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霸总文学里当家庭医生》 1 第 1 章 夜晚七点,沈亭州给自己煮了一份蝴蝶意面。 出锅刚浇上肉酱,门铃突然响了。 门外的人似乎很着急,不仅按了门铃,还急促地敲门。 沈亭州微微一愣,放下盘子,走出去打开房门。 门外站着两张熟悉的脸,穿着黑西装,戴着黑墨镜。 不等沈亭州反应,两人架起他的胳膊就往外走。 沈亭州:!!! 在两个身材魁梧,肌肉虬结的男人面前,一米八零的沈亭州小鸡仔似的被他们拖行到电梯口。 脚上穿的毛茸茸拖鞋,中途还掉了一只。 黑衣男人停下来,俯身将拖鞋捡起来给他穿上。 沈亭州瞳仁微震,一向冷静自持的脸有些崩坏,“你们干什么?” 捡鞋的男人看过来,“沈医生,贺总生了一点病。” 沈亭州一口气没提上来,看着自己身上的睡衣,别扭道:“那你们等我换一身衣服。” 男人的表情比沈亭州还要微妙,“贺总的病有点……急。”还有点疯。 沈亭州心存疑虑,“有多急?” 刚才不是还说一点小病? “很急。”男人避开沈亭州的目光,“您去了就知道了。” 叮的一声,电梯门正好打开。 两个男人对视一眼,默契地再次架起沈亭州,然后走进电梯。 沈亭州:…… - 每个霸总文学,除了一个会说“好久没见少爷这么开心”的管家外,家庭医生也是必不可少的。 沈亭州就是这样的家庭医生,帮霸总们解决各种疑难杂症。 没错,是霸总们。 他一共有四个雇主,一号雇主最让他头疼,这两个保镖也是一号雇主家的。 沈亭州被保镖塞进车厢后,黑色的宾利抄近路,一路风驰电掣,二十多分钟就到了贺延庭那套别墅。 从车上下来时,有些晕车的沈亭州脑袋发胀,双脚发软。 保镖见状毫不犹豫架起他,然后快步走上台阶。 沈亭州羞赧,刚要说不用,贺延庭的助理从门口走过来。 他上前将医药箱往沈亭州怀里一塞,情真意切地说,“麻烦沈医生了。” 沈亭州来不及多说一个字,连人带医药箱就被推进了房门。 沈亭州:…… 什么情况? 他穿着毛茸茸的拖鞋跟睡衣,站在玄关发懵。 空气浮动的细微铁锈味,让沈亭州的鼻尖动了动。 作为医生他对血味异常敏感,寻着气味朝前走了几步。 穿过玄关,看到客厅的画面,沈亭州心头一梗。 屋内满地的玻璃碎片,玻璃渣中掺着大量血丝,家具横七竖八地倒着,大理石茶几裂出了蛛网的纹路。 巨大的落地窗前,沈亭州的雇主掐着一个青年,青年的衬衫上染着大片血迹,胸口跟手臂都被血洇透了,旁边的纱帘被风吹的猎猎作响。 妈呀,这是什么凶杀片场? 沈亭州汗毛瞬间竖起,掏兜正要拿手机打电话报警时,客厅蓦地响起一道冷嘲声。 “不是想弄死我?” 贺延庭捉过青年拿着水果刀的手,将染血的刀尖抵住自己的大动脉,神色冷漠,“手别抖,拿稳了朝这儿扎。” 嗯? 见青年才是拿刀那个,沈亭州停下手中的动作。 江寄咬着发颤的牙关,想甩开贺延庭钳制的手。 刀尖在两人的角力中,破开贺延庭身上的衣料,割破皮肉。 看着漫出来的血迹,江寄松开手,发红的眼眶满是痛恨,“你这个疯子。” 贺延庭笑起来,眼神却透着一股狠劲,“你要是再敢见林学严,见一面,我就剁他一根手指。” 江寄惨白的唇抖了抖。 扒在玄关角,探出脑袋听墙角的沈亭州,听到林学严的名字,终于明白他的雇主发什么疯了。 林学严是江寄的初恋情人,俩人恋爱三年,感情一直很稳定,谁知道中途杀出一个贺延庭。 贺延庭对气质清冷的江寄一见钟情,遂展开‘我追你逃,我再追你再逃’的戏码。 直到林学严车祸出事,需要一大笔手术费。 江寄是孤儿,林学严家境也普通,天价的手术费他们无力负担。 这个时候贺延庭出来趁火打劫,威逼利诱之下,江寄同意做他的情人,以换取林学严的治疗费用。 手术后林学严的命是保下了,但人一直没苏醒,在医院躺了半年多。 所以—— 江寄偷偷去医院看林学严被贺延庭抓包了,然后才有了今天这一出? 沈亭州:这恋爱一定要谈得这么血腥吗? 现在要不要去给贺延庭包扎一下伤口? 等等,水果刀在谁手里呢? 沈亭州探头看了一眼,哎呀哎呀,在贺总手里呢。 他情绪不稳定又喜欢发疯,还是再等等吧,别伤及自己这个无辜。 忽然沈亭州瞪大了眼睛。 客厅里,贺延庭将江寄摁到落地窗前,捏着江寄的下颌逼他抬起头,然后将唇覆下,咬开了江寄的嘴。 江寄惊愤交织,摆动脑袋去推贺延庭的肩,推不开他又去抓贺延庭受伤的那条手臂。 贺延庭吃痛地皱起眉,但仍旧没松开江寄,更用力地吻他。 血腥味、低喘声,以及水液交缠的暧昧湿濡声,刺激着所有感官。 沈亭州愣在当场,无法理解这急转直下的剧情。 不是,这是为什么,总得有一个原因吧? 怎么就亲起来了? 伤口……真不疼吗? 正当沈亭州震惊时,房门被人从外面打开,夜风随之灌进来。 沈亭州还以为是贺延庭的助理,扭过头一看。 好家伙,老霸总来了。 更准确地说,是贺延庭的爷爷来了。 应该是有人跟老爷子告了密,他眼底一片冷意,身后还跟着四个高大的保镖,颇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势。 贺延庭的助理跟保镖,一个个受惊的鹌鹑似的缩在门口。 沈亭州自发自动地挪了挪脚,给老爷子让路教训疯批孙子。 老爷子看也没看客厅里的混乱,对身后的保镖说,“把江先生请回去。” 他虽然用的是请字,但从语气到神态没有半分温情客套。 保镖闻言朝江寄走去。 贺延庭上前几步,一把将水果刀扎进木质书柜,冷戾道,“我看谁敢动他!” 他眉宇间那股不容侵犯的威势跟贺老爷子一模一样。 看着这个由自己一手教出来叛逆的孙子,贺老爷子并不生气,只是淡淡地说,“我跟你说过,不要把养不熟的东西放在身边。” 沈亭州眉头微皱。 他还以为老霸总大力出奇迹教训疯批孙子,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画风。 江寄屈辱地攥紧双拳。 贺延庭直视着贺老爷子,态度同样强势,“这是我的事,不需要您插手。” 贺老爷子嗤了一声,却没有再提带走江寄,而是让贺延庭跟他回老宅一趟。 贺延庭看了一眼江寄,对方冷冷地把脸别了过去。 贺延庭没说什么,转头跟着老爷子走了。 路过沈亭州时,贺延庭脚步微顿,声音低而轻,“他手被玻璃片划伤了。” 说完这句,贺延庭走出别墅上了老爷子的车。 贺延庭一走,江寄极度恶心似的冲去洗手间吐了一场。 这是情绪起伏太大,导致肠胃道肌肉发生痉挛。 沈亭州拎着医药箱,在洗手间门口等江寄出来。 贺延庭的助理走过来问,“江先生没事吧?” 沈亭州扭过头看向助理。 对视上沈亭州的目光,助理多少有些心虚,干笑两声,“对不起啊沈医生,情况太紧急了,让你穿着睡衣就来了。” 对沈亭州愧疚归愧疚,不过—— 助理忍不住又偷偷打量沈亭州。 印象里的沈亭州衣着总是整洁考究,衬衫会扣到最上面一颗,西裤没有半分褶皱,头发也梳得一丝不苟,从头到脚都透着一股精英气息。 但眼前的人一身毛茸茸,拖鞋甚至还带了俩兔耳朵,没有打理过的黑发柔软地垂落,看起来比实际年纪小了三四岁。 助理:哦莫莫,沈医生居然还有这么居家的一面。 他这样很难不让人怀疑,他私下是那种猫狗都来的人,甚至为了吸‘毛孩子’还可能会发出石矶娘娘的声音。 ——修猫,你往哪里逃? ——再怎么跑都逃不出粑粑的手心。 ——桀桀桀,桀桀桀。 沈亭州:…… 他不知道助理脑补了什么,看过来的眼神逐渐变态。 助理高深莫测,“沈医生的拖鞋……挺个性,看着就舒服。” 沈亭州闻言脚趾开始兴建魔仙堡,但面上不显露分毫,满含成年人世故与圆滑地冲助理微笑。 助理一脸‘我懂,我懂’的模样。 沈亭州:…… - 江寄在洗手间待了一个多钟头,沈亭州不放心敲了敲房门,人才终于走出来。 出来时江寄已经收拾好心情,沈亭州给他处理手上细小的伤口时,他全程闭着眼睛一言不发。 那张清俊的脸冷漠至极,脖颈的脉管清晰可见,双手却紧紧攥在一起。 沈亭州垂眸看了江寄一眼,什么也没有说,快速给他处理了伤口。 从贺延庭那套别墅回到家,蝴蝶意面早就凉透了。 沈亭州放微波炉叮了两分钟,又给自己煎了一个溏心蛋,凑合着把晚饭解决了。 他生活作息良好,没有工作的情况下,十点半准时上床睡觉。 睡到半夜,沈亭州突然从睡梦中惊坐而起,眉头紧拧。 不是他有病吧,管人家穿什么鞋? 2 第 2 章 沈亭州是个毛绒控,看见蒲公英都要撸两把的那种。 他装修房子时,很精分地把客厅搞成极简主义的黑白灰色调,但卧室含毛量惊人,地毯都是踩shi感的。 沈亭州对着抱枕一顿猛蹭,发泄完内心的羞耻,他把抱枕恢复原状,放回到墙角。 正要睡觉,床头柜上的手机突然震起来。 沈亭州捞过手机,看到是宋青宁打来的,立刻接通。 那边传来一道焦急的声音,“沈医生,能不能麻烦你来一趟铂越酒店1902房间?景杭遇到了一点麻烦。” 李景杭是沈亭州第二个雇主。 宋青宁是李景杭父亲娶的第二任伴侣。 男的,李景杭的男小妈。 宋青宁扶着继子艰难前行,脖颈间夹着手机断断续续与沈亭州通话。 “他在休息室喝了一杯酒……酒里可能是有什么东西,他喝完就开始不对劲……对,意识迷离,呼吸急促。” 身侧的人忽然一软,直直地滑了下去。 宋青宁心中一惊,想也不想就去扶李景杭,耳边的手机顺势甩了出去,撞到墙角,屏幕黑了下去。 宋青宁刚要去捡手机,一只手扣住他的手腕,宋青宁心尖一颤,侧头去看。 李景杭额前碎发垂落,声音嘶哑,“先进客房。” 宋青宁忙点头,咬牙扶起李景杭,架着他刷卡进了1902客房。 不等他开灯,李景杭又用气音说,“去浴室。” 宋青宁将人又拖进浴室,跌跌撞撞把李景杭放到墙根时,累的快要脱力。 他半跪在地上,等着李景杭下一步指挥。 人却迟迟没有说话,宋青宁不由抬头看过去。 浴室内没有开灯,只有一簇斜照进来的走廊橘光。 李景杭坐在地上,眼镜不知什么时候掉了,扯皱的衬衫束在西装马甲里,衣领敞开,细长的眼睛沾着情.欲,深处像藏了一团火,黑沉沉地凝视着他。 宋青宁呼吸停滞,心脏剧烈擂在胸膛。 李景杭抬起手,滚烫的掌心覆到宋青宁的后颈,将他拉近自己。 - 酒店的门铃骤然响起,惊扰了浴室里的寂静。 宋青宁瞳仁猛地一缩,如梦初醒似的推了一把身前的人。 李景杭纹丝未动,他扣着宋青宁的手臂,低垂的额头虚虚挨着宋青宁的肩,声音又沉又哑,“别怕,把我扶到床上。” 宋青宁莫名镇定下来,轻轻点了一下头。 沈亭州在外面足足等了两分钟,房门才打开。 酒店玄关的灯很暗,宋青宁站在门内,衣服不知道怎么湿了,脸颊还有些红,透着一股慌乱的气息。 他低着头,声音很小,“进来吧,沈医生。” 沈亭州觉得奇怪,多看了他一眼。 宋青宁侧颈有一个很明显的印子,像是被蚊子咬的,光线太暗,沈亭州没怎么看清,心思全在雇主身上,开口问,“李总呢?” 宋青宁音量仍旧很低,含糊不清地说,“在,在里面。” 沈亭州来之前对李景杭的情况有了基本的判断。 酒里掺了那方面的药。 这种事很普遍,凡是多金英俊的总裁,十个里面有七个都中过招,剩下的那三个人,中招对象是总裁的未来对象。 沈亭州看多了,早已见怪不怪。 李景杭的情况不算严重,沈亭州从急救箱里拿出葡萄糖溶液。 葡萄糖溶液能增加循环血容量,让体内的酒精和亢奋药剂尽快排出体内。 沈亭州拉过李景杭的手臂,消完毒,正要静脉注射时,李景杭剧烈咳了起来。 一旁的宋青宁见状,赶忙送过来一杯水。 李景杭接水时,指尖不小心划过宋青宁,灼热的触感让宋青宁想到什么似的,耳根一烫,快速抽回手。 沈亭州眉梢动了一下。 是他的错觉吗,怎么感觉这俩人之间的气氛很微妙? 李景杭倒是很淡定,忍着喉间的咳意,低头喝了几口水。 沈亭州没多想,等李景杭不咳了,他利落地又消了一遍毒,然后注射。 输液期间,沈亭州嘱咐了宋青宁一些事项。 宋青宁认真地听着,听完问,“饮食需要注意吗?” 沈亭州说,“这两天最好吃点清淡的。” 宋青宁应了一声,视线无意识地瞟到床上的李景杭,对方也在看他,黑漆漆的眼眸像一张无形的巨网。 宋青宁心里一慌,忙转开目光。 沈亭州正好看到这幕,刚才那股疑惑再次冒出头。 小妈,继子。 这俩属性…… 沈亭州脑海里自动播放《悬溺》。 打住打住! 他的小表妹特别爱磕一些奇奇怪怪的cp,还会发朋友圈,当然她的朋友圈屏蔽了父母。 昨天她就发了一个小妈跟继子的cp向视频,配的就是《悬溺》,据说这首歌还是什么背德小曲。 背不背德沈亭州不知道,但挺洗脑的。 沈亭州甩掉乱七八糟的想法,对宋青宁说,“李总情况已经稳定下来,注意多喝水多休息。” 宋青宁:“好。” 输完液,沈亭州拔掉针管,拿棉球摁住手臂上的针孔,“需要按压两分钟止血。” 李景杭扫了一眼宋青宁,没说话,也没动。 沈亭州只好给他按压棉球止血。 宋青宁纠结了三四秒,慢吞吞走上前,轻声说,“要不……我来吧沈医生。” 沈亭州没拒绝,换宋青宁的手摁住棉球后,他拿了两支药剂,让李景杭一个小时后冲水喝,另一支明早空腹兑水喝。 把药剂放到床头柜时,沈亭州不经意瞥见宋青宁侧颈那枚红印子。 先前光线暗他没看清,这次终于看清了。 虽然他母胎solo二十八年,但如果没有看错,宋青宁脖子上应该是…… 不对叭,宋青宁的丈夫,李景杭的亲爹两个月前死于空难,他还参加了丧礼。 话又说回来,宋青宁虽然是李景杭的男小妈,但比李景杭还要小两岁。 背德小曲的前奏再次在沈亭州耳边响起。 沈亭州:…… 这首歌太有毒了,他表妹发的那个视频也有毒! 其实宋青宁也比他小两岁,他们高中还读了同一所学校。 沈亭州对这个小两届的学弟没什么印象,还是上次宋青宁提到,他才知道他俩是校友。 看着小学弟清秀的眉眼,沈亭州只觉得自己的心太脏了。 - 李景杭基本没什么事了,沈亭州没有多待。 宋青宁跟在沈亭州身后,一直送到门口,欲言又止地看着他。 沈亭州:??? 沈亭州试探性问,“还有事?” 宋青宁抓着门把的手紧了一下,然后摇摇头,“没事,路上小心。” 沈亭州猜测他是在担心李景杭,安慰了几句才离开。 这一天把沈亭州折腾够呛,回到家已经凌晨两点,一觉直接睡到早上九点。 吃过早饭,沈亭州抓起放在鞋柜上的车钥匙,正要出门时,兜里的手机忽然震了震。 秦司:检查报告都出来了,什么时候过来拿? 沈亭州回了一句马上,那边没再说话。 秦司是沈亭州大学舍友,毕业后他机缘巧合成了有钱人的家庭医生,而秦司选了一家薪酬高的私立医院。 这些年他们一直保持着联系,偶尔约约饭喝两杯。 沈亭州开了四十多分钟的车到了医院。 推开诊室门,穿着白大褂的秦司坐在办公椅上,正跟医生助理交待事。 沈亭州在门口等了一会儿,秦司处理完事,他才拎着一袋东西走过去。 看到纸袋上的品牌logo,秦司眼睛微亮,“你去红焙坊了?” 沈亭州把纸袋递给秦司,“你爱的甜甜圈跟巧克力双层芝士。” 秦司嗜甜如命,但家里养了八条猫主子,压根不敢在家里储藏甜食,担心猫爹们误食。 秦司满意地收下,从抽屉拿出一叠检查报告给了沈亭州。 这些检查报告是沈亭州第三个雇主的。 这位雇主体质有些特殊,虽然是男人,但能受孕,已经怀孕三个多月。 昨天沈亭州带他来这家医院做了几项基础检查,报告出来后,秦司帮忙整理了一下。 沈亭州打开报告,一目十行看了看各项指标。 一切安好。 宝宝跟大人都很健康。 秦司咬着巧克力芝士问,“中午要一块吃饭吗?” 沈亭州将检查报告装到文件袋,“看时间吧,我一会儿还要把报告给苏先生送过去,先走了。” 秦司叫住他,“等一下。” 沈亭州回头。 秦司手指勾着三个钥匙扣,在沈亭州眼前晃了晃,“要吗?用猫毛做的。” 沈亭州的视线随着钥匙扣的晃荡而转动,如果有尾巴,他早摇成电风扇了。 救命! 太可爱了!!! 秦司用猫毛戳了三个猫脑袋的钥匙扣,圆滚滚的脑袋,三角形的猫耳朵,蓝蓝的大眼睛。 其中一个居然还用银渐层的猫毛做了蝴蝶结。 沈亭州恨不得化身尖叫鸡,但他克制住了自己,淡淡道:“随便给我一个就行。” 看着故作矜持的沈亭州,秦司啧了一声。 还跟他装呢? 不等秦司开口调侃,办公桌上的手机突然响了,是一个预约今天上午看病的vip病人,某上市公司的副总。 秦司接通电话。 电话是副总助理打过来的,说今天上午临时有事,想把看病时间挪到下午。 秦司跟对方交涉了几句,挂完电话,沈亭州已经不在办公室,他好不容拿戳针做出来的仨钥匙扣也不翼而飞了。 秦司:…… 哪里来的泼皮强盗,竟然一个都没给他留! - 走出医院,沈亭州迫不及待把小猫球挂在钥匙上。 好可爱,真的好可爱。 斯哈斯哈。 沈亭州又往车上挂了一颗小脑袋,每次红绿灯停下,他都要戳一戳修猫。 世界上怎么会有猫猫这种又可爱,皮毛又柔软的好rua生物? 简直让人抵抗不了一点! 等他退休了也要像秦司那样养一窝猫,真不敢想象那个时候他会是多么开朗的铲屎官! 3 第 3 章 沈亭州用指纹打开三号雇主家的洋房别墅,怀孕三个月的孕夫正踩着移动书梯够柜子上的东西。 沈亭州吓的心脏险些停摆,他没敢冒然出声,担心吓到孕夫再从梯子上摔下来。 苏俞听到脚步声转过头,一双笑眼弯下,“沈医生。” 沈亭州走过去扶住书梯,“要拿什么东西,我帮你。” 苏俞穿着浅蓝色卫衣,腹部只是略微有一个弧度,不仔细看压根察觉不到。 他摸了一下肚子,“好,那麻烦沈医生了。” 沈亭州怕苏俞出事,对方下书梯时他很自然地伸手护了一下。 等苏俞双脚平安落地,沈亭州收回手问,“想拿什么?” 苏俞说,“找一个绿色的小手提箱,阿宴弟弟的东西,我记得是放最上面那个柜子了。” 沈亭州爬上书梯,在柜子里翻找了一遍,“没有手提箱。” 苏俞啊了一声,“没有吗?那可能没有放在里面。” 沈亭州又翻了一遍,确定没有之后,他从书梯上下来,手肘不小心碰到什么东西,咣地一声掉到地上。 沈亭州吓一跳,赶忙走下来。 那东西摔到地上之后,滚出了一段距离。 沈亭州追着那东西走到沙发组,弯腰正要捡的时候,一只修长的手先他一步拿了起来。 沈亭州抬头,对上一双桃花眼。 虞明宴站直身体,唇角含着笑,“这东西……我来就好。” “是啊,沈医生。”苏俞走过来,眼睛漾了一点坏,“这个你还是不要碰。” 沈亭州怀疑自己看错了。 苏俞很快恢复往日的模样,眼角弯弯,有股不知忧愁的天真,献宝似的说,“沈医生,我买了好多婴儿用的东西,你看我买的对不对。” 他跑去婴儿房拿东西。 虞明宴看着苏俞的背影笑了笑,然后转身,抬手拉开旁边的抽屉。 匆匆一瞥,沈亭州看到了满抽屉的……手铐。 沈亭州:!!! 虞明宴把手里的东西随意扔进去,之后关上了抽屉。 沈亭州没看清刚才掉的是什么东西,只瞧见一个大概的轮廓——黄色的,材质好像是橡胶,巴掌大小,后面还拖着一条小尾巴。 他俩都让他别碰,那东西到底是什么? 该不会是…… 苏俞拖着一大包东西出来,“沈医生,你看。” 沈亭州震惊了一下,“这么多?” 走过去一看,适合新生儿的东西一件没有。 苏俞炫耀,“这个是感温辅食勺,超过40c就会变温,我还给自己买了一个,亲子勺。” 沈亭州:“……挺好。” 苏俞继续炫耀:“还有这个鸭嘴杯,非常可爱,我给婴儿买了一个粉色,我买了一个蓝色的。” 沈亭州:“……挺好。” 苏俞:“我还买了一辆兰博基尼,小孩子开的车,买的时候我试了试,我也能开。” 沈亭州听到这儿忍不住笑了,“挺好的。” 苏俞买东西主打一个“婴儿用不用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能用”。 这也没毛病,孕期保持心情愉悦就是苏俞现在要做的。 苏俞絮絮叨叨说了好一会儿,突然话题一转,“沈医生,中午在这里吃饭吧。” 一直沉默的虞明宴插话,“知道你今天要来,他一早就让人买了螃蟹,中午做蟹煲,还蒸了一屉蟹包。” 沈亭州:!!! 一个敢让你在密码锁录入自己的指纹,还知道你口味的雇主,你不能要求更多了。 虽然但是,沈亭州提醒,“孕夫还是要少食用螃蟹。” 虞明宴说,“单独给他炖了乌鸡汤。” 两人也没给沈亭州拒绝的机会,又说起了虞居容放在这里的绿色手提箱。 虞明宴:“我放书房了。” 苏俞:“我说怎么在柜子里找不到呢,还麻烦沈医生帮我找。” 沈亭州:“不麻烦。” - 沈亭州留下来吃午饭的事敲定了。 中午吃饭时,餐桌上的菜大多都是沈亭州爱吃的。 这要是放到古代,沈亭州高低叫他俩一句主公。 能收买他的只有毛茸茸跟美食。 沈亭州:我这不值钱的一生。 正吭哧吭哧地消灭餐桌上的食物时,沈亭州觉得不对劲,眼皮略微掀了一角。 苏俞坐在他对面,双手交叠托着下巴,正笑吟吟地看着他。 沈亭州停下筷子,用眼神询问,怎么了? 苏俞笑着摇头,“没事,就是很高兴我们现在是一家三口了。” 虞明宴揉了揉苏俞的脑袋,垂眸含笑的模样很温柔,他抬头看向沈亭州,“是啊,一家三口。” 豪门多怨偶。 苏俞跟虞明宴是沈亭州看到过形形色色的豪门之家中,最幸福登对的夫夫。 家世相当,样貌匹配,性格也无比契合。 他俩说一家三口时,让沈亭州这个单身狗都感到了甜蜜,但是…… 能不能别对着他说一家三口,感觉有点怪怪的,好像他是“一家三口”的其中一个似的。 这个想法太诡异,沈亭州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 吃完午饭,等食物消化的差不多了,沈亭州教了苏俞几个简单轻松的操,有助以后的生产。 苏俞拉着虞明宴一块做。 看着亲密无间的夫夫俩,沈亭州再次感叹他们的感情。 等俩人都学会了,沈亭州看了一眼腕表。 “时间不早了,我也该走了。另外锻炼的时间不要太长,还是要多注意休息,有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 苏俞流露出不舍,“沈医生,没事你也可以过来,我有时候挺无聊的。” 虞明宴揽住苏俞的肩,桃花眼含着笑,与苏俞一起向沈亭州发出邀请。 “是啊,反正你有这个家的指纹,随时都可以过来。”他咬字很轻,有种特别的韵律,“我们欢迎至极。” 沈亭州惊叹于他们的好客,同时觉得有点别扭。 但嘴上还是应着好。 离开后,沈亭州拉开车门坐进来,透过车窗看向那栋被绿藤与玫瑰包围的精致小洋房。 突然感觉自己是不是不该在雇主家录解锁的指纹。 不过很快沈亭州的注意力被挂在车内后视镜的小猫吸引,一秒变星星眼。 修猫。 好可爱。 沈亭州抓过来撸了一会儿修猫,然后才开车离开了。 回到家,沈亭州躺在沙发上照例刷了一遍朋友圈。 小表妹一分钟前发了《背德2》,配的还是悬溺。 沈亭州:还有完没完! 坏了,手滑点开了。 一分钟后,沈亭州再次陷入emo,因为他又不小心看完了。 他就说这玩意儿很邪性,很洗脑! 沈亭州愤怒地拨通了小表妹的电话,这谁剪的视频,居然把继子跟小妈剪be了!不是,马上就要高考了,整天发这些乱七八糟的像什么话? 满肚子的教育,在对方接通电话的第一秒沈亭州就破功了。 傅芸芸:“哥,这周五有空不,来学校给我参加一下家长会呗。” 沈亭州:…… 沈亭州:“你爸妈呢?” 傅芸芸嘿嘿一笑,“叫他们过来多生分?而且我都跟同学说好了,周五家长会我将请来我帅气多金的表哥给她们亿点小小的震撼,大家都嗷嗷等着你带上自己的帅脸来呢。” 沈亭州:…… 傅芸芸撒娇,“来嘛来嘛,。 沈亭州摁了摁眉心,“给你开家长会可以,但是!以后别在朋友圈乱发东西了!” 傅芸芸疑惑,“我乱发什么了?” 沈亭州冷漠提醒,“背德、小妈。” 傅芸芸:“我就问你带不带劲吧。” 沈亭州:……带劲。 沈亭州义正言辞:“不带劲,别发了!” 笑话,这种事他能承认? 傅芸芸很痛快:“好嘞,我这就把你也给屏蔽了。” 沈亭州:…… - 沈亭州教育计划失败,还要义务劳动地去给傅芸芸开家长会,生无可恋地瘫在沙发上。 窗外的天光暗了一大半,华灯初上,又到了一天一次的吃晚饭时间。 中午吃了一顿好的,沈亭州晚上不想凑合,打算给秦司打电话,叫他出去再好好搓一顿大餐。 沈亭州坐起来,起到一半又栽进了柔软的沙发里。 起不来,真是起不来一点。 算了,还是叫外卖吃吧。 沈亭州捞过手机,熟练地打开外卖软件,屏幕上方突然弹出一条消息。 管家:沈医生,吃晚饭了吗? 沈亭州立刻弹坐起来,斟酌着回了一句:还没有,这两天天气不好,许先生的腿不舒服了? 管家:是有点小问题。 管家:家里熬了小米山药粥,炒了青笋跟菜心,还有苦瓜,沈医生过来吃晚饭吧。 沈亭州沉默了三十多秒。 他怀疑对方是知道他中午大鱼大肉了,特意来给他的肠胃去油。 饭可以不吃,钱还是要挣的。 沈亭州迅速回了管家一个句:好,马上就到。 