等会跟你说。” 严媛站在楼梯上,看了看客厅里叹气的春姨。春姨说:“你先去上楼看看老太太,可别让她气出个好歹来。我去看看你大哥他们走远了没有。” 春姨说着就解下围裙关了火,急匆匆地出了门,却正看到严柏宗从车库里将车子开出来,而祁良秦拎着一个背包,呆呆地站在路边。 十月的阳光照在他头上,那柔软乌黑的头发带了一点栗色,已经不再是当初她第一次见到的那个祁良秦,他垂着头,像是一株带着秋露的花。即便是在知道了他和严柏宗好上之后,对他略有些微词,也不能否认他的俊秀很打动人心。 她赶紧跑了过去,严柏宗将车子停了下来,她透过车窗喊道:“你等会可千万要回来。” “我知道,安顿好良秦我就回来。” 春姨点点头,然后拍了拍祁良秦的胳膊。祁良秦好像这时候才羞愧起来,满脸通红地说:“春姨,我先走了。” “走吧走吧,你也别怪老太太,这事我都不好接受,别说她了。你们得给她一段时间,你先找个地方住下来,再从长计议。” “我知道。”祁良秦回头看了一眼,然后上了车。这一切都太过突然了,以至于他都没能真切感受到这场暴风雨。阳光晃着他的眼,一切都显得如此不真实。 车子驶离了严家,严柏宗透过后视镜,忽然看到老太太在二楼的阳台上站着。祁良秦也看到了,说:“要不你别送我了,我打车。你这时候走,老太太更生气。” “有老二和媛媛陪着她,没事。我这时候在不在她身边,她都没办法原谅我,还是一样的生气。这都是早就预料到的事,你也别太担心了,我做事有分寸。”严柏宗说着扭头看向他:“你难受么?” 祁良秦说:“有一点,不过也觉得心口一块大石头落地了,其实之前一直惴惴不安的……你难受么?” 严柏宗苦笑道:“说真心话,不难受。” 祁良秦愣了一下,他以为严柏宗会很难受的。 “可能早就作过比这更坏的打算,所以觉得如今这样已经很庆幸。本来就是持久战,大概我也比自己以为的要自私很多。说真的,当我把我们两个的事告诉我妈的时候,的确是有些冲动的缘故,当时我脑子里轰轰的,什么都想不了,但是心里却一下子涌起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后面陪老太太上楼,听她说那些话,我心里反倒平静下来了。” 他心里当时突然涌起一种感觉,一种没有什么能让他放弃祁良秦的感觉,这感觉不是说他的爱多么热烈纯粹,不是像言情小说里说的那样,为了爱可以不顾一切的,琼瑶似的疯狂和煽情。不是那么伟大的感觉,而是那种“娶了媳妇忘了娘”的,有些见不得人的源自于自私的冲动。 他是如何变成了这样的人,难道爱和性/欲一样,都会使男人屈服,变得遵从本能,自私,冲动,沦为爱欲的奴隶。就好像是一直在小心躲雨的路人,被一场猝不及防的大雨浇透了全身,反而让人有了在大雨里狂奔和尖叫的*。自己能否承受这大雨的湿冷并不重要,路人如何看待自己也并不重要,重要只有自己内心大雨也浇不灭的烈火,熊熊燃烧着自己的身体,好像烧成灰也不会后悔。 这世上没有比被爱欲迷住了双眼的男人更痴情,也更无情,更热烈,也更阴冷。人在被*主宰的时候,才是最纯粹的放纵的自己。他的坚持不是为了祁良秦,而是为了自己,是因为自己沉浸在这爱欲里不愿自拔,是因为爱着祁良秦,被祁良秦爱着,这种感觉让他上瘾。他贪恋这种爱情,享受这种幸福。 他是为了自己才去爱祁良秦,或许这样符合人性自私和本能*的爱,才最纯粹真挚,更长久而坚毅。 102|201702 老太太又生病住院了,严柏宗晚上回到家,就从春姨那里得知了老太太住院的消息。他立即赶往医院,在病房门口碰到了严松伟。 “妈怎么样了?”严柏宗紧张地问。 严松伟无奈地笑了笑:“你别担心,跟上次知道我结婚一个样,装病。” 严柏宗这才松了一口气,透过玻璃朝病房里看了一眼,见严媛在病床旁陪着,便要推门进去。严松伟拉住他说:“你还是别进去了,妈连我都不待见,更何况你,你进去指定被她骂出来。走,抽根烟去。” 两个人到了抽烟区,严松伟递了一根烟给严柏宗,替他点上。严柏宗深吸了一口,然后重重地吐了出来。 “那边安排的怎么样了?” “住酒店了,”严柏宗夹着烟问说:“他那边没事,主要是妈这边。” “依我看,你也别来妈这边负荆请罪了,妈是没理还要强三分的人,何况这事你们又是被她占住理。想要她松口,太难。” “那你说要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打持久战呗,”严松伟说:“你外头不是有房子,我看祁良秦你们俩一起出去住算了。能让妈冷静下来的,只有时间了。” 严柏宗叼着烟看向窗外,外头车水马龙,正是繁华时刻。 “都是早就预料的事,你也别太担心了。”严松伟说:“家里有我和媛媛在呢,没事。” 老太太拒绝见严柏宗。 其实何止是严柏宗,就是严松伟她一样懒得见,没给过好脸色,尤其是在震惊渐渐过去之后,她的愤怒被痛心所取代,细究起来,罪魁祸首,还是老二这个糊涂蛋。 假结婚,她简直不敢相信这是一个正常人会做出来的事。 但是严松伟会死皮赖脸地撒娇卖乖,整天在她眼前晃悠。目前的主要矛盾是老大,她不能同时和两个儿子都闹僵。 “我跟他要分开吃饭,我不跟他一张桌子。”老太太说:“除非他低头认错,和祈良秦分清楚。不然我不会原谅他。我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平日里那么稳重的一个人,做出这种事,他都不过脑子么?” 老太太越说越伤心,好像是自己的一个珍宝,如今突然被人夺去了,千防万防家贼难防,更可况这个家贼,还是自己一向很疼爱的祈良秦。 祈良秦……老太太想到他就头疼。她原来有多疼爱他,如今就有多痛恨他。 “我早就说他是个卖屁股的*,真是没说错。一想到他满脸堆笑地讨好我,我就觉得浑身起鸡皮疙瘩。黄鼠狼给鸡拜年,压根就没安好心!他肯定是勾搭老二,没有勾搭上,又把目标对准了老大”。 春姨安慰她说:“或许他们俩就真的像柏宗说的那样,感情上的事,也不是说控制就控制的。我看那个祈良秦,不像是有贼心的人,反而有些懦弱了样子。怪就怪老太太把柏宗教的太好,你说这世上但凡喜欢男人的年轻人,不管男的女的,有哪个会眼里一点柏宗都没有呢。要家世有家世,要相貌有相貌,个头身条,能力品性,全都是拔尖的,孙家小姐,还有刘家姑娘,不全都很中意他?” “照你这么说,老二就不用结婚了,要是每个老二的媳妇都看上大伯哥,我们家还怎么过?!” 春姨一听,讪讪地说:“老二跟祈良秦,不是假结婚么……” 提到假结婚,老太太就更生气了,春姨只好作罢:“他们做的事确实荒唐,年轻人为了情情爱爱的,总是连家人都不顾了。你别跟孩子们一般见识,气坏了自己身体,反倒便宜了别人。” 老太太却误解了春姨的话:“我是不能被他们气死了,我气死了,不是叫祈良秦登堂入室?有我在一天,他就别再想踏入这个家门一步!他的东西抖收拾完了么,都给我扔了!他睡的用的,全都给我扔了!” 严柏宗回到家,在大门口垃圾桶那里就看到了堆着的一堆东西,其中有几瓶百合花,破败地堆积在垃圾堆里。 严柏宗每天还是按时回家,老太太虽然不见他,但是对他的作息却了如指掌,看到老大并不算太忘恩负义,心里多少有些安慰。老大的性子她是知道的,想让他一下子回心转意,那是不可能的。但老大如今这样的举动,说明心里还是有她这个母亲的,还不算太离谱。 她不能逼得太急,很多不为父母所容的婚姻最后修成了正果,未必全都是因为爱,很大一部分都是出于年轻人的逆反心理,压迫得太厉害,反而会让他们有一种为爱疯狂的盲目举动。她的大儿子是个明事理又理智成熟的人,只是被爱欲一时迷住了眼。 她能理解,一如当初她对严媛说的她能理解老二娶了祈良秦一样。祈良秦确实有他的好处,不光腰是腰屁股是屁股,性子也有可取之处……尽管这都是他的狐媚之术,内里全是狐狸心肠,但男人们都吃这一套,她懂。而经历了当初老二突然变弯的经历,虽然这次她依然震惊的莫名其妙,但接受起来也不是那么困难。 她想,是不是老大一开始就是弯的,所以才能守着冰山一样的沈龢过了那么多年,才对孙家和刘家这么优秀的姑娘视而不见。或许她从一开始就使错了劲。 她不是不能接受大儿子是个同性恋……或许如果没有祈良秦这件事,她也接受不了大儿子突然变弯。虽然都是变弯,她能接受严松伟突然弯了,但其实未必能接受严柏宗变弯……但是有了祈良秦做对比,她觉得严柏宗喜欢上别的男人,除了祈良秦以外的男人,她都变得容易接受了。 她要跟自己的大儿子好好谈一谈。严柏宗是个很孝顺懂事的人,她如果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相信老大能够明白,他爱上祈良秦,是多么错误的一件事。 103|201702 但是老太太还没来得及见严柏宗,祈良秦就打了电话过来,说要见她。 老太太已经把祈良秦的电话拉黑了,她把所有祈良秦的联系方式都删除了,誓要铲除他的一切痕迹。祈良秦是透过春姨转达了这个消息。 “他怎么不让老大直接告诉我,还要告诉你?” “她来见你的事,柏宗不知道。” 老太太一副深恶痛绝的样子:“磨磨唧唧不知道他想搞什么,我就烦他这样的男人。说是老大不知道,谁知道是不是他又耍心眼,单等着事后告状,说我怎么为难他。” 春姨有些为难地说:“那老太太还要不要见他?” “见,为什么不见,送上门来给我骂,我还能怕了他?” 春姨就打电话通知了祈良秦:“老太太不会心平气和坐下来跟你谈的,你要有个心理准备。” “我知道。” 祈良秦这两天上火很严重。 严柏宗要上班,每天中午和晚上陪他吃个饭,晚上回去睡觉。大概是不想他负担太重,严柏宗很少跟他提家里的事,祁良秦也没问。 不是不想问,是心里有愧,所以不知道说什么。是他让严柏宗走到如今两难的地步,他愧对严家人,可却又不肯放弃自己的幸福。 人的心是多么微妙和复杂啊。他看着不动声色的严柏宗,有些心疼他,发自真心的心疼,他真的一点痛苦也不想让严柏宗尝受。可是他又有着那么强烈的私心和占有欲,为着一己私欲,不到万不得已不肯松手。 他住的酒店距离严家不远,在严家和严柏宗公司那条线上。严柏宗每天来看他,但是两个人克制了很多,大概也是没心情,没什么亲热举动。严柏宗什么都不说,严松伟倒是一天三四个电话地发过来,随时报告家里的情况。 祈良秦觉得这事事关自身,他不能什么都交给严柏宗,自己也需要有所作为才行。他心里也是不安的,越是太平静,他越是害怕后面有暴风雨等着他。他是打死都不肯分手的,但他怕严柏宗会。 得不到家人祝福的婚姻,或许未必不会幸福,可是得到家人诅咒的婚姻,就一定不幸福。就算严柏宗抛弃了家庭选择了和他在一起,他觉得严柏宗也不会真正快乐。 既然严柏宗都不会快乐,他又怎么可能获得自己想要的爱情呢。他想要严柏宗没有后顾之忧地爱他,全心全意地爱他,就要攻克老太太这个难关。 老太太没让他进家门,也没有去咖啡厅或者哪里,而是直接约在了路边,叫祁良秦在小区外头的一个路口等着她。 祁良秦早早地就到了。老太太坐着车远远地就看见他站在路口。 老太太心里很不舒服,因为她觉得几日不见的祁良秦仿佛出落的更俊秀了。祁良秦看起来越是叫人满意,她心里就越不舒服。一个本来可以成为完美儿媳的男人,如今竟然成了一条白眼狼,她怎么能不生气,懊恼。 车子在祁良秦跟前停下来,祁良秦才看清开车的是严媛。他冲着严媛半鞠了一躬,低头致意,没有韩剧或日剧里常见的那种鞠躬夸张,却比点头更诚恳恭顺,这是他多年来养成的打招呼方式。老太太将车窗打开,露出一副精心武装过的面孔,冷冷地瞧着他。 “您好。”祁良秦再次低头致意。 “您”这个词,好像更多地在正规社交场合和书面上出现,在日常生活里很少有人用,祁良秦原来在严家的时候,大家跟老太太说话,几乎很少会用到这个字,都是用你。他如今用“您”,自然是为了表示恭敬,有心讨好。 老太太却并不吃这一套,她当然不可能吃这一套,冷冷地瞧了祁良秦一眼:“你不是有话跟我说,我来了,你还磨蹭什么?” “我想跟您好好谈谈。” “就在这里谈吧。”老太太说:“没有外人,也省的丢人。” 前面的严媛低着头,手放在方向盘上,被阳光照着,指甲上新做的花纹泛着粉色的彩。严媛也不喜欢祁良秦,她从知道祁良秦和严松伟是假结婚的时候就已经心生不满了,后面知道祁良秦和严柏宗搞在了一起,只是增加了她的不满而已。但是她对严柏宗是敬畏的,也有着割不断的血脉亲情,所以为着严柏宗,她只能做个中间派。 她也是听了严松伟的话:“这件事咱们俩都别掺和,尤其是你,本来就是局外人,就更不要掺和到里面去,免得落得里外不是人。大哥和妈对祁良秦是两个态度,手心手背都是肉,我们帮谁都不合适。我知道你对祁良秦有意见,可将来万一他和大哥结了婚,你再不喜欢他,他也是大哥的爱人,不要弄的太难看。” 可是祁良秦真的会和她大哥修成正果么,她觉得很悬。而且说到难看,如今就已经十分难看了。 “我跟松伟是假结婚,什么关系都没有的,我对他一点动心都没有,他对我也没有,他是个标准的直男,而我是个天生的同性恋。”祁良秦说。 在来之前,其实他做足了准备,他要说哪些话,甚至在什么时候停顿,如何说的讨巧而真挚,最大限度地获得老太太的谅解。但是真正站到老太太跟前,他才发现一切准备都是徒劳。他有些语无伦次,但有了一种莫名的勇气和冲动充斥着他的心:“严柏宗是我爱上的第一个男人,也是唯一的一个。” 老太太不以为然地看着他:“你爱谁不爱谁,我并不想知道。” 祁良秦有些急迫地说:“我不是存心说出来叫您生气……我是想告诉您,不要觉得我和松伟怎么样了之后,又和柏宗怎么样……我不是勾引了您的两儿子,把您的两个儿子都……” “你要说你和老二清清白白,不是一个人睡了一对亲兄弟,是么?”老太太看着他,语气有些嘲讽:“你要表明你有多忠贞纯洁么?” “不是,我是不想您误会……我……”祁良秦满脸通红,停顿了一会,接着说:“我明知道自己和他的关系特殊,可还是勾引了他。我自然是可耻的,我犯下的错不可更改,这是事实我无法辩驳。所以如今我受到惩罚,这也是应该的,我没什么好为自己委屈,我的确有错。” “那你还要说什么?”老太太看着祁良秦,脸上再也不能保持冷漠的神色,再多的脂粉也遮不住她的憔悴和厌恶。 祁良秦张了张嘴:“可是您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试着接纳我。我当然是可恶的,可恨的……”祁良秦开始语无伦次:“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我明知道过去的也不会过去,就是过去组成了现在的我,已经烙上印记……但我怎么办啊,我已经这样了啊……” 祁良秦感受到深深的挫败,因为他无法找到一个逻辑清楚有说服力的理由,尝试着来为自己获得原谅。他说着说着,也为这样的尝试感到荒唐可笑。 他勾引了严柏宗,这是真的,他在勾引的时候明知道严柏宗和他有着扯不清的关系,会有不可预料的后果,却故意不去想,这也是真的。这都是无法辩驳的事实,即便是以爱之名也不能掩盖他的可恶。他也想自己的爱情完美无瑕,两情相悦,人人祝福。但他的爱情偏偏是这样的。他心里最重视的东西,偏偏有着这样肮脏的污点。 多无奈,多可笑,咎由自取的可怜。 但是他对严柏宗的感情,难道不是爱么。不,他觉得他对严柏宗的爱炙热而纯粹,他觉得世上没有几个人的爱能和他对严柏宗的相比。他的爱像是一把火,灼烧着他,他常常为那种炙热的偏执的爱感到折磨。如果爱能称量,有体积,他可以毫无畏惧地和任何人相比,他的爱比山还要重,比海还要深,又肤浅热烈,又深沉厚重,又矫情可耻,又动人光荣。 老太太看着他通红的脸,和不知道说什么,却又憋着一股劲的眼睛,终于还是躲避了他的眼神,说:“你也知道自己的可耻,你也知道你做的事有多不堪,你也知道这是你永远无法抹去的污点。” 她的语气略有些激动,严媛扭头看她,低声说:“妈你别生气。” 她说完抬头看了祁良秦一眼,祁良秦对上她的眼睛,又把头低了下去。严媛说:“祁良秦,你还好意思说这些话,连我都要生气了。” 祁良秦赶忙张嘴说:“我……” “可能在你眼里,在老大眼里,我就是揪着一个可以化解的错误不放,但我就是这样的人。” 老太太打断了他的话,恨恨地盯着他说:“我不强求你,你也别强求我。我看见你就觉得可耻可恨,这就是我对你的看法。自然有人不像我这样认为,譬如你的严柏宗,他接受这样的你,爱这样的你。就像你说的,这就是你,好的坏的。但我不是他,他也不是我,我还是要努力让他离开你,一如他会陪在你身边,试图说服我。我说这些话,就是叫你死心,不管是你还是老大,你们说什么对我来说都没有用。你在我心里,就是可恨,没有别的。” 祁良秦觉得难堪而羞愧,心里还很难受。虽然做过许多心理准备,听到这些话还是觉得有些难受。他沉默了一会,说:“我生长在单亲家庭,当年我母亲病逝,我办理完丧事坐车回工作的城市,快到的时候,我特别伤心,因为我觉得自己很孤独,很寂寞。我一心想的就是,如果这个城市有个人在车站接我该有多好,我走的时候送我,我回来的时候迎接我……我在这里无亲无故,只有严柏宗一个。我可能是恬不知耻的,但我就是很想跟他过一辈子,我想他爱我,别的人都代替不了他,我就觉得他最好。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不舍得放手,也没脸要求您放弃,只是希望您不要太为难他。” “老大从小到大没让我操过心,是我多得意的一个儿子,被你祸害成这样!”老太太忽然激动了,泛着泪光说:“因为你我要伤害他,你知道我心里有多恨,我不伤心,我只恨。本来好好的,都是被你毁了!你叫我怎么原谅你,我真是想到不到办法原谅你。他人虽然在家里,可我知道他到底还是偏向了你,如果真要他作抉择,他还是会选择你,他为你抛弃了我这个母亲,这裂痕一辈子在我心里,你!祁良秦,你……”老太太忽然扭头向里,满脸通红地落泪:“你怎么这样?!” 爱情是可控的么,可以爱谁,不可以爱谁,知道这个人不可以爱,就不会爱上。 不,爱情是不可控的,爱情似乎真有命中注定的奇妙,所以有人会犯贱,有人会犯傻,有人为此杀人放火,有人为此六亲不认,会变了一个人。你遇到了一个人,是你喜欢的性格,是你喜欢的年纪,是你喜欢的身体,是你喜欢的相貌,是你喜欢的一切条件他都有,是你会爱上的人,你怎么可能不爱上。 老太太就是知道爱情不可控,知道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祁良秦有他的无可奈何,祁良秦唯一的错,不过是爱上了一个不该爱上的人,因为这个人不该爱上,所以才有了欺瞒。但爱情是不可控的,她不能要求祁良秦不要爱严柏宗,但她才会更恨,因为知道不该恨,所以更恨。 不然还能恨谁,难道恨自己? 祁良秦见老太太哭,一直压抑的情绪一下子喷涌出来了,他紧紧抿着嘴唇低下了头,但他觉得他此刻掉眼泪,会让老太太更恨,他心里似乎觉得自己是不配掉眼泪的,一个始作俑者,本就该承受这些磨难苦痛,又有什么好哭的呢,所以他强忍着,说:“我……” 他怎么这么可恨可耻,可这却又偏偏是最真实的他。他踩着别人的血泪往上爬,流出来的只会是鳄鱼的眼泪。 我的爱是很真实的啊。我是发自肺腑的深爱着严柏宗啊。我虽然不是没有了严柏宗就不能活,但我就是不愿意放手,我不想成全别人痛苦自己,这样就真是一无是处,只剩下可耻和自私么。 他脑子里很乱,想不通,他既觉得自己有理由,又觉得自己很卑劣。他的爱却在这样自我厌弃和别人的阻碍中愈发炙热,烧的他喘不过气。 越肮脏越炙热,越无耻越炙热,跌入地狱里,享受天堂的快乐。 “我跟你没有什么好说的,从今以后,你争你的男人,我夺我的儿子,不要再见了。” 老太太说着,就将车窗关上了。 车子从他身边开走,祁良秦呆呆地站在路边,脸上的红潮久久退不散,他的眼泪终于没有掉下来。他脑子里嗡嗡的,一片空白。 但是他没走几步,就看见严柏宗在不远处站着。 “你怎么在这?”他走过去问。 “老早就跟出来了,春姨告诉了我你们见面的事,”严柏宗低头仔细看着他,问:“你们都说什么了?” 祁良秦低下头,没有说话。阳光照在他的耳朵上,耳朵是红的,只是严柏宗知道这一次不是爱欲的颜色。 “好了,回去吧。”严柏宗也没多问,拉起了祁良秦的手。 祁良秦的手有一层汗,濡湿了严柏宗干燥的手掌心。 “对不起啊,”祁良秦说:“真是对不起你。”他如今也只能说这些没有用的话,他也不会因此悔悟回头。 严柏宗捏了捏他的手。 感谢这个世界,对同性恋这么宽容,让两个男人也可以在光天化日之下牵手。这是他从前想都不敢想的事。同志的幸福和自由,归根到底,还是要依赖于大环境的宽容。他如今有幸生活在其中,因为在这里同性恋也可以活的很好,他不必孤独一生,遇到了严柏宗,也因此对于未来的美好生活更渴望,更贪婪地想要占有,因为可以实现,他的那些关于爱情的美好幻想,都可以实现。这诱惑着他,所以他诱惑着严柏宗。 严媛透过后视镜回头看,说:“大哥。” 老太太也回头看去,就看见严柏宗牵着祁良秦的手。 他们两个在一起,真是养眼的一对,身高也合,气场也合。 老太太扭过头,说:“你大哥我如今都不认识了。” 她语气苍凉,充满了一个母亲的无奈。 严媛说:“妈,你也别太伤心了。” “怎么能不伤心,”老太太叹了一口气,抹去眼角一滴泪:“都说儿大不由娘,原来不觉得,如今觉得真是当妈的最大的遗憾。” 而外头阳光正好,自古父母和子女的战争,最后溃败的,都是父母。 老太太因为意识到这一点,心中充满了悲伤之情。外头秋光再好,也是凉的。 104|201702 自己和祈良秦见面,老大还来尾随。自己前脚刚走,老大就牵住了祈良秦的手。 她和祈良秦的谈话注定不会愉快,但是老大在他们两者之间,选择了第一时间去安慰祈良秦。 身为母亲,她觉得很是失落。强势了一辈子,第一次觉得很无奈。她不是见不得儿子和儿媳妇恩爱,她失落于自己不喜欢的,甚至排斥到有他没我的人,老大还如此袒护疼爱。 想一想,自从她知道这件事之后,老大并没有做出什么太过分的举动,他依然是稳重的,不急不缓,到如今她才知道是静水流深。 老太太最近多了很多白头发,仿佛一瞬间苍老了。 她这种素来养尊处优的老太太,突然苍老起来,就特别触目惊心。 但是这样的老太太,却突然下楼来吃饭了。 严柏宗看到她下楼,就要识趣地离开,老太太说:“你坐着。” 严松伟和严媛面面相觑。 严柏宗又坐了下来,看着老太太,却没有动筷子。老太太却不看他,只对春姨说:“愣着干什么呀,还不给我盛饭?” 说的话有气无力。 严松伟看了看严媛,严媛则低下头去。 严柏宗看着老太太的白头发,嘴唇动了动,没说话。 “你还知道回来吃饭。”老太太对严柏宗说:“不陪你的祈良秦了,他一个人吃饭,你也舍得?” 严柏宗似乎有点窘迫,说:“他让我回来吃。” 老太太冷哼:“他倒是会卖乖,你也是会听话。” 大概是因为语气虚弱,这话并没有剑拔弩张的语调。老太太态度软化,真是让人非常奇怪。一家人面面相觑。 不过他们母子俩关系缓和是人人乐见的事。严松伟试着添一把柴火,插科打诨了几句,可是没有成功。 就这么沉默着吃完了饭,老太太忽然将筷子一放,说:“我跟你母子一场,所以跟你吃这最后一顿饭。” 一桌子都愣住了,老太太却定定地看着严柏宗:“你搬出去吧。” 严柏宗张了张嘴,看着老太太,沉默半天,然后嗯了一声。 老太太的神色在刹那有了抖动,但很快恢复了平静:“我只有一个要求,你们不准公开。” 严柏宗说:“暂时没有公开的打算。” 老太太便起身上楼去了。 “真走?”严松伟问。 严柏宗点点头。 “你可要想好了,开弓没有回头箭。” 严柏宗点头:“长痛不如短痛。” 如此冷漠无情的严柏宗,就是严松伟心里也有些不舒服。他觉得如果换做是他,交的朋友老太太不同意,他不会这样生硬地抵抗。当初他和谭青青的婚事老太太不同意,他就不敢直接带着谭青青去结婚,而是选择了假结婚,以此为缓冲。说起来还是他“有良心些”……虽然他办的事很糊涂。 老太太真的生病了。 生了病的人,心思都特别软,强势不起来了。夜深人静想到严柏宗和祈良秦的事,还会掉眼泪。 她会在某一个瞬间觉得,唉,都是冤孽,算了算了,一辈子的名声不要,只要大儿子开心就行。 但是天亮之后,这念头又消失无影,她觉得自己怎么能轻易放弃。老二假结婚,假结婚的对象和老大好上了,她想一想就觉得抬不起头来。祈良秦依然很可恶,她的大儿子也很可恶。 她故意的苍老刺激着严家每一个人的心。她其实本来就有皱纹和白头发,年轻的时候太拼,老了有钱了,再多的保养品则治标不治本,但她平时爱打扮,所以大家基本上都没见过她原本的模样。如今她不擦粉不涂口红不染头发,母亲的皱纹和白头发,其实最能刺激儿女的心,没有人能在头一次看到母亲白了好多头发的时候,还能盯着那白头发仔细看一眼。 会不忍心,想要逃避。 严松伟最感性,发了老太太躺在病床上躺图,配了一个哭泣的表情。 祈良秦看到这张图,一夜都没有睡着。 人大概都是有点自私的,但是能自私到什么程度,自私多少。爱情会不会被生活的艰难困阻消磨掉。晚上睡觉的时候,他搂着严柏宗的腰,有时候会觉得严柏宗很不快乐。严柏宗总是显得心情有些沉重。 没有哪个男人能为了爱人不顾母亲的安危还能怡然自得,老太太如果出了意外,他们两个也会被这份愧疚压得抬不起头来。 他抱着严柏宗,如此贪恋他的气息和温度。眼下的每一步都是一道坎,过去就过去了,一道坎过不去,就再也过不去了。 第二天祁良秦就搬到了学校里面去住了,跑了一天办手续,因为太忙,也没时间想这些事了。当天晚上严柏宗就找过来了,问:“你这是做什么?” “我不是要退缩,你先别急,”祁良秦说:“老太太现在这样,是心病,我们不能跟她硬碰硬……我嘴上说只要能你和你在一起,便什么都不顾,我想了想,觉得不实际,也做不到。老太太不能因为我有什么事。” “她不会有事,不是告诉了你,医生检查过了,只有一些老毛病,没什么大问题么?” “可老这样拖着,谁知道以后她身体会怎么样呢。她这样你也难受,我受不了看你难受。” 祁良秦原来觉得,不管发生什么事他都不会放弃,因为他抓住了严柏宗,体验过这美好,怎么可能舍得放弃。严柏宗会难受,这是早就预料到的事,他夹在中间,肯定会难受,没事,他会用自己的爱来补偿严柏宗,好好爱他。 但是当严柏宗沉重的神色展现在他眼前的时候,他发现有些事有心无力,不是他能补偿的。