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妃携崽归来,残王总想父凭女贵》 第1章 谁是主?谁是仆? “娘亲,娘亲……” 一道软软糯糯的哭声一阵一阵地飘向舒禾的耳畔,惊恐的呼唤无助又绝望,听得昏昏沉沉中的女人心里一片酸涩焦灼,她想睁开眼,可身体仿佛不是自己的一般,怎么都控制不了…… “娘亲,你醒醒,你醒醒,依儿怕怕……” 满身泥污的小女孩瘦骨嶙峋,头发凌乱,看不见肉的小脸上充满恐惧和无助,她轻轻摇晃着眼前满脸是血的女人,一双大大的眼睛里染上了几分滞缓。 小女孩的哭喊声听得舒禾心里一阵揪痛,她猛地睁开了眼,眼前闪过一片白雾,逐渐地,除了小女孩哭声之外,一群叽叽喳喳的声音也朝着她的四周汹涌而来。 “你这个贱蹄子!赶紧给我起来,别装死!庄里的活还等着你干呢!” 一个尖厉恶毒的声音在舒禾的头顶上响起,紧接着她就感觉腹部一阵刺痛,被狠狠踢了一脚,没有防备的她感觉内脏都被这一脚踹得移位了! “不要打我娘亲,夫人,求求您,不要打娘亲,娘亲痛……” 舒禾捂着小腹蜷缩了起来,双眼通红酸涩,也不知是疼的,还是被那小女孩的哭声感染的,她很想爬起来,可身体完全不受控制…… “还有你这个小贱蹄子!我能容忍你这个不要脸的娘带着你,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可你们怎么回报我的?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就敢勾引主家!怎么?是想爬到老娘头上当主子,你好当个贵家小姐吗?!” 可怜那小小的人儿根本听不懂妇人的恶毒之语,只知道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护着那被打得满身是血动弹不得的女人。 “夫人,不要打娘亲了,依儿会干活,依儿给您干活……” 女孩凄惨的哭声传到了院门外,门外驻足了一群围观的人:“这陈婆子又在蹉跎人了?” “可不是,你瞧,将人打得满头血,也不知道能不能活下来……” “可怜那小女孩,看样子才不到三岁吧?身子瘦弱得,连步子都走不稳……” “这陈婆子心也太狠了些!怎的这么对待一个孩子……” 陈婆子听得外面这些人的议论,当即脸上挂不住了,叉着腰朝后院门外围观的人群喊道,“你们都知道个啥?这小贱蹄子还未成婚就生了个来路不明的小野种,你们以为她是什么清白好人家?” “生了野种不算,还妄想勾搭我家当家的!!这样不安分的小贱蹄子,给你们家,你们能给她好看?” 妇人说完,她身旁一个穿着明艳厚袄的少女走了出来,一脸不满地附和,“就是!我娘能收留这母女俩已经是天大的恩惠了,你们竟然还说我娘的坏话!我看你们啊,就是猪油蒙了心,芝麻糊了眼!心盲眼也盲!” 众人瞥了瞥嘴,没再多说话。都知道陈家这母女两个是不好惹的,他们也不愿多管闲事当出头鸟,免得打不着狐狸还惹了一身骚! “哭什么哭,我家还没死人呢!轮得着你哭丧吗?!” 陈婆子被女孩的哭声扰得心烦不已,下意识地朝小女孩的身体踢了一脚。 小女孩瘦弱的身子本就没什么力气,这一脚更是将她踢出了半米多远。女孩那力竭的身体此时有些僵硬,更是连哭声都不可闻了,原本扑闪扑闪的眼睛现只无力的挣扎着,豆大眼泪一滴滴的向下落…… “娘亲,娘亲……” “哭哭哭,聒噪的很!再哭,就把你扔进山里喂野狗!!”妇人怒骂着,眼底满是厌弃和不耐烦。 要不是为了这处庄子,她早就将这母女俩给解决了! 舒禾此时的视线变得清晰,映入眼帘的就是小女孩奄奄一息的模样,她内心涌起一股滔天的愤怒与恨意,可无奈她还是无法控制身体,此时,无数记忆涌入脑海,让她的大脑直接停摆…… “哎哟!!” “你!你怎么对一个孩子下这么重的手……” 门外的人看见这一幕,纷纷被女孩凄惨的样子揪疼了心,毕竟是个几岁的小娃娃,这要是换成自己的孩子,他们可不得心疼死啊! “你们着什么急?这是我家的庄子,我家的下人,我娘爱怎么对待就怎么对待!你们这群长舌妇,都给我闭嘴!” 陈小荷尖酸刻薄的样子跟那妇人仿佛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 “不管怎么样,那到底是两条人命,陈婆子,你若真是不喜他们母女俩,打发了便是,何必非要人性命?” 说话的是一个穿着质朴的大娘,她手里挎着篮子,脸上一片不忍之色。 “我爱做什么,便做什么!入了我陈家的门,做了我陈家的奴,命就是我陈家的!我教训自家的奴仆,轮得着你们来指指点点吗?!” …… 门内门外还在吵闹不停,舒禾却已经完全清醒了过来。 她回来了! 三十年了,她终于回来了!! 视线落在不远处奄奄一息的小女孩身上,她的眼中一阵颤抖:“依儿!” 她想起身抱起那小女孩,可膝盖一软,又跌倒在了地上,她跌跌撞撞,终于能完全控制身体了,将奄奄一息的女孩抱在了怀里,她的心都要碎了,“小依儿?你醒醒,娘亲来了,娘亲来了!” 小女娃瘦弱的身体轻飘飘的,怕是只有十几斤重。 小依儿被轻轻拍着脸庞,仿佛是感受到了娘亲特有的温度,她努力睁了睁眼。是娘亲! “娘亲,不哭……”女孩伸手,想替母亲擦掉两颊的血和泪,可手怎么不听使唤呢?好沉呀…… 舒禾喉咙酸涩,眼前一片迷雾,她只觉得心很痛,仿佛心脏被人紧紧揪住。这感觉,令她有些透不过气…… “娘亲不哭,依儿不痛……”女孩的声音细若蚊声,说完便彻底昏迷了过去…… “小依儿!!” 舒禾内心惊慌无比,心脏猛地一滞,仿佛有个很重要的人要离她而去一般。她慌乱地抓住小依儿的手腕,细细地摸着她的脉象。 “娘,你看,那小蹄子醒了!” 舒禾的声音惊动了陈小荷,她拽了拽陈婆子的衣袖,朝她示意。 陈婆子见舒禾醒了过来,尖厉的三角眼瞬间瞪圆,她快步走到舒禾身旁,眼底布满尖酸,“你这贱蹄子,我就知道你在装死!还不赶紧起来干活?!真当我陈家的饭是白吃的?!” 陈婆子手里拿着一根手腕粗的粗糙木棍,眼见着就要打到舒禾的身上,可下一秒,一只生满冻疮满是裂口的手稳稳地抓住了那根木棍。 “你这贱人,还想……”陈婆子见原本软弱可欺的女人竟敢反抗,横眉一竖,就要再骂,却不经意间对上了一双冰冷凌厉的眸子,那一瞬间,她仿佛看见一头凶狠的猛兽朝自己张开了血盆大口,下一秒就要将她吞噬。 “娘,您干嘛呢?”陈小荷见陈婆子呆住了,一向嫉妒舒禾容貌的她又推了推陈婆子,想让她对舒禾下手再重些,最好打死了才好!反正她如今也是个已死的人了,正好让那谎言成为事实! 陈婆子被女儿推回神,这时再看,哪有什么猛兽,根本就是被那女人的眼神给唬住了!她顿时感觉有些挫败,都一年了,怎么还能被她唬住? “竟然还敢反抗!知不知道‘以下犯上’是什么罪?看我不将你发卖了!连着那个小贱蹄子一起卖了好,省得浪费我陈家的粮食!!” 陈婆子动了动手,想将木棍从她手上抽出,可不想用了几次力都无法动弹,一时间有些惊疑。 可还没等她想太多,只听一道冷如寒冰的声音响起,“你倒是说说,谁是主?谁是仆?” 第2章 杀人啦! 陈婆子听得这话神色顿时凝结,双眼之中一股恐惧和慌乱无限蔓延。 “你,你……”想起来了? 她怔望着舒禾,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反应。 陈小荷眉间轻皱,脸上闪过一抹慌乱,但还是迅速镇定住了,“娘,她已经是‘已死之人’,咱不用怕她!!” 就算想起来又怎么样?她还能重新活过来,找回自己的身份吗? 陈娘子精神一振,脸上露出喜色,是啊!她怎么没想到这茬?就算恢复记忆又如何?一个“已死之人”,还能翻腾出什么浪花?况且,她的背后,可是有大夫人撑腰的!! 舒禾却没了耐心,直接抢过她手里的木棍狠狠一棍子打在了陈娘子的膝盖上,只听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在狭小的巷子里响起,不断荡向远方。 门外围观的人惊望着这一幕,脸上纷纷露出恐惧之色!竟然有奴仆敢殴打主家,这是滔天大罪啊!若是报了官,是要被游行街口,市前砍头的啊! “舒禾!你,你疯了吗?!!” 陈小荷听见一阵骨头碎裂的声音,浑身一阵发凉,可看到母亲撕心裂肺地喊叫声,她也顾不得害怕下意识地抱住了陈婆子,将其护在了怀中。 “你们本是我舒家最末流的看家仆人,”舒禾左手抱着小依儿,右手拿着木棍稍显吃力地站了起来,“竟趁着我失忆,反仆为主,陈婆子,你们好大的胆子!!” 陈婆子惊恐地看着舒禾,仿佛眼前的人从不认识一般,她怎的变得这般厉害了? 即便是之前还是舒家嫡女的时候,她也没有这样厉害的性子啊! “你,你是谁?”陈婆子面上露出惊恐,声音都带了几分颤意。 “我是谁,你不清楚吗?”舒禾的眼中再次闪过一抹狠厉,手里的棍子狠狠地落在了陈婆子另一条腿的膝盖上。 “啊!!别打了!别打了,三小姐,三小姐奴婢求您了……”锥心的疼痛铺满她的每一根神经,她的大脑根本无法思考,只剩下本能地求饶。 “小姐?!那陈婆子叫她小姐?这怎么回事?她不是陈婆子买来的仆人么?” “不知道啊。我听婆子说过,这娘俩是她一年前买来的。陈婆子他们本身也是京都大户人家的奴仆,因着把庄子管得好,这才得了主家青眼,恩准他们买俩人回来帮忙的。” “可看如今这情形,好像不是这么简单啊!” …… 陈小荷此时被舒禾那凶狠的模样吓得不断倒退,紧接着转身便跑了,也不管陈婆子哭得撕心裂肺了。 舒禾看着陈小荷跑走的背影,哪里不知道她是想去干什么。不过,正好,省的她一个个的去找了! 陈婆子见舒禾目光阴冷地继续朝她靠近,她忍着剧痛不断后挪,臀部的衣裳都被磨出了破洞。“三小姐,您饶了我吧,不是我想这样对您的,我也是奉命行事的啊!!” “奉命吗?”舒禾的目光闪了闪,脑海中闪过一个雍容华贵的女人面孔。 “是是是,是大夫人吩咐的!大夫人说您败坏了舒家的门风,决不能再出现在京都!本来大夫人的原意是要将您裹了草席活埋的,是老婆子我心生不忍才悄悄将您救下的啊!”陈婆子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哭哭啼啼地讨功,妄想借此躲过一劫。 这一段记忆舒禾倒是有,不过,可不像她说的这样。 当初她出了那样的事,舒家的名声确实被她所累,舒家大夫人关慧芝为了自己的一双儿女的名声,便怂恿舒客临将她丢到了赤城郊外的庄子上自生自灭。 一开始,她还是享受着舒家小姐的待遇,至少无人敢欺,可后来她发现她有了身孕,便擅自回了将军府,想求父亲看在孩子的面上让她回到将军府,并去东篱王府求亲。毕竟她肚子里的,是东篱王的亲生孩子! 可当她回了京都才知,东篱王谋反已被发配边疆,那时,早已没了什么东篱王。 那次,她也没见到父亲舒客临,迎接她的,只有大夫人关慧芝的恶语相对。 “你当初使用那样下作的手段爬上了东篱王的床,舒家的脸面早就被你丢尽了!你竟还敢私自回京,你是想让自己的丑事天下皆知吗?” “也不瞧瞧你的德性!生性蠢笨愚昧,肥肉横生,这京都哪家有你这般令人不堪入目的大家小姐?竟然天天梦想着要想当东篱王妃,简直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是这天底下最大的笑话!” “我们舒家没有你这种不守妇道败坏家风的女儿!明日,舒家就会对外公布,舒府大小姐病故!” “来人,将她送到最偏远的一处庄子上,让她自生自灭!!” 就这样,舒禾被送到了距离京都三百里之外的元城西郊。 这里主事的是舒家的老仆陈三黑,最开始的时候,陈三黑忌惮舒禾的小姐身份,对她还算恭敬。后来,舒禾生孩子的时候大出血,差点死了!可命硬的她还是挺过来了。 只不过,醒来之后,她便失去了往日的记忆。可即便失忆了,当第一眼看见身旁的小婴儿时,她就认出了那是她的孩子,也是她心中念念不忘之人的孩子! 后来日子过得还算平静。可一年前,舒禾的天一下子就翻了。陈三黑夫妇像是变了一个人,可劲儿地磋磨舒禾,还说她是他们买回来的奴仆,要想活命,养孩子,就得拼命地干活! 曾经的舒禾体重能达到两百斤!即便生了孩子之后她的生活质量骤然下降,体重也有一百三十多斤。然而为奴为仆的这短短一年时间,舒禾就已经遍体鳞伤,身子瘦成了纸片一般。就连小依儿也是严重的营养不良。 明明已经三岁了,可身子板看起来,只有两岁孩童那样矮小病弱,瘦骨嶙峋,仿佛一阵风都能把她的小身板吹散了。 舒禾手掌紧紧护着小依儿,却又怕太用力伤了她。一想起刚刚小依儿被陈婆子踢飞出去的情形,她心里的怒意到达了顶峰。她盯着陈婆子,犹如地狱归来的恶魔,清冷的面容射出寒光,将对面的人冻僵。 舒禾扔下了手中的木棍,从柴房里她的枕头下拿出了一把剪刀。后期陈三黑一直想对她行不轨之事,若不是有这把剪刀,只怕她的清白早就不保了。 走出柴房,她一步步地朝陈婆子靠近。“连一个三岁婴孩你都能下如此毒手,不杀你,我孩儿如何能出这口恶气?” “你,你要干什么?!” 陈婆子不断挪动着屁股想要逃离,可一步步靠近的纤瘦身影仿佛化成一尊地狱罗刹,狰狞扭曲着面容叫人忍不住肝胆俱裂。 “三小姐,你不能杀我,是大夫人吩咐的啊,真的是大夫人吩咐的啊!是她一年前送了信来,吩咐说好好‘伺候’您,只要不死就行了!我也是奉命行事的啊!!” 舒禾眼中寒光一闪,手里那把生了锈的剪刀直接扎进了陈婆子的颈部,鲜血飞溅,将院墙染红。陈婆子捂着脖子,眼中惊恐还未散开,只见她身子抽搐两下,便倒在了地上。 守在门外看戏的老百姓们顿时尖叫着炸开,口中不停地喊着,“杀人啦!杀人啦!” 第3章 重逢,冤家路窄 舒禾转头看去,门外的人已如惊弓之鸟,四散飞奔,好似身后有恶魔追赶一般。原地只有个挂着篮子的大娘满脸惧意地停在那里欲言又止。 好一会她才强撑着勇气说道:“你,你快逃命吧!你杀了人,会被官府砍头的!!” 舒禾听后,冷漠地脸上稍显缓和。但她没理她,只关上了后院的木门将那大娘与这个世界隔开。随后,她抱着小依儿朝前院走去。 她要去找银针,小依儿身子太虚弱了,若不及时救治,只怕她活不过一个时辰了。 在这里生活了四年,对于这个庄子,她早已了如指掌。没费什么力气,她便找来了庄子上的药箱。 她打开了小依儿的衣服,眼睛在那一刻再次凝结成冰,随后又化为满满的心疼。小小的身躯上满是青紫,薄薄的皮肉紧紧地贴在她那仿佛一碰就断的骨头上,浑身骨头形状清晰可见…… “小依儿!” 舒禾心都要碎了!三十年了,她去了异界三十年,唯一支撑着她的活下去的动力就是这个还未蒙面的孩子,可她没想到,回归后的再次相见,是这样的场景…… 她的小依儿,竟被如此对待!! 她迅速施针,最大可能地保住小依儿的生命力。 “爹,几位叔叔伯伯!就在里面,我们家那个下人疯了!她打断了我娘的腿!你们快去救救我娘啊!!” 陈小荷惊慌失措的声音由远及近,一阵凌乱的脚步足以判断外面来人不少。不过,即便如此,舒禾施针的手却依旧稳如泰山,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你,你怎么在这里?!”陈小荷本想带着陈三黑和几个叔叔伯伯去后院救陈婆子,可路过前厅时竟看到舒禾正将小依儿放在桌案上不知道在做什么。 陈三黑跟着陈小荷迅速走近,见她竟在自己的孩子身上扎针! 她这是真疯了?连自己孩子都下得去手? 舒禾没理会陈小荷,只专心地施针,还有一针,她就可以稳定住小依儿的伤情了。 “我娘呢?!”陈小荷担心陈婆子立即跑到后院查看陈婆子的情况,可入眼的那一幕令她不受控制地尖叫起来。“啊!!娘啊!!” 陈三黑听着声音不对劲,便去查看情况。哪知,竟看见自己的婆子倒在血泊之中,脖颈上还插着那把无比熟悉的剪刀。 他又惊又怒,同时又带着几分恐惧。想起往日自己的行为,他忍不住后背升起一层冷汗! 她竟真敢杀人!! 他冲向前厅,本想解决了舒禾,却发现自己带来的几个壮汉也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没了气息。 那几人可是庄子上身子最强壮的汉子啊!怎么,怎么就死得这般悄无声息? 小依儿的衣服已经穿好,外面还包上了一层被子,虽是初冬,可元城的天气还是太冷了些,若不是她这时候回来了,只怕小依儿熬不过这个冬天。 舒禾手里拿着一柄匕首,满身是血地走向陈三黑。 “小,小姐……” 舒禾满身污泥血迹,凌乱干枯的头发上黑红黑红的,分不清是泥土还是血迹,原本姣好的面容上此时也满是血污,嘴角勾着一抹诡异的笑,便是地狱里爬出的魔鬼也不及她万分之一可怕啊! 在农庄操劳半生的陈三黑哪里见过这样的画面?当即就要跑。 …… 半个时辰之后,元城的府兵接到报案前来查探情况,开门便闻见一股腥臭的血气。忍住不适,他们再往里去查看,赫然发现这庄子里竟横七竖八地躺着七八具尸体!而凶手,早已没了踪迹。 根据周边走访,官府画了行凶之人的画像,在元城及周边四处张贴。 舒禾抱着小依儿走到城门口时,正好看见了自己的画像。只是,看见这画像后,她忍不住发出一声冷笑。这小地方的画师,水准也太差了些! 就在她状若无人地入城时,一辆黑色的马车与她擦身而过。她转眼看去,恰好马车内的帘子掀起,露出了一张令她驻足的面容。 那是一张惊为天人的脸。五官精致,神色淡然,一双慵懒却又透着淡淡凌厉的眼睛仿佛一眼便能洞穿人心。墨色华袍衬得他的肌肤白皙如玉,毫无瑕疵,美得仿佛不是这人间之人。 恰好,他的目光也从她的脸上划过,不过未起波澜便放下了帘子。 他这身份,暂时不宜露于人前。 只是,当放下帘子的那一刻,他那双漆黑深邃的瞳孔里瞬间升起一抹疑虑。他再次掀开帘子朝外面看去,可车外已没了刚刚那个女人的身影。 “表哥,怎么了?” 车内一女子清脆悦耳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意外。一向收敛神色的男人,怎么忽然情绪波动了? 男人眸色微沉,没有回应她,只是问向她旁边的南起,“如今元城防备军主将是谁?” “回主子,是张之仪。京城张氏分支的子弟,能力不错,不过因着不是张氏嫡系,便只能被外放做官,没有进京的机会。” 男人点头,那他是个不错的人选,随即道,“收拾收拾,明日我们便回北铩城。” 南起低声应道:“是。” 舒禾压下心里莫名涌起的波澜,脸上带了几分恼怒,忍不住暗骂,“怎的这么冤家路窄?!” 三十年未见,那男人还是一如既往,美得惊为天人。可惜,她对他的感情,经过时光的磨砺,早已没了曾经的炙热和冲动了。况且,他如今,应该会视她为洪水猛兽一般厌恶吧?毕竟,她用的那样的手段得到了他…… 过往的一幕幕此时再看来总是透着一抹不同寻常和蹊跷,不过她此时也没心思再细想,当下还是要先保住小依儿的性命! 远处一座药房人流涌动,规模不小,牌匾上写着“寿仁堂”。这就是元城最大的药房了。希望那里能买到救小依儿的药。 “许大夫!许大夫快救命啊!!” 舒禾还未来得及踏入药房,一道焦急的声音响起,微微转身,一个小厮打扮的少年背着一个身着华服的小公子飞奔进了药房前堂。 药房的伙计听见声音迅速前来迎接,看见来人后脸上露出几分慌张,“这,这是张小公子又发病了?” “小三子,快,快去请许大夫,我们少爷又昏迷了!” 小厮满脸的焦急,额头上的细汗也不知是累的还是怕的。要是小公子真出点什么事,只怕他要跟着陪葬去了! 药房里取药的百姓们看见来人也是十分自觉地让开道路,安静地守在一旁。一看服饰,他们就知道来人身份不简单。 有人认出了小公子的身份,立即惊呼了出来,“这不是张将军府的小公子吗?这是又发病了啊!” “你认识?” “我哪有那个资格认识这等人物?”那人憨笑一声,语气带了几分苦涩和艳羡,“这可是守备军张大将军的幼弟,因着从小身子便不好所以在府里极受宠爱,听说将军府的老夫人为了救这个小孙子,遍请天下名医都得不根治。就这么日日忧心,已经郁结成疾了。” “元城守备军的张将军?那个年纪轻轻便已靠着赫赫战功当上了四品守备军主将的张之仪?” “可不是!那可是个在边疆杀敌无数的英勇大将啊!自从张将军来了咱们元城之后,城外的匪闹都消停了不少!” 人群中窃窃私语的声音几乎将这小公子的来历说了个明明白白。元城守备军大将的弟弟,这来历可不得了,千万不能得罪了!要是影响到救治,恐怕他们也要受到牵连! “哎呀,这可怎么办,我们先生刚刚被柳管家接到柳府诊脉去了,堂中没人能为小公子施针啊!”药房伙计也是知晓这小公子来历的,那张将军可是个大杀神,若小公子真在寿仁堂出点什么事,怕是整个寿仁堂都要跟着遭殃!“要不,送去隔壁街的永安堂找找刘大夫?” “来不及了!”那小厮急的眼泪鼻涕直流,“我家小公子已经昏迷半刻了,若是再去永安堂,怕是,怕是……”再也醒不过来了!! “那,那可如何是好?”药房伙计也是急得直跺脚。 “程琦呢?他不是许大夫的弟子吗?快让他来为我家小公子施针啊!!”小厮忽然想起什么,连忙拽住小三子的衣袖,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样。 程琦被前堂的声音引动,从内院里走出来,正好听见小厮的话。他连忙拒绝,“不行不行!小多兄弟,我还没有学到针灸,不能随意施针的!” “程琦,你什么意思?你难不成要看着我家小公子死吗?” 程琦连忙摆手,清秀文雅的脸上满是苦涩。他哪里是这个意思? 舒禾见那小公子的脸色越来越青,怕是他们再争执下去,这小子,真要死了! 第4章 张之柔 “你们看!那小娘子在做什么?” “她是不要命了吗?张将军家的小公子都敢碰?!” …… 就在将军府的小厮与程琦争执时,舒禾已经将三根银针扎进了小公子的头部的三大穴位之中,正当她要下最后一针为其通气时,一只手臂狠狠钳住了她的手。 “你要干什么?!!” 舒禾抬头,是那个满头大汗的小厮。没想到他看似十六七岁的年纪,力气倒是挺大的! “你想他死吗?” 舒禾淡漠的声音令那小厮怔了怔神,他当然不想小公子死!可是,他也不能让人随意动小公子的身子! “你再拦我,他可就要断气儿了!”舒禾收回了手,目光十分坦然地看着他。反正着急的也不是她。 不知道为什么,舒禾的眼神令小厮的坚定发生了动摇,他竟然会觉得这个女人是可信的!!就在他要松手的时候,程琦焦灼又愤怒的声音响起,“胡闹!简直是胡闹!!” “这位娘子,你在张公子的颅顶死穴处下针,你,你这是要他的命啊!!” 程琦虽然没有学过针灸,却也知道,人体有三大死穴是不能动的!更何况,这娘子还一次下针在了两处死穴之上!!这怕是师父回来了,也救不回张公子的性命了! 小多闻言,双眉立即竖起,暴怒着捏住舒禾的衣领,质问道,“你对我们少爷做了什么?说,谁派你来害我们少爷的?!” 看着胸前的那只手,舒禾的脸上露出了冰冷,她最讨厌别人拎着她的衣领了!即便这是小屁孩!! 她一脚踹飞那小厮,随即在众人一脸惊恐呆滞的神色中为那张小公子下了最后一针。 程琦见状更是吓得直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面如死灰,口中还不停地呢喃着,“完了,完了,三大死穴全扎了……” 这张小公子没了,只怕张之仪那个大煞星要把他们寿仁堂给掀了啊!! “哪里来的无知蠢妇?你这是要害死谁啊?!!”程琦边哭边骂,是半点斯文也看不见了,“完了,我们寿仁堂完了啊!!” 堂内抓药的伙计们也是面如死灰,虽然程琦还未出师,但好歹是懂些医术的!他都这样说了,这小公子怕是活不成了!! 这一刻,他们已经在盘算如何分配自己的那点小遗产了…… “公子!!” 小多猩红着眼爬到小公子身旁,颤巍巍地伸手去探他的鼻息,却什么也感受不到。他暴怒地转头朝舒禾袭来,却在临近她时又被她快速一脚踹飞。 顾不得身上的疼痛,他只毒毒地看着她,“将军一定会杀了你的!” “这,这是杀人了?” “快,快去报官!有个毒妇杀死了陈将军家的小公子了!” …… 舒禾一听“报官”两字,眉头忍不住皱了起来,轻喝一声,“慢着!” 虽有人被她的气势喝止住,却也有人早就一脚油门溜了出去,此时已没了影。 舒禾有些生气,她身上可背着人命呢!管这闲事作甚?要是官府来了,真怀疑她的身份,她倒没事,小依儿耽误了病情可怎么办? “你着什么急?”舒禾恼怒地盯着那小厮,“我要是真想杀人,会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动手吗?长点脑子没有?” 小厮微微一愣,却立即又反应了过来,“谁知道你存的什么心思?这些年来,想杀我家小公子的人多了,不乏一些不要命的死士!谁知道你是不是那些死士中的一个?” “那又是谁告诉你他死了的?”舒禾无语,再次暗骂自己多管闲事! “我刚刚摸了!我家公子没气了!!”小厮满是泪水的眼睛满是懊悔和自责。要不是他太无能了,小公子怎么就这么被人害了? “你摸着没气息,就等同是死了?”舒禾脸色微冷,“我若是真想他死,我便什么也不用做,直接看着他窒息而亡不是很好?为何要亲自动手?” 小厮闻言一怔,觉得是有些道理,“可,可公子还是死了啊!若是你不动手,或许公子还能撑到许大夫回来。可如今,就是许大夫回来,也无力回天了!!” “我再说一次,我是要救他,不是要害他!过一会他便能醒了!” 舒禾懒得解释,她想离开,换一间药房,毕竟一会官兵来了,总是有些麻烦的。 “拦住她!!”程琦见她要走连忙大喊,“她要跑!她杀了人要跑!” 众人闻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动,这时,一男子道:“怕什么,一会官兵就到了。这女人杀了人,还是张将军府上的小公子,一会抓了人,咱们可都是有功了!” “是啊!张将军为元城剿除匪患,是个好将军,咱们可不能放跑了这杀人凶手!” “拦住她!” “拦住她!” …… 一时间,药房的人将门口围得水泄不通,个个义愤填膺,恨不得能吃了她似的! 她彻底失去了耐心,转头对着那小厮说道,“本来我这几针可以保他三个月不再犯病的,但如今你们逼我自证清白,那我只能再次行针让他立即醒来。只是,这次醒来,他这身子,能撑多久再犯病,我可就没把握了!” 说完,她从阵包里取出一根银针,直接扎在了小公子的百会穴中。 只听一道浓重的吸气声响起。坐在太师椅上的小公子猛地蹿了起来,深深吐出一口浊气,然后就是大口大口的呼吸。 所有人都被这一幕吓得不轻,小厮见状瞬间飞跃到小公子身旁扶住了他,一脸的不敢相信,“公子,您,您没事了?” 小公子看起来不过十四五岁的样子,面容青涩秀气,只是脸上苍白得很,缺少血色。他双瞳聚焦,视线落在身旁的小厮身上,有些懵懵的,“小多,我,我这是怎么了?” 见公子恢复正常,那名为小多的少年小厮瞬间放下了心口的大石,紧接着又是一顿哭,“太好了!公子,小多差点以为您没了……” 不是“差点”,是“已经”!! 程琦也是满脸的不可置信,“这,这怎么可能?枩卤穴都被扎了,还能好好地活过来?!!” 这跟他师父说的,可有点不一样啊!! 舒禾忍不住心底翻白眼,这世上的人啊,总是那么些喜欢自以为是!! “现在人没事了,我能走了吗?” 舒禾对着门口那群堵门的百姓说道。 众人面面相觑,脸上又青又红。 “事实已经很清楚了,这位娘子是真的救人,并非害人,大家快让开吧!!” 人群中有人开口,顿时被拦住的大门重新显露出来。 只是,还不等舒禾抬脚离开,一群气势汹汹的人便推开两边人群踏进了寿仁堂。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穿着红色长裙,头上扎着高高的马尾发髻的少女,红色衬得她白皙明媚的脸上如夏日烈阳,耀眼又夺目。她手里拿着剑,俏脸上不满寒霜。“是谁敢伤害我弟弟?!” “二姐!” “二小姐!!” 小多看见自家二小姐带了一群下人来,当即明白应是刚刚的误会传到将军府去了。 张之柔一进门就看见了弟弟张之礼好好地站在那,脸色也没有很虚弱,不像受伤的样子,当即眼底布满疑惑。 “阿礼,这,怎么回事?!我刚刚听人说你……” 晦气的话张之柔还是没好说出口,不过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二姐,我,我也不知道。”张之礼现在还处于懵呆的状态,他只知道自己先前一阵难受,接着就喘不过气来了。再次睁开眼,就在这里了。 “小多,你说!” 张之柔虽然相貌明媚娇艳,可脾气却是一点也不柔的!他们家世代学武,除了老三身子差不能习武,全家没一个武功差的,动不动就是校场比试,这脾气,能好吗? 第5章 多谢娘子救命之恩! 等小多将事情原委说完之后,张之柔圆溜溜的大眼狠狠瞪着他! 小多缩了缩脖子没敢说话。 张之柔走到舒禾面前,脸上带着几分抱歉,“不好意思这位娘子,是我家小厮误解您了,舍弟这次能平安无恙,多亏您的出手相助,请受……” 可她的话还没说完,便被舒禾不耐烦地打断了,“行了,客套话就不要说了,我赶时间,请让路!” 算着时间,官府的人可能要来了,舒禾看了看怀中被紧紧包裹的小依儿,决定立即离开,找别的药房拿药。 见她要走,张之柔立即拉住了她,“哎,娘子,可否告知姓名?” 毕竟能将张之礼从昏迷中救醒的人,医术一定不简单!或许回去跟哥哥奶奶商议之后可以请她去府中为弟弟医病呢! 小多眼睛紧张地盯着自家小姐的手,生怕下一秒会被那脾气古怪暴躁的娘子扔出去!毕竟,他刚刚可是吃了她好几脚的。这娘子可不简单呢! 这时,街上官兵出行的声音已经在迅速靠近了,舒禾知道,这时候她想再走,已经迟了。 她掩下眉间的不耐烦和恼意,神色略显冰冷,“还请小姐放手!” 张之柔意识到自己失态,连忙放开了手,刚想解释就听那娘子开口了,“官府的人来了。既然小姐知道我没有伤害令弟,还请小姐替我解决外面的麻烦!” “喂,你这娘子,怎么这样说话?我家小姐……” 小多不满的话还没说完,就见张之柔抬起手臂拦住了他。“这是应该的,娘子稍等。” 张之柔说完便对张之礼道:“阿礼跟我来。” 见几人出去应付官兵,舒禾也不管他们,径直走到程琦面前,拿出一张纸道:“我要上面所有的药材。” 程琦脸色煞白,刚刚他可是差点害这娘子成了杀人犯的,想起刚刚张府小厮的经历,他有些腿软,她不会也给自己来上几脚吧? “愣着做什么?怕我没钱吗?” 舒禾心中生了几分焦急,直接将从庄子里搜罗来的银子全都丢了出去。 “不不不,不敢不敢!” 被这么一吼,程琦连忙拿着药方抓药。只是,这药越抓越心惊。这,这方子上除了一些外伤药,疗养药和去血散淤的常用药之外,竟还有几种剧毒的毒药!!这要是剂量把握不好,怕是要出人命的! 不过这时候他也不敢怠慢,迅速将舒禾的药抓齐包好。 舒禾去拿药,却见那程琦欲言又止,手里的药包紧紧地拽着,一副不想给她的样子。 “这位娘子,您这药方中有几味药,有剧毒,您可小心点啊……” 舒禾无语地瞪了他一眼,她开的药,难不成还能不知道这些药的药性?刚从他手里扯过药包,怀中的小依儿便醒了过来。 “娘亲……” 软糯又虚弱的声音听得舒禾心都在打颤。“小依儿,娘亲在!” 程琦也听见了这声音,这才发现她怀中的“包裹”竟然是个孩子! “娘亲,依儿痛……” 小依儿那张还不足巴掌大的脸上全是骨头,又因为眼窝下陷,令她的小脸看起来有些可怕。 “这,这孩子,怎么会如此?!”程琦好奇地将头探来,竟发现她怀中的孩子瘦骨嶙峋,几乎没了人样。这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样的事才能瘦弱到如此地步?而且,虽然只看了一眼,他也能看出这孩子应该是身体受了重伤,不然那脸色不可能那样青白青白的,看着像是内脏似有破损。 难怪她刚刚的药材里有许多伤药,还有疗养身体的药,这是要治这孩子吧? “小依儿不怕,很快就不痛了!”舒禾心疼地摸了摸她那张毫无血色的脸,见她又沉沉睡去,她才赶紧将她重新包好。 程琦虽然医术不精,但至少有一个悬壶济世的心,看到孩子伤成这样,他也是心疼不已,“娘子,我师父医术在这元城不说第一,也是名列前茅的,要不你们稍等一下,我差人去把师父叫回来,他一定能治好这孩子的!” 舒禾没理他,拿了药就要走,可刚行到门口处,就与一个官府的一个捕头对上了眼。 “秦捕头不好意思了,一场误会,劳烦你们跑一趟。”张之柔从怀中掏出一个钱袋,脸上带着几分感谢,“一点心意,请各位捕快大哥喝茶。” 秦捕头视线从舒禾身上移开,虽然眼底升起几分疑惑,不过面前的人到底是张将军的家人,可不是他们能怠慢的。 “二小姐真是折煞我们了,有人报案,我们前来查看是应该的,可不能接受您的好意。既然是个误会,那兄弟们就先撤了。” 秦易安朝着张之柔抬了抬拳,待其回礼之后,他就要领着衙役们离开。 “对了,”秦易安忽然想起了一件事,转头叫住要离开的张之柔:“二小姐,西郊的一个庄子上发生了一起重大命案,死了七八口人,凶手据说是个带着一个婴孩的女人,已经潜逃了。凶犯未落案,小姐公子们出门在外,还是小心些,不要随便相信别人。” “什么?一个女人?”张之礼又惊又疑,“一个带着孩子的女人能杀了那么多人?” “案情细节我不能多说,不过,死的人中有好几个都是身强体壮的农家大汉,这说明凶手身手不凡的!我只是给二位提个醒,若无事,还是尽量少出门吧。” 张之柔眼底流光微闪,脸上却是半点没露出异常,只对秦易安谢道:“多谢秦捕快提醒,我们知道了。” 秦易安带人离开之后张之柔便回到了寿仁堂。此时舒禾正要离开,她迅速开口,“娘子,可否为家弟医治顽疾?” 舒禾刚想开口拒绝,却被她抢先一步开口,“这天马上就要下大雪了,我家在东郊有个庄子,有上好的地龙,最适合避寒休养了。娘子可愿先去那里休息一下?” 舒禾看着张之柔,她眼睛十分明亮,像是夜空里闪烁的星辰,微微上扬的眼角又仿佛冬日里暖阳,没有恶意,却有深意。 她这是看出什么了吗? 张之柔见她还在犹豫,便将目光落在她怀前的“包裹”上。 令舒禾意外的是,她并没有开口将小依儿的存在挑开,仿佛是在善意地提醒她,就算她不怕冷,孩子可受不了! 垂了垂眸,舒禾下了决定,“如此,多谢张小姐了。” 见舒禾答应,张之柔的眼神瞬间更亮了几分,她压下激动,道,“我这就带娘子过去,等晚间我秉明祖母和哥哥后,便来寻找娘子!” 张之礼身子也舒畅了好些,脸上露出了少年的开朗和明媚,扬着笑意和谢意对舒禾行了一个大礼,“多谢娘子救命之恩!” 小多已经将先前发生的事都悄悄地给张之礼说了一遍,不出意外,他又遭了一顿臭骂,内心苦涩不已:为啥受伤的总是我?我也不知道那娘子那么诡异啊!看着一副其貌不扬、瘦骨嶙峋的样子,谁能知道她还是个会医术的医者啊!! 程琦见他们要走,当即走到张之柔面前提醒她,那娘子怀中有个重伤的孩子…… 只是,他话还没说完,张之柔便低声道:“她怀前孩子的事,不可对任何人提起,懂了吗?” 程琦发现那孩子的时候是在药柜那边。当时官兵都来了,因此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药房外,发现小依儿的,只有程琦一人。 看着张之柔那带着几分威胁的眼神,他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连忙道:“放心放心,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第6章 东郊别院 张之柔也不知哪里来的消息,说这天会下雪,果真就下了! 鹅毛般的大雪球在空中迅速飘落到地面上,还未来的及化开,又一朵雪球落下,很快,周围的景象便裹上了银装。元城虽然算不上特别繁华,但街头摆摊叫卖的人却不在少数,便是下雪,也还是有人坚持着在街上叫卖,热闹非常。 直至出了城,舒禾才觉得周边才安静了下来。 马车内,冰冷的空气侵袭着每一个人。张之礼和张之柔同坐一侧,对面则是坐着身形单薄的舒禾。两人注意到舒禾的手背上满是冻疮,又红又肿,有些地方还流着血脓。张之柔满肚子的疑惑,却不知道从何问起。 见她紧紧裹着怀中的“包裹”,张之柔轻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面上升起几分懊恼,“看我这脑子,竟忘记了这事!” 只见张之柔解下自己的狐毛大氅披在了舒禾的身前,正好将小依儿包裹起来。舒禾摸了摸那大氅,十分厚实保暖,内心升起几分温暖。 “多谢张小姐。” 张之礼见状也将自己的大氅解了下来递给她,他是不知道舒禾身前包裹里包着的是个孩子,只是道:“禾娘子,你穿得也太单薄了些,我这个也给你。这天可冷了,你不能只盖着身前,身后也得盖住啊!” 上车之后张之柔便问了舒禾的姓名,她没说实话,只说她姓禾。 舒禾解决了陈婆子一家后,出来时只简单地洗了脸,头发上的血迹都来不及处理,只包裹了一个头巾挡住发色。若不是她那张脸还尚有几分姿色,只怕都要被人当成一个逃难来的老婆婆了。 而出了城的他们丝毫未察觉车外城门处的动静。 “让开,让开!!!” 秦易安的声音高声响起,随即一群捕快便来到了城门口。 守城门的小将见这浩浩荡荡的阵仗连忙问道,“秦捕头,何事啊这么着急啊?” “有没有看见张将军府的马车出去?”秦易安迅速问道。 守城小将想了想,道:“是有几辆马车出城,不过没有将军府的。这是怎么了?” 秦易安脸上生出几分疑惑,随即对后面的人道:“去将军府!” 后面一群捕快面面相觑,有些不知所措。 “秦捕,这,这不好吧?”秦易安身旁一个捕快在他耳边小声说道,“那毕竟是将军府,咱们这样去,是不是有点动静太大了?” “是啊,那可是将军府啊!咱们这么浩浩荡荡地去,不知道的,还以为抄家呢!” 人群中也不知谁嘟囔了这么一句。 秦易安想了想,便道,“其余人在将军府外等着,沈三,你跟我去。” 沈三点头,还好他们的头儿听劝。 东郊。 张之柔将舒禾带进了一座二进四合院中,进门便是一个大院子,院子两边种了些花草,是个小花园,不过此时已经没了生气,只剩枯枝。院子面积很大,摆设很多,只是仿佛很久没有人打理了,一副萧条之象。好在有白雪覆盖,雪花晶莹,又为这小院添了几分雅致。 绕过前厅张之柔带舒禾来到二进院的主卧里。主卧很大,此时小多已经烧起了地龙,屋子里的温度比外面高了好些。 “这房子很久没人来了,你们先将就住一晚吧,明日我再带人来把这里打扫一下,顺便给你们置办一些新的生活用具。” 还好这庄子即便是空置的,也定期会有人来打扫,因此,这房子还算干净整洁。 舒禾没有多说,只是迅速将小依儿解了下来放在了床上。屋内的温度已经升起来了,舒禾将小依儿的衣服打开,借着烛光消毒,再次为小依儿施针。 张之柔和张之礼看见那瘦得脱了相的小娃娃惊得半天说不出话。 “这,这小妹妹怎么这般骨瘦如柴的?” 张之礼以为自己的身子已经很差很瘦了,可与眼前的小娃一比,他至少还有几斤肉,可,可这孩子,竟瘦得只剩皮包骨了! “禾娘子,这,这是怎么回事啊?” 张之柔也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惨烈的婴孩,即便是家徒四壁的农家儿郎,再不被重视,也不至于能瘦成这般啊!! 而且,这孩子似乎不只是瘦,身上皮肤青一块紫一块,肋骨那更是有一大块紫黑瘀青,有些像是被人毒打导致的,触目惊心! 舒禾没时间理会他们,施了针,她还得去熬药。 得知需要熬药,张之礼身边的小多连忙道:“娘子,我会熬药,您告诉我怎么做,我去熬。” “是啊娘子,我的药大多都是小多熬的,他最会看火候了,许大夫都说他药熬得好!” 很快,一个时辰便过去了。 等喂小依儿喝了药,房内的桌上已经摆上了几道菜,是小多从城内带来的,简单的热了一下。 张之柔脸色沉重,到现在也无法从舒禾母女俩的遭遇中走出来。她不想出丑,便忍着泪只酸着鼻子道:“禾姐姐,你且安心地在这住着,无论你做过什么事,都是应该的!我不会将你的消息透露出去的!” “小依儿伤得太重了,未来几天都会有大雪,你就不要出门了,就在家照顾小依儿吧!至于吃食方面,届时我亲自送来。若我出不了门,便让小多来。你放心,小多从小跟在阿礼身边,嘴很严的。” 舒禾脸上也露出几分柔和。刚回来这个世界,她其实对任何人都是抱有警惕之心的。但张之柔是个心软的人,善良的人,小依儿重伤之际,她们能遇到一个心善的人收留,也是她们的气运。 “多谢张小姐。张公子的病情,我会尽力医治的。” “先不用管我!”张之礼双眉轻轻收拢,闻言立即道,“还是先医好依儿妹妹,她的伤比较严重。” 舒禾面色沉了沉,只对张之柔道:“日后张公子吃食必要由亲信安排,还有,未来就不要再吃鱼虾之类的了。” 张之柔脸色微变,她这话的意思,难道是说阿礼的食物有问题? “禾姐姐?” 舒禾没有多说,“我现在没时间具体判断,等过几日你再带着张公子过来。” 张之柔明白了,“知道了禾姐姐。” 看了看天,舒禾道:“天色不早了,你们回吧。” 天色早已入夜,张之柔也知道该回去了,若是再不回,怕是家里要着急了。“好,我们明日再来看你们。” 张之礼急切的上前两步表示,“我也来!” 等送走张之柔等人,舒禾关门的时候看见了旁边不远处还有一座大院子,门口挂着两只素色的灯笼,在风雪中轻轻飘动,散发着柔和的烛光。又一阵冷风袭来,灯笼被猛地吹到了门梁上,发出一道轻轻的撞击声。 门后的人听见声音开门出来查看,正好看见隔壁的院子里关上了门。北边的雪中似有两道人影徒步离去,像是附近的村民。而南边,有一辆马车快速的消失在风雪中。 这东郊野地今日怎么这么热闹? 此时,隔壁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 四周除了风雪之外再无动静。关门的老者好奇地开口,“隔壁什么时候有人了?” “是下午刚来的,应该是张之仪家的什么亲戚吧。” 一道沉稳厚重的声音响起,吓得关门的人一跳,“哎哟我的老天爷!南起,你能不能不要老是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我身后?我这把老骨头可禁不起你这么吓啊!!” “嘿嘿。”南起抱歉地笑了一声,“不好意思啊张伯,我习惯了。” 张伯气呼呼地瞪了他一眼,“你不好好保护公子,跑这里来干嘛的?” “主子叫我来跟您说一声,明日一早我们便启程了,劳烦张伯吩咐厨房做点干粮给我们明日带着吧。” “明日便走?”张伯抬头望了望漫天的大雪,还有南起刚出现没一会就落满大雪的身子,道:“这雪怕是要下上好些时候,路上可能不好走啊。” 南起倒是没想到这点,也抬头看了看天,恰好一团拳头大小的雪团落在了他眼睛上,一股冰凉之意袭来叫他忍不住打了个激灵。他摇头甩开眼睛上的雪,一脸的嫌弃,“怎么有这么大的雪团?” 张伯见状忍不住笑了起来,“你赶紧进屋吧,主子吩咐的老奴会安排下去的。” 第7章 两世记忆 舒禾回到屋内再次查看了小依儿的状态,见她睡得平稳安详,她这才松了口气。 等吃了饭简单洗漱之后,舒禾终于躺上了床。本以为能睡个好觉,可温暖的床榻,却令她怎么也无法安稳。两世的记忆不停地在她脑海里回放,让她无比感叹这世间神奇又玄妙。 她出生于京都四品武将家庭,家中有两个哥哥,是与她一奶同胞的。后来她的母亲在生她的时候难产去世了。没过多久他的父亲便将妾室抬正,又生下了一儿一女。她那个继母是个惯使虚伪伎俩的人,人前人后两面,骗得整个舒家团团转!而舒家人竟是一个也没察觉!! 为了自己的儿女,她把舒家两个嫡子都养废了,嫡女舒禾也是名声扫地。临了,舒客临还以为那是个好的,是自己前妻生养的孩子个个都是不成器的,是扶不上墙的烂泥…… 十二岁那年,皇家围猎,舒客临虽是四品武将,却因救过成王立功,也得了前去参加的资格。那一年,年幼的舒禾第一次见到那个令她魂牵梦绕、念念不忘的男人。 那是皇家猎场的密林深处,舒禾误入其中,迷了路,正慌乱地四顾大哭时,她见到一少年。少年骑着一匹骏马,英姿勃发,虽未及冠,却有天人之姿。他手持巨弓却稳如泰山,一朝弦动,伴着一道破空之声,利箭朝她飞来。 她以为那是射向她的箭,可随着一声血肉撕裂的声音响起,她并未感到任何疼痛。回头一看,原来,她的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一头雪狼!此时,雪狼洁白的毛发上被鲜血染红,侧腰处,还插着一根颤动不已的箭矢。 少年夹着马肚子朝这边奔来,在她身前停下,只见一个胖嘟嘟的小女娃满脸泪水污泥的,像个小花猫一样,又可怜,又有几分可爱。 “你是哪家的小姐?怎么跑到这密林深处来了?不知道这里很危险吗?” 后来,他叫人将她送出去了。 她只听其他人叫他“七皇子”,便记住了。 后来,她不停地打听七皇子的消息,可惜她与那人的身份太过悬殊,根本不得其道。两年后,她听五妹说,她与相府大小姐卢茜儿交好,而卢茜儿认得七皇子,可以帮她打听七皇子喜好,她便信了。 五妹说,七皇子喜欢胖胖的女子。她就不停地吃。原本就胖嘟嘟的她后来更是把自己吃得体型肥硕。以至于后来每每失落伤心时,她就喜欢以吃来发泄心情。 五妹说,七皇子最讨厌那些琴棋书画、矫揉造作的女子了,说庸俗不已。她也信了,不读诗书,不学音律,连母亲留下的那张古琴也被她尘封了起来。 五妹说,七皇子会在京都杏花楼喝酒。她也信了,换上了男装,前往那京都最大的烟花之地,只为见一面七皇子。可是,后来她被人揭穿身份,从此,名声彻底毁了! 五妹说,七皇子要上战场了,她求相府千金讨来了一包大师开过光的“灵符粉”,只要人吃下这灵符粉,老天就能保佑那人永远不受伤害! 那天,五妹将“灵符粉”给了她,说两日后七皇子会去相府参加晚宴,还说相府小姐也邀请了她,说是给她这个表白的机会。 她信了! 可后来发生的事将她彻底打入了深渊。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那个房间里,也不知道那个自己魂牵梦绕数年的男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己的身上“放肆”。她只知道,他好生气,像是疯了一样,那双可怕的眼睛像是在将她凌迟处死一般…… 最可怕的是,他们的事被人发现,屋外聚集了好多人,好多可怕的面孔…… 他们讽刺她,咒骂她,一张张明明生得极为美丽的容颜,在那一刻却变得无比狰狞。 …… 那段记忆实在是不堪入目,舒禾甚至不想再继续回忆了。她想不明白,当初的自己怎会如此蠢笨愚昧? 她那五妹舒月说的哪一句话不是让她陷入万劫不复之地?怎么发现有了身孕之后还去寻她? 若不是找错了人,她何至于后来生小依儿时魂魄落入异世三十年? 那三十年里,她被暗网组织拐去,从小学习杀人术,生存法,后来成为那个世界里叱咤风云的顶尖杀手!空闲之余,她看了无数的书,时时刻刻都在寻找回来的方法!可直到最后一次出任务,她被最信任的同伴背叛,死在那人的枪口之下,她才得以再次回归…… 那三十年,她吃了无数的苦,受了数不清的伤,艰难且沉浸式地学习着所有能学到的知识,只想让自己变得更强大!只想让自己再次回来的时候可以保护好她那还未蒙面的孩子…… 可她还是回来得太晚了!虽然这边才过去三年,可这三年却给小依儿带来了多大的苦难啊?! 过去已成事实,她此时再怎么后悔也没用了。 看着身边脸色惨白,连睡梦中都皱着眉头的小依儿,她内心愧疚又自责,“小依儿,你放心,娘亲一定帮你报仇!” 还有那些欺辱过自己的人,总有一天,她会一个一个地把账,都算清楚! 夜色深沉,却因漫天的白雪以及茫茫一片雪白将这夜色变得清晰可见。 张之柔和张之礼刚回府就见管家赵叔脸色发白地看着他们。 “赵叔,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 “小姐,大少爷回来了!”赵叔在两人身前轻轻说了这么一句。 “大哥回来了?!”张之柔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立即带着张之礼朝着内堂小跑过去。 “小姐,小少爷,慢点跑,当心脚滑!”赵叔本来还想多说一些,可奈何这俩人跑得太快了,根本不给他机会啊! 哎,只能让他们自求多福吧。 “大哥!”张之柔第一眼就见到了坐在主位上神色严肃,不苟言笑的张之仪。刚想把遇到舒禾的事说出来,却见他旁边还坐着一个男人,“秦捕头?” 秦易安怎么会在这里? 秦易安见到张之柔回来立即起身朝她行了一礼,随即便开口质问道,“张小姐,您今日遇见的那个妇人,现在何处?” 张之柔秀眉轻皱,脸上的笑意消散,脸上升起了几分寒气,“秦捕头,你这是在审问我吗?” 秦易安脸上露出一抹不自然,刚刚他太着急了,竟然失了分寸! “张小姐误会了,秦某不是这个意思。秦某只是担心小姐和少爷的安危。今天下午您遇见的那个妇人,很可能就是西郊凶杀案的凶犯……” “秦捕头!”秦易安的话还没说完,张之柔便打断了他,“她是不是凶犯与我何干?你既然说担心我姐弟二人的安全,那你看见了,我们毫发无损且平安到家了,你是不是也可以走了?” “阿柔,不得无礼!”主位上气宇轩昂的男子开口,身上的银甲还未卸下,银甲上的雪花化成了水在烛光的照耀下一闪一闪地发着光。 张之柔看了一眼自己哥哥,眼中带着几分不满,怎么还帮起外人来了? “张小姐,我听说那妇人是跟着你们的马车走的,烦请小姐将其下落告诉我,我好查明事实真相。您放心,若那人与凶犯无关,我定不会恶意为难的!” 秦易安一副正气凌然的样子,看得张之礼忍不住翻白眼。不过,他没说话,怕说错话,所以,还是闭嘴最好。 第8章 大雪之下的危机 张之柔直视着秦易安,目光坦荡,“我不知你说的妇人是谁,我只是将阿礼的救命恩人送出城而已,至于她出城后去了哪里,我就不知道了。” “张小姐,您一定要包庇那个妇人吗?” 张之仪被张之柔的那“救命恩人”一词吸引了注意,“什么救命恩人?” 张之柔软软地瞪了他一眼,“大哥,这件事,还是等秦捕头走了之后再细说吧。” 张之仪被噎了一下,那张俊朗的脸上露出几分无奈,随即对秦易安说道:“秦捕头,舍妹说得已经很清楚了。至于你指控的‘包庇’一项,本将军希望你有实质的证据!我妹妹虽然不是什么朝廷命官,但她毕竟是官眷家属,容不得别人随意指控!” 秦易安被张之仪这么一呵斥,也发现了自己用词不当,当即有些后悔起来。“抱歉秦将军,小人一时失言……” “你该道歉的,不是我。”张之仪打断了他,淡淡地说道。 秦易安听后转头便朝张之柔赔礼,“对不起张小姐,是小人失言了,多有冒犯,还请海涵。” 张之柔倒是没觉得什么冒犯不冒犯的,毕竟,她确实将他要找的人藏起来了。 掩下心虚,她道:“算了,我也不是小气的人,秦捕头也是为了公务。只是,这夜深了,秦捕头再在将军府待下去,我怕,对我的声誉不是很好。” 张之仪脸色微变,有些无奈地看了一眼张之柔。一个女儿家,这种话也敢说!! 秦易安更是头顶彷如炸开一道惊雷,诚惶诚恐,连忙告辞。 看着终于打发走的秦易安,张之柔还未来得及展开笑颜就吃了张之仪一个狠狠的爆栗子。“你这丫头,什么话都敢说!!” 张之柔见屋内没了外人,当即抱起哥哥的手臂撒起娇来了。“大哥,我这不是想早点跟你说说今天发生的事嘛!” “规矩点!”张之仪俊眉一竖,“都十七岁了!成何体统!” 张之柔噘着嘴放开了手,赌气地坐到了一旁。 看着张之柔,他转头问向张之礼,“阿礼,你说,今天怎么回事?” 相比于张之柔,张之礼说的话才比较靠谱一点。这丫头早就被他宠得不像样了! 张之柔不干了,“为何叫阿礼说?他知道的可没我多!!” “阿姐!!”张之礼也不满了,哪有这样说自己弟弟的!他还小好不好,有些事不明白,也正常啊! 张之仪被张之柔胡搅蛮缠得心累,当即又板下了脸,“好好说话!” 张之柔知道,可不能再胡闹了,自家大哥这是真要生气了!她乖乖地坐到了大哥的旁边,然后对他说起了舒禾的事。 …… 半个时辰之后。 “这么说,那个女人真有可能是西郊凶案的犯人?”张之仪询问出声。 张之柔吃着夹着菜的动作一顿,脸上有几分犹豫,“我才不管是不是。如果真是,那说明小依儿身上的伤就是那群人虐待的!那样的人没落到我手里,换成我,我定叫他们求死不能!” 张之仪看着妹妹清丽的面容上泛着几分狠意,当即皱起了眉,“你何时戾气这么大了?动不动就死啊死的,这是你一个女孩子该说的话吗?!” “大哥,你是没看到,那小依儿小小的身子满身的伤,瘦得只剩下骨头了!你说,得多恶毒的人才能对一个孩子下那样的毒手啊!那样的人可不死有余辜吗?”张之礼也觉得阿姐说得对,当即为张之柔解释起来。 “就是!那孩子,一阵风都能吹散!我从未见过如此凄惨的孩子!都不知道她怎么活下来的!!” 张之柔一想起小依儿的惨状便忍不住地想哭。她想不通,这老天怎么这么残忍?让一个小孩子,承受这样的苦难! 张之仪觉得他们说得有些夸张了。可看阿柔眼睛通红还有些肿,好像哭了不止一两次了,不像是假事。 “阿礼,你忘了,不能吃鱼!” “哦,对对对,光想着小依儿了,都没看清筷子夹的什么。” 就在张之仪沉思时,张之柔急切的声音响起,他疑惑地看过去,“为何阻止阿礼吃鱼?”他最喜欢吃鱼了。 “禾姐姐说了,阿礼日后都不能吃鱼了!还说,阿礼的吃食以后要让亲信过手!”张之柔将阿礼面前的鱼盘移到了自己面前,“虽然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说,但我相信,她一定有她的理由!” 旁边的张之礼也连连点头附和,“嗯嗯,我也这么觉得!” 张之仪意外得不行,平常这姐弟俩可难训得很,如今怎么这么听从那个女人的话?!! “明日,我随你们去看看。”张之仪说完便离桌了。 将军府外,沈三见到秦易安出来连忙迎了上去。这大雪差点将他冻成冰棍了! “头儿,怎么说?” 秦易安见沈三冷得浑身打颤,扫了扫他身上的雪:“回去再说。” …… 东郊。 天色还未亮,舒禾便起来给小依儿施针熬药了,万籁静谧,隔壁却传来阵阵响动。 原来,这边的厨房与隔壁的厨房,是相连的。 “快快快,干粮准备好没有?公子要动身了!” 一个老伯的声音从墙后传来,带着几分急切。 厨娘们回应,“好了好了……” 张伯将厨娘们打包好的拎往前堂,正好听见南起的声音。 “主子,外面的雪还在下,地上积了厚厚的雪,马车走不掉了……” “表哥,索性北边也没什么事,不如等过几天雪化了再动身吧?”女子身着青色长裙,身上披着一件白色狐毛大氅,柔美又精致的脸庞透着一丝淡淡的喜悦。她走到那俊美的男人身旁,眼光露着几分期盼。 百里墨卿坐在轮椅上,面对女人的靠近,他忍不住皱起了眉。 南起见状立即走过去将他的轮椅推开了些,又对女子道:“希芸姑娘,您知道的,主子不喜欢别人靠得太近。” 自打那件事之后,百里墨卿便很厌恶女人近身了。若不是她是表小姐,只怕她早就被赶出去了。 南宫希芸眉间露出一丝狠厉,不过很快就掩饰了过去,她控制着声音,尽量想让自己声音听起来温和些,“南起,即便我行为有误,你也不能这样对我说话吧?” 她到底是镇国军大帅南宫镇的女儿,怎么由得一个下人随意呵斥? 南起默默地撇了个嘴,还想说些什么,却听百里墨卿那淡漠的声音响了起来,“你若是总是行为失误,那便回衡山吧!” 南宫希芸脸色一白,脸上浮现一抹难堪。他竟为了一个下人,对她说如此严重的话! 她看着他,满脸都是不敢相信,“表哥,你,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那我应该怎样对你?”百里墨卿看她,很不满她的这种“软威胁”。若不是看在舅舅南宫镇的面子上,他是一刻也不希望自己的眼前出现任何女人的。 “墨卿表哥,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南宫希芸无法接受他的态度,明明小时候他们也玩得很好的,她总爱跟在他身后,他也从不会对她冷面相对的。为什么如今都变了? 百里墨卿淡漠地移开视线,他现在最讨厌看见女人哭哭啼啼的脸。“你也知道那是从前!” “表哥,你是不是怕我会介意你的双腿?”南宫希芸目光微闪,她以为他是在自卑,连忙解释道:“表哥,你相信我,我不介意的!无论你变成什么样我都不会在意的!你别自卑,别赶我走好不好?” 南起听着这话默默地翻了个白眼儿,这女人可真是够自恋的!他家主子是什么身份?用得着对她自卑? “南起,等雪停后再动身。” 南起听了这话如何还不知道主子的意思?他立即点头,随即将他推进了主屋中。 见南宫希芸还要跟来,他道:“南宫小姐,主子的话,你应该听得很清楚了吧?” 南宫希芸咬着牙,脸上闪过一抹怨愤,又有一抹痴盼。 两边的屋子再次陷入安静,此时大雪纷飞,两座大院外却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白雪之下露出几个人头,目光凶狠又火热,脸上纷纷露着急切之意。 第9章 土匪入门 “大哥,刚刚老五过去看了,没动静,应该是睡得正熟!咱们什么时候动手?” 冒出的三个人头观察着不远处的两座大院。其中领头的人扒了扒身前的雪,脸上露出一抹警惕,“确定这里安全吗?” 适才开口的人急忙道,“放心吧大哥,昨晚就手底下的兄弟来看过了,这里就住了一个婆子。隔壁那间人倒是挺多的,不过都是老弱病残,咱们又不劫他们,他们应该不会多事的!” “是啊大哥,就算他们听见动静要过来帮忙,可那一家子不是老人就是婆子的,哪能打得过咱们这么多兄弟?”领头的右边也凑过来一个脑袋,脸上露出一抹猥琐,他摸了摸嘴边不存在的口水,一脸垂涎,“听老五说,隔壁有个貌美如花的小娘子,那样貌堪称绝色啊!大哥,咱们要不要顺便……” 男人的话还没说完便被领头的狠狠地剜了一眼,“老三,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女人?那天杀的张之仪把我们追的跟丧家之犬似的,现在能有个地方让咱们落脚,能吃上口热饭就不错了!你还想把事情闹大?好让那张之仪再来追剿我们?” 张之仪三个字犹如众人心头魔鬼,将所有人刚起的邪火全部浇灭。 “大哥说的对,这种时候咱们还是低调点,可别闹出大动静,不然真把那煞神引来了,咱们一个也别想活!更别提什么女人了!” “二哥说的是!”先前垂涎南宫希芸美貌的老三歇了心思,面上露出几分遗憾。 领头的男人见天色快亮了,便对身后人的挥了挥手,示意行动。 得到指令的白雪地里忽然冒出十个人头,都是被张之仪剿匪的漏网之鱼,他们在雪地里冻了一夜,又饿了一夜,此时早已按捺不住了,一得见信号,他们瞬间就蹿了出去。 凌乱的脚步在雪地里沙沙作响,在这静谧的郊野之地里异常明显。 南起听见声音第一时间便站在了屋顶之上。看着那一行十人持着凶器朝他们这边迅速靠近,他那双漂亮的桃花眼中露出点点寒光。就在他要跳出去将来人解决时,却发现那一行人并非奔着他们的院子而来。 看着那一行人翻过隔壁院墙,摸索着朝内院走去,他的脸上露出了几分犹豫。最后,他跳回了院子里。 “主子,有几个土匪进了隔壁的院子了,咱们要去帮忙吗?” 百里墨卿此时坐在窗前看书,淡漠的神色在追光的摇曳下显得柔软了几分,本就俊美的脸庞被阴影笼罩一半,又为他添上了几分神秘。 见他没说话,南起又道:“隔壁是张之仪妹妹带来的人,咱们帮了她,是不是也算是给张之仪送个好?” 这边依旧是一片沉默,而隔壁的舒禾却已经听到了动静。 这凌乱的脚步声在空荡的院子里异常刺耳,她放下手里的药锅,吹灭了灯火,悄悄隐入黑暗之中。 “大哥,这院子真够大的,足够咱们兄弟暂时安置的了!” “嗯,一会动静小点,千万不要惊动隔壁的人!咱们这身份可不能暴露了,不然咱谁也活不了!” “去把那个婆子找出来,绑了!要是敢叫唤,直接杀了!” 听着门外理所当然又狠毒的声音,舒禾的脸上也是升起了寒霜。 一群土匪分开搜查,进了两边的厢房,有三个土匪正要往主卧去,却发现一个身材瘦弱的女人走到了他们的面前。 “你们是在找我吗?”淡淡的询问声响起,仿佛是在问邻居,“吃饭了吗?” 三人一愣,显然是没想到那女人见到他们这一群持刀匪徒能这么淡定从容! “不是个婆子啊!”好色的老三看清了舒禾的面容,脸上露出几分意外,“原来是个漂亮小娘子呢!虽然不如隔壁那个,总比没有好啊!兄弟们,一会下手轻点,活捉!” 一群人听见声音立即从各厢房里钻了出来。看着那身形单薄的女子,众人都放下了戒备,不怀好意的看着那女子。 “小娘子,你放心,只要伺候好了咱们三哥,你这小命定是能保下了啊!” “小娘子,可有饭菜?赶紧弄点吃的给大爷们填饱肚子啊!” 有人先后开口,声音里充满调笑,只见那被称为三哥猥琐男人长刀一挥,“去去去,爱吃什么自己找去,三哥我要先享受一下!可憋了好几天了!” “哈哈哈!原来三哥是忍不住了!” “三哥,这小娘子身上连二两肉都没有,您也下得去手啊?” “三哥,你不先问过大哥?万一大哥也憋着呢?” “哈哈哈……” …… 一声声不堪入耳的话在院子里响起,将前院逗留的老大也吸引了过来。想骂这群兔崽子没个分寸,这么大声是想把隔壁家的都吵醒吗?可谁知,他与老二刚进后院就见一个女人手里扬起一把匕首,猛地扎进老三的脖子! “小心……” 他话还没说完,匕首已经一进一出,鲜血喷溅,将院前的柱子都染红了。 其余土匪被这一幕惊呆了,刚刚还一副弱不禁风,满脸笑意的女人脸上此时已经布满寒霜。狠厉的目光仿佛一支支透着冰冷的寒箭,无情地射向他们的内心。 此时他们才发觉不对。 是啊,若真是弱不禁风的女人,怎么可能在看见一群手持利刃的凶徒进屋后能做到那么淡定从容的? 这,这分明是个狠角色啊!! 不等众人想透,那道消瘦的身影已经快速逼近其他兄弟,手起刀落,每一刀都准确无误的扎进了他们的脖颈之中。 领头老大怒愤交加对着其他人喊道,“愣着做什么?一起上!” 众人回神,立即拎着长刀朝女人砍来。 能从张之仪手里逃脱的匪徒都是有一定能力的,他们的力气巨大无比,动作训练有素,一看就是常年混迹杀场的! 舒禾侧身躲过一刀,冷冽的刀风从她眼前掠过带着一丝冰冷之意。 她左手一拍,精准打在土匪手里的麻穴上,那人只觉手臂一麻,手中的刀失去控制,瞬间掉落。 而下一秒,一把匕首便已横到他的眼前,从他颈前划过。 一丝冰凉之意在神经里游走,紧接着他只觉呼吸困难,一股温热的液体从颈部流出,染湿了他的衣裳。直至身体不受控制的倒在地上,他的眼中依旧充满不可置信。 他落草半生,杀人无数,连张之仪的剿杀都躲过去了!如今,竟死在一个女人手里!! 他不甘啊!! “老五!!” 为首的老大见老五被那女人杀死,当即红着眼朝着那女人狠踢了一脚。 然而,令他意外的是,那女人背后就跟长了眼睛似的,竟轻而易举地就躲过了他的攻击。 他再次挥着大刀砍去,却见那女人一个灵活转身便躲在了狗娃之后,还趁狗娃不注意一刀扎进了他的肚子里! 老大心生寒意,这女人杀人手段干净利落,分明比土匪还要专业!这老三,到底挑了个什么目标啊?! 这,是让他们来送死了吗? 趁着其他土匪围攻舒禾时,那老大长刀撑地将自己的身体撑了起来,借用刀杆的反弹之力增加了自己的速度踹向那舒禾。可在即将近身时,她竟又躲开了!而另一个朝她砍来的土匪正好受了这一脚。 “砰!”的一声。 木门撞破的声音。那个被自家老大踹飞的土匪趴在地上疼得半天回不过神。可就在这时,他却借着蒙蒙亮的天色看见了床上还躺着一个小女孩。 第10章 仙人哥哥? 舒禾目光落在那扇破烂的大门里,心里生了几分焦急之意,就在这时,一声喊叫出声,让所有土匪都朝着主卧袭去。 “里面还有人!是个小女娃!” 土匪老大连忙开口命令里面的人,“快,抓住那女娃!” 舒禾想要前去营救,可土匪老大的长刀再次袭来。 这领头的老大应该是上过战场的人,力大不说,这身手也比其他人有章法得多。她被牵制住,目光紧紧盯着卧室。见那土匪要朝小依儿跑去,她当即扔出了手里唯一的匕首,十分精准地扎进了那个土匪的后脑。 小依儿被杂乱的声音吵醒,即便身体疼痛不已,可没有安全感的她,还是第一时间爬下了床。 “娘亲,娘亲~” 小小的人下了床连步子都站不稳,跌了一跤又一跤。 “小依儿,躲起来!!” 舒禾听见了小依儿的呼唤,她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此时又有人朝着卧室靠近,舒禾迅速移动,一脚踢飞了那人。与此同时,旁边又有人袭来,她只能被迫招架。剩余的五个土匪中,以匪首为主,三个土匪为辅,硬生生地将舒禾拖住了。剩下的一个土匪迅速窜进了屋子里把小依儿一把捞了起来。 “放开我!放开我!” “娘亲,娘亲你在哪?” 小依儿忽然被陌生男人粗暴地抓了起来,当即吓得六神无主,不停地挣扎呼唤。 “住手!”那匪徒一只手拎着小依儿的衣领,一只手掐在她脖子上威胁舒禾停止反抗。 果然,看见小依儿被抓住的那一刻,舒禾的血液像是被冻住了一样,身子完全失去控制。 “依儿!!” 她平静冷漠的脸上变得惊慌和害怕,生怕那人一不小心就断了小依儿的命。 听见舒禾的声音,小依儿又哭喊了起来,“娘亲,娘亲!” 她明明那么害怕,却始终不说一个“怕”字,只不断唤着娘亲。 “依儿不怕,娘亲在这里!” 舒禾想去抱住小依儿,可移动脚步的那一刻,一把冰冷的长刀赫然出现在她的颈前。她目光冷冷地看着那个匪徒,即便不用说话,那匪首也能清晰明白她的意思。 她是在说,“如果我的孩子有一点危险,你们,都要陪葬!!” “威胁我啊?”匪首深知这女人的可怕,当即道:“全杀了!” 舒禾不怕死,可小依儿还那么小,她不该死的! 她后悔了! 后悔刚刚不该主动现身的,她应该悄悄地把这些人全杀了的!她完全忘记了,如今这个身体根本不是异世里的那个舒禾了!这孱弱无力的身体根本无法发挥她一半的实力! “小依儿!!” 她看见一柄寒光射去,冰冷的长刀无情地朝小依儿身上砍去,她整个呼吸都停滞了! “叮!咚!” 两道清脆刀兵相撞的声音响起,小依儿身前的长刀已落在地上。 下一秒,一道黑色人影如同虚影一般瞬间移动到了那土匪的面前。他只一拳,便打断了那土匪的脖子,手里的孩子也掉落了下来,被来人稳稳接住,护在了怀里。 变况突发,匪首立即挥刀砍向舒禾。又一个石子从西边袭来,砸在匪首的手腕上。 那是人体手臂最麻痹的位置,轻轻一碰便会失去手臂控制,因此,那匪首的长刀瞬间掉落,被舒禾接住。 她的眼睛里仿佛生出一尊杀神,冰冷无情地看着他。还不等他说出饶命的话,她的长刀便已经削去了他的头颅。 而她身边其他几个土匪纷纷被这一幕惊呆了!这哪是女人啊?这分明是地狱里爬出来的死神!! 然而,舒禾并没有给他们回神的时间,长刀一扫,全部杀死! 等她扔下手里的长刀时,那些尸体也应声倒地。 南起:…… 这女人,还真不是“一点点”凶悍啊! 还好小依儿被他护在怀中,并没有看见这一幕,不然,她那弱小的心灵得花多少时间才能抚平这样的创伤?! 南起站在轮椅前方,小依儿此时安静地从南起的肩上抬起头,看见了那个坐在轮椅上的“哥哥”,她扑闪着大眼睛看他,问道,“哥哥,你是天上下来的仙人吗?来拯救我和娘亲的吗?” 南起身子微微一震,扭头一看,那小丫头竟然在对着自己身后的主子说话。 不是,救她的不是他吗?怎么谢到主子头上了? 百里墨卿看着那小女孩,软软糯糯的声音像是一朵棉花,洁白又柔软,令他那常年冰冷的心微微一动。 舒禾此时朝着南起跑了过来,她接过小依儿,还没来得及查看她的状况,就听小依儿欢喜地摇了摇她的衣服,“娘亲!仙人哥哥来救咱们了!” 仙人哥哥? 舒禾一怔,一股记忆涌上心头。那是她失忆的那三年间对小依儿说的安慰的话语。 那时她们已经被陈婆子一家虐待了,动辄打骂,小依儿每次都被吓得发热颤抖。见此情形,舒禾只好每晚哄她睡觉的时候就会说,“依儿不怕,过不了多久天上就会下来一个仙人,仙人会救依儿和娘亲脱离苦海的!到时候咱们再也不用承受这样的苦难了!” 小依儿也经常天真懵懂地问,“真的吗?” 那时候失去记忆的舒禾也不过几岁孩童的神志,脑子昏昏沉沉的,只记得一个相貌俊美的少年,持着长枪,骑着骏马,带她肆意驰骋! 她将这个画面刻进了骨子,便是失去了记忆和神志,这幅画面也牢不可破…… 听多了她这话,懵懂天真的小依儿竟信以为真了! “娘亲,仙人哥哥,你看!”小依儿从舒禾的怀里挣出脑袋,目光闪耀灵动,如同小溪里欢快游动的鱼儿。 舒禾视线落在那轮椅上的白衣男子。他的狐毛大氅上都是雪,帽子上也是雪,他整个人几乎融进了雪里,若是不经意一瞥估计都发现不了他的存在! 此时,恰逢那人抬头。 “是他!” 与他视线相对,舒禾下意识地收回目光低下了头。这姿态倒有些心虚的表现。 百里墨卿眉间疑惑微起,终是认出了她。 下午从元城出来的时候,他在马车外见过她,当时觉得那双眼睛有些眼熟,可怎么也想不起在哪见过。 “你认得我?”他看她神态异常,脸上露出几分凌厉。如果他的身份被认出来了,他怕是不能留下这个女人。 舒禾诧异地看过来。他的身子透着几分危险,浑身散发着冰冷的寒气,一副要杀人灭口的样子。 他,没认出她来? 也是。 她如今这副样子,哪里还有四年前的半点影子? 况且,她一共就见他两次,第一次是十二岁的时候,第二次便是四年前那场宴会之上。 那时,她满脸痤疮,为了遮丑,她在脸上抹了厚厚的脂粉,即便是她亲爹,怕都认不出粉里粉外的两个人,又何况是他? 舒禾调整了一下心态,将怀里的小依儿抱紧了些,“见过。下午在城门口,你在马车上,我在马车外。” 百里墨卿看着她一脸坦然的样子,总觉得有些不对,但又说不上来有何不对。此时,一阵冷风将满院子的血腥气吹来,他不适地皱了皱眉,“这里杀气太重,不适合小孩子停留。南起,回去。” 南起睁大了眼睛,他没听错吧?主子这意思是,让这个女人带着那小女娃去他们那边吗? 可是主子不是很讨厌女人出现在眼前的吗? 第11章 为何虐待她?! 舒禾本不想去,可看到小依儿目光盈盈,直盯着百里墨卿离开的背影,她又忍不下心来。 到了西边的院子,南起叫来张伯,张伯看着满身是血的女人吓得脸都白了。 “张伯,准备水和衣服,让那女人洗洗换上。”南起对张伯道。 这满身的血容易碍着主子的眼。 舒禾不满地看了眼南起,凭啥她要听他指挥? 南起读懂了她的眼神,当即不满道,“难道你要让你女儿在你这满身污血里睡觉吗?” 舒禾看了看自己的身上,确实挺恶心的。 “孩子给我吧。” 南起见她警惕地望着自己,当即没好气地从她怀中“夺”过了小依儿,“我要是想伤害你们,何必出手相救?看你那满身的血气,也不怕吓到孩子!” 舒禾怔了怔。 是啊。刚刚她杀人的时候完全忘记了小依儿的感受。现在回想起来,不免有些心有余悸。 万一当时真被小依儿看见了那一幕,她会不会害怕地再也不敢亲近她了? 看着小依儿懵懂无知的大眼睛,舒禾心里一阵难受,却又忍不住担心,“她还是个孩子……” 她想说,她还是个孩子,无论她不在的时候小依儿做错了什么事,请不要责怪她! 只是南起根本没等她话说完便朝她吼了一句,“废话!我还能不知道她是个孩子吗?我又不瞎!” 舒禾:…… 自从学艺有成,二十年了,她已经很久没有被人这么吼过了!南起,你很好!! “南起!你怎么对娘子说话呢?怎么一点礼数都没有?” 此时张伯正好进来通知舒禾水和衣服准备好了,却听南起如此对待一个女子说话,有些不满了。这南起,平常很有礼貌的啊?今日怎么这样? 南起瞥了瞥嘴,心想,“张伯你是不知道,这女人,可不是一般女人!一般女人能把砍人头做得跟砍菜一样吗?” 他拿起桌上的糕点塞到小依儿手里,一脸温柔,“来,你叫小依儿是吧?这个糕点很好吃的,快尝尝!” 小依儿看了看娘亲,又看了看南起,最后视线落在窗边的百里墨卿身上,“仙人哥哥,吃糕糕!” “仙人哥哥”四个字令舒禾的眼角微跳,小依儿叫他哥哥,这,辈分似乎有点不合适…… 百里墨卿抬头,对上那天真无邪的眸子,不知为何,内心又一阵触动,仿佛有根心弦在被人悄然拨动。不知何处升起的一抹“亲切”之感涌上心头。 他不自觉地放下了书,呆呆地望着那孩子,又见她瘦骨嶙峋的样子,内心忍不住泛起一丝心疼…… 他有些意外,又有些疑惑。自己为何对一个孩子生出这样复杂的情绪? “哇,小依儿也太乖了!”南起那双桃花眼此时都笑眯了起来,这孩子又乖又懂事,乖巧的不像样,他第一次见到这么小的娃娃,在他怀里不哭也不闹,这感觉,也太奇妙了吧! “哥哥,你也吃!”小依儿笑着将那手里另一块糕点递到了南起的嘴角边。 许是第一次感受到来自陌生人的善意,小依儿此时完完全全地打开了自己的内心,朝着南起笑。 百里墨卿看着那灿然的笑脸,嘴角不知怎么也跟着扬了起来。 舒禾恰好看见这一幕,不禁有些呆了。这笑容,有些久违,有些惊人。 “还愣着干什么?”察觉到舒禾的视线,百里墨卿心里那股抗拒女人的情绪又起来了,“不知道自己很臭吗?” 舒禾脸上还没浮现的笑意瞬间消失。 臭? 她臭吗? 她向来很爱干……好吧,是挺脏的。 跟随陈伯去梳洗,好一番折腾才洗净了自己身上的血迹还有头发上的血污。擦了半干的头发还来不及挽起,她便朝着书房走去。 脚未进门,她便惊呆在原地。揉了揉眼睛,她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可无论她重看几次,小依儿那娇小的身子都是在那轮椅上的男人怀中!不仅如此,两人还笑得十分温馨甜美!这,这怎么回事? 他,他怎么会抱着依儿? 难不成,他发现了什么? 惊呆的不只舒禾,还有南起。他像个石墩一样石化在当场。他跟着主子十八年了!从未见到主子这样笑过!这柔和的笑意,这么小心的动作,仿佛生怕弄伤了那小娃娃!这场景,怕是跟了主子二十年的北及也没见过吧? 这还是他家主子吗? “仙人哥哥,你身上好暖和啊,好舒服啊!”小依儿说着,还往他的怀里钻了钻,小小的手掌紧紧地抓着他腰间的衣服,一脸的安心和满足。 百里墨卿整个人都有点僵。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面对小依儿那句“仙人哥哥,抱抱。”他就那么鬼使神差地将那孩子接过来了!尽管那孩子身上有些异味,他却没觉得有什么嫌弃,只是有些心疼那瘦得只剩骨架的小娃娃。 “可不能叫哥哥了。”他轻声开口,索性将她往自己的怀里挪了挪,刚刚才发现,她穿得竟然这么单薄。 小依儿从他臂弯里抬起头,问道,“那叫什么?” 百里墨卿低头,近距离发现,她的眼窝深陷,眼圈黑紫,看着有些可怕。这天下,竟真有孩子瘦成这样! “你娘是不给你饭吃吗?为何你这么瘦弱?”百里墨卿伸手摸了摸她的脸,触手便是一层薄薄的皮,皮后就是骨头,没摸到一丝肉。那原本应该圆乎乎的脸上,此时被风吹得又红又干,都能看见血丝。他有些怒意浮现,“她就是这么做你母亲的吗?” 似是被他最后陡然升起的声音吓到了,小依儿脸上的笑瞬间变成了慌张恐惧。 她的小手在百里墨卿的胸前挥舞,哭着祈求,“不要不要,不要打娘亲,依儿乖,依儿会洗衣服,夫人求求你,不要打我娘亲……” 百里墨卿常年沉稳平静的脸上顿时现出一抹无辜,他看了眼南起,有些不知所措的意思。南起也有点懵,怎么就突然害怕得哭起来了? 舒禾鼻子微酸,当即跑进了书房将小依儿从百里墨卿的身上抱过来,轻声抚慰:“依儿不怕,没有坏夫人了,娘亲在呢,你睁开眼睛看看,是娘亲啊!” 小依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加上本身身受重伤,只睁开眼看了一眼舒禾便晕了过去。 “依儿!” “小依儿!” 舒禾和南起同时惊呼出声,便是坐在轮椅上的百里墨卿脸色都降至了冰点。 南起也不知道哪里来的一把剑,直接架在了舒禾的脖子上,“说,这孩子,是不是你偷来的?为何虐待她?!” 舒禾转头,目光冰冷仿佛地狱里钻出的罗刹,“让开!” 南起看着那双眼睛,忽然想起了嫌弃她一刀砍掉那个土匪脑袋时的画面。不知为何,他只觉背脊一凉,内心深处升起一抹恐惧。这样的感觉,他只在四年前的主子身上感受到过。 百里墨卿注意到舒禾抱着小依儿的手,那是一双长满冻疮、又红又肿的手,像是长年干粗活所致。难道这其中,有什么隐情吗? “南起,让开。” 南起看了眼自家主子,随即便收了剑。可收了剑的他,有些生气,明明这女人的武功不及他半分,怎么刚刚竟被她唬住了?! 小依儿被舒禾放在了书房的长榻上,她拿出随身针包便开始了针灸。 刚刚,她是被百里墨卿的那声呵斥扰乱了心神,以为自己回到了西郊宅院中,以为面前的人是那个恶毒的陈婆子,这才会无端哭闹起来。 几针下去,南起见小依儿皱着的小脸竟真的平和下来,忍不住惊叹,“你竟会医术!” 第12章 我忍你很久了! 待收了针,喂小依儿喝了药,此时的天已经大亮。可屋外的雪依旧未停,还在下,书房前的院子里已经积了厚厚的雪。 “爷,可用早膳了。”这时张伯从廊口走来,对着屋内道。 元城的张府,张之柔和张之礼正焦急地站在厅门前焦急徘徊,时不时地伸头张望。等看见前院出现人影,张之柔连忙问道:“小多,外面怎么样,能出行吗?” “二小姐,不行啊,外面的雪太深了,马车根本无法出行,人也走不动道,整个元城静悄悄的,一个赶集的都没有了。” 今年的元城雪下得太大了,才不过一夜的时间,这外面就被冰雪覆盖得寸步难行。深处更是能没入膝盖!她本想早些去看小依儿,可这状况,怕是去不了了。 “那怎么办?禾姐姐他们可没多少吃食啊!这雪还不知道下到什么时候,再被困几天,他们岂不是要被饿死?” 张之礼急得火烧眉毛,来回乱窜,也不知是不是情绪波动太大,他的脸上都升起了几分红潮。 小多见状连忙按住了他,“哎哟我的小公子,您可别着急了,小心着身子啊!一会发病可不得了!” “哥哥呢?他有没有法子?昨日他不是说要与我们一起去看禾姐姐的吗?”张之柔又问。 “大少爷一早就不见人了,应该是去了军营里。” 张之柔有些丧气,本想指望他呢,结果,他也没了人影。 “二小姐,要不,我带些东西去东郊吧,不能赶车,我便徒步。”小多道。 张之柔有些不放心,这么大的雪,万一迷路了,或者出点什么意外,那小多可就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似是看出她的担忧,小多笑着拍了拍胸脯,“小姐放心,您忘了,我认路可是顶尖儿的准呢!” 张之礼本来也想去但被张之柔和小多两人严词拒绝了!他那小身子骨,真出去了,怕是真要回不来了! 将军府外,一整条大街上是一个人也没有,只有几间食肆茶楼开了门。但揽到生意的更是可怜得紧。这么大的雪天,几乎人人都在家暖被窝,谁没事跑外面来找冻? 客来茶馆的老板抱着双手缩在柜台后面,目光盯着一早便闯入门中两个男子,满脸不爽。这俩人,来了就点一壶茶,坐了快一个多时辰了,还不走!要不是他们,这会,他早就去后院炕上暖被窝了! 忽然,那俩人站了起来。掌柜的立马来了精神从柜台后走了出来,“哟,二位客官这是要走了?路上大雪,可慢些啊!” 其中一男子看了一眼掌柜的,随手扔下了几文钱便和同伴离开了。 掌柜的笑嘻嘻地收起铜钱,然后迅速便将铺门关上了,动作之流利,手脚之利落,叫出门的两人心中一阵复杂。 他们,这是被人嫌弃了吗? 长长的大街上只有零星三条人影,百米开外一条,百米后两条。三人踩在这大雪中一脚踏出一个深坑,几乎将三人的膝盖全部淹没。 “头儿,你也太神了!”沈三走在秦易安的身旁,看着前方从将军府出来的人,忍不住夸赞,“您怎么知道张家今天一定有人会出门的?” 秦易安眸色微闪,“我也是在赌。昨晚张小姐的态度让我觉得,她是知道那个女人在哪的。她这么有意隐瞒,反倒令我生疑。” “难道,昨天在寿仁堂出现的女人,真是西郊灭门案的凶手?” “她的身形打扮,与西郊凶案地周边百姓提供的证词有些相像,加上她刻意回避官府的人,想来,大差不差。”秦易安道。 沈三点头,昨日她也见了那个女人,只是,没注意她身上的穿着。难怪人家秦易安是捕头,自己是个捕快!果然,还是有区别的! “如果真是,那咱们这次可立大功了!”沈三脸上洋溢着兴奋,“我昨日还听长史说,西郊那处庄子是京城某个大官家的,此时,案件书信应该已经到了京都,说不定择日就会派人下来严查此事。真要如此,咱们破了这个案子,是不是有机会被调到京都当差啊?” 京都可是个好地方,再小的职位,油水应该都比元城这地方强的。 秦易安斜了一眼他,“人还没确认呢,就想着升官发财!” 沈三憨笑,搓了搓几乎要被冻僵的脸,“嘿嘿,这不是想想嘛。” 走在前方的小多拎着食盒,完全没注意到身后有人跟踪。这雪太大了,风也呼呼地吹,还好戴了护耳的帽子,不然,这耳朵都能冻掉了! 东郊。 不得不说,百里墨卿这里的厨娘还真是手巧。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能做出这么漂亮精致的小袄裙,还有一条厚厚的裤子,里面塞满了棉花。 “还看?!还不快给小依儿换上?”南起见她拿着小袄裙半天不回神,又有些气不打一处来! 也不知为何,他对舒禾,总有些莫名的不喜欢。或许是她那取人头颅却面色不改的胆量,又或许是她明明那么好的身手却让小依儿遭如此大罪的不称职。反正总不可能是先前被她吓得背脊发凉那件事,那肯定是个错觉! 舒禾没好气地瞪了一眼,默默道:“南起,你最好祈祷以后别栽我手里,不然,看我怎么拾掇你!!” 眼见着舒禾给小依儿穿好了衣裳,他才昂了昂头问道,“喂,你叫什么名字?” 要不是他家爷问的,他才不会主动跟她说话!这个心狠手辣的“雪罗刹”!! 雪罗刹是南起偷偷给她起的外号,实在是雪夜砍头那一幕太令他刻骨铭心了,以至于不管多少年后,他对舒禾总有种恐惧心理在作祟。 舒禾动作微微一顿,眼睑微垂,“你就叫我禾娘子吧。” 南起又问,“你家夫君呢?为何只有你们孤儿寡母地流落在外?” 舒禾将小依儿换好衣服之后又细细地擦了擦脸,等事情做完之后她才起身,目光从窗前静坐的百里墨卿身上扫过,“死了。” “哦。”南起对这个回答毫不意外,若不是夫君死了,她们想来也不至于会落到这个地步吧。 “你明明那么好的身手,为何任由小依儿被折磨成这样?”这才是南起最生气的地方。 “我生依儿的时候大出血,醒来之后便神志不清了,前两日刚刚恢复神志。”舒禾没有说谎,至少这句话没说谎。 “那是谁虐待的你们?你们又从哪里来?” 这两人到底是陌生人,仔细询问底细是必须的。 尤其他们的身份还极为特殊,万一混进来谍者就不好了。 舒禾脸上露出不耐烦,目光看向百里墨卿,“这位公子,每个人都有秘密,没必要这么追根究底吧?” 百里墨卿放下了手中的书,有些意外地看着她。还真是仗着自己有点功夫就不将任何人看在眼里了。 “谁许你这么对我家主子说话的?”南起不满,出声斥责。 “别再这么对我大呼小叫的!”舒禾转头看向南起,面色微凉,音量气势陡然一升,“我忍你很久了!” 南起被这么一吼,脸上顿时懵了,他长这么大,还从没被人这么吼过!就连主子,也从来都是用眼神敲打他。“你”了半天,他也没说出什么别的话来。 “哪里来的厨娘,怎么如此不知礼数?主子的书房也是你能进的吗?”门外忽然响起一女子轻斥声,无意间救了南起“一命”。 舒禾转头看去,只见一女子肤若凝脂,眉目如画,风姿卓雅,携着款款莲步而来。只是那极为明艳的脸上,带了几分戾气,破坏了那文雅的气质。 第13章 无耻妇人! 也许是在异界待得太久了,如今的舒禾是非常反感这个世界“尊卑”观念的,更不喜欢别人一副站在高处指点她的姿态。 她直接无视来人,指着南起的鼻子狠狠地瞪着他,“给我记住了,以后跟我说话客气点儿!我可不是你家的什么厨娘丫头的,懂点礼数,知道吗?!” 南宫希芸气得脸色通红,她哪是骂南起啊,她只是在指桑骂槐地骂她没有礼数啊! 本想怒斥于她,却目光一瞥,看见书房窗边面色深沉的百里墨卿,她不得不压了压自己的怒气,尽量保持自己的温和淑仪的形象,“你穿着厨娘的衣服,不是厨娘,又是何人?” “客人!” 舒禾瞥了她一眼,这女子,她是有记忆的。 一品镇国大将军南宫镇次女,南宫希芸,那年在相府花宴上,无数第一次见到她的人中,就数她的嘲讽最刺耳。 舒禾到现在也还清楚地记得,当初南宫希芸见到她时双手不停拉着身旁的小姐妹,那张明艳动人的脸上挂着满满的惊奇,“玉玲,婉儿,我没看错吧?这就是舒月的三姐姐舒禾?我怎么瞧着,跟我家外面庄子上养的大肥猪那么相似啊?” “倒也是有些区别,我家庄子上的猪,虽然肥,但都是白白嫩嫩的!可你们看她,那脸上的脓疮都要流出来了!也太恶心了些!” “嗯,你们闻到一股怪味了吗?好像就是从她身上发出来的!”南宫希芸身旁的葛玉玲也跟着附和,脸上露出一副恶臭难挡的样子。 她们的话引得旁边的世家小姐皆掩面大笑,唯有当时很少露面于人前的舒禾,羞得无地自容。 “就她这样,也敢肖想东篱王!真是不知她哪来的勇气啊!” “据说今日她还要跟东篱王表达爱慕之意呢,你们说,这是真的吗?” “若是真的,那东篱王也太可怜了,真要与这样的丑女沾上关系,莫不是要被有心人嘲笑死?” “据说,这舒禾还经常流连京城的烟花之地,且……” “啊?真的假的?她这样还能……” “哈哈哈……” 一声声刺耳的议论在她四周环绕,一群小姐、下人看她那仿佛毒虫蛇蚁般眼神,充满了厌弃恶心。后来,她蹲在地上嚎啕大哭,只听那南宫希芸狠厉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死肥婆,我告诉你,你要是胆敢染指我墨卿表哥,我定叫你生不如死!!” 当初狠厉阴鸷的面容还历历在目,如今这副温婉可人的样子,倒叫她第一眼没认出来。四年多了,她倒是有些长进了。 “客人?”南宫希芸被她看得有些不舒服,总觉得那双清冷的眼睛透着一抹熟悉,她将她上下打量,“我怎么不知道院中来了你这么一位客人?况且,我从不知,客人在别家做客是披头散发着的!” “你不知道的事情多了,这院子里,难道什么事都要告诉你吗?你是谁?这里的女主人吗?” 南宫希芸想插话,可舒禾根本不给她机会,“别说你不是,即便你是,这院子里的事也有你应该知道,和不该知道的事。别多嘴多舌地瞎打听,好奇害死猫!” 南宫希芸气急,脸上一青一白,“你……!” “知道好奇害死猫是什么意思吗?”舒禾将指着她的手狠狠推开,“意思就是,与你无关的事,不要多嘴,不要好奇,否则即便你跟猫一样九条命,也不够你死的!!” 舒禾话音一落,书房里寂静无声,除了南宫希芸,其他人(主要是南起)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此时南起的心脏如同过山车一般从云端跌落泥里,又从泥里飞向云端,反复跳跃,几乎达到他不能承受的地步。 千言万语,只化作:这,真女人,也,太彪悍了吧?! 罗刹,不能体现她的气质,还是夜叉比较适合! 南宫希芸气的胸口剧烈起伏,脸色青了又红,红了又青。最后,她双眼朦胧,布满泪水看向百里墨卿,几乎哭了出来,“表哥,芸儿被人这么欺负,你,你就不管吗?” 舒禾白了她一眼,如果换做异世的自己,她是真会直接杀了这个南宫希芸的!她最讨厌装模作样的人了! 百里墨卿手里的书放在了膝盖上,他的目光略过南宫希芸,落在那像是浑身长满利刺的舒禾身上。盯了半晌后,他只拿起书桌上的冷茶抿了一口,“这位,确实是客人。” 简单的一句话等于默认了舒禾的所言所语,所作所为。 南宫希芸满脸受伤,简直不敢相信,他,竟为了一个外人让自己受如此大辱! 不止她,就连舒禾和南起都意外非常。 南起:上一个在主子面前这么放肆的,好像尸骨无存了吧?怎么这次,就这么不痛不痒地揭过了? 舒禾:这男人,怎么如今包容性这么强?当初他从她身上下去的时候,那眼神,可是要将人生吞活剥了一样啊! 南宫希芸接受不了,哭着跑出书房。南起见她那梨花带雨的模样,又觉得舒禾的话也太过了!这毕竟是他们的人,怎么能让一个外人如此数落? 只是,他想说的话还没说出口,舒禾一道眼神利刀朝他射来,他的那些话就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南起捏了捏拳头,暗骂自己不争气,他看向百里墨卿,希望自己主子能给个指令,那样自己就有底气去训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了! 可惜,他家主子好像根本没看见他的求助。不,应该是无视了他求助的眼神,反而无声无息地瞪了他一眼。好像是在说他不争气。 南起委屈,坐在小依儿的榻边生闷气。 “你是江湖人?”百里墨卿看她挽着那头有些枯燥发黄的头发,浑身消瘦的也没几斤肉,倒是跟她说的情况有些相符。 舒禾挽好头发,将衣服拉好,这才慢悠悠地开口,“算吧。” 她异世漂泊三十年,也算是身处江湖吧。 南起斜着眼朝舒禾狠狠一瞪。气势呢?脾气呢?怎么一跟自家主子说话,就变成顺毛猫了? 他又问,“何门何派?” 舒禾端起张伯准备在桌上的清粥,此时已经凉了,不过不妨碍她吃。她眉也不抬地回答,“无门无派,自学成材。” 这话说的南起又想瞪她。还“自学成材”,就她那三脚猫功夫,也就对付几个土匪!还好意思自称为“材”! 舒禾察觉到了南起异样眼神,回头朝他看去,那货正装模作样地为小依儿掖被角呢。看到这,她有些忍俊不禁。 其实这南起挺可爱的,就是脾气不咋好,不给他点颜色看看,还真有事没事地吼她。 “你……” “公子,别的就没必要再多问了吧?” 百里墨卿还想问些其他的,却不想被她无情打断。长这么大,他还是第一次被人这样对待! “你再多问,我怕自己会误会。毕竟,我虽然已为人母,但如果是像你这么俊俏的郎君属意,我就是再怎么想守寡,怕也是守不住的!” 舒禾说完,眼角余光注视着他的神色变化,一时间,心里有些紧张,又有些心虚。他,怕不是要暴怒起来吧? 这样最好,她可不愿与他过多相处,万一一个不小心漏了马脚怎么办。 只是,还不等她看到百里墨卿的变化,一边的南起倒是先跳了出来指着她的鼻子骂,“你这妇人,真够无耻的!我家主子何等人物,会看上你这么个不守妇道的女人?!” 第14章 秦易安试探 “夫人说笑了。”不同于南起的暴躁,百里墨卿丝毫不受影响,他嘴角似勾未勾,“既然夫人有所保留,那在下便不多问了。” 窗外的风将几片雪花吹进了书房中,恰好落在他那漆黑的发髻上,白衣胜雪,窗前静坐,青翠的绿松在他身后纵然伸展,几乎要将绿叶探出窗外,偷偷欣赏一下冬日的雪。这一幕,美不胜收。 舒禾放下手中的碗,目光盯着那张,在无数日子里让自己魂牵梦绕的脸,她第一次发现自己对眼前的人是多么的陌生。 之前舒月告诉过他,东篱王是最不善掩饰心情的,动辄大发雷霆,处死奴仆,是个极为暴虐的王爷!可如今看来,他明明喜怒不形于色,心机城府也深沉得可怕。 是啊,曾经一心算计于她的四妹妹舒月,怎么可能会将真实的东篱王喜好性情告知她呢?甚至,可能连舒月自以为知晓的,都是他想给外人看到的吧? 不行,这个男人太可怕了!她还是应该早点走,万一真让他发现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只怕,他再善于隐藏情绪,也会忍不住要杀了她的! 舒禾告了辞,抱着小依儿就要回隔壁的庄子。虽然那里死了不少人,但好在那院子够大,避开二进院,她可以带着小依儿在前院里找个偏方暂时住下。等小依儿身体好些了,她们再离开。 “禾娘子,这就要走了吗?”张伯见舒禾开门,立即走来帮忙。 舒禾微笑着点头,“今日,劳烦老伯了。” 张伯见状连忙拉着她的手臂,问:“隔壁无人,冷锅冷灶的,你又带着个病弱的孩子,不如先在这里住下?等孩子好些再离开?” 怕舒禾拒绝,张伯又补了一句,“禾娘子放心,我家少爷心软得很,不会赶你们走的。” 舒禾嘴角微抽,张伯说他不会赶人,她能信,但说他心软,那就有点过了吧? 只是还未等她说话,门外出现的几道人影令舒禾面色冷了下来。 见她变脸,张伯有些迷惑,“禾娘子,老朽是说错什么了吗?” 舒禾将怀里的小依儿送到了张伯怀里,脸上重新浮现笑意,“张伯,麻烦您先帮小依儿找个屋子安置一下,我有些事情要处理。” 张伯不明所以,还不等他多问,舒禾便推着他往屋内走。 他将小依儿重新送进书房,彼时南起正义愤填膺的阴阳舒禾,说她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可他叭叭说了半天,百里墨卿是一个字也没搭理他。 他有些急了,硬是走到百里墨卿面前问,“主子,您就一点儿也不生气吗?好歹咱们也救了她呢!” 百里墨卿继续翻看着书,俊秀的眉眼中总透着一抹岁月静好的宁和。“萍水相逢之人,你为何如此在意?” “我,我哪里是在意她!我是可怜那小依儿!受了那般重的伤,也不知那女人能不能好好地照顾她。” “她不能好好照顾,你就能了?不然,你去帮帮她?” “我!我才不去!”再说,他也没有那个经验啊!就是担心不行吗? 张伯听后笑嘻嘻的进门,“南起,你想干的活来咯。” 南起回头,看见张伯怀里的小依儿顿时愣住了。这,这孩子不是被那女人带走了吗?“张伯,您怎么把人家孩子抢来了?” 张伯嗔怒,“怎么说话呢?” 当南起走出书房的时候,正好看见舒禾朝着门外一个少年招手。“哟,这不是小多小兄弟吗?怎么在这里见到你啊?” “禾娘子,您怎么在这里啊?”小多见到舒禾在隔壁家院子出现,一脸疑惑。 还有,禾娘子刚刚那话是什么意思?他来这里不是昨日便说好了的吗?怎么她好像不知的样子? “我就住这里啊!”舒禾对他笑了笑,然后又朝他身后的两道人影也招了招手,“这是两位官爷吧?快进屋歇歇脚,这么大的雪还外出公办,真是不容易啊!” 秦易安脸上浮现一抹意外,他脚下的步子没停,直到走近大门,他才认出朝他招手的女子。这,便是昨日在医馆见到的那个妇人了。 小多见到秦易安,瞬间明白了为什么舒禾为什么装作意外见到他的样子了。 看着秦易安,他眼睛都瞪圆了!“秦捕头?你怎么在这里?你跟踪我!” 秦易安笑得一脸和善,“外出公办,顺道一路而已。小多兄弟不必紧张。” “哼!那还真是巧合了!”小多冷哼一声,这鬼话,怕也就三岁小孩会信! 秦易安抬了抬头,门头上写着“安合居”三个大字。 “娘子认得在下?”秦易安拍了拍身上的雪,看向舒禾的目光看似不经意,实际上满是打量。他在对比眼前的女人与自己手里拿到的西郊凶案的女人的画像,有多少相似。 “昨日寿仁堂外见过,您忘了?”舒禾帮着小多抖落他身上的雪,神情十分自然,“秦捕头到这荒凉的东郊来,是为何公干啊?需要我们帮忙吗?” 秦易安没说话,旁边的沈三倒是急了起来,“张小多!你来这里难道不是来找这妇人的吗?昨日张小姐还否认知晓这妇人的行踪,今日你便找来了,你们到底在隐瞒些什么?” “这位官爷,小人可不懂你在说什么!我家小姐说近日想来东郊的院子散散心,便叫我先来收拾一下,等过两日雪停了,她要来这里欣赏雪景的。”小多神情十分淡定从容,他手指向旁边的宅子,“那个,就是我们张家的宅院,我是要去那里的。不过,能在这里遇见禾娘子,我也很意外!” 说完,小多脸上还带着几分惊喜地看向舒禾,“禾娘子,原来,您是我们家的邻居啊!昨日您施针救回我家小公子,我家将军还说要谢谢你呢。现在好了,得知您的住处,我一会就回去禀告我家将军去!” 舒禾笑着摆了摆手,“小事而已,任何人遇见都会这样做的,不必特意来谢。” 不得不说,这小多的临场反应是真绝,就凭着她那一句“我就住这里啊”,就圆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娘子,等我把隔壁收拾好,我就回府禀告小姐公子去,他们要是知道您就住在咱家隔壁,一定很开心的!” 小多说完甚至没给秦易安多问的机会,直接往隔壁屋子跑去。 舒禾目光中闪过一抹担忧,也不知道他会不会进到二进院,要是看见那满屋子的尸体,别吓着了。“小多兄弟,稍后我去帮你一起打扫。” 两人一来一往的,交流很是自然,对话也没什么破绽,连秦易安都有些迷惑了。难道真是巧合吗? 风雪袭来,舒禾缩缩脖子,搓搓手,声音里带着几分冷颤,“秦捕头,要喝杯热茶暖暖身子吗?” 秦易安不死心,便点头,毫不客气地从她身旁擦过,进了庭院中,沈三紧随其后。 在二人看不见的地方,舒禾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担忧的目光从隔壁的大门扫过,随即连忙追上二人。 此时张伯在百里墨卿的示意下,也迎了出来。“禾娘子,这二位是?” 舒禾正愁对这地方不熟悉,不知该带往何处喝茶,张伯便来了。她连忙解释,“哦,张伯,这二位是元城的官爷,出来公干的,我见外面风雪太大,便招呼他们进来喝口热茶,暖暖身子。” 张伯会意立即走在秦易安两人的前面,将他们带往右边的偏厅去,“既然如此,那请二位先在偏厅坐一下吧。” 张伯的出现令秦易安的怀疑消散了许多,“多谢老先生。” 第15章 尸体 “老先生主家何人,是常年居住于此吗?” 喝了热茶,秦易安冰冷的身子算是缓过神来。动了动双手双脚,也没那么僵硬了。旁边的沈三先前脸都冻得发紫,此时,也回了些血色。 张伯站在舒禾的前面,神态十分恭敬,“回大人,老朽常年居住此处,主家是南边行商的商人,因经常会来元城走货,这才在郊外买下了这处宅子。” 秦易安点头,这些东西县里的文案都能查到,作不了假的。他也只是简单问问,主要还是想问问关于那个禾娘子的事。 “那禾娘子是何时投身府上的呢?” “禾娘子是两年前家主从南边带来的。” 舒禾低着头,目光微闪,没想到那百里墨卿,竟还挺有人情味的!毕竟,若不是他示意,张伯应该不会主动前来相助的。 秦易安又问,“禾娘子可有孩子?” 张伯神色微变,顿了顿,“没有。” “是吗?”秦易安看向舒禾,她垂着头,两鬓散落下来的头发有些枯燥零碎,遮住了她大半张脸,叫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秦易安知道,再这么问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便起身告辞。 张伯和舒禾两人将二人送至大门前,秦易安施礼:“打扰二位了,多谢二位的热茶。” 张伯摆摆手,笑着道,“应该的,二位大人公干辛苦了。” 秦易安收礼提醒道,“前几日西郊一处庄子上发生了一起灭门惨案,凶手是那家庄户上一个女奴,因受不了主家虐待便行凶杀人,死了好几口人。老伯,最近您还是不要太热心帮助外来人,免得不窥其貌,反而引狼入室啊。” 说完,他一边注视着张伯,一边将眼角余光从舒禾脸上划过。 张伯脸色大变,惊呼,“还有这样的奴仆?竟敢反仆杀主?这可是大罪啊!!” 秦易安道,“是啊,不管什么原因,终究是杀了人,我身为捕快便是再心生同情,也只能将其捉拿归案。希望那女仆能主动投案吧,或许说明缘由还能争取个宽大处理,总好比带个孩子东躲西藏,浪迹天涯的好。” “那女仆还有个孩子?”张伯心中一惊,目光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舒禾。而这一幕恰巧被秦易安捕捉,当即对舒禾的怀疑又重新弥漫了起来。 “是,两岁左右,据说很是瘦弱。” 张伯的身子更弯了些,他下意识的低下眉,尽力隐藏内心的情绪。 “张伯,何人在门口逗留?” 南起一身黑色暗纹长袍从白雪间阔步而来,挺拔的身躯,干练的气质令他看起来英气十足。 “少爷,是元城来的官爷,说是公干路过,讨杯热茶。”张伯显然已经十分熟练,好似在外人面前,这屋子的主人,一直就是南起。 南起剑眉星目,这正经起来,倒还真有几分贵公子的味道。 他微微点头,转而向秦易安两人拱手,“二位大人可喝了热茶?” 秦易安刚点头,就听南起那微显冰凉的声音响起,“既如此,就不耽误二位大人公干了。”说然,他又朝张伯道,“张伯,无事不要开门了,风雪太大,屋子里好容易积累点暖气都被散尽了!” 秦易安脸色微怔,脸上露出一抹尴尬。旁边的沈三是个不会掩饰的,当即就被南起这态度激得竖眉怒瞪,“你这是什么态度?” 南起低着眉瞥了一眼他,一句话也没留便回了里屋。 “我们是官差,你一个商户之子,怎敢如此怠慢?!” 沈三被无视,气得就要上前,秦易安迅速拦住了他,“沈三,别冲动!” “头儿,那小子,也……” “别说了!” 秦易安没再多停留,带着沈三重新踏入厚厚的大雪之中。 关上大门,张伯目光复杂地看了一眼舒禾。舒禾有些心虚,只道,“张伯不必害怕,我不是他口中所说的女仆。” 等说完,她便追着南起的背影跑去。 张伯双手紧握,满脸的担忧和怀疑。 他见过她梳洗后的用水,血红血红的,当时他还想那是什么动物的血么?还是她自己受了伤流出的血。没成想,竟是杀人留下的血迹! 公子,会不会有事? 不会,南起的功夫那么好,不可能连个女人都对付不了的,他应是想太多了。公子那么聪明,应该能猜到那娘子来历不凡吧? 等张伯也进了屋,前厅转角处出来一个清丽女子的身影。 南宫希芸眼睛里闪着阴鸷毒辣的光,她戴上斗篷上的帽子,打开了大门,朝门外那两道人影走去。 另一边。舒禾走跟着南起再次回到了百里墨卿的书房,小依儿在长榻上睡得正香。床榻正对着窗户的方向不知何时多了一道屏风,将窗外偶然吹进来的风和雪全拦在屏风之外了。 窗下,南起正奉着一杯热茶递到了男人手边。男人头也没抬,只专心地看着手中的书,对她的出现没有半点在意。倒是旁边的南起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仿佛她就是个麻烦。 舒禾脸上显得有些不自然,道了声,“谢谢。” 见他抱着小依儿就要走,南起叫住她,“你不解释一下?” “解释什么?” “刚刚那两人说的凶案啊!” 舒禾面色平静,只“哦”了一声,便带着小依儿走出了书房。 直到舒禾的身影彻底消失,南起脸上盛起满满的恼怒。“这女人,她,她就这么走了?” “真是个白眼狼儿!” 百里墨卿嘴角微勾,抬眼看了他一眼,“人家说可说了谢谢了。” 南起闻言,神情变得极为复杂。 他们家主子今儿是怎么回事?平常不是很讨厌女人的吗?怎么今天一次又一次地帮一个女人说话?还是个已婚生子的女人! 总不会被那个女人说中了,主子看上她了吧? 想到这,南起连忙“呸呸呸”,吃惊自己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的?他家主子是什么人,怎么可能会对一个寡妇生出心思! 百里墨卿余光扫见他神色变化莫测,内心一阵无奈,只道:“去给北及传信吧。” 南起心里的念头怎么都放不下,以至于写信的时候,错字连篇,写了好几遍才将就着放飞了信鸽。以至于后来看到传信的北及眉眼直跳。暗道,这小子天天不务正业,如今连字儿都不会写了!该好好敲打敲打了! 守在“安合居”外的秦易安和沈三两人没一会竟真的看见舒禾手中抱着一个“包裹”去了隔壁的张宅。 沈三捂着两只快要冻掉的耳朵,满是激动地问,“头儿,这女人果然有问题!咱们是不是可以回去禀告县尉大人了?” “还是再看看。”秦易安觉得还是有些不稳妥,他想再确定一下。 “还看什么啊?刚刚那安合居的南宫小姐不是已经说了,那个什么禾娘子根本不是安合居的人,是今早突然出现的。加上张家小厮和那女子纷纷蒙骗咱们,这事实不是已经很清楚了吗?怎的还要确认?” 秦易安没说话,但沈三知道,这秦易安认定的事就不会轻易改变的。他忽然想起了一个人,“头儿,咱们不是有人证吗?去西郊找个人证来指认一下不就真相大白了?” 秦易安神色微动,这倒是个好办法! “头儿,这天太冷了,咱们再这样守下去,只怕凶犯没抓到,咱们都要被冻死在这里了!” “行,去找人证!” 待两人离开,空荡无人的郊野之地再次恢复平静。大雪纷飞,很快的便将两人出现过的痕迹掩盖住了。 而张家别院里,舒禾绕过前厅便看见小多跌坐在地上颤抖不止,大雪几乎要将他的双腿掩盖。 他的对面,是一具被白雪掩盖的土匪尸体。此时,尸体上原先的白雪被扒开,失去头颅的脖颈血肉模糊,赫然在白雪中展现。不远处,一颗头颅形状的白雪球静静地躺在一边,仿佛在遥遥呼应那断裂的伤口。 这一幕,透着刺骨的可怖。 第16章 她,是个好母亲 舒禾一把抓住小多的后领,将她拽进了走廊之内,让他背对着那些尸体。 他的脸上也不知是冻的还是吓的,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带来的食物全部打翻在地。 猛地被这么一拽,他视线慌乱又惊恐地对上了舒禾温和又担忧的眼睛。 只是,即便她的眼神再温柔,也挡不住小多心里的那股恐惧蔓延。“你,你真是凶犯?” “小多,你别怕,这些人是土匪,不是我杀的。是隔壁的公子救了我和小依儿。” “隔壁?” 小多颤着双手轻柔了一下自己酸涩的眼睛,冰冷的双手打在脸颊上,寒冷之意瞬间冲上他的大脑,将他的神志拉回了一些。 “对啊,我一个女人,怎么有那个能力杀这么多土匪啊?是隔壁住着一个武功很高的公子,是他救了我和小依儿,否则,我也早上也不会出现在隔壁啊。” “是吗?”小多将信将疑,可看她身体纤瘦,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好像确实做不到杀人这样的事,何况还是这么多的土匪。 此时小多已经完全忘记了刚刚自己是怎么被一把拽离地面的事了。 “那,那这些尸体……” “你家将军不是正在剿匪吗?你把这事告诉他呗,他应该会派人来处理这些尸体的。”舒禾展颜,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柔和一点,安慰小多那被吓得不轻的小心脏。 “说的是,我这就回家告诉将军去。”也许将军还能凭着这事再立一功呢! 小多说完就跑了,将自己来这里的目的完全地抛之脑后。 舒禾失笑,看着地上洒落的食物轻叹一声,“看来,只能自己解决吃的了。” 在前院找了个偏房住下,小依儿受了惊吓,加上内伤严重,此时还在昏睡。舒禾从后院搬来个炉子,炉上生了小火,熬着药,门前撑着帘子,防止中毒。 之后,她又用院子里仅剩的一点米熬了点青菜粥。 小依儿差不多是睡到夜幕时分才醒来。 “娘亲,娘亲……”昏暗的光线让她那张原本平静的脸上露出几分慌张。 舒禾连忙跑来,将那小小的娃儿抱在了怀中。“娘亲在,娘亲在这,依儿不怕。” 脑袋感受着那熟悉的温度,小依儿脸上的害怕这才慢慢散去。“娘亲,夫人又打你了吗?你痛不痛啊?” “娘亲不痛。依儿不怕,以后,再也没人敢打我们了。”舒禾轻柔的声音在小依儿的头顶环绕,安抚着她的情绪。 “真的吗?依儿再也不用挨打了吗?娘亲也不会再挨打了吗?”她笑了起来,只是声音带着虚弱。 舒禾抱着小依儿,心中发酸,心疼又自责。“当然是真的!” 她嘴角温柔地扬着,右手轻拍小依儿的肩背,身体微微摇晃了起来。“依儿,娘亲以后,一定会好好保护你的!那些年,你受的苦难,娘亲一定会治愈它的……” 同时,那些让你承受这些苦难的人,娘亲,也一定会替你找回来的! “娘亲,依儿刚刚做梦了,依儿梦见了一个仙人哥哥,是仙人哥哥救了我们吗?”小依儿抬起头,枯寂深凹的眼眶里,此时却散发着无比饱满又明亮的光。 舒禾心头泛酸,摸着她枯黄的头发,她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 若是她知道自己还有个父亲,那个父亲,就是她口中的“仙人”,她会不会很开心? 可是,若是真将这件事摊开,那个男人真的会接受小依儿吗? 若是他知道,他的女儿是出自曾经那个臭名远扬、外形奇丑且对他下了合欢散的女人,他还会接受这个女儿的存在吗? 一双如虎狼般凶猛阴鸷且充满怒火和杀意的眼睛突然出现在舒禾的眼前,她瞬间感觉如芒在背,彻底断了那不该升起的心思。 “依儿放心,以后,就算没有仙人哥哥,娘亲也会保护好你的。”舒禾放下所有不该有的心思,只能这样安慰她。 微弱的烛光在依儿那双大大的眼球中摇曳,照出她心里的那一抹失望,不过随即她还是笑了起来,“嗯,依儿相信娘亲,娘亲,是天下最好的娘亲!” “啪嗒!” 一滴豆大的眼泪不经意间就从舒禾那双酸涩的眼眶中溢了出来,她的小依儿,怎么能这么懂事,这么让人心疼啊? 小依儿发现自己手背上砸开的泪花,立即抬头,担心地看向舒禾,“娘亲,你怎么哭了?是哪里痛痛吗?依儿吹吹!” 舒禾吸了吸鼻子,压下心里蔓延的酸涩感,笑着安慰,“娘亲不痛,娘亲只是开心,我们小依儿太棒了,真是娘亲最最贴心的小棉袄!” “嘻嘻。” 依儿灿烂地朝她笑,伸出小小瘦瘦的手臂紧紧圈着舒禾的脖子,小小的脑袋轻轻地摇了摇,亲昵地蹭着她的耳朵和脸颊。 自从魂魄去了异世,她那三十年没有一天不在幻想着与依儿重逢。她那刚刚出生的孩子,自己还没来得及抱一抱,亲一亲,就分隔两界。每一个夜深人静,每一个阖家欢乐的日子都让她对小依儿的思念达到顶峰。没想到回来之后的第一次对话,竟会令她这么心酸愧疚。 她第一次知道,一双小小的手臂竟然也能有这么大的力量!只是轻轻收紧,便已让她无法呼吸! 此刻,她的胸腔,仿佛有一座火山猛然炸开,不断喷发,要将她整个人都燃烧起来!而然,她沉浸在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之中,甘之如饴。 那,就是血脉的神奇之力吗? 她抱紧了小依儿,却又不敢使太大的力,怕伤着她。直到她的小脑袋收了回来,鼻子不停地嗅,脸上浮现一丝疑惑,“什么东西?好香呀。” 舒禾擦了擦眼泪,目光落在炉子上那锅青菜粥上,这才笑着将小依儿放下。 盛了碗青菜粥,放在唇下轻轻吹着,“娘亲做了青菜粥,小依儿生了病,现在只能吃这个。等依儿的病好了,娘亲再给依儿做好吃的。好不好?” 小依儿笑着,凹陷的眼眶里装满对未来的期盼和对当下的欢喜。 小小的偏房内,微弱的烛光仿佛温暖了整个世界。 青石墙的另一边,张伯发现站在树顶上的南起脸颊上仿佛挂着两滴晶莹的水珠,他惊惑不已,“南起,你,你这是怎么了?” 南起扭过头,将自己的脸藏了起来,“没事,风太大,雪迷了眼。” 他从树上跳下,走到庭前静坐的百里墨卿身边,轻声道,“主子,虽然,她杀了人,可是,她是个好母亲。” 张伯端着一碗热粥走过来,此时南起低着头招呼也不打一声,就从他旁边走过去了。 “南起这是怎么了?下午出去一趟,回来之后状态有些不对了。” 张伯也见过其他护卫,相对来说,他还是最喜欢南起的性格。有他在,主子身边至少没那么沉闷。只是,向来活泼的南起,如今怎么跟打了霜似的? 百里墨卿接过张伯端来的碗,温热的清粥入喉,瞬间让他的身子暖了起来。只是,这味道,怎么没有闻起来的那么香呢? “张伯,明日,给隔壁的母女送些吃食过去吧。” 张伯一愣,“可是,那娘子好像……”是个杀人犯啊! 百里墨卿抬头看他,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无事,不过是个可怜人罢了。” 张伯听后点点头,觉得有理。“唉,知道了。” 张伯走后,他又喝了一口粥,忽然觉得有些索然无味,便将那粥放到旁边的案台上。冰冷的空气中吹来一阵清风,夹着一丝淡淡的清新淡香。 第17章 主子,您觉得呢? 翌日,小依儿早早地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十分温暖的怀抱里,她的嘴角瞬间扬开,眼睛也弯成了月牙。 她虽懵懂无知,却也知道何为幸福和安全。现在,她就感觉很安心,很幸福。她心满意足地朝着那温暖的怀里钻了钻,小手紧紧地抓在娘亲的里衣上,生怕一松手这一切就成了一场梦。 “小依儿醒啦?身上可还有哪里痛痛吗?”舒禾揉了揉她的小脑袋,第一次有个软软的小团子在怀里沉睡,这感觉,很奇妙。 “不痛了,娘亲。依儿好喜欢这样抱着娘亲啊。”说着,她又往娘亲的怀里拱了拱。 舒禾动了动身子,将怀里的小人儿抱得更紧了些,“好吧,既然小依儿喜欢,那娘亲就抱着小依儿再睡一会吧!” 天色大亮,本想再体会些温馨时刻,可外面却在这时响起了敲门声。 “咚咚咚。” “禾娘子,可起来了?”张伯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舒禾有些意外,不过还是安抚小依儿再睡一会,自己则是穿上衣服去开门。 “张伯。”门外,张伯左手拎着一个篮子,篮子里有些米面粮油,还有鸡蛋等生活用品。右手则是拎着一个包袱,包袱鼓鼓的,也不知道装了些什么。 “禾娘子,我家公子叫我给您送些生活用品,这包是棉被和入冬前刚给家里厨娘做的冬衣,娘子可不要嫌弃。里面,还有一套昨晚连夜赶制出来的小棉衣,给小依儿避寒用。”说着,张伯将手里的东西全塞到了舒禾的手中。 “张伯,这……” 舒禾有些不敢相信。这是百里墨卿让他送来的?该不会是张伯自己于心不忍,背着那男人给她送东西的吧? 她正纠结要不要把东西退回去,就见南起穿着一身褐色云纹锦袍走了过来,手里还提着一只彩色锦鸡。 “这给你。”他将手里的锦鸡放在她的大门旁,脸上带着一抹小傲娇,还有一点小别扭。 舒禾一头雾水,这什么情况? 怎么才过去一天,就感觉隔壁这些人都有些脑子不正常了? 张伯昨天看她的眼神,可是既恐惧又警惕的,今天却一大早就给她送东西来了?还有南起,昨天,他看她的眼睛里可是写满了不喜欢啊!这才过了一夜,怎么都跟变了个人似的? “还发什么愣?小依儿不会饿的吗?”南起见她磨磨唧唧的样子,当即又不满起来,声音都跟着上了几个调。 “南起,怎么说话呢?”张伯瞪了他一眼,这小子,这两天脾气怎么这么暴躁了? 舒禾本想怼他,可看他身上满是雪,靴子上也被雪水打湿,想来那只鸡应该费了他不少时间,看在这只野鸡的份上,她决定不跟他计较了。 “张伯,这鸡我和小依儿也吃不完,一会我留一半给依儿炖个汤,另一半,你们拿回去吃吧。”舒禾笑着将所有东西都收了下来,她扬了扬手里的冬装棉被,“这些东西,来得太及时了,张伯,多谢您了。” “禾娘子客气了。我们家里什么都有,这鸡是南起特地为小依儿猎来的,反正这天凉,吃不完的,你们冻起来,明日再吃。” 特地猎来的?舒禾有些意外,看向南起,却听他道,“我只是闲着没事,顺手带回来的,你不用感谢。” 舒禾无语,这小子,怎么就不会说人话呢?她眼角闪着几分戏谑,“我可没说要谢你啊,不用自作多情。” 南起脸色一变,脸上升起怒意,“果然是个白眼狼儿!” 见他气得甩手离开,舒禾脸上升起几分无奈。这南起,性子直爽,为人善良,就是有些孩子气,幼稚。 张伯笑着道,“南起这小子,就是刀子嘴豆腐心,禾娘子可别放在心上啊。” 舒禾摇头,脸上满是感激,“张伯,多谢你们了,你们,是我和小依儿的贵人!” 张伯走后,舒禾将前院偏房收拾了一下,给小依儿穿上昨天百里墨卿让人赶制出来的新棉衣,虽然有些大,但十分保暖。 她烧了热水,给小依儿擦脸。 小依儿皱着脸,她可不喜欢洗脸了,往日洗脸都是冰冷的水,扎得脸很疼。虽然今日用的是热水,但洗完脸之后,脸上还是一阵阵的疼。 “怎么了?是会痛吗?”注意到依儿的表情,舒禾心疼地问。 小依儿摇头,朝她笑,“依儿不痛。” 舒禾心里酸酸的,不过她还是让自己扬着笑,“等明日娘亲给依儿做个香膏,把咱们小依儿的笑脸皮肤养得滑溜溜的,这样,咱们就再也不用怕风吹着脸疼了。好不好?” “真的吗?”小依儿眼睛都亮了,“那依儿会像小姐一样香香的吗?” 舒禾拧着毛巾的手微微一顿,她知道,依儿口中的“小姐”说的是陈婆子家的陈小荷。一个奴仆之子,竟然也敢让小依儿叫她小姐! 先不说依儿的父亲是百里墨卿,天启国的七皇子,便是她的母亲,那也是堂堂四品大将军家的嫡女,她生来尊贵,那个陈小荷,她是怎么当得起的?! 见娘亲脸色突变,小依儿瞳孔微缩,有些害怕,“娘亲,您怎么了?” 舒禾收起眼中弥漫的杀意,温柔地摸着依儿的小脑袋,“小依儿,以后,咱们不再提那些人了好吗?他们去了很远的地方,以后都回不来了。” 小依儿脸上露出疑惑,不过,她也没有多问,在她心里,娘亲说什么都好,什么都对。 她点头,“好。那娘亲要赶紧给依儿做香膏哦。依儿要变得香香的,娘亲也要变得香香的!” 舒禾笑着将她抱起来,又好一番揉揉捏捏,逗她笑得开心不已。 笑声穿过窄墙钻进了隔壁的院子。 张伯听着这笑声也忍不住跟着眉眼弯弯。南起还是站在院里的大树上,目光时不时地飘向隔壁院子。 “南起,你是不是馋了?”张伯站在树下手里拿着馒头,鼻子狠狠地嗅了嗅,“那是禾娘子给小依儿做的药粥,你那么眼热做什么?” 南起别过脸轻哼一声,“才没有!我又不是北及,我可没那么爱吃。” “这么大的雪,外面应该不会有什么动静了,快下来吃早饭吧。”馒头也挺好吃的! 南起瞥了一眼张伯手中的白馒头,不知为何,他是一点想吃的欲望都没有,好像不怎么饿。 南起下来了,去找百里墨卿,他正坐在床边看书,平静的脸上看不到任何情绪。四年多了,自从王爷中了毒,失去内力,最后甚至失去了行动能力,他就总喜欢这么独自坐着看书。 桌上摆了几样小菜还有一碗清粥,但都没怎么动。 “主子,您又不吃饭啊?” 百里墨卿翻了一页书,仿佛精神已经完全投入到书中。 “天天都是这些东西,也确实是没什么胃口。要是北及在就好了,他就爱研究吃的,平时还能沾点光。” 南起看了看门外还在纷飞的大雪,秀气的双眉又皱到了一起。“这雪再下,都能把人给埋了!” 清风携来一阵淡淡的清香,叫人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就连一旁认真看书的百里墨卿都眼神微顿,将思绪从书中拉了回来。 “主子,这隔壁的禾娘子好像做饭挺有一手的。要不要把她们接到咱这来?叫那个姓何的娘子给咱做饭吧?” 百里墨卿不为所动,不过手中的书是怎么也看不下去了。 “再说了,那隔壁那院子满是尸体,小依儿身子那么弱,总跟一群尸体住一块,阴气太重,我觉得不太好。您觉得呢?” 百里墨卿瞥了他一眼,“我也觉得不合适。所以,你去把那满院的尸体,都处理了吧。” 南起正想说自己不是这意思啊!可话还没开口,就见百里墨卿投来一道温和却又极具杀伤力的眼神。 “是,主子。”南起有些泄气,暗骂自己多嘴,说那有的没的作甚?自己给自己找事! 南起离开之后,百里墨卿闻着那香味觉得食欲来了些,推着轮椅来到餐桌边,吃了几口稀饭后,他又放下了碗筷。 只见一团雪花被风吹来,落在他的膝盖上,很快化成了水。漆黑的眼眸盯着那双已经两年不能站起的双腿,他的眼睛,复杂得像是能装下整个星河,黑暗、美丽、又充满危机。 第18章 张伯,来喝汤! 许是风雪太多,小多那日回将军府后就再也没来过了。 这几日舒禾和小依儿难得过了几天安稳日子。除了每日给小依儿针灸熬药之外,她就爱给小依儿准备各种好吃的,食材大部分来自隔壁张伯和南起。 小依儿在这几天调养下,内伤好得差不多了,脸上也长了肉,说话的声音也变得圆润有力起来。 “娘亲,有怪物!!” 小依儿软软甜甜的声音响起,伴着“噔噔噔”的脚步声从厨房外靠近。舒禾擦了擦手连忙迎出去,一脸担心,“怎么了小依儿?” 依儿一见着她便朝她双腿扑了过来,整个小脸都埋进了她的膝盖间,“有怪物!是很漂亮的怪物!它会飞,可怎么都飞不起来!娘亲,你快去看看!” 舒禾疑惑,“怪物?还是很漂亮的怪物?” “是的是的,娘亲,快来!”小依儿小手红红的,多了几分肉感,她拽着舒禾的衣裙拉着她去自己发现的秘密之地。 舒禾莞尔一笑,觉着这小手真是太可爱了,心中所有情绪全部化成一方柔软海洋。 随着她来到隔壁的柴房门口,小依儿站在门口东张西望,又害怕又好奇,轻声道:“娘亲,就在这里,有个大怪物,长得可漂亮了!就是有些凶!” 此时,舒禾已经猜到依儿口中的“怪物”是什么了。 她将依儿抱起,走进柴房,角落的桌案脚上绑着一只红背锦鸡,是南起早上刚送来的,她还没来得及处理。这种野鸡在另一个世界,是国家级保护动物,平常人别说吃了,碰掉一根毛都得进去待几年!而这个世界,山上却是满地跑。 “依儿不怕,这个不是怪物哦,叫白冠长尾雉,是一种鸟,你看它的羽毛是不是很漂亮?”舒禾本想抓来给小依儿摸一下,但她好像有些害怕尖嘴动物,吓得直往她怀里钻。 “不要不要,怕怕,怕怕!” “好好好,咱们不摸,就远远看着好不好?”舒禾抱着她走远了些,小依儿才敢将头冒出来。 “娘亲,为什么抓住它?它是哪里来的?” “它看着好像很可怜,娘亲,为什么要绑着它呢?” “它会不会很疼啊?” …… 舒禾有些无奈,低下头去看她,小依儿的脸上长出了肉,不再像几天前那样全是皮了,眼睛好像也明亮了很多。只是,那盯着长尾稚的眼睛里,似乎有种忧伤在弥漫。也不知她是不是透过这长尾稚看见了之前被虐待的自己。 早知道就让该让南起把它弄死了再拿来,今日这野鸡,估计是吃不上了。还好,昨天他送的还有剩。 “那我们把它放了如何?” 果然,一听她这么说,小依儿的眼睛又亮了几分,脸上浮现笑意,“好呀好呀,娘亲,让它在院子里陪我玩吧?” 舒禾微皱着眉,院子里?怕是,要飞走吧? 后来,舒禾想用布条绑住长尾稚一只脚,栓在院里。可小依儿不要,让她不要绑,说是如果要飞,那就让它飞走吧。 舒禾答应了,不过,令她意外的是,那只红背长尾稚竟然真的没有飞走,而是跟个家养的老母鸡似的在前院里溜达,一副主人公的样子。面对小依儿的接近,它也不躲,反而喜欢蹲在她的脚背上闭眼小寐。 小依儿笑呵呵的,轻轻地摸着它的羽毛,也不怕它了。 对此,舒禾很意外,她都有些怀疑自己在另一个世界所学的知识了,那边的书上可是说这种长尾稚最怕人了,根本没人能靠近,只有超高倍摄影机才可能拍到它。 不过想想也是,毕竟是两个世界。那个地方属于保护级动物,这里却是满山跑的地道纯野鸡,想来性格也会有所不同吧。 “小依儿,吃饭了。” 舒禾将院里与长尾稚玩的小依儿叫到了厨房,厨房的桌案上摆着一晚香喷喷的汤,汤汁都是奶白色的,上面飘着一层淡淡的油,因为加了些提香解腻的药材,让这汤闻起来很是清香。小依儿双眼放光,眼睛都被那碗汤粘住了,根本挪不开眼。 “娘亲,是依儿喜欢的汤汤!” 舒禾笑着给她碗里装了一碗汤,“对啊,是依儿喜欢的汤汤,娘亲还放了一些药材,这样,依儿的身体就能很快好起来了!” “嗯!”小依儿重重地点头,“依儿要长得高高的,保护娘亲!” 舒禾笑得一脸温暖,微风拂来,将厨房间的汤香吹到了空气中。 刚从树上下来的南起站在树下发愣,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张伯朝他喊了声,“南起,吃饭了!” 谁知,他话音刚落,南起便从他身旁擦过,从屋子里不知拿了个什么东西又往隔壁去了。 小依儿正小口小口喝着汤,舒禾正要吃饭,就见门口一暗,屋子里的光线瞬间暗了不少。 “南起?” 舒禾意外的看着来人,他平常都是早上来给她送东西,其他时间是不露面的,怎么今天…… “哥哥!!” “是哥哥!!” 小依儿也看见了来人,立即朝他跑去,还不等他回应,便一把抱住了他的小腿,满脸的兴奋。“是梦里的哥哥!娘亲,这是依儿梦里见到的哥哥,梦里还有仙人哥哥!!” 舒禾听明白了。小依儿到现在都以为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是一场梦,所以再见南起时,才会这么激动。 南起身体微僵,随后一把便把小依儿抱起来了。“原来小依儿还记得哥哥呢!” “当然记得呀!只是,依儿不知道去哪里找哥哥,依儿以为,哥哥是梦里的人。” “你来做什么?”舒禾皱着眉,她本就不想让小依儿跟那边的人有什么接触,本想大雪化了之后她便带着小依儿偷偷的走,这样,依儿也不用跟百里墨卿碰面了。 不然,她可不敢保证那个神奇的“血缘之力”会不会让小依儿对那男人产生什么依赖或者别样的情绪。 “我来给小依儿送糕点,记得那晚依儿很喜欢吃的。”南起无视她的不满,将怀里的糕点掏了出来。 “是糕糕!!”小依儿眼睛更亮了,或许是因为这是她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吃的比较正常又很稀有的甜食,因此,对那桂花糕,她是喜欢的不行。 见依儿拿起就吃,舒禾瞪了一眼南起,偏在吃饭的时候送甜点来,这不是影响人食欲吗?! “依儿,糕糕虽然好吃,但是不能吃多哦。快,先来把汤喝了。” “娘亲,依儿已经喝过一碗汤汤了,依儿可以吃糕糕吗?” 舒禾本想拒绝,可看她那可怜兮兮的大眼睛,她到底是下不了狠心。“好吧,那只能吃一个,吃完再吃点饭,这样,依儿才能长高高呀,好不好?” “好!”依儿甜甜地应下。 南起目光从那碗盛满香气的汤碗中扫过,轻咳了两声,“你这,是野鸡汤吗?” 舒禾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气他来得不是时候,“是啊,干嘛?!” “你看你,做了那么多汤,又喝不完,属实有些浪费!这样吧,我帮你带去给张伯他们,免得你浪费我辛辛苦苦猎来的野鸡!” 说完,他将小依儿放到了桌案边,也不等舒禾答应就端起了那大碗汤转身离开。 舒禾一愣,筷子上还夹着一块鸡肉,看着眼前的汤碗消失,她“噌”的一下就站起来,追出去,南起那高大的身子刚好翻墙而过。 院墙那边传来高声呼唤,“张伯,来喝汤!” 第19章 馋虫南起 小依儿手里拿着桂花糕,出来就看见南起消失的背影。她一脸崇拜,好像手里最喜欢的桂花糕也不香了。“娘亲,哥哥好厉害啊!他会飞!!” 舒禾心中冷笑,“哼,是挺厉害的,可惜,是个馋虫!也不怕她下药毒死他!” 说是给小依儿送桂花糕来的,实际上,怕是盯上她那碗药膳鸡汤了吧?! “娘亲,哥哥住在隔壁吗?”小依儿没觉着她的神色有什么不对,只是道:“娘亲,我可以去隔壁找哥哥玩吗?我想去看看仙人哥哥!他是不是也很厉害?” “依儿,隔壁有坏人,咱们不去啊!” 舒禾强行将依儿抱回了厨房间,她那身子骨还是太瘦小了,硬一点的饭都消化不了!她不禁感叹,要是有牛奶就好了。 还好,她有先见之明,将鸡肉剁碎放在蒸蛋里,哄着骗着,才让她吃了大半碗肉糜蒸蛋。这点肉糜也足够让小依儿吸收到今天该有的营养了。 南起端着大汤碗放在厨房间的桌案上,桌案旁围着两个厨娘,张伯,还有他。四人看着这碗汤眼神里都流露出了几分火热。 “南起,你这样好吗?”这不是跟小孩子抢吃吗?张伯嘴上表达着理性,鼻子却不受控制地吸了又吸。 “她们都喝了好几天这汤了,小依儿再要调理身子也用不了这么多汤啊!大不了,明日,我再给她们猎些其他的东西送去,算作赔偿好了!”南起脸上闪过一丝心虚,有些强词夺理的嫌疑。 “这汤底色泽怎么如此奶白?比牛乳还白些呢!”张厨娘盯着这汤百思不得其解。 “而且,还没有一丝腥气,反而透着浓浓的清香!”王厨娘也附和出声,“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张厨娘用筷子戳了戳里面的半只野鸡,鸡肚子里好像包着什么东西。张伯说是药膳,那这是药材吗?可是,这汤怎么没有药材那种浓重的苦味呢? “二位大娘,要不你们研究一下?明日我再猎只鸡回来,你们也试试,看看能不能做出这味道。” 四人一人分了一碗汤,最后连里面的鸡都被啃得干干净净,只剩些骨架在桌上。 “哇,好舒服啊!”南起有些不受控制,轻轻地打了个嗝。 “王大姐,你有没有觉得,吃完这肉,好像身子里像是有团火在烧?暖洋洋的,可舒服着呢!” “你还别说,好像真有这感觉!而且,先前觉着有些头昏脑胀的,现在也没了,反而觉得精神出奇地好!” 张伯的反应比其他人更大些。“咦?我也有点感觉!” 南起不解,问道,“张伯,你怎么了?” 头发花白且有些弓背的张伯,动了动四肢,扭了扭脖子,脸上透着一抹红润,显得有些精神抖擞,“感觉身体轻快了许多,举手抬足,也比往日轻松许多。” “还有这么神奇的效果?”南起不敢相信,仔细感受了一下,很是不解,“我怎么没觉着有什么不一样?” “或许是你的身体素质比较好,因此这药汤对你没什么效果吧。”张伯摸着胡子猜测道。 “这禾娘子可真是个奇人,竟是没想到她看起来瘦瘦弱弱的,竟然还是个身负奇术的神女子呢!”张厨娘感叹不已,脸上露出几分佩服。 “等下午没事,我去找禾娘子看看,我这膝盖一到冷天就冰冷刺骨,酸胀不行,不知道她能不能将我这常年腿疾治好。” 王厨娘一说完张伯眼神便亮了起来,他抓住南起的胳膊,脸上克制着激动,“若是禾娘子真会医术,那,是不是可以让她给公子看一下?万一……” 万一能治好呢? 他那般风光霁月的男子,如今变得这般深沉阴郁,着实令人可惜又心疼。 南起沉默,这事,倒是可以一试。但是主子这些年不是没找过名医,可那些人都说主子身上的毒无药可解。那女人,行么? 此时,百里墨卿的轮椅出现在前厅角落。他是闻着香味过来的,不过到这里时,那几人已经将鸡汤分完了。他喉结微动,看着南起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精光。 “就算不能完全医治,那至少也可以为少爷调理调理身子啊!”张伯又道。 南起想了想,对王大娘道:“大娘,一会你去找那女人看看,问她可能开出什么药方,如果能开出药方的话,我带去元城寿仁堂看看,试试她有多少斤两!” 大娘点头,脸上笑出了花儿来。 南起似有察觉,转头看向前厅,那里空无一人。 没人吗?他怎么总感觉有双眼睛在盯着自己呢? 下午舒禾给小依儿再次行了针,房内烧着炭炉,暖洋洋的,小依儿在舒禾行针行到一半的时候就睡着了。此时,她的小脸红扑扑,原本干红开裂的皮肤此时也变得光滑了许多。 这两日趁着小依儿睡着,她去后山转了几圈。在山上,她找到了一种名为“澄奇”的草药,这种草药对修复皮肤有着极强的功效,她采了一篮子,最后只制出来一盒拇指大小的草木精华膏。连用了几天,此时已经要见底了。 “得找时间再采点回来。” 刚放下针包,前院就响起了敲门声。 “咚咚咚!” “禾娘子,在家吗?” 舒禾打开门看见是隔壁的张大娘和王大娘,意外地将两人迎了进来。 “二位娘子今天怎么有时间来找我?” 舒禾对这二位厨娘还是很感激的。小依儿身上的衣服和鞋子都是来自两人之手,手工精巧又细致,用料给得十分足,这几日小依儿就从未叫冷过。 王娘子脸上略显不好意思,将自己的来意说明了下。 “原来是这事啊!”舒禾笑着拍了拍她的手,“娘子不用不好意思,若是您相信我,便让我看看。” 舒禾给王娘子把了脉,又查看了娘子的膝盖,“娘子这膝盖可是先前伤过?” “是啊是啊!”王娘子听她诊出了自己曾经受过的伤,脸上顿时露出希望,这禾娘子,还真有医术在手呢!“两年前磕到过膝盖,在床上躺了两个月,后来就好了,只是,自那以后,就落下了这个毛病。” “娘子若是相信我,我可以为您针灸,三个疗程应该就可以痊愈了。” “不用吃药?”王娘子惊奇不已,她还没忘记南起吩咐的事。 “若是能配合中药一起治疗的话,肯定会快一些。只是,当下我手里没有成药,而外面那么深的雪,也不好去城里取药,所以,只能针灸。”似是怕她担心,舒禾又补了一句,“不过娘子不必担心,虽然没有药,但只要多坚持一个疗程,也能痊愈的。” “哦,这样啊!”王娘子看了一眼张娘子,似是求救一般。 张娘子收到提示,立即道,“禾娘子,是这样的,南起小哥下午要去城里,这点雪于他无碍,可以叫他帮忙带药。我们作为厨娘的,也不好天天来这里偷懒不是?娘子还是给王大姐开些药吧。” “对对对,张娘子说的是。”王娘子连忙附和,满脸的笑意中带着几分心虚。 舒禾也没有想太多,只觉得这样也好,南起进城买药,那她还能蹭些别的药呢! 然而,当南起拿到那足有五张满页纸的药方时,眼睛都要瞪圆了。 “这,这么多?!!” 第20章 野狼袭击 舒禾正好在厨房为小依儿熬药,厨房另一边传来南起又急又气的声音,这让她忍不住弯起了嘴角。 “禾娘子说,里面有一些是给小依儿抓的药,说南起小哥去城里的话,帮忙给她带些药材回来。”王娘子往厨房的桌案上放下了一小块银子,“这是禾娘子给的药钱。” “这么点?!”南起拿起桌案上的小锭银子,气得几乎吐血,“这点银子能买那么多药材吗?我还看见了野山参呢!那东西,这点儿哪够啊?!” 王娘子和张娘子脸上都露出了为难之色。 她们也不懂啊,她们都不识字,禾娘子给了她这些纸,她便带回来了。 再说,这不是南起要的吗? “这么多药材,哪里还能看得出什么药方啊!”南起忍不住碎碎念。 “禾娘子说了,药材买回来之后她帮忙熬药,所以,届时,只要把药材给她就行……” 王娘子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弱,似乎是感觉到自己好像把事办砸了。 南起忽然察觉自己好像被坑了,他转头看向墙壁,这墙壁的另一面就是舒禾的厨房,他像是要透过这墙,用眼神杀死她一样。 二位娘子看着有些暴起的南起,十分默契地对视一眼,默默离开。 张伯笑道,“南起,不要这么小气嘛!这些是药材,不管是给王娘子用还是小依儿用,那不都是帮助人的嘛!再说了,禾娘子收了你的药材,明日你再去蹭吃的,不是更容易些?” “俗话说,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届时,她肯定不好意思将你打出来的!” 南起怒眉竖起,狡辩道,“我才不稀罕她做的吃食!” 张伯看着南起气呼呼地转身离开,脸上笑开了花。“还说不稀罕,刚刚那碗鸡汤,就数你喝得最多!” 百里墨卿靠在窗户下,厨房的欢声笑语传进了他的书房,手里的书好像也看不下去了。 这院子,还是第一次这么欢乐。 她,还是个会医术的吗? 窗外飘来一阵淡淡的药香,这一次,他倒是没怎么讨厌这药味了。 南起气呼呼地拎着药方进来了,脸上稍显几分心虚和受挫。“主子,我出去了。” 南起说完就要走,百里墨卿却叫住了他,“把药方给我看看。” “啊?”南起微愣,随即脸上飘上一抹微红。 丢人!太丢人!本想算计那姓禾的,结果,被人算计了一把!还只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吞! 百里墨卿从南起手里抽过药方,看着那一页页纸上娟秀的字体,看着倒是还挺赏心悦目的。 只是这药材,怎么这么杂乱无章,毫无联系?看着倒像是想到什么便写下了什么。 “本来还想试探一下那女人的医术,没想到,她根本就是个半吊子!也不知道她这样胡乱医治一通,小依儿能不能健康成长!” 百里墨卿嘴角微勾,将手里的药方换给了南起,他脸上带着几分松弛。“去吧。” 南起出门,将药方塞到了胸前,随即便见他身轻如燕,如一只黑色的猎豹在雪上轻点朝着远方飞去。 “哥哥!哥哥!” 小依儿在门口与锦鸡玩耍,无意间抬头,就看见了那化成黑点的南起。 她跑出门朝那黑影追去,身后锦鸡也跟着飞了出来。 舒禾正在厨房熬药,听见声音追出来,小依儿已经被淹没在门前不远处的积雪中。 舒禾满头黑线,赶忙将她拎出来。却见她四肢乱舞,一直朝着远方喊,“哥哥,哥哥!” 将小依儿拎回家,舒禾没注意到那只锦鸡已经往后山飞去了。 大雪停歇,天空中露出了温暖的阳光,打在晶莹的白雪,将其照得异常耀眼。 百里墨卿静坐窗台看书。 南宫希芸穿着艳红的斗篷,将自己整个包裹起来,躲在书房外痴痴地望着那容颜绝艳的男人。 两位厨娘在厨房忙活着准备晚膳,张伯闲来无事,便在门前清扫积雪。 一片安宁平和的景象忽然被一声狼嚎打断。 张伯停下手里的扫帚目光带着几分疑惑看向后山的方向。 刚刚,是狼叫吗? 百里墨卿也听见了那声嚎叫,他从书房推着轮椅来到前厅,南宫希芸一脸惊慌,趁机走到了百里墨卿的身旁。 “表哥,刚刚,是狼叫吗?” 张伯注意到百里墨卿出来,连忙扔下了手里的扫帚,“哎呀公子,您怎么出来了?这里危险,快进屋!” 厨房间两位娘子也来到前厅,目光看着远处的白白一片雪,担忧不已。 是狼嚎声吗?这东郊怎么会有狼出现呢? “唧唧……” 院外又传来一阵鸟类尖叫声,张伯出门查看,脸上瞬间现出惊恐。 南宫希芸还是好奇心战胜了害怕,也跟着出门查看。 后山方向,一只红背锦鸡在白雪上狂奔,时不时地尖叫。它的身后跟着一头灰色野狼,狂奔追逐。 若不是地上积雪太深,那野狼绝不可能捕一只野鸡都这么费劲! “啊!快,快关门,是狼!是野狼!!” 南宫希芸第一次见到如此凶狠的野狼,尖锐灰白的利齿在阳光下异常冰冷刺眼,叫她忍不住心惊胆战。 那野狼被尖叫声吸引,一眼就看见那一抹鲜红的身影,许是被那抹鲜红吸引,它放弃了那只红背锦鸡,径直朝着那抹鲜红的方向奔来。 那野狼速度很快,张伯大惊,连忙关门,两位厨娘见状迅速上前帮忙。 刚插上门,“轰”的一声,门板上响起猛烈撞击。 “嗷呜~” 门外狼嚎突起,二位厨娘吓得几乎瘫软在地。 南宫希芸推着百里墨卿的轮椅就要往后院去,他冷冷的眼神扫射过来,叫那南宫希芸不知怎么就放开了轮椅。 “张伯,别慌,拿木棍抵住门后,狼不会跳,进不来的!” 张伯点头,随即招呼两个厨娘一起顶住门。外面的野狼似乎有些不甘心,还在冲撞着大门。 舒禾刚给小依儿换好衣服就听见了隔壁的动静。她迅速关上大门,将小依儿带到后院的偏房内。 “依儿乖,先在这里等一下娘亲,娘亲去隔壁帮一下伯伯和大婶儿他们,好不好?” “娘亲,外面是什么声音?”小依儿紧紧抓着她的衣袖,小脸被吓得有些苍白。 舒禾摸摸她的头发,安慰道,“娘亲听着,有点像是大狗狗,估计是饿了,娘亲给它送些吃的,这样,它就不会再叫了。好不好?” 小依儿点头,脸上的恐惧消散了些。 以前她也见过街上流浪的狗狗,觉得它们可怜,又可爱,只可惜,那些狗狗不能跟她住一起,陪着她玩。 “娘亲,那你可以把大狗狗带回家吗?依儿喜欢狗狗。” 舒禾闻言,看着那孩童天真的神色,她脸上闪过一抹僵笑。 “嗯,娘亲尽量,但是万一狗狗不想来,它也想回家,那咱们也不要勉强它,好吗?” “啊?是依儿不好吗?所以大狗狗不想跟依儿玩?”小依儿神色有些失落。 “当然不是啊!”舒禾捏捏她的小手,眼珠转了一圈,又道:“万一大狗狗家里也有小依儿这样的小宝宝呢?咱们总不好将小宝宝跟它们的娘亲分开吧?” “依儿想离开娘亲吗?” “当然不想!”小依儿立即道。 “对啊,那大狗狗的宝宝也不想离开它们的娘亲啊,所以,咱们还是不要带大狗狗回家了好吗?” “好吧。” 终于将小依儿哄好,舒禾关上房门,从前院拿了一把镰刀,轻轻地打开大门。 一只灰色的野狼暴虐地冲击着隔壁的大门。 而她的门缝刚开,一只红背锦鸡便从外面钻了进来,直冲柴房,随后便不见了踪影。 第21章 危急 舒禾出了门,将大门重新关上,她走到那灰狼身后轻咳一声。“嗯哼!” 灰狼回头,发现舒禾,当即调转身子龇牙咧嘴地盯着她。 这几天舒禾休养得还不错,力气和速度都恢复了不少,正好,她也想借它练练身手。 她朝那灰狼勾了勾手,脸上带着一抹挑衅的笑意。 灰狼似乎察觉到了自己的威严被人类挑衅,当即低声怒吼,随即弯曲四肢,做出冲击的准备姿势。 舒禾握着镰刀的手紧了紧,脸上浮现一抹兴奋。“你这身皮子不错,可以给小依儿做双保暖棉鞋。” 也不知是不是灰狼听懂了,它暴怒咆哮,身子猛然一冲,如同一根离弦的箭矢,飞快又危险,仿佛要一爪将那个侵犯它威严的人类杀死。 舒禾静静地站在原地,瞳孔中灰狼的身子不停放大,直到她的眼睛里倒映出灰狼那双灰蓝色的瞳孔…… 木门后的张伯和两位厨娘发现门外没动静了,几人脸上都露出疑惑,难道是那灰狼自行离开了吗? 这时,舒禾的声音从门外响起,张伯神色一紧,连忙看向百里墨卿,“是隔壁的禾娘子!公子,咱们要不要出去帮忙?” “不行!不能开门!” 张伯的话刚说完,南宫希芸便厉色拒绝,“外面那可是大野狼,是凶兽!南起又不在,万一开了门,野狼闯进来了怎么办?表哥的安全谁能负责?” 张伯心中焦急,但南宫希芸说得对,任何人都比不上公子的安全重要。即便是隔壁的禾娘子。 “开门。” 百里墨卿虽然失去了内力,但他的耳朵还是比常人灵敏些。舒禾的在外面说的话他都听见了。 想起前几日晚上她杀土匪的身手,想来这一只野狼对她来说,不是什么难事。 “表哥!不行啊!” “公子?!” 张伯一时间有些犯了难,他可不敢将公子的安危置于危险之地啊! “开门!” 百里墨卿再次开口,声音带着一抹不容置疑。 张伯无奈,根本不敢违背他的命令,只好开了门。 然而,开门后的那一幕,令他心都提了起来。 那只灰色野狼的身子有半人那么高,动作敏捷又迅速。一双半指长的白色爪子在半空中显得锋利又惊人,如猎刀一般抓向舒禾。 “禾娘子,小心啊!!” 然而,他话音刚落,就见一把生了锈的镰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那灰狼的脖子处划过。 身穿灰色棉衣下的舒禾,脸色淡然镇定,不见丝毫慌乱和恐惧,那冰冷的眼神叫他忍不住心生惧意。 “嗷呜……” 灰狼一声惨叫,直接从半空中掉落,狠狠地砸在地上,断了的气孔里不断发出呜咽的哀嚎声。 张伯震惊不已,嘴巴都合不起来。“禾,禾娘子,你没事吧?” 舒禾扔下镰刀,冰冷的神色瞬间转变,朝着张伯扬起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张伯,我没事。您没事吧?没被吓着吧?” “我没事。”张伯摇头,真心地夸赞,“禾娘子,你也太厉害了!” “没有没有,都是运气。”舒禾笑着摆手。 “娘亲!”小依儿此时从张家的院子里钻了出来。 张伯看向小依儿,满脸的喜欢,“小依儿怎么出来了?” 可没成想,小依儿刚从大门里出来,就有一只白色雪狼从别院的拐角处窜出来,凶狠地张开满是尖牙的大嘴,眼见着就要扑咬在小依儿身上! “小心啊!”张伯第一个发现那只雪狼,扑身上去,想要护住小依儿。可他年纪太大了,动作也太迟缓了,根本比不上那矫健的雪狼速度。 舒禾察觉不对,转身就见到那惊险的一幕,她根本来不及恐惧害怕,下意识地扑向小依儿,想用自己的后背为她挡住危险。 “禾娘子!!” “禾娘子!” …… “噗嗤!” “嗷呜……” 一声血肉撕裂的声音响起,紧接着就是雪狼呜咽抽搐的声音。 她回头看去,那只白色的雪狼已经跌落在她身后,雪白的毛发被鲜血染红,下咽喉处,插着一柄银色匕首。 此时,匕首的手柄处已经被鲜血染红。 舒禾松了一口气,背后却在不知不觉间渗出了细汗。 刚刚,她是真怕自己护不住小依儿!若是小依儿出了什么意外的话,她一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的! 门口,百里墨卿白色的大氅下,一只白皙修长的手平放在膝盖上,斗篷的另一边因为动作幅度太大,导致滑落在了地上。 他神色平淡,但那双眼睛却有异常,瞳孔微微收缩,像是受了什么惊吓。 舒禾抱起小依儿,满脸的紧张和后怕,“依儿,伤着没有?” 小依儿摇头,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看着娘亲担心的样子,她也有些不敢说话了。 “依儿,你怎么出来了?不是让你在房里等着娘亲吗?” 舒禾揉揉她的头发,摸摸她的小脸,全身上下都检查了一遍,确定没问题才放了心。 “依儿只是想看看大狗狗……”依儿捏了捏衣角,脸上有些紧张,又有些担心,娘亲这是生气了吗? 舒禾此时还心有余悸,后悔自己出来的时候怎么没把门给锁住!下次,可一定不能再犯这样的错误了! “依儿……” “仙人哥哥!是仙人哥哥!” 舒禾话还没说完就见小依儿从她怀里溜了出去,兴奋地跑向百里墨卿。 百里墨卿眼角露出几分柔和,看着那小小的人拎着两只小短腿朝自己跑来,滑稽得像个小鸭子,既可笑,又有几分可爱。 他嘴角微勾,一个没注意,那小家伙就已经扑到了自己的膝盖上,脸上扬着甜甜的笑,朝他喊,“仙人哥哥!” 他向来讨厌异性近身,即便是小孩子他也不喜欢过多接触,总觉得那些孩子吵闹得很。 可为什么,眼前这孩子,他却怎么也讨厌不起来呢?甚至看她那瘦瘦小小的身子,还会忍不住心疼。 “仙人哥哥,真的是你吗?原来依儿不是在做梦啊!” 百里墨卿被压住的右手微僵,想抽出来,却又怕影响到她,只好伸出左手,想拍拍她的脑袋。 可还不等他手碰到小依儿,一只红色手影袭来,一把将他腿上的小依儿扯了出去,扔到了一边。 小依儿没有防备,小小的身子有时候走路都走不稳,此时被这么一推更是直接跌倒在了院内的台阶上。 剧痛袭来,依儿痛得眼泪都掉下来了,可不知道为什么,她没有哭出声,只是满脸恐惧地看着南宫希芸。 仿佛,透过她,小依儿看见了另一个人。 “依儿!”舒禾惊的声音都哑了。 “哪里来的小野种?一点规矩都没有!什么人也敢套近乎?不想活了?!” 南宫希芸站在百里墨卿的轮椅旁,精致的脸上满是嫌恶。她擦了擦那只摸过依儿衣服的手,好像那里沾了什么不得了的脏东西一样。 百里墨卿神色一变,脸上的担心甚至来不及掩饰,下意识地就要伸出手去拉小依儿。 可惜,他的身子终究限制了他的行为。 “表哥,那野孩子没伤到你吧?呀,这衣服都弄脏了!”南宫希芸随即蹲下身想要为百里墨卿擦去衣服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实际就是想要借机接近他。 舒禾迅速抱起小依儿,还没等她询问,就听小依儿满是恐惧的声音在她耳畔颤抖,“小姐,不要打依儿,不要打娘亲……” 她的小手臂用力地抱着舒禾的脖子,不停地收紧,不停地求饶…… 舒禾心都要碎了。她好不容易让依儿暂时忘记了过去几年的痛苦,这南宫希芸只一个推搡,便让她再次回到了被虐待的阴影之下…… “南宫希芸!!” 第22章 叫他大叔! 舒禾阴沉着脸,一双冰冷的眸子里仿佛钻出一尊地狱罗刹,幽暗又阴冷,带着无边的杀意! 百里墨卿本想推开南宫希芸,可视线落在那一步一步走来的舒禾身上,他忽然就没再动了。 南宫希芸见百里墨卿没有推开他,当即一喜,以为是他要接受自己了,可想说的话还没开口,她便注意到一道阴影出现在她头顶。 “你要干什么?” 南宫希芸起身对上舒禾的眼,原本嚣张的神色忽然弱了下来,明亮的眼睛里露出一丝害怕,“你,你想干什么?” “谁,允许你动我的孩子了?!”舒禾伸出手,瞬间扼住南宫希芸的脖子,将她拎了起来。 果然是京都十大美人之一啊,那白皙嫩滑的脖颈,触感极为柔软,好像她轻轻一用力,就能拧断了一样。 舒禾微微眯眼,手中的力道渐渐加深。 “表,表哥,救我……” 南宫希芸浑身发凉,甚至不敢再看舒禾那双充满杀意的眼。 她伸手去够百里墨卿,希望他能救她。 可惜,她的余光,只看见了他冷漠的侧脸。 舒禾像是被杀意迷失了心智,手中力道不断收紧,直至南宫希芸双眼泛白。 张伯心生不忍,开口劝道,“禾娘子,可不能杀人啊!” 两位厨娘也被此时的舒禾吓到了,她们躲在门后,甚至有些怀疑下午她们见到的那亲和之人与眼前的舒禾是不是同一人了。 舒禾不为所动,她此时,只想杀了南宫希芸!因为,她发过誓,绝对不会再容许任何人伤害小依儿了! 此时,日头西斜,光线不再温暖,一阵清风从屋外吹来,裹挟着十分冷冽的寒意。 眼看着南宫希芸就要被掐死,百里墨卿也坐不住了,“娘子可否手下留情?” 可舒禾不为所动,一副下死手的样子。 南宫希芸双脚踮起,红色裙摆不停地在青石板上方飘动。 “就算是看在我们也帮过你的份上,留她一条命,行么?”百里墨卿再次开口。 这还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开口求人。 那毕竟是舅舅的亲生女儿,总不好让她在他面前死在外人之手…… 舒禾看了一眼百里墨卿,他的神色平和与之前没有什么不同,好似刚刚那求情的话不是他说的一样。 她手里的力道一松,将手里的人狠狠推了出去。 南宫希芸跌倒在小依儿刚刚摔倒的地方,臀部狠狠地砸在台阶上。可此时,她感觉不到那里的疼痛,只有本能大口大口呼吸! 长这么大,这是她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感受到死亡的恐惧。 “我会杀了你的!” 此时,南宫希芸一阵猛烈的咳嗽之后,用着一双极为阴狠毒辣的眼神朝舒禾投来。 舒禾脸上的嘲笑没有丝毫掩饰,她真是有些不理解,为什么这样漂亮的女人,只长了好看的脸蛋,却一点儿也不长脑子呢? 这个时候,她竟然还威胁她,还敢刺激她! “我爹是当朝西北镇国军大帅,我会让我爹杀了你的!”南宫希芸疯狂地嘶喊。 “是吗?”舒禾冷笑着朝她走去,“既然如此,那不如我现在就直接杀了你吧!这样,你是不是也就没机会去干蠢事儿呢?” 看着一步步靠近的舒禾,南宫希芸的脸上终于又变成害怕,不断地向后退。 “张伯,送表小姐回房,没有我的允许,禁止她出门!”百里墨卿掩下目光中的嫌弃,迅速开口。 张伯收到指令,立即先舒禾一步将南宫希芸从地上扶了起来,在舒禾还没动作时,拉扯着她往后院偏房走去。 南宫希芸不再挑衅,可那双阴毒的眼睛却在告诉舒禾,她不会就这么轻易地放过她的! 张伯和南宫希芸走后,小依儿才敢将头露出来。百里墨卿见她脸上还挂着两条泪痕,身上莫名散发出一阵阵的寒气。 若是南起在这,定是能猜到他的想法。这南宫希芸,看来是非走不可了! 正巧,小依儿看见百里墨卿身上散发的冷漠气息,脸上浮现一抹害怕。 见状,他迅速收敛气息,整个人又变得极不寻常地柔和起来。“小依儿,可伤着了?” 依儿还没开口,就听舒禾冷漠的声音响起,“这一次,咱们之间算是两清!若是你再管不好你的女人,下一次,谁的脸面也不好使了!” 百里墨卿面色一僵,这还是他第一次被一个女人用如此语气说话。若换成从前的他,他绝不可能被别人如此轻视,如此威胁! 可如今,他便是再不满,也做不了什么…… 舒禾说完就要走,可小依儿却像是见不得百里墨卿神色怅惘,朝他伸出了手,“仙人哥哥,抱抱!” “依儿?!” 舒禾不解地看着她,为什么她总对百里墨卿如此依赖喜欢? “娘亲,我想要哥哥抱抱,好不好?” 小依儿抬头,委屈又可怜地看着她,眼光里还噙着泪,实在叫她无法狠心拒绝。 “娘亲~!” 小依儿再次使出杀手锏,舒禾只能投降地将她放了下来。 双脚一落地,她便欢快地跑向百里墨卿,好似那人才是她娘亲似的! 舒禾忍不住有些伤心,失落。 外面的两只野狼被两位厨娘收拾了。 那是狼肉,一般是不会有人吃的,但这突来的大雪让他们的食物消耗得很快,也不能日日都靠南起出去打猎啊! 因此两人同张伯商量了一下,看这狼肉是不是可以利用起来,以备不时之需。 张伯同意了,但还是说要先自己试吃一下,若是不能吃便就不要了。 狼肉很腥很柴,舒禾见她们打算烹饪,便建议二位娘子把狼肉多敲锤一会,让肉里的筋松散一下,这样吃起来口感会好一点。 随后,她还从隔壁拿了些去腥气的草药来。 二人一阵感谢,只是再次面对舒禾,她们都没了中午时的松弛,说话言语间,都带着一种淡淡的疏离和害怕。 这是人之常情,舒禾并没有介意。 回到前厅,小依儿双手撑在百里墨卿的膝盖上,眼睛扑闪扑闪地看着他,小脸上写满了开心。 “依儿为何一直这样看着我?”百里墨卿迎着她的目光,不知不觉,内心一片柔和,连声音都听着温暖了许多。 小依儿歪着头认真地想了一下,不过她没想出来个所以然,只是道:“我也不知道,就是喜欢。总觉得,哥哥应该跟娘亲一样,都是依儿很喜欢很喜欢的人!” 百里墨卿听着倒是没什么,反倒是一旁的舒禾,听得有些心惊胆战的。 “哥哥,你为什么一直坐着呀?你起来陪依儿一起玩好吗?” 小依儿去拉他的手,小小的力气根本无法牵动男人的身躯。 她见他面色又冷了几分,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哥哥,你不开心了吗?是依儿做错了吗?” 舒禾见状立即走了进来,她将依儿抱起,认真地对她道,“依儿,不能叫他哥哥。” 小依儿不懂,睁着满是疑惑的大眼睛问道,“为什么啊娘亲,不叫哥哥,那依儿要叫哥哥什么呢?” 舒禾看了一眼百里墨卿,他那俊美如谪仙般的容颜毫无波澜,平静得如同一个没有生气的画中人。 注意到舒禾的眼神,他神色变得更加淡漠,从旁边的桌案上端起一杯热茶。 “叫他大叔!” “咳咳咳……” 一阵沉闷压抑的咳嗽声响起,叫刚进厅的张伯紧张不已,“哎呀,公子,这是怎么了?呛着了吗?” 第23章 狼肉?不能吐! 百里墨卿接过张伯递来的手帕擦去嘴角的茶水,长这么大,他还是第一次如此失态! 这女人,有点毒! “哥哥,你没事吧?”小依儿见他咳嗽,有些担心地问道。 “依儿,叫大叔!”舒禾再次提醒依儿换个称呼,毕竟他俩这身份,这么叫可太不合适了! 张伯有些想笑。他家主子这样年轻俊美的男子,怎么就被人叫“大叔”了? 不然叫“叔叔”也行啊,怎么都比“大叔”好听点啊!也不知那禾娘子是什么审美,竟能想出这样的称呼来。 百里墨卿盯着舒禾,看似没有表情的脸上其实写满了抗拒和不满。 舒禾见状,冷哼了一声,“怎么,不满意?难不成,你还真想做她哥哥?那你在我这,可就低了一辈儿了!” 舒禾火气有点大,可能是对他为南宫希芸求情有些不满吧。伤了小依儿,他竟只是将她禁足! “你!!”男人拎起桌上的茶杯想摔,可余光瞥见小依儿有些畏缩的眉眼,硬是生生地忍住了。他可没忘记上次他只是说话大声了一点,那小娃就被吓得哇哇哭,直接心神不定了! 张伯在一旁十分有眼力劲儿地接过男人手里的茶杯,心里默默地为禾娘子擦了一把冷汗。心中也是忍不住感叹,想必这么多年,能占主子便宜,还叫他不能发怒的,怕也只有这禾娘子一人了吧? 百里墨卿余光看见张伯脸上复杂的表情,当即有些怒不可遏。可憋了半天,他竟不知该如何反应!每次想发火都能看见小依儿那张可怜的小脸。 最后,他将所有情绪全都付诸四个字上:“张伯,送客!!” 张伯微愣,有些为难。 百里墨卿只觉得一阵心烦,见张伯不动,又压着声音说道,“愣着做什么?” “谁稀罕你送!我自己会走!还有,别把怒火迁移到不相干的人身上!这把年纪了,不过就是叫你一声‘大叔’,也值得你生这么大的气!”舒禾脸上满是嫌弃,转身便带着小依儿离开了。 百里墨卿压着怒火,两鬓青筋凸显,微微跳动。直至舒禾的身影消失在昏暗的天色中,他才猛地将桌案上的茶杯挥洒出去。 “哗啦!” 听到那青瓷碎裂的声音,他那瘀滞的内息才显得通畅了许多。 张伯低头,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公子如此失态呢。 夜色入暮,南起背了一大包药材,风尘仆仆地回来。 厨房间,弥漫着浓浓的肉香。南起手里拿着肉,听着张伯和两位厨娘说着下午发生的事,惊得嘴巴都合不拢了。 “张伯,你是说,那女人把主子气得摔了杯子?!还差点掐死南宫希芸?” 等等,等等,消息太多,有点消化不了…… 那女人还说主子“一把年纪”?