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后我成了三个主角的炮灰娘亲》 第一章 “人死了?” “应该吧?瞧着都没气了。” “死了也好,瞧瞧这婆娘把三个孩子都欺负成啥样了!” “行了,少说两句吧,我瞧着顾平安那小子找村长去了,让村长听见了,免不得挨训。” …… 嘈杂的声音传入耳中,额头也疼的厉害,苏末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入目便是一片猩红。 熟悉的血腥味让她松了口气,她抬手,熟练的用袖口抹去脸上的血渍,心里则是琢磨着如何报仇之时。 “诈尸了!!!” 刺耳的尖叫响起,使得她的头更疼了,不多想,她冷厉的眸光看过去。 “闭嘴!” 这么大的声音,也不怕把丧尸引过来。 只是这一看,她就愣住了。 周围的人穿着古装,面黄肌瘦的,脸上浮现着震惊之色。 而他们身后,是破烂不堪的小院,天空一片湛蓝,空气中带着咸咸的味道。 这里是哪? 苏末的大脑一片空白,明明是陌生的地方,却让她感到莫名的安全。 这里没有吃人的丧尸。 苏末紧绷的精神松懈下来,那群人也缓过劲了,脸上的惊恐渐退,有平日同她说得上几句话的,上前一步。 “你可算是醒了,平安找村长给你请大夫去了,锦年和杏年这俩孩子也都守着你。 要不是有他们,你怕是就这么死了。 孩子们都是有孝心的,你听婶子一句劝,就收敛收敛,这当娘的谁不是一心为儿女,哪有你这般行事的?” 大家伙都是村子里的,顾家那档子事,人人都清楚,可架不住这苏氏她不听劝,一根筋认为是三个孩子害死顾大郎他们的。 顾家人本就是外来户,这苏氏还是顾家从海里捡回来的,平日里苏氏欺压三个孩子,他们也不好插手。 苏末这会已经反应过来了,她估计是穿越了,只是脑中并没有原身的记忆,她秉着多说多错的原则,顺着说话那人指的地方看过去。 两个小孩穿着脏兮兮的破衣裳,站在屋檐下,男孩子面无表情,目光冷冰冰的,瞧见苏末看过去,眼中顿时闪过一丝戒备。 女孩子倒是畏畏缩缩的躲在男孩子身后,时不时的踮起脚尖看一眼,对上苏末的目光后,有些害怕的缩回去,却又很快抬起来,露出讨好的笑容。 苏末目光闪了闪,她垂下头,小声的应了一声:“我晓得了。” 守着她?那小男孩像是巴不得她死了。 不过从这妇人说的话里面也能听出一二了,怕是这原身对三个孩子没少欺负。 苏末的回答让刚刚开口的妇人愣了愣,她还以为又会是得到一句“多管闲事呢”。 心里有些微妙,妇人看了一眼地上的女人,她微微垂着头,凌乱的头发遮住了脸,头发沾染的血渍已经凝固,有些骇人。 脖颈处露出的白皙的肌肤与黑发形成鲜明的对比,明明一切都与以前一样,可就是感觉她变了。 “村长来了!” 外面传来喊声,妇人收回目光,微微摇头,没有再多想。 苏末也微微抬头看过去,院门口,一个老头杵着拐杖一瘸一拐的走了进来,前面有个小孩在领着路,后面还跟着个背着药箱的男子。 小孩走的很快,脸上的焦急并不作假,想来这应该就是妇人所说的平安了。 三个孩子,三种态度,这也真是奇怪。 苏末想着,连村子走到面前都没有注意到,顾平安瞧见她那副双眼无神的模样,心里咯噔一下。 顾平安今年七岁,他记事早,懂事也早,脑子里,是有娘亲疼爱他的画面的。 因此不论原身如何欺负他,他都觉得原身只是一时糊涂罢了。 “王爷爷,你快给我娘瞧瞧,她这是不是摔坏脑袋了?” 顾平安急忙看向了背着药箱的男子,落山村主要分两家,一家王姓,一家陈姓。 像顾家这种,一听就知道是外来的。 摔到脑袋可是大事,隔壁村就有个孩子摔到后脑勺,醒过来就成了傻子。 听见顾平安话的苏末回过神,嘴角抽了抽,要不是头疼,又不清楚状况,她早就反驳了。 她小声道:“我没事,就是有些晕。” 顾平安松了口气。 王落成捋了捋不长的胡须,走过去,蹲下,打开药箱,取出脉枕来。 “我给你把个脉。” 苏末没有犹豫,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不论在何处都是这个道理。 只是王落成把脉许久都不曾松开,看着苏末的眼神也越发的奇怪。 就在苏末即将忍不住询问之时,他收回手,脸色有些难看。 “什么事也没有,请我过来干吗?!” 说罢,他收好东西,气鼓鼓的走了。 他还有其他病人没去看呢! 这话一出,院子里的人看苏末的眼神顿时变了,尤其是刚刚还以为她改性子的妇人。 厌恶的,鄙夷的目光落在苏末身上,村子也敲了敲拐杖,不满的对着她训斥道:“顾家的,这次的事过分了!” 人没事还闹的这么大,一想起刚刚顾平安哭着说他娘要死了,吓得他饭都来不及吃,且这一路跑过来,本就不舒服的腿更是隐隐作痛。 苏末还没反应过来,额头上的疼痛以及熟悉的人血味并不作假,又为何会说她什么事都没有? 她发愣的模样,在村长眼中,成了无视。 村长心中更怒,他别过头,杵着拐杖走了。 周围的人见状,也纷纷跟了出去,有极其厌恶苏末的,更是不动声色的回头吐上一口唾沫。 待苏末回过神来时,就瞧见顾平安一脸失望的看着自己,她性子本就冷清,又是在末世刀尖舔血活下来的,压根不在乎别人的目光,更不会解释什么。 顾平安知道自己娘是什么性子,平日里不闹的鸡犬不宁就不安生,可说到底,爹和爷奶他们去世,确实怪他和二弟。 心里怎么就止不住的难受呢,娘亲什么时候才可以跟以前一样对他好啊? 他深深的看了苏末一眼,吸了吸鼻子,也不在管苏末了,进了东边的屋子。 屋檐下的顾锦年见状,拉住顾杏年的手,头也不回的就进了屋。 院子里就剩苏末了。 她挑眉,坐了那么久,原本无力的身子已经缓和不少,她双手撑地,使劲,让自己由坐变蹲,再慢慢的坐起来。 眼前发黑,头有些晕,这是贫血的症状,苏末站在原地缓了缓,不多时,便能看清眼前的一切。 第二章 院子不大,左右各一间屋子,大门对着的地方也有一间屋子,黄土房,只是房子有着好几处破洞。 苏末都能透过洞瞧见里面。 右边的屋子是厨房,苏末从里面找到一个盆,虽然有些漏水,但将就一下,还能用。 厨房里面就有水缸,只是水已经快见底了,她拿着勺费了好大的劲将水舀入盆里,然后又端着进了大门对着的屋子。 进去是客厅,放了桌椅,只是上面积了不少灰,应该是许久没用过了。 客厅靠近门那边还有一扇小门,只是用布帘挡着,苏末端着快漏完水的木盆走进去。 里面让人有些意外。 洗脸架,梳妆台,立柜,还有一张架子床。 无一不雕刻着复杂的花纹,精致,大气,与破旧的黄土屋格格不入。 苏末心里的疑惑更甚,只是怎么想也想不起来,手里的那盆水已经快空了,她便没在多想。 将木盆放在洗脸架上,取下上面的白布,打湿,然后走到梳妆台前,借着铜镜将脸上的血渍一点点的擦干。 一张陌生的脸浮现在镜子里,苏末眨眨眼,镜子里的人那双狐狸眼也跟着眨眨眼。 可真好看,远黛眉,小巧的鼻子,鼻梁高挺,唇薄,透着诱人的红色。 额头光洁饱满,一点也没有受过伤的痕迹。 “想要报仇吗?” “想要人生重来一次吗?” “我可以帮你做到!” 就在苏末靠近镜子想仔细查看一下额头时,一道男音在她脑中响起,声音很温和,似清风般徐徐而来,蛊惑人心。 不过短短三句话,让她的动作僵住了。 临死前的最后一幕浮现在脑中,那个跟母亲有些八分相似的女人,拿着自己给她护身的斧头,劈在了自己的头上。 满腔的怒火和恨意在她的胸腔内翻涌,像凶猛的飓风般不顾一切吞噬所有,她垂下头,双手握拳,控制不住的颤抖着。 不多时,她胸脯上下起伏的幅度渐渐微弱,气息逐渐平缓,一双勾人的狐狸眼透出几分冷清。 “你是谁?” “我是258养成系统。” 在她的脑中,正有一个小光团一闪一闪的,使劲的诱惑着苏末。 “只要你同我签订契约,完成任务,就可以回到你的世界。 时间,2078年。” 苏末听到这段话,眼眸低垂,内心平静的湖面泛起阵阵涟漪,平静如水的外表之下,早已波涛汹涌。 那一年,她八岁。 末世到来,许多人都变异成了电影中令人作呕的丧尸。 家暴的父亲为了活命,抛下她和母亲走了。 母亲带着她四处奔波,可最后,也为了救她死在丧尸口中。 她抬起头,眼中闪过一抹悲恸:“成交!” 系统似乎对这个回答并不意外,也对,谁能拒绝重来一次的诱惑呢。 脑中的小光团更亮了。 “258号养成系统绑定成功,接下来开启任务模式。 在靠近海边的落山村,出了三个天道之子,分别是顾平安,顾锦年以及顾杏年。 奈何异世之人蒙蔽天道,抢夺气运,害得三个孩子凄惨终生,不得善终。 宿主的任务是阻止恶人的行动,拨乱反正,让三个孩子的人生重回正轨。” 温和的男声落下,随即,一股陌生的记忆涌入脑中。 简单来说,这是由三本小说衍生出来的平行世界,原身的三个孩子是三本小说的主角。 而原身,则是三个孩子的炮灰亲娘,元雍二十二年初夏,顾杏年即将满月,顾平安和顾锦年闹着要大鱼送给妹妹,原身的丈夫和公婆素来疼爱两个孩子,自然是应下。 三人收拾收拾便出了海,只是回来时,成了被海水泡的肿胀的三具尸首。 那天,正是顾杏年的满月宴。 原身接受不了这个事情,并将丈夫与公婆的死怪在三个孩子身上,轻则辱骂,重则虐打。 但因为顾杏年的金手指,原身过得一直很倒霉,家中的钱财只进不出,他们不得已将老宅买掉,搬到了这处破院子。 昨日,是原身丈夫及公婆的祭日,她祭拜过后,回来打了顾杏年一顿,半夜起夜,却在院子里摔倒在地,额头磕在石块上,血液慢慢流失,人也就这么死了。 而她的死亡,是剧情的重要拐点。 三个主角彻底成了孤儿,在村民的救济上长大。 落山村村民大多心善,尽管三个孩子年少寄人篱下,却被教导的很好,心正。 大儿子顾平安,在十六岁那年,为了十两银子投军去了前线,以不要命的拼劲,屡立战功,为大雍朝一统天下立下汉马功劳。 二儿子顾锦年,十五岁拿着十两银子,求书院的大夫做保,下场考取童生,一举中秀才,次年下场,连中三元,十八岁,成了大雍朝最年轻的状元郎。 三女儿顾杏年,她相比两个哥哥倒是略显普通,但她有金手指,锦鲤命,除此之外,对她好的人运气也会变好,对她坏的人就会霉运加身。 按照剧情,大结局自然是三兄妹团聚,过上幸福美满的日子,但是就像258养成系统所说,有人到了这个世界,改变了三个孩子的命运。 顾平安上战场后,意外被俘,他相貌俊郎,被边鞑的郡主相中,讨去囚禁在铁笼里,受尽屈辱和折磨。 从此性格大变,他假意服从,拿着藏匿许久的匕首割掉了群主的喉咙,后挑掉她的筋脉,将她关在铁笼里,并趁机杀了边鞑首领,凭借武力收服边鞑,成了新的边鞑首领。 他嗜血成性,手段狠辣,但边鞑到底是小国,不敌大雍朝,最终惨死塞外。 顾锦年则是被恶意阻拦科举,因顾杏年的锦鲤运被压制,他屡战屡败,后更是因为顾杏年的失踪而自责,酗酒度日,明明本该是一代明官,却醉酒失足淹死在护城河。 而顾杏年被人打晕带走,买入青楼后,被忠义侯府的小世子买下后纳为妾室。 小世子待她倒也不错,只是这小世子有隐疾,只要饮酒,便会不受控制的暴怒打人。 顾杏年时不时就会挨揍,身子越发消瘦,可却没人救得了她,最终,一条白绫,一张草席。 本该在兄长宠爱下长大,幸福一生的顾杏年,悄无声息的同世界告了别。 第三章 苏末很快将脑中陌生的记忆整理好,她磨了磨后槽牙,问:“原身额头上的伤口是你干的好事?” 258没有听出她语气中的不对劲之处,温柔的声音沾染了些许得意: “既然您接管了这具身体,那原身的致命伤自然是该清理掉的。” 苏末:“……” 真的是谢谢你。 “你就没有看见三个孩子听见大夫说我身上没事的时候,脸色都变了? 他们对我误解越大,这个任务就越难完成,请问你是来拖后腿的吗?” 脑中的小光团突然不闪了,光,哗的一下就灭了。 258赶忙放了下回放,发现苏末说的没错,尤其是看到顾锦年那跟猝了毒般恨意的眼神,整个系统都不好了。 他弱弱的问道:“那……那现在该怎么办?” 苏末深吸一口气,回想了下在自己那个世界,用来舒缓精神看过的小说,心中很快就有了成算。 不过她也没细说,总感觉这个系统脑子并不是很好使,看看能不能先宰一顿。 “办法也不是没有的。 按照剧情,三小只已经饿了整整两天了,你说这时候我拿香喷喷的饭菜给他们投喂,他们是不是就会改变一点点对我的印象。” 258自己代入想了想,小光团顿时来劲了。 “这个办法好。” “只是……” 苏末露出一副为难的神色来,258没多想,下意识就问:“只是什么?” 苏末嘴角勾起一抹微笑,眸中闪过一丝狡黠之色,258顿感不妙。 “厨房米也没有,菜也没有,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懂不懂? 你不是有什么新手大礼包,或者什么小商城嘛,先弄些食材出来给我呗!” 小光团僵住了,当即就要说想要这些东西是需要完成任务才能获取的,毕竟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按理来说,苏末在接收剧情的同时也会接收到这些信息,不该会说出这种话啊? 只是下一秒,苏末就开口了。 “反正你们的世界也尘封了,你不说我不说,谁会知道。” 258闪了闪,想说这是不对的,不符合他们的律法。 但苏末又说了:“难道你就不想早日完成任务吗?” 258再次愣住了,他如何不想呢?这一次的任务关乎着他们整个世界的存亡,只要完成后,不仅能解封他们的世界,还会有多余的功德之力。 他闪了闪,最终还是妥协了。 “叮,任务下发中…… 明亮的房屋,有利于家庭和睦,请宿主在一个时辰内打扫干净厨房, 奖励:一斤大米,一斤猪肉。” 他不能明目张胆的给苏末东西,到底是不符合他自小接受的教育,但他想,这样应该就不算走捷径了吧? 258默默地给自己洗脑。 苏末心里也松了口气,所谓的系统让步了,这是一个很好的开始。 在末世,她四处游荡搜寻食物,同时还得对战丧尸,那么煎熬的日子都过得下,这会不过是打扫下厨房,小意思。 一个时辰相当于现代的两小时,瞧着时辰还早,苏末凭借脑中的记忆,拿着木桶和扁担挑水去了。 落山村靠近海边,靠山吃山,靠海吃海,这里的人们几乎都是靠打渔为生。 苏末走在小道上,如今正是初夏,杏花零零散散的点缀着碧绿的大山,空中略过三两只燕子,发出轻盈的叫声。 她慢悠悠地走着,闻着空气中弥漫着咸咸的海水气息,欣赏着周边的景色,这般惬意的时光,她好似从来没有享受过。 水井在村子中间,是唯一一处淡水井,因此打水的人很多,边上还有不少孩子在嬉闹着。 只是当他们看见苏末的到来之时,欢笑声戛然而止,大人们投去鄙夷的目光,喊住了各自的孩子,好似苏末是什么污秽的存在。 苏末对此视而不见,本来水井就不大,他们让开了,还正好方便自己。 苏末淡然的走过去,木桶有些脏了,她舀水洗干净,再重新打上两桶水,然后担着回去。 直到她人离去,有人唾了一口,道:“就知道她是装的,可怜顾大郎他们,人才走了几年,好好的家就被这个女人折腾成了这样。” 落山村的人大多心善,饶是当初原身刚开始虐待三个孩子时,他们也都纷纷去劝解过,并好心照顾三个孩子一段时间。 只是这原身一点也听不进去,不仅变本加厉,还去那些好心照顾三个孩子的家里闹了一顿,这般下来,再心善的人也会对他心生厌恶。 只是这话,却是没人接口。 苏末已经到了小院,她慢慢蹲下,卸下扁担,腰有些酸,额头也冒出一层细汗。 原身自小,是北方一小县城的员外之女,奈何北方大旱,她同父亲一路南下逃难,后父亲在江边被官员射杀,她侥幸逃走,却卷入江水之中。 顺流而下,随江水汇入大海,被出海的顾大郎所救,可以这么说,顾大郎去世以前,原身就没吃过苦。 哪怕是南下逃亡之旅,原身的父亲都费劲心思让她过得舒心。 苏末微微站直了身子,揉了揉发酸的腰,将强身健体这项也记在了心里。 厨房很脏,灶台还有被大火侵蚀过的痕迹,这是原主尝试下厨,却没掌控好火候,差点火烧厨房弄出来的。 至此之后,原身就没下过厨房,她每隔一段时间就去县里买了干粮和糕点,用水泡着咽下去。 苏末摇摇头,心里着实不知该怎么形容原身。 她是会下厨的,8岁以前,住在农村,所谓的爸爸好吃懒做,还爱酗酒赌博。 每每输了钱,喝了酒,就会打骂妈妈,他下手狠,妈妈经常被打的只剩一口气。 可打过后,又会对妈妈嘘寒问暖的,每次寒了心的妈妈都会被他给哄骗过去,周而复始。 她年纪小,阻拦不了爸爸,只能在家务活上多帮着些妈妈。 直到八岁那年,末世突然的到来,所有人都没有防备。 她的爸爸,为了逃命,抢了别人的车,并让把她和妈妈推出去吸引丧尸。 好在她和妈妈逃了出去,只可惜后来妈妈还是走了,为了救她…… 苏末从回忆中脱离,鼻子有些发酸,她缓了缓,找了块抹布,打湿后便开始清洗灶台和橱柜。 那时候的她太过于懦弱,好在,一切还有重来的机会…… 第四章 苏末很快便将厨房打扫的焕然一新,如愿以偿的得到了系统的奖励。 只是厨房里面并没有调味品,去向附近的村民讨要?依照他们对原身的态度,赶出来还差不多。 苏末直接将主意打到了系统身上,好说歹说,系统才不情不愿地下发了任务。 “叮,系统任务派发中…… 饥饿了许久,确定不来碗香甜软糯的大米饭吗? 请宿主在一刻钟以内引火煮饭。 奖励:调味品(可自选四样)” 苏末乐了,洗干净手,然后拿起甑子清洗干净,又去找了块蒸笼布垫上,这才将系统给的大米放进去。 只是她突然发现,两桶水都在刚刚打扫厨房给用掉了。 258幸灾乐祸的嘿嘿一声,提醒道:“还有十分钟。” 十分钟,去挑水走快些还是够的,苏末没去理会系统,拿起木桶,急匆匆的往水井里赶去。 为了节省时间,她只打了小半桶水就跑了回去,系统不怀好意的笑了笑,似乎总算扳回一局。 “还有三分钟。” 苏末专心舀水淘米,淘米水直接倒在铁锅里,然后将甑子放上去。 厨房还有柴火,也有引火石,苏末在末世四处流浪,引火罢了,小意思。 打火石碰撞迸发出零散的火星,将戎草引燃,苏末轻轻吹了口气,火势微长,她又添了些柴,在系统的倒计时最后三秒,灶内燃起熊熊大火。 任务完成,脑中的小光团闪了闪,给出了八个选项。 油、盐,酱油、醋,糖、辣椒、香葱、香菜。 苏末想了想,系统给的猪肉是肥瘦相间的五花肉,可以将肥肉挑出来炸油。 盐肯定是必需品,辣椒也是要有的,小孩子都爱吃糖,也可以选,就是这酱油和醋…… 还是选酱油吧。 苏末很快给了回答,系统将奖励下发,直接装进了她已经清洗过的小陶罐。 东西齐活了,苏末找出磨刀石来,将有些生锈的刀仔细打磨好。 一斤猪肉还是算多的,她将猪肉一分为三,挑了肥肉多的,将肥肉剔下,然后将瘦肉切好。 家里小陶罐还有很多,都是从老宅子搬过来的,苏末刚刚都清洗过了。 炸好的油不多,苏末心里算了算,估计够用两日。 调味品到底还是太少,苏末简单炒了个辣椒炒肉,又在小院附近找了些野菜,焯水后用酱油凉拌了下。 炊烟袅袅升起,消散于空中,有人抬头,瞧清了升起炊烟的烟囱是谁家的后,神色诧异,这顾家的不会又闹什么幺蛾子了吧? 低下头,心里紧告自己别再瞎掺和,可人还是不自觉的走到了自家的水缸前,好像只要有人开口“顾家着火了”,就会立即提水跑过去。 好在烟停了。 苏末将菜放在灶台边上,这样菜不会冷的太快。 她将目光落在桶里的最后一点水上,想了想,拿起抹布进了客厅。 没在跟系统讨价还价,她将客厅的桌椅擦干净,水已经没了,抹布还脏着。 苏末叹了口气,肚子咕咕的响了响,她将菜端进客厅,香味四溢。 东侧屋内,缩在哥哥怀里顾杏年吸了吸鼻子,肚子跟唱歌似的。 她拉住顾锦年的衣袖,小声地说:“二哥,饿……” 顾瑾年双手握拳,没有吭声,倒是顾平安揉了揉妹妹的头,哄道:“小妹乖,待会哥哥带你去海边捡海螺,我们煮海螺吃,好不好?” 顾杏年的运气很好,这么些年来,都靠她的锦鲤命,三人才能没被饿死。 只是到底是孩子,煮出来的东西只管顶饱,想要好吃,那是不可能的。 顾杏年撇撇嘴,眼睛泛起泪花,她虚岁四岁,身子却又瘦又矮,像是两岁多孩子。 顾杏年不解地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为什么娘亲不喜欢我?” 她这个时候,对很多东西都是懵懵懂懂的,但其实,这个时候的孩子更能感受到别人对自己喜爱与否。 只是她这个回答,注定没有答案。 顾锦年不知想到了什么,面色惨白,握紧的手松开,无力的垂落在两侧。 顾平安抬起想要安抚妹妹的手也僵在半空中,不知该如何是好。 其实他们心里都是愧疚的,要不是当初他们闹着要大鱼,爹和爷爷奶奶也不会出海,不出海,便也不会死去。 可这件事,顾杏年却不知情。 屋内的气氛有些压抑,忽的,门被打开了,大片的阳光闯了进来,明媚刺眼。 苏末的目光扫过三个孩子,走过去,站在三个孩子面前,影子落在三个孩子身上。 “去吃饭。” 原身的嗓音很好听,又软又娇,平日说话的时候,总会下意识的拖长尾调,顾大郎每次听了都会被迷的找不到北。 苏末自然不会拖长尾调,她说话干净利索,似夏日急急而过的清风,清冽,爽利,又带着些淡淡的疏离,不容拒绝。 顾锦年最先反应过来,将顾杏年护在怀里,眼中闪烁着紧惕与厌恶。 “我不去,你休想再把我卖掉!” 苏末微怔,脑中相关的记忆顿时浮现。 原身在过年的时候,破天荒在县城买了饭菜回来,乐呵呵的叫来三个孩子,让他们吃饭。 三个孩子一开始还有些害怕,可原身一直笑着,还给他们一人一套新衣裳,顿时让他们松懈下来。 一家人围在一起,开开心心的吃过饭后,三个孩子犯了困,原身抱着他们进了房间哄他们睡觉。 等都睡着后,却是将顾锦年抱去了县城,卖了一两银子。 后面还是村长得知了消息,跑去救出了顾锦年,村长的腿,也是那次受的伤。 自从那次后,村里人对原身的态度才真正的转变成了厌恶,毕竟再穷再苦,村子也没出过卖孩子的人。 顾锦年见苏末沉着脸不吭声,他攥紧拳头,使得自己语气凶狠些,威胁道:“你要是敢卖我,村长爷爷一定会把你赶出村子,让你自立门户。” 大雍朝民风开放,女子自立门户乃常见之事,但被赶出村庄,却是失了依靠。 这小子倒是挺会威胁人。 顾平安也回过神了,过年时的记忆还深深地刻在脑中,他动了动身子,没说话,身子绷的笔直,将弟弟妹妹护在身后,乌黑的眸子死死的盯着苏末。 倒是被护着最严实的顾杏年,到底是年纪小,不记事,心思单纯,刚刚还在问为什么娘亲不喜欢她,这会听见娘亲叫吃饭,眼睛蹭的一下就亮了。 身子一扭一扭的,想挣脱出去,跟着苏末去吃饭,她好饿…… 第五章 苏末将三个孩子的反应看在眼中,心里已经有了成算,都说行事直击弱点,这三个孩子最好忽悠的就是顾杏年了。 “你们确定不吃?” 她挑眉问道。 顾平安和顾锦年绷着身子不回答,沉默就是最好的拒绝。 顾杏年倒是想摇头,只是被顾锦年压的死死的,压根动不了。 苏末见此,头也不回的走了。 顾平安和顾锦年松了口气,只是心里又免不得更加的担忧,毕竟按照娘的性子,从来不会轻易的放弃,他们逃过这一次,还会有下一次…… 顾杏年却撇着嘴要哭了,她真的好饿…… 尤其是苏末端着香喷喷的白米饭去而复返,就站在他们门口,一口大米饭,一口菜,吃的津津有味。 顾杏年“哇”的一下,哭了。 她手挥舞着,哭泣着喊着:“我要吃饭,我要跟娘一块吃饭……” 顾锦年脸色沉的能滴出水来,顾平安也僵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顾杏年却是趁机跑了出去,一把抱住苏末的大腿。 苏末下意识的就想抬腿踢一脚,好在克制住了,她低头,与顾杏年的目光对上。 “娘,我要吃饭……” 顾平安和顾锦年二人吓坏了,僵在原地,只是预料之中的打骂并未出现,那个女人弯腰,给小妹擦掉了眼泪,然后一手拿着碗,一手牵着小妹。 声音依旧是冷冷淡淡的,可却莫名的让人心暖。 “好,走吧。” 苏末牵着顾杏年朝客厅走去,走了一半,回头,看向跟着追出来的兄弟二人。 “饭菜会给你们留着,吃不吃由你们,不过吃的话,自己的碗筷自己洗。” 说完,她回过头,牵着顾杏年进了房屋。 “哇,饭饭好香~” “哇,是肉肉!” “好吃好吃……” 听着里面顾杏年一句又一句稚嫩的惊呼声,站在院子中间的顾平安和顾锦年肚子不争气的响了起来,二人相视一看,面面相觑。 顾平安舔了下唇,干裂的唇沾染了些许口水。 “二弟,要不……我们过去看看?” 正是长身子的时候,本来就不禁饿,平日里找到吃的,他都紧着弟弟妹妹吃,七岁的人,身上没有二两肉,晒得黑黄黑黄的,头发也少的可怜。 顾锦年此刻也好不到哪去,可是一想到那个女人对他做过的事,他目光再次冰冷下来。 “要去你去!” 顾锦年冷声道,望着那门,吐出三个字来。 “假惺惺!” 随即转过身跑回了自己的屋子里,留顾平安站在空荡的院子里,太阳晒的小脸阵阵发热。 他看了眼被顾锦年紧闭上的大门,又看向敞开的大门的客厅,抬腿,跑了过去。 苏末看过去,顾平安站在门口,眼睛却盯着桌上的白米饭和肉,他注意到了苏末的目光,连忙收回视线,眼睛左右乱看,小手也背在身后。 他有些紧张,结结巴巴的说道: “我……我来吃饭……” 苏末看着那个拘束无措的小人,仿佛与记忆中的自己重合,心里有些酸。 她招手,在这一刻,本不是悲天悯人的她终究还是生出几分怜惜,不过也只有几分罢了。 “过来吧!” 少了那几分疏离的声音,让顾平安想起了从前的娘,他轻手轻脚的走过去,试探的拿起碗。 没有挨打。 晶莹剔透的白米盛在碗里,诱人的香味扑鼻而来,一旁是他们许久不曾吃过的猪肉,因为辣椒的缘故,味道有些呛,但却是大米饭最佳的伴侣。 顾平安其实还是谨慎的,他都是看着苏末吃了一口后,才开始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真香。 埋头干饭的顾平安只有一个念头,待会还要再来一碗! 苏末对顾平安的反应很是理解,自己饿狠了的时候,吃相比这还难看。 只是她还是阻拦下了顾平安添饭的动作。 顾平安的身子顿时僵住,脑子里冒出了许多稀奇古怪的想法。 例如这是娘给他准备的最后一顿饭,让他吃点好的好上路…… 一旁的苏末看着顾平安的小脸一阵青一阵白的,有些无奈的点了下他的额头。 “想什么呢?你饿了许久,一下吃太多对肠胃不好。” 顾平安回过神来,望着刚刚点过自己额头的手指,心里又惊又喜。 娘居然不是打他? 娘好像……变了? 听着一旁顾杏年由心的笑声,顾平安抿唇,心里默默地祈祷:希望这一切都是真的。 顾杏年已经被这一顿饭完全策反,小手环住苏末的脖子,怎么也不肯撒手。 苏末没办法,一手拿起碗,一手扶住她的小屁屁,抱着她去了厨房,乐的顾杏年合不拢嘴。 她仰起脖子,脸上没有多余的一丝肉,显得圆圆的眼睛越发的大。 “娘,你是喜欢我的对不对?” 娘做了好吃的,还给她喂饭,还抱了她。 苏末听着怀里的小人稚嫩的声音,走路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她嘴角轻勾。 “你和你两个哥哥,娘最喜欢你。” 顾杏年眼睛蹭的一下亮了,跟夜里的星星似的,嘴角都快咧到天上去了。 “杏年也最喜欢娘亲了!” 给她吃肉肉,吃饭饭,还抱她的娘亲。 就是…… 顾杏年眨眨眼,有些卑微地祈求道:“那娘亲以后能不能都像现在这样?” 苏末已经到了厨房,她将碗放在木盆里,然后将顾杏年放下,蹲下身子,与顾杏年平视。 “我们杏年都开口了,娘肯定是要答应的。” “真的吗?” 顾杏年有些惊喜。 “当然了,娘跟你说个秘密,你不要跟哥哥们说好不好?” 苏末揉了揉她头上少的可怜的头发,软软的,像绒毛一样。 “什么秘密呀?” 顾杏年被吸引了注意力。 “娘昨夜里晕过去后,见到你爹了,他说他们过得很好,让我一定要好好照顾你们,让你们幸福快乐的长大。” “真的吗?” 顾杏年才满月,顾大郎他们就去世了,她对所谓的父亲,并没有印象。 苏末肯定的点点头。 顾杏年见状,心里暖暖的。 原来爹就算在天上,也是惦记着她的呀。 “那我们拉钩!” 她伸出手,小小的手跟鸡爪一样,全是骨头,同自己的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苏末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第六章 厨房已经没有水了,苏末哄好顾杏年,走过去拿起了木桶和扁担,准备把水缸装满。 顾杏年站在一旁看着,眼睛眨了眨,伸出双臂就说道:“我也去我也去。” 苏末拒绝了她,水井那边用的是青石板,水落在上面,滑的很,这具身体很弱,挑水的时候没有多余的精力注意顾杏年,万一她摔倒了,后果不堪设想。 顾杏年肉眼可见的失望起来。 苏末想了想,抬手指了下东侧屋。 “杏年乖,娘给你个任务,想办法让你二哥把饭吃了,好不好?” 顾杏年猛的抬头,小脸跟天似的,刚刚还是阴天,现在就大晴天了。 “好!” 顾杏年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随后斗志昂昂的走了出去,娘亲第一次吩咐事情,她一定要做好。 苏末看着顾杏年的模样,没忍住笑了笑,她摇摇头,用扁担担起两个木桶,挑水去了。 也不知道顾杏年是怎么做的,等苏末最后一次挑水回来,就见顾锦年黑着脸拿着空碗站在厨房门口,边上还站着笑的一脸灿烂的顾杏年以及腼腆的笑着的顾平安。 顾杏年小跑过去,围在苏末身边,眼睛亮晶晶的。 “娘~杏年做到了喔。” 苏末腰微驮着,挑水走进去,然后把水倒入水缸里,水缸终于填满了,她那木盖盖上,然后夸道:“我们杏年真棒!” 顾杏年捂着嘴偷笑。 顾平安有些羡慕的看着,他也想娘这么夸自己。 顾锦年垂下眸,睫毛轻颤,眼中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光芒,握着碗筷的手指微微用力。 苏末看过去,目光落在二人手中的碗筷上,她指向水缸,道:“水缸上面有勺,用勺舀水,把碗洗好了放到橱柜里面去。” 说罢,也不管两个孩子是何反应,就抱起顾杏年走了。 顾锦年下意识的就想冲过去让她放下妹妹,可瞧见顾杏年脸上的笑容,他低头,走到了水缸前。 苏末回了自己的房间,将顾杏年放在了床上。 顾杏年还是第一次来这个房间,她站在床上,看什么都觉得稀奇。 小手左摸摸右摸摸的,得亏她手不是很脏,苏末又没有洁癖。 苏末在清点家当,原身能去县城买吃的,肯定是有银钱的,她根据记忆,将所有藏了钱的地方都翻了一遍,最后汇合在一起。 钱不多,都是铜板,数了两遍,一共一千多一百二十三个。 一千个铜板相当于一两银子,折算下来就是一两银子加一百二十三文钱。 除此之外,还有一根银钗,一块铁令牌,以及房间内那些精致的家具。 银钗是顾大郎送给原身的定情信物,这些家具都是二人成亲时定做的,原身把所有能卖的东西都卖了,就留下了它们,苏末自然也不会去动。 至于令牌,是原身父亲留下的信物。 当初北方大旱,粮食颗粒无收,饥荒一出,人心惶惶。 景雍帝虽下令开仓放粮,还下旨,从国库调取八十万两白银赈灾,但这对于处于饥荒中的百姓而言,不过是杯水车薪。 更别说经过层层押运,那八十万两白银到了地方时,早已不足三分之一。 百姓苦不堪言,可君王坐在高高的龙椅上,所见所听都不过是大臣们挑选过后上报的消息。 君王还在为自己及时拯救了百姓而感到庆幸,却不知饥荒之处,已经出现被分为三六九等的“菜人”。 原身的父亲苏员外敏锐的察觉到了危机,火速收拾钱财,备足干粮,打点好家中商铺后,连夜赶马车带着原身离开。 苏员外早已打听到消息,知道离开府州的官道都已经被官兵管控,只要有人靠近,就会被当场射杀,以免有人逃出去告御状。 于是乎,苏员外带着原身翻山越岭,走小道一路南下,他们除了要躲避在小路搜查的官兵之外,还得不让那些吃“菜人”的人发现。 东躲西藏,又是长途跋涉的,饶是铁打的身子也吃不消。 二人好不容易走到了最靠近南方的府州,苏员外已经脚步虚浮,双眼满是红血丝,原身一路都被父亲照顾着,倒是状态尚可。 只是汹涌澎湃的大江阻碍了二人的去路,眼看官兵就快过来了,陈员外将原身送上江边摇曳的小船,将身上剩的银票以及令牌一股脑的塞给原身,然后往江中推去。 最后,苏员外被射杀,倒在江边,原身握着令牌,小船被江水打翻,她被卷入江水之中,顺流而下,汇入大海,被出海打渔的顾大郎所救。 原身并非没想过回家乡去,只是她一弱女子,当初父亲给的银钱被江水卷走,身上只剩这块令牌,身无分文,如何前去? 而顾大郎对她偏爱有加,似水到渠成,二人成亲,还在落山村给苏员外立了衣冠冢和牌位。 成亲后,顾大郎曾主动提过一同前往原身的家乡,奈何原身怀有身孕,不得长途跋涉。 这事又再次作罢,后原身怀顾锦年那年,北方大旱的事总算真相大白于天下,天子之怒,伏尸百万,当初大旱的三个府州所有官员大换血,京中也斩杀了大批官员。 原身得知消息后,心中激动万分,当日产下顾锦年。 待顾锦年百天后,原身带着父亲牌位同顾大郎回乡,只可惜,离开落山村不久,又诊断出怀孕身孕,二人不得已原路返回。 之后的事,就更不用说了,顾杏年满月当日,顾大郎以及原身公婆三人去世…… 苏末的指腹轻轻摩挲过令牌的表面,这个令牌,相当于是一份隐形的资产。 只是时过境迁,那些人还会不会认可不好说,若是傻乎乎的就这么前去,有去无回都有可能。 苏末挪开目光,将令牌放回原位。 一千多个铜板有些重,苏末没打算一次拿完,她拿了零头,便将铜板直接塞进了立柜里。 顾杏年在床上看着,望着苏末手里的铜板,眼睛一眨一眨的,有钱钱哎。 吸溜…村里的陈卿舟就拿着一个钱去买了糖葫芦,给她了一个,可好吃了。 顾杏年的目光太过炙热,苏末看过去,见她嘴角都流口水了,摇摇头,拿了一个铜板递过去。 “想要?” 顾杏年点头,咽了咽口水:“可以买糖葫芦,好吃……” “那拿去吧。” 苏末将钱塞到顾杏年手中,不容拒绝。 顾杏年眼睛蹭的一亮,张开手抱住苏末,在她的脸上吧唧一口。 “谢谢娘亲,娘亲真好!” 脸颊上沾染了黏糊糊的口水,苏末微怔,心里的冰块微微融化,这个感觉,挺不错的…… 第七章 顾杏年没心没肺的躺在架子床上睡着了,嘴巴还时不时的吧唧一下,像是梦到了好吃的。 顾锦年和顾平安趴在墙上,透过破洞往里面看了眼,发现妹妹在呼呼大睡后,顾平安松了口气,顾锦年却脸色越发的阴沉。 妹妹就是太好骗了! 有人偷窥,苏末自然是注意到了,不过她也不在意。 初夏的天,风算不上热。 她站起身,走出去,目光轻轻扫过身体紧绷的两小孩,道:“进去看可以,别吵醒她。” 说罢,也不管两个孩子是何想法,就走出了院门。 一斤大米最多也就一天的量,她不能总是从系统那里宰这些食物,多了难免会让人怀疑。 最好的办法,还是自己想办法挣钱,去县城里采买。 另外都到夏天了,三个孩子还穿着春装,衣袖和裤脚都短了一大截,她还得给孩子弄几身衣裳才行。 不过这都得去县城后才能弄,这会最重要的,是熟悉下环境,看看有没有能快速挣到钱的法子。 苏末一边琢磨一边走着。 这会正是大中午,村里的人都窝在家里乘凉歇息。 自从前几年,出海死的人多了,村里的人现在都是每个月固定的那几天出海,挣的银钱堪够家用。 苏末想了想,时间在大后天,那么跟着出海打渔这条路行不通了。 她走着走着,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海边,同末世红褐色的海水不同,这里大海是蓝白相间,碧波荡漾。 海面掠过几只候鸟,浪花追逐嬉闹着,争先恐后地扑打在礁石上。 真美。 苏末感慨万千,回想在自己那个世界,海面平静的宛若一潭死水,里面潜伏着令人头皮发麻的异兽。 她挑了处礁石,躲在阴影处,盘膝而坐。 “258,你不给点意见吗?” 有挂不用是傻子,这个系统才是最想赶快完成任务的统。 苏末托腮,笑容可掬。 小光团闪了闪,直接下发了任务。 “叮,系统任务派发中…… 穷苦的人家急需一比银钱改善生活,为了家中嗷嗷待哺的孩子,努力奋斗吧! 请宿主在24小时内上山捕抓一头野猪并卖掉。 奖励:神奇的柴刀、十积分(可在积分商城使用。) 经检测,宿主过于贫穷,此次奖励提前发放,若宿主未完成任务,奖励收回,并扣取十积分。” 陌生的机械音响起,苏末微愣,半响才反应过来。 她看向手里突然多出来的一把柴刀,眉头一皱。 “什么情况?” 258闪了闪,耐心的解释道:“系统的积分商城在刚刚已经开放。 智脑芯片已激活,曾经拟定的主线以及支线任务正式开启。 完成任务可以获取积分,失败会扣除积分,你可以用任务积分换取里面的东西。 现在你的积分是0,此次任务已经开始倒计时,距离结束时间还有23小时59分钟。” 之前有说到,258的世界已经尘封,因此他们世界的智脑提前拟定好了所有任务,并且设置了任务下发时间。 这也表示258没法再给苏末继续作弊了。 苏末眼神有些飘忽,她撇撇嘴,目光落在手中的柴刀上。 神奇的柴刀,有多神奇? 她握着刀柄,柴刀瞧着有些老旧,苏末站起来,略显嫌弃的朝礁石砍去,让人震惊的事发生了。 只听嘭的一声,礁石竟然断裂了。 苏末呆了呆,不敢置信的瞪着断裂的礁石,又看了看自己手中完好无损的柴刀。 脑中响起了258有些小得意的声音:“系统出品,必定精品。 宿主,你还可以在脑中幻想下其他刀具的模样试试。” 苏末没多想,按照系统说的,闭眼在脑中幻想了下自己在末世最常用的开山刀。 直背弯刃,其背部设有锯齿,砍丧尸的时候,转挑脖子砍,一刀一个小朋友。 她睁开眼,手中的柴刀果然变成了她那把开山刀的模样,苏末心中一喜。 258怕苏末兴奋过头忘记了任务,赶忙提醒道:“宿主,时间已经过去十五分钟了。” 苏末回过神,没在磨蹭。 落山村虽然靠近海,但并不代表没有深山,相反,落山村往西,便是大片起伏的山脉。 正巧,他们现在住的小院子就在西边,苏末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裙子,这样的衣裳,若是上山只有碍事的份。 她先回院子里,顾杏年已经没在房间了,估计是被顾平安两兄弟抱走了。 苏末没去找他们,这个时候,任务比较重要。 她挑了身深色的衣裳,将柴刀化作剪刀,剪了几条布,当做绳子将衣袖和裤腿束住,随后直奔西边的山里去。 附近的村民靠海而生,进山打猎的倒是很少,或许是在他们眼中,凶狠的野兽对此湛蓝的海面,看上去都感觉危险些。 柴刀再次化作开山刀的模样,被苏末拿着,充分的发挥着它的作用。 半人高的杂草被割断,挡路的树枝也被劈断,苏末回首一望,身后已经有了一条荒芜的小道。 进的不够深,苏末回过头,握着开山刀继续开路,大概是因为顾杏年的金手指生效了,她运气不错。 走了一段时间,不远处就传来了野猪刺耳的叫声。 “哄哄哄——” 苏末停下来,目光飞快的扫过最近的树木,又在地上捡了些石子塞进怀里,双手双腿同时使劲,爬到了树枝上。 站得高,倒是看的远了些,一头壮硕的黑野猪正朝这边跑来。 苏末掏出怀里的石子,瞄准,一扔。 到底不是自己的身体,准头不是很好,石子与野猪插肩而过。 苏末也不气馁,她怀里还有好几块石子呢。 准头慢慢的好了起来,石子砸在野猪那身厚皮上,就跟挠痒痒似的。 只是野猪被苏末挑衅般的行为激怒了,它叫嚣着,直接朝苏末站着的树撞了过去。 一下……两下…… 也不知过去多久,野猪肉眼可见的暴躁起来,这棵破树怎么还没有断! “咔嚓——” 树干到底支撑不住,发出最后的哀鸣。 苏末见状,连忙一跃而下,她爬的位置本就不高,跳下来的时候膝盖微屈,抱头往前一滚,随后站起来,开山刀已经被握在手中。 野猪敏锐的发现了苏末,朝着苏末撞了过去。 千钧一刻之际,苏末往后一倒,开山刀紧握着竖在胸前,野猪跑来,从苏末的身上一跃而过…… 第八章 “砰——” 一声巨响回荡在深山之中,尘埃四起,数鸟逃离。 血腥味随风飘入苏末的鼻中,她松了口气,成大字躺在地上,只觉得手脚都在发软。 这具身子真的太弱了。 松懈过后,身体到处都是酸痛的,尤其是倒下的时候,后背硌在石头上,估计是磨破了,汗水渗过伤口,疼的她直咬牙。 好半响,她才缓过劲来,双手撑地坐起来,将开山刀又化作一根铁棍,支撑自己站起来,这才看向野猪那边。 就像258所说的一样,系统出品,必定精品,皮糙肉厚的野猪此刻倒在地上已经没了声息,大片的鲜血从猪肚涌出。 苏末走过去,面无表情的凑近看了下,整个肚子有着一条整齐的切口,就连里面的内脏都破了。 苏末左看看右看看,摇摇头,觉得有些可惜。 四周的血腥味太重,天色也有些暗了,若是再不走,指不定会有其他的危险。 “258,能帮忙把野猪弄到山脚下吗?” 苏末果断的找了系统。 小光团闪了闪,过了好一会才开口道:“不可以哦,但是你可以用一积分来换取系统帮助。 解决野猪事件的后续问题。 例如村民问起野猪的来源……” 系统突然精明起来了,苏末还有些不适应,但才一个积分,好像又不是很亏。 毕竟自己这次任务完成,能有十个积分。 而且要是真就这么拿野猪回去,村里人瞧见了问起,总不能说是自己杀的吧? 原主那弱不禁风的模样大家心里都有数,突然就能杀野猪,怕是会被当做妖怪抓起来。 “行,一积分就一积分吧!” 苏末大脑飞快运转,点头答应,成功的成了负债人士。 “叮,积分已扣取,宿主现有积分:负一。” 系统的动作倒是很快,搜的一下,苏末只觉得眼前白光一闪,下一秒,眼前就出现一个大坑。 坑里有着尖锐的木刺,野猪已经躺在坑里,肚子正好被木刺刺破,鲜血染红土地…… “系统帮助已完成,宿主可以下山寻村民前来帮助。” 苏末:“……” 她这是被宰了吗? 算了,积分都扣了,她磨了磨后槽牙,道:“我下山一趟,野猪不会被其他野兽给吃了吧?” 要是真这样,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好在258保证道:“宿主放心,毛都不会少一根。” 苏末这才缓缓的下山去,身上还有野猪掉落的血渍,头发也乱哄哄的。 一进村,就被人们围在中间。 落山村的人虽然不喜苏末,但到底是他们村里的,若是被欺负了,自然得帮着,不然岂不是会被其他村看轻了过去。 “顾家的,你这是怎么了?” “需不需我们叫大夫来?” “……” 村民们目光微微闪躲,话里的真心却做不得假,苏末站在原地,发愣。 她已经很久,没有听过别人真心的关心的问候了。 末世那个环境下,大家只想活下去,活着……才有未来……哪怕那个未来瞧不见一丝希望。 258躲在苏末的脑袋里,不仅能看到她所看到的一切,还能敏锐的感受到苏末的情绪。 无措,茫然,慌张……还有些……感动。 他轻咳一声,像无情的机器。 “宿主,您的任务还有二十个小时三十二分钟。” 苏末顿时从陌生的情绪中脱离,她温和地笑了笑,巴掌大的脸惨白的,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黏在脸上,有种支离破碎的美感,让人心生怜惜。 只是说出来的话,却惊呆了众人。 “我在山里挖了个陷阱,里面掉了头野猪,大家能不能帮我拉上来。 我不让大家白忙活,去的人都送一碗猪肉。” 半响,人群中传出一声低喃: “这顾家的,说话这么好听,我咋有点不得劲呢?” 话音刚落,说这话的人就被旁边自家婆娘的拍了下后脑勺。 “说什么呢你,今天顾家那小闺女说的话没听见? 苏氏昨日梦到顾大郎了,人顾大郎让苏氏照顾好三孩子。 他们夫妻两感情那么好,苏氏会不听?” “哎呦,你说就说,打我作甚?” 二人自认为小声,却不知苏末早已听在耳中,心里微微松了口气。 看来这个举动还是有用的,小孩子哪里能真的守住什么秘密,尤其是顾杏年长期期待母爱,如今终于实现了,自然免不得跟同龄好友炫耀一番。 她缓缓抬头,周围的人脸上都挂着怀疑的神色,他们在犹豫,该不该信苏末一回。 苏末知道,让这里村民一下就接受自己变了一个样很难,但她也不想去解释太多,有时候,多说多错。 时间会慢慢证明给他们看,毕竟无论怎样,落山村的苏末都已经变成了她。 眼下最重要的,是山里的野猪。 “我没有说谎,我的衣裳还沾着野猪血呢,而且你们看,野猪毛!” 她将手伸到半空中,随后张开手掌,手心处放着些许黑色的毛发。 村里人虽然没上过山打猎,却也是认得野猪毛的,众人总算是信了。 村民顿时轰动起来。 落山村因为靠海,附近的田地,水都是咸的,种什么都种不活。 山上倒是淡水,可是石块多,想要开荒麻烦的很,有人不信邪,在山脚下挖了了一块地,不到一分地,挑了七八担石子走,后面赶在春末种了些豆,却养不活。 费时又费力,还不如直接出海扑鱼。 扑了鱼,拿去县城里面买,换了银子就用来买米面之类的东西,在加上其他开销,扑鱼的银钱也就够温饱。 肉他们是不买的,鱼肉也是肉嘛。 但是再好吃的鱼肉吃多了都会腻,可银钱又不够,打猎又不会,他们也没办法,只能馋狠了,或者是逢年过节才去买些肉回来。 这会只要跟上山帮忙,就能分一碗野猪肉,能不激动就怪了。 不过他们也不是爱占便宜的,有人直接去找了村长过来。 “村长来了,大家都静静。” 请村长来的,是村长的族亲,叫陈辞海,他的儿子陈卿舟,是顾杏年少数的玩伴之一。 他平日在村里,就像是和事佬的存在。 “顾家的,你这事请村长来安排人,可行?” 苏末目光瞥过村长的腿,眸光微闪,点头:“应该的。” 陈辞海有些意外,今天他听到顾家的小闺女跟自己儿子夸她娘变好了,他还有些嗤之以鼻,如今看来,怕是真的。 第九章 村长一开始,听到陈辞海来说顾家的苏氏猎到了野猪,心里是不信的。 到底早上才闹了一场笑话。 但陈辞海这人的性子他清楚,假话是不屑于说的,再者他作为一村之长,村里有大事,他去主持一二也是应该的。 于是乎他同儿女说了一声,杵着拐杖跟着陈辞海来了。 他站在一旁,听着陈辞海与苏末的对话,心里也有些惊讶,但面上不显,直到陈辞海过来,同他说:“麻烦村长了。” 村长这才点头,随后喊了几个名字。 陈家与王家各三人,一共六人,都是老实本分,家里人口又多的汉子。 六人咧着嘴,藏不住的欢喜。 没被点到名字的,也不恼,乐呵的说了几句羡慕的话,就回屋里去了。 天色越发的暗了,山间的夜是属于野兽的,村长也怕大家伙出事,一挥手,让六个汉子去拿火把和麻绳,再带几把柴刀,预防万一。 “动作都麻利些!” 村长拿着拐杖在地上敲了敲,火把和麻绳、柴刀几乎家家户户都有,六个汉子也没想着让苏末来提供。 在他们眼中,苏末一家孤儿寡母的,比他们贫困多了,趁现在苏末收敛了下性子,能帮就帮些。 汉子们动作很快,苏末走在前头带路,在火把的照耀下,黑暗无处遁形。 众人看着山脚下出现的小道,上面铺着的杂草还没干,一看就能瞧出来,这路开辟不久。 沿着小道走着,估摸过了一刻钟的时间,大家伙就来到了陷阱面前,望着大坑下已经死绝了的野猪,众人惊的张大了嘴。 “这么大的野猪!” 惊讶归惊讶,六个汉子是一点也不磨蹭,村长腿脚不便,没跟来。 里头年长些的陈久安立即开口指挥道:“王越,王春原还有老四,你们三个去砍些树枝做个架子。 老五和王长兴跟我下去,用绳子绑在野猪四个腿上,然后再把野猪拉上来。” 老四和老五分别叫陈晏秋、陈笠端,在族里辈分排在第四和第五,因此同辈年长的就管他们叫老四、老五。 其他五人应声,立马行动起来。 汉子们都干活的一把好手,最不缺的就是力气,王越那边很快做了个简易的架子,陈久安那边也用麻绳绑好了野猪,从坑里爬了出来。 六个人拉住绳子,一块使劲往后拉,将野猪拉上来后,喘着气,又将野猪抗到了架子上。 “这野猪怕是有两百多斤,顾家的走大运了。” 就苏氏那弱不禁风的身子,居然会想到在山里挖陷阱,还真就给她掉了头野猪下去。 早知道他们也来试试了。 六人拉着野猪下山,心里都在想着,但到底民风淳朴,想归想,嫉妒的心思是丁点都没有。 落山村。 做好饭菜的村民们见七个人还没回来,不由有些担心,自发的拿着火把去了山脚下等着。 顾平安已经从村里人口中得知了这件事,他心里不免有些担忧,左右也于是,便牵着顾杏年一块去了。 “二弟,你要去吗?” 他别过头,看向顾锦年。 顾锦年站起来,垂着眸,让人瞧不清他眼底的情绪。 “去。” 作为那个女人的儿子,给她收尸是应该的。 顾锦年面无表情的跟在后面,听着身旁大人们担忧的猜测。 顾锦年抬头望去,夜黑沉沉的,风徐徐而过,吹的树叶沙沙作响,偶尔传出的兽鸣声在这寂静的夜里异常的刺耳。 前面的树林一片漆黑,仿佛一头张着嘴,想吞噬一切的巨兽。 他握紧了拳头,心乱了一拍。 直到远处传来亮光,耳边有人惊呼:“回来了!” 顾锦年看向朝他们走来的苏末。 她穿着深色的衣裳,衣袖被绳子束住,看着不伦不类的,头发有些凌乱,上面还沾了几根茅草。 神情一直淡淡的,直到小妹奔跑而去,她嘴角不自觉的勾起一点弧度,弯腰,将小妹举起抱在怀中。 心里莫名有些酸,还有些心安。 察觉到自己内心深处此刻的感受,顾锦年脸色微变。 村民们都看到了大野猪,稀奇的很,一股脑的围了过去,苏末抱着顾杏年,眼尖的绕开人群,来到了顾平安面前。 “娘……” 顾平安有些拘束的背着手,略显紧张。 苏末心里叹了口气,在顾平安身上,总能看到自己年幼时的影子。 或许是自己淋过雨,才会更想给别人撑把伞。 苏末伸出手,在顾平安的头上揉了揉。 “平安也在担心娘吗?” “娘没事,你看,那是娘猎的野猪,今晚我们吃猪肉,好不好?” 一股暖流,顺着头顶蔓延,遍布全身,顾平安只觉得鼻子一酸,眼睛泛起了水雾。 苏末温和的用袖子给他抹掉眼泪:“不哭不哭,娘不会在跟以前一样了。” 顾平安哭的越厉害了,喉咙口跟堵住了似的,他跑过去,抱住了苏末的大腿。 他的愿望真的实现了。 被苏末抱着的顾杏年捂着嘴,嘻嘻的嘲笑哥哥“羞羞羞”。 顾锦年盯着顾平安,目光冰冷的吐出“没出息”三个字。 苏末挑眉,顾锦年在三个孩子里,是最难攻克的。 无他,顾杏年年纪小,心思单纯不记事,顾平安虽年长,但走的是武将的路,性子说的好听些,是宽宏大度,说不好听,就是心大,头脑简单。 再者他经历过原主对他好,心里有期望,有期望才更容易原谅,这个道理不论何事何人,都是一样的。 而顾锦年,比顾平安只小一岁,心思细腻,受原主的荼毒最重,还经历过被卖,要是憎恨值打星,满分五颗星,最少都四颗半。 但这能难倒苏末吗?不能! 苏末她是谁?在丧尸横行的世界能苟活十多年,早就没有让她觉得困难的事情了。 “锦年也来了?你也担心娘?” 顾锦年没想到苏末居然会说出这种话,他回想起刚刚自己内心的情绪,耳垂心虚的泛红,脸上却依旧面无表情的。 他别开头,冷嗤道:“我才不担心你,我只是担心小妹才来的。” 火光映照在每个人的身上,倒也遮住了顾锦年耳垂的微红,村民们都看够野猪了,嚷嚷的回村去。 顾平安也止住了哭声,有些害羞的往后退开两步。 他居然在这么多人面前哭的那么伤心,好丢人…… 苏末没在打趣顾锦年,她一手抱着顾杏年,一手牵着顾平安,跟着大家伙一块回村。 顾锦年跟在身后,望着牵在一起的手,只感觉光有些刺眼。 他低下头,苏末和顾平安拉长的影子交织在一起,只离他一步之遥。 刚退下的酸意又涌上心头…… 第十章 今夜的落山村难得热闹。 大家伙晚饭都不着急吃了,一个个的围在顾家那个小院子里,看杀猪。 火把没有熄灭,将顾家小院照的透亮,有人送来了杀猪刀,有人送来了架子。 苏末也不白承大家的情,野猪一切好,就拿了个陶瓷碗出来,分肉。 除了六个汉子,还给那些送东西来的两户人家分别送了一碗肉过去。 这可给人整的不好意思了,推脱着不肯要。 “乡里乡亲的,咱离得近,帮个忙应该的,哪能要你肉啊!” “就是就是……” 村民淳朴善良,让苏末有些触动,但她却没同意,你来我往的,最后还是村长发话,两户人家才将肉给收了。 并且心里暗暗发誓,往后谁家说苏氏不好,他们一定要帮着还嘴过去! 顺手帮个忙,人就送一碗实打实的野猪肉,这还不好? 至于自然苏氏干的混账事?这人哪有不犯浑不做错的时候?人这不是知错就改了嘛! 完全忘了今日上午在水井边碰到苏末时,自己还是厌恶她的…… 野猪肉确实很多,苏末又送了一碗给陈辞海,这是谢他请村长来。 还送了两碗给村长,谢他安排人帮忙去抬猪。 陈辞海和村长没推拖,收了下来。 苏末又道:“村长,你看我们这一家子,这么多肉压根吃不完,这天也热,放不久。 您能不能帮帮忙,看看村里有没有要卖肉的,大家都是乡亲,我以前也确实做了不少混账事。 这价格就比寻常猪肉便宜一文钱来卖,当做我给大家伙赔罪了,您看?” 野味都会比家养的贵,这是常识,如今市面上,猪肉是二十文一斤,野猪肉最便宜也要二十三文钱。 苏末这一开口,村长都惊到了。 这苏氏可真敢说,怕是不知道如今的行情。 村长收敛心神,他年过半百,杵着拐杖,腰杆却是挺直。 “顾家的,你这肉要卖,我可以帮忙,但这价格…… 你家孤儿寡母的,难得有个进项,若是真想卖,价格就按市面上的来。 至于你说的……” 村长微微停顿了下,继续道: “你有心悔过便好,往后好好带着三孩子过日子。” 占孤儿寡母的便宜,他们还真做不到。 边上的人听见二人的谈话,也纷纷应和道:“就是,这野猪肉可难得,你要是真觉得以前错了,以后好好待平安他们。” “顾家就剩平安他们三兄妹了,当初顾大郎对你的好我们都看在眼里,你要是真想开了,就别跟以前一样对待平安他们了。” 他们也是感觉苏末像是真的变了,才多嘴说上两句,说到底,村民们内心深处还是觉得苏末本质不坏的。 只不过是天意弄人罢了。 苏末听了众人的话,便没在坚持,主要是她饿了。 在末世那么恶劣的环境她都没让自己饿过肚子,到了这个世界,自然也不能让自己饿肚子。 “哎,我晓得了!” 她点点头,没在推脱,挑了几块肉出来。 “我们吃的不多,留这些就够了,剩下的还麻烦村长……” “顾家也是落山村的一份子,我帮忙,是应该的。” 话还没说完,村长就抬手,示意她不用再说,随后转身看向众人。 “我也不跟大家伙客套,这野猪是大家伙看着拖到村里的,肉新鲜,价格就定在二十四文钱,有需要的,就回去拿银钱。 辞海,你家离得近,去拿杆秤过来,然后帮着来秤肉。” 陈辞海听见村长叫自己,连忙应声,跑回去拿了杆秤过来。 他将秤递给村长,随后从怀里摸出一串铜钱来。 “叔,我秤个四五斤,您看着哈。” 陈辞海是家中长子,下面还有两个弟弟没成亲,爹娘也健在,更别说自己膝下还有个八岁的儿子。 四五斤肉对于他家而言,两天就吃完了。 村长点点头,待陈辞海秤好后,自己也买了五斤肉。 落山村是个大村,人口多,有村长和陈辞海带头,其他村民们也迎了过来,少的买几两或半斤,多的五六斤,那些个野猪肉没一会就买完了。 苏末早早的拿了个放在那里攒铜钱,这会满满的一大盆,别提心里多欢喜了。 猪内脏这些几乎都破了,苏末便放弃了食用,但也没扔,用个木盆装着,大骨头棒也用个桶装了起来。 猪肉卖完了,村民们也都散去,今晚算得上是整个落山村都加餐了。 “今个真是麻烦村长和陈大哥了。” 苏末本来想着留村长和陈辞海吃个便饭,可是想到家里只有系统给的米…… 还是算了,等去县里采买之后再补上吧。 村长杵着拐杖,目光淡淡的瞥过苏末。 “我作为村长,不论是落山村的谁有需要,都是应该帮忙的。” 陈辞海倒是露着笑,指了下苏末的木盆:“没什么,大家都是一个村的。 对了,顾家的,你这盆借我用下呗,肉太多了,我明个给你送回来。” 苏末顺着他的话看过去,连忙道:“陈大哥拿去便是。” 陈辞海憨憨一笑,将他与村长的肉放到盆里,随后抱着盆跟在村长后面。 “叔,我送你回去。” 村长点头,杵着拐杖,一瘸一拐的往自己家走去。 此刻早已月上枝头,冷清的月光洋洋洒洒的落在地上,将二人的影子拉长。 苏末望着,微微抿唇。 “258,村长的腿有救吗?” 突然被cue,正在一闪一闪自己玩的258怔了怔,随后道:“有哦。 系统的积分商城各类资源应有尽有。 只有宿主想不到的,没有宿主买不到的。 宿主要打开积分商城看一下吗?” 苏末摇摇头,拒绝了,她肚子好饿。 院子已经空了,顾平安兄妹三个也都守在东侧屋里没出来。 苏末连钱都不想数,抱着一盆铜钱进了房间,放下,然后直奔厨房。 淘米煮饭,中午摘的野菜还有剩,苏末挑了跟猪棒骨,打算炖个棒骨汤。 只是她高估了原来的菜刀,才剁了一下,刀直接报废…… 好在有系统给的柴刀,直接化作菜刀的模样,哗哗哗几下,棒骨剁成了大小相差无几的小块。 苏末满意的点点头,下锅焯水,然后在冷水下锅,等煮开后,换小火,放入洗好的野菜,在盖上锅盖。 灶台就两个锅,一个在蒸饭,一个在煮汤,苏末蹲下来弄了下柴火,随后又去切了些瘦肉,并把剩下的辣椒给洗了切好。 等饭煮好了,利索的搬下来,洗锅炒了个辣椒炒肉。 这会汤也好了。 一菜一汤,齐活。 第十一章 让苏末有些意外,顾锦年居然也在客厅里,就坐在顾杏年旁边。 “都在啊。” 她浅浅一笑,将碗筷分给三人。 “晚饭弄晚了些,都饿了吧?” 顾杏年和顾平安配合地摇摇头。 顾锦年却是冷嗤一声。 这女人惯会装模作样的。 苏末愣了愣,随后轻笑一声,没有说什么。 米饭用个大碗盛着放在一旁,顾杏年太小,苏末便接过她的碗,帮着打了碗饭,随后又给她盛了些汤和野菜。 “杏年,自己拿勺子吃可以吗?” 今天上午是苏末抱着喂的,但这会苏末自己也饿的厉害。 顾杏年已经被香香的饭饭馋的满嘴口水了,听见苏末的话,小脑袋跟小鸡啄米似的。 苏末见状笑了笑,将她的椅子推进了些,方便她吃饭,然后做回自己的位置上。 至于顾平安和顾锦年,他们两个完全具备自己吃饭的能力,苏末便没操心。 家里没有蜡烛,大门敞开着,皎洁的月光照进来,倒也明亮。 苏末还是让三个孩子只吃一碗饭,又让他们喝了碗汤。 自己则是直接将剩下的饭菜都包圆了,一旁的三个孩子看的目瞪口呆。 原来娘这么能吃的吗? 顾大郎去世后的这些年,除了过年那次,他们就没跟原身一起吃过饭。 今天上午苏末顾忌着大米不够,煮的少,吃了两碗饭,倒也不算出格。 而下午卖野猪挣了钱,明天可以去县里采买粮食了,苏末便留了一碗米,然后全给煮了去。 苏末没理会三个孩子的神色,她从容的站起身,收拾好碗筷。 “平安看好杏年,待会我提热水过来,你们三个都洗个热水澡。” 说罢,她拿着碗筷就去了厨房。 顾杏年懵懂地抬头看向顾平安。 “哥哥,什么是热水澡啊?” 顾杏年年纪还小,也没人教她男女有别,以往她都是跟顾平安他们一样,天热就去海边洗,到了冬天就不洗。 这会问起,顾平安都不知该如何作答,好半响,才缓缓开口道:“就跟我们夏天去海里洗澡一样。” 顾杏年回忆了下,但没回忆起来,她太小了,去年的事已经忘记了。 她眨眨眼,有些好奇,有些期待。 顾锦年却是想走,他才不要那个女人给他洗澡。 只是没走两步,顾杏年就拉住了他。 顾锦年回头看去,顾杏年噘着嘴,委屈巴巴的。 “哥哥……” 顾杏年就是两兄弟的心尖宝,只要她一噘嘴,说什么两兄弟都会答应。 这会也是,顾锦年看着妹妹的脸,离开的动作停了下来。 顾杏年吸了吸鼻子:“你答应我了的。” 从山脚下回来后,苏末在忙着卖猪肉,顾杏年就在忙着说服顾锦年。 说不动就撇嘴要哭,没一会就让顾锦年做出了退让,答应跟他们一起,相信苏末变好了。 不得不说,苏末先攻克顾杏年这步棋实在是走对了。 顾锦年垂落的双手握拳,又松开,他垂眸遮住眼底的阴鸷,有些无奈。 真是拿这个蠢妹妹没办法。 “别哭,再哭都变丑了。” 顾杏年知道顾锦年这是答应了,她破涕为笑,赶忙擦掉了眼泪。 当苏末进来时,屋内的三人已经瞧不出异样。 顾杏年张开手,讨要抱抱。 苏末却摇摇头:“杏年先跟哥哥玩一下可以吗?” 顾杏年愣了愣,肉眼可见的有些失落,但她还是点点头,随后小心翼翼地问:“那娘亲待会可以抱杏年吗?” 苏末浅浅一笑:“当然了。” 顾杏年又再次欢喜起来,乖乖地走到了顾平安身边去。 苏末收回目光,进了里屋。 洗澡不换衣裳,跟没洗有什么区别? 可三个孩子早就没有多余的衣裳,他们身上穿的,都是村里人看不下去,给的自家孩子的旧衣裳。 村里人都不算很富裕,一套衣裳大的穿过小的又穿是常事,给三个孩子一身衣裳已经够心善了。 苏末这会,表示打算将原主的衣裳给裁了去。 原主倒是衣裳多,大半个立柜的衣裳,几乎都是以前顾大郎给买的,原身睹物思人,都收着舍不得穿。 家具和那根定情信物可以不动,一些衣裳,苏末就没在犹豫,挑了两身素色的,一身桃红色的衣裳出来。 原身会刺绣,做衣服也不在话下,只是大半辈子都被宠着,埋没了这门手艺。 苏末就更不用说了,动手能力强,学习能力也强。 家里没有针线,苏末将别在腰间的匕首化作剪刀,心里估算了下尺寸,随后朝着衣袖和下摆剪去。 咔嚓咔嚓,三件衣服一下就剪好了,看着有些怪,但也就先将就一晚,等明天买了针线回来再改下还能穿。 苏末将改好的衣裳放在床上,随后走出去,顾杏年这会被顾平安两兄弟带着在看星星。 三个小人并排坐在院子里,顾杏年听见动静,回过头,看向苏末,小嘴咧开。 “娘~哥哥说爹爹和爷爷奶奶在天上当星星?是真的吗?” 苏末微怔,神情有些恍惚。 母亲临死前哄她的话浮现在脑中。 “末末不怕,妈妈会变成天上最亮的那颗星星,只要你抬头,就能看到了。” 苏末抿唇,随后嘴角勾起一抹微笑,同顾杏年点点头。 “嗯,你抬头,看到的最亮的三颗星星就是他们。” 夜风徐徐吹过,苏末看着拉着两个哥哥,专心找最亮的星星的顾杏年,笑着摇摇头,进了厨房。 水已经热了,掀开盖子,热气腾腾升起。 家里没有浴桶,苏末接受的记忆也自动过滤了无用的东西,这也导致她有些费解,原身搬到这里来后的那些年,到底是怎么洗漱的。 摇摇头,撇掉里面的胡思乱想,拿起木桶放在一旁,便往里面倒水,先倒热水,再倒冷水。 手浅试了下水温,刚刚好。 苏末提起桶,搬到了卧房。 “杏年,过来洗澡了。” 她朝外喊了一声,很快,顾杏年便走了进来,看着装了水的木桶,有些稀奇。 顾杏年眨眨眼,脆生生地喊道:“娘。” 苏末回之一笑,走过去,帮顾杏年脱了衣裳,随后将她抱进了木桶内。 顾杏年的身上黑黢黢的,苏末之前还以为是晒得,这会用热水泡了下,那着帕子一搓…… 苏末低头,看着帕子上的乌黑,有些愣…… 第十二章 换了两桶水,总算是把顾杏年给洗干净了。 身上的肌肤白皙细腻,脸有些发黄,但五官却完美的遗传了原身,是个实打实的美人胚子。 苏末拿过那件桃红色的衣裳,给顾杏年穿上,又用帕子给她绞干头发。 “好了,坐在床上别乱动,我去给你哥哥们打水洗澡。” 顾杏年点点头,乖乖地坐在床上。 苏末提着木桶走出去,虽说是兄妹,但还是得顾忌着些,因此没让两兄弟去卧室洗澡,而是让他们直接在厨房。 苏末有些担心他们跟顾杏年一样,身上的黑是因为积攒了太多的泥垢,提出了帮他们洗。 只是不出意外的得到了二人的拒绝。 苏末便没在坚持,回卧室拿上两件衣裳和两块帕子,再拿个椅子,放在了厨房。 “你们洗干净点,衣裳和帕子我放椅子上了,洗好了就换上,今晚去我屋里睡。 我待会还要烧水,厨房柴火不够用,你们房里的茅草正好当柴火。” 说罢,也不等二人回复,便关上厨房的门,随后直奔东侧屋,将里面的茅草弄到一堆,抱到了院子里。 苏末拍掉身上的灰尘,望着空荡荡的东侧屋,满意的点点头。 随后回了卧室,顾杏年趴在床上,小手拖着下巴,眼皮子耷拉着,小脑袋一点一点的。 听见了动静,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喊了声“娘”后,便打了个哈欠。 苏末有些无奈的摇摇头:“杏年困了就睡觉,知道了吗?” 顾杏年眨眨眼:“我可以留在这里睡?” 苏末笑着反问:“你中午不也在这睡了吗?” 顾杏年捂着嘴嘿嘿一笑:“也是哦~” 她立即躺下去,还拿起了被子的一角将自己盖住,生怕苏末后悔一样,飞快的闭了眼。 苏末再次笑着摇摇头,在立柜里拿了身衣裳,然后便去了院子里。 正好两个孩子都洗好澡了,身上的衣裳并不贴身,瞧着怪怪的,但顾平安却控制不住的嘴角上扬。 顾锦年依旧是那副冷冰冰的模样,只是手却时不时的不经意般摸过身上的衣裳。 苏末瞧见二人出来,率先朝二人的脸上看去。 月光的照耀下,她看见顾平安的脸依旧黑黢黢的,心里有些落差。 顾锦年倒是让苏末有些惊艳。 不同于兄长和妹妹,他是单眼皮,眼尾向上,算不上标准的狐狸眼,较细长多了些圆润。 但眉骨高,眼窝深,眸子漆黑如墨,看上去深邃、冷冽。 鼻梁高挺,唇形如弓,唇峰明显,唇珠小巧,唇色有些发白。 月光撒在他身上,瘦骨伶仃的身子挺拔如松,嘴角略微下弯,平添一份清冷。 就是那双眼睛里面蕴藏的情绪过于阴暗,破坏了整体的美感。 苏末回过神,朝二人笑了笑。 “时辰不早了,快去睡觉吧,杏年已经睡着了,你们进去的时候动作轻一点。” 她又交代了几句,那些衣裳便进了厨房,随后又出来,将院子里的茅草抱近了厨房。 顾平安往顾锦年那边凑了凑,小声道:“二弟,看样子娘是真的把茅草都拿走了。 你就跟我过去吧,不然明天小妹醒了,发现你不在又哭了怎么办?” 严格来说,顾杏年是顾锦年亲手带大的。 那时候顾平安需要到处去找吃的,才两岁的顾锦年在屋里带着襁褓中的顾杏年,一带就是好几年。 顾杏年每次醒来都会下意识的找顾锦年,有时候情绪上来了,发现顾锦年没在,立马就会哇哇大哭。 顾锦年抿唇,点头,小声道:“好。” …… 苏末不知道两兄弟之间的交谈,她这会正在烧水,上一锅水,就剩下小半桶,压根不够用的。 得亏今天把水缸装满了,不然大晚上的,去挑水可不安全。 苏末抬起手,嗅了嗅,身上的汗都跟发酵了似的,难闻的令人作呕。 好在以前在末世还有过比这脏的时候,这味道还能接受。 苏末往灶里添了把柴火,又用袖子抹掉额头冒出的汗珠。 等水烧温热了,便将灶里的火灭了。 也懒得再舀到桶里去,苏末将衣裳脱掉,之间用勺在锅里舀水往身上淋去。 一大锅水,洗了个痛快,苏末只感觉身子都轻盈了不少,她换上衣裳,走到院子里,挑了个地方坐下,用帕子绞着头发。 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已经一天,三个孩子收服了两个。 这个成果苏末很是满意,至于顾锦年,以后的日子还长,细水长流,总有软化的那天。 眼下最重要的,是如何将三个孩子平平安安的养大成人,让他们走上正轨。 入山打猎太危险,怎么也得把身子锻炼的好才能再去了,经商吧,虽说大雍朝并不抑商,但在世人眼里,商贾到底低人一等。 苏末自己是不在意别人眼光的,但考虑到顾锦年以后要走仕途,还是只能放弃。 跟村子里的人一样下海吧,家里没有渔船,她也不会游泳,万一碰到风浪,掉到海水里,怕是只有死路一条。 至于种田,苏末想都没想就否决掉了,附近的田压根种不出粮食来。 她站起身,将头发抖了抖,叹了口气,有些束手无策。 258却是闪了闪,一本正经地说道:“宿主,你可以问本系统,一个积分,解决您的烦恼!” 苏末:“……” 她看起来那么好宰吗? 苏末自动忽略了系统的话,不过她倒是想起来,所谓积分商城她还没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帮忙就不用了,打开积分商城吧,正好看看是什么样的。” 没忽悠到苏末的258心虚的闪了闪,但还是把积分商城给打开了。 苏末只觉得脑袋微微有些刺痛,随后眼前便出现了一个商城页面,上面的商品琳琅满目,数不尽数。 就是…… 西瓜种:炎热的夏天,有什么比冰镇西瓜跟让人舒爽呢? 积分:五(可无限回购) “拼命杀了头野猪才十积分,就够买两袋西瓜种? 你这积分商城也太抠了吧?” 苏末指着西瓜种,有些不可置信。 “这可不是普通的西瓜种!” 258立即反驳。 “这可是我们世界研发的超级种子,不挑土地,哪怕是落山村那些盐碱地也能种。” 苏末何其聪明,当即反应过来,她磨了磨后槽牙,好看的狐狸眼微眯,透出几分杀气。 “你刚刚说的一积分解决我的烦恼,就是这个是吧!” “误会,都是误会。” 258心虚的闪了闪,憨笑两声。 “本系统待宿主那可是真心的,不信宿主去看看工具那一栏。” 苏末轻哼一声,手在屏幕上划了划,点到了工具一栏,目光落在一个灰色页面。 神奇的柴刀:柴刀在手,天下我有,谁不想有一把锋利又可以千变万化的柴刀呢? 积分:一千(限购一次,已拥有取消购买资格。) 她挑眉:“算你还有点良心。” 第十三章 夜色已经深了,四处静悄悄的,月光孤寂且冷清。 苏末抬头,望着夜空中最亮的星星,眼里闪过一丝怀念。 忙碌了一天,身体四处都酸的很,苏末打了个哈欠,卖野猪得到的大盆铜钱都没去数的欲望。 她走回屋,三个孩子已经睡着了。 顾平安侧躺着睡在里面,睡容平缓,中间的顾杏年呈大字躺着,嘴角泛着口水。 边上的顾锦年却是蜷缩着,手还握住了顾杏年的衣摆,眉头微微皱着,仿佛时刻会惊醒一般。 三个孩子,三种睡姿。 苏末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坐在床边脱下鞋子,随后躺到了床空着的地方,昏昏入睡。 在末世养成习惯难以磨灭,苏末睡的并不安稳,天蒙蒙亮的时候,便睁开了双眼。 三个孩子还没醒,苏末摸索着起身,离这方小院不远处有好几颗长势正好的柳树,她去折了着柳枝回来。 选了根漱口,剩下的则是放在桌子上,等着三个孩子醒了用。 太阳已经升起来了,按照原身的记忆,差不多辰时,村里就有牛车去县里,要是错过了,就只能自个走路去了。 这路可不短,得走一个时辰才能到,能坐牛车,自然是不愿意走的。 苏末走到厨房,利索地淘米生火,将昨日剩下的最后一碗米,煮成了半锅浓稠的米粥。 然后再用勺子舀了些糖下去,用锅铲轻轻搅和搅和,香甜的米粥大功告成。 灶台里还有些火星,苏末将锅盖盖好,便去了卧房准备叫三个孩子起床。 只是才走到门口,就瞧见三个孩子正往外面走来,衣裳整齐,小手正在整理的头发。 苏末笑着指了下桌上的柳枝。 “我煮了粥,你们拿上柳枝,跟我去厨房,漱个口好喝粥。” 村里人几乎都是用柳枝净口的,三小孩没磨蹭,乖乖的拿起柳枝跟在了苏末身后。 苏末拿了三个陶瓷碗,装满水,放在三个孩子够得到的地方,交代他们漱好口后就拿着碗去客厅喝粥。 自己则是将锅里的粥盛到一个大陶罐里面,将碗盖在上面,一块抱着去了客厅。 时间有些紧,她没等三个孩子,自己捧着碗,估摸着喝了两碗粥下肚,不算饱,但也足够了。 她放下碗,进去卧房,将昨个藏起来的那一千个铜板找出来,倒进一个布袋子里,再将昨个卖肉的钱也倒了进去。 她改主意了,家里实在太简陋了,需要买的东西太多,趁现在赚了些钱,一次买齐。 毕竟眼下都过不下去,又何来长远之说。 昨日打扫厨房的时候,她有看到一个背篓,顺手洗了晾在院子里,这会正好用来装铜板。 顾平安和顾杏年沉浸在香甜的米粥里,并没有过多的注意着苏末。 倒是顾锦年,喝粥的时候也不忘警惕的看着四周,当他发现苏末背着背篓出来,乌黑的眸子浮现一丝森冷。 “你要去哪!” 这还是顾锦年主动同苏末开口,语气阴沉气愤。 这个女人果然不怀好意,用香甜的米粥迷惑他们,自己好拿着钱财离开。 顾平安听见顾锦年的声音,抬起头,瞧见苏末的打扮后,下意识的有些慌张,黑黢黢的脸竟是被吓得发白起来。 娘这是……又要抛弃他们了吗? 只有顾杏年,没心没肺的喝完最后一口粥,从椅子上下来,走过去,歪着头像个好奇宝宝。 “娘亲,你要去哪呀?” 苏末揉了揉她的头顶,看向顾平安和顾锦年,耐心解释道:“家里没有米粮,娘亲去县里买些回来。” 顾杏年眨眨眼,心里也有些想去,记得卿舟跟她说,县里有好多好吃的和好玩的,可她从来没去过。 顾锦年是不信的,他轻嗤一声,冷眼瞧着,看这个女人还会说什么话来糊弄他们。 顾平安的脸色缓和不少,只是眼神还有些小怀疑:“真的吗?” 苏末点点头。 顾平安有些犹豫,口中还残留着米粥的甜味,他想了想,小心翼翼地问:“那……那我也要去。 我力气很大,可以帮你提东西。” 他去盯着,应该就可以了吧? 眼神渐渐坚定下来,苏末来不及回答,一旁的顾杏年眼睛一亮,连忙跟着说,“我也要去,我也要去。” 说完,怕苏末不愿意,抬手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杏年也可以帮娘那东西!” 苏末笑了,她蹲下身,抱起顾杏年。 “好好好,都去。” 他们去了,正好不用担心衣裳的尺寸弄错了。 顾平安松了口气,嘴角上扬,跟到了苏末身边。 苏末看向顾锦年,笑着问:“锦年去吗?” 顾锦年恶狠狠地盯着苏末,将碗里的最后一口粥喝掉,然后从椅子上下来。 “去!” 为什么不去,他要去盯着,省的兄长和小妹被这个女人被骗了。 就这样,原本的一人行成了四人行。 四个人赶到了村口时,牛车正打算要走。 苏末连忙喊道:“等一等……” 她抱着顾杏年,脚步加快,同时还不忘回头跟顾平安兄弟二人说道: “娘先过去拦住牛车。” 其实不用她过去追,牛车上的人听见了声音,往后一瞧,看见了人后便让赶牛车的停了下来。 “这不是苏氏吗?你这是?” 坐在车板尾部的妇人笑眯眯地打量一眼苏末,看见她怀里抱着顾杏年,心里有些惊讶。 苏末看过去,是陈辞海的媳妇,姓王,叫桃青,跟她相公一样,是个热心肠的。 她笑着将顾杏年放在车板的空隙上,解释道:“家里没米粮了,我昨个不是卖了野猪攒了些银钱,便寻思去县里采买去。” 王桃青恍然,看着顾平安两兄弟也赶了过来,她往边上挪了挪,笑道:“赶快上来吧。” 牛车上坐的人不算多,有男有女的,听见动静看过去,目光都挺和善。 苏末回之一笑,将顾平安和顾锦年抱上牛车,自己才抬腿往上坐去。 牛车一人两文钱,包接包送,由陈、王两家合伙买的,一人干一天,银钱平分。 苏末坐上去后,将早已准备好的车钱递了过去,车夫乐呵呵地收下,随后一扬鞭,车轮滚滚转动,尘土飞扬。 顾杏年在王桃青怀里,已经被遮挡的严严实实的。 苏末眼疾手快,将顾平安和顾锦年环住,宽大的衣袖隔绝了扬起的尘土。 待尘土落地,苏末收回手,目视前方。 顾锦年望着她沾染了尘土的衣袖,眼神顿了顿,心底隐隐作动…… 第十四章 在这个由小说衍生出来的世界中,天下一分为四。 边鞑守着塞北,因环境恶劣,灾害不断,为了生存,从未放弃进攻中原,而边鞑人个头大,骁勇善战,乃大雍朝的劲敌。 而西域又有胡人,表面俯首称臣,暗地却与边鞑交易,左右逢源,墙头草一根。 最南方,是南疆的地盘,他们隐藏于山林之中,以瘴气作防,神秘且危险,但却是大雍朝最忠诚的附属。 而大雍朝,坐拥中原,南五北四,一共九个州府。 落山村隶属南五州中的峣州府下的沿海县。 县门口有衙役把守着,不过也就是打量了下,便放了行。 牛车摇摇晃晃的,驶入了县城,苏末第一次真切感受到了属于这个世界的繁华。 牛车停在了一处棚子下,旁边停放了不少牛车、马车,应该是固定的停车点。 今个轮到陈家的人赶牛车,也就是陈辞海的小弟——陈远海,他们一家,是落山村少数不下海捕鱼的家庭。 其他人都下了牛车,朝自己要去的方向走了。 苏末也没磨蹭,跳下牛车,将顾平安抱下来,顾锦年却是自己从车板上爬了下来。 苏末秀眉一挑,没说什么,而是看向王桃青,从她怀里接过顾杏年。 “这一路麻烦嫂子了。” “多大点事儿,杏年乖的很,我稀罕着呢。” 王桃青笑着摆摆手,自个儿子对顾杏年的心思她清楚的很,以前苏氏行事太恶劣,她便没当回事。 如今苏氏改性子了,她便有了想法,这青梅竹马的,说不定往后还真能成亲家。 未来儿媳妇,自己护着点那不是应该的。 苏末不知道眼前笑容和善的王桃青已经打起自个小闺女的主意,心里还有些暖。 同王桃青告了别,才缓缓离开。 牛车一天往返两回,要赶早的,就中午回,不着急的,可以等下午那趟回去。 苏末原本是打算早去早回,以免三个孩子中午饿着,这会一大家子都来了,便琢磨多逛逛,到时候东西多,下午没什么人坐牛车,也好方便了她。 时辰还早,街道上有许多卖吃食的铺子,白色的热气腾腾而起,离老远都能闻见香味。 苏末的肚子不争气的咕咕响,三个孩子立即看了过去。 莫名的有些尴尬,苏末轻咳一声,面不改色的抱着顾杏年,走到了一家幌子写了个“包”字的铺子前。 两文钱一个的肉包子,足足一个巴掌大,面软馅厚,香的苏末都没忍住,嘴巴疯狂的分泌口水。 她没在犹豫,直接掏钱,要了四个包子。 伙计用油纸包好递过去。 苏末接过,将其中两个塞给顾平安和顾锦年。 “吃饱了,等下别没力气帮我拿东西。” 一句话,堵住了顾平安和顾锦年。 二人望着手里软和的白面包子,心里都有些触动。 顾杏年却不想吃包子,圆溜溜的眼睛盯着不远处卖冰糖葫芦的小摊贩,口水都留到苏末衣裳上去了。 苏末笑着摇摇头,抱着她走过去,拿一文钱买了一根糖葫芦。 顾杏年眼睛一亮,接过去,直接咬了一大口。 “好次” 说话都说不清了。 苏末勾起的嘴角就没下来过。 她看向另外两个人,“平安和锦年要不要?” 顾平安摇摇头,冰糖葫芦哪有肉包子好?肉包子又大又顶饱。 顾锦年握着肉包子,也摇摇头,舌头下意识的舔了下有些松动的牙齿。 两个人都不要,苏末便领着三人直奔钱庄而去,一背篓的铜板实在是太重了,腰有些吃不消。 钱庄的伙计在看到一背篓的铜板时,有些懵,但并没有露出不满的神色,而是去备了壶茶,将苏末她们请到了楼上坐着。 “这位夫人,您先坐着稍等会,我们清点下铜钱数量。” 苏末点头,她这个位置往下看去,正好能看到七八个伙计在一块数铜板。 顾杏年年纪小,瞧着没心没肺的,但到了陌生的环境,还是会害怕,这会安静的缩在苏末怀里,冰糖葫芦也不吃了,让顾锦年帮忙拿着。 好在伙计们动作很快,没一会就回来传话了。 “夫人,您的银钱已经清点完毕,一共四千三百八十五个铜板,您看是存在咱们钱庄,还是将整数换成银子?” 苏末到不会认为钱庄的人会在铜板的数量上作假,她笑着点点头。 “辛苦你们了,换成银子就成。” 伙计得了答复,后退着离开,待苏末领着三孩子下去时,银钱已经准备好了。 四个银锭,四串铜钱。 伙计笑着指了下:“小的自作主张,将铜钱一百文一串,少的那串则是八十五文,您别见怪。” 苏末怎么会怪罪,她笑着道了谢,领着孩子离开了钱庄。 原身嫁给顾大郎多年,夫妻恩爱,时常来往县城游玩,对县城倒也了解。 她先领着三个孩子去了成衣铺。 铺子的掌柜听见动静,扭着腰笑着迎了出来。 “客人需要些什么?” 话音还未落下,她瞧清了来人,脚步一顿,声音有些颤抖。 “苏妹妹?” 苏末回之一笑。 “方姐姐,我想给三个孩子做几套衣裳。” 掌柜的目光扫过三个孩子,眼尾微红,鼻子有些酸。 她吸了吸鼻子,脸上露出笑容。 “好好好,瞧你这样,姐姐我这心里总算踏实了。” 铺子的掌柜今年整好三十,姓方,单一个月字,也是从北方逃难过来的。 凭借着刺绣这门手艺,先是做针线活,慢慢地攒钱,开了这间铺子,日子越过越好。 一开始,还有人来说过媒,方月都婉拒了,她以前嫁过人,男人在逃难的路上,把吃的都给了她,自个却饿死了。 她没给男人生个一儿半女,也不想再改嫁,就这么守着他的牌位,挺好。 以前顾大郎经常来这铺子里给原身买衣裳,恩爱的模样不免让方月想起自己同丈夫之间的点点滴滴。 她主动寻原身说话,后得知都是北方逃难来的,更是一见如故,当即便认了姐妹。 后来顾大郎走了,原身一阙不振,方月虽想安慰,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回想当初自己相公走的那些日子,她又何尝不是觉得天都塌了。 再后来,原身不怎么来铺子里了,方月心里担心,曾去落山村寻过,只可惜没碰着人,反倒是听了不少村里的议论。 什么虐待儿女、泼辣、疯了、脑子不清醒…… 再后来,她总算是碰到了苏末,可苏末却避她如蛇蝎,躲在屋里,从不肯见…… 第十五章 苏末来这里,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方月是这世上,为数不多的真心记挂着原身的人。 只可惜原身觉得这间铺子拥有着太多她与顾大郎之间的回忆,一直不愿前来,深怕睹物思人,就连方月,也不愿再见。 谁料这一躲,就是天人永别。 两人寒暄了一会,苏末便说到了正事上。 “方姐姐,我还有得去买其他的东西,咱到时候得空在闲聊,这会先把三个孩子的尺寸量量,一人做个两身衣裳。” 方月听罢,眼里闪过一丝懊恼: “瞧我这记性,稍等会,我去拿绳子。” 说罢,她便风风火火地朝里面去了。 没一会,手上拿着绳子和尺子走了出来。 她看了眼顾杏年,有些感慨: “这么多年没见,杏年都长这么大了。” 顾杏年躲在苏末身后,探出一个小脑袋来,打量着方月。 方月回之一笑,她马上又缩了回去。 顾平安有些拘谨,顾锦年也有些不自在,这个女人居然要给他们买衣裳? 苏末转过身,将藏着的顾杏年抱到了方月面前,随后蹲下去,哄道: “杏年乖,娘要给你买新衣裳,让这个姨姨给你量一下尺寸,好不好?” 顾杏年眨眨眼,小脑袋想了想,点点头:“娘,新衣裳可以绣猪猪吗?长长的猪猪?” 陈卿舟前不久做了新衣裳,上面绣了绿色的“猪”,她也想要。 这个要求有点离谱,苏末和方月一时都没反应过来。 还是顾锦年脑袋里想了下小妹穿着绣了猪的衣裳的模样,嘴角微抽,他拍了下顾平安,让他赶紧解释。 顾平安也被妹妹的话整蒙了,这会回过神,连忙解释道:“小妹,那不是猪猪,是竹子,长长的竹子。” 顾杏年挠挠头,这两个不是一个东西吗? 苏末和方月听了顾平安的话,莫名的松了口气。 方月笑着点点头:“绣些青竹可以的。” 顾杏年听见可以,咧嘴一笑,没在继续纠结猪和竹是不是同个东西。 苏末看向顾平安和顾锦年,笑着问:“你们呢?新衣裳有什么要求吗?” 顾平安摇摇头,娘亲给他买衣裳,他已经很开心了,没有其他的奢望。 顾锦年却是指向挂着的布匹,乌黑的眼眸紧紧的盯着苏末。 “我要那个颜色。” 苏末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月白色,好看是好看,就是不耐脏。 但难得顾锦年主动开口提要求,苏末没在计较耐不耐脏,直接应了下来。 顾锦年对衣裳的颜色并没有讲究,他只是想试探一下,若她另有所图,定做做样子,就像那次一样,满满一大桌子菜,却只让他吃有迷药的那碗。 但这次,她没有犹豫,在他提出要求后,不假思索便应了下来。 顾锦年背着光,让人瞧不清他的神色,乌黑的眸子看着正在同方月商议布料的苏末,扯了扯嘴角。 不管她是谁,只要对愚蠢的小妹和兄长好,那接受她,也不是不可以。 …… 最终,苏末给三个孩子拿了三身贴身衣裳,一身成衣,再一人现做两套衣裳。 方月不放心交给铺子的绣娘,打算自己动手,因此也没那么快。 至于价格,方月爽快的表示衣裳不用给钱,就当做她三个孩子的见面礼。 苏末自然是不肯的:“这怎么能行,生意归生意,交情归交情。 你若是少了我的,往后别人也来赖账可咋办?” 她又不是原身,方月的情谊,她收不得。 方月拗不过她,收了银子:“你这性子,还是跟以前一个德行。” 苏末笑了笑,原身不愿意拿她的,也是不愿让二人的交情沾染上利益。 二人门口挥手道别,顾杏年知道要走了,有些开心,还主动挥手和方月说了“拜拜”。 离开了成衣铺,苏末直奔附近的米粮铺,买了袋大米和小麦,正好百文钱。 随后又去杂货铺,买了一罐盐,酱油、醋。 这个时代的白糖不是很纯,有些泛黄,苏末便买了两斤红糖,想到天热,又买了斤绿豆,寻思到时候煮绿豆汤解暑。 走的时候,余光撇到了红枣,记得红枣好像能补血养气,便也买了两斤,给孩子当零嘴吃。 她留的野猪肉没有多少肥肉,熬不了油,苏末又去猪肉铺,买了块板油,又去买菜的地方买了些菜和鸡蛋,还有辣椒、姜蒜之类的调味品。 这来来回回走着,已经到响午了,四人肚子饿的咕咕作响,东西还没买够,家里一张床不够用,她还想去买张床。 苏末看了眼三个孩子,目光落在不远处的面摊上,她大手一挥。 “走,娘带你们吃面去。” 素面五文钱,蛋面、肉面八文钱,吃完不够,可以免费续一碗素面。 苏末看重的就是可以续面这一点,直接点了两碗蛋面和两碗肉面。 分量很大,三个孩子还是头一次吃到这么香的面条,哼哧哼哧的,尤其是顾杏年,一整张的脸都埋到碗里去了。 苏末吃的很快,一碗面下肚,胃填满了三分之一还不到,她果断招手,续面。 随后三下五除二的,吸溜吸溜又吃完了。 还不够,苏末双眸微眯,目光落在了刚吃好面的顾平安身上。 “平安,你吃饱了吗?” 她勾唇一笑,顾平安茫然地抬头,对上苏末的目光,试探性地说:“应该……没有?” 苏末满意地点点头,招手,叫来了小二,麻烦他给顾平安续面。 小二看了看顾平安的小身板,好心提醒道:“这位夫人,咱们这里如果续面后吃不完的话,是需要给五文钱的。” 苏末点头,表示自己清楚了。 小二见状,没在多说,利索地端走碗续面。 顾平安感受到苏末的目光,乖乖的将碗推了过去,苏末回之一个孺子可教的眼神,拿起筷子便开吃。 一碗面很快就吃完了,但也就七八分饱。 苏末意犹未尽,目光扫过顾锦年和顾杏年。 但没在续,因为顾杏年面吃不完,进了苏末的肚子。 这下总算是饱了。 苏末心满意足地站起来,顾平安三兄妹已经见识过娘的饭量,这会神色还算镇定。 店小二就不一样了,一脸震惊地盯着苏末,直到苏末四人都离开,背影消失在街角,他才缓过神来。 第十六章 苏末带着三个孩子,穿过大街小巷,来到了一处偏僻的街口。 铺子外面放满了各式各样的家具,还有竹编的篓子之类的东西。 苏末一眼就看中了一张低矮的竹床,夏日炎热,竹床躺着凉快。 只是一问价格,需要三两银子,不仅如此,最便宜的木床也得二两银子,苏末咋舌,她身上只剩一两银子,压根不够。 无奈之下,苏末只得带着三个孩子离开,顾平安抱着东西跟在后面,有些疑惑的问:“娘,为什么要买床啊?” 这会已经到了末时,一天最热的时候,苏末背的背篓也重,别说还抱着个顾杏年,满头大汗的。 但听见了顾平安的疑问,她还是耐心解释道。 “男女八岁不同席,你和锦年已经长大了,不能再和妹妹睡在一间屋里了。 娘寻思给你们买张床,让你们再东侧屋睡,杏年跟着我睡。” 顾平安似懂非懂。 顾锦年看了眼顾杏年,眸光暗了暗,终究还是没开口反驳。 一行人很快到了停牛车的地方,王桃青也在,倒是让苏末有些意外。 王桃青是特地在这守着的,她上午回去的时候,就发现苏末他们没在,回想起年前顾家闹的那一出,便留了个心眼,吃过饭,又坐着牛车来了县里。 这不刚过来,就远远的瞧见了苏末一家四口朝这边走来,她本想过去,但又怕苏末觉得她过于殷勤,心思百转千回之后,还是坐在牛车上,并和陈远海串了下词。 陈远海挠挠头,有些不理解自家嫂子为什么让他别说她是刚做牛车来的县里,但嫂子发话了,他还是听的。 “瞧瞧这满头大汗的,把杏年给我吧,你快坐下歇歇。” 苏末他们已经到了牛车边上,王桃青连忙笑着起身,伸手帮忙接过了顾杏年。 这么热情,苏末还有些不适应,只是陈辞海夫妇两热心肠是整个落山村的人都知道的,苏末便也没多想,回了个感谢的笑容。 “多谢嫂子了。” 她将背篓放一边,将顾平安和顾锦年抱上牛车,随后自己也坐了上去。 棚子遮住了炙热的阳光,微风拂过,带来丝丝清凉,苏末长呼一口气。 牛车要到申时六刻才会回去,在棚子不远处,就摆放这一个日晷,苏末看了一眼,晷针的影子落在末时与申时之间。 也就是说还得等六刻钟,干坐着有些尴尬,苏末目光扫过附近的商铺,忽的想起来,自己没买皂荚液。 她连忙站起来,一旁的王桃青见状问:“怎么了?” “有些东西还需要去买,王嫂子,能麻烦您照看下三个孩子吗?” 这太阳实在是太晒了,带着去,怕把孩子弄中暑。 王桃青听清了苏末的话,笑着点点头:“多大点事,你放心去就是。” 苏末笑着道谢,又嘱咐三个孩子乖乖待在这里,别乱走,这才离开。 皂荚液这东西,可以用来洗衣裳、洗澡、洗头发。 算是生活必需品,因此每个杂货铺都有的卖,价格也没区别,苏末便就近挑了个铺子,买了一大罐。 天上突然积攒了云层,挡住了炙热的阳光,苏末抱着罐子朝牛车走去,路过一家糕点铺子时,脚步一顿…… …… “娘~” 顾杏年站起身,朝着缓缓走来的苏末挥着手,眼睛笑的眯成了一条线。 苏末回之一笑,走过去,将罐子放下,糕点则是装进了背篓里。 下午确实没什么人,一直等到申时六刻钟,也没见人来,陈远海琢磨应该没人了,便帮着苏末将东西都放上了牛车。 只是才刚要挥鞭子走人,就有人从街口跑过来:“等等我们……” 陈远海回头看了一眼,是村里的王婆子和她女儿王盈盈,他连忙停下来,等着二人过来。 王婆子瞧见车停了,松了口气,拉住女儿的手,二人脚步竟是慢了下来。 悠哉悠哉地走了过去,到了牛车旁,王婆子那双倒三角眼扫过牛车,丝毫不掩饰脸上的嫌弃。 王桃青脸上的笑容僵住,有些不情愿的喊了声:“叔母。” 王婆子抬着下巴“嗯”了一声。 “桃青啊,不是叔母说你,这做生意也得分人,怎么能随便什么人都让坐咱家的牛车呢!” 说罢,她还鄙夷地看了眼苏末,像是在看什么瘟神。 一旁的王盈盈也丝毫不掩饰眼里的鄙夷,清秀的小脸有些狰狞,发现苏末看向她,还恶狠狠地瞪了一眼。 弄得苏末满头雾水,回想了下,才恍然大悟。 这可是一桩陈年旧事了。 顾大郎这人相貌端正,不同于落山村其他男子,他身子高壮,是村里不少姑娘想嫁的对象。 这王盈盈也是其中一个。 她家本来都寻了媒人,去顾家说过好几次,可结果被原身给截了胡。 珠玉在前,王盈盈后面说的亲事怎么都看不上眼,导致如今都二十了,还没成亲。 王婆子又是个行事泼辣的,自从顾大郎死后,没少在村里人面前诋毁原身。 两家之间,因此结仇。 王桃青的脸色有些难看,王婆子仗着是她叔母,平日里坐牛车从不给钱就罢了,如今更是说的这番难听。 可自个又不好还嘴,她爹就生了她一个,倒是叔父家,除了王盈盈还有三个儿子,爹娘一门心思想过继一个到他们名下,逢年过节都叮嘱她要同叔父一家打好关系。 可他们也不想想,若是这叔母愿意,那早在堂弟们不记事的时候就过继了,也不至于三个堂弟都快娶亲了,还没个准话。 她扯了扯嘴角,目光扫过日晷,转移话题道:“叔母是带盈盈相看去了? 我听说我娘说男方家里开了间铺子,这嫁过去,往后可是享清福了。” 不说还好,一说,王婆子的脸色顿时黑的跟锅底似的,王盈盈也顿时红了眼尾。 王桃青要是这还看不出来,就白活了,她讪讪一笑,往边上挪了挪。 “那啥,叔母和盈盈快上来吧。” 王婆子沉着脸坐了上去,她本就胖,一坐,牛车上没了空位。 王盈盈眼睛更红了,一想到原本属于自己的好姻缘被苏末截走,害得她到现在还没嫁,今日还受了一顿羞辱,心里就堵得慌。 她恶狠狠地看向苏末,指着牛车上的东西,张口就骂道: “这牛车是坐人的,又不是拉货的,拿那么多东西占位置,要脸吗你?” 第十七章 刚开始被王盈盈瞪一眼,苏末就有些不乐意了,但王桃青打合场,她便给点面子,没计较。 这会被指着骂,泥人尚有三分火气,更何况是在末世一言不合就开干的苏末。 “你算什么东西,车主都没开口,你倒是叫唤起来了?” 苏末挑眉,冷眼看向王盈盈,浑身迸发出一股戾气,在末世那个大环境下,谁手里没几条人命,她一路苟活,早已满手鲜血。 “嘴巴放干净点,刚刚的事,我看在王嫂子的面子上不追究,但若是以后再听到某些人在背后诋毁我……” “呵!” 苏末冷笑一声:“我可不会再惯着你们!” 王盈盈对上苏末的眸子,正想回怼,可却发觉苏末那锋利冷冽的目光看她像是在看一个死人一样。 这个认知吓得她头皮发麻,冷汗直流,大脑都停止了思考。 苏末撇嘴,收敛住身上的戾气,随后别开头,不屑再看王盈盈一眼。 这么胆小,要是搁在她那个世界,都活不过半天。 王婆子看自个女儿落了下风,脸色又黑了一度,当即帮着开腔道: “苏氏休得满口胡言乱语。 我家盈盈说的不过是实话,你居然这般编排她,安的什么心! 要是坏了我家盈盈的名声,我要你好看!” 苏末冷冷地扫视一眼:“莫非我说错了? 你们娘俩以前没有在村里说过我的坏话? 还是这牛车真是你家的? 既然如此,我可得回去寻人问问,若真是我说错了,到时候我赔礼道歉。 可行?” 王婆子一哽,这可行个屁,顾大郎死后,她可没少造谣。 而牛车这事,平日里她坐牛车不给钱,已经有人说闲话了,若是真让苏末去挑破了这层窗户纸,那可丢人丢大发了。 她三个儿子还没成家呢,可不能传出不好听的话。 思索到这,王婆子歇了同苏末斗嘴的心思,没好气的拉过王盈盈,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她一眼:“没出息。” 王盈盈回过神,自己已经坐在了车板的边缘,听了自个娘的话,委屈地低头,眼底水雾缭绕。 看着自家叔母和堂妹吃瘪,王桃青心底那叫舒爽,只是到底是自家人,她面上不显,开口让陈远海赶牛车出发。 牛车摇摇晃晃的,抵达了落山村,王婆子家就在村头,到了地方就拉着王盈盈下了牛车,大步流星的走了,生怕沾染上苏末的晦气。 王桃青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松了口气,只是想到王婆子那张嘴,不免有些担忧。 她看向苏末,有些难为情地说道: “我家叔母这人就这样,你别见怪,到时候若是听见了什么不好听的话,左耳进右耳出便是,别去同她争辩,省的吃亏。” 苏末知道王桃青也是好心提醒,她浅浅一笑,却没开口,若是真的对上,谁吃亏还不一定。 陈辞海家离苏末那处院子近,王桃青便干脆让陈远海将苏末四人送到了家门口。 下了牛车,将东西都搬进下来,三个孩子都没闲着,主动帮忙拿着东西往院里搬,看的苏末很是欣慰。 夜里,王盈盈相看的事传遍了整个村子。 事情是这样的,王盈盈相貌清秀,自家弟弟又是送了书院,被夫子夸赞有秀才之能的。 平日里自视清高,这次去相看,依旧端着架子对着男方就一顿贬低。 人男方家里有间铺子,吃穿不愁的,平日里也是被捧着的存在,哪里受过这等侮辱。 当即翻了脸,但也算收敛,没直接骂王盈盈,而是将媒婆骂的狗血淋头,大致责怪媒婆什么东西都往他们面前领。 可这还不如直接指着王盈盈骂呢。 媒婆做媒大半辈子,头一次受这气,再者她给王盈盈介绍了不少亲事,却不是嫌这就是嫌那的,让她不知道多少人道过歉。 这次更是,心里又恼又怒,放着男方的面,同王婆子放了话,王盈盈的媒,她不会再接手了。 话放出去了,可回到家里还是不得劲,一股闷气堵在心口,不上不下的,憋的慌。 媒婆心一横,将这事说了出去,既然她王盈盈挑三拣四的,那就让她慢慢挑去吧。 苏末挑水的时候,一旁的妇人眼珠子转了转,不嫌事大,特地说了一遍。 苏末心里有些好笑,面上却不显,自顾自的挑水离开,就跟没听见似的。 水缸再次被填满,边上放着今日买来的菜,米和面放进了另外一个缸里,以免被老鼠给偷吃了。 顾杏年三兄妹这会正在客厅里坐着糕点,杏花糕,一口下去,杏花的香味在口中迸发,甜而不腻。 顾杏年很喜欢,不止是因为它甜,还因为这个糕点也有个杏字。 顾平安更别说了,将手指上的糕点屑都没浪费,他看向院子里,厨房上方正升着袅袅炊烟,这个小院终于不再跟以前一样冷冰冰的了。 吃过了晚饭,苏末又烧水给三个孩子洗澡,这次用了皂荚液,将孩子们的头发也好好洗了一遍。 依旧是让三个孩子先去睡觉,苏末才去洗澡。 这具身体的头发很长,还浓密,苏末并不喜欢长发,碍事。 她将头发卷在一起,拿到胸前,目光扫过发黄分叉的发尾,挑挑眉,直接用剪刀咔嚓咔嚓,原本到大腿的头发,现在只到腰间了。 要不是这个时代的女子都是长发,苏末都想剪到耳垂那个地方。 头发虽然剪了,但盘起来并不会让人发现。 夜色暗沉下来,一轮弯月挂在空中,四处静寂,偶尔传来几声海浪声和山间野兽的嘶吼。 苏末进了屋,目光瞥过墙上的破洞,嗯……修补房屋也该记上。 修房子,添竹床,还得去买些田地…… 不过没有钱,这些都是空想,现在最重要的,还是赚钱。 可赚钱不易啊! 苏末叹了口气,回想她那个世界,金钱早已成了最无用的东西,武器和药品以及粮食才是王道。 258很不合时宜的冒了出来:“宿主大大,不论在哪个时代,这三样都是王道。” 苏末:“……” 苏末后知后觉:“你能听到我的心声?” 小光团停止了闪烁,随后熄灭,躲了起来。 发现这一点的苏末又气又想笑,刚刚升起的无措感已然消失不见,她摇摇头,脱掉鞋子,躺上床睡觉。 第十八章 天蒙蒙亮,苏末就摸索着起身,洗漱后淘米煮粥,放了些瘦肉,小火慢炖。 趁这会功夫,用布条将衣袖和裤腿绑住,在院子里开始锻炼身体。 其实就是跑步、压腿、扎马步。 苏末并不懂如何锻炼身体,因为在末世,用不着特地去锻炼。 大环境驱使着每个人,想尽一切办法在丧尸口下死里逃生,身体自然而然强魄起来。 这具身体同苏末自己的身体相比,弱的不是一丁两点。 才练了两刻钟,就气喘吁吁的。 苏末扶着腰,抹掉额头上的汗,厨房的粥也差不多好了,她缓缓走进去,熄火,放盐,用勺子舀了些尝了下味道。 刚刚好。 将粥盛到陶罐里,端着去了客厅,三个孩子都已经醒了。 顾杏年顶着鸡窝头跑了出来,鼻子微动,眼睛紧盯着桌上的陶罐。 “好香啊!” 想吃……吸溜…… 顾平安也有些馋,眼神飘忽,止不住的往陶罐看去。 顾锦年面无表情的往后退了步,与顾平安拉开了距离。 苏末将三个孩子的小动作都看在眼里,没忍住笑了笑。 “先去漱口洗脸,娘先把粥给你们盛出来。” 她说着,一边往碗里打粥。 柳枝苏末早早就备好了,水也给他们盛好,都在厨房放着。 顾杏年惦记着粥,蹬着小短腿跑的飞快,顾平安和顾锦年怕她摔着,赶忙追了过去。 苏末本来打算等孩子们来了后再一块吃饭,奈何装死的系统冒了出来。 “叮,系统任务派发中…… 良好的睡眠有利于少年的身心健康,为了少年茁壮成长,努力奋斗吧! 请宿主在48小时内制作一张竹床。 奖励:木工全书、十积分(可在积分商城使用) 检测到宿主无法独立完成任务,奖励提前发放,若宿主未完成任务,奖励收回,并扣取十积分。” 随着系统的声音落下,苏末只觉得脑袋像被扎了一针,有些痛,但也能接受。 苏末下意识的看向手,却是两手空空,她眉头微皱,心里问系统:“书呢?” 小光团闪了闪,解释道:“知识类奖励会直接输入宿主脑中,在需要用到时候,大脑会自动浮现相关知识。” 这功能倒是不错。 昨天还在因为没钱买竹床而烦恼的苏末顿时来劲了。 任务时间有限,苏末便没在等三孩子,麻利的将早饭吃了,随后进了卧房将柴刀拿上。 三个孩子已经洗漱好,进了客厅正捧着碗喝粥,苏末看了一眼,叮嘱道:“娘去山里一趟,平安照顾好弟弟妹妹,在家无聊可以出去玩,但是要注意安全。” 今天是村民出海的日子,村里的孩子没有大人束缚,免不得聚在一块玩,苏末自然也不会阻止顾平安他们出去玩耍。 顾平安乖乖地点头,其实不用娘说,他也会照顾好弟弟妹妹的。 苏末又拿了捆麻绳放在背篓里,柴刀也放到了里面,还将那些破碎的野猪内脏也装进去了。 这才背着背篓往山里走去。 路上不免会碰到村里的人,苏末低头走着,人跟她打招呼就回之一笑,应一声,若是没跟她打招呼,就当做没见到。 王婆子正从邻村回来,她刚说定了自家大儿子的亲事,心里美滋滋的。 只是女方想要三两银子的聘礼钱,有些发愁,她低头走着,正琢磨着女方说过的话。 却听见坐在门口纳凉的两个妇人提到了苏末的名字,王婆子身子一顿,下意识放慢了脚步。 妇人们闲的无事,凑在一块聊天,家长里短的,怎么也说不完。 “这顾家的总算是要过上好日子了,苏氏瞧着弱不禁风的,谁知人今个又上山去了。” “上次一个陷阱就掉了头野猪,也不知道这次掉什么,我家买了一斤野猪肉,那味,可香了。” “也不知道这苏氏哪来的主意,咱们在村里活了大半辈子,愣是没想到过上山挖陷阱。” “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顾大郎那时候把人领回来我就去打听过,说是以前是什么大小姐呢。 还有什么……女夫子教导,琴棋书画啥的都会,别瞧着弱不禁风,可人脑子好使,还识字呢。” “怪不得,当初顾大郎谁都看不上,却一眼就相中了这苏氏。” “你这一说我想起了,当初你还打算把你家闺女说给顾大郎来着……” “那都多久的事了,当初咱村里有女娃娃的,谁没打算过? 但顾大郎和苏氏定亲后,这心思可就歇了,不想是王家那老闺女,人成亲当日都去闹,没脸没皮的,得亏村长让人拦下了,没让顾家的知道……” 吃瓜吃到自己头上的王婆子脸色一黑,脚步不自觉的加快。 某个妇人微微抬头,余光瞥到消失在拐角的身影,皱皱眉。 刚刚那人怎么那么像王婆子?不对不对,应该是看错了。 气势汹汹的王婆子回到家里,连着灌了好几口水才缓过劲来。 王盈盈的目光瞥过,见娘并未带东西回来,眼底闪过一丝失落。 她撇撇嘴,丝毫不收敛自己的情绪:“娘,咱们大弟好歹也是未来的秀才公,她们那边连个东西都不送,是瞧不起咱们嘛。” 她不开口还好,一开口,王婆子怒气更深,抬手就是一巴掌打过去,打的王盈盈脸颊直接肿了。 她捂着脸,有些不敢相信地质问道:“娘,你打我?” 王婆子瞪她一眼:“你给我闭嘴。 要不是你眼高手低的,这也瞧不起那也瞧不上,都二十了还没嫁出去,你三个弟会至今还说不上亲事吗?” “瞧瞧人苏氏,没了顾大郎养着,颓废几年,想开了,去山里挖个坑就能逮到一头野猪。 在瞧瞧你,整日待在家里吃白米,脑袋都浆糊了。” “看你就来气,赶紧滚回你屋里待着去,明个我会找媒婆上门给你说亲事,这次不会再由着你,你不嫁也得嫁!” 怎么说呢,越亲近的人就越是懂得如何戳你心窝子。 当初顾大郎没选她,选了苏氏,如今她亲娘,又拿苏氏同她做对比,言语中透露着她处处不如苏氏的意思。 脸上的痛意似乎感觉不到了,胸膛像是被打开,一直手伸了进去,直接拽住心脏,用力拉扯着。 苏氏……苏氏…… 为什么…… 王盈盈红着眼,眼泪水跟不要钱似的往下流,咬着牙,死命地忍住心里翻涌的恨意,跑了出去。 王婆子却丝毫未察觉,依旧埋怨着女儿不懂事。 第十九章 苏末并不知道这个世界上多了属于她的绊脚石,她正在砍竹子。 上次进山抓野猪,她就仔细观察过沿途的风景,其中就包括一小片竹林。 系统出品的柴刀真的是好用,一刀就能把竹子整齐切断。 虽然有系统给的木工全书,但苏末还是怕自己出错,于是砍了双份竹子。 期间还用竹条做了好几个陷阱,又再次去了上次系统弄出来的陷阱。 里面还残留着野猪的血迹,乍一眼看过去,触目惊心的。 苏末面不改色的将带来的野猪内脏一股脑倒下去,山风拂过,血腥味迎面而来。 苏末平静地往上铺了几根竹条,再用茅草和树叶遮挡一二,等过两日,再来看看会不会有好吃的野兽踩上去。 弄好这一切,准备回去了。 竹子有些多,直接搬回去太费劲,苏末便做了个简易的架子,将竹子捆好,搭在上面,再用绳子固定。 架子的前面也有绳子,苏末将绳子穿过肩膀,一手拉着绳子的尽头,一手反握住身后的绳子,慢慢的往小院拉着走去。 太阳悬挂在半空中,晨熙透过树叶,零零散散,在地面撒下斑驳陆离的影子。 手心被磨的有些难受,火辣辣的,但马上就快到了,苏末咬紧牙关,继续往前走。 等回到院子里,松开绳子一看,手已经磨破皮了,估计过会还会起水泡,哪怕是去看大夫,上了药,也得好几天才能好。 苏末脑中顿时想到了系统商城,她咬牙,呼叫系统。 “258,打开积分商城。” 258对这事倒是积极,没一会熟悉的页面浮现在眼前。 苏末点到医药一栏,目光落在养肌膏上。 养肌膏:受伤?毁容?有我在,不可能! 积分:5(可无限次回购,所需积分翻倍。) 点击购买,积分成了四分。 因为手受伤的缘故,小瓷瓶出现在了地上,苏末望着大拇指长,指甲盖高的小瓷瓶,直呼奸商。 258怎么能容忍有人说他是奸商呢。 “宿主大大,你别看它小,但效果好啊,不信你用指甲挑一点,在破的地方抹匀。” 苏末将信将疑的照做,别说,一点点药膏居然可以涂抹半个手心,涂上去冰冰凉凉的,然后有点痒。 苏末忍住去挠的冲动,随后有些震惊地看着自己的手,来回转了好几次,才接受了事实。 涂抹过药的地方,伤口已经消失了,一丝受过伤的痕迹都没有,苏末满意地点点头,这药除了有点少,哪哪都好。 系统捍卫住了商城的口碑,有些得意,没在理会苏末的吐槽。 手既然好了,苏末便开始动手做竹床,但为了避免再一次发生手掌大面积受伤,她去拿了布条将手心缠绕一圈,才开始干活。 有柴刀在,工具不缺,没有铁钉就做木钉,或者采用榫卯。 一开始还有些生疏,但每做一步,大脑就会浮现出下一步应该怎么做的动作图解,苏末渐入佳境,完全沉浸在做竹床的世界中。 若非响午的太阳正对脑门晒着,她怕是能一口气做到下午去。 苏末抬手,抹掉额头上的汗,三个孩子还没回来,她稍微收拾了下,进厨房洗手做午饭去了。 三个孩子远远的瞧见自家的方向升起了炊烟,便知道这是在弄午饭了。 顾杏年站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尘,不在继续玩过家家了。 “哥哥,回家,吃饭。” 顾平安有些意犹未尽,但小妹开口,自然是答应的。 顾锦年则是松了口气,过家家什么的,幼稚死了,尤其是还有个不怀好意的陈卿舟在。 三人往家里赶去。 被顾锦年看透心思的陈卿舟看着顾杏年远去的背影,有些失落,马上就轮到他当爹爹,杏年当娘亲了。 …… 三个孩子一进屋,就看见了堆在院里的竹子。 顾平安疑惑地挠挠头,娘弄这么多竹子干嘛? 顾锦年却是想到了昨日苏末说过的话,眸光闪烁,心神微动。 顾杏年却是没在意,她已经被客厅传来的香味给吸引住了,哪里有心思管什么竹子不竹子的。 “娘,中午吃什么呀?” 她抬腿跑过去,眼睛亮晶晶的,苏末看过去,心都化了。 “娘做了荷包蛋,还炒了个土豆丝,还有一锅骨头汤。” 苏末笑着给她打了一碗骨头汤。 骨头自然是那头野猪的,炖的时候切了两个土豆下去,撇去上面漂浮的油沫,露出乳白色的汤汁。 “快去洗手,洗好手再吃饭。” 别看苏末是从末世来的,病从口入这个道理比谁都明白。 末世那些丧尸的可怕之处可不少,他们就是移动的病毒,被咬一口,会尸变,反咬一口,也会尸变。 食物本就来之不易,每次吃的时候,他们都会仔细检查,看自己的双手以及食物是否沾有丧尸的血液或者皮屑之类的,不然突然的成了丧尸都不知道。 顾杏年屁颠屁颠地洗手去了。 顾平安和顾锦年在门口听见这话,也自觉地转身,去了厨房。 三个孩子洗干净手走进来,苏末已经给三人都冷了一碗汤。 “先喝汤养养胃,然后再吃饭,吃好了玩一会,然后睡个午觉。” 苏末端着汤率先喝了一口,说的话不容拒绝。 吃过饭,苏末便打发三个孩子去走动走动,散散步,自己则是收拾桌子然后洗碗。 春困夏乏,在初夏之际,微风拂过,更是昏昏欲睡。 苏末才走出厨房,就瞧见顾杏年三兄妹坐在门前的石墩上打哈欠,不愧是亲兄妹,打哈欠都同步。 苏末心里有些好笑,她摇摇头,走过去:“困了床上睡去。” 顾平安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瞧见是娘亲后,顿时清醒,正要开口求饶,反应过来,娘亲已经变好了。 到嘴边的话回炉重造一番,他点头,咧嘴一笑,整齐的牙齿在阳光的照耀下,白的耀眼。 “我这就带弟弟妹妹进去。” “快去吧。” 苏末收回目光,可还是忍不住,余光偷瞅好几眼顾平安,心里啧啧称奇。 都是顾家的娃,顾平安这娃怎么就这么黑呢? 要不是顾平安那一双标准的狐狸眼以及和顾锦年、顾杏年有个五六分相视,苏末都忍不住怀疑他的身世了。 第二十章 趁孩子们都睡着了,苏末继续开始做竹床。 才半天的功夫,她已经动作娴熟,再者上午已经差不多将竹子都按照尺寸切好了,下午几乎就是安装。 按照脑中浮现的知识,苏末按部就班的忙活着。 太阳渐渐西斜,落日余晖洒落下来,仿佛给苏末披上了一件霞衣,使得整个人都笼罩在朦胧的光晕之中。 头发低盘,用一根木钗固定着,微风拂过,额前的几缕碎发随风扬起。 狭长的狐狸眼微弯,脸颊晒的微微发红,嘴角向上,勾着浅浅的弧度。 脸上沁出的汗珠在夕阳的映照下,折射出淡金色的光芒。 顾锦年站在门口,望着被夕阳包裹的苏末,她看上去,是那么的不真实,就好像美轮美奂的泡影,风一吹,一切都会破灭…… 内心泛起一阵波澜,他捂住胸口,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这一切会是假的,心口就难受。 顾锦年眸光渐渐阴鸷下来,紧盯着苏末,喃喃道:“不管你是谁,来了就不许走。” 妹妹需要一个对她好的娘亲,是的,妹妹需要…… 当苏末注意到顾锦年时,顾锦年已经调整好情绪,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 她笑着招手,脚却是不动声色将化作铁锤的柴刀往那堆没用的竹屑里踢了过去。 谁让这柴刀必须主人握住才能变化。 “锦年醒了,快来看看我给你和平安做的竹床,夏天热,睡竹床最舒服了。” 顾锦年看过去,竹床很宽敞,款式跟在铺子里看过的很像,毛刺都被打磨掉了,夕阳洒在上面,闪烁出淡黄色的光泽。 目光随之落到了苏末垂落在两侧的手掌,用布包裹着,但他还是瞧见了手指上伤口。 顾锦年紧抿着唇,半响,才道:“你手受伤了。” 苏末一愣,反应过来抬手双手看了下,她笑了笑:“一点小伤,问题不大。” 顾锦年抿着唇一言不发,眼睛却死死的盯着她的双手。 受伤了,需要上药,可是他没钱,没钱就买不到药,买不到药伤口可能会发炎…… 顾锦年这个人,心思缜密,聪明,懂得趋利避害,明白怎样做才是对自己最有利的。 在以前,原身打骂他,他受着,避免她将怨气发泄到顾杏年身上。 过年那次,他提前察觉出不对劲,不动声色的将原身的反常说给了陈卿舟听。 他知道,陈卿舟喜欢顾杏年,每次家里发生了什么事,他都会找他娘,让他娘想办法帮衬。 而陈卿舟的娘和爹都是村里数一数二的热心肠,又跟村长是族亲…… 若真正算起来,不是村长救了他,是他自己救了他。 原身摔倒的那天夜里,他其实听到动静了,但他没起来,而是转个身,继续睡着了。 他知道村里人的性子,若是他们成了孤儿,日子并不会变差。 毕竟再差也差不到哪去了。 如今,顾锦年已经相信眼前的这个女人对他们好,虽然原因不详,但顾锦年知道,他们需要她。 “你受伤了,需要上药,我去请王大夫过来。” 顾锦年的突然示好把苏末整蒙了,她看过去,平日里跟万年冰块似的顾锦年居然露出了担心的神色? 苏末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又看了好几眼,才确定这是真的。 没想到自己做个竹床就让顾锦年会有所软化,早知道她昨个回来就上山砍竹子去了。 苏末也是累到了,没去想太多。 心里有些高兴,果然这世上就没有她苏末克服不了的困难。 258也高兴,三个攻略目标都被宿主感化,任务完成指日可待。 他仿佛已经看见他的世界恢复往日的繁华,智脑亲口夸赞关于他的荣耀事迹,所有人都为他高歌欢赞。 一人一统,沉浸在独属于自己的喜悦中无法自拔。 苏末嘴角就没下来过,乐呵呵的将竹床搬进东侧屋,又去自己房间翻了一穿被单和薄毯。 到底是初夏,半夜还有些凉,小孩子家家的,贪凉不得。 顾平安兄妹两也醒了,对竹床好奇的很。 顾平安站在边上,左摸摸右摸摸,生怕弄坏了。 相反顾杏年就胆大多了,苏末垫上床单,她就直接拖鞋上去,在床上打起了滚。 顾锦年在一旁看着,嘴角不自觉的上扬。 他到底还是没去成王大夫那里,因为苏末的强硬拒绝。 苏末还记得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那个王大夫给她看病结果身子屁事没有的情形。 王大夫那张脸,黑的跟炭似的。 若是这会又请人过来看她手上‘来晚一步都要痊愈’的伤口…… 摇摇头,没在继续想下去。 傍晚时分,出海打渔的村民们都回来了,此次收获满满,大家脸上都洋溢着由心的笑容。 落山村靠扑鱼为生,自然是有固定的销路的,村长杵着拐杖,望着船里的鱼,脸上笑出了一堆褶子。 陈辞海已经赶着牛车过来了,这鱼越新鲜,价格越高,而县城到亥时,就会关闭城门,他们耽搁不得。 苏末本来想请村长和陈辞海他们过来吃饭,算是感谢他们那日夜里的帮衬。 更主要的,是同他们打好关系。 在这个时代,有家族倚靠是一种底气。 大部分村庄都排外,若非落山村民风朴素,当初的顾家想要拥有一个立根之地,完全是痴心妄想。 苏末若是没有所谓的任务,一个人定是逍遥自在,不在乎这身外之事。 可她要养三个孩子,三个会被夺走气运的天道之子,她想要拨乱反正,就必须提前布谋,为三个孩子铺路。 当然,到时候若是能将那个人的阴谋诡计直接扼杀在摇篮之中,更好! 只是陈辞海和村长在忙,苏末便只得将这事按下。 三个孩子去海边凑热闹了,苏末没拦着,有顾杏年的锦鲤运在,他们不会出什么事。 一想到这,苏末拨弄柴火的动作一顿,她没忍住,问系统:“既然顾杏年有锦鲤命,为什么顾大郎他们还会出事?” 258被苏末突如其来的疑问弄得有些懵,他赶忙翻阅了下芯片内的资料。 半响,系统温和的声音响起:“这个世界是三本小说衍生出来的。” 苏末一时没听明白这句话的真正含义。 火势渐大,她拿着的木柴已经燃烧到了尽头,炙热的温度顿时使得苏末将系统的话抛到了脑后。 直到夜色降临,劳碌一天的苏末瘫在床上,困倦挑拨着她的心房,迷迷糊糊间,系统的那句话浮现在脑中。 