之前贺延庭的保镖来他家说,贺延庭生了一点小病,沈亭州信了。 等到地方一看,好家伙,差点成凶案现场的目击者。 这次第四个雇主的管家也说有点小问题,沈亭州又信了。 开车过去,推开雇主卧室的房门,就看到一口漆黑的棺材。 沈亭州:!!! 家人们,心脏骤停的感觉谁懂? 4 第 4 章 只在影视剧中出现的棺材,此刻突兀地摆在卧室正中央。 难道许先生他…… 沈亭州瞳仁震颤,眼眶发烫,心中悲伤的不能自己。 许先生年纪轻轻怎么会……从棺材坐起来!!! 沈亭州眼睁睁看着一道人影从棺材里缓缓起身,然后转头看过来。 棺材里的人长着一张大杀四方的脸,高眉弓,薄嘴唇,一双漂亮的瑞凤眼在昏暗的灯光下却有些阴郁。 沈亭州后退半步,心脏第二次骤停,半晌才从喉咙挤出一个字,“你……” 许殉问,“这身衣服可以吗?” 沈亭州脑子卡了两三秒,“挺,挺帅的。” 就是颜色太单一了,哪有人穿黑西装系黑领带的? 又不是要参加葬礼。 沈亭州刚吐槽完,就听许殉说,“那就订这身做寿服了。” 沈亭州:??? 卧室房门被人推开,一个头发半白的老人走进来,“晚饭准备好了。” 许殉抽掉系得板正的领带,随意挂到棺材上,淡淡道:“晚饭在这儿吃。” 老人对棺材视而不见,对棺材里面的人也是。 他对沈亭州说,“我让他们配了三味安眠汤的料,沈医生你走的时候拿几包回去喝,省得看见脏东西晚上睡不好。” 脏东西? 沈亭州听到这话,不自觉看向那口黑漆漆的棺材。 这玩意儿不能说它脏,但确实挺吓人的。 许殉没什么情绪地瞥了一眼管家。 管家没理许殉,“沈医生下去吃饭吧,粥一会儿就凉了。” 沈亭州有些犹豫,“许先生的腿……” 管家轻笑,“不用管他,腿还没断,能从棺材里爬出来。” 沈亭州:……您是有点子毒舌在身上的。 - 许殉跟管家之间有种微妙的硝烟气息,沈亭州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不好多说什么,毕竟他是外人。 想了想,还是乖乖跟着管家下了楼。 餐厅的灯偏暖色系,长形的白色大理石餐桌,上面摆着几道家常菜,描金的瓷碗里是熬得软烂绵糯的小米粥。 主人还没来,沈亭州本来不好意思坐,但管家已经给他拉开餐椅,他只能硬着头皮坐下来。 片刻后,餐厅外传来脚步声。 穿着黑衬衫跟西裤的许殉走了进来。 沈亭州下意识去看他的腿,从他走路的姿势没看出问题,沈亭州放心了一些。 管家冷淡地走上前,拿鸡毛掸子一样的东西,从头到脚在许殉身上扫了一遍。 扫完前面,又绕到许殉身后继续扫,好像他身上有什么晦气的脏东西。 许殉同样面无表情,漠然站在原地,任对方施为。 沈亭州:嘤! 好像进了什么了不得的修罗场,沈亭州抱住无助弱小的自己。 管家放下手里的东西,替许殉拉开了餐椅。 许殉什么都没说,坐了上去。 菜很清淡,再加上餐厅氛围不对劲,沈亭州以为自己会没有胃口。 动了筷子后,他才发现低估了自己的食欲。 桌上的菜看着很家常,做法一点都不家常,菜心是用棒骨跟鸡吊出来的高汤炖的。 苦瓜不知道怎么处理过,可能是挖了瓤,只有一点点苦味,色泽翠绿油亮。青笋炒的也清口,还保留了一点脆感。 沈亭州矜持地吃着,同时还留意着四周的动静。 今天的雇主跟今天的管家都很不对劲。 当然他家的画风一直挺奇怪。 沈亭州偷看了一眼把头发梳到脑后,戴着白手套,身穿燕尾服的管家。 嗯,怎么说呢? 挺黑执事的。 - 沈亭州来这里自然不是为了吃饭,晚餐后他开始检查许殉的腿。 三年前的冬天,高速公路上发生了一场惨烈的连环撞车事故,六人当场死亡,受伤数十人。 许殉的父母就死于这场车祸,当时许殉也在车内,双腿受了很重的伤。 他在医院躺了大半年,又经历了一年的复健,这半年才重新站了起来,但每到阴雨天腿还是会疼。 沈亭州先是热敷,然后开始按摩,动作很是熟练。 沈亭州常年穿衬衫,扣子扣得规整,透着一股清倨不群的书卷气质。 但此刻他垂着头,长睫被壁灯染得昏黄,侧脸线条都柔和起来。 这种长久的沉默让沈亭州忍不住抬头,对上一双黑黢黢的眼眸。 沈亭州微微一愣,“不舒服?” 许殉视线不避不闪,看着沈亭州没什么表情地“嗯”了一声。 沈亭州犹豫一下,“……那按摩完我再给你热敷一会儿。” 许殉又嗯了一声。 沈亭州低头继续干活,有细微的热气拂过后颈,像许殉吐出的呼吸,让他浑身不自在。 忍受了几分钟,沈亭州再次抬头。 许殉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并没有靠他太近,只是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那双眼宛如一泓窥不见底的深潭,清晰地倒映着沈亭州。 沈亭州心里动了动,不免想到那口瘆人的棺材,他放轻声音,用一种闲聊的口吻道:“许先生,最近是有什么不顺吗?” 许殉说,“外面好多人想我死算不顺吗?” 沈亭州动作一顿。 倒也不必如此掏心窝。 许殉父母意外双亡,许家其他人恨不得生吞了继承大笔遗产的许殉。 但毕竟是人家的家事,沈亭州不好随便发表意见。 “其实吧……所有人最终的归宿都是那个小盒。” 瞥了一眼旁边的棺材,沈亭州微妙的停顿了几秒。 似乎看出沈亭州在想什么,许殉说,“不是给我一个人买的。” 沈亭州眼睛睁大了一点。 这…… 这是要来一个组团葬? - 沈亭州洗过手,拉过外套要离开时,管家递过来一提兜安神药包。 沈亭州道谢,很自然地把东西接过来。 这不是管家第一次送东西给他,相反他每次从这里离开对方都不会让他空手。 还挺不好意思的。 管家把沈亭州送到门口,突然开口问,“沈医生喜不喜欢猫?” 沈亭州双肩一僵,怀疑对方看见他吸附近的流浪猫了,那画面多少是有点…… 不雅观。 因此沈亭州没敢轻易搭腔。 管家继续说,“前段时间我救了一只流浪猫,从那儿以后它每隔几天就会送一些东西过来。” 哇! 看着管家发白的双鬓,和善又兼具威信的脸,沈亭州立刻就相信了这段感人的故事。 神秘管家与仙品猫。 上天让他们相遇,十有八九就会让他们互相救赎! 然后沈亭州听见管家道:“……前几天我打了它一顿。” 喵喵喵? 沈亭州惊诧地看着管家,又听他说,“它一直往这儿叼死老鼠。” 咳。 沈亭州合上嘴巴,好吧。 管家:“它叼第一只过来的时候,我摸了摸它的脑袋,还喂了一根猫条,这可能给了它错误的信号,所以它才一只只往这里送老鼠。” 故事还是感人的。 只是感人中带了一丝血腥,也带了一些不卫生。 但那可是猫猫! 它就算坐在老鼠堆成的尸山上,沈亭州也只会高喊一声,为民除害的猫将军! 沈亭州礼貌问,“那只猫呢?” 管家:“放宠物医院割了。” 沈亭州瞳孔地震:“割,割了?” 管家微微一笑,“割了蛋蛋。” 沈亭州:您是懂大喘气的。 管家慢慢收敛了笑容,“有时候太过温和不是一件好事,尤其是在错误的事上给了正确反馈。” 他看向沈亭州,“你说对吗,沈医生?” 那双望过来的眼睛似乎阅尽千帆,睿智又沉稳。 沈亭州只觉得管家说了一段他没听明白,但又很有哲理的话。 对方没强求他明白,笑笑说,“很晚了,沈医生路上小心。” - 送走沈亭州,管家上了二楼。 许殉躺在棺材里,听到房门打开的动静,冷淡道:“你今天的话太多了。” 管家走过去,棺材里的人合着眼,长睫覆下,在高而挺的鼻侧打下一点阴影,像一枚小小的痣,让那张俊美的脸更具古典之相。 但他拢着眉,唇色浅淡,又穿着一身黑,不自觉就显出几分阴翳。 管家看了几秒,说,“你这样会吓到他的。” “不用你管。”许殉翻了一个身,抬手把棺材盖拉上。 这话说得阴沉,动作却有几分过去的孩子气。 管家笑了笑,把棺材盖重新推开。 一线光落在狭长精致的眉眼,许殉睁开眼,面无表情仰头看棺材旁的人。 管家:“喝药。” - 沈亭州停在红绿灯道口。 前方红灯从90秒倒数89、88、87…… 在倒数57秒时,沈亭州蓦然想到那只叼着老鼠的猫,以及许殉房间那口漆黑的棺材。 这两者分明是没有关系的,但一直在沈亭州脑袋里交织。 几秒钟后,他拿出手机斟酌着给许殉发了一条消息。 发完消息,正好红灯变绿灯,沈亭州开车穿过十字道口。 - 听到要喝药,许殉又把眼睛闭上。 僵持了数十秒,放在一旁的手机突然响了。 管家拿起手机,点开了那条消息。 “是沈医生发过来的。”见许殉睁开了眼睛,管家朗读短信内容,“沈医生让你乖乖把药喝了。” 许殉眉梢向下摁了一些,明显不信管家的话,他伸手拿过手机一看—— 【许先生我想了想,那口棺材不适合你,还是留给许至铭先生吧,他是长辈,应该更早用得上。】 许至铭是许殉的亲叔叔,曾在媒体面前放过要争家产的狠话。 许殉父母车祸去世后,整个许家最他跳脚的厉害。 许殉目光落在手机屏上,垂着眸看不出在想什么。 管家瞧了他一眼,转身出去叫人上楼把棺材抬走。 再回到卧室,许殉已经躺到了自己的床上,管家嘴角松了松。 还得是沈医生呀。 5 第 5 章 周五,沈亭州被表妹催促着参加了他们学校的家长会。 下午最后两节免课,傅芸芸早早等在校门口。 她梳着马尾,眼神明亮,哪怕套在宽松校服里也掩盖不了一身的青春气息。 看到沈亭州,傅芸芸蹦跶着摆动手臂,“哥,这里这里。” 沈亭州走过去就被傅芸芸拐住胳膊,拉着去班级见她嗷嗷待哺的同学。 几个女生都挺文静,对着沈亭州腼腆喊了一句哥,丝毫不像傅芸芸形容得那样张牙舞爪。 兜里的手机响了,沈亭州对傅芸芸说,“我去外面接个电话。” 说完朝外走去,沈亭州走到门口就听到那几个雅静的女生叽喳起来。 “啊啊啊啊,你哥好有精英人夫感。” “感觉他下班回家,一脱西装就要进厨房给我做饭。” “如果我说我哥的职业是医生呢。” “那他大爷的就更带劲了!我要他拿手术刀给我剔草莓上的籽,然后把草莓尖尖喂给我吃!” 耳力绝佳的沈亭州踉跄了一下。 有没有一种可能性,他不是拿手术刀的那种医生? - 走廊到处都是学生和家长,沈亭州找到一间空教室,接通了电话。 电话是贺延庭的助理打来的,要沈亭州晚上过去一趟。 挂完电话,沈亭州点开微信回了几条消息。 “谁让你帮我约的这次相亲,我不是说不见吗?我有男朋友……” 一道幽怨的女声由远及近。 沈亭州抬起头,教室后门被人推开,一个身形高挑,气质出众的女人走进来。 她径直走到窗户口,言辞越来越激烈,“从小到大什么事你都要插手,现在连我的婚姻你都不放过。” 沈亭州不好听人家隐私,趁女人没发现悄然往外走。 不知道电话那边又说了什么,女人嗤笑一声,“贺延庭又怎么样?” 沈亭州脚步微顿。 贺延庭? 他的一号雇主,搞强制爱那位。 “我再说一遍,我有男朋友了,而且我不会像你跟爸那样为了钱而结合……” 女人烦躁地转过头,视线与沈亭州相撞。 沈亭州心里一虚,歉意地冲女人点了一下头,快步离开了。 回到教室,傅芸芸立刻黏过来,“哥,你今天真给我长脸。” 沈亭州:…… 傅芸芸眉飞色舞道:“简直杀疯了,我一下子多了好几个小表嫂,就连我死对头都来问你。” 沈亭州哭笑不得,“敢问你的死对头是?” 傅芸芸抬手往后排一指。 沈亭州顺势看过去。 后排只坐着一个男生,五官很有混血感,眉目飞扬,是青春期女孩很喜欢的那种类型,有点桀骜,有点酷。 察觉沈亭州在看他,男生的嘴角礼节性拉了拉,低头继续看手里的书。 整个班级都闹哄哄的,只有他安稳地坐在课桌上看书。 沈亭州不免拿他跟傅芸芸作对比,忍不住说,“马上就要考试了,你也看看书。” 傅芸芸不高兴了,“他比我成绩还差,不知道在这儿装什么好学生,看的十有八九是见不得人的书。” 被点名的男生掀眸,“什么见不得人?是昨天你被老师收走的那种书?” 傅芸芸狠狠噎了噎。 沈亭州转头问,“什么收走的书?” “哥,你别听他胡说八道,压根没有的事。”傅芸芸冲沈亭州甜美笑着,私下却抬脚踢了一下秦漾。 秦漾啧了一声。 深感被糊弄的沈亭州加重语气,“傅芸芸!” 傅芸芸瞬间老实,眨巴着眼睛可怜兮兮,“哥,你千万别跟我妈说,求你了。” 沈亭州就知道这次家长会不简单。 他这个小表妹聪明是聪明,就是有时候太能折腾。 沈亭州端出大人的架子,刚要口头教育一下,嘴还没张开,余光瞥见一道熟悉的身影,话全卡喉咙里了。 来人一头波浪大卷,红唇长眉,穿着印花衬衫,亚麻色阔腿裤,脚上是一双尖头高跟鞋。 复古的装扮,明艳又飒爽。 沈亭州一眼就认出了她,是刚才在空教室打电话那位。 秦诗瑶四下一扫,目光在沈亭州身上停留片刻,然后走了过来。 细尖的高跟鞋踩在地上,走路都是带风的,气场十足。 傅芸芸忍不住哇出声,好御姐。 秦诗瑶停在傅芸芸后排,手提包往酷哥脑袋上一砸,长眉上挑,“哑巴了?” 秦漾一脸憋闷,不情不愿道:“……姐。” 难得见秦漾吃瘪,傅芸芸偷笑。 秦漾闻声扭头看了一眼傅芸芸,目光不怎么友好。 秦诗瑶抬手在秦漾后脑拍了一巴掌,教训道:“干什么呢,欺负小美女?” 被叫小美女的傅芸芸嘿嘿一笑,e人发作地搭讪,“姐姐,你长得真好看。” 秦诗瑶回头扬唇一笑,“你叫什么名字?” 傅芸芸赶紧报上大名,“傅芸芸。” 秦诗瑶的目光忽然意味深长,“傅芸芸啊,如雷贯耳。” 板着脸做背景板的秦漾朝秦诗瑶瞪去。 姐弟俩的眼神对上那刻,火花迸溅,似乎在为什么事交锋。 最后是秦诗瑶先移开目光,视线再次落到沈亭州身上,问傅芸芸,“这是你的家长?” 沈亭州主动回答,“我是她表哥。” 秦诗瑶伸出手,“秦漾他亲姐。” 两个人短暂地握一下手。 这时班主任走进来,教室顿时安静下来。 沈亭州不陌生家长会,但第一次以家长的身份来参加。 他读书时稳坐年级第一,家长自然也是老师的座上宾,现在成了别人的家长,地位一落千丈。 开完家长会,沈亭州被班主任单独叫过去开小会。 傅芸芸成绩不差,老师对她寄予的希望很高。 因此见她苗头不对,劲儿不往学习上使才把沈亭州拎出来,希望家长这段时间能督促她。 沈亭州上学时长年任班长,有时候还兼学习委员,把老师的心态摸得透透的。 几分钟谈话下来,班主任嘴角不住含笑,给了沈亭州很高的赞扬,“有你们这样的家长,我们省心很多。” - 沈亭州从办公室出来,傅芸芸已经不在教室。 倒是秦诗瑶走过来,“找你妹妹?找的话跟我来。” 沈亭州犹豫几秒,还是跟上了秦诗瑶。 秦诗瑶带沈亭州走出教学楼,又穿过一片花坛,最后在教务处楼前的小树林停下。 傅芸芸跟秦漾不知道为什么在这儿,俩人气氛不太妙的样子。 沈亭州刚要上前,秦诗瑶连忙摁住他,兴奋道:“别动,你听。” 沈亭州满头问号,而前面的傅芸芸跟秦漾已经吵起来。 秦漾声音猛地提高一拍,“我会给你写情书?那是我姐塞你书包的,我还要找她算账呢。” 秦诗瑶突然凑到沈亭州耳边说,“你放心,他绝对喜欢你妹妹。” 沈亭州:!!! 这小子真喜欢芸芸,他才不放心好吗! 秦漾往傅芸芸身上一扫,哼道:“好好照照镜子吧,短胳膊短腿的,像棵水萝卜似的。” 秦诗瑶再次凑过来,“他说你妹妹小小的,水灵灵的,很可爱。” 沈亭州:…… 不是,这是怎么从这张妙嘴里听出在夸他妹可爱? 秦漾:“还有,早读的时候你少说点闲话吧,别把脖子抻长了。” 秦诗瑶:“呦呦呦,这是吃醋了,让你妹妹别跟前桌那个小帅哥说笑。” 沈亭州:…… 沈亭州怀疑这对姐弟有什么特殊的沟通技巧,不然是做不出这番风马牛不相干的注解。 傅芸芸从小被娇宠着长大,听到秦漾这些挖苦气疯了。 她攥拳怒视着秦漾,“姓秦的,你找打是不是?” 沈亭州想了一下,礼尚往来给秦诗瑶翻译了一下,“我妹生气了。” 傅芸芸说,“情书爱谁写谁的,老娘才不在乎,不是你最好,省得我晚饭恶心的吃不下。” 沈亭州继续注解,“我妹很生气。” 秦漾大概没想到真激怒傅芸芸,愣了一下。 傅芸芸怒火还没平息,话越说越绝,“你以为你谁啊,还想管我聊天说话!你给我记住了,从今以后老娘要是再跟你多说一句废话,我就……” 沈亭州正等着傅芸芸说完给秦诗瑶翻译,身旁的人突然蹿出去。 秦诗瑶踩着八厘米高的细跟鞋,走在小树林的土路上如履平地。 她脚步生风,抬脚起跳,一个悬空踢落到秦漾身上。 秦漾一米八六的身量,肩背宽阔,还有着结实漂亮的小线条,完全是体育生的骨架。 但被秦诗瑶踢得向后踉跄了两步,扶住身后的树才稳住了。 秦漾显然被秦诗瑶打习惯了,脸色只是沉了一下,就低头去拍身上的鞋印。 秦诗瑶看秦漾的眼神像是在看没用的东西,“好好说话不会?当所有人都像我似的,是你反话的八级解读者!” 秦漾沉着脸什么话也不说。 秦诗瑶不再理他,转头对傅芸芸又露出春风和煦的笑容。 秦诗瑶温柔教导:“骂人太浪费口水,他下次再胡说八道,你就这么踹他,放心,他不敢回手的。” 傅芸芸眼睛锃亮,看秦诗瑶像是在看什么偶像。 怕秦诗瑶真把傅芸芸带沟里,沈亭州赶紧上前,“时间不早了,芸芸,我送你回去。” 傅芸芸推开沈亭州的手,星星眼地看着秦诗瑶,“姐,你能不能教我刚才那个踢腿,好帅。” 秦诗瑶温柔和善,“好啊。” 沈亭州插了一句,“这个就别学了,人家腿长……” 傅芸芸立刻递过来一个杀人的眼神,沈亭州闭嘴了。 - 傅芸芸秦诗瑶走在前面,说说笑笑,亲如姐妹。 沈亭州和秦漾跟在身后,做沉默的康桥。 沈亭州感觉小秦同学要比他惨一点,因为他亲姐正在跟他死对头讲他小时候的糗事。 如果他是小秦,这个时候已经在考虑移民了。 然而对方除了沉默,什么表情都没有,大抵是见惯了这种场面。 沈亭州忽然生出一丝同情。 但想到秦漾挤兑傅芸芸是水萝卜,那丝同情立刻消失的无影无踪。 小子,社死就是你的福报。 秦诗瑶正在讲七岁的秦漾随家人去乡下度假,被母牛狂追踩进牛粪坑的事,说到一半她突然顿住,盯着前方眉头微拢。 傅芸芸不解地看去,就见远处一男一女拐进了旧校区。 秦诗瑶什么都没说,阔步追了过去。 秦漾盯着男女消失的地方,低声说了一句,“好像是我姐的男朋友。” 傅芸芸闻言赶紧去追秦诗瑶,秦漾紧随其后。 沈亭州在原地停了几秒,叹了一口气,还是跟上了大部队。 6 第 6 章 “我不要你的钱,你说过你回国我们就结婚的。” “我现在已经对你没有感情,非要把我拖进婚姻有意思吗?” “可……我怀了你的孩子。你摸摸它,它已经两个月了,医生说再有一个月就能显怀。” 女人去捉男人的手腕,想要他感受这条鲜活的小生命。 男人却像被什么脏东西碰到,恼火地剥开女人伸过来的手。 “方语宁,你是听不懂人话吗!我跟你早就不可能了,那天晚上只是意外,我给你一百万,把你肚子里的东西打掉,剩下的钱就当我还你借给我的学费。” 沈亭州跟着傅芸芸过来,就听到这一串绝情的话。 一旁的秦诗瑶脸色已经十分难看。 沈亭州见她额角暴起一根青筋,大有凌迟渣男的架势,怕她吃亏赶忙去拦。 手刚摁到秦诗瑶的肩头,秦漾突然开口—— “这种时候别惹她,她练过散打,以前踢爆过一个露阴癖的……” 虽然秦漾没说明白踢爆了哪里,但听明白的沈亭州倏地一下,撤回一只手。 蓄满怒气值的秦诗瑶如离弦之箭,助跑几步,起跳,一个回旋踢。 渣男开始满地找牙。 “满地找牙”在别的地方是形容词,此时此刻却是名词。 秦诗瑶一脚踹上渣男的面颊,他踉跄着滚到地上,鼻子口腔都是血,牙还掉了两颗。 沈亭州下意识摸了一下自己的脸,瞬间觉得秦诗瑶对秦漾其实挺不错的。 李书卓先是懵,后是怒,抬头一看是秦诗瑶,既惊又怕。 夕阳即将沉落,秦诗瑶背着光,明艳的脸一片阴郁。 她一步步朝李书卓走去,语调平静,“我记得你以前说过,你绝对不会背叛我,如果背叛了,你就怎么样?” 李书卓抖了一下,“诗瑶……” “你说任我处置。”秦诗瑶眼神骤然阴冷,“既然管不住这玩意儿,那就别要了。” 她劈空一脚,八厘米的尖跟像一把锋锐的锥,要不是秦漾眼疾手快,拎着李书卓的后衣领往后一拽,他胯.下二两肉早就报废了。 李书卓冷汗直流,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看着地面凿出的那个坑,沈亭州头皮都麻了。 秦诗瑶抬脚,把鞋跟从圆坑拔出来,劈空又是一踢。 秦漾拽着李书卓连连后退,秦诗瑶步步紧逼,一脚一个小圆坑,树叶震的都动荡。 看着地面砸出的数十个圆坑,沈亭州:好坚强的鞋跟。 秦诗瑶冷冷扫向秦漾,“让开!” 秦漾皱眉,“为这种人不值得坐牢。” 傅芸芸也开口劝,“就是,他算什么东西,不配把咱们的鞋弄脏。” 秦诗瑶终于冷静下来,转头看向方语宁。 年轻的孕妇已经吓傻了,眼看明艳又暴力的女人走过来,下意识捂住肚子。 她跌撞着往后退,眼中惊惧交加,“你……你要干什么?我真的不知道他已经有女朋友,那天晚上是他喝醉主动的。” 秦诗瑶停在她面前,冷声道:“去给他两巴掌。” 方语宁一愣,眼圈的泪都晃了晃。 秦诗瑶说,“你的青春就一点也不值钱,被骗了连火气都没有?” 方语宁看着眼前这个漂亮女人,跟秦诗瑶的精致不同,她穿着学校食堂的工装,神色憔悴,双眼乌青,还有一身洗不掉的油烟味。 谁是鱼目,谁是明珠,一目了然。 难怪李书卓要跟她分手。 可她以前也曾青春漂亮,只是这些年每天打两份工,省吃俭用供李书卓在国外读书,已经很久没有好好打扮过自己。 方语宁至今记得那个与她畅想未来的白衣少年,那时他的眼睛纯粹干净。 现在再看,只觉得里面藏了很多精明的算计。 那一身干净的白色t恤也换成板正的高级西装,如今在泥土里滚了一圈,衣衫凌乱,面颊肿胀,再英俊的脸也丑陋起来。 想起李书卓轻易否定她为他的付出,还豪无愧疚地要她打胎,方语宁心头升起恨意。 她颤抖着走过去,用尽全身力气,一巴掌甩到李书卓脸上。 李书卓不敢埋怨秦诗瑶,却敢向方语宁流露憎恶。 他嫌恶的目光扎进方语宁心口,她嘴皮一抖,积压多年的苦楚与心酸,全部化成恨意,一巴掌一巴掌地甩到李书卓脸上。 期间李书卓还想反抗,被秦漾摁住了。 说不清打了他多少巴掌,方语宁整条手臂都麻了,脱力般向后倒去。 身后伸出一只手扶住了她,方语宁转头,一双温和的眼睛看着她。 沈亭州扶着方语宁,“孕妇情绪不能太激动,来,跟我做几组深呼吸。” 方语宁再也忍不住,捂着脸哭了起来。 沈亭州:…… - 本以为只是普普通通的家长会,没想到闹了这么一出大戏。 沈亭州好人做到底,把失魂落魄的方语宁送回宿舍,又将傅芸芸载回家。 路上傅芸芸大骂李书卓,沈亭州在旁边影响她发挥,不然她能骂得花样百出。 “好了,别生气了。”沈亭州把车开到家门口,“秦小姐能摆平。” 傅芸芸气呼呼解开安全带,“我当然知道秦姐能,但还是为她生气。” 走下车一段距离,傅芸芸后知后觉地折回来,纳闷问,“哥,你今晚不在我家吃饭?” 沈亭州:“我晚上还有事。” 傅芸芸:“好吧,那你路上小心。” 沈亭州倒车时不忘嘱咐,“好好学习,别让你妈操心。” 傅芸芸拉长调子,“知道啦。” 沈亭州开出小区,去了贺延庭那套别墅。 摁响门铃,房门从里面拉开,露出一张熟悉又意外的脸。 周子探热情道:“沈医生呐,快进来,我哥正等你呢。” 沈亭州冲他略微点头,“贺总怎么样?” 周子探带沈亭州往二楼走,叹气道:“不怎么好,伤口又裂开了。” 路过起居室,看到坐在窗前,神色淡漠的江寄,周子探嘴角挑起恶意,朗声问沈亭州,“沈医生,你吃过鸭子没?” 沈亭州没太理解,“什么鸭子?” 周子探笑容仍旧甜腻,“就是那种洗干净屁股,撅着给人艹的鸭子。” 沈亭州一时怀疑自己听到的。 周子探的长相很少年气,眼睛偏圆,眼端略微下垂,让他看起来有种不符合年纪的无辜,像是那种脾气很好,与人为善的狗狗类男生。 实际正好相反。 这位少爷的脾气出名阴晴不定,而且睚眦必报,是一个能甜甜笑着,找人打断你腿的主。 他的坏是骨子透出来的不知善恶,就像小孩子把蝴蝶翅膀撕碎了,还要问妈妈为什么它死了。 现在周子探对着江寄就露出,那种要‘撕蝴蝶翅膀’的表情。 “沈医生,这种鸭子你最好去会所找,千万别像我哥从半路牵野鸭子回来,不干净不说,还养不出熟。哦,是艹不熟。” 这话明显是说给江寄听的。 听到的人攥紧手,又在几秒后卸掉力气,麻木地把头转过去。 看着江寄垂下的长睫,沈亭州心头重了重。 “走了沈医生,鸭子多的是,这只没什么好看的。”对沈亭州,周子探倒是很客气,还闲聊地问他有没有吃晚饭。 沈亭州没什么交谈的心情,问他,“贺总在书房?” 周子探有点哥控,“在呢,伤口绷了还在忙工作。” 说着狠狠瞪了一眼始作俑者。 怕他俩起冲突,沈亭州快步过去敲了敲书房的门。 里面传来一声,“进来。” 周子探先一步推开房门,“哥,沈医生来了。” 坐在实木办公桌后面的男人抬头,深邃的五官一派沉稳,要不是手臂的衬衫渗出血,不会有人察觉他受伤了。 