还让小依儿叫他“大叔”? 南起实在不敢想象,听到这话的主子,脸得气成什么样! 不过,“一把年纪”配上“大叔”怎么觉得有些莫名可爱呢? 南起忍不住笑出了声,见三人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他连忙收回笑意,做出生气的模样,“这个禾娘子,真是胆大妄为!仗着自己不知道主子的身份就敢如此欺负主子!我看她就是嫌命长了!” 南起狠狠地咬了一口手里的肉,嚼着嚼着,皱起了眉,“嗯,二位娘子,今儿这是什么肉啊?这肉质,挺奇怪的啊,有嚼劲,却不干柴,还有些弹口。”他嗅了嗅,“也没什么异味,反而带着一点淡淡的草药香。很不错啊!” “是吧?”王娘子见他说起这狼肉,立即兴奋了起来,“这是禾娘子教我们的!她还给了我们一些去腥味的草药,没想到,放进这狼肉里,真的一点腥味也没有了!不仅如此,那敲打肉质的方法确实好用,再紧实的肉,敲打敲打也能变得松软许多,而且……” “等等!”南起打断了王娘子的滔滔不绝,“你刚说,这是狼肉?!” 王娘子一脸清澈,“是啊。” 南起想吐。 他曾经吃过一次狼肉,那膻味、臭味至今令他无法遗忘。他那时就发过誓,若不是生死关头,他再也不要吃狼肉了! “南起,你这是干嘛?这好好的肉,你要吐了做什么?” “是啊南起,这又不是有毒的肉,这么好吃的东西,你吐了,多浪费啊!” “不能吐不能吐,我的小哥啊!” …… 张伯和二位娘子纷纷阻止,南起嘴里的肉吐也不是,不吐也不是,好像他吐了那口肉就是什么罪大恶极的事似的。 顶着三双眼睛的压力,他愣是将口中的肉咽了下去。 见南起一脸难受的样子,张伯很是不解,“南起,你怎么了?你是害怕狼么?” “我怎么会怕狼啊?!”南起否认。 “既然不怕狼,那为何王娘子没说是狼肉的时候你吃得那么香,一听说是狼肉,就立即要吐出来,这不是怕狼是什么?” 南起想解释却又觉得张伯说得有道理。他讨厌的是不好吃的狼肉,这肉吃起来不比山鸡肉差,他干嘛嫌弃? 见南起忽然又大吃特吃了起来,张伯等人一头雾水。 这南起,到底是怕狼还是不怕呀? “太好吃了!”南起将仅剩的一点汤汁都喝完了,就着大米饭,他可吃了满满两大碗,撑得连轻功怕是都运不起来了。 “真是可惜了北及,这么好吃的东西,他竟然没福享用!嘿嘿~” “张伯,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那个女人就算不会医术,也能给主子调养调养身子,还是想办法让她来咱们这帮忙的好!咱们还能帮她照顾照顾小依儿呢!” 张伯看着他嘴角还没擦干净的汤汁,笑道,“你是惦记上禾娘子这手做饭的手艺了吧?” 南起嘿嘿一笑,有这么明显吗? 不过张伯却觉得他想得太美好了,“今天公子被禾娘子气得不轻,怕是没那么容易答应这件事!” 南起灰褐色的瞳孔在烛光的照耀下闪烁着几分狡黠,“这事,交给我来办吧!” 张伯还是觉得有些难度,“即便公子答应了,可禾娘子不答应,那也是不行的啊!” 那禾娘子,可不像是个能给人做厨娘的人! 第24章 刺杀 深夜,秦易安裹着厚厚的棉衣,跟在一个锦衣长者身后,从寂静无人的街道上进了一间四进带后花园的官宅中。 他看似平静的脸上,其实装满了困惑和不安。 这长史为何大半夜地差人找他前来?他是犯了什么错吗? 挑这个时间,是很紧急的事? 锦衣长者将他带至偏厅后,便叫他稍等片刻,一杯茶水也不曾奉上。 秦易安自知身份低微,所以连这长史府的下人也有点不拿正眼瞧他。 可即便再不满又能如何?最终还是要接受现实。 那长者离开之后,大概等了半个时辰,偏厅终于来了人。 只见长史柳鸿文穿着名贵的北地白狐大氅,手里抱着一只暖手炉,慢慢悠悠地从侧门进来。 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体型壮硕的大汉。 那大汉粗眉圆眼,右耳鬓处长了一颗黑色大痦子,下半张脸被络腮胡全部遮住。 他站在长史身后,身上不知不觉地散发着一抹杀气与寒气,叫人心中生惊。 “长史。” 秦易安见礼之后,柳鸿文径直坐下,脸上扬着和善的笑,“易安啊,听沈三说,你找着西郊凶案的那个女犯人了?” 柳鸿文的开门见山倒是让秦易安心中的不安散去了很多。只要不是他犯错了就行。 “回长史,还不能确定那就是西郊的凶犯。属下已找到证人,明日等城外通路,我便会带着证人去指认。只要确定那是凶犯,属下一定将其抓捕归案!” “哦?那妇人如今落脚地已经知晓了?”柳鸿文又问。 “是,就在东郊!” 柳鸿文听后看了一眼身后那壮硕男子,等收到那人回应之后,他表示十分满意。 “不错啊!我竟是不知,这元城府衙中还有能力如此出众的捕头啊!小秦啊,好好干,你这未来,不可限量啊!” 出了长史府的门,秦易安还有点懵。 这大半夜的,柳长史叫他来,就是为了了解一下西郊案凶手的落脚地? 这种事,直接差下面的人问一下不就好了,何必亲自来问? 秦易安百思不得其解,又觉得那长史身后之人有些奇怪,以前好像从未在元城见过此人呢! 直到回了家,躺上了床,秦易安也琢磨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就在他进入沉睡之时,长史府出来五个人,拿着手令深夜出城去了。 一行五人来到东郊,两座大宅院在东郊明河之畔异常显目。 “是这里吗?”一大汉开口。 “按照秦易安所说,就是这里了。只是,那女人具体住在哪个宅子,我就不知道了。”这人是长史府的下人,为其余四人带路来的。 那大汉沉了沉声,道:“行,你走吧,剩下的事与你们没什么干系了。” 长史府的人听后立即离开。 待长史府的人走了,大汉旁边的男人开口问道,“大哥,不知道那女人住哪,咱们怎么动手?” 大汉围上面巾,双眼之中划过一丝狠绝,“那就都杀了!” 其余几人点头,纷纷戴上黑色面巾。 此时已是丑时,家家户户都进入了深度睡眠之中,此时行动,是最出其不意的。 这是他们这行的惯例了。 四人分作两组分别潜入了张宅和安合居。 那几人身手不错,翻入墙后舒禾竟没第一时间发现。不过,任何微小的动静都逃不过南起的耳朵。 此时,他已听见动静,睁开了双眼。 百里墨卿也醒了过来,常年征战沙场,他对杀机有着极为敏感的预知能力。 南起就睡在百里墨卿的外间,此时他发现主子醒了便走了过来。 “主子,您休息,我去去就来。” “记得问问什么来路。”百里墨卿道。 南起得了令便出去了。见一人进了张伯的房间,他一个暗器过去,那道黑影便应声倒下。 另一人发现这一动静立即看来,却见前厅不知何时出现一个男子。未见他动,同伴便没了声息,看来是个练家子! “你是什么人?为何深夜到访?找谁?” 南起声音一出,那人便知此行不简单。 他转头便朝墙外翻去,想要逃。 不想,一只如同精钢铁石一般的手钳制住了他的脚踝,一把将他从墙上拉了下来。 “砰!” 黑衣人只觉得背后一阵剧痛,还不等他叫出声,一只脚又狠狠地踩住了他的胸膛。 “说!什么人派你们来的?” 南起脚下用力,几乎要踩碎他的胸膛。 “公子饶命!”黑衣人连忙开口求饶,“我,我们不是奔着你们来的,我们此行是为了找一个女人。走,走错了!” “女人?”南起双眼微收,目光中泛着丝丝冷意。 “是,是的,一个带着孩子的女人。我们真是走错了!” 那黑衣人想要借此求得一线生机,他却不知道,他的说法,只会加快他的死亡。 南起明白了这几人是为了谁来的了。只要不是主子身份暴露,那就好。 “谁叫你们来杀她的?” “我,我也不知道,我就是个拿钱办事的。” 这话他是真没说谎。他们这些底下人从来不问雇主是谁,只负责拿钱办事。 南起冷笑,连女人孩子都杀的,他可不会留什么情面!“既然你什么都不知道,那活着好像也没什么用,不如,就去死吧!” 黑衣人双眼刚露出惊恐就听见了自己胸骨断裂的声音,接着,心脏一阵剧痛,直接令他无法呼吸。 看着那人心脏破裂而死,南起的眼中没起半点波澜。只是有些担心隔壁的舒禾和小依儿。 他无声无息地站到了墙上,正好看见舒禾从偏房里出来。 这次,她倒是学聪明了,知道先把小依儿锁在屋里了。应该是下午的那件事让她长教训了吧。 舒禾手里拿着一把匕首,目光冰冷地看着从东面偏房里出来的两个人影。 “你们不是土匪,是什么人?”这两人穿着夜行衣,一看就不是土匪! 舒禾突然出声吓了两人一跳,一回头,就见一个身形消瘦的女人站在院中。 “你就是西郊宅院的那个凶犯吧?京都有人托我给你带个话,既然‘死了’,就应该真正地死去!” 舒禾眉眼射出一道道寒光。 关慧芝! 第25章 输的人,永远不可能是她! 两黑衣人说完立即朝着舒禾攻来。冰冷的长剑大刀在月光下闪过一抹冰冷的光。 舒禾上前迎战,一脚踢向来人持刀的手背。 “轰!”的一声,舒禾的身体被一股强劲的力道震了回去。 她后退两步才站稳,脚背上传来一阵酸麻的疼痛。她心中不禁感叹,这男人的力气和女人的力气,果然有着天然的悬殊性! 其实舒禾不知道,其实那不是纯粹的力量,而是这个世界中特有的一种内息,内力。 内力高的人,即便不用复杂繁琐的招式,也能轻松杀敌。而没有内力的人,即便拥有再厉害的杀敌术和招式,碰见了绝对的内力强者,也会毫无招架之力。 就比如此时的舒禾。 “没想到你还是个练家子!”大汉眼中露出惊色。 这怎么与他得到的消息有些不相符?难道是找错人了? 不管了,既然已经暴露,那就不能留下活口! 男人再次持着长刀砍向舒禾,另一人没有动,站在一旁观战。 他是觉得,一个女人,老三对付起来应该很简单的。 舒禾知道两人之间力量的悬殊,因此,她选择了利用身法和诡步迂回对敌。 昏暗的夜色中,舒禾穿着一身灰色衣裙,手里拿着一柄四寸长的匕首,脚下踩着十分诡异的步伐,身形迅速又灵活,眨眼间便来到了那大汉的身后。 银光一闪,那大汉只觉得左腿后膝窝处传来一阵麻痹之感,他察觉不对立即朝着女人挥刀,可每次他的刀都会砍空。那个女人像是一个鬼影,叫人无法看清她的真身所在。 又不过半刻时间,他的右腿后膝窝也传来一阵麻痹的感觉,还不等他细细感受,双腿一软,他直接跪在了雪地里。 他正觉得疑惑,忽然一道黑影突现在身前,随即,他便看见一道寒光从自己的颈间划过。 瞬间,温热刺目的鲜红液体喷涌而出,将他面前的雪都融化了! “那,那是……”血吗? 男人话没说完便直愣愣地倒在地上了。 “老三!!”另一人见状浑身气势顿起,持着长剑袭来。 他怎么都没想到,这个看着不堪一击的女人,竟然有如此诡秘的身法和杀人术!等他发现时,想救人都来不及! 他的剑很快,能够很准确地刺到舒禾大概的位置,好几次舒禾都差点被刺到。 还好她的身法很奇特,总能在长剑到达之际及时后退。不过,这种防守状态,也是十分耗费体力的。 黑衣大汉身形大动,一招一式伴着一抹强大的气场和威势,舒禾只拿着一柄匕首抵挡得很是艰难。 “铿锵!铿锵!” …… 昏暗的夜色里,刀兵相撞的声音异常刺耳。每一次匕首与长剑相撞,舒禾都能感觉到自己的虎口一阵发麻。 借着诡异的步伐,舒禾也好几次都将匕首送至了那大汉的身后。可惜,每一次,她的匕首都会被大汉的长剑震开。 她没想到,一个看似行动缓慢的糙汉子,竟然也能有这样迅疾的速度和敏锐的洞察力! “砰!” 舒禾与那大汉再次被震得各自退开。 “没想到,你一个没有内力的女人,竟然仅凭着纯粹的力气就与我打得不分上下!我果然是小看你了!” 那大汉看似夸赞舒禾的话里,其实透着一抹恼怒之意。 他混迹江湖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被一个女人打得如此狼狈! “哼!”舒禾捏了捏手里的匕首,面色冷漠又轻蔑,“男人,不过如此!” 站在墙上的南起嘴角忍不住抽抽,他有种被侮辱了的感觉。 不过,不得不承认,那个女人,确实有轻视一大片男人的资格! 这里圈重点! 是“一大片”男人!这大一片里,可不能包括他南起啊! “哼!你确实有点实力,可你却不知,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你的那点小把戏,不过是个花架子而已!” 大汉收了收双脚,从口中倒出一粒药丸吞下。 随即,舒禾便察觉那大汉身上的气势再次爬升,整个人透着一抹令她沉重的压力。 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但舒禾却明白,此时再不动手,或许后面她真的会死在这个人手上! 南起见舒禾再次迈着诡异的步伐攻向黑衣人,他的脸上升起几分欣赏。“哟,还挺聪明的嘛!知道抓住时机,不给对方提升自己的时间。” 南起脸上看得很是起劲儿,手里把玩着一只菱形飞镖,随时准备飞出去。 没想到,看别人打架,也这么有意思! “哎呀,这速度要是再快点就好了!” “哎呀,你躲什么呀?你下腰翻转,直接用匕首扎他后腰不就行了吗?” “哎呀!那剑都朝你来了,怎么就不知道提前后退呢?总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 …… 舒禾与那大汉正战的焦灼,一道道令人心烦的声音不停响起,听得舒禾恨不得将手里的匕首扔过去! 那大汉也发现了南起,他时不时地朝他望来,心里已经猜到自己其他两个兄弟的下场了。 他没想到,这么偏僻的郊外,竟然能遇见这么多身手不凡的人! 这一趟,还真是出师不利! “发啥愣啊?”南起站在墙头,一副指点江山的样子,“那家伙马上内力就提升上来了,你再不干脆点,一会儿可就要输了啊!!” 舒禾气息微沉,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真想现在就去把他的嘴缝上! “输?” 舒禾可不会让自己输!二十多年的刀尖生活让她很清楚,输的下场,只有一个,那就是,死! 而她,不能死! 她才刚刚和小依儿重逢,她还有好多事没去做,她还有很多仇没有报,她怎么能这么轻易地死? “输的人,永远不可能是我!” 一道声音缓缓而出,含着无比强大的信念感。 紧接着,南起就看见舒禾的身体化成一道虚影,那速度比先前快了两倍!只用了两息的时间,她就已经来到了那大汉的身前。 面对突然出现的女人,那大汉显然一愣,刚要反手攻击,一柄黑色匕首一闪而过。 喉咙里一股冰凉之意蔓延四肢,酥酥麻麻的感觉令他大脑有些空荡,他下意识地挥剑,可那剑却仿佛被什么东西粘住了,沉重又缓慢。 忽然,眼前明亮的圆月渐渐变得模糊,最后被黑暗完全遮住。 第26章 打脸 见那庞大的身躯倒下,舒禾有些脱力。 手里的匕首落在雪地里,白雪化水,将那匕首上的血迹洗去了八成。 南起收起飞镖,跳进院子里,双手圈在胸前,一副悠闲的模样,好似邻居前来串门。 “你这一手杀术,一身诡步,很是不错啊!就是没有内力,不然,你也不会赢得这般费劲儿!” 舒禾没理他,只是看着地上的两具尸体沉思。 这前院后院都死了人,这可咋办? 她还记得百里墨卿说的话,“阴气太重,不适合小孩居住”。 南起仿佛是看出了她的想法,凑了过来,“要不要去我们那住?我们后院可干净得很!” 正愁怎么让她去隔壁帮厨呢,这机会就来了。他忍不住窃喜,有种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的幸福感。 舒禾警惕地看着他,怎么觉得他有点不怀好意呢? “这么防备地看着我做什么?我这是好意!” 舒禾没理他,她才不信他这么好心。 况且,她并不想跟那个男人共处一室!万一露出马脚怎么办? 最重要的是,她可不想小依儿离他太近!谁知道那该死的“血缘之力”会不会让小依儿或那个男人察觉到什么不对! 见她依旧不理自己,南起又道,“你写的那些草药我都买回来了。” 舒禾一顿,他这是在用那些草药钳制她啊! 不过,那些草药她确实需要。 “那些草药,给王娘子用的不过尔尔吧?那其余的那些,你若是想要,也不能白要吧?” 舒禾瞪他,这小子,果然不是个傻的! 也是,能在百里墨卿身旁做护卫的,怎么可能有蠢的? 南起回了安合居,将院子里的尸体处理了,血迹也洗净了。 收拾完他才轻手轻脚地回到主卧外室。 刚想躺下,内室的声音响起,“回来了。” 南起微愣,迅速来到百里墨卿的床前。“主子,您还没睡啊?” 百里墨卿轻咳了两声。 “主子,您没事吧?” 这元城的夜里如此的寒,也不知道回到北铩城,主子能不能熬得住。这北及,找个神医怎么这么墨迹? 百里墨卿拢了拢被子,问道,“来人什么身份?” “主子放心,不是朝我们来的。是为了隔壁的禾娘子。” 南起将方才发生的事都跟他说了一遍。 百里墨卿有些意外,竟有人专门为杀她而来,还是京都的人。 她到底是什么人?身上,背负着什么样的秘密? 他越发觉得这个禾娘子身上透着一股神秘了。 “让西竹查查这些人的来历,还有那背后之人。” “知道了主子。”南起应下。 百里墨卿正要睡,却不见南起离开,便知他还有事。“还有何事,说吧。” 南起脸上露出几分羞怯,透着些不好意思。 “主子,我见那禾娘子做药膳的手艺不错,加上隔壁前院又见了血腥。您之前不是说,血腥太大,不适合小孩居住吗?” “所以,我想,要不要让那禾娘子带着小依儿住到咱们这来。这样,她既可以帮您做些药膳调理一下身子,咱们又能照顾一下那可怜的小娃。” 南起说完,就见主子那双平静无波又好似充满杀气的眼神看来。 他不由得缩了缩脖子,心道,“主子这是生气了?可昨日,他不是也让那母女俩过来的吗?难道……” 南起顿了顿,内心升起一抹怀疑,“主子,您,不会是怕那禾娘子老气您吧?” “南起,你现在是越来越没分寸了!” 百里墨卿轻飘飘的一句话,却瞬间压弯了南起的膝盖。 “主子恕罪,属下,属下……” 南起此时心中惶恐不已。 是啊,主子自打不能站立之后,他就不爱说话了,也不爱生气了。时间一长,竟让他有些忘乎所以起来,连主子的主都敢做! 百里墨卿瞥了一眼南起,目光中闪过一抹复杂。 腿废了,到底是连着心思都开始敏感了。 “起来吧。” 南起偷偷瞧了一眼主子的面色,见他并没有生气的样子,这才稍稍松了口气。“谢主子!” 就在南起以为这件事只能不了了之的时候,百里墨卿的声音再次响起,“不要让她靠近这里,还有书房!” “嗯?” 南起脸上露出喜色,主子这是答应了? 他就知道,为了小依儿,主子也不会那么狠心拒绝的! “是,主子!” “还有,她做的东西,本王不吃!!” 南起又愣了一下。为何主子这话听起来,仿佛带着几分怨气呢? 是错觉吗? 翌日清晨,百里墨卿被一阵清香唤醒。 南起扶他洗漱,不经意间,却瞥见南起右眼角有些乌青。 他眉头微皱,“南起,你这眼睛,是昨日那些刺客伤的?” 那些匪徒中,还有能伤到南起的? 这么好的身手,却派来杀一个女人? 南起下意识地捂住眼,脸上浮现薄怒,还有一抹惭愧。“不,不是……” “不是?那是怎么回事?” 南起懊恼,拳头不断收紧,记忆不得不再次回到昨夜。 那时,舒禾答应了去帮厨的事,他正要回来的时候,她却叫住了他。 他以为她还有什么话要说,就没有防备。刚一转头,那女人一拳头就打在了自己的眼睛上,痛得他几乎直不起来腰! “她偷袭!”南起怒火中烧,仿佛丢了一个大脸!“不然,属下不可能被她伤到的!” 百里墨卿无语。不过嘴角还是升起一抹弧度。心中感叹,这小子,到底是有治他的人了! “你这嘴,就是太碎了!” 换成他跟别人打架打得精神紧绷时,有人在他旁边碎碎念,他估计会首先解决那个多嘴多舌的人! “公子,可以用早膳了。” 张伯备好了早膳,请百里墨卿出门。 一叠蒸肉,一叠春饼,一叠花糕,一碗福米粥,还有一碗“青菜粥”。 空气中有种淡淡的青草香,又夹着一抹淡淡的咸香,令人食欲大动。 他看着好像是那碗“青菜粥”发出来的。 百里墨卿尝了一下那“青菜粥”。 入喉一股清香,带着一丝淡淡的咸甜感。大米煮得软烂,入口即化,也没有平常清粥的黏腻感,吃着,倒是很是清爽。 吃完后,他感觉身体里好像升起一股热流,久久不散,好似精神还提升了一些。 “今日这粥,有些特别啊。” 百里墨卿提起青玉瓷勺准备再吃一口,却听张伯道:“回公子,这粥是禾娘子做的。里面加了好几种药材,说是可以养身,健体。她做了很多,每人都有一份。我瞧着还不错,便擅自给公子也上了一份。” 玉勺停在嘴边,想起昨晚的信誓旦旦,他的耳朵有些红。 第27章 墨叔叔 南起站在一旁,忍不住嘴角扬了一下,可想起昨日主子的敲打,他又将笑意憋回去了。 张伯视线转来,脸上升起几分错愕,“咦?南起,你这眼睛怎么回事?被人打了?” 南起迅速捂住了眼,脸上的笑意消失得一干二净,只留有一脸的窘迫。 “不,不小心撞了一下。”他剩下的那只眼,目光躲躲闪闪,双耳通红。 百里墨卿余光瞥见南起那涨红了的脸,心里瞬间痛快了许多。重新端起碗,他吃得很是心安,舒畅。 一碗粥下去,百里墨卿真觉得呼吸都畅快了许多,整个人也不像之前那么畏寒了。心中不由得惊讶,那女人,还是有点真本事的。 这时,一个小小的脑袋从门外伸了出来,好奇又紧张地偷偷朝里张望。 娘亲说,不能来东边的屋子,不可以去看仙人哥哥,因为仙人哥哥会生气…… 他为什么会生依儿的气呢? 小依儿有些畏畏缩缩,见百里墨卿视线朝自己看来,她又立即将脑袋缩回去了。可没等一会,她又忍不住将脑袋探了进来。 百里墨卿觉着有些可爱,便朝她招了招手。“怎么不进来?” 小依儿穿着厚厚的棉服,整个人看起来像个小团子一样,很是可爱。 只是,她那平常看见他就笑的脸上,怎么带了几分伤心和委屈呢? “依儿怎么了?不开心吗?谁欺负你了吗?”南起见状也关心地问道。 小依儿小步移到百里墨卿的轮椅前,看了看南起,又看了看百里墨卿,眼睛里瞬间涌起泪花,委屈着低下了头。 百里墨卿心中一动,连忙拉起她的小手,轻声问道,“依儿为何伤心了?” 小依儿吸了吸鼻子,抬头看他,问道,“哥哥是不喜欢依儿吗?为什么要生依儿的气?” 百里墨卿脸色一怔,一股委屈无奈涌上心头。 他,他何时生气了? “是不是依儿不乖,所以哥哥不喜欢依儿?”小依儿说着说着,声音哽咽得更深了。 百里墨卿要想解释,却听她哇哇地哭了起来,十分委屈可怜。 “可是,可是依儿很喜欢很喜欢哥哥啊!哥哥你不要不喜欢依儿好不好?” 看着那哭得一抽一抽的小身子,百里墨卿生怕她下一秒就要昏过去了! 他连忙轻轻抱起小依儿,可没想到,看着挺大一团子,到手上,分量竟然轻得可怕! “依儿不哭,快,别伤心了。我没有不喜欢小依儿啊!” 依儿窝在他的怀中,伤心淡了些,只是还是有点不相信,“哥哥,真的没有不喜欢依儿吗?” “当然是真的!相反,我很喜欢小依儿,尤其喜欢看小依儿笑!” 百里墨卿耐心地安抚她,为她擦去了脸颊上豆大的眼泪。 几天没见,她脸上的干红开裂都消失了,小脸上也长了些肉。 看来这几天,那女人把她养得挺好的。 “只是,依儿可不能再管我叫哥哥了!”百里墨卿还记得昨日,那女人说他“一把年纪”还有“低一辈儿”的事。 确实,叫哥哥,着实有点不合适。 “那依儿要叫什么?” 百里墨卿又想起昨日舒禾说的那声“大叔”,满脸的嫌弃。想了想,他道,“叫墨叔叔吧。” “好吧。” 依儿有些失落。为什么非要叫叔叔啊?她还是喜欢叫哥哥。仙人哥哥! 不过,既然娘亲和哥哥,哦不,叔叔都这样说,那她就听话吧。 “墨叔叔,既然你没有不喜欢依儿,那为什么娘亲不让依儿来找你呢?” 小依儿很不解。早上醒来她就发现自己睡觉的地方变了,走出来一看才发现是仙人哥哥家。衣服还没来得及穿她就想跑来找他,可娘亲却拦住了她。说不能随便去找仙人哥哥,说仙人哥哥会生气…… “是你娘说的?”百里墨卿皱起了眉,这女人,怎么如此挑拨离间? 依儿点头,想来,娘亲也不知道仙人哥哥是喜欢依儿的吧? “咱不听她的,她都不知道,乱说的……” 百里墨卿本想数落一下舒禾,可话还没说完,就见小依儿从他腿上坐起来,一脸的认真地看着他,“不行!要听娘亲的话!” “只是,这次娘亲肯定是误会叔叔不喜欢依儿了。” 百里墨卿笑容一顿,脸上露出几分无奈。 又见她从自己的腿上爬下来,一边跑,一边欢喜地喊,“我去告诉娘亲,墨叔叔是喜欢依儿的!” 百里墨卿看着空落落的双手,有些惆怅。 这小依儿怎么跑得这么快? “小心点,慢点跑!”那小短腿,可别摔了! 南起和张伯两人站在后面,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好像在通过眼睛对话。 南起:“哎,这是你家公子吗?” 张伯:“是,是吧?” 南起:“我怎么感觉这不像是我家主子?” 张伯:“嗯,我也有点怀疑!” …… 回头看向那一桌子的早餐,百里墨卿没了胃口,主要是吃饱了。 刚想说撤了吧,就看见南起和张伯两人在那眉来眼去的。他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指着那桌子剩饭剩菜,“南起,把这桌,都吃了!” “啊?!”南起脸色一白,“这么多,我,我吃不完啊……” 见南起还想反抗,他一个警告的眼神便甩了过去。 南起求助的眼神投向张伯,却见张伯好似没看见,悄悄地出了前厅。 …… 清晨时分,太阳爬了出来,照在晶莹的白雪上,璀璨又耀眼。 宅院后面的明河上,结了厚厚的冰,冰面清澈无瑕如碧绿翠玉一般。河面上时不时掠过几只飞鸟想要捕食,却一无所获。 明河东边的雪原远处,出现了一辆马车,几道人影。他们铲着雪,一点点地前进。 “辛苦诸位兄弟了,回头我们请大家喝酒啊!” 沈三走在马车外对着前方铲雪开路的人喊道。 “客气了,沈捕快,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几人笑着回应,一听有酒喝,手下的动作又加快了几分。 “头儿,找了这么多证人,这次,一定能万无一失!”沈三脸上满是兴奋,鼻子被风吹得通红,他却丝毫感觉都没有。 秦易安点头,但面色不是很好看。 他总觉得今天这事儿不会很顺利。尤其昨夜长史突然找他询问那禾娘子的事,他总觉得怪怪的。 还有那个大胡须,怎么看都不像是官场中人。 那个人,究竟为什么会出现在长史府呢? “头儿,你想什么呢?”沈三见他心事重重,不由问道。 安合居的院子里没有雪,都被南起清理光了,小依儿欢快地跑来跑去,第一次笑得那么纯粹,开心。 她像是一只不知疲倦的陀螺,一会去二位娘子那里转一转,一会去百里墨卿的书房,抱一抱新认的“墨叔叔”,一会,又跑去舒禾身边看她收拾草药。 她是“忙”得不可开交,早上还多吃了小半碗粥。 舒禾看着那欢快的身影,有些感叹。没想到只是换了个人多的地方居住,她竟然能开心成这样! 王娘子看着那走路都不怎么稳健的小孩,跑得那样快,忍不住担心担心地喊,“小依儿,慢点儿跑,当心摔啦!” “依儿当心着呢,不会摔!” 小依儿大声回应。 舒禾摇头继续整理草药,这时张伯从前面走了过来,脸上带着几分严肃和担心。 “禾娘子,外面来人了!” 第28章 秦易安再次造访 舒禾放下了手中的草药,眼睛里浮现一抹不耐烦。 张伯让舒禾先带小依儿去后院,他则是来到了前院等着秦易安等人的到来。 “秦捕头,隔壁无人,您是找谁吗?” 张伯见秦易安等人直奔隔壁张家的宅子,心里闪过一抹疑虑。 秦易安和沈三转头看来,张伯一副热心的样子,朝他们笑。 “你这个老奴,还不肯说实话?那凶妇明明就住在这里,你还想诓骗我等?” 沈三可没什么好耐心,上次被这老奴戏弄,他还没找他算账呢,今日竟然还想蒙骗他们! 张伯一脸迷茫,“官爷,这,这话从何说起?老奴听不明白!” 沈三见那老奴还心存侥幸,直接摆出了官威,怒喝一声:“你这老奴,可知戏弄官差是什么下场?还不老实?莫不是想要去衙门挨板子?” 秦易安抬手,示意沈三不要那么激动。 “张伯,我找禾娘子,请问她可在?”他走向张伯,脸上挂着淡笑,并没有因为张伯是个奴仆便失了礼数。 “禾娘子?”张伯一脸疑惑,“你们找禾娘子为何去隔壁?” “难道,她不住在隔壁吗?”秦易安笑问,一副早已将事实了然于心的样子。 “秦捕头说笑了,禾娘子怎么可能住在隔壁?她是我们家的厨娘呀,您忘了?” 秦易安看着这老者从容冷静的模样,一时间倒真差点怀疑起自己来了。 “既如此,那劳烦老伯将禾娘子叫出来,我有一事想向禾娘子求证一下。” 秦易安看了一眼停在隔壁门前的马车,脸上保持着一种淡淡的笑,眼睛里闪过一丝深意。 张伯目光随着秦易安落在那辆灰色马车上,他心中有些打鼓。 难道这秦易安是知道了些什么,不然他怎么那么肯定禾娘子是住在隔壁的呢? 他这次来找禾娘子,到底意欲何为?那马车上,又坐的何人? “张伯?” 即便张伯表现得很是沉着,不过,秦易安还是看见了他眼睛里一闪而过的担忧。 张伯收回思绪,脸上露出不好意思,“真是抱歉了,禾娘子进山采药去了,一时半会可能回不来,秦捕头要不改日再来?” 沈三闻言脸上露出冷笑,果然要露出马脚了啊! “这么巧?我们刚来,那禾娘子便进山了?”沈三抖了抖手中的佩刀,威胁之意毫不掩饰,“莫不是,你想窝藏凶犯?” 内院的南起听到了外面的动静,想要出来查看,却见舒禾在内院大树下坐着,怀里还抱着小依儿,脸色不怎么好看。 “你怎么在这里?”南起见到舒禾出现在后院有些疑惑,之前他们说好的,无事不进后院的。 “秦易安又来了,张伯让我先躲一下,他去打发了去。”舒禾道。 小依儿此时有些安静,因为娘亲的神色有些严肃。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一定不是什么开心的事,不然,娘亲不会这个神色的。 南起点头,看了一眼畏畏缩缩的小依儿,朝她笑了笑,“小依儿怎么不开心啊?不然,去找墨叔叔玩一下好不好?” 主子又在看书,小依儿过去,至少会给他带点活力去,总闷着,对身子不好。 小依儿看了一眼娘亲,见娘亲点头,她才展开笑颜朝书房奔去。 “我去前面看看,你在这里先等一下吧。” 舒禾点头。 这时,内院的东厢房内发出一声轻微碰撞声,她抬眉看去,厢房的窗户刚刚放下。 那是南宫希芸的房间,昨日被百里墨卿禁足了。 “老不死的,还敢耍花样?” 南起来到前院,正好看见沈三架着刀抵在张伯的脖子上,满脸的凶狠。 “官爷!” 秦易安听见一道不悦的声音,转头看去,是那个自称安合居主人的青年。 他脸上盛着明显的不满,目光冷冷地盯着沈三。 “不知我家管家犯了何事,用得着官爷动刀?” 沈三不知收敛,还要发作,但秦易安却拦住了他。 “头儿?”沈三不解,在他看来,一个商户之子,根本没必要对他客气! 毕竟,他们是官差,属于官!而商户,是天启王朝最低等的身份,秦易安何须如此? 秦易安朝他施以眼色,见沈三收了刀,他才向南起抱拳,“不好意思公子,底下人冒犯了。” 失去威胁的张伯默默走到南起身后,解释了一下刚刚发生的事,“公子,他们找禾娘子,但禾娘子一早就进山了,他们不信,非说老奴耍心机。” “你这刁奴,还敢戏耍官爷,真当我们是吃素的?!”沈三没了耐心,他主要怕人跑了,“来人!把隔壁的门给我撞开!” “等我在隔壁找到了那个女人,我看你们还怎么嘴硬!!” 秦易安没说话,他也升起了几分不耐烦,便默认了沈三的指令。 跟着铲雪开路来的那几人都是身强力壮的大汉,听到这话立即一起上场,三两下便将隔壁的门给踹开了。 “进去搜!”沈三一挥手,亲自跟着那些人进了隔壁张宅搜查。 秦易安没有动,他站在安合居的门口,注意着南起和张伯两人的神态。 从两人坦然的神色来看,他心中已经猜到,沈三那边大概率是没什么收获了。 “头儿!!” 没一会沈三便从隔壁的大门里跑了出来,声音里带着几分激动。秦易安疑惑,难道,他发现什么了? 果然,他转头看去,就见沈三脸上透着几分压抑的激动和兴奋。 “找到人了?” 沈三摇头,立即道,“不过,隔壁到处都是血迹,还有几具尸体!” “尸体?”秦易安眉头拧到了一起。 不等他询问,南起主动开口,“对了,官爷,昨夜我们这来了几个土匪,想要打家劫舍。所以,我为了自保,杀了他们。” “土匪?”秦易安心中升起疑惑,在怀疑南起的话有几分真实性。 “既是有土匪,为何一开始不说?”沈三觉得这个男人满身都是秘密,很不老实,不然为何等到他们发现了尸体才说土匪的事? 南起斜睨了他一眼,“大人刚刚那番凶神恶煞的,也没给我说话的机会吧?” “你!”沈三一噎,拎着刀就要动手。 第29章 威逼 “怎么,如今这官府,连百姓自保都不允许了吗?是我在京都呆得太久,记错了?还是,这是你们元城官府特有的律法?” 南起不动,淡淡地看向秦易安,俊朗的脸上看不出丝毫慌乱。 “沈三,退下。” 沈三看了看秦易安,有些不服气,不过,对于秦易安的命令,他还是服从的。 “公子言重了,我们元城遵从的一直都是天启王朝的律法,只是手下人有些冲动而已。况且,毕竟是死了人,总不能听你们一面之词,说那死者是土匪便就是土匪吧?” “是不是的,你们查查不就行了,总不能叫我一个老百姓去查案吧?”南起脸上露出一抹笑意,带着几分刺眼的鄙夷。 沈三恼怒他的态度,眼神里几乎能射出利刀来。 秦易安脸色深沉,“查,自然会查的!若是查出不是土匪,那公子也逃不了干系的!” 南起摆出一副“你随意”的样子。随即他走出大门,朝明河的方向指了一下,“对了,那里还有几具匪徒的尸体。” “我才来不过几天,就遭遇了两次匪闹。若是换成没有武术傍身的普通百姓,也不知要死去多少人官府才能发觉!” “这元城的治安,还真是叫人担忧啊。” 南起转身看着秦易安,眼神里满是讽刺。 秦易安捏着手,心里不是滋味。 这元城的匪患其实不归他管,自从张之仪来了之后,土匪之祸已经好多了,谁能知道这东郊竟能遭遇这么多土匪光顾? 只是,这土匪毕竟是官府管的事,即便不属于他的职责,人家这样说,他也不能反驳。 “此事,待官府查明,自会给公子一个交代。不过,到底是死了人,在未查明事情原委之前,还请公子不要离开元城,确保官府需要协助的时候能找到公子。” 本来以为这种合理的要求那人应该说不出什么话来,谁知,他竟又是嘲讽地拒绝了。 南起冷笑,“这么说,若是你官府一日查不清事情真相,我便一日不能离开?遇上个有能力的衙门还行,左右这大雪无法回家,等等也无妨。” “可万一是个吃干饭的衙门,那我岂不是要等到天荒地老?” 沈三再也忍不住了,直接将佩刀抽了出来架在了南起的脖子上,“竟然公然污蔑官府!这般口出狂言,你是不想活了吗?” 南起盯着秦易安,眼神泛冷,“你们官差,就是这般威胁百姓的吗?” 沈三暴怒,“这事是我做的,与我们头儿无关!我就是威压你了,你能奈我何?” “沈三!!” 秦易安阴沉着脸,实在没想到眼前的男人竟如此难对付。瞧他这身气度,想来身份应是不简单的。 毕竟京都那地方,虽说商人地位低下,可谁都知道,官、商两界,从来都是牵扯极深的。 还是不要得罪的好。 沈三很是气愤,但秦易安的话他又不得不听。看见南起那满是嘲讽蔑视的神色,他真恨不得一刀砍了他! “既如此,就不打扰二位办案了。”南起冷漠的转身,“张伯,关门!” 沈三一脸阴鸷,自从做了捕快以来,除了面对上级他抬不起头,可面对下面这些商人百姓,哪个不是对他客客气气的? 如今,他竟被一个商户之子如此羞辱! 大门紧闭,沈三不解地问道,“头儿,他不过是个商户之子,你为何跟他如此客气?” 秦易安松开拳头,脸上带了几分无奈,“他虽说是商户之子,可他说他从京都来。那地方,随便抓个人都是达官贵胄,你能确定他身后没有撑腰之人吗?” 沈三神色一滞,脸上的怒气也转化成了无奈,“也是,若是背后无人,一般的商户怎么敢这样对官府大放厥词……” 还是他们的身份太低微了,不然,何至于被人如此轻怠? 秦易安最后看了一眼安合居的大门,万般情绪皆被压下。“走吧,去隔壁看看。” “那,那个妇人就不找了?”沈三在其身后追问。 “派一个人在门口守着。”既然是出去采药,那总是要回来的。 沈三会意,立即安排了下去。 张家宅院里躺着两具尸体,鲜血溅得到处都是,好像是经历了一场十分激烈的打斗。花盆,盆景,木架,还有被撞断的栏杆,一片狼藉。 看过院子里的环境之后,秦易安走到了那两具尸体旁,细看才发现,这两人竟穿着夜行衣,还蒙着面! 这种装扮的人,倒不像是土匪,而像是刺客或杀手! “怎么了头儿?” 沈三见秦易安停在一具尸体旁沉默不语,脸色也变了又变,这是有什么发现吗? 秦易安没说话,只小心地揭开了那具尸体遮面的面巾。而面巾之下那颗黑色的大痦子,以及那张印象极深的脸,赫然验证了他自己心中的猜想。 他脸色大变,忍不住地后退两步。 沈三扶住了秦易安,见他眼中透着几分震惊恐惧,心中疑惑更深了些。“头儿?你,认识这个人?” 秦易安摇头,在走廊的阶梯上坐了下来,陷入沉思。 这个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昨夜,长史特地询问西郊凶犯的信息,难道,是为这人提供便利? 他来此,是为了刺杀那个妇人吗? 那这件事,跟长史有什么关系? 难道西郊凶案背后之人,是长史? 秦易安越想越心惊,如果真如他猜测的,那这事儿,他还能查下去吗? “叮咚。” 沈三眼见着一个东西从他头顶飞过,待落地之后,他看见一个包着石子的纸团。 秦易安还陷在自己的思绪里,他便自己去捡了起来。 然而,那纸条中写的东西,令沈三神色飞舞了起来。“头儿!” 秦易安回神,看见他递来的纸条,上面说,那禾娘子就在隔壁的后院中! 沈三急切地问,“头儿,要不要去搜?” 秦易安捏着那纸条,有些无法决断了。 “头儿,你怎么了?这还有什么犹豫的?” 沈三见秦易安依旧失神,他心一横,直接带着其余人冲向隔壁去了。 第30章 张之仪 张伯望着冲进来的几人,脸上露出惊色。 他不安地跟随其后连连开口阻拦,“官爷,您不能就这样闯进来啊!” “官爷!您不能……” 沈三等人直奔后院而来,面对张伯的数次阻拦,他一阵暴怒,“让开!再敢阻拦,小心我连你一起抓!!” 张伯被沈三一推,差点摔倒,还好王娘子及时扶住了张伯。 沈三看都没看一眼其余人,只朝着手下人喊道,“给我搜!” 南起从书房中走出来,脸上的阴沉仿佛能滴出水来。 沈三被盯得浑身发毛,可此时他也不能露怯,撑着胆子,他拿出了那张纸条,“我收到秘密举报,我们要追拿的犯妇人就在这安合居的后院之中!” 南起双眉收拢,对他说的举报一事心存疑惑。 他大步而去,将沈三手里的纸条拿来。看见那熟悉的笔迹,南起冷漠的目光直接投向南宫希芸的屋子。 “怎么样?你们自己人检举的,还要狡辩吗?” 沈三见南起脸色一变,便知道这写信之人就是前几日找过他们的那个南宫小姐了。 而她所说之事,应该也是事实了。 “南起。” 正欲发作的沈三,却听书房传来一道凉凉的声音。 南起收起那纸条,看了一眼沈三便进了书房。 “主子,是南宫小姐。” 南起将手里的信件递到百里墨卿手中,他那微凉的面色在看到信之后变得深沉冰冷。 若是让那禾娘子知道了,怕是又要说他治下不严了…… “主子,怎么办?”南起询问,心中有些恼怒。 这南宫希芸,真是个事儿精!!当初就应该第一时间送走她的! 正在百里墨卿思考着如何应对的时候,院中响起舒禾那清冷的声音。 “沈捕快是来找我的吗?” 沈三看着那挎着篮子从前院进来的舒禾,心中升起困惑。 她不是在内院么?怎么从外院进来了? 舒禾放下篮子,篮子里装着一些新鲜的草药。是她一大早进山采的“澄奇”。 “这是什么?”沈三看着那篮子,难道,她真的刚从外面回来? “草药。”舒禾回答。 “你刚从外面回来?” 舒禾轻笑,“官爷,您看我这满身的雪,看不出来吗?” 沈三被她那坦然又嘲讽的神色刺激到了,激动地问道,“那为何有人写信举报,说你没出去,一直在内院?” 舒禾面上露出疑惑,“啊?还有这样的事?难道是有人想要戏弄大人?” 沈三脸色难看得出奇。难道真的如她所说,是那个南宫小姐在戏弄他吗? 他脸上挂不住了,直接在内院喊道,“南宫小姐,还请出来对峙!” 南宫希芸躲在偏房中观察着外面的动静,听见舒禾的那番话,她几乎要将一口银牙咬碎了! 还有那个沈三,怎么就将她写的纸条给交出去了!万一表哥知道是她做的小动作,会不会更生气了? “南宫小姐,还请出来解释一下!” 沈三的声音再次响起,南宫希芸便是想躲,也躲不过去了。 她甩了甩衣袖,脸上摆出一副镇定,开了门。 沈三见人出来,青着脸问道,“南宫小姐,刚刚那个纸条,是您写的吧?您,是在戏弄官差吗?” “当然没有!”南宫希芸指着舒禾,脸上露出一抹怨恨,“刚刚她就一直躲在这里,我没说谎!” 沈三又看向舒禾,似乎在等她的解释。 身子单薄,一脸消瘦的舒禾此时脸上复杂又委屈,“表小姐,您为何如此容不下我?” 南宫希芸脸色一怔,有些反应不过来。她,她这是什么情况? “我知道,您心悦少爷,可,可我只不过是与少爷多说了几句话,您就这样陷害我……” “贱人,你胡说什么啊?”南宫希芸气得破口大骂。 眼见着沈三对她起了疑心,南宫希芸忙道:“我没说谎!她根本不是安合居的人!是前几日突然带着孩子冒出来的,对了,孩子!她有孩子!” 南宫希芸像是抓住舒禾的小辫子,朝沈三道,“上次你们来,不是说西郊凶犯就是带着孩子的女人吗?这个女人会武功,还带着孩子,跟你说的情况一模一样!沈大人,您快把她抓了!只要用刑一审,一定能审出来真相的!” 舒禾低着头做出擦泪的样子,可在只有南宫希芸能看见的地方,她的眸子里射出冰冷的光,似是要将她劈成两半。 南宫希芸一阵胆寒,不知不觉地后退了两步。 “搜到孩子了吗?”沈三沉着脸问向手下的人。 当即有人凑近他回道:“没有。但是,还有那个书房没搜。” 沈三视线落在那敞开的大门上。看似平静,却令他莫名生起一抹畏惧的书房,有些不敢动作。 隔壁的秦易安踌躇半晌,心里很清楚,如今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怕是已经停不下来了。不管那西郊凶案是否与长史有关,如今他是必须要将今日之事进行下去了。 他下定决心便往外走,却在大门处看见不远处的马车。他脸色微凝,心中升起了不安。 看来今日之事,注定不能一帆风顺了。 他停在大门口,等着马车走近。 驾车的小多老早就看见了秦易安,他将这事告诉了马车里的人,张之柔掀开帘子,果然看见了那站得笔直的秦易安。 “这秦易安,真是难缠!” 张之柔气愤地放下帘子,满脸的不悦。 “哥,这秦易安绝对是奔着禾姐姐来的,你一定要帮禾姐姐啊!” 张之礼也担忧地望向自家哥哥。 马车里一片安静,直到小多停下了车。 张之仪率先从马车上下来。今日他没有穿银甲,一身日常服,没有华丽,只有一身素雅。高高的君子髻将他衬得越发俊朗英气。 “张将军。” 秦易安见到来人连忙行礼。 张之仪点头,随后问道。“秦捕头,出来公干?” “回将军,确实有些公务。” “你有公务,为何从我家出来?”张之柔下了车,很是不满,要秦易安给个解释。 张之仪朝着下车的张之柔和张之礼也抱拳行了一礼。“见过张小姐,张公子。” 随后他对张之仪道:“并非小人故意闯府,而是,府中进了匪徒,出了命案。” “什么?匪徒?命案?那禾……”张之柔上前,紧张的差点将“禾姐姐”的三个字喊出来。“那可有谁受伤了?” 第31章 百里墨卿怒 即便张之柔临时改口,但秦易安依旧能明白她担心的是什么。看在张之仪的面上,他没有直接点破。 “张小姐放心,死伤的都是匪徒,其余人都没事。” 秦易安若有深意的回答让张之仪略显意外。 “隔壁呢?隔壁人可有事?”张之柔又问。她记得小多跟她说过,禾姐姐也在隔壁出现过。 “无事。”秦易安回道。 张之仪进门看了一下,只一眼,他便知道这两人不是土匪,看行装,应该是刺客。 前院中横着两具尸体,院中一片狼藉,凭着现场的痕迹,张之仪大概能猜到事情发生的过程。他正思索着,隔壁传来一道厚重的声音。 “我看谁敢动?!” 南起站在门口,别的地方都无所谓,但是这书房,是主子所在的地方,他是不可能让任何人看见主子的。 沈三带来的人纷纷被南起的气势吓住了,停在院中犹豫不决,不敢再动。 沈三早就对南起不爽了,这次他公然反抗,属于以下犯上,可算是让他逮到机会了。 他面上泛着冷意,“给我搜!要是有谁敢反抗,直接抓起来!” 众人彼此相望,虽然南起的气势很吓人,但毕竟是普通百姓,可沈三不同,他是官爷,只要跟“官”字扯上关系的,那是必须要服从的。 南起看着那些冲上来的汉子,眼睛里闪过一抹危险。 一个拎着长棍的男人率先来到书房门口。只是,还不等他进门,便被人一脚踹了出去。 见那人身手不凡,众人又心生畏惧地停住了。 沈三见状,怒火中烧,“你竟敢殴打官差!一起上,拿下他!” “住手!” 就在一群人朝着南起围攻而去的时候,一道充满威严的声音响起,喝住那些人。 沈三回头,只见一剑眉星目,气势威严的男子站在那,不用说话,便能叫人一眼就看出他的不凡。 他的身后,秦易安面色很是难看。同时,他无声无息地给沈三投了个眼神。 “头儿……” “为何对百姓出手?” 沈三的刚出声,便被张之仪严厉打断。在张之仪的眼中,官差是为人民服务的,而不是仗势欺人的。 之前去将军府的时候,秦易安是独自一人去的,因此沈三是不认识张之仪的。 虽然此时看得出这个男人身份不凡,但他还是没往张之仪身上想。 就在他猜测来人身份的时候,张之柔从廊口处快步走出,朝着那禾娘子小跑而去,欣喜地喊着“禾姐姐”。 见此,沈三便猜到来人身份了。 “回张将军,此刁民公然殴打官差,属下只是按照规矩想要将他捉拿归案而已。” 张之仪神色如常,只是将目光落在了那气势不凡的南起身上。 凭借着自己多年战场杀敌的经验,张之仪在南起身上感受到了一种危险。 “这位公子,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发生了什么?那你应该问问你们的官差,为何无缘无故擅闯民宅?”南起站在那,脸上满是冷漠。 “什么无缘无故?我是收到举报来抓人的!”沈三见南起说话带着误导,当即着急了起来。 “秦捕头,孩子!”沈三忽然想起南宫希芸说的话,对秦易安道,“这个女人有个孩子,年龄跟咱们追查的西郊凶犯的孩子差不多!一定就在这个房间里,只要一搜,所有事情都能真相大白了!” “照这位大人所说,有个孩子就是凶犯,那这世上的凶犯,岂不是泛滥成灾了?” 书房内又响起一道声音,连秦易安都意外不已。没想到这安合居里,竟然还有别人! 南起见百里墨卿出声,便进屋将其推了出来。 张之仪在见到百里墨卿的那一刻,原本背着的双手不知何时已经放了下来。 明明没有见过眼前的人,可他身上的气质,却叫他忍不住地想要恭敬。仿佛,那是一个常年高高在上的尊贵之人。 仿佛,他生来,就是应该立于云端之人。 “表哥……” 南宫希芸看到百里墨卿出来的那一刻,心中的不安已经达到了顶峰。 他的身份,是不应该出现在外人面前的。而如今,他竟然现于人前…… 百里墨卿很是平淡地看了她一眼,随即便对张之仪道:“张将军想来是见识过后宅手段的,妇人间的打打闹闹,令将军见笑了。” 百里墨卿的话说得不算直白,但懂的人都懂。 至少张之仪是听懂了。 他的意思是,所谓的“举报”不过是后宅妇人为了铲除异己而耍的手段而已。 南宫希芸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他竟然为了一个陌生女人,就将自己比作了后宅里耍手段的恶毒女人…… 她眼中噙着泪,还含着失望。 她不顾一切地抛下衡山的锦衣玉食,不顾声誉,抛弃丫鬟下人,一往无前地跑来找他,换来的,就是如此结果吗? “表哥,你,为什么这么对我?” 南起怕她再说出什么对主子不利的话来,便厉声开口,“张伯,送表小姐回房!” “南起,你不能这样对我!我是……” “住口!”百里墨卿朝她看来,眼睛里的不满和冷漠达至冰点。 “你我本就是表兄妹,再无其他关系。我喜欢什么女人,跟谁说话,都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如果你留在安合居只能闹得家宅不宁的话,那明日,便回去吧!” 南宫希芸还要说什么,张伯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表小姐,你想让公子的身份曝光吗?若是那样,怕是你们南宫家,也免不了受牵连!” 她的恨恨地看向张伯,可只能打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吞。 她又看向南起,看向其他人,似乎想要将在场所有见了她笑话的人都记住。 最后,她视线落在舒禾身上,那看似平静的眼神实际上充满阴狠毒辣,如同看一具尸体一般。 “头儿,南宫小姐是证人,怎么能让他们藏起来?”沈三不甘心,想要让秦易安开口阻拦。 秦易安虽然深感无力,可这件事毕竟是他拉着沈三开头的,此时,他不能只留沈三一人抗雷。咬了咬牙,他对张之仪道,“张将军,这事,还是应该说清楚的好。毕竟,这关系到西郊八条人命啊!” 第32章 你在说什么鬼话! “慢着!” 张之仪开口,阻止了张伯送南宫希芸回房的动作。 “此事既然有误会,那不如说得清楚明白一些,不然,公子确实不好洗清家中人嫌疑不是?” “哥!”听得张之仪这话,张之柔不高兴了,她拽了拽他的衣袖,脸上露出不满。 他哥这是来捣乱的吗?说好要护着点禾姐姐的呢? 张之仪瞪着她,将衣袖从她手中抽了出来。这孩子,真是叫他宠得无法无天了! 张之柔生气,别过脸不看他。 舒禾见她满脸抱歉地看着自己,她拍了拍她的手,表示不用在意。 百里墨卿看了一眼张伯,南宫希芸便被留在了原地。 “既如此,那将军有什么问题,便问吧。” 张之仪回头对秦易安道,“秦捕头,如果没有真凭实据,本将军建议你,面对百姓时,该有的尊重不可少!” 张之仪这话,算是不偏不倚,中立的态度算是稳住了。 秦易安恭敬地应下。 随即,他问向百里墨卿,“请问公子,刚刚南宫小姐说的‘孩子’一事,可是真的?这位禾娘子,是否有一个孩子?” 百里墨卿看了一眼舒禾,随即回答道,“是。确有一个孩子,在屋内休息。” “可我上次来的时候曾经问过您家的张伯,当时,张伯给我的回答是,禾娘子,并无孩子。请问,这当如何解释?” 张伯闻言,脸色一变立即朝着百里墨卿跪了下来,“公子,老奴确实这样说的。可,可当时老奴并不知道二位官差来所为何事的!老奴说谎,只是单纯地不想让家丑外扬而已啊!” “家丑?”秦易安继续问,“什么家丑?” “秦捕头是听不懂人话吗?”张之柔看不下去了,满脸嘲讽地开口,“既然是家丑,那自然是不想让人知道的秘密!谁家没点秘密?难道因为秦捕头怀疑一下,别人都要将家底都掏出来,放在阳光下给你看吗?” 知道是家丑,还要追根究底,堂堂一个捕头,这幅做派,倒像极了八卦的长舌妇人! 秦易安脸色变了又变,既尴尬,又觉得难堪。这张小姐强硬起来,还真是叫人难以招架! “柔儿,不得无礼!”张之仪出言训斥,她这副护犊子的样子,也太明显了些。 “哥哥,你为何总说我?你什么都不知道!”张之柔气得想哭,她已经很久没有被哥哥当着这么多人面训斥了,一点儿面子也不给她留! “我不知道,难道你就知道了?秦捕头在查案,你少插嘴!” “我就是知道!” 舒禾见张之柔有些失控了,她刚想安抚她,却听她说出一句令所有人都瞠目结舌的话来。 “禾姐姐的孩子,就是这个男人的!” 舒禾眼睛瞪得像个铜铃一样,盯着张之柔那指着百里墨卿的手。 张伯愣了又愣,有些反应不过来。 什么情况?他说的家丑,可不是这个啊!他本来想着说,是身为厨娘的禾娘子与府中小厮私通,这才生下的孩子啊…… 这,这怎么变成是公子的孩子了? “你这个贱人,你在瞎说什么?那女人的孩子,怎么可能是我表哥的?!”南宫希芸瞪着眼,满脸的不可置信,根本接受不了这种说法。 南起也有些石化,没想到那张小姐一语惊天,简直是吓死人不偿命! 要不是他常年跟在主子身边,对他身边出现过的女人了如指掌,他还真要被她那愤恨不平的神态给骗了呢! 舒禾眼神略显慌乱地看了一眼百里墨卿,他神色平静,好像并没有被这句话影响到。 一时间,她也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什么感受。 总之,有些复杂。 “张之柔!你在胡说什么?!” 张之仪也生了几分真怒,她无法接受自己的妹妹为了包庇一个罪犯,连这种肮脏的算计都能使出来! “我没有胡说!”张之柔回怼张之仪。 “张,张小姐……” 舒禾想要阻止她,可她,好像完全误解了她的意思。 “禾姐姐,你不要怕!把事情说出来,我为你做主!” “啊?”舒禾觉得有些头疼,她自己都有些懵。不知道张之柔是怎么联想到这件事的。 “上次你不是与我说过那孩子的身世吗?看今天这样的场景,想来,你口中的少爷,就是那个男人了吧?而那个将你们赶出府中,任由你和孩子自生自灭的‘表小姐’,是不是就是这个女人?” 张之柔指着南宫希芸,满脸的嫌恶和气愤。 舒禾记忆有些错乱,想起了上次她对张之柔和张之礼两姐弟说的,关于她们的来历。 那时候,她只是随意编了个瞎话啊!她,她竟当真了?还套到了百里墨卿和南宫希芸的身上了? “你说,三年前,你在一个富贵人家做下人,因为家中少爷喝醉了酒,便强迫与你发生了那样的事。后来,你怀有身孕的事被人发现,府中的表小姐因为爱慕少爷,便偷偷将你们打发了出去,自生自灭……” 舒禾听得有点懵。 后面这话,是她说的吗? 前面这段大差不差,可后面这段,她记得,她好像说的是,府中的夫人发现了这事,一气之下便将她给发卖了。后来她和孩子被虐待,这才跑了出来…… 看着舒禾一脸懵,张之柔背对着众人,偷偷地给她使了个眼色。 看见她的暗示,舒禾这才明白她的用意,顿时觉得有些哭笑不得…… “张……” “禾姐姐,我知道你和孩子遭受了苦难,好不容易孩子与父亲重逢,却还是免不了遭这个恶毒的女人陷害。你的命,怎么这样苦啊!” 张之柔一边说一边抹眼泪,这副伤心同情的样子,连舒禾都有点相信她说的话了。 张之仪眉头紧皱,他竟一时间真的看不出自家妹妹这番话是真的还是假的了。 其实,他不知道,半真半假的话,往往比真话更容易令人相信。 然而,当院子里一片寂静的时候,南宫希芸那尖厉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哪里来的贱女人,你在说什么鬼话?” 南宫希芸想要冲过来,但是被张伯紧紧拉住,他时刻注意着百里墨卿的神色,心中有些慌。这 这事情的发展速度,实在是太超过他的心理预设了。 南起也小心地看着百里墨卿的脸,也不知主子会不会拆穿那张之柔的谎言。 不过,这张之柔,是真能编啊! 第33章 人证 张之仪不悦的眼神向南宫希芸扫来。这已经是她第二次辱骂张之柔了。 一个动不动就口出脏言的女子,倒是有几分张之柔所说的那恶毒女子气质。 “南宫小姐,这是张将军的妹妹,请勿口出污言!”秦易安看着那气度全无,毫无形象的“南宫小姐”,心中也忍不住对她的话产生怀疑。 一个满心嫉妒又小肚鸡肠的女人,为了铲除异己,不是做不出来诬陷之事的。 难道,事实,真如张之柔说的那样吗? “我管她什么人!她敢诬陷我表哥,我定要杀了她!” 南宫希芸身份向来尊贵,不管是在京都,还是衡山,她从来没受过这样的委屈! 百里墨卿是她的执念,是她从小就发誓要得到的人,她怎么能容忍被人这样玷污? 张之仪彻底生气了,只见他浑身散发着冷气,沙场上磨砺出来的杀气在此时体现得淋漓尽致。 “秦捕头,这就是你们官差找的证人?”张之礼盯着秦易安,“如此跋扈之人,我看倒是与舍妹说的‘恶毒表小姐’有着十分的相似呢!” “张,张将军,我,我……” 秦易安满心的苦涩,张之仪此时的眼神简直像一根根锐利的尖刺,悬在他的后背,叫他忍不住浑身发麻。 “放肆!”南宫希芸何时受过这等委屈?当即又发飙了起来,“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对我评头论足?我爹可是……” “张伯!”百里墨卿出声,满脸的冰冷,一双淡漠的眼睛仿佛装的下整个世界,却装不了南宫希芸半根头发丝,“送表小姐回房!莫要在此丢人现眼!!” 张伯心中咯噔一下,他对百里墨卿虽然了解得不多,但是他从未见他动如此真怒。 即便是上次被和禾娘子气着了,他也不曾有过这样冰冷骇人的神色。 张伯将挣扎的南宫希芸推进了房里,随后将房门紧闭,最后只给她留了一句话。 “表小姐,还请想想南宫家!” 果然,先前还暴怒的南宫希芸瞬间安静了下来。 想起刚刚那个男人的眼神和脸色,她双手死死地绞在一起,心中的不安无限蔓延。 见南宫希芸安静了下来,秦易安下意识地松了口气。 他实在是没想到,看似美丽大方的南宫希芸,真实性情竟然是这样。 如果早知道,他肯定不会采信她所说的话了! 秦易安有些退缩了。也许,今日他们前来,真的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这‘家丑’,诸位听得可还满意?” 百里墨卿这看似自嘲的话,实际在下达逐客令了。 张之仪上前一步,朝着百里墨卿行了一礼,道歉道,“公子,在下管教无方,让舍妹失礼了。很抱歉。” 张之柔脸上表达着不满,实际上内心也是悄悄地松了口气。 “秦捕头,你可还有别的疑问?” 张之仪脸上含着淡淡的不悦,任谁也能看出来他对秦捕头这次的行动很是不满,对这场闹剧,更是不满! 最不满的,是张之柔竟也被牵扯进来了。 “小,小人没有了……” 秦易安低头,决定到此为止。这件事透着古怪和诡异,牵扯的人也十分复杂,以他的身份,根本无力去深究。 先不说这安合居不明身份的两位神秘男子,便是隔壁那在长史府出现过的大汉就已经让他头疼不已了。 再加上此时连张之柔也牵扯了进来,他一个小小的捕快,实在是不敢再继续下去了。 然而,沈三却完全没体会到秦易安的艰辛和顾虑,此时的他,脑子里全是升官发财。这到了手的鸭子,他根本不想放过! “头儿,咱们还有人证啊!” 秦易安目光复杂地看向沈三,内心叫苦不迭。 他能不知道他们还有证人吗? 他担心的是,无论那些证人是否认出了凶犯,对他们来说,都是百害而无一利! 万一那西郊凶案的背后真是长史,那长史派人灭口没成功,反而人犯被他们带回去了,那长史能轻易放过他们?能不给他们穿小鞋? 万一犯人被抓回去了,说出些什么不利于长史的话,那他怎么办?总不能他一个捕头,把自己顶头上司给抓了吧?! “来人,把外面的人证带过来指认!” 沈三的动作很迅速,秦易安的念头才刚一闪而过,他便已经吩咐手下将人带来了。 无奈,他也只能硬着头皮解释,“张将军,我前几日寻到了几个西郊凶犯现场的目击证人,她们是见过凶犯的,只要让她们指认一下,那事情的真相一定能够更清楚一些。” 张之仪此时已经明显没了什么耐心了,但一向正直的他,也没有阻止秦易安认人。 一旁的张伯听见沈三说还有人证,心中忍不住“咯噔”一下。难怪秦易安这次来的时候信心满满,没想到竟然是找到了人证! 这万一禾娘子被认出来,那他们包庇之事岂不做实了?那时候,会不会连累到公子的身份暴露啊? 张伯担心不已,此时有些后悔了。 不一会,沈三手下的人便带了三个妇人前来。 舒禾一眼就认出,其中一位,便是那日在门外劝她快逃的大娘。 也只有她,近距离地见过自己。 而在她看向那大娘的时候,那大娘也看向了她。只一眼,舒禾便知道,她也认出了自己。她双手下意识的收缩。 张之柔见她脸上露出异常,连忙侧过身,将其挡住,免得秦易安和张之仪看出什么来。 “你们过来!” 沈三一声呵斥将几个妇人吓得忍不住一哆嗦。 沈三抓着一个妇人的胳膊,怒气冲冲地询问,“看看,这院子里,可有你们见过的那凶犯!!” 那妇人被凶了一下,畏畏缩缩地扫视了一下院中人。 一圈看下来,视线又回到了舒禾的身上。 这些人中,似乎,只有她有些相似。 沈三见她视线停留在舒禾身上,当即欣喜若狂,“你认出来了?是她对不对?” “头儿,她认出来了!” 秦易安脸色难看,没有像沈三那么兴奋,反而一脸苦涩,他走到那妇人身边,将沈三的手拍了下去。用尽量平和的语气问,“大娘,在场的人中,是否有您见到的那个杀人犯?” 张伯捏着手,额头都出了细汗,担忧的目光忍不住朝南起和百里墨卿看去。 南起的神色也不是很好看,显然,他也没想到秦易安这次竟然是有备而来。 那人证如果真的证实了舒禾的凶手身份,只怕,主子会被牵连!他不由得看向主子,也不知道他此时什么心情,会不会后悔前几日帮下舒禾母子俩。 毕竟,他现在还是流放犯的身份,万一被人知道主子擅自离开了流放地,将这事捅到京都,京都的那位,怕是要想尽办法也要出手了吧? 然而,百里墨卿神色淡然,没有半点异样,只平静的看着事件发展。 第34章 指认 秦易安的声音虽然不大,但毕竟穿着一身官服,对于百姓来说,那就是可怕的存在。那大娘畏畏缩缩,目光在舒禾的身上来回游走,支支吾吾的说道,“这,好像,好像是她吧?” “不要好像!”秦易安不满意这个答案,再次询问,“您看清楚,到底是不是她?这毕竟关乎着一条人命!” 那大娘被秦易安严肃的神色吓着了,这时,她更不能确认了。她拉了拉旁边的老姐妹,问道,“陈大姐,您看呢,是不是挺像的?” 那位陈大姐也一直盯着舒禾。看身形确实有些像。但这形象,却,有些叫人不敢认。 “我,我也不敢确认……” “什么不敢确认?” 沈三一听,又暴怒了起来,眼见着就要去抓两人的衣领,却被秦易安打退了几步。 他瞪着沈三,眼神里带着几分威胁。张之仪还在这,他怎么一点都不知道收敛? 两位妇人被沈三这一嗓子吓得更哆嗦了,其中那个被称之为“陈大姐”的妇人连连求饶。 “大人饶命啊!真不是我们不想认啊!!只是,只是当时那个女仆满身的污渍,头发都是乱糟糟的,跟个疯子一样,可,可如今这娘子,虽说身形有些像,但,但这面容,我,我真是不能肯定啊……” “是啊大人,那时候我们都是站在门外的,离得又远,真的,真的没怎么看清那女子的长相。” 两人的解释令沈三更是怒火中烧,眼睛里几乎能射出毒箭出来,“那你们信誓旦旦地说能认出凶手?耍本大爷吗?!” “大人饶命……” “大人饶命啊,我,我们……” 两位妇人连忙下跪求饶。 张伯见此,悄悄地擦了擦额角的汗珠,正庆幸秦易安带的证人是两个不顶用的,却就在此时,另一妇人的声音响起,叫他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 “我能确认!” 那是三个证人中的另一人,也是舒禾一眼就认出来的大娘。 听到她这话,舒禾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不过她的内心中还是有些失望的。原以为当初她劝她离开,是因为善良。可如今看来,“善良”也不过如此。 “你能确认?”沈三激动地问道。 “是的大人,我能确认!” 听那老妇这样说,沈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是时来运转了?连老天也看不过去了,开始眷顾他了吗?这次,这功劳,总能抓住了吧! 张之柔看见舒禾垂下的眼眸,心里也是一阵复杂。难道这次,禾姐姐真的要在劫难逃了吗? 她才刚刚从狼穴逃出,这又要进入虎口了吗? 如果她真的被抓,那小依儿怎么办?那个可怜的孩子…… “大娘,你看清楚了,莫要昧着良心说话啊!”张之柔开口,想要暗示一下,却不知道那大娘能不能听懂。 “阿柔,你莫说话!!”张之仪不满地朝张之柔看来。她这明显有着扰乱证人证词的嫌疑! 南起捏起了拳头。如果舒禾真的被认出来,那他就是将这些人全杀了,也不能让主子的身份漏半点风出去! 秦易安也略显紧张的看着那大娘,那一瞬间,他竟有些无法分清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了。 他既希望这妇人能指认出那禾娘子,这样,至少可以证明他的推理和猜测都没错。 可,他又希望那妇人不要指认出她来,毕竟如今这禾娘子的事,牵扯到了太多高层,若真确定了她的凶犯身份,只怕,他这官职也是干到头了。 此时被关进房间的南宫希芸也打开了房门,脸上扬着笑,一脸的幸灾乐祸。 “表小姐!”张伯见她开门,心里担忧不已。这大小姐,可千万别再多嘴了! “放心,我不说话,我只是要亲眼看着那个女人被抓走而已!” 她就知道,这个女人一定是那个杀人凶手! 她不明白,明明情况都那么相似,这女人杀人嫌疑那么大,可为什么表哥他们却视而不见,任由一个杀人犯与他们共住一个屋檐下?那女人究竟有什么魔力,能让这院子里的人一个一个的都为她撒谎? 哼,如今好了,事实揭开,她倒是要看看,这群人的嘴巴,还能不能继续硬下去! 即便为了南宫家,她不能再开口,可她还是要亲眼看着舒禾被官差抓起来! 若不是她,她怎么会与表哥闹到这个地步? 张伯脸上都是为难之色,可他一个老仆根本不能对那南宫希芸如何。 “来人,将这犯妇抓起来!”沈三一挥手,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兴奋,“押入大牢,好好审问!” 有人随着沈三的一声令下就要上前抓舒禾。张之柔怒道,“我看谁敢动!” 张之柔下意识地挡在舒禾面前,这时的她只有一个念头:必须要保护好禾姐姐,不能让任何人伤害她!毕竟,阿礼的身子还要靠她呢! 张之礼也跟在张之柔身旁,一副要保护舒禾的样子。 “张小姐,张公子,难道你们想要妨碍公务吗?要知法犯法吗?”沈三拎着刀朝张之柔等人逼近,一副一言不合就要开打的样子。 “张之柔,张之礼,你们想干什么?!”张之仪怒气冲顶,第一次对这两姐弟动了真怒。 平常小打小闹也就算了,可如今是什么情况?他们还真想当众包庇朝廷罪犯不成? “大哥!”张之仪冰冷震怒的神色让张之柔心中生出几分惧意,可她还是有些不甘心。 “几位大人,你们还没有听我把话说完啊!”那大娘眼看着场面就要控制不住,她连忙开口。 “你还要说什么?”秦易安问。 “官爷,你们可能误会我的意思了。”大娘神色畏缩,她说话说一半,导致有人误会,现场差点打起来!她不禁有些害怕,那沈三会不会把自己抓进大牢里? “什么意思?”秦易安问道。 沈三也疑惑了起来。 那大娘看着舒禾说道,“凶手……” “凶手,不是她!” 沈三震惊,“什么?!” 舒禾也略显意外,难道,她这是要帮她说谎?刚刚,是她误会她了? “老妇,你可看清了?!”沈三又问。 那大娘看着暴怒的沈三,有些畏惧,不过还是坚持自己没认错。“大人,我看得很清楚,不会错的。” 南宫希芸扬着的嘴角僵在原地,脸上的幸灾乐祸也变成了不可置信,“怎,怎么可能?!” 秦易安神色复杂,这老妇的证词等于是推翻了他之前所有的猜测,他有些无法接受这个结果。 “其他两位大娘都说当时那女人的蓬头垢面的,你如何能这么肯定的?” 大娘恭敬地回道,“大人,当时我就站在门口不远处,后来那凶手来关门,恰好被我看见,因此我是有近距离地见过那个凶手的。我能肯定,不是这位娘子!” “这么确定?”秦易安眼睛微眯,如果她真的回答坚定,那反而会令他生疑了。 第35章 杀人,不一定要偿命! “回大人,其实我一开始也不能确定。”那大娘朝舒禾靠近了几分,指着她双手道:“但我方才细细观察了一下这位娘子的手,还有她的脸,这才能肯定下来的。” “怎么说?”张之仪也开口询问。 “是这样的,那陈婆子一家都不是什么好人,对待下人非打即骂,还要不停地干活。所以,陈婆子家的那个女奴就因为常年被虐待,所以她的双手都是生了满满的脓疮,脸上也是都是干裂和红血丝。” “可我看了这位娘子的手,虽然也有些冻伤,但这伤情比那女奴好太多了,根本无法相比!” “还有,你看,这位娘子的脸色,看起来很是红润白皙,这根本不可能是一个常年被虐待的奴仆能有的皮肤状态啊!” 那大娘见秦易安神色松动,眼睛一直盯着舒禾,便继续说。 “您是没见过那女奴,简直是太惨了!那陈婆子一家子都不是人,把人往死里折腾的!甚至连顿饭都不给吃,动辄打骂,连孩子都不放过!那可是个才两三岁的孩子啊,陈婆子一脚就给踢飞了出去,本来还哇哇哭的孩子,瞬间就没了声音,都不知道能不能活下去……” 百里墨卿坐在轮椅上,静静地听着,双眼像是生了两道黑不见底的漩涡,不断旋转,要将周围的一切都吸进去绞碎! 那孩子,之前过的,是那样的生活吗? 难怪身子毫无血肉…… “行了!”沈三粗暴地打断了她。 他不是来听她说这些废话的,他只想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我再问你一遍,你是不是真能确定这女人不是凶手?” 那大娘正想回答,可沈三又威胁道,“你想清楚了,若是叫我们找到证据,那你这就属于欺瞒官府,要坐一辈子牢的!!” “沈捕快!”张之仪见那大娘被吓着了,面上现出了几分犹豫,他立即开口,“本将军还在此呢,您就要恐吓威逼证人了吗?” 秦易安瞪了一眼沈三,今天他的表现实在是令他太失望了。为了功劳,他是一点顾忌都没了,还真以为自己能去到京都任职呢! 天真!即便这案子真破了,升官发财的,也轮不到他们!这么多年的官场打滚,这点认知都没有吗? “沈三,退下!” “头儿!”沈三不甘心。到手的鸭子,怎么能就这么让它飞呢? “退下!!” 秦易安再次开口,脸色都阴了下来。 沈三面如死灰,狠狠瞪了一眼那三个“人证”。本以为这三人能助他飞黄腾达,没想到,却成了他跌入深渊的推手…… “大娘,我为刚刚手下人的态度向你道歉,请您如实再回答一遍,您面前的这位娘子,真的不是西郊凶犯吗?” 那大娘看了一眼张之仪,又看了一眼沈三,最后看向舒禾,随即点头,“我确认!” “我有近距离见过那女奴那女奴身材消瘦,浑身只剩一个骨架,眼睛也是小小的细细的,根本不是这位娘子这般圆润又漂亮,还有其他五官,都是不怎么相似的,可以说根本不是一个人!” 其余两位娘子见状也附和起来。 “张大姐这么一说,我觉得也是啊,那陈婆子一家从来不给下人吃饱饭,还要拼命叫人家干活,那女奴浑身瘦得只剩骨架了,脸色每天都跟烂白菜似的。可你们看,这位娘子虽然纤瘦,可那身子骨分明硬朗得很,半点虚弱都没有,脸色红润又美丽,怎么看都不可能会是陈婆子家的女奴啊!” “是是是,我刚刚也是因为这形象差别太大,所以不敢认的。” 待几位娘子说完,张之柔的底气彻底足了,她走到秦易安面前一副居高临下的样子,“秦捕头,这次,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秦易安看着她,只一眼便收回来目光。 如今,他确实无话可说,只能说,这天下,可能真的存在巧合吧…… 沈三还想做最后的垂死挣扎,他拉了拉秦易安的手臂,“头儿,不是还有孩子吗?为什么不……” “住口!”沈三的话还没说完,秦易安便已厉声呵斥。 如今这番闹剧,叫人看的笑话还不够吗? 张之仪此时已经是彻底的没了耐心。他对秦易安道,“秦捕头,我念在你们一心为公的份上,数次容忍。可若你们为了‘功劳’便要想尽办法地诬陷别人,找人当替死鬼,那我只好去找柳长史,好好谈谈你们衙门办案的手段了!” 秦易安知道,这是敲打,也是威胁,更是下最后通牒。这次的事,他输了,输得很难看! “对不起张将军,是我等冒犯了!” “在下一心为公,多有得罪之处,还请诸位多多包涵。”秦易安对书房内的百里墨卿和南起鞠了一躬,后又对舒禾鞠了一躬,“禾娘子,很抱歉,差点让您蒙受不白之冤,不过我这也是为了破案,还请你谅解。” 舒禾点头,算是接受了他的道歉。 她脸上很是平静,并不像一般下人那般胆小唯诺,可即便此时秦易安对她有再多疑心,都只能先暂时搁置。 “张将军,这禾娘子的事虽然解决了,可您府中匪徒一事……” “既是土匪,那便是我防备军的事,就不劳秦捕头操心了,此事,我自会处理!” 张之仪气势威严,连半个眼神都没给秦易安,这幅姿态,可以说是很轻视人了。 秦易安掩下尴尬,恭敬地说道,“那小人告退。” 秦易安走了,沈三狠狠地看了一眼舒禾,也走了。而他带来的人也灰溜溜地随之离开。 其中,那个为舒禾脱罪的大娘临走的时候看了舒禾一眼,正好舒禾也在看着她。 她眼中释放了一些感谢,那大娘收到了,微微点头,嘴角勾着淡淡的笑意,随即一脸释然地走了。 虽然,她知道杀人是重罪。可那陈婆子一家的德行,她早就看不惯了!那群人根本不把人当人,每次路过陈家后院都能听见打骂和求饶的声音,每一次她都能听见婴儿无助恐慌的哭声,声音凄惨,撕心裂肺的,路过之人无不心生不忍,却又无可奈何! 可那一家子,却是个铁石心肠的,那么小的孩子,也能下得去手! 那样的人,早该死了! 舒禾反杀那陈婆子一家,她其实心里很是畅快的,不然当时也不会劝她快跑! 本以为她是要跟陈婆子一家同归于尽的,可没想到,她竟能杀了陈婆子家的男人!还有那庄上好几个身强力壮的大汉,实在叫人难以想象! 这即便换成正常体格的男人,怕也是做不到的吧? 她都不敢想,那女子究竟是用了多大的代价才能做到将所有人都杀死的! 在今日之前,她还会时不时地想起那个女子,还有那杀人之后冰冷的目光。也担心她与那孩子是否能好好地活下去,今日再见,发现她过得还不错,如此,她也能彻底放下这些事了。 至于那什么“杀人偿命”,让它见鬼去吧!这世上有权有势的人,这样的事做的还少吗?他们为何不用偿命? 既然他们不用偿命,那苦命人,也可以不用! 第36章 “脏水” 等秦易安带来的人全部离开,南宫希芸阴狠狠地盯着舒禾,仿佛要将她千刀万剐! “砰!”的一声巨响。 张伯被南宫希芸重重的关门声吓得身子一震,额间的细汗变成了豆大的汗珠,不停往下流。 张之仪瞥了一眼那紧闭的房门,目光中流露出淡淡的嫌恶。 视线移开,他的目光落在了百里墨卿的身上。 在场的人中,除了南起,也只有这个百里墨卿能让他正眼相待了。 “在下张之仪,请问公子贵姓?”张之仪走到书房前十分礼貌地对百里墨卿行了一礼。 “哥,你问他干嘛?我们今日可不是来找他的!”张之柔不满大哥的态度,总觉得他今天表现得很不好!明明之前说好要护着点禾姐姐的,结果,他却帮着别人对付禾姐姐! 张之仪瞪了她一眼,目光也从舒禾的身上掠过。 这女子,他是存疑的。不过今日既然有人证为她开脱,那他也不会多事。毕竟,她也是个常年被虐待的苦命人。那老妇的话,也说得很清楚,被杀之人是恶毒之人,对于这样的人,他赞同张之柔之前说的,“死有余辜”! 不过,这并不影响他对她无好感。自家两个弟妹为了她满嘴谎话,根本就是被人带坏了!这种人,能离远些还是离远些的好! 百里墨卿没有回答,只是给了南起一个眼神。 南起收到,将他重新推进了书房中。 随后,南起出来,将书房的大门也带上了。 “喂,你这人,怎么如此没有礼数?别人问你话,好歹回一句吧?”张之柔不满,自家哥哥虽说只是四品武将,但在这元城已经是顶级的存在了,这元城,谁敢这么无视她哥? 南起冷哼一声,“张小姐,说起礼数,您是不是应该反省一下?刚刚那番话,也不知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子是如何编造的出来的!” 张之柔一愣,脸上升起几分惭愧和心虚,“我,我那是为了……” “不论你是何理由,毁人清誉,总是不好的,不是吗?”南起道。 张之柔脸色通红,心中自知理亏,可嘴上还是硬气得很,“我那是猜测,也没说一定就是事实啊!若不是,你们刚刚为何不反驳?” 南起冷哼一声。他不与她辩,要不是为了怕节外生枝,漏了主子的身份,他才不会让张之柔这盆“脏水”往他主子身上泼呢! “张之柔!”张之仪怒斥出声,眼中露出失望,“你何时变得如此胡搅蛮缠、强词夺理了?” “哥……” 张之柔神色恍惚,心中升起几分慌乱和委屈。 哥哥这是,对她失望透顶了吗?可她也只是想要保护一个可怜的母亲啊!也想护住阿礼通往健康之路的一个希望啊! “张将军,可否移步?”南起忽略其他人,对张之仪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张之礼点头,随着南起一起前往前厅。路过舒禾身旁时,他停了一下,清冷的眸子在她身上上下打量。 舒禾迎上他的视线,神色坦荡,目光从容。 她穿着一身极为朴素的粗布棉衣,衣衫手脚两处微微潮湿,瘦弱的身子在那普普通通的棉衣下显得平平无奇。不过,令他意外的是,这样一个看起来极不起眼的“厨娘”却有着一双十分明亮又清澈的眼睛。 张之仪不禁有些错愕,这样的一双眼睛,真的会是一个杀人犯所能拥有的吗? 上过战场的人都知道,一个人只要杀过人,手里沾了血,那这个人的身上必定会染上几分杀气和浑浊。可眼前这人的眼神,分明干净得像是从雪山之巅流下的一汪清泉啊!纯净、清透,叫人生不出厌恶之心。 “张将军?”南起见张之仪望着舒禾出神,不由地唤了他一声。 他心中打鼓,这禾娘子,别刚躲过秦易安,又要被这张之仪给盯上了! 张之仪不发一言地随南起去了前厅。 张伯站在廊口处,吐出一口长长的浊气,双脚一软差点没站住。还好旁边的王娘子和张娘子及时反应,将他扶住了。 “张伯,您没事吧?”王娘子担忧地询问。 张伯摇头,用衣袖将头上的汗珠尽数擦去,脸上泛着白,露出一抹无奈和苦笑,“哎,老了,身子不听使唤了。这样的惊吓,怕是再也不能承受一次了……” 舒禾很是愧疚,刚想上前,却被张伯抬手拦住,“禾娘子不用担心,我休息休息就好。” 张娘子和王娘子将张伯送走,两人在经过舒禾身旁的时候,目光复杂地从她身上一闪而过。 舒禾知道,她们应该是对她生出几分厌恶了。毕竟,她来历可疑,如今为了隐藏身份,还将那么一盆“脏水”泼在了她们家公子身上,叫那人只能打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吞…… 在她们心里,张之柔的那些话,即便是一个大家都心知肚明的谎言,可对她们来说,那都是对百里墨卿的一种冒犯和亵渎吧? 果然,转过拐角,张娘子不满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这禾娘子怎的这样?竟将那样的事架在咱们公子身上!关键她还对外人这样说!这不是故意损毁咱们公子清誉吗?” “我们家公子是何等人?不论是外貌品德,还是性格脾性,那都是一等一的存在!即便是行动不便,那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肖想的啊!” “如今好了,公子不仅名声俱毁,还莫名其妙多了个孩子出来,还是与一个……” 张娘子后面的话断了,应是说不出口了。 王娘子和张伯虽然对此没有回应,不过他们应该也是赞同的,不然,总会出声为舒禾辩解的。 舒禾视线落在那紧闭的书房大门上,内心忍不住生出一抹苦涩和无奈。 是啊,不管是四年前的她,还是四年后的她,是无论如何都是与他不相配的!他永远会是那个高高在上的七皇子,而她,永远与他站在两条不会相交的平衡线上。 “禾姐姐,你没事吧?”张之柔也听见了张娘子的话,她有点愧疚。她那谎,是不是撒的有点太大了? 见她不说话,张之柔满脸懊恼,“禾姐姐,我是不是给你带来了很大的麻烦?” 第37章 张家两姐弟 舒禾收拾情绪,转头对她道:“你也是为了帮我摆脱嫌疑。我该谢谢你的。” “不过,刚刚那番话,你不应该说的。我倒是没什么,反正不吃亏,可你就不一样了!你是官家小姐,这事要是被别人知道了,传出去,那你的名声会受到很大影响的!” 张之柔低下了头,心中很是复杂。原来,大家都不赞同她的做法啊? 可是,她真的做错了吗?如果不那么说,那秦易安能轻易放过舒禾吗?到时候,会不会连小依儿都会被牵扯出来? “姐姐,即便所有人都觉得我做错了,可如果时间倒流,一切重新来过,我还是会这样做的。” 张之柔抬头,神色坚定地对舒禾说道。 舒禾神色一怔。 即便是被哥哥误会责怪,她也不会后悔刚刚的那番做法吗? 她与自己不过才见过一面,就值得她为自己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吗? “禾娘子,我也觉得我姐姐没做错。”张之礼在一旁挽住了张之柔的胳膊,脸上扬着笑,还有对张之柔的肯定和支持。 “如果姐姐不那么做的话,只怕今天这事不能轻易过去。”张之礼道,“虽然姐姐的话是有点太偏离实际了,可那也是没办法啊。总不能真叫你和小依儿被那秦易安抓去吧?” 舒禾看着这两姐弟,心中感动,不禁问道,“那如果,我真是他口中所说的杀人凶犯呢?” “你们还会这么坚持地帮我吗?” 本以为那二人会犹豫一番,可没想到他们二人竟一点意外也没露出来,好像已经猜到了这件事一样。 见二人心领神会地对她笑,她便懂了。 她的身份,张之柔想来一开始就怀疑了吧?至于之前自己说的那些关于自己来历的话,估计,她也是选择性地听了听。 “你们这样做,若是,你们大哥知道了……” “禾娘子,你不要有顾虑。”张之礼道,“不管西郊那些人是不是你杀的,你都没做错!一群能对几岁孩子动手的恶人,那是死不足惜!被人杀了,说明那凶手是在替天行道!” 张之礼一脸的正义浩然,愤愤不平,那苍白秀气的小脸此时因激动都涌上了几分血色,变得有些潮红起来。 张之柔欣慰地拍拍张之礼的肩膀,显然很满意刚刚他的话,“果然是我张之柔的弟弟!好样的!!” 张之礼嘿嘿一笑。他平常就跟姐姐在一起的时间多,姐姐也宠着她,他自然是要无条件地帮助姐姐的! 至于哥哥,谁叫他凶二姐了?!哼,再也不理他了! 舒禾心中感动又感激。 她不禁想,若是四年前的自己也有一些像这样的朋友,是不是自己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了?不用穿越异世,也不用与小依儿分隔数年…… 舒禾带着他们来到了后院花园边的一个偏房中,这是她和小依儿暂时居住的地方。 “不好意思啊,这两日又是土匪,又是刺客的,你们家那院子前后都见了血,我怕小依儿害怕,便借住到了这里。” 舒禾解释了一下自己为什么住到了这里,怕他们误会。 “禾姐姐,你不用道歉!这事得怪我哥!”张之柔气呼呼的,脸上带着少女独有的纯真和青涩。 “二姐,这事怎么怪到大哥身上?”张之礼不解,虽然二姐有气,但也不至于不分青红皂白的就给大哥身上装黑锅吧?那大哥,也太无辜了些。 “怎么不怪他?”张之柔轻哼一声,还在生张之仪的气,“这匪患一事本就是他的职责。这土匪他没清剿干净,这才叫那些人走投无路地跑来伤害百姓!” “阿礼你说,若是那些土匪遇见的不是禾姐姐还有这安合居里这些有身手的人,而是其他普通百姓,那死的人,会是土匪吗?” 张之礼一愣,回道,“那,应该会是普通百姓吧?” “对啊!”张之柔说着就激动了起来,“因为大哥的失职,导致百姓受难,这事,还能不怪他吗?” 张之礼听着觉得有些道理,可又觉得有些不对劲儿,“可是,这不是没伤到普通人吗?这,不能怪大哥吧?” “那是他运气好!遇见土匪的不是普通人,而是有武功的人!”张之柔脸上露出威胁,“怎么,张之礼,你这是要叛变吗?” “哪有啊二姐!!”张之礼立即否认,小脸上有些委屈,连忙道,“对!我觉得你说得有道理!就是大哥的责任!” “这还差不多!” 舒禾看着二人幼稚的拌嘴,忍不住笑。这两姐弟的相处模式,让她想起了自己小时候。 那时候,自己不过才五六岁,那时候大哥二哥也会这样逗她,“威胁”她不要将他们的毛毛躁躁犯下的错告诉父亲,还会拿好吃的糕点来堵她的嘴。 那时候,两位哥哥年纪也不大,虽然对她这个妹妹没有十分的宠爱,但也还是有些照顾的。 只是后来,她大了些,两个哥哥也长大了,也不知为什么,他们就很嫌弃她了。不愿跟她说话,见她时都是怒目相对,好像自己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一样。 再后来,自己出了很多事,大哥二哥就更厌恶她了。不仅在舒月面前表忠心,夸赞她,奉承她,还会把自己拿出来与她对比,捧高踩低。 那两个哥哥对她说的那些坏话,那些冰冷又尖酸恶毒的词,比之外人有过之而无不及。 最后,她被打发到庄子上,直到死去两次,那两位哥哥,都没有再出现过一次! 张之柔见她失神,问道,“禾姐姐,你怎么了?” 舒禾思绪停摆,有些想不通,自己怎么就想到了那两人? 难不成,还对他们抱有什么幻想不成? 呵呵,算了吧,他们这时候,怕是在京都好吃好喝的鬼混吧? 至于她这个妹妹,想必早已被忘到了九霄云外了。毕竟如今,她已是个死人了。 舒禾收回给张之礼把脉的手,问道,“这几日没再吃过鱼类了吧?” 张之礼立即摇头,“二姐都盯着我呢,这几日只吃了一些素食。” 舒禾点头,伸手就要去解张之礼的衣服。张之礼下意识地捂住胸前,脸上升起一抹绯红,“禾娘子,您,您这是干什么?” 第38章 喘证 舒禾一愣,咋了? “我,我看一下你的身体啊。”舒禾一脸茫然。这在医术界,不是很常见的事吗? 张之柔没好气地拍开他胸前的手,“禾姐姐是医者,你怕什么!!” “向来医者都是男人的,我,我没在女子前漏过身子……”张之仪窘迫,白皙的小脸变得通红,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咋的?你要为谁守身如玉?”张之柔冷笑,“一个大男人,怎么如此矫情?” 舒禾忍俊不禁,安抚道,“小公子啊,我已为人母,你就把我当成姨,再不济,当成奶奶辈儿来看也行。” 说完,舒禾趁他不注意,拉开了他胸前的衣服。 胸骨上窝和锁骨上窝,有明显的凹陷啊。 舒禾脸色微沉,便让张之柔将他腰带解开,她要看看他的肋骨。 张之柔见她神情严肃,立即应下。张之礼还要反抗,然而他的反抗在她面前毫无阻碍。 这张之仪也是消瘦得很,身子上也能看见清晰的肋骨,比小依儿也好不到哪里去。不过还好,肋骨之间没有明显的凹陷。 “禾姐姐,阿礼怎么样?能治好吗?” 舒禾朝她点头,安慰道,“没事,只是稍微严重的喘证与哮病,拖的时间有些久了,所以近年来才会越来越严重。” “是是是,已经快有七八年了。”张之柔脸上浮现惊喜和希望。 以前张家也找过很多名医,他们大多诊出来的都是喘证。而且,那些人都说,目前没有很好的医治方法,只说不能剧烈运动,好好将养。 她没想到,面前的人竟真能查出张之礼的病情!而且,看着好像很有把握的样子。 “嗯,他这个状态还行,没到病入膏肓的地步。” 舒禾说着便指着自己与小依儿的床道,“张公子,将上衣褪去,我要针灸。” “啊?”张之礼满脸的拒绝。那可是女子睡过的床!他躺上去像什么样子?! 舒禾失笑,调侃道,“怎么,是嫌弃我这床寒酸吗?” “不是不是!”张之仪连忙摆手,自己可没那意思! “行了,矫情啥!快上去!有什么比你的病和命重要啊?”张之柔一把将他拎了过去,抓着他后领向下一拉,张之仪身上的衣服就被剥了下来。 他下意识的裹住自己,脸上羞得通红。“二姐!!” 舒禾忍不住笑。 这张之柔是真利落!而这张之礼,也太羞涩了些。 “躺好!”张之柔命令。 “张小姐,你去把门关上吧,我这没有地龙,小公子受不得冻。”舒禾道。 张之礼刚认命地躺下,一听这话又跳了起来,“什么?还要关门?!不行不行不行!” 张之礼说着就要下床。 关上门那更说不清楚了,万一这事传出去,被人误会了怎么办?他可是有了意中人的,若是能身体痊愈,他要娶她的! 这要是被她知道,误会了怎么办? “你给我回来!”张之柔一把抓住要落跑的张之礼,“有我在,你怕什么?” “可,可是……” “再说了,你现在是病人,禾姐姐是医者,你更是个孩子,你害羞个什么劲儿啊?”张之柔无语,这矫情模样,怕是只会让禾姐姐笑话! 舒禾无奈摇头,“算了,不关门就不关门吧,我一会动作快点就是了。” 听到她这话,张之仪这才老老实实地躺上了床。 舒禾拿出自己的针包,在烛火上消了毒,随后便在张之礼的身体上开始下针。 张之柔在一旁紧张地看着,虽然她不懂医道和针灸,但她能看得出舒禾的下针手法与寿仁堂的许大夫完全不同。不一会,就见张之礼被扎成了“筛子”。她看着都有些不忍心。 “阿礼,你痛不痛?”张之柔忍不住询问。 张之礼躺着,余光也看见了自己满身的针。他摇头,“不痛,反而有些暖暖的,身体里好像建立起了一种神奇的联系,就好像是有一种暖流形成了线,在体内游走,很舒服。而且,我觉得呼吸都轻松了许多!” “真的吗?”张之柔脸上露出惊喜。难道这一次,阿礼真的要摆脱那可恶的喘证了吗?“阿礼,你真的要好了吗?” “我,我也不知道……”虽然嘴上这样说,但张之礼脸上的欣喜之色已经无法控制地表露出来了。 “不过,如果我真的好了,我一定要练功!叫那些曾经嘲笑我孱弱的王八蛋全都揍一遍!” “那我可得好好监督你!”张之柔也笑着。 “先别太激动。”舒禾打断了畅想未来的两姐弟,“他这病不是一两天就能好的。” “没事,多久我都能等!”张之礼压着激动的心情。等身体一好,他一定要练功,要跟大哥一样,做一个威风凛凛的将军,然后去迎娶自己心爱的姑娘! 舒禾默默地为张之仪针灸,肺俞穴、天突穴施以泄法,不断运针,再配合其他穴位,形成周天循环之势修复喘证。 不知不觉半个时辰便过去了。等到舒禾收针时,正好看见张之仪在南起的带领下朝这边走来。 等他们到了,舒禾也将最后一针收了起来。 张之礼看见张之仪不苟言笑的脸,立即下床穿衣服。慌乱的样子还真有几分做坏事的心虚感。 “你们在做什么?”张之仪问。 张之柔见张之仪来,兴奋地抓住他的胳膊,分享这个消息。 “哥!阿礼有救了!” 听了张之柔的话,张之仪眉索起,这女子还真懂医术?可若是懂医术的,怎么能让自己和孩子受那样的虐待? 可若是不懂医术,前几日阿礼发病,很多人都亲眼看见是她将阿礼从死亡边缘拉了回来,那总不可能是运气吧? 难道,她真能医治阿礼的病? “禾娘子已经诊断出了我家弟弟的病?”张之礼不动声色地试探舒禾。 “喘证,是以呼吸困难,甚则张口抬肩,鼻翼煽动,不能平卧等为主要特征的一种病证。严重者可由喘致脱出现喘脱之危重证候。外邪侵袭、饮食不当、情志失调、劳欲久病等均可成为喘病的病因。喘病分为“实喘”和“虚喘”两种,而他,属于实喘,需治肺,以祛邪利气为主。” 第39章 杀手身份 张之仪看着那淡然平和的神色,还有那自信且明亮的眼睛,他忍不住有些诧异。看来,她确实是有几分实力在手的。 “娘子说得不错,阿礼确实是喘证。只是,我们也找过许多名医,可他们都说这病无法治愈,只能休养。” 张之仪看着她,实际是在提醒她,这病他们也是找过很多名医的,他们对这病也有所了解,即便懂些医术,但也不是轻易可以蒙混过关的! “那是因为如今的许多治病方法都没人发扬和继承,更无人钻研,所以如今的医者医术自然有限。”舒禾道淡笑,怎么看不出他的实际目的? “这么说,娘子觉得自己的医术比民间享誉盛名的名医还要高明了?” 张之仪觉得她那话有些夸大其词,更从她的语气中听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傲气和自信。 “不能说全部吧,但比一般人,应该还是可以略胜一筹的。”舒禾不卑不亢,据实以待。 张之仪沉默着。 他想不通,她一个看起来不过二十岁的女子,怎么敢有这样的口气?竟敢于浸淫医道数十年的老医师相提并论! “大哥,你别对禾娘子这样说话!”张之礼整理好衣装,走到张之仪身旁拉了拉他的胳膊,“之前我一直觉得呼吸不畅,身体里好像有什么‘异物’似的,可刚刚禾娘子为我针灸之后,我身体里的那种‘异物’感没有了,呼吸起来,都感觉轻松舒畅了很多!” 可能是因为先前张之柔做“伪证”的事,张之仪对这两姐弟已经失去了一些信任。他现在都在怀疑,张之礼的话是不是为了保护舒禾而故意撒的谎! 见张之仪眉间依旧存有疑惑,他有些着急了,“真的!我没骗你!我真的好多了!” 舒禾见状,道,“如果张将军不信,那可以带小公子去元城找个‘名医’看一下,问问公子的状况是否有好转。” “一次针灸就能看出效果?” “自然可以!”舒禾坐下写着药方,继续道,“只要身体有好转,脉象上是会体现出来的。我听说小公子之前一直在寿仁堂的许大夫那里看病,您可以带他去验证一下。” 话说完,她手中的笔也停下了。 “这是药方,按照着药方吃一天药,明日再来针灸,到时候,我会看情况再重新开药方的。” 将手里的药方递到张之仪面前,她又补了一句,“当然,如果将军坚持不相信我,我也不勉强。” 几人离开,南起和舒禾站在门口相送。 等到马车走远,南起犹豫好久才问,“你,真的能治好那小公子的喘病?” 舒禾斜着眼看他,“是不是的,等他们下次再来,一问便知。” 说完她便要走。 “喂,你这什么态度?”南起不满,总觉得这禾娘子也太桀骜不驯了!“为了救你,我们一整屋子人都在说谎,我们主子还受了那等侮辱!你竟一点感激也没有,也太不识好歹了吧?” 舒禾转身的脚刚踏出去,听得这话,她脸上升起了几分不平和怒气。“侮辱?” “难道不是吗?”南起不快,要不是为了大局着想,他怎么让主子蒙受这等不白之冤? “对张之柔说的那些话,你们没反驳,难道真的就只是为了保护我的身份不暴露吗?”舒禾眼睛浮现一抹冷意和嘲讽,分明,他们也是怕自己的身份暴露! 南起一怔,“你,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们心里没数吗?” 舒禾冷冷的转身,再不理南起。 这雪也停了,隔壁的尸体也处理了,张家随后就会派人来收拾宅子,索性,她和小依儿一会还是搬回去住吧。想必,这院子里的人,也没几个愿意吃她的药膳了。 毕竟,她如此可恶! 舒禾心中自嘲。 若是以前,她可能还会觉得有些委屈,毕竟那张之柔的“胡言乱语”恰好是这世上无人所知的真相!所有人都以为那是一种谎言和冒犯,却不知,那些话里有着八分事实! 不过现在,她不在意了。 无论小依儿有没有父亲,她一样能让她成为这世上最幸福的孩子! 至于那百里墨卿,既然那么“高贵无暇”,那就让他独自美丽去吧,她就当借了个种好了。反正这种事在另一个世界那都是十分常见的。 南起回到书房,竟发现百里墨卿坐在床榻边静静地看着熟睡的小依儿,那神色,柔和得叫他不敢认。 这小丫头之前被外面的动静吓到了,本想出来找娘亲,可主子怕她出去场面会更加不受控制,便将她抱进怀里,轻声安抚,哄了好久才在主子的怀里睡着了。 他还是第一次见自家主子有如此的温柔和耐,简直是匪夷所思!毕竟,先前的主子,那可是一个杀伐果断,铁面无私,一个眼神就可以令所有将士都瑟瑟发抖的铁血大元帅啊! 感觉自从遇见小依儿之后,南起见到了主子很多不为人知的一面。与曾经的他大相径庭,简直不能算是一个人! “哑巴了吗?” 百里墨卿注意到了门口的南起,推着轮椅离开床榻。南起见状迅速走来。 “主子。” 南起推着他来到了窗边书案旁。 “张之仪怎么说?” 南起回道,“他好像不相信。” 百里墨卿嘴角微勾,他猜到了。张之仪自视清高,行为正直,更是从小就在张家长大,怎么可能会这么轻易就相信别人说的那些,对张家不利的话? 南起见他没说话,便道,“主子不用担心,我已经让西竹送证据来了。到时候,由不得他不信!” 百里墨卿轻嗯了声,便又看书去了。 南起见他这副淡定的样子,有些不解,难道,刚刚张之柔的那番话,主子一点也不在意吗? 听了南起的疑惑,百里墨卿神色平淡,声音毫无波澜,“既然知道是个谎言,为何要在意?” 南起几乎要惊掉下巴。 主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说话了?要是以前,有哪个女人敢这样污蔑主子,只怕早就活不过第二天了吧? 南起视线不由落在另一边床榻上的小依儿身上,难道,是因为她吗? 一个小女孩,真能对主子有这样大的影响? “关于她的身份,西竹那边有消息了吗?” 南起正失神,好一会脑子里才回响起主子的声音。 “啊?哦,还没有。” “那些杀手也没查到身份?” “这个倒是查出来了。”南起今早刚收到西竹的飞鸽传书。“那些人是京城暗网里的一些杀手,专门接手京都官眷的生意。领头的叫张天麻,是暗网杀手榜第二十名血剑手刘素的弟子。” “谁人指使?” “只说是一个老妇,穿着体面,应该是京城哪家官眷的妈子。张天麻那时候没有问具体身份,因为那人出手大方,直接全款下单,只提了一个条件,那就是西郊凶案的女人和孩子,必须要死!” 百里墨卿握着书的手下意识收紧,真是没想到,那些人竟丧心病狂到了这种地步,连一个孩子都不放过! “继续查!!” 第40章 指尖相触 舒禾收拾好了东西,要回张家。 因为小依儿喜欢待在后院跟百里墨卿在一起,她也就没去找她,反正就在隔壁,等她安顿好再来接她也一样。 此时,南起恰好从后院出来,看见她要走,不解地上前,“你干什么?去哪里?” “张小姐已经叫人把隔壁收拾好了,我准备带着小依儿回去住。反正明天张公子还要来针灸,住那边也方便些。”舒禾面无表情地回道。 “怎么,刚做好的交易,这就想反悔了?”南起气恼,那一大包药材可是几乎将他所有积蓄都掏空了呢!这就想跑路了? “你说的是那些药材吧?” 她与南起达成交易就是因为那一包药材,不过她相信,等张之仪回去之后验证了张之礼的病情,一定会带着那张之礼再回来找她治病的。到时候,她想要什么药材没有?还用得着受他南起的制约? “那些我不要了,都还给你。如此,交易也就不作数了!” 南起一怔,这是啥意思?卸磨杀驴? “喂,姓禾的,你是在开玩笑吗?”南起恼火,气得脸都要青了,“那些药材我买都买了,我又不会治病,我要那么多药材做什么?你说不要就不要了,那谁来赔偿我的损失?” 舒禾手中的动作一顿,这么一听,好像是有点不厚道。“那,那你可以带回元城,退回寿仁堂,这样,你也不吃亏啊!” “你是来搞笑的吗?人家开药店的,药材都卖出去了,而且好几天了,你觉得人家能退吗?” 舒禾沉默,有些说不出话来。 南起冷哼一声,带着几分阴阳怪气,“你开的那些药材,你应该清楚吧?那些药材,有一半以上都是昂贵珍稀的药材,你知道花了我多少钱吗?你现在说不要就不要了?也行,你把钱赔我,我就让你走!” 舒禾将手里的包袱往石桌上一扔,咬着牙,“那你说,多少钱?!” 南起板着脸,一脸严肃,可那双好看的桃花眼中闪过一抹狡黠,“不多,也就是五千两吧。” “什么?!”舒禾瞪大了眼,不由得站了起来,这么多钱?!她不禁有些怀疑,“南起,你小子讹我是吧?” “我可是有账单的!”南起手里扬起一张灰白色的纸,那是他专门叫寿仁堂的伙计写的,虽然价格虚报了些,不过,也没差多少吧。 舒禾有些傻眼。这个时代,也给开收据?她怎么不记得有这个功能? 她揉了揉眉心,想不到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她能不认吗? 结果南起一听她有这个意向,立即怒目圆瞪地威胁,“如果你敢耍赖,我就去告诉小依儿,说她的娘亲是个言而无信,食言而肥,背信弃义,过河拆桥……”的小人! “行行行,我认了!我认了好吗?”舒禾连忙打断他,要是再不顺着他来,还指不定他把她骂成什么样呢! 南起嘴角扬起了胜利的弧度,脸上的得意就是一座山都压不住!这好像还是他第一次在舒禾手里占上风吧? 他,好像找到她的弱点了…… “你说,你想怎么样?”舒禾坐在石凳上,满心的无奈。 总不能真叫她的形象在小依儿面前受损啊! 南起坐在她对面,双手抱胸,一副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还是那句话,给我家主子看病,还有,调养他的身体。” 舒禾气得不行。她甚至怀疑,如果人能有尾巴的话,那此时的南起,尾巴肯定是笔直地翘到天上去的! “这种事,我住在隔壁一样能做!”舒禾还想坚持。 “不行!”南起严词打断,眼睛里再浮现威胁。“必须住在这里!” “为什么?!”舒禾不理解,这有啥区别? 南起哼哼两声没有解释。 哼,要是真让她去隔壁住了,到时候她肯定会想尽办法不让小依儿来找主子玩的! 主子看起来很喜欢小依儿,每次见到小依儿,他都像变了个人一样。南起觉得,如果小依儿经常在主子身边转悠的话,也许能让主子性子活泛一起,省得天天闷在屋子里看书,整个人都要发霉了! “娘亲!!” 舒禾正与南起僵持,小依儿欢乐的声音便从后面传来了。刚转头,就见一个小团子噔噔噔地朝她跑来,一头栽进她的膝盖上。 “哎哟的宝贝!你就这么撞上来,痛不痛啊?”舒禾看见小依儿,面对南起时的冷漠气恼瞬间消失,她笑着托起依儿的小脸,脸上的幸福感几乎溢了出来。 小依儿抬头欢心地笑,“不痛呀!” “主子?您,怎么出来了?”南起看见走廊上的百里墨卿惊讶得很,平时主子都不愿出书房的,自从坐了轮椅之后,他都不爱在人前出现。 “是我拉墨叔叔出来的!外面暖和,屋子里冷。”小依儿朝南起笑。 南起看了看天,温暖的阳光洒在院子,将大雪的寒气全部驱散,站在阳光下,整个人都显得松弛了起来。 “小依儿说得对,这大冬天的,就应该在院子里晒太阳,这样人才能精神些。”南起眼神似是有意无意的从百里墨卿身上略过。 舒禾看着南起将那人推过来,他的视线落在石桌上的包裹上,露出一丝疑惑。她有些莫名的心虚,立即将那包裹藏到了身后。 “娘亲,墨叔叔手手可冰了,你摸摸。” 此时,恰好百里墨卿轮椅停的位置就在舒禾的旁边,小依儿一手抓着舒禾的手,一手抓着百里墨卿的手,往中间一拉。没有防备的两人,竟真叫她那小小的力气拉到一起去了。 指尖相触,没有暧昧,也没有什么酥酥麻麻的感觉,舒禾只感觉到一丝冰冷之意袭来,叫她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这人的手,竟然能如此冰冷! 那人手指迅速抽回,眉间浮现一抹嫌弃和恶心。不过似是在极力隐忍,没有爆发出来。 南起见状,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似乎预见了主子将小依儿扔出去的场景! 毕竟,自从四年前那件事之后,主子连女人靠近一点都受不了,更别说直接触碰了!小依儿算个例外,毕竟是个孩子。可那禾娘子不同,那可是个真真切切的成年女子啊!主子怕是要炸了吧?! 然而,南起心中预见的场景没有出现,他只见百里墨卿轻轻地将手从小依儿手里抽回来,用大氅裹住了她的手,隔开了他与她之间的直接触碰。 他手太冰,怕冻着她。 南起:这…… “娘亲,你给墨叔叔也做个暖手宝吧?”小依儿倒是没注意到两人异常情绪,只拉着舒禾的手请求。 舒禾眉头皱起。给他做暖手宝?想起刚刚他嫌恶她的眼神,舒禾冷笑。还是算了吧,她这手艺,可上不了他的眼。 “我不会。”舒禾下意识回答。 “什么暖手宝?”南起问。他只听过暖手炉,里面装着炭火的那种。还有护手带,是动物皮毛制成的那种。可暖手宝是什么? “是一个能装热水的袋子,把手手放进去,就可暖和了!”小依儿开心地将自己的暖手包从包包里拿了出来。 南起看着那暖手宝,外面一层是像是棉花,里面有个袋子,袋子装着热水,热水袋和棉花层之间是镂空的,将手从两边塞进去,一股温暖瞬间能将双手包裹。 奇怪的是,那热水袋竟一点也不漏水,不管怎么翻来覆去的,外层的棉花层一点也没有湿。这工艺,怎么做到的? “娘亲,这就是您给依儿做的啊,您忘了吗?”娘亲怎么回事?怎么记性这么不好?才做过的东西,就忘记了吗? 似乎是为了再提醒她,小依儿将自己的暖手宝推到娘亲面前,“娘亲,就是这个。” 舒禾面色有些尴尬,这小妮子,拆她的台是一点情面都不留啊! 感受到百里墨卿那双看似平淡,实则蕴含“深意”的眼神,她有些背脊发凉。 “小依儿,大概是你娘亲不愿意给墨叔叔做。”南起也幸灾乐祸地看她,好像在说,“叫你撒谎!好了吧,下不了台了吧?” “啊?为什么啊?”小依儿大眼睛里装满疑惑,随即又觉得南起说得不对,便道,“不会的,娘亲这么好,不会不愿意的!” 小依儿抱住舒禾的腰身,抬头问她,“是不是娘亲?” 舒禾咬着牙瞪了一眼南起,这小子,唯恐天下不乱,总想挑拨她和小依儿的关系!真是可恶得紧! 第41章 依儿习字,柔和温馨 舒禾最后还是答应了小依儿为那百里墨卿做一个暖暖手宝。 不过那材料特殊,她本来也没有了,本来想以此拒绝,可南起自告奋勇,说不管怎么难,都能找到!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她也只能认命。 令她奇怪的是,那个男人,竟然没反对,也没拒绝!难道,他也想要小依儿那个暖手宝?不嫌弃? 下午,舒禾又炖了两锅汤,一锅是给百里墨卿的,一锅是给小依儿的。她在汤中加了些中药和香草,香气袭人,令站在厨房外的南起止不住地咽口水。 “这女人,到底怎么做的菜啊?怎么能这么香啊?” “不行,我得写信告诉北及,叫他办完事赶紧来!” 小依儿见南起哥哥悄悄跑开,她正无聊,便也跟了上去。 后院无人,一片寂静。此时,一只飞鸽被人从院内放飞,不一会就消失在天际。而这一幕,无人发现。 南起正写着信,信上将舒禾做的汤夸得是天上有地上无的,催促北及快点把事办完,来见识一下! 眉飞色舞的南起,写着写着,忍不住咽口水。 这时,一个小脑袋突然凑了过来,“南起哥哥,你在做什么呀?怎么口水都流出来了?是不是饿了?” 南起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手一抖,黑色墨汁将纸条上的文字全都染黑了,再也看不出原来的形状。 他连忙擦了擦嘴角,“有吗?他流口水了吗?不可能吧?” “嘻嘻嘻。”小依儿爬上凳子,脸上一脸的狡黠。“没有,是依儿看错了。” 南起确实没有发现嘴角有流口水,转头一看,小依儿抬头望着他,满脸的笑,“好啊!你都敢捉弄哥哥!” 南起拎起她,在她身上挠痒痒,威胁道,“还敢不敢戏弄哥哥了?” “啊,哈哈哈,不敢了,不敢了……” “哈哈哈,好痒呀!” 南起闹了一下就将她放下来了,他手上都没敢使劲,那小小的分量,他都怕一个不小心把她捏骨折了! “哥哥,你在做什么啊?为什么那么开心啊?”小依儿坐在南起旁边的长凳子上,小小的个子还不到南起的膝盖,坐在他旁边,连桌子都够不着。她双手趴在桌子上使劲用力,想把自己的脑袋提得高一点,看得清楚一点。 南起见她一脸着急的憨态模样,实在是忍俊不禁。 他一把将她抱了起来,坐在自己的腿上,这样,她就能看见桌面上的东西了。 “我在写字。”南起拿起毛笔,从旁边拿过信纸,在小依儿好奇又懵懂的目光下,写了两个不算工整的字。 在百里墨卿的先锋四大战将中,他写的字是最丑的,因为他不爱写字看书。北及的字最好,西竹一般,震离的字只有主子见过,因为他一般不写字,只杀人。 “南起。”南起拿起那张纸,摆在小依儿面前,说道,“这是哥哥的名字。” 小依儿看着那两个字出神,不禁感叹,“真好看。” 南起看她神色有些失落,不由地问道,“小依儿这是怎么了?你也想学写字吗?” 小依儿眼睛一亮,渴望的看着他,“依儿也可以吗?” “来,试试。” 南起将细细的狼毫笔塞进她的小手中,在他的协助下,小依儿写出了一个歪歪扭扭的“依”字。 “哇!小依儿真棒呢!第一次写字,就这么好看!” 南起毫不吝啬的夸赞,听得小依儿脸都红了。她还真以为自己写得有多好看呢,迫不及待的就要下去。 “娘亲!依儿写字啦!” 小依儿欢快的声音在走廊上向前后发散,书房的百里墨卿抬头朝外看去,眉间升起一抹疑惑。 厨房的舒禾没听清,只听见了小依儿的声音,她走出来查看,就见那小人儿手里扬着一张纸欢快地朝她跑来。 “娘亲,依儿会写字啦!” 舒禾迎了上去,却见走廊的另一边,一辆轮椅也从后面出现了。 南起远远地看见主子出现,脸上浮现一抹急切,迅速来到小依儿身边,将她手里的纸张收了回来。“依儿,这个写得不好,咱们重新写好不好?” “拿来。”舒禾开口,摊开手掌朝他要纸。 南起拒绝,将那纸往身后又藏了些。 忽然,纸张从身后被抽走,毫无声息。 他转头看去,百里墨卿正慢条斯理地将那纸铺平,“这字,你教的?” 南起摇头,正要否认,却听小依儿兴奋地回道,“是啊!墨叔叔,这是南起哥哥教依儿写的!是依儿的名字哦!” “你这手字,也好意思教人?”百里墨卿瞥了南起一眼,这字歪歪扭扭的,跟个虫子一样,要是给别人看到了,怕是要笑死了! 南起尴尬,想要解释。这字写得这么丑,完全是小依儿自己要动,他只负责做一个引导而已。他自己的字可没这么丑!! 舒禾本想去接那纸,却见那男人没有要给她的意思,她也不好开口要。想着他一会看完之后应该能还给她吧?毕竟这是小依儿给她的! 可惜,她只见那男人将那纸叠了叠,收进了袖中。 什么鬼?他有啥资格将依儿第一次写的字揣自己兜里?这好像是她这个娘亲应该有的权利吧? “主子,可以用晚膳了。” 舒禾正傻眼的时候,张伯走了过来。 舒禾看了看那西垂的太阳,有些不适应。这个世界,吃饭的时间也太早了一些。 晚膳时间,百里墨卿是单独在客厅里吃的,而南起和张伯他们是在厨房间吃的。 舒禾和小依儿坐在另一桌,由于白天的事,大家心里似乎还存有一些芥蒂。 “张伯,主子吃好了。” 舒禾喂小依儿喝了汤,南起伺候百里墨卿用完膳之后直接就凑了过来。 “依儿,你这么多汤,应该是喝不完吧?南起哥哥帮帮你好不好?” “好!”依儿笑着将自己装着满满汤的碗递给了南起,随后还将娘亲夹给她的野鸡腿给了南起。 舒禾忍不住翻白眼儿,这南起,专跟小孩儿抢吃的,也不害臊! “嘿嘿,鸡腿哥哥就不吃了,这个给小依儿吃。哥哥吃这个就行了。”南起从汤锅里夹起一块鸡肋肉,朝小依儿扬了扬。 那个位置的肉有些柴,不算好吃,还好他没抢了小依儿的鸡翅和鸡腿。见他还算有眼色,舒禾也就没再计较了。 张伯和王娘子去前厅收拾桌子,张娘子一个人坐在另一桌,看南起吃得香,她也有些馋了。还记得上次南起端过来的鸡汤,可美味了,那肉软乎的,几乎叫人咬掉舌头! 不过,她下午说了一些不好听的话,原以为那事出了,这禾娘子会被赶出去的,没想到,公子竟将她留下来了。 如今,这番同在屋檐下,她倒是显得更不好意思了。 暖日消失,院子里便开始被凉气席卷,虽没有多大的风,却也叫人感觉冷飕飕的。 收拾好房间的舒禾去找小依儿,却在后院走廊上看见了书房那一大一小正认真写字的身影。暖烛摇曳,让冰冷的屋子里多了几分柔和和温馨。 他竟然亲手教小依儿写字…… 这一幕,叫她看得忍不住生出几分心酸。 如果,这样的场景能一直…… 下一秒,舒禾柔和的目光变得坚定,她下意识地拍拍脸,让自己清醒些。这种念头,怎么又钻出来了? 百里墨卿察觉门口有人,抬头看来,眉头蹩起,“你怎么在这里?” 之前说好的,不让她来后院的。 第42章 深夜来人 “娘亲!!” 小依儿见她来,兴奋朝她招手,“娘亲,快来快来!” 舒禾犹豫了一下,便走了进去。看着他脸上的嫌弃之色越来越深,她便在书案前停住了脚步。“我,我找小依儿回去休息。” “娘亲,依儿在写字,依儿不要睡觉觉!” 小依儿坐在百里墨卿的腿上,身子往他怀里缩了缩,满脸拒绝和请求,请求能让她再玩一会。 “可是天已经黑黑了,到了要休息的时间了哦。”舒禾轻声哄着小依儿。 “不要,不要!”小依儿噘着嘴,又往百里墨卿的怀里钻了一下,耍起了无赖。 见她身子不停地往百里墨卿身上踩,舒禾有些担心他会不会被小依儿折腾到。 男人平和的声音响起,“时辰还早,让她再玩一会吧。” 舒禾有些意外。他对小依儿,竟然能包容到这种程度! 面前的男人虽然依旧容貌绝世,可从这几天看来,她在他身上,已经看不到十二岁初见时的“意气风发”了。 是因为成长了?还是,因为那双腿? “我能给你把个脉吗?” 舒禾不知怎么,将这话脱口而出。 南起正好走到书房门口,听见这话脸上浮现激动。 之前他就劝主子给禾娘子把个脉看一下,可主子很抗拒女人的接近,更别说是肢体接触了。因此,他提了两次,每次都是直接拒绝。后面还警告他,这事要是再提,就要把他发配到西疆去! “不必了!” 男人清冷的声音将南起的激动心情全部浇灭。 看来,还是不行啊。 舒禾收敛心神,意识清醒了一些。 自己刚刚怎么回事?明明奇妙的,把什么脉?! 他拒绝了更好!她刚刚应该是昏了头,才会想着主动为他诊脉的。 “依儿,咱们走吧,你不是想玩钓鱼游戏吗?娘亲已经准备好了,就在房间,要来吗?” 舒禾看着小依儿眼神亮了起来,顿时知道有戏,接着又道,“而且,你不是说想听娘亲讲故事吗?等玩过游戏,娘亲就讲故事哄你睡觉,好不好?” “好!”小孩子果然是禁不住诱惑的,舒禾话音一落,小依儿便从百里墨卿的腿上跳下来。“我们走吧。” 舒禾忍不住笑,这小孩子的心性,还真是天真又好骗。 舒禾拉着她转身,却想到了什么,蹲下来对小依儿说道,“依儿,娘亲是不是教过你要礼貌的?应该要对墨叔叔说什么?” 小依儿歪着头想了一下,终于想起来了,转身对百里墨卿挥手,甜甜地说道,“墨叔叔再见。” 百里墨卿下意识地抬手跟她学了起来,只是,这手刚摇两下他就察觉了不对。 这,“再见”是何意?为何还要摇手? 他尴尬地将手放下,拢了拢自己的大氅,一是掩饰自己的尴尬,另一个,也是因为一入夜,他身上的冷气就翻倍增长,冷得很。 见他脸上露出小小的窘迫,舒禾嘴角浮现一抹淡笑,拉着小依儿便走了。 门口,小依儿看见南起,也对他摇手,说了声再见。 南起神色柔和,摸了摸她的头发,也说了一声“再见”。 虽然不懂这“再见”是什么意思,不过从字面上来看,应该是期待再次见面的意思吧? 待两人离开,南起才进屋。 百里墨卿看着那桌子上歪歪扭扭的字,眼角微微弯下。 南起看着那桌上的字,心里忍不住吐槽,“主子教的,跟我教的也差不多啊……” “都收了吧。” 南起应下。 月色明亮,爬上梢头,清冷的枝丫将那夜色绘成一幅画。 安静的宅子里,两道嬉闹的声音异常明显。 王娘子上了床,裹紧了被子。 对面屋子里小依儿的笑声传了过来,她也跟着扬起了嘴角。 “这禾娘子声音这么大,南起小哥也不来管管?就不怕吵到公子休息吗?”张娘子睡在另一张床上,对舒禾和小依儿发出的声音心生不满。 “你还看不明白吗?”王娘子侧了个身。 “看明白什么?”张娘子不解,坐了起来,好奇的问到。 “咱们主子很喜欢小依儿啊。”王娘子早就看出来了,公子看小依儿的神色跟别人不一样,而且,对她特别包容!不然,也不会今天发生了这么大的事,禾娘子还能带着小依儿住在这里。 “而且,听张伯说,南起小哥已经从元城雇了人和车。” “做什么?”张娘子还不等王娘子说完,便问了出来。 “还能做什么?将表小姐送走呗!” “什么?就因为今日的事?”那表小姐只是将事实真相对官差说了,公子就要送她走?反而把那有杀人嫌疑的禾娘子留下来?这举动,怎的如此迷惑,叫人看不懂? “所以啊,你可以想象得出公子有多在意那小依儿了吧?”王娘子脸上扬着几分得意。仿佛已经看透了百里墨卿和这一屋子的人。 张娘子咂咂嘴,有些羡慕。原来公子喜欢小孩子啊?那如果明日她也将自己的孙子接来,是不是也能获得公子的青睐?说不定还能给她涨点月钱呢! 张娘子心里的小算盘王娘子是不知道的,她只是觉得这小依儿实在是幸运得很。或许是前几年将她所有的厄运都用光了吧,未来,只会是一片光明。 嬉笑声过了很久才渐渐停歇,安合居里再次陷入一片平静。 百里墨卿坐在窗边看书,整个人都在发抖。 南起又拿了一件大衣来,“主子,时候不早了,还是早点休息吧。” 百里墨卿的床是做了地龙的,晚间时候张伯给烧了火,这时候,床已经暖起来了。 百里墨卿轻咳了两声,放下了书。 听着外面一片安静,才发现时间已经很晚了。他以前很不喜欢吵闹的声音。可为什么,这次听着那孩子的笑声,他竟也不觉得烦? 他身体里的毒素好像越来越严重了,这两日的寒气比以往都重了很多。也不知道,他还能撑多久。 南起将他推到床榻边,正要上床,屋顶传来一道细微的声音令他整个身子都紧绷了起来。 “主子,我出去看看。” 南起面色冷了下来。这才几天啊,又是土匪又是刺客的。一拨接一拨,还让不让人睡个安稳觉了? 这禾娘子,可真是个祸害!! 本以为这次来的也是什么小喽啰,可当他打开门时,一道强劲的内力直逼他的胸口而来。 他神色惊变,迅速倒退。 待心神皆定,他才一掌拍开那道劲力。 南起站定,目光迅速锁定目标,同时心中惊讶,这次,竟来了个这么厉害的人!这禾娘子,到底是什么人? 百里墨卿来到门前,神色淡定的看着外面来人,心中忍不住悲凉。 他到底还是派人来了。 兄弟之情,在他面前,真的就一文不值吗?即便他身中剧毒,时日无多,他也还是不放心吗? “东篱王,哦不,七皇子殿下,别来无恙?” 屋外站着一个中年男子,身着青色长衫,在这寒冷的深夜中,他穿着单薄,却泰然自若,气势逼人,仿佛身体四周自动产生一种气流将其保护了起来。 南起心中一惊,没想到这人并不是奔着那禾娘子来的,而是为了主子而来。 主子,认识他? 第43章 这个人,必须要死! “老九有心了,这么多年了,竟然还念着我呢。” 百里墨卿向南抬起了手,南起会意,立即站到了他的身旁,警惕地盯着那男人。 “七皇子腿都废了,也要擅自离开流放地。王爷得知后很是好奇,便差了在下来问问,七皇子究竟有何要事?重要到连皇命都敢违抗?” 百里墨卿拢了拢大氅,神色平和淡然,“时日无多,出来散散心罢了。我一个废人,老九用得着如此警惕吗?” “当然!”来人背着手,朝着门口走近了几步,“您可是天启王朝的战神,即便您如今内力全失,腿脚不便,可您,也不是一个可以随意轻视的人。” “是吗?”百里墨卿淡淡一笑,“老九,还真是看得起我啊。” “王爷确实对您很重视,只要您不死,他就觉得放心不下。可我却觉得,那根本就是王爷多虑了!” 那男人站在门口停下,居高临下地看着百里墨卿,眼睛里升起几分嘲讽,“即便曾经再高高在上又如何?如今,你也只是一个流放罪犯,一个,只能跟奴仆对话、功力尽失的废人。” “放肆!”南起神色冰冷,周身散发着一种狂暴的气息,朝着那男人狠狠拍出一掌,这个一掌几乎蕴含了他八成的内力。 “我家主子,岂是你一个奴才能随意置喙的?” 那人神色大变立即闪避,不过由于离得太近,根本来不及,只能全力运起内力抵抗。后退好几步才将将停下。 内心不由得心惊。这南将军,果然非同凡响! 南起看着那人被自己的掌力逼退,却只后退几丈的距离,有些心惊。那可是他八成的内力啊,这人竟能抵挡得这般轻松! 这到底是什么人?九皇子身边,什么时候多出这么一个人来了? “沈武,看来这几年,你功力又有所精进啊。”百里墨卿眸中闪过一抹疑惑和讶异。四年前,他才不过是个云霄榜第二十而已啊,如今,竟能接下南起一掌! “没想到我沈武的名字,竟然也能被东篱王记住,真是在下的荣幸啊!”沈武停在原地,迅速恢复体内翻腾的内息。 “确实是你的荣幸。若不是你成了老九的狗,即便你的武力值挤进天启云霄榜前十,也不值得我看一眼。”何况还只是个二十名。 沈武脸上露出几分羞怒,他那眼神,分明是在提醒他四年前的那一日。没想到,他竟然还记得那件事! “当初我真心实意想要拜在您的门下,可您呢?看不起我的出身,瞧不起我的实力,还用言语羞辱我!”沈武愤愤不平,想起当日的遭遇,那屈辱感始终不能驱散。 “如今,我拜入南裕王门下,得了荣华富贵,站在万人之上,而你,”他脸上露出嘲笑,“从云端跌入泥里的滋味,好受吗?哈哈哈!” 南起听不下去了,在后腰间抽出一把长剑飞身刺去,“你这种货色,也配来我们主子麾下?简直是做梦!” 沈武见南起袭来,他立即抽出随身携带的长剑迎来。 “我倒要看看,大名鼎鼎的前锋四战将,到底有什么厉害之处?!” “铿!” 尖锐的刀兵相接之声不断响起,伴随道道寒光,随即便见两道速度快到模糊的身影缠斗在了一起。 百里墨卿神色微沉。 舒禾被打斗声吵醒,神色一凝,“该不会是那关慧芝又找了杀手来吧?” 小依儿睡得还沉,她蹑手蹑脚地下床,开门后正好看见张伯也听见了声音从前院来到了后院。 张伯也见到了她,面上露出疑惑,“禾娘子,这是怎么了?后面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啊?” “张伯,我去看看,您就别去了。”万一真是刺客,张伯过去怕是会受到伤害。 张伯犹豫着,觉得自己还是应该过去看一下。毕竟,那后面住的是自己家的公子啊。 舒禾见状,便道,“张伯,小依儿还在睡觉,我怕一会她醒来找不到我会乱跑,麻烦您帮我照看一下小依儿吧,行吗?” 张伯点头,应了下来。 舒禾顺着声音,轻声轻脚地来到后院百里墨卿住的地方。 这安合居的后院面积很大,一间主卧房,四间厢房,还有一个景色可观的小花园,舒禾就住在靠小花园的那个厢房里。 小花园处于后院靠前的位置,林立的小假山将舒禾住的房间与百里墨卿住的地方隔了起来,虽然同属后院,不过还是需要绕过一个走廊才能来到真正的后院之中。 一拐出走廊,舒禾就看见了两道激烈打斗的身影。 其中一人是南起,他持着剑对抗着另一穿着青色长衫的中年男人。两人招式进攻猛烈,每一次对撞仿佛都能感觉到一种强烈的气流在往四周逸散。 两人从后院的院中打到屋顶,又从屋顶打到花园,最后又你追我赶地回到小院中。 百里墨卿看得神色越来越凝重。 那沈武四年前不过才是云霄榜前二十,怎么才短短几年时间,他竟能与上了天霄榜的南起有了一战之力? 百里墨卿心中有些担心了。南起是不擅长持久战的,照此下去,南起内力消耗太快,说不定,还真可能会栽在那沈武手中。 若是老九想杀他,这一次,怕是难逃一劫了。 “这么厉害的人,是来杀我的?” 不知什么时候,舒禾已经来到了百里墨卿的门外。她看着那与南起打得不分上下的杀手,有些不敢相信。那关慧芝有这样大的能力,找到这么厉害的杀手?而且,就只为了杀她? 百里墨卿面色微顿,发现是她,脸上恢复淡漠。 此时,那沈武也发现了百里墨卿身边的舒禾。 他用尽全力击飞南起,落在百里墨卿面前。 “京中一直传言东篱王洁身自好,从不爱美女。自从四年前被一个丑女‘缠身’之后,更是得了‘厌女症’,再也忍受不了女人近身。可没想到,王爷被流放,成了阶下囚,反倒是重新来了‘兴致’啊!怎么?如今的王爷忘记了四年前那个丑女了?” 沈武眼中流露出惊喜和疯狂的嘲笑。 “不过,这个女人比起那肥头大耳的猪婆,倒是有几分姿色,难怪王爷的‘厌女症’能好起来!哈哈哈!” 当年那件事的热度比东篱王被流放一事还要大,整个京都都将此事作为茶余饭后的笑料。想来,这应该是百里墨卿最大的耻辱和伤害了吧? 今日这事要是被他带入京都,只怕百里墨卿会再次成为京都人茶余饭后的笑料吧? 此时,他倒是真的庆幸自己当初没有拜入东篱王的门下了。 果然,沈武话落,见百里墨卿淡然的神色变得阴沉如水,仿佛再次变成了曾经那个杀伐果断,铁血无情的战神东篱王了。 “你这副样子还真又有了几分当年东篱王的风姿。可惜,如今的‘战神’只是一个站不起来,武功尽失的废物!真是叫人唏嘘感叹啊!哈哈哈!” 沈武嘲弄讥笑声很是刺耳,南起听得暴怒,周身再次爆发出一股强劲的冷气,朝那沈武攻去。 “沈武,你该死!!” 或许是被刺激到了,此时的南起进攻十分猛烈,体内内力被全部提起,整个人如同一头燃烧起来的猛兽,要将敌人燃烧殆尽! 沈武脸色凝重,招架得十分吃力。他没想到这南将军竟然还能爆发出如此强劲的内力! 肥头大耳?猪婆? 舒禾冷着脸,原来,这人不是奔着她来的,而是为百里墨卿来的。 不过,她最讨厌别人说她“肥婆”了,而这个男人,竟然用了一个更为刺耳羞辱的词,“猪婆”! 胖子,就该被人羞辱吗?她没有做任何伤天害理的事,更没有伤害过任何人,为什么她要承受这世间如此沉重又狠毒的恶意? 这个男人,必须要死! 第44章 奇怪的脉象,诡异的寒气 百里墨卿沉着脸,苍白修长的手指露在大氅外,紧紧抓着轮椅的扶手,原本还有些淡粉色的指甲,也因为太用力而变得惨白。 那件事,是他一生的耻辱,可如今,他却只能任由别人拿这件事来调侃讽刺他,却无能为力! “我上次见你准头挺好。” 此时,一道淡漠又冰冷的声音在外面响起,仿佛隐含着无边怒意。他转头看去,她的脸上结满寒霜,好似在用一种极为淡然的心情去看一个将死之人。 她递来两根银针,眼神里平静得好像话家常一般。“那人体前正中线,脐上六寸处巨阙穴,体前正中线,脐下一寸半气海穴,入针半寸,他必死无疑!” 百里墨卿鬼使神差地接过银针,有些迟疑。他已经内力全失,这两针,他未必能伤到他。 舒禾见他迟迟不动,眉间露出疑惑,“为何不出针?” 百里墨卿没说话,眼看着南起内力流失严重,进攻慢了下来,却始终出不了手。 沈武得了喘息的机会,迅速从怀中拿出一个药瓶,往口中倒了一粒药丸。 他没想到,他苦练四年武功,在药物的帮助下已经打败了云霄榜的所有高手,竟还不能打得过那百里墨卿身边四战将中武力最弱之人! 这四战将,果然名不虚传! 不过,他不怕,他有神药在手,内力可以源源不断的得到补充,即便是耗,他也能把那南起耗死! 不过半刻,沈武九感觉到自己流失的内力在迅速充盈,他神色一震,脸上露出大笑,“大名鼎鼎的南将军又如何?今日,必要死在我沈武之下!” 说完,他将视线又看向百里墨卿,“还有你,百里墨卿,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不过你放心,你的女人,我也会送下去的,定叫你黄泉路上,不孤独!” 南起听着那刺耳的嘲笑,内心又愤恨又不解。那家伙吃的到底是什么东西,竟能让内力迅速充盈!这么打下去,他怕是真要力竭而死了! 舒禾也能感觉到他的变化。这跟昨夜来刺杀她的刺客,吃的东西好像有异曲同工的效果。 她不禁对这东西产生了很大的好奇。 “你再不出手,那南起怕是要死翘翘了!”舒禾有些焦急地催促。 百里墨卿目光微沉,见那沈武主动攻击南起,便下定决心要出手了。只是,他这两根银针大概率不能对他造成什么伤害,但分个神应该还是可以的。 与南起正战的激烈,沈武忽然察觉一道微弱的气流波动,当即挥剑扫来。 “叮!叮!” 银针被那长剑扫落,他疑惑的看着那根毫无威胁和内力加持的“暗器”,一个分神,却不想被南起抓住了机会持剑刺来。反应过来之后,他迅速转身防守,然而还是晚了一步。南起的剑从他肩膀擦过,划出一道深深的口子。 看着鲜血将他那青色长衫染红,他眼中闪过一抹恼怒。“南将军果然是南将军,即便内力趋于枯竭状态,竟还能伤了我!” 南起停在一边,冷哼道,“就你这种货色,就算是没有内力,我一样杀你!” 他一边出言挑衅,一边暗暗恢复体力和内力。 “是吗?”沈武脸上浮现轻蔑的笑,“可如果没有王爷的打扰,你能伤到我吗?” 南起也不惯着他,回怼道,“如果你不是吃了那什么‘豆子’,你能跟我打得不分上下吗?自己耍手段,还不让别人耍手段?九爷的人,果然都是这样啊!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狗,一路货色!” 沈武一脸阴鸷的脸上闪过一抹狠厉,“没想到,堂堂南将军,也只是个耍嘴皮子的勇夫啊!” 南起不为所动,“勇夫也总比一个只能活在阴暗里的老鼠好!” “你住口!!” 沈武阴冷的脸上满是雾霾,南起这话可谓是戳到了他的肺管子了。 即便他武功再高,在九皇子手下做事,他永远只能是个行走在阴暗里的打手,永远不能走向明面,前往朝堂之上,像四战将一样,成为一国将军。 看着两人再次打到一起,舒禾嘴角微抽,南起这张嘴啊,真是不饶人! 原来,他不只是在别人打架的时候话多,自己打架的时候,嘴也挺碎的。 南起不愧为先锋四战将,即便是实力最弱的一个,可他的潜力像是可以无限激发。每次沈武都觉得南起应该要力竭的时候,他却又不知哪里来的内力与拿沈武再次拼到了一起。 百里墨卿看着也是很疑惑,他竟没发现这南起的潜力竟然这么深厚,一次次的迸发,竟还能与那沈武斗个不停。 然而南起到底是内力不多,进攻和防守都没有一开始那么周密了,身上也被那沈武的剑刺伤多处。 百里墨卿眼中露出几分焦急,伸出手,道,“银针。” 舒禾会意,立即将自己的阵包拿出来,一根接着一根地给他递针。 “咻咻咻!” 一根又一根银针飞来,扰乱了沈武的进攻,南起得到了几分喘息的机会。在百里墨卿银针的配合下,南起再次迸发巨大潜力,将那沈武逼得节节倒退。 沈武感受到内力的流逝,心中也焦急了起来,他目光一凛,一个虚招将南起注意力转开,自己则是迅速持剑朝着百里墨卿袭来。 “一个废人,也只能耍这种不入流的手断了!”沈武冷哼,目光中浮现强烈的杀意。 南起发现被耍,转身一看,那沈武的剑已经要接近大门了。 “主子!!” 舒禾面色一冷,上前一步朝那沈武德的气海穴狠狠踢出一脚。 可没想到,他似是提前有防备,竟打出一道内力,将舒禾反震了回去。 由于她挡在百里墨卿的正前方,那股强大的内力直接将她震到百里墨卿的身上。轮椅在强大推力下狠狠撞向后面的桌案。 “砰!”的一声。 桌案上的茶具全被撞翻在地。 舒禾只觉得脚底一阵发麻,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无法感知自己的右脚。 这人的力气怎么这样大? 难道,这就是这个世界上内息的玄妙之处吗? 待到右脚传来知觉,她才从百里墨卿的身上起来,却发现他蹩着眉,脸上露出几分痛苦之色。 “你没事吧?” 舒禾这话是下意识的脱口而出的,语气中带了几分连她自己都没发觉的急切和担忧。 百里墨卿摇头,胸前仿佛有一股寒气翻涌,感觉整个身子几乎要冻成冰块了! 沈武一击没能杀掉百里墨卿,他想要再来一次,但南起此时已经追了上来。 舒禾发现了百里墨卿的异常,趁着那沈武被南起缠住的时候,她细细地摸了一下百里墨卿的手腕。 那脉象忽沉忽浮,时不时地有倒钩之象,五脏六腑都有一股很重的寒气在流动。难怪他的身子那么冰冷。 他的体内有一种极为诡异的冰冷气息在与他的经脉糅合,似是要将他全身经脉全部冻住! “这,这脉象,怎么如此奇怪?” 那股冰冷气息究竟是什么? 不过,舒禾没有继续纠结,而是拿出银针在他身上膻中穴,中极穴,关元穴等十七个穴位下针,暂时封闭住了那股涌动的寒气。 施针结束之后,她目光瞥见书案旁的墙上挂着一柄匕首。 “不知死活的东西!!” 舒禾从墙上取了匕首下来,神色冷漠,像是结了冰一样,可那双清明的眼睛里,却仿佛有火焰在燃烧。 等她提着匕首,迈着诡异的步伐参与到南起与沈武之间的战斗中时,百里墨卿赫然发现自己体内的寒气仿佛停滞了! 消失已久内息竟再次形成了周天环绕之势,而且在一点点充盈…… 他抬眼,目光紧盯着那个身形矫健且满脸杀气的女人,满眼的不敢置信! 第45章 百里墨卿一招制敌 由于舒禾的加入,南起的压力顿减。虽然舒禾没有内力,不过凭借着那身诡异的步伐,倒也能给沈武造成了一定的干扰。 每一次沈武都想对舒禾出手,解决掉这个碍事的女人。可这南将军与那女人配合得十分默契,根本没给他任何机会动手。 眼看着自己的内力又要枯竭,他也管不了太多了,只能再次冒险将两人推开,然后将瓶子里的“神药”全都倒进了口中。期间,有一颗药丸从他唇边滑落,掉在了草地里,他也恍若未觉。 “他又要补充内力了!” 南起看得眼都要裂了,这家伙,能源源不断地补充内力,这还怎么打? 他已经深切感觉到自己要来到力竭的边缘了!万一沈武的内力再次回到巅峰,那他绝不可能再是沈武的对手了! “那就别给他提升的时间啊!”舒禾出口。这话昨天还是南起对她说的呢!怎么轮到自己就不会说了? 南起看着再次贴近沈武的身影,忍不住感叹。这女人可真是勇猛得叫人心生佩服! 不过,他此时内力和体力都已经达到了极点,不休息一下,他根本无法再战。 “你撑一下,我休息一下!”南起朝舒禾喊了一句,然后丢下了剑,盘地而坐,调息起来了。 舒禾面色一怔,暗骂南起这王八蛋,竟拿她当挡箭牌! 不过,她也知道,此时的南起应该已经是力竭了,根本无力再战,她只能集中全部的注意力,将自己的身形步伐发挥到极致,时不时地偷袭沈武,不给他充盈内息的机会。 可舒禾终究是个没有内力的人,光凭身体素质和纯速度力量,她根本不可能与那沈武匹敌。 再一次被震开,舒禾只觉得胸口一阵翻涌,一股腥甜涌入喉间。 “呸!” 她将口中的血腥之气吐出,从针包中拿出银针扎在了自己身体的几个穴位上。顿时,她翻涌的气息迅速抚平下来。 “这天启王朝的高手果然是不一样啊!”舒禾再次握紧了手中的匕首,伸出手背擦去了唇上残留的血渍。这神奇的内息之力简直是无可匹敌的存在。在这个世界,如果没有内息,怕是很难在这世界中站稳脚跟! “一个没有功力的女人,竟然也能与我一战!”沈武内心的震惊比舒禾要重多了。 他是怎么都想不到,一个没有任何内力的女人,竟然也能与他纠缠不休!而且,那身法极为诡异、迅速,没有内息加持的话,他以肉眼根本无法准确捕捉她的位置! 要不是这身诡异的身法,他早就将这碍事的女人杀了! “你这女子,倒是特别!”沈武也在争取时间,“你若是能交出你这诡异身法秘籍,我可以饶你一命。” 想到这个,他不禁有些眼热。 若是他能拥有这神奇诡异的身法,加上他源源不断的内力,这天下,还有谁能杀他? 到那时候,别说云霄榜,即便是那傲然整个大陆的天霄榜,他也能占有一席之地吧? “哼,你吗?你可学不会,这种东西,蠢人是没办法学的!” 舒禾一声冷笑,加讽刺让沈武心中怒意沸腾。 “不愿意?没关系,为了那身法,我会留你一条性命的!到那时候,我总有办法让你交出秘籍的!”沈武脸上满是狂热和自信。 “是吗?那你也得先打败了我再说啊!连一个女人都打不赢,还敢宵想别人的独门秘籍,你脸可真大!” 舒禾的讥嘲叫他脸色变了又变,也不准备等体内内息充沛了。即便只有八成内息,对付舒禾这个没有内力的女人,他相信,必然毫无阻碍! “好!”沈武长剑微动,脸上泛着冷笑,“那我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是真正的高手!” 说完,沈武便持着长剑朝舒禾攻来。 一种强烈的危险感将舒禾包围,强大的气场威压令她感到一阵沉重,连脚下的步子都变得慢下来了。 确实,没有内力的舒禾,即便拥有诡秘的身法,可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她根本不够看。 之前能与那沈武纠缠片刻,一个是因为南起在一旁配合,另一个也是因为那沈武内力也处于枯竭状态,因此她与他之间相差的并不多。 但此时不同了。 沈武的内息恢复之后,不仅速度力量提升了无数个档次,就连那观察力都变得十分敏锐。舒禾的身形在他面前变得逐渐可观起来。加上内力气场的威压,舒禾更变得寸步难行了。 他嘴角噙着一抹轻蔑的笑,长剑一刺,准确地从她右手臂擦过。 舒禾感觉到一阵刺痛,立即回退,看着那浅浅的伤口,脸上浮现了一抹疑惑。 而不等她细想,那沈武再次袭来。舒禾再次躲闪,可他的剑仿佛能提前预知她的位置,每一次都能十分精准地从她皮肉上划过。 接连四五剑,舒禾终于明白,这男人是在耍她! “你在戏弄我?!”这可有点伤人自尊了! “我只是让你明白,什么是绝对的实力!”沈武扬着张扬的笑。他体内的内力已经完全恢复。“怎么样,要不要跟随我?只要你交出那秘籍,我一定让你享尽荣华富贵!” 舒禾冷笑,手中的匕首泛着银光,射出丝丝冷意,“就凭你,也配?!” 沈武黑着脸,这已经是这女人数次说他“不配”了。他堂堂云霄榜第一的高手,有什么是匹配不上的? “等我活捉了你,我倒要看看,我配不配!!” 沈武再次出击,舒禾艰难闪躲阻挡,见他沈武动了真格的,舒禾也不得不喊了起来。 “南起,你要是再不来,我可要凉了!!” 南起听到舒禾的声音只能打断调息,拎着剑再次袭来。 可即便两人再次配合,依旧不是那内力充盈的沈武对手。 就在沈武的剑来时,两人都以为自己要死了。 可忽然,一道白色身影如同一阵风一般,悄无声息地飘到了沈武的面前。 接着,舒禾就看见一柄银色匕首直直地插入了沈武的胸口,随即一道凌厉的掌风将他击飞了出去。银色匕首离体而出,带出一大片血花。 舒禾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手,有些震惊。 他是什么时候从自己手上夺过那把匕首的? 南起愣在原地,看着来人,双眼之中充满不可置信,不一会,那褐色瞳孔,竟被氤氲的水汽包裹了。 “主,主子?!” 第46章 姥姥来了,也不能忍! 南起手中的剑落在地上发出“哐当”一声响。紧接着他便跪倒在百里墨卿的脚下。 “主子,您,您能站起来了?” 南起简直不敢相信!他不仅站起来了,而且似乎还恢复了内力! 多少年了? 自从身中寒毒之后,他的内息渐渐消失,后来连腿脚都不能站立行走了,那时候他们所有人都被一股阴霾笼罩,甚至担心曾经的战神东篱王再也回不来了! 可如今,主子竟然好了! 他就那样站在他的面前,只轻轻背着手,就仿佛站在那世界之巅,睥睨天下…… 曾经的主子,真的回来了! “起来吧!”百里墨卿略显复杂的声音响起,他如何看不出南起的激动和惊喜?其实他心中的震惊,不比南起少! 他目光复杂地看了一眼南起身旁的女人。 只怕这天下谁也想不到,整个大陆上最诡异,最神秘,最无解的寒毒,竟会被一个默默无名的女人压制住! 沈武被百里墨卿那一掌打入小花园的假山上猛吐出一口鲜血! 他撑着地,靠在假山上,看着风姿绰约的男人,眼中的恐惧和难以置信,几乎要将他整个世界淹没! “你,你没废?!”沈武开口,声音里满是惊骇。 如果他没废,是不是代表他没中毒?那这么多年来,关于他中毒的消息都是假的吗?难道,这都是他一手布下的阴谋吗?为了麻痹南裕王还有京都的那群人?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这个人也太能隐忍了!心机城府,也太可怕了! “一个跳梁小丑也敢到本王面前来放肆!” 百里墨卿的声音不再像平常那般只有冷冽或温和,而是蕴含着无限威严,以及一种唯吾独尊的霸王之气。 南起激动得落泪。 这就是他家王爷应该有的气势啊! 他的王爷,真的回来了! “没想到啊,堂堂战神,为了活下去,竟也使上了这等不入流的手段!”沈武自知此次十死无生,反倒没什么恐惧了。只能无能地嘲讽,过一把嘴瘾了。 “与老九的手段相比起来,我还是不够看啊!” 百里墨卿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明月。 四年了,他还真有些想他那个九弟了! 或许,是该回去的时候了。 “今日,我不杀你。” 沈武和南起同时惊讶。 南起没有说话,只是不解地看着百里墨卿。 “你不杀我?”沈武无法相信,他真的会这么好心放他走? “你回去给老九带个话。”百里墨卿侧了侧身,目光落在沈武身上,带着一抹危险和诡异,“他送我的礼物,我都收下了。接下来,就是我给他送的礼物了。请他,务必接好!” 听了这话南起才明白主子的意思。他忍不住心潮澎湃。 原来,主子这是要为回京都做准备了! 蛰伏四年,他们终于要回去了吗? 沈武松了口气,即便体内内息紊乱,他也要强迫自己爬起来,快点离开这里。 不然,万一他反悔了怎么办? “如此,就多谢王爷了!” 沈武刚转身要走,却听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 “慢着!” 南起目光疑惑地看向舒禾。 舒禾无视南起和那百里墨卿的眼神,淡淡道,“你想走,问过我了吗?” 将那百里墨卿手里的匕首夺回来,正要上前去解决那个沈武,却发现南起紧紧地拉住了她。 “你做什么?” 主子既然要放了那沈武,自然是因为那沈武是有用处的!她这样杀了他,岂不是要破坏主子的计划了? “杀人啊!”舒禾看他,声音平静又自然,仿佛是要去做什么日常工作一样。 南起懵了一下。他当然知道她是去杀人的!可他想问的是,为什么违背主子的命令? “主子说了,这人,不杀!”南起重申一遍。 舒禾却是冷冷一笑,将南起的手一把甩开,“他是你主子,又不是我主子,我为什么要听他的?” “你……” “南起。”百里墨卿打断两人,“她要杀,便杀了吧。” 舒禾回头看他,有些意外。 南起:?! 刚刚不是说要留着的吗?怎么那女人要杀,就杀了?那主子的计划怎么办?谁给九皇子带话? “你!”沈武脸色巨变内心沉痛,又气又怒,为何给了他希望又要他绝望?这不是耍着人玩吗?“堂堂东篱王,怎么出尔反尔?!” “本王做事,向来喜欢随心所欲,你今日才知道吗?” 百里墨卿背着手,面容清冷绝色,姿态高贵,如同一个高高在上的神。 “杀了吧。”百里墨卿对舒禾道。 舒禾感觉这个男人可怕得很,而且心思多变,翻脸跟翻书一样!简直就是个阴晴不定的上古凶兽!未来,她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最好,连小依儿也不要靠他太近!谁知道他那笑脸之下藏着什么心思,会不会转身就把自己亲女儿给噶了! “你若是不想动手,那便让南起去吧。” 见她怔怔地望着自己,百里墨卿转身,给南起使了一个眼神。 南起虽然不情不愿,可百里墨卿的命令他不可能不遵从。 只见一只菱形飞镖一闪而过,那沈武张开的嘴立即定住。他捂着冒血的喉咙,敢相信自己就要这么死了!明明已经得了东篱王的特赦,为何,莫名其妙因为那个女人的一句话就丢了性命? 老天,你为何如此戏耍于我? 然而,沈武的不甘只能化作一阵冷风,吹散在这茫茫天地之间,无人听见。 舒禾本想自己动手,可南起的飞镖已经飞了出去,见那人被他一镖毙命,她有些不满。 “谁叫你动手的?手怎么这么快呢?” 南起又气又恼怒,这是他主子下的命令,他能不动作快点儿吗? 舒禾将那染了血的匕首扔到了房内的桌案上,正欲离开,却听百里墨卿开口问道,“你为何一定要杀那人?” 舒禾身子一顿,脸上闪过一抹不自然。目光瞥见自己染了血的衣袖,指着手臂上伤口道,“把我伤成这样的人,为何不能杀他?” 况且,他竟然骂她“猪婆”! 是可忍,孰不可忍!姥姥来了,也不能忍! 不过,这话她肯定不敢说出口,只五官乱飞地在心里将那该死的沈武骂了个底朝天! “为了这点小伤,你就要毁了主子的计划!真是!”南起不悦,觉得太不值得了! “什么计划?”舒禾斜着眼看他,“不就传个话吗?你拿着他的人头,随便找个人送封信去不就好了?” “你看看你,你还是个女人吗?动不动就杀人、人头的!怎么如此凶残?!我真是怀疑,那小依儿的父亲是怎么忍受得了你的?怕不是被你强迫的吧!” 南起忍不住将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他虽是无心之言,但听者有意啊! 舒禾心虚地看了一眼百里墨卿,恰巧他也在看着自己。四目相对,舒禾感觉自己的心都在抖! 这是心虚的吧? 她强作镇定,冲着南起道,“凶残又如何?总比你好!你放了他,就等于是放虎归山!万一这个沈武修养几天养好了伤,卷土重来,没有我,你能打得赢他吗?” 南起面色潮红,也不知是被气的还是羞的。他挺着胸膛,昂着头,一脸自信,“就算没有你,我也一样能赢他好吗?!” 要不是那人吃了那个什么乱七八糟的药丸,他怎么可能被一个小小的沈武逼得如此狼狈?他那样说,也不算说大话吧。 “哼!”舒禾冷笑,“刚刚也不知道是谁被人打得连喘口气儿都费劲!还得叫我拖时间!” 南起:…… 有地洞吗? 能让他钻一下吗? 第47章 无汲寒毒 “我不与你说!女人,最是牙尖嘴利!”眼见说不过的南起耍起了无赖。 见舒禾还要怼他,他连忙凑到百里墨卿的身旁抢先开口,“主子,您怎么突然就能站起来了?功力都恢复了吗?” 南起将百里墨卿上下打量,满脸的不可思议。他是确信主子先前是真的不能行动了的,毕竟这么多年他都贴身跟随,根本做不了假! 可为什么如今,突然就能站起来了呢?到底发生了什么? “咦,主子,您身上怎么有这么多针?”他好奇地拔出一根针,发现是一根医师常用的银针。 刚意识到什么,忽然,百里墨卿的身子一软,就要倒下。 南起惊的魂儿都快要飞出去了!连忙抱住了他,“主子,您怎么了?” 舒禾见状,白眼儿都要翻到天上去了! 这南起的手是真欠啊! “还能是怎么了?他体内的寒气又泄露了呗!原本那寒气已经被我的银针封住了,你这根针一拔,相当于开了个豁口,那些寒气喷涌而出,重新在他筋脉中游走,自然,就回到先前的状态了!” “这,什么意思?”南起此时慌得很,压根没将她的话听进脑子里。 “意思就是,他又重新废了!” 舒禾站在一旁,双手抱胸,一副冷眼旁观的样子。 此时,百里墨卿已经重新回到了轮椅上。他的神色,古井无波,仿佛刚刚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能体会一次恢复常人的状态,他挺知足了。自然也就没想过,能立即好起来。 南起单膝跪地,膝盖着地的声音听得舒禾都觉得膝盖泛疼。 “主子,属下该死!属下不知……”他内疚得不行,连声音里都是哽咽。 “无事。”百里墨卿开口。 舒禾注意到他的声音没了先前的霸气凛然。仿佛那种语气和气势,只能是站起来的百里墨卿所能拥有的。 南起似是也察觉到这一变化。他毅然起身,来到舒禾面前,“砰”的一声,又是重重的跪下。但与先前不同的是,他跪舒禾,是双膝跪地! 舒禾一惊,吓得连连后退,“你,你干什么?” “禾娘子,南起之前冒犯了!” 只见南起神色严肃又沉重,重重地给舒禾磕了一个响头。 “娘子,求你救救我家主子!” 虽然生在这封建社会,对磕头这一行为有着明确的认知,可舒禾在异世三十年,也受了几十年不一样的教育,此时的她,根本接受不了这种被人下跪的行为…… “你,你快起来!”舒禾急着拉他。 可南起不为所动。 他之前只是怀疑舒禾身怀医术,但从没想过她会能治好主子。毕竟,他们遍寻天下名医也不得其法的剧毒,怎么可能会被一个女人攻克? 可此时,即便他再不敢相信,这事实也是摆在眼前了! 主子站起来了!不仅站起来了,还恢复了功力,回到了巅峰时期! 他本该就是那样睥睨众生的人,不该像如今这样,只能在那小小的轮椅上,挣扎,深陷,最后走向衰亡…… “南起,你起来!”百里墨卿眉头轻皱。 那是他的兵,他见不得他如此卑微地乞求别人! 况且,他对那禾娘子有着莫名的信任,他相信,即便南起不求她,她也会帮忙的。 只不过,是不是真能治好,那还是另一说。毕竟,这是天下第一奇毒! “不,我不起来!除非禾娘子答应我,救我家主子!”南起红着眼,没了先前的吊儿锒铛和随性恣意。 舒禾走到一旁避开他的膝盖,这大礼,她可真受不了啊!万一折寿怎么办啊?! “不是我不想帮忙啊!”舒禾有些无奈,她其实也想帮忙的,可是,他体内的寒气,她确实有些不太了解。能暂时遏制住,已经是她目前做的极限了。 “如果给我时间研究一下这种病的话,也许,也许有救吧……”舒禾受不了南起的“穷追猛打”,只好这么说。 “那能控制不再恶化吗?”南起又问。 “这个肯定可以!”这一点,舒禾倒是可以自信地保证。 “太好了!太好了!” 南起脸上是压制不住的欣喜,“主子,我这就去告诉北及,叫他把关于无汲寒毒所有文献都带来!!” 南起一溜儿烟就跑了,百里墨卿有些无奈。这小子,总是这么风风火火的! 屋子里只剩下了舒禾和百里墨卿两人,不知为何,舒禾忽然感觉自己的心跳的有点快。 莫名想起刚刚被沈武打倒在他怀里的场景,当时没觉得有什么,现在想起来,她竟然有些控制不住的脸颊发热。 舒禾转身背对着他,却听他那凉凉的声音里,好像多了一丝温度。 “多谢。” “不用谢!”舒禾不敢回头,怕被他看出异样,“我该回去了,依儿要是醒了,看不到我会害怕的。” 舒禾要走,却又听他的声音响起来。 “我身上的针……” 舒禾一顿,差点把这茬给忘了! 而后,她低着头,迅速走到那轮椅旁,将男人身上的银针全部拔下,接着逃一般地离开了。 百里墨卿看着她,总觉得这女人有些奇怪。 为什么会觉得她在面对自己的时候,会有一种心虚感呢? 有时候好像又很强硬,很嫌弃…… 为什么,明明极度陌生的脸,却总叫他有种似曾相识的错觉? 月色西垂,夜已深。 冷冷的风将外面的雪吹进了院子里,气温骤降,无数人在这个夜晚因为低温而失去了生命。 翌日清晨,舒禾醒了,却懒懒地不想下床。 外面简直太冷了,她好怀念羽绒服啊! 还有暖暖的全是毛的雪地靴! 挣扎着起床,她想起了前两天打死的那两只雪狼。那皮子,不知道处理好了没有。 要是好了,可以用来给小依儿做个靴子,自己也做一双,这天冷的,能将人脚趾头都冻掉了。 小依儿懒懒地不愿起床,说外面太冷了。 舒禾也没强迫她,便让她自己在床上玩一会。因为,她知道,用不了半个时辰,她就会自己要起来的。毕竟,一个人呆着床上没有玩具,没有手机,没有娱乐设施,谁也待不住! 刚洗漱好,她就听见了屋外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 张娘子也听见了声音,第一个跑了出去查看情况。 “哎哟不得了了!” 张娘子从外面慌慌张张地跑进来,一脸惊恐之色。 “怎么了张娘子,怎么如此慌张?”张伯从偏厅出来,手里拿着抹布,想来刚刚应是在收拾卫生。 “外面闹起来了!”张娘子慌乱地开口。 “闹起来了是什么意思?”王娘子也从厨房间走出来,双手在围腰上擦了擦。 “好像是难民!跟官府的人闹起来了!” 张伯听后也走了出去,远远地就看着明河边上有几十个衣着褴褛的难民,与几个穿着官差服饰的男子起了冲突。 “官爷啊,你们执意要赶我们走,那就是要我们的命啊!”难民群中有人哭喊。 “就是啊,为何不让我们进城?都说元城长史柳鸿文愿意接纳北方来的难民,我们是听了这个消息才不顾一切往这里赶的!结果到了这,你们这些狗官又将我们往外推,连个遮风挡雨的地方都不给安排一个,就让我们在冰天雪地里挨冻!你们知道昨夜我们冻死了多少人吗?!” “那柳鸿文的话难道都是放屁吗?” “是啊!难道那些传言,都是那柳鸿文是为了获取好名声,而故意往外放的假消息吗?” 难民们一个个愤愤难当,绝望和怒火让他们失去理智,直接跟那些推搡的官兵们动起手来。 “你们这群狗腿子!都是狗官的爪牙!今天要是不给我们一个交代,你们也别想好过!” 人群中有人愤恨威胁。 第48章 北铩城往事 然而,对面的官差们面对此等惨象根本不为所动,其中一人一脸满脸凶恶,开口就是威胁,“元城的百姓人数已经达到了最大值,容不下你们这些流民了!你们找别的地方去吧!” “这么大的雪,你们想让我们去哪啊?”难民中不知谁大喊了一句,“北边大雪已经冻死了无数人,你们这些当官的,到底有没有人性?还管不管我们百姓的死活啊!” 北方大雪寒冻,冻死了无数人,可这些与他们元城官差可没半点关系! 大雪天的,一大早就被叫出来驱赶流民,这些官差们早就满肚子怨气了。 “我不管你们从哪来,你们原居住地是怎么了,但是我就一句话,元城没你们的容身之处!赶紧离开!再不离开,可不要怪我们手下不留情!” “是你们官府贴的告示,是你们元城柳长史亲自下的令,为何现在又不作数了?你们这是在拿百姓性命玩弄吗?就不怕我们捅到州里,去告那柳鸿文吗?” 又是那个熟悉的声音。 几段对话中,言辞比较犀利的,一直是这个声音,想来,这人应该算是这群难民中的领头人了吧? 舒禾站在远处朝那人群中张望。她对开口的男人产生了几分好奇。 她从人群中找去,只看见一个穿着破破烂烂的黑色棉服的男人站在最前面,对抗抵挡着粗暴的官差,护住了他身后一群体弱的妇孺。 “这逃难的难民中,竟然还有逻辑如此清晰的人!” 舒禾忍不住赞叹。 “禾娘子,您说什么呢?” “哦没什么。”舒禾淡笑一声,转而问道,“张伯,您知道那些难民都是从哪来的吗?为什么会跑到元城来?” 张伯摇头,“具体从哪来的不是很清楚,不过,看样子应该是从北边来的。” “北边?”这么大的雪,还要逃出来,就不怕路上被冻死吗?还是说,那边发生了什么严重的事,导致他们不得不背井离乡? “应该是北铩城那边来的人。”张伯道。提到北铩城,他的脸上露出几分复杂。有可惜、可怜,还有几分愤怒和无奈。 “张伯,那北铩城怎么了?看您的神色,好像知道点什么。”舒禾心里有些好奇,这北铩城是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张伯摸了摸自己花白的胡子,微微摇头。他坐在了门前的台阶上,将自己知道的事缓缓道来。 “那北铩城当初也是天启朝的一座大城,虽然地理位置靠北,但因为毗邻北狄国,因此是两国之间重要的通商贸易重地,一度繁华富庶到堪比京都!” “可是,后来北狄国对天启发动战争。那时候的天启朝还没有能人善将,所以最后败北,北铩城便被北狄国夺去了。” 然而,得到北铩城的北狄国并没有好好珍惜这个城市,因为天启与北狄国通商政策的关闭,北铩城的富庶不比曾经。不过城内富庶商人还是有不少的。而这,也遭到了一些人的眼红。 北狄国权贵各大势力纷纷出手,对北铩城明抢暗夺,榨干了那富可敌国的原天启大城! 五年前,东篱王主动请战,讨伐北狄,以神勇无敌之势在短短的两个月内便将北狄大军打得溃不成军,不仅让北狄割地赔款,还成功收复了北铩城。 只不过,彼时的北铩城已经不是曾经的北铩城了。 在北狄的那十年,北铩城被北狄人弄得是民不聊生,哀鸿遍野,原本几十万人的大城,收回来时已不足三成,且多是老弱妇孺。一座大城就此没落,成为了天启最贫穷,最荒凉的城市。 “这两年来,由于极端天气频繁,北铩城百姓的日子更难过了,无数人不是死于饥荒,就是寒冻,只能背井离乡,想要去靠南一点的地方寻求生存的机会。” 张伯神色怅惘,对北铩城百姓的现状很是担忧同情。 “那官府不管吗?朝廷不管吗?”舒禾不解,失城收回应该是好事啊,为什么朝廷收回失城却又不管呢? “曾经是有人想管的。”张伯神色微动,轻叹一声,“只可惜,想管的那人,如今已经被朝廷革了职,沦落成流放犯了……” “朝廷那么多人,难道就没别的人愿意管了?”舒禾还是不明白,这么大的天启朝,怎么就找不到一个能管北铩城之人呢? 张伯看了她一眼,脸上露出一抹淡笑,笑容发苦。“如今的朝廷,能干实事的人,没几个了!” 看着那些难民,张伯苦笑地转变成愤慨,“他们都嫌弃北铩城是个贫瘠穷苦之地,环境恶劣,根本无法生存,便谁也不愿意来。” “最后,只来了一个穷酸书生。以为那是个清高的,结果,又是一个想尽办法捞钱的!” 张伯叹息不已,“那地方,哪还有什么油水能捞啊只能叫百姓们再脱一层皮罢了!” 从张伯的神色中,舒禾几乎能看见他所描绘的那番凄惨景象。 曾经的北地第一城,如今,只怕只是一片凄凉景象了吧。 “张伯,咱们还有多少米?能做点稀饭分给他们吗?”舒禾看着那些流民,深知那饥寒交迫的滋味,更知道,在这样寒冷的情况下,那些人如果再得不到热食,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人群后。已经有好几个妇孺站都站不住了。 张伯还没说话,张娘子便有些不满地开口了,“禾娘子,这大雪天的,咱们食物本来就少,您还是不要滥发善心了,免得到时候,连咱们自己都吃不饱了!” 张伯斜睨了一眼张娘子,总觉得她这两日对禾娘子的态度有些奇怪。 