她猛然惊坐起,吐出一声国粹。 第二十一章 苏末很忙。 家里没钱没粮,房子也破破烂烂的,她得努力挣钱养家。 系统又发布了不少任务,因为是智脑提前拟定好的,有很多一下发,就显示已完成,这也让她一下积攒了不少积分。 苏末发现还可以这样操作后,更加的忙碌了。 天还没亮,就拿着自个做的锄头上了山,她打算开一小块荒地,种些西瓜。 就像258所说,这是个由三本小说衍生的世界,若是没有其他世界的人闯入,它便会按照作者的剧情设定而运转,直到三个主角死亡,所有人的命运才真正属于自己…… 这也导致这个世界的农作物种类很多,种植技术却很差。 开个荒、翻个土、然后种子一撒,定期浇水、除草,就没了…… 当初在山里开荒的人,就是因为没给地里沤肥、没杀虫,才导致种的豆都没成活。 苏末从258那里得知真相的时候,脑袋都是嗡嗡的。 在她那个世界,种植好像刻在她们国家每一个人的dna里,是她们与生俱来的种族天赋。 哪怕是在末世那个恶劣的环境,都有人种出了粮食,虽然那些人都被控制起来,并没有因此造福活着的人类。 她扛着锄头,走在林间小路上,空气中掺杂着淡淡的青草味,风微凉,拂过脸颊,令人神清气爽。 在她的身后,王婆子鬼鬼祟祟地躲在树木后面,盯着苏末的背影,吊三角眼眯成了一条缝。 王盈盈那次相看,害得媒婆丢了面子,这可算捅了马蜂窝,十里八乡的媒婆都不愿意做她的媒了。 这也导致上次相看不了了之,而大儿子的亲事的聘礼还没着落,王婆子急的病了一场。 等好了,在村里闲逛,却看到苏末提着两只野兔回去,可谓是令她分外眼红,恨不得捉到兔子的是自己。 她气呼呼地回去,回想起打听到的消息,当即就决定,她也去山里挖陷阱,猎野猪。 西边的山那么大,苏氏挖得,她也挖得。 当日夜里,她就把这事给说了出来,谁曾想却是被丈夫和儿子奚落了一顿。 好在大女儿还是向着她的,两人密谋半日,决定先去看看苏末挖的陷阱是什么样的。 因此王婆子掐着点起来,守在苏末家旁盯梢,毕竟苏末不进山里,她才好去…… 林间时不时的传来一阵鸟鸣,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这也导致苏末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人跟着。 大雍朝支持农业,鼓励百姓开荒,苏末只需要弄好后去找村长,让他来仗量尺寸,再上报给衙门。 过个几日,衙门就会送来地契,而且开荒的地,免收三年税赋,前提是三年内不荒废。 苏末还是很喜欢这个政策的,她哼着小曲,走到了昨日挑选好的风水宝地,然后……开荒。 王婆子在远处看着,瞧清了苏末在干嘛后,心里一阵鄙夷。 在她看来,这苏氏怕是脑子进水了,这破山全是石头,又种不出东西来,有什么好开荒的。 不过她才不会去提醒。 这苏氏抢了她女儿的好姻缘,克死了顾大郎一家成了小寡妇,性情大变,名声狼藉。 可她带着女儿去了趟县城回来,这村里人居然都对苏氏改观了,她说两句,还有人帮着怼回来。 不仅如此,苏氏还猎得到野猪和野兔,对顾家那三个孩子也开始好起来了,日子瞧着越过越好…… 王婆子恶意满满地盯着苏末的背影,就让她挖,到时候累死累活白忙活一场,想想就畅快。 王婆子像藏匿在角落的臭虫,偷窥着苏末的一举一动,确定她不会上山后,吊三角眼眯成了一条缝。 略显臃肿的身体往后退去,同山脚下等候的王盈盈回合。 “苏氏那个小贱人居然傻不拉几的在开荒。” 王婆子脸上挂着嘲讽的笑容,余光瞥过王盈盈身后那条小道,眼里闪过一丝精光。 王盈盈自然也注意到了,她心里冷笑一声,眼里的恶意使得原本清秀的面容狰狞起来。 贱人就是贱人,蠢笨如猪。 “不过是无用功罢了,娘,我们快上山去吧!” 二人往山中走去。 古木参天,笔直高大的树木遮住了绝大部分阳光,只有斑驳稀疏的光线透过树木的枝叶照射进来。 四处静悄悄的,远处偶尔传来几声鸟鸣,风吹动树叶,王婆子和王盈盈不自觉的吞咽口水,心里有些发毛。 心扑通扑通地跳着,节奏凌乱,王婆子不自觉地拉住了王盈盈的衣袖。 王盈盈本就神经紧绷着,突然有只手拉住自己,吓得她脸色苍白,额头渗出来汗珠。 口水疯狂的分泌,她吞咽好几口,脚步放缓,眼眸往下看去…… 扑通……扑通…… “盈盈,前面有岔路口!” 王婆子的声音突然响起,吓得王盈盈两眼一翻,若非心里对苏末的恨意支撑着,怕是要晕过去。 她缓过劲来,望着眼前的岔路口,语气不自觉的带上一丝恼怒。 “娘,你一惊一乍的干嘛?” 王婆子心里慌着,压根没听到王盈盈的话,她站在岔路口,踮起脚打量着。 一边是继续往山里走,一边是一片竹林。 她指向竹林:“咱先去这边看看。” 王盈盈凑过去,见自个娘好似没听见刚刚的话,松了口气。 二人往竹林走去,很快就看见了苏末砍竹子留下的痕迹。 王盈盈眼里闪过一丝嫉恨。 “娘,苏氏肯定来过这里,我们往边上找找,看看她在这里有没有弄什么陷阱。” 王婆子点点头。 “盈盈,你往那边去,我往这边走。” 二人分开寻找,没一会,王婆子激动的声音响起:“盈盈,你快过来!” 王盈盈赶忙跑过去,只见一个用竹条做的有些像篓子的东西罩住了一只野兔。 野兔又肥又胖,怕是有四五斤重。 母女两相视一看,眼里满是贪婪。 王婆子当即便欲上前,将兔子捉起拿走,王盈盈却是眸光一闪,拦住了她。 “娘,我们先去另外一边看下,苏氏捉到野猪的陷阱还没看到呢!” “你说的对!” 一个竹篓子就有一只四五斤重的野兔,那捉到野猪的大陷阱呢? 王婆子双眸微眯,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 “走,咱们先去那边看看,等回来再一并拿上!” 二人一拍即合,原路返回到岔路口,往深山跑去。 乌云遮住太阳,让本就阴暗的深山越发的阴森…… 第二十二章 西山离落山村还是有点远,而沿着山脚继续往西走,便是长杏村。 两个村子有不少结亲的人家,逢年过节来往,这西山乃是必经之路。 村民大多淳朴,但并不代表没有心怀不轨之人。 再者,家里过于贫穷,眼前还没有到安心种田养家的最好时机,因此苏末只是开了一小块地,便停了下来。 这些日子,她早上起来就跑步去山上,查看陷阱,顺带砍些竹子和木头,拿回来后,便开始做早饭。 中午和下午就在家里做木工,然后掐着点弄晚饭,烧水给三个孩子洗澡,次日又是早早醒来上山查看陷阱。 周而复始,日子忙碌且充实,身体也结实不少。 这会挖了差不多一分地,也就是出了些薄汗,哪像之前,挑担水就气喘吁吁的。 苏末满意的望着自己在这个世界即将拥有的第一块土地,将锄头扛起,打道回府。 三个孩子估摸着也该醒了,她的回去做饭,顺带去找村长来丈量一下。 至于山里的陷阱今日还没去,不过昨个往坑里又扔了些内脏进去,再加上顾杏年的锦鲤运,应该能有猎物上钩。 等当时候村子丈量了这块荒地在去看也来得及。 苏末也是没想到王盈盈她们母女二人居然会对她做的陷阱打起了主意。 她估摸了下时辰,扛着锄头飞快的往村子赶去。 毕竟地契不下来,她也不好去种植,万一到时候有人使坏怎么办,防人之心不可无,这个道理她深得体会。 不过苏末还是先回了趟家,将锄头放好,又洗了个手。 锅里熬的粥已经好了,今个儿是野菜粥,野菜是小院旁边摘的,新鲜的很,往里面放了些盐,搅拌搅拌。 尝了下味道,刚刚好,苏末发下勺子,叫三个孩子起床去了。 顾杏年对顾锦年的依赖很深,苏末没办法,便把竹床搬到了她的房间,相当于一家子还是睡在一起,不过是同房不同床罢了。 “粥已经给你们盛好放桌上了,我待会要去找村子办事,你们乖乖在家待着,等我回来。” 苏末一边给顾杏年扎头发,一边叮嘱着道: “等杏年吃好了还要,平安和锦年谁得空就给她盛一下,但是别让妹妹自己盛,知道吗?” 粥烫,顾杏年的小身板没那么快养好,若是一下没拿稳,后果不堪设想。 顾平安和顾锦年都点点头,表示自己会注意的。 苏末用红头绳绑在小辫子的微端,随后拍拍顾杏年的肩膀,站起身,道:“好了,快去漱口吧。” 三个孩子应声出去,苏末则是拿了十文钱在身上,随后找村子去了。 求人办事,总得给人点好处,别看苏末在末世是一言不合就开干,但人情世故都清楚的很。 十文钱不多不少,够买一斤半的米,又或者半斤的猪肉。 村长家在村子正中央,往东,是祠堂,往西,是水井。 今个又是出海的日子,村里几乎都是妇孺,坐在门口纳凉,看着孩子嬉闹。 这些日子苏末在村里卖了不少野味,价格公道,村民们对她改观很多,这会瞧见了,都乐呵呵的打招呼。 苏末也笑着回两句,若是有人问起她去干嘛,笑着应付两句,缘由却是半点没透露。 大家伙瞧见问不出什么来,便歇了心思。 原本村里出海的日子,村长祭拜海神后,本该留在海边镇守,可海边湿气重,他受伤的腿受不了寒。 左右有海神庇护着,他便差人守着,自个祭拜后便回了家。 苏末上门的时候,村子正在教孙子识字。 村长让自个婆娘将孩子领走,杵着拐杖站起来,问:“苏氏,你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 苏末微垂着头,一五一十的说道: “我在县里从游商手里买了些西瓜种,趁时间还来得及,想种了去,便在西山开了块地。 村长您瞧能不能帮忙丈量一下,再上报衙门,把这地契办下来。” 说罢,苏末将十文钱拿出来,放在村子一旁的四方小桌上。 村长愣了愣,余光扫过桌上的十文钱,他皱皱眉,摆手。 “钱你拿走……” 苏末还以为村长是不愿意,当即想再开口,却又听见他说。 “作为一村之长,丈量荒地本就是职责所在,你们家的情况我也清楚,钱这东西,花在刀刃上才行。 另外,朝廷虽鼓励开荒,许诺免三年赋税,但前提是三年内这块地都不得荒废,不然可是要交双倍赋税的。 西山的地压根种不出东西来,你确定要开荒?” 苏末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误会村长了。 心里莫名有些虚,村长话中的每一个字,都是实打实的为她着想。 只是种不出东西这一点,苏末不敢苟同。 “我知道,但我还是想试一试,左右挖的地不多,若是能种出来,到时候又多了一份收入。 我家那情况,出海又出不得,去买田地也……” 没银钱这三个字,不用说村长也听出来了。 村长见苏末是铁了心要开荒,也不好多说。 “成,你在这等会,我去拿丈量用的东西。” 他杵着拐杖往旁边的屋里走去,没一会儿就提着一个背篓出来。 “走吧!” “哎。” 苏末应声,跟在村长身边。 村长腿脚不便,杵着拐杖走不了太快,苏末看在眼里,不动声色的放慢脚步。 都是原主欠的债,该还的…… 那些看着苏末过去的妇人又瞧见苏末回来,还跟着村长,心里有些疑惑,莫非是出什么大事了? 正猜测着呢,远处有个人连滚带爬的赶过来,头发乱糟糟的,衣裳也脏的很…… “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有这番不注意形象之人,简直有辱斯文!” 刚吃过早饭,在散步消食的王魁星望着那个人影,连连摇头,一副书呆子做派,惹得周边的妇人捂嘴直笑。 村长也皱起了眉,村里什么时候又来外乡人了?莫非是何处又出了什么天灾人祸? 这时,有人惊呼:“这不是王婆子吗?” 一旁的王魁星僵住了,脸上鄙夷的神色都没来的急消下去,他瞪大眼睛仔细一瞧,果真是自己的老娘。 呜呼,哀哉! 王魁星只觉得气血直涌大脑,涨得他脸色通红,随即拂袖而去,一副不愿多看的模样。 村长的眉头皱的更深了,杵着拐杖,脚步加快,随后气运丹田,沉声呵斥道:“王婆子,你这是作甚?” 王婆子抬起头,眼里还残留着惊恐,她看见村长,像是瞧见了救星。 “村长……快……快去救救我家盈盈……” 第二十三章 王婆子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一五一十的将事情的经过说了出来。 原来她与王盈盈继续往深山去后,不多时便看到苏末挖的大陷阱,在里面正躺着一头已经没了气的野猪。 个头有些小,却让王婆子和王盈盈心神微动。 王婆子想着,若是将野猪给拿去卖了,加上野兔,怎么也能凑二两多银子,那大儿子的聘礼就有着落了。 王盈盈就更别说了,只要想到苏末不好过她心里就高兴。 只是野猪被陷阱内的木桩刺破了肚子,浓郁的血腥味久久不散,微风拂过,王盈盈皱了皱眉。 她同王婆子商量,想先将野兔拿回去,然后叫家里的弟弟们一块将野猪拉上来。 奈何王婆子不愿意,她怕耽搁了时间,苏末会过来,到时候白白少了一头野猪。 王盈盈拗不过她,左右野猪个头不算大,她便同王婆子往周边走去,寻思找些藤蔓作绳,合力将野猪拉上来。 谁曾想一只吊睛白额大虫寻着血腥味而来,二人当即被吓傻了。 后慌乱逃跑中,王婆子错手推了王盈盈一把,这才得以跑出来…… 当然,这点她自然是隐瞒下来了,若是给村里人知道这事,她的名声可就坏了,往后三个儿子的亲事就玄乎了。 事态紧急,饶是村长心里对王婆子再恼怒,也只得按下。 “你们两个扶着王婆子回去,然后叫她家男人和三个孩子拿上柴刀。” “我记得久安今个没出海,你赶快去找他,让他拿上柴刀过去山脚下,他知道那个陷阱在哪里,到时候好带路。” “卿舟,你赶快回家找你爹,让他带着你小叔他们拿上柴刀去山脚下和你久安叔回合。” 被点到的妇人赶忙应声,有人架着王婆子往她家去。 有人去找陈久安。 陈卿舟也飞快的往家里赶。 村长腿脚不便,上山就是累赘,饶是再心急,也只能干等着。 他看向一旁的苏末,叹了口气。 “苏氏,这事是王婆子不对,等将王家闺女救回来,我定让她们去给你赔罪!” 落山村并非没有坏心肠的,但是最多也就是口舌之争,偷东西,还是第一次发生。 他作为一村之长,村里的人做了错事,他也有责任。 “无碍,人能活着回来就好。” 苏末皮笑肉不笑的提出了告辞。 “家里三个孩子还在等着我,我就先回去了。” 村长摆摆手:“去吧。” 他此刻的心非常沉重,若是出了人命…… 陈辞海他们得知王盈盈出事了,赶忙拿着柴刀就往西山去。 陈卿舟跟在三人屁股后面,待路过顾家小院时,果断的走了过去。 乌黑的眸子盯着坐在门槛上,拖着腮的顾杏年,嘴角不自觉的上扬。 杏年妹妹越来越好看了。 “杏年妹妹,你是在等我嘛?” 陈卿舟有些不好意思地走过去,小脸故作冷静,耳垂却通红。 顾杏年抬眸,正想否认,却见娘亲出现陈卿舟的身后,圆圆的眼睛一亮,她站起来,张开手跑了过去。 陈卿舟见状,耳朵更红了。 杏年妹妹居然要抱我…… 我要躲开嘛?躲开她伤心了怎么办?可是不躲开,若是给别人看到了会不会不太好? 陈卿舟犹豫许久,才下定决心站住不动,等待顾杏年将自己抱住。 然后…… 顾杏年同他插肩而过,同苏末抱了个满怀。 “娘亲,我等你好久啦~” 原来不是等我啊…哭唧唧…委屈屈… 陈卿舟刚刚直线起飞的心顿时落地,啪嗒,摔个粉碎。 苏末抱着顾杏年,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缓缓朝院门走去。 “娘亲这不是回来了嘛,你哥哥他们呢?” 顾杏年咧嘴笑着,说:“哥哥去洗衣裳啦~” 这段日子,苏末对三兄妹的好他们都看在眼里中。 吃饱喝足,有新衣裳,有新被子和新床,还有属于自己的小衣柜……在以前,是他们连奢望都不敢的事情。 就连察觉到苏末秘密的顾锦年,都似乎被潜移默化般对如今的苏末产生一丝孺慕之情。 内心深处的戒备悄然消散,两个孩子都会主动帮忙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苏末并没有阻止,惯子如杀子,这个道理她也懂。 苏末笑着点点头,余光瞥过站在院门口的小孩,眉毛微挑,心里顿时有了主意。 “卿舟来了?” 她将顾杏年放下来,道:“杏年去跟卿舟玩吧,娘有些累了,进去睡一会。” 顾杏年点点头,这才想起来自己的好朋友也来了,她看过去,眨眨眼:“卿舟哥哥,你怎么来了?” 陈卿舟回之一个腼腆的笑容。 “我爹他们上山去了,我跟着过来,看到你坐在门槛上,就过来了……” 苏末没兴趣听两个孩子的谈话,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毕竟有人想偷她的东西,不付出代价怎么行。 她回了屋,挑了件深色的衣裳换上,照旧用布条将衣袖和裤腿绑住,又将头发高高束起,免得待会碍事。 那把柴刀已经化作匕首别在手背,苏末还拿了块轻薄些的布,寻思待会用来当做面纱。 做坏事,让人发现就不好了。 两个小孩在院门口聊着,声音很小,苏末将客厅的门合上,走到院墙下,借助木墩翻墙而过。 苏末走的很快,不多时就到了山脚下。 陈辞海他们还没有上山,村长也在,倒是让人有些意外。 苏末眸光微闪,放轻脚步潜伏过去听了一嘴。 原来是王婆子到了家里后,竟是拦住了她男人和三个儿子,说是这大虫太危险,她男人和三个儿子都是未来的秀才公,不能白白送死。 这话可谓是捅了马蜂窝。 送她回去的妇人可是陈家的,陈辞海他们都得称她一声姑母。 妇人当即黑了脸,同王婆子吵了起来,村长得知消息也过去了,可王婆子就是死活不同意。 而王童生和三个儿子也都躲在屋里不出来,浑然当做没听见。 村长气急,却无可奈何,那可是活生生的一条人命,总不能真的置之不管。 他只得杵着拐杖上山,同陈辞海他们说明情况…… 陈辞海四人脸色有些难看,王婆子这话说的属实是过分,合着他们的命就不是命? 第二十四章 以身相许 苏末在听了个大致后,便离开,绕道上了山。 “258,你能探查到王盈盈在哪吗?” 苏末手持开山刀开路,脚步飞快。 258倒没有趁火打劫,他这会也在生气,居然有小人敢夺宿主大大的东西,一定要好好收拾她一顿! “宿主大大,往左拐……” 苏末根据系统的提示,快速的跑了过去。 “吼——” 老虎的吼声从远处传来,饶是苏末,心脏跳动都加快了些。 开山刀再次化作匕首,反握在手中,苏末弯腰,借助荆棘遮挡身影,朝那边潜伏过去。 眼前渐渐开阔起来,苏末抬眸望去,一只约两米长的老虎正在一棵树下绕圈圈。 头园耳短,四肢粗壮有力,全身橙黄色并布满黑色横纹,时不时的停下来,用爪子挠下树干…… 老虎会上树,苏末在末世,就见过变异的猛虎,他们后肢更加的粗壮,弹跳力惊人,能直接跳上树,将躲在上面的人一口爆头。 而这棵树本就不高,王盈盈能爬上去,已然是直面死亡的威迫感驱使,这也导致她费劲了全身的力气。 王盈盈面色惨白地抱着树枝,眼神惊恐地看着下方,那只大虫已经做出了爬树的动作…… 跳下去会摔死,躲在树上会被老虎咬死,横竖都是死…… 王盈盈只觉得心扑通扑通地跳着,像是要从喉咙口跳出来一样,回想起自个娘的那一推,她闭眼,眼泪从眼角滑落…… 王盈盈环住树枝的手已经没力气了,她看了一眼正在上爬的大虫,眼神惊恐。 随后又狠戾起来,像是下定什么决心,她要紧牙关,闭眼,松手,人顿时往下掉去。 掉下去,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只是大虫早已将她当做猎物,怎会轻易让她逃脱,它松开爪子,一跃而下,随即朝着王盈盈掉落的地方扑去。 千钧一刻之际,苏末待着面纱跳了出来,将王盈盈抱在怀中,顺势往旁边一滚……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暂停了,王盈盈缓缓睁开眼,对上一双冷清漠然的狐狸眼。 他眉清目冷,浑身都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似九天之上的神明,拯救她于水火之中…… 虽然下半边脸被一块黑布遮住,可却能从他高挺的鼻梁以及精致的眉眼中猜测到他的容貌有多么的出众。 王盈盈愣住了。 她感觉自己的心脏在剧烈地跳动。 她能察觉出抱住她的人身形略显纤瘦,但手臂强劲有力,哪怕是当初的顾大郎,都没有他带来的安全感更加的贴切。 她下意识地吞咽口水,在晕过去的最后一刻,她想,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应当以身相许…… 苏末反手将王盈盈敲晕,随后往边上一丢。 就这么让她死了可不行,人活着,生不如死才最煎熬。 被夺走猎物的老虎怒吼一声,注意力顿时转移到了苏末身上。 苏末可不怕它,末世的变异虎她都能杀掉当做吃食,而如今她身体虽未恢复到当初的鼎盛,但有柴刀作为外挂,对付它,绰绰有余。 只是这虎皮颇为值钱,苏末有所顾忌,这也导致于猛虎斗了十来分钟,才一剑从它眼睛刺进去。 温热的血溅在眉心,苏末平静地抽出长剑,猛虎倒地。 她走到一旁,用王盈盈的衣裳抹掉剑上的血渍,再化作匕首别在手背。 纤瘦的身姿挺拔如松,苏末居高临下地看着躺在地上的王盈盈,丝毫不掩饰眉眼间的戾气。 犹记得上一个偷她东西的人,被她挑断手筋,挂在林子里吸引异兽,死无全尸。 她的心,早就被末世的阴暗浸染,除了母亲,谁都无法让她心起波澜。 她勾唇,蹲下身子,抽出匕首。 是挑手筋,还是划破脸蛋呢? 就在苏末犹豫不决的时候,258传来提示:“宿主,陈辞海他们正在往此处赶来,距离五百米……” 苏末眉头微皱,有些不悦,她站起身,余光瞥过那只老虎。 老虎全身都是宝,在落山村压根卖不出什么价格,倒不如拿去县城或者府州,定能卖出高价。 随着陈辞海他们的靠近,苏末飞快的做出了决定,她打量一眼昏睡的王盈盈,道:“便宜你了。” 说罢,苏末抬脚,狠狠地踩在她的右手手腕处,昏睡的王盈盈只觉得剧烈的痛意袭来,痛的她醒来又晕去。 上次嘲讽她,这次又觊觎她的东西,不付出点代价怎么能行。 至于王婆子的那份,她一样会讨要过来的。 苏末面色自若的挪开腿,将王盈盈衣袖上的脚印抹去,随后直接抱起王盈盈,朝陈辞海那边赶过去。 陈辞海他们正手握柴刀,朝着大虫留下的痕迹前进,并紧惕着注意着四周的风吹草动。 没办法,就像村长所说,再怎样,都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总不能见死不救。 只是若情况紧急,他们也不会冒着生命危险去直面大虫,就冲王婆子那番话,能上山寻人,已经是他们最大的退让。 若是王盈盈已经惨遭不幸,他们能做的,也只有待猛虎离开后,将残骸带回去。 苏末抱着王盈盈,将她放在树下,随后爬上树眺望一眼,果不其然瞧见了正往这边赶来的陈辞海四人。 她挑眉,从树上下来,瞥了眼王盈盈后,原路返回,同时还不忘抹掉痕迹。 陈辞海那边很快赶了过来,并发现了躺在树下昏迷的王盈盈。 四人大喜,赶忙走过去,待仔细打量一番后,皆眉头紧蹙。 先不说她衣裳上的血迹,那张清秀的脸像是在地上摩擦过,耳垂下的肌肤已经破了皮,还沾染了灰尘,怕是会有损容貌,露出的手腕也一片瘀紫,瞧着都骇人。 不过起伏的胸脯证明她还活着,活着总归比死了好…… 陈辞海率先收回目光,他抬眸打量下四周,树荫遮天蔽日,微风拂过,空气中带着淡淡的血腥味。 他当即做出了决定,同陈久安说道:“山里危险,先把人带回去再说。” 他到底是王盈盈的堂姐夫,两个弟弟又还未娶亲,需要避嫌。 陈久安自然也知陈辞海的顾忌,他成亲多年,妻子是出了名的直性子,也算是王婆子在村里少数不愿惹的人。 他点头,将王盈盈抱起,四人原路返回,至于大虫?不碰到它他们就谢天谢地了。 第二十五章 天道气运 村长他们已经在山下等着了,村里的王大夫也拉了过来。 陈辞海四人担心血腥味会引来其他野兽,下山的脚步飞快。 有人眼尖,远远的瞧见有人从山上下来,急忙喊道:“村长,人回来了。” 村长杵着拐杖,心里悬着的心总算落地:“快过去几个人,看看需不需要帮忙,有没有人受伤!” 王桃青早就等急了,村长的话还没说完,就跑了过去,瞧见自个丈夫全须全尾地回来,总算松了口气。 她眼尾通红,望着陈久安怀里的王盈盈,心里不禁也越发的埋怨王婆子一家。 陈久安的媳妇也跑了过来,她个子大,力气大,性子也急,瞧见自个相公怀里抱着王盈盈,虽知道这是救人,心里还是难免生气。 好在跟过去的妇人帮着架过了王盈盈,她才好受了些。 “一家黑心肝的,王盈盈再怎样也是他们的亲女儿,亲姐姐。 他们别说来救人了,表面功夫都不做一下。” 她气鼓鼓地骂着,挥舞了下拳头,恨不得将王婆子一家揍上一顿。 随后又看向陈久安。 “相公,你可有受伤?” 陈久安含笑摇摇头,自家媳妇这性子,真是可爱。 王盈盈已经被送到了王落成面前,看伤把脉去了。 陈辞海走到了村长面前,将他们上山后的一切一一告知。 村长紧抿着唇,杵着拐杖的手微微用力。 这段时间苏氏上山猎了不少野味,大家伙看在眼里,难免心动,但到底撇不开面子,用人家琢磨出来的法子。 谁料王婆子母女两倒是厚脸皮,不仅模仿,还厚颜无耻的直接偷取。 如今闹出了这番事,却缩在家里不冒头,而这大虫不见了踪影,说不定还在山里游荡着。 这顾家本就靠这作为生计,这下倒好,直接断了人家的活路…… 作为一村之长,公平公正,呵护每一个村民,是他的职责所在。 哪怕顾家相对王家而言,是外来户,他也一视同仁。 “顾家在落山村定居多年,早已融为村子的一部分。 此次王家欺人太甚,待出海的人回来,请王家族老,让他们定夺!” 村长的话一出,立刻引起一片哗然。 请族老,这件事可就上升到整个家族了,王婆子这是本就理亏,若是传出去,指不定别家怎么看待他们王家的人。 这会王家的妇人们,都不免怨上了王婆子,只是她们人微言轻,只得按耐住心思,盼着出海的男人们回来,再好好的告她王婆子一状。 王盈盈那边的情况也很不好,脸上的伤还好说,但手腕伤了骨头,后遗症在所难免。 王落成收回手,眼里闪过一丝惋惜,王盈盈到底算是他的晚辈,本就亲事难寻,如今这番模样,怕更是难嫁了。 日上正空,村民们都纷纷回了村子,王盈盈由个妇人抱着,跟着村长和王落成去了王婆子家。 王盈盈身上的伤需要用药,用药需要银子,虽然自家晚辈,也没有给赊账的道理。 做大夫应心怀大善,但不代表要做慈善。 …… 西山早已被苏末摸的一清二楚,她坐了个简易架子,将老虎拖到一处水泉边。 柴刀化作剃皮刀,小心翼翼地剥下整张虎皮,随后又将虎肉与虎骨分离。 肉很多,贸然拿回去,难免引人注目,但若是留在山里,又怕被其他野兽寻些味过来给吃了去。 苏末蹲在水泉边,清洗着手上的血迹,心里在琢磨着该怎么处理。 偷听到苏末内心想法的小光团闪了闪。 “宿主大大,需要帮助吗? 只要一积分,我就可以帮你储藏起来,而且百分百保鲜哦!” 苏末:“……” 她站起身,取下遮脸的布,擦拭手掌。 “258,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总是想从她手里宰积分,莫非这积分还有其他用处? 258有些心虚的闪了闪,按照律法,非主要信息,宿主不问可以不告知,但若是提起(不论是说出来还是心中猜测),系统皆不得隐瞒。 这也是系统能听到宿主心生的代价。 他轻咳一声,讪讪道:“我们的世界以天道气运作为能源。 绑定各个世界的天道之子后,会为他规划最合适的前进方向,下发任务,促使该宿主以最快且合理的走上人生巅峰。 而积分就是将宿主的天道气运数字化,待他功成身就,寿终正寝之时,所用掉的积分会化作相应的气运传输给智脑。 而同系统私自交易的积分,则是归系统所有。 功德之力、信仰之力都属于气运,而成功的越快,拥有的权利和财力越多,自然会被人信仰,同时再多行善事,累积功德。 像宿主你来到这个世界,拨乱反正,若成功,将功德无量,所以……” 后面的话,系统不说,苏末也猜到了。 好比她在系统眼中,就像个移动的能源库,这能宰一点是一点。 苏末余光瞥过地上的虎皮和虎肉、虎骨,一积分,可以将这些东西储藏并保鲜,好似也不亏。 “叮,系统任务派发中…… 古有伯乐相马,今有慧眼识虎,是金子,就该发光发亮,是猛虎,就该物超所值! 请宿主在十日内将猎得的猛虎卖出高于市场价的价格。 奖励:十积分(每超出五两银子额外奖励十积分。) 注:市场价取决于宿主所在地区。” 任务一出,苏末没在犹豫,果断花一积分同系统达成交易。 随着一道白光闪过,刚刚还在水泉边放着的东西便消失不见。 苏末神色平静的用水洗去水泉边残留的血迹,往去竹林走去。 野兔还在,苏末一手将兔子的颈部皮肤以及兔子耳朵抓牢,提着兔子避开村民走在小道上回了小院。 她趴在墙头,见院门紧闭,孩子们并不在家,这才翻了进去。 兔子用木盆罩住,随即回卧房,利索的将衣裳换回来,头发也挽做寻常发髻,至于那身沾染了血迹的衣裳,她直接卷成一坨,拿到了厨房。 皂荚液还剩许多,缸里也有水,苏末麻利地洗干净衣裳,随后挂在院子里,同顾平安他们晾晒的衣裳一齐随风摇晃。 估摸着时辰,快到午时了,苏末淘米洗锅,引燃灶火,煮饭。 至于菜? 自然是那只肥兔子。 兔子皮毛也可以拿去卖个好价钱,苏末利索的将整张兔子皮剥下来。 “258,送佛送到西,好人做到底,把这个兔皮也帮忙保存下呗。” 258闪了闪,倒是没有拒绝。 第二十六章 做梦去吧 三个孩子已然养成了习惯,瞧见自家升起炊烟,果断同小伙伴打招呼,然后打道回府。 陈卿舟跟在顾杏年屁股后面,待到自己家门口时,忍泪告别。 呜呜呜……为什么每次轮不到自己当爹爹,杏年当娘亲…… 顾杏年还小,只觉得陈卿舟对她好,愿意跟她玩,她便喜欢陈卿舟,不掺杂其他感情的喜欢。 顾平安则是妹妹喜欢谁,他便喜欢谁。 顾锦年却是个心智若妖的,他回眸,阴冷的目光扫过陈卿舟,冷嗤一声。 这么蠢,还敢觊觎他的妹妹,做梦去吧。 三个小孩进了屋,香味扑鼻而来,顾杏年眼睛像是小星星,一闪一闪的,直奔厨房而去。 “娘,今天吃什么菜?” 苏末将甑子打开,用勺将米饭舀到大碗里,余光扫过踮着脚往锅里看的顾杏年,没忍住笑了笑。 “锅里闷着兔肉呢,快去洗手吧,洗好手就能吃了。” 之前也不是没捉过野兔,但是家里存银不足,苏末便留了只小的,其余的都拿去卖了。 顾杏年一开始看到小兔子,喜欢的不得了,得知苏末做成菜后,坐在饭桌上当场就哭了。 谁料顾锦年直接夹了一筷子兔肉塞到她嘴里,顾杏年先是一愣,下意识的咀嚼,然后……含泪干了两碗饭。 这次听到又是兔肉,也不再说兔兔好可怜之类的话了,蹬着小腿跑到水缸边上,朝顾平安喊道:“哥哥,帮我倒水~” 顾平安赶忙跑过去,拿起勺子舀水,再一点一点的往顾杏年的手上淋。 洗好手,三个孩子进了客厅,兔肉的香味扑鼻而来,一顿下来,三个孩子吃得肚子圆滚滚的。 天热,菜不经放,苏末再次将剩下的饭菜包圆。 吃过饭,顾平安和顾锦年主动收拾碗筷,顾杏年则是由苏末牵着散步消食。 …… 王家那边,气氛有些凝固。 一开始,王婆子觉得就王盈盈那小身板,碰到大虫定是没有活路了。 左右是个女儿,死了也是她命不好,这般想着,王婆子倒是心安理得的忙活起了午饭。 而王童生就更不用说了,他这人,大男子主义极强,在他认为,读书才是大事,至于家中的琐碎事,可谓是万事不管, 而至于王盈盈的三个弟弟…… 大弟王魁星捧着书本,只当没听见这事。 二弟王魁首也是缩在房里,一心研读圣贤书。 三弟王魁元倒是在外面,却冷眼坐着,丝毫不当回事。 一家子自诩读书人,打着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名号,冷血冷清,自私自利。 谁曾想王婆子刚引燃灶火,村长他们就来了。 王魁元碍于面子,指了下王盈盈闺房的方向,又去厨房喊王婆子,随后便回了屋。 王婆子得知王盈盈被救回来,心里松了口气,可随后又担心王盈盈将自个推了她一把事捅出来。 午饭也没心思再弄了,熄灭灶火,去了王盈盈的闺房。 好在王盈盈还晕着,悬着的心落了地,她扯出笑,同村长道谢,只是话里话外都是赶人的意思,气的村长脸色发黑。 王落成也直接沉下脸来,呵斥道:“你这话是几个意思? 你家闺女碰见危险,拦着大贵和魁星他们不去救就罢了。 辞海他们冒着生命危险将人救回来,你不好好感谢人家,倒是赶人走?” 王大贵就是王童生,自从他考上童生后,就觉得大贵这名字太俗气,特地让大家伙管他叫王童生。 按辈分,王婆子还得称王落成一声三叔。 她有些心虚的往后退一步,小声嘟囔道:“我又没求他们去救……” 她自认为小声,实际所有人都听见了这番话,抱着王盈盈来的妇人顿时面露鄙夷。 王落成气的呼吸都加重了些,指着王婆子半响说不出话来。 村长拿着拐杖狠狠的敲了下地砖,脸色阴沉的能滴出水来。 “荒唐!” 他本来还有些犹豫,请王家族老会不会过于严重,如今看来,倒还算轻了。 王童生这会倒是走了进来,也不知偷听多久了,一进来便对王婆子低喝出声。 “你个无知蠢妇,谁让你这般同村长及长辈说话的!” 王婆子被王童生的神色吓了一跳:“当……当家的,你怎么来了……” 王童生狠狠地剜她一眼,余光瞧见妇人看热闹的模样,心里又恼怒又顾忌。 要说那会不上山救人,可以都撇到王婆子身上去,毕竟在外人面前,是王婆子拦着不让他们去。 可如今人都救回来了,王婆子却依旧说的这番难听,传出去,免不得对他们不利,因此王童生才不在躲着。 他露出歉意的笑,同村长和王落成微微弯腰。 “婆娘不知礼数,说错了话,还望村长和三叔大人有大量,饶恕她这一回。 陈家的几位晚辈舍命相救盈盈,我们自然是感激不尽,只是这会盈盈还昏睡着,待她醒来,我定让婆娘领着提礼登门道谢。” 王婆子一听还要提礼去,有些不乐意,只是被王童生警告地瞪了一眼,她当即垂下头,不敢再吭声了。 只是心里却是不甘心的很,毕竟那只野兔和野猪都没弄到,反倒是还得往外贴钱。 王童生这番话说的冠冕堂皇的,着实让人舒心,村长和王落成的脸色顿时有所好转。 “你心里有数就成。” 王落成瞥过王婆子,拿起药箱,说起了王盈盈的情况。 “你家盈盈这脸受了伤,手腕也伤着了,我已经用了药,不过若是想脸不留疤,还得再用上十几日的药。 而手腕……” 王落成摇摇头,叹息一声:“虽用夹板固定住了,但往后想要做些精细活或者提重物是不行了。” 城里大户人家的小姐倒还好,有丫鬟伺候着,可农村里的女娘,做不了精细活,也就是说拿不了针线,又提不了重物,则是下不了地。这往后寻亲事,怕是更难了。 王婆子顿时变了脸色,若是真嫁不出去,往后可不是要耽误三个儿子的亲事? 早知如此,到还不如被那大虫吃了算了。 是了,饶是这般,王婆子也没认为自己有错。 王童生却是没想那么多,他素来不管这些的,只是王落成说起,他自然是一副好父亲做派。 “还麻烦三叔开些好药,也好让盈盈少受些痛楚。” 王落成的脸色又缓和不少,总归这个家还有个明事理的。 “盈盈也是我的晚辈,多照拂她也是应该的。 我那有从府州买来的去疤膏,待会你差人去我那里拿便是。 至于这手,我开个方子,按方子吃上半个月先……” 王落成顿了顿,又道:“只是这些药可不便宜,算上诊金,一共一两六钱。” “什么!” 第二十七章 醒来 王婆子瞪大了眼睛,惊呼出声。 不过是一个去疤膏和半个月的药,就要一两六钱银子,怎么不去抢呢! “住嘴!” 王童生怒喝,这婆娘果真是年纪大了,说话越发的没分寸,也不看看如今是什么情况。 “去,那银子出来。” 王婆子喘息都急促了起来,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家里四个男人都不上工挣钱,若非她娘家想着往后女婿和外孙考上秀才后能沾些光,一直补贴着,就靠她和王盈盈做绣活的银钱压根不够用。 如今王盈盈受了伤,往后压根做不了绣活了,这一想到要拿一大笔银子打水漂,就跟剜她心肝一样,肉疼的很。 王童生见王婆子站着不动,心里更气了,他虽不管事,但却是说一不二的。 “还愣着干嘛?去拿钱来啊!” 王婆子被王童生狠厉的眼神吓了一跳,回过神不敢再磨蹭,心不甘情不愿,回自个房里摸出了一两六钱银来。 王童生皮笑肉不笑的,将银子递给王落成。 “三叔,银子拿好,待会我让三小子去拿药。” 王落成瞥过王婆子那一张吃了苍蝇似的脸,轻嗯一声,提着药箱走了。 村长也没打算久留,他对王童生一家人算是由心的失望。 “今日这事,待出海的人回来,我会差人去请王家族老来,给顾家的主持公道。” 王童生脸色一变:“村长,这事没到这个地步吧?” 请族老,那他王家的脸面岂不是都没了。 村长漠然的目光扫过他与王婆子,冷嗤一声。 “顾家孤儿寡母的,就靠山里陷阱弄些野味维持生计。 你家婆娘惦记上人家的东西时,怎么就没想到后果呢?” 他杵着拐杖,径直走了出去,不愿再与王童生多说,左右那时在山脚下,他便已经放出话去了。 妇人见村长与王大夫都走了,也不再留着看笑话,跟在村长后面一块离开。 看着二人的身影消失在门口,王童生黑着脸,目光充满了凶意,瞪了她一眼,拂袖离去。 吓得王婆子脖子一缩,满心的懊恼,若早知道是这般情况,当初就该先拿着野兔回来再上山。 那陷阱那么大,说不定再次上去的时候,还能多得一头大虫。 “娘,午饭怎么还没好!” 就在王婆子愣神之际,王魁星的声音传了过来。 “儿子下午还得温书,这饿的头晕眼花的,让儿子怎么学的进去!” 王婆子顿时转移了注意力,天大地大,都没有几个儿子读书事大,若耽误了儿子考秀才公,她可就是王家的罪人。 “马上马上,娘给你送点心垫吧垫吧。” 王婆子连忙跑了出去,先是去自己房里拿些糕点,分成四分给王童生和三个儿子送去,再回厨房,麻利的生火做饭。 王魁元被打发着去取了药,心里竟是生了闷气,这一来一回的,耽搁他多少时间。 去疤膏随手丢在王盈盈的梳妆台前,需要煮的药则是丢给了王婆子。 王童生破天荒的去叮嘱王婆子好生将药煮好给王盈盈喂了去,可能是想着王盈盈这伤势可是被村里人看在眼里的,若是不好好照看,往后又多了件让人笑话的事。 有王童生的话,王婆子只好又起了个小炉子,盯着火候,午饭都不得空吃。 熬好了药,又端去了王盈盈的卧房。 屋内静悄悄的,王婆子将药放在床头柜上,望着躺在床上的王盈盈。 目光扫过她脸上的伤痕以及手腕,眼里闪过一丝不自在,到底是自己女儿…… 半昏半醒的王盈盈只感觉浑身酸软无劲,被人搀扶着坐起来,喂入一口口苦到心扉的汤汁。 苦涩之味在口中弥漫着,让她感觉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人倒是醒来了,连连咳嗽不停。 王婆子松了口气,轻拍着她的后背,使她缓过来,声音带着一丝欣喜和莫名的情绪。 “总算是醒来了。” 王盈盈浑浑噩噩的,压根没听出王婆子语气的不对劲,待缓过来,看向王婆子,下意识就问道:“娘,救我的人呢?” 王盈盈按耐不住心里的激动,探头往王婆子身后看去,满脑子都是那个男人冷清的眉眼。 王婆子心虚着呢,压根没注意到王盈盈一脸含春的模样。 再者又想起了刚刚应下的提礼登门道谢,心就止不住的抽痛,语气也有些不痛快。 “他们自然是回去了。” 王盈盈也一样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没听出王婆子的不悦,继续追问:“他们?都是谁啊?” “你问这个干嘛?”王婆子诧异地看她一眼。 王盈盈赶忙整理下情绪,不让王婆子看出异常来。 “娘,人救了我,我总得知道是谁,这才好去谢谢人家。” 王婆子脸色一沉:“还能有谁,就你姐夫他们三兄弟还有那个陈久安。” 姐夫? 王盈盈在同辈排行老二,妹夫多的很,姐夫却只有一个,就是陈辞海。 只是陈辞海他们三兄弟以及陈久安的相貌她都是知道的。 王盈盈急了,耳根微微发红,没有受伤的那只手抬起拉住了王婆子的衣摆。 “不对,还有一个人,娘,你再想想。 长得瘦瘦的,看着眉清目冷的,鼻梁也挺的很,下半边脸还用块布遮住了,瞧着像是外村的……” 王婆子眉头一皱,抬手摸了下王盈盈的额头,对她的话是半分也没当回事。 “没烧啊,怎么还说糊涂话呢? 哪有什么外村人,你被救下来的时候,村长他们都在山脚下守着呢。” 王婆子收回手,一边端着碗,将药递到王盈盈面前。 “行了,你手受了伤,别乱动,快把这碗药喝了,这样伤口才好的快。” 王盈盈有些不理解,为何明明她亲眼看见那个人救了她,自个娘却说是陈辞海他们把她救回来的。 难不成是她昏迷前的幻觉吗? 王盈盈失神了般,连药的苦味都察觉不到了。 王婆子端着空碗站起来,她没吃午饭,饿的有些难受了。 “你脸受了伤,这里有药膏,每日擦上两回,可别忘了,不然会留疤的。” 她匆匆叮嘱两句,指了下药膏,然后端着碗离开了卧房。 王盈盈这才回过神,急忙站起来,走到梳妆台前。 她凑近了些铜镜,指腹轻轻的触碰脸上的伤口,痛意传来,让她慌了神。 “不……不可能的……” 她猛然后退几步,余光瞥过药膏,宛若饥渴许久的人看见一抹甘泉。 她要想拿起药膏,却发现自己的右手固定了夹板,脑中顿时回想王婆子说过的话。 ‘你手受了伤……’ “不……怎么会这样……怎么会……” 王盈盈不断摇头,脸色变幻莫测,嘴唇颤抖不已。 “都怪苏末这个贱人。” “对,都怪她。” “为什么要去山上弄陷阱!” “为什么要让我娘看见!” “苏末……我恨你……” 第二十八章 村长的好意 暮色悄然降临,映着晚霞的天空,像是打翻调色盘的油画。 橘红的落日缓缓没入海面,余晖洒落在海面上,像是一条金色的长龙,蜿蜒而去,海风拂过,热烈且温柔。 村长杵着拐杖在码头守着,头发被吹的有些凌乱,他挺直着腰杆,眺望着远方,等待着出海的村民们归家。 孩子们赤着脚,踩在软绵的沙滩上奔跑着,海浪一波又一波地涌来,在他们稚嫩的笑声中又悄然退去。 “回来啦!” 海面出现了数个小黑点,随着时间的流逝越发清晰,孩子们不再嬉闹,纷纷奔跑到码头,踮着脚,仰着脖子盼着。 船渐渐靠近,上面的人咧着嘴笑着,朝着码头挥手,橹桨摇动,海面的夕阳被打碎,宛若璀璨星河,波光粼粼。 今日又是收获满满,村长总算露了笑,指挥着称重,再将鱼倒进木桶里,放上牛车。 装满一牛车,早已准备妥当的陈远海立即出发。 随着夜幕降临,陈远海送完了最后一批鱼回来,随后将挣的银钱分了去,大家伙这才散了回家。 村长早已差人去找过王家的几个族老。 族老们自知村长发话,又是全村人看着发生的,这事不能从轻处理。 但到底顾忌这王童生一家四个童生,经过商谈,决定亥时再去王童生家里,定夺关于王婆子偷取顾家寡妇野味的事该如何处罚,如何赔罪。 主要到了亥时,村里不少人都已经睡了,万一又闹出不好听的话,知道的人也少些。 村长得到回复时,脸色有些难看,却也不好再说什么,打发走来人,自个杵着拐杖去了顾家小院。 苏末他们正在吃晚饭,吃的爆炒野猪肉和猪骨汤。 上午那会时间来不及,下午趁三个孩子午睡,她便上山把野猪给拖了回来。 村长独自到访,她还有些诧异,起身出门迎接。 “村长来了?可是因为丈量荒地的事?” 村长微微怔凝,想起今个早上苏末还同他说过丈量荒地来着。 他摇摇头,杵着拐杖的身子佝偻了些。 “荒地的事,明个再说。 我这会来,主要是王婆子那事……” 他顿了顿,道:“这事交给王氏一族的族老们来定夺了,他们定亥时在王家商讨,你别忘了过去。 偷盗乃大罪,告到官府去,至少杖二十,徒一年。 王氏一族最重名声脸面,看王家出了四个童生,纷纷出银子扶持着…… 但你们一家就靠这事维持生计,如今被连累的连山都不好再去了,往后日子怕是不好过。 届时王家赔礼道歉,不必心软,这人啦,该自私就自私些,无伤大雅的。” 村长说完这番话,杵着拐杖便打算离开。 苏末赶忙挽留他进去一块吃晚饭。 村长却是背对着她挥挥手:“不了,你多顾着三个孩子就行,我这家里还等着吃饭呢。 至于我刚说的那番话,心里好好琢磨琢磨……” 夜幕将整个落山村笼罩,天上繁星点点,一轮弯月高悬,月光冷清,倾洒而下。 苏末站在院门口目视着村长笔直的背影,心里有些触动。 这些日子她同村里不少人打过交道,基本性子都摸清了,村长平日最为公道,为人处世,不失偏颇。 这次能同她说出这番话,也是被王婆子的所作所为气到了。 顾锦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溜了出来,他垂着头,遮住眼底的阴鸷。 虽说村里妇人们都耳提面命自个孩子不准多嘴,但孩子嘛,要是能真的管住嘴就好了。 顾锦年今个在外面玩的时候,早就听到了风声,只是苏末不提,他便不主动说起。 正好村长来了,他趁二人在交谈,没空注意屋里,溜了出来。 听完了所有的话,心里已经明清了,但这会却装作一副不知情的模样。 “村长爷爷说的是什么事?” “你怎么过来了?” 苏末看过去,抬手揉了揉他的头顶。 “大人的事,小孩别操心,不然会长不高的。” 顾锦年本就心眼多的跟塞子似的,若是让他知道了,难免一时冲动。 只是他紧抿着唇,说出的话让苏末有些意外:“你不说,我还是会知道,你说了,我还可以帮你。” 苏末挑眉,忽的蹲下身子。 皎洁的月光洒落在他脸上,将睫毛在眼底打下一片阴影,衬托的他眼睛漆黑如墨。 顾锦年一时没有防备,眼里的阴鸷来不及遮掩,被苏末瞧的一清二楚。 沉迷在安稳日子中的她顿时挣脱出来,笑吟吟地看着他,笑意不达眼底。 “你都知道了。” 顾锦年听出了话里的深意,被点破,也不慌,而是镇定地抬眸,与苏末对望。 “嗯!” 苏末挑眉,站起身,语气轻快。 “倒是坦诚。” “先回去吃饭,夜里你跟我一块过去。” 顾平安和顾杏年两人都是没心没肺,纯真无邪的性子,苏末对她们未来的走向并不是很担心。 但顾锦年,心智若妖,若是不好好教导,往后怕是会误入歧途。 任务在身,她岂能坐视不管。 顾锦年又惊又喜,跟着回了客厅。 顾平安抬起头,放下碗,好奇地问:“娘,村长爷爷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苏末笑着摇摇头:“没什么,就是娘在山里开了块地,打算用来种些西瓜,村长这过来说下丈量的事。” 顾平安信以为真,端起碗接着干饭。 顾杏年听见西瓜二字,猛然抬头,眼睛一眨一眨的:“娘,西瓜是什么?好吃吗?” 苏末正想说话,顾平安却抢先开口道:“我吃过,瓜肉红红的,咬一口可甜了。” 顾杏年顿时馋了,吧唧吧唧嘴的。 “甜的?想吃……” “好,到时候给杏年吃最大最甜的西瓜。” 苏末笑着坐到顾杏年旁边,揉了揉她的头顶。 顾杏年一听,立即捂着嘴笑的一脸满足。 吃过了饭,苏末又给顾杏年洗好澡,抱着她哄她睡着。 顾平安也打着哈欠躺到了床上,他素来是沾床就睡。 估摸着快到亥时了,苏末才将怀里的顾杏年放到床上,随即给一旁的顾锦年使了个眼色。 二人踮着脚,小心翼翼地走出房门,随后出了院子。 月光将四处照的通亮,苏末将院门合上,领着顾锦年往王家而去。 “待会到了,自个挑个不显眼的地方待着,别说话,看着就行,知道了吗?” 顾锦年有些不理解:“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你只记得多看多听就行了,若是做不到,那就不用去了。” 顾锦年抿唇,心里有些不愿,但还是应了下来。 第二十九章 拿捏 王家今夜难得灯火通明。 主位上,坐着的是王氏一族的族长,头发花白,背微驼着,双眸炯炯有神。 而村长就落座于他的左手侧,双手握住拐杖上方,腰杆挺得笔直。 王婆子站在大厅中间,接收着众人审视、不满的目光,下意识地看向坐在末尾的王童生,想要寻求庇护。 可王童生却是别开目光,身后的三个儿子也都神色冷漠,王婆子顿时脸色苍白,心里发凉。 苏末看着顾锦年溜到了门后,躲在阴暗处,这才不急不慢地走了进去。 “刚刚在哄孩子睡觉,来迟了些,还望村长和诸位族老们见谅。” 苏末并非王氏一族中人,族老们回之一笑,没有吱声。 村长拿着拐杖指了下空着的椅子,道:“不碍事,过去坐着吧。” 作为苦主,待遇自然比王婆子好。 苏末也不矫情,直接走过去坐下。 王氏的族长这才轻咳一声,凌厉的目光扫过众人,道:“时间不早了,大家伙出海打渔回来,都累的很,我也就不磨蹭了。 今个的事,想来大家都清楚。 偷盗,罪犯七出,但念在王氏生育有功,罪不至此,特罚:戒斋跪守祠堂一月。 王氏,你可有异议?” 王童生与三个儿子淡漠的神色已让她明白,今日不论族长如何处罚,他们都不会帮着说上一句。 左右就是去祠堂里住一个月,至于跪不跪的,她在里面谁又能知道呢? 王婆子这番想着,倒是好受了些,扑通跪下来:“侄孙媳妇知错,愿意受罚。” 族长满意地点点头,目光瞥向苏末。 昏暗的烛火摇曳,她垂着头,额前的碎发自然垂落,使人瞧不清神色,烛光落在她身上,肉眼可见的单薄羸弱。 族长眸光微闪,心里不免生出几丝恻隐之心来,但一想到王家的四个童生,他还是硬起心肠来。 “山中本就野兽横行,那吊睛大虫王氏不碰上,你也会碰着。 王氏固然有错,可王盈盈也算是替你挡了祸事。 如今她已知错,我令她同你致歉,再出二两银子作为补偿,可行?” 这明摆着的和稀泥,躲在暗处的顾锦年握紧了拳头,阴鸷地盯着主位上的王氏族长。 村长也皱了眉头,二两银子不是少,但对相对于断了人家的生计,可就不值钱了。 只是到底是王氏的族长,平日他见了,也得称一声叔父,左右能帮的都帮了,这到底还得靠苏氏自己…… 苏末依旧低着头,一声不吭,身子微微颤抖着,只不过屋内光线太暗,没有人瞧见。 族长平日也是个说一不二的,见苏末不理会他,心里那么恻隐之心顿时消无,凌厉的目光看向苏末,语气重了些。 “苏氏,你若是不满,直言便是,低着头这是作甚?” 苏末这才抬起头,她紧抿着唇,眼尾泛红,巴掌大的脸满是泪水。 “您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左右我家本就是外乡人,男人和公婆都没了,孤儿寡母,无依无靠的……” 她抽泣着,抬手用衣袖轻轻擦拭眼角,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虽如今唯一个维持生计的法子不能用了,但相信二两银子还是能撑一段时日的。 到时候钱用完了,我便领着三个孩子去衙门登记,领补贴金度日也是可以的……” 村长眉头渐渐舒缓,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弧度,看来这苏氏也不笨,王家人最好面子,她这招,属实是将人拿捏住了。 王氏一族的族老们脸色就有些挂不住了。 衙门的补贴金是什么人能领的? 那都是活不下去的人,没办法了,才去登记,届时衙门会安排一份活计,不累,每日做完后可领个五文钱,还有一餐饭,勉强维持温饱。 这若是真让苏氏领着孩子去了,岂不是落人话柄? “你这话说的,什么无依无靠的? 你们顾家都在落山村住了这么久,早已是村子的一部分,咱们这些个长辈自然也是你们的依靠。 二两银子确实是少了些,但节省着用,可也够一年了,哪里至于就沦落到领取补贴金呢? 这样,给你五两银子,可行?” 苏末坐正了身子,正欲开口,王婆子却是抬起身嚷嚷道:“不行不行。 我承认这事是我不对,可就像族长您说的,我家盈盈还因此受了伤呢。 先不说药钱就一两多银子,往后那手拿不了针线也做不了重活。 若是非要我拿五两银子给苏氏,那……那我家盈盈的药钱得苏氏来出,她还得赔一笔银钱给我家盈盈!” 这属实是脸皮子厚的像城墙了,苏末都给气笑了,她抬起头,眼里泛着水光。 “听听这话说的,上山偷我陷阱的野味,受了伤,倒是我在山里挖了陷阱的不对了? 果真是瞧我们孤儿寡母的好欺负,既然如此,又何必装模做样的请我过来? 左右好不容易寻的活路也没了,倒不如去衙门打听打听,这偷盗之罪该如何处置……” 她说着,一副被逼急了,豁出去的模样,站起身,就要往外面走。 这是若闹到衙门里去,王婆子牢狱之灾免不了,王家四个童生的科举之路也就到头了。 大雍朝律法有言,凡入狱者,直系血亲及姻亲不可入仕。 落山村搁元雍三年的时候,王氏一族曾是出过一个举人。 当时王氏一族可谓是风光无限,奈何次年爆出科举舞弊,那人竟被牵连其中,后被革除举人身份,斩立决。 虽天子开恩,不牵连族人,但王氏一族还是深受打击。 直到元雍十九年,朝廷查官员贪污朝廷赈灾银子一案时,牵连到当初的舞弊案。 景雍帝下旨两案并查,后那人被洗清冤屈,朝廷补偿了五十两银子给其后人。 后元雍二十三年王大富携王魁星下场,成功考取童生,次年王魁首及王魁元下场,也成功考上了童生,才渐渐好转…… “站住!” 族长恨铁不成钢地瞪了王婆子一眼,又看向苏末,语气软化了不少。 “乡里乡亲的,哪里至于闹到衙门里去。 王氏的话确实是过了,这样,你有什么需要尽管提,好说好商量,你说是吧?” 苏末脚步停了下来,纤瘦的身子站的笔直,眼里噙着泪,但瞧着模样,像是听进去了。 “成,看在族长您老人家的面子上,我就直说了。” 族长对上苏末的眸光,心里莫名的不安起来。 这苏氏瞧着像个软懦的小白花,眼里泛着泪光,可怜见的模样属实是惹人垂怜。 可实际说起话来,句句直戳他们的心窝子,杀人不见血。 第三十章 狮子大开口 “这陷阱里有一头野猪,不算大,就算是一两五钱。 这如今才到初夏,那大虫指不定还在山里待着,也就是说至少这两三个月里,我那陷阱就空费了。 我家里还有三个孩子要养活,这断了进账可不成。 那陷阱间隔三四日会有野兽掉进去,折中算作一两银子。 一个月也就是八两银子,就算两个半月,也就是二十两银子。 只要王婆子拿出这二十一两五钱来,这事就算过去了。” 她苏末的东西,岂是那么好觊觎的,不让王婆子一家脱成皮,她便不姓苏。 屋内的人都震惊了。 二十多两银子,得亏苏氏说的出口? 就落山村这地方,有几家能存个二十两银子? 王婆子当即想破口大骂,却被王童生用眼神给制止住了,她才不甘心的低下头。 族长不悦地扫过苏末的身影: “苏氏,大家都是落山村的一份子,平日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你开口就是二十一两五钱,未免过分!” 王氏其他的族老也纷纷应和道: “就是,得饶人处且饶人,王氏都已经知错了,也愿意赔礼道歉,你莫要狮子大开口!” “天下何人不犯错,你这般得理不饶人,往后若自个犯错了,别人这般待你你可好受?” 苏末却丝毫不退让,她扬起巴掌大的脸,用最可怜的模样说着最狠的话。 “诸位族老莫不是再说笑? 我既然占理,又为何要退让,她做了错事,承担后果不是应该的? 我若是一时心软饶恕她,传出去,往后岂不是谁人都能踩我们孤儿寡母一脚? 我还是那句话,左右唯一的活路都断了,你们若是不愿意,我便领着三个孩子上衙门去……” 话都说到这份上,族长也不敢再多言,只得暗道阴沟里翻船,往后定不能看轻外表柔弱的女子。 二十一两五钱,王婆子哪里拿的出来,又哭又闹的,最后还是王童生以休妻作为威胁,才不情愿的去卧房抱出一个木盒来。 “当家的,这可是我们全部家当了……” 她欲哭无泪地打开箱子,里面放着些碎银,还有房契地契之类的。 落山村附近的田地种不出庄稼,但并不代表无主,只是都荒废着,县令那边上报过,朝廷得知消息后,特准免了这些田地的税租。 银子总共才十两,王童生眉头一皱:“怎么就这么点?” 王婆子听着王童生质问的话,一口闷气堵在胸口,不上不下的。 “你们读书的纸砚笔墨哪样不花钱? 还有平日同书院好友饮茶也从我这拿钱,一家子吃喝穿戴的,哪哪都得花钱。 若非我和盈盈还能做些绣活,以及族亲们和我娘家补贴,咱们连十两银子都没有。” 更何况这院子前不久王童生觉得破旧,让王婆子给翻新了一遍,里里外外的,又花了不少银子。 王童生拉着脸,不说话了。 苏末余光瞥过箱子,瞧见地契后,心神一动。 左右往后也是要买田地,倒不如将王婆子这些田地拿了去,还能落个好名声。 想到这,她轻咳一声,族老们的目光顿时挪了过去,生怕她又闹什么幺蛾子。 之前村里一直传顾家的寡妇特能作妖,他们还不信,后面苏氏的口碑莫名就好了,便更没当回事了。 如今倒是觉得苍蝇不叮无缝蛋,能传出那番话,也是有一定依据的。 谁料苏氏却说:“银子不够,用田地凑也是可以的。” 众人愣住了,族长也有些意外:“苏氏,这些田地可种不出庄稼来,你确定要要?” 苏末故作不忍,道:“那该如何? 总不能真让王婆子一家喝西北风去!” 众人听罢,心里倒是有些不自在起来。 回想起来,本就是他们有失偏颇。 这王氏断了人一家四口的活路,就给个二两银子,苏氏会说那番话也无可厚非。 再后来说到五两,人苏氏都没开口,倒是王婆子嚷嚷的不愿意,张口闭口就颠倒黑白。 泥人尚有三分火气,苏氏会狮子大开口,倒也情有可原。 族长松了口气,看向苏末的目光和善了不少。 “既然你愿意,那就按你说的来。 咱们王家也不占孤儿寡母的便宜,这地种不出东西,就按市面上的五成来折算银子。 王家有田十五亩,你看你想怎么个中和法?” 元雍一年,朝廷下令登记人口,划分田地。 当初此处并无村庄,只因陈氏与王氏两族人在此处,才有了落山村。 因此村里的人划分了不少田地,按人头分,一人能分个两亩地。 王童生当时正值青年,家里有父母和兄长王大富外,还有用药吊着一口气的祖父母以及两个幼弟,因此分了不少田地。 次年开春,四人都没熬过去,王童生的爹娘便将田地卖了些,剩了正好十五亩。 而此处到底是小县城,物价不高,一亩良田值二两银子,按五成算,十五亩也就才十五两。 苏末果断开口:“我就要所有的田地吧,看缺多少银子再补上就成了。” 这下折算下来,王婆子才出六两五钱的银子。 心里莫名的就畅快了些,王童生将银钱和地契递过去,恨不得苏氏赶紧拿东西走人。 王氏的族老们看苏氏的目光也都渐渐和善起来,老脸有些发烫。 一大把年纪了,居然还恶意揣测个被他们逼急了的弱女子,属实是丢人。 事情已经商定,苏末和王婆子在王氏族老们的见证下,承诺此事一笔勾销。 顾锦年已经提前溜了出去。 苏末将田契和碎银塞入怀里,余光瞥过王家墙院,不动声色地走了出去。 二人回合,并排走在路上。 王氏一族的人大都住在村头,陈氏也住在村尾,村长家在村子中央,也就是水井旁。 苏末看着路,待路过水井之后,才开口道:“说说,你觉得今夜我的做法如何?” 顾锦年突然被提问,微皱怔凝,落后苏末一步。 他连忙跟上,大脑飞速运转,早已打好的腹稿脱口而出。 “拖沓了些。 王家的人要走仕途,顾忌名声,王氏一族的人想要沾光,自然得护着王家。 既是如此,你直接说报官,他们定是不敢再有异议,乖乖地奉上银子。 且既然他们愿意给银子,为何又要那田地? 左右王家有的是人补贴银子,而那些田地却种不出庄稼,要了也是浪费。” 第三十一章 教子 聪明是聪明,只是到底是孩子,想不到那么周全。 苏末放慢了脚步,将今夜的事一点一点的揉碎了讲给他听。 “这做人做事,需走一步谋十步和随机应变。 咱们娘几个在村里,无依无靠的。 王家却有四个童生,王氏一族都盼着沾光,自然是向着他们。 敌强我弱的,我若是直接撕破脸,威胁要二十一两五钱的银子。 先不说他们同不同意,若传出去,这名声不好听,往后在村里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倒不如故作委屈,说的可怜些,掉两滴眼泪,无伤大雅,却能让最看重脸面的他们面子过不去,主动加价。 看似退让,实则拿捏住他们的弱点。 而王氏本就同我有旧仇,又是个嗜钱如命的,定会一时冲动。 这人冲动就容易犯错,这时我再趁机揪住错处,一击致命。 好比打蛇打七寸,可懂?” 顾锦年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苏末继续说:“这王家四个童生未来的仕途对于王氏一族而言,是重中之重。 我以此要挟,他们不得不退,这时便趁机诉说出真正的要求。 二十一两五钱,对于王氏一族而言,并不多。 若是咬咬牙,能挤出来,只是他们心中不愿,毕竟是被要挟。 但是这事我占理,村里不少妇人都能给我作证,因此他们再怎么觉得膈应,都只能应下。 这做人做事,就是这样,你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同时掌握对自己有利的一切,哪怕深陷淤泥,也能全身而退。 至于田地,我们一家以后还得在村子里生活,这王氏一族就不能得罪太死。 保不齐王家四个童生会有考上秀才,若真做的太绝,往后麻烦的还是我们。 若是敌弱我强,那行事便要狠,斩草除根。 但是敌强我弱,行事便要稳,要给自己留线生机。 想要被公平对待,你就得让自己变强,让他们惧怕你,不敢造次……” 说着,苏末勾唇一笑,意味深处地说:“当然,谁说这田种不出庄稼…” 顾锦年一下听了太多,有些懵,当苏末最后一句话传入耳中时,他猛然抬头。 “可是大家都没种出过庄稼来?” 苏末停在院门口前,轻轻的推开院门,随后回过头,看向顾锦年: “那我问你,村子里最后一次种庄稼是什么时候?” 顾锦年想了想,摇摇头,他只知道从来没见过村里人下过地。 苏末丝毫不觉得自己忽悠小孩子是不对的,她十分认真地说:“我来到这里的时候,那些地就荒着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从来没有人再去尝试过,既是如此,你又如何肯定那些地种不出东西来?” 陈氏与王氏两家本是渝州人士,三十年前,因各地战乱而背井离乡,一路向东,直到逃到海边发现无法再向前,才挑了个空地定居下来。 后大雍朝成立,官员前来登记人口,见此处有人居住,便划分地界,设落山村,并将附近田地划分给了他们。 一开始大家还很是欢喜,有田有地,才是真的落地生根。 只是次年往地里种庄稼,忙活一年,却是颗粒无收。 大家伙都慌了神,这地种不出来东西,可怎么活? 渝州府可是四处环山,他们对平静的海面一无所知,可上山打猎,野兽没猎到,反倒是死了好几个人。 王氏一族因为有个秀才公,倒也不是很慌,可陈氏一族就不一样了。 好在秋末的时候,顾敬亭(顾大郎的父亲)和宁南清(顾大郎的母亲)带着一岁多的顾大郎狼狈不堪的出现在落山村附近。 当时才三十多岁还不是村长的陈永文发现了二人,将他们邀请到了家里,还请他们吃饭菜。 陈永文的父亲,也就是上一任村长表示,若是想留下,村里人可以帮忙建个房子。 顾敬亭很是感激,作为报答,他告诉大家可以出海打渔为生,并教他们游泳,做渔船,编织渔网。 船做好后,顾敬亭带着陈永文出海。 回来时,整个船上都放着他们没见过的鱼,而顾敬亭和陈永文拿鱼去县城,足足买了三两银子。 从那以后,落山村的人便以出海打渔为生。 至于田里的地,也就没人再去种过了。 “那……那万一还是种不出来呢?” 顾锦年也抬起头,乌黑的眼睛紧紧盯着苏末。 “那就种不出来呗,反正最差也就这样了。” 顾锦年瞪大了眼,想说些什么,嘴巴张了半天,终究什么都没说出来。 苏末抬脚进了院子。 顾锦年呆呆地走进去,苏末将门合上,栓好,然后去了厨房,打水洗澡。 走到厨房门口的时候,她回过头,叮嘱顾锦年道:“时辰不早了,快回房里睡觉去吧,动作轻些,别吵醒你妹妹。” 顾锦年怔怔地点头。 卧房墙上的洞还没有填补上,丝丝月光穿进来,洒落在地上。 顾锦年脱掉鞋子,躺在竹床上,看着墙壁的破洞,眸光渐渐坚定。 “敌弱我强,行事要狠,敌强我弱,行事要稳…… 想要公平对待,就得让自己变强……” 他低喃,将这些话谨记于心。 多年后,顾锦年挤身进了朝堂,被新帝视为心腹,行事果断狠厉。 他若登门,必是抄家,就连自个岳家,都照抄不误。 京中权贵避之不及,连他名字都不敢直读,皆称他……冷面阎罗。 当然,这是后话了,暂且不表。 这会的顾锦年正被困倦侵袭,他转个身,闭上眼,步入梦乡。 次日清晨,苏末起来,忙活好早饭,又喊着三个孩子起床。 昨夜里从王婆子那里拿了现银六两五钱,倒是不用担心这些日子的开销了。 等地契办下来,就去峣州府一趟,将托系统储存的东西卖了去。 心里正琢磨着呢,村长出现在了院门口,手里还拿着丈量用的东西。 “村长来了? 正好吃早饭,进来一块吃些吧?” 苏末迎出去,三个孩子刚洗漱好从厨房出来,见人纷纷喊道:“村长爷爷。” “不用,我吃过了来的。” 村长摇摇头,杵着拐杖站在门口没动。 “是这样哈,这衙门办地契,若是午时以后去,得次日才能办好,但若是午时前去,当天就能拿。 远海他们那边,我已经打了招呼,让他们先等一等。 你若是方便,咱这就先去把荒地量了,趁早将地契办下来。” 村长也是为苏末考虑,山里不能去,田地种不了,一家子四个人开销,六两银子紧着些倒也够用,但总不能一直吃老本吧? 而地契办下来,苏氏就有土地了,到时候若是真能种活西瓜,一家子也有个进项。 “方便、方便……” 苏末连忙应道,转身叮嘱顾平安和顾锦年看好妹妹,就朝外面走去。 “实不相瞒,我这心里也急着呢……” 第三十二章 此话当真? 村长虽年迈了些,腿脚也有些不便,但做起事来利索的很。 两人一个往边围钉木桩,一个绑绳。 绳子就是普通的麻绳,只不过每间隔一尺就有一个绳结,围好后,直接数每边的绳结有多少个就行了,若是不足一尺的,则是用直尺丈量。 直尺就是一块竹板,上面有刻度,苏末帮忙拿着的时候打量了一下,刻度相对于她那个世界的刻度而言,不是很准。 这直尺正是一尺长,而大雍朝:一尺等于三十厘米,但实际看去,这直尺却是有四十厘米长。 苏末也没太在意,毕竟是一个小说衍生出来的世界,所有东西都不能用她那个世界的思维来考究,不然只会给自己徒增烦恼。 荒地很快丈量好了,村长从怀里取出一张纸,还有一根炭,炭被削的细长,卡在竹管里,露出小半截来。 苏末有些意外,回忆了下,这东西叫炭笔,也不知道是谁琢磨出来的,因价格便宜,又方便而风靡一时。 但不多时,各大世家皆站出来,口诛使用这东西的学子,大致说炭笔上不得台面云云…… 各大世家联合抵制,炭笔的地位一落千丈,甚至有书生在书院使用炭笔被瞧见,遭受同窗排挤。 自此,炭笔这东西也就只在民间百姓之间流传。 “长三十三寸六厘米,宽二十二寸,差不多一分地。” 作为一村之长,定是会识字,会算数的。 村长将炭笔和纸张重新放回来了怀里,到时候去了衙门,还得把纸张给衙门留底。 晨光透过树荫,星星点点的落在地上,斑驳陆离。 苏末帮着将绳子收好,站起身,就看见村长脸上露出一丝痛楚,手紧握着拐杖,慢慢活动着隐隐作痛的脚踝。 在察觉到苏末起来后,马上整理好脸上的情绪,仿佛刚刚只是苏末的错觉。 “走吧!” 村长平静地说道,杵着拐杖转身,他走的很慢,身子一下高一下低的。 苏末跟在背后,眼神有些复杂。 这块地本就在山脚下,便北走不远就会到去往邻村的道路,苏末当时会挑这里,还是因为往南走估摸五米,有一条从山上那个山泉涌下的小溪流。 二人走在小道上,没一会就到了大路,让人有些意外的事,陈远海牵着牛车就停在路边。 “今个没什么人去县里,我同他们说了一声,便赶牛车去了顾家。 结果听平安说你们还没回去,就过来了……” 陈远海憨憨地笑着迎过去,十分熟练地扶住村长的手腕。 “二叔公,我扶你。” 村长的腿不能久站,也不能多走,若不是他不知道这荒地的具体位置,早就直接寻过去了。 村长被扶着做上牛车,脚踝处的痛意弱了些,整个人顿时松了口气。 陈远海又吆喝着苏末上牛车。 “日头晒,顾家嫂嫂快上来。” 大路略显宽敞,能并行三辆牛车,因此正中央是没有树荫遮挡的。 夏日的太阳可不分什么早中晚,阳光斜晒过来,又没有风吹,没一会额头就冒出细汗。 苏末没矫情,利索地上了牛车。 牛车缓缓行驶,丝缕微风吹过,拂去些许燥热。 村长似乎还有些难受,用手揉着脚踝,苏末抿唇,看向陈远海的背影。 “陈家三弟,若是想去峣州府,该怎么去啊?” “县里有去峣州府的马车的。” 陈远海手紧握缰绳,听见苏末叫他,下意识就回答了,随即反应过来,皱了皱眉。 “顾家嫂嫂要去峣州府?” 村长也皱眉看了一眼苏末,没有吭声。 “我以前在娘家的时候,有看过一本杂记,里面有写海边的田地无法种植的原因以及解决办法,只是过去太久,那解决办法记不太清了。 我上回去县里的书店没找到,本来都放弃了。 谁曾想如今有了十五亩田地,我便寻思,去峣州府看看。” 苏末注意到村长的目光渐渐炙热,她故作不好意思般低头,睫毛轻颤,声音压低了些。 “若是能找到,我家往后的生计就不用愁了……” 陈远海和村长都震惊了。 牛车哗的一下停了下来,陈远海回过头,眼睛瞪的跟铜铃似的。 “顾家嫂嫂此话当真?” 他怔怔地盯着苏末,内心已然波涛汹涌。 他们家,是村里少数不出海的人家。 当初陈远海的祖父和两个叔父同他们父亲一块出海,却不曾想天降大雨,海风又大,船直接翻了,四人被海浪卷到岸边时,都只剩一口气了。 守在海边的村长赶紧营救,可最后,只有陈远海的父亲救了回来,从此以后,陈远海的父亲对大海有了心里阴影。 给大儿子改名叫陈辞海,后来又生子,也顺着取名陈离海,陈远海。 并且严令禁止三兄弟靠近海边,不准他们跟着出海打渔。 只是不出海哪有银钱? 陈远海的父亲又因为那次,身子亏损严重,做不了重活。 好在村长帮扶晚辈,将卖鱼的活计交给了陈远海家,并且将赶牛车的活计也交给了他家,一家子这才得以温饱。 但时间久了,难免会有人有意见,尤其是王婆子一家时常打着亲戚的名义不给车钱。 但假若苏末所言是真,那代表着,他们的好日子要来了…… 村长此刻也同陈远海般激动,不是他不够沉稳,只是田地能种庄稼的诱惑太大了。 村民们出海,那都是拿命和老天赌,风平浪静还好,可若是突然变天,又或者碰上海怪,命就没了。 可若是不去,那一家子吃喝拉撒的银钱又从哪来? 县城上工? 当初曾经有人去问过,辛苦做上五个时辰,居然才十文钱,这哪里够用的。 而且村子靠海,每隔几年的八九月,都会有蛟龙过海,这修补房子也是一笔不菲的银钱。 但若是田能种出庄稼,那就不一样了…… “自然是真的……”才怪。 苏末浅浅笑着。 若是将出海打渔这个设定比做一个圈,落山村的人们被圈在里面。 偶尔有人叛逆一下。 尝试去种田,结果发现田种不出庄稼,只得放弃。 后来尝试去找县城做短工或者长工,打听了下,银钱少的可怜,又歇了心思。 后来有人想养家禽,结果养不活,又无奈放弃了。 然后又有人想开荒地,发现种不活还费劲,彻底放弃了。 久而久之,他们被这个圈束缚的死死的,不再做出改变,只是内心深处,隐隐奢望。 这也是当初苏末说她靠挖陷阱捉到一头野猪时,众人那么的震惊…… 第三十三章 土质改善液 若非苏末这个异世界还带外挂的人来到这个世界,落山村永无种出田地的可能。 她敛着眉,犹记得当初接收的记忆中,有关于原文的描述。 【元雍三十七年。 顾锦年连中三元,成了大雍朝最年轻的状元郎,可谓是风光无限。 他心智若妖,行事果断,深受天子厚爱,破例进大理寺为司直,从六品。 因办案严谨,心细胆大,屡破奇案,一年之内连升两级,官至刑部郎中,从五品。 顾锦年总算在京中站稳脚跟,派人前往沿海县将顾杏年接到京城。 可人还未接回来,上朝时就听到官员上报:蛟龙出海,峣州受灾,隶属于峣州府下的沿海县最为严重,有村庄名落山,房屋皆塌,无一人存活。 那个在朝堂之上沉着冷静的顾锦年头一次露出着急无措的神色……】 蛟龙出海,是大雍朝对于龙卷风的称呼,在被恶人扰乱的时空中,顾锦年就死于这场龙卷风的前夕。 而昨夜从王婆子那里拿到十五亩田的田契后,她本打算换购系统内的超级种子。 却忽的反应过来,若是她种出来了,别人也跟着去种,结果颗粒无收,届时她如何解释? 给他们用系统换出来的种子? 先不说自己不愿意。 其次村子里的人问起为什么这些种子能种活,她怎么解释? 而且若是种出庄稼,必定要开始交田税,到时候县衙的人发现盐碱地居然能种出庄稼来了,肯定会上报朝廷,到时候又该怎么应对? 思来想去,换种子种植实属给自己添麻烦,她便问起了系统有没有改善盐碱地的办法。 258很快告诉了她,可以换购一瓶土质改善液,配合一本农业百科全书。 苏末按照系统所说去找了下,一瓶土质改善液三百积分,够五十亩田使用,农业百科全书,一百积分。 苏末一共才三百八十三积分,她只好先换了农业百科全书,至于改善液,等任务完成应该就可以买了。 改善液很贵,苏末不是圣人,并不打算给所有人使用。 左右农业百科全书中有记载改良盐碱地的古法,就是效果比不过改善液罢了。 苏末回过神,继续道:“我曾看过地理志。 若没记错,落山村此处在几十年前还是一片汪洋,只是随着时间流逝,海水褪去,陆地显露。 也正是因此,此处的田地皆是斥卤之地,种不出庄稼来……” 陈、王两家在渝州府时,也算是乡绅,不少子弟上过书院,只是逃难途中,年幼及年迈的人几乎都没撑过来。 如今离当初又已过去将近三十年,到陈远海这代人以及下一代,读过书的甚少。 也正是如此,陈远海听的脑袋嗡嗡的,一脸茫然。 倒是村长面露激动:“对咯,当初你公爹也是这样说的!” 遥远的记忆再次浮现,苏末的话与当初的顾敬亭说过的话重合,村长竟是激动地泛起泪花。 “那时你公爹已经教会大家出海,后得空去看了下地,说的话跟你说的一模一样。 他还说这地若是弄成盐田,咱们落山村就不用冒生命危险出海。 你婆母却说朝廷严禁私人制盐,若是上报朝廷,定会派兵前来,届时村子可就不能再住人了。 咱们都没什么大文化,不懂那些,只觉得要离开村子可不行,左右靠出海打渔能维持生计,便没放在心上……” 苏末还是头一回听别人说起原身的公婆,她耐心听着,一边翻找关于二人的记忆。 原身对于公婆的记忆不多。 只记得婆母宁南清,身形纤瘦,身高也就一米五多些,眉眼柔和,带着南方人的那种细腻感,说话慢条斯理的,温婉的很。 而公爹顾敬亭个子高高的,单眼皮,不过高眉骨让他的眼部看起来更加有深邃感。 山根高,鼻子挺拔但鼻头圆润,下颚线流畅自然,整体看过去,自带一股凌厉感,平日做事干脆利落。 “若你真能寻到让这地种出庄稼的法子,你就是落山村的大恩人!” 村长从回忆中脱离,激动地看着苏末,老泪纵横。 苏末接受过很多种眼神,厌恶的、憎恨的、鄙夷的、挑衅的…… 她都能无动于衷的面对,不起一丝波澜。 她认为,她的内心已经足够强大。 但如今,在村长感激的目光下,内心平静的湖面像是被丢下一颗石子,涟漪四起。 “大恩人什么到不至于,若不是我得了这十五亩田,也不会想起这事。” 苏末飞快平复好心境,并不想让村长觉得她是个善良的。 “况且去了峣州府,能不能找到杂记还不一定呢。” “你说的也是……” 村长怔凝,心里涌起一股落差感,但他很快调整过来。 陈远海这下是听明白了,他目视前方,挥鞭,牛车再次缓缓行驶。 憨厚的声音随风飘入苏末耳中。 “这峣州府可远呢,坐马车两日多才能到,车钱还得一吊钱。 还不如从码头坐船去湖州府,一日就能到,只要半吊钱。 我跟我大哥去过湖州府,那里可比峣州府热闹多了。” 湖州靠大海,西靠南疆,北靠蓉州,东靠峣州,地理位置特殊,又有大雍朝最大的码头,以及官家盐田,自然是比峣州繁华的。 苏末听罢,心里很快做出了抉择。 “那去湖州府的船是何时出发?” “每日都有的。” 湖州府离的近,又繁华,商贾云集,在那里,有人一夜暴富,也有人血本无归… 陈远海停下牛车,已经到了顾家小院的门口。 村长看向苏末,问:“你可是打算去湖州府?” 苏末点点头:“湖州府繁华,想来书籍也会多些。” 主要是系统储存的东西更容易卖出高价。 村长点点头,心里已经有了成算。 “成,等办好地契,我便去县里的码头打听下船出发的时间,到时候你也好有所准备!” 刚刚牛车停着耽误了不少时间,村长没在磨蹭,说完就让陈远海往县里赶去。 苏末站在门口,心里有些触动,村长确实是个好人。 年初若不是村长,顾锦年都不知道在那个犄角旮旯当乞儿。 而村长的腿是伤到了骨头,她已经在积分商城看过,有个一百毫升的生骨水,五十积分。 生骨水的功效很强,不仅仅是治疗骨伤,还可以生白骨。当然,是一整瓶的剂量。 相对于村长的腿伤而言,只喝一个瓶盖的药水下去就可以了。 苏末早已计划好了,等将土质改善液兑换一份后,就攒积分换生骨水。 第三十四章 他很害怕 傍晚的时候,村长带着地契来到了顾家小院。 苏末正在忙活晚饭,在院里玩耍的顾平安见村长来了,赶忙迎了出去,并让顾杏年去喊娘亲。 顾杏年拍着小胸脯点头,蹬着小腿跑进了厨房,顾锦年在一旁面无表情地盯着,总觉得妹妹好蠢。 厨房又没有门,离得又不远,直接喊一声,娘就可以听见了。 还不知道在二哥心里又蠢了一分的顾杏年正在垫脚看锅里的菜,疯狂地吞咽口水。 苏末挥动着锅铲,还以为顾杏年是饿了,笑道:“菜已经好了,杏年要先尝一点吗?” “不要不要。” 顾杏年回过神,小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村长爷爷来了,哥哥让我来告诉娘。” 村长来了? 苏末顿了顿,心想应该是来送地契了。 她赶忙将锅里的菜盛出来,往锅里倒水,又抽掉一根柴,使火势变小。 “来,娘抱你出去。” 苏末用抹布抹了下手,弯腰抱起顾杏年,走了出去。 村长已经在院里了。 “地契办好了。” 他从怀里取出一张黄纸,递给苏末。 “这两日去湖州府的船我也打听过了,分别是明日午时一刻、申时三刻,后日辰时六刻、酉时三刻,亥时一刻。” 顿了顿,语气沾染些许关心。 “你自己一个人出远门,怕是不安全,若是不介意的话,我安排两个人跟你一块去?” 苏末接过地契,将村长说的时间段记在心里,只是此行主要目的是卖掉系统储存的野味,让人跟着可不行。 “不用不用,我自己一个人可以的。” 她摇摇头,余光瞥过三个孩子。 顾平安带着顾杏年蹲着玩,压根没注意他们说什么,顾锦年却是站在一旁面不改色地听着。 苏末想了想,道:“只是我这一出门,每个四五日定是回不来。 若是可以,您看能不能找人帮忙照顾三个孩子几日。 我给银子,一日二十文钱。” “成,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 等出门的时候去我那里一趟,开了路引,到时候在湖州府的码头用得到的。” 村长没有再劝,点点头,又道: “至于你家三个孩子,这事好说。 辞海家离得近,又不出海,你家三个孩子同他儿子卿舟也经常一起玩,到时候我同他说一声就行了。” 这事就这么定下了。 苏末握着地契,心里松了口气。 她浅浅笑着道谢,又邀请村长留下吃晚饭。 只是村长却是摆摆手:“不了,家里等着我呢。” 苏末听罢,没强求,送村长出了院子。 顾锦年跟着走到她身后,眼神冷冰冰的,像是受到威胁的幼狼,戒备、慌张……还掺杂一丝无措。 “你要离开我们?” 顾锦年死死地盯着苏末,生怕苏末会点头又或者是回避。 现在的日子很舒服,他身上穿着新衣裳,每天都能吃到热乎的饭菜,晚上能洗个舒服的热水澡,睡觉的床是她亲手做的竹床。 可每每夜深人静之时,黑暗将他包裹,内心的恐惧被无限的放大。 他很害怕。 害怕眼前对他们好的女人厌倦了照顾他们的日子。 害怕她觉得他们拖累了她而选择离开。 更害怕眼前的一切都是假的。 害怕这只是一个美丽的泡影。 当泡影暴露在阳光之下,砰的一声…… 梦醒了,一切都化作虚无,那个打骂他们的娘还活着。 他依旧睡在冷冰冰的干草上,穿着村里人施舍的旧衣裳,又脏又臭。 饿着肚子,跟着哥哥、带着妹妹靠在海边捡海螺充饥…… 苏末转过身,对上顾锦年的目光,她怔了怔,随即抬手放在顾锦年的肩膀上。 她认真的解释道:“我是要出远门,但是最多五日就会回来。” 顾锦年抿唇,“那我也要去,你放心,我不会拖累你的!” 我不是累赘,不要抛下我们。 顾锦年垂眸,遮住眼底的阴鸷,小手握拳,心脏紧张的砰砰加速。 如果你非要走,那……那我一定会想办法,让你永远都离不开我们…… 苏末不知道顾锦年所想,她看着顾锦年,认真道:“我知道的,我们锦年很厉害。 但是我的注意力有限,若是一时不小心,把你弄丢了怎么办?” 今时不同往日,有风险的事情,她不能碰。 苏末也猜测到了顾锦年在担心什么。 他太聪明,心眼太多,这也导致他想的也多。 苏末放在他肩上的手挪到了他的头上,养了二十多天,顾锦年的头发已经不在像以前那样干枯。 揉了下顾锦年的脑袋,苏末浅笑着,耐心地说道:“你就乖乖待在家里,照顾好妹妹。 放宽心,我不会离开你们的。” 顾锦年沉默的低着头。 苏末也耐心守着,等待他自己琢磨过来。 没多久,顾锦年开口了,语气缓和了不少。 “真的?” “当然,我会一直陪着你们长大。” 苏末露出笑来,站起身,伸手在顾锦年的面前。 “好啦,进去吃饭吧,不然菜都凉了。” 顾锦年微微抬眸,看向眼前的手。 因为末世养成的习惯,苏末对于药品的态度很坚决,必须用在刀尖上。 除了那次做竹床用过之后,养肌膏一直收在梳妆台内。 也因此她的手上有着不少细小的伤痕,还起了好几个薄茧。 顾锦年将手放上去,暖意从手心蔓延开来,直达心尖。 吃晚饭的时候,苏末将自己要出远门的事说了出来。 顾平安反应很大,碗没拿住,直接掉在地上四分五裂,冒着热气的饭菜散落在地上,沾染了灰尘。 “娘,你不要平安了吗?” 顾平安不同于顾锦年。 他有作为兄长的担当,在原身厌恶三个孩子的时候,像个小大人一样承担起了照顾弟弟妹妹的责任。 但他没那么多心眼,也不像顾锦年那般心智若妖,他就是个普通的孩子,内心渴望着娘亲的疼爱。 这会听见苏末要出远门,下意识的以为,娘亲要抛弃他们了。 一旁的顾杏年也懵懵懂懂的放下碗,伸手攥住苏末的衣裳,她什么都没说,只是弱弱的喊了一声。 “娘……” 别丢下杏年。 “想什么呢,娘出去几天就会回来的。” 两个小人儿可怜巴巴地看着自己,苏末心里无奈的叹了声气,抬手揉了揉顾杏年的头顶。 “娘不会丢下你们不管的,永远都不会。” 第三十五章 路引 顾锦年也帮着安抚了下兄长和妹妹,顾平安这才信了苏末的话。 只是顾杏年却一直不肯松开攥着苏末衣裳的手,连着夜里睡觉都紧紧挨着她。 次日,清晨的阳光透过破洞照进屋里,细小的灰尘在阳光下跳跃着,苏末缓缓睁开眼,就看见顾杏年成小小的一团缩在她的怀里。 刹那间,好像回到了小时候。 苏末一直都很希望母亲能鼓起勇气离开那个家,又害怕母亲把自己丢下。 只得夜里躲在母亲怀里,紧紧攥着她的衣袖,若是她要走,也好把自己带上…… 思绪收回,苏末只觉得喉咙堵的难受,年少的经历是她心底的一根刺,不碰则已,一碰痛彻心扉。 躺在床上,好半响才平复下来,她慢慢坐起来,小心翼翼地从顾杏年的手里抽出衣裳。 睡在隔壁床的顾锦年听见动静,睁开眼坐起来,刚要开口,苏末就同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嘘,别吵醒他们。” 顾平安还在睡,苏末没打算叫醒他。 顾锦年抿唇,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苏末缓慢的下床,穿上鞋,小声的叮嘱道:“我去弄早饭,顺带去找村长开路引,你在家里看好妹妹。” 顾锦年点点头,乌黑的眸子盯着苏末的身影,想了想,小声地问: “那你拿到路引就直接走了吗?” “时辰还早呢。” 苏末摇摇头,指了下外面。 “你忘了?去县里的牛车要辰时才出发。” 顾锦年这才反应过来,低下头,没在吭声。 屋内光线正好,顾锦年泛红的耳垂没了遮掩,被苏末看个正着,她不禁失笑。 原来冷冰冰的顾锦年还有这个样子的时候…… 早饭做的瘦肉粥,用小火慢熬着。 家里还剩了四五个鸡蛋,苏末干脆弄了一大碗面粉,将鸡蛋打进去,添水搅和成面糊,烙了足足五张大饼。 取一张,用菜刀切开,正好一盘。 再取个碗扣住,剩下的放在锅里保温,她端着鸡蛋饼,朝村长家走去。 今个不是出海的日子,村民们忙里偷闲,躲在屋里睡觉。 贪玩的孩子倒是早早起了,三两结对的,躲在阴凉处玩耍。 “咚咚咚” 苏末敲响了村长家的院门,里面很快传来回应。 “来了。” 脚步声渐渐靠近,门吱呀的一声打开,露出一张稚嫩的面容。 “你是谁?” 小男孩的头发扎成了两个小揪揪,圆圆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眼前苏末, 他挠挠头,没想起来是谁,当即站直了身子,像个小大人似的,用稚嫩的声音质问,奶拽奶拽的。 “来这里干嘛?” “我来找村长的。” 苏末倒是认得他,上回来村长家里的时候见过,是村长的孙子,叫陈羡君。 别看村长已经年过五旬,他成亲晚。 元雍四年才成的亲,娶的媳妇是县里一个秀才的女儿。 秀才是前朝的秀才,改朝换代,这个身份不仅没带来什么实惠,还拖累了一家人。 妻子受不了他人恶言恶语,投河自尽,女儿年过二四都无人提亲。 村长跟着顾敬亭去县城卖鱼,偶遇秀才的女儿,对她一见钟情。 家中父母本就一直催促他成亲,陈永文不动声色地打听一番后,果断请了媒人上门提亲。 秀才本就着急女儿的亲事,见有媒人上门,大致打听了下,觉得男方尚可,便同意了这门亲事。 陈羡君一听是来找自个爷爷的,嘟了嘟嘴,挪了挪位置。 “那进来吧!” 说“进”字的语调拉长,音调上扬又猛的转折落下,“来”字被紧挨“吧”字匆匆出口,听着有趣极了。 苏末没忍住勾起嘴角,看着陈羡君蹬着小短腿往里面迈着大步,边走边喊:“爷爷,有人找你!” 苏末跟着走进去,没一会就见村长从屋里走了就来,至于又萌又拽的陈羡君已经被他奶奶抱到了屋里。 “来的这般早?” 村长杵着拐杖,抬眸看了眼天,估摸也就卯时五刻左右。 “嗯,我琢磨着做午时一刻的船,早去早回嘛。” 苏末笑着回话,抬了抬手上的碗。 “您帮了我那么多忙,我这也没啥好东西,早上烙了点饼,给您拿来尝尝。” “你们也是村里的一份子,我作为村长,照拂你们都是应该的,” 村长蹙眉,目光扫过苏末手中的碗。 “你虽从王婆子那里得了银钱,但要养三个孩子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这次就算了,下不为例。” 苏末知道村长这是好心,她笑着点头,将碗放在了桌上。 “你坐一会,我去给你开个路引。” 村长杵着拐杖,进了里屋,里面有笔墨纸砚,还有一村之长的官印。 苏末应声,坐着稍微等了一会,村长就拿着一张黄纸走了出来。 “路引可得小心收着,千万不能丢了。” “还有,我已经同辞海说过帮忙照顾你家三个孩子的事,你走的时候直接把孩子送过去就成。” “我晓得了。” 苏末接过来,慎重的点头应下。 大雍朝对于人口流动管控不算很严格,县级及以下地区进出是不查看路引的,但若是想要进州府,没有路引,不仅不给予放行,还会被当做细作抓起来。 当然,燕州除外,大雍朝的京城就在燕州,也因此戒备森严,哪怕是进出乡镇,都必须有户籍所在地开的路引。 但路引这东西也容易开,住在乡下的直接找村长,住在城里的就去衙门,说明原因,都会给开路引的。 路引和孩子的去处都解决了,苏末的心踏实了不少,感激地同村长道谢,随即往家里走去。 眼瞅着要到顾家小院了,却见王桃青牵着陈卿舟在门口徘徊着,苏末挑眉,加快脚步走了过去。 “嫂子可是在等我?” 苏末笑着打趣,她对王桃青的印象不错,再者未来几天三个孩子也是托付给王桃青,自然要打好关系。 王桃青听见声音,扭头看去,笑着点点头:“我昨个夜里听二叔公说你要出远门,想将三个孩子托付给我家照顾。 这不过来问问你什么时候出门,也好收拾收拾客房。” 其实是陈卿舟催促她赶紧把顾杏年接过去。 “我待会就出门,趁孩子们还睡着,去村长那里开了路引…” 两人寒暄着进了院子,却发现三个孩子已经起来了,乖乖的坐在椅子上,面前的碗已经空了。 第三十六章 买男装 “娘……” 顾平安从椅子上下来,手攥着衣摆,略显紧张地说道:“我们有用柳枝净口,也都洗了手。 粥和饼是我和二弟端过来的,没让妹妹碰。 端过来先喂妹妹吃好了我们才开始吃的,娘的那份我们也留了,还在锅里热着……” 我们很乖,可以自己照顾好自己,你一定要回来。 一旁的王桃青听了这番话,心里啧啧感慨。 同样的七八岁的孩子,人顾家的懂事又乖巧,承担起作为大哥的责任,照顾好弟弟妹妹。 自个儿子却是个情窦已开的毛小子,爹娘都比不过他惦记的顾杏年。 难不成是因为自己没给他生个弟弟妹妹? 苏末心里也有些触动,她抬手揉了揉顾平安的头,目光扫过一旁的顾锦年和顾杏年。 “你们做的很好。” 在他们紧张、期盼的目光中,苏末笑着夸赞了句,又道:“娘亲不在的这几天,平安和锦年也要跟今天一样照顾好妹妹,知道吗?” 顾平安点头,拍了拍胸脯:“我会的!” 顾锦年没说话,却是抬手牵住了顾杏年,用行动让苏末放心。 这会已经到快到卯时七刻了,苏末没在磨蹭,直奔厨房。 粥正好一个大碗,饼还剩了两张,她进食速度向来很快,没一会就吃完了。 家里所有的银钱苏末都给拿上,养肌膏也带上,还备了两身衣裳,又拿了一吊钱给王桃青。 王桃青也没客套,将铜钱收进怀里,帮忙抱着顾杏年,一块送苏末去村头做牛车。 到的时候,正好辰时。 牛车上坐了不少人,其中就有王盈盈。 别看王婆子在守祠堂,可其他的事一点也不耽搁。 托娘家嫂子寻了个媒婆,说了不少好话,媒婆才松了口,今日王盈盈就是去县里同舅母回合,然后去相看。 王盈盈带着面纱,露出的眼眸恶毒的盯着苏末,恨意在心里翻滚着。 但她也清楚,现在并不是同苏末争执的时候,她得赶紧去毁了这趟相看。 一想到这,王盈盈脑海就回想起那日救她的人冷清的眉眼,心渐渐平复下来,嘴角不自觉的上扬。 她要嫁的,该是那般风光霁月的男子。 苏末自然也注意到了王盈盈,但人没来惹她,她便当做没看见,毕竟二人之间的仇,那日在山上就已经报复过了。 只要王盈盈不昏了头来主动招惹自己,她便不会在对王盈盈下手。 苏末是睚眦必报,但不是看人不顺眼就揍。 有人挪了挪,让出一个位置来,苏末坐上去,笑着同那人道了谢。 牛车很快出发了。 “娘……” 顾杏年挣脱着从王桃青怀里下来,想追上去,却被顾锦年和顾平安拽住。 她眼睛顿时泛起了水雾,哽咽的高喊。 “娘别走……我要娘……我要娘……” 顾平安本就不好受心更加难受了,眼尾泛起红。 “不哭不哭……娘亲过几天就回来了。” 这话,不仅是哄顾杏年,也是在哄自己。 顾锦年倒是依旧一副冷冰冰的模样。 只是随着牛车渐行渐远,他握紧妹妹的手,微微仰头,不让眼泪留下来。 …… 到了县城,苏末率先去了方月那里。 成衣铺没什么人,苏末走进去,目光落在一身玄色的男装上,眉毛微挑。 方月正在里面指点新来的绣娘,忽的听见外面传来动静,赶忙迎了出去,见是苏末,脸上的笑真切了几分。 “我说怎么今个一大早就听见喜鹊叽叽喳喳的,原来是苏妹妹要登门。” 她笑着打趣,目光看向苏末身后,没发现三个孩子够,又落在苏末的包袱上,脚步一顿,一连串的问题脱口而出。 “三个孩子呢?” “你这是要去哪?” “可是家里出什么事了? 有事你同姐姐说,可千万别想不开,平安他们还那么小……” 越说越离谱,苏末赶紧打断道: “平安他们在村里待着呢。 家里也没出什么事。 就是我要去湖州府几日,这不过来你这买身男装,出门在外,扮做男人要安全些,且方便行事。” 方月蹙着眉,不是很信:“当真没出事?” “千真万确。” 苏末无奈的拿出路引来。 “路引还在这呢,我骗你作甚?” 方月这才信了苏末的话。 心里松了口气,她是真的担心苏末又想不开,撇下三个孩子一走了之。 “那就好。” 方月看着苏末,浅浅笑着:“男装我这里多的是,你看看要那一款?” 作为一家成衣铺,没有成衣怎么能行,方月备了不少衣裳,不论是什么样的体型,都能从她这里买到合适的衣裳。 苏末也没客套,直接指了下来时看到的玄色衣裳:“这件就行。” 方月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布料是普通的棉布,价格便宜,又耐脏,买的人不少。 苏末看中这件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她本就是为了掩人耳目才打算男扮女装,自然不能穿的太过招摇。 方月找了件最小尺寸的出来,又拿了些针线,用布包好。 “到底是男子的衣裳,最小的尺寸,咱们女人穿上也难免宽松。 我给你备了些针线,到时候你自己改改,不然穿出去很容易露馅的。” 虽大雍朝对女子的包容度高,女子可自立门户,随意出行,经商等等…… 但大多数男子还是潜意识的看低女子,并且对那些个抛头露面的女子十分不耻。 一个弱女子孤身行走在外,更是应该小心行事。 “多谢方姐姐。” 苏末接过包袱,感激的道谢,随即从怀里掏出一吊钱来。 “这钱你拿着。” “那里要得了这么多……” 方月连忙摆手,就凭她们的干系,这衣裳的价格自然按成本价算就行了。 只是苏末却打断了她的话,道:“方姐姐你听我说。 我这一去就是好几日,家里三个孩子心思敏感,你若是得空,就拿多出的钱买些东西去看看他们。” 这话一出口,方月没在犹豫,接过银钱答应道:“成,这事你尽管放心。” 有了方月的保证,苏末这才安心的同方月告别,随即往码头走去。 码头在县城东南方向,离得有些远,炙热的阳光晒的皮肤生疼,苏末加快了脚步,尽量走在阴影下。 等到了码头,苏末只觉得脸颊发红发烫,衣裳被汗水浸透,她躲在阴凉处,叉着腰微微喘气。 趁这会功夫,苏末看向河岸。 船只的甲板搭在河岸边,一旁有人守着,时不时有人上前询问着什么。 第三十七章 抵达湖州府 苏末挑眉,缓过劲,也走了过去。 顾杏年的挂生效,她运气不错,随便走到一艘船面前,就正好是午时一刻出发的船只。 果断付了银钱,伙计笑的格外谄媚,递了个木牌过去。 “这是乘坐咱们船的凭证,夫人您收好了,午时准点凭靠凭证上船,另外傍晚还可以用此凭证取一份晚饭。” “多谢小哥。” 苏末道谢,将木牌收好。 码头的空地摆放了日晷,苏末看了眼,离午时还有两刻钟,刚刚走了那么远的路,肚子已经饿了。 船是不包午饭的,刚刚那个伙计说的话已经很明显了。 好在码头附近有不少吃食铺子,苏末完全凭感觉选了一家。 怎么说呢,有顾杏年这个挂在,她的运气应该不会太差。 事实也正是如此,这家铺子的厨子做菜舍得放油盐,点了个炒茄子,直接拌着大米饭吃,恨不得连舌头都吞下去。 苏末吃了两个海碗的饭,还有些意犹未尽。 钱已经付过了,苏末喝了口店家送的清茶,心满意足的离开,留店小二看着那干净到反光的碗发愣。 苏末到岸边的时候,已经有人在登船了。 她赶忙将木牌取出来拿在手上,上了船,有人接过木牌打量了下,随后归还给苏末。 “这位夫人,您这边请!” 苏末点头,跟在那人身后走着,人却是下意识地观察四周,将周围的地形记在脑中。 等到了房间,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不在那个危机重重的末世了。 苏末摇摇头,自嘲一笑,随即打量起房间来。 房间不大,就堪堪放了一张床,和一个小木桌,床边上有扇小窗。 苏末将包袱放到床上,打开窗户往外看去。 明媚的阳光洒落在水面上,波光粼粼,刺眼的很。 船很快就启航了,苏末本来还以为自己第一次坐船,会不适应,到却半点反应都没有。 相反,船微微摇晃着,使人昏昏欲睡,她将门栓住,躺在床上。 待一觉醒来,船已经到了海面上,夕阳西斜,橘红色的光芒照耀在海面之上,海鸥惬意的掠过,海浪拍击船只发出哗啦啦的声音。 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 苏末伸了个懒腰,用木牌去取了晚饭,菜色不错,有荤有素。 她将饭放在桌上,一边吃饭,一边欣赏着窗外不可多得的美景。 只是心里却是想起了落山村的三个孩子,连晚饭都有些食不知味。 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她已然将三个孩子放在了心里,却不自知… 船并非一路直达,中间也曾停靠过两次,也因此,抵达湖州府时,已经是次日申时。 苏末站在船首,目光落在熙熙攘攘的远处,不同于沿海县的码头,湖州府的码头很大,船只密密麻麻的停靠在岸边,远远看去,令人头皮发麻。 而码头旁的道路上,也是乌泱泱的挤满了人,摊贩吆喝的声音此起彼伏,一派繁华景象。 船很快就停靠在岸边,苏末不动声色地将包袱挪动了下,挤在人流中,随着甲板落下,缓缓挪动。 甲板旁屹立着身穿黑甲的将士,他们身形高大,挺拔如松,铁质的面具包遮挡面容,仅露出凌厉的眼眸。 在血海里搏杀出来的杀伐之气迎面而来,腰间的剑柄反射出冷冽的寒光,让人望而生畏。 “黑甲卫竟是来了湖州府?莫不是出什么大事了?” “管他什么黑甲卫银甲卫,咱们又没做亏心事,有何好怕的……” 人群中传来议论声,苏末低下头,默不作声地随着众人缓慢移动。 忽的面前的人停了下来,船甲处传来了哀求声。 “大人,我真的不是什么细作,我带了路引的,我刚刚在船首还拿出来看过,肯定是被偷了!” 说着,男子看向了身后,神色激动地指着,道:“偷我路引的人一定还在船上,您派人一一排查……” 黑甲卫却丝毫不听解释,给一旁的人打了个手势,连话都没让他说完,就压着带走。 男子顿时面露恐惧。 相传被黑甲卫带走人,不死也得脱成皮。 他挣扎着求饶,解释… 那个男子声音很大,苏末不想听都不行,眉头微皱,不动声色地抱紧包袱。 只可惜再折腾也是无用功,人被带走,闹剧收场,人群再次动了起来。 很快到了苏末,她从包袱里取出路引递过去,黑甲卫伸手接过。 “苏末,年二四,峣州府沿海县人士……” 男子沙哑的声音冷冰冰的,凌厉的目光审视着苏末的面容,确认同路引写的一致后,将路引递回。 “放行。” “是。” 旁边手持长矛挡住路的两个将士立即将长矛收起来。 刚刚被男子审视的时候,她仿佛又回到了末世最危险的那一次,那种濒临死亡的感觉使得她差点就没忍住动手。 所幸很快放行,苏末接过路引,压住心底的戾气,故作被吓到一般,低着头,步伐凌乱地匆匆离去。 苏末来到这个世界,还是第一次碰到让自己感受生命威胁的人,但她并没有放在心上,人的一生会接触到的人很多,无非是一面之缘的过客罢了。 申时,也就是她那个世界的下午三点,苏末无视街边商贩的招揽声,目光扫过店铺上方悬挂的幌子,最终停在一家客栈面前。 进出的人大多穿着朴素,衣裳的颜色也都是深色系,脸上满是日晒风吹留下痕迹,他们是各地的游商,为了生计,长期来往家乡与湖州府之间… 苏末走进去,让人有些意外,住客栈居然也需要路引。 她没多想,配合的将路引递过去,又付了银钱。 伙计像是个热心肠的,就是热心肠过了头,话有些多,引苏末去房间的时候,叽叽喳喳的个不停。 大致是说湖州府潜伏了边鞑的细作,黑甲卫每隔一日就会盘查客栈,但凡有可疑之处的人,都会被捉去审问。 苏末若是没有打紧的事,可早些离开,免得卷入此事中。 另外又说起了湖州府各大街道的特色之处,以及哪里的吃食好吃又实惠…… 苏末打量着四周,眸光注意到有客人听完伙计的话后,似乎给了小费,她挑眉,连着看了好几个人都是这样,心里顿时有了成算。 她的房间很快就到了,伙计将房门推开,一脸谄媚的看着她。 苏末面色自若地将准备好的五文钱递过去:“多谢小哥带路。” 伙计哈腰接过铜板,脸上的笑越发真诚:“夫人客气了,咱这走道上随时都有人,您若是有事情,尽管吩咐。” “正好,还麻烦您送些……” 苏末声音压低,将自己需要的东西细细道来,又拿了十文钱递给伙计。 第三十八章 霍肆玖 苏末并没有要上等房,她一个女人出门在外,而且还是陌生的地方,太过于招摇容易引人注意。 房间不是很大,进门就是一扇屏风阻挡了视线,绕过屏风,一张木床位于房间的右侧,中间正是窗户。 而左侧摆放了一个浴桶,两者之间也放了一个小屏风,沐浴的时候可以将换洗的衣裳搭在上面。 床的正对面挨着大屏风的位置是一张四方桌子,桌上的白瓷刻花长颈瓶供养着一束含苞待放的月季,为稍显简陋的房屋平添几分亮色。 “砰砰砰……” 屋外响起了敲门声,苏末将包袱到床上,绕过屏风走到门口,将房门推开。 伙计微微抬了下手:“夫人,您要的东西。” “真是多谢。”苏末同伙计道谢,接过木盘。 “您客气了,都是应该的。” 拿钱办事,自然该办妥当的,伙计哈腰恭敬的说道: “东西已经送来了,小的就先行告退。” 苏末点头,端着东西用手肘将房门合上,绕过屏风,将木盘放在桌上。 木盘上放着两个碗,一个装了水,一个装了面粉。 苏末取下耳洞上的木枝,端起水到了些在面粉的碗里,搓了个面粉团后,往耳洞里按去。 耳洞很快被面粉填满,苏末将多余的面粉抹掉,又从包袱里取出一块黄泥来,用水打湿,点抹在耳洞的面粉上。 对着水面照了照,耳洞已经瞧不太明显了。 苏末松了口气,翻找出那身男装来,在船上的时候她已经改好了衣裳,这会换上去,又将头发高高束起。 娇艳的美娘子顿时成了冷清的俊郎君。 只是说来也惭愧,靠着系统弄的陷阱捉了四五次野味,她竟是没攒下半分银钱。 家里三个孩子开销都是其次,主要是她一顿吃个三四碗饭,若是体力消耗过大,还得再添一碗,家里的米着实不够用的。 假若不是从王婆子那里宰了些银钱,来府州的路费和住宿费都是个问题。 她将银钱放入怀中,趁走道上人少的时候走了出去,随即下楼,离开客栈。 苏末还是两世以来头一次逛街,不免也生出几分好奇,一路走走停停,等到伙计说过的东街时,天色渐暗。 街边的灯笼已经高高挂起,衬的整条街道灯火通明。 同其他人声鼎沸,热闹非凡的街道不同,此街道颇为幽静,没有摊位的缘故,显得道路十分宽敞。 不少马车缓缓驶过,除外还有推着板车,上面放着皮货的猎户走过,像苏末这般单独行走的,反倒是有些异类。 好在苏末心里素质颇为强大,她打量着街边敞开的铺门,各式各样的皮毛映入眼帘。 微微挑眉,整理了下略显凌乱的发丝,又抹掉额头的细汗,这才挑了间铺子进去。 原身的容貌本就出众,又自小是千金小姐,受过正规的教导。 如今穿着男装,身形挺直,冷清的眉眼满是疏离,举手投足间透出一股与生俱来的矜贵。 饶是见多识广的伙计,也被苏末的外表蒙骗了过去。 “这位公子需要什么?” 苏末压低嗓子,说出的声音竟是变了。 “我随便看看,你不用跟着。” 伙计每日碰到的客人不少,自然也不会见怪,低头哈腰地应下,往边上挪了挪,目光却是一直注意着苏末。 苏末也没理会,自顾自的在铺子里走动,并听着周围其他客人的交易,心底暗自估摸着价格。 伙计观察了许久,见苏末不像有要买的打算,心思歇了下去,又逢其他客人进来,果断没在继续盯着。 苏末便趁机离开,故技重施的朝东街的其他铺子逛去,大致摸清了行情。 虎皮难得,整条东街都没有看到,也不知道是真的没有,还是收藏在里面没放出来。 就在苏末打算离开的时候,铺子里的伙计突然忙活起来,有人从后院搬了一个木箱,放在柜台上,打开,正是一张虎皮,就是瞧着小了些,像是幼虎的。 苏末顿时改变了主意,转身往边上挪了挪,不多时,七八个仆奴簇拥着一个少年郎走了进来。 少年郎身着月牙色绸缎衣衫,上面用金线勾勒着祥云,腰间挂着一块上好的羊脂玉佩。 脸颊微显圆润,平添几分稚气,唇红齿白,眸光轻佻,带着世家子弟独有的傲慢与娇纵。 铺子的掌柜早早的侯着,见人来了,谄媚地迎过去。 “小侯爷,您要的东西咱们寻到了。” 霍肆玖微抬着头,瞥他一眼,用鼻音“嗯”了一声。 只是走过去一看,顿时皱了眉头,旁边跟着的仆奴顿时了然于心。 他开口质问道:“就拿这种破烂玩意出来? 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是?” 掌柜微怔,赶忙陪笑解释道: “冤枉啊,这自从黑甲卫来了后,湖州府戒备森严,我许多货都堵在外头了。 您这要的又急,我寻来这一张虎皮,已然废了不少功夫……” 说着,掌柜的眸光闪了闪,缓缓抬头,状着胆子看向霍肆玖。 “小侯爷,这黑甲卫的顾统领怎么也会卖靖王府一个面子。 您若真的要的急,倒不如开开尊口,我那批货就在西北门,其中不止有虎皮,还有虎骨呢…” 大雍朝爵位分公、侯、伯三等,乃世袭制。 霍肆玖的父亲当初同景雍帝四处征战,赐封永安侯,另赐湖州府为封地。 只是大雍朝主中央集权,地方诸侯虽有封地,却无实权。 而永安侯娶了靖王府的独女—昭华郡主为妻。 昭华郡主跟随景雍帝南征北战时,替景雍帝挡过伤。 伤势很重,费劲心思将人救活了,却落下了一身的毛病,这也导致昭华郡主与永安侯成亲十年,才怀了孩子。 永安侯想尽办法温养着,奈何昭华郡主诞下一子后,身子没撑住,驾鹤西去。 永安侯悲痛欲绝,竟是不顾刚出生的儿子,入了佛门。 靖王爷得知消息后,在景雍帝的允许后,不远千里赶来,留在湖州府亲自抚养将刚出生的外孙。 而霍肆玖还破例上了皇室玉碟,同辈排行第九,景雍帝为其取名——肆玖。 景雍帝曾说:只要大雍朝屹立不倒,小九便是天底下最可肆意妄为的儿郎。 而黑甲卫的统领顾钦寒又同靖王府关系匪浅… 霍肆玖闻言,嘴角浮现出一抹讥嘲之色,他是纨绔了些,有时候行事不靠谱,但这群人也不至于把他当做傻子吧? 黑甲卫彼此前来的湖州府的目的,谁人不清楚? 在这个特殊时期,他脑子进水才会去开口。 他抬手,指腹摩挲过木箱内的虎皮,居高临下地看着掌柜的后脑勺。 “消息倒是灵通,连小爷要虎骨都打听到了,只是怎么就没打听到…” 掌柜的顿好不妙,身子微微颤抖,额头渗出细汗。 “顾钦寒的是小爷的师父?” “你们几个,把他抓起来。 再去两个人,把我师父找来,就说东街最里头的铺子有可疑之人…” 039 惊险一刻 苏末在发现霍肆玖露出讥讽的神色时就感觉气氛不对,不动声色地挨着墙,降低自身的存在感离开了铺子。 虽然没有听到后面的话,但也能猜到这小侯爷需要虎皮和虎骨。 这对于她而言,是个很好的机会,这侯爷什么的,定是不缺银钱。 苏末脚步加快,大脑浮现来时看过的景象,她记得不远处的巷口有家租聘车马的地方,而过了巷口,则是一个卖胭脂水粉的摊铺。 她先是花十文钱买了一盒额黄粉。 作为摊铺最便宜的东西,品质自然没有保证,颜色也非正宗的金黄,而是暗沉的土黄色,但却正和苏末的意。 苏末又花五十文钱租了辆板车,推着到了僻静的湖边。 四下无人,她握着额黄粉,蹲到岸边,晚风拂过,水面的倒影泛起涟漪。 瞧的不是很清楚,系统又冒了出来,忽悠苏末花积分寻求帮助,被苏末无情拒绝。 她面无表情地伸手,捞了一个熄灭花灯过来,掏出火折子点燃,在花灯火光的映照下,湖面宛如镜面。 苏末先是弄湿黄泥抹在脸上,又用额黄粉稍加修饰,没一会,那个俊俏的小郎君就成了一个皮肤暗黄的山野村夫。 手掌以及脖子这些显露在外的肌肤也没落下,随后又让系统将储存的虎皮虎肉虎骨都拿出来放在牛车上。 虽说湖州府戒备森严,但只要路引不出岔子,都能进出。 而湖州府地界宽广,除去码头,城门足足有六个,且无宵禁,有不少附近乡镇的猎户打了野味,带到湖州府来卖个高价。 这也方便了苏末,推着板车从幽静的小路出来,绕过巷子,再次走到了东街。 只是有些奇怪,街道上一辆马车也没有,空荡荡的,铺子的门虽敞开着,但好像安静过了头… 苏末心里咯噔一下,心跳莫名的加速,眼皮跳动,直觉告诉她,这里危险… 苏末不再多想,果断的打算转身离去,却见不远处迎面走来黑鸦鸦的一片。 脚步声沉重整齐,熟悉的嗜血、肃杀的气息迎面而来… 是黑甲卫。 随着黑甲卫的走近,苏末看见了刚刚那个少年郎。 他跟在为首的黑甲卫身旁,嘴巴动个不停,不知在说些什么,笑的酒窝都出来了。 被他跟着的黑甲卫没有带面具,在月光与灯光的映照下,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庞,鼻梁高挺,薄唇微抿。 眉宇间透着凌厉,双眸如墨,眼底深邃如海,仿佛蕴藏着无穷无尽的杀意。 是他… 熟悉的感觉,让她很快意识到此人正是今日检查路引的人,苏末心跳越发的慌乱。 但苏末很清楚,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贸然离开,她疯狂给自己心理暗示,使得自己平静下来。 作为一个能猎到猛虎的猎户,轻易露怯可不正常。 她低下头,缓慢的推着板车,走在路边,继续往前。 顾钦寒注意到了眼前有人靠近,凌厉的目光扫过去,总觉得眼前的身影有些眼熟。 心里顿时戒备起来,目光挪到了板车上。 虎皮、虎肉、虎骨…是巧合?还是预谋? 顾钦寒眉头微皱,脚步停了下来,若非跟在他身后的霍肆玖反应及时,只怕就撞上了。 霍肆玖疑惑道:“师父,怎么停下来了?” 顾钦寒微微颔首,使了个眼色,霍肆玖顺着看过去,眼睛顿时瞪大。 “这…这!!!” 他抬腿跑到苏末面前,将苏末拦下,又惊又喜。 “这东西是你的?” 苏末停了下来,垂着头压着嗓子道:“不错,这位公子可是要买?” 霍肆玖没有回答,目光扫过板车上所有的东西,越看越欢喜。 虎肉滋补,到时候给祖父送一份,师父送一份,自己留一份,剩下的给皇帝舅舅送去。 虎骨他用不着,到时候泡酒,师父、祖父同皇帝舅舅一人一份。 至于虎鞭,祖父年纪大了用不着,师父年不过二十,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又未娶亲,也用不着,倒是皇帝舅舅后宫佳丽三千,可以给他送去… 就在他幻想的时候,顾钦寒已经已经走过去,眸光扫过苏末的身影,尤其是裸露在外的脖颈和手背。 月被乌云遮住,在灯笼那橘黄色的光芒映照下,顾钦寒并没有瞧出异常,他双眸微眯,薄唇轻启… 苏末垂着头,在顾钦寒的目光下,额头已经冒了薄汗,呼吸节奏渐渐紊乱。 若是眼前的黑甲卫寻要路引,可就完了… 苏末咽了口唾沫,祈祷顾杏年的锦鲤命快点生效。 “你的路引……” 顾钦寒沙哑的声音随风徐徐而来,但是还没说完,就有黑甲卫跑过来。 “统领,人捉到了!” 顾钦寒顿时收回视线,看向黑甲卫,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 细作要紧,顾钦寒做了个手势,抬腿,领着所有黑甲卫朝巷口走去。 霍肆玖见状急了,赶忙跟了过去。 “不是,师父…你等等我啊……” 黑甲卫渐行渐远,苏末注意到了他们还拖着一个奄奄一息的人……正是那家铺子的掌柜。 苏末心又提了起来,直到黑甲卫消失在巷口,才彻底松懈,倚靠在板车上,大口的喘着气,衣裳已经被汗水打湿,紧紧地粘在背上。 今日听见客栈伙计说起黑甲卫如何如何,劝她若无要紧的事,赶紧离开时,还有些不以为然。 如今也算是正面交锋过,她算是见识到了,这会只想赶紧卖掉东西,回落山村去。 她不是末世那个无所顾虑的苏末,能重来的机会就一次,她赌不起,也不敢赌… 只可惜想宰一笔是不行了,苏末缓过劲,推着板车,打算找一家铺子将东西卖了去。 才走了没几步,身后就传来了霍肆玖那少年气十足的嗓音。 “等等…你的东西我都要了!” 苏末脚步一顿,往后看去,霍肆玖领着那七八个奴仆浩浩荡荡地走来,这倒是意外之喜。 声音压低,没有一丝破绽,就好像真的是个山野村夫一样,说的话还带有一股奇怪的口音。 “这位公子,您可是说真的?” 霍肆玖微抬着下巴,目光扫过苏末的脸颊,啧啧叹了两声。 脸这么黄,人也瘦不拉几的。 从怀里摸出一个荷包来,丢了过去。 “小爷还能骗你不成,大晚上的,想来也是生活不易,荷包拿去,不用找了。” 040 瞒天过海 苏末伸手接住,借些灯笼的光芒看了眼,荷包用的是上好的锦缎,上面还用金线绣了虎纹,一看就值钱。 而荷包也是鼓鼓的,底下有颗粒感,苏末直接当着霍肆玖的面打开,发现里面放了张折叠起来的银票,底下是花生瓜子样式的金疙瘩。 苏末心神微动,将荷包握在手里,点头哈腰地同霍肆玖道谢,又说了几句吉祥话。 整的霍肆玖都有些不好意思了,这荷包里面的银钱不过是他平日的零花钱和打赏奴仆的金疙瘩罢了… “行了行了,赶紧走吧,瞧你这黄不拉几的样小爷就反胃。” 霍肆玖抬着下巴摆摆手,旁边的奴仆顿时露出了解的神色,走过去,挤开苏末,推着板车就走。 等苏末回过神,霍肆玖已经在奴仆的簇拥中飞快离开。 租的板车被拖走,自然无法退还,苏末露出无奈的笑容,就当做花五十文钱买了一辆板车。 她将荷包塞入怀里,打算先去湖边洗把脸,卸掉脸上的额黄粉,再回客栈去,然后明日采买些湖州府的特产带会去给三个孩子。 只是走着走着,苏末就察觉到了不对劲之处,有人在跟踪她。 双眸微眯,苏末看向不远处的湖面,一艘两层高的画舫摇曳在湖中心,周边围绕着不少花船,将湖面映得波光粼粼,画舫上歌舞升平,丝竹声声,好不热闹。 心思百转千回,她故作未察觉般继续驮着背走着,径直走到了停留在岸边的一处花船。 跟船夫询问了下,摸清了大致情况,尤其是得知上画舫不用钱,而在里面吃喝玩乐要钱后,果断说自己要上画舫。 船夫上下打量一眼,人瘦饥黄的,穿的也不过是普通的棉布,他啧啧摇头,又是个挣了些小钱就放纵的乡野村夫。 他让开身,待苏末上船后,摇动船桨,心里却是猜测着这小子能撑多久被扔下画舫。 花船在水面摇曳着,朝画舫越发的近。 跟踪苏末的黑甲卫站在一棵柳树下,见他去了画舫,眉头微皱。 统领有言在先,切勿跟丢,也切勿暴露,若是他贸然上船,以黑甲卫的身份,怕是会惊动不少人。 他左右看了眼,湖面宽阔,画舫停在湖中心,里面的客人若是要离开,都必须乘坐花船来到此处上岸。 倒不如守在此处,若是人出来了,他再跟上去,若是没出来,便待统领审问细作过后带着其他弟兄们过来。 