沈亭州走过去,帮贺延庭把衣服脱下来。 缝过针的伤口并没有裂开,只是动作幅度大出血了。 沈亭州打开医药箱帮他清血。 周子探凑过来看,见伤口没裂,这才坐回去,饶有兴致地问,“哥,你什么时候玩腻楼下那只……那个人?” 贺延庭再次看过来,“问这个干什么?” 见他面色不善,周子探笑笑,“没什么,就是听外公说,你答应跟秦家那位大小姐相亲了。” 专注处理伤口的沈亭州动作一顿,忍不住把耳朵支起来。 看来秦诗瑶的相亲对象真是贺延庭。 周子探又问,“你们什么时候相亲?” 贺延庭随口答了一句,“明天。” 沈亭州皱眉,秦诗瑶之前坚持不见,难道是被渣男伤到,所以破罐子破摔了? 但问题是,贺延庭性别男,爱好也是男。 周子探好奇,“哥,你会结婚吗?” 贺延庭重新去看手里的文件,不冷不淡道:“有需要的话会。” 周子探:“那现在有需要吗?” 贺延庭:“老爷子要我现在结婚。” - 清理完血,沈亭州开始消毒,贺延庭吐气都重了一些,捏着文件的手泛青。 周子探没注意他哥的脸色,仍在琢磨贺延庭要娶秦诗瑶的事。 最后琢磨出这是一件好事,他撑着下巴望向贺延庭,眼睛垂垂,笑容招摇。 “那哥到时候我给你当伴郎,我要亲手把你交到新娘子的手里。” 贺延庭没搭理他。 沈亭州觉得这话有点怪,用余光扫了一眼周子探。 给贺延庭包扎完伤口,沈亭州拎着急救箱离开。 下楼时,江寄已经不在起居室,但沈亭州还是朝那处看了一眼。 只看了一眼,他没多停留,穿过玄关要离开,周子探叫住了他。 沈亭州回头就见周子探走过来。 “沈医生,你说——”周子探扶着门框,一头扎眼的骚粉色头发,神色却不见先前的跋扈,烦躁中还夹杂着一丝欲言又止。 沈亭州作倾听状。 半晌周子探开口,“我是不是有病?” 沈亭州表情险些失去控制,“你也发现了?咳,我的意思是,你有什么病,怎么发现的?” 周子探支支吾吾,“不知道,就是觉得……听到我哥要结婚,我心里不舒服。” 沈亭州缓缓冒出一个:? 沈亭州沉默长达半分钟,“为什么会不舒服?” 周子探摇摇头,啃了一下自己的指甲,“可能是……我也想结婚?” 沈亭州:…… 周子探似乎找到一个合理的理由,十分肯定地又重复一遍,“对,我也想结婚!” 说完他掏出手机,拨了一个电话出去。 那边接通后,周子探冷漠道:“分手吧,我要结婚了。” 沈亭州:! 周子探脸上重新挂起笑,“沈医生改天来参加我的婚礼。” 说完就高高兴兴地回去了。 沈亭州在门口吹了三分钟的夜风,也没搞明白周子探的脑回路。 就是说,咱就是说…… 要不你强制爱一下你哥,放过江寄跟秦诗瑶吧。 7 第 7 章 回去后,沈亭州给自己下了一碗面。 这一天真是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过完感觉自己都老了24小时。 吃完饭,沈亭州刷了一会儿手机,照例先从朋友圈看起。 傅芸芸果然把他屏蔽,看不了《背德3》了,莫名还有点小失落。 没有背德,但有猫片。 沈亭州在互联网赛博撸了一圈各式美猫,猫瘾得到抚慰,这才收回手机心满意足地睡下。 愿梦里有无数天使猫。 阿门。 睡到凌晨四点,沈亭州被手机消息轰炸。 因为职业特殊,沈亭州从不关机,听着叮咚叮咚不断累加的消息,瞬间惊醒。 该不会是哪个雇主出事了吧? 沈亭州怀疑是老四,毕竟对方是一个会在卧室放棺材的神人。 捞过手机眯眼一看。 周子探。 沈亭州:喵喵? 您有事儿吗,这才凌晨四点! 见沈亭州没及时回消息,对方的电话打了过来。 接通后,周子探精力充沛的声音传来,像是咖啡喝多把自己磕精神了,说出来的话透着兴奋。 “沈医生,你看我给你发的资料没?看没看没看没,快看!” “……正在看。”沈亭州开着免提,点开了周子探发来的消息。 沈亭州睁着惺忪的睡眼,把周子探发过来的个人照片跟资料快速扫了一遍。 沈亭州不解,“这是?” 周子探说,“我给自己找的结婚对象,想你帮我参谋一下哪个合适。” 沈亭州看着周子探发来的最后一张照片,有些许困惑,“这怎么还有一张男生的?” 周子探发过来的最后一个人是秦漾。 就是那个挤兑傅芸芸短胳膊短腿,嘴巴很毒的秦漾。 周子探为沈亭州发现的华点而高兴,“我正要跟你说他呢,我心里最中意的结婚对象就是他。” 沈亭州:…… 有那么一两秒他怀疑自己还在梦里,不然怎么能听到鬼话? 周子探有很严重的雏鸟情结,沈亭州是第一个知道他要结婚的,因此被周子探归类进自己人的范畴。 面对沈亭州这个自己人,周子探毫不掩饰自己九曲十八弯的脑回路。 “他姐可能要跟我哥结婚,我跟他结婚就是亲上加亲。”周子探不自觉透出一种期待,“你觉得呢沈医生?” 沈亭州:我觉得你有一个大病有待治疗。 想起秦漾那副体育生的骨架,那吐不出象牙的妙嘴,沈亭州发出嗯嗯啊啊的思考声。 现实的铁拳没挥舞到周子探身上,他可能会一直这么疯。 沈亭州心道,就当给他治病了。 在周子探的期待中,沈亭州鼓励道:“你这个想法挺好的,想做就去试试。” 周子探发出受宠若惊的惊喜声,“真的吗?” 虽然沈亭州不肯定他,他也会去做,但对方选择了支持他! 从小到大,周子探数不清有多少人说他脑子有问题,就连贺延庭也在不耐烦的时候说过一两次。 说实话他还挺伤心的。 他从来没觉得自己脑子跟别人不一样,就像现在他想跟贺延庭亲上加亲,这事如果对方要知道了,肯定让他去精神科挂一个号。 可他真的只是想跟他哥更亲近一点。 同一天结婚,同一天生孩子。 如果两个小孩子长得像那就好了。 周子探信心顿增,干劲满满,“好沈医生,我去了。” 沈亭州微笑,“加油。” - 挂了电话,沈亭州把手机往床头柜上一放,钻进毛茸茸被子里又睡了一个回笼觉。 中午沈亭州开车去了傅芸芸家。 周六日没事的情况下,他都会来小姑家吃饭。 沈亭州父母在南极科学站工作,一年到头只能视频见面,养他的重任就落到小姑沈知韵身上。 在沈亭州眼里,沈知韵比父母更像父母。 饭桌上,母女又因为日常拌了几句嘴,傅芸芸饭吃到一半就气呼呼回了自己房间。 沈亭州读书时没让沈知韵操过心,现在为这个小女儿头疼不已。 她揉着眉心说,“她要是有你一半懂事就好了。” 沈亭州笑起来,“姑,你肯定是对我有滤镜,我高中组过乐队,高三那年都不愿意把乐队解散,你忘了?” 沈知韵哑然一秒,又嘴硬,“那你也回回考第一。” 沈亭州指指脑袋,无奈道:“没办法,咱们沈家基因好,芸芸的聪明伶俐都是遗产我们家的,那点调皮……嗯,是我姑父不好。” 沈知韵被逗笑了,认同道:“你姑父是油嘴滑舌。” 油嘴滑舌的姑父在异国他乡出差,没想到被妻子跟喜欢的外甥背刺了。 哄好沈知韵,沈亭州去看傅芸芸。 傅芸芸似乎知道他会过来,闷闷地说,“门没锁。” 沈亭州推开门,“还生气呢?” 傅芸芸抱着公仔玩具哼哼两声,“我先说好,我本来就打算接下来好好学习,只是烦她老挑我的错,还总夸你。” 察觉自己这番话会产生误解,傅芸芸赶忙补了一句,“哥,我不是嫉妒你,只是不喜欢她那种说教,真的很烦。” “理解理解。”沈亭州拉过椅子坐到傅芸芸床边,“但发展地区要带动贫穷地区,你多带带沈知韵同志嘛。” “同志还是好同志,只是老一辈观念很重,你要用你活泼新奇的思想,感化她旧式腐朽的观念,最后让她成为我们的中坚力量。” 傅芸芸的脸再也绷不起来,笑骂:“你走开啦。” “好好,我走,”沈亭州作势要走。 傅芸芸拉了一下他,“好啦,我错了,一会儿我去给她道歉。” 沈亭州抬手摁到傅芸芸脑袋上,“懂事,奖励你一个摸头杀。” 傅芸芸切了一声。 “对了。”沈亭州担心傅芸芸会在这个特殊时期分心,忍不住打听,“那封情书……” 秦漾喜欢傅芸芸始终是埋在地下的雷。 傅芸芸大咧咧说,“是误会,压根不是什么情书,那是秦姐给我开的玩笑。信是秦姐写的,她觉得我很可爱,想跟我交朋友。谁知道秦漾发什么疯,看到那信就把我拉了出去。” 沈亭州委婉地问,“那你对秦漾什么感觉?” “那只蠢猪!要不是看在他是秦姐弟弟的面子上,我就……” 傅芸芸暴力地往公仔肚皮上用力一锤,眼中满是杀机。 见傅芸芸真没根少女神经,沈亭州彻底放心。 傅芸芸唠起秦诗瑶,小嘴就开始叭叭个不停。 “哥,你都不知道秦姐有多酷!她放下狠话,说只要有她在,那渣男在这座城市,在金融这个行业永世都别想翻身。” “不过这渣男真贱,骗另一个姐姐一天打好几份工供他在国外读书。呵呵,现在功成名就了,居然回头就把人甩了,还冒充好男人骗秦姐感情。” “heitui,烂几把……”的玩意儿。 见沈亭州看了过来,傅芸芸力挽狂澜,“巴扎嘿,嘿嘿。” 沈亭州一言难尽地看着她。 傅芸芸赶紧转移话题,“秦姐还打算出钱让方语宁读书,说要倾尽一切资源砸到方语宁身上,要让小麻雀变成遮天蔽日的大凤凰。” 沈亭州没懂这个操作。 傅芸芸神秘一笑,“这就不懂了吧,这是心理战术!” “你想想啊,若干年后,渣男一事无成,穷困潦倒,而他曾经看不起的女孩变成了遥不可及的模样,碾死他就跟碾死一只臭虫似的,就问你爽不爽。” 沈亭州:爽! 沈亭州迟疑片刻,“那她肚子里的孩子?” 傅芸芸:“准备流掉了,怕以后被渣男碰瓷。还好这个姐姐后面清醒了,不过秦姐还是打算找个地方,洗一洗她的恋爱脑,省得以后复发。” 沈亭州瞬间惊悚,“去什么地方洗?” 该不会要给人家洗脑吧? 这可是犯法的! 傅芸芸说,“好像是要给她找心理医生,帮她重建内核,让她有一个正向的驱动力,我也不是很懂。” 沈亭州:哦哦,原来是这样。 这个做法很好,被渣男pua过的女孩都会极度自卑。 傅芸芸:“总之秦姐威武。” 沈亭州在心里应和:威武!! 傅芸芸一脸向往,“秦姐拿得起放得下,简直就是我辈榜样,所以我决定以后好好学习,剜去恋爱脑,绝不喝白粥,挖野菜。” 狗男人们都去死吧! 沈亭州深感欣慰,看傅芸芸的目光,就像看自家长大的粉红小猪仔。 这就是榜样的力量,追星还是有好处的! “不过——”傅芸芸话锋一转,“秦姐今天好像去相亲了,对方听说是个人帅钱多的霸总。这种强强组合,不比凤凰男香?” 沈亭州:也没那么香。 霸总是霸总,但不是什么正经霸总。 还会强吻威胁别人,可怕得很。 - 沈亭州忧心忡忡从傅芸芸房间出来。 他担心秦诗瑶刚从渣坑出来,又一头撞上贺延庭这口火炕。 带沈亭州入这行的老师教过他,不要学温太医,去掺和皇家事。 做温太医没好处,会被割…… 而且沈亭州的职业素养、他的道德品质,让他做不出泄露雇主隐私这种事。 但,披个马甲可以。 8 第 8 章 私人医生有没有休息日,一切看雇主的需求。 因为薪酬非常可观,所以哪怕周末被揪去看病,沈亭州也毫无怨言。 下午开车到贺延庭别墅,江寄又坐在窗边发呆,低垂的眼眸,苍白的皮肤都让他有种清冷的破碎感。 那种感觉就像看一株原本生命力旺盛的植物,被强行放置在精美的橱窗里,一点点败落凋零。 沈亭州移开视线,上二楼帮贺延庭处理又出血的伤口。 贺延庭衣领的深处有抓咬的痕迹,不难猜出他的伤为什么不见好。 沈亭州双眼不闻衬衫事,速战速决地帮贺延庭处理好胳膊上的伤。 刚走出别墅大门,沈亭州隐约听见有人叫自己的名字。 他四下一扫,周围一个人影都没有,只有风吹树叶发出的沙沙声。 沈亭州以为自己听错了,那声音又响起来,“沈医生。” 沈亭州终于在一丛茂盛的绿植里发现一个狗狗祟祟的身影。 是周子探。 真不怪沈亭州眼拙,主要是他骚粉的头发跟花坛里的花几乎融为一体,而且脸也万紫千红,别有一番动人的风采。 看来是被秦漾揍了。 这位学生哥,果然跟他姐姐一样喜欢以暴服人。 虽然知道周子探的脸是怎么回事,但沈亭州不解他为什么蹲这里。 周子探脸臭了一下,“不想被里面那只鸭子看笑话。” 看来秦漾的物理超度没净化周子探的心灵。 沈亭州无奈一叹,对周子探说,“找个地方坐,我给你处理一下脸上的伤。” 周子探随意坐到了花坛边沿,抬起下巴,把五彩斑斓的脸怼给沈亭州看。 沈亭州打开医药箱,先消毒,再上药。 周子探嘴角被打裂了,声音含糊地跟沈亭州抱怨,“秦姓的这小子歧视同性恋,一点素质都没有。” 他丝毫不提当年他歧视同性恋的事。 周子探读高中时,同年级有一个男生喜欢他,还写了一本暗恋日记。 这本日记不知道被哪个缺德的翻出来,在学校贴的到处都是。 周子探得知这件事后,找到那个男生班级,当众打了一顿,还骂人家是死基佬,把对方整的几乎在学校待不下去。 直到一年后,贺延庭意外出柜。 周子探态度一百八度大变,他又找到那个男生的班级,胳膊拐着人家的脖子说同性恋是好样,是最爷们的一个群体。 那天周子探教训了除他之外,欺负过那个男生的人。 从那以后周子探谈的对象都是男生,最短的几个小时,最长也不过一个月,每一个都跟闹着玩似的。 周子探仰慕贺延庭到了一个变态的地步。 挨了秦漾的打,他还有心思考虑贺延庭,“你说姓秦的他姐不会也是这个脾气吧?” 沈亭州说,“嗯,有可能。” 周子探反应很大,“那不行,她脾气这么爆,我哥以后的日子肯定不好受。” 沈亭州随口应了一声,“是的。” 被人一响应,周子探的气势更盛,“他俩不能成,我得想办法拆散。” 沈亭州没说话,低头换了一根新棉签,清隽侧脸在日光里少了几分距离感,多了几分温和。 周子探看着他,忍不住说,“沈医生,我觉得你脾气很好,你有姐姐吗?” 沈亭州:…… 这小子脑子里到底装的什么? 别太荒谬! 沈亭州轻轻闭了一下眼,语气尽量平静,“没有。” 周子探有些失落,“哦。” 沈亭州把沾过药的棉签往周子探嘴角的伤口捅。 周子探立刻嘶了一声,忍不住朝后躲,“沈医生,轻点。” 沈亭州微微含笑,“好。” 周子探重新低下头,自言自语:“我哥的孩子妈一定要温柔贤惠,秦诗瑶绝对不行。” 沈亭州认同道:“你说得对。” 秦诗瑶这种大女主,你哥怎么配! 小周,快去搞破坏吧。 周子探又露出那种被认可的喜悦,双眼发亮,“沈医生,你果然是最懂我的。” 沈亭州:??? 其实沈亭州不懂,但还是露出职业性的微笑。 被鼓舞斗志的周子探,真心道:“沈医生,你人真好。” 沈亭州继续微笑。 突然,耳边响起命运般的节奏。 咔哒、咔哒、咔哒。 高跟鞋踩在青砖铺的地面,每一声都敲击在沈亭州耳膜。 这走路的声音,该不会是…… 沈亭州缓慢抬头,一道高挑的身影闯入视线,他瞳孔震颤。 那人穿着黑丝绒长裙,波浪大卷松散地盘在脑袋,修长的脖颈戴了一串莹润漂亮的珍珠。 很戏剧化地出场方式。 就连脑子一向不清醒的周子探都诧异,“哪来的迪士尼?” 直到对方把偌大的墨镜一摘,露出一张明艳逼人的脸,沈亭州、周子探齐齐噤声。 沈亭州是吓的。 他通过非常规手段搞到一个新的电话号码,给秦诗瑶发了一条短信。 内容很简单,就是把这里的地址发给她,并配了四个字——金屋藏娇。 以他对秦诗瑶浅薄的认知,对方是那种会被这种拙劣钓鱼手段吸引的人。 没想到,他对她的认识一点都不浅薄,秦诗瑶真找过来了。 虽然她是盛装出席,但沈亭州怀疑她那个lv的手提包里装满了瓜子。 沈亭州想避一避。 但晚了,秦诗瑶已经发现他。 “芸芸表哥?”秦诗瑶的视线在沈亭州跟贺延庭的别墅之间来回探寻,“你怎么在这里?” 沈亭州有些心虚,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 这时周子探起身,一声“嫂子”立刻吸引了秦诗瑶的注意。 沈亭州深感欣慰。 小周,我们东厂……不是,我们御医房需要你这样的背锅人才! 秦诗瑶眉峰微挑,“你是?” 周子探说,“我是贺延庭的弟弟。” 秦诗瑶愣了一下,“现在叫嫂子还有点早。” 周子探笑容越发亲昵,“不早不早,今天过来是找我哥的?” 秦诗瑶看了一眼身后的别墅,“这是你哥的房子?” 周子探点头,“是啊,我带你进去,今天我哥正好在家。” 想到短信内容,秦诗瑶觉得更有意思了,“好,那麻烦你了弟弟。” 周子探上前带路,帮秦诗瑶敲开门,等人进去他眼底的笑容淡下。 沈亭州迟疑几秒,还是跟周子探一块进了别墅。 他绝不是去看热闹,单纯担心闹出流血事件。 “哥。”周子探放声大喊,生怕人听不到似的,“你未婚妻来了。” 沈亭州赶紧闪到不起眼的角落,把主战场让他们。 贺延庭从二楼走下来,看见一身精致的秦诗瑶站在客厅,眼底掠过一抹浓烈的不悦。 秦诗瑶冲贺延庭微笑,“我路过这里正好遇见你弟弟,他就邀请我进来做客,不打扰吧?” 她四两拨千斤,几句话表明自己的立场—— 不是我要进来的,是你弟弟请我过来的喔。 周子探终究背下来了所有的锅。 沈亭州:怜爱小周。 贺延庭冷冷剐了周子探一眼,然后对秦诗瑶说,“不打扰,只是家里有点乱,我先送你回去。” 秦诗瑶:呦呦呦,这么着急让她走,看来这里的确藏娇了。 秦诗瑶面上不显,“那麻烦你了。” 她话音刚落,二楼出现一道颀长清瘦的身影。 江寄站在楼梯口,身上的衣服有些皱,苍白的唇上有一枚带血的咬痕。 沈亭州:妈耶,他俩刚才在楼上干什么? 见江寄衣衫不整,贺延庭呵斥,“你出来干什么。” 江寄直视贺延庭,面上没有表情,“不该让我见见你的未婚妻?” 贺延庭眼眸闪了闪,到底是气短,没回他这话。 周子探却看不上江寄惺惺作态的模样,“你算什么东西,轮得着你在这儿吃醋?” “吃醋?”江寄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话,嘴角牵起一个嘲讽的弧度,“吃嫖客的醋?” 沈亭州:哇。 秦诗瑶:哇。 见他们要撕起来,秦诗瑶退到最佳吃瓜的位置,紧挨着沈亭州。 那边的贺延庭已经面色发青,但还是克制着脾气对江寄说,“别说气话,等我回来再跟你解释。” 江寄漠然道:“我要的不是你的解释,是告诉我,你什么时候嫖够。” 周子探在旁拱火,“哥,我就说这鸭子艹不……”熟。 尾音还没落下,贺延庭回身,一巴掌甩上周子探,把周子探的脸都打偏了。 沈亭州:疯批哥哥暴打疯批弟弟。 秦诗瑶完全兴奋起来,打开手提包,掏出一把瓜子问沈亭州吃不吃。 沈亭州:……里面还真有瓜子。 秦诗瑶往沈亭州手里塞了一把,然后径自磕起来,瓜子皮就扔在公价十几万的包里。 打起来!打起来! 周子探保持着脸被打偏的姿势,粉色的头发凌乱地铺陈在他脸上,遮住眉眼,让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七八秒钟后,周子探抬起来,双眼泛红,面容扭曲,“你为了他打我?” “从来都是我被欺负,你帮我出头,现在你竟然为了一个鸭子打我!” 这对话…… 秦诗瑶懵了,捅捅沈亭州的胳膊,问,“不是,这到底谁跟谁一对?” 沈亭州小声说,“小周是究极哥控。” 秦诗瑶投过去“你他大爷在跟我搞笑”的表情。 这是哥控? 这是想控哥吧! 面对周子探这番撕心裂肺地控诉,贺延庭眉心夹起,“你要有病就去医院。” 哗啦。 这不是周子探心碎的声音,而是秦诗瑶摇晃瓜子包装袋,给他们配的心碎音。 简称气氛组。 配完音,秦诗瑶说,“他好渣,我们把他药倒送到小周床上吧。” 沈亭州惊悚:“什么cp都磕只会让你……” 秦诗瑶很自然接过话,“只会让我营养均衡,大爱无疆。” 沈亭州:…… 9 第 9 章 贺延庭的话让周子探短而急促地喘了一下,额角爬出一根青筋。 他朝楼上的江寄看去,猩红的眼眸透着一股病态的恨意。 “都是他!” 周子探语气痛恨至极,抓过旁边的水果刀往楼上冲。 贺延庭脸色骤变,钳住周子探的手去掰他拿刀的手腕,力道之大,周子探下意识扬手一挥。 刀尖擦过贺延庭的脸,血霎时涌了出来。 沈亭州瞳仁一缩。 周子探也吓的脸色苍白,蠕动着唇,无声地叫了一句,“哥。” 下一秒,他被贺延庭一拳揍翻。 周子探额角重重磕了一下,他没管流血不止的自己,扭头急声喊沈亭州。 “沈医生,我哥受伤了,沈医生!” 周子探看过来时,秦诗瑶一秒收走瓜子,脸上露出适当的关切。 沈亭州没做犹豫,拎着医药箱快步上前。 以他的判断,周子探的伤要比贺延庭严重。 贺延庭的脸只是被刀尖浅浅划了一道,大概五厘米的长度,但周子探伤得可是脑子。 沈亭州自然先去检查周子探。 周子探将沈亭州往贺延庭那儿推,“我没事,先去看我哥。” 沈亭州只好先去检查贺延庭。 果然贺延庭脸上的伤不重,但受过伤的手臂又双叒叕出血了。 沈亭州从未想过一条胳膊也能用“命运多舛”来形容。 实在不行,给这条胳膊……申请残疾吧。 周子探捂着伤口凑过来,血顺着手指缝滴滴答答往地板砸。 不知道是失血多,还是单纯地后怕,周子探身上已经没有那股疯劲儿,此刻像个犯错的小学生,满脸慌张,手足无措。 他怯怯看着贺延庭,“哥……” 贺延庭眼里的厌恶化为实质刺向周子探,“滚!” 周子探嘴皮一抖,表情几乎要哭了。 沈亭州隐约又听见哗啦声,他疑心是秦诗瑶在摇瓜子袋。 用余光朝秦诗瑶那边瞥了一眼。 还真是! 秦诗瑶晃动着自己精致的小提包,在看到周子探眼眶有泪要掉不掉时,表情逐渐变态,晃包的动作更频繁了。 沈亭州:…… 这种时候就别整活了。 - 处理完贺延庭的伤,沈亭州简单给周子探检查了一下。 肯定是有脑震荡,沈亭州秉着严谨的医学态度带周子探去医院做检查。 贺延庭连问都不问,显然对周子探过火的行为感到厌烦,多一眼都不想看他。 周子探彻底蔫了,垂丧着脑袋任由沈亭州摆布。 坐进车厢里,周子探神色恍惚地开口,“我哥以前对我很好。” 沈亭州说,“今天你差点杀人!” 周子探则说,“他肯定也不想打我,今天是我不好。” 沈亭州继续说,“杀人是犯法的!” 周子探:“我只是太生气了,不是故意要惹他。” 沈亭州:“而且江寄是无辜的,你不能对他下手!” 周子探:“沈医生,你说我要不要给我哥道歉?我以前从来没惹他这么不高兴。” 沈亭州还想说什么,话到喉咙又觉得自己太过温太医,“……算了。” 周子探扭过来问,“沈医生,你是觉得不用道歉?” 沈亭州轻轻闭了一下眼,“……你脑子现在有毛病,还是不要说话了。” 周子探摁着太阳穴,“是很疼,还想吐。” 沈亭州赶紧给他找了一个塑料袋,以防他吐车里。 - 到了私立医院,沈亭州没有甩手走,陪周子探做了各种检查。 看着忙前忙后的沈亭州,躺在病床上的周子探很感动。 沈亭州却把账单递了过去,里面包含了陪护的钱。 在原有的金额上,沈亭州打了一个92折,“这是友情价。微信,还是支付宝?” 其他雇主都是月结,沈亭州跟周子探没有长期雇佣关系,所以日结。 周子探脑回路不同凡响,虚弱的脸上流露着满满的感动,“沈医生,真没想到你这么看重我们的友情,都接近一百了。” 沈亭州:??? 周子探掏出手机,豪气道:“不要92,我们应该是百分之百的纯真友情.” 说完给沈亭州转了一笔钱。 沈亭州看了一眼金额,比他刚才报的价多了一倍。 他俩的友情纯不纯真,沈亭州不知道,但周子探给的钱是纯金的。 沈亭州意满离 周子探也满意地睡了过去。 - 走出医院,一个高挑的人影堵住沈亭州。 秦诗瑶露出反派大boss那种松弛的笑容,“沈医生,你终于出来了,我们谈谈吧。” 沈亭州愕然,“谈什么?” 秦诗瑶凑到沈亭州耳边,低语,“谈谈那个房子里发生的故事。” 沈亭州想装傻,秦诗瑶轻易拆穿,并且说,“有人给我发消息,说贺延庭金屋藏娇,” 沈亭州心虚:她知道了? 哎,秦诗瑶猜出来也很正常,毕竟他做的不是那么高明。 既然对方都知道了…… 沈亭州正准备明牌,却听到秦诗瑶说,“虽然发短信的人故弄玄虚,但我知道是周子探。” 沈亭州把认罪摊牌的话迅速咽回去。 秦诗瑶:“周子探喜欢贺延庭,所以来了这么一个一石二鸟的办法,让我跟贺延庭的婚事黄了的同时,还能赶走白月光。” 沈亭州以微笑掩饰心虚。 秦诗瑶摇了摇头,啧声道:“周子探很聪明,可惜,他遇见了我。” 沈亭州微笑。 秦诗瑶两手一摊,“只能说既生瑜何生亮。” 沈亭州保持微笑。 秦诗瑶皱眉,“你老笑什么,跟个npc似的。” 沈亭州笑容一僵。 好在秦诗瑶没太在意,缓缓伸出三根手指,“三分钟,我要知道他们仨所有的信息。” “……秦小姐,我只是医生。”沈亭州委婉道:“贺总的私人事,我真不方便透露。” 秦诗瑶完全不理这套说辞,语出惊人,“我要把白月光弄走!” 沈亭州打出一个:? “你不觉得贺延庭跟周子探就是小说里,那种很典很典的渣攻贱受?”秦诗瑶双眼放光,“贱渣,永远滴神!” 沈亭州:…… 万万没想到,秦诗瑶一个浓眉大眼,气场三米八的御姐,居然看贱渣小说。 似乎知道沈亭州在想什么,秦诗瑶含蓄一笑,“主要是爱看追妻火葬场的icu套餐。” 好吧。 沈亭州表示理解,但还是拒绝了秦诗瑶。 