不过,想起昨儿下午她说的那些话,也就不觉得奇怪了。想来,她是在为公子报不平吧? “再说了,您在这安合居只是个帮厨的,可别真因为一个谎言,就将自己当成这安合居的女主人了!”张娘子心中不快,就算是仗着公子喜欢小依儿,也不能如此越俎代庖吧? “张娘子!”张伯有些听不下去了,出言阻止。 “不好意思啊,张娘子,我只是看那些人可怜。”舒禾有些尴尬,自己倒是把这茬忘记了。 确实,这又不是她家,她确实不应在此“发号施令”的。 “张娘子,禾娘子也是好意。我们即便没那个能力,你也不应该如此说话!”张伯见禾娘子面色诚恳,似乎确实是无心的,便出声解围。 王娘子站在一旁不发一言,但她眉间露着几分担忧。今日这张大姐,怎么脾气这样暴躁? “我说的又没错。禾娘子是来帮厨的,说到底地位跟我们差不多。可禾娘子却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叫人看得不舒服。还有昨日那事,做得也太不地道了!” 张娘子察觉有人捅她,一转头,是王娘子正朝她使眼色呢。 她知道,王娘子是在提醒她。可她也不知怎么的了,就是见不惯那禾娘子仗着自己女儿受宠,就一副女主人的样子。 舒禾面色尴尬。昨日那事,她确实理亏。只不过,张娘子的话,是不是有些言不符实了? 自己真的有“高高在上”过吗?她不是一直都跟她们处得像邻居朋友一样吗? “张娘子,作为一个厨娘,你的话,也有些越矩了!”门内忽然传来南起不悦的声音。 如今,主子的身体可全仰仗着那禾娘子呢!这张娘子说话没个分寸,别惹恼了她,到时候不给主子治病了! 张伯等人回头看去,是南起和公子不知什么时候一起出现在了前院里。 张娘子看到百里墨卿,脸色不由青白青白的,面上闪过一抹心虚之色。 “公子。” 除了舒禾,所有人都恭敬地朝百里墨卿行礼。 百里墨卿没说话,南起将他推到了门口。 他望着外面那些流民,淡然的目光下仿佛有一股波涛在涌动。 “以后,禾娘子的话,尽量满足。” 清冷的声音响起,令所有人神色皆变。 第49章 彩虹屁 张伯惊讶,疑惑,一向不愿与外人多言的公子,竟然会为了禾娘子开口,而且,还是给她这么大的权力和包容! “是,公子。”按下不解,张伯恭敬地应下。 王娘子脸上也是露着几分喜色,想来自己猜的应该是没错的。 而王娘子一旁的张娘子,脸上则是布满尴尬,心里更是后悔得不行!谁能知道,这禾娘子这么受工资重视! “公子,刚刚禾娘子说做些粥分给那些流民。可我们剩的米不多了,是不是要留一些?”张伯问。 “不用留,下午,南起去一趟元城,需要什么,再买回来就行了。” 百里墨卿神色不动,洁白的大氅将他整个人都包裹起来了。可即便如此,舒禾还是能感觉到他身上往外四散的寒气。 原来以为,这寒气是他的气势所发,给人感到的错觉。可没想到,原来,这寒气,是真实所发!也不知道他每天承受着这样的寒冷气息,会有多痛苦! 难怪不爱笑。 张伯领着两位娘子去煮粥了。可此时,流民与官差之间的冲突也变得更加激烈起来。 “今日我们必须要入城!再不入城,我们这群人都会冻死饿死的!” “是啊!要入城!” “入城!!” …… 难民群中多人高声呼喊,对抗官差,想要求得一线生机。然而,他们的这番激烈的对抗,令那些官差更加恼火了。 有人拔出刀,朝着流民群胡乱挥舞,“再敢冲撞官差,格杀勿论!!” “左右都是死,大不了跟你们拼了!我就不信,这元城官差,也敢草菅人命,滥杀无辜!!” 又是那个穿着黑色破烂棉袍的男人。 “一群人中,就你最会挑事!”有官差也发现了他的特殊,当即将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舒禾见那流民群确实被这一幕吓着了,原本乱糟糟的一群人,突然就鸦雀无声了起来,惊恐又担忧地看着那男子。 “这元城的官差,可真是好手段啊!”舒禾忍不住冷冷讽刺。 百里墨卿看着这一幕,眼睛里也是结着霜。 “你就算是杀了我,也阻挡不了他们进城!” 这时,安静的明河之畔,响起一道坚定而一往无前的声音。 那官差见人群又有死灰复燃的迹象,怒火汹涌的他,直接失去理智。“既然如此,我就先杀了你!我倒是要看看,他们这群人还能翻出什么浪花来!!” 眼见着长刀扬起,那男人目光依旧坚定又明亮,直直地,盯着那个官差,仿佛在迎接死亡来临一样。 “南起!” 就在挥刀之时,百里墨卿的声音终于响了起来。 南起明白,正欲过去,却听一道长箭破风的声音响起。 “咻!” “哐当!” 黑影一闪而过,只见那官差的长刀被一支黑色箭矢击飞。 强劲的力道将那官差的虎口都震裂了,流出丝丝鲜血。 “什么人敢偷袭官差?!” 舒禾等人同时朝着不远处瞧去。 是张家的马车。 马车外,张之仪拎着长弓,银色长袍在冷风下猎猎作响。清冷的神色伴着丝丝杀气,将他整个人都与那寒冰隔离起来,叫人望一眼,都觉得冷得慌。 “看来,是那小公子身子有了好转,张之仪来道谢的!”南起见状脸上露出欣喜。 这种种迹象都在证明,舒禾手里的医术,确实非同凡响!或许,主子,真的有救了! 张之仪身姿神勇,脚踩白雪,整个人在白雪之上飞跃,脚尖数次轻点,却没有在积雪上留下半点痕迹! “张,张将军……” 官差们在来人冰冷凌厉的眼神下,再也没了之前的嚣张气焰。拔出来的长刀一个个都收了回去。 张之仪了解详情之后便做主让流民进城。 但那些官差都是受了柳鸿文的命令,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一个流民进城的! “张将军,您不能这样做啊!”先前要杀人的那个官差将张之仪拉至一旁,解释道,“长史说了,这几日元城要来大人物,可不能让这些流民进城啊,不然,会影响咱们元城形象的!” 张之仪一脸正气,根本不管什么命令。 “既然数月前长史发布了公告,那此时就应该对发过的公告负责!不管元城要来什么样的大人物,这些流民,也必须要进城,受到妥善安置!” 官差脸上为难,却又深知这张之仪的厉害。 这事有了张之仪插手,他们这趟任务注定只能无功而返。 “张将军,这件事我会如实禀告长史大人的。届时,一切后果,由您自行承担!” 后来,官差们走了,张之仪看着那群饥寒交迫的流民心有不忍,便让小多带着他们去张宅先安置一下,等他办完事再带他们一起进城。 流民们对张之仪纷纷跪倒拜谢,赞誉张之仪的英明神武。 安合居里。张之仪带着张之柔和张之礼两兄妹一起对舒禾施以大礼。 舒禾起身连忙扶起张之柔和张之礼,“快起来!” 张之仪神色露出一抹不自然。 “禾娘子,昨日是张某不敬了。”张之仪自行起身,笔直的身躯像是再强调一些什么。“没想到,禾娘子看似平平无奇,竟有如此神奇的医术!阿礼的身子,以后,还请禾娘子费心了!” “张将军言重了,只要您不再随便怀疑我,我自然会好好医治小公子的!” 舒禾的脸上挂着淡笑,这番阴阳的话,叫张之仪心中浮现几分尴尬。 他假装听不懂,“禾娘子放心,秦易安那边我已经打过招呼了,以后,他们不会再来打扰各位了。” 听到这,舒禾的脸上才真的好看了些。 张之柔见哥哥话说完了,便开心地上前来挽住了舒禾的手臂。 “禾姐姐。” 舒禾笑着微微点头。 今日的张之柔显然规矩了很多。也不知道是不是昨日回去被训了,涨了点教训。 “禾姐姐,昨日我们回去便去寿仁堂找了许大夫。许大夫为阿礼把完脉之后,惊得连话都不会说了,嘴里一直说禾姐姐是个奇人呢!” 张之礼也凑了过来,“嗯嗯,许大夫还说,禾娘子这医术,堪比传说中的华佗扁鹊,是当之无愧的‘神医’呢!” “他还说要来拜会一下禾娘子,想问禾娘子取取经。说如果禾娘子这种治疗喘证的针法能广流于世的话,必会救万千病人于水火之中,功德无量呢!” 张之礼很激动,白皙的脸上透着红润,脸色确实比之前好多了。 舒禾忍不住笑,这俩一唱一和的,这彩虹屁听着还真是挺舒服的。 张之柔冷哼一声,“那个老头儿,说得那么好听,分明就是垂涎禾姐姐的针法秘术!还好我聪明,将他拒绝了,说是要问过禾姐姐,得您同意才行。” 舒禾倒是觉得没什么,“若是那许大夫想学,明日可以带他一同前来。” 这治病之法本来就应该惠及众生,藏着掖着,实在是没什么必要。毕竟,她只一个人,不可能治疗全天下的喘证患者。 “啊?”张之柔不解,连忙阻止,“禾姐姐,这不是你的独门秘技吗?若是交给了别人,那你怎么办?” 第50章 故人再见不相识,南宫希芸被驱离 舒禾不懂她的顾虑,“这医术,又不是教了别人我就不会了。我有何损失?” “不是……”张之柔看她那毫不在意的样子,有些焦急,却又不知该怎么说。 还好,张之礼明白她的意思,替她解释道,“禾娘子,我姐是说,这技术你教给了许大夫,那以后得了这病的人都会去找许大夫医治了,不就没人知道你了吗?你也不能借此名扬天下了呀!” 张之柔点头,补充道,“对对对,阿礼说得对。而且,这次是个打名头的好机会,有了我们张家为你作证,说不定禾姐姐你还能在元城开个医馆呢!” 舒禾摇头。她可没想在这里开设医馆!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呢!至于那些虚名什么的,她也不在意。她的志向并非医道,而是复仇! 这时,小多带着几个人搬了好些礼盒来到院中。 “对了,禾姐姐,这些是哥哥和祖母为你准备的,是给你的谢礼,希望以后阿礼的身子,你能多费费心呢!” 张之柔解释着一屋子的箱子礼品,脸上的得意和骄傲真是藏不了一点!不知道的,还以为这礼物,是送她的呢! “本来祖母得知禾姐姐能救阿礼,她还要亲自来拜访你呢!不过她身子不适,不适合雪天出行,禾姐姐,你……” 张之柔说着说着,发现舒禾的神色有些异常,不禁问道,“禾姐姐,你怎么了?” 而此时,舒禾的注意力完全没在张之柔的身上,而是盯着一个穿着破烂棉服的男人目不转睛。 那是之前那些流民中领头的人,是之前舒禾还觉得好奇的人。 可此时,她心中复杂不已,怎么都没想到,这人,竟是他! 他怎么会沦落这个地步了? 还是说,她认错了? 张之柔见舒禾失神,原先还以为她是被那一院子谢礼给惊着了,可后来才发现,她的目光根本就没在那些礼盒上停留过。 “禾姐姐,你看什么呢?” 舒禾没说话,径直从桌案上倒了一杯热茶,朝院子走去。 正在院中忙碌的小多转身,正好看见禾娘子端着茶朝自己走来,还以为她是体恤自己,特意给自己送热茶来的。他擦了擦手,笑着道谢,“禾娘子,谢……” 正当他双手刚伸出去要接时,却见她目不转睛的从他身旁擦过,朝着那几个正在帮忙搬东西的流民走去了。 小多盯着舒禾离开的身影,尴尬又不解的挠了挠头。 “公子,天寒,喝口热茶吧。” 男子刚放下箱子,面前就出现了一道纤弱秀气的身影。他起身,看着来人。 是一个女子,穿着粗布棉衣,不施粉黛,素雅的脸上透着一抹雅致却并不算美艳。她也在看着自己,目光直视,坦然,一点也不闪躲。 他低下头,有些不好意思地避开了她的视线。 她手里端着茶,正冒着热气,叫他那冰寒的身子露出几分渴望。 “多谢娘子!”他擦了擦手,恭敬谦逊地接过她手里的热茶。 滚烫的茶,他一饮而尽,根本没觉得烫。 喝完之后,一股热气让他整个身子都活泛了起来。 将手里的茶碗还给那娘子,他却好像在她脸上看出了几分淡淡的失望情绪。 失望? 她怎么会对自己生出这样的情绪来?是自己看错了吗? 舒禾接过他的茶碗,嘴角微扬,藏着一抹苦涩。 她没认错,那人额角的浅色月牙伤疤还在。是小时候调皮爬树摔下来导致的。 可惜,如此近的距离,他竟然都没认出自己…… “不用谢。”舒禾垂下了眸,声音里带着一抹难以察觉的失落。 那男子抬头看向正厅中,所有人的目光竟然都聚集在他身上。忽然,他有些不知所措,心里忍不住怀疑,“这是有人认出他的身份了?” 南起看着满脸污渍的男人,眉间浮现一抹困惑,怎么觉得有些眼熟呢? “行了行了,东西送到了就都回去吧,隔壁也有热茶的!!”小多有些酸,催着那些流民回张宅,那边的厨房已经让他们生起火了,怎的还跑到这边来蹭茶喝? 张伯和两位娘子此时也煮好了粥,随着那些人一起送去张宅分发了。 百里墨卿目光盯着神色怅惘的舒禾,深邃的眼睛下藏着一抹疑惑。 舒禾在为张之礼针灸完成之后,刚出来就看见小依儿穿了一件崭新的衣裳,头戴好看的绒花,在院子里跟张之柔玩得很是开心。 “哇!”舒禾不禁眼前一亮,“这是谁啊?怎么这么漂亮啊!” “娘亲!是依儿啊!!”小依儿看见舒禾过来,兴奋地朝她跑去,将自己的新衣服,还有头上的新发饰指给她看,“娘亲,依儿好看吗?” “嗯,好看!我们依儿真好看!哪里来的衣服啊?”舒禾可没见过这件衣服。 “是柔姐姐送的!”小依儿又笑着跑回张之柔身边亲昵地圈住她的脖子,十分欢喜的样子。 舒禾笑。她也猜到了。 “那两个红色毛绒头饰,是我选的!”张之礼穿好衣服也凑了过来,朝着小依儿张开手,要抱抱。 依儿犹豫着,而后摇头拒绝。“娘亲说了,女孩子不可以给男孩子抱抱!” 张之仪脸上的笑瞬间僵在原地,不服气地问道,“刚刚我还见你跑那颜公子怀里呢?怎么他就能抱,我就不能?” “颜”是百里墨卿对张之仪等人说的假姓。 “墨叔叔和南哥哥可以,别人不可以!”小依儿认真回答。 “这是为何?”张之礼不解,自己差哪了?为什么他俩可以,自己不行? “嗯,因为,因为……”小依儿想了很久,最后只道,“因为他们对依儿好,依儿喜欢他们!” 张之仪就更不服气了,“阿礼哥哥对依儿不好吗?你的簪花,衣裳,还有小甜品,可都是阿礼哥哥买的!我不好吗?” 小依儿见张之礼一脸的伤心,脸上也现出几分焦急和无措,她抱着舒禾的腿,有些害怕。 舒禾蹲下来笑着安抚她,“阿礼哥哥买的簪花依儿喜欢吗?” 小依儿点头。 “那衣裳依儿喜欢吗?” 小依儿还点头。 “对啊,小依儿喜欢的东西都是阿礼哥哥送的,依儿难道不喜欢阿礼哥哥吗?” 小依儿想了想,天真的神色像个年画娃娃似的。“喜欢。” “既然喜欢阿礼哥哥,那依儿可不可以给阿礼哥哥抱抱呢?”舒禾又问。 小依儿重重的点头,像是想通了,“噔噔噔”的就跑向张之礼,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熊抱。 张之礼笑得合不拢嘴,脸上全是得意。 张之柔也跟着笑,轻骂张之礼没出息。 此时,门外来了一辆马车。张伯见到后立即去了后院。 不一会,后院里响起南宫希芸哭求的声音。 “墨卿哥哥,你别送我走,我再也不多嘴了,求求你,求求你让我留下来吧!!” 舒禾让张之柔两姐弟带小依儿先去花园那边玩一下。自己则是走到后院走廊处看热闹。 南起神色冷漠,拉扯着南宫希芸的胳膊,对她是再也没半点尊敬了。 “南宫小姐,你还是别再求主子了,还是好好想想,回去该如何跟南宫将军解释吧!” “当初主子留下你,也不过是为了让南宫将军放心,可如今,你为了留下,竟然私自联系京都,将京都的人都引到此地,差点害得主子性命不保,这次,谁也留不住你!” 南宫希芸面色一白,脸上瞬间被心虚和不安填满。这件事,南起怎么会知道的? “我,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南宫希芸躲避着南起的眼神,否认他说的话。 “你送给南宫少将军的信被九皇子的人截住了。”南起恶狠狠地盯着她,恨不得立刻杀了她! “昨夜九皇子派来了顶尖杀手,差一点,主子差一点就死在了你的愚蠢之下!!” 第51章 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好了! 南起恨得牙痒痒。 早上收到西竹送来的信件时,他才明白。原来,主子行踪泄露,引来沈武袭杀,都是因为有内贼!! “墨卿哥哥,我没有,我什么都没有做!你相信我啊!”南宫希芸看向院中那坐在轮椅上,却依旧风华绝代的百里墨卿,满眼期盼,极力解释。 “墨卿哥哥……” “住口!!”南起冷喝一声,将那南宫希芸一把推到了走廊上。“我家主子与你可没这么亲密!少套近乎!” 南宫希芸没防备,狠狠跌倒在地,剧痛充斥着她的脑神经。太阳穴处,青筋直跳,配上那副狠毒的目光,再娇艳美丽的脸也显得有些狰狞可怕了。 南起看着她这副样子,简直不敢相信。心中泛冷,“这女人的真面目藏得可真深啊!” “南宫希芸,我警告你,回了衡山之后,这里的事,你最好嘴巴闭严实点!否则,别说你只是南宫将军的女儿,就是他唯一的儿子,我也叫你活不过明天!” 她眉目间满是怒火,却又无可奈何,只能将满腔的愤恨和狠厉藏起来。 她看向百里墨卿,满脸的委屈,梨花带雨的模样,楚楚可怜,“墨卿哥哥,你就让南起这么欺负芸儿吗?” 见那男人神色极其淡漠,她有些慌了,“墨卿哥哥,你不相信芸儿了吗?我没做过那样的事。你听我解释啊,我真的没有……” “够了,南宫希芸!”南起严厉地打断了她的话。他实在受不了主子被那南宫希芸如此冒犯。一口一个“哥哥”,一口一个“芸儿”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俩是什么亲密关系呢! “你的事,我已经悉数告知了南宫将军,你回去与他解释吧!” 舒禾躲在一旁吃瓜,说实话,听南起怼南宫希芸,她还挺开心的。 不过,南起正经起来,那冷漠无情的样子,跟那百里墨卿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这让她不禁感叹,“果然是亲主仆啊!!” 南宫希芸惨白着脸,望着在院中一言不发的男人,第一次感受到了绝望和心寒。 他,就这么讨厌自己吗?连看一眼都不屑?甚至,连责怪的话,都要通过一个奴才来传达?! “百里墨卿,你真好狠的心啊!”南宫希芸惨笑着,面如死灰。 南起站在走廊上,身旁是坐倒在地的南宫希芸。 她穿着艳红色的大氅,华贵的衣料能抵得上平常人家一年的吃穿用度。此时,那明艳奢华的衣裳,已是沾满灰色尘土,再也看不见半点高贵。就如此时的南宫希芸一般。 “马车已经备好了,南宫小姐,请吧。” 南宫希芸盯了眼南起,她真是恨毒了他!恨不得立刻杀了他! 见她停着不动,还想死皮赖脸地留在这。南起也不惯着她了,直接一把将她拉起来,粗暴地推往前院。 “南起,你放开我!” “你放肆!!” “我爹是镇国大将军,你怎么敢这样对我!!” …… 南宫希芸激烈地反抗着。 可她的那点力气在南起面前根本不够看。 她像是被拎小鸡一样拎到了前院的走廊上,毫无大家贵族的形象可言。 “呵呵~” “谁,谁在那?!” 一声刺耳的嘲笑让南宫希芸神色顿变。直到看见角落里那个笑得肆无忌惮的女人,南宫希芸的耻辱感猛烈迸发。 “你这个贱人,一个低贱奴婢竟也敢嘲笑污蔑本小姐!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南宫希芸,我爹是镇国军大元帅!” “我会让我爹把你杀了的!把你们全杀了!” …… 也许是舒禾轻蔑嘲笑的神色太过刺眼,南宫希芸长这么大还没在一个“奴婢”面前受到过这样的屈辱,直接失去了理智,疯狂叫骂起来。 这副样子,哪里还有当初京都里大家闺秀的半点气质和仪态? “表哥!芸儿不明白!你为何要为了这个低贱的杀人犯而对我如此冷漠绝情啊?难道你不想要我爹爹的相助了吗?” “你不想再回到京都了吗?” 南宫希芸回头看向那院中的男子,不甘心地挣扎着。 百里墨卿终于把目光落在她的身上了。只是,没有她期待中的后悔和怜惜,那看似平静的眸子里仿佛在逸散一抹冷笑和讽刺。 南宫希芸不敢相信,惨白着脸喊道,“没有我爹爹,你不可能会成功的!!” 南起听得脸色铁青,脸上的不耐烦和嫌恶表现到了极致! 舒禾皱了皱眉,看向南起,有些不解地问道,“这么吵,你都不觉得聒噪吗?” 还不等南起说话,她便伸手在她肩膀与颈部几个穴位点了一下。 瞬间,院子安静了下来。 南宫希芸原本叫喊的声音忽然消失,她又调整了一下发音,却惊恐地发现自己不能说话了! 她察觉到了什么,猛地扑向舒禾,无声怒吼,“你对我做了什么?为什么我不能说话了?” 此时的南宫希芸慌极了,生怕自己这辈子都说不了话了! 舒禾后退两步,躲过了南宫希芸的袭击。 见南起将她死死拉住之后,她才挑着眉,带着几分得意朝南起看去,“这样,小施惩戒,是不是好多了?” 百里墨卿对此没有任何表示,仿佛还挺满意的。至少先前凝着的脸色松弛了很多。 他看了南起一眼,南起便懂他的意思了。 随着南起来到前院,看着他将那南宫希芸拎上马车,舒禾嘴角的笑是怎么都压不住啊。 “你看起来,很高兴啊!” 百里墨卿不知什么时候也来到了前院,就在她身旁不远处。 舒禾笑容一僵,不自觉地摸了摸嘴角,有那么明显吗? 她收起了笑,一脸郑重严肃地说道,“没什么高兴不高兴的,一个不懂眼色,看不清局面的女人留在这里,只会给所有人带来无尽的麻烦。她走了,大家都能好过些。” 她说的“所有人”除了自己之外,当然也有百里墨卿啦。听南起的意思,那个沈武,不就是她引来的吗?她这是为大家开心! 百里墨卿无视她藏起来的小心思。只是好奇地问道,“你对她做了什么?” “没什么啊。”舒禾嘴角又压不住上扬了,“就是让她不能说话而已。” “暂时的?” 这南宫希芸到底是南宫镇的女儿,总不好叫这禾娘子给毒哑了。 舒禾闻言,朝他看过去,平凡的脸上,一双清亮又狡黠的眸子里染上了几分笑意。 她没有回答。 是不是暂时的,那就只能看她的运气了。 如果她能找到个神医,懂得她封穴的手法,或许,可以恢复。 看着她那略带小得意的样子,他能想象出她此时的心情有多美丽。 不知为何,他有些想笑。 本来以为,以她的性子和手段应该不屑与南宫希芸这等角色计较的才对。可为什么,她好像很享受这种小得意? 百里墨卿哪里知道,若是换了别人,舒禾可能真的不在意,可这人不同,她可是南宫希芸啊! 是四年前,将她推入人生最低谷的推手之一啊! 这才哪到哪啊? 她要留着她,让她好好活着,活着看自己如何重新回到京都,如何变回曾经那个被她们疯狂耻笑的“舒禾”,又如何变成一个可以将她们所有人都踩在脚下的“舒禾”! 百里墨卿看着她的侧脸,这一刻,他在她的脸上看见一抹仇恨,还有一股无比强大的野心。 他的目光,舒禾并没有在意,因为她看见南宫希芸掀开了马车后面的帘子,满脸的阴鸷和仇恨,正死死地盯着自己。 舒禾如何看不懂她的意思?不过,她并不在意,反而朝她露出一个冷笑。似乎在说,“有什么手段,你尽管放马过来好了!” 第52章 百里墨卿毒发 待马车走远,舒禾终于松了一口气。正要转身回去,却听百里墨卿那淡漠的声音再次响起。 “你为何一点也不惊讶?” 舒禾:? 她不解,问道,“惊讶什么?” “南宫希芸说的那些话。关于她的身份,还有,我的身份。” 昨夜沈武的话她也是听见了的。 他记得,当时,她也没有表现出半点惊讶或震惊,仿佛,他的身份,她早就知道了一样。 舒禾一怔,灵动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懊恼。她竟把这茬儿给忘了! 果然,演戏也是不能时时刻刻都能演得了的啊!早晚都得露出马脚! 她强作镇定,挑着眉问,“身份,很重要吗?” “不重要吗?”他回问,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四目相对,舒禾率先扛不住了。她侧过脸,一脸的豪气盎然,“当然不重要!” “皇子又如何?流民又如何?在我眼里,不过就是一个‘人’罢了。人与人之间,没谁比谁高贵!有的,只有实力差别!” “你强,我便高看你一眼。你弱,就不要怪我无视你的存在。” 本来只是想应付一下那百里墨卿,圆一下自己的“马脚”,可谁知,她越说越心潮澎湃。 她回头又看他,“别说你现在不是什么七皇子,就算你是七皇子,又如何?在我眼里,没什么不同。我又不在朝堂之上,为何要受那些等级制约?” “所以,不管你是个流民,还是个皇子,于我而言,都一样!” 所以,也就没什么惊讶了! 百里墨卿眸中星光点点。 他沉默良久,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即便你没有身处庙堂之上,却在这王土之中,自然要受到王权制约。” 舒禾定定地看他,对他这番话很不满。这就是古代的封建政权啊!这种政权下,百姓根本没有人权可言! “哼,所以说,你们这些人的思想封建又愚昧啊!” 她朝着门外走了走,目光看向那广阔无边的皑皑白雪,一望无际的蜿蜒明河,心中又升起一抹复杂。 她知道,在这个世界里,凭她一人之力根本不可能有任何改变! 可即便如此,她也不想被这片“权利洪流”桎梏了自己的思想,涤荡了自己的信念。 “我不管别人,于我而言,除非你凭本事获得我的尊重,否则,你即便是那‘天子’,我也半点不将你看在眼里!” 百里墨卿盯着那张坚定的脸,有些不敢相信。她一个江湖女子,怎么会有这样的观念,这样的认知? 这样的思想,即便整个大陆都找不出第二个女子来吧? 此时看起来,那张平凡到极致的脸,竟有些顺眼了起来。 只是,她这话,说得很是荡气回肠,却未免显得有些太天真了。 “你这女子,还是疯话连篇!”南起在一旁也将她的听了进去。只是,他却觉得舒禾的话,分明是大逆不道的思想!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她竟然敢说连“天子”都不放在眼里!也不怕风太大闪了舌头! 舒禾瞪了他一眼,“这是疯话吗?这分明是先进的思想!” “跟你说了你也不懂!老古董!” “谁老古董?!”南起气得胸腔起伏不定,这女人,真是巧言善辩! 知道南起说不过自己,舒禾得意地挑着眉。这时,张之仪领着隔壁张宅的那些流民准备进城了。 流民人群中,舒禾看着那个故人,先前的所有情绪全都化为乌有。 他身姿挺拔,傲然于人群中,坚毅的神色简直叫她不敢认。 此时的他,哪里还有曾经半点纨绔的影子? 他的右手揽着一个穿着破破烂烂棉服的少女。低头看她的时候,眼中流露着柔和之色。 百里墨卿察觉她的视线和情绪变化,那双紧握起来的拳头,让他眸子里的迷惑更深了。 那个男人,是谁?竟能让她生出这般失落怅惘的愁绪? 是故人吗?如果是,为何不相认? 难不成,是小依儿那已经“死去”的父亲? 可若是,那男人为何一副不认识她的样子? 这其中,是有什么隐情? 此时的百里墨卿没发现,十分厌恶女人的他,此时竟对一个女人好奇起来。 …… 晚间无事,舒禾在王娘子的指导下正给小依儿做狼皮鞋子。 此时,南起也从元城回来了。 舒禾见他回来,兴奋地跑了过来。“南起,我要的东西可买到了?” “买到了。” 南起将手里的包袱拿了出来,递给她,包袱里散发着一股臭气。 张伯走过来也闻见了那股臭气,忍不住蹩眉,“这什么东西啊?怎么这么腥臭腥臭的?” 舒禾皱了眉,怎么会是腥臭的呢?难道是没处理过的? “你说的那种没买到,只在几家农户手里收到了这些鹅绒。” 见舒禾没接,南起便将包袱摊在桌子上。原本洁白的鹅绒毛此时满是血迹和泥污,看着就恶心。 南起笑:“还是刚杀的,新鲜得很。” 果然是没处理过的。 舒禾有些失望。不过,有总比没有好,只不过是处理一下而已,烘干之后就能用了。 “禾娘子,您要这东西做什么?这鹅毛染了血之后又腥又臭,一般人家都是直接扔掉的。”或放在家禽笼子里。一般垫了鹅绒的家禽笼子,孵出来的家禽存活率也会高一些。 “我准备给小依儿做个羽绒服。”舒禾看着那些鹅绒,眼睛都发亮。 “羽绒服?那是什么?”张伯不解。他活了这么大把年纪,还没听过这个词儿呢。 “是一种十分保暖的衣服,这鹅绒保暖效果最好了。正好张家今天带来的礼物中有一些密度十分高的料子,用来做羽绒服的内胆最好不过了。” 舒禾一边解释,一边查看南起带回来的鹅绒质量。 不错,是上好的绒毛。 “可是,这羽毛染上血了,又黑又脏的,这,能做衣服穿吗?” 张伯捏起几根绒毛,湿湿黏黏的,有些恶心。 这种东西,怕是最底层的百姓也不会用来做衣服吧?这样的衣服穿上,整个人不都得臭了啊! 舒禾听了这话之后忍不住笑了起来,“张伯,这些臭味是可以处理的啊!您就瞧好吧!” “等我把这些东西处理好了,晚些时候,若是二位娘子和张伯有空的话,便也来看看,可以学习一下。” “等我做好之后,你们试试这衣服的保暖度。一定会超乎你们想象的!届时,你们也可以自己买些鹅绒来做羽绒服穿。” 王娘子对此倒是挺感兴趣的,连连应下。 张娘子因着上午发生的事,对舒禾有些冷淡。不过听到这么新鲜事物也觉得好奇。心想,正好明日小宝儿就来了,如果这衣服做起来真的好,她便给自己的小宝儿也做一件。 舒禾一阵忙活,终于在深夜时分将羽绒服内胆做好了。 后面再用一条花色好看的布料给封起来就好了。 此时张娘子已经熬不住去睡了,张伯年纪大了,也扛不住,只有王娘子在陪她点灯夜战。 舒禾心中感动,“王娘子,多谢你啊。” “这有什么谢的,我也觉得这‘羽绒服’新鲜得很,刚刚我已经试过了,保暖效果确实很好。我准备明日叫南起小哥帮我也带点鹅绒回来,自己做一件里衣!” 王娘子笑着宽慰她,对舒禾的“羽绒服”十分捧场。 听得这话,舒禾真觉得挺开心的。 此时,走廊上传来一阵迅速慌乱的脚步,叫舒禾那好心情消散得半点也不留了。 “这又出什么事了?!” 舒禾忍不住暗骂出声。 这几天,她可没睡过一个好觉! “禾娘子,你说什么呢?” 王娘子的耳朵没她好使,还没听见那阵焦急的脚步声呢。 不等舒禾回应,门口便突现南起那张焦急的脸。 “主子,主子晕过去了!” 第53章 脱了!全脱!脱啊! 舒禾放下了手中的衣裳,脸上现出疑惑。 带上药箱,她便紧紧地跟着南起朝那人房里去。 他的寒气,明明都用药物控制住了,怎么会突然昏迷了? 刚进门,舒禾便道:“点灯!越多越好!” 南起听后立即转身出去,叫起张伯,找来许多的蜡烛。 百里墨卿的内卧室里很简单,很空旷,除了一张床榻,就是一张桌案,桌案上放着一个小暖炉,炉上温着热水。 他躺在烧起火龙的床榻上,脸色惨白,浑身冰冷僵硬,俊美的容颜之上,隐隐浮现痛苦之色。 她掀开他身上的被子去摸他的手腕,可肌肤相触的那一刻,她被一抹极冰冷的寒气惊着了! 她脸上现出不解和震惊,明明下午给他诊脉的时候还是好好的啊。怎么短短几个时辰,他的身体就这样了? 她再次将手指搭在他的手腕上,细细地摸着,即便她的手指要被冻僵了也没有移开。 他体内的寒气好像被什么东西搅乱了。 原本还算平稳流动的寒气,此时显得有些暴躁,在他经脉各处狂暴游走,以至于,他各个器官都有些衰竭之象了。如果再这么下去,只怕他熬不过今晚。 来不及想别的了,她将他身上的被子全部掀开。 此时,恰好南起带着张伯回来了。 “张伯,点灯。南起,你来。”舒禾迅速开口。 南起闻言连忙走来,还不等他问,便听那禾娘子道:“将他身上的衣服全都脱了!” 他点头,从她严肃的脸上看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只是,他只脱了百里墨卿的上衣,裤子还未动。他正要离开,却听舒禾那冰冷急切的声音再次响起,“全脱!!” 南起一愣,下意识地看向舒禾。她已经拿着银针在主子胸膛处下针了。 舒禾见他还不动,眉头一皱,“脱啊!” 南起被倏地的一吼,连忙继续手里的动作。最后,他连个亵裤也没给主子留。 脱完之后,他拿着主子的衣服站到一旁,脸上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 可看着舒禾那一本正经下针的神态和动作,他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太“思想龌龊”了。 舒禾此时的精力完全在百里墨卿的全身筋脉上。那些寒气太暴躁了,即便她封住了各路大穴,可根本压制不住它们!她只能一步步紧逼,将他五脏六腑的寒气全部逼出来,再通过引导的方式,让那些寒气顺着她开通的经络一路涌动,最后来到她想要它们去的位置。 南起看着自家主子上身扎了几十根银针,跟刺猬似的,有些看不下去了。也不知道这疼不疼。 他看着舒禾的手还在继续向下,来到了主子的小腹之上,他不由得莫名紧张,死死捏着拳头。 直到看着舒禾手里的针来到那十分私密的位置旁,他的双眼瞪得像铜铃一样大,心里的震惊无以言表。 这要是换成他,只怕,他想一头撞死!何况,还是主子那样洁身自好的人。 他打定了主意,这事,一定不能让主子知道!就算是死,也要捂住! 他别过脸。实在没眼看。 即便是医师和患者的关系,可到底是有男女之分的啊,她就这么坦然自若吗? 我靠!! 那女人,看见,看见那……竟半点脸色也没变! 还在那个位置附近摸来摸去,又捏又按的!简直勇猛的不像样! 她,还是个女人吗? 南起不禁想,这女人,该不会是个男人变来的吧? 他想着想着,有些忍不住拍了拍自己的脸,觉得自己有些魔怔了。怎么会想到那么不切实际的事? “出去!” 舒禾冷漠的声音响起,吓了他一跳。 他怔愣着,以为自己听错了。刚想开口,却又听她冷漠无情地说道,“如果不想他死的话,就做个木头人!” 南起知道。一定是刚刚他发出的声音影响到她了。 当即,他闭上了嘴,当起了木头人。 只是,即便当起了木头人,他也还是难以控制自己的面部表情。一会惊奇不已,一会嫌弃不已,一会又庆幸不已…… 舒禾的针,来到了百里墨卿的大腿上。 她有些惊讶。这百里墨卿据说已经两年不能站立行走了。 可,为什么他腿部的肌肉依然这么坚硬?针都有些下不去了。 烛火将整个内室照得通明,一人,躺在床上无声无息。一人,跪在床内迎着烛光施针,那姿势,看起来极为暧昧旖旎。即便这气氛极为严肃危急,可依旧让一旁看着的人忍不住红了脸。 张伯退守在外室,眼见着南起脸上羞得几乎滴血,只无奈摇头:这小子,看来该成个家了! 大半个时辰之后,百里墨卿的脸色肉眼可见地恢复起来。原本惨白的脸此时变得红润。 舒禾见状,又细细把了他的脉象。 那股狂暴的寒气终于控制住了! 舒禾长呼出一口气,无力地跌坐在床上。 “终于救回来了!” 她的右手此时酸得几乎抬不起来了。 整个后背都被汗浸湿了。 这床上这么热,他的身体,竟还是那么冰凉! 南起见状,犹豫再三,还是开口了,“禾娘子,主子,没事了吧?” 舒禾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点头。随即从百里墨卿的身体上方跨过来,下了床。 南起见状,迅速上前想用被子把主子的身子盖住。 “你干嘛?” 舒禾刚倒了杯茶,还没来得及进口就见那南起想要毁了她大半天的劳动成果。 他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看着舒禾,“我,我想……” “想都别想!让开!”舒禾放下杯子,将他推到了一旁。“没看他一身的银针吗?” 这些银针还需要在他的身上停留一会。不然,那些寒气根本封不住。 还好在那个世界的时候,她在一次执行任务的时候进到一个古墓,发现了很多关于中医的古医书。那上面的医道记载与普通的医道教案是两条完全不同的路。一个偏保守,一个,很极端。 那古墓里的医书,不论是用药还是针灸的行针之法,用量方法都极为考究。一个不小心,就可能会造成两个不一样的极端后果。 她封寒气的手法,就是运用了那古医书里的一种十分危险的针灸疗法。 “你要是敢碰他身上的任何一根针,他立马死给你看!”舒禾冷着脸说出这看似是威胁的话。 南起收回手,面上满是羞耻和不忍之色。 南起:主子,不是我不想帮你啊,只是,这女人的话,我也不敢违背啊!毕竟这关系着您的性命呢! 见南起老实了,她才得空重新拿起茶杯喝水。 这一会,她几乎要力竭了! 见南起站在床边,努力地想要遮住她的视线,她忍不住嘲讽道,“该看的都看了,有什么好挡的。” “你!”南起指着她,脸上羞得通红,甚至不敢面对她那坦荡的目光,好像干了“缺德事”的人是他一样。 “你还是个女人吗?!” 舒禾放下茶杯,脸上扬起几分坏笑,“我不是啊,我是医者!怎么样?我看你内息翻涌不定,要不要,也替你看一下?” 南起脸上再次涌起血红色,只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便出了内室。 这地方,他是待不下去了。谁爱呆谁呆吧! 这成了婚,生了子的女人,果然是凶残到人神共愤!! 看着南起逃跑的身影,舒禾轻笑,没想到这南起的脸皮竟然这样薄! 看到张伯站在室外,舒禾走了过去,问道,“张伯,你家公子晚上吃的什么?饭菜还在吗?” 第54章 狗男人!你狼心狗肺吗? 张伯闻言,脸色变了又变,“禾娘子,您,您这是……” “别紧张。”舒禾见他慌乱起来,连忙道,“张伯,我只是看看食物里是不是有什么与他身体对冲的材料,没别的意思。” 张伯听后才觉得松了口气。只要不是怀疑他们下毒就行。 没一会,张伯便端了一盘子食物上来了。 “这是公子晚上吃的东西。一碗,是您准备的药汤,这几碟子是王娘子和张娘子做的,都是一些常用的膳食。材料,也是南起从元城带回来的。还有一些是早上张家送来的。” 上位者的膳食吃过之后都是要保留一天的,怕的就是有人会在饭菜中下毒,而医者又不知是什么毒。这是百里墨卿在做东篱王时留下的规矩,不论何时,都一直保持着。 没想到,今天竟然真用上了。 “张伯,您是跟着你家公子从‘老家’来的?”舒禾检查着饭菜,顺口问了一句。 所谓的“老家”其实就是京都。不管张伯听不听得懂,她只要知道,这张伯是不是百里墨卿的人就行了。 “是,老奴是从老家来的,一直跟着公子。” 舒禾点头,又问道,“那张娘子和王娘子呢?” “她们不是。”张伯回道,“她们都是老奴从元城找来的厨娘,家世背景都调查过,没什么问题。” 见舒禾再次点头,脸上看不出半点情绪。 张伯有些焦急,问道,“禾娘子,您,是怀疑有人下毒吗?” 舒禾放下了银针,起身对张伯解释道,“没,张伯,您想多了。我就是随口问问。” 张伯看着她,她笑意盈盈,看起来很是温和。可他知道,这禾娘子,绝对不是看起来这般温和无害。不过,只要她不是伤害公子,他也不会在意那些。 本来,公子身边就不应是一些庸碌无为之人。 “张伯,你先把这些饭菜端下去吧。” 张伯应下,脸色不太好看地从内室中退了出去。 南起洗了把脸回来,正好看见张伯端着主子晚间吃剩的饭菜,脸上顿生疑惑。他不动声色地从张伯身旁经过,来到舒禾身边。 此时,她正失神。 这百里墨卿身上的毒确实是因为外物诱发。但,她从饭菜中没有看出什么来。 如果,这诱因不是饭菜,那会是什么呢? 这安合居里,就这么些人,能诱发寒毒的东西应该不是普通寻常之物。 会是其他人的无心之失吗? “禾娘子,你可是发现什么了?”南起一把抓住她的肩膀,将她从凳子上拎了起来。 舒禾一惊,思绪全乱。 “你干什么?” “你让张伯端菜,是不是发现了什么?是有人下毒,才会导致主子寒毒发作的吗?”南起激动得浑身冒寒气。 如果真是有人下毒,那他就是宁可错杀,也不能放过一个人!! “哎呀,不是!!” 舒禾挣开他的手,眉头都拧到了一起。这家伙,手劲儿是真大,肩膀都要被捏碎了! “我只是看一下饭菜是不是有什么材料跟他体内的毒相冲,这才导致毒发,你想多了!” 南起半信半疑,“真是这样吗?” “那不然呢!你觉得谁会下毒啊?” 目前没有证据,一切都还只是猜测,舒禾也不想让南起精神紧绷。 说完,她又补了一句,“不过,以后的吃食还是先让我过一遍吧。” 南起刚放下的戒心又升了起来,“真有人下毒?” “只是为了保险,避免下次再发生这样的事。”舒禾解释道。 南起松了一口气。 只要不是被人下毒就行。不然,他真不敢想象,什么人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在他眼皮子底下使坏。 舒禾重新回到床边为百里墨卿把脉。 他的脉象已经完全稳定下来了,现在应该是陷入了深度睡眠之中。 针,可以拔了。 拔针比扎针容易多了。舒禾的神经也没那么紧绷了,此时的百里墨卿因为寒气退去的原因,身上的肤色变得红润起来,即便是坐了轮椅两年,他的身材线条依旧是硬的没话说。想来,在无人之时,他还是会坚持锻炼的吧? 舒禾一边拔针,一边欣赏着男人的身材。 这副身子是她三十年前朝思暮想的,垂涎已久的。 可如今再看,好像也并不能惊起她内心的涌动了。 果然,时间是最好的伤药。再热烈的爱慕,也是可以磨平的。 舒禾将他上身的银针全部拔掉,最后只留下了两只小腿上的八根银针。她用剪刀将银针剪短,针头留在他的身体里,起到封闭寒气的作用。 等一切做完,已是深夜了。 南起为主子盖好被子,发现他的手竟然不是之前那么冰凉了。他惊喜地回头,却看见舒禾已经坐在桌案边睡着了。 翌日清晨,舒禾醒来,因为趴在桌子上睡了一夜,她的胳膊都要疼炸了。 内室无人,南起也不知道去哪了。 她捏了捏酸疼的胳膊来到百里墨卿的床边,再次探了一下他的脉搏,内息稳定很多。不仅如此,她还发现他的体内有一种十分温和的气流在全身经脉流动,似乎有着一种神奇的修复效果,五脏的冻伤也有好转了。 她正好奇那是什么东西。忽然,一道强劲的掌风袭来,舒禾整个人都飞了出去。 “砰!” 她只觉得整个身子都要被撞碎了。 “你做什么?!”男人冰冷又危险的声音响起。 他睁开眼,就见那女人坐在自己床前,掀着自己的被子,而自己,不着寸缕。 她,对他做了什么? 南起呢? 为何会让这个女人出现在自己的内室之中? “狗男人,你狼心狗肺吗?”舒禾忍着痛爬起来,内心怒气翻涌,根本压不住一丁点! 南起听见动静连忙跑进来,就听见舒禾那暴怒的骂声。 “主,主子……” “禾娘子,你,你没事吧?” 看着那稀碎的桌案和碎了一地的茶罐,以及禾娘子那狼狈的样子,南起如何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主子,这是发怒了? “怎么没事?你看不见啊?我差点丢了命!” 舒禾吼了一声缩在一边的南起。而后转头朝那裸露着上半身的百里墨卿狠狠瞪了一眼,离开了内室。 百里墨卿阴沉的脸叫南起有些心慌。 昨夜怎么忘记将主子衣服穿上了?真是失误啊!! 还说要将昨夜的事隐瞒住呢。此时来看,怕是瞒不住了。 舒禾去了前院查看一下早上二位娘子做的早餐,没察觉到什么问题,稍稍放心了些。 随后她又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肩膀处疼得不行。 她不解。那男人不是都废了吗?怎么还有那么大的力气? 小依儿睡得香甜,床边,还放着一件粉红色棉衣。 那是昨夜做的羽绒服,看来是王娘子连夜帮她封上外衬了。摸了摸,确实不错,挺软和的。 给自己擦了药酒之后,她去了前院。门外又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出门去看,竟又是一群流民。 而且,这一批人,显然比昨日更多了些。 有流民看见这边大院开着门,便蜂拥而来。 “娘子,给点吃的吧!” “好心人,给点吃的吧,我的孩子快要饿死了啊!” …… 一群人差点将舒禾推翻了。还好南起和张伯等人及时出现,将那些人往外推了推。 张伯望着外面乌泱泱的一群人,忍不住心惊。 “今年的难民怎么这样多?难道,北铩城已经不适合住人了吗?” 第55章 张家,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 张伯熬了稀粥,先分发给体弱的孩童和老人,最后才是青年男女。 等到众人都喝上了热粥,张伯才得空问他们情况。 原来这些都是从北铩城的最北小镇来的,那里近来常有北狄军队出没,烧杀抢掠,强抢妇女,无恶不作,已经屠戮了好几个边塞村庄了。 他们实在是没了活路,只能一路向南。 可北铩城城中比边塞地区又好不了多少,加上今年天气极端,北铩城中百姓都是几乎颗粒无收,已经开启了饥荒。 他们听说元城前可以接纳难民,便结伴而行,夜间也可以相互照应,抱团取暖。 可北铩城和元城之间太远了,他们走了半个多月才到这里,身上的干粮早就吃完了,如今,都是靠着野菜度日。 “元城附近的百姓看见我们都闭门不出的,根本求不到半点吃食。” 人群中有人哭着诉苦。 这一点舒禾倒是可以理解的。 毕竟,这么大一群人,普通百姓根本无力帮助。万一遇到有歹心的,说不定还会为自己招来灾祸。 张伯也说了昨日的事,告诉他们元城可能进不去了,元城官差在往外驱赶流民。 可他们没办法,坚持要去试试,万一还能遇见像张之仪那样的好官呢? 只要能进城,他们就是去讨饭,也可以保住命的啊! 等那些人离开之后,张伯站在门口感叹,“哎,这北铩城怕是要再战乱了。” 然而,在张伯转身进院之后,那群流民中有几个衣着褴褛的汉子悄悄地聚在了一起。 南起收到了西竹的飞鸽传书,沉着脸进了百里墨卿的书房。 “主子,西竹来信,说北狄那边可能要进攻北铩城了。” 百里墨卿看了来信,结合刚刚那些流民说的话,他的脸色一沉再沉。 明明主子身子已经不再往外逸散寒气了,可此时的南起,还是察觉到了一阵冷冽。 “立即回北铩城。” 南起应下,转身出去安排。 路过院子里正摆弄着草药的舒禾,他忽然想到一件事。 他和主子回北铩城了,那禾娘子怎么办? 她会跟着一起走吗? 主子现在可是要靠她续命的啊! 他蹑手蹑脚地走到舒禾身旁,蹲下帮忙收拾草药。 舒禾看着突献殷勤的南起皱起了眉。 “不行!” 果然,听了南起的来意,舒禾严词拒绝。 “为什么啊?你们又没家,去哪不是过日子?”南起不解。北铩城和这里有什么区别啊? “你没听刚刚那群难民说吗?那里常有北狄军队骚扰,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有军队进攻了!我不能带小依儿去那么危险的地方!” 况且,她的目标是往京都去,可不是去离京都更远的地方! 去那犄角旮旯的地方,她还怎么报仇? “你放心,北铩城我们有最好的护卫守着公子,一定可以保证小依儿的安全!” 舒禾还是不同意。 可最后南起拿出了杀手锏,答应教她学习内力,并且承诺将这片大陆上所有的医书全部收集过来给她,她这才勉强答应了下来。 其实舒禾答应南起的原因也不全是为了医书和学习内力,最主要的是,她现在确实需要有人保护小依儿和她。 毕竟那关慧芝要是得知她还没死,想来还是会找人来杀她们的。 秦易安和沈三前日虽然没能确认她的身份,但对她的怀疑是不可能轻易打消的。尤其是那沈三,要是大肆宣扬关于她的事,那关慧芝派来的人就很有可能会联想到她的真实身份。 在有自保能力之前,她确实应该离开此地,规避风险。 只是,离开之前,她要去跟张之柔姐弟说一下,顺便将张之礼喘证的治疗方法教给其他人。 元城。 舒禾独自进了城。 大雪停歇好几天了,这几日艳阳高照,城内的积雪都被清扫得差不多了。干净的街道上再次充满喧嚣。小摊贩上各种小物件琳琅满目,整个元城都透着一股强大的生机活力。 买了个包子,顺便问了一下张之仪将军的府邸位置后,舒禾朝着张府而去。 路上,她遇见一人,正在采买东西。因是见过的人,她便多看了一眼,结果,就是这一眼,那人心生感应,也朝她看来。 看见她,他先是一愣,紧接着就是满脸的恐惧和害怕。 “你,你……” 舒禾愣了一下。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是这个反应。 不过,她也不关心,她还赶时间呢。 “你怎么在这里啊?” 舒禾正要走,却见那男人凑了过来,脸上的惊恐驱散了些,小声地问着她。 “我为何不能在这里?”她笑着反问。 “你不是被官府抓了吗?是又逃出来了吗?” 男人自行脑补了一些画面,随后连忙将她往角落里拉了拉。“你一个被官府通缉的人,怎么还敢这么大摇大摆地出现在这元城大街上啊?” 舒禾忍不住笑,“程大夫,你是怎么看出我是通缉犯的?” 程琦脸上露出一副“你就不要骗我了,我都知道了!”的表情。 “前几日那秦捕头来我们店里问了,说你就是那西郊凶案的杀人犯,要捉拿你归案呢!” “他是没抓到你吗?” 程琦不解,前两天晚上,他回家的路上,明明就听见喝大的沈三高声炫耀,说自己马上就要升官发财了的呀。说西郊凶犯已经落实了,就等着抓捕归案了! 舒禾眸光微闪,笑了笑道,“哦,那是个误会。” 说完,舒禾便走了。 程琦不敢相信,“误会?那沈三信誓旦旦的样子,怎么可能是个误会呢?” 当他还想再问的时候,那女子已经走远了。 张府坐落于元城中心,前面的一条街就是元城最繁华最热闹的安平街,身后不远处便是元城府衙。 以府衙周边发散,住的都是元城的官吏兵将。妥妥的官宅之区。张宅的建造很是讲究,高门大院,青石地基,门口九条台阶,将整个宅子抬高了些。象征着长久高进的好兆头。每每有人经过,都会忍不住望而惊叹。 毕竟,这样的宅子,在这小地方,仅此一间。甚至比元城长史柳鸿文的长史府还要气派些。 褐色府门大开,门前站着四个小厮,其中两个身姿挺拔,神色冷峻严肃,双手背于身后,气势非同一般,一看就是受过专业训练的。而另外两个就明显不同了。虽然也是规规矩矩地站着,可那身姿,气质,还有那眼神完全和外面两个不是一个层次的。 舒禾猜想,外面那两个,应该是张之仪的军中人,而里面的两个,才应该是张府的守门小厮。 “来者何人?” 舒禾刚上了张府门口的小台阶,外面的一个守卫便将她拦住了。 “麻烦小哥通报一下,就说有一姓禾的娘子前来拜会。” “娘子请稍候。”那人看了一眼对面的兄弟,想了想,便决定进去禀告将军。 然而,里面那两个真正的守门小厮却拦住了那人,道:“等一下!军爷有所不知,我们张家不是什么人都能进去的,也不是什么人想要拜会,都能拜会的。” 那人皱了皱眉,是这样吗?可将军在军中一向都很讲究规矩的。一般有人来访,都是要禀告的,不论何人。 难道,是这张府的规矩与军中不同? 他面上露出一抹不自然,看了对面的兄弟一眼后,在他的示意下退了回来。 那两个看门小厮见状,脸上露出得意,随即走了出来,指着舒禾问道,“你是何人?哪家府中的?可有拜帖?” 舒禾摇头,她没有拜帖,今日来也是临时决定的。张之柔等人也不知道呢。 那小厮将舒禾上下打量了一番,满脸的轻蔑,“既无拜帖,那便从哪来回哪去吧!我们张家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来的!” 舒禾无视他的态度,再次解释,“我是张小姐的朋友,此间来,有要事!” 第56章 莫要动她!! “什么?你说你是小姐的朋友?”那小厮一副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忍不住大笑出声。 “哈哈哈,你一个粗使婆子也敢说是小姐的朋友?” “就是,我们小姐是何等身份,身边的朋友,不是长史府的大小姐就是,就是守备军将领千金,什么时候一个婆子也能成为小姐的朋友了?” “去去去,哪凉快哪呆着去,别想来咱们张府打秋风!”另一小厮满脸的嫌恶。 舒禾摸了摸自己的脸,有些想不通。 为什么总有人说她是厨娘,奴婢?这个小厮更是可恶,竟然说她是“婆子”!她有那么老吗?天生奴相?这才频频叫人认错? “这位小哥,我看这位娘子不像是说假话的样子,不如进去告知一下张小姐,也许,真是张小姐朋友呢?” 那两个军人有点看不下去了,张将军在军中可不是这样带兵的啊,这两小厮分明有些看人下菜碟的嫌疑。 “是啊,小哥,万一这娘子真是小姐的朋友,那到时候你们也不好交代不是?左右就跑个腿儿的事儿。”另一人也劝道。 “哎呀二位军爷,你们常年在军中,不懂这外面的弯弯绕绕。”左边小厮凑到旁边的军人耳边小声道,“这后宅之乱啊不比军中之险,那军队打仗都是直来直去的,那都不可怕,可怕的是什么?是暗箭难防!” “咱们小公子啊,这些年也不知怎么了,总是会遭到一些人刺杀。所以,张府一般很少接待外来客的。这一是为了安全,二是为了避险。毕竟咱们将军身份在那,这总有些人来攀关系,扯大旗,那咱们将军也没时间处理这糟心事不是?” “可不是,而且,小姐的朋友但凡来过府上的我们都记得。这个婆子,我们可从来没见过。她又无拜帖,你怎么知道她来张府的目的?万一是个使坏的呢?” “况且,府中的老夫人正重病着呢!所以,为了安全起见,二位还是不要给府中多事了。” 人张府小厮都这样说了,那两个军人也不好再多管闲事了,默默地站回自己的位置上。 见那两军人都消停了,那左边那小厮脸色一板,一边推搡着舒禾,一边驱赶,“快走快走,真要是小姐的朋友,那就拿着拜帖再来!” 舒禾后退两步,这才没让那小厮推着她。 “这高门大院,还真是难进。” 舒禾有些感叹,想起一些往事。 小时候,她偷跑出去,也遇见过一个平民小女孩儿,两人玩得很开心,约定下次再一起玩。 她给了那小女孩府中的地址,对她说,“若是想我了,便来找我玩。” 那女孩欢喜的应下。 可后来,舒禾却再也没见过她。也不曾听过府中有人来报说有人找自己。莫不是,当时她也被如此对待,挡在舒府门外了吧? 所以,没人愿意做她朋友,而是,她被人“与世隔绝”了吧。 “你们做什么呢?!” 一道满是怒气的娇呵声将舒禾的思绪拉了回来。 是张之柔。 “禾姐姐,你没事吧?可有伤到?” 张之柔担忧地上前,见她无碍才放心了些。转而对那两个小厮骂道,“你们是什么身份,竟也敢替主子做主?” “小,小姐……” 两小厮见自家小姐真认识那“婆子”,顿时傻眼。心道:“完了!” 平时不是没遇见过这样攀关系的,可他们驱离的时候都没事啊,怎么到了这个婆子,就,就…… “小姐恕罪啊,我们只是怕这人是来打秋风攀关系的……” “瞎了你们狗眼啊?我禾姐姐像是攀关系的人吗?”张之柔脸上的冷冽让那张原本娇艳的容颜长了些扎人的刺,令人见后,不自觉地后退。 俩小厮没敢说话,心里又惊又疑。今日小姐是怎么了?平日很是温和待人的,今日怎么火气这么大? “算了,他们也是尽职尽责,张小姐不必责怪他们。”舒禾开口,拦住了那暴脾气的张之柔。 张之柔狠狠地瞪了那两小厮一眼,当时没说什么,晚间,便让管家换了两个小厮。 “禾姐姐,我正要去找你呢,我祖母病重,许大夫也不在,你快来看看吧。” 说着,张之柔便拉着她进门。 等到两人离开,门口的两小厮才松了口气,一不小心对上了那两军爷的眼神,莫名心虚地笑了笑。 跟着张之柔绕过几个走廊,穿过几个亭台廊门,来到了张府的三进院中。 “禾姐姐,我祖母今早忽然就不好了,她说自己大限将至,让我叫哥哥回来,还要让阿礼守在身旁,所以我们才耽搁去东郊的行程。没想到,你先来了。” “禾姐姐,你快帮我去看看我祖母吧,我看着她好像真的要离我而去了!” 张之柔拉着她,脚下步子飞快,舒禾都得小跑跟着。 见她焦急地落泪,她安慰道,“别着急,老夫人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 张之柔这么紧张祖母,想来那张老夫人应该是很疼爱张家几个兄弟姐妹的。 “禾姐姐,快点,再快点!”张之柔脸上泪水不断往下落。 她刚刚因为祖母气息虚浮,刘大夫又让准备后事,实在是怕了,一个转身就要去东郊找舒禾。她哥哥想拉都没拉住。 也正是因为太心急,她对门口那两个小厮说话才重了些。 刚刚,她忽然觉得胸口堵塞沉闷,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了一样。 进了三进院,张之柔带舒禾直奔老夫人西侧的小院子。 “大哥,阿礼,禾姐姐来了!禾姐姐来了!” 还没进门,张之柔的声音便飞了进去。 张之仪和张之礼两人正神色哀戚,就在刚刚,他们的祖母走了,带着满心的遗憾走了。两人皆是伤心不已。 此时听闻这声音,张之礼猛地蹿了起来,“大哥,你听见了吗?是二姐的声音吗?” 张之仪锁着眉,不解地看向外面。他听见了。 可是,阿柔不是刚走吗? 两人快步迎出来,看到舒禾的那一刻,张之仪满脸的惊诧。 她怎么会突然出现? “禾娘子,你真的来了?” 张之礼也跑上来,原本悲伤的脸上露出几分喜色。只是,喜还没上眉梢,便又伤心了起来。 “来不及了,祖母,她,她……” “祖母怎么了?”张之柔一怔,娇俏的脸上透着几分惨白,不敢相信。 她刚刚出来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 “祖母她刚刚,走了……” 十五岁的张之仪虽说是个大小伙子了,可面对最疼爱自己的祖母离世,他还是接受不了,抱着张之柔伤心地哭出声来。 房内的刘大夫此时走了出来,看见院子里悲戚的张家三兄妹,只道了一声:“诸位请节哀。” 舒禾一把抢过那刘大夫肩上的药箱,快步朝张老夫人房内走去。 “哎?你这女子是谁?” 那刘大夫被抢药箱,懵了一下便追了过去。 张之仪和张之柔也顾不得悲伤,纷纷追着舒禾而去。 刘大夫进门便见那女子摸着老夫人的脉象,一脸的凝重。 难道这农妇也懂医术? 可一个医者,怎么可能会是如此打扮?还有那双手,手心全是茧子,手背也是冻伤,一看就是惯使粗活的妇人啊! 这样的人,张家也拉来给老夫人看病? 他不免对其貌不扬的舒禾升起了几分轻视。 “你这女子,不必装模作样了,老夫人已经仙逝,你可不要擅动老夫人遗体!” 刘大夫说着就要上手拉开舒禾,却不想被一个粗鲁的女子推开。 “莫要动她!” 第57章 娘子,真乃神人也! 刘大夫年过五旬,医者,虽然不做苦力,衰老缓慢,但由于常年劳碌,身子平衡力又比一般人要差一些,这样的刘大夫哪里经得起张之柔那毫未收敛的推搡? 正要倒地之际,张之仪及时扶住了他。 “哎哟哟!” 刘大夫站稳之后不停地轻拍胸口,整个人都在发抖,像是受了一场大惊吓似的,脸色都在泛白。 这要是真摔倒了,只怕他这把老骨头可要散架了! “抱歉了,刘大夫,阿柔她太着急了,手下失了分寸,您别怪她啊!”张之礼抱歉地开口,替张之柔解释。 刘大夫摆摆手,这官家大小姐,他哪有资格责怪?能留他一条小命就不错了! “男子都出去!” 此时舒禾开口,张之仪安抚好刘大夫之后走了过来。舒禾脸色凝重,正要褪去他祖母的衣服。 他一惊,紧紧钳住她的手腕,冷峻的脸上散发着丝丝危机,“你做什么?!” 舒禾抬眼看他,眸子射出来的,是比他还要冷的光。“我说,出去!” 张之仪盯着她,仿佛是在警告她不要乱来。 “大哥,你相信禾姐姐吧,先前阿礼也是没了呼吸,也是禾姐姐救回来的!”张之柔见舒禾被阻拦,急着去拉张之仪的另一只手臂。 张之依摇头,神色坚定。 阿礼的情况怎么能和祖母相提并论? 阿礼的病本就会偶尔窒息,可祖母这是彻底没了气息啊!他怎么能容忍外人对祖母的遗体不敬? 他手里的力道不断加深,舒禾只觉得左手腕骨要碎了!她望着他,“张将军是觉得遗体尊严重要,还是老夫人的性命重要?” 张之礼身子一震,右手一松,猛然间从牛角尖钻了出来。 是啊。相比于祖母的性命,还有什么是更重要的?即便已经毫无生机,试一下总是好的啊! 万一,有奇迹呢? “大哥,我们先出去吧!” 张之礼见自家大哥松开了禾娘子,连忙拖着他往外走。顺带还看了一眼刘大夫,示意他赶紧出来。 来到门外的张之礼只听见屋内舒禾略显急切的声音。 “快,将老夫人的上衣打开。” 紧接着,屋内一片寂静。 刘大夫因为药箱还在这,就没走,坐在院中石桌旁与张之仪两兄弟一起静静等着。 他脸上浮现一抹不易察觉的期待和讥讽。 他倒是要看看,那女子是不是真能起死回生! 他行医三十载,那老夫人的脉象分明就是油尽灯枯的脉象!便是神仙来了,也是没救的! 看张之仪神色不好,他开口劝道,“将军,老夫人走了的事已成事实,将军还是节哀吧。老夫人这年纪了,也算是喜丧,您应该让老夫人走得体面才是啊!” 张之仪冷冷的目光扫来,听着这原本挺正常的话,有些心生不喜。 潜意识里,他还是希望那禾娘子能救回祖母的。 即便,那样的事几乎不可能实现…… 刘大夫慑于他那沙场上积累的杀伐之气,便闭紧了嘴。 这张将军还是不愿接受现实,罢了,等到那女子出来,一切自见分晓。 大概半柱香之后,屋内响起一声微弱的咳嗽声。 张之仪震惊,从石凳上窜了起来。 他双手紧握,身子都因为激动而显得有些颤抖。这,这怎么可能? “砰!” 大门被打开,是张之柔那张喜极而泣的脸。“祖母醒过来了!” 所有人都站了起来,张之礼更是第一个钻进老夫人的房间,哭喊着祖母。 刘大夫满脸的不可置信,想要去验证一下,颤颤巍巍的脚步,似乎下一秒就要摔倒了。 “祖母,您真的醒啦!!” 屋内响起张之礼惊喜哭喊的声音,张之仪这才完全回神,一甩长袍跑进屋内。 床上,祖母微闭着眼,原本惨白的脸恢复了几分红润。 老夫人嘴角扬着,眉眼柔和,正疼惜地摸着张之礼的脸。 “快别哭了,你这身子,可不能情绪激动啊!” 老夫人轻声劝慰,因着过度虚弱,因此声音也是虚浮无力的。 “祖母!”张之仪几乎失声地唤了一句。 老夫人见到自己一向沉稳的大孙子也失了态,心中忍不住酸涩,也暗自庆幸,自己这几个孙子,都没白养! 她朝张之仪招了招手。随后,伸手在他的脑袋上轻拍了两下。 没有人知道这两下对张之仪来说有多大的意义。 他从小就被祖母严肃以待,难得见祖母笑脸和夸奖。直到后来他打了胜仗,成了将军,祖母才渐渐对他柔和起来。只是,那时候,他性子已成,根本不可能再和弟弟妹妹一样黏在祖母身边讨要宠爱了。 舒禾在一旁收拾银针,竟看见,一向沉稳大气,不苟言笑的张将军也落了泪,有些感慨。 果然,亲情,是这世上最大的“杀器”啊! 刘大夫进门看见张老夫人活过来,惊得根本站不住,直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好半天才回过神,只是,依旧不敢相信,只口中喃喃着说,“这是,诈尸了吗?” “呸!你才诈尸!” 张之柔站在一旁听见了他这话,忍不住啐了他一句。 这分明就是个庸医! “娘子,你,你是怎么做到的?” 刘大夫也不在意,只从地上爬了起来小跑至舒禾身旁虚心请教。 “我方才,明明是摸不到老夫人的脉象了,而且,气息,心跳全无,分明,分明……”分明就是死人之兆啊! 舒禾见他是真心求教,也就没在意他之前的轻视。耐心地与他解释了起来。 那刘大夫听的五官几乎都要拧在一起了。 “还能这样?”刘大夫不解,“可那几大穴不是人体的必死之穴吗?怎可深扎?尤其是心脏,那是最不能碰的地方。你将她心脏扎了孔,这人,还能活过来?” 舒禾解释,“老夫人主要是胸腔里的气体瘀滞,堵住了气管,才导致的窒息。这种情况,只要将夫人胸腔内排不出去的气体排出去,再用银针疏导之法恢复患者自我呼吸功能,便能让患者重新恢复心跳和呼吸。而我用的,是一种特制的穿刺银针,造成的伤口很小,拔针之后不会造成大面积创伤,因此,不会影响生命安全。” 这方法是舒禾在那本《死穴回生论》的医书上学到的,至于那根特质银针,是在遇到张之礼之后她特地找人打造的,随身携带。 人体的多处死穴虽然危险,但好好利用起来,也是可以起到治病救人,起死回生的效果的! 刘大夫看了舒禾的穿刺针,又惊又奇,不断感叹,“娘子,真乃神人也!” 待两人说完,张之仪砰的一声跪在舒禾面前。 “张将军!”舒禾吓得后退两步。这,怎么又下跪啊?她会不会又折寿了啊!“你这是做什么!” “多谢娘子救我祖母一命!”张之仪硬朗的身子直挺挺的,连下跪也不失半点气势。“这一跪,是为我刚刚的冒犯赔罪!” 说完,他便站了起来, 救了张老夫人,舒禾就是整个张家的恩人!况且,她还不仅救了老夫人,还救了张之礼呢! 他确实应该为自己的轻视和冒犯赔罪。 此时,管家带了两个人来。 “将军,许大夫和程大夫来了。” 许大夫和程琦两人先后进门,两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 看见张之仪,许大夫急道,“将军,在下来晚了。刚从长史府回来,耽搁了些。老夫人如何了?” “哎呀,老许啊!今天我可见证了一桩奇迹啊!” 刘大夫看到老友许大夫立即抓住了他的肩膀,兴奋地将刚刚的事一一道来。 而程琦是越听越心惊,越听越不敢相信。 这世上,还有如此神奇之事? 他将目光扫向屋内,在看到舒禾的那一刻,他惊得说不出话来。 第58章 她,要多了个嫂子了吗? 是她! 她怎么会在这里? 难道刘大夫刚刚说的神医,就是她? 想起第一次见面时,她救回张之礼的场景,程琦有些相信了刘大夫说的事。 许大夫听后却是满眼的质疑,直到他亲自为老夫人把了脉,才满脸惊奇地起身。 “老夫人的旧疾,似乎也有所好转!这,这是谁啊?竟有这样大的能耐!!” 许大夫问向刘大夫,却见张之柔抢先开口。 “是她!” 张之柔满脸骄傲地站到了舒禾身旁。这奇女子,可是她最先发现的!也是她想尽了办法留下来的! 之前谁都不信她,大哥不信,祖母也不信,那许大夫也不相信,这下好了吧,都该相信了吧! “是,是你?!” 许大夫看着眼前貌不惊人,一副农妇打扮的女子,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是!是她!” 刘大夫也激动地应和。 刘大夫对舒禾连连道歉,说刚刚有眼不识泰山,以貌取人,这才误解了她,希望她不要介怀,原谅他的有眼无珠。 舒禾尴尬不已。 一个年过五旬的老者不停地贬低自己抬高她,而且,这人还是个德高望重的医者。舒禾感觉自己可能又在不知不觉中折了几年的寿。 她连忙扶起对她鞠躬道歉的刘大夫。随后立即将自己的来意告诉了张之柔等。 “什么?”西苑庭院中,张之柔从石凳上站了起来,双手紧紧握住舒禾的手臂,急切地问道,“禾姐姐,你为何要走?是我们张家怠慢了吗?你要去哪?去多久?何时能回来?” 舒禾被她那一连串的问题问得有些头晕。 “不是不是,张小姐,你别激动,待我慢慢说。” “老家有事,需要回去处理。不一定什么时候回来。” 见张之柔又急了起来,她连忙道,“不过你放心,我走之前会将治疗张公子的针法和药方教给许、刘二位老医师的。这样,小公子的生命安全便就有了保障。” “什么?” “什么?!” 一旁被留下的许、刘两位医师纷纷激动地站了起来,满是皱纹的脸上,肌肉不受控制地微颤。 “禾娘子,你,你说的是真的吗?真的可以将那喘证治疗的秘法教给我们?” 可说完,那许大夫有些不敢相信。这娘子,该不会是说好话忽悠他们的吧? 这等秘法,谁得了不得珍藏起来啊,这可是传世之宝啊!有了这秘法,不说多的,起码家族五代都能立于杏林之道,于不败之地啊! “自然可以!”舒禾看着两位老者,心中其实还是很钦佩的。 张之柔对她说过这两位老者的情况。他们都是元城的老医师,是口碑和实力最好的两位。无论是官,还是民,两位从来不区别对待,救人无数,还常为穷人义诊,可见两位对待医道的初心和坚持了。 “不过,我有一个条件。”舒禾严肃下来,郑重地对二位老者道,“这医术,不可私藏,若是遇见有天赋的人,希望二位多多收徒,将这些医术发扬出去。” 舒禾坐在那里,神色认真,明明极为普通的五官,却仿佛叫人看见了一抹圣洁的霞光。 “娘子,你,你真这么想?”许老颤着身子,双眼之中洒落泪花,激动又惭愧。 他活这么大岁数了,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无私的医者。便是他和老刘,也是有着各自的拿手秘术,没有对外界展开的。毕竟,这是他们的立足之本啊! 可如今,有一个不过二十岁的女子告诉他,这天下医术,不该私藏,应广为流传…… 他活了这么大岁数,竟看得还不如一个小娘子看得透彻…… 许老和刘老相视一眼,同时朝着舒禾鞠躬,角度甚至超过了九十度。 舒禾一惊,连忙跳开。 又是行礼?! 这二位德高望重,又救人无数,她要是受了这礼,她都怀疑自己能不能活过第二天! “两位老先生快起来!”舒禾扶着两人的手都在颤抖。她可担不起啊! “授业者,为恩师。我们二位学了您的秘法,娘子便担得起我们这一拜!”刘老先生道。 舒禾摇头,连忙道,“不不不,我没有授业,咱们这算是切磋,交流。二位也可以传我一门针法,无论什么都行,这样,便不算授业!” 许,刘二人相视而望,皆看见了对方目光中,对舒禾的欣赏和钦佩。 “多谢娘子。” “可不敢啊!”舒禾赶忙将二位扶起来。 随后,张之仪为三人找了个安静的小院子。三人进行医术交流。 期间,舒禾把张之礼叫了进去,亲自施针,解说。二人不明白的地方,她不厌其烦地多次解释。 张之仪从祖母的院子里出来之后,心中的大石松了下来。 不知不觉走到了那三人研究医术的院子里。 他站在院中,对那神情认真的女子充满疑惑和好奇。 她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能杀人,能救人,还能将天下无数医者视为珍宝的秘法随意交出。 她就真的这般无私吗? 还是说,这一切,都是伪装? 一个有这么大能耐的人,怎么会被西郊几个农户虐待数年而不得脱身?甚至让自己的孩子受到那样残酷的伤害。 西郊的事还有那禾娘子,他派人去查了,基本可以确定,这女子就是那西郊凶犯! 只是,她的经历也确实如她所说,常年被虐待剥削。 对那些人,她是愤而杀之的。 可她,为何又突然反抗了呢?是因为孩子被伤害了吗? 可之前那两年,陈家对他们也没少毒打。怎么就是这次呢? 以她的能力,不可能找不到逃离陈家的机会。可为什么她没逃,反而忍受虐打,是有什么内情让她不能离开吗? 还是说,她在陈家,是为了躲避什么? 为了隐藏身份? “哥!”张之柔突然蹦了出来,见他一脸“痴相”地望着禾姐姐,脸上升起几分坏笑,“看什么呢?” 她故意朝着他的目光看去,装作一脸惊讶的样子,“呀!这不是我禾姐姐吗?怎么,一向不爱美色的大哥,也被禾姐姐的气度给折服了?” “我觉得禾姐姐挺好的!虽然嫁过人,不过她的夫君已经死了!即便是带着个孩子,做我嫂子应该也没什么问题,毕竟,她可是救了我们全家的人!” 救了阿礼,又救回祖母。在张之柔看来,舒禾就是救了他们全家的人。 “你胡说什么!”张之仪眉间露出一点点的羞怒,连他自己都没发现。 可他那陡然而起的声音,却让张之柔看出了一丝不寻常。 看着他愤而转身的背影,张之柔明亮的眼睛里透着几分喜意。随后,她又看向舒禾,那女子,还真是越看越顺眼呢! 她,要多个嫂子了吗? 第59章 舒元清,她的大哥哥啊! 在这场学术交流中,舒禾几乎把所有能说的东西都给二位老医师说了一遍。他们不明白的,她也都简单地解释了一遍。再多的,她也没时间说了。只说等后面有空把自己的医术心得整理成册,然后给他们送来。 当下,还是治疗喘症的针法和药方的变化最为重要,需要细细消化。 二位老者连连应下,离开张府的时候都是眉开眼笑,脚下生风,生怕自己学的东西忘记了,要赶紧回去复盘,记录。 从张府出来,张家又给准备了很多礼品,还派了马车送她回去。 张府的马车还挺气派的,不过比起百里墨卿的马车还是差了许多。 早上来的时候,她坐的就是他的马车,张伯给送到城外才回去的。那车坐起来才舒服,减震效果很好,至少比张家的马车好多了。 这么平稳的路,舒禾都被摇得想吐。 她掀开门帘透口气,却在不远处的码头上看见了一人。 那人黢黑的面容上透着几分坚毅,扛着麻袋在码头上来回穿梭。脸上的汗珠如黄豆般大小,不停地往下落。 她看着那人,内心情绪翻涌。曾经那样娇生惯养的公子哥儿,如今,连这等粗活也能干了! 他到底发生了什么?经历了什么?才会与曾经的那个他,判若两人。 “停车。” 舒禾轻喊了一声。 下了车,她站在角落处盯着那与周遭力夫们格格不入的男子,脚下生了根一般。 “喂!小子!你懂不懂规矩?” 男子卸了麻袋之后,有几个身强体壮的男人满脸凶狠地朝他走来。其中一人一掌推在他身上,他没防备,被推得后退好几步。 “几位大哥,你们这是做什么?”男人蹩起眉,看着来意汹汹的几人。 “不做什么。你不适合在这里干活,你可以走了!” 领头的汉子大冷天的也只穿着单薄的破衫,浑身都是因常年做苦力而形成的腱子肉。他站在那男子面前,脸上压着一抹不忿。 “为何?”男子不解。大家一样做事,为什么别人能做,他不能做? “你才来第一天,就将这码头上的活干了十分之一。钱都让你挣了,别人还挣什么?”他面色不善,话只说到了这里。这是码头上的规矩,新人来的第一天绝对不可以比老人干得多,否则,就会威胁到老人的地位。如果他还坚持不走,他们可就要动手了。 原本以为那男人会气不过与他们争论,却没想到,他竟接受了他们的说法。只点了点头,便去找管事的领钱离开了。 这么顺从,连那几个威胁他的汉子们都感到错愕不已。一般这种有能力的人都是不服管教的。他们都准备好要进行一场“大战”了!他就这么退走了? 舒禾也是意外不已。 若是换成他以前的性子,只怕要跟这些人好好“干”一架的。就算打个头破血流,他也不可能这么轻易就认输。 他,还真是变得“面目全非”了呢! 难道,他也重生了? 男人领了钱,在旁边买了几个包子,脸上露出几分欣喜之色。正将手里的包子包好,藏起来,免得回到住处就凉了。 只是,他刚藏好那包子,就见自己面前站着一个穿着朴素棉衣的女子。那衣服样式极其老土,像是个上了年纪的婆子穿的。可那女子,看起来,不过是个年方二十的年轻女子,却也能豪不嫌弃的穿着在外面走动。 换做旁的女子,只怕这种衣服,是怎么都不愿意上身的吧? “是你。” 他看着她,认出了她。 是在城外递给她热茶的那女子。 回去的路上,舒禾坐在马车里,马车颠簸,震得人五脏都要移位了。可她却丝毫没感觉,记忆还留在半个时辰前的一座破庙里。 昨日那批被张之仪带进城的流民们都被暂时地安置在那里。 进了城,他们本以为会有收容所可以待,没想到,那柳长史派下来一个县丞接收流民,并对张之仪保证,会妥善安置这些流民。 结果,张之仪一走,那县丞就把他们带到了这破庙。只说,白日不可上街乞讨,一旦看见,就会驱逐出城!想要活下去,就得自己出去找事做。 这是一座年久失修的神庙,面积很大,一群人在这里过了一夜,勉强算是有了遮风挡雨的地方。 今日一早,有能力的男人们都走了,各自谋生计去了。剩下的,只有一些妇孺。 她们眼睛里都是灰暗,仿佛一片死寂。 那男子说,那些孩子,已经有了安排。会被卖去大户人家做奴仆。虽然为奴,却能保住性命,也算是有了不错的去处。 女人们,大多也是想要投身富贵人家做仆,毕竟,这元城,是不给外来人分地的。 最后,他带她见了一个少女。 他说,那是她妹妹。 听到这话时,舒禾呼吸一滞,内心无比复杂。 那少女躺在破庙角落的稻草床上,身上还盖着一件破旧棉服。虽然条件有限,但可以看得出,他将那少女照顾得很好。 “她病了,高烧不退,我没法子,只能出去找活干。不过,因为是流民,所以,找不到什么体面的活。”他脸上泛着一丝苦笑。 “阿果,来吃包子。” 他从怀里拿出刚刚买的包子,一个分给了那少女,一个,则是递给了舒禾。 舒禾看着那包子,眼眶有些酸涩。如今对面不相识,他却会给她递包子。 十岁之后,她就再也没享受过他这样的关心了。 “谢谢,我吃过了。”舒禾拒绝。 见她拒绝,男子脸上露出一丝尴尬。以为她是嫌弃自己的包子脏。他笑了笑,随即将另一个也给了那个叫“阿果”的女孩。 “舒哥哥,你也吃一个吧。”女孩将那一个包子还给男子。眼珠时不时的在舒禾身上打转。或许是因为看到陌生的人,她显得有些紧张害怕。 “哥哥不饿,你吃吧。” 看着他宠溺地揉了揉那女孩的头发,比对待亲妹妹还要爱护珍视,舒禾只觉得这一幕,十分刺眼。 她是怎么也待不下去了。 是啊,她怎么还会对他抱有幻想? 怎么还幻想着他能认出自己,记得自己? 这么多年来,他的眼里,只有另一个妹妹,每次一看见那个妹妹,都是满眼的欣赏和喜欢。而每次看见自己的时候,却是满眼的嫌弃和仇视。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就被如此对待。 那些年,她从来都是一个人长大,一个人生活。 当看着自己最亲的两个人,时时围着别人转,她心里的苦涩和痛苦有谁在意过? 那些年,她无数次地在夜里委屈哭喊,连梦里都是孤寂和恐惧,他们谁又听见过,看见过? 即便他如今落了难,变了性,也从来没想起过自己的亲妹妹,而是对一个不知哪里来的女孩宠爱有加,甚至为了她,连高傲的性子都磨去了棱角。 舒元清,她的大哥哥。 阔别四年,他仿佛换了个人,唯一没变的,还是对她的厌恶与不在意啊! 面对面的交流数次,他竟一点异常都没察觉出来。 难道,在他心里,她这个一母同胞的亲妹妹,真的一点儿也不重要吗? “禾娘子,到了。” 第60章 元城,严阵以待 张伯和王娘子看见舒禾下了车便迎了出来。 只是,两人还没踏出门,一个小小的身影便从两人中间钻了出去,脸上带着一抹委屈。“娘亲!” 抚摸着紧抱着她膝盖的小依儿,她那因亲情而伤感的情绪得到了缓解。 如今,她已经有了小依儿,至于那两个没心没肺的哥哥,就随他们去吧!如今的她,也不稀罕了! “依儿,怎么了?怎么还哭鼻子了?” 舒禾心疼地将她抱起来。 早上刚穿的粉色羽绒服此时已经脏兮兮的了,跟在地上滚了一圈似的。 小依儿没说话,只紧紧搂着她的脖子轻声哭泣,委屈极了。 “这是怎么了?”舒禾拍着她的背,安抚道,“是不是娘亲出门没带依儿,依儿害怕了?” “没关系的,娘亲这不是回来了吗?况且,这里还有墨叔叔和南哥哥啊,他们没带依儿玩吗?” 此时,张伯和王娘子的脸色都有些不好,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舒禾察觉到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张伯,这是怎么了?” 张伯好几次都想开口,但都没说出来。脸上现着几分内疚之意。 王娘子见状,帮着解释,“是这样的,下午,张娘子家的孙子来了,叫阿宝。那阿宝比依儿大了几岁,但两人一开始玩得也还挺好的。” “可,可后面不知怎么回事,两人就打了起来。”王娘子双手搓着围裙,有些紧张,生怕舒禾生气。毕竟,当初她掐着表小姐的脖子将她拎起时,那神色,可太吓人了! “打起来了?”舒禾惊呼,连忙检查小依儿的身体。 “娘子放心,依儿没受到什么伤害。”听到这,舒禾才稍稍放了心,没伤到就好。 “公子及时将那阿宝扔出去了。”王娘子又道。 “扔,扔出去?”舒禾愕然。 小孩子之间打闹是正常的,也没什么大事啊。那百里墨卿至于吗?竟下得去手将一个孩子扔出去! “嗯,可能是因为那阿宝被家里人宠坏了。不仅看上了依儿身上的羽绒服,要抢回去给自己妹妹穿,还说,还说依儿是,是杀人犯的女儿,以后也会是个杀人犯……” 除此之外,那阿宝还说了很多恶毒的话。 王娘子当时听着都觉得震惊。她是怎么都想不通,这么小的孩子,怎么能说出如此尖酸恶毒的话来的?! 果然,听到这话,她看见禾娘子的脸瞬间就冷了下来,周身杀气蒸腾的。 “张娘子人呢?”舒禾冰冷问道。 一个孩子,是说不出这样的话,她想教训的,是那些教孩子说这话的大人! “禾娘子,你别着急,这事公子已经处理过了。”张伯见舒禾要暴起,连忙安抚,“公子发了好大的火,不仅将张娘子赶了出去,还将张娘子的丈夫狠狠打了一顿!都是他,口无遮拦,在孩子面前乱说话,这才让小孩子学了去。” “人被赶走了?”舒禾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温度。 “是是是,赶走了。”张伯连忙说,“而且,南起下了很重的手,那老张头被打得鼻青脸肿的,怕是骨头都得断几根!” 禾娘子这状态,还真是吓人!他不禁怀疑,如果当时禾娘子在家,是不是会直接一刀砍了那张娘子一家! 怕她不解气,张伯又补充道,“还有那个阿宝,南起也狠狠训了他,那小阿宝被吓得不轻,想来以后都不敢再欺负别人了。” 虽然心有不甘。但人,到底是处理了,舒禾也说不出什么来。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那张娘子一家在回去的路上被劫了。 是那几个本想打劫安合居的流民。下午那档子事让那些个流民看见了南起的武功,所以他们便放弃了对安合居的计划,只是跟着那骂骂咧咧的张娘子一家,将他们劫了个精光。 被劫之后,那张娘子坐在野地里痛哭哀嚎,将路过的人吓得不清,还以为是什么野鬼呢! 南起准备好了东西,连夜赶路。 就在他们要离开的时候,一道马蹄声急速而来。 “禾姐姐!” 马背上,一红衣女子英姿飒爽,扬着马鞭朝她挥手。 南起看着来人,眸光微闪,进了内院。 “张小姐?”舒禾看着那一个轻跳便下了马的女子,露出不解,“你这是……” “我跟你走!” 张之柔梳着高高的马尾辫,红色头绳上挂着几颗珍珠,珍珠头绳随着她的动作甩动,落在了她的耳边。此时,最后一抹夕阳落在那两颗珍珠上,反射出几缕金色光芒。她脸上扬着明媚和兴奋,金光打在她的脸上,叫那张本就艳丽的面容更添了摄人心魄的美。 “你要跟我走?” 她可是要去北铩城啊!那地方随时可能发生战乱,张之仪放心他这唯一的妹妹,去那么乱的地方? “本来阿礼也要跟去的,不过他那身子,哥哥不让。可我不同,我有一身武艺,虽不能入朝为将,但我也想去保家护国!” 张之柔知道那北铩城十分混乱危险,又有北狄军骚扰,可正因如此,她才要去。她觉得,那里才是她发挥才能的地方! 她要上阵杀敌,要将前来犯境的北狄军全部斩杀!她这一身武艺,就应该用在那样的地方! 虽说这天启国没有女子为将的先例,可她也还是想要试试。说不定,未来有一天,这天启国的女将先例,就被她破了呢? 一想到这,她就忍不住地热血滚烫! 舒禾听了她这话,内心触动。这封建王朝下,竟然,还有如此见识过人的女子! “可你哥,他能答应?” 毕竟张之柔是张家的掌上明珠。虽然说有一身武艺,可,她一个女孩子,应该还没杀过人吧?那张之仪怎么放心将她放到战场上去? “我哥答应了呀!”张之柔也显得有些不解,“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这次答应得特别痛快!” “如今祖母和阿礼身边有许大夫和刘大夫双重保障,应该是不需要拘着我了吧!” 最后,张之柔便跟着舒禾和百里墨卿他们一起上路了。 张伯和王娘子也跟着去了。 王娘子本来是元城的人,可她说,自己娘家在北铩城,她想跟着回去看看父母。 张伯觉得一路上确实需要个厨娘帮忙准备膳食,便跟百里墨卿申请了一下,这才一起上路。 一路急行,一夜不停。 就在他们走后不久,元城上下,严阵以待,无数兵马上街维持秩序,无数百姓被叫出家门站在街道两侧,仿佛在等待恭迎着什么人。 “这是什么情况?怎么这么大阵仗?” 人群中有人不解。 “你不知道?”有人惊讶,“这事官府前些时候已经张贴告示了呀。” “我这刚出摊回来,没看见什么告示啊。” 见他如此说,那人便好心解释,“是咱们天启朝的长公主来了!” “长公主?!” 那人有些懵。 “就是咱们天启国文启帝的大妹妹啊!昭明长公主!真正的皇家贵胄!据说,长公主虽然年过四十,可风华依旧,二十年前,她可是咱们天启王朝的第一美人呢!” 那人说得眉飞色舞,仿佛自己见过昭明长公主似的。 “那等人物,怎么会来咱们元城这小地方?” “听说,是路过。那位,好像是要去北铩城,见那被流放了的战神东篱王的!” “啊?那东篱王不是因为谋反被削为平民了吗?这长公主怎么还敢来看他?难不成,皇帝陛下改主意了?” “这谁知道!不过,东篱王都被流放四年了,皇帝想要召回他,也不是不可能。毕竟,人老了,都想要儿孙在身旁的!” “你们可别乱说了!才不是什么皇帝想东篱王了!我有小道消息!”人群中,有人自信插口。 “什么消息?” “怎么回事?” 那人见周边人都起了好奇之心,得意了一下,随即道,“我收到消息,说,长公主此次去北铩城,其实是受南裕王所托,要……” “禁止喧哗!禁止说话!” 那人话还没说完,一个士兵上前两步,将人群又往后推了推,并且警告地看着那些议论皇家的几个人。 第61章 北狄狼明军 马车疾行一夜,天蒙蒙亮起,宽阔的山路下两辆马车快速行驶。车辙声传入山间林间,惊动山间动物,发出一道道窸窸窣窣的声音。 南起架着百里墨卿的马车,精神奕奕,仿佛一夜疾行对他毫无影响。 张伯架着乘有舒禾、张之柔还有王娘子三人的马车,花白的胡子染上冰霜,神色染上几分疲倦。 张之柔本是骑着马一路跟随的,只是后来半夜实在是撑不住了,便钻上了车小眯一会。 小依儿被舒禾在半路上塞进了百里墨卿的车里。他那个车减震好,不至于太颠,小依儿在那里会舒服些。 此时,马车颠簸了一夜,舒禾只觉得全身骨头都要散架了!她实在受不了,从马车里钻了出来,让张伯停车。 张伯有些为难,公子赶路,他停车,怕是公子会生气的。 舒禾见状,便朝前面的马车喊,“南起,停下歇会!” 听见声音的南起回头看了一眼,随即问了百里墨卿。 “停车吧。”马车里的声音轻轻的,像是生怕惊到了什么人,还带着几分惺忪之意。 “禾娘子,怎么了?”南起停下车,走到后面问道。 “不行了,不走了,我骨头都要散架了。休息会!” “已经到北铩城的地界了,一会进城之后再休息吧?” 城中还有要事要处理,他们本就晚归了好几日,加上北狄军蠢蠢欲动,主子必须要早些回去才行。况且,这城外,不安全。 如今的北刹城,只怕,是匪乱丛生了。 此时城外的山路上蜿蜒不绝,空寂无人,只有他们这两辆马车疾行。冬日的大雪下,四周都覆上了一层厚厚的白雪。山上的树木结出冰晶,重重的垂落,无声地等待着朝阳升起,绽放自己的闪耀。 舒禾下了车动了动身子,看着满山的冰晶景色,心情舒畅了不少。 “不差这一时半会儿的。”她朝百里墨卿的车子走去,想看看小依儿怎么样。 也不知道这颠簸的马车,她能不能睡得好。那个男人,能不能照顾好她?会不会让她冻着? 她掀开帘子,一幕温馨场面撞进她的眼中,叫她那冰冷的身子瞬间流过一丝暖意。 小依儿躺在那男人白色的大氅中,只露出半个头出来。安静满足的神色像是个得了宠的小猫咪,连睡着了,都是眯着眼微笑着的,好像是做了什么甜美的梦。 他竟让小依儿睡在他的身上,而且,他将她护得很好。 视线落在那男人完美又冷峻的脸上,还不等多想,一双冰冷的眸子打开,射出道道寒光。 忽然,那满是冰晶雾凇的山林间,涌出一群飞鸟。 南起侧着身,原本松弛的眸子里布满警惕之意。 马车里休息的张之柔也发现了异常,从车里钻了出来。 她腰间别着一把黑色长剑,红色长裙在冷风下摇曳不停。冰冷又寂静的空气里,让她闻见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冲啊!” 舒禾走到旁边,就见半山腰上涌出一群拿着长刀的土匪,从白雪间冲出,叫嚣着朝他们跑来。 南起默不作声,由着张之柔站到了前面。 “留下钱财和女人,男人可以平安离去!” 打头阵的几个匪徒朝他们喊,眼睛却停在长相娇媚惊人的张之柔身上,散发着令人很不愉快的贼光。 张之柔微眯着眼,仿若梨花绽放的俏眸中,射出浓浓的危险和冷冽。 三十余人将两辆马车团团围住,为首的男人目光死死盯着张之柔,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 “老子活了这么多年可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漂亮的女人!” “大哥,您今天可有福了啊!” “咱们又要有新的压寨夫人咯!!” 一群人笑着调侃,完全无视张之柔难看的脸色。 也就是说,他们不是第一次掳掠女子了。 “禾姐姐,你上车,这群人,我来收拾!” 张之柔直接拔出了剑,指着那群土匪。 “哟,大哥,还是个舞刀弄剑的,怎么样?这样的女人,您能降服得了吗?” “是啊大哥,这看起来可是个小辣椒呢!” “本大爷行走江湖多年,能连个女人都对付不了吗?”那匪首冷哼一声,丝毫没将张之柔放在眼里。“况且,咱们这么多人,他们就这几个人,等抓起来了,不从,也得从!!哈哈哈哈!” 一群人跟着笑起来,那轻佻傲慢的神色狠狠刺激到了张之柔。只见她一个跳跃飞出两米之外,长剑一挥,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剑割喉了。 那匪首回神,连忙一声令下,几十人全都冲了过来。 这是舒禾第一次见张之柔出手。 她的剑法很凌厉,别看她生得柔美,可杀起人来却是丝毫不怵。 鲜血在她眼前飞溅,一条条生命被她收割,她却连眼睛也不眨一下。 红色衣裙在黑色人群间翻飞舞动,她像是一个在黑暗中翩翩起舞的舞者,身姿,动作,神色都绝美,却又泛着无限危机。白雪之上,冷霜闪银光,她的身姿,像是这浩然的白色天地间,一只自由舞动的精灵,绘制着一幕幕奇美的画卷。 南起立于一侧,不怎么出手,只偶尔踢走几个不长眼冲来的匪徒。 “你为何不动手?”舒禾见状,不解地问道。 “我看张小姐热血沸腾,给她练练手不好吗?” 南起笑着对舒禾道。那盈盈笑意,让舒禾没忍住瞪了他一眼。 “你分明是想偷懒!” 许是见张之柔身手不凡,那匪首脸色变了变,领着身边几个兄弟皆携着长刀朝张之柔猛烈攻去。 长刀劈来,张之柔挥剑抵挡,本以为是一群乌合之众,却意外地发现那几人身手不凡。劈向她的长刀明显带了几分内力,而且那几人出手果断,狠辣,彼此间配合又很是契合,竟一时间让她招式慌乱了起来。 不过,她到底是张之仪的妹妹,又从小学武,没用多久,她便找回了自己的节奏,杀了一个又一个土匪。 南起也发现了异常,眼中的笑意消失,眉间浮现一抹疑惑。这路数,怎么有些眼熟呢? 那些土匪的身手不像是正常匪徒能有的身手,看那身法,倒像是军中人的身法和招式。 南起闪入战场之中,如入无人之境。 他捡起一把刀,将地上的尸体衣领划开。其胸口处,一头青色狼首纹身赫然出现,栩栩如生,一双锐利又凶狠的眼睛仿佛活了过来一样,直勾勾地盯着他。 竟然是他们! 南起色变,一个转身便冲进了张之柔的战斗中,一脚将那与张之柔打得焦灼的匪首踢飞了出去。 不等他起身,一只黑色暗纹长靴便已经踩在了他的胸膛之上。 “你是什么人?” 匪首眉头微皱,眼中微不可察地闪过一抹慌乱,“我是土匪,你看不出来吗?” “土匪?”南起眯起眼,冷哼一声,“土匪,可没你这样好的身手!说,假扮土匪在城外打劫,到底有什么目的?”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那人眼珠流转,不敢直视南起的眼睛,继续否认。 注意到这边的情况,张之柔全力以赴,用最快的时间将其余人全部打倒,并留了一个活口。 “不懂吗?”南起眼睛里露出凶光,冷冷道,“那,要不要我将你胸口的纹身挖出来,叫你亲眼看一下,这样,也许你就能懂了!” 那人脸色巨变,面上露出几分疑惑,问道,“你是什么人?怎么会知道那纹身的事?” 南起不满,脚下的力道深了些,脸上泛着些狠意,“现在,是我在问你!” 胸口的剧痛让那匪首痛苦异常,不过,即便如此,他还是朝南起笑了笑,眼神中露出几分轻蔑。 “我什么都不知道!” 说完,一抹决绝从他脸上闪过,而后便口吐鲜血没了生机。 看着那吞毒而亡的男人,南起脸上露出几分凝重之色。 “这里还有一个活口。”张之柔见状朝南起喊道。 南起转身,见那人也要吞毒自尽,他迅速卸了他的下巴。 “说,你们北狄狼明军的人,为什么会出现在天启境内,还要冒充土匪?” 见那人还要反抗,拿起手里的长刀一挥,一直断臂飞了出去。 一声惨叫响起,令张伯和王娘子忍不住身子一抖,露出几分不忍之色。 张之柔更是后退几步,脸上泛着白。 “说不说?” 那人还想死撑,南起眉间再次闪过一抹狠厉,另一条手臂飞起,溅出大片血花。 张之柔实在受不了,直接跑到舒禾身后作呕了起来。 杀人不过头点地的事,可那活生生卸人双臂,听人惨叫的做法,实在太冷血了些。 她没想到,平时看着挺明朗的南起,竟然是这样心狠手辣的人。 那土匪的惨叫还在继续,马车里的小依儿被声音吵醒,有些害怕地往百里墨卿的怀里钻了钻。 直到外面恢复平静,她的小手才稍稍放松了些。 此时,南起走到马车外,声音里的冷漠全部驱散,只带了些凝重和疑惑。 “主子,是北狄狼明军的人。” 第62章 北狄军入侵 “北狄军入城了!快跑,快跑啊!!” “北狄军入城啦!” …… 刚入城,一阵骚乱响起。 舒禾探出马车,便看见从北门方向涌来无数惊慌失措的百姓。 南起下车拉住一个背着包袱要出逃的老人,问道,“老伯,前面发生什么事了?” “北狄军,北狄军从北门打进来了!小伙子,快跑吧!他们见人就杀啊!” 老人说完就要走,却在侧身之际看见了舒禾和风姿袅袅的张之柔,他又回头提醒,“还有女子们,一定要藏好啊!若是可以,还是出城去吧!” 老人说完便慌忙出城去了。 张之柔跳下马车,俏丽的脸上满是盛怒。“这北狄军竟然如此大胆,青天白日就敢入侵天启!这北铩城的防备军哪里去了?难道都没人管吗?” 天启的每一座城都是有防备军的,即便是这贫瘠荒凉的北铩城,也不例外。而且,除了防备军之外,北铩城应该还有镇北军坐镇才是。毕竟这是天启北门,对面就是北狄国,怎么可能一兵一卒都没有? 如今,北铩城被入侵,那些军队,官员,官差,都去哪了? “南起,去看看。” 百里墨卿掀开马车门帘,看着乱作一团的百姓,他那幽深的眸子里绽放无尽寒意。 两辆马车逆着人群,朝北门而去。 破旧又狼藉的街道上,城民汹涌而来,惊慌、恐惧、无助还有绝望在那些民众的脸上肆掠。 两队北狄骑兵在北城横冲乱撞,军刀见人就砍,遇见相貌不错的女子,便会掳上马。他们挥舞着长刀,肆无忌惮地大笑着,驱赶着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城民们。 银色长弯刀从那些跑在最后的人后背上划过,带起一片片血花。骏马的铁蹄之下踏着一条又一条还未冷却的尸体,甚至是还未死去的人。 也有男子反抗,可他们手里的木棍,扫帚,以及随手拿起的武器,根本不是北狄长刀的对手。被砍断的木棍下,便是刺目的血红。 哭喊声震天,衬得那些北狄军更加猖狂。 他们当街撕开妇女的衣服,旁若无人地做着人神共愤的事。 角落里,有一个北狄军身下压着一个女人,他的正前方,有一个满脸恐惧和泪水的七八岁女孩。 女孩看着他,眼神恐惧又懵懂。 而他,则是望着孩子,右手持着长刀,搭在那孩子的颈上,时不时地动一下,仿佛看着孩子越害怕,他的内心便越能释放一种扭曲又诡异的欲望。 南起目眦欲裂,一个翻身跳跃便来到了那孩子的身前,踢开了她脖子上的长刀。同时,用自己的身体挡住那孩子的目光。 那北狄军见到来人,脸上先是闪过片刻怔愣,随即被震怒画满整张脸。 “敢坏我好事,你好大的胆子!”他扭曲着脸,从女人身上爬起来。 如今这时候,竟然还敢有人站在他的面前,想要逞英雄吗? 只是,他掉落在手边的长刀还未拾起,一柄银色软剑便裹着无尽冷意从他颈部直直地穿过。 许是速度太快,又或者是剑身上附着强大内力,因此,即便是剑身从那北狄军颈部横穿而过,剑身也未染上一丝血迹。 那北狄军瞳孔放大,意外的情绪还没来得及起来,人头便如同一个染了血的红球,滚滚落地。 见那残余的身子要倒下来,南起一脚将其踢飞出去,仿佛是不想他再玷污地上那女子。 直到看着那滚滚人头,南起心里的那股悲愤才稍稍散去了些。将身上的长袍解下,披在那地上的女子身上,此时他才发现,那女子,早已没了气息…… 南起怔怔着,竟一时间难以接受。那北狄人,竟然…… 滔天愤怒再起,南起将那女子完整的盖住了,甚至来不及管那小女孩,直接冲入那北狄骑军当中了。 “这群禽兽!!” 张之柔第一次见到如此惨烈的场景,她怒骂一声,直接冲进了人群中,解救着普通百姓,猎杀着那些北狄骑兵。 本来舒禾觉得这几十号北狄军,有南起在,应该不足为虑的。 她本想守在小依儿和百里墨卿的马车前,可眼前的那一幕幕,叫她根本定不下心。直到看见一个北狄军扬着弯刀要朝一个孩子下手,身为母亲的她,再也忍不住了,拎着匕首便冲了上去。 此时的北狄骑兵见有人反抗,纷纷下马迎敌。 一群军人手持长刀朝舒禾砍来。 她面不改色,持着匕首迅速贴近那些北狄军。 即便是一些训练有素的军人,可在舒禾面前,还是差了些。 凭着那一身诡异的步伐以及那一手精准的死穴杀人术,只要不是怀有深厚内力的高手,舒禾基本可以吊打所有人! 百里墨卿目光盯着马车外,见那禾娘子凭着那一身连他也看不透的诡异身法,收割着一条又一条北狄军的性命。此时,他那幽深的眸子里,闪过一缕异样光芒。 短短的一刻钟,那侵入北铩城的北狄骑兵被杀得所剩无几。 小依儿坐在百里墨卿的身旁,看着喊杀震天,鲜血飞溅的场景,眼睛里满是恐惧。她紧紧抓着旁边人的袍子,下意识地往他怀里躲。 围着舒禾的几个北狄骑兵已经被全部解决,见张之柔和南起那边基本也差不多了,她便没有上前帮忙了。 正要回去,突然,一道黑色人影从屋顶袭来,手掌拍出一道十分强劲的掌力,直冲百里墨卿的马车而去。 “小依儿!!” 舒禾吓得心脏几乎都要停了! 她飞跑过去,挡在马车前,踩着马车车轮,猛地一个起跳,手里染了血的匕首还在滴着血,坚定而一往无前地朝着那蕴满强大内力的手掌迎去。 “禾娘子,快退回来!你挡不住的!!” 南起收剑,转身之际看到这一幕,他迅速开口,同时运起轻功,朝那突袭而来的人飞去。 张之柔杀死最后一个北狄骑兵,抬头便看见舒禾迎到半空中。 她的面前,是一个浑身蕴满强大内力的高手,即便是她,也根本不可能是那人的对手。 何况,舒禾还是一个没有内力的人! 如果这一掌两人真的对上,那禾姐姐,怕是要被那内力震断全身经脉而死的! 她连忙阻止,“禾姐姐,快退!!” 然而,舒禾的神色并没有因为那两人提醒的声音而有任何改变。 即便她挡不住,即便是会死,她也要全力以赴! 因为,依儿还在那马车上!如果那人蕴满内力的掌风打到了百里墨卿,亦或者是马车,那小依儿,必定会被连累! 她决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她看了一眼南起,那目光极为复杂,像是在说,“如果我不在了,请照顾好小依儿。” 第63章 乘风军,拜见东篱王! 南起拼命向前,可无奈距离太远,他根本来不及救援。 就在那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白色身影从马车上飞出,其掌心也聚起一股强大内力,一手揽住舒禾的肩膀,一手狠狠推向袭来的黑衣高手。 “砰!” 一声巨响。 一道强大的气流朝四周散去,震得街道上设施飞溅,木质小摊化成一片片碎屑在空中飞扬;不远处燃烧起来的房屋,也被这强大的气流吹灭了火。 浓烟滚滚,随风而来。 片刻后,一道黑色身影从浓烟中倒飞出去,正好落在南起迎来的方向。 另一边,白色身影揽着舒禾,重新飞回马车上,狐裘大氅挡在她的面前,将她与黑色浓烟隔开。 南起看见那人,激动不已。“主子!” 主子恢复内力了?!! 被护住的舒禾只看见眼前一片白。 随即,一股淡淡的药香钻进鼻子里,牵动着她内心里某根神经。她抬头,那俊美如画中人一般的面容,令她忍不住的心跳加快。 冷峻的神色仿佛天穹上不苟言笑,又高深莫测、与爱人间的神明。 这一刻,她好像看见了无数年前,一道可顶天,可翻海,可摘星毁地的身影。他立于天穹之上,神色淡漠却又不失爱心地看着世间人。 这一刻,她仿佛在那圣洁又傲视天地的强大身影下,看见了一抹孤独与沉寂。 白色大氅轻轻一挥,又一道强劲的内力挥洒而出,将席卷向他们的浓烟全部驱散。 眼前再次恢复一片清明。 此时,南起的剑下,倒着一人。 那人被摘掉了面巾,不可置信地看着马车上的男人。 “你,不是已经废了吗?” “天霄榜前十,司徒孤傲。”百里墨卿坐在马车外,神色漠然,“你也做了老九的狗啊。” 天霄榜前十,向来是傲视天下的存在。那些人的傲气和清高,根本不允许他们去朝廷中,屈居人下。 司徒孤傲眼睛里闪着几分讽刺,“原以为,你已经成了一个废人。可原来,这一切都是你的阴谋啊!难怪你能成为天启战神,这等气度还真是常人所不能匹及!” 南起剑锋微转,听不得这话,长剑在那司徒孤傲的脖子上划出一道血痕,“我家主子的气度,自然是你这等做人鹰犬的狗,所不能企及的!这点,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天霄榜前十?”南起嘴角勾起讽刺,“原来,也不过如此!” 司徒孤高苦笑,“你们还真是出世太久了!天霄榜前十?那已经是两年前的事了!” 如今的他,在那天霄榜上,连二十都排不上了! “什么意思?”南起眸光微闪,问道。 “成王败寇,此次我任务失败,要杀要剐,随你们便!不必多言了!” 百里墨卿双手藏在大氅下,看了一眼破败不堪的北铩北城,“老九,这是跟沈钏那个疯子合谋了?” 否则,这北狄骑兵怎么可能会入城,而又恰好,北狄军入城之际,他便派来了更厉害的杀手! “百里墨卿,你不必试探我了!我只负责杀人,其他的,我一概不知!” “看来,京中要有大事发生啊。”百里墨卿淡淡地看着他,仿佛这世间事,尽在他的掌间。 司徒孤傲眉间闪过一抹异样,虽然很细微,不过还是被百里墨卿捕捉到了。 他给南起打了一个眼神,南起收到,手中的剑一抬,正要结果了他的性命。 谁知,这时司徒孤傲左手掌间再起一团凌厉掌风,震开了南起的剑,随即拍地而起,直接拉开了他与南起之间的距离。 南起眉间升起恼怒,拎着剑就追了上去。 司徒孤傲从身后拔出长刀,与南起打了起来。 虽然被百里墨卿伤了一下,可他的实力仍旧在南起之上。毕竟,曾经的天霄榜前十,那可是名至实归的!而两年前,这南将军的实力也不过才是天霄榜二十左右,他打他,还是不用费什么力的。 两人正战得焦灼,张之柔看得眼睛直发光。满脸的惊羡,“我的天,这天下竟然有这样神奇诡谲的刀法!” 此时,所有人都聚在百里墨卿的马车旁。 百里墨卿听后,淡淡的说道,“这是司徒家的成名刀法,而司徒孤傲也是凭借着这一刀法,一往无前,短短一个月时间内,便冲向天霄榜,排名第十!” “此刀法诡谲,霸道,加上司徒孤傲强横的内力,这世上,确实没几个人能扛得住这‘半霸刀’。” “半霸刀?”舒禾有些不解,“为何叫半霸刀?” 百里墨卿眸光微闪,“因为,传说这霸刀还有最后一式,自古以来,无人能掌握。因此,司徒家便只凭着那前半部分的霸刀,恒立武林,所以称之为半霸刀。” “这么说,那最后一式的威力极为强大,如果能学会,其威力,可能是如今霸刀的两倍,甚至更多了!”舒禾看着那大开大合的霸刀刀法,很是眼热。 不过,她知道,自己不适合那样的刀法,毕竟自己是个女人。这种过于阳刚霸道的刀法,还是男人学更合适些。 “要是我哥能学会就好了!”张之柔忍不住幻想。 “叮!砰!” 一声刺耳的刀兵相接声炸起,就见南起的身子被震飞出去。 那司徒孤傲立在房屋顶上,居高临下地看了一眼南起,“南将军的实力还是有待提高啊!” 随后,又看向百里墨卿,“七皇子,您若再不出手,我可要走了!” 南起面色阴沉,一抹屈辱和不甘涌上脸部。站定后,他又持剑攻去。 可那司徒孤傲却不愿恋战,转身就要走。 此时,又一个玄色长袍男子飞来,趁他不注意,一脚踢中他的胸口。 后方,南起飞身而上,脚踩着他的胸膛,狠狠地钉往地面。 “砰!” 一声巨响。 司徒孤傲口吐鲜血,刚要开口,一道冷光闪过,就见那长剑已经穿透了自己的心脏。 此时,西城方向涌来大批军队,将北城,以及百里墨卿等人全部包围住。气势汹汹,让张之柔忍不住捏紧了手中的剑。 屋顶上,那玄色长袍男子飞身下来,停在百里墨卿的马车外,单膝跪地,“北及,拜见主子!” “轰!” 无数军甲跪地的声音。 “乘风军,拜见东篱王!!” 军士齐声震天,让不断跑向南门的北铩城百姓们不自觉的停下了脚步。 第64章 只要我在,北铩城,绝不可破! “东篱王!是东篱王回来了!” 人群中有人高声呼喊。无数百姓转身,脸上的恐惧和慌乱被惊喜和崇拜代替。 他们朝着声音的方向跑去,有些人喜极而泣。 东篱王,那是五年前将他们拉出深渊的人啊! 都说东篱王四年前被流放到了北铩城。可北铩城中从未出现过东篱王的身影。四年来,那人都是悄无声息的,仿佛从来来过此地一般。 如今,北铩城再遭北狄侵犯,来救他们的人,也还是东篱王啊! 城北的居民回头,冲向那被北狄骑兵肆掠的家园,想要在东篱王走前见他一面。 对此还一无所知的百里墨卿,冷漠地看着地上那群乘风军。 那是他留在北铩城最后一支军队。 可在北狄骑兵入城之际,他们去了哪里? “北及,你怎么现在才来?!”南起红着眼,看着成为一片废墟的城北,忍住了提起来的拳头。 大火过后,街道上的建筑轰然倒塌。 幸存的百姓从废墟里爬出来,刺眼的鲜血混着乌黑的火灰,凄惨的哭声伴着呛人的浓烟,将战争后的惨状深深刻入在场之人的骨血之中。 北及跪在地上,坚毅俊朗的脸上浮现愧疚和不忍。 百里墨卿看着地上的人,面色幽沉,“说。” 北及颔首,如实地回禀,“北铩城西面邙山涌入大批北狄军,邙山一带,百姓全部被屠,只剩下青寮,阜台,陈泽三个小镇。属下接到线报,便立即带人赶了过去。” 虽然邙山北狄军被全部剿灭,可是,他没想到这城北竟然还有三队骑兵,以至于北边防守空荡,让那些北狄军钻了空子。 “怎么不留一批人?”百里墨卿不解。 他的印象中,北及不是这么蠢的人。 “本来是留了,可杨参军说,北铩城有防备军守护,不用留人。我想着,有防备军在,应该无碍,便将乘风军都带去邙山了。” “杨参军,杨祐?”北铩城录事参军,除刺史之外,北铩城权利最大的一人。 “在邙山剿完北狄军之后,我才收到消息,北铩城的防备军被调到城东及城南一带剿土匪去了。” 看到那封信之后,北及便知道这事有蹊跷,当即带着所有乘风军往回赶。可没想到,还是晚来了一步。 “此间事了,自回去领一百军棍,不可用内力护体!”百里墨卿淡然开口。 “属下领命!”北及神色不变,悄悄地松了口气。 还好,只是一百军棍。 “去救援百姓吧。” 百里墨卿的话音刚落,从城南方向赶来的百姓高声惊呼。 “那是乘风军!真的是东篱王!” “咱们的战神回来啦!” “再也不用害怕北狄军了!” “东篱王爷!” …… 舒禾很疑惑。 只是打了几队北狄骑兵,这北铩城的百姓至于这么激动吗? 那百里墨卿被流放到北铩城已经四年了,难道这些百姓一直都不知道?至于对着天天见的人欢呼雀跃吗? 而且,那百里墨卿早就被削为平民,这些百姓还如此高调地称他“战神”“东篱王”,就不怕授人以柄?从而害了他? 舒禾哪里知道,被流放的四年里,百里墨卿一直隐姓埋名,藏于郊外,半点风声都没让漏出去。所以,北铩城的人根本不知道百里墨卿什么时候来的北铩城,来了之后又暂住在哪里。 他们只知道,东篱王,消失了。 “能让我暂时站起来吗?” 舒禾正思绪乱飞,就听那男人低沉的音色响起,叫她心中一动,只感觉浑身一麻。 见她未回应,他低头看去,正好撞见她望着他的眼睛。明亮,清澈,又仿佛带着一丝不明情绪。 “哦,好。” 舒禾连忙收回眼神,有些慌乱地从怀中拿出针包。 刚准备下针,她手停了下来,“如果这次勉强站起来,后面的寒气可能封不住了,要开始正式治疗。你准备好了吗?” 百里墨卿眉间升起一抹疑惑,“需要准备吗?” 舒禾点头,“正式治疗期间,不能再动用内力,而且,如果找不齐关键的药,你可能撑不过三个月。” “王爷!” “主子!” 南起和北及一同色变,觉得这代价有些大。三个月啊!如果找不齐药,那他们的王爷岂不是活过三个月了? “北铩城的百姓,需要有人来稳定民心。”百里墨卿看了一眼身后的百姓,他们在乘风军的阻拦下,依旧神色期盼的看着自己,像是等着他来撑起这北铩城的一片天。 他,不能让他们失望,更不能让他们看见一个残废了的东篱王。 “开始吧。” 百里墨卿坚决的神色让南起和北及都住了口。 他们知道,主子决定的事,一定不会再改变了。 不知为何,面对此时的百里墨卿,舒禾仿佛又看见了那个立于苍穹之上,大爱人间,却独自忍受万年孤寂的无敌强人之姿。 她迅速下针,将他小腿处的银针全部逼出,任由封在下肢的寒气往他全身游走。 此时,寒气侵袭着他的全身筋脉,仿如有万蚁侵髓一般,痛苦难耐。 她观察着他的状态,只在寒气松懈的那一刻见他眉间露出痛苦,随后,他那成日不变的脸色再次恢复古井无波。 她不由得有些感叹,这男人,是真坚毅啊! 这种寒气瞬间侵蚀筋脉的痛苦,常人根本无法忍受一二!即便是意志无比坚定者,也可能在一瞬间被这种痛苦冲破防守,在痛苦中发疯,甚至死去…… 而眼前这人,竟连吭也不吭一声! “你有三刻钟时间。”舒禾收了针,掩下心里的佩服,“试着站起来吧。” 百里墨卿只动了一下腿,便知道自己能站起来了。他跳下马车,双手背于白色狐裘大氅之内,高大的身形,万夫莫开的气势,以及那张恍若谪仙般的容颜,在人们眼中惊现。 一瞬间,便令乱糟糟的城北鸦雀无声。 他们惊望着眼前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就是东篱王吗? 那个凭借一己之力,压倒朝堂群儒,誓死要将北铩城从北狄人手中夺回的东篱王吗? 那个,只用了短短数月的时间,便将北狄大军打得落花流水,生生把他们从被敌人手中抢回来的战神吗? “东篱王,千岁千岁,千千岁!!” 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句,随即,所有百姓全部跪地,高呼:“东篱王,千岁,千千岁!” 无数百姓跪拜,只为感谢眼前的男人让他们摆脱残酷的剥削和奴役之苦。更感谢他,即便自己落寞,却依旧从未放弃北铩城之恩。 百里墨卿胸腔剧烈涌动,心中有酸涩在蔓延。 自从他被流放之后,他原以为“东篱王”三个字,已经在世人心中泯灭了。 他被流放到北铩城,那是多大的讽刺啊! 他一往无前地夺回了这个城,而京都中的那人,却让他以最屈辱的身份回到自己亲手拿回的这个城中。 他沉寂四年,一度以为,他的名字已经被世人遗忘,甚至唾弃,可没想到,原来,还有人记得他啊! “只要我在,北铩城,绝不可破!” 男人坚定的声音在城北上空回响,即便没有特意加大声音,可他的话却依旧如同晴天惊雷一般,在众人心头炸开,震起他们身体里的血液,直至沸腾! 舒禾也望着他,怔怔出神。 然而,在那群百姓之后,有一人阴沉着脸,看着那立于中心,身姿伟岸彷如天之骄子一般高贵的男人,细长的眼中闪过粹满毒的光。 第65章 指腹游走 城北开始了如火如荼的重建和救援。 舒禾作为城中为数不多的医者,决定留下帮助那些受了伤的百姓和幸存的孩童。 城北一座废弃的祠堂内,躺着无数痛苦呻吟的伤者,院中架起无数药炉,正在不停歇地熬着药。 张之柔也在帮忙,为伤者包扎。 舒禾来回穿梭于各个伤者之间,忙得脚不沾地。 从元城带来的那些药材被消耗得差不多了。只留了一些珍贵稀有的,对百里墨卿寒气有针对效果的药材,其余的,全拿出去了。 只是,即便如此,这里缺少的药材还是极其多。 南起又从城东,城南,以及城西调来了全部草药,可还是杯水车薪。 “这北铩城贫穷得可怕,城中所有的药材都在这了,可根本没什么药。” 南起无奈。 “没事,够今明两天用就行。”舒禾抽空抬头安慰他,“晚些时候,我上山去转转,应该能找到有用的草药。” 南起点头。正要去拿药,却见北及一脸凝重地从门外进来,直奔主子的所在的厢房。 “王爷,有线报。北狄军这几日就要大举进攻北铩城了!” 百里墨卿站在门口,感受着再一次站立起来的自由感,心中复杂,目光忍不住看向那院子里忙碌的女子身影。 这,会是他最后一次站起来吗? 北及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眼里忍不住的惊讶。 王爷什么时候对一个女人如此在意了?竟数次失神地看着那女子! 平日的他,不是看见女人都心生厌烦的吗? 他看着舒禾,女子相貌平平,甚至可以说有些不好看,穿着也很老土,像个老婆子。 这,就是南起说的那位禾娘子吗? 她,当真如此神奇? “什么?北狄敢公然进攻北铩城?!”南起跟着进来,听见北及的话,不敢相信,“他们这是要跟天启宣战了吗?” 他话刚说完,百里墨卿的身子便一软倒了下来。 “主子!” “王爷!” “禾娘子!禾娘子快来!” 南起察觉百里墨卿身上的寒气比之前更甚了,连忙叫来舒禾。 舒禾一进门,便知道是百里墨卿的寒毒又发作了。那寒气,将这屋子里的气温都冻得下降了好几度。 “关门!” 南起愣了一下,立即明白她的意思。 他推着北及,说道,“你去关门!” 北及一脸懵。为啥叫他关门? “快去啊!”南起脸色微变,耳根发红,推了一下北及。 等北及动了,他才将百里墨卿平放到厢房里的床榻上。 他伸手去接百里墨卿的衣服,却猛然对上一双能吃人的眼睛。 “主,主子……”他手僵在半空中,有些不知所措。 舒禾准备着针,见南起不动,正要说什么,转而又见那百里墨卿横着一双,彷如猛兽暴起一般狂怒的眼睛。 她板起了脸,“尊严重要,还是命重要?” 北及刚关上门,就见后面僵持下来,还不等他往前走,就听一道冷若寒冰的声音响起。 “出去!” 北及知道,王爷这是动怒了。 “王爷,禾娘子她虽然是个女人,但毕竟是医者,您……” 南起迅速转身,推着话还没说完的北及出了厢房。 北及:…… 什么意思? 叫谁出去? 不是禾娘子吗? 南起:快走吧你!没见主子一副杀人的神情吗? 等到屋内一片寂静,舒禾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为什么单独跟他在一块,有点发怵的感觉? “你,你……” 她本想问,你还要不要治疗了? 只是,她这话,是怎么也说不出口。因为,听着,有点催他脱衣服的嫌疑。 百里墨卿盯着她,半晌之后,他像是认命了一样,自己伸手去解衣服。 舒禾脸色微红,看着这幅已经见过的身子,竟没出息的心脏狂跳起来。 上次,见得可比这多,也没这么慌啊! 什么情况? 她双眼有些游离,迟迟未动作。 男人等得有些着急,侧头看去,却见她一副“垂涎三尺”的样子,叫他那本来就不平静的心,感到更加的羞辱起来。 “你做什么?!”男人面色微沉,眼中闪过几分怒意,还有一分淡淡的杀意。 若是换成别人,胆敢用这样的眼神看自己,他早就让那人成为一具尸体了! 即便他眼中的杀意再淡,可舒禾还是十分精准地捕捉到了。 她心中升起的那几分暧昧旖旎瞬间化为乌有。 “我想着救你,你却想着杀我!东篱王,您好大的气量!” 舒禾冷冷的讽刺,叫那男人憋红了脸。 他,他何时如此小肚鸡肠了? 刚刚那股杀意,他不是故意的,那是下意识的反应。 见他眼中流露出几分惭愧,舒禾也没再继续追究。 看在这北铩城的百姓份上,她不计较他的这次“失礼”,可若是再有下次,她发誓,绝对不会再管这,总喜欢恩将仇报的狗男人! 她伸手,在他身上刺入银针。 腿部是已经无法再储存寒毒了,她眼珠一转,一抹狡黠一闪而过。 她想到了一个好地方。 感受着女人带着细细茧子的指腹,在自己身上触碰,向来泰山崩于前而不变神色的他,到底是变了脸色。 他能感觉到自己脸部在燃烧,整个身体的血液都在沸腾!而曾经折磨他无数日夜的寒气,这一刻,仿佛是他的救星,不停地在浇灭他体内升起的无名烈火。 随着那女子指腹不停下游,他的身子有些不受控制地发颤。 活了这么多年,他第一次希望自己赶紧昏迷! 这感觉,实在是…… 又一次,他的身体微颤,导致舒禾差点没找准穴位。 “你再这么动啊动的,一会扎废你,你可别赖我!” “你!”男人死死捏着拳头,本来一双寒冷深邃的眼睛,此时正冒着火星子。 见他脸上鲜红欲滴,绝美的容颜带着几分羞涩,一时间竟比那倾城美人还令人觉得香艳。 舒禾又暗自咽了咽口水,连忙别过脸。 这男人,简直有毒! 支棱起来的时候,简直堪比俾睨天下的神! 可这羞涩起来时,又比女人还要艳丽妖娆,叫人不受控制地被其蛊惑,简直就是个妖精!难怪自己的前半生能被他迷得神魂颠倒。 这换成谁来也顶不住啊! 南起和北及两人守在门外,耳朵却忍不住地伸向门后,细细地听着里面的动静。 一时间,神色诡异。 一个仿佛见了鬼。 一个,仰天长叹,仿佛在见证了一代神王的堕落开始…… 第66章 北狄军统帅,沈钏 北地。 三百里之外,一片辽阔的平原上,驻扎着无数白色幄帐。而在那些帐篷的中前方,一顶四角攒尖式幄帐坐落其中,巨大的幄帐是周边帐篷十倍大小,大小构件都是鎏金制作,帐幕为明黄色点缀紫金色纤维布,一看便知其尊贵奢华。 帐内刀剑林立,各类桌案、木椅、书架都是最珍贵的沉香红木所制。 一张近两米三的床榻便横在最里面,床榻上躺着一个戴着黑金鬼面面具的男人。他身姿慵懒随意,侧躺在榻上看书,披散的头发如同在水中晕开的墨,丝滑,漆黑,仿佛又带着无尽吞噬之意。 “你说什么?”听见脚下人的禀告后,他瞬间绷紧了身子。 那声音如同一泓清泉,轻盈灵动,圆润又饱满,仿佛跳跃在人心头的动人旋律。只是那动听的声音中,此时却带着吃惊和难以置信。 “他站起来了?”仿佛以为自己听错了,他又问了一句。 “是,属下亲眼看见的。”一将领跪在床榻下,头低得几乎要埋进土里。 男人起身,左手一挥,藏青色绸缎锦袍的长袖从那跪着的人头上拂过,竟叫那人忍不住颤了颤身子。 “他不是中了无汲寒毒吗?四年了,能活下来都是个奇迹,怎么还可能站得起来?!” 那将领不敢说话,只低着头趴在地上,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难道,那百里墨言根本没有将无汲寒毒喂给那百里墨卿?” 那人喃喃自语,只是这话刚说完,他又迅速否定。 “不对,我亲自确认过,那人,确实中了无汲寒毒的!” 可为什么他又站了起来呢? 难道说,他身上的毒解了? 可这天下第一无解剧毒,连他都没有解药,那百里墨卿是怎么解开的? 有意思啊! “今日入城的骑兵是谁的麾下?”男人背着手,手里拿着一本书,书上正记录着五年前百里墨卿夺回北铩城时的英雄事迹。 “是,是属下的。”地上那人头趴得更低了。 男人回头,朝那将领走近了几步,道,“抬起头来。” 地上的人颤着身子,一股强烈的不安涌上心头,他颤颤巍巍地抬头,可眼睛依旧不敢直视那男人。 男人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柄长剑,剑身乌黑,泛着冷冷的光泽,似他脸上那张黑金面具一般,很有质感,也很有威胁感。 “牛将军还没见过本王的真面目吧?” 他声音里带着几分俏皮,喜怒难测,让那地上的人脸上不受控制地失去血色。 “大帅,大帅饶命!” 见地上人就要拜倒求饶,他手中黑色的剑抵住了他的下巴,迫使他的头抬起来,看着自己。 “你就不好奇本王长得什么样子吗?” “属,属下不敢……” 在北狄,谁不知道,浏王沈钏从不以真面目示人,因为得见其真面目的人都已经死了! 他怎么敢看?! 然而,沈钏并不在意他的话,当着他的面将脸上的面具缓缓撤下。 一抹天真烂漫的笑容,扬在一青涩俊俏的少年脸上,明明阳光明朗,却叫人忍不住的心底发凉。 此时,那牛将军的脸上现出惊愕,惊愕之余又夹着几分恐惧。 “竟然,是你!这,怎么可能!!” 他的声音越来越微弱,直至瞳孔彻底溃散。 男子脸上的笑容消失,重新戴回面具。 此时,账外进来一青色长衫,身型高挑的俊美男子。他看着地上已经断了气息的牛将军,忍不住轻叹一声,“你这性子,怎的还是如此阴晴不定?” 那沈钏举着剑,看那剑上滴血未沾,仅露在外的眼睛里浮现几分满意。 “这天外陨石打造的剑,果然非同一般。有了它,即便那百里墨卿处于巅峰时期,我要打败他,想来,也不会很难吧?” 他自顾自地说着。 青衫男子没说话,不过心里却不认同他的说法。那百里墨卿的可怕,他是亲眼见过的。 当年那一战,百里墨卿以一人之姿,冲入北狄大军中,破开万千兵甲阵,直接杀死了当时的北狄统军大元帅,这才令北狄溃败不堪,最后丢了北铩城。 也是因为此,浏王沈钏才会成为如今的北狄统军大元帅。 “子宁,写封信去问问那百里墨言,他的手下都是群蠢货吗?如果实在无人可用的话,本王可以借他几个人,省得他成天连累我北狄男儿!” 徐子宁应下,随即叫了人来把幄帐里的尸体处理了。 等到账内重新恢复干净,沈钏才将那爱不释手的乌金剑放回了剑架上,“子宁啊,刚刚你也听见了吧?你觉得,百里墨卿站起来一事,是真还是假?” 徐子宁站在沈钏身后,手里是写好的信。 “应该不是真的。毕竟无汲寒毒是这天下最无解的寒毒,从诞生以来,还从未有人解开过此毒。那百里墨卿别说站起来,此时能活下去,应,都是非常艰难的。” “可那老牛说他亲眼看见的!”沈钏觉得此事诡异,“而且,本王调出数千兵马,就是为了引开乘风军和卢玉泉的守备军,昨日几乎将北铩城的所有军队全都调离了,可那百里墨言准备的刺杀还是失败了!” “他说,这次派的是天霄榜二十二的司徒孤傲,两年前的排名可是天霄榜前十,远在先锋四战将之上!而当日,百里墨卿身边只有一个南起,如果不是他解了毒,恢复了功力,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地就躲过这次刺杀?” 徐子宁也觉得这事很诡异。不过,他怎么都觉得不会是百里墨卿恢复功力,“也许,他身边又招揽了什么高手,这才让那司徒孤傲失手?” “究竟如何,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男子声音里带着几分纯真和狡黠,像是守在即将成熟的葡萄架下雀跃的黄鹂鸟。 徐子宁却不觉得这声音动听,只面色巨变,“你想做什么?” 男子虽不说话,但徐子宁已经清楚知道了他的目的。 “可是,王宫内动荡不断,太子又在培养羽翼,说不定就要对你动手了,你此时还要离开军中?” “你不会真以为那蠢货能对我怎么样吧?”沈钏重新拿起桌上的书,看得津津有味。只是谁也没发现,他那看似趣味十足的眼睛里流露着几分妒恨。 若是五年前他掌兵北狄,怎么可能叫那百里墨卿这么容易就夺了北铩城? “可王上说不定哪天就要离世,届时太子登位,便是冒着天下之大不韪也要对你出手的!你此时离开,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徐子宁坚持,手里的信都扔了出去。 当初,他就反对沈钏与那百里墨言合作,可他一意孤行,可结果如何?那百里墨卿是否真中毒都不知道!给了他四年的时间,他都没能杀掉百里墨卿,足以看出这人的能力有多差! 尤其是这次,为了配合他的刺杀,北狄损失数千兵甲,却依旧铩羽而归! 如今,他还要亲自出去冒险! 那百里墨卿是何人,万一被他发现蛛丝马迹,只怕这沈钏根本无法回归! “放心吧,那老头没那么容易死的!”沈钏冷哼一声,这等试探的小把戏,还真以为能他看不出来呢! 第67章 男人也不行! 北铩城北城芒镇。 一座巨大的豪华四进大宅院坐落在芒镇郊外。虽偏僻,但交通便利,门前便直通青石大路,顺着主要大路走上半个时辰便可以到达北铩城中心。 朱红色宅门前坐着两头成年男子高的大理石狮子,气势威武,自带一抹威严。此时大门敞开,门前站着两个守卫,神色严谨肃穆,叫人生出一抹“生人不得靠近!”的距离感。 垂花门之后便是两条长长的游廊,内院宽敞秀气,院前种着两棵成年且修剪状态极好的西府海棠。 内院两侧设有东西厢房,正房之后是一片面积宽敞,景色秀丽的后花园。虽然是冬日,可白雪覆盖下,依旧能看出后花园中景色迤逦。 雪后园林,冰雕玉砌,琼花瑶树,阳光洒下,一片流光溢彩,晶莹剔透,别有一番美意。 后花园两侧还有两间别致雅静的小院。 这碧落院虽说比不上京都的贵胄官邸,但在这北铩城的芒镇,却是绝无仅有的独一份。自从三年前这座碧落院建成之后,每天都有无数芒镇百姓前来观望,议论,纷纷猜测这如此豪华的府邸究竟住的什么人! 舒禾早起,转了一下这气派的院落,有些无语。 这百里墨卿,真的是被流放的吗?怎么感觉他是来避世的呢? 这环境,这生活条件,还真叫普通人望尘莫及!若不是那流放的告示贴满了全天启,只怕,谁也不能相信,这百里墨卿是个流放犯。 “主子,这沈钏打的到底是什么主意?为什么突然调兵攻向邙山?还派了那么多北狄军人假扮土匪?” 南起不解,总觉得这事透着一抹不寻常。 北及昨日领了一百军棍,此时背后都是烂的。但他还是站得笔直,漆黑长袍将他身形勾勒得极为挺拔英气。只是苍白的脸,令他看起来多了几分柔弱感。 “为了王爷。” “嗯?”南起看向北及,一点就透,“你是说,沈钏知道了主子的行程?” “这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王爷刚回来,北狄便调军邙山,又派北狄军假扮土匪,发动城东城南的匪乱,不就是想要调离北铩城的所有军力嘛。” “可入侵城北的骑军只有这么几个人,那沈钏为什么不借此时机大举进攻呢?”南起不解。 此时北铩城中空虚,不正是进攻的好机会吗? 如今,防备军和乘风军全部回归,他再下战帖,岂不是自找麻烦? “我想,昨日的一系列动作,其实都是幌子,其目的,应该是为了王爷。” 北及立于一侧,看着那坐回轮椅上,面色平静无波的男人,心里生了几分猜测。但,他不敢说。 注意到北及的目光,百里墨卿放下了书,“放心吧,他虽然野心大,但卖国的事应该还不至于做。最多,也就是合理交易一下。” 毕竟,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为了杀他,老九去找那沈钏合作,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北及微微颔首,懂了他的意思。 倒是旁边的南起有些困惑,“‘他’,是谁?” 南裕王吗?是那南裕王和沈钏暗下勾结,想要取主子性命吗? 南起心中有猜测,但是没那个自信肯定。 北及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默默地不说话。 “什么人在外面?”北及察觉外面的动静,厉色出声。 舒禾刚想跑,就见一个黑色人影挡在身前。 抬头,是北及那张苍白又冷厉的脸,一双充满危险的眼睛盯着自己,仿佛一只随时进击的猛兽。 她嘴角勾起一抹讪讪笑意,轻拍了拍他的肩,“北及小哥,是我!放松点,你这身子,再绷一下怕是要流血过多了!” 随即,她拿出一瓶伤药,“这是我昨日配的,顶好的伤药,还剩了些,你拿去用,三天之后必保你痊愈!” 北及面上一怔,脸上的危险和警惕都不知该如何安放了。 他愣愣地接过那药瓶,耳后微微发红。“多,多谢禾娘子。” 舒禾笑着点头,眼睛在北及的身上多停了一会。 别的不说,这百里墨卿身边的几人,那相貌,还真是个顶个儿好! 除了他自己之外,这南起、北及,气质那都是一等一的!尤其是这北及,生得俊俏,性子还腼腆,温和谦逊,彬彬有礼,简直就是个温润如玉的世家公子模样!比起那个碎嘴的南起,真是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舒禾可不是捧一踩一啊,主要说的是事实! 听说还有个西竹和震离,这四个都是那百里墨卿的先锋四战将,不知其他两人是不是也生得如此俊俏? 要是真的,天天能看到这么养眼的男子,好像也挺美的呢! 等一下,这百里墨卿身边为何养的都是如此俊俏的儿郎?偌大的院子,连一个女人都看不见。 莫不是…… 百里墨卿不知她心里想的,只是坐在轮椅上,将那女人望着北及的眼神及表情尽收眼底,心中忍不住闪过一丝嘲讽。 女人,不过如此。 “你来做什么?”他实在是没眼看,声音陡然降低,表达着自己的不满。“书房重地,没有我的允许,谁都不能进,你不知道吗?” 听着那冰凉的声音,舒禾刚建立起来的好心情都被破坏了。她按下心里的不满,大步流星地跨进了书房。 “我没进啊,我在外面等着呢。” 百里墨卿眉间微缩,看着她此时已站在书案前的身子,仿佛在说,“没进?那你现在是在哪?” 舒禾接收到他的质问,微微挑眉,“你说话我才进来的。我来看看你的情况。” 也不等他答应,她径直走到轮椅旁按住了他的手腕。冰凉的触感,令她心头微惊。 果然,寒气被泄出来后,就再也没那么容易压制了。 昨日刚封好的寒气,此时就逸散出来了。 “中午还要再施一次针。” 往后,怕是每日都得施针加固封印了。 舒禾有些头疼,随即问向北及,“关于这无汲寒毒的材料都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稍后便让人送到您的院中。” 舒禾点头,“有几味药材,很重要,我写给你,一定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找齐!” “是。” 北及恭敬地应下。 对于王爷的身子,他是一万个上心。 先前对于这个禾娘子,他是没什么好感的,总觉得南起口中的她,是个江湖骗子。毕竟那天下第一寒毒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地就被人压制?还是个女人!不仅擅医,还擅食,据说做的食物也很好吃,这就更令人无法相信了。 这世上,有人能专精医术已经筋疲力尽了,怎么还有心思研究别的? 直到他亲眼看见她让王爷站了起来,还与那身手不凡的司徒孤傲对了一掌而不落下风,他便知道,自己错了!这个禾娘子,是真的有实力的!王爷,是真有救了! 只要能救王爷,让他重新回到曾经那个“东篱王”,北及愿穷极一生,去实现这件事! 对于王爷的救命恩人,他自然也是要尊敬的。 舒禾看着北及,嘴角忍不住勾起,这男人,还真是好看。她对这种温润如玉的气质型男人,真是没什么抵抗力。 可身后一道冰冷的视线再一次打破了她美好的心情。 她回头,果然看见百里墨卿那很是不爽的目光在盯着自己。 藏起脸上欣赏,她眼中闪过几分狡黠,对那百里墨卿道,“现在,寒气都被封在你小腹上下,你这几日莫要想些有的没的!” 舒禾说完,偷偷瞄了一眼他的脸色,见他似乎没听懂,她又补了一句,“男人也不行!因为,立不起来。” 见他猛然醒悟,脸上表情越来越难看,舒禾脚底抹油,溜了。 南起有些懵,没明白。 北及愣了一下,随后脸色无比难看。 “放肆!!” 一道冰冷咆哮出口,百里墨卿手里的书籍狠狠地甩在书案上,“砰”的一声,撞得桌上笔架和文书全部洒落,发出“哗啦啦”的声音。 南起北及同时下跪,脸上半点神色不敢外露。 第68章 大男人,气量如此小! 下午舒禾让南起和张之柔带些人随她上山采草药。等到晚间他们回来的时候,她先是安抚了一下小依儿,随后才朝百里墨卿的书房走去。 此时,他正在会面一人。 那人穿着军甲,并未持兵器,在百里墨卿的桌案前微微弓着身,态度极为恭敬。 “城北破败不堪,属下便将幸存的百姓带去城东安置了。” 这些日子,北铩城出走了许多青壮年,城北,城东也大多是十室九空,正好可以安置他们。 百里墨卿点头,肃穆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杨参军和苏刺史呢?” 苏素来北铩城四年多了,而城内百姓活得一日比一日艰难,若是换了以前,他早就废了那苏素了! “苏刺史称病,两日都未出门了。” “病了?”百里墨卿想到元城的大事,淡笑,“是谋前程去了吧?” 对面之人干笑一声没说话,算是默认了他的猜测。毕竟,他手下的人亲眼看见苏素出了城门往南而去。 见状,百里墨卿抬头看他,“卢玉泉,你就没想过为自己谋个好前程吗?” “王爷明鉴,下官只想跟随王爷,并无他想!”卢玉泉迅速跪地,真诚地表决心。 百里墨卿放下了手中的书,眸色微闪,看不出任何情绪,“起来吧。” “北狄近来可能有大动作,卢将军觉得自己能保护好北铩城吗?” 卢玉泉双膝一软,又跪了下来,神色惶恐,“王爷恕罪,昨日之事,是属下失职了!” 百里墨卿看着他,沉吟片刻,随即道,“既然如此,这守备军将领的位子,你让出来吧。” 卢玉泉惊恐不已,“王,王爷……” “此次北狄如此顺利的便入了城,想来城中是有北狄内应的。将军,难道不该将其正法,以慰民心吗?” 卢玉泉趴在地上,脑子快成浆糊了。 这东篱王到底是什么意思? 一会让他离职,一会又让他将内奸正法,他这官,是能当还是不能当啊? 见那卢玉泉听不懂,北及剑眉微皱,上前两步,“明日兵部会有新的调令下来,在那之前,将军只管收拾掉内奸即可,其余的,听从调令便是。” 卢玉泉听后算是小小的明白了,连忙磕头,“是,是,属下明白了!” “下去吧。” 百里墨卿注意到院外海棠树下的女子,脸色微变,连声音都不自觉冷了些。 卢玉泉连连点头,刚松松口气的心脏又提了起来。这东篱王,怎么如此阴晴不定的?他没说错什么吧?怎么又怒了? 北及将卢玉泉送到门口,正准备回去,却不想被其拉住了手臂。 他眉头一皱,脸上压着几分不悦,“卢将军这是做什么?” 卢玉泉松手,脸上露出不好意思,“抱歉啊北将军,我,我是想问,那个内奸,我是该抓谁啊?” 听到这,舒禾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因为是真的没忍住,她这笑声还挺大的。直接引起了卢玉泉的注意。 “你是何人?竟然在王爷书房出没,是想要偷听军事机密吗?” 卢玉泉年约三十五,圆圆的脸上留着一抹山羊胡子,圆溜溜的眼睛一看就很圆滑,是个混迹官场而游刃有余的老手。 从他刚刚的话里,舒禾都能看出来他的聪明劲儿了。 难怪百里墨卿不敢再用他率领北铩城的三万防备军。 “你这婆子,竟然如此大胆!见到朝廷命官竟然不跪,还敢用如此无礼的眼神望着本将!你是活腻了吧?!” 舒禾脸色微变。 又叫她婆子! 她瞅了瞅自己身上的衣服,实在讨厌死这套老气横秋的棉服了! “明天,一定要换件衣裳!!”她呢喃道。 “你,你说什么?”卢玉泉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不禁朝舒禾靠近了两步,想要听仔细些。 北及是听见她的碎碎念了,脸上有些忍俊不禁。 见北及嘲笑自己,舒禾不满地瞪了他一眼。随即对那卢玉泉道,“我肯定是没活腻的。倒是卢将军你,要是再如此愚蠢还爱耍小聪明,只怕,你是活不久了!” “我,我……” 卢玉泉慌忙地看了一眼北及,见他神色冷凝,瞬间感觉慌乱了起来。 他不过是怕东篱王觉得他蠢,这才把内奸之事拿到私下来说的,这,这怎么就是耍小聪明了? “北,北将军,王爷府上,怎会有如此不知礼数的婆子在?您,不处罚吗?” 见那卢玉泉连话都说不利索了,北及掩下心中的嫌弃。一个连“婆子”都对付不了的“将军”,难怪王爷不敢再用了。 “禾娘子说的没什么问题。而且,禾娘子并不是什么婆子,她是王爷的医师。” “医,医师?”卢玉泉简直不敢相信。 这世上还有女子为医师的?还是个婆子? 这女子,虽穿的老气,可五官细看下来,好像也还行,该不会是王爷纳的新宠吧? 可,王爷那样的天资,能看上这女子? 舒禾可没理他,径直走进了百里墨卿的书房。 北及见此,送那卢玉泉出门去了。 百里墨卿坐在书案前装模作样的看书,神色冰冷,仿佛没看见她进来一样。 她嘴角微勾,知道他还在为上午的事生气,便道,“大男人,气量如此小!” 百里墨卿手里的书被捏皱。他双鬓跳着青筋,仿佛在极力压制。 她装作没看见,强行将他手里的书抽出来,手指再次扣上他的手腕。 片刻后才放开。 “我觉得吧,你真不能怪我误会,毕竟,我是从没见过哪个男人这么大的宅子,连个丫鬟都没有的。再说你身边的南起,北及,长得都那么俊俏,又贴身保护的,这搁谁也得……” “闭嘴!!” 男人想摔东西,可手里空无一物,他只好拍了一下轮椅,冷冷地怒斥。 舒禾抿着唇,眼里发散着笑意,“好好好,莫动气,我不说就是了。气出病来,还得我来医。” 他脸色潮红,忍不住想爆粗口,却又说不出口。实在是气恼不已,他不懂,为何自己堂堂东篱王,怎么总是被一女子如此压制? 他压下心里的异样情绪,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些,问道,“你刚刚对卢玉泉的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舒禾假装不知。 男人冷哼一声,“卢玉泉蠢,可本王却不蠢。你刚刚那话,分明是知道了北铩城的内奸是谁。” “王爷,您莫不是忘了,如今您已不是东篱王了,是个平民哟。”舒禾笑着提醒。这几日相处,她在面对他时,倒是越来越自然了。 “你莫要扯开话题!”他声音不受控制地起高,再次问道,“你怎么会知道这件事的?” 舒禾见状,没有直接回答,只是道:“我建议,王爷您暂时还是不要去动那人了。” 百里墨卿闻言,面上深沉,“为什么?” 第69章 她是妖孽吗? 书案前,那女子十分松弛地靠着桌子,他看着她,眼睛里的光忽明忽暗。 她也在看着他,就那样坦然无畏地与他对视,没有惧怕,没有贪念,只有如同那雪山融化的一泓清泉,纯净,明亮,仿佛透着悦耳的叮咚之声。 “王爷!” 南起疾步而来,手里拿着一封信。看见舒禾和百里墨卿之间气氛诡异,他停在门口,有些尴尬。 见舒禾朝他看来,他将手里的信往后藏了藏。 舒禾淡淡一笑,“哦,消息来了。” 她看了一眼百里墨卿,他脸上神色不定,既怀疑她,又好奇她。她起了玩心,从桌案旁离开,“那没事,我就走了哦。” “等一下。” 舒禾走了两步,果然就听见了身后传来声音。她看向南起,脸上扬起一抹得意的笑,丝毫不避讳。 南起眯着眼,有些看不透这禾娘子。 这几日,她这胆子可是越发地大了!连主子都敢戏弄!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好像,是那夜为主子针灸之后开始的。 舒禾回头看他,嘴角微勾,“怎么,不怕我听你的军事机密了?” 男人捏了捏拳头,移开了视线。“南起,你说吧。” 南起瞪了一眼舒禾,从门口进来,将手里的信递给了百里墨卿。 “震离传来消息,北狄大营又开始调兵了。此次调动兵马,有十万。” “往东南方向去?”百里墨卿看着信,收紧了眉,怎么会是往那个方向去? “不仅如此,北狄昨日派人与那杨祐会面了。具体聊了什么暂时没查到,不过,想来跟这次的调兵有关。” 南起的话音一落,百里墨卿的眼睛便不由自主地落在那坐在太师椅上悠闲喝茶的女子。 “你知道了这件事?”否则,她不会说“暂时不要动内奸”这样的话。 舒禾放下茶盏,嘴角勾着,明亮的眼睛里带着几分笑意,“是呀。” 南起不解,“这等机密,你如何会得知?” 而且今日,她不是一天都在山上吗? “巧得很,今日我下山归来,去南街买些东西路过参军府时,正好看见参军府前发生骚乱。是一老人控诉参军强抢民女的事。只是,事情没处理完,那本一脸无畏的杨参军便忽然变了脸色,领着一人急速回府。我好奇,便潜入了参军府,听了两耳朵。” “你简直就是胡来!!” 舒禾事情还没说完,就听南起怒斥的声音响起。 “你身上连半点内力都没有,怎么敢随意进入那等地方?万一你出了点什么事,我们主子怎么办?小依儿怎么办?” 主子还等她解毒呢!还有小依儿,她已经没了父亲,她要再出了什么事,那小依儿岂不是就成了孤儿?! 北及回来的时候,正看见南起怒气冲冲地瞪着那禾娘子。 舒禾猛地被这么一吼,有些无语,“放心吧!我小心得很,耽误不了你家主子治病!” “你!” 南起气得面色发红,这禾娘子,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昨日那一遭,还没让她生出惧怕之心吗? 没有内力的武者,在强大的内力面前根本不值一提!万一那参军府有个高手呢?她还能活着回来吗? “禾娘子,南起说得对。那杨祐是跟北狄有勾连的,不排除他身边安插了内力深厚的高手。日后,你还是莫要再如此莽撞。” 北及进门,也赞同南起的观点。 毕竟,如今的禾娘子那可是“国宝”级人物,主子的命,可都靠她了! 舒禾脸上浮现不悦,她不喜欢被人看轻的感觉。 “南起,接我一掌!” 南起一怔,就见那禾娘子脚下速度飞快,双手起势,朝他拍出一掌。 虽然她动作迅速,毫无预兆,可对内力深厚的南起来说,他还是有足够的时间反应的。 当即,他抬掌,与那禾娘子的手掌对上。 因为害怕伤了她,他便没有出太多内力抵抗。却不想,那女子手掌上,一道强劲的内力袭来,竟将他生生震退了几步。 看着那南起脸上升起的惊愕,她收回了手。“如何?” “你!你怎么……” 她怎么这么快就有了这么强劲的内力?这种内力强度,起码是初学三年之后的武者才能拥有的。 她不是前两日才入门吗? 这速度…… 她是妖孽吗?! 舒禾轻笑,“内力嘛,也不是那么难学啊。” 北及脸上也压不住心里产生的惊讶,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若真是两天便累积起来的内力,那,还真是可怕! 舒禾回头看向百里墨卿,他也在看她,眼睛里好似绽放着欣赏,她嘴角的弧度又深了些。 证明自己的实力之后,舒禾便重新进入正题。 “那北狄人来,提了三件事,第一件事,就是与你有关。”舒禾看着百里墨卿,对他道。 南起、北及纷纷竖起了眸子,这北狄人,竟然还要打主子的主意! 她看着百里墨卿,刚刚故意卖了个关子,可那男人却丝毫不为所动,一点儿也不着急,稳得很。 她觉得无趣,便也不再墨迹。 “可能是昨日你站起来的事被传出去了,有人好奇你身上的毒,让那杨祐每日探查你的身体状况,然后回禀。” 百里墨卿眉间闪过一丝冷厉。看来,他之前的猜想,可以确定了。 “主子中毒的事向来都封得很严实,他们怎么会知道主子有恙?”南起惊诧。 “王爷身体里的毒,跟北狄有关!”北及肯定道。 百里墨卿中毒一事在外面传得真真假假,但大多都是谣言,只有真正下毒的人才知道他如今已是废人的情况。 昨日,他刚站起来,北狄便开始关注他的身体状况,还真是不打自招呢! “是了,这无汲寒毒本就是起源北狄,又极其珍贵,一般人根本拿不到这种毒药。难怪那百里墨言会给主子下这种毒,原来,他们早就勾结在一起了!” 南起愤恨地捏起拳头,眼里几乎要喷火! 要不是那次,主子怎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另外两件事呢?”百里墨卿很是平静地问道。 舒禾看着他,眸光闪了闪。这男人,确实可怕。 “第二件事,他们要杨祐配合城外的北狄军在北铩城周边发动匪乱。” “第三件事,那人找杨祐要陈洲和兰城的兵力布防图。” “陈洲,兰城?” 百里墨卿的眼睛闪过一丝厉芒,猜出了北狄的真实意图。 难怪北狄调军往东南而去。 第70章 沈钏的谋划 “他们想要攻打陈洲和兰城?”北及拧着眉,道。 “那陈洲和兰城离得很近,城防军也不少,一边受攻,另一边就会及时救援,这无疑会增加攻打难度。那沈钏为什么放着孤立无援的北铩城不打,反而打陈洲和兰城?” 南起疑惑,下意识地看向舒禾,好像是在问她的意见。 舒禾面色僵了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你看我做什么?我是聪明,又不是神,我怎么知道那什么沈钏打的什么鬼主意啊?” 南起被怼,面色僵了一下。 说的也是,他怎么会看向她?她一个女流之辈,能知道什么? 此时的他好像忘了,这几个消息,就是他心中的“女流之辈”带回来的。 “既然是打陈洲和兰城,那为什么要在北铩城发动匪乱?这其中,有什么联系吗?”北及直接忽略舒禾,目光看向百里墨卿。 “这个我知道。”舒禾抢先回答,笑着拍了一下北及的肩膀。 “你刚刚不是说不知道吗?”南起皱着眉。 为什么他问的,她不知道,北及问的,她就知道?故意的吗? 北及身体微怔,随后尴尬地后退了一步,朝她拱手,“愿闻其详。” 百里墨卿瞥了眼她那不安分的手,随后默默看书去了,不过耳朵却没闲着,想要听她能说出什么来。 “自然是为了牵制北铩城的防备军和乘风军啦。”舒禾自信地说道。 刚说完,她就听百里墨卿一声冷哼,带着几分嘲讽,“小小匪患,几千防备军就能解决了,动得了乘风军?还谈何牵制!” 舒禾皱起了眉,脑子迅速运转。“不见得吧?若是那杨祐领兵,哼,能抓到北狄军就怪了!” 那杨祐分明是个墙头草,风往哪里吹,就往哪里倒。瞧他那谄媚溜须的模样,还爱耍小聪明,由他领队,最后只会是拖延时间,糊弄了事。 “明日,便不是他领队了。”百里墨卿道。 舒禾恍然大悟。 难怪这男人刚刚说让那杨祐让位,原来,早就定好人选了。 “可换人的事,北狄又不知道,牵制防备军的可能,不是不存在。”若不是为了牵制防备军,让北铩城自顾不暇,那这招有何意义? 百里墨卿抬起头,看着她,眼睛里闪过几分失望。 还以为她真有多聪明,原来,不过如此罢了。 北及也不解,对这“匪乱”的目的,他想的与禾娘子说的差不多。“王爷,若不是为了让北铩城乱起来,无暇救援陈洲和兰城,那这意义何在?” “等一下,有地图吗?”舒禾忽然想到一个可能,但是需要佐证。 百里墨卿微微挑眉,靠在轮椅上,拢了拢大氅。 她一个女子,还懂得看地图? 见百里墨卿示意,北及迅速道,“有。禾娘子稍等。” 从内室的书房里找来地图,舒禾看得很仔细。 南起见状,也好奇地凑了过去。 这能看出来什么? 舒禾大脑运转,经过推算,这才大概明白了北狄的意图。 “这是,请君入瓮啊?” 舒禾看向百里墨卿,似乎在求证。 见他目光中划过一丝意外,她便知道自己猜对了。 “你真看懂了吗?”南起觉得这禾娘子有些故弄玄虚,咋就请君入瓮了?他怎么没看懂? 北及看向自家王爷,见他沉默,他便知道,这禾娘子竟真猜对了!“禾娘子,能解释一下吗?” “王爷,那我就浅浅谈一下自己的看法,若是说得不对,还请王爷嘴下留情,可别再讽刺我了!毕竟,我是个小女子嘛!” 舒禾眼中狡黠,小小地报复一下百里墨卿刚刚对她的嗤笑。 言外之意:小女子不懂国家大事也正常吧?至于这么讽刺吗? 果然,她看见他的脸色一僵,脸上浮现薄怒。 想来,又在心里骂她小气吧? “地图上,陈洲和兰城在北铩城的东南方向,要是我没猜错,他们真正想打的,其实并不是陈洲和兰城。他们要陈洲和兰城的布防图,主要为了迷惑这边,以防真正目的被泄露出去。” “陈洲与北铩城之间只相隔了一条明河。南起我问你,如果陈洲被攻打,那乘风军必定是要去救援的吧?到时候,这北铩城,应该最多只会留下几千防备军守卫守城,是不是?”舒禾问向北及和南起。 南起点头,“那是肯定的。北狄入侵,乘风军必定是要救援出战的。留守的军队,五千必不可少!可,这跟匪乱有什么关系?刚刚王爷也说了,匪乱,是牵制不住乘风军的!” 舒禾又问,“如果你我是敌人,我不想让你做的事,你会去做吗?” “若是敌人,你不想我做,那我必定要做!总不可能顺着敌人的意吧?”南起道。 “对咯。做出牵制乘风军的模样,其实就是一个假象,他不但不想牵制乘风军,还巴不得乘风军救援陈洲!” “这是为何?”南起不解。 “因为,他想打的是北铩城。”舒禾道。 南起有些懵了,“怎么又不打陈洲了?” “是调虎离山。”北及道。 “对,诱使乘风军出城救援陈洲。到时候,在陈洲和北铩城的必经之路上设下埋伏,便能出其不意地攻打乘风军。而北铩城这边,一旦乘风军离开,北狄大军再攻打北铩城就轻而易举了。别说五千防备军,就是一万也没用。届时,北铩城,乘风军,必将全军覆没!若是还有时间,还能顺带打一打陈洲,万一能打下来呢?” 如果是舒禾的话,她就会这么做。毕竟,这是最节省资源,损伤最小的最优方案。 说完,她看向百里墨卿,“王爷,我没说错吧?” 百里墨卿垂下了眸,掩下心里的吃惊和赞许。他没想到,她竟能分析得如此透彻。 “既然是打北铩城,那昨日,北铩城那么空虚,他为什么不打?”南起还是不解。 这个舒禾就真不知道了。 此时,百里墨卿终于开口了,“因为之前他并没有想要攻打北铩城。只是如今,我回来了,还暴露在了百姓面前,放下了“城不可破”那样的话。如果此时他能在我手中夺回北铩城,那沈钏的声名,将会在北狄百姓心中大大提高。” 而他,则是彻底跌落尘埃,成为一个“逝去的神话”。 那时,沈钏在北狄的地位,甚至能因此,而越过那北狄太子,沈闻”。 果然是个好计谋啊! 第71章 沈钏,你这个疯子! 祛与峡谷的北狄大营内。 沈钏坐在书案旁看着那本读过无数次,却依旧趣味十足的《东篱王传》,面具下的神色无人能够窥探。 徐子宁站在他的身后,目光直视前方,看似平静的眸子下,涌动着一股淡淡的同情,还有一抹浓烈的杀机。 他目视的前方,有一男子,正肆无忌惮地坐在沈钏专属的床榻上,手掌在那黑色锦缎被子上摸了摸。扬着的眼角微颤,脸上满是轻蔑之意。 “没想到沈大元帅就住这样的地方啊?啧啧啧,真是委屈了。”他撑着床,身子向后倒了倒,浑身皆是松弛高贵之态。 “昌世子来此,是不准备回去了吗?”徐子宁掩下心里的厌恶,脸上扬起了几分假笑,“军中条件有限,若是昌世子要在此逗留的话,怕是没有好环境给你住啊。” “徐军师不用点本世子。”男子皮肤白皙,相貌俊秀,虽高七尺,却脚步虚浮,一看便是内肾空虚之象,想来在邺城应没少乱折腾。 “本世子今日来,便是替太子督战来的。这仗不打赢,本世子是不可能会走的!”赵昌起身,拍了拍屁股,仿佛是身后沾染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徐子宁脸色微不可查地变了变,细长的丹凤眼中露出几分冷冽。“如今国内动荡,实不该在此时与天启开战。昌世子带来的手谕,真是王上的亲笔手书吗?” “军师是怀疑本世子假传圣谕?”赵昌走到沈钏的书案前坐下,与他面对面,看着那张漆黑狰狞的面具,他并没有觉得害怕,只觉得好笑。 一张被大火烧毁的脸,也只能永远地藏在这狰狞的面具之下了。 “沈大元帅不是早就放下话了吗?说什么如果当年是你领军北狄,那百里墨卿根本不可能将先辈们夺来的北铩城抢回去。” “如今百里墨卿回来了,还对北铩百姓说什么只要他在,便城不可破的话。这是何等嚣张啊?!” “元帅,这难道不是一个极好的机会吗?一个能证明你自己的机会呀!” 见沈钏不为所动,连一个眼神都没给自己,赵昌冷笑,脸上的嘲讽毫不掩饰,“怎么?还是说,沈大元帅只是一个喜欢说狂话的无能之辈啊?” 当初沈钏坐上这兵马大元帅之后,便暗讽他的父亲能不配位,这才导致了北铩城的丢失,北狄的战败。 如今,听闻百里墨卿回来了,他怎么就没曾经那豪言壮志了? “哎,果然是相由心生啊。你这心思,还真是跟你脸上戴的面具一样,漆黑,丑陋,看一眼都叫人心生厌恶!难怪同为皇子,太子可以高高在上,而你,就只能做个‘马前卒’!” 徐子宁背在身后的手紧了紧,他有些紧张地看向沈钏。 倒不是担心他脆弱受伤,主要是怕这主一会又发疯! 这可不是他手下那些将领,犯了错便可处以极刑。这赵昌可是战启候赵子放的独子啊! 也是赵家如今唯一的独苗。 战启候赵子放便是十几年前,跟随先辈们将北铩城从天启手里夺来的先锋大将。后来因为管理北铩城有功,最后坐上了大元帅之位。 前几年的赵子放如日中天,是除了皇家之外身份最尊贵的侯爵。 直到五年前赵子放被百里墨卿斩杀,赵家没落,可依旧因为曾经的功绩和如今站队太子的关系,地位尊崇,可不能随意斩杀的! 太子派他来,就是想要赵昌挑起沈钏的怒火,从而抓到他的把柄,他可千万别上当啊! 果然,沈钏的眼睛从手里的书上移开了。他盯着书案对面的赵昌,平静漆黑的面具下藏着一抹杀机。 徐子宁也跟着脸上神情紧了紧。 “父王做好了与天启开战的准备,我自然是欣喜之至了。”他的声音不似之前那般清脆悦耳,此时像是故意压低了声音,一股浑厚之意浮出,叫人下意识地认为这面具之后,是一张成熟稳重的性子。 “你愿意呆在这,自然是可以的,不过,军中铁律,无论是谁,住的,都是那个条件。”他指着账外百米之外的破旧小帐篷,嘴角微勾。 “凭什么?”赵昌看了一眼那帐篷,之前进去过,又小又臭,根本就不是人呆的地方。“我是督军,怎可住在那种地方?不如,沈大元帅将你这地方让与我吧。” 他看着沈钏,脸上满是讥讽,“反正,过两日你在那百里墨卿手里吃了败仗,也是要解甲归田的,只是提前换个地方住,应该,也无碍吧?” “昌世子,是想要住本帅的帅帐?”沈钏将手里的书丢在了桌上,身子靠后,眼中升起玩味之意。 “怎么,不行吗?”赵昌冷笑着站了起来,四周环顾,“虽然这帅帐简陋,但起码干净。你一个住惯了猪棚的人,应该不适应这样的环境吧?” 徐子宁脸色又一变,眼睛里的着急和怒火几乎要溢出来了。 这赵昌,是真要找死啊!那可是沈钏最忌讳的事! 果然,他看见沈钏背在身后的手紧了紧,他连忙上前按住了他的肩膀。 眸光微转,沈钏将眼睛里的情绪藏起来。 “原来,昌世子不是来传手谕的,是想要夺权啊。” 他的声音平淡如水,听不出任何情绪,却叫那赵昌脸色急变,慌忙解释,“沈钏,你说什么呢?我何时要夺权?” “帅帐,自然是大元帅的居住地。昌世子一个督军,却想要住帅帐,不是想要夺权又是什么?” 沈钏站了起来,走到剑架旁,修长白皙的手指落在剑柄上,看似十分爱惜地摸着那剑柄。 赵昌脸色又变,“你休要血口喷人!” “来人!”沈钏也不废话,直接下令。 顿时,两个面色凝肃的军士走了进来,直接就钳住了那赵昌。 沈钏抽出剑架上的乌金剑,剑尖尖锐锋利,发着幽冷的光。 赵昌眼中升起恐惧,也曾听闻过这沈钏做了大元帅之后性情暴戾,动不动就杀人。难道,这都是真的? “你敢动我?!”赵昌忍不住大喊,“我是太子督军!是王上钦派我来的!你敢杀我?!” 沈钏不说话,提着剑慢悠悠地向那赵昌靠近。 忽地,剑锋抵在那赵昌的喉结上。 “啊!!!” 赵昌吓得大叫,紧闭上了眼,身子在忍不住发抖。 可等了一会,他并没有感受到预料中的疼痛。睁开眼,入眼的就是沈钏那充满戏谑的眼睛。 “沈钏,你这个疯子!你敢耍我!”赵昌气急败坏,说着就要冲上去。 可他一动,喉间便传来一阵刺痛。他甚至能感觉到一滴温热的液体从喉间滑落。 第72章 她,好像不一样了! 徐子宁瞪着眼上前两步,手里都急出了汗。 见那赵昌只是伤了皮肉,这才松了口气。还好,还好,这家伙还没真疯! “你若是再敢多一句嘴,我的剑,就不是擦破你的喉咙了,而是直接穿透而过!!” 男人的声音平静无波,却让那赵昌感到一股透心的凉意。如同一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魔,在死死地盯着自己,想要将自己拖入地狱。 见那赵昌终于老实了,沈钏才收回了剑。 “我现在不杀你,是因为我要你亲眼看看那百里墨卿是如何败在本帅手中。可今日,你对本帅的挑衅和羞辱,本帅可记下了!” 赵昌白着脸,还想要反抗,可一看见他手里的乌金剑,他那躁动瞬间凉了下来。 “将这位想夺权的太子督军送去马房,好好看管,让他,也尝尝本帅曾经吃过的‘美味’!” 赵昌双眉一竖,怒喊,“我是太子督军!沈钏,你敢如此虐待我!!” “虐待?”沈钏眉头一皱,眼睛里射出两道厉光,手上的剑再次架在赵昌的脖子上,“曾经,你们不就是如此对待我的吗?怎么,如今,我只是以同样的方式回馈于你,你就接受不了了?” “带走!!” 