另外那人的相貌也已经被他铭记于心,管那人是真的山野村夫,还是那狡猾的细作,都休想在他眼皮子底下逃走。 …… 原身好歹也是员外之女,年少同三五好友曾游湖,更是自家也有画舫,苏末因此对画舫的结构不那么生疏。 她默不作声地打量着,二楼是缕空的楼台,四面挂着轻纱,站在船首,依稀能瞧见轻纱上映着舞动的曼妙的身姿。 目光向旁边挪去,有穿着华贵的女子站在船有衣裳暴露的女子依偎在富家公子哥上从楼梯下来…… 她双眸微眯,默默地跟了过去。 画舫除去船舱外,一共有两层,顶上的阁楼主要用来欣赏景色,下面这层也是用来欣赏“景色”。 苏末走在走道上,面无表情地听着那些亮着光的房屋传来的“嗯嗯啊啊”的轻哼。 她寻到一间无人的房间,推开门进去后果断将门合上并落栓。 房间不算大,苏末推开窗户,月光洒进来,将屋子照亮。 桌上放了茶壶,里面有不知何时的茶水。 用茶水打湿衣袖,对着梳妆台上的铜镜将脸上、脖子、以及手上的东西抹掉,确认干净后,又悄无声息地溜出去。 此时正好有三个穿华服的公子哥醉醺醺的,勾结搭背地走着,正打算下船去。 身后跟着七八个奴仆,伸手护着,生怕自家公子摔着。 人多且杂,苏末心神一动,不动声色地跟在身后,混在奴仆中一块坐到了小船上。 她低着头,夜色下,周围的人都以为是自家公子好友的奴仆,看了一眼就挪开了目光。 船朝着岸边而去,苏末不知道跟踪自己的人有没有离开,为了安全起见,她一直微垂着头,就连上岸,都是混在人群中…… 而黑甲卫自然注意到了靠近岸边的三艘船,他目光扫过去,落在前头三个脚步凌乱的公子哥上,眼里闪过一丝鄙夷。 至于身后的那几个奴仆,更是匆匆略过一眼,没放在心上。 苏末默默地走到了人群的末尾,又确认没有人跟踪后,在巷口处果断转身离开。 随后直奔客栈,将衣裳换下后,又去了码头,打听何时有去往沿海县的船。 打听了一圈,最早也得明日卯时,苏末果断付钱买了回程票,又在回去的路上,去书铺买了些纸砚笔墨以及开蒙用的书籍。 苏末在一开始,就有让三个孩子识字的打算,只是那时候温饱都是个问题,只得放弃。 再后来温饱解决了,去沿海县打听了下,沿海县只有一个书院,叫逐鹿书院。 送去书院的蒙馆,一年束脩是二两银子,但人多,鱼龙混杂。 苏末亲眼瞧见几个富家子弟指使下人殴打同窗,她不是好管闲事之人,只觉得若是将顾锦年送去,怕会适得其反。 私塾倒是挺多,束脩二两到四两银子,但蒙馆只收十个学生,而且都是由私塾先生考核后才收。 束脩有些贵,苏末给不起,只得退而求次,去书铺打算买些开蒙用的书,自己教导,却发现这些东西更贵…… 好在如今在湖州府,让她找到了品质不错好,价格还实惠的书籍以及纸砚笔墨。 苏末拧着打包好的东西,又在街边的摊铺上给顾杏年买了两对珠花,给方月带了盒胭脂。 顺带去吃了个晚饭,从王婆子里那宰来的银子被花的一干二净,苏末这才回到了客栈。 让伙计送热水进来,舒舒服服的洗个澡,屈膝坐在船上,将霍肆玖给的荷包打开。 大雍朝的银票面值最低五十两两,最高一千两。 苏末取出银票,打开,瞧清面额后,松了口气。 五百两的银票,这对于如今这个家而言,可是巨款。 将荷包内的金花生和金瓜子倒出来,仔细看了看,又挑了粒咬了口,金花生顿时留下牙印,是真金。 苏末打了个哈欠,将东西放回荷包,然后塞进怀里,躺下。 眼皮子困得直打架,沉睡过去的最后一刻,她想,到时候给三个孩子打个长命锁去…… 041 乡野女子 画舫都是夜夜笙歌,次日清晨才会停到岸边去。 黑甲卫在柳树边守着,就在苏末混在那群奴仆离去后不过一刻钟,顾钦寒带着数十个黑甲卫缓缓走来。 “统领!” 柳树下的黑甲卫瞧见来人,恭敬地抱拳行礼,将现在的情况细细道来。 “那个猎户上了画舫,属下一直守在此处,并未瞧见人有离开。 另猎户的相貌属下已瞧清,可要现在画出来?” 顾钦寒漆黑的眼眸扫过画舫,双眸微眯,点头。 每个黑甲卫身上都必备炭笔与纸张,也必须会绘画人像,这是规矩。 那名黑甲卫从腰间的囊袋内取出炭笔和纸张,蹲下,将纸张放在双膝上,有人拿着火把过去。 四下寂静,只有远处传来的微弱的丝竹声和炭笔在纸张上发出刷刷的声响。 很快,一副画像就浮现在纸张上,若是苏末在此,定是会惊讶,这张画正是她真正的面容。 作为黑甲卫,画人像靠的从来不是面相,而是骨相。 他将纸张递给顾钦寒,解释道:“那人肤色要黄些,所以瞧着会有所差异。” 顾钦寒修长的手指夹住纸张,在火把的映照下,他将上面的人像尽收眼底,剑眉微挑。 怪不得眼熟… 他将纸张折叠,成小方块后,本欲丢入湖中。 只是这时旁边的黑甲卫问:“统领,可要上画舫将人带回去审问?” 顾钦寒的动作微顿。 “不必。” 纸张被握在手心,顾钦寒淡漠地看了眼灯火通明的画舫,道:“此人并非细作,我们走。” 不过是个有几分小聪明的乡野女子罢了。 苏末还不知道,自己被人打上了小聪明的标签。 她睡在床上,身体却是呈戒备状态,只要有风吹草动,便会马上惊醒。 好在一夜无事。 到了寅时四刻左右,被当做闹钟用的系统任劳任怨的叫醒了苏末。 他这会高兴的很,就苏末卖老虎这个任务,完成的非常nice,除去任务完成本该的十积分外,还额外奖励了三百一十积分。 积分够了,到时候宿主肯定就该买土质改善液了,而宿主在积分商城使用积分,自己也是可以拿提成的。 当然,这一点并非主要信息,苏末没问,他自然也没说。 苏末很快醒来,拍了拍脸颊,使自己清醒些,随后穿上鞋,洗漱后,将东西收拾好,便离开了客栈。 夏日的天亮的早,街边只有吃食铺子开了门,但摊铺几乎都支棱起来了。 有的商贩挑着担子,脚步急促地往自个的摊位奔去。 有的商贩打着哈欠,从竹篓里拿东西放到摊位上。 有的商贩蹲在地上,眼睛盯着自家摊子,手捧着海碗吸溜吸溜的吃着素面。 而那些卖吃食的商贩,已经接待着同样为生计奔波的客人,热气腾腾升起,正是人间烟火气… 苏末背着包袱,走在青石板的街道上,手里还拿着从摊铺上买来的水煎包。 半个巴掌大小,皮薄肉厚,一份五文钱,有三个。 苏末边走边吃,等到码头时,正好把五份水煎包吃完。 苏末意犹未尽的砸吧砸吧嘴,回想起在末世的那些年,一开始还可以去超市之类的地方零元购,后来物资紧缺,大家便宰杀异兽为食,调味品没有了,就去野外摘,水源污染,就用雨水。 谁知道再后来,植物竟然也异变,若非她有先见之明储存了不少东西,怕是要跟那群流浪者一样,靠异兽的血液来补充盐分。 只可惜,她一时眼拙,竟被那个女人给反咬一口… 一想到这,苏末心里便翻滚着无尽的恨意。 她脑袋里的小光团闪了闪,犹豫许久,还是没告诉苏末,其实她死后不久,最后的水资源……雨水也被污染。 人类最终……咎由自取,走向绝路。 他想,就让她带着这满腔恨意以及对母亲的怀念,竭尽全力完成任务,到时候,他再去找智脑… 船启航,苏末才算是真正松懈下来,将东西放在床上,起身打算去船首透透气。 才走过去,就见数十个人围在一团,苏末不想凑热闹,欲转身离去,却在听到一个略显熟悉的声音后,脚步一顿。 “那黑甲卫的牢房可算是血腥恐怖,里头的人用铁链吊着,身上没一块好肉,瞧得我头皮发麻。 还以为自己死定了,谁曾想竟然带我去了一间干净的屋子,又是上热茶,又是给吃食的。 好吃好喝的关了半天,夜里黑甲卫的统领大人便送来了我丢失的路引,还补偿我二两银子,派人护送我来了码头呢……” “还能有这等好事?” 围着的人惊叹不已。 那人抬着下巴,露出一副尔等皆孤陋寡闻的神色。 “你们猜,我出来的时候还瞧见了什么?” “什么?” 众人露出疑惑的神色。 “我在其他牢房里,瞧见个跟我长得五分相似的男子。 送我出来的黑甲卫说,就是那人偷的我的路引,想趁机潜入湖州府。 但也不想想,咱们英勇神明的黑甲卫岂是那么好糊弄过去的……” 男子历经大起大落,已然成了黑甲卫的忠实粉丝,恨不得让全世界都知道,黑甲卫并非外界所传那般心狠手辣,冷血无情。 后面称赞的话,苏末没在听下去,她揉了揉眉心,回了自个房间。 大船飘在江面上,顺着水流到了海面。 这次的船只停靠一次,随后直奔沿海县而去。 苏末躺在床上,船摇的她昏昏欲睡,转了个身,步入梦乡。 只是睡了估摸不到两个时辰,船只忽的剧烈摇晃起来。 “什么情况?” 苏末猛然睁开眼,若非她反应迅速,伸手紧紧的握住床边,怕是会同包袱一样翻滚到床下去。 就在她心中疑惑之时,外面传来了高喊:“诸位莫慌,今日蛟龙出海,尚在离去中,船只受其影响,难免颠簸。 如今船已升帆,不过半刻,便能平稳下来! 再过半个时辰,便能平安抵达沿海县!” 苏末恍然,合着是碰上龙卷风了。 虽在龙卷风的范围边缘,但船还是会受其影响,导致剧烈摇晃。 过了半刻钟左右,风浪弱下来,船也渐渐平稳,苏末这才松开手,打开窗户往外看去。 风雨褪去,乌云堆砌,天依旧阴沉沉的,但云薄之处,阳光隐隐穿过…… 042 落山村遭灾 总算到了沿海县,算了算日子,已然过去足足三日。 苏末下了船,望着熟悉的码头,心竟是生出几分安定。 时辰尚早,她摸了摸有些饿的肚子,径直去了之前去过的吃食铺子。 店里的伙计还记得苏末,见她来了,眼睛像是在发光。 “夫人又来了,快请坐!” 伙计殷勤的拿着抹布擦了擦桌椅,邀请苏末落座,脸上的笑十分真诚。 “可是又要炒茄子?” 苏末摸了摸鼻尖,目光落在柜台前挂着的牌子上:“换个口味,来一份炉焙鸡,米饭老样子。” “好嘞。” 伙计应声,接过苏末给的银钱,马上就往后厨去。 “叔,那天将菜吃光,还下了两海碗饭的夫人又来了。” 以免被苏末听见,他还特意压低了声音,只不过语气难掩激动。 这间吃食铺子就他和他叔二人,他叔是厨师,也是掌柜的,因为开在码头,来吃饭的客人都匆匆忙忙的,甚少又像苏末这般,连碗都吃个精光。 一个厨师,什么事情最让他欣慰,自然是客人喜欢他的菜,爱吃他的菜。 周善馐那日听见自个侄子说有位客人将饭菜吃了个精光,心里一阵酸楚,这么多年,他总算碰上伯乐了。 这次又听见客人来了,他胖乎乎的手握住锅铲,脸上的横肉激动的颤了颤。 “小六,客人要吃啥?” “炉焙鸡。” 周小六回道。 炉焙鸡,周善馐的拿手好菜之一。 做法略显繁琐,先取鸡一只,宰杀治净,整只入沸水中煮至八成熟,捞出,沥去水,剁成小块。 锅内添少量油烧热,将鸡肉块放入略炒一下,将锅盖严,烧至极热,加醋、酒、盐慢火煨制,待汁干后,再添少量酒煨之,如此数次后,鸡肉熟透酥香,即可上桌。 苏末等了好半会,肚子都饿的咕咕叫,周小六都上第二壶清茶了。 他歉意的笑着,生怕苏末心生不满。 “夫人您再稍等会,这炉焙鸡就得细工出慢活,做出来的才色香味俱全。” 好在灶房里的香味已经出来了,苏末咽了咽口水,心里觉得等这么久,也值了。 “不着急,你说的对,慢工出细活嘛。” 话才说完,胖胖的周善馐就端着餐盘走来出来,脸上的肉笑成了一坨,明显对苏末的认可很是满意。 “菜好了,夫人您慢用。” 周善馐将盘子上的两叠菜放在桌面,瞧见了苏末的疑惑后,笑着解释道:“这道清水白菜是送您的,不收钱。” “这怎么好意思。” 在末世,素不相识的,有傻缺发善心,又或者是寻求放过,拿了就拿了,社会环境就这样,你不拿,会有人拿。 她拿了可能还说放一条生路,别人可就不一定了。 但在这个相比国泰民安的时空,素不相识的,有人同苏末发善心,还真是不适应。 苏末垂眸,心里已经开始琢磨这厨子打的什么主意。 周善馐还不知道面前的女子已经在恶意揣度自己,他露出一个自认为和善的笑容,脸上横肉抖啊抖。 “您是我见过第一个吃光饭菜的客人,我很欢喜,您就是我的伯乐。 只可惜上回您走的匆忙,来不及感谢您肯定我的厨艺,这次这碟菜,便是我的谢礼。” 话说到这份上,苏末便没在拒绝,她肚子实在饿的不行了。 拿起筷子,夹了块鸡肉放进口中,鸡肉酥香,味酸咸,并掺着淡淡的酒香,别具风味。 眼睛闪起了亮光,苏末将鸡肉咽下,在周善馐的期待的目光下,捧起碗开始干饭。 周善馐越看越欢喜,果然是他的伯乐啊! 铺子里又来了其他客人,见苏末吃的那么香,一时好奇,也点了同样的菜。 周善馐依依不舍的忙活去了,临走前交代周小六,一定要留住这个夫人。 这位夫人这么能吃,想来对美食也有所研究,若是能提出一两点意见,相信自己的厨艺一定能增进不少。 毕竟不想当顶级厨子的掌柜不是好掌柜。 只是铺子来了不少人,一是苏末吃的那么香,让路过的客人看着都饿了。 二是瞧着这家铺子人多,好凑热闹,也走了过来,谁知一来就挪不动脚,这伙计端出来的菜也太香了。 周小六和周善馐难得忙的恨不得生出三头六臂来,连苏末吃饱喝足,离开了都没注意到。 这会已经过了辰时了,苏末背着包袱,先去了趟方月的成衣铺,却见铺子闭了门。 她眉头一皱,眼皮竟是又跳了起来。 “莫非发生不好的事了?” 苏末心提了起来,方月平日就住在这间铺子后面的小院,她赶忙走过去,拍着院门,却迟迟不见人影。 还是隔壁的老妇人听不下去了,沉着脸走出来,手背在身后,朝着苏末喊道:“吵什么吵,里面没人,你就是敲整天都没用。” 苏末转头看去,老妇人眼底满是厌恶。 眉头皱的更厉害了,但苏末还是耐着性子问道:“这位老人家,可知道铺子掌柜的去哪了?” 老妇人掀了掀眼皮子,吊三角眼里闪过一丝鄙夷:“谁知道去哪个姘头家里浪荡去了。” 话音刚落,老妇人就进了院子,院门也啪嗒一声合上。 苏末生气了,手握拳,指甲戳到手心,却丝毫不感觉疼一样,莫不是找方月要紧,她定是要好好教训这个满口污言秽语的老太婆。 她收敛心神,既然方月不在家,是不是有可能去落山村了? 这般想着,她便往停放车辆的地方赶去,若是不出意外,村里的牛车应该刚到。 只可惜事实证明,意外会迟到,但绝不会缺席。 停放落山村的牛车位置空荡荡的,苏末焦急的看着日晷上的影子落到巳时二刻钟上,牛车还是没来。 她左右看去,正好有辆牛车过来停在旁边,苏末急忙走过去,同车夫问道:“这位小兄弟,落山村的牛车怎么没来?” 车夫听见有人喊他,别过头看去,苏末那张娇俏的脸顿时映入眼里,顿时红了脸。 他别过头,不敢再看,但对于苏末的问题还是耐心的解惑。 “小娘子可是刚从外地回来? 这今早蛟龙出海,落山村离得近些,房屋都塌了几户,官府……” 后面的话,苏末完全没听进去,她脑袋嗡嗡的,房屋塌了这四个字挤满了整个脑袋。 043 家没了 苏末完全是跑回去的牛车租不到,去买又在县城的另一头,有那个功夫,她早就跑到家里了。 系统再三保证,三个孩子没有生命危险,苏末却依旧提着心,没有生命危险不代表没受伤,没看到人,她就不敢松懈。 系统听见苏末内心的想法,自知劝不动,闪了闪,干脆摆烂。 急就急吧,有些其他的情绪,才更像个活生生的人。 而不是末世那个被母亲的遗愿支撑着的行尸走肉。 再者她能关心三个孩子,对他们赋予真心真情,任务才能完成的更好更快。 苏末跑到村里的时候,满头大汗,衣裳都被汗水浸透了,包袱紧紧的斜挂在背上,她一刻也不敢停歇,直奔自家小院而去。 路上,她瞧见了拔根而起的树倒在一旁,也瞧见了破了屋顶的房子,以及一片废墟…… 越靠近小院,越是紧张,不是什么近乡情怯,而是害怕三个孩子受了重伤、害怕他们心生阴影、主要还是害怕自己的努力成了无用功。 系统又悄无声息地闪了闪,他估算错了,但没全错。 三个任务目标在自家这个冷清的宿主心里拥有丁点的一席之地,总归也是个好兆头。 苏末已经到了院子前,那个本就破破烂烂的小院已经成了一片废墟,黄土伴着雨水一片泥泞,刺眼的很。 里面似乎有哭声,续续断断的,听着让人心碎。 苏末愣住了,将系统说过的话忘得一干二净。 周遭的一切都仿佛在这一瞬间褪去了颜色和声音。 好像又回到了失去母亲的那一天,她死死的按住母亲的伤口,血怎么也止不住。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看着手被温热的血液浸透,看着母亲渐渐异变。 她那日也这般隐忍而压抑的哭着,握着开山刀,亲手斩下母亲的头颅… “宿主!?宿主!!!” 258察觉到了苏末的异常,小光团急促着闪着,光芒越发明亮。 “快醒醒,你已经没在那个世界了,一切都还有重来的机会,你的母亲还在等着你呢!” 苏末的心猛的跳了一下,意识回拢,抬起自己的手掌,干净的,没有鲜血。 她控制住情绪,脸上一片淡然,寻着哭声过去,很快看见了站在废墟中的三个孩子。 “平安、锦年、杏年!” 听见熟悉的声音,三个孩子止住哭声,回头看去,那个无时无刻不在思恋的人终于出现在他们面前。 “娘!” 顾杏年抬腿便跑了过去,眼睛又红又肿的,声音都有些哑了。 地面一片狼藉,顾杏年急匆匆地奔来,吓得苏末够呛,疾步而去,一把抱起顾杏年。 “跑这么快,摔倒可咋办?” 顾杏年搂住苏末的脖子,委屈的抽泣道:“娘…家没了…” 顾平安和顾锦年也跟了上来。 顾平安满脸泪痕,身子微微颤抖着。 后半夜忽的起大风,王桃青拉着他们出来,却亲眼目睹自己家倒塌。 他害怕又无措,只是顾虑到怀里的妹妹,一直强撑着,这会看见娘亲回来,终归是忍不住了。 顾锦年倒是瞧着比兄长和妹妹冷静多了,眼眶微微泛红,不是因为房子,而是苏末给他做的床…… 这个小院从未给他带来过一丝温暖,自然也撩拨不动他的心弦。 苏末拍着顾杏年的后背,温和的安抚道:“不哭不哭,房子没了咱们再建就是。” 人平安无事就好。 顾杏年依旧抽泣着,直到哭累了,趴在苏末肩头昏睡过去。 苏末将她横抱在怀里,感受着怀中小小的,软软的小团子,心好像化作天上的云一般柔软。 眸光扫过一旁目露期待的顾平安,她蹲下身子,抽出一只手,揉了揉顾平安的头。 “平安不怕,娘回来了。” “娘……”顾平安吸了吸鼻子,眼泪没出息的直流。 “娘都懂,娘的平安很棒,将弟弟妹妹照顾的很好,娘亲很欣慰。” 顾平安哇的一声哭喊起来,扑过去抱紧苏末,内心的恐惧终于得到了安抚。 苏末歪着头,一手护住怀里的顾杏年,一手拍着顾平安的后背,她看向面无表情的顾锦年,想了想,招招手。 “锦年?” 顾锦年紧抿着唇,脸上有些抗拒,他才不像哥哥那么没出息。 可目光扫过苏末柔和的眉眼,他撇撇嘴,还是挪腿走了过去。 好半响,顾锦年面无表情地后退两步,顾平安红着脸松开双手。 苏末目光扫过顾锦年微微泛红的耳垂,心里莫名轻快了些。 “对了,今日可有瞧见你们方姨?” 顾平安点点头:“方姨早上来了,前不久跟着官府的马车一块回去了。” “县令大人好像跟方姨认识。” 一旁的顾锦年幽幽提醒道。 苏末微怔,心中顿时百转千回。 另一边,王桃青领着孩子从村长家里正好赶了过来,眼睛红的跟桃子似的。 这次天灾,落山村没了四五个人,都是腿脚不便的老人,其中有一个是王桃青的外祖父。 她外祖父生了两个女儿,都早早的成亲,小姨嫁的远,一年回不来两次,自个娘和爹又眼巴巴的仰望着大伯家,就连屋子都紧挨着。 昨夜事发突然,王桃青的娘匆匆往村中间赶去时,外祖父的那间小屋已经塌了。 等蛟龙离开,风雨褪去,四处哭声起伏,好不容易挖出来,人被砸的血肉模糊… 王桃青瞧见苏末回来了,艰难地扯出笑容,却是比哭还难看。 “顾家弟妹回来了。” 苏末瞧见她面露忧愁,心中略有猜测,不多言,只寥寥几句感谢的话。 王桃青也没心情寒暄,强撑着客套了两句便牵着陈卿舟进了院子。 陈辞海家的院子建的严实,除了屋顶漏了几处,没什么大问题。 苏末抬头看了看,泥泞的黄土堆积如小山,也不知道卧房里的那些家具还有没有挽救的可能。 她抱着熟睡的顾杏年,领着顾平安和顾锦年,径直去了村长家,寻思先请村长帮忙张罗着搭建个临时住处。 只是才走了一半,就碰见了村长,身后还跟着七八个汉子,手里拿着各样式的锄头。 村长远远的瞧见了苏末,顿时想打听可有寻到那本什么杂记,但转念又想起如今的状况,还是按耐下来。 “苏氏回来了?” 村长杵着拐杖,脚步不曾停歇。 苏末停下来,客套的喊了声村长,目光略过他身后的人,问:“这是?” “县令大人得知村子受灾,已经过来瞧过了。 村子一共有十六户人家的房子塌了,四十八户人家的屋顶破了,县令按照受灾严重程度给了补贴。 其他人家的补贴都已经领了去了,你没在,家里又都是孩子,我便做主先保管着。 如今你回来,我便不再收着了。 至于他们是此次帮忙给各家修缮的,就剩你家和辞海两家没弄了,左右顺路,便一块过去。” 044 顾家老宅 回顾家小院的路上,村长便把官府给的补贴金塞给了苏末,足足二两银子。 村民们已经在给陈辞海家修缮屋顶,四下无人,村长小声提醒道: “县令大人得知你家孤儿寡母,唯一的住处坍塌,心生怜悯,多给了一两银钱。 你好生收着,若旁人问起,便说是一两银子。” 苏末心领神会,里面怕是少不了村长的手笔。 “多谢村长,我晓得的。” 陈辞海那边很快就弄好了,只是苏末这处院子倒是犯了难,塌成这样,只能重建。 重建可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完事的,苏末咬咬牙,开口让他们帮忙把家具之类的东西挖出来就行。 随后又有些难为情的看向村长。 “我这情况您也看见了,重建没十天半个月的可不行,若是搭个棚子,大人尚可就将,就怕三个孩子受寒起热。 我这次去湖州府,也想法子挣了些银钱,您看看村里可有多余的院子,我租一段时间,等这院子建好再搬回来。” 之前就有修缮院子的打算,奈何囊中羞涩,一拖再拖,如今塌成这样,正好重新建一处院子。 村长却一脸古怪地看向苏末。 “院子是有,只是年久未修,这次多多少少有所坍塌,倒是你家那老宅子依旧屹立不倒。 你若是不介意,愿意搬回去,这银钱,还按当初的价格,若是银钱不够,可以先打张欠条。” 苏末怔凝片刻,脑海回忆起来。 落山村人口多,这有人的地方就有买卖。 有人时运亨通,发家后举家搬到县城定居,这乡下的院子就空了出来。 有的人房屋破烂,又或者是家里添丁,住不下了,便将没人住的院子买了去,稍加修缮就可以居住。 毕竟重建一个院子费时费力,就算普通的黄泥的小院,各项开支怎么也得七八两银子。 大雍朝国泰民安,物价自然也不会太高,猪肉二十文左右一斤,白米七文钱左右一斤,盐金贵些,但有官家掌控,最高也才二十文钱一斤。 一两银子对于日常开销上,购买力十分了得。 若是自给自足的人家,一家四口的一年开销也才四两银子左右。 落山村特殊些,虽不买肉食,只买米面之类的,但因为靠近海边,每年的房屋维修,船只维修,海神祭祀……杂七杂八的,一家四口一年开销得十来两银子。 这也是为何落山村的村民们明明捕鱼能挣不少银子,日子却依旧过得捉襟见肘。 是费时费力花七八两银子建个房,还是同样七八两银子买个房,不用想也知道怎么选。 原身当初因为入不敷出,不得已将老宅子卖了,换了二十多两银子和这处小院。 顾家的老宅子可是青砖瓦房,若非地方偏了些,早就被那几个族老买去居住了。 但对苏末而言,那个位置却是再好不过。 顾家的老宅子同这方小院一样,靠近西山,严格意义上,是在山脚下。 苏末想,到时候可以把四周的土地都翻一翻,种种菜,养些鸡鸭,最好是再挖条小溪流下来,取一段,用竹子编个篱笆拦住。 养十来尾淡水鱼,再去摸些田螺撒在溪水里养着,届时菜完全自给自足,能省不少银子。 收敛思绪,苏末果断应了下来,打欠条自然是不用的,她有银子。 眸光扫过在帮忙挖家具的村民们,苏末默了默,左手抱进顾杏年,抽出右手比了个数,压低声音道: “我也不瞒着您,这次去湖州府,挣了这个数。 所以这院子我打算直接买,但我家孤儿寡母的,怕有人见财起意。 人心不古,谁知会不会有人眼红,杀人劫财,还望您行个好,对外说是打了欠条买下来的。” 村长皱了皱眉,指腹摩挲着拐杖,没有吭声。 苏末见状,顿时有些拿不准,想了想,又添了一把柴。 “上次跟您说过的杂记,我找到了。 只可惜店家不愿意买。 我磨了半天嘴皮子,终于说动店家行个方便。 掌柜的借我浏览半日,将那改善之法都记在脑中。” 她说话大喘气似的,一段一段的说,使得村长脸色来回变化,最终没好气地笑了。 软硬兼施,威逼利诱,这苏氏不愧是受过女先生教导过的,浑浑噩噩多年,脑子依旧好使。 “你都这番说了,我若是拒绝,岂不是不知好歹?” 村长挺直了腰杆,所非苏末瞧清了他眼底的笑意,定是以为村长动怒了。 苏末浅浅一笑,没有接话。 而是道:“待乡亲们帮忙把家具挖出来,我便带着三个孩子过去您那把这房子定下来。” 顾平安听着自个娘亲和村长爷爷的话,只觉得满头雾水。 倒是顾锦年,眸光幽幽,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房子虽然塌了,但那些柜子、梳妆台的都没怎么损坏,竹床也好好的,倒是架子床的顶被砸穿了,洗脸架断了一条腿。 家具上也都沾染了黄泥,遮掩了精致的花纹,土里土气的。 厨房那边的两个铁锅也挖了出来,还有放了米面的缸,非常意外的没破,也被挖了出来。 除此之外,还挖出好几个竹篓,都是苏末自个编织的。 那些用陶罐装着的油盐酱醋就没那么好运气了,陶罐破碎,调味品都混在泥土里,想找也找不出来了。 修缮房屋是人都是自发来帮忙的,不收银钱,苏末自然不会傻到在这个时候做出头鸟。 好声好气的同他们道谢,目送他们离去,心里默默记下了这份情,琢磨到时候搬去老宅子后摆宴请两桌,就说是庆祝下乔迁之喜。 她这人真是不喜欢欠人情。 乡亲们都走的差不多了,顾杏年也在苏末怀里醒了过来。 只是吓到了,对苏末格外的依赖,一双手紧紧的攥住她的衣裳,怎么也不肯松开。 左右苏末也没打算放任三个孩子留守在这片废墟,至于家具,只要不是缺心眼,都不会动那种心思。 苏末抱紧了些顾杏年,给足了安全感,领着顾平安和顾锦年往村长家去。 小院成了废墟,苏末便折算成银子,一并给了村长。 村长一开始还有些不愿意收,到底顾家那小院子是天灾才导致坍塌的。 苏末却不是贪图一时便宜的人,态度十分强硬,村长见状,不再多言,直接按照苏末说的算。 付了钱,拿了房契地契和钥匙,便是去老宅子,今夜总得有个住处。 045 搬家 顾家老宅子确实有些偏,可以说方圆两百米以内都没有邻居。 老宅子在一开始,只不过是一处茅草屋,也是后来顾家挣了银钱,顾大郎又到了相看的年纪。 顾敬亭和宁南清一合计,将附近的地也买下,直接建了一处青砖黑瓦的宅院。 如今青砖的院墙上爬满了藤蔓,瓦片铺着一层不知何年的落叶,墙角筑了燕子窝,还有数不清的蜘蛛网,荒凉破旧。 苏末让顾平安两兄弟带着顾杏年往后站远些,将院门的铜锁打开后,抬手用衣袖捂住口鼻,随即伸手一推。 “吱呀” 木门被推开,大片的灰尘漫天飞舞。 苏末往后退一步,待尘埃落地,才抬腿往里面走进去,跨过门槛,她回头,看向三个孩子。 “乖乖在外面等会,娘先进去看看。” 三个孩子乖乖点头,苏末这才进去。 老宅子的布局很像京城的四合院,但又结合了落山村当地的建筑特色,坐北朝南,大门在正中央,进去便是庭院。 东面的三间屋子从北往南分别是书房、库房、厨房。 西面三间屋子都是厢房。 北边也是三间屋子,正房也就是厅房,东侧的耳房向厅房开门,是原身公婆的房间,两间屋子形成一个套间。 而原身夫妻两则是住在西侧的耳房。 北边屋子后面离院墙还有一块空地,从东侧屋能绕过去。 西侧屋绕过去的角落便是茅房。 庭院荒草萋萋,墙角布满蛛网,沧桑腐败的气息扑面而来。 但相比那坍塌的黄泥小院,这处院子好生收拾番,可要好太多。 苏末捂着口鼻,推开正房,当初的桌椅都是刷过桐油的,过去多年,未被虫子蛀咬,若擦拭掉灰尘,跟新的一样。 当初原身卖掉老宅子,除了自己与顾大郎之间的东西搬出来以外,其余的都留在老宅子里。 苏末大致打量一番,心里已经有了成算,将每间屋子的门窗都打开,通风透气。 随即领着三个孩子往黄泥小院走去,那些个家具还放着,苏末大致扫了一眼,便别开目光。 现在最重要的是将老宅子收拾收拾,省的今夜没个住处。 陈辞海家的院门敞开着,苏末走过去敲响大门。 不多时,陈远海从里面走了出来。 “顾家嫂嫂这是?” “我过来想借些东西…” 苏末浅浅一笑,将自己的来意说清,陈远海听见不过是抹布木桶和火折子,立即应了下来。 “嫂子稍等,我去给你拿。” 苏末颔首,待陈远海将东西拿来后,笑着道谢。 陈远海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顾家嫂嫂,那杂记……” 苏末心领神会:“杂记找到了,待住处弄好,一切安定下来,我便会去同村长商量此事。” “太好了!” 陈远海顿时激动起来,脑中已经幻想出田野一片金黄的画面。 蛟龙出海,海滩上会有许多被卷上岸的海鲜,村里不少妇人领着孩子去捡海。 苏末也没拘着三个孩子,让他们拿着竹篓去了,到时候捡的海鲜正好今夜做菜。 村里的水井离老宅子可有些远,苏末干脆进了山,找到离得最近的水源。 那把神奇的柴刀被她化作镯子戴着不曾离身,这会正好化作柴刀,砍了一堆竹子,做成了简易的竹管引水下去。 傍晚时分,三个孩子满载而归,苏末却是才收拾好厅房和厨房,没办法,灰尘太多了。 顾杏年拍了拍扁扁的肚子,撇着嘴,看着苏末,委屈巴巴的。 “娘,饿……” 落山村受灾,孩子们到了巳时三刻才吃的早饭,中午那会苏末忙个不停,他们也没觉得饿,就没提午饭的事。 这不提还好,一提起来,忙了一天的苏末顿时感觉身体一阵空虚,肚子在疯狂的叫嚣。 脸皱成一团,揉了揉顾杏年的脑袋。 “娘这就准备晚饭。” 苏末说罢,让顾平安和顾锦年看好妹妹,去陈辞海家,借些调味品和碗筷以及锅铲。 随即又给了二十文钱,托陈远海和陈辞海两兄弟帮忙将那些家具什么的都搬过去。 两兄弟一开始还不愿意收,乡里乡亲的,有难相互帮助是应该的。 苏末却不想欠太多人情,态度很是坚决,两兄弟拗不过,左右十文钱不算多,便收下了。 只不过待搬完东西后,送拿了床薄过来,表示夜里夜寒露重的,先将就用着。 到时候不用了,洗干净还回去就行。 苏末考虑到三个孩子,欣然接受。 庭院的杂草都被除掉,竹床上的黄泥被清洗,放在庭院晾着。 装有米面的缸放在厨房的角落,铁锅清洗后放上灶台。 一个锅煮米饭,然后将三兄妹捡来的贝壳海螺清洗干净,挑出肉,一锅给煮了去。 连着吃了四海碗饭,苏末只感觉浑身充满了力量。 晾在庭院的竹床已经干了,拖进厅房,将薄被放上去,今夜就先这样将就一晚。 日暮东升,新的一天开始了。 落山村每隔一两年,都会经历蛟龙出海,昨日还是一片狼藉,今日就恢复了往日的模样。 苏末早早醒来,吃过早饭后,便去了村头坐牛车。 今日去县城的人不少,牛车几乎挤满了,赶牛车的人是王家的,叫王长兴,之前苏末猎到野猪,他还被村长点名,跟着上山拖野猪下来。 考虑到昨日不少人家损坏了东西,这牛车今日会一直来往县城和村子之间,也因此苏末才坐上去,牛车就出发了。 到了县城,苏末果断去了方月那里。 铺门开着,方月正在招待客人,见苏末来了,跟客人说了两句,便走了过去。 “三个孩子怎么没带来?” 昨日她回来,从邻居黄婶子口中得知有人来寻过她,还和刘婆子对上了。 听着黄婶子的描述,方月很快便猜测到那人是苏末。 “今日来县里的人多,再者我需要买不少东西,带着他们不方便。” 苏末淡淡道。 方月恍然,想到昨日瞧见的景象,眉宇间带上一抹哀愁。 倒不是她多愁善感,只不过回忆起过往,那群地痞流氓为了口吃的,在村子里又打又砸。 天灾人祸,四处都成了废墟,她家相公也因此带她南下,却不曾想饿死在半路… 046 修葺 苏末着急回去,她还有很多事要做,寒暄几句,将带来的胭脂递给方月,又给三个孩子买了几套成衣,便告辞离开。 碗筷、调味品、青菜肉菜杂七杂八的,可谓是大半个沿海县都逛遍了。 牛车是杂货铺家的,因为买的多,掌柜的乐呵呵的表示可以送上一程。 苏末指着方向,牛车缓缓停在老宅子门口,伙计帮着将东西都卸下来,便匆匆离去。 竹管还接着水,苏末早上在院子旁挖了个坑,这会已经积满水了。 院门敞开着,苏末提着东西进去,就瞧见三个孩子拿着抹布在打扫卫生。 听见动静,三个孩子齐刷刷地回头,脸上都带着不同程度的污渍。 尤其是顾锦年,搭上一脸不情愿却又不得不做的表情,格外有趣。 “娘~” 顾杏年眼睛一亮,高兴地朝她跑了过来。 “杏年擦了这个门…还有那个窗户…还有……” 顾杏年的手已经养出了不少肉,圆润的手指头指着西面的厢房,眉眼弯弯,若是有尾巴,怕是已经翘上天了。 “我们杏年真棒!” 得到父母的认可,是每个孩子内心深处的渴望,苏末的童年用尽一生也无法治愈,因此她丝毫不吝啬对于孩子的夸奖,只愿往后三个孩子能和她不同。 苏末笑着又夸了顾平安和顾锦年。 顾杏年笑的见牙不见眼,顾平安有些害羞的低下头,顾锦年倒是平静,只是微红的耳垂出卖了他的内心。 离午时还早,苏末给三个孩子洗好手和脸,指挥着他们将门口的东西搬过来,自己则是去收拾东侧屋。 东侧屋以前住的是原身公婆两,二人去世后,按照落山村的风俗,将他们的东西一并烧了。 因此屋内除了些家具以外,什么都没有。 苏末连着换了五六桶水,总算擦的一尘不染,只是在搬开床头的立柜后,却发现一本书。 苏末拍了拍手上的灰尘,打开看了下,有些震惊。 书上竟是画着各式各样的船只结构图,其中还有注解,还盖了红印。 苏末仔细瞧了瞧,红印内的字竟是水师提督。 “258,原身的公爹什么情况?” 苏末大致翻阅,随后合上。 “叮,系统支线任务触发。 顾敬亭与宁南清身份乃原书中的暗线,请宿主自行查出。 任务时间无期限,任务奖励:五百积分。 注:水师提督相关信息已发放。” 小光团闪了闪,发布完任务就开始专心潜水。 脑袋突然刺痛一下的苏末:“……” 按照之前的任务,她大致可以猜测到,越难完成这时间限制就越长,奖励积分也多,这种无时间限制的,还有五百积分的,难度怕是能有五颗星。 水师提督,一品武官,整个大雍朝一共才设有两处水师,分别在燕州以及湖州。 按照系统的话可以得知,这顾敬亭不可能就是水师提督,但一定是有所关联。 除此以外,系统还提到了宁南清的身份,宁这个姓氏,似乎有些罕见。 能作为一本书的暗线,身份定是大有来头,如今这个家还是个幼苗,可经不起折腾。 苏末面不改色地抬起立柜,将书垫在下面。 走出去,太阳正在当空,到午时了。 揉了揉有些发饿的肚子,苏末进了厨房,简单的弄了顿午饭。 吃过饭,顾杏年打起了哈欠,东侧屋虽然收拾干净了,但还没铺床,苏末便让顾杏年在竹床上先睡着。 并且将顾平安和顾锦年也打发去睡午觉,正是长个的时候,睡眠必须充足。 顾平安和顾锦年拗不过苏末,再者他们做个夜里换了新地方,没睡好,这会也困了。 三个孩子都睡着了,苏末收拾好碗筷,又开始收拾房子。 她是打算自个住在东侧屋,西侧屋则是空着,到时候将那些顾大郎与原身的那些家具搬进去。 西面三间屋子正好三个孩子一人一间,东面则是跟以前一样。 西厢房都是空着的,收拾起来很快,库房也是空荡荡的,倒是书房里面摆放了桌椅,省了苏末再去砍树自己做。 日落西山,整个宅院焕然一新,苏末捧手接水,洗掉脸上的汗渍,看着院子周围,心里开始琢磨。 院子后面的空地可以弄着篱笆,种豆角黄瓜之类的爬藤,两边的空地翻一翻,东面种辣椒和玉米之类的,西面则是种白菜土豆之类的。 竹管在院子东边,苏末寻思这里就挖了个蓄水池,在挖条沟渠,到时候养些淡水鱼。 茅房也得翻新下,往院子外挖个化粪池,底下打通,在接跟竹管过去,到时候上了厕所就用水一冲,到化粪池发酵后,还可以做肥料用。 除此之外,厨房离院墙间还有一块空地,正好建个洗澡的房间。 修个管道,可以直接将热水送过去,再接根竹管送冷水,省的来回提水。 西厢房那边的空地就搭个棚子,可以放着杂七杂八但随时要用的东西。 有了成算,自然该开始实施。 次日苏末又去了县城,将需要的材料都买齐,回来后又去砍了些竹子和木头。 随后去村长家,请他帮忙找几个人,翻新茅房、建个洗澡房和弄个蓄水池。 这挖蓄水池听着简单,却是个手艺活,这四边和底下都得涂上特制的涂料,不然那水混着泥巴,下个雨就没法用了。 村长自然是应下了。 过了半个时辰,就有七个汉子和三个妇人拿着工具去了顾家老宅子。 这十个人除了陈离海以外,其他都是家中的长辈是匠人,一路从渝州逃难过来后,组成施工队,凭借着手艺发家。 而陈离海则是被送去外面学了木工,前两年师父见陈离海手艺越发精湛,生怕被抢饭碗,寻了个由头便将人赶走。 正好施工队之前的老木匠去世了,家中小辈又不愿做木匠,便将陈离海给收了进来。 玉桂婶子看着院墙,有些怀念,想当初这院子,还是她相公在的时候一块建的,前两年相公走了,这院子依旧屹立不倒。 她轻叹一声,收拾好情绪,敲响了院门。 “顾家小娘子可在?” 苏末听见动静,赶忙迎了出去,推开门,目光飞快的扫过他们手里的工具,顿时明白这就是村长帮忙找来的人。 玉桂婶子见人出来了,扬起笑,张嘴便道: “我是村头的玉桂婶子,听村长说你这需要人手修整院子,便领着队伍过来了。 我这有木匠、瓦匠、漆匠……总之不管啥活都能做,你看看可行不?” 047 少年终将登顶为王 村长寻来的队伍,苏末自然是信得过。 “可行的。 只是我丑话说在前头,这活计得细致些,来的话不包吃,但工钱每人二十五文钱一日。” 苏末浅浅笑着,眼底略带疏离。 二十五文钱已经不少了,平日施工队在别家也才十五文钱一日,包一餐,但没什么油荤。 玉桂婶子笑的脸上的褶子都出来了。 “那就这么说定了。 小娘子放心,我们的手艺虽不敢称顶好的,但绝对不会差。” 她拍着胸脯保证道,目光瞥过苏末那张绝美的容颜,心中暗叹:这顾家小娘子可真俊呐。 “那就麻烦各位了。” 苏末笑着让开身,开始跟他们讲都需要做什么,材料都放在哪里,自己对于茅房和洗漱屋子的想法以及要求。 施工队以玉桂婶子为主心骨,听完苏末的话,玉桂婶子给大家伙分配活计,随即拿着工具就开始忙活起来。 日落西山,又从东面升起。 两日后,顾家老宅子正式完工,施工队还帮着给翻新了下屋顶的瓦片。 苏末结了两天的工钱,五百文,串起来正好五吊钱,玉桂婶子捧着手接过,感受到手心沉甸甸的,笑的真诚且喜悦。 送走了施工队,苏末走进院子,就见顾平安和顾杏年站在洗漱间门口,像个好奇宝宝一样。 秀眉微挑,苏末走过去,伸手点了顾平安的后背。 顾平安动了下身子,头也不回的摆摆手:“弟弟别闹。” 顾杏年发现是苏末,捂着嘴,强忍住笑,头上带着苏末在湖州府买的珠花,轻轻颤动着。 苏末轻咳一声:“平安,你今日的字都认得了?” 前两日开工,苏末得时刻盯着,忙的不行。 却意外见三个孩子闲着无事,便抽空将从湖州府买来的纸砚笔墨和书籍拿了出来,给三个孩子启蒙。 顾锦年瞧见书籍后,可谓是爱不释手,他天资聪颖,又勤奋用功,苏末只教一遍就能记住,是天生的学霸。 顾平安和顾杏年就不一样了。 顾平安对书是一点兴趣都没有,完全坐不住,好像椅子有钉子似的。 只是苏末时不时的进书房观看,他为了不让娘亲失望,一直坚持着,就是越看越犯困,眼皮子直打架。 这会也是趁苏末出了院子,自己实在是熬不住了,和同样贪玩的顾杏年偷溜出来,谁知就被抓了个正着。 “娘……” 顾平安心虚地回过头,不敢看苏末。 苏末微叹,蹲下身子,与顾平安平视。 “真就那么不喜欢读书?” 苏末知道顾平安的设定,就是个有勇无谋的莽夫。 凭借不要命的拼劲和顾杏年的锦鲤运在战场屡立战功,但也是因为无谋略,被那恶人设计,被边鞑俘获,开启了不幸的一生。 有勇无谋乃是大忌,苏末想改变顾平安的命运,便想到让顾平安先跟着顾锦年一块识字读书。 一来,修身养性,静心沉淀。 二来,也可以试着下场,若是能考个功名傍身更好。 顾平安咬唇,眸光闪躲,好半天鼓足了勇气。 “娘,我不喜欢读书,我想习武。” 开了口,心里的底气足了些,他仰起头,认真道:“我想做大将军,保护娘和妹妹!” 年少的孩子都对大人口中的英雄自带憧憬滤镜,顾平安也不例外。 苏末怔凝。 她看向顾平安,脸养白了些,五官立体,和自己相视的眉眼透着渴望和坚定。 同时,258欢快的声音响起。 “叮,系统任务发放中…… 年少的梦想,是人生旅途中那缕明媚的光。 不畏艰辛,不懈努力,少年终将登顶为王。 顾平安支线开启,请宿主按照原文设定,协助任务目标完成梦想。 顾锦年支线任务开启,请宿主按照原文设定,协助任务目标步入仕途。 任务无期限,任务完成奖励一千积分。” 这下苏末不用纠结了。 回想起一开始系统就说过的拨乱反正,在结合如今的原文设定,苏末轻叹一声,抬手揉了揉顾平安的头。 “想做大将军,就先跟着娘亲一起锻炼身体吧。 到时候娘在看看,能不能为你寻个师父教你习武。” 顾平安肉眼可见的欢喜起来,只是苏末却又道:“但是识字也不能落下。 这大将军不识字,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 况且大部分情报都是书信来往,你若是不识字,怎么去知道里面的内容?” 顾平安噘着嘴,眼珠子转了转,嘟囔道:“让下属念不就好了。” 苏末:“……” 她耐下心,轻点了下顾平安的额头:“那到时候下属故意念错,你可真是被卖了还得帮着数钱。” 顾平安还想嘟囔,苏末没好气站起来。 “你若是不肯识字,那习武这事也别想了。” 以前怎么没瞧出来,这顾平安居然还会蹬鼻子上脸。 “我学,我这就去学。” 顾平安果断服软,不情不愿地走向书房。 苏末的目光又看向了顾杏年。 小人精顿时一个激灵,露出讨好的笑,甜滋滋地喊:“娘亲~” 苏末不为所动:“娘去弄晚饭,你去跟哥哥们一块识字,等吃过饭,娘会验收成果。” 顾杏年的小脸顿时垮下来,委屈巴巴的看着苏末。 她到不是学不进去,只是单纯的想玩,毕竟才四岁的孩子,哪里坐得住? 顾杏年的脸也白嫩了不少,小脸跟原主可谓是有八九分相似,此刻扁着嘴,一双狐狸眼湿漉漉的,谁人见了都难忍怜惜。 除了苏末。 苏·冷酷无情·末:“若是没过,明天不许出去玩。” 顾杏年瞪大了眼睛,满是水雾的眼睛充满了不敢相信。 这些日子对她处处包容的娘亲居然在学习这事上丝毫不退让。 她扁着嘴,蹬着小腿去了书房。 顾平安想着习武,顾杏年想着明日出门玩耍,二人被苏末拿捏,又被顾锦年潜心学习的态度浸染,竟是安心坐了下来。 待吃过晚饭,苏末考核时,难兄难妹二人连蒙带猜的过了关。 两人长舒一口气,神色颇有劫后余生的感觉,逗得苏末没忍住笑了出来。 “今日表现的不错,明个再接再厉。” 她止住笑,眸光挪向正襟危坐的顾锦年,不容置否。 “明日早上卯时四刻,平安和锦年起来跟我去锻炼身体。” 048 送生骨水 次日清晨,天蒙蒙亮,苏末就领着顾平安和顾锦年在院子里蹲马步。 顾平安一开始还觉得有趣,只是蹲久了,腿渐渐发软,有些撑不住。 本想趁苏末不注意,偷会懒,却看见顾锦年动作标准,身子一动不动的。 他抿唇,到底还是坚持下来。 不过苏末也没让他们蹲太久,操之过急,只会适得其反。 “都歇歇,然后去跑步。” 苏末面不改色的站直身子。 顾平安顿时松了口气,软趴趴的摊坐在地上,顾锦年也没好到哪去,脸上故作镇定,手已经不动声色地揉着双腿。 歇了一刻钟,苏末便领着俩孩子出了门,带他们在院子门前来回慢跑。 日上枝头,晨光熹微,微风徐徐,空气中浮动着淡淡的青草香。 顾平安和顾锦年二人都出了一身汗,苏末估摸着差不多了,在跑到门口时,便让他们停了下来。 “今天就到这,跟着我舒展下四肢。” 苏末说罢,开始做些简单的拉伸动作。 顾平安和顾杏年心大的没边,随便找个理由就能糊弄过去。 顾锦年这个心眼多的压根糊弄不住,自从那夜之后,苏末便不在三兄妹面前避讳太多,当然。系统的存在还是不能说的。 顾平安乖乖照做。 顾锦年眸光微闪,也跟着照做。 “好了,进去歇着吧,我去厨房烧些热水,出了一身汗,等下都去洗个澡。” 终于可以休息了,顾平安腿软的不行,扶着墙走了进去。 顾锦年也好不到哪去,但眸光扫过一旁的苏末,他抿着唇,故作风轻云淡的往里走,腿却是止不住的发颤。 苏末将两个孩子的表现看在眼里,无奈地摇摇头,进了厨房。 吃过了饭,苏末便往村长家走去。 老宅子修葺完工,乔迁酒自然也该提上日程。 另外村长的生骨水可以送过去了。 等乔迁酒办完后,再把宅子两边的地翻一翻,种些菜。 还得去买些鸡鸭来养着。 西山的那块地也还空着,到时候抽空把西瓜种了去。 改善田地土质这事也得开始着手准备了。 事情可真不少,苏末揉揉有些发胀的眉心,找了个小瓷瓶,然后将生骨水兑换了出来。 考虑到村长定不会直接相信,苏末眼睛转了转,倒了两瓶盖生骨水进去,又往里面倒了些山泉水。 她已经问过系统,这生骨水掺在水里,并不会影响药性。 拿着小瓷瓶摇晃了下,又叮嘱顾平安和顾杏年乖乖识字,便去了村长家。 “爷爷~苏婶婶来啦。” 开门的又是陈羡君,那个奶拽的萌娃已经认得苏末,见人来了,蹬着小短腿就往屋里跑。 村长听见动静,回想起之前苏末说过的改善田地一事,立即杵着拐杖走了出来。 心里有些期待,村长耐住心思,问:“可是有什么事?” 苏末也不磨蹭,抬手晃了晃小瓷瓶,脸上露出愧怍之色。 “当初我浑浑噩噩的,做了不少混账事,害得您伤了腿。 这清醒过来后,心里一直过意不去。 前些日子在湖州府的时候,碰见一游医在卖这生骨水,说是对骨伤有极佳的治疗效果,便买了一瓶。 回来后忙个不停,一时给忘记了。 这不宅子修葺好了,我便拿了过来。 您看要不请王大夫过来瞧瞧这药,若是真有效果,我这心也就踏实了。” 游医在大雍朝很是常见,只不过大多是做虚弄假之辈,打着违背祖宗的旗号,买一些包治百病的“神药”。 但也有真材实料者。 相传乱世中,景雍帝还只是义军首领之时,其妹为救兄长曾受过重伤奄奄一息,此时游医长仙君横空出世,以出神入化的针法,将人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后更是鼎力救治义军将士,起死人肉白骨,为大雍朝立下不可磨灭的功劳。 且此人不屑功名利禄,在大雍朝建立后,他拒绝景雍帝赐封的太医院首之职,毅然决然的离开燕京,游走江湖之间。 村长并不认为苏末能那么好运气,能碰到真材实料的游医。 但注意到苏末脸上的神色,他摩挲着拐杖,沉凝片刻,到底还是心软。 村长对自个婆娘道:“惠娘,去请王大夫过来。” 惠娘见村长开口,放下怀中的陈羡君,出门往王落成家而去。 路上王落成已经听惠娘描述过大概情况,他对所谓的神药也是嗤之以鼻,再加上之前与苏末之间的误会,心里对苏末的不满已经达到了顶峰。 正巧自个去采药,扭伤了脚踝,他跟在惠娘身后一瘸一拐的走着,心想定要让这苏氏认清被骗的事实。 进了门,不善的目光就落在苏末的小瓷瓶上,他走过去,道:“这就是那所谓的生骨水?” 王落成并非心恶,而是嫉恶如仇的性子,最恨做虚弄假之人,当初给苏末把脉一事,正巧踩到他的底线。 苏末也早就从其他人口中得知王落成的本性,这会被质疑,也不恼。 “是的,还麻烦王大夫您瞧瞧。” 苏末放软了声音,态度诚恳。 王落成轻哼一声,目光却是温和了些,从苏末手中接过小瓷瓶,打开瞧了瞧,又闻了闻。 无色无味,跟普通的水没什么区别。 这苏氏怕是被骗了。 王落成心里想着,但秉着严谨的态度,他还是向村长讨来一个碗,到了些,连抿好几口。 砸吧砸吧嘴,山泉水的甘甜在舌尖弥散开来。 嗯……就是普通的山泉水,这苏氏定是被骗了。 王落成得出结论,心里开始琢磨起说辞。 忽的,他受伤的脚踝竟是有些隐隐发热。 王落成脸色微变,心里打好的腹稿顿时抛入脑后,不顾旁边还有他人,便蹲下身子,撸起裤脚。 原本有些肿胀的脚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了下去。 王落成惊骇莫名,不敢置信的望向桌上的小瓷瓶。 这苏氏居然真的碰到神医了?! 王落成只觉得这个世界玄幻了,他曾出门游历,却从未碰见过真的神医,这苏氏出一趟门,不仅碰到了,还买了神药回来。 苏末瞥了眼王落成,将他的神色收入眸中。 村长死死盯着王落成的脚踝,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他,面露激动,握着拐杖的手微微颤抖。 “王大夫,这药?” 王落成只觉得脸被打的啪啪作响,还好自己没有否定的话没有说出来,不然更尴尬。 他咽了口唾沫,强行镇定下来:“这药有用!” 049 忽悠王落成 王落成起了心思,这般神奇的药,若是自个能琢磨出药方来,那可是造福百姓的大事。 可这药入口时,就跟山泉水一样,一点药味都没有。 他眸光时不时地扫过苏末,心中揣测不安,到底前段时间给人脸色过。 王落成犹豫不决,好半响还是张了口。 “不知你这药可还有多余的?” 药自然是有的,还剩不少呢。 只是先不说系统明确表明,商城内药品按照这个世界的发展程度无法配置。 其次,她又不是满身佛光的圣母,这药留着自家用不香吗? 至于王落成,不管他是为百姓谋福,还是为了自身名利,与她何干。 苏末淡然自若地摇摇头:“那游医曾说这一瓶的用量正好,不肯多卖。” 王落成听罢,有些失落,但很快就打起精神来。 先是让村长将药喝下去,然后又向苏末打听起了这游医的外貌,看那激动的神色,怕是想去寻找。 苏末本就是找的借口,哪里知道这游医长什么样,她垂眸,想了想。 道:“那老游医瞧着已过花甲之年,着布衣,持虎撑,身形清瘦,须发花白,颇有仙隐之风。” 苏末小嘴叭叭着,描述出一个仙风道骨的老头来。 王落成都记在心里,已经开始琢磨出远门,去湖州府碰碰运气了。 村长那边,这会正咬紧牙关坚持着。 不同于王落成,村长的脚踝是被打断骨头,这断骨重生,自然是要吃一番苦头。 估摸一刻钟,村长出了一身汗,衣裳都湿透了,惨白的脸上满是紧张。 他站起来,试着动了下脚踝。 那股熟悉的痛意不在出现,就好像腿疾从未有过一般,村长微微颤抖着,松开了手里的拐杖。 抬腿,缓慢地挪步,速度渐渐加快。 是不可思议,是惊喜欲狂。 一旁的惠娘瞧着相公不在一瘸一拐的,捂住嘴,眼泪簌簌而下。 王落成给村长把脉,又检查了下曾经的伤处。 “伤确实都好了,但为了保险起见,最近这些日子还是仔细着些养着。” 惠娘连连应下,又感激的看向苏末。 “顾家的,你这份情,婶子记下了。 往后有需要尽管来找婶子,能做到的,婶子一定帮忙。” 自家相公是一村之长,一言一行都代表着整个村子,这种承诺的话,不可轻易说出口。 惠娘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自然不会让相公陷入两难之境。 苏末并不介意这份所谓的恩情。 给村长生骨水,是为了偿还原身造的孽,如今村长的伤好了,此事便两两相抵,互不相欠。 不过眼下,她还真是有需要帮忙的。 “婶子,那我也就不跟你们客套了。” 惠娘脸上的笑一僵。 村长和王落成也看了过去。 只见苏末浅浅笑着,眸光真诚。 “我今日来,除了送这药水以外,还想着请村长帮忙挑个日子。 自从我这清醒过来,承了村里不少人家的恩情。 这正好搬了宅子,便想着摆两桌酒席,一来是乔迁之喜,二来,也算是感谢大家伙的帮助。” 说白了,就是趁机把人情还了去。 这事好说,惠娘脸上再次浮现笑容,看向苏末的目光也越发的和蔼可亲。 村长一身汗,黏糊糊的不得劲,见自家婆娘跟苏末在聊着,便去了耳房换衣裳。 王落成也不好在久留,但还是有些不死心,眼巴巴地讨要走了小瓷瓶。 惠娘拉着苏末坐下,问起了她对于宴席的打算。 “这宴请的人数可定下了?” “宴席是请村里的妇人来操办,还是去县里请厨子来?” “这宴席的预算……” 无论是苏末自己还是原身,都不曾操办过酒席,这会一项项的,听着她头大。 苏末抿着唇,根据惠娘提的问题,心里飞快琢磨一番。 这宴请哪些人,她心里倒是有数,倒是第二、三个问题,心里有些没谱,主要是不知道有何区别。 惠娘见她面露难色,眼珠子一转,想起以往苏氏被婆家娇宠日子,心中顿时了然。 她拍了拍苏末的手背,将这些事揉碎了讲给苏末听。 “这请村里的妇人,这菜式普通些,味道尚可,但胜在实惠,拖家带口的都会来帮忙。 若是请县里的厨子,这菜式花样多,口感好,有面子,就是费银钱。 而预算几何,则是关乎到宴席上的菜式。 按照习俗,这乔迁酒都是一桌十六个菜,预算多,咱就按照规矩来。 预算少,那就踩着规矩线走,除了主菜,能换就换,凑够十六个菜就成。 这打脸充胖子的事,可不能做。利他不利己,还让人瞧笑话。 办的太热闹也不成,人心叵测,这有些人呐,见不得别人过的不好,更见不得别人过的好。” 村长这会也走了出来,换了身干净衣裳,没有杵拐杖,腰杆挺直,看上去精气神十足。 他听见惠娘的话,赞同的点点头。 “你这重新搬回老宅子,已经有不少人在打听,我都用你打欠条为借口糊弄过去。 若是这时候设宴,太过热闹,怕是会引人口舌。 若是想宴请的人不多,就干脆挑个好日子,在家里摆一桌家常便饭,也是一样的。” 村长两口子可谓是实打实的替苏末着想。 苏末这些天忙过头,都迷糊了,如今被点醒,也反应过来, 当初在末世,可不就靠藏拙不露富才苟活那么久。 “您说的有道理,是我一时糊涂了。” 人无完人,知错就改,方为善类。 苏末素来心态强大,很快就整理好思绪。 她看向村长,笑吟吟地说出来自己要宴请的人。 村长听见自己也在名单之中,微怔,回想起之前苏末多次邀请他吃饭,不由会心一笑。 合着这苏氏是早有预谋。 品性端正,聪慧敏捷,让他回想起刚到落山村的那个苏氏。 而经历过岁月的洗礼,性子沉稳不少,知进退,又懂人情世故之道。 就好像那块蒙上灰尘的璞玉被清洗干净,重新雕琢,蜕变之后,散发出一阵阵夺目耀眼的光芒。 有母如此,何患子女不成才乎! 村长暗暗的赞赏,却没有说破,而是笑着帮忙在黄历上挑了个好日子,并表示自己一定过去。 惠娘也笑眯眯地拍了拍胸脯,让苏末回去准备食材,至于请人这事,就放心的交给她来。 得了准确的答复,苏末心里松了口气,同村长和惠娘道谢后,又说起了田地土质改善一事。 050 水洗盐法 农业百科全书中记载改良盐碱地的古法又称作引水洗盐法。 简而言之,就是修堤筑堰,开沟挖渠,引水洗土,使得地表盐分溶于水中下渗或排出。 沿海县有江,其分支最近一处离落山村估摸十里地,这水,便可从此处来引。 苏末将古法以及自己的想法详细告知村长。 村长坐在椅子上,沉思着,指腹摩挲着茶杯。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开沟挖渠可不是小事,他们不过平民百姓,哪有这个本事? “兹事体大,苏氏,我欲将此法上报县令大人,你可愿意?” 苏末从同村长提起这事的时候,就已经暗自谋算过。 这古法,是可以变通的,引水可以换成储蓄雨水,一样是可行的。 但改善盐碱地,让原本寸草不生的田长出庄稼,旁人不可能注意不到,到时候官府也定会派人前来探查。 届时皇权之下,她可就被动了。 倒不如主动上报,左右这沿海县的县令并非昏庸之辈,村长也是公正之人。 届时盐碱地改善成功,往小了,在县令面前落个好印象,往大了,便是在官家面前落个好印象。 现在这个家还不够强大,苏末也不贪心,不管哪一个,对她而言都是百利而无一害。 “自然是愿意的。 只不过这法子到底有没有用处,尚不敢确定。 若是上报,能否提议先用我那十五亩田做实验? 若是有成效,咱再大肆推广,也省的让大家伙白高兴一场。” “你能这番想,甚好。” 苏末这番话,让村长很是欣慰,他抿了口茶,滋润下有些拔干的嘴唇。 随后抬眸,看向屋外,炙热的阳光倾洒而下,风一吹,一股热浪扑面而来。 “事不宜迟,我这就去县衙一趟,将这个消息上报给县令大人。” 过一会,牛车就该上县城了,别看陈永文是一村之长,他这家里也没买牛车。 不是说什么穷的买不起,而是落山村不种田地,自然用不到牛。 这村里人挣的钱除了日常开销,其余几乎用在渔船和渔网上。 村长站起身,喊出惠娘,让她帮忙收拾下东西,准备去村头做牛车。 苏末见状,识趣的提出了告辞。 “这马上就该吃午饭了。” 惠娘端起茶壶,疑惑的问。 “你去县里干嘛?” “大事,关乎咱们落山村未来的大事!” 村长下意识的拿起拐杖,进房里拿些碎银,丢下一句话就匆匆离去。 留惠娘站在原地,满头雾水。 什么大事连饭都不吃了? 村长那边什么情况,苏末不操心,总归这事提上日程,就够了。 她吃过午饭,待三个孩子午睡后,便上山砍竹子。 这次苏末可是做足了准备,提前用布条包住手,不怕被毛刺弄到,也不用担心麻绳把手磨破。 竹子砍得有些多,好在她又开辟一条新的路,直接从竹林到老宅子旁边,来回走了三趟,也不过才三刻钟。 她将竹子堆在一边,打算再做一个竹床。 顾平安和顾锦年迟早会长大,需要私人空间,多张床,就不用再挤在一个屋里。 至于顾杏年还小,离不开人,先跟她睡着,等胆子大些,能独立了,再给做个木床,让顾杏年也搬到西厢房去住。 左右顾家也没亲戚,不需要客房。 至于多出的竹子,留着用来做篱笆。 已经做过一次,又有木工全书这个外挂在。这次可谓是熟心应手。 天边的云朵渐渐被霞光晕染,呈现绚丽的粉色,如梦似幻。 长期蹲着,难免有些腰酸,苏末站起身,揉了揉后腰,用衣袖抹掉额头上的汗水。 竹床已经做好了。 她打磨掉上面的毛刺,又用水清洗了一遍,随后拖着进了院子里晾着。 三个孩子都在书房里,苏末过去看了一眼,见顾平安和顾杏年乖乖坐着识字,心里莫名涌起老母亲的欣慰。 她默默地合上门,去了厨房准备晚饭。 顾平安和顾杏年顿时松了口气,趴在桌子上,连打好几个哈欠。 顾锦年面不改色地看着书:“说到做到,不然我就告诉她。” “知道啦!” 顾平安像个无情的点头机器。 “不就是一张床嘛,保证是你的。” 弟弟真是读书读傻了,新的不要居然要旧的。 一想到自己要有张新竹床,顾平安咧嘴笑着,连面前的大字都觉得顺眼了。 顾杏年的小脑袋没想那么多,她嗅了嗅鼻子,闻着从厨房传来的油烟味,小手揉了揉肚子。 好饿呀~也不知道今晚吃什么。 书房的小剧场苏末并不知道,她切着土豆,心里盘算着明个早点起来,把西瓜种了去。 然后再去县里,买些小鸡崽和小鸭崽,还有后日设宴要用到的食材。 手里有钱,苏末可谓是越干越有劲,对未来的生活规划满满。 晚饭很快做好,苏末端着菜去厅房,路过书房时,顺带推开门。 “吃饭了。” “来了。” 顾平安和顾杏年飞快的从椅子下来。 顾锦年则是将纸张夹在书中,放在一侧,这才起身。 晚上只做了一个菜,土豆炖排骨。 排骨软烂入味,土豆软绵好吃,是顾杏年的最爱。 小家伙拒绝苏末的投喂,右手拿着勺子,一口土豆一口饭,左手捏着排骨,时不时咬一口,饭量颇有向苏末看齐的节奏。 苏末买的碗都是大海碗,顾锦年吃得快,吃相也好,吃完就放下碗,坐在椅子上等着苏末的考核。 相比之下,顾平安满头干饭的样子略显粗鲁,不过苏末没在意,毕竟自己的吃相也没好到哪去。 顾杏年和顾平安都放下碗,一脸满足,苏末则是将剩下的饭菜包圆。 随后去书房,拿写了大字的纸张来,开始考核三个孩子。 顾锦年自然是轻而易举的过关。 顾杏年运气不错,苏末考核的正好是她记得的,可谓是有惊无险。 只苦了顾平安,五个大字不认得三个,心虚地不敢直视苏末。 苏末挑眉,不容置否。 “明个平安要认的字数量翻倍。 明晚若是还认不全,以后早上的锻炼取消。 直到千字文上的字都认完了,才继续锻炼。” 这还不如挨打呢。 顾平安欲哭无泪。 村里的孩子做错事,都是被爹娘拿着小树枝抽屁股。 顾平安觉得自己皮糙肉厚的,而且娘亲平日里那么好,就算下手也不会太重,挨打肯定不会痛。 谁曾想娘亲居然不按套路出牌。 051 想要变强 (中秋快乐~) 顾平安含泪应下,心中暗暗下定决心。 明天一定要专心识字,毕竟千字文那么厚一本,他什么时候才认的完。 苏末点头,收回目光。 “平安和锦年已经长大了,也该分开睡了。 竹床我已经做好了,等明个干了我会搬进西边第二间屋里。 这间屋子谁搬过去住,你们自己决定。” 顾杏年听见分开睡,小手马上拉了下苏末的衣裳,眼里满是紧张。 “娘,那我呢?” 苏末先是一愣,随即轻笑一声,揉了揉顾杏年的小脑袋。 “杏年还小,跟娘一块睡。” 顾杏年顿时安心,眼睛弯弯成了月牙。 她想,她永远也不要长大,要一辈子都跟娘一块睡。 时辰不早了,苏末打发三个孩子洗漱。 她做了个特殊的木桶,放在厨房靠近洗漱间的那面墙边。 这木桶的下方开了孔,接了跟打通的竹管。 而竹管的另一端,用木塞堵着,旁边还有一根从蓄水池接过来的竹管。 洗漱屋里放了木桶,要洗澡的时候,就把热水倒进木桶里,然后洗漱间的人直接打开木塞,冷水热水都有。 比以前那烧水提水方便多了,但缺点也还是有的。 其一,竹管用不了太久,得过一段时间就更换。 其二,还得从锅里舀水倒进木桶里,木桶不保温,天冷下来,这招就不好使了。 苏末也不是没想过,在墙边起个灶台,再去打铁铺打个铁桶和铁管。 只是去打听了下,整个沿海县就一家铁铺,而且先不说这铁管能不能做出来,更关键的是,这铁铺它居然没有铁! 后来258贴心的解释一番,苏末才知道,原来是因为大雍朝的铁矿稀少,导致官府对铁管控严格。 那些个铺子里买的铁锅、锄头等一系列有铁的东西,都是从官府采购,甚至还留有官府的记号。 这铁铺的作用,就是在百姓家里的东西坏了时,可以送过去重铸。 而你若是拿生铁过去,好生招待是没有,但牢饭一定少不了。 听完这番话,苏末果断放弃,大不了冬日麻烦些,多攒些木柴烧水。 顾杏年躺在床上,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却依旧不肯睡。 直到苏末走进来,她挥挥手,笑容甜甜:“娘~” 苏末坐到床边,手腕上挂着绞干头发用的帕子。 “怎么还不睡?” “这就睡啦。” 顾杏年打了个哈欠,小手不动声色地攥住苏末的衣裳,闭上双眸。 小小一只,瞧着苏末心都化了。 毕竟,谁能抵得住软软糯糯的贴心小棉袄呢。 次日。 天蒙蒙亮,苏末便睁开眼。 躺在床上缓了缓,熟练地将衣裳从顾杏年手里抽出来,然后用薄被代替。 这才起来,穿上鞋子,走出去。 顾平安和顾锦年还没起来,苏末直奔洗漱间,用柳枝净口。 随后拿开木塞,山泉水从竹管流出,冰冷的泉水扑打在脸上,残留的困倦消失的无影无踪。 苏末又去对面的棚子,将锄头和木勺放进木桶里,用扁担担起来,去了西山那块荒地。 西瓜种苏末很早就兑换出来了。 按照系统的说法,他们世界研制出来的超级种子,皆能够无视土壤,无需催芽。 且种植时间范围增加。 只要不是冬季,都可直接播种入土,按时浇水施肥即可,乃种田新手必备好物。 唯一的缺点,就是无法繁殖。 说简单些,就是种出来的果实的种子是不能用的。 但苏末介意吗?她不介意。 她只想先种出来,打破落山村村民的惯性思维,顺带挣点小钱。 地都是翻好的,苏末按照农业百科全书的提示,按行距1.4米,株距0.7米来挖坑播种,然后又填土盖上。 种子挺多,一分田都种完了,还剩了二十多粒,苏末将剩下的种子塞进怀里,担着桶往水源走去。 来回好几趟,将整块地都浇上水,这才回去。 至于剩下的西瓜种,苏末直接种在院子后面的空地上,空地已经插了竹条做的篱笆。 苏末又在商城换了不少种子,将黄瓜和豆角给种下。 顾平安和顾锦年两兄弟已经起来,不用苏末喊,就自发的在院子里蹲马步。 两兄弟心里都记着时间,差不多了,就歇一会,然后在宅子外面慢跑。 苏末挑水的时候瞧见了,心里颇为欣慰,两个孩子自律性强,有上进心,她的任务完成的就能越快。 后面的空地种好了,孩子们也醒了,苏末没在忙活,而是进了厨房准备早餐。 水煮蛋,野菜粥,清淡不油腻。 吃过饭,苏末便将自己要去县里的事说了出来。 三个孩子已不像以前那般,这会听见苏末要去县城,都很是镇定。 顾杏年眨眨眼睛,粉嫩的小舌头舔了下嘴唇:“娘,可以给我买一根糖葫芦回来吗?” 一根糖葫芦才一文钱,苏末自然是应下的。 “当然可以,不过杏年也要答应娘,把字认完了再出去玩,能做到吗?” 顾杏年想到酸甜美味的糖葫芦,咽了咽口水,抬手拍了拍胸脯。 “没问题!” 苏末没忍住勾唇一笑,目光看向顾平安和顾锦年。 “平安和锦年呢?有什么想要的吗?” 顾平安摇摇头,他很想说想要少认几个字。 但他知道,娘是不可能会答应他的,而且若是真的说出来,只怕明天要学的字会更多。 顾锦年紧抿着唇,小手紧紧攥着衣裳,道:“可以再买本书回来吗?” 苏末微怔。 顾锦年又道:“你教的千字文我已经都记得了,我想看其他的书。” 他听村里人说了,考童生没有年龄限制,他想多读书,想下场考童生,想让别人对待他们的态度很对待王童生一家一样…… 又或者说对他们比对王童生一家还要卑微讨好。 他想要变强,想要站在顶峰,让世人惧怕他、仰望他、不敢造次…… 回想起那日在王童生家,王氏族长和稀泥的话语,顾锦年的眸子闪过一丝阴鸷,手心又握紧了些。 他自认为掩饰的很好,却不知苏末一直观察着,将他阴暗的一面瞧的一清二楚。 “教了你不到五遍,就都认得了?” 苏末挑眉,脸色平静。 “那正好,以后教平安和杏年识字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今天杏年新添八个字,平安新添十六个字。 不许放水,我回来就会抽查,知道没!” 人想要变强,有上进心是好事,但不能操之过急,正好把这两个不省心的丢给顾锦年,好好磨一磨他的性子。 “至于新书什么的先不买,等你什么时候把千字文都教会平安和杏年了,我直接送你去私塾。” 052 遭人嫉妒(中秋快乐~) 苏末难得做回甩手掌柜,丢下这句话就匆匆离去,却惊的顾锦年久久回不过神。 送去私塾?他没有听错吧? 顾平安也瞪大了眼睛,看向弟弟的眼神略带同情。 卿舟的三个舅舅都在书院读书,尤其是那大舅舅,读书都读傻了,说起话来摇头晃脑的。 这书院跟私塾应该差不了多少,弟弟昨个就已经犯傻,以后送去私塾,岂不是要跟卿舟的大舅舅一样了? 嘶… 顾平安小脑袋幻想了下自家弟弟摇头晃脑的说着什么之乎者也,只感觉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看来他得好好识字,然后锻炼身体,让娘亲早日寻个师父来教他习武,这样以后弟弟傻了也没关系。 他会保护弟弟妹妹和娘亲的! 顾杏年不知道私塾是什么东西,她左看看,右看看,见二哥像个木头人一样,果断拉了下大哥的衣摆。 “哥哥,私塾能吃吗?” …… 苏末已经坐上了去县城的牛车。 落山村大,人多口杂。 村长媳妇前脚刚出门去人家里说苏末请吃便饭的事,后脚离开,这事就跟长了翅膀一样,整个村子都知道了。 这会牛车上,有那么两三个不怀好意的妇人,纷纷向苏末投去隐晦的目光。 尤其是那个在苏末上牛车后就恨恨盯着她的妇人,嫉妒与厌恨在心里交织,眼瞅要到城门口,终于忍不住开口道: “顾家的,你这出趟远门回来,又是搬新宅,又是请吃饭的,可是寻到什么挣钱的法子?” 这话一出口,有不少人都竖起耳朵来。 苏末抬眸瞄她一眼,没认出来是谁。 “你是?” 牛车上有人没忍住,噗嗤笑了一声。 妇人一僵,脸上有些挂不住。 “我是王家二媳妇,家住村头。” 这王家媳妇好像没脑子,说话跟没说一样,苏末听了还是没印象。 旁边的婶子听不下去了,凑过去同苏末好心说道: “她相公的姨婆是王童生的祖母。” 苏末恍然,斜睨王家二媳妇一眼,一本正经的说道:“瞧你这话说的,我又不是什么财神爷,哪有那么多挣钱的法子。 这搬新宅是村长心善,见我家孤儿寡母的,院子塌了住不得人,特许打欠条买回了原先的宅子。 至于这请吃饭的钱,这还得多谢王婆子呀。 若非她心血来潮惦记我的陷阱,让我在家待的都收了六两五钱银子。 这哪有银钱请客吃饭呐。” 杀人诛心啊! 王家二媳妇脸色黑的跟炭一样,牛车上其他人都噤了声,生怕搅和进这修罗场。 王家二媳妇十分气恼,面色变化莫测,好半响,像是突然开窍,开口像就是佛光普照。 “顾家的,你又何必藏着掖着呢? 先不说宅子是不是打欠条的,你这前些天翻新院子,那材料钱,工钱可花了不少吧? 大家乡里乡亲的,你这有挣钱的法子,说出来,帮助大家一块发财,不好吗? 这番小气,就不怕让那些帮助过你的人心寒?” 说完,她还看向牛车上的其他人,用眼神怂恿着她们帮忙开口说上苏末两句。 只可惜,大家伙都不是傻子。 无人理会王家儿媳妇,王家二媳妇觉得颜面尽失。 她狠狠地瞪过去,苏末那绝美的侧颜映入眼眸,心里忽的升起一股恶意。 以前苏氏性子恶劣,饶是相貌出众,村里人都不屑一顾。 而如今苏氏改性了,人美心善,村里人对她的态度自然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就连她的相公,都会拿自己和苏氏做比较,说苏氏长得好看就罢了,人也聪颖,竟是能在王童生那宰一笔云云…… 王家二媳妇嫉妒的发狂,抬手,就朝那张白皙的侧脸抓去。 苏末察觉到危险,反应速度极快,身形一闪躲过袭来的手臂,眼底掠过一丝阴戾之色。 她抬手,果断反击。 “啪”的一声脆响传来,王家二媳妇愣在原地,满脸不可置信的看向苏末。 “这一巴掌,是打你挑拨生事,胡言乱语。” 苏末冷眼瞧着,反手又是一巴掌,力气之大,看王家二媳妇高高肿起的脸颊就知道了。 “这一巴掌,是打你心怀不轨,当众行凶。” 王家二媳妇就是个花架子,今个敢伸手挠苏末的脸,也是被妒意冲昏了头脑。 她平日里跟其他妇人打起来,那都是雷声大,雨点小。 用八个字概括:哭嚎尖叫,推搡拉扯。 这会被苏末利索地连扇两巴掌,人都傻了,反应过来后对上苏末那双阴鸷的眸子,吓得人一哆嗦,顿时捂着脸哭了起来。 牛车上的人一直注意着王家二媳妇和苏末,自然也看到了王家二媳妇率先动手的那一幕。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们在听到苏末的话后,都被吓的不轻。 大雍朝律法森严,每年官府都会派衙役下乡,给百姓们讲述律法。 落山村里的妇人最闲,耳濡目染的,自然知道当众行凶罪名有多重。 若报官,按照大雍朝律法,轻则牢狱之灾,重则砍头抵命。 若是苏末死咬不放,这王家二媳妇可就废了,她尚未生子,这进了大牢,王家必定会休了她。 届时他们都是证人。 不能作假证的那种。 大雍朝律法有言,作假证者,一经查证,按同罪处罚。 “顾家的,她就是个拎不清的玩意,你消消气,别同她一番见识。” “就是就是,这乡里乡亲的,你这打也打了,就当过去了。” 前面那几个不怀好意的妇人你一嘴我一嘴的,开始和稀泥,前头的陈远海默不作声,却加快了挥鞭子的速度。 苏末淡淡的瞥过去,开口的人她倒是有印象,都是王家的。 她冷哼一声,正欲开口,苏末旁边的婶子却是啐了一口。 “我呸,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既是拎不清的,不关在家里,放出来干嘛! 也不知道哪来的脸,问人挣钱的法子。 果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都攒着欺负人孤儿寡母的。” 这话说的,那几个和稀泥的妇人脸上都有些挂不住。 “陈婶子,这事跟你有何关系!” 陈婶子环着手臂,微抬下巴冷哼一声:“路见不平。” 妇人们:…… 苏末:??? 牛车哗的停了下来,一直沉默的陈远海终于开了口。 “今个不进城里,都给我下牛车。” 053 陈婶子 憨厚的少年沉着脸,竟是有些令人害怕。 那几个妇人一开始还有发愣,后反应过来,这苏氏跟王桃青关系不错,王桃青又是陈远海的长嫂。 村里就这一辆牛车,她们下午还得回去,自然是不敢得罪陈远海。 以往也不是没在将牛车停在城门口过,王家几个媳妇马上从牛车上下来,拉着捂面低声抽泣的王家二媳妇落荒而逃。 其他人也早就恨不得赶紧离开这修罗场,飞快从牛车下来,直奔城门。 陈远海脸色顿时缓和,又成了那个憨厚老实的少年郎。 “顾家嫂子,没啥事吧?” 苏末摇摇头,她可是一点亏都没吃着。 她看向一旁未离去的妇人,疑惑的眨眨眼,她并不认得这个什么陈婶子。 “您是?” 陈婶子咧嘴一笑,眼尾满是褶子,肤色蜡黄,两眼却炯炯有神。 眸光扫过苏末那张俏脸,声音都不自觉柔和下来,好像刚刚那个骂人的妇人并非是她。 “叫我陈婶子就成,我儿陈笠端,之前帮你去山上拖过野猪的。” 说起陈笠端,苏末倒是有些印象。 陈笠端瞧着高高壮壮的,却是个腼腆的性子,那时分野猪肉给他,若非村长开口都不敢收,收了后一直道谢。 苏末对陈笠端印象不错,再加上刚刚陈婶子帮忙开口,对陈婶子也有了几分好感。 “陈婶子,刚刚多谢您出口相助。” 苏末好看的狐狸眼微弯,眼角带笑,眉间含春,整个人如同一朵盛开的桃花般娇美。 看的陈婶子不知怎地,心里竟然砰砰直跳。 哎呀,这顾家小娘子也太好看了。 陈婶子并非落山村本地人,而是沿海县里人士。 娘家有铺面一间,又是家中独女,可谓是娇生惯养。 奈何这人没什么志气,就喜欢那貌美之人。 陈笠端的爹陈岳霖当初一穷二白,但肤白,容貌俊郎,像戏文里那风度翩翩的俊书生。 陈婶子一眼相中,得知陈岳霖家中父母双亡,孤身一人,连聘礼都不要。 她爹娘拗不过,同意这门婚事,并给了不少嫁妆让女儿带过去,可谓是扶贫第一人。 婚后,陈婶子为了相公能保住那张脸,咬牙,将家里大小事都揽下,从娇生惯养的娇娇女成了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新妇。 而陈岳霖也深知妻子的付出,二人一直宛若新婚夫妇,恩爱有加。 别看陈婶子今年已年过四十,膝下还有个十岁的老来女。 “顾家小娘子客气了,应该是我谢你才是,上个月你给笠端那么多野猪肉。” 陈婶子的爹娘在前几年已经过世,那间铺子生意惨淡下来,陈婶子想了不少办法都没用,家里又有六张嘴要养,日子过得拮据起来。 上个月苏末给陈笠端送的野猪肉,不仅家里孩子都解了馋,还省了些银钱。 陈婶子早就想去道谢,奈何家里事太多,铺子也在筹备着卖掉,不得空过去。 这会碰上了,又见苏末被欺负,便开口帮上两句。 一旁的陈远海也凑了过来,抬手拍了拍牛车的木板,笑的见牙不见眼。 “婶子,顾家嫂子,时候不早了,快上来吧,我送你们进城里去。” 不是说不进城吗? 苏末微怔,见陈远海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顿时了然。 “那就麻烦你了。” 她浅浅一笑,坐上了牛车。 陈婶子也不磨蹭,扶着车板坐了上去。 陈婶子今日上县城,就是为了把铺子给卖了去,因此进城后马上便离开。 苏末惦记着家里三个孩子,中午还得赶回去,也没再寒暄。 见过湖州府的繁华,难免觉得沿海县的街道冷清了些,苏末按照记忆中的方向走着,很快到了卖家禽的地方。 这里没有固定摊位,都是直接占地放好几个竹笼,里面有鸡、鸭、鹅。 卖家则放个小矮几在一旁坐着,见人过来就招呼。 苏末不喜欢鹅,鹅太凶。 末世前,家里的鹅曾经啄伤过母亲的手。 末世后,鹅变异,嘴里的锯齿被强化,一口就能咬断人类的四肢,她都差点在变异鹅上吃亏。 她凭借直觉走到其中一个摊位前,问道:“婶子,你这鸡崽和鸭崽怎么卖?” “七文钱一只,我这的鸡崽和鸭崽都已经养过一段时间,会自个找食,特别好养活。 你若是买的多,我这送你袋稻壳,再送你竹篓用来装。” 苏末打量一番竹笼里的小崽子,个头确实挺壮实,这个价格倒也合理。 余光注意到一旁的母鸡,羽毛厚实、光滑而且杂毛少,鸡冠软绵,色泽也不太鲜艳,是老母鸡。 竹笼边上,放了一个装着鸡蛋的竹篮,鸡蛋不多,应该就这两天下的蛋。 沉凝片刻,苏末道:“鸡崽鸭崽各六只,这两只母鸡称一下,还有鸡蛋我也要了。” 明日请客吃饭,一只母鸡炖汤,一只用来爆炒。 鸡蛋则是每天早上给孩子们煮着吃,补充蛋白质。 “好嘞。” 婆子脸色一喜,站起身。 她腰直不起来,佝偻着,拿起称将两只老母鸡都称了一下。 “一共六斤七两,这老母鸡十二文一斤,也就是八十文钱。 六只鸡崽和六只鸭崽一共是八十四文钱。 这鸡蛋一共有二十四个,也就是二十四文钱,也就是一百八十八文。” 苏末没有讲价,从怀里取出两吊钱,取出十二个铜钱够,递了过去。 婆子赶忙伸出双手成捧状,接过钱,放进脚旁的小竹篓。 随即从身后的大箩筐里拿出四个小竹篓来,小鸡崽、小鸭崽、两只老母鸡、鸡蛋各一个竹篓。 竹篓边上的麻绳一拉,就可以直接提在手上,而里面铺了稻草,不用担心鸡鸭排泄的问题,也不用担心鸡蛋会碎。 “夫人拿好。” 婆子佝偻着腰,将竹篓和装着稻壳的麻布袋放在竹笼前面,脸上的笑就没停过。 卖鸡蛋的不卖母鸡,是他们这一行都明白的道理,可她也是没法子,家里小孙子生了病,需要钱买药。 地里的庄稼还没到时候,收不得,只好先把这鸡鸭给卖了去,再靠儿子编织竹制品挣些钱,也能撑到秋收去。 “多谢。” 苏末回之一笑,握住麻绳,一手两个竹篓,缓缓离去。 家禽买好了,苏末又去肉铺买了两斤猪肉,顾杏年喜欢吃排骨,便排骨也买了两条。 然后还有蔬菜,干菜,瓜子花生之类的零嘴,顺带去方月那里,请她明个过去吃饭,方月自然是乐呵呵的应下。 两人寒暄几句,苏末以赶牛车回去为由,挥手告别,在快到停放牛车地方的时候,碰见卖糖葫芦的,又停下买了三串糖葫芦。 054 忽悠顾杏年 中午回去的牛车上,出来陈远海以外只有苏末,可算是清净不少。 一路的日头都被云给遮了,还时不时的有风吹过,苏末挑眉,余光瞥过天边的乌云。 陈远海昨日送村长去县衙,听了一嘴,知道这田地改善已经提上日程,这会乐呵呵地送苏末到了顾家老宅。 “顾家嫂子,到了。” 他停下牛车,目光看向那些东西。 “我帮你拿进去吧?” “不用了,我叫平安他们出来拿就成。” 苏末笑着拒绝。 寡妇门前是非多,陈远海虽才十七岁,但在这个世界,已经到娶妻生子的年纪。 “成,那我先走了。” 陈远海看着苏末将东西拎下来,笑着回了句,随即挥鞭打在牛屁股上。 苏末目送牛车离去,随后站在门口朝里面喊道:“平安、锦年、杏年,出来帮娘拿东西。” “娘回来了!” 顾平安和顾杏年听见动静,马上扔下纸张,往外跑去。 顾锦年也放下书籍,跟在后面。 顾杏年跑的慢,见自己落后面,嘴巴撅的高高,有些不开心。 追上她的顾锦年注意到,立即放慢脚步,抬手牵住顾杏年:“哥哥跟你一起走。” 顾杏年顿时露出笑靥。 兄妹两手牵手走出去,顾平安已经在苏末身边帮着拿起竹篓。 顾杏年听见了叽叽喳喳的声音,眼睛眨了眨,松开顾锦年的手凑过去。 “娘,什么东西在叫呀?” “娘买了些小鸡崽和小鸭崽回来。” 苏末笑着指了下竹篓,随后将糖葫芦拿出来,递给顾杏年。 “给,你跟哥哥们一人一根,快拿进去吧。” 糖葫芦用油纸包着,香甜的味道却丝毫挡不住,顾杏年的目光被吸引,咽了咽口水,略显肉肉的小手接过三根糖葫芦。 “谢谢娘亲~” 顾杏年乖乖的道谢,随后撒丫子就跑进了厅房,爬上椅子,却是将糖葫芦放在桌上,等着哥哥们一块再吃。 苏末将小鸡崽和小鸭崽放到庭院的那个棚子边,用木板隔出一块封闭的空地,将鸡鸭放进去,撒了些稻壳。 顾平安和顾锦年则是将菜和老母鸡以及鸡蛋放到厨房。 苏末走进厨房,舀水洗手,余光扫过两个孩子。 “快去把糖葫芦吃了去,天热,不可久放。” 吃了糖葫芦没那么快想吃饭,正好可以去弄些竹子,编个竹笼用来给鸡鸭住。 苏末不打算将小鸡崽和小鸭崽散养在庭院里,不然到时候拉的到处是鸡屎鸭屎的,臭气熏天。 弄个竹笼,像幼时在家中养鸡鸭一样,天亮把鸡鸭放出去觅食,天黑了就关进笼子里,然后提进屋里,免得被人偷走。 回想起幼时她跟着母亲驱赶鸡鸭进笼子的场景,苏末嘴角不自觉的上扬,眸中浮现出暖色。 那是末世前,她与母亲之间难得的、短暂的温馨时刻。 思绪收回,苏末神色平淡下来,淘米生火,用小火慢慢蒸饭。 随后上山砍了些竹子,劈成细条,按照木工全书的提示编织出一个竹笼,像横放的圆柱体,一面缕空,寻来麻绳固定个竹编板,像可以随开随关的门。 顾杏年坐在旁边看着苏末将绳子打结,嘴巴边上还残留着些许糖渍。 她用手撑住下巴,回味着糖葫芦的酸甜,几只麻雀扑腾着翅膀落在庭院里,余光瞥过去,脑袋忽的想起了今个顾锦年教的大字。 海咸河淡,鳞潜羽翔。 顾杏年歪了歪脑袋,问:“娘,为什么海水是咸的,河水是淡的? 为什么鱼在水里游,鸟要在天上飞?” 打好结的苏末:“???” 你问我我问谁? 苏末八岁后,世界就成了末世,可谓是实打实的九漏鱼。 原主虽然受过女公子教导,但教导的是《女戒》、《女训》和琴棋书画,所以这种学术上的东西她哪里会知道? 只是注意到顾杏年那期待满满的目光,苏末沉默,想了想,忽悠道: “世间万物,皆有各自的定数,天设地配,因缘使然。” 这是她在末世寻到一部老式录音机里面的内容,一般用于睡前,混搭的佛经配上缥缈淡然的声音,使她紧绷的精神很快放松,随后安然入睡。 而这段话的大致意思是很多事情,很多规矩都是上天安排好的。 顾杏年挠挠头,没听明白。 “什么意思啊?” 苏末一本正经:“你好好跟哥哥识字,等你长大,拥有一定的学识和见识,就会明白了。” 顾杏年似懂非懂,将苏末的话牢牢的记在心里。 五月困暑湿,众谓如蒸炊。 天空乌云压顶,却依旧遮不住阳光的炙热,闷热的没有一丝风。 苏末站起身,进了厨房。 天太热,孩子们都没什么胃口,好在苏末有先见之明,少煮了半碗米。 对于末世来的苏末而言,浪费粮食是可耻的,天这么热,饭菜留到晚上,就该馊了。 吃过饭,打发三个孩子回去睡午觉,自己则是拿起锄头,琢磨把院子两面的地都给翻一遍。 苏末不打算弄太多地,种些够吃就成,她挥舞着锄头,从东边挖起。 空气越发的沉闷,等挖完最后一点地,苏末已经闷出一身汗。 来不及进屋,掺杂着潮腥味的狂风暴雨席卷而来。 不同于苏末从湖州府回来前夕的那场令人撕心裂肺的雨,这场雨更像是上天的恩赐。 雨点噼里啪啦的打在瓦片上,将这些日子来的燥热冲刷一空。 一阵凉爽的微风拂过,带起的是一股沁人的凉气。 苏末拿着锄头赶紧跑进院里,将锄头放在棚子下,自个则是挨着屋檐进了厅房。 雨水和汗水交织,身上的湿哒哒的。 放轻脚步,走进卧房,架子床蜷缩成一团的顾杏年正闭着眼睡得香甜。 她轻手轻脚地打开立柜,拿上一身干净衣裳,出去走在屋檐下,将衣裳放在洗漱间,随即转身去了厨房,烧上一锅热水。 湿衣裳紧紧的粘在身上,饶是灶台里正燃着熊熊烈火,都没止住浑身的凉意。 尤其是小腹,传来一阵隐隐约约的坠痛。 苏末没多想,以为是着凉了,水一好,就倒进木桶里,然后走进洗漱间。 洗个热水澡,再换上干净衣裳,浑身都舒服不少,258贴心的问宿主需不需要兑换一包预防感冒的冲剂。 只是言语给人一种快来被我宰的感觉,惨遭苏末义正词严的拒绝。 苏末相信自己的体质,还不至于淋个雨就会感冒。 055 来月事 苏末进了卧室,推开窗户的一角。 看着瓢泼大雨落到自家屋顶的瓦片上,然后化作一道道水流,沿着屋檐缓缓流淌而下,悄无声息地滋润着土地。 这场雨,从午后直到夜里都没停下。 陈婶子见雨势凶猛,果断留在铺子里,等明日再回去。 陈远海也穿起了蓑衣,将雨水隔绝在外。 其他的妇人就惨了,在牛车上挤在一块,一同顶着陈远海给的蓑衣,在风雨中瑟瑟发抖。 夜深了,吃过晚饭,苏末再次考核三个孩子,让人有些意外,顾平安居然很顺利的过关。 苏末双眸微眯,看着傻笑的顾平安,心想只要用对方法,学渣也能也能成为学霸。 屋外雨水淅沥沥地下着,苏末打发三个孩子洗好澡,又翻出被褥给顾平安和顾锦年的竹床垫上,免得夜里太凉,给孩子冻感冒了。 估摸丑时五刻左右,熟睡的苏末只觉得阵阵坠痛从小腹袭来,黛眉挤在一起,面目有些扭曲。 身上止不住的出汗,人却冷的发抖,不自觉地将被褥都卷在身上。 “嘶……” 苏末被疼醒,伸手捂住小腹,感受到身下热流涌出,顿时反应过来。 她来月事了。 以前在末世的时候,苏末也来过月事,但不知道是不是吃了变异兽的缘故,月事从七天到四天,四天到一天,等到她成年,直接停经。 谁曾想到了这个世界,还重新体会到这个痛楚。 苏末皱着脸,艰难地爬起身,摸黑扶着床下去,拿一身干净衣裳,然后出去厅房,引燃烛火。 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湿润的空气夹杂着泥土和青草的气息。 苏末忍着痛生火煮水,然后呼叫258打开积分商城。 大半夜的,258听见自家宿主虚弱的声音,顿时从睡梦中惊醒。 调拨回放,看着宿主毫无血色的扶墙走进厨房画面,吓了一跳。 “宿主大大,你不要死啊!” 苏末:“……” 这一刻,苏末真的很想将258揍一顿。 察觉到苏末内心想法的小光团抖了抖,果断噤声。 “打开积分商城。” 苏末有气无力地道,很快,虚拟页面浮现在眼前,她快速地找到卫生巾的页面。 都是十积分一包,苏末眼睛都不带眨一下,果断换购安心裤一包。 这个世界的女子来月事,都是用月事带——长方形的小布条,夹层里面装着草木灰,两头缝制了系在腰间的系带。 间隔不久就把草木灰倒掉,然后清洗干净,反复使用,苏末也不是不能接受,但她又不是没有更好的选择。 热水很快烧好,她舀出小半桶,锅里还剩了些,继续烧着待会用来喝。 擦拭身子,换上干净衣裳,黏腻感消失,但肚子依旧连绵不断的痛着。 连喝好几口热水,又用热水打湿帕子拧干,敷在小腹上,温热点点渗进,好受不少。 她拿着剩下的安心裤,撑着墙走回卧房,将东西用布包好,塞进立柜的高处,然后躺回床上。 意识有些昏沉,苏末用被子包裹全身,眉宇间沾染几分愁绪。 明日宴请吃饭,人都请了,自然不好后推,只希望一觉醒来,肚子能好受些。 她迷迷糊糊的昏睡过去,睡梦中,肚子像是被伸进去一双手,来回的拉扯,蹂掠,恨不得将里面的肉一点点的撕下来。 也不知道过去多久,耳边好像响起哭声,然后是急促的脚步声,有人进来又出去,哭泣声渐渐飘远。 有人握住了她的手,那只手瘦瘦小小的,全是骨头,随后,温热的触感轻拂过额头和脸颊。 “快点醒过来…好不好?” 顾锦年握着苏末冰凉的手,乌黑的眸子满是慌张,他趴在床边,用温热的帕子仔细的擦着苏末的脸庞。 顾杏年和顾平安被他借口去烧热水赶了出去,他俯身,在苏末耳边低吟,似卑微的哀求。 “娘亲。” 顾锦年内心深处是渴望过母爱的,只是他很清楚,那个女人对他,连假意施舍都不愿意,既是如此,又何必在乎。 但苏末到来后,平日有意无意的爱护,硬生生地将包裹住他的黑暗撕开一条裂缝,光洒了进去,久违的温暖令他贪恋不已。 帕子凉了。 顾锦年收回手,走出去,打算过遍热水再拿进来。 顾平安在厨房烧火,一个锅是热水,另一个锅则煮着米粥。 顾杏年瞧见二哥出来,吸了吸鼻子,哽咽着问:“娘醒了吗?” 顾锦年垂眸,摇摇头。 顾杏年眼里又泛起了水雾。 卧房。 苏末睫毛轻颤,总算醒了过来,肚子依旧疼的厉害,258幽幽的冒了出来,将三个孩子照顾她的情景描述一遍。 最后总结:“宿主大大,任务目标攻略的很棒呦!” 苏末用力揉着肚子,只觉得系统越发的跳脱,可能是感觉被智脑托付的重任的进展不错,有些飘。 “打开积分商城。” 虚拟的页面再次浮现,苏末找到止痛药,两积分一粒,可以止痛12个小时。 苏末先换了一粒,止痛药是小药丸,放进嘴里,入口即化。 效果很好,一盏茶的功夫,肚子的痛意就止住了。 整个人重新活了过来,苏末舒缓了一口气,坐起身,门在这个时候被推开,顾杏年紧抿着唇,走了进来。 在见到苏末坐着时,脸上顿时浮现喜色,她回头往外一喊:“哥哥,娘亲醒啦!” 随后蹬着小腿跑进来,踩着小矮几爬到架子床上,一把将苏末抱住。 眼睛红红的,脸上的泪痕还没褪去,带着哭腔,小声的喊:“娘。” 顾平安和顾锦年听见妹妹的声音,也马上从厨房跑过来。 顾平安可谓是横冲直撞,直奔床边,眼尾有些红,脸上有好几道灰。 顾锦年也走了进去,见苏末精气神不错的模样,顿时安心不少,脚步放慢。 苏末轻拍着顾杏年的后背,柔声哄了两句,感受到怀里的小人止住哭够,目光扫过顾平安和顾锦年二人。 “平安,你脸怎么了?” 她微微皱眉。 “啊?” 顾平安不解,抬手摸了下脸,却越描越黑,苏末这才注意到,顾平安的手黑黢黢的。 顾平安也注意到了,将手背到身后,脸上露出羞涩的笑容,眼里却充满了担忧。 “娘,你没事了吧?” 天蒙蒙亮的时候,他们就听见杏年哭着跑出来,说娘亲出了好多汗,脸色发白,人还在发抖。 吓得他人都傻了,不知道该怎么办,多亏二弟反应快…… 056 大手小手一牵,许诺岁岁年年 苏末浅浅一笑,微微摇头,温和的声音似清风徐来,安抚人心。 “娘好多了,辛苦你们了。” 顾平安松了口气,笑的像个憨憨:“娘没事了就好。” 顾锦年却听出了言外之意。 想到她可能听到了他说过的话,乌黑的眼眸闪躲着,犹豫了一会,还是别扭地上前。 “天已经亮了,需要我去请王爷爷过来吗?” 她的手那么冰,就像几年前,他最后一次触碰过的阿爹和爷爷奶奶的手一样。 后来…阿爹、爷爷和奶奶就被封进棺材,抬着埋到土里,他们永远都无法相见。 苏末摇摇头,道:“不用,娘没有生病。” 没有生病?那为什么会冒冷汗?会浑身发抖? 三个孩子不理解。 不过是正常的生理知识,苏末也没打算藏着掖着,孩子终究会长大,他们需要的,是正确的引导和教育。 只是还没来得及开口,就闻到一股烧焦的味道,她皱了皱眉,忽的想起来系统说过的话。 顾平安煮了粥… “平安,你灶台的火有熄灭吗?” 顾平安微怔,随即脸色一变。 “我忘记了。” “看好妹妹。” 苏末赶忙放下顾杏年,往外跑出去,好在只是锅烧干了,没有起火。 她先是将灶台里的火熄灭,然后舀水倒在锅里,白雾腾腾。 粥不能吃了,跟在后面赶来的顾平安深知自己做错事,脸色苍白,低着头不敢吭声。 苏末没有责怪他,而是好生安慰一番,然后转移注意力,让他跟顾锦年去跑步锻炼身体。 “好了,一锅粥而已,没事的。 快去跑步吧,要想做大将军,强生健体可不能落下。 至于这里,娘会处理好的。” 苏末抬手放在顾平安的肩膀上,推搡着他走了出去,同时还把站在一起不吭声的顾锦年也拉了出去。 她笑眯眯地摆摆手,之前那些虚弱痛苦都像是假象一般。 “快去吧,等跑回来,就可以吃早饭了。” 目送兄弟俩跑出去,苏末重返厨房,顾杏年在里面守着,她没再哭,只是眼睛红红的,有些发肿的迹象。 苏末叹了口气,真是没想到自己还有让三个孩子担心的时候。 去洗漱间用冷水打湿帕子,拧干后轻轻的敷在顾杏年的眼睛上。 “怎么样?眼睛有舒服些吗?” 顾杏年紧紧攥着苏末的衣裳,感受着眼皮上的凉意,她轻“嗯”一声。 苏末没给敷太久,取下毛巾,抬手揉了揉顾杏年的头顶。 “娘以后不会再让你们担心了。” 暖阳透过缝隙,星星点点的洒落在屋内,顾杏年抬起头,对上苏末那双温柔含笑的眼睛,里面盛满了星光。 小小的人儿眨眨眼,嘴角咧开大大的弧度。 “拉钩?” “拉钩。” 大手小手一牵,许诺岁岁年年。 顾杏年笑的更开心了。 …… 中午请客吃饭有的忙,苏末心里琢磨了下,打算做个懒人早餐——凉虾。 起锅烧水,随后用凉白开把面粉搅拌成面糊,这时候锅里的水也烧开了。 把面糊倒下去,用锅铲快速搅拌,等面糊变的粘稠,用锅铲铲起也不会掉的时候,再拿起自己用竹编的漏勺。 底下放一盆凉开水,煮好的面糊舀进漏勺里,挪到凉白开上面,面糊从漏勺漏下去,周而复始,直到将锅里的面糊都弄完。 顾杏年站在一旁,看着木盆里白花花的一片,小眉头一皱:“娘,这样能吃吗?” 苏末弯腰将橱柜里的红糖罐子拿出来,洗锅,煮上一锅红糖水,听见顾杏年的话,她保证道:“能吃。” 顾杏年眨眨眼,舔了下嘴唇。 既然娘亲说能吃,那肯定既能吃又好吃。 顾平安和顾锦年已经跑步回来了,苏末喊过二人,让他们过来吃早点。 两个孩子也是第一次见这样的吃食,站在原地不知道该干什么。 苏末将红糖水也盛去一个碗里,拿着勺子,往自己那碗舀了两大勺红糖水。 顾杏年踮脚看着,她知道这个是糖,眼睛眨了眨,道:“娘,我要三勺糖水。” 苏末笑着给她那碗舀勺糖水进去,至于顾平安和顾锦年,则是让他们自己动手。 顾杏年很喜欢吃甜食,这会一口一勺,眼睛眯成了月牙。 苏末其实也很喜欢吃甜。 尤其是小时候,别的小孩拿着糖,她眼巴巴地看着。 妈妈心疼她,拿钱卖了糖给她吃,当天夜里,那个男人以此为由,谩骂妈妈不挣钱还乱花钱,打了妈妈一顿。 此后,这份喜欢就被埋藏在心底,再也没吃过糖。 思绪收回,苏末垂眸,舀了一勺放进嘴里,甜味在口中蔓延。 凉虾还得是冰的才好吃,只可惜这个世界没有冰箱,而且自己还在来月事。 苏末余光瞥过剩下的凉虾,端起来,倒进陶瓷罐。 随后接一桶山泉水,将陶瓷罐放进木桶里,当时候中午可以拿出来当做一道甜点。 三个孩子乖乖的识字去了。 苏末开始收拾中午要用的食材,才刚动身,就听见外面有人喊她。 “顾家弟妹。” “来了。” 苏末迎了出去,就见村长媳妇和王桃青结伴而来。 “我们寻思你一个人忙不过来,就过来帮把手。” “那感情好,今个就麻烦辛苦婶子和嫂子了。” 苏末笑着领二人进去,惠娘和王桃青以前来过这宅子,这会看着厨房边的洗漱间,没忍住问道:“上回你请人来修葺屋子就弄了这个?” 苏末点头,随后又摇头:“还在外面挖了个蓄水池,翻新了下茅房。” 惠娘和王桃青面面相觑,这茅房有什么好翻新的? 心里有些纳闷,但也没蠢到再多嘴,这房子是顾家的,关系好,她们也是外人。 二人果断将这事抛到脑后,乐呵呵地问起了苏末对今个的午饭什么打算。 苏末领着二人进厨房,她心里早已盘算好了菜单,这会指着食材,一一道来: “我买了两只老母鸡,打算一只炖汤,另一只用来爆炒,猪肉弄个梅干菜扣肉,红烧肉……” 王桃青听罢,打趣道:“亏我还想着过来显摆显摆,谁料弟妹想的这番周到,倒是令我少了个发挥的机会。” 惠娘同王桃青平日关系也好,这会听了,不由笑骂一声:“就你促狭。” 057 宴客 苏氏也知王桃青是说笑,当即回道:“嫂子都样说了,那这掌厨的重任可得托付给你。” 王桃青眉眼弯弯:“那感情好,今个就让我给你们露一手。” 三人笑着忙活起来,洗菜切菜,烧热水杀鸡…… 炊烟袅袅升起,厨房弥漫出诱人的香味。 刚刚不过是说笑几句,这掌厨自然不可能真的交给王桃青。 苏末拿着锅铲,麻利的翻炒着锅里的猪肉。 一旁的小灶上放着个陶罐,煨着鸡汤。 食材都切好了,用碗盛着放在一边,要用的时候直接下锅炒就行。 王桃青和惠娘洗干净手,见没什么需要再做的,当即表示回去叫人,省的到时候有人来迟。 苏末自然是应下的,只是厨房离不开人,便没出去送。 估摸过了两刻钟,屋外传来了脚步声。 苏末耳尖,听到声音就往门口看去,本以为是客人们到了,却见方月提着东西笑吟吟地站在门口。 “还没进门就闻着香味,我今个可是有口福了。” “方姐姐可算是来了。” 苏末顿时露出笑靥,将锅里炒好的菜盛出来,放在灶台边温着。 她动作不曾停歇,舀水洗锅,然后放油,下菜。 “菜马上就好了,姐姐先进去坐会?” 方月往厅房瞥了眼,空荡荡的。 “三个孩子呢?” “在书房里识字呢。” 苏末往锅里放勺盐,随后翻炒,油烟腾腾而起,顺着烟囱飘去。 “读书识字总归是件好事,正好上回去湖州府,买了些纸砚笔墨和启蒙用的千字文回来。 左右我也识字,每日早上去练一练,然后让他们自己认着,用毛笔描着写。” 方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孩子还小,若是有这个天赋,好生供着读书,往后下场,不求步步高中入朝为官,但愿考取秀才功名,苏妹妹也算是苦尽甘来。 思绪收回,方月往上提了提手里的东西,好看的桃花眼微弯,浅笑盈盈。 “我瞧你昨日买的东西没有酒水,便提了一壶过来,我自个酿的米酒,不醉人。” 苏末怔了怔,也是,这请客有男子在,怎能少了酒水。 “还是方姐姐细心。” 苏末将菜盛起来,向方月投去一个感谢的眼神。 “咱们姐妹之间,何须客套。” 方月摆摆手,不以为然,说罢,她又往大门看了两眼,问:“其他人什么时候过来? 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不?” 苏末舀水下锅。 “再过一会就该来了。 需帮忙的这可真没有,方姐姐若是觉得无聊,要不去书房喊下平安他们?” “成,那我先把酒放厅房去。” 方月也不客套,姐妹之间,客套反而显得生疏。 “对了,这书房是哪间屋子?” 苏末放下锅铲,往外走出来,抬手示意道:“就这边过去第一间屋子。” 方月点头,以示自己知道了,跟着把酒放进厅房后,就往书房走去。 惠娘和王桃青也回来了,身后还跟着村长和陈辞海、陈远海以及前段日子帮忙从废墟里挖家具的那几个汉子。 苏末瞧见人,赶忙吆喝着他们往厅房坐去。 “菜还得过一会,桌上放了瓜子花生,大家伙先吃着聊会天。” 落山村没有男女不同桌之类的讲究,苏末将库房的大圆台面翻了出来,洗干净卡在方桌上,围着能做不少人。 汉子们有些拘谨,客气的应声,挑位置坐下。 方月也领着三个孩子走了出来。 顾平安和顾锦年不怕生,喊了人,自己找位置坐下。 顾杏年却是缩在方月怀里,来的人有好多她都不认识。 方月也有些不自在,干脆抱着顾杏年去了厨房。 正好惠娘和王桃青也在。 二人曾去过方月的成衣铺子,这会见了,还有些诧异:“这不是月华成衣坊的掌柜吗?” 月华成衣坊便是方月成衣铺的店名,各取她与她夫君姓名中的一字而成。 方月目光扫过二人,见面目和善,她浅笑着点点头:“正是。” 苏末笑着接了一嘴:“还是我的异性姐姐。” 惠娘和王桃青相视一看,有些意外。 苏末又笑着同方月介绍惠娘和王桃青,三人相互说了几句客套话,便将话题挪到正事上。 惠娘:“时辰差不多了,我过去把桌面收拾收拾,待会方便上菜。” 王桃青:“弟妹,你碗筷放哪呢?我这给拿过去先。” 方月也不愿闲着,将怀里的小人放下来,目光瞥过灶台边的菜,道:“那我就帮着端菜过去好了。” 三人也不等苏末开口,便忙活起来,整得苏末无奈地摇头,明明是请她们过来吃饭,结果成来帮忙干活的了。 菜很快上齐,苏末将酒拿上桌,给自己倒了小半碗,笑吟吟道:“这些日子承蒙大家伙的关照,客套话我就不多说,都在酒里。” 苏末举碗,一饮而尽,米酒入口清甜,酒味不重,好喝不上头。 几个汉子见苏末这般爽快,顿时少了几分拘谨,笑着开口,你来我往的,饭桌上热闹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桌上的菜吃的差不多了,一壶米酒也喝的精光。 苏末又将用泉水镇着的凉虾也拿了出来,淋上红糖水,微微冰冷,吃一口下去格外舒爽。 微醺的汉子们吃上一碗,人顿时清醒不少。 想到明日还得出海,下午该收拾东西,连忙苏末打过招呼便笑着离去。 陈辞海的酒量有些一言难尽,堪堪一碗米酒,就脸皮发红,醉得头脑发晕,死死攥着王桃青的手臂,媳妇媳妇的喊个不停。 羞得王桃青脸颊发烫,本想问问这凉虾的做法,这会也顾不得了。 跟苏末说了声,就拉着人匆匆离去,陈远海在一旁瞧着亲大哥的糗样直发笑,见人离开,也跟着走了。 村长喊住收拾碗筷的苏末,笑眯眯地。 “你那法子我已经上报给县令大人,县令大人对此颇为上心,估摸这两日会过来村里。 你要是没有重要的事情,这两日先别出远门。” “我晓得了。” 苏末点头,神情自若,显然村长的回复早在意料之中。 改善土质,使寸草不生的盐碱地种出庄稼,足以为沿海县的县令的政绩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而大雍朝地方官员三年一升迁。 升迁前提是每年的政绩评优,才有提名的机会。 被提名后,吏部依旧是根据政绩拟定升迁官职,再上交景雍帝敲定。 假若政绩突出者,可破格直升。 但若是政绩平平,则继续连任。 一官职最长任职十年,十年内一直政绩平平,为了避免与地方乡绅勾结,会将其调离。 058 又来两个新任务 在一旁帮忙收拾碗筷的方月在听二人提起县令时,动作微顿,失神片刻后,故作自若的拿着碗筷进了厨房。 待村长和惠娘离开,苏末也进入厨房,见方月在洗碗,连忙走过去。 “方姐姐快放下,这碗我来洗就成。” “洗个碗而已,多大点事。” “那我跟你一块洗。” 苏末有些无奈,走过去。 方月得逞似的笑了笑,往边上挪了挪小矮几。 待苏末也拿着小矮几坐在一旁她,她余光瞥过苏末的侧颜,试探着问道: “对了,我听你跟你们村长说什么法子上报县令,什么情况啊?” 苏末弯腰洗着碗,心里回想起顾锦年说过的话,她垂眸,长长的睫毛轻颤着。 “我前些日子得了十五亩田后,回想起以前在娘家有在书中看过一个改善盐碱地的古法。 这同村长商量后,决定上报给县令大人,也算是过个明路。 要是这法子能成,往后的日子就有着落了。” 方月若有所思的“哦”一声,没再开口。 屋内的安静下来,只剩碗碰撞发出的响声,很快,一盆碗洗好。 苏末用最后一遍的洗碗水将桌子给擦拭干净,随后又拿扫帚把地给扫干净。 方月是租聘牛车过来的,有车夫,包接送。 她到底有间铺子,不好离开太久,因此回去的时间定在末时三刻。 二人收拾完,牛车就已经来到了老宅子门口。 苏末面露不舍地挽着方月的手,一并往门口走去:“好不容易来一趟,怎么不留下吃个晚饭再回去?” 方月轻轻拍了拍苏末的手背,笑着道:“我这不是得盯着铺子嘛,下次,下次一定……” 苏末撇撇嘴,没有吭声。 方月难得再见她这番小孩子心性的模样,回想起过往姐妹二人相处的点点滴滴,心里一片柔软,那会在厨房犹豫不决的事情,已经有了答案。 “好啦,我就先回去了,过两日再过来看你。” 方月将手抽去来,上了牛车。 苏末点头,挥手告别后,目送牛车消失在道路的尽头后,脸上的笑顿时消失于无形。 她转身往院子里走去,神色冷清,像卸下所有伪装,却依旧让人感觉不真实。 脑中的小光团闪了闪,感觉自己越来越琢磨不透自家宿主。 258没忍住,想趁机偷听宿主的心声,“宿主大大,你在想什么?” 苏末漫不经心地抬眸,“你猜。” 什么也没听到的258:“???” 258有些震惊,以前他问宿主问题,就算宿主不回答,心里也会下意识的过一遍。 这招明明屡试不爽的。 258没留神,脱口而出:“不应该啊!” 随后反应过来,连忙噤声,小光团都不闪了。 听见258声音的苏末微微挑眉,神色不变,浑然当做没听见。 早在第一次知道系统能听见自己心声后,她便开始设防。 虽然不能完全控制心中所想,但下意识的克制一二,还是可以浅试一下的。 只不过她好像高估了这位系统世界的拯救者,这么久了,都没有察觉。 苏末心情有些愉悦,果然人的快乐都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苏末没有再掩饰自己心中所想,于是乎听到这些话的258更蒙了。 等反应过来后,小光团像是开启狂暴模式,亮的宛若一百瓦的电灯泡。 “宿主大大,你居然玩弄…不是…你居然戏耍本系统!!!” 苏末一本正经道:“你们系统界有哪条律法规定宿主不能掩饰心声吗?” 258怔凝:“没…没有……” “有哪条律法规定宿主不能吐槽系统吗?” 258声音变弱了些:“也没有…” 苏末挑眉,仔细回想了下:“我记得你们律法第三百五十二条,宿主拥有隐私权,可以关闭系统的听取心声功能吧?” 258莫名心虚,小光团吧唧一下,灭了。 “宿主大大,我错了。” 哭唧唧,系统界律法一千来条,他还以为宿主不会仔细看呢。 苏末一开始确实是没仔细看,直到后来发现能系统能听见她心声后,设防的同时,也回想起接受记忆中的系统界律法。 只是系统界的律法是真的多,一千多条,每条律法还有不少注解,而且又不能像那些百科全书一样,需要什么就会自动浮现。 她只能抽空一点一点的回忆,像看书一样,从第一条看起… 苏末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水,大脑自动屏蔽系统哭唧唧的认错,面无表情按照系统界的律法,说道: “关闭258养成系统心声功能。” 258的声音顿时戛然而止,随后是一道机械提示音:“叮…258号养成系统心声功能已关闭,若宿主想要重新开启,可发布指令——开启258号养成系统心声功能。” 苏末直接当做没听见这句话。 而258感觉统生惨淡,气鼓鼓地丢下两个任务就发誓他要专心潜水。 “叮…系统任务发放中…… 任务一:带领落山村村民开荒种植任意农作物,任务期限一年,完成奖励三百积分,失败扣除三百积分。 注:(按户为计量单位,落山村共二百三十四户,有三分之一跟随开荒即可。) 任务二:将落山村盐碱地土质改善,化斥卤为膏腴,任务期限四年,完成奖励八百积分,失败扣除八百积分。 注:(按户为计量单位,落山村共二百三十四户,有三分之一户人家田地改善即可。) 宿主现有积分:五百一十三积分。 宿主未完成任务:1、顾敬亭及宁南清支线任务,任务时间无限制,任务奖励五百积分。 2、顾平安支线任务(协助其完成大将军梦想)以及顾锦年支线任务(协助其步入仕途),任务时间无限制,任务奖励积分一千积分。” 这次的系统任务文案简洁不少,苏末听完后,挑挑眉:“258,生气了?” 258“哼哼”两声,没再开口。 苏末见状,也没在理会他。 之前的任务还没完成,又多了两个任务。 苏末也不着急,心里暗暗琢磨着。 开荒其实好办,等自己种的西瓜长出来,村里人自然会跟风去种,但关键的是带领二字。 土质改善这事急不得,得县令那边过了明路才能开始。 但是以前因为没任务,打算给村民用古法慢慢来,但如今有任务了,自然是花积分买土质改善液。 不过她可不是什么大善人,这土质改善液自然是卡着三分之一户人家就成。 至于那些招惹过她的,例如王家儿媳妇、还有和稀泥的几个妇人…… 不好意思,她这人睚眦必报,想改善土质,慢慢引水洗田吧。 059 讲解生理期 傍晚,苏末将两侧的地也给种好,小鸡崽和小鸭崽放了出来,围绕在边上叽叽喳喳的,自个在地里找吃的。 苏末将锄头放回棚子下,又拿勺舀水,往鸡笼那边走去。 她用竹筒做了个四个简易食盒,两两一对,分别挂在鸡笼和鸭笼上,用于投放吃食和清水。 吃食还有,苏末将水倒下去,然后将鸡鸭驱逐进笼子,若是进错笼子的,她便伸手抓起来,放进正确的笼子里。 笼子拿进屋里,免得山里有黄鼠狼之类的来将小鸡崽给偷吃了。 然后洗干净手,开始忙活晚饭。 顾锦年心里一直惦记着早上苏末说过的话,他抬头,透过缝隙看了眼窗外。 夕阳像是被揉碎,在天边撒下一片橘黄。 这个时候,她应该是在厨房。 顾锦年抿唇,从椅子上下来。 顾平安注意到他的动作,问:“二弟,你去干嘛?” 顾锦年头也不回的往门口走去,语气平静:“茅房。” 顾平安这才没在问,转身看向顾杏年,露出讨好的笑:“妹妹,快帮我看看,这个字读什么来着?” 顾杏年凑过去,乖乖的给兄长解答。 顾锦年径直去了厨房。 苏末正好引燃柴火,暖黄的火光为她白皙如玉的侧颜蒙上一层光晕。 脸被火的余温烫的发热发红,丝毫瞧不出昨夜那毫无血色的模样。 他走过去,似乎在纠结怎么开口,手不自觉的攥住衣裳,唇紧抿着。 苏末抬眸看过去,“饿了?” 顾锦年摇摇头,“你早上说不是生病,那是因为什么?” 苏末微怔,人一忙起来,总会忘记自己之前说过的某些事,但她属实是没想到,顾锦年还记得。 她浅浅一笑,站起身,“这个事说来话长,等吃过晚饭再告诉你,好吗?” 顾锦年其实想说不好,他现在就想知道,早大哥和小妹一步。 他觉得他和大哥小妹是不一样的,他知道她的秘密,但大哥和小妹不知道。 但苏末已经往锅里放了油,噼里啪啦的声音伴随着升起的白雾在厨房内回响着。 顾锦年再次紧抿唇,轻轻“嗯”了一声,离开了厨房。 苏末炒菜越发的熟心应手,清炒土豆丝,烧茄子,还闷了几个肉丸子。 她招呼着顾平安和顾锦年过来拿碗筷,母子三人一并,一趟就把饭菜都给端了过去。 至于顾杏年,一个四岁的小娃娃,当然是坐在椅子上乖乖等吃的。 依旧同往常一样,吃过晚饭,便开始考察每日识字的情况。 顾锦年虽然被托付小老师的重任,但考察还是要继续的,当然,考察对他也并没有什么难度。 而顾平安也进步不少,至少没有出现五个大字不认得三个情况。 苏末先是表扬一番,见顾平安面色有些小得意后,面不改色的说道: “锦年,明日给你大哥再多加四个大字,晚上我会考核,要是没过关……” 她看向顾平安:“后果你清楚的。” 刚刚还在高兴的顾平安:“……” 他低下头,弱弱地道:“知道了,娘。” 苏末满意的点点头,然后同三个孩子开始讲解生理知识,她并没有说什么专业的术语,因为她也没学过。 苏末心里打着腹稿,采用比喻,像是讲故事一样,将生理期告诉三人。 顾平安和顾锦年在得知每个月都会这样后,脸色刷的惨白。 “那…那有什么办法避免吗?” 苏末摇摇头,绝经并非是好事,女性几乎丧失生育功能,在末世的时候,她就没见过有新生儿降生。 当然,这事对她并不重要,如果给她选择的机会,她还是选择绝经。 顾锦年咬唇,见苏末摇摇头后,又问:“那我们该怎么做,你才会好受些?” 苏末耐心的解答:“多喝点热水,多休息,都会让我好受些。” 顾杏年眨眨眼,有些害怕:“娘,我也会这样吗?” 苏末揉了揉她的头发:“女孩子到了一定年纪都会有这样,但是有的人会疼,有的人不会。 我家杏年这么乖,肯定是不会疼的。” 先不说其他的,就顾杏年的锦鲤命,怎么会让她受这种痛楚。 顾杏年对苏末的话素来无条件信任,听完后顿时松了口气。 夜已经深了,苏末没在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起身,催促他们去洗澡,早些休息。 等孩子们都睡着了后,她点上一根蜡烛,借着烛光,缝制衣裳。 亵裤这种东西,平日穿还好,但在生理期,就有些不尽人意。 更不要说上身穿的肚兜,穿了跟没穿一样,摇摇晃晃的,坠地生疼。 积分商城倒是有的卖,但这种消耗品还是能省就省,只买了不好做的内衣。 布直接裁里衣上的,柔软,不会磨肉,剪出形状然后直接缝制起来。 原身的手艺不错,苏末接手身体,自然也接手所有技能,没一会就做了好几件出来。 将做好的裤子放在一边,苏末抬手打了个哈欠,忍着困意去洗漱间,用仅剩的热水将裤子泡着,然后将三个孩子的衣裳给洗了去。 院里架着竹竿,她将衣裳拧干,搭在上面,等明个起来,夏日天热,衣裳挂一夜就能干,等天明了就将竹竿取下来,不影响走动。 次日巳时一刻左右。 惠娘急匆匆的来了顾家老宅。 苏末早早的就醒了,去山里砍了不少竹子,做成篱笆将菜地给围绕起来,底下特地用竹条将缝隙给挡住。 平日鸡鸭都是放养,这样就不用担心鸡鸭跑没影,也可以避免有野兽下山,将鸡崽和鸭崽给偷吃了去。 这会正忙活完西边,见惠娘来了,连忙站起来:“婶子怎么过来了?” 惠娘闻声望去,清晨的阳光星星点点的打在苏末的身上,为她蒙上一层光晕,白里透红的脸颊上冒着点点汗珠,如晨露般沁人心脾。 惠娘微怔。 村里人都知道苏氏好看,但都是口头说说,哪有真正直面这张脸来的震撼。 尤其是那双眸子,黑漆漆的,带着点点亮光,仿佛整个天地与之相比都会黯然失色。 惠娘微微咂舌,压住心中的涟漪,露出笑朝她招手 “县令大人来了,这会在我家坐着呢。 你快些进屋捯饬捯饬,别让县令大人久等。” 苏末一听,连忙放心手里的竹条:“哎,我晓得了。” 060 见县令 苏末换了身衣裳,又重新梳了个发髻,然后去书房,叮嘱三个孩子乖乖在家待着,她去村长家一趟,很快回来。 三个孩子自然是应下的。 苏末这才同惠娘往村长家赶去。 苏末还以为县令会是个年过四五寻的中年男子,瞧见了才发现,竟是个身形健硕的美男子。 穿着官服,宽肩窄腰,腰板挺直,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五官立体,脸上没有一丝褶子。 举手投足间也没有给人高高在上的感觉,反而带着几分随意洒脱,平易近人却又略显疏离。 村长给苏末使了个眼色,让她别傻站着,民见官,跪拜之礼不至于,但其他该有的礼数还是不能少。 苏末在接收到村长的提示后,马上规规矩矩的福身行礼:“见过县令大人。” 县令姓方,他从村长口中已得知那古法正是眼前的女子所寻到,而且此人还是上回村长说过的寡母。 “正事要紧,不必多礼。” 方县令收回目光,神色淡淡。 “本官且问你,这改善土质的法子你如何得知?” 过来的时候,惠娘已经给苏末透过风。 村长没将苏末去湖州府寻杂记这事告诉县令,而是含糊其辞,只言是村中一妇人所提的法子。 村长自是有私心。 若如实告知真相,县令直接派人去湖州府找到这本杂记,岂不是让他们白忙活一场? 他作为村长,大小也是个官职,自然也有考核,无功无过虽也能继续任职,但不代表不想有功绩。 这古法是从落山村里传出去的,若真有效果,他这个村长自是面子有光,在其他村子的村长面前也更加抬得起头。 再长远些,便是村里的儿郎女娃们,亲事也会顺畅几分。 而村长的私心之举,却是让苏末免去了圆谎之事。 当初从湖州府回来后,她便意识到自己思虑不周,若是有心人前去湖州府查探,这杂记之事难免败露。 但事已至此,后悔也是无用,258倒是想得开,安慰她有顾杏年的锦鲤运在,别说是个小谎言,就算是从悬崖掉下去,下面都必定有藤蔓缠网将她给兜住了。 注意到村长给她使眼色,苏末定下心神,道:“回大人,此法乃是我以前在娘家一本杂记中得知。” 