他嘴上义正言辞,“秦小姐,我的道德不允许我传播雇主的私事,抱歉!” 内里:给秦诗瑶发的第二条短信应该怎么写? 她可是有心救白月光,救江寄呐! - 回到家,沈亭州接到了傅芸芸的电话。 “哥,你知道吗?今天秦漾遇到变态了。”傅芸芸幸灾乐祸地放声大笑。 沈亭州:……他知道。 傅芸芸:“今天老师让我们小组去学校,半路突然杀出一个粉头发男人跟秦漾求婚,被秦漾打的,哈哈鹅鹅鹅鹅鹅……” 傅芸芸笑声逐渐鹅化,沈亭州都怕她背过气。 从她断断续续的描述里,沈亭州能想象出,周子探被秦漾揍的抱头鼠窜,还不忘求婚的滑稽画面。 过完这个鸡飞狗跳的休息日,周一反倒轻松下来。 下午管家打来电话,让沈亭州过去吃晚饭。 这怎么好意思? 沈亭州刚要婉拒,对方话锋一转,“今天我把那只绝育的猫接回来,但它情绪看起来不太好,沈医生有法子吗?” 猫? 还是刚做了绝育,需要怜爱安抚的猫猫! 沈亭州的耳朵一下子支棱起来,“不一定有办法,但我可以试试!” 每只猫绝育后的表现都不一样。 秦司家八只猫,每次绝育沈亭州都在现场,还参与了后期安抚工作,可谓是经验丰富,猫中圣手。 用过的猫猫都说好。 沈亭州赶过去时,许殉躺在沙发上,豌豆公主似的里三层外三层地盖着被褥,只露一张潮红的脸出来。 他像是在发烧,长睫半垂着,唇色略白,透出微弱的病气。 沈亭州一时不知道自己是来撸猫,还是撸许殉的。 不怪他产生邪念,因为盖着绒毛毯的许殉,很好rua的样子。 窗外的日光长了眼睛似的,在许殉身上拉出一道金边,让他看起来更像一只漂亮又高冷的猫。 沈亭州的眼睛逐渐星星化,指尖都蜷了一下。 喵。 一声微弱的喵叫,让沈亭州把许殉从自己的眼睛里挤掉,然后开始噗嗤噗嗤往外冒爱心。 猫猫。 真正的猫猫。 沈亭州恨不能以头抢地,钻进沙发底下跟猫猫一起喵喵。 他弯腰,单膝跪在柔软的地毯上,终于看见了沙发下那只猫。 好可爱!!! 是一只特别漂亮的狸花猫,圆润润的眼型、灿金的瞳、雪白的四足。 永远不要指望猫奴,吸猫的画面会有多和善。 他们只会核善,不发出石矶娘娘的声音是沈亭州最后的温柔。 沈亭州克制着自己,哄了七八分钟,终于将猫从沙发底下哄到怀里。 这只猫绝育后的情绪很稳定,本身性格也好,虽然是流浪猫,但对人类表现出亲近的态度。 果然是仙品猫! 咳咳。 几声咳嗽拉回沈亭州几分理智,抬头就对上一双幽深带怨的眼眸。 沈亭州喉咙滚了一下,后知后觉想起自己的本职工作,一时有些心虚,“许先生,你……发烧了?” 许殉平静道:“没事,才三十九度,还能再烧几个小时,你先管那只猫吧。” 说完又咳了起来,眼尾拖着一抹红痕,他翻身拽过毛毯把自己盖上了。 听着咳嗽的许殉,沈亭州心中更加愧疚。 沈亭州放下猫,走到许殉身旁,“许先生,蒙着头睡对身体不好。” 许殉背对着沈亭州说,“好不好谁又关心呢?” 沈亭州小小噎了一下,“……管家会担心。” 许殉用鼻音发出一个轻音,“他有什么好担心的,给我甩了一上午的脸子。” 沈亭州啊了一声,“他为什么要给你脸色?” 许殉把被子往下扒拉一点,“我不过少喝了几个药片,他就一直阴阳怪气。” 这话听着有点像告状。 好在沈亭州有哄小孩的经验,“那是他不好,一会儿我说说他。” 这下许殉终于肯把脑袋转过来,脸也从被子里露出来。 沈亭州看他烧得是不轻,眼睛都隐约有些湿润,赶紧给许殉贴了一个退热贴。 余光瞥见窝在沙发脚伸懒腰的狸花猫,沈亭州不自觉多看了一眼。 回头就发现许殉正盯着他,眼睛黑黢黢的,有那么一点午夜凶铃贞子的味道。 沈亭州顿时生出一种被捉奸的微妙,“许先生……” 不等他狡辩,许殉把被子一拽,又蒙住了自己。 沈亭州:…… 10 第 10 章 沈亭州哄了半天,才将许殉从被子里哄出来。 他拿体温计给许殉重新量了一下.体温,还是39c。 怕这么烧下去会对身体机能有损伤,沈亭州提议,“打一针退烧针吧?这样降温快。” 听到打针的许殉,再一次将自己往被子里埋。 沈亭州又好笑又无奈地摁住许殉,退而求其次道:“这样好不好?我先给你擦一遍酒精,看能不能退烧,如果半个小时还是39°,那只能打退烧针了。” 许殉仰面望着沈亭州,“嗯”了一声。 沈亭州又说,“药还是要吃的。” 顿了一下,沈亭州:“我尽量少给你开点药。” 许殉还是有些不情愿,但最终点了一下头。 沈亭州剥掉许殉上衣,用沾过酒精的纱布依次在许殉耳侧、颈部、左右上臂等血管丰富的部位擦拭。 手下这具身体修长匀称,肌肉线条流畅结实,已经看不到过去单薄嶙峋的模样。 沈亭州第一次见许殉时,他还叫许旬。 名字是后来改的,虽然许殉没说为什么要改,但就字面来看还是很好理解的。 旬,寓意一个人有见识,成熟稳重。 那场车祸将给他起这个名字的人、他的人生、他的健康,以及对未来的期许全都殉葬了。 从医院出来后,许殉的身体没有恢复,双腿需要漫长的复健才能下床走路。 沈亭州就是在许殉复健时被人介绍过去的。 他俩第一次见面的场景绝不算美好,沈亭州向他自我介绍,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床上的许殉相当冷漠,“等我明天还能见到你再说吧。” 这是一句挖苦,也是一句事实。 因为在沈亭州之前,已经换过七八个医生。 这些人要么是被许殉赶走的,要么就是受不了他古怪恶劣的脾气自动离职。 那段时间的许殉,刻薄至极。 当时他的营养师是个德、英混血,简直是捅了秃头窝,年仅二十七发际线就非常美丽了。 许殉侮辱人很有一套,“你比其他人最大的优势,不是能做出这坨难吃的东西,仅仅只是不会在菜上留下头发。” 营养师:…… 复健师第一天来这儿工作,为了给他留一个好印象,说了不少鼓舞励志的心灵鸡汤。 许殉冷冷道:“我是瘸子,不是傻子。” 复健师:…… 许殉见谁怼谁,导致身边的工作人员战战兢兢,越是这样越容易出错,然后……被他阴阳怪气。 饶是内核稳定的沈亭州,在这种高压的环境下都会犯一些小错。 每到这个时候,许殉都会幽幽地问,“你真是医学院毕业的?” 沈亭州:嘤。 如果再犯,哪怕只是不小心撞了一下他打点滴的架子,许殉都会来一句,“你们兽医的录取分数线是多少?” 沈亭州:…… 沈亭州也是有脾气的,当即回道:“580.” 许殉看了过来,“你记错了吧?” 沈亭州一时没反应过来,“嗯?” 许殉:“280才像你能考上的分数。” 那天回去后,沈亭州半夜惊醒了一回。 这小王八蛋! 他高中在考场大杀四方时,许殉还在啃高一的书本呢。 但沈亭州也只能在床上扭成蛆,毕竟这小兔崽子是他的甲方。 现在小兔崽子变成许先生,剪短了头发,也收敛了脾气,完全看不出过去的影子。 许殉似乎睡着了,沈亭州停下擦拭的动作,拉过被子替他盖上。 抬手摸了摸许殉的额头。 还是烫的。 沈亭州叹了一声,正要抽回手,许殉不舒服似的拧了一下眉,拽过沈亭州的手重新搭到自己的额头。 沈亭州不知道他是睡着了,还是醒着,一时没敢动。 许殉阖着眼睛,头发凌乱铺散,高眉弓薄嘴唇,任谁看了都会道一声好皮相。 但沈亭州只想笑,因为陷在柔软被褥里的许殉,好像在月子里的猫。 虽然体型很庞大,不过那种感觉很像。 以前的许殉可没这么讨喜,嘴巴特别毒。 沈亭州保持这个姿势两三分钟,还是没忍住撸了一把许殉的头发。 - 晚上吃饭时,许殉的烧已经退下来,但人还是没有精神。 吃了几口,他就把碗筷放下了。 沈亭州侧头看去,“怎么了,不舒服?” 许殉把眼睫一垂,低咳了两声,面色潮红,透着一股柔弱不能自理的气息。 沈亭州顿时父爱爆棚,给他盛了半碗汤,“喝一点汤吧。” 许殉这才重新端起碗,默默喝着汤。 沈亭州又给他夹了几口青菜,他也都吃了。 吃饱之后,许殉虚弱地窝进被褥里,一直频频揉太阳穴,沈亭州见状帮他按了几个穴位,缓解头疼。 看着温顺躺在自己膝边的许殉,沈亭州都觉得不可思议。 以前许殉越难受脾气越臭,相应的嘴巴也会比平时毒辣好几个档次,哪里像现在这么乖? 他正感叹着,管家走过来,“沈医生,喝杯茶吧,感觉你会喜欢。” 沈亭州双手接过来,“谢谢。” 管家站在一旁盯着他,沈亭州只好喝一口,“确实好喝,很清香。” 管家微笑,“是绿茶。” 许殉睁开了眼,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管家。 对方毫无察觉似的,继续跟沈亭州闲聊,“沈医生喜欢的话,走的时候带一些回去。” 沈亭州忙摆手,“不用不用,每次来都要从这里拿东西,太不好意思了。” 管家:“不用客气,家里还有很多呢,我们家少爷喜欢用茶泡澡。” 沈亭州:…… 所以他喝的这茶是许殉要泡澡的? 似乎看出沈亭州的纠结,管家说,“泡澡的茶不是这种,是西湖龙井,它的茶味更浓郁。” 沈亭州不懂,但大为震撼。 这难道就是有钱人的生活? - 沈亭州走的时候,管家拿了两盒绿茶送他。 茶是非常好的茶,虽然沈亭州很少喝,但他姑父爱喝。 管家果然热情好客。 隔天一早,沈亭州原本想再去看看许殉,顺便撸撸猫,但计划赶不上变化,他临时接到了工作电话。 沈亭州开车去了第二个雇主家。 开门的是宋青宁,他穿着浅色居家服,眉眼清秀,看起来很像清澈的大学生。 单看这张脸,绝不会有人想到他结了婚,还有俩个已经成年的继子。 宋青宁刻意回避跟沈亭州视线接触,低声道:“沈医生。” 沈亭州冲他点点头。 客厅传来一个爽朗的声音,“是沈哥来了吗?” 说话的是雇主的弟弟李牧野,今年读大二,跟周子探那种假狼狗不同,他是当下流行的真狼狗。 五官俊朗英气,性格直率真诚,很轻易就能获得别人的好感。 看到李牧野这个阳光开朗大男孩,沈亭州也觉得神清气爽。 看看,多么正常的弟弟! 沈亭州走过去,为李牧野检查脚踝。 他俩还蛮熟的,沈亭州说话也很随意,“这次怎么受的伤?” 李牧野气恼道:“在体馆打球,碰上一阴货,我灌篮时他居然垫脚,真孙子。” 沈亭州:看看,多么正常的男大生活。 宋青宁不懂篮球,“什么是垫脚?” 沈亭州跟他解释,“就是投篮或者起跳时,对方故意把脚伸过来。这样很容易扭伤脚踝,严重的话可能会葬送运动员的整个职业生涯。好在牧野这次没伤到骨头,只是普通扭伤。” 宋青宁震惊,“怎么这么坏?” 李牧野说,“所以比赛都没结束,我们两支球队就打起来了。” 宋青宁担心道:“你没动手吧?” 李牧野眉毛一竖,“怎么可能不动手?” 宋青宁看了一眼他红肿的脚踝,“你脚还伤着呢。” 李牧野撸起袖子,露出结实的肌肉,“我就算拖着脚伤,也能把那孙子打得满地找牙。” 他虽然不是体育生,但热爱各类运动,手臂有着很令人羡慕的线条。 “你不信?”李牧野揽住宋青宁的腰,准备表演一个单手抱。 宋青宁怕他伤到脚,赶忙说,“我信我信。” 李牧野坏坏一笑,“晚了。” 说着他起身,单脚撑地,真一只手把宋青宁抱了起来,臂力惊人。 看看,多么正常的好胜心。 沈亭州出声,“好了,知道你厉害,坐好,我给你处理一下脚伤。” 李牧野这才放下宋青宁,乖乖坐在沙发上,将腿横到茶几上,方便沈亭州动作。 沈亭州先冷敷,然后活淤,最后加压包扎。 期间李牧野故意挤着宋青宁坐,还问宋青宁,“你怎么这么白?血管看起来都是紫色的。” 李牧野拉过宋青宁的手,然后伸出自己的手,放在一块比较。 一白一黑,显出极强的肤色差。 李牧野捏了捏宋青宁的细胳膊,“太瘦了,明早……等我好了,跟我一块运动去。” 宋青宁怕痒地躲了躲,“改天再说吧。” 见沈亭州要去放没用完的冰块,宋青宁忙说,“沈医生,我来吧。” 他衣服被李牧野压着,一时没站起来,始作俑者还在一旁坏笑。 沈亭州不是第一次来这里,对这里熟门熟路,“没事,我去吧。” 沈亭州走后,宋青宁有一点生气,“你不能这么没大没小!” 李牧野一点都不怕他,见宋青宁板起脸,就故意去挠他的脖子。 宋青宁浑身痒痒肉,蜷缩着身体来回扭动,“哈哈,别闹……” 听到动静的沈亭州朝客厅看了一眼。 李牧野正上下其手地挠宋青宁痒痒,“还说我没大没小不?” 宋青宁连连告饶,“不说了,我不说了。” 沈亭州会心一笑。 李牧野跟宋青宁差不了几岁,他又是一个爱玩爱闹的性格,把宋青宁当同辈朋友很正常。 但下一秒,李牧野将乱扭的宋青宁压到了沙发上。 沈亭州:? 李牧野看着宋青宁那双因为吃惊而睁大的眼睛,嘴角的笑意还没完全褪去。 宋青宁的唇是菱形的,颜色偏浅,沾了一点粉,瞳仁乌润,长而密的眼睫在李牧野近距离观察下,不安地扇了两下。 李牧野情不自禁说,“你长得真好看。” 沈亭州:!!! 不是,你小子怎么也这么不对劲? 11 第 11 章 沈亭州脚步虚浮地离开了第二个雇主家。 怎么会,为什么? 为什么就连一向爽朗的李牧野也不正常了?是谁!到底是谁把他的画风带歪了! 等等。 沈亭州忽然从脑子里搜刮出一段记忆——一切好像都是从这里开始崩坏的。 《悬溺》。 没错,万恶之源就是从背德小曲开始的。 不一定是李牧野画风歪了,可能是他的思想不干净了。自从看了傅芸芸的朋友圈,或许他不自觉往现实中的人身上套。 这种现象也叫视网膜效应。 沈亭州心情逐渐平和,甚至感觉和煦的风拂来,还夹杂着淡淡的郁金香。 蓝天白云,生活如此美好。 应该是错觉,沈亭州嘴角缓缓拉出一个笑,平和地朝身后的大房子看了一眼。 落地窗内,李牧野正把脑袋埋宋青宁脖子里蹭来蹭去地撒娇。 沈亭州:! 不是,怎么没一个弟弟是正常的? 周子探是这样,李牧野居然也这样。 - 为了治愈自己,沈亭州决定去许殉家撸猫。 路上他去了一家秦司推荐的店,给猫买了猫抓板、逗猫棒,还有罐罐。 管家喜欢侍弄花草,之前沈亭州托人带了一些种子,一块都送了过去。 把礼物分发完,沈亭州感受到一道灼热的目光。 侧头一看,还未痊愈的许殉躺在沙发上,目光幽幽。 坏了,没给他带东西。 家人们,汗流浃背了谁懂? 在对方逐渐幽怨的目光下,沈亭州慌张地在兜里掏啊掏,掏啊掏。 最后掏出一块在宠物商店前台顺手拿的薄荷糖。 虽然心虚,但沈亭州还是硬着头皮递了过去,企图蒙混过关。 许殉接了过来,但眼底并没有清澈,仍旧幽深地望着沈亭州,显然没满意这个“礼物”。 沈亭州心跳如敲鼓,急智之下想起一样东西。 “你等一下。”沈亭州对许殉说完转身走了,几分钟后他拿了一样东西给许殉。 许殉瘫着脸看向沈亭州手里那个小猫头。 沈亭州解释,“这是猫毛做的钥匙扣。” 他把挂车上的那只小猫忍痛摘下来,怕许殉觉得这又是一个随便的礼物,沈亭州拿出车钥匙给许殉看。 “我自己也挂了一个,这是纯手工做的。” 每一个都是孤品,是心血,是爱。 那天沈亭州卷走了这仨钥匙扣,秦司还专门打电话骂了他一通。 “老子眼睛都熬红了,整整一天才做了这么三个,你居然都给我拿走了!心呢,被哪只小野猫薅走了?” 心灵手巧的沈医生很困惑,“啊?居然要熬红眼睛,不是上手就能做出来吗?” 手残的秦医生愤怒地挂了电话,并且拉黑了沈姓贼人。 许殉看了一眼沈亭州的车钥匙,这才伸手接了小猫头,脸色也缓和下来。 沈亭州松了一口气。 许殉的烧已经退了下来,但感冒的后遗症很明显,头疼、胃口差,喉咙肿。 看着病恹恹的许殉,沈亭州心想来都来了,把袖子挽上一截,给许殉来了一套按摩。 管家先是送过来一杯茶,后来又端来了一块抹茶慕斯。 沈亭州眼睁睁看着桌子上不断累加的食物——抹茶布丁、抹茶青团、抹茶松饼、抹茶麻薯。 好家伙,全茶宴,一色儿的绿。 沈亭州正想开口跟管家说他吃不了这么多,许殉先一步开口,“你不是要给你的盆景剪枝?” 沈亭州也说,“您去忙,不用管我。” 管家没多待,临走时说,“沈医生喝完茶了就让少爷去泡,他很会泡茶。” 许殉跟管家对视了一眼,前者不满,后者微笑。 等管家离开后,沈亭州随口闲聊,“许先生会泡茶?” 许殉看着正上方的沈亭州,沈亭州低垂着眉眼,轮廓清隽,一双眼明润内敛。 在沈亭州察觉不对看来时,许殉说,“正在学。” 嗯? 一个说很会泡,一个说正在学。 脚边一个柔软的触感,瞬间吸引了沈亭州的全部注意。 狸花猫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正用半边身子蹭沈亭州的腿。 许殉皱眉,“它为什么要蹭你?” 沈亭州转过头,眼里有硕大的星星眼在闪,“可能是喜欢我,想我摸摸它,也可能在蹭痒。” 比起蹭痒,沈亭州更愿意相信猫猫是想他撸撸它。 许殉显然偏向后者,“这只猫好几天没洗澡了,是有跳蚤了吧?” 沈亭州:! 怎么会,猫猫很干净的,不要睁着眼瞎说。 许殉又说,“我看它经常舔自己的毛,满身口水,别不是滋生细菌了。” 许殉字字句句都含着对猫猫的嫌弃,沈亭州听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用最大的理智克制着语气,平和地问,“许先生,你不喜欢猫吗?” 许殉看着那只猫,垂下的眼睫投出一片阴影,神情有种难言的冷漠,“我连自己都不喜欢。” 沈亭州的心很轻地扯动了一下。 - 自从那次为高考分数“吵”过一架,沈亭州开始在许殉面前扮演一个毫无感情的npc。 除非必要的话,否则多得一句也不说,坚决不给许殉再嘲讽的机会。 这种模式持续了一段时间,直到一场突如其来的意外。 那场车祸让许殉的腿留下了病根,每到阴雨天就会特别疼。 偏偏那年的盛夏雨水特别多,管家有事临时回了一趟老家。 沈亭州接到对方的电话时,已经深夜十一点,外面下起了大暴雨。 管家一贯沉稳的声音有些急迫,“沈医生,你现在能不能去一趟别墅,今晚我怕少爷的腿会疼。” 沈亭州起身套衣服,“好,我马上过去。” 管家欲言又止,最终只郑重地说了一句,“麻烦你了,沈医生。” 挂了电话,沈亭州顶着暴雨赶到别墅,身上的衣服已经完全湿透。 许家的保姆递过来毛巾,沈亭州也来不及擦,匆匆上楼敲了敲许殉的门。 “许先生。” “滚。” 有什么东西重重砸到门上,伴随着许殉的怒吼。 好凶! 虽然许殉脾气一直不好,但大多数都是在冷冷嘲讽,骂人骂得相当高级,沈亭州从未见他情绪失控地飙脏话。 沈亭州尝试跟他沟通。 但许殉拒不配合,沈亭州拧开房门想查看他的情况,被许殉用抱枕砸了出去。 病人本人都不在乎自己的身体,沈亭州又有什么办法? 外面暴雨如注,一道惊雷响起。 沈亭州撑着一柄黑伞,从别墅门口到他的车旁,这么短的路程,身上又湿了一遍。 刚坐进车厢,管家的第二通电话打了过来。 听到许殉不肯配合治疗,那边沉默好几秒,再开口时声音透着一丝疲倦,“麻烦你了沈医生,今晚谢谢了。” 挂了电话,沈亭州将滴水的湿发撸到脑后,拧动车钥匙开出去一段路,又停了下来。 这小崽子实在不是一个好相处的,过了今晚他就辞职! 打定主意后,沈亭州调转车头折回去,再次敲开了别墅的门。 保姆惊讶地看着去而复返的沈亭州。 沈亭州收起伞,往玄关上一扔,“跟我上楼摁住那臭小子。” 保姆:“啊?” 沈亭州没多做解释,挽起袖子,阔步上了二楼。 房门推开,走廊的光倾泻着照进漆黑的卧室。 许殉就像不能触光的生物,门一开他就让沈亭州滚出去。 沈亭州心道:明天就要辞职了,还怕你这个兔崽子? 他快步走进去,抽过一条领带,上前捉住许殉的双手往一块捆。 许殉没料到沈亭州会有此动作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又开始挣扎。 他虽然在病床上躺了半年,但到底是一个成年男人,沈亭州一时摁不住,抬头去叫站在门口的保姆。 “过来,捆住他,我才能给他看腿。” 保姆明显是害怕的,不过最后还是过来帮忙。 - 窗外电闪雷鸣,屋内乱作一团。 沈亭州跟保姆合力才将许殉的双手捆在床头。 这个时候许殉已经安静下来,身上的衣服扯得发皱,扣子还崩了两颗,敞着一片苍白的皮肤。 他被迫靠坐在床头,低喘着,阴冷扫视来的目光让人不寒而栗。 保姆眼皮一抖,慌乱避开。 沈亭州让对方先去睡,“这里我一个就行。” 说完无视许殉的视线,撩开许殉的裤管,开始给他热敷、按摩。 不间断地按了半个多小时,沈亭州手指酸得快没知觉。 他停下来休息时,不自觉看了一眼许殉。 对方已经完全冷静下来,闭着眼,被冷汗打湿的头发贴在额角。 不知道是不是还在疼,那张俊美的脸白得不正常,以至于眼下的青色异常明显。 这样颓唐消沉的许殉,沈亭州从来没见过。 自他俩第一次见面,许殉就是一直是盛气凌人,刻薄毒舌的。 乌沉沉的雨幕里,不时撕裂出一道紫红的闪电,晃过许殉那张苍白的脸,像鞭挞出来一条条触目惊心的伤痕。 或许是太疼了,也或许积攒了太多的灰败与痛苦,在这样一个暴雨的夜晚,在沈亭州这样一个不算熟悉的人面前,许殉终于问出了那句—— “为什么是我?” 为什么要让他一夕之间失去父母,失去健康? 又为什么没有让他一块死在那场车祸? 沈亭州喉咙滚了滚,他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许殉也没有指望他能回答,只是将背弓起了一些。 在医院那半年,许殉的身体承受很多人难以想象的痛苦,原本匀称健康的身体,变得异常削瘦,嶙峋的脊骨仿佛要破皮突出来。 沈亭州很少有机会这样长时间的观察许殉。 他一直知道许殉年轻,但这是第一次真真切切感受对方的年轻。 从出生就顺风顺水的天之骄子,在二十四这年狠狠栽了一个大跟头。 12 第 12 章 那天管家还是冒着大雨赶了回来。 一向衣衫整洁的他满身泥点与褶皱,好像一夜之间老了几岁。 看到沈亭州从二楼下来,管家没有太吃惊,只是问,“没事吧?” 沈亭州说,“没事,已经睡着了。” 管家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露出真切的感谢,“谢谢你沈医生。” “您不用客气,这是我的本职工作。”沈亭州顿了一下,“但我可能要辞个职。” 管家似乎知道昨晚发生的事,婉拒了沈亭州的辞职。 沈亭州有点发愁,他昨天那么英勇地绑了许殉,是因为下定决心要辞职。 如果这个职辞不了,那小兔崽子还是尊贵的甲方。 管家望着楼上许殉的房间,目光寂寂,“以前,小旬是一个很好的孩子。” 沈亭州一愣,看向管家。 管家收回目光,对沈亭州笑笑,“沈医生,从下个月开始,工资给你涨三倍吧?” 沈亭州:好的! 想买房子的沈医生立刻同意了,多犹豫一秒都是对钱的不尊重。 - 当年沈亭州回答不了许殉那个问题,今天仍旧不知道说什么安慰他。 在有些时候,言语会失去力量,变得空洞苍白。 看着双眼紧闭,神色漠然的许殉,沈亭州犹豫着抬起手,轻轻在他肩上拍了拍。 许殉突然拽过沈亭州的手,然后压到自己脑后。 沈亭州:? 许殉又拉过沈亭州另一只手,一块枕着,他说,“那只猫满身口水,你别摸。” 双手被没收,没了撸猫工具的沈亭州:…… 猫猫那么可爱,怎么能说是满身口水呢! - 每周三,沈亭州都会去第三个雇主家,查看一下孕夫的状态。 苏俞体质特殊,这又是第一胎,难免要谨慎一些。 沈亭州过去时,年轻的孕夫又在登高,他坐在高高的架子上,双腿在半空晃荡着,脚尖时不时踢一下虞明宴。 俩个人都笑着,气氛看起来温馨又轻松。 苏俞最先看见沈亭州,眼睛一弯,高兴地招呼他过来,“沈医生,你快来,让阿宴把你抱上来。” 沈亭州:what? 苏俞说,“刚才我跟阿宴打赌,说他绝对不能把现在的我抱到这上面,没想到他能。你快让他抱抱你,看他还能不能!” 这…… 你们夫妻间的小情趣,我就别了吧。 沈亭州委婉拒绝,并且转移话题,“你现在月份大了,以后尽量避免这种危险的动作。” 苏俞有些失望,“这样啊,那阿宴以后是不是都不能把我摁墙上……” 见沈亭州有些吃惊,苏俞又把眼睛弯成月牙状,温顺无害的模样,“都不能把我摁墙上去拍蚊子了。” 沈亭州:…… 突然想起许殉那句振聋发聩的话——我是瘸子,不是傻子。 虽然他母单二十八年,但基本的成人话题还是能听懂的。 沈亭州咳了一声,“等孩子生下来……再拍蚊子吧。” 怀孕还掐腰摁墙y,实属有点挑战极限。 虞明宴伸手捞住苏俞,“那下来吧。” 被抱下来后,苏俞愉快地奔向沈亭州,“沈医生,我们最近在给孩子起名,选了几个,你看看哪个最好听。” 沈亭州早习惯他的跳脱,温和笑笑,“好。” 结婚前夫夫俩就商量好,第一个孩子要跟苏俞姓。 沈亭州拿过苏俞递过来的纸,低头一看——苏亭虞、苏虞州、苏明亭,苏明州…… 沈亭州:怎么感觉这名字很熟悉? 苏俞接下来的话印证了沈亭州的猜测,他笑盈盈说,“这是我们三个人的名字排列组合,沈医生,你觉得哪个好?” 沈亭州cpu都要烧了,也没想明白为什么他俩的孩子要加自己的名字。 