沈钏一声令下,两军士毫不留情,迅速将那赵昌押了出去。任凭他如何吼叫,都置若罔闻。 徐子宁总算是松了口气。站在大帐门口,看见一小厮神色慌张地跟着那赵昌,心头又闪过一丝担忧。 “你这么处理赵昌,太子,怕是要找你麻烦的。” 沈钏收了剑,眉间露出一抹轻蔑,“这沈闻总算是做对了一件事。此次有了出征的手谕,我再动兵,也算是名正言顺了。” “收回北铩城,我便带着功绩杀回王宫,别说那沈闻,我就是要坐那太子之位,又如何?”沈钏黑色长袍一甩,十分霸道地坐回了自己的椅子上。 徐子宁眉间浮现着担心和不安,他总觉得这次出征,不是好时机。 况且,那百里墨卿,可不是好对付的。 “你就这么肯定能收回北铩城?”徐子宁顿了顿,试探着开口,“其实,这北铩城不要也罢,左右是一座废城,十几年来,早已不复当年,何必纠结北铩城?” 沈钏转头看他,仅漏在外的眼睛闪过一丝不满,“我要的是那座城吗?我要的,是一场胜仗!是声名!我以为你懂我的。” 徐子宁心中苦涩,他怎么可能不懂,“只是,那百里墨卿不是好对付的!你的计策,他未必看不透,我是怕……” 怕他受挫而已。 “就算看透又如何?我又不是没有做两手准备。”沈钏起身看他,“难道,在你心中,我就如此比不上那百里墨卿?” 徐子宁没说话。 主要百里墨卿对他造成的阴影太大了,他对百里墨卿有种天然的惧怕感。 也许,真是他太神话了那百里墨卿吧。 徐子宁正想着,就听他那凉凉的声音响起,“将那床上的东西全都丢出去,烧了!” 翌日,北狄大军十万兵马开拔的消息瞬间席卷天启。 文启帝震怒,派镇国军率领五十万精英前往陈洲、兰城一带迎战。 而此时,一个名字再次重入大众视野,“战神,百里墨卿。” 百里墨卿在北铩城现身的消息,一早便席卷皇城,这个沉寂了四年的东篱王,一下子,又变成京都最炙手可热的话题了。 “听说东篱王身中剧毒,如今已是废人了!” “怎么可能?!我今日还听说,前几日北狄军侵犯北铩城,就是东篱王出手,凭借一人之力便打退了北狄近百骑兵!” “我的消息才是真的!据说,退敌的,是乘风军,不是东篱王。东篱王只露了一面而已。” “啊?那百里墨卿不是已经被削了王位,流放到了北地吗?还能指使乘风军退敌?”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那乘风军可是东篱王的亲兵!不仅是天启军队精英中的精英,而且,只听东篱王一人号令!如今,由北将军领导着呢!” “可,东篱王都被流放了,皇帝陛下怎么还敢将乘风军留在北铩城啊?” “因为,三关大将军,震离。” “那个在一天时间内连破北狄三大关的震离将军?” “对!就是他!” “震离,南起,北及,西竹为前东篱王的先锋四战将,当年破北狄,夺回北铩城那一战中,这四大将可谓是厥功至伟!是当今天启最骁勇的四大将军!他们只听一人命令!那就是东篱王!” “当年东篱王犯下那样的大事,却只是削了王位流放,你以为是咱们皇帝陛下不想杀他吗?根本就是因为这四战将的死守!这才护得那东篱王一命!” “可惜,当初最精英的四战将,如今却是分崩离析。” “可当初那东篱王那事,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被冤枉的,那时候,怎么就处理得如此快呢?” “这还不明显!皇帝忌惮了呗!” 茶馆里一群人聚在角落的位置,轻声议论着当年的“禁事”。还好,茶馆听书的喝彩声将他们的声音淹没,这才让他们没了顾虑。 此时,一穿着水绿色长裙的女子从旁边茶桌走了过来,脸上带着几分温和有礼的笑,送上了自己的牛肉小菜。“各位大哥,你们刚刚说的那个,三关大将军震离,他如今身在何处啊?” 说话的一群人神色怪异地看着凑来的姑娘,神色不定。 “驾!” 启京北门,一穿着水绿色长裙的女子骑着一匹红色骏马扬长而去。 她的脑海里一直回响着一句话。 “在镇国军中啊,此时,应该已经开拔,前往北地去了。” “东离,四年了,我终于找到你了!” 女子马背上绑着一柄剑,清丽柔美的脸上透着几分欣喜和激动,起伏不定的心跳,如那水绿色丝质长裙,在烈风吹摆下,张扬飞舞,无法平静。 此时,北铩城碧落园中,南起拿着西竹传来的信件正禀告给百里墨卿。 “震离来了,带着其余九万乘风军!”拿起捏着那信纸,脸上因激动而泛起淡淡绯红。 一旁的北及却沉下了眉,“这个节骨眼儿,皇上把震离和乘风军派来,到底是何用意?” 他明知道王爷对乘风军的重要性。 “难道,陛下想要重新接纳王爷了吗?”北及猜想着,眼睛里也浮现了几分激动。 如果真是如此,那这次,可真要谢谢那沈钏了! 百里墨卿手里拿着书,身上的大氅已经褪去,只穿着一件偏厚的月牙白棉质长袍,黑色的交领上绣了几片暗纹祥云和十分精巧复杂的花样。 在舒禾的治疗下,他的身子已经不那么畏寒了。 他眼睛盯着书,可心中却在冷笑。 抬头,视线落在前院里,海棠树下,一身浅白色丝质长裙,将那女子的身形勾勒得极其完美。青丝如瀑,倾洒而下,将原来那张平凡到极致的五官,变得秀气耐看了起来。 她,好像不一样了。 第73章 哼!不可理喻! 张之柔进了院中,脸上满是欣喜地拉住了石椅上正倒腾草药的舒禾。 “禾姐姐,我哥哥来了!” 舒禾被猛地一拽,手里的一根草药拦腰折断,成了残次品。 “啥?” 张之仪?他不是元城守备军大将吗?怎么会到这里来? 此时,张伯从前院走进来,直奔书房而去。随后,张伯又快步出去,去前院将张之仪领了进来。 张之仪进入后院后余光瞥见了自家妹妹正拉着一女子的手,他目光下意识地往那女子脸上扫过,随即,脚下步子一顿,脸上露出惊讶。 这,是那位禾娘子? 怎么,像是换了一个人? 舒禾察觉到那人的目光,朝他微微点头,算是打了一个招呼。 张之仪面色一收,眼里闪过一抹失措,连忙回礼。 张之柔见哥哥傻愣,忍不住捂嘴偷笑。 随后,她脸上闪过狡黠,善意地提醒,“哥哥,别傻站着了!王爷还在里面等你呢。” 张之仪收回眼神,不受控制地剜了一眼那自家妹妹。 这丫头,如今,是越来越没分寸了! 待张之仪走后,舒禾才明白当初为什么他会放心让张之柔跟她来北铩城。想来,他是早就知道自己要调任了啊! 张之仪的到来,是那个男人的手笔吧? 北铩城的新任防备军大将军,就是张之仪吗? “禾姐姐,你看什么呢?”张之柔意外地发现舒禾也在看着哥哥背影发呆,当即脑补了许多画面。甚至还想到了自己是不是要多个小侄子了? 舒禾转头问她,“阿礼小公子没来吗?” “来了,在前院跟小依儿玩呢。” 舒禾想了想,放下了手里的草药,起身往前院走。“去看看他的身体情况。” 见舒禾如此挂念阿礼,张之柔眼睛都笑眯了,“禾姐姐,你真好!” 说完,张之柔在心里补了一句:“我一定会好好撮合你和我哥的!” 前院,张之礼拿着好些小礼物蹲在院里角落,他有些委屈,看着旁边那小小的人儿,脸上露出不解。 “依儿,蚂蚁有什么好看的?阿礼哥哥给你带了这么多小玩具,你都不喜欢吗?” 小依儿头也不抬,只盯着那来来回回的蚂蚁看得出神。 “张小公子。”舒禾见状,对张之礼道,“小公子先坐一会吧,依儿看入神了,怕是要有一会才醒来呢。” 在舒禾为张之礼把脉的时候,张之仪已经跪在了百里墨卿的书案前。 “张之仪拜见东篱王!” 百里墨卿放下手里的书,淡淡道,“起来吧。” 张之仪起身,目光落在那男人的脸上,心里复杂不已。 当日第一次见他,他便知道他身份不一般。没想到,竟是大名鼎鼎的东篱王!更没想到,当年叱咤天启的东篱王,如今,竟成了废人,只能坐在轮椅上…… “北铩城周边的匪乱都解除了,防备军也已经进入了紧急操练中。” 百里墨卿轻嗯了一声。 对于张之仪的能力,他没怀疑过。匪患不过是小事,重要的,是接下来的安排。 舒禾收回手,眼里露出几分欣喜,“许老,刘老将你照顾得还不错,身子有了很大的好转。” “嗯!”张之礼欣喜地点头,“我准备过两日就去我哥的军中历练了。” 一想到能学武,张之礼就忍不住兴奋,恨不得马上就投身军营中。 舒禾闻言皱起了眉,“现在就去?是不是早了些?” 喘证最忌剧烈运动。虽然这几日他的身体有了好转,但相比平常人来说,还是差了一大截。起码得治疗三十个疗程才能跟正常人一样。 “哥哥说了,先去适应一下,做些强健体魄的训练,要是有不舒服,便立即停止。” 舒禾思索了一下,“这样倒也是可行。若是有事,便及时叫我。” “不用了禾娘子,许大夫随我们一起来了。他说要进入军中当军医!” 舒禾讶异,“那许老的寿仁堂呢?留给程琦了?” 那个程琦的医术,可还没到能撑起一家医馆的地步啊。 “不是,寿仁堂暂时托刘大夫管理了。程大夫也随许大夫一起进入军中了。此时已经成为一名军医了呢!” 是吗?那个程琦竟也进了军中?倒是有些胆魄和气量。 此时,小依儿从蚂蚁搬家中回了神来,听见声音,转头便看见了张之礼。 “阿礼哥哥!!” 依儿兴奋地跑到张之礼身旁,亮晶晶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张之礼带来的小老虎绒帽,小兔子花灯,以及一些十分漂亮的绒花头饰。 “哇,好漂亮啊!” 张之礼笑,将桌子上那些小玩意全推到依儿的面前,“来,依儿,这些,都是你的!” “太好了!”小依儿兴奋地抱住张之礼,爬到他的腿上在他脸颊上亲昵地摩擦了一下,“谢谢阿礼哥哥!” 感受着那滑滑嫩嫩又肉嘟嘟的小脸在自己脸上亲昵地贴贴,张之仪俊俏的脸上猛地一红,心里的喜悦像是无限荡漾的水波,一圈又一圈,停不下来。 舒禾淡笑,并未阻止。 此时,百里墨卿的轮椅忽然出现,脸上的表情不是很好看。 “依儿。” 小依儿听见声音回头,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些。她从张之礼的身上爬下来,又爬到了百里墨卿的轮椅上,手里拿着张之礼送的红色绒花头饰,“墨叔叔,你看,依儿好看吗?” 百里墨卿一向没有表情的脸上绽放一抹温和笑容,本就俊美的容颜,在那极美的笑容加持下,更显得魅力四射了。 张之柔都看得有些傻了。 百里摸着依儿的小脑袋,语气宠溺又温和,“好看,依儿最好看了!不过,依儿以后可不能再对别的男子贴贴了,男女授受不亲,知道吗?” 看着依儿懵懂的眼睛,舒禾忍不住无语。 这男人,管得还真是宽!自己教依儿不能对男子贴贴,他倒是把依儿抱得紧紧的。 如今的依儿长得是越来越好看了,脸颊上长了好些肉,圆嘟嘟的。原本深陷的眼睛也饱满了许多,她一笑,眉眼弯弯,像个缺了半弦的月。眼睛里的光,像是能将整个世界照亮。 北及看着主子和小依儿亲昵的样子,从一开始的目瞪口呆到如今的见怪不怪,他经历了一场非常艰难的心路历程。 不过,他能看得出来,小依儿的出现,让主子变了很多,起码性子不再像以前那样沉闷冷傲了。 这依儿,为何看着,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呢?尤其是那嘴巴和鼻子…… 张之礼听了百里墨卿的话,心中不满,就要上前理论,却被张之柔及时按住。 她盯着张之礼,似乎在说,“你不要命啦!那可是东篱王!” 虽然是个削了王位的东篱王,可这天下没人敢质疑他的地位和实力! 这也是为什么,明明一个流放的犯人,却也能指挥一城防备军,以及乘风军的原因。 等到张家三兄妹离开,舒禾没好气地从他膝盖上将小依儿抱下来。 “依儿,记住墨叔叔的话哦,男女授受不亲,以后可不能给其他男子抱抱咯。” 百里墨卿面色一僵,脸上又青又红的。他是这意思吗?他说的“其他”难道不是“除他之外”的人吗? “娘亲,墨叔叔也不行吗?”依儿不解,目光不舍的看向百里墨卿,她喜欢墨叔叔抱。 “当然啦,他也是男子嘛!”舒禾着重咬着“男子”两个字,说完便抱着依儿离开。 百里墨卿脸色尴尬又气愤,竟无言以对。 进入内院之后,舒禾才听见一道微带愤怒的声音响起。 “哼!不可理喻!” 南起、北及见状,默默相视一眼,而后抬头看天,假装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听见。 第74章 长公主府来人 十一月的北铩城,冰天雪地,城外广袤,一片白雪覆盖。 不远处从元城延伸过来的明河上有零零落落的人在行走,有些在凿冰取水。 然而,就在这明河对岸的三十里之外,一群密密麻麻的军队在急速行军。银色战甲在被白雪覆盖的灌木丛中悄然移动。 队伍的中央,有一骑马的白袍将军,挥着马鞭朝众军喊道,“加速前进,今日必要赶到兰陈大道!” 兰陈大道,北铩城前往陈洲,兰城的必经之路。兰陈大道两侧都是大山,山脚林木成片,最适合打伏击了。 只要将这五万军马掩藏在两山之侧,届时,只要乘风军一入包围圈便必会被一举歼灭! 那可是乘风军啊! 要是灭了这支乘风军,那他们这支军队,便要在北狄名留千史了! 然而,来人并不知道,他们的一切行动都被暗中的一双眼尽收眼底。 三日后。 舒禾这几日一直在折腾木材。 百里墨卿看书的眼睛总不自觉地飘到院外的海棠树下。 这几日北铩城又下了雪,海棠树上满是雪,可那女人,是一点也不怕冷啊,总爱在那海棠树下折腾东西。 一阵风吹来,树上的雪沫子随风而下,落在那女子的青丝发髻上,那人恍若未知。 “她在做什么?” 百里墨卿看着那长短不一,粗粗细细的木材,不解地问。 南起看了眼院子,回道,“说要做一种武器,轻便,快速,杀伤力强,且上手简单。” 她是这么跟他说的。 听后,当时他就没忍住讽刺,“你一个女人,还能做出这种东西?你要记住,你是个医师,可不是军械师!都让你干了,别人还活不活了?” 她倒好,不仅没放弃,还跟他打赌! 想起那个赌注,南起心里有点打鼓。这女人,应该做不到吧? 看着屋外女子认真的模样,他脸上露出不满,“这女人,整天不想办法治好您的病,却总研究什么乱七八糟的武器,真是轻重不分!” 百里墨卿看了他一眼,为什么总觉得,南起一遇到那禾束的事,就容易浮躁呢? “去看看。” 南起顿了一下,立即推着他的轮椅往院中推去。 “你做的什么?” 舒禾回头,将手里正组装了一半的东西递给他,“你看,这东西像什么?” “这木臂看着像弓。”他道。 “挺聪明的。”舒禾扬着一抹微笑夸赞。 百里墨卿面色一僵,怎么感觉她是在讽刺他?这么明显的木臂,谁都能看出像弓,夸得这么真心,倒像是在揶揄人。 “哪有人用如此粗厚的弓,而且,这弓身也太短太小了,用点力都能断了吧?这能射箭?”南起看不上那又笨又厚的弓,眼中闪过不屑。 舒禾白了他一眼,“我又没说我要造弓。” 她要做的,是改良版的战国连弩! “昨日我问了北及,他说,当今天启还没有哪只军队拥有弩箭队的。因为弩,在几百年前便绝迹了。如今这个年代,大多人只听说过‘弩箭’这个词,却没见过真正的弩长什么样。所以,心血来潮,便想着做出一把来,让你们见识一下。” “弩?!”百里墨卿眼中精光一闪,“你能做弩?” “这怎么可能?”南起不信,“那弩是三百年前就失传了的,当今世界对弩记载只言片语都没有,你怎么可能懂那种东西?” “我博学多才呗!”舒禾挑着眉瞥了他一眼。 这个南起,总爱怀疑她! “你可别忘了咱俩打的赌啊!我要是成功了,你必须得给我找来天下第一内功心法,否则,你未来十年挣到的钱,都得给我!” 南起面色一僵,冷哼道,“我才不信你能做出来弩箭!” “你懂啥?你个憨憨!”舒禾轻笑回怼,这次可得叫他大出血了!便是得不到天下第一内功心法,那也要大赚一把! “那是什么?”百里墨卿倒是不知道他们之间还有这么一件事,只是好奇地看向地上那几个铜片,形状很是奇特。 舒禾见他手指的方向,当即眼睛化成了月牙,“就说你聪明吧,一眼就抓住了核心点!” 舒禾真心地夸赞,同时将地上的东西捡起来,一件一件地解释。 “这个,叫望山,望山勾起的这一角,叫牙,这个是悬刀、勾心,这些零件组成的,叫‘郭’,是整个弩箭最核心的部位……” 她细细地跟他解释,不知不觉,两人的头靠的极近,深入交流的两人并没发现此时的不对劲,倒是吓到了旁边的南起。 若是换成以前,有哪个女人敢离主子这么近,怕是早就要被扔出八百里之外了! 可为什么如今,主子,竟一点也不排斥女人了? 难道,他的“厌女症”好了? 忽然,垂花门突现一人,剑光一闪,带着一抹强大而危险的剑气袭来。 剑锋所指,是舒禾。 百里墨卿瞬间抬头,下意识地将身边的人拉到自己的轮椅后。 此时,南起一跃而上,只一脚,便将来人手里的剑踢飞,另一脚则是踢在那人的胸口上。 “砰!” 石椅被撞飞,一道黑色人影重重地撞倒在院前另一棵海棠树下。 “竟敢在王爷面前动剑,南宫辛,你好大的胆子!”南起周身肃冷,毫无刚刚的憨态慌促的样子。 舒禾从地上爬起来,刚刚百里墨卿那一扯,直接给她拉到地上了。今日才穿的新裙子,又脏了! 她没好气的盯着来人,这谁啊?莫名其妙的! “咳咳咳!” 来人忍着剧痛起身,略带狞色的脸上满是不甘,“这个女人害得芸儿再也不能说话了,王爷,您为什么没杀了她?还留着她?!” 百里墨卿神色冷漠,没想到他竟然会来。 南宫辛,南宫希芸的三哥哥。 想来,是南宫希芸给这南宫家写了信,这才让这脾气火爆的南宫辛打上门来了。 只是,他不是在京都吗?怎么会这么快就来到了北铩城? 此时,北及从前院过来,身后还跟着一群人。 百里墨卿顿时明白了。 “王爷,长公主派人来看望您了。” 第75章 来意不明的祝梓枫 舒禾站在百里墨卿的身后,一眼就看见一个身材高挑,穿着杏黄长衫裙的女子走来。她面容清冷高雅,肌肤白皙如玉,一双极其精致的柳叶眉下,点着一枚细小而精致的红色朱砂痣。眸光流转,总不经意间,为那女子的颜色添了几分妩媚。 她目光直直落在坐着轮椅的百里墨卿身上,目不斜视地朝他走去。 “梓枫见过王爷。”女子微微屈膝,脸上的神色不卑不亢,淡定自若,好像并没有因为眼前人的身份而产生任何情绪波动。 她的身后跟着一个背着药箱的老者,还有两个看起来很不简单的丫鬟。 最后进来的,是几日未见的南宫希芸。 此时,她苦着脸,整个人都消瘦了一圈,想来是担忧过度,脸色都没了往日的精致和红润,反而眼底发黑,整个人都透着颓态,加上那一身穿绛紫色锦缎长裙,让她看起来显得老了十岁。 她无声的开口喊哥哥,将受了伤的南宫辛扶起来,继而怨愤的看向南起。 这南起,竟敢对她哥哥动手!! 南起也看见了南宫希芸,脸上的表情更难看了,就差没将‘讨厌’两个字写在脸上了。 这女人,还真是阴魂不散! 百里墨卿神色平静,声音透着虚弱,问道,“不知姑母让祝小姐前来,所为何事?” 祝梓枫收礼起身,脸上浮现礼貌的笑容,“长公主听说王爷身子有恙,特意从宫中带了御医,为王爷诊治。” 百里墨卿眼中流光浮动,却探不出深意。 他嘴角微扬,“如此,就多谢姑母惦念了。” 祝梓枫保持着微笑,朝身后人微微侧脸。 御医见状,连忙上前,跪在百里墨卿的轮椅前,姿态十分卑微,“请,王爷脉。” 百里墨卿伸手,平放在轮椅扶手上。 舒禾坐在旁边的石凳上,拍了拍衣裙上的灰尘。 难怪前几日百里墨卿只让她暂时控制毒素,延迟治疗。原来,是在等这位啊! 这女子,究竟是什么人? 那御医号完脉,脸色惊变,“王爷,您……” 祝梓枫见状,双眉下闪过一丝异样,“张太医,王爷身子如何?” “王爷的身子已经,要油尽灯枯了,怕是,熬不了多久了。” 御医跪在地上心里一阵瑟瑟发抖。 这东篱王的身子,竟真到了病入膏肓的地步! 这下完了,皇上的交代,他还如何能完成得了啊! 祝梓枫清亮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疑芒,随即紧张地问道,“张太医,可知是何病?没有医治的可能了吗?” 张太医摇头,“王爷的身子像是中了某种毒素,五脏六腑已经被寒气入侵,无,无力回天了……” 南起、北及神色巨变。 这张太医他们是知道的,京都第一圣手。连他都这么说,那主子…… 祝梓枫面上露出惊讶,“是中毒吗?” “是,摸着脉象,像是传说中的无汲寒毒。此毒,天下无解。” 张太医低着头回答,心里却在想该如何向皇上回禀。 祝梓枫沉吟片刻,随后对身后的丫鬟示意,紧接着,门外便进来一群人进来。 他们手里都捧着各式各样精美的礼盒。 “王爷,几年不见,竟不想您会被人所害中了此等剧毒。此事,我会如实回禀长公主,届时,长公主定会查出下毒之人,处以极刑,为王爷出气!” 百里墨卿轻咳两声,脸上透着惨白。“是吗?那就有劳姑母了。” “这些,是长公主让梓枫带给王爷的补品,虽不知道是否对您的身体有帮助,但,这也是长公主的一份心意。还请王爷收下。” 百里墨卿看着那些打开的箱子,里面都是一些名贵的草药。视线微转,那海棠树下的女子,果然正满眼放光地盯着那些药材。 他嘴角微不可察地扬起,面上露出哀怅之色,“我已是油尽灯枯之人,这些药于我已经无用了,不过,既然是姑母的心意,墨卿便收下了。” “王爷别这么说,吉人自有天相,也许这世上会有奇迹发生。”祝梓枫神色戚戚,虽这么说,可面上却流露着若有若无可惜和遗憾。仿佛断定了天启最惊才绝艳的东篱王必死无疑了。 “那就借祝小姐吉言了。” 祝梓枫点头。 事了,她的目光看向海棠树下的那白衣女子,眸光微转,见那女子正对着自己笑,她心中疑窦升起。 回身问道,“王爷,前两日长公主在来的路上正好遇到了南宫姑娘,欣喜之余,却发现南宫姑娘被奸人所害,失了声。不仅如此,还听说王爷您对那作恶之人不仅没有惩罚,还为其掩护,此事,可是事实?” “祝姑娘,你一向看起来挺聪明的,怎么如今也变得如此蠢钝了?你觉得王爷会是那种昏聩之人吗?竟然还敢当面来质问王爷,您的‘七窍玲珑’怎么如今半点也不剔透了?” 南起毫不客气的嘲讽质问令祝梓枫脸色微变,一直自然的表情此时也有点僵硬。 舒禾听后忍不住轻笑出声。 这南起,嘴还是一如既往地臭! 祝梓枫耳朵微动,看似温和的眼睛下闪过一抹狠厉。 她装作未听见,只对百里墨卿道:“长公主对此事已经生出不满,令梓枫务必要将那作恶之人带回去发落。还请王爷莫要阻拦。” 祝梓枫说完,她身后两个丫鬟便神色冷肃地朝舒禾走去。 舒禾捏着裙摆的手轻轻一松,脸上泰然自若,笑意不减,丝毫不在意朝她而来的两人。 此时南起北及皆动,浑身戒备的盯着那两个丫鬟。 若是祝梓枫真要强行带走舒禾,那他们就是拼着得罪长公主,也必要阻拦的! 张伯和王娘子也站在厨房外关注着院中的动静,两人纷纷捏紧了手,满脸担忧。 王娘子想问张伯,禾娘子会不会有事?但这种环境和气氛下,她根本不敢开口。 “祝小姐!” 此时,百里墨卿凉凉的声音响起,让舒禾嘴角的笑意又加深了些。她就知道,那男人不会这么轻易让那祝梓枫带走她的! “你口中的‘奸人’,莫不是本王?”百里墨卿靠在轮椅上,一副虚弱无力的样子,加上那惨白无血色的脸,仿佛真像个病入膏肓的将死之人。 “王爷,此言何意?”祝梓枫脸上表情依旧不变,可以看得出这女子内心的强大以及心机的深沉。 百里墨卿又轻咳了两声,仿佛说不动话了,北及见状立即上前,“南宫小姐之所以会失言,那是因为她泄露王爷行踪,导致王爷被高手刺杀,差点殒命!” “如今,你们还能见到她已经是王爷格外开恩!否则,你们现在见到的,就不是一个不能说话的南宫希芸,而是一具尸体!” 北及看着那藏在南宫辛身后的南宫希芸,眼里的杀机毕现。 第76章 你在威胁我? 南宫希芸被北及盯得浑身发毛,往南宫辛的身后躲了躲。 “北将军,你休要在此血口喷人!”南宫辛气不过,上前两步反驳,“芸儿根本什么都没有做!分明就是你们因为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不分青红皂白便纵容别人欺辱芸儿!” 说完他又看向百里墨卿,满脸心痛失望的质问,“墨卿表哥,我一直敬重你,即便你当初出了那样的事,我也从来没有相信外面的风言风语,一直在京都中维护你的声誉,可你怎么能令我如此失望?” “即便你不喜欢芸儿,即便芸儿不自量力非要跟随你左右,令你厌烦,你也不应该纵容别人如此伤害芸儿啊!她毕竟是你的表妹,我们毕竟是有血缘关系的亲人啊!没有了声音,你让她一个女孩子以后怎么活啊?” 南宫辛指着舒禾,怒发冲冠,“这个贱人,到底是什么身份?为什么为了她,您竟然能无脑昏聩至此!” 舒禾脸色骤变,笑容瞬间融化,犀利的眼神如同一柄利剑,下一刻,她的身形化为一道虚影,直接出现在南宫辛的面前。 “啪!” 一声响亮巴掌,几乎将祝梓枫带来的人都惊住了! 南宫辛不可置信的侧着脸,半天回不来神。 而那南宫希芸更是被突然袭近的舒禾吓得一退再退,仿佛她眼睛里倒映的不是人的形态,而是一个地狱里爬出来的可怕恶魔! “我最讨厌嘴臭的人!”舒禾收回手,又在众目睽睽之下回到之前坐着的石凳上。 她拍了拍手,脸上闪过一抹淡淡的嫌弃,“百里墨卿,我看你也挺冰雪聪明的,怎么你舅舅家的孩子,不是坏,就是蠢?这基因也太差了些!突变了吗?” 百里墨卿脸色微变,眼角直抽抽。 南起脸书上闪过一丝痛快,这南宫家几个没脑子的,就该这么揍! 北及脸上升起几分担心,没想到舒禾的胆子这么大,手这么快!这南宫辛出了名的记仇,这梁子,怕是结下了! 张伯白着脸,心里又担忧又无奈。 这禾娘子怎么如此没有分寸?那可是南宫家嫡子啊!虽不是长子,但身份也是很尊贵的!是连京都里的那些世家子弟都没人敢得罪的存在! 她,怎么就这么给打了?! “贱人!你说什么?!” 南宫辛左脸火辣辣地疼。长这么大了,他还是第一次被人打脸!便是同年龄的皇室子弟都要给他几分薄面,如今,他竟被一个身份低贱的女人给打了!这口气,叫他怎么咽得下去? 他拎着剑又指向舒禾,剑锋凌厉,带着无限杀意,一个飞跃便急速贴近了过去。 剑锋刺来之际,北及侧了侧身,南起也忍不住紧张地上前两步,两人的眼睛里充满担忧,紧紧盯着舒禾。 只有百里墨卿,那双看似无力漂浮的目光下藏着一抹淡定和戏谑。 南宫辛见自己的剑即将刺穿那女人的胸口,脸上的得意控制不住的绽放。 只是,那嘴角的笑容还未彻底形成,一只满是污泥的鞋底猛然落在他的胸口,将他整个人再次踢飞了出去! 祝梓枫见状,脸色阴沉,看了一眼身后的两人。紧接着,两道浅蓝色身影便急速冲向舒禾。 “砰砰砰!” 院中忽然响起铿锵之声,那是拳脚相加,骨肉相撞的声音。 一白,两蓝三道身影急速冲撞,张伯和王娘子两人离得最近,却只能看见三道颜色的人影在不断变换位置,不断交缠攻击,院中因为几人的动作,而时不时地响起一阵阵空气炸裂的声音。 “这禾娘子,竟然这么厉害!”王娘子看着这一幕,惊得连手中的擀面杖掉在地上都不知道了。 张伯神色复杂,担忧之余,又很是惊喜,“嗯,果然是深藏不露啊!” 第一次见到那禾娘子,他就觉得这女子不简单。那次也野狼攻击,他虽见她杀了一头狼,知道她有身手,却没想到她这么厉害! 他,还没见过有这么快的速度! “祝小姐,你这是什么意思?”百里墨卿垂着眸,看着很是疲倦的脸上漏出来几分不满。 祝梓枫转头看他,脸上浮现抱歉,“王爷,这女子是长公主发话要带回去的,请恕梓枫无礼了。” “所以,姑母只是听了南宫希芸的一面之词,便要将本王吊命的医师强行带走吗?” 百里墨卿的声音虚浮无力,却依然能让祝梓枫脸色巨变。 “王爷,这话是什么意思?”祝梓枫站在那,身姿挺拔,双肩下沉,单薄的背部线条精致而完美,可此时,那完美的体态却在不受控制地紧绷。 “就是字面意思。”百里墨卿背靠轮椅,缓慢的掀眸,“这女子,是本王的医师。” “绿翘紫英,住手!” 祝梓枫心中半信半疑,却不得不叫停手下的两人。 百里墨卿都这么说了,无论是真是假,她都不能再让那女人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她的人所伤!否则,长公主可能要背上谋害东篱王的恶名了! 两女护卫听到祝梓枫的声音,迅速退出来,拉开与舒禾之间的距离。 停下的两人,凝重的神色下藏着巨大的惊诧。 她们怎么都没想到,一个看似毫无杀伤力的女人,身手竟然这么厉害!她的每一招都十分狠辣果决,没有一招是多余的、花哨的,每一个动作都能置人于死地! 她们俩也不是没见过高手,可没有一次是像这次这么累的。 与那女子对战,必须打起十二分精神!因为她的每一个攻击都是奔着人体最重要、最脆弱的死穴去的,只要被打中一次,必定重伤,甚至死亡! 舒禾见那两人退去,便收了手,退回到厨房间前的海棠树下。 王娘子和张伯不自觉地上前,满脸担忧。 “禾娘子,你没事吧?” 舒禾摇头,脸上尽是风轻云淡。 可只有舒禾知道,自己背在身后的手,正在不停地发抖。 这两个女护卫,还真是不简单! 舒禾不露声色,心里却升起了一抹对拥有力量的迫切之情。 “王爷是说,那女子,是医师?能治您的毒?”祝梓枫又问,眼光在舒禾身上上下打量,眼中升起一抹怀疑。 一个医师,能跟她的绿翘紫英打个平手? 舒禾见她看着自己,便率先开口,“解毒,我还做不到。不过,吊着他的命还是可以的。” 祝梓枫看着那笑意坦然自信的女子,精致的杏眸里暗藏杀机。 舒禾装作没看到,上前两步,双手叠在小腹前对着她扬着十分礼貌的微笑,“如果我不在,不出两天,他便神仙难救!祝小姐,您身为长公主的亲信,应该不会眼睁睁看着长公主的侄子命丧黄泉吧?” “你是在威胁我吗?”祝梓枫滴水不漏的脸上到底还是没藏住内心深处的杀意,寒气外溢。 第77章 南起,你还在等什么? 舒禾轻笑,“祝小姐想多了,我只是实话实说,不信的话,你可以问问您带来的太医。问问他,百里墨卿的身体状况,有没有那么差!” 祝梓枫沉凝片刻,随即轻移莲步低声询问张太医。 听了张太医的回答后,祝梓枫的脸色很是难看。 这女人说得不错,张太医说百里墨卿的状态很差,随时都能死!这就代表着,这女人她根本带不走。 如果真的因为带走这个女人而导致百里墨卿殒命,那“意图谋害东篱王”的这口黑锅,怕是要死死焊在长公主的头上了。 加上京都中盛传长公主和南裕王勾结,一起陷害东篱王,这时候,百里墨卿再因为长公主出点事,那这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祝梓枫思来想去,还是妥协了。她看着百里墨卿,道:“既然此人如此重要,那梓枫自然不能强行带离。不过此事,梓枫会如实禀告长公主,且待长公主到了北铩城,亲自来问吧。” 百里墨卿闻言,神色微动,轻声道,“北狄即将来袭,北铩城又是两国必争之地,若是没什么要紧事,姑母还是不要来此了,太危险。” 祝梓枫听着,有些分不清他是真的担心长公主,还是别有用心。不过,这不是她目前关心的。她来此,还有另外一件重要的事。 “说到北狄,长公主让梓枫转告王爷一句话。”她美目流转,声音稍微提了些,“长公主说:墨卿毕竟是被削位流放的戴罪之人,戴罪之身不可越俎代庖,此次与北狄之战,还是交给南宫辛来负责吧。” 听见自己的名字,南宫辛脸上露出意外,好像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只是,他脸上的得意还未形成,就听一道刺耳的声音响起。 “什么?给那个蠢货负责?”南起听后气得直接爆粗口。 那个南宫辛,也能领兵打仗?这岂不是要将北铩城送给北狄? “南起,你嘴巴放干净点!”南宫辛气得满脸涨红,“本少爷如何就不能领兵打仗了?” “我已经很客气了!说你蠢,都是抬举你!”南起脸色冷漠,根本没将那南宫辛放在眼里。 “你!”南宫辛怒指南起,可在身经百战的南将军面前,他却根本无法反驳。 百里墨卿脸上划过冷笑,“如今,姑母已经可以决定朝廷官员任职一事了吗?” “王爷不必如此含沙射影,长公主既然说下这话,那便是说明,这是皇上的意思。还请王爷,莫要再僭越,以免有不好的消息传到皇上耳中,以为王爷还想手握军权,意图不轨!” 听到这话,百里墨卿心中对千里之外的那人,升起一抹失望。 他冷哼一声,“我已是将死之人,哪还有什么心思眷恋权利。如果姑母相信南宫辛可以阻挡北狄,墨卿自然不会多言。” “那就好。前日长公主听到一些流言,还以为王爷想要重夺军权了呢!”祝梓枫微笑,意有所指。 看来那日百里墨卿放的话,已经传到长公主耳中了。 “既然祝小姐知道是流言,那应该能有分辨之力才是。”百里墨卿脸上露出一抹冷笑,“看来,南起说得不错,许久不见,祝小姐是变得愚钝些了。” 祝梓枫美艳的脸上闪过不可置信。这是百里墨卿能说出的话?他这是自觉没有多少时日可活,便破罐子破摔了吗? 南起嘴角扬起大大的讽笑,这还是主子第一次在众人面前认同自己说的话呢! 舒禾也扬着笑,有些意外,这男人平常一副沉默寡言的样子,没想到,还有这样可爱的时候呢! “王爷!”一道蕴满不满之意的声音响起,是祝梓枫身后的绿翘,“我家姑娘还尊称您一声王爷,是看在您往日的功绩上,可你别忘了,如今你已经是个流放罪犯,是天启身份最低等的人!我们家姑娘怎么说都是长公主身边的人,太师之女,你怎么能这样羞辱我们姑娘!” 北及目光瞬变,尖刀一般扫过去,一个低贱的丫鬟,竟也敢这么对王爷说话! 祝梓枫也是神色微变,脸上闪过几分恼怒。这绿翘还真是让她宠坏了,一点分寸也没了! 她本想开口呵斥,把绿翘这事遮掩过去,却不想一个满是嘲讽的声音先她而出。 “啧啧啧,都说太师祝衡是全天启最知礼,最守规的人,书香世家,家教甚严,怎么教出来的下人是这个德性?” 舒禾走到百里墨卿的身旁,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祝梓枫,脸上的讥讽毫不掩饰,“这百里墨卿虽然是被流放了,可到底还是天启皇帝的亲儿子,长公主的亲侄子!怎么长公主身边,什么一个人、的丫鬟,都能对皇帝之子这样说话了?” 舒禾将‘什么一个人’几个字咬重了些,明嘲暗讽祝梓枫。 这话令绿翘的脸瞬间褪去血色,意识到了自己的莽撞。 “祝梓枫,还是你觉得,‘太师之女’的身份,大于‘皇帝之子’的身份?” 舒禾最后一句话让祝梓枫的脸彻底阴沉下来。 这可是极严重的不轨指控!这话要是传到京都,怕是父亲都要因此受累了! 祝梓枫先前的伪装和沉静再也保持不住,但此时也只能哑口无言。毕竟绿翘的话,确实有带着这种意思的嫌疑。 绿翘见状,内心愤愤,气急,又开口,“你这女人休要血口喷人!我家……” “住口!” 祝梓枫冷着脸开口,阻止绿翘继续犯错。再让绿翘说下去,怕是整个祝家都要万劫不复了! “王爷,手下的人护主心切这才说错了话,梓枫代绿翘向您道歉,还望王爷大人有大量,不要与一个丫鬟计较……” “祝小姐,”舒禾站在百里墨卿的轮椅边上,与他并肩而立,打断了妄图蒙混过关的祝梓枫,“你这是在道德绑架吗?因为王爷身份高贵,就不应该对一个低贱的下人计较,是吗?” 绿翘听见“低贱”两个字,脸都气绿了,准备还要说些什么,但被身旁的紫英拦住了。 舒禾见后,轻蔑地瞥了她一眼,直接无视,继续道,“如果只是因为护主心切,就可以随意犯错,还可以不被追究,那……” 她侧过脸看向后方的人,道,“南起,你还等什么呢?” 南起先是一愣,紧接着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只见他脸上升起一抹狡黠的笑容,下一刻,身子化为一道黑影,直接来到那绿翘面前。 一阵冷风袭来,绿翘便看见一个清秀俊朗的男子面容出现在自己面前,眼中划过一道狠厉。 “啪!” 第78章 “我们家王爷” 一道十分响亮的耳光声响起。 紧接着,绿翘便感觉到了左脸火辣辣地疼,口中满是腥甜的液体。等她回神,那道身影已经重新回到了百里墨卿的身后。 这一巴掌太响亮了,舒禾听着都替那绿翘疼。不过,令她意外的是,那绿翘竟没叫出声,倒是挺能忍的! 目光看向南起,她悄悄地为南起竖起了大拇指。这南起,这次可以啊!反应很快嘛! “绿翘!”紫英惊慌开口,没想到南起来得那么突然,此时绿翘半边脸都红肿起来,可见那男人使了多大的力气。 “南起!”她愤怒出声,眼里的怨毒和愤怒几乎要将自己烧起来。她和绿翘情同姐妹,一起跟着祝梓枫十几年,还从未受过如此屈辱! “啧啧啧。”舒禾又是惊奇不已,对祝梓枫道,“祝小姐,你手下的人,又要犯错了呢,你不阻拦一下吗?” 南起扬着笑脸,就差没大笑出声了。不过,那笑容也足够令祝梓枫火冒三丈了。 “王爷,你就这样看着吗?”祝梓枫盯着百里墨卿,那副清高的样子好像在场所有人中,只有百里墨卿够资格跟她说话。 “祝小姐,有何疑惑?”百里墨卿看着她,一脸迷茫地问。 打狗还要看主人呢!本以为百里墨卿为了面子,总要呵斥一下南起和那女人,却没想到他竟说出这样一句无耻的话!他这是铁了心要包庇下属吗? 她脸色阴冷,再也没了当初来时那般从容不迫的样子。 “多年不见,王爷还真是变得面目全非了呢!”祝梓枫冷漠的表情上闪过一抹讽刺,“长公主的话,梓枫已经全部带到,便不多留了!” 祝梓枫转身离开,连礼都没行,内心升腾的怒火和羞辱早已让她忘记了掩饰。 南宫希芸见祝梓枫要走,连忙拉了拉南宫辛,眼里的焦急呼之欲出,不用说话都能让人知道她的意思。 南宫辛见状,迅速拦住祝梓枫,“祝小姐,就这么走了吗?芸儿她……” 此次的目的,难道不是让那女人交出解药的吗?为何祝梓枫半句不提? 祝梓枫冷着脸回头看了一眼舒禾,眼中的狠厉和怨毒即便再掩饰也还是藏不住。这次,她吃了这么大的瘪,主要因素都在这个女人。 禾束。 她记住这个名字了。 “南宫少爷,不是我不想帮忙,只是,北将军的话您也听见了,此事,是南宫姑娘先犯的错,王爷处罚属人之常情。这事,便是长公主,也不好插手。您还是自己去求王爷吧,毕竟,南宫姑娘的父亲是王爷的亲舅舅,不看僧面看佛面,看在南宫将军的面上,王爷也不好让亲舅舅的女儿终身成为一个哑巴的。” 说完,她看向百里墨卿,再一次将他架到了道德的火堆上,笑着问道,“是吧,王爷?” 百里墨卿目光微冷。这祝梓枫,还真是惯会使这一招呢! 他刚准备开口,便见一只手轻按在他的肩膀上,抬眸,便见女子笑颜如花,开口道,“祝小姐说得对,若是舅舅亲自开口,那我们家王爷,自然是要给这个面子的。不然,岂不是得让一些无耻小人说我们王爷冷血无情了?” 言下之意:要解药,让南宫镇亲自来!还有,有些人,不要总使一些无耻下作的小手段!我们不吃这一套! 舒禾的话令祝梓枫刚扬起的笑容再次凝固。 她整个人像是刚从冰窖里钻出来似的,又僵又硬,浑身散发着寒气。原本极具婉转灵气的眼睛,此时只剩摄人心魄的阴鸷和狠毒。 舒禾看着祝梓枫,笑靥如花,仿佛冰天雪地里的灿烂骄阳,炽热而柔和,与此时的祝梓枫形成鲜明对比。 祝梓枫冷哼一声,甩手而去。 南宫辛看着南宫希芸脸上的委屈和慌张,心中为难又无奈。 他知道,这次,必要无功而返了。想要解药,怕是只能让父亲亲自开口了。 南宫辛拉着不愿走的南宫希芸离开。 碧落院外,两辆马车气势汹汹地离去,令门外路过的村民更加好奇这院中住的什么人了。 内院中重新恢复平静。 舒禾松了口气,却发现有一道略显灼热的目光在盯着自己。 她顺着那人的目光看去,竟发现自己的手不知何时搭在了那男人的肩上。 她收回手,脸上闪过几分讪讪笑意。 “禾娘子,你今日可以啊!”南起没注意到百里墨卿和舒禾之间的眼神对视,激动地拍拍她的肩膀,称赞她今日的表现。 “那祝梓枫在京都,向来自诩天启第一才女子,能让她如此吃瘪的,你还是第一人呢!” 这战斗力,简直强到爆炸,步步紧逼,叫那祝梓枫连连变脸,像个遇见猫的耗子似的! 北及脸上也是一脸的欣慰和感动。 不过他的注意力主要在王爷身上。这,好像还是王爷第一次被人护着呢吧?像护犊子一样! 真好! 张伯和王娘子见危机解除,自觉地退回到厨房间去了。 舒禾笑笑,拍拍南起肩膀,“你也不错啊,反应很迅速,下手也不轻,与我配合得十分默契!哈哈哈!你看见那祝梓枫的脸了吗?绝色容颜瞬间成了紫菜蛋花汤了!” “紫菜蛋花汤?”南起有些没听懂,不过听着就不像好话。 舒禾想起来了,这地方还没紫菜呢!想了想,她解释道:“就是,又紫又黄,好不漂亮!” “形容得好像还挺到位的!哈哈哈!” 院子里响起舒禾南起两人爽朗的笑声,先前紧张的气氛瞬间消失。 百里墨卿看着那坐在海棠树下,继续组装弩箭的女子,双耳微红。 “我们家王爷”这五个字,不知为何一直在他脑海里回荡。 而她的声音,她说那话时的笑容,更是在他脑海里不停浮现,在那一刻,他好像感觉到自己的心海深处,仿佛有一颗石子悄然丢下,不经意间便激起千层涟漪。 他,这是怎么了? 北及心中还有担忧,便想问问王爷,却发现王爷正看着远处失神。 顺着百里墨卿的目光看去,北及看见了那月牙白色的女子身影,宁静而美好。收起攻击性后,她看起来柔美温和了许多,像是独自绽放在空谷中的紫色幽兰,神秘又暗香流转,透着沁人心脾的美。 察觉自己的心态后,北及连忙收回眼神,压了压心里的异样。 “王爷,长公主的话,要听吗?”北及一想到祝梓枫的话就忍不住地担心。 总不能真让北铩城的防备军和乘风军听那南宫辛的指挥吧? 如果真是这样,怕是沈钏一天就能毁了北铩城的所有军队,将王爷辛苦抢回来的北铩城再夺走! 第79章 万事俱备 百里墨卿收回视线,淡淡道,“他想玩,可我天启戍边儿郎的性命,却不是他能玩得起的!” 碧落院外,两个穿着褴褛的乞丐背靠着院墙,随即一人轻悄悄的转身离开。而另一人则是继续坐在墙角,竖起耳朵细听着院中的动静。 翌日,南宫辛拿着长公主令牌入了北铩城军营,第一件事便是找来了北铩城防备军及乘风军中大大小小的将领。 入主北铩大营的南宫辛满脸自傲,他手持长剑,身穿银甲,端坐在大帐的主位之上。似乎是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气势些,他特意挺起了胸膛抬起了头。 主位之下站着几个身穿褴褛军服,满脸胡茬,神色困惑的军士。 他们低头交耳,纷纷议论这忽然而来的男子是谁?为何会手持长公主之令?又莫名其妙地将他们叫来,意欲何为? 南宫辛等了约半个时辰,可大帐再无人进来,他脸上的得意和骄傲也渐渐变得冷凝下来。 “整个北铩大营中,只有你们几个将领吗?”青涩未脱的少年脸上露出不满,感觉自己受到了轻视。“为何不来拜见行军总管?” “行军总管?” 帐下几人脸色微变,这是行军打仗时才会设立的临时统领职位,之前这位置都是由东篱王来坐的,怎么如今派了个毛头小子来? 北狄大军正在缓慢逼近,真正的战争早已悄然打起,而他们眼前这位“行军总管”,好像还处于状况之外啊! 这个“行军总管”究竟是什么人?为何朝廷会将北铩大军交由这样的人? 朝廷这么搞,这仗还怎么打? “问你们话呢?都哑巴了?!”南宫辛看着那些人低头交耳,怒不可遏,“北铩大营的将领们都哪去了?!” 此时,帐下走出一人朝南宫辛抱拳,“回总管。军中将士已经开拔出发了,剩下的都是一些后勤军。” “开拔?”南宫辛猛地从主座上惊站起来,面目狰狞,一把抓住回话人的衣领,“开拔去哪?” “去,援助陈洲了!” 说话的男人名叫胡东,年约四十,是军中的老将了,虽然目前只是后勤部的旅帅,但也是向来受人尊重的,便是当初的东篱王也夸过他将炊火旅管得很好,笑脸相对的。这还是他成为旅帅之后第一次被人拎着衣领说话! 南宫辛一把扔开他,脸上表情阴沉得可怕,“谁给他们的权利调兵离开的?” 胡东往后退了两步,被身后人扶住。他掩下心中的不悦,语气淡漠地开口,“是张将军和北将军下令的。那时候,还没有总管你呢!” 南宫辛一听,眼中射出一道狠意,“你是什么意思?竟敢对本总管这样说话!来人!给我打八十军棍,以儆效尤!” 胡东神色一惊,简直不敢相信。 八十军棍,那是什么概念? 常人能挨受五十军棍都已是极限,像他这种上了年纪的,不用五十,三十都能让他送掉半条命!这新总管,是要拿他杀鸡儆猴啊! “总管!” “总管,不能这样啊!” “总管,还请手下留情啊!” …… 与胡东相交较好的军士们纷纷开口阻拦,可他们越求情,南宫辛越觉得自己的威严受到了挑衅。 他双眉一竖,“谁敢再求情,与之同罪!!” 帐外把守的士兵脸色犹豫不决,不知该不该进去。 那胡东是在东篱王面前露过脸的,这八十军棍打下去,怕是命都保不住了…… 帐外人犹豫之际,南宫辛更是怒火中烧,大吼一声,“人呢?都死了吗?本总管持有长公主手令,谁敢不从,斩首示众!!” 金灿灿的公主令,令所有人都心生恐惧。那可是长公主令啊!离天最近的人,东篱王不在,即便是北将军也不能违抗长公主令,他们还能怎么办? 帐外军士思虑再三,还是进来将胡东架出去了。 等到帐外传来惨叫声,帐内的人面面相觑,皆看见了彼此复杂不已的脸。 “传令兵何在?” 此时南宫辛的声音又喊了起来。 帐外进来一人,单膝跪地,大声回应,“在!” 直到看见这传令兵认真对待他的样子,南宫辛脸上的表情才缓和了些,他沉了沉声音,“速去传令,将所有军队全部调回,死守北铩城!” 北狄的大军已经蠢蠢欲动,北铩城本来就这么几万兵马,哪有余力去支援什么陈洲?只要他在,便必要保住北铩城!这可是长公主亲自交给他的任务,不容有误! “是!” 众人听后,只能低下头,不敢再言。 等到传令兵骑马离开之后,北狄大营中的沈钏也收到了消息。 “北铩城来了行军总管?不是百里墨卿?” 沈钏的桌案下跪着一人,那人低着头不敢看沈钏的面具,回道,“不仅如此,而且北铩城的参军杨祐传来消息,说天启长公主带了御医为东篱王看诊,御医说,东篱王时日不多,随时都可能离世。” 沈钏从位子上站了起来,眼睛里的困惑无限膨胀。 时日不多? 可前几日不是刚刚才站起来了吗? 究竟,哪个才是真实的消息? 徐子宁看向沈钏,猜测道,“会不会是东篱王故意放出来的假消息来迷惑我们的?” “那个南宫辛已经入住北铩大营,应该不是假消息。天启京都中一直传言长公主和百里墨言是同一阵营的,去,写封信问问他,这长公主带来的人是否可靠?” 徐子宁听后点头,立即写信。 帐中无人后,沈钏问向徐子宁,“如果北铩城真的换了行军总管,那百里墨卿的话还管用吗?” “这,应该是不能了吧?”徐子宁停笔,也想到了这一问题。 毕竟这军中向来是纪律严明的,除了乘风军之外,防备军应该是只能听从行军总管命令的。 “若真是这样,那个新上任的南宫辛会让北铩城的军队外援陈洲吗?” 沈钏纤长的手指在昂贵的沉香红木桌上轻敲,面具下的脸上浮现几分迟疑。 “我想,除了东篱王,应该没人会将北铩城的兵力外援。”徐子宁肯定地说道。 沈钏听后,也赞同了这观点。他脸色沉了下来,手臂一挥,桌案上的东西应声落地。“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这时候却杀出个碍事的南宫辛!真是糟蹋了我的精心布局!” 徐子宁眸光微沉,放下了手中的笔。将信卷好,用信鸽放飞了出去。 等一切做完,徐子宁才道,“如今十万先锋军已经有五万到了陈洲,今日一早佯攻陈洲,另外五万也已到达兰陈大道,埋伏起来了,就等北铩城的援军前踏入包围圈。而且今日一早传来消息,乘风军和防备军已经尽数出城援助陈洲。一切都在我们的计划中,此时便是换了行军总管,也已经晚了吧?” “报!” 徐子宁话音刚落,帐外又传来传令兵的声音。 “进来。” “禀大帅,北铩城传来密信,新任行军总管已下令调回所有出城援助陈洲的兵马。” 沈钏浑身散发着寒气,那张漆黑狰狞的面具显得越发可怕起来。 徐子宁也忍不住叹息,脸上浮现遗憾。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这样一来,北铩城的兵力又全部集中起来了。有了乘风军,我们再要攻打北铩城,必定不容易的。” “北铩城,还打吗?” 第80章 浴血 “打,当然要打!”沈钏背着手,脸上闪过一抹决绝。“本来所以做的一切谋划都只是为了减少伤亡,用最快的速度打赢这场仗。如今,北铩城领军人不是百里墨卿,那这仗,便是硬打,又如何?” 南宫辛,一个世家纨绔子弟,也配与他做敌手吗? 况且,天启的援北镇国军也在朝着北铩城挺进,如今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再拖下去,等援北大军到了,他们要拿下北铩城,就更难了! “下令!”沈钏走到帐外,浑厚的声音在内力的加持下向四周散开。 原本散漫的军士瞬间集中起来,注视着帅帐中央那戴着面具的可怕男人。 “兰陈大道兵马放弃伏击,立即前往北铩城南部包围,陈洲五万先锋军全部撤回,前往北铩城东南、东北方向进行埋伏,即日,再调五万兵马前往北铩城西部,两日后与主力大军合围,一举进攻北铩城,夺回那属于我们的荣誉!!” “得令!” “得令!” “得令!” …… 顷刻间,北狄大军的上空回荡着声声激昂的军士“得令”声,气势飞扬,颤动人心。 半个时辰后,陈洲兵马出城迎敌,面对北狄进攻的大军,他们一开始是懵的,怎么都没想到北狄会打到陈洲来。 不过,既然来了,他们也不会怯战。 四万守备军全部出城迎战,可令他们没想到的是,此战刚刚开始,两方军马才刚打了一个照面,北狄军便溃散而逃,迅速撤了回去。 陈洲的兵马傻了,站在战场上面面相觑,搞不清状况。 不是说北狄军马是战场上的雄狮吗? 他们甚至准备好了援军,怎么,这北狄人这么不禁打?跑了? 此时,不知是谁喊了一句,“我们退敌啦!” 顿时,三万陈洲防备军脸上洋溢着战胜强敌的自豪感、骄傲感。欢呼声响彻天地,让退走的北狄先锋军听得面红耳赤! 憋屈! 太憋屈了! 这仗刚开打就让他们退走!就算要调整战略也不能这么着急吧? 这么一搞,军士士气低迷,接下来的仗,还怎么打? 可即便内心再多怨言,他们也不能说什么,毕竟,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 此时,兰陈大道伏击的另外北狄五万先锋军也收到了军令,正在撤离之际,忽然,他们的身后涌现无数军士,锋利的箭矢如同漫天雨水一样数之不尽,无情而冰冷地朝他们射来。 “噗噗噗……” 铁箭穿透人体血肉之躯的声音不绝于耳。 北狄军大乱。 “是天启军!我们中埋伏了!” “快逃!” “快跑啊!” …… 然而,战场上的无情根本不给他们任何反应的机会。此时,半山顶上,无数大石滚落,砸在半山腰那些毫无准备的北狄伏军身上。 不到一刻,北狄五万先锋军死伤过半。 箭雨停歇,随之而来的数之不尽的乘风军! 他们穿着防备军的军服,突袭这些埋伏在兰陈大道上的北狄士兵。一时间,喊杀震天,将两山中的飞鸟走兽全部惊乱。 北狄军被打得措手不及,在纪律严明的乘风军乘胜追击下,彻底乱了阵脚,四处逃窜,毫无抵抗之力…… 热血飞洒的兰陈大道上,尘烟四起,乘风军如同天兵降世,无情且尽情地收割着北狄军士的性命。 鲜血与长刀在阴沉的乌云下,刺骨的北风中铸就着一个又一个铁血军魂! 北及骑着马站在邙山上,看见一名骑马朝战场外狂奔的北狄军。他神色不变,肃峻如玉的脸,仿佛雪山上独自绽放的冷莲。 他双眸微眯,手里举起一张黑色大弓,一支特制的流羽箭搭上了弦,强大的臂力轻而易举地便将那上百磅的大弓无限拉满。 “咻!” 一道刺耳的箭矢离弦之声响起,黑色流羽箭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十分美丽的抛物线,在动人的空气炸裂声中精准地从那马上人的后背穿透而出,继续飞行了数百米才落下来。 随即,马上人摔落,在一片喧嚣的战场上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这一箭,连北及自己都觉得惊艳。 这弓,这箭,竟有如此威力! 另一边,刚从陈洲退去的另外北狄五万先锋军在明河之畔往北铩城的东南、东北两面分散,准备伏击。 然而,还没等他们到达指定位置,便遭遇了与兰陈大道的先锋军一样的遭遇。 箭雨袭来,将这五万先锋军全部打乱。 箭矢用尽之后,先锋军已乱,两万五千守备军穿着乘风军的军服出现在北狄军面前,叫那些北狄军顿时生出了无限恐惧。 “是,是乘风军!” “咱们中计了!” …… 战场上的画面总是惊人的相似。鲜血、尸体、惨叫、哭声、黄白的旗帜在鲜血的浸染下早已看不清原来的样子。 张之仪骑着马,穿着银色战甲,穿梭在北狄军士中。银色长枪直奔北狄军将领,枪尖飞舞,冷光四射,溅起片片血花。 失去主将的北狄军更加的慌不择路,一瞬间溃败,四处逃窜。 他们的身后,是乘胜追击的北铩防备军。军士们拎着刀,拎着枪,还有人拎着斧子追在那些北狄军身后,奋勇厮杀。 战场中,有一男子,穿着普通的军士的衣服,手里拿着一把陌刀,神情冷冽,一往无前,大杀四方。 他的身上被围攻的北狄军添了一道又一道鲜血淋漓的伤口,却依旧不能阻碍他收割生命的脚步。 一具又一具的尸体在他面前倒下,他那灰褐色军袍此时已被鲜血染红,高高束起的发髻在滴血,鲜血流到他的脸上,似是将他眼睛都染红了。 他却越战越勇,仿佛整个身体的血液都在汹涌沸腾,暴怒而狂热地朝着北狄军大吼。 “来啊!来啊!” 浑身浴血的他,仿佛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周遭的北狄军被这一幕吓得浑身发冷,本能地想要逃离这里。 然而,他的眼睛仿佛是地狱里的死神,盯上了谁,谁便必死。 最后,他倒下了,用尽了身体里的最后一丝力气…… 他倒下的那一瞬间,远在百里之外的舒禾,忽然觉得心脏一滞,带着一抹心悸的慌乱和疼痛。 第81章 是时候,让他站起来了 经过两日的组装,舒禾做的战国连弩已经完成了。 坐在海棠树下,不知何时,天空中又开始飘起了雪花。 她有些失神,怎么会突然的心悸呢? “你怎么了?” 凉凉的声音带着一丝淡淡的关切在她身旁响起。 百里墨卿正测试着她做出来的弩箭,在短箭射出的那一刹那,没人想得到他内心是有多么狂喜! 弩箭,消失三百多年的弩箭,竟然真的做成了!而且这弩箭的速度、杀伤力以及使用感受,都令他觉得无比惊艳! 最重要的一点,这是连弩啊!短时间内可以连续射出十五箭,甚至不需要很大的力气就能完成连发! 这简直是太神奇了! 这弩箭要是大批量生产,那天启必将要多了一批近战精英,威震天下!如果乘风军能够配备上这些弩箭,也必是如虎添翼,所向披靡! 这简直是可以载入史册的大功绩啊! 他刚想感谢她,却见她捂着心脏,脸上露出一抹痛苦之色。下意识地开口关切,话说出口后,连他自己都小小地惊了一下。 他,怎么会对一个女人生出关心之意? 舒禾倒是没察觉到百里墨卿的异常,只轻摇了一下头,道:“没事,就是突然的心悸了一下,歇会儿就好了。” 百里墨卿听后,脸上恢复淡漠。 此时南起从屋子里拿出一件狐皮大氅,披在了百里墨卿的身上。 下雪了,他怕主子的身子熬不住。 见他来,舒禾脸上扬起了笑,一脸的得意,“南起,怎么样?想好是给钱还是给功法了吗?” 南起脸色微怔,磨蹭了一下,脸色绯红地从怀里掏出了几锭银子,丢在石桌上。 舒禾看着那几锭银子,笑容微僵,“就这么一点?你不会是想赖账吧?” “我!”南起气急,血色上涌,令他那俏脸又红了几分,“之前的钱都被你在元城嚯嚯掉了!现在就剩这点了,爱要不要!” 就这点还是主子前几日刚给他发的月钱呢! 见他伸手去拿,舒禾连忙将石桌上的银子揽进了怀里,“要要要!多少我都要!” 见她那贪财样,南起捏着拳头,咬牙切齿,“哼!无良财迷!” 舒禾才不介意南起怎么说她,只要有钱,说她强盗都行。 况且,这是他自己输的,又不是她逼他的,她可问心无愧得很!“谁叫你总是看不起我?我就爱看你一次又一次的打脸!” “还有,我可没嚯嚯你钱啊,你那钱买的药材,都给北铩城的百姓做贡献了,这是功德无量的事,我在无意中为你积德,你该谢谢我的好吧?” 南起嘴角直抽,郁闷得不行,“那我可真是谢谢你了!用我的钱去医治百姓,结果好名声都叫你得了!” 舒禾却不赞成他的说法,出言反驳,“我得好名声是因为我出劳力了好吧,谁叫你不会医术的!” 南起说不过她,眼珠子都要翻到天上去了,只能生闷气。 舒禾见后忍不住笑,将他的银子拿起来,在他面前晃了晃,“我说南起,你就不争取一下找个内功心法给我吗?这要真给钱,我怕你以后十年都找不到媳妇儿啊!” 没老婆本,可怎么找媳妇儿哟! 南起捏着拳头,一脸的气急败坏,“禾束!你别得寸进尺啊!” 尽戳他肺管子,什么话扎心说什么! 舒禾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院中的大雪飘得更大了,没一会地上就积了浅浅一层雪。 百里墨卿将石桌上的连弩递给南起,“送去各大司兵署,叫他们加紧制造,务必在北狄大军进攻北铩城之前造出五百只弩机,五万只弩箭。” 南起应下,狠狠瞪了一眼舒禾,然后才带着弩箭出门去了。 等南起走了,舒禾觉着没事,便准备回房。忽然,一本灰色空白封面的书籍出现在她面前。 她有些意外地看着那书籍,不解地问道,“这是什么?” 百里墨卿俊美的容颜在大雪下显得更加清冷圣洁了许多,深邃的眸子微垂,仿佛想要眼睛里的某些东西隐藏。 “南起的内功心法不适合你,你练这个吧。” 舒禾眼睛一亮,“是内功心法?” 百里墨卿轻轻嗯了一声,见她欣喜地接过翻看,他那肃冷的眉眼也不知不觉变得柔和了许多。 “这是风阳诀,虽说比不上天下第一的易经,但肯定比南起的功法强多了!你试着练练吧。” 以她的天赋,想来入门不难。至于能练到哪一步,那就只能看她的运气和造化了。 “是很厉害的内功心法吗?”舒禾忍不住想确认一下。 百里墨卿想了一下,“应该吧。” 天下第二应该算得上很厉害吧? 要是南起在这,必定会目瞪口呆!因为,他知道,这是百里墨卿在东海蓬莱山上得到的神秘功法,当今世界上,只有他一人见过! “谢谢。”舒禾合上书,内心微微触动,真挚地道了一声谢。 百里墨卿对上她的眼睛,心里莫名慌了一下,垂下眸,他轻咳一声,掩去了自己的尴尬。 “不用。” 要说谢,也应该是他谢她。 弩箭的出世必会将天启的实力再次拉上一层楼,他甚至可能因此,而重新获得回归天启的机会。 不论是对公,还是对私,她对他的帮助,都是无以复加的! “雪大了,早些回去吧。” 说完,他推着轮椅离开,不经意间看见了身上的狐皮大氅,又见她穿着单薄的坐在大雪下,内心涌起的一抹冲动,叫他脸上浮现了不自然。 舒禾正低头看书,忽然,眼前一黑,身上被什么东西罩住了。 等她摸着那毛茸茸的名贵白狐皮时,她才发现,这是百里墨卿身上的狐皮大氅。 她脸上露出错愕,转头看去,院中已经没了那男人的身影。 白雪皑皑的院中只有一条长长的轮椅痕迹。 她心中微动,看着那轮椅痕迹愣愣地发呆。 是时候,让他站起来了。 她要的药材基本已经到位了,本来差两味药,一个是“九瓣重火莲”,一个是“地心芽根”,可巧得很,昨日祝梓枫来时,带来的药材中就有一株品相极好的“九瓣重火莲”。 至于最后剩下的那一味“地心芽根”则是生长在火山岩洞中的一种特殊草根,根茎灰红色,手指粗细,天生火属性,且药性温和,治疗百里墨卿身上的这种寒毒是最有效的! 南起说,震离跑遍了整个西北部所有火山岩洞,终于在一处无人区找到了这株药,此时,正快马加鞭地赶来。 这两日,就该到了。 一想到百里墨卿站起来的样子,舒禾就有些恍惚,手里的狐皮大氅不自觉地被捏皱在一起。 站起来的百里墨卿,还会是现在这样平易近人吗? 只怕,到时候,他又会变成那个遥不可及,恍若天人一般的存在了吧? 第82章 夜袭北铩城 夜色深沉如水,却在茫茫白雪的衬托下,亮如白昼。天边挂着一颗巨大明珠,冷冷的月光被夜风吹拂,洒向无尽大地。 那被天启军封闭了的两大战场上,残刀断剑,哀嚎遍野,目视之处全是乱陈的尸体,血液将白日里下的雪全部融化,鲜红的血水顺着低洼处流淌,在不远处与其他支流汇合,转而朝着远处而去,直到汇入那蜿蜒不绝的明河中。 北及立在邙山上看着乘风军打扫战场,冷冷下令,“迅速打扫战场,回防!” “是!” “是!” …… 一万乘风军,对战五万北狄先锋军,伤亡竟然没过千! 这一战,胜得无比自豪。 可看着那满地的尸体,同为军人的乘风军也难以让内心的喜悦肆虐。毕竟,他们的胜利,是建立在北狄人尸体上的。 若不是战争,这些北狄军人也可以拥有安居乐业的生活的!战争只能让双方两败俱伤,即便他们这边伤亡极少,却依旧代表着有数以千计的家庭破灭…… 而北狄那边,就更惨了。 这五万军马全军覆没,连一个通信兵都没逃出去,即便有些未死的,也活不了多久了。这也表示着,北狄国,有数以万计的家庭因为这场战争而遭受了灭顶之灾! 如果,这世上没有战争多好? 枯寂而惨烈的战场上忽然响起了一道歌声。 “草长莺飞,夜雨落花,埋骨他乡的忠魂啊,你可否听见那悠扬的牧笛之声?那是千里之外的杏花村中,亲人的思念啊。流萤四散,殇歌安详,远行的英魂啊,你莫要回望,向着点灯的方向,一路前行,在那河岸忘川之上,有船渡你过江……” 这是祭奠死去的军魂之歌,是天启军中流行的哀悼曲。每次战争过后,总有人会唱起这首歌,送死去的战友魂归故里,送敌人的魂魄入六道轮回。 渐渐地,不断有人在附和。 最后,一片深沉而哀伤的声音,一种极为悠扬悲戚的曲调,不停回荡在两山之间。冷风大作,林间风雪飞扬,似是天也在默默回应。 北及沉默,望着天边冰冷的月亮,内心复杂不已。 他不想杀人,可是,战争总是残酷的。他不杀人,那被屠戮的,就会是天启百姓…… 也许他满怀一身罪孽,可即便最后魂归地狱,上不得天堂,他也愿意用自己短暂的生命去维护百姓的安居。 北狄大营内,沈钏坐在书案旁面色阴沉,黑色的军袍不停向外逸散寒气。 “八个时辰了,先锋军那边还没有任何消息传来。”徐子宁看着账内角落里的沙盘,双眉几乎拧到了一起。 不仅没有消息传来,连主大军派去的侦察兵也毫无消息,仿佛泥入大海,毫无波动。 “出事了……” 沈钏声音沙哑,低沉得可怕。 “会出什么事呢?杨祐传来消息,北铩城的军队都被调回大营了,北铩城外根本没有军队能与我们的先锋军抗衡。” “难道是陈洲的兵马追出来了,拖住了先锋军?” 徐子宁猜测。 “陈洲防备军不过四万,又不是什么精英,怎么可能打得先锋军毫无招架之力,连个通讯兵都跑不回来?”沈钏捏着拳头,骨骼发出阵阵响动。 陈洲的方和根本没这个实力!他猜,肯定是百里墨卿出手了。 “那会不会是陈洲一早发现我们的意图,找了兰城防备军支援?”若是兰城、陈洲两城防备军尽数出战,或许能达如今的境地。 沈钏摇头,不信兰城的防备军敢随意出城援助陈洲。 “如果不是陈洲、兰城,那会是谁呢?谁有这么大的能力?”徐子宁忽然想到了一个人,百里墨卿。 两人彼此相视,想法不谋而合。 “可是,百里墨卿不是被夺权了吗?”难道,那个南宫辛也是他抛出来的迷惑弹吗? 沈钏站了起来,负着手立于大帐门口。帐外烛光点点,那是他的北狄大军,是证明自己的工具。 若是被沈闻知道他与百里墨卿的第一战便铩羽而归,他的位子,怕是保不住了…… “如今怎么办?北铩城还打吗?天启的援北军还有两三天的路程便要抵达北铩城了,若是不打,就没机会了……” 徐子宁走到他身后,神色沉重。 “打!” 冰冷的空气中漂浮着一抹淡淡的危险。 沈钏淡淡开口,面具下的脸上不停跳跃着兴奋和狂热。 “陈洲的防备军不可能打得我先锋军毫无抵抗之力,唯一的解释,必定是乘风军出城去了!” “没有了乘风军,北铩城等于没了盔甲,此时攻打是最好的时机!” 徐子宁脸色微变,眼中露出惊色。“你,想要夜袭北铩城?” 沈钏没说话,但他的态度已经给了徐子宁回答。 先锋军生死未卜,这时候再突袭北铩城,万一杨祐给的消息没错,北铩城的乘风军真的固守城内,加上防备军,时刻关注着北狄大军的动态,那他们夜袭,根本没什么胜算啊! 沈钏这么着急,是怕输了吧? 可,急躁乃是兵家大忌! “传令!” 沈钏的声音迅速传遍北狄大营,正欲休息的大军们迅速穿好衣服来到帐外,等候着主帅的命令。 平和而宁静的北铩城大营内,南宫辛正睡得迷迷糊糊,忽然,一阵敲锣打鼓的声音将他从梦中惊醒。 他从床上窜了起来,浑身上下出一身冷汗。 “来人啊!”大半夜的敲什么锣? 帐外守卫的士兵早已急得跺脚,可一想到白日被打得几乎没了气的胡东旅长,他是怎么也不敢冲进帅帐打扰这位新任总管的好梦。 此时,南宫辛的声音在帐内响起,帐外的小兵这才松了口气,快速进帐。 “怎么回事?大半夜的,怎么如此吵闹?防备军就这个纪律……”的吗? “总管,北狄军夜袭北铩城了!”他怒斥的话还没说完,来人便打断了他。 “什,什么?!” 南宫辛从床上跳下来,连衣服都没来得及穿,径直拿起了自己的佩剑,脸上露出一抹慌乱,还有一抹恼怒。 真是晦气!他刚来啊!就打起来了? 他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呢! 等到南宫辛穿好衣服出帐后,北铩大营已经营去人空,大批兵马朝着北城的方向进发,营内所有的武器全都带走了。 南宫辛有些懵,“他们去哪了?” 守帐的士兵面上犹豫,道,“去,去迎敌守城了……” 果然,他的话说完,就看见这位新任总管的脸色急速阴沉下来。 “谁下的令?”他一个行军总管还没出来,竟然就敢带着大军开拔!这些人,是完全不将他放在眼里啊! 士兵没敢说话,脸上畏畏缩缩,南宫辛看得气不打一处来,“我问你呢!回话!” 见他还在犹豫,好像有什么话不能告诉他似的。他眼中溢出狠厉,手中的剑直接扣在了他的脖子上,“说不说!” 士兵身子一抖,颤颤巍巍地说道,“是,是之前东篱王在时定下的规矩……” 第83章 是他,太轻敌了! 南宫辛收了剑,脸色如黑云压顶。他飞身上马,直追大军而去。 北城外满是黑压压的北狄军。 漫天箭雨从城外飞来,射中了一个又一个的城头守备军,无数守城将士的身躯在倒下。 城墙外,北狄军搭了攻城梯,无数的北狄军人正在攻城。 城墙上的防备军们在盾牌的掩护下,朝着攻城的北狄军不停射箭,惨叫声连连,无数躯体从城墙上狠狠摔落,面目全非。 嘶喊声,怒吼声,人体被利器穿透的声音不绝于耳,不断地在北铩城上空回荡。令城内那些本已进入深度睡眠中的人们突然醒来。 他们穿上衣服,神色恐惧慌乱的看向北城门方向。 那里火光冲天,嘶喊声声不歇…… 住在北郊的百里墨卿等人也早早地被这声音吵醒。 此时,他坐在轮椅上,望着门外的方向,茂密的海棠树将天上的月亮遮去了大半。他的身子一半都隐在黑暗中,便是什么也不做,也叫人望而生畏。 小依儿也被声音吵醒,揉了揉眼发现身旁没人,脸上露出几分惊吓。 她光着小脚下地,把之前舒禾给她做的羽绒服穿上,朝着外室走去。 门口,舒禾神色担忧的望着外面。 “娘亲!” 听见声音的舒禾连忙回头,看着小依儿光着脚,迅速将她抱了起来。 “下床怎么不穿鞋?会生病的!” 小依儿搂着她的脖子,脸上有些害怕,“娘亲,外面怎么了?是谁在哭啊?” 舒禾摸了摸她的头发,将她抱回内室。 “依儿,娘亲有事,要出去一趟,让王大娘陪你睡好不好?”舒禾脸上浮现几分歉意。 这个时候,她不该离开小依儿的。可是,听着外面惨烈的声音,她无法无动于衷。 而且,北铩城的军队大多都被调出去了,此时城内兵力空虚,如果她不去帮忙的话,也许北铩城用不了多久就会被攻陷。到时候,她依旧无法独善其身。 依儿紧紧抱着舒禾的脖子,明显是不想她离开。 正在舒禾左右为难的时候,小依儿的手忽然松开了。 她略显迷蒙的眼睛望着她,朝着她笑,“娘亲,你去吧。依儿不怕的!” 舒禾一怔,眼眶发酸,眼泪瞬间迷糊了她的视线。 她的小依儿,是不是明白了外面发生了什么?也知道自己要去做什么…… “依儿去跟王大娘睡,依儿会很乖的,娘亲不要担心。” 舒禾再也控制不住眼泪,在眼泪滴下来之前将小依儿揽进了怀里。 “依儿乖,娘亲很快就回来!” 将小依儿送去王娘子那,出来的时候正好碰见南起推百里墨卿出门。 “有剑吗?” 舒禾开口,拦住了两人。 百里墨卿回头,她穿着一身单薄的月牙色罗裙,宽长的双袖被束起,淡漠的脸上透着几分清冷。 南起看了一眼百里墨卿,得到他的示意后,转身回屋,拎了一柄银色长剑出来。 舒禾接过剑,掂量了一下,分量不错,不算重,也不轻,至于锋利度,不用测试也知道不会差。毕竟,这是百里墨卿的东西。 “走吧。” 北城门上,南宫辛看着城中“寥寥无几”的防备军,脸上的愤怒被错愕代替,“就这么点人?其他人呢?” 他在问那个守着他大帐的士兵。偌大的大营,就只剩他们俩最后来到这里。 小兵徘徊犹豫,最后,还是老实地交代了。 听到防备军和乘风军全都不在城中,南宫辛的脸可想而知有多难看。 “我不是下令将大军全都调回来了吗?”他亲眼看着大批兵马回营的啊! 小兵没说话。他也不知道,反正,他就知道大营好多人都不在,回来的,只是一部分人。 其实,南宫辛看到的,都只是百里墨卿故意做给他和杨祐看的。 想要埋伏北狄先锋军,那北铩城的军队,就必须要悄无声息的绕到北狄军后方。可好几万的军队,想要无声无息的出城,本来就是一个大问题。 之前百里墨卿想的是化整为零,先让大军低调分批出城,两日后再利用五千留守的防备军,大张旗鼓的出城,做出援陈假象,再低调回城防守。这种方法虽然可行,但有一定的危险性,很容易被杨祐察觉出异常。 可南宫辛的出现,给了百里墨卿更好的解决办法。大军出城,不用隐藏,而南宫辛下令撤兵后,五千防备军再高调回营,一进一出,常人很难察觉出异常。 也正是因为南宫辛的误打误撞,这才让沈钏误以为北铩城不会出兵,从而改变计策,准备包围强攻北铩城。 而这一举动,也让乘风、防备两军打的北狄先锋军一个措手不及! 当然,这一切,无意中成为一个棋子的南宫辛自然是一无所知的。他只觉得自己的威信遭受轻视、挑衅,感觉根本没人在意他这个“行军总管”! 怒火中烧,转身之际便看见一个北狄军从攻城梯上爬进了城头,他沉着脸,将内心的怒火全部化为力量,朝那些北狄军猛砍。 城头上刀兵之声响彻云霄,火箭四落,将本就破败的北城街道再次烧起来。 还好,因为上次北狄军入侵的事,北城街道的百姓全部被撤去了城东和城南两地,百姓没什么伤亡,但墙上守城的将士们却不容乐观。 北狄大军太多了,弓箭也太多了,五千防备军设备又差,战斗力又不是最精锐的,因此伤亡很是惨重。 城下,百里墨卿坐在轮椅上,双目中的迫切几乎要冲出来。可那双使不上力的腿,让他一再愤怒无比。 南起早已飞到墙头斩杀外敌去了。 舒禾不自觉地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轻拍两下,轻声安抚,“别急。” 百里墨卿闭上了眼睛,努力平复自己的气息,可内心的涌动和狂躁根本控制不了。 “我对北铩城的百姓承诺过,只要我在,北铩城一定不会城破!我不能食言!” 舒禾眸色微闪,轻启红唇,“我知道。” “能不能让我再站起来一次?”他抬头,白皙细长的手第一次主动抓住了她的手腕。眉间,是一抹期盼和请求。 舒禾垂眸,她怎么可能不知道他的想法?只是,他的身体已经再也经不起透支了。 看着沉默的她,百里墨卿心里生出失望。他无力而愧疚地锤着轮椅,“我本以为沈钏不会这么快反应过来的。是我低估他了!” 原本以为沈钏最快也会在第二日反应过来。届时,防备军应该已经回城了,北狄再要入侵,也无碍。 可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快就察觉出了异常!而且,还选择冒险夜袭北铩城。 他这是猜到北铩城此时兵力空虚了啊! 是他,太轻敌了! 第84章 破敌 城墙上的五千守备军在短短半个时辰内便已经伤亡过半,剩下的那些也已经精疲力尽。 圆月高挂,仿佛将所有人心中最不舍的牵挂都印在了眼前。 百里墨卿独坐城墙之下,看向城墙上那女子,她白衣飞舞,在一片灰暗中血战,仿佛坠落世间纵享厮杀的神女。 将身前最后一个北狄军杀死,舒禾靠在城墙上大口喘气。百里墨卿的剑很好用,很锋利,即便没有多少内力,剑过之处也必会带走无数生命,可北狄军人数还是太多了,她有些无力了。 攻上城墙的敌军越来越多,城下的攻城车也在不停地冲击着城门,眼看,城破只在片刻之间。 她迅速来到南起身旁,道:“带一队人,快马加鞭去城中收集煤油、烈酒还有陶罐、面粉,越多越好!” 南起不明白她的意思,可此时他却下意识地相信她,听从她的命令。 南将军的身份在北铩城还是有几分威信的。 不少时,便号召了一队人马离城而去。 南宫辛见有人要临阵脱逃,暴怒不已,一脚便踹飞离城队伍中的最后一人。 “谁敢临阵脱逃,杀无赦!” 南宫辛的声音在城头响起。舒禾转头看去,就见他手持长剑刺向那名天启士兵。她神色瞬间冰冷,一剑击飞了南宫辛的长剑。 “大敌当前,你不杀敌,却要杀守城士兵,南宫辛,你是想要扰乱军心吗?还是,你怕了,想要投敌?” 舒禾的声音不算大,但她一个女子出现在城墙上御敌本就极受关注,此时的她更是冷声斥责那位白日里刚烧了三把火的“行军总管”,这不禁令所有士兵往这边看来。 他们看着南宫辛,眼睛满是愤怒和仇恨,如果这个所谓的“行军总管”真的敢投敌叛国,那他们必要将他的首级挂在这城墙之上! “他是逃兵,本总管斩杀逃兵有何问题?”南宫辛暴怒,眼睛盯着这女子怒火中烧。 又是她! 一个女人竟也敢来到城墙上斩杀外敌! 在见到她的那一刻,南宫辛心里是复杂的。 她是害自己妹妹不能说话的凶手,也是昨日羞辱殴打他的人,可此时,这个与他不对付的女人竟然出现在城墙上,英勇杀敌,甚至比他杀的人还多!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女子! “他不是逃兵,他是听从南将军指令去城中取武器,对抗外敌的英勇军人!” 舒禾的剑拦在那士兵的身前,声音坚定,无惧无畏,带着一抹摄人心魄的威慑力。至少,听见这话的守城士兵们都能感觉到自己体内沸腾的血气和被鼓舞了的士气。 南宫辛还要说什么,舒禾却不给他机会,“南宫辛,你若是真为了北铩城着想,我劝你还是去杀敌吧,莫要在此浪费时间!” 只是这么片刻时间,登上墙内的北狄人更多了。 舒禾不管南宫辛那难看的神色,只对那坐倒在地的士兵喊道,“莫要发愣,速去御敌!” 士兵神色一震,脸上浮现激动和狂热,立即捡起地上的刀,冲入了北狄人群中。 南宫辛目光锁着那视死如归的英勇身影,脸色变了又变,最后,视线在舒禾那月牙白色的身影上停留了片刻,继而转身杀敌去了。 眼见着城池就要攻破,无数守城将士都精疲力尽,被攻上来的北狄士兵添了一道又一道伤口,他们的眼中渐渐浮现绝望。 舒禾停了下来,朝着守城将士们大喊,“将士们!再坚持一下,等南将军回来,这城便守住了!身后的百姓,我们的亲人,就都守住了!” “我知道很艰难,我知道你们很疲惫,但请你们再坚持一下!为了我们的亲人,为了我们的孩子,也为了军人的荣誉,誓死守城!” “誓死守城!!” “誓死守城!!” …… 舒禾的声音在北铩城上空回荡,令无数士兵精神一振。一个女子都能在城池上一夫当关,他们这些大男人怎么有脸放弃? 顿时,“誓死守城”的声音将那些精疲力尽的将士们重新打足了气。 他们再次冲入敌人群中,挥舞着自己断裂的兵器,酸软无力的手臂,不知怎么又来了力气,他们拼命嘶吼,拼命厮杀,终于抵挡住了一批又一批的北狄人。 城墙下,沈钏坐在马上,目光注视着城墙上那一抹白色倩影,深邃狠厉的眼睛里升起一抹兴趣和玩味。 “这北铩城中,还有这样的女子?” 徐子宁在他身旁,脸上可全都是凝重。 这城,攻的时间有些长了。再拖下去,万一乘风军和防备军回来,他们只会腹背受敌,届时,伤亡会更大。 终于,南起带着那一队人马回来了。 舒禾血迹斑斑的脸上露出欣喜,“东西都带回来了?” 南起点头,将手里的罐子递给她,“这是煤油,那些是面粉,还有你要的烈酒和陶罐。” 可这些,能做什么? 说完,他又补了一句,“稍后还有!” 舒禾一怔,没明白他最后那句话的意思,也没时间去想,只是将烈酒和煤油混在一起,倒进了其他空陶罐中,最后拎着其中一个罐子递给了南起。 “弓箭!”舒禾大喊一声,立即便有人递来了一把弓,一支箭。 舒禾持着弓,烧起火箭,飞跃到城墙上,双腿勾住墙头,整个人横飞出去。大弓拉满,发出细细的紧绷之声,她对南起喊道,“扔向攻城车。” 南起点头,朝着攻城车精准地扔过去。 “咻!” “砰!” 一声爆炸声响起,城下的攻城车上顿时被烈火吞没。 攻城车边,蹿出几个着了火的人,他们嘶喊着,用力拍身上的火焰,想要熄灭。可即便他们在地上打滚,那些火焰也根本无法扑灭。惨叫声异常尖锐,令人心中发冷。 舒禾眸色微冷,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不过很快便被压下去了。 “将剩余的煤油和烈酒沿着城墙倒下去,点火!”舒禾再次下令。 这一刻,似乎所有人都下意识地以她为主心骨,她的话便是铁令。 “轰轰轰!” 一道道火焰在城墙上燃烧,那些攻城梯都被火焰烧着,将攻城梯上的士兵全部吞没。 南起脸上露出惊喜和兴奋。 这招好用,完全隔绝了北狄人再入城的可能! “将所有的面粉分装到陶罐里!”舒禾再次开口。 南起已做好准备,见她又拉弓,他便知道他想做什么了,虽然不解,却也不问。 这一刻,他们配合得十分默契,她指哪,他便扔向哪。 “砰!” “砰!” …… 燃着火的箭矢刺破半空中的陶罐,陶罐内的面粉遇到明火瞬间爆炸。炸开的陶罐碎片如同一颗颗子弹,在强大的气流推动下,射入下方人群的身体内。 一道道爆炸声在北狄军最密集的地方响起,伴着一阵阵的火光,和声声惨叫,令城下的人四散而退。 沈钏看着这一幕,面具下的脸阴沉无比,他踢了踢马肚子,令其上前两步,似乎想离那城墙上的人更近一点。 他目光紧紧注视着那站在城墙上的女子,恨不得立即飞到那城墙上看看她究竟是何人物,竟有如此破敌之法! 第85章 大战落幕 舒禾收弓,在南起的帮助下飞回城内。 此时,攻入城里的北狄人被尽数斩杀,除了那些往城外射箭的箭术高手,其余的士兵终于得到了喘息的空间。 燃起熊熊烈火的城墙上,北铩城的半边天空被大火染红。火与火的间隙中,舒禾站到了城墙之上。她看见了一个人,一个骑着马,穿着黑金战甲的将领。 她能感觉到那人在看着自己,带着十分具有侵略性的目光。 他,便是北狄统帅,沈钏吗? 立于城墙之上,白色衣裙在风火之间肆意飞舞,纤瘦却十分具有力量的身体在月光下闪耀着淡淡月芒。 大败的北狄军慌乱大退,不经意间看见城上那女子身影,那一刻,他们好像看见了一个从月亮上下来的神女,为救北铩城而来。 虽然无人敢言,可这一幕却深深地烙进了他们的骨血之中。即便几十年过去,他们老态龙钟,步履蹒跚,却依然无法忘记此时看见的,这震撼人心的一幕。 “报!!” 此时,沈钏的马下一人飞奔而来,“禀元帅,东西两面有大批兵马在靠近!” “是乘风军和防备军回来了!”徐子宁脸色大变,迅速走到沈钏面前,“撤兵吧,今日这北铩城,是攻不下来了!” 再拖下去,只会伤亡更惨重! 沈钏周遭寒气四溢,“退兵?要是真的退兵,我这个大元帅还怎么当的下去?” 徐子宁脸色沉如水,却不知该怎么开口。 “哪边是乘风军?”沈钏问向来人。 “看军装,是东面。”那人回应。 沈钏最后看了一眼那城墙上的女子,眼中冷芒闪过,提着马头向东转,“所有大军,向东挺进,围剿乘风军!” 徐子宁听后,焦灼的神色下只能轻叹一声,他这是要拼一把啊! 城墙上剩下的守城军们见北狄大军退去,纷纷起身,满是血污的脸上浮现了不可置信与震惊。 他们,这是退敌了吗? “退敌了!” “我们退敌啦!” 安静的城墙上忽然有人兴奋地喊了一声,颤抖的声音传向四方,紧接着,又有无数激动的声音在城墙上响起。 有哭声,有笑声,有劫后余生的嘶吼声,还有向远方亲人宣告的声音。仿佛天边吹来的夜风,能将他们此时激动的心情,带去给远方的亲人。 城内,响起无数欢呼雀跃的声音。 舒禾回头,竟发现城墙下不知何时出现无数百姓,他们手里拿着木棍,锄头,铁铲,铁锅,还有许多各种各样的器具,以及护城兵们需要的陶罐,有些人甚至把自己家吃饭的陶碗、茶杯都拿来了…… 此时,舒禾终于明白了南起之前说的那句“后面还有”,是什么意思了。 她忍不住笑了,可心里又无比苦涩。 倘若这城今晚真的破了,他们这些百姓会不会拿着自己手里的那些“武器”与北狄人拼命? 其实不用多想,答案是肯定的! 无论是谁,都不会容忍自己的家园被异族侵略的! 此时,舒禾忽然感觉到许多人的视线都在看着自己,她环顾过去,是那些残兵剩将们。 他们在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眼神注视着自己,那些眼睛里,有感激,有疑惑,有信任,有依赖,更多的是崇拜…… 此时,就连城下的百姓也纷纷将视线投射过来,他们满含热泪,仿佛有无数的话想对她说…… 舒禾心潮涌动,视线却不自觉落在了那一身白色,坐在轮椅上,被火光印红了半个身子的男人身上。 他也在看着自己,只是,她看不见他眼里的情绪。 南宫辛站在远处,脸上有点点血迹,可他的视线也如其他人一样,紧紧锁在那女子身上,仿佛这世上只剩下了她一人。 他还记得她飞身出墙外,拉弓射箭的样子;还记得她站在月光下,衣裙飞舞的样子;不知何时,她的身影竟牢牢地刻入了他内心深处。 北铩城的大军退去,可在城东十几里外,沈钏的五万大军已经和张之仪的两万守备军相遇,瞬间便展开了一场大战。 兵力悬殊,张之仪的军队被打得很惨。好在后来北及领着真正的乘风军从北狄军的身后包围过来,两面夹击,这才让张之仪压力顿减。 只是,即便有乘风军的加入,这场大战也依旧不容乐观。 那沈钏像是疯了一样,根本不顾北狄大军的性命,下令死扛,必要将那些穿着乘风军军服的人尽数剿灭! 这场大战一直持续到天亮,死伤无数。最后在沈钏的撤兵下,拉下帷幕…… 清晨,冷风伴着细细小雪自北方而来,空气中漂浮着淡淡的血腥气味。 北铩城的北城墙上满是漆黑的火烧后的痕迹。城下,无数焦尸,散发着令人不适的臭味。 城外二十里处,尸横遍野,场面无比惨烈。 城门大开,无数百姓跑出来,去迎接那些满身伤痕,在大战中幸存下来的士兵。 南起,北及,张之仪同站在北城之上,看着那些步履蹒跚,相互搀扶,满身伤的士兵,眼圈直发红。 “这沈钏,真是个疯子!”南起咬着牙骂道。 拼着鱼死网破,也要增加他们这边的伤亡人数!他到底为什么啊? “虽然这一战我们伤亡不小,但北狄伤亡更大!经过此役,北铩城暂时安全了。”北及道。 还有一两日,援北大军就该到了,到时候,他们定要找沈钏好好算算这笔账! 张之仪没说话,他认为,有战争就有伤亡,这是无法避免的事。这一仗,他们不到四万人马,却歼灭北狄近十万兵马,这已经是非常高的荣耀了!至于那些沙场埋骨的士兵们,他们死得其所,且重于泰山! 相比而言,他更好奇的是,北铩城城内仅五千防备军,是怎么守住沈钏那个狠人五万兵马攻城的? 听了他的疑惑,南起脸上的愤愤被兴奋和激动代替,绘声绘色的将昨夜守城的事告诉了张之仪和北及。 可想而知,那两人听后的脸色是什么样的。 张之仪甚至连确认了好几遍。南起说的,真的是他认识的那个禾娘子吗? 南起见他不信,便道,“你可以去问问你妹妹,昨夜她也在城墙上御敌来着,虽然在城门的另一头,但禾束的风姿,她应该是看到了的。” 张之仪压下心里的震惊,四处环望,却根本没看见舒禾和自己妹妹的身影。 此时的三人没有注意到,城下进城的受伤士兵中,有一人低着头,眼睛不停地在那些北狄士兵的尸体上流转。黢黑的脸上看不清表情,可那双眼睛却总散发着若隐若现的冷光。 与其他人更不同的是,那人的眼神和体态,根本没有寻常士兵大战过后的疲惫无力。 此时,有一个百姓过来搀扶他,将裹着伤臂的他领进了城。 第86章 军人的夙命! 城北大营内。 数不尽的营帐里躺满了受伤的战士。 几道人影在营帐间来回穿梭,为那些伤者处理伤口。帐外早已支起十几口大锅,正在不停歇地熬着药。 大营里气氛肃穆,虽然打了胜仗,可这一仗,他们损失了太多的战友,再大的功绩和荣誉,也无法驱散他们此时的伤感。 舒禾身上的月牙白色衣裙,裙摆已是血红,干涸的血迹将那本来柔软的裙摆都凝固住了,再无飘逸可言。 替面前的士兵包扎好伤口,她见那众位士兵神色颓靡,问道,“小哥,打了胜仗,你不开心吗?” 那人是穿着乘风军衣服的防备军,他们在城外战斗,还不知道城内的情况,他只以为面前的女子就是个普通的百姓,过来帮忙的。 “死了那么多人,有什么好高兴的?”他的语气不算客气。因为与他同来军营的亲哥哥在这场战役中没了。 “这场战役的胜利,是用我们普通军士的性命换来的!可即便这场战役传到了京都,立功的,受奖的,也不会是我们这些马前卒。” 他的话令这个营帐里的人都沉默了。 是啊,在前面厮杀的是他们,牺牲流血的是他们,可最后得奖立功的,却是上面的人,有什么可高兴的呢? 舒禾能听得出他的怨气,又问道,“小哥是觉得,便是打了胜仗,国人也看不出你们的付出,是吗?” “还是说,你怕上面的将领会独吞功劳?” 那人面色一怔,他,没有这个意思吧? 经过一夜的激战,她的发髻早就松乱,脸上的汗珠将两侧青丝打湿,紧紧地粘在脸颊上,看着很是狼狈。 舒禾将那小哥胳膊上的纱布整理好,道,“不知道你们进城的时候有没有看见那些城门口的百姓,你们还记得,他们看你们眼神和表情吗?” 众人被提醒,脑海里浮现了进城的那一幕。 无数百姓守在城门口,满脸的担心和心疼,有些人是颤抖着来扶着他们进城的。那一张张满含热泪、满心感激的脸,怎么能忘? 是啊,原来,他们付出的代价,北铩城的百姓是看到了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那个小哥脸上略显窘迫,可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舒禾轻拍了拍他肩膀,“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担心的是千里之外的国民们会看不见你们的付出,是吧?” 那小哥没说话,可脸上的表情等于是默认了。 “可你要知道,这天下,没人敢独揽军队大功!谁也不能!”舒禾脸色微冷,坚定且深信。 她见有人脸上露出讽笑,不相信她的话,便问,“你们知道天启国最骁勇善战的一支军队是哪一支吗?” “当然是乘风军!”有人抢答。 那人脸上洋溢着兴奋,这次,能与乘风军并肩作战,他觉得,这事能让他吹一辈子了! 舒禾朝他微笑,又问,“那,你知道为什么吗?” “当然知道!”乘风军可是他的偶像啊!怎么可能连这都不知道?! “当初东篱王还在的时候,手下有四大先锋战将,个个骁勇无敌!四大先锋战将手下各领东、南、西、北四乘军,五年前对战北狄,所向披靡,数场战役,都是用最小的代价,杀得北狄屁股尿流!” “三关大将军震离,更是单枪匹马,手握一把七尺霸刀连闯北狄南冲,四溟,崇武三大关,直接掀飞了北狄的三大护国门!东篱王更是在数十万大军面前直冲对方阵地,将当时的北狄兵马大元帅斩于马下!整个天启,谁不知道这场著名的三关大战?” 那是一场多么酣畅淋漓且出神入化的战斗啊!也是因为那场战斗,乘风军的名声风靡全国!是无数人心中永远不败的神话!东篱王更是所有人心中公认的战神! 可惜,他们心中的战神,最后却落得了流放的下场,销声匿迹…… 见那人情绪先是激昂,最后又变得低落下来,舒禾问道,“难道,除了东篱王和四战将,乘风军就没你们记得的人了?” 众人低头沉思,还有谁?他们也不认识乘风军里其他的人啊。 “乘风军,乘风军,难道,让你们执念的,不是这三个字吗?”舒禾站了起来,白色衣服脏得已经不能看了。 他们抬头看她,有些不理解她的意思。 “乘风军,不是一个名字。它是一群人,是一群英勇无畏,擐甲挥戈,而勇往无前的战士们!更是那些浴血沙场,舍身报国,而马革裹尸还的英魂们!” “就如今天的你们,和昨日战死的同袍们。” “北铩城的战役必定会在不久后名扬全国,到时候,‘北铩城三万防备军’的名字,便会成为第二个‘乘风军’,你们,也会成为你们心中向往、崇拜却觉得遥不可及的那些英雄!” 营帐中的人默默地看着她,听着这话,感觉身体里的血液似乎都热了起来。 “所以,你们应该高兴的!那些因为保家卫国而死去的人们,他们会名留青史。毕竟,沙场裹尸也是军人最大的夙命,不是吗?而拼死取得胜利且幸存下来的你们,也更值得自豪骄傲。” “说的对!” 此时,帐外不知何时出现了三个人,一个,是他们新任的防备军大将张之仪,另外两个没见过,可看那气宇轩昂的气势,似乎不是普通人。 “乘风军,不是由几个将军撑起来的。”北及率先走了进来,对着那些伤员道,“乘风军之所以强大,是因为它有无数强大的士兵,是那些士兵们撑起了将领的功绩!” “一个军队的声名,绝不可能只是将领打下来的!就像这次的战役,两万五千防备军却能全歼北狄五万先锋军,这是几个将领能做到的事吗?” “不可能!因为,一人之勇,永远不可能匹敌万人之众!你们的功绩,没人能藏得住,也没人能吞得下去!” 北及的话很热血,很打气,不过却令张之仪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为什么他感觉自己被阴阳了呢? 张之仪轻咳两声。仿佛是在提醒众人,自己还在呢! 众人一见到张之仪,脸上的自豪的表情瞬间变成紧张慌乱。 “将军,我,我们没那个意思……”有人慌乱的开口。 他们可没说张之仪要独吞这番功劳啊! 救命!谁能解释一下?! 南起一众人脸色惨白,忍不住笑道,“你们别怕啊,张将军又不吃人的!放心,他不会计较的!” 众人:这是谁?能别说话了吗?他们又没说将军会计较!老天保佑,他们真没说将军会独吞功劳,真的没说将军小气啊! 第87章 真的带不动啊! “快让让,快让让!”此时一道十分嫌弃的声音在帐外响起。 张之柔端着一盘子药汤,却见营帐门口被几个高大的身影挡住。 三人同时回头,看见了也是浑身狼狈的张之柔。 一向娇美精致的女子,此时看起来,可没了半点往日的明艳夺目,浑身脏兮兮的,跟个小乞丐似的。 “哥?” 张之柔愣了一下,随即趁着三人侧身的空隙,她钻了进来,将手里的汤药递给了那些受伤的士兵们。 等分完药,她才走到张之仪身旁,将他全身上下都打量了一下。“哥,你没受伤吧?” 哥? 伤兵们手里端着药,面面相觑,竟不知这营中一直忙来忙去的少女竟是张将军的妹妹!他们还以为是城中哪个百姓家的女儿,前来帮忙的呢! 他们应该没有做什么不规矩的事吧? 刚刚有没有说话不客气? 一群人细回忆着自己先前的行为是否有不妥之处,生怕张之仪知道,给他们穿小鞋。 “我没事!”张之仪冷着脸,撒开了张之柔的手。 兵士面前,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 “呀,你受伤了!”张之柔看见他右后肩有一条血痕,脸都白了,“禾姐姐,快,快帮我哥看一下!” “没事,小伤,我稍后找许大夫处理一下就行了。”张之仪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眼睛略显慌乱地从舒禾身上掠过。 “禾姐姐就在这,为什么要找许大夫?”张之柔皱着眉,俏脸微红,眼中升起几分威胁,“哦,你是不是还在怀疑我禾姐姐医术呢?” “我,我没有!”张之仪肃冷的脸上肉眼可见地慌了一下,随即迅速镇定情绪,脸上恢复往日的淡漠样子,“禾娘子已经很累了,阿柔,你就别捣乱了!” 张之仪又轻咳了一下,耳后微微发红。 张之柔脸上露出失落,忍不住悄悄的瞪了他一眼。这个张之仪!真是一点也不通窍!这么好的机会都浪费了! “将军,许大夫那把老骨头,可比我累多了,您还是别给他添加负担了。”舒禾笑着走到大帐门口,刚来的时候,她已经看到许大夫和程琦两人了,偌大的军营,只有几个军医,他们的担子可比她重多了。 在门口,她看见北及有些异样的脸色,眉间轻皱,“北及,你没受伤吧?” 她虽没见过北及的身手,但没少听北将军的威名,想来自保不是问题吧? 不过,城外的大战,双方实力悬殊,他说得对,一人只勇,不可能抵得住万人之众,别他也跟张之仪一样,受了伤却不说话。 要是真的有伤,她正好可以一起处理。 “我,没有。” 舒禾皱了皱眉,怎么感觉北及和张之仪有点不对劲儿啊!怎么说话,吞吞吐吐的? “真的没有?”舒禾又朝他确认了一遍。 北及比她高一个头,离得太近,她都得抬头看他。 “真,真的没有!”不经意触及到她的视线,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有点慌了。“王爷还在等我,我先走了。” “哎?”舒禾看着那转身离去的背影,有些不解,没有就没有呗,跑什么啊? 不过,他的后背的衣服,怎么感觉颜色有些怪怪的? “南起,你……”她看向南起,本想问问他们来找她干嘛? 却见他轻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满脸的懊恼,“坏了!我这脑子,竟忘了主子还在碧落院等我们回报呢!” 南起也一溜烟儿地跑了,大帐里,一群包着纱布的士兵们目瞪口呆,脸上满是惊讶。 他们刚刚听到了什么? 北及?南起? 是他们想的那个北及、南起吗? “张将军,走吧,我去给你处理一下伤口。” 舒禾见这边没什么事了,就想着去给张之仪处理一下伤口。 开始张之仪还有些扭捏,可在张之柔的“无情”推搡下,最终还是带着舒禾去了他自己的大帐中。 等那几人走后,营帐里顿时炸锅了! “好像真的是北将军!我去乘风军的营地偷看过,带兵操练的北将军,好像就是这样的。” “那,另一个,真是南将军?” “可是南将军不是说随东篱王销声匿迹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难道前几日的传言是真的?东篱王,真的重现北铩城了?” “肯定是!不然,光凭五千防备军如何能守得住北狄大军的攻城?一定是东篱王回来了!带着那五千防备军守住了城!” “太好了!东篱王终于回来了!” …… 张之仪的大帐中,张之柔送来干净的水和器具后便悄悄地退了出去。 走之前,她还给张之仪眨了眨眼,好像在说,“哥,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接下来的路,你可得好好走啊!” 张之仪假装没看见张之柔的眼神,垂着的眸子藏着几分羞怯,还有几分尴尬。 见张之仪正襟危坐,舒禾开口,“张将军,自己能脱吗?” 张之仪一怔,手里的动作有些缓慢纠结。这还是他第一次在女子面前宽衣解带…… 舒禾还以为他是伤口疼,这才动作缓慢,所以便没催促,静静地等他将后背的伤口露出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舒禾等得都有些烦了。她感觉,张之仪要是再不解开衣服,她就要自己上手了! 终于,那后肩的伤口露出来了。 从肩膀到肩胛骨,很深,很长,外层的血液都有些发干了。他这是一直忍到现在啊! 算了,看他这么能忍的份上,舒禾决定,不计较他墨迹的事了。 她开始为她清洗伤口,然后上药。 等上完药,舒禾洗了洗手,对他嘱咐道,“张将军,你这伤还挺严重的,等明日我换一种药给你,应该能好得更快些。这几日,就不要碰水了。” 张之仪没吭声,一直低着头。 “张将军?”舒禾还以为他没听见,又叫了一声。 这时,张之仪才轻声道,“知道了。” 舒禾点头,看了看自己一身的血污,忍不住皱起了眉。“若无事,我先回去了。” 她要回去洗澡,换衣服!还有小依儿,她这么久没回去,不知道她有没有担心,害怕。 张之仪穿好衣服转身,想要问问昨夜守城的事,却见那女子已经走到了帐外,连头都没回一下。 张之柔一直守在外面,见舒禾这么快就出来了,有些意外,听她说要回去,也没有多说什么,只让她路上小心。 等舒禾走了,她才钻进大帐,一脸懵地看着自家哥哥。 “哥,你怎么回事?没对禾姐姐说什么吗?” 张之仪脸色恢复往常的淡漠,一本正经地问,“说什么?” 张之柔:…… 真是个钢铁直男! 带不动,真的带不动啊! 第88章 不好意思,手欠了! 回到碧落院后,舒禾先是去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以免满身的血吓着小依儿。 百里墨卿的书房里,男人坐在窗下,怀中抱着一个小小的身影,此时,那怀中的小娃已经进入了午睡。 他将小依儿包严实了些,免得窗外的风冻着她。 而后他视线望向院外那落满雪的枝丫发呆。 他就那么静静地坐在那,舒禾却好似看见一缕缕的落寞在他身上左右漂浮。 曾经所向披靡的战神,如今面对外敌攻城,却只能坐在轮椅上,他的心里,应该很苦涩吧? 她揉着未干的头发,轻轻地走到了他的身旁,装作什么也没发现。 “依儿睡了?” 听见她的声音,他神色微变,将眼睛里不经意流露出来的情绪尽数隐藏。 侧脸看去,她穿着一身干净崭新的湖青色烟笼兰花长裙,腰间系着一条浅色宽带,将她那纤细的腰身完美展现。裙角、袖口绣着银丝兰花,看着很是优雅,淡青色的衣襟上勾勒着几条淡淡的云纹,看着很是精美。 湖青色很适合她。明明那么普通的人,在这身衣裳的衬托下,竟也散发出了优雅恬静的气息。 不施粉黛的脸上干净,光洁,看着好像也很娇嫩。 嗯?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也长这样吗? 他压下心里的疑惑,收回目光,微低着头,嘴角浮现一丝淡淡的苦笑,“嗯,你不在,她就喜欢窝在我身上。” 他想不通,为什么明明不喜欢孩子的自己,却可以接受依儿的任何要求? 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在他身上睡觉了,时间长了,他都有些习惯了。 “谢谢啊。”舒禾眸色微动。 她也是没想到,这父女俩在不知真相的情况下,竟也能相处得这么好。血缘,果然是一种神奇的存在。 百里墨卿脸上的苦涩加深,还带着一抹自嘲,“没事。如今,我也只能做做这样的事了。” 外敌来袭之际,他却只能在院内哄孩子,反倒叫一个女人上城杀敌。呵呵,如今的他,还真是一个废物呢! 站在窗台下,她看见一抹白雪被风吹落,停在他披散的长发上,久久不化。 她不自觉地伸手去拿,可他下意识的后退动作和警惕的眼神,让她的手僵在半空中,心脏一瞬间停滞。 垂下眸,收起眼中的异样情绪,她脸上露出一抹尴尬,“不好意思,手欠了。” 百里墨卿低头,将怀中的依儿搂紧了些。 舒禾走到屋内的桌案边,捡起一块点心送入了口中。“你的毒,很快就能解了。我这些天研究过了这无汲寒毒,虽然不知道怎么研制解药,不过通过针灸疗法,加上九瓣重莲、地心芽根等烈阳属性的草药,我有把握,能把你身体里的毒素清除掉。” 累了一天一夜,连顿饭都没吃上,她此时只觉得前胸贴后背,胃有些难受。 嗯!真好吃!就是稍微干了点。 百里墨卿看了她一眼,偏向窗外的脸上涌起了复杂。 真的有望解毒吗? “别吃那个了,我让张伯给你准备了午膳,稍后就来。” 听着这淡淡的声音,舒禾有些意外,转头看去,那人正看着窗外沉思,仿佛刚刚那话不是他说的一样。 此时,张伯端着一托盘的膳食进来,脸上满满的笑意和心疼,“丫头,快来吃饭!” 丫头? 舒禾听见这称呼,面上一怔。张伯怎么…… 张伯也发现了她脸上的错愕,脸上露出几分讪讪之意,“你不介意我这么叫你吧?” 刚刚他见王娘子去她房间取换下来的衣服,那衣衫上,又是满身的血,也不知是敌人的血,还是她的血。 这孩子,经历、性子也着实叫人太心疼了些。 先是丧夫,后又失去记忆被恶人虐待,如今更是上城厮杀,抵御外敌,退敌之后,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又去军营里为伤员治伤。哎!她一个女子,怎么就能过得这么苦啊! 舒禾倒不知道张伯心中所想,只是心中微显酸涩,道:“当然不介意!就是,突然听见这称呼,有些恍惚了。” 小时候,她的外祖父和外祖母,也喜欢这么叫她“丫头”。 这么多年了,也不知他们怎么样了? 压下心里翻涌的情绪,她忽然看见那托盘上的菜,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是鱼啊!?” 她觉得手里的糕点不香了,将吃了一半的糕点放到一边,欣喜地坐到凳子上,等着张伯将菜碟摆好。 “丫头,你没受伤吧?受伤了,就不要吃鱼了!”张伯有些担心。 “张伯,我没受伤的。”舒禾摇头,笑了起来,“今天刚说,要是有鱼吃就好了,没想到回来就有了!张伯,您可真是太棒了!” “嗯!好吃!”舒禾尝了一口,鱼肉鲜美,纯天然的口感。 自从回到这个世界,她还没吃过鱼呢!天然野生的,果然是最鲜美的! “你喜欢就好。”张伯也忍不住笑,脸上露出心疼,“我听南起说了,昨夜,你辛苦了啊!” 舒禾面色一怔,下意识地看向百里墨卿,这家伙现在这么敏感,听了张伯这话,不会又要难受了吧? 果然。虽然那男人背对着她,她看不见他的情绪,可那轻轻一震的身子却已出卖了他。 舒禾收回眼神,对张伯笑道,“我还好,出力气的而已。你们家公子可厉害了,一番布局,直接让北狄损失十万兵马!厉害不?!” “跟他相比,我这都不算什么。” 她说一句,便偷瞄那边一眼,可那男人,太沉得住气了,动也不动一下,根本发现不了他的情绪! 希望他别再钻牛角尖了吧。 她说的也是事实,天启这场仗大胜,离不开百里墨卿的布局。否则,光凭北铩城的四万兵马,根本无法抵挡北狄的十五万兵马。城破,也只是时间问题。 可如今就不一样了,北狄损失了十多万大军,那沈钏再要想攻城,基本就不可能了!不被北狄朝廷问罪,那都是幸运的了! 张伯闻言,脸上露出自豪和骄傲。 那是!他家公子,一向都是很厉害的! 吃过饭,舒禾将小依儿抱回了自己的小院,经过花园的时候,听见了南起的声音。 “你都受了伤,怎么都不说话的?还跑去抓什么鱼!闲的是不是哎?现在好了吧,更严重了!” 舒禾脚下步子一滞,面上带了一丝疑惑。 北及,受伤了吗? 第89章 你怕什么?他又不吃人! 将依儿放在床上时,她的眼睛半迷蒙地睁着,等看清了眼前人,她脸上浮现了安心的笑意,“娘亲,你回来啦?” “嗯,娘亲回来了。”舒禾摸了摸她的小脑袋,轻哄着她“乖,再睡会。” 小依儿的身体看着是好了不少,到底是底子没打好,她的身体比一般小孩弱很多。还是得多吃,多睡,多休养。 等依儿再次陷入深睡,舒禾才轻手轻脚地走出门。 恰好,南起从北及的屋子里出来,手上还端着一盆血水。 “北及受伤了?” 南起将盆里的水倒在墙角,见她一身湖青色长裙,眼中闪过一丝惊艳,嘟囔了一句,“主子的眼光就是好。” “什么?”舒禾没听懂。 “哦,就说这衣服挺适合你的。”南起擦了擦手,想起了什么,忙道,“你快去看看北及吧,他后腰有箭伤,我只给他简单地上了一下药,也不知道行不行。” “还真受伤了!”舒禾不解,“那先前我问他的时候,他怎么不说?” 南起皱了皱鼻子,“不知道,应该是急着跟主子汇报战况吧!” 舒禾无语,只是报告战况,至于连伤口都不处理吗?什么逻辑啊?! “我去看看。” 南起点头,“我去给他换盆水来。” 舒禾进门的时候,北及正将脱了一半的衣服拉上,也不知是太着急还是怎么,动作太大,后背的伤口又撕开来,鲜血将他白色的内衣染红。 “禾娘子,我的伤没事。”北及背对着她,知道她进来了。 舒禾眉间微皱,南起都没给他包扎一下!这么随意的吗? “你可别动了!”舒禾上前,将他慌乱系衣带的手按下,“再动,你的伤可更难好了!” 北及的手很凉,指甲修剪得干净整齐。双手骨节分明,白皙如玉,比画出来的手还要修长好看。 见她怔愣,北及耳朵爆红,尴尬地抽回了自己的手。 舒禾抬头看他,再一次忍不住赞叹,“啧啧啧,北及,有没有人说过,你长得真的很好看啊?你这皮相,应该不少人要找你提亲吧?可有意中人了?” 这下,北及可就不止耳朵红了,他的脸也是绯红绯红的,犹如那盛放在雨后的海棠一样,娇嫩欲滴! “没,没有……” “你坐下吧,我给你看看伤口。”舒禾按着他,把他上衣脱了下来。 北及一愣,赶紧闭上了眼,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上次被百里墨卿打了军棍后,伤还没好透,此时,他的后背布满纵横交错的旧痕。除此之外,还有许多陈年淡去的老疤痕。 他的皮肤很白,后腰上方五寸处,新的血红伤口异常刺眼,像是白雪里绽放的一朵红梅。 饶是见过不少惨烈场景的舒禾,也忍不住有些动容,就是她当初被陈婆子毒打的那两年,身上的伤痕也比不得他多。 “你身上怎么这么多伤啊?都是百里墨卿那厮打的吗?” 这百里墨卿,这么狠毒的吗?还能天天以打人军棍为乐子? “禾娘子,莫要如此说王爷!”北及神色微变,纠结却又无奈,只道,“我的伤,与王爷无关。” “怎么无关?”舒禾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手指按在那还未完全康复的旧伤上,“这难道不是他的军棍打的?” “这是北及应得的,不怪王爷!” 感受着温热的手指在他冰凉的皮肤上触碰,北及整个人都僵了下来。 舒禾检查着他的伤口,听他这话,心里升起无奈,“是是是,你家王爷最好了!我不说了,好了吧?现在,你能趴下让我看看伤口了吗?” “啊?”北及错愕,转头看去,为什么要趴下? 舒禾看着他的眼睛,微微偏着头,问道,“你这伤口位置这么低,难道你想让我跪下来帮你检查伤口吗?” “当然没……” 北及连忙起身,一脸的慌乱,可他的一片衣角正好被旁边的舒禾坐住了,这么一猛地起身,直接将没有防备的舒禾掀翻在地。 “哎哟!” “禾,禾娘子,你没事吧?” 北及慌乱的脸色又巨变,懊恼又尴尬,他连忙去伸手扶她,可双手手臂却被舒禾脱到腰间的衣服勒住了,试了几次都没能碰到舒禾,急得他脸上都出了细汗。 “哈哈哈!” 端着水的南起一进门,就看见舒禾被北及掀飞出去,跌坐在地上龇牙咧嘴。而一向聪明沉稳的北及,此时却像个几岁孩子似的,惊慌无措,连手都不知道放哪! 这场面,可谓是极度滑稽。只怕北及这辈子,都没有如此糗态吧? 舒禾从地上爬了起来,狠狠瞪了一眼看笑话的南起,“笑什么笑?” 说实话,还挺尴尬的! 她看向北及,只见他的脸像红透了的苹果一样,通红通红的。 这家伙,脸皮也是薄得很。 南起收了笑,可脸上却明显憋得很辛苦。忍不住问道,“你俩干嘛呢?看个伤,怎么还看到地上去了?” “南起,你胡说什么呢?!”将内心翻涌的情绪尽数压下,北及这才回头呵斥了南起一声。 将干净的水盆放到桌子上,不满地嘟囔着,“实话还不让人说了!”分明是恼羞成怒嘛! 将北及的伤口处理好,小依儿也醒来了。 舒禾给她拿了一块王娘子做的桂花糕,她可喜欢了,拉着舒禾在外面的雪地里玩了好久。 天色渐暗,碧落院外,张之柔慌里慌张地跑来。 “禾姐姐!” “禾姐姐!” …… 还未见人,先闻其声,说的就是张之柔了。 “张小姐啊,什么事啊?怎么这么着急啊?”张伯从厨房间出来,拦住了胡乱冲撞的张之柔。 “张伯,禾姐姐在哪?我有急事找她。” 舒禾从后院出来,脸上露出疑惑,“张小姐,你这是?” “禾姐姐,快,快跟我走,救命啊!”张之柔一见到她就拉着她往外走。“我哥说,军中有一个士兵病危,许大夫和其他军医都没法子,只能叫我来找你。” 舒禾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她拉到了门外。 “站住!” 此时,一道冰冷又不怒自威的声音响起,叫张之柔那风风火火的性子也不自觉地安静了下来。 她脚步猛刹,讪讪地回头,对着那冰山一般的男人行了个礼。 “见,见过王爷。” 百里墨卿的眼神里不带一丝情绪,“去干什么?把话说清楚!” 张之柔脸色微变,像个见了猫的耗子,吓得几乎要哭了。她求救一般的看向舒禾,“禾姐姐,我,我……” 见她这样,舒禾忍俊不禁,“你怕什么?他又不吃人。你好好说就是。” 第90章 关于四年前的谣言 “哦。”张之柔偷偷瞥了一眼百里墨卿,在触及到他的视线时,瞬间又缩了回来,只把眼睛盯着舒禾,解释了起来。 “是这样的,我哥的军中有一士兵,在战场上杀敌无数,十分英勇,但,后来不知怎么,就昏迷了,到现在也没醒。许大夫说,他的伤口都不致命,但为什么一直不醒来,他也不知道。” “所以,哥哥便叫我来请姐姐去帮忙看一下。” 说完,张之柔偷偷看了一眼百里墨卿,身子又往舒禾的身后小小的退了两步。 “不能吃过饭再走吗?”张伯犹疑着问。 “张伯,那边都……”张之柔响亮的声音在瞥见百里墨卿的脸色后,瞬间低下来,“就,那边很着急,我哥已经备好了饭菜,等禾姐姐看完那人,就,就能吃饭了……” “张伯,你们先吃吧,不用等我了。帮我照顾好依儿就行。”舒禾听后也不再墨迹了,转身便要走。 “等等。”百里墨卿声音再次响起,“让南起送你去。” 南起:…… 为啥又是我啊?我还要吃饭呢!又不是去杀敌,怎么还要人送啊? 不想去!! 同侧的北及神色微动,似有话要说,却什么也没说。 马车上,张之柔问舒禾,“禾姐姐,你不怕王爷吗?” “怕?”舒禾不解,“为何怕他?”到目前为止,百里墨卿对她的态度,都还算可以吧? “就那身气势,感觉是个女人站他旁边都能被那股气势给掀飞!” 张之柔每次见过百里墨卿之后都会默默思考一个问题,这样的男人,真的会有女人喜欢吗?虽然他长得真的很好看,但好看的人也很多啊,没谁能有这样的气势的! “不过也是,到底是咱们天启战神,身上要是没这样的气势,怕是都要叫别国小看了我们!”张之柔又道。 舒禾淡笑,她想起来了。刚开始的时候,自己也是怕过他的。只是,后来相处得久了,就发现,这个人其实并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冷漠。渐渐地,也就没那么怕了。 “我还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呢!之前你指着他,说他是小依儿父亲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啊!”舒禾想起了前些日子发生的事,忍不住打趣。 张之柔连忙拉了拉舒禾的衣服,一脸的小心,“禾姐姐,你可千万别提这事了!好在王爷已经忘记了这事,不然,我可真不敢想自己会有什么后果!不被五马分尸都是好的!” “不至于,他又不是滥杀无辜的人!”舒禾觉得她有些太夸张了。 “禾姐姐,你别不信!”张之柔又凑近了舒禾的耳边轻声说道,“我听过一个传言,说是四年多前,王爷酒后失德,将京都一个武将家的女儿给强迫了!等王爷酒醒之后,嫌弃那女子相貌丑陋,便偷偷叫人将那女子给杀了!” “你说,这还不是滥杀无辜的人?”张之柔脸上露出几分不满,觉得东篱王虽然身份高贵,但到底是他强迫人家的,怎么还给人杀了呢?那女子,何其无辜? 也正是因为这个传言,张之柔对百里墨卿总是有些不喜,但更多的惧怕。 “还有这样的传言?”舒禾微愣。 她是被舒家抹去了存在,怎么可能跟百里墨卿扯上关系? 这谣言传得也太过分了些。 “是啊,京中都传遍了!”张之柔肯定地说。 忽然,马车门帘外钻进来一个脑袋,气呼呼地对张之柔道,“莫要败坏我家主子名声!这没有的事!” 张之柔吓得连忙捂住了嘴。她怎么把南起给忘了! 这位可是南将军,她就是再小的声音,也躲不过他耳朵的! 见张之柔吓得直摇头,说“不敢了不敢了”,他才没好气地将脑袋收了回去。 他也是没想到,这么偏远的地方,竟然都传出了主子当年那件事。要是被主子听到,怕是又要心情郁结好一阵了…… 舒禾沉默。 南起也很在意当年的那件事啊。 可这么多年,他们都没查出来事实真相吗? 当年的那件事,她也是受害者,凭百里墨卿的能力,不可能发现不了这件事的蹊跷之处!还是说,他根本没查这件事? 或者说,这事之后,还有什么隐秘的隐情? 也不知道是不是南起受了气,驾马速度忽然快了起来,车内没防备的两人瞬间变得东倒西歪。 张之柔气得不行,却是敢怒不敢言。 大营内,原是练武的校场上全是药锅,苦涩的味道在大营半空漂浮,走到哪都是一片苦味。 舒禾脸色微变,怕是短短一天,就要将整个大营里的储药都用完了吧? 南起送舒禾到了便驾着马车回去了,说晚点来接她。舒禾看着他那僵冷的脸色,猜测他应该是还在生气。 实在是没想到,大名鼎鼎的南将军,性子跟个孩子一样。 “禾娘子。”张之仪远远地就看见了百里墨卿的马车,早早地迎在了大营门前。 “张将军。”舒禾微微点头,算是回礼了。 张之仪领着舒禾往大营深处走去,“不好意思,这么晚还打扰,主要是这个人……” “张将军不必解释,不管这个人是谁,人命大于天!我是医师,救人不看身份。”舒禾打断了他,“还是去看看伤者吧。不清楚状况,我也不能说一定能救活人。” 张之仪微愣,后才应道,“好。” 此时,大营的西边架起了篝火,一些受伤较轻的士兵们正在火堆旁聊着彼此大战的事。 其中,几个守城士兵,他们正在向众人描述昨夜死守城池的事,脸上全是自豪与骄傲。 然而,当他们说到那个烧毁北狄攻城车,用面粉爆炸伤了无数北狄士兵的女子时,他们的脸上露出了满满的惊艳和崇拜。 “我从未见过那样的女子,白衣飞舞,一剑退数敌,清脆的声音仿佛带着无限力量,让城上的士兵们一次又一次地激发潜力!” 军士中有人有幸见过那女子的神姿,敬佩得无以复加。 “有这么夸张吗?一个女子,还能守城?”出城的守备军没亲眼见到,总觉得那些守城的士兵们说得太夸张了。 “什么叫夸张!你是没看到,当那姑娘倒挂在城墙头上,将许将军的大弓拉满时,那衣袂飘飘的样子,简直是天上下来的神女!”另一位守城将士也毫不吝啬夸赞之词。 可其他人还是不行,有人笑道,“你们别是守城守得出现幻觉了吧?” “就是,说得这么邪乎,我们怎么从没见过这女子?” “可不!我可听说守城的是东篱王麾下的南将军啊!哪是什么女人!” “我们说的是真的!退敌的,真的是一个女子!!”那两个守城士兵气得脸都憋红了,“当时,还有好多人都看见了!南将军,是辅助那女子的!” “哈哈哈!那就更不可信了!南将军是何人?他可是东篱王的麾下四战将,能听一个女人的命令?” “他们肯定是守城的时候被打蒙了,这才幻想出了一个女人来!还女人守城,热炕头还差不多吧?!哈哈……” “哈哈哈!” 一阵笑声传来,令舒禾停下了脚步,目光看向那边围着篝火大聊特聊的军士们,昏暗的光线下看不清表情。 第91章 我叫苏兰芝 张之仪也听见了那些话,脸上表情瞬间就黑了下来,他转身就要上去训斥那些出言不逊的士兵们。可手臂上忽然出现一只有力的手拉住了他。 他不解地回头,却见那女子神色平静地问他,“张将军干嘛去?” “这些人口不择言,是该好好教训一下!”张之仪沉着脸。 “就是!”张之柔也黑着脸,脸上写满了不悦,“这些臭男人,就是看不起我们女子!哥,不可轻饶了他们!” 舒禾拦住了为她不忿的两人,“不用。一群劫后余生的士兵们玩笑话而已,我没介意。只是看着他们如今能笑得这么开心,还挺意外的。” 上午为他们治伤的时候,这群士兵可没这么好的心态。 “这还得归功于你呢。”张之仪脸上的表情松了些,不自觉扬起了几分笑意和骄傲,“你上午说的那些话,加上南将军、北将军现身,彻底鼓舞了这些士兵,他们都在传自己是‘第二乘风军’呢,颓靡的气息早就一扫而空了。” 舒禾了然,脸上露出了笑意,“挺好的。军人,本该如此。” “走吧。”舒禾还没忘记自己来此的目的。 张之柔撅了噘嘴,对那些大老粗们有些不爽,不过还是听话离开了。 就在他们转身之际,那篝火旁有一人盯着舒禾的背影默默地站了起来。 他指着她,话都说不利索了,“那,那个,是她!就是她!”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是张将军,还有张将军的妹妹,以及一个穿着湖青色长裙,身姿窈窕的女子。 “谁?那女子是谁?” 有个人认出来了,“是一个女医师,上午还帮我们治伤来着。也是她说的,我们防备军,以后就是‘第二乘风军’!我觉得她说得可有道理了!打了这么大的胜仗,咱们可不就是乘风军第二嘛!” “不,不是,不是不是!”那人跺着脚,推了推身旁的同伴,“你看,她是不是昨夜守城退敌的那个姑娘?” “什么?” “还真有这人?” 众人纷纷站了起来,想要看清楚那女子一些。 “是!就是她!”另一人激动地捏着身旁人的胳膊,“我当时就在她旁边,她的背影,我记得很清楚,一辈子都忘不掉,就是她!” 其余人面面相觑,内心有些动摇了。 “什么?是她?”那个被舒禾治过伤的男人站了起来,想起了白日里的情况,“难怪她能有那番见地!难怪当时她和北将军、南将军说话那么亲近!原来,他们是一起的!难道,这姑娘,也是东篱王身边的人?” 篝火边上,忽然安静了下来,众人定定地看着那远去的倩影,陷入各自的沉思。 随着张之仪来到一顶营帐内,浓重的药味扑鼻而来,舒禾一闻便知道,这是治疗外伤的药。这么重的药味,这个人看来受了不轻的外伤。 宽敞营帐里只趴着一个人,不算厚的棉被盖在他身上,让他只露着一个脑袋在外面。 “这人在战场上杀敌无数,受了二十几道刀伤,整个人都成了血人!”张之仪开口,为舒禾端来凳子,让她在床边坐下。 舒禾掀开那人身上的被子,果然看见了满身透血的纱布。 “伤口处理得还不错。”舒禾检查完伤口,赞叹了一句。随即,为那人把脉。 此时,帐外进来一人,手里端着药,看到帐中的张之仪等人,他连忙行礼。只是,礼还没行完,他就怔在了当场。 “禾娘子!” 舒禾没说话,直到收了脉才转头看来。见到那人,她脸上浮现笑意,“程大夫,好久不见。” 其实也没多久,只是这几日事情太多了,她便觉得时间有些久了。 “好,好久不见。”程琦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舒禾。原来在元城的时候她说要离开,就是来了北铩城啊! 舒禾早上来的时候其实看见程琦了,只不过没打招呼。那时候他和许老忙得脚不沾地,也不适合叙旧。 “这伤,是你处理的?”舒禾指了指那躺着的男人。 程琦挠了挠头,有些尴尬,“是,是我。” “没想到几日不见,程大夫手艺精进了不少嘛。”都说军营里是历练人的地方,没想到,这话,对大夫也适用。 几日不见,程琦明显沧桑了不少,不如在元城看到的那么清秀干净了,身上衣服沾了很多血,皱巴巴的,应该是一整天都没歇下来。 “没有没有,稍稍进步了一点点。”程琦一脸的受宠若惊,没想到还能被她夸。还以为她会吐槽他的手艺呢。 “禾娘子,这人究竟是怎么了?已经一天了,一直没醒。”程琦想到那床上趴着的男子,有些疑惑,“我见他脉象挺正常的,除了虚浮无力之外,没什么其他问题啊。可,为什么一整天都没醒啊?” 舒禾点头,解释道,“没什么太大的问题,我看着,像是体内精气枯竭了,加上身上失血过多,所以身体进入了一种自我保护机制,陷入深度昏迷中了。” 说完,舒禾拿出银针在那男人的双手臂,双腿,以及后腰的几个穴位上扎了几针。 收针之后,舒禾对程琦道:“我已经打开他体内的经脉官窍,这两日给他多进一些补气血的药,会加速他的精气恢复的。明天应该就能醒了,到时候我再来看看。” 程琦点头,默默记下了她行针的穴位和手法。 只是…… 见他脸上浮现为难,舒禾问道,“是我的针法有何不妥?” “没有没有!”程琦连忙摆手,师父都佩服的医者,他哪里敢质疑,他看向张之仪,“将军,军营里的药,都用完了。还有很多伤员需要药,这……” 张之仪脸上也露出凝重,“这确实是个问题。北铩城原本就被北狄人搜刮得一贫如洗,如今又经战乱,别说药了,百姓快连吃的东西都没有了!” 舒禾沉思片刻,道:“药材,倒还好解决。东北边就是邙山,邙山原始,山中林木茂密。找些治伤补气血的草药应该是不难的。最难的,是解决吃饭的问题。” 张之仪点头,“程琦,明日我便派一些没受伤或受伤较轻的人随你上山采药。你教他们怎么做就行。” 至于百姓吃饭的事,他稍后去问问百里墨卿吧。 程琦脸上露出欣喜,立即应下。 “明日,我也去。”舒禾开口,她也想去山里看看了。马上百里墨卿要开始解毒了,要是能找到另外一味辅药,也许这事能事半功倍。 “将军,我也想去!” 此时,帐外忽然响起一少年的青涩清脆的声音。 张之仪等转头看去,就见一相貌俊俏的少年走了进来。 “你是?”张之仪微皱着眉问道。 那人捏着手,有些腼腆,“我叫苏兰芝,我爹是个赤脚大夫,我自小熟识草药,能帮上忙的!” 第92章 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舒禾看见他手臂上包着纱布,不由道,“你也受伤了。” 伤者还是不要进山了,她听说,邙山深处有很多凶猛野兽,之前在元城出现过的野狼,便是邙山东北部独有的凶兽。只是那时不知为何会跑到元城去了。 “我没事!”那少年微红着脸,脸上写满了急切,“只是小伤,擦破了点皮而已,不要紧的。” 舒禾沉默着看他,那山中危险重重,她不懂他为什么非要进山。 似是看出了舒禾的疑惑,他低下了头,双手绞在一起,很是狭促的样子,“我是后勤部的,大家看我小,便总把我护在身后,昨日守城也是……” 压下心里的惭愧,他一脸坚定地对舒禾和张之仪道,“和我一个营帐的弟兄们都没了,所以我不能辜负他们,不能在他们的保护下永远做个废物!我想用我所学到的知识帮助其他人,做个对军营有用的人!” “好!这才是天启好儿郎!” 苏兰芝的话刚说完,就见张之柔脸上露出赞扬和激动,她拍了拍那与她差不多大的少年肩膀,“你很不错,以后,就跟着本小姐!本小姐教你武功,带你上阵杀敌!” 张之仪本来还挺欣慰的,结果一听张之柔这话,脸色瞬间就黑了下来。 他这妹妹,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如此豪放!还有半点女儿家的样子吗? 苏兰芝被拍得一愣,脸上瞬间红起来。他垂下眸子,悄悄地压低了张之柔拍着的那边肩膀,从她手下逃了出来。 舒禾忍不住轻笑,“既然如此,那明日便一起进山吧。张将军,因为山中野兽横行,还希望将军能多派点身手好的人随行。” 张之仪点头,“好。” 对舒禾说完,他便看向了苏兰芝,道,“既然你懂些药理,那日后就留在程大夫和许大夫身边,多学些医理,正好军中差军医。” 苏兰芝脸上露出欣喜之色,连忙应下。 结束掉这边的事,舒禾转头看了一眼床上的男子,那人头偏向内侧,她看不清长相,不过那身上布满的伤口,足以看出他经历了多么惨烈的大战,不由得叫她对这人生了几分敬佩之情。 张之仪领着舒禾去吃饭,她本想回去吃的,可南起迟迟没来接她,也不知是不是把她忘了。加上张之柔强烈邀请,她便只好答应留在这里吃饭了。 张之仪大帐的桌上摆着几碟炒青菜,还有一盘不知什么肉,没有香味,倒有一种很强烈的腥味。或许是军营里都是大老爷们儿,所以做的饭菜都糙一点吧。 “不好意思,军中物资紧张,只有这些了……” 张之仪脸上露出几分尴尬。 张之柔见状挽上舒禾的胳膊,笑着道,“哥,我禾姐姐又不是那种挑剔的人,她不会在意的。对吧,禾姐姐?” 舒禾脸上微僵,人家都这样说了,她还能怎样?只能笑着点头应下。 晚饭间,张之柔总有意无意地问舒禾一个人带小依儿会不会辛苦?还说什么自己家里人都很喜欢小孩子,问舒禾要不要带小依儿去城南那边的宅子玩玩? 那是张家暂时的落脚处,张之礼和老夫人现在就在那里。 舒禾没想太多,只说事情很多,可能暂时没有时间出去玩。 也不知道张之柔怎么了,听了这话后,情绪就不怎么高。 此时帐外来人禀报,说长公主侍从带公主手谕来军中了。 张之仪蹭的一下站了起来,转身就要离开,忽然想起了什么,他回头对舒禾抱歉地抱拳,语气略显犹豫,“禾娘子,不好意思,我……” “将军去忙吧。”不等他说完,舒禾便开口了。 张之仪脸上露出几分松弛,继而转身走了。 等到帐中只剩舒禾和张之柔两人时,张之柔重重地叹了口气,筷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扎在饭碗里,眼神飘忽,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张小姐,你怎么了?”舒禾放下了筷子,没什么胃口了。 张之柔也放下了筷子,脸上有些失落,“禾姐姐,我们都认识这么久了,你怎么还叫我张小姐啊?这样显得我们很生疏啊。” “你也跟哥哥一样,叫我阿柔吧!” “行啊。”舒禾无所谓,一个称呼而已,怎么叫都行。之前没叫她名字,也是怕她会觉得被冒犯。 “阿柔,我得回去了,依儿还在等我呢。明日上山的事你们这边准备妥当之后,直接来找我就行。明日,我们就从城北上山。” 舒禾说完便起身准备离开。 张之柔跟着站起来,脸上犹犹豫豫,拉住了舒禾,问道,“禾姐姐,你真不明白吗?” 舒禾微愣,“明白什么?”这姑娘,怎么说话没头没尾的? 张之柔泄了气,无力地说道,“算了算了,当我什么也没说吧。我送你。” 舒禾觉得她很奇怪,自从吃饭开始,她的神情举动,就一直透着一股迷惑,像是有什么话要说,但是又不能明说的那种。 朝着大营外走去,路过中央营帐的时候,她的脚步被响起的声音拉住了。 主大帐中传来一道尖细的夸奖声。 “南宫少爷,真是没想到啊,你这刚入职行军总管,就立下了这么大的功劳。长公主果然是眼光独到,看来,用不了多久,南宫总管就要赶上镇国大将军的脚步了!到时候,可莫要忘了长公主的提携之恩啊!哈哈哈!” 一个穿着绛紫色锦衣长袍的中年男子侧坐在帐中主位之下,对面坐着的,是面色沉凝的张之仪。 南宫辛坐在主位上,听了这话,脸上闪过一抹心虚,下意识地朝张之仪看了一眼。见那人面色平静并没有特别的神色后,内心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其实,也不是我的功劳,张将军和北将军才是此次大捷的主要功臣。”他来的第一天可是要将全城的守备军和乘风军调回来的,只是张之仪和北及暗度陈仓,这才会有如今的这场大胜。 那绛紫色衣服的男子脸色白皙,干净的脸上一点胡茬也看不见,举手投足间都透着一股阴柔。 “当然,张将军和北将军的功绩长公主已经写了奏折快马加鞭送往京都。咱家要向张将军道喜了,没想到这才刚调任,就立下如此大功,想来飞黄腾达,也是指日可待了!” “刘公公谬赞了。”张之仪神色威严清正,“此次大胜,东篱王才是最大的功臣!若是没有王爷的精心布局,就凭北铩城的三万防备军和一万乘风军,是不可能抵挡住沈钏十五万大军攻城的!还请长公主明鉴,让真正有功之人,得见天听。” 第93章 地心芽根 张之仪这话等于直接推翻了刘公公刚刚对南宫辛的夸赞之词,也间接否认了刘公公说长公主“慧眼识珠”的说法。 可想而知,刘公公的脸色在听了这话后有多难看。 长公主向来与东篱王不和,这是全天启都知道的事,这张之仪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吗? 刘公公脸上的笑意消失,阴柔的脸上露出不满,“张将军,你的意思是,曾经的东篱王在指挥你们防备军和乘风军吗?” “可是咱家记得,前两日长公主派人去警告了曾经的东篱王,流放的罪人是不能干涉军政大事的!当时,他也答应了,可如今您这样说,难道,他是在公然违抗长公主命令?” “还是,曾经的东篱王,想要重掌兵权,意图不轨?” 刘公公的连续质问让大帐内的空气十分紧张。南宫辛也变了脸,他不自觉地站了起来,想要缓解气氛,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此时的场景。 张之仪不动如山,坐在刘公公的对面冷哼一声,“刘公公,这么大的罪名,您说话可得小心点!” “王爷到底是皇子,刘公公一口一个‘他’,是将陛下也不放在眼里吗?” “张之仪,你说什么?”刘公公脸色巨变,想要解释,不过张之仪并没有给他机会。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便是流放罪人又如何?王爷是天启的战神,我作为守备军大将,在得知北狄即将攻城之际,去向王爷请教应敌之法,有何问题?” “还是说,刘公公认为,本将军也有不轨意图?” 张之仪硬气的话怼得那刘公公脸色红了又青,青了又红。他站了起来,脸上满是恼怒,“张之仪!你,是想与长公主作对吗?” “长公主聪明睿智,自然是能够明白本将的忠君报国之心!”张之仪淡淡地看他,“刘公公可以将此事如实禀报给长公主。如果长公主听后觉得本将军行为不妥,要问罪,那张之仪任凭处置!” “张之仪!!”刘公公指着他,气得浑身都在发抖。 张之仪这话,分明是叫长公主无路可走! 他一个刚打了胜仗的将军,战报已经送往京都,说不定过两天嘉奖的圣旨就要下来了,这个时候,长公主怎么可能会处罚他? 南宫辛连忙走出来安抚刘公公,“刘公公,您别生气,如今北铩城大胜是好事啊,长公主的仪架明日就要到了,有什么事,咱们等长公主到了再说吧?” 刘公公没好气地瞪了一眼南宫辛,本以为这个南宫辛是个可用之人,没想到,不仅一点忙都帮不上,甚至连揽功都不会!简直就是个废物!枉费长公主将行军总管的位子交给他! “张将军,咱家劝你,还是莫要不知好歹!此次大胜,受奖之人,除了北将军,南宫总管和您之外,不会再有别人!” 说完,那刘公公便拂袖离去。 南宫辛看着那怒火中烧的背影,心中升起几分担忧。走到大帐门口,不经意看见一个湖青色长裙的女子。她也在看着他,南宫辛脸上的担忧瞬间变成了尴尬。 她,听见了吗? 张之柔瞪了一眼南宫辛,随即拉着舒禾走了。 “这个南宫辛,就是个蠢货!昨日一来就立威,将一旅长打得只剩半条命。不仅如此,昨日他还要下令,将所有出城的防备军和乘风军都调回来!”张之柔在舒禾的耳边愤愤吐槽,“真是不知所谓!若不是王爷早有安排,只怕这北铩城就要被那南宫辛给‘送’出去了!” 舒禾觉得张之柔的话有些言重了,“昨夜他在城上表现得还不错,英勇杀敌,理智尚存,倒也没有特别辱没南宫大将军的英名。” “禾姐姐,你怎么还替他说话?不是说前两日他刚带着人去找王爷和你的麻烦吗?”张之柔不理解,这南宫辛怎么还值得她夸的? “一码归一码,我实话实说而已。” 倒是张之仪让她颇感意外。百里墨卿将他调来北铩城,这一手棋,确实高! 舒禾笑了笑,走到门口,终于看见了百里墨卿的马车。不过,赶车的人,不是南起,而是北及。他怎么来了?不是还受伤了吗? 回去的路上,北及说,震离带着地心芽根到北铩城了。 舒禾脸上露出了兴奋。“到了?” 地心芽根,她也是在《死穴回生论》的医术上见过描述,还从未亲眼见过。据说,那是一种充满火性和生机的一种草药,不仅药力强劲,且霸道无比,对一般人来说,这地心芽根就是剧毒的毒药,吃一点点就能让五脏筋脉焚烧殆尽。 但正是如此霸道的火性药材,才是百里墨卿身体里寒气的克星! 不过,有地心芽根还不行,他体内的毒已经侵入骨髓和血肉之中,光克制寒气是治标不治本,想要彻底清除他体内的寒毒,就必须将骨子里的毒素彻底拔出来! 然而,这,就必须要将全身骨骼连接处全部打断,再配合三十一脉针灸法,将骨血中的毒素尽数逼出。 这个过程可以说相当痛苦。 她担心,百里墨卿会扛不住…… 碧落院,百里墨卿的书房里。 百里墨卿坐在书案边看着地图,神色凝重,似乎在担忧着什么。 南起站在一旁拿着一张斗篷。另一边,站着一个身材高大,身穿黑色劲服的男子。他指着地图上的某个位置,对百里墨卿说着什么。 “要不,等等再进去?”舒禾转头看向北及,怕他们又要怀疑她窃听他们的军事机密了。 “不用,王爷说了,娘子回来直接进去就行。”北及说完在前面领路,先一步为百里墨卿禀告去了。 舒禾进门的时候,正好听见百里墨卿说“大军”“位置”什么的,想来,他们在谈援北大军的事。 “王爷,禾娘子回来了。” 百里墨卿听见北及的声音,抬头看来。 南起看见舒禾,嘴角的笑几乎要勾到耳后去了。 “禾娘子,你回来啦!”他殷勤着上前解释,“本来我是想去接你的,不过北及说他去,我就没跟他争了。你可别误会我啊!” 舒禾无语,这小子,变脸也太快了。 她猜,肯定是他还在生气马车里说百里墨卿工坏话的事,这才不愿去接她的!只是此时震离带着百里墨卿治病的草药回来,他才又来讨好。 “行啦,我又不会因为生你气就不给你家主子治病,你还是别这么勉强自己了!”舒禾阴阳不辩地说道。 “不勉强,不勉强!”南起嘿嘿一笑,将脸上的尴尬藏了起来。他指着另一边长桌上摆着的药盒,“你要的药材都带来了。可以为主子解毒了吗?” 舒禾检查了那些药材,尤其是地心芽根。 不愧是神奇的天地灵物,隔着箱子她都能感觉到一股浓厚的生机和火热之力。 她轻碰了一下,果然如书中说的一样,表面温度高得吓人!一般人,怕是碰都没法碰吧? 这,怎么采到的? 第94章 震离、火毒 南起过来,将她往后拉了拉。“这东西危险得很,你小心点!” 舒禾挑眉,他怎么知道的?难道,被伤了? “手伸出来我看看。” 南起脸色憋得发红,她怎么知道的?“我是没注意,不小心碰到的,灼了一下,没事,你还是给震离看看吧。” 他的那双手,可都烂了! 舒禾闻言,朝百里墨卿身旁那个高大的身影看去。他带着半张银色面具,将鼻子以下的位置全都遮住了。不过,透过那双充满气势的眼睛,依旧可以看出,此人刚毅无比。 他也在看着舒禾,眼中略带几分怀疑,不过隐藏得很好,不细看的话,看不出来。 “你就是三关大将军,震离?”舒禾对他扬起了笑,眼睛里透着几分好奇。 这三关大将军的声名她可是听了不止一次了。她很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能有如此万夫莫开的霸气。 为什么带着面具呢?她还想看看他长什么样呢! “在下震离,见过禾娘子。”男人朝她拱手,声音平静清淡,语速不紧不慢,可舒禾能从他的语气中听到一抹自信和强大。一种淡淡的威严从他身上散发开来,让人从心底里忌惮这人的存在。 先前倒是没注意到,他的双手都裹着透血的纱布,看得出伤得不轻。但他的眉眼,半点痛楚都没表现出来,可见其内心强大。 舒禾也颔首回礼。 “可否让我看看将军的手?”舒禾好心地问。 “不必!” 舒禾脸色微怔,话刚说完便遭到了冷漠拒绝。看着那身姿挺拔,仿佛傲立群山之巅的高傲男人,她眉眼间露出几分尴尬。 这人,怎么如此冷漠?比那百里墨卿还要冻人些。 “震离。” 百里墨卿淡淡两个字,瞬间那后背挺直的男人弯了腰。“王爷。” “让她给你看看。” “是。” 话落,舒禾便见那男人立即将双手伸到了她面前。这态度,可不要太区别对待啊! 舒禾有些发傻地看着他。 他似乎也发现了自己的态度问题,继而垂了垂眉眼,语气稍显柔和,“有劳禾娘子。” 舒禾无语,人跟人之间的差距,果然是显而易见的!“坐下吧!” 他本不愿,毕竟百里墨卿面前,他们是没资格同坐的。 舒禾盯着他好一会才叫那死守规矩的震离坐了下来。他愿意站着,她可不愿。 纱布解开,灼烂的腐肉粘黏在发硬的纱布上,随着纱布的解开,带着一片血肉,发黄的血水瞬间流淌而下。 舒禾看着都感觉自己的眼角在止不住地发颤,这手,怎么能烂成这样? 伤口上还黏着一种褐黄色的粉末状物体,带着一抹刺鼻的兰岐药味,那是治疗普通外伤的药,可对这地心芽根灼伤是没有半点用处的。 而且,看这伤口,应该是好几天连续赶路,连药都没换过,导致伤口有些腐烂了。 舒禾抬头,看向那男人,果然是铮铮铁汉,血肉都被撕下来了,他却连眼睛都没眨一下,仿佛没有痛感似的! 她的手指搭上了他的手腕上,那脉象,令她脸色凝重了下来。“将军这两日没觉得身体有什么不舒服吗?” 震离垂着的眸子忽然掀起,深邃而平静的视线下,藏着一抹讶异。 “确实会偶尔觉得浑身发热,像是有火烧一样。”不过还好,他还能接受。 舒禾脸上露出一抹歉疚,“火毒入侵经脉了……” “什么?”南起皱着眉走近,“什么火毒?严重吗?” “这事怪我。”舒禾将从他手里解下的纱布扔到了一旁的桌子上,有些气恼自己,“当初让你们去找这地心芽根的时候我该说清楚点的。” “这地心芽根属于极猛烈火性草药,我见书上描述,是极难寻的药材,书中也提过其火性强大,采取的时候须带护具。可我没想到,此药火性如此凶猛,进入人体后不及时逼出,便会形成火毒,侵略人体经脉。” 还好震离来得及时,不然,这拔火毒,又是一大麻烦! “对身体伤害很大吗?”南起又担心地问。 舒禾看了他一眼,眸光微闪,“我没见过这样的火毒,不过料想,深入骨髓的话,不会比你主子的寒毒轻。” “啊!”南起惊得脸都有些发白了。“怎么这么严重?” “禾娘子是不是有些夸大其词了?我除了身体偶有灼热感,我并没觉得有何不妥。”震离收回自己的手,露在面具外的眉眼间闪过几分轻视。 舒禾气得发笑,“将军这是在怀疑我啊?” “不如,将军与南起对一掌,不用十分内力,五分就行。看看,你是否还能发挥出原有的威力!” 南起撇了撇嘴,暗自吐槽舒禾:你可真敢说!接震离十分的内力?真要接了,怕是他都看不见明天的太阳了! 五分,倒是能接一下。 “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不用做这无谓的测试。”震离拒绝。 南起皱着眉,他知道,震离还是不相信那女人的医术,所以才会如此排斥她。 “震离,禾娘子既然这么说,必定有她的道理,就算是不相信她,也应该相信我们吧?”北及走过来,纤长的手指搭在他肩上,“试试又何妨?就当,测试一下南起的功力好了。” “好啊!”南起跃跃欲试,脸上带着几分兴奋。他也好久没和震离交手了,也不知自己是不是真能接他五分的内力!“离哥,来吧。” 震离见状,视线看向了百里墨卿,似乎在征求他的意见。 舒禾胜券在握的神色也让百里墨卿来了几分兴趣,他眉间微扬,“试试吧。” “是。”震离应下,起身与南起面对面。 南起一兴奋,将手里的斗篷随意一扔,直接扔到了舒禾的头上,将她整个人都罩住了。 他展了展肩,摩拳擦掌,就准备要校验一下自己的实力了。 这时,一道满是怒气的视线落在他的脸上,他想无视,结果,膝盖处忽然被狠狠踢了一脚。 他恼怒着,先前准备好的气势全没了,他气鼓鼓地看着那女人,“你干嘛啊?!” 舒禾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然后对震离道,“为了保证测试的可靠性,震离将军,你还是使出十二分的内力吧!” 南起脸色一僵,脸上露出无语。 这女人,公报私仇吗? 北及上前,将舒禾身上的斗篷取了下来,默默看了一眼南起。 见南起和北及对那女子态度亲昵温和,震离的眉眼间露出几分疑惑。 桀骜不驯的南起、稳重内敛的北及,竟都对那女子和睦友善,甚至连王爷也对她另眼相待! 她,究竟有什么魔力? 两人准备就绪,紧接着便朝对方打出猛烈一掌。 第95章 操不完的心 强烈的气流将屋内的桌案木凳全都震得晃动起来。几个药盒也被南起手中的气流掀翻,从桌上掉下来。 冷冽的空气在屋内猛然爆发,舒禾站在百里墨卿的前面,北及站在两人中前方,一挥手,便将那涌来的气流挥散。 “砰!” 北及的看着场中那一幕,双目不由得瞪大,满脸的不敢相信。 南起也是瞪圆了双目,惊恐地看了看自己的双手。 只见震离那高大的身影被强气流震飞,狠狠地撞到了身后的门框上。平时挺硬实的门框,已经被他那身子撞飞了出去。 南起懵了。 “离,离哥,你,没使劲儿吗?” 南起的话刚说完,就发现震离那张银色的面具正在往下滴血。 “离哥!” “震离!” 南起北及同时上前。 震离只觉得此时浑身热气翻涌,整个身体都像是烧起来一样。强烈的灼热气息饶是他那么坚毅的性子,也忍不住痛苦地皱起了眉。 舒禾见状迅速将身上携带的银针拿出来,推开南起北及,她在那银针上注入了一道细细的内力,射入震离的身体中。 那些银针将他身体的气海、十脉路全都封了起来。 直到这时,震离才感觉体内的那股热力温顺了许多。 等到彻底重新控制身体,看向舒禾的眼神,终于没了先前的怀疑和轻视。“多谢!震离先前,冒犯了。” 舒禾摆摆手,其实并没有介意他对她的态度。 “将军不必如此。其实我让你们对这一掌并不是为了想证明什么。只是,你连日赶路,火气在体内已经造成了一部分的气血瘀滞。这一掌,能将你体内瘀滞的血气打通,稍后逼出火毒的时候更容易些。” 百里墨卿默默看着这一幕,幽邃的眸子里流波涌动。 连震离都被她收服了…… 这女人,收服人心,可真是有一套! 也是,行医者惠及天下,最能收揽民心。 震离微微颔首,对舒禾抱拳,“我的身体不要紧,还请娘子先医好王爷!” 舒禾看向百里墨卿,正好对上他那喜怒不分的眸子,为何觉得这目光,这么奇怪? 这眼神,看得她很不舒服。她将视线移开,懒得看他。 “你家王爷身体的毒不是那么容易解的。”舒禾见时间差不多了,便将震离身上的银针都取了下来。 而后从书房的药箱里拿出自己之前配的烧伤药,敷在他手上,给他包扎伤口。“无汲寒毒是天下第一的无解之毒,这个你们应该比我清楚,如果真是随随便便就能医好,那也对不起这‘天下第一’的名号。” “禾束,你什么意思?”南起皱着脸就怼了过来,“你不是说药材一到就能解毒了吗?耍我们吗?” “南起,休要无礼!”北及上前一步,将暴躁的南起拉了回来。“禾娘子话还没说完,你急什么?” 舒禾瞪了南起一眼,这小子,现在都跟对她呼名唤姓了!早知道,当初就不给他们说这个假名了!她轻念了一句,“憨憨!” “你!”南起怒气上涌,他最讨厌这个词了! “不要闹了!”震离冷漠出声,看向南起的眼神多了几分警告。 这小子,太长时间没人管他,都要翻天了! 南起缩了缩脖子,默默后退一步。 舒禾意外地挑了挑眉,这南起,怎么这么惧怕震离?他们不是平级吗? “禾娘子,你继续说,还有什么要求,我们定竭尽全力达到!” 舒禾简单地说了一下拔毒的步骤,看着几人凝重的神色,她道:“虽然这个治疗方法极为凶险,但最有效,且最快!” “还有更温和的解毒方法?”北及疑惑地问。 “自然有,不过,”她看向百里墨卿,“这方法,你们王爷应该不会同意的。” “怎么说?”震离问。 舒禾为震离处理好手上的伤之后,便将剩余的药扔给了南起。 “有这地心芽根和九瓣重莲等火性药材,确实可以慢慢地拔毒,但这周期很长,并且,治疗期间不能动用内力,不能间断,且必须卧床。” 以百里墨卿的性子,他是不可能接受自己长时间卧床的。况且,北狄虎视眈眈,朝中又风起云涌,那些知道他命不久矣的人见他迟迟不死,想来也不会给他多少时间的。 “选第一种!” 果然,百里墨卿的声音带着十分坚定。 见北及等人都面露担忧,舒禾又道,“其实,第一种拔毒的方法虽然凶险,但也不是没有避免风险的可能。” 众人又将视线看向她,等着她继续说。 “我听说这邙山深处,生长着一种剧毒草药,叫软骨草,顾名思义,吃了的人全身骨骼都会软化,继而全身瘫痪。” “若是有了这草药,也许就不用挫骨拔毒了。” 听了这话,南起北及等人眼睛都亮了。震离直接道,“我现在就进山寻找!” “等等!”舒禾无语,这人,也太实诚了些,“这大半夜的,你看得见吗?” “是啊,震离,何况你身上还有火毒,还是明日我去吧。”北及拉住震离,主动请缨。 震离沉思片刻,刚要点头,却听舒禾道,“你也别去,自己还有伤呢!叫南起陪我去,苦力活,最适合他了!” 南起瞪着眼,瞳孔里几乎都要冒火了。为啥他只配干苦力? “邙山深处常有野兽出没,我这是小伤,无碍的。”北及还想争取。 可舒禾还是拒绝了他,“正因为邙山危险,你们这些受伤的,就不要去冒险了。”省得再受伤,还得她来医。 哎,真是操不完的心啊! 百里墨卿眸子微抬,竟发现北及看着舒禾的眼神带着几分失落和担忧。 他,这是…… 垂了垂眸,他开口道,“南起北及,都去吧。” 北及猛地抬眼,目光中多了几分欣喜,继而变为疑惑。 百里墨卿看着书,仿佛对书外的世界毫不关心。 北及眸光微沉,内心深处不知为何生出一抹不安和尴尬。 舒禾点头,人家领导都这么说了,她还能说什么? 等为震离施针驱火毒之后,她回到房间时已经是深夜了。 倒头就睡的她,根本没发现自己的身侧空无一人。 第96章 爆发争执 翌日清晨,舒禾惺忪着眼往小依儿常睡的地方摸去,可找了半天她也没摸到小依儿。她双眼瞬间没了睡意,两道冰冷的光从她眼中喷涌而出。 “依儿!!” 空荡的床铺中哪里有小依儿的身影? 她迅速下床,连外衣都没穿直接冲了出去。 此时,恰好碰到北及从房中出来。他见她满脸的慌乱惊恐,迅速上前抓住她的双臂,声音里充满急切和担忧,“你怎么了?” “依儿!依儿不见了!”舒禾反抓住北及的手,急得声音都变了调。 “你别急,我昨夜看到依儿是在王爷那的,我去看看,是不是太晚,就睡在王爷房中了?” 听了北及的话,舒禾的精神猛地松了一下,找回了一些理智。“对,碧落院里这么多高手,不可能会出事的。” 她背后升起冷汗,刚刚,她还以为小依儿被人偷走了…… 北及见状轻捏了一下她的肩膀,随即收回手,“你回去把衣服穿好,我去王爷那看看。” 此时天刚亮,空气里的冷意肆无忌惮地往她身体里钻,令她的意识更清醒了些。 她甚至连鞋子都没穿。 “好。” 等舒禾穿好衣服来到百里墨卿房外的时候,北及正推着轮椅出来。“依儿在王爷房中,你别担心了。” 舒禾点了点头,此时已经从那种后怕中完全清醒过来。 她先是进了内室,亲眼看见依儿好好地躺在床上熟睡,这才彻底放下了心。 出来后,她先是盯了一会百里墨卿,见他没有一点要解释的意思,脸上便升起几分不满,“下次再有这样的情况,希望王爷能提前告知我一声。毕竟,我是孩子的娘亲,会担心!” 百里墨卿脸色瞬间黑了下来。 长这么大,他还是第一次被人指责!还是个女人! 他冷哼一声,“你要真记得自己是小依儿的娘亲,就应该知道什么叫‘为母之责’!若不是她天天找不到你人,又怎么会对一个外人如此依赖?” “难道禾娘子,不该自省吗?!” 他说话的声音既冰冷,又讽刺,那些话语更像是一根根刺,尖锐又刻薄,不停地在她心脏上乱扎,一种窒息感在心脏处不听使唤地蔓延。 她双手叠在身前,虎口几乎被掐出血来。 他在跟她说责任?这天下,就他最没资格因责任而指责她! 他说他是“外人”?可同是外人,为什么依儿不对别人如此依赖,反而是他? 再说她天天见不到人。她是为了谁啊?为了她自己吗? 这些天,她多累,他看不见吗?瞎了吗?! 好半天,她才找回她的声音,只是,那声音,如同千年寒冰,摄人心扉。“百里墨卿,你不仅腿瘸,你还心盲眼瞎!” 看着愤然离去的背影,百里墨卿的怒火翻涌,可在那怒火中,他似乎还感觉到了一抹异样。 那是什么? 他没琢磨透,只觉得双颊在烧,复杂的情绪,最终只化作一句怒斥,“禾束!你放肆!” 舒禾身子微颤,停了片刻,转头冷漠地看他,“你现在已经不是东篱王了!少给我摆王爷架子!!” 如果说之前百里墨卿心中除了怒意之外还有别的情绪,那此时,他是半点也没有了,满腔堆积的,全是火焰。 北及站在百里墨卿的身后,显得有些无措,眼中也满是复杂。他刚刚似乎在她眼中看到了一抹委屈和无助。是不是王爷的话,伤到她了? 犹豫了很久,北及低下了头,道,“王爷,您的话,是不是太重了?禾娘子经常不在,也是因为这北狄……” 百里墨卿正在气头上,哪里听得进去任何话? 他捏着拳头,暗自咬牙,满身冷漠地打断北及,“怎么,如今连北将军也觉得本王没了爵位,便可以任人践踏?” “王爷?!” 北及在轮椅旁跪了下来,头低得沉沉的,压在下方的脸上布满震惊。 便是王爷最失落的时候,他也不曾这样对他们说话过…… 冷风萧瑟,将百里墨卿的混乱的思绪抚平了些。 北及还跪着,不动如山,像个石像一样。南起和震离老早就听见了争执的声音,只是没有过来趟这趟浑水。 “主,主子……” 南起看见北及下跪的身影,心中不忍,想为他求情,可他话还没开口,百里墨卿一个眼神刀飞来,他的话也戛然而止。 “禾姐姐!” 垂花门外,张之柔的兴奋的声音传了进来。 百里墨卿眸色微变,“起来!” 北及到底是北将军,不论他们自己怎样,总不能让他在外人面前丢了面子的。 “谢王爷。” 北及应下,起身之后,脸上的表情像个木头人一样。 听到张之柔的声音,舒禾从厨房间走出来,余光瞥见那四人,直接略过,当成了空气。 张之柔进门,亲昵地挽住了舒禾的胳膊,“禾姐姐,我们都准备好了,我哥准备的一批人马已经在山脚处候着了。” 她身后跟着两个人,一个是程琦,一个是昨天晚上新认识的苏兰芝。 “你怎么也来了?”舒禾有些意外,张之柔又不懂草药,她去干什么? “我来保护你啊!”张之柔笑嘻嘻的,像个没心没肺的孩子。 舒禾扯了扯嘴角。保护她?分明是凑热闹。 张之柔余光看见了百里墨卿身边的人,忽见一陌生人,视线不自觉地挪了过去。 银鹰面具? “禾,禾姐姐,这位,不会是……”三关大将军,震离吧? 有传言说,三关大将军震离最醒目的特征便是银鹰面具,而这人戴着银鹰面具出现在东篱王身边,不会,他就是传说中的震离大将军吧? 震离推着百里墨卿的轮椅走到院中,身后跟着南起和北及。 舒禾闻言,朝那几人看过去,撇开今日一早受的气不说,这四人同框,还真是极度养眼。 相貌俊美,气质绝佳。百里墨卿不用说了,这天下怕是也找不出第二个比他还俊美的人。 另外一个,震离,虽然戴着面具,看不到真容,可那身无与伦比的霸气和威势,足以让人无视他的脸! 这几个人,未来若真有了归宿,怕是那些女子,做梦都要笑醒吧? 此时,舒禾发现百里墨卿和震离的眼睛都盯着同一个方向,目光晦暗不明,仿佛藏着些什么。 她朝那两人的视线目标看去,竟是苏兰芝! 苏兰芝微微低着头,脸上露出几分惶恐,往程琦的身后躲了躲。 第97章 邙山深处 踏入邙山密林,空气中浓浓的草木香气肆意侵入众人口鼻,微风中的冷冽和清新让所有人都感觉精神一振。 “这山中的灵气好浓郁啊!” 程琦大口呼吸着,感觉身体都舒畅了许多。前两日的忙碌疲惫,此时仿佛都消失了大半。 “这里已经是邙山较深的地方了吧?”张之柔走在舒禾身旁,身后跟着一群身穿铠甲的士兵。 “还早呢。”舒禾来过一次这里,他们才刚进入山中。 大山边缘处常有人来,所以虽然也有很多药材,但多都被破坏了,品相不怎么好。 既然来了,他们肯定要找药效最好的草药。 南起北及跟在舒禾和张之柔的身后,距离不远不近,两人都没有说话。 南起憋的难受,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北及这么冰冷沉默。 “北及,你别怪主子,主子就是气头上,说话有些重了……” 他也被主子呵斥过,在元城安合居的时候,也跪了呢!不过,这事,他倒是没敢告诉北及。 北及依旧沉默,脸上的表情平静无波,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大家注意脚下,虽然是冬日,但深山中蛇虫鼠蚁数不胜数,多数都有毒的,若是被什么东西咬到了,一定要告诉我或者程大夫,知道了吗?” 舒禾的声音响起,所有人都点头应下。 越往里走,深林里的光线就越昏暗。密集的大树树冠和枝叶将天上投射下来的光,全部挡住,最后只有几缕坚强的日光刺破漫天叶幕,从上方扎了进来。 空气中逐渐多了几分腐木烂叶的味道,脚下的积雪也在消失,一脚踩上去全是软烂的粘稠感。 苏兰芝脚下一滑,就要朝着下坡摔去。 舒禾见状,迅速上前,拉住那少年的手臂,一把将其拽了回来。 “没事吧?”舒禾轻皱着眉,等他站稳了才松开了手。 其实苏兰芝看着年纪小,可这身高可真不矮,足足比舒禾高了大半个头。 “谢谢禾姐,我,我没事。”苏兰芝看着弱不禁风的身子还在发颤,脸上余惊未消。 南起恰巧看见这一幕,嘴立即撇了起来,“这女人,哪用找我们保护她啊!她那么勇猛,保护别人才是!” “还有那个小孩,怎么回事?这么大块头,怎么跟个小姑娘似的?肩不能扛,手不能抬,跑到这山上来干嘛?” 北及听了南起的话,视线也不由地落在那苏兰芝的身上。 程琦朝苏兰芝走近了两步,忍不住笑骂,“你这小子,嘴是真甜啊,这才认识就叫上姐了?” 听了这话,苏兰芝脸色巨变,脸上涌现慌乱,连连解释,“程哥,我,我就是……” “行啦,我知道,你就是崇拜禾娘子呗,是吧?”程琦一副了然的样子,拍了拍他肩膀安抚,然后对舒禾解释道,“禾娘子,您别介意,兰芝这小子,昨晚听我和张小姐说了很多关于您的英雄事迹,崇拜激动得一夜没睡呢!要是冒犯到您,还请您别怪他。” 张之柔也凑了过来,笑着道,“兰芝是个有眼光的,跟我一样,对禾姐姐崇拜的无以复加呢!” 舒禾看着苏兰芝,他低着头,脸颊通红,加上那羞怯的表情,活脱脱像个娇嫩欲滴的小娘子。 舒禾摇头苦笑,“至于吗?” 她今日还被人指责没责任心呢!没想到,不知道的地方,竟还有人崇拜着她。 “当然至于!”原本羞涩的苏兰芝听见这话立马回答。他明亮的眼睛里仿佛装进了满天星辰,只为一个人发光。 “我只后悔,当时没能亲上城墙,目睹您的风姿!”或许觉得自己的话有些不合适,他又坚定地补充道:“兰芝发誓,以后必定做一个像您一样有勇气,有能力,有担当的军人!” 舒禾头上飘过一抹尴尬。她实在是有点接受不了这种社死的场面。 “哼!一个大男人,竟然以一个女人为榜样,还堂而皇之地在大庭广众之下说,真是够大的志向啊!” 南起实在看不下去了,直接从舒禾和苏兰芝两人之间的空隙里,大摇大摆地走过。脸上的讽刺看得人眼疼。 程琦脸上的笑容一僵,心中有些不悦,不过他如今是知道了这南起的身份,便是不满,也不敢有任何表示。 看着苏兰芝被南起讽刺的脸色又红又白,他心中生出不忍,拍拍他肩膀,轻声道,“没事,别在意。咱们这些小人物,不必有太远大的抱负,能以禾娘子为榜样,做到她这样的,对咱们来说,已经足够了!” 毕竟,天道众生,千千面面,不可能要求每个人都是人中龙凤,也不可能要求每个人都能拥有慧根。大多人,都不必太过为难自己。 苏兰芝双手捏在一起,可见其慌乱无措的内心。 舒禾瞪了一眼南起,随即道,“兰芝,不必理会那憨憨,就他那样的,还比不过一个女人呢!” 南起猛地转身,内心暴怒。 这女人,是不是太过分了?竟然在外人面前叫他“憨憨”!他堂堂南将军,不要面子的吗? 什么叫他比不上女人?昨日,他可是连四战将之首的震离都击飞出去了!虽然震离受了伤,那也是震离啊! 要不是看在她前夜拼死守城的份上,他非要叫她见识自己的厉害! 他冷着脸,看着十分傲气,“我不与女人辨是非!” 说完,他转身便走,可仿佛是不解气,他又回头对舒禾狠狠地放话,“一会儿遇到危险,你可别求我救你!” “有北及在,我还轮得着你救?”舒禾笑着怼他。 南起回头又瞪了她一眼,继而气呼呼地走了,这时,他脚前不知哪里爬来一只手掌大的蜘蛛,泄愤一般,他一脚就给踢飞了。 北及神色微变,木然的表情终于恢复些暖意。 他朝舒禾走近了些,对身后的士兵道,“开始有虫蚁出没了,大家小心点。” “是!” 这群士兵,大多都是乘风军,因为守备军被沈钏的大军重创,此时营中没几个好手了。 领头的倒是张之仪的校尉,姓许,叫许岩,擅长骑射。此时,他手持一把黑色大弓,腰上挎着一篓箭,紧紧跟在北及身后。 