方县令有些不太信,一个农妇,娘家能有什么杂记会记载盐碱地的改善之法? 而且若是在娘家瞧过的,又为何到如今才提出来? 他将疑惑之处点明,随后垂眸,指腹摩挲着茶碗,等着眼前的妇人辩解。 苏末这次可谓是考虑周全。 “大人有所不知,我本是晋州人士,家父乃关远城一员外,家中藏书千卷。 只恨元雍十六年,晋州大旱。 家父携我一路南下,眼看过江便可离开晋州,岂料官兵追到,将家父射杀在我眼前,我更是跌入江水中。 万幸我被夫家救起,后知村子靠出海捕鱼为生,又有夫家养着,从未考虑过生计之事。 谁料前几年夫君及公婆出海意外身亡,我至此浑浑噩噩,月前才清醒过来。 没了夫家,膝下又有三个儿女,一家子想要活下去,总得个进项才是…” 苏末说到这里,就没在继续往下讲。 她很清楚,话不能说太明,要留有脑补的余地,这样一些细微的出入,旁听的人会下意识的给圆过去。 她低着头,让人瞧不清神色,声音到后面已经有些哽咽,给方县令和村长一种说到伤心事,有些情难自禁的感觉。 方县令对苏末自然是打听过的,但也只是限于县衙内调取的档案。 例:苏氏是元雍十六年来的沿海县,并按照流程,在此落了户籍。 次年嫁落山村顾家顾大郎为妻。 元雍二十二年春末,顾家有三人注销户籍。 若非这会苏末说起身世,他着实是没想到,苏氏会是当初晋州大旱的难民,还与自己有几分渊源。 方县令眸光微闪,不动声色的将苏末的眉眼看入眼中,与记忆中那人确实相似后,心中信了七八分。 但他还是问道:“令堂可是关远城的苏致远苏员外?” 苏末微怔:“大人认得家父?” 方仕亲抿一口茶,茶很普通,入口微涩。 “令堂是关远城有名的大善人,本官承受其恩惠颇多。” 方仕也是晋州人士,幼时父母双亡,家中叔母似他如累赘,特地将他带去百里地外的关远城,将他遗弃。 若非关远城的苏员外在城门口搭棚施粥,并与官府合谋,出资搭建义善堂,收容孤儿,他早已没了活路。 方仕一直记得那年冬日。 后半夜忽的大雪纷飞,义善堂被白雪覆盖,他与其他孩子冷的围在一起,报团取暖。 就在感觉要冻死的时候,那个面目和善的男子逆着风雪而来,给他们送来棉袄和木炭。 然后指挥婆子煮粥,等粥好了,他们围坐在一起,捧着热粥,畅想未来。 他当时说,他想做大官,不再让人欺负自己… 男人有些意外,随后揉了揉他的头,没有说话。 第二天,义善堂来了教书先生…… 思绪收回,方仕挑拣出重点,道: “令堂曾搭建义善堂,本官便是义善堂中一人,且后由令堂出资入科举。” 苏末连忙回想相关记忆,关远城确实有个义善堂。 苏父曾和原主说过,那是她三岁生日的时候,生了场大病,看了不少大夫都没用。 最后得高人指点,搭棚施粥,建义善堂收养孤儿,为原主积攒功德,就能把人救回来。 苏父最不缺的就是银钱,当即大手一挥,按照高人所说的做。 搭棚施粥七日,原主还真就慢慢的恢复健康。 苏父见状,原本只是试试的心态顿时信服,不仅收养孤儿,还出资培养这群孤儿,让他们长大后能有自力更生的能力。 只是苏末确实是没想到,这世上还有这么巧的事,堂堂县令大人,居然是原主父亲出资所建义善堂的一员。 村长也十分震惊。 他还是第一次听到苏氏如此详细的提起娘家的情况。 员外之职,大雍朝一个特殊的存在。 没有实权的正八品官职,花五万两白银就能买到,每年需上贡朝廷万两白银,不限制其继续经商,户籍也依旧是商户,但地位比寻常商户要高。 按照大雍朝律法,商人世代不可科考,其女外嫁,夫婿不可科考入朝为官。 但若是捐买个员外之职,会破格给其一个夫婿科考名额。 061 苏致远支线开启 “叮,苏致远支线开启…… 支线一:请宿主在48小时内从方仕口中得知当年苏致远江边身亡真相。 任务完成奖励:上帝视角查看当年相关剧情、一百积分。 任务失败扣除二百积分。” 系统的任务从来不会无缘无故的发放,那么也就是说,苏父当年的死另有蹊跷,而方仕,是知情人。 苏末眉头微皱,看向方仕时,眼底升起一抹戒备。 这个知情人,是好是坏? 四十八小时,按照系统的惯性,应该是极好完成的任务,要不,赌一把? 就在苏末犹豫之时,有个衙役走了进来,对方仕道:“大人,方夫人来了,说要见你,可否放她进来?” 方仕眉头微皱。 前年他被贬,来到沿海县为县令,却因祸得福,寻到世上仅剩的亲人。 堂妹方月,虽是叔父之女,却心性善良,二人感情颇为相好。 而堂妹极为懂事,虽知他是县令,却从不贸然寻他,这次竟是追来落山村,莫非是有急事? 回想起上次落山村遭灾,他就曾见过堂妹,方仕双眸微眯,同衙役颔首。 “让她进来吧。” 衙役得令,退出厅房。 村长顿时被转移注意力。 有些疑惑,方夫人,难道是县令夫人来了? 苏末却是想到了什么,微微垂眸,遮住眼底的情绪。 很快,衙役又重新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一个妇人,正是方月。 苏末故作震惊的喊道:“方姐姐?” 方月咧嘴一笑,走到她身边,随后看向方仕,“兄长。” 方仕也有些意外,“你们二人相识?” 方月也没藏着掖着,昨日下午回去后,她便琢磨去寻方仕,帮着苏末说上几句好话。 只是铺子有些忙,但夜里去又不太合适,只好等今日一大早,出门去了县衙。 结果到了才知道,方仕已经出门去了落山村,她只好又往落山村赶来。 只不过她并不知道方仕已经知道苏末的身世,还特地指明苏末也是晋州逃难的难民,希望自家堂兄能对苏末的印象好些。 “我与苏妹妹一见如故,又因为都是晋州逃难出来的,早已认作异性姐妹。” 方仕久混官场,哪里瞧不出方月的小心思,有些无奈的笑了笑。 苏末也拉了拉她的衣袖,在她耳边小声的说道:“县令大人已经得知我是晋州人士,除此以外……” 她将刚刚发生的事都一一告知,方月听罢,对上自家堂兄的眸子,脸颊有些发烫。 但她也很快调整过来,既然苏妹妹的父亲对堂兄有恩,那这事就更加好办了。 “兄长,既然如此,这土质改善应该可以定下来了吧?” 提到正事,最高兴的非村长莫属,他连忙接过话,生怕几人又聊上其他的。 “大人,下官时刻准备着,只要您开口,马上开始着手此事。” 方仕却是又抿了一口茶,摇摇头:“此事,难成。” “开渠兹事重大,弊端便是劳民伤财,且你这引水洗盐之法是否有效也不敢确定,贸然上奏折,定是会被驳回。” 除此以外,还会被御史盯上。 当然,这话方仕没有说出来。 他本就是被御史参了一本,又正逢吏部上奏官员调动,沿海县的县令已经连任十年,政绩无功无过,被调往宁州。 景雍帝看过奏折后,便当即将贬他至此。 而景雍帝今年正到花甲之年,却仍旧未立储君,皇子之间歇近十年的纷争再次显出端倪。 朝中局势波谲云诡,行差一步便是性命之忧,但,正所谓福祸相依,若是谋略得当,自是仕途更进一步。 在这紧要关头,方仕自然是想重返朝堂之上,做那执子下棋之人,而不是盘中之棋子… 只是苏末却是松了口气,“大人有所不知,这引水洗盐之法,并非定要开渠引水。 如今已经夏日,就算改善好土质,也需明年开春才能种植。 而村子每年秋季雨水多,冬季又有大雪,届时储蓄雨水和雪水,一样可以达到洗盐的目的。” 方仕定了定心神,神色严肃起来。 “此话当真?” 若真是不用开渠引水,那这事倒是可以一试,若是能成,便不用那人运作,他也能重返朝堂,届时,那人夺嫡也多了份成算。 苏末点头,脑中已经浮现出引水洗盐的所有信息,她化繁为简,道: “按地形平整地块,四周围埝,蓄积雨水、雪水,使地表盐分溶于水中下渗或排出。 若靠近海岸的田地,时常潮水往来,则须挑沟筑岸,或树立桩橛,以抵潮汛。 不过地下海水难防,我不建议将时间花费在这种田地上。” 方仕双眸微眯,若有所思。 “我曾听村长说过,你得了十五亩田地,愿意拿出来做试验?” “不错,我去看过田地的位置,离海岸略远,一面靠山,地势低洼,届时再下挖三尺,更适宜蓄水。” 当初化分田地,都是之间一片一片的划分,也因此十五亩田全在一处,倒是方便了苏末。 方仕心里已经有了成算,听见苏末这番话,当即拍板做了决定。 “成,就按你说的办,但十五亩田地太多…” 方仕顿了顿,心里琢磨了下。 道:“取七亩田,今日下午我会派衙役招齐百位工人,明日开工,争取一个月内挖完。” 随后又看向村长,吩咐道:“兹事重大,我会派衙役过来,届时还需你多上心。” 开渠是大事,需上奏折,但仅仅是挖个田地,他作为县令自然是有做主的权利。 苏末和村长都松了口气,这事有个章程,那才是真正的定下。 不过肥水不流外人田,正好又到了禁渔期,村长心想,若是能把这活计安排给村里人就好了。 只是他也是想想,不敢开口。 一村之长也只能在村里有地位,在县令大人面前,同寻常百姓没什么区别。 贸然开口,使得县令大人厌恶,那可就得不偿失。 他按下心神,微微弯腰:“下官明白。” 方月却是道:“兄长,这村里不就有现成的人手嘛,哪还用那么麻烦,去县衙招工。” 村长的心顿时死灰复燃,目露希翼的盯着县令大人的衣摆。 方仕抬眸看她一眼,手指轻轻扣动桌面,好半响才道:“只需男子,年纪在十五至三十五以内。 每日工钱二十文,不包伙食。 需将田地下挖三尺深,预计一月之内完工,若是能提前完工,再另加赏钱。 当然,到时候衙役会留下监工,若是被他们发现有一个偷奸耍滑之人,这份活计本官会重新寻人来做! 可有异议?” 062 他到底扮演什么样的角色? 自从元雍二年冬日,落山村开始出海捕鱼后,旁边的村子也跟着学起来,海又不是落山村专属的,村里人也不好拦着。 好在其他村子不像落山村,有顾敬亭教导,也因此抓的鱼少。 海味还算是稀罕玩意,价格高,但二十多年过去,沿海的村子几乎都有人家捕鱼,这海味的价格也越来越便宜。 更别说元雍二十二年,朝廷突然发放禁渔令,每年五月中旬到九月下旬严禁出海捕鱼。 其一是因为此期间蛟龙出海概率较大,为保护渔民生命安全。 其二是保护鱼类资源,避免过度捕捞。 每每到了禁渔期,渔民要么托关系去寻份短工,要么靠捡海或者寻找海蚌挖取珍珠来维持生计。 落山村的村民并非没想过寻活计,只是就像之前所说,这个世界是由三本小说衍生的世界。 落山村的一切都是原著作者设定好的,没有异世人到来,设定永远不会打破。 村里人压根不会去想寻活计,全靠捡海及寻海蚌挖取珍珠维持生计。 但是捡海所得的海味,你卖贵了,有别家便宜的,要么同样价格,别家给些搭头。 这价格越压越低,导致不少人都惦记上了海蚌,取里面的珍珠来换钱。 可海蚌好找,里面有没有珍珠就不好说了,就跟开盲盒一样,完全是富贵在天。 但如今苏末来到这个世界,原本该死亡的炮灰还活着。 这只来自末世的蝴蝶轻轻扇动翅膀,剧情悄然变动,所有人的命运,都开始回归自己手中…… 村长率先挣脱设定的束缚,激动地哈腰道谢,将此事揽下。 方仕摆摆手,目光挪到苏末和方月身上,他眸光微闪,道:“既然是月儿的异性妹妹,那本官也厚着脸皮认你做义妹。 苏氏,你可愿意?” 方月连忙拉了下苏末衣袖,对她使眼色:“快应下,这可是好事。” 有个县令义兄,可不是好事嘛。 只是苏末却想着刚刚的那个任务,她抬起头,眸光淡然。 “回县令大人,俗话说无功不受禄。 我如今不过一介乡野村妇,何德何能能与大人结拜为异性兄妹。” 拒绝的意味很明显,方仕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但转念一想,苏致远的女儿,若是不拒绝才会更令他意外。 回想起他们早已放弃的谋算,他垂眸,再次抿一口茶,直接将苏末的话忽略。 “本官说你担得起便是担得起,今日十六,日子不错,便就在今日认亲吧。 还麻烦村长做个见证,从今日起,苏氏便是本官的异性妹妹。” 事情发生的突然,进展仓促,荒诞无稽。 苏末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方仕认作义妹,再拒绝就显得有些不识好歹。 而且方月在一旁低语道: “苏妹妹,他是我堂兄,你又是我异性姐妹,这合算下来,就算他不认你做义妹,你也算是他妹妹的。” 苏末听罢,不好再说什么,左右也不会少块肉,至于其他的,也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但心里对方县令的疑惑却是更深,他在系统颁发的任务中,究竟扮演什么角色? 村长也懵,稀里糊涂的就成了认亲见证人,不过没关系,他最关心的土质改善这事定了就成。 屋外,惠娘敲响门,探半边身子进来,村长见状连忙给方仕报备一声,然后走过去。 “怎么了?” “时辰不早了,你问问县令大人可要留下用午饭,若是留下,我便多煮些米,再让儿媳妇弄两个好菜。” “成,你稍等会,我去去就来。” 村长又转身回去,对着方仕微微弯腰,道:“时辰不早了,大人可要留下用午饭?” 方仕微微点头:“嗯,下午还要招工,晚上再回县衙。” 村长得令,退出去,将这个消息告诉惠娘。 再进去,却见方仕已经站起身,甩了甩袖口,看向苏末。 “本官记得上回蛟龙出海,落山村就属你那处小院塌的厉害。 左右闲着无事,你带本官过去瞧瞧,看看这院子搭建的如何?” 村长心里咯噔一下,正欲开口,便听见苏末面色自若地说道:“大人有所不知。 之前的院子塌的太厉害,重建需要不少银钱和时间,我带着三个孩子等不得,便向村长买回了老宅子。” 方仕面色一凛,不知在琢磨什么。 苏末却又道:“说起来,还得多亏大人多给的救助金。 二两银子,再加上原本的身家凑一凑,我才有了底气,跟村长打欠条,将老宅子给买回来。” 方仕微怔,眸光看向村长:“欠条?” 村长连忙哈腰回道:“顾家老宅子当初买给我时,足足二十两银子外加黄泥小院。 这想要买回去,自然也该是有这么多银钱的。 只是顾家孤儿寡母的,情况特殊,便收了三两银子,剩余的便打欠条,五年之内还清即可。” 怪不得这苏氏会将生计托付到这盐碱地上去,自认为猜测到原因的方仕微微点头,没再过问。 “既然如此,那便更该去看看,什么老宅子,能值二十两银子外加一处黄泥小院。” 方仕脸色缓和不少。 他铁了心要去顾家,苏末和村长以及方月三人面面相觑,只得应下。 出门的时候,方仕打发衙役回县城,去拿纸墨笔砚以及印泥,顺带找几个人,从库房拉百个锄头过来。 落山村几乎都是渔民,这锄头自然用的少,为了避免明日开工却没有工具,方仕自然是打算提前将锄头准备好。 而沿海县以往修路建桥,这工具都是由官府统一发放,待完工后,在收回, 若是有报废,便送去铁铺回炉重造,然后再送回县衙,也因此县衙的库房内,百来个锄头还是有的。 衙役得令,赶着马车匆匆回去。 而方仕以他是苏末及方月兄长,不用过于避嫌为由,态度坚决的拒绝村长同行,又道若是有人敢传闲话,便大牢伺候做威胁。 村长见状,也不好说什么,只得暗暗跟在后面,深怕有不长眼的闹事。 苏末和方仕二人都察觉到背后有人跟着,不动声色的回头,再看见村长未遮掩住的衣角后,没在理会。 三人很快到了顾家老宅,说是来看房子的方仕却是随意打量几眼,便抬腿迈入厅房。 自个挑位置坐下后,看着苏末,直接道破自己的真正来意。 “令堂可有托付你一个令牌?” 063 真相? 苏末眼中飞快闪过一丝戒备,垂着头,没有吭声。 方仕看向门外,顾家老宅子的院墙挺高的,一眼看过去,只能瞧见远处的天边。 遥远的记忆重新浮现出来,方仕垂眸,遮住隐晦不明的眸光。 “你可知,当年你与令堂在江边被官兵射杀,并非因为你二人欲逃离晋州,而是有人买通官员,务必取你二人性命…” 苏末猛然抬头,“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方仕撇了一旁的方月一眼,方月接收到眼神,心不甘情不愿的离开,去了书房寻三个孩子。 屋内就剩苏末与方仕二人,门敞开着,光将屋子照亮,所有黑暗,都无处遁形。 “这事要从元雍十六年说起。 那年二月底,本官会试落榜。 回晋州关远城后,颓废不已,不愿出门,令堂见状,便提议出门远游,一来舒缓心情,二来开阔眼界。 本官听从意见出门,走遍大江南北,却不曾想返程时,得知晋州大旱。 本官当即收购一批粮食,请镖局押运往晋州去,却发现晋州所有官道都被官兵把控,成了一个铁桶,里面的人出不来,外面的人进不去。 除此之外,还有许多异样之处。 说到这,方仕顿了顿,衣袖下的手紧握成拳。 他长呼一口气,使自己平静些,继续道: “当时的本官虽会试落榜,但好歹也是举人。 本官借此拜访附近的地方官员,只可惜那些官员对此滴水不漏,不仅未打听到有用的消息,还差点打草惊蛇。 好在苍天不负有心人,那些人还是露出马脚,被本官找到了贪污的账本,里面甚至还有京城官员的名讳。 那些人发现账本被偷,宛若惊弓之鸟,惶恐不安,却又不敢大张旗鼓的捉拿,只得写信给京中靠山,定要提防告御状之人。 却不曾想这些都在被本官看在眼中。” 说到这,方仕还讥讽似的冷笑一声。 “本官自知不可贸然行事,耐心等待,直到来年开春,天降甘霖,晋州重新解封。 本官这才乔装打扮,往晋州而去。 此时的晋州,可谓是一片狼藉,白骨随处可见。 本官赶到关远城时,也得知令堂携女离开,生死不明 而令堂在临走前,将名下的产业交给钱庄打理,并指定由管家负责产业大小事宜。 而管家身亡,此事钱庄便按照规定,转交由管家之子接手。 而义善堂也在这次旱灾之后,彻底关闭,里面不少人身亡,要么便是生死不明。 本官见此,便离开关远城,一路打听令堂踪迹,并用功读书,争取入殿试,揭发晋州大旱官员贪污及草菅人命之事。 本官足足隐忍了三年,躲避官员的耳目,终于一举夺魁,在殿试上,被圣上钦点状元。 本官也趁此说出元雍十六年晋州旱灾真相,并告知证据被缝制在本官的里衣上。 此事颇为冒险,账本中记载,赈灾被贪污的银子有五成都被送入宰相府中。 宰相乃前朝遗留官员,其长女乃前朝太子妃,他大义灭亲,用前朝太子府所有人命投诚。 新朝初始,前朝官员不杀。 一是以示天子仁善。 二是各世家官员之间盘根错节,不动则已,一动恐新朝动荡。 尤其宰相乃主动投诚,又将其小女献给天子。 后其小女步步高升,乃当朝贵妃,虽无子嗣,但颇受圣宠。 而本官所拥有的证据,却只有一本账本。 果不其然,圣上翻阅账本,似有放任之意。 好在峰回路转,探花郎顾磊竟也在殿中状告宰相,贪赃枉法,陷害忠臣,乃元雍四年舞弊案幕后黑手。 人证物证皆有,景雍帝大怒,当即赐封顾磊为钦差大臣,本官破例入刑部,协助大理寺,两案并查。 此案牵扯官员颇多,直至当年八月初始,才真相大白于天下。 而在晋州查案时,本官在一个官员身上发现了令堂的玉佩,逼问后得知,有人拿这玉佩和万两白银为酬劳,让他们取令堂与你二人性命。 那官员说他们将你二人一路追到江边,用弓箭将你二人射杀,并亲眼看着你们的尸首顺着江水飘走…” 后面的话,方仕没在开口,苏末也猜测到了,自然是方仕误以为她们都死了,便没在寻找。 任务很快就要完成,苏末心里有点愉悦,方仕说了这么多,她其实已经所有猜测。 但系统没有提醒任务完成,也就是说必须由方仕亲口说出来。 苏末为了避免方仕又说到其他的事上,微微垂眸,眼里很快浮现了水雾。 一副深受打击,脆弱不堪,却依旧故作镇定的模样,眼泪含在眼眶里,似落不落。 “所以…买凶杀人的是谁?” “管家之子——苏全孝。” 方仕听见苏末问起,毫不犹豫地将那人的身份说了出来。 “钱庄是官家管控,认事不认人。 当初令堂将产业托付给钱庄时,以令牌为信物,若二十年内,有人持令牌而去,钱庄便将产业交付给那人。 若无人前去,所有产业三成赠送给管家,并其放奴契。 五成归由钱庄。 剩下两成则是折算成现银,以你的名义,资助晋州以内无经费科考的寒门子弟,直到所有现银资助完为止。 而钱庄规定父死子继,苏全孝为了令堂那三成的产业,不惜弑父,更是出银钱买通官员,让他们南下追杀你们二人。 本官得知真相后,本想杀了此人,但因为证据不足,无法将苏全孝抓拿归案。 而钱庄也受令堂要求,派人保护管家一脉。 而管家去世太过于突然,钱庄的护卫发现时,已经无力回天,只得在其死后,对苏全孝的保护力度增强。 这也使本官对他毫无办法,但是你不同。” 方仕抬眸看向苏末,“管家是世奴,子孙世代都是苏家的奴仆,主要奴死,奴不得不死。 只要你持令牌回去,将苏家的产业夺回来,他必死无疑!” 随着方仕的话音落下,苏末的脑海中顿时响起258的声音。 “叮……苏致远支线任务一已完成,相关奖励发放中…… 叮…苏致远支线任务二开启。 请宿主在其约定期限内夺回苏家产业,为父报仇。 任务完成奖励二百积分,任务失败扣除四百积分。 任务倒计时:十年零三个月十九天二十一小时六分钟。” 064 真真假假 脑袋突然刺痛一下,像是被针扎进去,注射了什么东西。 随后脑中便以n倍速播放原主出世当日至元雍十九年晋州旱灾真相大白之间,所有相关剧情。 脑袋顿时涨的生疼,脸色惨白,额头很快冒出如豆大的汗珠,苏末下意识握紧拳头。 接收剧情这么痛苦,不应该啊??? 苏末脑袋里的小光团闪了闪,看着自家宿主这般痛苦的模样,傲娇的哼哼两声,然后用自己的积分给宿主开启大脑舒缓。 下一秒,苏末大脑涨痛的感觉顿时消失,宛若第一次接收剧情一样,风平浪静。 说起来感觉过去很久,但实际离方仕的话音落下,半分钟都没有过去。 苏末很快整理好面部表情,同时剧情也全部接收完毕。 方仕所言,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他告御状,不全是为苏父,更多的,是为前程,为帮四皇子扳倒宰相。 方仕早在元雍十六年,去往京城赶考时,就受过四皇子恩惠,后落榜,出门远游,又偶遇四皇子。 二人相聊甚欢,方仕也顺理成章投入四皇子麾下。 后晋州大旱,他确实是记挂苏父,购置粮食请镖局押运赶往晋州。 却发现晋州官道被封。 他当即将晋州可疑之处悉数告知四皇子,后受其之命,假意拜访附近地方官员。 实则探查,再发现账本后,也是由四皇子的暗卫将账本偷出。 待元雍十七年开春,晋州解封,他赶往关远城,得知苏致远携女离开,并将产业转交管家管理,并以令牌为信物后,依旧将此消息告知四皇子。 而苏全孝也得到消息,有人在打听苏致远的消息,他深怕自己买凶杀人暴露,赶忙托关系寻靠山。 本就对苏家产业动了贪念的四皇子得知此事,便派人给苏全孝回信,每年收取五万两白银,护他平安。 同时,派人搜查苏父与原主踪迹,打算寻到人后,纳原主为妾,好将苏家所有产业收入囊中。 后元雍十八年底,景雍帝生了场大病,朝中官员顿时开始上奏,请景雍帝立储。 宰相明面不站队,暗地乃七皇子党。 四皇子怎愿将皇位拱手让人,他回想起那本账本,命方仕再次参加会试,争取入殿试,以账本为证据,状告当朝宰相。 若是将宰相扳倒,七皇子与这皇位,自是无缘无分。 后面的,则与方仕所言一致。 景雍帝似有放任之意。 但探花郎顾磊也在此刻状告宰相,贪赃枉法,陷害忠臣,乃元雍四年舞弊案幕后黑手。 相比于方仕单一个账本,顾磊可谓是人证物证皆有。 此事才峰回路转,景雍帝赐封顾磊为钦差大臣,方仕破例入刑部,协助大理寺,两案并查。 宰相倒台,四皇子大喜,只等被立储君,却不曾想,景雍帝霍然而愈,身子大好…… 思绪收回,苏末抬手,用衣袖抹掉眼泪,随后微微福身,向方仕行礼:“多谢大人记挂家父,为家父奔波。 只是时过多年,我早已不再是当初的苏家女,而是这落山村中的顾家妇。 我儿好识文,做娘的,自是不能误他前程,苏家产业,就随他去吧…” 苏末心里已经猜测到方仕的来意。 借此激她拿出令牌,去往晋州,到时候再设法,将苏家产业全部收入囊中。 只是这种替他人做嫁衣的事,她才不会干,更别说原著小说中,景雍帝死后,新帝并非四皇子…… “家父若是在天有灵,也定是会理解我的。” 方仕没想到苏末竟是这番回复,杀父之仇,竟是能轻易放下? 他微微摇头,心中略显鄙夷,这世间女子就是这般,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 但这件事,可不是由她说了算。 方仕眸光微闪,蛊惑道:“既然如此,你更该拿令牌夺回家产才是。 读书科考本就耗银钱,就算他成功步入仕途,可身无靠山,又无钱财,如何能在朝中得一席之地? 而若是夺回苏家产业,你将所有田地与铺面收入囊中,明面出租、将所有生意转交他人,实则依旧掌控所有产业,届时也好替你儿寻个靠山。” 在这里,不得不提一下大雍朝对于商籍的管制。 前朝就是对商籍管制不严,皇亲国戚、朝中官员、各大世家与商户勾结,大肆圈钱,导致民不聊生。 大雍朝成立后,景雍帝怕重蹈覆辙,在对商人的态度上,就严厉不少。 首先就是商人世代不可科举,断了他们入仕途的可能。 其次,商户之女外嫁,若正妻,其夫婿不可入仕,若妾室,其子不可入仕。 另外,世家与所有官员皆不可令亲眷、奴仆于市开张铺面,生放钱债。 而景雍帝为避免打压太狠,适得其反。 设员外官职,正八品,与县丞同品阶,但无实权,且捐买的银子直接充入国库,每年因此所得的银子占国库进项比例颇高。 同时允许世家与官员购置田地与铺面进行出租。 另外明确设定商户判定范围。 如落山村 村民出海打渔,回来后卖鱼给酒楼并不算经商。 但如果他们打渔回来后,在县城摆个摊位,又或者租个铺子来长年累月的与民谋利,那就是经商。 百姓挑着担子卖家禽、粮食、蔬菜、野味是常态,也不算经商。 但若是租个摊位长年累月的经营,就算经商。 而游走各地的货郎,虽是小本生意,但也是经商。 但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商与大雍朝的经济息息相关,每个人都有各自的生存之道,自是能琢磨出规则的漏洞。 世家及官员名下的铺面表面出租,实则大多是自家产业,又或是与商户签订协议,取盈利几成,为其靠山。 但这些事,只要不太过分,捅破到明面上去,景雍帝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方仕自以为自己这般说,苏末定会有所心动,却不成想面前的女子露出难为情的神色。 方仕眉头微皱,敛下心底的不耐烦,露出善解人意的笑来。 “先不说令堂对本官有大恩,你与本官堂妹又是异性姐妹,本官刚刚也认你做义妹。 你若是有何难言之隐,直说便是,无需觉得难为情。” 一副知心兄长的模样,若非苏末接收了上帝视角的剧情,怕是真的会被忽悠过去。 不就是装嘛,谁不会呢。 她抬起头,眸中满是希翼,随后又不知想到了什么,眸光渐渐黯淡下来。 “大人有所不知,这令牌我虽见过,但一直由家父收着。 后被追杀至江边,老天垂怜,我顺着江水入海,被夫家所救。 可家父却是尸骨无存,这令牌也就再也没见过……” 065 两清了 方仕差点就失去的面部表情管理。 偏偏苏末还在接着说:“大人也说了,这钱庄是官家的,认事不认人。 没有令牌,前去晋州也是无用。” 说罢,她长叹一口气,一副看破红尘、听天由命的模样。 “天命如此,为之奈何?” 方仕的神情可谓是一言难尽,他双眸微眯,审视的目光落在苏末的脸上。 苏末也丝毫不闪躲,抬眸与他对视,眼眸泛着水雾,清澈见底。 看着那双与记忆中七八分相似的眼,方仕竟是莫名生出几分心虚。 他收回目光,不愿再看苏末,随即站起身,轻甩衣袖。 “既是如此,便当本官从未说过此事。” 他会将此事隐瞒下来,不上报给四皇子。 若是令牌确实失踪,那一切照旧。 若真在她身上,也没关系,关远城遍布都是他们的眼线,进城便会盘查路引,更莫说钱庄内有人盯梢。 她若是真敢持令牌前去,管事的还没见着,就会被苏全孝给拿下。 届时,他会求四皇子留她一命。 方仕抬腿,迈出门,正午的阳光撒在他身上,他回过头,道: “当初令堂的玉佩,本官一直带在身边,过两日,本官会命衙役给你送来。” 随后,便头也不回的朝院门口走去。 他与苏致远,两清了。 方月听见动静,推开书房的门走出来,看着堂兄离去的背影,二丈摸不着头脑。 “怎么了这是?” 苏末面色微愁,挑拣重点讲给方月。 等所有事都说完后,又道:“我知大人是一番好意,可先不说令牌并不在我身上。 这过去十年,关远城怕早已是那贼人的地盘,我若过去,怕是羊入虎口。 更何况女子出嫁从夫,我虽成了寡妇,但生是顾家的人,死是顾家的鬼。 我只想好生抚养平安他们三个孩子长大,等他们成家立业,百年之后,也有脸面对我家大郎。” 方月听罢,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只得抬手轻轻拍了下苏末的后背。 好半响,才出声安慰道:“好妹妹,别难受了。 令堂若是在天有灵,也定是希望你平平安安度过一生,而不是冒着生命危险去为他报仇。” 苏末吸了吸鼻子,轻“嗯”一声。 随后又道:“方姐姐,时候不早了,留下吃午饭吧?” 方月却是婉拒了她:“不了,铺子今日还有事,我来时便同车夫说好,午时回去的。” 苏末听罢,没在挽留,目送方月离开后,脸色恢复平静。 方月是方仕堂妹,要瞒,自然是都瞒过去的好。 她转身进屋,便开始忙活午饭。 下午村长招工,苏末并没有过去,明日才开工,下午过去也是浪费时间,倒不如留在家里,东边的篱笆还没弄呢。 三个孩子越发的自觉,吃过饭就去睡午觉,睡醒便去书房识字。 苏末则是等日头没那么晒,拿起竹子和竹条往院子东边去,忙活起篱笆来。 等日落西山,篱笆弄完后,又挑了一担水,去西山给的西瓜浇水。 浇完水又顺带在边上摘了把野菜。 回来时天也暗了,吆喝着鸡鸭进笼子,然后洗干净手,开始忙活晚饭。 夜里有些热,苏末特意将野菜凉拌,还煮了一锅汤。 三个孩子竟是比中午多吃了半碗饭,那道野菜更是吃了个精光。 苏末看在眼里,心想明日去买些绿豆来煮汤,孩子喝了也好败败火气。 吃过晚饭,按例考核三个孩子,随后又催促他们洗澡,睡觉。 等三个孩子都睡着,苏末洗过澡,再洗好碗筷和衣裳,已经临近子时。 夜风拂过,遮住圆月的乌云被一吹而散,皎洁的月光洒落而下。 苏末拿个小矮几坐下,半干的头发披在脑后,她抬头,仰望天空。 今夜星星不多,她很快找到最亮的那颗星星,浅浅一笑。 如今她已经有五个未完成的任务。 顾敬亭与宁南清的身世,在接受的上帝视角剧情她得了个消息。 顾磊状告宰相,贪赃枉法,陷害忠臣,乃元雍四年舞弊案幕后黑手。 这所谓忠臣,便是湖州水师提督,元雍四年被诬陷是舞弊案的策划者,因多人指证,且有书信为证,水师提督三族被斩。 而这顾磊乃是湖州水师提督义子,他阴差阳错逃过一劫,后一直忍辱负重,查寻真相。 湖州在南方,又是水师提督,也姓顾,苏末大致猜测,顾敬亭应该是这位水师提督的后人。 不过光是猜测,系统任务可不会判定成功,还是得等以后,顾锦年迈入朝堂,举家搬至京城,再来探查。 而顾平安和顾锦年的支线也急不来。 找习武先生不是件容易的事,大多都是花架子,教的假把式,她得仔细挑选,最好是能有从战场退下来的军人。 而顾锦年这边,苏末又有些纠结。 她跟惠娘打听过私塾的事。 才知道私塾是私学的一种,除此之外,还可聘请先生到家教读子弟,称坐馆或家塾。 又或者去附近的村塾,像杏花村,出了个富绅,他自知商籍不可科考,便捐助钱财、学田,聘师在杏花村设塾。 只是像这种,一般都不会收外村的孩子。 其实像王家,一家子男人都是童生,完全可以在家设个村塾,为村中孩童开蒙。 只是村长曾去问过,但王童生自恃其高,认为只有考不上的老童生和老秀才才会设私塾,直接拒绝。 苏末得知还有其他选项后,不由也有些心动。 顾锦年这孩子心思敏感,送去私塾怕与同窗不合,倒不如请个先生来,还可将顾平安也一并教导。 算上那些金豆子,她还是有五百两银子的存款,请个先生也够用了。 而带领开荒就不用多说,之前已经琢磨过,土质改善也开始步入正轨,不出意外的话,明年便可以开始种植庄稼。 四年的时间,足够了。 最后一个,夺回苏家产业,为父报仇,才是难顶。 不出意外的话,关远城早已是四皇子的地盘,她贸然去,只会是给他人做嫁衣。 虽然原著小说中,四皇子未被立储,但如今剧情已经混乱,若是给他得到了苏家的产业,导致他的命运被改变也不是不可能。 十年呐…… 苏末站起身,头发已经干了。 压住心中的思绪,她抬头,看了眼夜空中最亮的星星。 “妈妈,等我!” 她低喃道,声音弱如蚊蝇,随风飘散。 星光闪烁,似在回应。 066 带孩子难 次日清晨,苏末刚睁开眼,脑中就响起258幸灾乐祸的声音。 “叮…系统任务发放中… 三更灯火五更鸡,正是男儿读书时。 请宿主出资为落山村建立村塾。 任务期限五个月。 任务完成奖励:顾锦年良师线索、四百积分。 任务失败扣除八百积分。 注:(村塾招生不可免除束脩,可以物抵银,束脩不可低于白鹿书院束脩百分之八十。)” 苏末脑中残留的困意顿时烟消云散。 “开村塾?搞错了吧?” 这可不是件小事,出钱就算了,还需要过官府批准。 她昨个还跟村长一并忽悠方仕自己打欠条买回的宅子…… 再说了,她的五百两给自己小家用不香吗? “这任务我不做,我选择放弃。” 小光团闪了闪,道:“宿主大大,这都是智脑无数次推算模拟后,拟定出来的任务,按照宿主实际情况而触发。 完成的越多,你的攻略任务便能完成的越快。 除此之外,也能获得更多的气运,气运傍身,你回到你的世界后,运气也会变好哦。 宿主大大,你还要选择放弃吗?” 苏末一哽,“你怎么不早说。” 她的目标是什么?不就是争取早日完成攻略任务,回到自己的世界吗? 258闪了闪,“你也没问啊。” 苏末:“……” 没再理会258,苏末小心翼翼地抽出顾杏年手中的衣角,然后坐起来,下床。 至于任务……虱子多了不怕痒,先丢一边吧。 揉了揉发饿的肚子,苏末起身,去洗漱间刷牙洗脸,然后出门,去外面摘了些豆瓣菜。 直接在东边的蓄水池洗干净,然后拿进厨房,放在案板上备用。 今个苏末打算缓缓口味,用碗舀取适量的面粉,加水和鸡蛋揉成面团。 拉面条苏末不会,她用细长的竹竿,洗干净后当做擀面杖,将面团擀成薄薄一层,来回折叠后用刀一切。 面条扁扁的,粗细不一。 锅里的水已经沸腾,苏末将面下锅,煮好后捞上来,将锅里水倒掉,再煎三个鸡蛋,下水煮汤。 豆瓣菜也焯水,放在面上。 三个孩子对此很是喜欢,连汤都给喝掉了。 顾锦年不知道在想什么,主动帮着收起碗,冲着她浅浅一笑。 “娘,碗筷我来洗。” 不得不说,单眼皮还能让苏末感到惊艳的人,顾锦年是第一个。 苏末对上他那双漆黑如墨眼眸,都难免有瞬间的幌神。 但也只是瞬间罢了。 他笑的太假,苏末双眸微眯,心想顾锦年这又是出哪一招? 唉,带孩子本就难,带心眼多的跟筛子似的孩子更难。 内心微微摇头,不再细想。 徒增烦恼的事,不能琢磨,容易减寿。 苏末露出欣慰的神色:“去吧,弄水的时候小心些。” 顾平安见状,连忙站起来,拍了拍胸脯,笑的没心没肺。 “我力气大,二弟,我来帮你。” 顾锦年脸上的笑顿时有些挂不住,又见苏末还笑吟吟地看着自己。 他扯了扯嘴角,对自己这个怨种大哥有些无奈:“谢谢大哥。” 顾平安嘿嘿傻笑:“都是大哥该做的。” 两兄弟一块走了出去。 顾杏年却难得没有吭声,坐在椅子上,扭捏地揪着手指,看着桌上的缝隙发呆。 她今日不想识字,想出去玩,她已经很久没出去跟卿舟玩了。 村里孩子那么多,万一卿舟以后跟别人玩,不跟她玩,那她岂不是没有朋友了? 刚收起笑的苏末回过头,就看见仿佛被阴霾遮住的顾杏年。 走过去,抬手揉了揉顾杏年的头,小姑娘头发软软的,好rua极了。 “杏年想什么呢?” 顾杏年抬起头,眨眨眼睛,笑容讨好:“娘,我今天可以不识字吗?” 苏末没直接拒绝,而是坐在旁边的凳子上,反问她缘由:“为什么呢?” “我想出去玩…我有好多天没见没出去玩了。” 苏末笑眯眯地看着她的侧脸,找了不少肉,脸颊也白皙红润,像带有绒毛的水蜜桃。 她继续下套:“好多天是多少天呢?” 顾杏年先是一怔,然后认真地开始掰手指,只可惜还不是很算的清数,掰了半天,也没掰出日子来,气的眼尾都红了。 小姑娘委屈巴巴地说:“我…我不知道。” “没关系,今个娘做主,让我们杏年歇一天。” 苏末又趁此揉了揉她的头顶。 “等你回来后,娘教你识数,到时候你就会知道好多天是多少天了。” 刚刚还委屈巴巴的小姑娘一听,又高兴起来了。 “真的吗?” 苏末点头,将她从椅子上抱到怀里。 “当然,娘亲说到做到,等下让你哥哥们送你去村里玩。” 顾杏年往她脸上一贴,亲了一口:“娘亲真好。” 苏末眉眼微弯,还是顾杏年这种心思单纯的小孩好啊。 苏末抱着她走出去,将洗好碗,正打算去跑步的兄弟二人叫住:“平安、锦年。” 二人回过头:“娘,怎么了?” 苏末将顾杏年放下:“今个儿不识字了,歇一天,劳逸结合。 你们慢跑着带杏年去村里,跟其他孩子玩去吧。” 被点到名顾杏年露出笑靥,朝哥哥们走去。 顾平安一听不用学习就高兴的找不着北,牵着顾杏年就跑了。 顾锦年却是留在原地。 他本来还想着等跑完步,就跟苏末提议休息一天。 他昨日瞧见县令大人来家里,与她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心里就感觉有些不对劲,可方姨在边上盯着他们,他又不好过去。 如今若是直接问,她肯定不会全盘托出,倒不如自己去村里走一圈,村子里那些妇人最多舌,能听见不少消息。 他知道,大雍朝的律法有明确规定,寡妇可再嫁,当初县衙的人来村里宣传律法,他有听过的。 他也知道,她不是她。 她如今待他们是好,可若是再嫁,有了自己的孩子,她说不定会变得跟她一样,厌恶他们,视他们为累赘…… 说他自私也好,自利也罢,他就是不愿意她再嫁。 他感受过光的温暖,又如何能甘心回到以前的黑暗中。 顾锦年心思太敏感,这会浑身上下都散发着阴鸷的气息,苏末很难注意不到。 黛眉轻蹙,走过去,轻点下顾锦年的额头。 声音依旧是那般的冷清,却轻而易举地将他从深渊中拉出来。 “想什么呢?” 067 清风明月 顾锦年不止一次猜想过,眼前的人到底是谁? 是村里那些妇人口中的精怪?还是所谓的游魂? 他抬起头,目光紧紧盯着眼前那张熟悉的脸。 晨光撒在她身上,为她渡上一层光晕。 他很想透过表面看到本质,只是怎么看,都看不出来。 脑中回想起这段时间,她的所作所为,她曾说出口的承诺。 他想,她不会是什么吸人阳气的精怪,也不会是什么夺舍人身的游魂…… 她是清风明月般的九天神女,为带他们脱离苦海而来。 像她这般好的人,他再也碰不到第二个。 所以啊,他更要将她留下来。 饶是低贱如尘埃,他顾锦年,也要这清风明月作伴。 顾锦年垂眸遮住眼底的偏执,身上阴鸷的气息消散。 随后他扬起脸,仿佛刚刚的一切都是假象。 “没什么,你要去村里吗?” 苏末深深地看了顾锦年一眼。 装,你使劲装。 真是顾家、苏家所有的心眼都长顾锦年身上去了。 风吹过树叶,麻雀从空中掠过,鸟鸣伴随着风吹动树叶的沙沙声回荡在四周。 没有得到回答的顾锦年被苏末盯着,也不心虚,坦诚回视,心里素质越发的强大了,也不知是好是坏。 苏末顿时有些没劲。 她微微点头,朝门外走去。 “嗯。” 顾锦年抬腿跟上,眸光闪烁着:“是有什么事吗?” 苏末也没瞒着:“我有个盐碱地改良的法子,上报给了县令。 昨日县令过来定下章程,用从王婆子那里得来的田地做试验,今日开工。” 顾锦年脚步微顿,下意识就问道:“所以昨日县令大人来家里就是商量这事吗?” 说完后,他就有些后悔。 苏末也停下来,回过头看向他,眸光像是能看透一切。 “不然你以为呢?” 顾锦年紧抿着唇,大脑飞速运转,开工不是小事,她没必要说假,所以是他想左了。 意识到这点,顾锦年心里有些许懊恼,但更多的,还是如释重负。 他仰起脸,也不觉得心虚或是尴尬,反倒是露出笑。 狭长的眼睛眯成一条线,但却挡不住眼中那璀璨星芒。 似冬日初阳,光芒不足以消融冰雪,却能暖人心扉。 “我能以为什么?” 他反问道,随后加快了步伐,绕过苏末,往村子里走去。 “我去找小妹了。” 苏末挑眉,望着那步伐轻快的背影,眼睛转了转,高声道:“不是娘说你,笑的这般好看,就该多笑笑。 小小年纪,老是面无表情的,这般老成作甚?” 顾锦年的脚步一顿,随即又继续往前走,脚步加快了些。 “知道了!” 略显稚气的声音随风传入苏末耳中,她微怔,随后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顾锦年的背影已经消失在路的尽头,苏末抬腿继续往前走,朝着村长家的方向而去。 改善土质,让村里的田地能种出庄稼,村里不少人听了都没当回事。 不仅如此,还有几户人家暗地里等着看笑话。 首当其冲的便是王童生一家。 王婆子还在王家祠堂里关着,王盈盈又因为手伤,下不了厨。 王童生和三个儿子都是读书人,自认为君子远庖厨,这么些天,厨房门都不肯进一下。 若非有王大富夫妻两眼巴巴的讨好,几人怕是能饿死。 但王大富夫妻两厨艺差,又不舍得放油盐,哪像王婆子,事事抠门,却在家里几个男人的伙食上格外大方。 这整天清汤寡水的,王童生一家上空被阴沉的气氛所笼罩,除了苏氏,连带着当初去他家的村长和王落成都给厌恶上了。 昨个下午村长让村里15岁至35岁的男子都去他家门口集合。 王大富夫妻两怕王童生一家没听到消息,赶忙过去报信。 但王童生一家却是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大门一关,当做没这回事。 而王大富夫妻两要不是反应快,差点被门打到脸,但就算这样,二人也不恼,谁让他们还妄想着二房将其中一个儿子过继给他们大房呢。 而其他村民们,不信是一回事,能有份短工,挣些银钱补贴家用又是另一回事了。 这人哪有嫌钱多的。 被选上短工的男人们和一旁的妇人们瞧见苏末来了,纷纷露出和善的笑容打招呼。 苏末也浅浅笑着回应,走到了村长面前。 没见到方仕,苏末微微挑眉: “县令大人不过来盯着吗?” 村长微微摇头,给苏末介绍了下三个衙役中的班头。 “这个是李班头,县令大人派来的,负责监工。” 其实不用村长介绍,苏末也能瞧出来此人是三个衙役中的老大。 前面说过,大雍朝铁矿稀少。 一般情况下,普通衙役出门办差事,都是握着杀威棒,而班头,才会腰间挂着一把大刀。 苏末余光瞥过被李封腰间那被他紧紧握住刀柄的大刀,浅浅一笑:“李班头。” 村长又赶忙给李封介绍道:“班头,这便是苏氏。” 李封人高马大的,脸上还有着横肉,配上那副随时会抽刀出来的模样,有些骇人。 但此刻,他在听见村长的介绍后,凶狠的脸顿时露出讨好的神色,看着有些别扭。 他手松开刀柄,随后伸进怀里,小心翼翼的取出一个用布包着的东西来。 “顾夫人,这是大人让小的转交给您的。” 苏末瞥了一眼,心想这便是方仕所说的玉佩了,她接过来,同李封道谢后,便说起了正事。 “时候不早了,咱们先去田里,把要挖的田定下来先,你们看怎样?” 二人自然是没意见的。 田离得有些远,走路两刻钟才到,放眼望去,一大片雪白的田地。 而苏末的十五亩田都在靠山的那边,越靠山的那边,田的地势就要高些。 汉子们都站在田边的拢上。 苏末和村长及衙役却是上了山,挑了处空地,将下面的田一览而尽。 李班头用手比划着,估算出七亩田来:“顾夫人,您瞧瞧就定这几块田怎样?” “可以的。” 苏末没什么意见,她本就不是真的靠蓄水洗盐,而是靠那些个土质改善液。 而靠山的田地势高,到时候将适量的改善液倒在最里面的田,随水外扩,而七亩田边上的田地也都是她的,也不会便宜了别人。 李封应声:“成,时辰也不早了,那咱们就先让村民开工,还麻烦顾夫人下去同村民们说下,该怎么行事。” 068 完工 几人下山,挑了一处田角。 田埂不算高,苏末抬腿下去,指着田,给大家伙讲解挖田的要求。 就是往下挖,深耕,到时候水才能更好的往下渗透,将田里的盐度降下去。 同时在将田埂给填高些,方便蓄水。 汉子们听罢,纷纷下田忙活起来。 苏末也没闲着,在山里寻淡水,待找到几处泉眼后,记下位置和路线,然后回家去西山,砍了不少竹子。 村里的汉子都老实本分,没一个偷懒的,李封和其他两个衙役监工一上午,发现实在没什么好盯的。 正好苏末那边需要人手,眼巴巴地跑过去帮忙。 他们可都听说,这顾夫人跟方夫人相识,还因此被县令大人认为义妹。 三个人,用县衙的牛车,帮着苏末将竹子从顾家老宅拉到了田那边去。 因为田埂高,牛车没法从田里过去,三人便一人扛几根竹子在肩头,走在田埂上。 来回走了三趟,才将所有竹子搬过去。 竹管引水,苏末也算是一回生二回熟,再者还有其他三个人帮忙,一个下午,就将所有竹管给搭好了。 李封和其他两个衙役还是头一回见这样的操作,不用挖渠道下来,用些竹管,就把水给引下来了。 三人稀奇的看了好一会,才挪开目光。 竹管接好了,就等着田挖好,然后蓄水。 苏末走在田埂上,上回她就是大致看了下田地的位置,没仔细看,这次才发现,有些田的田埂出奇的高,压根不用再继续围埝。 她将七亩田都看了一遍,心里有了成算,将自己的想法告诉给村长。 村长也觉得有理,但不敢擅自做主,招来李封,让他夜里回去后问过方仕。 次日,李封带来方仕的口信。 凡是以苏末为主。 村长这才安心,让汉子们微埝的时候,估摸着离田有三尺高就成。 这可算是省了事,大家伙干活也快,七亩田,五十个人,十天不到就耕好了。 竹管在挖好一块田后,就开始引水,如今靠近山边的那块田已经积水一半了。 完工的那日,方仕也来了。 景雍帝近几年猜疑心渐长,除了自己一手培养长大的黑甲卫统领顾钦寒,谁都不信。 而年前,顾钦寒查破一处铁矿,虽未查到四皇子头上,但也让四皇子损失惨重。 四皇子有些等不起了。 景雍帝的身子硬朗,最少都能再活七八年,而膝下子嗣又多,去年还有新的皇子诞生。 再等下去,四皇子只会有更多的竞争对手。 因此在方仕将引水洗盐一事书信告知四皇子后,四皇子便问此事年底可能有成效? 若是可行,届时他在运作一番,化斥卤为膏腴这么大的功绩,莫说官复原职,再上一品阶,也并非不可能。 方仕心里想着四皇子的信,跟苏末走在田埂上,目光扫过已经开始积水的田。 他道:“最快也要等到明年才能种植吗?” 当然不是。 苏末心里想,有土质改善液,滴下去,第二天就能种。 但这肯定是不能说的。 “这个不好说。 这田每蓄水满三至四天便换一次,到底什么时候能将土中的盐洗掉,我也没法确定。” 苏末道,目光瞥过翠绿的山峰,她想了想,又说: “不过,等这田埂能长出跟山里一样的草来,这田也就估计能种庄稼了。” 方仕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又问: “有办法能赶在今年种出庄稼来吗?” 苏末听出方仕的急迫。 想了想,道:“也不是不行,等放水后,再请人进行深耕,加快水的渗透,倒是勉强可以试着赶在九月份种植小麦下去。” 峣州的地理位置不算是正宗的南边,种稻子和小麦的都有,就是有个古代的通病,产量低。 二人聊着公事,语气颇为平淡。 后面跟着的村长和李封他们三个衙役看了半天,二丈摸不着头脑。 不是认作异性兄妹了吗? 怎么感觉跟陌生人一样。 几人的疑惑注定没有答案。 方仕停下脚步,看向苏末:“此话当真?” 苏末哪能真跟他保证,当然是摇摇头:“这也是我的猜想,能不能成还是得看实际情况。” 方仕一哽,但也无可奈何。 “这样,还是这些人,每次放水后便让他们来耕田,工钱照旧,等到九月份,我派人送麦种过来,种下去试试。” “那种出的庄稼?” 苏末认真道。 方仕:“……” 刚刚还不敢保证,这会就惦记上庄稼了。 无语归无语,可心里确实踏实不少。 “若是能长出来,本官会上奏朝廷,届时圣上会派人来视察,确认无误后,庄稼归你。” 那感情好,苏末咧嘴一笑,转身就同村长招手,将刚刚同方仕聊的话告诉他。 村长一听以后还有活干,乐的眼角满是皱纹。 方仕看着苏末的笑,总感觉不得劲。 苏致远的女儿,该是娇纵的大小姐,吃穿用度都是顶好的,根本不可能会因为许诺她尚不存在的庄稼而高兴。 想到这,方仕脸色有些难看,也不知道是心虚还是什么,目光不曾在落在苏末身上一刻。 他将这些日子的工钱结了,匆匆忙忙坐着马车离去。 苏末站在村口,面无表情的看着那扬长而去的马车,从中看出落荒而逃四个大字。 汉子们都拿着工钱回家去了,锄头还留着,因为过些天还需要上工。 按照村长的说法,直到九月份,也就是禁渔期结束,他们才不需要再去耕田。 家里婆娘听见消息,数着这些日子的工钱,笑着合不拢嘴,心里更是对苏末感激不尽。 藏好银钱,拿上篮子,往里装了些鱼干,就往苏末家送谢礼去了。 路上的时候碰见同样拿着篮子的妇人,先是一愣,随后都乐了。 “你也是去顾家?” “可不,要不是苏氏,咱家今年禁渔期还不知道咋撑过去呢!” “你这拿了啥?” “喏,家里晒的鱼干,你呢?” 妇人们都掀开篮子相互一看。 “巧了,我这拿的也是。” 一开始是两个,随后下个路口又碰见两三个,等到顾家老宅子门口,已经有近二十个妇人,手里都提着篮子。 苏末从远处看去,还以为是出事了,赶忙跑过去。 有人听见动静,回头一看。 “别敲门了,顾家的在这呢。” 其他的妇人其回头,就跟黄鼠狼见鸡似的,拿着篮子就往苏末跑去。 069 禁锢破了 “嫂子、婶子们,真是不好意思,都没事吧?” 苏末讪讪笑着,将跌倒在地的妇人们都一一拉起来。 “没事没事。” “这事怪我们才是,一下激动了,应该在你门口等着的。” “不是婶子说,你这力气也忒大了。” 妇人们七嘴八舌的,但生气的一个都没有。 她们本就是来送谢礼的,又不是来寻仇的,摔跤多大点的事,没必要计较。 苏末再次回一个歉意的笑。 这事还真是不能怪她,乌泱泱的二十来个人冲她飞快的跑过来,还跑得面目狰狞的。 她下意识以为是来找事的,赶忙做出攻击姿态,出拳迎上。 要不是她听见有人高声道谢,及时收拳转身,可就不是被她撞倒这么简单了。 妇人们都缓过劲来了,将篮子递过去,乐呵呵的。 “我听我家男人说了,多亏你提起什么土质改善,村里才会得这份活,而且往后还有的事做。 我这也没什么好东西,就自家晒的鱼干,你拿去尝尝。” “我这是昨个孩子去捡海得的泥螺,处理好的,直接用清水泡会就能炒。” “……” 妇人七嘴八舌的,拉着篮子往苏末眼前放。 苏末硬生生被她们簇拥着到了自家门口,实在是盛情难却。 “那我就厚着脸皮收下,多谢各位婶子、嫂子们。” 苏末推开门,将各位妇人送的东西收下,同时还发现,来的人都是陈家的媳妇。 她心里大致有了底,琢磨等用土质改善液的时候,先把这些人家里的田给算上。 随后又留妇人们进去喝口茶水,只是到饭点了,妇人们还得回家弄饭,纷纷婉拒了苏末的好意。 “等得空再来,这会还得回去弄饭呢。” “到时候咱们来了,你可别觉得咱们吵。” “那哪能,有空过来就是,我这没事都在家里待着的。” 苏末笑着应声,送她们出去,刚出院子,就有妇人听见小鸡崽的叫唤声。 虽声音看去,才发现顾家老宅子的不同之处,两边的地都被翻过,每间隔不远就有颗嫩芽,鸡崽和鸭崽四处溜达着,菜地旁还围了篱笆。 “顾家的,你这是?” “哦,这地空着也是空着,我就整顿一下,种了些菜下去,往后也省了份买菜钱。” “还能这样?” 妇人们面面相觑,仿佛打开了新世界大门。 苏末一脸认真:“其他村子不都这样的吗?” 妇人们面目顿时有些扭曲,曾经被她们下意识忽略的记忆冒出来,好像有什么禁锢“嘭”的一声,破灭了。 “好像也是哈。” “老四家的,你不是杏花村的吗?你娘家种菜吗?” 被喊道的妇人先是一怔,仔细回想了下,眼中的迷茫渐退。 “种啊,不种吃啥? 我家除了我还有两个哥哥两个妹妹,三餐都是吃馍馍,哪有钱买菜?” 话说出口后,她就愣住了。 其他邻村嫁过来的妇人也有些懵。 这自个娘家村里,谁家旁边没块菜地的,怎么这嫁到落山村,就没人想到这事过呢?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群人怎么想也想不明白。 算了算了,想不明白就不想。 妇人们也不是那种转牛角尖的性子,非要琢磨出缘由来。 太阳越发的热了,妇人们恢复笑容,同苏末摆摆手。 “回去了,还得忙活午饭呢。” 苏末同样回以笑容,等人都走了后,才进院子里去。 那群妇人们边走边聊着,越聊越觉得邪门。 她们有的嫁过来十多年了,期间也不是没回过娘家,可愣是没感觉出不对劲来。 有胆子小的,双手环胸抱住自己,声音都有些哆嗦: “而且我还发现,在娘家吃的都是玉米面做的馍馍,要么就是煮红薯,或者其他的杂粮。 自家种的白米扣掉赋税,能卖就都给卖了去,只留几十斤白米,逢年过节吃,还有卖不掉的碎米,掺着煮红薯。 可我嫁过来这么多年,那买的都是白米,白面,我家四个人出海打渔,挣得钱还是不够用。 关键每年我回娘家好几趟,在娘家看着我娘去菜地择菜,吃玉米面的馍馍,都没感觉有啥问题。” “你们说,不会是咱们出海打渔太频繁,海神给与的惩罚吧?” “我觉得也是,咱以前禁渔期依旧是去海里摸海蚌,去岸边捡海。 今年因为顾家的给村里整了份活计,咱们都留在家里弄吃的,就孩子拎个桶去岸边玩玩。 哎,这就给咱们发现不对劲了。” 妇人们越说越玄乎,说道最后,拍板决定跟村长去说说,海神的惩罚可是大事,得去请神婆来瞧瞧。 村长就在家里待着呢。 上工的汉子那都是一户一个人,挑的都是家里清贫又都老实本分的。 他本来也就琢磨,这活计有一天做一天,有钱总比没钱干。 哪里能想到,如今整个禁渔期都有活干。 作为村长的他,别提多高兴了。 这不一回来,就喊住去县城的陈远海,让他给在县里做账房先生的儿子传个口信,给他去买瓶好酒,再去买些孩子爱吃的糕点,让陈远海给捎回来。 好酒是自己喝的,糕点是用来送给苏末的,要不是有苏末提起土质改善,压根就不会有这份活。 而也要不是苏末同县令大人的堂妹是好友,人方掌柜压根不会帮着开口,让这份活落在村里人上。 这方掌柜他不好去送礼,自然就送给苏末了。 只是陈远海前脚将东西送来,他正打算吃完饭后再送东西过去,一下二十来个妇人就登门造访。 神情紧张,神秘兮兮的,让村长一看就感觉有不好的事。 “怎么了这是?” 村长率先开口。 最前头的妇人是陈家的媳妇,是杏花村的,姓李,她相公是陈辞海他们那辈里最大的。 “二叔公,我们觉得村子被海神惩罚了!” 李氏将她们几人一路的猜测说了出来,还有理有据的。 “你看哈,搁以前,咱们村一到禁渔期,男人在家歇一天,咱们则是拿着桶去捡海,摸蚌。 等男人歇够了,也是一块去海边,压根就想不到去找活计。 有那么一两个去的,要么是找到的活计又苦又累工钱还少,要么就是做半天,就不让再去了。 而今年咱们都因为顾家的提起什么土质改善,聚在一块聊天,就打发孩子们去提着桶去,结果这活计直接送上门了。 然后今个去顾家,人顾家两边都开了菜地,还养了鸡鸭。 按理说我娘家也有种菜,可我嫁过来这么多年,愣是没想过种菜,都是花银子买……” 070 图啥? 落山村本来就信鬼神之说,平日里出海都是要祭拜海神的。 村长顺着思路,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直接被她们给洗脑成功。 “这样,你们先回去,顺带其他人都说一声,先别往海边去,等我明个去县里把神婆请来,看过再说。” 妇人们点头,宛若被托付重任般,离开村长家,路上碰人就说海神的惩罚,整的村里人心惶惶,不敢靠近海边。 只是这吃好饭,不去捡海,那能干啥? 干坐在一块聊天,嘴皮子也会累啊。 妇人们闲的发慌,坐在一块一合计,去了顾家。 “顾家的,在家不?” 顾家老宅子大门紧闭,没人应声。 李氏不死心,又敲了敲院门。 没一会门开了,到不是苏末,是顾平安。 “婶子,有什么事吗?” 李氏低头一看,笑道:“我们来找你娘喝茶,你娘在家不?” 顾平安诚实的摇头:“我娘去西山了,说是开荒,赶在月底种些玉米。” 李氏一听,来劲了。 “平安,你知道你娘在西山那边吗?” 顾平安却又是摇头:“不知道,我娘没带我去过。 不过我娘说了,种玉米要在有太阳的地方。 而且我娘还说,不能离西瓜地太远,不然不方便照料。” 说罢,顾平安反问道:“婶子,你还有什么事吗? 没有事的话我就回屋看书去了。 我娘说了,今晚要是考核没过,明天要认得字翻倍。” 李氏和后面的妇人一怔。 “看书?你娘送你们去书院开蒙了?” “没有啊” 顾平安回道:“我娘识字,她教我们的。” 一群人反应过来,对哦,人家苏氏识字的。 反应过来后,又有些心动,这教一个也是教,教一群也是教,是不是能请苏氏也教练自己孩子呢? 这做爹娘的,都图啥,不就图儿子争气,有前途。 要是真有读书的天分,到时候也跟王家人一样,考个童生,再往上,考个秀才公,那这辈子也就值了。 之前苏末开荒,她们都听过一嘴,说是就在去杏花村的路边不远。 妇人都是平日聚一块聊天的,一个眼神就知道人在想啥。 这会相互使个眼色,往后退一步,“那你赶紧进去吧,我们就先走了。” 顾平安点头,同妇人们挥手后,毫不犹豫地将院门一关,然后就是双腿一软,背着门坐下去。 “娘这算的忒准了吧。” 这考核的时候,小妹给他无声读字作弊这事,会不会娘也早就算到了,只是没点破他? 顾平安咽了口唾沫,搓了搓手臂的鸡皮疙瘩,心里对苏末升起了无穷的敬佩和畏惧。 看来以后一定要让小妹帮忙作弊的时候再隐蔽些。 顾锦年站在书房门口,脸色有些难看,他不理解,为什么苏末要把这件事交给大哥。 明明大哥没他聪明,没他稳重。 顾锦年紧抿嘴唇,阴森森的目光落在顾平安身上。 顾平安只感觉身上一凉,刚消散的鸡皮疙瘩又起来了,人直接一哆嗦,下意识就默念道:“娘我错了,我不作弊,我再也不作弊了。” 话刚说完,凉意退散。 顾平安大喜,抬起头,却见顾锦年站在他面前。 顾平安微微吸气,“二弟,你听见我刚刚说什么了吗?” 全都听到的顾锦年静静看着自己兄长,真心觉得兄长这样子,特别蠢。 他挤出一抹笑,摇头,伸手。 “你刚刚有说话吗?” 顾平安牵住他的手,顺着力起来,听见顾锦年的话后咧嘴一笑。 “没有没有,我什么都没说。” 笑起来更蠢了。 顾锦年想,但好像她就喜欢这样的,就像小妹,蠢不拉几的,她却格外偏爱,几乎小妹的要求都会答应。 思绪收回,顾锦年转身往书房里走去:“嗯,走吧,你的字还没认玩,今晚娘要考核的。” 顾平安一下就开心不起来了。 西山。 开荒,苏末是认真的,特地挑了处阳光多的地方,离西瓜地又不远。 她没打算挖太多,半分地就够了。 等来年田里能种庄稼,收完早稻,就可以把玉米种下去,等到冬日再种些小麦。 按照农业百科全书中记载,地里来回换着种庄稼,才不会导致土壤营养不平衡,产量也不会降低。 苏末专心拿着锄头挖地,以李氏为主的妇人们也都寻了过来。 路上她们就在合计,这其他村啥样她们不管,在这落山村,种菜和开荒,人苏氏是头一个。 她们要跟着种,怎么也得跟苏氏打声招呼吧? 这打招呼之后,关系融洽了,再“顺带”说起顾平安识字这事,试探下口风,看看能否请苏氏也教教她们的孩子。 当然,她们也不是让人白干,那书院的夫子不都是收什么束脩嘛,她们也给,虽然跟书院相比,给的可能会少些…… 这西山下的路,大家伙还算熟悉,苏末挑的地正好在路边就能看见。 李氏最先发现人,拉了下旁边的几个,道:“人在那呢。” 其他人顺着话看过去,一眼就瞧见正在用锄头挖地的苏末。 “走走走,咱们赶紧过去瞧瞧。” 妇人们风风火火的,提起裙摆就往苏末那边去。 “顾家的,又在开荒呢?” 李氏笑眯眯地打招呼。 苏末放下锄头看去,故作疑惑:“嫂子们怎么来了?” “这不闲着没事,去找你喝茶,听你家平安说你在西山脚下开荒,就过来了。” 李氏目光落在苏末身后挖好的地上,边上还扔着不少石子。 “呦,石子这么多?” 苏末顺着话看去,道:“还行,挑出来扔一边就是,我看这土挺好的,到时候给地施肥,再沤些日子,就可以种玉米下去了。” 李氏抓住话的重点:“施肥?沤些日子?这是什么意思?有啥用啊?” 苏末抬手抹掉额头的汗,余光瞥见其他妇人都一副等待解答的模样,当即道:“我这说的施肥,就是把肥料撒在地里, 再往上洒层土,将肥给盖住,沤着,过些日子再重新翻地,就能往下播种了。 施过肥的地,种的东西长得好,收获的产量也能多些。” 妇人们其实都没听太明白,但她们听了苏末说产量会多,那这肯定是个好东西。 “那这肥料又是什么啊?” “肥料?” 苏末想了想,道:“这就可多了,一句两句说不清的。” 李氏脑子转的快,一听苏末这话,马上开口将话题转移到了正事上去。 071 跟着她干准没错 “顾家的,你看咱们这施肥啊啥的又不懂,这能跟着你一块开荒,种菜不?” 李氏是这样想的。 这光听苏氏说了有什么用,门外汉听门内话,白折腾。 倒不如跟着人苏氏干,苏氏做什么,她们就跟着做什么。 人苏氏识字,有文化,跟着她做准没错。 没看跟县令大人都听她的话,认为土质改善可行吗,她若是个男子,怕早就是秀才公了。 其他妇人也都没意见,李氏是她们相公这一辈的长嫂子她们平日都以李氏为主。 李氏怕苏末不愿意,又接着道: “我知道,别人那想学本事,都得认师父,给拜师礼。 但咱这认师父属实不合适,不过你放心,这拜师礼咱们给……” 李氏咬唇,豁出去了。 “给多少,你说了算。” 苏末哪能收她们什么拜师礼。 去开荒前,她特地先去趟村长家透个口风,说自己要再开一块地。 村长便说他明个正好要去县里,等傍晚这地挖好了,他就过去量地。 两人又闲聊一会,苏末便离开了,而走在路上的时候,正好撞见李氏在喊人。 她们说话都大嗓门,苏末站在后头,听的一清二楚,得知是要去找她,便动了心思。 李氏她们还在叫人,喊一个人,就要在人家门口寒暄会,苏末便趁这个时候赶紧回家,然后交代顾平安若是来人问起她,就说她去西山开荒等等。 为什么交代顾平安不交代顾锦年呢? 因为苏末回去的时候,正好顾平安从茅房回书房。 而等顾锦年听见动静出来,苏末已经开说了,时机不对,错过就是错过。 苏末还有些担心,李氏她们不会过来,这会人过来了,还主动提出要跟着开荒,她哪会拒绝? “嫂子你这话说的,开荒种菜还有啥好拜师的,你们愿意跟着我就来呗。” “这多不好意思。” 苏末要是顺着李氏的话大开口,妇人们可能还会有点膈应,但苏末这么大方,反倒是让她们有些过意不去。 人就是这样。 苏末抿唇一笑,“这有啥不好意思的,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又不是什么不可外传的手艺,你们想来就来呗。” 李氏一听这话,知道苏末是认真的,便道:“那我们也就不跟你客气了。” 心里却想着,再过些天娘家的杏可以摘了,到时候给苏氏送些去尝尝。 其她人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人苏氏客气,她们可不能拿这当自个的福气,不然岂不是跟热粘皮儿似的,丢人现眼。 苏末不知道她们想啥,抬头看了眼天,太阳已经西下,但离下至地平线还早。 “时候还早,嫂子们是要跟着我一并开荒块地? 还是回去,在院里种些菜?” 妇人们一听,马上将目光看向李氏,这是都等着她做主。 李氏想不都想就道:“我们跟你一块开荒。” 种菜什么时候都能种,但这学东西可不是什么时候都有的学,她还不知道这肥料是啥呢。 苏末目光落在李氏她们的衣裳上,“成,不过嫂子,你们得回去换身衣裳,不然弄脏了不好洗。 回去正好再把锄头拿来,傍晚村长会来丈量,明天地契就能下来。” “好嘞,咱们这就去换衣裳。” 妇人一听,顿时站不住了,相互使眼色,往自己家里赶去。 李氏她们风风火火的走在路上,自然引起其她人的注意。 有人问了一嘴,李氏她们也没藏着掖着,说回去拿锄头,跟着苏末去西山开荒。 “不是,就西山那地,种不出庄稼的,这苏氏犯傻,怎么你们也跟着犯傻了?” 开口的是王家的,她儿媳妇是之前跟苏末在牛车上吵架被反打的那个王二媳妇。 虽然她看不上儿媳妇,但到底是自己家的,哪能让外人欺负。 可顾家又是孤儿寡母的,她要是敢去闹腾,村里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她。 王老太心里就这么堵了一口气,这会瞅见有机会,可不得好好发泄出来。 只是人老了,心里没点数。 说的话跟人一样不讨喜。 听着李氏心里不高兴,很想怼她多管闲事,可王老太是长辈,不能乱说话。 她皮笑肉不笑的,含蓄道:“婶子,咱们自个心里有数。” 你就别瞎哔哔了。 王老太却没听出来,耷拉着眼皮,杵着拐杖,一副长辈姿态。 “鹤云家的,别嫌我说的难听,我都是为你们好。 禁渔期不去海边拾海螺寻海蚌,跑去开荒,到时候什么都白搭,哭都没地去。” 李氏相公就叫陈鹤云。 王老太家在村头,没事就待在家磋磨儿媳妇和孙女,尽兴了才出门,因此还不知道村里都在传海神的惩罚。 这会她说起去海边,边上的人脸色顿时变了,李氏也赶忙往后退两步,生怕沾上晦气。 “婶子,这话不可能乱说,都禁渔期了,哪还能去海边的。” 李氏实在不想再跟王老太多说,丢下这句话就赶紧走了,苏氏还在等着她们呢。 人顿时散了大半。 剩下的几乎都是王家人。 有跟王老太家关系好的,凑过去,小声的将海神的惩罚给王老太一说。 这人年纪越大,就越信鬼神,王老太听完,脸色顿时苍白,腿都软了。 边上的人眼尖,将人给搀扶住,不然王老太得摔个屁股蹲。 王老太吓得不轻,缓过神就赶紧往家里赶,她要跨个火盆,去去晦气。 剩下的人围在一块,海边不能去,又没事干,可不就接着闲聊八卦。 先是说年前从京城来到沿海县的大户的胡家老爷又不行了,打算再纳妾冲喜。 又说起王婆子被放出来,因为大儿子的亲事操碎了心。 前两天却瞧见王婆子乐呵呵的,还领着媒婆上门,听说是攀上胡家,要把王盈盈送去做妾。 有消息灵通的马上反驳,不是妾,是续弦。 王家往后可是要出秀才老爷的,哪能把人送去做妾。 一群人东聊西聊的,又说到了海神的惩罚这事来。 然后又扯到顾家两边的菜地。 说着呢,就见李氏她们换了衣裳,拿着锄头出门,往西山那边去。 这是来真的。 坐着聊天的妇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面面相觑。 “有这个功夫,在自家院里种菜不好吗?” “谁知道呢。” “人苏氏有能耐呗,整出什么土质改善,给弄了份活计。 这去的人,可不是家里都有去苏氏田里上工的。” 这话说的有些酸,因为她家男人没被选上。 家里有男人上工的那几个人,听完话顿时有些尴尬。 072 神婆 村长是公正的,王家、陈家分别二十五个人。 但架不住有人不服气,凭什么你家的男人能选上,我家的就不行?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没办法。 “一点小恩小惠就忽悠过去捧人的臭脚,到时候有她们哭的。” 一个妇人站起身,目光落在面露尴尬的三个妇人身上。 “你们说是不是?” 被点到的三个妇人心里顿时一阵妈卖批,聊天就聊天,怎么还带引火的。 “呵呵…我想起我家还有点事,就先走了。” 其中一个不想跟她们扯皮,站起身就走了。 走的时候心里疯狂鄙视,小恩小惠?有本事你们别酸啊。 剩下两个妇人也不想掺和,开玩笑,万一被苏氏知道她们在背后说她坏话,不让自家男人上工,那岂不是亏大了? “哎呦,我碗还没洗,再不回去我婆婆该说了,走了走了,你们慢慢聊……” 妇人皮笑肉不笑的随便找个借口,同时也不忘带走自己的好友。 “你不是说教我做那道什么菜来着,正好这会有空,上我家坐坐去?” 两人跟有狗追似的,走的飞快。 站起身的妇人:“……” 脸上有些挂不住,面容都有些扭曲了,好半会才整理好表情。 就是笑得特别假。 坐着的人都没眼看。 这个情况还有什么好聊的,大家心思各异,站起身,各回各家。 唯一相同,就是一回去,都琢磨起种菜来。 能省一笔钱,干嘛不种? 不过开荒是不可能的,就让那些人跟着苏氏瞎折腾去吧,到时候有她们哭的。 这些人的心思苏末不知道。 就算知道了也没关系,她的任务只需要带领三分之一户人家开荒,不差她们十来个。 日落西山,村长扶着腰,喘着气。 一下午丈量二十多块地,真是要他老命。 还好李氏她们挖的地都少。 “苏氏,你这确定能种出庄稼来?” 村长抹掉汗,有点担心。 落山村民风淳朴的前提,是村民自身的利益有保证。 苏氏自个上山弄陷阱猎野味也好,还是开荒种地也罢,那都是她自己的事。 村里人都没几个嫉妒的。 但如今有人跟着苏氏一起开荒,种出来还好,万一种不出来,李氏她们他放心,就怕其他观望的,说话太难听。 苏末听出村长的担心,她杵着锄头,道:“跟着我种肯定是能长出庄稼的,不跟着我种就不好说了。” 村长这才安心些,李氏她们都是陈家的媳妇,都是他小辈,这心性如何,他清楚的很。 她们说了跟着苏氏种,那就不会有其他的心眼。 “那就好,明个我就去把地契弄下来。” 次日,村长从县衙回来,不仅拿着二十张地契,还请来了神婆。 神婆五十来岁,姓何,大家都尊称一声何仙姑。 她脸上没啥皱纹,头发却已经花白,穿的衣裳五颜六色的,由百家布缝制而成,腰间挂着一对“祖传”大铃铛,铜的。 板着脸,看着就让人有种莫名的敬畏,但实际上,神婆这会也虚。 海神的惩罚,听着就渗人。 她要有真本事还好,关键是没有。 她年轻的时候遇人不淑,相看的时候,媒人说的天花乱坠的,嫁过去,男人又赌又好酒。 后来男人赌钱出老千,被赌坊砍断左手四根手指,还打个半死,丢回了村子。 她见状,果断拿钱去县里,在路边找到代写书信的书生写了一封和离书,回去按着男人手指,给和离书按上手印。 然后去县衙走流程,立女户,求路引,一路往北走去。 路上发现当神婆特赚钱,随便忽悠两句,就有人送钱求办事。 她有些动心,跟着做了身五颜六色的衣裳,在其他神婆做法事的时候在边上偷学。 一路坑蒙拐骗,最后在沿海县落脚。 靠着偷师来的假把式和话术,在沿海县成了小有名气的神婆,成功将身上假百家布衣裳换成了真的。 村长先把地契给放家里,然后领着神婆一路到了海边。 海风有些大,天也阴沉沉的,铃铛被吹的响个不停,听的人头皮发麻。 神婆抬手拿来挡住脸的碎发,却感觉一点冰凉从手背袭来,本就心虚的她吓得心跳如雷,赶忙将手甩。 “海神大人您大人有大量……” 神婆心里急匆匆的认错,耳边却突然响起村长的惊呼声。 “下雨了!” 豆大的雨倾盆而下。 神婆和村长都被淋成落汤鸡。 二人回到村长家,惠娘让儿媳妇赶紧煮姜汤,又拿自己的衣裳,递给神婆。 “衣裳干净的,您先将就穿穿。” 神婆点头,接过衣裳,由惠娘领去客房给换上。 雨来的快去的也快,惠娘在经过神婆的同意下,帮着把那件百家布的衣裳给洗了,晒在院子里。 神婆和村长坐在厅房,捧着姜汤。 “何仙姑,您看这事?” 神婆已经缓过劲,毕竟坑蒙拐骗多年。 这会听村长问起,心想哪有什么海神,那都是自己吓自己。 但这话不能直说。 不然她怎么赚钱。 “做法事,求神讯。” 神婆一脸严肃。 心里想:做法事,通神收一次钱,到时候就按他们猜的说,海神动怒,需要祭祀,再收一笔钱。 村长自然是不会拒绝的。 神婆伸出手,闭上眼,装模作样的推算一番,“三日后我再来,还麻烦村长,将东西准备好。” 村长点头,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布包递过去,“劳烦仙姑费心。” 神婆掂量一下,重量挺足,心里一喜,但还是板着个脸。 直到在村长家吃过午饭,坐牛车回到县城,进了家门,才露出笑,急匆匆地掏出布包打开一看。 铜钱用绳子串着,数了数,五十文,神婆顿时笑的见牙不见眼。 苏末那边,除了昨天的那些人,又来了好几个,其中还有王桃青和陈久安的媳妇小陈氏。 妇人们围成一圈,听苏末讲话。 “其实最好用的肥料,是尿粪。 倒是不能直接用,得发酵一段时间,再掺水,浇在地里。 也可以跟树叶和草还有泥土混在一起发酵后再用。” 落山村大部分人在家都是用桶解决,然后挑个地方倒了去。 茅厕则是村里公用的,两块板子搭在上面,摇摇晃晃的,臭气熏天。 有的妇人觉得难以接受,这东西浇在土里,种出的东西岂不是也有那味? “顾家的,有其他的吗?” 苏末闻声看过去,是昨个跟着开荒的妇人。 她道:“当然有,像咱们开荒的时候,我让你们直接把草翻压在地里,就是把草作为肥料。 还有像县里的榨油坊,那些榨油后剩下的残渣,经过发酵腐热,也可以作为肥料。” 073 注定是有味道的两天 苏末将肥料的种类大致说完,接下来就是示范。 当初的化粪池派上用场。 化粪池留了个小口子,用竹编的篱笆盖着,上面铺着干草。 妇人们纷纷往后退散,苏末用布遮住口鼻,拿着木棍挑起篱笆。 味道是真的难闻。 好在风往山那边吹,把味道吹散不少。 苏末脸色倒是平静,一手拿着用竹子自制的长勺,往下舀去,然后倒在一旁的木桶里。 妇人一时半会难以接受,纷纷挪开眼不敢看。 苏末一边掺水一边说:“吃喝拉撒的,这都是自己身子排出来的东西。 瞧着是恶心了些,但对庄稼有用,不说其他的,产量最少能比正常种植多上一半。 到时候自产自足,剩一笔菜钱不说,多的还能挑去县里卖咯。” 有的妇人一听,也是这个理,再者她们又不是什么娇贵出身,有啥不能接受的。 能让一家不再提心吊胆的出海打渔,平平安安的过上吃饱喝足的日子,干啥都行。 有的妇人一时半会实在接受不了,低着头站在远处,但耳朵还是竖起来听着苏末的话。 “这尿粪若是新鲜的,不能直接浇种了庄稼的地,得放几天,发酵发酵,再掺些水,浇的时候,也不能直接淋在菜上……” 苏末边说边示范,就这样,把院子两侧的地给浇完。 然后再教大家伙堆肥。 落叶这些到处都有,苏末用扫帚扫了一堆,又去割些草。 挑好位置,按照农业百科全书的记载,挖上一个大坑,将落叶和草、尿粪、泥土填下去,最后再往顶上铺上一层落叶。 “现在天热,这堆肥估计不到两个月就能沤好,若是天冷,时间便要久些……” 苏末认真说道:“大家回去后,可以按照我这个法子先堆肥,等过上两个月,我再教你们怎么看肥料是否可以用。” 李氏想了想,问:“那咱们那些地要等肥料好再种吗?” 苏末摇摇头:“我刚刚说过的,咱们昨日把草翻压在地里,也可以做肥料。 等下午,再去淋上些粪水。 过个两三天,就可以去翻土种东西。” 妇人顿时又面露为难,她们没这玩意啊。 苏末当然也是清楚村子什么情况的,毕竟以前她住在黄泥小院也是那样过来的。 她当即道:“平日你们倒尿和粪便的地方,那里的土挖出来,一样可以当做肥料的。” 不是她小气,不愿意让她们从自家的化粪池掏粪水,而是她这搬过来不到月余,化粪池里的确实不够用。 有苏末这话,妇人们顿时松了口气,跟苏末挥手告别,回去挖土。 这两天注定是有味道的两天。 陈氏一族几乎没有家庭不和睦的。 重男轻女虽在所难免,但不会太过分。 老人也没有磋磨儿媳妇的习惯,这两日见儿媳妇折腾,不仅不反对,还主动帮着做饭,带孙子孙女。 男人们见自家媳妇折腾,也不管,只要一天三餐有着落就成。 三天后的清晨。 神婆早早的来到村子里,准备开坛做法,请神上身。 村民围绕成一圈,紧紧盯着。 苏末也在人群中,从王桃青口中得知大致情况后,无奈扶额。 在拥有系统,得知拥有无数超高科技的系统世界,却以气运作为世界运转的能源后。 苏末对玄学的态度就变得有些一言难尽。 尤其是这会,她很清楚这件事情的真相,与其说是海神的惩罚,倒不如说是原著作者遗留的bug。 但这个真相她不能说。 余光瞥过周围的村民。他们紧紧盯着神婆的一举一动,神情紧张而激动。 神婆闭着眼,面对着大海的方向,自言自语的,但两道声音明显不一样。 听在村民耳中,便是已经请神上身,在与神交谈,村民们纷纷肃静,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苏末挑眉,心想这神婆有些本事,居然也会变声。 神婆很快就没在开口,身体抽搐,好半响才睁开眼。 她看向村长,眸光凌厉:“刚刚海神所言,可都听见了?” 村长连忙道:“听见了的。” 刚刚从神婆口中说出的话他一个字都没落下。 海神因为他们过渡捕捞而降下惩罚,而破解惩罚的条件除去禁渔期不再贩卖海味,还需祭祀海神。 神婆满意的点头,掐指推算个良辰吉日来,“七日后,我再过来操办祭祀。 这祭祀用的东西,你记得准备齐全。” 落山村的村民跟着顾敬亭出海打渔,自然也跟着顾敬亭信奉海神。 而根据顾敬亭与宁南清所言,海神诞辰再二月二十九,每四年一次。 元雍三年春日,落山村第一次海神祝寿祭祀,由宁南清操办主持。 村里人将信将疑,祭祀举办的并不热闹。 而四年后,村里有人去湖州,在湖州府见到了阵势浩荡的祭祀仪式,回村后,一传十,十传百,村民们这才相信顾敬亭两口子所言不假。 因此在元雍十一年的祭祀时,村里特地请来神婆操办祭祀,场面热闹非凡,到如今,那天已经不再是简单的祭祀。 村民们会张灯结彩,宛若过年般,换上新衣,还会请人来舞狮,都快比得上县城上元节的庙会了。 而更别说,每次出海前夕,村长都会备些肉菜祭拜海神,这祭祀需要什么东西,村长心里都有数。 法事办完,祭祀日子也定了,神婆还有其他地方要去,匆匆离开。 村民们也纷纷散去,但海神的惩罚已经深深的刻在他们心里,至少祭祀之前,不敢再去海边了。 早早的吃过午饭,苏末领着李氏和王桃青及其他几个妇人一并去了县城采买种子。 苏末借口自己已经买过,站在一旁,看着她们挑选。 李氏她们也不敢赌,都决定跟苏末种一样的——玉米。 然后还买了些萝卜、白菜的种子,还有葱、蒜的种子,到时候种在院子旁开的菜地里。 买上种子,她们还打算买些鸡鸭,苏末便跟着一块去卖家禽的地方。 苏末是不开口提意见的,完全充当一个透明人,跟在李氏她们背后。 大都是都是单买一种,要么鸡要么鸭,除了陈久安的媳妇,乐呵呵的买了几只鹅。 “鸡鸭鹅的,还是鹅肉好吃!” 苏末有些咂舌,不由自主的多看了她几眼。 嗯……是个勇士。 074 乐山大佛碰见你都得起身让座 买好了家禽,李氏回想起在顾家见过的笼子。 她往人群中看去,找到苏末的身影,问道:“顾家的,你家关鸡鸭的竹笼哪买的啊?” 苏末坦言:“那个是我自己做的。” 这话一出口,妇人们都有些震惊。 苏氏没必要说谎,所以她居然还会竹编?!! 妇人们有些愁和酸。 苏氏长的好看就算了,还这么有本事,相比于她们,像是来这世上凑数的。 还是李氏脑子转的快,当即又问道:“那你可以帮忙做竹笼吗?我按竹编铺子的价格算给你。” 其他人听见后,也有些心动,纷纷看向苏末。 苏末却并不想接下这份生意,一个竹笼,按照铺子的价格也不高。 她如今做这事不费劲,但是竹子毛刺多,伤手,得不偿失。 她琢磨着怎么回绝,258却冒了出来,哗哗哗就是一个任务。 “叮……系统任务发布中……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请宿主在落山村传授竹编工艺。 限时三天。 任务完成奖励二百积分,任务失败扣除四百积分。 注:此次任务不限学习人数,至少传授五种竹编制品。” 苏末:“???” 她一本正经的跟258说道:“我觉得你不应该是养成系统,你该叫活佛系统。” 258一下没反应过来。 “什么意思?” 苏末心中冷笑:“你要是去我那个世界,乐山大佛碰见你都得起身让座。” 258这下反应过来了,宿主这是在内涵他。 小光团闪了闪,道:“宿主大大,行善事积功德。 本系统还是那句话:所有任务都是智脑无数次推算模拟后,拟定出来的任务,按照宿主实际情况而触发。 完成的越多,宿主大大您的攻略任务便能完成的越快。 当然,您要是实在不愿意,我现在就帮您拒绝任务。 后果嘛,自然是主任务攻略时间会延长” 苏末:“……” 算你狠。 258笑的格外开心:“是否需要帮您拒绝?” 苏末磨磨后槽牙:“不用。” 李氏她们看苏末一直不吭声,还以为是不愿意,心里有些落差感,但很快就消失。 人愿意帮她们是情分,不帮是本分,虽然说给钱,但做生意不也是你情我愿才做的成? 就当李氏她们已经自我调节好情绪,苏末开口了。 “这又不是什么稀罕东西,你们想要就去我家,我教你们做。 技多不压身。 我把自己会的那几个都教给你们,往后你们有用的上的,也省的再去买。” 李氏和王桃青她们瞪大眼,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苏末继续道:“咱这回去也来不及种地,倒不如去西山砍些竹子,给你们做示范。 不过我话先说在前头,这竹编做起来并不简单,到时候我让你们上手试一下,实在做不来也别勉强。” 系统给的木工全书内容概括范围极其广阔,家里不少东西都是苏末自己做的,工具自然是由那把神奇的柴刀来变换。 到如今系统发布这个任务,她还得搞一套工具来。 苏末心里默默叹了口气,并给系统画上无数个圈圈。 李氏她们说不心动是假的,但苏末后面的话像是一盆冰水,让她们顿时冷静下来。 她们很清楚,苏末说的并不是假话,假若竹编容易,哪里至于去县城采买。 就好木工活。 木桶、砧板……这些简易的木制品,自家能做,直接去西山砍树回去做就是。 像是床、柜子之类的,则是自己砍树,提供材料,请木匠来做,虽然出钱,但也比去买来的划算。 而竹编,县城有两家铺子,里面的匠人手艺只传给自家孩子,不收徒弟。 李氏她们不愿意放弃这个机会,但又怕自己学不会。 想了想,有些难为情的问道: “顾家的,你看可以让我家孩子过来学不?” 李氏的儿子今年虚岁十三。 大雍朝男子十五即可娶亲,也就是说,再过三年不到,她儿子便会相看亲事。 李氏不想让儿子也跟自家相公一样,靠出海捕鱼为生。 她想让儿子安稳度日,想让未来儿媳妇不像她一样。 每到家里男人出海,提心吊胆,度日如年。 虽然苏末说她只会几样。 但是李氏觉得,不管学什么,那师父教多教少都不重要,最重要还是有师父领进门。 不然只会方向不对,努力白费。 苏末自然是没有意见的,只要是落山村的人,谁学都是学。 她笑着点头,“当然可以。” 李氏先是一怔,随后感动的喉咙发酸。 心中那酝酿许久的,求苏氏教导孩子识字的话,被她死死的压在心底。 做人不能贪得无厌。 这个浅显的道理,李氏谨记于心。 李氏的话得到答复,其他人也有些心动,纷纷问道:“那我家男人能过来学吗?” “我家弟弟可以来学吗?” “……” 苏末没有一一回答,而是等她们问完后,用期待的目光看着自己时,一字一句十分认真的说道:“都可以的。” 反正都是落山村的人,她并不在乎什么手艺不可外传,她只在乎主要任务的完成效率。 只要能让她以最快的速度完成任务,回到自己的世界,回到妈妈还活着的时候,让她做什么都可以。 虽然她很清楚,无论在这个世界停留多久,只要任务完成,她都可以回到自己的世界。 但是她失去妈妈太久了……久到脑海中关于妈妈的面容已经模糊不清。 离牛车回去还有些时间,苏末借口有些东西要买,实则去挑选竹编用的工具。 价格是真的贵,一套工具就要五两银子。 258冒了出来,声音充满了诱惑:“宿主大大,积分商城也有工具哟。 童叟无欺,一整套只需十积分,解决您的问题。” 系统界对于这种低等工具的价格格外优惠,而且拿出来,会自动根据宿主所在世界背景进行伪装。 苏末果断走到一个僻静的地方,换取一套工具,随后挑出其中的蔑刀握在手上一看。 跟自己在铺子里看过的一模一样,连官府的印记都复刻在上面。 苏末掂量一下,道:“能不能做旧处理? 顾家老宅那么多竹编制品,总不能工具还是全新的。” 258闪了闪,“小意思,宿主大大看好了。” 随着话音落下,苏末手里的蔑刀慢慢蜕变,一把旧蔑刀横空出世,除此以外,其他的工具也慢慢老旧化。 苏末这下满意了。 将东西收好放进篮子里,去买了些绿豆放在上面挡住。 回去车棚的路上,碰见买糖葫芦的,又掏钱买了三串糖葫芦,用油纸包着放进篮子里。 075 王盈盈出嫁 牛车缓缓驶向大山村,在到村口的时候,依稀听见欢快的唢呐声。 王桃青脸色顿时有些难看。 牛车上其她人都心知肚明,纷纷噤声。 苏末注意到大家的异常,微微挑眉,她也听过一嘴,今个儿,是王盈盈出嫁。 嫁给县里的富家老爷做续弦。 据说那男人比王童生还年长几岁,身子骨不太行,打算娶妻冲喜。 不然王盈盈想嫁都没机会。 苏末对此没什么看法,只是王盈盈却不这么想。 她穿着嫁衣,像个木偶一样任由王婆子和喜婆的摆布,眼底含着化不开的怨恨。 她恨。 恨苍天不公。 恨爹娘不公。 更恨苏氏,若不是她出现,自己早已嫁给顾大郎,膝下儿女双全,日子幸福美满。 若不是苏氏去山里挖陷阱,娘也不会心怀觊觎,她们也不会上山,自己更不会伤手、毁容。 若不是苏氏不留情面,用爹和三个弟弟的仕途作为要挟,掏空她们的家底。 她娘也不会为了三十两聘金,将她嫁给比爹还年长的男子做续弦。 回想起那个清风明月般的男子,从此往后,她再也配不上他…… 她双手握拳,被打磨过的指甲又长又尖,深深地嵌进掌心里,刺痛感并未让她恢复一丝理智,反倒是让她愈发的阴鸷。 “苏末…” 恨意在眼中翻滚,王盈盈在心中恶狠狠地默念,似要将这个名字刻在骨血中。 等王婆子和喜婆叮嘱她安心坐着,静待接亲后离开,她站起身,推开窗户的一角。 院子里并没有其他人。 她的爹与三个弟弟,在这门婚事定下后,便直言有辱家门,闭门不出。 王盈盈眼中一片冰冷,对这个家仅存的一点亲情彻底消失殆尽。 她要报仇,报仇…… 她要让王家的所有人,都付出代价。 王盈盈垂眸,手心被指甲搓破,渗出鲜红的血液。 她扯了扯嘴角,勾勒出阴鸷的笑容,指腹轻点,对着铜镜,一点一点的抹在唇上。 红唇染血,原本清秀的面容顿时多了几分妖冶与邪气。 王婆子和喜婆都在门口等着花轿来接亲。 她走出房门,一路到厨房。 打开橱柜,伸手在最角落处摸索着,很快拿出一个纸包来。 她面容扭曲的将纸包里面的鼠药倒进水缸以及正在煮着白粥的锅里。 药乃白色粉末状,无味。 王盈盈搅拌白粥,然后盖上锅盖,水缸也用勺子搅拌。 弄完这一切后,她将纸丢进灶台内,冷眼瞧着火舌将纸一点点燃烧殆尽后,才回到自己的房间。 花轿很快来了。 唢呐声欢快的响着。 王氏一族的人脸色都有些挂不住,但还是违心的恭维着王婆子。 王婆子哪里不知道,其他的族人觉得自己把女儿嫁人做续弦,给王氏一族丢脸了。 可自家盈盈年过二十,本就难嫁,这胡家老爷虽说年纪大了,可架不住有钱呐。 而盈盈又不去妾,续弦续弦,那也是正妻。 且一不用侍奉公婆,二又吃穿不愁,还有丫鬟婆子供她使唤。 最最重要的,人胡家给三十两聘礼, 虽胡家说以后断了往来,可到底是亲家,这话哪能当真的。 王婆子这般想着,乐呵呵看着来迎亲的队伍。 因为胡老爷身子不好,她已经做好只有喜婆过来迎亲的准备。 却不想有人穿着喜服,骑着高头大马,走在前头。 王婆子定睛一看,是胡老爷的嫡长子,胡彦霖。 胡彦霖年二十有四,尚未娶亲。 代父迎亲,还是头一次见。 但吉时已到,王婆子也顾不得什么于理不合,急忙去王魁星屋里,喊他出来,背王盈盈上花轿。 王魁星并不愿意去,长姐嫁给一个比父亲都大的男子,对他而言是令人作呕的污点。 王婆子哪里不知道自己儿子的心思,心里又气又悔。 早知道这样,就不该惦记那小贱人的野味,偷鸡不成蚀把米,说的可不就是她。 “不去也得去,要不是你大姐得了这门亲事,你娶媳妇的聘礼还没着落呢!” 王婆子难得硬气一回。 王魁星心里不满。 但想到未来媳妇那玲珑有致的身子,还是忍住了。 “我去行了吧。” 他一脸不耐烦的摆摆手,临走前还嘀咕道: “聘礼聘礼,要不是你们惹事,家里会拿不出聘礼?” 王婆子被儿子直戳心窝,气的差点两眼一翻晕过去。 喜婆赶在花轿到的时候就回去王盈盈的闺房,给她盖上红盖头,并叮嘱她只能由夫君掀下。 王盈盈轻轻“嗯”一声。 因为盖头的缘故,喜婆还以为是新娘子害羞,才说的小声。 按照流程,给新娘子盖上盖头后,她该说些百年好合,早生贵子之类的吉祥话。 可想到这门亲事的特殊之处,她眸光微闪,对眼前的女子不禁有些同情。 想了想,她从怀里掏出一个本子来,递过去。 “这东西本不该由我给你,但瞧令堂似乎未考虑到这些,我便逾越一回。 世间本就对女子不公,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 胡老爷虽年迈体虚,但并不代表不能行房事,你若是趁其还活着,诞下子嗣,往后也好有个依靠。 而胡家家大业大,嫁过去,吃穿不愁,值当的。” 王盈盈听出喜婆话语中的同情,盖头下的面目逐渐狰狞,但她还是接过本子,藏在宽大的衣袖中。 “多谢您的开导,我晓得了。” 喜婆眉眼微弯,“同为女子,应该的。” 王盈盈扯起嘴角,勾勒出一抹冷笑。 房门被敲响,随后王魁星走了进来。 王盈盈被背起来,往大门口走去,喜婆跟在边上。 落山村没有哭嫁的这回事,王婆子乐呵呵的,大老远都能听见她的笑声。 听着王盈盈眼底越发的阴鸷。 在上轿的时候,喜婆在边上帮忙搀扶,王盈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对着喜婆道:“您的好意我无以为报,家中煮了白粥,您记得去喝些,沾沾喜气。” 喜婆没多想,笑着应下。 她是女方这边的喜婆,不用跟着花轿走的。 而男方的喜婆已经站在轿边,等新娘子坐好,她便高喊一声:“起轿,奏乐!” 唢呐声伴随着炮仗声响起,尘烟四起,胡彦霖轻拉缰绳,轻佻的眸光扫过花轿,薄唇微勾。 暖黄的夕阳倾洒而下,他绑着红花,骑马走在前头,小轿在后面跟着,摇摇晃晃。 076 下次我一定笑的很小声 按理来说,王家嫁女,也该设宴办酒的。 可王婆子舍不得银钱,只煮一锅白粥,来的人都分上一碗,沾沾喜气。 王氏一族的人脸色越发的挂不住,吃了两口就走了。 喜婆倒是因为王盈盈的那句话,喝了半碗粥下去。 而王婆子心疼的看着大半锅剩下的粥,都是钱呐…… 她拿碗盛出来,又煮饭做菜,喊男人吃饭。 白粥无味,王童生他们是不吃的,王婆子舍不得浪费,吃了大半下去。 等到夜深,王家便出事了。 …… 时间回到下午。 苏末回到家里,先是将糖葫芦分给三个孩子。 顾平安和顾杏年纷纷接过,顾锦年低着头不吭声。 苏末还以为怎么了,正要问,顾杏年就悄咪咪伸手,拉了下她的衣袖,一脸神秘。 苏末挑眉,俯身过去,就听见小姑娘软糯糯的声音响起在耳边。 “娘,哥哥掉牙齿啦。” 顾杏年自以为隐蔽,说完就捂着嘴偷笑。 就站在她身后,将她告密抓个正着的顾锦年扯了扯嘴角。 “顾杏年,你可以笑的再大点。” 顾锦年还是头一次连名带姓的叫小姑娘,苏末眉眼微弯,染上几分笑意。 顾杏年发现被抓包,连忙躲到苏末身后,冲顾锦年眨眨眼,乖乖认错。 “哥哥,对不起。” 顾锦年脸色好看了些,可下一秒,就听见小姑娘又道: “我下次一定笑的很小声,不会让你听到的。” 顾锦年:“……” 这是自己一手养大的妹妹,亲的。 顾锦年心里安慰道。 又补上一句只是有点蠢而已。 苏末难得见顾锦年有如此生动的声表情,心情颇好,抬手揉了揉小姑娘的头发。 “好了,糖葫芦再不吃,上面的糖可就化了。” 顾杏年冲着顾锦年做个鬼脸,“嘿嘿”一笑,随后将糖葫芦拿出来,咬一口,双眸微眯。 “好好吃呀~” “也太甜了吧~” 苏末看着顾锦年握紧的拳头,又看了眼小姑娘,心想是不是自己忽略了什么,导致软软糯糯的小棉袄居然能这么欠揍? 不过回想起上次顾平安蹬鼻子上脸的情景,她好像又有些理解…… 无奈的摇摇头,苏末拍了拍小姑娘的手,给她使个眼色。 别看顾杏年小,却跟人精似的,马上就乖乖的坐在一旁,不在开口。 苏末满意的点头,随后走到顾锦年身边,将糖葫芦递过去。 “吃吧,牙掉了又不是大事,到时候会长出来的。” 顾锦年抿着唇。 顾平安已经将糖葫芦吃完了,他十分没眼力见的凑过来,道:“娘,二弟这是不敢说话,因为他掉的是上面的牙齿。” 说完,他还张开嘴,给苏末指了一下自己门牙。 “就这颗,一说话会漏风。” 顾锦年拳头握得更紧,耳垂飞快的泛红,像是要滴出血来。 苏末:“……” 赶紧闭嘴吧你。 顾家三个孩子一起八百个心眼。 顾锦年八百零二个,顾平安和顾杏年分别负一个。 她面无表情的看向笑的跟憨憨似的顾平安:“平安,今个的字认得怎么样了?” 顾平安脸上的笑顿时凝固。 顾杏年捂嘴偷笑。 苏末闻声看过去,挑眉:“杏年,娘今早教你的十个数都记得了?” 顾杏年的小脸顿时也僵住。 这下顾锦年心情好多了。 接过糖葫芦,咬一口,甜味直到心底。 他垂着头,跟苏末道:“谢谢娘。” 确实说话漏风,但字少,苏末能听明白,她笑着抬手揉了揉顾锦年的头。 这孩子的头顶就是好rua。 “咱们锦年开心就好。” 苏末感觉自己为完成任务操碎了心。 搞定三个孩子,又马不停蹄的上山砍竹子。 刚拖着竹子回来,就瞧见李氏她们领着家里孩子、男人、兄弟等等,在自家大门口徘徊。 苏末也没跟他们客套。 “人都来了,正好帮我把竹子拿进去吧。” 李氏他们来的时候,还在担心苏末反悔,这么一听,松了口气,连忙使眼色,让男人们去搬竹子。 她们则是拿着准备的拜师礼,迎苏末而去。 “顾家的,上回你不收东西,这次可不能再不收,要不然我们宁愿不来学。” 李氏她们态度很强硬。 家里婆婆得知苏氏愿意教导竹编笼子,都说苏氏大善,让她们礼数一定要做到位,不能让人寒心。 苏末想了想,没再客气:“成,那我就收下了。” 李氏她们没想到苏末这次这么好说话,纷纷没反应过来。 王桃青不知道上回的情况,乐呵呵地说道:“这才对嘛,东西我直接放厨房,我婆母弄的酸菜,味道可好了。” 她喊来的是陈离海,陈辞海的亲二弟,就村里施工队的木匠那个。 最近施工队没找到活计,陈离海也闲在家里,一天都在屋里捣鼓木工。 王桃青作为长嫂,下面两个弟弟都未成家,自然也是要替他们打算的。 自家男人有挣钱的渠道,用不着操心。 陈远海赶牛车,抽不出身。 陈离海有空,又是木工,她琢磨学起来应该会比较容易,再者就像苏末所言,技多不压身。 来的人多,工具就一套,苏末先是将竹子劈成条,打磨好,再分出去,教他们编织鸡笼。 手艺活还是需要天赋的。 有的人还摸不着头脑,有的人已经渐渐跟上苏末的节奏。 好在任务并没有要求一定要教会,苏末将主要注意力放在那几个天赋比较好的人上,时不时指导一下。 其他人也不恼,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自己没这天赋,怪不得别人。 只是随着日往西山而下,实在学不会的人低头,看着手里的竹条实在闹心,想了想,还是跟苏末打个招呼,走了。 趁日头不晒,回去把菜给种下,明个早上再来跟着苏末去地里种玉米。 留下的人不多,李氏和她儿子,陈离海,陈笠端,除此以外,还有三个人,苏末不太记得名字。 系统任务是传授,苏末自然也是放慢动作。 而陈离海他们又都是新手,等到太阳落山,鸡笼也才做完一半。 有孩子得了口令,来喊李氏她们回去吃晚饭。 苏末自然不会拦着,但按照任务要求,至少五种竹编制品。 她想了想,道: “这一时半会也学不完,明早还得去种地。 这样,明个下午,你们掐着点,末时就过来学,天黑了就回家去。” 077 清楚自己的定位 李氏知道苏末素来说一不二,克制住内心的感激之情,点头应下。 男人们没女人想的细致,但对苏末的感激并不作假,纷纷同苏末致谢。 “顾家嫂子,你的恩情我们都记在心里,往后有需要的,你尽管开口,我们一定做到。” 苏末笑了笑,没说什么,而是催促他们回家去:“天都快黑了,快回去吧,别让家里人等太久。” 李氏一行人应声,来喊人的孩子蹦蹦跳跳地走在前头,天色昏暗,苏末目送一行人的背影消失在道路尽头。 次日。 苏末吃过早饭,便往村长家去。 至于三个孩子,自然是在书房学习。 顾平安和顾杏年在顾锦年每日的盯促下,千字文已经学习大半。 苏末越发的感觉三个孩子的学业这一方面,完全不用她操心。 顾锦年过目不忘,勤奋自律,同时还会监督顾平安和顾杏年的学业。 而每日锻炼,顾平安比任何人都积极,顾锦年见状,也不甘示弱。 她觉得,如果没有系统,在这里的日子估计会轻快不少。 但如果没有系统,她也不会还活着,也不会有回去的机会。 苏末微微垂眸,敛住眼底的情绪。 她很快走到村长家,却见惠娘抱着陈羡君站在门口,脸色有些不太好。 苏末上前:“村长没在家吗?” 惠娘摇摇头,心里斟酌下说辞,道:“村头昨夜里有几家出事,他跟着去县城,还没回来呢。” “出什么事了?” 苏末诧异。 惠娘也没藏着掖着,将详细情况一一道来。 “昨夜戌时末刻左右,好几户人家说腹痛,其中王婆子最严重,说是还吐血了。 王大夫出远门,村里没大夫,事态紧急,他便用牛车带着腹痛的人,往县城求医去了。” 王大夫去湖州寻苏末口中的游医,早在半个月前就出门,归期不定。 惠娘说完之后长叹一声,又道:“腹痛的有两个,是那五十个人里面的。 他临走前有交代我,若是李班头他们来了,便重新选两个去,这土质改善是大事,不能耽搁。” 早在前些天,苏末就让人去将引水的竹管挪开,然后放水晒田。 前天,苏末和村长抽空去看了眼,田已经干涸,二人商议后,定下今日开工耕田。 消息在前天已经送到县衙,不出意外的话,李封他们已经在来的路上。 苏末眉头微皱:“那有人选吗?” 惠娘点头。 “那两人家里都有兄弟的。” 意思是在他们家里挑人。 苏末当即道:“成,待会李班头来了,我会跟他说一声的。 婶子这边,还麻烦你去跟那两户人家打声招呼。 像你说的,土质改善这事不能拖,县令大人那边还等着赶在秋末种小麦下去呢。” 惠娘一听也是这个理,“好,我这就过去。” 她朝屋里喊来儿媳妇,将陈羡君递过去,便匆匆往村头走去。 苏末婉拒村长儿媳妇发出进屋坐会的邀请,她同此人并不相熟,进去也是干坐着,倒不如在外头走走。 时辰尚早,苏末坐在古树下的石墩上,晨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星星点点的,洒落而下。 微风拂过,带来些许清凉。 她单手撑着下巴,眺望远方。 方仕也不知道是良心发现还是其他的原因,并没有把寻到她的消息告诉四皇子。 不然按照四皇子的对苏家产业的觊觎之心,早会派人过来将顾家翻一遍,并将她和三个孩子抓走,逼问令牌的下落。 苏末很清楚自己的定位,她现在就是个无权无势,还有三个软肋的乡野村妇。 而方仕,朝廷官员,虽说如今是个七品县令,但被贬以前,是正五品刑部郎中。 且他出门都带着一个衙役,苏末有注意过,那人脚步轻盈,身上带着戾气,见过血。 而四皇子就更不用说。 想要从他们眼皮子底下将苏家产业夺回来,还是得给自己找个靠山。 按照原著小说,景雍帝实属长寿,年过八旬才去世。 而他会在七年后,退位给年仅十六的十七皇子。 十七皇子乃皇后的老来子,年幼体弱,三岁的时候就送去南疆,交由南疆圣女照料。 所有人都没想到景雍帝会主动退位,更没有想到皇位会落在十七皇子身上。 因为一直以来,景雍帝对皇后态度冷淡,对这个送去南疆的儿子更是不管不问。 作为大雍朝唯一嫡出的十七皇子,在京城就宛若小透明一般。 但接收所有剧情的苏末却很清楚。 皇后乃景雍帝的原配妻子,祖上三代都是杀猪的。 而大雍朝成立之初,宰相及六部尚书为利合谋,联合上奏皇后德不配位,理应废后重选。 新朝初始,按理来说,景雍帝为顾大局,自是无奈废后。 但景雍帝表面同意,退朝后,又单独会见七人。 次日,宰相之女晋升皇贵妃,兵部之女、户部尚书之妹分别为贤妃、德妃。 而七位官员,谁都想坐上国丈、国舅的位置,这其他四部的尚书眼见即将为他人作嫁衣,自是不能接受。 至于其他三人说这是景雍帝的计谋? 四人不信,又或者说,四人不敢赌。 七人在利益的驱使下沆瀣一气,最后依旧是在利益的驱使下瓦解云散。 四位尚书秉着自己得不到也不让他人得到的态度,使得废后一事没了下文。 而景雍帝为稳固朝政,广纳后宫,表面不喜皇后,暗地与皇后恩爱如初。 在十七皇子诞下以前,皇后所出皆是公主,景雍帝为此,仔细挑选出膝下最不起眼、却性情恬淡的九皇子,丢去黑甲卫培养。 而在十七皇子出世以后,他便开始为十七皇子谋划,特意将其送去南疆,是逢场作戏的好手。 云层遮住阳光,李封他们赶着马车而来,惠娘也领着那五十个汉子走了过来。 苏末收回心神,站起身,拍拍衣上的灰尘。 她走过去,先是将换人的消息告诉李封。 “里头有两人出事,这会怕是还在县城的医馆里头。 我寻思耕田耽误不得,便让他们家里的弟兄过来顶着。” 李封对换人并没有意见,随意往人群里头看了眼,便道:“成,我晓得了。” 一旁的惠娘听罢,松了口气。 村长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苏末他们直接去了田里。 田已经干涸,不在似初始的雪白,汉子们利索的下田开工。 苏末站在边上瞧着,只希望届时,土质改善这块敲门砖能引起景雍帝注意。 078 王婆子没了 田里有李封他们几个衙役盯着,苏末看了会,便同李封打个招呼,回去了顾家。 李氏她们那些个妇人已经到了,一手里拿着用水泡过的新锄头,一手拎着桶,里面放着勺和要种的种子 苏末也没磨蹭,进院里拿起锄头,从积分商城兑换玉米种子。 交代过三个孩子在家好好待着后,便出门,领着李氏她们上西山种地。 有任务在身,苏末可谓是尽心尽力,完全按照农业百科全书指导李氏她们。 且为了赶在日头热起来之前将玉米种下去,她提议大家伙分工合作。 将人分成三批,分别进行挖坑、播种填坑,提水。 李氏她们自然是没有意见,按照苏末的话忙活起来。 人多力量大,二十来个人一起干活,拢共不到二亩的地,一个时辰出头,就种完了。 临走前,苏末交代她们记得给玉米浇水、除草和施肥。 李氏她们有些琢磨不准时间,想了想,还是决定到时候跟着苏末做。 「顾家的,咱这也不清楚这些,到时候还跟着你做,你看能行不?」 「当然可以。」 苏末笑着应下。 她们开荒这事,村里不少人处于观望状态,到时候有可观的成效,那些人自然会跟着开荒。 她的任务还没完成,她自然是要多上心的。 等任务完成,李氏她们早已一回生,二回熟,其他人用不着她来教导。 李氏她们不知道苏末只是为了任务才这么好说话,心里对苏末越发的感激。 下午,陈离海他们过来学竹编,苏末这次没自己准备竹子,而是领着他们上西山,让他们自己砍。 等拿着竹子回去,苏末又将篾刀递给陈离海,让他们轮流试着劈竹条。 等竹条都劈好,才开始教导新的竹编用具。 苏末用心教,陈离海他们也用心学。 傍晚,村长总算回来。 还带回一个不好的消息,王婆子没了。 李封他们还没来得及走,得知村里死人了,眉头微皱。 「好端端的,怎么会死人?」 村长揉了揉眉心,他也纳闷呢。 「大夫说是中毒太深,救不回来。」 「中毒?」 李封脸色微变,这事可就大了,他作为班头,定是不能坐视不管。 「此事我们揽下了,这死者家在何处?」 村长来的时候就在琢磨怎么把让李封他们揽下这事,这会人主动提起,心里松了口气。 「我领你们过去。」 他当即领着李封三人往王婆子家去。 昨夜里王婆子到医馆的时候就没气了。 其他人吓得脸色发白,大夫给催吐,又灌药下去,在医馆里观留一夜,确定没事了让他们离开。 可大家伙心里都发毛呢,这好端端的,哪来的毒? 有人心思灵活,想起昨个王家办喜事,他们都喝了粥,回去没多久就开始腹痛。 …. 村长在边上听着,当即留了个心眼。 这会正好将自己的猜测告诉李封。 李封听罢,心里大致有了成算。 王童生家。 王氏一族的族长已经过来主持大局,让人去定做棺材,人死了,自然是要尽早入土为安。 王童生和三个儿子昨夜没有跟去县城,牛车坐不下那么多人。 这会得知消息,是不相信的。 但王婆子的尸体就停放在厅房 里,他们不得不信。 四人皆失神。 王婆子死了? 王童生心想,那往后家里大小事使唤谁来做? 王魁星三人则想,守孝三年,他们岂不是与八月的院试无缘? 王族长不知四人自私自利到了极端,这失神迷茫的模样在他眼中,成为成了无法接受事实后的失魂落魄。 他长叹一声,同王童生道: 「节哀顺变。」 王童生和王魁星四人顿时回过神。 边上还有人瞧着呢,可不能让他们对外树立的形象崩塌。 王婆子死了,往后他们可还得靠族亲的接济。 至于王盈盈,一个污点,自是不会被他们记在心里。 四人很快双眼泛红,隐忍着哭意一般,同族长点头。 族长见状,心里暗叹一声。 逝者已逝,生者如斯。 王氏一族的希望本就寄予在王童生一家四人身上。 离八月份的院试本就不到两月,可王婆子一死,王魁星三兄弟就需守孝三年。 他杵着拐杖,眸光扫过王婆子的尸体,心里免不得有些不喜。 「还有不到两月便是院试,侄孙媳妇的丧事,我会让派人操办,你切莫因此影响了前程。」 族长收回目光,给旁边的人使个眼色。 旁边的人顿时明白,上前同王童生道:「大贵赶紧回屋歇着去吧,让魁星他们留下来守着就成。」 王童生自然是不能立马答应的,你来我往的几番拉扯,最后拗不过族长,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临走前还留下一句:「那侄孙儿便温书去了。」 族长欣慰的点头。 王童生一脸伤心欲绝的离开,直到进自己屋子后,脸色顿时阴沉。 早不死晚不死,正好赶在院试的节骨点上,且魁星的亲事才刚定下,这一拖,又是三年。 一想到这,王童生心里恨不得将王婆子挫骨扬灰。 他本就不喜王婆子,若不是父母相逼,再者王婆子娘家小有银钱,他也不至于应下这门亲事。 外面,村长同李封他们三人进了王家。 李封握着腰间大刀的刀柄,板着脸,同族长道:「落山村出了命案,我乃县衙李班头,特过来查案。」 族长脸色微变,王家还有四个童生,他并不想将这事闹的太大。 跪在王婆子身边的王魁星三兄弟跟族长的想法不谋而合。 这命案可不是闹着玩的,更何况昨日腹痛的人都是来过他们家,若是查出对他们不利的消息,岂不是坏了名声。 可他们又不敢跟李封对上。 这可是县衙的班头,看一眼他腰间的大刀就感觉寒气入骨,若是惹得他不喜,随便安个罪名,将他们都抓去牢里关上两日,那都是可能的。 童生,跟秀才只差一场院试,但待遇确实天差地别。 童生也就在农家百姓之间受点尊敬,在官府和富贵人家面前,跟普通人没什么区别。 几人按下心思,听着李封的质问。 「昨日来王家的人都有哪些? 何时离去? 离去之前可有在你家吃些什么? 死者近些日子可与人有纷争? ……」 他问的很是详细,可王魁星几兄弟素来不王婆子,昨日更是闭门不出。 只有王魁星,昨个背王盈盈上轿出门一趟。 这会哪里答的上来。 但跟谁有纷争,王魁星脑中很快浮出一个人来。 「我娘之前与顾家的苏氏有过纷争。」 喜欢死后我成了三个主角的炮灰娘亲 睢岁 079 鼠药 族长脸色一变。 村长的脸色也有些一言难尽。 李封嘴角抽了抽,看着王魁星的眼神带有些许嘲讽不屑。 落山村这招工那么大的动静,谁人不知顾家的苏氏因为土质改善入了县令的眼。 不管苏氏是否同王婆子有旧怨,这但凡有点眼力见的,都不会再这个节骨眼说出来。 说句不好听的实话,就算这事真是苏氏干的,县令大人还等着土质改善这事添加功绩达成升官的目的,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去找苏氏麻烦? 大人的仕途,岂是一条贱命能耽误的! 好在王族长是个有眼力见的。 县令县令,县里的土皇帝。 就像上任县令。 元雍六年,其小舅子假借选秀的名头,从各个村子中挑出七八个貌美的姑娘。 过了两个月,全都被破了身子送回家。 疯的疯,死的死。 可又能怎样? 有户人家不信邪,想去峣州府状告县令。 没有路引,城门都没进去,直接被抓起来,安上细作的罪名,当众凌迟处死。 后县令让衙役将所有苦主寻到县衙,先是将那户人家被凌迟处死的消息说出来。 又将所有罪过算到小舅子头上,当着百姓的面,让衙役将其小舅子杖责五十。 又亲自给苦主赔礼道歉,每户人家赔偿二两银子。 威逼利诱一番,这事就这么过去。 相比之下,方县令称的上是个好官,至少他上任这两年,未搜刮民脂民膏,判案也颇为公正。 但这些的前提,都是没有触及方县令的利益。 王族长不动声色的将王魁星往后一挡,同李封道:「这位差爷,孩子不懂事,您别跟他一般见识。 顾家同王家那事是王婆子理亏,老朽做主,让王家赔了银钱给顾家的,而且已过去月余,算不上纷争的。」 说罢,又回头同王魁星道: 「曾叔公知道你无法接受娘亲去世这个噩耗。 但此事已成定局,你娘若是泉下有知,定是希望你能振作起来,而不是沉溺于伤悲中,胡言乱语。 苏氏有大才,心胸广阔,曾叔公可以给你保证,此事绝不可能与她有关。」 王魁星被点醒,心里一阵后怕。 虽说他们不喜苏氏,不信这土质改善之法,但并不代表他们不清楚土质改善的重要性。 在这个紧要关头,跟苏氏对上,那就是跟县令对上。 王魁星赶忙低头认错:「曾叔公教训的是,是我糊涂。」 王族长松了口气,露出讨好的笑看着李封。 李封板着脸摆手。 「往后说话注意些。」 王魁星低头应下。 又按照刚刚李封的问题仔细答复。 这夜里的事他们自然是清楚的。 「我娘昨夜吃的是喜粥。 粥挺多的,她没吃完,舍不得扔,还说要用放水缸镇着,等今个用来当早饭。」 …. 李封敏锐的察觉到异常之处。 「你们没有吃粥?」 王魁星自然是不可能说实话,当即编织谎言,时刻不忘立勤奋苦读的人设。 「我们要夜读,吃粥不顶饱,便吃的米饭。」 李封来时也从村长口中听过大致,这王婆子的丈夫及儿子都是童生。 他若有所思的点头,道:「粥在哪里?」 王魁星当即道:「今个我娘一直未回来,我们 也没心思吃饭,这粥还在厨房放着的。」 实际是没有人做饭,他们便用糕点充饥。 「带我去厨房。」 「这边请。」 一行人往厨房而去,刚进去,就闻见一股馊味,李封眉头微皱,用衣袖捂住口鼻。 顺着味道看去,是粥,用陶瓷罐装着,没有封盖,陶瓷罐用篮子装着,吊在水缸里。 令众人感到恶心的是,水缸内的水及陶瓷罐的粥里浮着死老鼠。 这下不用查也明白了。 粥里有毒,看样子,应该是鼠药。 鼠药,白色粉末状,对老鼠有着非比寻常的吸引力,但人闻着,却是无味。 价格有些小贵,但药效强,丁点粉末化在水里,再浸泡粮食,灭鼠不伤人。 而按照他得知的消息,昨日腹痛的那些人不过是喝了小口,想来这粥里药量不少。 只是不知这药是被人故意投放,还是死者误拿,当做调味品洒在其中? 李封有些拿不准,他给边上的其他两个衙役使个眼色,让他们去弄点粥。 随后又同王魁星三兄弟道:「厨房里面的东西都暂时别动。 另外你们再仔细回忆,昨日这厨房都有谁进来过?」 王魁星三兄弟面面相觑,他们昨日闭门不出,哪里清楚这事。 可昨日到底是王盈盈出嫁的日子,他们若是实话实说,往后这名声不好听。 娘没了,他们本就要守孝三年,若是名声有损,这三年后还能有人愿意嫁过来吗? 三人飞快的对视一眼,心里已经有了说辞。 「昨日虽是长姐出嫁,但过来的庆贺的人都是在院子外待着。 这到底谁进过厨房我们也不是很清楚,但能确定的是,昨日下午我长姐上花轿前,家中唯一的外人便是喜婆。」 李封皱眉:「喜婆?她又是何方人士?」 王魁星摇头:「喜婆是长姐夫家给安排的,我们并不清楚。」 这事越听越怪异。 嫁女不舍宴,而是煮白粥宴客,宾客不进门,而是在院子外待着。 这确定是嫁女? 李封又问:「你长姐所嫁何人?」 王魁星脸色顿时有些难看,但还是一五一十的答道:「县城胡家的胡老爷。」 李封神色一秉。 「县里头身子不太好的那位?」 王魁星点头。 李封顿时没在继续这个话题。 他们做衙役班头的,那都受过县令大人的提点,这沿海县那些人家不能惹,心里明清。 这年前来沿海县的胡家,水深着呢。 李封的目光落在两个下属手里的碗上。 「我先回县里,让大夫确定下是否是鼠药,若是属实,明日估计就能破案了。」 鼠药同砒霜一样,医馆进货出货都需登记在册。 若确定是鼠药,只需查看各个医馆登记的本子,找出采买此药量多的人,再仔细盘查,自是可以破案。 王族长和村长当即同李封道谢,随后亲自送李封三人离开。 随着马车渐行渐远,王族长脸色一沉,看向村长。 「这王婆子身故是我们王家的私事,你这请李班头来,是何用意?」 「叔父此话怎讲?」 村长揣着明白装糊涂。 「这下午田里完工,李班头回去之时正好碰上我回村。 二人交谈中,李班头询问我为何不在村里,我自是如实告知。 而李班头得知村 子出了人命,直言要明查,我作为一村之长,岂能推脱又或者是坐视不理?」 喜欢死后我成了三个主角的炮灰娘亲 睢岁 080 真相大白? 王族长一哽。 村长又反问:「若李班头问的是叔父,您可会对他有所隐瞒?」 「那自是不可能。」 王族长下意识道。 大雍朝,普通衙役没有编制,但班头却同村长一样,是个未入流的小吏。 虽直属上司都是县令,但不同的是,班头手下还有二十来个衙役,地位之高低,全凭县令大人心意。 而李班头,明显受方县令重用,有些许实权在手,地位仅次于县丞。 跟李班头撒谎,那不是嫌命长? 话说的太快,王族长回过神,脸上有些挂不住。 村长脸上挂着浅笑,尽显疏离。 这属实是聊不下去了。 王族长冷着脸离开,村长也回家去,他忙活一天,在外头买的包子垫吧,别提多想家里的热乎饭了。 而李封那边,先带着粥找了家医馆,确定是鼠药后,便让医馆的人那册子出来。 