脑子打了一会儿架,沈亭州还是问出自己的疑惑,“怎么有我的名字?” 苏俞理所应当道:“当然要有你,没有你,怎么会有这个孩子?” 沈亭州再次体验汗流浃背的感觉。 什么叫没有他,就没有这个孩子,孩子另一个父亲会怎么想? 另一个父亲虞明宴听了这个说法,没有丝毫介怀,反而很认同。 虞明宴笑看着沈亭州,“现在像沈医生这种细心耐心的人不多。” 苏俞拉过沈亭州的手,“是啊沈医生,我真不想去医院,刚怀孕的时候被人问来问去的,好烦的,搞得我都不想生了。” 原来是这样。 沈亭州被吓掉的三魂归位,“这些都是我该做的。” “但你比任何人做得都好。”苏俞无比真诚望着沈亭州,“沈医生,我跟阿宴是真的都很喜欢你,也希望你能接受这个孩子,做他的干爹。” 沈亭州真没想到,自己对他俩这个家这么重要。 见沈亭州不说话,苏俞局促地眨眨眼,“我是不是有点唐突了?” 不是苏俞唐突,是沈亭州太过惊讶。 他只是做了分内的事,但对方却给了他一个特别高的评价,这让沈亭州多少受之有愧。 可对方既然这么信任他,沈亭州义不容辞。 “如果你们不介意我家世一般,那我很愿意做这个孩子的亲人。” 沈亭州也算高知家庭,但跟这两位真正含着金汤匙出生的豪门二代比,就显得很普通了。 苏俞眼角闪过水光,很是感动的模样。 他扭头对身旁的虞明宴说,“阿宴,你听到了吗,沈医生愿意加入我们的家,做孩子的干爹。” 虞明宴嘴角含笑,眼神纵容,抬手揉了揉苏俞的头发。 沈亭州感觉有点怪,但又说不出哪里怪。 没等他深想,门铃在这时响了。 不多时走进来一个身形挺拔的男人,他跟虞明宴有六分相像,尤其是那双招摇的桃花眼,简直是如出一辙。 但虞明宴身上贵公子气质要多过纨绔的张扬,这人正好相反,浪荡邪典偏多,哪怕鼻梁架着眼镜,也挡不住那股子斯文败类的劲儿。 看到沈亭州,来人挑眉,“家里有客人?” 苏俞先一步开口,“这是我孩子的干爹。” 听到这话,虞居容用一种古怪的眼神去看沈亭州。 沈亭州:? 苏俞扭过头,对沈亭州说话时他的语气不像刚才那么淡,笑盈盈的,“这是阿宴的弟弟。” 虞居容适时地朝沈亭州伸出手,“虞居容,叫我居容就好。” 沈亭州浅握了一下他的手,“沈亭州。” - 之后虞居容跟虞明宴去书房谈事,沈亭州则带苏俞做孕夫操。 苏俞想留沈亭州在这里吃饭,但管家打来电话,说今天狸花猫的情绪不太好,问他能不能过来看看。 一听猫猫,沈亭州拒绝了苏俞的邀请,开车飞奔过去。 沈亭州一直以为许殉讨厌猫,赶过去时,对方正在用猫条喂猫。 虽然脸上没什么太多情绪,但还算耐心,猫猫不小心舔到他手指,他也没露出嫌弃,神色始终淡淡的。 看着那截柔软的粉舌,时不时蹭过许殉的指尖,沈亭州心里痒痒的。 他也想喂猫,想被舔手指。 但难得许殉能跟猫和平相处,沈亭州不忍心打破温馨的画面。 男俊猫美,看完皮都展开了。 直到许殉喂完猫条,沈亭州含笑走过去,忍不住跟许殉分享撸猫心得。 最后他总结:“它能舔你,说明已经信任你了。” 能得到猫猫的信任,这是多么大的荣耀! 猫奴们都以此为荣!! 许殉显然不是这么想的,挑剔道:“它舌头很粗糙,还用尖牙磨我,是不是想咬我?” 沈亭州解释,“猫跟人类不一样,它们会通过轻咬来表达爱意,它咬你是喜欢跟你玩儿。” 许殉把手指伸给沈亭州看,指责意味颇浓,“但咬得很疼。” 看着那一点点,浅到几乎没有痕迹的牙印,沈亭州额角突了突。 你是什么豆腐王子,这也能咬疼! 沈亭州的舌尖在嘴巴里打架,马上就要压不住自己澎湃的吐槽欲。 这时管家走过来,“少爷。” 许殉皱眉,“你能别一直叫我少爷吗?” 管家淡淡扫他一眼,“家里的小旬不见了,突然冒出一个许殉,我只能叫他少爷。” 许殉吃了一个瘪,把嘴闭上了。 沈亭州忍不住想笑,这真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 哪怕在许殉脾气最差,嘴巴最刻薄的那段时间,在管家面前他也会收敛几分。 原来管家一直叫许殉少爷,是不满他改名了,沈亭州还以为他家是走黑执事风格。 不过话说回来,殉这个名字的确爷见打。 太不吉利了,不能怪管家这么不喜欢。 - 许殉赌气地不吃午饭,在沙发上躺板板。 沈亭州过来劝了几句,“你感冒刚好一点,饭还是要吃的。” 许殉抿着唇,瘫着脸,黑黢黢的眼睛看着沈亭州。 他什么都没说,但又感觉控诉了好多好多。 沈亭州忍不住笑了,怎么以前没发现他这么孩子气? 绷住笑脸,沈亭州继续劝,“快起来吃饭吧,一会儿饭菜就凉了。” 许殉已经被沈亭州说动,身体都起来了一半,管家却在这个时候说,“沈医生先吃饭吧,一顿半顿的饿不死人。” 哧溜一下,许殉又躺了回去,还用被子蒙住脑袋。 沈亭州:…… 管家,这种时候还是不要说‘子涵’了。 13 第 13 章 午饭最终只有沈亭州跟管家两个人吃。 饭桌上,沈亭州小声说,“感冒不吃饭可能会低血糖。” 管家道:“没事,开饭前他喝了一盅汤。” 沈亭州愣了一下,仔细一想,也对,管家怎么可能饿着许殉? 之后沈亭州安心吃饭。 这对少爷管家有自己独特的相处方式,他还是不要插手的好。 下午沈亭州还有工作要忙,吃完饭,管家将他送到了门口。 管家问,“沈医生明天还来吗?你一来,猫的情绪都好了很多。” 猫奴小沈很轻易就接受这样的夸赞,但嘴上还是客气了两句,“也没有,它性格本来就好。” 管家往沙发那团鼓包看了一眼。 这只性格可不太好,任性又不好养活。 正说着话,沈亭州的电话响了,是苏俞打过来的,问他什么时候过来。 苏俞想出去转一转,但下午虞明宴有一通视频会议,沈亭州自然就接过了这个任务。 他每周三的工作,就是让孕夫保持良好心情。 等沈亭州挂了电话,管家问了一句,“是小俞少爷打来的?” 沈亭州有些惊讶,“您认识苏先生?” 管家:“他小时候见过几面,听说跟虞家那个老大结婚了?” 沈亭州:“是的,夫夫的感情很好。” 管家不意外,“他俩从小感情就好。” 沈亭州倒是第一次知道苏俞跟虞明宴是竹马竹马,忍不住多问了几句。 从管家嘴里知道,这俩人不仅是竹马竹马,还是双初恋。 苏俞跟虞明宴从十几岁就开始谈恋爱,大学一毕业就结婚了,管家甚至还参加过俩人的婚礼。 沈亭州顿时有种打破次元壁的错乱。 不过最让他吃惊还是虞明宴,长了一张“有无数前任”的脸,但实际从头到尾只有苏俞一个。 绝美爱情! 闲聊中,沈亭州把苏俞跟虞明宴想他,当他们孩子干爹的事告诉了管家。 管家眼眸动了一下,似乎有些诧异,“小俞少爷提的?” 沈亭州点点头。 管家:“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沈亭州:“在医院里面。” 那天秦司约他一块吃饭,吃饭还是其次,沈亭州主要是想去秦司家撸猫。 沈亭州来医院等秦司时,遇见了蹲在角落里的苏俞。 见苏俞有低血糖的症状,沈亭州去旁边自动饮料机买了一瓶果汁给他。 但苏俞没有接,他的面色很苍白,那双饱满的杏核眼在日光的照耀下,剔透到显现出几分漠然。 沈亭州以为他把自己当坏人了,耐心解释,“我是医生,饮料能让你的血糖快速升高。” 苏俞仰头看向沈亭州,眼底的冷漠消失,模样透着股天真,“可我不是低血糖,是孕吐,我怀孕了。” 男人怀孕虽然匪夷所思,但并不是没有这种情况。 沈亭州很快反应过来,“那……我给你倒杯热水?” 苏俞扬唇一笑,“那麻烦你了,医生。” 沈亭州去热水房倒水回来,原本坐在这里的孕夫已经不见了。 当时的沈亭州并没有当回事,只当对方是跟家人走了。 但没过几天,沈亭州就收到了一份新offer,要给一位孕妇当私人医生。 沈亭州还以为搞错了,因为专业不对口,妇产科他只懂一点皮毛。 沈亭州拒绝了这份工作,但对方要求见面聊。 见到面之后,沈亭州才知道是孕夫,不是孕妇。 这个孕夫就是苏俞,他表示自己不需要一个很专业的家庭医生,沈亭州这样刚刚好。 沈亭州不是很懂苏俞的想法,可架不住对方的攻势,最终还是同意了。 主要是他那个时候不是很忙。 四个雇主里,他跑得最频繁的是许殉这里,以前几乎是天天来,后来许殉复健成功,次数减到每周两到三次。 其次是三号雇主苏俞,没有特殊情况的话,沈亭州每周只来一次。 一号跟二号有时候一个月也去不了几次,尤其是一号雇主。 但自从一号霸总搞了强制爱,沈亭州过去的次数也多了起来。 - 听完沈亭州跟苏俞的相识,管家心中了然,“看来小俞少爷很喜欢你。” 沈亭州受之有愧,“主要是苏先生人好,其实我也没做过什么。” 他主要是提供情绪价值,业务能力……几乎没有。 毕竟他的专业不是妇产科,只是在学临床时学过理论知识,实在谈不上是一个好医生。 对于沈亭州那句“苏先生人好”,管家不置可否。 沈亭州离开后,管家回了客厅。 沙发上那团鼓包还蒙着被子,管家慢悠悠道:“沈医生要有孩子了。” 下一秒,沙发靠背猛地探出一颗脑袋。 - 下午,沈亭州陪苏俞出去逛街。 苏俞买东西雷厉风行,主打一个“买株还珠”。 逛的那家商场搞活动,当天消费满百万就赠送万宝龙的笔,或者卡地亚的领带夹。 都是公价过万的奢侈品。 苏俞觉得万宝龙的笔很好看,为了拿到那只笔,刷了几笔大几十万的单。 成功兑换了那只宝蓝色的笔,苏俞转头去看沈亭州,眼睛亮晶晶的,很像考试拿了一百分,想要得到家长认可的孩子。 苏俞把笔递过来,“沈医生这个送你。” “……”沈亭州面露难色,“太贵重了。” 苏俞仰着头,天真地说,“不要钱,商场免费给的。” 《不要钱》 《商场免费给的》 沈亭州并不是用不起万宝龙的钢笔,事实上他有三支,都是别人送的。 有父母、有小姑,还有朋友。 苏俞是他的雇主,沈亭州觉得收下不太好,但转念一想,对方想他做孩子的干爹,肯定是拿他当朋友的。 这样一想,沈亭州坦荡收下。 等苏俞过生日,或者小孩子出生,他送相应的礼物就好了。 沈亭州笑着说,“你送我礼物,我请你吃东西。” 苏俞眼巴巴:“沈医生,我可以吃冰激凌吗?” 沈亭州:“当然可以。” 他的原则是以孕夫为重。 苏俞想吃的东西,只要适当就没什么不可以吃。 三楼入口就有一家饮品店,名字很古怪,装潢倒跟其他店没什么区别,灯光打得很足,橘色的暖色调,给透明冰柜下的冰激凌上了一层朦胧的滤镜。 沈亭州要了一款最普通的草莓味。 苏俞挑挑选选,最后定了沈亭州听都没听过的卡曼橘雪芭,据说是网红款。 买完冰激凌,沈亭州跟苏俞坐在店外的公共桌椅上。 见苏俞盯着自己的草莓冰激凌,沈亭州往冰激凌盖子上舀了几勺果酱多的冰激凌,然后推到苏俞面前。 苏俞眼睛亮了一下,“谢谢。” 他用勺子挖着草莓酱放进嘴里,说话都甜腻了几分,“沈医生,喜欢你的人一定很多吧?” 事实是没有。 沈亭州长这么大都没被人告白过。 苏俞听完笑了,意味不明道:“肯定有,而且应该不少,是沈医生太迟钝了。刚才我们买冰激凌,排在后面那个女孩一直看你。” 沈亭州压根没注意到什么女孩。 苏俞忽然压低声音,“我们左边那一桌,那俩女孩在讨论我们。” 沈亭州一愣,用余光瞥了一眼左边那桌。 是两个梳马尾的女孩,看年纪应该跟傅芸芸差不多,两个人各自吃着面前的冰激凌,偶尔说两句话,很正常,压根没往他们这边看。 苏俞斩钉截铁,“装的。” 他又挖了一勺冰激凌,舔着上面的果酱说,“她们还在谈我们,应该觉得我们是一对,一会儿其中一个会朝这边看。” 啊? 沈亭州是有点不信的,但还是下意识看了过去。 那个穿白色卫衣的女孩,仰头活动脖子的同时,把头转向他跟苏俞。 没想到正对沈亭州的视线,女孩被蛰到似的,立刻闪了回去。 沈亭州:…… 苏俞笑盈盈,“你看,我说对了吧?我看人很准的,而且——” 他凑过来,在沈亭州耳边说,“前面那个男人,他手机里面肯定存着很多偷拍的照片。” 沈亭州诧异,“偷拍?” 苏俞嗯了一声,“就是那种私密部位的照片,女孩的。” 沈亭州:! 苏俞说的那个男人三十岁左右,长相算是周正,看起来很正常,也没有怪异的举动,实在不符合沈亭州对偷拍狂的印象。 沈亭州正想问苏俞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猜测,人已经起身离开,朝男人走了过去。 他心中一惊,赶忙跟过去。 苏俞走到男人面前,在对方看过来时,他伸手拿过男人的手机。 沈亭州没料到苏俞这么直接,太阳穴突突直跳。 反应过来的男人气急败坏,“你他妈找打?把手机给我。” 沈亭州三步并两步挡在苏俞面前,“对不起……” 在看到苏俞举着手机,滑动男人相册里偷拍的各种女生照片,沈亭州的话卡了一下。 照片的场景多种多样,有地铁、商场、饭店,还有几张小女孩的照片。 看到本该天真烂漫的年龄,却被人恶意拍下这些照片,而罪魁祸首正举着拳头,想打苏俞这个孕夫,沈亭州只觉一股火气蹿上头顶。 死变态! 沈亭州拎起男人的衣领,一拳砸了下去。 14 第 14 章 从商场回到家,一打开门,苏俞就冲二楼喊,“阿宴阿宴。” 虞明宴从书房出来,“怎么了?” 苏俞眼神闪烁着微光,兴奋道:“沈医生跟人打架受伤了。” 沈亭州:…… 他就手蹭破点皮,实在用不到“受伤”二字。 虞明宴看了一眼沈亭州,然后问苏俞,“怎么回事?” 苏俞绘声绘色把沈亭州保护他,跟偷拍变态大打出手的事讲给虞明宴。 虞明宴的凤眼眯了一下,眼尾显现出几分凌厉,“在四象商场?” 苏俞点点头,“四象商场三楼,大概三点左右。” 虞明宴摸了摸苏俞的脑袋,“我知道了。” 虽然他语气平静,但沈亭州觉得有点不对,试探性说,“要不报警吧?” 这次打架是他先动手的,可那变态满手机偷拍照片,还是要交给警察调查一下。 虞明宴没说话,倒是苏俞开口问,“沈医生,你听过焦糖蚂蚁吗?” 沈亭州摇头。 苏俞说,“蚂蚁对高温很敏感,但它们嗜甜,喜欢带香味的食物。如果把一滩滚烫的焦糖摆到它们面前,一边是高温,一边是足够有吸引力的食物,你猜蚂蚁会怎么样?” 沈亭州不知道。 苏俞很轻地笑了一下,“蚂蚁会迟疑,会纠结,只要焦糖流速够快,蚂蚁就会被烫死在里面,变成焦糖蚂蚁。” 这是什么地狱级冷笑话? 见沈亭州皱眉,苏俞眨眨眼,一脸纯良,“我跟你说笑呢。” 虞明宴微笑着附和,“是啊,开玩笑的。” 沈亭州怎么感觉不像在开玩笑? 夫夫俩,一个不谙世事,另一个俊美矜贵,一块含笑看着沈亭州。 沈亭州心里那点微妙被他们看没了,但还是忍不住提醒苏俞。 “以后不能再像今天这么冲动了,万一那个变态真要动手打到你怎么办?” 苏俞满眼的信任,“不会的,我知道沈医生你会保护我跟孩子。” 沈亭州自己都后怕,他打输是小,伤到苏俞那就麻烦了。 但孕夫不以为然,孕夫的伴侣也气定神闲,似乎料定他们不会吃亏。 沈亭州的担心反而显得格格不入。 好吧。 沈亭州想起那个偷拍的变态,“那……还报警吗?” 虞明宴说,“我来处理吧。” “对,交给阿宴。”苏俞尾音很轻,“他有经验。” 沈亭州:? 苏俞收敛了促狭,明媚道:“阿宴有朋友在警局。” 沈亭州点头,有熟人确实好办事。 “沈医生。”苏俞表情有一点委屈,“你还没夸我呢。” 夸什么?沈亭州被苏俞说的有些懵。 没有参与全程,但能对得上苏俞脑电波的虞明宴提醒,“你没夸他看人很准。” 沈亭州知错就改,“对不起,不过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苏俞:“很简单呀,只要不把人当人就可以了。” 沈亭州:…… 苏俞粲然一笑,“骗你的,这是天赋,是吧阿宴?” 虞明宴很配合的点点头,“是的。” 沈亭州:……行吧。 - 开车回到家,沈亭州从电梯走出来,就在家门口看到一坨阴影。 大概察觉到什么,那坨,不,那团黑影抬起头。 声控灯应景地亮起,照亮了那双望过来的通红眼睛,以及那张五彩斑斓的脸。 沈亭州喉咙梗了梗,一时不知道该问对方脸怎么了,还是为什么来他家。 周子探抽动鼻子,“沈医生。” 沈亭州以为他要落泪,因为那双眼实在是太红了。 但周子探说的却是,“沈医生,我尿急。” 沈亭州:…… 难怪一脸隐忍的表情,原来不是受了情伤,而是憋的。 沈亭州打开房门,周子探飞快蹿了进去。 两分钟后,周子探甩着手出来了。 沈亭州不忍直视地抽了两张纸给他,让他擦手。 周子探大喇喇往沙发上一坐,在明亮的灯光下,脸上的青紫更加明显。 沈亭州指了指他的脸,“你这是……” 提到这个,周子探脸扭曲起来,“姓秦的那小子打的。” 这个答案出乎沈亭州的意料,言辞含着惊愕,“怎么会?” 贺延庭跟秦诗瑶的婚事板上钉钉的作废,周子探干什么还要去找秦漾? 周子探恶狠狠道:“今天吃饭偶遇到他,他非要说我跟踪他!他以为他谁?仙女啊。” 沈亭州觉得周子探是有点气运在身上的。 周子探说话幅度太大,嘴角的伤又有裂开的趋势,沈亭州问他,“上药吗?” 周子探的情绪一下子低迷起来,“我今天去找我哥道歉了,他看到我脸上的伤,什么都没有问。” 沈亭州:我,我还是去拿药膏吧。 - 贺延庭冷漠的态度大概是真的伤到周子探。 原本多么恶犬的形象,现在往沈亭州家的沙发一坐,垂丧着脑袋,活脱脱一个网易云的深夜用户。 沈亭州核善地安慰他,“你都动刀子了,这要是正常人,早把你送警局了。” 周子探脑袋腾起抬起,“沈医生,你也觉得我哥在意我是吗?” 沈亭州:从哪个标点符号听出了在意? 周子探双眼染满了希冀,“你说我动刀,他没把我送警局。” 沈亭州:……还得是你会抠糖。 周子探兴奋地自言自语,“也是,我哥是一个面冷心热的人,不会真生我的气。” 沈亭州忍不住说,“我看着他挺生气的。” 但周子探已经陷入自己的世界,自动把耳朵闭合,不去听外界真实的声音。 他在给贺延庭今天的冷漠找借口时,手机叮咚乱响个不停。 沈亭州实在听不下去,提醒道:“你要不要先看看你的手机?” 周子探脸色不怎么好看,“不知道是谁,每天这个点给我发垃圾消息。” 说着掏出手机看了一眼,立刻皱眉嫌恶道:“果然又是。” 准确地来说,不是垃圾消息,而是垃圾视频。 周子探不小心点开了。 原本没放在心上的沈亭州耳尖突然动了一下。 等等,这熟悉的音乐…… 沈亭州表情微妙且复杂,半晌才问周子探,“我能看看你收到的垃圾消息吗?” 一生坦荡的周子探二话没说,把手机递给了沈亭州。 沈亭州重新点开视频,熟悉的音乐响起。 是内味了。 悬溺一响,必定有俩不能光明正大抬上来的cp在极限拉扯。 这次拉扯的不再是继子小妈,而是病娇弟弟,以及人渣哥哥。 这个视频不能说暗示性极强,只能说明晃晃的诱导! 看完视频,沈亭州立刻明白是谁给周子探发的这些了。 会做这种事的人,只有秦诗瑶。 但除了秦诗瑶外,估计还有傅芸芸的参与,因为这剪辑手法太傅芸芸了。 沈亭州用力摁了摁太阳穴。 一旁的周子探丝毫没察觉到沈亭州内心翻滚的涛浪,还在琢磨怎么让贺延庭消气。 沈亭州扫了他一眼,没按捺住自己的好奇,“视频你看了没?” 周子探扭过头,“看了。” 沈亭州轻咳了一下,“那,看完什么感觉?” 周子探不以为然,“没感觉。” 沈亭州不信,“一点想法都没有?” 周子探皱眉,“这视频剪得乱七八糟,我都没看懂。” 沈亭州的沉默长达一个世纪那么久。 周子探染着桀骜的骚粉色头发,眉毛飞扬,眼睛却空空,有种脑干缺失的美。 沈亭州只好逐帧跟他解释,这是哥哥,这是弟弟…… 周子探眼尾挑了一下,“不对吧,既然是兄弟,怎么亲上了?” 这就是秦诗瑶要你看的重点! 其实周子探跟贺延庭并没有血缘关系。 周子探是贺延庭姑父的私生子,六岁的时候被亲生母亲扔到了周家门口。 贺延庭的姑姑看他一个小孩子可怜,就把他接回了周家。 如果不是贺延庭的姑姑,周子探的亲爹都不打算认他。 所以周子探对自己的养母,也就是贺延庭的姑姑很尊敬,他一直希望贺延庭的未来妻子是一个温柔的女人,就是受了养母的影响。 沈亭州犹豫了一下,戳破真相,“因为这个弟弟喜欢哥哥。” 周子探的反应出乎意料,表情不理解中又带着嫌弃,“再喜欢也不能啃他哥的嘴。” 周子探虽然有些疯,但不是一个有城府的人,他脸上的困惑是实实在在,没有半分作伪。 沈亭州一时不知道,他是没察觉自己对贺延庭的感情,还是单纯只是哥控。 周子探捏着鼻子看完,有点恼火,“到底哪个神经病,老给我发这些?” 难道真错怪周子探? 他只是把贺延庭当哥哥,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周子探删了视频,顺手拉黑这个号码。 这样的周子探坦荡又正常,但下一刻他又开始念叨贺延庭,问沈亭州有没有法子,能让他哥尽快不生气。 沈亭州:…… 周子探这副要死不活的模样,又像是对贺延庭情根深种。 沈亭州拒绝三连,我没有,我不知道,别问我。 - 在沈亭州在这里得不到答案,周子探只好失魂落魄离开。 沈亭州送周子探走到玄关,刚打开门,就看到举手正要摁门铃的许殉。 三人就这么意外地照了面。 沈亭州惊讶,周子探无所谓,许殉神色沉静。 在沈亭州跟周子探身上扫过,许殉问,“我没有打扰你们吧?” 15 第 15 章 看着许殉那张俊朗沉静的脸,沈亭州脑袋里莫名冒出一句—— geigei,我来的是不是不巧? 这是什么脏东西? 沈亭州赶紧甩掉这个古怪的声音。 他露出微笑,对许殉说,“不打扰,正好他也要走。” 沉浸在低落情绪里的周子探,压根没察觉到许殉的存在,一个人静静退场。 周子探没坐电梯,眉头紧锁地拐进了楼梯里。 沈亭州想叫住他,告诉他自己家住二十四楼,就这么腿着下去,对膝盖可能有点不友好。 许殉却上前一步,挡住了沈亭州视线。 沈亭州愣了一下,刚要说什么,许殉拎起手里的笼子,“这里有一只猫。” 沈亭州的眼睛“咻”地一下直了,然后往外噗噗地冒爱心。 许殉拎着外出的猫笼,堂而皇之地进了沈亭州的家。 沈亭州的全部注意力被猫笼里,那只雪白中夹杂着一点银灰色尖尖的小猫吸引。 许殉坐到沙发上,猫笼放到膝盖上。 沈亭州理智恢复一点,冒出困惑,“哪来的小银渐层?” 许殉四平八稳道:“捡的。” 沈亭州喉咙咽了一下,这么可爱的猫在哪里捡的? 不等他问出来,许殉语出惊人,“你有孩子了?” 沈亭州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一下,“什,什么?” 孩子? 他连一只属于自己的猫都没有,哪来的孩子? 许殉提醒:“苏俞、孩子。” 沈亭州哭笑不得地解释,“那怎么是我的孩子?我顶多算是孩子未来的干爹。” 许殉又问,“那猫跟孩子你要哪个?” 他说这话时,抱着膝上的猫笼,看向沈亭州的目光看似平淡,实则深邃,活像携子上京讨伐陈世美的秦香莲。 沈世美,不是,沈亭州一脸呆滞。 猫跟孩子怎么能放到一块比较? 不过话说回来,如果真要他选…… 沈亭州目前为止还没想过结婚生子,只畅想过挣够钱退休,在家养几只猫。 他之所以现在不养,不是没有条件给猫猫富足、有小鱼干、有罐罐的生活。 而是太忙了,没有足够的时间陪伴它们。 许殉看着沈亭州,神色沉静肃然,似乎今天一定要从沈亭州嘴里得到一个答案。 他怀里的猫跟孩子选哪个? 沈亭州纠结良久,最后轻轻道:“那……还是猫吧。” 孩子固然很可爱,但猫猫更胜一筹。 许殉像是满意沈亭州这个答案,从笼子里取出小银渐层,往沈亭州怀里一放,大气道:“撸吧。” 这只银渐层还是一个夹子猫,冲沈亭州夹夹地喵了一声。 沈亭州的心顿时软成一滩水,立刻奉上猫条。 银渐层月份不大,沈亭州不敢喂太多,让它吃了两口就收回了。 小猫尝到甜头,开始黏着沈亭州,一直去舔他拿过猫条的手指。 许殉静静地看着沈亭州把猫抱起来,修长的手指挠着小猫柔软的肚皮,还用下巴去蹭猫的耳朵。 他垂着眼,唇角弯起,侧脸糅杂在光晕里,整个人干净而柔软。 好香、好软乎的猫猫! 许殉突然伸手把猫抱了回去,重新放进笼子里。 两手空空的沈亭州茫然看过来。 怎么不让撸了? 许殉拎着猫笼起身,淡淡地说,“时间不早了,我们要回去睡觉了。” 沈亭州莫名感觉自己像没有抢到孩子监护权的苦逼父母,只能眼巴巴看着高贵冷艳的前任把孩子带走。 “这孩子……”沈亭州狠狠一呛,“这只猫还小。” 许殉说,“我会照顾好它的,你要真关心它,就多抽时间陪陪它,总比把心思扑到别人的孩子好。” 沈亭州:…… 那种陷入某种家庭伦理剧的感觉,越来越真实。 “不是……”沈亭州声音微弱,“我是说,猫领地意识很强,银渐层还小,那只大的狸花猫可能会欺负它。” 这是每个“二孩”家庭不得不面对的困难。 许殉皱起眉,“它们还打架?” 