前夜,舒禾在城墙上用的弓,便是他递来的。只是,那时候舒禾没看清他的脸,所以不认识他。 但他,却认得舒禾,那张脸,那样的风姿,他一辈子也无法忘记…… 进入邙山深处后,巨大的树根纵横交错,在地上地下肆意穿梭。 无数巨木矗立,树体上攀附着枝叶茂密的藤科类植物,在时间的浇灌下,它们将大树原貌遮盖,肆意张扬着自己的风姿,可谓是霸道又得意。 茂密的丛林里开始生长许多外界看不到的植物。 有鲜红色的巨大蘑菇,有手臂粗细的血泡藤,更有手掌大小的血红山茱萸…… 第98章 不是善类 程琦惊叫一声,似是进入了神秘的药园之中,兴奋又震惊。 他小跑至一坡地,趴在地上看那些一株又一株的名贵草药,身上的衣服被腐烂的草叶染黑,他也毫不在意。 “快,快来人!”程琦朝着后面军队大喊,“这是兰岐,是治疗外伤极好的材料啊!这,生长得也太好了!” “小心小心,你脚下,别动!”程琦不经意地抬头,就见一个朝他跑来的士兵差点踩到一株上好的兰岐,吓得他脸都白了! “程哥,你看,这是不是上好的何首乌啊?” 这时,苏兰芝的声音在远处响起,程琦露出不可置信,连滚带爬地朝苏兰芝跑去。 那株植物茎基部略呈木质,中空;叶互生,具长柄;褐色的托叶鞘膜质;叶片狭卵形,先端渐尖,基部心形或箭形,全缘或微带波状,上面深绿色,下面浅绿色,两面均光滑无毛。 “是,是何首乌!”程琦放弃了兰岐,将随身带来的小铲子拿出来,细心地挖着。 见状,苏兰芝道,“程哥,我再去找找其他药材。” 程琦头也不抬,仿佛沉浸到了另一个世界。 见程琦都开始采药了,舒禾便朝许岩招手。 许岩见后,脸上涌起一抹绯红,不过并未失态,只迅速走过来朝她拱手,“禾娘子,有何吩咐?” “吩咐不敢当。”舒禾朝他微笑,将手里刚挖出来的一株黄芪递向他,“将军,这是黄芪,烦请将这枝叶分给诸位兄弟,请兄弟们按照这个叶子找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到其他黄芪。若是有,便小心挖掘,莫要伤了根部。或者找到后让程琦和苏兰芝两人来挖。” “是。” 许岩接过那株草药转身便要离去。 “等等。”舒禾叫停他,又递给他一包药粉,“这是我上次上山时配制的驱虫草药粉末,你给将士们涂在靴子上,手臂上,可以有效驱虫。” 许岩接过药,心中有些感动。女人果然是细心些。要是换成其他人,怕是想不到这么周全的。 “多谢娘子。” 等这边安排好后,张之柔甩了甩脚底的污泥,脸上有些嫌弃。“禾姐姐,咱们也挖草药吗?” 舒禾想了想,道,“你去照顾一下苏兰芝吧,他去的地方都有些险,一不小心可能就会摔倒受伤。” 这大小姐,看着也不像是会玩泥土的人。 “啊?”张之柔有些不喜,她是来保护舒禾的,可不是来保护苏兰芝的!“禾姐姐,我不能跟在你身边吗?” “不行,我还得往深处去,那里很危险,有南起和北及陪我就行了。” 张之柔不甘心,“为什么他们俩能去,我不能去啊?我不想在这里。” 没等舒禾说话,南起那张欠欠的嘴就动了,“因为你去了,是累赘!” “你!”张之柔俏脸升起薄怒,恶狠狠地盯着南起。 虽然他说的话是事实,但这也太伤人自尊了吧?还是对一个女孩子! 难怪天天挨骂,该! “你别听他瞎说!”舒禾又给南起翻了一个白眼,简直想一巴掌呼他脑袋上!“那山里深处不仅有猛兽,还有很多毒蛇,即便是冬天,也是随处可见的,你去,太危险了。这里地方开阔,视野也好,相对安全些。” 说完,舒禾轻咳了一声,见士兵们离她们有些远,便悄悄凑近到张之柔耳边,轻声道:“况且,这里这么多普通士兵,战力都不及你,还得需要你保护呢!” 果然,还是这话对张之柔适用。听后,她脸上浮现得意,朝舒禾拍胸脯,“禾姐姐,你放心,我一定保护好他们!” 舒禾笑了笑,欣慰地点头。 然而,舒禾说得没错。 这山中确实有许多野兽,舒禾他们刚走,这边就遭遇了三头野狼袭击。许岩第一个发现,在野狼攻来之前便搭起了弓,射死两个后,另一个被飞身而来的张之柔一剑割喉。 至此,张之柔也彻底认真了起来,眼观四路,耳听八方。 苏兰芝采到了棵上好的何首乌,兴奋地跑到程琦身边,可余光却发现一众人中,舒禾早已不见。 他怔望着,目光中浮现深意。 此时,舒禾和南起北及三人朝着邙山深处进发。 越往里走,越能感觉到一股令人心悸的寂静,复杂的空气中仿佛透着无限危机。 南起北及同时朝舒禾靠近了一点,一人在左,一个人在右。 她感觉有些拥挤,正准备叫两人离他远些,就见北及黑色手臂一挥,一条青白相间的毒蛇被砍成两半。 看着地上还在蠕动的两条蛇身,舒禾还真是惊了一身冷汗。刚刚,她丝毫没发现毒蛇的进攻! “这是青腹三角短尾蛇,有剧毒,虽然身形小,但攻击速度很快,几乎无声,被它盯上的人,可以说是九死一生。”北及道。 他这几年一直在北铩城,对邙山中的生物略有了解。 南起见状,从怀中掏出一柄银色匕首递到舒禾面前,“这你拿着,防身。” 舒禾微愣,这匕首,有些眼熟。 是百里墨卿在元城射死野狼的那柄。怎么会在这? “拿着呀,发什么愣?”南起朝她扬了扬匕首。 闹归闹,但真遇到危险,他当然会义无反顾地保护她! 舒禾接下匕首,将心里的疑惑和异样感受全部掩下。 “据说软骨草生长在邙山深处,岩石之壁,叶长五寸,手指状,血红色,伴生紫褐色麒麟草,可解其毒。我们往海拔高的地方走,那边能找到的几率大一些。” 南起北及同点头。 “吼~” 三人继续往前,忽然一道巨吼声响起,不知从何处来,在四面八方回绕。 “这是什么动物的叫声?”舒禾从未听过这样的叫声,像狮子吼,又像猩猩咆哮。听这声音就能想象得出,这东西应该体型巨大。 南起往舒禾身前站了站,右手已经抓住了腰间的软剑。“不管是什么东西,反正不是善类。” “小心脚下!” 舒禾推了一把南起,他的注意力都在远方,根本没发现草丛里钻出的一只手掌长的黑色红尾蝎,剧毒的尾针差点扎在他靴子上。 南起软剑出鞘,响起一道破风声,随即,黑色的蝎子便断成两半。 “哎!” 舒禾想拦他,可这家伙手速太快了,根本拦不了一点! “你这手,是真快!”她看着地上那成为两半的“药材”心疼不已。“这红尾蝎虽然剧毒,但去除尾部毒针,便能成为极珍贵的解毒之药!真是浪费!” 南起无语,“你又没说,我怎么知道?” “下次再遇到什么这些毒虫,除了攻击力很强的,能控制住的话,先问过我,说不定能有意外收获!”舒禾对二人道。 “知道了!”南起不耐烦地敷衍应下,心里想的却是,“下次再遇到这毒虫,他还是要一剑砍了!” “吼~” 又一声狂吼传来,听这声音,似乎比刚刚离他们更近了一些。 “簌簌……” 远处茂密的林子里,又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林子里穿梭。 第99章 前有狼,后有虎 “快走!”北及听着声音,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连忙拉住舒禾的胳膊带她朝高处去。 南起紧随其后,肃冷的目光看着四周晃动不安的树叶,充满警惕。 究竟是什么鬼? 三人迅速向深山的高处走。越往里,光线越暗,阴风阵阵,直往人骨子里钻。 “嗷呜~” “嗷呜~” 密林深处忽然传来数道狼吼声,三人刚回头,就见数十头灰色野狼瞪着绿油油的眼睛朝他们猛烈袭来。 南起眸光瞬间冰冷,脸上再也先前的肆意和玩笑,这一刻,他仿佛换了一个人,一个面对汹涌敌军而毫不畏惧的大将。他黑色暗纹锦袍在风中猎猎作响,一个飞跃便已来到那狼群中央。 软剑在这一刻锋利笔直,透着无限杀意。 身体飞跃,手臂挥动,银色长剑在空中划过一道道刺眼白光,带出一片片红色血花。 才一个照面,朝他们袭来的数十头狼群已经被杀死了十几头。 另外一些正朝着舒禾和北及而来。 舒禾忍不住心惊。 这么多狼?! 就算这邙山北部是灰狼的老家,但也不至于一下出来这么多吧?她心中疑惑重重,却无人能给她解答。 这些狼,在这茂密的原始森林里,是怎么活下来的? 北及面不改色,他站在舒禾面前,手中的剑早已出鞘。 这是舒禾第一次见北及的剑出鞘,黑色的剑鞘下藏着的是一把微显厚重的粗剑,看似钝重,可却能叫人感受到一股若有若无的锋利之意在剑身流转。 “咻” “砰!” …… 剑身一挥,一股强大的锋利气流将朝他们扑来的三头灰狼全部撕碎。 冷剑指地,看似毫无危险,实际可破万钧之力! 只一剑,便叫那些野狼生生止住脚步,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 南起一个内力横扫过去,又死去一片灰狼。 要不说狼是有智力的生物,在遇到不可能对抗的外敌面前,它们也会害怕,也会权衡利弊。 阴暗潮湿的空气里,又多了几分血腥味,随着风飘向远方。 厚厚的草地上,满是碎肉和狼的尸体,血腥、惨烈、叫人不忍直视。 片刻后,狼群中出现一声狼吼,紧接着,所有野狼全都朝右下方绕行,避开了他们三人。 “就这么走了?”待到狼群消失,南起脸上露出一抹错愕。 “还以为是多厉害的野兽呢,结果就是几头贪生怕死的狼。我还没玩够呢!”南起撇了撇嘴,从地上拽了一把青草,抹去了他软剑上的血迹。 北及未收剑,他总觉得这邙山深处,不只有这么一点危险。 而且,之前听到的吼叫声,分明不是狼,应该还有其他生物在里面。 “小心些。”他转头看了眼舒禾,见她点头,才又走到她的前面,继续往山上走。 路上,他们还是会偶尔听见那道怪异的吼声,只是,仿佛在很远处。 “又是一只红尾蝎!” 舒禾脸上露出惊喜,让北及将那红尾蝎的毒刺砍掉,再将其塞进了她事先带来的木罐中。 等她装好蝎子,就听身后传来厚重的脚步声。 三人同时回头看去,竟是两米多长的大老虎! 它看见舒禾等人之后,停下了脚步,眼睑微垂,像是没睡醒一样。 舒禾看着它好像没有要攻击他们的意思,刚要说快走,却又发现那猛虎的左右两侧,又出现了两头巨虎。 原来,那只老虎一开始并不是对他们没有攻击之意,而是在等待同伴。 此时同伴已到,先前那只老虎的眼睛也已经是虎视眈眈了,真正的“虎视眈眈”。 舒禾咽了咽口水,如芒在背。 “这几头老虎,体型也太大了。你俩能对付得了吗?” 虽然舒禾身手灵敏迅速,但力量绝对不可能抵挡得住一只老虎。 而且,老虎牙齿的咬合力十分惊人,一旦被咬到,几乎就没有松口的可能了。 舒禾因为没什么内力,所以擅长贴身近战,但跟老虎近战,绝对不是一个好主意。 “禾束,你先走,往上面走。”南起神色凝重,朝舒禾喊了一声。 他能对付一只老虎,另外两个得靠北及。 “听南起的,你去上面等我们一下。”北及转了转手中的剑。 虽然他功力高于南起一些,但这几头老虎毕竟块头太大,皮糙肉厚的,他不能肯定得花多久的时间才能解决它们。所以最好还是让舒禾离远一点。 舒禾点头,转身之际,就见南起北及两道人影同时动了起来。 对面的三头大虫子也感受到了他们身上散发出来的危险和压力,身为森林之王,它们也不允许自己的威严被几个渺小的人类所挑衅。 “唿嗷~” 数声猛虎咆哮而起。 紧接着就看三道布满花纹的大虫子在空中飞跃起来,锋利的爪子将地上的大树根直接抓碎。尖厉而结实的牙齿在空中展开,长着白色倒刺的舌头似是要将世界万物都卷入腹中。 南起北及同时挥动长剑,强悍的内力为“脆弱”的钢铁增加无数威力。长剑与骨头相撞,竟也能发出刀兵相接之声。 铿、铿、铿…… 只是,即便是拥有深厚内力的武者,在面对外皮坚硬的猛兽时,攻击力也会大打折扣。 片刻后,南起的剑只划破其中一只老虎的大腿皮肉,就像是人类的胳膊被小刀轻轻划过一道血痕那样,杀伤力根本就是不值一提。 那一剑若是落在人体上,必会连骨头都被削断。 北及还好些,他的剑看似钝重,但其实杀伤力比南起的软剑还要大些。加上内力浑厚,他的一剑,将其中一只老虎的后腿割出一条长长的口子,鲜血将地上的绿草都染红了。 在轻功和内力的加持下,他又在伤了老虎后轻松地躲开了另一只老虎的猛扑。 猛虎惨痛的哀嚎声响起,令其余两只老虎更加暴躁了起来。 它们再次冲向北及和南起,彼此配合,竟真让它们把两人缠住了。 另一只受了伤的猛虎见状,目光忽然停在不远处紧张望着这边的舒禾身上。 此时的舒禾还没发现有危险在靠近,她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战场,因为南起被其中一只块头更大的猛虎一掌拍飞了出去。 北及见状就要去支援,可那两头猛虎却仿佛生了灵智,不约而同地从两面夹击北及。 舒禾看得心脏都要跳出来了,下意识大喊,“北及小心!” 而然,正在这时,另一只猛虎,不知何时绕到了舒禾背后,它站在上方,看似迟钝笨重的身子在下一秒飞扑而来。 “吼!!” 南起撑着剑起身,右耳传来的动静让他侧头看去,入目的场景,令他心都悬到了嗓子眼。 “禾束!” 第100章 昭明长公主 碧落院里,百里墨卿坐在书房窗下看书。 昨夜被震离撞飞的门框不知何时也修好了。 小依儿穿着厚厚的羽绒服在海棠树下,玩弄着舒禾先前做弩时留下的木材。 此时,一行十分气派的仪仗队伍在朝碧落院靠近。 那仪仗队伍的后面,还跟着许多好奇的老百姓。从城南,跟到了城北。 门外守门的守卫脚步慌乱地进入了垂花门,依儿看见他,笑着喊,“小黑哥哥,看依儿搭的城堡!” 那名叫小黑的守卫停了一下,面上闪过几分犹豫,立即将小依儿抱了起来,送进了厨房间,“依儿乖,先跟大娘待一会。” “小黑,这是怎么了?”王娘子见他神色焦急担忧,不由地问道。 小黑没多说,只把小依儿交给王娘子后就朝着百里墨卿的书房跑去。 “启禀王爷,长公主仪驾马上就要到了。” 百里墨卿眼眸微掀,双眼中闪过一丝冷意。他这个姑姑,还真是心疼他,刚到北铩城,便直奔他而来。 “王爷。” 震离上前,露在面具之外的眉眼间露出担忧。 “无事,来便来吧。”百里墨卿放下书,让震离给他拿了一件斗篷,披在身上。 凌乱的脚步声从垂花门外响起,紧接着就是大批人在众目睽睽之下涌进了碧落前院。 有小厮,有带刀护卫,有丫鬟嬷嬷,一群人几乎要将碧落院都填满了。 这场面,好不气派! 众人站在一旁,低头恭候。此时,穿着秀丽淡雅的祝梓枫扶着一雍容华贵的女子走了进来。 那女子穿着繁琐精致的浅白色菱丝罗缎衣裙,金钗步摇微晃,发出叮咚之音。精美而细腻的妆容完美地将她年龄掩盖。若不是高雅沉稳的行为动作,乍眼看去,只觉得那女子正值妙龄,竟与旁边十八岁的祝梓枫,不相上下。 “墨卿,好久不见。” 女子开口,声音如同黄鹂轻鸣,十分悦耳。只是清脆的声音里,夹杂着几分厚重和沉稳,让人听起来,不那么轻飘飘的了。 曾为天启第一美人的长公主,果然不负盛名。 “姑姑,许久不见了。” 百里墨卿看着眼前风华依旧的女人,心中生出几分复杂之情。仿佛离自己远去的那些人,那些事,又重新回到了昨日。 “病得很重?”长公主昭明松开祝梓枫的手,朝他走近两步,“怎么说话如此有气无力的?” 百里墨卿淡笑,苍白的脸上看不到丝毫血色,“墨卿以为,祝姑娘已经将侄儿病入膏肓的事告诉姑姑了,怎么,姑姑还不知情?咳咳咳……” 刚说完,百里墨卿猛烈地咳嗽,听得人感觉他下一刻就要咳得喘不过来气来了。 昭明长公主平静的神色下藏着几分疑惑,脸上却露出了几分担忧,“墨卿,你还好吗?” “咳咳……” “没,没事,常态了。”百里墨卿忍住咳意,苦笑着道,“寒舍狭小,怠慢姑姑了。” 进入内室前厅后,下人们端来一把金丝楠木百鸟朝凤凳,摆在了主位之上。百里墨卿被震离推到了副位处。 昭明看着眼前瘦了一大圈的百里墨卿,如秋水波动般的杏眸中露出几分叹惜。 “没想到,削去爵位对你的影响这么大,怎么能病得如此严重?” 百里墨卿垂着眸,整个人都瘫软在轮椅之中。“姑姑真觉得我是病的?” “不然呢?”那女子面色毫无变化,仿佛真在询问一般。 百里墨卿抬眸,看着她,在她的目光下发出一笑。 这一笑,似是讽刺,却似是释然。 昭明收了收宽大的牡丹花纹衣袖,脸上露出一抹不喜,“当初太子的事,皇兄只是削了你的爵位,已经很是仁慈了。墨卿,你可释怀了?可认错了?” 在舒禾这些日子的调养下,百里墨卿其实已经不怎么畏寒了,可听了这话,他又感觉到了一股刺骨的冷意。下意识地,他拢了拢大氅,将自己包裹得更严实一些了。 “长公主殿下,不知王爷有何错?” 一直站在百里墨卿身后的震离目光直视她,声音坚定且无畏。 昭明的视线落在震离那张带着半张面具的脸上,眉间已现出不悦。 “震离?” 虽然震离名声在外,但因为其私人原因,见过他的皇亲贵胄,其实没有几个。 昭明能认出来他,也是凭借着那半张银鹰面具。 “你身为北援大军主将,竟然擅离职守,且拜会一个曾经想要篡位的亲王,震离,你是也想造反吗?” 她的声音不算有力,甚至可以说很温和,可那不动声色便能散发出的威势,依旧能叫常人听得心神俱震。 不过,她的气势或许对常人有效,但对震离,却是半点效果也没有。 “长公主殿下,常言道,‘言语无刃,却可杀人’,殿下没有证据便随意指责朝廷二品大将军,是不是太过无礼了些?” “震离,你放肆!”祝梓枫秀美的双眉一竖,上前斥责,“竟敢对长公主殿下如此无礼!” “祝小姐!”震离微昂着头,低着眉看她,“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对朝廷二品镇官大将军指手画脚!谁给你的权利?” “你!” 祝梓枫气甚,气得胸口剧烈浮动。 她是真没想到,这个震离竟然这么勇,在长公主面前说话都毫无收敛,简直是以下犯上! “震离,难道,本公主也不能对你这个二品大将军指点?”昭明长公主声音微沉,含着明显的不悦。 “按理说,确实如此。” 祝梓枫本以为长公主亲自发话了,那震离总不能再如此放肆了吧?可令她没想到的是,那男人,竟还敢不屈不抗地硬怼长公主!她杏眸圆瞪,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朝廷官员都是皇上亲封,且后宫人员不得干政,长公主作为皇家子女,应该更懂这个道理才是!” 震离冷漠的回应,让昭明长公主的那精致完美的表情,终是出现了裂痕。 “难道将军想谋反,本公主连说都不能说?” “长公主!”震离打断她,眼神冰冷又锐利,“若是长公主能找到本将谋反的罪证,大可以去陛下面前告发本将!不要以为凭着几分三寸不烂之舌,便想要污蔑朝廷重将!” “震离!” 昭和手掌狠狠地拍在那金丝楠木椅上,小手指上的金红指甲都因太用力而掉落在地上了。 “你作为乘风军主帅,出现在这里,难道不是铁证吗?” “来人!!” 唰唰唰! 一群带刀侍卫冲进前厅,手扶着刀柄,伺机而动。 空气中忽然凝滞,动乱仿佛一触即发。 第101章 他,真的要死了吗? 这时,百里墨卿的咳嗽声再次响起,让场中的众人都冷静了几分。 “姑姑言重了,震离不过是来北铩城换防的,援北大军已经到了城东三十里处,知侄儿在此,便前来感谢一下知遇之恩而已。” 百里墨卿脑袋半靠在轮椅靠背上,脸上露出苦笑和自嘲,“姑姑觉得,我如今这个身子,还能有什么抱负吗?” 援北大军已经到了北铩城城外了吗? 昭明此时也冷静了下来,对于百里墨卿的身体,她虽然有过怀疑,但太医的话却不能不信,毕竟,那是皇兄亲自派来的,可不是她的人。 她轻轻挥了挥手,那些带刀侍卫瞬间退出大厅,厨房间的张伯和王大娘紧张地看着院中,生怕百里墨卿会受到什么伤害。 此时,依儿趁着两人不注意,从厨房间跑了出来,直奔内室前厅而去。 “依儿!” “小依儿!” 张伯跑出来想要拉住依儿,可院中的带刀侍卫直接将刀架在了他脖子上,制止他上前。 小依儿也在跑了几步后被一个侍卫拎了起来。 “啊!放开我,墨叔叔,墨叔叔……” “哪里来的野种,竟然冲撞长公主仪驾!!” 一道怒斥声响起,依儿吓得脸色发白。 他在那人手中不停舞动手脚。“放开我,放开我!娘亲!!” 百里墨卿听见外面的声音,脸色苍白,原本虚弱的脸上瞬间逸散出冰冷的寒气。 “放开她!” 冰冷强硬的语气令昭明长公主脸上露出疑惑,然而,她还没细想,就见百里墨卿剧烈咳嗽了起来。 “王爷!”震离连忙扶住他的肩膀,这一刻,他是真的担心百里墨卿出点什么事。 百里墨卿眼神看向院中的依儿,震离瞬间明白。 一道阴影闪过。 “砰!” 只见一个人影倒飞了出去,撞倒在垂花门旁的院墙上,直吐鲜血。 等到众人目光看来时,那被护卫拎着的孩子,已经落在了震离的怀中。 她紧紧搂着这个戴面具的叔叔,脸上一片惊恐。 震离浑身气势大开,只站在那里,就给人一种强烈的压迫感,叫人不敢直视。 “谁敢再在碧落园中动手,下一个,就不是重伤,而是,死!” 面具下的真容无人能得以窥见,可任谁都能听得出那面具之下是多么肃冷的脸。 那个用刀架着张伯的侍卫,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将手里的刀放下,甚至眼中弥漫着恐惧,向后退了好几步。 所有人都在看着那个男人,看着他抱着那个小女孩儿,堂而皇之地进了长公主所在的前厅中,无人敢动。 小依儿看见百里墨卿,瞬间从震离身上挣扎而下,往百里墨卿跑去。 “依儿,可有事?”百里墨卿摸着那爬到自己怀里的小女孩,脸上尽是担忧。 依儿在他怀里摇头,怯生生地偷看那打扮得极美的女子。 “这个阿姨好漂亮。” 沉凝的厅中忽然响起女孩脆生生的声音。 百里墨卿和对面的昭明皆是一愣。 “童言无忌,还请姑姑不要见怪。”百里墨卿将小依儿往话中拢了拢,惨白的脸上露出几分歉意。 昭明眸光微动。心中却在好奇这个孩子的身份。 “这是,你的孩子?” 昭明长公主问。 可明明她收到的消息,百里墨卿是孑然一身的才对啊。 “不是,是侄儿朋友的。”百里墨卿回道。 这个“朋友”两个字,让震离都忍不住吃惊。 他没想到堂堂东篱王,竟然会将一女子,称之为“朋友”! “朋友?” “是。”百里墨卿毫无避讳,“那个为侄儿吊命的医师,她的孩子。” “哦,那个叫禾束的女子。”昭明重新放松了身体,“也是令南宫希芸不能说话的那女子,是吧?” 百里墨卿抬眼看她,脸上露出一抹意外,“姑姑这是想为南宫希芸求情吗?” 昭明摇头,“这是你们自己家的事,我不会插手。之前只是恰巧遇见她,替她问一问罢了。既然你心有成算,我自不会多言。” “只是,莫要怪姑姑多言。你毕竟是削了爵位的人,又因那样敏感的罪名,日后,还是少与朝中大将接触为好。免得又传出些风言风语。” 百里墨卿面色如水,淡淡地问道,“姑姑,我可从未承认自己有做过那样的事。” 昭明长公主眸色微变,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失望,“我本以为你这流放的几年,能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可没想到,直到如今,你还是不愿承认自己犯下的罪过。” “姑姑!” 百里墨卿不咸不淡地叫了她一声。 “不管今日姑姑来是为谁试探侄儿,侄儿都还是那句话。”百里墨卿抬眼看她,虚弱中又带着坚毅,“侄儿没做过。” 昭明神色微变,脸上露出一抹嘲讽,“你以为,我是为了百里墨言来的?” 其实,托她来的,另有其人。 那人也想知道这么多年,他知错了没有? 若是肯认错,他依旧可以回去京都,做一个无忧无虑的七皇子。 但自此看来,那人也要失望了。因为,她在百里墨卿身上没有看出任何悔过的意思。 “我说了,无论是谁。”百里墨卿道。 不管是百里墨言,还是那天下第一人,他的答案永远不会变。 他没有做过的事,没谁能逼迫他认下。 昭明懂了他的意思。 她略感意外。 既然知道她来此的目的,为何还要坚持?难道,他不想回去吗?还是说,即便没了生命,他也还要纠结那个位置? 她眼中的失望毫不隐藏,“墨卿,人死了,就什么都不存在了,你为何还要如此执着?” 百里墨卿忍不住冷笑,这一次,他也没有隐藏自己,“姑姑,你就这么期待侄儿死去吗?” 昭明愣住。 她看着眼前的百里墨卿,想起了他小时候。 很小的时候,他很爱粘着她,总说,“姑姑,姑姑,你能带我出宫去玩吗?” 后来长大一点了,她出嫁和亲,也常会收到他写来的信,问她好不好。 再后来,她没再收过他写的信了,等自己回到天启之后,这孩子,已经变成了天启战神,一身的杀气与煞气,叫人无法亲近。 如今,他病入膏肓,可那咄咄逼人的气势,却丝毫不减。 他,真的要死了吗? 第102章 与虎搏斗 昭明站起了身,看来,今天她不会有什么收获了。 “我会在北铩城停留七日,如果你改变心意了,随时来找我。” 昭明说完便要走,谁知,百里墨卿的一句话,便令她保持了一天的完美神色全部裂开。 “姑姑,如今天启与北狄国情紧张,若是没什么必要,姑姑还是不要尝试逾越红线了。” 此话令昭明柔和的面相上钻出一丝狰狞,浑身散发的寒意令众人不敢直视。她转头,眼中似有冰刃射出,死死地盯着百里墨卿。 百里墨卿神色淡然地平视着她,看不出情绪的脸上,仿佛有讽刺在肆掠。 另一边的邙山中,巨大的虎啸声从林中深处传来,令正在奋力挖草药的众人全部抬头,面露惊疑之色。 “是虎啸吗?” “这山中除了狼还有老虎?” “咱,咱们还要挖多久啊?” 连续几声的虎啸,让后方那些士兵脸上的惊疑变成了慌恐,刚刚攻击他们的几波野狼已经够吓人了,若不是张小姐和许岩将军在,只怕他们早就要被那群狼给撕碎了! 而且,狼和老虎可不一样啊!若是真来了老虎,别说是许将军和张小姐了,就算是再加上他们这群人,怕也只能成为虎口之食! 苏兰芝抬头,目光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是禾娘子他们去的方向!”他先前问过张之柔关于舒禾进深山的方向,就是那虎啸声传来的方向! “禾娘子他们一定是出事了!”苏兰芝扔下手中挖了一半的黄芪,迅速朝舒禾走的方向跑去。 “喂,苏兰芝,你去哪?” 张之柔听见虎啸,心里是有些发怵的。一个没注意,就见那苏兰芝都快跑得快没影了。 犹豫了一下,她还是追了上去。毕竟这苏兰芝是禾姐姐走之前交给她保护的,要是真出点什么事,她岂不是要失信于禾姐姐了? “张小姐!!” 许岩见张之柔也往大山深处跑,面色大变,招呼着手下人,“先放下草药,去帮忙!” 听着那些虎啸,有明显重叠的声音,这说明,发出虎啸的,不止一头老虎!他想,若真是让北将军他们遇见了虎群,也许会用得着他们。 众人闻言,面色发白,但军令到底是军令,便是死,也不能违抗。 一众人全部放下草药,紧了紧手中的长刀便随许岩进山去了。 谁也没发现,在旁边山坡的后面,还有一人在沉浸式地挖着草药。 …… 听见南起的声音,舒禾转头向后看去,只见一只巨大的老虎正朝她扑来。那双锋利如镰钩一般的前爪已经到了她的眼前。 她瞳孔瞬间放大,有那么一刻,她好像能感觉到自己身后站着一个黑影,那黑影手里拿着黑色铁链镰刀,就等她咽气,然后将她魂魄勾走。 她来不及多想。迅速弯下腰,迅速拔出百里墨卿的匕首,狠狠朝着她头顶的花白毛肚扎去。 疾风掠过,伴随着“刺啦”一声。 那是皮肉被划烂的声音,听得人头皮发麻。 “吼!!”一声惨叫。 从舒禾头顶扑过去的老虎,肚皮被匕首划开,落地之后,鲜红的血液伴随着内脏一起流出,血腥无比。 舒禾的脸上被溅到了许多血,还带着余热。此时她拿着匕首,因恐惧而止不住的剧烈呼吸,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有些狰狞可怕。 南起飞身而来,将舒禾往后拉了拉,紧张地询问,“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北及也注意到这边的情况,他使出浑身内力,勉强震开了那两只老虎,然后迅速朝舒禾南起两人的方位飞来。 “没事吧?”北及脸上露着几分担忧。 舒禾情绪稍微平静了些,她回头看了看,身后哪有什么黑影? 她喘了口气,才道,“我没事。” 手里的匕首还在滴着血,此时她忍不住庆幸。“还好有这匕首,不然,怕是小命要交代在这了。” “这匕首,可真锋利!” 连南起的内力都无法重伤的老虎皮肉,这匕首竟能在一点点的内力加持下,就能如此重创老虎。这简直令人无法想象! “这是天外陨石打造的匕首,锋利无比,便是不用内力,也有削铁如泥的奇效!”北及解释,同时心中有些惊讶,王爷竟会把这把匕首借给禾娘子防身。 “先别说那么多了,还有两只呢!”南起挥了挥自己的长剑,冰冷地凝视那两只再次暴怒吼叫的老虎。它们身上的毛发几乎要站起来了,想来是对他们恨得不轻。 此时,没有人发现,浓重的血腥气正在将巨大的危险引来。 两只巨虎再次朝南起北及扑来。 南起北及两人冲出去,再次再次与老虎碰撞,可老虎巨大的冲力还是将两人给撞飞了。 北及眼中露出忌惮和担心,“南起,不能恋战,走!” 南起瞬间明白他的意思,见北及已经揽住舒禾的腰身飞出去了,他也运起轻功紧追而上。 那两只大老虎见他们要跑,狂怒无比,巨大的吼叫声几乎要让整个林子都颤动了起来。它们紧追不舍,朝舒禾等人追逐而去。 别看老虎看着笨重,可真跑起来,那速度也叫一般人望尘莫及。 北及带着舒禾,速度明显下降,南起在他们后面一边跑,一边突袭两只老虎,想要拖慢它们的速度,三人两兽就这么在山间来回追逐,僵持了一刻钟左右。 最终,南起北及还是明显地感觉到了体力不支。 舒禾见状,忽然想起来老虎不会爬树,她迅速对北及和南起道,“上树!越高越好!” 北及点头,当即找了一棵两人环抱的大树落脚,南起也落在了隔壁一棵大树上。 那两只老虎紧追不舍,见他们停下,仿佛看见了胜利的曙光。脚下一个用力,发起猛攻,往大树上冲,想要爬上三人落脚的大树。可惜,它们最终还是败在了自身天然的限制下。 舒禾等人悬着心,观察着那两只大老虎,见它们试了几次都无法爬上树,终于松了一口气。 舒禾紧紧抱着北及的腰腹,此时松了下紧绷的弦后,她耳边响起了如雷声般轰隆轰隆的心跳声,伴随着的,是胸口剧烈起伏的动作。 她下意识地抬头,想问北及是不是累了。谁知,一张棱角分明的侧脸,如同精心雕琢的完美雕塑,无可挑剔。她静静地看着,仿佛有一根羽毛在心中撩拨,叫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见鬼! 她什么时候这么好色了?! 她连忙收回眼神,将放在他腰间的双手也撤了下来。 北及察觉到她的动作,转头看来,“你没事吧?” 微微骤起的剑眉、如星河般漆黑又璀璨的眼睛,还有那双温柔又夹着担忧的眼神,处处都在透着令人心醉的魅力。 舒禾目光转向地上的两只老虎,连连摇头,“没事没事,就是担心这两只大老虎。” 即便此时他们上了树,也不代表他们脱离了危险。 老虎对猎物是很执着的,想来,它们会在这里守上几天。这么扛着肯定是不行的,还是得想办法解决掉这两只大老虎啊! 此时,苏兰芝和张之柔两人已经在一片满是灰狼尸体的地方停了下来。 血腥味直冲鼻子,张之柔看着那一片片的碎肉和残肢,忍不住呕吐起来。 见状,苏兰芝上前扶住她,问道,“张小姐,你怎么样?” 张之柔还在吐。 本来她不至于这么脆弱的,但实在是架不住这场面太血腥,尤其是空气中腐木烂草的气味中又掺入了浓烈的血腥味,极度令人不适。她一个娇生惯养的深闺小姐,实在是受不了。 苏兰芝等了一会,忽然,又一道道虎啸响起,他抬头望去,眸色流转,叫人看不清他的真实情绪。 张之柔吐得只剩苦水了,可听见这虎啸,她还是压住了那不适感,擦了擦嘴角,“快,禾姐姐有危险了!” 第103章 张之柔重伤 两人再次往虎啸的方向跑去,此时许岩带着一群人也追了上来。 那些士兵只淡淡地看了一眼那些残肢断臂的战场,随即面不改色地就朝张之柔他们追过去。 到底是一群战场厮杀过的人,几天前他们刚见过比这还惨烈的景象,因此,这点场面对他们来说,倒也不是那么惊人了。 张之柔和苏兰芝又往里跑了一会,赫然发现一只巨大的老虎死在一块长满苔藓的岩石下,肚子被整个划开,内脏流了一地。 几只鬣狗沿着血腥味寻了过来,刚对着老虎的内脏啃食,就发现了两个“不速之客”。 “呼~” “呼~” 鬣狗们低着脑袋、吊着眼睛,凶狠地看着来人。见只有两人,它们没了顾忌,迅速出击,朝着那两个想要“狗口夺食”侵略者猛扑而来。 “小心,退后!” 张之柔迅速把苏兰芝推到一棵大树后面,自己拔剑迎了上去。 七条鬣狗眦着凶狠尖利的牙齿,将张之柔团团围住,锋利的爪子和牙齿从四面八方而来,张着的嘴里不停往外面喷洒腥臭的气味。 张之柔知道,这种情况下,便是身手再敏捷之人,也不可能全身而退。但她不怕,脸上却看不出丝毫畏惧,只是刚吐过的脸上,有些惨白之色,却并不影响她的发挥。 一套行云流水的剑花闪过,那七只鬣狗立即就有两只被削去了前腿,还有一只鬣狗的牙齿正好撞上了张之柔的剑。强劲的内力一震,那凶狠鬣狗的满口牙都被震落,摔在一旁痛苦哀嚎,口中鲜血不停地往下流。 只半刻,那七只鬣狗便有三只没了战斗力。 此时,另外四只鬣狗在一次失利之后迅速回击,趁张之柔对付其他鬣狗之际,其中两个发挥极致敏捷的身形和速度,分别咬住了张之柔的左手和右腿。 “啊!” 锥心的疼痛袭来,张之柔脸色瞬间惨白。手中的剑迅速挥动,朝咬着她腿的鬣狗砍去。 “噗嗤!” 苏兰芝看着那被砍掉的脑袋,依旧死死地咬住张之柔小腿,他眼中露出几分冷意。 此时,耳边传来动静,他眸光微转,迅速冲了出去,“张小姐,我来救你!” 张之柔此时还在狠狠摔打着左手上的那只鬣狗。 那鬣狗咬得太紧,每一次甩动,她都感觉刺骨的疼痛在身体各处蔓延。 “危险,你,你别来!”张之柔用仅存的一点意识朝苏兰芝喊。 此时,另外还剩两只鬣狗也重新做好了准备,眼看着就要扑向张之柔。 苏兰芝从地上捡起一块手掌大的石头,狠狠地砸向那只咬住张之柔手臂的鬣狗。 也不知是运气好还是他真的是准头好,这一石头直接砸在那鬣狗的眼睛附近,那是鬣狗最脆弱的地方,受到重击,竟真的松了口,退到一旁哀嚎。 苏兰芝捡起一根手腕粗的木棍,与受伤的张之柔靠在一起,这时,另外两只鬣狗也已经扑来。 张之柔此时已经十分虚弱无力,她脸色惨白,头发都被汗水打湿了。可此时,她担心的却还是别人。 “兰芝,对不起,保护不了你了!” 苏兰芝神色微怔,然而不等他多想,那凶猛的鬣狗已经扑到他眼前。他迅速挥动手里的木棍…… 另一只也扑到了张之柔的面前。 就在她以为自己要死的时候,一支黑色箭羽飞来,直接横穿那鬣狗的脖子,将其带飞出去。 “小姐!” 张之柔瞳孔先是收紧,之后又散开。 刚刚那支箭,离她有多近? 近到她的瞳孔都能感觉,箭矢带着鬣狗飞走时,气流的涌动。 最后两只鬣狗,一只被苏兰芝用木棍打飞后撞到许岩脚下,被他一箭扎死了。另一只看到大批人马涌来也迅速转头逃跑,只可惜,它没跑多远就被追上来的士兵联手砍死了。 “张小姐!你怎么样?”许岩上前,看见张之柔满身的血,他脸都白了。 她的腿上,还有只鬣狗的脑袋! “这,这怎么办?”许岩瞳孔急剧收缩,慌得手足无措。 竟伤成这样!! 他回去,可怎么对张将军交代啊! 苏兰芝迅速跑开,从远处的地上拽了一把疗伤草药,用石头打碎之后敷在张之柔的手臂伤口上。 之后,他蹲下来,用力地掰开了那已经僵硬了的鬣狗牙齿,一瞬间,血流如注。 “啊!”张之柔满脸痛苦,整个人都倒下来,意识模糊。 许岩将她抱住,又慌张又着急,手指紧紧扣着她的双肩,生怕她从他手里滑出去。 “兰芝小哥,张小姐怎么样?会不会有事啊?” “得尽快将她送回军营,让程哥…”说到程琦,苏兰芝这才想起来,程琦好像没跟上来! “糟了,程大夫好像还在之前那个地方!”许岩也发现了这一点,脸色又一白。 军营里的军医本来就不多,这新来的程大夫虽说医术比不上其他老中医,但也是军营里的香饽饽啊!出来的时候,张将军还特地嘱咐,一定要保证程大夫的安全。 这下可完了,张将军交给他的任务,他是一个也没完成啊!对了,还有禾娘子,那也是张将军特意嘱咐要护好的人啊! “许将军,要不然,你带人先把张小姐带回去,路上顺便去之前的地方找找程哥,然后一起回军营?”苏兰芝捂着张之柔的小腿,手掌间全是鲜血。 许岩脑子乱得很,他现在确实一心只想回军营。 毕竟张之柔伤得太重了! 至于禾娘子,她身边有南、北两位将军,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 “那你呢?”他问。听苏兰芝这话,他是不准备跟他们一起回去吗? “我还是担心禾娘子,我想跟过去看看,你们先回去,不用管我。”苏兰芝目光落在那一片被压倒的乱草丛中。那里很明显是被什么东西奔跑路过时留下的压痕。 这老虎肯定不止一个。 “可你一个医师,连武功都不会,你就算找到他们了又能如何?”许岩觉得他太执着了,明明帮不上什么忙的。 此时,又一声怪异吼声出现,场中人神色大变。 “你们快走!”苏兰芝好像认出了这声音,眉眼间藏着一抹淡淡的不可置信。 许岩抱起张之柔,只纠结了片刻,便对身后的人下令,“你们五个,跟着苏兰芝,要是找到了禾大夫,就是拼死,也要保证她的安全!” 众人回应:“是!” “其他人跟我回军营!” 两拨人马背道而驰,许岩更是脚下生风,几乎飞起来,直奔程琦待的方向而去。 第104章 南起重伤 南起试了几次,不论他跳到哪棵大树上,下方的两只老虎,总有一只是死乞白赖地跟在他屁股后面的,想要逃跑,根本没可能! “不能再这样僵持下去了。”眼看着密林里的光线越来越暗,北及神色凝重,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站在树上,目光看向远方,却没有焦点。俊朗的脸上看似沉静,实际他的心脏在狂跳。那是一种危机预警能力,在战场上,他不知多少次靠这个预知感避过死劫。 他能感觉到,有一种巨大的危机在靠近他们。 是那个不知名吼声的主人吗? 他听过一个传说,关于邙山深处的神秘存在。 “可这两只老虎太警惕了,根本无法从它们眼皮子底下溜走啊!”南起也很想跑,他们还有更重要的任务呢,可这两只大老虎根本连打盹的时间都没有,就死盯着他们。 “吼~” 又是一声狂吼,声音比之前又近了些。 北及让舒禾扶住树干,他往树顶爬去。 几乎站在最高处,他终于看见了远处林木狂乱的动静。 一片看不见尽头的白雪下,一条黑暗的痕迹凸显。那是失去积雪的林木,露出了褐绿色枝叶,后又像是被狂风吹倒,一片又一片地压在地上。 一道巨大黑影在林间忽隐忽现,走过之处,便一片黑暗。 北及看着那身影,微挑的丹凤眼中露出震惊。 他迅速下树搂住舒禾,朝那黑影相反的方向飞去,同时对南起喊,“快!快走!” 南起还是第一次见他神色如此慌张,根本来不及多想,立即随北及的身影而去。 地上的两只老虎见他们离开了大树,顿时兴奋起来,似乎是看到了猎食的机会,纷纷朝北及他们追来。 其中一只老虎也不知是不是看了北及和南起的轻功,竟然从中学会了利用大树作为弹跳着力点,一个猛扑,直接让自己的身体冲向了半空中! 巨大的冲击力和惯力,让它的头直直地撞向南起。 “砰!” 南起的身体被撞飞了出去,落在一棵大树上,大树剧烈抖动,无数枯黄的树叶和顶部积雪落下,又被林间忽然吹起的风卷起,在空中不停飞舞。 “南起受伤了!”舒禾回头看见这一幕,连忙抓向北及胸前的衣服,让他回头去救南起。 阴暗的林子里草木疯长,此时被狂风吹动,拼命摇晃自己的身体,仿佛是在为林中的人着急,害怕。 摔落的南起猛吐一口鲜血,撑着剑的手都有些微抖,刚抬眼,就见另一只老虎迅速追击而来,根本不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 他想要躲避,可紊乱的内息让他无法动弹。 北及前来营救,可惜,另外一只老虎像是生了灵智,十分聪明,直奔他而来,阻挡住他救援的动作。 “南起,快躲开!!” 舒禾见状立即大喊。随即调动身体内所有的内力,将自己的身形速度发挥到极致,朝南起的方向移动而去。 巨虎扑食。 “啊!” “南起!!” 眼前的那一幕令舒禾瞳孔剧烈收缩。 南起被老虎扑倒,一双锋利的前爪深深地嵌入他的双肩中,将他肩骨死死卡住,令其不能动弹。 一声狂吼,深渊般的虎口大开,直奔南起的脑袋而去。 “南起!” 北及余光瞥见这一幕,吓得声音都变了。 南起圆瞪瞪的眼睛倒映出那无限放大的虎口,心中升起一抹绝望,因剧痛而产生的汗水,流进他的发中,消失不见,只留下一条条汗痕。 就在他以为自己要死去的时候,舒禾及时赶到,锋利的匕首狠狠扎向老虎的脖子。 只是,这老虎脖子上的皮肉显然比腹部坚硬很多,她的匕首一时间竟扎不进去! 凶狠的虎眼朝她看来,一股暴怒倒映在她眼中,舒禾心中咯噔一下。 “小,小心啊!” 南起也看见了这一幕。 他内心剧烈涌动,在老虎转头朝舒禾攻去的那一刹那,他仿佛感受不到身体上的剧烈疼痛,体内仅存的一点内力被他全部调动,拍向舒禾的双手。 “噗嗤!” 十分丝滑的刀入皮肉里的声音。 “嗷呜~!” 匕首拔出,一条血柱喷涌而出。 老虎感到剧痛,身子仿佛都不受控制了,连连倒退。前爪从南起的身上抽离,勾出大片血肉。 “南起!!” 舒禾迅速拉住他,将其拉到旁边一块长满苔藓的大石后,检查他的伤。 他的两个肩膀已经全是鲜血,大块皮肉被扣掉,露出森森白骨。 她看着那伤口,瞳孔微颤,立即掏出随身携带的银针和伤药,先是用银针封住他的动脉血管止血,再一股脑地将所有伤药全倒进他的伤口里。 她抬头朝南起看去,生怕他失去意识。那双怎么都睁不开的眼睛,让她慌了起来。 “南起!南起,别睡,看着我!”舒禾连忙开口,手上的动作迅速而利落。 南起听见声音,用力睁开了眼,他看见了她脸上的担心和焦急,他想开口说话,可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舒禾的双手忍不住发抖,内心生出一抹恐惧。 “南起,别怕,很快就不疼了!你不是说想吃我曾经说过的蛋糕吗?那个玩意儿可好吃了,可甜了!你坚持住,等你好了,我就做给你吃!” 南起听后,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她还真拿自己当三岁小孩呢! “我可不喜欢吃甜食……” 他微弱的声音响起,让舒禾心里一酸。这家伙平时生龙活虎的,嗓门比谁都大,还从没听过他这么虚弱的声音。 对了,糖豆!! 舒禾想起了什么,她迅速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瓶子,瓶子里装的是几颗小药丸,紫褐色的,南起看着有些眼熟,但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舒禾连忙塞了两颗药丸给南起。 他吃了后,感觉身体里枯竭的内力在迅速流转、增长。不一会,他就感觉自己内力充盈了许多,精神也恢复一些了。 “禾姐!” 此时舒禾正在迅速为南起包扎,这时身后传来脆生生的声音,她转头看去,是苏兰芝带着几个士兵找来了。 士兵们见到那两只大老虎,脸上先是露出惊恐,随后立即拔出随身长刀,朝那摇摇晃晃,还在不停流血的老虎砍去。 “保护将军和禾医师!” “上!!” 然而,这一刻,人与人、人与兽之间的差距,在此时刻体现得淋漓尽致。 五个乘风军中的好手,持刀砍向一个受了重伤的老虎,却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顺利和简单。他们的刀根本无法对老虎造成严重伤害,只能在它身上留下一个又一个浅浅的血痕。 然而,正是这样的“小刺痛”让本就重伤的老虎更加暴躁起来。它狂暴怒吼,锋利的爪子拍向所有在它身侧的物体。 大树被抓碎,大石被抓出深深的爪痕,还有那些持刀靠近它的士兵,也被一一拍飞出去。 第105章 失踪 巨大的虎啸声穿透半空中那茂密堆积的枝叶,响彻云霄。 森林中无数生物被这虎啸惊得四处流窜,甚至连远处的许岩等人也听见了。 程琦抬头,脸上惊疑不定,将挖出来的几株珍贵草药扔进背篓。 他爬上坡,空旷的林间空无一人,地上是一片片刚出土的草药。 程琦傻眼,“人,人呢?!” “嗷呜~!” 又一阵虎啸袭来,林子里的枝叶刷刷作响,杂草狂舞不停,冷风伴着呼啸声袭来,将这阴暗的林子更添了几分森森恐惧。 他脚下慌乱,正要跑,就见不远处一群人朝他奔来。 他认出了领头的一人,是许岩许将军!他感动得快哭了,朝许岩跑去。 “哎呀,许将军,你们这是去哪了,吓死我了!我还以为……” 程琦的话在看见许岩怀中人时,戛然而止。 “张小姐!”这是怎么回事?才这么一会,怎么张之柔就伤成这样?! “快,快回军营!”许岩大喊,脚步不停,直接从程琦身旁冲过。带起的风差点将程琦撞倒。 他必须要以最快的速度回军营。那连连虎啸越来越狂暴,一定是与人遭遇了激烈冲突! 肯定是北将军他们!他们一定是被缠上了! 那些老虎定是十分厉害的,不然不可能南、北二位将军联手,也迟迟不能解决麻烦。他必须要回去禀告张将军,然后带着大队人马前来营救。 “把程大夫背上,迅速回营!其他人把草药带回去!” 许岩身影快要看不清了,可他的声音还是清晰地传来。 地上那些草药都是他们此行的目的,不能轻易放弃。 程琦被一个力气大,脚程快的士兵一把扛上了肩。背篓里的药材,因他身体倒扣,全从背篓里掉了出来。 “哎哟!我的药!”程琦眼都红了,心里在滴血。 “程大夫放心,有人善后!”背着他的那个士兵迅速开口,脚步一点也没慢。 程琦无奈又痛苦,双手挥舞了好几下,才将两棵草药死死捏在手里。 到了山下,许岩迅速上马,将张之柔圈在身前,朝大营奔去。 送走仪仗队的震离站在门外,目光寒冷,气势逼人。 那些看热闹的百姓们摄于此人威严,纷纷远离碧落院,将此处的见闻传了出去。 后来他们才知道,原来,这座气派的院子,住的,便是曾经的东篱王;而那来看望东篱王的仪仗队伍,竟是长公主的仪驾! 震离看着邙山方向,眸光微动。 虎啸连连,不仅将邙山生物惊退,同时也引来了巨大危机。 一个巨大生物从密林中一路前推而来,它前面的大树仿佛成了普通人类脚下的小树枝,一脚便被踩断,成了垫脚之物。 北及终于看清了那个生物的真实面貌,脸色巨变。他将身体里所有的内力全部激发,狠狠撞向那与他纠缠的老虎。 “轰!” 那老虎被撞飞出去,将身后一棵大树直接拦腰撞断。 他迅速回撤,不经意间的一瞥,就见那巨大生物一个弯腰,便将先前那只被舒禾重伤的老虎抓了起来。它双手用力一扯,老虎发出一阵撕裂的吼叫,随即身体化为两半。 鲜血在空中喷洒,被狂风席卷,化成一片血雨。 舒禾抬头,细细的血雨打在她脸上,身上,可她却一点也没有躲闪,仿佛傻了一样。 不仅是她,在场的所有人都怔在原地,呆呆望着那生物的巨大身影,久久不能回神。 那是一头人形生物,身高一丈多,浑身长满了褐色毛发,行走的时候就如同一座行走的四米高大楼。巨大的头颅仅是呼吸,便可以发出低沉震耳的沉鸣。 再看那生物的头,感觉有些像远古时期的山顶洞人。巨大的牙齿与人类无异,血盆大口正在撕咬着巨虎的尸身。 坚硬的虎骨在那生物牙齿的咬合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刺耳声音,令人毛骨悚然。 北及来到舒禾与南起身旁,一把抱起重伤的南起,对众人喊道:“快跑!” 众人这才回神,木然的眼睛里涌起无限恐惧。立即扶起受伤的同伴,踉踉跄跄的往回撤。 苏兰芝此时也跑到了舒禾身旁,紧跟着她。 北及抱着南起,一时间已经顾不上舒禾了,只时不时地回头,保证舒禾还在他的视线之内。 几人在林子中狂奔,也不知是不是他们体量太小,因此没有受到那巨人的注意。就在几人庆幸,以为即将远离危险的时候,最后一只老虎朝他们猛追而来。 虎啸声响起,将那吃了一半虎身的巨人目光引了过来。 它扔掉手中的半条虎身,朝还活着的老虎看来。 巨大的虎身从高空坠落,狠狠砸在地上,整个林子都在颤抖,地上溅起无数落叶和血水。 那巨人伸手一抓,直奔最后那只老虎而去。 顷刻间,林间树木尽数被那巨大的手臂挥倒。 强烈的风声呼呼而来,跑在最后的三个士兵不幸被倒下的大树扫中,飞了出去,生死不知。 舒禾也看见了这一幕,只是她此时已经是自顾不暇,根本管不了太多了。见苏兰芝还跟在她身后,她眸光微变,加快了脚程。 后方苏兰芝脸上除了震惊之外,还有浓浓的恐惧,似乎吓破了胆一样。他紧紧跟上着舒禾,并未察觉她的异样。 舒禾又看了一眼苏兰芝,转过头,脸上升起了几分怀疑。 巨人一次没抓住老虎,又伸手捞了一次,结果,还是没抓到。 它像是生了气,脸上的表情变得凶狠起来,重重吐了一口气,那气息变成大风,将树叶吹得哗哗作响。它大脚狠狠一跺,大地瞬间颤动起来。 老虎被震得脚步一歪,身子停顿了一下,就是这么一瞬间,一双大手突然袭来,将那巨虎狠狠钳住。 巨虎挣扎,不断扭动着身躯,然而它庞大的身形在那巨人面前,却如同一只小猫似的,无论怎么挣扎,都挣脱不了那双大手。 “嗷呜~!” 虎啸声再次接连响起,那巨人眉头一皱,似是觉得有些聒噪,便一口将那老虎的血管和气管咬断。 空气中再次恢复宁静…… 见手中的老虎不再挣扎,那巨人才舒展了眉眼。不过,它的目光又落在了还在奔跑的北及、舒禾等人身上。 它偏头看了看,眼睛里露出几分好奇,几分懵懂,又有几分趣味。它再次跺了一脚,大地震颤,无数飞鸟走兽惶恐不安,在森林里横冲直撞。 飞奔的人被震得东倒西歪,被四散逃亡的走兽撞得分散开来。 那巨人见状,眼中露出几分窃喜,再次跺了一脚。 大地又一阵颤动之后,一声惊叫传来。 “北及!” 北及回头,身后除了一些走兽之外再也看不见任何人影。 他脚下步子急刹,瞳孔无限扩散。四周环顾,却依旧看不见叫他名字的那人身影。 “禾束!!” 他慌了,脸色惨白,朝着身后一片混乱的林子大喊。 然而,他的声音传向了很远的地方,可再也听不见任何人声回应…… 第106章 地下缝隙,别有天地 南起意识模糊,但他知道,是禾束出事了! 他睁开眼睛,看见了北及冰凉又苍白的脸色,目光四处环顾,满眼的不可置信和自责。 “去,去找她!”他虚弱地开口。 北及听见南起的声音,低头,他满身刺目的鲜血让他的思绪冷静了些。 他转身,毅然决然地走了,脚下的步子飞快,几乎要将自己所有的内力全部耗光。 “北、北及……” 南起挣扎,可身子根本半点不由他支配。 他想让北及去找舒禾,去将她带回来,可他又很清楚,在失踪的舒禾和重伤的他之间,北及不可能选择丢下他的。 第一次,他这么痛恨自己功力不济,不仅没有帮上忙,反而拖了北及的后腿…… 要是禾束出了什么事,他要怎么面对主子,还有小依儿啊?! 当北及满身是血地回到碧落院时,百里墨卿的手里的书,被那双修长的手捏得皱成了一团。 南起重伤,舒禾失踪! 仅仅半天的时间,竟然就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 难怪震离先前说,邙山深处可能出事了。 他本以为有北及和南起在,不会出太大的事的。 可没想到…… 小依儿站在门口,像是听到了什么。大大的眼睛里盛满了恐惧,晶莹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没有落下来。 “娘亲……” 她其实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看到和娘亲一起出去的北哥哥满身是血,娘亲又没回来,她就感觉心里很难受,很害怕,很想要立即见到娘亲。 百里墨卿看得心口一滞,朝依儿招手。 依儿小步挪了过来。 他将依儿抱进怀中,只片刻,就感觉到了自己胸前的衣衫被泪水打湿,带着一点点的温度,微微颤动的身体在他怀里不发一言,这令他揪心不已。 北及将南起送到了城北军营里了,那里的军医是整个北铩城医术最好的医师。 给百里墨卿汇报今天情况后,他又马不停蹄地重回邙山深处去了。 他要去找那个人,就是死,也要将她找回来! 此时,张之仪也带着大批人马赶到了邙山脚下,士兵们全副武装,向邙山横推而去。 舒禾重新恢复意识的时候只觉得浑身酸疼,整个身体像是被重物碾压过一样。背后传来一股潮湿阴冷的气息。 眼前又黑又暗,周边寂静无声,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了她一人。 空气中除了冷意,再无任何气息。 她抬头,看见一条光线贯穿整片黑暗,那是发着光的天空。只是她所在的位置太狭小,且太深,光线无法直达裂缝底部,因此才会一片漆黑。 这是一条深坑,大地在那巨人多次踩跺下,裂开的一条缝隙。 当时无数动物在林间乱窜,将她和北及撞散。 巨人最后一次跺脚的时候,她恰巧处在这条缝隙的边缘。 震动裂开最上方的岩石,掉落的时候,她拼命地去抓岩壁上所有能抓的东西。可石壁上长满苔藓,太滑了,根本无从下手! 最后还是百里墨卿的那把匕首救了她。 若不是那匕首插进石壁中,缓冲了她下降的速度,只怕,她落地的时候就已经粉身碎骨了。 朝身旁找去,一颗发着淡淡荧光的小石头出现在她眼中。她伸手摸去,果然是百里墨卿的匕首。 那颗夜光石,是刀柄上镶嵌的。起初,她并不知道那是一颗夜光石,还是那次被沈武刺杀后,南起对她提起的。 “苏兰芝?” 收起匕首,她试着喊出声。 记得之前跌落深坑的时候,她的身后就是苏兰芝,也不知他有没有安全落地。 “嘶!” 她挣扎着起身,可左腿却传来一阵剧烈的痛感! 舒禾清楚地知道,那是皮肉撕裂的感觉。她的左腿应该是在快坠落的时候,被石壁上凸起的岩石划伤了。 她在一片漆黑中细细地寻找,想看看有没有苏兰芝的身影。 她又喊了几声,可惜,周围一片寂静,没有任何声音回应她。 她扶着墙,随意找了个方向,一瘸一拐地往前走。 不知多久,她忽然听见石缝上方不断有水下滴,发出“叮咚叮咚”清脆的声音。 “扑哧——” 远处,蓦然响起一股水流波动的声音。 舒禾神经紧绷,迅速拿出百里墨卿的匕首。 “扑哧、扑哧……” 那声音在向她靠近,越来越近。 她屏住呼吸,手里的匕首已经扬起,就等那暗中的“东西”接近,给它致命一击! 忽然,那声音消失了,断断续续的滴水声后,藏着一道不紧不慢的脚步声。 她细细看去,一道影子在黑暗中露出边缘,在她眼前晃动。 她迅速挥舞匕首,朝着那影子发出致命一击。 结果,很意外,她的手竟被那身影钳制住了。 “禾姐?”黑暗中的声音响起,带着一抹询问。“是我,兰芝!” 舒禾松了口气,手中的力道也收了回来。 “你没事吧?”舒禾开口,问了一句。 苏兰芝放开她的手,声音露出几分激动,“我没事!你怎么样?有没有伤到?” 舒禾将匕首收回鞘中,声音平静地回答,“没事。” “你没事就好。先前掉入这深坑时,我本想拉住你的,可惜,我能力不够,没帮到你。” “我醒来也是第一时间找你了。可一直走到外面都找不到你。我不放心,就又折回来了,想着能不能在另一边找到你。没想到,还真找到了!” 黑暗中苏兰芝看不到舒禾的神色,见她沉默,他又道,“往我来的方向,再走上半个时辰,就能出这狭缝了。那边,别有天地。” “是吗?”舒禾语气带了几分讶异和欣喜,能离开这片黑暗就好!“去看看。” “好!” 见舒禾终于说话了,苏兰芝的嘴角露出弧度。 舒禾伤了脚,走路一瘸一拐的,他发现后立即上前扶住她的手臂。 她本想拒绝,却听他开口道,“前面的路不好走,有水坑,兰芝扶着你吧。” 想起他来时前方响起的水声,舒禾也就没有再拒绝了。 走着走着,苏兰芝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温柔,细心,带着少年独有的明朗。 “小心啊,前面就是水坑了,很深,慢点走。” 舒禾点头。 一脚踩下去,冰冷的水没过膝盖,冷意直击大脑神经,她整个人都忍不住颤动了一下。 “这水,怎么这么冰?”舒禾忍不住讶异。 苏兰芝扶着她慢慢往前走,“我猜测,应该是这岩石里渗漏下来的水,常年不见阳光,又在这么阴暗的地方日积月累,因此,形成寒水了吧。” 舒禾微微转头,视线看向黑暗,明明什么都看不到,却又让她感觉看到了什么。 那个胆小、无能,又畏畏缩缩的毛头少年,真的如他表现的那样吗? 为什么她却感觉身边的人是一个内心极为强大,且逻辑极为缜密的人? 冰冷的寒水在小腿肆意侵袭,舒禾甚至觉得摔伤的那左腿都没那么疼了。 “这么高的地方摔下来,你,一点伤也没有吗?” 黑暗中,水声下,舒禾的声音轻柔且平静,像是普通询问,又似有所指。 苏兰芝的脸色微怔,还好黑暗将他的表情全部隐藏,别人无法窥见。 他声音里带着几分憨笑和庆幸,“是啊,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运气太好了,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就只受了些擦伤。” 舒禾没再说话,任由他将她带出寒水坑。接着,他们又在一片黑暗中走了将近半个多时辰。终于,一道光刺破黑暗,从斜上方射了进来。 走出夹缝,眼前豁然开朗。 她真切地感受到苏兰芝之前说的“别有天地”,是什么意思了! 第107章 北狄谍者 这是一片面积极为壮阔的大山谷,山谷的轮廓呈现出一种自然的曲线,仿佛一位艺术家,用大自然的笔触勾勒出来的绝美画卷。 山谷的四周都是陡峭的山崖,山崖上覆盖着厚厚的植被,从远处看去,就像是绿色的波浪在山间起伏。 山崖上,可以看到一些古老的树木,它们的树干粗壮,枝叶茂盛,如同山中的守护者,静静地守护大山。 山谷的底部是一片宽阔的谷地,谷地中央有一片清澈翠绿的小湖。山崖上有数条小溪汇流,溪水在石间跳跃,发出悦耳的声响。 溪流旁,生长着无数奇异珍稀的植物,它们的叶片会在阳光下,闪烁着如宝石般的光泽。 站在半山腰,一眼看去,整个山谷被一层淡淡的雾气笼罩,云雾在谷中缓缓流动,他们每一次呼吸,都仿佛能感受到大自然的神奇与奥秘。 “这世上竟然有如此神奇的地方!”舒禾忍不住惊叹,被眼前的景色震撼住了。 “禾姐,你感觉到了吗?”苏兰芝的脸上也是满是惊奇,“自从出了地下缝隙,这空气中的温度就变得暖了起来。” 听他这么一说,舒禾确实感觉到了一股温暖之意扑面而来,空气中的清新令她整个人都觉得神清气爽了许多。 “这山谷,应该是四季如春的!”舒禾看着那满山的绿意,猜测道。 今日她本穿着一套淡青色罗缎长裙,可经过今日一系列的事,她的衣服已经脏到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了。血迹斑斑,又破破烂烂,狼狈得不像样。 苏兰芝看了一眼她的腿,破烂的白色裤子沾满血水,划伤的皮肉外翻,被寒水浸泡过后泛着一丝白。 他指向一条长满绿植的羊肠小道,“我看过了,顺着这条道下去,就能走到那片翠湖了。我们路上顺便找找,看会不会有治疗外伤的草药。你的伤,需要处理了。” 经他提醒,舒禾才想起来看自己的腿。 他说得不错,伤口被水泡过后要是不及时处理,很可能会发炎,甚至腐烂。 “走吧。” 舒禾朝他看去,他的衣服可能也是因为坠落,而被划破了许多。如他所说,身上除了一些擦伤,还真没什么大伤。这真的是运气吗? 他灰色的长衫染了许多尘土,论狼狈,他也没比她好到哪里去。 忽然,她眼中闪过什么。 他们出来的位置处于一座大山的半山腰,那缝隙是从巨大的山崖中间割裂出来的,要顺着小道下山,才能到达山谷平地。 舒禾他们很幸运,下山的路上,他们找到了很多名贵珍稀的草药。 有治疗外伤的圣药珠莲草,有治疗内伤的奇药天尘草,还有益气补血的名药血萝藤,有了这三味草药,舒禾的伤便没什么危险系数了。 来到那翠湖边,苏兰芝用树叶打了水,先是自己尝了一口,确定没问题,他才给舒禾送去。 舒禾将伤口处理好,见到这一幕,晶莹的眸子里闪烁着异样光芒。 他确实演得很好。 “禾姐,喝水。” 舒禾接过水一饮而尽,将手里的叶碗还给他,等解了喉中那干涩的痛感,她才开口。 “你,不是天启人吧?” 苏兰芝的神色一顿,脸上不可察觉地闪过一抹杀机。即便他很快就藏住了,可舒禾还是看见了。 “你是北狄派来的谍者,对吧?”舒禾问他。 此时,夕阳西垂,金色的光染红了整片天,也将苏兰芝明媚俊秀的侧脸染上几分金芒。 “你怎么会知道?”苏兰芝脸上的青涩和明朗不再,脸上扬着一抹淡笑。 对于身份暴露,他似是丝毫不惧怕,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本来我还不确定的,不过,刚刚下山的时候,我见你衣服破损,左肩露出了北狄狼明军独有的纹身,这才确认下来。” 苏兰芝有些意外,他看了看自己左肩,衣服确实破了一块。 “你竟然知道狼明军的纹身!”苏兰芝坐在她对面,剑眉微挑,脸上表情轻松又自然,再也没有之前那副恭谨小心的模样。 舒禾见他如此,竟会觉得,这才是他应该有的状态。 “本来是不知道的,多亏了前几日沈钏在北铩城布置的那些‘假土匪’,我才有幸见过一次那狼图腾。” 舒禾面上露出一抹疑惑,“不过,我怎么觉得,我见到的图腾,跟你身上的图腾,似乎有点区别?” 至于具体什么区别,她还真没看出来。 苏兰芝眸色微变。 确实有区别,那是眼神的区别。平常士兵的狼图腾,眼睛是锐利中带点凶狠;而他的,则是表达着一种平静以及睥睨天下的气势。 这种区别一般人不仔细看是发现不了的。所以,他不得不佩服她的观察力。 苏兰芝问她,“既然知道我是北狄谍者,为什么还主动暴露我的身份?在这个地方,你还受了伤,你是自认为能制服得了我?” 舒禾摇头,淡笑着问他,“你能出去吗?” 苏兰芝眉间露出疑惑,这跟他出不出去有什么关系? 不过他还是回答她了,“暂时不能。” “那就是了。”舒禾往身后的石头靠了靠,轻舒一口气,“接下来,我们可能要一起待上几天。而我,不想整天面对一个虚伪的笑脸,怪恶心的。” 苏兰芝闻言,脸色一变,脸上的笑容和淡然消失,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积蕴着怒意。 “生气了?”舒禾见他脸色肉眼可见地不好起来,当即笑着道,“不至于吧?难道你那副谨小慎微,又昧着良心拍马屁的样子,你自己不觉得恶心吗?” 苏兰芝没说话,默默地看着她。 “我坦白开来,既是解放了我自己,也是解放了你,你应该谢谢我的好不好!” 舒禾将随身携带的布包拿了下来,里面装着的是她路上采到的一些极为珍贵的草药。 至于先前那些在这山谷外采的普通草药,都被她放到一个用碎布制成的小包里去了。 那么多草药挤在一起,可怜巴巴得很。 “你就不怕我杀了你?”苏兰芝脸上杀机毕现,再也不隐藏了。 舒禾摆弄着草药,脸上没有丝毫担心,她眼都没抬一下,问道,“你会吗?” 苏兰芝盯着她,沉默了许久,最后敛去了杀意。 舒禾抬眼,见状轻笑一声,“对嘛!一个谍者,要是任务没完成,回去,还能有什么好下场?” “你知道我的任务?”他眼中露出怀疑,可急切的语气暴露了他内心的惊诧。 “不知道。不过我猜,你应该是想要利用我,接近东篱王百里墨卿。”舒禾挑着眉看他,明亮的眼睛似乎在问:我说得对吗? 苏兰芝看着她,眼睛深处闪过一抹忌惮。 这女人,简直警惕得令人可怕! 难怪有那样的能力! 第108章 涎水蛛 舒禾恰好面对着翠湖,当看见那一个个黑影时,她的神色直接僵住,一种强烈的慌乱和不安在心头涌起。 苏兰芝也听见了动静,侧头看去,只见那翠湖边上已经爬满了黑压压的爬行动物,它们像是闻到了什么味道,直直朝着舒禾的方向涌来。 “这是,蜘蛛吗?” 舒禾脸色瞬间惨白,看着那密密麻麻像蜘蛛一样动物,她整个身体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是涎水蛛!”苏兰芝认了出来,脸色惨白,眼中升起一抹恐惧。 他迅速拉着舒禾往后退,声音里带着一丝恐惧,“它们嗜血!!” 涎水蛛是一种水生群居蜘蛛,它们生存条件极为苛刻,喜欢在极为纯净的水源下繁衍生息。平常以小鱼小虾为食,可一旦闻见血,就会成为十分恐怖的肉食生物。 这东西不是已经绝迹了吗?怎么这里有这么多? 舒禾看向自己受伤的那条腿,她大概知道为什么这些东西会爬上岸了。 记得刚刚处理伤口的时候,她腿上的血水顺着下坡流进了翠湖里,应该是她的血引来了这些蜘蛛。 “那它们的弱点是什么?”舒禾看着那些越来越近的蜘蛛,整个人的重量几乎都压在了旁边的苏兰芝身上。 “我,不知道……”苏兰芝脸色微变,眼中闪过一抹窘色。 他看的那本书里可没说这东西有什么天敌。 舒禾看了他一眼,快速地后退让她刚处理好的左腿伤口又出血了。鲜血滴在翠绿的草地上,无数涎水蛛将那鲜血痕迹淹没,只片刻间,那染上血液的草地变成了光秃秃的一片。 “连土都咽了!!”舒禾看得浑身发麻。 她不敢想象,若是被这蜘蛛缠上,她会不会在片刻间就被啃得连骨头都不剩? 苏兰芝也看见了这一幕,他立即将舒禾拦腰抱起,迅速后撤。 舒禾再次撕下裙摆的一角,捂住了流血的伤口。 然而,这种举动根本没有太大效果,那些吃完血液的涎水蛛再次朝着他们两人袭来,密密麻麻的“吱吱”声听得人头皮发麻。 “这东西鼻子这么灵敏吗?没有血迹了,还能紧追不舍?!” 舒禾说完,忽然想到了什么。 “难道它们是靠嗅觉猎食?如果是这样,那是不是代表他们的嗅觉十分敏感?” 苏兰芝脸色凝重,却不知她这话的意思是什么。 “快,我们刚刚来的那个地方,生长了许多鳞腥草,那草药的汁液会发出很重的铁锈腥臭味,如果是嗅觉特别敏感的生物,一定会被这种味道驱散的!” 再涂抹一些在伤口边缘,应该可以掩盖得住血腥味。 苏兰芝迅速反应,抱着舒禾飞了起来,脚尖在草地上轻点,瞬间就拉开了与涎水蛛之间的距离。 这样好的轻功,怕是连北及都比不上。 舒禾很诧异,这小子,藏得还真够深的! “就是这里了!”舒禾远远的就看见了那鳞腥草,拍拍苏兰芝的肩膀,让他停下来。 落地之后,她迅速从小道两侧抓了大把的鳞腥草,将其揉碎,敷在伤口裤子周边,直至将白色的裤子染成紫绿色。 弄完后,她又抓了一大把鳞腥草给苏兰芝,让他也抹一点在靴子上。 等两人将腿部都抹上鳞腥草汁液后,那一大片黑漆漆的涎水蛛也追了上来。它们似乎并没有迷失方向,目标还是十分明确,直追舒禾而来。 舒禾脸色发白,“难道没用吗?” 就在苏兰芝要再次抱着舒禾逃跑的时候,第一个靠近舒禾脚下的涎水蛛忽然停了下来,掉头就跑。 身后无数的涎水蛛在向前爬,又将它又推进了几分,它急得在原地打转,仿佛痛苦不已。最后它直接爬到所有涎水蛛的上方,踩着那些涎水蛛退走。 有了第一只,就有第二只。 接下来,令人惊讶的场面出现了。无数涎水蛛掉头,在原来涎水蛛上方叠加一层,来回移动,如同蚂蚁搬家似的。 舒禾见状,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还是有用的。”她看向苏兰芝,脸上露出几分庆幸,苏兰芝的嘴角也微勾着。 她察觉到了几分不合时宜,收回眼神,她又拽了一把鳞腥草,捏碎,将其枝叶撒在那黑压压的涎水蛛群中。 顿时,乌泱泱的涎水蛛如受了惊一般仓皇四散,朝翠湖里爬去。 等到脚下再无涎水蛛,舒禾才彻底放下心。 重新回到湖边,他们找了个相对安全的地方落脚,同时在周边撒上了很多的鳞腥草的液体,以防天黑后再次被那些涎水蛛袭击。 苏兰芝找来了一些干柴,天色已黑了下来。燃起火堆,舒禾心里的安全感又充盈了些。 这地方虽然景色令人震撼,但这种地方,还不知道会有多少未知的危险。为了以防万一,舒禾还找了些有毒的草药配合驱虫粉,撒在鳞腥草的外围。 等到安全问题解决,两人才又重新坐了下来。 火堆上烤着两条鱼。是舒禾用匕首削出的鱼叉插到的。 “没想到,你插鱼还挺有一手的。”舒禾看着那烤鱼,毫不吝啬地称赞,火光在她脸上烨烨生辉。 苏兰芝转动着烤鱼,嘴角浮现一抹苦笑,“小时候没得吃,只能自己动手。能吃到最好的肉,就是这鱼肉了。” 舒禾沉默,原来,他也是个苦命的人。 “你刚刚,为什么救我?”舒禾看着他,想起先前那危急时刻,此时才有些后觉后怕。 若是他当时把她扔出去喂涎水蛛,他一定能够争取到足够的时间离开这里的。 可他竟然没有。 她有些意外,也有些怀疑。难不成,他还想要利用她去接近百里墨卿? 苏兰芝抬头看她,沉默了一下。 到底是个少年,即便心性再成熟,脸上不经意间的青涩还是会展露出来的。不耍心机的时候,他确实是个十足的阳光少年。 “可能是入戏太深了,那时候第一想法还是要保护你,想取得你的好感。”他扬起嘴角,脸上的神色有些难以辨认,像玩笑,又像是狡黠。 舒禾分不清他说的话是真是假,但她更愿意相信,是她还有利用价值,所以他才没有放弃她! “不论你救我的目的是什么,我还是要跟你说清楚,你想利用我接近百里墨卿的事,行不通。”舒禾垂下眸,仔细包扎着自己的伤口。 这一次,她很小心,没有让自己的伤口再流出血。而且,在纱布打开的时候,她还在空气里撒上了一些驱虫的药粉。 他看她,眼里多了几分趣味,“你跟百里墨卿,是什么关系?” “医师和病人之间的关系啊。我以为你来之前已经打听好了呢!”舒禾没看他,觉得他问这个问题很蠢。 “就只是这么简单的关系吗?”苏兰芝又问。 舒禾抬头,神色平静又自然,“不然呢?” 第109章 道不同,不相为谋 “一个医师,至于为了病人上城杀敌?”苏兰芝嘴角勾起冷笑。他们之间,绝对不可能是那么简单的关系! 舒禾双眉微挑,“谁告诉你,我上城杀敌是为了百里墨卿?” “难道不是吗?”苏兰芝在军营里可早就打听得清清楚楚了。那夜攻城,若不是这个女人,沈钏根本不可能会失败! 而她,就是和百里墨卿一起突然出现在北铩城的! “我御敌,为的是北铩城的百姓,可不是百里墨卿!”舒禾冷下了脸,“我最讨厌发动战争的人!即便你只是个马前卒,我也没什么好感!如果不是因为之前你救了我,我是一句废话都懒得跟你说的!” 苏兰芝听了这话,眼神瞬间变得幽深,比那漆黑的天空还要深不见底,整个人都透着一抹冷冽。 “弱肉强食,物竞天择,这是生存法则!要想不被欺负,就只能站在世界之巅,将所有人都踩在脚下!这有什么错?” 舒禾冷笑,她能感觉到他身上散发的寒气,“若不是那沈钏不可能出现在这里,我都要以为你就是那个沈钏了!” “还生存法则!哼!世界逼着你去杀人了?逼着你去侵略了?还是你侵略的那城,欺负过你了?你杀的那些百姓、士兵将你的尊严踩在脚底肆意侮辱了?” “没有吧?!”舒禾望着那燃起的火焰,脸上满是不屑,“自己想要恃强凌弱就明说,找什么天道借口?这种借口,只会让人觉得好笑和恶心!就好像,你以为你能欺骗全世界,结果,全世界都看清了你的野心,只有你自己在自娱自乐!” “你……” “怎么?觉得我说话难听了吗?”舒禾见他急了,直接打断他,不给他说话的机会,“你们做这样的事都不觉得难看,还嫌人家话难听!心虚了吧?” “虚伪!” 苏兰芝的脸色在红色火焰下越发难看,手里的烤鱼都忘记了翻,一面都已经发黑,散发出了糊味。 舒禾迅速抢过其中一只烤鱼,眼里露出几分心疼,“你这烤鱼的本事是真差劲!真是浪费了一条好鱼!” 苏兰芝愕然,觉得这女人的脸变得也忒快,刚刚还在谈那么严肃的话题,转眼间又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若无其事地吐槽他的手艺! “行啦,你也别难受了。我说的那些话也不是说你的。毕竟,你只是个听从命令的小兵,决策这种东西,也不是你能下的。”舒禾翻了翻烤鱼,闻见了香味这才将鱼从火边撤离。 苏兰芝是听明白了,他这是指桑骂槐呢! “那你想说的是谁?”苏兰芝也将他的烤鱼收了回去,心里舒畅了些。 撕开鱼肉,舒禾尝了一口,入口鲜香浓郁,口感嫩滑,甚至连刺都没有,真是叫人惊喜! “还能有谁?那个天杀的沈钏呗!”她可是听百里墨卿说过那个沈钏。 据说那人天性狠辣阴毒,性格阴晴不定,动不动就杀人,根本就是视人命如草芥!也难怪能下得了那样为了脸面好看,不惜牺牲北狄士兵性命的命令! 听了她这话,苏兰芝到了嘴边的鱼怎么都进不了口。手掌长的鱼将他的脸挡去了大半,唯有那双在火光下波动的眼睛升起怒意。 “我也听说东篱王百里墨卿天性凶残,性格暴戾,四年多前更是犯下谋反大罪!那你为何又心甘情愿地跟在他身边,做他的医师呢?” “你哪听得谣言?”舒禾微愣,不满地看他。百里墨卿什么时候天性凶残,性格暴戾了? “那你又是哪里听得谣言?”他赌气一般看她,脸上有些气鼓鼓的,像是被人动了心爱的蛋糕一样。 舒禾一时间有些哑口无言,憋了半天,“不是,我说沈钏,你这么激动做什么?” “那我说百里墨卿,你又这么心虚做什么?不只是病人和医师的关系吗?”苏兰芝又怼她。 “我……” 舒禾语噎,她总不能说,“你说的那是我孩子的爹,我当然得急眼了!” “行啦行啦,咱俩这生死未知的,能不能出去都是个未知数,干嘛为那俩人吵得脸红脖子粗的!”她闷头吃鱼,不想与他再争论这个。 苏兰芝轻哼一声,明明就是自己也觉得没理,就耍赖了!果然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左右无事,说说你吧!”她吃着吃着,升起了八卦心思,“你为什么会成为一个谍者?” 她听说,这个世界的谍者如果被敌人发现身份,会死得很惨的! “你不怕吗?” 苏兰芝神色平静,“有什么好怕的?我要走,没人能留得住我。” 舒禾诧然,有些不相信,“这么有自信?你当百里墨卿身边的四战将是摆设呢?” 苏兰芝俊朗的脸上露出不羁和自信,“除非百里墨卿恢复,或者震离和西竹联手,不然,我自信可以从容进出北铩城!” “你这么厉害?”舒禾脸上露着淡笑,带着几分嘲讽,“既然这么厉害,为何会跟我一样,掉到这地底来了?而且,刚刚看见涎水蛛的时候,我可是看见了,你那脸色吓得惨白惨白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受了重伤失血过多了呢!” 苏兰芝瞪了她一眼,反正他没说谎! 见他沉默,舒禾忽然变了脸色,一副很认真的样子问到,“你,不会是怕蜘蛛吧?” “你说什么呢!” 舒禾见他手里的鱼都扔了出去,分明是气急败坏的模样! 她笑了,开怀大笑,手里的鱼越吃越香。 “还说什么只有百里墨卿能与你一较高下,我看,一个大蜘蛛,就能让你吓得走不动道!” 舒禾的话毫不留情,叫那少年俊朗的脸涌上几分不自然之色。 “你懂什么?!”他的声音冷如寒冰,仿佛内心藏着什么不能为外人道之的隐情。 “如果你六岁的时候,夜里醒来时,发现自己全身都爬满了蜘蛛,你还能如此淡定地面对这些恶心的东西吗?” 小时候,他被人作弄,在他睡觉的被子里放满了半个手掌那么大的三目流蛛。那三目流蛛虽然无毒,但那时候他才六岁,睡到半夜,身上爬满了蜘蛛。 他惊叫着醒来,小小的床上全是密密麻麻、大大小小的蜘蛛,他的脸上、脖子上、手上,所有露在外面的皮肤全是蜘蛛的咬伤。 有些小蜘蛛甚至钻进了他的衣服里,在他身上爬行…… 他永远无法忘记当时的感觉,甚至时隔多年,每每想起,他都会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那是他一辈子的阴影!即便后来学了武功,他也无法克服这个恐惧。这也是他为什么会认得这世上难得一见的涎水蛛的原因。 他认得这世上所有的蜘蛛! “六岁就被人如此作弄?”她脸上露出愤怒。恶人,果然哪里都不缺少! “那后来呢?” “什么后来?”苏兰芝见她脸上露出几分内疚,神色又冷了下来。他可不需要别人可怜同情! “你变得这么厉害,没去教训那些捉弄你的人?” 热烈的火光照耀着他的脸,仿佛他的心中也燃起了这般的火焰,只是,那火焰最后还是熄灭了…… “那人是家中最受重视的继承人,无数人护着他,我又能如何……” 舒禾看见了他脸上露出落寞和无奈,她想到了自己。 “虽然我没体会过被蜘蛛爬满一身,但,我也是从小被人耍得团团转的。甚至,一度走向死亡的边缘……” 苏兰芝看着她,她的目光在游离,似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经历,整个人收起了攻击性,变得脆弱了起来。 忽然,她的眼睛转化为锐利、坚决,仿佛下了什么决心,“我死过一次,就决不允许别人再害我第二次!至于那些害过我的人,即便是拥有着世上最亲密的血缘关系,我也要他们付出应有的代价!” “你说得有一点我赞同,想要不被欺负,只能让自己变得强大!强大到任何人都无法忽视你,算计你。” 听了这话,苏兰芝心中微微触动,没想到这世上竟然还有与他志同道合的人。 见他脸上露出笑,她又道,“但一个强大的人,绝不是通过侵略或恃强凌弱来证明自己的!” 她看见他脸上表情又僵了下来。 此番对话之后,两人相对无言,各自陷入了自己的记忆和沉思中。 山谷的夜有些凉,湖面上吹来一阵带有水汽的风,在燃起的火焰外升华,干燥。 清晨,舒禾睁开惺忪的眼睛,入眼的一幕令她睡意全无,整个人直接蹦了起来! 第110章 剧毒厉狐 舒禾向后退了两步,那是一种十分类似貂的动物,只是那露在外面的四枚又长又尖的牙齿和那酷似狐狸的脸,在告诉舒禾,这东西绝不是貂! 软绵绵黄灰色的尸体还在地上不断蠕动,流出来的青色液体有着巨大的腐蚀性,这说明这东西的血液有剧毒! 她在异界的时候看过一本古籍,那古籍中记载过一种剧毒且又有巨大药效的动物,名叫厉狐。 据描述,那厉狐貂身狐面,上下四枚尖利长牙,红褐色眼睛,全身是毒。它们很胆小,且容易受到惊吓。一旦受到惊吓就会主动发起攻击,不管是动物还是人,只要被它们咬中,便是一猛虎,也会在极短的时间内不治身亡! 虽然厉狐剧毒,却也有十分惊人的医用疗效。它体内有一毒囊,毒囊内壁可无限分泌毒液,但若是可以取出毒囊,剥掉毒囊内壁的薄膜后,此物可解百毒! 但书中描述的厉狐毛发是灰褐色的,眼前这个,毛发却是黄灰色的。 抛开皮毛颜色不谈,这东西倒是跟书中描述的厉狐别无二样。 会是书中说的厉狐吗? 此时,一只专食腐肉的黑色飞鸟落地,毫不怕人地靠近了那厉狐的尸体。它望着那尸体转了转脑袋,似乎是犹豫了一下才用尖利的嘴啄向那流着青色血液的尸肉。 然而,不出舒禾所料,下一刻,那黑色飞鸟便中毒身亡,倒在了厉狐尸身旁。 这东西还真是够毒的,死了也能收割生命! 忽然想起什么,她抬头,看向昨晚苏兰芝睡的地方,那里已经空无一人。 “人呢?” 她站起来环顾四周,目之所及,别说苏兰芝了,连半点活物的影子都没有! “这家伙,该不会是丢下我,自己跑了吧?” 平静的翠湖上袭来一阵冷风,风声中夹杂着“窸窸窣窣”的声音。 她察觉动静转身,视线紧紧盯着后方不远处的丛林,浑身逐渐紧绷。 窸窣声就是从那里半人高的灌木丛中传来的。她看见了一小片灌木晃动,渐渐地,那一小片变成了一大片。 她忽然想起书中对厉狐的描述,其中还有一句话,“喜群居!” “该不会是……” 舒禾话还没说完,就见一只又一只灰黄色动物从绿色植被中蹿了出来,小小的褐红色眼睛里满是凶狠,尖利的牙齿发着幽冷的光,直奔舒禾而来。 “这……” 舒禾无语,转身就跑。 虽说厉狐是群居动物,但也不至于这么多吧?这一眼望去,起码有数百只啊! 这东西不是很稀有的吗?为什么这里跟不要钱似的? 她手里的匕首紧紧握着,腿上的伤虽然好了很多,但还是拖慢了她的速度。她能感受到那些碎碎的脚步声在急速朝自己靠近。 一道冷冽的风声袭来,她转头就是一刀。 作为一个刀尖舔血的杀手,这点应对危机的敏锐感还是有的。 虽然将飞扑上来的那只黄色厉狐斩杀,可此举仿佛是捅了马蜂窝,令其它那些追逐她的厉狐全部疯狂起来。 它们的速度再快一层,身处后方的厉狐你追我赶。它们像是被杀红眼了一样,一个个发出“吱吱吱”的尖锐叫声,听得舒禾头疼不已。 厉狐们一个又一个地飞扑而来,舒禾只觉得头皮发麻。她边退,边转身,边躲避,边扑杀。 由于匕首太短,割开厉狐的身体时,那些青色的血液偶尔会有几滴溅到她的身上,一瞬间,她的裙角便被腐蚀,破了一个又一个的洞。 “该死!!”舒禾忍不住爆粗口。 她已经很小心了,可还是防不住啊! 再这么下去,她就算不被毒死,怕也是要被那些毒液腐蚀的全身溃烂,继而中毒死亡的! 她将手中匕首挥舞到极致,双脚也丝毫不闲着。那些从下方想要攻击她的厉狐,都被她一脚接着一脚踢飞出去。 厉狐的青色血液流了一路,所有沾到那血液的地方,都是一片枯黄、焦黑,草木腐烂,散发着一种复杂又难闻的臭味。 她一边杀一边退,可那些东西像是杀不完似的!挥舞匕首的同时,她还要时刻警惕,不能让那些东西近身,可再小心,她也躲不过这么多厉狐的袭击啊。 此时,有好几只厉狐已经撞到了她身上。 就在被咬的前一刻,她迅速抓住那腿上的两只厉狐,扔出去。之后她又迅速挥动匕首,让匕首从自己的身前贴着划过,将那些巴在她腰腹上的厉狐全部割断了腿,最后将自己身体里仅有的内力震出,迅速倒退,这才避免身上被毒液沾到。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局面变得十分危险。 她的速度开始变慢,手中的匕首也有点握不住了的感觉,一只又一只厉狐扑向她,朝她张开尖利的牙齿。 就在舒禾以为这次要栽了的时候,一道灰色人影突然从天而降,落在她的身前。修长白皙的手掌轻轻一推,一股凌厉的气流涌起,将飞来的厉狐全部震飞出去。 处在最前方的几个厉狐被那强大的气流震得四分五裂,青色血液飞溅,到处都在被腐蚀。 舒禾见到来人,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我还以为你自己跑了呢!” 苏兰芝俏脸冷冽,“为什么你每次都能惹来这么大的麻烦?” 舒禾闻言,一脸的无语。这小子,变脸是真快啊!与昨天对她的态度相比,可真是天差地别! 之前还禾姐禾姐的叫,现在倒好,冷鼻子冷脸的,就差把嫌弃写在脸上了! “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一睡醒就有这么个东西袭击我,我出于自保才杀了那东西,谁知道它身后有这么多‘同伙’啊!” 舒禾靠在身后的大树上大喘气。 真是的,睡个觉都能躺枪!说好的主角光环呢?为什么每次都是危险啊? 然而,苏兰芝的掌风退去一波厉狐后,后面的厉狐又涌了上来。他捡起一根树枝,整个人散发着冷息,仿佛手持长剑一般,挡在舒禾身前。 一只又一只飞扑而来的厉狐,在那注入了内力的树枝下接连殒命。 这是舒禾第一次看见苏兰芝正式出手,昨日被涎水蛛攻击的时候,他只显露了轻功,可能是因为对蜘蛛的原生恐惧,他那时候只想逃。 如今被厉狐围攻,他倒是真的显露出了几分高人气质。 他站在那里,身体不动如山,手中木枝挥舞,发出“咻咻”的破风之声。 有“漏网”的厉狐从他身侧袭击,也被他空余的左手劈飞。他一个人,应对那一群极为难缠的厉狐,都是不慌不乱,且游刃有余,确实有几分本事。 看来,他之前说的,有几分可信。 此时,一只厉狐差点扑到他的后背,舒禾见状,迅速上前将其踢飞。 “小心些,这些厉狐有剧毒,很厉害,一点都不能沾上!”舒禾在他身后提醒。 听了她的话,苏兰芝本来略显轻松的脸上多了几分慎重。 此时又有数十只厉狐绕到了苏兰芝的背后,想要偷袭。 舒禾看出它们的意图,也不休息了,立即起身,与苏兰芝背靠背,共同防守那一群令人头皮发麻的厉狐。 苏兰芝剑花每一次飞舞都会飞出去几只没了气息的厉狐;而舒禾手起刀落,在匕首上加注了一些内力,也能轻松地在离自己身体半米之外,收割厉狐生命了。 两人相互配合,竟生出了几分默契,那些在厉狐的群攻下,竟然持续了一刻钟都毫发无伤。 “哋~!” 这时,山谷中忽然回荡着一道口哨声,音色明亮,穿透力很强。两人也注意到了那口哨声,却不知从何处传来。 然而,那口哨声响起之后,那些发了疯的厉狐们忽然身体一滞,随后立即掉头,从来时的路原路返回。 它们从已死去的厉狐尸体上踩过,脚底沾染了无数青色血液却毫发无伤,最后它们再次消失在那半人高的灌木丛中。 舒禾惊讶地看着这一幕,脸上浮现疑惑,那口哨声,“难道,是有人豢养的?” 第111章 麻烦来了 苏兰芝扔下了手里的木枝,见自己衣衫被腐蚀了几块,脸上露出惊疑。 “这东西怎么这么毒?连衣服都能腐蚀?” “喂!你干什么?有毒啊!”苏兰芝余光一瞥,竟看见舒禾正蹲下来捡那剧毒的厉狐尸体! 舒禾挑了几只没有外伤的厉狐尸体,拎到一边。这都是苏兰芝杀的,他的内力确实很强,只用树枝便能让厉狐五脏俱裂而死,身上还没有一丝伤口。 “放心吧,这几只没有外伤,不会毒到我的。”这样的厉狐尸体,是最好的能完整剥取毒囊的了! “这东西虽然毒,但身体里可有好东西!有了这个,咱们在这山谷里就可以横着走了!”舒禾脸上露出兴奋。 真有里厉狐毒囊,等他们吃了之后,这山中一般的毒物应该都不能伤他们了。 厉狐毒囊啊!可解天下奇毒啊!不知道对百里墨卿身体里的无汲寒毒有没有效果。 “可解百毒?”苏兰芝怀疑地问她,“真的假的?这天下真有这样的东西存在?” “是不是的一会弄出来试一下不就知道了。”舒禾满脸的笑意。 苏兰芝看得出来,她对那个可解百毒的毒囊很好奇,也很兴奋,还很有信心。 若真是能解百毒,那…… 苏兰芝想起了什么,眼中眸光涌动,内心升起几分激动和希望。 他脸上露出笑容,像个撒娇的小奶狗,“若是真有奇效,你分我一点!” 舒禾白了他一眼,“干嘛要我分给你,这地上这么多厉狐呢,你自己弄呀!” 想要多少都有!当然,前提是不要被它们的毒液伤到。 “这东西太危险,我又不懂,会误伤的!你有经验,还是你来弄吧!我要的不多,分我十来个就行!” 舒禾手里的动作僵住,她是听错了吗? 他要多少个?十来个? “你做梦吧?” 这东西浑身是毒,处理起来极为麻烦,她能弄出来几个都不错了! 还十来个?!她一个都不想给他! 毕竟,他可是北狄的人。 谁知道那沈钏经过上次一战,会不会不甘心,别又要不顾一切对天启出兵,到时候,他们是要战场相见的! 她干嘛要把这么好东西给敌人?养肥了敌人来杀自己人吗?她才不要! “好歹也是我救了你吧?”苏兰芝脸色发黑,脸上露出不满,“你就这样对待救命恩人的吗?” 舒禾不爽,扔下手里处理了一半的厉狐,“你可别忘了,你在我这可还有另外一个身份呢!” “你是北狄谍者,也是你先想利用我,对我居心叵测的。如今我们俩人一起掉进这无名山谷,彼此间最多算个互帮互助的旅途搭子,等出了这谷,我们还是身处两个阵营的敌人!” “咱俩要是能好好相处一起寻找出去的办法,那就好好相处。可你要总拿什么救命恩人的说辞要挟我,那你就两个选择,一:杀了我,你自己走;二:咱们各走各的。” 苏兰芝气得脸色铁青,“你这女人,翻脸真是比翻书还快!” 舒禾冷笑,“昨天你还姐姐姐姐的叫,今天就直接威胁我了,怎么,你脸变得不快呗?” “我那是……” 苏兰芝的话也在嗓门里,半天挤不出来。 见状,舒禾升起几分嘲讽,“说不出来了吧?我帮你说呗?” “你不就想说,你那时候是为了接近我,所以故意讨好奉承我的嘛!对吧?” 哼!一想起他之前绿茶的样子,舒禾就一阵气! 关键那时候她还真有点被他的马屁捧得喜滋滋的,对这小子还挺喜欢的呢,连昨天早上他引起百里墨卿和震离两人异常关注的事,她都没多想。 结果,第二天就让她发现了真实身份。得知一切都是假的,可想而知,舒禾那一瞬间心里有多不痛快了。 “你这女人,小气得很!” 苏兰芝半扭了身子,脸上挂着一抹别扭,有种被揭老底的羞耻感。 舒禾轻哼一声,见他给了台阶,她也就顺坡下了。毕竟在这危险重重的地方,她确实需要苏兰芝的帮助。 “最多给你一个!” 这东西处理起来忒麻烦了! 苏兰芝见她在湖边打了水,一边仔细处理着厉狐毒囊,一边又满脸嫌弃烦躁,可见那东西是真的棘手。 行吧,能分一个也行。 一个,也够用了。 “对了,刚刚我们听见的那口哨声,应该是有人在豢养这些厉狐,这山谷里一定还有其他人。你刚刚去哪了?有见到其他人吗?” 如果真是有人豢养厉狐,那他们杀了这么多的厉狐,怕是要惹来麻烦了。 “没有。我去周边看看有没有出谷的路,没看见有人居住的痕迹。” 舒禾费了半天劲才处理好三个厉狐毒囊,还有几个完好的厉狐尸体,她看着,都有些累了。 “要不,先吃点东西吧?”苏兰芝也看出她有些不耐烦了,便从怀里掏出几个果子,“刚刚探路的时候顺手摘的。” 舒禾正觉得饿,看见那翠绿的果子,眼睛都亮了,“青汁果!” “你认得这东西?”苏兰芝脸上露出意外。这种果子只生长在山间,他小时候被驱赶进山的时候,多亏了它才能活下来。 “小时候吃过。”舒禾打了水将匕首洗干净收回鞘中,“没熟的时候可酸了,但只要熟了,这果子的汁水便会很甜,而且吃后有很强的饱腹感,两颗就能顶大半天。它还有疏通血管和经脉的效果呢,常吃对身体也有好处。是个好东西!” 苏兰芝撇撇嘴,他倒是不知道这东西还有药用效果,只用来填肚子了。 舒禾接过他递来的两颗果子,顶部凹陷处已经发黄,说明是熟果。她有些意外,“你还能分得清生熟青汁果啊?一般人可分不清。” 舒禾咬了一口,确实很甜,满满的汁水,既解渴,又顶饿! 只是,还没等她吃两口,无数飞箭在半空中突现,朝他们二人破空而来。 “小心!!” 苏兰芝话刚说出口就发现舒禾已经离开了原地,他双眉一皱,也变换了位置。 那些箭矢失去目标,直入地下,尾部还在发颤。 苏兰芝看了一眼舒禾,仿佛想说什么。 舒禾脸上看不出表情,淡淡的道,“我可不想再被人拿着什么‘救命之恩’来威胁。” 她又不是废物,也不是什么时候都需要人保护的。能不欠人情,那就尽量不要欠人情了。 苏兰芝轻哼一声。 这女人,是真的小心眼! 希望后面她也能如此硬气,不要他救! 舒禾见有支箭射在石头上,后被反弹出去,落在地上,那箭头发黑,像是抹了什么东西。 她脸色微变,对苏兰芝提醒道,“箭头有毒,小心些。” 此时,又一批箭矢朝着两人位置飞来。 箭矢飞来的方向,响起一道狠厉的娇姹声,“继续放箭!给我杀了他们!” 舒禾听着那声音,心中升起无奈,果然,麻烦来了。 第112章 鳞狼兽 苏兰芝立于前方,脸上浮现冰冷杀意。 他双袖轻轻舞动,前方一丈处,空气瞬间凝滞,紧接着气流开始疯狂涌动,在他身前凝结。 看着那在空中浮现的气流涌动轨迹,将飞来的利箭全部卷起,舒禾也忍不住露出惊色。 这世上的内力竟能外放至此! “去死!” 苏兰芝轻喝一声,双手挥动,就见那被气流卷起的利箭,全部倒飞回去。 “小姐,小心!”其中站在最前方的男人最先看见了空中的危险,他第一时间将站在前方的少女拉开。 “啊!” “好痛啊!” “哥伦队长,快救我们!” 十几个穿着灰色粗布短裳长裤,拿着弓箭的男人们,被苏兰芝扫回来的箭矢射中,此时正倒在地上惨叫。 他们知道自己身中剧毒,连忙朝着旁边人惊恐求救。 哥伦回头,脸色瞬间发白。 他带出来的弓箭手几乎全部中箭,正痛苦地打滚。那是他们族中特制的毒药,中毒者全身骨骼胀痛,剧痛无比,中毒者瞬间就会失去行动能力。 没想到,这用来对敌的药,竟会落在他们自己人身上。 “快,给他们吃解药!”他脸色极为难看,给身后几个没中箭的手下喊道。 少女被扑到一边,再次爬起来的时候发髻凌乱,天然无粉饰的脸上颇有几分颜色,只是那俏丽的面容上此时正露着几分狼狈和愤怒。 她穿着一身上好的粉色麻布衣裙,虽然谈不上华丽,但那衣裙上勾着很是奇特精致的碎花,配上颜色绚烂的骨饰品,倒有几分自然野性的美丽。 杀了她的厉狐还不够,连她的人都敢杀! “哥伦,召唤鳞狼兽,把那两个人给我撕了!” 那名为哥伦的男子脸上露出为难,此次出族已经是背着少族主偷偷出来了,回去必是要受罚了。 这个他认了,左右一顿打的事。 可他这次带出来的人是族里少有的好手,此番受伤,能保住命都是万幸了,他已是罪加一等。万一再起冲突,他怕这事不能轻易了结。 到时候,自己怕是连命抵上,都不能消除少族长的怒火! “哥伦,你还在犹豫什么?” “蓝小姐,咱们还是先回族里,禀告少族主吧?这两人明显是外来人,咱们这样直接射杀是不是不太好?” 而且,那两人看着不简单的样子,真要拼起命来,他手下的这些人,估计没几个能回去了。 “有什么不好的?这两个外来人杀了我那么多的厉狐,难道不该死吗?”少女俏丽的脸上满是恨意,“你放心,自如哥哥要是怪罪的话,你都推到我头上来好了!” “蓝小姐,这,这……” 见哥伦还是犹豫不决,蓝迪直接抢过他胸前的骨哨,“我是未来族主夫人,我说杀,就杀!” 说完,她吹响骨哨。 “哋—哋—哋哋——” 两长一短,三长一短,一长三短…… 规律的骨哨声响起,哥伦的脸色变了又变。 她竟然召唤的是最强鳞狼兽,亚斯! “蓝小姐,亚斯是少族主的爱宠,您怎么可以……” “闭嘴!”蓝迪脸上露出狠厉和不可一世,“自如哥哥的,就是我的,难道我没有资格召唤亚斯吗?” 哥伦脸色难看,却又无可奈何。 舒禾和苏兰芝两人听不见远处林子里的对话,不过那熟悉的哨笛声却让两人眉头都皱了起来。 上次那些厉狐就是被类似这哨声召回的。如今,这哨声再响,难道,那些厉狐还会来袭击他们? 忽然,北边茂密的林子里一阵骚乱,还不等舒禾看清,两道矫健的黑色兽影已经朝他们飞奔而来。 “这是什么?”舒禾脸色一变,身体不由地后退。 她话音刚落,那两道黑色身影已经飞扑到他们跟前了,可见其速度之快。 苏兰芝双手间内力涌动,朝那两只鳞狼兽甩出。 然而,很意外的,那两只鳞狼兽,只有一个身型较小的被打飞出去,另一只,只是短暂地顿了顿身体,然后又闪着幽青的眼睛朝他们扑来。 连苏兰芝都忍不住露出意外神色。 鳞狼兽锋利而尖锐的利齿近半米长,巨大的咬合力能将一匹马瞬间撕裂。 蓝迪看着那两头被自己召唤出来的鳞狼兽,脸上露出得意和兴奋。 这亚斯可是厉自如亲自驯养的,攻击力,速度,力量各方面都是顶尖的驯兽。 除了亚斯之外,她还召唤了哥伦三黑,三黑虽然比不上亚斯,但也在族中是数一数二的。 她倒是要看看,有了亚斯和三黑,这两个人还能嚣张到几时! 苏兰芝看着那头已经到达他身前一米之外的生物骤起了眉。 鳞狼兽浑身黑色鳞甲,酷似野狼,论凶狠和攻击力比正宗的野狼厉害太多了,他甚至能够感觉到,它们身上的暴戾和危险。 明朗的少年脸上升起一抹阴鸷狠辣。 他双手抬起,周边气流剧烈涌动,将他的衣衫吹得呼呼作响,甚至连舒禾身后的那些枝叶,也被这骤然卷起的狂风刮得摇摇不安。 冷冽的狂风中蕴含着无尽冰冷之意,似乎在他掌间凝结的,不是风,而是极冻冰刃,任何被其触及的生物都会在一瞬间被那冰冷的利刃冻结,绞碎。 “轰!” 一声巨响,仿佛空气中有什么东西炸开了一样。 那冲来的鳞狼兽被巨大的冲击力撞飞出去,锋利的獠牙也在碰撞的一瞬间全部震断。不仅如此,它在飞出去的那一刹那,身上的骨骼也全部被震碎,落在地上奄奄一息,几乎没了生机。 “什么?!”蓝迪看见这一幕,一脸呆滞地停在原地。大大的眼睛里升起恐惧和不安。 她怕的不是外面那两个人,而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厉自如。 那是蓝迪引以为傲的鳞狼兽亚斯啊,可谁也没想到,仅仅一个照面,那凶狠狂暴,攻击力极强的亚斯竟就这么被秒杀了! “亚斯!!”哥伦见到这一幕,眼睛都红了。他脸色惨白惨白的,愤怒的眼睛里夹杂着一丝绝望。 那可是少族主最重视、最喜欢的驯兽了!如今没了,他真是万死也难抵其罪啊! “所有人,全部召唤驯兽,务必将这两人给我杀了!”蓝迪再次开口。 哥伦红着眼回头看她,眼里除了愤怒之外,还带着一抹恨意。如果不是她一意孤行,亚斯何至于此? 不过,此时他也只能默认她这个命令。 毕竟亚斯已经没了,要是不将这两人带回去交给少族主,怕是他们这群人都要进入万毒窟喂那些毒物了! 哥伦的骨哨声最先响起,被打退的三黑最先收到指令,立即朝离她最近的舒禾扑去。 苏兰芝也注意到了这一情况,刚要动作的他忽然想起她之前的话,便停了下来,嘴角勾起笑,并未出手。 “需要帮忙的话,可以开口哦。” 舒禾手中匕首再现,看也不看那苏兰芝,将内心生出的怒意全部转化为力量,直冲那两米多长的鳞狼兽而去。 此时,数十道骨哨声响起,响彻山谷。 很远很远的地下裂缝中,一道黑色人影听见了那群起的骨哨声,身形一动,狭窄的缝隙中瞬间涌起一道猛烈的气流,很久很久才消散。 第113章 捅了动物园了吗? 山谷东北部密林的深处,数十座大大小小的木屋外忙碌着许多人。 有几个满身是汗的男人正在收拾着早上刚打回来的猎物。 一些妇女们笑着和邻居聊天,晾洗衣服。 还有些在生火做饭,笑骂着那些在村头乱跑的孩子们。 此时,一片宁和的村落被群起的骨哨声打破和谐,那是召唤群驯兽的骨哨声,怎么会突然响起? 是西山部落的人又来抢占他们地盘了吗? 许多人脸上露出担忧和慌乱。 “少族长。” 一光着膀子的粗糙大汉守在村口,此时见那面色森冷的少年过来,他连忙弯下了身。 “怎么回事?”厉自如寒着脸,那骨哨声分明就是族内的御兽哨声,可今日,不是没有御兽师出去吗? 大汉也不知什么情况,不过心中有了几分猜想,便道,“难道是蓝迪小姐和哥伦他们在外面遇到西山部落的人了?” “蓝迪?”厉自如的脸上满是疑惑,继而升起几分怒意,“谁让他们出去的?” 如今御兽族危机重重,明明已经禁止族人出山,为何哥伦会跟蓝迪一起出去? 那大汉面露疑色,“不是,少族长您的手令吗?” 若不是看到族长手令,他也不会放人出村的。 “什么?!” 厉自如神色如黑云压顶,叫人看了忍不住害怕。 “叫上所有驭兽师,出山!” “是!” 苏兰芝那满是戏谑的笑意在听见骨哨声后骤然消失。他的视线看向远方,那是一片极为茂密的森林,此时,森林里传来一阵阵脚步混乱的声音。 而此时的舒禾已经在鳞狼兽冲来之际一个空翻来到上空,冰冷的匕首在初升的阳光下,发出刺眼的光。 她手腕转动,体内内力注于匕首之上。 “刺啦——” 一道道花火在舒禾的眼前滋生。百里墨卿的匕首是天外陨石打造的,极为锋利,可对上这鳞狼兽的鳞甲,竟然只是划出几道痕迹! 可见这鳞狼兽的外壳之坚硬。 刹那间,她手中内力再注,几乎将内力全部输出,才在最后将匕首插进那鳞狼兽的背脊之上。 “嗷呜!!” 三黑剧痛,痛苦地嘶喊起来。 “三黑!” 哥伦见状,目眦欲裂,红着眼从树林里冲了出来。 他的身后一群受伤的没受伤的,穿着灰色麻布衣裳的男人们也都冲了出来,口中还在吹着骨哨,召唤自己的驯兽。 见三黑受伤哀嚎,哥伦愤怒地朝着舒禾胸前射来一把骨刀。 而舒禾也早就注意到了他,落地之后一个转身,手中匕首轻轻一挥。那飞到她眼前的匕首便“砰”的一声,断成两半,掉在地上。 舒禾站定,冷冷地看着朝她扔刀的那个男人。 他们一行人的打扮,很像是常年居于深山中的猎人。 此时,他们身后的林子里出现了无数凶猛动物,有野狼猎豹,还有蜥蜴鬣狗,大多都是普通的野兽。 不过也有一些难得一见的生物,比如鳞狼兽,厉狐,还有一种舒禾没见过的小兽,浑身红色,毛茸茸的,巴掌大小,有着金丝猴一样的脑袋,看起来温顺又可爱。 这小东西也能伤人? 那些野兽站在各自的主人身旁,目光凶狠地盯着舒禾和苏兰芝。 此时,蓝迪在人群后走了出来,她的身旁也有一只野兽,是花豹,两米多长,身形线条极为优美,半垂着的眼睛下藏着令人胆寒的杀机。 “各位,我们误入此地,并没有恶意的,可否好好谈谈?” 面对这么多野兽,还是受过训练的野兽,舒禾也不得不发怂了。 那苏兰芝武力值是不错,但这么多野兽一起上,他怕是也没什么余力能顾上她,能好好谈还是好好谈的好。 “谈?”蓝迪俏脸冷漠,面上弥漫着狠厉和嚣张,“你们不止杀了我的厉狐,还打死了亚斯,今日,必要你们留下性命,为我亚斯填命!” “不是,是你的厉狐先攻击我在先……” 舒禾上前两步想要解释,谁知那蓝迪根本不给舒禾说话的机会,直接对手下下令,“给我杀了他们!” 命令一下,所有驭兽师都吹起口哨。 一时间,各种野兽全都朝着舒禾和苏兰芝两人冲来。 那场面,简直跟开动物大会似的。 舒禾头上闪过无数黑线,这还怎么打? 她看向苏兰芝,“还不跑?等什么呢?” 舒禾说完就转身狂奔,苏兰芝俊俏的脸上,原本已满是狂战之意,此时舒禾突然来了这么一句,他直接懵了一下,身上的气势也顿然消散。 等回过神的时候,那女人已经跑得快没影了,只留他一人在原地傻傻地被冷风吹。 “这死女人!!” 他低声咒骂一句,随即又往前站了两步。 他并没有逃跑,而是直面那些野兽,双手掀起,一股巨大风暴卷起,力量之强大,气势之锐利,简直比先前那一击高出数倍! 舒禾跑了一会,见苏兰芝没有跟上,回头看去,正好看见他身前形成了一道巨大龙卷风将袭击而来的半数以上的野兽卷起,那场面,简直看得人目瞪口呆。 不止舒禾看呆了,就连对面的蓝迪哥伦等人也惊恐地看着这一幕。 这,还是人类的力量吗? 巨大龙卷风将那些野兽们尽数吹翻,一个个地滚落到各自的主人身边。 众人担心的望着自己的驯兽,生怕出点什么问题。毕竟,这些都是他们精心训练了多年的伙伴啊。若是没有了这些驯兽,那他们驯兽族可危险了! 此时,不知哪里又响起了一阵骨哨声,密林深处再次钻出数十只凶狠的野兽,什么类型的都有,它们接替前面一批驯兽再次朝着苏兰芝袭来。 舒禾见状,脸上露出纠结。 苏兰芝那看似稚嫩青涩的脸上变得冷漠无比,如同美玉一般的眉眼,绽放出无比高贵的气息,他身上气势大开,仿佛变了一个人一样。 面对那些再次冲来的野兽,他一挥手,一抬脚,便能轻松踢飞,可到底是架不过数量太多,若是他的剑在,倒也不用这么费劲了。 就在他沉浸在自己的思想中时,一道青灰色身影出现,手持匕首冲进了那一群野兽之中。 他眼中露出惊讶和意外,她不是跑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傻看着我干嘛?打呀!” 舒禾见他愣了一下,一只厉狐窜来,差点咬到他。 她迅速踢飞那只厉狐,对他扬起了嘴角,“欠你的救命之恩,我算是还了哦!” 苏兰芝被她眼里的狡黠气得不行,“本少爷用得着你救吗?休想偷恩!” 此时,舒禾已经被两只鳞甲狼围住,苏兰芝也被蓝迪的花豹和诸多厉狐缠住。 其中,还有那看似可爱无害的红色小球们,它们有着锋利的牙齿和一双隐藏的翅膀,飞行速度特别灵敏,最擅长扰乱人心,因为速度极快,所以便是舒禾也不能将它们伤到。 只能任由它们一次又一次地偷袭自己和苏兰芝。 多重攻击下,舒禾明显有些力不从心了,还有那些极为麻烦的厉狐…… 真是要了命了! 这是捅了动物园了吗? 舒禾心中哀嚎。 此时,忽然一道疾风骤起,一种无形的力量在空中形成,将那些凶猛聒噪的野兽全部卷起。 舒禾被围攻,力竭之下,竟没能挡住那鳞甲狼的咬杀,眼见着那半米长的牙齿就要嵌入她的胸膛上,她后背一阵发凉。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月牙白色人影飞来,一脚便将那两只鳞甲狼踢飞,昏死过去。 舒禾感觉到自己的腰间出现一只大手,带着一丝滚烫,将她揽住向后退了出去。 她闻见了一股极淡的茉莉花香,沁人心脾。 这味道,不是…… 她抬头,脸上既意外又疑惑,还有一抹淡淡的,欣喜? 第114章 御兽族 来人清冷的面容如同九天上不染尘烟的神祇,淡雅清澈,却又傲然天成,总能让人感觉到一种若有如无的神秘气息。 “你,你怎么来了?” 舒禾脸上溢出笑容,声音里带了几分惊喜,此刻的她,仿佛已经忘记昨日早上才与这人吵了一架的。 他揽着她落地,后松开了手,平静脸上看不出喜怒,但还是令舒禾觉得心生欣喜,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你的腿……” 舒禾见他再次站了起来,脸上的喜悦瞬间消失,转而替代的是担忧和凝重。 她刚刚在他手上感受到了一种强烈的火热之气。 “你吃了地心芽根?”舒禾的一双秀眉几乎要拧到了一起。 百里墨卿没说话,不过那沉默的神色已经给了她答案。 “你……!!” 怎么能这样乱来! 算了,现在也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她迅速扣住他的手腕,查探他的脉象。 还好,虽然寒气封印被突破,但他吃的地心芽根不算多,恰好可以短暂地压制那暴戾的寒气。 “我没事。”他神色微变,脸上微显不自然,抽回了手。 舒禾没好气地瞪着他,“谁让你用这种方法的?” 这地心芽根用不好是会要命的! 苏兰芝收回内力,一个跳跃来到舒禾和百里墨卿两人身旁。他看着来人,原本干净的眸子里露出了淡淡的杀意。 虽然极淡,但百里墨卿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 他看向苏兰芝,幽深的眼底古井无波,似乎并没有将他眼里的杀意放在心上。 茂密的林子里出现一群身材高大的男人,手中拿着弓箭,每个人胸前都有一枚白色骨哨。他们盯着那仅凭一人之力,就掀翻他们族内所有驯兽的男人,眼中露出深深的忌惮,还有一抹淡淡的恐惧。 “少族主!”哥伦见到来人,立即跪了下来,自责与羞愧,令他的脑袋沉如万斤重。 一穿着麻布长衫,面容俊朗刚毅的少年走了出来,正是那御兽族的少族主厉自如。 他看也没看跪在地上的哥伦,只面色凝重地盯着百里墨卿等人。 “你们是什么人?为何攻击我御兽族?” 厉自如的话音刚落,蓝迪便冲了过来抱住他的胳膊,脸上被泪水打湿,满脸的伤心和不忿,“自如哥哥!” 看着梨花带雨的蓝迪,厉自如先前对她的不满和怒意缓解了些。到底是一起长大,还订有婚约的青梅竹马,他总无法太过无情。 “为什么又偷跑出来?” 厉自如看似责怪的话语中带着几分怜惜和安慰。 蓝迪见状,心中升起几分欣喜,先前的畏惧少了些。她很庆幸厉自如对她还是有情的,不然一会发现亚斯的死,怕是要连她一起罚了。 “那两个人,杀了我们好多的厉狐,还将它们剥皮拆骨,简直残忍无道!不仅如此,他们连个道歉都没有,看见我们直接痛下杀手!” “要不是有亚斯和三黑,自如哥哥,你如今,怕是见不到我了……” 跪着的哥伦听见这话,唰地一下就把头抬起来了。他盯着那看似天真无邪,楚楚可怜的蓝迪,眼中露出深深的震惊和不解。 他不明白,一个人,怎么会将谎话说得如此真实?且脱口而出,连半分心虚和脸红都没有。 这,得多熟练才能做得到啊? 然而蓝迪根本没注意到他,继续凄惨的哭诉,“自如哥哥,他们想要杀了我,亚斯,亚斯它……” 厉自如听到亚斯的名字,脸上那份怜惜瞬间消失,转而代之的是冰冷的寒意,他低喝着问道,“亚斯怎么了?” 蓝迪被厉自如身上的冷意吓到了,抱着他的手也不自觉地撤了下来,向后退了两步。 “亚斯,亚斯被那个男人打死了……” 她微低着头,神色畏畏缩缩,余光瞥见他脸上暴起的怒火,又加了一把油,“我本想要召回亚斯的,可那个男人,他根本没有给亚斯任何机会!亚斯都退走了,他还是痛下杀手。” “自如哥哥,亚斯死得好凄惨啊,你一定要为亚斯报仇啊!” 舒禾站在不远处,听了这话,只想笑。 果然啊,这世上哪里都不缺绿茶!这谎话还真是信手拈来! 她脸上升起几分坏笑看向苏兰芝,那少女指控的可是他呢。 还以为他听了这话,脸上会十分精彩呢。没想到,那小子,就那么淡漠地看着对面的人,目光平静,没有丝毫情绪起伏,仿佛那女人说的不是他似的。 不过,好像也确实不是。 只是,为什么舒禾好像在那平静的神情上,看出了十分的杀意? 他看着那蓝迪,简直跟看个尸体一样! 厉自如怒火冲天,朝满地的动物尸体找去,果然,在一块大石旁,他看见了熟悉兽宠身影。 “亚斯!”他跑了过去,托起已经没了呼吸的亚斯,双眼通红,狠厉地盯向苏兰芝。 “是你杀了我的亚斯?!” 苏兰芝双手抱胸,嘴角勾着几分邪魅的笑又嚣张的笑,很是随意,“是我,又如何?” 当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厉自如和亚斯的身上时,只有哥伦看见了蓝迪那满脸得意的神色。 此时的她,哪里还有半点伤感之情? 厉自如被愤恨冲昏了头脑,完全失去了理智,眼看着就要冲向苏兰芝,此时他身后忽来一粗壮男人,一把把他拉住。 “少族主!不能冲动啊!” “七叔,你放开我!我要为亚斯报仇!” 厉自如用力挣扎,亚斯是他最喜欢的驯兽,如今被人无端杀死,他怎么冷静的了? “少族主,族主已经危在旦夕,御兽族正面临着巨大危机,你不能把自己也陷入危险之中啊!” 那大汉看似粗鲁莽撞,实际却是个少有的清醒人。 来的时候,他已经看见了那几人强大的能力,光凭他们这些弓箭和驯兽,是不可能对他们造成太大威胁的!说不定,惹恼那几人,他们连族人都会杀! “少族主,你冷静些,事情还没有搞清楚,你不能这么冲动啊!你身上可背负着御兽一族的生死存亡,七叔求你了,你冷静些啊!” 蓝迪见厉自如被拦住,脸上也升起了几分慌乱。她指挥着身后的族人大声喊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没听见少族主说的话吗?杀了这群人,为亚斯报仇!” 族人们面面相觑,有些无法决断。 毕竟少族主没有亲自开口,谁也不敢乱动。 “我是未来族主夫人,我的命令,如同少族主命令!我现在下令,全给我上,杀了他们!” 蓝迪的脸上透着疯狂和狰狞,令那些族人们为之一惊,下意识地听从了她的话,全朝舒禾等人冲去。 然而,在另一边的密林深处,有一群人默默地站在暗处,悄悄观察着外面的局势发展。 “族长,原来不是御兽族进攻,好像是他们遇到了麻烦。” 人群的头部,有一高大汉子对前方的人说道。 “废话,我又不瞎!” 那人轻斥了一声,便不再说话了。 第115章 绿茶 看着那些再次吹响骨哨,后又搭弓射箭的人,苏兰芝的眼里弥漫着杀意。 舒禾皱起了眉,她是真的感受到了那种杀意,仿佛他要大杀四方一样。 “苏兰芝,你想干嘛?”舒禾有些不放心他的状态。 这到底是一群原住居民,他们与这些人之间本就没有什么不可调解的冲突,若是大开杀戒,那他们怕是要结下死梁子了!到时候别说出谷了,摆脱这群人的追杀都是一个不小的麻烦。 毕竟,总不可能将这全族人都杀了吧? 苏兰芝冷漠地看了她一眼,眼里的杀意并未减少。 一次又一次,又是毒箭,又是驯兽,这群人,不杀几个,他们就不会轻易停手! 各种野兽们再次袭来,染上剧毒的毒箭也纷纷射来,苏兰芝身上气流涌动,带着惊人的杀意。 舒禾有预感,如果这一击真让苏兰芝出手了,那些射箭的人,怕是没几个能活下来的。 舒禾连忙开口,“百里墨卿,快出手,别让他杀人!” 百里墨卿眸色微沉,周身也开始涌动气流。 舒禾被波动的气流冲击,向后退了退,更加直观的看见了前方两人的实力。 苏兰芝的内力很狂暴,像是带着一抹毁灭之力。 而百里墨卿身前涌起的内力,相比而言,更显温和些,但也同样不容小觑。他的速度很快,只片刻间便已将半空中的利箭和前方扑袭的野兽全都卷飞出去。连带着那些射箭的人,也一同被扔到两米之外去了。 而这时候,苏兰芝身前那狂暴的内力也已经推出去了。 他的内力气流里还携带着不少碎石和断木,在内力的作用下,这些东西的冲击力不亚于子弹的冲击力,可以瞬间射穿人体。 若是被这些东西击中,那些人,怕是活不了了。 见状,百里墨卿掌间再起汹涌之力,甩向苏兰芝的内力风暴,硬生生将那风暴里的碎石断木全部带走,打向了另一个方向。 而剩下的只有狂风,没了杀意,就只将那些人又掀得滚了几圈。 苏兰芝双眼微眯,盯着百里墨卿,很明显的不爽,同时心里很是震惊。 这百里墨卿对内力的掌控竟然达到了如此出神入化的地步!过滤出了碎石断木,还卸掉了他八成的力! 此人,果然可怕! “你此时的态度与昨天早上,还真是天差地别,怎么?不装了?”百里墨卿淡看着他,俊美的脸上除了平静之外,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东篱王不也如此吗?”苏兰芝冷笑,反唇相讥,“昨日不是还坐着轮椅,一副站不起来的样子吗?怎么如今,又能大杀四方了?” “不示弱,怎么能叫你们北狄放下戒心,受此大挫呢?” 他嘴角似勾未勾,明明没有任何讽刺的表现,却让苏兰芝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屈辱和轻视。 “哼,声名赫赫的东篱王,原来也只是会耍这种三流手段的普通之辈,我还以为,你真有什么大本事呢!” 苏兰芝到底是年轻些,略显稚嫩的脸上露了几分怯,并没有他表现的那样傲慢和得意。 “你可能年纪太小,书还没读懂,不知道兵法中有一词,为‘兵不厌诈’吗?” “百里墨卿!”苏兰芝脸上升起怒意,脸色忽青忽白,他最讨厌别人拿他年龄说事!他只是长得显小了些,不代表他真的小! “哎哎哎!干什么呢?”舒禾无语,这什么时候了,怎么他俩还跟小孩子一样吵起架来了?“有什么事,能不能等解决了这边的事再说?” 百里墨卿侧脸看她,她看起来,似乎已经知道这个苏兰芝的身份不一般了! 既然如此,为何还要护着他? 舒禾感受到那眼神里的不悦,她想解释,却又觉得不合时宜,只是对他轻声道,“一会再给你解释,好不好?” 百里墨卿冷哼一声,脸上露出明显的不满,与刚刚对苏兰芝时,喜怒不显的高深模样,完全不同。 另一边,厉自如看到族人和驯兽们被人轻易掀翻,暴怒的头顶仿佛有一盆冷水浇下来,瞬间清醒了许多。 然而蓝迪却不知道他的情绪变化。她在地上滚了好几圈,艳丽的衣裳上沾满了尘土和草绿。 她怒不可遏,爬起来后连身上的杂草都顾不上扯开,直接指着百里墨卿和苏兰芝怒喊,“都起来,给我上!杀了他们!” 蓝迪尖厉狠毒的声音令厉自如神色又变了变,他疑惑又惊诧地看向蓝迪,那个一脸狰狞和狠毒的女孩,还是他平时认识的蓝迪吗? 他为什么见她如此陌生? 见族人们还在地上捂着伤痛难以起身,完全无视她的命令,她更加的暴跳如雷,拎着地上的人喊道,“我让你们起来!你们起来!” 厉自如见状,实在受不了了,朝她怒喊,“蓝迪,你在干什么?” 蓝迪手里的动作一滞,强烈的不安在内心涌起。 她太生气了,竟然忘记了他也在这里。 她起身,脸上满是无措和委屈,“自如哥哥,我,我是太生气了。我想为亚斯报仇……” 厉自如眼中带着几分怀疑和受伤,“当真如此吗?” “真的真的!”蓝迪小跑到厉自如身旁,抱住他的胳膊,泪眼汪汪地看着他,“我真的太生气了,亚斯死的太惨了!而且,那些人还想要伤害你,阿迪怎么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自如哥哥,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啊,你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蓝迪察觉到厉自如脸上微妙的变化,仿佛,他已经不再信任她了。 她慌了,将他手臂抱得更紧了些。 “自如哥哥,阿迪从小跟你一起长大,难道你还不了解我吗?若不是那些人蛮不讲理,肆意伤人,我怎么会这么生气?” 一旁的哥伦默默地听着,脸上复杂不已。 厉自如看着她,内心再次摇摆。 他认识的蓝迪,确实不是这般泼辣狠毒的模样,难道,真的如她所说,是为了他才会失态吗? 舒禾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她往前走了两步,“喂,小子,你不会真信了这样的话吧?” 厉自如听见这声音,转头看来,是那个穿着破烂衣裳的女人。 她这话,什么意思? “我听他们叫你少族主,你这小小年纪,便要担上一族之责,是有些难为了你。不过,即便年龄小,阅历少,但基本的智慧还是做一个领导者所必须拥有的。你该多听听身旁老人的建议。” 她目光看向之前拦他的壮汉,那个被叫七叔的。 费七是个又高又壮,留着络腮胡的壮汉,浑身都是腱子肉,可见其力量非同一般。若是不了解的人,仅凭第一眼,绝对会认为那是一个有勇无谋的莽夫。 可舒禾知道,此人心思很细,且头脑清晰,很是理智,不是一般人能糊弄得了的。 厉自如看向费七,他的脸色在满满的络腮胡下看不出情绪,不过那双锋利又睿智的眼睛在告诉他,那个女人的话说得有几分道理。 “自如,先冷静一下,不如听听他们怎么说吧?” 费七开口,叫那梨花带雨的蓝迪面色一凝,心里升起怒意。她好不容易说动了厉自如,怎能被那费七搅得功亏一篑? “七叔!”蓝迪冷冷地开口,脸上满是不敢相信,“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难道,你跟他们是一伙的吗?” 说到这,蓝迪的脸色一变,仿佛恍然大悟一般,“我知道了,这几个人,是不是你勾结的西山族人,想要设计陷害自如哥哥,好在族长走后,你来上位?” 费七听得这话,那双原本还略带柔和的眼睛里已盛满怒意和寒冰。 第116章 她也想拿个奥斯卡大奖 厉自如眸子大掀,眼中满是不可置信。他看向七叔,几乎要信了。 忽然,“领导者,智慧”这两个词忽然在他脑海闪现,让他的思绪瞬间清晰。 他将蓝迪一把甩开,“蓝迪,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七叔是父亲最好的兄弟,是同生共死的手足,她怎么能这样怀疑七叔? 更可恶的是,他刚刚差点被带偏,信了她的胡言乱语! “自如哥哥……”蓝迪眸光粼粼,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人是厉自如,他一向对她宠爱有加的,此时,竟毫不留情地将自己甩开了,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样呵斥她! 她的脸,往哪放? 看着满脸受伤的蓝迪,厉自如的心又微微抽疼,软下了几分语气,“七叔是不可能做那样的事的,你不要乱说话!” 见厉自如如此相信自己,费七的脸色才稍微好看了一些。 “蓝迪小姐,少族主才是目前的御兽族族主,你还是莫要说话了,待到一边去吧!”虽然脸色好看了一些,但一看见这蓝迪,费七身上的火气是怎么也压不住的。 一向以未来族主夫人自居的蓝迪,哪里受得了如此轻视,那费七分明是没把她看在眼里! 可今日,她犯的错太多了,不能再让人抓到把柄了。 此番之辱,她记下了。 “自如哥哥,即便那几人与七叔无关,但想必也是西山族的人。他们肯定是知道族长重病的消息了,所以才叫人来侵犯我们的领地,杀我们的驯兽,这几人,你一定不能放过!” 看着蓝迪转移目标,费七脸上的不满又加深了些,“蓝迪小姐,你为何如此迫切地想要杀了那三人,难道,你有什么不可告人之事被他们知道了,想要灭口吗?” “七叔!你胡说什么?我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啊?!” 被费七戳中心事,她脸上肉眼可见地慌张起来。 这一幕,令费七更加怀疑了。 舒禾看着他们你来我往的,觉得心累不已。“嘿,小子,要不要姐姐教你一招?” 舒禾又开口,一副满身经验的样子,看得百里墨卿眼角微抽。 就她那点道行,还要教别人?! 厉自如又看她,面上露出困惑。 这女人,究竟想说什么? 旁边的费七见他面上犹豫,便朝舒禾道,“姑娘,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不妨直说,我们自会定断。” “自如哥哥……” 蓝迪见状,还要说什么,却被厉自如抬起的手拦住了。 舒禾对那个七叔是越来越满意了,看来,这个族群还有得救。 “不管我说什么,你们肯定是会怀疑的。既然如此,你们为什么不问问你们自己人?” 费七面上露出疑惑,只片刻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小声在厉自如耳边提醒道,“哥伦。” 厉自如神情一震,醍醐灌顶一般,整个人气势都起来了。 “哥伦!”他轻喝一声。 一旁的哥伦被点名,心中咯噔一下,面如菜色地跪行过来。 “少族主。” “哥伦,你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少族主,我……” “哥伦!”蓝迪听哥伦说话,立即着急地喊了起来。 厉自如皱着眉,再次看向蓝迪。她的行为,越发地可疑了。 哥伦被打断,内心又愤怒又委屈,狠狠盯了一眼蓝迪,索性一股脑地将所有事都说了出来。 “今日清晨,蓝迪小姐来找我说,族内的厉狐们跑出山了,她让我带着几个人出族,把厉狐找回来……” 哥伦本想禀告厉自如,征询他意见的,但蓝迪说,是她昨日忘记关门,这才导致的厉狐走失。她怕少族主责怪,便想着先找回来,再跟他禀报。 他很为难,但是架不住她不停的乞求,还拿未来族主夫人的身份威胁他,他只能听从。 他们出族后,找到了厉狐,却发现厉狐数量骤减,蓝迪怒火冲天,非要找到杀死厉狐的人。 所以才与那几个外来人起了冲突。 说到这,舒禾插了一句,“先说明啊,我刚睡醒就被一个厉狐袭击,出于自保才杀了那个厉狐的,谁知道杀了一个,来了一群,没办法,我们只能手下无情。” 厉自如听后看向哥伦,仿佛是在询问是否如此。 哥伦点头,承认了这事。 “那亚斯呢?”厉自如心中有了几分猜测,却不敢相信。 “亚斯和三黑是蓝迪小姐主动召唤的。她想杀了那些外来人,可没想到……” 没想到这几个外来人,竟如此厉害,只一瞬间,便让那凶猛的亚斯没了生息,三黑也重伤。 “哥伦,你胡说八道什么?明明是那些人要杀我们,所以你才召唤了亚斯和三黑,怎么,怎么赖到我头上来了?!” 蓝迪脸上露出不忿和受伤,指着哥伦质问,仿佛真的被人陷害了一样。 可此言,厉自如却并没有相信,“召唤亚斯的密哨,除了我和父亲之外,就只有你知道。蓝迪,你告诉我,哥伦怎么召唤的亚斯?” “我,我……”蓝迪神色一慌,还想要狡辩,“也许,是哥伦偷偷学的……” “够了!”厉自如暴怒,基本已经相信了哥伦的话。 毕竟,那密哨可不是一般人就能轻易学会的,就连蓝迪那么有御兽天分的,他都教了好多年她才学会。 可没想到,他因为喜欢她,将自己最喜欢的御兽交给了她,她却送它去死! “自如哥哥,你,你这是怀疑我了吗?”蓝迪豆大的泪珠一颗接着一颗,晶莹的水珠衬得她那俏丽的面容如同受了伤的太阳花一般,令人心疼。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以为你最了解我的为人,没想到……” 她脸上露出几分绝望,也带着对厉自如无限的失望,哭着掩面跑开。 转身的那一刹那,她脸上的伤心瞬间转为阴冷狠毒,哪里还有半分楚楚可怜的样子? 厉自如看着那跑开的身影,内心一阵冰冷。 以前,她也常常这样被他气得拂袖而去,每一次,都是他上前留住她,主动去哄她;可这一次,他只觉得心寒,也为曾经的自己悲哀。 原来,一切都是假的啊! 舒禾见那蓝迪的一番操作,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这谎话,这眼泪,真是叫人拍案叫绝啊! 这不给颁发个奥斯卡大奖,都对不起这演技! 她怎么就没有这技能呢? 或许,可以学习一下。也许,未来有用呢? 她也想拿个奥斯卡大奖。 “少族长?” 费七见厉自如失神,还以为他又要动摇了,刚担心地喊了一句,就见他神色坚毅起来。神色气质,都有了一种变化。 好像比之前多了几分稳重。 这,是成长了吧? 厉自如背着手,面色沉如水,看向舒禾还有她旁边那两个身手不凡的男人,心中盘算着如何解决这事。 毕竟,亚斯被他们杀了,这口气,他怎么忍得下去? 百里墨卿没管那厉自如,只是目光看向身后的密林,开口道,“后面的朋友,看够了的话,不如一起出来聊聊?” 第117章 山外谷的势力纷争 “哈哈哈!” 一道爽朗的笑声从后方密林传出。 费七一听这声音便知道来人是谁了,西山族,佟鹰。 他脸色阴沉,脸上露出几分愤恨之意。若不是这佟鹰暗下杀手,族主怎么可能会重伤在床?只能让一族之任落在尚且年少的厉自如肩上。 “看来三位是来自外界吧?要不要去我们西山族落坐一坐?” 佟鹰大步流星地走出来,身后跟着一群西山族群的人。 他们的穿着打扮跟御兽族的人差不多,只不过他们的衣服颜色大多都是深蓝色的,且,无人佩戴骨饰品。 “三位放心,只要你们愿意去我西山族做客,我佟鹰可以保证,那御兽族的人,绝不敢再为难三位!” 佟鹰满脸笑,三十来岁的年龄,五十岁的心眼,看似和善,实际笑容之下暗藏着狠厉。 看见他,舒禾想起了一个人,那人,也是这样的性子,和善温顺的表面下,藏着的,是剧毒的心。 当年还在京都的时候,她名声扫地,他也是幕后黑手之一。 她先前想到这件事,也不解,为什么那样精明的人,会将时间浪费在她身上? 那般费劲设下圈套,就为让她出丑,成为全京都的笑柄? 这对他,到底有什么好处? 她想了很久,始终想不出。 也许,未来再见的时候,她可以亲口去问问他。 “佟鹰,你想干什么?”费七脸上露出急切,生怕那三位成为西山的座上宾。 若真是那样,那御兽一族,怕是要走到尽头了。 “干什么?”佟鹰脸上露出茫然,“我干什么了?我就是想请几个人去西山族做客而已啊!费七,你这么激动干什么?” “我们西山族可不像有些人,阴险狡诈,不分是非善恶,随意便出手伤人!” 佟鹰的话很明显是在讽刺御兽族,想要将御兽族的形象彻底在这几个外来人面前打破。 “你住口!”厉自如看到佟鹰,双眼通红,整个人像是要被怒火燃烧起来了,“你暗杀我父亲,竟还有脸污蔑我们狡诈!” 舒禾愕然地看着这一幕,轻声对百里墨卿说道,“咱们好像无意间牵扯进了两个族落的纷争之中。” “多谢邀请,不过,我们并没有留下来的打算。”百里墨卿冷漠着拒绝。 他最讨厌暗地里搞小动作的人了。他始终认为,无论身处何种敌对阵营,都应该堂堂正正地对战,搞暗杀这种小动作的人,他最是看不起了。 所以,像佟鹰这种人,他是不可能与之有交集的。 况且,依儿还在家等着舒禾回去呢。 对于百里墨卿的冷漠,佟鹰察觉到了,不过,他的脸皮很厚,城府很深,依旧表现得丝毫不介意。 “几位是想出谷吗?”佟鹰发问,脸上露出几分耐人寻味的笑意,“如果是的话,可能要让几位失望了。” “什么意思?”舒禾不解。 他这话肯定不是空穴来风,凭他们这些人,他们不可能拦得住百里墨卿和苏兰芝两人联手。最好的解释,就是这谷中还有其他诡异。 佟鹰正要说话,谁知那费七眼珠一转抢先开口。 “几位有所不知,这山谷名为山外谷,是四座巨大山脉的交界处,与世隔绝。要想出去,只有一个方法,那就是翻过前面那座极峰山。” “但极峰山山势险峻,山腰至顶峰处更是陡峭的悬崖,没有着力点,很难上去。” 舒禾哦了一声,随即小声问向百里墨卿,“你从哪下来的?是那个地下裂缝吗?” 百里墨卿微微点头,他就是根据北及的描述,找到的那个地下缝隙,他猜测她应该是掉进这里,所以才找了过来。 “那我们能从那个地方上去吗?” 若是能原路返回,倒也不用跟这些人纠缠了。 可惜,她看见百里墨卿在摇头。 连他都上不去,那原路返回怕是没什么希望了。 正在舒禾略显失望之际,那佟鹰又开口了,“我倒是知道有个出口,诸位要是感兴趣的话,不如,到寒舍一坐?” “哦?”舒禾来了几分兴趣,脸上露出欣喜之色。 要真是有其他出口,那这个佟鹰,倒也不是不可以认识一下。 “佟鹰!”费七脸上露出几分愤慨,上前几步,“你明知道那个地方危险重重,为何要故意引他们过去?你不是想要与他们结交吗?为何还要害他们?” “你果然是个阴险狡诈之辈!” 闻言,佟鹰脸上露出讽刺的笑意,“费七,你怎么知道,我说的地方,就是你说的那个地方呢?” “况且,想要出谷,不管走哪条路都有危险,我负责将路线告诉他们,走不走,都是他们自己的选择,我何来奸诈一说?” “你……” 费七还要说什么,却被舒禾打断。 “停停停。”她实在是不想再听两方人马废话,她问费七,“你也知道有路子出去对吗?” 费七点头,随即脸上露出为难,“不过那……” 她抬手阻止他继续说,“如果我们跟你们走,那咱们之前的过节,能不能一笔勾销?” 厉自如脸色微变,心里自然不愿。但他明白费七的苦心。 费七说了这么多,无非就是不想这几人与西山族的人有过多接触,以免他们帮着西山族来攻打御兽族。 但亚斯和那么多驯兽的死,他也不想这么就算了。 “当然,如果你们能告诉我们出口在哪里,我可以帮你们一个忙。”舒禾听他们之前说,族中还有重病的人。 武力值她可能没有百里墨卿和苏兰芝高,但是医术,她还是有几分自信的。 佟鹰见舒禾这样说,脸上的笑意有些绷不住了。 “姑娘,他们可是想要杀你们的,你们为何……”为何还要去帮他们? 若真是让这些人进了御兽族,那他们西山族怕是也要危险了。 毕竟,这两个外来男人的实力,太恐怖了。那样的力量,整个山外谷都找不出一个人有这样的实力吧? “这位大哥,我们是外来人,没有别的意思。”舒禾朝佟鹰淡笑,“只是,我们确实杀了他们不少的驯兽,帮个忙,也算是另一种补偿。” “不过你放心,我保证,你们谷中纷争,我们绝不会插手。” 佟鹰面上维持着淡淡的笑,可舒禾看得出,那笑意不达眼底,更多的是皮笑肉不笑。 “没有商量了?”佟鹰问。 舒禾没有回答他,而是问向费七,“大哥,您,意下如何?” 费七有些懵,没想到那女子那么好说话。 他脸上露出惊喜,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只要他们不跟西山族合盟,别说是将出谷之路告知了,要他命都行!相比于全族的安危,几只驯兽又算什么呢? 他连连点头,脸上因激动而浮现一抹淡淡的潮红。“可以的可以的,欢迎欢迎!” 厉自如看向费七,神色十分复杂。有 痛苦,有失望,但更多的,是无奈。 确实,那女人的话,连他也无法拒绝…… 这,就是父亲常说的,身为族长的“身不由己”吗? 见厉自如也没什么意见,舒禾便笑着回答佟鹰的上一个问题,“没商量了。” 只见他眼底划过一抹狠厉,可脸上还是扬着笑。 他很是客气地摆摆手,“罢了罢了,既然你们已有选择,我们也不强求了。告辞!” 厉自如见佟鹰大摇大摆地离开,他眼中浮现杀意。正要上前,却被费七拦住了。 “七叔……?”他看着费七,目光中有不解,有压抑,还有巨大的恨意。 费七知道他内心的痛苦,只是,现在不是要报仇的时候。 佟鹰带着人离开后,他身旁的大汉不解地问道,“族长,就这么放过他们了?那两个男人实力不简单,万一……” 他的话,身为族长的佟鹰怎么可能想不到?而且,那个女人分明是在偏向那边,还说不会插手,他信她个鬼! 所以,他必须要迅速动作起来。 第118章 厉自如立威 见佟鹰他们离开,费七拉着厉自如上前,脸上堆上了几分热情好客的样子,仿佛半个时辰前,与舒禾几人发生冲突的不是他们似的。 “几位,不好意思,因为一些误会冒犯了,还请见谅。山间阴凉湿冷,不如,去我们族中坐坐?” 说完,费七捅了捅一脸冰冷的厉自如。 厉自如虽然不情愿,不过还是开口了,“冒犯了。” 舒禾没从他的声音听出多少抱歉,不过能低头,说明这少年还是有几分能屈能伸韧性的。 “没事,本来也是我不知道这里的情况,就误杀了你们的驯兽,我们也有问题。” 舒禾很给面子,没有让对方难堪,不过苏兰芝就没这么好的脾气了。 他冷哼一声,质问,“我们有什么问题?被野兽攻击,还不能自保了?养着一群剧毒的东西,还管不好,不知道这种东西跑出来会害人无数吗?” 虽然苏兰芝说的话难听,但不能否认,他说的是事实,而且很有道理。 那群厉狐太可怕了,连苏兰芝这样的高手和舒禾两人彼此配合,也才只能勉强撑住,若是换了平常人,早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这御兽族豢养这群毒物,也不知道安的什么心。 厉自如气得脸色发红,不满地吼道,“你知道什么?那些厉狐是我们族人能活下去的最大保障!关系着我们全族人的命!” “它们受过训练,如果不是受到攻击或惊吓,是不可能会主动攻击人的!” 苏兰芝不满,眼睛里露出危险,“合着你的意思,是我们的错呗?” 费七见状,连忙上前调和,“没有没有,不是这意思。” 他将厉自如向后扯了扯,给舒禾他们解释。 这些厉狐确实是御兽族豢养的,但他们豢养这些剧毒的厉狐是为了保护族人的安全。 因为在这山外谷中,有四大族群,最强大人数最多的,就是他们刚刚见到的西山族,而御兽族则是人数最少,势力最小的族群。 其他三族早就有了想要将他们吞并的想法,不过,正是因为他们族中豢养的这些厉狐,那些人才不敢轻举妄动。 “本来厉狐都是在族里关着的,谁知昨夜被人放跑了出来……” 看得出,费七是真的对厉狐出逃而伤人一事感到抱歉。 说话间,费七和厉自如已经带着舒禾三人来到了御兽族。 说是一族,其实就是一个小村子。 村中大多都是十分古老的土木混合房屋,错落有致地排列在一片阶梯式的平地上。 村中有些人已经从先回来的族人那里听说了,说是族中要来外人。 他们三三两两地堆在村口,内心对族人口中的“外来人”很是好奇,但也有些人对他们心怀不满。 毕竟,他们也听说了外来人杀了族内厉狐和鳞狼兽亚斯一事。 更有甚者,村中几个少女对那些外来人很是愤恨。因为她们与蓝迪关系很好,听了蓝迪给她们阐述的“事实真相”后,一肚子的不满。 “你为什么将这些外来人带到族中来?他们都要杀阿迪了,你不帮阿迪,却要将仇人带回村,厉自如,你对得起阿迪吗?” 有一女孩不满,愤怒地冲到厉自如面前,要为蓝迪打抱不平。 在村口被人当众这样指着鼻子骂,厉自如的脸色可想而知。 不过,他可以猜出来为什么面前的女孩会如此生气,应该是蓝迪回来后对这些人说了什么。 他双鬓两侧青筋暴起,却只能死死捏着拳头隐忍不发。 他不能叫外来人看了笑话。 那女孩见他不说话,还以为他是心虚了,当即气焰又涨了几分。 “厉自如,你为什么不说话?你带这群人来族中,到底想干什么?难道是要将御兽族拱手让给西山族人吗?” 女孩身后有另一女子拉她,觉得她有些放肆了。 即便他们从小与少族长一起长大,但如今他毕竟是担起了族中之责,是代族长了!族长的威严,可不容随意侵犯啊! 可惜,小姐妹的提醒她丝毫没有接收到,还在指着厉自如,居高临下的质问。 “阿迪说得对,你就是变了!没有了族长,你怕了是不是?想要向西山族人投降了是不是?” 此话一出,看热闹的族人纷纷变色,“这,这是怎么回事?小兰怎么这样说?” “少族长要投降?这不可能吧?” 有人议论出声,见有人护着厉自如,那女孩听见后气愤不已,撒泼似的朝他们吼。 “怎么不可能?阿迪亲口跟我说的!” “这些人杀了我们族中的厉狐,还杀了勇猛的亚斯,分明就是仇人!可我们少族主呢?不止不为厉狐和亚斯报仇,竟然还将仇人带回族中,完全没将族人安危放在眼里,这不是想要卖族是什么?” “我看,他就是怕了,没胆了!这样的人,怎么配当我们御兽族的族长?” 女孩越说越气,话赶话,越发的口不择言。 “啪!” 一道响亮的耳光响起,那名叫小兰的少女被打得踉跄两步,嘴角都溢出了血。 她捂着脸,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动手的厉自如。 “你,你竟敢打我!”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他是个脾气很好,很阳光的人,他们再怎么闹腾,也从未见他对他们这群一起长大的小伙伴们动手过。 可如今,他竟为了一群外人动手了! “胡兰,你看清楚了,我是厉自如,也是少族长,你还当我是曾经那个与你们打闹嬉笑的调皮孩子吗?” “你知不知道你的话,是在扰乱人心?你是想要族人都陷入恐慌之中吗?” “脑子,是个好东西,我希望你能长点!”厉自如捏着手,神色冰冷,气势强大,令在场的众人有些恍惚。 他们都是看着厉自如长大的。这还是他们曾经认识的那个,天天在山里村中调皮捣乱却心底善良的少年吗? 不是了。 人,还是那个人,但有些东西变了。 厉自如目光冷冽地扫视众人,“从今日开始,我厉自如就是御兽族族主,不是什么人都能指着骂的小孩了!希望诸位摆正自己的位置,下次再见我时,掂量一下自己对我该有的态度!” 族中人脸上表情纷纷变化,一时间很是复杂。 前两日还是可以随意调笑打趣的孩子,今日,他便已经走上大家都要恭敬对待的位置上了。 其实这样是好的。 只有这样,他们御兽族才有希望。 胡兰神色很是尴尬屈辱,秀气的脸上仿佛充了血一般。 他这话看似说的是大家,实际上就是在针对她! 就因为她当众下了他的面子,戳穿了他的真实意图,他就恼羞成怒了! “厉自如,你配得上族主的身份吗?一个成天只知道山上山下乱跑玩乐的人,你有什么资格做族主?” “我们御兽族,不需要一个胆小鬼做族主!” 胡兰还在攻击厉自如,到此刻她还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来人!”厉自如眼中泛起狠意,重重地喊了一声。 胡兰看着他认真的模样,这才开始有些慌。她内心升起了一抹害怕和怀疑。 她想,他们从小玩到大,他应该不会对她怎么样的吧? 只是,下一秒,她的侥幸被打碎。 费七眸色一变,立即上前,应道,“费七在。” 厉自如略有深意地看了一眼他,随即道,“胡兰以下犯上,押入思过洞反省,什么时候知道错了,什么时候再出来!” 胡兰不敢相信地看着他,“厉自如,你怎么能这么对我?!我们明明说过的,就算你当了族长,也不会对我们耍威风的!你出尔反尔!你不讲信用……” 费七立即应下,叫来两个族人将挣扎乱叫的胡兰拖走了。 众人看着这一幕,脸上露出十分复杂的神色。 有意外,有失望,有惊惧,他们还没从厉自如的身份转变中走出来。 当然也有觉得十分欣慰的,费七就是其中一个。先前胡兰出现的时候,他没有干预这件事,就是想要试探一下厉自如,想要看看这个孩子,是不是真能能够扛起族主大任? 然而,他的表现,令他很满意, 此时,在村落的角落,一道粉色身影躲在暗处。她目光满是怨毒,手指在墙体上狠狠抓过,留下一道又一道白色抓痕。 第119章 苏兰芝被气走 厉家的前厅内,桌子上摆上了几道菜,大多都是肉类。 他们村中都是以打猎为生的,因此不缺肉,倒是缺一些正常食用的蔬菜。 看着那些肉,舒禾没什么胃口。只有点咸味,其他就是膻味了,真谈不上好吃。 厉自如也不在意他们喜不喜欢吃这些菜,本来也没想请他们吃。 “先前姑娘说,只要我们将出谷的方法告诉你们,你们就可以帮我们一个忙,不知道姑娘觉得,能帮得上我们什么忙?” 没等舒禾回答,他就又问,“可以帮我们对付西山族?” 看着厉自如那明明很稚嫩,却要装作很沉稳的模样,她眼底升起几分笑意,“当然不是,我说过,我们不会插手你们谷中纷争。” 她看见他眼中的期望化为失望,语气也变得更冷了些。 “既如此,我们没什么忙需要你们帮的。” 费七站在厉自如身后,听他这话,脸上眉头皱在一起,“少族主!” 厉自如看了他一眼,自然知道他想说什么。便又开口道,“不过,既然答应将出谷的方法告诉你们,我们也不会食言。” 舒禾略显意外,没想到这小子还挺聪明的呢。 即便是用不上他们,也要将他们送走,这是怕他们转头去找西山族呢。 “稍后七叔会将出谷的方法告诉你们,得到你们想要的消息后,便尽早离开吧。” 厉自如起身,准备离开。 这时,厅中忽然来人,神色慌张又惊惧,“少族主,族主……” 那人话还没说完,厉自如就冲出了前厅。 费七也意识到了什么,话都没说就跟了过去。 难道,族主的大限真的要到了吗? 厅内只留下舒禾等三人。 苏兰芝目光死死盯着百里墨卿,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沈钏派你来,是想要杀我吗?”百里墨卿坐在他的对面,神色自然又平静地问。 “是。”苏兰芝坦白地回答。 “你实力不错,不过,要想杀我,还是不够格。”百里墨卿沉稳又充满磁性的声音,总可以令人感受到一股无比强大的自信。“他让你来,不过是送死罢了。” “不试试,又怎么知道?”他笑看着他,脸上带着几分邪魅。与先前和舒禾在一起时表现出来的干净阳光,完全不同,像是两个人。 这两种性格,哪一个才是他真实的样子呢? “不用试,也可以知道。”百里墨卿看他,仿佛他对面的,就是一个年幼无知,初出茅庐,且不知世界深浅的毛头小子,没有半分威胁。 苏兰芝看他,眼中的邪魅又加深了几分,“可在我看来,就算我杀不了你,也不是一无所获。” “你中毒的事在天启已是人尽皆知,那些对你蠢蠢欲动的势力也因为你的毒而压下了对付你的手段。若是,我将你假中毒的消息放出去,你觉得,没有乘风军守护的东篱王,还能平安地活下去吗?” 百里墨卿眼底升起笑意,声音里带着几分讥讽,“果然还是个孩子。你太年轻了,还是再历练,再来与我对话吧。” “砰!” 苏兰芝猛地锤向桌子,桌上的菜都被震撒了出来。他那淡然的样子,又刺眼,又讨厌。 “我再说一遍,我不是小孩子了!是不是真要我杀了你,你才敢直面我的实力?” 百里墨卿身子向后靠了靠,嘴角微勾,浑身都在散发着一股慵懒随意。 “沈钏手里,是没人了吗?连一个孩子都派出来了,真是够狠心的。” “百里墨卿!!”苏兰芝青涩的脸上写满愤怒。 “不要喊。”他眉头微皱,觉得有些吵,“看你年龄尚小,又涉世未深的份上,我不杀你,让你回去。” “不过,你回去之后,给沈钏带句话。” 苏兰芝阴着脸,脸上的筋脉都忍不住有些抽搐了,他死死盯着他,想听听他要给沈钏带什么话。 可他盯了半天,那人也不说话,就这么看着他,仿佛戏弄一般。 “百里墨卿,你耍我!!” 他怒火中烧,手掌中的内力直接将木桌拍碎,桌上的菜肉洒落一地,陶碗破碎,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 厅外守着的人听见声音,进来查看,就看见一地的狼藉。不由的,他看他们的眼神都变得厌恶起来。 他们族人拿最好的肉招呼他们,他们却如此糟蹋他们的心意! 果然,不是一群好人! 舒禾见状,连忙赔笑,“不好意思啊,不小心劲儿使大了,不是故意的……” 那人冷哼一声,要不是少族长和七叔下了令,他定要这些人好看! 等那人走了,舒禾才拉下脸,没好气地盯着苏兰芝,“你这脾气,能不能收敛一下?我说了,有什么事,等出了这山外谷再说,不行吗?” “是他先挑衅的我!”苏兰芝恼怒,明明是那百里墨卿先开口的,为何她只说他? “可他没有打坏人家的桌子,浪费别人的粮食啊!”舒禾没好气地数落,“你不是说你以前经常没饭吃吗?那你不知道节约食物的重要性?” 舒禾一脸怀疑的看他,真正经历过饥饿的人是不会浪费粮食的,“总不会,连那些话都是假的吧?” 什么六岁就被人捉弄,什么害怕蜘蛛,都是用来迷惑她的手段? 苏兰芝眯着眼,脸上浮现一抹淡淡的失望和受伤。 他第一次对别人说起那些话,却没想到,被人这样怀疑…… 呵呵,他真是蠢,无端的,跟这女人说那些话! 舒禾心中升起一抹愧疚,她看得出,他是真的被她的话伤到了。是她有些口不择言了。 那些事,应该不是假的。 她语气柔软了下来,想要道歉。 “我不是那个意思……” “住口!”苏兰芝面色变得冷漠,俊秀的面容略显奶气,看得出一抹稚嫩未脱。只不过,现在很是冰冷,叫人看着心发凉。 他看向百里墨卿,极为认真地说道,“总有一天,我会让你正视我的存在,恐惧我的存在!总有一天,我会在战场上光明正大地打败你!” 百里墨卿依旧神色平静,仿佛并没有将那人的话放在心上。 那是一种轻视,只有极度自信的人,才会如此坦然。 苏兰芝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苏兰芝,你去哪?” 舒禾想叫住他。毕竟他们俩也算是有点儿共患难的交情,他还救了她呢…… 说好一起出谷的。 他一个人,要怎么出去? 第120章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噗!” 就在舒禾犹豫着要不要去把苏兰芝追回来的时候,身后传来一道吐血声。 她脸色巨变,一回头,便见百里墨卿吐着鲜红的血液,身子软倒在旁边的凳子上。 “百里墨卿!”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百里墨卿要激怒苏兰芝了。 他身上像是着了火一样,浑身都是火热的气息。原本白皙如玉的脸上,已是一片通红。 她扶住他的身体,一股热浪袭来,烫得她差点撒手。 手指扣上他的手腕,还未来得及查探,忽然,一股冰冷之意袭来,冻得她手针扎一般的疼。而他的身体,也由热转冷,几乎要将他整个人都冻住。 冷热交替。 这是地心芽根的热气和无汲寒毒的寒气打破平衡了。 她将他平放在地上,迅速掏出随身携带的银针,将他全身各大死穴全部封住,还有身体三十六路脉络,也全部堵死,这才让他体内那两股狂暴的气息被分散压制,逐渐平静下来。 “百里墨卿?你醒醒。” 她轻轻拍打着他的脸,他脸上,刻满痛苦,剑锋一般的双眉更是挤到了一起,朝她倾诉着他此时承受的痛苦。 百里墨卿听见声音,睁开了眼。 他看见了一双慌乱又担心的眸子,那如水一般柔美的眼睛,仿佛生出一只钩子,紧紧地将他眼睛扯住。 “地心芽根,你带了吗?”她问她,声音都发着颤,心里无比紧张害怕。 他毒已经压制不住了,加上地心芽根的火毒,他这身子根本没法再折腾了! 若是带了地心芽根,还能撑一下,若是没带,他,怕是活不了…… 他意识清醒了些,手动了动,可那手像不是自己的一样,根本无法控制。 舒禾察觉到这一幕,她迅速伸手在他身上身下一顿摸索,终于,她在他腰间摸到异常,发现了一个小盒子。 那是上好白玉制成的盒子,能隔绝外界气息,是极好的储存药材的容器。 “是地心芽根!”舒禾紧绷的弦猛然松了下来。 她脸上扬起了笑,却不经意间发现了自己眼泪落在他的脸颊上。 他纤长的睫毛微颤,略显无力的眼睛里闪过了什么东西。 他没抓住,舒禾也没看到。 有了地心芽根,再配合先前采到的天辰草,配合其他一些辅助药材,便能暂时控制住他体内的寒气和火毒。 但即便如此,这样也撑不了多久的时间,必须要在两天内将他体内所有的毒素全部拔除,不然,他还是必死无疑。 “好点没有?” 收了针,舒禾问他。 百里墨卿浑身都被汗水打湿,那寒冰与烈火交错的折磨,只怕是这世上什么酷刑,都比不了的。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即便这样说,也完全不能表达出他所承受的痛苦于万一。 “没事。” 他声音透着一抹虚弱,暗哑低沉的音色,仿佛一根生满绵软绒毛的掸子,在人心口来回撩拨,叫人不知不觉地深陷沉沦。 舒禾身体微颤,内心深处再次触动,有种情愫在疯狂蔓延。 她将他无力的身子抱紧了些。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为什么要冒这么大的风险?就为了要找回她吗? 她目光有些呆滞,散漫而没有焦点。 不知怎么,她还是问出了这句憋了很久的话。 她期待他的答案,却又害怕他给的答案。忐忑不安的心,让她有些呼吸困难。 “我答应了依儿,一定会把她的娘亲,带回去……” 他靠在她身上,第一次,内心对女人没有产生排斥的感觉。 他的脑海里,一双如秋水般伤感动人的眸子,在来回闪现。 果然。 听了这话,她瞳孔收缩,一如她的心脏一样,收紧得厉害。胸口那里,仿佛要透不过来气了…… 她真是想太多了。 他怎么可能会是因为她而来的?! 怎么可能会是担心她,才来的? 一切,不过是对小依儿的偏爱,才爱屋及乌罢了…… 她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心里的情绪压下,抱着他的手,也松了些。 “有人吗?” 舒禾收拾了心情,朝着外面喊道。 先前守门的人听见声音便进来了,看着坐在地上的两人,他目光露出不解,问道,“何事?” “我需要一张床榻,让我朋友休息。”舒禾道。 “没有!”那人听后,直接不耐烦地拒绝。 舒禾也不气,又道,“你去告诉你们少族长,就说,我是个医师。” “你是医师?”那人皱起眉,明显的不信,“医师又怎么了?没有就是没有!” 舒禾沉下了声,心中升起了一抹不悦,“医师,或许可以救你们族主的命!” 那人闻言,脸上表情顿时复杂起来。 不相信,却又害怕是真的。他犹豫了一下,扔下一下句“等着。”便朝厅外跑去。 此时,厉自如正跪在父亲厉初正的床前泣不成声。屋内,除了费七之外,再无旁人。 屋外,蓝迪跪坐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仿佛那屋内命悬一线的人,是她的父亲一般。 “阿如……” 床上的人声音微弱,气若游丝,仿佛下一秒就要死去了。 “爹!” 厉自如握着他的手,泪水沾满了他的脸。 “你长大了,族内的担子,要担起来了。爹爹对不住你,没能让你提前准备起来,如今,只能强制你挑起重担……” “阿如,你,咳咳咳,你不要怪爹爹……” 厉自如内心慌乱痛苦又悲痛。他想说自己还没有准备好,还没有能力撑得起一族之力,可此时此刻,他这些话,怎么说得出口? 他总不能让爹爹死不瞑目啊! “爹爹放心,孩儿已经长大,能够接得住爹爹身上的担子。而且,有七叔在,孩儿一定能做得更好的!” 厉自如逼着自己扬起笑,他想安慰厉初正,可谁都能看得出来,他的笑有多苦,多难看。 “是啊,初正,阿如长大了,今日,他的表现已经能称得上是一个合格的族主了。” 费七站在一旁,脸上也写满了伤感和不舍,“你放心,有我在,我一定好好照顾阿如,好好照顾族人,定不会让御兽族出半点事!” 厉初正脸色黑紫,一看就是中了剧毒。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在流逝。 听费七这样说,他确实欣慰了不少。如此,他也放心了,可以放心地离开了。 “阿如啊,爹爹多想看着你成亲生子啊!可是,爹爹等不到了……” “爹!” 厉自如心碎不已。 厉初正老早就催他成婚了,可他总觉得自己还小,还没准备好,想再等等。 没想到,他一次次的任性,会造成父亲一生的遗憾…… 此时,屋外响起一道焦急的呼唤声。 “少族主!” “少族主!” 厉自如恍若未闻。此刻的他,只想陪父亲走过最后一段路。 那族人在外面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 可屋内好半天都没有半点动静。他有些发怵了,他要不要再喊两声? “你做什么大呼小叫的?不知道少族主在陪族主吗?” 蓝迪见有人来,哭声收了些,语气再次恢复高高在上。 “蓝迪小姐,我,我有急事啊!” “再急的事也不能在这个时候打扰族主和少族主!” 屋内的厉自如又听见了蓝迪嚣张跋扈的声音,可此时他已无力去管。 “是,是医师!那个女人说,她是医师!” “医师?” 蓝迪脸上疑窦丛生,还没反应过来他说的“女人”“医师”是什么意思,屋门便被猛然打开。 第121章 似有醋意 “你说什么?” 厉自如冲了出来,按住来人的肩膀问道,“你说什么医师?” “少族主……” “快说!”厉自如不想听废话,连叫他的名字都不想听。 “是前厅的那个女人,她说她是医师,说能救族主!” “什么?她说她能救我爹?”厉自如瞳孔巨震,整个人都愣住了,不过只怔了片刻便回神,问道,“她在哪?去叫她来!” 似是觉得不妥,他又道,“不,我亲自去请!” 他飞一般地跑了,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旁边的蓝迪。 蓝迪咬着牙,圆溜溜的眼睛里挂着泪水,梨花带雨的样子令人很是心疼。然而,她这副样子,并没有让该看的人看到。 费七本想跟过去看看,可看到蓝迪在门口,他便停下了脚步。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蓝迪在,他就有些不放心。 他们族中也是有医师的,而且之前族主经过治疗,也算是稳定下来了,可今日蓝迪一出现,族主就病危了,连族中医师都说没办法了! 怎么就这么突然呢? 怎么,就这么巧合呢? 虽然他找不到任何蓝迪会害族主的动机,可心里那股子不安总在心头作祟。 舒禾没等多久,就看见了厉自如飞奔的身影。 百里墨卿好了些,勉强坐到了椅子上,不过还是得舒禾撑着他。 “你是医师?” 厉自如进来的第一句话就冲她喊,还死死压着她的肩膀,那一瞬间的冲击力差点把她推倒。 “我需要一个房间。”她稳了稳身形,开口。 先是要了一个房间,想把百里墨卿安顿好再去看厉自如的父亲。 “不用。”百里墨卿感觉自己好了些,勉强着站了起来。 舒禾目光微显担心,见他神色平静又坚定。她知道,她不用多说了。 既然如此,她也就不强求了。 “你能救我父亲吗?”厉自如满脑子都是父亲,根本不想管别的事。 他满脸的期盼,希望那女子能给他一个满意的回答。 可他失望了。 他看见那女子摇头,顿时觉得怒火丛生,觉得自己被戏弄了。 刚要发作,就听她道,“我不能说一定能救,但我可以去看看,试一下。有机会,总比一点机会都没有的强,对吧?” 厉自如微怔,这话说得没错,有机会,比一点机会都没有的强。 “走,快走!” 他下意识地拉住她的手腕往外冲。 百里墨卿眸光一凛,上前两步,将舒禾的手从厉自如手里拉了出来。 厉自如手里一空,脸上露出疑惑。 “前方带路就好。”男女授受不亲,不懂吗? “那你们走快些!”厉自如皱着眉,急得脑袋上都要冒火星子了。他真怕他们晚一步,父亲就没了。 “你就是这个态度请人帮忙的吗?”百里墨卿声音清冷,透着明显的不满。 他将舒禾拉住,制止她继续往前走。他必须要让厉自如知道,应该怎么尊重一个医师! 厉自如看了又急又气,想要发怒却又不敢,他只能低头道歉。 “对,对不起,我就是太着急了,那是我爹,我……” 看那少年急得语无伦次的模样,都快在他们面前哭出来了。舒禾心中升起不忍,道,“好了,别耽误了,快走吧。” 她挣开百里墨卿的手,跟随厉自如去了。 百里墨卿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手,有些困惑。 为什么觉得她的态度,有些不一样了?感觉有点别扭。 刚刚不是还好好的吗? 他只怔愣片刻,那两人的身影便要消失了。 他放下手,沉着脸跟了上去。 蓝迪一直守在族主门外,即便是背对着,她也能感受到费七那冰冷的视线。 一种威压不断地在她周身扩散,令她不自觉地升起一股退缩之意。 她很想逃离这个地方,但她知道,她不能走,她必须要留下来看看那个“医师”究竟是怎么回事! 当看见厉自如带着舒禾大步而来的时候,她脸上的表情几乎冻结。 “自如哥哥!!”她不解,厉自如为什么会带这个女人来?“你带她来干什么?她杀了我们那么多驯兽,你怎么能带她来见厉伯伯?” “你就不怕她会害厉伯伯吗?” 舒禾略显无语地看着那蓝迪,这女孩的脸皮是真厚啊。 都这样了,还敢往厉自如身前蹭,不会是觉得厉自如会再一次原谅她,相信她吧? “她是医师,有一丝能救父亲的可能,我都不会放弃!”