先前两家都没有异常,到第三家的时候,医馆的伙计站在边上,看着衙役翻看册子时,忽的想起些什么。 他道:「差爷,小的这有件事,可能对您们查的案子有帮助。」 李封挑眉,微抬下巴示意他继续。 伙计见状,立即道:「四月初的时候,有个婆子带着一姑娘来医馆……」 伙计提起这事就来气。 婆子来的时候,就臭着脸,嘴上一直骂骂咧咧的,姑娘眼睛通红的跟着,可怜极了。 他听见那姑娘管婆子叫娘,心想许是恶婆婆磋磨儿媳妇。 但这到底是别人的家事,他站在边上当做没看见,恪尽职守地上前询问婆子是抓药还是看病。 婆子却是将他臭骂一顿。 骂他不长眼,她精气神那么足,看什么病,又骂他咒她得病,挣黑心钱。 婆子闹得动静挺大,还是坐馆大夫出来解围,那婆子才说出来意。 是来买鼠药的。 鼠药药性强,医馆都是给开一钱,用油纸包着,十文钱。 但那婆子非要大夫给多称些,说自家院子大,吃食多,因此老鼠也多。 大夫也是好心,跟婆子解释鼠药的用法及药性,劝解她不用多买,也好省些银钱。 谁知婆子又变脸,大骂坐馆大夫狗眼看人低,说自家四个童生,四个未来的秀才公,不过几十文钱,她才不放在眼里。 婆子这般闹腾,坐馆大夫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便给她开了四钱的鼠药。 「小的还是头一次见这般不讲理的婆子,也因此印象颇为深刻。」 伙计话音刚落,那边翻查册子的衙役就道:「班头,你看。」 李封看过去,册子上明晃晃的写着:四月初一,落山村王雁芹买鼠药四钱。 王雁芹就是王婆子。 查阅册子的衙役道:「班头,你看会不会是死者自己误用导致的?」 他们做衙役的,什么稀奇事没见过。 去年就有一户人家,为图省事,直接用鼠药泡了两斤玉米粒,没用完,特地用罐子装着盖好,搁厨房墙角扔着。 …. 结果才过去一个多月,把这事给忘记了。 发现墙角有罐玉米粒,还挺高兴,直接拿去磨成玉米面,跟白面一起和着做馍馍吃。 要不是村里有大夫,催吐的及时,六条人命就没了。 李封心里其实已经有所猜测,但没有证据,而且他的猜测,会招惹上胡家,不可贸然行事。 李封摆摆手,道:「再查查看,是否有其他买多鼠 药的人。」 「是。」 衙役照做,但除了王婆子以外,最多也是买上二钱鼠药,可记载的村子离落山村隔得远,自然是没有嫌疑的。 李封见状,并没有立马回县衙,而是又去县城最后一家医馆翻阅册子。 确定没有其他嫌疑人后,心中斟酌好说辞,将这事汇报给方仕。 「大人,落山村出了命案,死者王燕芹,年……」 李封将先是将查到的消息说出来,最后添上自己的猜测。 「小的怀疑是死者昨日出嫁的女儿,因婚事而怨恨爹娘,将死者放置于家中的鼠药撒至粥中。 您瞧这事……」 李封缓了缓,抬头看了眼方县令,继续道:「小的要去胡家,将王盈盈带回衙门审问?」 方仕是知道胡家老爷续弦一事的。 因为胡家是四皇子的人。 准确来说,胡家的胡彦霖是四皇子的人。 胡彦霖是胡老爷的嫡子,生母早逝,他自幼在舅家长大,学得辨寻铁矿的本事。 四皇子怎么寻的此人,方仕不清楚,他只知道四皇子常为此人收拾烂摊子。 只因胡彦霖有个怪癖,喜好他爹的女人。 胡老爷的病,就是撞破胡彦霖与自己妾室的***,硬生生被气出来的。 胡彦霖对此不仅不收敛,还变本加厉,让大夫用药吊着胡老爷,以冲喜为由,为其广纳妾。 从京城一路到沿海县,为父纳妾不知多少,而那些腻了的妾室,则是送去四皇子所开的青楼。 昨日他得知胡彦霖竟替胡老爷续弦时,都有些不可置信。 特地借着喝喜酒的名义前去提醒胡彦霖,切莫为一个女人,坏了四皇子的大事。 这会又听李封提起,他揉了揉眉心。 「这血缘亲情,岂是一桩婚事能斩断的,莫要恶意揣测人心。 且胡老爷身子亏空,需静养,尔等切勿去叨扰。 至于此案,鼠药买回去,定是要用的,这忘记用作于粮食上后误食,也非先例。」 李封心中一凛,心里给胡家的位置又在名单上往前挪了些。 「小的明白。」 次日,李封将查到的消息告知村长及王童生一家。 村长顿时有些无语,但看王童生四人在一旁,到底没说什么。 王童生四人脸上挂着化不开的悲恸,心底却充满了庆幸和埋怨。 庆幸的是他们没喝粥,保住小命。 埋怨的是王婆子做事不谨慎,失了性命,还耽误他们。 李封也不想久留,这案子到底办的心虚,说完后便去田那边监工。 真相大白,村长自然也回家去,这王家的事,有王家的族长在,用不着他操心。 王童生家四处挂着白布,厅房设为灵堂,棺材是今个一大早到的,给王婆子换上寿衣,放进去。 停灵七天,方可下葬。 王童生和三个儿子望着冷清的家,回想起今早吃的馍馍,脸色有些难看。 他们换下的衣裳也没人洗,放在自个屋里,这天本就热,都有些发臭了。 这样下去可不行。 王童生望着灵堂的那口棺材,双眸微眯,回想起王婆子跟他念叨过得话。 「我现在唯一的心愿,就是赶紧让魁星把小刘氏娶进门,给咱家生个大胖孙子。」 喜欢死后我成了三个主角的炮灰娘亲 睢岁 期待精彩继续! 081 又出幺蛾子 王家的糟心事,当日下午就传遍整个落山村,吓得那些家里有鼠药的,赶紧给收起来,就怕误食,落得跟王婆子一样的下场。 苏末也听了一嘴,转眼就将这事抛到脑后去,跟她又没关系,她还忙着做任务呢。 在任务的最后一天,系统卡点提示任务完成。 积分到账,苏末松了口气。 看着陈离海几人花费两天才编织出来的箩筐,她笑了笑,道:「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 我这教的你们都学会了,明日就不用再过来了。 往后你们得空的时候,多琢磨琢磨,说不定能创新出不少东西来。」 陈离海几人怔凝。 这些日子在顾家学习竹编,对苏氏而言,可能只是举手之劳,但对他们而言,却是天大的喜事。 他们心底早已将苏氏认作师父。 这会得知往后不用再来,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 几人拿起箩筐,不舍的离去。 王童生家又生幺蛾子。 王婆子生前,给杏花村的小刘氏和王魁星定下了亲事。 王童生说,看着王魁星娶妻,是王婆子生前唯一的心愿。 因此王家想赶在王婆子下葬前,将小刘氏迎进门,也好让王婆子能入土为安。 父母去世,子女守孝三年,按理来说,不可操办喜事。 可死者为大,再者王魁星也是为尽孝。 更何况,王魁星保证娶妻不设宴,三年内不同房,绝不越礼。 只是守孝期间成亲这么大的事,族长哪敢做主。 正好李封在村里,他想了想,托李封帮忙,征求县令大人的意见。 李封本就对这案办的心虚,听是死者生前唯一的心愿,纠结许久,还是应下,回到县衙后,便将此事告诉方仕。 方仕眉头微皱,端着茶轻抿一口后,道:「此事女方可愿意?」 李封微怔,「许是愿意的。」 若是不愿,男方自然不可能贸然提出,不然岂不是闹一场笑话? 「许是?」 方仕听出李封的不确定,眉头皱的越深。 两姓结姻可不是小事。 若是女方不愿,他贸然做主,那两家可就是结亲不成反结仇。 李封确实是拿不准,但他想起王族长说过的话,当即道: 「这两家亲事早就定下,合婚庚帖也已交换,除非女方退婚,不然二人成亲,是迟早的事。」 方仕垂眸,指腹摩挲着茶杯,好半响,才开口。 「话虽如此,但两性联姻,自是缔结良缘的好。 这样,你明日去落山村时,先问过女方是何意愿,若是愿意,此事便允。」 守孝本就是为尽孝道,死者为大,此期间为母遗愿而成家,也算是情有可原。 「小的明白。」 李封退下。 次日,他到落山村后,便将方仕的话原封不动的传达给王族长及王童生一家。 去田里监工前,还特地叮嘱道:「若是女方不愿,此事便不可强求。」 …. 「差爷放心。」 王族长嘴上答应的极好。 随即作为长辈,同王童生、王魁星一并去杏花村。 王婆子去世的消息早就传到杏花村里去了。 村里有嘴碎的,说是小刘氏命不好,要不然怎么会定下亲事没多久,就死了未来婆母。 小刘氏的爷奶本就觉得她爹是个混不吝的,早就分家出去,这会听见消息,气的在家直骂 小刘氏像她娘,惹事精。 小刘氏爹听见这话,气的拿起棍子就打算跟那些嘴碎的好好聊聊。 却被小刘氏的外公外婆给拦下。 小刘氏娘红着眼,带着哭腔。 「若非当初媒人说王家四个童生,我家湘儿嫁过去便是享福。 那王婆子又好话说尽,还主动提出三两银子的聘礼。 我和她爹又岂会应下这门亲事。 如今倒好,人没嫁过去,闲话倒是听了不少。」 老太太冷着脸,道:「要我说,这亲事就给退了去,湘儿马上就十八,这跟着守孝三年,那岂不是成老姑娘?」 一家子正商量着,门外传来动静,王童生一家来了。 刘家众人面面相觑。 「莫非是来退亲的?」 小刘氏的哽咽着开口。 「管他是何原因,来者是客,莫失了礼数。」 小刘氏的外公杵着拐杖站起身,一家子簇拥着他出去。 只是让他们没想到的事,王家不是来退亲,而是来求亲。 「王氏已故,生前唯一的盼愿的便是魁星的亲事。 老朽知守孝期间不可办亲事,但死者为大,且老朽也托人上问县令大人。 大人有言,守孝本就是为尽孝道,死者为大,此期间为母遗愿而成家,也算是情有可原。」 刘家众人脸色格外难看。 王魁星也上前,同小刘氏说道: 「婚礼不过是缔结婚姻的形式,我们有婚书为证,往后自是一辈子的夫妻。 你若应下这桩亲事,让我娘入土为安,便是我们王家的恩人。 往后我敬你、护你,定不让你受半分委屈。 若你不愿,我也不强求,这桩婚事作废便是。」 王魁星看似给刘家选择的余地,可话里话外,都再说:小刘氏若是不答应,便是让他娘不能入土为安。 刘家门口已经围着不少人,都是来听八卦的。 小刘氏是个有主见的,心知这事若是不应下,下午便会有刘家无情无义、冷血自私的流言传出。 人言可畏,更何况她下面还有两个妹妹和一个弟弟,都正是相看的时候。 切不能因为她一个人,误了全家的将来。 于是在两家僵持不下的时候,她开口,将这事应下来。 小刘氏的娘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她爹则是握紧着拳头,双眼猩红,若不是被老爷子拦着,早就挥拳打在王家那张张虚假的脸上。 原本该是好好的亲家,成了仇家。 …. 王族长自知理亏,让刘家提要求,只要王家能做到的,一定做到。 小刘氏一脸冷静,将原本谈好三两银子的聘礼直接翻到十两银子。 王族长脸色一变。 王童生四人却是个不知柴米油盐贵的。 想着王盈盈收了三十两聘礼,这会不过是十两,当即就应下了。 毕竟长嫂如母,王婆子生前所做的一切,等小刘氏嫁进来,自是都由她接手。 王童生应的爽快,王族长也不好再说什么。 次日,王家将十两银子送至刘家,用牛车将小刘氏迎进门。 进门后,小刘氏便被使唤着洗衣裳、煮饭、打扫卫生。 小刘氏都一一应下,她手脚利索,干活快,厨艺也好。 王魁星对这个妻子十分满意,尤其是夜里满香入怀,更是让他爱不释手。 只可惜守孝期间,不可孟浪。 王魁星迷迷糊糊步 入梦乡,躺在他怀中的小刘氏睁开眼,一双杏眸熠熠生辉。 感受着属于王魁星的心跳声,她眯了眯眼。 她既然和王魁星成家,自是要好好过日子。 但她心眼小,这个家容不下多余的人。 时间还长,一切都慢慢来…… 喜欢死后我成了三个主角的炮灰娘亲 睢岁 082 祭祀 清晨的阳光撒在大地上,神婆带着装备,坐在牛车上,朝落山村而来。 祭祀自然是在海边,东西都已准备好,就等神婆到来。 村里的人几乎都在海边,围成一个圈看着。 苏末也被喊着过来,李氏她们纷纷让位置,让她站在前头,省的挤。 小刘氏也来了,王魁星无师自通,将人护在怀里,惹得周边的婆子好一阵打趣。 王魁星几乎是不出门的,上次被打趣,还是王婆子跟王盈盈去偷野味,碰上吊睛白额大虫。 他想走,可小刘氏却抬头,用那双水盈盈的杏眼盯着他,小手还紧紧攥着他的衣裳。 「相公,人好多。」 声音也软软的,听着心都酥了。 「别怕,我帮你挡着。」 王魁星腿顿时跟镶嵌钉子似的,任由他人拥挤,他稳稳站在那里,将小刘氏护的严严实实。 祭祀其实没什么好看的。 吉时一到,神婆便手持铃铛,开始跳大神,同时嘴里还叽里咕噜说一堆大家听不懂的话。 也不知道过去多久,神婆停下来,正好站在摆放祭祀用品的桌子前。 她伸手对向天空,大喝一声:「火来!」。 随后快速将手收回,手掌顿时冒出火焰。 神婆一脸淡然的将香及蜡烛点燃,然后用袖子盖住手,再伸手出来时,火已经灭去。 村民们纷纷露出震惊、激动的神色。 祭祀到这还没完成,等香和蜡烛燃烧完,将桌上的贡品扔进海里才行。 神婆同村长一并守在海边,村民们也跟着守着,不亲眼见祭祀完成,他们心里慌。 苏末却是不愿意再者耗着,她同李氏、王桃青及惠娘们打声招呼,便往家里回去。 小刘氏注意到苏末那边的动静,挑眉,轻点下王魁星的胸膛。 「相公,那位嫂子是谁呀?」 「村里的寡妇,姓苏。」 王魁星看一眼便收回目光,考虑小刘氏刚进门,倒是没说其他太难听的话。 「怎么突然问这个?」 小刘氏装作听不出他语气中的不快,笑着道:「这个嫂嫂生得好看。」 王魁星微怔,没在说什么。 小刘氏则回想起刚刚苏氏边上几个妇人恭敬的态度,她眨眨眼,不知心里在想什么。 苏末回到家,拿起扁担,挑起箢箕,拿起竹耙子,上西山去捡柴。 准确来说,是去耙松针叶当柴烧。 家里大根的木柴还有,但引火的松叶用的快,她每隔几日便要上山去耙一担回来。 西山大都是松树,她没往里头去,用竹耙子在地上扒拉着,将松叶扒拉成一堆,再放进箢箕里。 一边放一边使劲往下压,一担能装不少回去。 次日,王婆子下葬。 小刘氏穿着丧服,忙前忙后的,事事俱到,任由谁见了都不由自主的夸上两句。 王魁星听见后,心里别提多得意了,对小刘氏也越发的喜欢。 …. 下午,田里的七亩田二次深耕结束,李封爽快的付工钱,汉子们捧着铜钱,乐的合不拢嘴。 日子一天天过去,荒地里,翠绿的嫩芽破土而出,给李氏她们带来新的希望。 小刘氏性子好,嘴巴又会说,很快在落山村混熟。 而她与李氏又都是杏花村的人,更是聊的火热。 当她得知李氏跟着苏末开荒,地里种的玉米成功发芽后,不免有些心动。 王家的财政大权早 已转交到她手上,但王家四个读书人,开销本就多,更莫说四人对吃食要求也高。 那银子就跟流水一样,用的极快。 若是自家能种菜种庄稼,到时候也好省下一笔开销。 但她也知道了王家与苏氏之间的恩怨,心想自己若是贸然前去讨好,岂不是打自家相公的脸。 她收敛心神,笑着便是该回去忙活晚饭,同李氏相约明日回杏花村摘杏后,便回王家去。 等深夜,两口子回屋,王魁星洗漱好上床,伸手便要搂小刘氏。 小刘氏顺势趟他怀里,放软声音。 「相公,我想去开荒,你觉得怎样?」 王魁星在她腰间乱动的手顿住。 「这好好的,开荒作甚,吃力还种不出庄稼。」 王家四人,素来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自是不知道苏末同李氏她们开的荒地种玉米长出嫩芽。 小刘氏当即将这事告诉他,然后眼巴巴地盯着,说出自己的想法。 「我知道顾家嫂嫂跟咱家有旧怨,但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咱服个软,去求求顾家嫂嫂,让她也教教我……」 王魁星脸色微沉,坐起身,没有同意。 「你就好好待在家里,把咱这一大家照顾好就成。」 小刘氏就知道是这个答案,她也起身,躺进王魁星怀里,撇着嘴。 「领着你跟公爹还有两个小叔子要读书,开销本就大。 更莫说还有平日的吃穿用度,家里那些银子用起来就跟流水似的。 家里又没个进项的,我这才想着去开荒种些东西,也好省笔开销…」 小刘氏越说越觉得委屈,眼尾泛红,眼泪大滴大滴的往下流。 「你那日还说什么敬我、护我、不让我受半点委屈。 结果我一进门,全家大小事都交给我来做。 我想着咱们是要过一辈子的,也就忍了。 可如今我就想开个荒,你都不愿意……」 小刘氏哭的时候,身子微微颤抖,杏眼微红,梨花带雨的模样,惹得王魁星垂怜不已。 尤其是刚刚小刘氏那句「咱们是要过一辈子的」,听的他心都化了。 「好湘儿,你别哭啊……」 小刘氏一听,哭的更厉害了。 「我一个新妇,每日除了洗咱们的衣裳,竟是还有公爹和小叔子的,弄得我井边都不敢去,而是自己提水回家来洗。 肩膀都被扁担压红了,走路也直不起腰,可你却一点都瞧不出来,还让我忙活一大家的晚饭。 我这是嫁给你还是嫁给你一大家……」 「你自然是我王魁星的妻子。」 王魁星这会倒是反应快,小刘氏止住哭,也不说话,就抬眸,眼巴巴地看着他。 王魁星莫名有些心虚,伸手将她搂紧些,道:「但是家里这情况你也知道。 我爹和魁首他们以前的衣裳那都是由娘洗的。 这长嫂如母,湘儿你就行行好,辛苦这三年,好不?」 小刘氏抿唇:「那……那明日你帮我去提水。」 王魁星见小刘氏退让,当即应下:「别说明日,往后家里的水都我来提,只要你高兴就好。」 说罢,他目光落在小刘氏的肩膀上。 「哪边肩膀红了?让相公来给你瞧瞧。」 小刘氏可没忘记自己最主要的目的,她躲开王魁星的手,娇哼一声。 「那开荒这事呢?」 喜欢死后我成了三个主角 的炮灰娘亲 睢岁 083 好好过日子 「可以可以,只要你高兴,你做什么都可以。」 都哭成这样,他怎么舍得不答应。 小刘氏这才破涕为笑,「相公,你真好。」 「你知道就好,快给我瞧瞧你肩膀怎样了,要是伤的严重,明个我去给你寻药来擦擦。」 王魁星再次伸手落到她肩上。 小刘氏见好就收,配合王魁星,将衣裳往下褪去。 小刘氏本就在相看的年纪,她娘特地不让她干活,在家养了一年多。 皮肤养的雪白细腻,衬得红印那叫一个触目惊心,可把王魁星心疼坏了。 这可是他惦记许久的姑娘,要不然就王婆子那抠搜的性子,怎么会主动开口三两银子的聘礼。 长夜漫漫,他抬手,指腹轻点在小刘氏的肩膀…… 发乎于情,止乎于礼。 次日清晨,小刘氏早早起来,吃过早饭后,便同李氏及其他几个杏花村的妇人一并往杏花村去。 走过西山,就能瞧见围绕着杏花村的山上长着大片的杏树,树上坠满黄灿灿的杏。 山上的地都是划分好的,杏花村人均至少一颗杏树。 往年到这个时候,杏花村的人都会摘杏拿去县城卖。 但除了杏花村,也还有其他村子有杏树。 这人多,总有些脑子不灵清的,想着杏树又不用他们费心,卖多卖少都是挣。 而卖杏的人家那么多,自家的不好卖,便直接往下压价。 别家一斤卖五文钱他就卖四文钱,别家四文钱他就三文钱,只想着自家的杏能卖掉就成。 只是这价格压下去容易,想要提起就难了。 再者那些人本就是脑子不灵清,任由你怎么跟他们讲道理,他们充耳不闻,依旧我行我素。 惹得众人皆怒,有杏树的几个村子的人家联合起来,上门将那几户拧不清的打了一顿,才让他们没再犯浑。 但价格也被压到一文钱左右,若是杏树结的果多,最便宜能两文钱三斤。 若是量少,县城的人图个稀罕,便也能买上三文钱两斤。 李氏几人有说有笑的,一路走到杏花村村口才分开。 小刘氏到家门口的时候,她娘刘氏正在给菜地浇水,瞧见女儿回来,一时之间竟是愣住。 小刘氏笑盈盈地喊:「娘。」 「她爹,湘儿回来了。」 刘氏眼睛一下就红了,将瓢扔进木桶里,朝屋里喊一声后,便往门口走去。 小刘氏的爹。 也就是刘正元听见动静,赶忙走了出来,同时出来的还有小刘氏的弟弟妹妹,过去便将走进门的小刘氏围住。 刘氏握住小刘氏的手,将她全身上下都打量一番,哽咽道:「瘦了…瘦了……」 刘正元握紧拳头:「是不是王家的人欺负你了?」 小刘氏无奈的笑了笑:「爹、娘,你们就放心吧,我什么性子你们还不清楚? 他们家如今的钱都是交给我管着,我这每日就做些家务活,轻快的很。 …. 这不,闲的无事,便回来看看你们,顺带去摘些杏拿回去吃…」 说到这,她主动挽住刘氏的手腕,杏眼眨呀眨,撒娇道:「可以嘛?娘?」 刘氏见小刘氏这番模样不像作假,心里安心不少,随后抬手点了下小刘氏的额头。 「自家的杏想吃就去摘,哪还有什么可不可以的。」 刘正元也表态道:「就是,你是我们的女儿,这是你的家,这成亲了,怎么还跟爹娘客套起来?」 说话的时候,他似敲打的目光扫过自个唯一的儿子上。 「山上的路不好走,让你弟去摘。 到时候拿多些去,给你夫家那边的亲戚也送些去尝尝。」 小刘氏的弟弟从小就小刘氏的爹娘被教导,他是家里的男子汉,要保护、呵护姐姐和两个妹妹。 他乖乖听话照做,却惹得村里不少重男轻女的人家说闲话。 小刘氏的弟弟正是懵懵懂懂的时候,听见那些人不安好心的诱导和怂恿,脑袋没转过弯,回家闹了一场。 然后当天晚上,便享受到了来自刘正元充满「爱意」的柳条炒肉。 次日,刘正元拿着棍子又去那些人家,「友好」的交谈一番,那些人才不敢再多言。 这会小刘氏的弟弟感受到刘正元的目光,下意识站直身子。 等刘正元的话说完,他马上接口道:「就是,姐你就在家好好待着,我摘杏那速度,杠杠的。」 小刘氏笑着应下。 她弟弟则是去拿篮子,然后上山摘杏去。 刘氏给刘正元使个眼色,让他去给菜浇水,自己则是牵着小刘氏往屋里去。 小刘氏两个妹妹也想姐姐,想跟着进去,一并聊天,却被刘氏给打发着去摘菜。 两个小姑娘不情不愿的往菜地里去。 刘氏进屋后,将门给合上,又落上木栓,这才跟小刘氏道:「这会就咱娘两,你跟娘好生说说,到底过得怎样?」 小刘氏还想着糊弄过去,笑眯眯的正要开口,刘氏就红了眼,将她的手握住,然后抬起来。 「娘这一年来,连厨房都不让你进,让你把手养的又软又嫩。 就是想着你等亲事定下,给你买块好料子,让你去绣楼学着给自己做身嫁衣。 可如今才嫁过去多久,你这双手已经起茧。 娘知道你懂事,可你是娘身上掉下的肉,娘会心疼啊!」 小刘氏听罢,喉咙有些泛酸,到嘴边的话被咽下去,她抱住刘氏,带着哭腔将王家的情况一一道来。 刘氏听完,又气又自责,早知如此,当初怎么也不会应下这门亲事。 她抱着小刘氏哭道:「我的儿…是娘害了你啊!」 「娘,你别这么说,你生我养我,已经很不容易了。 当初你定下这门亲事,也是想着我嫁过去能过上好日子,我都省得。」 小刘氏吸了吸鼻子,带着水雾的杏眸透着坚定的光芒。 「俗话说得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我既然嫁给王魁星,自是该同他好好过日子。 况且他待我也挺好的,今日还帮着去挑水,将家里水缸给装满了。」 才挑个水就算好?刘氏不知道王魁星以往那都是不干活的,这会听了心里越发苦涩。 小刘氏却觉得,王魁星能听进她的话,不管出于什么原因,都是个好的开始。 铁杵尚能磨成针,只要她用心,王魁星一定能在她的影响下,为他们的小家而着想。 喜欢死后我成了三个主角的炮灰娘亲 睢岁 084 任务完成 刘氏知道自己女儿是个有主意的,她拍拍女儿的后背,心里长叹一声。 「你心里有数就好,但若是真受了委屈,别瞒着我和你爹,晓得不?」 小刘氏点头,「娘,你放心吧。」 刘氏松开她,抹掉眼泪。 二人整理好情绪,刘氏才委婉的问起二人可有同房? 小刘氏羞红了脸,低着摇头。 刘氏心里这才踏实,「你们这情况特殊,女婿又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 若是一时冲动,有了孩子。 外人只会将所有罪过怪在你头上,各种难听的话都说的出口。 人言可畏,若是可以,这三年你们先分房睡。」 小刘氏点头应下。 「娘,你放心吧。」 刘氏这才接着说起其他事。 直到小刘氏的弟弟摘满两篮子的杏回来,娘俩才没继续往下聊。 王家四个人那都是不会进厨房的,小刘氏得赶回去忙活午饭,中午不留下。 刘正元当即就怒了,自个女儿回个娘家,连留下吃个午饭的时间都没有? 他拿起棍子就要上落山村去,被刘氏给喊住。 「你给我站住!」 刘正元脚步一顿,回过头,「王家太过分,我得给他们一个教训。」 刘氏眼尾的红还未褪下,听见刘正元的话,眼里又泛起泪花。 「然后呢? 大闹一场? 届时你是畅快了,可往后咱们湘儿在落山村怎么过下去?」 虽说嫁的不远,可总有他们顾不到的时候。 这次他们过去撑腰,吓得住还好,若是吓不住,使得王家不喜闺女,这闺女往后的日子怎么过? 刘正元一听,急得直挠头。 「那你说怎么办,总不能让王家就这么欺负咱们湘儿吧?」 「怎么就欺负了,王家情况本就特殊,一家读书人不会下厨,闺女不回去,让他们饿着不成?」 刘正元看着刘氏许久,确定她是认真的,不甘心的「哼」一声,气鼓鼓的扔开棍子,往屋里走去。 「你爹脾气就这样,逢理他。」 刘氏抹掉眼泪,去将刚刚两个小女儿摘的菜给拿过来。 「这些菜也带去,这一大家子的,开销大,能省一点是一点。」 小刘氏忍着泪意应下,提着篮子同家人告别。 李氏她们家里有婆母忙活午饭,因此中午不回家,小刘氏来时就跟她们说过,这会自然不用等她们。 下午。 苏末从258口中得知,这个带领开荒并非都需要她亲力亲为。 只要是由她带领开荒的人带着去开荒,然后达到任务要求,一样可以完成任务。 这会正在琢磨怎么让李氏她们去摇人开荒,小刘氏就提着杏,跟李氏和王桃青一并来了家里。 李氏和王桃青一个是小刘氏同乡,一个是小刘氏的堂姐,这会都是来帮忙做说客的。 当然,她们来之前就把丑话说在前头,苏末若是不愿意,不能强求。 …. 王桃青和李氏先是笑着给苏末介绍下小刘氏,然后又说明来意。 苏末听见是王家那个新进门的媳妇,扯了扯嘴角,笑容略显疏离。 「你们也知道,我这地种了不少,实在是抽不出空来再去开新的荒地…」 拒绝的意思很明显,王桃青和李氏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 二人很快转移话题,李氏将篮子往苏末跟前递过去。 「我今个回娘家摘的杏,酸酸甜甜的,你拿去给孩子们当零嘴尝尝。」 苏末自己是没吃过杏的。 在她那个世界。 她家在农村,家里穷,杏子这东西只听过,没见过。 后来八岁的时候,末世就到来,跟着妈妈四处逃难,被妈妈护了四年。 十二岁以后,自己一个人四处游荡,能活下来就不错了,哪有心思去想着吃什么杏。 望着黄灿灿的杏,苏末心念微动,笑着收下。 「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李氏巴不得苏末能不跟自己客气,她欠苏末的恩情太多,不偿还,于心不安。 「时辰不早了,我们就先回去了。」 李氏提出告辞,小刘氏自从苏末婉拒后便默不作声,充当一个透明人。 苏末挑眉,想了想,将李氏喊到身边。 「嫂子,这开荒种地什么的,我这是抽不出身,但你们不也会嘛。 这事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不用帮我藏着掖着的。」 李氏误以为苏末这是愿意帮小刘氏,但因为之前与王家的恩怨,抹不开面,才这般开口。 心里对苏末的好感度又是蹭蹭往上涨。 「我晓得了。」 她猛的点头。 心想哪些个心是脏的,看什么都是脏的。 一直传苏末假惺惺,故作姿态。 她们对骂无数回,愣是封不住那些狗嘴。 还惹得不少人误会苏末,这会倒是要好好打打她们的脸。 人苏氏,心善着呢! 李氏风风火火的,拉着王桃青和小刘氏就离开。 才出门,就将自己的猜测告诉小刘氏。 「顾家的是个恩怨分明的,你婆母生前与她有旧怨,她面上抹不开,才会那般开口。 但心里却是同意了的。 刚刚特地把我叫过去,同意我们来教你。」 小刘氏一下没听明白。 王桃青却是听明白了,拉了拉小刘氏的衣袖,解释道:「我们这都是跟着苏氏学的。」 跟着她们学,不就同跟着苏氏学没啥区别。 小刘氏这下明白了,对苏末不由也生出几分感激来。 村里其实有不少妇人心动,都想去开荒,可又怕自己弄不成。 去求苏氏教她们,本就不熟悉,这又见利开口,脸皮有些挂不住。 正好这会李氏在弘扬苏末心善,妇人们听罢,果断没在犹豫。 李氏嫁到落山村多年,性子又好,村里不少人都同她关系可以,这熟人好开口啊。 李氏也都应下,教一个也是教,教一群也是教,不懂的就去问苏末,得到解答后,回去便跟妇人们说苏末的好话。 一时间,苏末在村里的地位直线上升,出个门碰见人就向她问好打招呼,整的苏末有些懵。 后来得知都是李氏和王桃青她们几人的功劳,更是哭笑不得。 她哪里什么心善,她都是为了任务。 但不得不说,李氏这么一折腾,村里不少人跟着开荒,任务直接完成,可谓是意外之喜。 村里人得知粪尿对庄稼有用后,对其态度大变。 村里施工队的玉桂婶子脑子动得快,当即找上苏末,问她可不可以给别家也建她家那样的茅房,若是挣钱,分苏末一成。 苏末自然是应下,谁会跟钱过不去呢。 喜欢死后我成了三个主角的炮灰娘亲 睢岁 ,下次我更新您才方便继续阅读哦,期待精彩继续! 085 生辰 眨眼,就迎来顾平安的八岁生日。 苏末天还没亮就起来,给顾平安做长寿面,一根就是一碗的那种。 以前她过生日,妈妈就会做这个,往面里卧个鸡蛋。 妈妈说,一根吃到尾,往后福寿绵长。 想到这,苏末鼻子有些发酸。 她按照记忆中的步骤,将揉好的面搓条… 阳光洒落而下,透过屋子的缝隙溜进来。 顾平安自从顾大郎他们死后,就没过过生日,早已忘记自己生辰是何昔。 他从床上爬起来,穿上衣裳,然后出门,瞧见顾锦年时,咧嘴一笑。 「二弟,早。」 顾锦年看他一眼,扯了扯嘴角。 「大哥,早。」 顾平安肉眼可见的更开心了。 跟顾锦年一并去洗漱间,拿着苏末泡好的柳枝开始漱口。 洗漱好,两人便开始去跑步,等回来后,苏末已经将早饭弄好,厨房也有热水,供他们洗漱。 顾杏年已经从苏末口中得知今天是顾平安的生辰,这会坐在椅子上,一直盯着进门的顾平安笑。 顾平安挠挠头,觉得小妹有些莫名其妙。 苏末拍了下顾杏年的肩膀,示意她收敛些,然后让顾平安二人赶紧上桌。 「赶紧上桌吃面,吃完娘带你们去县里玩。」 顾平安一听不用识字,眼睛一亮,拿起筷子准备开吃,却发现碗里就一根面。 顾平安有些无从下口。 苏末眉眼微弯,「今个你是你八岁生辰,娘特地做的长寿面,夹住一头慢慢吃,从头吃到尾,福绵又长寿。」 顾杏年捂着嘴笑,等苏末话音落下,她脆生生的开口。 「哥哥生辰快乐。」 顾平安怔怔的坐在椅子上,望着碗里的面条。 滴答…滴答… 眼泪不争气的从眼角滑落,滴在碗里。 「好好的,怎么还哭呢。」 顾平安想说自己是太开心了。 可喉咙又酸又涨,到嘴边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苏末心里叹息一声,给顾杏年使个眼色,小声让她去屋里拿洗脸用的帕子来。 顾杏年乖乖应声,小短腿跑的飞快。 顾平安已经止住眼泪,苏末将帕子递过去,道:「快擦擦。」 「谢谢娘。」 顾平安接过帕子,哽咽着开口,声音弱如蚊蝇。 苏末真的很喜欢揉三个孩子的头,头发软软的,手感极好。 她将魔爪从顾平安的头上挪开,笑着指了指长寿面。 「好了,再不吃面都要干了。 咱们还得赶牛车去县里呢。」 顾平安点头,拿起筷子,按照苏末说过的话,夹起面的一头开始吃。 面的味道很普通,跟往日的面没有什么区别,可少年却觉得,这是世上最美味的佳肴。 顾锦年也不知道自己的生辰,望着苏末和顾平安母慈子孝的一幕,心里有些泛酸。 他低头,看着自己碗里,同平日一样的面条,抿唇,随后大口大口的往嘴里塞。 …. 明明依旧是她煮的面,他却觉得食不甘味。 一家吃过早饭,苏末便带着孩子去县城里,八月份的天已经转凉,当初做的夏装自然穿不了多久。 苏末先是带三个孩子去方月那里,分别定做几身秋冬装。 付过钱后,方月还想同苏末寒暄一会。 但铺子客人有些多,再者自 从苏末知道她与方仕之间的关系后,心里便不愿与她有过多纠缠。 人心难测,他们到底是有血缘亲情的兄妹,她做不到信任。 苏末浅浅笑着,手不动声色的从方月手里抽出来。 「好姐姐,你快忙去吧,等十五那日,我再过来拿衣裳。」 八月十五拜月节,同上元节一样,县城会举办庙会,张灯结彩的,好不热闹。 而那天,也正是顾锦年的生日。 「成,到时候咱们一并逛庙会,夜里就去我那睡上一宿。」 苏末笑了笑,没有给出答复。 铺子又进来几个客人,都是因为天凉,来做厚衣裳的。 方月见状,赶忙接待客人去,临走前还让苏末前往别忘了。 离开方月的铺子,苏末又领着孩子去专门卖被褥的地方。 伙计热情的迎上来。 「这位夫人,您是买咱这做好的,还是棉花棉布自个回去弄?」 苏末之前也来过,自是清楚二者之间的区别。 她没犹豫,直接要做好的被褥,贵是贵了些,但不像自己做的,稍微没弄好,就会跑棉。 三床五斤左右重的棉被,再过不久就能用上。 考虑到落山村的冬日是真的冷,苏末还买三床八斤重的棉被。 这可算得上大主顾了,伙计乐的眼睛眯成一条线。 「这位夫人,咱们铺子可以送货的,您看需要不?」 「要钱吗?」 伙计摇头:「您买了这么多,咱这哪还能收您钱呐。」 苏末一听不要钱,自然是应下。 「那麻烦你们酉时左右送到落山村去,到时候我让孩子在村口等你们。」 伙计连忙哈腰,「好嘞。」 过生日,自然不可能单单只有一碗长寿面。 苏末带着三个孩子在街上走走停停,碰见吃食就问三人想不想吃。 顾杏年是来者不拒,小肚子吃的圆圆滚滚。 顾平安虽然也吃,但会注意价格,若是贵了就不要。 只有顾锦年,他的新牙齿只长了一半,又因为心里那点醋意,什么都不吃。 苏末看在心里,面上却不显。 她总不能一直事无巨细的照顾到顾锦年的情绪,适当的放任,并不见得就是坏事。 苏末抱着顾杏年,领着顾平安和顾锦年先是去钱庄,用凭证取了二十两银子的银票,然后直奔银楼。 当初在湖州府回来的时候,她就有过用那些金子给三个孩子打个长命锁的念头。 在落山村,长命锁又叫长命缕,大多用铜钱、布、丝线来制作,再新生儿百日或者周岁时带上,寓意祛灾去邪,「锁」住生命。 顾家入乡随俗,顾平安和顾锦年两兄弟的百日宴上,都给挂上了纯银打造的长命锁。 只可惜后来顾大郎及顾敬亭、宁南清身亡,原主又入不敷出,竟是将两个长命锁都给拿去当了。 而顾杏年,满月后就被丢给顾平安和顾锦年,百天和周岁都没给过,更别说什么长命锁。 但金子太显眼,带着难免惹人眼红,便不了了之。 如今得空,又正逢顾平安八岁生辰,她便琢磨把这长命锁给三孩子补上。 喜欢死后我成了三个主角的炮灰娘亲 睢岁 086 对他们都一样的好 顾锦年还以为,苏末只是给顾平安买生辰礼物才会进银楼。 他下意识放慢脚步,目光落在苏末的背影上。 这一刻,他好像被世界遗弃,黑暗扑面而来,扼住他的喉咙。 顾锦年艰难地做出吞咽的动作,却感受不到一口能让他喘过来的氧气。 他怔怔地站在那里,连苏末走过来都没有发现。 「愣着干嘛,快过来看看你喜欢哪个。」 苏末牵起他的手,声音似秋日的风,轻而易举的吹散包裹住顾锦年的黑暗。 他有些不可置信,「我也有?」 「嗯。」 苏末笑着道。 「提前给你的生辰礼物。」 伙计拿了好几个长命锁放在柜台上,供苏末他们挑选。 苏末拉着顾锦年走过去的时候,顾杏年已经往脖子带上一个。 一面是鱼与莲花,另一面则是刻着长命富贵。 「娘,好看不~」 小姑娘笑的眼睛弯弯,下巴微抬,生怕别人看不见她带着的长命锁。 苏末配合的上下打量一番,随后给与肯定的答复。 「好看,我们杏年戴什么都好看。」 小姑娘笑的更开心了。 顾锦年顿时反应过来,她这是打算给他们三兄妹都买一个。 明明自己也获得她给的生辰礼物,可心里却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若非要用一个词概括他这时的心情,那大抵是有些「失落」的。 她很好,对他们都一样的好。 买好长命锁,苏末又带着他们去书铺。 当初说好,等顾锦年教完顾平安和顾杏年千字文后,就送他去私塾。 但因为村塾这个任务及其他顾虑,苏末再三考虑,还是跟顾锦年开诚公布的谈了谈。 顾锦年除了苏末要离开不能答应外,对苏末的任何决定都能服从。 但他也不忘提要求,想要新的书籍。 书铺里,同类书籍的价格大多是依照厚度来区分。 苏末还是买开蒙用的书。 《三字经》,一两银子。 俗话说,字如其人,墨含其志。 苏末想到原主写出的那一手簪花小字,摇摇头,又给顾锦年挑本字帖,供他临摹。 除此以外,还买些草纸用来给他练字。 字帖贵这一来二去的,又花出去五两银子。 顾锦年在苏末付钱之前,有拦下她,表示不用花那么多银子买纸张和字帖。 他可以用笔沾水,跟着书籍在桌上练字。 苏末知道他是认真的。 在原著剧情中,顾锦年兄妹三人在沿海县四处流浪,因顾杏年的好运,意外拾得一个装满银钱的荷包。 顾锦年时常在书院附近徘徊,只为听里面传来的读书声。 他一眼就认出这是书院夫子的荷包,当即表示要还回去。 顾平安和顾杏年都没有意见,三人在书院附近蹲守,将荷包物归原主。 夫子对三人拾金不昧很是赞赏,交流中,又意外发现顾锦年颇为聪颖。 …. 只是夫子自己也有一大家子要养,而科举之路费钱,他帮不了太多。 思来想去,夫子将自己用过的书籍赠与顾锦年,并答应教他识字读书,只是日常要用的笔墨纸砚这些,他只能送上一份,用完后,他也无能为力。 顾锦年对此已经很知足。 笔用坏了,就去找柳枝代替;墨用完了,就用水代替;没 有纸张,便用沙土、青石板代替。 十年如一日的努力学习,最终成为大雍朝最年轻的状元郎。 但是,如今家里有这个条件,为何要如此艰辛呢? 人活着,努力拼搏、挣钱为了什么? 除去生存,便是提高自己的生活质量和生活层次。 所以苏末没有听从他的意见。 「小孩就该有小孩的样子,不要操心太多,娘有钱。」 苏末将东西放进背篓里,离开铺子。 今个街上行人有些多,街上还有马车行走,路边跪着乞儿,捧着碗乞讨。 苏末不放心顾杏年自己走路。 大雍朝,人贩子分两种。 其一,是买卖非良人。 非良人泛指奴籍、贱籍,买卖合法。 其二,便是拐卖良民。 拐卖后,大多是送去黑作坊或者田庄,有的也是断肢,派去乞讨。 若相貌好的,便送去深山里头或者大户人家做童养媳/童养夫。 这种是违法的,一经抓获,一律处以磔刑,而买家则是处以黥刑做苦役。 而受其贿赂而包庇的官员一律罢官,流放。 当初原主卖掉顾锦年,就是卖给第二种。 原主自幼娇生惯养,苏父又不忍让她知世间险恶,使得她以为自己卖掉顾锦年,也不过是为奴籍。 若碰上个好主家,也算是解脱,若碰上主家不好,那他天命如此。 只是她前脚离开,顾锦年就关进小黑屋,亲眼目睹与他年纪相仿的孩子被断肢。 鼻间满是难闻的血腥味,他闭上眼,那鲜血淋漓的画面浮现在脑中,怎么也忘不掉。 若不是村长去的及时,以自己报官作为威胁,又拿银子,只要他们愿意让他赎回顾锦年,就去让村民拦住衙役为诱。 那些人赶在沿海县行事,自然是不怕官兵的,也因此对村长的话并不当回事。 但是后面又不知道什么情况,改口答应了村长。 但他们除了银子,他们还要求村长自断一腿。 这些事情,还是苏末拿两积分,从258那里得知的。 她还知道,顾锦年被放出来后,那些人就连夜离开沿海县。 但有没有留据点,苏末不知道,因为258说他不能透露太多,给积分也不行。 顾杏年个子矮,若是真留有所谓的据点,让她自己走在路上,一个不注意,很容易就被拐走。 她站在书铺边上,将背篓放下,然后抱起顾杏年。 顾杏年圆润不少,少说快四十斤。 苏末挑眉,目光扫过顾平安和顾锦年。 自从她到这个世界,照顾三个孩子后,顾平安和顾杏年都受其影响,饭量直线上升。 顾平安的个子突飞猛长,壮实不少,力气也比同龄人大。 大多少不确定,但比他大几个月的陈卿舟,扳手腕有输给他。 虽然这场比试极大可能有水分。 而顾锦年,他依旧是瘦瘦的,腰杆笔直,浑身散发着冷漠疏离的气息。 苏末当即做出决定,让顾平安将背篓背起来。 虽然他今个儿是寿星,但并不代表不能干活。 顾平安乖乖听话,背起背篓。 里面东西不多,不是很重。 苏末让两兄弟走在前面,她抱着顾杏年跟在后面,也好能盯着些。 喜欢死后我成了三个主角的炮灰娘亲 睢岁 ,下次我更新您才方便继续阅读哦,期待精彩继续! 087 谋财害命 苏末领着三个孩子到车棚时,发现有个熟人。 衙役班头——李封。 他似乎是在办案,脸板着,不怒自威。 但在瞧见苏末后,马上露出讨好的笑,主动打招呼道:「顾夫人,今日来县城采买?」 苏末浅笑着点头,目光扫过他身后。 「李班头这是…」 李封给身后的衙役使个眼色,让他们离远一点,然后道:「前些日子码头发现一具女尸,这不,刚把嫌犯抓住,准备带回衙门审问。」 他目光扫过顾平安背着的背篓,顿了顿,又道: 「死者是做喜娘的,近两个月阔气起来,遭人眼红,被谋财害命。 顾夫人平日若是来县里采买,可得多注意些,县令大人还在等着冬日往田里种麦子呢。」 苏末颔首,同李封道谢:「多谢班头提醒。」 李封见苏末上道,笑容真诚了些,转口提起那七亩试验田来。 「这离上次耕田也过去七八日,田里情况如何? 大致需过几日再次深耕?」 苏末每隔一天就会去田里瞅几眼,自然是清楚情况的。 这会李封问起,不假思索便道:「前两日刚放的水,如今天凉,干涸速度慢。 村里老人说是过两日还会有雨。这具体时间我也说不准。」 李封也不是非要准确时间,只要能让他心里有数就成,免得县令大人问起这事,他却一问三不知。 「成,那您就跟以往一样,临近开工前一两天,派人给衙门传个口信。」 苏末微微点头。 李封还得赶回县衙去。 这喜娘之前受雇于胡家,这胡夫人得知人去世的消息后,派管家给县令大人传话,让他们赶紧把案子查清,还喜娘一个公道。 县令大人便将这事交给他,限他七日内找出凶手。 衙门本就事多,这几日可谓是忙的焦头烂额,如今抓住嫌犯,李封自然是想着赶紧结案。 他拱手,同苏末告辞,随后给手下们是个眼色,一行人压着嫌犯,往衙门而去。 苏末领着三个孩子做牛车回去。 陈离海和王桃青牵着一头羊,在顾家门口等着。 王桃青瞧见苏末四人回来,赶忙笑着迎过去。 「顾家的,这母羊我给你送来了。」 她走到苏末身边,挤眉弄眼的,声音也放低不少。 「这羊奶量足,那人说了,若是好生养着,能产奶七八个月呢。」 苏末很早就想买母羊或者母牛来,好让三个孩子每天喝上一杯奶。 只是去县里打听一番,才知道那些买的牛都是耕地或者做牛车用的,产奶量少。 而羊肉膻,养的人少,母羊都是要留着喂养小羊羔的,没有人牵线搭桥,人压根不愿意卖。 无奈之下,苏末只好将主意打在西山上。 当初收王家的赔偿礼算的是两个半月,如今过去三月有余,使用陷阱也不会有人说闲话。 …. 只不过她前脚刚上山把陷阱重新布置好,回去就见王桃青在家门口等着。 两人打个招呼,王桃青便说明来意。 这陈辞海认识个养羊的,有两只母羊,因为一直不见怀羊羔,打算卖掉。 结果刚把消息放出去,就发现两只羊都怀了。 思来想去,那人还是决定等羊生了后再卖,羊的奶量多,到时候留一头用来喂养小羊羔就成。 陈辞海得到消息时,马上想起苏末有打听过能产奶的母牛、母羊的 消息,便将这事告诉王桃青,让她过来传个信。 若是苏末确定要买,可以先出钱定下来,到时候等母羊生产后,直接就能领走。 这可真是打瞌睡就来枕头,苏末笑着应下,又拿钱给王桃青,这才有如今这一幕。 苏末眉眼轻弯,同王桃青道谢:「劳烦嫂子费心了。」 王桃青笑着摆手,「小事一桩,哪有什么费心不费心的。 要真算起来,嫂子谢你才是。 上个月拿你教我们那做的杏子膏去湖州府卖,挣了不少钱呢。」 之前李氏给苏末送娘家摘的杏,一大篮压根吃不完。 苏末回想起自己小时候,家里有棵枇杷树,枇杷吃不完,妈妈便熬制成枇杷膏泡水喝。 她便去县里,买了些白糖,试着将杏也给熬成膏,泡水喝,酸酸甜甜的。 后来王桃青和李氏她们来顾家,苏末便用杏子膏泡水给她们喝。 几人一尝,纷纷觉得味道不错,便打听放了什么东西。 苏末也没藏着掩着,直接告诉她们是用杏和白糖熬制的杏子膏。 杏花村杏子多,李氏很清楚。 她娘家就有七颗杏树,杏子每年都卖不完,又舍不得浪费,后果就是全家吃杏吃伤了。 如今得知杏子可以熬制成膏,就动了心思。 她儿子已经十三岁,她也不指望送去读书科举,只要能挣钱,能让一家过上好日子就成。 李氏当即表明心思,想跟苏末合伙卖杏子膏,苏末提供方子,其他的都她来办,五五分成。 只是被苏末婉拒,顾锦年可是要入仕的,她肯定不会去经商。 再者她自己都去摸着石头过河,哪有什么方子。 李氏若是真想做,直接做就是,至于口感想要更好,那自然只有多尝试这一个办法。 李氏也是说干就干。 买回不少白糖,根据苏末提供的大概比例先熬制一小锅,然后让大家品尝,根据每个人的评价来调整糖与杏子的比例。 最终在被她喊去品尝的妇人即将吃腻的前夕,掌握了最合适的比例。 杏子膏做好了,下一步便是出售。 这种跟糖葫芦一样,隶属经过加工的吃食,想要在县城贩卖,需先去衙门,寻找相应的官吏报备。 大雍朝对于百姓经商有一个很好的条律——初次报备者,给与一次后悔的机会。 报备后七日,才会将其改为商籍,而这七日之间,可去衙门撤销报备。 李氏跟陈鹤云报备后,内心忐忑的拿着做好的六斤杏子膏用小陶罐装好,去县里卖。 她采纳苏末的建议,用小竹筒作碗,现场泡水,先尝后买。 因为价格定的高,一开始买的人不多,陈鹤云都做好第七日去衙门撤销报备的打算,谁曾想峰回路转。 有个婆子说她家主子用这杏子膏泡水喝上几日,人不怎么咳嗽了,痰也少了些。 这次特地来回购,一下买走两罐,也就是四斤。 有人听着心动,左右杏子膏泡水,一次一小勺就成,便纷纷买上一些回去试试。 没多久,所有的杏子膏都卖完。 刨去陶瓷罐和白糖,赚了一百多文钱。 李氏和她相公顿时来了劲,也不在打算撤销报备,风风火火的去买白糖,继续做杏子膏。 王桃青见了,有些心动,又正好陈辞海寻到份活计,跟货船去湖州府。 她便跟李氏商量,她出钱,李氏做杏子膏,让陈鹤云跟着陈辞海去湖州府搏一搏。 喜欢死后我成了三个 主角的炮灰娘亲 睢岁 088 生辰蛋糕 苏末挑眉,将在她怀里扭动,想要去看羊的顾杏年放下来。 「这事可真没必要谢我,我就是动动嘴皮子,出钱出力的那是你们自己。」 王桃青笑了笑,没接口。 不管苏末怎么说,她们心底都明清。 若不是苏末,她们不会知道杏可以熬制成杏子膏,李氏也不会动做生意的心思,更不会有拿杏子膏去湖州府卖的想法。 「你看看这羊牵进院里还是就放外面?」 王桃青说道。 苏末过去将院门的锁打开。 「牵进院里来吧。」 外面那个棚子就是几根木头搭起来,往上铺着茅草,放着鸡笼和鸭笼,不好再放羊进去。 苏末寻思去砍树来,搭个大点的棚子,四面围起来,先用来养羊。 等到时候,地可以种了,将棚子从中间隔开,再去买头牛回来养着。 陈辞海把羊牵进去,绳子绑在里头的棚子上,免得羊瞎跑。 羊送到,陈辞海夫妻两自然也准备回去。 如今落山村不少人家都跟着开荒种地、院子里种菜,又养鸡鸭。 一天到晚都忙得很,连八卦都没空去井那边坐着聊了。 陈辞海将从买主那里听来的喂养注意事项告诉苏末,随后便提出离开。 「时辰不早了,咱这家里还有事,就先走了。」 「这进来喝口水歇会再走呗。」 苏末挽留,人帮了忙,总得意思意思。 王桃青笑着摆摆手,「不用不用,这再过几个月就过冬了,我们这寻思趁得空,再去开块地,种些土豆下去。」 「成,那你们忙去吧。」 苏末点头,送二人出门。 顾杏年还在羊边上站在,好奇的很。 苏末进院里,就瞧见她小手抬起又放下的。 双眸微弯,苏末走过去,道:「想摸羊?」 顾杏年眼睛一亮,脑袋跟小鸡啄米似的。 「嗯嗯。」 苏末将她抱起来,靠近母羊。 「摸吧,不用怕。」 这只羊挺温顺的,低着头站在那一动不动,顾杏年伸手,小心翼翼的放在羊上,羊毛软软的,手心有些痒。 她收回手,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容。 苏末笑着问:「喜欢吗?」 顾杏年点头,「喜欢。」 「那这喂羊的任务也交给你,好不好?」 顾杏年对小动物有种莫名的亲近感,家里的鸡鸭放出来的时候,也都喜欢跟在她屁股后面走。 苏末见状,便将喂鸡鸭的任务交给她,至于给鸡抓虫子,给鸭捡海螺之类的加餐,自然是由顾平安两兄弟来做。 顾杏年对此欣然接受,甚至还会主动给自己揽活。 这会也一样,顾杏年眼睛亮亮的,拍了拍小胸脯。 「好!」 这件事自然就这么说定了。 下午,苏末上山砍树。 搭棚子可不是一个下午就能搞定的,苏末把需要的木材劈好,堆在一边,等着明个再开工。 …. 酉时,苏末打发顾平安去村头,没多久他便领着送棉被的牛车回来。 傍晚黄昏时刻,苏末将鸡鸭关进笼子里。 顾平安三人则是拿着篮子去了海边,赶在天黑前,捡些海螺回去给鸡鸭加餐。 苏末则是洗干净手,拿着碗靠近母羊,准备挤奶。 母羊格外温顺,奶量也足,苏末弄好后,将羊奶放进厨 房,然后舀了碗玉米粒喂给它。 苏末想着,给顾平安做个生日蛋糕。 系统的积分商城种类繁多,什么奶油、低筋面粉的啥都有。 而家里的鸡也早就开始下蛋,至于牛奶,可以用羊奶代替。 她还特地用三十积分换购一本菜谱大全。 只是她高估了自己的理解和掌控能力,尤其是在面对「适量」二字的时候。 用甑子蒸了几次蛋糕,开始不够松软,后面又过于软塌。 258都看不下去了,「宿主大大,商城有现成的蛋糕的,您要不就放弃吧。 至于这剩下的材料,本系统吃点亏,低价回收,怎样?」 苏末嘴角抽了抽,看向一片狼藉的灶台,有些不死心。 但天色已经黯淡,三个孩子马上就该回来,她想了想,还是放弃继续尝试。 不过也没答应258。 奶油本就换的不多,低筋面粉可以储存,没必要退回去。 再说了,十五天后就是顾锦年的生日,还有尝试的机会。 矮个子里面挑高个,苏末将奶油抹在挑选出来的蛋糕胚上,又将从县里买回的苹果给切片,放在上面。 一个简单潦草的生日蛋糕就做好了。 秋日的傍晚微微泛凉,苏末又挑个阴凉处放着,远离灶台,也不用担心奶油会化。 三个孩子已经回来。 顾平安熟练的用石头将海螺砸碎,然后放进挂在笼子里面那个竹筒做的食盒。 顾锦年则是舀水给顾杏年洗手,还特地给她抹上皂荚液,去去手上的海腥味。 晚饭很快弄好,苏末吆喝顾平安和顾锦年进厨房帮忙端菜,然后又将用碟子装着的蛋糕拿进去。 「先不着急吃饭,都尝尝这个生辰蛋糕,娘琢磨许久才弄出来的。」 苏末放下后又去厨房,将柴刀化作平尺水果刀,还特地用火先烤一下,免得待会奶油粘刀。 三个孩子则是盯着蛋糕。 顾平安挠挠头,同顾杏年一样,小小的脑袋满是疑惑。 这东西白白的,好吃吗? 顾锦年的注意力却是在苏末刚刚的那句话上,这是她琢磨许久才做出来的… 按照她的性子,想来自己的生辰一定也会有所谓的蛋糕。 一回生,二回熟,给他的蛋糕,肯定会比给大哥的要好。 想到这,顾锦年嘴角上扬。 苏末很快回来,见三个孩子都看着蛋糕,眉眼微弯。 吃生日蛋糕是要点蜡烛许愿的,但特殊情况特殊应对,蜡烛不好往上插,许愿还是可以的。 「平安,你对着蛋糕闭眼许个愿,心里默念就成,不用说出来,不然会不灵验的。」 顾平安乖乖照做,闭着眼睛心里暗暗许愿。 希望娘亲永远都跟现在一样,希望他可以少认字,少看书,希望娘早日给他做个师父教他武功。 顾平安边许愿边幻想实现后的日子,心里那叫一个美,眼睛都还没睁开,就笑出声来。 苏末和顾锦年都没眼看。 只有顾杏年等不及想尝蛋糕,攥了攥顾平安的衣袖。 「大哥,你笑够没有,我想吃蛋糕啦~」 顾平安这才睁开眼,对上苏末含笑的眼睛,脸颊浮现出两抹红云。 只不过他近些日子经常为了逃避认字,主动跑去海边捡海螺,养白一点的脸火速晒黑,这会红脸也没人瞧得出来。 苏末也没磨蹭,拿起还有些余温的刀将蛋糕切开,然后用碗装起来。 奶 油是积分商城兑换的,味道自然好,顾杏年吃的鼻子都沾上奶油,脸颊两侧更不用说。 顾锦年顾及牙齿,不肯多吃甜食,苏末也不强求。 喜欢死后我成了三个主角的炮灰娘亲 睢岁 089 西瓜 吃过晚饭,苏末便开始收拾桌子,至于三个孩子,也是打发去院里走走,消食。 等她把碗筷洗好,厨房收拾干净。 顾平安和顾锦年已经一前一后的拿着干净衣裳,去洗漱间洗好澡,回自个房里睡觉去了。 顾杏年就站在厨房门口等着,苏末抱她去洗漱间,给她洗好澡,哄她睡着后,揉揉有些发酸的腰。 这一天天的,真是累人。 抬手嗅了嗅衣裳,一股子汗臭味。 她打个哈欠,拿起衣裳去洗漱。 初一看不见,初二一条线。 今个儿的夜晚没有月亮,只有漫天的星辰。 苏末洗好澡,又将衣服洗干净晾起来,已经困得不行,回屋倒床就睡着了。 次日清晨,顾平安和顾锦年跑完步就去抓虫子,用来给顾杏年喂鸡。 苏末则是开始搭棚子,一忙就是一整天。 她还把之前养鸡的棚子给重新修整一番,围上篱笆,往地里撒上一层草木灰。 鸡鸭大了,不能再像以前一样放养进菜地里,但也不能总关在笼子里。 这有个棚子就不一样了,直接散养着,篱笆编织的高,不用担心鸡会飞出来,食盒挂在篱笆上,也方便喂食。 至于菜叶子什么的,直接往里一扔就成,笼子也不用拿走,给鸡鸭下蛋用。 过几日鸡屎鸭屎积攒的多了,还可以铲出去,到时候给地里种的玉米追肥用。 玉米的生长周期一般在三个月左右,六月末种下的,这会正在开花期。 西瓜的生长周期在三到四个月,如今已经成熟,椭圆状,个头大,一个少说都有二十来斤。 村里有不少人见了都啧啧称奇。 村长也有些动心,这么好的西瓜,若是来年村里人都种,肯定能买不少钱。 他不知道这西瓜是无法繁殖的,还特地上门,询问苏末届时可否将西瓜种子卖些给他。 这事肯定是不能答应的,要不然到时候种不出来,只会害人害己。 她想了想,跟村长道:「不瞒您说,这西瓜种子我是从游商手里买的,我这买的时候,那游商跟我说过。 这种子用他们那的秘制药水浸泡过,结的瓜比平常的要大要甜,代价便是这西瓜里的种子没法再种出西瓜来。」 游商都是走南闯北的人,手里有些稀奇的玩意很正常,只是村长有些不死心。 村里人一直靠出海打渔为生,如今发现有另外的活路,不尝试一下,不甘心。 「没事,你卖我些,我拿回去试试,若是真长不出芽来在另说嘛。」 苏末见他坚持,也不好再说什么。 「那成,您稍等会。」 苏末说着,就进了卧房,这摘回来的瓜都放在床底下,阴凉处,不容易坏。 她挑选出个比较好看的,抱着走回厅房,笑道:「我们这吃瓜也没留瓜子,您就直接拿个瓜回去吧。」 …. 村长当即就要掏钱出来。 苏末赶忙制止道:「不用不用,平日承蒙您关照,这瓜是我送您的。」 「这怎么能行,该给的就得给。」 苏末不愿意跟村长磨蹭,有这时间,还不如去编织两个箩筐,好装西瓜去县里卖。 「怎么不行了?您若是非要给钱,那这瓜我就收回去,您也别惦记瓜种的事了。」 村长听罢,只得抱着瓜离开。 天阴沉沉的,乌云随风堆砌。 苏末上山砍竹子,又割些草,用绳子绑着扔在竹子上,一路往家里托着去。 前脚刚把草扔进羊圈里,豆大的雨倾盆而下。 苏末赶忙往院里跑去,进屋前还不忘将衣裳收下来。 掺杂着泥土的腥味的冷风席卷而来,苏末将窗户关好,然后开始在厅房劈竹条,编织箩筐。 这场雨来势汹汹,足足下了两日才停下来,原本的燥热被一洗而空,尤其是在早晚时分,凉意十足。 苏末拿起扁担和箩筐,去地里摘西瓜。 顾杏年嚷嚷着要去帮忙,苏末嫌她走得慢,直接将她放进一边的箩筐里。 一边重一边轻,苏末紧紧抓着箩筐上的麻绳,平衡好两边,大步的往西瓜地走去。 顾杏年特别喜欢吃又大又甜的大西瓜,这会到了瓜田里,活蹦乱跳的。 「娘,这里有个大瓜!」 「娘,这个瓜也好大!」 「娘娘娘,快来快来,这个瓜更大!」 「……」 苏末揉揉眉心,突然有些后悔带顾杏年过来。 两个箩筐很快装满,苏末挑起扁担,驼着背,迈着小步往家里去。 顾杏年还没从瓜田里满是大瓜的喜悦中脱离,这会蹦蹦跳跳的走在苏末前头。 到了家,将瓜放进屋里,苏末再次挑起箩筐出发。 顾杏年还想去,苏末也没说什么,直接切一个西瓜放在厅房。 鲜红的瓜瓤顿时吸引顾杏年的注意力,诱人的香甜使得她挪不动脚。 顾杏年果断放弃跟着去瓜地,捧着一片西瓜大口大口的吃起来,脸上沾满汁水。 一片吃完,她才想起两个哥哥,蹬着小腿进书房,心虚的笑了笑。 「大哥哥、二哥哥,娘切了西瓜放在厅房,你们快去吃吧。」 顾平安没多想,听见有西瓜吃,眼睛一亮,站起身就往厅房去。 顾锦年眸光扫过她脸上已经干涸的西瓜汁,微微挑眉。 顾杏年傻笑两声:「二哥哥,怎么了?」 「没什么。」 顾锦年从椅子上下来,往厅房去。 地里熟透的瓜多,苏末来回好几趟,才摘得只剩些不到时候的瓜。 李氏在地里薅草,瞧见苏末在摘瓜,眼珠子一转,站起身拍拍灰尘就回家里去。 她婆婆也在地里,瞧见连忙道:「怎么了这是?」 「我瞧顾家的在摘西瓜,寻思回去跟鹤云商量商量,要不要把她家的西瓜买了,到时候拿去湖州卖。」 李氏的婆婆不懂这些,她只知道自己儿子前些日子挣了银钱,这会听见买和卖的,急忙道:「那你快去,这里我来弄。」 李氏笑着「哎」一声,风风火火的往家里赶去。 陈鹤云脑子也好使,听完李氏的话,当即道:「这事可行,这个季节的西瓜也算得上稀罕东西,到时候拿去湖州府,定能卖个高价。」 正好他们的杏子膏已经卖完,正在琢磨做什么生意呢。 「那我这就过去顾家,探探口风。 你也去盘点下家里还有多少钱,到时候不够用,咱们再去找找弟妹,看看她愿不愿意跟上回一样。」 喜欢死后我成了三个主角的炮灰娘亲 睢岁 090 昌湖商行 李氏风风火火的去了陈辞海家里,探了探王桃青的口风。 王桃青有些心动,可想到家里最近的事,还是狠心拒绝李氏。 她也没多解释,就说一句,「昨个离海的亲事定下来了。」 李氏顿时理解,「那成,我先走了。」 王桃青露出歉意的笑,送她出门。 李氏又回家,同陈鹤云商议一番,才往顾家去。 「顾家的,在家不?」 李氏站在院子门口,探头往里瞧去。 苏末正在后面摘黄瓜,系统出品确实好,水灵灵的,做成拍黄瓜,清脆爽口。 猛然听见外头有人喊她,还以为自个听错了。 李氏那边瞧见没动静,又喊了一声。 苏末这才确定是真的有人喊她,拿起摘好的黄瓜就往院里走去。 李氏就站在正门口,苏末走到厅房门前,一眼就瞧见来者何人。 她投去诧异的目光,「嫂子怎么得空过来了?」 李氏走进院子,直接开门见山道:「你那西瓜卖不?」 苏末马上反应过来,杏的季节已经过去,李氏那边估计是最后一批杏子膏卖完,便打上她这西瓜的主意。 这西瓜卖谁都是卖,只要价格到位就成。 好看的狐狸眼微弯,她笑道: 「嫂子进屋里来说吧。」 李氏对上她的笑容,心莫名有种要被算计的感觉。 她下意识目光闪躲,反应过来再抬眸,就见苏末疑惑的歪头,道:「嫂子,怎么了?」 看来是自己的错觉。 李氏心想。 她回以一笑,跟上去,「没什么,走吧。」 二人进屋,各坐桌子一边。 桌上放着倒扣着的碗,苏末拿两个,用水洗一下,然后倒满水,将一碗水放到李氏面前。 「嫂子喝水。」 「哎。」 李氏应声,拿起碗就喝上一口。 不知道怎么回事,她有些发怵,就好像被什么东西给盯上了一样。 水是今早烧的,这会已经凉透,李氏心里打着鼓,一碗水一口就给喝完了。 苏末微微挑眉,坐下后率先开口。 「嫂子打算以什么价格收购?」 李氏下意识坐直身子,将来前与陈鹤云商酌过后的话娓娓道来。 「是这样,你陈大哥说这个季节的西瓜挺稀罕的,而这些日子以来,你帮了咱们不少忙,咱也不能做那种昧良心的事。 只是我这跟你陈大哥这手里头钱不多,你看能不能这样,我们拿瓜去湖州府卖,到时候赚的钱二八分。 我们二,你八。」 李氏这番话可谓是诚意十足,直接将苏末的话都给堵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李氏见她不吭声,还以为她是觉得二八分有些低了。 咬咬牙,李氏下定决心道:「一九分也成的,你这什么都不用操心。 我们之前去湖州府卖杏子膏,已经打点好货船和销路,这回杏子膏换成了西瓜,一定也会大卖的。」 …. 她有瞧过,苏末地里的瓜多,个头又大,少说也有四五百斤。 西瓜种的人少,像苏末能种出这般大个的更少,更别说这个时期的市面上基本没有买西瓜的。 这反季节的瓜果蔬菜都贵。 就好比前两年的冬日,有人泡黄豆做豆腐,却泡出一缸豆芽来。 后拿去县城卖,被一家快关门的酒楼掌柜的相中,出价一斤五十文钱。 当然,没过几日,掌柜的就琢磨出豆芽如何而来。 当即翻脸不认人,不在收购那人的豆芽,却不曾想那人气不过,把泡豆芽的法子传了出去。 冬日想吃点新鲜菜本就难得,再者又是酒楼新菜同款,众人得知后,纷纷去买黄豆尝试泡豆芽。 导致那年冬日,豆芽成了家家户户的必备菜,而将豆芽作为主打新菜的酒楼也彻底的关门大吉。 但这西瓜不一样,就算有人想跟风,那也得等来年。 而至于运输费和打点要用的开销,那不管卖什么,都是必不可免的。 该花就得花,扣扣的,这生意如何做的下去。 说罢,她忐忑的看向苏末,语气略显讨好:「你看行不?」 「行,当然能行。」 湖州府可比沿海县要繁华,这西瓜的价格自然也会更高,她不是没有动过这个心思。 可地里瓜多,想要找到合适的货船是一个问题,然后来回至少四五天,那七亩地还得盯着,这也是个问题。 而答应李氏,她也不用再费心思,就能把钱挣到手。 想到这,苏末眼里的笑意真切了些。 「不过就按你之前说的,二八分就成。 至于地里的西瓜我已经摘得差不多了,如今都放屋里呢。 你若是要运去湖州府卖的,最好尽快忙活起来,久放不新鲜,难免影响口感。」 李氏怔怔地,好半响才反应过来,眉眼弯弯,脸上洋溢出激动的笑容。 「哎哎哎,我这就回去跟你陈大哥说一声,最迟今晚,就让人来拿瓜。」 说罢,便风风火火的离开。 顾锦年从门口探出半边身子,望着李氏离去的背影,眸光微闪。 他走进去,有些不理解:「娘为何不自己拿去湖州府卖呢?」 虽说二八分成,但这瓜又都是自家的,挣多些不是更好? 苏末端起碗,喝口水润润喉,给他解释道:「咱们地里的瓜少说有四百斤。 若是咱们拿去湖州府,这想找到价格合适的货船便是一个困难。 假若咱们找个货船成功抵达湖州府,如何卖也是个问题。 摆摊,湖州府对此的规矩咱们不清楚,一来二去的,也不知要浪费多久时间。 而寻铺子或者高门大户收购,咱们没有也人脉。 咱们人是可以耗着,可这瓜不行,更莫说一路难免磕磕碰碰,到时候只怕还没来得及卖出去,瓜便坏了。 而你李婶不一样,他们已经是商户,之前又有去湖州府卖过杏子膏,轻车熟路的。 说不定这前脚刚跟我定下这事,后脚人就找到买家,将瓜给定出去了。」 苏末猜的确实很准。 傍晚的时候,李氏一路跑着往顾家去,还没进门就喊道: 「顾家的,天大的好事!」 苏末迎出去,诧异道:「怎么了?」 李氏扶着腰,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好半响才缓过来。 「我跟你陈大哥去找货船的时候,船行的管事听我们说是要运输西瓜,便帮着将这消息放出去。 没多久,昌湖商行的人就在船上拦住我们,说想跟我们谈谈西瓜这事。」 她眉飞色舞的说着,脸颊因为激动泛起两抹红晕。 「昌湖商行你知道不? 皇商! 接待我和你陈大哥的管事说了,他们想寻些好东西送去宫里,若是这批西瓜能让他们满意,价格不是问题。」 喜欢死后我成了三个主角的炮灰娘亲 睢岁 091 有些意思 在李氏离开的半个时辰后。 陈鹤云夫妻两领着一辆马车来到顾家门前。 车帘掀开,一个身着华服的男子从里面出来。 他估摸四十岁左右,眉宇间有些多年风雨沉淀下的沉稳与老练,双眸微微眯着,精光湛湛。 脸上挂着笑,给人平易近人的错觉。 「林管事,我先去敲门,看看人是否在家,您稍等片刻。」 男子,也就是林管事微微颔首。 顾家的大门白日是不关的,但该有的礼数不能丢,到底是别人家,总得经过人同意才行。 陈鹤云站在门槛外,轻轻扣响木门,朝里面喊道:「顾家弟妹,你在家不?」 正在忙活晚饭的苏末一听,便猜到是李氏她们来了。 正好锅里的菜也熟了,她盛到碟子里,然后舀水洗手,一边用抹布擦手一边回应道:「来了。」 说罢,她往外走去。 顾平安他们也听见声音出到院子里。 「平安,把菜端进厅房去。」 苏末的目光扫过三人,道:「你们先吃着,不用等我。」 顾平安三人点头,端菜的端菜,进厅房的进厅房。 苏末走出去,率先开口:「进来再说吧。」 天都黑了,站在大门口不像话。 苏末领着众人进了书房。 里面点着蜡烛,暖黄的烛光摇曳。 陈鹤云正准备开口给苏末介绍林管事,却被他抬手打断。 「客套的话就不必多说。」 林管事下巴微抬着看向苏末,烛光衬着他睿智的双眸越发深邃,举止言谈间自带一股傲气。 「顾夫人是吧? 在下昌湖商行林管事,此次前来,是从陈商旅口中得知你这有一批西瓜。」 陈鹤云虽然入商籍,却未租铺面,坐贾行商,他既是行走各地贩卖货物,自是称为商旅。 「不知顾夫人可否让在下去瓜田一看?」 苏末抬眸,直接对上林管事犀利的目光,不卑不亢。 「地里的瓜我今日摘得差不多了,只剩些不到时候的瓜。 再者瓜田在山上,此刻已入夜,前去难免危险。 要不,林管事去瞧瞧我摘来的瓜?」 想自己做管事十数载,昌湖商行又是皇商,他出门在外,自是受尽阿谀奉承。 久而久之,身上难免带着一股上位者的气势,寻常百姓见他,大多是心生胆怯,紧张的说不出话。 这眼前的顾夫人倒是有些意思。 不过也是,能在秋日种出西瓜,还在院中设有书房的人,岂是平庸之辈。 林管事心想,当即端正对苏末的态度。 「还劳烦顾夫人带路。」 苏末拿起蜡烛,带他们去隔壁屋子,也就是库房。 库房以前的东西都被她搬去西侧屋,这会推开门,就看见满地大西瓜。 林管事眸光微闪,心神一动。 「不知顾夫人可否让在下挑个瓜出来,切开瞧瞧?」 …. 苏末对自己的西瓜信心满满,自是没有意见,她做出请的手势,道:「当然可以,林管事请。」 「多谢。」 林管事颔首,抬腿往里走去,眸光扫过地上的西瓜,看似随手一指。 「就这个吧。」 苏末三人走过去,林管事挑中的西瓜个头中等,形状不是很好,算得上是歪瓜。 陈鹤云和李氏的脸色顿时微变,想劝林管事换一个。 苏末却弯腰将西瓜抱起来,「可以,我拿去厨房切开。」 林管事微微点头,看着苏末拿瓜离开。 身边的小厮却是眉头紧蹙,凑过去对林管事小声道:「主子,您就不担心她将瓜换掉吗?」 林管事瞥他一眼,十分笃定。 「她不会的。」 他这双眼睛看过太多人,是人是鬼,他一眼就能看穿。 这位顾夫人眸光清澈,言行举止落落大方,无半丝作伪。 再者,这可是要送去宫里的东西,他们不敢阳奉阴违。 「可是…」 小厮还想说些什么,林管事却抬手打断他的话,目光瞥过边上的陈鹤云夫妻二人,不容置否。 「刘二,慎言。」 刘二当即低下头,将那句「人心叵测」咽下肚去,但心里还是有些闷闷不乐。 刘二是林管事府里的家生子,十多岁就跟在林管事身边,满心皆是为林管事着想。 而他信奉万物皆「为己」,人性本恶,其善者,伪也。 因此刘二素来不认同自家主子凭借自身阅历来判定人性,但他不过是一个奴才,平日不敢多言,而是心中暗诽几句。 林管事哪能瞧不出来,他心中微微摇头。 这么多年的培养,还是没有长进,看来刘二已经不适合留在自己身边了。 陈鹤云和李氏都当做没有听到二人的对话,上前几步,微微弯着腰,恭敬的问道:「林管事,您看咱这去厨房瞧着?」 昌湖商行不仅仅是皇商,还是湖州商帮的掌舵。 陈鹤云之前同陈辞海去湖州府就卖杏子膏,而陈辞海押的货便是吗湖州商帮的底层商贾的。 二人出钱送礼,攀上这条线后,才得以顺利在湖州府将杏子膏以高价卖出。 林管事微微颔首,并没有因为对苏末的欣赏,就改变他对陈鹤云夫妻二人的态度。 「可。」 但对陈鹤云而言,林管事高高在上的他才能心安,若是平易近人起来,他怕是会慌得找不着北。 「您这边请。」 厨房就在隔壁,几人过去时,苏末已经将瓜切好。 鲜红的瓜瓤在烛光的映照下格外引人注目,汁水顺着留在砧板上,空气中弥漫着西瓜独有的清香。 苏末见人过来,放下刀。 「林管事,尝尝?」 林管事抬腿走过去,随手拿起一片瓜,轻咬一口。 甘甜多汁,清凉爽口,他不由双眸微眯,心里已经有了成算。 吃过瓜,自然开始商议价格。 「在下也就不跟顾夫人客套,你院子里及瓜田所有的瓜,三百两。」 林管事很清楚这批瓜能给昌湖商行带来的利益,三百两,对于农家百姓而言,不吃不喝也得攒上五六十年。 陈鹤云和李氏听见后,肉眼可见的瞳孔地震,激动的狂咽口水。 李氏不动声色的拉了拉苏末的衣摆,疯狂给她使眼色,让她快些应下。 苏末却摇摇头,十分冷静的往上添了一百两。 「四百两,您若是答应,今晚便可将瓜拿走,至于地里的西瓜,最迟七日可摘。」 林管事眉头一皱。 刘二却似抓住苏末的把柄般,怒目圆睁,同林管事道: 「主子,既然这位顾夫人丝毫没有诚意,又何必再谈…」 说着,他顿了顿,向苏末投去鄙夷的目光,故意没有克制声音。 「不过是些西瓜,竟是狮子大开口,咱们不买,她往后也卖不出去。」 就凭他们昌湖商行的名号,只要放出消息,这批瓜也只能烂在这处破院子里。 喜欢死后我成了三个主角的炮灰娘亲 睢岁 092 鸿沟 林管事脸色大变,对着刘二呵斥一声:「放肆!」 世上没有谈不拢的生意,只有谈不拢的价码,这个道理,从进昌湖商行初始,他便了明于心。 苏末会开口加价,虽出人意料,但也在情理之中。 只是他没有想到,当初瞧着刘二一家对自己忠心耿耿,特地将刘二带在身边培养。 可这么多年过去,其他的没见长进,倒是越发的自大无礼。 昌湖商行的事,岂是他一个奴才能指手画脚的! 再者眼前的顾夫人能在秋日种出西瓜,那是否也还有其他本事? 他是商人,经商做生意,自是要利益最大化,而利益关系的主体是人。 常言和气生财,想要从别人那里长久的获取利益,该和和气气才对。 要不然成一锤子买卖,往后这顾夫人若是有其他好东西,被别家夺了先机,岂不是折本买卖。 明年冬日便到三年一次的皇商甄选,如今其他商行可都盯着昌湖商行的一举一动。 「下人不懂礼数,还望顾夫人见谅。」 林管事平复情绪,面露歉意地看向苏末。 刘二忿忿不平的低下头,衣袖中的手紧紧握拳,他不理解,为何主子会偏向一个外人。 「无碍。」 苏末眸光瞥过林管事身后的刘二,神情淡淡,声音微凉。 「左右我反悔了。」 既然说她狮子大开口,那再加一些又何妨。 「所有的瓜,四百五十两,少一两都不卖。」 苏末敢加价是有底气的。 这边卖不出去,她还可以去找方仕。 虽说方仕对原主一家而言是个恩将仇报的小人,但如今明面上,方仕不清楚她知道这些事,对她的态度颇为复杂。 再者因为土质改善一事,她对方仕而言,有利可图,若是传信委托他帮忙,他定是会答应。 而林管事这边,别说四百五十两,就算是说一千两,他也会应下。 昌湖商行是皇商,说是富可敌国也不为过,就拿她所知的苏家跟其相比,望尘莫及。 而这批瓜能给昌湖商行带来的利益,林管事心里很清楚,她心里也同样清楚。 但昌湖商行是皇商,背靠官家,她还没有蠢到敢去触碰林管事的底线。 在皇权至上的时代,没有靠山,想要给三个孩子铺路,本就寸步难行,又何苦给自己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林管事作为商人,自是期待以最低的成本换取最大的利益。 苏末再次加价,他不由皱眉。 但四百五十两跟商行可得的利益相比,不过是沧海一粟,因此也尚在接受范围内。 「成交。」 林管事双眸微眯,透出些许精光。 「但林某希望,顾夫人有其他的好东西的时候能优先考虑昌湖商行。」 「可以。」 苏末微微点头,应的很是爽快。 但心里却是想着,当初是因为缺钱,才想着开荒种西瓜,后来卖虎挣了钱,但地已经开荒,总不能空着,便干脆按照原有的打算行事。 …. 而如今这批西瓜卖出去,往后她自是按照农业百科全书来规规矩矩的种植。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个道理她还是清楚的。 商人逐利,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苏末若了无牵挂,自是无所畏惧,但她有任务在身,谨慎无大错。 陈鹤云和李氏在苏末说出四百五十两的时候,整个人都怔住,大气都不敢喘一声,生怕林管事动怒。 但更令他们感到意外的是,林管事居然答应了。 他们看着林管事从怀中取出荷包,拿出银票来递给苏末。 「这里是四百两的银票,今夜我会派人来将瓜拿走,剩下的五十两,等你地里的瓜全部摘下后再给。」 林管事拿银票并没有遮掩。 苏末十分清楚的看到拿出四百两银票后的荷包依旧微鼓。 想来林管事来前就已经认定生意会谈成,并且心中拟定的价格远高于四百五十两。 但她并没有因此而感到懊悔,而是淡然的接过银票。 林管事瞧见后,心中对苏末的评价又高了些。 交易达成,林管事自是回县城去让人来将西瓜都拿走,届时连夜走水路送去燕京,也好了却东家的烦心事。 陈鹤云送林管事出门。 马车临走前,林管事从荷包中取出一张五十两的银票,掀开车窗的帘子,递给陈鹤云。 「陈商旅也算是帮昌湖商行一个大忙,小小谢礼,收下吧。」 陈鹤云受宠若惊的双手接过银票,深深鞠躬。 「多谢林管事。」 「陈商旅不必客气。」 林管事坐在马车上,居高临下的目光透过掀开帘子的车窗,落在陈鹤云的头顶上,神色暗晦不明。 「剩下的瓜都在地里,这七日还劳烦陈商旅费心,帮忙盯着些,若是有可摘的,可直接摘下送去码头。 再者,这顾家往后又有什么好物,还望陈商旅前去昌湖商行的铺子里传个信。」 说着,他顿了顿,又道:「放心,你为昌湖商行办事,昌湖商行定不会亏待你。 七日后,我再给你五十两银子。 且往后你若是在生意上碰上不长眼的,直接去昌湖商行名下的任意门面,报上你的名号和情况,自会有人解决。」 陈鹤云被林管事的话说的心神恍惚,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感觉喉咙干干的,什么也说不出来。 人与人之间的参差在这一刻鲜明的展现出来。 手心紧紧攥着那张五十两的银票,他却连这张银票上面到底是什么模样都不知道。 可在林管事那里,五十两就好似跟五文钱一样,轻描淡写的被当做谢礼、当做酬劳说出口。 巨大的鸿沟将陈鹤云沉溺,使得他无法呼吸。 内心想要更多财富的欲望在这一刻被无限放大,他低着头,应了下来。 林管事心满意足的离开。 陈鹤云站在原地,盯着马车的背影,知道它消失在黑夜中,才回过神。 陈鹤云并没有隐瞒林管事吩咐他的事情,说完后,还主动提起之前的二八分成作废。 他想挣钱不假,但并不代表他会忘恩负义,在买西瓜这件事上他并没有出力太多,况且林管事那边也已经给过谢礼。 苏末却觉得,若是没有陈鹤云和李氏,她也碰不上昌湖商行,这批西瓜也卖不出这么多银子。 她不是圣母,但也不想欠别人的。 二八分成是不太可能,但想林管事一样给些谢礼,还是可以的。 但这时,258又冒了出来。 「叮,系统任务发放中…」 喜欢死后我成了三个主角的炮灰娘亲 睢岁 093 系统总想让我普度众生 听完任务的苏末扯了扯嘴角。 「258,你实话跟我说,你们智脑是不是巴黎圣母院在逃圣母?」 让她给陈鹤云和李氏的生意出谋划策,并成功赚取纹银百两。 这算什么事? 苏末咬牙,心想系统总想让我普度众生怎么破? 258其实并不太明白苏末这番话的意思,但按照惯例,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智脑是他们世界英明神武,宛若神明般的存在。 258难得严肃起来,十分认真道:「宿主大大,你若是不愿意大可放弃任务,请不要出言诋毁智脑。」 苏末还是头一次听见258如此严肃的声音,怔凝片刻,她同样认真的回复道:「对不起,以后不会了。」 每个人都有不可触碰的底线,不清楚而勿碰尚可原谅,但若是明了于心,还去触犯,那便是犯贱。 258没想到宿主会跟他道歉,小光团停止闪烁,有些不自在的回道: 「没…没关系。」 任务是不可能放弃的,苏末没在跟系统说话,抬眸看向陈鹤云夫妻二人。 既然二人不愿意拿钱,那正好,就给他们出谋划策吧。 常言民以食为天,就拿那个系统界的恶人来举例。 上一世,在他来到这个世界,发现有三个天道之子后,当即不在俯身天道之子,而是切断与系统界的连接,俯身他人。 这也导致系统界没有及时发现异常,而等三个天道之子的气运被他夺走后,一切已经来不及了。 他们为了拨乱反正,以整个系统里尘封作为代价,耗尽所有能源——也就是天道气运换取时光倒流,将258与她送至这个世界。 而这个恶人俯身何人,她与系统都不清楚,准确来说,是接收的剧情中,有一团紫黄两色的光晕遮挡他的容貌。 她们只知道他本身代号009最强主角系统,还有到这个世界后所做的一切。 其中便有一项乃是火锅生意。 按照她接收的剧情,这项生意使009赚的盆满钵满。 而如今距离009抵达这个世界还有七年左右,她与009注定是对手,自然是率先出击,断他财路,打七年后的009一个措手不及。 但是这火锅最重要的是锅,而大雍朝如今因为发现的铁矿稀少,对铁管制严格。 剧情中对铁矿资源的发现也是寥寥几笔带过,她所知的,只有在009到这个世界时,大雍朝已经拥有近三百处。 那时的大雍朝,允许百姓前去铁铺选铁打造工具,当然,刀剑之类的兵器依旧是禁止的。 苏末心里琢磨一番,做不成火锅,那可以先做麻辣烫,免去定制锅具的麻烦。 「既然陈大哥和嫂子不收,我也就不强求了。 眼瞅过两月就入冬了,你们二人走南闯北的行商也不是办法,这样,我教你们一个吃食法子吧。 到时候你们在县里开个街头小店,也省的婶子他们担心,还可以多陪陪孩子。 …. 你们觉得怎么样?」 「这…这怎么好意思…」 李氏和陈鹤云虽然有些心动,可他们家受苏末的恩惠已经很多,做人不能贪得无厌的。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苏末上前握住李氏的手,打起了感情牌。 「我喊你一声嫂子,自是把你当自家人。 这自家人不就是今日我帮你一把,明个你帮我一把。 宴哥儿再过几年也该相看了,这商籍的短处你们也清楚,若是又一直走南闯 北的没个安定,这亲事可就更难寻了。 再说了,这吃食方子就跟上回的杏子膏一样,具体能不能做出来,味道能否让大家都喜欢,还是得靠你们自己多多尝试。」 说白了,苏末就是给个方子,然后做甩手掌柜。 反正系统的任务也只是出谋划策,并没有说让她手把手教导。 本就有些心动的李氏听她这么一说,越发的动摇起来。 夫妻二人相似一眼,互相交换眼神后,咬唇应了下来。 「成,我们听你的。」 李氏紧紧握住苏末的手,喉咙和眼眶涌起一片酸涩。 「嫂子和你陈大哥没什么大本事,也不会说什么好听的话。 你对嫂子的大恩大德,嫂子都记在心里。 往后你就是嫂子的亲妹子,只要嫂子能做到的,一定不会少了你。 等下辈子嫂子再给你当牛做马…」 「嫂子切莫妄自菲薄,你和陈大哥上回卖杏子膏那魄力和行动力,又岂是没有本事的?」 苏末轻轻拍拍李氏的手,以示安抚。 「亲妹子这事可行,下辈子当牛做马就算了,太累。 嫂子若是真想谢我,就把生意做大做强,也不枉我一番心意。」 「好…」 李氏郑重的点头:「嫂子和你大哥一定不负你心意。」 多年后,李氏和陈鹤云凭借麻辣烫发家,吃食铺子和酒楼遍布燕州、峣州及湖州,也算得上一方富甲时,从不曾忘记苏末对他们的恩情。 天色已晚,考虑到陈鹤云夫妻二人不识字,苏末便让二人先回去,等明日早些过来,再来教他们。 李氏二人自是应下,满心感激和欢喜的离去。 苏末往厅房里去,三个孩子听她的话,已经吃好饭,乖乖坐在椅子上等她。 顾锦年最为眼尖,在瞅见人进来时就利索的给苏末盛好饭,放在她的位置前。 等苏末进来后,才开口:「是来买西瓜的?」 苏末揉揉有些发饿的肚子,拉开椅子坐下,端起碗,夹菜。 「嗯,家里瓜都卖掉了。」 话音刚落,她便开始扒拉饭,菜有些冷了,但饭还是热的。 顾平安性子憨,瓜买了就买了,没啥想法。 顾锦年则是苏末做什么都支持。 只有顾杏年,嘴巴撇撇,想着瓜都卖掉了,那自己岂不是没得吃了? 小姑娘好吃,想到这,好看的眸子泛起水雾,可见娘亲一副饿狠了狂干饭的模样,吸了吸鼻子,硬生生将泪水给逼回去。 她想,娘亲为了卖掉西瓜,连吃饭都可以推迟。 而自己也吃过很多西瓜了。 二哥说,不能重口腹之欲,不然会长胖变丑的。 她不要长胖变丑,不好看的小孩没有人喜欢,她想要娘亲永远喜欢她。 苏末埋头干饭,将剩下的饭菜吃完,才心满意足的放下碗。 而小姑娘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之前的委屈已经翻篇,她眨眨眼,看着空荡荡的碗。 心想,就算娘亲吃胖变丑了,她也不会嫌弃娘亲的。 她喜欢娘亲,永远永远都喜欢。 喜欢死后我成了三个主角的炮灰娘亲 睢岁 094 麻辣烫 过了大概一个时辰,林管事再次来到顾家,还带了不少人手以及箩筐和牛车。 刘二没有过来,苏末眸光微闪,站在一旁看着众人搬运西瓜。 除去库房,还有卧室的西瓜苏末早就拿了出来,放在厅房里。 林管事带来的人多,力气大,都是平日搬货的好手,很快便将顾家宅子的所有西瓜装进箩筐,然后放上牛车。 一辆牛车能放四个箩筐,用麻绳绑好固定,而箩筐里面垫着干草,西瓜的缝隙之间也塞进他们准备好的干草,以免路途颠簸,弄坏西瓜。 次日,李氏夫妻二人早早的过来,还带着自家做的烙饼和一壶热豆浆。 李氏昨日说要把苏末当做亲妹子对待,是认真的。 苏末也没跟李氏客气,正好她月事来了,虽吃了止痛药,但还是感觉浑身没劲,一点也不想干活。 烙饼和豆浆都是热乎的,苏末又去后院摘了几根黄瓜,洗一洗直接就着烙饼吃。 她见李氏和陈鹤云干站着,眉头微挑,吆喝二人坐下:「嫂子,陈大哥,坐下来一块吃些呗。」 李氏和陈鹤云十分配合的坐下。 烙饼本就是他们自己带来的给苏末作早饭的,自然不会去拿着吃,因此二人拿起一根黄瓜,掰开一人一半吃了起来。 黄瓜脆脆甜甜的,爽口的很,李氏不由的感慨:「这要是拿到县城买,指不定能卖多少钱呢。」 说来也是奇怪,她们种的菜跟苏末种的比起来,总感觉味道差了些。 难道种菜也是要看天赋的? 苏末不知她所想,笑着摇摇头。 「我如今靠西瓜挣了不少钱,这黄瓜种的不多,就不拿出去卖了。」 「也是。」 李氏赞同的点头。 她知道顾平安和顾锦年都在读书识字,读书虽费钱,但有四百两银子,也足够了。 吃过早饭,苏末便交代三个孩子乖乖在家,自己则是和李氏夫妻二人前去县城,采购需要的食材。 麻辣烫跟火锅一样,最重要的都是汤底。 而大雍朝的调味品颇为丰富,且允许宰杀牛、吃牛肉,因此不用担心汤底问题。 苏末率先领着去买调味品。 辣椒花椒自然是必不可少,然后还有些香料。 买好后又去卖菜的地方,买些生姜、白蒜、香菜、小葱之类的… 最后才去肉摊。 猪瘦肉要两斤,五花肉半斤,还要几斤猪板油,摊主见苏末买的多,对她还要猪骨头这事,大手一挥,两根大骨棒只收三文钱。 买好猪肉,又去牛肉摊子,同样买些牛肉和牛板油,还有几根牛骨。 李氏有些不理解,骨头又不能吃,要来有何用? 苏末笑了笑,只道一句「等回去你就知道了」后便没在开口。 有些事多说无益,只有行动,才能使她人明白。 三人赶着中午的牛车回到落山村。 …. 陈远海见牛车只有苏末三人坐,便直接送到顾家门口。 进了家门,也快到午饭时间了,正好来做麻辣烫。 「我也是头一回做,不确定味道会如何,嫂子你先瞧瞧步骤,到时候自个多尝试尝试。」 苏末引燃灶火,开始熬制牛油。 另一个锅则是大火炖骨头汤。 「这骨头汤的熬制,最好是能熬制久些,味道会更好,但现在时间不够,咱们可以调配汤底的时候,掺些奶进去…」 苏末按照菜谱大全的记载,一边动手一边跟李氏夫妻二人讲解 。 二人也专心学习着。 苏末的菜地有菜,土豆、白菜和嫩玉米都非常适合用来做麻辣烫。 除此以外,苏末还动手,擀出一碗面条来。 将煮过的配菜和面条倒入调配好的汤底中,小火慢慢煮沸后,盛到一个大碗里。 「好了,尝尝吧!」 苏末拿出碗和筷子递给李氏和陈鹤云。 「可能会有些辣,往后你们调配汤底的时候,可以依据客人口味来决定辣椒的多与少。」 陈鹤云和李氏点头。 望着上面的红油,十分默契的低头嗅了嗅,呛鼻的辣味袭来,使得二人差点打个喷嚏。 这哪里是有些辣… 想归想,还是拿起筷子浅尝一口。 刚出锅的还有些烫,辣味刺激味蕾,但却意外的好吃,二人大口哈着气,咀嚼速度加快,将口中的吃食咽下去。 残留的辣意使得嘴巴疯狂的分泌口水,舌尖更是麻的厉害,可二人却对这个味道有些欲罢不能。 两人察觉到自己心中所想,顿时目光灼灼地对视一眼。 这个生意能成! 苏末看着二人的神色,顿时了然于心。 能成就好,接下来的事,就不用她操心了。 吃过午饭,苏末送走李氏和陈鹤云,并将麻辣烫的方子书写下来。 「嫂子,往后你们是要做大生意的,这字可得赶紧学起来,往后账本都瞧不懂可不行。」 李氏和陈鹤云如何不知这个道理,只是他们也没有办法去学呐。 以前是没钱,寻不到人教,如今虽然有钱,可到底入了商籍,那些读书人最是瞧不起商人,又岂会愿意教他们识字。 至于请苏末教?她们实在是不好再麻烦苏末。 二人讪讪的应下,心里却愁的不行。 苏末瞧着二人略显失落的背影,眸光微闪,收拾好厨房后,便拿起银票,去了村长家。 西瓜卖出去这件事她并没有隐瞒,只不过大家并不清楚卖了多少银子罢了。 当初本是想着等七亩试验田种出麦子后,将麦子卖掉,这样明面上她就有钱了,也好开始筹备村塾一事。 但计划赶不上变化,她自然也不用再多等几个月。 村长没在家,而是去试验田观看去了。 惠娘邀请苏末进去坐着等,苏末点头应下,进去刚喝口茶,村长就从门口进来,鞋子上还沾染些许泥土。 他有些意外的看向苏末:「你过来可是有何要事?」 苏末点头,开门见山道:「您也知道,我如今在让平安和锦年两个孩子识字。 按理来说,最好是送去县里的书院或者是私塾启蒙。 但到底路途遥远,两个孩子还小,我这不愿让他们去县里读书…」 苏末顿了顿,继续道:「我之前就琢磨,出资给村里建个村塾,但因为一直没有办法把钱挪到明面来,只得作罢。 正好这次家里的西瓜买了,便过来问问,我这出资建个村塾,都需要做些什么?」 喜欢死后我成了三个主角的炮灰娘亲 睢岁 095 村塾 「创办村塾?」 村长一震,有些意外地看向苏末。 苏末肯定的颔首。 「不错。 最开始,我本是想着请个夫子来家中教导,可后转念一想,我家这情况若是请夫子,难免会有流言蜚语。 后从惠婶子口中得知村塾一事,便想为何不直接在落山村办个村塾? 届时请个夫子在村塾里教书,村里若是有适龄的孩子也可以送去里面。 先不说往后是否能入仕途,这能读文识字,长大了去县里做个账房先生之类的也好不少,您说是吧?」 不得不说,村长有些心动。 想当初他们在渝州,便设有族塾,像他这之辈的大多识字。 只是一路逃难到这里,连生计都只是堪堪维持,又哪还有心思想着给孩子读书识字? 就拿王氏一族来说,要不是有朝廷的那笔补贴,压根不可能会出资供王童生一家读书。 指腹摩挲着茶杯,村长斟酌片刻后,才缓声道:「你有这个心是好的,只是想要开村塾却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选址、官府批准、请人修建屋子都好说,可这夫子…」 后面的话村长没有明说,但苏末也能猜到。 村塾不比其他,束脩低,还得长时间驻守,村子若是偏远,生活水平低下。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 夫子也是人,也需要生活。 她垂眸,端起茶轻抿一口。 「这事您不用担心,等村塾建好,会有夫子的。」 她这些日子可没少从李氏和王桃青口中听到落山村的往事和近状。 其中就有王桃青感慨小刘氏有手段,竟是使得王魁星放下身段去书铺抄书挣钱。 王童生一家的品性她不予评价,但读书这一方面,还是有些真才实料的。 王童生年少时,跟王氏一族的举人学习过,举人曾言他若勤奋读书,往后定能考取秀才之名。 若非后来举人牵扯至舞弊案,王童生可能也不会是如今这番模样。 而元雍十九年秋末,朝廷对舞弊案,给王氏一族的举人发放补偿金。 王族长和几位族老商议后,决定挑选人送去书院,争取能入仕当官,也好使王氏一族飞黄腾达。 后来的话,也不用多说,王童生一家全部进书院读书。 元雍二十三年二月。 王童生和王魁星下场县试,顺利通过。 同年四月,下场府试,同样顺利通过,拥有童生之名。 次年王魁首及王魁元下场,也成功考上童生。 而以前,王童生自恃其高,不愿设村塾,现在却因王婆子一事,王魁星三兄弟无法下场。 而王魁星又娶妻,在小刘氏的影响下,王家原本的和睦已经出现裂缝。 王魁星能放下身段去抄书,自然也会愿意来做村塾先生。 若是实在不行,她便砸钱先去请个夫子来一段时间。 …. 先把村塾任务完成,使得顾锦年的良师线索发放。 到时候她觅得良师,自然也不用担心村塾没有夫子这个问题。 村长见苏末胸有成竹的模样,原本还有些犹豫的心顿时坚定下来。 他端起茶杯,做出敬茶的动作。 道:「那我就先替往后进村塾读书的孩子们谢谢你的一番心意。」 苏末微抬起茶杯,以示回应。 「您客气了。」 两人皆轻抿一口茶,随后放在茶杯,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 言中。 创办村塾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办成的,苏末真心不想管太多,直接拿出一张五十两的银票交给村长,然后做起了甩手掌柜。 村长对此十分无奈,但办村塾是大好事,虽然费心费力,但他心里高兴。 办村塾这事,村长也没瞒着,同时还把当初苏末跟他说的话也给村民宣扬一二。 村里人得知是苏末将卖瓜的钱拿出来给村里办村塾,都被苏末的大义给震惊了。 苏末地里的西瓜好,他们都是清楚的,但再怎么好,不也就是个西瓜,能卖多少钱? 这办个村塾却少说得几十两银子吧? 这苏氏竟是为了村里的孩子的前程,将所有钱都给拿出来了? 村民自认为自己猜测到真相,震惊过后满心的感激涌上心头。 他们何德何能,能碰上苏氏这般大善大义的好人呐! 就连当初认为苏末虚伪,嫉妒苏末的那几个妇人,都不由的生出几分愧疚来。 而被村民感恩戴德的苏末却丝毫不知情。 她这会正在专心做蛋糕,明个就是顾锦年的七岁生日,也就是八月十五拜月节,她得先试试手感,争取次日一次成功。 苏末原本是打算带三个孩子去县里玩久些,也好看看古代的庙会是何场景,到时候在租个牛车回去。 但回想起当初李封的提醒,再者庙会人多,难免鱼龙混杂,还是放弃这个决定。 落日东升,新的一天开始了。 苏末同样早早的起来做一碗长寿面给顾锦年。 然后领着三个孩子去县里。 顾锦年紧紧挨着苏末坐在牛车上,嘴角的止不住的上扬。 抵达县城后,先是去方月那里,将之前定的厚衣裳给拿上,然后又去李氏她们租的铺子里。 铺子是陈笠端的娘那间,空间挺大的,位置也好,来看的人不少,但陈婶子每次到紧要关头就反悔。 这是爹娘留给她最后的东西了,到底还是舍不得。 只是租,别人也不愿意,万一生意正兴隆,房主眼红不给租了怎么办? 陈婶子再三保证不会,但那些商人不信,这也导致铺子一直空着。 后来陈婶子得知李氏她们要开铺子,便主动上门。 李氏她们自然是信陈婶子的,两家火速签订租聘合同,如今已经到装潢的尾声,开业的日子也定了,就在五天后。 就是李氏这心里一直没底,连着好几天去苏末那里,想让她过去铺子掌个眼。 李氏觉得,苏末就是她的定海神针,有苏末在她就安心。 「快瞧瞧,怎么样?」 李氏热情的拉着苏末,从外走到里,嘴巴叭叭地说个不停。 苏末随着她的话看过去。 铺子里放了八张四人桌子,靠左侧则是类似于现代吧台的长桌,一共放了十张椅子。 在右侧是一排订做的长木柜,中间缕空,到时候往里装井水,冬日可以放冰块,可以给食材起到保鲜作用。 柜台正对门口,后面则是厨房。 厨房还没整理好,有些乱,但大体还是可以的。 喜欢死后我成了三个主角的炮灰娘亲 睢岁 096 顾锦年生辰 「挺好的。」 苏末的目光瞥过街道,人流量还挺多,有不少人都向铺子里投来打量的目光。 她想了想,打算将009的火锅店开业的套路稍加修改,然后给李氏她们的铺子用上。 「对了,铺子开业有做什么准备吗?」 李氏和陈鹤云茫然的相视一眼。 「我们有备好炮仗,等开业那天在门口点。」 他们打听了不少,其他铺子开业都是这样,挑个好时辰,在门口点上炮仗,再让伙计在门口吆喝。 苏末摇摇头:「光点个炮仗可不行,吸引的顾客少。」 李氏一听吸引的顾客少,有些着急:「那该怎么办?」 「你们注意到没有,外面路过的人都会往铺子看一眼,这其实就是个很好的机会。」 苏末抬手指向门外。 「等开业前三天左右的时候,摆个桌子在外面,弄个炉子现煮麻辣烫。 再请个能说会道的伙计来站在边上吆喝免费品尝,等人多的时候,将开业日期说出去…」 「最好到时候开业前几天搞个活动,例如消费满二十文可以送两串素菜,满三十文送两串肉,诱导顾客多消费。」 「当然,我就是打个比方,这个具体满多少、送什么还是你们自己决定。」 再怎么说,这也是李氏她们的铺子,而且每串素菜和肉菜的价格苏末也不清楚。 所以这事还得她们拿主意。 李氏和陈鹤云对苏末已经是忠实铁粉,直接选择性忽略苏末的最后一句话。 「还是你想的周到,我下午就去找人,把这事弄个章程出来。」 李氏她们本想着到时候让自个儿子来做伙计,只需要再请个识字会记账的人就成。 这人也有现成的,陈婶子的大儿子陈笠翁,打小跟着陈婶子爹娘生活,是个算账的好手。 苏末见二人听进去,笑了笑,没再多说。 李氏和陈鹤云忙,苏末也瞧见了,寒暄两句,没再逗留。 县城张灯结彩的,挂满灯笼,街道上的摊位也多了不少。 趁人还没多起来,苏末领着三个孩子四处晃悠,在县城解决午饭后才回去。 下午,苏末在厨房忙活生日蛋糕。 这次对食材比例掌握的很好,火候也可以,蒸出来的蛋糕蓬松不塌馅。 苏末对此很是满意。 晚上,顾锦年期待的看着苏末端来的蛋糕,发现果然比兄长生辰那日要好看,心里莫名的升起一抹得意。 「锦年,跟上回哥哥过生日那样,闭眼许愿吧。」 苏末盈盈笑着。 顾锦年点头,闭上眼,心中郑重的祈祷。 希望她永远都不要离开我。 许过愿,自然是可以吃蛋糕了。 顾杏年已经馋的不行,一双眼紧紧盯着苏末分蛋糕的动作。 顾锦年是寿星,自然第一块蛋糕分给他。 顾杏年也没有等太久,第二块就是她的。 …. 小姑娘急不可耐的那起勺子咬一口,甜甜的奶油在口中化开,整张脸笑容灿烂的像个盛夏的花朵。 「好好吃~」 顾锦年慢慢咀嚼着口中的蛋糕,嘴角也不自觉的跟着上扬。 过了两日,七亩地的深耕结束,竹管引水而下,李封吆喝着发放工钱。 苏末趁没人注意的时候,找一块从底下翻出的土放进嘴里。 不似以前那般咸,这说明这个法子是有用的,就是时间问题罢了。 她吐掉土,又去竹管旁捧水漱漱口。 又过几日,苏末用小瓷瓶分出装出适量的土质改善液,往田那边走去。 「顾家的,你这是去哪啊?」 路上有妇人瞧见苏末,乐呵呵的挥手打招呼。 「我去田里瞧瞧。」 苏末浅笑着应付。 「那你赶紧忙去吧。」 落山村的人谁不知道这七亩田跟县令大人有关,一听,歇了留苏末聊天的心思。 但这会没空,可以得空了聊嘛。 有妇人笑眯眯的向苏末发出邀请:「忙完了待会来我家吃茶不。 来的话我弄些油巴子,萝卜丝和肉馅的,那味道老香了。」 吃茶,就是闲着无事且关系好的妇人又不想聚在外面,便吆喝着上某一家去,煮些茶水或者白开水,每个人弄些吃的凑一凑,一块吃着东西聊八卦。 油巴子则是陈、王两族家乡的特色吃食,味道一绝,除此以外,还有糖油粑粑和米饺,但大都是逢年过节才舍得做着吃。 妇人说出这话一出口,苏末还没回应,旁的人就打趣道: 「暮隐家的,你这也太偏心了,平日叫咱们吃茶不是花生就是烙饼。 叫顾家的去,竟是弄肉馅的油巴子吃。」 妇人被打趣也不恼,冲她们啐一口,笑道:「听听这话说的,我那烙饼里的鸡蛋真是白放了。」 周围笑声一片。 苏末并没有应下,笑着找个借口应付过去。 妇人也不介意,笑着摆摆手:「那行,等你什么时候有空再来。」 苏末笑着点头,继续往田里去。 水位已有一半高,苏末将土质改善液倒在最里面的田里,站着待了十来分钟才回去。 才到家门口,就瞧见小刘氏有些拘谨的站在院门口,手里提着篮子,时不时的往里看去。 「你来做什么?」 苏末挑眉,在后面发出质问。 小刘氏有被吓到,整个人一哆嗦,回过头瞧见是苏末后,连忙挤出一抹笑来。 「顾家的,你回来了。」 苏末心里已经猜到她的来意,她往门口走去,神色淡淡。 「你不说我可就进去了。」 小刘氏心里咯噔一下,到嘴边的话打个转,又咽了回去。 她深吸一口气,提着篮子上前。 「我…我做了些吃的,给你送来尝尝。 顺带问问,到时候村塾建好了,我相公能去里面做夫子不?」 苏末停下脚步,目光瞥过她递过来的篮子。 「东西就免了,至于夫子这事,你该去找村长,他同意就行。」 小刘氏微怔,脑袋有些打结。 这村塾不是苏氏出钱创办吗,怎么是去找村长呢? 苏末无法对跟自己有过恩怨的人家笑脸相对,哪怕王婆子已经去世。 她抬腿,快步迈进院子。 等小刘氏反应过来,院子外只有她一人。 耳边传来鸡鸭叽叽喳喳的声音,还有羊的咩咩声。 小刘氏低头看了眼篮子里还冒着热气的包子,忽的笑了。 村里说苏末是个大善大义的,自家相公一直不信,就连她来之前,还劝她莫要去自取其辱。 也不知道他知道苏末这般心善,会不会生出羞愧之意来。 喜欢死后我成了三个主角的炮灰娘亲 睢岁 待精彩继续! 094 王童生中秀才 有苏末给出的主意,几乎大半个县城的人都知道县里有家新的吃食铺子八月二十日开业。 叫什么麻辣烫,味道那叫一个好,而且开业前三天还有活动,还免费送茶水。 等到八月二十那天,李氏和陈鹤云他们几个忙的就没停下来过。 落山村的村塾也选址完毕,挑了个稍微安静的地方,离顾家不远。 方仕那边得到消息时,先是一愣,随后摇摇头,露出嘲讽的笑容。 有其父必有其女,只可惜,这世间好人并没有好报。 鄙夷归鄙夷,他还是批准落山村创办村塾的请求,又想着当年自己好歹也受苏致远恩惠一场,当即书信一封,打算给这村塾寻个夫子来。 他将信塞进信封里,然后放在书桌上,「十一,拿去让人送至峣州知府。」 话音刚落,一道黑影从房梁上下来,飞快的拿走信封,随后从窗户离去。 十一是四皇子的私兵,白日作为衙役跟在方仕身边,夜里则是潜伏在房梁上。 当然,方仕从十一到他身边那天起就清楚此人的真正用意。 明面是保护,实际上是监视,只要他敢有不臣之心,那腰间的软剑就会划破他的喉咙或者刺透他的心脏。 但到底是一介武夫,想要瞒下些事情,并非难事。 例如苏末不仅仅是提出土质改善的人,还是苏致远的女儿…… 方仕淡漠的目光盯着摇曳的烛火,神色隐晦。 八月底,院试放榜,王童生成功考上秀才,王族长喜不胜收,号召族人开祠堂祭祖。 他原本还想着办酒席好生庆祝,可王童生却不愿意,说王婆子去世不到百日,还是不要大肆操办的好。 王族长一听也是这个理,但心里多少有些不得劲,想他们王氏一族盼了多久才盼到这件大喜事,却因为… 唉,真是晦气。 王婆子的娘家兄弟也来了王家,送了不少好东西,还有银钱。 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王婆子虽然没了,但两家的关系是斩不断的,往后王童生还想往上考他们一样会出资,届时荣华富贵,别忘拉他们一把。 王童生让小刘氏上茶,还说了不少好话,王婆子的娘家兄弟满意的不行,小刘氏却在心里暗啐一口。 虚伪。 县城胡府。 王盈盈通体锦缎,衣着不凡的半卧在贵妃榻上,微皱打个哈欠,眼底沁出泪水。 「霖朗,好了没有。」 胡彦霖正襟危坐地坐在不远处,手里拿着画笔,听见她又娇又媚的声音,眉头一皱。 那双幽暗的眸子里,原本宛若平静的水面被投入一颗石子,他放下画笔,冰冷的眸光看向王盈盈。 「别动。」 王盈盈却好似未听出话里的冷意,慵懒娇媚的伸个懒腰,从贵妃榻下来。 她赤足踩在地上,脚踝处的铃铛随着她的脚步发出清脆的响声,每一下,都似乎落在胡彦霖的心上。 …. 他望着这张与生母七分相似的脸,眼里闪过些许迷离。 当他回过神后,王盈盈已经坐在他怀里,那双涂着丹寇的柔夷顺着他的衣襟升了进去。 「霖朗,长夜漫漫,岂可浪费……」 王盈盈在他耳边低咛,随即微微低头,轻轻咬上他的喉结。 胡彦霖闷哼一声,眸光微沉,身体紧绷,呼吸略显急促。 他伸手,抱住她的腰,往屏风后面走去,反客为主。 王盈盈娇笑不止,玉臂缠绕住他的脖子,主动吻上他的唇。 里 面很快传来欢好的声音,屋内的丫鬟都纷纷低下头,闭耳不闻,显然是已经习以为常。 而隔壁的耳房内,瘫痪在床的胡老爷听着不堪入耳的动静,气的面目狰狞,一双浑浊的眼睛怒瞪着屋顶,恨不得将它们戳穿。 「混…混…混账东西」 他艰难的说出这几个字,随即气急攻心,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在他屋里的小厮瞧见后,十分淡定的出门,没一会儿就有大夫走进来,给胡老爷施针。 也不知过去多久,欢好的声音结束,丫鬟们低着头,将备好的水送进去。 管家便是这时候来的。 「主子。」 胡彦霖把玩着手中的玉佩,声音微微有些暗哑:「什么事?」 「夫人的父亲考上秀才,府里可要送礼过去?」 胡彦霖双眸微眯,似在思考。 王盈盈将在胡彦霖腹上游离的手收回,她垂眸遮住眼底的恨意,坐起来,将刚刚随意丢在一旁的衣裳拾起穿上。 然后又拿起胡彦霖的衣裳,丢在他身上,毫无杀伤力的威胁道: 「不许送,当初说好断了往来,如今若是送礼,不知道还以为咱们想要攀关系。」 胡彦霖瞧见她生气的模样,挑眉,伸手将她拉入怀里,低头在她脖子上深吸一口。 「听见夫人的话了?」 「老奴明白。」 外面的管家听见这话,心里对新夫人的位置又往上提了提。 胡彦霖透过屏风,瞧见人还没走,眉头微皱。 「还有什么事。」 管家轻咳一声,「县令大人来了,您看这…」 是不是该出去会客? 胡彦霖却跟没听出似的,手伸进王盈盈的衣裳里,指腹摩挲过她细腻的肌肤。 「呵,稀客。」 抽出手,轻拍王盈盈一下,待她让开身后,才坐起来。 「把人请进来吧。」 管家微怔,却也不敢多说什么,低着头应下,便退了出去。 胡彦霖从床上站起来,整理下衣裳,神色恢复一片冰冷,好似刚刚的郎情妾意都是假象般。 「天色已晚,晚娘还是去沐浴更衣,早些歇息的好。」 话音刚落,他便看向一旁的丫鬟。 「你们两个,送夫人回屋。」 这屋,自然是胡老爷的房间。 被指到的两个丫鬟应声,走到王盈盈身边:「夫人,请。」 王盈盈侧目瞥她们一眼,面无表情的出去,在丫鬟的注视下,进到隔壁的耳房。 这处院子本就是胡老爷的住处,耳房是浴室,只是自从王盈盈嫁进来后,胡老爷就被送到这间耳房来住。 与浴桶之间用屏风隔着,王盈盈一开始仗着胡彦霖宠她,还跟着抱怨过,结果却差点被掐死。 从那以后她就明白,恃宠而骄的尺度底线何在。 王盈盈望着床上躺着的胡老爷后,扯了扯嘴角,露出嘲讽的笑容。 丫鬟很快送热水进来,王盈盈脱掉衣裳,迈入浴桶,热水包裹全身。 记忆深处那双冷清的眉眼浮上心头,她咬紧牙关,狠狠搓洗自己的身子。 喜欢死后我成了三个主角的炮灰娘亲 睢岁 098 特殊的癖好 方仕一进门,就闻见空气中那股尚未消散的情欲之味,他眉头紧蹙,看着侧躺在贵妃榻上,衣裳慵散的胡彦霖。 「看来你是没有将本官的话放在心上。」 胡彦霖垂着眸,遮住眼里一闪而过的暗芒,他招手,随即接过丫鬟递来的酒杯。 「男欢女爱,人之常情。」 说罢,他仰起头,将酒水一饮而尽。 酒劲霸道,呛得他眼尾泛红,胸前的衣裳被打湿,贴在身上。 胡彦霖缓过劲,轻佻的目光扫过方仕有些暗沉的脸,渐渐下移,他嗤笑一声。 「大人这般紧盯着在下,莫非是有特殊的癖好…」 「试验田已经着手种麦,不出意外,本官年末就会被调回京城。 再此之前,四皇子会来沿海县,届时你的矿山若还是毫无进展…」 方仕冷睨着他,语气淡漠无温。 「别怪本官没有提醒你,上一个对四皇子无用的人,连尸首都不知在何处。」 胡彦霖先是一怔,随即哈哈大笑,笑的眼尾都沁出泪来才止住。 「方大人这是在关心在下?」 他站起身,秋风从窗户吹进来,吹的他衣裳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精瘦结实的肌肉线条。 他笑着,赤足踩在地上,缓缓向方仕逼近。 寒意在黑眸中凝聚,方仕冷着脸,抬手直接掐住胡彦霖的脖子。 「本官警告你,休得胡言乱语。」 「恼羞成怒了?」 胡彦霖却丝毫不慌,他勾唇笑着,不顾喉咙传来的窒息感,继续逼近方仕,眸中波光诡谲。 「只可惜,在下这人实诚,心里只装得下美人…让大人失望了。」 疯子,他就是个疯子。 方仕松开手,留下一个阴鸷的眼神后甩袖离去。 胡彦霖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游廊上,抬手摸了下喉咙,眸光微闪。 这种感觉真是…令人着迷。 「去,把夫人叫来。」 他要试试新花样。 一直低着头不敢作声的丫鬟们连忙应下,急匆匆的走了出去。 而隔壁,正趴在墙壁偷听的王盈盈赶忙坐回梳妆台前,手拿梳子,借着烛光望着铜镜里的自己,迫使自己镇定下来。 她本以为方仕就会是她能见到最有权势的人,可没想到…… 她扯起嘴角,露出一抹势在必得的笑容。 方仕回去后,当即命下人送来热水和澡豆,十分嫌弃的将自己的手来回搓洗。 若不是胡彦霖尚有用处,就他犯下的错事,早就不知道死多少回了。 方仕冷着脸,垂眸看向被搓红的双手,心里冷意肆虐。 十一站在一旁盯着,回想起自己在胡府屋顶听到的话,冷不丁的开口。 「大人,可要给他个教训?」 方仕皱眉,朝十一看过去,却发现他看自己的眼神似乎与刚刚胡彦霖的眼神重合。 心里顿时一阵恶寒,方仕脸色越发的阴冷。 …. 「不必,你出去。」 一场秋雨一场寒,连着下了好几天的雨,天也是彻底的冷下来。 落山村的村塾已经建好,夫子自然也是王魁星。 束脩定的不高,跟杏花村的村塾一样,是县里的白鹿书院的九成,但不一样的是,可以以物抵束脩。 雨停的那天,村塾正式招生。 落山村早已不同往日,每家都开了荒地和菜地,有苏末传授的肥料和种植技术,长势颇好。 那五十个汉子也凭借耕地这份活挣了不少钱。 还有跟苏末学做竹编的那几个。 李氏的儿子去自家铺子帮忙,但也没落下这门手艺,像煮麻辣烫用的竹漏、还有放置碗筷竹篮,方便沥水。 陈离海就更不用说,琢磨出不少稀奇玩意,由陈辞海帮着拿去湖州府,寻个铺子给寄卖。 月初陈辞海去湖州府,待回个好消息,那些竹编和木雕的小玩意全卖出去了,挣了不少钱。 剩下几人脑子没那么灵活,但是就编织着寻常用得的竹篓竹篮去县城的城门口附近卖。 之前有说过大雍朝对经商的规定,挑着担子卖菜、野味这种常态定是不算经商的,但制作生活用具售卖,可就算经商了。 因此像这种,若是进县城贩卖,是需要入登记的,因为县城里面会有盘查,不是商籍而行商者,一律抓捕。 另外去其他地方需要路引,路引会登记个人信息和出门原因,若不是商户,却带着大量东西,自然也是被抓捕。 但他们选在县城外面。 城门口的守卫家中大都也是寻常百姓家,过去盘问下户籍,确定是附近乡村的百姓,基本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又不是天大的事,总不能斩尽杀绝,断百姓的活路。 像这种,就是之前说的……规则的漏洞。 总而言之,落山村每户人家的负担减轻不少,再者禁渔期在月底便会结束。 这家里负担减轻,未来一片光明,自然也有心思去考虑孩子的前程。 这村塾开始招生,孩子若是有天赋,能像王童生…不对,现在是王秀才一样,那可是祖坟冒青烟的好事。 若是没有天赋,就像之前苏末说过的话,能识文断字,去县里寻个账房先生的活计也是好的。 因此招生这天,那些个家里有孩子的都给领来了。 村长和苏末站在村塾门口,等吉时一到,二人一同抬手,将牌匾上的红布掀下。 久违的阳光透过云层落在牌匾上,为「落山村塾」四个大字蒙上一层金光。 所有人都很开心,除去王氏一族的族长和几个族老。 几人的目光落在苏末身上,丝毫不掩饰眼中的不满。 在他们看来,虽说苏末出资创办村塾,但到底是个女子。 掀红布这么重要的事,岂能让女子来办?也不怕坏了风水。 几个老顽固的想法苏末不清楚,就算知道也不会在意。 她这会正数着招生人数,在达到任务要求后,秀眉微挑,往边上挪了挪,静静的听着脑中熟悉的提示音。 「叮,系统村塾任务完成,积分奖励已下发… 叮…经系统检测,顾锦年良师距离宿主五百米…」 苏末微怔,下意识的往四处看去,才五百米,那岂不是说明人就在落山村? 就在她四处张望之际,系统又继续提醒:「叮…经系统检测,顾锦年良师距离四百米…」 这是在向这里靠近? 苏末双眸微眯,看向路口。 一辆马车正缓缓驶来,她清楚的看见马车辕座上的人,是方仕那个会武的衙役。 心里莫名有种不祥的预感,这个良师…不会是方仕吧? 喜欢死后我成了三个主角的炮灰娘亲 睢岁 099 落山村的希望 好在这个预感并没有灵验,不然苏末会感受糟心的情绪。 马车停下后,下来的除了方仕还有一个温润尔雅的男子,穿着一身绣着青竹的长袍,对方仕的态度很端正,不献媚不讨好。 258欢快的发出提醒:「宿主大大,这就是顾锦年的良师,谢温辞。」 苏末微怔,这个名字有些耳熟。 她仔细回想一下,顿时恍然。 谢温辞,原著中被三个孩子拾到荷包,后教导顾锦年的恩师。 在顾锦年的为主角的原著中,对此人的描述不多,主要还是侧重顾锦年的勤奋好学。 但从只言片语中还是能得知,谢温辞是沿海县上阳村人士。 元雍二十四年考取举人功名,后会试落榜后不愿放弃,却时运不济。 元雍三十年,因父母以死相逼,放弃再考,娶妻生子,夫妻二人感情淡薄。 书中还侧重提过一点,其妻乃上阳村孤女,不识字,元雍二十八年舍命相救谢温辞母亲。 当然,书中也没有明写谢温辞的母亲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会逼得身为举人的儿子取大字不识一个的孤女。 思绪收回,她看着缓缓朝自己走来的二人,脸上挂起淡淡的微笑,福身行礼,同村长一并道: 「见过县令大人。」 周围的村民听见后,顿时惶恐的跪地行礼。 「草民见过县令大人。」 方仕微微颔首,话虽温和,但人站的笔直。 「各位乡亲不必多礼,快快起来吧。」 说罢,他给一旁的十一使个眼色,十一会意,走过去就要扶村民起来。 村民们不知道什么下人不下人的,他们只知道县令大人身边的人他们也是惹不起的,哪里敢真让十一来扶。 一个个又跪着磕头道谢,随后麻利的起身,往边上退几步,低头不语的。 村长自知他们站在此处不自在,给边上的陈辞海使个眼色,让他领着村民们回去。 方仕浑然当做没看见村长的小动作,眸光扫过面前的村塾,最后落在那处牌匾上。 「村塾建的不错,有心了。」 「大人谬赞。」 村长受宠若惊,却也没揽下所有功劳。 「能建好村塾,多亏苏氏大义捐献钱财,若不然下官也只是有心无力。」 方仕收回目光,意味深长道:「她倒是像她父亲。」 声音很轻,村长没有听清,却也不敢多问,只是低着头,看着地上的落叶。 边上的苏末却是听见了,秀眉微挑,心里大致猜测到他的来意。 果不其然,下一秒,方仕就把话题转移到谢温辞身上。 「本官想着你们村塾初立,怕是寻不到夫子,便从峣州府请谢举人过来。」 谢温辞微微颔首,声音柔和,令人如沐春风。 「在下谢温辞,字颂竹,上阳村人士。」 村长并没有感到惊喜,反而是有些惶恐:「这…何德何能…」 …. 「不必多心,本官只不过是看在苏氏的份上,到底是本官的义妹。」 方仕打断他的话,笑容和蔼的看向苏末,宛若知心兄长。 「虎父无犬女,你能与令尊一般,本官颇感欣慰。 回想当年,若非令尊大义,本官此刻还不知是何光景。」 他似由心的感慨,但苏末却很清楚,无非是此刻自己对他而言还有利可图,又或者是夜深人静之时,心里那点愧疚涌上心头。 苏末微微垂眸,遮住眼底的冷清。 「多谢大人记挂家父,若是家父在天有灵,瞧见您如今的风光,定是会欢喜的。」 方仕的神情有一瞬间的怔凝。 他扯了扯嘴角,笑容僵硬的将话题转移。 「那七亩地如今怎样?」 这话题跳的有点快,苏末眼中闪过一丝讥讽。 「前几日一直下雨,也没去瞧过,具体情况还是不清楚的。」 方仕正了正神色,这可是关乎自己能否回京的大事。 「这样,先给谢举人安排个住处,待会本官亲自去地里瞧瞧。」 村长赶忙应下。 村塾挺大的,前面院子是平日教书的地方,后面则是留给夫子的院子,只是他们没想到方仕会送个夫子来,里面东西都没有准备。 这会也只能先让谢举人去村长家住着,等采买好被褥和生活用品后,在让谢举人搬进村塾里去。 安顿好谢温辞,村长和苏末便领着方仕去地里。 十一也要跟去,但被方仕拒绝,让他留下看马车。 连着下几日雨的缘故,田边的路满是淤泥,并不好走。 方仕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连着摔了几跤,衣裳被泥水染脏,脸色有些难看。 