而他也没有自己想的果断狠心,他竟然真的不舍得看严柏宗难过。 原来爱情不光是自私的,深爱一个人,或许真的可以做到不自私。那种只要对方过的好,自己怎么样都无所谓的真爱宣言,原来是真的。 昨天他去了自己在江边的房子,在落地窗前的地板上坐到夕阳落下去。大概是这房子和他从前租住的单身公寓很相似,有那么一瞬间,他被阳光照的昏昏欲睡,睁开眼睛,以为自己又回到了过去。 过去他一个人生活,生活的不好,但也不坏。如果他没有严柏宗,也就是继续过那样的生活,不过是回到原点,也没有更坏。 也不过是一个人拎着两大袋子东西从超市里出来,累的气喘吁吁,然后心想,啊,如果有个男人帮我拎东西就好了,等我回到家,就炖汤给他喝。 这种细碎的关于爱情生活的幻想,即便无法实现也只是细碎的哀伤。和严柏宗母子失和的那种不尖锐但是沉重的痛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他的快乐可以建立在任何人的痛苦之上,但那个人不能是严柏宗,甚至不能是严柏宗爱的人。 因为他不舍得。 “你放心,就是你要分手,我也会死缠烂打的。只是我希望老太太不要那么难过,我们的日子还长,不在乎这一天半天,”祁良秦笑着说:“我有信心等得起,我能等,你也能。我们还是顺着老太太来。” 严柏宗心里很不是滋味,心中充满挫败感:“如果非要我二选一,我还是会选你。”他说:“真的。” “不会让你二选一的。”祁良秦笑着说。 “你别笑了,”严柏宗说。 祁良秦咧咧嘴:“哎,不知道你信不信,我现在已经觉得赚到了,我原来以为我一辈子也吃不到xx的滋味呢,如今都吃到了,还是吃到我最爱的人!” “……”严柏宗嘴角终于露出一点笑,朝他勾勾手。祁良秦立即钻到严柏宗怀里去了,搂着严柏宗的腰:“这么说好像不合适,但好像最近因为这些事,我变得更爱你了。你说经历过波折的爱情,会不会更稳固?我觉得会,千难万苦地走到一起,以后想一想,应该会珍惜。” 大概是那种逆反心理,会让爱意更泛滥。酸楚浸泡过的爱情更柔软,更触人心魂。严柏宗充满怜爱之心,叫道:“祁良秦。” 祁良秦说:“居然喊我全名。” “小宝贝。” “……我不是小宝贝,是大宝贝,啊哈哈哈哈哈。” 严柏宗说:“每次搂着你,都有一种搂着小宝贝的感觉,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但肯定不是大宝贝。” “那你是大宝贝。” “我不是,”严柏宗似乎对这个称呼很不习惯:“我不是宝贝,我是你男人。” 这句话终于成功戳到祁良秦的少女心。 他的男人,嘻嘻嘻嘻嘻嘻。 因为不安稳,所以时常会有一种感觉,想要把对方搂紧,嵌入自己身体里,用身体语言告诉对方,你可不要离开我,我也不离开你,我们要永远在一起。 永远有多远。在此时此刻,大概是没有尽头,一直下去。 学校的林荫道上没什么人,祁良秦忽然说:“我有个以前一直幻想的要跟恋人做的事,你要不要帮我实现一下。” 严柏宗松开他,问:“什么事?” “你背着我走几步。” 严柏宗便朝周围看了看,只看到昏暗路灯被树叶遮着,道路黑胧胧的一片。 他倒不是怕人说三道四指指点点,而是他在亲热这件事上相当保守,不爱被第三个人看见。 他蹲下来,伸手:“上来。” “我以前看电视剧,看到男主角背着女主角,就心花怒放,”祁良秦一边说着一边趴到严柏宗的背上:“你的背真宽。” 严柏宗宽肩窄臀,比例非常匀称,看着高大瘦削,肩膀摸上去才知道非常厚实。他搂着严柏宗的脖子,心里涌出一种无法言说的爱意,带着春情和酸意。 你看看,就是严柏宗太好,他太爱,所以他才这么无耻自私。这种幸福,也不是人人都能体会,而他却趴在一个优秀的男人背上,贴着他的脖颈,闻着他的气息,感受着他的温度和隐约心跳。他的大腿被大手抓着,那么牢靠。 什么叫“有这一刻死也值了”?这就是。 严柏宗背着他往宿舍楼的方向走,走到路灯下面的时候,留下一道黑影。一个人背着另外一个人,影子是这个形状的。祁良秦看着,心里想他得记住。 “好了好了,可以放下了。”虽然还贪恋,但祁良秦还是开口,这种事太腻歪了不好,浅尝辄止。 “我能把你背到宿舍楼,”严柏宗说。 “我沉不沉?” 严柏宗语气淡定:“很轻。” “不是我轻,是你力气大。要是能这样被你背着一直走下去就好了,走到那个……世界的尽头……” 因为这台词太肉麻,所以祁良秦后半句有点不好意思。 结果严柏宗却说:“……那个可能不行,中途得歇歇,不能一直走,我力气可能不够……” “……” 祁良秦心想,他为什么这么爱严柏宗,要死要活的也要跟着他。 因为严柏宗可爱啊,这样的男人,谁会不喜欢! 105|201702 严柏宗把祁良秦背到宿舍楼后面才放下了他。偶尔有打水的同学路过,偷偷地朝他们看,但是黑夜给了他们无尽勇气,祁良秦搂着严柏宗的腰,跟他呢喃低语。 耳鬓厮磨,充满了恋爱的酸臭味。 其实两个人暂时分开是好事。如果两个人整天腻在一起,心里却一直压着一块大石头,总是有些缺憾。如果分开住,偶尔见一面,严柏宗心里愧对的就不是老太太,而是他祁良秦。而愧疚和怜惜总能激发一个男人满腔的柔情和心疼,所以他们有如今这样的依依不舍,又回到了谈恋爱本该有的样子。 这样祁良秦也轻松些,不用承受那么大的心理压力。所以严柏宗又搬回去住了。 严松伟看见他拎着个行李箱回来,赶紧给老太太打了一个电话:“妈,大哥搬回来了。” 老太太躺在病床上,问:“带人了么?” 严松伟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老太太问的是祁良秦:“没有,他一个人回来的。” 老太太挂了电话,吁了一口气。 很快祁良秦搬走的事,众人也都知道了,都以为是假结婚的事终于被老太太知道,老太太这个眼里融不进沙子的女人,一狠心就把祁良秦给撵走了。 原来她们知道这个秘密却不敢告诉老太太,为的是这事说起来尴尬,也都知道老太太要面子。如今这事老太太既然都知道了,还气的住了院,一伙姐妹都过来看她了。 她们自然向着老太太:“那个祁良秦,以前看他挺懂事乖巧的,竟然也是这样的人,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可不是么。张姐你也别生气,为这种人生气,实在不值得!” “你们家老二也是忒傻了,就这样被人利用了,虽说那个祁良秦说是不为任何好处地来帮忙,但是他在严家这么久,也落了不少好处了。” “我第一眼看见那个祁良秦,就觉得他眼角眉梢看着就不安分,会勾人!” 当初一窝蜂地夸得祁良秦天上少有地上无双的是她们,如今把祁良秦贬低的一无是处的也是她们,个个都成了事后诸葛亮。严松伟偷偷对严柏宗说:“你别恼,她们说的你听听也就算了。” 这倒不是替这些阿姨说话。女人的友谊不就是这样么,她们也是替老太太出气。祁良秦跟她们有什么关系啊。她们在乎的是老太太。说的虽然真真假假,但也都是为了宽慰自己的姐妹。 老太太听她们数落了半天祁良秦的不是,心里这才好受了一点。不过她更欣慰的是这些人都以为祁良秦是因为假结婚的事被撵出去的,还好还好,真正的原因她们不知道。不然她真是不知道要如何面对这些人。 这也算值得庆幸了,不管怎么说,严家的颜面是保住了,老大也回家了,和弟媳妇搭上了大伯哥这样的香艳传闻相比,假结婚这件事虽然也让她脸上无光,但也算小事一桩了。 果然好坏都是对比出来的。如果没有严柏宗和祁良秦这件事,她估计轻饶不了严松伟。这个老二确实不像话,可是他从小到大不一直是这样么。老太太不会拿对祁良秦的道德标杆和思想觉悟去要求严松伟。 “他如今都在做什么?”她问严松伟。 “还能做什么,他一个学生……不过妈,他上大学的费用是咱们家出的,南城消费高,他就算是勤工俭学,也就能维持个基本生活,学费……” “学费还是照常给他,”老太太说:“叫他多学点文化,混个文凭,东华的就业还是很好的,他以后也能自己过的很好了。” “妈你看你,恨他恨的牙痒,还不是为他想着这些。” “钱对我来说是最不要紧的,虽然你哄我说他跟你假结婚不要一点好处,我一点也不信。平白无故的,谁会为了帮人假结婚,这是小事?他肯定是要了你的好处的。” “嘿嘿嘿。”严松伟就嘿嘿笑,也不承认也不否认。祁良秦当初要的那一百万,他打算咽到肚子里,除了谭青青他们三个,不告诉第四个人知道。 “给他钱我没意见,咱们家不缺钱。名声比钱财更要紧,亲情比名声也更要紧。” “妈,”严松伟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看着老太太:“那你还为了名声要跟大哥断绝关系?你不是说让大哥二选一么?” “我不这么做,你大哥能回来?”老太太将花白的头发扎起来:“名声虽然不如骨肉亲情重要,但也不是儿戏,不到万不得已,不能丢。你说妈这一辈子辛辛苦苦为的是什么?除了钱财,就挣到了这一点声名,怎么能轻易丢了。我是要脸的人,宁肯过苦日子,也不要叫人笑话。名声和亲情都像是胳膊和腿,断了哪一个,都是要疼死人的。” 老太太说着就起身打开抽屉,拿了一个盒子出来,递给了严松伟。 “这是什么?” “这个月我住院,家里又发生这些事,你生日都没能给你过。这是我原先在云南的时候给你准备的生日礼物。” 是一对天珠。严松伟打开看了看,老太太说:“开了光的,会保佑你。” “怎么是一对?” 老太太就不说话了,严松伟才明白过来,这是给祁良秦也准备了一个。天珠价值不菲,老太太当初,大概也是真疼爱祁良秦。 严松伟是有些不懂的,为何女人的心说变就变,一会可以将人捧在手心里,一会就可以翻脸不认人。他觉得这也不光是老太太自私的缘故,还有更复杂的原因在里面,只是他不是当事人,琢磨不透。 “以后别干这些混账事了,”老太太语重心长地说:“好好找个媳妇,好好过日子。我老啦,折腾不起了,还想多活两年呢。” 严松伟从楼上下来,心想他要不要把老太太刚才说的话转告给他大哥,告诉他大哥,其实老太太的底线,是能接受祁良秦的,如果他大哥再强硬一点,用断绝关系来威逼,他们的母亲会屈服。 但是他觉得开了口,很对不起自己的母亲。名声难道真不要紧么?他当初知道祁良秦和他大哥在一起的时候,难道没有一点芥蒂? 还是有的,只是他身为弟弟,不是长者,没有置喙的权利而已。名声与亲情,对老太太是胳膊与腿的重要,他身为人子,不该帮着自己的母亲选择断了哪一条。 这大概就是家人吧,血浓于水,没办法不偏疼。 老太太在家静养期间,严柏宗不是上班就是在家,和从前一个样。他们的生活里,似乎没有了祁良秦这个人。 但还是有些东西改变了,一种说不清也道不明的感觉,祁良秦闯入他们的人生,并留下了印记,这印记难以磨灭。 最明显的就是严家长子严柏宗。 他活了过来,即便依然沉静稳重,但不再是冰山一座。虽然他不是春汛一样翻涌,但是却已经成了活水,静水流深汩汩而动。他的喜怒哀乐变得鲜活了起来,开始有迹可循。像是枯木发出了春芽,腐朽气中有了一丝生命力。 严家人没人不怀疑他是不是还和祁良秦保持着联系,但是严柏宗已经恢复到从前,按时上班下班,绝口不提祁良秦,他已经让步到这个地步,他们又能怎么样呢,只能装作不知情。 但是严松伟发现严柏宗每天半夜都会溜出去。他是很偶然发现的,那天他回来的晚,正碰上严柏宗开车出去。 他其实一直怀疑严柏宗和祁良秦还有联系,他大哥既不会轻易爱上谁,自然也不会轻易不爱谁,看到这个情景,第一个念头浮现出来的就是他大哥去夜会祁良秦了。 怪不得白天那么老实,原来都是趁着老太太熟睡了之后,偷偷去见祁良秦。 严松伟决定偷偷跟出去看看,是不是去见祁良秦了。 他于是坐在车里,在小区外头的路边等着。大概到了晚上十一点半的时候,他就看到了严柏宗的车子开出来。 严松伟犹豫了一下,还是发动了车子,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车子果然是朝东华开。严松伟觉得自己这种跟踪真是很丢脸,但是心里虽然羞愧,脚下却跟的紧。他看到车子在男生宿舍楼下面停了下来,不到半分钟,就看见祁良秦跑出来了。 严柏宗下了车,两个人还没进车,就抱在了一起。看祁良秦那个飞扑的劲头,轻车熟路热情似火。严柏宗将祁良秦托起来一下,然后才放到地上,亲了亲他的嘴。 他不是他头一回撞见他大哥跟祁良秦亲热,但还是只觉得很震撼,又怪异又震撼。 还有那个祁良秦,实在是勾人,他早就知道这祁良秦骚气足,没想到竟足成这样。他看到祁良秦似乎横跨坐在严柏宗的腿上,搂着他的脖子接吻。两人在车里模糊晃动的影子,让他脑补了一整篇小黄文。 祁良秦骚起来真是不要命不要脸,只要男人。 是男人谁能受得了这个,怪不得他大哥沦陷了。 106|201702 严松伟心想,真是一物降一物,他大哥那个冰疙瘩,谁曾想竟然就这么被暖化了。这两个人看起来,就连老太太大概也不能否认他们很般配。 模样性情,这两个爱情当中最重要的因素,都很般配。两个人在一起,一刚一弱,都是一样的优秀相貌,在一起的时候,甚至不会有两个男人在一起的那种不和谐感。 相得益彰,严松伟想到这个词。 “想我么?” 祁良秦点头:“想。” 他很想。 大概他是太重情的人,谈恋爱的时候,眼里便只有爱情,一天到晚地握着手机,就连睡觉的时候也是手机调成震动,握在手里睡,就怕错过严柏宗的电话,怕回复的不够及时。 他大概真是没有出息的人,这种没出息在有些人看来大概是是一大缺憾,所幸严柏宗足够有出息,最不需要的,就是别人的出息。 严松伟坐在车里,看着他们两个模糊的影子,竟然觉得自己被喂了一嘴狗粮。 想一想,他也很久没谈恋爱了,从他高中开始到现在,算起来这竟然是他单身最久的一次了。 可能是在恋爱上比较早熟,他好像没什么纯情的时候,开荤的早,爱情对他来说来得快去的也快。如今看到大哥和祁良秦,他突然反思以前自己的恋爱,到底算不算恋爱。因为和自己对比了一下,才觉得他的大哥虽然年纪比他大,但比他要纯情许多。 这个纯情的老男人。严松伟酸酸地想。偷情一样的夜会,没想到会出现在他大哥身上。他觉得他大哥离他因此更近了一点,有了烟火气。 有*有私心,适当地贪恋色相爱欲,才是鲜活的人。 祁良秦被撵出严家的事,很快也被王泽知道了。王泽因此专门把他叫到了自己办公室,安慰了他一番。 祁良秦其实有些尴尬,他对老师有着本能敬畏。何况严柏宗很在意他跟王泽的来往,前几天还专门交代了他。 “我可是嫉妒心很重的男人,”严柏宗说:“不许你跟其他同志来往过密。” “我现实生活里熟悉的人一个同志都没有,”祁良秦信誓旦旦:“我从来不混圈子,只有以前松伟带着我去过两次同志聚会,但我跟他们都没联系,我自己也不喜欢。” 祁良秦很喜欢向严柏宗表达自己的洁身自好,因为他知道严柏宗很爱这一套。骚可以,但只能骚给他看,这是严柏宗的独占欲,就连有人觊觎他爱的人,他心里都会不舒服。 “那女的呢?”祁良秦问:“我不喜欢女的,可以跟她们交朋友么?” “其实我也不喜欢,”严柏宗说:“不过也不能管的太死,女性朋友也不是不可以交,但要交纯友谊的,不能交对你有想法的。” “你光要求我,那你呢?”祁良秦问。 “我你不需要担心,”严柏宗说:“我比你懂得拒绝人。” 祁良秦说:“我你也不需要担心,因为我生活里真的没有见过鲜活的同志。” 严柏宗冷哼一声:“那个王泽不就是,还有军训的时候跟你表白那个?” 严柏宗要不说,祁良秦都忘了。那个跟他表白的男生他都忘记叫什么名字了。不过祁良秦难得见严柏宗这样吃醋的冷哼,他人本冷峻稳重,冷哼也哼的非常克制,有一种无法言说的醋味和男人味交杂的感觉。 祁良秦非常爱看这样的严柏宗。所以从王泽办公室出来,他就把这事对严柏宗说了。 严柏宗听了,果然语气冷冷的:“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 祁良秦忍着喜悦,语气无辜地说:“没什么,你不是不爱我跟他来往,所以跟你报备一声。” “他都跟你说什么了?” 祁良秦就在电话里把他和王泽的对话简单地叙述了一遍。严柏宗说:“他倒是挺关心你。” “他知道我跟你的关系,应该不会对我有什么想法。” “错了,”严柏宗说:“他是不敢,因为两家是世交,他不好掺和进来,不代表他不想。” 严柏宗挂了电话,心里略有些烦恼。他自认为是个很自信的男人,他虽然不骄傲自大,但也清楚自己条件不错,一般男人不会是他的对手。但他也知道自己的短板,他沉默不善言辞,太正经,而祁良秦太年轻,比他年轻十来岁,对于和男人谈恋爱,他也比较生疏,碰到一个条件相当的老手,或者一个和祁良秦同龄的男生,都不是没有撬墙角的可能。 虽然他觉得祁良秦对他的痴爱一般人撼动不了,但他不喜欢自己的人被别人觊觎的那种感觉,可是天天种草莓也不是事,他还是得找一样东西,给祁良秦做上标记。 雄性动物似乎都非常热衷于做标记宣示主权,有时候这种热衷幼稚而可笑,但他们乐此不疲,这是天生的对于占有的热情。严柏宗想了想,就给祁良秦发了个信息:“你量量你中指的尺寸。” 祁良秦收到这个信息的时候正在上课,看到这信息激动的全身发热。 祁良秦单身多年,对于爱情的美好幻想自然多的数不清,他想要许多和爱有关的东西,要说他人生最想要的礼物,非戒指莫属。 戒指,这个简单又小巧的东西,却自带一种神秘的,他作为单身狗的时候充满向往的魔力,看见大街上那些戴戒指的就心生羡慕嫉妒恨。 祁良秦赶紧用手机百度了一下手指的测量方法,然后撕了一个纸条,老师在上面讲课,他在下面偷偷地量尺寸。 量好之后立即就把尺寸信息发了过去,然后祁良秦就开始了一天漫长的等待。 他在等严柏宗给他送戒指。他即将戴上严柏宗送给他的戒指,即将被严柏宗标记,这个标记和将来严柏宗在他“体内的标记”一样神圣而让人满怀喜悦地期待。 作为男人,他却如此可耻的想要被占有,被做上标记,被宣示主权。走在街上,遇到的每一个人,都知道他是被别人拥有的人。他的身体和心不只属于自己,还属于另外一个人,一如对方也属于他。 107|201702 严柏宗和祁良秦的事,知道的人不多。自家人都还好说,老太太却一直担心那个刘彤。 也不知道她跟几个人说过,万一传出去,这事就不好办了。 所以老太太决定登门拜访,探探口风,顺便拜托一下。于是她就带着严媛去了刘阿姨家。 因为尴尬,刘阿姨已经很久没和老太太联系了。老太太询问起刘彤,说:“真是不好意思,我们事先真是一点都不知道,不是故意哄骗你们家姑娘。” “刘彤是个明事理的姑娘,”刘阿姨讪讪地说:“我一直跟她说,肯定是误会了。她后来也跟我说后悔,她当时太震惊了,又年轻,沉不住气,所以当下提包就走了,她说起来也是后悔,觉得给你们家添了麻烦。” “我真是喜欢这姑娘,只是……”老太太叹了一口气:“是我们家老大没这个福气。” 刘阿姨讪讪地问:“你们家老二的事我也听说了,那个祁良秦,还好跟你们家老二是假结婚。” “假的假的,我们家老二花名在外,追过的姑娘没有一百也有五十,我当时也是一时糊涂,竟然信了他的话。”老太太慌忙撇清:“那个祁良秦,跟我们家老二一点关系都没有,也是我们家老二荒唐,干出这种事来。” “年轻人都这个样子,你也别太烦心了,”刘阿姨小心翼翼地试探说:“我看那个祁良秦,也还好,跟你们家老大,也算相衬。” 老太太一听,立即皱起眉头说:“你可别说这样的话,我听了都觉得臊的慌。我们家老大是最让人省心的人,和他搞得不清不楚的,还不是他到了我们家,心生贪念,见老二直的不行,所以转念去勾搭老大。老大那么正经老实的人,一时着了他的道,如今早回头了。” 刘阿姨赶紧点头称是,这种糟心事,她懂老太太的心情。 “以后若有好姑娘,你们该介绍就还给我们介绍,我们家两个单身汉呢。”老太太略有些窘迫,但装的坦坦荡荡,腰也坐的直:“不过这事说起来总是不好听,就怕那些不怀好意的人瞎编排,所以这事还请你多嘱咐刘彤几句,可别往外头说。” “你放心,她又不是本地的人,就是跟人说也传不到咱们这边来。而且我也嘱咐她了,她知道轻重。” 老太太和严媛从刘阿姨家出来,严媛问说:“妈,你刚才话说的,是不是太满了?” 老太太扭头看她,严媛说:“我大哥跟祁良秦真的分了么。我看也未必。你说的这么满,万一将来祁良秦再进了我们家的门……” “你怎么净说丧气话,”老太太说:“这话以后不要再说了。” 严媛觉得老太太有些掩耳盗铃讳疾忌医:“我觉得大哥像是个长情的人……” 老太太坐在座椅上,沉着脸看向窗外。树叶已经开始黄了,可能一场大霜就会全都落下来。她扭过头对严媛说:“跟你大哥二哥说,这周末我决定在家里办个晚宴,就说给你二哥补办生日,认识的人都请过来。” 严媛愣了一下:“怎么突然想起给二哥过生日了。他一个年轻人,办什么生日宴。” “你只管照做就是了。你把我送到东华大学去,我有话要跟祁良秦说。” 严媛的电话打过来的时候,祁良秦正在上课。他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看到是是严媛的电话,不敢不接,猫着腰从后门跑了出去,一直跑到楼梯口,电话却已经不震动了。 他赶紧给严媛拨打了过去,电话很快就接通了,严媛说:“你在哪,我跟我妈来了,要见你,你方便出来么?” 祁良秦愣了一下,心跳加速:“你们在哪?” 老太太的车子就停在学校东大门外头一条僻静的街上,正好他们上课的地方就在东大门附近。他一路小跑,想到要见老太太,就心生畏惧。 他如今要说最怕的人,非老太太莫属了。他远远地就看见了老太太在路边站着,赶紧跑了过去。 他气喘吁吁地站定,朝老太太半鞠躬低头致意。 王泽开着车子出来的时候,正好看见祁良秦在往外跑。他车子跟着开出来,就看见祁良秦朝僻静处跑,往他跑的方向看过去,就看到了老太太。 王泽放慢了车速,隔着一条绿化带一边往前开一边看着,也不知道两个人都在说些什么。 然后回到家的当天晚上,他就接到了他大哥的通知,说严家老二过生日,办了个晚宴,如果有时间就一起去。 严家最近真是好戏不断,狗血离奇的事一出接一出。如今假离婚的事正是大家的谈资,在这个风头浪尖上还要办生日宴,这个严家老二,倒是不嫌事情大,也不怕不好意思。 不过想一想也是,如果是个稳重又要面子的人,大概也不会做出假结婚这么荒唐的事情来。风流有风流的好处,如果换做别人,发生这种事恐怕半年不好意思见人,严松伟花名在外,风流不靠谱的形象深入人心,所以人们听到在震惊取笑之余,倒也觉得情理之中。 这事反倒没有那么惹眼了,不过是严家老二诸多荒唐事中的一件,升级版而已。 严柏宗要了祁良秦的手指尺寸,晚上的时候就带着戒指过去了。 订做了一对,不过他的戒指目前还不能戴,他就挂在了脖子里。他脖子上戴着的是祁良秦在云南的时候送他的咯乌,他就把戒指和咯乌戴在了一块。 严柏宗觉得自己是不懂浪漫的人,他能想到的,也就是送戒指而已。 他把车子停到宿舍楼后面,给祁良秦打了一个电话,才知道祁良秦和舍友去学校的开水房拎热水去了。 “你等我一会,我一会就回来了。” 祁良秦拎着一壶水朝宿舍楼跑,远远地看见严柏宗站在车外头,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一身黑色长大衣,斯文又俊挺。严柏宗察觉到他,便抬头看了过来,然后伸手致意,笑了笑。 严柏宗不常笑,他似乎从小养成了克制喜怒哀乐的习惯,很多时候他似乎都要笑了,又立即被压制了下去。所以当他对着祁良秦笑起来的时候,都让祁良秦觉得如沐春风。 都说有些人的笑容叫人如沐春风,从前只觉得成语夸张,见到了严柏宗,才知道造词的老祖宗没有骗人。 祁良秦把水壶放到路边,严柏宗问:“沉不沉?” “不沉。” “你穿那么少,冷不冷。” 祁良秦就穿了一个长袖衫:“就出来打个水,冷不到哪里去。” “进车里去吧,比外头暖和。” 祁良秦立即钻进了车里面。严柏宗从另一侧也打开车门坐进去,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盒子,打开一看,是一枚戒指。 “早就想套着你,原来不方便,如今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严柏宗就给他戴在了手指上,说:“戒指内侧刻了我和你名字最后一个字的首字母,没询问你的意见擅自做主,希望你喜欢。” 祁良秦点头,眼睛冒着光:”喜欢,喜欢。“ 结果他话才说完,严柏宗就忽然倾过身来,捧着他的脸狠狠亲了一口。亲完了抹抹嘴,问:“你吃了什么,这么辣。” 祁良秦愣了一下,然后哈哈大笑:“刚在宿舍里吃了两根辣条,哈哈哈哈,很辣么?” 严柏宗说:“也不光是辣。” 这话一说,叫祁良秦心里紧张了一下,难道还有别的不好的味道? “那还有什么味?” 严柏宗扭头看他,说:“没尝仔细,我再尝尝。” 严柏宗说完就又亲上来了,这一次亲的久而缠绵,祁良秦戴着戒指的手搂着他的脖子,戒指被透过玻璃照过来的路灯的光照亮,泛着微弱的光彩。 “还有甜味,”严柏宗说:“甜辣。” 严柏宗就算调起情来也有股一本正经的味道,这股味道实在叫祁良秦心生迷恋。 为什么他满眼看到的就只有严柏宗的好,对严柏宗有这样偏执的迷恋。他的爱为何这么炙热,充满了他的心房。是每一个陷入爱情的男人都这样么,还是他的要比别人的更炙热。 他希望自己是为爱而生的人,比世上任何一个人都投注于爱情,这样他给严柏宗的就是最炙热纯粹的爱恋。这是他给予严柏宗的回报,回报他的爱。他常有一种我还要更爱他的冲动,不够,还是不够,他要爱的更火热缠绵,比所有言情小说都要深刻汹涌,将严柏宗淹没在其中,叫严柏宗在尝了他的爱之后,再面对任何人的爱,都觉得味同嚼蜡。 这是占有欲的一种么,还是性/欲驱使。亦或者是普通人无法理解的,一个快要三十岁才陷入初恋的男人,内心对于爱情的急切渴求和孤注一掷。 108|201702 严柏宗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老太太她们都已经歇下。倒是严松伟还没睡,看见他回来,立即走出来问:“大哥,你听媛媛说了么,老太太说要给我办生日宴。” 严柏宗点头。 他不是听严媛说的,严媛还没来得及告诉他,他是听祁良秦说的。 “老太太今天来学校找我,突然要求我去参加松伟的生日宴。”祁良秦说。 严柏宗愣了一下:“生日宴?