沈亭州平和地闭了闭眼,“你先坐下来,我们谈一谈这俩孩……这两只猫如何相处。” 是猫!猫!!猫!!! 一直嘴瓢的沈亭州在心里疯狂纠正自己。 - 沈亭州跟许殉商量的最后结果是,把小银渐层先留在他这里。 等第二天沈亭州再抱着让猫过去,让两只猫彼此熟悉一下。 如果大狸猫反应不是很大,小银渐层就可以直接加入这个家,反之还让沈亭州抱回去,多花一点时间让它们慢慢相处。 敲定小银渐层今晚留下后,沈亭州满脸微笑地送许殉离开。 许殉起身时,瞥见沈亭州交叠在身前的手,右手骨节有两个薄薄的血痂,立刻问,“你的手怎么了?” 沈亭州愣了一下,后知后觉抬起手,“这个啊,不小心蹭到了。” 许殉还盯着他手上的血痂,“在哪里蹭的?” 沈亭州没想到许殉还会追问,下意识说了实话,“下午遇见了一个变态。” 许殉眸色加深,“你那个同学?” 沈亭州一脸茫然,“什么同学?不是同学,下午跟苏先生出去时,在商场遇见一个偷拍女孩的变态。” 许殉沉声问,“哪个商场?” 沈亭州说,“四象。” 许殉又问他在商场哪个楼层,打架的具体时间。 沈亭州虽然不知道他问这个干什么,但还是老实说了。 其实他记不清具体几点跟那个变态打起来,还是听苏俞跟虞明宴说了一嘴,才知道是三点左右。 说完沈亭州忽然反应过来,苏俞告诉虞明宴时间,应该是方便虞明宴去查监控。 许殉现在问他,估计也是为了看监控。 见许殉关注这件事,沈亭州说,“放心,苏先生已经托警局朋友调查了。” 许殉嘴角扯了一下,看着沈亭州道:“苏先生没给你包扎一下手?” 沈亭州莫名觉得许殉说苏先生时,声音有点夹,还是那种沾了点阴阳怪气的夹。 但许殉脸上什么情绪都没有,况且他也没道理对苏俞有敌意。 于是,沈亭州平和地解释,“这点伤不用包扎。” 许殉似乎哼了一声,又似乎没有。 茶几上放着给周子探涂过的药膏,许殉拿起来,“我给你包扎。” 沈亭州:……只是破点皮。 他那支药膏挺贵的,就别浪费了吧。 许殉已经打开药膏,冲沈亭州昂了昂下巴,示意他坐下来。 沈亭州只好坐下来。 许殉在棉签上沾过药膏,然后拉过沈亭州的手,涂到已经结痂的地方。 说真的,就这小痂不仔细看,还以为是大一点的痣呢。 许殉倒是很认真,拧着眉,抿着嘴,上药的动作却很轻。 沈亭州看着许殉极俊的眉眼,这幕让他想起一桩旧事。 那天在暴雨夜,许殉展露了一丝脆弱,但并没有一直病猫下去。 天一晴,许殉又恢复了往日的毒舌与刻薄。 康复锻炼一直不顺利,许殉双腿使不上一点劲儿,几次从站立架上摔下来,手肘划出一道长口子。 沈亭州过去时,他滴着血靠墙而坐,眉头压着,看不清具体表情,只感觉轮廓格外冷硬。 看着地板那摊血,沈亭州心漏跳一拍。 他快步上前,打开医药箱为许殉处理伤口。 许殉心情明显很差,再加上暴雨那晚他绑过他的梁子,沈亭州不敢有大动作,清理伤口附近的血时异常小心,生怕刺激到他。 不知道是不是嫌他太磨叽,许殉看过来,语气淡淡的,“你今天没吃饭?” 沈亭州给他噎了一下,心道疼死你小兔崽子。 虽然心里这么想,但医德没让沈亭州这么做,只是恢复了往常的速度,利索地消毒、上药、包扎。 干完这一切,沈亭州起身,把自己的后脑勺铁石心肠地留给许殉。 然而这个冷酷无情并没有持续太久,沈亭州的脚绊到站立架的垂带。 正好这个时候营养师送来午饭,沈亭州踉跄着,一头栽进了餐盘里。 沈亭州:…… 营养师:…… 多亏营养师是一米八五的混血大汉,沈亭州突然冲过来碰瓷,他端着餐盘的手稳稳得很安心。 餐盘虽然没有翻,但毕竟是入口的东西,许殉又是一个非常挑剔的人。 沈亭州羞耻又棘手,偷偷朝许殉看去。 对方并没有他想象的恼怒,眼里反而带了一点笑,“看来你是真没吃饭。” 沈亭州:…… 不得不说,那个时候的许殉很讨打,哪里有现在的和蔼可亲,平易近人? 涂好药,许殉非要再给沈亭州贴个创可贴。 沈亭州摁住他,“相信我,这有点多此一举……” 许殉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作罢了。 - 难得家里来一只猫猫,沈亭州恨不能摆到供桌上。 撸到很晚,沈亭州困到不行,才肯躺到床上。 临睡前,他突起冒出一个疑惑——许殉今晚为什么要来? 很快沈亭州就没心情思考这个问题,因为他摸到了手边的毛茸茸。 修猫~~~ 沈亭州又愉快地撸了半个小时,直到小银渐层不耐烦地拿爪子打他,沈亭州才把它放了回去。 隔天吃过早饭,沈亭州抱着猫去了许殉家。 大猫果然很排斥小猫,一直朝它哈气。 这只小猫也不服气,主动亮爪挠大猫,然后被教训了。 这么可爱的生物,为什么就不能挤在一块扑蝴蝶呢。 沈亭州惋惜地将它们抱开。 把小银渐层放进笼子里,沈亭州给大猫喂猫条。 边喂,他边告诉许殉,“这种时候一定要先安抚原住居民。” 许殉没说话。 沈亭州继续说,“让原住居民知道,就算家里来小猫了,它们也是最受宠的,这样可以降低它对小猫的排斥。” “如果大猫欺负小猫,你就把小猫放进笼子里,等大猫熟悉它的气味就好了。” 许殉一直没说话,沈亭州看了过去。 许殉瘫着一张俊脸,目光幽幽地望着沈亭州。 沈亭州:? 怎么又贞子化了? 这时管家开口,“沈医生,你可能不知道,我们家少爷是这个家最原住的居民。” 沈亭州:那……也喂许殉一根猫条? 16 第 16 章 猫条肯定不能喂的,沈亭州余光瞥见桌子上的香蕉,犹豫着掰下一根递给许殉。 对方没接,仍旧看着他。 沈亭州顿了几秒,给香蕉剥了皮,再次递过去。 许殉……接了,虽然还是不怎么高兴的样子。 安抚完最原始的居民,沈亭州继续愉快地撸猫。 - 晚上沈亭州没领小银渐层回去,因为两只猫之间的气氛并没有那么剑拔弩张。 虽然有些失望,但看小银渐层融入集体,沈亭州还是很开心的。 开车回到家,沈亭州洗澡准备睡觉时,接到了周子探的电话。 周子探的养母过生日,邀请沈亭州那天来玩。 周子探殷切道:“来吧来吧,到时候我把你介绍给我妈,让我妈知道我也是有正经朋友的。” 沈亭州:…… 沈亭州本来想拒绝,但架不住周子探各种劝。 生日这周五。 周子探的父亲大手笔包下铂悦酒店顶层,邀请许多至亲朋友、生意伙伴为妻子庆生。 周子探跟养母的关系非常好,生日前一天还特意把头发染回黑色。 沈亭州过去时,周子探陪在养母贺然婕身边。 他穿着简单的衬衫长裤,头发整齐地抓到脑后,露出饱满的额头,低头跟贺然婕说话的模样很乖巧。 这样的周子探,沈亭州从未见过。 就算是在贺延庭面前,周子探也不是现在这种乖到好像能立刻上台领奖的好学生。 周子探眼尖地看到沈亭州,抬手招呼,“沈医生。” 沈亭州走过去,冲贺然婕颔首道:“阿姨,生日快乐。” 贺然婕长相是明艳的浓颜系,哪怕上了些年岁,颜值也非常出挑,温和的气质中和了她长相带来的攻击性,那双含着若有若无笑意的眼睛,让人从内心感到亲切。 “早就听小探提起你,今天终于见到了,你也是他第一个带回来让我见的朋友。” 沈亭州莫名幻视,“你是他第一个带回家的女朋友”。 沈亭州只好说,“我跟……子探认识的时间不算太长。” 贺然婕:“真朋友不在乎时间长短,小探有时候会有些任性,麻烦你照顾了。” 沈亭州:“您太客气了。” 周子探把脑袋探到贺然婕面前,“我乖得很,没麻烦过沈医生。” 贺然婕笑了笑。 周子探犹豫了一下,小声问,“妈,今天哥会来吗?” “应该会来。”贺然婕一眼看穿,“你们吵架了?” 周子探别扭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没有。” 怕贺然婕多问,周子探拉着沈亭州找了一个借口走了。 坐在食物区旁边的沙发上,周子探频频朝门口看。 突然他问,“沈医生,你说我哥会带那个鸭……那谁来吗?” 沈亭州:“应该不会。” 带过来那不是公开出柜? 这个回答让周子探脸色好看一点。 没多久,一道颀长冷峻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周子探就像看到肉包的饿犬,立刻起身黏过去。 看着围在贺延庭身边,哥长哥短的周子探,沈亭州一时无言。 身后忽然响起一道啧声。 沈亭州转头,衣着华丽,妆容精致的秦诗瑶站在他身后。 秦诗瑶盯着献殷勤的周子探,意味深长道:“现在舔得越厉害,后面火葬场烧得越旺。” 沈亭州打破她的幻想,“可能烧不起来,小周对贺总应该没那方面的想法。” “住嘴!”秦诗瑶厉声呵斥:“这个火葬场必须烧起来,绝无第二种可能!” 沈亭州:…… 行吧。 沈亭州求同存异,理智地转移话题,“你怎么在这里?” 秦诗瑶脸色缓和,“我们家跟周家有合作,对了,我正要找你呢。” 沈亭州隐约知道对方为什么要找他,但只能装傻,“有事吗?” 秦诗瑶问,“你知道江寄的初恋吗?我收到周子探的短信,就找人查了查这个林学严。” 沈亭州心虚且愧疚地把眼睛垂下。 其实短信是他发的,他把江寄初恋的住院地址告诉了秦诗瑶。 林学严半年前发生意外,变成植物人至今还躺在医院。 沈亭州告诉秦诗瑶这件事,是想她知道江寄为什么会留在贺延庭身边。 秦诗瑶表情很值得品味,“这个林学严,啧。” 沈亭州:? 秦诗瑶抛出重量炸弹,“他的车祸不简单。” 沈亭州:!!! 居然,竟然,这…… 怎么从狗血变成悬疑? 沈亭州刚想问问具体情况,秦诗瑶突然抬手,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她支着耳朵,在听前面几个贵妇交谈。 “听说这次的生日宴是周总一手操办,周太太您也算苦尽甘来。” “什么苦尽甘来?周太太跟周先生是青梅竹马,俩人一路扶持着,互相成长过来的。” “对对对,你看我,一紧张话都不会说了。” 贺然婕笑笑,“都是朋友,说话随意就好。” 秦诗瑶没忍住,噗嗤一笑。 贺然婕、周之衷,这对相伴了二十多年的豪门著名怨侣,身上有很多很多的故事。 沈亭州听过一些,所以知道秦诗瑶在笑什么。 有些人想拍贺然婕的马屁,结果拍到了马蹄上,好在现在的贺然婕性格温和,给对方递了一个台阶。 贺然婕年轻的时候,脾气比秦诗瑶还要火爆。 二十几岁的贺然婕霸道张扬,有一个权势的父亲,一个护短的哥哥。 顺遂小半生,只在感情上吃了亏。 她跟周之衷是青梅竹马,但俩人结婚之前,周之衷有过一个白月光。 周老爷子出来棒打鸳鸯,把女方赶出了国,周之衷摁头跟贺然婕成了夫妻。 婚后两个人的感情很不好,周之衷花边新闻不断,身边围着一堆莺莺燕燕。 贺然婕也不是一个好脾气的,在周之衷某次夜不归宿,她直接拿刀冲进公司,在会议室差点捅了周之衷。 这事闹得人尽皆知。 周之衷身边当时的狐朋狗友经常拿这事开他玩笑。 所有人都在猜他俩什么时候会离婚,但两个人过了一年又一年,一年比一年糟糕。 周之衷还是那副浪荡公子的做派,红颜知己拉一个列表出来,不知道能组建几个球队。 他每传出一次绯闻,身上就会添一些伤。 有水果刀划的、烟灰缸砸的、高尔夫杆敲的,光手臂就脱臼过两回,最严重一次在医院待了两个月。 无一例外都是贺然婕干的。 当时大家戏称贺然婕是豪门家暴第一人,周之衷身边的朋友提及这位贺家大小姐,没一个是不怕的。 最后两家父母都出面劝分,当事人硬是没离。 折腾到第四年的时候,冒出一个女明星说怀了周之衷的孩子。 这些年周之衷一直情圣转世似的,周旋在各色女人之间,真情假意的让人分不清。 他大多时候性情很好,出手也大方,但那次却展现出相当冷酷的作风。 从此那个明星销声匿迹,听说还卖车卖房地还了一大笔违约金。 事后有人分析,要么孩子不是周之衷的,要么就是他不喜欢小孩。 不管是哪种,周之衷回家都得遭殃。朋友都劝他出去躲躲,毕竟贺然婕生气了,那真是往死里下手。 周之衷没出去躲,出乎意料的是,贺然婕那次竟然没动手。 再后来的后来,贺然婕变成了现在的菩萨心肠周太太。 而那个京都最浪荡的纨绔,如今是很多人见了都要恭恭敬敬叫一声的周先生。 这对出名的怨偶,人到中年感情竟然好转起来。 主要是周之衷这个大龄浪子表现出回头的架势,这几年一直很高调地秀恩爱。 就是不知道他是真浪子回头,还是为了向股民塑造一个好丈夫的形象。 真相外人不在乎,只是顺着这个话题跟贺然婕套近乎,问她怎么能把周先生管治的服服帖帖。 贺然婕笑容淡了一些,“没什么管不管,就只是尊重与理解。” 尊重与理解。 这话要是放十几年前从贺然婕嘴里说出来,估计能惊掉一众人的下巴。 见她不愿多说,大家笑着又把话题转到了别处。 这时周之衷走过来,“然婕。” 周之衷比贺然婕大两岁,没有同龄人的大腹便便,依旧风度翩翩。 岁月消减了他年轻时候的锋芒,如今越发内敛儒雅,落在贺然婕身上的目光很是温柔,“该切蛋糕了。” 酒店工作人员推着蛋糕车进来,周围的宾客聚拢到一块。 周之衷想去碰贺然婕的手。 贺然婕不动声色避开,转头叫周子探,“小探,过来一块切蛋糕。” 周之衷垂了一下眼,没说什么。 周子探大步走过来,眼睛被灯光映得明亮璀璨,里面盛满对贺然婕的敬爱。 贺然婕左边是周之衷,右边是周子探。 老公出众有能力,儿子帅气孝顺,任谁都觉得她是一个幸福的女人。 就连秦诗瑶也有一瞬被迷惑,凑到沈亭州耳边感叹。 “你别说,看着挺像一家三口。” “……” 有没有可能,人家就是一家三口? 贺然婕正要切蛋糕,宴会厅的大门被打开。 厅内的宾客都安静等着切蛋糕,因此这一声“吱呀”很抓耳,像舞台剧转折时,刻意放大的声效,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大家默契地朝门口看去。 一个身着黑裙,头戴黑纱礼帽,胸口别着一支白色花束胸针的女人走进来。 “哇。” 秦诗瑶第一个发出吃瓜声。 沈亭州嘴角抽动了一下。 不过,黑衣别白花,这感觉不是来庆生,倒像是送葬…… 17 第 17 章 在场不少人认出女人的身份,每个人的眼里都闪过复杂。 贺然婕是唯一一个从内心到表情都没有波动的人,她甚至有种“总算来了”的平静。 周之衷看着女人的打扮,眉头微拢,“你怎么来了?” 听出他话里的排斥,女人笑容冷了几分,“怎么,不欢迎?” “这女人难道是——”秦诗瑶托起下巴,“华安穗?” 华安穗? 沈亭州记忆力超群,立刻想到以前听过的八卦。 华安穗就是周之衷那个白月光初恋,据说要不是周老爷子出面阻扰,两个人差点就要结婚了。 这场迟来的撕逼,让整个会场都散发着瓜子、可乐、汽水的气息。 秦诗瑶在沈亭州耳边配乐,“为所有爱执着的痛,为所有恨执着地伤……” 沈亭州:…… 所以,中年霸总有自己的《回家诱惑》是吗? 周之衷正要说话,贺然婕却先一步开口。 她对华安穗说,“感谢你今天能来。” 华安穗定定看着温婉平和的贺然婕,目光有几分恍惚,“你跟过去很不一样,看来是过得很好。” 最后一句语调很轻。 贺然婕没回这句话,切了一块蛋糕,“吃块蛋糕吧。” 华安穗没去接,声音冷淡,“不用了,今晚九点的飞机,走之前想见见老熟人,叙叙旧。” 秦诗瑶兴奋道:“看来这次要撕一个大的。” 沈亭州:…… 秦诗瑶:“不到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都对不起这身黑寡妇战袍。” 沈亭州:虽然但是,确实挺黑寡妇…… 华安穗明显是冲着周之衷来的,看他眉头紧锁,不喜欢她待在这里的模样,勾唇笑了笑。 “最近老是梦到过去的事,尤其是十几年前那场绑架,周太太还记得吗?” 周之衷脸色骤变,“华安穗!” 华安穗这才觉得痛快,“生气了?是怕你的周太太知道,当初绑匪要你在我们之间二选一,你选了我?” 这句话无疑一道惊雷,在会场炸开。 那场绑架案非常轰动,绑匪跟周之衷有过节,一下子绑走贺然婕跟华安穗,张口就要一个亿的赎金。 十几年前的一个亿,而且还是现钞。 最后结果当然是,红玫瑰、白月光都没事。 这事之后,华安穗又远走他国,贺然婕久不露面,周之衷也开始收心。 大家都以为这次绑架,让夫妻俩患难见真情,青梅终于战胜天降。 谁知道中间还发生过这么狗血的事? 不过这个绑架也是,绑架就好好绑架,还搞这种杀人诛心的二选一游戏。 怎么,还想当场磕cp? 明亮的灯光倾泻在华安穗身上,像给血液注入了亢奋剂。 她站在灯光下,在周之衷跟贺然婕面前,高声重复,喉管震得胸口都发疼。 “在绑匪说只能活一个的时候,周之衷,你选择了我!你选择让贺然婕去死!” 她话音刚落,一道黑影冲出来,掐住她的脖子甩到一根承重柱上。 周子探双眼戾气,掐着华安穗的手背青筋暴起,“你敢诅咒我妈!” 强烈的窒息让华安穗说不出一句话,憋红着脸去扑打周子探。 “子探。”贺然婕急声道:“放开她。” 周子探拳头紧握,在贺然婕第二次叫他时,满腔怒火无处发泄的一拳砸上华安穗脸侧的墙上。 他终究还是听话地松开了人。 华安穗瘫软到地上,却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 周之衷脸是刷白的,但贺然婕还是一脸平和,那双眼如深冬的古潭,没有因为她溅起半点波澜。 华安穗心中塞满不甘,强烈的愤恨促使她终于喊出那句,“你不生气吗?” 周之衷听到贺然婕轻轻叹了一声,喉咙顿时像卡住石块,半晌都无法呼吸。 过了一会儿,他听见贺然婕说,“我听到了,那天我没完全昏过去,还有一点意识。” 周之衷脸色更加惨然。 华安穗也没好到哪里去,只感觉荒谬。 贺然婕早就知道了,她还能跟周之衷继续生活,继续爱他。 华安穗感觉自己像一个小丑,悲愤、羞耻,还夹杂着一丝绝望。 她真想问问,她算什么? 周之衷跟贺然婕这么相爱,她到底算什么? - 华安穗父亲是昆虫学教授,耳濡目染下,她自小喜欢昆虫。 跟周之衷就是在昆虫博物馆认识的,华安穗一见钟情。 但他们的恋爱没开始太久,周之衷的父亲就找到了她,她只能被迫离开。 很快周之衷就结婚了,对象是他的青梅竹马。 华安穗远远见过一面,那是一个漂亮又张扬的女孩。 她没恨任何人,只是感到难过。 在国外断断续续听到周之衷的情况时,那种难过更深了。 他的生活乱七八糟,华安穗知道那是他的反抗,她很心疼他,也心疼那个嫁给他的女孩。 四年过去,周之衷父亲松了口,华安穗这才敢回国,她想见一见周之衷,劝劝他。 没想到刚回国没多久,她被人绑架了,一同的还有贺然婕。 绑匪要他在她们之间选一个活命,被迫躺在箱子里的华安穗,听到周之衷选择了自己。 她不觉得开心,因为无论今天她们哪个死了,以周之衷的性格都觉得是自己害死的。 果然她们被救下后,周之衷选择继续婚姻。 华安穗知道他是在愧疚,所以想用下半生弥补对方。 回到工作的国家,她更加努力工作,因为她身上背负着另一个人对昆虫的热爱。 再见面是五年后。 周之衷比过去更成熟,他已经接手了家里的公司,原本俊朗的五官也多了几分冷峻。 他过得不是很好。 华安穗一眼就看出来了,她忍不住劝他放过自己,也放过贺然婕。 周之衷终于卸下强硬,露出一丝疲倦。 许久,他说,“我爱她,一直都爱的。” 华安穗心口震了一下,“那……就对她好一点。” 之后他俩就没再见过。 华安穗仍旧习惯性关注周之衷,他有时候会出现在电视里。 在某个访谈,主持人提到周之衷过去的风流史,他也没生气,只说是年轻时候太荒唐。 荒唐。 这两个字在华安穗心里过了好几遍。 如今他们都四十多岁了,华安穗以为自己早就放下了,这次回国单纯是为了探望亲友。 听到朋友说周之衷浪子回头的故事,她也只是笑笑。 直到晚上,她再次忍不住去看周之衷的消息,在某条资讯里,有几张周之衷亲口承认,现在的太太是他初恋的截图。 那一刻,压抑了十几年的情绪突然爆发,华安穗心悸、气短,手指震颤。 如果周之衷爱的人一直是贺然婕,那她算什么? 是他的荒唐吗? 因为他,华安穗跟父母只能举家搬迁到国外。 因为他,她无数个夜晚没睡好觉。 现在突然告诉她,在周之衷跟贺然婕的感情里,她从始至终都无足轻重。 华安穗太恨,太不甘了。 所以她今晚穿上这样,想要报复这对幸福美满的有情人。 可悲的是贺然婕不在乎,华安穗感觉自己像是赤.裸身体曝光在大众面前,丑陋又可笑。 她颤抖着捂住脸。 一道阴影从头顶投下,华安穗抬起头。 贺然婕站在她面前,那张背着光的脸仍旧很美,只是不再像过去那样骄纵霸道。 “对不起。”贺然婕声音轻不可闻。 华安穗仰头,怔愣地望着她。 贺然婕垂着眼,眼睫在光下打出错乱的影子, 她说,“如果我过得不好能让你好受一点,那我告诉你,我过得很不好,每一天都不开心。” 周之衷瞳仁一颤,像是有什么东西扎进去,刺痛得厉害。 贺然婕跟周之衷是有过一个孩子的。 但不足三个月,那个孩子就死在她子宫里,从此那里就不能再有孩子了。 这些年贺然婕一直在想,为什么会这样? 可能从一开始她就错了,她不应该因为自己的执念,在明知道周之衷不愿意的情况下,还跟他结婚。 那个孩子是替她的任性和固执买了单。 贺然婕很讨厌过去的自己,没有她,周之衷可能已经娶了华安穗。 所以华安穗恨她是应该的。 贺然婕蹲到华安穗面前,把那只掉落的胸针,重新别到华安穗的衣服上,再一次说,“对不起。” 华安穗看着贺然婕。 这样的距离,她终于看清了贺然婕眼底那团漆黑得化不开的东西是什么,心很尖锐地扯了一下。 华安穗今天过来,是为了让周之衷跟贺然婕不痛快。 可看见贺然婕这样,她又忍不住感到难过。 - 贺然婕站起来,转身看向周之衷。 气氛在这一刻微妙起来,所有人都感觉得到,呼吸下意识放轻。 华安穗的出现,彻底碾碎贺然婕跟周之衷之间粉饰的平静。 在贺然婕看来那瞬,周之衷身体无比僵硬,罕见地露出无措。 秦诗瑶猛地攥住沈亭州的手,激动与紧张并存,“要来了要来了。” 沈亭州面色有些许扭曲:要骨折了要骨折了。 18 第 18 章 “回家再说吧。” “我们离婚吧。” 周之衷跟贺然婕的声音一同响起。 一直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剑落下来,周之衷远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恐慌。 有很长一段时间,周之衷是喜欢华安穗的。 喜欢她学的专业、喜欢她开明的父母,喜欢她在和睦家庭之下养出来的平静内心。 这些都是周之衷没有的。 与其说喜欢华安穗这个人,不如说他喜欢对方给他的那种感觉。 他生在一个富裕的家庭,却有一个掌控欲极强的父亲,人生的每一步都必须要按照对方的规划。 周之衷厌恶这种生活,厌恶自己的父亲。 他跟父亲彻底闹翻,是对方逼走华安穗,还拿华安穗一家人要挟他跟贺然婕结婚。 那一刻他对这个世界,对他的父亲彻底失望。 婚后他做各种荒唐事,放任自己一点点烂掉。 第四年的时候,有一个女人说怀了他的孩子,事情闹得很大,那天周之衷还是回了家。 他以为贺然婕躲在哪个角落,随时冲出来捅他一刀,他都做好准备去医院待几个月。 但对方没有,只是问他孩子是不是他。 贺然婕不知道,她看过来的眼神有多悲伤。 周之衷根本不敢跟她的对视,不敢在这个家待着,也不敢去想她守在这个房子等他回来的样子。 他是希望贺然婕下手再狠一些,因为疼痛是他唯一减轻负罪感的途径。 他是要烂掉的人。 他要他父亲看着他一点点毁灭,让当初抱有的期望最后全都化成失望。 但贺然婕总是用这样的眼睛看着他,拽着他对世间最后一点留念,死死地,不肯放手。 最后他还是把原来想说的答案咽下,告诉她,那个孩子不是他的。 贺然婕相信了他,那晚之后,周之衷不再夜不归宿。 他们过了一段平静和睦的生活。 可贺然婕没有多开心,她总是病恹恹的,对什么都提不起精神。 一支开得热烈的红玫瑰,在四年的婚姻里,正在逐渐褪色。 所以当绑匪问他,贺然婕跟华安穗只能选一个时,他选择了华安穗。 当时的武警已经潜入破旧的厂房,周之衷只需要再拖延一点时间。 他看着关着贺然婕的箱子,想起华安穗前几天劝他的话,放下对他父亲怨恨,更放过贺然婕。 她陪着他折腾了四年,每天过得都不开心。 周之衷听了华安穗的劝,选择让贺然婕彻底对他死心。 绑匪嘲讽他的艳福跟心狠时,周之衷看准机会,一拳撂倒他。 武警冲进来,将人摁到地上。 周之衷跑去掀开了贺然婕的箱子,人躺在里面昏了过去。 那一刻,周之衷的心有一种奇异的平静。 她没有听见他的话,看来上天是打定主意要将他们绑一块了。 就这样吧。 周之衷把贺然婕抱了出来,平和地接受了这件事,接受她一辈子都会在他的人生,在他的婚姻里。 贺然婕穿着一件黑色的长裤,周之衷抱她出来时,摸到一手的湿意。 抬手一看,是血。 