走在最后面的村长吓得脸色发白,「大人,可要下官扶着您?」 方仕沉着脸点头,他可不想待会变成泥人。 两人中间的苏末默默走进田里让村长过去,深藏功与名。 有村长扶着,方仕自然没有在摔,而他阴沉的脸色也在看到田里冒出嫩草时烟消云散。 村长更是激动,顾不得衣裳沾染上泥土,小心翼翼的将那嫩草给挖出来,老泪纵横。 这不单单是草,更是他们落山村的希望…… 三人回去后,便商议起种植小麦。 「兹事重大,本官会派人去寻附近村子种植小麦的好手,届时希望你们多加配合。 等尘埃落定,自是少不了你们的赏赐。」 苏末没有异议。 光是盐碱地改良成功这一项就够方仕成功回京,没必要再为他添上一项增加粮食产量的功名。 村长不敢有异议。 他们村子的人都多少年没有种过田了,若是揽下来,坏了县令大人的大事,还要不要命了。 这件事也就这么定下了。 方仕离开后,村长喊住苏末。 「顾家的,你说这县令大人送来谢举人,那之前定下的王魁星…」 「王魁星怎么了?」 苏末皱眉,有些没明白。 村长环视四周,确定没有其他人后才道:「谢举人到底是举人,又是受县令大人之命,来做夫子的。」 苏末这下反应过来:「您是担心若是他得知村塾已经有夫子,会心生不满,便寻思辞退王魁星?」 村长长叹一声:「到底是村里的,我也不想这般。 可若是惹得县令大人动怒,不好收场。」 村长是公正,但官大一级压死人,有些时候,有些事,由不得他做主。 「您不必多想,谢举人不是这般心胸狭隘的人。」 苏末笑了笑,安抚道:「再者您也瞧见了,今日那么多孩子入村塾,我本来还担心村塾就一个夫子,会顾不过来呢。」 喜欢死后我成了三个主角的炮灰娘亲 睢岁 .... 100 还人情 村长回想起谢温辞的模样,确实不像个心胸狭隘的,但知人知面不知心。 苏末虽然不喜欢王魁星,但村塾还真就不能只有谢温辞一人。 单独受教还是与多人一起受教的区别苏末很清楚。 谢温辞是顾锦年的良师,苏末不是大善人,不可能拱手让人。 「再说谢举人定是要再往上考的,若是真只留他一人,指不定适得其反。」 村长一听也是这个理,这天底下的读书人哪个不为自身的前程着想? 「你说的对,是我想左了。」 「您也是谨慎起见。」 苏末知道村长这是听进去了,继续道: 「明个村塾开学,还辛苦您别忘将谢举人及王魁星招至一处,商讨开学后二人的分工事宜,以免引起争执。 还有这月钱的事,谢举人到底是县令大人请来的,又是举人,若跟王魁星一致,怕是说不过去。 您看是您去跟谢举人谈谈,还是…」 村长没有多想,直接道:「这事还是你来说的好,到底这村塾是你出资创办的。」 「那成,我这就过去跟谢举人谈谈,到时候您也好记账。」 这月钱是在收上来的束脩里扣除,除此以外,还有些笔墨纸砚的采买也是从里面扣。 这些东西太贵,若是全靠村民们自己采买,压根供不起,苏末为了完成任务,便托陈辞海,去湖州府买价格低的来。 买的不多,紧着用够几十个孩子用半年。 苏末跟村民说的很明白,这下半年除了束脩,所有的东西她都包了,就当是让孩子们先去试试水。 若是真有天赋,确定明年要继续读下去,那这些笔墨纸砚及书籍之类的,就需要他们自己掏钱。 毕竟她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村民们感激的不行,若非村长拦着,一个个都要给苏末跪下磕头。 供孩子读书,这要在以前,那都是想都没想过的事。 你说他们不羡慕,不心动那肯定是假的,可读书费钱呐,家里情况就这样,他们不敢尝试。 而不尝试,自然不知道一家到底谁有读书的天赋,若是咬牙挑一个供他读书,那家里其他孩子怎么想? 且若那孩子考取功名,记得家里兄弟姐妹的好,拉家里亲戚一把还好。 可若考取功名,却嫌弃兄弟姐妹们是泥腿子,恨不得避而远之… 又或是连功名都考不上… 为一个不确定的前程,使得一家反目成仇,这样的事其他村子也不是没有过。 「好。」 村长点头,随后又道:「这账本你是等年底再看,还是我将束脩之类的都记录在册后就拿去瞧瞧?」 「年底再看吧。」 苏末和村长边走边聊,很快就到了村长家。 「谢举人在何处?」 村长接过惠娘递来的热茶,抿一口,暖意顺喉而下,整个人都舒服不少。 …. 「在客房待着呢,我这去请人过来?」 村长放下茶杯,微微点头。 「去吧,就说有要事相商。」 「哎。」 惠娘走出去,没一会儿就领来谢温辞。 苏末坐在村长左侧的位置,望着谢温辞挺拔如松的身形,双眸微眯。 原著中的谢温辞温润有礼,潜心教学,对书院的学子一视同仁。 但那是经过多次的打击而沉淀后的谢温辞。 如今的谢温辞意气风发,并不甘心止步于举人之位。 她虽不清楚为何谢温辞会答应方仕来到这里做夫子,但她想,她们之间可以做个交易… 村长给惠娘递个眼神,惠娘点头,离开屋子,并将站在门口好奇探头的陈羡君给抱走。 村长指了下右侧空着的椅子:「谢举人,坐下谈。」 谢温辞也不客套,坐下后看向村长:「不知村长请在下过来有何要事?」 村长轻咳一声,将目光挪向苏末。 苏末也没磨蹭,直接开口道:「是这样,您来咱这村塾教书,自是该给月钱的。 但咱这也拿不准,便来问问您,对此可有要求?」 谢温辞微怔,随后莞尔一笑。 「在下是帮恩师前来还人情的,明年秋月便会离开,进京赶考。 恩师已经给过相应的报酬,因而无需再给在下月银。」 大雍朝举人是可以去当官的,吏部会根据他们的成绩、年龄、长相等方面综合考量,然后再进行排序,运气好的话能迅速找到空缺,不过都是些芝麻绿豆大的小官。 谢温辞不甘心止步于此,但家中父母认为他能考上举人以实属不易,时常劝他安定下来,娶妻生子,也让他们好享清福。 谢温辞为人孝顺,若非其恩师亲自上门劝慰谢父谢母,他怕是已经听从父母安排成家。 而谢温辞的恩师乃峣州府三清书院的山长,与峣州知府大人是姻亲。 谢温辞这般坦诚,倒是让苏末和村长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 「二位可还有其他事,若是没有,在下便先回去准备明日开课事宜。」 「还真有件事。」 村长回过神,端正坐姿,正色道: 「村里呢,有个元雍二十三年的童生,姓王名魁星。 他本是打算今年八月该去府试的,但因其母身故,需守孝三年,又正逢村子创办村塾,故而主动提议来村塾做夫子。 我们当时也不知道您会来,便应下了。 再者这来村塾的孩子也挺多的,我便寻思待会喊王魁星过来,一并商讨下明日开学后的分工问题,您看怎样?」 「当然可以。」 谢温辞点头,随后又笑着道:「村长您是长者,若是不介意,唤我颂竹便可。 在下虽说来年要进京赶考,但这一年来定是早在落山村生活的,您唤我谢举人,未免生分。」 说罢,他又看向苏末:「顾夫人若是可以,也劳烦改口,唤在下谢夫子或是谢先生。」 他是举人不错,但谢举人这个称呼只会让村民们敬而远之。 他是来教书育人的。 村长怔凝片刻,眼里的笑意真切几分。 「颂竹言之有理。」 时辰不早了,苏末还得赶回去做饭。 「村长,既然这问题都已经解决,我便先回去了,孩子们还等着我做饭呢。」 村长抬眸望向外面,还真是。 「那你赶紧回去吧,村塾的事我会盯着的。」 苏末点头,她站起身,眸光瞥过谢温辞的身影,朝门外走去。 谢温辞看着离去的背影,眸光微闪。 喜欢死后我成了三个主角的炮灰娘亲 睢岁 101 商议分工 原本苏末猜测是方仕许诺好处,才使得谢温辞前来落山村做夫子。 谁曾想竟是人情债。 她心不在焉的端着碗,边吃饭边琢磨。 饭后,顾锦年收拾饭桌,随即顾平安去厨房洗碗。 等将顾杏年哄睡着后,苏末才敲响顾锦年的房门。 「锦年,睡了吗?」 正在看书的顾锦年从床上下来,套上鞋便去将门打开。 「娘,有什么事吗?」 「村塾来了位新夫子,是元雍二十四年的举人,娘希望他能收你为徒,可懂?」 顾锦年对苏末素来是言听计从,他点头,狭长的眼眸如渊似墨。 「我会好好表现的。」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 苏末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眸光落在床上的书籍处,微微皱眉。 「好学是好事,但娘也说过,要注意劳逸结合。 你还小,身体健康才是眼下最重要的,书娘先拿走,等晚上再还给你。」 说罢,她走进去,拿走放在床头的书,临走前还不忘催促和叮嘱顾锦年。 「赶紧上床睡觉去。 对了,下午你和平安记得带杏年去给羊割草,还有去海边捡海螺。」 从顾锦年屋里出来,苏末将书给放到书房去,随后拿着麻绳上山砍树去。 冬日临近,竹床睡着不暖和,苏末便寻思赶在下雪前做两张架子床出来。 前几天一直下雨,树木都是潮的,苏末将砍好的树拖回去,借着落日余晖,弄成木板倚靠在院墙边,趁这几日天晴,好好晒晒。 夜里吃过晚饭,惠娘借着微弱的月光来到顾家。 「王魁星从县里回来了,你这会得空不?」 王家在县城有租一间屋子,大通铺,王家四个读书人在书院读书的时候住。 王童生考上秀才后,打算一鼓作气,参加明年的乡试,便搬到县里租的屋子去住了。 王魁星三兄弟虽然在守孝期间,但学业也不能落下,因此也搬过去住,方便往来书院。 而小刘氏则是留守在落山村中,但到底新婚燕尔的,王魁星惦记着小刘氏,平日放学后抄书挣钱,沐休则连夜赶回来,次日夜里再赶回去。 村里不少人都说王魁星这是栽小刘氏手里了。 要记得以前王婆子在的时候,那都是王婆子眼巴巴的往县城里去。 「得空的,婶子你稍等会,我跟孩子们说一声就来。」 苏末笑着应声,进屋将顾杏年抱出来,然后敲响顾平安和顾锦年的屋子。 两个孩子听见动静,推开门走出来,异口同声道:「娘,怎么了?」 苏末将顾杏年放下来,叮嘱道:「娘要去你们村长爷爷那里一趟,你们在屋里看好妹妹,别乱走,知道不?」 顾平安没心眼,听见吩咐就应下来:「知道了。」 顾锦年则是往门口看一眼,瞧见惠娘的身影后才点头。 …. 苏末看着三个孩子都进去顾平安的屋子,才转身跟惠娘回合,临走前,还不忘将房门给锁上。 到底离村子远,又背靠西山,临近入冬,苏末担心会有野兽下山来。 至于顾杏年的锦鲤命,苏末总觉得她后面能被009克制,那代表这个锦鲤命也不是万能的。 总之谨慎无大错。 弯月悬挂高空,月色冷清。 夜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惠娘下意识拉紧衣裳,加快步伐,苏末瞧出她的恐惧,默不作声地跟上她的步伐。 原本需要一刻钟左右的路程,二人只用了一半的时间。 进院子后,暖黄的烛光从厅房的门口照射出来,惠娘站在烛光下,肉眼可见的松了口气。 「都在里面坐着呢,你进去就是。」 惠娘给苏末指了下厅房,自己则是往厨房里去,她出门的时候特地烧了一锅水,这也该煮开了。 「我去泡壶茶来,喝了也好暖暖身子。」 「哎。」 苏末点头,往厅房走去,果不其然,村长和王魁星还有谢温辞都在。 王魁星确实跟以前大不一样,不再是那副书呆子做派,昂首挺胸,腰杆笔直,气质竟是有几分像谢温辞。 这会瞧见苏末进来,还主动打起招呼。 「顾嫂子。」 声音传入耳中,苏末诧异的看他一眼,总觉得王魁星哪里不对劲。 她微微颔首,没有回话,而后看向村长和谢温辞。 「村长,谢夫子。」 二人微微点头。 村长指了下一旁的桌椅,笑道:「也都别站着了,坐下说吧。」 苏末三人点头,各自拉开椅子坐下。 村长坐上位,谢温辞坐在其左手边,王魁星坐在右手边,苏末也是坐在对面。 惠娘也在这时候走了进来,手里提着热茶,见他们都坐下,赶忙过去给四人倒茶,然后离开。 在苏末没来之前,村长就已经给王魁星介绍过谢温辞,这会自然也是直奔主题。 「是这样的哈,今个村塾招生,年龄已经限制在虚四岁至虚十岁之间,但还是有七十多个孩子, 若是二人轮流教导,我担心会事倍功半,但这若是分开来教导,怎么分又是个问题。 我年纪大了,脑袋不够用,便想着听听你们的主意。 看看你们对这个分工,可有什么看法?」 王魁星眸光微闪,随即垂眸盯着茶杯,似在思考。 而他对面的谢温辞却是风轻云淡的端起茶杯轻抿一口,热茶下腹,暖意顺喉而下,随后游至全身。 「按照年纪来分如何? 常言三岁开蒙、七岁开智,便以七岁为分水岭,将这七十多个孩子一分为二。」 话说到这份上,希望方县令的义妹是个聪颖的,莫要辜负方县令的一番苦心。 心里想着来时在马车上方县令的嘱托,谢温辞平静如水的眸光瞥过苏末。 苏末敏锐的察觉到谢温辞的目光,她看过去,四目相对,谢温辞微微点头,脸上挂着礼貌而疏离的笑容。 苏末微微挑眉,回之一笑,心中顿时所有猜测。 村长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对谢温辞提出的方案甚是满意。 「这法子好。」 苏末见状,趁热打铁,也免得辜负他人一番心意。 「若是按七岁来分,这七岁以上的便由谢夫子来教导,七岁以下的由王夫子教导。 毕竟七岁以下的到底是稚子,王夫子是本村人,想来会听从管教些。 王夫子,你觉得呢?」 一直默不作声的王魁星突然被点名,茫然的抬起头,想都没想就应下来。 「可以,我都没问题。」 喜欢死后我成了三个主角的炮灰娘亲 睢岁 102 企图逃避现实 王魁星答应了,但村长还是看向谢温辞,征询下他的意见。 「颂竹可有异议?」 谢温辞微微颔首:「在下也没有问题。」 「那成,这事就这么定下来。」 解决分工的问题,村长松了口气,将已经变得温热的茶水一饮而尽。 「时辰不早了,都回家歇着去吧。」 「顾家的你先坐一会,大晚上的,你自个走夜路不安全,待会我和你婶子一块送你回去。」 苏末点头:「那就麻烦您了。」 村长没再回话,而是摆摆手,起身,先送王魁星去院门口。 等王魁星离开后,他往回走两步,忽的想起一件事,连忙转身追出去,喊住王魁星。 「魁星,你书院那边有商量好吗?」 王魁星脚步停下,点头道:「村长放心,已经商量好了。」 书院的山长得知他因守孝无法下场考试,又正逢村里创办村塾,从而决定去村塾教导孩子后,不仅把下半年的束脩退还给他,还夸他大义。 除此以外,还送一本亲自注解过的书籍给他,让他别落下学业。 他可算是在山长面前落下一个好印象,导致今个离开书院的时候,都有不少人都主动跟他打招呼。 村长不知内情,听见王魁星说商量好了就松了口气。 他摆摆手,道:「商量好了就成,回去吧。」 王魁星微微颔首,转身离去。 而屋内,苏末看向谢温辞,开门见山:「谢夫子,县令大人可是跟您说过什么?」 谢温辞点头,没有隐瞒。 「县令大人让在下多多关照顾夫人一二。」 他是来替恩师偿还恩情,来这落山村做夫子的,这关照代表什么意思,自然不必多说。 苏末若有所思的点头,没有吭声。 村长在这个时候进屋,边上还跟着被他喊来的惠娘。 「顾家的,走吧!」 村长同苏末招手,随后看向谢温辞。 「颂竹也早些歇息。」 谢温辞点头,同苏末一并起身离开厅房。 月光倾洒而下,将苏末三人的背影拉长,谢温辞望着那一抹纤细的背影,眸光微闪。 他从方仕口中听到顾夫人的描述不多,大抵便是顾夫人是方县令的义妹,夫家皆亡,膝下有两子,年八岁及年七岁,已开蒙。 还有村塾是由顾夫人出资创办,方县令之所以寻夫子来,除去顾夫人是其义妹的缘故外,还有当初顾夫人令尊出资供方县令读书。 可以说是方县令触景生情,从而助顾夫人一臂之力。 从这些只言片语中,他脑中想象出来的顾夫人同那些见过的世家夫人一般。 虽住在村里,但有雄厚的娘家及方县令的存在,过着养尊处优的日子。 而创办村塾,就同那些世家夫人施粥一般,行善积德,积攒好名声。 但当他抵达落山村,亲眼所见,亲耳所闻后,却发现顾夫人同普通村民并无区别。 …. 深色系的棉布衣裳,衣袖是束口的,衬得干净利落。 发髻也是常见的妇人发髻,仅仅别着一根木钗。 身形笔直、纤瘦却不失力道,举止大方、直爽又不失礼数。 眉眼冷清似月,不说话的时候似拒人于千里之外。 可就是瞧着这般淡漠的人,却将挣得的所有银钱拿出来,只为村中孩童的未来,创办村塾,还提供半年的纸砚笔墨…… 回想起下午从村长这听到的消息, 谢温辞生平第一次,对一个女子产生好奇。 …… 次日,村塾正式开学。 苏末早早起来,拿着篮子往西山的玉米地走去。 顾锦年也早早起来,洗漱后,便出门去慢跑。 顾平安却是赖在床上不起来,企图逃避今日要去村塾的现实。 苏末摘了一篮子玉米回来,剥干净,在用水洗洗,同四个洗干净的鸡蛋一并放入蒸笼。 锅里倒水,将蒸笼放上去后引燃灶火。 而另一边的锅则是煮栗米粥。 早饭很快弄好,苏末将粥放在桌子上,随即往厨房走去。 才出厅房,正好瞧见顾锦年慢跑回来。 「你大哥还没起来?」 苏末往他身后瞄了眼,有些意外,早知道,平日顾平安对锻炼身体最是积极。 顾锦年丝毫没有替兄长掩饰的想法,他抬手拨弄开被汗水打湿而黏在额头的发丝,道:「今日村塾开学。」 苏末顿时了然,心里有些无奈。 顾平安,妥妥的学渣,搁她那个世界,去学校定是最后一排的学生。 她摇摇头,撇开心中的胡思乱想,目光落在顾锦年额头的细汗上。 「瞧你这跑的一身汗,洗漱间有热水,赶紧洗洗换身衣裳去。 才刚开学,可别着凉了。」 话音刚落,迎着晨曦的顾锦年嘴角渐渐上扬,眸中似有星河,熠熠生辉。 「我这就去。」 苏末再一次被惊艳,望着那背影都透着欢快的顾锦年,不自觉的轻笑出声。 当然,笑容在当她走到顾平安的房门前时,已经消失不见。 「顾平安,早饭已经做好了,娘给你半炷香的时间,要是没看到你出现在厅房,今个就不用吃饭了。」 苏末带三个孩子这么久,早就清楚三个孩子是什么德行。 顾平安是个会蹬鼻子上脸的。 越是好声好气的跟他说,他越是不当回事,而且会得寸进尺。 苏末望着紧闭的房门,心里开始倒数,果不其然,在数到「三」的时候,房门被打开,穿着整齐的顾平安引入眼帘。 顾平安就跟个憨憨似的咧嘴一笑,露出八颗白皙的牙齿。 「娘,没到半炷香。」 苏末:「……」 这话说的居然还挺得意。 「少贫嘴了。」 苏末望着这个傻大儿,心里又气又觉得好笑。 「赶紧洗漱去,再不起来,早饭都要凉了。 再者今个村塾开学第一天,可不能迟到。」 不提还好,一提村塾,顾平安脸上的笑顿时僵住,眼尾慢慢耷拉下来,声音也不似刚刚的精气神十足。 「哦……」 苏末:「……」 瞧瞧这有气无力的模样,不知道还以为她是后娘,逼着孩子不舒服还去做什么苦事似的。 她实在是没忍住,拍了下顾平安的肩。 「麻溜的去,娘还蒸了玉米和鸡蛋,都是你爱吃的。 你要是来迟,娘可就和锦年把它们都给吃完了。」 她说罢,还给指了下厅房,顾锦年正好坐在椅子上剥鸡蛋。 顾平安本来就饿的快,这会瞧见后,肚子发出一阵咕咕声。 他下意识的咽下口水,也不再跟苏末贫嘴,火急火燎的往洗漱间里去。 喜欢死后我成了三个主角的炮灰娘亲 睢岁 om,下次我更新您才方便继续阅读哦,期待精彩继续! 103 村塾好玩吗? 吃过早饭,顾平安心满意足的伸个懒腰。 早在八月底的时候,苏末便有缝制两个布袋,洗干净趁着有太阳的时候晒了两天,就是为他们开学能用上。 「拿去,届时夫子布置功课,你们也好有东西来装纸笔。」 顾平安早就见过,这会自然也不会好奇,大大咧咧的接住。 相比之下,顾锦年的动作可要轻柔许多,明明是一个普通的粗麻布袋,在他眼中却盛若珍宝。 苏末站在院门口,目送两个孩子离开后转身,望着一切如常的院子,总感觉有些空荡荡的。 她微微摇头,往里走去。 顾杏年在这会也醒了,迷糊的坐起身,手里还攥着苏末塞她手里的衣袖。 小姑娘缓了一会,发觉身边没人,还以为是错觉,下意识揉揉眼睛,发现身边真的没人后,茫然无措涌上心头。 「娘…」 水雾弥漫双眸,她哽咽唤出声来,声音细软带着哭腔。 几分委屈、又有几分惊恐和惶惑。 刚到厅房门口的苏末听见顾杏年的呼喊,飞快的奔向卧房,才进去,就瞧见小姑娘红着眼,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 她赶忙走到床边。 顾杏年在看见苏末后,眼眸顿时亮起光芒,小姑娘吸了吸鼻子,张开双臂。 「娘…抱抱…」 苏末一把将她抱住,小姑娘可怜兮兮的,小手紧紧环住苏末的脖子。 「不哭不哭,娘在呢。」 苏末轻轻拍着小姑娘的后背,温声细语的安抚着。 熟悉的怀抱使得顾杏年倍感安全,她张嘴打了个哈欠,眼睛微微眯着,刚刚的茫然无措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苏末心里估摸着时间,心想这会应当是哄好了。 她慢慢的松开,将小姑娘放回床上。 「杏年乖,该穿衣裳了。」 顾杏年点头,像个小人偶似的,任由苏末摆布。 衣裳是鲜艳的桃红色,衬得小姑娘皮肤越发白皙,眉眼精致而秀气,讨喜的很。 苏末没忍住揉了揉顾杏年肉乎乎的脸颊,又贴上去连着香好几口,惹得小姑娘一边闪躲一边咯咯直笑。 母女两在屋里玩闹好一会,苏末才给顾杏年穿上鞋,抱她去了洗漱间。 「杏年自己漱口,娘去端早饭,可以吗?」 苏末将顾杏年放下,半蹲着身子,征询小姑娘的意见。 顾杏年拍了拍胸脯,一脸被托付重任般的模样,十分认真的点点头。 「可以的。」 洗漱间并没有什么特别危险的地方,苏末笑着揉揉她的头顶,去了隔壁的厨房。 那会顾杏年没有醒,苏末特意留出她的早餐。 将灶里放着的柴火拿出来,往另一边的灶里塞进去,裹在灰里来回捣鼓两下,火便灭掉。 洗下手,将蒸笼打开,热气腾腾而起。 玉米留了两根,鸡蛋留了一个,小姑娘没吃完,苏末也不介意,直接将剩下的大半根玉米给吃了。 …. 顾杏年的玩伴不多,除了两个兄长便是陈卿舟。 主要原因,是当初原主曾因村民帮助顾杏年他们而上门去闹,导致其他村民们都不敢再让自家孩子跟着顾杏年他们玩。 而后随着苏末的到来,村里人对顾家慢慢改观,到如今,已然带着些许讨好。 不少人家都让孩子跟顾家的三个孩子多多玩耍,打好关系,但有顾锦年这个心眼多的在,并没有什么效果。 而如今顾平安和顾锦年都去村塾, 陈卿舟也被送去村塾。 没有玩伴,小姑娘蔫了吧唧的,趴在书房的桌子发呆。 苏末看在眼里,想了想,去院墙下挑选出一块较小的木板。 有那把神奇的柴刀在,工具齐全,苏末按照木工全书,开始忙活起来。 按照258的话来说,这把柴刀用的是他们世界特有的材质,虽然可以任意变幻,但变幻出来的东西依旧是这种材质。 就好比变成菜刀,全部都是特殊材质,而不是像寻常菜刀一样,会有个木质刀柄。 顾杏年实在坐不住的时候,出来看了会。 小姑娘心眼大,压根没注意到苏末手里的工具有些特殊,但苏末还是谨慎起见,看似随性,实则故意将工具放置木屑堆里,然后提起话题转移顾杏年的注意力。 「怎么出来了?」 顾杏年的目光果然从苏末手里的木块挪开,她撇撇嘴,道:「我自己待在屋里,不好玩。」 话音落下,小姑娘靠近苏末,抬手挽住她的胳膊。 「娘,你带我去玩好不好?」 「娘这身上脏着呢。」 苏末笑着将手抽出来,抬眸望向天空,心里估摸下时间。 继续道:「这马上就该弄午饭了,乖乖去屋里坐会,待会你哥哥们就回来了。」 顾杏年没得到满意的回答,小嘴高高撅起,都能挂油瓶了。 苏末没忍住轻笑出声,无奈的摇摇头:「娘这正在给你做好玩的,你乖乖进屋去,吃过午饭就能玩了。 好不好?」 听到玩的,小姑娘眼睛亮了下:「真的?」 「当然了。」苏末肯定的点头,随后反问:「娘有什么时候骗过你嘛?」 小姑娘认真的想了想,娘好像真的没有骗过她。 想到这一点,顾杏年咧嘴一笑,开心极了,屁颠屁颠的就往书房里去,走的时候还不忘叮嘱苏末。 「娘,你不要忘记了哦…」 苏末故作严肃的点头,等小姑娘进屋里后,将木屑堆里的工具拿出来,继续忙活一会。 村塾中午放学正是午时,随着太阳西移,院墙的影子渐渐的变短。 苏末抬眸看眼影子,心里估摸着时间。 离放学还差两刻钟左右,在算上路程,这会去忙活午饭,等顾平安他们到家,正好就可以吃饭。 苏末将工具化作镯子戴回手上,随即站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尘,便往厨房里去。 当忙活好午饭,顾平安他们也正好到家。 苏末注意到顾平安垂头丧气的的,步伐格外沉重。 相反顾锦年,脸上虽然神情淡淡,但嘴角控制不住的上扬,脚步轻快,走路带风。 苏末挑眉,按下心中猜测,同进院子的二人说道:「回来了,正好午饭也好了,快去洗手准备吃饭。」 顾平安有气无力的应声,拖着身子似的去往洗漱间洗手。 顾锦年也将上扬的嘴角克制住,像个小大人似的,背着手往洗漱间去。 顾杏年迫不及待的跑了出来,直奔洗漱间,站在门口就开始打听。 「大哥,二哥,村塾好玩吗?」 喜欢死后我成了三个主角的炮灰娘亲 睢岁 104 开导顾平安 顾锦年拿着帕子将手上的水渍擦拭掉,想了想,走到顾杏年身边。 「跟平日在书房学习并无二致,只不过多个夫子教导及多些同窗罢了。」 小姑娘挠挠头,看向顾平安:「大哥,真的吗?」 顾平安耷拉着脸,撇嘴点头。 心里却是想着,以往在家中书房,他比不过二弟就罢了。 如今去了村塾,他还以为凭借之前学过,能远超他人,可谁曾想那陈卿舟竟是也有过耳成诵、过目不忘的本事。 大哥心里苦呐。 备受打击的顾平安长叹一声,摇摇头,往厅房走去。 刚将菜放下的苏末瞧见这番模样,秀眉微皱,走出去将正要进门的顾锦年拉到一边。 「你大哥这是怎么了?」 顾锦年眸光微闪,道:「今日夫子教导的是千字文的前两句。」 千字文正是当初给三个孩子开蒙用的书,这按理来说,应当是都会的。 难不成是顾平安就给忘了? 苏末心里猜测着,却听见顾锦年继续道:「在临近放学的时候,夫子用纸张写下其中两个字,让我们默读,大哥是第三个读出来的。」 苏末微怔,随即诧异地问道: 「第二个是谁?」 「陈卿舟。」 顾锦年微微抬眸,看着苏末。 「夫子将他留在身边继续考核,发现他有过目不忘,过耳成诵的本事。」 顾平安本就不擅习文,没有天分的同时还不肯努力,若非苏末以习武作为要挟,他连应付都不愿意。 别说陈卿舟这个有天分的,就是那些个资质平平的孩子们,当他们努力用功学习。 假以时日,他们与顾平安之间的距离只会越来越近,甚至会反超顾平安。 苏末垂眸,遮住眼底的无奈。 「我知道了,快去吃饭吧。」 说完这话,苏末又往厨房里去。 村塾末正之时开课,酉初之时放学。 吃过午饭,两兄弟去厨房洗碗。 苏末将顾杏年哄睡着后,正好瞧见顾平安从茅房回来,她左右瞧瞧,顾锦年的房屋紧闭着,应当是睡觉去了。 她当即喊住顾平安,直奔主题。 「平安,今日在村塾受挫了?」 「嗯。」 顾平安绞着手指,也不贫嘴了,丧丧的点头,随后又抬起头,有些想不明白。 「娘,为什么我就不能跟二弟和卿舟他们一样,也可以在看过及听过后就记在脑袋里呢?」 苏末微怔,随后抬手揉揉顾平安的头顶。 「因为这世上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 她半蹲下身子,与顾平安那双清澈的眸子对上后,耐心的,将心中斟酌过的话讲给他听。 「就拿你和锦年来说。 你不擅长习文,但你力气大,尤其是经过长时间的锻炼,身体结实,人也高大。 而锦年在读书这件事上有天分,这是毋庸置疑的,但是他身形偏瘦,力气和体魄这方面是比不过你的。」 …. 顾平安懵懂的看着苏末,有些没听明白。 苏末望着这张充满困惑的脸,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继续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长处与短板。 而拿自己的短板去和别人的长处相比较,又或者是拿自己的长处与别人的短板相比较,这都是不理智的。」 「你已经八岁了,朝廷规定最低十三岁可以从军,若你真想做大将军,现如今最该做的,该是潜心学习,每日多 多锻炼身体。 每个人天赋不同,你只管奔着自己热爱的领域而奋斗,走好你人生道路的每一步,就够了!」 顾平安其实没听太明白苏末这番话的意思,但「大将军」三个字,顿时将他激励的热血沸腾。 他猛然挺直背脊,眼里亮晶晶的,之前的郁闷一扫而空。 「娘,我真的能当大将军吗?」 顾平安没心眼,心里想什么全写脸上了。 看出他心思的苏末:「……」 她深吸一口气,平复一下心情,随后站起身,脸上的笑容有些牵强。 苏末抬手揉揉顾平安的头,肯定道:「当然了,最迟一年的时间,娘一定给你寻个先生教你习武。 在这期间,你先好好在村塾跟着夫子识字,等到了合适的时候,娘允许你去从军。」 「真的?!」 顾平安兴奋的蹦起来。 「好了好了。」 苏末赶忙制止住他继续蹦跳。 「再过半个时辰多些就该去村塾了,快去睡会,娘会掐着点叫你起床的。」 顾平安乖乖听话,往自己屋里走去,只不过一步三回头,回头就问一句。 「娘,你真的没骗我?」 苏末:「……」 她怎么就忘了,顾平安没心眼,情绪来的快去得快,还是个会蹬鼻子上脸的。 苏末飞快整理好情绪,脸色一沉,瞪他一眼。 「你要是还不麻溜的去睡觉,从军这事永远都别想!」 顾平安顿时一激灵,头也不回的跑进屋里去。 只是内心着实是激动,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到底还是没睡着。 苏末则是将没弄好的木块拿去厅房,继续忙活起来。 等估摸着该喊顾平安两兄弟去村塾的时候,六柱孔明锁也做好了。 家里没有桐油,苏末将两兄弟喊起来,然后跟他们一块出门。 顾杏年午睡睡得久,苏末将每个房门都锁好,然后直奔王桃青家里去。 陈家还没分家,虽说陈离海成亲,如今还是一大家住在一起的。 苏末过去的时候,还碰见去村塾的陈卿舟。 她这时才注意到,陈卿舟相貌也颇为出众。 浓眉大眼的,脸上还带着未脱的稚气,阳光倾洒而下,越发衬得他面容白净。 在看见苏末后,顿时嘴角上扬,眉眼弯成一道月牙,两侧的脸颊顿时露出可爱的酒窝。 他笑着挥手打招呼:「婶婶~」 苏末眯了眯眼,这么些日子,她早就清楚陈卿舟对顾杏年的心思。 但她并不打算管太多。 除去年纪不说,两个孩子也说的上是青梅竹马,若是能成,她自然是赞同,若是不能成,那只能说俩孩子有缘无分。 想到这,苏末笑着对陈卿舟微微颔首。 「是卿舟呐,这离上课的时间不早了,快些去村塾吧。」 陈卿舟却是面露腼腆,有些羞涩的从自己的布袋里拿出一串糖葫芦来。 「婶婶,可以帮我把这个糖葫芦给杏年,在给她带句话吗?」 喜欢死后我成了三个主角的炮灰娘亲 睢岁 105 王桃青的心思 苏末微怔,回过神后发现跟前的陈卿舟已经满脸红云。 她忽的就笑了,伸手接过糖葫芦,问:「你想要婶婶帮你带什么话给杏年呢?」 陈卿舟知道苏末这是答应了,眼睛噌的一亮,好似漫天星辰皆坠入其中。 他咽了咽口水,随后十分认真地说道:「我们都去村塾了,杏年在家一定会觉得无趣极了。 还麻烦婶婶转述杏年,再过五日便是沐休的日子,到时候我一定会去陪她玩的。」 「谢谢婶婶了!」 说完后,陈卿舟狠狠地弯腰,跟苏末道谢,然后飞快的往村塾里跑去。 苏末望着那奔跑的背影,又垂眸看了看手里的糖葫芦,难得一脸姨母笑。 她继续往陈家去。 王桃青趁天气好,将厚被子都拿出来晒晒,等到时候天冷了,好直接拿出来盖。 瞧见苏末出现在大门口,也不拍被子了,赶忙迎着出去。 「顾家的来了,快进来坐会。」 王桃青笑脸盈盈,今个她可问了儿子,儿子说谢夫子夸他,有什么过目不忘的本事。 这要是村里没村塾,没读书的机会,哪能知道自个儿子有这么大的本领。 早知道,前些日子王桃青都觉得苏末太有能耐了,顾杏年作为她的孩子,往后定是顶好的,而自家儿子却平平无奇,哪能配得上顾杏年。 可如今,儿子有读书的天分,她那颗心又蠢蠢欲动起来。 王桃青笑的殷勤:「这会过来可是有什么事需要帮忙的?」 「这不是快入冬了,我给孩子打两张床,寻思过来你家买些桐油回去。」 陈离海是个木匠,平日桐油用的多,家里自然也备了不少。 苏末来时就想好了,她到底是个寡妇身份,而陈离海刚成亲,她这直接找陈离海,多少有些不合适。 而陈家没有分家,但家里的大小事也不是老太太管,而是由王桃青管着,因此买桐油,跟王桃青说也一样管用。 只是这事实却与她想的不一样。 听完苏末的来意后,王桃青面露难色,薄唇紧抿。 心中想着家中近日的大小事,着实有些难以启齿。 苏末见她这样,秀眉微敛:「嫂子,可是有什么难处?」 王桃青一听,像是找到了宣泄口。 但她也没直接开口,而是往身后瞧了瞧,发现老二屋里的门微微透着一条缝后,心中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她回过头,看向苏末,招招手。 「顾家的,咱进屋里说去。」 苏末却想着还在家里睡觉的顾杏年,连忙婉拒道:「嫂子,杏年还在家里睡觉呢,我这就不进去了。 若是没有就算了,到时候我去县里找找。」 王桃青见状也不好挽留,可她这一肚子的话憋在心里,再不找个人倾述出来,她感觉自己都要疯魔了。 王桃青深吸一口气,想了想,干脆被子也不翻了。 …. 左右她家和公婆们和老三的被子已经翻好了,至于老二的,老二都成家了,就让他媳妇翻去吧。 反正自己做再多,在人家那里也是费力不讨好。 王桃青气鼓鼓地想着,越想越有道理。 「那确实不能耽搁,这样,我家之前的桐油,那都是你陈哥去采买的,好用的很,只是这地方一时半会说不清,倒不如我也跟你一块过去…」 王桃青怕苏末不愿意,又继续道:「正好我今晚要弄排骨汤,聊完了顺路去地里摘些玉米来。」 要搁在以前,骨 头是没什么人会买的,而玉米也是晒干剥粒,用来磨成玉米面。 而落山村的人又因为「设定」的原因,不种植庄稼,玉米面也极少买。 因此在最开始玉米长出来的时候,村民们激动之余,还有些茫然。 从简入奢易,从奢入俭难。 他们吃惯了白米白面,这拉嗓子的玉米面真是吃不下,而直接蒸着吃吧,吃多了也会腻。 拿去卖,玉米又不是啥值钱玩意,种的也不多,卖出不啥高价来。 最后还是李氏提出收购玉米,大家伙才挣了一笔小钱。 而跟李氏相熟的王桃青却是从她口中得知,玉米可以跟骨头一并煮,做一道汤菜,味道颇为鲜美。 骨头不值钱,王桃青便抱着试一试的心态,买了些回去煮汤,味道还确实不错。 而且从那以后,王桃青日日都要煮一锅骨头汤,配菜从玉米到土豆,还有萝卜… 村里消息都是互通的,陈家厨房天天冒出一股香味,邻家自然上门打听是什么菜。 如今过去十来日,家家餐桌上都多了道汤菜。 苏末自然也知道这件事,毕竟李氏知道骨头汤还是从她那里得知的。 她笑了笑,微微转身:「那走?」 王桃青面上一喜,赶忙跟上去。 「来了来了。」 离开陈家,王桃青只觉得空气都清新不少,她快步跟在苏末边上,目光总算注意到苏末手里的糖葫芦上。 王桃青微微疑惑,这糖葫芦怎么这么眼熟? 「顾家的,村里来货郎了?」 村里有时候会有货郎来,一边挑着糖葫芦,一边挑着头绳之类的小玩意。 而她今个想着儿子去村塾了,特地去县里买了些好菜,回来的时候想着儿子爱吃糖葫芦,便也给买了一根。 这下午儿子去村塾,她便把糖葫芦给他,没想到苏末居然也买了一根糖葫芦。 都这个时候了,定是给顾杏年买的。 哎呀,她们还真是有缘。 不对不对,是两个孩子真有缘。 王桃青越想越偏,笑都快咧到耳后根去了。 苏末不知道王桃青都已经想到未来两个孩子成亲她还准备多少聘礼去了,垂眸望了眼手里的糖葫芦,笑了。 「没来货郎。」 王桃青的想象被打断,有些错愕看向苏末,想都没想就问道:「那你这糖葫芦?」 苏末意味深长的看她一眼。 「我来时碰见卿舟去村塾,他把糖葫芦给我,说是送给杏年的…」 王桃青:「……」 她就说怎么那么眼熟,原来就是自己给儿子买的糖葫芦,她精挑细选,最大最多糖的一根。 王桃青心里有些吃味。 人都说有了媳妇忘了老娘,可她儿子才八岁,这未来媳妇还没成算了,就已经忘了自己这个老娘了…… 好气。 看来自己真的可以考虑在生一个。 生个软软糯糯,跟顾杏年一个可人的小闺女。 喜欢死后我成了三个主角的炮灰娘亲 睢岁 106 心寒 王桃青的心一琢磨起事就跟没头的火车似的,刹都刹不住。 苏末,见她一下撇撇嘴,一下又笑的一脸姨母笑,那表情要多精彩有多精彩。 她没忍住露出笑,摇摇头,继续往前走。 王桃青见状也顾不得想啥了,赶忙追过去。 两人走的快,没多久就到了顾家,苏末将门打开后,先进卧房看一眼顾杏年。 见她依旧在睡梦中后,蹑手蹑脚的退出去,然后将房门带上,免得待会说话吵到她。 王桃青则是站在厅房门口,打量着靠在院墙上晾晒的木板。 再听见苏末走出来的动静后,回过头,小声问:「还在睡呢?」 苏末点头,「估摸还得睡个两刻钟,嫂子坐会?」 苏末也就是客套下,她其实并不是很想听别家的八卦。 但王桃青却心里憋着难受,直接就顺着话,过去坐在椅子上。 苏末见状,自知今日这是逃不过了。 她瞥过桌上的茶壶,她是不爱喝茶的,壶里装的自然是白开水。 「嫂子要喝茶不?」 「不用不用。」 王桃青也知道顾家不备茶,再者,她也不好意思再麻烦苏末。 「我喝白水就成。」 苏末听罢,便直接将桌上倒扣着的碗翻两个过来,倒水洗一下,随后泼院里去。 再重新倒上水,将其中一碗放到王桃青面前。 「嫂子喝水。」 王桃青确实是渴了,咕噜咕噜喝了半碗水,放下碗,情绪已经酝酿好了。 「顾家的,你说这人心咋就那么黑呢!」 她想着这些日子的点点滴滴,竟是红了眼。 「自我嫁进陈家,上到公婆,下到两个弟弟,哪个我不是费心费力的照顾。 当初陈离海送去木匠那里,家里工中没钱,是我拿出我为数不多的嫁妆钱给你陈大哥,让他去打点关系,才使得那木匠答应下来。 这次他说亲事,也是我忙前忙后,他一眼相中这彭氏,结果女方开口要五两银子的聘礼。 那家里工中钱不够,他的东西又还没来得及卖出去,这还不是我拿我们小家的钱给补上的。 两人成亲,这接亲的时候女方临时讨彩钱,不然不让那彭氏上轿子,这钱还是我掏的。 更别说酒席这些,那都是我在盯着,那天我累的连口热乎饭都没来得及吃上,谁曾想这彭氏却是个不省心的。 耳根子软的不行,娘家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回门一趟,也不知道听了什么话,对我这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 后来还在家大吵一顿,说凭什么我来管家。」 说到这,王桃青又喝一口水,忿忿不平道:「凭什么? 就凭我婆母是个明事理的人,她清楚我性子,信得过我,才会把家里大小事都让我来管着……」 回想那天,彭氏闹过后,屋里一片寂静,陈母沉着脸,明显动怒,陈父脸色也十分难看。 …. 但到底是新妇,不好训诫。 于是当日夜里,二老便将陈离海喊去训话。 而她和陈辞海及陈远海也在场,二老骂的那叫一个难听,句句话直戳陈离海心窝子。 后面还放下话,若是陈离海搞不定这个媳妇,那就分家,他们二老跟着陈辞海。 至于陈离海,也把这么些年王桃青花在他身上的银子给还上。 还不上就打个欠条,去官府做个登记,往后要是不还,他们二老只要还活着,就亲自去官府去报案 。 同理,陈远海也是一样。 二老心里明清,虽说长嫂如母,但并不代表王桃青尽心尽力帮衬两个弟弟就是应该的。 陈离海被骂的涨红了脸,回屋后也不知道怎么跟彭氏说的,反正第二日的时候,彭氏红着眼给她道歉。 她也不是个爱计较的,这事就算过去了,过了几日,陈离海那些小玩意卖出去了,按照家里规矩,自然是大部分充公,留些给陈离海。 结果刚从娘家回来的彭氏得知这事后,脑子又拧不清了。 王桃青知道彭氏什么心思,无非是想着那些东西卖了不少钱,想自己攥在手里。 可彭氏也不想想,没有他们帮忙运作打点,就凭老二那木讷寡言的性子,能卖出去? 再说这充公也不是她的小家用,她嫁过来这么多年,挣得银子不都是充公的。 可彭氏听不进去,也想不明白。 当然,这些都不至于让她心寒。 最心寒的还是陈离海。 她对自己相公这两个弟弟那可是当做儿子养似的,处处为他们考虑,可结果,这成亲没多久,就被耳边风吹动摇了。 王桃青眼尾泛红,哽咽道:「这妯里嘛,本来没有多亲近,她说什么我这心里也没啥感觉。 可老二不一样,我嫁进陈家这么多年,处处为他们着想,他怎么可以那么轻易的听信彭氏?」 王桃青回想起陈离海那闪躲的目光,心里那叫一个难受,眼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流。 苏末对这事也不好说什么,只是见王桃青哭的伤心,想了想,默默去拿了块手帕,然后重新走到她边上,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以示安抚。 也不知过去多久,王桃青总算是止住眼泪,她吸了吸鼻子,眼圈红红的。 她侧身抬眸看向苏末,有些不太好意思:「让你见笑了。」 苏末浅笑着摇头,将手帕递过去:「擦擦吧。」 王桃青接过来,将脸上的泪痕擦拭干净,然后长舒一口气。 这么些天,陈辞海出远门不在家,公公自从以前出过海难后,身子不太好,婆母虽向着她,但她却不想太过麻烦婆母。 于是她都憋在心底,忍住不去想。 只是陈离海夫妻两就住在家里,每日碰面,瞧见陈离海那不似以前坚定的目光,她这心里就忍不住的难受。 就像是看着心脏被陈离海捅进一把刀,她满是不可置信,却又无可奈何,只能任由鲜血淋漓。 而现在,将心里的话都倾述出来,只感觉浑身都颇为畅快。 她端起茶杯,将剩下的水都喝掉。 因说话太多而发干的喉咙被滋润,她舒服了许多,心情也随之平复下来。 垂眸看了眼手里的手帕,上面已经满是泪水的痕迹,她再次露出不好意思的神色来。 「真是不好意思,把你这手帕弄得这么脏。」 苏末笑着摇头:「没事,一条手帕而已。」 这手帕是李氏送来的,麻辣烫铺子的赠品,用来送给女客,她卧房里面还有好几条呢。 喜欢死后我成了三个主角的炮灰娘亲 睢岁 107 老儿子,大孙子,老太太的命根子。 只是王桃青却过意不去,自己厚着脸皮让人听她唠叨就罢了,还把弄脏一条手帕。 「嫂子知道你好心,这样,我把手帕拿回去,洗干净到时候再还给你。」 苏末见她神色坚定,便没在说其他的,微微点头应下。 王桃青这才松口气,将帕子收进衣袖里,随即提出离开。 「时候也不早了,我就先走了。」 苏末没有挽留,侧身让开位置,只是送王桃青出院门的时候,说了句客套话。 「嫂子慢走。」 王桃青回以一笑,随即转身往西山去,摘了几根玉米就往屋里回。 她这会心情好,走在路上都哼着不知名的小调。 院里那老二的被子依旧没翻过来,王桃青全然当做看不见。 她今日去顾家走一趟,心里情绪都宣泄出来后,算是想明白了。 热脸贴冷屁股这事,她是不会再干了。 她径直抱着玉米进厨房,开始忙活晚饭。 而陈离海屋里,彭氏趴在门后面盯着院子,瞧见王桃青并没有给他们翻被子后,朝着她的方向啐一口。 娘果然说的对,这个大嫂精得很。整日装模作样的,这整个婆家都被她的迷魂汤给迷惑了。 还说什么把相公当自个弟弟照顾,结果连个被子都不翻,我呸! 彭氏越想越觉得来气,娘家人说过的话又浮现在脑海之中。 「姑母可都帮你打听过了。 你婆家那大哥就没个正经活计,又不跟着村里人出海,能挣着啥钱?」 「就是,姨婆说句不好听的。 你那妯里的儿子都八岁了吧?前些日子还送村塾了不是。 你说这钱哪里来?还不是拿你家离海挣的钱。」 「就是,你也说了,女婿有本事,做木工能挣钱。 那既然能挣钱,你这没嫁过去之前,交公中怕是交了不少钱。 娘也是为你着想,你们这都成家了,往后有孩子,还有你弟娶妻,这哪哪不需要钱?」 「你把她当大嫂看,敬重她,可人心里指不定咋想你,背后使劲的抹黑你呢! 要不然你前些日子咋就会挨侄女婿教训? 要小姑说,你就好好跟侄女婿说说,两口子多长个心眼,别到时候你公婆走了,一分钱都分不到。」 彭氏咬紧牙关,恶狠狠的眸光透过门缝盯着厨房。 娘家人说的对,她不能再这么下去,要不然自个相公挣得钱可都给王桃青贪走了。 她得赶紧怀个孩子,生个男娃出来,到时候她就不信,自个相公还不肯提分家。 彭氏想着,转身就开始翻箱倒柜,将她娘藏在嫁妆里的药拿出来,然后昂着脖子推开门,往厨房里去。 王桃青将骨头下锅后,便洗苏末那条手帕。 手帕瞧着是绸缎的,她洗的时候小心翼翼的,生怕自个粗糙的手把帕子给刮到。 好不容易洗好,额头已经布满细汗。 …. 她松了口气,捏着手帕,打算去院子里晒起来,却见彭氏提着药包往厨房来。 王桃青神色沉下来,垂着头不愿看彭氏一眼,径直走出院子,将手帕晾在院子的竹竿上。 怕刮花和飞走,还特地竹竿上自个的衣裳垫着,又用衣袖给压住。 彭氏见王桃青一副防着自个样子,阴阳怪气的冷哼一声,然后将小炉子拿到厨房的另一边,离灶台远远的。 王桃青进去的时候,就瞧见彭氏背对着自己,正在给炉子引火。 她讥讽的 扯了扯嘴角,走到灶台边继续忙活晚饭。 等饭菜弄好,彭氏的药还在煮着,王桃青以为是女人滋补身子的药,也没理会,端着菜往厅房去。 至于喊彭氏帮忙端菜? 那是不可能的。 先不说彭氏愿不愿意,这再怎样彭氏嫁进门还不满三个月。 按照陈母的说辞,刚嫁进门还不熟悉这个家,不用着急干活,等过上三个月,过得自在了,再慢慢试着接手家里的活计。 当初王桃青嫁进门前三个月也是这样过来的。 而如今她再怎么不喜彭氏,这婆母的规矩还是要听的。 至于三个月后,要怎么分家务事,那也自有陈母来开口。 王桃青刚出厨房门,就瞧见放学回来的陈卿舟。 「回来了,正好吃晚饭了,快些进屋里,顺便叫你爷和奶吃饭。」 「我这就去。」 陈卿舟得了吩咐,咧嘴一笑,两个酒窝挂在脸颊。 他小跑着去厅房,还没进屋,就喊道: 「爷,奶,吃饭了。」 陈父正在假寐,听见大孙子的声音,连忙睁开眼,想要摸索着起身。 才刚坐起来,却岔气了,弯着腰猛的咳嗽起来。 陈母一听,熟练的伸手拍在他后背上,给他顺气,嘴里没好气的埋怨,眼里却满是心疼和担忧。 「你说你,身子骨本来就不太好,这么着急干嘛?」 陈父咳得眼泪水哗哗往下流,喘息了半晌才缓过气,然后冲陈母咧嘴笑。 「这不是咱们卿舟来了嘛。」 他乐呵呵的,腰杆也微微挺直了些,眼巴巴地盯着门口,似乎刚刚咳嗽的人不是他一般。 陈母无奈的瞪他一眼。 随后也眼巴巴的望着门口。 老儿子,大孙子,老太太的命根子,这话可不是说着玩的。 陈卿舟小跑着进卧房,笑容满面的走到陈父和陈母身边。 「爷,奶。」 喊完后,熟练的给陈父穿鞋,然后又将拐杖给拿过来。 陈父接过拐杖,任由陈卿舟扶住他另一侧的手,起身后,笑着问道: 「乖孙,下午在村塾咋样?」 陈卿舟扶着他往外走。 「下午夫子又教我们写字,写的依旧是上午教的那两句,只是我写的不好看。 夫子说,凡事方有苦练才可成。 因此他让我把毛笔拿回来,说是沾水,在书桌或者青石板练字。」 陈父不懂这些,只觉得夫子说的肯定是对的,于是乎他点点头,道: 「那乖孙可要好好练字,别让夫子失望。」 心里也琢磨,家里面是该备个书桌了。 陈卿舟乖乖点头,「爷,我晓得的。」 陈父欣慰的点头,又道: 「爷考考你,今日夫子教的字及释文是什么?」 陈卿舟搀扶着陈父坐在主位上,然后往边上退一步,腰杆挺直,双手放到后背去。 「今日夫子教的是「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其意为天乃青黑色,地乃黄色,茫茫宇宙,辽阔无边。」 陈父只是身子不好,脑子还是好使的,听着陈卿舟的话与今日上午问过的一致,脸上的笑意越发浓厚。 陈母也面露欣慰,有这么孝顺的大孙子,读书又有天赋,活这辈子值了。 喜欢死后我成了三个主角的炮灰娘亲 睢岁 方便继续阅读哦,期待精彩继续! 108 药 屋外,出远门的陈辞海风尘仆仆的赶回来,身后还跟着陈离海和陈远海两个弟弟。 王桃青迎过去,有些诧异:「咋今日就回来了?」 当初出门的时候,说是五六天,如今也才过去三天罢了。 陈辞海往自个屋里走去,边走边同她解释:「湖州府出事了,边鞑的细作潜入永安侯府,靖王爷受了重伤。 如今整个湖州府戒备森严,我怕久留又会出事,便提前回来了。」 永安侯府和靖王爷对王桃青这类平民百姓们而言,是高高在上的,遥不可及的存在。 而边鞑不一样。 边鞑人骁勇善战,又因地理位置及气候一系列原因,从未放弃进攻中原。 这也导致大雍朝时常征军,像是落山村,也有好几家的儿郎从军,去了塞北,与边鞑人打仗。 一去不复返,是死是活都没个消息。 别看他们只是平民百姓,对这边鞑人,都是恨之入骨的。 「那你办的事?」 「没成…」 陈辞海进屋,将房门关上,然后开始解衣裳。 「掌柜的都被黑甲卫叫去问话,我能回得来就不错了。」 王桃青眉头微皱,从衣柜里拿出干净衣裳,又翻出帕子,心里有些气。 这该死的边鞑人,就不能消停些吗? 「那往后岂不是不能去湖州了?」 王桃青愁着脸,帮着陈辞海换上干净衣裳。 陈辞海瞧出她的担忧,将衣裳穿好后转过身,一手握住她的手,另一手轻轻拍了拍。 「正好也快入冬了,年底便安心在家待着陪你。」 说着,他又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再说,你不是一直惦记给卿舟生个妹妹…」 王桃青脸噌的一下就红了,将手抽出来。 「嘴就没个把门的。」 王桃青嗔怪地瞪他一眼,拿上陈辞海换下的脏衣裳,头也不回的往外去。 她将衣裳丢进厨房的木盆里,又舀水洗了把脸,觉得刚才发烫的脸颊凉了点,这才转身出门。 临走前,发现墙边的炉子还烧着,她凑近闻了闻,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顿时溜进鼻子里。 王桃青顿感一阵恶心,抚着胸口离开了些,心底不免有些疑惑。 她并非没吃过滋补身子的药,可带有一股血腥味,这还真是头一次见。 只是到底是彭氏的药,她再怎么觉得奇怪,也只是按耐在心底。 傍晚风大,吹过脸颊,王桃青感觉好受不少。 彭氏望着满桌的菜,又看了眼陈辞海,心里止不住的泛酸水。 还说不偏心,这大伯回来,家里菜色都比平日的好。 彭氏这是钻了牛角尖,看什么都觉得陈家不好,这长嫂是个坏心眼的。 明明这会也就是多了道上午没吃完的青椒炒肉,只不过是王桃青又放了些青椒下去,显得分量多了,不像是剩菜罢了。 …. 陈母坐在主位的左手侧,也就是彭氏的斜对面。 屋内暖黄的烛火摇曳,她将彭氏脸上的神色一览无遗,脸色有些难看。 但到底儿子们都才刚回家,热乎饭还没吃上一口,她便没过多计较,随着陈父拿起筷子夹菜后,一家人也纷纷动起了筷子。 吃过晚饭,王桃青收拾碗筷,陈辞海则是在卧房,跟陈父说着他去湖州府碰见的事。 毕竟当初出门,二老也是知道时间的,这会突然回来,若是没个理由,二老免不得会担心。 彭氏 因为心里有气,吃饭的时候鼓着劲夹肉吃,这会肚子又撑又胀。 她扶着腰,面目扭曲着在院子里散步消食,才走两步,就瞧见挂在竹竿上的手帕。 原本遮挡手帕的衣裳被风吹开了些,彭氏走进瞧了眼,粉色的,上面还绣着花。 眼珠子叽咕一转,又左右瞧了眼,见四下无人,她当即将手帕拿下来,一股脑的塞进自己衣袖里。 这家里大都钱都是她男人挣得,这王氏也好意思拿钱买手帕? 我呸! 彭氏毫无形象的往地上啐一口唾沫,本想将手帕拿进去藏起来,可瞧见自个屋里亮着烛光,她才想起来,自个男人还在屋里呢。 若是叫陈离海瞧见了,免不得会问起,到时候王氏寻起手帕,岂不是会露馅? 彭氏这般想着,便歇了这个心思。 她揉了揉肚子,又走了一圈,总算感觉没那么难受了,才走进厨房,准备把药给倒碗里去。 厨房里,王桃青已经把碗筷洗好,这会正拿个小矮几坐在灶台前盯着火,等着水一热,就打水给陈卿舟洗漱。 彭氏进来的时候,王桃青直接垂眸,当做没看见。 彭氏见状,也收回余光,鄙夷的翻个白眼。 她拿起两个碗,放在缸的盖子上,然后用湿帕子包住药锅的手柄,开始倒药。 药乌漆嘛黑的,倒出来的时候腥味重得很,饶是灶边的王桃青都闻到了。 彭氏从倒药的时候,就一直用余光盯着王桃青,见她眉头紧锁,一副反胃的模样,不禁怒从心来。 心里暗暗的唾骂:装模作样! 她心里有气,放药锅的时候力气都大了些,帕子也恶狠狠的甩回原本的木盆里。 王桃青抬头瞥了一眼,不知道她这又是发的哪一门脾气,心里摇摇头,暗道:真是莫名其妙。 但到底还是对盖子上那两个碗起了心思。 这碗味道太奇怪,若是彭氏自己喝,她是无所谓。 可若还要给陈离海喝,她这心里就开始打起了鼓。 到底是费心费力照顾过的,虽然心寒,可也见不得人出事。 王桃青戳着手,想了想,先彭氏一步出厨房,直接找到陈辞海,跟他将自己在厨房瞧见的事说出来。 陈辞海不禁也皱了眉,「真带有一股血腥味?」 「我还能骗你不成!」 王桃青见陈辞海不信任自己,有些不太高兴。 「反正我是觉得那药不对,至于你跟不跟老二说,随便你。」 说完,她就要重新往厨房去。 陈辞海瞧出她情绪不对,连忙拉住她。 「我没说不信你,只是觉得老二媳妇也不至于…」 会弄奇奇怪怪的药害老二… 他说着说着,发觉王桃青脸色越来越难看,声音都弱下来,后面的话也十分有眼力见的咽回肚里去。 「你说的对,老二这身子瞧着挺好的。 是药三分毒,这样,我这就去跟老二说一声。」 说完,飞快的往陈离海屋里去。 王桃青望着他的背影,却总感觉心里不踏实,就好像今夜要发生什么大事似的。 喜欢死后我成了三个主角的炮灰娘亲 睢岁 109 阴阳怪气 陈辞海走进陈离海屋里时候,一股子怪味直往鼻子里窜。 他眉头微皱,才发现屋里怪乱的,地上放满了木头、竹条,还有些半成品,以及木屑之类的。 工具也丢在一个角落处,床上被子乱哄哄的堆积在角落,边上扔着一两件衣裳。 衣柜也敞开着柜门,里面凌乱的让人不堪入目。 同二人成婚当日,王桃青布置的干净整洁的模样可谓是天差地别。 陈离海借些烛光,坐在地上编织竹条,陈辞海知道自己这个弟弟,做事的时候及难分心,刚刚能回应让他进来,已经很不错了。 因此他就站在一旁,耐心的等着,谁曾想没等到陈离海做完竹条,彭氏就走了进来,手里还端着两碗冒着热气的药。 药烫手,她飞快的放下,摸了摸耳朵,然后摆着脸,不情不愿的对陈辞海喊了声:「大伯。」 陈辞海不是没注意到彭氏的脸色,心里有些不舒服,但面上不显什么,扯出个笑容应下。 余光则是落在那两碗药上,乌漆嘛黑的,好像还真是有股腥味。 他皱眉,正好见陈离海做完手里的活计,当即道:「离海,你这是哪里不舒服吗?」 他做大哥的,关心关心弟弟正常。 只是陈离海却是茫然的抬头,下意识道:「没有啊。」 「那怎么还煮上药了?」 陈离海顺着兄长的视线看去,果不其然有两碗黑黢黢的药。 他挠挠头,有些不解的看向彭氏,似在等她的回答。 若是其他的补药,或者屋里只有陈离海,彭氏也就直说了,可这会屋里还有个陈辞海,而这药又是生男娃的神药。 彭氏张了张嘴,只觉得脸上有些挂不住,恼羞成怒道: 「不过是我娘寻的补药罢了,对身子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陈离海没多想,只认为是丈母娘一番心意。 陈辞海却觉得不对劲,老二这好好的,吃补药作甚? 再说若是人真有问题,那也得去瞧瞧大夫,对症治病,这补药可不是能瞎吃的。 若是别人,他定是不管,但这是他亲弟弟,陈辞海自然是要提醒一下的。 「老二,这补药可不能乱吃,最好还是叫王大夫瞧瞧先,免得补过头,适得其反。」 这话说的有道理,陈离海是听进去了。 可一旁的彭氏却觉得陈辞海这话里有话,摆明就是挤兑她,说她拿药害人呢。 彭氏心里有气,端起碗咕嘟咕嘟的,一口气把药喝掉。 苦涩的味道从胃里翻涌而上,彭氏费劲全身力气控制住表情,用力将碗一放。 哐当一声,彭氏阴阳怪气的看着两兄弟,道:「就是些寻常补药,有啥好请大夫的,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 彭氏如此直白的话,使得陈辞海脸上的神色有些难看。 陈离海脸上也有些挂不住,到底是自己亲大哥,却被自个媳妇甩脸色。 …. 他怒瞪彭氏一眼,又略带歉意的看向陈辞海。 「大哥,彭氏说话没脑子,你别见怪。」 陈辞海扯了扯嘴角,到底没再说什么,只是拍了拍陈离海的肩膀,离开屋子。 烛光将他的影子拉的很长,陈离海望着陈辞海的背影,只觉得这个背影颇显落寞。 好像自从自己成亲后,他和大哥… 不,不止是大哥,还有家里所有人… 他和家里所有人都不再似以往那般亲近… 陈离海意识到这一点,心里有些难受,他不明白,为什 么会这样呢? 彭氏不知道自个相公在想什么,她长舒一口气,心想总算是把大伯这个碍事的赶走了。 彭氏笑起来的时候很好看,眼睛弯弯的,还有两颗虎牙。 陈离海就是被她的笑容给俘获的,他觉得,能笑的这般好看的人,品性定是差不到哪去。 只是这会彭氏再露出笑,端着药朝他走来时,他竟是生出一丝厌恶感,甚至觉得这笑容颇为虚伪。 陈离海微微摇头,把这种感觉定义为错觉。 「相公,这药凉了可就没药效了,快些喝吧。」 「这到底是什么药?」 陈离海皱眉,他虽沉默寡言,但也不是个傻子。 若真是补药,就依彭氏的性子,该是大闹一场,而不是气急败坏似的将药喝下去,瞧见大哥离去,还露出松一口气的神色。 彭氏眸光微闪,放下碗将门给关严实,然后凑近陈离海身边,小声的将这药的功效告诉他。 「我娘说了,当初她怀我弟之前就是吃的这药。 相公你想想,到时候我给你生个大胖小子,让他也跟着你学木工,子承父业的…」 彭氏小聪明还是有的,只是从来没用对地方。 而陈离海,平日沉默寡言,老实本分,心里更是有些自卑。 他总觉得,大哥相貌比他好,个头比他高,人也会说话,村里人见他都夸… 总之,大哥处处都比他好。 他面上虽然不说,但心地却一直想超越陈辞海,他想比陈辞海更好… 而彭氏则是发现这一点,使劲的抓住这一点,在娘家一堆军师的帮助下,使得陈离海对王桃青心生芥蒂。 而这会,陈离海听完彭氏对他们夫妻二人未来生活的畅想,鬼使神差的,竟是端过碗,将药喝了下去。 药着实是苦涩,还有股血腥味,陈离海平日做木工,难免会伤到手,对这血腥味极为敏感。 这会感受到喉咙涌出的血腥味和翻滚的胃,他不禁有些后悔,只是喝都喝了… 彭氏刚刚吃过药,自然也知道是何感受。 她一时没多想,掏出袖子里的手帕就给陈离海擦拭掉嘴边的药渍。 「这药就吃这一次,为了儿子,忍一忍…」 陈离海面容扭曲着,好半响才缓过劲,目光落在彭氏手里的手帕上,他不禁皱眉。 「哪来的手帕?」 彭氏这才反应过来,心里顿时慌得七上八下的,喉咙滚动,她咽了口唾沫,随便扯了个谎。 「这…这是我娘给我的嫁妆里面的…」 彭氏娘给的嫁妆有一个箱子,但实际东西少,一床冬日的被子就占大半个箱子了。 剩下的则是彭氏的衣裳,一把木梳、几根木钗子…总之钱是没有的。 陈离海打开随意看了几眼就没在看下去,因此到底有没有手帕,也不是很清楚。 这会听见彭氏说是嫁妆里面的,便没在说什么,只是又看了两眼,觉得这手帕料子挺好,看来娘说的也不是全是对的… 能舍得用这么好的料子做手帕,岳家岂是会偏心小舅子的? 喜欢死后我成了三个主角的炮灰娘亲 睢岁 110 小产 王桃青舀水送去陈卿舟屋里后,便开始收被子。 冬日的被子厚重,陈辞海也在一边帮忙,收下的被子要送去各自的屋里,等天一冷,就可以拿出来盖。 王桃青跟陈辞海多年夫妻,自然发现他的不对劲之处,回想彭氏的性子,怕是自个男人被甩了脸色… 王桃青撇撇嘴,却也没开口安慰。 这跟这些天她受得气相比,才哪到哪哦… 王桃青抱着自个的被子进屋去。 陈辞海撇了眼被王桃青落下的被子,无奈的长叹一声,还是去敲响陈离海的房门。 「老二,天都黑了,赶紧把你那床冬被收进去,不然今个就白晒了。」 彭氏往年在家,日日都在忙活家务,如今嫁进陈家,因为陈母的规矩,她难得享受轻快日子。 只是这性子也养惰了,这会听见收被子,浑然当做听不见。 陈离海还以为她是睡着了,当即轻手轻脚的走了出去。 而王桃青也重新出来收衣裳,只是她将竹竿上的衣裳翻来又覆去的,却怎么也找不到苏末那条手帕。 王桃青还以为是风吹落了,衣裳也不收了,连忙低头弯腰,在院子里找起来。 从厅房出来的陈辞海见状,皱眉问道:「怎么了这是?」 王桃青头也没抬下,喊他感觉帮忙。 「你快来帮我找找,有一条手帕不见了。」 「你什么时候还用手帕?」 陈辞海疑惑的问,人却是走到院子里,低着头帮她找着。 「我哪用什么手帕,这是人苏末的。 我给弄脏了,就拿回来洗洗,明个还得还回去的呢!」 王桃青停下来,揉了揉有些发酸的腰,然后又继续低头找起来。 正在收被子的陈离海听见后,莫名的想起彭氏给他擦嘴的那条手帕… 他咽了咽口水,望着弯腰寻找手帕的兄长和长嫂,鬼使神差的开了口。 「嫂子,你丢的手帕是粉色的,还绣了花的吗?」 王桃青顿时站直了身子,扭头看过去:「你咋知道?」 陈离海心里咯噔一下,眸光下意识的闪躲,他支支吾吾半天,也说不出什么来… 王桃青见状,还哪里猜不出来,这怕是自己的好妯里给拿走了! 她深呼吸几下,本想放平心态,可这些日子受得气一股脑的涌上心头,她实在是没忍住,气势汹汹的就往陈离海屋里去。 陈离海想要追上去,可双腿却像是被束缚一般… 等他好不容易挣脱束缚,赶紧屋里时,正好二人扭打在一起… 陈辞海很想将二人分开,可其中一人是他弟媳,若是碰到不该碰的地方… 好在这会陈离海来了,他赶忙道:「快,你拉住你媳妇,我拉住你大嫂。」 陈离海点头,二人正要动手,却见彭氏挣脱出来,然后伸手,一把将王桃青推倒… 王桃青的后背磕到桌角,然后整个人倒在地上,突如其来的意外,让所有人都愣住了,屋内顿时静谧无声。 …. 陈辞海最先反应过来,蹲下身子抱住王桃青,神色焦急。 「媳妇,媳妇?」 王桃青蜷缩着,手拉住陈辞海的手,脸色痛苦。 「相公…我…我肚子疼…」 小腹处传来阵阵绞痛,像是有什么东西剥落一般。 陈辞海顺着话看过去,却见她身下已经被鲜血染红。 「大夫…我带你去找大夫…」 血色刺痛陈辞海的双眸,他抱起王 桃青,就往屋外跑去。 这么大的动静,陈父和陈母自然也听到了,只是二人才出门,就瞧见陈辞海抱着王桃青匆匆离去。 陈母莫名一慌,心漏了一拍。 陈离海也总算回过神,跟了出来,在看见陈父和陈母后,却是心虚的后退几步。 都说知儿莫若母,陈母仅仅是看了一眼,脸色就沉了下来。 …… 估摸过了半个时辰,陈辞海抱着昏睡的王桃青回来了。 他将王桃青放回屋,小心翼翼的给她换身干净衣裳,又盖上被子,随后握着她的手,在她额头落下一吻。 滚烫的泪水从眼角滑落,滴在她的发丝上。 「媳妇,都怪我…」 要不是他顾忌太多,也不至于让她肚子里的孩子就这么没了… 陈辞海哽咽着起身,抬手揉了揉王桃青的头发,然后抹掉泪,往厅房而去。 彭氏和陈离海都跪在厅房里。 陈辞海进来的时候,一个眼神也没给二人。 一直陈辞海的陈离海心里莫名一慌,只感觉自己好像要失去这个兄长了。 陈母和陈父见陈辞海来了,当即往他身后看去,奢望能看见王桃青平安无事的站在后面。 只是事与愿违… 陈母抿唇,眸光扫过大儿子泛红的眼,到嘴边的话犹豫再三,还是问了出来。 「桃青她…她怎么样了?」 一提起这个陈辞海心里就像是被刺一刀,痛的厉害。 他垂眸,道:「她小产了…孩子还不到一个月…」 话音落地,早有猜测的陈母脸色刷的一白,陈父也弯起腰开始咳嗽,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给咳出来一样。 陈远海对王桃青这个长嫂颇为尊重,这会坐在一旁的他,不禁握紧拳头,看着陈离海和彭氏的目光带上些许愤恨。 陈母熟练的给陈父顺背,好一会陈父才止住咳,只是看向陈离海的目光颇为失望。 而感受到这道目光的陈离海脸色瞬间苍白,眼神也暗淡下来。 彭氏却是没什么感觉,她低着头,心里还忿忿不平的想着:不过是一条破手帕,还那么静静计较,活该! 陈父杵着拐杖,盯着跪在地上的陈离海良久,才缓缓开口:「分家!」 树大分枝,人大分家。 如今老二才刚成家,还没孩子就闹出这么大的事,若是等往后有孩子了,指不定还会怎么闹。 倒不如分家,各过个的… 分家是大事,陈母自然是听自个男人的。 陈远海没意见,他有赶牛车的活计,又没成亲,可谓是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 陈辞海如今也没意见,再不分,他怕自己忍不住将彭氏打一顿… 彭氏也乐意,只要分家,凭借自个男人的手艺,这往后不仅财源滚滚来,还踢开一堆吸血蝗虫,两全其美。 只有陈离海,不可置信的昂起头,看着陈父陈母… 只可惜,他的意见并没有多大用处,陈父开口后,便打发陈远海去请村长和陈氏一族的族老。 当天夜里,就把分家的大小事宜给定下来了。 除此之外,陈母还做主,让彭氏赔一笔银子给王桃青。 彭氏自然是不愿的,凭什么要她出钱? 只是陈母却不愿多争,直言不愿,她就先同陈离海断绝关系,再去报官… 彭氏被吓住,大气也不敢喘一下的签了文书。 从此往后,陈家正式分家… 喜欢死后我成了三个主角的炮灰娘亲 睢岁 111 看望王桃青 陈家这么大的事,压根藏不住。 次日一大早,村里便闹得沸沸扬扬。 平日同王桃青要好的妇人,纷纷拿些东西,打算一并去看望她。 惠娘左右瞧了瞧,没看见苏末,心里琢磨怕是顾家离得远,还不知道情况。 她当即让妇人们再等等,自己则是去喊苏末过来。 她走的快,没一会儿就到了顾家,敲响门,对着院里喊道:「顾家的,在家不?」 苏末这会正要出门。 昨日傍晚,从村塾回来的顾平安两兄弟帮村长带话,说是县令已经寻到种小麦的好手,明儿一早儿会跟李班头一并来村子里。 她见惠娘来了,还以为人已经到了。 「来了。」 苏末赶忙把顾杏年抱起来,往门口走去。 「这来的可真早… 婶子,一共来了多少号人呐?」 惠娘一听这话就知道苏末是误会了,她长叹一声,有些不知从何说起。 好半响,才在苏末疑惑的眸光下道:「县令大人派来的人还没来,我这寻你,是桃青那…」 「嫂子那边怎么了?」 苏末秀眉微皱。 「昨日夜里,桃青和离海媳妇起了争执,被那彭氏推了一把,小产了…」 惠娘又叹口气,将事情的原委和来意说给苏末听。 「桃青那性子你也晓得,要不是彭氏做的太过分,她是断不会动怒的。 如今又没了孩子,心里定是不好受。 咱这平日同她都是要好的,便琢磨一并过去看看,也好安慰安慰她,免得她想不开…」 苏末昨日才听王桃青宣泄出的满腹委屈,瞧着她高高兴兴的离开,今个却听到她小产。 饶是再怎么冷清的性子,也不免有些动容。 她垂眸,将顾杏年放下来。 「婶子,你等我会儿,我进屋拿些东西。」 「哎,去吧。」 苏末重新进屋里,拿上篮子,往里装了十二个鸡蛋,又用油纸装了些红糖。 鸡蛋是家里养的鸡下的,红糖是前些日子买的,小产后要做小月子。 苏末记得原主产后月子里吃的最多的便是红糖鸡蛋。 她拎着篮子出去,抱起顾杏年,跟着惠娘一并往村里去。 其他妇人都在等着。 李氏那边铺子忙,如今和陈鹤云一并住在县里,还不知道这事。 因此人群里没有她,但是她婆母有在,同样拎着个篮子,里面装着鸡蛋。 其中有些妇人们瞧见苏末来了,纷纷露出讨好的笑,同她打招呼。 她浅浅笑着,遮住眼底的疏离,微微点头以示回应。 「人都到了哈?」 惠娘左右瞅了瞅,瞧见人来的差不多了,赶忙打断。 她们是要去看望王桃青,而不是聚在一块闲聊。 「走吧。」 她一挥手,其他的妇人也歇了跟苏末说话的心思。 别看苏氏大善大义,但她们心里都清楚,这苏氏性子冷清,除了那几个交好的,其他的话都说的少。 …. 而跟苏氏交好的人,王桃青就在其中。 更别说王桃青儿子还是为数不多跟顾家那三个孩子要好的玩伴,两家往后说不定还是亲家呢! 与其在苏末面前费力不讨好,倒不如迂回行事,也好在苏末面前落个好印象。 要知道,这受过苏氏帮助的人,这王桃青,靠着那什么杏子膏,挣了不少钱。 还有李氏,开了铺子,她们去县里看过,生意好的很。 更别说那些去顾家学竹编的、跟着学做肥料、跟着开荒地的,哪个不是日子越过越好? 妇人其中那些个错过的,日日看着自家和别家的差距越拉越远,心里别提多痒痒了… 落山村的村民是朴素善良,但并不代表他们浮名薄利。 十来个妇人浩浩荡荡的往陈家走去。 陈家的院子不远处就是顾家原本的那方小院,废墟早在苏末搬离后,村长就喊村里的汉子们一并给铲走,如今已成一片空地。 苏末并非多情善感的人,这会也就是随意撇了一眼,便收回目光。 陈家已经分家,陈父陈母跟着陈辞海过,这处院子自然也就分给陈辞海。 陈远海因为还没成亲,依旧住在这里,而房子慢慢建,什么时候成亲,再什么时候搬出去。 陈离海夫妻两则是暂住,最迟年底搬出去。 住在这里期间,可以自己煮饭,也可以跟着陈辞海他们一并吃,倒是一起吃就得交钱。 彭氏气不过,一大早就拉着陈离海回娘家去了,说是住娘家,等自个院子建好了才回来。 出门接待惠娘她们的是陈母,眼睛红红的,还有些肿。 「昨夜的事村里都传遍了,咱这过来看望看望桃青。」 「这里是些鸡蛋,拿去给桃青补补。」 惠娘将篮子递过去,背后的人也跟着开腔,将篮子递过去。 陈母知道这是大家的心意,也没拒绝,哽咽着招来陈远海,让他帮着收进去,然后又一一跟大家伙道谢。 惠娘见状,心里又是长叹一声,上前握住她的手拍了拍,以示安抚。 随即又安慰了好一会,见陈母情绪平静些了,才问道:「桃青这孩子咋样了?」 陈母想起王桃青如今的神色,眼圈又红了,摇头道:「辞海在守着呢。 两孩子都一夜没闭眼,不吃不喝的,怎么劝都不没用…」 「这怎么能行…」 惠娘皱眉,这小产本就伤身子,不吃不喝不睡觉,这哪能吃的消。 「这样,你去把早饭端来。 我们进去劝劝她,再怎样也不能不吃东西。」 「麻烦叔母了。」 陈母抬手抹了把眼泪,跟惠娘道谢后,便去厨房里端早饭。 王桃青的卧房挺宽敞,十来人进去也不显得拥挤。 苏末被簇拥着站到了前面,她看着躺在床上,双眸空洞无神的王桃青,不由想起刚失去母亲时的自己,心头蓦然升起一股难言的悲怆。 陈辞海一直坐在床边,紧紧握着王桃青的手,同样一宿未睡的他,眼里满是红血丝。 「二叔婆,您来了。」 声音沙哑的厉害,像是从喉咙深处硬生生挤出来似的。 惠娘年纪大了,最受不得这般场景,鼻子顿时一酸。 「好孩子,桃青这有叔婆呢,你快去吃些东西吧。」 陈辞海没动,惠娘又劝道:「去吧,你看咱这来了这么多人,你在这待着也不合适…」 陈辞海僵硬的转动脖子,一眼就瞧见人群中的苏末,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感觉喉咙又干又涩… 最后,他松开王桃青的手,扶着床沿站起身。 一夜没换过动作,一条腿已经麻了,另一条腿也是半麻的状态,走路的时候,就像有蚂蚁咬似的难受。 他咬牙,强忍着痛楚,一瘸一拐的离开房间,心里只盼她们真的能劝动自个媳妇… 喜欢死后我成了三个 主角的炮灰娘亲 睢岁 112 会回来的 来的其他妇人能做的,也就是说几句安慰的话,见王桃青没反应,心里难免哀叹。 要知道平日这王桃青最是活泼,如今却好似行尸走肉般的存在,干躺在床上,眼角时不时的滑出泪水,看着实在叫人心酸。 到底是小产,屋里没开窗,空气中充斥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妇人们见自个劝不动王桃青,便没久留。 陈辞海在门外守着,跟每个出来的妇人都一一道谢。 边上的顾杏年仰着脖子,有些疑惑,娘亲怎么还没出来? 屋内很快就剩王桃青、惠娘和苏末。 惠娘平日带孙子,身上素来备在棉布帕子,这会拿出来,小心翼翼的给王桃青擦拭太阳穴周围的泪痕。 「好孩子,叔婆知道你心里难受,但这事已经发生了,咱也只能往前看……」 她说着说着,就哽咽起来,好半响才将情绪缓过来,她抬手,手掌放在王桃青的头上,安抚似的揉了揉。 「孩子一时调皮,走错路了,等再过些日子,会回来的。」 提到孩子,王桃青总算有些反应。 她微微偏转脑袋,望向惠娘,眼睛通红,充满无助和迷惘,干裂的嘴唇微动,声音嘶哑如风箱。 「叔婆…」 「哎,叔婆在呢…」 惠娘应了一声,心疼的伸手帮她捋顺耳鬓散乱的头发。 「您…说的…是…是真的…吗?」 王桃青断断续续的挤出一句话来,惠娘握住她的手,忍住喉咙的酸涩,点头。 「叔婆说的当然是真的,不信你问顾家的。」 王桃青这才注意到苏末的存在,她顺着惠娘的视线看过去,眸中闪烁着期待。 苏末对上她的眼神,心中一软,走近些,点头,语气温柔不少。 「我年幼时,曾听女夫子说过,这孩子投胎前,会先挑选好自己的娘亲。 我想,这孩子既然挑选了嫂子你来做娘亲,定是不会变的。 所以啊,嫂子可得养好身子,等着这孩子回来才是。」 王桃青听完这番话,眼泪瞬间流淌而出,一滴接一滴,原本黯淡无光的双眸渐渐露出希翼来。 苏末说的对,她要养好身子,等着她闺女重新回到她身边来。 她挪动那个没被握住的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 惠娘见她哭,急忙用帕子给她擦拭。 「好孩子,别哭,把眼睛哭坏可咋办…」 惠娘说着,也跟着红了眼眶。 王桃青抽噎着点头,感觉喉咙好受些了,才道:「叔婆…我要起来…吃饭…」 「好好好,叔婆这就扶你起来。」 惠娘见王桃青想明白了,连连应声,心中也松了口气。 「顾家的,还麻烦你去跟桃青婆母说一声,让她端早饭过来。」 「哎,我这就去。」 屋内就她们三个人,王桃青这情况,若是没人盯着,自然是不放心的。 …. 苏末转身走出去,陈辞海还以为她也没劝动,这会是要离开,连忙开口道: 「顾家弟妹,你那条手帕我娘给重新洗了,就在那挂着,你拿回去吧…」 「陈大哥,嫂子说要吃早饭,快些送进去吧…」 两人同时开口,随后皆是愣住。 苏末顺着陈辞海指的方向看过去,那条粉色的手帕正挂在竹竿上随风飘摇。 「谢谢弟妹…谢谢弟妹…」 陈辞海也反应过来,连忙跟苏末道谢,然后朝着厨房狂奔而去。 「娘,桃青说要吃饭!」 「啥?」 「老天保佑,总算是想开了!」 厨房传来惊喜交加的声音,是陈母,她将粥舀到碗里,递给陈辞海。 「你先端过去,能吃多少是多少。」 「我再煮个红糖鸡蛋,待会再去杀只鸡…」 陈母激动地絮絮叨叨的,双手合十,对着敞开的窗户连拜好几下,然后便拿起鸡蛋开始煮红糖鸡蛋。 大家伙说话也没避着顾杏年,但到底是孩子,懂得少,只能抓住自己能听明白的地方来猜测。 她牵着苏末的手,疑惑的抬头。 「娘,婶子是因为生理期来了,很难受吗?」 她记得娘说过,生理期的时候,有人会肚子疼,很疼很疼的那种。 婶子肯定就是那种人,所以她很难受,觉也睡不着,饭也吃不下。 苏末另一只手揉了揉她的头顶。 「你婶子不是生理期。」 「那她为什么会不睡觉,不吃饭呀?」 苏末蹲下身子,认真解释道: 「你婶子肚里有个小宝宝,但是出了点意外,小宝宝离开了她。 她心里难受,才睡不着觉,吃不下饭…」 顾杏年挠挠头,有些没明白。 苏末看她一间茫然,想了想,换了个说辞。 「就好比你离开娘亲,娘亲也会难受的睡不着觉,吃不下饭一样。」 「啊??!」 顾杏年顿时慌了,小脸皱成一团,紧紧的抱住苏末。 「杏年不要离开娘亲。」 苏末被她抱的紧紧的,手都抽不出来,她微叹一声,正要开口,就听到顾杏年又道: 「如果…如果杏年不小心离开了,娘亲也不要难受… 杏年一定会努力回到娘亲身边的。」 稚嫩的话语传入耳中,使得苏末一怔,好半响,才缓过神来。 脑袋微微往后仰,苏末看着面前这张与自己颇为相似的脸庞,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复杂滋味。 她与顾杏年对视,看着那清澈的眸子,认真道:「娘不会让你离开的。」 至少顾杏年没出嫁前,她都会把她带在身边。 小姑娘好哄,一句话就使得她露出笑。 陈母这会也从厨房出来,手里还端着红糖鸡蛋,瞧见苏末和顾杏年在屋外站着,打个招呼后便走了进去。 顾杏年看着打开又合上的门,想了想,问:「娘,我可以去看看婶子嘛?」 苏末没有拒绝,抱着她也走了进去,屋里,王桃青正依靠坐在床上,背后用被子垫着,陈辞海正将最后一点粥给她喂下去。 惠娘瞧见苏末走进来,还带着顾杏年,招手,让她到自己边上来。 「咋还把孩子抱来了?」 惠娘说的很小声。 到底是小产,这见到别家孩子,她怕王桃青会多想。 苏末却是琢磨,若是顾杏年的锦鲤命真的有效,说不定这孩子真的会重新回到王桃青这来… 但这话当然是不能说的,她将顾杏年放下来,同样小声对惠娘道: 「都说小孩子说话灵,我琢磨让杏年说些好话,也好让嫂子能高兴些…」 喜欢死后我成了三个主角的炮灰娘亲 睢岁 113 正式动工 惠娘顺着这思路一想,好像也是这个理,她当即拉了下陈母,将苏末的话小声告诉她。 陈母知道自个媳妇和大孙子的心思,这会听到惠娘的话,心神微动,对苏末投去一个感激的目光,然后将顾杏年牵到床边。 「桃青,你瞧瞧谁来了?」 王桃青眼皮微动,缓缓转动脑袋看过去,对上顾杏年那双清澈明亮的眸子时,顿时想起自己失去的孩子,眼泪直流。 顾杏年见状,连忙爬上床去,小手笨拙的给她擦拭眼泪。 「婶子不哭哭,小宝宝看到了,会难过的…」 就像她看到娘亲不开心,也会难过一样… 顾杏年稚嫩的嗓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响亮。 王桃青心中一酸,伸手摸了摸顾杏年的头发,眼泪却越发的肆无忌惮。 小姑娘见状,还以为是王桃青不信自己,她仰着脸,十分认真的眨眨眼。 「婶子,我说的都是真的… 小宝宝只是不小心跟婶子走散了,正在想办法回来呢!」 陈母和惠娘听完顾杏年稚嫩童真的话语后,心里也是又酸又涩。 只盼老天有眼,真能让这个孩子再次投胎到陈家来… 而王桃青则是伸手,将顾杏年一把搂在怀里,哭的不能自已。 顾杏年被吓到了,手足无措的由她抱着,王桃青那滚烫的泪水落在她的脸颊上,使得她小小的胸膛一颤一颤的。 经这么一遭,王桃青彻底想开了,她不仅仅要保重身体,还得开开心心的,调整好情绪。 不然就像杏年说的一样,那个孩子若是看到她哭,定是会难过的。 做娘的,怎么舍得自己的孩子难过呢… 困意和疲惫感涌上心头,王桃青吃过红糖鸡蛋后,闭眼就睡着了。 陈辞海也一宿没闭眼,被陈母赶去睡觉,至于王桃青这里,有她盯着呢。 惠娘和苏末提出离开,陈母送二人出去,同时也没忘将手帕还给苏末。 至于昨夜因手帕才导致王桃青和彭氏起的争执,这个消息陈家是半点也没透漏出去。 陈母心里明白,两个儿媳之间的矛盾迟早要爆发,只是差个引火索罢了。 没有这条手帕,也会有其他的东西或者事情… 苏末跟着惠娘去她家,到的时候,正好瞧见李班头坐牛车过来。 牛车上还有八个穿着粗布衣裳的男子,想来就是方仕寻来种小麦的好手。 果不其然,李班头下牛车后,便跟苏末说道: 「顾夫人,这些人便是从各个村子仔细挑选的种庄稼的好手。 至于县令大人,他有要事处理,一个时辰后会过来。 在下过来之前,大人曾吩咐,让您和村长先带这些人去田里走一遭,让他们看看,需要多少麦种,以及多少人打下手,也好早些准备。 至于其他的事,则是待大人到后再商议。」 …. 既然方仕有交代,苏末和村长自然是应下的。 八个庄稼汉都估摸在四五十岁之间,最年长的,也是其中为首的,姓黄。 其他人都管他叫黄老头。 黄老头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庄稼汉,种了一辈子地,突然被县令传唤,说是往盐碱地里种小麦,心里是一点底都没有。 这盐碱地寸草不生的,哪能种出庄稼来? 可县令大人发话,他这老百姓的,敢反驳吗? 能反驳吗? 他不敢,也不能。 只是自打接下这个苦差事,黄老头整日都在 求神拜佛。 这来之前,还去破天荒的大方一回,从婆娘那里拿二十多文钱,买些好纸钱和好香,去了趟庙里。 一行人走在田边的阡陌小道上,风微微吹过,站在他身后走着的苏末都能闻见一股淡淡的香烛气息。 她不是很喜欢这个味道,秀眉微敛,不动声色的用衣袖轻轻遮掩下口鼻,等一群人到田边,才放下来。 离苏末上次来田里,过去将近三天,却与当初只有些许嫩草不同,几人放眼望去,大片的嫩绿映入眼帘。 一阵秋风掠过,嫩绿的叶子纷纷扬扬,随之扬舞而起。 欣喜的不仅是村长,黄老头一行人也露出意外的笑,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 但更多的,是疑惑。 落山村的田地都是盐碱地,这是众所周知的,可为何这地能想出草来? 李封注意到黄老头几人的异样,他沉着脸,不动声色的露出腰间的大刀。 「在此之前,本班头已经交代过。 落山村田地种植一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嘴巴都给本班头管住了,若是有风声传出去,全家都去衙门的大牢里团聚!」 这事到底关乎方仕的前程,至于落山村的人,早在当初招工耕田的时候,就已经告诫过。 百姓怕官,因为有的时候,官员的一句话,就能掌握他们的生死。 他们就算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拿自己以及全家的身家性命来做赌。 黄老头几人一听,当即不敢再多想,弯腰作揖,开口保证道:「大人放心,咱们都晓得的…」 李封审视的目光扫过他们的头顶,为抬着下巴,用鼻子冷哼一声,没有再说什么。 看过田,黄老头几人心里已经有了成算。 一行人回到村长家,刚喝上茶,方仕就到了。 「见过县令大人。」 「不必多礼。」 方仕微微抬手,直接坐到主位上。 他并不懂种植庄稼的事,但并不妨碍他来盯着。 亲力亲为,总归是百利而无一害。 而苏末则是完全不插手,只在一旁默默地看着。 之前就说过,光是盐碱地改良成功这一项就够方仕成功回京,苏末并不想帮他再添上一项增加粮食产量的功名。 次日,种植小麦正式动工。 为了赶在九月中旬能把小麦种下去,方仕再次招工五十人,将之前那批锄头送来,耗时六天多,将田重新耕过一边。 然后在由黄老头八人下田播种。 田里的小麦需要人盯着,而落山村的人几乎都是不会种小麦的。 因此方仕又让村长寻了处空院子,收拾收拾,给黄老头那八个汉子住。 他也每隔六七日,便会来村里一趟,听黄老头他们汇报小麦的情况,顺带去田里看上几眼。 也不知道是不是顾杏年那锦鲤运的原因,天一直晴着,不似往年那般的寒凉。 黄老头几人一直注意些天气,见这种情况,心里是又喜又忧。 喜的是天气好,这冬小麦自然长得也快,到时候说不定赶在过年前,就能看到长出来麦穗。 忧的是都说瑞雪兆丰年,这眼见就要入冬,却不见半点风雪的性子。 如此反常,可别是要有什么天灾。 喜欢死后我成了三个主角的炮灰娘亲 睢岁 ,随时随地都可以畅阅无阻.... 114 临近过年 时间一晃而过,眼见就到了年底。 燕京的皇宫内,一本来自峣州府沿海县县令的奏折在四皇子的打点下,放在御书房那一堆奏折的最上方。 景雍帝按例用过午膳,又悄然去皇后宫中小憩一会后,便回御书房批阅奏折。 这拿起才看一眼,神色顿时严肃起来。 当日夜里,景雍帝召见户部、工部及吏部尚书,商议超过一个时辰,后又单独召见黑甲卫统领—顾钦寒。 次日早朝,景雍帝将峣州府沿海县盐碱地种出小麦一事说出。 朝中大多官员顿时划分两派,四皇子一党自然是帮着方仕开口。 另一派则是认为寸草不生的盐碱地能种出庄稼来,实属天方夜谭。 而被召见过的户部、工部及吏部尚书却是低着头默不作声。 此事景雍帝早有成算,他们自是不会开口。 都是混迹官场的人,哪有缺心眼的。 有官员发现三人的异常之处,纷纷给同僚使眼色,不一会儿,朝堂之上静谧无声。 坐在龙椅上的景雍帝冷眼扫过去:「怎么不继续吵了?」 他轻飘飘的一句话,下面的官员都惶恐不安的跪下来,高呼:「微臣不敢。」 景雍帝冷哼一声,也没让他们起身,直接给一旁的御前公公使个眼色。 御前公公当即上前一步,高声喊道:「钦点黑甲卫副统领秦铮,携黑甲卫十名,护送翰林承旨——苏逸,前去峣州府沿海县查探事实。 若此事为真,峣州府沿海县县令——方仕,官复原职。 若此事乃作假,峣州府沿海县县令——方仕,斩立决。」 那些嚷嚷天方夜谭的官员其实也是信这事的,毕竟这事的重要性他们也都清楚。 哪怕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拿这种事来作假… 只不过到底不是同一路人,只要景雍帝没有下结论,他们便不会放过任何阻拦对手的机会。 但这圣旨一下,他们顿时明白,这方仕官复原职,是板上钉钉的事。 随着御前公公一声:「退朝!」 官员们跪趴在地上,恭送走景雍帝后起身,有不少人已经满背的凉汗。 当日中午,苏逸离开京城,在此之前,曾被景雍帝单独召见,无人得知其中详情。 而方仕那边,也在十日后,收到来自四皇子的信。 他将信封拆开,看过后,将信纸放在烛火上。 烛火舔舐信纸,忽暗忽明的火光映照在方仕的脸上,神色隐晦不明。 …… 落山村。 临近过年,村塾正式闭馆,谢温辞收拾收拾行李,在村里人的送别下,由陈远海赶着牛车回了上阳村。 孩子们不用再去学堂,村子又热闹起来。 正午,明媚的阳光洒落在大地上。 顾杏年穿着一身大红色的棉服,手里拿着一串糖葫芦,笑眯眯站在陈卿舟边上,让陈卿舟帮她组装六柱孔明锁。 …. 顾锦年沉着脸站在后面,拿着组装好的六柱孔明锁,只觉得小妹就像是一颗自愿被猪拱的嫩白菜。 顾平安是一点也没注意弟弟妹妹,专心的挥舞着苏末给他做的木剑,笑的跟个憨憨一样。 「平安,锦年,快来帮娘拿东西。」 苏末的声音从门外出来,顾锦年瞬间变脸,飞快的往门外走出去。 顾杏年眼睛也是噌的一亮,将手里的糖葫芦一把塞给陈卿舟,蹬着小腿就跑了出去。 只有顾平安慢慢吞吞的,将木剑如视珍宝般的 放下后,才走出去。 而留在院里的陈卿舟垂眸看了眼手里糖葫芦,微微抿唇。 别看顾锦年最先跑出去,但最快到苏末面前的,却是顾杏年。 小姑娘张开双手,一把抱住苏末的双腿,仰起脸,眸子弯成月牙。 「娘~」 而顾锦年在出门后,便克制住急促的脚步,缓缓走到苏末面前,抿唇浅笑一下。 同最后赶到的顾平安一并喊道:「娘。」 苏末点头应下,随后让顾平安和顾锦年赶紧将她后面的年货都搬进去。 这是她到这个世界后,迎接的第一个新年,自然是要好好过的。 四人一并走进屋,苏末一眼就瞧见拿着糖葫芦的陈卿舟。 陈卿舟在面对苏末的时候总是格外的腼腆,脸颊微微泛红,抿唇笑着,两个酒窝浮现出来。 「婶婶。」 「哎。」 苏末每次看到他脸红,总会不自觉的露出姨母笑。 这马上就到吃午饭的时候了,卿舟想吃什么,婶婶给你做。」 一直观察着苏末的顾锦年见状,垂眸遮住眼底的阴鸷,衣袖下的双手紧紧的握拳。 他就知道陈卿舟不安好心! 陈卿舟不知道顾锦年是这么想他的,他摇摇头,又是腼腆一笑。 「不用不用,我回家去吃。」 说着,他偷偷瞥了眼苏末身边的顾杏年。 「婶婶,我先走了,下午再过来找杏年…和师兄。」 在十一月中旬,村塾内举办第一场考核。 成绩出来后,谢温辞提出收顾锦年与陈卿舟为徒。 苏末乐见其成,陈家就更不用说… 而最开始,谢温辞本是打算按照二人年纪排序,但陈卿舟以自己学识不及顾锦年为由,自愿做师弟。 当然,这真正的原因,陈卿舟和顾锦年都是清楚的。 苏末微微挑眉,眸光扫过面无表情的顾锦年后,笑着对陈卿舟微微点头。 「那行,路上小心些。 至于你娘那边,她到底情况特殊,你多体谅体谅她。」 王桃青前些天查出怀孕,因上回小产的缘故,月事不准,查出来的时候已经有两个月。 因为上回小产后苏末与惠娘及顾杏年去看望她时说过的话,她认定这是当初小产的那个孩子,平日小心翼翼的护着,连床都不敢下。 但也因为高度紧张,导致精神状态不太好,总觉得有人会跟上回一样害她再次小产。 陈卿舟昨日进屋里去看望她,却不曾想被王桃青误认为是来害她腹中孩子,对着陈卿舟破口大骂,把陈卿舟赶出去。 事后,王桃青反应过来,内疚不已,觉得自己太冲动,对待儿子的态度,也变得极差。 陈母见她宛若疯魔般的虐打自己,吓到赶忙让陈辞海束缚住她,自己则是去找王落成来。 王落成开了些安神的药,又道这事光吃药也不是长久之计,还是要多多开导王桃青,舒缓心结。 喜欢死后我成了三个主角的炮灰娘亲 睢岁 115 临近过年(二) 陈母一听,当即想到上回王桃青小产的情况。 她寻到苏末,将王桃青的情况全盘托出,后恳求苏末能帮帮忙,再次去开导开导她。 苏末听完也不好婉拒,便应下这事,但她丑话也说在前头,这过去开导效果怎样,她没法保证。 陈母自然是理解的。 说来也是奇怪,王桃青都会觉得亲儿子想害腹中的孩子,但对苏末,却是完全信任。 在见面后,整个人倍感安全,完全放松下来,将这些日子内心的烦闷倾述出来。 苏末坐在一旁,静静的聆听着,等王桃青说完后,她伸手搂住昏睡过去的王桃青,小心翼翼的将她放平,又盖上被子。 然后起身离开,走的时候,不忘将自己进屋时放在桌上的熏香拿走。 那是她特地跟258咨询过后,兑换的安神熏香,对王桃青这种产前焦虑症有良效。 只不过这种安神熏香,一个月内只能用两次,过量会对身体产生不好的影响。 因此苏末还只是用过那一次。 但那日过后,王桃青的情况确实是好了不少。 只不过陈母还是不放心。 为避免再次发生上一次的事故,她只得让陈卿舟先不去看望王桃青,等过些日子,胎坐稳了再说。 陈卿舟是个懂事的,知道他娘这是生病了。 虽然上回被娘骂和驱赶,心里有些委屈。 但听见陈母说,他平日可以去顾家玩后,那点委屈顿时风消云散。 早上都不用人喊,自己麻溜的起床换好衣裳,吃过早饭就直奔顾家,跟回自己家似的。 这会听见苏末说起他娘,他眨眨眼,十分乖巧的点头。 「婶婶放心,我都明白的。」 这种又乖又懂事的孩子,真是很难不让人喜欢。 苏末看着他将糖葫芦递给顾杏年,眉眼的笑意遮都遮不住。 …… 二十四,扫房子。 吃过早饭后,苏末给顾平安和顾锦年一人分一根鸡毛掸子,去打扫他们各自的屋子和书房。 顾杏年眼巴巴的看着,发现没有自己的份后,当即嚷嚷着她也要帮忙。 苏末笑着将自己早就准备好的小版鸡毛掸子递过去,给她指了下卧房。 「咱们房间就交给你了哦!」 顾杏年眼睛亮晶晶的,小手拍了拍胸脯。 「杏年保证完成任务!」 苏末笑着揉了揉她的头,目送她进屋后,自己则是去打扫厅房和厨房。 灶台没有一并打扫,而是留到入夜后,苏末才将它清洗干净。 再把前些日子买回来的糖元宝,还有鸡鸭鱼肉及酒水摆在灶台上。 烧香,点烛,将贴在烟囱上的灶王爷像给撕下来, 贴在烟囱上已经满是灰尘的灶王爷的像给撕下来,烧掉后,去院子外点燃炮竹。 顾杏年和顾平安、顾锦年一并坐在厅房门口,捂着耳朵看着大门口。 …. 小年入夜,送灶王爷上天这是沿海县的习俗,当然每家开始的时间都不一样,炮竹声连绵起伏的,好不热闹。 顾家虽离得远,但也能听见动静。 二十五,磨豆腐。 落山村以前没有石磨,到这一天,都是去邻边的村子买些豆腐回来。 而今年,李氏早早的买了两个石磨。 一个放在自个家里,还买了头牛和牛车,村里的牛车来往县城都是固定时间的,不方便。 至于另一个,则是交给村长,大致 意思是供村里所有人使用,就放在井边的空地上,拉磨的自然是用赶牛车的那头牛。 村里人听到消息,纷纷去买些豆子备着,二十四那日夜里就给泡上,一大早天还没亮,就去井边开始磨豆子。 苏末自然也是入乡随俗,再者她也挺喜欢吃豆腐,泡了足足两桶豆子。 但她没去跟村民一并排队。 陈鹤云和李氏一大早就牵着牛车去顾家,帮着把豆子给搬过去,磨好了再送回来。 落山村的做的都是石膏豆腐,也就是用熟石膏水点豆腐。 顾锦年对这个不感兴趣,自个坐在书房专心看书。 顾平安和顾杏年就不一样了,豆浆煮沸后喝豆浆,点豆腐之后吃豆腐脑,肚子吃的圆滚滚的,一脸惬意。 苏末并没有厚此薄彼,虽然顾锦年没过来,但她都会备一份,让顾平安给顾锦年送去。 在等豆腐成型的时候,苏末开始剁肉,调馅。 等豆腐好了,起锅烧油,取一部分豆腐切片,下锅油炸,做成豆腐干。 然后又将一部分豆腐切块,将肉馅塞进去,同样放锅油炸,做成油炸酿豆腐。 耐放。 至于剩下的嫩豆腐则是这些日子用来吃。 冬日天冷,豆腐放久些最多起滑,不会坏。 二十六,割年肉。 苏末早早的起来,吃过早饭后叮嘱三个孩子乖乖在家待着别乱走,自己则是做牛车去县城。 上回买的年货大都是些干货,这次苏末则是买肉和红纸之类的。 她先是去卖猪肉的摊子那里。 苏末很清楚自己和三个孩子的饭量,肉对顾家而言,是刚需,因此早在上回她来县城的时候,就有跟肉摊的摊主说好,要一头整猪。 只是每逢过年,肉都是紧俏货,摊主没有应下,只道若是真想要,等二十六那日再去找他,到时候有就卖给她,没有他也没有办法。 摊主还记得苏末,瞧见她真的来了,心里微喜,将摊子让徒弟看着,自己则是过去苏末那边。 「夫人来了。」 摊主肥头大耳的,脸上还有道疤,长年累月的杀猪,身上带着一股戾气,若是寻常人见他靠近,都会吓得腿软。 苏末回以浅笑,微微点头,问:「上回跟你说过的,这猪还有不?」 「就剩两头了,您要现在去瞧瞧不?」 「去。」 猪是养在乡下的,但摊主在县里租了院子,天还没亮就把猪给送过来,院里面杀猪,院门口卖肉,新鲜。 摊主听见苏末去看,做了个请的手势,邀着她往院里去。 就剩两头猪,苏末挑了比较小的那头,教过银钱后,约好末时,将猪送到落山村顾家去再杀。 摊主同样也交代苏末提前烧上两锅热水备着。 苏末应下,离开后,又去买了些牛肉和牛骨。 最后则是去买红纸。 红纸是用来做春联的,顾锦年的字写的不错,苏末打算让他来写春联,也算是一种鼓励。 买好后,苏末跟伙计说明用途的,伙计听罢,当即帮着给裁剪好。 喜欢死后我成了三个主角的炮灰娘亲 睢岁 116 朝廷来人 下午,摊主用牛车拖着苏末买的那头猪来到落山村,在村门口玩的孩子们瞧见猪后,好奇的想过去看看。 可摊主的相貌太过骇人,孩子们不敢靠近,纷纷站在远处垫着脚,若是不小心跟摊主的目光对上,吓得能跌坐在地。 而得苏末叮嘱往村口赶来的顾平安瞧见这一幕后,心中暗自吐槽: 一个杀猪的而已,有啥好怕的,真是一群胆小鬼。 他跑到摊主面前,笑的没心没肺。 「我叫顾平安,我娘让我来领你过去。」 摊主还是头一次见不怕自己的孩子,眉毛微挑,也没吭声。 他挥下鞭子,赶着牛车,跟着顾平安往顾家走去。 其他孩子见摊主走了,纷纷松了口气,看着顾平安离去的背影,眼神都变了,带上些许的崇拜。 顾平安好厉害! 杀猪对于摊主而言,不费劲。 将带来的木棍用麻绳做成个简易架子,把猪吊起来,拿着那把祖传杀猪刀一进一出,猪就没了气。 应苏末的要求,猪血用木盆给接着,猪心猪肺猪肝啥的也都装起来,猪肠也没扔。 杀好猪,摊主便收拾好自个的东西离开。 苏末则是将猪肉猪血啥的给端进厨房,然后开始清洗猪小肠。 猪血多,不能浪费,苏末打算灌血肠,给孩子们尝尝鲜。 猪大肠自然用来爆炒,当天夜里就给做了。 至于猪肉,留出到过年的分量,剩下的则是腌制成腊肉,久放不坏。 腊月二十七,风吹着凉,但天依旧是晴朗的,村里的老人望着天,正在发愁,却瞧见两辆马车往村里赶来。 老人眼神不好,赶忙招呼家里儿子出来瞧瞧,这来的是谁。 不看不知道,一看,那赶马车可不正是李班头。 估摸下日子,县令大人将近大半个月没来村子里,想来这次便是来看麦子的。 年轻人想着,当即去给村长通风报信,大冬日的,县令大人过来,招待不周可不成。 只是这马车没往村长家去,而是去了顾家。 「顾夫人,顾夫人!」 马车停下后,李班头最先下来,见顾家大门敞开着,也没进去,而是站在门口喊人。 苏末正在腌制腊肉,听见声音微怔,觉得有些耳熟,随后反应过来,这不是李封的声音嘛。 算算日子,朝廷应该已经收到方仕的奏折,看来今日就是见证她扔的敲门砖是否有回响的时候了。 苏末想着,便出去,便抬手在自制的围裙上抹了几下。 「来了。」 她出去后站在门口,按耐住打探的心思。 「李班头今日怎么得空过来了?」 「朝廷来人了。 还麻烦顾夫人去备些茶水,且让三孩子在屋里待着,免得冲撞贵人。」 李班头使了个眼色,小声提醒道:「您莫担心,县令大人也来了。」 …. 苏末当即投去一个感谢的眼神。 「多谢李班头提醒。」 李班头摆摆手:「您快些去吧,我这边先领着人进厅房坐着。」 「哎。」 苏末应声,先去将顾杏年抱到顾锦年屋里,并让顾平安也去顾锦年那里坐着。 然后进厨房,将她备好的好茶叶拿出来。 时间紧迫,来不及小火慢煮,苏末便干脆把茶叶往茶壶一扔,先过一边水,再倒入一整壶开水。 她端着茶壶,往厅房里去,却发现院子里站着十个身着 黑甲的人,她心里咯噔一下,是黑甲卫。 苏末下意识做了个吞咽口水的动作,飞快调整的心态,神色自若的走进厅房。 站在门口的黑甲卫在她进去时,眸光轻扫过她的容貌,竟是觉得此人有些眼熟。 但他从未来过峣州府的沿海县,黑甲卫双眸微眯,暗暗将这事记下。 屋内,苏末走进去的时候,就敏锐的感觉一股杀气扑面而来,她当即做出被吓到一般顿住,但也很快回过神,继续往前走去。 苏末心里清楚,这朝廷派来的人在来顾家以前,定是已经查过她的情况,也肯定会从方仕那边询问过。 她一介妇人,能提出土质改善,方仕自然不可能隐瞒她的身世,当然也不会全盘托出。 而一个自幼接受女公子教导,识文断字,懂礼数的女子,经历过大起大落后,沦为乡野寡妇,却还能提出土质改善,心性定是要坚韧强大才符合常理。 但到底是女子,直面骇人的杀气,一点也不恐惧,又显得太过。 果不其然,在她继续往前走后,试探的杀气很快消散。 与此同时,方仕的声音响起在屋内。 「苏大人,秦副统领,这便是提出土质改善的妇人——顾苏氏。」 「顾苏氏,还不快快行礼!」 苏末自然是听命行事,但坐在主位的苏逸却道:「顾夫人不必多礼。 本官此次前来,主要是为土质改善一事,你且过来坐下。」 方仕生怕苏末哪里没做好,惹怒苏逸,见状又赶紧给苏末使眼色。 虽不用行礼,但礼数还是不能免的。 原主好歹也是接受过女夫子和嬷嬷教导,自然不会缺了礼数。 苏末也没有回方仕任何眼神,而是恭敬的福身,道:「民妇多谢苏大人。」 说罢,她也没客套,走过去先是给三人倒茶,与此同时,不动声色的看几眼这所谓的苏大人和秦副统领。 而茶倒好后,她当即坐在离三人最远的位置,心里对苏大人和秦副统领也有了个初步的印象。 苏逸估摸四十来岁,穿着常服,鬓边的头发微微发白,面相瞧着和善,眯眯眼,眸光却十分锐利。 秦副统领穿着黑甲,一看就知道是黑甲卫,面具自然是没带的。 剑眉,丹凤眼,面无表情的模样及浑身冷冰冰的气质让苏末一下就想起那日夜里,湖州府见过的顾钦寒。 她的小动作极其隐蔽,苏逸自然是没有察觉到,秦铮倒是有所察觉,凌厉的眸光扫过苏末的那张脸,若有所思。 「顾夫人,不知这土质改善一事,你是从何得知?」 苏逸端起茶杯轻抿一口,茶叶是好茶叶,只是手法不对,味道落了一大截。 他面不改色的将茶咽下,静待苏末的回答。 而苏末,从方仕对她的称呼以及四皇子惦记着苏家产业这两件事里,苏末已经猜测到方仕并未将二人相熟的信息告知苏逸。 她将当初跟方仕的说辞,原封不动的又说给苏逸,并隐瞒方仕与苏致远的关系,可谓是滴水不漏。 喜欢死后我成了三个主角的炮灰娘亲 睢岁 117 动了杀心 苏逸自认为自个是老狐狸,没想到今日却是碰壁,撞见了只小狐狸。 他又是喝下一口茶,心知再问下去也是无用,便提出去田里瞧瞧。 苏末自然是应下的,当即起身带路。 没有坐马车,一行人直接走着去田里,路上还碰见往顾家赶来的村长。 同样是由方仕开口简单的介绍对方,苏逸也免去村长行礼,并让他跟着,一并往田里去。 麦田那边风大,苏末走在前头带路,微微拉紧衣裳,额前的碎发凌乱的飞舞着。 等到山底下,也就是最里面的那块田边时,风总算弱下来,苏末抬手搓了搓有些僵硬的脸,对着苏逸挤出一抹笑来。 「苏大人,就是这七亩田。」 苏逸微微颔首,给一旁的秦铮使个眼色。 很快,秦铮就从身边的黑甲卫手中接过一张图纸。 苏末注意到方仕在瞧见图纸时眸光回避,当即也垂下头,当做看不见。 至于村长,他一直都是弯着腰低着头的。 秦铮将图纸展开,先是确定此处是否是地图上曾记载过的盐碱地,随后又让其余黑甲卫去麦田临近的田地查看一番。 虽说周边的田都是苏末的,但当初为保险起见,苏末并没有给其他的使用土质改善液。 只不过当初放水洗田,这水都是往周边的田里流去,多多少少会影响一二。 黑甲卫查的仔细,甚至还备了锄头,分别在附近的田里不同位置往下挖坑,确定那些田地的土带着咸味,依旧是盐碱地后,才回去复命。 苏逸则是在麦田周围走着,时不时伸手拨弄麦穗,苏末猜测他这是在确定麦穗内是空是实,眸光微闪。 看过田地和麦穗,苏逸心中已经有了成算,但来时景雍帝曾交代过他的事还没有办好,还不能回京。 苏逸抖了抖衣袖,又整理下被风吹的凌乱的头发,面不改色的走回几人身边。 「走吧。」 随着他话音落下,方仕等人连忙应下,径直回了顾家。 苏逸与秦铮二人直接上了马车,有两个黑甲卫坐上辕座,其余八个黑甲卫则是围守在马车边上。 方仕心知苏逸和秦铮这是在防备着他,他面上不显,跟着苏末走到门口。 「临近过年,县衙里事多,若是这几日他二人再次过来,你自个切要谨慎,莫说漏嘴。」 方仕小声叮嘱着。 上位者都免不了生性多疑,土质改善太过于重要,在这个节骨点,若他与苏致远的关系暴露,景雍帝定是会猜测此事是否是一场阴谋。 而他寻到苏致远之女却又隐瞒,四皇子也会认定他心生异心。 他自幼便想往高处爬。 他要做人上人,他不能输! 若真的出了意外,那… 方仕眸光扫过顾家这处院子,杀意一闪而过。 苏末素来谨慎,自然没错过他眸中的神色,当下心中一紧。 …. 方仕竟是动了杀心,那件事不能在拖了。 「这事关乎义兄的仕途,我都晓得的。」 苏末收敛好心中思绪,眸光坦荡的与方仕对上,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容,就像是个为兄长着想的好妹妹。 方仕微微一怔,随后也笑了。 「年初二那天,我让人来接你去我府上,咱们兄妹两,再叫上方月,一并吃个团圆饭。」 初二回娘家。 苏末眨眨眼,眸中心生向往,却又不知想到什么,摇摇头,眸光扫过坐着苏逸和秦铮的马车,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到时候再看吧。」 「成。」 方仕当下了然,微微颔首,准备离开。 「外头冷,回屋去吧。」 苏末点头应下,身子却是没动,目送方仕上了马车,才转过身进屋去。 而与此同时,脸上的笑容消散,眉眼冷清,透着一股寒意。 而刚刚兄友妹恭一幕中的方仕,在上马车后,也脸色瞬冷,指腹摩挲着车窗边沿,不知在想些什么。 而另一辆马车内。 苏逸将暗格打开,里面有一方小炉,正架在碳火上,而旁边则是摆放着一整套茶具。 泡好茶,他端起轻抿一口,整个人都松了口气。 「好茶。」 苏逸感慨,回想在顾家喝的茶,简直就是个折磨。 「秦副统领,您也尝尝?」 苏逸指了下另外一杯茶。 秦铮没拒绝,端起来,却是一口喝完,然后将茶杯放下。 看的苏逸心中一哽,正欲开口,表示喝茶不该如此粗鲁,对上那张面无表情的脸,话又咽了回去。 平安无事相处近月余,竟是给忘了黑甲卫的「威名」。 果真是越老越糊涂了! 他正了正身子,神色也严肃了些。 「秦副统领,如今这土质改善一事已有结论。 回县衙后,下午在出门,四处打听一二。 明日,下官便会宣读圣旨,当日携方大人走官道离开峣州府。 至于您这边…」 秦铮没有回答他,而是轻咳一声,很快,车帘掀开,坐在辕座的黑甲卫弯腰进来。 「把面具取下。」 进来的黑甲卫当即取下面具,露出一张与秦铮相差无几的面容。 苏逸见状,心里总算踏实不少。 「秦副统领准备周全,是下官多虑了。」 秦铮抿着唇,没有开口,只是给另一个黑甲卫使个眼色,他当即带上面具,弯腰走了出去。 秦铮这才道:「谨慎无大错。」 苏逸微微点头,马车内再次安静下来。 下午,苏逸和秦铮都换上普通的百姓穿的棉服,从县衙的后门出去。 才出门,秦铮就察觉到有人跟着他们,他不动声色的给苏逸提个醒,随后二人在县城四处游逛,打听盐碱地一事。 后又坐马车,出城门,直奔落山村附近的村子。 他们前脚离开,后脚便有衙役上门询问二人有说些什么。 这临近过年,衙役上门,村民吓的不轻,哪里敢隐瞒,当即将他们之间的对话如实告知。 一路问下来,都是打听盐碱地的事。 县衙里的方仕得知消息后,眸光微闪,当即让衙役们都回来。 混迹官场的老狐狸,哪里能轻易抓着什么把柄。 他打发走衙役,换身衣裳,带着十一从后门离开。 才走没多久,十一便靠近些,小声提醒道:「大人,有人跟着。」 十一身上有股淡淡的味道,有些像是雨后草木的味道,方仕垂眸遮住眼底的厌恶,面上却不显。 他步伐依旧,只是原本要去的胡家成了方月的那间成衣铺。 喜欢死后我成了三个主角的炮灰娘亲 睢岁 118 把这汪水再搅浑些 秦铮察觉到跟踪他们二人的衙役已经离开,当即给苏逸使个眼色。 苏逸了然,二人继续往前走,在经过一处山间小道时,一个跟秦铮一模一样的人从树后出来。 他拱手行礼,连声音都与秦铮一模一样:「副统领。」 秦铮微微颔首:「那边什么情况?」 「年初胡家从京城迁至沿海县,次月将云禾村的苍山买下。 木一及木二潜入云禾村,发现村中壮年男子少见,苍山附近还修有哨塔。 二人怕打草惊蛇,没有深入,如今已回客栈。」 这般看来,这苍山必有铁矿。 「很好,东西带来了吗?」 「带来了,就在那边。」 秦铮微微点头,给苏逸使个眼色后,跟着另一个人进入树后。 不多时,树后再次出来二人,一人秦铮模样,另一人却是相貌平平,脸上还带着一条从眉骨横向眼睛,到鼻梁的疤痕。 秦铮模样的人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给脸上有疤的人。 「副统领,这是身份信息和休假证明。」 「嗯。」 秦铮微微点头,接过信件,目送二人离开后,拆开信,一目十行的看起来。 接收全部信息后,掏出火折子,将身份信息那封信烧掉,随即拿着休假证明,往云禾村走去。 从今日起,他便是云禾村从军的云暮北,直到将私矿一事查清为止… 胡家……胡彦霖…… 且看这次谁还能否护得住你! 仇恨在心中翻滚,秦铮垂眸,遮住眼底的寒意。 …… 当日夜里,方仕于酒楼设宴,大意是为苏逸及秦铮二人接风洗尘。 饭菜很快上桌,包厢的门关上后,屋内就剩他们三人。 苏逸拦住要敬酒的方仕,笑道:「这酒可该是本官敬方大人才是。 土质改善大功一件,下回再聚,这主位可就该是由方大人来坐了。」 方仕眸光微闪,「苏大人说笑了。」 苏逸一口将杯中的酒喝掉,砸吧砸吧,回味下后称一声:「好酒!」 他又给自己倒上一杯,随后意味深长的看方仕一眼。 「方大人莫要妄自菲薄才是。」 方仕被他看的心中一紧,正要开口,苏逸却是又喝下一杯酒,随后看向另一边的秦铮。 酒是好酒,劲大,苏逸像是有些醉了,竟是对着秦铮打了个酒嗝,然后又举起杯子。 「秦副统领,一块喝一杯啊?」 秦铮面无表情的抬眸,凌厉的眸光扫过苏逸和方仕。 屋内的气氛渐渐凝固。 方仕想着自己的计划,当即开口,想将气氛缓和下来。 「苏大人,您喝醉了。」 苏逸只觉得耳边嗡嗡的吵得很,一把推开方仕,自己却是也没站稳,摇摇晃晃走了几步,才定住身子。 「难得得空出来喝几杯,本官没醉。」 方仕并没有摔着,但后腰磕到椅子,还是有些疼。 …. 而秦铮这会也站了起来,眸光瞥过苏逸后,留下一句「先走一步」,便径直推开门离开。 方仕见状,脸色顿时沉下来。 他给躲在暗处的十一打个手势,十一得令,当即潜到苏逸身边,一个手刀将他打晕过去。 「此人可要送回县衙?」 「不用,胡彦霖那边要紧。」 方仕瞥过苏逸,眸中泛着冷意。 「至于他,放置那 边的榻上去,再让人盯着,对了,别忘把香也给点上。」 方仕早就准备好,将药引放置酒中,再点上香,方可使人陷入昏睡。 这药引与香,单一样使用都无用,不会引人注意。 他本想着借接风洗尘设宴,使得二人昏睡后,好去另一处包厢寻胡彦霖,商议铁矿一事。 谁曾想这秦铮却是离开,不过不要紧。 方仕双眸微眯,推开房门后,便有衙役走过来,小声道:「那位秦大人已经离开酒楼。 胡家大公子已经在包厢侯着,大人现在过去?」 方仕微微颔首:「务必把人盯紧了。」 「是。」 衙役领命离开,同时另一个衙役推门进去,将香点上后,站在屋内盯着。 胡彦霖那间包厢门口的衙役瞧见方仕来了,眼神闪躲。 「大…大人…」 方仕眉头微皱,正欲开口,就听见里面传来声声娇喘,脸色顿时黑如锅底。 衙役见状,连忙跪下来:「大人恕罪,小的已经提醒过胡公子,可胡公子不理会小的…」 「你先离开。」 方仕深呼吸几下,等衙役离开后,立即吩咐十一。 「把门给本官踢开。」 包厢位于酒楼的四楼,而三楼与四楼都早已被方仕包下,并派衙役守在楼梯处,不许他人上来。 十一自然也是清楚这点,当即抬腿,将门踹开。 一声尖叫从屋内传来,方仕冷着脸走进去,就见胡彦霖半躺在榻上,长长的头发凌乱地披散在肩上。 屋内点着碳火,格外暖和,他套着件月白色的里衣,松松垮垮的,露出精瘦的胸膛。 眼眸漫不经心地盯着进来的方仕,眼尾微微泛红,眸中满是魇足。 而在他身边,王盈盈紧紧抱紧披在身上衣裳,香肩半露,雪藕般白皙的手臂上布满红痕。 「方大人来的可真不是时候。」 低哑的声音充满色气,像个要采阴补阳的妖孽,诱人的很。 方仕冷冷的扫他一眼,「本官不日便要回京,你好自为之。」 如此自甘堕落,他又何必多言。 胡彦霖望着那毫不犹豫离去的背影,讥讽的勾了勾唇角。 眸光收回,他侧目看向王盈盈,见她露出若有所思的模样,双眸微眯,抬手,飞快的掐住她的脖子。 王盈盈就像是个提线木偶般,随着胡彦霖的起身而悬挂在半空中。 衣裳随着胡彦霖的动作掉落在地,她赤/裸着身子,窒息的感觉使得神志越加涣散。 胡彦霖微微歪头,看着她渐渐涨红的脸颊,心地莫名的升起快感。 他就这么看着,直到王盈盈快窒息而亡才松手,将人甩至榻上。 重获氧气的王盈盈贪婪地喘息着,身体的疼痛,以及脑海中混沌的思绪,都提醒着她,刚刚所发生的一切。 胡彦霖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眸光隐晦不明。 「趁本公子还没玩腻,把你那些心思都收敛收敛。 至于其他的,放手去做便是,不然再迟些,可就来不及了…」 说罢,他慢条斯理的将里衣整理好,弯腰,拾起地上的衣裳,一件一件的穿上后,也不管王盈盈是何神色,径直离开。 那个日子快到了,只希望王盈盈不会让他失望,把这汪水再搅浑些… 喜欢死后我成了三个主角的炮灰娘亲 睢岁 续! 119 官复原职 苏逸再次醒来时,方仕就坐在椅子上。 他揉揉有些发酸的脖子,没有多想,对着方仕歉意一笑。 「本官不甚酒力,让方大人见笑了。」 方仕微微摇头,「是下官思虑不周,备的酒酒劲过于霸道。」 两人虚情假意的客套一番,最后由方仕叫人扶着苏逸下楼。 苏逸的马车已经在酒楼门口等候多时,瞧见人来了,辕座上的黑甲卫当即下来,待苏逸上马车后,才上去,驾驶马车离开。 而马车内,正坐着伪装成秦铮的木三。 随着马车走动,苏逸一改刚刚半睡半醒的模样,反手揉着脖子后侧,对木三道: 「快快快,给本官好好揉揉脖子。」 木三听命照做,抬手的时候,还听见苏逸道:「如今本官的官职高他好几品,竟是还下手这么狠。 往后等他官复原职,可不能正面碰上……」 话还没说完呢,木三的手就放在他脖子上,用力一揉。 苏逸顿时面目扭曲,「疼…疼…疼疼疼……」 木三面不改色的收回手,丝毫没有歉意的道歉。 「属下这双手第一次给人揉脖子,没有掌握好力度,还望苏大人见谅。」 苏逸:「……」 眼前虽不是真的秦铮,但也是黑甲卫中的一员,黑甲卫的手,是用来杀人的… 苏逸顿时感觉脖子一凉,暗道那方仕害人不浅,这***给弄得,脑子都糊涂了。 …… 次日,苏逸手持圣旨,在县衙宣读。 方仕官复原职,即日同苏逸、秦铮回京,新任县令抵达沿海县以前,由县丞暂时负责县衙大小事宜。 至于其他嘉赏,待回京后,另行定夺。 方仕对自己官复原职早有准备,但即日回京,却是有些意外。 再过一日便是除夕,如此着急回京,方仕眸光微闪,心中略感不妙。 但皇命不可违,方仕接旨后,借口同县丞交接县衙大小事务,实则书信三封,命十一出门送信。 十一明面上是沿海县县衙的衙役,自然不可直接跟在身边离开。 方仕虽不喜十一,但对十一的本事还是认可,见他离开后,整个人松了口气。 同县丞简单交代后,便出门与苏逸等人汇合,至于行李,自是会有人整理,后会慢慢送往京城。 而十一那边,前脚离开县衙,后脚就有黑甲卫跟上。 临近过年,不少铺子都歇业,街道十分冷清,十一很快察觉有人跟踪,脸色微沉,当即往巷口中走去。 