我怎么没听说?” “你不知道么?老太太亲口跟我说的。” 严柏宗摇摇头:“就算给松伟过生日,为什么请你去?” “我也奇怪,不过老太太希望我能去,我也答应她了……我觉得老太太这次见我,态度温柔了很多,你说有没有可能是她想通了,想要接纳我了……” 严柏宗说:“应该不会。” 祁良秦也觉得应该不会。 可是老太太为何会请他过去呢。按理说老太太如今对他恨之入骨,应该跟他老死不相往来才对啊。老太太的心思真难猜。但作为严柏宗不可分割的血缘至亲,讨好老太太也是他必须要做的事情之一,任何一个儿媳妇,如果是真心疼爱自己的丈夫,都不应该让丈夫夹在中间左右为难。这不是有没有尊严、够不够自主的问题。所以祁良秦尽管忐忑不安,还是答应了:“我到时候一定准时去。” 严柏宗也搞不清他妈要干什么,回来的路上他一直在想这个问题。老太太肯定不会突然接受了他和祁良秦的事,她也绝不会平白无故地在流言四起的时候邀请祁良秦去参加这么重要的晚宴。她肯定要利用祁良秦做什么。他猜不透老太太到底想干什么,所以心里不安。 同样猜不透的还有严松伟,他比严柏宗更为忐忑,因为这是他的生日宴。 闯了那么大的祸,他如今只想躲着人走,老太太却还在这个时候给他办什么生日宴,还要能通知的都通知到。他也不是不能撑过这样的场面,反正就是厚着脸皮上就行了,只是他搞不懂,这是老太太要惩罚他么。 “你说妈在这个时候给我办生日宴,是不是长痛不如短痛的意思?” “怎么说?” 严松伟说:“你看,如今我和祁良秦假结婚的事闹得沸沸扬扬的,这些亲朋好友当面不说,背地里肯定笑话我们家。咱们家越是藏着捂着,他们就越感兴趣,说不定能当一辈子的笑话说,因为他们一知半解,不清楚到底是什么原委。你看妈的意思,是不是想着既然他们猜来猜去的没完没了,倒不如把大家聚在一块说个够,省得以后被他们猜来猜去说三道四。” 严柏宗皱着眉头想了想,说:“要真是这样,倒也不错。不过老太太今天还专门去学校请了良秦,就不知道她是不是也是想把当事人叫来说个清楚这么简单。” “啊?”严松伟愣了一下:“祁良秦也来?” 他说着不等严柏宗说话,就是失声笑道:“那可真是要热闹了。你的小秦脸皮那么薄,受得了么?” 严柏宗品着老二有些调侃的语气,定定地看了他一会,说:“不是还有我在。” 话虽然这么说,严柏宗心里还是很担心。 他妈的脾气他还是了解的,老太太女强人的外号不是白叫的,要真是需要,她大概什么事都做得出来,而如今的祁良秦,显然不在她做决定的时候考虑的需要保护的对象。这也就意味着老太太可以毫无顾忌地利用他。 严柏宗一夜都没睡好,天快亮了才打了个盹。早饭的时候,严媛碰见他,说:“大哥,妈说要给二哥补办生日宴……” “这事我已经知道了,”严柏宗说着看向老太太:“妈,我想跟你谈谈。” 老太太用餐巾擦了擦嘴,然后放到一边,站起来说:“猜到你就要来找我。如果是祁良秦的事,你跟我谈也没有用,他肯定是要来的。” 严柏宗还是跟着上了楼。老太太在椅子上坐下:“说吧,你想说什么?” “妈把良秦喊来,是想让他做什么?” ”当然不是叫他来白吃白喝,他跟老二闯下的祸,自然该由他和老二来收拾,难道这你也要阻拦?“ ”老二跟良秦假结婚的事,如今闹得沸沸扬扬的,这个时候举办晚宴,把他们两个推到人前去,妈你可曾考虑过他们两个的感受。“ ”你以为我只是为了惩罚他们两个,所以劳师动众的办这个生日宴?“老太太冷笑一声:”还不是你不争气。“ 她说着抬头盯着严柏宗问:”你跟他,背地里是不是还来往着?你以为你突然搬回来,我们就以为你和他断了关系?“ 严柏宗诚实回答说:”我跟良秦是因为不想因为我们的事害妈伤心动气,我搬回来,不是为了扯谎,叫大家以为我们两个分了。而是希望妈能消消火。我虽然不孝,但也知道母亲只有一个,如今不能两全,便只能委屈着他,以母亲为先……“ ”你不要把话说的这么好听,“老太太说:”你要是真孝顺,就趁早跟他断了。“ ”如果我打算跟他结婚,妈是真打算跟我断绝母子关系么?“严柏宗说:”难道我的终身幸福,就不如一个名声重要。如果妈应允我们的婚事,我可以向你发誓,严家因为我丢失的名声,我都会一分一分挣回来。“ ”那个祁良秦,到底哪一点迷了你?“老太太露出几分痛心的神色:”老大,你原来不是这样的人。你是看上了他的脸蛋,还是看上了他的性子?比他好看的,比他性子温柔的多的是,不管男的女的,我都能跟你找一群出来。老大,你如今是被情迷住了眼,等过两年你再看看,他在你心里,或许什么都不是。到时候你就知道后悔,你为了这么一个男人,连祖祖辈辈的脸面都不要了,真值得么?你冷静下来好好想一想,他祁良秦是不是真值得你这么做!“ ”妈要听我说实话么?“严柏宗语气略有些犹豫,可终究还是说:”可能我真被迷住了眼,我认识的人形形□□,却都不如他。他让我觉得我的生活不该是从前那样的,我自从爱上了他,心里都觉得在烧着一把火。我知道我说这些你可能会觉得我不争气,我原来也不是生活在水深火热中,原来的生活也并不是不快乐,但是……没办法比,跟现在不能比,哪怕现在我有时候想起来也是焦头烂额,不知道该怎么办,着急上火,可我也觉得比从前好。我每天睁开眼,想到他,我都……“ 严柏宗看向老太太,老太太却看向别处,似乎不想听他说这些。严柏宗表情略有些沉重:”我嘴笨,不知道该怎么跟你描绘我的心情。都说要找对的人,他就给我一种,就是这个人的感觉,我以后就是这个人了,我想跟他一起生活,就是此时此刻,我心里浮出这个念头,跟你说出来,都是激动的……“他说着抬起手来,给老太太看。他修长的手指微微颤抖,然后握紧,隐隐露出白色的关节和青色筋脉:”妈,我真的很爱他,我也很爱你,不要叫我做选择,我是你的儿子啊,难道你只疼老二和媛媛,心里就从来不疼我么?“ 老太太闻言立即抬起头来,不可置信地看向严柏宗:”我不疼你?!我做这些,难道只是为了我自己?被人知道你和一个跟你弟弟不清不楚的男人走在了一起,别人会笑话我多还是笑话你更多?你不要跟我说你不怕人笑话,人言可畏,何况我们这样的家庭。我不疼你,你怎么说的出这样的话……“ 严柏宗眼眶微红,低着头说:”我从小到大,只要是你和爸不允许做的事,我从来不做。我知道我身为长子,该用和弟妹不一样的标准要求自己。我现在也没有忘了自己的责任,可我也想自私一回,妈,你就当我前三十年为家里人活,如今想为自己活吧。“ ”说来说去,你还是觉得我只疼你弟弟妹妹,不疼你,原来你心里也一直这样想,我不是不疼你,只是我不知道该……“老太太欲言又止,红着眼睛说:”你也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怎么会不疼你呢。只是跟你疼老二他们的方式不一样,你……“ 老太太说不下去,好像有一个隐秘的疮疤,她一直不敢碰,如今被老大揭开了。 在她内心深处,或许一直藏着一种愧疚,她也一直觉得自己对老大的关心和疼爱,确实和老二老三不能比。 ”你就认准祁良秦了么,你不后悔么?“ 严柏宗握紧了拳头,突然在她跟前蹲了下来。他仰着头,以一种无比卑微的孩子似的姿态看着她,他的脸庞通红:”妈,你答应我吧。我有了他心里就知足了。我们俩一定会过好的,我就求你这一次。“ 老太太不可置信地看着严柏宗,她觉得她的儿子下一刻就有可能跪下来,而下跪哀求这种事,她不敢相信严柏宗会做得出来。她太震惊,心里哀痛不已。大概冲动已经淹没了严柏宗的头脑,这种冲动之下做出的行为无法收场,她便抓住了严柏宗的胳膊。 严柏宗的眼眶和他的脸庞一样红,布满了红血丝。这个严家的骄傲,她一直以来最骄傲的长子,仿佛一瞬间脱去了所有稳重和理智,她在他眼睛里看到了熊熊燃烧的爱的*,好像她随时都会失去这个儿子,好像她已经失去这个儿子。 ”我知道我可以偷偷跟他交往,可以搞拉锯战,直到你同意。可是妈,这样太累了,我怕我和良秦的感情会被拖没了。这世上我最爱的就是你们两个了,我爱你,所以希望我们的感情能得到你的祝福,如果你也爱我,就成全了我们两个。这世上有什么比自己爱的人更重要。“ 老太太后来回过味的时候想,她当时真是被气氛感染,一时昏了头。这世上没有什么比自己爱的人更重要不假,可严柏宗的意思是自己是她最爱的儿子,所以她应该成全他。但是严柏宗爱的那个重要的人,好像是在说她和祁良秦两个,但仔细琢磨分析,说的其实是祁良秦一个。因为这是严柏宗哀求自己的原因。 有了媳妇忘了娘,老话说的果然一点都不假。婆婆和儿媳妇在关于儿子方面的微妙关系,她终于开始慢慢体会到了。 最正经的反而最离经叛道。祁良秦这样看着最人畜无害的,反而最有侵略性。而她这样最强势刻薄的老太太,反而外强中干。但这一切都有因果,或许很早之前的种种,便早有迹可循。 109|201702 严松伟和严媛一直在门口偷听,听完了面面相觑。 这里头说话的确定是他们稳重寡言的大哥?确定是他们专横又有些霸道的母亲? 不过这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赶紧躲起来。相信不管是严柏宗还是老太太,如果知道他们刚才的对话被他们俩偷听了,都会发雷霆。 严媛赶紧拉着严松伟下了楼,站在客厅里,朝楼上看了一眼。 两个人又是面面相觑:“你觉得刚才大哥和妈的对话,是个什么结果?妈松口了么?” 严松伟点点头,也有些不可置信:“好像是。” “那生日宴还要不要办了?” “最好不要办了,”严松伟说:“你都不知道,我一想到要面对那么多人,叔叔伯伯阿姨大妈的一堆人,头都大了。想一想就知道他们会装作化解尴尬似的说,哎呀松伟你怎么这么胡闹,然后我就傻笑……”严松伟打了个哆嗦:“如今好了,妈应该不会再让我和祁良秦出去受罪了。” “你说祁良秦,不会真成了我们大嫂吧?” “……” 严松伟和严媛面面相觑。 “你说他是不是年轻了一点?”严松伟问。 “还好原来没怎么喊过二嫂,不然要改口喊大嫂,多尴尬……这就显出男人的好处了,以后还可以直接喊名字。”严媛说。 “妈果然还是疼大哥一点,要是换做是我,即便给妈跪下哭,她大概也不会心软。” “因为你从小到大动不动就撒娇哀求啊,大哥这是破天荒头一遭吧,”严媛说:“别说妈不好拒绝了,就是我也挺震惊的。你说大哥自从认识祁良秦之后变化多大……” “媛媛!” 楼上突然传来老太太的声音,严媛吓了一跳,抬起头,就看见严柏宗从楼梯上下来。 依然高冷端庄,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严松伟和严媛都怀疑自己是做了一场梦。他们的大哥手插在裤兜里,淡淡地说:“妈喊你呢。” “哦。”严媛赶紧上楼去了。严松伟讪讪地笑了笑,问说:“跟妈谈这么久啊……” “嗯,”严柏宗插着兜,慢悠悠地回房去了。 严松伟心想,他大哥真是道貌岸然,不知道进了房间关了门,会不会欢呼雀跃,心里肯定乐开花了,还在这装高冷,一家人,就不能真实一点么。 不过他想如果他大哥兴高采烈又蹦又跳的,大概他也会傻眼。 还是让他大哥继续高冷下去好了。 严媛上了楼,敲了敲门,然后推门进去说:“妈,你叫我。” 老太太靠在椅子上,似乎非常疲惫,说:“给祁良秦说,叫他穿件好看的衣服,美美地吃上一顿饭,让所有人都看到他过的好好的,看到我们严家和他的关系依然和睦。” 严媛一知半解,虽然不知道老太太这么做的用意,但这听起来似乎是对祁良秦不错的样子。她点点头,老太太说:“行了,你出去吧。我头疼的很。” 严媛说:“妈,别担心,你的决定应该是对的。” 老太太就抚着额头看向她,人歪在椅子的一侧。 “祁良秦跟我大哥的事,的确教人生气,不过……我觉得大哥变化挺大的,原来吧,他虽然是我大哥,但我其实一直把他当父亲看……” “你这说的叫什么话……” “就是长兄如父那种感觉,觉得他跟我不像是一辈人。也不敢跟他开玩笑,也不敢跟他说心里话,反正觉得不如跟二哥亲,觉得他好像端着个架子在那里,有时候都想,他到底有没有七情六欲,累不累。妈你也别伤心,就当他这些年一直端着,太累了,如今遇到了一个可以叫他松懈下来的人,所以沉浸到温柔乡里去了。” 老太太沉默了一会,撇撇嘴:“就你会说话。” 老太太这时候,的确很需要人安慰,她还不确定自己的决定对不对,需要有人不断肯定她:“我记得你很反感祁良秦啊?” “有段时间的确不喜欢,不过也是向着妈的缘故,你都讨厌他,我身为你的女儿,胳膊肘不能往外拐。算了妈,虽然他不是一个理想的结婚对象,但大哥喜欢。大哥喜欢最要紧,不然就是孙淼那种十全十美的,大哥不照样不感冒?” “说到孙淼,我才觉出味儿来。仔细想想,那时候你大哥跟祁良秦大概已经好上了,还说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搪塞我们,真是可恶。” 严媛笑了笑,出门下了楼。严松伟立即问:“妈叫你干嘛呢?” “叫我给祁良秦打个电话,说让他来的时候穿好一点,也让我们对他好一点,让外人觉得我们依旧是一家人,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你看,”严松伟拍了一下大腿:“猜对了吧?!” “妈估计是真的要让步了。”严媛说:“我原来为了不让妈生气,站了她那一队,以后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祁良秦。” “都是人之常情,祁良秦也会懂的。”严松伟说:“好了好了,这下生日宴可真要热闹了。” 祁良秦把老太太叫他去给严松伟过生日的事情告诉了严柏宗之后,严柏宗让他等一等,等了一晚上之后,严柏宗告诉他:“可以去。” 虽然忐忑,但是祁良秦还是要听严柏宗的。第二天的时候,严柏宗带他去买衣服。 “我有衣服,老太太原先找人给我做过一套,还有松伟给过我一套。” “都放起来,以后穿我给你买的衣服。”严柏宗说着一边走,一边拎起自己看得上眼的衣服,交给了身后的导购小姐。 他一下子挑了四件衣服,都是休闲服。 严柏宗坐在沙发上一边翻着杂志,一边等祁良秦试衣服。祁良秦穿着新衣服出来给他看,他抬头看一眼,摇头说:“不好。” “那您试试这一身,”服务员很热情地拎起另外一套:“我觉得颜色可能更年轻一些,更适合您。” 祁良秦就又进去换衣服,不一会换好出来给严柏宗看,严柏宗从头到脚看了看,说:“行。” “那我给您包起来。”服务员小姐心花怒放。 祁良秦又去试了另外两件,第三件严柏宗说:“不好。” 第四件严柏宗说:“行。” 言简意赅。 买完了休闲服,严柏宗又带着他到了他常去的一家西服高级定制店。原来老太太也给他定做过,大概流程他都是知道的。严柏宗问:“你有什么特别喜欢的颜色布料和款式么?” 祁良秦摇头:“我不懂这些。” 严柏宗就帮他做了选择,然后让师傅带着他去量身。和上次定制西服不同的是,这一次量身更为严格,不但询问了他的穿着特点和个人习惯,还前后左右都拍了照,并让他来回走了几趟,说是要了解他走路的姿势,以求做出来的衣服更贴合。 定制西服是个非常繁琐的过程,他记得他上次定制衣服,前后就花了快一个月的时间,来回试了三次。这家店应该是严柏宗经常来的一家店,老师傅跟他很熟了,祁良秦在量身的时候听他和严柏宗交谈,才知道这家店如今已经交给老师傅的儿子做了,只有个别老客户且是有一定身份的,老师傅才会从家里赶过来亲自出马。因为时间紧,需要赶工,所以量身完了之后就去裁剪版型了。为了让衣服看起来更有质感,定制店里的光设置的都很有心思,从上头打下来的时候,照在祁良秦身上,人显得更有光彩。严柏宗坐在旁边目不转睛地看,心想陪人逛街买衣服做衣服,原来也是这么惬意的一件事,怎么他从前都不觉得。 男人们喜欢逛街的人很少,从前严松伟老爱陪老太太她们逛街,他却受不了,觉得女人们穿穿试试的太麻烦,他没这个耐心。如今才知道看自己所爱的人打扮,给他买这买那,是这么叫人心生满足的一件事,充满了成就感。 严柏宗爱上祁良秦,爱欲是主要因素,爱是性情感觉,欲是眉梢眼角的骚气和蠢蠢欲动的身体,对于祁良秦的那张脸,倒是关注没有那么多。爱美之心当然人人都有,但祁良秦能够吸引他,主要原因肯定不是因为长的好看。他见过的帅哥美女无数,什么类型都有。只是今天仔细端详,才发现自己所爱之人竟这么好看。祁良秦手指上的戒指泛着光彩,爱到深处,一个戒指也能叫人看了充满占有的喜悦。他的眼睛随着量身师傅的手指慢慢移动,从祁良秦修长白皙的脖颈,到他匀称的肩背,到胸,再到扬起来的胳膊,到白净的手指头,再到优美的腰身,然后…… 严柏宗略有些心痒,有那一瞬间不正经地想,完完全全拥有自己所爱之人的那一刻,不知道又是何滋味,会不会诱他入欲海,从此共沉沦。 110|201702 衣服在祁良秦将要去严家的前几个小时做好了。祁良秦从学校坐车到了店里面,老师傅帮着他穿上,做了最后的调试,要出发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 严柏宗没来接他,他要自己前往严家。 离开这么久,终于又要再次回到严家去。 他坐在车上,看着不断路过的街景,心里依然是忐忑的。严柏宗跟他说不用担心,他已经跟老太太说好了,不会为难自己。但他要面对的毕竟是老太太,何况假结婚的事情暴露之后,他遇到严家的那些亲朋好友,大概羞辱多少都会有一点。 不过这天底下哪有免费的午餐,他想吃到严柏宗,总要付出些代价。一想到严柏宗,这些代价又算什么,别说被人说三道四了,就是一人踹他一脚,骂的他狗血淋头,他也愿意。 跟严柏宗比,不值一提。有情饮水饱,大概说的就是他这样的人。 车子在小区外头停了下来,他刚一下车,就看到了严松伟,于是朝他挥挥手。 严松伟噙着一根烟,吞云吐雾地走过来说:“怎么才来。不是说六点就能到了么?” “试衣服呢,耽误了一会。” 严松伟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是好看。大哥自己不来接你,非让我来,走吧,客人都到了好几拨了。” 祁良秦跟着严松伟往里走,进了严家大门就见张灯结彩的,布置的十分华丽。晚宴办在了庭院里,客人已经来了很多了,身着燕尾服的侍应生拖着盘子穿梭其中,一看就是富贵气象。很多人都看到了他,纷纷朝他看了过来。 今天这场生日宴,他和严松伟注定是众人关注的焦点。 “你先进去跟我妈打个招呼,”严松伟说:“我在外头招呼客人。” “我一个人去么?” 严松伟笑着问:“怎么,怕了?” 祁良秦笑了笑,怕是肯定的,不过还是要往里走。严松伟说:“我大哥在呢,不用怕。” 祁良秦进了客厅,就看见了春姨。客厅里人很多,大都是女宾,有几个他甚至是认识的。他一边往里走,一边朝她们躬身致意。春姨也看见了他,立即走了过来。祁良秦跟她低头致意,春姨拉住他的手说:“总算又见你了,不是说六点就能来么?” “路上耽误了一会。”祁良秦笑着说:“春姨,好久不见了。” “上楼吧,柏宗他们都在楼上呢。” 祁良秦点点头:“等会再找春姨说话。” 他说着便快步上了楼,走到老太太房门口的时候停下了脚步,偷偷听了听动静,也没有听到什么声音,于是吸了一口气,整了整衣领,十分恭顺地站在门口,敲了敲门。 不一会门就开了。开门的是严柏宗,两个人目光交汇,祁良秦只觉得心头发暖,想要冲着他笑,又忍住了,抬眼朝房间里看,就看见老太太正坐在梳妆台前打扮,严媛站在她身后,给她整理头发。 又见老太太如此光彩照人的模样,头发乌黑,皮肤雪白,硕大的钻石耳坠衬的人熠熠发光,依然富贵气象,和当初那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简直不像是一个人。 老太太扭头看了他一眼,祁良秦赶紧低头致意:“老太太好。” “怎么来这么晚?” “路上耽搁了一会。”祁良秦双手交叉,表现的异常恭顺。老太太也没有别的话跟他说,只是时不时地打量他一眼。 这个祁良秦……哎……也确实长的讨人喜欢,这才几天不见,穿了一身正装,竟满身清贵之气,哪里能看出是个小门小户出来的孤家寡人。 “我让松伟去门口接你,见到他了么?”严柏宗问。 祁良秦点头:“见到了。” 老太太咳了一声,推开椅子站了起来,对着镜子照了照,然后对祁良秦说:“跟我下去吧。” 祁良秦愣了一下,就见老太太往外头走。他扭头看了严柏宗一眼,严柏宗冲着他点点头,他再看严媛,就见严媛嘴角带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挽住了严柏宗的胳膊。 他赶紧追上了老太太,走到楼梯口的时候,老太太便挽住了他的胳膊。 祁良秦愣了一下,就听老太太说:“你也是冤孽。” 祁良秦不知道说什么,嘴唇动了动,就见老太太挽着他的胳膊往楼下走。他便跟着往下走,腰板尽量挺的笔直,目不斜视。他想自己的身体大概是有些僵硬的,他想表现的自然一点,又怕弓腰驼背,一双眼睛不知道该看脚下还是该看外头的人。 “哎呀,张姐今天真是光彩照人。”楼下的女宾纷纷站起来朝楼上看,祁良秦微微侧头朝老太太看,却见老太太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是满面笑容。 “这不是那个谁么。”有人尴尬地看向祁良秦。那个谁,她们自然早就知道了,即便是没见过祁良秦的,刚才祁良秦上楼的时候,也都听认识祁良秦的人说了:“就是他,跟严家二公子假结婚那个。” “就是他呀,长的这么俊秀,他们家老二也真会挑人。” “就是好看才干得出这种事来。” “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都说这种看着人畜无害的最害人。” “你们看那腰那屁股,还有那腿……啧啧啧,竟然是假结婚,真是可惜了,我原来还挺喜欢他的……” “他怎么会来,不是说他被扫地出门了么?不会是不请自来吧?” “要真是那样,张姐得扒了他的皮吧,哈哈哈哈。” 她们对祁良秦没什么敌意,但也没什么好感,不过是一场荒唐传闻的参与者,激起她们的也只是八卦的心。只是看着老太太竟然挽着祁良秦的胳膊下楼,两人竟然如此亲密,还是个个都吃了一惊,尤其是那些跟老太太素来熟悉的几个姐妹:老太太不是恨祁良秦恨的牙痒么,她们见祁良秦上了楼,都还以为祁良秦会连滚带爬地被轰出来呢,她们都提着心又隐隐期待着这场好戏呢,怎么才转眼的功夫,两个人就已经和好如初。 “这个不知道你们都认识不认识,我再正式跟你们介绍一下,这个就是祁良秦,松伟找的那个。”老太太笑着说:“今天松伟生日,我把他也请来了。” 祁良秦赶紧鞠躬致意,那些女人们都讪讪地打量着他。在没摸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的时候,她们都不敢轻易说什么。 “这孩子啊心忒实诚,我都跟他说了,那荒唐事是老二干的,跟他没有关系,他也是好心办坏事而已,可他心里愧疚,说总觉得自己欺骗了诸位长辈,所以非要跟大家伙道个歉。”老太太说着,就松开了祁良秦的胳膊,转而抓住了他的手:“我想也好,老二当初找他帮忙,他二话不说就答应了,虽然也是糊涂人,但对我们家真是没的说。我也是真心喜欢他,不忍心他替老二背了黑锅。” 那些太太们都讪讪的笑,祁良秦的脸早就红的能滴血。老太太拍了拍他的手说:“行了,你也别在我们这里了,出去跟松伟他们玩吧,可玩尽兴了,等会别急着走。” 祁良秦如临大赦,赶紧朝众位点点头,便故作镇定地出了客厅,整个人都在发热,到了外头本来想被冷风吹一吹,谁知道刚出门,就听有人喊道:“严老二,你那前妻出来了,哈哈哈哈。” 祁良秦一抬头,就看见严松伟和几个年轻男人在不远处站着。严松伟朝他勾勾手:“良秦,过来。” 祁良秦只好硬着头皮迎了上去,冲着那几个人笑了笑。这些人都是严松伟的发小,他都认识。 “喝酒了么,脸这么红?”有人问。 祁良秦很窘迫,摇摇头说:“没有。” “不会是进去挨训去了吧?”有人调侃。 “没有,跟老太太她们说了一会话。” “祁良秦,我前几天正想找你呢,我一个哥们,你也见过,上次咱们一起吃过饭,叫文翔的,他听说你跟松伟是假结婚之后,托我跟你说和呢,你是单身吧?” 严松伟立即捶了那人一拳头:“你干嘛?” 那人笑道:“他是真心喜欢良秦,良秦,你要是愿意,我跟你们撮合撮合?” “你一边去吧。”严松伟说:“还嫌我这不够乱。” 大家伙就笑了起来。祁良秦也跟着傻笑,嘴里说:“我有对象……” “你有个狗屁对象,”严松伟打断他说:“你昨天不还跟我说你单身么?”他说着笑着看向众人:“你们有合适的,尽管给他介绍,我都想给他介绍一个,可惜身边没什么认识的男人。不过只一条,你们给他介绍,别让我知道,最好也别找我认识的。不然别怪我翻脸。” “你又要跟谁翻脸呢?” 严松伟扭头一看,就看见王泽走了过来。严松伟哪里肯放弃这么好的转移焦点的机会,略有些夸张的说:“哎呦,小王叔叔,你这贵人事忙啊,酒都喝三巡了,你才来,是不是该罚一杯?” 王泽今天穿的也很正式,他将外套脱了,交给了侍应生,转而从另一位侍应生手上接过一杯酒,说:“临时有点事,来晚了,先干一杯,祝你生日快乐。” 严松伟跟他碰了一下,然后对众人说:“说起来还是小王叔够意思。我生日前些天就过去了,因为事多,我也没上心,过生日那天我还真不知道。还是晚上的时候刷朋友圈,结果刷到小王叔发了个生日快乐的照片,我问他谁过生日呢,结果他回,不是你过生日么?”严松伟说着哈哈大笑:“我这才记起来那天是我生日。” “我也是听大嫂他们说的,吃饭的时候他们说今天好像是你生日,怎么没见你们家有动静,以为你是不过了。我想着既然知道了,顺手就发个生日祝福。”干了一杯酒的王泽满脸通红,咳嗽了两声,大概是喝得有些急了。 严松伟赶紧将手里的杯子递给他。王泽接过来赶紧喝了一口,喝进肚子里才回过味来,愣愣地说:“你这杯子里不是酒啊?” 严松伟脸上红一阵白一阵:“那什么……我也没说这是酒啊……” “严老二你又耍滑头!”旁边的几个哥们一下子炸开了锅,严松伟要溜,结果被人给抓住了衣领:“灌他灌他!今天他生日,非让他喝趴下不行!” 众人一窝蜂都上去了,王泽想要拉他一把都不能,和祁良秦面面相觑。祁良秦笑出来,说:“王老师,你也太诚实了。” “……”王泽觉得自己闯了祸,赶紧围上去了。祁良秦拿了一块水果填进嘴里,却看见有人从人群里走到他身边。 