那天,周之衷等在手术室外面的长廊,等来了一个又一个噩耗。 贺然婕怀孕了,但孩子没了,以后可能也不能再有孩子。 在他想着放弃这场婚姻时,他的妻子在箱子里面失去了一个孩子…… 又过几年,他父亲病重,去世那晚终于承认了他的错。 顺着他的期待继承公司,成为第二个周先生的周之衷,没有任何表情。 他前二十八年一直在等对方认错,现在得偿所愿才发现,轻飘飘的对不起没有任何用。 对不起不能让他回到二十八岁。 那一年,他杀死了他唯一的孩子,也在精神上杀死了他爱的那个女孩。 担惊受怕了这么多年,这一天还是来了。 周之衷克制不住自己的颤抖,用央求的目光看着贺然婕,“先回家吧,回家再说。” 贺然婕摇摇头,“我累了,离婚的事让律师谈吧。” 周之衷嘴唇微动,有尖锐的东西刺进喉咙,让他发不出一个音符,只能看着贺然婕离去。 最终,他变成了他父亲,众叛亲离。 - 周子探紧紧跟在贺然婕身侧,眼底也藏着周之衷类似的恐慌。 路过沈亭州,对方递来一个药膏。 沈亭州指指他受伤的手说,“一天三次,尽量少碰水。” 贺然婕看过来,温和道:“我今天跟小探回去,沈医生,能麻烦你开车送我们吗?” 沈亭州微愣,但还是点头,“好。” 在听说贺然婕今晚去他那儿后,周子探紧绷的神经略微放松。 周子探在市中心有一套三居室,只有主卧能睡人,其余被他改成了游戏室。 装修风格很周子探。 怕贺然婕嫌弃,周子探赶紧把她请进主卧。 将人平安送到家,沈亭州本来是要走的,但周子探叫住了他。 沈亭州看过去。 周子探别扭地说,“沈医生,你能先坐吗?” 沈亭州只好坐到造型奇怪的沙发上。 过了许久,周子探才开口,“他一直没让我叫过他。” 沈亭州:谁? 周子探完全没理沈亭州能不能听懂,只是一股脑地表达,说话方式很混乱。 “我们几乎不说过话,我很怕他,但他不在意我,不过他会给我钱花,但都是他身边助理打的,每个月固定一笔,他可能早忘这件事了,他也不怎么关心我,他可能连我今年多大都不知道。” “我很早就怀疑我是不是他的儿子。” 听到最后一句,沈亭州终于反应过来,周子探说的是周之衷。 周子探焦虑发作似的,一直在啃自己的指甲。 他看向沈亭州,声音发虚,“沈医生,你能帮我看一样东西吗?” 不等沈亭州回答,周子探已经起身去拿了。 那是一个有些年头的文件袋,纸的边缘泛黄,上面清晰地写着几个大字——鉴定中心。 周子探咬着手,眼神畏怯,“我不敢看,一直不敢,你帮我看看,我是不是他儿子。” 沈亭州犹豫着接过来。 转开文件袋上的线扣,他拿出里面的文件,飞快看去。 看完后,沈亭州转向周子探,周子探靠着沙发缩作一团,表情像一个犯了错的孩子,惶然不安地等待家长说出惩罚。 沈亭州抿了一下唇,然后说,“上面写,你跟贺然婕女士感情上的亲属值为百分百,是母子关系。” 周子探睁大了眼睛,蓄在里面的眼泪摇摇欲坠。 他是没有家的。 六岁前,他承受母亲莫名的怨恨与打骂,六岁后对方把他扔到了周家,至今了无音讯。 到了周家,周之衷从不管他。 真正对他好的只有贺然婕,也是她把他带了回去。 可是他们没有血缘关系,他还是她丈夫的私生子。 很多年前,周子探就偷偷做了亲子鉴定,但他不敢看。怕确定自己是周之衷的私生子,就证实了周之衷对贺然婕的背叛。 又怕自己不是周之衷的孩子,会被赶出周家。 那只往日嚣张的恶犬,此刻终于哭出来,“沈医生,没有人愿意要我。” 他母亲会抛弃他,名义上的父亲会随时抛弃他,贺延庭为了江寄也不喜欢他。 贺然婕马上就要跟周之衷离婚了,周子探太害怕了,怕对方也会离开他。 这个世界上没人愿意要他。 沈亭州站起来,朝他招招手,“起来。” 周子探抽噎看着沈亭州没动。 沈亭州上前把周子探拉起来,牵着他的手朝主卧走去。 周子探老实跟在沈亭州身后,但沈亭州要他敲门,他就往后缩,像是在害怕什么。 沈亭州只好抬手敲响了房门。 里面传来一个声音,“进来。” 沈亭州拧动门把,将房门推开了。 主卧内只亮着几盏小壁灯,柔和地落在贺然婕身上,让那张本来温和漂亮的脸多了几分圣洁。 贺然婕一眼就看见躲在沈亭州身后,眼睛泛红,一脸怯生生的周子探。 贺然婕这一生犯过三个重要的错误。 第一个是在明知道周之衷不愿意的情况下,还跟他结婚。 第二个是结婚第四年,华安穗回来了,她还是不肯放手。 那个时候她跟周之衷的关系开始好转,他明确否认那个孩子不是他的,然后雷厉风行地处理了这件事,不再出去招惹那些绯闻。 孩子也是在这个时候有的。 贺然婕知道怀孕是很开心的,但没多久华安穗就回国了。 当时他俩的婚姻,双方父母都开始不看好,周之衷跟华安穗之间也没有了最大的阻挠。 贺然婕很不安,她知道周之衷喜欢华安穗。 因此她给了自己一个期限,孩子三个月之前,如果周之衷提出离婚,那她就同意,一旦过了三个月,她就摊牌,不管周之衷怎么想,她一定要把孩子这个爹拴在身边。 差一点就要到三个月了,就差一点点。 事后贺然婕经常想,可能就是她太自私,所以才有这样的惩罚。 从那以后,她开始严格要求自己,宽容别人,为过去的自己赎罪。 周子探就是在那个时期出现的,那是贺然婕脾气磨到最好的时期。 那个女星还是把孩子生下来,兜兜转转,又到了周家。 贺然婕记得那天下了雨,她在窗外看着那个瘦小的孩子缩在角落,等着他的母亲回来找他。 贺然婕看了他许久,还是把伞撑到他头顶,然后牵回了家。 现在那个孩子已经长大,又露出那种当年那种可怜的模样。 贺然婕还是像过去那样,把伞撑到他身上,“小探。” 听到贺然婕的召唤,周子探立刻扑了过去,把脑袋埋进她的怀里。 “妈妈。”周子探颤抖着抱住贺然婕,哽咽道:“我永远爱您,也永远想当您的儿子,别不要我。” 贺然婕温柔地摸着他的脑袋,“怎么会不要你?” 一个没有孩子的母亲,一个没有母亲的孩子,在他们相遇那刻,就弥补了对方的缺失。 贺然婕怎么可能会不要自己的孩子? 沈亭州看着壁灯照亮的这角温馨,默默将房门重新关上。 这时贺然婕看过来,无声地说,“谢谢你,沈医生。” 沈亭州略微颔首,然后关上了门。 19 第 19 章 沈亭州临走时,将那份亲子鉴定装回文件袋,重新缠上线扣。 周子探要这个时候探究自己是否是周之衷的孩子,是因为家庭发生重大变故,他感到恐慌。 这是每个寄人篱下孩子的通病。 沈亭州从小生活在傅芸芸家,姑姑温柔体贴,姑父豁达开明,夫妇俩对他非常好,他有时候都会冒出一点惆怅,更别说周子探了。 被亲生母亲抛弃足以让任何一个孩子没有安全感,“父亲”也对他十分冷漠。 虽然说贺然婕关怀记挂他,可她对谁都好。 对于没有安全感的人来说,仅仅只是好不够,需要很多偏爱才能填满内心那份焦虑。 所以在周子探看来,谁都会随时抛弃他,包括贺然婕。 他现在需要的是一份肯定的亲情,而不是一份冷冰冰的血缘鉴定结果。 只有贺然婕能安抚周子探的迷茫跟恐慌,因为贺然婕是真的爱他。 一个人的眼神是骗不了人的,贺然婕看周子探的目光就是一个慈爱的母亲在看一个有点任性,但又极其孝顺的孩子。 沈亭州能看出来,这种目光他在他姑姑身上见到过。 - 离开周子探家,沈亭州乘电梯时习惯性看了一眼手机。 半个小时前,秦诗瑶给他发了一条消息。 一段七八秒的视频,秦诗瑶配文——霸总泪洒生日会,悔恨不能火葬场。 沈亭州眉心跳了一下。 说真的,秦诗瑶这起标题的能力,不去做营销号可惜了。 视频拍的是周之衷,他一个人坐在偌大的蛋糕车旁,眉眼低垂,流泪没流泪看不清,因为拍摄距离太远了,但看着挺孤单的。 沈亭州已读了消息,不回好像没礼貌。 他回了六个点,以示对秦诗瑶标题的佩服。 秦诗瑶秒回:【出来了?】 秦诗瑶:【怎么样怎么样,有没有一手消息透露?】 沈亭州:【……没有。】 秦诗瑶不信:【是没有,还是你不想透露别人的隐私?】 沈亭州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正纠结时,秦诗瑶又发来一条:【明白了,看来是一口大瓜。】 沈亭州不能说。 好在秦诗瑶也不是很关心:【我就问一个问题,你觉得霸总能追妻成功吗?】 秦诗瑶,一个平平无奇的追妻火葬场爱好者。 有了贺然婕周之衷这对,周子探跟贺延庭立刻不香了。 开玩笑,人家老霸总都开启火葬场模式,小霸总还在虐妻阶段。 谁要看虐妻! 沈亭州实话实说:【不知道。】 能在这个年纪提出离婚,贺然婕一定是下了很大的决心。 但秦诗瑶就爱看这种恨海情天的极限拉扯,越不好追越带劲,虐到极致就是甜。 秦诗瑶:【对了,给你分享一个一手消息,华安穗临走前给了周之衷一巴掌。】 沈亭州:【!】 秦诗瑶:【啧,周先生真是经常挨女人的打。】 沈亭州:……这话虽然怪,但没毛病。 - 贺然婕要跟周之衷离婚的事,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圈子。 就连管家都问了问沈亭州。 沈亭州险些惊掉下巴,没想到一向沉稳的管家竟然也是瓜友。 似乎知道沈亭州在想什么,管家道:“他们结婚时,我参加过婚礼。” 沈亭州以为他是为老朋友惋惜,正要宽慰几句,就听见他说,“当时就觉得他们不般配。” 沈亭州默默把嘴闭上。 管家侍弄着盆栽,“贺小姐当时可是有名的大美人。” 沈亭州在心里哇出声,该不会是喜欢贺阿姨吧? 管家剪掉一支多余的枝蔓,“周之衷长得马马虎虎,颜值上就不是很般配。” 这话带有很浓的个人色彩,周之衷还是很英俊的。 但沈亭州能理解,毕竟是情敌嘛,谁会看情敌顺眼? 跟管家不一样,秦诗瑶在实时追踪周之衷追妻的进程,然后实时分享给沈亭州。 秦诗瑶:【来追了来追了,霸总来周子探这里找人了!】 秦诗瑶:图片jpg。 沈亭州点开图片,正是周之衷进周子探家的楼道,照片拍得很模糊。 沈亭州吃惊:【你在跟踪周先生?】 秦诗瑶反驳:【那怎么可能!我只是在周子探楼下等着而已。】 沈亭州:…… 这么努力地在吃瓜吗? 管家问,“有工作?” 沈亭州摇头,“不是,是秦小姐,秦诗瑶。” 管家露出恍悟的表情,“她呀,他父母结婚时我去过。” 沈亭州:好广的人脉。 感觉管家就是婚礼界的半壁江山,好像谁的婚礼都参加过。 沈亭州好奇,“那您知道李景杭吗?” 这是第二家的雇主,男小妈那位。 管家几乎不用想,“知道,他父亲是李敬崇,他娶过两任,我都去过。” 沈亭州肃然起敬,“有谁的婚礼您没参加吗?” 管家转过头,含笑看着沈亭州,“你跟少爷的。” 沈亭州没听出不对,颇为耿直地说,“如果我结婚,到时候一定请您来。” 管家将两个分散的枝杈绑一块,悠悠然道:“一定会的。” 沈亭州自己都没自信会遇到合适的。 没一会儿,秦诗瑶又发来消息:【出来了,霸总出来了,前后不过五分钟。】 秦诗瑶有理有据的分析:【应该是被赶出来了。】 叮咚,又来了一条消息。 这次不是秦诗瑶,是周子探。 周子探:【刚才他来了。】 沈亭州:怎么都跟他说? 秦诗瑶:【真想知道是谁赶他出来的,应该是贺然婕,总不可能是周子探。】 周子探:【我没让他进来。】 沈亭州:要不给你俩拉一个群单聊吧。 - 沈亭州一一回复秦诗瑶跟周子探,刚回复完,换好衣服的许殉从楼上走下来。 刚才他跟许殉给两只猫洗澡,大猫非常排斥水,溅了许殉一身水。 许殉明显喜欢小银渐层,下楼后把它从猫咪烘干机里抱出来。 洗过澡的小猫,皮毛光亮,银灰色尖尖看起来像飘絮一样顺滑柔软。 许殉抱着它,拉踩还在烘干的狸花猫,“里面那只看起来有点丑。” 沈亭州恨不得上前捂住他的嘴,“不能这么说,都是好看的!” 许殉鼻腔发了一个单音,似乎不认同沈亭州的话,但没有开口反驳。 沈亭州怕他再发表偏心“二孩”的言论,赶紧转移话题,“许先生,你给它们起名字了吗?” 许殉起了,“大的叫许沈,小的叫沈许。” 沈亭州:……怎么还有名有姓的? 沈亭州忍不住提建议,“有点拗口,最好起一个简单好叫的。” 许殉想了片刻,“那就叫亭亭跟州州。” 沈亭州怀疑许殉在内涵他,但没证据。 沈亭州:“要不叫花花草草吧。” 许殉嫌弃,“有点俗。” 亭亭跟州州也很俗好吗! 最后还是管家出面,猫的名字敲定为,煦煦跟深深,沈亭州跟许殉都满意了。 - 沈亭州今天不忙,愉快地在许殉这里撸了一天猫,成功收集不少猫毛。 他准备攒起来,然后搓一个又大又圆的毛球,让小猫轱辘着玩儿。 不敢想象那画面会有多萌。 沈亭州跟许殉在客厅撸猫时,管家进进出出,似乎很忙碌。 等他又一次从外面进来,沈亭州撸猫动作有所迟缓。 许殉抬头看向他,“怎么了?” 沈亭州小声说,“管家抱了一捧花回来。” 许殉不以为意,因为对方就爱折腾花花草草,抱十捧回来也不足为奇。 沈亭州的眼睛追着管家往楼上看,等管家进了房间,他才跟许殉说,“是栀子花,里面还有卡片。” 许殉仍旧没懂沈亭州的意思。 沈亭州解释:“栀子花的花语是永恒的爱。” 据他观察,今天管家换了一套新西装,弄了发胶,还喷了香水,上衣口袋的手帕都换成了红色,以前是白色的! 许殉总算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拧起眉头,“他这是要干什么?” 沈亭州朝楼上看了一眼,然后凑近许殉,“管家结婚了吗?” 许殉学着沈亭州,也把脑袋靠过去一点,“没有。” 两个人贴着说悄悄话。 沈亭州:“一直没有吗?” 许殉:“一直没有。” 他俩中间的小银渐层突然探出脑袋,沈亭州忍不住被吸引,许殉手一抬,猫就被拨一边了。 沈亭州注意力回归,说出了自己的猜测,“我觉得管家想要恋爱。” 许殉表情略微古怪,“他跟你说的?” 沈亭州摇头,“他没直说。” 虽然没明说,但夸赞贺然婕漂亮,污蔑周之衷长相一般,还换了衣服,喷了香水,买了花,写了小卡片。 如果这都不是爱…… 许殉敛下眼睫,若有所思。 二楼房门打开,管家走出来。 沈亭州咻地一下,撤回了一个脑袋,正襟危坐地手搓毛球。 管家没有看手搓猫毛的沈亭州,也没看瘫着脸,没什么表情的许殉,他讲着电话,目不斜视地穿过客厅又出门了。 沈亭州听到他说,什么烛光,什么晚餐,还有牛排的事! 人离开后,沈亭州搓着猫毛,再次凑近许殉,用眼神与他交流。 沈亭州:听到没?烛光、晚餐、牛排。 许殉看着沈亭州。 沈亭州:管家肯定有喜欢的人了! 许殉看着沈亭州。 沈亭州:又是花又是烛光晚餐的,这是要表白的节奏! 许殉看着沈亭州。 沈亭州问出声,“所以现在怎么办?” 许殉放空的大脑归位,“什么怎么办?” 沈亭州:…… 合着许殉没读懂他的眼神,那许殉到底在他脸上看什么?还看得那么认真,数痣吗? 沈亭州闭了一下眼,然后说,“管家今天可能要跟喜欢的人表白,但对方……” 他想说贺然婕还没有真正的离婚,在律法上她仍旧是周之衷的太太。 这毕竟是管家的隐私,沈亭州不好宣扬,只能改口,“他喜欢的那个人目前……跟他有点不合适。” 许殉还在状况外,“他喜欢谁?” 沈亭州动了动嘴,艰涩道:“我不能说。” 许殉不再多问,站起来,“那去他房间看看花上的卡片。” 沈亭州跟着站起来,“这不好吧,万一让管家知道了,他肯定会生气的。我觉得我们应该再商量一下……” 沈亭州边说,边朝楼上走。 走到一半,他觉得不对劲,转过头。 许殉还站在原地,平静地看着他。 沈亭州:…… 20 第 20 章 沈亭州立刻把脑袋埋下去,默默地一步步退了回来 退到许殉旁边,沈亭州小声解释,“我不是……” 他不是要吃管家的瓜,他是怕对方真在这个时候去追贺然婕。 周之衷明显还没放下这段感情,这个时候管家要是冲了,沈亭州觉得他俩得打起来。 见许殉仍旧看着他,沈亭州弱小无助:嘤。 许殉收回目光,没多说什么,“那去看看吧。” 沈亭州跟在许殉身后上了二楼。 推开卧室房门,敞开的窗户吹来微风,夹裹着栀子花的香气。 那捧淡雅的白花放在书桌上,卡片立在花束中间,隐约能看见几个字。 沈亭州跟着许殉走过去,不等他们去看上面的字,走廊外传来脚步声。 沈亭州头皮一麻,慌乱地四下环顾,拽上许殉飞快藏到床下。 脚步由远及近,没一会儿就走进了房间。 沈亭州趴在地上,心口砰砰直跳,他紧张地咽了咽喉咙,下意识看了一眼许殉。 许殉倒是一脸平静,似乎并不为自己“做贼”而心惊。 沈亭州心生佩服,但做不到他这种境界,随着那双脚逐渐靠近,他心率飙升。 这时许殉突然挨过来,隔着一层衣服将体温传过来。 沈亭州侧头,用眼睛询问他怎么了。 许殉没说话,只是又挨近沈亭州一些,眼睫慢慢地垂下。 沈亭州立刻明白,这是累了,他大气地将肩膀挪过去让身娇体弱的许殉靠。 许殉缓缓把下巴放到沈亭州肩头,脸挨着沈亭州的耳侧,盯着沈亭州耳廓的细小绒毛。 有温热的呼吸往沈亭州脖颈耳侧灌,他不自在地侧了侧头。 你别说,你真别说,这么近的距离,他闻到了许殉身上有股淡淡的茶香。 不愧是泡过龙井的人,自带茶气! - 管家在房间走来走去,期间数次走到床这边,沈亭州吓得呼吸都停了。 好在管家没待太久,他一离开,着急看卡片的沈亭州,一整个猛虎出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床底蹿了出去。 突然没了支撑的许殉,身体向左栽了一下。 沈亭州回头,就见人还保持着歪扭的姿势,幽幽地盯着他。 沈亭州:骚……骚凹瑞。 许殉面无表情地从床上出来,手肘不小心撞倒台灯,发出一声巨响。 他本人完全没有非法侵入别人房间的自知之明,平静地捡起台灯,摆正放到原位。 沈亭州吓得魂不附体,管家还没走远,这要是给他听见…… 正担心时,走廊传来保姆的惊呼,“房间好像有动静。” 管家淡然道:“没事,两只小老鼠而已。” 保姆:!!! 您知道您在说什么吗! 在她的管辖范围,怎么能允许老鼠这种脏东西出没! 保姆拎上拖把就要冲进去逮老鼠,怒目圆睁,气势刚猛得像是上山打虎。 不等她打开房门,管家上前摁住了她。 保姆转过头,对上管家那双尽在掌控的沉稳眼睛,不由一愣。 管家别有深意道:“去打扫厨房吧,两只小老鼠翻不了天的,关一会儿就老实了。” 保姆隐约明白了什么,笑了笑朝楼下走去。 在房内听得一清二楚的沈鼠鼠:…… 脚步声渐渐远去,沈亭州才敢问许殉,“他是知道我们在他房间了?” “知道。”许殉说着上前去拉动门把手,果然如他所料,门从外面锁了。 这种门锁,如果在门外插上钥匙锁上,从里面是打不开的。 沈亭州不信邪地拽了拽,呆滞道:“真的锁了。” 许殉颇有一种既来之则安之的淡然,他走过去拿出卡片看了一眼,眼眸闪了一下。 沈亭州走过来,“上面写的什么?” 许殉没说话,把卡片递给了他。 沈亭州赶紧看了一眼,看过后有点傻眼,管家在卡片写着赠给沈亭州,落款的署名是许殉。 他惊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这……” 许殉看了一眼沈亭州,然后把卡片扔了回去,“无聊。” 沈亭州怀疑管家在钓鱼,不然卡片不会这么写。 所以这从头到尾都是一场恶作剧? 如果真是恶作剧,那可真是太好了,说明了管家不喜欢贺然婕。 一般像贺然婕跟周之衷这种情况,管家这配置太深情男二了。 用白舔一场有点难听,但确实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他什么时候放我们出去?” “你喜欢花吗?” 沈亭州跟许殉的声音重叠到一起,两位皆一愣,然后又一同回答。 “喜欢。” “不知道。” 沈亭州忍不住笑了,“你先说。” 许殉没有说话,只是折了一支栀子花递了过来。 沈亭州一脸茫然,下意识接了过来,“呃,谢谢。” 许殉别过眼睛,低声说,“等他想放我们出来,才会过来开门。” 沈亭州捧着许殉给的花问,“那现在怎么办?” 许殉找了一个地方坐下来,“只能等了。” 沈亭州叹气,除了等也没有更好的办法,谁让他俩偷偷溜进人家的卧室。 沈亭州坐到许殉旁边,看向窗外的庭院。 正值傍晚,夕阳投掷下大片余晖,将天边的云映得瑰丽多姿。 现代人的生活节奏很快,沈亭州已经不记得多久没抬头看看天,欣赏身边的美景。 看着那片火烧云,沈亭州发自内心地感叹,“好漂亮。” 许殉“嗯”了一声。 沈亭州回头,就见许殉正盯着他,那双染着霞光的瑞凤眼专注至极,沈亭州心口轻轻动了一下。 沈亭州喉咙发紧,“怎……怎么了?” “没什么。”许殉移开目光看向窗外,“只是觉得很好看。” 沈亭州以为他在说夕阳,点头认同,“偶尔放下手机,放下工作,看看日出日落还是挺好的。” 许殉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一直到夕阳落山,夜幕降临,房门外才传来钥匙拧动的清脆声。 沈亭州顿时紧张起来,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管家。 预设的尴尬没发生,管家打开门锁就离开了,并没有进屋教训两只小老鼠。 沈亭州跟许殉对视片刻,后者起身把门打开了。 他们下楼时,管家正在熨一块洁白的餐桌布,并没有理他俩。 沈亭州没话找话,“那个……猫呢?” 管家说,“家里进老鼠了,所以我派它们去巡逻了。” 沈亭州:…… 沈亭州败下阵来,羞愧地低着头。 鼠鼠二号小许顶上去,直接撩明牌,“你也不用阴阳怪气,我们就是进你房间了。” 哇。 沈亭州眼睛发亮地瞥向许殉:好完美的精神状态,从不检讨自己,任何错事都能理直气壮。 但管家仍旧一句话就ko了许殉,“你要不满意以后就算了。” 许殉一下子泄了气,把脸转过去,没再说一句话。 沈亭州都不知道他是怎么败下来的。 总之他俩被管家噎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臊眉耷眼地在沙发排排坐,直到对方喊他俩吃饭。 看着铺着洁白蕾丝桌布,点着香薰蜡烛,摆着西式餐具的餐桌,沈亭州嘴角动了动。 原来烛光晚餐是这么一回事。 管家把那束栀子花拿下来,正在往花瓶里插。 见沈亭州呆滞在原地,管家微笑,“沈医生,不满意吗?” 沈亭州赶紧摇头:你看我敢出大气? 管家插好花,帮沈亭州拉开餐椅,“坐吧沈医生。” 沈亭州老老实实坐上去,“谢谢。” 这是他第一次吃烛光晚餐,没想到对象是个男人,还是他的雇主。 沈亭州隔着烛光蜡烛看了一眼许殉,对方切好的牛排,跟沈亭州未切的换了换。 沈亭州:……还挺入戏。 礼尚往来,沈亭州把那盘西式烩海鲜端给许殉夹。 他俩正友善互助时,角落突然亮起一道闪光,管家在给他们拍照。 沈亭州一脸不解,“拍照干什么?” 管家语气自然,“婚礼上用,沈医生别动,我再拍一张。” 沈亭州懵懵懂懂,“哦,好。” 等管家离开了,沈亭州反应过来,扭头去问许殉,“什么婚礼?” 烛光下,许殉眼眸朦胧闪烁,“先吃饭吧。” 沈亭州没多想,坐下来吃饭。 - 吃过饭,沈亭州没多待开车回家。 走到一半的时候,沈亭州接到了二号雇主宋青宁的电话。 “沈医生。”宋青宁的声音有些急迫,“能不能麻烦你过来一趟,牧野受了伤。” 沈亭州刚要开口,那边传来李牧野满含怨气的声音,“还管我干什么,我死了不是更好?” 吵架了? 沈亭州挂了电话,调转车头往那边赶。 到地方后,沈亭州把车停在门口,庭院的洋铁大门开着,他快步走进去。 庭院只开着地灯,幽绿的光勉强照亮前方两道交缠的身影。 沈亭州还未走近,就听到争执声。 “牧野,你别这样。” “我就问你一句,你是不是跟我哥在一起了?说好爸走后公平竞争的,你们怎么能这样?” 听到这一声不甘地咆哮,沈亭州脚一缩,头皮惊得都炸开了。 什么叫做,说好爸走后公平竞争的! 他只是一个多星期没来这个家,怎么颠成这样了? 21 第 21 章 争论声还在继续,沈亭州听不下去了,退回到大门口。 在门口等了两分钟,沈亭州整理好心绪再次进去,这次发出巨大的脚步声。 中途踢了两次地灯,咳了数声,总算让宋青宁跟李牧野发现他的到来。 虽然不吵了,但气氛却很僵硬,两人站在庭院谁也不看谁。 宋青宁是不敢,怕沈亭州发现端倪。 李牧野则梗着脖子,把脑袋用力偏到另一侧,余气未消地重重喘息着。 沈亭州发出做作的疑惑,“咦,你们怎么在这里站着?” 宋青宁支吾着说不上来,半天憋出一句,“沈医生,他手受伤了。” 李牧野满手是血,关节处还扎着细小的玻璃渣,很像盛怒之下一拳怼到什么地方。 他闭着眼,心灰意冷的模样,沙哑着对宋青宁说,“你走吧,我不想见你。” 宋青宁泛红的眼圈颤了颤,无措地望着他。 再任由他们说下去,估计一会儿就要下大雨了。 