他凭借对巷子的熟悉,来回绕道,等确认那人没有跟上后,才松了口气。 只是没走几步,却见九个黑甲卫从各个巷口出来,将他包围。 十一心中一紧,下意识摸了下胸口的位置,那里放着方仕给他的三封信。 只是这三封信,他注定送不出去了。 刀光剑影后,十一背靠着墙,微喘着气,鲜血顺着他手中的软剑滴落在地。 …. 在他面前,九个黑甲卫持剑对着他,有人道:「把信交出来,饶你不死。」 只是会把他囚禁起来,严刑拷问出他们想要的消息。 十一却好似没有听见一番,失血过多的他,眼神已经开始涣散,他借墙使力,微微站直了身子。 眸光透过九个黑甲卫,看向巷口,他好似看见了方仕,迎着光向他走来。 十一笑了。 随后剧烈咳嗽几声,鲜血顺着他咳嗽从口中喷涌而出,他摇摇头,使得 自己清醒些。 黑甲卫见他重新拿起剑,还以为是想要反抗,当即持剑准备进攻。 却不曾想,十一是抱着必死的决心赴剑而来。 长剑穿透他的左胸,他咧嘴一笑,露出被鲜血染红的牙齿,似在嘲讽黑甲卫的无能。 黑甲卫却是面不改色,手微微使劲,将长剑拔出,鲜血从伤口喷洒而出,溅落在他的面具及盔甲上。 十一的身子软绵绵的跌落在地,鲜血大片大片的从口中涌出。 「想死?」 黑甲卫蹲下身子,看着气息渐弱的十一,眸光冷如寒冰。 他伸手,接过旁人递来的瓷瓶,倒出一粒药后,直接塞进十一口中。 随后又接过一个瓷瓶,打开将里面的药粉倒在伤口处。 黑甲卫看着很快止住鲜血的伤口,面具内的眼眸闪过一丝讥讽。 「没门。」 他将两个瓷瓶归还,然后扯开十一的衣襟,将染血的三个信封取出来。 「清理现场。」 「至于这人… 送去长仙君那里,活下来喂药策反,死了便做那药园的肥料。」 好歹也喂了秘药,不能浪费。 「是。」 其余八人听命,当即忙活起来,不过一刻钟的时间,一切恢复原样,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 三封信的内容被重新写在纸上,木一仔细看过后,将给方月及苏末的信用信封装好,派木二、木四分别给两处送去。 至于那封给胡彦霖的信,自是留着的。 胡彦霖与方仕同为四皇子一党,十一作为四皇子的暗卫,胡彦霖自是认得,说不定往日也是由十一送信。 若此刻换旁人送信,只会打草惊蛇。 …… 木四便是那日站在厅房门口,觉得苏末眼熟的黑甲卫。 除此以外,还是那个在湖州府的湖边,被苏末糊弄过去的黑甲卫。 当初是他亲自画的骨相,所以才会对苏末感觉眼熟。 而昨夜他与当初一并跟着顾钦寒在湖州的木五及木六交谈过后,自己回想起此人便是那个女子。 木四握着信,回想起自己不慎在统领书房中所见到的画像,心里有些复杂。 不可否认,这苏氏相貌着实出众,而本身还是员外之女,自幼受过女公子教导,且提出并完成土质改善,也称得上是才貌双全的女子。 可…可她是个寡妇,膝下还有两儿一女。 木四摇摇头,心想回去后定要委婉的提醒下顾统领。 先不说门不当户不对,这单相思的事要不得呐…… 此刻,远在京城的顾钦寒破天荒打了个喷嚏,他也没多想。 完全不知道,自己只不过是忘记扔掉那张画像,却被下属脑补出爱而不得的故事来。 而坐在上位的景雍帝听见动静,当即看过去。 不似朝堂中那般威严,反倒像个慈爱的长辈,眉眼透着关心。 「如今天寒,莫不是着凉了?」 他身旁的皇后听见着凉二字,也看了过去。 「这眼见就到除夕,着凉可不是小事,玲珑,快去让小厨房煮些姜汤来。」 说完,她又看向景雍帝,不容置否。 「你也跟着钦寒一块喝碗下去,眼见就除夕,可不能病了。」 皇后自幼乡下长大,这煮姜汤素来认为越辣越驱寒,而不是像其他的宫妃,满心想着味道好。 景雍帝早就喝怕了,可又见不得皇后不开心。 他笑着应下,暗怪 自己多嘴。 喜欢死后我成了三个主角的炮灰娘亲 睢岁 120 爱脑补的木四 木四没有穿黑甲卫的盔甲,而是一身普通棉服。 因此苏末并未将人认出来,只是见木四脚步轻盈,还以为同那个衙役一样,是保护方仕的人。 她将信收下,又笑着道谢,目送木四离开后,才进院子里去。 木四走在路上,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最终还是长叹一声。 这苏氏笑起来真是好看,性子瞧着也不错。 而他们的顾统领除去皇后娘娘和那几位嫡公主外,身边从未让女子靠近过。 这还是头一回留女子画像,还压最底下,若不是他眼尖,都发现不了。 若苏氏单单是个寡妇,他们这帮着撮合也不是不行,可人还有三孩子,总不能喜当爹吧? 造化弄人,真是造化弄人呐! 顾家院子。 苏末将信封拆开,取出信件边走边看。 信中大致意思是他今日回京,那七亩地的麦子按照当初约定归她所有。 至于其他盐碱地的改良与此事属于她的赏赐,他回京后,自会上奏景雍帝。 而再此期间,若是有要事,先去县衙寻找李封,切莫擅自行动,以免适得其反。 苏末睫毛轻颤,持信走入厨房,直接将信丢入灶台内。 信纸被火蚕食,化为灰烬,她冷眼瞧着,又往里塞了把柴进去。 方仕在沿海县任职时间并不算长,如今人都走了,竟是还留个心腹在,莫不是这沿海县,还有其他重要的东西… 「娘,杏年饿~」 小姑娘脆生生的声音打断苏末思考,她往门口看去,就见顾杏年手扶着门框,踮着脚,探个脑袋进来。 鼻尖和脸颊被冻的有些发红,小嘴撅着,眼睛一眨一眨的,眸光紧紧盯着锅上的蒸笼。 苏末被她那馋嘴的模样逗乐,估摸着时间也差不多了,当即去洗把手,然后将蒸笼打开。 袅袅白雾腾空而起,瞬间弥漫在整个厨房内。 蒸笼里蒸的米饺,跟寻常饺子做法差不多,只不过皮是用白米磨成的粉和的,馅有芝麻花生糖的,也有白菜猪肉的,个头也大,比得上大半个手掌。 正常米饺是大年初一那日早上才煮,但原主只吃过没做过,导致苏末也不清楚做法。 苏末寻思这米粉也正好需要磨,便一大早提些白米去陈鹤云家,磨米粉的时候顺带向李氏取经。 落山村大年初一吃米饺,图个好兆头,这不米粉磨好,又问的做法,便回来尝试,免得届时出差错。 顾杏年在蒸笼打开的那一刹那就跑了进来,眼巴巴的站在苏末身边,疯狂地咽口水。 「小馋猫,拿去吧。」 苏末当即用筷子夹起一个放进碗里,然后递给她。 蒸的时候,米饺是随手放的,也没做记号,是什么馅的苏末也不清楚。 顾杏年眨眨眼,接过后马上用筷子戳个小洞,再用筷子压一下,见流出的是汤汁,眼睛叽咕一转。 …. 「娘,我去叫大哥二哥来,等他们来了再一块吃。」 说完,踮着脚将碗和筷子放在灶台上,然后撒腿就跑。 苏末眸光瞥过碗里的汤汁,无奈的摇摇头,又拿个碗,对着蒸笼里的饺子仔细打量好一会后,挑出个芝麻花生糖馅的来。 而这会顾锦年和顾平安也被顾杏年牵着走了进来。 两兄弟其其对苏末喊道:「娘。」 苏末笑着应下,正要开口,就见顾杏年踮脚将那个肉馅的碗筷拿下来,绕过顾锦年,放在顾平安面前。 「哥哥快吃,杏年特地留给你的,里面 是肉肉哦!」 顾平安不疑有假,受宠若惊地接过来,感动的不行。 「小妹你真好。」 说完,顾平安低头一看,发现那个被顾杏年用筷子戳出的洞,有些疑惑。 「只是这怎么有个洞啊?」 顾杏年眨眨眼,一本正经的说道:「因为有洞洞,我才会知道这个是肉肉馅的啊。」 「大哥怎么这都想不到呀?」 顾杏年一脸认真,好似真的没有一点嘲讽的意思。 苏末却是知道,顾杏年也是个鬼精的,只不过平日不爱动脑子罢了。 她将那个装着给顾杏年挑出来的米饺的碗递过去。 「行了,赶紧吃米饺去吧,你爱吃的芝麻花生糖馅。」 顾平安是没心眼,倒不是蠢,这会听见苏末的话后,当即反应过来。 「顾杏年!!!」 顾平安气鼓鼓地看向她。 「你居然会骗大哥了!!!」 顾杏年捧着碗,微微歪头:「没有呀,杏年想吃糖馅的,所以特地把肉馅的留给哥哥吃。」 顾平安:「……」 他仔细回想一下顾杏年说过的话。 好像…还真的…没有骗他… 只是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顾平安皱着眉,怎么也想不明白。 顾锦年从苏末手中接过装有米饺的碗,余光瞥过偷笑的顾杏年,落在略显苦恼的顾平安上。 「真蠢!」 他嘴唇微动,但没有出声。 吃过午饭,天空渐渐堆积云层,阴沉沉的,村里老人说,这是要下雪了。 村长听见消息,赶忙去到顾家。 这个冬日都快过完,落山村却只是下过两场雪,还都是夜里轻雪,早上天亮,日头出来就融了。 天气晴朗,那麦子便长得快,只是心里还是发愁,怕反常的气候影响来年。 如今要下雪,心里还是发愁。 他还不知道方仕已经官复原职,这会已在回京的路上。 还想着这地里的麦子还没到收的时候,若是熬不过去,耽误县令大人的事,可就麻烦了。 他到顾家,将心里担忧的事跟苏末仔细一说,苏末这才想起来,自己没把方仕离开的事告诉村长。 「村长您放心吧,方县令中午派人给我送信,想来这会怕是已在回京的路上。 至于地里的麦子,便是按照当初说好的,归我所有。」 「县令大人走了?」 村长微怔,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苏末点头,说的详细了些:「昨日来村里的二位大人便是来探查情况的。 这如今确定土质改善是真,方县令自然是官复原职。」 「那…那岂不是咱们这些地都可以开始…」 村长听罢,有些激动,这夜里整根要下雪,若是这会去耕地,便可以按照当初苏氏说过的,积攒雪水来洗田。 只是苏末却是摇头,道:「不行。」 村长不理解:「为何?」 「信中有言,此事方县令回京后会上奏圣上,让咱们切莫擅自行动,一切等天子定夺。」 喜欢死后我成了三个主角的炮灰娘亲 睢岁 121 下雪了 提到「天子」二字,村长顿时泄气了。 他连方仕都不敢反着说话,更莫说大雍朝的皇帝。 只是心里有些不得劲,就好银钱放在你面前,看见的摸不着,别提多心痒痒。 更莫说这是有利于每个村民的好事,他作为一村之长,自是想尽快实施的。 他微叹一声,道:「话是这么说,只是想要开春种稻下去,怕是会来不及了。」 苏末眸光微闪,没有接话。 她已经有在明面上使用蓄水洗田完成土质改善的七亩田,至于其他村民…… 土质改善的任务期限还有三年多,她自然是不会用积分兑换土质改善液,去给村中村民们使用。 至于错过开春的早稻种植,可以等着种晚稻下去,就算是还是错过,那也跟她没关系。 只不过这下雪可能会冻坏小麦,这事还是得注意下。 她收敛心神,当即道:「土质改善是利国利民的好事,天子圣明,想来用不了多久,便会传来好消息,咱们耐心等着便是。」 「嗯。」 村长点头,也没在继续聊下去。 苏末起身,送村长离开顾家后,回屋又拿上一件厚衣裳披上,交代顾锦年和顾平安去她那个卧房看着顾杏年后,便往麦田里去。 萧萧北风吹乱她额前的碎发,她拉紧披着的衣裳,却丝毫挡不住入骨的寒意。 脸被冻得发僵,苏末边走边打开系统的积分商城,问258有没有能帮麦子抗寒的好东西。 小光团闪了闪,道:「有是有,一个是万能棚子,另一个则是抗寒药剂,分别在工具及药物那一栏。」 苏末按他的话看去。 万能棚子,自带隐身功能,可随心意无限制变大变小,积分:五千。 抗寒药剂,适用于任何植物,使用后拥有四十天抗寒效果,积分:三百。(注:对已使用药剂的植物二次使用无效。) 二者相比,苏末更想要兑换万能棚子,可变大变小,那用处就多了去了,但奈何囊中羞涩,五千积分,实在买不起。 苏末走到山脚下,风弱了不小,她吸了吸鼻子,赶忙兑换一支抗寒药剂。 258见状,从苏末手里扣积分的心思再次冒出来。 「宿主大大,本系统可以提供药剂喷洒服务,只要十积分。 是的,只要十积分,您买不了吃亏,买不到上当,真正的物有所值,千万不要错过哦。」 苏末:「……」 这段话怪耳熟的。 天越发的阴沉,苏末低头看了眼手里的药剂,又看了眼一旁那望不到尽头的七亩田,当即点头,应了下来。 258还有些意外,宿主这次怎么这么好说话? 但意外归意外,有积分不赚王八蛋。 258飞快将苏末的积分扣除十积分,一顿操作后,一架无人机出现在苏末面前的地上。 「宿主大大,在无人机的上方有个盖子,把它打开。」 …. 苏末挑眉,蹲下身,果然看到无人机的上方有一个盖子,她将盖子打开,问:「然后呢?」 「将药剂直接连瓶放进去,口子对着蓝色那端,放好后把盖子盖上。」 苏末按照,258的话一一做好,然后站起身。 很快,无人机启动,往麦田上空飞去。 作为系统世界研发的高科技产物,放入药剂后,会按照设定自动抽取药剂,然后进行稀释,喷洒,结束后,多余药剂仍旧留在瓶中,不影响后续使用。 便捷,精准,速度快。 不过一刻钟的时间,无人机重新飞回苏末面前。 258让她将药剂取出,然后… 无人机消失在苏末面前。 她低头看了手里还剩三分之一的药剂,眸光隐晦不明。 雪花渐渐从天空飘落,脸颊传来的冰凉顿时使得苏末从思绪中抽离。 早在之前258开口可以帮忙储存虎肉后,苏末便跟258商议一番,最后以一百积分的代价,换取258永久性的帮忙储存物资。 苏末将家里的钱财以及那个令牌,还有没用完的养肌膏等等,都交给给258存储着。 这会也是跟258打个招呼,药剂就消失在手中,下回要用,跟258说一声就成。 解决药剂,苏末揉了揉冻僵的脸,往家里赶回去。 当初苏末给顾平安他们做床的时候,还按照木工全书,给做了一套实木沙发。 套上她用棉布和棉花做的沙发套,放在卧房靠近窗户的那边。 寻思等天冷了,一家子围着烤火,也可以推开窗户的一角,看看外面的雪景。 谁知道一直晴天,气候也不算太冷,顾平安整日在院子里耍木剑,顾锦年一门心思的看书,压根没用上。 这会雪越下越大,风也刺骨,苏末便去库房拿出火炉子来点上,然后拿进了卧房。 屋里虽一直关着门,但窗户的缝隙有透风进来,屋内称不上暖和,反倒是因为下雪的缘故,越发阴冷起来。 顾杏年怕冷,躲在被子里,听见动静才探个脑袋出来,小脸闷得红扑扑的。 顾锦年捧着书,坐在窗边的沙发上,看的十分认真。 顾平安则是玩弄着苏末当初给顾杏年做的六柱孔明锁,只是怎么也拼不起来,有些急眼。 「不玩了不玩了…」 顾平安气鼓鼓地把六个小木条扔在桌上,但丝毫不认为是自己拼不出来。 「一点也没意思。」 苏末露出无奈的笑容,掀开桌帘子,把火炉子放进去,然后将桌上的小木条拿起来。 「拼这个要耐心,毛毛躁躁的,又怎么能做好呢?」 她边说边拼,没一会就拼接完成。 「你看,这不就好了吗?」 顾平安撇撇嘴,反驳道:「明明是娘年纪比我大,懂得比我多。」 苏末:「……」 她抬手,给顾平安的脑门便是一记头栗,没好气地说道:「临近过年,娘不想揍你,所以少贫嘴,知道了吗?」 然后随手将拼接好的六柱孔明锁丢在桌上,自个则是去拿吃的过来。 过年嘛,可不就是吃吃喝喝的,图个全家团圆,开心自在。 而顾锦年在她离开后,将手里的书合上,抢先顾平安一步拿起六柱孔明锁。 骨节分明的手指灵活的将六柱孔明锁拆开,然后又给拼接上。 他面无表情地递给顾平安。 顾平安疑惑地挠挠头,看着递过来的六柱孔明锁不知所以。 「你不是要玩吗?」 顾锦年抬眸看兄长一眼。 「我只是用行动证明,你说的是错的。」 反应过来的顾平安:「……」 喜欢死后我成了三个主角的炮灰娘亲 睢岁 122 大年三十 大年三十那天,雪停了。 苏末难得偷个懒,起来的时候已经到辰时。 她打了哈欠,从温暖的被窝里出来,飞快的穿上衣裳后,转身给还在睡梦中的顾杏年捏了捏被角。 雪后的温度彻底的降下来,风不大,却好似把所有的寒意都凝聚,如水一般透过衣裳渗进骨子里。 苏末才出去一会,便感觉手脚冰凉,鞋袜也好似渗进雪水,又湿又潮。 她搓了搓手,赶忙引燃灶火。 竹管里的水都被冻住,外面池子里的水就更不用说,好在苏末有先见之明,前个就把家里能装水的都装上水。 木桶这些东西里面的水少,也给冻住了。 大水缸则是结了冰,苏末用木勺把冰面给敲碎,舀些水放进锅里烧。 等水开了,就舀一勺,淋在木桶里侧,见里面的冰融化,再提起来,往锅上一倒,跟里头剩下的热水一并煮着,很快就能融化。 苏末坐在小矮几上烤着火,衣袖和鞋面冒出缕缕白雾。 灶台火大,没一会就暖和起来,脸也被烤的发烫,红扑扑的。 苏末趁身子暖和了,站起身把火炉子点上,然后提出厨房,飞快的往卧房里跑去。 火炉子先放在桌下,等待会吃饭的时候,屋里温度就能上去了,而屋里窗户自带缝隙,也不怕会二氧化碳中毒。 一来一回,身上的热气也散的差不多了,苏末又坐在一旁烤会火,才开始忙活早饭。 粥是玉米红豆粥,没放米,就只有玉米和红豆,煮的软烂,放着白糖进去,香甜的很。 水煮蛋一人一个,天冷,羊奶也少了,苏末便没去挤羊奶,而是琢磨哪天宰了吃。 冬日嘛,吃羊肉滋补。 考虑到这些不饱肚,苏末还摊了几张饼,就着粥吃。 粥还要煮一会,苏末又趁这会把面发上,等揉好面,粥也好了。 苏末把粥盛出来,放在托盘里,把放着饼的盘子和鸡蛋的碗也给放上去,一次性端进卧房,放在桌上。 再次出去的时候,顾平安和顾锦年都起来了,穿着厚厚的棉服,身上还残留着从被子里带出来的余温,脸颊微微泛红。 但一出门,冷风就把那点余温悉数驱逐,毫无人性的占据他们身子的每一处角落。 顾平安双手抱住自己,头也不回的就要往屋里回去。 这破天也太冷了。 顾锦年却是面不改色。 相比于去年冬日,他们住在那间破屋里,穿着村里人给的破旧的棉服,坐在铺着茅草的地上,引燃捡来的树枝,报团取暖。 如今的日子,简直不要好太多。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她的到来… 顾锦年抬眸,看向从厅房门口出来的苏末,他扬起唇角,走过去。 「娘。」 苏末顺着声音看过去,笑着点头应下,然后就见顾平安缩着脖子,以十分猥琐的姿态往屋里回去。 …. 苏末:「……」 「平安,你回屋干嘛去?」 顾平安讪讪地回头,「娘,这天也太冷了,我回被子里躺着去,被子里暖和。」 「都什么时候了,还回床上躺着。」 苏末白他一眼,一边往厨房走去。 「我在房里点了火炉子,热水也都给你们烧好了,快来洗漱,然后去我房里吃早饭。」 「哦。」 顾平安不情不愿地往厨房里走来。 顾锦年却是心情颇好。 刚刚娘对他笑了。 洗漱好,俩孩子跟着苏末进了卧房。 桌上放着早饭,苏末让他们先吃,自己则是端着热水走到床边,把顾杏年给喊起来。 「杏年,起来吃早饭了。」 小姑娘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见苏末后,伸出手把苏末的手抱住,撒娇似的蹭了蹭。 「娘…」 苏末顺势把她拉起来,然后一坐,让顾杏年靠在自己身上,另一只手则是把她备在床边的衣裳拿过来。 「乖,娘给你穿衣裳。」 顾杏年半睁着惺忪的睡眼,任由苏末摆布,小脑袋一点一点的,明显是还没睡醒。 等衣裳穿好,小姑娘直接又睡了过去。 苏末无奈的摇摇头,再次把她喊醒,然后让她靠在床头,自己则是把泡在温水里的帕子拿出来拧干。 温热的帕子贴在脸上,小姑娘清醒了些,嗅了嗅鼻子,顾杏年当即往窗边看去,肉肉的脸蛋红扑扑的。 「娘,早饭吃什么?」 「煮了玉米红豆粥,还有鸡蛋和面饼。」 玉米红豆粥是甜的。 顾杏年眼睛一亮,哼哧哼哧的就要从被子里出来。 苏末顺势把她抱出来,给她穿上鞋袜后,指向放在一旁的柳树枝和一碗温水递过去。 「乖,等漱过口再过去吃。」 顾杏年乖乖点头。 苏末则是等她洗漱好后,端着水出去,洗过手再进来吃早饭。 顾平安一手拿着勺子舀粥,一手抓着饼,吃的满嘴是油。 顾杏年爱吃甜的,捧着粥喝一口砸吧一下,回味无穷。 倒是顾锦年,坐在沙发上盯着门口,见苏末进来,把刚刚剥好的鸡蛋递过去。 「娘,吃鸡蛋。」 苏末也不跟顾锦年客套,乐呵呵地接过来,夸了句真乖后,便把鸡蛋给吃掉。 顾锦年见状,又把自己称好的粥递过去,看着苏末动勺子,嘴角不自觉的上扬。 他坐下来,舀一勺粥放入口中。 真甜。 苏末吃的快,一碗粥喝完,却见顾杏年还在那砸吧嘴,回味甜味。 「杏年,你别光喝粥,吃点饼,吃过这一顿,可就得等申时吃年夜饭了。」 苏末说着,把饼往顾杏年那边推了推,同时还不忘叮嘱顾平安和顾锦年。 「你们两个也是,多吃点,免得待会肚子又饿,知道吗?」 俩孩子乖乖点头。 吃过早饭,三孩子窝在沙发上烤火,苏末则是去忙活年夜饭。 这不仅仅是苏末抵达这个世界后的第一年,还是顾平安他们三兄妹改变命运的一年。 苏末有心好好捯饬,这一忙活起来,就没停下过。 年夜饭,鱼自然是必不可少的。 村里打渔是在二十二那日歇工的,若是往年,鱼几乎是全卖掉,再拿银子好去买些猪肉和鸡鸭。 而今年大家伙都种了菜,还养了鸡鸭,自给自足,家里银钱攒了不少。 便没全卖,留些做年礼送人。 儿媳妇的娘家,女儿的夫家,总之往年因囊中羞涩而不好意思走动的,如今都走动起来。 而苏末,也收了不好村民送来的鱼。 喜欢死后我成了三个主角的炮灰娘亲 睢岁 123 祝新年胜旧年 海里的鱼大多都是她不认识的品种,好在有原主的记忆和顾锦年的帮忙,苏末按照脑中的菜谱,将鱼给做好。 原本苏末还以为到申正处刻的时候,就能把所有事情都忙活好,结果等真正弄完,申时已经过去。 冬日天暗的早,苏末将蜡烛点燃,烛光摇曳中,菜被端进来,放在厅房的桌上。 然后又去端来馒头,还有一小碟鱼,小碗红烧肉,米饭… 下午的时候,苏末便把顾敬亭和宁南清以及顾大郎的牌位给请到厅房。 这会苏末把馒头这些东西放在牌位前,点上香后,好来顾平安三兄妹。 往年逢年过节,原主认定公婆及丈夫的死由三个孩子导致,一直不愿让他们祭拜。 这也导致这会顾平安和顾杏年迷茫的看着苏末,不知所以。 顾锦年紧抿着唇,看着眼前的牌位,衣袖下的双手紧紧握拳。 「这是你们爷和奶,还有你们爹的牌位。 往年娘脑子不清醒,没让你们祭拜过他们,是娘的错。 再怎么说,你们是顾家的血脉,为人子孙,该有的孝道不能丢。」 苏末拿着香,对着三个牌位拜了拜。 然后又看向三个孩子。 「来吧,给你们爷和奶,还有你们爹拜拜,也好让他们保佑你们来年平安顺遂。」 说罢,她依次递香给顾平安、顾锦年和顾杏年,让三个孩子依照长幼次序祭拜顾敬亭三人的牌位。 等都祭拜后,苏末将香插入香炉,然后把酒横向倒在地上。 「行了,去吃饭吧,不然待会菜都凉了。」 饭菜很是丰盛,顾平安刚刚祭拜时心里那点忧愁顿时烟消云散,心里被欢喜填的满满当当。 他在这一刻,真切的感受到一切都变了… 过年不再是冷冰冰的,娘也会再次对着他笑… 他将口中的肉咽下,咧嘴一笑,眼睛却不争气的流出泪水,转瞬即逝。 下一刻,他依旧是那个没心没肺,笑的像憨憨的顾平安。 吃过年夜饭,苏末打发三个孩子去卧房坐着烤火,自个则是收拾碗筷。 剩下的菜就放在桌上,用自个做的菜罩盖上,然后用盘子装些桂圆、红枣、花生、瓜子之类的,端进卧房里去。 除此之外,还有从县里买来的苹果,峣州府产出,又叫柰果。 个头不大,口感绵甜,价格不算贵,只不过考虑到顾平安和顾锦年都在换牙期间,便买的少。 而相比之下,产自湖州府的橘子价格就要高些,但橘子个头中等,口感酷似现代的砂糖橘。 若不是托昌湖商行那林管事的福,苏末还买不到这般好的橘子。 十来斤,还是在林管事给折扣的情况下,花了二两银子。 苏末也不是个舍不得花钱的,过年嘛,图个孩子吃的高兴。 苹果切块摆盘端了进来,橘子则是直接放在桌上。 …. 苏末掏出准备好的红封,用红纸包着,里头有十个铜板。 「来来来,发压岁钱了,一人一个,不过得先跟娘说句吉祥话才行。」 顾杏年眼睛叽咕一转,在沙发上站起来,朝着苏末那边走过去,小脸露着讨好的笑。 「祝娘亲新的一年平安顺遂~」 平安顺遂听着可真是耳熟,苏末笑骂她一声:「就你促狭」,然后将其中一个红封递过去。 「谢谢娘亲~」 顾杏年接过来,嘴角都快咧到耳后根去了。 顾平安见状,也不甘示弱地站起来 ,只是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什么成语,最后干脆说道: 「祝娘亲往后每一天都是开开心心的,越长越年轻!」 说完还冲苏末咧嘴一笑。 苏末没好气的看他一眼,把红封递过去。 「今年先放你一马,明年可得有所长进,明白不?」 「明白…明白。」 顾平安嘴巴应的快,心里却想着明年的事明年再说,到时候实在不行,可以提前准备好的嘛。 他笑着一把将红封接过来,跟宝贝似的收进怀里,嘴角就没下来过。 苏末看着他那憨样,忍着笑摇摇头,目光挪到一旁的顾锦年身上。 顾锦年下意识地挺直腰背,抿了抿嘴唇,十分认真道: 「祝娘亲新年胜旧年,吉吉利利,百事都如意。」 这格调一下就上去了。 苏末笑着夸他两句,然后把红封递过去,又交代三个孩子记得睡觉前把红封压在枕头下。 三孩子都点头应下,一家人围着火炉子坐着吃吃喝喝的,脸上或多或少的带着笑容。 除夕要守岁,苏末见顾杏年眯着眼,哈欠打个不停的,当即打发她去睡觉。 然后又看向顾平安两兄弟,「你们再坐会,娘去把汤婆子灌上。」 这下雪后的天,又潮又冷,进被子得好一会才能暖和起来。 好在苏末早就有所准备,托陈辞海帮忙,买了三个汤婆子回来。 白日孩子们围着火炉子用不上,等到夜里,就灌上热水,然后提前放进被子里,睡觉的时候直接进去,暖和的很。 她说完,就往外走去。 外面又开始下雪了,风声萧萧,苏末拉紧衣裳,小跑着进厨房里去。 就这么一会,头上就落了不少雪花,手也凉了下来,白雾从口鼻中呼出,苏末搓搓手,把锅盖打开。 灌上汤婆子,那些去顾平安俩孩子的屋里,把汤婆子塞进被子里面,又按了按,才离开。 「这天也太冷了,你们待会过去走快些,夜里睡觉的时候别忘把窗户关好。」 苏末提着一壶热水走进来,把壶放在桌上,一人到一杯热开水。 「吃了这么多东西喝点水,润润嗓子,也别喝太多了,夜里上茅房太冷。」 顾平安和顾锦年乖乖点头。 三人在沙发上又坐了一会,苏末估摸着被子里也该暖和起来了,便催促二人回屋睡觉去。 自个则是将桌上的垃圾都用抹布扫进竹篓子里,然后窝在沙发的角落,把桌帘子盖住下半身,开始剥橘子吃。 甜味在口中迸发,刹那间,记忆好似回到她八岁那年。 她父亲家暴不假,但爷爷和奶奶都是心善的,待她和母亲也极好。 只是父亲不愿意赡养他们,因为爷爷奶奶常开口管教。 不让喝酒,劝他上进,劝他戒赌… 父亲不喜管教,心生厌恶,连自家房子,都建在村子里离老宅最远的地方。 平日更是不往来,还勒令母亲不许往来,若是发现了,见一次打一次。 只有过年的时候,村里外出的人都会回来,他好面子,才会把爷爷和奶奶接过来。 犹记得,爷爷笑眯眯地把砂糖橘剥开,奶奶则是接过来给她投喂。 可这一切,都在2078年的春节后,戛然而止… 喜欢死后我成了三个主角的炮灰娘亲 睢岁 p.,随时随地都可以畅阅无阻.... 124 橘子很甜 苏末停住剥橘子的动作,鼻子有些泛酸。 那年,从除夕夜开始,父亲便去村子的小卖部打牌。 他赌红了眼,把家里存款都输光就罢了,还欠下两万多块钱。 那些平日同他称兄道弟的人,在讨债的时候却是冷血无情。 进家里见值钱的东西就拿,宛若土匪,母亲把被吓到的她死死搂在怀里。 等人都走了,父亲才从外面回来,喝的醉醺醺的,看见母亲后便开始动手打人。 嘴里嚷嚷着母亲就是个霉星,娶了她之后家里也没富裕起来,当初相亲后就不该匆匆应下亲事。 她听着那些话,恨恨的瞪着他,想从母亲怀里挣脱出来,想帮母亲反抗,想…打死他。 更想劝母亲离开这个令人作呕的家。 可是母亲却死死的把她按住,硬生生的挨下所有的拳打脚踢,同时还不忘安抚她,让她别怕… 等事后,父亲酒醒,开始抱住母亲哭泣,诉苦,然后又认错,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动手… 同样的场面,她都不知见证过多少次,可母亲却每次都沉默不语,然后日子照样过… 她那时候一直不明白,母亲为什么还愿意相信他? 相信一个撒谎成瘾的人。 但这个问题,从来没有在母亲那里得到答案。 赌债光靠家里那点东西,压根还不上,母亲身上也从来没有存款。 实在没招,父亲便把主意打到爷爷身上,上门讨钱…抢钱…将爷爷活活气死。 奶奶也心如死灰,一根麻绳吊死在老宅…那间原本是她与爷爷的婚房里。 母亲知道这件事的时候,第一次跟父亲争吵,正面对上,挨打后,甚至还问过她,如果他们二人分开,她跟谁? 她自然是要跟着母亲的。 只是第二天,村支书跟父亲一并同母亲谈过后,这件事却好似没有发生过。 母亲没有离开,她们依旧待在那个令人做呕的家里,直到末世到来,父亲为了活命,抢走别人的车,把她们推去吸引丧尸… 苏末吸了吸鼻子,悄悄推开窗户的一角,冷风见缝插针,迎面打来,将她心底的伤感吹散。 她曾过问258,回到2078年的具体时间是哪一天,258告诉她,新年初始。 苏末收拾好情绪,往嘴里塞了一瓣橘子。 橘子很甜,一切也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 晚上估摸不准时间,苏末便一直守着,等听见远处传来的炮竹声,苏末明白,时间差不多了。 外面雪也停了,地上积雪颇厚,踩下去嘎吱嘎吱作响。 苏末将准备好的炮竹挂在院门两侧,两边都点燃后,飞快捂住耳朵,往屋里跑去。 这么一来回,鞋子已经湿了,她把桌帘子掀起来,换上一双干净的新鞋,然后把湿掉的鞋子就放在火炉子边上烤着。 这么一折腾,苏末也有些犯困,连着打好几个哈欠。 …. 她揉揉脸,把给顾杏年准备的新衣裳取出来放在床边,这才上床睡觉。 才睡了两个多时辰,人就醒来,穿上衣裳便去厨房里忙活。 等米饺煮好,苏末去把顾杏年喊起来,给她穿上新衣裳。 鲜红色的襦裙衬的小姑娘肤如凝脂,眉目精致,可爱中透露着灵动娇媚。 苏末没忍住揉揉她肉乎乎的脸蛋,然后把她抱起来,给穿上同样红色的鞋子后,又给披上大红底子带毛领的斗篷,上面绣着朵朵梅花,正适冬日。 「外头有积雪,待会吃过早饭,娘便 带你和哥哥们一并堆雪人,怎样?」 顾杏年眨眨眼,乖乖点头,声音甜的跟蜜似的。 「好~」 苏末又揉了揉她的头发,牵着她走到厅房,然后把她抱到椅子上。 「乖乖坐着,娘去把米饺端来。」 「嗯嗯。」 顾杏年趴在桌上,小腿一晃一晃的。 顾平安和顾锦年也起来了,二人都穿着苏末给他们挑选的新衣裳。 顾平安一身黛蓝色的长袍,衬得肤色白皙不少,安安静静地从自个屋里出来,竟是令苏末生出几分他性子沉着冷静的错觉。 只是下一秒,顾平安咧嘴,露出招牌憨笑,然后反手关上门,双手环胸,踮着脚飞快地跑过来。 「好冷好冷,娘,你又把火炉子拿到厅房去吗?」 苏末:「……」 错觉果然就是错觉。 苏末没好气地看他一眼,道: 「火炉子的火今早灭了,还没来得及点呢。 正好,你先去厨房洗漱,然后把火炉子给提进去。」 顾平安一听,赶忙转道跑去厨房。 苏末又看向顾锦年,眼中闪过一丝惊艳。 顾锦年身着一袭红衣,愣是将眉眼冷清的他衬出几分张扬艳丽。 他静静地站在那里,略显单薄的身子背光而立。 红衣、黑发以及雪白的大地,犹如一幅绝美的画卷,令人挪不开眼。 顾锦年发现苏末盯着他看,心神微动,狭长的眸子微弯,好似流淌着万千星河。 他喊道:「娘。」 苏末回过神,笑吟吟地点头,让他也进厨房里洗漱。 顾锦年微微点头,转身往厨房走去时,不经意间露出微微泛红的耳垂。 沿海县的习俗,初一不拜年,初二回娘家。 吃过早饭,苏末便领着孩子去堆雪人,院里的雪全部被铲到一堆,由四人堆出好几个大小不一的雪人来。 苏末还去库房拿了些红萝卜和桂圆干,用来做鼻子和眼睛以及嘴巴,然后又去厨房拿树枝用来代替雪人的双手。 玩尽兴了,便倒盆热水,一块泡手泡脚,免得生出冻疮来。 顾杏年泡好脚,换上干的鞋袜,嚷嚷着外面冷,要把雪人拿进屋里里,一块烤火。 苏末笑着揉揉她的头,道:「雪人不怕冷的。」 顾杏年疑惑:「为什么?」 苏末没说什么,只是出去抓了一把雪进来,然后靠近火炉子。 火炉子旁边热,一靠近,手里的雪就化成水。 苏末这才道:「雪人是用雪堆出来的,而雪遇热,就会融化成水,你若是把雪人搬进来,明个它就会融化成一滩水。」 「融化成水?」 顾杏年想了想,问:「那我把水拿出去,会重新变成雪嘛?」 苏末微怔,随后摇摇头:「把水拿出去,只会冻成冰。」 「为什么?」 顾杏年不理解,雪拿进来会变成水,那为什么水拿出去却是变成冰呢? 喜欢死后我成了三个主角的炮灰娘亲 睢岁 125 初二回娘家 苏末八岁后就没读书了,哪里知道这个,这会面对顾杏年求贤若渴的眼神,有些难顶。 好在顾锦年凑了过来,手握拳,然后手心朝上在顾杏年面前打开。 苏末看过去,发现手里放着的是她放在桌上的蜜饯,用张小油纸垫着,散发着诱人的甜味。 顾杏年的心思一下就挪了过去,咽了咽口水,抬眸看向顾锦年。 「哥哥,是给杏年吃的吗?」 顾锦年点头,又往她面前递了递。 「甜的。」 「谢谢哥哥~」 顾杏年伸手拿过来,塞进嘴里咀嚼着,脸颊微微鼓起,可爱极了。 「桌上还有,慢点吃。」 顾锦年看似不经意的一句话,却是让顾杏年将为什么水拿出去却是变成冰的疑惑抛入脑后。 苏末见状,微微松了口气。 这小孩子也真是太难带了,简直就是行走的十万个为什么。 …… 初二回娘家,村里不少妇人都早早起来收拾东西,领着孩子和男人一并回娘家过节。 陈家自从分家后,彭氏拿着分的银钱,去村长那里批下宅基地,赶在过年前把房子给建好,两口子搬了出去。 陈辞海也没在帮着陈离海卖那些手工玩意,虽说是亲兄弟,可彭氏认为他黑心,他也没心思去热脸贴冷屁股。 只是没了陈辞海的帮衬,陈离海做出的东西压根寻不到买家。 彭氏不懂这里面的门道,拿着东西就上县城去卖,被巡街的衙役以私自行商的名义给抓起来。 要不是抓她的是李封,又正好碰上李氏,这李氏帮着解释一番,人如今怕是在大牢里待着。 这碰壁回去,彭氏心生悔意,当初虽挣的少,可好歹能看着钱,如今却是分文不见… 她愁着脸回娘家去讨主意,听着娘家人七嘴八舌的说一番后,却是把这一切都怪罪到陈父陈母和陈辞海他们身上。 他们什么都懂,又有门路,却连援手都不愿意帮忙伸一下… 彭氏的心思,陈父陈母以及陈辞海都不清楚,就算是知道了,也不会改变什么。 他们早就看清了彭氏,一个脑子拧不清,分不清到底谁好谁坏的人。 对他们而言,主要的是陈离海。 到底是自己的儿子、弟弟,哪能真的坐视不理,但这会,还是让他们折腾。 等陈离海吃过他岳家的亏,上过他岳家的当,下定决心让彭氏跟岳家了断的时候,他们再来帮衬也来得及。 毕竟这糟心的岳家若是继续往来,彭氏永远都会认定他们亏待二房,这帮衬也是错,不帮衬也是错,热脸贴冷屁股,傻子才干。 陈离海也同样不知道爹娘和兄长的心思,他平日便寡言少语,一门心思都放在那些小玩意上。 而彭氏又按照娘家人的说辞,把房子建的气派,这些日子下来,分的银子早已花的七七八八。 …. 家里没有银钱,这心里不踏实,彭氏这次带陈离海回娘家,便是想从娘家借些钱先顶着。 顺带问问娘家有没有认识的人,可以帮着把陈离海做的东西给卖出去。 彭家还不知道彭氏打着什么主意,见二人来了,全家都出来迎接,彭氏的弟弟…彭展鹏则是伸手,向陈离海讨要红封。 陈离海将彭氏给他准备的红封递过去,彭展鹏直接打开一看,里面才装着两文钱,脸色一下就拉了下来。 「真小气。」 彭展鹏嘴里嘀咕着,招呼也不打一声,就直接进屋里坐着去了。 彭父彭母 的脸色也有些不好看,对陈离海的热情瞬间减弱不少。 陈离海在小舅子直接当着所有人的面拆红封时,就感觉有些不得劲了,这会察觉到岳父岳母的疏离,心里更是不好受。 彭氏却是毫无感觉,她自幼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无论小弟做什么,都是对的。 她乐呵呵的提着篮子,跟着彭母进了卧房,留陈离海面对满屋子的三大姑八大姨的。 这些人可都是参加过婚礼的,那日接亲,彭家临时要银子,那陈家二话不说就给了,可见陈家家底雄厚,至少是比他们有钱。 陈离海还是头一次面对这么陌生人,尤其是被他们用打量、算计的眸光瞧着。 唯一相熟的彭父,就坐在一旁也不帮衬着开口,使得他是坐立难安,却又无可奈何。 而彭氏那边,进屋后,彭母就结果她的篮子,却发现里面只装了些鱼干后,眉头一皱。 「大过年的,你就拿这么些东西来孝敬爹娘?」 彭氏被说的脸颊泛红,她绞着手指,面露难色。 「娘,您也知道我和离海这分家了,他大哥那边又不肯伸手帮忙,这家里的银子都花的七七八八,也没个进项…」 彭母听出不对劲来,眸光微闪,赶忙打断彭氏的话。 「你这情况娘当然清楚,可是娘生你养你也不容易,这把你嫁出去,为的什么? 可不就是想让你和女婿好来孝敬娘,结果你这年礼不像话就罢了,还跟娘诉苦…」 说着说着,彭母抬手虚抹一把眼泪,眸光透过手指的缝隙观察彭氏,见她面色纠结,又添了一把火。 「娘这命咋就这么苦呢…」 她哭喊的声音极大,屋外的人都听见动静,一个两个八卦的不行,纷纷凑了过来。 彭母见状,哭声加大,抹眼泪的动作越发浮夸。 其他人见了,当即教训彭氏道:「这大过年的,咋还惹得你娘哭呢?」 「就是,哪有你这样的女儿…」 「不是婶子说你,这为人子女得孝顺,这气的娘哭,可是要遭天谴的…」 彭氏顿时感觉自己被架在火上烤着,嘴巴一张一合,却什么都说不出来,脸皮子烫的发红。 陈离海本就不善言辞,这会更是不知该如何是好。 彭母在一旁假哭,琢磨着差不多了,停下浮夸的动作,吸了吸鼻子后,帮着彭氏说话。 「唉,孩子不懂事在所难免,我这当娘的,哪能真的怪孩子。」 「大过年的,各位也就给我这一个面子,当做没看见,我这女儿女婿往后可是要有大前程的,若是传出不孝的名声,那不是毁了孩子嘛…」 彭氏脑子拧不清,娘家人说啥就是啥,这会一阵感动,握住彭母的手就开始认错。 其他人也就是过个嘴瘾,他们还想巴结陈家呢,这会彭母给他们台阶,自然也就顺着下来。 只有陈离海,总算是看明白这彭氏是真的脑子不清醒。 喜欢死后我成了三个主角的炮灰娘亲 睢岁 126 报应 犹记得当初相亲那日,他远远的看了彭氏一眼,见她安安静静的站在媒人边上,衣裳干净整洁。 忽的,因媒人开口,她顺着话看过来,与他视线对上后,惊慌低头,脸颊微微泛红。 那娇羞的模样,一下就闯进他的心里。 陈离海一直都知道,自己的亲事让娘烦心不已,这次瞧见和眼缘的,娘那边也说可以,便应了下来。 谁曾想,这彭氏哪哪都好,唯独脑子拧不清。 陈离海头一次对这门婚事,生出悔意来。 可后悔又如何,彭氏已是他的妻,岂能轻易撇弃。 他微微垂眸,连中午的饭都吃的如同嚼蜡,更莫说中午的菜全是剩菜。 他那个小舅子更是拿着筷子在菜碗里左右翻着,挑选自己爱吃的菜,若是夹错了,又重新放回去。 陈离海还是头一回见这样的,看着那桌子剩菜,只感觉里面全是彭展鹏的口水。 彭氏和彭父彭母却是毫无感觉,正常端着碗吃饭,彭母偶尔夹到肉,还会放到彭展鹏的碗里,生怕他吃的不好。 陈离海忍住胃里的恶心,等饭后,将彭氏拉倒一旁,提起要离开。 彭氏有些不愿意,那会子感动归感动,可家里实在没钱,她借钱的心思还没死。 只是见陈离海脸色不太好,她想了想,道:「你再等等,我去帮我娘把碗筷洗了就回去,成不?」 陈离海听她这般说辞,也不好拒绝,只得点头应下,但也把丑话说在前头。 「若是洗过碗筷你不走,我可就自个先回去了。」 陈离海平日瞧着没脾气,但认定的事,那就是十头驴都拉不回来,发起脾气也是真的吓人。 彭氏在回门那次已经见识过,这会见他脸色同那日一样,马上点头应下来,急匆匆地往厨房里跑去。 才进去,彭母就瞪着她,埋怨道:「想累死你娘我不是?这么久才过来帮忙。」 彭氏歉意地笑了笑,撸起袖子,蹲到一边开始洗碗。 彭母则是坐在小矮几上,手揉着后腰,眼睛紧紧盯着彭氏,只要她手慢一下,就开口说上两句。 彭氏对此习以为常,只是心里却冷不丁的想起她刚嫁进婆家的日子,不用做饭、洗碗…总之家里大小活计都不用她操心… 明明那样的日子,是她梦寐以求的,只是怎么会变成如今这样呢? 彭氏眸光瞥过水上泛着的油花,怎么也想不明白。 洗好碗筷,彭氏一一放进橱柜里,怯怯地看向彭母,犹豫半天,还是开了口。 「娘,您这能借我些银子不?」 彭母脸色一变。 她还以为刚刚闹那么一出,这臭丫头已经歇了这个心思,合着在这等她呢! 但她还惦记从彭氏那边拿钱来,不好撕破脸皮,这会眼珠子骨碌一转,卖起了惨。 「你弟正是要娶媳妇的时候,娘这还琢磨跟你借钱呢,哪来的钱借你呐!」 …. 「可是…」 彭氏想说,当初她成亲,家里不是拿了陈家的聘礼嘛。 虽说不知道有多少,但拿出来先借给她,等她把陈离海做的东西卖出去,挣到钱就会还的。 再者,如今也没见着小弟说亲事呐… 只是彭母却打断她的话:「再说了,咱女婿不是有门手艺,能挣大钱嘛,你这跟娘借钱作甚?」 「他大哥家不帮衬,压根没人买,离海又是个只会动手不会说话的,家里东西倒是堆了不少。」 彭氏有些委屈,眼尾微微泛红。 「上回的 事您也知道,我这自个去县里,差点就被关进牢里。」 彭母眉头微皱,「你们这同你那大伯家就真的断了往来?」 彭氏哽咽着点头,诉苦道:「何止呐,他爹娘连年夜饭都没叫我和离海去。」 彭母心里咯噔一下,看着彭氏的眼神顿时就变了。 当初她同意这门婚事,是想着把女儿嫁到有钱的陈家,到时候好补贴娘家。 后来得知陈家由那王氏管家,便想着让女儿闹一闹,把家里财政大权夺过来,谁曾想这结果却是完全脱离她的预想。 谁曾想闹的分家,而陈离海又只会埋头苦干,钱是一点也挣不到。 不行不行,她儿子还没成亲呢! 彭母定了定心神,道:「你上回急急忙忙的来,也没说个明白,这会再好好跟娘说说,到底是什么情况?」 彭氏还以为自个娘是真心想要为她出谋划策,当即把事情又详细说了一遍,其中还有李氏跟她说过的话。 完事后,还气鼓鼓地说道:「娘那日说的对,他大哥大嫂就是没安好心,明明手里有门路,却是一点也不帮我们。」 彭母听着这番话,气的心肺疼,她怎么就生了这么个蠢货? 那陈家全靠他大伯撑着的事就不会早些告诉她们,要不然她也不会出那些主意呐。 「糊涂,糊涂啊!」 彭母气的抬手,狠狠地戳点彭氏的脑门。 事已至此,也只能想办法挽回这段关系,到底是亲兄弟,哪能说断就断。 彭母微微眯眼,心里已经有了主意,不过她得再问问,这蠢货还有没做什么得罪人的蠢事。 「你跟娘说说,你可有做什么…」 彭母心里斟酌了下,才道:「得罪你大伯一家的事?」 彭氏不明所以,想了想,支支吾吾的,把不小心推王桃青小产的事说了出来。 彭母宛若被晴天霹雳击中一般,看着彭氏的眼神充满不可置信。 「你…你…」 她抬手指着彭氏,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来,随后捂着胸口,只感觉自己喘不过气来。 毕竟也是,好好的一手牌,打的稀巴烂,让她的谋算再她自己的指导下全盘落空,能不气才怪。 彭氏不知道彭母的心思,见她不舒服,赶忙过去搀扶,却被彭母一挥手甩开。 「别来碰我,我没你这么蠢的女儿。」 得知没有再从陈家搞钱的机会,彭母这心里别提多难受了,她恶狠狠地看着彭氏,眸光冰冷无情。 「早知道你这么没用,倒不如把你卖了去,也能换个二十来两银子。」 彭母挥手时并没有克制力气,彭氏被甩开后成扑式跌倒。 却不成想面前就是灶台,小腹直接撞上,随之而来的,便是阵阵腹痛。 一股热流从身下袭来,彭氏微微岔开腿,扶着灶台,忍着剧痛低头看去,只见鲜血渗过裤子,滴落在双腿之间的地上。 听见声音走进来的陈离海,被这一幕刺痛双眼… 小产后污秽,彭父怕彭氏坏了彭家的风水,瞧过大夫后就让陈离海把她带走。 彭母也丝毫没有露出一丝歉意,还把那篮子鱼干给丢了出来,将唯利是图的嘴脸展示的淋漓尽致。 彭氏被陈离海抱着回了家,心如死灰的躺在床上,陈离海坐在一旁握着她的手。 她闭上眼,眼泪流了下来。 报应,这都是报应… 她错了,错的离谱。 喜欢死后我成了三个主角的炮灰娘亲 睢岁 华书阁】.,下次我更新您才方便继续阅读哦,期待精彩继续! 127 欺人太甚 彭氏小产,得好生养着,陈离海不得已去了陈辞海家,将这事告诉陈母,想托陈母帮着做饭。 到底是亲儿子,哪里能真狠心下来,只是这好好的,又怎么会小产呢? 陈母把内心的疑惑问了出来。 陈离海也没藏着掖着,如今他对这所谓的岳家,那是千万个不满。 陈母听完事情由来,脸色有些难看。 真是当初看走眼,怎么就信了媒人的鬼话,什么憨厚老实的一家人,明明就是一家子挑事精。 她深呼吸几下,缓和下情绪,语气不容置否。 「这事我心里有数了,让彭氏好好养着,等初六过后,我再叫上族亲们去她家里一趟。 彭氏嫁进咱家,就是咱陈家的人,哪里是他们能够欺负的。」 人多势众,彭氏他们村子,彭姓是大姓,若是光自个一家去,怕是会被倒打一耙。 而之所以要初六以后,是因为这往前的日子,族亲们大都在拜年,腾不出空。 陈离海也明白这个道理,点头应了下来。 随后又偷偷的瞥陈母一眼,声若蚊蝇:「那做饭这事…」 「你嫂子的情况你也清楚。 这样,今日她那堂妹回来了,过会她会和你大哥去王家一趟,我等她走着了再过去,你提前把东西准备准备。」 说完,她又恨铁不成钢地看陈离海一眼。 「如今你都成家了,这性子也该改改了,彭氏为何会听信她娘家人那些话? 还不是你平日寡言少语的,她跟你倾述得不到回应,心里又有气,可不就找娘家人来诉说。 还有做饭这事,娘以前就跟你说过,平日你大哥做饭的时候就去学着点,别一根筋扎进那堆手工玩意里头。 咱就是普普通通的老百姓,没有那什么君子远庖厨的说法,不说你大哥,你爹那做饭的手艺也是顶好的。 远海迟早也要搬出去住,如今也在学着做饭。 娘如今还健在,可以帮衬你,可等娘老了、走了,彭氏有不舒服的时候,你又来指望谁?」 陈离海低着头,紧抿着唇,不知该说什么。 陈母见状叹息一声,「娘说的话可能有些重了,但娘这也是为你着想。 你娶了彭氏,就得懂得照顾彭氏,多问问彭氏心里的想法。 两口子相互扶持,相互谅解,这日子才能过得长久,过得红火,知道吗?」 「儿子晓得了。」 陈离海闷闷的应声,陈母知道他都听进心里去了,只是就这性子。 她微微叹息一声,还想说些什么,却听见院里传来动静,猜测是王桃青出来了,到嘴边的话又咽下去。 她摆摆手,「明白就好,你嫂子出来了,你快些回去吧,免得惹你嫂子动气。」 说完,头也不回的进了院子。 陈离海望着陈母离去的背影,心底空落落的。 明明以前不是这样的… …. 陈离海回忆起以往,一家子住在一起,无论他做什么,娘都是支持他,嫂子也是鼎力支持,把他当亲弟弟对待。 可自从那日后,这个家好像不要他了… 陈离海惆怅地走了。 王桃青的精神状态已经好很多。 陈母整日换着花样给她做吃的,陈辞海也陪着她,带她出门散心,想法子逗乐她。 这会人已经不似当初那瘦弱疯魔的模样,脸颊肉乎乎的,人也圆润不少。 陈辞海扶着她小心翼翼的出门,看见陈母过来,马上道:「娘,我和桃青去她 叔家,夜里就不在家吃饭了。」 「去吧去吧。」 陈母笑着点头,「对了,你们这年礼有准备好吗?」 王桃青微微点头:「都备好了,娘您就放心吧。」 陈辞海也笑着帮腔:「就是,桃青做事,什么时候不靠谱过。」 陈母笑着瞪陈辞海一眼,「桃青办事我肯定是放心的,但要是你,这可就不好说了。」 「听听,不知道还以为你是她女儿,我是女婿呢。」 陈辞海也不恼,笑着给王桃青挤眉弄眼的,逗得王桃青脸上的笑就没停下来过。 陈辞海见王桃青高兴,心里松了口气,叮嘱她站在原地别动,自个则是去拿个篮子,把准备好的年礼放进去。 陈母看着,心里颇为欣慰。 儿子儿媳感情好,这个家才能长久。 陈母目送陈辞海和王桃青出了院子,随后便进卧房,把陈卿舟打发出屋子。 「这好好的,把乖孙叫出去干嘛。」 陈父有些不高兴,乖孙正在教他识字呢。 陈母瞪他一眼,坐下后直接灌一杯茶下肚。 「彭氏小产了,我待会去老二那里,帮着做晚饭。」 「不是不是…你说什么?」 陈父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眉头一皱。 陈母全当没听见,自顾自的骂着彭家。 「真是遭天杀的,自个女儿也下得了狠手。 鬼扯的憨厚本分,一家子见钱眼开的痨命鬼。 老二这头一个孩子,就这么没了,等初六过后,老娘定要他们彭家好看…」 陈母在陈父面前,可从来不会说什么收敛,一堆子恶毒的说辞从她嘴里吐出来,脸色又凶又狠。 陈父从脏话里面挑拣正在说到事的字眼,拼拼凑凑的,总算缕清楚情况。 这彭氏回趟娘家,被亲家推得小产,还被赶了出来… 陈父脸色也沉了下来,抬手狠狠地拍了下桌子。 「欺人太甚…咳咳咳…咳咳…」 陈父身子不好,这会动气,又弯着腰咳嗽起来,把还在口吐芬芳的陈母吓了一跳,连忙伸手给他顺气。 「你说你发什么脾气,身子什么情况心里没点数?」 顺了好一会,陈父总算缓过劲来,喘着气往后一靠,讪讪道:「那还不是彭家做的太过分了。」 陈母叹了口气。 「行了,你好好歇着吧,我去老二家里做饭去。」 陈父知道陈母心里不好受。 她最是看重子嗣,要不然上回彭氏推桃青小产,也不会直接开口分家。 而这彭氏虽不讨喜,可孩子是陈家的血脉,还是老二的头一个孩子。 可这事已经发生了,如今能做的,只能是让彭氏好好把身子养好。 身子养好了,往后孩子总会有的。 「嗯,你去吧。」 陈父微微摆手,目送陈母出去。 陈卿舟就坐在厅房,手里还拿着吃的。 上午他已经和王桃青和陈辞海回过王家,这晚上去的是王魁星家,便没跟去。 这会见陈母出来,笑着喊道:「奶。」 陈母看着大孙子,心情顿时好了不少,抬手揉了揉他的头,让他进屋去陪着陈父,自个则是往陈离海家里走去。 喜欢死后我成了三个主角的炮灰娘亲 睢岁 .,随时随地都可以畅阅无阻.... 128 陈母训儿子儿媳 彭氏之前觉得自个不就是推王桃青小产,又不是故意的,何必闹的那么难看。 如今轮到自个头上,总算是明白其中滋味,心中又悔又恨。 悔的是自个糊涂,恨的是娘家无情。 她躺在床上,脑子全是她娘将她送的年礼丢出来时的那番话,眼泪无声的从眼角滑落。 陈离海在一旁劝她许久也没个回应,肚子又饿的咕咕作响,回想起陈母交代他的话,他握着彭氏的手,道: 「我刚刚去娘那里,请她来帮忙做饭。 这会也该过来了,你好好歇着,我去厨房把要做的菜都给拿出来。」 说罢,他安抚似的拍了拍彭氏的手,起身走了出去。 屋里放着火炉子,门窗紧闭,倒也不会冷着,只是阴暗无光,彭氏瞧着屋顶,只感觉黑暗将她包裹,怎么也挣脱不开… 外头又刮起北风,还掺着雪花,陈母迎风走在路上,脚下踩着未融化的雪,嘎吱嘎吱的。 当初陈离海这院子建好,没有摆席,陈母也只是在外面瞧过,里面是没进去过的。 陈离海知道这点,怕陈母来了找不到厨房,再者他去厨房转了一圈,也不知道该准备什么,思来想去,干脆去门口等人。 「娘,快进来。」 陈离海等了一会就看见迎着风雪走来的陈母,连忙迎过去,然后领着她进厨房。 陈母搓了搓有些发冻的手掌,朝手心哈口气后,揉了揉耳垂,然后往灶台上看去。 「菜都准备的怎么样了?」 陈离海有些不好意思,挠挠头,支支吾吾的正要开口,陈母已经发现不对劲的地方了。 别说菜了,连米都没蒸上。 果不其然,下一刻,陈离海说道:「我不知道该准备什么…」 陈母无奈扶额。 不气不气,这事不能怪儿子,要怪就怪自己,没有教好儿子… 她深呼吸,调整好心态,然后开始翻箱倒柜,看看都有什么菜。 彭氏虽然脑子拧不清,但持家还是有一手,这厨房完全不似当初他们在陈家的屋子,别提多干净整洁了。 陈母用脚指头也猜到,想来那也是她那好亲家出的馊主意。 事实也正是如此,当初彭母特地让彭氏使劲闹,就是想逼得陈母和陈父看不下去,好妥协把家里的财政大权交给彭氏。 后来分家,彭母误以为陈离海是自个有挣钱的本事,便没让彭氏继续闹,让她好好管着家里,到时候生个儿子,把陈离海的心给栓住了。 总之尽是些小聪明,歪门邪道的,最后落个竹篮打水一场空的下场。 陈母在厨房搜罗一圈,很快定下晚饭的菜色。 她也不自个动手,站在一旁使唤陈离海,起灶火,烧水给冻上的水解冻,淘米煮饭、洗菜、切菜…… 陈离海头一回做,手忙脚乱的,陈母也不催,也不说什么,在一旁忙活给彭氏吃的菜,偶尔抬头看一眼,提点一两句。 …. 等陈离海把菜做好,她给彭氏炖的汤也好了。 「不错,卖相挺好。」 陈母眸光扫过灶台上的三道菜,满意地点头,手里打汤的动作丝毫没停顿。 「你做的菜你自个吃,这汤拿去给彭氏泡饭吃,明个我再去杀只鸡给拿来炖汤,让她好好补补身子。」 说着说着,陈母突然反应过了,还不知道彭氏现在什么情况呢。 「对了,彭氏怎么样了?」 陈离海正要尝自个做的菜,听见陈母问起自个媳妇,脸色有些发愁。 「在床 上躺着一直哭,说话也不应声…」 他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当然,这话陈离海没说出来。 陈母眉头微皱,这样可不行,她听王落成说了,这小产后,最是心里难受的时候,若是一直憋着,会出事的。 就…就好像当初王桃青那样…将近疯魔… 「一直哭可不曾,伤眼睛,这样,你先吃饭,彭氏那边我去劝劝。」 「啊?!」 陈离海瞪大眼睛,有些不理解,他娘不是不喜欢彭氏吗? 知子莫若母,陈母哪能瞧不出来陈离海的心思,她瞪他一眼,有些生气。 「啊什么啊! 你娘我还没老糊涂,彭氏嫁进陈家,那就是咱陈家的人,我是不喜欢她,但这并不妨碍我开导她。」 说罢,也不理会正要开口的陈离海,自个端着饭和汤就往院子里走去。 「不是…」 陈离海反应过来,连忙追出去,才到门口,就见陈母回头看向厨房。 陈离海无奈叹了口气,指了下方向。 「她在东边屋子呢。」 陈母愿意帮着劝劝彭氏,陈离海高兴都来不及,哪里有什其他想法,刚刚只是想要告诉陈母,彭氏在哪间屋子而已。 陈母知道自个是误解儿子了,但道歉是不可能道歉的,她哼一声,往东边屋子走去。 推开门,就闻见一股碳火味,呛人就罢了,还熏眼睛。 陈母忍住想咳嗽的感觉,眯着眼把汤和饭放好,然后把窗户打开一条缝,通风又透光,屋里顿时亮了些。 彭氏听见动静,猜测到来的人是陈母,她不知该如何面对,干脆闭上眼,微微侧头,面对着墙。 陈母故作没察觉,自顾自的出去,找到陈离海数落一顿。 天都黑了,也不知道给屋里点上蜡烛,整个屋乌漆嘛黑的,一点生气都没有。 然后又打发陈离海拿来蜡烛和火折子,重新回屋,把蜡烛都点上。 暖黄的烛光照亮房间,屋内那股碳火味也渐渐消散。 陈母端着汤和饭走到床前,看着憔悴的彭氏,微微叹了口气。 「我知道你醒着,起来吃饭吧。」 彭氏睫毛轻颤,没有睁开眼。 陈母见状,干脆坐在床边。 「我这人说话比较直,有些不太好听,你愿意听就听,不愿意就左耳进右耳出。」 「孩子没了,我知道你心里难受,但你想想,这孩子不仅仅是你一个人的孩子。 离海是我儿子,我清楚他的性子,这情绪都藏在心里,面上永远是那副沉默寡言的德行。 你以前听你娘家人的话,在家里使性子,他顶着跟我和你公爹的施压,包容你,顺着你。 如今失去头一个孩子,他还是忍着难受,厚着脸皮去找我,求我来帮着做饭。」 「说实话,自从你嫁进陈家,回门过后开始闹腾,我对你那是实打实的不满意。 可你们已经成家,能陪他一辈子的人是你,不是我,我不满意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喜欢。 同样,往后陪你一辈子的也是离海,不是你娘及你娘家那些亲戚。 有些事,自个要多动动脑子,平日多跟离海交谈。 这日子是你们两口子自个过,不是一大家一起过。 你们两人相互扶持,相互谅解,这日子才能过得长久,过得红火。」 喜欢死后我成了三个主角的炮灰娘亲 睢岁 更新您才方便继续阅读哦,期待精彩继续! 129 王盈盈回落山村 陈母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大堆,也不知道是哪句触动了彭氏。 她睁开眼,眼泪又止不住的往外流。 陈母知道她这是听进去了,叹了口气。 「你想开了就好,这孩子往后还会有的,如今最重要的养好身子。」 说着,她伸手去搀扶彭氏。 「来,我扶你起来。」 彭氏这会没在拒绝,顺着陈母坐了起来,脸色苍白憔悴,难看极了。 「喂饭的事我就不操心了,你先坐会,我去叫离海进屋来。」 做饭归做饭,劝导归劝导,其他伺候彭氏的事她可不乐意做。 陈母说完话,也不理会彭氏是何想法,径直朝门口走去。 眼见到门口了,彭氏抿着唇,声若蚊蝇。 「谢…谢谢娘…」 陈母脚步顿了一下,但也没回应,推开门,走了出去,心里却是复杂万千。 陈离海一直在门口守着,冷风吹的脸都冻红了,手也一直来回搓着。 陈母瞧见,难免有些心疼。 「大冷天的,你在这站在干嘛?」 「娘,她怎么样了?」 这回的简直是驴头不对马嘴,陈母没好气的看陈离海一眼,对自个有些发冻的手哈了口气。 「赶紧进去吧,等着你喂饭呢。」 「好好好,我这就进去!」 「让娘费心了。」 陈离海脸色微喜,跟陈母道了声谢后便往屋里走了进去。 陈母又是无奈摇头,走的时候,还往厨房看了一眼,果不其然,陈离海压根没动筷子。 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都成家了,她又何必瞎费心。 陈母顶着风雪来,又顶着风雪归去,到了家赶忙热饭,招呼陈父、陈离海以及陈卿舟吃饭。 吃过饭,又琢磨起这鸡的事。 家里的鸡都是王桃青掏钱买来望养着的,陈母肯定不能说直接拿去给彭氏炖汤。 这若是去别家买,又怕那些人嘴碎,给王桃青听到了,肯定会多想。 到时候再次变得之前那般疯魔,她可承受不住。 思来想去,陈母想到了苏末。 陈母自认为活了大半辈子,那看人的眼神准的很,谁都可能嘴碎,唯独这苏氏不会。 陈母想着,等明日起早些,到时候王桃青还在睡觉,她把陈卿舟给领过去。 先拜年,在买鸡,到时候拿了篮子走在路上,也不会有其他人好奇。 打定主意,陈母心里也不慌了,推开窗户的一角看了看,外面黑黢黢的,雪已经停了。 王家。 王桃青去了厨房,拿个小矮几坐着,在她旁边是正在洗碗的小刘氏。 她扶着腰,眸中带着不解:「当初不是说断了往来,怎么今个又回来了?」 这说的是王盈盈,这会正在书房,说是有事要和王魁星他们商讨。 「谁知道呢,」 小刘氏撇嘴,心里有些不太高兴。 她也不是说不欢迎大姑子回娘家,只是招呼也不打一声,人就来了,还正好是吃饭的时候。 …. 如今家里开支全靠王魁星在村塾教书给开的工钱,平日煮饭,都是估着米下锅。 这导致吃着吃着,锅里没米了,她压根没吃饭,而王盈盈还在那挑三拣四的,嫌肉少,嫌口味清淡。 身上也穿着大红色的衣裳,珠光宝气的,完全不知道如今尚在孝期一样。 看她的眼神也充满恨意,好似她做了什么对不起王盈 盈的事。 一想到王盈盈那个阴鸷的眼神,小刘氏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 她微微抿唇,停下洗碗的动作,看了王桃青一眼。 「长姐,你有没有觉得……」 小刘氏顿了顿,想了下说辞,继续道:「她好像有些不对劲…」 王桃青被问的一怔,回想刚刚见王盈盈的场景,双眸微眯。 「好像还真有点…」 先不说穿衣风格全变,那原本清秀的眉眼也变得媚意十足。 说话的时候会不自觉的拉长尾调,无论是站着还是坐着,身子骨都软绵绵的。 而且时不时就露出阴鸷的目光,骇人的很。 不过想到她嫁的夫家,又好像能理解。 王桃青微叹一声,道:「胡家老爷病重,卧床不起,膝下还有个二十有四的儿子。 她本就是嫁过去冲喜的,这想在胡家有个一席之地,难免会有所改变。」 说着,王桃青又不知想到什么,长叹一声。 小刘氏抿抿唇,没接口,继续洗碗,心里却是想着,夜里可得好好问问王魁星。 她素来有种莫名的直觉,这今日瞧见大姑子回来,心里就一直不踏实。 再者当初婆母送葬都没回来,这初二反倒是回来了。 回来也没见说去给婆母上柱香,小刘氏才不信王盈盈是真的因为想家人才回来。 王盈盈还不知道自个的心思已经快被小刘氏给猜透,她把胡彦霖给她的银票拿了出来,放在桌上,漠然地扫过面前的四人。 「我听闻爹考上秀才,之前不得空出来,如今回来了,这一百两银子便当做女儿的心意。」 说完,她往前推了推。 王秀才眸光微闪,眼里闪过一起贪婪,但脸上却依旧风轻云淡的。 「当初你嫁给胡家,咱们两家也是口头约定过,老死不相往来。 讲求诚信,一诺千金,心意爹领了,这钱还是不拿的好。 这会夜色深了,爹待会让你弟媳去把你那间屋子收拾一番,你将就住一宿,明日早些回胡家去。」 当初话可都放出去了,若是又收钱,这名声可就坏了,他还想着下场乡试呢! 王盈盈本来就不是来送钱的,见他不收,也没客套,直接又拿了回去。 「倒是女儿做错了。」 她垂眸,遮住眼底的寒意。 王秀才没吭声。 王魁星也是眼观鼻,鼻观心,心里想着赶紧回屋,搂着媳妇睡觉。 倒是王魁首和王魁元,贪婪的目光盯着那张一百两的银票。 他们是看重名声不假,可如今孝期耽搁下场科考。 在书院,又因王魁星回村塾教书,不少人因此挤兑他们,嘲讽他们不如王魁星有大义。 到底才十七八岁,原本坚定的心性被那些个闲言碎语敲打出不少裂缝。 孝期三年,三年后,他们又是否能考上秀才? 而考上秀才之后还有三年一次的乡试、会试、殿试… 三年又三年,三年何其多… 左右如今的名声已经差了,倒不如拿点实际的。 再者往后若是高中,何人又敢多言? 喜欢死后我成了三个主角的炮灰娘亲 睢岁 130 恃宠而骄又何妨 王盈盈注意到两个弟弟的眼神,眸光微闪,心里顿时改变了主意。 她来落山村之前,就已经派人打听过。 也不知苏氏这***怎么想的,又是教种菜又是出资办村塾,使得村里人人都念着她的好。 还攀上县令,改良盐碱地,成功种出小麦来,使得她不能动手。 但今时不同往日,方仕已经官复原职,胡彦霖也给她暗示… 若是赶在朝廷赏赐的人抵达落山村前,那地里的麦子都死了,且看苏氏这***如何交代… 王盈盈收敛心神,对着王秀才说道,眸光却是看向王魁首和王魁元。 「只是这两家断往来一事,若是胡家真有这个心思,女儿又怎会由那继子亲自送来家中。」 「再者女儿刚刚也说了,有要事同爹以及弟弟们商讨。 胡家名下商铺数十间,前些日子遣散了几个手脚不干净的账房先生。 我那继子不放心再请外人,听闻爹考取秀才功名,弟弟们又都是童生,便寻思请你们去上工。 包食住,每月月银二两银子,当然,爹您是秀才,这月银自然是要多些的。」 说罢,她抬手,比了个三。 这工钱可高了。 王魁星有些心动,但也是一点点,他如今是村塾的教书先生,每月的银钱虽不多,但胜在能夜夜搂着小刘氏睡觉。 若是去了胡家的商铺做什么账房先生,这夜里定是回不来的,而小刘氏又不愿意离开村子,一门心思守在家里种地养鸡鸭。 前些日子还跟他说想养猪… 王魁首和王魁元没克制住,抬眸看着王秀才,只要爹应下,他们就跟着应下。 王秀才听了也有些心动,可他清楚自己的本事,若是去做什么账房先生,定是腾不出空看书,届时耽搁乡试,得不偿失。 倒是三个儿子可以去,到时候挣得工钱正好用来给他做赴京赶考的盘缠。 但想归想,他可不能开口让儿子应下,若是往后因上工耽误学习,导致三个儿子下场没考好,把过错都怪到他头上怎么办。 王秀才轻咳一声,看向王魁星三人。 「你们也都长大了,这事你们自个做主就是。」 说罢,他又看向王盈盈,婉拒道:「我就不去了,八月便是乡试,耽误不得。」 王盈盈微微点头以示理解,眸光落在一直游离之外的王魁星身上。 「大弟,你呢?」 王魁星不喜这个长姐,准确来说,是不喜除了小刘氏外所有人。 他眼皮子都没抬一下,抬手打了个哈欠。 「我困了,这事明个再说吧。」 说完,就起身离开书房。 气的王盈盈衣袖下的手紧紧握拳,银票都被握着起皱。 王魁首和王魁元面面相觑,两人对视一眼,交换心思后,当即应了下来。 他们想着,左右守孝还有两年多的时间,先做着,等临近孝期结束时辞工,潜心学习。 …. 功名利禄,他们都要。 两人应的爽快,让王盈盈的心情好了不少,她意味深长地看王魁首和王魁元一眼,看的二人头皮发麻,心跳莫名错了一拍。 但再次看过去时,王盈盈却是神色自若,好像一切都是他们的错觉。 夜里。 小刘氏坐在床边泡脚,边上还放着个火炉子,王魁星洗漱好进屋,过去后想抱她,却被小刘氏噘着嘴躲开。 「怎么了这是?」 王魁星眉头微皱,再次伸手过去。 小刘氏这次依旧躲,但却是虚晃一枪,往后微微仰一下,又主动靠到王魁星的怀里。 她眨了眨眼,手轻轻推搡着他的胸膛,眼泪水说来就来。 「我不高兴,你别抱我。」 王魁星一头雾水。 「好好的,怎么就不高兴了?」 「你之前答应我的,夜里吃过饭就教我识字,可如今都要歇息了。」 「我还以为什么事呢。」 王魁星松了口气,下巴抵在小刘氏的头上,轻轻嗅了嗅。 小刘氏爱干净,又爱琢磨些稀奇玩意。 把买来的皂荚液不知道掺了什么东西,洗出来的头发带着一股淡淡的清香,说不出来到底是什么味道,但闻着舒心。 「这不是大姐回来,去书房商讨事情,耽搁了嘛。 明日,明日我一定早早回屋教你识字,好不好?」 小刘氏努了努嘴,轻声抱怨道:「商讨什么大事,商讨那么久…」 王魁星本来就没打算瞒着小刘氏,听见她小声嘀咕,没忍住笑了笑。 「也没什么,就是说她夫家的铺子需要几个账房先生,便打算叫我们过去,工钱一个月二两银子。」 「二两银子?」 小刘氏有些不敢置信,什么时候账房先生这么挣钱了? 「那你答应了吗?」 王魁星还以为小刘氏有些心动,想让他去,微微抿唇。 「我没应下…」 「不过你若是想让我去,明个早上我就去找她,行不?」 小刘氏听罢连忙摇头。 王魁星微怔,有些没理解。 小刘氏从他怀里挣脱出来,看着他的眼睛,十分认真的说道:「不行。」 她伸手,比个「二」在王魁星面前挥了挥,然后道:「就做个账房先生,一个月二两银子? 肯定不可能这么简单。 再者你若是答应了,往后岂不是要去县城住?」 她撇了撇嘴,委屈巴巴的,一头扎进王魁星的怀里,双手紧紧环住他精瘦的腰身,在他胸膛胡乱蹭着,声音又软又娇。 「我不想和你分开。」 话语传入王魁星耳中,顿时使得他心中一塌糊涂。 「嗯,我觉得在村塾教书挺好的,至少日日都能与你相见。」 他抬手抱住小刘氏,下巴在她的头顶蹭了蹭。 随后,他松开小刘氏,眸光落在她泡在桶里的玉足上,白皙小巧,因热水泡的原因,微微泛红,十分可人。 王魁星眸光微闪,蹲下身子,将一旁的帕子拿起来。 「水都凉了,来,我给你擦脚。」 小刘氏也没推脱,她可没有什么以夫为天的想法,王魁星愿意给她擦脚,她就受着。 被偏爱,恃宠而骄又何妨。 当然,平日她待王魁星也是极好,夫妻之间,可不就是你宠我、我宠你… 她抬起脚,满眼爱慕的看着王魁星,杏眼眨呀眨的。 「相公你真好~」 王魁星的心又软化一分,给她擦过脚,提着桶出去把水倒掉,又在厨房洗个手,顺带提壶温开水进来。 「夜里干燥,喝点水润润唇再睡。」 小刘氏乖乖点头,就着王魁星递过来的温开水轻抿一口,然后又让他也喝一点。 等熄灭蜡烛,二人躺在床上时,小刘氏也紧紧的搂着王魁星,好似这样才能安心睡着一样。 喜欢死后我成了三个主角的炮灰娘亲 睢岁 阁】.,下次我更新您才方便继续阅读哦,期待精彩继续! 131 拜年 次日。 王盈盈不死心,又问了王魁星一次,得到直白的拒绝后,她望着王魁星离去的背影,手紧紧握拳。 长长的指甲戳着手心,却丝毫感觉不到痛意。 王秀才起来后发现王盈盈还在,本想打发她赶紧离开。 话都到嘴边了,忽的想起两个小儿子即将去胡家上工,这往后还得靠这个女儿帮衬着些。 他眸光微闪,话在舌尖打了个转又咽了下去,全然当做没瞧见人,往厨房走去。 「火炉子好了吗?」 「好了好了。」 小刘氏听见王秀才的声音,把手里的柴塞进灶台里,然后站起身,把一旁的火炉子提起来。 「我给您提过去。」 王秀才微微颔首,背着手往书房里走去,小刘氏则是提着火炉子在后头跟着。 今个儿虽有出日头,但冬雪微融,天又潮又冷。 她把火炉子放在书桌下,然后退出去,临走前还不忘提醒王秀才。 「公爹,今个儿中午去伯父家拜年,年礼儿媳已经备好,就放在厅房的桌上,您莫忘了拿。」 因为王家只有小刘氏一人会做饭,导致昨个儿初二,小刘氏脱不开身,没有回娘家。 但小刘氏和王桃青的娘商量好了,初三这日,让王秀才和王魁首、王魁元去她家拜年,解决午饭问题。 小刘氏则是领着王魁星回杏花村去。 王秀才依旧是摆着架子,微微颔首。 小刘氏见状,没在说什么,轻手轻脚的离开,顺手将房门也给带上。 村里的井水是活泉水,只有上面一层结冰,想要打水的时候,把上面的冰凿开就成。 王魁星挑着水回来,就见小刘氏正在进厨房里去,剑眉微挑,他加快脚步,跟着进了厨房, 「这天可真冷,我这手都给冻红了。」 王魁星微微半蹲,等桶落地后,攥着麻绳的手松开,他站直身子,双手合掌,对着手心哈几口热气,又来回搓了搓。 「我瞧瞧。」 听见动静的小刘氏赶忙走过去,发现确实冻得发红后,心疼的赶紧握住他的手,然后拉着他往灶台边走去。 「这么凉,赶紧来烤烤火,我去给倒些热水泡泡手,免得生冻疮。」 她把王魁星按在小矮几上,然后又去拿木盆和木勺,打开锅盖,热气腾腾而起。 小刘氏微微别开头,等热气散的差不了,才握着勺过去,舀了小半盆热水,又掺了点冷水。 手伸进去,试了试温度,确认不会太烫或者太冷,才端过去。 「好了,把手放进去吧。」 王魁星看了眼放在地上的木盆,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势握住小刘氏的手,一并伸进木盆里,泡着温水。 「咱一起泡。」 「才不要。」 小刘氏嗔怪的瞪他一眼,把手挣脱出来。 「咱们还得回我娘家呢。」 「这不还早嘛?」 …. 「不早了,我还得收拾东西呢。」 小刘氏眼尖地瞧出王魁星有些不爽,杏眸微闪,她俯身,飞快的在王魁星侧脸轻吻一下。 「相公你就乖乖在这泡手,烤着火暖和暖和身子,好不好?」 王魁星被她的举动给弄懵了,反应过来后看向小刘氏,却见她垂眸看着裙摆,脸颊浮现出两抹红云,来回绞着手指。 如此娇羞的模样,使得王魁星感觉自己的胸腔里像是填满了某种情愫,在蠢蠢欲动。 他轻咳一声,掩饰自己的失 态,故作镇定道:「那你快些去吧,想来岳父岳母也颇为思念你,咱们早些去,也让二老高兴高兴。」 「嗯嗯。」 小刘氏听罢,脸上顿时洋溢出笑容,脑袋跟小鸡啄米似的点头,走的时候,还不忘夸王魁星一句。 「相公你真好~」 王魁星望着小刘氏那将近逃离般的背影,右手从木盆里拿出来,随意在挂在木盆上的棉布上抹了两下。 然后抬起,放在自己的左胸上,感受着不同往日那般平缓的心跳,眸光隐晦不明。 小刘氏很快收拾好东西,又在厨房忙活一会,便领着王魁星往杏花村而去。 王秀才看书入迷,没有注意时间,连到了午时都没有发现。 还是王桃青的娘等半天没见人来,索性直接上门来喊人。 王盈盈还没走,她在等,等胡彦霖。 他们二人来前就说好,胡彦霖去云禾村办他的事,等办好了,便会来落山村接她。 王桃青的娘见状,便喊着王盈盈一并去吃个午饭。 王盈盈眸光微闪,不知想到什么,开口应了下来。 「那就麻烦大伯娘了。」 「不麻烦不麻烦,你难得回来一趟,我这高兴还来不及呢。」 王桃青的娘笑着走在前头。 王盈盈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她的背影。 王大贵夫妻两,因为一直惦记着过继王大富的儿子,对王秀才一家可谓是实打实的好。 王魁首和王魁元都十七八岁的人了,还是给包了红封,就连王盈盈都有份。 给过红封,又招呼着上桌吃饭,桌上放着十二个菜,全是热乎新鲜的,但就是这样,二人还觉得没做到位。 王大贵微微弯着腰,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着:「菜不多,你们将就吃。」 王秀才对这个兄长素来瞧不上。 自个没儿子就罢了,还一直惦记他儿子,要不是家里银钱不够用,还需要这个兄长补贴一二,他早就断了往来。 他微微垂眸,收敛心神,随即扯了扯嘴角,脸上笑着,眼底却尽是疏离与厌恶。 「这就挺好的,坐下一块吃吧。」 说罢,又给王魁首和王魁元使个眼色。 两兄弟顿时明了于心,对王大贵露出笑来。 「就是,大伯父、大伯娘,你们这忙活一大桌子菜,肯定累坏了,快坐下一块吃饭吧。」 王大贵夫妻听见这番话,心里顿时一阵感动,看着两兄弟的眼神像是再看自己亲儿子。 「哎,我们这就坐,这就坐。」 二人应声。 王大贵正要坐下,忽的又想起还有东西没拿出来,想起身去拿,只是反应不够快,手忙脚乱的,差点被身后的椅子给拌倒。 王桃青的娘顿时面露尴尬,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么丢人现眼,往后大哥哪里还能答应过继个孩子到他们膝下来… 王秀才和王魁星、王魁元以及王盈盈心里纷纷浮现出鄙夷及厌恶,但面上却丝毫未显露半分,反倒是还开口安慰两句,使得王桃青的娘心里好受不少。 喜欢死后我成了三个主角的炮灰娘亲 睢岁 132 衣裳 王大贵去拿的东西,是他特地从县里买的陈酿。 他以庆祝王大富考取秀才为由,又祝他八月乡试中举,王秀才听着高兴,倒也顺着喝上两杯。 王大贵酒量不行,酒过三巡,人就趴在桌上,脸上挂着傻笑,嘴里一直夸着王大富有本事,说什么爹娘在天有灵,定是高兴坏了。 王桃青的娘看着他的囧样,一张老脸涨得通红,好在她肤色泛黄,屋内光线又暗,瞧不出来。 “他这喝醉了,我扶着回屋里睡觉去,你们慢慢吃,我这马上就回来。” 她羞愧难当地挤出一抹笑,也不等王秀才开口,就急忙搀扶起王大贵,匆匆往屋里走去。 王秀才看着满桌子的菜,却是没有半点胃口,他沉着脸,把筷子放下后,便站起身,走了。 王魁首和王魁元相视一眼,交换眼神后,也麻溜的跟着走了。 王盈盈微微挑眉,神色自若的夹菜放入口中慢慢咀嚼,心里猜测着是哪个字眼,惹得一向重名声和面子的爹能冷脸离开。 王桃青的娘把王大贵放到床上,让他趴着,脸在床边缘,若是会吐,也不会弄脏被褥,而是直接吐在地上。 屋里的火炉子还燃着,她往他身上盖上被子,走的时候,把门虚掩着。 只是等重新回到厅房,却发现只有王盈盈坐在椅子上,慢条斯理的夹菜吃着。 她眉头一皱,有些着急:“你爹和弟弟们呢?” “他们回去了。” 王盈盈一点打掩护的心思都没有,如实说道:“您前脚扶着大伯父进屋,后脚我爹便起身走了,魁首他们瞧见,马上也跟了出去。” 这话可真是戳人心窝子,王桃青的娘脸色顿时有些难看,身子微微晃了一下。 王盈盈眸光微闪,“大伯娘,我知道您的心思,只是我说句不好听的。 魁首和魁元他们如今虽在孝期,但往后还是要继续科考的,您如今这情况想要过继他们,简直是天方夜谭。” 王桃青的娘脸色又苍白一分。 王盈盈却是话锋一转:“您若是信得过我,我倒是有个主意…” 王桃青的娘像是握住救命稻草般,激动地看向王盈盈。 “什么主意?” “是这样,您也知道我这嫁给胡家的老爷做续弦。 这胡家家大业大的,在沿海县有十来间的铺子…” 王盈盈宛若地狱的恶魔,慢慢的引诱眼前的妇人走向灭亡… “前些日子,铺子里查出不少偷奸耍滑的伙计,这遣散后,正愁找不到工人。 大伯娘如今也不过四十来岁的年纪,您若是愿意,侄女便做主,给您安排个活计。 您帮着在村里招工,招的人越多越好,每招一个,侄女便给您一百文,除此以外,还有每月一两银子的工钱。 到时候您挣够银子,家底阔绰起来,能扶持的起一个孩子科考,这过继的事,自然也就好办了…” 每个人一百文… 工钱每月一两银子… 供得起科考… 过继… 每个字眼,都直戳王桃青她娘的心底,她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心里有个声音在说… 应下来! 王魁星他们是要入科考的,王家如今的情况,她也清楚。 到时候有了钱,都不用她操心,怕是三个孩子抢着要过继到他们膝下来… 她咽了咽口水,脑中幻想出王魁星他们三兄弟争着抢着喊她娘的画面。 没在细想,直接开口就答应下来。 王盈盈勾起嘴角,遮住眼底的阴鸷,意味深长的看着沉浸在自己幻想中的大伯娘。 “那这件事就这么说定了,下午我那继子会坐马车来村里,到时候我同他说一声。 明日,便来村里招工,到时候还辛苦大伯娘,多多费心…” 王桃青她娘回过神,赶忙应下。 王盈盈见目的达成,当即提出离开,王桃青她娘见状,马上送王盈盈出门。 “盈盈呐,大伯娘明个早早就去村门口等着,你可千万别忘记了。” 王桃青她娘自从王婆子生下王魁元后,便一直记挂着过继这事,如今过去近十七年,这早已是她无法消磨的执念。 王盈盈浅浅笑着点头,“大伯娘放心吧。” 说罢,她转身离去,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眉眼冷意十足。 她怎么可能会忘记呢。 这可是关乎她报仇的大事。 她出嫁那日发过誓的,所有王家人,都要付出代价。 等明日,招到人手后,全部迷晕,签订卖身契,给送到云禾村的矿上做苦力… 她要让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日日受尽折磨与欺辱! 下午,一辆马车缓缓驶入落山村,停留在王家门口。 王盈盈听见动静出去,发现是胡家的马车后,当即上马车,将王魁首及王魁元去胡家商铺做账房先生的事告知,随后又告知她打算在落山村招工的事。 胡彦霖抬手,紧紧扣住王盈盈的下巴,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四目相对后,他甩开手,玩味的笑了一声。 “本公子身边竟是藏了个冷心冷血的玩意儿。” 他甩手的力气极大,王盈盈没有防备,后背直接撞在马车车厢的木板上,疼意袭来,使得她倒吸一口凉气。 胡彦霖轻佻的目光扫过她颤抖的身躯,舌尖舔过后槽牙,忽的起了兴致。 “说起来,本公子还未试过这马车之上,是何滋味。” 他往后靠了靠,倚靠着车厢坐着,手支撑着下巴,整个人慵懒的不像话。 “来,把衣裳脱了。” 王盈盈不可置信的抬头,这里可不是胡家的后院,而是王家的门口。 四周还有别家住着,她甚至还能听到孩童嬉闹的声音。 胡彦霖却是轻飘飘地看她一眼,眼神充满讥讽。 “后娘这般看着儿子作甚?” 王盈盈听见这话,顿时脸色惨白,她咽了咽口水,颤抖着手,将身上的衣裳一一解开。 很快,她便一丝不/挂。 王盈盈紧咬着下唇,在胡彦霖招手后,挪动双腿,走了过去。 胡彦霖的马车极大,四个角落处都设有暗格,里面放着用私矿采的铁制作的火炉子,车厢的木板之间也有铁板,铺着毛毯,暖和的很。 而且减震和隔音效果都不错,只是坐在辕座上,难免还是会听到些许动静。 驾驶马车的车夫听着里面令人遐想的喘/息以及隐忍的轻哼,恨不得自个是个聋子。 啊…胡彦霖就是个疯子。 () (本章完) 133 小心王盈盈 估摸过了半个时辰,胡彦霖单手撑着头,眼尾因情/欲/泛起的红还未退散,宛若勾人心魄的妖孽。 他轻飘飘地瞥一眼默默穿衣裳的王盈盈,薄唇轻启。 “云禾村离不开人,今个先送你回府,明日让管家送你过来。” 王盈盈垂眸,遮住眼底的厌恶,忍住胃里恶心的翻滚,微微点头。 等穿好衣裳,又整理好凌乱的头发,王盈盈深吸一口气,抬手掀开厚重的帘子,下马车而去。 却不曾想腿/心处的酸/胀感使得她身子一软,坐在辕座的车夫发觉,连忙伸手搀扶住她的手。 肌肤相触,柔软的触感使得车夫心跳漏了一拍。 王盈盈却是心中涌上几分恶心和怒气,堪堪站稳后,猛地抽回手,给车夫一记阴鸷恶毒的眼神。 车夫被她的眼神给吓到,愣怔片刻,尴尬的缩回手,眉眼低垂,遮住眸中的懊恼和难堪。 王盈盈回院子,同王魁首及王魁元打声招呼,表示明日会再来接他们去县城。 两兄弟纷纷点头应下,待王盈盈走后,便开始琢磨带什么东西去,到时候好告诉小刘氏,让她来收拾。 而如此同时,苏末正带着三个孩子坐在租聘的马车上,车厢中间放着火炉子,里面暖和的不像话。 顾杏年和顾平安坐不住,一个掀左边的窗帘,一个掀右边的窗帘。 冷风吹进来,打在闭目养神的苏末的脸颊上,她睁开眼,秀眉微敛。 “平安,杏年!” 两个孩子不明所以的别过头,投去一个迷茫的眼神。 “怎么了,娘亲?” “今个虽然没下雪,但风凉,这马车行驶速度也快,小心着凉了。” 苏末也不知道什么原因,月事不太准,今个去拜年,吃午饭的时候突然来,好在有积分商城,随时可以换购卫生巾来使用。 同时还不忘把止痛药也给吃了去,但这心里却跟火烧似的,烦得很。 她揉了揉眉心,抬手指了下一旁的角落。 “乖乖坐那去,不许在掀帘子,这外面的景色之前做牛车都不知看过多少次,如今有什么好瞧的?” 顾杏年见状,赶忙乖乖应下,坐到苏末指的位置上。 顾平安却是撇撇嘴,不情不愿地嘀咕道:“那以前坐的牛车,如今坐的是马车…” 话还没说完,就察觉一道凌厉的目光落在他身上,顾平安下意识挺直腰板。 看过去,发现苏末正沉着脸看着自己,顿时一个激灵,做了个封口的动作。 心里却还在嘀咕:娘今个怎么这么大脾气,莫非是那什么生理期来了? 苏末也没理会顾平安的心思,她打了个哈欠,昏昏欲睡地瞧着顾平安挪动身子。 等他坐下后,正欲闭眼睡一会,却见窗帘被风掀开一角,王盈盈上马车的身影一扫而过。 苏末顿时清醒过来,微微起身掀起车帘,确定是王盈盈后,眸光微闪,不由想起她在方月那里得到的消息。 时间回到早上。 苏末自从知道方仕与方月的关系后,已经打定主意要慢慢断了往来。 却不曾想方月提着东西,才辰时,就赶到顾家来拜年。 这人都来了,苏末总不好去赶走,毕竟方仕和原主娘家的恩怨并未摆上明面。 苏末留方月吃过早饭,又备好回礼,本打算直接送方月离开。 方月却是懊恼的轻拍下额头,“我堂兄给你寄了封信,我给忘记带过来了。” 苏末微微扬眉,算了算日子,方仕离开不到七日,怎么会突然写信回来? 她心里起了疑惑,又见方月说她租聘马车而来,干脆提议,她直接跟着方月去县里,看看这信到底写了什么东西。 “那感情好。” 她的提议正中方月下怀,方月咧嘴一笑,丝毫不遮掩眼底的得逞之意。 “你把三个孩子也带去,中午在我那吃饭,就当是去我家拜年好了。” 说罢,她顿了顿,抬眸看向苏末。 说来也奇怪,不知为何,自从那日她赶来落山村,见证堂兄认苏末为义妹后,苏末好似在疏离她一般。 可她们明明在年底还见过面… 方月微微动了下脑袋,把自己的胡思乱想给撇开,对苏末露出笑来。 苏末顿时了然,合着方月竟是给她下了个套,她扯了扯唇角,垂眸遮住眼底的冷意。 无论方月的出发点是什么,但此刻,她要疏离方月的心思又重了几分。 “好。” 苏末扬起脸,露出虚伪的笑容。 她提着篮子,去库房拿了些土豆,去地里摘了两个白菜。 白菜被雪冻过,择去外面被冻坏的白菜叶,剩下的还不如一个巴掌大。 方月自认为和苏末是义结金兰的好姐妹,二人感情深厚,就算苏末不备年礼,她也高兴、欢迎。 更莫说冬日的青菜本就珍贵。 她笑着道谢,领着四人一并坐上马车,等到县城后,她便将方仕寄来的那封信递交给苏末。 信中并未写太多,只是提到让她少出门,并且小心胡家老爷的续弦—王盈盈。 另外便是他已经抵达峣州,再过半月,便会抵达京城,在圣上未有旨意前,切莫轻举妄动。 田中小麦也定要照顾好,避免届时会再派钦差大臣前去落山村查探情况。 苏末一开始,还有些不明白,为何要让她小心王盈盈,再者方仕又是为何会知道王盈盈的所在? 后面开饭的时候,她发现李封也来了,顿时眸光微闪。 她悄悄招来顾锦年,在他耳旁低语,让他领着顾平安和顾杏年去院子里,等她喊了再进来。 顾锦年聪颖,虽不知道苏末想做什么,但还是点点头,找个借口把兄长和小妹都喊到院子里去。 苏末则是默默在积分商城换取迷药和真话药粉。 迷药,需放入液体中后饮用可施效。(无副作用) 真话药粉,需放入液体中后饮用可施效。(无副作用) 苏末看重的便是无副作用,她假借倒酒,分别将指甲内侧的药粉抖入酒杯中。 然后开始给二人敬酒。 方月喝了有迷药的那杯酒,很快昏昏欲睡,没多久,就趴在桌上睡着。 李封则是喝下有真话药粉的酒,他靠着椅子,双眸空洞无神。 苏末见状,赶紧问话。 却不曾想李封知道的不多,问了半天,只知道胡家的大公子和方仕来往密切。 苏末回想之前察觉到的异常之处,心想这胡家,怕就是使得方仕在沿海县还留个“心腹”的原因。 只是这胡家到底是何方神圣,能使得方仕如此注意… 发现现在真的看病都看不起了。 去医院做个几个检查,开了十二天的药,五百块没了(i_i) (今天在医院待太久,傍晚回来我女儿黏着不撒手,所以只码了一章,我明天会补上的…) (本章完) 134 牛在天上飞还差不多 苏末对胡家的疑惑还没得到解答,下午就听到胡家铺子招工的风声。 而等初四,李氏提着年礼上门的时候,还特地说了一嘴。 “这胡家可真是大手笔,说是每个伙计的月银能有七百文钱呢。” “这么多?” 苏末眉头微皱,总感觉有些不对劲。 寻常铺子的伙计月银五百文就已经是高价,商人重利,又岂会开这么高的工钱? 李氏喝了口茶,手往火炉子边上靠近些,撇撇嘴,道:“可不是,桃青她娘这会正在招工呢。 说是王盈盈有心帮衬同乡,特地可以提前预支一个月的工钱。 只要在文书上签了字,就可以领钱。 等初八的时候,会有马车来接去县城里。” 李氏打心底里看不上王盈盈。 先不说之前王盈盈和王婆子去偷苏末的野味,后来这王盈盈三朝回门没回,王婆子下葬也没回来。 这般不知廉耻,不重孝道的人,能有心帮衬同乡? 牛在天上飞还差不多。 苏末若有所思的摩挲着指腹。 不管这王盈盈到底打什么主意,只要不要惹到她头上来就行,至于其他的,暂且静观其变。 而与此同时,王盈盈正领着胡府的下人,站在那七亩麦田边上,恶狠狠地瞧着被积雪覆盖的麦子。 伺候王盈盈的刘嬷嬷绕着看了一圈,眉头紧锁。 “夫人,这积雪过多,想要火烧,怕是有些不切实际…” 刘嬷嬷垂眸遮住眼底的鄙夷不屑,实话实说道,心里则是嘀咕着,自家这夫人简直是空有相貌,脑子连稚子都不如。 冬日用火烧?得亏想得出来。 王盈盈却是漫不经心的抬眸看她一眼,“谁说本夫人是打算火烧…” 她微抬下巴,指了下一旁的竹管,眸光冷如冬雪。 “跟着这些竹管上山,找到泉眼,设法把水引下来,再引火,把雪水融化。” 到时候用水冻着,把麦子都冻死,看苏氏这贱人如何交差! 王盈盈轻飘飘一句话,所有的下人都忙活起来,上山本就无路,又因结冰,滑的不行。 等一行人找到泉眼,已经累的气喘吁吁,有几个忍不住埋怨起王盈盈。 “我呸,仗着公子宠爱,这般嚣张跋扈,等到时候公子厌倦了,看她落个什么下场!” “呵,除了那烟花柳巷,还能有何去处…” “到时候说不定咱们哥几个也能尝尝,这公子用过的/女/人是什么滋味…” 话越说越偏,有几个人直接开起了黄腔,有说有笑的,刚刚的疲惫消散不少。 昨日赶马车的车夫也在,他一直沉默不语,低着头,瞧不出什么情绪。 只是在那几个人越说越过分的时候,他握紧拳头,喉咙滚动,鼓足了勇气道: “行了,赶紧干活吧! 至少在这个时候,她还是咱们的主子,若是惹怒于她,公子的手段你们也是清楚的…” 话音刚落,刚刚所有开口的人都僵住了,脑子忽的浮现出什么不好的画面。 等回过神来,众人相视一眼,讪讪一笑,拿起家伙事开始忙活起来。 “说的对!” “干活…干活!” 泉眼也只是表面结冰,把冰敲碎,往下深挖几下,泉水连绵不绝的涌出。 一行人直接挖了条渠道,直通田边,泉水滚滚下流,留在田边的王盈盈见状,脸上勾勒出阴鸷的笑容。 但这还不够,王盈盈扯了扯嘴角,她要让苏氏跟她一样,受尽屈辱。 “刘嬷嬷,我让你办的事办好了吗?” 刘嬷嬷上前一步,“回夫人,消息已经放出去,该打点的人也都打点好了。” “好,回去有赏。” 王盈盈双眸微眯,眸光扫过流入麦田中的泉水,眼中闪过一丝快意。 …… 报名胡家招工的,基本是王氏族人。 陈氏一族的人倒也不是没有想去的。 只是村长相信天上不会掉馅饼,若是去捡,只会有陷阱等着,因此在他的劝导下,原本有些心动的陈氏族人都歇了心思。 这做伙计虽工钱高,可还得看人脸色,又不自在,他们平日自在惯了,还是不去的好。 再说如今他们又不愁生计,而且之前也打算好了,等日头好些,便去西山开荒,用苏氏提供的肥料和种植的法子,产量能提不少呢。 到时候多种些,托陈辞海拿去卖,或者卖给李氏,也能挣不少钱。 当然,也不是全部都能劝住的。 良言难劝该死鬼,村长认为自己已经劝的够多了,他自个良心过得去,也就没再多言。 只是到底是村里的人,他是村长,哪能不管。 村长叹了又叹,最后交代自个儿子,等初八后铺子上工,便去打听打听,平日更是多多关注,有事没事找村里人多聊聊,免得到时候出事情。 村长的儿子自然是应下的。 初四下午,招工结束。 王桃青她娘提着放满文书的篮子里,乐呵呵的往家里去。 王盈盈则是坐在椅子上,手里端着茶杯,悠哉地品着茶。 等王桃青她娘进来,她慢悠悠地放下茶盏,给一旁的刘嬷嬷使个眼色。 刘嬷嬷当即上前,对王桃青她娘道:“老夫人,这文书给奴婢拿着吧。” 王桃青她娘哪里受过这等称呼和对待,虚荣心一下就膨胀起来,整个人找不着东南西北。 她微抬下巴,装腔作势,却宛若东施效颦而不自知:“嗯,那你拿去吧。” 刘嬷嬷:“……” 她赶忙接过篮子,挪开目光。 这王家都是些什么玩意! 刘嬷嬷默默地提着篮子走到一旁,开始整理纸张,顺带数数。 王桃青她娘不识字,但心里又痒痒的很。 时不时地踮起脚尖看一眼,又或者是盯着刘嬷嬷的嘴型,猜测数到多少张去了。 王盈盈发现后,眸中闪过一丝讥讽,随后当做没看见,闭目养神。 也不知过去多久,刘嬷嬷那边总算是数完了。 她把整理好的文书重新放进篮子里,随后走到王盈盈身边,福身道:“回夫人,文书一式两份,一共有八十九人签订文书。” “嗯,不错。” 王盈盈缓缓睁开眼,微抬下巴,给刘嬷嬷使个眼色,随后又对王桃青她娘道:“大伯娘,按照咱们之前说的,人头费一个一百文。 这八十九个人,再加上你的月钱,就给你凑个整数。” 刘嬷嬷打开荷包,取出一张十两的银票来。 “老夫人,十两银票,您收好了。” 王桃青她娘还是头一回见到银票,激动的眼睛都红了,双手捧后,瞅个不停的,像是在研究什么稀世珍宝。 (本章完) 135 这福气你要你拿去 王盈盈走了,只留下两个下人,住在王桃青她爹家的院子里,明面是等初八那日清点人数,暗地则是用来盯梢那七亩麦田。 苏末因为给麦子使用过抗寒药剂,并不担心下雪降温会冻死麦子。 再者她虽不喜来往,但村里不少人来家中拜年。 考虑到顾家按照现在的情况,短时间内不会搬离落山村,再者礼尚往来,她便领着三个孩子,一一上门拜年回礼。 这也导致一直没去麦田里看过情况,还是等初六那天下午,有四处瞎逛的孩子跑回来,说看见麦田那边冒青烟。 正好路过的陈笠端听言,意识到有些不对劲,感觉跑去把这消息告诉村长。 “叔公,叔公…出事了!!” 村长正坐在火炉子边上嗑瓜子呢,听见有人说出事了,瓜子也不嗑了,急匆匆地站起身跑出去。 “出什么事了?” “旻娃说麦田那边冒青烟,怕是起火了。” 陈笠端扶着门框,气喘吁吁。 “您快去看看吧。” “起火?” 村长定了定心神,眉头微皱。 “这雪都没化呢,不能吧?” 话是这么说,但人却是接过惠娘递来的外衣穿上,往麦田那边走去。 陈笠端见状,赶忙跟上。 两人到了麦田边,很快就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那麦田的边上有好几处黑黢黢的印子,上面还残留着燃烧过的灰烬,田里头也涨了水,还都冻上了。 “这…这…”这可咋办啊! 村长见状,急的说不出话来,这冻成这样,麦子怕是活不成了,可朝廷的人还没来呢。 陈笠端在边上围着走,眼尖的发现往田里引水的渠道。 他连忙招手,把村长喊过去。 “叔公,你过来瞧瞧!” 村长走过去,看见渠道后,脸色越发的阴沉,他深吸一口气,平复一下心情。 “笠端,扶我上山。” 陈笠端却是挠挠头,有些不放心村长的状态。 “叔公,我看你这脸色不对,要不先送你回去,找王大夫瞧瞧? 至于这里……” 村长微微抬手,打断他的话,语气不容置否。 “不用,我到要瞧瞧,是谁如此的胆大包天!” “可是…” 就算这会上去,也不一定能瞧见人呐。 陈笠端想着,挠挠头,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村长却是瞧出他的心思,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俗话说得好,雁过留痕,风过留声。 想要弄一条渠沟下来并非易事。再者你也说了,旻娃瞧见青烟从这边升起,想来人应该还没走远。 若咱们快些上山,说不定还能发现什么。” 村长这般说,陈笠端也不好在说什么,当即搀扶住村长,顺着渠沟往山上走去。 这两日都没有下雪,两人很快发现渠沟边上布满凌乱的脚印,还有被火烧过的痕迹。 村长蹲下身子,摸了下土壤,还有些热气,看来这就是冒青烟的缘由所在了。 村长微微眯眸,仔细瞧了渠沟好几遍后,对还是一头雾水的陈笠端摆摆手。 “回去吧!” “这就回去了?” 陈笠端不解,也没瞧见人呐? 村长没有回答,而是抬眸看他一眼。 陈笠端察觉到村长的视线,马上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乖乖搀扶着村长下山去。 “你回家去吧,顺带去给旻娃提个醒,这件事先别外传。” 二人回到村子后,村长便打发陈笠端回家,等人走了,自个则是往顾家的方向走去。 过年这些天,大家都闲着没事干,天虽然冷,但还是捧着瓜子,聚在一块聊天。 瞧见村长过来,大家伙纷纷停下嘴,同村长打招呼。 “村长过年好。” “村长您这干啥去呢?” 村长看一眼,大都是王家的妇人,他扯起嘴角,微微点头,以示回应。 又随口找个借口,应付道:“这不元宵过后村塾开学,我先去顾家,同苏氏商量下具体事宜。” 村长本就是打算先糊弄过去,好快些走人,却不曾想这提到苏末,几个妇人顿时眼睛亮了不少。 有妇人捂嘴笑着,双眼弯弯似月牙,眸光微闪:“村长,这会苏氏怕是没空呢。” 村长眉头一皱:“这话什么意思?” “您还不知道呐?” 妇人们交换眼神,纷纷捂嘴笑了起来,“云禾村的林婆子去顾家了。” 这云禾村的林婆子是有名的媒婆,顾家三个孩子尚且年幼,这是给谁说亲,不言而喻。 有消息灵通的妇人挤眉弄眼的,笑道:“县丞大人要纳妾呢。” 有人则是感慨:“这苏氏真是好福气。” 可不是嘛,原先顾家宠着,后来顾家人没了,苏氏浑浑噩噩几年,这清醒过来,又赶上县丞大人纳妾。 林婆子既然敢去顾家,肯定是县丞大人那边允许过的。 这苏氏一个带着三孩子的寡妇,之前攀上县令,如今又能攀上县丞,她没有好福气谁有? 村长却是脸色微沉,纳妾? 妾是什么,说好听点,算个侧室、半个主子,说实在点,就是个比丫鬟地位高一点的下人。 以苏氏的性子,定是不会答应,可如今县丞大人代理县令一职,若是惹怒县丞大人,恐小命难保。 而方县令那边,官复原职,此刻怕仍在上京的路上,远水解不了近渴呐。 妇人们发现村长脸色不太好,也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面面相觑的,纷纷噤声。 没了耳边叽叽喳喳的吵闹声,村长回过神,也没理会几个妇人,继续往顾家走去。 眼见到院子门口,就瞧见苏末冷着脸,提着一个人走出来。 “回去告诉那什么县丞,想纳我为妾,倒不如做梦来的快些。” 她松开手,头也不回的进院子里去。 林婆子却是不死心,继续跟过去,在她而后嚷嚷着:“顾夫人,您再考虑考虑,这虽是妾室,但至少往后衣食无忧。 再者县丞大人至今无子,大人也直言,会将您膝下三个孩子视若己出,若是往后你在诞下孩子,便将您扶为正室。 这可是天大的福气呐!” 苏末握紧拳头,克制住自己想揍人的心思,冷冷地回眸看她一眼。 “这福气你要你拿去,我不稀罕。” 林婆子一怔,随后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顾夫人真是会开玩笑,婆子我都一把年纪了,哪里受得起这么大的福气…” 要是她在年轻些,也不是不行。 (本章完) 136 画个圈圈诅咒你 苏末无语凝噎,不在理会林婆子,快步进了院子,将院门啪嗒一下合起来。 林婆子闪躲不及,直接撞了上去,紧接着就是“哎呦”一声。 她捂着鼻子往后推两步,感觉一股热流落在手心上,林婆子拿下手一看,流鼻血了。 这可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林婆子愁着脸,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县丞那边可放出话,只要能让苏氏应下,就答应给她大儿子赐个奴婢,两人成亲当日,给女方放奴籍。 大儿子云暮北,十四岁从军,一去就是十年,当初才十二岁的小儿子云暮南,如今膝下都已经有两女一儿。 可休假回来的大儿子却除了满身的伤痕和脸上那道从眉骨横向眼睛,直到鼻梁的疤痕外,什么都没有。 孤寡一人,若是回军中,她怕大儿子往后连个摔盆的人都没有。 只是枉费她身为媒婆,却想给儿子说个亲事都做不成,要么嫌弃儿子脸上的疤,不嫌弃的,就是自身有缺陷。 不得已,去买个人,又怕放了奴籍会逃跑,当时候竹篮打水一场空,不得以,林婆子才把希望记挂在县丞的允诺上。 只是没想到这苏氏竟是油盐不进,那顾家的顾大郎都去世多少年了,竟是还没走出来? 林婆子又叹了口气,低着头,也没注意到村长的到来。 村长注意到从她手指缝透出的血液,揉了揉眉心,问:“你这要不要去看大夫?” “啊?!!!” 林婆子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到,整个人往背后一退,没站稳,跌到在地。 而今日苏末把鸡鸭给放了出来,在林婆子手撑地的地方,正好有尚未冻干的鸡屎和鸭屎… 总之林婆子一路倒霉,就连回到家,坐在椅子上,都莫名的椅子塌了。 “完了完了,我是不是碰见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 林婆子吓得不行,脸色发白发青,还没在家待一会,就赶忙出门,去庙里上香。 这导致她霉运不断的顾杏年这会正委屈巴巴的坐在沙发上,心里一个劲的画圈圈诅咒林婆子。 居然用爹爹的名义骗她,不折不扣的大坏人,讨厌她,讨厌她!!! 顾平安也红着眼,在发现苏末进来后,一声不吭的走过去,紧紧的挨着她,好似这般就能让自己感到心安。 顾锦年则是站的远远的,脸色发白,眼尾猩红,眸中泛着水雾,他抿着唇,眸光落在苏末身上,给人一种故作坚强的羸弱感。 “你…你真的…” 薄唇微动,想质问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却有些难以启齿。 嘴巴张了半天,最终还是闭上,他垂眸,眼泪水划过脸颊,凝聚在纤瘦的下巴上。 滴答…滴答,泪水滴落在衣裳上,晕染出一片泪痕。 苏末面部表情的看着他表演,等顾锦年不再留眼泪,她才抬手,揉揉顾平安的头。 “行了,人都赶走了,别瞎想,娘这辈子就陪着你们,不会改嫁的。” 要男人干嘛? 专心搞任务,加快回自己世界的进展,改变母亲和爷爷奶奶的命运,多陪陪他们,不香吗? “真…真的?” 顾平安抬头,苏末这才发现,他也哭过了,脸上布满斑驳的泪痕,还挂着两个鼻涕泡。 苏末:“……” 求苍天还她一双没看过的眼睛。 “当然是真的,瞧瞧你这满脸鼻涕眼泪的,自个去厨房洗洗。” 苏末没好气的挪开眼,眸光落在顾锦年的脸上,顿时就舒服多了。 顾锦年别的不说,对自己相貌的把控十分精准,瞧瞧这眼眶含泪的可怜样,谁见了不心疼… 除了她。 苏末瞥了眼还在画圈圈诅咒林婆子的顾杏年,不动声色的给顾锦年招手。 顾锦年眼睛眨了眨,目露疑惑,却见苏末走了出去,他恍然,赶忙跟了出去。 只是才出门,就被苏末揪住耳朵。 苏末没揪多久,她松开手,没好气的点了下顾锦年的额头。 “顾锦年,下次再演戏注意点,耳垂都红的要滴血了。” 被苏末戳穿了,顾锦年也不紧张,反倒是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然后抬眸看向苏末,眸光真诚还带着点小委屈。 “娘,你真的不会离开我们吗?” 苏末因为生理期的缘故,情绪不是很好,这会很想怼一句“你还要我说多少遍,说了不会离开就不会离开。” 可她却发现顾锦年无意识的用大拇指的指腹摩挲食指的指甲。 苏末很早就察觉到,这是他紧张的表现。 就像耳垂泛红,是心虚的表现。 他这是故意用那种神色,来掩盖自己的内心的紧张。 苏末到嘴边的话突然就说不出来了。 缓了缓,最终她回以同样认真的眸光,轻声细语的,宛若春日的风,拂过顾锦年内心的荒原后,青草野蛮生长。 “不会,娘曾经说过的,要永远陪着你们。” 顾锦年没说信还是不信,只是盯着苏末的眼睛,看了许久后,他咧开嘴笑了,狭长的眼眸里似有万千星辰,璀璨明亮。 苏末知道,他这是听进去了。 她抬手,笑着揉揉他的头顶,“好了,去跟杏年说会话吧,我去给她拿点甜食来。” 林婆子之所以能够进顾家院子,还是因为苏末在茅房,不知道情况的时候。林婆子用糖引诱顾杏年到门口。 顾杏年问林婆子来干嘛的? 林婆子则说,是顾杏年未来的爹爹让她来的。 顾杏年到底才四岁,不知道什么叫未来爹爹,还以为就是她爹让林婆子来的。 顾杏年虽然从两个哥哥口中得知,爹和爷爷奶奶在她出生后一个月就因为海难去世了。 可她不知道去世到底是什么含义,只知道人死后,会变成星星,挂在天上。 顾杏年想,人既然能变成星星,那星星是不是也可以变成人。 而当林婆子说起是爹爹让她来的,当即以为是顾大郎从星星便回人了,让林婆子来喊他们。 这才给打开院门,让林婆子进来。 院门打开的声响引得在书房的顾平安和顾锦年两兄弟注意,马上走了出去。 而苏末也从茅房出来,往院子里走去。 这发现林婆子后,顾杏年就开始嚷嚷,说爹爹让人来接他们了。 苏末和顾平安两兄弟自然是清楚去世代表什么意思,当即脸色一变。 媒婆也赶忙解释真正的来意。 苏末听罢,当即沉下脸,顾平安和顾锦年的脸色也十分难看。 苏末本来打算把人打出去,却考虑到顾杏年在,才克制住打人的心思,把人给提出去… (本章完) 137 算计到苏末头上 苏末哄住三个孩子,刚松口气,就听见有人敲门,还以为是林婆子不死心,她没好气的拿起扫把,一手打开院门,打算把人赶走。 “都说了让你死了这个心,听不懂人话是吗?” 话才说出去,就见村长站在院子门口,脸色有些尴尬。 苏末见状,连忙放下扫把,正欲开口解释,村长就抬手,示意她不必多言。 “林婆子的事我已经知道,只是她敢贸然前来,怕是县丞大人那边早就有所预谋,你这般直言拒绝,万一惹怒于他…” 后面的话,村长没有说出口,但苏末心里也清楚,无非是怕她惹祸上身,到时候事情闹大了,不好受场。 但苏末却已经有所猜测,从这几日王盈盈突然来村子,大张旗鼓的招工。 再算上在李封那里打听到的消息,以及方仕写的信来看,这件事怕是同王盈盈脱不了干系。 且就算与她无关,对待此事的态度也该明确。 若是优柔寡断,畏首畏尾,先不说容易被败坏名声,更容易让那什么县丞大人更加胆大妄为。 “村长,我知您是好心,但此事我自有分寸,您放心吧。” 苏末扯出笑,发现顾杏年过来拉住她的衣摆后,连忙转移话题。 “对了,您这过来是?” 村长见苏末不愿多言,又见顾杏年眼里挂着泪,不安的站在苏末背后,当即顺着苏末的话道: “是这样,今个旻娃几个孩子到处玩,发现麦田那边冒青烟…… 看田中水的深度,至少有一两天,也就是说初四那天渠沟怕是就弄好了。 然后渠沟那边,我也去看过,脚印又多又乱,人数少说也有四五人。 初四那日,王盈盈在村子招工,大多数人去看热闹了,我怀疑不是村子里的人。 这会特地过来,就是想来听听你是怎么想的…” 苏末眉头微皱,沉默了片刻后,抬眸看向村长,忽的道:“您心里已经有猜测了,对吧?” 村长先是一怔,随后露出无奈的笑容,他长叹一声,道:“果然还是瞒不住你。 这几日村中外来之人只有她,她又是与你有旧怨,我本就怀疑她招工不怀好意,却不曾想她是在算计着田里的麦子。” 苏末讥讽似的扯了扯嘴角,心中暗想她又何止是算计田中的麦子… “此事没有证据,空有猜测也无用,至于田中的麦子…” 苏末顿了顿,脸上流露出勉强的笑容。 “村中老人不是说了,这天已经慢慢回温,如今也只能先把渠沟给堵掉,剩下的,听天由命吧。 我相信朝廷派来的官员知道实情后,会谅解的。” 村长听出言语中淡淡的自暴自弃,心中不免对王家生出不满,可苏氏所言不假,没有证据,空有猜测也是无用。 这件事,只能是哑巴吃闷亏,有苦说不出。 “唉……你说的对,如今只能听天由命了。” 话是这么说,但村长心里不免有些可惜和担忧。 可惜的是田中那么多麦子,都已经挂穗,只是还有不少空瘪的,但如今这么一冻,怕是什么都没了。 担忧的是到时候朝廷的官员到了,不听解释,直意给苏氏定罪,这可如何是好? 他张了张嘴,想再说些什么,却不知从何说起,归根结底,还是怪王盈盈,好好的发什么疯,竟是要做出这等坏事。 更莫说这招工,又有何阴谋? 村长想到这,忽的心漏跳一拍,有些发慌。 苏末察觉村长的异常,急忙问道:“您这是怎么了?可要请王大夫来瞧瞧?” 村长摆手以示拒绝,他深呼吸几下,平缓后,看向苏末,决定问问她的看法。 “这渠沟的事,不出意外的话,就是她所做,只是她这招工… 顾家的,不知你有何看法?” 这点苏末确实是不清楚,不过她还是把自己的怀疑说了出来。 “按理来说,商人重利,招工该是压低工钱才符合常理,可王盈盈出的工钱却是高出不少… 我这虽不知她到底是何用意,但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村长也是觉得这个地方不对劲,别的不说,他心里清楚,王盈盈就不是那种会帮衬乡亲的人。 但除了这一点,一切又十分正常,或者说他想不出王盈盈大费周章的招工,若不是因为商铺缺人,还能为了什么? “也罢,说不定是我们多想。” 村长微微摇头,左右他已经交代过儿子,而那些人的文书都已经签了,王盈盈再怎么动坏心眼,也不可能害同族至亲吧? 苏末笑了笑,没有回话。 时间不早了,村长没有久留,又说了两句,便离开顾家。 苏末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随后俯身将顾杏年抱起来,哄着她回屋烤火后,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水泡麦田,想把田里的麦子都给冻死,若非她当初担心麦子熬不过冬日,特地在积分商城兑换抗寒药剂,说不定真就让她得手了。 而如今,又闹出这县丞纳妾的事,最好这件事没有王盈盈插手,不然她一定会让王盈盈付出相应的代价… 苏末想着,径直走到厨房,开始忙活晚饭来。 却不曾想县丞纳妾这事,还牵连到了陈离海家。 彭氏做小月子,卧躺在床,由陈离海照顾着,想明白不少事情,心中更是下定决心,要与娘家断的一干二净,往后好好跟陈离海过日子。 陈母那边,也瞒着王桃青,去各个族亲家找人手,打算明日去彭氏的娘家讨个说法。 只是还在族亲家里坐着呢,陈离海就披头散发的闯了进来,脸色慌张。 “娘,大事不好了…” 屋里的人都吓了一跳,陈母也慌忙问道:“怎么了这是?你不是在家照顾彭氏吗?” 陈离海喘着粗气,断断续续的挤出一段话来。 “彭氏…彭氏她爹娘来了…说要把彭氏带走…” “什么?” 陈母立即站了起来,脸色十分难看。 屋里的族亲们也怒了,彭家的人居然这么嚣张,敢来他们的地盘抢人! “嫂子,话不多说,拦人要紧!” 坐在主位的人站起来,开始给屋里的人安排事情。 “离海,你带我们过去。” “久安,你去找村长,顺带跟其他族亲都打声招呼,拿上家伙事。 再找个人,去离海媳妇她娘家村子,把他们村长请来。 我到要看看,他们村长怎么处理这上门抢人的事!” “咱们走!” (本章完) 138 打起来了 陈母同族亲们一大群人,浩浩荡荡的跟着陈离海,他们走的巷子,直接出现在彭父及彭母面前。 “亲家,这过来怎么也不打声招呼。” 陈母扯起嘴角,挺直了腰杆,身后的男人们也都故作凶狠地看着彭父及彭母。 彭母下意识的把虚弱的彭氏拉到身后,企图挡住她。 彭父眼神飘忽,难藏心虚之色,但想到自个的来意,他深吸口气,鼓足勇气往前挺了挺胸膛。 “亲家客气了,只是咱这女儿不省心,犯了错事,咱这也不想让亲家为难。 便琢磨先把女儿给领回去,至于休书,亲家您看着写就是,咱们都没意见的。” 这话说的真是莫名其妙,可又见彭父理直气壮的模样,陈母后面的陈氏族人都有些犯怵。 陈久安他娘轻轻拉了下陈母的衣袖,小声问道:“嫂子,这彭氏做什么错事了吗?” 陈母也是满头雾水,同样小声回答:“没有啊。” 二人交头接耳的模样,落在彭母眼中,当即认定陈母她们是听进去,她连忙给彭父使个眼色,然后攥着快昏迷般的彭氏就想继续离开。 陈母哪能由他们这般肆意妄为,直接抬手拦住他们,直言道:“彭氏嫁进陈家,就是咱们陈家的人。 无论是否犯错,都该由咱们陈家来定夺,又岂能轻易被你们带走! 再者初二发生的事我还没去你们那里讨个说法,你们倒是上门来抢人了。” 陈母冷着脸,不怒自威。 “今个我就把话撂这了,想要带走我儿媳妇,门都没有。” 说完,她就给边上的族亲们使个眼色,直接动手抢人。 场面一度十分混乱,争执间,彭母微微松开手,而陈母则是眼疾手快的拉住彭氏,带她离开混乱的人群,走到陈离海面前。 “离海,把你媳妇抱回去,再去叫王大夫来瞧瞧。” 陈母交代道,见陈离海抱着彭氏走后,才重新走过去,趁着混乱使劲扯彭母的头发。 而陈久安那边也找到正好从苏氏那里回来的村长。 “叔公,离海家出事了,他岳家来抢人,你快去看看吧!” “什么!?” 村长脸色微变,赶忙摆手,让陈久安边带路边说明下情况。 二人没走多久,就听见嘈杂的争吵声。 他看着眼前混乱的一幕,揉了揉眉心,厉声呵斥道:“都给我住手!” 声音一出,陈氏一族的所有人都下意识的把手背到身后,露出无辜的神色,眼睛却左右看着,尽显心虚之意。 彭父躺在地上,头发凌乱,感觉哪哪都疼。 彭母虽是站着,但也没好到哪去,头发凌乱似女鬼,脸上也不知道被谁摸了锅灰,黑不溜秋的。 村长没好气的瞪族亲们一眼,随后略显歉意的走过去,先是搀扶起彭父,随后道: “族人冲动鲁莽,见不得有人胡作非为,还望二位莫见怪。” 彭父及彭母吃了没文化的亏,还以为村长是真心道歉,两个人哼哼一声,把头扭到一旁。 而听懂这话的陈氏族人,瞧见彭父及彭母模样,不禁捂嘴偷笑。 这笑声传进彭母耳中,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她恶狠狠地看过去,怒问道: “是谁?是谁在笑!” 村长也看过去,却见所有人依旧是一脸无辜,又是没好气的瞪他们一眼。 “这么晚了,不在家待着瞎出门干嘛?都闲着没事干是吧?” 陈母知道村长这是在帮着他们,当即给旁边的人使眼色。 “行了行了,都回去吧! 今个的事多谢各位族亲,明个中午我亲自下厨,让离海在家摆两桌,都记得过来哈。” “成,那就先谢过嫂子了。” “婶子手艺好,明个可算是有口福了。” “……” 陈氏一族的人左一句右一句的,嘻嘻哈哈的走了,彭父和彭母见状急了。 “不是…那他们这打伤我们的事就这么算了?” 彭母嚷嚷着,想要去拦住人,不让他们走,只是费半天劲,一个也没拦住。 村长也由她折腾,等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只剩陈母还就在边上,他才过去。 “我听村民说,您二位来村中抢人,可是有何误会?” 彭母脚步一顿,“误会,当然是误会…” 她讪讪笑着,只是脸上满是锅灰,也瞧不出来。 “我知道您是落山村的村长,正好,我这也就托您主持下公道…” 村长眸光微闪,笑了笑,没有说话。 倒是一旁的陈母,默默把沾着锅灰的手在暗色的抹布上来回抹着,等确定手干净了,才上前。 眸光来回扫过彭母的脸,她忍住笑,十分嫌弃的把自己用过的抹布递过去。 “顶着张乌龟脸也不害臊,赶紧擦擦吧。” 帕子是厨房用来擦灰的,陈母刚刚趁乱去别家抹锅灰的时候借的。 彭母一下没反应过来,彭父倒是回眸看了一眼,直接被吓了一跳。 彭母这才回过神,抬手一抹,一手的锅灰。 她脸色一变,但也没接陈母递来的帕子。 她啐一口,嘀咕句:“猫哭耗子假慈悲。”随后自己用衣袖抹掉脸上的锅灰。 陈母撇撇嘴,十分嫌弃的翻了个白眼,然后把抹布收起来,同样回一句。 “狗咬吕洞宾。” “你说谁是狗!” “谁应谁是!” 