是刚才说要撮合他和文翔那个。 “良秦,怎么样,我刚才说的文翔那事,你考虑不考虑?” “考虑什么?”严柏宗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在祁良秦身边站定,看着那人。那人老老实实叫了一声:“严大哥。” “嗯。”严柏宗问:“哪个文翔?” “那个……我一朋友,喜欢良秦,想让我做个媒,说和说和……也不是做媒,就是交个朋友,交个朋友……”那人见了严柏宗,不知道为什么像是老鼠见了猫,一下子尾巴都夹起来了。 严柏宗淡淡地说:“跟你朋友说,死了心吧。” 那人讪讪地笑了笑,看着一脸严肃的严家大哥,原以为严柏宗只是玩笑话,但看严柏宗神情,又不像是在说着玩。他也不敢多问什么,只觉得严柏宗浑身气场强大,叫人不敢多说话,于是讪讪地走开了。 111|201702 跟祁良秦交谈的大多是男客,都是有头有脸的人,不管心里如何想他,大概都不会跟他提这件事,因为这话题太尴尬。倒是严松伟的那几个兄弟,时不时地开个玩笑,严松伟就一杯接一杯地喝酒,嘴里还说着:“我也觉得自己荒唐,你们说办的都是什么事。” 大概是这话说的多了,严松伟也越来越觉得荒唐,他心里越是有这个认知,便越是觉得羞愧难当,酒一杯一杯落肚,说话便开始有些不清楚。 王泽把他拉到一边去,说:“我算看出来了,你们家办这个生日宴,不是为了给你过生日,是要想办法堵住众人的嘴呢,看你们家对祁良秦热情的劲,把过错全推你一个人身上去了。” 严松伟大概是要吐了,但是干呕了两声,没吐出来。王泽拍了拍他的背,说:“心里难受?” 严松伟擦擦嘴说:“倒也不是难受,本来这事吧,就是我的错。”他解开了领口,晃了晃脖子。 “那我看你怎么怪怪的。” “嬉皮笑脸了一天,累。” 他这人性子懒散,说实话脸皮确实厚。但今天一下子面对这么多亲朋好友,厚着脸皮去装厚脸皮,也实在很累。他到底是个成年男人,也算是有头有脸的男人,其实他本来不必如此委屈求全,说来说去,还是为祁良秦和他大哥铺路。 美男他大哥得了,罪过却全让他背了,即便如此,大概老太太心里还是多少有些怨他。 其实他们家做这些,对今天来的客人来说,也不过是掩耳盗铃。不管怎么伪装,荒唐是注定的,这些衣冠楚楚光鲜亮丽的客人们谈笑风生,背后却都在像是看一场闹剧在如何收尾。大家都看的破,只是不点破。严家人也看得破,只是装作没看破,个中辛酸,也只有自己体会。 王泽抽了一支烟给他,严松伟接了,摸了打火机点着,然后看向王泽。王泽说:“我不怎么抽烟。” “我记得你原来也抽?” “现在能不能抽就不抽,你也少抽点,这东西没好处。酒也少喝,伤身。” 严松伟听了就噙着烟笑,烟雾从他嘴角吐出来,而后又消散在灯光下面。王泽说:“你不要笑,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你就知道身体的重要性了。” 外头有人在喊严松伟的名字,对方似乎也喝大了,喊完之后就引起一片笑声。严松伟转身要去,王泽拉住他:“别去了,去了又得喝,过一会他也就倒了。” 严松伟笑了笑,喝多了酒的脸是通红的,脖子也红,叼着烟的样子有些混不吝,大概这一天破罐子破摔下来,他也没什么计较了,伸手就解开裤子要撒尿。王泽拉住他问:“你干什么?” “尿尿。”严松伟回头说:“隔着呢,没人看见。” 他们是在严家庭院的一角,和举办宴会的地方隔了一条绿化带,只能看到肩膀以上。 “那也别随地大小便,你们家没厕所?” “我自己家院子,还不能尿了?” 严松伟说着就尿了出来。王泽咳了一声,往后退了两步,严松伟就乐了,说:“我都忘了你喜欢男人了,你可别偷看。” “又不是没看过,”王泽说。 严松伟抖了两下,夹起嘴角的烟弹了两下,又塞回嘴里,提着裤子回过头来,说:“也是,飞机都互相打过,还好你没喜欢上我,哈哈哈哈。” 如今已经是冬天,白天还好,到了晚上还真有些冷。庭院里草木却依然青葱,花却不如秋天的时候娇艳了,有些破败。王泽抽了一支烟点上,严松伟问:“你不是不抽?” 王泽没说话,吸了一口,缓缓吐出来,说:“我暗恋过你,你知不知道?” 严松伟愣了一下,看向王泽。王泽苦笑说:“你也不用怕,我既然敢说,说明早就已经将你放下了。” “你,暗恋我?”严松伟一时回不过神来:“你不要告诉我,你高中暗恋的那个,就是我。” “就是你。” 严松伟讪讪的,嘴角咧了咧,勉强笑了两声:“那我可真不知道……” 他要是知道这些,哪会来招惹王泽:“我记得你高中时候,跟我可合不来。” “那是一开始,”王泽苦笑说:“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喜欢上你了。” 这爱情太久远,连王泽也记不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严松伟有了不一样的心思,或许是从他那一砖头砸到自己头上之后,被老太太领着来登门道歉。那时候的严松伟不过十几岁,瘦瘦高高,明明是很白净的长相,却偏有一股混不吝的气势。他总觉得那种气势很吸引人。也可能是在两个人互相飞机的刹那,欲打开了情的口,滋生了不该有的情愫。他在严松伟的身上,意识到自己喜欢男人。 “不过都过去了,”王泽笑了笑,笑容舒展开:“也是一时冲动,跟你说一声,也算画上个句号。” 严松伟心里头还是怪怪的,觉得自己以后还是躲着王泽走。他笑了笑,说:“喝的有点多,头有点晕,我去喝杯水。” 他说着就晃晃悠悠地走了。王泽站在那里,抽完了剩下的半根烟。 严松伟刚走出来,就看到老太太等一众女宾也都从客厅里出来了。前面用花搭了个台子,老太太走到台子上,众人便都看了过去。 老太太笑着说:“欢迎大家来参加我们家老二的生日宴。他这生日啊,早些天就该过的,当时家里事多,他也忙,就往后拖了几天,一拖就拖到今天。感谢大家百忙中都抽时间过来。我们家老二啊,年纪轻,常常闹笑话,我前些天才知道,他跟小秦的婚事,原来竟然是假的。” 祁良秦听了脸上发热,看老太太,却是仪表端庄,语气无奈中带了几分女强人的豪迈:“我说你这干的是什么事,你因为结婚的事跟我闹脾气,也该有个限度,这倒好,叫亲朋友好友看笑话不说,还白白连累了人家小秦,人家年轻不懂事,心又软,被你几句好话哄得就帮了你这个忙。如今既然也不用瞒着我了,你的婚事我也不管了,可是你啊,得说清楚,你跟人家小秦没关系,不然叫人家小秦以后怎么谈恋爱,好好的一个小伙子,成了已婚了。” 老太太停顿了一会,人群里发出听起来似乎很是善意的笑声,也不知道大家是真的笑,还是在配合老太太。 “也是怪我,当时带着小秦走亲串友,如今我既然已经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我们严家人犯的错,自然不能叫人家好心还要担委屈。所以啊,我今天就把小秦给请过来了……”老太太说着便看向人群里,最后看着祁良秦,招手说:“小秦,你来。” 众人都纷纷朝祁良秦看了过去,祁良秦脸色通红,严柏宗就在他身边,他也不敢看,努力挤出一抹笑容,朝台上走了过去。 老太太拉住他的手,脸上依然是笑靥盈盈:“虽然这孩子好心办坏事,但我知道他心地是真好,打心眼里喜欢他。今天啊,当着大家的面,我想收了他做干儿子!” 这话一出,不止祁良秦愣住了,就连台下的严柏宗和严媛等人也都愣住了。严松伟本来正臊的昏天暗地,听到这话也立马打了个激灵。春姨扯了扯严柏宗的胳膊,严柏宗面色沉下来,看着台上。 但是除了他们几个知情的,其他人作为客人,对老太太这句话唯一能给的反应,就是鼓掌。 瞬间掌声吞没了他们,祁良秦脑子里一片空白,想要说拒绝的话,又不敢,因为人太多,他怕事情失控,而且他不知道老太太收他做干儿子到底是什么意思。他的眼睛慌乱地在人群里寻觅,大概是太紧张,只看到一片的人和刺眼灯光,却没看到严柏宗。 “大家都知道,我有三个孩子,老大老二都不贴心,剩下个老幺,也是女大不中留。小秦这孩子温顺乖巧,这些日子他在我身边,真是又贴心又孝顺。我跟他没缘分做婆媳,便收了他做我干儿子,我三个孩子也都喜欢他,以后啊,还是我们严家人!” 老太太说着便握住了他的手,下面的人又开始鼓掌,祁良秦窘迫地笑了笑,就听老太太说道:“柏宗,松伟,媛媛,你们也上来。” 祁良秦看向台下,就看到严柏宗,严松伟和严媛走了过来,三个人脸上都有异色。大概是灯光太刺眼,叫人看了脑子里也是空白的,祁良秦还在想,他做了老太太的干儿子,影不影响他和严柏宗在一起?好像影响很大,又好像丝毫不影响,他正这么想着的时候,严家三个子女已经到了台上。 老太太定定地看着严柏宗,却见严柏宗薄唇紧紧抿着,一语不发。她笑着拉住了严松伟的手,正要说两句,却听严柏宗说:“今天既然大家都在这,我也说两句。” 112|201702 严柏宗的声音很沉稳,说完这句话,便扭头看了老太太一眼。老太太的神情有不易察觉的痛心和惊慌,但只是一闪而过。 “其实老二和良秦假结婚的事,一开始我就知情。”严柏宗说。 这一下众人哗然,老太太虽然心痛,却不得不装模作样地问了一句:“什么?” 严柏宗神色沉静,仿佛说的是很平常的事:“这也是当初他们结婚,我在国外没有回来的缘故。老二一开始就跟我说了,我没同意,但也没阻拦。不过我今天要说的不是这件事,我要说的是,我妈要收良秦为干儿子的事,恐怕是不成了。” 严柏宗说着一把抓住了祁良秦的手:“今天亲朋好友都在,有一桩喜事,想要跟大家分享,我跟祁良秦,如今已经处于谈婚论嫁阶段,希望能借此公开,并得到大家的祝福。” 底下宾客哗然,老太太和严松伟他们的震惊倒也不是装的,他们是真的有些慌乱,表现出来的,就是震惊和无措。严柏宗继续说:“这事我们俩一直想找机会跟家里人说,”他说着转向老太太:“妈,希望你能支持我们。” 这一下底下没人鼓掌了,严家这场大戏太狗血太突然,连他们都觉得吃惊,何况是严老太太呢。 老太太皮笑肉不笑地看了看众人,然后看向了严柏宗和祁良秦:“什么时候的事……我还真不知道。” “我们俩十月份就确定了关系,”严柏宗说:“一直瞒着没跟家里说,就是当时看妈为老二他们假结婚的事忙的晕头转向,加上老三要筹备婚礼,所以就隐瞒着没说。” 就在这时候,严家的好友王叔叔,出言帮了一把:“张姐,这是好事啊,你刚不还说想让良秦继续做你们严家人,如今可不就是如愿了。” 他这话一出,另外有几个长辈也跟着附和了两句。他们开口,倒不是支持严柏宗和祁良秦,而是觉得老太太如今在台上站着太尴尬了,得有人帮衬两句,给他们一个台阶下。 老太太的笑容僵硬的很,说:“今天是老二过生日,先不说这事。” 这种事,的确关起门来说比较合适。严松伟想装着替大哥开心,扭头想要拍一下严柏宗的肩膀,但是手都伸出去了,又觉得实在尴尬,所以又收了回来。这种做戏的事,还是不要找他木讷的大哥比较好,严柏宗未必配合他,反倒尴尬。于是他就看向了祁良秦,笑着拍了拍祁良秦的肩膀。 祁良秦满脸通红,看了他一眼,两个人心里都是百般滋味。 事已至此,这晚宴再继续下去也真是人人如坐针毡。众人纷纷告辞,老太太和严家几个子女都跟没事人一样,站在门口跟大家一一告别。祁良秦隔着窗户看着,心里突突直跳。 春姨递了一杯水给他:“喝点热水。” “谢谢。”祁良秦捧着杯子,还在朝窗外看着。春姨叹了一口气,说:“这一天总算是过去了。” 祁良秦想,严家人到底是经过事的,发生了这种事,还能面带微笑地和客人一一握手作别,这种功夫,他祁良秦还是欠缺的。 老太太心里也是百般滋味。客人们来做客,吃了主人家的美食,喝了主人家的美酒,自然嘴上就要说几句好听的话。所以他们每一个人临走之前,都会跟严柏宗握个手,拍个肩,说一两句恭喜的话。 是不是真恭喜无需深究,礼节上听说了这种事,都要客套一下。严柏宗态度非常诚恳,一一点头致谢。今天本是严松伟的生日宴,最后的主角却成了严柏宗。 不过严松伟乐得自在,这焦点总算从他身上挪走了。他大哥心理素质比他还好,应该扛得住。倒是严媛心里讪讪的,觉得这帮人不知道回去要怎么编排他们家,至少今天晚上,这些客人的话题大概是离不开他们严家了。 荒唐事加荒唐事,瞒来瞒去,终究要过这一关,挨这一刀。严媛有些心烦地想,算了算了,早晚的事,早死早超生。 王家跟严家的关系最好,是最后一个走的。王叔叔低声安慰着老太太,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老太太就一直无奈地摇头。王泽走到严柏宗跟前,跟他握了握手,说:“恭喜了,总算守的云开。” “还早呢,不过谢谢你。” 王泽笑了笑,松开手,就看向严松伟。 严松伟讪讪的,点点头说:“小王叔叔慢走。” 王泽说:“再次祝你生日快乐。” 严松伟等人又跟王叔叔告了别,看着王家的车子走远。有几个服务人员在忙着收拾,严松伟看了看有些狼藉的现场,叹了口气说:“有点冷,我们也回去吧。” 严媛就搀扶着老太太往回走,走了没几步,就看见祁良秦出来了。一家人就站住了,严柏宗开口说:“良秦,你先别走,等会我送你。” 祁良秦看了看老太太她们,有些羞愧地说:“不用了,我自己打车回去,你也喝了酒,不能开车。” “让大哥送你吧,他肯定一肚子话要跟你说。”严松伟说着拍了拍祁良秦的肩膀,就先进屋去了。他今天真是太累了,也没劲再跟着和稀泥了,好不好的,都随他们去了。 祁良秦又朝老太太鞠了一躬,说:“老太太,我先走了,您早点休息。” “你先别忙着走,我有话跟你说,你跟我来。” 祁良秦点点头,说:“好。” “你别跟着,”老太天扭头对严柏宗说:“你放心,吃不了他。” 严柏宗笑了笑,说:“你就是吃了他,我也绝不说什么。” 祁良秦跟着老太太上了楼,老太太似乎累坏了,往椅子上一瘫,就动不了了。这种宴会对她来说真是太累了,已经不是当年可以满场转的年纪了。 “你也坐。”老太太说。 “我站着就行。”祁良秦小心翼翼地说。 “随便你吧。”老太太往一侧一歪,靠着椅背沉默了一会。祁良秦站在那里惴惴不安,房间里静的能听到他自己的心跳声。 “你跟老大的事……”老太太睁开眼睛,看向他:“我以后不管了。” 祁良秦心里一动,只觉得有温水汩汩而出一般,看着老太太。老太太说:“你跟他的事,虽然不是我乐意看到的,但到了这个地步,我也尽了自己最大努力阻拦。如今他铁了心要跟你在一起,身为母亲,我也不想因为这件事失去一个儿子。柏宗是个好男人,你跟着他,会幸福的。” 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一瞬间的喜悦,或许感动更多一些,苦尽甘来的那种感觉,就好像苦读十年一朝高中,欣喜来的汹涌而温润。老太太看见祁良秦略有些潮湿的眼睛,说:“小秦,你有福气啊。” 这世上没有几个男人能比得上她儿子,不仅仅是因为严柏宗确实优秀,也是因为天下母亲都觉得自己的孩子好。而在她心里,严柏宗显然是比严松伟更好的儿子,自然就是这世上最好的男人。 祁良秦老老实实地垂着头,说:“谢谢您。” “希望你不要怪我无情,如果不是你和老大老二的这些事,我也是真心喜欢你。” 祁良秦摇头:“不会,我能理解您。” 老太太便笑了出来,笑容无尽疲惫苦涩,伸出手来。祁良秦赶紧握住了她的手,老太太的手很苍老,女人的手总是瞒不住年纪。 “过去的都过去了,我不埋怨你,你也别埋怨我。以后成了真正的一家人,希望咱们能一条心,我会真心待你的,前头还有许多难关,希望咱们能一起过。” 祁良秦点点头:“我不埋怨您,心里只有感激,我以后会好好孝顺您的,也会好好对待他,不会叫您后悔。” “你自己的男人,自己去疼,都是真心换真心。老大是个靠谱的人,你真心对他,会得到幸福的。” 祁良秦从楼上下来,就看到严柏宗在楼梯的最后一阶上站着。祁良秦停了一下,看着严柏宗。严柏宗也看着他,看了看他略有些湿润的眼睛,神情是疑惑的,似乎在问他发生了什么事。 然后祁良秦就跳跃着顺着楼梯跑了下来,严柏宗后退了一步,下了台阶站到了地板上,下一刻就抱了个满怀,祁良秦一跃而下,跳入了他的怀里面。他抱着祁良秦的身体踉跄了两步,随即笑出声来。祁良秦搂着他的脖子,说:“老太太好像同意了。” “什么叫好像?” “老太太同意了,叫我以后好好对你。” 严柏宗闻言就亲住了祁良秦的嘴唇,祁良秦整个人都在他身上挂着,旁边的春姨,严松伟和严媛呆呆地看着两个人,有些惊讶,又有些尴尬。 老太太在楼梯口看着他们道:“你弟弟妹妹都看着呢,成什么样子。” “谢谢妈。”严柏宗笑的异常灿烂,放下祁良秦,扭头看向楼上。 老太太说:“你们这些小情侣亲热我不管,但有一条,家里公共场合,不许乱来。” 严松伟噗嗤一声笑出来。严柏宗拉着祁良秦的手,说:“妈,要不今天别让良秦回学校了,都这么晚了。” “我得回去,我们学校还查寝呢。”祁良秦赶紧说。 他可不敢太明目张胆,还是老老实实本本分分的好。 “那我送你。” 严柏宗说着,就拉着祁良秦离开了家门。严松伟说:“大哥真是耐不住了,他不会夜不归宿吧?” 老太太没个好脸色,回房间去了。严媛也跟着跑上楼,春姨笑了笑,也进屋去了,严松伟摇摇头,心想他得大睡一觉,补补元气。 祁良秦刚到了外面就松开了严柏宗的手,“啊”地大叫了一声,然后就奔跑起来了。十一月的夜晚带着薄薄的雾气,严柏宗笑出声来,跑着追他:“你跑什么?” “太激动,我得发泄发泄。”祁良秦一边说着,一边奋力奔跑,似乎想用奔跑来宣泄自己心中无限喜悦,那种喷涌的爱的*,和终于得到的辛酸浸泡后的喜悦。他一直跑到小区大门口才停下来,气喘吁吁地回头看后面的严柏宗。路灯下他呼出的白汽消散又出现,严柏宗追上他,说:“你竟然能跑这么快。” 祁良秦喘着气,说:“以后我们俩是不是就不用偷偷摸摸了,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在一起了。你知道么,我做梦都想着跟每一个我认识的人说,你是我的,我也是你的。” 这喜悦大概也感染了严柏宗,让他生出一种情窦初开的少年才有的激情和冲动。他上前拥抱住祁良秦,将他紧紧抱在怀里,那种怀中拥抱着所爱之人的喜悦和满足,让人觉得充实而圆满。爱情原来是这个样子的,原来这么美好,叫人心里发颤。他趴在祁良秦耳侧说:“我爱你,祁良秦。” 爱情丰盈到极致,我爱你三个字说出来的时候,原来感动的不只是对方,还有自己,自己都为这胸中充斥着的爱意所感染:“别回学校了,”他说:“今天不想跟你分开。” 113|201702 严柏宗早晨神清气爽地回到家,一到家就看到老太太在客厅里坐着。 他今天醒的太晚了,醒来忍不住又弄了一回,结果就到了饭点,又和祁良秦在外头吃了饭,这才分别。 分别的时候别说祁良秦不舍得,他都有些不舍得。所谓恩爱缠绵,大概就是他们那个样子。 “吃过饭了么?”春姨问。 严柏宗略有些尴尬,点头说:“吃过了。” “怎么样,我没猜错吧,大哥昨天晚上没回来。”严松伟拿着包正准备出门,走到严柏宗跟前,笑着说:“人逢喜事精神爽,大哥昨天没睡好,今天照样很精神。” 他说完就笑嘻嘻地走了,严柏宗咳了一声,对老太太说:“我,先回房换件衣服……” “恋爱要谈,也别耽误了正经工作。”老太太交代说。 “是。”严柏宗言听计从。 老太太昨天一夜没睡,愁了一夜。 虽然按道理讲,他们昨天的说辞已经摘清了可能会有的龌龊。祁良秦和老二没关系,只是出于热心帮了老二一把,和老二清清白白,在他们家住了这几个月,和老大好上了,都是单身男青年,彼此看对了眼谈个恋爱也算正常。何况严柏宗也说了,祁良秦没来他们家的时候他就知道祁良秦和严松伟是假结婚,也就不存在勾引弟媳妇这一条。而他们俩又是十月份才好上的,那时候严柏宗也早已经离婚多时。 单从逻辑上看,不存在人伦失常,这段爱情也算名正言顺,不过是一个离了婚的男人,看上了一个寄居在自己家里的朋友。这种事古代戏文上就很常见。 但问题是人心总是爱猜测,他们说的这样冠冕堂皇,外人未必会全信。都是千年的狐狸,谁会傻乎乎地尽信一面之词呢。少不了会有人觉得他们严家撒了谎,老二前脚和祁良秦假结婚的事才爆出来,后脚就传出了祁良秦和老大的恋情。不知道多少人会背后议论。因为这事换一个角度思考,逻辑也是通的,那就是严家的二儿媳妇和老大偷偷勾搭上了,严家为保声誉,这才说跟老二是假结婚。实际上,或许就是弟媳妇看上了大伯哥,给弟弟戴了绿帽子。 道路阻且长,有些事即便可能是徒劳无功,也要做。 于是老太太就开始天天约姐妹来打麻将,一边打一边诉委屈,说如今的孩子多不听话啦,儿大不由娘啦,然后就话锋一转,开始夸祁良秦如何懂事,乖巧。她是信佛的人,把这事归结到一个词上,就是缘分。 “这孩子真是跟我们家有缘分。我虽然有些生气,但仔细想一想,觉得这真是老天爷的意思,不然你们说老二找谁不是找,怎么就找到他身上,他又正好是老大喜欢的类型?” “他跟你们家老大确实般配,郎才男貌。” “你们家老二当初突然找了个男人结婚,我们心里虽然犯嘀咕,但觉得还算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松伟啊,我们都是看着他长大的,知道这孩子爱玩。倒是你们家老大……柏宗看着是极正经的一个孩子,怎么如今也学着流行,喜欢上男人了?” “你说到流行,我也真是不懂如今年轻的喜好,你们说同性恋有什么好的,自从婚姻法同意同性也可以结婚之后,你看这两年冒出来多少原来好好地喜欢女孩子的男人,突然就喜欢上了同性。我就不懂了,难道为了赶流行,性取向也能随便改么?” “不是说不管男人女人,只有同性恋的取向,只是看个人选择么?你忘了有一句名言,叫什么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座断背山?” 老太太说道:“这哪是赶流行。这两年突然冒出来这么多同性恋,看着好像是莫名其妙突然多了一群这样的人,其实啊,依我看,是他们本来就存在,只是以前社会观念没这么开放,国家法律也允许不保护,所以他们就藏着掖着,也不乏为了家庭勉强找了女人的。如今社会观念日益开放了,婚姻法又允许他们结婚了,他们也就不用藏着掖着了,所以看起来就好像突然出现了一大批搞同性恋的人。说起来还是咱们国家的法律好,不光是他们解放了,自由了,也拯救了多少无辜女人和无辜男人。这么好的事,你们说怎么不早做?” “咱们国家还算好的了,以前虽然不支持,但也不反对,就是一个沉默的态度,我看有些中东国家,发现同性恋都要处死呢。他们也真是够无情。” “这也不能怪国家,”王泽他嫂子,也就是王叔叔的夫人说:“我们家王泽说了,同性婚姻本就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法律得跟着民众走,民众的观念没改变,接受不了,法律强行实施也不会有好结果,家庭不同意,社会接受不了,就算允许同性结婚,又有几个人敢出柜。前两年之所以通过了同性婚姻法,不就是因为近十来年我们国家的同性文化普及的结果。想一想以前,国家开始讨论同性婚姻那会,铺天盖地的报道,那时候我记得有篇报道说,我们国家的同性恋有五千多万,却还不及一百万的失独家庭的声音大,可不是么。那时候多少关于失独家庭的报道,关于同性恋的能有几个。社会不包容,他们自己也不敢发声。” “说到王泽,”老太太笑着看向她:“你们家王泽,算是出柜了么?” “出不出的,反正大家不都知道。他原来是工作环境不允许,后来可能是习惯了,也就没提。说起来他年纪也不小了,还没定下来,我跟他哥都着急呢,他自己倒是不急。” “那是缘分还没到呢,”老太太很聪明地又把话题引到了缘分两个字上:“我们家老大,谁能想到他的缘分在这里?” 众人便都是笑,刚才她们问的,严柏宗怎么突然喜欢上男人了,说了那么久,也没找出个答案。老太太既然没有正面回答,她们也不好问,因为严柏宗结过婚,问多了,岂不是怀疑严柏宗以前是骗婚?那可是大家都不好看。 但是老太太不是不回答她们,而是她也不知道,老大怎么就突然弯了。 她跟她那些姐妹一样,老二突然弯了,觉得虽然意外,但也能够接受。老大平时那么古板正经,怎么就说弯就弯了呢。 “你是不是原来就喜欢男人?”她终于憋不住,偷偷问严柏宗:“你实话实说,咱们是母子,你怎么样我都能理解和接受。你说,你原来是不是为了我,为了咱们家,勉强地娶了沈龢?” 严柏宗很不习惯跟老太太讨论感□□,语气略有些不自在,摇头说:“妈,你想多了。我当初跟沈龢虽然说感情不深,但我也不是会骗婚的人。” 老太太吁了一口气,说:“我也觉得你不像那样的人,可你如今跟祁良秦……” 严柏宗脸庞微红,说:“我跟他……我对他有感觉,是觉得他……” 严柏宗好好的一个直男,一开始祁良秦那么勾引他,他都无动于衷,他那时候是真对男人不感兴趣,也从没觉得自己对男人有过什么想法。后来为什么突然有了感觉,除了祁良秦本身模样性子合他心意,自然是因为祁良秦追的猛,人又够……骚气。 不是那种潘金莲似的骚,是那种说不上的味道,然后在突然的某个瞬间的身体的引诱,敲开了他心头的一条缝。欲打开了一条缝,情便趁势而入。 但这些显然不能对老太太说,这是他和祁良秦之间的夫妻隐秘。他只说:“可能一开始他是以老二媳妇的身份出现的……不知道该怎么说,就是性别上模糊了一点,导致在他在我心里,和一般男人不一样。然后就……我也不是一下子就爱上他的,有个过程……其实我觉得,他在我心里,跟女人没什么两样。我把他当媳妇看。” 如果祁良秦是刚猛的,男人的,他大概也不会对祁良秦有什么感觉,他还是大男子主义的,直男似的思维。祁良秦给他的感觉,就是他媳妇的感觉。无论是身体还是相貌,祁良秦在他心里都和女人截然不同,却又那么相同。 那是一张男人的脸,即便好看也绝对和女人不一样,但是这张脸带着温热的爱欲仰面看着他,和女人看心爱的男人的时候也没有什么区别。 那是一具男人的身体,不够香和软,男性特征很明显,但是这具身体有着男人无法抗拒的美感,充满了渴望被占有的姿态,不是和他一样的想要征服别人的身体,而是渴望被征服的身体。 祁良秦身体里大概住了个小妖精,但他妖精的很自然,即便知道他是个男人也不会觉得违和别扭,反而很合他,这世上像个妖精却又不会让人觉得违和别扭的男人能有几个,所以祁良秦俘获了他。 老太太作为经历过很多事的人,看到老大那个样子,欲言又止爱意荡漾,又有什么不明白的。