厉自如目光只扫了她一眼,说完就想绕开她去父亲的房间。 “怎么可能?!”蓝迪不相信,拦住厉自如,“她与西山族有勾结,想要害我们御兽族,你怎么能这么轻易相信她的话?” 厉自如闻言,脚下步子停了下来,看着她,眼睛里是死水一般的沉寂。 “我一向很容易都相信别人说的话,你应该不是今天才知道的吧?”不然也不会被人骗得团团转啊! 他这话,意有所指,听得蓝迪心里一阵心虚,一肚子的话都堵在了咽喉前。 舒禾站在后面,看着两人,眼中升起几分笑意。 这小子,还可以啊,挺聪明的! 舒禾跟着厉自如向前走,谁知那蓝迪竟还不死心,一把拦住舒禾,恶狠狠地威胁她,“你接近自如哥哥,接近我们御兽族,到底有什么目的?” “你是不是西山族派来的人?是不是西山族想要攻打我们了?” “说!” “今天你不把话说清楚,你一步也别想走!” 蓝迪的声音很大,大到院外的族人们都听见了动静,好奇地朝里面张望。 有些人在门口竖着耳朵听。 越听,脸色越难看。 蓝迪说得那么义正词严,难道,她说的都是真的吗? “这蓝迪小姐和少族主不是一向关系很好的吗?怎么少族主今日对她态度这么冰冷的?” “是啊,我听着也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难道是两人闹矛盾了?” “可再闹矛盾,少族主也不能对族主的安危不管不顾啊!” “我看蓝迪说得对,那些人来历不明,谁知道是不是哪个族落派来的人,咱们可不能让少族主如此任性啊!” “还是别了吧。今日大家都看到了,少族主为了立威,把一起玩到大的胡兰都扔进思过洞了,难道,你也想进去吗?” “这……” …… 那些人的声音不算小,加上院子是开放的,根本不隔音,厉自如将所有议论都听了进去。 他脸色越发难看,却不愿多浪费时间在“解释”这件事上,他推开蓝迪,对费七说道,“七叔,你带禾姑娘进去看看我父亲。” 说完,他故意放大了声音,“我就在门外守着,我倒是要看看,有谁,敢质疑我的决定!” 舒禾眼角笑意越发加深,这个厉自如,算是这个年龄中很不错的少年了。 当然,实力上可能稍差一些。 不过,这不影响舒禾看好他。 舒禾从蓝迪面前走过,脸上露出几分讥讽和得意。有几分“小人得志”的样子。 这神色,将本就脸色不好看的蓝迪气的更是花容失色,惨白一片。 百里墨卿走在舒禾身后,路过蓝迪的时候,他只淡淡扫一眼,便让那蓝迪不由自主地心生恐惧,脚步一退再退,直接绊倒在后面的台阶上。 她跌倒,眼泪再次流出,楚楚可怜的脸上满是害怕。她求救般地看向厉自如,以前每次她这么看着他,他都会心软的,回来哄自己的。 可为什么,为什么今天的他,这么冷漠? 难道,他真的不要她了吗? “厉自如!你干什么这么对我阿迪啊?!” 此时,院外冲进来一对中年男女,满脸心疼地将地上的蓝迪扶了起来。 “爹爹,娘……” 第122章 软骨草 蓝迪看见来人,脸上委屈和害怕再也控制不住,将脸埋进母亲怀里放声大哭,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 蓝迪的父亲蓝庆,见到女儿受欺负,心中的火气怎么也压不住。 他沉着脸,目光灼灼,对着那门口的厉自如质问,“少族主这是地位涨了,眼光也涨了,看不上我们家阿迪了是吧?” “若是少族长心中有别的想法,不喜欢我们家阿迪了,可以直接说出来,不必如此羞辱欺负人!我们蓝家,不是没有骨气的,只要你开口,我蓝家绝不缠着你!” 厉自如坚毅冷峻的神色在看见蓝庆后微微松动。 撇开蓝迪不说,这蓝庆作为长辈,又是族中御兽者的顶尖强者,他在各方面做得都很好,无可挑剔。是族中少有的,令人尊敬的御兽者,跟费七是同一级别的,是御兽族的长老之一。 “蓝叔……” 厉自如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能怎么说?说他女儿失责,放跑了厉狐伤人,导致族中厉狐数量骤减?甚至为了报仇,还将他的亚斯召唤出来,被人杀死了? 就算这么说,他能相信吗? 连天天跟蓝迪在一起的他,都没有察觉出她的真实为人,而一天都见不到几次蓝迪面的蓝庆,能相信他一向好评的女儿是另一种人? “蓝叔,你从小看着我长大,你知道的,我不是那样的人……” 厉自如想解释,可蓝迪的母亲却听不下去了,指着他问,“既然你不是那种人,为何又如此对待阿迪?” “她为了你爹,哭得眼睛都肿了,可你呢?见她摔倒,你连扶都不扶一下!厉自如,你到底想干什么?” “蓝婶……” 厉自如从小失去母亲,自从和蓝迪定了亲之后,蓝婶对他一直如亲子一般。这一刻,他内心十分痛苦,不知怎么面对这两位长辈。 “娘,你不要怪自如哥哥,他,他不是故意的……” 蓝迪抬头,泪眼婆娑,为厉自如开脱。 听到这女儿此时还在护着厉自如,蓝迪的母亲胡三娘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他为了别的女人,都把你推开了,你还为他说话!” 刚刚厉自如推开蓝迪的时候,胡三娘就在院外。 她当时并没有急着进来,以为这中间有什么误会,就想着再看看,让他们小两口自己解决问题。 可直到自己女儿被人吓得摔倒在地,他还是不为所动,这才让胡三娘彻底忍不下去了。 “娘,不是这样的……” “蓝叔蓝婶,有很多事,你们不知道情况,我……” 他欲言又止,到了嘴边的话根本说不出口。 “我们是有很多情况不知道,那你说啊!告诉我们啊!正好让大家都来评评理,看看你厉自如到底有什么样的理由和原因,可以如此对待自己的未婚妻子!” 胡三娘面相看似柔弱,可说起话来却是硬实得很,咄咄逼人的气势,一般人真招架不住。 院外的人在蓝庆和胡三娘进来的时候便就跟了进来。 他们听得纷纷点头,一个个的数落厉自如的不是。 “少族长,这蓝迪小姐到底是您的未婚妻,不论什么原因,您都不该这样对她的啊!” “就是啊,而且你们从小一起长大,难道这么多年的感情还比不上一个外来人吗?” “少族主,您还是给蓝长老和胡娘子道个歉吧,都是一家人,可不能为了外人闹得不开心啊。” “就是就是。” …… 厉自如原本还有几分愧疚的内心,瞬间又变得坚硬起来。 他刚刚才将威信立住,这蓝迪一哭,蓝庆夫妇一闹,他早上的努力就全部化为乌有了…… “都住口!”他捏紧了拳头,目光落在蓝迪身上,问道,“蓝迪,你不打算解释一下吗?” 蓝迪蓦然抬眼,脸上满是不可置信,“自如哥哥,你要我解释什么?你到现在,还是不相信我是吗?” 看着伤心欲绝的蓝迪,厉自如几乎又要相信她了。 可是,他已经不是曾经的厉自如了。 如果真如蓝迪所说,哥伦说的话都是为了陷害她,那其他人呢? 那些跟随她和哥伦一起出去的族人,他们虽然受了伤,可没死呢,也是会说话的! 他不是没向其他人求证过,然而得到的答案,跟哥伦说的相差无几。 难道所有人都要陷害她吗? 他也不敢相信。他不理解,为什么自己那一向善解人意的阿迪妹妹,会变成这样? 他目光满是失望,却忽然感受到人群中一道复杂视线。 他看过去,看到了那许久未见过的人。 她素净平静的面容像是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他想起曾经发生的一些事,内心忽然闪过颤动。明亮的眼睛里浮现一抹惊诧和怀疑。 难道,曾经发生的那些误会,也根本不是蓝迪所说的那样?一切,都是他被骗了? 他再朝那里看去,那个人影已经消失。 蓝迪注意到他的目光,发现了那悄然离去的身影。内心妒忌成魔,几乎要将她的理智吞没! 难道,这中间,还有什么隐情吗?蓝庆觉得这其中有些不对劲,便再次开口。 “厉自如,你想说什么,就把话说清楚,不要藏着掖着,一副小家子气的模样!” 屋外乱糟糟的,吵得人心烦。 舒禾对那一脸着急的费七道,“费大哥若是相信我,便出去帮忙吧,反正这里,你留下也没有什么用。” 费七犹豫,说实话,他对舒禾还不敢放一百二十个心。不看着,他怕出问题。 见状,舒禾笑道,“他都已经这样了,我若真有害人之心,没必要再动手了吧?直接看着他死就好了。” 虽然费七也觉得她说得有理。可,毕竟是族主,他怎么可能将他单独留给外人? “无事,少族主长大了,这种事,本就该他独自处理。若是这点事情都解决不好,那说明他的能力还差一些。” 舒禾知道他是不放心他们,便也不强求了,只道,“那你去把门关一下吧,实在是太吵了,我都摸不清脉象了。” 费七还是不动,脸上尽显为难。非常时刻,他的眼睛可不敢离开族主一秒。 “你还真是小心。” 舒禾无奈,只好自己起身去关门,可不想,此时一道月牙色身影先她一步,关上了大门。 “砰!”的一声, 声音巨大,将外面人都吓了一跳。 除了背对着大门的厉自如,所有人都看见了一张极为俊美的脸。 明明是仙人之姿,可那一刻,他们只感觉有一种强大的气势,在压迫着他们的心脏,令他们无法呼吸。众人屏息静气,全部噤声,略显害怕地避开那人视线,仿佛那不是个仙人,而是个恶魔。 厉自如听见关门声,朝后看去,眉头皱了起来。 关门做什么? 虽然心中有所疑惑,但费七在里面,他还是不怎么担心的。 里面的舒禾发现外面乱糟糟的声音没了,顿时神清气爽,开始细细地摸厉初正的脉搏。 然而,下一秒,她的一双秀眉便皱了起来。 她眼中升起一抹怀疑,撤了手,又去捏了捏厉初正的胳膊,大腿,还有手掌。 百里墨卿见此,眸光微沉,平滑而浓重的双眉微微蹩起。 舒禾忽然抬眼看他,眼中露出惊喜,“是软骨草!!” 第123章 她好想拜师啊,怎么办? 百里墨卿微怔了一下,蹩起的眉舒展开,原本深邃不可查的眸子里也升起几分喜意。 找到了吗? “禾姑娘,你说什么呢?”费七不解,她为何会在看过族主之后,脸上升起了笑? 这是,族主有救了? 舒禾站起来,问向费七,脸上升起几分紧张,“他中的是软骨草的毒。你知道这种毒吗?” 如果能在这里找到软骨草,那他们也不算白来一趟了。 可谁知,那费七,竟然摇头。 舒禾周皱起眉,不认识吗?难道,软骨草不是生长在这里的吗? “我们族主中的是一种叫红指草的毒。这种毒草,只有西山族的西山峰上才有。中毒者,全身软绵,无法站立,浑身紫黑,七日后,骨骼软化,全身筋脉消融,无药可解……” 听了这话,舒禾笑了出来,“是的,就是软骨草!” 中毒的症状和软骨草的症状一模一样! “你说哪里有?西山峰?在哪?能带我们去吗?” 这一连串的疑问叫费七脸色变了又变。“你们,你们想要去西山峰?” 舒禾点头,道:“这软骨草的毒,只有生长在它周边的麒麟草才能解!我需要找到生长软骨草的地方,采来麒麟草,才能制作解药。” “可,那是西山族的领地,我们如果去的话,会被认为是侵犯的。到时候,他们就会有借口来攻打我们御兽族了。” 费七觉得有些为难。这风险有点大。 “我又不是你们御兽族的人,我可以去的啊。”舒禾觉得这不是什么问题。 “可是,那西山峰满是毒草毒虫,很危险,进去的人,没有西山族人带路的话,基本是有去无回的。” “你还想不想救你们族主了?”舒禾无语,都什么时候,还担心这种事?是她去,又不是让他们族人去,有什么好担心的啊? 一旁的百里墨卿面色微动,上前问道,“你是不是怕我们会成为那西山族的座上宾?” 费七被戳中心事,脸上升起一抹心虚,憨笑道,“不好意思啊二位,我,我们御兽族实在是内忧外患,我,我……” 舒禾这才知道为什么那费七一而再,再而三地阻止他们去西山峰了,原来是担心这个。 “你放心吧,如果我们想要跟西山族合作,那根本不会跟你们回来。” 舒禾拿出银针,先是为厉初正压制毒素,随后又用房内的纸,写了一张药方。 她将那药方递给费七,问道,“这些药材,你们族中有的吧?” 这地方灵气充沛,灵药奇草多得数不胜数,应该不会缺少这些药材的。 费七看了那些药材,脸上微显尴尬,“我不是很懂药材,我去将族里的医师叫来,他更懂一些,应该会知道。” 舒禾点头。 她看过厉初正的脉象,他的毒原本是很猛烈的,应该是中了大量的软骨草提炼物! 按照他中毒的量来看,应该早就没命了才对。可不知为何,他竟没死!还拖到了现在。费七说,是族中有医师治疗过。 能压制住这凶猛的软骨草毒,说明那人有一定的能力。 也许,他也知道软骨草生长的地方在哪吧? 房门打开之后,三人同时看到了蓝庆夫妇那怒不可遏的脸。 听了厉自如叙说着早上发生的事,扈三娘气得脸色发紫。 “厉自如,我说了,你若是对阿迪不满了,直接说,这门亲事,我蓝家也不稀罕!但是你当着族人的面这样坏我女儿名声,是不是太没有仁义道德了些!” 厉自如心中无奈。他就知道,蓝婶儿不会相信的。 “自如哥哥,你为什么宁愿相信外人,也不愿意相信我?” 蓝迪哭得梨花带雨,看得族人们都忍不住心疼起来。再次看向厉自如,他们的眼睛里已经多了几分埋怨和鄙视了。 “那几个外人杀了我们的厉狐和亚斯,哥伦为了自保,便将脏水全都泼到我头上,我说了好多次,真的不是我做的,你为什么就是不愿相信我啊?难道,真如爹爹所言,你,心中有了别人了吗?” 她满脸的受伤,眼神,表情,动作,极为真切,看得人很难不相信。毕竟,没人会觉得,一个人可以伪装得这么天衣无缝。 舒禾是真的佩服啊!这技能,绝杀技啊! 她好想拜师啊,怎么办? “蓝迪!” 若不是自己亲身经历的,他怕是又要被她骗了。 “那你能给我解释一下,亚斯是谁召唤出来的吗?”厉自如问。如果她能解释得了他的这个疑惑,他愿意再信她一次。 蓝庆气愤的脸上微微凝结,升腾的怒火在此时削弱了些。 能召唤亚斯的,除了族主和少族主,那,就只有…… 他目光看向蓝迪,眼中升起了几分怀疑。 “哥伦跟着我们那么久了,我们没少在他面前召唤亚斯,他一定是私下记住了召唤亚瑟的密悄!这种可能不是不存在的啊!当时,我也是被他的密哨吓了一跳的。” “他就是这样有心计的人,不然,也不会跟西山族人有勾结啊!” 这一次,蓝迪没有再被厉自如问倒,而是从善如流的回答。 哥伦已经被罚,关进了地牢里。无人当场对峙,她有信心,就算是她的一面之词,也可以让所有人都相信她。 厉自如冷笑一声,他看向蓝庆,问道,“蓝叔,你觉得蓝迪说的这个可能,真的存在吗?” 亚斯的密哨是全族中最复杂,最难以掌握的,光是他,就学了五年才能控制亚斯。 而蓝迪,天生的御兽天才,也学了三年才能控制亚斯。 至于哥伦,他就是个天分普通的驭兽师,能控制三黑就已经已经很费力了。 越是凶猛的野兽就越难控制。亚斯的凶猛程度是全族皆知的,能召唤亚斯,还要让亚斯去攻击别人,那这个人对密哨,必须是要十分熟练掌控的。 若是哥伦真的偷偷去学,他怎么可能会在蓝迪面前光明正大地使用? 又怎么可能只利用零碎的时间偷偷练习,还能将亚斯控制得炉火纯青? 他又不是御兽天才,怎么可能做得到? 蓝迪的话,看似有逻辑,实则根本经不住推敲。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蓝庆,在等他的回答。然而,蓝庆被问住了。 理智告诉他,这种可能根本不存在! 可看着女儿,他实在不敢相信厉自如说的话。 难道,厉自如说的都是真的?他们眼里的乖巧女儿,一直都是伪装的? “爹爹?”蓝迪见蓝庆沉默,满是眼泪的脸上露出失望,“连您也不相信女儿了吗?” 胡三娘一把推开蓝庆,将蓝迪护在怀里,“为什么不可能?我们阿迪能做到的事,就说明别人也能做到!” “阿迪从小就乖巧懂事,善解人意,是族中最最好的女子了,厉自如,你休要败坏我女儿的名声!” “今日,我们蓝家与你厉家的婚事,就此作罢!以后,咱们谁也不认识谁!” “阿迪,我们走!!” 胡三娘拉着哭成泪人的蓝迪就要离开这院子,舒禾却在这时看见蓝迪的腰间挂着一个荷包,面上升起疑惑之色。 “等等!” 蓝庆也要离开,却在这时,一女子声音响起。 众人将目光都投向了那女子。 厉自如侧了侧身,给舒禾和百里墨卿两人让了点位置。 目光微显困惑。 “是那外来的女子。” “她这是要干什么?” “不知道啊,蓝迪小姐说他们是西山族的人,难道,她想要害蓝迪小姐?” …… 人群中有人低声议论。厉自如脸色很难看。 对那些议论,舒禾恍若未闻,丝毫不在意。她只是目光紧盯着蓝迪腰间的荷包。 “蓝小姐,能给我看一下你的荷包吗?” 蓝迪脸色巨变,那么一刻,她连伪装都忘记了。 第124章 蓝迪的荷包 “什么荷包?”厉自如不解。 见厉自如目光转来,蓝迪下意识地捂着自己的腰间。 她脸上露出几分凶狠,用另一只手指着舒禾,“你这个西山族的奸细,害得我和自如哥哥反目成仇,还不满意,你还想要干什么?” “是想要我的命吗?你拿去好了!” 蓝迪的声音很大,有些尖厉,甚至都吓到了旁边的族人们。 他们还是第一次见蓝迪这样歇斯底里。 只有蓝庆和胡三娘面色一滞,目光有些涣散,不敢相信眼前满脸狰狞怨恨的人,是他们的女儿蓝迪。 “蓝小姐,我只是对你的荷包有些好奇而已,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她嘴角挂着淡笑,眉眼弯弯,肌肤白皙胜雪,朱唇未点,却依然如浴雨的海棠一般,娇艳欲滴。那副浅笑盼兮的样子,简直让人挪不开眼。 可正是这样一张令人艳羡的脸,才更让蓝迪无法接受。她觉得,厉自如的改变,都是因为被这张脸迷惑了! “你这个贱人,你是来迷惑我自如哥哥的,是不是?是西山族的人让来勾引自如哥哥,想要毁了我们的婚约,毁了他,也要毁了御兽族,是不是?!” 她疯了一般指着舒禾质问怒吼。 百里墨卿不由自主的上前,惊为天人的脸上是无比恐怖的抵押,一双冷漠地眸子,像是地狱里钻出的魔鬼,要将他锁定的人吞噬。 舒禾察觉他的动作,拦住他,目光不解的看向他。 他做什么? 他也看着她,仿佛在与她对峙。 被人这么羞辱,她就一点反应都没有? 然而,更情绪波动更大的,是院内的族人们,他们脸色缤纷。 有些人相信了她的话,认为舒禾的出现,就是为了魅惑厉自如,想要从根上瓦解御兽族,因此,看向舒禾的眼神里充满憎恨和怨毒。 而有些人,则是将注意力都放在了她的话语上。对这些词 “贱人”“勾引”“魅惑”,这几个词,没一个是干净的字眼。一向温柔善良,恪守礼规的蓝长老女儿,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脏话? 脸色更难看的,当属蓝迪的父亲蓝庆,还有当事人之一的厉自如。 “蓝迪,你疯了吗?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厉自如脸上怒火升腾,若不是那双几乎要吃人的眼,怕是都要让人觉得,他是被那话羞得满脸通红了。 她真的,将他对蓝家仅剩的一点愧疚都抹杀得一干二净了。 “蓝迪小姐怎么会说出这种话?” “就是啊,这些脏话,也就咱们族里那些四五十岁的老虔婆子骂街时才会说的话啊,她一个小姑娘,怎么……” “难道,是解除婚约,气疯了头?” “真正好人家的女儿,就算气疯了,也说不出这样的脏话来吧?” 等这些议论进了蓝迪耳中时,她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她略显慌乱地看向自己的父母,果然,他们也对自己产生怀疑。 “爹爹,我……我就是太生气了,被愤怒冲昏头脑,这才口不择言的。” “是这个女人,都是她逼我的啊!” 蓝迪解释,可她不知道,有些事,一旦开了裂口,就很难恢复了。 比如,信任。 “蓝迪,禾姑娘只是想要看看你的荷包而已,你为何总是岔开话题?”厉自如快准狠地抓住重点,朝她走了两步。 蓝迪惊恐,迅速后退,以为他想抢自己的荷包。 她躲在蓝庆的身后,哭着问道,“自如哥哥,你想干什么?这是你送我的荷包啊!就算解除婚约,你连一个纪念品都不愿给我留下吗?” 厉自如脚下的步子一顿,内心微动,她是想要守住他送她的礼物,所以才会如此抗拒的吗? “蓝迪小姐,我只是想要看看你荷包里装的什么东西,你将荷包里的东西倒出来就好,不用将荷包也交出来的。” 舒禾再次开口,嘴角满是深意。 蓝迪盯着她,那目光像是淬了毒一样,要将她碎尸万段。 然而蓝迪的反应,让厉自如越发的怀疑了。 一个荷包而已,她为什么这么恐惧?她到底在隐藏着什么? 他神色再次冷漠,“拿出来。” “禾姑娘……”费七面上露出疑惑,想要询问,却不想刚开口,就被人打断了。 “禾娘子!”百里墨卿冷漠的出声,他不喜欢别人这么叫她。明明就是做了娘的人,却连头发也不知盘一下,平白让人误会! 费七略显尴尬,心中有些疑惑,难道,他们已经成亲了? 那怎么感觉好像不是很熟的样子? 算了,这个不重要,他更正了称呼,“禾娘子,蓝迪的荷包究竟有何问题?” 他先前便有猜测,但不敢确定,这时,舒禾忽然说这样的话,将他心底的疑虑又勾了出来。 族长病危后,于医师来看过,当时,他的脸色很不好看,还说了一句很奇怪的话。现在想想,他越发觉得,族长病危这事儿有古怪! 舒禾朝蓝迪走近了两步,站在厉自如的身旁,她再次闻到了一种淡淡的香气。 “我刚刚为你们族主诊治的时候,发现他体内原本已经被控制住的软骨草毒,是被某种东西诱发的。” “我曾在你们谷中见过一种草药,名为半幽兰,花香怡人,晒干后泡茶有宁心静气的效用。” “但这种花与软骨草的毒素是不能同存的,若是让中了软骨草毒的病人闻见了这花香,体内的毒素就会变得暴躁异常,加速其在血液里的流转速度……” 见许多人面露疑惑,她顿了一下,言简意赅,“简单来说,就是会加速中毒者死亡的速度。” “什么?!” “难道这女子是在怀疑蓝迪小姐害族长?” “半幽兰,那是什么花?我们怎么都没听说过?” 有人疑惑,质疑。 “你一个心怀不轨的人,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吗?”蓝迪冷漠地看她,继续道,“况且,我根本不知道你说的什么半幽兰,什么软骨草。” “是不是的,你将荷包打开给大家看看不就行了?” 舒禾可以百分百确定,她荷包里装的就是半幽兰。 至于,这半幽兰和软骨草药效相斥的事,她是不是事前有了解,那她就不知道了。 也许真是巧合。 只是,若真是巧合,那这蓝迪的态度,为什么这么耐人寻味呢? “蓝迪,我再说一次,把荷包给我!”厉自如脸色阴沉。 他已经从舒禾的话里听出了一些味道。虽然她没有明说,但这话分明是在暗指,此次父亲病危,是因为蓝迪荷包里的东西! 不管是巧合,还是故意,他都要弄清楚这件事! 蓝迪不为所动,还想要守着自己的荷包。 但她没想到的是,一只大手忽然出现,生生将她手里的荷包抢了过去。 她惊望着那人,满脸的不敢相信。 “爹爹?” 蓝庆捏着那荷包,浑身冰冷,像个在外冒冷气的冰窖。他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儿,又看了看舒禾,最后将手里的荷包递给了厉自如。 “蓝庆,你做什么?” 胡三娘也是心中一震,有些慌了起来。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慌张,可那心里的不安,叫她有些无法控制。 “如果没做过的事,就不要怕!”蓝庆目光看向蓝迪,补了一句,“不要心虚!” 心虚,只会让人更加怀疑。 蓝迪闻言,垂了垂眸,收拾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然后才抬起头看向厉自如和舒禾两人。 “即便我的荷包里装了些香草,又如何?” 舒禾不管这些,她只想确定她和荷包里的草药是不是半幽兰。 如果是,那说明厉初正的病危,就是她这荷包引起的。 至于有意还是无意,那就不是她管的事了。 果然。看着厉自如倒出来兰花草,舒禾对厉自如道,“这就是半幽兰。” 厉自如脸色巨变,那张秀气的面容上满是惊骇。 “族里的女孩都喜欢这种香草,人人都有,这又能说明什么?”蓝迪迅速开口,要撇开自己的嫌疑。 正在厉自如纠结时,一道声音忽然从人群后响了起来。 “蓝小姐,你应该知道这鬼面兰的效用吧?” 第125章 鬼面兰的作用,软骨草的踪迹 众人闻言,全部向身后看去。 那是族中最年轻有为的医师,于溯。 先前族主的毒,就是他封起来的。 “于医师!”费七看见来人,脸上露出几分欣喜。他刚刚还准备去找他呢。 于溯穿着一身朴素麻布长衫,浅灰色,气质文雅儒俊,与族中大多男人的肌肉爆炸很是不同。他在这群人当中,就像个弱不禁风的小白脸。 “于医师,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蓝庆看着来人,心脏越来越沉,几乎要沉入谷底。 “前些日子蓝迪小姐曾经去过我的医舍,要一些凝神静气的药材,我便将这鬼面兰的效用说与了她。” “前日,得知族主中了红指草毒,我还特意与蓝迪小姐嘱咐,不能带着鬼面兰去面见族主,否则,会加速血液内的毒素游走。届时,族主回天无力。” 今日族主病危,他就觉得很奇怪,明明刚刚压制的毒素,怎么会突然冲破封印? 于溯走到厉自如身旁,看着那翠绿的鬼面兰,心里的疑惑终于解开。“前日才发生的事,蓝迪小姐,应该没忘吧?” “我……”蓝迪脸色惨白,变得哑口无言。 蓝庆转身,看着躲在自己身后的女儿,脸上的沉痛之下,是无比的失望。 他的女儿,怎么会变成这样? 连族主都害! 为什么啊? “为什么啊?阿迪?”他不知怎么,将心里的话脱口而出。 他的话,等于将蓝迪拍案定罪了。 “爹爹,我没有!”蓝迪摇头,脚步再次后退了两步,“我不记得了。我真的不记得了!我只是今天太伤心了,所以才想来看看厉伯伯,我没有要害人!” “爹爹,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有啊!” 蓝庆看着女儿委屈又焦急惶恐的神色,心中百感交集。他甚至都不敢再继续想下去。 “蓝庆,你什么意思?”胡三娘见状,眼中闪过一抹决绝,他将蓝迪拉到身后,质问,“你也觉得我们阿迪是个阴狠毒辣的孩子,是吗?你也认为我们阿迪,是会害人的人,是吗?你作为一个父亲,你对得起阿迪吗?对得起我吗?” “即便她身上带了这鬼面兰又如何?她一个孩子,受伤之际,心痛之余,来找她的伯伯诉诉苦,有何不可?” “退一万步说,就算她有意带着鬼面兰来见族主,那为什么啊?她有什么动机要害族主啊?那是他未来的父亲啊!她是疯了吗?” 胡三娘一连串的质问让蓝庆神色动摇。这确实是说不通的。 “别的我不知道,但我有一点可以肯定。”于溯见状,又出声了。 他从厉自如手里拿过那鲜嫩的鬼面兰,给众人看了看,“这鬼面兰只有在晒干之后泡茶,才会有凝神静气的作用,而鲜嫩的鬼面兰,除了有种淡淡香气之外,别无效用。” “关于这一点,我也与蓝迪小姐说过。” “大家看,这鬼面兰,花朵颜色鲜嫩,明显是刚刚摘下来没多久的。”他说到这,看向蓝迪,“敢问蓝迪小姐,为什么那么伤心的时候,还有闲情逸致去挑选一只花骨朵这么大的鬼面兰呢?” “阿迪就是回来的时候随手摘的,不行吗?”胡三娘压住蓝迪,替她回答。 如果这样狡辩的话,那确实没什么好说的了。 不过,这样的说辞,真的能让族人接受吗?能让厉自如接受吗? 费七冷着脸走上前来,问蓝庆,“蓝庆,你怎么看?” 此事其实已经很明晰了,可蓝迪咬死不认,谁也没办法。 不过虽然不能定案,但大部分人都心知肚明了。 费七这么问,只是想看看蓝庆,究竟是选择女儿,还是选择御兽族。 “费七,你不要在这里狐假虎威,这族中,还轮不到你说话!”胡三娘脸色一变,迅速开口,打断了想要说话的蓝庆。 一旦他开口,那他们的女儿,怕是要万劫不复了! “那我能说话吗?”厉自如开口,脸上的表情尽显冰冷绝情,与刚见胡三娘时,判若两人。 “蓝叔,这件事,您怎么看?” 蓝庆欲言又止,目光在蓝迪和厉初正的房门两者间来回流转。眸色深处,是痛彻心扉的责恨。 “我告诉你们!没有确切证据,你们休要陷害我的女儿!” “阿迪,跟我走!” 胡三娘的脸上闪过失望,随后又坚决起来,她手死死拉着蓝迪的手腕,狠狠地盯了一眼厉自如和舒禾,以及那个后来的于溯,而后转身离开。 院门口堆了一群人,看着她们母女的目光十分复杂。 厉自如浑身都在发抖,他盯着蓝迪离开的身影,眼睛像是化成一把刀,想不顾一切地冲过去,将那差点害了父亲的人杀了! 可,多年一起长大的情谊又在他脑海浮现,女孩清脆的笑声,甜美的笑容,靠在他肩膀时软软的样子,让他对自己刚刚的想法生出了几分懊悔。 他,竟然对她动了杀意…… 蓝庆愣在那里,无法面对。忽然,他双膝跪地,朝着厉初正的房门。 “即便阿迪是无意的,那也是造成族主病危的主要推手,蓝庆替小女认罪,愿接受族主和少族主的一切惩罚!” 厉自如和费七脸上都露出了不忍之色。 这件事,蓝庆没有任何错。但为了他的女儿,他竟然当着这么多族人的面下跪,这件事,若是再追究,怕是无法收场了。 最后,厉自如只对蓝迪作出了禁足的处罚,并没收了她的骨哨,从此不能再做驭兽师。 至于蓝庆,他并未做出任何处置。 毕竟如今族主病危,外界又虎视眈眈,御兽族正是内忧外患的时候,族内不能再承受任何损失了。 蓝庆走后,院子里的人全都散去了,只留下费七和于溯。 厉初正的房内,厉自如坐在床榻下看着脸色紫黑的父亲,内心一阵无力。 他不知道自己的决定对不对,可他只能这么做。 他不知道蓝迪为什么要害父亲,他找不到任何动机。只能相信她是无意的,也只有相信她是无意的,才能让御兽族保持平衡,安稳。 若是换成父亲,他会怎么做? 费七看着颓然的厉自如,眼中闪过几分心疼。 “阿如,你做得很好。”他上前,轻声安慰,想要鼓励一下这个尚且年少的孩子。 权衡利弊,他能做到如此地步,真的很好了。 厉自如苦笑,双目失焦,趴在父亲的床边,不知在想些什么。 桌边,于溯看着舒禾写下的药方,脸上越发的惊喜。只是听说他们要去西山峰找红指草,他脸色瞬变。 “你们要去西山峰?要找红指草?” 舒禾纠正了一下,“准确来说,它叫软骨草。” 于溯微显尴尬,解释道,“不好意思。我们族人从未见过那软骨草,第一次得知这种毒素,也是在与西山族的一次冲突中。我们只知道那草长得紫红,又是手指状,有剧毒,便给它起了这个名字。” “可是,那软骨草生长在西山峰的悬崖峭壁上,极难采摘,连西山族都是花了好大的代价才得到那么一点软骨草,你们真的要去吗?” “要!”舒禾坚定地回道。 这软骨草可是百里墨卿解毒的重要一环,他如今的身子就跟个漏斗一样,一点点地在流失生机,要是没有软骨草,他体内的毒是无法在短时间内清除的。 之前可能还是或有或无的东西,可现在,他吃了地心芽根,这软骨草,便就成了必需的药品了。 第126章 前往西山峰 见他们如此坚决,于溯也不阻拦了。 “好,我知道有条路可以偷偷潜上西山峰,有个人去过几次,晚些时候我让那人给你们画一条线路图。” 舒禾脸上露出惊喜,“那太好了!” 如果能找到软骨草,再解了厉初正的毒,他们就可以离开了这里了! 百里墨卿余光注视着她,她脸上的激动和喜悦,让他心中升起一抹异样情绪。 找到软骨草,她竟是比他还高兴! 接近正午时分,舒禾终于等来了于溯。 他身后跟着一女子,穿着朴素,只简单编织着一条粗粗的麻花辫垂在右肩上。两根白色棉麻白布在发间穿绕,更显得几分素雅,利落。 俏丽的容颜不属于惊人的美,但她一身淡雅的气质,却衬得她十分耐看,且忍不住让人心生好感。 “她叫雅枝,偶尔随我学习医理,她最喜欢进山采药了,对药材也熟识于心。” “西山峰上生有软骨草的地方很难找,且地势险要,雅枝去过几次,她说她可以带你们过去。” 舒禾看着那女孩,她是要跟着他们一起去? “既然你知道那里危险重重,为什么还要跟我们一起去?” 雅枝的性子很淡漠,却不冷漠,她不爱笑,但也不排斥助人。她像个无欲无求的红尘外之人,内心自由坚持。 她对舒禾道,“画地图没有用,西山峰外设下了很多陷阱,而且隔一段时间就会更换一次,光是地图根本没用。” “可是,有危险,你不怕吗?”舒禾又问。 雅枝的神色有微微变化,但却不是犹豫,“我也想研究一下软骨草,想要制作出解药。” 听了她的话,舒禾第一想法是,“想为御兽族出一份力,避免以后长期因为软骨草毒受到西山族的压制,是吗?” 雅枝没说话,沉默着。不否认,也不承认。 舒禾看她,觉得她有些奇怪,那双秀气淡雅的双眉间似乎有所保留。 于溯见状,笑着打趣道,“嗨,这丫头啊,应该是瞧不上我了,想要跟着禾姑娘学习医术呢!” “禾娘子!” 百里墨卿忽地开口,让于溯脸色微显尴尬。原来,这女子已经成了亲了啊。 夫君,是他? 闻言,舒禾挑起了眉,看向百里墨卿,心中略有不解。 他怎么回事?有必要一次又一次地跟别人提她已婚的身份吗? 百里墨卿视线看向外面,仿佛什么也没发生。 舒禾不再管他,而是看向雅枝,她目光略有闪躲,但不卑不亢。算是默认了于溯的话。 “雅枝听说族主毒素爆发,我又无能为力,却被姑娘你再次控制住,救了族主性命,她当即就变了脸,说要来见你,更提出要主动带你们去西山峰。” “她呀,现在可崇拜您了呢!是吧雅枝?”于溯笑看她,并没有将她“喜新厌旧”的行为放在心上。 雅枝的面色依旧平淡,不过看向舒禾的眼睛里多了几分期待,“除了这个,我还有别的请求。” 于溯面上露出疑惑,她还有别的想法?会不会太贪心了些? 要是惹得这两位不满,到时候怕是族主都没得救了。 “你说。”舒禾看得出她有所求。 “听说二位来自外界,你们在寻找出去的路,是吗?” “是。” “我想出去。” “什么?!”于溯脸色大变,不敢相信地看着她。 雅枝回望他,坚定地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需求,“我想出去。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雅枝!你疯了!”于溯声音里带着几分斥责,“你是御兽族的人,怎么能生出这样的想法?” “况且,那唯一出去的路万分危险,稍不留神就会殒命,你不要命了吗?” 整个山外谷的人都知道,出谷的必经之路上有山神守护,任何人不能出入。山外谷存在这么多年,就没有人能从谷中出去的! 甚至,他都不认为这两个外来人能出得去!或许最后,他们也会成为山外谷的一员。 “如果出去的代价真的是生命,我愿一搏!”雅枝的态度很坚决,仿佛早已下定决心。 她一直在等一个机会,一个能出谷的机会。而从外界来的舒禾等人,就是她一直在等的机会。 这山外谷,她已经没有什么可留恋的了。 半个时辰之后,雅枝带着于溯、舒禾还有百里墨卿三人,来到了御兽山与西山峰的交界处。 两山交界的地方隔着一道漆黑茂密的灌木丛群,各种稀奇古怪的树木横生,暗藏危机。 有生满手指长大刺的刺藤,有被剧毒蜘蛛占领的狩蛛树,更有毒蛇喜欢缠绕的冰水木…… 舒禾看得眼睛都在发光。 那灌木丛里生长了好多植物,都是外界难得一见的好东西,有很高的药用价值! 太可惜了,要是能全部搬出去就好了。 “这就是御兽族和西山族的领地交界处了。这地方属于无人区,只要有人进去,基本没人能出来。” 于溯看着前方充满危机的地方,瞳孔里生出恐惧。继而,他看见雅枝,想起她数次从这无人区里安全回归,眼中的恐惧转化为佩服。 “当然,雅枝是个例外。”她去过西山峰好几次,每次走的都是这条路,而且,每次,都平安回来了。 “于师,就送到这吧。”雅枝开口。再往里去,就不是于溯能走的路了。 于溯点头,“好,你们小心些。” 就在舒禾三人进入那满是危机的灌木丛后,一道人影从御兽山方向飞奔而来。 于溯看见来人,内心惊疑不已,“少族主?你怎么会在这里?” “人呢?!”厉自如握住他的肩膀,着急地问。 “什么人?是禾娘子他们吗?他们已经去西山峰了。”这是,少族主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雅枝跟他们一起进去了?”厉自如眉间露出迫切和担忧。 “是啊,雅枝带路,他们一起去找软骨草的解药了。” 于溯的话刚说完,厉自如便要往那灌木丛里冲。“不行,我得进去把她找回来!” 于溯见状,迅速拉住了他,吓得后背一身冷汗,“少族主,你疯了!这是无人区,谁进去都会死的!” “可雅枝进去了!”厉自如想要挣脱他,将那女孩带回来。 “雅枝不会有事的!”于溯紧紧拉着他,“她不是第一次进去了,对这里面的危险她很清楚。” “什么?”厉自如怔住了。 她进去过?还平安出来了? 这,怎么可能?这可是御兽族人都知道的,一个有进无出的死亡之地啊! 见他冷静了些,于溯松了手,问道,“少族主,你和雅枝,很熟?” 雅枝跟着于溯学习医术已经三年多了,从未听她提过厉自如!他还以为,他们不认识呢。 可目前看来,这两人,好像关系非同一般啊! 厉自如眉间闪过痛苦和愧疚。 认识吗?他也不知道。那女孩,应该更希望从来都不认识自己吧? 另一边的雅枝和舒禾三人进入了昏暗的灌木林。一路上,蛇虫鼠蚁,奇花异草,目之所及,数不胜数。 舒禾一直一种亢奋的状态,她盯着那些草药,和一些药用价值极大的毒虫,就差没流口水了! 忽然,一株十分熟悉的植物惊现在她眼中,叫她不受控制地停下了脚步。 第127章 惊现土豆 她下意识地朝那株植物走去,根本没有注意到前方不远处有一块凸起的草包,更不知道那草包之下,隐藏的杀机和危险。 雅枝见她偏离道路,刚想让她回来,却又看见那前方的凸起草包,瞬间脸色大变。“小心陷阱!” 就在舒禾要一脚要踩上去的时候,百里墨卿也发现了那里的不寻常,一个跳跃飞奔而来。 然而,舒禾也不是吃素的。在听见雅枝的声音之后,她脚下的步子就立即停止,悬在草包上的脚,离陷阱只有几公分的距离。她看出了脚下的不寻常,一个侧身,便将下脚的地方换了一个位置,避开了那草包。 百里墨卿到她身边的时候,她已经站到了一旁,脸上的激动神色也平复了很多,看着来人,脸上露出一丝不自然。 雅枝见她没事,顿时松了口气,小心地跟了过来。 从地上捡了一块木枝,她用力地砸向那草包。 “砰!”的一声。 一个捕兽夹瞬间死死地咬住了那木枝,片刻后,树枝便被巨大的咬合力夹得四分五裂。 舒禾眸色微动,心中升起一抹庆幸。要不是雅枝喊了一声,这时候,她怕是要废掉一只脚了。 “这山里到处都是这样的陷阱,一定要小心!”雅枝再次提醒。 布下陷阱的人手法十分高明,伪装得极好,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是凸起的地面上长出的青草,根本看不出来那是个陷阱。 “不好意思啊,是我的错,没说一声就跑开了。”舒禾知道这次的事是她冒失了,她立即道歉。 雅枝对她的态度略感意外,毕竟她一直以为有点实力的人都很高傲,为了面子也不会承认自己有错误。所以她刚刚的话才说的话也挺委婉,怕伤了她的“自尊”。 “你看到什么了,这么激动?”百里墨卿也有些意外,虽然与她认识不久,可他很清楚,这女人聪明机警,根本不是这种冒失的性格。 舒禾闻言,想起了自己的发现,又欢喜了起来。 她走到那株绿油油的半米多高的绿色植被面前蹲了下来,手指在叶片上摩擦,脸上的兴奋难以抑制。 抬头,她看见了毫无遮挡的天空。 此时正午时分,阳光正好,加上这山外谷中气候温暖合宜,难怪这里会生出这种东西来。 她看向雅枝,“雅枝姑娘,你认识这个东西吗?” 于溯说她很了解草药的,不知道她认不认得这个。 雅枝闻言,蹲下身仔细辨别,眉间露出困惑。“从来没见过。这个好像不是药材吧?” 如果是书中有记载过的药材,她一定认得出来。 舒禾笑了,答道,“对,这个确实不是药材,但是,这个可是个好东西!” “是什么?别卖关子!”百里墨卿也忍不住蹲低了身体查看。他很好奇,到底是什么东西能让她这么开心,连警惕都放下了。 反正肯定不是软骨草。他是知道软骨草的形状外貌的,光颜色就对不上。 舒禾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脸上露出一抹神秘的笑容,她问雅枝要了一个小铲子,将那株植被挖了出来。 “这,这是什么?”看着那发达的根系,结出了好些个椭圆状的果实,雅枝眼中的好奇更甚了。 舒禾将那浑身金黄的块茎拿在手里,拍去了上面的尘土,“虽然个头偏小,颜色上也有些区别,但可以肯定,这就是我曾经见过的东西,土豆。” 她看向百里墨卿,眉眼弯弯,明亮清澈的眼睛里溢满了温柔和激动,“有了这个,北铩城的百姓们就不用再挨饿了!!” 她这话令他瞳孔微震,不敢相信,“你是说,这个东西可以解决北铩城的饥荒?” “是!土豆里含有丰富的抗性淀粉,蛋白质,和碳水化合物,营养价值非常高!最重要的是,这东西对环境的适应能力非常强,只要有足够的光照和湿度就能生长,而且,它还很适合大量种植。” 只要将它切成小块,埋在土里就行。 “还有最最重要的,它的成长周期很短,从发芽到结薯,最快六十天就够了,最慢的也只要八十天,也就是说,两个月就可以有收获!” 如果能大量种植,那北铩城的百姓,还用愁没吃的吗? 百里墨卿从她手里拿过一个土豆,左右打量,“我从未见过这种东西。真的能食用?” 虽然她说了很多他听不懂的话,但他只当那些是江湖人独有的名词和知识。可当年他还是皇家子弟的时候,好东西没少见,若是真有这么大的作用,不可能没有人上报朝廷的。 他不禁有些怀疑。 “当然!你不相信我吗?”她问他。 “我不是那个意思……”见她脸上生出几分不悦,他语气也显得急切了些。 “不信也没关系,等回去实验了就知道了!”她将小土豆都包起来,放进了自己的小背篓里。 舒禾目光向四周扫去,又见到了几株土豆。她问雅枝,“一会我们回来的时候,还会走这里的,对吧?” “是,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进出。” 那就好。那剩下的那些,就等回来的时候再挖吧。 看着雅枝,她忽然升起一个念头,只是,不知道可不可行。 路上,雅枝在前面带路,舒禾和百里墨卿走在后面,她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百里墨卿。 百里墨卿沉稳俊美的脸上,露出几分吃惊,“你想为山外谷开辟一条通往外界的通道?” 她说的那些话,听得他都忍不住生出几分激动来。只是,想法是好的,但实施起来,恐怕是十分艰难的。 毕竟,他们自己都不一定能出得去,何况是打通一条安全通道! 舒禾见他顾虑,便一副下命令的样子,“不行也得行!” 这山里生长的药材和好东西太多了!不充分利用起来,岂不是暴殄天物? 这合宜的气候环境,能成就太多的奇异生物。要是能为山外谷开辟一条通道,那他们就可以和谷中人进行合作,到时候,谷中人可以用药材或土豆与外界交换物资。 这样,也能改善他们的生活条件,让他们走出这与世隔绝的地方。 不过,目前这个想法暂时还是个雏形,只有真的等他们出去了,且有办法能将山外谷与外界相连了,才能具体谈这种事。 不怕,一定有办法能解决的! 不得不说,雅枝的存在,确实为舒禾他们肃清了很多的麻烦。关于这灌木丛的危险分布,她十分清楚,带着他们避开了一个又一个麻烦之地。 在路过一株爬满紫黑色蜘蛛的狩蛛树时,舒禾莫名想到了苏兰芝。 若是他在,看见那满树的蜘蛛和毒液,怕是要吓得浑身发抖了吧? 也不知道他一个人跑哪去了! 第128章 长在峭壁上的软骨草 又走了半个时辰左右,雅枝终于将他们带出了那片茂密的灌木丛。 这期间,舒禾也发现了许多价值甚高的草药,当然,也有无数的陷阱和危险。 这个山外谷,可真是个宝藏地方。这再次坚定了她要将山外谷与外界打通的想法。 出来之后,没有灌木遮挡视线,他们看见了与御兽山完全不同的景色。 御兽山多树木,青翠而秀丽;而西山峰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高山上,绿植少得可怜,多是突兀的怪石,和陡峭的悬崖。奇形怪状,雄伟巍然,宽阔的视野叫人豁然开朗。 “从这条路上山,在西山峰的山脊绝壁上,就有生长你说的那种软骨草。”雅枝指着那极为险峻的地方,神色浮现一抹恐惧,“那里非常陡峭,根本没有落脚的地方,下方就是万丈悬崖,崖底都是尖锐的石头。” “我曾亲眼看见西山族的人,为了采摘软骨草而从悬崖上掉落,被崖底的怪石撞得粉碎。” 舒禾眼睛里有光在闪烁,“雅枝,你就在这里等我们吧,剩下的路,我们自己走就行。” 山脚下的路比较好走,舒禾和百里墨卿两人速度都不算慢,仅仅半个小时就已经来到了西山峰的山腰处。 再往上,就是极为平滑峭壁了,虽然舒禾前世也没少爬山,但像这种峭壁,那都是必须要依赖专业的设备的。徒手攀岩,她可没怎么干过。 毕竟,她比较惜命,不愿让自己的生命,暴露在任何有危险系数的可能当中。 “这么高的峭壁,你上得去吧?”舒禾问他。 她是见识过北及和南起的轻功的,身轻如燕,飞檐走壁,根本不在话下。这种轻功,是需要很深厚的内力来支撑的,她现在可没多少内力。但百里墨卿不同,他体内的内力,舒禾可探不到底。 总之,比苏兰芝还有厉害的很多。 这点小事对他来说,应该不算什么吧? 百里墨卿半句话没说,直接揽住她的腰身飞跃起来。虽然身上各种剧毒,但压制后,即便内力剩余不多,也无法在短时间内影响他的身形,速度和力量。 “啊!” 一个没注意,身体忽然腾空。猛然的失重感,让舒禾下意识地搂紧了身旁人的肩膀和脖子。 这跟北及带着她逃跑时,体验感完全不一样。 她和北及被老虎追的时候,他们是向前平稳前进的,加上那时候她的注意力完全在那大老虎身上,根本没注意,到用轻功在林间穿梭是什么感觉。 而此时,百里墨卿是带着她向上攀爬,只脚尖轻点,他们的身体便越过两米之上。 再一点,又飞跃几米,这种连续心脏下沉,身体被风冲击的感觉,很突兀,很难受。 她将脸贴在他的胸前,强烈的风将他身上的气味全部吹散,有一部分钻进了她的鼻腔里,又是那极淡的茉莉花香。 雅枝站在山下看着那两道在悬崖上飞跃的身影,她眸光微动,脸上涌出羡慕和惊艳的神色。 此时,余光瞥见十几道深蓝色的人影出现,她脸色巨变,连忙朝着舒禾与百里墨卿两人的方向跑去。 挂在峭壁上的两人还没发现异常。 百里墨卿目光在山崖上方来回巡视,可他们几乎要到达顶峰了,却还是没有找到软骨草。 休息间隙,忽然,他在一片峭壁上看见了几株绿植,中间也有一点红色,他脸上微喜。 攀越过去,左手揽着舒禾,右手挂在石壁上问,“是这个吗?” 舒禾见他发问,以为他找到了软骨草。将心里异样的情绪被欣喜代替。可当她看向不远处那几株植物时,面上的喜色转为淡淡的失望。 “不是,这是崖铃花,不是软骨草。” 虽然不是软骨草,但舒禾还是将那株崖铃花摘下来了,不为别的,因为,这东西也是极为难寻的珍贵草药,对癫痫,血管堵塞,中风,甚至痨病都有很显著的效用。 将崖铃花放进背篓后,舒禾眼角忽然瞥见一片紫红相间,在山脊背面迎风摇曳。 “在那里!”舒禾激动地拍了拍百里墨卿的胸膛。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百里墨卿在那边找了一下着力点,再一个跳跃,便来到了生长着软骨草和麒麟草的岩石边。 “这……”舒禾望着眼前那一大片的软骨草,惊得几乎说不出来了。 这也太多了吧! 这山外谷,怎么这么神奇? 随着时间的延长,百里墨卿的体力消耗很大,内力耗散,此时已经感觉到了几分吃力。 “傻愣着做什么?快摘!” 舒禾看他一眼,连忙点头。 软骨草虽然有剧毒,但只要手上没有伤口,用手采摘也是没关系的。 最怕的就是,手上有伤,且软骨草采摘时破损,有汁液渗进伤口的话,就很容易导致中毒。 就在舒禾小心翼翼采摘的时候,忽然一条青色小蛇飞出,直直朝着百里墨卿的脖子而去。 他也看见了那条小蛇,瞳孔微散,但两只手却不敢有半点松懈。 舒禾一惊,下意识一抓,竟真在那小蛇咬到百里墨卿的前一秒,将其紧握在手里,随后猛地一甩,扔了出去。 百里墨卿目光微变,沉稳的面容上第一次露出了几分紧张,“没伤到吧?” 舒禾摇头,心有余悸。 这软骨草周边怎么会有蛇存在? 那是什么蛇,怎么从未见过? 她看了一下自己的手,没有看到什么伤口,但刚刚,她好像确实感觉到一瞬间的刺痛。 难道,是幻觉? 不再浪费时间,她迅速又采了几株软骨草,还有能解毒的麒麟草。将所需的草药全部揣进小背篓后,下方忽然传来雅枝的喊声。 “快走!” 百里墨卿和舒禾看去,雅枝已经到了半山腰处,而她的身后就是一小队穿着深蓝色麻布衣的西山族人,他们手中拿着绳索和弓箭,看样子像是巡山的,又像是来采药的。 他们也发现了正在山崖上采摘软骨草的舒禾两人,急忙大喊,“有人入侵,快去禀告族长!” 有一人转头就往族落跑去,其余人则是持着弓箭和铁器长刀朝山崖上赶。 雅枝见他们发现了西山族的人,便立即转身跑开。 相对而言,她的危险度数比那两人高要很多。毕竟,她只是个手无寸铁的医药师,若是不跑,肯定会被抓住的。 西山族对于入侵的外人,处置方法是很可怕的。 她不能被抓住! 她拼命地朝山下跑去,想要从来时的路返回。 然而,她逃得还是太晚了,此时已经有两人朝她紧追而来。 “雅枝有危险!” 舒禾见状,连忙拍拍百里墨卿,让他下去。 “什么人?竟敢来偷取我西山族的软骨草!” 此时,西山峰山顶留守的西山族也被下面的动静惊动,发现了挂在崖壁上偷摘软骨草的百里墨卿和舒禾两人。 他们有人朝着两人射箭,有人搬起石头向两人身上砸。 石头砸在石壁上发出轰隆的声音,冷箭破风而来。 第129章 一人之力 百里墨卿身形再动,瞬间便离开了那长满软骨草的崖壁。 几个跳跃之下,他们就已回到了半山腰处。 “他们在下面!快,抓住他们!” “站住!!” 冲上山的人见他们飞落在半山腰,继而又转头追了过来! 箭矢呼啸而来,百里墨卿一挥手,便将所有冷箭甩飞。 雅枝被两个西山族人追得有些慌不择路,情急之下偏离了道路,钻进灌木丛的另一边。 西山族人紧追不舍,口中还一直喊着,“站住,别跑!” 听着那两道声音,雅枝的内心更慌乱了,根本无法注意灌木丛里的荆棘和倒刺。 她的身上时不时地传来刺痛,被路上尖锐的刺木划出一道又一道伤口。 她紧皱着眉,脚下步子却半点不敢耽搁。 若是真被抓住,那西山族就有了攻打御兽族的借口了。她会给御兽族带来天大的麻烦! 一定不能被抓住! 舒禾眼见着雅枝跑得快没影了,赶紧追上去。 这姑娘是为了他们而来,怎么都不能让她因为他们而出什么事。 百里墨卿见状,犹豫了片刻也跟了上去。 “糟了,她跑错道了!”舒禾见已经跑过了他们来时的那条路,脸色变了又变。 这灌木丛中的危险太多了,她连个武功都没有,进入未知的灌木丛,又是这么慌乱的状态,怕是凶多吉少了。 “百里墨卿,你去救她!”舒禾知道,他的速度比她快很多,如果百里墨卿出手,雅枝应该不会有大问题了。 可谁知,那人竟冷冰冰地说道:“一起去。” 他们身后还跟着几十个拿着弓箭和凶器的西山族人,他走了,舒禾不一定能应付得过来。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拘束那些有的没的?”舒禾还以为他是又犯了对女人“敏感”的毛病,这才拒绝去救雅枝。 “你再不去救她,会出人命的!”见他还是半点不着急的样子,她用力地推着他,“你快点去啊!那姑娘可是为了帮我们才来这西山峰的!” 百里墨卿无奈,看了一眼身后人,离得还远,要是他速度快一点的话,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 “你找个地方躲一下,他们人太多了,没必要跟他们发生冲突!”虽然知道她身上有点身手,但他还是会有些担心。 “不用担心我,这几个人,对我没什么威胁性的!”舒禾说完又推了他一把,“快去!” 百里墨卿双眉轻蹙,她就这么着急地把自己推开? 这个念头是突然涌起的,他还没意识到不对劲就已经朝着雅枝逃窜的方向而去。 舒禾稍稍放心了些,趁着西山族的人还没追上来,她也钻进了灌木丛中。 忽然,她的眼前变得模糊起来,心脏在跳动的速度加快,从小腹升起的一抹燥热向四周蔓延。 她脚下一软,跌坐在一棵大树旁,心脏狂跳的声音在耳边如同擂鼓一般,轰隆隆地叫她心中升起不安。 “快,她在前面,抓住她!” 此时,一批西山族人跟随舒禾的脚步也钻进了灌木丛。 虽然他们知道这里很危险,但是只要抓住了入侵的人,所有人就都能立功了! “抓住他们!咱们都能升级了!” 强烈的兴奋和欲望驱使他们不顾一切地冲进灌木丛,他们顺着前方人的脚印紧追而来,看见前方的人倒在树边,原本还警惕的几人瞬间激动起来。 谁要是先抓到了这入侵者,就能实现三连跳了,再也不用做最低等的采药人了!再也不用将脑袋挂在裤腰带上了! “谁先抓住她,最大的功劳就是他的!” “大家快冲!” 原本一起追赶的西山族人为了抢功,失去了理智,根本不看脚下,直奔舒禾而来。 “啊!” “小心陷阱!” “是七色毒蝎,大家小心!” 即便有人提醒,但还是有人不断中招。 有踩到陷阱的,有被毒虫蛰到的,惨叫声连连。 舒禾得了一瞬间的清醒,看到身后不远处的西山族人,她连忙起身,撑着无力软弱的身体继续向前走。 然而,眼前的模糊,和身体的异常,只能让她注意到脚下是否有危险,却没发现,自己也在不知不觉中偏离了来时的路。 百里墨卿找到雅枝的时候,她已经被西山族的人追近了。 他们多番警告,雅枝依旧跑得飞快。没了耐心的两人不再追逐,而是停下脚步,同时拉开了随身携带的大弓,冰冷的铁箭瞄准了那奔跑中的人影。 “咻!” 破空声在身后响起,雅枝回头,就看见两支冷箭朝自己飞来。 她吓得脸色惨白,脚下像是生了根,怎么也动不了。 此时,一道月牙白色身影突然出现,一股无形气流飞过,那两支箭便如同撞在了坚实的城墙上,锋利尖锐的箭头瞬间被压扁,箭身也爆裂开来。 雅枝看着那落在地上的碎木屑,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她看着来人,脸上露出感激。 “走!” 百里墨卿出声,说完便朝着那两个西山族人走去,光明正大,不躲不闪。 雅枝蹙眉,有些担心,后又觉得自己多余担心。这么厉害的人,怎么可能怕两个西山族人? 她走在他身后,看着他一挥手便将一支支飞来的箭矢打碎,不费吹灰之力。 那两个西山族人见状,脸上露出畏惧。正犹豫要不要退走之时,身后又来了一群西山族人。 “放箭!” 一声令下,又有无数箭矢飞来。 雅枝看见那数不清的箭矢,甚至想象到了自己浑身插满箭的样子。 可令她震惊的是,一个人,单凭举手之力,便可以让半空中飞行的箭,全部停止! 不仅如此,那些箭矢还会随着他的手腕转动,而调转方向,手掌轻轻一挥,那些箭矢便朝着它们来方向袭去,从他们原本的主人肩上擦过,带出一片血花。 一阵惨叫,那些人全部倒在地上。 此时,百里墨卿脚步沉稳,就这么堂而皇之地从那些西山族人中间穿过。 雅枝走在她身后,内心有种激动在澎湃,令她俏脸微红。 她第一次有这种感觉。 即便面前是无数敌人,即便他们手持利器,即便他们喊杀震天、气势冲天;可只要有一人在,即便他手无寸铁,孤身一人,可只需一挥手,甚至不用开口说一句话,就能叫无数人心生恐惧,叫敌人轰然溃败! 第130章 坠崖,唇间柔软 西山族众人眼睁睁看着那两人从他们中间穿过,却无人敢动。 那是什么样的力量啊?只一挥手,就可以让他们的箭矢像长了眼睛一样,飞回来攻击他们! 这样的力量,他们如何对抗? 此时的他们,只希望那人不要对他们动杀机就好,活着才最重要! 待两人走远,那些西山族人才从惊恐中回过神来。 “怎么办?就这样让他们走了?” 有人开口问。 “那不然呢,那个男人,明显不是一般人,那种力量,谁能对抗?” 要是再反抗,说不定他们都被杀死! 然而,他们谁也不想死。 “去后山入口处等着,族长他们应该已经带人来了。” 一众人起身,十分狼狈,往回走的路上,时刻注意着那个白衣男人的位置。 百里墨卿带雅枝回到他和舒禾分开的地方时,那里已经没有任何人踪迹了。就连那些追赶舒禾的西山族人也看不见踪影。 他内心微沉,往灌木丛深处走去。 雅枝跟在他身后一言不发,她能感觉他的脚步在加快,快到自己就是跑着也跟不上。 往前走了会,百里墨卿耳边传来了微弱的惨叫声,他神色一变,对身后的雅枝道,“你先回去。” 雅枝还没来得及应下,就见百里墨卿已经偏离了他们回去的路,身影化成一道白色虚影。 雅枝知道,他一定是发现了什么,更知道自己是个累赘,不适合再跟着他们了。 令她震惊的是,这天下竟然有这么快的速度!! 明亮的眼睛眸色微沉,她毅然决然的离开,从来时的方向往回走。 此时,她还没发现,她身后不远处,跟着两个西山族人。 舒禾继续往前走,可总觉得眼前的路没有尽头,怎么走,都是满眼的树木绿植,看不到天空。 她的头越来越晕,眼前越来越花,整个人都处于一种踉跄的状态,似乎下一秒就要栽倒。 身后还有西山族的人紧追不舍,除了受伤的那些人,剩余的人都跟了上来。 只是,他们因为顾忌密林中的陷阱和毒虫,速度明显下降,这才让神志不清的舒禾又往前走了一段距离。 前方,她好像看见了一片光亮,灌木丛外,是青青草地,看起来十分柔软的样子,阳光洒下,令人心醉神迷。 她脚下步子加快,往那翠绿的草地冲,她迫不及待地想要找个舒服的地方休息一下,躺一下。 百里墨卿追来的时候,正好看见舒禾身体摇摇晃晃地冲出灌木丛,再往前,已经没有路了! “禾束!”他瞳孔扩散,看着那女子毫不犹豫地从崖边跳下,几乎愣在边上。 下一刻,他身体飞跃起来,直接从那些西山族的人头顶飞过,一跃而下,伸手去拉那女子。 舒禾晕乎乎的,冷风在耳边呼啸,却让她觉得很享受。她像是回到了另一个世界,在任务之余,躺在空寂无人的公寓里,吹着柔和的空调,靠在落地窗旁,静静地看书。 她很享受这样的闲暇时刻,只是,为何耳边总有人在说话呢? 转头看向熟悉又冷清的屋子,除了自己之外,再无他人。 “禾束!抓住我!” “禾束!” 她继续看书,可耳边总回荡着这个名字。 “禾束?”她站起了身,看向周边,找不到声音的来源处。 禾束是谁? 谁在说话? “禾束!你醒醒!!” 百里墨卿跃下山崖,看见那坠落的女子紧闭着眼,整个人无比松弛,像是在享受着什么。这根本不是正常人落崖该有的状态! 她怎么了? 他大声的喊她,可她依旧半点反应都没有。 四周,是浓郁的白雾,将人的视线阻拦,他看不清崖底有什么。 他让自己垂直下落,加快下落速度,终于在看见崖底之前拉住了她的手臂。 入眼一面如眼泪一般翠绿的水潭浮现眼前,他心中的担心消散了些。将她拉进怀里,那人依旧未醒,脸上扬着一抹十分放松又柔和的笑容。 舒禾躺在坚硬冰冷的大理石飘窗上,忽然,不知何时身边出现了一个大大的毛绒玩具,将她紧紧包裹。 还不等她享受一会,一股刺骨的冷意忽然袭来,让她心头一震。 紧接着,窒息感汹涌而来,她只觉得自己鼻子,嘴巴,全是水。一个不注意,那水进了胸肺中,想咳都咳不出来。 忽然,她感觉到有气体进入口中,唇上一抹柔软令她心神皆震。 她眼前的画面在破碎,在扭曲。熟悉的卧室前,忽然出现了一个人影。 他贴着她的身子,一只手紧紧揽住她的腰身,那近在咫尺的脸庞,惊为天人。 等到身体没那么难受的时候,她唇上的柔软忽然消失,令她一阵失落不舍,她下意识地又贴了过去,再次享受着那一股致命勾人的沉醉。 百里墨卿瞳孔微震,下唇传来微微疼痛,而后,他看向那个女人,她正贴在他身上,咬着他的嘴唇,眉眼弯弯,娇俏又极致魅惑。 他用力带着身旁人浮出水面,再次涌来的空气令他胸口的窒闷感瞬间消失。 然后,身前的女人像是一个火球一样,滚烫地贴在他的身上。咬着他的唇,牙齿微动,像是在吃什么美味的甜品似的。 他眉头一皱,将那女人推开。身上爆发无限寒意,那是他身体里涌起的怒气。 然而,那被推开的女人再次沉入潭底,连一丝挣扎都没有。 他以为她在耍花样,可半天没见她浮起来,他整张脸又皱到一起,毫无俊美可言。 再次钻入潭水中,将那整个飘在水中的女人拉起,内力一震,冲出了水面。 将舒禾放到了潭边的石块上,她已经昏迷不醒。 “禾束!醒醒!” 他轻拍着她的脸,尝试唤醒她。也许是呛了水,她怎么都醒不来。 最后,他只能将她扶起,手掌贴在她那滚烫的后背,运气将她体内的水全逼出来。 “咳咳咳……” 舒禾猛咳出一大口水,沉重的眼皮打开,只看见了白白的雾气,冷意袭来,她忍不住颤抖。 “禾束?”百里墨卿收了内力,却发现她还是半睡半醒的状态。“到底怎么回事?快醒醒!” “好冷……” 舒禾浑身在发烫,她的身体却在颤抖,有些像高热的状态。 到底怎么回事? 中毒了? 被虫子咬到了? 他冰凉的手在她手臂和小腿的地方来回翻找,却根本没有发现任何伤口。 他正疑惑时,忽然,那女人猛烈一扑,将他推倒,整个人都压了上来。 第131章 炽热与魅惑 “禾束!!” 他暴怒,想要将身上的人推开。 可她那双柔若无骨的手,在他后肩上又揉又捏,耳边温热又略显厚重的气息不停冲击着他的耳道,他身体僵硬,那双推拒的双手怎么都使不上力。 此时,小腹上传来一阵燥热之意。 “阿黄!别动!” 思绪混乱中,他忽然听到她那不耐烦的声音,带着一抹幽怨娇俏,像是在跟什么人撒娇一样。 阿黄? 阿黄是谁? 她把他当成什么人了!! 原本无力的双手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把将那女人推开了。 舒禾身体猛地撞在坚硬的石头上,思绪清醒了片刻。 她的眼睛环顾着四周,满是困惑。 “这是哪?” 她怎么在这里? 怎么这么冷? 她双手抱着双臂,冰冷潮湿的衣服,拼命往骨肉里钻的冷意,让她知道自己是落水了。 可是,她不是在灌木丛中吗?怎么会落水? 百里墨卿看她那样子,心里有种异样的感觉在滋生。不知是不安,还是庆幸。 “刚刚发生了什么,你还记得吗?” 她看见他的脸又恢复到初见时的那般冷漠坚硬,眉头微皱。 “你怎么了?”怎么感觉不一样了? “我怎么会在这里?发生什么事了?”相比他的情绪变化,舒禾更在意自己刚刚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一点记忆都没有? 不对,有点记忆。 好像是回到了另一个世界,吃了个软绵绵的棉花糖。哦,还有隔壁男生养的阿黄,总喜欢蹭在她脚边撒娇。 她与隔壁的男生不熟,但与那条狗很熟。 因为它总喜欢从自己家阳台跳到她家来。 她都不知道,一只狗子,哪来那么大的胆子,三层楼的高度,一点不带怕的,两腿一蹬就过来了。还总喜欢有事没事地往她房里钻。 那一切,都是做梦吗? 可大白天的,怎么会做梦啊? 百里墨卿眸光微沉,声音带着几分气恼,“你是不想活了吗?中邪了?看见悬崖就跳!” “我跳悬崖?!”舒禾吃惊地看着他,这怎么可能?她可是最惜命了! 看见他也满身的水,她下意识地抬头看天。 上方,缭绕着密实而厚重的云雾,云雾再上面就什么也看不见了。 “你跟着我跳下来的?”舒禾忽然想到这个问题。 不会吧?他现在为了她,连命都可以不要了吗? 他们俩关系还没到这个地步吧? 百里墨卿闻言一怔,垂着的眸子看不见情绪,但舒禾从他的声音里听见了不满。 “是你拉我下来的!” 舒禾尴尬!真的假的? 死也要拉他垫背? 不会吧?她不是这种人的! 对于百里墨卿说的话,她确实半点记忆都没有了,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跳崖! 这到底怎么回事? 内心一片迷惑的时候,忽然,一条青色小蛇的身影在她脑海闪过。 她迅速摸了一下自己的脉象,越摸,脸色越难看。她终于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 那根本不是蛇,是消失已久的三花虫! “完了!” 舒禾抬眼看他,脸上露出一抹古怪。 “我刚刚没对你做什么事吧?”她试探性地问他。 “什么意思?”他面色平静,看不出半点异样。 见他眉头毫无波澜,舒禾内心松了口气。 应该是没做什么,不然,他不可能这么坦然从容的。 “没事没事。” 她迅速起身,趁着意识清醒,赶忙去找自己的小背篓。 这是一个地下深潭,远处对面的山上有一条细细长长的瀑布从云雾上方倾泻而下,水流在奶白色的石头上流过,汇集到这深潭中。 水潭周边植被茂密,潭水清澈冰凉,她的小背篓就在谭边的石头旁,红色的肩带在水面上漂浮,一眼就看到了。 她踉跄着过去,脚步虚浮又软绵,好几次都差点摔倒。 药! 她要药! “你干什么?” 百里墨卿见她走路都要飘起来了,却还是不顾一切地往水里冲,好像那里有什么重要的东西。 他上前拉住她,可谁知那女人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把就将他推开了。 “别别,别碰我!”舒禾能感觉到那种燥热之意再次袭来,身上的冰冷之意消失,脸颊烫得吓人。 这个时候,她最容易产生幻觉,而且,还,容易……犯错…… 不行,得赶紧拿到崖铃花和半苏叶…… 百里墨卿被推开,脸都气绿了。他好心好意的扶她,她竟然把他甩开了! 是谁稀罕扶她吗? 他站在原地,冷眼旁观。看着她歪歪扭扭地摔倒在水边,手指用力去够她的小背篓。可身上仿佛没了力气,怎么也够不着近在咫尺的东西。 “药……药……” 听他呢喃出声,他眉头轻蹙,她这是在担心为他解毒的软骨草吗? 百里墨卿见状,心生不忍,再次上前去扶她,可触手的,又是滚烫的温度。 “你到底怎么回事?怎么身体一会热一会冷的?”跟他中的无汲寒毒和地心芽根的火毒一样。 舒禾眼前一片眩晕,仅剩的一点理智在提醒自己,远离他!推开他! 这该死的三欢虫! 不是绝种了吗?为什么这里会有?!! 身体越来越燥热,而百里墨卿的手掌冰凉,贴在她身上,真的很凉快啊! 她有点控制不住了。 她挣扎着,嘴里喊着,“药,药……” 百里墨卿再傻也察觉到不对了。 他将小背篓从水中捞出,又一把将舒禾打横抱起,想将她带到旁边的草地上。忽然,一双白皙莹玉,柔弱无骨的手臂环上他的脖子。 他身体一震,还没来得及呵斥,那女子身上特有的气息猛然钻进他的鼻子里。柔软的双唇在他喉结旁来回摩擦,厚重的气息带着些许急促之意。 “崖,崖铃花……” “什么?”百里墨卿整个身体都在紧绷。他想将怀里的人扔出去,可那温香软玉的身子,紧紧贴在他潮湿的身上,怎么甩都甩不开。 “半苏,半苏叶……” “嗯,抱,抱紧我……” 娇软的声音含着极致勾人的性感,一双半睁半合的眼睛,透着叫人难以招架的妩媚。颈上的柔软轻触,让他忍不住滚动喉结。 他紧绷的身体不知是不是被她传染了,浑身热气蒸腾,连潮湿的衣服都快被那热气烘干了。 至此,他哪里还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 这女人,分明是中了、那种毒!! 怎么办? 要,怎么解毒? 第132章 三花虫的毒 她的手还在他身上不老实地游走,滚烫的肌肤将他的内火越烧越旺,他甚至能感觉身体某处的变化。 只是,为什么一瞬间后,又软下来了? 这,也太快了吧?! 难道,他不行了? 发现这个情况的百里墨卿,脸色黑如锅底,这时,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上次这女人为他压制寒毒的时候,好像说了一句“立不起来”“寒毒被压制在小腹上下”,难道,他刚刚的情况,是无汲寒毒被压制造成的? 等等! 他在想什么?! 立不立得起来,又怎样?反正,他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再接受女人了! 刚想到这,他又想到了她说的另一句话,“男人也不行!” 百里墨卿乍然回神,觉得自己是真疯了! 他到底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啊? 他看着怀里的女人,身上半点涟漪都没了,只剩下无限冰冷的寒意。 这女人,是魔鬼吗? 他向来自恃沉稳,清心寡欲,从来没有动过这方面的念头。 为什么自从这个女人出现之后,他就变得越来越不正常了? 将一切诡异麻烦的源头扔进水里,见她两只手臂还在紧紧箍着他脖子。他没好气地将她手臂硬扯了下来。 身体失重,舒禾又整个人栽进了冰冷的潭水中,寒意猛然袭来,令她思绪又清醒了一些。 她挣扎着浮出水面,猛咳了两声。随即双目露出困惑,有瞬间的失神。 她看着他阴云密布的脸,记忆恢复了些,连忙道,“药!给我药!” 百里墨卿半蹲在岸上,阴着脸将她的小背篓给她。 舒禾迅速从小背篓里翻出崖铃花和半苏叶,什么也不管了,直接塞到嘴里嚼了起来。 半苏叶的苦涩,让她五官都痛苦地都皱到了一起,差点就将嘴巴里的药吐出来。 直到口中发麻,药草汁液也被榨干,她眼前的眩晕感才终于消失。 从水里爬出来,她只觉得浑身冰冷,身体都在发抖。 她低着眉,目光偷偷瞥了一眼百里墨卿。他衣服完好,除了脸色不好之外,没什么异样。 想来,他们应该还没来得及发生什么,不然的话,她也不会在水里。 不过,即便是没发生什么,看他那张臭脸,怕也是她干了什么不规矩的事了。 天地良心!她发誓!她真的毫无记忆! 不过,这事可不能挑明了,她怕会被某人一刀砍了! 此时她只想骂娘! 为什么是三花虫啊?换个别的毒不行吗? 这三花虫的毒素很奇特,一是能让人产生幻觉,扰乱心智,同时,使人体体温迅速升高,从而会起到一种催情的作用…… 催情啊! 这该死的字眼! 还好之前采了一朵崖铃花。 崖铃花和半苏叶的汁液,是最能消解产生幻觉类的毒素的,无论什么样的毒药,只要是令人产生幻觉的,半苏叶和崖铃花一出手,绝对药到病除。 “你怎么样?” 百里墨卿见她神志清醒,稍稍松了口气。 可她从水里爬出来之后又坐到一边发呆,不知又怎么了。 “没事。”舒禾虽然目光涣散,但神智很清醒。 除了那该死的幻觉和催情效果,她其实现在还在承受着一种,全身经脉在扩张的痛楚。 这就是三花虫毒素的第二种功效了。 它会在体内生出一种寒气,寒气在筋脉中来回游走,便能扩张经脉。 虽然那种疼痛不是剧烈的,可即便再缓慢,再平和,这种扩张都会生出一定的痛楚,像是浑身被针扎一样。而这种情况,最起码要持续半天时间。 这期间,她基本就没法动了。 “你中的什么毒?”百里墨卿蹲在她面前,脸上带着几分不自然,眼神也微有闪躲。 “三花虫毒,能让人产生幻觉,还能扩大人体筋脉的一种毒。” 舒禾老实的回答,不过还是将一部分作用隐藏了。 她偷偷瞄了他一眼,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她又补了一句,“产生幻觉的时候,整个人处于一种神志不清的状态。” 百里墨卿心中了然了,原来是出现了幻觉。那刚刚的事,她应该没什么记忆了吧? 等等,那她刚刚,是把他当成别人了吗? 阿黄? 是她那个死去的夫君?是小依儿的父亲? 想到这,他脸色又不自觉地阴沉下来,浑身透着冷,脸上写满了嫌弃。 不过他脸上的嫌弃舒禾是一点也没看见,她正努力压制着体内那股痛楚呢。 “没事了就起来,赶紧走了!” 他站起身,满脸的不耐烦,整个人像个冰块,又冷,又寒,多看一眼都能令人觉得针扎一样的疼。 舒禾不知他怎么又情绪不对了,她正难受着呢,也不惯着他,冷冷地回应道,“走不动了,要走你自己走!” 他脸上怒气升腾,又气恼,又觉得无奈。 见她脸色惨白,他还以为是因为刚刚落水,受了寒,便也不好再朝她发火。 他语气软了几分,“那你先休息一会,我去找找出路。” 舒禾闭着眼靠在一边石头上,身体里的痛楚让她一点也不想动,一句话也不想说。 百里墨卿见状,眸色微变,转身离开。 这地方,还真是神奇,深谷之下,竟然还有深谷,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深山的另一边,独自往回跑的雅枝忽然听见了身后传来异响。 她捏着背篓背带的手,用力收紧,心中升起强烈的不安。 她回头望去,眼前的一幕令她神色剧震,脸上写满了惊恐。 她站在原地,像是傻了一样。 “姑娘,去哪啊?”一道充满戏谑的声音响起。 她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拔腿就跑。 可她的速度怎么可能比得上一群大男人? 十几道声音迅速冲来,将雅枝团团围住。 这些人对这灌木丛极为熟悉,林间的陷阱他们了如指掌,精准地避开,可见不是第一次来了。 他们围成一个圆圈,将雅枝包围其中,阻断了她逃跑的路。 他们不断收紧包围圈,任由她一退再退,只是徒做无用功。 “你,你们要干什么……”她脸上慌张尽显,目光盯着佟鹰愤怒又无力地斥问。 “干什么?”佟鹰穿着蓝色长袍,满脸笑意,看着很是和善。“你一个御兽族的人,跑到我们西山族的地盘来,还要问我干什么?” 他朝前走了两步,看那吓得花容失色的女子,笑容又加深了些,“应该是我问,你想干什么吧?” 她强装镇定,“我…我是上山采药,误入这里的……” 佟鹰在她身旁转了一圈,虚假的笑容下,闪过一抹微不可查的趣味。 “是吗?”他站到她面前,笑着道,“那姑娘的运气是真好啊!这灌木丛里这么多陷阱,姑娘是一个也没踩到,就像是,早就了解了这里的陷阱布局一样。” 雅枝知道自己这次在劫难逃了,心里的那股惧怕反而少了些。 她捏着背篓的手放了下来,脸上多了几分坦然,声音里也带了几分讥讽,“你这里的陷阱,布置得这么明显,谁都能看出来吧?” 佟鹰笑容微僵,“什么?” 他这里的陷阱很明显吗? 他真信了。向四周扫去,一眼看去,好像是看不出来什么,但仔细一看,又好像确实有些明显。 “说得好像有点道理。”他笑容再现,脸上露出几分感激,“多谢提醒,我这就让人优化一下。” 雅枝秀美脸色微变,难看得很。 “姑娘,不如请你跟我回去一趟吧?毕竟,你给我们提了这么好的意见,我身为西山族族长,总要表示一下我的感激之情的。” 雅枝看着他那张充满和善的笑脸,只觉得冷意侵袭。 她怎么可能不知道他的计划? 他要带她回去,根本就不是什么感谢! 她问他,“你想用我,作为攻打御兽族的理由,对吧?” 佟鹰没承认,不过那笑容中的得意是怎么都掩饰不住的。 “可我,不可能让你如愿的!” 她冷哼一声,一双亮晶晶的双眸中露出一丝坦然和无畏。 “她要自杀!”人群中有人喊了一句。 第133章 发疯的苏兰芝 佟鹰脸色瞬变,在她拔出头上银钗刺向自己脖子的时候,他迅速出手阻拦。 “砰!” “嘶!” 雅枝手里的银簪被打落,掉在地上的草丛里。她的手腕,被他那一记手刀打得失去知觉,无力地垂下,而后袭来的疼痛,令她忍不住倒抽凉气。 她眉间露出一抹恼恨,随即眼睛又现决绝,要咬舌自尽。 对面的人也看出了她的意图,瞬间捏住她的下巴,脸色变了又变。 他是真没想到,这御兽族,随随便便一个女人,都能这么刚烈! 要是御兽族都是这样的人,他们还能拿得下御兽族吗? 他不禁有些怀疑。 “来人!”佟鹰的脸色微沉,脸上没了笑意,“将她绑了,嘴巴堵死,一定不能让她死了!!” “是!” 雅枝挣扎,想要推开佟鹰继续自杀,可他的手像是一个铁钳,死死地捏着她的下巴,剧痛一阵一阵地袭来,让她无能为力。 直到有两个人拿着布团和麻绳朝她而来,她眼中流露出惊恐,脸上也布满了绝望。 “放开我,放开我……” 她大喊,下一刻,被捏住的嘴巴就被布团死死堵住,双手也被几个人按住,绳子一裹,整个人被绑得结结实实的。 回去的路上,舒禾的那一批西山族人看见了佟鹰等人,便立即跑了过来。 “族长!” 佟鹰见他们身上或多或少地带了些伤,眉头紧皱,“怎么回事?” 领头的人立即回道,“是另外两个偷软骨草的人,他们被追得走投无路,跳下追云崖了。” “跳崖了?”佟鹰面上露出疑惑。 听下面人描述,那两个飞上悬崖采摘软骨草的,应该是另外两个外来人啊。那样的身手,怎么会被逼得跳崖? “你说什么?谁跳崖了?” 一面容俊朗的少年从人群中走出来,正是先前从御兽族离开的苏兰芝。 也是他第一时间发现了雅枝要自尽,出声提醒的。 此时,他眉头紧皱,脸上全是怀疑。 以那女人的性子和身手,不可能会被几个西山族人逼得跳崖的!况且,百里墨卿还在,这些西山族人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怎么可能会跳崖?! 这些西山族人,该不会是怕被怪罪,所以选择说谎了吧? “你们确定那两人跳崖了?”他脸上露出几分危险,质问着那些人。 那几人虽然不认得他,也从未在族中见过他,可他能当着族长的面,随意开口说话,还不被责备,说明这人身份不简单。因此,他们也不敢怠慢,恭敬地回答。 “真的跳崖了!” 领头人向前走了两步,来到佟鹰和苏兰芝两人之间,“一开始是那个女人,她不知道怎么回事,踉踉跄跄的,直奔着追云崖跳。后来,她跳了之后,那个男人也追上来了,也跟着跳了下去。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不过,追云崖深不见底,他们,应该是活不了了……” 苏兰芝心情沉重复杂,连他自己都搞不清自己是开心还是什么。 他还是不相信,让那些人带他去两人坠崖的地方看看。 到了崖边,苏兰芝确实看见了崖边的石头和青草有被压过的痕迹…… 那些人应该没有说谎。 可是,为什么啊? 真的会是那个女人吗? 他回头看向雅枝,“跟你一起来的,是不是你们族中今日刚来的外界人?” 雅枝怔愣着,还没从西山族人的画中彻底回神。 此时听见苏兰芝的问话,她下意识地点头。 苏兰芝见后,只觉得胸口一闷。心中涌起不甘。 百里墨卿,我还没有堂堂正正打败你,你就这么死去了? 还有那个女人,你不是说,你不是你孩子还在等你吗?那你为什么会跳崖啊? 说不通,怎么都说不通…… 这到底怎么回事? 佟鹰站在他身后,见他神色异常,眼神也有些飘忽,便道,“苏先生,要不,咱们还是先回去吧?” “有了这个女人,西山族就能光明正大地对御兽族发动攻击了!咱们的合作,也能……” 佟鹰脸上洋溢着兴奋,似乎已经看到御兽族被西山族拿下的场景了,只是,他话还没说完,苏兰芝便开口打断了他,“我们之间的合作,取消了。” 他的一句话,让佟鹰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怎么也笑不出来了。“为什么啊?” 不是刚刚才谈好的吗?他告诉他出去的路,他帮他们西山族吞并御兽族,为什么突然就取消了? “没有为什么!我说取消,就取消。”他视线盯着那看不见的云雾深渊,脸上透着一抹阴晴不定。 “可我们说好的,难道你不想知道出去的路了吗?”佟鹰着急了,语气里带了几分警告。 话音落,苏兰芝缓缓侧头看来,眉眼间带着几分不悦。 佟鹰身体微震,仿佛在那张冷漠的脸上看见一头远古凶兽,正在阴冷窥伺着自己。 “你是在威胁我吗?”他问佟鹰。 佟鹰目光闪躲,有些不敢看他,“不,不是,我只是觉得,既然说好的,就……” 他话还没说完,就见苏兰芝的手掌微收,一个西山族的族人便被一种诡异的力量吸到了他手中。 他手掌捏着那人的脖子,盯着佟鹰问道,“我再问你一次,你,是在威胁我吗?” 他手中的西山族人满脸惊恐,连大气也不敢喘一下,生怕刺激到了面前这人。他求救的眼神看向族长,只看见了他难看的脸色,和阴沉下压的眉眼和嘴角。 佟鹰作为一族之长,若是当着这么多族人面前示弱服软,那他以后还有什么威信可言? 可面前这男人也确实是他惹不起的,两者实力差距太大,即便现场所有的西山族人都一起上,也根本打不过他! 毕竟,早上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就已经很清楚这人的实力了。 正在佟鹰犹豫怎么示弱的时候,苏兰芝明显没有什么耐心了,他手掌微微用力,“咔嚓”一声,就听到颈骨断裂的声音响起。 “三子!” “阿三!” …… 族人见状纷纷惊喊出声。看向苏兰芝的眼睛里,更是充满了愤怒和仇恨。 佟鹰看着那倒下的人,双手紧紧握拳,还不等他说话,那人又吸了一个中年男子到手中。 “阿福!” “放开阿福!” “你快放了福叔!” 西山族人们见状纷纷要上前抢人,可苏兰芝一个淡漠的眼神看过去,那些人又下意识地停了脚步,还往后退了几步。 苏兰芝眼角微挑,眉眼透着一抹笑意,似乎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又很温和地看向佟鹰,“佟族长,还要我再问一遍吗?” 族人们紧紧捏着手,神情紧张又害怕。 那人简直就是个疯子!杀人的时候连眼睛都不眨一下,随意得就像是捏死一只蚂蚁,踩死一条臭虫一样。 可他们再愤怒,再不甘,又能如何?那人的力量,在这山中根本无人能敌!即便是山外谷四大族联合起来,怕也不够他杀的! 光凭他们,要怎么反抗啊? 族长,会服软吗? 所有人都将目光落在了佟鹰的身上,紧张地等待他的回应。 第134章 世仇 眼看着苏兰芝手指收缩,佟鹰连忙伸手阻拦,“苏先生手下留情!” 苏兰芝视线落在他那扬在自己面前的手掌上,脸上泛起几分玩味。 佟鹰察觉,迅速收回手,微微低着头道歉,“对不起,情急之下冒犯了!” 他用余光注意着苏兰芝的情绪,见他没有生气恼怒,便又将头低了几分,垂着的眸子里闪过不甘和无奈,“请放过我的族人。你说什么都行!” “现在,可以告诉我出谷的路了吗?”他看他,手中的力道松了些。 “可以,什么都可以……”佟鹰弓着身,无人看见的面容上,尽是后悔。 作为一族之长,还是山外谷势力最强大的西山族族长,他从未如此对一个人屈辱地低头过。可此时,若是再不低头,还不知道他要杀多少族人! 此刻,他内心是后悔的,后悔不该招惹这个男人。 如今,到底受到反噬了。 西山族人们也是面色难看,他们低着头,脸上毫无光彩。 毕竟,族长就是他们的脸面,族长脸上无光,那等于是他们全族人脸上无光。 多少年了,他们西山族在山外谷,还从未如此憋屈过。 想到这,众人看向苏兰芝的眼睛,充满愤恨,可在那人视线扫来的时候,他们又不受控制的畏惧,避开那人视线,退了一步又一步。 苏兰芝见状,脸上露出一抹嘲讽。 这西山族的人,还真是又傲又怂,叫人看不上眼! 他松开了手,轻轻一推,那西山族的人便倒在了地上,吓得脸色惨白。直到后面的人将他拖走,他都始终心有余悸,冷汗连连。 深不见底的悬崖下卷起一道冰冷云雾,朝苏兰芝的脸上扑来,让他那颗浮躁的心平静了许多。 罢了。死了,就死了吧。 反正他这次来,也是为了杀百里墨卿而来的,不用他动手,那更好! 至于那个女人,既然是两个阵营的,那就注定做不了朋友。 他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佟鹰看着那少年离开的背影,脸色阴沉又难看。 “族长……” 有人想说什么,被佟鹰一眼瞪了回去。“回去!” 走到雅枝身旁的时候,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雅枝虽然不知道他那眼神是什么意思,但她大概能猜到他想做什么。 众族人走在后面,有人悄悄地问旁边人,“这御兽族,咱们还打吗?” “不知道,应该还是会打的。”毕竟,这是族长计划了很久的事了。“有了御兽族的这个女人,出师的名头是有了,就看这仗,怎么打了!” 听了这话,先前问话的那人脸上露出几分担忧。 “那御兽族的驯兽,大多可都是有毒的,且非常难缠。要是我们没有帮手,直接就打,就算打赢了,应该也会损失惨重吧?” 听了这话,众人沉默,同样的担忧在他们心头飘荡。 御兽族一共也就一两千人,是四大族中人数最少的族群。但他们能在这山外谷中屹立不倒上百年,跟他们豢养的驯兽有很大关系! 若是没有那两个外来人那样的实力帮助,攻打御兽族,损失肯定是在所难免的! 他们只希望,死的那个,不会是自己吧。 佟鹰听了这话,脸色又难看了几分。 没有强大的后援,攻打御兽族的代价肯定不小。可今天这么好的机会,就算没人帮助,他也必须要攻打御兽族! 此时,太阳已经向着西边落下。 阳光没有先前那么热烈,预示着暗夜就要来临。 站在灌木丛外的厉自如和于溯两人越等越焦急。 “怎么这么久还没出来?”厉自如急得原地打转,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于溯站在那隐秘的入口处,眉头也是紧蹙着,“是有点太长时间了。” 雅枝说过,那地方不是很远,凭他们的速度,最多两个时辰就可以回来的。可现在,早已经超过两个时辰了,怎么还没有一点动静? 不会出什么事吧? “不行,我进去找他们!” 厉自如一头钻进灌木丛,于溯想拦都没拦住。 他犹豫了一下,也跟了进去。“少族长,你小心点!里面都是陷阱……” 于溯的声音在灌木丛里响起,被吹来的风打散。他雅枝说过这条路上潜藏的一些危机,加上小心探路,即便也遇到了一些毒虫和陷阱,他和厉自如两人还是是顺利地深入了。 厉自如走着,忽然发现远处来了几个西山族人。他们背着背篓,手里拿着一些工具,不知在地上挖着什么。 “小心!”厉自如拉着于溯低下身,藏到了两棵生长繁茂的密叶之后,脚下不知踩到了什么,硬硬的,还反射着淡淡的银光。 他挪开脚,在树叶里翻了一下,看见了一支素雅的银色簪子。 “这……” “是雅枝的簪子!”于溯惊呼出声,差点惊动了远处西山族的人。 厉自如眸光摇曳,心中心脏抽绞一般的难受。 “雅枝一定是出事了!”于溯面上露出着急,“她平时最稀罕这银簪了,从不离身,不可能会掉了都不知道的!” 厉自如听后看向于溯,有些不敢相信。手指捏着那簪子不断用力,指尖都发了白…… 她,一直很看重这支簪子吗? 这时,几个西山族的人又往他们的方向靠近了些,同时,几人对话的声音也传了过来。 “贵哥,你说好好的,族长为啥叫我们来重新布局这陷阱啊?” 这陷阱布置的不是挺好吗?干嘛费这力气重做一次?简直就是浪费时间啊! “族长让你做,你就做,哪来的那么多废话!”那个被称作费哥的男人,看起来有三十几岁的年纪,留着短短胡须,身材壮硕高大,不苟言笑,带着几分严肃。 那人被怼,不敢再说,倒是他旁边的一人不怕被怼,笑着蹭了过来,“费哥,你说,咱们真的要对御兽族动手了吗?那以后,咱们是不是就有数不清的肉吃了?” 御兽族的领地多野兽,随便一打,就能猎到肉。不像他们这边,找只兔子都难,要想打猎,都得去四族交界的百兽林,那地方可危险,一不小心连命都没了! “就知道吃!”费苛瞪了那人一眼,“你怎么不想想万一真打起来,咱们会死多少人?” “那御兽的驯兽,可不是好惹的!”费苛神色凝重,他是不想山外谷中的势力打破平衡的。一直这样,各自守着各自的领地,其实也挺好的。 那人闻言,面上讪讪,这个他倒是没想过。不过,打仗嘛,总会有牺牲的。反正牺牲的不会是搞后勤的他们就是了。 “但是族长抓到御兽族的一个女人,那女人擅入我们地界,这可是个好机会,若是这次放弃了,下次可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 “我觉得族长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费苛手中的动作微微一滞,脸上带着几分叹息和无奈。 这事,终究不是他们这些小角色能决定的。 费苛不再说话,脸色也不好看,其余那些人见状纷纷闭嘴,不敢再多言。 另一边的厉自如,脸色阴沉如黑云压顶,沉重的气压让身旁的于溯都有些吃惊。 第135章 七品大成,史上第一人! 当百里墨回来时,他看见她正坐在石头旁闭目养神。状态似乎好了许多。 他没说话,手里不知拿着什么去了水潭边。 舒禾眉头微皱,心中生了几分疑惑。她这筋脉扩张的时间,明显超出了她的预料。此时她体内的筋脉扩张速度变得越来越快,疼痛感也更强烈了几分。 她被那针扎一般的疼痛折磨得浑身冒汗,咬着牙忍了会,她又发现了另一个奇怪的现象。 之前百里墨卿给过她一本内功心法秘籍,她练了几天,内力确实有所增长,不过也不多。可此时,她惊喜地发现,她体内的气息竟然开启了自动运转状态,随着体内的那股寒气,不停在经脉中游走。 她甚至感觉到有一丝丝极细微的气流在身体里积攒,那就是内力,一种对身体各方面都有极大帮助的超出自然的东西。 她不知道这内力的原理是什么,但她能感觉到一种神奇的力量在身体里增长,在缓解自己的痛苦,增强自己的身体素质。 这一发现令她直接睁开了眼,脸上都是惊讶。 她一直以为内力是需要人体主动运转,才会在运转中增加积累。南起先前教她内力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 可为什么百里墨卿送她的这风阳诀,竟跟其他心法不同,能自己运转内息? 她没有刻意运转内力,但那功法确实是在自动运转,尤其是在寒气扩张经脉的时候,内力增长得尤其快,像是有人拿着鞭子在鞭策那寒气加速似的。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她惊疑出声,惊动了旁边洗果子的百里墨。 将手里洗好的果子递给她,发现她的脸色也红润了许多,不仅如此,她的气息也显得沉稳了很多,整个人都有些透着一种沉稳的意味。 怎么突然有如此大的变化? 舒禾看着他手里红彤彤的果子,那是雪参果,跟苹果有类似的口感,就是没有苹果那么甜,但味道还不错。 接了雪参果,她带着几分疑惑问他,“你给我的风阳诀,到底是什么心法?为什么它能在体内自动运转?” 百里墨卿一怔,送到嘴边的果子又放下来了,“什么自动运转?” “就内力啊,”她伸出手,对着远处的一棵灌木轻拍了一掌。 他脸上露出惊色。看着那被掌风震断的灌木,他有些难以相信。这才短短几天时间,她的内力竟然达到了八品大成! 这要是换了其他普通人,便是苦练一辈子都不一定能拥有这样的内力。 放在如今世界中,便是称得上武学天才的,那也需要起码两年的苦修才能达到。 而曾经的他,达到八品大成,他也用了三个月的时间…… 自动运转? 这世上,怎么可能有功力自动运转? “你发什么呆啊?”舒禾见他面无表情,眼神有些呆滞,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他看她,平静的眼睛下,满是复杂。“我从来没听说有人可以内力自动运转……” 若真有人能在体内自动运转体力,那等于是拥有了逆天的“神器”! 再苦修的人,也总要花时间去休息,吃饭,睡觉;而自动运转,则是将这些生存必要消耗的时间,全部节省了下来,都用在苦修内力上了。 这种情况下,天才需要一年完成一品的跳跃,而她,可能只需要半年,甚至三个月,就能达到别人一年努力的成就。 这,怎么可能? 舒禾还不知道这些,只是觉得有些神奇,“我体内的内力在不停运转,一点一点地累积在静脉中,而且,运行速度很快,我感觉我整个人都要飘起来了……” 她是真觉得自己要飘起来了,身体的重量在一点点地减轻,好像有些控制不住了。 说着说着,她的身体真的不受控制地往上升,脚尖几乎都要离地了。 见状,她傻了,脸上露出了慌乱,“百里墨卿,我,我怎么了?” 百里墨卿头顶闪过一排黑线,无语至极…… 难道她还不知道怎么处理身体里积累的内力吗? 他伸手,将她身体按回地面,神色凝肃,“内息膨胀了!快运功,将身体里的内力全部逼到丹田里,不要等它自己进去。” “将那些内力逼到丹田之后,反复压缩,凝练精华……” 舒禾有些懵,不过在他的指引下,还是找到了一些规律。 原来内力在经脉游走后,是必须要引入丹田中的。 而且,必须要将那些丝丝缕缕的力量反复凝练,达到一种质的升华;这样,累积的内力才能被完全储存。否则任由内力长期暴涨而不凝练,是会爆体而亡的! 他见她身体渐渐收回掌控,脸上的凝肃开始消散,“能自己控制身体了吗?” “嗯,可以了。”舒禾点头。 仔细地感受体内内力的流转和压缩升华,她感受到了丹田中那深厚又惊人的力量。 只需要轻轻调动,心随意动,便能掌控自如。发现这个,她很欢喜。 此时,百里墨卿是怎么也控制不住自己的面部表情了! 这女人,也太诡异了! 别人的内力都是日积月累,一点点的增加,像她这样短时间内暴涨,甚至差点撑爆经脉的,绝对是史上第一人! 看着她打坐调息,百里墨卿便站在一旁等候。 可他等天都要黑了,她竟然还没醒来…… 他脸色越来越古怪,目光像在看一个怪物一样。 终于,阳光垂落的那一刻,舒禾的眼睛睁开了。 那双明亮清澈的眼睛里,显露出一抹内敛和厚重,仿佛压缩了万千世界,一眼望不到尽头。 这是一瞬间给人的感觉,再看,便已经没有了。 可百里墨卿能感觉到她身上的再次变化。 这是,内力又提升了? “你,感觉怎么样?”他有些不敢问,怕发现更让他难以接受的事。 “感觉很好!”舒禾动了动身体,除了丹田处的汹涌之力外,她好像也没有特别的感觉。 “三花虫的毒素已经完全消失了。” “自动流转的内息也平静了很多,只很缓慢地运转,速度极慢。”她有些疑惑,难道内息自动流转,是因为三花虫的毒素? “这种是什么情况?”她脸上的好奇十分浓重,可惜百里墨卿也无法给她解释。 在她身上发生的这些,没一件事是在他的知识范畴之内的。 他想起了一人,国藏院的老头,那人很是神秘,或许他能知道一些这种诡异的情况。 “你再出一掌,全力!”他想看一下她目前的内力到了什么程度。 舒禾听后,点了点头,她也很好奇自己的变化。 她站在水潭前,将丹田内的内力全部调出,巨大的力量将潭水卷起,打在后方的石壁上。 “砰”的一声,炸出无数水花。 百里墨卿被那溅来水花打在脸上,忘记了抵挡。 他看着那水花,内心久久无法平息,就如那潭面上一圈圈波动的涟漪。 这力量,七品大成…… 加上她那身诡秘的身法,和那一招一式都能置人于死地的杀人术,放眼全天启,她,怕是也能称雄一方了吧…… 第136章 夜莹草 舒禾收回手,内息重回丹田,脸上惊喜不已。 “怎么样?厉不厉害?”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内息强大,但不知道这种力量在外界属于什么程度,能不能算得上一个小高手? 百里墨卿表情微僵,“还行吧。” “是吧?那下次再遇到沈武那样的,我能不能跟他一较高下?”舒禾脸上洋溢着激动和一抹期待,似乎很想找个人来试试手。 看她那摩拳擦掌的模样,他忍不住露出一抹冷笑,“上次我们见到的沈武,内力已经达到了四品大成!若是你真的遇到这样的人,我劝你还是躲开的好。” 四品和七品,差的可不是简单的“三”,而是天下无数练武人! 舒禾撇了撇嘴,略显失望,顿时没了兴奋。“还以为能有多厉害呢!结果,连个沈武都打不过!” 百里墨卿无语凝噎,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 她今天一天的品级跳跃抵得过常人三五年的苦修了,可她竟然还不满足,竟想着那种一步登天的事! 哎! “先前我去找了出路,这深谷中有不少野兽毒虫,四面全是密林灌木,连方向都找不见,很难出去。” 百里墨卿在考虑要不要在这里歇一晚,毕竟夜间走深林,很容易迷失。 “夜里一样可以找到方向啊!”舒禾看他,脸上扬着笑,指了指天空。“星星会为你指路。” 她研究过,这里的星空与另一个世界的星空是有相同星域的,北斗七星在这里一样可以指引方向。 百里墨卿抬头,天还没黑呢!哪里来的星星? 两人离开了追云崖山谷,按照日落的方向,他们选择了朝北而行。御兽族就是那个方位的。 百里墨卿身上的毒禁不起再拖了,明日天黑前,必须施针拔毒!也就是说,明天,他们必须要离开这里。 两人走在密林深处,天色完全暗了下来,天上的星月也开始显露。 还好这里的灌木只是深,并没有太多的大树遮挡天空,因此,月光洒下,照亮了他们前行的路。 内力提升后,舒禾能感觉到自己变得耳聪目明了很多,沿路上也遇到了一些小危险。不过在百里墨卿面前,根本不算什么,一掌便打飞了。 “哎?等等!” 舒禾忽然看到脚下有草在发着淡淡的荧光,她好像在哪见过这种草。 四周一片昏暗,她手中内力涌出,一道冷风在地上席卷而过。瞬间,无数荧光亮起,像是一群受了惊的萤火虫一般,在黑暗的风中摇曳着。 “这是什么?”百里墨卿挪开脚,自己的脚下也踩着两株发着荧光的草。 大片荧光将黑夜点亮,舒禾的脸在光芒下烨烨生辉,惊喜的笑容,弯弯的眉眼,明亮闪烁的眼睛,让他看出了几分惊人的美感。 “天哪!发财了!” 她一开口,将百里墨卿心里生出的那些异样全部扫除。 先前还略显美艳魅惑的脸上,此时透着几分贪婪和俗气。见状,他不禁眼角微抽,生出几分嫌弃来。 “这是夜莹草,你绝对不知道它有什么样惊人的功效!”舒禾拔了两根夜莹草在他面前展示,脸上的激动尽情绽放。 “有什么奇怪的?不就是草药?”百里墨卿毫不在意。他又不学医,对草药没什么感觉。 舒禾白了他一眼,暗骂他有眼无珠!这么好的东西还看不上! “你还记得那次沈武来刺杀你时,他曾吃过的药丸吗?” 经她提醒,百里墨卿想起了那件事。 数年前沈武来投奔他时,身手一般,根本不是南起的对手。可上次见他,才不过几年的时间,他就功力大增,甚至能跟南起打得不相上下! 后来他还是内力不济,差点败在南起手上。 然而关键时刻,他不知道吃了什么药,导致实力暴增,硬生生将南起拖到内力枯竭,差点没死了。 对这事,他当时还挺奇怪的。 “难道,那药与这个东西有关?”百里墨卿不是笨人,既然舒禾提起了那件事,那说明这两者间必然是有联系的。 “可以这么说。”舒禾摸着那夜莹草,脸上透着几分神秘。“不过,也可以说没什么关系。” 这种模棱两可的话,叫百里墨卿拉下了脸,“什么叫有关系,又没关系?” “哎呀,你别急呀。年纪轻轻的,这么暴躁干嘛?”舒禾笑意里透着几分调侃,叫他的脸又难看了几分。 舒禾先是采了一大把夜莹草装进小背篓,然后才与百里墨卿离开此地。 边走,边解释。 当时沈武最后吃药提升内力的时候,有一粒药丸掉在地上。她找到了,并且对那药丸进行了研究和剖析。 她发现那药丸里含有一种名叫“焚筋草”的药材。 这种草药经过特殊炼制,可以在短时间内撑开人体筋脉,同时激发人体潜能,使内力迅速充盈,以达到提升实力的效果。 但这焚筋草的副作用也很大,很吓人。 焚筋草对筋脉的损伤是不可逆的。虽然能在短时间内扩张筋脉,但这种扩张是撕裂性扩张,长此以往,食用者必会难承其重,最后筋脉寸断而死! 听到这,百里墨卿忽然想起她先前中了三花虫毒,也被扩张了筋脉,不会后面也落得个筋脉寸断的下场吧? 他眉头皱了起来,有些担心问,“那你是不是也……” 即便他话没说完,舒禾也在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拉下了眉眼,有些无语地看着他,“大哥,能不这么咒我吗?” 她解释,三花虫毒不是强硬撑开筋脉,而是通过寒气一点点地打开筋脉宽度,是缓慢扩张,但焚筋草是瞬间的、极短时间内的强硬撕裂,这两者间区别很大的! 见他没了疑惑,她才继续夜莹草的话题。 “这个夜莹草与焚筋草有异曲同工之处,但夜莹草的功效比较接近三花虫毒的功效,能扩张筋脉,但损伤很小,几乎微不可查。而且,通过药物调理,那点损伤也可以被修复!” 听到这,百里墨卿终于知道她想说什么了。“你能做出那种药?而且,没有副作用?” 舒禾迟疑了一下,“做肯定是能做出来的。但要想没有副作用,却很难。” 他不解,刚刚不是说有药物可以调理吗? 看出他的疑惑,她又解释,“因为要想修复夜莹草导致的筋脉损伤,就必须要有碧灵草和晒干的三花虫作为原料。” “但你知道的,三花虫几乎绝迹。今日我们看见的那个,是目前为止我见到的第一只三花虫,而且,还不知道被我扔哪里去了。” 所以,没有碧灵草和三花虫,制出来的药,是一定会有副作用的,只是副作用很小而已。 “有了这夜莹草,再找到碧灵草,那做出来的药……” 她的眼睛在夜莹草的微光下,显得亮晶晶的,献宝似的往他身边又靠了些。“绝对是损伤小,功能强,见效快,关键时刻,能保命绝世圣品好东西!” 百里墨卿感受到她的肩膀在他胳膊上会有偶尔的靠近,却没觉得反感,注意力全在她说的那个药上了。 “真有这么强大的功效?”他略带怀疑,“那有了这药,那天下人都不用苦修了,直接吃药,岂不是也能天下无敌?” 这也太不可信了! 舒禾有些懵,她一本正经地问他,“我怎么感觉你变笨了?” “你想啥呢?这是药,可不是糖豆子!是药三分毒,没听过吗?” 百里墨卿黑脸,拳头紧握,看着她的眼睛里,恼怒下似乎还藏着几分怪异。 “那天沈武可没少吃!” “那是因为他无知!”闻言,她冷冷地道,“就凭他那晚吃的量,不用我们动手杀他,他自己都无法活着走出元城!” 舒禾觉得,给他药的人,绝对没有将那药的副作用告诉他! 第137章 你踩我脚啦! “我其实做过一种类似的药,昨日还用上了。”说到这,她想到了南起。 昨日南起被老虎重伤,性命垂危之际,她就给他吃了提升元气的药。虽然不能治外伤,但能让他内力迅速恢复,对伤体进行自我保护和修复。 后面,只要治疗及时,性命,应该会无碍的。 “对了,南起怎么样?”他安全回去了吗? 有北及在,他一定能将他安全送回去的吧? 百里墨卿简单跟她说了一下南起的情况。 他来的时候,军营那边传来的消息是命已经保住了。 “命保住了就好。”舒禾送了口气。 南起吃的,其实是她的实验研究的半成品,副作用不比沈武吃的那种小。所以,后面还要想办法为南起调理筋脉损伤。 “用夜莹草制出来的药,一个人,一生最多只能吃三次。超过一定的数量,后面就没有利端,只有弊端了。因此,一个人想要靠药物实现很大的实力飞跃,是不可能的!” “况且,这种药,制作工序麻烦,原料又很难寻,那价格自然也不会是普通人能够承受得起的。” “但这种药只要做出来了,那必定是抢手货。” “这世上,总有为了实力愿意挥土如金的人。到时候,我拿着这药,定能赚翻了天!” 等有了钱,有了人脉和实力,那就是她重回京都的时候了。 那时,欠她的那些账,她要一笔一笔地找回来! 哎呀,想想都觉得兴奋! “嗯?你怎么不说话啊?” 舒禾激动地说了半天,百里墨卿连个反应都不给她。 这事,不值得高兴吗? 百里墨卿自顾自地走着,确实不想说话。她说得兴致盎然,兴奋不已,可这东西跟他有什么关系?他又不需要那种药。 见他还不说话,舒禾不解,拉了一把他的胳膊,“喂,问你话呢,可不可以给个反应啊?” 他还以为她是那个没有什么内力的女人呢。对她的拉扯,半点没防备,直接被她拉得后退,贴到了她身前。 她昂着头看他,目光明亮,像是有无数星辰闪烁。 只是,为什么那张本来就有些丑的脸,更难看了? “啊!!你踩我脚了!!”舒禾痛苦的脸都扭曲了,用力推开他。 退了两步的百里墨卿,才发现自己的右脚好像确实踩到了什么软绵又硬实的东西。 那是,她的脚吗? 舒禾快被疼哭了! 这男人,故意的吗?下脚这么重!还踩她本来就受了伤的那只脚! “你,你没事吧?”百里墨卿蹲了下来,低头看她坐在地上捂着脚,好像很疼的样子。 这,不能怪他吧? 他像是要撇开责任似的迅速开口,“是你拉我的!” 听了这话,舒禾连脚疼都顾不上了,直勾勾地盯着他。水眸波动,仿佛蕴含着无限委屈,眼帘里,下一刻溢出晶莹,在无声地控诉着他。 那滴泪,掉落,砸在了他心里某个地方,让他变得手足无措。 “你别哭啊!我不是故意的。” 她不说话,眼泪还是往下掉。 他那俊朗完美的五官,全在阐述着什么是“不知所措”。 他堂堂天启战神,从未遇到这么棘手的情况! 紧皱的眉眼有些无奈,语气虽然柔软了很多,但还是带着一抹淡淡的费解,“只是踩一下脚,你不至……” 他那个“于”字还没说完,就见她脸上的眼泪越发汹涌了,看得他心有些堵,有些难受。 “好好好,对不起,是我错了,我不该推卸责任。你,别哭了好不好?” “你都当娘的人,怎么还跟孩子一样动不动就哭啊?小依儿都比你坚强!” 舒禾听了上一句话,刚心情好了些,可还没等她收回眼泪,那狗男人竟然又来了这么一句…… “百里墨卿!!” 男人脸色微僵,发现了自己的言语不当,脸上露出几分尴尬。 他轻咳了一声,握住了她的肩膀,调整了自己的态度,认真的道歉,“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忘记你内力增强了,没防备你的手劲儿……” 她听了这话,不知道为什么,先前的那股委屈,好像随着那几滴眼泪的流出,都消散了。 看着那男人局促又慌乱不安的样子,她只觉得,有些可爱…… 不过,她的眼泪没干,楚楚可怜地看着他,问道:“所以还是我的问题,是吗?”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我走不动了。”她打断他的解释,低声道,“本来腿上就有伤……” 他目光落在她那破烂的裤腿上,白色的裤子染了血,还染了其他什么东西,有种淡淡的腥味。这时他才发现,她腿上包着伤口。 “这怎么回事?”他皱着眉,手指抚上了她伤口处,神色微动。 她蹲坐在地上,眼睛落在他的手上,内心触动。 这,还是他第一次主动碰她。 “摔的。” 百里墨卿看着她的伤口怔了很久,好像在做什么挣扎。最后,他背过身,声音闷闷的道,“上来。” 舒禾惊愕。 他,这是要背她? 见她半天不动,他回头看她,“不上吗?那你自己走。” “上上上!”舒禾立马喜笑颜开,猛地窜上他的背。 他脸色微黑,那一下差点摔倒,还好手撑了一下地。 这女人,真是走不动的样子吗?看着那活力,可一点都不像! 将她背起,他默默地走着,内心情绪波澜不停,却让他难以分清是何种心情。 舒禾贴在他的后背上,心情好了许多。不用走路的感觉确实不错。 上一次被背着是什么时候?五六岁的时候? 那时候,舒月还小,两个哥哥对她疼爱有加,她也常喜欢跟在两个哥哥后面跑。大哥哥还会在她玩累的时候背她回家。 可惜,不知什么时候,一切都变了。 她,好像变成了他们眼中最痛恨的人,每次见她的时候,只有嫌弃和责骂…… 明明是最亲的人,却连陌生人都不如…… 百里墨卿见她一直没说话,有些奇怪。 “是,还疼吗?”轻柔的询问声响起,将她的思绪拉回来。 她只听到了最后三个字。 还疼吗? 明明听起来很平常的一句话,为什么在这时会让她听到一种极致的温柔? 她内心悸动,心脏深处因为这一句话,仿佛有什么破土而出,正在肆无忌惮地肆掠生长。 “嗯。” 她轻声回应,那一刻,她感觉到了那人身体一瞬间的紧绷。 他脚步微滞,随后继续走,再没说过一句话。 她搂着他的肩膀,侧脸看他。 五官棱角分明,线条坚硬中又透着几分柔软,皮肤光滑白皙,整张脸像一片纯瑕的白玉精心雕刻而成。 深邃的眼睛里闪着光,微微皱着眉,不知在想些什么。 御兽族的议事厅内,厉自如面色阴沉地站在首位上,下方是御兽族的御兽师和族中长老们。 费七和蓝庆也在其中。只是,蓝庆的神色略显沉寂,无论厅中怎么争执,他都一言不发。 “我不赞同!”下方端坐的驭兽师中有个年龄偏大的男子开口,“为了一个女人,就要让族中那么多驭兽师冒险,这岂不是本末倒置?” “蓝贵叔说得对,少族长,那可是西山族!咱们怎么能进去?要是被发现了,就等同是我们挑起战争了!” “是啊,御兽族本来有生力量就不多,要是被发现,西山族人群起而攻,那我们御兽族怕是要被灭族了!” “对!为了一个女人,这事绝对不能干!” 第138章 成长的少年 一群人在下面附和,纷纷反对厉自如说的进西山族救雅枝的事。 费七站在旁边,脸色不是很好看,不过他没有说话,尽量将这些事交给厉自如解决。毕竟,他已经是少族长了,说不定不久后就会成为族长。这种事,总要他自己扛起来的。 听着那些人一面倒的言辞,厉自如站了起来,背着手,虽然面容稍显稚嫩,但眉宇间已经初露锋芒。 “我需要提醒你们一下。”他目光如鹰隼一般,扫视着下方的人,“雅枝姑娘去西山族,是为了寻找救治族长的解药!她是因为御兽族才被抓的!” “先不说这样的人于御兽族有功,应该救。还有一点你们可别忘了。我们御兽族和西山族,是有世仇的!此次佟鹰抓到了御兽族的把柄,即便我们不主动出击,明日,他也会带着人质来找我们挑起战争的!” “此战,不可避免!” 厉自如的话掷地有声,令下方那些人都变了脸色。 见他们神色担忧了起来,他继续道,“若是真能救出雅枝姑娘,说不定,还能避免这次大战。当然,前提是救人的时候不被发现,但这种可能,微乎其微,基本不可能。” “与其等西山族找上门来,我们被动防御,那为什么不主动出击,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厉自如的话令下方的族人们再次展开了激烈的讨论。 这一次,有赞同他的,也有反对的,吵吵闹闹,半天都没出来个结果。 厉自如眉头紧皱,实在受不了这吵吵嚷嚷,他轻拍了一下桌子,脸上有着几分不耐。 众人见状,纷纷闭了嘴。 费七看着这一幕,脸上闪过几分欣慰。这孩子,到底是成长了,有了几分领袖的样子了。 “当然,我也不希望山外谷的势力打破平衡,也不想纷争再起,所以,这一次,我会尝试先把人救出来。” “如果能不被发现,那自然是好的,如果被发现了,那我们,也只能迎战!” 一众人面面相觑,脸上尽是不安和为难。 “大家放心,此次,我不会动用大批人马,只会带着少数的人去。成与不成,尽听天命。” “此次召集大家来,一件事是想让族中人做好迎战准备,还有另外一件事,需要立即安排下去。” 众人面色露出疑惑,看着他,却没插嘴,默默地听他把话说完。 “今夜之后,御兽族和西山族的纷争必起,而族中大多都是不能战斗的普通妇孺和老人;所以,为了他们的安全着想,我想拜托大家连夜转移族人,待安置好他们之后,再回族中,准备作战。” 此言一出,下方又炸开了锅。 “转移?转到哪里去?” “大家的家当都在这御兽山,这里更是我们的家啊,出了这里,我们还能去哪?” “是啊,谁会愿意离开自己的家?” 众人面色灰沉,为不久后的战乱感到不安,也为御兽族的未来生存感到担忧。 厉自如知道他们的顾虑和心情,但这次转移势在必行! “我在御兽山和极峰山交界的地方发现几个巨大的山洞,可以暂时作为我们族人躲避战乱的栖身之处。那些山洞的位置,我已经告诉了七叔,晚些时候,大家便让族人收拾收拾,连夜转移。” 这一番安排,算得上周到,一个十七岁的少年,能有这样的规划和谋略,已经很不简单了。 西山族和御兽族针锋相对多年,此次怕是不会再有什么转圜之地了。既然如此,那他们御兽族,也只能奋勇迎战! 最先开口的中年男人,名为蓝贵,他首先站了出来,“少族长指挥若定,思虑周全,是我等目光浅薄了。既然少族长已经做好安排,那一切,以少族长命令为主。” 蓝贵的身份仅在蓝庆和费七之下,他都这样说了,其他人自然也没什么意见了。 众人看着眼前的少年,内心掀起了波澜。很欣慰,他们的少族主,真的有了统领全族之力了! 厉自如看=见下面的那些人都没什么意见了,心中稍稍松了口气。 目光一瞥,看见了一直沉默不语的蓝庆。他心中闪过一抹复杂,还是开口了,“蓝叔,您可有什么补充的?” 蓝庆抬头,看了看那与曾经判若两人的少年,他眸色微沉,“少族主考虑得很周到,蓝庆,听令行事。” 此事了,众人散去。厉自如看着身形有些颓然的蓝庆,拦住了他。 蓝庆停下脚步,眼神中少了几分光亮。 “少族主还有何吩咐?” 厉自如劝他,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蓝叔,你从小看着我长大,教我格斗术,教我御兽术,在自如心里,您就是我的师父,是我最敬重的人。不管旁人如何,不管阿迪做了什么,这都与您无关。阿迪还小,她犯了错,也是情有可原……” “少族主。”蓝庆打断了他的话,面上升起一抹坚毅,“我懂您的意思。放心,我不是公私不分的人。阿迪犯了错,受到惩罚是应该的,我作为御兽族的御兽师,抵抗外敌,也是应该的。” 言下之意:不必用蓝迪的事来讨好他,或者威胁他。 “蓝叔,我不是这个意思……”厉自如有些难受。他从小在蓝庆的照顾下长大,他把他当成亲叔叔对待的。如今,出了蓝迪的事,他能感觉到两人之间出现了一道鸿沟,怎么都跨不过去。 “少族主,不管什么意思,我的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蓝庆背着手,看着屋外漆黑的天空,瞳孔有些飘忽,“我虽然不知道阿迪为什么会生出了害人之心,但她变成这样,我有责任,是我没教好她。” “您放心,回去之后,我会好好训诫她的!对于族中之责,我也不会懈怠,有什么需要我的,直接吩咐就好。” “蓝叔……” “蓝庆,你知道少族主不是这个意思的!我们从小看着他长大,他只是在担心你……” “七叔!” 费七在一旁都听不下去了,上前要跟蓝庆理论,却被厉自如阻止。 听了“担心”那两个字,蓝庆身形微颤,内心沉重又愧疚。他其实,是无法面对自己而已。 他转身,看向厉自如,神色有些落寞,带着几分乞求。 “阿如,蓝叔没求过你什么。可阿迪毕竟是我的女儿,看在你们从小一起长大的份上,无论她未来犯下什么错,你留她一命,行吗?” 厉自如眉头紧皱,他不理解为什么蓝庆要说这种话。他从来没想过要对蓝迪做什么过分的事啊! 即便是这次,她甚至有了害父亲的嫌疑,他也只是将她禁足,没收骨哨而已。蓝叔为何会对他提如此严重的请求? “蓝叔,你说什么啊?我从来没有……” 蓝庆打断他的话,“我知道你不是残暴的人,不会随意对阿迪怎么样。我只是担心阿迪误入歧途,未来还会给族中带来麻烦。” 厉自如看他这样,心中无比难受。他知道,蓝庆说这些话,都是在保护蓝迪,想要为蓝迪谋一条生路…… 第139章 不知悔改 待蓝庆走后,厉自如站在门口看着那逐渐消失的背影,心情复杂不已。 “七叔,我是不是做得太过分了?” 他能看得出蓝庆的颓靡和失落,作为一个父亲,他察觉到了自己的失责。作为族中长老,她的女儿却做出谋害族长的事。这换成任何一个人,怕都无法接受吧? “他应该是觉得无颜面对族长和族中人了吧?” 费七轻声叹息,脸上露出几分同情。 “蓝迪的事已经在族中传开了,今日,蓝家好像被族人们围住质问了,有些暴怒的族人还砸了他们家的院子,后来还是我亲自去,才抚平了族人的怒火。” 毕竟,谋害族长,这是全族都不能容忍的大罪! “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厉自如还是刚刚听得这个事,他皱起眉,声音里带了几分着急。 “领头的是哥伦的老娘和弟弟,其余的,是那些随蓝迪出族,后被百里公子他们打伤的族人家属。他们知道是蓝迪诬陷哥伦,还害得其他人中箭受伤,差点要了命,所以就……” 厉自如面色沉沉,侧头看向费七,道,“把哥伦放出来吧,现在族中正是用人之际,让他戴罪立功。” 费七点头,应了下来。 月光华华,柔和中带着一抹微凉,静立天空上,一视同仁地照耀着万界众生。 厉自如来到了蓝迪家前,原本干净整洁的院子,此时一片狼藉。摔碎的锅碗瓢盆,凌乱的木架板凳,无不在阐述着白日里,它们经历的劫难。 门口,是两个看守的族人。 他们看见厉自如正要行礼,被他拦住了。 屋内,微弱的烛光下传来阵阵抽泣的声音。 随即,又有蓝庆安抚宽慰的声音。 “为什么啊?”胡三娘不甘心地问,“你身为族中长老,为族中做了这么多的事,为什么那厉自如要这么对待我们蓝家?” “如今,阿迪已在族中名声扫地,人人见了她都恨不得在她身上咬下一块肉来!她只是个孩子,为什么要这么对她啊?!” 蓝庆沉重地叹息,并没有像胡三娘那样的不满和怨气。“谋害族主,这罪名便是立即处死,也不为过。” 胡三娘看着他,不敢相信这话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她是你的女儿,你,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 “我说的是事实。”蓝庆坐靠在床榻上,脸上很是疲惫,“少族主已经高抬贵手了,如果换了别人,绝不可能是这么简单的处罚!” 胡三娘张了张口,下意识地想要反驳,可理智告诉她,蓝庆说得没错。 可即便这样,她还是难以接受。 此时,躲在屋外的蓝迪听不下去了,冲了进来,歇斯底里地朝蓝庆大喊,“爹!你还是不是我亲爹啊?你怎么能这样说我?难道,您真的想要您唯一的女儿死在别人手里吗?” 蓝庆看着眼前毫无乖巧,满脸狰狞,连最基本的规矩都抛之脑后的女儿,心中一阵阵绞痛。 他的女儿,怎么会变成这样? “阿迪!你在胡说什么?!你怎么能这样对爹爹说话?”胡三娘看着口不择言的女儿,满脸的心痛,却又舍不得多加指责。 “我说的有什么错?”蓝迪真没想到,她的亲生父亲,在这种情况下,竟然不去为她求情,转圜,竟然还想处死她!这样的父亲,她还能用什么样的态度对待? “爹爹,我就算是犯了错,可我是您的女儿啊!是御兽族长老家的大小姐!那个哥伦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御兽师,替我背个罪责怎么了?有什么大不了的?” “等这件事过去之后,自如哥哥消了气,我再求情把他放出来就是了!我又没说不管他!你们为什么这样对我啊?!” 蓝迪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的问题出在哪。 胡三娘闻言,怔在原地,眼中露出失望。她怎么都没想到自己的女儿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 她,她不是这样教她的呀! 蓝庆也在这一刻神色凝结,原本就遍体鳞伤的心,越发地绝望冰冷。 他走到蓝迪面前,面色很是平静,平静得让蓝迪有些害怕,连胡三娘都忍不住忐忑。 他不会怒极了,要对孩子动手吧? “爹,爹……” 蓝迪看着一步步朝自己靠近的父亲,目光中浮现畏惧,闪烁。她低下了头,躲避他的眼神,身体一步一步地被逼退。直到她抵在了墙上,退无可退。 “阿迪,爹爹就问你一句话,”蓝庆的声音平静得几乎听不出情绪,好像没有悲伤,没有愤怒,也没有责怪,就是很平常的一个询问。 “你,到底有没有要故意毒害族长?” “庆哥!!”胡三娘神色巨震,内心涌起强烈的不安和恐惧。 蓝迪有些慌,下意识地看向胡三娘。 “别看你娘!” 蓝庆呵斥出声,将蓝迪吓得浑身一哆嗦,脸色惨白。 “告诉爹,你到底有没有害族长?” 他看着蓝迪,尽量让自己的情绪恢复平静,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可怕,不那么吓人。 可此时,他的怒意、失望、惭愧以及各种负面情绪将他包裹,将他淹没。他几乎要控制不住情绪的释放,可看着那从小宠爱到大的女儿,他还是压制住了。 “爹爹……” 蓝迪没了先前的张狂和暴躁,看似平静的蓝庆,却让她感觉到了一种狂风暴雨的压抑,她有些害怕了。 “说,到底有没有?” 见她迟疑躲避,蓝庆的心里基本有了定论。 可他还是不甘心,想要亲耳听她自己说。 “我……我……”蓝迪想看着他的眼睛,怎么都不敢说话。 屋内陷入一种可怕的沉寂之中,三人分三方站立,形成三角。 胡三娘望着蓝庆,满心担忧,害怕蓝庆做出什么失控的事来。 蓝庆凝视着蓝迪,心情沉重绝望,内心有一个念头在形成,在坚定。 而蓝迪,则是在一种莫名气压下求救般地看向胡三娘,想要逃离这里。 这种状态没有持续很久,可在三人心中,却仿佛越过三冬那般的漫长。 蓝迪久久没有说话,蓝庆也终于死心了。 心里的无数压抑情绪仿佛瞬间消失。此刻,他已经没了责骂蓝迪的欲望和勇气。 孩子长成这样,他有什么资格责怪别人?是他自己没教好,源头都是在他这里…… 他拖着无力的身子回到了床榻边,垂着头,全身的力气都消失了一般,毫无精神。 泛着苍白的手掌,搭在旁边的桌案上,沉寂,无声,仿佛一个孤身守屋,被人遗忘了数十年的垂暮老人。 蓝迪看着那仿佛一夜间老了几十岁的父亲,她慌了,自责地呼唤,“爹爹……” 胡三娘也发现了他的不对劲,担忧地上前。 蓝庆抬头看蓝迪,略显浑浊迷惘的眼睛里,全是挣扎。他还是不死心,又问了一句。 “阿迪,爹爹能问一下原因吗?” “为什么啊?是厉伯伯对你不好吗?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啊?” 蓝迪怔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到了嘴边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屋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屋外,厉自如面色沉沉。 他走了,脚步坚定。内心深处,仿佛有两根名为“期盼”和“情谊”的线,被彻底斩断。 第140章 百兽山,山神 夜,很凉,很暗,树叶被风刮动,发出沙沙的声音。 一抹又有一抹火光在黑夜中点亮,飘向深山。 火光下,是一张又一张悲观消沉,又充满惶恐和不安的脸。 厉自如站在村口,看着族人远去,内心震荡。这一时刻,他明白了什么是“责任”。 他很惭愧,刚刚主事,便让族人承受战乱和流离失所之苦。 原本以为那两个外来人能救御兽族,却不想,他们带来的,是战争的加速。 罢了。 即便没有那两人,西山族和御兽族的这一战,迟早要来。 “少族主。” 一个男人穿着单薄的半袖衫来到厉自如身后,跪下磕头,“多谢少族主允许哥伦戴罪立功!” 厉自如背挺得很直,仿佛怕自己稍微松懈,就会无法撑起御兽族的天。 “起来吧。” 哥伦颔首,站了起来,立于他的身后。 蓝迪的事,他已经听手下的人说了。他也没想到,蓝迪不仅陷害他,竟然还想对族主不利! 然而,出了这样大的事,少族主对蓝迪,竟然也只是将她禁足而已。 “虽然今天的事,你是受人所累,但你私自出族,本就是大错。关一天思过洞,我的处理,不过分吧?” 厉自如的声音响起,让哥伦飘忽的思绪瞬间回来。 他低着头,迅速答道,“不过分!这是哥伦应受的惩罚!” 他知道自己有错,所以不会对厉自如的决定有任何不满。 “那就好。” 厉自如将目光收回来,看向哥伦,“有些事,我也身不由己,希望你能理解。” 这句话,哥伦没听懂,不知道他具体指的什么。 “如今,御兽族危在旦夕,哥伦,我需要你。” 哥伦抬头,心中情绪涌动,眼眶也酸涩了起来。 他以为,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御兽师,对于御兽族来说,他的存在无关紧要。所以,蓝迪可以随意地陷害他,族中长老,也可以不问缘由便将所有罪责都怪在他头上。 可当听见少族主的那句“我需要你”时,他知道,是自己想错了。 少族主,从来没觉得他是一个微不足道的人。在他眼里,所有人都是一视同仁的! 至于那个犯了大错,却只被禁足的蓝迪,他相信,少族主一定有他自己的考量! “愿为少族主赴汤蹈火,万死不辞!”哥伦朝他躬身,声音铿锵有力,仿佛想要证明些什么。 “不是为了我。”厉自如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看向在黑暗中远行的族人们,“是为了他们。” 哥伦起身,看了看他,又看向那些被迫离开的族人。他好像忽然间就明白了些什么,瞬间,他浑身战意弥漫。 “身为战士,唯一的归宿,便是战场!少族主,我懂!”便是死,他也要护住少族主,护住族人! 厉自如听了这话,欣慰一笑。“这一战,或许不可避免,可我还是想要尽力挽救一下。” “孤身入西山,哥伦,你敢陪我一起吗?” 厉自如看他,年轻的少年,脸上露出张扬和豪气,颇有几分“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不复返”凌云壮志。 哥伦脸色巨震,剧烈情绪的涌动下,是死死压抑的克制。 敢吗? 当然敢! 为了御兽族,为了家人,便是丢了这条命又如何? 他愿为族人而死,愿为少族主而战! 两人相识一笑,望着黑暗里的一条条火光,好似看见了御兽族未来的光明。 五十里之外的西山族。 佟鹰在族内里举办了一场盛大的族宴,为了招待尊贵的“客人”,也为了翌日的攻族大战。 他们有酒,虽然是很劣质的果酒或粗粮酒,但对于这一隅之地里的人来说,已是最大的享受。 米酒与果酒,只有西山族才有,且每年只有数百斤,只供给西山族长老以上地位的人。 大广场上是燃起的篝火,和并不算热烈的气氛。 虽然也有人对明日的大战心潮澎湃,但更多的人还是不希望战争再起。 毕竟,战争,就代表着牺牲和死亡。 山外谷的人数本来就不多,四大族各守一方,多年来也算是相安无事,就这样平平淡淡地过下去不好吗? 他们不懂,那些身居高位的人每天都在想些什么? 那些人做决定,似乎从来不用考虑底下人的真实需求。 大厅内,苏兰芝身穿一身蓝色棉麻长衫,面容稚嫩未脱,看起来,像个十七八岁的少年。 他坐在一群西山族人中,气质出尘。只淡淡一个慵懒喝酒的动作,都能令人看出八九分的高贵和雅致,叫人不由得生出几分自惭形秽。 “苏先生,这碗酒,敬您!希望明日您能顺利出谷!” 佟鹰举着陶碗,脸上洋溢着兴奋和激动。 他的身后站着两个大汉。他们没喝酒,目光时不时地落在苏兰芝的身上,平静下目光下藏着冷漠和警惕。 苏兰芝很是随意地瞥了一眼佟鹰,脸上似笑非笑,将碗中的酒一饮而尽。 酒不算好喝,可对于他来说,没什么区别。 “佟族长,希望你给我的路线没什么问题。我可不想走不出去了,再回来找你叙旧。” 他的“叙旧”二字咬得偏重,脸上带着几分意味不明,令佟鹰脸上的笑僵了僵。 “苏先生说笑了。若是您真想回来叙旧,我们西山族当然欢迎!” 他放下空碗,“这山外谷四周被高山阻挡,除了我说的那条路之外,便只有翻过那座极峰山才能出去了。” “可下午的时候,您也看见了,极峰山高耸入云,且山顶半山腰以上全是峭壁和冻住的雪山,根本无法攀越。” “要想出去,那就只剩下穿过百兽山这一条路。百兽山的危险在山外谷也是出了名的。” “我所言非虚,传言那百兽山有山神守护,山神暴躁易怒,且凶残无比。所有想要出谷的人,都会被山神斩杀!这也是为什么山外谷四大族生存艰难,却依旧没人敢出谷的原因。” “我看您决心要出谷所以才将这剩下的唯一一条路告诉您。若是您觉得难,随时欢迎您回来。西山族的大门,永远向您打开!” 苏兰芝看着他那笑意盈盈,满是热情的脸,心中浮现冷意。 他的那点小算盘,他怎么可能看不透? “天下道路万万千,通往一个终点的,自然也不可能只有一条路。” 苏兰芝又倒了一碗酒,坐在原本是佟鹰坐的位置上,斜侧着脸看他,“若是我发现被人故意戏耍,那我不介意回来算个账再走。” 佟鹰强笑的脸上透着一抹不自然。 他是真没想到,这苏兰芝的心思竟然如此敏锐! 不过,也没关系! 进了百兽山的人,无论他有多么通天的本事,也没命走出来! 想到这,他脸上笑意恢复了几分自然,“苏先生,这是不相信在下啊?” 苏兰芝没说话,目光看着他,看得人背脊生凉。 还好是佟鹰,换个人,怕是都禁不住他这么看。 佟鹰的反应还算镇定。苏兰芝将倒完的酒喝了后,放下了酒碗,“佟族长想多了,我就是这么一说,您,就这么一听好了。” “时间不早了,我就不打扰诸位兴致了,先告辞了。” 苏兰芝起身,西山族所有陪酒的人全部站了起来,目视着那好似人畜无害的少年离开。 待那人彻底走出大厅,佟鹰才收回脸上的笑意。 他身后一个大汉上前一步,问道,“族长,真的就让他这么走了吗?” 明明先前说好的,他帮他们攻打御兽族,他们则将出谷的路线告诉他。这人,还真是一点契约精神都没有,说翻脸就翻脸! 佟鹰冷笑一声,倒了一杯酒,“走就走吧。反正没有他们那些外来人,我们攻打御兽族,也必然胜券在握!” 况且,进了百兽山脉,他能不能活下来,都是二说! 厅内再次陷入热闹的推杯交盏中,大多数都在期待着翌日的大战。 “都少喝点啊!明日还有正事呢!” 佟鹰起身,扔下这句话便先行退场了。 第141章 保驯兽,还是保族人? 喧闹之外,黑暗的山脚下闪过几道黑色人影,还有几只凶猛野兽。对于此,山上的人毫无察觉。 西山族群环山而建,无数木屋在稀疏的林间错落林立,山脚下便是西山族的议事大厅和族祠堂。 大厅外的热闹随着时间推移,渐渐平静了下来。 佟鹰带着两汉走到了村中一间木屋内,屋外站着几个西山族人看守,见到来人连忙行礼。 “人怎么样?没出事吧?”佟鹰背着手站在门口问。 “回禀族长,里边一直很安静,没什么事。” 佟鹰点头,随即看了一眼身后的两个大汉,随即叫人开门,孤身一人进了屋内。 屋内设施简洁,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以及一个梳妆台。 微弱的烛光在桌上轻轻摇曳,将坐在床边娇俏的少女容颜点亮。她左半边的脸上,光线随着烛火摇曳,忽明忽暗。她的身上,捆着结结实实的绳子,正是下午被带回来的雅枝。 看着来人,雅枝目光淡然无惧,只带着一抹愤恨。 “你叫雅枝?” 佟鹰搬了个凳子坐在她对面,脸上笑意意味不明。 她眼神中露出一丝意外。她向来低调,不爱在人前现身,连御兽族的人都不一定能完全认得她,这西山族的族长怎么会知道她的名字? “很奇怪我会知道你的名字?”佟鹰坐靠在桌边,双手环抱着胸,很是平易近人。 “不用奇怪,我对你们族人的重视程度甚至比你们族主还要高!不夸张地说,你们御兽族的所有人名字,我都能背出来!”他看着她,脸上的笑没有先前那么假了。 她看到了他脸上那抹淡淡的笑意,心中升起几分疑惑。 他,到底想说什么? “七年前,我爹,佟飞,就是死在厉初正的驯兽之下。从那天开始,我便发誓,一定要将你们御兽族的驯兽全部斩杀!” “我之前也跟厉初正说过,只要他答应我,以后御兽族不再豢养驯兽我可以抛开深仇大恨,与御兽族和平共处。” 他放下来手,神色认真地说着。 “可厉初正没答应,他不愿意!说即便是要跟我们西山族拼得鱼死网破,也不会放弃驯兽!” “呵呵,你们的族长,把驯兽的命看得比你们族人的命还要重要啊!这样的族长,你们到底在拥护什么?” 他脸上露出不解,看着面前少女眼中露出复杂和疑惑,好像有什么话想说。 他伸手,将她口中的布扯了出来。 布条拿开,雅枝只觉得嘴角都要撕裂了。可此时她也顾不得那疼痛,冷漠地开口。 “你撒谎!” “明明是上任西山族族长偷袭我们御兽族,这才会被我们族长的驯兽咬伤,不治而亡!” “事情的起因重要吗?!”佟鹰的下巴上蓄着半指长的胡子,看起来很是粗犷。此时他脸上没了笑意,只有满脸的愤怒。 “现在是我爹死在你们御兽族的驯兽口下!西山族,有无数人都死在你们御兽族的野兽爪下!我要想要报仇,有错吗?” 雅枝冷着脸看他,脸上闪过一抹讽刺,道,“是非因果,怎么就不重要?有因才有果,有是非对错,才能山外谷有一个和善平衡的共存环境,怎么就不重要了?” “按照你说的,难道,我们御兽族就应该被你们西山族人砍杀而不还手吗?” “你当然可以反抗!”佟鹰略显激动,站了起来,“你可以大大方方地反抗啊!可你们御兽族天天用凶残的猛兽和毒物来杀人,你不觉得,也很没理吗?也是个‘非’和‘错’吗?” 雅枝知道,他在偷换概念。若是她一个不小心,可能就会掉进他设下的陷阱里! “佟族长,你说的可真好听!”她看着他,任他激动反驳,理智丝毫不受其乱。“我们御兽族的人口和你们西山族的人口能相比吗?” “你们能借助人口优势来攻打我们,我们为何不能借助自身能力和优点,寻找外援?” “我们御兽族人,从来不主动惹事,驯兽们也几乎从未做过主动伤人的事!豢养野兽又怎么了?我们族人都是为了自保而已!” 佟鹰面色很凉,唇线紧闭,几乎化成一条直线。 他愣了一下,气笑了,“你这丫头,看着年纪不大,嘴巴倒是挺厉害的。脑袋也好使!可有什么用?仇恨已成,说什么都是苍白无力的!” “佟族长,你此番前来找我,到底是什么意思?”雅枝眉头紧皱,不明白他到底想干什么。 佟鹰重新坐回到凳子上,身体微微前倾,贴近了她一些。 雅枝下意识后退,一脸警惕。 “明日,大战必起!”他看着她退避的动作,眉间微动,身子收回了些,“我知道你与那厉自如关系非同一般,所以,我要你去做说客。” “什么意思?”她问。 同时心中惊讶,他竟然连她和厉自如之间的关系都知道! “要想保住你们族人的性命,很简单。”他嘴角再次勾起笑,仿佛胜券在握,“让厉自如交出你们族中所有驯兽,让我当着全西山族人的面,全部斩杀!我便饶过你们御兽族人!” 他的声音带着一抹刺骨的寒意,像一张张开满是尖牙利齿的大口,随时都能在人的身上咬下一块血肉来! 雅枝看着他,到底是年龄还小,即便装得再沉稳,可那从心底里爬升的恐惧是怎么也压不住的。 “只要我杀了驯兽,我保证,你们御兽族的人,每个人都可以在西山族领地里获得一片净土,过上安稳平静的日子!” 雅枝极力控制着自己内心的恐惧,大大的杏眸中浮现一片薄薄的水雾。 她摇头,手指在背后紧紧掐着皮肉,“不可能的!他不会答应你!族人也不会答应!” “我,更不会答应!” 佟鹰看着他,内心怒火涌动,脸上露出几分狰狞。他一手掐住她的脖子,手中力道不断收紧,“我不是征求你的意见!我是在通知你,给你一个选择!” “保驯兽,还是保御兽族的族人?” 他的手劲儿不断收紧,一股强烈的窒息感。伴随着剧烈的疼痛感冲击着她的大脑。 一瞬间,她脑中一片空白,喉咙处剧痛蔓延,席卷全身。她下意识地想要挣扎,可双手双腿全部被绑住,她无能为力。 就在她眼前被一片白色和血色笼罩的时候,忽然,喉间的力量猛然撤走。空气剧烈冲击,喉咙处的空气分散,奔往大脑和心脏,将她从死亡的边缘拉了回来。 她倒在床上猛烈地咳嗽,随即就是大口大口的呼吸。 “一个女人,何必这么刚烈?”佟鹰看着那女子,上挑的眼睛里露出几分涟漪。 “你可以考虑一下,不杀驯兽,那死的,就是你们的族人!” 说完,他想走,忽然看到那被他扔在地上的布条,他怔凝了一下,继续道,“你也不用想着自杀什么的。拿着你的尸体,我一样可以去打御兽族!” “留着这条命,也许你能看到御兽族还有人能活下来!” “也许,你还能看到厉自如和御兽族,是怎么败在我手中的!” 雅枝看着他的侧背,双眼血丝散布,恐惧和担忧爬满了全身。 佟鹰迎着她的视线,他在她的眼睛里看见了隐藏着的害怕,也看见了几分勇敢坚毅和从容不迫。 一个十几岁少女,就有了这样的胆识,还真是叫人意外呢! 第142章 救人 直到佟鹰离开,屋内再次陷入平静,雅枝那瞪得发疼的眼睛才敢颤抖地流下眼泪。 喉咙间的疼痛还在时不时地刺激她的神经,提醒着她刚刚与死亡有多么接近。 她目光望向紧闭的窗户,脸上布满了担忧。 阿如哥哥…… 泪水倾泻而下,她望眼欲穿,不知那少年能不能承受得了如今御兽族的重担。 她,为他带来了天大的麻烦。 她不该来的,不该为了想要出谷,就冒险带那两人来西山峰…… 是她害了御兽族,害了厉自如…… “一会,给里面送点水和吃的进去。”门外,传来佟鹰的声音。 “族长,那,是要松绑吗?”有吃的和喝的,那不得松绑,不然她怎么吃? 佟鹰迟疑了一下,故意放大了声音,“松了吧,如果她要死,就让她死吧!一具尸体,我一样可以带去进攻御兽族!我也很想看看,那厉自如在看到她的尸体后,是什么反应!” 佟鹰离开后,看守的人脸上露出疑惑。族长这是啥意思?他们怎么听不懂啊? 不管内心多少疑惑,族长的话,不要质疑,不要发问,不然,可没有好下场! 雅枝听着那话,神色沉沉。她知道,他那话是故意说给她听的! 对!她不能死! 她要找机会走!如果真的走不了,那就找机会杀了佟鹰! 只有佟鹰死了,御兽族才能免于侵略!族人们才能安全! 夜色越来越深,西山族渐渐恢复平静,多数人都进入了梦乡。 这时,黑暗深处传来动静,一双双沉静敏锐的眼睛在月光下显现。 “少族主,这西山族这么大,怎么找?” “去西山左锋,丘格阶。” 丘格阶是西山族族长和族中武士们居住的地方,如果他们抓了人,第二天还要带去御兽族发动战乱,那被关押最好的地点,必定是丘格阶! 厉自如手臂一挥,带着十人十兽继续在暗中潜行。 他的驯兽亚斯上午被苏兰芝打死了,所以这次,他带的是蓝迪先前的驯兽,花豹俪蓝。 虽然花豹是蓝迪的驯兽,但厉自如身为少族主,这俪蓝又是他陪着蓝迪一起驯服的,所以,对厉自如,俪蓝也是十分听从的,等于是它的另一个主人。 此时的丘格阶一片安静,所有的房屋全部陷入黑暗。 可能是因为明日大战的缘故,他们早早地便歇下了,只有关押雅枝的那间小屋,还亮着微弱的灯光。 门外站着两个守卫。 虽然丘格阶也有人巡逻,但对于厉自如带来的那些好手来说,想要避开,还是不难的。 几人到了丘格阶后分散开来,寻找雅枝的藏身点。 厉自如和哥伦一起,在黑暗中摸索了半个时辰左右,终于在看见了一间亮着光的屋子,外面,两个看守在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这大半夜的,门也是锁着的,咱们不用一直瞪着眼到天亮吧?” 一人杵着木质长矛,神情疲惫地对旁边人抱怨,“这族长也真是的,一个女人而已,至于让我们看得这么紧吗?” “哎,少说两句吧!”另一人虽然也是面露疲惫,但好歹精神些,“族长说了,这个女人一定得看住了!说是明天有大用呢!” “哼,一个采药女,能有什么大用?我看啊,咱们族长别是看上这小姑娘了吧?” 那人脸上露出几分坏笑,言语中多了几分轻佻,“我看这小姑娘长得水灵水灵的,眼睛又大又圆,皮肤看着也是滑溜溜的样子,是个男人看着都会动点心吧?” 另一人听了这话,脸色一变,眼睛朝四周扫了一圈,见没什么异常才没好气地数落他。 “你不要命了?族长的闲话也敢说!小心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这有什么的?”那人不以为意,朝另一人翻了翻白眼儿,“这么晚了,除了我们俩,还有谁会来啊?就说说罢了,打发打发时间嘛!” “你这张嘴啊!”另一人也知道他说得有理,可毕竟是族长,万一被人听见禀告了上去,那他们可能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那人笑了笑,知道他小心,便没多说了。 “咯吱——” 一道极细微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那男人回头看了看,周边一片漆黑,什么动静也没有。 “怎么了?” “你听见什么声音了吗?”他神色警惕了起来,朝外面走了一点。 “声音?”另一人见状,心中瞬间一个激灵,也跟了过去。 他朝四周仔细看去,除了一片黑暗和稀疏的大树和房屋,什么也没有啊!倒是能听见其他屋子里传出来几道响如轰雷的鼾声。 “你听错了吧?除了大壮打鼾的声音,哪还有别的动静?” 那人精神松弛了些,用手中的长矛拍了拍还在四处查看的男人,“回来回来,小心被人看见告诉族长,你吃不了兜着走!” 那男人肩膀被拍得生疼,回头瞪了他一眼,“下手不能轻点儿啊?” 另一人发出憨笑,面上露着不好意思,“谁叫你大半夜的吓人的!” 两人转身走回去,忽然颈部传来一阵剧痛,随即便没了意识倒在地上。 这时,两个穿着黑色夜行衣的人,在暗中出现。其中一人在地上的看守腰间摸了摸,找到了一把钥匙。 “找到了!”那人声音里透着几分欣喜和激动,迅速开了门。 另一个黑衣人手脚利落地进了屋。 房内的雅枝毫无睡意,送来的饭菜也半点未动。 她一直在想怎么出去,可窗户被封得死死的,没有出路。大门不仅上了锁,还站着两个人,半点没有松懈的意思,她根本一点机会都找不到! 正焦灼绝望的时候,外面传来开门声。 她以为是佟鹰又来了,当即摔碎一个陶碗,捡起锋利的碎片,藏在袖口处,警惕地看着进门的人。 来人蒙着脸,穿着一身黑色衣服,可以看得出,根本不是佟鹰。 “雅枝!” 熟悉的声音响起,雅枝那张满是警惕的脸上露出震惊,完全不敢相信眼前的人是自己心中猜测的那人。 她掏出陶碗碎片,警惕地盯着来人,“你是谁?!” 厉自如见她没认出来他,立即摘下了自己的面罩。“是我啊!” 虽然心中有怀疑,但她一直不敢相信,毕竟,那人都不知道自己来了西山峰,又怎么可能会知道自己被西山族的人抓了?更不可能会孤身犯险地跑来救自己了! 可直到看见那张熟悉的脸,那满是担忧和着急的面容,她心里的大石才终于重重垂下,溅起波涛汹涌。 “阿…少族主!” 她放下套碗碎片朝他跑过去,惊喜却又不敢相信,“你怎么会在这里?” “先别说了,快走!!” 厉自如拉着她的手便出了门。 哥如站在门口见两人出来,露在外面的眼睛里也是闪过一抹庆幸。 他将门关起来,将两个守卫放在门口,看着像是睡着了一样,随即迅速跟上厉自如。 黑暗中两条驯兽一闪而过。 等进了林子里,厉自如对哥伦道,“发讯息,召回族人!” 哥伦点头,拿起自己的骨哨,轻轻吹了两声,像是飞鸟的叫声一样。 听到哨声的御兽族族人立即停止寻找,悄无声息地从黑暗中撤回,没有惊动任何人。 就在一切稳步进行的时候,丘格阶中一间昏暗的房间里,一张红杉木床榻上,一个身着中衣的男人,瞬间睁开了眼睛。 第143章 战起! “叮咚—叮咚——” 一阵十分规律的铁铃声响起,在丘格阶的上空飘荡,将原本安静沉睡的丘格阶猛然惊醒。 一道又一道光亮燃起,无数人迅速穿上衣服,拿起武器,脚步凌乱又厚重,气氛无比紧张。此时的西山族,就犹如一头睡意渐消的猛兽,睁开了那双半是愤怒,半是激昂的眼睛。 厉自如带着十人十兽,还有一个满脸恐惧的少女在林间迅速穿梭。 少女的脚步显然没有男子们快,即便拼尽全力,也还是拖慢了他们的进度。 此时,身后的林子和村落里已经燃起了无数火把,一道道喊声将整个西山峰全部惊醒。 “有敌人入侵!” “有敌人入侵!” …… 丘格阶的中央校场上,佟鹰穿着蓝色棉麻长袍,神色冰冷。他是真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厉自如,竟然有这么大的胆子!竟然敢夜闯西山救人! 他可比他那个懦弱的爹,厉害多了! 只可惜,他西山族,也不是什么人想进就能进的! “敢闯我们西山族,必要他们付出代价!”他对着下方的西山战士们喊道。冷漠的面容下,藏着一抹期待和激动。 “所有人,提前进攻御兽族!” “是!” “是!” 佟鹰话音一落,下方整装待发的战士们喊声震天,将林子里逃窜的厉自如等人都惊动了。 雅枝惊恐地回头,整个西山村都亮起来了,火光冲天,杀意如同卷向海边的浪涛,一道一道,接二连三的朝他们扑来。 “快走!”厉自如只回头看了一眼,便拉着有些吓呆了的雅枝继续逃窜。 “他们在前面!” “弓箭手上前,生死不论!” 林子后面最先一批被佟鹰派出来的西山族人们,他们借助着地形优势,很快地就发现了厉自如等人的踪迹。 “咻咻咻——” 无数箭矢飞来,厉自如带着雅枝躲避,随即对哥伦道,“召唤驯兽,拖住他们!” “是!” 哥伦收到命令,带领着手下九人九头凶猛的驯兽停下脚步,分散到黑暗的林子中。 一群人忽然分散,加上黑夜视线差,西山族人只一个眨眼间,忽然失去了目标。 “他们分散了,追上去,务必将人留下!” 黑暗中领头的西山族人下令,所有人都举着火把迅速前进,注意力全在前方消失的人影上。 他们没发现,在他们左右两侧不远处,正有危险靠近,一头又一头凶猛的野兽蓄势待发,目光凶狠地盯着他们。 “啊!” 忽然,一声惨叫响起,伴随着野兽低沉嘶吼的闷吼声。 “有野兽攻击!大家小心!” 众人脸色惊慌,已经猜到了来人是谁。 “是御兽族的人,大家靠在一起,用手中武器抵挡驯兽!!” 对于西山族的人来说,黑暗不可怕,御兽族人也不可怕;可怕的,是那群训练有素,悄无声息,且杀伤力极为惊人的驯兽们。 山外谷三大族为什么不敢轻易去攻打御兽族?就是因为他们手中握有这样的王牌力量! 不然,就凭御兽族那几百上千号人,早就被其他三大族吃干抹净了! 毕竟谁也不愿意用族人的性命作为代价去发动纷争的! “啊!放开,放开我!!” “救命,救命啊!快救我!” …… 又有人被拖走。 即便他们几个人背靠背,呈现防御姿态,可对那些驯兽来说,根本没有太大效用。 黑暗中每一次黑影闪过,都会带走一个西山族人。 听着族人们的惨叫声,其余人心生不忍,却又不敢乱动,只能强作镇定的守好自己的位置,目光警惕地扫视四周,尽量避免自己被抓走。 黑暗中响起一道道“滋啦滋啦”的声音,那是皮肉被撕咬的声音,听得人头骨发麻,令众人内心的恐惧再次加深了。 “大家都看仔细些,多注意些!” 领头的人内心愤怒却又无可奈何,这御兽族的人,总喜欢搞用那些畜生来打前阵! “弓箭,长矛,大刀,全部准备好,看到任何一点动静,立即出手!” “是!” 领头人说完,觉得这样下去也不行,便又道,“分出两队人跟我走,剩下的人,拖住这些驯兽!!” 黑暗中又有野兽袭来,惨叫撕心裂肺地响彻西山。 后方的佟鹰听到这声音,脸上的怒火更无以复加,踢了踢胯下的马,率先冲了出去。 只剩一道满是寒气的声音在控制后面的族人:“所有人,动作加快,包抄过去!” 雅枝边跑边往后看,身后的火把越来越多,几乎要整片西山都照亮了。 “少族主,快,让族人快撤回来!”佟鹰带着大批西山族人赶过来了!再不撤,他们就走不了了! 雅枝停下脚步拉住厉自如,厉自如回头,也看见了西山族倾巢而出,脸色无比难看。 他迅速吹响了撤退的信号。 可此时,时机已经有些晚了。 他们边撤边等,可时间过去一炷香,那些人还没有半点动静。 此时,远处似乎传来野兽嘶吼惨叫的声音,惊得厉自如身体一震,身上如压了一座山那般沉重,动弹不得。 他回头,火光摇曳,他仿佛看见了御兽族的驯兽被长矛挑起,刺穿身体的景象。 他红着眼,大声喊了一句,“俪蓝!” 顿时,一只大型花豹从黑暗丛林里窜出来,等候指令。 “少族主,你干什么?”雅枝看出他的不对劲,死死地拉住他。 “我要去救他们!”厉自如激动地往回跑。 “你不能去!”雅枝拉着他,声泪俱下,内心自责愧疚几乎要将她淹得窒息。可此时,她不能让情绪左右她,必须要拦住厉自如! 他是族中少主,也是御兽族未来的族主,如果他出点什么事,那御兽族要怎么办? “少族主!” 此时,一道沉闷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是哥伦。 “哥伦!”厉自如怔在原地,脸上闪过一抹庆幸。“你没事?” 哥伦的身后还跟着几个御兽族的人,但更多的就没有了。 见少了几人,厉自如怎么可能还不懂,他还是想要回去救人,可哥伦已经没时间跟他说话了,直接推着他往西山外跑。 “不能再回去了,西山族倾巢出动,我们必须回去通知族人战斗了!” 厉自如眼中闪过一抹痛苦,却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只能将内心的悲痛暂时压住,带着剩下的人全力撤退。 此时,身后的林子里传来“咚咚、咚咚”的沉闷马蹄声。 厉自如回头,看见了那骑在马上,满脸猖獗笑意的佟鹰。 他的长袍在风中飞扬,手中拿着一柄银质长矛,目光锁在厉自如的身上,带着几分挑衅,几分戏弄,还有一抹居高临下的俯瞰和张狂。 第144章 佟鹰的羞辱! “俪蓝!” 厉自如大喝一声,矫健的大型花豹从黑暗中出现。只听一道十分复杂的骨哨声响起,俪蓝便犹如一支离了弦的箭矢,在黑影中化为一道黑影。 紧接着,哥伦和其他御兽族人的骨哨声接二连三地响起。 片刻后,那满是火光的林子里时不时地传来惊恐的惨叫声。 佟鹰听见这声音,脸上不仅没有慌张,反而露出一抹古怪的诡笑,“上圆刺轮抵御驯兽!” 他的一声令下,西山族训练有素的族人们,不知从哪拿出一条装满尖刺的木圆轮,护在队伍的外侧。 如果此时还有驯兽想要攻击他们的话,那必然会被那圆轮上的尖锐木刺扎伤! 这是一个对大型驯兽很有效果的防御措施,也是佟鹰研究了很久,才研究出来的。 果然,上了圆刺轮抵挡后,御兽族的驯兽们,就有些无处下手了。 一时间,队伍中恢复平静,众人以为危机解除。 佟鹰又带着族人大军继续向前。 “厉自如,你挺厉害的啊!” 黑暗中,佟鹰的喊声穿透无数树木,来到了厉自如等人的身后。 他停下步子看向身后,那人远远的,骑在高大的骏马上,正朝他喊话。 “这么多年,敢勇闯我西山境地的,除了你之外,还真没有其他人了!” “想不到,你小小年纪,竟然有如此魄力!” “说实话,我很欣赏你!” 他的声音在身后越来越近,听得厉自如越来越难控制自己,仇恨与怒火将他淹没,他甚至想立即冲过去杀了那人! 可是他不能! 他还有族人要守护,还要带领御兽族重新走向安稳的生活! 他恍若未闻,带着雅枝哥伦他们拼命跑。但他们是抹黑前进,路况又不熟,速度根本比不上那一群对地况熟悉,又有灯火照明的西山族人。 哥伦看着那些越来越近的西山族人,他停了下来,拦住了其他几个御兽师。 “哥伦,你干什么?!”厉自如心中升起不安。 “少族主,我们只是御兽族的一个小角色,御兽族可以没有我们,但不能没有您!”哥伦道。 他们要留下来为厉自如争取时间! 只有驯兽和主人离得越近,才越好控制,才能再次打乱西山族人的阵脚。 “哥伦!一起走!!” 厉自如回去拉他,却被他甩开。 “少族主,快走!御兽族需要您,您不能在这时候意气用事!” 哥伦看着他,身后带着五个西山族的御兽师,神色从容,看不到半点恐惧和迟疑,仿佛已将生死置之脑后。 “哥伦!可你们……” 厉自如还想说什么,哥伦打断了他,“少族主,快走,此时此刻,通知族人们迎战才是最重要的!” “厉自如!” 佟鹰的声音再次响起,“你身为御兽族少族主,应该知道身为族主,要以族人为先的道理吧?” 厉自如躲在黑暗中,脸上青筋暴起。 “我对你身边的小姑娘说过,只要你能答应我的要求,我可以不攻打御兽族,让两族握手言和!” “你,要不要考虑考虑?” 要求?什么要求? 厉自如看向雅枝,目光带着一抹疑惑。 “雅枝,他的话什么意思?” 雅枝脸色苍白,沉默不语。 那些话,她不能说。她怕说出来,厉自如会发疯! “雅枝?”他不理解地看着她,不懂她为什么要隐瞒? “少族主,他说的那些,根本就是废话!我们族人是不可能会答应的!您也不可能答应!不要听他的,我们快走!” 雅枝伸手去拉他的手,想要带他离开。但明显他不是这样想的。 他甩开了她的手,想要再问,这时佟鹰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厉自如,我佟鹰身为西山族族主,我以整个西山族起誓,只要你答应我的要求,西山,御兽两族,绝对可以和平相处,不用再起纷争!” 这话一出,连哥伦和其他族人都震惊了,他们不敢相信地看向雅枝,迫切地想要知道佟鹰的条件是什么。 毕竟,相较于族人们的安居乐业,他们多大的牺牲都能接受的! 也许,他们可以不用打仗了! “雅枝姑娘,那佟鹰的条件究竟是什么?”哥伦忍不住了,开口询问。 雅枝紧闭着嘴巴,那些话,她甚至连说都说不出口。 见状,厉自如有些着急了,看向雅枝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怀疑。“雅枝,你到底在隐瞒什么?” 他拼了族人的性命来救她,可不是为了让她对他隐瞒的! 这可关系到御兽族的生死存亡啊! 虽然夜色很暗,可雅枝依旧能够听见他声音里的失望和冷漠。 他,是在怀疑她吗? “我……” 她哑口无言。想要说,可那些话,卡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来。 “雅枝!” 此时,佟鹰的声音再次响起。 “怎么样?厉自如,我的提议如何?你可愿意接受?” 黑暗的林子里,除了西山族人这边火光通明,前方一片漆黑,佟鹰甚至看不到那几个人的身影躲在何处。 他这么喊话,其实也是为了让厉自如暴露自己的位置。 “你想清楚了吗?驯兽与族人,孰轻孰重?” 佟鹰的声音还在耳边回荡,厉自如听着那没头没尾的话,急得不行。 “雅枝,你告诉我,到底什么情况?他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双手钳死死捏着她的双肩,自己都没发现,他的手,到底使了多大的劲儿。 雅枝只觉得双肩要被捏碎了一样,剧烈的疼痛让她忍不住皱起了眉。 “你说啊!” 他的声音还在耳边紧紧相逼,手里的力道不停地收紧,她疼得几乎无法呼吸。 哥伦在旁边也有些看不下去了。“少族长……” “我说……” 雅枝微显颤抖的声音响起,把厉自如有些失控的心神拉了回来。 见她满脸痛苦,他才意识到,自己有多失去理智! “雅枝,你,没事吧?” 他手上的力道全消,只剩下一股淡淡的温柔,轻轻揉搓着她的肩膀。 雅枝往后退了退,让双肩从他手里挣脱出来。 “他对我说,只要你答应将御兽族的所有驯兽全部交出来,并且让他当着全西山族的人面,全部,全部斩杀……” 她顿了顿,垂着眸,继续说,“这样,他就会答应在西山族地,给我们族人找一块地方,让我们‘安居乐业’……” 话音说完,一阵死寂。 “这佟鹰,简直欺人太甚!”哥伦怒骂出声。 难怪那雅枝姑娘一直说不出口,这是条件吗?这分明是对御兽族的羞辱! 这是要让他们族人无条件投降,并且将驯兽交出,让御兽族成为他们西山族永生永世的附属族,甚至是奴隶啊! 这佟鹰,他是怎么敢提出来的?! 第145章 水自流的阴谋 厉自如身体忍不住颤抖,愤怒和强烈的侮辱感,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哥伦跪到地上,一脸的坚毅和决绝,“少族主,我们御兽族不能被那西山族如此侮辱!您快回族吧,带领族人们对抗西山族!” “即便拼死,也决不能受那佟鹰的条件!!” 哥伦的话说完,他身后的御兽师也跪了下来,“求少族主回族,准备大战!” 厉自如沉默,随即便看到哥伦带着其余人站起来,而后消失在黑暗中。 “哥伦……”我一定带人回来救你们! 你们一定要撑住! 厉自如的双眼爬满红血丝,即便再不甘心,不愿意,却也别无选择。 “我们走!” 他伸手去拉雅枝的手,可那少女的手却在他手碰到的那一刻,立即抽了回去。 “少族主,我自己能走,你拉着我,我反而跑不快。” 厉自如手中一空,心里生出一抹异样情绪,但此时他也没时间再顾及这个,只道:“那你小心点!” 佟鹰喊了几声,始终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他脸色变得难看了起来,没想到这个厉自如小小年纪,竟是个能沉得住的性子! 若是再给他时间成长下去,再要攻打御兽族,怕是难上加难了! “所有人,加快速度!今日,必须攻下御兽族!” “是!” 声音刚落,火光照耀的地方一道又一道黑影闪过。 一头鳞狼兽忽然出现,蹿到几个拿着圆刺轮的西山族人身上,避开了那尖刺,一口将其中一人的脸咬烂了。 