沈亭州赶紧站出来,对宋青宁说,“你先进去吧,牧野就交给我了。” 宋青宁又看了一眼李牧野,对方还是不肯看他,宋青宁把眼睫垂下来,默默地回去了。 他一走,刚才故作冷漠的李牧野露出落寞,侧着脸,空洞地盯着一处地灯,下颌线清晰锋利的,似乎能捅沈亭州一刀。 吧嗒一声。 天上飘下一滴雨砸到沈亭州脸上。 果然下雨了! 现在他的脑子只有那句——就让这雨全部落下,就让你看不见我脸上的挣扎。 没一会儿雨水噼里啪啦,很有下大的趋势。 沈亭州拽上凹造型的李牧野,快步走到廊下躲雨。 李牧野脸上沾着雨水,神色沮丧低落,“你说喜欢一个人为什么这么痛苦?” 沈亭州:那你说,大晚上我不睡觉,为什么要来听这些? 沈亭州低头给他处理手上的碎玻璃渣,沉浸在失恋里的李牧野像是失去了痛感,竟然眉头都不皱一下。 过了许久,李牧野还是忍不住宣泄他内心的悲伤。 “沈医生,我有一个朋友——” 沈亭州动作一顿,经典的我有一个“朋友”。 李牧野难以启齿的模样:“我这个朋友,他跟他哥……们喜欢上同一个人。” 沈亭州果断道:“别喜欢,没结果。” 李牧野不甘心地说,“凭什么他要退出?” 判官小沈公允裁决,“让你朋友跟他哥……们一块退出。” 李牧野狠狠一顿,“可他很喜欢那个人。” 沈亭州:那你们仨一块把日子过好吧。 久久不见沈亭州说话,李牧野看过来,“沈医生?” 沈亭州深吸一口气,平和道:“被你……朋友跟他哥们喜欢的那个人怎么想的,问问当事人的意见。” 李牧野小声说,“这是需要抢的。” 沈亭州:? 李牧野:“他目前对我……朋友跟他哥们应该是有感情,但还没有上升到爱情,谁先抢到跟他在一起,多接触就可能被他爱上。” 沈亭州:…… 还以为你们在搞燃冬,原来是末位淘汰制。 李牧野又说,“他对我……朋友家只是感激。” 这事沈亭州听过,宋青宁是出生既抱错的豪门真少爷,但光环都被假少爷压了,一点存在感都没有。 后来宋家式微,是李牧野的父亲给宋家注资,又帮他们家转型,才把公司救回来。 宋青宁就是这个时候嫁给李牧野的父亲。 这种婚姻类似古代部落朝贡献上的美人,宋青宁就是那个美人,那个牺牲品。 看着夜幕里丰沛的雨水,李牧野很轻地自言自语,“我刚才是不是不该凶他?” 沈亭州:! 大哥,你说露馅了你知道吗! 李牧野显然也意识到了,赶忙补救,“我是在说我跟宁哥,不是我朋友那件事。” 沈亭州闭眼瞎信,“嗯,我知道。” 李牧野把话题又拉回来,“我朋友相信只要继续对他好,对方一定会喜欢上他的。” 看他信心倍增的样子,沈亭州不得不再次打击,“你朋友那个哥们?” 李牧野一秒萎,但很快又愤怒起来,“他俩不过是睡了一觉,肯定是我哥……们强迫他的,我不在乎。” 亲娘姥爷。 这是什么炸裂走向? 沈亭州不敢置信,“你确定吗?” “有人见到他俩在酒店……”李牧野说不下去了,把脸转到一旁。 酒店? 该不会是那次吧? 沈亭州小心地问,“在哪家酒店?” 李牧野闷闷说,“铂越。” 如果是铂越,那可能是一场误会。 沈亭州用一种随意的口吻道:“哦,铂越啊,上个月十二号的时候,你哥喝酒喝多了,我去铂越酒店给他打了一针葡萄糖溶液。” 李牧野立刻活过来,双目湛湛,“真的吗?是上个月十二号,铂越酒店?” 沈亭州微笑点头,“是的。” 李牧野大喜,随后想到什么又问,“你去的时候就我哥一个人?” 沈亭州没隐瞒,“宋先生也在。” 李牧野笑出声,“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沈亭州心道,误会总算解开了。 今日功德+100. 但下一秒李牧野看过来,“沈医生,你什么时候离开的?” 沈亭州想了想,“凌晨一点左右。” 李牧野又笑不出来了,“可他们是第二天中午才回来的。” 沈亭州:…… 李牧野强行振作,“但没有关系,我相信真心换真心,只要我真心对他,他一定会看到我的,是吗沈医生?” 是什么是,你忘记这是你“朋友”的故事了? 沈亭州装傻,“你都把我说糊涂了,你是说宋先生,还是你朋友?” 李牧野表情慌了一下,“……前面说的是我朋友,后面是宁哥。” 沈亭州配合他的演技,露出恍悟,“原来如此。” 李牧野看沈亭州没有异常,放下心来,但他也不敢多跟沈亭州聊了。 沈亭州比李牧野还不想聊,速战速决地处理伤口。 - 廊外的雨势变小,沈亭州收拾好医药箱准备冒雨冲回车里。 一旁的李牧野突然说,“沈医生。” 沈亭州侧过头,在看到对方扭捏的表情,心道不妙。 李牧野:“沈医生,你跟宁哥在同一个高中读书是吧?” 沈亭州:“嗯。” 李牧野:“那你知道一个叫沈誉的人吗?应该跟你是同届。” 沈亭州:“呃,问这个干什么?” 李牧野语气酸酸的,“没什么,就是我朋友喜欢的那个人可能喜欢他,所以我……朋友想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 沈亭州:!!! 现名沈亭州,曾用名沈誉的他,汗流浃背。 沈亭州艰难道:“这……中间会不会有什么误会?我是说,我跟宋先生差两届,如果那个沈誉跟我同届,那他俩也差两届,怎么认识的?” 李牧野气道:“肯定是沈誉看小学弟长得好看,就频繁骚扰人家!” 这话可不敢胡说! 他一生清清白白做人,哪里骚扰过小学弟? 当然,如果他是那个沈誉的话。 李牧野又补充了一点沈誉的信息,“他好像是学生会的,我看过宁哥留着他的日记本。” 沈亭州高中确实是学生会,但他是一个正经人,从来不写日记这种东西。 看来不是他。 沈亭州刚放下心,又听李牧野说,“那破本子是什么省作文比赛的奖品,还是初中的,多骚的一个人,初中获得的小小奖励,高中还拿来炫耀,还送给了小学弟。” 沈亭州:…… 骚男小沈,呸,初中省作文比赛第一名沈医生,在李牧野的讨伐声中,额角突了突。 当时比赛第一名是两千奖金,还有一堆文具。 光日记本就给他发了十几个,初中没用完,高中拿来做笔记,怎么就骚了? 哪里骚了! 还有那是笔记本,用来记重点知识的,不是日记本。 作为常年霸占年级第一的学神,沈亭州的笔记本不仅在同届广为流传,还是小学弟小学妹嗷嗷求的宝贵财产。 沈亭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笔记本散落到哪个角落了。 听着李牧野滔滔不绝的吐槽,沈亭州越发虚弱。 从李牧野透露的种种信息,基本可以确定,那个沈誉就是他。 沈亭州不自然道:“其实,留着笔记本未必是因为喜欢……” 李牧野致命反问,“你会留着高中时期的日记本?还留那么多年,还不是自己的!” 沈亭州:都说是笔记本了! 李牧野继续发酸:“不仅有日记本,还有他用过的笔、修正带,纸。” 沈亭州惊悚:“纸?” 李牧野黑着脸点头,“用完的……” 沈亭州几乎绷不住表情,还是他用完的纸。 这个小宋,以前怎么发现他这么痴汉! 李牧野补充后半句,“草稿纸。” 沈亭州:……你是会大喘气的。 打过草稿的纸那还可以理解,虽然还是有点变态,但起码卫生了。 李牧野:“可恨的还有几瓣干枯的花,不知道是不是那老变态送的。” 沈亭州绝对没送过宋青宁花,别说宋青宁,他谁都没有送过! 沈亭州为自己辩解,“可能不是他送的,也许他只是……摸了摸那朵花,对方看到后就把花采走了。” 李牧野更恨了,沈亭州都听到他的磨牙声。 首次吃瓜吃到自己身上,沈亭州捂脸也感到牙疼。 李牧野缓和表情,露出庆幸,“好在他们现在没联系。” 沈亭州:嘤。 还是……有联系的。 - 李牧野发泄完情绪,明显神清气爽,眼睛都清澈起来。 被迫听完牵连自己的瓜,沈亭州浑浊又疲惫地离开。 大雨转小,沈亭州拎着医药箱穿过庭院,突然头顶罩过来一柄黑伞。 沈亭州转头就看到举个胳膊给他打伞的宋青宁。 “沈医生,这把伞你拿回去。”宋青宁声音温和,漆黑的眼眸融在夜里,看不出具体情愫,“小心感冒。” 沈亭州扯了扯嘴角,想说一声谢谢,表情猛地一变。 李牧野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过来,正好站在两盏地灯中间,油绿的光披在他身上。 沈亭州:你别发绿了,我这就走! 22 第 22 章 回到家,沈亭州认真回忆了一遍高中生活,搜索有关宋青宁的片段。 就算他记忆力超群,也不可能把高中三年接触过的人记得一清二楚。 对于这个小学弟,沈亭州是真的毫无印象。 第一次对宋青宁有印象是两年前。 当时沈亭州要去一个学术会,为他师父捧场,结果在半路上被人追了尾。 追他尾的人就是李牧野的父亲李敬崇,他似乎也有急事,给了沈亭州一张名片,说维修费他全出。 其实就是小小的剐蹭,加之对方态度很好,因此沈亭州礼貌地收下名片。 正要走时,无意中跟车里的宋青宁对上视线。 看他脸色不对,出于职业习惯沈亭州问了一句,“你是不是不舒服?” 宋青宁立刻撇下眼睛,小声说,“没事,就是有点晕车。” 李敬崇走过来,问他,“晕车怎么不早说?” 宋青宁似乎有点紧张,不安地解释,“不是特别晕。” 沈亭州车上有药,给宋青宁拿了一片晕车药,就离开了。 直到很久之后,沈亭州才知道那天是宋青宁第一次见李敬崇,三天后他俩就结婚了。 也因为那场意外的车祸,沈亭州认识了李敬崇,没多久对方就聘请了他。 后来李敬崇去世,他的大儿子李景杭继续跟沈亭州续约。 这两年,沈亭州跟宋青宁交集不算多,以他对了解的宋青宁,对方实在不像那么痴汉的人,会到处搜集他用过的物品。 沈亭州实在想不透这件事,索性不想了。 就算宋青宁学生时期可能对他有点意思,现在未必还有那份心思,而且这中间可能还有什么误会。 顺其自然吧。 沈亭州自我说服后,就把这件事放到了一边。 - 因为潜入管家房间被抓,沈亭州已经好久没过去撸猫了。 他只能偷窥许殉发在朋友圈的猫猫视频,在线上过过瘾猫瘾。 晚饭后,沈亭州照例点开许殉的朋友圈,津津有味地做起石矶娘娘。 不愧是煦煦,舔抓的样子好可爱。 咦,谁教深深躺板板的? 大的狸花猫叫煦煦,小的银渐层叫深深。 大概是熟悉了这里的生活,小猫睡觉的姿势特别狂放,平躺着露出肚皮,四肢瘫在铺着地毯的地板上,睡得很安详。 沈亭州正在“好萌好萌”的时候,突然响起来电铃声。 看到是管家打来的电话,沈亭州一下子坐直。 电话接通,管家含笑的声音传来,“沈医生,这周末有时间吗?可以请你陪我们家少爷去一趟聚会吗,人不是很多,家庭性质的。” 既然是家庭性质的,带上他恐怕不妥吧? 似乎知道沈亭州不解,管家说,“许志铭那天也去。” 许至铭是许殉的二叔,扬言抢家产那位。 听到他也去,沈亭州恍悟。 哦哦哦。 是不是要豪门剧里那种,主角要扮猪吃老虎,所以装虚弱麻痹敌人? 演医生他是专业的,因为他就是医生! 沈亭州义不容辞地答应了。 周末他开车早早就去了许殉家,顺便给对方拿了一个手杖,以便让虚弱更加具象化。 沈亭州把手杖递过去,“许先生你拄上这个,效果更佳。” 许殉迟疑着接过来,似乎不懂他在说什么。 一旁的管家道:“听沈医生的,拿上吧。” 许殉看了一眼管家,对方直接把他送出了门。 管家站在门口微笑挥手,“路上小心。” - 聚会的地方是一栋临海的度假别墅,沈亭州走下车,很自然地搀住许殉的左臂。 许殉看着那只覆在自己臂弯的手,修长干净,掌心略暖,源源不断将热度传递给他。 沈亭州提醒,“许先生,拄拐拄拐。” 许殉:…… 许殉只好一手被沈亭州扶着,一手拿着手杖进了别墅。 推门看到乌泱泱的人,沈亭州后退半步。 这就是管家说的《人少》? 沈亭州匆匆扫了一眼,少说也有三四十号人,喉头不禁攒动了一下,他问许殉,“这些都是你的家人?” 好庞大的族群! 沈亭州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的家人! 许殉解释,“不全是,有些是朋友。” 沈亭州没再说话,因为明显感觉他们一进来,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自从那场车祸发生后,许殉鲜少公开露面,这次出来自然引来不少目光。 一个气质优雅的中年女人走过来,笑道:“小旬来了?” 许殉淡淡嗯了一声。 女人不动声色地掠过许殉的手杖,以及俊朗的沈亭州,目光多停留了两秒。 沈亭州自报家门,“我是许先生的医生,他现在身体不好,不能久站。” 女人眼眸闪过微妙,嘴上很热情,“那快进来坐。” 沈亭州扶着许殉走进去,等人坐到沙发上,他拿出毛毯盖到许殉腿上。 一旁的许政眼睁睁看着他哥在不到二十分钟的时间里,吃了两大把药。 许政一脸复杂,“哥……” 既然病的这么严重,要不就别来了,看的人瘆得慌。 他真怕今天的宴会把许殉送走了,正常人能两大把两大把地吃药? 沈亭州客气道:“能麻烦你关上窗户吗,许先生不能着风。” 许政应了一声,赶紧去关窗户。 人一走,沈亭州感觉自己的袖口被人拉了一下,回头就见许殉看着他。 沈亭州温和问,“怎么了?” 许殉仰头说,“糖吃太多了。” 沈亭州刚喂了许殉两大把糖,估计是把他给齁着了,说话听着都有点黏糊。 沈亭州拧开保温杯,“快喝点水吧,你嗓子都发黏了。” 许殉:…… 许殉瘫着脸往嘴里灌了两口水。 沈亭州尽职尽责地把许殉当作一个病入膏肓的重症患者对待,等他喝完水,从包里抽出纸巾给他擦了擦嘴边的水渍。 面对突然靠近的沈亭州,许殉并没有躲,只是把呼吸放轻了一点。 沈亭州垂着眼睫,眉眼的线条非常好看,眉里还藏着一颗痣,不等许殉看清,人已经抽身离开。 这时远处传来一道嘲讽。 “就你这样还是老实躺在床上,公司的事你插手也插不明白,万一搞垮了,连买药钱都没了。” 是谁这么嘴臭? 沈亭州转过头,看到俊美却阴刻的许至铭携着一个漂亮的女伴走过来。 哦,是他啊,那难怪了。 沈亭州站直身体,挡住许至铭的视线,沉思片刻,还是说了一句实话,“许总,你可能有病。” 身后的许殉低声一笑。 许至铭脸色漆黑,瞪着沈亭州骂许殉,“小兔崽子,管好你的狗,你爸都不敢这么跟我说话……” 沈亭州与他的声音重叠—— “许总,你最近是不是尿痛,尿急,还失眠掉头发?” 许至铭一下子消了声,嘴巴微涨,一副被沈亭州说中病症,又不愿意承认的模样。 他的女伴倒是忍不住点了一下头。 许至铭看到后更是怒火中烧,一巴掌甩到女伴脸上,“这他妈有你说话的份?” 那一巴掌打得极重,沈亭州皱起眉,正要去拉那个女孩过来。 谁知道对方也是一个火爆脾气,捂着脸反手就甩了许至铭一记响亮耳光。 所有人都惊了,包括许至铭。 许至铭鼓涨着眼睛,露出凶光,“你……” 女伴啪啪又给了他两巴掌,“你什么你,你妈没教过你不能打女人?” 许至铭张嘴要说话,就被对方截过了话语。 “本来看你长得不错,心想不给资源就不给吧,谁知道中看不中用,老娘这一辈子最巅峰的演技都用在你床上了。” 沈亭州这才认出来,这个女伴好像是某部热播仙侠剧里的恶毒女三。 他跟傅芸芸聊天斗图时,傅芸芸发过她的表情包。 许至铭气的手指发颤地指向她,“我看你是活腻歪,不想在这个圈子……” “有本事你就封杀我,老娘早他妈不想在这个圈子混了!煞笔导演,煞笔主演,煞笔编剧,我家狗在键盘上滚一圈,都比那破剧本编得有逻辑。” 女伴越说越气,彻底发癫。 “男主脸上的褶子比我姥儿脚上那双十几年的袜子还多,就这,三界第一美男!我还得为了他黑化发狂,他谁啊他!” “女主嘴里跟含了一个鹌鹑蛋似的,台词乌拉乌拉的,那么简单的哭戏,还滴眼药水!” “就这对卧龙凤雏,导演还夸演技好,震惊到了热搜上,你妈是把你生成瞎子了吗,导演,你睡得着吗?” 沈亭州:别的不说,这台词功底确实挺厉害。 这么声嘶力竭,每一句话都听得一清二楚。 “一群傻吊们!老娘长得漂亮,演技好,正儿八经电影学院毕业,现在混到陪男人才能拿到资源。他妈的,还碰上一个空有皮相的软吊男,床上就五分钟,我怎么这么倒霉!” “气死我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刚才还气势很盛的许至铭,被她土拨鼠成精般的癫狂吓到了。 听到对方说他床上五分钟,许至铭想反驳,但看她现在的精神状态,又把话咽了回去。 保安赶回来时,女人正徒手捏水晶杯,全一个个愣在原地。 这不要命的架势,谁敢上! 女人狂笑着倒红酒,“愿这个世界,从今以后和我一样发烂、发臭。” 23 第 23 章 发泄完内心的郁结,女人深深呼了一口气。 她捡起从包里掉落的口红跟粉盒,照着镜子补了补妆,然后冲许至铭嫣然一笑。 “别再让我看见你,否则我剁了你的吊。” 许至铭眼皮一抽。 女人不再看他,留下一地的狼藉,优雅离去。 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事故”,宴会匆匆结束。 沈亭州在回去的车上还在想刚才那个奇女子,不知道许至铭会不会找她麻烦。 应该不会,毕竟横的怕不要命的。 许殉突然发出一声类似轻叹的动静,沈亭州看过去,“不舒服?” 许殉眼睛映着沈亭州,低声说,“有点累。” 沈亭州懵了懵,“可……你不是在里面坐了半天?” 许殉眼睫一垂,“坐得有点累。” ……行吧。 沈亭州伸手按摩许殉的腰椎,年纪轻轻腰就不好,这以后可怎么办? 正想着,腰不好的小许凑过来,指了一下沈亭州的眼眉,“这里有一颗痣。” 沈亭州下意识摸了一下。 “不是,是这里。”许殉掌心扣住沈亭州的手背,抓着他的手指点到一个地方。 对上许殉漆黑深邃的眼眸,沈亭州指尖动了一下,不自在地抽回自己的手,“哦”了一声,转开目光继续给他按摩。 许殉目光柔和地落在沈亭州眉间,“是一颗咖色的痣,他们说用力揉就会变成红色。” 沈亭州挑眉:这么没有常识的话是谁说的? 许殉拇指抚上沈亭州眉上那颗痣,揉了几下后说,“红了。” 沈亭州猛地看过来,这不可能! 许殉:“这块皮肤红了。” 沈亭州:…… 人人都掌握大喘气这项绝技,只有他没有。 沈亭州无奈道:“别搓了,痣是不可能搓红的,只能给我搓出……泥来。” 似乎觉得后半句很好笑,沈亭州自己倒先笑起来。 许殉看他眼睫乱颤,眼底的笑纹一圈圈漾开,摸了一下他的眼角。 沈亭州再迟钝,这个时候也意识不对劲,心提起来,“怎,怎么了?” 许殉没回答,只是问,“手酸不酸?” 沈亭州咳了一声,“没事,这是我工作嘛。” 许殉皱了一下眉,慢慢拉开与沈亭州的距离,拨开沈亭州放在腰上的手,把头扭了过去。 沈亭州:? 沈亭州:“许先生?” 许殉重新转过来,木着脸,没有任何情绪地看着他。 沈亭州:……怎么又贞子化了? - 之后这一路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回到家,沈亭州才琢磨过来许殉为什么不高兴。 本来一切都挺好,直到他说了那句“这是我的工作”许殉才突然变成许贞子。 以前他俩只是单纯的雇佣关系,许殉对他态度一般,沈亭州也是拿钱办事。 不知道从哪天开始,许殉从最不听话的病人,逐渐变成最听话的病人。 沈亭州趴在床上,举着手机犹豫良久,还是给许殉发了一条消息。 沈亭州发过去一个猫猫探头的表情包。 那边很快回了一个“恶犬出笼”的动图。 嗯,看来还在生气。 沈亭州大概理解他不高兴的点,认真戳着九格键打下一串字—— 【照顾你的身体是我的工作,但以我们的交情,你就算不付钱,我也会关心你的。】 他在车里的话让许殉感到不舒服,因为许殉已经把他当朋友了。 沈亭州厚着脸皮,又发了一个猫猫贴脸的表情包。 这话应该是成功安抚了许殉,一分钟后,情绪稳定下来的许贞子发过来煦煦跟深深睡觉的视频。 沈亭州眼睛又开始冒爱心:【好可爱!】 下一秒,许殉撤回了上一条的视频。 沈亭州:【?】 许殉没回复他,过了七八分钟,他又发来一条视频。 是一段手指舞,只有食指跟中指出境,指头上画着眼睛,鼻子,还有嘴巴,像两个小人儿踢踢踏踏在桌子上跳舞。 手指的主人应该是许殉,桌面是他卧室那张书桌。 沈亭州笑着回复了一句:【也很可爱。】 许殉发来一条语音:【晚安。】 沈亭州耳尖动了动,回复他:【晚安。】 又看了一遍手指舞,沈亭州才去卫生间洗漱。 - 周一,沈亭州带着苏俞去医院做产检。 沈亭州提前跟秦司打过招呼,各项检查做得很快,一上午就搞定了。 回去的路上,苏俞咬着糖渍过的草莓,那双杏核眼也像滢了一层薄亮。 “沈医生,我请你吃饭。感谢你今天陪我。” 如果是以前,沈亭州会说这是他的工作,但经历了昨晚的事,他换了一个说法。 沈亭州笑道:“我是孩子的干爹,应该的。” 苏俞难得愣了一下,继而笑容更加甜蜜,他摸着微拢的肚皮颇为认真,“沈医生,你一定会是一个好爸爸,我孩子的好爸爸。” 沈亭州闻言险些呛到自己。 苏俞哪里都好,就是总说一些让人误会的话。 沈亭州纠正他,“是好的干爸爸。” 苏俞不以为然,“一样的。” 哪里一样,分明天差地别! - 今天虞明宴有工作,下午他才跟虞居容一块回来。 虞明宴刚进门,苏俞就兴奋地扑过去,把今天沈亭州在车里的话转述给虞明宴。 虞明宴揽住苏俞的腰,摸着他的肚皮含笑看向沈亭州,“谢谢你愿意对这个孩子好。” 亲爹不仅不会生气,反而感谢他。 沈亭州干巴巴挤出一句,“不客气。” 一旁的虞居容莫名地笑了一下。 虞明宴转头问虞居容,“晚上留下来吃饭吗?” 虞居容曲起细长的手指,推了一下眼镜,镜片掠过微光,意味不明道:“算了,不打扰你们三口之家了。” 虞明宴没留他。 虞居容拿了一个文件就离开了,期间没多看苏俞一眼。 被弟弟搞出阴影的沈亭州再次感叹:这才是正常的弟弟! 虽说三号雇主家偶尔说话有点怪,但人家夫夫恩爱,家庭和睦,弟弟就是弟弟,哥哥就是哥哥,嫂子就是嫂子,完全没给悬溺小曲响起的机会。 - 苏俞去厨房给沈亭州榨果汁时,虞明宴走过来。 虞明宴:“沈医生,现在小鱼已经怀孕四个月。” 沈亭州以为他要问孩子的事,“放心,苏先生身体很好,孩子也很健康,再等一个月就可以做四维彩超,看到胎儿的动态影像了。” 这是他俩的第一胎,苏俞又是男人。 作为孕夫的伴侣,孩子的父亲紧张是应该的,沈亭州非常理解。 虞明宴却说,“不是,我是想问现在是不是可以行房?” 沈亭州呆滞片刻,“呃,理论上是的。” 他只是懂理论,他的专业不是妇产科。 虞明宴弯着唇角,桃花眼在日光下多情潋滟,“沈医生,那xxxx跟oooo姿势可以吗,应该不会对胎儿有影响吧?” 沈亭州大脑卡顿,语言跟表情功能丧失,整个人就是一大写的懵逼。 这么开放的癖好,沈亭州闻所未闻。 合上快要惊掉的下巴,沈亭州说,“……四个月后是可以行房,但要适度。” 虞明宴用随意寻常的口吻,说着毁掉沈亭州医学观的话,“但我听说这样可以扩张产道。” 沈亭州瞳仁震颤,“谁说的?” 这可比许殉徒手把咖色的痣,揉成红色还要离谱。 虞明宴:“我们家生过孩子的人都这样说。” 沈亭州:“……” 虞明宴似乎觉得只是单纯说,不足以解决他的问题,想了想他道:“这样吧沈医生,我给你居容的联系方式,你让他把我们家的论坛地址发给你,上面有一些怀孕指南,你可以参考着看看。” 沈亭州不明觉厉,“你们家的论坛?” 虞明宴:“嗯,只有家里人才能进,到时候让居容给你申请一个账号,他在管这些事。” - 晚上回到家,沈亭州就接到虞居容的电话。 虞居容让人送来了一台平板,上面有论坛的账号,密码已经填好,直接登陆就可以。 沈亭州没想到对方这么体贴,有些不好意思,“你给我链接就好,我有平板。” 虞居容散漫道:“平板是我们家自己生产的,普通平板下载不了那个论坛。” 沈亭州:好神秘。 虞居容:“沈医生,我给你提一个醒。” 沈亭州:? 虞居容的声音悠长又饱含深意,“我们这个圈子流传着一句话,惹谁都别惹苏俞,惹到我哥顶多就是死得快一点,惹到苏俞,他会让你生不如死。” what? 虞居容话锋一转,“但也不能太招惹苏俞喜欢,因为那也很麻烦。” 沈亭州被他说的心里发毛,“为什么?” 虞居容没解释,只是说,“论坛有什么问题就来找我,我是管理员。” 说完他就挂了,徒留沈亭州一个人困惑。 咱们就说,这个世界能不能少一点谜语人! 要不就说全乎,要不就什么都别说,这么不上不下的,搞得人抓心挠肺。 正闹心着,苏俞打来了电话。 沈亭州心情复杂地接通,就听见他活泼地说,“沈医生,阿宴说明天要拍全家福,你一定要来。” 沈亭州:…… 救命,这家好像也响起了《悬溺》小曲。 这对夫夫该不会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