作为独立的个体,祁良秦或许还不够优秀,但是作为恋爱对象,祁良秦倒是绰绰有余。这样模样性情的人,如果是女人,追他的早就排成一个连。一个肤白貌美纯情又充满了女人味的二十岁女人,对直男来说是杀伤性武器,大概可以所向披靡。祁良秦也算是肤白貌美气质佳,身上虽然不是女人味,但也是温热的骚气和清新爱欲具备,那种说不上来的味道,要攻破老大这个正经死板的直男,大概也不是难事。 男人啊,都是这个样,老大清心寡欲冷冷淡淡地活了几十年,最后不还是在祁良秦身上一发不可收?所以这老话说的对啊,这世上哪有真清心寡欲寡言少语的男人,再高冷的男人,遇到自己心爱的人,也都会温柔似水蜜语甜言,充满了占有欲,满心宠溺。 114|201702 十一月过去,天就更冷了。每天早晨起来,街上的树叶都落了一地。今年的冬天似乎比往年都要冷一点,老太太不过是出门的时候穿的薄了一点,回来就感冒了。 这感冒好像会传染,她才感冒两天,春姨就也跟着感冒了,而且还有点发烧。老太太便让她回家去休息。 “我走了,家里这些事交给谁呢?” “请个钟点工过来就行了。”严柏宗说:“你只管回家养好身体再说。” “要不把小秦接回来吧,”老太太说:“偶尔做个饭,他也会。你要是不舍得他下厨房,咱们就先点外卖。” 严柏宗犹豫了一下,老太太就接着说:“既然是咱们家的人,大家也都知道了,就没必要再避嫌了,接回来吧。” 春姨也点头,说:“都这时候了,还让他在学校住,倒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 严柏宗说:“那我去学校一趟,他们学校管理比较严格,住宿和退宿都比较麻烦。” 严柏宗给祁良秦打了个电话,说了大概的情况,然后就先送春姨回了家。 祁良秦才在宿舍住几天,宿舍的人他都还没完全混熟呢,就又要搬走了。他先找班长说了一声,然后就开始收拾行李。 “你又要搬走啊?”舍友问。 祁良秦点点头:“我要回家住去了。” 他原来在严家住,吃穿用家里都有,所以什么都不需要买。后来搬到学校里来的时候,只带了一个包,所以到宿舍安顿的时候无异于重新安家,寝具洗刷用品等一应都需要够买。如今好多东西都还没用上,他就要搬走了,大物件就算了,可以放寝室,但是小物件他都打算带回去,原来的包就装不下了,和舍友吃过饭,回宿舍的路上,他就往小卖部拐了一下。 他要买个行李箱。 “哪个最便宜?”他直接问老板。老板指了指黑色的一个,看着倒是大气,只要几十块钱。 他如今用不到什么行李箱,买个贵的也没用,也就凑合着用一次。结果舍友问说:“你买这么便宜的箱子,质量肯定不行。” “我也就用一次,装一下东西。” “我以为你要买个好箱子呢,既然这样,你就别买了,我有个旧箱子,当时没舍得扔,在床底下放着呢,你拿去用吧。我有新的,也用不到旧的了。” 祁良秦见对方心诚,便用了舍友的旧箱子,将自己能带走的东西都放了进去,合的时候却不好合上,舍友跟他两个人压着,扣了好几次,总算是扣上了。 “这个箱子就是难合上,开倒是好开的很。” 祁良秦晃了晃,还行。 下午的时候,严柏宗就来了学校一趟,办完手续,就把祁良秦给接回来了。天色阴沉,风一吹落叶成片。祁良秦看着窗外,说:“我们学校后山的枫叶都红了,有个枫林道,特别好看。” “我以前去过,”严柏宗说:“你们学校后山的枫林很有名,我记得我上大学那会,一提起你们学校后山的枫树林,还有一句很有名的诗,不知道现在还流行不流行。” 祁良秦扭过头来,问:“什么诗?” “停车坐爱枫林晚。” 这诗经常被一些人不怀好意地解读和断句,祁良秦身为男生自然也知道,一听这话就乐了,说:“你逗我的,还是说真的?” 严柏宗笑说:“真的,你不知道你们学校后山是野战胜地么?” 祁良秦摇头:“不知道。”他有些怀疑这话的真假,但是又觉得按照严柏宗的性子,应该不会诓骗他这个。 “赶明儿有时间带你去,”严柏宗说:“趁着天还不算特别冷。” “……”祁良秦臊的脸上发热,心里却有些不知羞耻地隐隐期待。 野战这件事,他还真的想过不少次,每次爬山或者郊游,走到丛林密布或者人烟稀少的地方,他就想着,哎呀,这地方好,好适合啪啪啪。 他真是个不知道羞耻的人,作为饥渴多年的老处男,他在这方面的幻想真是万千姿态,如今眼瞅着马上就能一一实现,心里实在兴奋激动。但是他又羞于开口主动要求,心想严柏宗这么正经的男人,大概有些太刺激的地方,他也未必会答应。他还是要在严柏宗心里树立一个矜持保守的形象,不能叫严柏宗觉得他太放荡。 祁良秦进了严家的第一件事,就是上楼去看老太太。严柏宗说老太太身体不舒服,在卧床休息。 严柏宗拎着他的行李箱问:“你的行李,是放我房间里,还是……” 祁良秦愣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说:“随便你。” 严柏宗就拎着他的行李箱去自己卧室去了,走到走廊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就看见祁良秦盯着他笑呢。严柏宗便也笑了,看着祁良秦蹬蹬蹬爬到楼上去了。 他一手拎着箱子,一手推门进了房间,可箱子不小心碰到了门框,只听哗啦啦一声,箱子里的东西散落满地。 严柏宗就看见瓶瓶罐罐地掉出来,衣服也散落满地,还好电脑被衣服包着,没摔到。他弯腰将东西一一拾起来,却看到了一件熟悉的衣服。 更确切地说,是一件内裤,是他的内裤。 如果不是在这里看到,他都不知道自己的内裤少了一条。他的内裤只有灰色和黑色两种颜色,款式都只有一种款式,牌子也只有一个牌子,所以第一眼看到他就以为是自己的。他拿起来看了看,依照码数看就更确定了。祁良秦比他小几个码,穿不了这么大的内裤。他拎起另外几条内裤看了看,果然比这一条要小很多。 然后他就听见外头传来了脚步声,他拎着内裤回头看,就看见推门而进的祁良秦。而祁良秦看见他手里拿着的东西,一下子愣住了,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那个……” “你箱子没合好,自己开了。”严柏宗淡定地解释。 “……哦。”祁良秦进来,满脸通红地蹲下来收拾,却被严柏宗一把抓住了手,问:“这是我的内裤么?” 祁良秦支支吾吾不回答,低着头,只露着通红的两只耳朵。 “你这人,怎么有偷内裤的坏习惯?” 祁良秦臊的能钻到地底下去,证据确凿,容不得他诡辩。 “你是不是打小就有这习惯,偷过几个人的?” 祁良秦一听,立马抬头解释:“我哪是打小的习惯,我……就偷过你的……也不是偷……” 严柏宗就笑了,他人长的冷峻,但笑起来特别迷人,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男人的温柔:“你要是喜欢,跟我说一声,每天不重样地送你一条,干嘛偷偷摸摸的,拿自己男人的内裤,还用偷偷摸摸么?” 祁良秦是当初走的时候,偷偷拿的严柏宗的一条内裤。 内裤,这种贴身穿的衣服,似乎带着更多严柏宗的痕迹。他在和严柏宗的爱情前途未卜的时候,晚上睡觉,偷偷换上,用来暖着自己的心。 但这确实太过羞耻,他很担心严柏宗知道了,会以为他有什么怪癖。 “我就是拿了做个念想……”他说:“大的衣服不好带……” “脱下来的还是洗过的?”严柏宗喉咙微微攒动,问。 “洗过的洗过的!”祁良秦赶紧回答,他可不想严柏宗觉得他口味太重。 “你不是爱刚脱下来的,当初……” 当初…… 当初他趁着严柏宗去洗澡,偷偷抓在手里贪婪地呼吸,那一幕被严柏宗撞到,两个人还发生了很激烈的冲突。只是时隔几个月后的现在,再想到这件事,两个人都已经变了感觉。 他不再是被爱欲迷了心,严柏宗不再是觉得震撼和愤怒。严柏宗只是呼吸略有些粗重,抓他的手微微用力。 祁良秦心想,他真该买一个新的行李箱,这个旧箱子果然不能用,这才刚回到家,就叫他窘迫成这样。偷内裤这件事,大概会成为严柏宗抓在手里一辈子的把柄,隔三差五就拿来取笑他。 严柏宗越抓越紧,便凑过来要亲祁良秦,还没亲上呢,房门就又被推开了。两个人赶紧分开,严媛慌张地说:“对不起对不起,我忘了敲门了。” 她说着赶紧转身走了出去,将门也关上了,然后敲了敲门。 严柏宗和祁良秦将东西都扔进箱子里。严媛再次推门进来,却已经是忍不住的满脸笑容:“你们俩……怎么刚回来就……” “我们俩收拾东西呢,”严柏宗说:“以后进来要敲门,什么时候养成的推门就进的习惯?” “知道了。”严媛说:“刚才我好像看见良秦下楼,就猜是他来了,所以跟下来看看。” “我刚去看老太太,结果敲了敲门,没人应,我就下来了。” “估计是刚吃了药睡着了,”严媛说:“你脸怎么这么红,是不是我大哥欺负你了?” 祁良秦怪不好意思的:“没有。” “你不会是要住在我大哥房里吧,万一他不老实,你怎么办?” 严柏宗闻言立即“啧”了一声,严媛却不怕他:“一直以为二哥才会不老实,没想到大哥你也会,以前跟大嫂在一起的时候,怎么……” 严媛话说了一半,大概是觉得在祁良秦面前提沈龢不合适,便只是抿着嘴笑。严柏宗说:“没事你提她干什么。” “是大哥变化大,我都不敢认了呢。”严媛便笑着看向祁良秦:“晚上想吃什么?” “要做饭么?”祁良秦赶紧把行李箱放到一边,捋了捋袖子。严媛说:“你才回来,咱们点东西吃吧,我正好把赵浩也叫过来。” “说起来我上次就想问,你二哥过生日那天,怎么他也没来?”严柏宗问。 “他爸爸生病了,住院呢,他跟学校请了假,回家去了。” “严重么?”祁良秦说着看了看严柏宗:“是不是要去看看?” “不用,他们家那么远,赵浩也说了,暂时不要紧。” “他爸爸怎么挑这个时候病了?”老太太知道之后,皱起了眉头问。 “妈,什么叫挑这个时候,人家也不想生病啊。” “我不是这个意思,”老太太说:“你们这都要结婚了,他可别出什么事,不然那你们这婚是结还是不结……我也不是嫌他生病不是时候。严重么,要是严重,咱们家的人总该也过去看看。” “我跟大哥他们说了,不用去。赵浩说目前病情还算稳定。” “他爸爸是什么毛病?” “就一些心血管方面的,年纪大了,总容易有这些问题。” “叫他好好陪着,他们家就他一个儿子,这老人生了病,嘴上不说,心里害怕着呢。” 严媛点点头:“知道。再过几天看看,要还是不好,我也过去。” 老太太点头,说:“晚饭你们吃了么?” “我们刚吃了,良秦在厨房给你做粥呢,说你生病了,吃点清淡的好。我大哥点了几样爽口小菜,说给你配着吃。” 老太太便起来了,稍微梳理了一下,这才下了楼。严柏宗不在,她听见厨房里有动静,知道祁良秦在里头做饭,便过去看了一眼,结果才走到门口,就看见严柏宗搂着祁良秦在那亲呢。 这还不是重点,重点是祁良秦一直在推他,倒是她那个从前高冷正经的大儿子,硬是往上凑,抓着祁良秦的腰使劲往自己身上压。祁良秦一边躲一边说:“叫媛媛看见……” “没人看见,没人看见……” 老太太觉得自己大儿子那个热情的样,活脱脱像是西门庆在引诱还是良家妇女的潘金莲。 115|201702 祁良秦无法抗拒严柏宗的引诱。 只要严柏宗露出点想要亲热的意思,他就立马缴械投降,那点抵抗与其说是抵抗,看在严柏宗眼里倒像是欲拒还迎。他身上的敏感点严柏宗越来越熟悉,一抓一个准。 老太太站在门口,冷冷地说:“我不是交代过你们,公共区域不准太过分?” 吓得严柏宗和祁良秦猛地分开,严柏宗的手不小心撞到了桌角,疼的他顿时抽了口气。两个人扭头看着门口冷冰冰的老太太,一时都有些不好意思。 “妈,你来了怎么不说一声。”严柏宗居然还埋怨她。 “我下个楼,难道还得喊一声,我下楼了?”老太太说:“做饭就做饭,你们这样,做的饭我怎么吃得下去?” 祁良秦赶紧说:“饭……饭是干净的,干净的……” 老太太扭头朝客厅走,祁良秦赶紧推了严柏宗一把,小声说:“你看你看,我就说被人看见……” 严柏宗咳了一声,出了厨房,到客厅里跟老太太打了个招呼。老太太不满意地说:“你看看你……” 严柏宗在性上非常保守,亲热被自己母亲撞见,也觉得很尴尬,面庞微红,笑了笑,说:“以后不会了。” “手没事吧?”老太太问。 严柏宗抬起来看了看,破了点皮。老太太说:“去找个创可贴贴一下。” 严柏宗回了房,祁良秦那边粥也熬好了,端了一碗出来。 “我熬的杂粮粥,没放糖,您要是想吃甜的,这是冰糖粉。”祁良秦说着,便把冰糖粉也放在了一边:“也可以就着咸菜吃,都是不辣的。” 老太太默不作声地吃了,祁良秦站在旁边,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她便说:“你刚回来,东西都收拾好了么?” “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就一个箱子。” “睡哪里了?” 祁良秦臊得很:“……”他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严柏宗老太太听了才不会生气,所以一时没有说话,只指了指严柏宗那边。 老太太点头,说:“你也劝着他点,我看他如今是开了荤的小狗,馋得很。” “……” “又不是刚在一块的,怎么还馋成这样?” 祁良秦满脸通红,这话真是羞于启口,但是他觉得他有必要让老太太知道他“很守规矩”,于是便说:“我们俩还没有……那什么……” 老太太一听,脸上果然露出很吃惊的神色,低着头扒拉了两下勺子,噗嗤一声笑出来了,摇摇头说:“我还以为这个老大多有本事,搞了半天,才刚闻到味。” 祁良秦觉得老太太果真是不一般,这种事说起来云淡风轻,一点也不会不好意思。他自己倒是很尴尬,老太太见他满脸通红的样子,说了一句:“你,做得很好,就该好好治治他。” 祁良秦回到房间之后,就对严柏宗说了这事。 严柏宗问:“她真这么说?” 祁良秦点头,直勾勾地看着严柏宗:“你说你妈的意思,是不是叫咱们俩守身如玉?” 严柏宗摇头:“肯定不是。” 祁良秦说:“我觉得是,这样吧,还是我睡床上,你睡地上。” “如今可不是秋夏时节了,地上冷的很。” 严柏宗说着,就又凑了过来,在床边坐下,看着他的眼睛充满了男人的色意。他真的从来没想过严柏宗也会有这样的眼神,活脱脱就是直男看到胸大肤白的美女会有的眼神。他被这么一看,就有些受不了,爬上床说:“今天也累了,早点睡吧。” 严柏宗看了看他,忽然笑了,低着头想了一会,就爬上了床,不过没碰他。 祁良秦忽然问:“你说我能脱光么?” 严柏宗“嗯?”了一声,翻身看向他。祁良秦眼里带着春潮,似乎想要勾引他,又有点放不开,说:“我想把衣服脱了,我比较习惯不穿衣服睡觉。” 严柏宗“嗯”了一声,说:“随便你。” 祁良秦抓着衣角想了想,要看他不看他的样子,说:“还是算了,万一脱光了,再被你占便宜。” 严柏宗忽然失声笑了出来,长臂一捞,就将祁良秦搂在了怀里。祁良秦不过拱动了两下,就听严柏宗搂着他拉扯他衣服:“你最近怎么不饿了?” 祁良秦在被窝里拱动着说:“谁说不饿……也是……也是饿的……” “别饿着小宝贝了,”严柏宗说着便发出几声不怀好意地笑,将祁良秦压在了身下。 严松伟回来的比较晚,走到院子里的时候,正好看见严柏宗房里的灯灭了。他看了看手机,才晚上九点。 这睡的倒是挺早的…… 他进了房子,走到严柏宗房门前敲了敲门,喊道:“大哥?” 过了好一会才听到严柏宗说:“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他觉得他大哥声音有点不正常,似乎有些粗,便说:“你怎么睡这么早,我就几句话。” 又过了好一会,他都准备转身了,却看见房门开了。他大哥赤着上半身,露着肌肉结实的胸膛,面色不善地看着他。 “……刘经理说……”他刚说了几个字,就注意到严柏宗肩膀上的一道抓痕,没流血,不过红色痕迹十分明显,而他大哥下半身躲在门后,显得“十分不够”光明正大。 作为风月场上的老手,他觉得他闻到了什么不该闻到的味道,感受到了什么不该感受到的热度,嘴巴张了张,笑道:“房里有人啊……” “良秦回来了,”严柏宗干咳了一声,说:“你说吧,什么事?” “那算了,明天再说。不打扰你们了,嘻嘻嘻。” 一个欲求不满的男人有多可怕多狠毒多冲动,身为男人,严松伟很了解。一个正在兴头上的男人如果被人打扰了,那瞬间的*会冲昏他的头脑,让他变得像是换了一个人,会特别烦躁。他可不想看他大哥烦躁的样子。 “老二还算识趣。”严柏宗猴急地爬上床的时候,撂下一句评价。 严松伟回到房间,走到窗口偷偷看了一眼,发现对面的窗帘拉的很紧。他原以为他们关了灯,仔细看才知道,开了床头灯。 严松伟竟然觉得自己挺寂寞的,仔细想一想,他好像真的很久没谈恋爱了,自己竟然也没什么兴趣。 难道说他从前的热情,如今都转到他大哥身上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醒来,严松伟出了门,就看见祁良秦在厨房里忙着做早饭。他笑眯眯地走到厨房门口,倚着门框笑道:“怎么没多睡一会,昨天那么早就睡了?” 祁良秦回头看了他一眼,脸上颇有些不好意思。严松伟笑着问:“我大哥呢?” “他出去跑步了吧……”祁良秦说:“一大早他就爬起来不见人了……” “真是不解风情,”严松伟说:“怎么就不懂我们小秦的心呢,自己高兴了,就不顾别人的感受了,也不知道温存温存……” 谁知道听了他的话,祁良秦吓得赶紧摇头:“还是不要了……” 严松伟就察觉祁良秦走路的时候姿势有点不对头,感觉有点一瘸一拐的意思。 我靠,他大哥到底是多饥渴,把人做的成了个瘸子,还一听到温存两个字就怕成那样。他大哥不是一向节制么。 严松伟就旁敲侧击地问祁良秦,祁良秦有些窘迫,一张脸红透了,说:“你问这些干嘛,你再问,我告诉你大哥。” 哎哟喂,这句话竟然颇有大嫂的风范。严松伟笑了笑,听见外头有动静,就朝外头探头看了一眼,结果就看到晨跑回来的严柏宗。 他心里耐不住这点小骚动,一路跟了上去,严柏宗问:“昨天你说了一半,那刘经理说什么了?” 严松伟就把工作上的事情说了,说完了,也不走,就笑眯眯地看着严柏宗。 说起来他们兄弟俩感情虽然好,却一直不像别的兄弟那样亲密,也从来没一起聊过女人。他大哥在性方面一向保守且有威严,不会和他讨论相关的话题,别说他,就是他们一起和共同的朋友玩的时候,他们也都不会跟严柏宗谈论这方面的事。但是严松伟觉得男人之间只有谈了女人和酒,才算是真的交了心,他也一直很期待能跟他大哥更亲密一点,所以他装着很不羁的样子拍了一下他大哥的肩膀:“我说大哥,很厉害啊,才一晚上,就把良秦搞成那样。” 严柏宗果然有些不自然的神色:“我也没想到会弄成这样,他都跟你说了?” 严松伟一听,这里头有故事啊。于是赶紧点点头:“他跟我什么都说。” 结果严柏宗听了这话却有些不高兴了,说:“他人单纯,不懂事,什么都跟你说,可你比他年纪长,该知道你们俩什么话能谈,什么话不能谈。以后他就是你的大嫂了,你跟你自己的大嫂说这些,你觉得合适么?” 严松伟听这话是在警告他啊,赶紧摇头说:“其实我们俩也没说什么。” “那他流血的事怎么也跟你讲?” 严松伟一愣:“流血?” 严柏宗恍然意识到严松伟并不知道这件事,摆摆手说:“出去吧出去吧。” 看那架势,要轰人。怎么回事,又不是女的,还流血? 难道…… “……大哥,你不知道同性之间干那事,得用润滑啊。” 严柏宗脸上略有些不自在:“知道。” “知道还不用?” “就是用了……”严柏宗说着脸上更不自在:“算了算了,不跟你说了。” 严松伟也不敢再问下去,只好从房间出来,一边走一边想,这事真是香艳,搞得他特别想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于是他如法炮制,装作严柏宗什么都跟他讲了的样子,问祁良秦:“怎么流血了?” 祁良秦心想,这么隐秘的事他都知道,肯定是严柏宗告诉他的,只好红了脸,低着头,手指头扣着面板说:“他……他太大了。” 严柏宗觉得自己在被喂狗粮,他感受不到一点祁良秦有痛苦或者不喜欢的意思,反倒脸庞红红的,手指头特别多情,小动作多的很。 116|201702 想起来昨夜的情景,祁良秦就觉得腿发软。 “看你们俩这反应,那是做了还是没做?” 祁良秦害臊地说:“做了……但是没做到底,太疼了……” 怪不得他大哥那个反应呢,原来是付出了代价,却没尝到甜头。 祁良秦看严松伟那精彩的表情,赶紧说:“不是你想的那种流血,就是一点点,一点点。” “你们俩这么久了,才头一回啊?” 看着严松伟那一张八卦的脸,祁良秦谨慎地闭上了嘴巴,严松伟又“嗯?”了一声,忽然被人抓住了后衣领。 他往后一看,就看到了严柏宗那张黑黑的脸。 严松伟谄媚地笑,说:“关心关心你们的生活,关心关心……” “不劳你关心,”严柏宗说:“你这是没事干了?” “有有有,”严松伟说着:“我有事干。” 严松伟溜走之后,严柏宗就靠在门框上,无奈地看着祁良秦。祁良秦拿出勺子搅拌了一下锅里的粥,不看他。 “还生气呢?” 祁良秦阴沉着一张脸,只是耳朵红红的,说:“我都说不行不行了,你还往里……”他说着扭头看向严柏宗:“一点都不心疼我,就顾着说爽。” 严柏宗讪讪的,争辩说:“我哪有只顾着说爽……” 他只是按着祁良秦,不让他动,一个劲地喊宝贝。不过他喊宝贝,自然也带着一点哄骗的意思,身体不够老实。 “你就是那个意思,我都看到你表情了……”说到这个,祁良秦也是怪不好意思的。 严柏宗心想,男人爽起来的表情,那还真没办法控制,当时谁还顾得上什么表情。 “你以后想都不要想了!”祁良秦撂下勺子,似乎很是生气。 严柏宗赶紧搂上去,说:“是我不好,自制力不够,你别生气了,不也没进去……” 祁良秦也不是真心生气,被严柏宗一哄态度就有点软化,正要开口说什么,结果忽然听一个声音说:“你们俩……” 严柏宗赶紧松开了祁良秦,两个人又朝门外看,结果又看到老太太黑着一张脸站在门口。 “……” “……” 严柏宗发誓自己再也不进厨房了。 “我也不是不让你进厨房,也不是不懂你们年轻人的心思,不允许你们亲热,”老太太教育说:“只是哪里不能搂,非要去厨房搂,那是亲热的地方么。且不说干净不干净,那锅碗瓢盆的,万一磕着烫着了怎么办?” 严柏宗说:“妈说的是,以后不去厨房了。” “老大啊,你现在怎么……怎么一股猴急的样子,你有这么欲求不满么?” 严柏宗觉得自己满肚子苦水无处诉。他从前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欲求不满,但是最近……最近他觉得他非常欲求不满! 老太太看他那有些羞愧的神色,自己也觉得有些尴尬。她觉得这事她不该跟严柏宗说,一个母亲跟自己儿子讨论他的夫妻生活,总归是有些别扭,她应该找祁良秦谈一谈。 祁良秦的早饭做的非常丰盛,粥都做了两样。老太太身体好了很多,胃口也好了不少,但她吃的还是很清淡,说:“赵浩父亲这事啊给我提了个醒,上了年纪的人,饮食上还是要清淡些。” “妈咱们家一向重视养生,春姨以前做饭,也都是按科学搭配来的,你不用担心油脂过度或者什么的,”严松伟说:“人生在世,能吃还是得吃,不然不吃不玩的,活着有什么意思。” “我还等着抱孙子呢,眼看着一点盼头都没有,我可不得活久一点。” 严松伟就不吭声了。严柏宗说:“我们可能会晚几年再要。” 老太太定定地看着严柏宗,严柏宗面色沉静,仿佛理由非常充分:“我们俩还没结婚,不适合考虑孩子的问题。” 严松伟心想,他怎么觉得他大哥这是在逼婚。 果不其然,老太太听了就不说话了,沉默了一会问:“你们这么急着结婚么?” “不急,不急。”祁良秦赶紧说:“我上学不打算结婚,不然多奇怪。” “那你们这话的意思,要孩子的事就落到我头上了?”严松伟说:“那我加把劲,争取早日完成传宗接代的伟大任务。” “我发现你最近安分了不少,”老太太说:“你也该谈恋爱了,不可能这么久一个女孩子都没谈过吧?老二,你可别再乱来了,该收心收心,正正经经地谈一个。你要是觉得自己谈的都不靠谱,想找个靠谱的结婚对象,倒也不妨相亲试试,毕竟相亲给你介绍的都是门当户对,条件匹配的对象。” “我是坚决不相亲的人,”严松伟说:“我自己谈,自己谈。” 老太太如今的关注点不在严松伟身上,所以也就没多说。她觉得如今紧要的,是要教育好老大这一对。她是传统的老太太,见不得年轻情侣亲热不分地方的。 “小秦啊,”在严柏宗他们都去上班之后,老太太和颜悦色地把祁良秦叫过来:“你坐。” 祁良秦讪讪的,他知道老太太大概要跟他说什么。 “你跟老大感情好,我心里也安慰。如今我既然接受了你,那就不会反悔,真心希望你们俩能好好的,修成正果。不过……” “以后我们会注意的。”祁良秦赶紧说:“我保证!” 老太太便笑了,说:“不过你也别太拘谨了,关上门,你们爱怎么闹,只要动静别太大,吵吵的我楼上都听见,我就不管。年轻人嘛,还是该有年轻人的朝气。” 祁良秦也是不好意思跟她讨论这些话,只点点头。老太太突然咳嗽了两声,说:“你下去吧,没事了。” “怎么咳嗽了?” “今天早晨起来,觉得感冒好了不少,喉咙却有些干涩,没事。” “那你休息,”祁良秦说着就出去了,但是过了十几分钟,突然又上来敲门。老太太坐起来,让祁良秦进了房间,却见祁良秦手里端了一碗汤:“我煮了点雪梨汤。” 那雪梨汤温热,喝下去果然通身舒畅。祁良秦这么贴心,老太太心里也暖暖的。不管怎么说,祁良秦确实是她喜欢的儿媳妇类型,贴心,懂事,又听话。 但这世上不是人人都这么想。最近关于他们家的流言蜚语可不少。老太太虽然在病中很少出门,但有些风言风语,还是通过姐妹的嘴,传到了她的耳朵里。 “秋萍啊,我真是替你打抱不平,你不知道如今外头他们传的有多难听。说你们家老二的媳妇,跟老大搞上了。我听见了心里来气,跟她们解释,结果她们不但不听,还说的更难听,连共妻这种词都说出来了。这都什么时代了,她们有这样的猜想,也不觉得荒唐!” 老太太气的满脸通红,嘴里却说:“这些女人最爱在背后搬弄是非,你说的那女的叫什么,柳盈彩?你忘了,她们柳家以前跟我们家是竞争关系,没争过我们,一直跟我们家不对付,这是寻到了机会,要诽谤我们呢,别听她逼叨!她老公在外头养了多少年的小三,她过的不痛快,就不能见别人痛快。” 