痛苦的嘶喊声响起,队形被打乱,防御驯兽的圆刺轮也掉在了地上。 顿时,又有几只野兽蹿出,用同样的方法将西山族的圆刺轮冲开,又有人被咬伤。 佟鹰勒住马,脸色阴沉。 那些在普通人眼里身形迅疾的驯兽,在他眼里明显就慢了很多,加上耳力非凡,他基本可以提前锁定那些驯兽出现的位置。 银矛一扔,一只野狼被那长矛钉在了后方的树上。 “嗷呜,嗷呜……” 两声呜咽后,野狼失去生机。 被杀了一只驯兽后,西山族的人士气大涨,纷纷举起手中武器应对黑暗中危险的驯兽。 此时的厉自如奔跑着,后方,时不时地响起人的惨叫声,还有驯兽的痛苦的嚎叫声。 他脚下步子不停,飞快狂奔,连雅枝都被甩到身后很远的地方都没发现。他听着那些声音,心在滴血。 他知道,哥伦和其余的族人们在用生命为他们争取时间,他一定不能再慢! 他暗暗发誓,“佟鹰,我一定让你付出代价!!” 在哥伦等人的帮助下,厉自如终于跑出了西山领地。 “啲——” 骨哨声响起,飘向远方。 那是号召全族御兽师和战士的密令,只有族主和少族主知道这个节奏和方法。 而早已严阵以待的御兽族人听到这声音瞬间蹿出了森林,朝着西山族的领地冲锋而去! 冲杀的声音响彻山外谷。 西山和御兽两族的异常,早已被东山族以及溧水族发现。他们也各自派了一些人前来查探。直到看见两族人马正式交锋,才将消息传了回去。 东山族的议事大厅内,上位主座上坐着一个面色冷厉的中年男子;他的下方右手位,坐着一位身穿白色长袍,面容淡雅儒俊的青年男子。 他坐在一旁喝茶,脸上的随意和松弛令主位上的男人皱起了眉。 “溧水族也打算插一脚吗?” 东山族族长魏东来开口,心中有疑惑,却更多的是鄙视。 这水自流整天一副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可他心里早就对御兽族的红杉林眼馋不已,也不知道多少次的撺掇西山和御兽两族起摩擦了。 “不是溧水族。”他轻捻茶杯,脸上带着几分享受,喝了口茶后,才继续道,“是东山族,和,溧水族。” 魏东来挑眉,表示不懂他的意思。 水自流年纪不大,但心机城府非一般人可比。见他这样,只淡淡一笑,道“我既然来了东山族,那自然是来找魏族长合作来的。” “魏族长对于西山族的药田,不是也很喜欢吗?” 魏东来面色一变,眼睛底下闪过一抹惊诧。 这水自流,竟然连这个都知道! “那水族长想要怎么合作呢?”魏东来问。 “那自然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了!” “事成之后,御兽山归我,西山峰,归你,如何?” 他放下了茶杯,脸上挂着温和礼貌的淡笑,俊美的面容让人第一眼只觉得如沐春风。 可听了他的话之后,得到的唯一感受,是寒冷,至于暖意,半点都感受不到。 魏东来虽然确实想要西山药田,可,那毕竟是西山族! 西山族是山外谷人口最多,势力最大的地方!而且那佟鹰,也不是个简单的角色,万一真惹恼了他,西山族拼死反扑,那他们东山族可不一定能获得什么好处! 魏东来还是担心。“你就这么肯定能拿下那两族?” “当然!”他笑看着他,身上透着一抹强大的自信。 “这一次,西山、御兽两族,必定两败俱伤。到时候,我们根本不用费吹灰之力,便能收取两族。这,有什么好怀疑的?” “魏族长,您究竟在顾忌什么?” 魏东来沉默,脸上的表情十分凝重。 山外谷四大势力存在上百年,真要打破这种平衡,实在没什么好处。 其实,若不是有人从中作梗,四族在山外谷互通有无,以物换物,其实也能和平相处的。 他的目光落在水自流身上,内心闪过一抹鄙夷。 这看似文弱秀气的青年,实际上是多狠的角色,他也是略有所知的。 若真是没了西山族和御兽族,那未来,东山族会不会也会被这小子蚕食殆尽? 他是真担心! “那,幸存的两族族人怎么办?”魏东来又问。 水自流站起了身,脸上浮现一抹难以置信的笑容,“魏族长,您不是在逗我吧?” 魏东来神色微变,依旧坐在主位上不动如山。可内心却在那水自流的牵动下,不自觉地动摇起来。 “胜者为王败者寇,输了的人,自然是为奴为婢!我听说你们东山族也是急缺劳动力的啊,怎么,不想找些免费劳动力?” 魏东来没说话,内心对水自流又警惕,又忌惮。他对东山族,还真是了如指掌! 不过,他说的那话,确实存在一定的诱惑力。 “或者,您不喜欢那些人的话,杀了也行啊,我没什么意见的。” 即便是说到杀人,他的脸上依旧风轻云淡,就好像他说杀的,不是人,而是一只野鸡,一只野兔子…… 魏东来垂了垂眸,后站了起来。他对与水自流的合作,越来越没什么底气了。 刚想拒绝,就见那水自流开口了。 “魏族长是在担心我背后插刀吗?” 也不知是不是看出来他内心里的害怕,水自流脸上的笑容真诚了几分, 魏东来没说话,可那双紧紧盯着他的眼睛里,可看不出半点放心。 “您就放心吧!这山外谷这么大,我们溧水族又不可能全部占有。要不是那厉初正冥顽不灵,死活不愿将那红杉林与我们溧水族共享,我也不至于策划今日的这场戏。” “你,你说什么?!” 魏东来从他的话里听到了一个令他无比震惊的讯息。 御兽族和西山族的此次纷争,竟然,是出自他之手的一个阴谋!! 第146章 蓝庆死 西山与御兽山交界处,东廊谷。 无数尸体倒在地上,有些缺胳膊短腿,有些脸色发黑,身体僵硬。 在那些尸体另一边,无数厉狐在人西山族人中来回窜跳,每跳到一个人身上的时候,都会在那人身上添一道咬伤,随即全身内脏被腐蚀而死。 也有些厉狐被西山族的铁器和长矛洞穿身体,可它们流下的血液依旧将那些西山族人腐蚀。 佟鹰看着那些令人头疼的厉狐,眼睛里几乎要冒出火来。 这些厉狐是被厉自如控制的,也就是说,想要解决这些厉狐的威胁,那就必须把厉自如杀了!让这些厉狐成为无主的野兽,只有这样,西山族人才能降低伤亡! 他骑着马穿越杀声震天的战场,直奔厉自如而去。 银色长矛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带着摄人的冰冷气息。 费七手持一根狼牙棒,在西山族人群中大开大合,每一击,都能将好几个人打得吐血飞出去。 蓝庆也在战场上,他的身上像是燃烧着怒火和狂暴,骨哨含在口中,时不时地吹响。一段段复杂又毫无规律可循的声音在场中回荡,控制着一只凶猛的锯齿蜥蜴。 那锯齿蜥蜴身形庞大,外皮坚硬厚实,锯齿般的锋利牙齿大开大合,一口便能咬断人的大腿。 在蓝庆的控制下,那锯齿蜥蜴满口是血,咬死一个又一个西山族人。即便是面对那些人的长矛利箭,它也丝毫不受影响,几乎可以说是刀枪不入! 任何靠近它的人都会被它咬断手脚,成为一个废人或死人。 无数驯兽在西山族群中撕咬,扑杀,惨叫声连连,谁也没有注意到,一柄银色长矛正飞向厉自如。 即便是厉自如自己也根本没有发现这一点。 他手里拿着一把青铜长剑,砍杀着一个又一个西山族人,在空闲之余,时不时地吹响骨哨,控制厉狐和花豹,让它们成为战场上最凶猛,杀伤力最强的武器! 御兽族人数和西山族人数相差甚远,若不是有厉狐、花豹以及蓝庆的锯齿蜥蜴在,此战,怕是早就结束了。 厉自如刚吹完骨哨,只觉得身后一阵冰凉,后脑涌起一抹尖锐的刺痛感。他下意识地回头,就见一支银色长矛自半空中飞来,速度极快,几乎眨眼就到了眼前。 “少族主!!” 他瞳孔不断放大,此时他听见了费七惊恐的喊声。 他不断地倒退,想要躲避。忽然,一道人影猛扑而来,将那银矛撞飞了出去。 等看清那个人影,厉自如脸上惊诧不已。 “蓝叔!!” 他冲上去,将那倒在地上的人扶起来。 他的胸口被银矛洞穿,鲜血将他的灰色衣裳浸湿,入眼一片黑红。 “蓝叔!!”厉自如双目通红,内心升起无限愧疚与悲痛。 “少,咳咳……”蓝庆目光涣散,刚开口,便被胸腔里涌出的血呛住,猛咳了两声,才觉得顺畅了些。 “蓝叔,别说话了,没事的没事的!”厉自如双目酸涩,泪水控制不住地往下落,他朝战场外大喊,“医师!于溯!快救人!!” 颤抖哽咽的声音传向很远的地方,于溯听见这叫声,目光寻了过来。 当看到厉自如和倒在地上满身是血的蓝庆时,他连忙对身旁的雅枝喊道,“快,快去救人!” “少族主,没,没用……没用了……” 蓝庆声音断断续续,脸色苍白,血色尽失,他强撑着一口气,还有话要嘱咐。 “不会的,蓝叔,你不会有事的!”厉自如抱着他,痛哭起来。 蓝庆从小待他如亲子,他也是拿他当父亲看的。 每一次被父亲训诫,伤心失望之际,都是蓝叔和七叔安慰他,鼓励他,相信他;他是他的第二个父亲啊…… “少族主,我生平没,没求过你什么……咳咳……” 他的伤太重了,每说一句话都在是透支生命,于溯和雅枝赶来的时候,迅速用干净的棉布压住他的伤口,避免血液流失太多。 可这样的伤,于溯一眼就能看出来,这是没救了…… 蓝庆满是鲜血的手握上厉自如的手,目光祈求又充满自责,“阿迪,阿迪走了歧路,你,不要怪她,都是我没教好她……” “蓝叔,你不要说了,我没有怪她,我不会怪她的!” 厉自如握住蓝庆的手,那双大手他见过很多次。虽然他常用这只手拍在自己的肩膀上,可这样紧紧握着的,还是第一次。 他的手满是老茧,即便在血液的润滑下,也还是能感觉到粗糙和扎手。 “我,我想求你……” 蓝庆的话还没说完,那双涣散的眼睛忽然就变得呆滞无光了,连最后的一抹涣散都消失了。 他看着厉自如,像是有什么心愿未了,像是还有什么放心不下…… 死死抓着厉自如的手,也在这一刻变得柔软,从半空中滑落下来。 “蓝叔?”厉自如脸上的痛苦怔住,不敢相信地呼喊着蓝庆,可,那没了生息的人,再也不能给他回应了…… “蓝叔!!” 厉自如痛苦怒吼,目光扫向战场,那不远处骑着战马的男人,脸上满是挑衅和得意,这令他内心的怒火更是达到了极点。 他捡起地上的青铜剑,飞奔砍向佟鹰。 后面的雅枝满脸担忧,目光看去,她看见战马上那人神色松弛随意,意味不明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会。 随后,他从马背上抽出了一把青铜剑,材质外貌和厉自如手中的那把剑很是相似。 看到那剑,厉自如又疯了些,再大的吼声都无法发泄他内心的恨意与怒意。 “佟鹰,我杀了你!!” 那是他父亲的青铜剑,整个山外谷只有这么两把,锋利坚硬,几乎无坚不摧。父亲中毒之后,这把剑就消失了,原来,被那佟鹰夺了去! 就在两人青铜剑即将冲撞时,东廊谷中忽然卷起一阵阵的诡异邪风,一种神奇又惊人的力量在战场上席卷,将数百上千人马全部震倒。 便是那些驯兽们,也被漫天灰尘迷住了眼,随即,被一道凶猛的力量震飞,撞在山谷两侧的山石树木上。 第147章 强势聊聊 再睁眼一看,厉自如和佟鹰两人中间忽然出现一道斑驳身影,长发在大风中飘扬,双掌落在两人的胸膛上,强力一震,便将那两人分开了。 两人倒退两三丈才停下来。 厉自如看着忽然出现的女人,脸上露出惊色。 她没死? 雅枝不是说她和那个百里掉下悬崖了吗? “别打了!” 舒禾收回双手,立于两人中间,看着那遍地的尸体和残肢,神色严肃又沉重。 这才过了一夜,这两族就打得这么凶猛! 佟鹰看见她,也忍不住心惊和疑惑。“你没死?” “谁说我死了?”舒禾挑眉问他。 因为舒禾以及那股超越自然的力量的突然出现,东廊谷的两方人马暂时停了下来。 佟鹰面容冷漠阴鸷,内心暗骂这些外来人还真是命硬,掉下追云崖都不死! “你不是说,你们外来人不会插手我们谷中纷争的吗?此时,为何又要出手?” 他说话间,目光向四周扫视,透着一抹探寻。他在找那个神秘莫测的男人。 “禾姑娘!” 费七见到舒禾出现,激动地跑了过来,连百里墨卿之前强调的“禾娘子”都忘记了,直接唤她姑娘。 “费先生。”舒禾朝他点了点头。 “禾姑娘,您可有找到麒麟草?”费七急切地询问。 这场大战本来就是因为他们进入西山峰而引发的,若是能找到救族主的解药,那这一战便不算白打,那些人,也就不算是白牺牲了。 舒禾拍了拍她的小背篓,对他道,“放心。” 佟鹰看着他们关系亲密熟稔的样子,脸上的表情难看无比。 若是这两个外来人加入御兽族,那他们,怕是一点胜算都没有了。 “姑娘,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佟鹰冷着脸问她,“为何要出尔反尔?” 见厉自如凶狠地要朝佟鹰攻去,舒禾一把将他拉了回来,塞到费七手里。“少族主,别冲动!” “你拦我做什么?!”厉自如失控地朝她大吼。 他被愤怒冲昏了头脑,觉得如果不是舒禾非要去西山峰找那个软骨草,他们和西山族也不会发生大战,至少不会这么快!而蓝叔,也就不会为了救他而死。 舒禾猛然被吼,脸色也变得不好看了。 “若不是看在你们御兽族那些无辜的族民份上,你还真以为我想管你?” 她真的很讨厌别人吼他!上一个吼她被骂的,还是南起。 费七看得出来,舒禾不高兴了,甚至有些生气了! 他连忙将厉自如往后拉了拉,对舒禾赔礼道歉,“对不起禾姑娘,我们少族主有些失控了,不是故意的。因为……” 他目光看向不远处被长矛洞穿的蓝庆尸体,脸上也浮现了痛惜之色。 “蓝庆是为了救少族主死的,他,是过不了自己那一关……” 舒禾神色依旧冷漠,“那又如何?蓝庆可不是我杀的!只有无能的人才会冲无辜的人发怒!” 她的话,可以说半点没给厉自如留脸面。 本来就是嘛,她啥也没干,甚至还是来帮他们的,凭啥被一个毛头小子吼? 厉自如还想说什么,被费七一把压了回去。 “禾姑娘,您见谅,见谅……”费七不停地对舒禾弓腰道歉,一点尊严没留。 见状,舒禾心里有些不舒服,抬手将费七虚扶起来。 随后,她面向佟鹰,道,“佟族长,我并不是想要插手你们谷中事,我只是不想看着你们自相残杀,然后被人坐收渔翁之利罢了。” 闻言,佟鹰心中升起疑惑和不安,这话,是什么意思? 不等他发问,东廊谷两侧忽然飞过来数十人,从半空中狠狠地砸在御兽和西山两族人群中间的空地上。 佟鹰看见其中一人,当即脸就黑了。 “水自流!!”他咬着牙,内心压着一股愤怒。 他不是答应他,不会插手西山和御兽两族之间的战争吗?不是答应,绝不会乘人之危的吗? 原来,都是说得好听!私下里,早就联合东山族,想要对他们动手了! 好一副人畜无害的脸,好一个狡猾恶毒的心! 水自流和魏东来两人还没弄清楚什么情况,就被一股诡异的力量卷到了半空中,直到浑身剧痛,他们才看清楚了自己的处境。 水自流忍着痛,眉间厉色尽显,扫视着四周。 然而目光所及之处,皆是平凡之辈!直到一个月牙白色身影出现,静立在人群之中,才让他才停下目光。 那人,一眼就能叫人察觉出他的卓尔不群。 他的身旁站着一个女人,即便衣着褴褛,浑身脏乱不堪,可那恬淡自信,从容不迫的气质,还是能看得出她与一般女子的不同。 这两人,应该不是山外谷中的人。 难道,他们也是从外面来的? 他脸上露出惊喜之色,目光灼灼地盯着舒禾与百里墨卿两人。 舒禾看着那火热的眼神,有些错愕,不解地问向身旁人,“那个谁,是有点什么问题吗?怎么看我们的眼神,跟看到失散多年的父母似的?” 百里墨卿脸一黑,“我可生不出这么大的儿子!” 呃…… 舒禾脸上露出几分心虚,莫名地想到了小依儿。 她轻咳两声,掩饰尴尬,“一个比喻而已,这么较真儿干嘛?” 百里墨卿不理她。 “水自流!你敢阴我!!” 此时,佟鹰上前,一把就抓住了水自流的衣领。 那原本俊秀的男子,此时已满身狼狈。不过,他好像丝毫不在意,只一直盯着舒禾和百里墨卿。 那眼神,仿佛是有很多话想说的样子。 魏东来也站起了身,脸上露出几分尴尬,有种做坏事被当众揭穿的窘迫和难堪。 “魏东来!!”费七怒盯着他,手中的狼牙棒已经随时候着了。 “费老弟,别激动,别激动,我没有别的意思,我们就是,就是来观战的……” “是吗?”费七盯着他,眼中几乎有火在燃烧。 两族交战,他们另外两族说是来观战的?这话说给鬼听,鬼都不信! 难怪禾姑娘说什么“渔翁之利”,原来,还真有两个“渔翁”在等着收拾他们呢! 此时,东廊谷两侧的其他两族族人见到自家族长被人掳走之后,瞬间带着大部队从埋伏处冲了出来。 魏东来看着那些人怒气冲冲地杀来,脸上闪过一抹绝望。 这群蠢货! 这时候跑出来干嘛?还嫌不够乱吗? 此时,场面一度紧张,空气中充满了火药味,仿佛随便一个火星子,都能引起一场大爆炸。 舒禾见状,上前道,“既然,山外谷的人都到齐了,不如,咱们聊聊吧?” 一众人神色各异,彼此试探、对峙,对那女人说的什么“聊聊”毫无兴趣。 见舒禾的话被无视,那个气质风华绝代的男人双手一抬,几乎在场所有人的兵器都脱手而出,来到半空中对着自己原本的主人。 佟鹰、水自流、魏东来以及厉自如和费七,都惊呆在了原地,目光呆滞,满脸的惊骇。 舒禾站在百里墨卿的身旁,衣衫破烂,像个小乞丐,与旁边的人仿佛属于两个世界。可那张脸上,灿烂明媚又自信的笑容,又令人觉得,她本来就应该站在那里。 舒禾笑问,“诸位,现在能聊聊了吗?” 第148章 能不能出去,是我们的事 御兽族的议事大厅内,厉自如年龄最小,但却坐在最上方的主位上。 左右下方分别坐着佟鹰,水自流,以及魏东来。 四人两俩对峙,分别看见了彼此眼中的痛恨和杀意。 “水族长,真是没想到,你不过接任溧水族几年的时间,竟能将权谋诡计耍得这般游刃有余,还真是叫人佩服啊!”佟鹰的声音里充满讽刺。 他向来是个善于隐藏自己情绪的人,总爱用笑容来迷惑别人;可此时,他盯着那神神在在的水自流,笑意是怎么扯都扯不出来了。 “佟族长夸奖了,我也是跟诸位前辈学习的。”水自流靠在椅子上,脸上露出了几分嫌弃,对厉自如身后的费七道:“费老,您族里的椅子,可以换换了,也太硬了些,再不济,垫点东西也行啊!” 费七朝他翻了个白眼儿,“水族长,我们御兽族可没邀请您来!若是觉得我们椅子不舒服的,您大可以离开,或者一边站着好了,没人阻止你!” 水自流脸上露出笑,“看您,我就这么一说,您这么认真干嘛?怪吓人的!” 费七冷哼,脸上露出几分鄙夷。 明明就是自己不敢走,还装得一副不在意的样子。虚伪!! “哎呀,咱们都是山外谷的人,是一根线上的蚂蚱,可不能内讧啊!”另一边的魏东来见气氛不怎么好,脸上升起几分讨好之意,“诸位,咱们是不是应该商量一下怎么应对那两个外来人啊?” 他们毕竟同是山外谷的人,再怎么打,也是谷内的纷争。现在让两个外来人插手是什么意思啊? 不过,那个叫百里的,简直是神人一般的存在。一挥手,便能击退千军万马,这样的力量,还能说是人吗? 难道外面的世界,都是这样的人? 水自流听到“外来人”,脸上的随意消失了,转而替代的是忌惮,还有几分激动和向往。 他早在这个地方待腻了! 若是能出去,那即便不做这个族长又如何?他想要的,是广阔天地,而不是这一隅之地! 费七挺了挺背,说到那两人,他底气都足了!不自觉地昂起头,带着一抹居高临下的意味,“魏族长,你说话可当心点,我们御兽族从来都是好客的,可不会对两个外来人起什么歹毒心思!” 魏东来面色一变,想要说什么,又被费七打断,“我还要提醒你,百里公子的实力大家有目共睹,你若是有些别的心思,可别拉上我们御兽族垫背!” “还有我们溧水族!”此时,水自流脸上扬起一抹笑,插了一句。 魏东来脸色被费七说得又青又红,在听到水自流的话之后,更是黑如锅底。心中忍不住暗骂。 这水自流可真是背信弃义的小人!翻脸比翻书还快! 佟鹰沉默着,他心中另有盘算。 他已经派人去追苏兰芝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在他入百兽山脉前将他拦下来。 若是能拦下来,那他西山族也许就不用再忌惮那两个外来人了。 “哟,诸位聊什么呢?这么开心?”此时,一道俏丽的声音从厅外传了过来。 众人不自觉地起身,看了过去。 舒禾向雅枝借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洗漱了一下,又为厉初正解了毒。一切忙完之后,才和百里墨卿一起来到议事大厅。 百里墨卿也梳洗了一下,本就风姿绰约的男人,此时更显得丰神如玉了。一抹压制不住的高贵气质,将在场的所有人都衬得无比普通平凡。 “该不会是在讨论,怎么对付我们吧?”女子进来后,娇美的脸上挂着很是甜美的笑。 与之前的狼狈不同,她此时的装扮像个乖巧甜美的邻家妹妹,带着几分清纯和懵懂,好似不谙世事的少女一般。 百里墨卿余光瞥见她脸上的笑,有些不满。 这女人,平时的凶悍去哪了? 厉自如见到她,迅速冲了过来,一脸着急地问,“禾姑娘,我,我爹怎么样了?” 舒禾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这小子,真是抽一鞭子才能学乖一下。 她淡淡道:“没事了。” “真,真的吗?”他有些不敢相信,目光投向后面的雅枝,似乎在问是不是真的? 见雅枝点头,他那悬着的心,终于落下来了,再次看向舒禾和百里墨卿两人,眼神也悄然改变。 魏东来快步而来,推开厉自如,脸上多了几分谄媚。“百里公子,禾姑娘,快,快请坐!” 舒禾哑然失笑,这魏东来还真是把这当自己家了! 此时,邙山深处中,两道身影不知疲惫地在山间穿梭,不知在寻找着什么。 他们手持长剑,面对山中袭击的野兽毒虫,眼睛眨也不眨一下,一剑劈开。 这座山,他们几乎要翻了个遍,可依旧半点收获都没有。 在路过一条深谷裂缝的时候,其中一人忽然停了下来。 “北及,有什么发现?” 震离也落了下来,看着那深不见底的地下裂缝,眼中露出疑色。 北及回头扫向林中,好像看见了前两日他与舒禾失散时的场景。 那时,他就在不远处,一个回头,就不见了舒禾的人影。 难道,她是掉入这缝隙了? “能确定吗?”震离问。 北及摇头,“我不能确定,但这邙山,我们几乎都搜遍了,还是找不到王爷和禾束,我想赌一把!” 震离站在那裂缝上方,沉默了片刻。 “那就赌一把!” 说完,他身子一跃,便进了那缝隙之中。 北及见状,立即跟上。 “什么?!” 议事厅内,水自流激动地站了起来,脸上的兴奋溢于言表,所有人都用一种很奇怪的目光看着他。 “真的能出去吗?” 看他满脸的急切,舒禾总算知道为什么初见时,他会用那么怪异的目光看他们了。 原来,他也想出去! “禾姑娘,我想,御兽族的人还没告诉您出去的路有多危险,多艰难吧?” 与水自流的迫切不同,佟鹰的神色冷漠又轻蔑,根本不相信他们能走出去。更不相信她说的什么,为山外谷打通一条通往外界的通道。 因为,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说了。”舒禾看向佟鹰,笑着道,“虽然我不知道你们口中的山神是什么东西,不过,能不能出去,是我们的事,而答不答应合作,才是你们要决定的事。” 第149章 达成合作,离开 舒禾和百里墨卿坐在厉自如的对面位置,众人神色不一,表情很复杂,像是有很多问题想问却又不敢开口。 “那个,百里公子,禾姑娘,我想问一下。”魏东来显然也有些心动,但鉴于其他人都不说话,他只好硬着头皮上,“两位是想怎么合作呢?” “具体的合作方案,等我们再回来的时候具体定。”舒禾开口,毕竟如果不能打通外界和山外谷的通道,那现在说再多也是废话。 “在这之前呢,我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这谷中的一草一木对我来说,都非常重要!我希望在我回来之前,你们不许再起战乱纷争,也不要随意破坏这里的环境。” 几个族长脸上都有些不好看。这山外谷是他们的地盘,如今却被一个外人来控制,怎么听都让人觉得不舒服。 “那,姑娘的意思是说,如果你一直不回来,那我们就一直不起纷乱,等下去?这有点不现实吧?”佟鹰开口,脸上带着一抹轻视。 四族纷争,怎么可能因为一个“过客”而就此停下脚步? 况且,今日与御兽族之战,他们西山族损失巨大,死了那么多的族人,还有那么多人中毒,受伤。凭她的一句话就想让他妥协,那怎么可能? “当然不现实!”舒禾看着他,自然知道他心里想的什么。 “所以,我们可以约定一个时间。在规定的时间内,如果我没回来,那你们谷中再想怎么打,那都随你们了,毕竟我们那时候也不在了。对吧,佟族长?” 佟鹰脸上露出几分尴尬。没想到那个女人这么敏锐! 看着那女子侃侃而谈,他有些奇怪,明明那个男人的实力才是最高深莫测的,为什么那人一直不说话,反而一直由那女子主导一切事宜? “那多久的时间呢?”他又问。 舒禾思考了一下,问道,“佟族长觉得多久合适?” 佟鹰看了一眼水自流和魏东来,他们也在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仿佛对自己寄予厚望。 他沉吟片刻,道,“十天!” 舒禾迟疑了一下,问道:“十五天可行?” 其实十天不算短,应该也能想到办法;不过,回去之后,他们还有很多事要处理。保险起见,还是拉长一点时间好。 水自流一直没说话,可脸上明显在压抑着莫名的兴奋和激动。 十五天啊,他也能等得起!毕竟已经等了这么多年了! 魏东来眼睛里也是一片火热。这个女人说得这么信誓旦旦,难不成,她真的能做到打通山外谷和外界的联系? 要是真能出去,谁还在意这一亩三分地? “那我们御兽族死的这些人,都白死了吗?” 厉自如低着头,他其实不想跟那两位唱反调,可他身为少族主,族人的性命,他怎么能不管? “厉少族长是想跟我们算账吗?”佟鹰脸色微变,看向厉自如,脸上带了几分杀气,“听你这意思是,只有你们御兽族死人,我们西山族没人死呗?我们还有那么多中毒受伤的人呢?你想怎么算?!” 厉自如回瞪着他,也杀气腾腾,他猛拍桌子愤恨地吼道,“你杀了蓝叔!我一定要你偿命!” 佟鹰冷笑,“我要杀的是你,是你自己没用,最后还要别人来救。这也怪得了我?” “你……” 舒禾见状,脸上的笑意早已消失,此时更是露出了几分不耐烦。 她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桌子,目光看向站在厉自如身后的费七。 察觉到她视线的费七,心脏咯噔一下,迅速将厉自如按了下来。 “费先生,我虽然与你们御兽族多有接触,但我的耐心也不是无底线的。如果你们御兽族的族主,没有能力撑得起一族之任,我建议你,还是换个人吧!” 厉自如虽然年龄小,但他不是笨人,甚至可以说有些本事在身上的。可今天,他的表现实在令她有些失望。 她费那么大力气让四族坐在一起,可不是让他们来了结私仇的。 真有多大恨,私下解决就好了,难不成真要拉上全族人的性命去争一时之气? 再大的仇恨,在一族人的性命和安居面前,都是微不足道的,这也是身为族主,必须要有的认知! 如果连这点担当都没有,只顾私仇,那还是不要做什么族主了! 费七脸色巨变,她能听得出那女子对少族主的失望,甚至不满。他连忙开口解释,“禾姑娘,我们少族主年龄还小,他……” 一直没说话的百里墨卿忽然开口,声音冰冷,透着不满。“若真是因为年纪小,那还是去请你们族主来吧。虽然目前他身体虚弱,但思绪应该是清醒的,下个决定还是不费什么力气的!” 他一说话,在场所有人,除了舒禾,全部都感觉到了一股巨大的压力,叫人生不起半点反抗之心。 费七最先从那艰难的压迫中挣脱出来,立即表态,“公子,姑娘,我御兽族完全支持你们的决定!没有任何意见!” 听了这话,舒禾才稍显满意。随即目光转向佟鹰,“你们西山族中毒受伤的族人们,我已经让御兽族的医师去帮忙解毒和治疗了,还请佟族长放心。” 佟鹰有些意外,没想到舒禾竟然会让御兽族的人帮忙给他族人解毒。这,是想替御兽族释放善意? 她果然还是偏向御兽族一些! 见佟鹰没在说话,脸上的表情也松弛了许多,她又对其余两个族长问道:“您二位,可还有什么问题?” 水自流和魏东来也同时表态,认为这合作方法可以接受。 只要能出去,什么条件都行! 见状,舒禾脸上恢复了几分笑意,很是满意,“大家意见统一,那是最好了。” 佟鹰看着那明媚的笑脸,心中忍不住泛冷。这女人,比他还会装呢! “既然初步合作已经定下,那我们也不多留了。”舒禾起身,旁边的百里墨卿也跟着一起站了起来。 他们俩都站起来了,那其余人自然也没有敢坐的了。 “佟族长。”舒禾看向佟鹰,见他满脸警惕,她失笑,“别紧张啊,我只是想说,要去百兽山,应该是要经过你们西山峰吧?” “是。” “那,既然咱们都达成合作了,我可否从你们西山峰借点东西?” 佟鹰沉着脸,还不等他说话,议事厅外便闯进了一女子。 “自如哥哥,我爹爹呢?我爹爹在哪?他怎么了?” 蓝迪一身狼狈,头发也是乱糟糟的,满脸的泪水;冲进大厅后直奔厉自如而去,死死地捏着他的胳膊问。 “阿迪……” 厉自如只看了她一眼,就无法面对,只能低着头躲避她的目光。 “是假的对不对?爹爹没死是不是?他只是生阿迪的气了,是不是?” “自如哥哥,你说呀,说我爹爹没死,他只是在惩罚我……” 厉自如沉默,整个大厅都在沉默,蓝迪见他这神色,如何还能不信? 她脸上显露杀意和狠厉,“我要杀了那个佟鹰!我要为爹爹报仇!!” 她转身就要走,却在下一刻,看见了佟鹰就站在她的身后,脸上挂着一抹诡邪的笑,正看着她。 好像在说,“你在找我?我就在这,来吧,报仇吧!” 蓝迪身体一震,显然有些不知所措,也有些害怕。她怎么都没想到,这个刚与御兽族开战的西山族族长竟然会出现在这里。 她刚想问厉自如,目光在看见另一人时,变得惊惧万分,脚下一软,瘫坐在地上。 厉自如连忙扶住她,脸上满是疑惑。 她,怎么了? 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那相貌儒雅俊秀的水自流,正看着蓝迪,嘴角一抹若有若无的笑。 第150章 看着我!别怕,有我在 茂密的原始森林里,阳光不时地从天上照下来,为潮湿阴冷的空气增加了几分温度。 各种奇珍异草藏在厚重的枯木腐叶下,或伸出翠绿的小脑袋,或拧着身子从宽松的间隙里迂回而出,贪婪地吸收着阳光的温暖和空气中那美味的湿润之气。 舒禾沿路采了很多的草药,米白色的身影像个欢乐的精灵,在森林中来回穿梭,惊叹的声音响得一次比一次高。 百里墨卿默默地跟在她身后,脑袋上的黑线就没下去过。 至于吗?她不是神医吗?什么草药没见过?怎么就能兴奋成这样? 他记得之前的她,都是杀伐果断,性格清冷,怎么这两日,她跟变了一个人似的? 这副小孩子心性,真是叫人不习惯。 “百里墨卿,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又一次,舒禾窜到一个小山坡下,小心翼翼地挖出一株草药,根部手指粗,有长长的须,淡金色,即便满身尘埃,也能看出它的不凡。 “金须草。”百里墨卿面色平静地回答。 “嗯?”舒禾脸上笑意僵住,露出疑惑,“你怎么认识的?” “因为半柱香之前,你已经给我看过一次了。” “啊?是吗?” 舒禾一愣,连忙去翻自己的小背篓,小布袋,终于在她的小布袋里找到了百里墨卿说的那株金须草了。 “竟然真有!”珍稀草药挖得太多,她都不记得自己之前就见过这株草药了。 这种草药在外界,好像已经消失很久了,在百兽山竟然能找到这么多! “你挺厉害嘛!见过一次就认得了!”舒禾笑嘻嘻地将金须草藏进小包包里,心情很好,顺便还夸了一下百里墨卿。 这东西可是好东西,有了它,南起筋脉受损的问题,基本可以解决了。 百里墨卿哼哼一声,脱口而出一句,“过目不忘,天生的!” 舒禾被他这自夸吓到了,有些无语,“说你胖,你还喘上了!” 虽然不懂她为什么说“胖”,什么“喘上了”,不过从她的语气中他能听得出,这是在揶揄他。 他也不气,只背着手悠哉游哉地在林子里走,淡淡地回了一句,“跟你学的。” 舒禾动作一停,双眉上挑,嘴角忍不住扬起。这男人,怎么觉得有些不一样了? 她小跑跟上去,侧昂着头看他,问道,“你,这是,变性了?” 他瞪了她一眼,声音恢复平静,“何出此言?” 舒禾想了想,觉得有些不好说。 那种变化,是给她的感觉变化,仿佛就是觉得这人没有以前那么冷冰冰了,好像也少了几分疏离感。 以前觉得他是高冷的,淡漠的,而现在,她总莫名其妙地觉得他有些可爱。 不过,这话她可不敢当着他面说。 毕竟,对一个声名在外,杀伐果决的男人说,“你咋变得这么可爱了?”应该总是不好的。 她想,她会被他按着暴揍一顿的吧? 见她沉默,他侧头看她,“怎么不说话?” “没事没事,挺好的,挺好的。”舒禾笑笑,掩饰内心的异样,随即立即转移话题。 “这百兽山,他们不是说很可怕的吗?怎么我瞧着除了一些凶猛的野兽,也没什么危险啊?”感觉这里,可比西山峰的那片灌木丛安全多了! 那为什么山外谷的人,还那么害怕这百兽山呢? 百里墨卿看了看御兽族给的地图,离他们标注的危险区域,大概还有半个时辰的路程。 “你的草药采够了么?采完就赶紧走,你可别忘了,你已经两天没在家了!” 这女人,就不担心小依儿吗? 前两日说她没责任心,她还生气,可现在看来,他说得分明没什么错! “家?” 舒禾懵了一下,初听这个词的时候,她心脏猛跳了一下,可看他神色平静无波,才哑然失笑。 她真是,想太多了! 见她神色露出恍惚,他好意地提醒,“是啊,小依儿。” 这女人,不会忘了自己还有个女儿了吧?! “啊!”舒禾惊叫一声。 百里墨卿神色紧张起来,“怎么了?” 舒禾脸上露出尴尬和内疚,“对啊,小依儿还在等我!快,快走!!” 见她小跑起来的脚步,他只觉得无奈,她果然忘记了这事! 跑得那么快做什么?内心涌起一阵无力感,他朝她喊,“喂,你走反了!” 舒禾停脚,回头,满脸的尴尬。 见他朝着东方而去,她低头不吭声,连忙跟上。 后面也有遇到一些珍贵稀有的药材,不过,舒禾都没有再看了,只暗暗发誓,一定要重新回到这个地方,把这里打造成她的“后药园”! 大概又走了一炷香的时间,百里墨卿忽然神色变冷,脸上露出了几分凝重。 他拦住了舒禾,停在原地仔细听着远处传来的声音。 “怎么了?”舒禾看着周边,什么动静也没有啊。 “猩猩?” “什么?什么猩猩?”舒禾问他。 一刻钟后,舒禾终于知道之前百里墨卿说的“猩猩”是什么意思了。 她又听见了那低沉震耳怒吼声。 那偶尔响起的吼声些急促,似乎带着一抹烦躁。 她忍不住停下了脚步。心中恐惧顿生,目光看向那声音传来的远处,双手下意识地握紧了她背篓的背带。 “是那个东西!” 百里墨卿回头,看出了她的惊恐不安。 她也听见了啊!以她的功力,这个距离,确实差不多了。 “是那个人形巨兽!”舒禾看向百里墨卿,声音里带着几分畏惧。 他听北及说过那日的情况,关于那个人形巨兽。 那个生物仿佛从另一个世界而来,身型巨大,无比凶猛!一只两三米长的大老虎在那凶兽的面前,像个没长大的小猫一样,双手一扯,便将那老虎扯成了两半! 这世间,即便是内力达到三品、二品的人,也无法做到徒手撕虎! 他虽然没见过那生物,可从那些描述里,他依旧能感受到那东西的恐怖。 想来,山外谷里的人说的“山神”,就是这个东西了。 他站在她身旁,轻声道,“别怕,跟着我。” 她看他,莫名被那一句话抚平了些恐惧,先前如生了根的脚,此时也能动弹了。 跟在他身后,他的身躯就像一座大山,为她撑住了前方的路。 此时,一股淡淡的香气袭来,有些好闻。 她刚挪开脚步,又一道怒吼声袭来,她甚至能感觉到,一股强大的气流随那声音而来,在冲击她的身体和面孔! 她又停了下来。 当日那巨兽手撕老虎的景象还历历在目。这一刻,她心神有乱,甚至感觉自己就是那只大老虎,她看见了自己的身体被一下子撕成两半!鲜血飞洒,像雨一样落在万物之上。 她的身体有些颤抖, 百里墨卿回头,见状,眸色微变。 他微凉的左手将她那有些发白的拳头握在了手里,整个地包裹了起来。 “禾束,看着我!”他捏了捏她的手,将她有些涣散的目光拉了回来。 她抬头,目光焦点聚集,思绪清明了一些。 “别怕,有我在!” 他凝视着她的眼睛,声音厚重又沉稳,带着一抹令人心醉沉迷的磁性,让人觉得莫名心安。 此时,怒吼声再次响起,这一次,舒禾没有像刚刚那样心神涣散了。 二人再往前走,发现前方越来越窄,两侧的山越来越高,只剩下一条极小、极深的峡谷供人通过。 这地方,跟他们之前下来的裂缝峡谷有些相似,但不同的是,先前极峰山的峡谷半点阳光不透,漆黑一片,而这里,光线没有遮挡,能够清晰地看见一线天。 此时,怒吼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急躁,只这么听着,都能感受到那生物的狂暴和愤怒。 怎么回事? 那生物平常就这么暴躁吗?还是说有人惹到它了? 舒禾脸色微变,想到了一人。 难道是,苏兰芝? 第151章 你是觉得我不行? 穿过狭小的山谷,舒禾二人一眼便看见三四座高耸入云的峭壁高山,山上光秃秃的,是十分诡异又巨大的奇形怪石。山势巍峨,气势磅礴,人类置身其中,可以深切地体会到什么是“鬼斧神工”,什么是“自然天成”! 山与山之间形成一道神奇壮阔的深谷,虽然没有山外谷那么巨大,但这片深谷也依旧大得令人心惊。 谷中有一面巨大的湖泊,这面湖泊滋养着这百兽山谷中无数生物和植物。 湖泊之外,是翠绿的密林。山谷最中间的位置,一棵棵参天大树矗立,也不知生长了多少年,粗壮繁茂的树枝朝着四周不断延伸,将小半个山谷都覆盖住了。无数藤科类植物依附着大树,茁壮生长,那些手腕粗的树藤,遍布树干,从上方垂落而下。树藤上还时不时地有猴子松鼠等动物出没。 又一声巨吼响起,在大树藤上来回跳跃的动物们,受到了一些惊吓,跳窜几处后,又平静了下来,看着突然出现的一男一女,大大的眼睛里含着几分好奇,还有几分警惕。 “看来,这些动物已经习惯了那吼声。”舒禾出声,将挡在前方的藤条拨开,踩着厚厚的大叶青草而行。 这里就是费七所说的百兽山谷了。 费七说,只要平安穿过百兽山谷就能成功出去了。但是,多年来,几乎无人能够实现。 山外谷中流传着一个传说:百兽山谷中有一个山神,身形巨大,脾气暴虐,最喜吃猛兽和人类,任何侵犯它领地的生物都会被吃掉。 据说,那山神住在百兽山谷的东面,与山外谷隔着一道天堑。因此,山神不能越过天堑袭击山外谷,但山外谷的人,也无法通过百兽山谷走出这片世外之地。 这,也是山外谷曾经用无数人的生命,所证实的真实“传说”。 “你有闻见什么味道吗?”一种熟悉的香气袭来,领舒禾皱起了眉。 百里墨卿闻言,仔细感受了一下,除了空气中的草绿和潮湿的气息,他别的倒是没闻见。 “没什么味道。怎么了?” 舒禾脸上露出几分困惑,她总能闻见一股淡淡的香气。可使劲儿去闻,反而没有了。 “总觉得这空气中有种淡淡的香气,像是什么果子成熟了的味道。” 朝四周看去,除了绿植青草,和一棵巨型大树,就只剩一些零碎散落生长的野花,至于舒禾说的什么果子,他没看见。 “算了,我们快点走吧!”舒禾将那股味道抛之脑后,心中有些担忧,“我听佟鹰说,苏兰芝去过他们族,问了出谷的方法,想来他是觉得我们出事了,所以自己离开了。” “那巨兽如此暴躁,不知道是不是跟苏兰芝对上了,咱们快点过去,帮个忙。” 百里墨卿脸色微变,眼睛里多了几分凌厉,“他一个北狄人,你这么担心他做什么?” 舒禾回头,看他脸色不好,连忙道,“我可没有想要通敌的意思啊!” 他看着她,眼睛里露出几分怀疑,“是吗?” “当然是啊!”舒禾无语,走过来解释,“你是没见过那个巨兽,十几层楼那么高,力量、速度、灵智都敏锐得可怕,我们去帮苏兰芝,也等于是让苏兰芝帮我们啊!” “你是觉得我不行?”他不喜欢被人质疑的感觉。 “没没没!”舒禾尴尬,这话听着怎么总觉得有些怪? “虽然你的毒被地心芽根暂时压制住了,但内力毕竟不如全盛时期,若是真拼命的话,我怕你体内的寒气会冲破封印!”到时候,没有地心芽根和火莲,他怕是必死无疑! 原来,是担心他寒毒爆发。听到这,百里墨卿那张阴沉的脸总算是缓和了些。 见状,舒禾又继续道,“我的内力你是知道的,只有七品,给人家塞牙缝都不够!但苏兰芝的内力不凡,你应该能看出来的,你和他联手,加上我在中间时不时地偷袭,也许咱们还能有一线胜机啊。” 见她没说话,她又凑近了些,带着几分讨好的意味:“是吧?” 百里墨卿冷哼一声,推开挡在他前面的一条树枝,脸上带着几分傲娇,“不用他,我一样可以!” 舒禾忍不住嘴角抽抽,这男人,还真是,死要面子! “轰隆!” “砰!” 穿过密林,曾经与舒禾有过一面之缘的人形巨兽,立即出现在两人眼前。 它脸上满是怒意,双目瞪圆,双手不停地挥舞,巨大的体型将空气割裂,发出“嚯嚯”的声音。 她的身前,一个人影在半空中来回穿梭,手中拿着一把普通长刀,看起来有些像西山族的刀。 舒禾见过那种刀,那刀工艺很粗糙,而且强度不大,很容易折断。但此时在苏兰芝的手里,那把刀在内力的加持下,变得无坚不摧,即便砍到那巨兽的身体上,被强大的内力反弹出来,也没有被震断。 在苏兰芝漂亮的轻功下,那巨兽被小小的人来回骚扰,虽然那“小刀”不能对他产生什么太大的伤害,但总是在身上戳来戳去的,也是叫它烦躁不已。 它瞪着苏兰芝,恨不得一口吞了他! 此时,舒禾两人的到来被苏兰芝察觉到,他神色微变,借着那巨兽的手臂作为着力点,一个飞跃便来到了两人面前。 舒禾吃惊,没想到,这小子的轻功这么了不得! “你们没死?!”他的目光从舒禾身上扫过,最后留在百里墨卿身上。 “嗯,其实站在你面前的,是两只鬼魂!”舒禾一本正经的说道。 这已经是今天第三个人这样问她了。她就搞不懂了,这么明显的事,一个两个的为什么总要问? 要是真死了,还能出现在他们面前吗?还是大白天的! 苏兰芝眸色一沉,冷哼出声。鬼才信她的话。 “说了你又不信,那你还问?” 苏兰芝捏着拳头,这女人,说话就不能好好说?“表达一下可惜之情,不行吗?顺便确定一下,要是没死,我便送你们一程!” 看着那少年脸上故意显露出来的凶恶之意,她只觉得有些好笑。 她脸上扬起几分笑意,试探性地问道,“真的?你确定一个人能打得过那家伙?能从这百兽山谷里出去?” 苏兰芝脸上露出清傲之色,刚想说“那是自然”,可话到了嘴边,他忽然意识到了那女人的真实目的! “原来,你们是想跟我合作啊?”他脸上露出几分讽刺,“怎么,堂堂战神东篱王,也需要北狄人的帮助?” “我才跟你说过的话,就忘了?”百里墨卿只看了他一眼,脸上露出几分不悦和轻蔑。 随后便将目光转到不远处那巨兽的身上,时刻警惕着。 苏兰芝被他那高傲又蔑视的神态刺激得怒火中烧,咬着牙问,“你什么意思?” “我说过,我不杀你,让你回去给沈钏传话啊?”说到这,他又看了他一眼,眼中露出几分失望,“记性这么差,怎么当上的谍者?” 百里墨卿腰间藏着一柄软剑,此时,他手已经扶上了剑柄,蓄势待发。 “百里墨卿!!” 苏兰芝秀气的脸庞瞬间变得阴沉,他刚要动手,就见百里墨卿将舒禾往后推了推,喊道,“找个地方躲起来!” 说完,他的身子如同一支离弦的箭,手从腰间抽出一柄泛着银光的长剑,飞向那巨兽。 第152章 没那个能力,何必逞强 苏兰芝站在那,目光微动。 百里墨卿身形如同鬼魅,无比深厚的内息附着在长剑之上,一剑便刺破了那巨兽的手臂。 他面露惊色,不由地感叹,“他的内力,竟然如此深厚!” 舒禾听见他这话,脸上露出几分骄傲之色,“那是自然!”他可是百里墨卿呢! 苏兰芝看她,怎么觉得她这语气怪怪的?搞得好像夸的是她似的。 “吼!” 一声震天巨吼,狂暴的气流从那巨兽的口中喷出,将树叶吹动,狂舞不停。 它捂着受伤的手臂,脸上的表情更加凶狠了些。它显然是没想到,一个小小的人类,竟能伤到它! 它暴怒着,猛挥长臂,却被那人类轻易躲开,它又开始整个狂暴起来,双拳狠狠地锤了一下地面! 瞬间,地动山摇。 舒禾差点没站住,还是苏兰芝伸手扶了她一把。 “小心点,扶着树!”看她那“弱不禁风”的样子,他脸上满是嫌弃。 舒禾稳定了身体之后,一直紧紧锁在百里墨卿身上的目光收了回来,“你怎么还在这里?” 苏兰芝神色微滞,有些没听懂她的话。 “你想出去,还不想出力吗?”舒禾声音里压着几分着急,见他还是不动,她连忙催促,“快去帮忙啊!” “你!”苏兰芝气得不行。 这女人,竟然是催着他去救那百里墨卿!凭什么? 舒禾不经意一瞥,看见他气鼓鼓的样子,有些想笑。可这危急时刻,她实在是笑不出来,只拍拍他的肩膀,讨好道,“哎呀别气别气,这不是看重你嘛!帮个忙,行不行?” 苏兰芝不为所动,他本来就是来杀百里墨卿的,此时看着他巨兽打死,不是更好?干什么费那力气还要去救他? “喂,你不想出去了吗?”舒禾见百里墨卿有些吃力了,又推了一把跟柱子一样的苏兰芝,“你一个人打得过它吗?能出去吗?难道你想要永远被困在这世外之地吗?” 苏兰芝神色微动,他确实无法一个人解决那个巨兽。 或许跟百里墨卿合作,是个好提议。 察觉他的表情变化,舒禾又催了他一下,“就当是我请你帮忙,行不行?大不了,我再多给你一个厉狐毒囊,行么?” 听了这话,苏兰芝脸露出了几分得意,“行,帮你也可以,不过,除了厉狐毒囊之外,你得欠我一人情!” “好好好,人情人情!快去吧你!”舒禾见他还磨磨唧唧的,直接一个用力,将他推了出去。 给了台阶还不好好下,真当她吃素的呢! 此时百里墨卿正被那巨兽疯狂追击,它那巨大双臂将百里墨卿落脚的大树一个一个地掀翻,木屑漫天飞舞,将林子里各种生物全部惊得落荒而逃。 百里墨卿一次又一次地变换位置,而那双巨大的手臂步步紧逼,不断在他的身后挥动,将空气都扭曲了,好几次他都差点被那狂暴的气流抽中。 苏兰芝从那巨兽背后袭来,长刀狠狠劈在那巨兽的背上。也不知是不是被百里墨卿刺激到了,他此时只想战胜它。因此,他将体内的内力倾注而下,顿时,那巨兽后背上出现一条血痕。 剧痛袭来,让那本就暴躁的巨兽再次疯狂怒吼起来。 它回头,看见又一个人类在攻击它,便从身后拽住一棵大树,手上一个用力,那大树便被生生拔了出来,根部还裹着无数泥土。 苏兰芝见状,脸色一变,瞬间倒退。然而,时机已经有些晚了,那巨兽大手一挥,大树被挥舞起来,带着令人心悸的狂暴和凶猛之力,直接朝苏兰芝猛砸而去。 百里墨卿见状,瞬间跳跃上前,手中软剑发出寒冰之意,朝着巨兽的肩膀刺去。 “吼!” 剧痛令那巨兽放弃了即将砸到的苏兰芝,转而攻向百里墨卿。风声呼啸,空气猎猎炸响,强横的气流从那三者战场中往外扩散。 苏兰芝和百里墨卿此时像是生出了几分默契,两人分别攻击那巨兽的身前身后,配合出手,分散它的注意力,同时在那巨兽身上添加几道新伤口。 野兽到底是野兽,虽然灵智比一般动物敏感些,但毕竟不是人,在计谋上,与人类相比就显得很是愚钝了。 舒禾目光紧盯着百里墨卿和苏兰芝两人,神情紧张又焦灼。 她也尝试过进去帮忙,刚进去,就被那巨兽手中的大树余威给扫出去了。 她的力量太小了,内力也太薄弱了,对于这样的战场,她根本无法参与! 巨兽怒吼的声音不断响起,越来越显得暴躁。它像是疯了一样,不停拔出大树砸向百里墨卿和苏兰芝两人,手中动作迅速,半点喘息时间都不给他们留。 见两人疲于闪躲,它脸上涌起兴奋,双手不停地拔树,不停地扔,将百里墨卿和苏兰芝打得毫无招架之力,只剩下逃。 舒禾急得头上都渗出了细汗。再这么下去,那两人非得内力枯竭不可! 果然,百里墨卿和苏兰芝在连续多次地躲避飞来的大树后,内息不稳,慢了一步,就被那大树撞飞了出去。 百里墨卿被撞到了东边的林子里,苏兰芝被撞到了西边的灌木丛中,只剩场中的巨兽,脸上露出了几分得意的笑容。 它看了看自己身上零碎的伤口,怒吼一声,随即脸上的表情又生出了几分轻蔑,仿佛在说,“一群蝼蚁也敢伤我!” “百里墨卿!苏兰芝!”舒禾惊呼出声。 见那巨兽朝西边而去,目光扫视,像是在寻找苏兰芝的踪迹。 她看了看东边百里墨卿,犹豫之下,还是借着战场上的碎石和巨树朝那巨兽冲去。 她手中拿着一柄银色匕首,在烈日的照耀下泛着淡金色的光。 她的身体被倒下的树枝弹起,加上内力的作用,直接落在了那巨兽的后背上。 那巨兽身上散发着一种淡淡的腥臭味,加上血液和大树汁液的气味一起混杂,实在是难闻得很。 不过她此时顾不得这些,左手紧紧抓住它身上的毛发,将自己的身体固定住。在它刚刚察觉到的时候,迅速反应,扬起银色匕首,全身内力倾注而下,狠狠扎向那巨兽。 “噗嗤!”锋利的匕首没用多少力气便扎进了那巨兽的身体里。 “吼!” 巨兽吃痛,身体一甩,直接将舒禾脱力的舒禾甩了出去。 耳边的风呼啸而过,舒禾只觉得浑身剧痛。被甩飞的那一刹那,她甚至感觉到了自己的内脏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震得移了位。 就在她几乎要撞到山石上时,忽然一道柔软的力量将她托起,卸掉了她身上的那股冲力。之后,一道人影出现,将她揽住,脚下飞跃,落在了远处的林子外。 舒禾抬头,看见了那人脸上的不悦还有几分担心。 苏兰芝此时也从灌木丛中飞出,看到舒禾被百里墨卿接住,他眸色微动,脚尖轻点,从那巨兽的身后飞走。 落地之后,看她满脸的苍白,他脸上露出几分担心,“有没有事?” 舒禾紧皱着眉,脸上写满了痛苦。 她身体到处都在疼,尤其是内脏!移位、巨震,撞击,她内脏几乎要破体而出了! 苏兰芝见状,脸上闪过异样,背在身后的手不自觉地挪到前面,想要去扶她。可看见百里墨卿那并不好看的脸色后,他瞬间收回了自己不安分的手。 他微垂着眸,眼神中带着几分责备,“没那个能力,何必要逞强?” 第153章 小小年纪,怎么气性这么大? 百里墨卿闻言,脸上顿时生出几分不满和警告之意,“若不是她逞强,你早就被一脚踩死了!” 苏兰芝盯着百里墨卿,眼神里带着几分不忿和恼火。 “怎么,我说得不对吗?” 苏兰芝沉默,眸色波动,泛着不服。可即便是再不想服软,他此时都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 毕竟,事实确实如百里墨卿所说,若不是这女人将那巨兽拖住了一时半刻的,他怕是真会被那东西踩死了! 可,这是他跟她之间的事,要他百里墨卿多什么嘴?“这是……” “别吵了!”苏兰芝还想说什么,被舒禾打断了。 她目光紧盯前方,露出几分恐惧,“那家伙,又来了!” 舒禾好不容易平复了紊乱的内息,就见那巨兽又锁定住了他们。而这俩男人,竟还有闲情逸致吵架! 她两手一边抓着一个人的胳膊,喊道,“快跑!” 连续被伤的巨兽暴躁狂怒朝他们冲来,实力差距实在太过悬殊,他们三人只能暂避锋芒。 百里墨卿揽住舒禾的腰身,冲着他们先前来的天堑之路飞去,苏兰芝紧随其后。 等三人冲进天堑后,那巨兽同时赶到,巨大的身体猛烈撞击两边大山,山石崩塌,碎石滚落,朝着三人凶猛砸去。 百里墨卿和苏兰芝十分默契的同时出手,强烈的气流将他们头顶的碎石全部震散,四处飞散。三人脚下步子不停,将速度发挥到了极致。 深入天堑内深处,总算出了落石砸落的范围内。三人停下,百里墨卿和苏兰芝两人明显气息紊乱,急促地踹着粗气。 舒禾回头,依稀还能看见那巨兽在愤怒地锤击着大山,不满被天堑挡住去路。不停滚落的巨石几乎要将那唯一的出路堵住。“这东西可真难对付。” “你们俩没事吧?” 舒禾收回目光,看向身旁的两人。那两人脸色有些难看,她先是拉过百里墨卿的手,摸了一下他的脉,之后又给苏兰芝摸了一下脉。 还好两人只是内力消耗过大,其他倒是没什么大问题。 苏兰芝脸上闪过不爽,将手抽了出来。 舒禾正好看完,也就没在意他这举动,只是道,“咱们歇会吧,再这么打下去,你俩落不到什么好下场。” 说着,她从随身小包里拿出一株草药,根部是椭圆,表皮上裹着一层层金色细痕。那是它的生命年轮,一道轮,一年,这株草药,起码得有上百年的命龄了。 “算你们运气好,我之前挖到的凝源龙珠,这东西可精贵了,生命元气无比丰富,上百年野山参在它面前都只能称作小弟!” 用百里墨卿软剑的干净部分切了两小块下来,给他们一人一块,她自己也吃了一小口。 这东西太精贵了,要是能制作成丹药,那功效更是惊人!直接这么吃,属实浪费了些。 吃了一小块凝源龙珠之后,她明显感到自己体内的动荡的内心平复下来,那些时时阵痛的内脏,也没什么痛感了。 果然是个神药! 也不知这山间还能不能再找到两株来。 “你说这是凝源龙珠?”苏兰芝的眼睛里放起了光,那不是绝迹了数百年的神药吗?她怎么会有? “你认得这东西?”舒禾有些意外,这凝源龙珠只怕这世上没有多少人知道了,消失太久,已经没人再提这草药了。没想到,他竟然知道! “那是当然!”苏兰芝脸上扬着几分骄傲,“最后一株凝源龙珠就出现在北狄境内。北狄金枪战神般若风,能够一举踏入一品大宗师之列,这凝源龙珠功不可没!可是,这药不是已经灭绝多年了吗?” “金枪战神?般若风?”舒禾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一品大宗师啊!那得是什么境界?“” 百里墨卿的目光也在听见般若风三个字时变得敬崇。该说不说,这般若风虽是北狄人,可此人风霜傲骨,品质非常,非常人所能及,所以,他对般若风,也是心有敬佩的。 不过可惜,不是同一时代的人,不然,他定要好好结交! “很厉害吗?”舒禾故意发问。往百里墨卿身旁靠了靠。有点看不惯苏兰芝那傲娇的神色,别人是大宗师,又不是他,他兴奋个什么劲儿? 果然,苏兰芝听后竖眉怒瞪,“一品大宗师,你没点概念吗?” 什么叫很厉害“吗”? “天下第一人!你说厉害吗?” 百里墨卿眸色变了变,面上一片淡然,“百年前的人物了,现在还拿着说,你们北狄,是没别的人物了吗?” 苏兰芝气得想打人,这两个人,约好了?欺他孤身一人,没个帮手? “那你倒是说说,你们天启近百年来,有一品宗师吗?”苏兰芝冷哼,他们分明就是嫉妒! 舒禾有些想笑,那少年气鼓鼓的样子,真像个河豚。这小子,长成这样,怎么当成北狄谍者的啊? 除了那身武力能让人看得上之外,他这心智,城府,也就能骗骗张之柔那样的小姑娘了。 “好了好了,你这小小年纪怎么气性这么大?”舒禾连忙上前安抚,将那炸了毛的小猫崽的毛顺了顺。 可这话让苏兰芝更炸了,面色一冷,直接就要上手掐舒禾的脖子。 “我说过,不要再拿我的年龄打趣!!” 还好百里墨卿及时出手,一拳将苏兰芝打退几步。 他站在舒禾身前,背着手,脸色冷漠,带着强大的气场和压迫,斜睨着苏兰芝,“你是不想活了吗?!” 我的人也敢动?! 舒禾松了口气,刚刚,她是真的感觉到了苏兰芝身上散发出来的那股杀意。她甚至怀疑,若是百里墨卿出手晚了一刻,她会不会直接被他扭断脖子! 想到这,她面上的玩笑之意也尽收了起来,神色微冷,走到百里墨卿身旁,看着苏兰芝,目光露出几分失望和疏离。 “真不知道那沈钏长的什么脑子,竟会派出你这样冲动易怒,且不知深浅的人来天启大军里潜伏!” 舒禾心里的恼怒半点没藏着,直接讽刺,“若是百里墨卿在军营,你这样的,一天都活不下去!我总算知道为什么沈钏会在百里墨卿手里败得一塌糊涂了!因为,他也是个蠢人!” 毕竟,只有蠢人,才能做出这样的蠢事! 苏兰芝浑身怒意化成内息,一个跺脚,身上气势爆发,带着极强的压迫感落在舒禾的身上。 他已经很久没被人这样骂了!他很生气! 然而,他散发出来的压迫之力,被百里墨卿一个挥手便打散了。 “你确定要在我面前出手?”百里墨卿只站在那里,便让看见了万夫莫敌的威势!再一看,他又平静得像个普通人。 苏兰芝沉默,仿佛在思忖着这件事的可行性。 舒禾心情也很不好。 她真是太大意了! 总会莫名其妙地被那苏兰芝的青涩稚嫩的外表迷惑,总觉得这是个没什么心机的孩子,可她却忘了,这苏兰芝的武力值非常高,甚至可以胜过北及! 这样的人,又暴躁易怒,下手没轻没重的,不了解他的人根本不知道他的雷点在哪,一个不小心,就可能会就会丢了性命! 她真的很烦跟这种喜怒无常的人交往! 她脸上露出几分费解,真心地发问,“苏兰芝,你这样的人,真的有朋友吗?” 舒禾感觉自己这句话似乎又踩到了他的雷点,他面色阴沉如摧顶黑云,怒意与杀意直逼而来! “若不是看在你刚刚救我一命的份上,我一定会杀了你!!” 第154章 本王就看上了,如何? 此刻,在他身上,看不到半点天真稚气,只有满身戾气与杀气,绝情得让人根本无法将此时的他,与刚刚得意的朝舒禾要人情的他,重合到一起。 “在我面前想杀她?你问过我了吗?”百里墨卿霸气轻怼,神色轻蔑,丝毫不将那杀气腾腾的少年放在眼里。 闻言,舒禾一怔。 看向那无条件护着自己的男人,她嘴角忍不住上扬,心情好了不少,言语上都显得俏皮了几分。“就是,想杀我,你问过我们家王爷了吗?” “我们家王爷”这是他第二次听她说这样的话了。 怎么有些怪怪的?听着,觉得跟南起说的有点不一样,可明明就是一样的字眼啊! 苏兰芝瞧着她那满是得意的小表情,神色又冷了几分,“你们别以为我看不出来,百里墨卿此时根本就是强弩之末,他的毒,还未解吧?” “真打起来,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舒禾神色微变,有些意外。这小子,竟然发现了这一点!! “若是真的完全解毒,凭他的实力,根本不会这么轻易地放过我!” “虽然他两次对我出手,都表现出了绝对的压制,可我能感觉到,他的内息虚浮,根本没有看起来那么沉稳!”他盯着舒禾,眼中带着几分冷漠,又有几分复杂,问道,“是你暂时压制了他体内的毒素吧?” 虽然认识舒禾没几天,但从张之柔和程琦两人口中,他已经得知她医术很是高明,只是没想到,她的医术竟然高到了这个境界! 看她面色平静,对他说的话不起半点波澜,他知道,他猜对了。 “真没想到,无汲寒毒身为天下第一奇毒,竟然会一个女人压制住了!” “难怪,他将你保护得这么好!” 舒禾眉头一皱,打断了他,“这话你说得可不对!” 他皱眉,自己说的哪里不对了? “第一,你在歧视女人!第二,他保护我,难道就不能因为我的个人魅力吗?”舒禾轻哼一声,觉得明明是她的个人魅力大于医术魅力,所以才会让那心冷面冷的百里墨卿坚定维护的! 百里墨卿平静的面部微微抽动,目光沉了又沉,有些看不过去了。 她这话,有些胡言乱语的嫌疑! 不过,到底是在敌国人面前,他压制住了自己那想要反抗的心情。 “对吧?王爷?” 恰好舒禾很是自信地朝他看去,寻求他的认同。 他眼角抽了抽,想说“不是”,可到底是理智压住了冲动,只能不作任何反应。 就当是默认吧…… “哼。”苏兰芝可不吃她这一套,她说得跟花儿一样漂亮,可他半个字都不信,“就你这长相,平平无奇,别说魅力了,除了医术,你身上能找得出半分优点吗?连我都看不上的人,堂堂东篱王,能看得上?” “苏兰芝!”舒禾脸上的表情僵住,目光中带着几分恼羞成怒,咬着牙喊。 他这是在人身攻击吗?竟然说她丑? “本王就看上了,如何?” 舒禾紧咬的后槽牙一松,脸上生出几分错愕。她不敢相信地看向那面容清冷俊朗,仿佛天人一般的男子,细细咬着他说的那句话,想要寻找几分真实性。 他,这是说真的? 这话,舒禾还没反应过来,倒是换苏兰芝咬起了后槽牙,脸上生出几分轻蔑,嘲讽道,“东篱王还真是不拘小节!” 为了让敌国探子不开心,竟然连这种话都能说得出口! 百里墨卿嘴角微勾,仿佛在说,“是,又如何?” 舒禾有些没听懂苏兰芝的话,以为他是在说百里墨卿眼光不行。 她哪能让他受这样的“委屈”啊! 随即上前一步,昂着头,带着几分语重心长的教诲,“少年,你还小,不知情为何物,自然不懂我们家王爷的目光远大!等你长大了,会褪去这份浅薄之后,你就能理解我们家王爷的话了!” 此时,百里墨卿和苏兰芝两人目光纷纷转变。 很明显,苏兰芝脸上愤怒像是消失了,只剩下了嫌弃,觉得这女人有些太不要脸了! 而百里墨卿的沉着面容下,也藏了几分与苏兰芝不谋而合的想法。 确实,无耻了些。 他有点后悔说那话了,现在否认还来得及吗? 三人坐在峡谷内的一块空地上,百里墨卿和舒禾坐一边,苏兰芝独自坐在一边,这场口舌之战息于一片沉默中。 可能舒禾也察觉到自己的话有些“过分自信”了,她脸上露出几分心虚,重新挂上了笑容。 “好了,好了,刚刚我不知道年龄是你的雷点,不该随意调侃,是我不对,向你道歉。” 苏兰芝轻哼一声没说话。虽然他没听懂什么是“雷点”,但后面道歉的话听懂了。 不过,这女人,这么容易就服软了? “咱们还是商量一下,一会怎么对付那个大家伙吧!”舒禾又道。 苏兰芝冷笑,他就知道她不会这么好心的跟他道歉。 骂了他,还想找他合作?还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见他满脸不爽快,舒禾从随身布包的底部翻出一个小盒子,扔给苏兰芝。 他下意识接住,脸上带着几分警惕,问,“这什么?” “你要的厉狐毒囊啊!”舒禾脸上淡笑,“我知道,你要这东西一定是有人中了毒,想要解毒,对吧?” 苏兰芝面色微沉,垂着眸没说话。 舒禾起身,又从包包里翻出一株草药,正是先前给百里墨卿看的金须草。 “我虽然不知道你朋友中的毒是什么,但只要不是像无汲寒毒那种诡异莫测的奇毒,其他的,你只要将两枚毒囊配上这金须草和少量的紫血藤制成药丸,我可以保证,任何毒都能迎刃而解!” 苏兰芝看着她,眼中有几分怀疑。真有这么神奇? “怎么?不信我?”舒禾拍了拍百里墨卿的肩膀,“这活生生的证明就在你眼前呢,你还能怀疑?” 百里墨卿面色微沉,脸上带着一抹淡淡的嫌弃,将她的手拍开。 这女人,是越来越胆大了! 苏兰芝将盒子收下,面色缓和了许多。他不生气的时候,真的看起来很是阳光,让人忍不住生出好感想要接近。 她心中感叹,“这么好的气质,怎么就养成了那样阴晴不定的性子?” “合作可以,但是,我还有个条件。” 舒禾不满了,刚坐下又站了起来,“你怎么这么多要求?现在咱们是互帮互助!你少打点我主意行不行?” 苏兰芝白了她一眼,看向百里墨卿,直言道,“出去之后,我要回北狄,你们天启军队不能阻拦!” “可以。”百里墨卿答,“本来也没想留你。” 舒禾面露尴尬,悄悄地坐了回去。原是她自作多情了…… 第155章 龙凝丹 可哪知她刚坐下,苏兰芝的目光就落在她身上了。 他也不说话,看着似有所图,盯得舒禾有些不自在。 “做什么?”她面露警惕,有种不好的预感。 苏兰芝眸光微动,脸上露出几分笑意,“那个凝元龙珠,你不知道怎么用吧?我有一极品丹方,能最大程度发挥这草药功效,你有没有兴趣?” 看着那笑得一脸阳光的少年,舒禾再次体会到了什么是“阴晴不定”!这翻脸速度,简直让人措手不及。 “没兴趣!” 舒禾可不想再跟他有过多牵扯,毕竟,谁也不会做亏本的买卖。 那丹方,能无偿给她? “这凝元龙珠若是处理得不好,会流失极大的药效,你既然认得这草药,应是知道这件事的吧?”苏兰芝没想到她拒绝得那么快。 舒禾嗯了一声。 她有点明白了他的意思,不过她依旧没有表现出任何兴趣。反正这药是她采到的,她爱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见她满脸的不在乎,他又急了,“你作为医者,难道想做出这种暴殄天物的事吗?” 舒禾看他,冷笑一声,“我刚刚不是已经做了吗?不然,你以为你手里的那块凝元龙珠怎么来的?” 苏兰芝哑然。 他手里确实还捏着舒禾之前给他的那一小块凝元龙珠,他没舍得吃。万一跟那个女人达不成合作,这片小药,他打算带回去,自己找人研究。 “那可是能助二品巅峰武者进入一品大宗师之列的药方!你作为医者,就一点也不好奇?” “东篱王呢?您也不好奇?”他见舒禾油盐不进,便问向了百里墨卿。 他相信,任何一个武者,都会对那传说中的丹药趋之若鹜。 舒禾闻言,也看向了百里墨卿。 是啊,她都忘了,这男人实力应该不俗,他需不需要苏兰芝说的那种药?若是需要的话,跟苏兰芝合作一下,也不是不行。 “你说的,是传说助般若风晋级大宗师的龙凝丹?”百里墨卿一向平静的脸色,最终还是起了波澜。 那龙凝丹据说可以助习武者打破瓶颈壁垒,百尺竿头再进一步。但那只是个传说,那龙凝丹在般若风之后,再未出现过。 “有传言说,那龙凝丹根本不存在!”这天下,除了般若风,再无人用过那丹药。 苏兰芝道,“这世上,没有空穴来风的事。龙凝丹之所以从未在大众面前露过面,就是因为那丹方中有一味主要药材绝迹了,所以才再没人制出来过。” 百里墨卿右手食指和拇指微微摩擦着,目光落在苏兰芝手里的那一小块凝元龙珠上。缺的,就是这味药吗? 舒禾看他神态,便知道了他的想法。 她面上带着一丝怀疑,问道,“你一个小小的谍者,能有龙凝丹的丹方?” “当然!就在我…我家大帅手中。”苏兰芝开口,脸上带着几分骄傲之色。 “沈钏?”舒禾有些意外,又不是很意外,脸色不怎么好,“那没得谈了!我不跟蠢人合作!” “禾束!”苏兰芝闻言,脸色一变,猛地站了起来,刚软和下来没多久的脸上尽是阴沉,杀气毕现。 见他又急眼,舒禾实在觉得有些心累,她骂沈钏呢,他苏兰芝激动个什么劲儿?! “我不允许任何人如此羞辱我家大帅!!”他咬着牙,身上的冷意叫人看得忍不住发怵。 百里墨卿从地上捡了一块碎石,漫不经心地扔到了苏兰芝的膝盖上,不满他对舒禾说话的态度。 苏兰芝察觉痛意,神色冷冽地看过来。 “你好好说话!”他淡漠着撇了他一眼,“况且,她说的没什么错。那沈钏,本就是个废物。” “百里墨卿!你真以为我不敢与你拼上一拼吗?”苏兰芝面容凌厉,手里的刀都握紧了,整个人处于一种紧绷的状态,随时出手。 对于他的暴怒,百里墨卿完全无视,身上透着慵懒随意,“一个为了自身利益,宁愿葬送数十万军士性命的人,他能算得上什么人物?连北狄太子那样的废物,都能把他压制得束手无策,叫人牵着鼻子走,你说,他不是蠢货是什么?” 苏兰芝脸色难看,静静地听着。 “跟他合作?”百里墨卿摇头,脸上全是蔑视,“怕是你们北狄皇帝一句话,就能让他把所有底都交出去了!” 倒不是百里墨卿故意黑那沈钏,而是通过他得到的情报来看,那沈钏在带兵打仗这一块,可能有几分智谋,可在北狄皇帝面前,他根本就是一个任人摆布的玩偶! 这个人,是个十分矛盾的存在,跟他合作,风险极大! 即便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药材交易,真漏出去了,那他便也能被有心人做成通敌之罪! “百里墨卿,你自以为很了解我们大帅吗?你凭什么这么说他?” 苏兰芝捏着手,脸上全是愤愤不平,似乎很难接受别人这样评价沈钏。 舒禾看得出来,这苏兰芝,是真的很崇拜那沈钏啊! 她有些无奈,道,“苏兰芝,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愚忠?你为沈钏的手下之前,得先是你自己:苏兰芝!” “一个成熟的人,首先就是不能盲目地崇拜、逢迎别人,且要有自己独立的判断和观念!你总不让人说你小,但你这心智确实令人觉得不成熟啊!” “我就问你,如果我真的跟沈钏合作了,那这事要是走漏了风声,届时,你们北狄皇帝让沈钏据实交代,谁跟他合作的,他会不会反抗你们北狄皇帝,保住我们合作的秘密?” “他当然……” “你想说他当然会保密的,是吗?”舒禾打断了他。 “可我听说,沈钏身为北狄皇帝的第八子,虽然母亲身份低微,但到底也是个皇子!可五年前,沈钏在自己的王府里被人锁在卧室,放了一把火,差点烧死!这件事,后来查出幕后之人是太子,但由于太子身份高贵,且母亲是当朝皇后,舅舅是当朝宰相,所以,皇帝便把这事压下来了,让他吃了个哑巴亏,是不是?” “你怎么……”知道这件事? 目光瞥到一旁神色从容的百里墨卿,他震惊的话戛然而止。 是了,凭百里墨卿的能力,想要调查这件事,一点也不难…… 舒禾看着他,又问道,“北狄皇帝一句话,便让沈钏放弃了北狄太子的杀身之仇,你说,这样的人,得软弱到什么程度啊?” “你怎么能让我相信,他会为了维护我们之间的合作,而反抗他的父亲,北狄皇帝呢?” 如果,真要合作,她也绝对不会选择沈钏! 苏兰芝垂着眸,神色复杂,但身上的杀意丝毫未减。 百里墨卿见状,道:“北狄太子快要上位了吧?到时候,沈钏能否自保都是个问题,还谈什么合作?” 苏兰芝抬头,手里的刀一松,脸上多了几分决然和释怀,嘴角微勾,淡淡的问道,“你们,都是这样看他的吗?” 舒禾没说话,相当于是默认了吧。 反正从百里墨卿给她说的那些事中,她是真看不出来沈钏是个可靠的人。至于合作,那是更不可能了! “你可以回去问问你们大元帅,北铩城一战,他明明可以保住更多北狄军士性命的,可他却选择与北铩城守备军和乘风军两败俱伤,为的是什么?” “当然是为了给被伏击的北狄将士们报仇!”苏兰芝道。 “是吗?”百里墨卿轻哼一声,“我看,他是见首战未捷,又损失重大,怕被太子找麻烦,被北狄皇帝削职吧?” 第156章 山谷深渊的异香 苏兰芝捏着拳头,坐在一旁的大石上,垂着头。 是吗? 他们都是这样看他的吗? 舒禾见他满脸的落寞,心中又升起几分不忍。他到底还是年纪小了些,缺乏独立的认知,也许,再长大些,就懂了他们说的这些话了。 虽然与苏兰芝认识不久,但舒禾看得出来,他不是坏人。不然,也不会在自己被厉狐攻击的时候全力相助。若不是他出手,她早已经没命了! “如果,你能拿到那张丹方,我可以跟你合作!并且,我承诺,若真的制成龙凝丹,必给你一份!” 舒禾开口,将沈钏之事略过。 不能跟沈钏合作,但苏兰芝,她还是愿意相信的。虽然有一定的风险,但那可是连百里墨卿都心动的龙凝丹啊!冒个险,也值得! 苏兰芝看她,脸上表情略显复杂。 百里墨卿也在看她,看似平静的面容下,似乎藏着一抹不悦。 “你不相信大帅,反而相信我一个小小的谍者?” 听出他声音带着几分自嘲之意,舒禾微笑,“毕竟咱俩也算得上‘生死’之交了嘛,这点信任还是有的!” 这话,舒禾自己听着都有点虚。 不过,为了那龙凝丹,她决定拼一把! “行了,这事就这么定了,现在咱们还是商量一下怎么出去吧!外面那个巨兽好像就守在出口处呢。” 舒禾率先起来,走到那天堑出口边,出口被大石堵住了大半,几乎堆成一座小山了。两边巨山破损,显得更加陡峭了。 还好,对于有轻功的人来说,这点积石垒成的小山,还是好上的。 头疼的,还是那只巨兽。 “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啊?”这东西这么凶猛,皮糙肉厚的。根本不是一个阶层的,这怎么打? “是巨猩兽。”苏兰芝走在舒禾身后,他体内的内息已经恢复了很多,便将那小小的凝元龙珠薄片藏进了怀中。 “巨猩兽?”舒禾问道,“你知道这巨兽?” 苏兰芝点头。 邙山北部有一半连接着北铩城,另一半是北狄的南部无人区荒漠山脉。百年前,北狄国对这个身形巨大的巨猩兽也有过传言。说是有人见过,不过因为说得太神乎其神,所以几乎没人相信,只当了个笑话来听。 “传说我国南部无人区山脉中心地方,有一口巨大深渊,曾有巨大生物从那深渊里爬出来,还发生了惊天震地的大战。那场将南部山脉扫平,滔天火焰将原本翠绿的原始森林全部烧成灰烬,最终成了一片荒无人烟的死亡荒漠山脉。” “这么玄乎?”舒禾有些不信。这个世界,好像没有这么玄妙的事吧? “正是因为太过玄乎,所以北狄人只当神话故事来听的。” “传言还说,有一巨兽就是从那深渊里爬出来的。浑身长满褐色长毛,面容酷似猩猩,身形巨大,凶猛无比,便为其起名为巨猩兽。” “啊?”舒禾惊诧,“这么说,那个传说,岂不是成了真的?” “反正这巨猩兽都已经出现在我们眼前了,至于那传说,应该也有几分真实性吧。” 百里墨卿此时也开口了,“也有传言,这巨猩兽是被什么东西困住了,找不到回去的路,便只能留在邙山深处。只是,再无人见过。” 舒禾略显意外,看向他,“你也知道这个传说?” “听过一些。” 百里墨卿说完,身子一跃,几处轻点,人便来到了那高山之巅。 前方的巨兽坐在百兽山谷内的湖泊旁,大口大口地喝水,喝饱后,便用湖水清洗着自己的伤口。 舒禾也运起轻功上山,可碎石山与旁边的高山还有很高的距离,她上不去了,便只在那碎石山顶看着远处清洗伤口的巨猩兽。 它低垂着头,脸上表情看着很凶恶。可不知为何,舒禾却感觉到它的身上,一种深深的孤独和落寞感。 苏兰芝站在舒禾旁边。 “传说有没有提到这巨猩兽喜好,或弱点?” 苏兰芝摇头,“传说到底是传说,不知被多少人改过多少个版本了,怕是除了名字没变之外,其他,都面目全非了吧?” 舒禾有些气馁,“这么说,还是只能硬闯!” “关键我还帮不上什么忙。”她有些沮丧,要是自己能再厉害一点就好了。 此时,百里墨卿从高处而下,脸上微有波澜。“那湖泊的东边好像有什么东西。一会我和苏兰芝拖住那巨猩兽,你偷偷潜过去看看,顺便找找出路,到时候,我们好找机会往那边退。” “可你们两个人,行吗?”舒禾有些不放心,他们俩先前就没打过那巨猩兽。 “放心,这次,我们不拼命,游击战,分散它的注意力,主要是拖住它。”打不过,逃还是很轻松的。 舒禾看向苏兰芝,担心他不配合。“苏兰芝,你……” “既然答应了合作,我便不会食言!”他淡淡道。 三人定好,便不再拖延。苏兰芝和百里墨卿同时飞身而出,将那暴怒的巨猩兽引到向西边。 同时,舒禾朝百里墨卿说的方向急速奔跑,时不时地运用轻功。 之前她对轻功有些不熟悉,这急速奔跑间,倒是将那内息运用的炉火纯青了起来。 按照百里墨卿说的,百兽山谷的最东边有片黑暗之地,不知是什么。在其后方,有一座高山,高山之后便再无遮挡,他怀疑,出口就在那。 身后的巨猩兽的怒吼暴躁不已,可以听得出它被那两人惹得不耐其烦,却又解决不掉他们,因此狂暴不已。 能听见这样的声音,是好事,说明百里墨卿和苏兰芝两人还是安全的。 可就在她要穿过百兽山谷的时候,身后的声音戛然而止。 舒禾停下脚步,脸上露出担心,等了好一会都没听见那巨兽再出声。 “百里墨卿……” 难道,他们俩出事了? 此时,空气中又传来一阵淡淡的异香,带着几分醉人之意。 舒禾不由自主地朝着那异香的方向走去,眼睛都有些失焦了,像是被迷惑了心神一样。 她走着走着,忽然,一阵冰冷阴寒的风朝她扑面而来。 心神一震,她瞬间清醒,眼前黑漆漆一片,一口巨大深渊惊现在眼前。 阴冷之气袭来,她微微低下头,却发现自己已经一只脚踩在了深渊边缘,再往前一步,便会踩空掉入那深渊之中! 连忙后退,她后背惊出一身冷汗。 那深不见底的黑暗,像是一个吞噬万物的黑洞,叫人看着心慌又恐惧。 此时,那股异香更浓了。 深渊峭壁下,一棵光秃秃的灰色小树探出了点尖尖头。 第157章 深渊中的奇异果子 巨大的深渊断崖阻断了舒禾前方的路。对面,是一座挺拔峻峭的高山,一道山脊将左右两边分为两个世界。 北部,一片金色荒漠;南部,青翠山林,白雪皑皑。 荒漠山脉? 难道是苏兰芝说的,北狄南部无人区? 这么说,那里,就是邙山山脉了! 舒禾面露喜色,可这喜悦之情并没有持续很久;因为她发现,直线从悬崖的这边到那边,距离数百丈,怕是百里墨卿或苏兰芝那样的轻功也无法做到飞跃过去,她就更不行了。 若是要绕行的话,那就不知道何年马月才能出去了。 此时,一股腥臭味被风吹来,夹杂着之前闻到的异香,二者味道相合,有些刺鼻难闻。 转头看去。不远处,一具被啃咬得只剩骨头和一些腐烂碎肉的动物骨架,在地上散落着,看着那残破的头骨,有些像是猛虎或猎豹之类的猫科动物。 舒禾想起了上次见到的巨兽啃食巨虎的情景。难道,是那巨猩兽从邙山那边带回来的? 可这深渊断崖,它是怎么去到邙山的?又是怎么回来的? 这地方,到底与邙山有着什么样的关联? 许多疑惑萦绕在舒禾脑海,但她都找不到答案。 这时,身后再次传来巨猩兽的吼声,舒禾猛然回头,心中的大石放下了些。 这说明百里墨卿他们应该安全的,还在与它纠缠相斗。 放下那边,她回头再来找出路。 忽然身后响起一道凶狠的呜咽声,她转身,就见一道花色猎豹朝她猛扑而来。她下意识抽出匕首,侧身一挥,鲜血立即喷溅而出。 她倒退,脚下轻点,衣裙飘袂,没让这身衣服再染上鲜血。 此时,那猎豹嘶吼着摔在地上挣扎,目光涣散,没过多久就没了生息。 新鲜的血液流淌而出,在空气中与异香碰撞,那合成的味道,带着几分妖冶,浓郁,仿佛能诱惑人心。有那么一刹那,舒禾几乎又失去了心智。 还好之前有了几分经验,她连忙运起内力,守护心神,这才没有被那股味道再次迷惑。 此时,鲜血顺着下坡流到了悬崖边缘,从大石上淌进峭壁里。 也不知是不是她眼花了,她竟看见那深渊峭壁上,长出的一条灰色木枝,像是伸懒腰一样,蜿蜒上伸,枝头贴在那条血痕上停了下来。 一道淡淡的荧光从血液中流淌,进入了那枝条中。 半晌之后,那鲜红的血液变得黑暗,干涸,仿佛被风干了很多年似的。 “这是,吸收了血液精华?” 舒禾简直不敢相信,她往边缘靠近了些,眼中充满疑惑和好奇,“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此时,那空气中的异香再次恢复如初,清新淡雅,带着一抹香甜,只是比之前更浓郁了几分。 闻着那香气,舒禾有些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 “难道,那树上结了什么果子?” 因为那香气好像就是从那棵峭壁下方散发出来的。那下面,应该有一颗小树,只是,除了那尖尖头,小树的其他部位全在黑暗之中,看不清具体形貌。 “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为什么这么大的太阳,却依旧不能照亮下方的景象?” 好像有一层层浓厚黑雾将整个悬崖笼罩起来,连阳光也无法穿透。 她看了看手中的匕首,面色微凝,压了压心里升起的那抹恐惧。 咬着牙喊了一句,“拼了!” 话音一落,就见她身子一跃,从崖边跳下; 冷风灌溉,让她迅速将手中匕首插进崖壁中。无坚不摧的匕首在内力的加持下很容易便深入石壁,将她身体挂在悬崖上。 她的长发,衣裙,被崖中的冷风吹起,显得很是张扬。但她却没心思管那些,因为此刻,她已经完全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住了。 “这也,太美了吧!” 一望无际的灰白色峭壁上。生长了无数各色奇木:红色的,黄色的,青色的,绿色的……各种各样颜色的叶子在崖边茂密生长,像是在一张无边灰白色的纸上,点缀无数彩色花朵。 白色云雾缭绕,花间穿过,留下晶莹水珠,滋润着花朵,令它们变得更加娇媚,美艳。 这地方,美得如同仙境一样! 身旁一棵灰色的大树从岩石缝里钻出,粗壮的枝干在虚空中坚毅挺拔,看着极为结实。 这棵大树与别的树木不同。它没有茂密的树叶,但却结了几十枚黄澄澄的椭圆形果子,小的两个拳头那么,大的,能有足球那么大。 每一个都在散发着浓郁果香。就是舒禾先前闻见的那种。 她身子再一跃,下一刻便站在了那大树粗壮的树干上。 眼前就有两枚拳头大小的果子,香气逼人,让人忍不住地垂涎三尺。 这,能吃吗? 舒禾有些怀疑。 “不管了,先摘了再说!长在悬崖上的东西,摘了不亏! 她摘了几枚拳头大的小果子,塞进自己的小包包里。那几个足球大的,她就没动了,摘了也没地方放。 笑嘻嘻的拍了拍自己的小包,开心不已,“小包都沉甸甸的了,这次收获,是真不少啊!” 此时,崖中狂风席卷,差点没将她吹下去。 她连忙扶住树枝,稳住身形,却不经意间,看见头顶上白色的云雾被狂风卷动,朝西边而去。而东方不远处,云雾之后,竟有一道细细的山脊惊现,连接着深渊两边! “那…是出路?” “是出路!!” 舒禾欣喜若狂,目测了一下距离,随即再次利用轻功和匕首,三两下便飞上了悬崖。 她沿着悬崖朝着东边而去。 很奇怪,站在上面,她看到的悬崖,就是一片黑暗,如黑云覆盖一般。 可明明在下面,她抬头看到的,是晴空万里啊! 来不及细想,她朝着东边而去。从地上捡了几块石头,往悬崖砸。 试了几次,终于,她听见了一点回响。 “找到了!” 舒禾欣喜,在地上做了标记,随即便朝着百里墨卿他们的方向跑去。 巨猩兽还在怒吼,声响震天,听得人心脏发颤。 舒禾急速而去,却在接近战场的时候看见了好几个人影。 在巨猩兽身边飞来飞去的,怎么那么多人? 百兽山谷里由于这场大战,已经伤痕累累,无数大树被连根拔起,也有许多树木被巨猩兽横推折断,倒在地上被踩得粉碎。大地满目疮痍,更有无数动物死在这场大战的余波中。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舒禾目光从一具动物尸体上移开,就见一道白光从眼前闪过。 那空中银色面具极为显眼,一眼便让舒禾认出了他的身份。 “震离?!” 那另外一个…是北及! 他们竟然也找到了这里! 按下惊喜,她急速接近战场。 “百里墨卿,北及!”舒禾朝着半空中的几人大喊。 此时,众人皆往舒禾的方向看来,她站在一棵大树之巅。 “我找到出路了!快过来!” 舒禾又喊了一声。 百里墨卿神色微喜,对震离和北及道,“速战速决!找机会走!” 二人点头。 苏兰芝见状也准备好拼命了。 可此时,那巨猩兽忽然向后转身,直直地朝舒禾所在的方向,伸出大手猛抓而去。 战场中的众人纷纷变色。 “小心!” “快跑!” 第158章 黑暗下的山脊之路 舒禾哪里还等得到他们提醒。老早就发现了那巨猩兽的死亡凝视,转身就跑,还对百里墨卿等人留下了一句话。 “跟我来!” 四人见状连忙追过去。 舒禾的轻功速度根本比不过那巨猩兽的脚步,眼看着舒禾要被那巨猩兽追上了. 百里墨卿对身后的北及和震离道,“去引开那巨兽!” 北及震离立即收到,两人全力加速,彼此配合下,震离被北及甩到了那巨兽的身体上,冰冷的长剑从它腰部穿入,痛得那巨兽阵阵嘶吼。 一击得中,震离迅速朝相反的方向飞去。 之前这巨兽若是被这么痛击,定是要追着伤它的人猛烈反扑的。然而,这次它并没有像大家想象的那样追着震离而去。而是直奔舒禾,一副不死不休的样子。 百里墨卿和北及脸色巨变,两人全速前进,分别又攻击了那巨兽。 可即便巨兽疼痛不已,也始终不愿分神。除了双手挥舞,想要砸开那些讨厌的人类之外,它的目光紧紧盯着舒禾,生怕一个不小心就看漏了。 苏兰芝也持刀而来,时不时骚扰那巨兽,拖慢它的脚步,让那女人能多点时间,跑快点。 “你干嘛老盯着我啊?”舒禾多次回头,见那巨兽紧追着自己不放,气得快要吐血了。 “打你的人在后面啊,你找他们去啊!” 她欲哭无泪,身体钻进茂密的林子里,想要借助草木树叶遮挡一下她的踪迹。但那巨兽根本不受影响,就像在她身上装了定位器一样,不管她躲到哪里,那双大手都会在她身后紧追不舍。 又一次,她趁那巨兽被百里墨卿缠住,连忙躲进了一棵巨大的树洞中,想要歇口气。 可没等她喘两口气,一只大手再次袭来,将她藏身的那棵大树整个砸断,她迅速跳出来,狂暴飞舞的木屑扎满了她的发髻。 “噗噗噗!!” 舒禾一嘴巴都是木屑灰尘,直往肺里钻!真是要了老命了! “快走!!” 百里墨卿整个人再次落在那巨兽的肩膀上,朝舒禾喊了一声。随即,银色长剑从那巨猩兽的脸颊上一闪而过。 瞬间,鲜红的血液从它脸上流出,砸在地上那棵断掉的大树根上,差点溅了舒禾一身。 她担忧地看向百里墨卿,果然看见那巨兽猛地一甩身体,将百里墨卿甩飞了出去。它朝着身后怒吼一声,发泄着自己的愤怒,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它会攻击百里墨卿时,那巨兽竟然又回头,奔着舒禾紧追而去! 百里墨卿和北及还有苏兰芝,三人脸色简直不要太难看。 这东西,到底怎么回事? 舒禾也看见了这一幕,“见鬼了!” 她暗骂一声再次狂奔起来。 什么情况?为什么追她得这么紧!她刨它家坟了?哪来这么大的仇,这么大的怨啊? 五人一兽几乎是横推出深谷的,在后面的几人帮助下,舒禾总算是来到了百兽山的悬崖深谷旁。 她第一时间就找到了自己先前留下的记号。 脚步急刹,她停在悬崖前,转身看向半空中那巨大的猩猩,紧张的手都汗湿了。 巨兽的身后是百里墨卿,苏兰芝,震离还有北及。他们脚尖点在大树之巅,神色凝重着急地朝这边飞来。 那巨兽见她停下,凶狠的目光忽然一顿,自己也停下了脚步。 它看着她,视线变得有些热烈起来,像是带着几分讨好之意。 舒禾有些发愣,她这是眼花了吗?怎么会产生这种奇怪的感觉? 此时,百里墨卿等人也发现了那巨兽的异常,几人并没有选择攻击它,而是全部落在了舒禾身旁,与她站在一起。 见她身上没什么伤,百里墨卿神色稍松。 那巨兽看见攻击它的那几人,本来还显得有几分柔和的目光瞬间变得凶狠厌恶起来。 它闷哼一声,鼻子里出来的气体将它面前的大树都吹弯了。 苏兰芝就要上前动手,舒禾连忙将其拉住,“别动别动!” “干什么?”苏兰芝不解地看她。 舒禾朝身后看了看,对身旁的几人道,“一会,你们跟着我走,别怕,相信我!” 几人还没怎么吃透这句话,就见她身子一转,直接朝着悬崖跳去。 “禾束!”百里墨卿转身就要去拉她,却被旁边的震离拉住了。 “喂,你疯了!”苏兰芝也伸手去抓,可抓了个空。 而北及,见状则是直接跟着她跳了下去。 震离看着那消失在黑暗中的北及,惊呼出声,“北及!” 见舒禾消失,那巨猩兽再次变得狂暴起来,双手不断挥舞,似乎是想要寻找那个消失的身影。 脚下的山脊十分狭窄,只能够站得住一个人,舒禾跳下来的时候没找准位置,跳空了,还好她的匕首及时插入山脊,随即另一只手被人抓住,一把拉了上来。 舒禾站定,心脏都在不停地颤抖。“妈耶!这也太窄了!” 这山脊,只有不到五十公分宽,两边没有护栏,只有空荡荡的深渊。重心不稳的人,一不小心,甚至能被悬崖里的风吹倒! 她下意识地紧紧抓住身旁的人,双腿有点发软。 “北及!!”舒禾看见那张熟悉又满是温和的脸,有些意外,也有些惊喜。“还好你跟着下来了,不然,我怕是要掉下去了!” 看了看他们俩的身后,空无一人。 没想到,第一个跟她跳下来的,竟然是北及,她还以为会是百里墨卿呢…… “你还好吧?”北及心中感受极为复杂,有些庆幸,有些喜悦,更多的是愧疚。 “我没事啊。”压下了心里涌起的小失落,她朝他笑了笑,“对了,南起的伤怎么样了?大夫怎么说?” 虽然百里墨卿给舒禾说了一次关于南起的伤,但他知道的也只是个大概。想来北及应该会更清楚些。 “他没事,许大夫说,命能保住,但是还在昏迷,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 “命能保住就好。我采了很多奇药,等我们回去,我一定能治好他!”舒禾自信地说道。 北及点头,随即脸上露出几分抱歉,“对不起啊,我没保护好你……” “瞎说啥呢!”舒禾打断了他,知道他的意思,不过现在不是细说这个的时候。“先别说这个了,得让百里墨卿他们快下来!” 崖顶的怒吼声还在咆哮,舒禾能明显听出那声音里的狂暴。 “百里墨卿!苏兰芝!震离!你们快下来!!” 她的声音刚落,就见百里墨卿、苏兰芝还有震离三人一个接一个地飞了下来。 三人都是高手,明显比她厉害多了,稳稳地站在山脊上,脸上纷纷露出惊讶之色。 “这深渊下,竟然藏着一条路!” “别废话了,快走!”舒禾怼苏兰芝一句。叫他不信她! 崖顶的巨猩兽还在狂暴怒吼,它脚下一个用力,瞬间地动山摇。 舒禾脚下不稳,差点摔落,还好北及时刻拉着她的胳膊,将她稳定了下来。 她心有余悸,回头,不等她说出感谢的话,就见那巨兽也跟了下来。 巨大的身体重重地落在山脊之上,强烈的震动加上席卷而来的狂风,将山脊上小心前进的几人全部震飞。 第159章 再见面,我一定扒了你的皮! 眼见着苏兰芝被甩出去,四周又没有着力点,舒禾连忙抓住北及的手,然后朝苏兰芝的方向跳了过去。在他下落之前,抓住了他的手。 “抓紧我!”舒禾对他喊。 另一边,震离和百里墨卿也被震落,只有北及还处于中间的位置上,稳住了身形。他伸出另一只手拉住震离,震离瞬间明白他的意思,用剩下的那只手去拉靠外一点的百里墨卿。 以中间的北及为支点,四人借着一点拉力,全部重新飞回到山脊之路上。 此时站在最前方的人是苏兰芝,站在最后的,是百里墨卿。 “有没有事?” “没事吧?” 北及和舒禾同时开口,不过,北及问的是舒禾,而舒禾看的,却是他身后的百里墨卿。 北及脸色微变,此时身后的巨兽又开始咆哮了。 右手猛烈一锤,无数碎石滚落,跌入那探不见底的深渊下。 舒禾看着心惊胆战的,真怕这山脊被那巨猩兽一拳头锤得断裂,整个塌掉! 还好,这山脊十分坚硬,虽然被它锤得受损,却还是稳稳地立于两岸之间。 “这家伙,为什么一直紧追着我们啊!” 舒禾不解,之前也没见它盯着自己不放啊! “是你,不是我们!”苏兰芝站在舒禾旁边,“善意”地提醒。 舒禾白了他一眼,至于这么咬文嚼字吗? 这时,苏兰芝闻见了一股奇香从她身上散发出来,之前,好像没有的。“你身上是不是多了什么东西?” 舒禾恍然大悟,她怎么没想到?! 她从包包里拿出一颗黄澄澄的果子,瞬间香气扑鼻,四散而去。 “这是什么?”苏兰芝忍不住上前一步,他从未见过这种果子。虽然从未见过这种果子,但看起来就给他一种很不平凡的感觉。 舒禾本想说她也不知道,只是,另一头的巨猩兽,在看见这颗果子之后,似乎更激动了,它往前走了两步,低吼两声,目光火热地盯着她的手。 “真是因为这东西!”舒禾呢喃出声。 百里墨卿看出了那巨兽的意图,便对舒禾道:“给我!” 舒禾不敢耽搁,递给他那颗果子之后,又拿了一个出来,递给震离,“你们俩同时往悬崖上方扔,百里墨卿往左,震离,你往右,尽量扔得远一些!” 百里墨卿眸光微动,没想到舒禾的想法竟然跟他不谋而合。 片刻后,两人同时将那果子扔了出去,那巨兽见状,身形极为灵敏,单手抓住悬崖,一个跳跃便翻回去了。 它循着气味搜寻而去,终于将离他最近的那颗果子找到。 将那只有指甲盖大小的果子直接扔进了嘴里,吧唧了一下,脸上露出不满,似乎觉得太小了些。它吃完后又去找另一颗。 等它找到之后再回到悬崖边,已经找不到那山脊之路的踪迹。 此时,舒禾等人也已经走到了山脊之路的另一头。 等五人跃到悬崖之上,他们回头看去,深渊下又是一片漆黑,那条山脊之路,仿佛消失了,看不见半点踪迹。 对面,一只巨大的猩猩来回走动,显得有些急切。最后,似乎是知道他们几人消失了,便略显落寞转身回去了。 “总算是摆脱了!”舒禾松了一口气,坐在了地上,有些没形象。 苏兰芝见她这没出息的样子,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下一秒,他的余光瞥在她那只被北及紧紧握着的手上,身上不由自主地散发出几分寒气。 他伸手去拿舒禾的小包包,果然,察觉到他动作的她,连忙抽回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小包,并且警惕又恼怒,“苏兰芝,你要干嘛?” 苏兰芝收回手,脸上露出几分小得意,“没什么,就是好奇你那黄色的果子是什么而已。” “那果子没有了!我的包里,都是药材了!你少打我药材的主意!”舒禾将包包拉到身后,起身站到了北及身后一点。 苏兰芝冷哼,她的包里还在散发着浓郁的果香,说明,她的包里还有那果子。 而她,在睁眼说瞎话,还脸不红,心不跳的! 苏兰芝问她,“你认得那果子吗?知道它有什么作用吗?就算带回去,你敢随便用吗?” 他一副高深自傲的样子,仿佛知道那果子来历似的! 舒禾有些半信半疑,“你认得?” 苏兰芝也不回答,只伸出了一只手,似乎在说,“给我,我就告诉你。” 看他那几乎要抬到天上的脑袋,臭屁的表情,她心里忍不住骂,“这死小子!” “你最好是知道!”舒禾咬着牙,从包包里拿出一颗果子。 瞬间,香气弥漫,让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了过来。 舒禾没着急给他,而是看向百里墨卿,问道“你认得吗?” 百里墨卿目光微热,不过,还是摇头。 虽然不知道这东西是什么,但看那巨兽那么执着于这个果子,想来必有过人之处。 舒禾又将期盼的目光看向震离和北及,要是他们认得,就不用给那苏兰芝了! 然而,那两人也沉默着摇头,目光都带着几分疑虑。 苏兰芝见状,直接趁舒禾不注意,从她手里将那果子夺了过来。 “喂,你!”舒禾气急,她还没想好要不要给他呢! 苏兰芝另一只手拦住上前想要抢夺的舒禾,嘴角勾了起来,带着几分无赖的语气,“别这么小气嘛!不是你说的,我们好歹是过命的交情!一个果子也值得你如此计较!” 舒禾咬着牙,只想呸他一脸! 无耻的臭小子! “果子也给你了,现在能说了吧?” 苏兰芝眸色微闪,脸上浮现几分迷惑,“说什么?” 舒禾双眉一竖,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这小子,坑她! 见她气急,他连忙开口,“哦,你说这个是吧?这,我回去找人实验一下,等分析出了具体效果,我再给它起个名字,之后再告诉你!” “苏兰芝!!” 舒禾怒火攻心,一口银牙几乎要咬碎了! 苏兰芝见状,嘴角扬起一抹邪魅的笑意,随即运起内功,脚踏十分漂亮地轻功离开了这里。 “苏兰芝,你这个王八蛋!!”舒禾怒吼! 北及见状想要去追,却被百里墨卿拦住了。 “不用追了。” 舒禾不解,“为啥不追?” 此时,苏兰芝的声音再次传来,“百里墨卿,禾束,我们一定会再见面的!” 舒禾听后,朝那半空嘶喊,“再见面,我一定扒了你的皮!!” 百里墨卿沉默着。因为他已经真的成了强弩之末。 内息剧烈翻涌,猛喷一口鲜血出来。 “王爷!” “王爷!” “百里墨卿!” 第160章 别怕,马上就不疼了 舒禾连忙扣住他的手腕,发现他体内的各种毒素全部爆发,寒气,火毒以及暴躁乱冲的内息,这些东西将他体内的经脉几乎要毁得七七八八了! 这种情况下,他的身体相当于一个四处漏风的筛子,生命元气开始在不受控制的消散了! 这状况,应该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怕是在与巨猩兽纠缠的时候,他的身体就已经开始不行了。 “他竟然能撑到现在!”舒禾简直对他钦佩不已! “禾娘子,王爷怎么样?”震离焦急的询问。 舒禾看了他一眼,随即想到了什么。她迅速从包包里将那凝源龙珠拿了出来,又切了一块下来喂给了他,之后又用银针将他体内暴乱的内力压制住。 做完这一切后,她迅速开口,“快回去,必须要拔毒了!” 震离见状,连忙将半入昏迷的百里墨卿背到了身上。“北及,你带着禾娘子,我们迅速离开!” 北及点头,就见震离的身影已经远去,几乎要消失。 舒禾看得惊叹不已,“这,还是人的速度吗?” “禾……”北及后面那句“娘子”怎么喊不出来,见舒禾疑惑地看来,他脸色微微发红,“我……” 这话怎么说? 总不能说,“我能抱着你吗?” 这话也太难听,太冒犯了些。 舒禾倒是没怎么注意到他的反应,因为耳边好像听见了什么哼哧哼哧的声音。软绵绵的,跟个小猫叫似的。 “北及,你听见什么声音了吗?” 北及啊了一声,有些无措,冷静下来之后才听见她说的那“什么声音”。 他顺着声音走到一块山石旁,声音,就是从这里传出来的。 舒禾看见里面的东西,眼睛一亮,“那是只小老虎吗?” 北及闻言,手中内力一卷,将那缩在石洞里的小东西给卷了出来。 果然是只黄黑相间的小老虎,像个半大的小猫一样。 他将那还没怎么睁眼的小老虎捏在手里,还没说话,就见舒禾心疼地抱了过去。 “你小心点啊!这么小的家伙很脆弱的!你怎么这样拿的,也太粗鲁了些!” 北及失笑,面上露出几分尴尬。看她满眼的温柔喜爱,他内心再次触动,本就不怎么平静的心湖上,再起波澜。 “这个,该不会是前两日见到的,那几只大老虎产下的虎崽子吧?” 若真是,那这小崽子怕是无法自己成长了! “带回去吧,还能给小依儿做个伴。”北及道。 舒禾抬眼看她,眼睛里全是亮晶晶的光,“对!可以给小依儿做个伴!长大了,还能保护她呢!好提议!” 她满眼星光地看他,让他脸上不受控制地烧了起来。见她头发上插着一根木枝,他不知怎么,就上手了。 直到将她头上的木枝拿下来,才注意到她那异样的脸色。 “不,不好意思,我是故意的!”他连忙道歉,将手里的东西拿给她看,“我,就是看到你头发上有东西……” 舒禾眸光微转,压下心里的异样,脸上露出几分尴尬,“刚刚被那大‘金刚’弄得满头都是木屑,谢谢你帮我弄掉。” “金刚?” “呃,就是那只大猩猩,我给它起的名字。” “哦。” “我们快走吧,你家王爷还等着我拔毒呢!”舒禾提醒。 “啊对!!” 这时,他显得有些手足无措,手,不知道该往哪放。 舒禾见状,笑道,“你要是不带着我走,以我的速度,恐怕天黑都回不去哎!” 闻言,他右手来到她的腰间,紧了又紧,松了又松,最后只好微低着头,藏住发红的脸颊,说道:“冒犯了!” 等几人马不停蹄的回到碧落院时,张伯和王娘子早早地迎了出来。 “王爷,禾娘子……这是怎么了?”张伯紧张担忧地询问。 舒禾见到他们后立即吩咐,“张伯,准备热水!一定要烧开!” 张伯连忙应下。 舒禾没注意到,张伯离开的时候,他脸上的神情有些奇怪。 张之仪此时也带着大批人马来到了碧落院外,他们回来的时候正好与张之仪的搜救队伍碰上。 舒禾下令,让张之仪把整个碧落院都围住,不准任何人进来,也不准任何人靠近! 震离将百里墨卿放在床榻上,看着屋外黑下来的天色,露在面具外的眼睛里满是担心。 禾娘子说过,王爷的毒,必须在日落之前拔除! 这天都黑了,还来得及吗? “药!”舒禾洗了手,然后对北及和震离道,“把所有的药都拿来,再准备一个浴桶!” 两人脚下不停,迅速出去准备。 百里墨卿满脸的痛苦,身体内如同万蚁啃噬一般,全身上下全是剧痛。 他紧紧咬着牙齿,墨色长发也被汗水打湿,紧紧粘在双鬓两侧。因剧痛,他的五官都拧在了一起。 舒禾见状,也是忍不住皱起了眉。 她下意识握住他紧抓着床单的手,像对小依儿说话一般,轻声哄着他,“别怕,别怕,马上就不疼了!!” 也不知是不是听见了她的话,他那紧皱的双眉微微松开了些。 他用力睁开眼,看见了一张很是狼狈,却又充满担心的脸。一双如水一般温柔清澈的眼睛,蓦然撞进心里某个地方。 舒禾见他醒来,脸上凝重的表情松了些,“拔毒的时候可能比现在还疼,你,一定要扛住了!” 他咬着牙,半点不敢松,想说些什么,可最终没有说出口。 “百里墨卿,要是实在忍不了,就喊出来,没关系的!”见他依旧咬着牙,她轻轻拍着他脸颊,“听见了吗?” 这时,震离和北及已经准备好浴桶了。 舒禾见状,伸手解开了他的衣裳。 他,浑身苍白,寒气逼人,身上没有半点血色。 察觉到身后的震离和北及,她想起了什么,便对二人道,“你们都出去,不然,我怕自己会分心。” 震离面上有疑惑,并不愿意离开,但北及想到了上次的事,顿时明白了舒禾的做法。 他想,应该是王爷不想自己狼狈的模样暴露在别人面前吧? 之后,他将不情愿的震离硬拉了出去。 屋内没了人,她将百里墨卿的衣服全部褪去,榻上放着两包银针。 此时,她也有内力了,之前那些被她埋在百里墨卿体内的银针,全部被她的内力吸了出来。 顿时,寒气四溢,令屋内的温度瞬间下降。冷意肆掠,将那男人身上的汗水凝成冰霜。 她迅速吸出盒子里剩余的大半地心芽根,用内力在半空中将其压碎,强大的力量挤压着草药的全身,如同榨汁机一般,将那草药的全部精华都凝练了出来。 拳头大的水珠在半空中悬浮,都是草木精华。 “百里墨卿,张开嘴。” 百里墨卿半睁着眼,意识无比清晰,他想动,可身体根本不能动弹,完全不受控制。 见状,舒禾伸手将他那紧咬着的嘴巴捏开,把那地心芽根的药液全部驱入他的口中。 顿时,他身体上的寒霜尽数化去,将他身子都清洗了一遍。 舒禾又如法炮制,将软骨草的毒液也喂给了他。瞬间,撕心裂肺的喊声冲出卧室,在碧落院的上空不断回响。 震离回头,双手拳头紧握,急得就要冲进去。 第161章 解毒,依儿被带走 北及连忙上前,死死地拦住他。“震离,别冲动!你相信她,她一定会医好王爷的!” 震离死死面上尽是冷漠,他看向北及,目光有怀疑,又有不甘,还有几分不解。 北及对王爷的忠诚度绝不亚于他!可他没想到,牵扯到王爷的事,他竟然还会如此相信那女子。 北及迎着他的目光,坚定,坚信!虽然,他心中也忍不住震惊。 毕竟,百里墨卿在他们这些属下的眼里,向来是坚毅的,隐忍的,喜怒不形于色的。而这时,他们竟然听见了王爷痛苦的嘶喊声!这,得多令人心惊的痛苦啊? 张伯和王娘子听见声音,也来到了院子里守着。 震离被拦住之后,北及忽然发现了一丝不对劲儿。 “依儿睡了吗?”他问向身后的张伯两人,面上有些困惑。平日里,那小丫头可没这么早睡过。 张伯和王娘子两人听得这询问,彼此相视了一眼,脸上表情很是难看,都缩了缩眼神,谁也不敢开口。 见状,北及心中升起不安,在张伯开口的时候抬手打断了他。 他目光担忧地看向百里墨卿的卧室,犹豫片刻后,拉着张伯走到了前院去了。 等确定舒禾不会听见,他才开口询问,“张伯,究竟怎么回事?” “小依儿,她,”张伯声音发哑,面上有自责,有担忧,微颤着身子说道,“她被长公主的人带走了!” “什么?!” 北及瞬间脸色苍白,他简直不敢想象,这事要是被禾束知道了,她会如何自处! “北及,怎么办?禾娘子最疼爱小依儿了,如今王爷又重病缠身,根本无法去找长公主要人!要是让禾娘子知道了这事,她,她会多难受啊!” 北及脸上血色瞬间退去,他想,应该不只是“难受”那么简单吧? 怕是,要发疯! 那个女子,他虽然认识不久,但他自认为有些了解她。 若是她知道小依儿被人带走,她一定会不顾一切地找回那孩子的! 不行,这事,不能等! “我去找长公主!”刚要走,他又想到了什么,回头对张伯嘱咐道,“这件事不能瞒着她,等她给王爷治好病后,你一定要主动就把事情告诉她!”不然,她怕是要恼上他们的! “还有,别说得很严重,跟她说,我一定会把小依儿带回来的!” 张伯点头应下,神色愧疚难掩。他总觉得是自己没保护好小依儿。 震离见张伯一人回来,眼中露出几分疑惑。“北及呢?” 张伯面色不安,有些担心北及的安全。毕竟那是长公主,他一个人能行吗? 看着震离,他有些冲动,想着要不要让震离将军也去帮个忙? 察觉到张伯的异常,震离压着还在担心百里墨卿的情绪问道,“到底什么事?” 震离的气势,是除百里墨卿之外最强大的,此时他面色一冷,张伯也不敢再犹豫了。 “震离将军,北及他,他去驿站了!您去帮帮他吧!” 驿站! 他去找长公主了? 听张伯将事情说完后,他神色有些犹豫。 王爷的情况还不知如何,也不知道那禾娘子的医术能不能行,他实在不放心离开。但如果不去帮北及的话,凭他一个人,怕是很难要得回那孩子。 “啊!!” 此时,屋内百里墨卿痛苦的嘶喊声再次响起,让他那犹豫的心瞬间坚定。 “不行,我不能离开!” “可是……” 张伯焦灼地开口,却被他打断,“放心,长公主不会对北及怎么样的!至于那孩子…等王爷这边出结果,我就去!” 张伯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心中自责不已,若是当时他能态度强硬一点就好了。也不至于让那孩子一个人被带走…… 屋内的舒禾正全神贯注地为百里墨卿行针。 两包银针几乎全部被用空,他整个人全身上下被扎满了针。 等到将他体内的穴位、关节、经脉全部打通开放之后,她将重火莲和其他一些药材全部放进了浴桶内。 她给百里墨卿的重要部位盖了一层白布,随即对外面喊道,“进来帮忙!” 震离闻言,立即冲进了卧室里。 舒禾朝外面看了看,见只有他一人,有些奇怪,“北及呢?” 震离眸色微变,只道:“他有事去处理,我一个人就够了。” 舒禾也没多想,便道,“好吧,那你帮我把他抬进浴桶里。” 震离点头,不等舒禾上手,直接一人就将满身银针的百里墨卿打横抱了起来,轻手轻脚地送进浴桶中。 原本就死咬着牙齿的百里墨卿,瞬间全身颤抖了起来。滚烫的药液,像是要将他煮熟一般。 见那浴桶里“咕嘟咕嘟”冒着大气泡,震离紧捏着拳头,满眼的担忧。他不禁怀疑地看向舒禾,“这样,真的能解毒吗?” 若是不能解毒,她还让王爷受这么大的罪,他定要她为王爷陪葬! “出去!”舒禾满身的冷漠,直接对震离下了逐客令。因为她察觉到他身上散发的那一抹淡淡的杀意。 她忍不住气愤。她在这全心全意地为他家王爷解毒、治病、救命,这男人,竟然还想杀自己!真当她是泥捏的吗? “你!”震离脸色微变。 毕竟,震离,那是个连长公主都敢怼的人!除了百里墨卿之外,他还没被别人用如此态度对待过。 见他不动,身上还散发寒意,舒禾脸色又变,冷冷地道,“再不走,你家王爷出了点什么事,我可就要算在你头上了!” 震离目光满是凌厉地盯着她,可面对她不敬的态度,他半点法子也没有。 “还不走?!”舒禾十分不喜他那眼神。 最终,还是震离败下阵来,凌厉的目光转为平和和歉意。 “禾娘子见谅,震离冒犯了,若是王爷能够康复,震离任由娘子处置。” 舒禾眸色微动,脸上的冷意也消散了些,不过,她还是没给他任何回应。 即便知道他是紧张百里墨才会这样,但她还是不能释怀。 震离离开后,百里墨卿的身体已经被烫得通红。 浴桶里的药液通过他的毛孔进入他的身体里,随着血液全身流淌,将他体内各个地方的寒毒逼出。 这个过程,是缓慢的,痛苦的。 看着浴桶,她脑海里生出一个念头。 “若是用内力帮助他体内的血液流转,会不会加速他体内寒毒的逼出?” 想到就做。 她运起内力,手掌贴在百里墨卿的后背上,一道看不见的气流从舒禾手中传入他体内,加速了他体内药液的运行速度。 时间过得很快,一个时辰时间,眨眼就过去了,但对百里墨卿来说,这一个时辰,简直比一个世纪还要漫长! 体内不停歇的剧痛令他时刻清醒,极为细致地感受着,那生不如死的痛苦和折磨…… 那些痛意几乎将他心理防线全部击溃,他甚至好几次都徘徊在崩溃的边缘。 还好,每次精神濒临崩溃的时候,他都能听见一个声音在耳边萦绕,将他暴躁绝望的心慢慢抚平…… 终于,那蚀骨的痛意渐渐消失,精疲力尽的他,只觉得困意侵袭,让他睁不开眼睛。 “咯吱——” 大门打开,舒禾走了出来,脚步尽显虚浮。 “禾娘子!!”震离上前,将那几乎要摔倒的女子扶住。 舒禾只觉得浑身发抖,身上一点力气都要没了。 “去,把他扶上床,撤针。” 因为内力消耗过多,她连说话的声音都透着无力和虚弱。 震离心中的情绪起伏,压下心里的歉意,将她扶了进去。 “禾娘子,王爷他……” 在给百里墨卿撤完针之后,震离询问的话还没说完,舒禾便已经累倒在床边,昏睡了过去。 第162章 上门要人 当舒禾再次醒来的时候,已是第二天早上了。 她从床上坐了起来,先是懵了一会,溃散的焦点渐渐聚拢,感觉到精神的恢复,她才终于完全回神。 是了。他们已经离开了山外谷,回到碧落院了。 “我这脑子!都睡糊涂了!”舒禾轻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感觉最近真是累坏了,脑子都有些混乱了,得找个时间好好补补! 昨晚,她给百里墨卿解了毒,因为内力损耗严重,所以解完毒后,就昏睡过去了。 也不知道百里墨卿现在怎么样了! 得去看看。 她起身,却看见空荡荡的床边,忍不住疑惑,“小依儿今日怎么起这么早?” 又见自己一身干净整洁的里衣和发髻,猜想应是她昏睡的时候,王娘子帮她收拾的。 此时,一股淡淡的清香扑鼻而来,桌子上摆着一碗药粥,两碟小菜,应该也是王娘子准备的。 王娘子现在都会做药粥了呢! 舒禾心里有些暖暖的,被人照顾得无微不至,这感觉真不错呢。 将桌子上的早餐全部吃了个干净,她这才觉得浑身暖了许多。先前都饿得有些胃疼了。 洗漱一番,换了身湖青色长裙,她才出门。 碧落院里很安静,也不知是不是怕打扰了百里墨卿的恢复,所以整个院子里都没人敢大声说话。 可能主要还是因为南起那个碎嘴的在军营里治伤,所以院里没人说话吧。 想到南起,她想着一会还得去军营里看看他。 “王娘子,早啊!”舒禾刚要去百里墨卿的房间看看他的情况,正好看见王娘子,她手上拿着昨日她换下来的衣裳,应该是要去洗。 “禾娘子……” 王娘子面上有些奇怪,目光闪躲,好像在逃避她的眼神。 舒禾没太在意,只是问道“可吃过早饭了?” “哦,我,我吃过了……” “王娘子,您,这是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舒禾说着就要上前给她把脉。 她脸色微显苍白,抽回手,脸上升起浓浓的愧疚和自责,“禾娘子,我,我没事……” 舒禾察觉有些不对劲儿,怎么看王娘子的神色,像是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似的? 王娘子紧紧攥着手里的衣服,眼眶都湿了,“是小依儿,她,被长公主府的人带走了……” “你说什么?!” 舒禾脸上的神情瞬间冰冷,周身寒气肆意,一股凌厉的气流从她身上爆发出来,将她头发震得飞舞起来。 王娘子被那阴冷的气流吓得后退好几步,整个人被恐惧的气息笼罩,捏着衣裙的双手忍不住发抖。 “禾、禾娘子……” “是祝梓枫?”愤怒的火焰几乎要将舒禾燃烧起来,长公主的人,也只有祝梓枫了。 可是,她为什么要带走小依儿,她想要干什么? “她在哪?” “禾娘子,你不要着急,北及已经去驿站了,他说过,一定会将小依儿带回来的!”王娘子上前两步,生怕舒禾冲动做出什么事,毕竟那可是长公主啊! “北及去找祝梓枫了?”听到这,舒禾脸色总算缓和了一两分,还好,这个院子里,不是没人在意小依儿的。 王娘子连连点头,“昨晚就……” 戛然而止的话让舒禾再次听到了一抹不寻常。“昨晚就去了,现在还没回来?那祝梓枫有那么大的胆子?” “不,不是祝姑娘,是,是长公主。” 王娘子脸色异常难看,将这两日发生的事都告诉了她。 “昨日长公主的人来找王爷,说是长公主有请。张伯说王爷也不在家。那长公主的人回去禀告之后,就又派了人来,就,就将小依儿带走了……” “那人说,长公主很喜欢小依儿,等王爷回府后,可亲自去接依儿回来……” 王娘子偷偷注意着舒禾的表情,生怕她暴走。 “既然长公主的人这么说,那说明小依儿一定会没事的!禾娘子,您真的别急,说不定等一会北及就会带着依儿回来了!” 可即便王娘子说得再好听,舒禾心里的怒气也不能减去丝毫。 那长公主分明是拿小依儿在威胁百里墨卿! 一个才三岁的孩子,连路都走不稳,她竟然也下得去手!堂堂长公主,就这般大的格局吗? 真当她舒禾还是四年前那个任人欺负的软弱受气包吗?! “禾娘子,你去哪?!” 王娘子追着舒禾的身影,想要拦下她,可她刚出门,就已经看不见舒禾的身影了。 她焦急与不安,连忙朝百里墨卿的屋子跑去。 “王爷!出事了!” “王爷!您快醒醒啊!” 不论她怎么敲门,屋内都毫无声息。 “震离将军不是说王爷已经没事了吗?怎么还不醒啊!”她急得原地转来转去,手里的脏衣服都忘记了洗。 另一边,舒禾问了好些人,才找到长公主落脚的驿站。 说是驿站,其实根本就是北铩城刺史苏素和参军杨祐,特地为长公主准备的别院。这是整个北铩城最大的城区豪宅,曾是城中第一富豪甄来的府邸。 巨大的宅子坐落在城南中心位置,朱门银环,金砖楠木,青檐绿瓦,雕梁画栋,气派无比。连百里墨卿的碧落院,都比不上它的十分之一! 府外守着十个守卫,神色威严肃穆,气势逼人,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她眸光微沉,直接走上前去。 门卫见又有人来,惊得脸色巨变,但又看是一个女人,脸上的紧张散去了些。 “这是长公主暂居处,闲人勿进!”最外面的两人架出长刀,对她进行驱赶。 舒禾看着他们,淡漠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她目光盯着空荡的前院,淡淡地开口,“请禀告长公主,就说,有人来接昨日殿下带回来的孩子。” “什么孩子?莫要胡言乱语!没有长公主的帖子,任何人不能进!速速离去!” 舒禾看着那神色冰冷的门卫,脸上杀气浮现,声音冰冷发寒:“我若一定要进呢!” 这话令所有门卫严阵以待,纷纷对着舒禾怒目而视。 “大胆!竟敢冲撞长公主府邸!你不要命了吗!” 侍卫的怒斥声引来无数百姓围观, “你们看,那个女子是要做什么?难道不知道那是长公主暂住的地方?” “我刚刚听见了,她说,她来找什么孩子?” “孩子?长公主府邸怎么可能会有什么孩子?” “不知道,不过,我昨晚也看见有人来这里闹事,还打起来了!只是,那闹事的人进去之后,到现在也没出来,估计是已经被长公主的侍卫拿下了!” “这女人,也是来闹事的?还是妄想要见长公主一面,攀个关系?” “哎,现在的人啊,真是疯了!什么人都敢冒犯,什么关系都想攀,真是不要命了!” 第163章 闯公主府 百姓的议论令那些侍卫们脸色更冷漠了一些。他们也将她当成了不知天高地厚的无知妇人。 当即,侍卫冷漠驱赶,“此乃长公主暂居处,任何人不得靠近!再不走,就不要怪我们不客气了!” 侍卫的话音一落,人群中立即有人兴奋了起来,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快看快看,军爷们要动手教训那个不知深浅的妇人了!” “你们猜,那女人会不会被打死啊?” “呵呵,打死也活该,还真以为谁都能见长公主呢!” “哎,你们看,那女人竟然还敢往前走,真不怕死?!” 人群中有人惊问出声,满脸的紧张,仿佛那个闯长公主府的人,是他们。 舒禾双脚踏在甄府阶梯的最上面一层,一抹迫人的气势散发出来,“进去禀告,我要接回我的孩子!” 女人忽变的脸色和那身若隐若现的威压,令门口的侍卫们忍不住心中打鼓,怀疑起那女人的身份来。 这女人,难道真的跟昨日跟长公主叫人带回来的孩子有关? 昨天刚来一个要孩子的男人,今天,又来一个要孩子的女人。 那个孩子,难不成真是长公主从别人那抢来的? 有侍卫不管不顾,还要驱赶舒禾,不过被旁边的同伴制止住了。 他给那侍卫使了个眼色,那人心领神会,往后退了一步。 “你在此等着!” 一人开口,说完便往府内跑去。 舒禾站在原地,压着心里的冲动,静静等着。 那毕竟是长公主,舒禾她一介布衣,自然不可能蠢到直接冲进去。 能好好谈,那自然是好好谈最好了。 而侍卫的态度突然转变,令下面围观的百姓惊讶不已。 “天哪!那侍卫真进去禀告长公主了?!” “难道,这女人,真能见到长公主?这也太幸运了吧!那可是皇室贵胄啊!这要搭上了点关系,岂不是要飞黄腾达了!” 听了这话,众人都艳羡不已。 “我要是有这胆量就好了,那我是不是也能在长公主面前露个脸了?” “你啊,可别做梦了!那些个侍卫,吓都能吓死你!” 百姓的议论声在耳边萦绕,舒禾只觉得悲哀。 那些不明真相的百姓,若是知道她是因为孩子被掳至此地,才不得以前来要人,怕是没几个会有先前那样的想法了吧? 他们还真以为跟皇家搭上关系是什么好事呢,呵! 不过,不明白也是好事,至少可以过得天真无畏些。 进门禀告的侍卫正要通知长公主身边的刘公公,却不想与转角而来的祝梓枫差点撞上。 “祝姑娘恕罪,属下不是故意冲撞姑娘的!” 侍卫连忙弯腰道歉,低垂着的头红得几乎滴血。 这长公主府的侍卫,怕是没几个敢坦然直面祝梓枫的。 只因,那姑娘太美,太勾人心魄了! 他刚刚差点与之相撞,心脏都漏了好几个节拍,差点没窒息过去。 祝梓枫手里拎着一个餐盒,正要去往偏院。见一侍卫着急忙慌的,连路都没注意看,当即变了脸色。 “什么事,如此慌张?” 那侍卫面上通红,轻声回道,“是外面来了一个女人,说是来接昨日长公主带回来的孩子。” “来的,是个女人?”祝梓枫娇媚绝艳的脸上露出几分疑惑。 难道,是那个女人? “她一个人来的?” 侍卫见她询问,连忙作答,“是,只有她一人。” 祝梓枫沉默着,水波流转的眼睛里藏着别人看不懂的情绪。 那侍卫久久不听祝梓枫说话,便偷偷抬眼看了她一眼,可在见到那倾城之色时,他又如同触电一般,瞬间低下了头。心中升起惭愧,感觉自己冒犯了那如神女一般的女子。 “祝,祝姑娘,要禀告给长公主吗?” 他小心翼翼地询问。 祝梓枫眉眼微扬,藏着一抹阴险,“长公主府是什么人想进都能进的吗?” 侍卫一听哪里还不明白。应了一声便要去打发了外面的女人。 这时,祝梓枫再次开口,清丽魅惑的声音,将他伸出去的脚步硬拉了回来。 “关于那个孩子,长公主昨晚已经下了命令,除非王爷亲自来,否则,谁来也没用!更别说一个身份不明的女人了!” “是,属下明白了!” 侍卫也不是笨人,祝梓枫都说到这个地步了,他要是再听不懂,那他也就没资格再偷偷爱慕她了! “出来了出来了!” 侍卫一出来,众人又兴致勃勃地议论起来。 “怎么看那侍卫的脸色不怎么好啊?” “你们说男女人能见到长公主吗?” 人群的议论声刚起来,那侍卫便一脸凶悍地将舒禾往后赶了赶。“赶紧走!长公主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见到的!除了王爷,谁也没资格见长公主!” “豁!果然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被拒了吧!” “我就说那女人进不去。若是个人都能见长公主,那咱们不都能见着那传闻中的贵人了?” 人群中有人听见侍卫的话,立即阴阳怪气地嘲讽起来。 舒禾眉间压着怒意,无视外界的声音,再次冷漠地重申,“我不见长公主,我只要我的孩子!” 那侍卫一听,双眉顿时立了起来,“什么孩子不孩子的?长公主的决定,也是你一个妇道人家能置喙的?” “别说这里没你的孩子,就算是有,那你也该感激涕零,给长公主磕头谢恩!毕竟,不是什么人都能被长公主青睐的!” 这话,算是彻底触碰到舒禾的底线了。 别人稀罕什么长公主,她可半点不稀罕! 她身上怒意和压力齐齐绽放,一股诡异的大风从甄府门口吹到大街上,卷起的灰尘将那些看戏的百姓包围,将他们迷得眼睛都睁不开了。 “哪里来的怪风?!”有人惊讶出声。 这时,一道带着无比阴寒气息的声音,不轻不重地响起,听得众人忍不住背脊发凉。 “我再说一次,我,要接回我的孩子!!” 舒禾已经有些压制不住自己体内的暴怒之气了。 那几个侍卫似乎也察觉到了面前的女人似乎有些不一般。毕竟那摄人心魄的威压,可不是一般人能拥有的!还有那股诡异的气流,差点将他们推倒! 一侍卫脸色露出几分怯意,却还是强撑着气焰,对舒禾威胁道,“这里是长公主驾前,有无数高手坐镇,你一个女人,还敢动手不成?!” 舒禾沉了沉眼皮,将心里的不耐烦完全释放出来,直接一拳将那侍卫鼻子打断,飞进敞开的大门里。 “聒噪!”冰冷的声音带着几分凌厉和不耐烦。 若不是看在长公主的身份上,她哪忍得了这么久? “天哪!那个女人不要命了,竟然敢对长公主的侍卫动手!” “哼,这种不知深浅的女人,若是被抓住,定是要被乱棍打死的!” 众人议论间,就见长公主府的侍卫全部出动,手中长刀抽出。 “竟敢冒犯皇家侍卫!抓住她!!” 所有侍卫蜂拥而上,吓得围观百姓纷纷捂着眼不敢看。 那锋利冰冷的长刀要是砍到人的身上,岂不是得血溅七步? “快快,撤远点,小心血溅到身上!” 也不知谁喊了这么一句,顿时围观的百姓纷纷倒退,差点没将围在后面的人踩在脚下。 “啊!” “啊!” 惨叫声此起彼伏地响起,却不是女人的声音。 等众人站定位置,再看去,那甄府门口,长公主的侍卫们,竟全都倒在地上挣扎着痛苦嚎叫。 围观的百姓顿时目瞪口呆,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一幕。 “这……这是那女人做的?” 第164章 我女儿,在哪?! 一个女人,竟然有如此身手,难怪敢独自一人来到长公主下榻的地方,公然叫嚣! “什么人?竟敢殴打长公主府侍卫,该杀!” 一道凶猛浑厚的声音从院内传出,还不等众人看清,那忽然出现的白色人影便已经来到舒禾面前。 他掌间打出一道凌厉的掌风,强烈的气流带着浓厚的杀意朝舒禾扑来。 围观的人中有人认出这异于常人的气势,当为舒禾的命运下了定论。 “是长公主府里的高手!据说能一掌打碎人天灵盖的那种大内高手!可不是一般侍卫能比的!” “看来这次,那个女人,必定是没救了!” 然而,舒禾站在原地,看着那来人,脸上表情巍然不动,右手起势,浑厚的气息猛然在掌间涌起。 她不紧不慢地抬手,与来人的掌风对上。 “轰!” 一声巨响,炸裂的气流将甄府门口街道两侧的摊贩全部震翻,一些离得近的围观百姓也被那气流掀翻,撞在后面的人群里。 顿时,“哎哟”声一片。 有站的远没被波及的人,此时已经傻在了原地。 因为他们本以为长公主府的高手出马,那个看似平平无奇的女人定是会被一掌打死的。 可,现实完全超出他们的想象! 那个原本应该倒地不起的女人,稳稳地站在原地,而那个从甄府里飞出来的“高手”,却竟然躺在前院的地板上动也不动,也不知道是不是死了。 那些被真气震倒在一边的侍卫们,悄悄地挪到角落里,眼中盛满恐惧地看着那诡异的女人。 这女人,竟然连苟先生都打败了! 那可是长公主特地指派给祝姑娘的侍卫啊!从武林中来,身手不凡,非一般高手可敌! 这女人,究竟是什么来头?竟然一招就将那苟先生打得不知死活,难道是天霄榜中的高手? 可天霄榜,没听说有哪个高手是女人啊? 舒禾回头,此时外面那些围观的百姓,再也不敢当着她的面对她议论不停了。 见她目光看来,也不知是心虚还是害怕,纷纷低下了头,不敢直视那扫来的眼神。 再转身,舒禾在众目睽睽之下,堂而皇之地进了甄府。 “禾束!你好大的胆子,连长公主暂住地都敢冲撞!” 一道鹅黄色倩丽身影出现,身旁还跟着好几个身材魁梧的劲衣男子。他们手中握着刀剑,目光冷漠又麻木的看着舒禾。 “天哪,那是女子是仙子吗?这世上,竟有如此娇美倾城的女子!” “真是花容月貌,倾国倾城啊!今日得以见过如此美人,余生无憾了啊!” 祝梓枫一走到门口,立即引来了无数人的赞叹。有些年轻的公子看见祝梓枫,眼睛都直了,恨不得把脸贴过来,凑近了看。 还真有魂不守舍者,不知不觉地来到甄府门口,最后被站出来的侍卫们一刀背打退了出去。 登时一声冷喝,气势大开,“谁敢擅闯公主府邸?!” 这话说得侍卫自己都有些心虚,在心中加了一句,“除了那个变态的女人之外!” 众人被那威严冷肃的气势吓到,纷纷后退。 真身体验了一次,才知道,先前那独自一人面对数十守卫的女人,究竟有多么霸气凛然,有多么令人钦佩! 这皇家侍卫的气势,一般普通人可真受不了! “北及在哪?”舒禾看着那女人,还有她身后的那群侍卫,神色依旧平静,“还有我的女儿,在哪?!” “禾医师还真是魅力无限啊!便是已为人妇,也还是可以让堂堂北将军为了你,独闯公主府,甚至不惜犯上作乱!” 犯上作乱? 舒禾眉间微皱。那祝梓枫竟然用了一个这么严重的词! 看来,北及与长公主府的人起了很大的冲突啊! 不等她说话,祝梓枫那双满含柔情的眼睛里暴露出几分讥讽,“一个东篱王,一个北将军,都是人中之龙,却甘愿为一女子赴汤蹈火,真是令人钦佩,又悲哀啊!” 令人钦佩的是禾束,令人悲哀的,则是百里墨卿和北及。 舒禾眉间浮现几分疑惑,为什么她感觉听见了几分酸味? “祝小姐这是在嫉妒我吗?”舒禾淡笑,脸上带着几分自豪,仿佛很享受祝梓枫的阴阳之语。 祝梓枫见她这样,心中升起几分无语。“你说是,便是吧。” “那边多谢祝小姐夸奖了!”舒禾假装听不懂,大方地接受她的称赞。 祝梓枫有些无言,她没想到这个禾束,竟是如此无耻之人。她微微挑眉,脸上浮现一抹淡淡的冷笑。 那笑容淡雅清高,绽放时,如牡丹盛开,娇艳眩目,颇有种“一花开,百花凋,万千颜色尽萧条”的惊艳感。 不只是在场所有男子,便是女子,老妇等,也被这绝色笑容惊得目不转睛、叹为观止。 就连舒禾也被小小的惊艳了一下。 不得不说,这祝梓枫,绝对可以称得上天下第一绝色! 这容貌,这气质,简直绝杀世间所有美女! 便是相貌一流的张之柔在她面前,也是要变得普通起来。 只可惜,这么美的一张脸,却没长一颗与之相匹配的心。 “祝小姐,其实你不用如此谦虚的。” 舒禾扫了一眼被祝梓枫惊艳住的众人,眼睛里的笑意加深,带着几分讥讽,“方才我才发现,原来,与祝小姐这一笑便能俘获人心的能力相比,我这点小小的人格魅力,还真是有些拿不出手了。” 祝梓枫脸色微变,她怎么听出一种“污蔑”的味道来? 她是暗示她祝梓枫也跟她一样,是个凭借美色诱惑人心的荡妇吗? “放肆!竟敢如此侮辱祝姑娘!”祝梓枫还没说话,他身后一男子便已愤怒上前,用手中的大刀指着舒禾,满眼的厌恨,“你,该死!!” 舒禾见状,朝祝梓枫抬了抬手,满脸的笑意,“瞧,护花使者来了。我这也没说什么啊,怎么就该死了呢?你说呢,祝小姐?” 祝梓枫脸色微青,眉间隐隐跳动着怒气。 舒禾见状,冷笑一声,“哟,祝小姐这是生气了?不至于吧?您刚刚对我说的话,不比这难听多了啊?” 这祝梓枫,怎么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呢? 她沉下了脸,显然没耐心再与那祝梓枫耍嘴皮子,“祝梓枫,我再问一遍,我女儿,在哪?!” 祝梓枫脸上的优雅和高贵仿佛不屑再展现在舒禾面前,只见她脸上露出一抹冷笑和阴邪,“人,自然在这里。但是长公主说了,除非王爷亲至,否则,谁也不能带走那孩子!” 眼见舒禾脸上的表情越发冷漠戾气,她笑意更深,“长公主还说,便是那孩子的亲娘,也不行!” 闻言,舒禾眸间杀意顿现,湖青色的身影瞬间化为一道虚影,眨眼间便来到了祝梓枫的身前。 “啪!” 空气瞬间凝滞,仿佛时间都静止了下来。 所有人都眼睁睁看着祝梓枫那张绝美的脸上浮现红肿,一道通红的巴掌印在她白皙嫩滑的左脸上,跃然浮现,叫人忍不住的心疼。 “禾束!” 第165章 闯府受伤 “放肆!” “大胆!” …… 舒禾手掌一落,怒斥声骤然响起,院内的护卫们脸色盛满怒意和杀意,纷纷朝着舒禾拔刀而来。 顿时,院内狂风骤起,无数道看不见的气流将院子里的花盆和摆设,以及那些悬挂在屋檐之下的灯笼,全部震得晃动不安。 这些都是大内的好手,是皇帝亲自派给长公主的护卫,身手和战力,都非同一般。 舒禾看着那些刀尖直指而来,她脸上依旧平静无波,脚尖轻点,整个身子悬浮倒退,拉开了她与那些侍卫间的距离。 围在府外还未走的百姓们见到这一幕,目光紧张又迫切,有些甚至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开始沸腾了! 一个女子,竟然能与皇室的大内高手交手!这也太厉害了吧? 此时,一持着剑的男子路过此地,看到这热闹便停了下来。只是,这热闹,越看越令他心惊。 那女人,看着毫无威胁,可那身上散发出来的战力和威压,却叫人不敢轻视。 “没想到那女子看着平平无奇,这武功竟然如此强悍!难不成,是那传说中地、云、天三宵榜中的人物?” 有不明所以的人听见这话,好奇地问道,“先生,什么是三宵榜?” 这些普通百姓,能过好日子都很难,更别说天启内陆江湖中的事了。此时听见这新奇的名字,也是好奇的不行。 那持剑的男子瞥了问他话的人一眼,虽然一脸的不屑和高傲,但还是开口解释,“那是江湖中武力值排行榜。” “地宵榜、云霄榜、天霄榜,三榜单中代表着天启江湖武力值最高的前三百位。便是那地宵榜上的人,任何一个,都能算得上是雄霸一方的存在!那个被打飞,躺在地上的那人,差不多能够得上地宵榜九十到一百名之间吧。” 有人听后惊叹不已,“一个地宵榜就这样厉害了,那云霄榜上的人,还有再之上的天霄榜的人,得是多厉害的人物啊?” 那持剑男子轻哼一声,心道,反正是你们这些普通百姓所不能企及之人! 这话他没当面说,只继续说道,“那云霄榜中,几乎每一位都是咱们天启国的高手,大部分人都在皇室或军中,担任重要职位!” “至于天霄榜,除了天霄榜前十之外,那都是咱们天启国一流的高手,大多是各大势力的领军人物!受万人崇拜敬仰的存在!” “哇!” “太厉害了!” 这些百姓对那个的存在就没什么概念了,只听这觉得很厉害,便这么赞叹出声。 持剑男子显然有些嫌弃他们的词语匮乏程度,只能说出这样的称赞。 “对了,先生为何说‘除了前十’?” 见有人问道这个,男子脸上难得露出一抹赞扬,“这个问题问得好!” 被夸的人感觉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觉得开心不已,甚至觉得是不是自己也有天分去闯荡一下江湖? 那持剑男子脸上露出狂热的崇拜,说道,“因为那前十的人物,都是这世上超一流的高手,甩普通一流高手万丈远,都是举手投足间便能溃敌万千,如神一般的存在!” “哇!那得是什么样的人物啊?”有人被说得热血沸腾,向往不已 “战神东篱王听过吧?”那人脸上露出崇拜的笑,还有一抹自豪,“那便是天霄榜前十的人物,以一人之姿,便可在万千大军中斩获敌人首脑,还全身而退的人!” “这次,我就是听说东篱王在这北铩城,所以才从江南千里迢迢赶来的。希望能有幸见上东篱王一面!” 说到东篱王,大家大概对那天霄榜上的人有个模糊的概念了,毕竟,战神东篱王,那是个天下皆知的神勇之人。 “快看,那女子竟能与那么多大内高手打得不分上下!” 人群中有人惊喊。 看着那在众侍卫中应对游刃有余的女子,脸上写满了惊奇敬佩之情。 “原来还以为她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无知妇人,没想到,无知的,竟是我们自己啊!” 有人感叹,目光紧张地看着那女子,不知怎么,倒不希望她败了。 那持剑的男子摇了摇头,看出了一些不寻常。 “那女子,虽然厉害,但面对这么多高手围攻,经验不足,招式单一,虽然都是致命杀招,但多人干扰下,她的攻击显然有一些后劲不足,不能伤到那些人。怕是要败了!” 众人疑惑地朝他看来,脸上升起几分怀疑。在他们看起来,分明是那女子更厉害些啊!怎么会败? 舒禾面色冷厉,面对多人围攻,她确实有些疲于应对。若不是她身法独特,又有内力加持,怕是真要被这几个人打得毫无还手之力了! 一旁的祝梓枫看着那游走在众侍卫间,久久不落下风的女子,脸上的阴鸷更甚几分。 她虽然不懂武功,可她身边的绿翘紫英的身手她是了解的。 她上次还只能勉强跟绿翘两人打个平手,可如今这些侍卫,都是她从长公主手下调来的精兵强将,便是绿翘紫英联手,也根本不是他们对手。 可这个女人,竟又能与他们打个不分上下! 她,是妖孽吗?武功怎么进步得如此神速?! 然而,她刚刚惊叹完,就见一侍卫长刀划破了那女人的左肩。 尖锐的痛意袭来,舒禾眉头微皱,额间满是大汗。她全身内力爆发,将伤了她的那个侍卫一脚踢飞,随后身子落在身后的门槛上。 鲜血从胳膊上流落,在她修长如葱白的指尖落下,砸在地上绽放着朵朵红梅。 “果然,还是差得远啊!”舒禾想起了在山外谷百里墨卿的话。 他说,虽然她的内力增长很多,但当遇到真正高手的时,她也只有逃跑地份。 原来,他没在开玩笑,也没在故意打击她,而是据实而论。 这些侍卫,虽然算不上真正的高手,但毕竟是大内侍卫,手段、功力、对敌经验都非舒禾能比。她能在这么多人的围攻下,坚持到现在,还真是多亏了前世学的那身逍遥身法。 “禾束,我劝你,最好束手就擒,我会将你交给长公主处置!” 祝梓枫见她受伤,脸上浮现淡淡的得意,她来到那些侍卫身前,面容娇俏如花。 “若是,你再敢动手,那我可就要下令,不论生死了!” “祝梓枫,你无法想象一个母亲,她会为孩子做到何种地步!”舒禾神色淡漠地看着她,眼中的坚毅和决然不退半分,“今日,我若带不走我的孩子,即便血溅三尺,我也不会退去一步!” 祝梓枫面上笑意加深,似乎很高兴听见她这么说。 这样,她就有理由将她斩杀了! 见她笑意灿然,舒禾已猜到她的想法了。 她冷笑起来,“对了,忘了提醒你。如今,王爷病入膏肓,每日都会要我针灸续命。若是我有一日不在,他必死无疑!” 闻言,祝梓枫笑容微僵,脸上升起几分冷意。 “你猜,若是我出了什么事,那怕死的百里墨卿,会不会让人杀了你,杀了这群人,为我,也为他陪葬?” 祝梓枫面色沉凝,确实心生顾虑,但看到那女人得意洋洋的神色,以及她到现在还在发烫发疼的脸颊,她心中狠意一闪而过。 “哼,如今的百里墨卿已是一介流放罪犯,甚至一个将死之人,他还会有那个精力来对抗长公主吗?他,对抗得了吗?” 舒禾眉头微皱,知道这女人是想要一意孤行了。 “不用理会那女人说的话!此人胆敢硬闯长公主府邸,是在意图刺杀公主!所有人,一起上,杀了她,为长公主解决后患!!” 第166章 群情激奋 祝梓枫的话音一落,长公主府的守卫倾尽而出,剑光,刀光肆意挥洒,从舒禾眼前闪过。 高手一动,内息汹涌,数人袭来,杀意翻腾。冰冷的刀剑如汹涌咆哮的海浪一样,狠狠撞向舒禾,似是要将她淹没在刀尖之下,绞碎在杀气之中。 她站在那里,目光坦然无畏,她手里的匕首微侧,也发出一抹寒光。 就在她要动身之际,一道黑色人影从半空中凌厉而来,双脚翻腾,将那些侍卫手中的刀剑全部踢飞。 一道强烈狂暴的气流自他身上爆发,将那群侍卫尽数震飞。 祝梓枫看着这惊变的一幕,脸色瞬间苍白,除了那血色瘀滞的巴掌印还带着绯红。 舒禾脸上也略显意外。看清来人,她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还好他来得及时,不然,她真准备要跟这群人拼命了! “天哪!那是什么人?竟然不动刀剑便把公主府的侍卫全部打倒了!” “这,是天霄榜的高手!”先前那持剑的男子惊呼出声,眼中光芒四射,目光紧紧锁着院子里的那人,脚步都没忍住往前上了两步。 “什么?那就是天霄榜的高手吗?” 有人好奇,有人震惊,还有人满心崇拜,想要进入那院中看一眼那传说中的人物。 此时,甄府外,一俊朗男子推着一轮黑色铁质轮椅,自大街上而来。 铁轮滚动,与青石板地面接触,发出“桄榔桄榔”的声音。 也不知为何,那嘈杂的人群,听见这声音,不约而同地闭紧了嘴巴,目光朝那轮椅看去,呼吸都变得轻缓下来。 那轮椅上,坐着一男子,长发飘飘,剑眉星目。一张惊艳绝世的容颜,清冷得像是黑夜里独自闪耀的明月,高悬于空,让人可望而不可即。 他面容上半点情绪不显,可依旧能让人看出他身上的高贵,还有一抹仿若世外人一般的出尘气质。 街道上片寂静,几乎落针可闻,仿佛怕一出声,便会惊扰到那如天人一般的男子。 直到那男子进了甄府的大门,进入那院中,人群中才渐渐有人出声。 “这是谁啊?这气质,叫人不知怎么形容……”仿佛这世间任何一个词语都无法形容得出那人的气质。 “不知道,不过,看这气质,应该不是普通人。” “看,他与那女子是相识的!” 百里墨卿进来之后,目光瞬间就被那染了血的湖青色衣裳吸引。 略显惨白的脸上露出不悦,“是谁伤了你?” 舒禾见他来,略感意外。 这么快就醒了?还以为他要再睡上两天呢。 舒禾不知道,百里墨卿实实在在是被王娘子给闹醒的…… “没事,小伤。”她将受伤的手藏了藏,脸上露出几分担忧,“小依儿……” “放心。我知道了。”男人浑厚又含着磁性的声音令她那悬着的心放下了些。 祝梓枫见到来人,脸上露出几分紧张,不过,细想之后,也就恢复正常。 “王爷,你的医师想要刺杀长公主,这样大逆不道的人,您也要护着吗?”她先声夺人,想要将舒禾的罪名坐实。 舒禾冷漠地看着她,同时有些失望。这个祝梓枫,就这点本事吗? “哦?是吗?”百里墨卿闻言,面色半点情绪不显,只是侧头看向旁边的舒禾,煞有其事地问道,“你要刺杀长公主?” 舒禾回看着他的眼睛,满脸认真地摇头,“没有啊。我与长公主无冤无仇,何来刺杀一说?” 祝梓枫冷哼一声,指着外面的百姓说到,“这里有这么多双眼睛都在看着呢!王爷可以问问外面的人,是不是这女子不顾侍卫阻拦,硬闯公主下榻处,还打伤长公主的侍卫!” “这不是想要刺杀,是什么?” 百里墨卿听着,嘴角微勾,视线看向舒禾,好像没有要出手的打算,似乎是想要看她发挥? 舒禾见状,也轻轻勾起嘴角。再看向祝梓枫的时候,她的脸上已经换上了浓浓的讽刺, “祝小姐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还真是让人佩服不已啊!我已经不止一次地强调了,我来,是要接回我的孩子的!” “倒是祝小姐,明知道我是来接自己孩子的,却让下面的人将我阻拦在外,甚至对我动手!若不是我有点身手得以自保,怕是此时都要成为一具冰冷的尸体了吧?” 祝梓枫暗中紧咬牙关,这女人,还真是会颠倒黑白,她对她起杀意,分明是在她动手打了她之后! 如今被她说的,好像她一开始就要对她痛下杀手似的! “禾娘子,我也很明确地告诉你了,只要王爷来了,孩子自然安然无恙地送回去。可您根本不听啊,执意闯府,我看,你分明是恼恨长公主,意图刺杀!” 祝梓枫常年身处内宫和长公主跟前,对后宅那套指鹿为马,颠倒黑白的手段,很是熟练,谎话信手拈来,还善于偷换概念。直接将舒禾想要带回孩子的急切心情,转变成了对长公主怨恨之意,这才强闯府邸。 舒禾虽然不齿这种阴险手段,但对付这种人,她觉得,只有让她被自己的手段反噬,才能让她明白,什么是“碾压”! “祝小姐,你怎么如此颠倒黑白?” 一道带着淡淡哭腔的声音忽然响起,让祝梓枫脸上出现一瞬间的怔愣。 随即看到她那脸上略显虚假的表情后,祝梓枫的脸色瞬间冰冷下来。 舒禾见状,脸上闪过一抹得意,而后迅速转换成惶恐失措的神色,转身看向身后。 明亮清澈的眼睛里蓄满泪水,声泪俱下对外面的百姓说道:“我只是一个想要找回自己孩子的母亲。我的孩子,她才两岁,连路都走不稳啊,就在无人告知的情况下,被带到这长公主府来了,诸位说说,若是你们,你能不着急吗?能不担心吗?” 外面围观的人听了这话,再看那女子鲜血染红的衣衫,满脸的担心无措,他们的情绪瞬间被调动起来,“是的!我来得最早,分明听这女子说要接回孩子的!并没有什么刺杀一说!” “我也能作证!” “我也作证!那女子没有刺杀的意思!” 好几个人呐喊出声,令祝梓枫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起来。她脸色微沉想要开口,却被舒禾抢先一步。 “长公主府是何种地方?若是不懂事的孩子因为害怕,或者想念娘亲便哭闹出声,惹怒了大人们,那孩子,还能活得下去吗?” “大家扪心自问,若是换成你们,你们会不会担心孩子被打,被骂,被伤害?” 人群中有身为人母的妇人,听得她这话,眼泪都掉出来了。“没想到,竟是孩子被人掳走了!难怪这娘子拼了命也要闯公主府邸!” “为了孩子,连性命也不顾,实在是让人佩服!” 舒禾眸光微闪,继续哭诉道,“我只是想要回自己的孩子,可是,为什么他们就是不愿意啊?即便身为长公主,也不能罔顾法律,随意抢人孩子吧?!” “难道,这天启的法律,只是制约咱们这些普通人的吗?皇室贵胄,便可以随心所欲,无视法规吗?!” 这话一出,人群瞬间炸开! “都说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凭什么法律只能约束普通人?!” “这不公平!” “不公平!” “让长公主交出孩子!” “让长公主交出孩子!!” 一时间,群情激愤,质问的声音传到后院,将正梳妆的长公主也惊动了。 第167章 拜见长公主! 正对镜贴红花的昭明长公主眸色微沉,明显地升起一抹不悦。“外面何事如此吵闹?” 她的声音一响起,外面的刘喜便进走了进来。 他低着头,嘴角勾着弧度,用最好的状态伺候面前的女子。 “禀长公主,是昨日带回来的那孩子,她的母亲来要人了。” 闻言,长公主想起了昨日见到的,那怯生生的小孩,当即反应了过来,“哦。” 她拿起一支金凤步摇,在掌间翻看。那步摇,手艺精美,雕刻细致,凤身的羽毛根根分明,凤眼两颗血红宝石,一看就是不凡之物。 她眼中露出几分满意,随即递给了身后的婢女。 婢女为她簪入发髻之中,就听她淡淡的声音响起,“她一个人来的?” “回公主,一开始,是一个人来的。不过刚刚下人来报,说是王爷也到了。” 刘喜说完偷偷瞄了一眼长公主的神色,见她没有什么反应,随即又道:“那女子还与府中侍卫发生争斗,祝小姐气不过,起了杀心。正要动手时,被王爷救了。” 长公主虚扶着步摇的手瞬间停滞,面上露出警惕和不解,“他不是病入膏肓了吗?” “不是王爷亲自动手的,是震离将军。”刘喜知道自己的话惹了长公主误会,连忙解释。 听了这话,长公主脸上那精致的妆容才又变得松弛了些。 “倒是把他忘了。” 原以为南起重伤,北及又被禁锢,他身边应该没人了才是。此时才想起来,还有个震离。原来他一直没有回军营,而是在他身旁照顾着。 所以,昨日,他们究竟去了哪? “那这吵嚷的声音从何而来?” 长公主慢条斯理的处理妆容,即便知道百里墨卿来了,她也没有打算急着去见他。 她,总要让他明白,自己该如何选择的。 刘喜听到这,脸上的表情微显沉肃,外面的情况,他可不敢对长公主说。 察觉刘喜的异常,长公主目光微侧,“说。” 明明是平淡的声音,却让刘喜心头一颤,忍不住弯下了腰,“是,外面围观的百姓,她们被那女子蛊惑,说,说公主抢人孩子,还,还让您把那孩子,交出去……” “啪!” 长公主脸色发沉,看着发髻上金凤步摇,没了兴致。她将步摇撤下,不轻不重地搁在了紫红木桌案上。 常年伺候的刘喜如何会不知,这是公主恼怒了! 他连忙跪下来,“公主息怒!” 乌泱泱的,整个院子的婢女侍卫,全部跪了下来,大气也不敢喘一个,深怕受到池鱼之灾。 前院的祝梓枫脸色更是阴沉难看,身后的绿翘紫英也纷纷持着剑守在她身后,目光中满是愤怒和阴狠。 “禾束!你竟敢公然污蔑长公主,败坏皇家名声,可知道这是大罪?!” 舒禾转头看她,脸上露出不解,“祝姑娘,方才可是你亲口说,我的孩子就在这里?” 见她阴着脸不说话,舒禾又问,“你们带我孩子来这里的时候,可曾告知过我这个母亲?” “既然我的问题你都默认了,那请问,我说的话,哪一句是污蔑?” 众人见那天仙一般的女子一直沉默,脸上露出愤怒,认为她这是被问得哑口无言了! “没想到啊,这女子生得那样美,心却是个歹毒的!” “可不是!这是要拆散人家母子骨肉啊!” “真是天理难容!” 外面议论的声音接踵而来,让那祝梓枫的脸色更是雪上加霜。 百里墨卿坐在轮椅上,虽然背对着外面的百姓,却也听得出群情激奋,皆站到了那舒禾的身后。 这女人,除了身手一般之外,这手段、头脑还是令人刮目相看的。 他不禁想,这女人,真需要他来保护吗? 舒禾背对着百姓,目光看着祝梓枫,脸上露出一抹很是“委婉”的笑意。 祝梓枫见后,几乎将自己那口玉牙咬碎。 她其实并不在乎外面那群百姓怎么看她,毕竟不久后她便要回京,她与这些人,也不会再有交集,自然没什么可怕的。可她在乎的,是自己竟然在这女人面前毫无招架之力! 若是百里墨卿不在,她相信,凭借自己的巧舌,想要扭转那些百姓对她的看法并不是难事。 难就难在,这女人说的话,都是真的,虽然怀疑过分,但也都在合理的怀疑范围之内。 这,倒真不好让她詈夷为跖了。 舒禾眼尖,目光瞥见了后院转角处的精美华服,立即转身朝人群抬手,示意他们安静一下。 “等一下,我忽然想到一个问题。”舒禾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按理来说,长公主身份高贵,眼界渊长,怎么会行如此没有道理之事?” 众人一听,也跟着疑惑了起来。 “对啊,皇家的人,为何要抢个孩子,还不愿还?是有点不合理啊!” “可这事,不是摆在眼前的吗?确实就是这样啊!咱们可都亲眼看见的!” 见情绪调动得差不多了,舒禾脸上露出几分难以置信,“还是说,身份高贵的长公主,其实根本不知道这件事?实则,是下面有人故意瞒报,打着长公主的幌子行恶劣之事?” 这话直白得就差直接点祝梓枫的名了,虽然也有人没听懂,但听懂的人却不在少数。 他们看向那个指挥着长公主侍卫的女子,目光很是复杂,“没想到啊,这么漂亮的女子,竟是这样欺上瞒下,心思毒辣的女人!” “真是白长了这副花容月貌了!” …… 舒禾与外面百姓的议论声,令祝梓枫脸上的阴狠之色瞬间翻涌。 “禾束,你休要血口喷人!”她盯着舒禾,眼睛里满是狠厉和杀意。 “哦?我血口喷人?”舒禾看着她,眼中情绪莫测,“你的意思是说,掳我孩子且拒不归还这事,不是你做的,而是长公主下的令,你只是遵从命令行事的,是吗?” “当……”祝梓枫刚想说“当然是”,可那话在即将出口的一刹间停了下来。 不知为何,她在她的脸上看见了一抹危机,仿佛,她在等着她说这句话。 舒禾见她脸上又起了警惕之意,话音又戛然而止,不由得,心中浮现几分失望。 这祝梓枫,警觉性还真高,这都没坑到她!难怪能成为长公主跟前儿的红人。 见拐角处那华服再动,舒禾逼问道,“祝小姐,你怎么不说话了?” 祝梓枫死死咬着牙关,狠厉的目光几乎想要将舒禾洞穿! “何事喧哗?” 一道轻声响起,声线优雅,语速缓慢,虽然轻淡,却让人莫名察觉一抹庄重与高贵,一听便让人恍然看见一位雍容大气的贵妇人形象。 祝梓枫听得这声音,脸色瞬间苍白,连眼睛里的恼恨瞬间消失,只剩下了恐惧。 她连忙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跪下,大行跪拜之礼,“参见长公主!” 第168章 将我的孩子,还给我! 长公主身穿一袭金色烟笼纱长裙,以金丝朱砂线绣着青鸟朝凤的交领上衫,下束金缕挑线的百花团蝶云雾凤尾裙,外披一件绫罗红烟笼纱,满身高贵和典雅,踩着青莲小步,款款而来。 身后,跟着十数位婢女侍卫。 那一身耀眼的精美华服,那金光闪耀的首饰发钗,以及那只在京都流行的精美妆容,将所有人都惊得目瞪口呆。 “那就是长公主吗?” 不知谁说了这么一句话,瞬间府内府外所有侍卫全部跪下,“恭迎长公主!” “恭迎长公主!” 军士们的声音浑厚张扬,气势威严,令外面那群看热闹的百姓,也全都软下了膝盖。 “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大喊膜拜:“拜见长公主殿下!” 昭明长公主绷紧的神色在此刻,总算得到了几分缓解。 刘喜看着跪了一地的百姓,满脸欣慰,可目光一扫,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 他竖着眉,指向那对长公主不敬的女人,尖厉的声音骤然响起,“你是何人?见到长公主,为何不跪?” 所有人的目光都悄悄地挪到了那笔直站立的女人身上。 舒禾满脸的虚弱,声音都漂浮了起来。她躬身请罪,道,“长公主恕罪,小妇人来自乡野,不懂礼仪,且,身受重伤,无力下跪,只怕跪下了,就起不来了……” 听得这话,百里墨卿眼角微抽,目光不明不暗地朝她扫了过去。 怎么这女人,今日这么会装模作样? 便是她再如何的楚楚可怜,可那刘喜却不吃这一套,当即就要下令,让人抓住那女子。 长公主眼皮微抬,修长的手指在衣袖外轻轻一挥。即便眼底藏着一抹不悦,可面上却还是表现得很是和善,“既是受了伤,那便免了吧。” 听了这话,外面跪下的百姓纷纷赞叹长公主的大气温和。 “原来长公主这般温柔和善,想来,那抢孩子又不归还一事,定不是长公主所为!” “对对对,我看,就是那个什么祝小姐蒙骗长公主呢!” 虽然议论声音很小,但胜在场面极其安静,那些话,还是传到了长公主的耳中。 她看向院外的百姓,声音温柔和煦,带着一抹亲近之色,“诸位请起吧。” 刘喜见状,连忙上前大声道:“长公主有令:起!” 外面的侍卫和百姓听到这话,才陆续起身,脸上溢满尊敬之意。 “谢长公主!” 这就是长公主啊!这气质,果然高贵,不愧是皇室中人。 所有人都起身了。场中,只剩下祝梓枫一人还跪着。 因为她知道,今日,她必要成为替罪羔羊了。 此时,她终于明白,为什么那舒禾会那般质问她了。 还好,先前的话,她及时止住了。否则,自己今日,必是要陷入万劫不复之地了! 长公主的目光从祝梓枫身上飘过,眼中藏着的那抹不悦,散去了些。 这时,下人端来一张太师椅,她端坐在上,目光看向百里墨卿,朝他招了招手,“墨卿也来啦,来,到姑姑身边来。” 百里墨卿眸色凛凛,不过还是带着几分笑意点头。 毕竟在外人面前,大家面子上总要过得去的。 “长公主叫那男子什么?”人群中有耳尖的人,脸上露出惊疑,有些怀疑自己听错了。 “什么卿?声音有点小,没听清啊。” 那人压下心底的疑惑,让旁边的人别说话,仔细听。 “梓枫。”长公主淡淡出声。 祝梓枫压了压身子,连忙道,“梓枫在!” “解释一下吧。” 闻言,祝梓枫整个身子伏得更低了,“臣女有错,请,公主责罚!” “哦?什么错?”长公主再次出声,精致的妆容下,是一张极为淡漠又无情的脸。 “臣女见前日长公主去王爷府上时,对禾束医师的孩子很是喜爱,便想着将那孩子接回来,给长公主解解闷儿。只是,昨日去的时候,恰好禾束医师和王爷都不在家,臣女,便自作主张……” 意思就是,她原意并非抢孩子,本来是想要跟孩子母亲打招呼的,只是恰好那时候,孩子母亲不在家而已。 “那为何孩子的母亲来寻,你不仅不还,反而还差人将其打伤?梓枫,你是想将本宫陷于不仁、不德的境地吗?” “臣女不敢!!”祝梓枫声音发颤,整个身子都在发抖,“臣女先前并不知道外面来的人是禾束医师,是见发生冲突之后,才得知来人是那孩子母亲的……” “臣女见她满身怒气杀意,担心她会对长公主不利,便想叫人将她拿下,随后交由长公主发落……” “臣女,也不知事情为何会发展到如此境地……” 舒禾冷笑一声,这祝梓枫真不愧是个人精,这对自己不利的话是一句也没说,断章取义,说的尽是不利于舒禾的话! 这是在暗示舒禾不讲道理,强闯府邸呗? “祝小姐,你说话可得斟酌仔细了,刚刚发生的一切,外面可都是证人呢,要不要我找几个人上来,与你对峙一番?” 长公主眸色微沉,脸上的不悦越发地深了些。她不咸不淡地看了一眼舒禾后,觉得这女子有些不知进退了。她又问向祝梓枫,语速轻缓,听不出情绪。“梓枫,她说要找人与你对峙,你可答应?” 祝梓枫身子再低,“长公主,一切都是梓枫的错,是梓枫做事不周,连累了长公主的声名,梓枫愿受针刑或廷杖之罚!” 刘喜一听针刑和廷杖,脸上表情连连变化,躬身求情道:“长公主,这事,也不是祝姑娘一个人的责任,这廷杖或针刑的责罚,是不是太重了些?” 针刑还好,若是廷杖,那这祝姑娘的身子岂不是得留下伤疤来了? 届时,还能嫁入南裕王府吗? “长公主!”舒禾开口,面色微沉,“惩罚一事可否稍后?” 长公主抬头,见她目光坦然直视着自己,心中又生不喜。这女子,还真是胆大,竟敢直视她! “我现在,只想见到我的女儿!”舒禾上前,躬身行礼,大声说道:“请长公主命祝梓枫将我的孩子,还给我!” 她故意这么说,为的就是让外面的百姓知道,“抢孩子”这事,与长公主无关。 她这话,也算是给了长公主一个台阶。但从另一方面看,她也是将她推到了风口浪尖,逼着她不得不做决定。 至于,是台阶,还是威胁,就看长公主怎么看待了。 舒禾以为,她已经足够示好了,长公主应该要将孩子还给她了。 可没想到,长公主的脸色,越发的阴沉。她沉默着,一言不发。 第169章 娘亲,你不要依儿了吗? 长公主的目光看向她旁边的百里墨卿。她用极轻的声音对他道,“孩子,自然会还给你。不过墨卿,你应该知道本宫想要什么吧?” 这话,令舒禾的脸色变得阴沉寒冷,到如此地步了,她竟然还想用她的孩子来威胁百里墨卿! 难道,她连自己的声名也不要了吗? 百里墨卿回看着她,淡漠的眼神下藏着冷厉和不满,“姑姑,我们之间的事,您为何要将一个孩子牵扯进来?” 长公主嘴角微勾,“没办法,谁让那孩子是你珍视之人呢?” 说完,她脸上的笑意瞬间散去,看着百里墨卿的目光中,多了几分怨恨,“你也该尝尝,无法见到珍视之人的滋味!” 舒禾听得一头雾水。不懂长公主为什么说这样的话? 是百里墨卿拆散了她与她珍视的人,所以,她才来抢走小依儿,报复百里墨卿? 百里墨卿眼中露出几分无奈,声音透着几分虚弱无力,“姑姑,这事,容我稍后再解释。你先把孩子还给禾束,行吗?” 禾束? 昭明目光微转,似乎带着几分讶异,他与她之间,关系这么亲密? 那孩子…… 不可能! 那孩子的身份她找人查探过的,是近日才出现在百里墨卿身边的,不可能是他的孩子! 难道,是他看上了那女人,所以才会对那孩子十分上心? 可是,一个已婚妇人,他怎么会……? 舒禾皱着眉,见长公主目光不善地盯着自己,忍不住开口问道,“长公主,您还不打算将我的孩子还给我吗?” 这样不恭敬的态度,令长公主的眉间露出几分厉色,脸上也是明晃晃的不悦。 刘喜见状,连忙斥责,“你是什么身份?竟然也敢这样对长公主说话!” 舒禾瞥了那刘喜一眼,她见过他一次,在北郊大营里。当时,他还想将百里墨卿的功劳抹去,嫁接到那南宫辛的身上。 如此蠢人,她真是懒得跟他废话。她直接看向长公主,声音明显带了一丝威胁,“若是长公主还是不愿交出孩子,那我,便要让外面的百姓看见真相了!” 言下之意:你再不把孩子还给我,我就让百姓知道,“抢孩子”一事,幕后之人就是你昭明长公主! 然而,长公主丝毫不在意,甚至轻笑出声。 “禾医师还真是天真啊,本宫已经许久没有见到如此天真之人了!” 舒禾皱眉,“长公主此话何意?” “孩子在这府中已有一日。这一日,能发生太多的事了。比如,失足落井,又比如,意外溺水……” 舒禾、百里墨卿以及他身后的震离和张之仪,四人神色巨变。目光皆复杂地看着那,高高在上又无比优雅的女人。 他们简直不敢相信,堂堂长公主,竟然会使用这种不入流的手段!对象,还是一个孩子! 其中,舒禾的反应最为激烈。只见她目光阴恻,满身怒火,周身气势瞬间大涨,冷冽的气息以她为中心,猛烈朝四周发散,冷风在院中卷起,带着无尽的杀意。 “你说什么?!” 她看着那雍容华贵的女人,阴寒如从地狱里扯出来的声音响起,听得人毛骨悚然,直逼长公主而去。 昭明长公主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她的这个身份注定了她的气度和沉稳。可从未怎么害怕过的她,在这一刻,竟不由自主地对那女人产生几分…恐惧? 众侍卫瞬间警觉,不约而同地站到了长公主身前,手中长刀抽出,直指舒禾。 外面的百姓看到这一幕,纷纷露出惊恐和疑惑,不知那院中究竟发生了什么,怎么气氛又开始紧张起来了? 百里墨卿眸色沉沉,他对那女人还是有些了解的。拿小依儿的性命作威胁,这无疑是在挑战她的底线! 他连忙开口:“姑姑,我答应你!” 他知道,这女人为了孩子,会发疯的!而真要疯起来,估计谁也拦不住! 长公主闻言,看起来显得很是镇定的神色下,藏着一抹紧张。她捏了捏衣袖,不着痕迹地,便将手心的汗抹去了。 那女子的眼神,分明让她感受到了一种来自地狱的阴冷和可怕。 她垂了垂眸,身子向太师椅靠了靠,尽量显得自己轻松随意一些。 “来人。”