老太太气急了,也是会骂人,想了想到底是忍住了。挂了电话,却越想越生气,午饭都没吃。 “老太太午饭都没吃,”到了晚上吃饭的时候,祁良秦对严柏宗说:“好像胃口又不好了,只在床上躺着。” “我去看看她。” 严柏宗到了楼上看了一眼,不一会下来了。严松伟问:“怎么样?” “说不饿,等会给她送点粥上去吧。” “我给老太太熬了水果粥,这样她也有胃口一点。” “你放着,等会我吃完给她送上去,顺便看看。”严松伟说。 祁良秦点点头,坐下吃饭。 饭桌上异常安静,严松伟觉得他和严柏宗以及祁良秦一起吃饭,旁边没有第四个人,真是迷之诡异。这两个人怎么感觉互相不理睬,难道是因为昨天晚上的事,吵架了? 等到祁良秦收拾了碗筷去厨房的时候,他站起来准备回房间,走到严柏宗身边的时候,突然拍了拍严柏宗的肩膀,说:“循序渐进,别着急,没人跟你抢。” 严柏宗愣了一下,然后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冷冷地说:“知道。” 严柏宗确实没着急,因为这一回他睡到了地板上。 祁良秦大概是多少有点阴影了。 以前只是意淫的时候,看小说,看惯了器大活好,对大有着很不理智的崇拜心理。如今自己亲身经历,才明白合适最重要,太大真的未必好! 想起他曾经的贪吃,他就摇头叹息,果然当初没经验,年轻不懂事。 严柏宗很委屈,说:“我就长这样,又不是我故意的。” 这不应该是男人骄傲的本钱么,怎么反倒成了绊脚石。 不过这种事也急不得,严柏宗心想日子长着呢,他一定要给祁良秦一个美好的第一次,叫他食髓知味,他就知道大有大的好处。他对于自己这方面的能力,还是很自信的。 指点江山挥斥方遒,也是早晚的事。 117|201702 这样经过了两三天,祁良秦心里的那点恐惧终于烟消云散,身为男人,到底还是被*占了上风,耐不住严柏宗晚上的柔情蜜意,终于又被严柏宗搂在了怀里。 况且身为受,哪个没有点那方面的崇拜呢,大有大的好,好了伤疤忘了疼,不照样很想吃。 多亏了祁良秦的悉心照顾,老太太的病总算是好个差不多了。春姨也从家里回来了,但是严媛却要离开家一趟。 赵浩父亲的病依然不见好转,她得去看看。 “到了那边给我们打电话,如果他们那边的小城市条件不够好,就让赵浩把他父亲接到南城来,咱们给他找大夫。”老太太叮嘱严媛。 严媛点头:“知道了。” “我看十有八/九,媛媛和赵浩的婚事得推迟。”老太太在严媛走了之后对春姨说。 “那也是没把那法的事,推迟了也好,媛媛还能在家里多住几天。” “我寻思着,等她结了婚,让她和赵浩搬到家里来住,家里这么大,也不是住不下。” 老太太想着阖家团圆,一大家子人住在一起才热闹,何况谁又舍得自己的宝贝闺女嫁到外头去。 她想如果祁良秦的父母还在,大概会更不舍得。女儿都要嫁出去,这是常理,她虽然不舍得,但也能接受。如果祁良秦的父母还在,自己的儿子却要到旁人家里做儿媳妇,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反正如果是她的儿子要“嫁到”别人家去,她是怎么想都不舒服。 大概是有了这个念头,老太太便很少再用传统男女夫妻的称呼来称呼祁良秦了,不再提儿媳妇,常说的就是,“我们家老大那位。” “前几天感冒了,身上不好,就没出门,你们打电话叫我搓麻,我也都推了。不过我们老大那位照顾的仔细,没两天我身上就好了,可怎么这两天你们也不叫我了。” “这不是担心你身体还没完全恢复么,天也冷了,出门再感冒了。如今感冒的特别多。我上次带着小孙子去医院,那里头的人啊,多的走不动路。” “我刚才跟张姐前后脚进门,我好像看见你下车的时候,还跟着下来一个人,是不是你们老大那个,远远的也没瞧清楚。” “良秦也来了?那怎么没让他跟着进来呢。怎么,几天没来,就生疏了,原来不是跟着你来过两次了。” 老太太笑着说:“不是生疏,是他要上课。我今天本来不打算出门的,可看他上学要路过你们家,知道周二大家都来你这里小聚,所以顺道过来了。司机送完我,就直接送他去学校了。” 众人便讪讪地笑着,问道:“接受啦?” “唉,”老太太说:“老大喜欢,我看他品性也不错,虽然他们先斩后奏,我心里很是不舒服,不过仔细想一想,我本来也是真心喜欢这孩子。他当初不计回报地帮我们家老二,人虽然糊涂,心却不坏。他们这些年轻人的事,我真是一点也管不了,老啦老啦。” 众人笑了一回,便都很识趣地不再提祁良秦。如今严家的这点事正是她们爱聊的话题,今天当事人来了,她们是又不敢说,又兴奋,单等着有什么新爆料出来呢。 老太太在那麻将打到傍晚时分,这家的帮佣走过来说:“严太太,你们家司机来接你来了呢。” 她说着笑道:“你们家的司机,怎么长的这么俊秀,我还是头一回见到这么年轻帅气的司机呢。” 结了婚的女人在一起聊天的话题其实有时候非常放得开,彼此都是姐妹,又都是上了点岁数的,更是荤素无忌。有些太太就爱年轻小白脸,身边的人,譬如司机啦,健身教练啦,有时候就不只是单纯的服务关系,偶尔会有一两朵桃花,她们彼此也都不顾忌,常拿来说笑。这帮佣也是听惯了的,所以这话也透着一点调侃的意思,是说老太太爱小鲜肉,找了个司机也这么俊秀,真是有艳福。 结果她刚说完,就见祁良秦远远地过来了。这家的主人立即笑着拍了一下她的胳膊:“你不认识人,不要乱说话,这哪是什么司机,是严太太的家里人。” 那帮佣笑道:“我就说呢,谁家的司机,长的这么好看气派。” 祁良秦一身学生打扮,显得极为年轻清秀,唇红齿白瘦高个,让人看了赏心悦目。他走到老太太这桌,笑着跟众人低头致意,那些太太们都笑眯眯地打量着他,却都没说话。老太太笑着说:“你等一会,等我搓完这一局。” “你们家太太今天手气好,赢了不少呢。” 祁良秦笑了笑,在旁边站着等了好一会,这一局才算是完了。她们这拨富太太没事就爱凑在一起打麻将,因为几乎是每天如此,所以来来去去的,主人都不会特意起来接送。如今天色已经暗了,早就有人开始陆续离开了。老太太和祁良秦出了门,仰头看了看外头,说:“这林家也是,门口也不安一盏灯。” “有灯,大概是时间还没到,还没亮呢。”祁良秦说着就扶住了老太太的胳膊。外头特别冷,老太太伸手将衣领竖起来,哈着气问:“你穿这么少,冷不冷?” 祁良秦说:“不冷,房间里都有暖气,我们学校也有,不怎么在外头。” “咱们赶紧上车,”老太太说着,就加快了步伐,结果走了两步,忽然又停住了,说:“不行,我得上个厕所。” 刚才忙着打麻将,她可是憋了好一会了,这走了两步才想起来。 老太太回去上厕所,进了门就直接往洗手间去。结果刚进了门,就听见有人说道:“我听你们说了这么久,今天还是头一回见,刚才那个年轻小伙子就是严家老二的媳妇,后来跟老大好上了那个么……” “这几天聚会都没见严家的来,还以为因为这件事他们家不好意思出门了呢。没想到今天两个人都来了,而且都跟没事人似的。” “依我看传闻十有*是真的,张姐这才故意带了他出来,显得自己坦坦荡荡,她这么要面子的人,大概也是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不会吧,张姐可是很要强的人,要真是家里两个儿子跟同一个男人搞上了,她咽的下这口气?这也太脏了……” “你们看吧,肯定是为了堵住大家的嘴做做样子,不出几个月,肯定要撵那祁良秦出门!原来不觉得,如今知道了这些事,再看那个祁良秦,是不是满身的骚气。” 老太太气的满脸通红,直接几步就走了过去。 她生气,是因为她这人素来好胜要强,容不得别人背后议论,更是因为这事的确是她心里一道疤,她对于旁人的说三道四,既畏惧,又愤怒。 那桌的人看见她来,惊的都站了起来。老太太满脸通红,说道:“背地里说的这么难听,你们也不怕灭良心!” 有人立即走了过来,拉住她的胳膊,惊慌地笑着说:“张姐别生气,大家都是说着玩……” “我听着可不像是说着玩!”老太太看着那几个人,然后又看了看旁边几个桌子上人,冷笑道:“我们家最近发生的事是可笑荒唐,你们背地里议论我都知道,我也能理解,只是你们说的话太难听了!我们家老二跟小秦清清白白,他和老大好上,是有些唐突,但也都是单身男人,谈个恋爱也是天经地义。在你们心里,我们家是有多不堪,老大要去给老二戴绿帽子!你们都是有子女的人,这种可笑又可耻的猜想你们也说的出来!今天大家都在,索性我跟你们说个明白。我张秋萍一辈子辛苦,挣的就是一个脸面!祁良秦要是跟我们家老二有什么,别说我们家老大不会跟他怎么样,就是我们家老大瞎了眼,不是个人,我张秋萍也绝不可能同意他们在一起!” “张姐别生气,大家都知道,姐妹们一起胡说八道呢……” “这是哪门子姐妹!平日里一口一个张姐叫着,背地里却这么想我。我一个老太婆,被你们说的不能出来见人也就算了,可我们家老大还年轻,是要在外头做事业的,你们这样诽谤他,我就不能忍!我再跟你们说一遍,我们老大跟祁良秦谈恋爱,堂堂正正光明正大,老二的生日宴上亲口说的,不怕你们知道!我们良秦脾性如何,日久自然见真心!我们家的人虽然偶尔有些荒唐,但底线还是有的,也希望在座的各位贵太太,说人长短的时候心里也有条底线,不要泯灭了人的良心!” 老太太说完,回头就走,却看见祁良秦呆呆地站在门口看着她。老太太走过去,拉起他的胳膊:“咱们走。” 院子里松柏树青翠,弥漫着薄薄的夜色。今天天气不好,天黑的也格外早。祁良秦跟着老太太往外走,只觉得心里发酸,便握住了老太太的手。 “我以后再也不要跟她们来往了。”老太太说。 等到上了车,车里的暖气一熏,人的感觉更为复杂。老太太看了一眼祁良秦,说:“你也不要往心里去,我既然接受了,就坦然接受。你该要面对的,就要去面对,该我面对的,我也会面对。以后你再听到别人说闲话,就跟我刚才一样怼回去,不要留情面。” 祁良秦点头:“我知道了。” “老胡,往前边公园那拐一下,我得上个洗手间。” 祁良秦就笑了,老太太也笑,说:“气的我洗手间都忘了去了。” 司机老胡把车子开到了公园的公共厕所旁边,老太太拎了包说:“你们在这里等着。” 她说着就拎着包进去了,大概是憋急了,是跑的。老胡问:“老太太跟人吵架了?” 祁良秦没说话,看着公共厕所外头光秃秃的枝丫。 老太太上了厕所出来,到了镜子前洗了洗手,洗手的时候抬头看,觉得自己面色很不好看,眼睛里似乎有眼泪。她抬起头,伸手摸了摸眼角。这在她起伏跌宕的人生里,算不得什么事。 老太太打开包补了点粉,出去依然富贵逼人。 “老太太对我真好。”晚上睡觉的时候,祁良秦对严柏宗说。 严柏宗枕着胳膊,扭头看他:“以前她难为你,我还担心你心里记恨。” “我能理解她啊,她也是为你好,为了这个家好……”他说着也翻过身,看着严柏宗说:“今天老太太打麻将,我和老胡去接她,走的时候那些人以为我们已经走了,就在那说我呢。说的有点不好听,老太太当场就去跟她们理论了,我原来以为她心里难受,会连带着也责怪我呢。可是都没有。而且在车上的时候,我看她还是气,一直喘气,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看错了,觉得她都要哭了。当时心里挺难受的。” 严柏宗也没说话,只是伸手摸了摸他的脸。 “我一定要好好努力,不让老太太后悔。” 就是这一次的经历,让祁良秦充满了上进的渴望。他想要成为优秀的人,这渴望深植在他心里。他原来以为,只要自己真心对待所爱之人就够了,他成为什么样的人并不重要。如今才意识到,成为众人眼中和所爱之人匹配的人,也是很重要的事。 这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爱。因为能得到众人祝福和看好的婚姻,是每个人都本能渴望的事。没有人不希望自己的爱情是被人善意祝福的,这是老太太希望的事,也是严柏宗希望的事,自然也是他希望的事。 即便他不能直入云天,和这棵伟岸松柏肩并肩,也要有自己的光彩。 爱情就像是一株花,不光要用爱浇灌,还需要流动的空气,温暖的阳光,肥沃的土壤,要很多东西。而爱情就是这样慢慢成长,最后开花结果。 118|201702 祁良秦想,一口气没办法吃成一个胖子。他虽然有心成才,但也得一步一步来,眼下他身为学生,大概不会有大成就。 但是没有大成就,能给老太太小喜悦也好,让老太太看到自己的努力和闪光点。 祁良秦趴在书桌上,给自己立了一个计划表。 计划表很长,包括大学四年时光,大一要做什么,大二要做什么,大三大四又要完成哪些目标。在他旁边坐着的就是严柏宗,严柏宗也在忙工作,只是在他对面,所幸桌子够大,两个人用也很宽敞。 他把四张表叠放在一起,打算完成一个目标就画个勾,每天看一看,督促自己完成。 他最近的目标,是他这两天刚刚确立的目标。 元旦还有不到一个月就到了,他们学校每个系都在筹办元旦晚会。他想参与一下,锻炼锻炼自己。 做主持人固然能一鸣惊人,但不现实。他这人性格内敛,一下子张扬不起来,掌控不了全场,也没那个口才。他们班要出一个集体节目,最后讨论之后,采纳了团支书的建议。团支书是个胖胖的女孩子,十一的时候学校社团招新,她报了舞蹈班,刚学了一个很适合集体参加,但又很简单的舞蹈。 兔子舞。 对于祁良秦这样性格腼腆的人来说,兔子舞真是一个很尴尬的舞蹈。他们班的很多男生也受不了这个,很多人都退出了,但所幸他们班女生多,最后还剩下了大半。大家一边跳一边笑,反倒是融洽了不少,后来那些退出的,有些又加入进来了。 但是祁良秦发现自己节奏感很不好,他好歹也是练习过一点瑜伽的人,原以为肢体协调性还不错,没想到跳起舞来左右都分不清,兔子舞一会左一会右,他跳着跳着就乱套了。 抱着不能拉后腿的心,祁良秦回到家里之后还在一直练习。严柏宗洗了澡回来,开门看见祁良秦一会蹦一会跳,只觉得莫名可爱:“你跳的这是什么舞?” 祁良秦摘了耳机,说:“兔子舞。” 然后他就把兔子舞的音乐放给他听。 “这个得大家一块跳才有节奏感,我自己一个人总是跳不好,”他说:“要不你陪我一起跳?” 严柏宗拒绝的非常彻底:“我不会。” 这么幼稚的舞蹈他才不会跳,他要保持自己的大男人形象。 “很简单,就是左左右右的,”祁良秦说着又左腿右腿地跳了两下:“你看。” 这个舞蹈真的特别可爱,有一种莫名的萌。严柏宗虽然拒绝和祁良秦一起跳,但是坐在书桌前的时候,却一直忍不住看祁良秦跳,一开始还是时不时地看一眼,后来完全办不了公,看着祁良秦一直傻笑。 这个舞蹈可爱只是一方面,更可爱的地方在于,祁良秦显然不是抱着卖萌的心在跳,他皱着眉头,很认真地在一遍一遍练习。这种认真的可爱,真是融化了严柏宗的心。 他觉得年轻真好,他面前的祁良秦跳着这样活泼的舞蹈,充满了青春的活力。这又是和平时不一样的祁良秦。 祁良秦累的满头大汗,忽然扭头看了他一眼,看见严柏宗认真注视的模样,就又摘了耳机,喘着气说:“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跳?” 严柏宗笑着摇头:“我看都看会了,你怎么这么笨。” “我在这上面就是很笨啊。”祁良秦十分懊恼:“跳着跳着就乱了。” “行了,别跳了,我看你都累出一身汗了,歇歇,明天再练。” 祁良秦就去洗澡了。等到他走了之后,严柏宗将双手别在背后,左腿右腿地跳了几下,觉得这实在很简单,怎么祁良秦跳起来就那么难呢。 真笨,他不无甜蜜地想。 他走到书桌前,看了看祁良秦电脑上暂停的视频,那视频是兔子舞的教学视频,他看了一会,忽然发现电脑下面压着几张纸。他就抽出来看了一眼,发现竟然是年度计划表。 期末成绩要考到班级前三名。 争取明年顺利过四六级。 普通话考试要考一级乙等。 除了这些特地加粗的大目标,还有很多小目标,比如一天二十个深蹲,二十个仰卧起坐,每周什么时候去英语角练英语,每周跟春姨学什么厨艺。 他抽出另外几张看了看,连什么时候选定工作类型这种大方向的截止时间都标出来了。 结果看到最后一张,这一张不像前面四张写那么多字,一大张白纸,只有上面几行而已。但是这张纸的大标题很显眼,叫“爱情进度表”。 然后第一行,严柏宗就看到一行目标,名字叫“破处期限”。 严柏宗勾勾嘴角,觉得自己任务艰巨,务必要帮助爱人达成心愿! 严柏宗前三十年,活的有多正经?他人生中有意无意看过的小黄片,不超过一只手。且不说古代的男人还都会看上两眼春宫图,现代社会信息这么发达,这样的男人简直凤毛麟角。 可是正经古板了这么多年的严柏宗,如今为了博得祁良秦欢心,偷偷上网去搜男人之间的爱情动作片。可惜他对这方面所知甚少,竟然找了好几天,没找到一个可以看的网站。 这方面的信息倒是不少,但是不是点不开,就是要注册。身为这天底下最正经的男人,严柏宗觉得在不正经的网站上注册个小号,简直就是人生中的一笔污点。 他觉得还是钻研这方面的科学知识更靠谱。于是他就搜了很多同性之间的书来看。 作为不曾读过小黄文的严家大哥,就是看个同性科普知识贴,也能看的他口干舌燥。 现在的科普知识帖,都科普的这么详细么,从前戏到善后工作,无一不包括。 他还看到了诸如“满分小攻应该做到的十件事”,“如果做一个完美老攻”等娱乐科普俱佳的帖子,一一对照了一番。 他觉得他除了在这方面经验欠缺之外,其他都还是合格的,有些地方甚至超出绝大多数男人一大截,比如…… 严柏宗对自己很是有信心,觉得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只是这东风却不好找,严柏宗觉得如今祁良秦对自己不像以前大胆饥渴,反而处处像防色狼一样防着自己,这防备不算严,但多少有一点,严柏宗觉得有一点防备都不行。 他要让祁良秦在完全接纳他的情况下,心甘情愿满怀热情地完完全全接纳他,那时候与心爱的人身心合一,才是真的灵肉合一。 他仔细想了想,觉得是自己没有控制好。他得收一收,甚至故意收一收,做回那个高冷禁欲的严柏宗,好好吊一吊祁良秦的胃口。 老太太最近对严柏宗很是满意。她就知道她的大儿子成熟稳重,是他们家最大的依靠。 因为她觉得她说的话她大儿子都听进去了。她最近很留意这两个人的举动,甚至搞过突击检查,都没有撞见过什么不该看到的场面。她也偷偷问了春姨,春姨很疑惑地问:“他们俩以前出格过么?我回来之后,听说他们俩如今住一间房,还想着会不会有点别扭呢,结果我看他们两个,和以前也没什么不一样,要不是良秦都是去柏宗那边睡,早晨又从他那边出来,我都看不出来他们俩在处对象,我心里还担心呢,是不是因为一些波折,导致两个人感情淡了。” 老太太又组织了几次“家庭聚会”,比如一起打麻将。 因为发生了上次的不愉快,老太太就不想出去跟她那些姐妹们聚会了,几个知心朋友约她,她也懒得出去。所以她就张罗着自家人一起玩。 今天是周末,老太太又组织了一家人打麻将。严松伟说:“妈,你也运动运动,别老打麻将,要不咱们去外头玩,去山里吃野味怎么样,或者去骑马?” “一把年纪,能不动弹就懒得动弹,我就想搓个麻将。”老太太问祁良秦:“老大呢,叫他出来,咱们一起打。” “他说临时有点事,出去了,还没回来呢。” “那也够凑一桌了。” 于是老太太,祁良秦,严松伟,加上春姨,就凑了一桌麻将。 很久没有打麻将,祁良秦都有些生疏了,但是他今天运气好,竟然赢了一局。 “我就知道该坐东门,”严松伟说:“坐南朝北,输到天黑,我位置没选对。” 第二局的时候,老太太形势一片大好,心情好的很。正在打的时候,听到了外头的开门声,她扭头一看,是严柏宗回来了。 严柏宗将脖子上的围巾摘了,说:“我说进了门怎么没见人,都在这打麻将呢。” 老太太本来一腔心思都在牌上,看见严柏宗进来,就多朝严柏宗瞅了几眼。 严柏宗拎了一个椅子,放在了祁良秦身边。 祁良秦扭头看了他一眼,严松伟最爱观察这种细微的表情,他看到祁良秦的神情不冷不热,可眼角眉梢明显朝严柏宗瞥,嘴角也挂着若有似无的笑。 看来这两人还没成就好事。 严柏宗在祁良秦旁边坐着,一条胳膊倚靠在祁良秦坐着的椅子上,问:“输了还是赢了?” “赢了一局。”祁良秦回。 老太太偷偷观察,发现整场麻将下来,严柏宗都没有多余的举动,没有故意靠近祁良秦,也没说什么话。她记得原来的时候,严柏宗还会指导祁良秦一两句,如今两个人有了事,反倒看着生分了。 但他们心里都清楚,这哪是生分了,这说明情深了。这俩人越是不冷不热的,这底下越是暗潮汹涌。 祁良秦摸着麻将,忽然想起了他刚来严家的时候,也是在这个麻将桌旁,偷偷地勾引严柏宗。 那个时候他真是打死也没想到,有一天会梦想成真,会吃到这个天底下少有的优质男人。 不对,他还没完全吃到……他上面的嘴是吃到了,可是…… 祁良秦心中骚气横溢,装作若无其事地揉搓着手里的麻将牌。严柏宗就盯着他白皙修长的手指头看。 祁良秦的手掌没他宽大,但是手指的长度不亚于他,只是细长一些。手指甲修的跟他一样齐整,指甲光洁,显得特别干净和健康。如今这只手搓着麻将牌,有时候会握了一张牌在手心里,轻轻地摩挲着。 这手好看,严柏宗想。 如今再想起从前的过往,心里就只剩下甜蜜了。知道了祁良秦的本性,再去看从前的他,就只剩下可爱,连骚气也变得能够融化人心。 119|201702 祁良秦最近变得很是用功。 其实他本人就是很用功的人,自认资质不算出众,只能比别人多付出一些。如今只是更刻苦。 只是刻苦起来之后,他才发现当初设定的目标稍微有些远,大概要使劲蹦才能够得着。 他每天早晨出门跑步的时候,不再只盯着严柏宗看,而是戴着耳机,听着英语。 他立志要学好英语,因为当初看到严柏宗说的那口流利的近乎性感的英语,给他很大震撼,这是他很久之前就立下的宏愿。他不求赶上严柏宗,也不能差太多。 他英语原不算差,当初四六级也都很顺利过了,但是他也有他的缺点,就是他口语不行,属于典型的哑巴英语,而且他单词不好,很多复杂的单词都不认识,更不会写。 记单词对他来说是个大挑战。他买了一个便利贴,每天记十个单词,贴在了电脑上,口袋里也装了一个小卡片。 于是严柏宗每天晚上,都看到祁良秦在那默写单词。他有时候偶尔听祁良秦说一两句英语,就莫名地想笑。 祁良秦的发音不算特别标准,属于典型的中式英语。他听了觉得很好笑,也不是取笑的意思,而是觉得一本正经地说着一口不地道英语的祁良秦,很可爱。 可爱这个词真是奇妙的很,用在一个男人身上,竟然丝毫不觉得违和。他有时候看着一本正经很认真地念英语的祁良秦,会有一把扑倒这种“禽兽不如”的想法。 还好他够克制,偶尔还会纠正一下祁良秦的发音。 祁良秦跟着他学,时而张开嘴巴,露出里面的小舌头。 因为要教发音,免不了要看舌头,结果没几分钟看下来,两个人就都浑身燥热。 严柏宗觉得祁良秦的舌头圆润性感,祁良秦看到严柏宗的舌头会想起它的野蛮和有力。 一直学习对身体不好,所以祁良秦也会劳逸结合,他也希望一边默念着英语,一边练习深蹲。 这个是他从前还不是祁良秦的时候就养成的习惯,因为他听说这是最简单的练习翘臀的方法。也不用做别的,每天只需要二十个深蹲,日积月累,就可以拥有一个无敌翘臀。 他觉得还是很有效果的,他原来屁股就算翘,如今天生好身材,再加上持之以恒,肯定会更极品。 严柏宗对这些不懂,他在这方面是个很无知的直男。他不知道祁良秦练习深蹲是为了练习线条,以为他只是学累了,所以活动活动。 他只是疑惑祁良秦每天活动的样式怎么都差不多,蹲来蹲去的。 不过他发现祁良秦蹲下又起来的时候,后面的线条非常性感,流畅,矫健又优美的性感。他总是忍不住多看两眼。 他很担心祁良秦会发现他的“龌龊心思”,毕竟他最近伪装的非常高冷且禁欲。可他偶尔会有瞬间的*冲破理智,冒出想要咬一口水蜜桃的冲动。 十二月的天气,竟然也变得有些燥热,严柏宗觉得是暖气的缘故。 “你最近怎么不跳兔子舞了么,我看那个比你蹲来蹲去的好。” “我们……我们白天的时候,就已经在广场上练习了……练习了好久了……”祁良秦喘着气,在那扎马步,大腿肌肉力气不够,一直发抖:“我现在已经能从头跳到尾了。” 他最后实在坚持不住了,便放弃了扎马步,喘着气看向严柏宗:“我想学跳舞,我有个同学报了舞蹈社团,她说还能进去,交个社团费就行。” “锻炼锻炼身体就行了,别学那个,太辛苦。” 严媛小时候学过跳舞,整天喊辛苦,有次他送他妹妹过去,在那看了一会,看到严媛练习劈叉的时候疼的撕心裂肺的,那老师还在往下压腿,当下就把严媛带回来了。 他觉得跳舞这件事,需要太高的身体柔韧性,太辛苦。 祁良秦没说自己想跳舞是为了解锁更多姿势。他立志要做极品受,觉得一个什么姿势都能尝试的身体,是极品受的必备条件之一。 但是他也不好意思明说,只好说:“那我练练瑜伽,那个比较柔和,不累,还可以强身健体排毒养颜。” 严柏宗这倒是没拒绝,他对瑜伽一知半解,偶尔看到做瑜伽的老太太或者严媛,盘腿闭目坐在那里,似乎确实很轻松。 “那你跟媛媛学,她懂这个,等她回来了,你问问她。” “我原来就跟她去学过瑜伽,只是后来没再去了。” 严柏宗点点头,忽然抬头问说:“练习瑜伽的男人,是不是同志比较多?” 祁良秦愣了一下,说:“我不知道,我都是去了直接练,不跟陌生人说话。” 严柏宗这才点点头,他以后要嘱咐严媛几句,坚决不能让祁良秦和其他同志来往过密。他希望祁良秦身边认识的只有直男直女。 严媛在赵浩那边呆了几天就回来了,回来愁眉不展地说:“我看赵浩他父亲的病挺严重的,我们两个的婚礼,可能要推迟了。” “这马上都要元旦了,肯定要推迟了。”老太太问说:“那你怎么不让他们来南城来,这边的大夫还是要好一些。” “他们说要真有需要,会来的,只是眼下还不用。” 严媛的婚事果然推迟了,但是赵浩的父亲坚决不同意,想要他们尽早完婚。 最后商量的结果,就是等到春节前的几天,先过了这一阵再说。如今赵浩父亲的身体,实在不适合办喜事,他出不了院。 祁良秦跟着严媛去看了她已经装修好的新房,在很高的楼层,大大的落地窗,可以将南城一览无余的风景。房子也很大,足有两百多平,设计的非常有特色,尤其是卧室,居然是公主房。 严媛问:“怎么样?” “好。”祁良秦眼睛冒着光。 “你以后跟大哥结婚了,要搬出来住么?” 祁良秦说:“应该不会吧,老太太会同意么?” 严媛笑着说:“应该不会,要是都结婚就搬出去,她一个人肯定觉得寂寞。” “是啊,还是热闹些好。” “那你大哥会觉得不方便么?反正我是觉得和长辈们住在一起不方便,这样多好,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想来也是很刺激。 祁良秦心里发热地想,他也想跟严柏宗翻天覆地,每个角落都来一遍。他在性上的幻想,一向泼辣大胆。 回到家的时候,严媛和老太太聊天,就提到了这件事。没想到老太太非常生气,对严媛说:“你怎么撺掇着他们搬出去呢?” 她立即找了严柏宗,进行了一次语重心长地交谈。严柏宗的表现给她吃了定心丸:“我从来没想过搬出去住,你放宽心,良秦也不会。” 老太太这才安了心,颇为惆怅地说:“你弟弟那个性子,将来结婚十有*是会搬出去的,你妹妹那个没结婚胳膊肘就往外拐的没心肝的就不说了,你和良秦可要在妈的身边。” “你放心。”严柏宗说。 严柏宗是真的从来没有想过要搬离父母出去住,他在外头有套房,但也只是偶尔有事的时候去一下。他骨子里是非常传统的,理所应当地认为身为长子应该照顾长辈,他的观念不合时宜,还是古时候那一套,几世同堂母慈子孝夫妻恩爱,就是他对家庭的理解。 但是老太太跟他的这番交谈,倒是让他考虑到了祁良秦,他倒是从来没有问过祁良秦想不想搬出去住。 于是他回到房间,就问了祁良秦这个问题。 “我觉得在家里挺好的,我知道你是不会搬出去的,我跟你在一起,自然你在哪我就在哪,也不存在勉强,我是真心实意都听你的。” “以后你要是想跟我过二人世界,我们偶尔出去住住,或者出去玩。” 祁良秦一听,两只眼睛都放光:“以后你要跟我一起去旅行么,就我们两个。” 严柏宗反问:“这不是很正常的事么?” 祁良秦越想越高兴。 和爱的人一起天南地北去旅行,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是他渴望多年的事。他越想越激动,深蹲就多做了很多个,还跳了一会兔子舞。 严柏宗被他跳的心浮气躁的,等祁良秦去洗澡的时候,翻来覆去的睡不安稳。 祁良秦擦着湿漉漉的头发回来,严柏宗坐起来问:“怎么没吹吹头发?你过来。” 他说着就下了床,拿了一个小吹风机,插了电。祁良秦就坐在床沿上,让他给自己吹头发。 温热的风吹的虽然是头发,但实际是他萌动的心。严柏宗的大手摸着他的头发,吹风机里的热风从他的头皮吹过,然后吹向了他的耳朵。 祁良秦忽然想起自己以前看过的一个电影,《茉莉花开》,里面章子怡扮演的一个角色,她的继父是个理发师,就借着手里的吹风机引诱她,有一个镜头,吹风机的热风吹着她的耳朵和脖子。那镜头充满了*的诱惑,给他记忆很深刻。 而如今他就是体会到了这种感觉,吹风机的热风也懂得撩拨人,也会让人难以忍受,像是严柏宗的灼热气息,挑逗着他敏感的皮肤。 “舒服么?”严柏宗还问。 祁良秦耳朵都被吹红了,可他不好意思说舒服。 所以等到吹干之后,他却没爬上床,而是又打开了书桌旁的台灯。 严柏宗坐在床上,问:“你还不睡?” “我还有十个单词没记住,记住了再睡,你先睡吧。” 严柏宗只好自己躺在床上,关了床头灯。 房间里一下子暗了很多,只有书桌上的那盏小灯亮着,金黄色。那是一盏可以调节的灯,从金黄到白炽灯都行,但是祁良秦很爱金黄色的灯光,都是调成那个色。严柏宗把枕头往上挪了挪,靠着枕在脑后。 一开始的时候,祁良秦大概是有些不好意思,想要躲避他,但是在那里坐的久了,好像真的一门心思奔着学习去了。他学的很认真,好像心里头真的只有学习了。 都说认真的男人最性感。他觉得认真学习的祁良秦,也很性感。不是骚气的,热烈的,压抑的,而是纯净的,安静的,无欲无求的。他如今爱这个人,撇去爱欲撩拨,也依然爱,爱这个完整的祁良秦。 也是很奇怪。明明过程很不寻常,相识相爱的也很偶然,可感觉很自然,好像注定要在一起,自己都觉得天生一对,很般配,熨熨贴贴,严丝合缝。 120|完结篇 上 今年的冬天格外的冷,第一场大雪,足足下了一夜。 整个世界都是银装素裹,特别好看。祁良秦他们学校更美,大家都出来拍雪玩雪。严柏宗去接祁良秦的时候,发现祁良秦头发和衣服全都是湿漉漉的。 他们刚打完雪仗。 “怎么湿成这样?” “我们打雪仗呢。”祁良秦很兴奋,钻进车里说:“好多年没玩过了,多亏了班长组织,真爽。” “回家吧,家里来客人了。” “谁来了?” 严柏宗拽了纸巾,一边给祁良秦擦他脸上还是脖子里的雪水一边说:“赵浩他们家。” “他爸爸身体好了?” “看着还行,”严柏宗说:“来重新商量他们两个的婚期。” 再过两天就是元旦了,看来原来计划的元旦结婚肯定是行不通了。祁良秦问:“我这身行么,雪地里滚了几下,有点脏了。” “行。”严柏宗说:“我媳妇怎么都好看。” 严柏宗的第一声“媳妇”,来的就是这么突然,简直猝不及防。祁良秦心里一阵,觉得头皮发麻。 真的一点都不夸张,他的心瞬间剧烈跳动,但他反应却木木的,脸上似乎没什么表情,然后看向窗外,过了大概二十多秒,才红着脸回头看严柏宗:“你刚才叫我什么?” 严柏宗却只是冲着他看,要笑不笑的样子冷峻硬朗又透着温柔气息。祁良秦竟然有了反应,怕严柏宗看出来,便把衣角拽了拽,挡住了。 他真是一个名副其实的零,被叫一声媳妇,都兴奋成这样。 祁良秦全程都被这一声媳妇叫的晕头转向,只觉得浑身发热,心猿意马。到了家也没回过神来,趁着大家都不注意的时候,偷偷看严柏宗。 可是严柏宗好像一点事都没发生一样,在客厅里和赵浩他们说话,端的是那叫一个落落大方身正影直。严松伟倒是发现了祁良秦的异样。祁良秦去厨房端菜的时候,回头看了严柏宗一眼,那一眼真是一眼难尽。窗外头雪花簌簌,隐约能听到外头的风声。 赵家人要走的时候,严柏宗他们四个人出去送。因为饭桌上老太太说了他和严柏宗的事,看得出来,赵家人并没有很吃惊,大概严媛已经告诉了他们。但他们还是有些尴尬的,祁良秦在一旁也很尴尬。外头雪花落了满头,严柏宗伸出手来,给他弹了弹肩上和头上的雪花,然后轻轻拢着他,跟赵浩他们挥手作别。 四个人的站位泾渭分明,严媛和严松伟站的近一些,而严柏宗和祁良秦立在一起,很像是一对夫妻。 这都是生活中很细碎的小事,但祁良秦却敏锐地注意到了,他为此觉得心满意足。他又想起严柏宗在车上叫的那声媳妇,心里更是甜蜜,便把一只手插/进了严柏宗的口袋里。 “回去吧。”严松伟说:“哎呦,你们两个这样搂搂抱抱的,好么?” 他说着便笑了笑,看了看严媛,迈步往回走。严柏宗依旧轻轻拢着祁良秦的肩膀,问:“冷不冷?” “有一点。” “刚才在饭桌上,是不是不好意思了?” 祁良秦笑了笑,说:“有一点。我觉得赵浩他们家估计也觉得够呛,上次见面的时候,我还是松伟的对象呢,这没隔几天回来,成了你的了。” “这叫阴差阳错,好事多磨。”严柏宗说着拢着他往前走。他的身体那么暖和,他的身材那么高大伟岸,他身上的气息淡而充满了个人特色,除了对自己,从没有看见过他对别人有这样的温柔。 回到家之后,大家都在商量元旦要怎么过。 “要不我定个位子,咱们到时候一起出去吃一顿?”严松伟说。 “那得叫上赵浩,”严媛说:“我们俩说好元旦要一起过的,要一起跨年。” “什么年,外国的年,春节才是正经的过年呢。”老太太说。 “元旦良秦学校要开完会,良秦有节目,我准备去凑个热闹。”严柏宗说。 “小秦要表演什么节目?”老太太颇有兴趣地问:“唱歌还是跳舞?” “都有……跳舞是集体的,我们班出的一个节目。” “你还要唱歌呢,独唱啊,还是跟谁合唱?”严松伟不相信祁良秦这样的性子也敢登台。 “跟一个女生合唱,”祁良秦有些不好意思:“我还在练呢。” 说起来他也是被赶鸭子上架。他本来只要参加兔子舞表演的,后来他们班还差一个节目,原来说好要唱歌的一个男生,大概性子也比较腼腆,竟然又不唱了。不唱就不唱吧,反正节目当时也没最终定下来,但是他们班长却抱着试试看的态度,找上了祁良秦。 他找祁良秦不找别人,自然是因为祁良秦是他们这一届公认的系草,声名在外,这么帅的帅哥不贡献出去,班长都觉得暴殄天物。 没想到他这么一提,祁良秦竟然没有立马拒绝,而是犹豫了一会,说让他想一想。 而祁良秦之所以没有立马拒绝,还要考虑考虑,就是想要改变自己。 他觉得自己有点怂,骨子里有自卑感,这是即便他如今成了祁良秦,也没有完全摆脱的事。但他想要变得不一样,身为严家的一份子,他应该是耀眼的,即便不如严柏宗和严松伟他们那样耀眼,也该是星星一样,有自己的光芒,他应该锻炼自己的能力,变得外向一点,自信一点,而这些不是光靠想一想就能完成的,他得经历一些事,磨炼出来。 在那种想要改变自己的冲动里,他答应了班长。其实后来就有些后悔,因为他们第一次彩排的时候,台下只有几个观众,但是他站在台上,灯光打在他身上,他紧张到忘了词,调也跑的很厉害。 如果不是他站在那里实在养眼,大概都要把他退掉了。祁良秦隐约感觉出这一点,心想,一直不参加也就算了,这参加了一半,被退掉了,也实在太丢人。 所以他最近一直在做心理建设,并且让严柏宗给他加油打气。 严柏宗问说:“你紧张的时候,是担心什么呢?” 祁良秦想了想,说:“不知道,可能是担心出丑吧,要是忘了词,或者跑了调,多丢人。我一紧张,脑子里就是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跑了调,丢了人,又怕什么呢,你是不是很在意他们怎么看。” 祁良秦点头。 “你这么想,就算你表现的不好,他们背地里笑你,但是对你的生活,又有什么实质性的影响呢。又不是很严重的过失,他们笑一笑也就过去了。最重要的是,他们都是无关紧要的人,我不笑你,不就够了。你又不指望在看你演出的人里头有人因为你表现好喜欢你,你都有我了,别的都不重要。” 这话好像很有道理,又好像在胡说八道,可却让祁良秦淡定了不少。 想一想也是,他不该太在意别人的眼光,他之所以选择登台,本就不是为了取悦任何人,他只是想锻炼自己,而想要锻炼自己的目的,是为了自己爱的人。即便他表现的不好,取悦不了任何人,但他已经达到了自己想要的目的。万一很糗很难堪,也只是他成长道路上,为了追上严柏宗,应该付出的代价。 这一场大雪下了停停了又下,一直下到这一年的最后一天晚上。老太太打扮好出来,说:“外头的雪怎么还在下。路上好走么?” “妈,你都打扮好了,就不要磨蹭了。大哥早就在催了。” 老太太一听,笑着埋怨:“他催什么催,吃饭的时候就在催,他们晚会七点半才开始,这才六点半,等看完演出,都得九点多了,不得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大哥把车都开出来啦,”严媛笑着说:“再磨蹭下去,他该不高兴了。” “他还在可惜春姨要回家过元旦,看不到呢。”严松伟说。 “他恨不得人人都看到。”老太太吐槽。三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吐槽的不亦乐乎。 外头雪还在下,严柏宗的车子已经发动了,看见他们就闪了两下灯。严松伟一边走一边说:“为了这事我还专门给小王叔叔打了电话,让他托人给占了几个座,绝对最佳位置,方便大哥拍照。” 老太太裹了裹衣领,说:“你现在倒是学乖了,一口一个小王叔叔,我原来让你喊,你怎么喊不出口呢。” 严松伟笑了笑,也没说话。 老太太走到车子旁,故意笑着问严柏宗:“等急了吧?” 没想到严柏宗竟然故作淡定,咳了一声,说:“没有……外头冷,快上车吧。” 今天街上人多车也多,下大雪也没能阻挡大家迎接新年的热情。车子走的很慢,路上堵车了。 老太太看了看前头的严柏宗,神色倒是平静无波,心里难免有些心虚,心想怪不得老大一早就在催,原来今天容易堵车呢。 他们也是一时兴起,想要去看祁良秦的演出。他们这些人,多高大上的演出没看过,大学里这种自娱自乐的小晚会,他们之所以去看,一是为了看完大家顺便一起吃个团圆饭,二则是为了支持祁良秦。 但他们没告诉祁良秦他们要去,严柏宗说祁良秦紧张,要是知道他们会去看,大概会很不好意思。 他们到达学校的时候,大部分人都已经进场了。他们学校的中文系很有名气,也是大系,出过不少才子,这些出了名的才子捐献了一个大礼堂,配备是全校最好的,比新传都要好。 他们刚落了座,前面的王泽就过来跟老太太打招呼。两个人寒暄了几句,王泽便又冲着严柏宗和严松伟点点头。 严松伟讪讪的,所幸王泽并没有跟他说什么话便回到前头去坐了。 他们都是很多年没有看过学校晚会的人了,这晚会虽然简单,但胜在青春靓丽,严松伟的眼睛一直瞄着周围的女生。一般艺术类的专业才有美女众多,他以为中文系都是戴着眼镜的才女,可他这人眼里只能看到色,爱美女不爱才女。但是他竟然在前面看到一个乌发披肩的小美女,肤白貌美丰润又窈窕。 他们那帮子兄弟里头,有些人就爱学生妹,跟他讲过不少学生妹的好处。严松伟想,这小美人不错,乌发白面,丰而不腻,青春逼人,满脸的胶原蛋白。 他最近其实想谈个恋爱,想谈恋爱不是因为受了他大哥的刺激,而是觉得他应该谈一场恋爱。尤其是上次他听说了老太太在麻将桌上跟人吵架的事情之后,更加意识到了这一点。 现在还有不少人觉得他跟祁良秦有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他该找个女朋友,堵住那些人的嘴。这也是他唯一能帮上的忙。 于是他就起身,隔着一排去要那女孩子的电话。 老太太看见他起身,还没有说什么,就听严媛说:“妈你看我二哥,见着美女就心痒了。” 老太太瞅着严松伟跟那女孩子说话,看了一会说:“长的不错。” 她看儿媳妇和别的婆婆不一样,人家都看中德才,她比较看中色相,当初满意祁良秦,也是因为这一点。她觉得对于男人来说,色是很重要的事。她自己也喜欢漂亮的人。 不一会严松伟就要到了那女孩子的电话,拿着手机输入了,这才笑着坐了回来,扭头看到旁边的严柏宗看着他,眉毛一挑,笑着问:“怎么?” 严柏宗显然不大认同他这爱勾搭的毛病。说起来,还是严松伟和老太太观念比较近,严柏宗是个老古板,不知道跟谁学的。 兔子舞就要出场了,严柏宗也没时间搭理严松伟,拿着相机在那录呢,非常认真。 兔子舞这个舞蹈之所以能火,和它的音乐分不开关系,音乐活泼,叫人一听就想手舞足蹈,不卖萌胜似卖萌。 “良秦在那,最右边第三个。”严媛指给老太太看:“哎呀,好逗,你看他多逗!” 大家跳的都很嗨,但是看得出来,只有祁良秦跳的很认真,表情很认真。 这样认真的略有些笨拙的祁良秦,严柏宗怎么看怎么爱,忍不住一直咧嘴笑。严松伟却有些嫌弃:“他动作怎么看着比别人僵硬,这么笨。” 结果刚说完,肩膀就挨了一拳头。他转头看砸了他一拳头的严柏宗,撇撇嘴。 他大哥目不转睛地盯着镜头,嘴角咧着,眼睛被屏幕的光照的精亮。 他终于明白什么是情人眼里出西施,这都跳的什么,也值得这么骄傲。 121|完结篇 中 兔子舞跳完之后,大家到了后台都笑成一团。 祁良秦也松了一口气,他都出了一身汗了。 他下一个节目是在半小时之后,跟他合唱的女生叫姜蒙蒙,一直在跟她男朋友亲亲我我。 她说她紧张,所以要她男朋友抱抱。 她男朋友就抱着她,两个人在角落里窃窃私语。祁良秦心里好生羡慕。大概不管到了哪个时代,多数就意味着更宽松的权利,可以这样在公共场合搂搂抱抱的只有男女。他也紧张啊,不过他倒没希望这时候严柏宗也过来搂搂抱抱,他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而且他觉得严柏宗应该也不是那种公共场合会跟他太亲密的人。 他到了洗手间上了个厕所,出来的时候看了看镜子,他今天打扮的非常好看,自己看到心情都会好一点。 如今他照镜子,已经不再会对着镜子花痴。 “良秦,下一个节目就是你们了,要候场了。” “来了!” 祁良秦照了照镜子,吁了一口气,出了洗手间,穿过走廊,来到了入口处,接过工作人员递给他的话筒。 姜蒙蒙跟她男朋友拥抱了一下,来到了祁良秦身边站定,扭头看了他一眼。 祁良秦冲着她笑了笑,两个人站在有些昏暗的入口处,听着前面节目里唱的歌。 祁良秦默默地听着,小声问姜蒙蒙:“这是什么歌?” “是不是很甜?”姜蒙蒙说:“原来还有男女对话呢,很肉麻的。我们彩排的时候听到都很喜欢。” “原来没听清歌词,”祁良秦说:“叫什么名字,我回去搜搜。” “小娇妻。” 祁良秦听了微微一笑,怪不得听着那么甜那么腻,原来名字都这么小女人。他想,这歌倒是很适合在结婚的时候播放,那么甜,甜到让人心里酸酸的,觉得很感动。 而在观众席上,严柏宗提醒老太太他们说:“良秦要出来了!” 严松伟按住了他大哥的肩膀,希望他大哥不要太激动:“我还真挺期待。” 主持人报完幕之后,就见祁良秦和姜蒙蒙走了出来。姜蒙蒙一身长裙,露着雪白臂膀,而祁良秦则是一身黑,小白鞋,领口白衬衫,十足学生模样。 祁良秦和姜蒙蒙合唱的这首歌,叫《有一点动心》。 “我和你,男和女,都逃不过爱情。” 祁良秦一开口,严松伟就惊讶地张开了嘴巴,刚想夸两句给他大哥听,顺便拍个马屁,谁知道周围的观众群里已经有了小小的骚动。 这骚动明显到老太太都情不自禁地鼓了一下掌,微笑着探头看去。祁良秦的嗓音本来就不错,没想到通过话筒传出来更有感觉,既像是他,又不像是他,虽然前面几句的尾字都有些飘,听得出很紧张,但是他的音色和美色显然让这一点瑕疵不值得一提。姜蒙蒙唱的比他要好,却没有他的味道,既然是有一点动心,什么都不要多,一点点,若有似无,听起来就格外让人动心。 当唱到“我对你有一点动心,却如此害怕看你的眼睛”的时候,祁良秦一边唱一边往后退,而姜蒙蒙则一步一步往前走,走到大屏幕底下的时候,摄影师很有心机地把镜头对准了祁良秦那张光洁如玉的脸,他的唇红齿白在经过了屏幕的放大之后格外让人印象深刻,观众席上很多女生发生了轻微的惊呼,祁良秦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扭头朝大屏幕上看了一眼,结果正看到自己的一张脸。 因为他就站在屏幕底下,因此那种压迫和震惊更强烈,他不由自主地用话筒挡了一下鼻子和嘴巴,窘迫地笑了出来。大屏幕放大了他脸上的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唇角渲染开的笑容,低垂的眉眼,和抬眼看向大屏幕又再次躲避的羞涩,都充满了青涩慌张的美感。严柏宗只觉得心跳如鼓。 台下有人起哄喊了一声,可是姜蒙蒙的那一句已经唱到了最后一个字,接下来就是他们的合唱,严松伟看他那样笑,大概是害臊了,正担心祁良秦会不会因此破功,谁知道祁良秦红着脸抬起话筒,接的刚刚好。这段副歌比较有激情,他和姜蒙蒙互相看着对方的眼睛,唱的酣畅淋漓,尤其是那句“不想不看也不听”,一气呵成,祁良秦握着拳头,唱完“听”字还潇洒地将话筒从嘴边移开,胳膊微微伸开,帅气的很。而摄像师显然也很懂台下观众的心理,又给了他们两个一个特写。奈何他们中文系阴盛阳衰,全都看向祁良秦去了。祁良秦在热烈的掌声里什么都想不了,只是笑着鞠躬,他被这种众星捧月的兴奋所淹没,在这种喜悦里看到了严柏宗。 严家人都很意外,祁良秦将自己的怯场掩饰的非常好,表现出人意料的好。散场的时候,老太太一看到祁良秦就笑着竖起了大拇指,说:“小秦今天的表现真好。” 祁良秦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老太太笑着问:“看见了我们,你怎么都不吃惊,早就知道我们要来?” “他唱完的时候大哥站起来跟他挥手了,你没看到?”严松伟说。 老太太吃惊地看向严柏宗,严柏宗却已经揽过了祁良秦的肩膀:“走吧,去吃饭。” “大哥给你录了像,”严媛笑着说:“你等会可以看看你的回放,很棒。” 众人上了车,严柏宗却放了一首音乐,就是《有一点动心》。 “有人可不止一点动心,”严松伟说:“我看是很多动心。” 我和你,男和女,都逃不过爱情。 谁愿意,有勇气,不顾一切付出真心。 这样下雪的冬夜,新年即将来临,似乎确实很适合这首歌。祁良秦低着头看严柏宗给自己录得像:“我看着怎么那么傻。” “就这也迷倒一群妹子了,”严媛说:“你看你在台上多好看,化妆了么?” 祁良秦有些窘迫:“他们说,化点淡妆上镜才好看,系里面要录像……给我描了一点眉毛……” “小秦底子就好,怎么拍都好看,又年轻。”老太太说。 “是啊,满脸的胶原蛋白。”严媛恨恨地捏了一下祁良秦的脸。 祁良秦看着大屏幕上的自己,那么鲜活,动人,每一个表情都很好看。 他在变成真正的祁良秦,从里到外。他不排斥,只是充满了重生一般的喜悦。他的血液还在沸腾着,他想突破自己也没有自己想的那么难,只要他肯尝试,他会变得越来越好,他可以变得有光彩,配严柏宗也完全足够。 就是这一年元旦晚会的尝试,滋生了他骨子里的某些*。他不再是从前的祁梁,祁梁空有幻想,却没有付诸实现的力量。他也不是《男版潘金莲》里的祁良秦,那个祁良秦的*太灼人。他是全新的他自己,有着祁梁妖精一样想要吃人的心,并有祁良秦吃人的能力。他第一次兴奋又深刻地意识到了这件事,而这正是他扬帆远航的开始。 -------- --------- 有一只妖精,修炼了数年,如今想要吃人。 他要吃的人,名叫严柏宗。 祁梁躺在床上打着滚,觉得自己饥渴难耐。 哎呀呀,这个严柏宗。 柏宗身下死,做鬼也风流,这个黄陵笑笑生,真是老不正经,竟然说到了他的心坎里。 祁梁夹着被子,心想他这辈子也不求睡到严柏宗,他能睡到一个普普通通的男人,哪怕没什么大能耐,但只要品性好,一生一世爱他,便也足够。 可是身边的朋友都对他说太天真。他见过的世面太少了,不知道如今结了婚的男女还在外头偶尔放个风的有多少,所谓的一生一世,可遇不可求。 但他觉得天真也未尝不好,至少让他在这个年纪依然对爱情保持着热情,保持着美好的,或许有些不切实际的幻想。他想,人还是要相信爱情的。如果自己都不相信,又如何遇到爱情。人不管到了什么年纪,都不应该丧失一颗天真的心。 如此一夜醒来,他不知道梦到了什么,只是觉得裤子有点湿,看了看时间,赶紧洗了个澡换了衣服出了门。 他上班的地方,距离他住的地方不算太远,他为了锻炼身体,都是步行去,大概要半个小时,他通常都是买了包子和豆浆,一边走一边吃。出门的时候还是薄雾一片,他走在街上,踩着落叶,发出窸窣声响。薄薄的雾气还没有散去,显得更为冷冽。等到他走到上班的地方,太阳正好露出来万丈光芒。 而他之所以有心锻炼身体,是因为某一日他醒来的时候,突然晕眩,几乎一头栽在地上。他原以为不要紧,谁知道晚上睡觉的时候,晕眩的更厉害,甚至他侧个身,都会觉得天旋地转。他为此心生恐惧,怕自己一睡不再醒来。单身生活从没有如此叫人着急害怕,他多渴望有个人在他身边,不用担心一个人出了意外都没人知道。他在那个夜晚最想谈恋爱,最想身边有个人。 他的这些渴望和恐惧,焦灼和美梦,大概除了他没人体会。 如果你知道以前的我,也许你会原谅现在的我。 所以他变成一头淫兽,抓住严柏宗不肯放手,全身心地去爱一个人,想要长长久久。 他真是很幸运,求而得之。 ------- -------- 过了元旦,就到了农历的十二月。 农历的十二月有严柏宗的生日。 严柏宗这么多年不过生日,却从没有像今年这样期待。 因为祁良秦当初写下的破处期限,就是他的生日。 -------- ------- 祁良秦认真观察,发现严柏宗的生日果然是不过的。 因为眼瞅着还有两三天严柏宗的生日就到了,严家人却没有人提。 祁良秦想,没人提也好,自己偷偷给严柏宗过,印象更深刻。 只是他不知道他自作主张给严柏宗过生日,到底好不好。他怕万一严柏宗不喜欢,虽然他觉得自己爱的人给自己过生日,应该都会很高兴。 说起来严柏宗的父亲也去世那么多年了,悲痛早就不复存在,或许连怀念也是淡的了。实在没必要为了一个去世的人,去剥夺了一个活人的快乐。 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觉得多问问别人的意见。严家人和他最熟的,感觉什么话都能说的,自然是严松伟了。 但是严松伟最近很是烦恼。 严松伟在元旦晚会上遇见的那个女孩子,居然也姓谭,叫谭永青,长的非常丰润白皙,头发乌黑柔软,身材更是好,肉肉的却很苗条,叫人看见了就想到一个词,叫富贵温柔乡,温香软玉一个。 只是谭永青生的温柔漂亮,性子却截然不同,竟然是个冷美人,当时在晚会上给她的电话号码,没想到当下就把他的号码给拉黑了。 严松伟在情场上无往不利,什么时候吃过瘪,心下十分不服气,所以专门挑了一天空闲,凭着一个电话号码,竟然把谭永青给扒出来了。 只是接触下来他才知道,这个谭永青可不是苏阮阮,也不是谭青青,她是市长的千金小姐。出身富贵又有美貌青春,自然态度高傲一点。 谭青青这样的女人,从底层摸爬滚打上来,看见严松伟这样的公子哥,就想紧紧抓住以摆脱原有命运。但是谭永青不一样,人家是实打实的白富美,从小见过的最多的男人,就是严松伟这样非富即贵的公子哥。严松伟在追求她的人里头,不是最帅的,也不是最痴情的,更不是最有钱的。谭永青不大瞧得上他。 她觉得严松伟年纪大了,不适合她。 “你能相信么,她拒绝我的理由,竟然是说我年纪太大,我二十多岁,年纪怎么就大了?” 祁良秦说:“那个谭永青,人家才大二,也就二十来岁吧,小姑娘想找个同龄人谈恋爱的话,你确实不算年轻了。” “她懂什么,男人四十还一枝花呢,我三十不到,哪里就成老男人了?” 祁良秦觉得严松伟与其说爱上了谭永青,不如说是不甘心,无往不利的战神突然吃了败仗,自然咽不下这口气。 严松伟锲而不舍,天天开着跑车去学校里堵人,变着花样地送花送礼物。他这样热情地追一个人,还是头一遭,连老太太知道了也觉得惊奇:“莫不是这老二也转了性子,遇到对的人了?” 严柏宗说:“他这是正热乎,现在就下论断,还为时尚早。” 老太太想了想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真爱也不是说遇见就遇见。 “不说你弟弟了,”老太太放下筷子看向严柏宗:“说说你。你跟小秦最近还好么?” “好。”严柏宗淡淡地说。 “那我怎么听春姨说,你最近晚上都不回家来睡,睡你外头的房子里了?” 严柏宗擦擦嘴,身板依然笔直:“这不是到年末了么,每年的最后一个月都忙,有时候忙完都半夜了,回家来麻烦,我那房子不是离公司近么。” 