她开口,宽大的衣袖轻轻一挥,那些侍卫便尽数退去。“去将那孩子带来。” 听到这话,舒禾身上的杀意才开始消散。 只不过,她再看长公主的眼神里,就再也没有什么客气可言了。“长公主,我希望,我的孩子没有受到半点伤害!否则,我自己都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事来!” “放肆!”刘喜听得这话再次怒斥出声,“竟敢对长公主不敬,你不要命了吗?” “咳咳咳”百里墨卿轻咳出生,苍白的脸上露出不悦,他淡淡开口,“刘公公,你可知道,想要长寿之人,最忌话多!” 这话听着虽然轻飘飘的,但话里饱含的杀意和威胁,令那刘喜心头一跳。他脸上又惧又怕,还有一些委屈。 扑通一声,他跪在地上哭诉,“王爷,奴才只是看不得有人对长公主不敬而已啊!您,您可别吓奴才啊!” 震离见状,瞬间从张之仪的腰间抽出他的长剑,架在那刘喜脖子上,“主子在说话,你一个奴才也敢插嘴!!” 刘喜被那长剑吓得眼睛都瞪圆了,心脏几乎要跳出来,失声惊呼,连连求饶,“震离将军恕罪,王爷恕罪,奴才,奴才不敢了!” 他哆嗦着身子看向长公主,想求长公主开口帮他说一句话。 毕竟,他也是因为维护长公主才插嘴的。 而然,他失望了,长公主根本连一个眼神都没给他。只是面上的颜色发沉,显然是不开心了。 刘喜惶恐,心中恐惧更甚。 这是长公主也嫌弃他无用了啊! “娘亲!!” 此时,一道清脆软糯的声音,带着巨大的惊喜传来。 听见这声音,舒禾娇躯一震,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依儿!” 她朝那穿着粉色襦裙的小人冲去,一把将其抱进了怀里。 小依儿也是满脸的泪水,一天一夜的害怕和恐慌,在这一刻完全爆发。 幼儿独有的奶气和哭腔,听得人心都在发抖。 “娘亲,你去哪里了?你不要依儿了吗?呜呜~” “你怎么这么久才来找依儿?” 软软糯糯的哭声一抽一抽地响起,如同有人在舒禾的心上,一针一针地扎着。 “娘亲怎么会不要依儿呢?娘亲永远都不会丢下依儿的!” “对不起,是娘亲来迟了,是娘亲没保护好你,都是娘亲的错……” 舒禾抱着孩子,身上尽显母性的柔软,与方才那阴冷坚硬,如同地狱使者一般的人,仿佛毫无关系。 “娘亲,依儿好想你!你不要再走了,好不好?” “好,好,以后,娘亲哪里也不去了……” 小小的手臂紧紧箍着舒禾的脖子,用了自己最大的力气去抱住眼前的人。生怕自己一松手了,这又变成了一个梦…… 百里墨卿看着这一幕,眸光闪烁,内心很不好受。他的心,也跟着那孩子的哭声一阵一阵地揪疼。 第170章 祝梓枫受针刑 偌大的院子里,虽然挤满了人,但此时,无人说话,神色各异地看着那“久别重逢”的母女俩。 长公主府的侍卫神色冷漠,像一些没有情感的机器,即便面对一个三岁孩子的软糯哭声,脸上也没有半点表情。 倒是院外的百姓看了这一幕,纷纷被那孩子可怜的哭声惹得热泪盈眶。 “这么小的孩子啊!难怪那女子拼了命也要闯府!这搁谁,谁不担心啊!” “那孩子,也太瘦弱了些,身上怎么尽是骨头啊?是被人虐待了吗?” 有人察觉小依儿的身体异样,疑惑出声。 其实现在的小依儿已经好很多了,虽然瘦弱,但至少像个正常小孩。若是再早几天,他们看见的,只会是个皮包骨的孩子! 这也是舒禾为什么这么紧张的原因。她怕小依儿太害怕,会再次发生癔症,到时候她又不在,那依儿,该多无助啊? 依儿紧紧抱着舒禾的脖子,将脸埋在她的颈间轻声哭泣。 舒禾听着,心都要碎了。 怎么感觉这孩子,又轻了些呢?他们没给她吃饭吗? 舒禾目光抬起,带着不悦看向那坐在太师椅上,面色冷淡地看着一切的女人。 她真是半点歉意都没有呢! 既如此,就不要怪她不讲情面了! “长公主,您想好刑罚了吗。” 果然,舒禾这话,令长公主的神色微变,面上的不满,呼之欲出。 “何意?” 她故意询问,就是在警告舒禾,不要再继续追究下去了。 可令她想到的是,那女子就跟没听懂似的,话说得更直白了些。 “先前祝梓枫自知其错,自请责罚,实在令人欣慰。不知长公主想好要对她施以何种刑罚了吗?” 祝梓枫听得这话,双手在衣袖间捏得死死的。 为何又突然提起刑罚一事?她不是已经如愿见到孩子了吗?为何还要死死咬着她? 长公主脸色冰冷。本以为她先前阻拦处罚祝梓枫,是想对自己示好,卖个乖,等见到孩子之后,这事,也就可以不了了之了。 可没想到,这女人,刚见了孩子就翻脸。 这是处罚祝梓枫吗?这是要她堂堂长公主,自己打自己的脸! 百里墨卿目光微动。见空气沉默凝结,他开口道,“既然祝小姐自请刑罚,说明已有悔过之心。” 舒禾听着这话,目光微冷,面上升起不满。他这是要为祝梓枫求情? 看来,那段“情分”,分量不轻啊! 长公主面上露出喜色,觉得,还是百里墨卿识时务。 而当事人祝梓枫,听了这话,又惊又喜,她目光晶莹地看着百里墨卿,满是感激。他,这是还记着往日情分的吧? 就在众人心思各异,目光灼灼的时候,百里墨卿那淡淡的,带着几分戏谑的声音再次响起,“那就针刑吧。” 此言一出,祝梓枫脸上的表情瞬间凝滞,先前看着百里墨卿的眼神还是柔情似水,此时,却只剩愤怒和羞辱了。 他根本没想过要帮她!甚至还如此戏弄于她! “杖责,太血腥了。毕竟要嫁入皇家的人,总不好叫祝小姐身上留疤,是吧?” 空气中如夜半风雪飘摇一般冷寂,所有人都在看着那个看似苍白虚弱,实际上却冷厉无情的男人。 见长公主依旧未动,百里墨卿开口,带着催促之意,“姑姑,还不下令吗?难道姑姑想要包庇祝小姐?” “墨卿说笑了,本宫当然没有这个意思。”昭明嘴角勾起,脸上露出笑意,可任谁都能看得出,那笑意不达眼底,因为那眼底是满满的不悦。 她眸光微转,表情微变,仿佛带着一抹幸灾乐祸的意味,道:“本宫只是没想到,这梓枫毕竟与你有过一段情分,没想到,得知她要另嫁他人,你竟会变得如此绝情。” 祝梓枫脸色一白,不可置信地看向长公主。慌乱的眼睛下,藏着愤怒和失望。 她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 她是马上要嫁入皇家的人,这话要是传扬出去,她的名声岂不尽毁? 她低着头,凄然冷笑。 为了报复百里墨卿,她竟丝毫不顾及自己伺候她多年的情分。 长公主,还真是绝情寡义啊! 舒禾原本还略显满意的脸上露出几分诧异。 一段情…分? 他们之间,还有那样的往事? 这两个人,还真挺能装的啊,这两次见面,她愣是一点也没发现他们之间有什么异样。 百里墨卿下意识地朝舒禾看了一眼,见她脸上泛着冷笑,他的心,也跟着布满阴沉。 “姑姑才是说笑!世人都知道,我百里墨卿对女人最是讨厌,身边从来没有女人近身过。” 说到这,他看了一眼祝梓枫,脸上闪过几分嫌弃,“又何况是什么‘情分’?姑姑这话,说得可太没道理了。” 祝梓枫死死咬着牙,拼命让自己低着头,将脸上涌起的恨意和屈辱尽数隐藏。 昭明没有注意到祝梓枫的状态,她只将目光看向舒禾,脸上挂着淡笑,“讨厌吗?本宫怎么觉得,你也没有那么讨厌女人呢?” 一阵沉默之后,淡淡的声音再次响起,像是解释一般。“那是因为,能入我眼的,也只有这么一个罢了!” 不等众人反应,他像是心虚了一样,紧接着开口,“姑姑,还是别再浪费时间了。禾医师稍后还要为侄儿针灸,再晚,侄儿这条命,怕是要保不住了。” 长公主脸色变了又变,确实没心情去研究他先前那句话的意思了。 她看向脸色惨白的祝梓枫,向来淡漠的眼睛里露出几分不忍之色。 她将那孩子带回来,其实就是拿准了百里墨卿在意这孩子,会为了这孩子妥协。 事实也正如她所想。 只是,她没想到的是,他竟在意到了这个程度!宁愿跟自己翻脸,也当众打自己的脸! 罢了,总要付出点代价的。 “梓枫,委屈你了。” 一道淡漠的声音在祝梓枫头顶响起,听不出半点内疚和歉意。 明明这事是她下令,明明得罪百里墨卿的是她!可就因为她是长公主,而自己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小角色,就要背上所有罪名,被当成一个没有情感棋子…… 她嘴角勾着冷笑。 眼中是失望,也有坚定。 她发誓,今日之辱,日后,必会让他们所有人都百倍偿还! 她目光紧紧盯着地上那青色冰冷的花岗岩,似乎在请它见证一般。 祝梓枫被拉到后院去了,毕竟是要嫁入皇家的女子,不可能让她在众人面前行刑。 凄惨的喊叫声袭来,带着无尽痛苦之意,令所有听见的人,纷纷色变。 先前那些骂了祝梓枫的百姓们,听得这惨叫声,也忍不住心生不忍,对她产生了几分同情。 第171章 草菅人命 回程的马车上,小依儿在舒禾怀里睡着了,脸上还挂着泪痕。 即便睡着,她的两只手也是紧紧抓着舒禾的衣服,仿佛生怕一松手,舒禾就不见了。 舒禾摸着小依儿的脸颊,自责不已。 “对不起,是我连累这孩子了。” 车厢的另一边,百里墨卿神色郁郁,眼中露出几分自责之意。 舒禾看了他一眼。 她其实是有些怨他的,怨他让别人知道了他对小依儿的偏爱,还拿小依儿作为对付他的工具。 可是,她也知道,若不是他离开了,去寻找失踪的自己,无论什么情况下,他都不会让依儿被带走的。 所以这事,不能全怪他。 可理智是理智,小依儿毕竟是因为他才受到这番劫难的。她过不了内心的那一关,做不到毫不在意。还好依儿在长公主那边没有受到虐打,不然,她不会原谅他的! 也不会原谅自己…… 看她神色漠然,明显带着怨气,他内心更堵了些,忽然觉得那祝梓枫的针刑,还是太轻了!该杖责的!最好打的她一辈子别在他眼前出现! 见她一直不说话,他只好找话题,“北及受了伤,一会回去之后,你给他看看吧。” 舒禾抬头,“北及受伤了?” 他们从山外谷回来的时候,他还没伤呢,现在却受伤,说明是这次去长公主那要人导致的。 “长公主府,还有人能伤到北及?” 见她一脸着急,百里墨卿眸色微沉,脸上散发出几分冷淡之意。 怎么不见她这般着急地问他的伤势? “问你话呢?”舒禾见他不说话,推了一下他的腿。看见他那随着她手劲儿而摇摆的膝盖,不解地问道,“你的腿,还站不起来吗?” 不应该啊,他体内的寒毒已经被全部拔出了,除了内力可能暂时没那么快恢复之外,他的腿应该是可以站起来了才对啊。 他脸上的表情听了这话略有缓解,身上的冷意也消散了些。 他轻哼一声,拍了拍舒禾碰过的地方,脸上露出一抹嫌弃,“还不是时候。” 哦,还得装瘸。 舒禾白担心了一场,没好气地问道,“你还没说是谁伤了北及。” “你这么担心他做什么?”百里墨卿脸上又变得不自然起来。连带着,语气也不怎么好:“记住你自己的身份,你可是有孩子的人!莫要异想天开!” 车内空气一紧,寂静无声。舒禾怔望着他,内心涌起无尽的失望和失落。 原来,在他眼里,她的身份,竟是这般的拿不出手。 看着那双瞳孔分明的眼睛,清澈溢出,仿佛有泉水流淌。明明是一双干净无瑕的眼睛,为何此时,他看着有些心慌? 他沉下了眸子,将眼底的情绪隐藏,正式回答她的问题,“姑姑身边有一人,名为易宗,曾是北狄皇室第一高手。” 北狄高手?怎么会出现在长公主身边? 哦,长公主曾经和亲过北狄的,还是五年前北狄吃了败仗,长公主才得以回归。 和亲的公主,成了妃子,竟然还能在皇帝尚在时,便回了己国; 呵,这长公主,也算是古往今来第一人了。 此时,马车忽然停下,车外响起一阵哭闹的声音。 舒禾疑惑,撩开车帘,就见外面一群百姓围在一起,不知道在议论着什么。 “何事?”百里墨卿开口询问。 震离坐在马车外回道,“王爷,好像是有一老人浑身是血地倒在街上。” “老人?”舒禾目光向街对面的院落一扫,竟然是那杨祐的府邸! 她面色微变,连忙钻出了车厢。 百里墨卿眉间微皱,掀开了车帘,震离看见回头看来,“王爷?” “震离,你跟着去看看。” “是。” 当舒禾穿过人群,看见那地上的老人之后,脸上的神色瞬间冷了下来。 这老人,她有过一面之缘。 便是上次来参军府找女儿,却被杨祐抓进府里的那个老伯。 此时,他身上衣服破破烂烂,血迹斑斑,裸露在外的皮肤不是刀伤,便是鞭子的伤。整个人趴在大街上,气若游丝,却没一个人上前帮忙。 “老伯!” 她快速上前,想要查探他的情况,可怀里还抱着小依儿,此时有些行动不便。 震离见状,主动上前要接过她怀里的依儿。 舒禾有些犹豫,她实在不想放开依儿,可此时,那老伯命在旦夕,她也只能逼着自己将小依儿递给了震离。 小依儿嘤咛一声,睡熟的脸上露出一丝害怕。 百里墨卿见状,朝震离喊道,“将小依儿送上车来。” 除了舒禾,小依儿最依赖的就是百里墨卿了。 果然,到了他怀里,那小人儿,又展开了眉眼,熟睡过去。 舒禾蹲下身为那老伯把脉,却发现他的身子弱得厉害,加上这一身伤,导致他的脉搏滞缓虚浮,几乎要查探不到了! 她迅速拿出银针,先护住了那老伯的心脉,让他能多坚持一下。收针之后,她朝震离喊道,“快,将这老伯带回去!” 若是不好好医治,只怕这老人,活不过今天了。 舒禾的话令围观的人群炸了起来。 “什么?她竟敢将这人带回家?这是不要命了吗?” 舒禾听见这话,正不解,就见一穿着单薄布衣的大叔上前拦住了她。 “姑娘,可不能啊!” 大叔大概四十多岁,脸色黢黑,一看就是常年风吹日晒的人。此时,他脸上不仅担忧,还有几分害怕:“这人你可千万不能动啊!” “大叔,这是为何?” 舒禾不解,这可是一条生命啊!他们不愿管,还不让别人管吗? “姑娘有所不知,这人,是从参军府里扔出来的,参军府的人说了,谁敢帮他,就是跟杨参军作对,下场会跟老杨头一样惨的!” 舒禾眉间顿现厉色,那杨祐,要这老伯死在百姓面前,杀鸡儆猴啊! “姑娘,您应该不是北铩城的人吧?”那大叔开口,面上闪过欣慰,不过欣慰之后,依旧是深深地绝望。“心善本是好事,只是,在这北铩城利,却不一定是好事了。” “是啊姑娘,你快离开吧!要是被参军府的人看见你在帮这老头,怕是要受到连累的!” 震离站在舒禾身后,越听脸色越难看。“一个小小的参军,也敢当众草菅人命?” 这可是王爷率领乘风军辛辛苦苦抢回来的城池,怎么如今,会变成这样? 第172章 当街斩杀 震离的话令众人脸色巨变,纷纷后退,想要拉开自己与那男人之间的距离。 “这种话也敢说,真是不要命了!” “快快,离他远些,省得稍后被参军府的人误以为咱们跟他认识,到时候,不死都得扒一层皮!” 震离见状,身上的寒意更甚。 这北铩城的百姓,对杨祐已经惧怕到如此程度了吗?他到底做了多少人神共愤的事? “大叔,您认得这位老伯吗?” 舒禾问向先前阻拦他的那个中年人,想要了解这事的全貌。谁知那大叔闻言,立即退缩,连忙摆手否认。 “不,不认识,不认识……” 舒禾眸色微闪,他刚刚明明叫他“老杨头”的,说明他认得这老伯,可为什么又不承认呢? “什么人在此闹事?!”一道凶狠的怒斥声从人群外传来。 听到这声音,原本紧紧围成一圈的百姓,纷纷变色,迅速为来人让出一条通道来。 两个护卫装扮的男人,腰间挎着长刀,趾高气扬地走了进来。 见舒禾扶着那老伯,两人顿时竖起眼睛,眼中露出不敢置信,“你什么人?你在干什么?不知道这是参军要处置的人吗?” 舒禾看向身后的震离,道,“将这老伯送上车,一会我回去医治。” 送的,自然不是百里墨卿的车,而是北及乘坐的那辆马车。 北及那辆马车,驾车的,是张之仪的手下。长公主那边的事了之后,张之仪便回了军营。 震离听后便将地上的老人抱起。 护卫见状,连忙抽刀骂道:“混账!听不见本大爷的话吗?这是我们参军下令要处死的人!谁敢救他?也不想要命了吗?” 震离回头,眼中不善地盯着那二人,问道,“一个参军,也敢下令处死百姓?谁给他的权利?” “要你多管闲事?在这北铩城,我们参军就是权利,能做任何事!” 震离冷哼一声,“很好!” 他径直朝马车而去,去安置那老伯。 护卫见状,脸上愤怒涌起,挥刀砍来,“想死,本大爷就成全你!” 看到这一幕的舒禾,面色一凛,猛地一脚踹出。 “砰!” “砰!” “哎哟!!” 两道闷声响起,紧接着就是那两个侍卫痛苦嚎叫的声音。 舒禾拍了拍自己的裙子,心中解气了几分。 打不过长公主府的侍卫就算了,这几个小角色,她还能打不过吗? 身子一动,肩膀上的伤口又裂,纱布再次溢出血色。 车里的百里墨卿见此,神色沉沉,几乎要冲出去。 “你敢打参军府的人!你等着!参军大人一定要你好看!”两守卫怒火烧顶,大喊一声,“来人,快来人啊!有人要刺杀参军啦!快来抓刺客啊!” 舒禾气得发笑。 她怎么就一天之内,两次“被”成为“刺客”了? 围观的百姓见状纷纷撤退,脸上惨白又满是可惜。 “这下可完了!这女子,怕是走不掉了!” “参军爱美色,要是被抓住了,只怕这女子要被糟蹋了啊!”有人担忧出声。 旁边人听见这话连忙捂住那人嘴巴,没好气地数落道,“小声点!这话你也敢说!你也想成为那老杨头吗?” 那人连忙噤声,紧紧捂住嘴巴,不敢再发出半点声音。 说话间,那参军府里涌出十几个拿着刀的护卫,汹汹而来。 “哪里有刺客?” 倒地的护卫见自家队长来了,连忙从地上爬起来,“队长队长,是那女人,她要刺杀参军大人!” 那护卫队长见是一女子,且气质温雅,身体瘦弱,看起来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不禁疑惑起来。 “这女人,是刺客?”领队看向手下,明显的不相信。 “真的啊队长!您别看她柔柔弱弱的样子,力气可不小呢!一脚就把我们踹飞了!” “是啊队长,这女人是个会武功的!”另一人也附和道。 “不仅如此,她还救走了老杨头!那可是参军大人指令说不准任何人救助的!这女人,分明是对大人不敬!还殴打大人的护卫,我怀疑,她想要刺杀大人!” “队长,咱们快将她抓住吧!” 那个满脸尖酸的男人不停地在领队的耳边添油加醋,听得舒禾忍不住冷笑。 这世上,怎么总有这么多喜欢扭曲事实的人呢? 祝梓枫如此,这个护卫,也是如此! 真是令人失望的世界啊! 领队听后,目光在舒禾身上打量,从头到脚,从左到右,尤其是那张脸,停留的时间最长。 除了太瘦之外,这脸,倒是长得还不错,也不知大人好不好这一口? 旁边的护卫似是看出了他的意思,连忙凑过去小声说道,“队长,大人后院的那些都玩得差不多了,也该是时候为大人添置新人了!” “这女人,看着虽然瘦得没几两肉,但这姿色还是有些的。退一万步来说,若是大人不喜欢,不是还可以便宜咱们不是?” 参军大人将玩腻的女人赏给他们,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事了。虽然是被玩过的,但好歹能让兄弟伙发泄发泄,也是好的。他都这样说了,相信队长一定动心! 果然,他话音一落,那队长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满是赞赏地看着给他建议的手下。 两人脸上露出淫笑,目光不善地朝舒禾看来。那眼神,像是在欣赏自己的猎物一般,越看越满意。 “二狗,你别说,这女人,长得确实可以啊!”那队长小声说完,脸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随即大喊,“来人,将这要刺杀参军的女人抓起来!交由参军大人发落!” 舒禾阴着脸,将他们几人的对话全部收入耳中。 甚至他们在谋划的时候,都没有避开旁边的百姓,肆无忌惮,仿佛此事早已是常态。 舒禾真是后悔,那日百里墨卿让卢玉泉抓杨祐的时候,她还拦了一下,本想借他混淆北狄的消息部署。可没想到…… 她当时就该让百里墨卿的人杀了他才对! 一众守卫持刀上前,然而,还没等他们动手,震离身形闪现。快到极致的双脚将那群人全部踢飞了出去。 顿时,惨叫连连。 围观的百姓们看见这一幕,脸上涌出激动之情。 这么多年了,总算有人能治这群穿着官衣的恶霸了! 只是,杨参军到底是朝廷命官,这对青年男女得罪了参军,怕是也不能有好下场了吧? “你,你是谁?竟然敢殴打朝廷命官!知不知道这是死罪?!”那个领头的队长捂着胸口,虽然害怕,可还是撑着胆子呵斥。 “朝廷命官?”震离藏在面具下的脸上满是冰冷,露在外面的眼睛里,也盛满寒光,“你倒是说说,你是什么官?身处何品级?可有朝廷任命文书?” 震离的三连问让那队长明显一愣,肉眼可见地慌乱起来。 “我,我是……” “我提醒你,冒认朝廷命官,是死罪!严重者,株连九族!”震离开口,打断了他那不过脑子的话。 果然,那队长被震离那一身气势和“冒认朝廷命官”“死罪”“株连九族”几个词吓得神魂皆散,傻在原地。 他旁边被称为“二狗”的男人见状,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骂道:“你们这些个混账,我们身为朝廷命官的护卫,就也是官身,冲撞即死!” 舒禾捡起地上的一柄长刀,直接架在了那个“二狗”的脖子上,“强抢民女这事,你们做得不少吧?” “什么强抢民女?我们这是正常的……” “噗嗤!” 一道冷光闪过,那“二狗”的声音戛然而止。 鲜血喷洒在喧闹的大街上,鲜红的液体冒着缕缕热气,在落地的那一刹那凝结成冰。 这一幕令无数人手脚发凉,浑身冰冷。 第173章 这天下有种病,叫“三日溃” “啊!” “完了完了!杀人了!这是要捅破天了啊!” “她竟然杀了参军府的护卫!要出大事了!” 街上一瞬间的寂静后,便是惊慌失措,震恐呐喊。那些原本看着热闹的百姓们,此时已是四散而逃,生怕被扯入这场杀人案中。 还有胆大的没走,逃到远处的拐角里藏着,偷偷注意着事情的发展。 护卫队长被吓得神魂皆散,傻在原地,看着那具还有余热的尸体,脸上惊恐无比。 这女人,是疯了吗?竟敢当街杀人! 震离站在一旁也被吓了一跳。虽然那几个人该死,但不经审判,私自动刑,那便是无视律法!况且,在大庭广众之下直接斩杀,这影响也太恶劣些了! “你,你敢当街杀人,参军不会放过你的!参军他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舒禾手中长刀滴血,目光侧视着说话的那人,“是吗?那就让他去北郊碧落院,拿人吧!” “叮当!” 钢刀被甩落在地,吓得那地上的护卫们心中一颤,下意识地后退,生怕那刀扔在他们的身上,让他们也血溅三尺。 舒禾上了马车,发现小依儿还在百里墨卿的身上睡着。 她伸手,“给我吧。” “她睡得正香,就不要动她了。”百里墨卿看着她,神色晦暗不明。 舒禾收回手,有些生气,为什么这百里墨卿总跟她抢孩子? 这还不知道真相呢,就这么粘依儿,要是知道了,他会不会做出“去母留女”的事? “你为何当街杀人?”他开口,有些看不懂她的做法。 舒禾坐下,靠在车厢上,没有小依儿在怀里,她这才感觉到伤口一直在疼。 “你刚刚没听见?他们要抓我,献给那个杨参军。我不动手,难道等他们动手?” 百里墨卿神色微凉,这个他倒是真没听见。 不过,气愤可以理解,但是当街杀人,影响总是不好的。 “你知道的,他们带不走你!”有他和震离在,谁能动她?她这么做,不过是为了泄愤罢了。 舒禾看着他,仿佛看见了他的想法,忍不住冷笑,问出了一个问题,“如果今天他们遇见的不是我呢?” 如果他们今天遇见的不是她,而是另一个普通女子,没有震离和百里墨卿的保护,那女子,还走得了吗? 就像那个被打得半死不活的老伯,他的女儿,不就是如此吗? 这样的人,不当街斩杀,怎么让他们长记性?怎么让他们知道,他们未来每遇见的一个女子,都可能是“舒禾”? 人,只有心中有恐惧,做事的时候,才会斟酌,顾忌,才不至于那么地无法无天! 百里墨卿成功地被说服了。 他眉间带着几分无奈,“好吧,杀就杀了吧。” 反正,这也不是她第一次杀人了。 元城西郊灭门案,东郊雪夜割头颅,这些事他还历历在目。真是应了南起的话,“这女人,果然彪悍得吓人!” 得什么样的男人,才能镇得了这样的女人啊? 第一次,他对小依儿的父亲产生了好奇。 那个男人,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竟会让这样的女子,为他生儿育女? 舒禾见他不再说话,有些意外,“没了?” 他压下心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将怀里的小依儿裹了裹,“什么没了?” “我以为你会问我,面对这杀人罪名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你都说了碧落院了,他杨祐难道真敢来抓人?” 百里墨卿眼睛里波光粼粼,透着十分好看的颜色,像彩虹一样。 “你的意思是,你帮我接着?”她秀眉轻挑,不知怎的,眉宇间藏着几分欣喜。 “不然呢?”他没好气地开口。 舒禾嘴角翘着,心中舒畅不少。随即道:“其实不用。你让他来呗。反正,真进了大牢,用不了一天,他就得乖乖地请我出去。” “什么意思?”她哪来的这自信? 舒禾脸上露出一抹神秘的笑容,没有解释太多。“总之,他要来抓我,那就让他来吧。反正,我也想找个地方好好研究从山外谷带回来的东西。” “你到底想干什么?”这女人,怎么做事神神秘秘的? 真要进了大牢,再想出来,可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事了! 她侧着脸看了看自己肩膀上的伤口,血迹渗出,已经将纱布染红。 若是现在不拿掉纱布的话,一会血液干了,怕是要粘上皮肉了。 “你做什么?”百里墨卿看她扯下了纱布,忍不住皱眉。 “一会回去还要处理,先让它透透气吧。” 透气?还有这么一说? “对了,你说,要是长公主生病了,那个杨祐会不会着急啊?” 她眼睛里的笑意,让他感到一抹不安。“你这话,什么意思?” 舒禾靠在车厢上,马车一晃一晃的,摇得人想睡觉。难怪依儿上车没一会就睡着了。 “这世上,有种病,叫‘三日溃’。顾名思义,就是得此病者,三日之内身上的皮肉会生脓溃烂。虽然不致命,但那等痛苦也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住的。” “你对我姑姑下毒了?”百里墨卿面色一沉,深如寒潭一般的眼睛里荡起波澜。 这女人,怎么胆子这样大?那可是长公主!是皇室中人!要是被人发现这件事,那可真是株连九族的大罪! 还什么“病”?那分明就是“毒”! 不仅百里墨卿难以置信,便是坐在马车外的震离,也是听得心惊肉跳。 知道这女人对身份阶级缺少认知,但他没想到,她竟然连毒害长公主的事都做得出来! 她是疯子吗?! “姑姑?”舒禾看着他,不禁冷笑,“虽然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到底存在什么交易,但我可一点也没看出来,她把你当成侄子。这样的‘姑姑’,你这么着急她的安危做什么?” “那毕竟是……”他本想说,那毕竟是天启的长公主!可她看起来对这个身份可丝毫不在意,最后改了口,“那毕竟是我姑姑,我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你真下毒了?”他不由地追问,觉得这女人的胆子也太大了! 舒禾点头,目光坦荡,又理所当然。 “小依儿这件事,明面上是过去了,但我不是傻子!长公主拉祝梓枫垫背,那不代表她的罪过就能一笔勾销!” “祝梓枫到底是个马前卒,受罚,那是她应该的。但这不代表我就会放过幕后之人。” “你……” 百里墨卿面色难看,却不知该说什么。 可能确实是因为昭明是他姑姑的原因,他对舒禾这个做法,明显地不开心。 他的态度几乎就写在脸上,这令舒禾先前因为他想帮她挡杀人案一事,而升起的那抹喜悦,瞬间消失。 她冷着脸,像是在表明立场一样,认真且严肃地说道,“这天下,谁敢动我的孩子,我便让他知道什么是‘后悔’两个字!我可不管什么长公主,还是皇帝!” “禾束!你疯了?!” 第174章 舒禾,也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百里墨卿低喝出声,声音里的紧张和惊吓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 车外的震离更是一惊再惊,手里的缰绳差点没给扯断了!“这女人,果然是个疯子!” “你这么激动干什么?”舒禾觉得他的反应也太大了些,她不过就是这么说说,至于连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吗? “你知不知道你刚刚的话是大逆不道?要是被人听见,你必死无疑!谁也保不住你!”他百里墨卿也不行! 在这个皇权至上的世道里,敢说出这样威胁皇帝的话,那等于是自寻死路! 别说她了,就是曾经位高权重的他,不也是因为一句莫须有的,对皇权产生威胁的话,便落得如此下场吗? 舒禾还是觉得他反应太过激了,便想结束这个话题。“我也就在你面前随便说说,我又不傻,不会去外面张扬的!” 可那句话,她不是随便说说的。若皇帝真敢动小依儿,“弑君”嘛,也不是什么大事!那个位子,总有适合的人坐! 似是看出舒禾的敷衍,百里墨卿神色郑重地警告道,“我劝你把不该有的心思都收起来!那个位置上的人,有数不尽的高手保护,你的那点手段,在那些人面前,根本就是一个小儿戏!你若真动手,死的人,绝对会是你!” 长公主身边的易宗,也属于顶尖高手,她这次能躲过易宗的眼睛,只能说她走了大运! 但若是有下一次,那究竟是谁死,就真的说不定了! 舒禾看着他那认真的神色,想起了这个世界的与众不同之处。 这里,有超越自然的力量存在,的确应该小心谨慎。 或许她的手段在那些人面前,会无所遁形。可那又怎样呢?若是谁敢动她的孩子,她便是拼了这条命,也必要那人付出应有的代价! 当然,她又不是莽夫,分得清轻重缓急。她说的,是最坏的情况,需要用命去拼的情况! 知道百里墨卿是为她好,她也不想与他在这种话题上过多争执,语气软了几分,“哎呀,我就随便说说。你这反应,搞得跟我明天就要去刺杀皇帝似的。” “禾束!!”百里墨卿怒斥出声,似是动了真怒,声音都不受控制地高了起来,吓得怀里的小依儿身子一颤,差点就哭出来。 百里墨卿狠狠瞪了她一眼,然后立即哄孩子去了。 舒禾见他那样,不知怎么,觉得有些好笑。 那么生气,还第一时间哄孩子。 不得不承认,这百里墨卿,有做一个好父亲的潜质。 “行了行了,我不说了还不行吗?”舒禾无语,懒得再说。 然而,和百里墨卿一同出声的,还有马车外缰绳断裂的声音。 震离到底是没能控制住自己手中力气,在听见“刺杀皇帝”这几个字的时候,他手里的绳子猛然炸断,差点惊了马。 安抚好马匹之后,他忽然发现,自己的鬓下竟然流出了一滴汗珠。 银色面具下,没人看得见他的表情,但他吐出来的那口长气,已经足够说明他内心的震撼了。 “果然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舒禾听见外面有声音,却没听清是什么,询问道,“震离,你说什么?” 震离噤声,眸色巨变,他不是在心里说的吗?她怎么听见的? 待小依儿再次睡熟之后,百里墨卿压下心里的怒气,问道,“你给我姑姑下了什么毒?” “不是说了吗?三日溃。”舒禾不耐烦地回答。早知道就不给他说了! 见他目光古怪地看着自己,她眸光一凛,“你要是敢求情,可别怪我翻脸啊!” 百里墨卿的话堵在喉咙里,上不来,下不去的,给他难受得不行。 这女人,真是半点情面都不讲! “确定不会危及性命吗?” 舒禾没好气地看他,“在你心里,我就是那种滥杀无辜,杀人不眨眼的魔鬼吗?依儿又没怎么样,我至于要她命吗?” 百里墨卿冷哼一声,她倒是对自己的认知挺清晰的!“滥杀无辜”是不至于,但是“杀人不眨眼”,这不是明摆着的吗?不远处的大街上,好像还有一具没冷透的尸体吧? “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舒禾白了他一眼,不怕死地说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她要是再敢动小依儿,下一次,我就不敢保证自己会用什么毒了!” “禾束!!” 马车外,震离感觉自己的脑门直抽抽,王爷那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声音与他此时的心情不谋而合。 他内力大开,仔细观察着周边,深怕车里的声音被外面的人听见,再给百里墨卿扣上一个“谋害长公主”的罪名! 战场上杀敌多年,他从未感受过如此心情。 他看着自己的双手,有些疑惑,为什么他的手心里,全是汗? 一路上,他的心就没放下过,一直悬在半空中,直到马车到达碧落院,震离才悄然松了一口气。 跟这女人在一起,着实费力气!难怪南起总跟他吐槽禾束。 “震离将军,你将北及和那个老伯放到一个房间里去吧,这样,我看病方便。” 舒禾下车接过百里墨卿的怀里的小依儿,想抱她回房间睡,谁知,刚到她手里,依儿便醒了。 “娘亲!!”她紧紧抱住舒禾的胳膊,一直未松手,实在是怕了。 “依儿饿了吧?娘亲给你煮鸡丝小米粥好不好?” 舒禾心疼地摸着她的头发,觉得自己太对不起小依儿了。 百里墨卿说得对,她确实是个没尽到责任的母亲。这段时间,她根本没时间陪依儿,总在外面,早出晚归,这次,直接失踪好几天,依儿一定是怕极了! 此时,张伯从侧室走了出来,“禾娘子,那个老哥,好像快不行了!” 舒禾面色微沉,想要过去看看,但依儿一直紧紧抱着她,根本不松手。这一次,谁来也不管用,就是百里墨卿来了,依儿也不让他抱,就黏在舒禾身上了。 舒禾本想带着依儿一起过去看看,可一想到那老伯满身的伤痕血迹,还是犹豫了。 她怕吓到依儿。 此时,北及从侧室里走了出来,面色苍白,胸前的衣服有血迹,像是喷出来的时候沾到的。 “北及,你怎么样?” 舒禾上前,眉头都皱到一起去了。她还没来得及给他把脉呢! 北及嘴角勾起一抹温和的笑容,“受了点内伤,不碍事。你先去看看那个老伯吧。” 舒禾神色露出几分犹豫为难。 北及见状,道,“等我一下。” 舒禾轻声哄着小依儿,可无论怎么说,她都不放手,她有些无奈,正准备放弃的时候,北及走了过来。 看见他手里的小东西,舒禾眼睛瞬间一亮,她怎么没想到? “依儿,你看,那是什么?” 第175章 禾束,你,觉得我怎么样? 小依儿从舒禾颈间抬头,面上委屈又伤心,带着几分怯意。可当看见北及手里的那花白的“小猫”时,她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猫猫!娘亲,是猫猫!”依儿脸上的怯意消失,忽地笑了起来,双手直接从舒禾脖子上撒开,朝北及伸过去。 北及笑着将小依儿接了过来,一手抱着她,一手抱着小老虎 依儿盯着那小老虎,有些畏畏缩缩地伸手,可在触碰到小老虎的那一刻,又迅速地将手缩回来,脸上满是娇软的笑。 她看向北及,眼睛亮晶晶的。“北叔叔,可以让它陪依儿玩吗?” “当然可以啦!北及轻笑,“依儿,猫猫饿了,我们去厨房间里给它找点吃的好不好?” “好!”小依儿重重地点头,然后转头看向舒禾,伸手去拉她,“娘亲,来!来!” 本以为依儿看见小老虎就会忘记她了,可显然她低估了自己在依儿心中的地位。她忍不住笑,依儿这是打算以后走到哪,都要把她带着了! “依儿,你看,里面有个老爷爷,他生病了,我们让娘亲去帮老爷爷看病好不好?” 北及又开口哄着她,声音极尽温柔,比平常对舒禾说话时还要轻声细语。 见依儿还有些不愿,他又道:“猫猫很饿了,你看,它都没有精神了,我们去喂过它,再带来给娘亲看,好不好?” 舒禾见状,也跟着安抚道,“对啊,依儿,娘亲看完爷爷,就来找你玩好不好?” 依儿摇头,还是不愿,脸上挂着几分委屈,总害怕娘亲会又消失了。 舒禾摸着她的小脑袋,“依儿乖,要不要跟北叔叔一起,先去帮小猫猫洗个澡?” “你看它,脏兮兮的,都不好看了,是不是?” 小依儿眼睛又亮了,“洗澡澡!北叔叔,帮猫猫洗澡澡!” 见小依儿终于松手,舒禾和北及不禁相视一笑。 临走时,依儿还不停地对舒禾道,“娘亲,你要快点来哦!不可以再离开依儿了!” 舒禾扬起一个大大的微笑,“那是当然了,娘亲马上就来!” 北及看了她一眼,似乎在示意她放心,随后带着小依儿走了。 看着两人离开的身影,舒禾勾着嘴角,正转身要往侧室去,却看见走廊的另一边,百里墨卿的书房处,一双眼睛正在盯着自己,泛着冷意。 舒禾皱眉,那男人怎么回事?谁惹着他了? 算了,没时间管他了。 她看见了他,却一句话都没说,径直离开。百里墨卿见此,脸上的寒意更冷了几分。 刚刚北及抱着小依儿,和舒禾站在一起的画面,在他脑海不停地来回流转,让他很是心烦。不知为什么,总觉得那一幕有些刺眼! 舒禾给那老伯把了脉,又清了创,张伯一直在旁边帮忙。看着那一盆盆的血水,脸上的皱纹又加深了许多。 “真是造孽啊!这老哥,怎么能伤成这样!这是遭了山匪了吗?” 舒禾闻言,手中动作一滞,山匪?呵!山匪都没有没有这么狠毒吧? 谁能想到,这样的事,竟是天启的官员所做? “什么?参军大人?”张伯不敢置信地看着她,怎么都接受不了朝廷官员,是这样的恶毒的人。 “官,不是民之父母吗?他们怎么能下如此毒手?” 舒禾没有多说,这世上,有太多不干净的事,张伯年纪大了,能少知道一件,便也能对这世界多一分欢喜。 替那老伯处理好伤口之后,她起身对张伯道:“张伯,这老伯估计要在这里休养几日,稍后我让北及他们找个人照顾他。您老受累,没事的时候,也帮着盯一下,若是这老伯有事,及时叫我,可好?” “当然可以!”张伯一口应下,对这个可怜的老兄很是同情,只是他心里忍不住担忧,“这老哥,伤得这么重,能好起来吗?” 虽然他知道舒禾医术高明,但这么重的伤,感觉下一刻就要断气的人,她真的能救活吗? 百里墨卿解毒的事,还没有告诉其他人,目前为止,知道的也只有震离,北及两人和舒禾几人。所以,舒禾的医术在张伯等人的心中,也只是比一般医师要好一些。 但从死神手里抢命,他们还不敢想。 “放心吧,我已经给他吃了一些吊命的药材了,一会我再去军营里抓些药带回来,只要定时吃药、换药,这老伯很快就会没事的。” 听得舒禾这么自信的话,张伯脸上的担心缓解了些,“那就好,那就好。” “对了,禾娘子,您一会去军营的时候,一定要去看看南起啊!我听说南起受的伤很重,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将染满鲜血的手洗净,舒禾眉间也露出了担忧。是要去看看南起了,他经脉的损伤,要是不及时处理,怕是会影响他未来的武道之路。 舒禾先是去换了一身衣裳,又让王娘子帮忙,包扎好了伤口,等一切做完才去找小依儿。 去军营,她想带依儿一起去。她现在,是一点也不想跟依儿分开了。 院子里,北及坐在海棠树下,神色温和地看着小依儿跟小老虎之间的互动。 那双酷似桃花花瓣的眼睛里,盛满波光,温柔尽显;俊朗温雅的脸上,气质和煦,让人移不开眼。 “来啦。”北及抬头,蓦然撞见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 舒禾朝他点头,走过去先是抱了一下依儿,摸了摸她手边的小老虎。也不知是不是她给它摸舒服了,小老虎“呜呜”地哼了两声,小脑袋直往舒禾手心里钻。 “娘亲,呜呜喜欢你!”小依儿见状,朝她笑,脸上带着几分骄傲和自豪,“呜呜也喜欢依儿!” “呜呜?” 舒禾眉间露出疑惑,北及道,“是这小老虎的名字,依儿起的。” 舒禾了然,不禁哑然失笑,依儿这是把小老虎的叫声,当作它的名字了。 行吧,好像也不赖。 她起身,坐到了石桌的另一边,“手伸出来。” “嗯?” 北及:是对我说话吗? 见他呆呆的样子,舒禾直接伸手,将他搭在桌子上的手抓了过来。 “禾……” 肌肤相触,一种柔软带着一丝霸道在他心头游走,温热的掌心,几乎将他的心都烧了起来。 他看着她,眉目清秀,双眼清澈,不说话的时候,就像一束独自立于阳光下的满天星花,虽不是那么耀眼,可仔细看,就能看见那无数枝丫上结着一颗颗饱满的花朵,在肆意绽放,美不胜收。 “禾束,你,觉得我怎么样?” 第176章 将帅君臣,怎可同娶一女? 舒禾坐在马车里,迷迷糊糊的,有些神不守舍。 她怀中是抱着小老虎的小依儿,似乎知道娘亲有些不对劲,依儿便很乖巧地躲在她怀中不说话,只摸着小老虎的脑袋,感受着那毛茸茸的柔软。 小依儿笑着,仿佛在对小老虎说:只要娘亲在身边就好,不说话,也很好。 舒禾失神,眼神一直在飘,不知道在看什么。她的脑海里,一直出现北及说的那句话。 “你,觉得我怎么样?” 他怎么样? 他很好啊? 可是,为什么忽然问这样的问题? 当时,他说完那句话后,还不等她反应,便逃一般地冲出院子,只留下一句,“对不起。” 什么意思? 对不起什么? 怎么一个内伤让他变得奇奇怪怪的呢? 她收拾好东西后,准备去军营,发现北及正驾着车在门口等着。 她刚想问他先前那话是什么意思,却被他打断,紧赶慢赶地催她上车,还全程不敢看她的眼睛。 那副模样,怎么总觉得他是在害羞?还心虚? 害羞?! 舒禾神色一震,忽然想明白了。 那北及,该不会是对自己动了心思吧? 会吗? 可她在他面前,可是个已婚已育的寡妇啊!正如百里墨卿所说,她这样的身份,怎么配得上那样优秀美好的他啊? “难道是错觉?”舒禾呢喃出声。 小依儿听见声音抬头望去,只见娘亲脸上表情很是奇怪,像是开心,又像是不开心,感觉很复杂的样子。 “娘亲,你在说什么啊?”小依儿出声,实在忍不住了。 “啊?娘亲没说什么啊。” 舒禾回了神,摸摸依儿的小脑袋,将那些乱七八糟想法都扔了出去。 她跟北及,是不可能的。 毕竟小依儿,是那百里墨卿的孩子! 她要回京都复仇,这件事就瞒不了多久。 虽然不知道百里墨卿到时会是什么反应,但北及若是知道这件事,就绝不会再对她起半点其他心思! 将帅君臣,怎可同娶一女?这不仅是道德,还是为人的底线。 虽不能保证所有人如此,但至少舒禾能保证,北及的底线,一定在此之上。 依儿从她怀里钻了出来,问道,“娘亲,我们要去哪里啊?依儿不想出门。依儿想回家……” 舒禾将她搂紧,笑着问道,“依儿,你是不是已经很久没见到南哥哥了?” 依儿想了想,认真地点头,“好像是的。依儿也很久没见到娘亲了!” 在依儿的世界里,南哥哥和娘亲,是同一天消失的。 听见这话,舒禾心脏忍不住抽了抽,有些疼。她还无法释怀自己失踪的事呢。 “嗯,那以后,娘亲走到哪里都带着依儿,好不好?” 小小的脑袋兴奋地点头,“好!” “南哥哥生病了,所以,娘亲要去给南哥哥看病,那依儿想不想一起呢?” 这次依儿没有过多犹豫,很迅速地点头,道:“嗯!要一起!” 此时一阵寒风卷起,将街道上的沉寂之气吹了进来; 北铩城虽然刚刚经历战乱,但这几日,北狄已然退兵,北铩城得到了喘息。 城南街上陆陆续续开了几家店铺,但,生意却是寥寥无几。 毕竟,北铩城大多百姓连饭都吃不起了,更别说什么逛街买东西了。 而城北艰难,还有一些留在城北的百姓,此时正在街上走着,一片枯寂绝望。 他们目光呆滞,脚步虚浮,走走停停间,看向那些烧成一片废墟的“家园”,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悲伤戚戚,他们,就像是一些没了归宿的游魂一样。 看来,灾后重建一事,要尽快解决了。 来到军营,舒禾第一时间去看了南起。 他的伤真的很重,五脏六腑几乎全是损伤,肩膀上被虎爪洞穿的伤口,血肉外翻,触目惊心。还好小依儿被北及带在外面玩,没看见这一幕,不然,定是要吓得做噩梦了! “禾医师,这,南将军已经昏迷好几天了,一直高烧不退,这可怎么办啊?” 程琦和许老见舒禾来了,早早地候在这里了。 南起的身份非同一般,这要真死在这军营里,他们这些医师怕是要被拉去陪葬了吧? 舒禾收脉,连忙开了药方递给程琦,“程大夫,麻烦你,帮我把这些药抓来,文火熬制,五碗水煮成一碗。” 程琦拿着那药方,上面写了很多他听都没听过的草药,面上露出了为难,“禾娘子,这好多药,军营里都没有啊。” “我带了。” “啊?” 程琦没听懂,就见她从随身携带的小挎包里拿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木盒。 “常用的药材,军营里应该都有了吧?这些是我从山里带回来的,这个是夜莹草,这个……” 舒禾将自己带回来的那些草药都拿了一些过来,交给程琦,还告诉他这些药材对应的用处和功效。 程琦听得半信半疑,不过眼睛里还是有几分热烈的。 趁着程琦出去配药的时间,舒禾给南起的伤口做了清创,缝合,上药,最后包扎。 “原来,您之前让我准备桑皮线和弯曲针,是这样用的啊!” 看着她那行云流水的一套操作,许老面上露出震惊。 舒禾尴尬一笑,被一个老者用敬语相待,怎么都有些怪怪的感觉。 她笑了笑,道,“许老,您以后对我说话别这么“客气”了,我怕折寿啊!” 许老不以为意,觉得她当得起。 “对了,张小姐伤得也很重,这两天也在高烧,我给她用了退热药,可那热,总是退了又起,着实有些棘手……” “阿柔受伤了?!” 怎么会? “您还不知道?”许老以为她知道了,只是可能不了解情况就没提张小姐的事。 舒禾连忙让许老带她去看看张之柔。 南起住在主帐南边一点的四方帐内,而张之柔则是在北边的四方帐,离得不远,走两步就到了,舒禾便就没有跟北及打招呼了。 北及牵着小依儿的手,被她拉着到处跑。 她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多人呢!这些叔叔伯伯,在干什么?在打架吗?他们怎么都这样看着自己啊? “那,是北将军吗?” “是!是北将军!” 校场上,有人看见北及认出了他,纷纷停下比武,朝北及围了过来。 “北将军!” “北将军,小人终于见到您了!” 他们是守城的士兵,听说了北将军带领乘风军,在兰陈大道伏击北狄先锋军一战,用了极少的伤亡便取得胜利,他们都崇拜不已。 听说北将军常出现在守备军营中,他们注意了好多天,都没发现他。 今日,正切磋着,就看见了北将军。瞬间觉得,这也太幸运了吧?! 一群人蜂拥而来,将小依儿吓了一跳,撒手就跑,“娘亲娘亲,依儿怕!” 北及手中一空,心中都提到了喉咙间,他回头看去,一群士兵将他围住,小小的孩子,就完全地消失在他的视线之中。 第177章 营外来人 “让开!”北及推着人群,那一瞬间,他心里慌得连内力都忘记了用。见那些人还在往前,他苍白的脸上顿时冷意毕现,内力涌动爆发,气流卷起一阵冷风,只听他怒喝一声:“滚开!” 北及向来谦逊有礼,即便面对手下的士兵,只要不是犯错,他基本不会冷脸相待。可如今,一个那样温和的人都用上了“滚”这个字,可见他此时的着急和紧张。 众人被吼,立即止住了上前的脚步,脸上的惊喜也顿然消失,有些无措不解地看着那向来好脾气的北将军。 “北将军这是怎么了?不是说将军一向平易近人,谦和待人的吗?” “不知道啊,难道是咱们做错什么事了?” 此时,一道软软的哭声响起,带着几分恐惧。 “怎么有孩子的哭声?” 北及听见这声音,气得又喊了一声,“都散开!!” 众军听令,也不敢再说话了,纷纷朝两边散去。 后方,有人没注意到,他们的身后有一个孩子正哭着四处环顾,寻找着自己心心念念想见到的娘亲。 一人倒退出去,一只脚差点将那孩子踩到,而那孩子浑然不觉,只哭着喊娘亲。 “小心!”这时,一道灰白色人影突现,一肩膀将那人顶了出去。 那人只觉得身体被什么人重重推了一下,跌倒在地上。疼痛袭来,让他忍不住怒意翻腾,“谁他么敢推老子?!” 他是守备军第三十旅的旅长,入伍十年了,好不容从一等士兵做到了旅长的位置,手下掌管着二十人,已经很久没人敢这样推他了! 可等他抬头,见到来人,顿时没了脾气。 是他啊!原本是个一等士兵,却在这两日成了张将军身边的红人。这样的人,即便级别没他高,他也不敢放肆了。 男子冷冷瞪了一眼那个摔倒在地的军士,脸上压着不满。看那人噤声退到一边,便收回了眼神。 小依儿脸上挂着泪,看着自己身前那个高大的叔叔,连哭都忘记了。 他蹲了下来,望着那小小的孩子,脸上露出了温和的笑意,“没伤到吧?” “你是谁?”依儿开口,眼睛里的泪还在里面沉浮,让她此时看起来又可怜,又可爱。 “你又是谁呢?”来人笑看着她,脸上压不住的喜欢。 这孩子,怎么这么可爱?又可怜兮兮的,看得人心疼。 北及穿过人群,脸色几乎要凝结成霜。看到小依儿没什么事,他才松了口气,将小依儿抱起来,“依儿,没事吧?” 小依儿看向北及,摇摇头,然后又看向那个问她话的人,怯生生地回道,“我是依儿啊。” “舒元清,见过北及将军。” 见北及抱起那孩子,舒元清的脸上闪过一抹惊讶,还有疑惑。 这孩子,是北将军的孩子?他已经成婚了吗?可,他怎么会将孩子带到军中来? 北及看了一眼那男子,虽然穿着老旧的灰色棉衣,面色黝黑,看着有几分粗糙。不过那眉宇间不卑不亢,和处事不惊的气质,却是一般人没有的。 “舒元清?你就是那个在明河之畔奋勇杀敌,斩杀无数北狄军的一等士兵?” 北及看着他,脸上露出几分欣赏。 听张之仪说过,这个人有点身手,但只能算是一般的武者,可能九品都算不上,但他杀敌的时候像是不要命一样,以命杀命,半点退缩之意都没有。 据当时看到的人说,那时候,北狄军被杀得惊悚四散,半点战意都没了。 后来,他杀红了眼,差点误伤友军,导致守备军们也不敢上前,怕被砍死。 最后,他杀得精力枯竭,满身是血地倒在死人堆中,这才被同行的防备军从死人堆里扒出来,背了回来。 “北将军谬赞了。都是谣传,属下并没有杀敌多少,后面,是晕着回来的。” 舒元清站直了身体,在北及面前,他的态度也很是淡定从容,并没有低人一等的自卑感。 北及点头,对他的欣赏有增无减,“你这番气度,未来必有所成。” 舒元清连忙躬身行礼,“借北将军吉言。” 北及点头,他回头看了那一群毫无纪律的军士,脸上的冷漠之色尽显。 “这么大个孩子在这里,你们都看不见,这点观察力,上了战场,你们能看见什么?只能看见眼前的敌人吗?” “所有人,今日练兵多加两个时辰!” 众人脸色皆变,纷纷低下头,不敢直视北及的眼睛。 也有委屈的,觉得他们又没有伤到那孩子,怎么连带着他们也要受罚? 可当北及那略显凌厉的目光扫来时,所有人连半点不满都不敢有了。 ———————— 张之柔躺在榻上,总觉得有人在动自己的身体,像是在她身上刮肉一样,剧痛侵袭着她,她想喊,可半点声音都发不出。 好像自己被困在一个满是漆黑的牢笼里,视不了物,发不了声,任她如何挣扎,都仿佛深陷泥潭中,动不了。 此时,她的耳边好像有熟悉的声音传来,“是禾姐姐!” “禾姐姐!禾姐姐,我在这里,快救我!!” 她努力大喊,可外面的人半点回应都没有。 张之仪听说舒禾来给张之柔看病,立即放下了手里所有的事务,一直守在张之柔的帐外,看似平静的神色下,藏着只有他自己知道的焦灼。 “张将军。” “北将军。” 张之仪见礼,看见小依儿,有些意外。北将军怎么会把禾娘子的孩子也带来了? 似是看出张之仪的疑惑,他开口解释道,“听说禾娘子来了张小姐的帐中,依儿想找娘亲,我便带她来了。” 张之仪点头,原来如此。 等等,那小姑娘怀里抱着的,是……虎? 第一眼看,还以为是只猫。 这么小虎崽子,一般都有猛虎守护的,这,是怎么得来的? 想起南将军就是被猛虎所伤,难道,这虎崽子,是从邙山深处带回来的? “北将军稍等,舍妹正在治伤,场面,怕是不合适孩子在场。” 北及点头。女子营帐,他自然不会进去。只是见张之仪心神不定,这才过来同他说个话。 “张将军放心,禾娘子医术高明,令妹一定会无事的。” “多谢北将军。” “北将军,我能问个问题吗?”张之仪开口,“禾娘子失踪,你们是在哪找到她的?与她一起消失的苏兰芝,为何没有一起回来?” 北及神色微动,“他啊……” “将军!将军,不好了!外面来了好多衙役,说要拿人!” “拿人?拿什么人?”张之仪不解,这府衙的人,怎么跑到军中来拿人? 第178章 死命作死 张之仪领着两个手下来到大营外,就见七八个衙役带着锁链等在外面。 领头的人叫陈书艾,是北铩城府衙的捕头。他见张之仪出来,连忙上前行礼。 “小人北铩府衙捕头陈书艾,见过张将军!” 张之仪微皱着眉,问道,“你们要来拿何人?” 陈书艾道:“回张将军,小人们来拿位一名为‘禾束’的女子。” 听见那个名字,张之仪眉间纹路更深了,“她犯了何事?为何要拿她?” 难道是元城西郊灭门案的缘故? “回将军,因为那女子在城南,当街杀人,而且杀的还是杨参军的护卫。刺史有命,务必要将那女子捉拿归案!” “当街杀人?”张之仪面色凉凉,这女人,怎么又惹这么大的麻烦? 他又问道,“何时?可知是何缘由?” 陈书艾摇头,表示不知,“今日早上发生的事,具体原因还不知,但参军府已经着人报案,刺史大人已经接下了这个案子。” 所以他们才会来此拿人。 张之仪沉默不语,思考着此事的应对之策。 忽然,他察觉一丝不寻常,问道,“你怎么知道,那女子现在我守备军大营中?” 陈书艾面上一惊,不敢吭声。 总不能说他们一直守在东篱王的碧落院外,看到那女子出来,才跟随至此的吧? “怎么,知道是东篱王的人,不敢动,却敢上我防备军军营里来要人?” 张之仪一猜就准,那陈书艾还有一众衙役都低着头不敢直视他。 张之仪背着手,神色冷厉,武将的气场在此时展现得淋淋尽致。 “虽然你是奉命行事,不过,那位女子是王爷的医师,本将军从王爷那借来医治军中伤员的,借完,自然是要完璧归赵。” 陈书艾脸色微变,听出了他的意思,有些着急了起来,“将军这是想要包藏杀人凶犯吗?” “放肆!” 张之仪冷目扫来,眉宇间盛着怒意,“怎么?阁下是想将本将军当成杀人共犯,也给抓走吗?” “将军恕罪,小人并没有这个意思!”陈书艾连忙躬身赔礼谢罪,“小人只是太着急了些,言语无状,还请将军见谅!” 张之仪冷哼一声,侧了侧身,连个眼神都没给他,只道,“回去告诉苏刺史和杨参军,若想拿人,晚些时候请他们去碧落院,找王爷要吧。” 说完,张之仪转身便要离开,谁知此时,一道满是嚣张的怒斥声突然响起,让他停下了脚步。 “张之仪!你的官级可是在刺史和参军之下!你这样违背参军的命令,难道就不怕被治罪吗?” 陈书艾闻言,连忙去拦那口无遮拦的“小祖宗”,可惜,那人根本不理会他的阻拦,反而皱着眉瞪了一眼他。 “你拦我作甚?我说错了吗?” 陈书艾心中无奈,却不敢多说,面上又尴尬,又难堪。这祖宗,怎么说话这么没轻没重的? 张之仪侧头,脸上露出几分讥讽,“治,本将军的罪?” “不治你的罪,难道是我吗?张之仪,我劝你,赶紧把人交出来!不然,我让你这将军都当不下去!” 嚣张到极致的话令营前路过的士兵纷纷怒目而视。 “这小子什么人?竟然敢对我们将军如此无礼!这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吗?” “这种愚昧无知的小混蛋,要是在军营里,看爷不整死他!” “公子,您别再说话了好吗?”陈书艾连忙将那小衙役往后拉了拉,神情无奈,却又不敢发作。 看着,像是这两人的身份跟对换了似的。 “陈书艾,你几个意思?觉得小爷抢你威风了是吗?”马元冷哼一声,将陈书艾重重地推开,还满是嫌弃地拍了拍陈书艾碰过的衣服。 张之仪看着这一幕,面上的轻蔑之意更浓了几分。“你是苏刺史家的亲戚,还是杨参军府中的好友?” 若不是这两人的近亲嫡系,这马元怎么能嚣张到如此地步?也正是有人在其背后撑腰,他才能如此有恃无恐。 “算你眼尖!竟然能猜到我与杨参军的关系!” 马元没看懂张之仪脸上的危险,只满是得意地说道,“北铩城参军杨祐,那是我舅舅!整个北铩城的人,都看我马元的脸色过日子!” “今日,小爷好不容易来了兴致要抓凶犯立功,张之仪,你别给小爷添堵啊!不然,我舅舅一句话,有你好果子吃的!” 陈书艾低着头在旁边不发一语,既然马元都自亮身份了,他再多说,只会招来厌烦和辱骂,与其如此,他不如躲个清静。 但张之仪显然不想他独善其身,只听他开口问道,“你叫陈,陈……” 见张之仪似乎是忘了自己的名字,陈书艾眼珠子转了转,上前拱手道,“陈书艾,将军,小人名为陈书艾。” 张之仪眼底精芒划过,点了点头,“我问你,刚刚他说的话,是真的吗?我若不交人,你们家参军,真能革了我的职?” 陈书艾心中无奈,可还是硬着头皮赔笑,“将军说笑了,即便是将军犯下通天大罪,杨参军,也不能将您怎么样的。” “是吗?”张之仪冷哼一声,“可我听你们家马公子的话,怎么这么害怕呢?” 陈书艾嘴角微抽,他压低了身子,掩下自己的表情,强硬解释,“马公子他年龄小,还不懂事,请将军见谅。” 马元听着陈书艾的话,火冒三丈,觉得陈书艾在当众下他面子! 他很是不爽,直接骂出声,“陈书艾,你活腻歪了吗?说谁年龄小呢?说谁不懂事呢?本大爷连女人都玩了几百个了,谁敢说本大爷小?” 陈书艾低着头,内心愤怒,这马元,根本就是烂泥扶不上墙! 他在竭力救他,他却死命地作死! 也好,这北铩城,该有人整治整治这乌糟糟的官场了。 气势跋扈的马元,还没意识到,此时,正有一股巨大的危机在向自己包围而来。 张之仪盯了那马元一会之后,对陈书艾说道:“陈捕头,请回吧。今日,你在我北铩城大营,是拿不了人的,回去之后,将方才之事告诉你们参军和刺史,就说,本将军晚些时候在碧落院,等他们的解释!” 第179章 我妹妹也爱吃 说完,张之仪便回了军营。 “张之仪!你……” 那马元还想要上前拉扯,却被旁边的陈书艾猛地拽了回去,甚至手上还没怎么用力,那马元便被甩了出去,一屁股坐在尖厉的碎石上,疼得他嗷嗷直叫。 此时,陈书艾再看向马元,脸上再无先前的讨好恭敬,反而带着几分冷漠和轻视。 “陈书艾,你敢推本大爷,是想死了吗?” “马公子,您真应该好好了解了解咱们天启国的法条。不然,哪天丢了命,都不知道是为什么!” “你什么意思?” 马元还是没听懂他的意思,只觉得这人是疯魔了,连尊卑大小都不知道了! 见他依旧茫然不知,陈书艾无奈地摇头,好心为其解释,“天启法条,军将不受地方官员管辖。即便品级有差,地方官员也不能随意处置军中将领!” 所以关于马元之前说的那些,什么杨参军一句话就能让张之仪撤职收押,根本就是个天大的笑话! 马元不相信,咋呼地喊着,“怎么可能?!我舅舅明明说过,这北铩城,就属他最大!他就是北铩城的天!撤一个六品小将的职,怎么就不行了?” 陈书艾给其他衙役投去一个眼神,示意他们将马元扶起来。 “前几日北铩城与天启的大战,公子应该还记得吧?” 陈书艾带着几分语重心长地说道,“那张将军可是军功上达天听的人!也许嘉奖的圣旨已经在路上了。如此情形下,你真觉得杨参军能动得了张将军?” 马元似乎听懂了些,身上狂妄的气势收敛了些,但还是不服输地骂道,“那又怎样?我舅舅的靠山马上就要来了!到时候,别说张之仪,就连那个什么被流放的东篱王,也得……” 声音戛然而止,但马元说的前面那些话,已经足够令所有衙役纷纷变色了。 他们脸上写满惊恐和慌乱,不敢相信地看着马元。 那可是东篱王啊!他竟然也敢说出那样大逆不道的话…… 等等,他那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说,有人要对东篱王……? 陈书艾面色沉沉,觉得这马元简直是没救了。 “回衙!” “捕头,那个女人不抓了吗?”有人不解,开口询问。 “还抓什么?张将军不是说了吗?想要人,去东篱王的碧落院!” 陈书艾也不想过多纠缠。 他们本来就是小人物,何必跟那样的大人物拧巴? 大人们怎么说,他们就怎么做呗。反正,听命行事,总不会犯大错。他们这个身份,就安安心心地当个传话筒就好了。 至于那些大人物之间的博弈,他们看着就好。 马元虽然心有不甘,但今日他自知惹了麻烦,此时也想早些回去找他那舅舅商议一下,问问今天自己到底有没有犯什么大错。 要是没有,哼,那陈书艾竟敢当众对他动手,还下他面子,他必要陈书艾好看! 等那群人离开之后,张之仪从营帐的后面走了出来,他面色微沉,随后转身离去。 回到张之柔的营帐外,正好看见舒元清正拿着几颗红彤彤野山莓给小依儿。 小依儿吃了一颗又一颗,欢喜得很。 北及站在一旁,也没有过多阻拦,只是目光紧紧锁着那小小的人。 “北将军。” 张之仪出声,用眼神示意他借一步说话。 北及看了看小依儿,有些不放心。 舒元清见状,道,“北将军放心,我就在这里看着小姐,若是有事,我便叫您。” 这舒元清到底是个奋勇杀敌的将士,应该能值得信任。想到这,北及才走开,不过依旧让小依儿在他视线之内。真有什么事,他也来得及出手。 “南裕王,可能要来北铩城了。” 张之仪出声,令北及的脸色瞬变,带着几分怀疑地看他,“哪里的来的消息?” “杨祐的外甥,马元。”杨祐的身后之人是百里墨言,这件事大家早就心知肚明,因此,杨祐外甥的话,应该是可信的。“消息应该不会有误。” 北及疑惑,“他来做什么?” 张之仪也想不通,“对了,听那马元的语气,王爷怕是会有危险了。” 王爷的安危,北及倒是不担心,毕竟有震离在,谁也伤不了王爷!他担心的,是百里墨言来北铩城,到底是何意? 为什么这个消息,西竹没有送来? 难道,京都有变? 此时,舒禾已经处理好张之柔的伤口从营帐中走了出来。 忙了大半个时辰,她的腰都有些发酸了。 正想伸个懒腰,却发现依儿和一个男子玩得很是开心。那男子背对着她,蹲在依儿面前,看不见正脸,不过肯定不是北及,北及穿得可没这么寒酸。 依儿从他手里不知拿了什么东西,放进嘴里,嚼了两下,说还要。脸上笑意柔软,甜甜的,很是可爱。 “依儿,你在吃什么呀?” “娘亲!” 小依儿看见舒禾,立即拎着两只小短腿,“噔噔噔”跑了过来。 “娘亲,吃莓莓!” 依儿伸出手,将手里的野山莓递给舒禾,满脸期待地看着她。 “梅梅?”舒禾没听懂,直到看见她手里的红山莓,才反应过来,原来是“莓莓”。 这红山莓,很小的时候,她也吃过。 “哇,依儿都知道把好吃的分享给娘亲了呢!真棒!”她赞美着接过依儿手里的野山莓,“嗯,真甜呢!” 依儿听后很是开心,笑着道,“是叔叔给我的!” 舒禾朝那男子看去,此时,他正站在不远处安静地看着她们。 见她目光看来,才上前拱手行礼,“多谢禾娘子救命之恩。” 舒禾脸上的笑容微微凝滞,眼中带着几分意外和难以置信。 怎么会是他? 他不是在元城吗? 舒元清见她面上有疑惑,有意外,便知道她想什么了,解释道,“元城实在活不下去,恰好遇见张将军点兵北往,我便求他带上我了。” 舒禾压下心里翻涌的异样情绪,淡淡地点头。 见她如此淡漠的态度,舒元清有些讶异,也有些不解。上次见面时,她好像并没有这么冷漠的。 “娘亲,是叔叔摘的莓莓!” 舒禾看着手里的那红色野山莓,思绪再次飘远。 “禾娘子,您怎么了?是,这果子有什么问题吗?” 舒元清有些紧张,是不是他乱给小依儿东西吃,所以她的态度才会如此冷漠? 舒禾收回思绪,看着他,还未来得及说话,就听他匆忙解释,“这果子没有毒的!我小时候常吃,我妹妹也爱吃,从未吃出过问题。若是不信,您可以……” 舒禾出声,打断了他。 “妹妹?” 第180章 九皇子要来了 舒元清有些怔望着她,不知为何,他看着那双明亮又清澈的眼睛,总会觉得有种心虚感在心头乱窜。 舒禾问,“那个叫阿果的姑娘?” “不,不是。我说的,是我的胞妹,她叫舒禾。” 舒禾眼中闪过复杂,面上却极为清淡地“哦”了一声。 原来,他还记得自己有个同胞妹妹啊。 舒元清见状,面上露出一丝尴尬,总觉得那个女子的反应有些奇怪。 程大夫说过,她是个很热心,很善良的人。她拥有一身神奇的医术,却愿意毫无保留,不求回报地教给许大夫和程大夫,只为那些医术能够发扬光大,造福更多的人。 这样大爱无私的女子,为什么会对他如此冷漠? 是他做了什么,令她不舒服的事了? “禾娘子。”张之仪和北及一同走了过来,他脸上挂着几分担忧,问道,“阿柔怎么样了?” 舒禾对他扬起了一抹淡笑,安慰道,“没事了,我带了疗伤圣药来,已经给阿柔用上了,她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听了这话,张之仪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多谢禾娘子!” 张家一共就四个人,如今,三个人都被舒禾从阎王的手中把命抢了回来。这样的大恩,张之仪真不知道该如此回报…… 北及此时开口,俊朗的脸上含着几分凝重,“得回去了。” 怎么这么着急回去?是出什么事了吗? 舒禾有些奇怪,不过也没有多问,只是再次进帐篷对许老和程琦两人嘱咐了几句,之后才出帐。 小依儿趴在北及的肩头,朝舒元清摇手,糯糯的喊道:“叔叔再见!” 舒禾回头,淡淡的看了一眼舒元清,带着几分疏离。 舒元清也下意识地摇手,脸上扬起了笑。那孩子,他为何会觉得如此亲切、喜爱? 还有那位禾娘子,为什么总觉得她对他的态度,有些奇怪呢? ———————————— 马车上。 “什么?杨祐的人来过了?”舒禾惊讶出声,“反应这么迅速?!” 说完,她又忍不住冷笑,“看来,他是一点也没忌惮你家王爷啊。” 北及脸上散发着冷意,“忌惮,应该还是有点的,不然也不会选择到军营里去要人。” “也是,要是真的毫无忌惮,应该我们回到碧落院的时候,就该来拿人了。” “哎呀,你们怎么把人给轰走了?我还想去看看北铩城的大牢呢!”舒禾觉着有些可惜,不进大牢,怎么才能让那杨祐自食恶果呢? 北及面上露出一丝无奈,“哪有人总想往大牢里钻的!你进大牢了,那小依儿怎么办?” “说的也是啊!”舒禾讪笑两声,摸了摸小依儿的脑袋,“那算了,想别的办法对付那杨祐吧!” “你说他敢来碧落院吗?”舒禾问向北及,总觉得那杨祐应该不会那么轻易放弃。 “会。”北及十分肯定地说道。 “为什么?” 她不解,不知他的结论从哪来的,不是说那杨祐忌惮百里墨卿吗?怎么还敢来? “因为,九皇子要来了。” 等到三人回到碧落院的时候,震离正拿着一张纸条给百里墨卿看。 两人神色都有些冰冷。 “王爷。”北及上前,看见震离手中的信,心中有了几分猜测,问道,“是西竹送来的消息吗?关于九皇子要来北铩城的事?” “你怎么知道?”震离有些意外。 这消息他刚收到,怎么北及比他还要早知道? 北及将方才军营外发生的事都简单地说了一遍。 百里墨卿身上散发着寒意,嘴角也是勾着冷笑,“这杨祐还真是有几分胆量,是半点也没将本王放在眼里啊!” “王爷,按理说,那苏素不应该插手才是。他是出了名的圆滑,向来只想明哲保身,怎么这次,忽然站到九皇子身后去了。”震离不解。 “自然不是只因为老九了。”百里墨卿将手里的纸条扔在了院子里的石桌上,心中多了几分失望。“看来,姑姑这次,是不达目的不罢休了。” “长公主?”北及难以置信地问道,“难道,苏素是拜在了长公主门下?” “他想要离开北铩城,自然就要拜山头。”震离对这个点倒是不怎么意外,“只是,他为什么选择长公主?九皇子难道不是更好的选择吗?即便九皇子看不上,那还有四皇子呢!” 百里墨卿离京之后,原本不受重视的四皇子逍阳王迅速崛起,成了京都之中另一个与南裕王相抗衡的皇子。 如今京中盛传,半年后的祭祀大典,就会在南裕王和逍阳王两人中选出一人来主持。这也代表着太子之位的最后选定。 而无论是逍阳王,还是南裕王,那都会比长公主这个选择更有前途的才对。 “谁说,他想要的是前途?”百里墨卿出声,嘴角勾着讽刺。 北及更是不懂了,“不要前途?那为何要投在长公主门下?” 此时,外面守门的小黑走了进来,恭敬地回禀道:“王爷,杨参军和苏刺史求见。张将军也来了,都在门外候着呢。” 舒禾手里拿着一个馒头,吃得津津有味。“这杨祐,来得挺快啊!” 她看了看天色,口中呢喃着道:“时辰差不多了。” 百里墨卿见她念叨完便进了自己的院子,眉间露出疑惑。 她不是想要见杨祐吗?怎么还躲起来了? “王爷,要传吗?”小黑见自家王爷半天没说话,小心地出声问道。 “传吧。” 震离将百里墨卿推到了前厅里。 厅内屏风后有一张书桌,以前百里墨卿总喜欢在那边看书,写字。 不过最近,他很少做这些事了,因为小依儿总有事没事地爬到他的身上睡觉,他也就看不下去了。 这时,张之仪领着两人进入了前院。左边是一位身形肥壮的锦衣男子,粗眉小眼,鼻塌唇厚,满脸油光上浮着几分狂傲之色。 有些恶心。 另一位,则穿着湖青色刺史官服的男人,一双机敏而滑溜的眼睛,配上一副谄媚的笑脸,显得那人十分奸猾。他的下巴上留着一撮山羊胡,长相虽然不出色,但也比旁边那位顺眼得多。 张之仪带着两人进去之后,先是朝着屏风后的百里墨卿躬身行了一礼,随后十分自然地走到了北及的旁边。 杨祐看了一眼旁边的苏刺史,眉间犹豫微闪,见他示意后,两人才一起躬身行礼。 “苏素、杨祐、拜见东篱王。” 声落,空气一片安静,半点声音都没有。 杨祐等了一会,始终等不到回应,便有些不解的抬起头,朝那屏风后望了望。 “放肆!” 第181章 王爷,下官冤枉啊! 北及见状,斥责出声,“谁允许你如此直视王爷?” 那杨祐被北及的气势吓得一哆嗦,肚子上的肥肉都跟着震三震。 他连忙赔罪,“属下冒犯,请北将军恕罪!请王爷恕罪!” 苏素一声不吭,此时腰弯得更深了些。 “北及,别吓着二位大人了。” 一道幽幽轻淡的声音响起,让苏素和杨祐两人皆感到心神一震。 “真是稀客啊。我还以为,我这小院子,容不下二位大佛呢。” 带着几分笑意的声音,仿佛在调侃一般,可只有苏素闻见了一丝不对劲。他膝盖一弯,十分利落的跪了下来。 “王爷恕罪!”他跪在地上,额头覆在双手手背上,带着几分委屈自责地说道:“这几日,北铩城遭遇北狄进攻,无数城民流离失所。因此,属下只顾忙着安置城中的灾民,没有第一时间来拜见王爷。还请王爷见谅!” 这一跪,将旁边的杨祐看得有些懵。他脸上闪过一丝疑惑,不懂苏素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怂? 来之前不是说好,两人携手,共同逼迫百里墨卿将那个女人交出来的吗? 百里墨卿嘴角微勾,心想,这苏素还真是个老滑头呢。 “是吗?”他放下了书,目光从屏风后投来,“那本王怎么听说,北铩城遭遇攻城的时候,苏刺史却远在元城呢?” 苏素心中一惊,额间瞬间溢出汗珠,连忙否认,“王爷明鉴,下官绝没有做出这样的事!” “那几日,下官身染重疾,在府中静养,府中下人可以作证,下官从未出过北铩城!” 百里墨卿听后,轻笑出声,“这么说,那是本王手下的人弄错了?” 苏素再次趴低了身子,满是惶恐地说道,“王爷身边能人辈出,甚少有错。只是,下官也不知,为何王爷会得到那样的消息,请王爷明察,还下官一个清白!” 甚少有错,那就是有可能出错。 这苏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 百里墨卿将书递给了旁边的震离,轻声道,“查,自然是要查的。毕竟,地方官员无令擅出管辖地,那可是死罪!本王当然不能让苏刺史,这么不明不白的背上这等罪名,是吧?” “下官……” 苏素心脏猛跳,“死罪”两个字像是两座大山一样,挂在他的脚下,将他的心拖往无尽深渊,不停地下坠,不停地下坠…… 见敲打得差不多了,百里墨卿开口道,“行了,起来吧。” “谢,谢王爷……” 苏素向来挂在脸上的笑意早已消失,如今在他的脸上,全是恐惧和不安,两鬓汗珠不停滑落。 他离开北铩城这事是绝密,这王爷是怎么知道的?难道,王爷的人,一直都在监视着他吗? 此时,王爷当着他的面,将这事说开,那就说明他手中已经握有他的把柄了。 他不追究,是在敲打自己,也是在警告自己…… 难道,他投向长公主的事,也被王爷知道了? 这,这不可能吧? 自从长公主来了北铩城之后,他除了第一次跟杨祐一起去城外接驾之外,就再也没有私下见过长公主了。这事,也只有他长公主两个人知道的…… 苏素在这短短的时间内想了很多,他最后得出了一个总结。 东篱王的势力并没有因为削爵而损失半分,反而很可能在这期间悄然茁壮,已经成为一个十分恐怖的存在了。 杨祐站在一旁,脸上带着怀疑盯着苏素。 他那几日出城去了? 苏素的府外,他一直留人的,可为何他没有收到半点消息? 还是元城? 他去元城干什么? 杨祐想的入神,忽然,百里墨卿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询问之意。 “杨参军,你呢?今日前来,除了拜见本王之外,可还有其他的事?” 杨祐将心里的那些疑惑暂且放下,想起了今日来此的目的。 他挺起胸膛,直言道:“启禀王爷,下官此次前来,是想要找王爷要一个人。” 他的话刚说完,便听张之仪出声嘲讽,“杨参军,您可真大的口气啊!一个小小的参军,竟敢找王爷要人。你们杨家是祖传的‘不知天高地厚’吗?” 杨祐拧着眉,大腹便便,昂头挺腰地问道:“张将军这话何意?” “何意?”张之仪背着手在屏风的外层,俊朗的脸上浮现几分冷凝,“你家外甥,没将今日军营外发生的事告诉你吗?” “自然是说了!”杨祐脸上浮现质问之色,“我还想问问张将军呢,你明知道衙役们去军营,是要拿杀人凶犯,却当众包庇,拒绝将人交出。” “张将军,你这是什么意思?” 张之仪冷哼一声,“原来杨参军是来质问本将军的,本将军还以为,您是来革本将军的职呢!” “张将军慎言!”杨祐脸色巨变,下意识地看向那屏风后的男人,慌乱不已。 军中将领的任职和革职都是皇上亲自决定的。 即便是像张之仪这样的六品小将,那也必须是兵部上报给皇上,皇上看过之后,下了旨意,才能决定任职。 虽说东篱王被削爵,但毕竟还是当今皇帝的亲儿子,是正儿八经的皇子!这种话在一个皇子面前说,岂不是让他戴上了一个“意图谋逆”的帽子? “怎么?杨参军都能决定军中将领的任命与革职了?” 百里墨卿淡淡的声音响起,看似毫无攻击力,却让心虚的杨祐吓得血色尽退。 “这,这完全是诬陷啊!请王爷明查!” 只听“噗通”一声,杨祐那近三百斤的身子猛地跪倒在地,将那青石板都差点撞碎。 舒禾站在外面,听着都觉得疼。 她手里端着茶,并未急着进去,反而是看戏一般,嘴角勾着笑。 “王爷,这都是张之仪的构陷!下官从来没有说出这样的话,也不敢生出这样的心思啊!” “张之仪,这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啊!你何其恶毒,竟然这样污蔑于我!” 杨祐指着张之仪,满脸的愤恨,眼睛里的怒火,仿佛像一头饿极了的野兽,要将张之仪生吞活剥了一般! “诬陷?”张之仪冷笑一声,“看来,你那个小外甥,没将事实全部告诉你啊?” 杨祐心脏一滞,脸上的愤怒转变成不安和惶恐。 难道,是那小子在外面乱说话了? “马元,是你的外甥吧?” 张之仪的话,令杨祐的脸色更白了。 “今日在防备军大营外,马元当众叫嚣,说本将一个小小的六品武将,您杨参军一句话,便能让我张之仪做不了将军。” 张之仪脸上笑意顿失,只剩满身的冷厉。 “他还说,在这北铩城,您杨参军,就是这北铩城的天,整个北铩城的百姓,都要看你杨参军和那马元的脸色过日子。杨参军,您可真是好大的威风啊!” 杨祐只觉得五雷轰顶,将他整个人都要劈散了。他跪在地上,望着张之仪,竟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杨参军,你,这是成了北铩城的土皇帝了啊!” 淡淡的声音再次响起,听不出半点情绪,看不出任何喜怒,可就是这样诡异的平静,才更令人恐惧,惊慌,心脏忍不住的忐忑。 此时,空气中异常寂静,旁边的苏素默默站着,双手藏在衣袖下死死捏着,内心的恐惧无限延伸。 忽然,一道震天的哭喊声响起,“王爷!下官冤枉啊!!” 第182章 把你的狗眼给我收回去! 杨祐趴在地上嚎啕大哭,内心的惊恐无以言表,他几乎要将那个不知死活的马元骂个狗血喷头了。 这蠢货,竟然敢当着军中人的面,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这不是要将他全家都推入火坑吗! “冤枉?”张之仪上前两步,“这事,听见的可不止我,还有苏刺史手下的衙役们,更有我刚刚打了胜仗的守备军儿郎们!怎么,要不要让他们来,跟你对峙一下?” “这……这……”杨祐吓得身上的肥肉直颤,脸上的汗水将他手背都打湿了,“王,王爷,这,这不关我的事啊。” “都是我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外甥,他在外面打着我的名头,大放厥词……他年岁小,对我朝法律,有些,有些不明所以,这,这才……” 看着那杨祐语无伦次的样子,张之仪脸上闪过鄙夷,冷哼道,“年岁小?那马元可不是这么说的!” “那马元,当着众将士的面说,他玩过的女人都有‘几百个’了!杨参军,你们家的手笔还真是大啊!一个孩子,都能安排这么多女人!” “那些女子,都从何而来?参军大人,您可否能为王爷解释一下?” 杨祐猛的抬头,满脸的汗水,夹着脸上的油光,看得令人至于作呕。 “王爷!没有这样的事!真的没有啊!那小子惯喜欢夸大其词,哗众取宠,那都是假的!没有那么多女子!都是假的啊!” 张之仪脸上泛起几分嫌恶,喝道,“低下头去!” 也不怕污了王爷的眼! 杨祐被吓得胆子都破了,连忙低头趴在地上,不停地解释,“王爷,您相信下官,这些事都与下官无关的!!” 此时,舒禾站在廊前,听见垂花门外有动静,转头看去,是小黑带着一个穿着军服的男人走了进来。 “小黑。” 舒禾见他要进前厅,叫住了他。 “禾娘子?”小黑让身后男子在旁边等一下,自己则是走到了舒禾身旁,问道:“娘子有事?” “这是张将军手下的人?” “是。说是张将军吩咐了他一些事,如今,事情已办完,他来复命的。” 小黑虽然一直守在门外,但舒禾在这个院子里的地位,他一个旁观者看得很清楚。 那是一个甚至可以与王爷平起平坐的女子,听她的话,顺从她,那绝对是没错的! 舒禾点头,让小黑先出去,自己则是将那军士招来询问情况。 那军士是张之仪从元城带来的心腹,早就认得舒禾了。此时,他对她的问话,也是毫无保留的回答。 “杨参军,你口口声声说此事与你无关,可那马元是你的外甥,没错吧?” 张之仪开口,步步紧逼,“那马元打着你的幌子,欺压百姓,强抢民女,这可是事实?” 杨祐抬头,想要说话,可张之仪一个冷厉的眼神扫过去,他又立即低下了头。 “我,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你身为北铩城参军,对百姓的生活情况竟然说不知道?你手握重权,统领各部,本应利用手中的权力去为百姓谋福祉,可你呢?你都做了些什么?” “当街强抢民女,搜刮民脂民膏,还私设刑狱,草菅人命!杨祐,这一桩桩,一件件,每一件都能要了你的命!” 张之仪的声音如同在千年寒冰里浸泡了无尽岁月的长剑,锋利又尖锐,带着浓浓的寒气,席卷着杨祐的全身。 他感觉自己的身体都要被冻僵了! “王,王爷!明察啊!”杨祐颤着嘴唇哭喊,“下官任职以来,一直尽职尽责,从未做过什么有违律法道德的事!请不要听从那张之仪的一面之词,对下官轻下判断啊!” 杨祐还在强撑着。 他在赌张之仪手里没有证据。 只要没证据,他说的那些话就是片面之词,就是污蔑朝廷命官!他是可以上奏折参他的! 张之仪还想说什么,此时,舒禾端着几杯茶走了进来,脸上满是笑意。 “哎哟,这是咱们北铩城的杨参军吧?怎么哭成这样?这得是受了多大的委屈啊!” 杨祐抬头,脸上的横肉因为太激动、太恐惧而不受控制地乱跳。油光满面,混着汗水和泪水,着实有些污人眼。 舒禾压下心里的恶心,将托着茶碗的托盘放到了厅内的梨花木桌上。 而杨祐的眼神则是紧随着他,目光有些失神。 那女子,笑颜清丽,眉眼柔和,看向他时,眼中波光粼粼;一瞥眼,仿佛妩媚万生。行走间,裙尾摇摆,身姿摇曳,直叫他挪不开眼。 “杨祐!把你的狗眼给我收回去!!” 一声怒斥声响起,恍如无数冰刃袭来,让那杨祐心中刚刚升起的那一抹不堪,全部消散。 转头看去,张之仪那张脸满是寒霜,就跟他动了他祖宗的坟似的! 他连忙低下头,不敢再触这厮眉头。 百里墨卿让人震离撤掉了屏风。 他的脸上也如冰雪覆盖,刚刚虽然没有看清那杨祐的眼神,但张之仪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 这杨祐,还真是大胆啊,连他的人都敢心存染指! 还有那女人,这时候进来干什么?! 舒禾回头看来,见对面的四人,除了震离带着面具看不到脸色之外,其余几个脸都臭得不行。 这杨祐干什么了? “大家消消气,我特地煮了几杯药茶,喝口再论吧?”舒禾看向张之仪,手指搭在那茶杯上,意有所指。 张之仪眉间含着不解,不过仅在一瞬间,他就知道她的意思了。 这是,要给他们喝带料的东西? 百里墨卿也看见她与张之仪间的互动,目光在她端来的茶碗上略有停留。 见张之仪收到自己的暗示,她端了一杯药茶来到百里墨卿面前,“药茶,养身暖体,试试。” 百里墨卿目光微凛,看着舒禾的眼睛里颇有几分诡谲。 这女人,给他喝带药的茶?疯了吧?! 舒禾看着她,见他不动,她主动为他揭开了盖子,递到他的面前。 他看着她,她的眼睛干净清澈,却带着几分狡黠,似是在挑衅他一般。 半晌,他接过他手里的茶杯,眼也不眨地喝了一口。 这一幕,看得震离,北及,还有张之仪三人差点没冲过来。 舒禾嘴角的笑意更深了,眉角也更柔软了。 算他有几分气魄! 她转身,看向地上的杨祐,问道,“参军大人这是来抓我的吗?” 第183章 这女人,竟敢拿他作饵! 杨祐抬头,看着那笑语嫣然的女子,差点又露出原形。 见百里墨卿的不明喜怒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他心一抖,连忙否认,“没有没有!都是误会,都是误会!” “误会吗?可是,不是说有什么杀人案?真的是误会?” 杨祐抬头,就见女子脸上满是疑惑,带着一抹别样的娇媚。 他不自觉地想笑,却被对面那好几道冷冽的目光扫射,顿时觉得通体冰凉。 “误会!是我那外甥,他总无事生非,今日更是想要借助这莫须有的杀人案,来为自己攒功绩!下官回去之后必定狠狠惩罚那不知死活的东西!还请王爷恕罪,请娘子见谅!” 舒禾脸上闪过一丝冷意,这杨祐,胆子是真大!连“伪造功绩”这种事他都敢拿出来说。他是以为百里墨卿不敢杀他,还是认为百里墨卿没有那个能力杀他? 不过,这事,还不是追究的时候。 “哦,原来如此啊!”舒禾开口,看向百里墨卿,道:“王爷,既然杨参军都说是个误会了,那赶紧让参军大人起来吧?” 百里墨卿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在外人面前,他还是愿意配合的。 “起来吧!” 淡淡的声音响起,令跪在地上的杨祐惊得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偷偷抬头,看向站在旁边的苏刺史,仿佛在问,“老兄,我刚刚没听错吧?王爷是在叫我起来吗?” 苏素低着头,脸上也是充满震惊。竟是没想到,这女子在王爷这里,说话竟然这么管用! 看来这地位不低啊! “参军大人,这是起不来了?”舒禾站在书案旁,微微靠着。 苏素抬眼偷偷看了一眼那女子,她脸上笑意灿然,可总令他觉得,那笑意,不如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若是起不来,要不要让旁边的苏大人拉你一把?” 苏素听见这话,连忙心虚地低下头,这是察觉到了他的眼神,所以才点他名? 这女子,竟这般敏锐! “不敢不敢,下官自己起来!” 杨祐确定了东篱王让自己起来的意思,立即撑着双手颤颤巍巍地起来。两只膝盖传来钻心的疼痛,叫他冷汗直冒。 “哎呀,看看给咱们参军大人吓的。张将军,这就是你的不是了,即便参军大人的外甥冒犯了你,你也不该把气撒到参军大人的身上呀!” 杨祐拎着袖子擦汗,觉得这女子说得太好了!这张之仪就是针对他! “张将军,还不赶紧给参军大人和刺史大人端杯热茶压压惊?” 张之仪脸上明显的不愿意,不过在百里墨卿的示意下,他还是将桌上那两杯热茶端给了两人。 苏素和杨祐两人接过茶杯,明明是温热的茶水,可他俩为什么会觉得那么烫手呢? 这茶里,该不会下了毒吧? “怎么,二位迟迟不动口,是怀疑我给这茶里下毒了?” 见两人露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舒禾脸上露出几分不满,“你们喝的,可是和王爷一个锅里煮出来的,要不是看在二位是这北铩城地方父母官的份上,二位可喝不到这么好的药茶呢!” 说完,她看向百里墨卿示意他当着二人的面喝一口。 宽大的衣袖下,百里墨卿藏起来的那只手死死地捏着。 这女人,竟敢拿他作饵! 震离身形微动,眼睛里满是担忧。不过看王爷的眼神,分明是不想他插手。 当着苏素和杨祐的面,百里墨卿又喝了一口药茶。 那茶中带着淡淡的苦涩,一股药味,不过喝下去之后,确实感觉身体都暖了。 他甚至怀疑,这茶,是不是真的就是纯粹的药茶? “你们看吧?王爷也喝了,二位大人可还有什么不放心?” “其实,我是想让二位大人与我家王爷和个解。毕竟,王爷如今是削了爵位的人,比不得从前,您二位好歹是这北铩城的父母官,日后,还想请二位多关照关照呢!” 苏素、杨祐连忙弯腰低头,口中直道:“不敢当,不敢当!” “当然,这茶也不是白喝的。这几日,王爷想在北铩城开展一些灾后重建的工作,二位大人,到时候可得鼎力相助啊?” 百里墨卿看着那女子,总算知道她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了。 “敢问娘子,何为灾后重建?”苏素听着这词有些新鲜,不过既然是有所求,他也放下了些戒备。 看来,敲打,到底为止了。 杨祐也是眼睛一亮,认为百里墨卿并没打算现在就动他。 想到此,他脸上露出几分劫后余生的庆幸感。 “北铩城遭遇北狄进攻,城北的房屋街道,几乎尽数被毁,许多人都失去了自己的家园。不仅如此,城中百姓还陷入饥荒中。” “守城大战那夜,百姓们纷纷将家中仅剩的米面都拿了出来帮助军士守城了。如今大战已过,总该让百姓们休养生息不是?” 下方的两人,面上扬着虚伪的笑,心中却是很吃惊。 为什么这女子知道得这么多?还这么详细? 见两人不说话,舒禾的声音变得冷了些,“怎么,二位大人觉得王爷这提议,不可行?” 百里墨卿坐在轮椅上,身子放松了许多。 他时不时地喝着手中的药茶,面上带了几分淡淡的喜意。 这茶,多喝两口,好像也没那么难喝了嘛。 “没有没有!下官只是惊于王爷的用心良苦,体恤民意。此事,应该这么办的!” 苏素连忙开口附和,旁边的杨祐也不愿落于人后,也满是赞同。 此时,杨祐见那女子面露难色,便开口问道,“娘子有何为难之处?” 听了他的询问,女子的脸上露出几分笑意,是很真切的那种笑容。 这让向来偏爱女色的杨祐忍不住露出几分垂涎的笑。 “参军大人有所不知,这灾后重建,第一步就是要为百姓重建家园!毕竟这马上寒冬就要来临,再没有安居之所,百姓们怕是过不了这个冬天的。” 杨祐有些没听懂。不过旁边的苏素倒是听得一清二楚了。 这是要让他们出力,为百姓谋福啊! 难怪又是敲打,又是送茶的,打一巴掌,再给颗甜枣,最后再提要求,那真是半点不容人拒绝啊! 第184章 坑完,就该谈正事了! “应该的应该的,届时下官必定令人全力配合!” 杨祐没听懂具体的意思,只以为那女子是想要人手。这点小事,他自然愿意相助,卖百里墨卿这个好。 “很好!”舒禾满意的点头,随即看向了一旁不作声的苏素,问到,“苏大人,您可有什么为难之处?” 苏素连忙躬腰行礼,“灾后重建,乃是北铩城的首要之务,更是我这个父母官的必要职责,下官定当竭尽全力!” 这话说得很漂亮,漂亮到旁边的杨祐忍不住想翻白眼! 他也不甘落后,立即附和,“下官也是如此!!” 得到满意的回复,舒禾脸上的笑容终于是真诚了起来。 “我就说嘛!杨参军和苏刺史哪里像是坊间所谈,是什么搜刮民脂民膏,强抢民女,又草菅人命的狗官啊?这分明都是这难得的体恤民情的好官啊!” 苏素压低的脸上露出尴尬和心虚,只能默默不说话。 “谬赞谬赞!小事而已,应该的。”杨祐被夸得心里美滋滋的,端着手中的茶又喝了一大口。 虽然有些苦味,但是这茶好歹是美人煮的,就是好喝! 舒禾见杨祐朝自己看来,还扬着一抹很是谄媚恶心的笑,她心中涌起几分恶心,不过还是强压下来了。 现在还不能吐,再坚持一下! “哎!” 一道重重的叹息声,让苏素又悬起了心,见她目光灼灼的看着自己,仿佛在说,“你不问问我叹什么气吗?” 他本想忽视,可那目光实在太烫人,他只能硬着头皮问道:“娘子,为何叹气?” 舒禾听得这话,脸上露出笑意,随即又收了起来,这转变之迅速,直叫苏素觉得无语! “按理说,这城北重建一事,王爷理应出一把力的。但奈何我家王爷是被流放的,又削了爵位,这日子过得是捉襟见肘,甚是艰难;这之后的事,怕是帮不上二位太多,届时,还请二位莫要见怪啊!” 北及听得这话,嘴角的笑意怎么都压不住。 这禾娘子,真是…… 不过,甚是可爱! 杨祐原本还在回味茶中的苦中带甜,忽然听得这一段话,脸上的笑意瞬间凝结。 她那是什么意思? 这重建工作,不仅人是他来出,连钱也得他来出? 重建一个城啊!这得花多少钱啊!他这是倾家荡产也出不起啊! “娘子的意思是,一切支出,都由参军府来出?”杨祐脱口而出,脸上有些白,有些不敢相信。 “当然不是!” 听得这话,杨祐的脸上好看了些。 舒禾转头看向苏大人,又开口道,“还有刺史府啊!这北铩城曾经到底名盛一时,城中府库,这点银子应该还是有的吧?” 苏素脸色惨白,想说什么,又不敢说。 这北铩城,确实曾经盛极一时,可谁不知道,在北狄的这些年,这座富饶的城,早就被那些北狄皇室搜刮得一干二净了!? 他接手过来的时候,那是穷得一清二白!若不是想尽了办法,他也攒不到如今这份“小小家底”! 如今倒好,这女子,分明是让他们把曾经吃进肚子里的东西,再全吐出来啊! 杨祐也是满脸的不情愿:“娘子有所不知……” “怎么?二位是有什么难处吗?” 百里墨卿略显不悦的声音响起,打断了杨祐。 他那脸色煞白煞白的,到口的话,硬是被换了个意思:“没有没有!没有任何困难!即便有,下官也会努力克服的!!” “苏刺史,你可有难处?”百里墨卿又问向一直话不多的苏素,手中的茶杯微微旋转,带着几分慵懒之意。 苏素压着身子回道:“回王爷,下官没有任何问题。” “那就好!既然如此,那后面的灾后重建任务就全权交由二位大人负责了?” 百里墨卿嘴角勾着笑,显得很是满意的样子。 杨祐想哭,不是说好是“鼎力相助”吗?怎么如今又变成“全权负责”? “应该的。” “应该的!” 心里再不甘心,可二人只能笑着回应,脸上的笑,都带着几分苦涩之意。 尤其是杨祐,那张脸,五官几乎要皱在一起了!越看越丑,越看越令人不适。 舒禾实在看不下去了,只好将目光转到前方的北及和张之仪两人身上。 这两人,都是长身玉立,面冠如玉的,实在是养眼!抚慰了舒禾刚刚眼睛受到的伤害。 百里墨卿看向靠在桌案旁女子,只是一个背影,却依旧让他眼中的光亮了几分,柔了几分。 她,竟还是个心系天下百姓的女子! 这份格局与气度,还真是令人刮目相看! 舒禾歇了一下,然后重新换上笑脸,对着二人就竖起了大拇指,昧着良心对着二人就是一顿夸! “二位大人,果然是为国为民的绝世好官啊!” 这话,夸得北及和张之仪脸上纷纷露出尴尬之色,更是夸得杨祐和苏素忍不住心虚又难为情了起来。 “来来来,二位大人,喝茶喝茶!” 杨祐轻叹一声,含着满心苦涩,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 这茶,真是越喝越苦! 苏素端着茶,到底是轻抿了一口。毕竟是王爷的茶,不喝岂不是不给王爷面子? 不过,他只是象征性地喝了一下,实际茶水并未入喉。 舒禾见状,连忙上前接过苏素和杨祐两人的茶杯;期间,她指尖微微一弹,一丝粉末融于空气中,消散不见。 舒禾拿回茶碗递给了张之仪,此时,她脸上的笑意全无,只剩冷冽。 “接下来,咱们再来谈谈正事吧!” 杨祐和苏素两人神色又变,这女人,生的一副柔美温和的样子,可心是个狠的!这次,不知又要怎么坑他们! “杨参军,方才你说,马元强抢民女,残害百姓之事,都是假的,对吧?” 杨祐心里一惊。 这,这怎么又扯到这件事上来了? “正巧,张将军的手下副将出营办事,正好撞见你那外甥在当街强抢民女!” “你猜那马元被抓了之后,他怎么说的?” 舒禾又靠在了书案旁,一身慵懒随意的样子。 “下,下官不知……” “他说,杨参军是他舅舅,他舅舅看上的女人,都得送去参军府,这是北铩城多年来的规矩!” 杨祐听得这话,脸上才回来的血色又消失不见,脸白的跟一张纸一样。 “参军大人,你家外甥说的,该不会是真的吧?” 第185章 碧落院前审马元 窗外又开始飘雪了,空气中一片冷寂,冷风卷起,刮得人脸生疼。 大厅里,再次传出嚎啕大哭,“王爷,这,这没有的事啊!” “有没有,可不是你说了算的!” 张之仪开口,脸上透着一抹痛快。还以为禾束的突然出现,会让他今日的那些安排都白费,没想到,她竟是已有安排。 杨祐还想说话,舒禾抢先开口,打断了他,“当然,光凭一张嘴,参军大人肯定会觉得,我们没有证据,是在无的放矢。” “不然这样好了,正好聂副将已经将马元带来了,咱们不如现场听听马元怎么说的吧?” 舒禾拍了拍手,守在外面的聂副将迅速行动,原本安静的前院,顿时变得热闹了起来。 因为,与马元一起来的,还有舒禾特地吩咐,从城中喊来的百姓们。 他们还是第一次进入到这气派的大院子里,脸上纷纷露出好奇和惊叹。 “这是什么情况?这往常门禁森严的‘碧落院’,怎么突然让咱们进来了?” “这里面到底住着什么人啊?” “来了这么多人,这是想干嘛啊?” “不清楚啊,先别急,咱们先看看情况呗?” …… 百姓们一涌进来,议论声音就没断过。 张伯和王娘子被安排着将小依儿带到了后院中,与小老虎一起玩,给它搭个窝。主要也是避免让小依儿看见或听见,一些不好的画面和声音。 此时,马元被捆得严严实实,身上的锦衣也因为绳子的挤压,而失去了它原有的光泽和顺滑,褶皱不堪的样子,像极了此时马元的脸。 聂副将将马元口中的塞口布扯了出来,一句话还没说,就听那小子暴怒的声音响起。 “你们这群王八蛋!竟然连本大爷都敢抓!知不知道本大爷是什么身份?!” “你们都活腻了是不是?!” 正厅内的杨祐满头大汗,直到听见马元那咋咋呼呼的声音,他悬着的心,才彻底地死了。 这小子竟然真让人抓了!这可怎么办? 他应该知道这是东篱王的院子吧? 应该不会乱说话的吧? 杨祐是真怕得不行,以那小子的尿性,他真有点不敢保证! 不行,他得去警告他!不能让他乱说话! “参军大人,就在这里听着吧,毕竟是亲戚,大人还是应该避嫌得好!” 杨祐刚准备动,舒禾便开口了。 张之仪迅速上前,手扶上腰间佩剑,一副“你再往前一步,我就让你血溅三尺!”的架势。 杨祐面上露出恐惧,脚下的步子,怎么也走不动了。 舒禾起身,问向百里墨卿,“王爷,想不想知道,一个‘玩过几百个女人’的‘孩子’是什么样的?” 他看着她,面上忍不住露出一份柔和的笑意,“自然是要的。” 这淡淡的浅笑,让舒禾小小地惊艳了一把。 这,是不是他第一次对她笑?不带任何嘲讽和深意。 百里墨卿接着看向杨祐,眼中带了几分凌厉,“我也很好奇,杨参军的外甥,究竟有多小。” “王,王爷……” 杨祐面如死灰,想要上前,却被张之仪再次拦住。 震离推着百里墨卿来到正厅前的梨花木桌旁,那个位置,正好可以将前院的情况尽收眼底。 “怎么这么多人?” 北及、震离,还有张之仪同步而来,看见那满院子的人,实在是惊愕不已。 怎么这么大阵仗?张之仪有些怀疑自己,他好像没吩咐搞这么大场面吧? “毕竟事关北铩城百姓的切身利益,总要有人见证的不是?” 舒禾开口,嘴角勾着一抹冷笑,“况且,那马元所做之事,受害的人太多了,证人都几乎占了一半。” 听得此话,其他人才知道,原来是她安排的。 这边还没说两句,那院中的马元便再次叫嚣了起来。 “喂!我说话你们听见了没有?!” 院子里的百姓见那被捆着的人转过身来,脸上的好奇和疑惑,瞬间被愤怒和恐惧代替。 “是恶霸马元!” “他怎么会在这里?” “竟然被人绑了!真是大快人心!这么多年了,总算有人教训他了!” “这马元可是参军大人的外甥,这里院子的主人是谁啊?怎么连他都敢绑?莫不是不知他的身份吧?” 人群中有好奇的,有痛快的,还有心生担心的。 只见一人对聂副将喊道,“小哥,那人是参军大人家的亲戚,可不能得罪啊!” “是啊小哥,这马公子向来霸道,一不顺心,就会让参军大人抓人,交钱,会让你倾家荡产的!你还是赶紧放了他,给他道个歉吧!” 有好心的百姓出声提醒。 聂副将还没来得及说话,那些劝诫,倒是让那被绑着的马元气焰更高涨了些。 “你们听见没有?我舅舅是北铩城的录事参军!是北铩城的天!连刺史大人见了我舅舅都得点头哈腰,你们这群人,竟然敢绑本大爷!” “本大爷警告你们,立刻把我放了!不然,我让我舅舅抄了你们的家!” “要是不想你们家男丁进铁矿,女人进窑子,就最好赶紧给我磕头,赔礼道歉!!” 马元的话,不仅令聂副将那些军中人黑了脸,更是让那些长期遭受欺压的百姓们,心生恐惧,一个个的不敢抬头直视他,甚至怕自己的脸被那马元看到,届时也跟着遭受报复。 有些人害怕,想要悄悄地离开,这浑水,他们这些普通百姓,可不敢随便蹚! 此时舒禾走了出去,出声阻拦,“各位百姓,哥哥大姐,叔叔伯伯们,请先留步。” 女子的声音不算响亮,但却让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那些要溜的百姓们听见这声音,纷纷停下脚步,好奇地看了过来。 “这女子是谁?她想做什么?” 人群看着那一身淡青色长裙,气质淡雅恬静的女子,露出不解。 “不管是谁,她一个女子,得罪了马元,得罪了杨参军,注定是不会有下场了!” 舒禾也听见了这些议论,不过她并未放在心上,只是解释道,“大家可能还不知道这是哪?住的什么人?今日这番景象,又是为何?” “不如,让你们面前那位聂副将,给大家简单的说明一下吧?” 舒禾看向聂副将,朝他微微点头。 聂副将穿着日常军式棉服,虽然没有佩戴铠甲,但军人的气质和威严还是很明显的。 他上前一步,朝着诸位百姓躬身行了一礼,“我乃北铩城守备军,张将军手下副将:聂子名。今日出营办差,偶遇这马元在街上强抢民女,看不过去,因此便将其绑了。” “守备军副将!天哪!那是守护北铩城,与北狄大战的守备军大人们!” 第186章 你们全都会死! 百姓听了这话,瞬间不淡定了,议论出声,再次看向聂子名的眼中,充满了崇拜和崇敬之意。 聂子名抬手,示意大家安静一些,等人声小了,他才继续道:“由于刺史大人公务繁忙,我等又有军务在身,没有多余的时间去等刺史审理此案。所以,我便将这人带到了这里:东篱王爷的府中。希望由王爷出面,为百姓主持公道。” “什么?!” “这是东篱王爷的住处?” “这是真的吗?东篱王终于现身了?!” 百姓们情绪激动,四处张望,想要寻找那传说中的王爷踪影。只是,除了那女子,这院子里,并没有别人啊! “王爷身体不适,此事会全权交由北将军,以及苏刺史二人处理。” 舒禾开口,打断了众人搜寻的目光。 随即,她看向厅中,示意北及和苏素两人出来。 毕竟,这么大的事,没有正儿八经的官员在场,这事可没那么容易进行下去! 北及看向百里墨卿,得他同意后,才请苏刺史与他一同走出前厅。 直到苏素露面,百姓们的情绪才彻底被调动起来。 “真是苏刺史!难道,这次刺史大人真要整顿杨家的那些恶霸了吗?” “若是真的,那真是太好了!咱们北铩城的百姓,可算是有个活路了!” 虽然他们这个刺史大人,也不是什么体恤民情的好官,但至少没有参军府那些人,那么凶残! 这北铩城早已百孔千疮,遍地狼藉,能少一个毒瘤,也就能多一分活路不是。 马元被绑着,听着聂子名的那些话,他根本不带怕的! 他自然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因为早上,她刚跟陈书艾一起准备来碧落院拿人。 不过那陈书艾忌惮东篱王的身份,便迟迟未动手,只等他们的目标离开碧落院,进了防备军大营,他才敢去要人。 结果,最终还是无功而返,白忙活一场! 要不是舅舅让他平时听从命令行事,不要冲动莽撞,今天一早他就要冲进这碧落院里拿人了! 此时看到苏素,他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直接朝他质问,“苏大人,我如今被人这样绑着,您就一句话也不说吗?还不让人放了我?!” 苏素向来奸猾的眉眼一跳,心里直叹息这马元也太蠢了些!到如今这步田地,他竟然还看不清现实! “马公子,你还以为这里能有人保住你啊?这可不是你们北铩城的府衙,是东篱王的住处!” 聂子名也觉得这马元也太肆无忌惮了些,完全不在意这般场合吗? 竟然想让刺史当众徇私!还真以为北铩城是他家的了! “东篱王怎么了?有什么了不起的?!” 一句充满嚣张和狂妄的话,令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百姓们觉得震惊,却也没太意外。毕竟,只有这么猖狂的姿态,才是他马元的本性! 聂子名和北及等人,则是浑身发冷,想要一刀砍了那马元!连王爷都敢如此轻视,这人,平常得嚣张跋扈到何种境地? 而心情波动最大的,则是被张之仪困在厅内的杨祐。 他瘫坐在地,脸上汗水根本停不下来,像是刚从水里钻出来的一样。 他先是觉得心如死寂,后又觉得无比狂躁,只想要冲出去,撕烂那马元不知天高地厚的嘴! 然而,马元给他的“惊喜”并没有就此止步! “连东篱王都敢如此轻视,马公子还真是‘有气魄’啊!” 舒禾的出声,让马元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 “就是你这个女人!竟敢当街杀我参军府的护卫,还敢救我参军府点名要杀的人!真以为背后有那百里墨卿撑腰,就没人敢动你了吗?” “什么东篱王爷?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如今天下谁人不知,那百里墨卿早就被削爵了!不仅如此,他如今可是个流放犯人!还真把自己当亲王了啊?!” “别说他现在不是什么东篱王,就算他是!到了北铩城这地界,也只能仰着我们参军府的鼻息过日子!” 碧落院内,一瞬间无比安静,所有人都在望着那马元,神色复杂,情绪缤纷。 北及的拳头捏得死死的,骨节都在啪啪作响,若不是怕影响了舒禾的计划,他真想现在就一掌劈了他! 忽然,一道淡青色身影从他身旁飘过,瞬间来到了那马元的身旁,她手中不知拿着什么东西,泛着银光,光线一闪,那马元便口吐鲜血倒飞出去。 几颗牙齿从他满是鲜血的口中飞出,落在院前的百姓脚下。 众人被这一幕惊得纷纷后退,震惊之余,又满是激动兴奋,颇有几分神清气爽的感受。 “这一拳,是叫你学习一下,应该怎么说话!” 女子冷冷的声音,像是从无间地狱里爬出的恶鬼一般,带着摄人心魄的寒冷。 那马元说的确实都是事实,但这种不好听的事实,只有他百里墨卿自己能说,最多加一个她能这么说,但是别人,多说一个字,也不行! 马元倒在地上惨叫,满口的鲜血,挣扎了半天都爬不起来。 他努力调整了一下自己的位置,让自己的脸面对那个女人,满脸阴狠地威胁,“你敢打我!我舅舅不会放过你的!” “你们都会死!全都会死!” 马元叫嚣的声音还在继续,厅内的百里墨卿,面色看似毫无变化,可落在杨祐身上的眼神,却让他感受到了一种死亡临近的恐惧感。 “王,王爷,他,他疯了!他就是一个疯子!” 杨祐跪在地上直磕头,“他说的这些话,我从来都不知道,跟我没有一点关系啊!” 舒禾将手里染了血的铁拳套扔了出去,那是她去军营里时,从张之仪那里要来的。 没想到,第一次用,竟然是用在这个人渣身上! “马公子,不如你具体说说,我们会如何死?” “像你参军府扔出的那个大爷一样?” “还是像那些,无数从参军府中消失的女子一样?” 此时的马元,就像是一条被逼疯了的狗一样,怒吼着,尖叫着。 “你们全都要死!我舅舅一定会让你们这些贱民,全都尝尝参军府私牢里的无数刑法!叫你们生不如死!” “还有你,你这个贱人!我会让你被我们参军府的下人,全都轮流……” 他对着舒禾,话还没说完,就见一道寒冷气流袭来,紧接着,那马元的身子就被狠狠甩到院墙上! 青砖墙面,被撞出了裂纹! 第187章 杨祐威胁,马元顶罪 “咳咳咳……” 寂静之下,传来一阵淡淡的咳嗽声。 随即,轮椅转动,与青石板地面相撞,发出一阵令人心脏震颤的沉厚脆响。 戴着一张银色面具的黑衣男子,推着一辆很是沉重的黑色轮椅,从东南方向的客厅内走了出来。 轮椅上,坐着一位身穿白色锦衣长袍的男子。 他一头长发披散,如水中泼墨一般,柔顺且有光泽。他的面容,惊艳绝世,气质出尘,仿佛在这世间根本找不到与之相媲美的人。 舒禾回头看去,本以为他只会在里面看着的,没想到,竟然主动介入了! 刚刚,是他出手的? 院中的百姓看着那轮椅中的男子,目光紧随其动。 “难道,这就是传言中的东篱王?曾经的战神?” “这番气度,果然不同常人!” “是啊,王爷一出现,这世上其他的人,都黯然失色了!没想到,咱们天启国的战神,竟然是这样才貌惊世的男子!” 所有人都很赞同这番说法,但也有人察觉到了不对,“你们看,王爷怎么坐着轮椅啊?” “刚刚不是说王爷身体不舒服吗?我还听见王爷咳嗽了,或许,王爷这是带病也为我们百姓做主呢!” “王爷果然大义啊!” …… “碧落院,容不得污言秽语!” 震离出声,似是在向百姓解释为什么马元会被突然打飞。 张之仪在百里墨卿的暗示下,解除了对杨祐的禁锢。 见厅中人全都出去了,杨祐也冲了出去。 肥胖的身子像是一坨会行走的肥肉,从百里墨卿的轮椅旁擦过,带起一阵冷风,直接冲向那倒在地上,疼得发不出声的马元。 “你这个小畜生!” 一道怒骂声,满含愤恨。 众人一怔,就听地面在他的奔跑下,发出咚咚咚的声音。 明明那么迟钝沉重的身体。却在此时异常灵敏,没一会就跑到了马元身旁,一巴掌打在他的脸上。 顿时,无比委屈的哭喊声响起。 “你这是要害死我啊!我千辛万苦帮衬着你和你娘,让你们在这混乱的世道里活下来,还活得这么好,兔崽子,就是这样报答我的吗?” 马元皱着脸,满是痛苦的脸上露出迷茫。 “舅舅?” 他还有些懵,刚刚杨祐的话,他根本没听清,耳边都是嗡嗡的。 此时看到杨祐赶来,哭得一脸鼻涕眼泪,他还以为杨祐是心疼他被打,这才如此伤心! 想到这,他内心的委屈终于爆发。 “舅舅!你终于来了!你再不来,外甥就要被人打死了啊!” “你,你快,快把他们抓了!杀……” “啪!” 响亮的巴掌将马元的话生生止住,他望着那个向来疼爱自己的舅舅,不明白为什么他会打他? “马元!你是对我有什么不满意吗?你知不知道这是哪?这是东篱王府啊!是当今七皇子的府邸啊!你怎么能说出那样大逆不道的话?你自己想死还要拉着我全家陪葬吗?” 马元还处于一种懵的状态。 他这个舅舅到底怎么了?怎么说这样的话? 他在家的时候,明明说百里墨卿就是个过了气的废亲王,是个马上就要死去的病秧子!成不了气候的! 还让他根本不用怕他! 怎么现在,说的都是反话了? “舅舅,你不是说百里……” “马元!”杨祐一声怒吼,将他的声音淹没,“你是疯了吗?那可是七皇子!你竟然还想直呼其名!你是真不想要命了吗?!” 杨祐背对着众人,一直不停地给马元使眼色,可他一直看不懂,嚣张惯了的他,根本想不到自己那在北铩城只手遮天的舅舅,此时会惧怕。 直到他将“七皇子”这三个字说出来,马元终于明白些什么了。 他心里彻底慌起来。 他在北铩城最大的靠山就是杨祐,若是连他都怕了,那他还有什么资格嚣张? “舅舅……” “别叫我舅舅!” 杨祐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指着马元,“你娘带着你被婆家殴打虐待的时候,是我救的你们吧?你们无家可归的时候,是我帮的你们吧?曾经的你们连饭都吃不上,可如今这不缺吃穿的好日子,是我给的吧?马元,你自己摸着良心说,我对你们还不好吗?” “可你竟然打着我的名头,在外面欺男霸女,草菅人命,你简直就将我这个“参军”的名声,败坏得彻彻底底啊!” 马元越听心越沉,却并没有开口打断。 “如此也就算了,你毕竟是我的外甥,你行为不端,我做舅舅的也有管教不严之责,这些我都认了!可是,你竟敢对王爷都毫无敬意!” “马元,你简直就是无可救药啊!” 杨祐这番恨铁不成钢的发言,直接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什么强抢民女,私设刑狱,草菅人命,所有的罪名,都是马元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犯下的,与自己没有半点关系! 最多,自己只占了一个失察和管教不严之罪。 舒禾冷笑着,“这杨祐的脑子还真是滑溜!反应得够快啊!这是要让马元顶罪,大义灭亲啊!” 北及在她身旁,也是忍不住鄙夷,“他这是想要弃车保帅。毕竟他们这种人,将自己看得极为重要。与自己的命相比,一个外甥,又算得了什么?” 舒禾轻叹一声,这世上,这样的人,确实不在少数。 百姓们听着这番话,脸上也是浮现疑惑和怀疑。 “怎么听着这话,那参军大人对那个马元所做的事都不清楚啊?难道这一切都是马元背地里做的?打着参军大人的幌子在外面横行霸道?” “听着这话,应该是这样吧?” 到底是一群没接受过教育的最底层人士,他们的可悲和可怜,就在于自己根本没有独立的判断意识,总觉得别人说得有点道理,就认为那是真的。 此时,他们竟然有人都相信了杨祐那一番,声泪齐下地委屈哭诉。 舒禾听着百姓的议论,觉得有些难受。这些普通百姓,日子艰难,一生只为温饱,至于什么阴谋,什么阳谋,他们根本想象不到。 就如此刻,见那委屈哭得跟个泪人一样的杨祐,就动摇了自己曾经亲眼见过的事实。 “哼!想要找人顶罪罢了!” 也有聪明的人,此时已经将杨祐的意图看得透透彻彻了。 “杨参军的意思是,那些欺压百姓,草菅人命的罪名,都是马元做的,这一切,你一概不知,是吗?” 张之仪冷漠上前,手中的刀几乎要忍不住要抽出来了! “这是自然!” 张之仪又问向马元,“马元,你也承认他的说法吗?这一切,都是你主谋,背后无人指使?” 第188章 她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你可想好了!要是承认了,那一切罪责就是你自己承担,必死无疑!” 马元慌乱,脸上全是恐惧害怕,“舅舅,我,我……” “阿元,你犯下这等大错,都是我这个做舅舅的管教不周,这才让你最终走到这一步!你放心,你母亲,舅舅一定会妥善照顾,绝不让她以后老无所依!” 听得这话,马元再次看向杨祐的眼睛里已满是绝望。 舅舅这是要放弃他了啊! 还要用母亲作为要挟…… 张之仪脸上也升起怒意,怎么看不出那杨祐的目的? 正要说话,就听那马元开口,声音里透着几分绝望。 “舅舅说得都对,这一切都是我做的。”马元垂下了眼睑,将眼中的恐惧和其他情愫都藏了起来。 张之仪明显的不甘心,再次提醒:“马元,你想好了吗?这可是死罪!真认下来,谁也保不住你!!” 马元苦笑一声,此时满脸乌青的他,哪里还看得出他早上那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 其实在参军府的时候,杨祐就已经不止一次地暗示马元,此时享受的富贵,也许未来有一天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他应该很早就想到这一天了吧? 让自己在外面横行霸道,什么脏活,要命的活都让他去做。美其名曰,是让他体验一下人上人的荣耀,实际上,就是为的这一天吧? 马元回忆自己来到北铩城之后的日子,心中感慨万分。 他确实在那样的生活里,甘之如饴。甚至根本没想到会有这一天,更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早,这么快! “大人,我都认!” “女人是我抢的,老头是我打的,人,也是我杀的。都是我干的!大人,你定罪吧,我都认!” 马元面如死灰,已经没了任何期盼。毕竟那些事确实是他做的,他躲不掉的。 如今能保住舅舅,也算是他为母亲做的最后一件事吧。 马元这一认罪,顿时让人群炸了,“这马元竟然真的认罪了!这是会判刑的吧?” “那肯定啊!这么多罪行,必是死罪啊!” “还是王爷威武,王爷一出手,连刺史大人都不敢动的人,也轻松被解决了!” “没了狗官们的欺压,咱们北铩城的百姓,以后有好日子过了啊!” …… 苏素听得这些话,脸色很是难看。毕竟那一句“狗官”可是把他也包括在内了。 舒禾上前,走到苏素对面,开口道:“苏大人,既然马元都认罪了,不如委屈大人,就在这里审案判刑吧。也好给北铩城的百姓,一个名正言顺的交代不是?” 苏素看了一眼百里墨卿,见他没有别的示意,便知道此事已全权由这个女人掌控了。 他立即应下,将马元的罪行当众念了一遍,最后定了十日后当街问斩。 从马元被抓,到认罪,再到定刑,这时间可谓是前所未有的快!快到百姓们有些措手不及。 这么轻易就定刑了? 这就要被问斩了? 这个速度快到百姓们都不敢相信! 直至十天后,他们当街看着那个,曾经无数次欺压他们的马元,被砍下人头,血溅三尺,他们才彻底地相信这个事实。 舒禾心中也略有惊讶,没想到这马元认罪的态度这么干脆利落。看来,她事先准备的那些人证,暂时派不上用场了。不过没事,总有用上的时候。 马元被苏素带来的衙役带上囚车离开,百姓们的欢呼声也跟着涌动起来。 “北铩城民终于不用再受到压迫了!大家终于要有好日子过啦!” “以后有了王爷镇守北铩城,再也不用担心狗官们官官相护,剥削百姓啦!” “战神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百姓们欢呼雀跃的声音此起彼伏,这倒是令百里墨卿有些心虚。 其实,这一切,他都只是起到一个震慑作用。 这功劳,实在不该算在他头上。 他下意识地看向舒禾,却见那女子正满脸欣慰地看着那些百姓。 她的功劳被抢,她就一点儿也不在意? 苏素看着这一幕,心里难堪又不安。 这件事,就到此结束了? 为什么他总觉得这事并没有这么简单? 他目光又看向那个从一开始就占据主导位置的女子。 东篱王对她的态度很耐人寻味。 对她的一切做法,他似乎都没有半点意见,总觉得带着一抹诡异的顺从。 她到底是什么身份?为什么可以让从来都心高气傲,且仿佛处于凡尘之外的东篱王,对她另眼相待? 她似乎对如今这个结局很满意啊。 难道,马元真的就是她最终的目标吗? 无数疑惑在他脑海翻腾,却找不到任何头绪。忽然,他觉得浑身疼痛,仿佛有针在扎一样。尤其是脸上,那种烧灼的感觉尤为明显。 陈书艾押着满身是伤的马元,内心感叹无比。 他在此处,本来是等着刺史和参军二位大人,一起将那位当街杀人的女子,带回府衙大牢的。 没想到,等了半天,最终等到的,却是一直在他头上作威作福的马元! 这“世事无常”四个字,在今日可谓是展现得淋漓尽致! 他的身后跟了一群朝囚车扔小石头的百姓。因为实在是没有别的东西能扔了。在马元的压榨下,他们连饭都吃不上了,更别说什么菜叶子了! 他们这些押囚车的衙役也多被误伤,不过大家都十分默契地不敢吭声,更不敢暴力驱逐。 毕竟这些年来,在那样的刺史和参军的领导下,他们也多多少少有些不干净。 他们也怕啊,怕这些百姓受到刺激,一个不留神,跑到东篱王的碧落院里告状,届时,谁知道自己会不会变成第二个“马元”? 碧落院里几乎都空了,之前还有一些没走的,眼神直盯着舒禾,守门的小黑见到后,很是不开心地将那些人“请”了出去。 门外,有人问小黑,“小哥,方才里面的那女子,可是前几日夜里,在城墙上大杀北狄军的女将军?” “女将军?” 小黑一脸疑惑,咱们天启,有女将吗? 天启向来是女子不得为官的,哪有什么女将军? “禾娘子并非女将,不过,她确实是几日前城头杀敌,破敌,且退北狄数万大军的女子!” 那日,他也上了城墙迎敌,有幸的,见过禾娘子那几乎可封神的一战! “真是她!”那询问的男子脸上满是惊喜,“我就知道,那样的神奇的女子,定是王爷身边的人!” 若是舒禾听见这话,估计想揍这人一顿! 凭啥像她这般神奇的女子,就非得是那百里墨卿身边的人? 搞得跟她是他的附属品一样! 还好,在院内的舒禾并没有听见这些话。 她看着苏素和那瘫软在地,浑身虚脱的杨祐两人,脸上露出了诡异的笑容。 第189章 我这手段,让你瞧不上了? 杨祐坐在地上,眼看着人群散去,马元被押走,他那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一切尘埃落定,他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 此时,全身刺痛传来,让他忍不住轻哼出声。尤其是脸部,仿佛被人用钢针扎过一样,皮肉忍不住乱跳。他上手去摸,痛意更甚,让他差点喊出来。 张之仪来到北及身旁,目光带着询问看向他。 这件事就这么结束了? 他找来那些证人,可不是为了收拾一个小小的马元啊! 这禾娘子,究竟什么打算? 北及看到了他眼中的困惑,不过,他也无法解释。因为他也没看懂那女子的真实意图。 外面的雪下得大了些,百里墨卿被震离推回大厅内,担心百里墨卿会受寒。 不过,其实如今的他早已不惧寒冷了,只是震离还总下意识的以为,他还是之前那个畏惧寒冷的百里墨卿。 舒禾也跟着回厅,转头见那二位还没动,便道:“二位大人,下大雪了,再这么淋下去,可是会生病的哦!” 苏素和杨祐二人连忙点头应下,畏惧和不安,让他们逼迫自己暂时忘记身上那种剧痛。 那女子都这样和颜悦色地对他们说话了,应该没别的坑再等着他们了吧? 苏素看了看四周,见四下无人,便走到杨祐身旁,将艰难起身的他拉了起来。 他脸上有些抱歉。 “杨大人,马元的事儿我也没办法了。不是我不想帮你,只是这事,谁也没想到能发展到这个地步。” 杨祐借着他的力起身,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今日我们算是来错了。本想借着杀人一案,将百里墨卿身边的医师除去,当作送给九皇子的一份见面礼,却没想到,咱们自己陷入了别人的陷阱中。” “这一个又一个的坑,真是将咱们害得不轻啊!” 杨祐瞥了他一眼,面上表情毫无波动。 他苏素有什么损失?怎么被害了?被害的不轻是他好吗? 被拉出来公开受刑的是他,损失了亲外甥的也是他! 他苏素全程当个哑巴,最后尘埃落定的时候跑出来宣个判,眉头都不皱一下,这时候跟他说抱歉? 哼,这个王八蛋分明就是个墙头草! 现在指不定在心里怎么嘲笑自己呢! 见杨祐一直不说话,阴鸷的脸上分明是对自己的不满。他有些尴尬,也有些忌惮,只能再次讨好。“杨大人,我扶着你走。” “可不敢当!苏大人是刺史,我一个小小的参军,怎敢劳您大驾?哼!” 这个苏素,一天到晚的阳奉阴违,既想得便宜,又不想卖乖,还总想不站队,以图明哲保身?哼,这天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等着吧,等九皇子到了,我让你连这个挂名刺史都当不了! 两人在院中缓步而行,身上的刺痛时隐时现,让两人脚步更慢了些。 北及看了一眼外面的两人,问向旁边的舒禾,“你这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啊?” 张之仪也不解出声,“是啊,我也看不懂。这么好的机会,怎么就这么轻易放过那个杨祐呢?只杀一个马元,以后还是会有无数个马元的。” “当然不是只杀一个马元。”舒禾朝二人笑了笑,“今日我对杨祐其实有别的安排的。不过张将军既然有所准备,自然不能让将军的苦心白费。” “马元只是一个开始而已。至于那杨祐,总得让他发挥出自己最后的光和热呀。” 张之仪和北及明白了她的意思。原来。她并不是想要放弃杨祐,而是要将那人榨干啊! “你给杨祐苏素二人喝的什么?”百里墨卿开口,很是好奇,同时也想知道自己那杯茶里,有没有不该有的东西? 舒禾转头看去,眼中狡黠升起,“放心,那种好东西,没有你的份!” 百里墨卿冷哼一声,什么“好东西”?分明是要人命的东西! “我可得提醒你,苏素可没喝你那茶!” “我知道。” 舒禾坐在了厅前的椅子上,拿起茶托中的最后一杯茶,自己喝了起来。放的时间太久了,热茶也凉了。 “那茶……” “禾娘子……!” 北及和张之仪同时紧张地喊出声。 百里墨卿见着这一幕,手里的书都扔了出去。 这女人,挺有能耐啊!竟让这么多人紧张她! “你们俩这么着急做什么?她这么善于用毒的人,还能不知道那茶里有没有毒吗?”百里墨卿没好气地瞪了一眼那两人,心里总觉得有些不是滋味。 一个带着孩子的寡妇,至于让他们这么紧张的吗? 他这话带着几分揶揄,几分暗讽,令舒禾脸上笑意凉了些。 他这是在讽刺她用毒的手段? “怎么?我这手段,让你瞧不上了!瞧不上你别瞧啊!就显得你聪明高贵似的!” 亏她还一直为他着想,想着这两日去见长公主的时候,帮他问问那百里墨言来此的目的。 她发誓,谁要是帮他,谁就是狗! 百里墨卿被怼得莫名其妙,他什么时候说看不起她了? 就是看不惯别人对她献殷勤而已,怎么就招她这样误会了? 张之仪和北极脸上露出几分不自然,彼此对视了一眼,很快又撤开。 震离则是看着自家王爷,目光饱含深意。 王爷这是? 说话间,杨祐和苏素两人已经互相搀扶着走进正厅来了。 忍着身上莫名的疼痛,杨祐直接朝百里墨卿跪下,磕头谢罪:“多谢王爷手下留情,没有责怪下官的‘管教不严’之罪。” 百里墨卿冷着脸,体内的火气怎么都压不住,索性将刚刚受的气,全都撒在了眼前满身横肉的杨祐身上。 “杨大人,今日之事虽然有马元给你顶罪,但事情是谁做的,幕后还有没有人,大家都心知肚明!你若真是清官廉政,也不至于百姓饿殍遍野,你却吃得脑满肥肠!” 这话不仅令杨祐苏素两人呆懵不已,就是连震离和北及都有些措手不及。 这,是他们家王爷说的话? 他们家王爷即便再不喜欢一个人,也向来都是用词干净高雅,说话有分寸,给人留体面。 那是他身份高贵的体现。 可如今,连“脑满肥肠”这词都用上了…… 怎么感觉王爷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什么?饿殍遍野?怎,怎会如此严重?”杨祐满脸惊恐,脸上看着很是迷茫,“王爷,下官不知道啊。府中采买都是那马元管的,他每次买肉回来,都说外面百姓日子过得富足……” 百里墨卿烦躁地打断他:“行了!把全部责任都推到一个死囚身上,杨大人,你还真是有‘气魄’啊!” 杨祐跪在地上,直接沉默。 如今他说什么百里墨卿都不会相信了。与其如此,那就什么也不说了吧。 真正的较量还在后面呢! 这个仇,他一定会报的! 等到九皇子到了,他要亲眼看着这百里墨卿死在他眼前! 第190章 为了让“热闹”变得更好看些 “行了,二位大人时辰不早了,若是无事,便回吧!” 震离能察觉到百里墨卿的情绪不是很好,这种情况下,王爷不适合再处理任何事! 容易出现问题。 杨祐苏素二人终于听见可以离开,心中的大石总算落下。 两人谢恩,正便准备离开。 “等一下!” 此时,坐在正厅上的女子忽然再度开口。听得两人的心脏又狂飙起来。 这女人!有完没完了?还让不让人活了? 苏素简直想要爆粗口!生怕她下一个目标就是自己。 见那两人脸色惨白,舒禾知道他们是被吓到了,连忙笑着开口:“二位大人不用紧张,今日没有别的事了。我叫住二位,纯粹是见二位脸色白中透着红点,担心二位身体有恙,有些担忧而已。” 苏素擦了擦额头,心中闪过一万个庆幸。还好不是针对自己的! 这女人,也太可怕了些!每一句话都能吓得人心脏在生死间跳动。 “多谢娘子挂心,下官并未觉得有何不适。” 其实他们两人都知道自己身上确实有问题,但两人都不想在这碧落院里多呆一刻,因此便瞒报了身体情况。 舒禾嘴角笑意不减,问向杨祐,“杨大人,你也这么觉得吗?” “是是是,下官也并未觉得有任何不妥。” 见状,舒禾放下手中的茶杯,道:“既然如此,那就当我多管闲事了。” “不过,我今日听院中管家说,最近城中有许多百姓得了一种叫‘三日溃’的疾病,这种病初得时全身刺痛,脸部尤为明显,仿佛针扎一样。红色的针点状遍布全身,形成可怕的红斑。” “一日后,从脸部开始,会生出红疮脓包,腐烂化水,第二天就会是腿部,最后蔓延至躯干,最后全身溃烂而死。” “从发病到死亡,只需要短短的三天时间。” 苏素和杨祐两人听得脸色煞白,不知为何,身上那股疼痛明显了些。 难道,他们得了她说的那种病? “禾娘子,您这消息哪里来的?下官怎么从未听过?”苏素紧张地询问,藏在袖子里的手背都被掐得泛白了。 “如今城中皆是这个消息,二位大人还不知?”舒禾问完,一副恍然了解的样子,道:“哦,想起来了,二位大人远离百姓已经很久了,连城中百姓‘饿殍遍野’都不知道,又何况是这样一个小病呢。” 杨祐脸上尴尬,不敢作声。 见两人不信,她又道:“若是二位不信,待回去之后差人去城北打听一下。此病,现在在城北流行。” “我去看过了,也配了药给得了病的百姓。调查之下发现,最近大雪寒潮,冻死、饿死的百姓不计其数,那些百姓的尸体也无人收敛,无人掩埋,这才导致了此次疫情。” 杨祐苏素脸上满是怀疑,总觉得那女人说的话有些危言耸听了些。 “没关系,二位要是还不相信,可以先回去观察一下,总归三天后才会病发死亡。这三天内,若是二位实在找不到医治的法子,可以回来再找我。” “小女子虽然医术不精,不过作为东篱王爷的御用医师,这点小病还是能看得了的。” 二人站在那里,脸上的表情已经不能用复杂来形容了。 怀疑,恐惧,急切,愤恨,压抑…… 各种各样的情绪在他们脸上交织轮换,像是一个想象力极为丰富的孩子,在一张有限的纸张上,绘画着他脑海里无尽的图案一样。 那张纸上,密集缤纷,精彩不已。 “二位,你们可以走了。” 舒禾朝两人露出一抹,自认为很是温柔和善的笑意。 可她不知,她此刻的笑容,在那两人心里,分明比那地狱归来的恶魔还要恐怖吓人! 碧落院外,杨祐上了自己的马车,苏素紧随其后,身体里的剧痛,让他不得不跟上来。 “杨大人,你可有那女子说的那般症状?” 在里面的时候两人都没有承认,是不想再落入那女人的陷阱。可此时只有他们两人,也就没什么好瞒着了。 杨祐本不想理他,可他心中有所怀疑,便也想向苏素验证一下。 “你也有?” 一个“也”字,让苏素脸色大变,脸上惊恐顿现。 看来,那女人说的是真的了! 杨祐也看出来了,恐惧之余,只剩暴怒,“这个贱人竟敢对我们下毒!我们可是朝廷命官啊!真以为有东篱王护着她,就没人动得了她了吗?” 苏素惊恐之余露出不解,问道:“下毒一说,从何而来?” “这还用问?还不是刚刚那两杯茶的事!”除了茶,他们也没动那碧落院里的任何东西了。 “可是,那茶,我并未喝!” “什么?”这怎么可能? 如果不是那杯茶中有毒,他们怎么可能有一样的症状,中一模一样的毒? 难道说,真的如那个女人所说,只是一种疾病,是疫情? “回去查查就知道了!” 杨祐说完就放下了车帘,招呼也没打一个就让下人驱车离开。 苏素看杨祐马车离开的背影,眼中的恭敬、畏惧全部消失,转而变之的,是阴鸷和鄙夷。 碧落院厅中。 张之仪不解,“不是说苏素没喝那杯茶吗?为什么他也会中毒?” 众人都在看着舒禾,似乎很好奇这个原因。 “因为,去接茶杯的时候,我将同样的毒药撒在了苏素周边的空气里。随着他的呼吸,那些药粉就会进入他的身体里,发挥同样的作用。” 不知为何,舒禾说完,总觉得那几个男人看她的眼神有些变化。 怎么形容呢? 嗯……形容不好。 反正不是那么好看的。 “那个什么疫情,他们一查不就会露馅了?”震离开口询问。 “不会啊!”舒禾又拿起了茶杯,小口小口地喝了起来。“那些消息我一早就散出去了。他们查到的,会跟我说的一模一样。” 震离:!!! 这女人,着实有些可怕! 她什么时候安排的这些? 这一个又一个套,简直将那杨祐苏素两人,套得死死的! “可是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呢?” 目的? “当然是为了让一切都顺理成章啊!” 九皇子,长公主,这北铩城这么热闹,她也该让这热闹更好看些不是? 第191章 娘亲,墨叔叔是我爹爹吗? 舒禾站起身,扯了扯自己略皱的衣摆,准备去陪小依儿。 “行了,可以消停个一两天了。” “对了,张将军,稍后麻烦您将南起和阿柔送到碧落院来吧,他们在这边,我也好照顾一些。” 张之仪应下,随后向百里墨卿告退。 舒禾离开之后,厅内只剩下了百里墨卿、震离、北及三人。 震离有些担心,问道:“王爷,禾娘子散出去的消息行吗?毕竟长公主也牵扯其中,她的人,可不好糊弄!” 普通的散播消息,大多都是花钱找人在坊间传播,可没有事实作为依据,那些消息,怕也禁不住查吧? 百里墨卿继续看书,冷哼一声,“她也太小看皇家势力了!就她散播的那点消息和手段,根本经不住推敲,只会让姑姑认为是她下的毒。” “那禾娘子岂不是危险了?”若是长公主知道她被禾束下毒,定不会轻易饶了她的! “无碍。我已经让人落实这件事了。那边,不会查出什么来的。” 听见这话,震离才算是放心了些。“这禾娘子着实胆大包天了些,竟敢对长公主下毒,真是不怕死!” 当时他在马车外,听得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王爷,您也不管管?” 百里墨卿翻书的手一怔。 管?他怎么管?那个女人是服从管教的人吗? 看她今天对他的态度,说她一句,不跟他掀桌子都是好事了!他还能管得了她? “对长公主下毒?!”北及还不知道这件事,此时已经被震离的话惊得浑身冒冷汗了。 长公主毕竟是皇家贵胄,身边有无数高手保护,这种事一旦被发现,那就是抄家灭族的大祸!她怎么连这样的事都敢做? 百里墨卿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转而道:“姑姑动了小依儿,那是她的逆鳞,总要让她出出气的。下就下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总归姑姑现在做事已经太没有分寸了,吃点苦头也好。 “不是什么大事?”震离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听。对皇家贵族下毒,还不是什么大事? 王爷,你的心偏到哪里去了? 百里墨卿看他,目光带着几分茫然,仿佛在说,“是什么大事吗?” 震离无言以对,只能沉默。 好吧,您是王爷,您说什么就是什么。 “杨祐勾结北狄的证据都搜集齐了吧?” 这事是北及处理的,他上前回道:“齐了,随时能动他。” “先不急吧,找人去监督他和苏素,让他们务必在五日内,将城北重建的资金和物资准备齐全,即日动工!” “若是他说找不到人手,那就告诉他,城中那些流离失所的百姓们,能吃饱饭,能给工钱,相信会有很多人愿意加入到这场灾后重建中的。” 北及会意,脸上露出笑意,“王爷明智,是个一举两得的好办法!” 既能让百姓有饭吃,有钱拿,还能重建自己的家园。这简直就是拿贪官的钱来盖自己的房子,一本万利啊! “让张之仪找个信得过的人去监督,若是发现有虐待百姓,或以次充好的现象,立即回禀,我倒是要看看,是不是有了老九撑腰,他就真的不把任何人都放在眼里了!” 百里墨卿的眼中精光闪烁,再也没了往日的颓气。 果然,毒一解,他又回到曾经那个战神东篱王了。 “是!” 北及看着这样的百里墨卿,眼中的喜悦怎么都压不住。同时,又忍不住有些心酸,他们的王爷,总算是回来了。 刚翻了一页的书,百里墨卿忽然想到一件事,“姑姑的人,还是去北狄了吗?” 震离上前回道:“是。易宗亲自去的。” 百里墨卿皱着眉,将手里的书扔到了桌上,脸上露出一抹不耐烦,还有很大的不解,“她既然已经选择回来了,为何还要留恋那边的人?尤其是这样的敏感的时候!” 冷风萧瑟,将窗外的雪吹了进来。 北及望着那雪融化,心中似有感触,声音带着几分怅惘,道:“毕竟骨肉相连,血缘,哪有那么容易就能割断的?” 震离和百里墨卿同时朝北及看来。 看来,他也还是无法释怀当年的事啊。 “北及,他如今已是九皇子麾下,你们注定是要兵戎相见的,若是你始终不能放下执念,你叫王爷怎么相信你?” “震离!” 百里墨卿不悦地瞪了震离一眼,带着几分责怪。明知那是他痛处,却还是要捅他! 他从来没有怀疑过北及对他的忠诚度,即便是与那个人有关的,他也相信,北及有自己的选择,且,一定不会背叛自己! 只要能确定这点,就够了。 “北及,这次,他怕是会跟着老九一起来,若是你不想见他,过几日就留在军中练兵吧。” 北及神色落寞,不过还是摇头,“总要见的,既然避不开,就不必再避。” 百里墨卿看着他,半晌后轻叹一声,“行吧。这次,老九来,目的不明,不过,三大坊一事,动了他的根基,他此次来,不会善罢甘休的。让西竹查清楚,这次他来北铩城,除了三大坊一事,还有什么别的事没有。” 后院。 小依儿在王娘子的陪同下,跟小老虎玩得不亦乐乎,廊前已是积了一层厚厚的雪,带着冷冽的凉意。 “小依儿。” 见舒禾来,依儿兴奋地朝她笑,“娘亲,你看,依儿和大娘一起给呜呜做的小窝!” 那是一个花篮子,里面铺上了厚厚的稻草,稻草上又铺了一层棉布。呜呜小小的身体缩在小窝里,身上还盖着一个小被子,正在“呜呜”地叫着,似乎很满意它的小窝。 “哇,依儿的手真巧,这样呜呜就不怕冷啦!” “王娘子,你这手艺,真不错。”这小窝,还有那被子,一看就是王娘子做的。 舒禾给小依儿和王娘子一起点赞。 王娘子脸上露出几分羞怯,绞着衣服,“娘子说笑了,就是随意弄了一下,改日有时间,做个更好的。” “娘子,那个……” 舒禾见她面上有些犹豫,似是有什么话要说,“怎么了?” 王娘子脸上露出自责,道:“依儿被带走一事,怪我,我没看好她……” “娘子这是说的什么话?那可是长公主,权势滔天的人,您可阻止不了!也不该阻止!” 舒禾从没将依儿被抓一事怪罪到张伯或王娘子身上。因为她深知这个世界的阶级有多森严。 一个平民,怎么可能跟皇家对抗? 硬刚,只会有一个下场,那就是死! “娘子,下次遇到这种情况,你也要这样做!无论什么情况下,保住自己的命才是最重要的!” “至于依儿,她是我的孩子,自然有我来保护。若真有人动了她,我就是拼了命,也会让那人付出代价的!” “但你不同,你与依儿无亲无故,尽责就好,至于以命相护,就不必了。你的命也是命,用你的命来换依儿的命,禾束和依儿,都受不起。” 王娘子怔怔望着她,她从未听过这样的话。 她的命也是命? 听着似乎没毛病,但这个世界上,命与命之间,也是有等级之分的。 她的命,怎么比得上她们的命精贵? 毕竟,她们可是王爷看重的人。 “禾娘子……” 王大娘还想说什么,舒禾抬手打断了她。“王娘子,前面我煮了药茶,对身体好的,再不喝就要凉了,你去吧,我陪依儿玩一会。” 王娘子面色复杂,随即离开。 雪越来越大,空气里透着刺骨的寒。 这北铩城的天,真是冷!也不知那些百姓,能不能熬过这个冬天。 “娘亲,墨叔叔是我爹爹吗?” 第192章 是,我心悦于她 突然,小依儿脆脆的声音响起,吓得舒禾差点没滑到廊前的雪里去。 “娘亲,你没事吧?”依儿放下呜呜,过来扶她。 舒禾脸上满是惊色,不会吧?这么小的孩子也能因为那一点点的亲密血缘关系,就猜到谁是她爹? “依儿,你为什么会这样问啊?”舒禾将她抱到了走廊里面,防止她也不小心滑倒。 “漂亮阿姨这样问依儿的。”依儿看着她,眼中有些落寞失望。 “漂亮阿姨?” “嗯,就是穿着很漂亮裙子,头发有很多闪闪的石头,那个阿姨。” 舒禾反应了过来,她说的是长公主啊? “依儿,那个阿姨,有欺负你吗?”舒禾小心地问。 回来之后,她还没问过依儿在长公主府的事。希望长公主没有对依儿做什么,不然,她就是不能要她的命,也要让她一生都活在病痛里,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没有啊,漂亮阿姨还给依儿吃了好些很好吃的糕糕,比王大娘做的还要好吃!” “还有这个!” 她从怀里掏出一枚椭圆形的粉色宝石,质地干净,色泽明亮,在太阳下看去,石头里面的组织,清澈到看不见一丝杂质。 这,这东西价值不菲吧? “这是那个阿姨给你的?”舒禾简直有些不敢相信。 那个长公主有这么好的心?她不是想用依儿来威胁百里墨卿吗?怎么这么大方? “是啊。然后她就问,墨叔叔是不是我爹爹。” “娘亲,依儿有爹爹吗?为什么依儿从来没见过爹爹?” “别人都有爹爹。” 那个阿宝有,外面的小朋友也有,只有她没有…… 大雪飘落,被风袭了进来,落在舒禾的摸着依儿脑袋的手背上,也冻住了她的内心。 她看得出依儿很难过。她不明白为什么别人有爹爹,她却没有。 可大人的世界很复杂,不是非黑即白的事。她该怎么跟她解释呢? “娘亲,墨叔叔可以做我爹爹吗?”依儿期盼地看着她,询问。 她喜欢墨叔叔,没有原因,就是很喜欢。 舒禾依旧沉默,有那么一刻,她差点想将真相说出来。 见她不说话,她神色微变,带着一点点的嫌弃,说道:“或者南哥哥也行。” 舒禾无语,南起? 那家伙哪当得了爹啊!他比依儿,感觉没大多少的样子。 “依儿,可不能这样乱说的。” 舒禾出声,生怕她再拉出一个北及来。 万一她再把对她好的人,都拉出来说一遍,那常给她带礼物的张之礼,岂不也得成为她的“备份爹爹”了? 这她可受不了! 依儿有些不开心,“可是,依儿不想是没爹爹的孩子……” 依儿手里拿着那粉宝石,在廊前的柱子上划呀划的,看得舒禾眉眼直跳。 “依儿依儿,这个东西不能这样划的。这个咱们要还给别人的。”这东西,坏了她可赔不起! “啊?要还给阿姨吗?”小依儿的脸上有些舍不得,“可是依儿挺喜欢这个石头的。” 舒禾哑然,这么好东西,她也喜欢。 可惜,拿人手短,况且,她还刚刚给长公主下了毒。这时候,怕是毒素已经开始发作了吧? 这东西,她拿着烫手! “依儿乖,这个是别人的东西,咱们不能要的!要是依儿喜欢的话,那娘亲努力赚钱,争取给依儿买个一样的小石头,好不好?” 小依儿圆圆的眼睛转了转,虽然还有不舍,不过还是十分痛快地将手里的“石头”给了舒禾。 “好吧,那依儿以后也赚钱,给娘亲也买一个。” 舒禾心都软了,还是女儿靠谱啊!这么小,就想着给她买礼物了!这不比男人靠谱多了! “依儿真棒!是天下最好的姑娘!!”说着,舒禾抱着依儿那小小的脸蛋狠狠亲了两口。 依儿呵呵笑着,笑声也传到了前院,让听见这声音的人,不自觉地扬起了嘴角。 百里墨卿站在前后院交界处,看着那一幕,嘴角也是怎么都压不住。 这女人,也只有在依儿面前时,能笑得这样柔软,纯粹。 可下一秒,扬起的嘴角,不用他刻意去压,就已经瞬间变成一条直线了。 舒禾抱起依儿,认真地问道,“依儿,如果你真的想要一个爹爹的话,那,娘亲给你找一个,行不行?” “真的吗?!”依儿满是笑意的眼睛里多了一份惊喜和期待,“好呀好呀,是谁啊?是墨叔叔吗?” 舒禾摇头,很是嫌弃,“咱不要他,娘亲给你找个更好的!” 舒禾思索了一下,百里墨卿肯定不行,未来回了京都,怕是有生命危险。 北及也不行,他常年跟在百里墨卿身旁,况且依儿还是他主子的孩子,这要是未来知道真相,他那样的自规自律的人,怕是会接受不了。 她不想害他。 至于南起,那就更不行了! 想来想去,好像只剩下了张之仪和程琦。 只有这两人,她还比较熟一些。 但是这两人,应该都看不上一个带着孩子的“寡妇”吧? 哎,真愁人。 想来想去也想不到一个合适的人选。 算了,后面再看吧,遇到合适的,主动一下,也许能勾搭一个回来。 前院走廊处传来响动,舒禾抬头看去,只看见了一片白色衣角。 “谁在那偷听?”她大喊一声。 百里墨卿离开的大长腿微微凝滞,随即身上爆发出更大的寒气,头也不回地走了。 震离和北及站在正厅外,看见神色不善的百里墨卿从他们面前经过,彼此对视了一眼。 “王爷这是怎么?”不是说去看看小依儿吗? 震离仿佛看透了一切,他目光落在北及身上,问道,“你是不是对禾娘子有意思?” “我,我……” 北及脸色羞红,说话都不利索了起来。 “别否认,我都看出来了。” 震离淡淡的声音让北及内心更加涌动了。 他都看出来了?还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呢。 “是。”北及痛快地承认,既然震离看出来了,他也不想再否认。“我心悦于她。” “可,她成过亲,还有个孩子,你大好年华……” “她值得!”北及打断他,神色坚定。“我也很喜欢依儿。” “你,”震离不解,怎么就这么认定了?“你不是才认识她没多久吗?” 北及迟疑了一下,伸出手,见一抹雪花落在他手中,化成水,“有些人,不用认识很久,只有那么一刻,便足够了。” 震离愣在原地,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能说,王爷也对那女子也有些动心了吗? 不能。 先不说王爷的事,他们这些做下属的无权过问,就是王爷自己,都可能还没有认清自己的心意,他又怎么能乱说? 可不说,北及和王爷,岂不是早晚得演变成情敌? “人呢!都干嘛呢?” 厅内,传来一道暴躁的声音。 震离北及两人收了收心,跨步走了进去。 第193章 长公主毒发 甄府,长公主落脚处。 一个身穿灰白色长袍,面容俊朗的中年男子,恭敬地站在内厅的下方。 在他前方,黄花梨圆背交椅上,长公主脸色发寒,紧绷的脸上满是隐隐的怒气。 “是沈崇不让钏儿来见我的吗?” 易宗低头,回禀道,“北狄京都全城戒严,城中似乎有大事发生,皇宫更是守卫加派了数十倍,一个苍蝇都飞不进去。” “一定是钏儿这仗打败了,沈崇对他问罪了!那个安媚儿那个贱人,一定不会放过钏儿的!不行,我要去庾邺城,我要去救回我的儿子!!” “长公主!”易宗上前,扶住了脚步有些虚浮慌乱的昭明,“您如今的身份,是进不了北狄的!” “那我就眼睁睁看着我的钏儿被害死吗?!”昭明气急了,一把推开易宗,整个人瘫坐在地上。 “天启势弱这么多年,害得我在北狄受尽折磨!若不是五年前天启终于打赢了,我还回不来……” “我唯一后悔的事,就是没争取把钏儿也带回来,不然,他也不至于被人迫害,毁了容。” 易宗垂眸,平静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不过那眼底,却藏着一抹不为人知的情愫。 “长公主,八皇子已经成为北狄军统帅,说明皇上还是看重他的。” “看重?”长公主的精致的脸上满是狰狞和恨意,“他是拿钏儿当沈闻的磨刀石,登天梯!” “就因为钏儿的母亲是天启的长公主,就因为是异族血脉,我的孩子就应该受到这样对待吗?” “那么小,他就把钏儿送出了宫,让他离开了我,生长在没有庇护之下,他什么时候当钏儿是他的儿子了?” 易宗知道她说到了伤心处,便开始沉默,站在一旁听她发泄。 “沈崇,那个铁石心肠,心狠手辣的王八蛋!总有一天,我会杀了他,让他跟那个贱人一起死在他最在意的皇位之上!” “还有他们的儿子,沈闻,总有一天,我会让他为对钏儿做过的事,付出他应有的代价!” 这是她回国之后,唯一的念头。 北狄的皇位,最终,必定要由她的儿子来坐! 为了这个目标,她会不惜使用一切手段! 钏儿,你再等等母亲,母亲一定会跟你团聚的! 泪水混着恨意,将她脸上的妆容融化,露出了粉底之下白中透着红点的皮肤。 此时,细碎的痛意袭来,被思念、愤怒、仇恨,各种情绪席卷的她,还没有注意到身体的变化。 倒是一旁的易宗,看见了她脸上和脖子处不同寻常的红点。 “长公主!!” 昭明听得他声音里的慌张,转头看去,他目光担忧又惊恐,直盯着她的脸和脖子。感觉到冒犯的她立即厉喝出声:“易宗!你放肆!” “长公主,你的脸……” “快,传御医!” 惊呼声传到了外面。 从京来的张太医迅速赶来。 他刚刚看完太师之女祝梓枫,针刑令她的双手指尖惨不忍睹,身上还不知道有多少针孔。娇弱的姑娘被扎得萎靡不振,惨烈不已。 不过,他除了叹息,也没别的情绪了,这种刑法,是宫中最常见的了。 除了针刑之外,她的身上,还起了一些红疹,还有浑身的疼痛。他还没搞清楚具体的病因,就听说长公主突发疾病。 收拾收拾,他拖着年迈的身子再次跑向长公主的寝室,一刻也不敢停歇。 此时,寝室的纱帐之中,已传来长公主痛苦难耐的声音。 “快,快看看长公主怎么回事?!” 易宗脸上全是慌乱,这还是他第一次在人前露面。可此时,他也管不了太多了。 她的名声,与她的性命相比,他一点儿也不在意! 御医看了眼前的男子一眼,虽有些疑惑,不过并未多问。皇家的事,可不是他能随意置喙的。 “张太医,我的脸,好痛,像针扎一样痛!快救我!” 长公主痛苦的声音响起,御医听后,心顿时一沉。 这,听着怎么跟祝姑娘的症状极为相似啊! 不敢再耽搁,他连忙号脉,下一刻,他神色巨变,连忙道:“下官唐突,可否让下官查看一下殿下的脸?” 易宗听后立即上前,直接将昭明榻前的纱帐掀开,“快看!” 要命的时候,还在意什么规矩,礼数?命最重要! 张太医查看之后,基本可以确定下来了,“长公主这是中了和祝姑娘一样的毒啊!” “中毒?!什么毒?”易宗那如长刀一般浓厚的双眉顿时立起,长公主一直在他的视线下,怎么可能会中毒? 难道是自己离开的那一会? “下官也不知,不过这毒,下官以前从未见过,一时间,有些棘手……” “没见过?也就是说你没有解救之法?” “下官有些猜测,但是需要时间去佐证。只是这毒来得又凶又猛,我怕……” 长公主痛苦的呻吟声时时响起,听得易宗慌乱不已,一时间,连情绪都难以控制了。“怕什么?说清楚!再吞吞吐吐的,我让你死!” 张太医摄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逼人威压,说话都有些发颤,“长公主,怕是等不了那么长时间……” “什么?” 昭明听得此话,猛地掀开了榻上的纱帐,脸上的红色疹子已经开始发白,中间分泌出淡黄色的液体,看着就像是要腐烂的脓疮一样。 此时,她脸上不受控制地露出惊恐,震怒,还有几分狰狞,让那张曾经冠绝天下的脸,变得恐怖异常。 “治不好本宫,我要你们陪葬!!” 尖厉的声音如同厉鬼一般,瞬间,室内室外,跪了一地的下人。 此时的易宗反而冷静了下来。 她失去理智了,他不能也跟着失去理智。 “有没有什么法子,可以先为长公主缓解痛苦?” 至于解毒一说,可以再看。 张太医想了想,有些小心翼翼地说道,“有,但此法可能会令公主的病情更加严重,下官建议,还是最好还是喝一点不影响病情的镇痛散。” “虽然不能彻底解除公主的疼痛,但至少可以缓和很多。” “那就快去准备啊!愣着做什么?” 昭明怒骂的声音再次响起,全身的刺痛让她几乎要崩溃。 “给本宫查!一定要查出下毒之人!” 易宗沉着脸,迅速上前安抚,“公主放心,属下一定将下毒之人查出来!” 他忽然想到一件事,连忙大声喊道:“来人!立即将全城的医师全部叫来!” “刘喜,去,去军营,将军营里的军医也全部调来!” 刘喜站在室外,听见吩咐后,立即领命,朝防备军大营狂奔而去。因为焦急和恐惧,连摔了好几跤,还是其他下人上前扶着他,才让他走得稳了些。 一切吩咐完,易宗准备离开,去查下毒的人。可刚转身,一双纤纤玉手突然抓住了他的手掌,掌心传来温热和柔软,将他整个人都惊住了。 他回头看去,那张令他痴迷多年的脸上,挂满不甘和无助,“易宗,我不想死,我还有好多的事没做,你救救我,救救我!” “阿昭……” 第194章 五十万两?他怎么不去抢? 长公主病危一事迅速传遍北铩城,顿时,城中议论纷纷。 参军府和刺史府的下人出来打探“三日溃”和疫情的事,听得这个消息后,立即回府禀告。 杨祐肥胖的身子在床上翻来覆去,疼痛的哀嚎声几乎传遍了整个参军府。 此时,他的莺莺院外坐着一个歇斯底里哭闹的中年妇人。 “杨祐,你这个忘恩负义的浑蛋!你难道忘记了吗?我们从小无父无母,你是我这个姐姐从小一把拉扯长大的啊!” “没有我,你早就饿死了!冻死了!” “可如今呢?你竟要将我唯一的儿子推到刑场上,你竟然要杀他!你就是个忘恩负义的王八蛋!!” “你可是他的亲舅舅啊!杨祐,你是不是人啊?畜生都比你有情有义啊!” 院外围了好多下人,都在悄声议论着这位,向来在府中高高在上的杨夫人。 她是参军大人的姐姐,有个儿子,叫马元,是参军大人的外甥。 可今日,马元少爷被刺史府的人抓了,被判了死刑,十日后问斩。 参军大人从外面回来之后,就一直躲在院子里,还吩咐了不让别人靠近,尤其是他的这位姐姐,杨娟。 这才有了此时这一幕。 杨祐被外面的哭声吵得心烦意乱,想找人将那撒泼的姐姐关起来,又因为心怀愧疚而迟迟没有下手。 他一回来便请了一个医师,结果半点头绪都没看出来,根本不知道自己身上那是什么病。 只说症状很是凶猛,可能会有性命之忧。 此时他心里慌得不行,恨不得立即跑去刺史问问苏素什么情况。 大夫只给他开了个普通的镇痛散便离开了。他只好再差人去请别的大夫。 结果,这一去,又是大半天也没回来。这让他更是如同火锅上的蚂蚁,坐立不安,火烧屁股! 苏素的刺史府跟杨祐这边差不多。 所有找来的医师,都看不出头绪,正急得团团转。 “派出去打听消息的人还没回来吗?”这都多久了?查个消息怎么就能用这么长的时间? “都是废物!” “都是废物!” 浑身的刺痛令他有些扛不住了,他甚至想要立即去找碧落院里的那位女子。 不管是毒,还是病,她说过,她能治的! 此时,门外传来禀告,“大人,守备军大营派人来了。” “守备军大营?他们来人干什么?不见!” 如今正是生死关头,他哪有那个精力再去应付别的人? “可他说,他是奉了王爷之令来的。” 苏素脸色一怔,脸上的不耐烦瞬间收了起来,“快请!” 这个节骨眼上,他可不能再得罪东篱王了,不然,怕是连小命都保不住了! 随后,一个穿着银色盔甲的青年男子在下人的带领下,来到了苏素寝室的偏厅之中。 “下官许岩,见过刺史大人。” 苏素连忙开口,“将军快请起。” 许岩站直了身子,没有一句废话,将今日前来的目的直接挑明。 那不客气,甚至不带半点委婉的话,听得苏素脸部肌肉直跳。 封在口腔里的牙齿几乎咬碎了! “五日?” 苏素满脸的为难,“这五日的时间是不是太紧张了些?府衙库房还未清点,具体还有多少数额……” “王爷说了,这些,是刺史大人应该管的事,王爷只看结果,不看过程。” 苏素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的。 “可是,这,五万两,这也……太多了啊!”五日内,要他交出五万两银子!这不是要人命吗?! “王爷还说了,此时大人任职这几年,通过不正当手段,究竟收入了多少不该收的资产钱财,大人心中应该有数。” “五万两,对大人来说,真的难吗?” 许岩到底是一个战场厮杀的铁血将军,身上的血气和杀气丝毫不输张之仪。可那等收敛气息的手段却是半点不如张之仪。 那身外放的气势,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有些凶神恶煞的,仿佛一个一言不合,就要挥刀砍人的恶霸兵痞一样。 苏素不敢再开口。 东篱王既然说了这话,那说明他手里一定有他作奸犯科的证据。 他这是威胁,也是提醒。提醒他,在官职和钱财面前,到底哪一个更重要。 “话已带到,下官还要去参军府,就不多留了。苏大人好好准备吧!” 说完,许岩那张黑脸,不带任何表情地转身离开。 苏素的管家将人送走后,满脸不忿地上前,“老爷,那东篱王到底是个被削爵的流放犯,他凭什么敢这样威胁您啊?!我看啊,咱们根本不用理他!什么五日六日的,没钱就是没钱,看他能怎么样!” “你懂个屁!”苏素正在气头上,怒气无处宣发,直接一巴掌打在了那管家的脸上。“你家老爷我的命,就握在东篱王的手上!没钱?你是不是想让老爷的命也可以不要了?!” “老爷,这,这话从何说起啊?”管家捂着脸,很是委屈。 “大人!有消息了!” 此时,外面传来一阵急报声。 苏素急得直接迎了出去,也不管那人喘得上气不接下气,立即问道,“怎么样?城北可有人得此怪病?” 那人停了下来,喘了好大一口气,才道:“是!有!昨夜就有人得了这病,是碧落院的娘子连夜去看的,北城还有好些发病的人,正在吃那位娘子开的药。药都是从碧落院和防备大营里带出来的。” “竟然是真的!” 苏素有些恍惚,可总觉得还是有些不对劲。“那些人,吃了药,就好了?” “大多数是好了。” 苏素又问,“城中可有大夫见过此病?” “城中的大夫都被长公主请去了。说是长公主突发疾病,全城的大夫都被请去了!” “什么?!” 苏素只觉得天旋地转的,一片混乱中,他仿佛抓到了些什么。 “快,快送本官去见长公主!” 此时参军府的杨祐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得到了相同的消息。 他也想去找长公主,只是,他被后来的许岩拦住了脚步。 等许岩走后,杨祐几乎癫狂。 “这个百里墨卿,真当自己是亲王了吗?一个被削了爵位的流放犯,竟然还敢在本官头上指手画脚!” “五十万两!整个北铩城加起来,有这么多钱吗?他怎么不去抢?” 五十万两,那可是他这一辈子所有的积蓄了!他是真敢狮子大开口啊! “杀了他!找人杀了他!!” 咆哮的声音在参军府的上空回响,让那歇斯底里骂了一个时辰的杨娟,也心惊地闭上了嘴。 他,他要杀谁? 要杀她吗? 她可是他姐姐啊! “杨祐,你这个疯子!你这个六亲不认的畜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