老太太想说严松伟也忙,怎么还有空追女生,不过想了想还是算了,老二不正经,哪能跟老大比。 老太太觉得随着年纪渐长,她越来越能明白老大的好。 稳重成熟,果然是男人最可贵的品质。 但是老太太心里还是有些不安。老大和祁良秦走到一起不容易,要是历经这么多波折在一起了,却还没半个月就出了问题,那传出去,也不比当初好多少,只会更丢人。再说自己如今已经完全接受了祁良秦做一家人,再换一个,她也不情愿。 她觉得祁良秦这孩子太素净,说的好听点是太清纯,说的难听点,就是太封建保守了。守着那么好的身子模样,不牢牢地勾着男人的魂,怎么还跟以前似的那么老实?她原以为祁良秦是个很会撩汉的人,只是最近她觉得她可能看走了眼。 老太太真是操碎了心,她觉得她应该教一教祁良秦如何撩拨自己男人的心。 但是老太太不知道的是,就在她满心忧虑的时候,祁良秦正在浴室里洗澡,往自己身上某些部位抹香香。 他最近网购了一种身体乳,听说可以让皮肤更细腻,按摩在两团肉上,他觉得滋润了不少。 抹完了他就开始练习深蹲,这个还是得坚持。他觉得效果非常好。 严柏宗最近都不回来睡,祁良秦心情很复杂。 如今一个人躺在这么大的床上,闻着严柏宗留下的气息,只能夹着被子来回地打滚,或者幻想着,模仿着做一些羞耻的动作,权当是热热身。 可是热完身,心里只觉得更寂寞,倒是让自己睡不着觉了。祁良秦觉得自己又恢复到了从前的自己,饥渴的要命,也不怕疼了,只觉得要是能吃了严柏宗,死了也愿意啊。 只可恨严柏宗最近对他好冷淡。 严柏宗最近对祁良秦很冷淡,因为他知道祁良秦的计划,便有心要吊着祁良秦。 他想上一次没能一杆进洞,导致祁良秦很久都有些排斥,估计是心里有点怕了。这一次如果还是不成功,那下一次不知道要到猴年马月,他都憋成这样了,绝不能再憋十天半月的。这次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所以他得吊着祁良秦,忍一时分房之苦,享受的是长久的鱼水之欢,这很划算。 老太太问严松伟:“你跟你大哥还有小秦聊天,有没有听说他们两口子出什么问题?” 严松伟摇摇头:“没有啊。昨天良秦还问我说给大哥过生日的事呢。” “你大哥生日……” “我跟他说了,大哥不过生日。” 老太太说:“今年是你大哥三十周岁了。” 老太太说完这些,若有所思。 说起来,严柏宗也十几年没过过生日了,家里人人都过生日,唯独她不过。 其实严先生去世的第一年,她还是给严柏宗准备了生日蛋糕的,但是家里人祭奠完回来,心情都很沉重,她自己也觉得十分难受,实在没力气再去切蛋糕。 那个蛋糕第二天的时候,大家当早餐吃了。好像也是那一天,严柏宗跟她说,以后他的生日都不要过了。 她那时候觉得孩子也大了,不过生日也罢,不成想成了习惯,一年一年的,竟然都没人再给他过。十二月初六,在严家人心里就只是忌日而已。 如今老大爱上了祁良秦之后,好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有了活力。从前的都已经过去,或许应该重新开始。尤其是她还记得当初严柏宗说的话,说她心里只有老二和老三,没有他。 她是既生气又心疼。 老太太决定今年给严柏宗过生日,并且在饭桌上当合所有人的面对严柏宗说了:“你如今也三十整岁了,以前因为你父亲的事,你的生日都是不过的。可是他都去这么多年了,总不能你一辈子不过生日,还是该快快乐乐的,大家乐一场。尤其是如今你有了小秦,给你过个生日,也权当是与过去的你告别,什么都跟过去不一样了。” 老太太这话,暗里说的其实是严柏宗结过婚这件事,说他告别过去,从今以后重新开始,其实是说给祁良秦听的,怕祁良秦计较。乍然提到自己的过去,严柏宗也讪讪的,觉得自己拒绝不了。 如果拒绝了,好像就在说自己还和过去藕断丝连似的,这种膈应人的醋,他可不希望祁良秦吃。 于是他点点头,说:“我都行。” “大哥三十周岁的生日,以前又没过过,咱们是不是要给补回来?”严媛兴奋地说:“其实我早就觉得,爸爸过世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我都快记不清了,怎么还因为这个不给大哥过生日,我想说,又怕提起来你们不高兴,我都憋了好久了。” “老幺就会来马后炮,当初知道大哥和良秦在一起,你不也说,我云南的时候拍照片,就看出他们俩有猫腻了……”严松伟捏着嗓子学严媛说话,气的严媛要打他:“二哥你还是这么没正形,怪不得谭小姐看不上你。” 严松伟一听这话,脸上微红,颇有些不好意思。严柏宗说:“只是眼下年末了,这个月我跟老二都忙。生日的事,咱们自己家里人过过就算了,别跟上次老二那个生日一样。” 严松伟一听赶紧点头:“对对对,搞生日宴太累人了,客人累,我们更累,还得招待。还是我们自家人一起过,温馨。” 老太太点头:“你不觉得委屈,我就没意见,是你的生日。只是这是你三十周岁的生日,也不能太随便了。”老太太说着看向严媛他们:“这么多年没给你们大哥送过生日礼物,这次一个个都给我好好想想,送点有意思的东西。” 严柏宗笑:“我什么都不缺。” 严松伟说:“现在我们送东西,哪能送到大哥心里去,想送到大哥心里去,得良秦送。” 祁良秦红着脸,心想我不知道能不能送到他心里去,但肯定送到他床上去。 “我的生日礼物已经准备好了,”祁良秦看了严柏宗一眼,略有些紧张兴奋:“不过我得保密,要做惊喜。” 严柏宗听了,心脏砰砰直跳,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上来了。祁良秦要送什么,他知道。 但是没人知道他已经知道,包括祁良秦。这让他心里更兴奋,荷尔蒙分泌的很厉害。 再也没有数着日子,倒数着等待那一刻更让人心痒难耐和兴奋的事情了。 禁欲了那么久的男人,也不知道爆发起来会是什么样。祁良秦的腿微微抖动,看都不敢看严柏宗一眼。 可是他觉得严柏宗最近对他有些冷淡,他猜不出原委。他想别到时候他去点火,严柏宗却还是一捆湿柴火,怎么点都点不着。 他得在生日之前,把严柏宗烘干,最好成*,一碰就着。 所以祁良秦打算一切回到最开始,再撩一回汉子。 122|完结篇(全) 于是趁着严柏宗在办公的时候,祁良秦就故意在严柏宗面前练瑜伽。 他这套瑜伽,是在学校里面学的。他这学期报的体育项目就是瑜伽。 老师教的都是一些很基本的瑜伽训练,他自己上网搜了一些,挑了几个姿势看起来很带感的,故意在严柏宗跟前练习。 他把瑜伽垫铺在地板上,然后趴在上面,胸膛着地,头部和臀部挺起来,修长的双腿伸展开,脚板蹬着地面。 “你穿这么少,冷不冷?”严柏宗忽然问。 祁良秦“嗯?”了一声,回头看向严柏宗:“不冷啊,家里暖气这么足。” 他只穿了一条短裤,而且是很贴身的短裤,水蜜桃的完美形状凸显无疑。上半身却穿的很宽松,是严柏宗的一件衬衫,本来衬衫能遮住的,但是他训练的时候一伸腰,就遮不住了。 祁良秦觉得自己既然有心勾引,就得下足功夫,听说男人都受不了对象穿自己衬衫的样子,因为会激发他们的占有欲。 他说完了,就继续一本正经地在那练习,他能感觉到有一股灼热的视线在盯着他某些地方看。但是他装作不经意地回头地时候,却看到严柏宗在一本正经地看资料。 也不知道是什么资料,他以前看过一眼,密密麻麻的都是表格和数字,有什么好看的,难道有他好看? 但是这么认真的,不接受他任何引诱的严柏宗,也实在叫他欲/火焚身。 什么样的男人最勾人。明明有能力让你死去活来,却偏偏高冷禁欲的仿佛克制力很完美的男人,最勾人,因为自己可以看到一个自制力那么强的男人,为了自己溃不成军。 祁良秦自己在瑜伽垫上拱动了几下,反倒是自己先受不了了。可是严柏宗正襟危坐,不为所动,看都没看他一眼。 他颇有些泄气,却没看见严柏宗低着头,禁欲的薄唇一动不动,喉咙却攒动了一下,似乎干渴的很,咽了一口唾沫。 “你又要出门?”祁良秦问穿外套的严柏宗。 “嗯。”严柏宗没多说什么话,硬朗冷峻的脸庞看不出悲喜,声音也一贯的磁性沉稳:“你也别熬夜,早点睡。” 祁良秦很失落地点点头,眼瞅着严柏宗都要出门了,突然冲过去,抱住了严柏宗的腰身。 严柏宗问:“怎么了?” “你别太累了。”祁良秦说。 严柏宗点点头,推门就出去了。 严柏宗都好几天没喊过他宝贝了,更不用说喊他媳妇。 媳妇,他到现在还记得他第一次听到有人喊自己媳妇的时候,心里的震颤和满足。 他想要做严柏宗的媳妇,像一个女人一样被一个男人爱,这大概是所有小受的终极幻想,羞耻而甜蜜。 严柏宗走到外头,回头朝房间的方向看了一眼,透过落地窗看到祁良秦在房门口站着,似乎若有所思。 外头很冷,正是一年当中最冷的日子了。他裹紧了大衣,顶着风想,这样的苦日子终于算是要到头了,以后他有良秦在怀,这么冷的天,抱着他在被窝里温存缠绵,想起来就觉得心情分外舒畅。 “大哥,你要出门?”前面走来了严松伟,问他。 严柏宗点点头。严松伟说:“最近公司不算忙啊,你还有别的事?莫不是真跟妈说的那样,跟小秦子吵架了?” 没想到严柏宗一听他这话,却皱了皱眉头,说:“你不要一口一个小秦子,他是你大嫂,虽然口头上不喊,你心里也得记着。” 这么冷的天,严松伟还真懒得在这里吃狗粮,笑了笑就朝里走。严柏宗问:“又去找谭永青了?” 严松伟一听这话眉开眼笑:“今天我可不是热脸去贴冷屁股了。人家跟我出来逛街呢。” “那你真是出息了。”严柏宗拍了拍严松伟的肩膀,笑了笑,走了。 严柏宗不懂严松伟是如何做到溜须拍马阿谀奉承的,这点他真是学不来。他天生脸皮薄,也很看重男人尊严,谈恋爱最要紧是两情相悦,哪有一个上赶着一个不理睬的。 当然了,他完全忽略了当初祁良秦是如何上赶着的。 祁良秦躺在床上,光溜溜的,盯着房顶看。 他以前看小说,很爱看一开始虐受,受上赶着追攻,攻却不理睬,等到受伤透了心离开的时候,再虐攻,千方百计要追回来。这样的狗血实在酸爽,里头的人既能体验剃头担子一头热的苦,也能尝受被狂追的甜。 他这辈子大概体会不到被狂追的滋味,但所幸还好,他单相思的时间也不长,不过花了几个月,就拿下了天下第一大猛攻。 也不知道严柏宗那方面的能力到底有多猛…… 祁良秦翻个身,露着光溜溜的屁股,叹了一口气。 因为这天早晨并没有课,他就睡了个懒觉。第二天被刺眼的太阳光给照醒了,他用手挡着眼爬起来,一眼却看到了光影里站着一个人。 他吓得一个机灵坐了起来,才看清是严柏宗。 严柏宗正在拉窗帘,说:“这下是真的太阳都照屁股了,还不起?” 祁良秦才意识到自己光溜溜地没穿衣服,赶紧钻进了被窝里面,心里想,严柏宗这是刚回来么?还是已经回来好一会了?那他都看见了么,看了多久,不会已经盯着他光溜溜的屁股看了个把钟头吧。 “暖气开的太足了,”他说:“所以脱光了。” 严柏宗也没说什么,只说:“你赶紧起来穿衣服,今天天气好,开窗透透气。” 祁良秦赶紧躲在被窝里穿上了衣服,顶着乱糟糟的头发去洗手间了。严柏宗掏出手机看了看,屏幕上是祁良秦大喇喇地趴着呼呼大睡的照片。他笑了笑,然后将手机装进口袋里,咳了一声,又恢复了冷冰冰的神色,出了房间。 春姨说:“今天天气好,你们的被子也都拿出来晒晒。” “我来!”不等严柏宗开口,远处就传来了祁良秦的喊声。 春姨笑了,说:“你们还没商量好呢,你生日是在家里吃,还是出去吃?” “这个让老太太定,”严柏宗说:“我都行。” “都行都行,你呀,就知道说都行。” 吃饭的时候,大家就把这件事定了下来,准备在家里吃。老太太别出心裁,让每个人都从外头带一道菜回来:“这跟生日礼物无关,礼物该买还是要买,你们每个人带一道菜,再让春姨做几道,就够咱们吃了。” “妈,光说我们,那你呢?” “我出酒。”老太太说。 “哎呦,妈这回真出血本了,你珍藏那几瓶好酒,我以为得等到你六十大寿才能拿出来呢。” 吃完饭,老太太把祁良秦叫上楼,给了祁良秦一瓶酒。 “这红酒啊,还是前些年买的,是有钱也难买到的珍藏,好好喝,别可惜了。” 祁良秦看了看手里的红酒,不明白老太太为什么给他一瓶。老太太说:“你拿去跟老大喝,你们年轻人过生日,末了了不都喜欢小情侣凑在一起喝个小酒么?” 老太太觉得自己真是操碎了心,最近严柏宗老是在外头睡,这实在叫她有些担心。都说风流茶说合,酒是色媒人,过生日的晚上点个蜡烛喝个红酒,旖旎夜晚肯定很难把持。年轻人,有什么是一顿颠鸾倒凤解决不了的矛盾呢。 祁良秦却不打算这酒在严柏宗过生日的时候喝。他要今天晚上用。 吃了晚饭以后,他们就各自回房去了。外头北风呼啸,其实下午的时候就变天了,晚饭后他们一起看天气预报,说是晚上可能会有中到大雪。 “天上月亮星星都不见了,”祁良秦将窗户拉上,说:“看来真的能下雪。” “你很喜欢下雪么?” 祁良秦点头:“下雨下雪都喜欢。” 严柏宗也没说别的,坐在书桌前看文件。祁良秦晃晃悠悠过去,站在书桌前,几次欲言又止,手指头划拉着桌角,问说:“你最近怎么都这么忙。” “每年最后一个月,都比较忙。”严柏宗说:“时候不早了,你先去睡吧。” “我也不困。”祁良秦抿了抿嘴,手忽然伸到毛衣底下,装作抓痒,将下摆掀了起来,露着一点肚脐眼。 他的腰身平滑又结实,重要的是纤细但看着有韧性,他最近锻炼不少,好像很有效果,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 但是严柏宗并没有要抬眼看他的意思。祁良秦就去看严柏宗的脸。严柏宗的脸周正,下巴的线条硬朗冷峻,鼻梁很高很挺,薄唇依然是充满了禁欲的味道,让他想要狠狠撬开。 他的手指就微微用力,关节处有些发白。 严柏宗忽然抬眼看他,祁良秦抿了抿嘴唇,转身走开,然后把瑜伽垫又铺在地上,开始在那练习瑜伽。 他撅着屁股,用前臂支撑着身体,故意装作很累的样子,一直在那哼哼。但是他哼了半天,突然泄气了,觉得这没什么用。这点撩汉手段,跟从前比真是差远了。泄气完了就是生气,气自己手段太小儿科,也气严柏宗太冷酷,他还就不信了,以前睡一起每天早晨严柏宗是什么样,他还不清楚! “你饿不饿?”他问严柏宗。 这都快十点了,严柏宗还没走,大概今天要睡家里了。 没想到严柏宗竟然点点头,祁良秦说:“那我去弄点夜宵。” 祁良秦立即跑出去了,不一会回来了,端着个托盘,上头还放着两个高脚杯。 “老太太给我一瓶红酒,我们今天把它喝了吧。” 书桌旁有个小餐桌,严柏宗便挪过去坐了。祁良秦倒上酒,说:“天冷,喝了暖和暖和。” 酒是好酒,只可惜祁良秦还没有学会品,他只是觉得不算难喝,但也不像他以前喝得葡萄酒那么甜,他咕咚咕咚几口就喝光了。严柏宗笑道:“红酒不是你这样喝的。” 祁良秦拿着空酒杯,看着严柏宗。严柏宗给他重新倒上,说:“我教你。” 严柏宗就跟他讲,什么样的酒才是好酒,视觉上怎么看,鼻子怎么嗅。 然后就是喝。 “喝一口在嘴里,不要太大口,也别喝太少,酒的量正好充满口腔,然后用舌头轻轻搅动,除了味蕾,鼻子也要注意感受那个味道,从喝进嘴里到咽下去,多停留几秒钟。”严柏宗说着,就给他示范了一遍。 喝红酒的严柏宗十分优雅。祁良秦觉得红酒很衬他。品酒就像是品男人。这世上的酒有很多种,男人也有很多种。有些男人像啤酒,可以喝很多都不会醉,味道苦涩清淡。有些男人像白酒,霸道浓烈,入了肠便暖了身,很容易就醉了人。 严柏宗都不是,他像陈年的红酒,红酒这个词,透着绅士味道,色泽是诱人的,但颜色沉静,喝一口似苦似甜,喝进肚子温热,容易让人贪杯。酒劲不霸道,但后劲足,一不小心就醉了个透。 祁良秦一边想着,一边学着严柏宗抿了一口,舌头在口腔里打转,红酒却从嘴角流了下来。陈酿的红酒颜色是棕红色的,流过他白皙的下巴,滴落下来一滴。 严柏宗伸出手去,大拇指蹭过祁良秦的唇角,抹了,手指头收回来,放到嘴上舔了舔。 沾染了爱人气息的红酒,更醉人。祁良秦那满腔的春意,就差扒衣服扑上来了,满眼的都是爱欲,水湿的能出水。 然后祁良秦直勾勾地看着他,又抿了一口酒,酒液又流了出来,这一次却明显是故意的,红酒从他下巴滴下来,严柏宗知道祁良秦想自己怎么做。 他也照做了,他又伸出手来,要擦祁良秦的嘴角,祁良秦却伸出舌头来,舔了舔他的手指头。祁良秦的脸比红酒还要红。 严柏宗站起来,咳了一声,说:“我该走了。” 祁良秦本来浑身酒热,一听这话凉了半截:“你还走……” 严柏宗点点头,又咳了一声,说:“明天得早点去公司,看这天,又要下雪,在家里住,恐怕不能按时赶过去。” 严柏宗说着便去衣架上拿了外套,拎在手里,回头看祁良秦,却见祁良秦拎起那瓶酒,问:“你还喝么?” 他说完不等严柏宗说话,就将毛衣脱了下来,然后扯开领口,那红酒便浇在他的掌心里,然后抹到了胸膛上,瞬间染红了他的白衬衫,极其触人眼睛。 严柏宗浑身发麻,将外套又搭在了衣架上,问:“不怕了?” “不怕了。” “不后悔?” “不后悔。” 红酒瓶掉落在地上,剩下的红酒汩汩而出,在地板上铺洒开来。祁良秦的脚掌踩过去,严柏宗的脚也踩过去,红酒便沾湿了他们的脚趾头。 鱼儿如愿上钩,叼住了他的饵,已经不可能脱身。 第二天一大早,春姨起来开门,发现外头下了很大的雪。 她正在扫雪的时候,严松伟也起来了,接替了她接着扫。老太太和严媛相继起来了,站在门口看外头的雪景。 昨天晚上下了好大的一场雪,如今雪停了,只有白茫茫一片。 老太太看了看,问:“奇怪了,从前他们俩起的是最早的了,怎么今天两个都没起来?” 严松伟把雪铲立在雪堆上,笑着说:“外头天寒地冻的,哪有被窝里暖和。” 他话刚说完,就看见严柏宗从里头出来了。严松伟跟他打了招呼,严柏宗点点头。老太太回头,笑着说:“正说你们起的晚呢,小秦呢?” 严柏宗说:“还睡着呢。” 严柏宗说着却是要出门,老太太问:“你要去哪?” “有事,出去一趟。” 外头积雪那么厚,他们看着严柏宗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大概过了半小时,严柏宗就回来了。 却不是空手回来的,手里捧着一束粉百合,进了房间。 老太太他们面面相觑:“这好好的,怎么买起花来了?” “今天是大哥生日,所以才买的吧?”严媛说:“家里是该多摆点鲜花。” 严松伟讳莫如深地笑道:“大哥哪是爱花的人,你们没看到他买的是百合么?” 倒是春姨最先明白过来了,百合是祁良秦最爱的花。 只是严家人很快就发现,祁良秦这一觉还真能睡,到了吃早饭的时候也不见他起来。老太太让严柏宗催一声:“早饭得吃。” 严柏宗去了一趟,回来说:“他说身体不舒服。” 老太太一听,颇有些心疼,便过去看,只见祁良秦躺在床上,裹的严严实实的,看脸色,的确很不舒服的样子,声音也沙哑的不行。 “这还得了,”老太太说:“嗓子都成这样了,脸色也不好,要不去医院看看?” “不,不用。” 祁良秦脸色又红了,像是烧的。老太太无奈,只好说:“等半天看看,要还不行,就去医院,如今感冒发烧的多的很。”她说着抬头看了看床头桌子上的百合花说:“这花娇嫩。” 百合百合,百年好合,还有什么花比这名字更圆满。 等到人都出去了,祁良秦才掀开被子,他有点尿急,得上个厕所,谁知道脚刚挨着地,腿上就一软,差点栽到地上。 严柏宗送了老太太他们出去,正开门进来,一看祁良秦要下床,赶紧跑过来:“你要什么,跟我说。” 祁良秦两只腿一直打颤,软的根本不听使唤。 最后还是严柏宗抱着上了厕所,祁良秦臊的差点尿不出来,但一句埋怨的话都没说。人被自己弄成这样,还一句怨言都没有,只有臊的通红的脸,严柏宗就知道自己昨天晚上表现很不错。 岂止是不错。 祁良秦心想,黄陵笑笑生果然没有骗人,严柏宗果然是日天日地让人死去活来的大猛攻。 严家人发现,眼瞅着要过年了,但祁良秦的身体却总是很不好。 他卧病在床的次数也太多了,十天里有六七天都半天起不来。脸色倒是好看了很多,只是声音一直沙哑,都没好过。老太太给他买了很多润嗓子的药,吃了也没见好。 后来严柏宗说,祁良秦洗澡的时候在浴室里滑了一跤,受了点轻伤。老太太看祁良秦走路,好像的确有些不自然。 老太太默默瞧着,祁良秦生病,她大儿子照顾的也算尽心尽力了,贴心的很,眼睛都没离开过他身上,给他端茶倒水,有时候走路还扶着他。每隔两天就捧着一束百合花回来,显然是为了讨祁良秦的欢心。但是祁良秦却对严柏宗淡淡的,不怎么跟他说话。 严柏宗呢,也没什么话,她这个大儿子,一直都是个木头。 老太太心里担忧,有天下楼,想去他们房里跟他们谈谈,结果走到门口,听见里头传出严柏宗和祁良秦的笑声。 她还是头一回听到她那个克制的大儿子这样笑。 老太太才恍然明白自己担错了心。严柏宗和祁良秦不是感情淡了,而是情分越深,在外人面前表现的越克制,这一点上,祁良秦倒是学会了夫唱妇随。 老太太就琢磨出了百年好合的味道。 老太太原来爱牡丹和玫瑰,只觉得花朵艳丽富贵的才好看,如今不知道是不是看的多了,觉得百合也那么美,红百合有红百合的美,白百合有白百合的美。 “大哥现在越来越浪漫了,”严媛在饭桌上说:“这三天两头地送花,我记得以前大哥也给大嫂送过一回花,送的竟然是康乃馨,我问他怎么会送康乃馨,他说他无意间听说,康乃馨好养活……如今怎么开窍了,送的这百合花,寓意很深啊……” 严柏宗很正经平淡地说:“他喜欢。” 祁良秦听了也不说话,只是脸庞红红的。 他不能告诉严媛,严柏宗如今变得多有心机。他人正经,大概不好意思开口求欢,每次晚上要那什么,白天就给送百合花。 百合花,本来那么清纯自然的一朵花,导致祁良秦如今一看到,心里就热乎乎的很是奇怪。 没有人明白他被折腾了一夜之后,早晨醒来,看到一束崭新的百合花放在床头的那种复杂心情…… 严家的大喜事在春节前的两天终于来了,严媛终于如愿以偿,嫁到了赵家。老太太一个女强人,哭的不行,多亏了身边有祁良秦扶着她。 祁良秦虽然是个男人,在她身边,也就是她的大儿媳妇了,给了她不少安慰。 严媛的婚礼是在国外办的,她从小就有公主梦,想要在教堂里举办婚礼。 婚礼现场都是严柏宗和严松伟两兄弟亲手操办,走的是华丽风,端的是豪门风范,即便是彩排的时候,也到处都是粉色玫瑰。婚礼进行曲响起来的时候,高大挺拔的严柏宗一身正装,严媛挽着他的胳膊,缓缓走过红毯。老太太简直哭成了一个泪人,严松伟也是眼眶湿润。 严柏宗牵着严媛的手,将她交给了赵浩。 婚礼之所以神圣,是因为仪式完整,每一步,都像是离自己所爱之人更近了一步,从此他们不再是恋人,而是夫妻。 “我愿意一生一世照顾你,疼爱你,不管贫穷还是富有,健康或是疾病,我都爱你,尊重你,直到死亡将我们分开。” 祁良秦想起他刚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有一天坐在公交车上,想起这个誓言。那时候的他吁了一口气,抬头看向窗外,眼睛里盛着湿润春光,纤细的脖子仰起来,好像不愿意自己被那孤独的伤感打垮。 都会有的,总会有的,只要他保持一颗真挚而热烈的心,哪怕他已经垂垂老矣,也终将会等到他爱也爱他的那个人。他总是这么想。 严柏宗在严媛他们说这句誓言的时候,也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神温柔,唇角略带笑意。 良禽择木而栖。这棵松柏笔直入云天,或可给他一个世上最好的窝。而世上春风十里的美景,一路繁花的欣喜,百媚千娇,千宠万爱,都不抵他的严柏宗。 严柏宗,严柏宗,念在嘴里都让人心生爱意。他呢喃着这个名字,从一个世界穿到另一个世界寻找。只为了有一天,严柏宗也会跟他说: 我愿意一生一世照顾你, 疼爱你, 不管贫穷还是富有, 健康或是疾病, 我都爱你, 尊重你, 直到死亡将我们分开。 (完结) 123、小番外 这世上人很多, 能遇到命中注定的那一个却并不容易。多少人凑合着过日子, 多少人孤独一个人。大概因为体会过多年的单身生活, 才知道如今的日子有多幸福。他真是很普通的人, 如果他是小说里的男主角,大概会有很多人吐槽他,说他饥渴,整天想男人,身上没有闪光点, 不够优秀。但这世上像他这样的人或许也很多, 有一个普通的长相, 普通的家世, 爱情上没运气, 兜兜转转蹉跎岁月也没有遇到真命天子,于是便做梦, 意淫幻想,想着自己命中注定的爱人踏着七彩祥云来见他。他多幸运。一夜纵欲, 第二天都没能像往常一样爬起来。祁良秦醒过来之后, 也并没有起来, 只是躺在严柏宗怀里。外头啪啪嗒嗒, 居然下雨了。这是最让祁良秦喜欢的天气了。下雨天,躺在爱人怀里面。他仰头看着严柏宗英俊硬朗的脸庞, 手指头摸着他一夜冒出来的青涩胡茬。严柏宗睁开了眼睛,看向他,笑了笑。“醒了?”“你居然比我醒的晚。”“我醒了, 看你睡着,搂得紧,怕起来惊动你,所以又睡了一会。外头下雨了?”“嗯。”“看来他们是不会喊咱们起床了。”严柏宗伸手拿过手机,看了看时间。他们的新婚第一天,几乎都是在床上度过的。等到第二天的时候,祁良秦就觉得自己不能太懒惰。于是他自告奋勇,要替春姨跑一趟大超市,去买东西。超市并不远,就在小区外头。买的东西很多,满满两大袋子。他拎着出来,觉得好沉,手都勒红了。这情景似曾相识,曾经他也是拎着这么多东西出来,站在超市门口。然后他就看见严柏宗从小区里面出来,大概是刚下班回来,出来接他。“你怎么来了?”他笑着问。“听咱妈说你出来买东西了,过来接你。”严柏宗走到他跟前,便把两个购物袋都拿了过去,“给我吧。”祁良秦在旁边跟着走,心里暖融融。你看看,他所求的,也不过这么多,希望有个男人能帮他拎东西,他回去了,炖汤给他喝。人活着,还是应该偶尔做一做美梦,保持着一颗天真的、相信爱情的心,只有相信并渴望,才更容易遇到。我爱你,祁良秦。我爱你,严柏宗。作者有话要说:这个结尾,其实是本来预设的结尾,只是正式版后来还是用了结婚誓词作为终结。最近想了想,还是这个结尾比较好,首尾呼应,其实闷骚热情,并不是祁良秦爱情本质的样子,他所求的,也不过是这样生活化的,平淡爱情,下雨天睡在床上,有爱人躺在身边,出去买东西,买的东西沉了,有人帮他分担。愿天下有情人都能被情温柔相待。最后为新文打个宣传:撩汉攻略三部曲之第二部《藏獒》,希望大家喜欢,预收中。谢谢大家,愿长相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