两人一人一句,眼见又要吵起来,村长烦心的很,真想着该怎么拉架,就见有人拉着彭氏他们村子的村长来了。 村长顿时松了口气,走过去,对着彭村长微微拱手。 “彭老弟,你可算是来了。” “陈老哥,实在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 彭村长微微弯腰,面露歉意。 随后脸色一变,他厉声呵斥道:“彭段勇,今日又是闹什么幺蛾子!” 彭父顿时一个机灵,赶忙拉住快和陈母打起来的彭母。 “别闹了,彭叔来了。” 彭母也被吓到,若是给彭叔知道,他们过来抢女儿,让陈离海休掉女儿,好让女儿改嫁给县丞大人为妾可就完了…… “彭…彭叔…” 彭母咽了咽唾沫,有些心虚。 陈母也见好就收,默默地往后退了退,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彭村长冷着脸,没理会彭母,而是盯着彭父,厉声道:“没听见我问你的话?” 彭村长同彭父也是族亲,更是看着彭父长大的人,又因为村长这个职位,是彭父及彭母为数不多害怕的人。 (本章完) 139 断子绝孙 “我们…我们这…” 彭父支支吾吾的,半天说不出来。 彭母实在舍不得放弃把女儿给县丞做妾这么好的事,当即拉住彭父,扬起脸,理直气壮的。 “是这样,大姑娘初二回娘家的时候不小心小产了,这才嫁过去没多久,就出这么大的事。 再者我们又听说她之前在陈家又作又闹的,折腾的婆家大嫂小产,分家也是因为她的过错。 这嫁过去,该是使得家庭和睦才对。 可她这闹的陈家家宅不宁,我和她爹心里着实过意不去,本想过去看望一二,若她有所改进,劝两句也就罢了。 可才过去,就见女婿在厨房忙活,这厨房男人怎么可以进去呢? 更别说她见了我和她爹后又哭又闹,说的话那叫一个难听。 这样的女儿,若是再留在陈家做儿媳妇,我和她爹实属脸面无光。 思来想去,这门婚事还是作罢的好。” “我呸!” 陈母才不信她们这番说辞,眼睛瞥了一眼心虚的彭父,冷冷道:“别以为咱陈家分家了,我就不知道情况。 我家老二可都说了,那日彭氏小产,都是因为你推她一把,后更是将我儿扫地出门。 就因为之前你想让彭氏从陈家拿钱补贴娘家,给彭氏出馊主意,诱导她在又作又闹,最后却发现不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今日虽不知你们为何来,但用脚指头也能猜到,肯定是利益驱使。” 陈母撕破脸皮,没留一点余地给彭母二人。 彭母脸色大变,急急反驳道:“你胡说八道!” “我胡说八道?”陈母怒极反笑,看着彭母,眸光犀利。“那你可敢对天发誓?” “有什么不敢的,我彭氏今个就对天发誓,我所说的句句属实,若有半句假话,就天打…” 陈母眯着眼,赶在彭母的誓言说完前,抢先道:“就让你们彭家断子绝孙!” 这可算是戳到彭母的死穴,她当即噤声,瞪着陈母,眼中全是愤恨和怨毒,咬牙切齿。 陈母丝毫不惧,她回瞪一眼,道:“怎么,不敢了?心虚了?” 彭家如今就只有彭展鹏一个儿子,让彭家断子绝孙,可不就是让自个儿子断子绝孙。 彭展鹏是彭母的心肝,她哪里敢继续发誓,可若是不发誓,就是变相承认她撒谎,陈母说的才是真的。 彭母这下可是进退两难,但并不代表没有办法,她眼睛咕噜一转,直接席地而坐,开始撒泼打滚。 “哎呦,老天呐你开开眼呐,这世上哪有这么狠心的人,竟是想让咱们彭家断子绝孙呐…” 彭母张大嘴巴嗷嗷叫个不停,哭天喊地的,时不时又停下来指桑骂魁的喊一顿。 “好心当成驴肝肺呐,我的命咋就这么苦啊……” 陈母扯了扯嘴角,心里越发的后悔,当初怎么就不知道这所谓的亲家竟是这幅德行。 彭氏嫁进门,彭家说是翻天地覆也不为过。 彭村长知道彭氏平日酷爱撒泼,但一般都是家事,只要不闹大,他也不会去多管。 如今亲眼瞧见一番,又是在别的村子,更莫说还有别的村长在,这给闹得,脸上有些挂不住。 “够了!” 彭村长握紧拐杖的龙头,在地上狠狠地敲打几下。 “彭段勇,去扶你婆娘起来,回村子里去,再丢人现眼的,别怪本村长不记挂同族之情!” 这话一出口,彭段勇也不在继续做透明人,给彭母使眼色后,又麻溜的拉彭母起来。 彭村长见状,松了口气,对村长微微拱手。 “实属抱歉,让您见笑了。” 随后又对陈母道:“您就是大姑娘的婆母是吧? 大姑娘自幼听她娘的话,这犯糊涂,做错事,是该罚。 不过老话也说的好,另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这俩孩子能成婚就说明他们之间有缘分。 我这老的也就厚着脸皮说句不好听的,大小事那也都过去了,大姑娘到底年纪小,没见识。 您就多多包容包容她,至于她爹娘这说的混账话,您就左耳进右耳出,当做没听见可好?” 陈母知道他这是误会了,看都没看彭村长一眼。 “您来的晚,可能没听见。 俗话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彭氏嫁进咱们陈家来,那生是咱陈家的人,死是咱陈家的鬼。 不论是休书一封,还是和离两清,都该由我们陈家说了算。” 作为一村之长,那都是人精,一听这话顿时明白,人陈家并没有要休妻的意思。 他又是拱手,面露歉意:“是是是,您说的对,这大姑娘嫁进陈家,那便是陈家的人。” 陈母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彭母却是不愿意了。 她养女儿养了那么多年,怎么这就是他们彭家的人了? 要是也不是不行,至少得把钱得给够了才行! 只是她正要开口,陈离海就从巷口跑了出来,脸色阴沉的仿佛能滴出水来。 他看都没看彭父和彭母一眼,直接走过去,跪在两个村长面前。 “求二位村长主持公道,帮我媳妇同彭家断绝关系。” 这话一出口,所有人都愣住了。 彭村长眉头紧蹙:“你知道你在说什么!” “混账东西,我告诉你,这事门都没有,她嫁进你们陈家又怎样,那也是我女儿,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 彭母也被气到了,指着陈离海的后脑勺就破口大骂。 陈离海连理都懒得理她一下,他决然的猛磕一个头,道:“我媳妇已经把事情的经过都告诉我了。 今日这岳父岳母过来,并非因为当初我媳妇犯错,他们过意不去。 而是他们听到县丞大人纳妾的消息,又从媒婆那里打听到县丞大人有心仪的人选,且那人成过婚…… 我这好岳母却不甘心,想让我媳妇与我和离,争取下这门亲事… 却不曾想我媳妇并不愿意,她们便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将我媳妇从床上拉下来,打算先把人抢走,到时候生米煮成熟饭,就自然…自然……” 陈离海说着说着,哽咽起来,后面的话实在是没法说出口。 陈母听罢,气不打一出来,恶狠狠的看着彭父和彭母,只恨刚刚没有多踹两脚。 彭母脸色一变,顿时恼怒:“我们不过是初二那日把你扫地出门,你为何如此狠心,胡编乱造的,要毁了我们二人?” (本章完) 140 断绝关系 “我狠心?到底是谁狠心?” 陈离海终于扭过头,怒视着彭母。 “彭氏嫁我为妻,每每回趟娘家,你们便拉着她,说三道四的,让她闹的陈家家宅不宁。 等发现闹到最后,无利可得时,对她又打又骂,使得她小产,甚至还将我们二人赶出家门。 今日又为利而来,毁我小家,将我媳妇送去别家做妾。 试问这天底下哪有你们这般狠心恶毒的父母?” “不,你们不配为人父母!” 陈离海将彭母所有的阴暗面撕开,里面的不堪赤裸裸的呈现在众人面前。 只是他到底是小辈,这般大不敬的开口,倒是失了上风。 村长沉着脸厉声喝道:“陈离海,不可无礼!” 陈母也赶忙上前,试图拉起陈离海。 陈离海却是避开陈母的手,他紧咬着唇,又是给彭村长磕头,力气之大,从他额头处渗出的血就能看出来。 陈母和村长见他宛若一头倔驴,眉头紧蹙。 彭母也豁出去了,甩开彭父的手,指着陈离海的后脑勺破口大骂。 “我呸,你算个什么东西?” “我生她养她,一把屎一把尿把她拉扯大,怎么就不配为人父母?” “我告诉你,想要断绝关系,没门,只要我还活着,她就得听我的,得报答我,孝顺我! “别说是把她送去做妾,就算是打她骂她,让她去死也得乖乖给我照做!” 这话说的可真是难听,饶是彭村长也听不下去,恼怒地看向彭母。 “你这说的是什么混账话!” 利益诱人心,彭母不知哪来的信心,相信县丞能看上彭氏。 这会见自个村的村长动怒,心里虽有些发怵,但想到往后的荣华富贵,她竟是往前走两步,仰首挺胸的。 “彭叔,我们也是看在您是长辈,敬重您。 但这是咱们的家务事,您还是别插手的好。” “好…好个家务事!” 彭村长被气到了,凌厉的目光扫过彭父和彭母二人。 “即是如此,就别怪我不念同族之情。” “陈老兄,此事我管不了,还麻烦您报官吧!” 大雍律法有言:白日无故入人家者,笞三十,囚三十日。 诸夜无故入人家者,笞八十,囚九十日,主人登时杀者,勿论,群殴伤而死,勿论。 大致意思便是白天未经允许私自闯入别人家,笞三十下,关牢房三十天。 而夜里未经允许私自闯入别人家的,笞八十下,关牢房九十天。 若被主人发现,而将其打死,不承担法律责任,主人家喊人来将其殴打受伤导致死亡,也不用承担法律责任。 彭父彭母虽没文化,但一听到报官,不免有些慌。 “你们可别吓唬我,这就是咱们的家务事,报官也没权利管!” 陈母听见这番话,讥笑一声:“家务事?……你倒是说的好听,就是不知道县太爷会不会听进去。” 彭村长自认理亏,也配合着说道:“你们也该是庆幸并非入夜后而来闹事,律法有言,诸夜入人家者,主人有权处置其生死。” 话音刚落,陈离海就投去恶狼般的眸光,吓得彭母双腿一软,若非彭父扶着,就该摔在地上了。 “不…不能…不能报官!” 彭母死死攥住彭父的衣裳,她不要去做牢,也不要挨打。 再者儿子还没成亲,若是她们坐牢的消息留传出去,这往后可就给儿子娶不到媳妇了! 他们彭家就这一个种,可不能被她给毁了,不然等她死了,哪还有脸面去见彭家的列祖列宗。 彭父也清楚这点,动他们可以,但动儿子不行,儿子就是他们心肝,放在嘴里怕化了,仍在手心怕掉了。 彭父赶忙认错,生怕晚一步,陈家的人就该报官去了。 “彭叔,我们知错了,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就饶了我们吧!” 彭村长冷着脸,考虑到底是族亲,没好气的轻咳一声,给他们使眼色。 冤有头债有主,这事跟他认错有什么用,该跟这陈离海道歉才行呐! 只是陈离海这人认定的事,那是十头驴都拉不回,无论彭父和彭母如何开口,他就一个要求。 让彭氏和彭父彭母断绝关系。 陈离海认为,彭氏不需要再接触这种会挑事生非的娘家人。 彭母不想耽误儿子,同彭父继续道歉,可到底耐心有限,见陈离海一直不松口,她气急败坏的指着他的脸。 正欲怒骂一句:“劝你不要不识好歹”,就察觉到彭村长那缕冰冷无情的眸光,她这到嘴边的话当即改口。 “女婿呐,娘糊涂,做了不少错事,可她到底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 这天底下哪有不心疼孩子的父母,我和你岳父只是对她的疼爱都放在心里,没有表达出来。 再者这件事你可有和她商量过?可是她自愿的? 你可千万别一时意气,却害得我女儿痛苦后悔一辈子!” “您大可放心,她回去后醒来的第一句话,便是让我替她来同您们断绝关系。” 陈离海抬起头,面不改色的盯着彭母,一字一句的说道:“自从初二那日撕破脸皮,她便已经对您们二老死心,今日一闹,更是让她下定决心。 说是我们不孝也好,我们狠心也罢,若您们二老真的是心疼她,还请放过她!” “若您们不愿意,那我们也只好报官,求县令大人主持公道了!” 陈离海的沉默,从不是懦弱。 他就像是一座火山,平日寡言少语,一根筋扎进那对小玩意里头。 但堆积已久的情绪一旦释放,如同火山爆发般,不记手段,不记后果。 他赤裸裸的威胁,使得彭父和彭母脸色大变,他们看向陈离海,只觉得他眼中满是冰棘,刺的他们心慌。 彭母咽了咽口水,“想要断绝关系也不是不行…” 她同彭父交换眼神,随后道:“我生她养她也花费不少银子,这样,只要你再给我十两…不…二十两银子,我就答应这事!” “不可能!” 陈离海冷漠脸,“银子我一分都没有,这事要么答应,要么报官,您自己看着办!” 至于孝不孝顺,陈离海是不在乎这些了,他就是个匠人,不至于什么读书科考,至于往后若是孩子有本事,那也是下一代的事了。 他态度决然,陈母见状,微微松了口气,看向陈离海的目光不免有些欣慰。 村长也意外的看他一眼。 (本章完) 141 有些憋屈 报官对平明百姓有种莫名的恐惧,僵持半天,彭父和彭母确认自己孤立无援后,最终无奈答应下来。 只是这受要挟而应下,一分银钱都没得,心里难免不服气。 陈离海可不管他们二人服不服气,站起身,就托彭村长和村长书写断绝书。 彭父和彭母极其不情愿的往自个名字的地方按上手印,头也不回的走了。 陈离海又恢复那沉默寡言的模样,拿着自己那份断绝书,同两位村长道谢后,便回家中去。 “断绝书已经签了。” 陈离海把纸张递过去,彭氏虽然不识字,但还是接过来,手在纸张的摩挲着,眼泪汪汪。 往后,她就没有娘家了。 陈离海抿唇,坐到她身边,将她搂进怀里。 “别哭,你相信我,我会好好待你的。” …… 初七,苏末早早起来,忙活好早饭后,交代三孩子在家好好待着,自己则是去了县城。 县城有不少铺子初六开工,只是街上的人还是较少,苏末疾步走着,很快到了县衙门口。 她从怀里掏出一个红封,交给门口的衙役,托他叫李封出来。 因为当初土质改善的事,衙役们几乎都认得苏末,只是不同李封,他们并不知晓方仕与苏末是结拜兄妹的这层关系。 这会还以为是关乎地里麦子的事,衙役掂量下手里的红封,咧嘴一笑。 “顾夫人您在外头稍等,小的去去就来。” “多谢。” 苏末回以浅笑,目送衙役进去。 没多久,李封就火急火燎的从县衙门外走了出来。 他左右环顾一圈,小声同苏末道:“顾夫人,此处人多口杂,您跟我来。” 苏末颔首,跟着李封走在街上,很快走到一家茶楼。 里面的小二明显是认得李封的,瞧见人来,殷勤地迎上去,“李班头来了,可还是老样子?” “不用。” 李封冷着脸,将茶楼内的情况都收入眸中。 “找个安静些的位置,上些雅致些的茶点来。” “得呢,李班头这边请!” 小二注意到李班头身后还有一人,妇人打扮,还以为是有些见不得人的关系,顿时恍然,邀着二人走到最偏僻的位置。 “二位稍坐会,茶点马上就来。” 小二离开,李封这才收敛脸上凶狠的神色,对着苏末微微拱手。 “顾夫人,您可是为县丞大人纳妾一事而来?” 李封作为县衙的衙役班头,这县衙芝麻大小的事都知道的一清二楚,更莫说如今代掌县衙的县丞纳妾。 苏末微怔,随后微微颔首。 李封在听到苏末来的消息后,就猜测她因此事而来。 若是旁的事,他大可私下同县丞商讨,看在方仕的面子上,县丞多少会听进去。 只是这事却是牵扯到胡家,这县丞并不清楚方仕与苏末的关系,只知道这胡家大有来头,不可得罪。 方仕曾交代,不可向外暴露他与苏末结拜兄妹的关系,导致李封有心无力,只得书信给方仕,让他从中运作。 当然,其中细节,李封自然是不会同苏末说的。 他神色微缓,“县丞大人如今代管县衙,此事小的不好插手。 不过您放心,小的已给方大人书信一封,相信不过多时,便会得以解决。” 李封的话,并未让苏末内心有丝毫波动。 她早已有所猜测,此事跟王盈盈脱不了干系,此次前来,不仅仅是想让解决这个问题,更是想确定自己的猜测。 “劳李班头费心了,只是…” 她故作安心,长舒一口气,刚道谢完,便话风一转,有些踟蹰地看着李封。 “昨日村中孩童玩耍时,发现麦田那边冒起青烟,村长过去查看后发现,有人在山中挖渠沟,在渠沟旁点火,消融冰雪,引水下麦田……” “竟有此事!” 李封微怒,下意识便想抬手拍桌,却见小二端着托盘而来,他当即强压住火气,待小二将茶点与茶放下离开后,才继续道:“顾夫人且放心,此事我会带人排查。” 苏末微微点头,眸光扫过茶壶,她抬手,倒上一杯茶,递给李封。 “多谢李班头,我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顾夫人客气了,都是小的应该做的。” 李封没有多想,接过茶杯,一口饮尽。 只是才放下杯子,他眨眼,眸光渐渐放空,整个人似痴傻般,一动不动的。 苏末眸光微闪,趁机发问:“县丞大人纳妾这件事到底是什么情况?” “胡家夫人亲自登门,命县丞大人纳顾夫人为妾,县丞大人知胡家背后有人,不敢得罪…” 李封双眸无神,将他所知的情况娓娓道来,听的苏末眸光渐冷,又从李封口中打听到胡府的位置。 等李封清醒后,她当即提出离开。 李封没多想,还让小二将未动过的茶点打包。 “这里的茶点味道颇好,顾夫人拿回去给三个孩子尝尝。” 苏末笑着道谢,接过油纸包着的茶点,待离开后,却是去了胡家。 258感觉不妙,连忙冒泡,劝苏末不要轻举妄动。 “宿主大大,这个世界不同你那个世界。 更何况现在的情况对你可不妙,你若是贸然行事,导致任务失败,可就功亏一篑了。” 苏末没有吭声,默默走着,待见到胡府的大门后,围着院墙绕了一圈。 而胡府的暗哨很快察觉到苏末,各个潜藏着,眸光紧紧盯着苏末的一举一动,但凡有异样,便会将人捉拿进府。 而苏末也敏锐的察觉到数道视线聚焦在她身上,她眸光微闪,不动声色的在下一个巷口离开。 果不其然,有人跟上她。 苏末微微垂眸,脚步如常,流连于街边小铺,待确定跟着自己的人离开后,才离开街道,同258说道:“我心中有数。” 在这个王权至上的世界,空有武力,没有权利,依旧寸步难行。 王盈盈若还是当初那个落山村的王家女,她大可神不知鬼不觉的将人绑到西山,揍一顿,并她丢在荒山野岭喂野兽。 可如今王盈盈是胡家夫人,李封说胡家大有来头,且胡家大公子同方仕关系密切,根据其他信息,苏末很容易就能猜到胡家一样背靠四皇子。 更莫说刚刚她只是在胡家边上绕一圈,就有不少人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若是真动手,能不能找到王盈盈是个问题。 找到王盈盈,成功报复回来,而后续顾家这个幼苗能不能承受的起胡家的报复,又是一个问题。 苏末不傻,更不会一时冲动,只是不免有些憋屈。 (本章完) 142 上元佳节 苏末不知道的是,她前脚离开,后脚胡府便有守卫出门,赶去云禾村,将她在胡家周围走动的消息告诉胡彦霖。 胡彦霖正把玩着私矿刚锻造出来的长剑,听见这个消息后,狭长的双眸微眯。 他面不改色的将长剑刺入被五花大绑的逃奴身上,鲜血四溅,不慎落在他的右眼眼尾。 胡彦霖轻轻抬手,指腹向左摩挲而过,鲜血的红,为他平添几分妖治。 “方仕来信,云禾村进了只老鼠。 给她提个醒,歇段时间,要是老鼠还没抓到之前招惹出麻烦……” 他轻飘飘的扫过燃着熊熊烈火的炉子,“古有以身铸剑,想来以她那般妙曼的身姿,定能铸出一把好剑。” 离那天不久了,他虽然想把水搅浑,可也不想出任何差错。 这个顾苏氏牵扯太多,他不想自己的计划落空。 守卫心中一凛,当即应声:“是。” 苏末还不知道自己突然运气爆棚,她采买好东西后,便回落山村去。 做牛车的人多,再者天又冷,一个个穿的十分臃肿,苏末望了眼自己采买的东西,便没跟着去挤。 她租聘一辆驴车,后面也是车厢,就是比较小,人坐进去,放着东西也就差不多了。 苏末掀开帘子的一角,用披风把自己包裹着严严实实的,只出露那张巴掌大的脸。 才到初七,路上行人不多,她望着外面的景色,冷风打在脸上,使得她越发冷静。 初八那天,王盈盈没来村子,而是胡府的管家过来,带了六辆马车,把签订文书的人都给接走,其中便有王魁首和王魁元,还有王桃青她娘。 苏末早已做好媒婆再次登门造访的准备,却意外发现一切都好似没有发生过一般。 媒婆没再登门,县里也没了县丞纳妾的消息,苏末不免有些不安,特地又去县城一趟。 却从李封口中得知朝廷已经派官员来落山村,相信二月初便能抵达沿海县。 另外关于县丞纳妾这件事,李封只言县丞突然歇了这个心思。 苏末没再给他用真话药粉,这药粉虽然好使,但258却告诉她,这药单次使用确实无副作用,但一个月以内不能超过两次,不然会变成傻子。 只是从李封闪躲的眼神以及之前得知的消息,很容易就能猜测到,大抵是王盈盈让县丞停手的。 只是这突然停手,是突发有因,还是另有谋算,苏末就不得而知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很快就迎来上元佳节,苏末想着不日村塾便要开学,便领着三个孩子去县城,让他们玩个尽兴。 顾平安和顾杏年最是开心,手里拿满吃食,嘴巴向仓鼠一样鼓着,肚子也吃的圆圆滚滚。 顾锦年却是对那些灯谜颇感兴趣,眼睛眨都不带眨一下的。 苏末素来不会厚此薄彼,见他心生向往,便抱着顾杏年,领着他和顾平安停了下来。 “摊主,这灯谜怎么个猜法?” 摊主是个略显圆润的中年男子,乐呵呵的,随手扫过一排的花灯。 “您随便挑,猜中就能把灯拿走。” 感谢“梁老师是萌新”的打赏与月票。 最近有点卡文了,主要原因是思路不够清晰。 虽然这本书现状不是很好,但还是想好好写,不想水文… 所以今天重新整理下所有的时间线,做了个思维导图,果然思路清晰多了,后面该怎么写也有成算了,就是剩的时间不多了,只码了一千字…… (本章完) 143 花灯 苏末听言,低头看向顾锦年。 “试试?” “可以吗?” 顾锦年难得面色一喜,略显激动。 苏末见他这番模样,当即点头,并让开位置,好让他能瞧清些。 顾锦年早就看中那个鱼戏莲花的花灯,他抬起头,仔细看着花灯下挂着的灯谜。 “古月照水水长流,水伴古月度春秋。留得水光耀古月,碧波深处可泛舟。” 元宵佳节,人潮拥挤,周围的人瞧见念出灯谜的不过一个稚子,不免有些诧异,纷纷投去打量的目光。 而顾锦年却是丝毫不受影响,思虑片刻,便眼前一亮,当即开口道:“我猜到了,灯谜是湖水的“湖”字。” 灯谜并不难,只是猜出的人却是一个孩童,不免让周围的人发出称赞的惊呼。 摊主也乐呵呵的,将花灯取下来,递给顾锦年,“小公子才智过人,这花灯是您的了。” “多谢。” 顾锦年极力克制笑意,嘴角却还是止不住的上扬,他抿着唇,接过花灯后,直接递给苏末。 “娘,送你的。” 苏末有些意外,在听见周围夸赞顾锦年孝顺的声音后,笑着接过花灯。 “那娘就收下了,多谢锦年。” 顾锦年紧抿着唇,难得腼腆一笑,耳垂发红发烫的厉害。 顾平安也想送苏末花灯,可他一来银钱不够,二来学识不够,他默默低头,遮住眼底的失落,下一刻再抬头,又宛若平常那般没心没肺。 顾杏年却是看中那盏花灯,眼睛眨呀眨的,透着“想要”二字。 苏末自然不会把顾锦年的一番心意送人,思来想去,干脆给三个孩子都买上一盏花灯,然后领着他们去码头放花灯。 每年的上元佳节,码头周边都会架起无数花灯,河面更是布满画舫。 而在最中间,且最大的一艘画舫撑起的桅杆上,挂满无数的花灯,用引线连着,只要点燃顶上那盏最出众的花灯,不出多时,所有花灯都会引燃。 苏末领着三个孩子顺着走梯下到河边,周边有不少女子正在放花灯。 她挑出人少的地方,蹲下身子,先是帮着顾杏年将花灯缓缓放入河中,随后又将顾锦年送她的鱼戏莲花的花灯也放进去。 夜风拂过,水面泛起波澜,苏末望着随水流渐渐飘远的花灯,双手合十,暗暗许下心愿。 希望今朝事事顺利,孩子平安健康。希望自己能早日完成任务,与母亲重聚。 许过愿,远处传来热闹的声响,苏末抬眸看去,原来是画舫的花灯即将点燃。 点燃花灯的差事并非有专属,而是县令主持,四面八方而来的各路好汉各凭本事,凡最先封顶点燃花灯者,可得白银百两及琉璃灯一盏。 早已等候多时的男子纷纷站在画舫上。 如今沿海县由县丞代管县衙,这会自然也是由县丞主持。 随着他一声令下,数个男子动身徒手攀着桅杆而上。 中途还会单手抱杆,同旁边男子大打出手,引得周边看客惊呼叫好。 苏末见离得近的地方人群汹涌,便没领着三个孩子过去,而是站的远远的眺望着。 这站的远,自然也瞧得不太清晰,只依稀瞧见有黑影从上方掉落至河中。 而早就做小船在河上的衙役们则会将竹竿伸过去,把人救上来后,给披上厚衣,送上河岸,去被县衙征用的铺子里烤火。 也不知掉下多少人,终于有人攀上顶端,取出火折子点燃花灯,然后一跃而下。 同时桅杆上的花灯从上至下点燃,绚烂璀璨,美轮美奂。 顾杏年被花灯迷了眼,抱着苏末的脖子,“真好看。” 苏末笑着蹭了蹭她脸,“杏年喜欢?那以后每年的上元佳节我们都来看。” “娘真好~” 顾杏年咧嘴一笑,灯火映在眸中,熠熠生辉。 顾平安却是目露向往,喃喃自语道:“等我长大了,也要去点花灯…” 随后他抬起头,小心翼翼地看一眼苏末,见她抱着顾杏年,望着远处的画舫后,抿唇一笑。 他也要送娘亲花灯,送最最最好的花灯。 在一旁的顾锦年将顾平安的小动作收入眸中,微微抿唇。 再过两刻钟,还会燃放烟花,苏末怕人会更多,便领着孩子回了客栈,将窗户打开,也能瞧见。 随着一声巨响,璀璨的烟花在空中炸开,紧接着便是无数的烟花盛放在沿海县的夜空中。 苏末一家四口坐在窗前,静静欣赏着不可多见的美景,而在桌上,放着四碗客栈赠送的元宵。 上元节过后,谢温辞坐着马车从上阳村赶回落山村,同时还带来一个老妇。 倒三角眼,脸色耷拉着,穿着深红色的锦衣,头戴抹额,杵着红木拐杖,一看就不好惹。 谢温辞搀扶着谢母从马车上下来,“娘,您慢点。” 谢母佝偻着腰,嫌弃的眸光扫过村塾,口吻带着恨铁不成钢之意。 “你说你要继续科考,结果却是来了这种地方。 早知如此,还不如把妮儿娶进门,早日生个大胖小子给我和你爹抱。” 谢温辞垂眸,笑着劝解道:“娘,恩师待我恩重于山,他的人情债,我来帮着偿还也是理所应当的。 再者儿子每月还有月银,正好等年底进京赶考的盘缠就不用在辛苦爹娘操心了。” 谢母冷哼一声,“就怕你是被什么小贱人迷了眼。” 谢温辞微怔,有些无奈的笑了笑,“娘这是什么话?儿子心里只有科考的。” 谢母看都没看他一眼,杵着拐杖往村塾里走去。 “最好如此,娘不管你往后有什么泼天的本事,但这儿媳妇娘只认妮儿一人。 你若是不娶她,往后娘就上县衙,告你不孝。” 谢温辞抿唇,看着谢母的背影,神色莫名。 谢家家境贫寒,他自幼便帮着家里干活,后来家境好些,爹娘紧咬牙送他去村塾读书。 他天赋不错,十四中童生,十六中秀才,十九岁中举,爹娘都因此高兴不已,按理来说,二老该是劝他专心科考,往后娶一房对仕途有利的美娇娘才是。 可自打他懂事开始,娘就告诉他,他要娶妮儿为妻。 妮儿是上阳村的孤女,却不知为何,深受爹娘的喜爱,平日更是待如亲闺女。 他一心科考,但自会试落榜后,娘便催促他赶紧娶妮儿进门。 后多亏恩师登门造访,爹娘才同意他继续科考,可再此期间,却依旧不忘让他娶妮儿进门。 (本章完) 144 口头婚约 谢温辞不傻,早就有所怀疑,为何爹娘会这般执着,让他娶妮儿为妻。 但他孝顺,虽怀疑,也不曾开口质疑,总归他也无攀附权贵的心思,无非是少个帮衬的岳家。 往后若是得以步入朝堂,相信依靠自己,也能步步高升。 谢温辞收敛心神,跟上去,抬手搀扶住谢母,将她带进后面的小院。 谢母左右打量着,眼神总算露出些许满意。 “院子倒是不错,过些日子你爹和妮儿过来,也有地方住。” 谢温辞难得皱眉,“娘,您不是说就过来瞧瞧的吗?” 谢母回眸瞪他一眼,“你说你想金榜题名后成亲,娘答应了。 但如今妮儿已有十八,你这孤身一人在外,我实属放心不下。 总之,要么我们过来住下,要么你辞去村塾先生一职,回上阳村早日同妮儿成亲。” 这攀龙附凤女子能做出多少腌臜事,她见得多了,自家儿子已经是举人,若是被有心之人得逞,那岂不是毁了妮儿这一辈子。 谢温辞再次感受到谢母的偏心,薄唇轻抿,最终还是答应下来。 “那我下午便去同村长打个招呼。” 谢母没在否决,“嗯,到时候娘也一块过去。” 谢温辞低着头,沉默不语。 村中有孩童瞧见有马车往村塾去,不多时,谢夫子回村塾的消息传遍整个村子。 村长赶忙让惠娘多煮些饭,然后亲自登门,打算请谢温辞去吃午饭。 “有人在不?” 村长走进村塾,绕过前面的学堂,走到后面的小院去。 谢母正在收拾屋子,听见动静,先谢温辞一步出门,杵着拐杖,浑浊的眼眸却透着犀利的眸光。 “谁?” “您是?” 村长望着眼前的老太太微怔。 谢母掀起眼皮,正欲开口,谢温辞就推开门迎了出来,给二人相互介绍一遍。 村长听罢,连忙拱手,尽显歉意:“原来是谢老夫人来了,有失远迎,还劳您见谅。” 谢母年轻的时候,也是在大户人家做主母的贴身丫鬟,受主子恩惠,识得字,又见多识广的。 后放了奴籍,允许她回乡成亲,成亲后艰苦奋斗的日子并未磨去她昔日的棱角,而是经过岁月的沉淀,使得她越发的威严,不容置喙。 这会饶是见到村长,她也神色淡淡,微微颔首。 不过是没品阶的小吏罢了,她作为举人之母,自是用不着屈尊就卑。 村长也不介意。 谢老夫人虽是一介妇人,但谁让她有个好儿子呢。 这先不说谢温辞自身便是举人,其次他还是方仕请来的夫子。 别看方仕已经调离沿海县,但他那是官复原职,品阶只上不下。 而自己虽有村长之职,却只是一个没品阶的小吏,自是得罪不起。 “谢夫子,谢老夫人,您们这刚回来,想来也来不及弄午饭。 我这来前便吩咐内子将饭菜备好,您们若是不嫌弃,就上我那吃去吧。” 若是以前,谢温辞直接便同意了,这如今谢母过来,他下意识的看向谢母。 谢母眸光扫过毫无烟火气的院子,微微点头,脸上的神色总算缓和些。 “那就叨扰了。” “您客气了,谢夫子愿意来落山村,任职村塾先生,教导村中孩童,老夫感激不尽,这不过是一顿饭,应该的。” 村长含笑应道,微微抬手,“谢老夫人,这边请。” 谢母微微点头,跟着村长,往他家院子走去。 村长和谢母边走边聊着,没聊多久,谢母就主动提起要将谢父及妮儿接过来的事。 “陈村长,有件事呢,想跟你这边说一下。” “哦?” 村长目露疑惑,当即道:“谢老夫人请讲。” 谢母轻咳一声,清清嗓子,将腹中打好的草稿娓娓道来:“我家温辞今年二十有一。 而早在他年幼时,我与他爹便做主,给他与村中的女娘定下口头婚约。 但他一心科考,表明金榜题名后再成亲,我们这做爹娘的,也不好耽误孩子的前程。 只是那女娘乃村中孤女,无父无母的,守着这婚约十来年,如今年过十八。 我和他爹瞧着,也有些于心不忍,便琢磨带着女娘,举家搬过来小住。 一来,方便盯着些,免得他辜负那女娘一番心意。 二来,也好让他与那女娘朝夕相处,联络感情,来年金榜题名,也好双喜临门。” 村长脚步一顿,回头看一眼谢温辞,却见他低头不语,顿时心下了然。 “此事好说,这村塾后面的院子本就是为夫子而准备。 村塾共两位夫子,另一位夫子是本村人士,自然用不着住院子。 这屋子空着也是空着,您愿意过来直接住便是。” 谢母神色又缓和几分。 吃过午饭,村长又送谢母和谢温辞回村塾,谢母有午睡的习惯,回去后便回房歇着去了。 谢温辞同村长站在村塾门口,面露歉意。 “今日让村长见笑了。” 村长笑着微微摇头,没说什么。 再怎样也是谢温辞的家务事,他一个外人,不可多言。 只是也确实是奇怪,这儿子已经是举人,做爹娘的,该是想着他再进一步才是。 可这谢母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想让谢温辞安定下来,成亲生子。 “明日村塾开学,早些回去歇着吧。” 村长收敛思绪,同谢温辞摆摆手,让他回里头去。 而村长则是去村里,先是每家每户问过孩子是否继续去村塾,然后又让那些继续送孩子去村塾的村民拿抹布和木桶,提水去村塾,把村塾收拾干净。 至于当初说好的,年底给账本给苏末,谁曾想年底事多的很,这账本一直没空送过去。 后来得空跟苏末说起这事,却发现苏末又抽不出空来,两人一商量,决定两个学期对一次账本。 次日,谢母按照村长说过的消息,拒绝谢温辞陪同,自个坐着牛车去了县城采买。 牛车上的人见她面生,穿的却又十分气派,一时有些好奇,打量的目光来回落在谢母身上。 而谢温辞到底是不放心,便去跟村长家,同村长提了一嘴,本是想请假,自个过去跟着。 但在一旁的惠娘听见二人对话,道: “谢老夫人既然开口拒绝,您这又过去怕是会令她不高兴,这样,我提篮子过去,正好也去买些盐和酱、醋回来。” 谢温辞顺着一想,也是这个理,便对惠娘拱手道:“那就麻烦您了。” “不麻烦,不麻烦…” 惠娘笑道,去厨房拿起篮子,便往村口赶去,赶在陈远海走前上了牛车。 “谢老夫人,您这也去县城采买?” (本章完) 145 误会 谢母对惠娘映像不错,脸色微微缓和,点头回道:“过些日子他爹和妮儿过来,便想着去买些米面油盐之类的。” “这可真是巧了…” 惠娘微微一笑,“我这正好要去买些盐和酱、醋,咱们一道?” 谢母哪里看不出来,惠娘这怕是受人之托,才有这般巧合,她眸光微闪,没拒绝儿子的一番孝心。 “那就麻烦你了。” 惠娘笑了笑,没有在说话。 谢母也并非好说话之人,她端坐着,握着拐杖,闭目养神。 而旁边的人得知这新面孔竟是谢夫子的娘,纷纷目露敬意和讨好之色。 有人小声嘀咕:“谢夫子他娘瞧着可真气派。” “谢夫子可是举人老爷,他娘要是不气派才奇怪呢。” “也不知道往后谁家女娘有福气,能嫁给谢夫子…” “听说这谢夫子十八岁中举,今年二十有一,我家小姑子相貌也是顶好的,又识得字,说不定能有这份福气呢。” 谢母抬眸,冷眼扫过去,用鼻子“哼”一声,对旁人那些异想天开的话语嗤之以鼻。 这般不给面子,使得那几个妇人面面相觑,十分尴尬的转移话题。 “咳咳,说起这相貌,要我说就没一个比得上苏氏。” “这话倒是不假…” 妇人们顾忌着刚刚谢母的眼神,声音渐弱,但“苏氏”这两个字,还是传到谢母耳中,令她微微皱眉。 牛车缓缓行驶,阳光传过云层,洒落在地上,铺上一片金辉。 谢母跟着惠娘,少走不少冤枉路,再者她也就是先买些,撑到谢父和妮儿过来就成。 买好东西,瞧着时辰尚早,便直奔牛车停放的地方,坐午时的那趟牛车赶了回去。 陈远海要回家吃午饭,便顺路把惠娘捎过去,但村塾的位置并不顺路。 谢母如今也就年过四十,早上走了一趟,这会还记得回去的路,便拒绝惠娘让陈远海送她的好意,自个提着篮子,杵着拐杖,往村塾走去。 眼见快到村塾,就瞧见一个女子站在自家儿子面前,她眉头紧蹙,加快步伐。 女子确实貌美,一双勾人的狐狸眼微弯,唇红齿白,肌肤白皙,一袭月牙色的襦裙,衬得如仙似月。 两人不知说到什么,只见谢温辞先是一怔,随后浅浅一笑,谢母顿时怒由心生,拿起拐杖朝谢温辞就扔了过去。 “混账东西,我才离开不过半日,你就这般放肆行事,可对得起妮儿!” 事发突然,谢温辞压根没反应过来,倒是苏末,在末世磨炼出来的反应能力一绝。 电光火石间,让那把化作镯子戴在手上的柴刀化作护臂,然后抬手,硬生生挡住拐杖。 拐杖落地,她看向谢母,眼神充满戾气,饶是见多识广的谢母也被这骇人的眼神给吓住。 “娘!” 而刚刚从村塾出来,亲眼目睹这一切的顾锦年也飞快跑到苏末身边。 “娘,您没事吧? 要不要我去给找王爷爷来?” 顾锦年紧张地拉住苏末的衣裳,来回看着她那挡住拐杖的手,同时还不忘对谢母投去阴鸷的目光。 “娘穿的厚实,没啥事。” 苏末扯了扯嘴角,默默把护臂重新化作镯子,在顾锦年的注视下动了动胳膊。 “顾夫人,实在抱歉…” 谢温辞也总算反应过来,急忙给苏末道歉,随后又看向谢母。 “娘,您误会了。 儿子之前跟您说过的,在这落山村塾里,收了两位天赋异禀的徒弟,这位便是大徒弟的娘。 也是儿子说过的那位出资创办村塾的顾夫人。” 谢母刚刚自然是听见顾锦年对女子的那声“娘”,也知道谢温辞收了徒弟的事。 这会听见谢温辞解释,当即就猜到眼前这位女子便是那位落山村的奇女子。 若是以前,她对这顾夫人是心怀钦佩的,毕竟一介女流,又是寡妇之身,却能出资创办村塾,还弄什么土质改善,成功使得盐碱地种出麦子来。 只是刚刚自己所见的一幕回荡在她脑海之中,久久难以消散,导致她开始怀疑,当初谢温辞在家提起这个女子是否有其他用意… 想归想,在没有确凿的证据前,也不好擅自开口,这流言蜚语对于女子的危害有多严重,她同为女子,自然是清楚的。 她沉着脸走过去,先是冷眼看谢温辞一眼,语气不容置否。 “你进去,我有事跟顾夫人说!” “娘…” 谢温辞知道自个娘什么性子,当即想要开口,却见谢母瞪他一眼,到嘴边的话顿时收了回去。 他紧抿着唇,低下头,还是妥协了。 谢温辞进了村塾,外面就剩谢母、苏末及顾锦年三人。 如今尚在正月里,正午的阳光不热不燥,晒在身上暖洋洋的,舒服的很。 谢母深吸口气,看向苏末。 苏末还以为谢母是想出口讥讽她,正欲抢先开口讽刺谢母,让谢母不要多想。 却见谢母对自己深深地弯腰,主动道歉。 “刚刚的事,是我这老太婆不对。 这扔拐杖用了多大的力气,我心里清楚,你尽管去请大夫,开些好药,这银钱我来出。” 谢母放低姿态,倒是让苏末到嘴边的话不好在说出口,再者顾锦年到底是谢温辞的徒弟… 就在苏末打定主意,认下这无妄之灾的时候,谢母却是话锋一转。 “只是顾夫人,这大庭广众之下,该多多注意才是。 若是有心之人瞧见,传出流言蜚语,我家温辞到底是男儿身,不过多庄风流韵事。 等过些日子他未婚妻过来,一切都会随风散去。 但你就不一样了,你本就是寡妇之身,这寡妇门前是非多,再不济,你也该为膝下孩子想想。” 连敲带打的一番话下来,苏末彻底冷了脸。 她清楚小不忍则乱大谋,也清楚眼前的老妇是谢温辞的娘,而谢温辞是顾锦年的师父。 但不代表谢老夫人可以出言不逊,把屎盆子往她头上扣。 有些事情,若是态度不坚决些,届时以谣传谣,可就说不清了。 “谢老夫人,您可听过一句话?” 她冷笑一声,略显讥讽地扫过谢母的面容,将顾锦年往前推了推。 “已有珠玉在前,又岂会将就鱼目萤火。” “我这二儿子处处随他爹,却又处处比不上他爹,虽都过目不忘,过耳成诵,但光是相貌,就不及他爹一半。” “哦,也对,谢老夫人年事已高,老眼昏花,也是正常。” (本章完) 146 顾锦年的报复 顾锦年也不甘示弱地仰起头,阳光撒在他身上,为他镀上一层金光,衬着他那面容越发出众。 苏末注意到顾锦年的小动作,没说什么,也没去理会谢母是什么脸色。 她冷冰冰地开口,好像此处只有她与顾锦年二人一般。 “锦年,咱们走。” 谢母神色莫名,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直到苏末和顾锦年离开,她才松了口气。 做丫鬟多年,她最是善于辨识人心。 从刚刚苏氏那翻理直气壮的回怼,对谢温辞的贬低的言语及她脸上的神情来看,她所言不假。 这苏氏压根就瞧不上自个儿子,且这次过后,还会瞧不上自己。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谢母从不在意别人如何看她,也不在意别人如何看待谢温辞。 只要能看住谢温辞,不让他在外沾花惹草,到时候顺顺利利的把何妮儿娶进门就行。 只是刚刚误打到这苏氏,心里多少有些愧欠,谢母往前走几步,扶着腰,慢慢将地上的拐杖捡起来,随后杵着拐杖走进去。 谢温辞一直守在门口,听见动静,连忙迎过去。 “娘,您没说…”什么太过分的话吧? 谢温辞的话才说了一半,就被谢母抬手打断,凌厉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二人对视,谢母厉声问道:“你还想瞒到什么时候去!” “什么?” 谢温辞目露疑惑,有些没听明白。 “你是真的没听明白吗!” 谢母杵着拐杖,往前逼近,目光凌厉无比,好似能透过谢温辞的双眸,直视他的内心。 “你胆敢发誓,拿你的仕途发誓,你并未对那顾夫人动不该有的心思!” “娘…您…您这话什么意思…” 谢温辞下意识往后退一步,慌乱在眼底消逝即纵,但还是被谢母这抓个正着。 愤怒、失望等等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气得谢母浑身颤抖,恨不得抬起拐杖,狠狠打在谢温辞身上。 但谢母还是克制住了。 她微驼着背,却气势凌人,眼神复杂地看着谢温辞。 “都说知子莫若母,咱们母子相处二十多年,你眨个眼,我都知道你在想什么。” “是,苏氏不同于其他女子,生的貌美,又有才华,你会心动,无可厚非。 但感情素来不是一厢情愿就能成的,先不说她如今是寡妇之身。 就说你在她眼中,不过是鱼目萤火,再怎么璀璨耀眼,都比不上那颗逝去的珠玉!” 谢母的语速极快,每一个字,几乎是一气呵成,没给谢温辞喘息的机会。 谢温辞对苏末其实谈不上喜欢,只不过是被相貌吸引,又渐渐臣服于内在而萌生出懵懂的好感。 若是无人点破,细水长流,日积月累,或会渐渐转沉淀为喜欢甚至隐忍的爱慕… 但是此刻,谢母无情地撕破他的伪装,硬生生将谢温辞从懵懂中拽出来。 他紧咬着唇,脸色苍白无力,谢母看着,不免有些心疼,但想到妮儿,她还是狠下心来。 “你自幼,身边的同龄女子只有妮儿一人。 这突然来到陌生的地方,碰见特别的女子,会萌生出懵懂的喜欢,很正常。 但是娘希望你能够想清楚。 娶妻娶贤,一个惦记着已经逝去的夫君的寡妇,膝下还有三个孩子,就算不顾世俗的眼光与你成家,又是否会是你的贤妻?” “再者凭什么,她会接受你的爱慕,二嫁于你?” “就凭你举人身份?” 谢母长呼一口气,语重心长地看着谢温辞。 “若真是如此,那与其他爱慕虚荣的女子有何区别?” “你早已不是当初的稚子,娘也不好多说什么。 是,妮儿相貌不如苏氏那般艳丽,但也差不到哪去。 她不识字,等你们成亲了,你慢慢教便是,日后红袖添香,举案齐眉。” “而妮儿的品性你也是清楚的,她温柔,体贴,最重要的,是心里只会有你一人。” 谢温辞低着头,双手握拳,抿唇不语。 谢母也没在开口,就静静看着他。 谢温辞的性子她清楚,这说的已经够多,再说下去,怕是会适得其反。 也不知过去多久,谢温辞睫毛轻颤,他松开拳头,低声道:“儿子明白。 待年后上京,次年开春会试后,无论是否中榜,儿子都会风风光光地迎娶妮儿进门,也只会娶她一人进门。” 谢温辞要么不答应,只要答应的事,就一定会做到。 谢母听见这番话,心里的石头总算落地。 她杵着拐杖,想抬手拍拍谢温辞的肩,却发觉谢温辞高她不知多少,手在半空中怔了怔,最后落在谢温辞的手臂上。 “明日你便去租辆马车,把你爹和妮儿接过来吧。” 说罢,也不等谢温辞回复,便杵着拐杖进屋。 苏氏被误伤,她和谢温辞都不适合登门道歉,最好的办法,是挑些礼品,到时候让妮儿拿着过去。 但其实,苏末从村塾回到顾家后,便将这事抛去脑后。 这种无关紧要的事和人,都没有放在心上的必要。 倒是顾锦年,暗暗握紧拳头,垂眸遮住眼底的阴狠。 她那般好的人,不论是谁,都不能诋毁。 顾锦年的心性越发强大,把心思藏的严严实实的,愣是没让苏末瞧出来。 等她知道时,已经是次日。 谢母起的早,忙活好早饭,跟谢温辞打个招呼,便出门,四处瞧瞧。 等回来的时候,村塾已经开课,朗朗书声传入耳中,谢母不禁露出笑,脚步都放慢些。 但路就那么长,终究会有走到头的时候。 谢母杵着拐杖,进院子后直奔自己的屋子,才推开门,就瞧见一只开膛破肚的鸟放在屋子中间。 血淋淋的一幕直接映入眼帘,谢母一时没有防备,被吓了一跳。 但到底见多了腌臜事,也杀过不少鸡鸭,不过是一只死鸟,没一会儿就缓过神来。 她拍了拍胸脯,等心跳平缓些,才冷着脸上前,徒手将鸟拾起来。 她初来乍到,有过争执的,只有昨日的顾夫人,但依照她对顾夫人的映像,这种事情,人家不屑于做。 谢母把鸟放在桌上,冷静地看着血肉模糊的鸟肚,还不忘伸手扒拉几下。 瞧着到像是用石头砸的,上面还沾了点泥灰。 大人定不会用石头去砸,且村塾后院,若是有人进来,前头的孩子们和谢温辞也会注意到。 谢母把手伸回,坐下后,掏出怀里的帕子,默默把手上沾染的血渍擦拭掉。 脑中浮现的,是昨日那张同样出众的面容。 (本章完) 147 我没错 午时,村塾放学。 苏末把午饭做好,放在桌上,让顾杏年先吃着,自个则是手握刚折的柳条,站在院门口。 以往村塾放学,顾平安一路走走玩玩,同样的路程,至少比顾锦年晚到半刻钟。 今日倒是异常。 顾平安探着脑袋进门,瞧见苏末后,当即站好,心虚地笑了笑。 “娘,我…我…” 他支支吾吾的开口,疯狂动脑子,琢磨该怎么给自己晚回家找个理由。 苏末却是打断他,冷着脸,下巴往厅房那边抬了下。 “进屋吃饭,我没进屋,不许出来。” 顾平安见逃过一劫,忙不迭地点头,小跑进屋,却发现二弟还没回来,不免有些意外。 “小妹,你二哥呢?” 顾杏年握着鸡腿,嘴巴鼓鼓的,吃的满嘴是油。 “唔鸡。” 不知。 顾平安看她吃的香,肚子不争气的咕咕一声,但到底是大哥,弟弟没回来,不免有些担心。 只是才走到厅房门口,就瞧见苏末背在身后的手握着柳条,正要迈出去的腿又收了回来。 弟弟怕是做错事了,他还是不要添乱的好。 顾平安想着,乖乖回位置做好,开始吃饭。 顾锦年在把那只鸟扔进谢母的房间的时候,就没想过要遮掩,他就是要让那个老太婆知道,话是不能乱说的。 回来的晚也不是因为心虚,而是偷偷去后院,想看看自己谋算有没有成功。 却意外听见谢母吆喝谢温辞进屋,说是用火烤了只鸟,尝尝味道如何。 顾锦年当即明白,自己的报复失算了。 他沉着脸,走在回家的路上,见到院门口了,才整理一下心态和面部表情。 一进去,就瞧见苏末背手而站,他抬眸,与之对视。 “娘。” 苏末低眸,眸光落在顾锦年的衣袖上,脸色冷了下来。 “跟我过来。” 苏末没直接动手,收回目光,撂下一句话,就往厅房旁边,放着顾家人牌位的西侧屋而去。 “跪下!” 进了屋,苏末站在门边,待顾锦年低着头进来后,她将门关上,拿着柳条指向顾锦年,厉声喝道。 顾锦年低着头,利索地跪在地上,在他面前的上方,是顾敬亭、宁南清及顾大郎的牌位。 “知道哪里错了吗!” “我没错。” 顾锦年虽跪着,但腰杆挺直,双眸微微泛红,看着眼前的牌位,丝毫不承认自己有错。 “你觉得谢夫子是我师父,本着尊师重道,忍下此事。 可本就是她打伤你在先,后又对你出言不逊,谢夫子曾说,尊重是相互的,她对你不仁,我自是对她不义。 再者书中有言:百善孝为先。 她是谢夫子的娘不错,但你也是我的娘…” 苏末眼角微微上挑,她握紧柳条,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一脸倔强的顾锦年。 “是,确实是她误会在先,有错在先。 可我之所以不报复,从不是因为什么尊师重道,而是不想把时间浪费在无关紧要的人与事上。” “你想帮我报复回去,我也没有意见,但你不该手法这般拙劣,给人留下把柄。 我教过你很多次,为人处世,要行事利索,不留痕迹,要是做不到,就给我憋着。 小不忍则乱大谋,以卵击石,后果如何,你不清楚? 谢老夫人心善,偷偷寻我,将此事告知。 若是碰见不好惹的,把这事宣扬出去,传出不好听的话,你这一辈子就毁了!” 说句不好听的,苏末从来不是什么心善之人,睚眦必报才是她的本性。 可这个世界不同于她所在的世界,苏末很清醒,她有软肋,又身处劣势,本就处处受限。 而顾锦年,拿开膛破肚的死鸟恐吓他人,若是旁人知道,定会认为他是疯魔妖孽。 他才八岁,若是因此受人指指点点,心性再强大,也难以支撑,当时候只怕会一头扎进黑暗里,越走越远。 这与苏末的任务背道而驰,她又岂能坐视不理。 她深吸一口气,看着已经听愣了的顾锦年,捋了捋手里的柳条。 “做错事,就该受到应有的惩罚。 谢老夫人那边,我已经赔礼道歉过,算上昨日她的过错,此事就算一笔勾销。 至于你,柳条鞭打后背十下,可有异议?” 顾锦年闻言,总算回过神来,他紧咬唇,没有再反驳。 苏末见状,知道他这是默认了,又道:“把外衣脱掉。” 顾锦年乖乖照做。 苏末面无表情地抬手,柳条狠狠打在顾锦年的后背,一下、两下… 她并未克制力道,顾锦年心眼多,有主见,重拿轻放,往后怕是更不好管教。 左右系统的积分商城内药物种类繁多,药效也好。 这让他吃些苦头,日后再碰到这样的情况,才不会犯同样的错误。 十下过去,疼的顾锦年额际冒出细密的汗珠。 他紧咬着牙,下嘴唇咬破了也不松口,腰杆挺直着,一声不吭,后背也渗出血迹,染红了衣裳。 苏末垂眸,遮住眼底的心疼,将柳条放到一旁。 “村塾那边,我会跟村长打声招呼,你好好在家,修养身心,等身子好了,再去村塾。” 话音落下,一直强撑着的顾锦年身子一软,他闷哼一声,两眼一抹黑,朝地上扑去。 苏末眼疾手快地扶住他,随后改抱姿,将顾锦年抱进他的屋子,让他趴在床上。 “258,打开积分商城。” 积分商城打开,苏末快速点到药品一栏,眼睛都不眨一下的购买着。 然后开始给顾锦年脱衣裳,方便上药。 顾锦年平日穿着三件衣裳,最厚的外衣还在西侧屋放着,苏末脱掉外面那件,而剩下的里衣,已经和血肉粘黏起来。 直接脱下来肯定是不行的,苏末将手镯化作剪刀,小心翼翼的把里衣剪开。 然后将兑换的生理盐水沾湿伤口和里衣的连接处,等连接处泡化后,再小心地将伤口上的布料慢慢地剥离下来。 伤口有些触目惊心,苏末深吸一口气,心里有刹那的后悔,自己下手是不是太重了些。 可是转念一想,做错事得不到教训,往后再犯,别人下手可不会心慈手软。 只希望顾锦年能深刻的记住这次教训。 苏末垂眸,先是给伤口消毒,然后撒上药粉,又用纱布给顾锦年包好,免得碰上不干净的东西,引得伤口感染。 做好这一切,苏末瞧瞧走出去,回了厅房。 顾平安已经吃好饭,因为之前苏末说过的话,一直坐在椅子上,不敢出门。 顾杏年本来也想跟顾平安一块坐椅子上等,可她吃饱后就开始犯困,实在撑不住。 顾平安见状,便帮她爬到床上,然后哄她睡着。 (本章完) 无标题章节 “娘。” 顾平安在看见苏末后,马上从椅子上下来,他往苏末身后看去,没瞧见顾锦年后,不免有些疑惑。 “咦,二弟呢?他还没回来吗?” “他身体不太舒服,回屋睡着了。” 苏末神色自若地走进去,拉开椅子然后坐下。 “时辰不早了,回屋睡觉吧。 等到时间,我会去叫你起床的,至于锦年,这几天在家休息,等身子好些了再去村塾。” “哦哦,好的。” 顾平安虽然不知道什么情况,但还是乖乖应了下来。 苏末“嗯”了一声,拿起碗筷,正打算扒拉两口饭菜进嘴里,忽的又想起什么,停下动作,对着走到门口顾平安道: “对了,没什么事就别去他屋里,让他好好歇着。” 顾平安脚步一顿,去看望顾锦年的心思顿时歇了。 “好。” 他应声,回了自个房间睡午觉。 苏末吃过饭,收拾好碗筷后,再次走到西侧屋。 门被苏末带上,窗户紧闭,外面的光从缝隙里照进来,为昏暗的房间增添几抹明亮。 她弯腰,目光扫过顾锦年扔在地上的衣裳后,抓住那沾染血迹的袖口,一把拾起。 衣裳被她卷成一坨,拿去洗漱间,放在木盆里,倒上水和皂荚液泡着。 然后又去顾锦年的房间。 顾锦年还没醒过来,苏末站在床头,看着他在昏睡还紧皱的眉头,她微叹一声,伸手将其扶平。 “你说你,才屁大点的孩子,怎么就那么多心思呢。” 话音落下,苏末将床边那沾染血迹的衣裳以及被剪破的里衣拿起,随后轻手轻脚地离开。 房门关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顾锦年睁开眼,望着紧闭的木门,薄唇轻抿。 积分商城的药效果就是没得说。 顾锦年在床上躺了两天,再起来,整个人生龙活虎的。 那日的事,就当做二人之间的秘密,苏末捂严实嘴,一个字都没在提起过。 但顾锦年还是找到她,垂着头,大拇指的指腹来回摩挲食指的指甲,好半响,才挤出一段话来。 “我以后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了。” 苏末微怔,笑着抬手揉揉他的头。 “那等吃过午饭,我便去同村长说一声,你明日继续去村塾上学?” “嗯。” …… 上阳村离落山村还是有些远的,一来一回,又收拾行李,足足两天,谢母才坐着马车,带着谢父及何妮儿重回落山村。 村长从谢温辞那听到消息,特地让惠娘张罗些好菜,为他们接风洗尘。 谢温辞不太想麻烦村长,却又推脱不过,最终还是应了下来。 只是不曾想才吃完午饭,离开村长的院子没多久,就见苏末迎面走来。 谢温辞莫名有些心虚,垂眸不敢看人。 “顾夫人。” 谢母倒是神色自若,微微点头,打了声招呼,又拍了拍搀扶着自己的女子的手。 “妮儿,这位便是我跟你说过的,出资创办村塾的顾夫人。” 苏末知道谢母心里在想什么,她扯了扯嘴角,十分坦荡地抬眸,看向何妮儿。 何妮儿生的也美,只是不似苏末那般的艳丽,标准的鹅蛋脸,五官端正秀气,给人一种温婉娴静的感觉。 她注意到苏末视线,腼腆一笑,露出两个酒窝,声音也是如沐春风般的清雅。 “顾夫人。” 苏末微微颔首,但没回什么,又不是很熟,没什么好聊的。 她往众人身后看了看,语气透出几分着急。 “今个儿真是不巧,我这去找村长有些事,得空再聊。” 说完,也不管几人是何神色,抬腿绕过去,直奔村长家去。 何妮儿眨眨眼,回头看着她的背影,有些疑惑。 怎么感觉这个顾夫人好像不是很待见她。 谢母一直注意着何妮儿的神情,见她发呆,眉头微皱,开口问道:“怎么了?” 何妮儿回过神,腼腆地笑着摇摇头,“没什么。” 谢母见状,也没在说什么,只是拍拍她的手,继续往前走。 谢家当家做主的人是谢母,谢父完全就像个背景板,跟在谢母边上,唯命是从。 村塾后面的小院,谢母也已经收拾好了,主屋自然是她和谢父住。 至于何妮儿,谢母特地安排在谢温辞隔壁的屋子,方便二人日久生情。 进了院子,谢母就把何妮儿送进屋,又是倒水又是把被子铺好。 “来,先喝口水,然后睡一会,等睡醒了,婶子再带你出去转转。” 何妮儿虽是孤女,可自幼在谢家长大,谢母对她好的很,从不让她做家务,也不让她下地,还送她去绣楼学刺绣,教她礼仪。 而何妮儿也懂事,见做家务和下地这些事上拗不过谢母,便潜心学习刺绣,等学有所成,便开始接绣活挣钱。 挣的钱也没有自己收着,全都交给谢母,当然,谢母也都给她攒着,从未动过一分一毫。 这会听见谢母让她睡觉,何妮儿便歇了做绣活的心思,乖乖喝口水,然后走到床边去,脱掉鞋袜躺上床。 一月底的天已经渐渐回温,但谢母还是怕何妮儿冷着,等她躺上床,还是走过去,给她掖了掖被子。 “睡吧,我在这陪着你,等你睡着了再离开。” 谢母在面对何妮儿的时候,面容永远都是慈蔼的,声音也会放软,好像何妮儿还是需要哄的三岁小孩一般。 何妮儿坐了大半天的马车,一路舟车劳顿,本就有些乏困。 这又吃过饭,小走一会,这下躺着,困意涌上心头,虽换了个新地方,但有谢母陪着,倍感安心,没一会就睡着了。 谢母看着她娴静的睡容,指腹轻轻拂过她的脸颊,眸色复杂。 她坐在床边,等何妮儿睡熟了,才杵着拐杖起身,小心翼翼地离开。 此刻还没到村塾开课的时候,谢温辞坐在书房,趁这会空隙,备考会试。 谢母瞧见后,握着拐杖的手微微用力,她双眸微眯,加快步伐进了主屋。 谢父已经脱掉鞋袜,坐在床上,靠着墙,见谢母进来,当即坐直身子。 “妮儿睡了?” 谢母微微点头,走到床边坐下,然后脱掉鞋袜上床,与谢父并排靠着墙。 “我本以为会试落榜后,他便能死心,回家把妮儿娶进门,安安稳稳的过日子。 可谁曾想如今却是……” 她微叹一声,眸光有些复杂。 虽过去那么多年,可免不得朝廷有人还记得那张脸,若他金榜题名后被人认出来,可就完了… 今天本来打算好要加更,结果女儿发烧了……(_) (本章完) 149 谢温辞的身世 谢父自然知道她说的什么意思,抬手拍了拍谢母,以示安抚, “船到桥头自然直,大不了到时候咱们再想想办法。” “也只能这样了。” 谢母抬手揉了揉眉心,思绪渐渐飘远。 二十一年前,也就是元雍六年开春。 谢母确实是上阳村人士,但年幼就被爹娘卖给牙婆,后转卖到峣州黎府,做黎家嫡大小姐的贴身丫鬟。 黎大小姐十六岁,嫁入贺家,谢母因相貌平平,又手脚麻利,做事贴心,给黎大小姐做陪嫁丫鬟进了贺府。 元雍五年的时候,黎大小姐出门祈福,所坐的马车的马儿意外受惊,危急关头,是谢母护着黎大小姐跳下马车。 黎大小姐受了些轻伤,养几天就好了,谢母却是伤的重,尤其是后背,无法再直起来。 黎大小姐很是感动,作为报答,放了谢母的奴籍,允许她回乡嫁人成家,还给她二十两银子。 谢母回去后第一件事,就是设计同爹娘断绝关系,然后自个找媒婆,挑中老实本分的谢父,不过半月,便把自己嫁进谢家。 谢家只有谢父一人,谢母嫁过去,上无公婆,下无小姑子小叔子,日子别提多舒服。 除了,一直没有身孕。 谢父直言不介意,可谢母却是不死心,收拾东西,去峣州府看病,顺带趁着过年,去看望下主子。 只是一去才得知,她那次受伤,不仅伤了腰,还撞到肚子,再加上年幼受过冻,极难有身孕。 而谢父也查出肾水不足、寡淡,影响生育。 二人备受打击,谢母忍着难受,看望主子后,回上阳村去。 只是路遇风雪,不得已停留在路边歇息用的棚子里。 风雪未停,就碰上衙役押送牵扯舞弊案而被流放的官员。 谢母坐在角落,因无法生育的事闷闷不乐,谢父见状,便提议可以收养别家不要的孩子,好生养着也是一样的。 谢父本就是想哄哄谢母,却不曾想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在被判流放的官员中,便有谢温辞的生父与生母,还有出生不到月余的谢温辞。 谢温辞的生母听见谢父的话,垂眸望了眼襁褓中的孩子。 一路风霜雨雪的,她靠藏在衣裳里的金箔来贿赂衙役,才得以吃好喝好,平安诞下孩子,还有足够的奶水。 只是金箔总有用完的那天。 他们因站错队,牵扯至舞弊案,流放到湖州府最偏僻的海岛,他们认了。 可孩子是无辜的,他才不到一个月大,若是跟着去了海岛,碰不上大赦天下,便一辈子都是奴籍,且往后娶妻生子,世世代代都是奴籍。 谢温辞的生母思来想去,同其生父商量过后,一致做出了决定。 二人买通衙役,抱着孩子走到谢母和谢父身边,扑通地跪下,求谢父谢母收留这个孩子。 无论往后他们是否得以平反,都不会再去认回孩子,并且将剩下的所有值钱的东西都拿了出来,表示不会让谢父谢母白带孩子。 谢母不想招惹麻烦,正要开口拒绝,谢温辞的生母就抱着孩子递到她面前。 谢母下意识低头看去,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竟是觉得襁褓中的孩子对她笑了。 谢母心软了。 她是当过奴才的人,自然知道奴才有多么的低贱,更莫说是流放后入奴籍的,听说脸上还会被刻字。 这么可爱的孩子,若是被刻上字,该多疼呐。 最后,孩子被谢母和谢父收养。 谢温辞的生母和生父对着二人连连磕头,又告诉二人孩子的名和字。 名温辞,字颂竹。 随后又同谢母说,希望他们能让孩子读书识字,不求他步入仕途,只愿他能识大体,顾大局。 谢母抱着孩子,接过谢温辞生母递来的金箔及银钗、金钗,一一答应下来。 至于朝廷那边怎么交代。 这流放之路,路途遥远,一个未满月的孩子,沾染风寒,救治不到位而去世很正常。 谢母这突然多了个孩子,抱回村里肯定会惹人说闲话,二人一商量,直接回了峣州府。 谢母去找原本的主子,托她帮忙,给谢父安排个活计,自个则是在家中带孩子。 一家三口在峣州府定居,一住就是两年。 直到元雍七年的腊八那日,谢母领着谢温辞去贺府,探望刚出月子没几天的黎大小姐, 才两岁的谢温辞颇为调皮,趁谢母同黎大小姐说话的时候,偷偷躲到其床底,等找到的时候,已经临近酉时。 谢母有些生气,但黎大小姐却觉得调皮是孩子的天性,笑着打合场,并留谢母吃晚饭。 谢母虽不是黎大小姐的丫鬟,但还是会听她的话,只是吃过晚饭,正打算同黎大小姐告别时,却有丫鬟负伤进院,大呼有黑衣人进府行凶,夫人快走。 事出突然,谢母被吓到,谢温辞也被吓懵,还是黎大小姐反应迅速,一把拉住谢母,抱起谢温辞跑进耳房。 她将挂着观音图的木架推开,露出里面的暗室,抬手,将谢母和谢温辞推了进去。 暗室狭窄,容不下两个成年人,黎大小姐想都没想,把摇床上的女儿也塞给谢母。 等谢母回过神来,木架已经遮挡住暗室,外面也传来黎大小姐引走黑衣人的声音。 谢母抱着小主子,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快从嗓子眼跳出来,而偏偏这时候,小主子哼哼几声,颇有要哭的样子。 谢母慌了,连忙伸手捂住她的嘴,轻轻晃动哄着,等外面动静没了,才缓缓松开。 但没有动静是否代表人真的离开,她不敢确定,这也导致她不敢推开木架然后出去。 直到她站的腿都麻了,木架被人推了一下。 谢母吓了一跳,紧紧咬唇不敢吭声,却听见外面传来有气无力的声音。 是黎大小姐。 谢母这才松了口气,赶忙把木架推开,只是映入眼帘的,是黎大小姐身受重伤,口吐鲜血的模样。 身后,还有一条长长的血迹,一看就知道,黎大小姐是一路爬过来的。 谢母顿时慌乱不已,想要搀扶起黎大小姐,带她离开,去找大夫,连谢温辞小脸煞白,一副失魂的模样都没发现。 而黎大小姐拦住她,直言自己快死了,虽不知是何仇家如此报复,但她希望谢母能好好照顾她的女儿,并不要告诉她这一切。 她不想让女儿活在仇恨中。 谢母自然是应下的。 黎大小姐说完那番话,已经上气不接下气,在看过女儿,并让谢母答应让谢温辞娶她的女儿,永不纳妾后,彻底闭上双眼。 (本章完) 150 何妮儿 谢父久久不见妻儿归家,不免有些担心。 只是到贺府后门时,发现无人守门,他眉头微皱,抬手扣动门栓,门却直接往后打开。 谢父顿感不对劲,走进一看,白日还打过招呼的小厮这会已经成了尸体,躺在地上。 出大事了! 谢父脑中顿时浮现这四个大字,想都没想,就往后院跑去。 他以前也跟着进来过,只是到后院那个门就没在进去,但谢母不知描述过多少回后院的情况,倒也不算陌生。 只是当他找到妻儿时,只见谢温辞脸色发青,双眼放空的站在那里。 谢母则是一手抱着个孩子,一手抱着黎大小姐尸体愣在那里,久久回不过神。 谢父不知道行凶之人还会不会返回,来不及多想,他跑过去,先是将谢温辞抱起来,又把谢母喊回神,然后拉着一同离开贺府。 四人才从后门跑出去,贺府便燃起熊熊烈火,足足烧了一天两夜。 官府很快派衙役去查明真相,谢父和谢母一边照顾刚满月贺娴宜及被吓到高烧不退的谢温辞,一边还在市井打听关于贺府灭门惨案的消息。 只可惜那场大火把一切都烧的干干净净,最后贺府灭门惨案成了一桩悬案。 而谢温辞高烧也是反反复复,费不少银钱救回后,大夫们都说恐影响智力。 且谢温辞也一副呆呆傻傻的模样,只记得谢父和谢母,对其他的事情一问就是不记得,不知道。 谢母和谢父见此,商量一二后,带着两个孩子回了上阳村。 只是这贺娴宜该已什么身份回去,成了问题。 黎大小姐临终所托,谢母自然是认的,要不是黎大小姐反应迅速,她和谢温辞怕也是刀下亡魂, 因此贺娴宜与谢温辞也算定下婚约。 而谢温辞一岁半时,谢父和谢母也带着回去祭拜过爹娘,这以小女儿的身份带回去肯定是不行的。 再者贺府灭门才不久,万一那些“仇家”清点过人口…… 他们这好好的,多了个孩子,定是会引人注意,到时候一家子都得没命。 谢母因此愁的不行。 但好在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上阳村的村长有个儿子,和谢父同龄,只是投军去后一直没有消息。 村长自个一个孤寡老人的,又因为是村长,事也多,忙不过来的时候,谢父便会去帮他。 一来二去的,时间久了,便把谢父当做自个儿子看待。 见临近过年,说好要回村过年的谢父和谢母却半个影子都没有,这不见人回来,顿时有些心慌。 去县里打听打听,就得知贺府灭门惨案这个消息。 村长自然知道谢母曾经是贺府的丫鬟,也知道谢母托主家给谢父寻了份活计。 这会听见贺府被灭门的消息,哪里还坐得住。 他已经失去一个儿子,哪里能接受再失去一个。 当即回去收拾收拾东西,打点好村里的事,就坐牛车去了峣州府。 只是村长这并不知道谢父、谢母的住处。 只能跟别人打听贺府的位置,然后一路快步走着,到了贺府后,只见一片废墟,过往的人都没几个。 一个两鬓花白的老头杵着拐杖,猛不丁的出现在贺府旁边,像无头苍蝇似的找着什么。 这异常的情况很快就引起附近巡逻的衙役注意。 好在谢父先一步过去,说村长不知道住址就该好好在城门口等着他去接,又随口扯些其他的,打消衙役们的疑心后,拉着有些反应不过来的村长离开。 等到了住处后,谢父和谢母才把情况告诉给村长。 村长看眼襁褓中的贺娴宜,又看一眼呆坐在床上的谢温辞,眉头紧锁。 好半响,才叹口气,提出自己先带着贺娴宜回村,给她安排个身份后,谢父和谢母再带着谢温辞回去。 谢父及谢母自然不会同村长客套,于是当日下午,村长便领着贺娴宜回了上阳村。 他对外称这是自个投军儿子的遗孤,这次去峣州府,就是去接孩子的。 村长在村里颇有威信,自然也没有人怀疑。 而村长则是想着,他身子骨不好,没几年活头了。 把孩子先养着,等大一点,就对外把她和谢温辞的亲事定下来,等他两眼一闭,孩子的身世也跟着埋进土里。 到时候谢母那边也能顺理成章的把孩子接过去照顾。 至于孩子的名字,他姓何,贺娴宜自然也得改姓何,至于名,村长不想随便改掉,就取个小名。 合起来,就是何妮儿。 虽说村长只是个不入流的小吏,但大小也算是是个官,想给孩子办个户籍,不过是多动动腿和嘴皮子的事。 等万事都办妥当了,村长才写信给谢父,信里也没写其他的,就说自个身子不太好,希望他们夫妻两能回来,让他也好看看孩子。 谢父和谢母收到信,自然明白其中真意,又过了两天,退掉租聘的屋子,取出所有积蓄,收拾收拾,便回了上阳村。 从府州回去,村里人都认为他们定是发了财,时不时的上门想打秋风。 只是谢父和谢母早有准备,一到家,先是找到当初谢温辞生母给的钱财和首饰,然后把黎大小姐死前托付给谢母,说是当做贺娴宜嫁妆的玉佩给放到一起。 最后清点两人有的银钱,只留出大半年的开销,剩下的全用小木盒收起来,连包好几个布袋后,藏在院子各处。 打秋风的人去好几趟,发现确实无利可得后,便放弃了,同时还编排出谢父和谢母这是在外头混不下去才回来。 谢父和谢母知道也不恼,相反,他们还乐见其成,整日穿着粗麻衣裳,扛着锄头下地干活,潜心回家种田养家糊口的模样。 只是等谢温辞大点,想着其生母的托付,便拿出钱,对外一副望子成龙的模样,供谢温辞去书院读书。 而何妮儿那边,村长在临死前,配合谢父、谢母,把她和谢温辞的亲事给定下来,然后了却心愿似的闭了眼。 何妮儿自此成了上阳村的孤女,被谢父和谢母领去自家照顾着,只待到了年纪,就让她和谢温辞成亲,也好了却两个孩子生母的委托。 却不成想谢温辞在其恩师的许可下,下场科考…… 我终于又回来了~ 小孩子一感冒真是太难受了,手机都没空摸一下(_) (闺女发烧还没好完,所以更新字数没保障,见谅见谅……) (本章完) 151 下策 思绪收回,谢母依旧还是那副揉着眉心的模样。 谢父见状,连忙抬手,轻轻的给她按揉着太阳穴。 他手法好,按得谢母微微眯眼,眉头也舒缓开来。 “儿孙自有儿孙福,孩子大了,路是什么样,都是他们自己走出来的…” 谢父边说边注意谢母的神色,见她眉头又皱了些,微眯的眼似有要睁开的感觉,当即话锋一转。 “你若是真不放心,那干脆咱们自个动手给他添添乱,这身子不舒服,又或者路上因为某些事耽误了,错过会试,再者,咱两生病离不开人……” “这怎么能行?” 谢母猛的睁开眼,语气有些不愿意,但看她舒缓的眉眼,谢父知道,她这是动心了。 他按摩的动作没停,继续给谢母出谋划策,“这样,你看他和妮儿也都这么大了,到时候咱们以为他践行为由,买些好酒来。 到时候两人亲事也算是板上钉钉,这一成亲,妮儿怀了孩子,咱再劝他安定下来,定是会听的。” 谢父不是没考虑过谢温辞对何妮儿没有感情的事。 只是感情的这东西,可以慢慢培养,像他和谢母不就是嘛。 当初相看的时候,哪里会说什么两情相悦,不过是初见合眼缘,日伴情渐深。 再者,当初贺府灭门那夜对谢温辞而言,是无妄之灾还是自取其祸完全扯不清。 毕竟去贺府,是谢温辞闹着要跟去的,而久留,也是因为谢温辞贪玩,躲到床底。 只不过那日夜里会有黑衣人上门杀人,是谢母和贺府全家上下都不知道的,而谢温辞也不过才是两岁的稚子,贪玩也是正常。 但不可否认的是,在危急关头,是黎大小姐救了谢母和谢温辞的命。 黎大小姐的临终遗言谁都可以不理会,但唯独谢家的人不行。 只是谢父这个下策,谢母没有同意。 “这事不能做。” 谢母跟着黎大小姐进贺府,成了当家主母的贴身丫鬟,什么腌臜事没见过,这“好酒”的伎俩,自然也是清楚的。 也正是如此,她想都没想,就开口拒绝了。 “主子当初也是想着给妮儿个留个保障,才会临死前撑着一口气,让我应下俩孩子的亲事。 咱们若是这么做,不仅仅是算计温辞,更是作践妮儿,使不得,使不得…” 虽说都是自家人,谢温辞只要还想着他们,愿意听他们的,这娶的妻子,那就只会是何妮儿。 但对何妮儿而言,婚前失贞,虽说已经定亲,但容易给人一种追着赶着进门的感觉。 这聘为妻,奔为妾,若是真算计成功,可就是害了妮儿呐。 “罢了罢了,到时候再看。” 谢母皱着眉,把谢父给自己按摩的手拍开,有些烦闷地往床上一躺,盖上被子眼睛一闭。 “我睡一会,你看着点,若是妮儿醒了就叫醒我。” “哎。” 谢父应下,蹑手蹑脚地从一旁绕下床,穿好鞋,给她掖了掖被子后悄悄离去。 谢父是个闲不住的,在上阳村种了不少田和地。 刚入冬的时候,就打算好等立春过后就筹备耕田的事,连哪块地种什么都想好了。 要不是谢母说要离开,他都已经开始忙活起来了。 这会来了落山村,闲了大半日,手就开始泛痒,跟要去教书的谢温辞打声招呼,就出了门,四处晃悠。 当然,心里也估摸着时间,走了好一会儿,琢磨何妮儿也该醒了,便按照来时的路,又晃悠回去。 而苏末那边,这会也跟村长对好账册,又将顾锦年明日重新去村塾的事跟村长说一声。 “前些日子不是锦年受凉了嘛,这如今已经好了,便寻思明个就继续去村塾,也免得落下功课。” 是的,当初以顾锦年受凉为由,给他请的假。 村长把账册收好,听见苏末的话,眉头微皱。 “受凉可大可小,这才过去两日,要不让王大夫过去瞧瞧?” “毕竟村塾里孩子可不少,若是没完全好,传染给其他孩子…” 苏末顿时理解村长的意思,“我这回去就请王大夫去给锦年瞧瞧。” 村长眉头舒缓,“好。” 顾锦年本就没有受凉,身子受的伤,也在使用积分商城的药后好完了。 这傍晚请王落成把脉后,自然也是健健康康的。 次日,顾锦年便重返村塾,并偷偷找到谢母,认错道歉。 谢母也不管他是否真心实意,面无表情地扫过顾锦年的头顶,冷冷道:“我已与令堂达成共识,此事一笔勾销。 若没其他的事,你可以走了。” “锦年告辞。” 顾锦年睫毛轻颤,遮住眼底的冷漠,拱手作揖后,退步离开。 立春过后,天气渐渐回温,村里的人并没有因为开荒种地就放弃出海打渔,挑了个好日子,祭拜过海神后,便带上家伙事,坐船出海。 苏末那七亩麦子,也终于到了收获的时候。 只是朝廷没消息,所谓的钦差大臣也没瞧见个影子,这到底是收还是不收? 村长愁的不行,一大早坐着牛车上县城,想跟县丞打听打听消息,却不知道怎么回事,县衙门口的衙役都换了生面孔,手里的杀威棒直接往门上一挡。 “来者何人!” 村长眉头微皱,当即表明自己的身份,“我乃落山村的村长,有要是同县丞大人商议,还望两位差爷行个方便。” 若是往常,肯定是进去找人询问一二,然后过来放行,只是这回却是不同。 门口的两个衙役冷眼扫过村长,手里的杀威棒挡在门口,纹丝不动。 “印鉴何在?” 村长微怔,他当村长这么多年,除了最开始进出县衙需要印鉴作为证明,后续进出,都是靠脸。 门口的两个衙役见村长的神色,便知他身上并无印鉴,当即把杀威棒往他面前靠近。 “无印鉴不可入内,快快离去,不然休怪尔等不客气!” 这要是还察觉不出来不对劲,村长就白活这么多年了,他皱着眉,转身离开,心里则是开始琢磨。 这两个衙役不仅仅是生面孔,就连说话的口音也不似沿海县人士,倒像是… 村长顿时眼前一亮,杵着拐杖飞快地去牛车停放的地方,对正躺在牛车上歇息的陈远海道:“快,快送我回去。” (本章完) 152 找李封打听一下 陈远海迷迷怔怔地起来,挠挠头,下意识的看向日晷。 “二叔公,这还没到时候呢。” “管不了那么多了。” 村长先是把拐杖往牛车上一放,随后扶着木板坐上去。 “赶紧走吧,去顾家。” 村长这急忙忙的模样,使得陈远海精神不少,不再多想,赶紧赶着牛车回村,然后直奔顾家。 “顾家的,快过来,有事和你说!” 苏末正好在院子旁边种菜,听见动静,直起腰一看,是村长。 “什么事?” 她问道,人也没光站着,朝着牛车走去,还不忘跟陈远海点头以示打招呼。 村长没直说,而是给她使个眼色,然后打发陈远海回县城,免得耽搁那些午时回村的人。 等陈远海驾驶牛车走了,他才面露激动道:“今日我去县衙,发现看守的衙役换了生面孔。 那两位差爷拦着不让进,最开始我还没反应过来,等走后一琢磨,二人说话的口音明显是峣州府的。 这好好的,峣州府的衙役怎么会来咱们沿海县,思来想去,也就只有一个可能……” 苏末微微挑眉,当即也猜到村长所说的意思。 “您是说,朝廷的人已经到沿海县了?” 村长点头:“就算没到,也是快到了。” 燕州本就紧挨着峣州,虽说中间隔着不少县城村落,可如今已过去近月余的时间,也该到了。 “这样,我去县城找李班头打听下情况,若真是朝廷的人来了,也好给黄叔他们提个醒。” 黄叔就是黄老头,当初方仕安排种麦子的好手,这做事需有头有尾,麦子是他们种的,收割自然也还是他们来做。 村长一听,也觉得有道理,只是想到自个刚刚让陈远海离开,不禁有些懊恼。 但追肯定是追不上了,村长想了想,道:“行,就按你说的办。” “只不过那个时辰平安和锦年俩孩子还没到去村塾的时候,杏年也还小。 要不吃过午饭,你就让三孩子去我那待着? 也好放心些。” 村长也是为苏末着想。 只是苏末不想麻烦村长,于是笑着摇摇头,婉拒了村长的好意,却不曾想这个决定,害了三个孩子。 “不用了,平安和锦年他们两兄弟中午习惯午睡,时辰一到就会醒来。 他们两也这么大了,自个能去村塾的,至于杏年,我到时候送去桃青嫂子那里。” 村长见苏末心有成算,也没强求。 “成,那你自个记得时辰,我就先回去,到时候等你的好消息。” “哎,您慢走。” 苏末目送村长离去,等背影渐渐消失在林间小路的尽头,她重返地里,继续忙活起来。 等快到午时,她才放下锄头,进院里后洗赶紧手,同顾杏年说会话,然后进厨房,开始忙活午饭。 顾杏年则是坐在一旁,手里拿着六柱孔明锁,琢磨新的拼接方法。 “杏年,娘下午要去县里办事,你去卿舟家,陪陪你桃青婶婶,好不好?” 苏末拿着锅铲翻炒着菜,见顾杏年皱着小脸,苦巴巴的模样时,出声打断她的发愁。 顾杏年当即被转移注意力,抬起脸,看着苏末,微微歪头,疑惑道: “娘亲,杏年不可以跟你去吗?” “嗯,娘这次是去办重要的事情,所以没办法带你呢。” 苏末一脸认真,但怕小姑娘不高兴,缓了缓,又许诺道:“不过娘会给你带糖葫芦的。” 小姑娘撇着嘴,明显有些不高兴,苏末明白这是还不够,想了想,又道: “再过几日,你大哥和二哥也该沐休了,到时候咱们一块去县里,给你们做两身春装。” 去年苏末刚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已经是初夏,三个孩子也都是瘦瘦小小的一只,这仔细养了近一年,个头不知高了多少。 尤其是顾平安,深受苏末影响,一餐能干三碗饭,猛的长个,上回苏末拿出秋装一对比,衣袖都短了一截。 这正好也换季了,苏末便琢磨给三个孩子做些新衣裳,当然,考虑他们还在长个,不会做太多,不然也是浪费。 顾杏年就是个小人精。 她没少跟着苏末去李氏那边,期间碰见好几次陈大娘。 陈大娘是个颜控,瞧见苏末都会发愣,更别提苏末的缩小版——顾杏年。 而顾杏年也在陈大娘的一顿彩虹屁上,萌生了爱美之心。 早上起来都会趴在铜镜上,欣赏自个的美貌,一边看还小嘴叭叭个不停。 说的什么“我真好看…我怎么这么好看呀…” 这会听见做新衣裳,眼睛蹭蹭发亮,小嘴也不撇着了,脑袋跟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那就这么说定啦,娘亲不许反悔哦。” 说完,还感觉不够,又补充一句。 “反悔变小狗!” 苏末听完,好气又好笑,手里炒菜的动作没停,佯装生气的模样瞪她一眼。 顾杏年才不怕,六柱孔明锁放怀里,双手在脸上扒拉下,对苏末做个鬼脸。 “略略略…” 做完,马上笑眯眯地撒丫子跑了。 苏末无奈看着她离去的影子,叮嘱道:“慢点跑,别摔着了。” 午饭很快弄好,苏末端着上桌,正好顾平安两兄弟也回来了。 两人一进院子,先去洗漱间洗手,然后进厅房,拉开椅子坐下,开始吃饭。 饭桌上,苏末把自个要去县里办事的事说了出来。 “你们两个心里都估着点时间,别睡过头,耽误去村塾。 至于杏年,我会送去你们桃青婶子那边,不用担心。” 说睡过头的时候,苏末完全是盯着顾平安的。 毕竟顾锦年她放心的过,这孩子心里跟有个钟似的,又自律又努力。 倒是顾平安,每日除了锻炼身体和耍他那把小木剑,也就剩吃饭来劲了。 顾平安被娘盯着,有些心虚的挠挠头,说实话,他还真打算借口睡过头,逃避上村塾。 顾锦年不动声色地瞥过苏末和顾平安的神情,慢条斯理地咽下口中饭菜。 “娘,您放心吧,我会盯着大哥,到时辰喊他起床去村塾的。” 有顾锦年这番话,苏末确实放心多了,她抬眸看向外面,估摸下时辰,随后道: “嗯,时辰差不多了,我和杏年先走了,你们自个吃好别忘把碗洗好。” “哎。” 顾平安对做事没意见,爽快的同顾锦年一块应下。 (本章完) 153 方月不见了 王桃青情绪已经稳定不少,如今刚过孕早期,小腹微微凸起来。 苏末牵着顾杏年到来的时候,她正在院子里,躺在躺椅上晒着暖阳,旁边的小木几上,还放着陈辞海托关系买来的水果。 听见动静,马上睁开眼看向门口,见是苏末来了,顿时满脸笑容。 “今日怎么得空过来了?” 她扶着把手坐起来,然后又缓缓站起,目光扫过苏末落在顾杏年身上。 “杏年也来了,快过来让婶婶抱抱。” 顾杏年也不见外,笑眯眯地松开握着苏末的手,小跑过去,快挨到王桃青时,又慢慢停下来。 婶婶肚子里有小妹妹,她不能跑太快,会撞到小妹妹的。 “婶婶,小妹妹今天乖不乖呀?” 王桃青对顾杏年那是实打实的喜欢,尤其是听见她喊肚里的孩子妹妹,高兴的眼睛都眯成一条线了。 乐呵呵的揉揉小姑娘的头顶,道:“乖,跟咱们杏年一样乖。” 小姑娘好哄,一听这话,脸上笑开了花,刚刚心里那点小别扭也没了。 苏末见她这样,心里松了口气,笑着同王桃青说明来意。 “我这临时要去县城一趟,平安和锦年两兄弟要去村塾,留杏年在家不放心,便想着送她到你这来,你看你这方便不?” “方便,方便得很。” 王桃青巴不得能把顾杏年留在自个家,多相处相处,要是到时候能拐来做儿媳妇,那就更好了。 她心里想的美美的,猛的点头应下后,顺势牵上顾杏年的小手,另一只手则是朝着苏末挥了挥。 “你有事就快去吧,远海刚吃过午饭离开,这会估计在村口等着呢。” “那成,就麻烦嫂子了。” “不麻烦,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苏末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而是蹲下来,对牵着王桃青的顾杏年道:“杏年乖乖的,等娘亲回来接你。” 小姑娘点点头。 苏末抬手在她头顶揉了揉,才起身离去。 中午去县城的人只要苏末,她一个坐在车板上,风从背后吹来,耳边呼呼作响。 苏末微微抬眸,只见天空的某处乌云密布。 “要下雨了?” 苏末喃喃道,心里莫名有些不安。 陈远海的位置离苏末不远,又是在前面,倒是听见了她这话,抬眸看了眼天,顿时大声回道: “顾家嫂子放心吧,这乌云在云禾村那边,咱这不会下雨的。” 苏末眉头微皱,声音也加大了些:“为什么?” 这么大的风,乌云就不会被吹过来? 陈远海没多想,摇摇头,道: “反正就是不会下过来,但到底是什么原因,我也不知道。” 云禾村在一处山谷底下,常年云雾缭绕的,都没什么人愿意去。 再者,云禾村每年都不知道下多少回回,村子里的人都没站出来说什么,他们更不会去打探,最多也就是平日闲聊多嘴两句。 苏末也就是顺着问一嘴,见陈远海不清楚,便抛入脑后,拉紧下衣裳,应一声后,低头不语。 风在进县城后渐渐弱了不小。 牛车一停下,苏末便下来,直奔方月那里,打听李封的住址,却意外发现,方月的铺子关门了。 “奇怪,今日居然没开门?” 苏末皱眉,眸光扫过人来人往的街道。 不应该啊。 苏末微微抿唇,往后面的小院走去。 门紧闭着,她敲了半天,也没人应声,倒是隔壁传来一道尖锐的女声。 “谁啊,不知道这停灵的时候不能瞎敲门!” 话音刚落,隔壁的门就从里面打开,走出一个穿着孝服,却涂着口脂的妙龄女子。 女子发现自家门口并没有人,想到停在院子里的老太太,顿时吓了一跳。 她咽了咽口水,缓缓转动头,想左右看看,在瞧见苏末后,整个人都松了口气。 苏末见她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皱了皱眉,但那是别人的事,她没必要掺和,现如今重要的,是方月在哪里。 “这位小娘子,你知道这铺子掌柜的哪去了?” 女子这会已经平复下来,用衣袖虚抹下额头的汗,打量一番苏末,挑眉,一脸好奇的问道:“找的这么急,该不会你就是方掌柜那个神秘姘头的正妻吧?” 苏末有些没听明白,什么姘头、正妻的? 女人却又开口了。 “不应该啊,方掌柜瞧着挺好的,不像是那老太婆说的那样啊。” 神神叨叨的,听着苏末一头雾水,她微微摇头,迫使自己冷静下来,随后道:“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 方掌柜是我好友,我这找她有急事,你若是知道她在哪,还麻烦告诉我。” 说完,赶忙让258给她弄点钱进荷包里,得到回复后,她从怀里拿出荷包递过去。 “报酬。” 女人却是没接,还往后退了两步,撇着嘴一脸嫌弃道:“别,我可不像那老太婆是个见钱眼开的。” “这方掌柜去哪了,我还真知道点东西,不过这里不太方便说,要不,你跟我进来?” 苏末皱眉,她不信任这突然冒出的女人。 女人似乎是瞧出她的心思,丝毫不顾及形象的翻了个白眼,道:“我是这家进门两个月的儿媳妇,姓杨,单一个湄字。 周围邻居都认识的,他们平日称呼我湄娘或者杨氏,你去打听打听就能知道。” 苏末抬眸看向她,略加思索后,点头。 杨湄见状,直接后退进了院子,然后微微侧开身,等苏末进去,也没把门关上,反倒是给苏末使个眼色,像是在说,“你瞧,我门都不关,就放心吧。” 苏末没心思琢磨,“说吧。” 杨湄瞧着那张艳丽冷清的脸,起了逗弄苏末的心思,故作深沉道:“这事说来可就长了。” 奈何苏末不解风情:“那你就长话短说。” 如寒冰般的眼神落在身上,杨湄被苏末瞧的打了个哆嗦,怂的飞快。 “这事我也是从我男人那听来的。 我男人有个兄长,今年三十有二。 十年前,方掌柜逃难到沿海县,吃了不少苦,开了那家成衣铺,一跃成为媒婆眼里的香疙瘩。 我这大伯那年二十二,原本的妻子,被婆母磨搓的身子空虚,怀不住孩子,跳井走了。 这婆母不甘心呐,大伯还没后呢。 挑来选去的,看上了方掌柜,托媒婆说亲,谁知道方掌柜因记挂亡夫,给拒绝了。 虽说后来大伯还是成家了,但我家婆母一直怀恨在心,尤其是去年年初,有个男人进了方掌柜的院子…” (本章完) 154 祸来 “总之,我婆母从那日以后,就一直对外编排方掌柜,还时不时的翻墙头,偷窥人家。 我刚来的时候我男人就跟我说过,让我别搭理他娘,他娘这有问题。” 杨湄说着,十分嫌弃的点了点脑袋。 苏末:“……” “就这些?” “当然不可能。” 杨湄挺了挺胸膛,继续道:“前两日,我早上起来,又见她神神叨叨的,趴在墙头偷看,说是方掌柜又换了个姘头。 她还要拉着我一起看,说是做个见证,我拗不过她,就站着看了两眼, 方掌柜背对着墙,她面前确实有个挺俊郎的男子,穿着锦衣华服的。 我这肚子还饿着呢,看了一眼,找借口走了。 等弄好早饭回来,发现我婆母死了,头磕在石头上,我当时以为是她没扒拉住墙头,摔下来不小心磕到磕死的。 大夫也是这么说的,但是我在给她换寿衣的时候,却发现她怀里塞了个玉珠,而且那天,还有人进我们院长来……” 杨湄眯了眯眼睛,一脸得意。 “还好我机灵,把玉珠藏好,寿衣也没换,浑然当做不知道有人进来过,等过些日子,我就把玉珠给当了去。” 虽然就一小颗,但瞧着挺好的,说不定又能小挣一笔。 至于死去的婆母,活着的时候就使劲折腾她,死了就死了,要是去报官,还会惹来麻烦,她还没活够呢。 杨湄这人吧,心眼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有些贪财,还不是很管得住嘴,这会叭叭的,啥都往外说。 “至于方掌柜那姘头,我也没多想,后来出门采买东西,又碰见那人,跟别人打听下才知道,那是胡家的大公子呢。 本来还想多看看,谁知道李班头黑着个脸走到了他身边,我看情况不对,便溜了。” 李封作为县衙的衙役班头,在沿海县也算是小有名气,杨湄又嫁过这边两个月,自然也见过李封来方月这里。 她眼睛眨了眨,神神秘秘地凑近苏末,小声道:“我怀疑呐,这怕是方掌柜跟了胡家大公子,这李班头不服气,却又找不着方掌柜,只好找上胡家大公子,讨个说法呢。” 苏末:“……” 再怎么说,方月也是方仕的堂妹,而方仕又是李封的顶头上司,另外李封也不敢惹胡彦霖。 杨湄这个说法,除非是李封吃了熊心豹子胆,不然绝对不可能是真的。 只不过这是跟胡彦霖脱不了干系肯定是真的。 苏末按下心思,扯出笑同杨湄道谢,又提出告辞,也不等杨湄开口,长腿一迈,一会就走没了影。 杨湄微怔,看着空荡荡的门口,有些无法置信:“不是…别急着走啊…再聊一会嘛…” 苏末离开巷子,径直往胡府去,她还记着上回去胡府的经历,这次过去颇为谨慎,只是刚到,就远远的看见有黑甲卫进出胡府。 她眉头一皱,当即收回目光。 黑甲卫居然又来沿海县了? 看来她还是回村里,静观其变的好。 至于方月,再怎么说也是方仕的堂妹,胡彦霖与方仕同为四皇子一党,应该不会对她怎样。 苏末打定主意,转身离去,却不曾想她的身影被守在胡府门口的木四给瞧见。 木四当下眼前一亮,想进门去找顾钦寒,忽的又想到什么,止住动作,冷静下来继续守大门。 在杨湄那里耽搁不少时间,苏末这会过去,没等一小会就坐着牛车回了落山村。 牛车上依旧只有她和陈远海二人,陈远海知道顾杏年在自个家,便表示让苏末坐着牛车一块过去。 只是苏末要先去村长那里一趟,把自个去县城看到的事说一说,免得他着急,没有答应。 “我得先去村长那一趟,晚些再过去接杏年。” 陈远海一听这话,当即回道:“好嘞,那我送你到叔公家去。” 左右也是顺路的,就算旁人见了,他也不怕会说闲话,毕竟平日村里人坐牛车回来,只要顺路及得空,他都会给送到家门口去。 苏末点头应下,浅浅笑着同陈远海道谢,牛车晃晃悠悠的,顶着落日余晖而归。 等到村子里的时候,苏末看了看天,估摸着离村塾放学还差大半个时辰。 她从牛车上下来,心里还想着正好,待会跟村长说过话,再去把顾杏年一接,然后就可以去回家弄晚饭,等顾平安两兄弟从村塾回来。 只是刚跟村长说完大致情况,让村长静观其变之后,村长的儿子急匆匆地闯了进来。 “爹,不好了,出大事了。” 他扶着门,头发凌乱不堪,还沾着尘土,一看就是着急忙慌赶回来的。 村长眉头一皱,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自个儿子又道: “胡家所有铺子被查封,村里的乡亲们都不见了…” “什么?!!” 村长大惊失色,手下意识握紧拐杖,呼吸都急促起来。 “这好好的,怎么会查封?还有,这不见了是什么意思?” 苏末也眉头一皱,看了过去。 村长儿子大口喘着气,微微平复会就把自个知道的事说了出来。 “一开始的时候,我去最近的铺子看过几次,确实能瞧见乡亲们。 可最近半个月我这忙了起来,就没过去,好不容易今早得空过去,没瞧见人,听其他伙计,说是调走了。 我这不放心,跟东家告假半日,去其他铺子瞧瞧,却发现所有的乡亲们都不见了,问都是调走了,但却说不出调去哪里。 我这一听,觉得不对劲,正打算去报官呢,来了一群黑甲卫,直接把铺子里所有人都给抓了,铺子也给查封了。” “我好说歹说,还是被关了一个时辰才放出来,但乡亲们却是实打实的不见了,县衙也被围起来,我想报官压根进不去。 爹,你快进县里找县丞大人去吧,若是给其他乡亲们知道这事,可就坏了。” 村长听完这番话,握着拐杖的手越发用力,面上看着冷静,但其实,手都在微微颤抖着,呼吸也急促混乱。 “你别急,我这就去拿印鉴…” 他杵着拐杖往里走,只是还没走两步,两眼一番,直接跌倒在地,将苏末和他儿子都吓得不轻。 “爹,爹…” 村长儿子赶忙过去,把村长抱起来,惠娘听见动静,也跑了进来,见村长晕着,急了。 “怎么了这是?” “来不及解释了,找大夫要紧。” 苏末最先冷静下来,说话就往门口走去,才迈过门槛,陈远海又慌张地跑了进来。 “顾家嫂子,不好了,杏年不见了。” (本章完) 155 去云禾村 找大夫这件事,最终还是惠娘自个去的。 苏末这会正红着眼,心里想着谢温辞的话,怀里揣着王盈盈留下的纸条,往云禾村赶去。 而这一切的起始,都要从陈远海回到陈家说起。 陈远海同往常一样,赶着牛,坐在车头,往家里去。 乡下人家,大门基本都是不关的,若是平常,他到家后直接把牛赶紧去就可以了,可是今日回去,却见大门紧闭,饶是陈远海,也感觉出一丝不对劲。 他顾不得牛车,推开门进院子里去,连喊几声陈母都不见回应,当即又进了厅房。 这一进去,就见陈父和陈母以及陈辞海夫妻两趴在桌上昏睡着,桌上还放着零嘴。 他急忙跑过去,推搡着将陈辞海唤醒,随后问发生何事。 陈辞海晕乎乎的,皱着眉揉着太阳穴,正欲开口,忽的想到什么,急忙问陈远海道:“你进屋来有瞧见杏年吗?” 陈远海摇头,忽的也想到什么,脸色微变。 “杏年不见了?” “该死!” 陈辞海回想起昏睡前所见的一幕,脸色铁青,抬手在桌上狠狠一拍,然后让陈远海扶他起来。 “快,扶我起来,去村长那里!” 话音刚落,却意外瞧见面前的碗筷下压着一张纸,眉头紧锁,当即抽出纸张。 他走南闯北多年,自然是识得字的,这不看不要紧,一看,脸色越发难看。 陈远海不明所以,伸手去搀扶他,且问道:“到底出什么事了?” “来不及解释了,你快拿着这张纸去找苏氏,告诉她杏年不见了。” 信是王盈盈留的。 今日中午,王盈盈突然造访,王桃青没多想,便邀请进门。 有客来,自然是要好好招待的,再者王桃青怀着孩子,不好走动,陈辞海和陈母便帮着拿零嘴,煮茶水。 陈父则是送陈卿舟出院子。 等回厅房,被陈母拉着坐下喝杯茶,一股淡淡的香味就不知从哪飘了出来,一眨眼的功夫,所有人昏昏欲睡,一点劲都没了。 除了王盈盈。 她端着茶杯,眼尾上挑,居高临下地瞧着,眼眸中充满恶意。 陈辞海坐在她的正对面,彻底昏睡前,将她的一举一动都收入眸中。 这会瞧见信中威胁的字句,更是令他焦急、恼怒。 陈远海见兄长语气着急,当即也顾不得其他,接过纸张,就匆匆往村长家跑去。 而陈远海抵达村长家,话才刚说完,谢温辞也赶了过来,瞧见苏末,赶忙道:“锦年和平安这两孩子可是你带出门了?” 苏末这正要接过陈远海递来的纸张,听见这话,心里顿时漏了一拍。 “此话何意?” 谢温辞也察觉出不对劲了,当即表示整个下午,都未见到顾平安和顾锦年去村塾。 他本以为和上次一样,是临时请假,毕竟上回已经出过这样的事,且从陈卿舟口中,还得知顾杏年被苏末送到他家帮忙照看。 只是这都快到放学的时候了,也不见村长过来通知,谢温辞当即感觉不对劲,便拜托王魁星帮忙照看学子,自个则是来村长这打听一二。 苏末一听这话,脸色一变。 顾杏年不见了,顾平安和顾锦年也不见了。 大脑飞快思索,她接过纸张,一目十行,双眸渐渐泛起血红。 苏末握紧拳手,心中暗道:王盈盈,果然跟你脱不了干系。 她深呼吸几下,迫使自己冷静下来,让惠娘去请大夫,又让村长儿子拿着村长的印鉴去找县城大人。 自个则是将纸张揣进怀里,一边往外跑,一边问258。 “258,顾杏年的位置有没有?” 脑中的小光团闪了闪,丝毫不慌,甚至还起了趁火打劫的心思。 “有的有的,只要50积分,找到顾杏年的最近的路线导航,就会出现在你脑中。” “是的,你没听错,只要50积分,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苏末这回没在讨价还价,直接应了下来,很快,最近的路线就出现在她脑中。 云禾村离落山村不算近,若是寻常走路过去,需一个时辰,更别说顾杏年还被藏匿于深山密林之间。 但有系统提供的路线,和那把柴刀开路,夜幕刚至,苏末便抵达云禾村的村口。 云禾村在两山之间,入口幽窄,且云雾缭绕,苏末潜伏在暗处,望着村口来回走动的人影,眉头紧锁。 顾杏年的位置并不在村中,但路线却显示必须进村,她得想办法溜进去。 苏末双眸微眯,很快,她便发现村口巡逻的漏洞。 每隔一刻钟,有估摸两分钟左右的时间,村口的右侧是无人看守的情况,而那边的树木还连着林子,若是偷偷潜伏过去,趁空隙的时间,溜进去也是可行的。 苏末打定主意,当即把自己的发髻解开,重新扎好,免得碍事,并将衣裳的衣袖及裤腿也用绳子绑好。 随后小心翼翼地绕着树木,往村口右侧走去,她躲在树后,借着昏暗的暮色,待村口看守的人影离开后,快速溜进村子里。 村内的树木依旧很多,房屋内都亮着烛光,却听不见什么人声,连狗吠都没有,四处寂静的不像话。 苏末感觉有些奇怪,但此刻找到孩子要紧,她按照脑中的路线,借靠树木与暮色的遮挡,紧挨着山壁前进。 走着走着,苏末突然发现路线不对劲,这拐过去,眼前并没有路,只有山壁。 “258,怎么回事?” 苏末皱着眉,质问道。 258却是没直接解答,而是道:“系统出品,必是精品,路线没有出错,我能说的只有这么多了。” 他作为一个外挂,也是有底线的,若是帮的太过分,天道会把他抹杀。 258说完这些,任凭苏末怎么说,都没在吱声,仿佛是一个哑巴。 苏末见状,只得作罢,自个开始琢磨起来。 山谷上空云雾缭绕,月光被阻拦,四处昏暗,苏末摸索许久,依旧不得其解。 就在这时,上空突然传来动静,有灰尘洒落而下,苏末顿时警觉,快速爬上旁边的树木,将自己潜藏在树冠之中。 不多时,她听见有人跳落在地面的声音,人不多,估摸两三个,落地时还在闲聊着,且没一会就离开了这里。 苏末却从其中听到铁矿,兵器几个字眼。 喉咙滚动,双眸微眯,她忽的明白,这沿海县中,让方仕惦记的东西是什么了。 没有断更。 只是上个月月底,突然断崖式降温,我女儿生病,住院去了。 等她恢复,上午办出院,中午就赶回乡下,给我老公曾外祖母过八十大寿。 次日晚上,我又成功冻感冒了…… 今天总算好多了,我再缓一天,最迟后天,会恢复正常更新的。 希望各位宝儿能继续支持~感谢! (本章完) 156 找到孩子 开春的树上,叶子算不上多,只是树枝颇粗,再者树木高大,人踩着树杈,趴在树枝上,夜幕下,倒也不会被人发现。 随着脚步声渐渐飘远,四处又寂静下来,为保险起见,苏末保持不动,等确定安全后,才松了口气。 她慢慢从树上下来,凑近山壁,先是抬头看去,上方亮着暖黄色的光点后,将她心中的猜测落实。 山壁凿洞,也不知通向何处,但无论如何,她总归是要去的,毕竟三个孩子还在等着她。 杏年那么小,也不知有没有吓着。 苏末紧抿着唇,抬手摸索着山壁,上面果不其然有凸出的石块。 山洞离地面其实不远,只是夜幕昏暗,她压根就瞧不清什么,只能一点一点的往上摸索着,小心翼翼的往上爬,避免踩空的同时还得谨慎着下面会不会有人过来。 好在一切进展顺利,暖黄的光点渐渐放大,四处明亮起来,她抬头,洞口的位置清晰可见。 只是苏末并没有直接上去,而是贴在山壁上听了一会,确定没有动静后,再踩着石块往上爬。 等手撑着洞口的地面后,微微使劲,整个人直接进了山洞。 山洞内架着不少火把,一眼看去,称不上狭窄,甚至还能瞧见载重物而留在地面的车轮印,纵横交错。 虽然没有听见动静,也没有瞧见人影,但苏末并未掉以轻心,柴刀化作匕首紧紧握在手里,人挨着山壁,按照系统提供的路线,缓缓前进。 不知从何处吹来的风拂过苏末的脸颊,四下静寂,自己的脚步声与心跳声清晰入耳。 待走到一处转角时,前方竟是传来两个男子的说话声。 苏末顿时心头一凛,左右看去,并未发现可以遮挡的地方,她咽了口唾沫,握紧匕首,紧紧贴在山壁上。 两个男人还不知道危险已经降临,二人悠哉的走着,一个说着等撤离后,去主子的青楼里快活几日,另一个则是开着黄腔接过话。 不堪入耳的话语传入苏末耳中,她屏着呼吸,风拂过,火光摇曳,待两人的身影从转角出来后,苏末双眸微眯。 就是现在。 她握着匕首,下手又快又狠,直接划破靠近她这边那个男人的喉咙,鲜血喷射而出,撒在她的脸上。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男人还没来及反应过来就没了气息,另一个人也是楞在原地,却是给苏末行了方便。 她手起刀落,直接了结。 来到新世界后第一次杀人,苏末还以为会有些不适应,但事实证明,她这会浑身舒畅。 她冷着脸,抬手抹掉脸上的血渍,没管两具尸体,反倒是加快了脚步。 毕竟谁也不能保证还会不会碰见其他人,山洞内又没有可遮挡的地方,迟早都是要被发现的,何必浪费时间。 苏末快步走着,这次倒是一路顺畅,很快便看到出口。 或许是觉得并不会有人发现这个隐蔽的山洞,又或者是刚刚那两个男人提起撤离的原因,出口没有人看守,苏末直接走了出去,入目的,是大片的树林。 苏末没来过云禾村,自然不知道她借靠近道,已经到了苍山的深处,也就是秦铮他们寻找的铁矿位置。 她继续依照系统提供的路线走着,没走多久,待导航结束,在面前的,是一处小院。 四下很安静,院子里,微弱的哭泣和安抚声顺着风传入苏末耳中。 是三个孩子。 信中曾有写,王盈盈会在云禾村等她到来,但她并没有按照信中所言行事,而是靠系统直接找顾杏年的位置。 这会又见四下无人,苏末想了想,还是进了院子。 她顺着哭声,很快找到关着三个孩子的房间,推开门,果不其然,发现三个孩子就在里面。 顾平安和顾锦年听见动静,把顾杏年挡在身后,紧紧护着。 顾锦年更是用阴狠的眼神紧紧盯着来人,发现是苏末后,整个人楞在原地。 顾杏年也瞧清来人,抽泣着挤开两个兄长,朝着苏末跑去,一把抱住她的双腿。 “娘,杏年怕……” 她哭着,脸上满是鼻涕眼泪,苏末瞧着别提多心疼了,一把抱起来,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不怕不怕,娘来了,娘会保护好你们的。” 她说这话的时候,眸光紧紧盯着顾平安两兄弟。 两兄弟在这一瞬间,双眼通红。 苏末虽心疼三个孩子,但也清楚这里并不是安慰人的地方,她抱着杏年,朝两兄弟招手。 “平安,锦年,快过来,我带你们回家。” 顾平安平日虽憨憨傻傻,但关键时刻还是很靠谱的,更别说心理强大的顾锦年。 两兄弟相视一眼,马上跑过去,紧紧跟着苏末往门外跑去。 只是才到院子里,就瞧见一身红衣的王盈盈站在大门口。 “想跑?” 冷清的月光撒在她身上,她握着火把,像是地狱爬出来的恶鬼,阴狠地看向苏末等人。 只是话音刚落下,她就愣住了,望着对面那冷清的眉眼,讽刺、震惊、不敢置信等情绪涌上心头。 自己放在心尖上,那个清风霁月般的男子,竟是苏末? 握着火把的手微微用力,王盈盈看着那记忆中浮现过无数次,支撑着自己受尽侮辱也要活下去的眉眼,笑了。 嘴角慢慢咧开,她盯着苏末,眼底浮现偏执的猩红,火光摇曳,衬得衣裳越发鲜红。 “不,不该是这样的…” 她低喃道,慢慢朝着苏末逼近。 阴鸷病态的神色,让苏末不禁皱起眉头,一手紧紧抱着怀中的顾杏年,另一只手则是紧紧握着匕首。 却不曾想,这般防备的姿态,更是刺痛王盈盈的双眸,她紧紧盯着苏末的眉眼,眸光渐渐放空。 他救下自己,定是欢喜自己的,又怎么会皱眉呢? 不对,不对…… 苏末一直观察着王盈盈的举动,见她走到院子中央,又在愣神,当即一声令下。 “快,绕过她跑出去!” 顾平安和顾锦年两人一人走一边,飞快绕了过去。 苏末也没耽误,只是王盈盈也一直关注着苏末,见她跑了,脸色微变,像是被人背叛一般,怒气涌上心头。 她追上去,拽住苏末的同时,将火把往院门一扔。 在苏末进去后,她便在院墙撒了油,风一吹,很快燃起火来。 苏末见状不妙,将顾杏年放下,然后让顾锦年两兄弟先带顾杏年出去躲起来,自己则是拖住王盈盈。 顾锦年自知他们留下才是累赘,一把接过顾杏年,拉住不愿离去的顾平安,最后看了一眼苏末后,便从敞开的大门跑了出去。 苏末则是握着匕首,开始反击。 王盈盈不过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哪里抵得过苏末,匕首刺透她的胸膛。 火光映照在她脸上,暖和的很,王盈盈紧紧拽着苏末的手,眸光缱绻,带着疯魔般的偏执。 一起下地狱吧。 后面两章是王盈盈的番外,大家依喜好订阅~ (本章完) 王盈盈(番外) 我叫王盈盈,出生于元雍五年的秋日。 那年开春,族中的举人老爷牵扯舞弊案被抓,虽未牵扯族人性命,但同族中人要参加科考,是不可能的了。 而我爹,就正好是准备下场考童生的一员。 他因此颓废在家,整日对谁都没有好脸色,除了还在腹中我。 只因为村中老人说我娘肚子尖尖,必定是个儿子。 只可惜,瓜熟蒂落,我娘痛了三天,生出来的,是个女娃。 我犹记得小时候娘常拿这事说,大致意思,是怪她不争气,头一胎不是儿子,怪我不懂事,投到她肚子里来。 说完,又一脸得意的提起三个弟弟,仿佛她一生当中最值得称赞的,便是生了他们。 我低着头,一副左耳进右耳出,不当回事的模样,但其实,那被绣的歪歪扭扭的针线,完全出卖我内心的忿忿不平。 我不喜欢这个家,不喜欢三个弟弟。 我喜欢那个说话温声细语的顾家婶婶,她会耐心的教我绣没见过的花样。 我还喜欢顾婶婶家,那个高高壮壮的顾大哥,他会在我做绣活累了的时候,拿着我没吃过的零嘴递到我面前。 只是这么温馨的时刻,从未长久过。 每到日落西山,我那和顾婶婶相比,越发显得粗鄙不堪的娘亲,便会登门将我带走,同时还不忘顺些海货回去。 看着她那厚颜无耻的模样,总会使我极其羞愧,脸涨得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我时常想,要是我是顾家人就好了,不用再面对这么令人难堪的、令人作呕的亲人。 上天好像听到我内心的祈祷。 顾家大哥十四岁后,便有媒婆上门开始说亲,只是顾家婶婶都一一婉拒,一时间,村里多了不少的风言风语。 几乎都是说什么瞧不上,又或者心里早有人选的。 而那年,我九岁。 我同往常一样,拿着针线和绣布去顾家,等日落后,我又赶在我娘没来之前回去。 顾家位置偏,顾家婶婶不放心,但想到近些日子村中的风声,到底没让顾大哥送我,而是她亲自出门。 我没拒绝,安安静静的走在前头,享受着难得的宁静时刻。 只是没走多久,我娘出现在我和顾家婶婶面前。 她那双充满算计的眼眸不怀好意的打量着我,看的我头皮发麻。 我不知道顾家婶婶有没有瞧出我娘的不安好心,只知道她脸上依旧是那温和的笑容,跟我娘闲聊两句,便走了。 从那日后,我娘开始旁敲侧击,甚至让我多跟顾大哥相处。 我不傻,知道她心里打的什么主意。 正好,我也有这个心思。 顾家的氛围太温馨,顾大哥也格外让人安心。 只是顾大哥跟着顾叔开始出海打渔,我能跟他碰面的次数,越来越少。 我也没在绣活做累了的时候,吃到过他递来的零嘴。 我有些郁闷,但想到顾大哥的亲事也一直没定下来,那点郁闷便烟消云散了。 时间很快到了元雍十六年,我十一岁,虚岁十二,可以开始说媒了。 我相貌清秀,在落山村,算得上出众,有不少人家都动了心思,但我娘都没应下。 她打的什么主意,我知道。 我心里怎么想的,她也知道。 只是我们都在等,等着顾家请媒人上门。 却不曾想媒人没等到,却是听到顾家在海里捞出一个美艳女子的消息。 一开始,我不以为然,不过是个落难的女子,这无亲无故的一个人,再美艳,顾大哥也不可能会娶她。 就算顾大哥被外貌迷惑,那顾叔和顾家婶婶也不可能会答应的。 只是后来,顾家把人留在他们家养着的消息一传出来,我坐不住了。 同样坐不住的,还有我娘。 顾家有钱,若是能把我嫁过去,定能拿不少聘礼,她那般爱财的人,哪里能坐的住。 她急了心智,也顾不得什么矜持,火速找了媒人,上顾家去说亲。 我也没闲着,悄悄去找顾大哥,想问他的心意。 才过去,就见他与一女子并排走着,忽的,那狐狸精崴了脚,顾大哥想都没想,便伸手扶住她。 两人紧密挨着的背影刺痛我的双眸,更别说待我回去后,从我娘那里得知,顾家婶婶拒绝了这门婚事。 我不死心,我娘也不死心。 只要顾大哥没成亲,就还有希望。 只是媒人换了一个又一个,顾大哥却娶了那个狐狸精…… 上赶着都没被看上,我一下就成了村里的笑话,那些个原本想娶我的人,也都歇了心思。 当然,我也不愿将就嫁给他们。 虽然我娘一直不死心,想找个有钱人家,把我嫁出去。 尤其是到元雍十九年的时候,舞弊案重查,我们族里牵扯进去的举人老爷总算洗清冤屈,朝廷赔了银子,同族中人也可以继续下场考试。 这么多年,我爹从未放弃读书,更是亲自教导三个弟弟,如今可以下场,他果断表示,要带三个弟弟去书院,潜心学习,下场科考。 我娘自然是没意见的,只是这钱不够,她便把主意打到我身上。 我岂能让她如愿,每每相看,都想尽办法给折腾点,再者后来族长发话,由他出资,我爹也好面子,批判我娘几句,这事也就告一段落。 再后来,顾大哥死了。 和顾叔以及顾家婶婶出海打渔,发生海难,三人的尸体浮在海面,被海浪送回海边。 那天,我去了顾家。 我虽然喜欢顾家婶婶和顾大哥,但在他们选择那个狐狸精后,这份喜欢便烟消云散。 所以我去,不是为了悼念,而是想去看看那个狐狸精。 想去看看她狼狈的模样,想看她的笑话。 果不其然,她神色呆滞的站在院子里,那狼狈的模样,让我欢喜极了。 我心满意足的离开,并一直关注着她的举动。 在得知她把顾叔和顾家婶婶以及顾大哥的死怪罪在三个孩子上,对孩子不理不问,甚至还会打骂时,我知道,我报复的机会来了。 我的大伯父、大伯娘,因为想从我家过继一个儿子,对我们极其讨好。 我用她们的嘴,把苏氏这个贱人虐待孩子的事传了出去。 落山村人多,其中有不少蠢货,怀着一颗普度众生的心,嘴巴也碎的不行。 他们把家中用不到的旧衣裳送给三个孩子,因为顾杏年还在襁褓中,他们还会帮着喂养,今天这家,明天那家,倒也让三个孩子长大了。 同时,苏氏的名声也坏透了。 我心满意足的不在关注苏氏,开始考虑自己的终生大事。 毕竟我爹和三个弟弟都考中童生,再次下场,可就是秀才公了。 只是这能比得过顾大哥的人真少,我都拖到二十岁了,还没有找到让我满意的人。 真是有些难受。 但好在,开春的时候,苏氏竟然把自己儿子给卖了,虽然被村长给救了回来,但村里人是更加的瞧不起她了。 这个好消息,让我心里舒坦不少。 只是好景不长,苏氏居然不再发疯了。 (本章完) 王盈盈(番外2) 那天我相亲没成功,同我娘回村,竟然在做牛车的地方碰见她。 她恢复昔日的光彩,那美艳夺目的容貌,刺的我眼疼。 但想到她那些不堪的流言,我露出鄙夷的眼神,只是脸上有些克制不住的狰狞。 我娘也不喜她,阴阳怪气的同大堂姐开口。 只是我这大堂姐不跟我们一条心,笑着打合场,提起了我相看的事。 偏偏这事上,我落了面子,本就难受着,这会又是在苏氏面前,更是满脑子羞愤。 一时没忍住,红着眼,对着苏氏开骂,却不曾想她跟变了个人似的,不仅回怼,且那凶狠冰冷的眼神,看我就像在看一个死人一样。 我不想承认我被吓到了,但事实就是如此。 我娘见我落下风,也赶忙帮着开口,却也同我一样吃了瘪。 她气不过,把怒气转移到我身上,虽然我已经习惯了,但在苏氏面前,我不免还是有些控制不住的委屈。 我相看不仅仅是得罪男方,还得罪了媒婆,这事压根就瞒不住,等夜里,整个村子都传遍了。 我又气又恼,把一切都怪罪在苏氏头上。 我娘也因为这事给气病了。 毕竟我嫁人拿了聘礼,大弟的娶妻的钱才能有着落。 我心中不满,但也没有办法,谁让她是我娘。 日子过得极快,我娘的病总算好了,但她也对苏氏的陷阱起了心思。 只是我爹和三个弟弟自认为他们读书人不该做这等粗活,把我娘给奚落一顿。 我娘没法子,和我商量后,决定先去看看苏氏的陷阱是何模样。 只是这一去,却是碰见了吊睛白额大虫,我娘为了自己逃命,把我给推向大虫。 但好在老天还不打算收我,我跑了许久,爬上了树,在最后一刻,我坚持不住,放手一搏时,又被一个男子给救了。 我没瞧清他的模样,只记住他那双冷清的眉眼以及羸弱却安全感十足的胸膛。 那一刻我想,他就是我要嫁的那个人。 只是我还没来及把以身相许的话说出口,就晕了过去,再次醒来,我脸受伤,手也断了,更重要的是,没有人知道他的消息。 我不甘心,却又无能为力。 因为当日夜里,苏氏找上门,我娘被关进祠堂罚跪,还赔了银钱和田地。 没有我娘在,我什么也做不了,谁让我爹和三个弟弟自恃清高,有损颜面的事,绝对不会做。 而等我娘出来后,她又继续找媒人,给我相看,最后,为了三十两银子,把我许给了病入膏肓的胡家老爷子。 至于我说过的那个男子,她从未放在心上。 而苏氏,却是在村中过得风生水起。 我恨,恨天道不公,恨爹娘无情,更狠苏氏。 我不好过,他们也别想好过。 恨意已经蒙蔽我的双眼,我找到我娘买的鼠药,倒入她煮的喜粥,并提醒那个对我散发无用善意的喜娘,让她喝碗粥再走。 我娘和胡家的交易说的很清楚,我嫁过去,两家不会往来。 因此我淡然的坐上喜轿,心中丝毫没有丁点愧疚和紧张。 只是我没想到,我嫁的是胡家老爷,同我有了夫妻之实的,却是胡家大公子。 洞房花烛夜后,我把自己泡在水里,那双冷清的眉眼浮现在脑中,我狠狠的搓洗肌肤,哪怕已经通红,也感觉不到痛意一般。 恶心,太恶心了。 但是,我也享受到了钱财和地位带来的便利。 我娘身故的消息一传来,管家便告知官府插手其中。 等夜里,胡家大公子与我同榻,欢好过后,他让我把狐狸尾巴好好收收,这次的事,就当做没有发生。 我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但还是装作一副不懂的样子。 他见状,笑了,又抱着我欢好一次。 我垂眸承欢,心里却想,他和我一样,都是疯子。 他把胡家老爷就放在耳室,而与我夜夜在主卧欢好,等事后,又让我回耳室洗漱歇息。 胡家老爷时常被气得喘不过气,但这时候,外面守着的大夫就会进来医治。 等过了一段时间,喜娘登门造访,用我投毒的事威胁我。 我假意害怕,给她钱财,让她远走高飞。 她却变本加厉,于是我也没在放她一马,吩咐管家,把她解决。 两个月不到,她被抛尸在码头。 人呐,还是不能太贪心。 只是这贪欲,岂是那么好能控制的。 当我从胡彦霖和方仕口中听到四皇子的名头,我的贪欲动了。 我想傍上更强大的人,这样才能更好的报复苏氏,只是我的心思才刚升起,就被胡彦霖给瞧的一清二楚。 他把我带去酒楼,在随时会进来人的房间与我欢好,甚至在方仕破门而入的时候,都无动于衷。 那天夜里,他同我说,让我放手去做。 我当即明白他的意思,等新年的初二那日,便坐着马车,回了落山村。 先是骗那些愚昧且贪婪的人去胡家上工,实则全部送去铁矿做苦力。 然后引水去苏末的那七亩麦田,冬日那般冷,定能冻死。 当然,这些还不够,我还管家出面,让县丞请媒人,娶苏氏做续弦,等进门后,便把人迷晕送去胡彦霖的青楼。 我心里打算的极好,事情也按部就班的进展着,却不曾想到最后关头,胡彦霖居然制止了我。 我心里很不情愿,但也没办法,谁让胡家是由他说了算。 有钱有权真好。 我想着,却不曾到了二月初,胡彦霖竟然说,我可以继续行动了。 只是无论成功还是失败,他们都要从云禾村撤离。 我见状,当即想到一个主意,把三个孩子抓到云禾村去,威胁苏末,当时候把她抓走,送去青楼。 至于三个孩子,看在死去的顾家婶婶和顾大哥面上,留他们一命。 我想的很好,抓小孩也抓的很成功,只是意外还是出现了。 苏末的眉眼,同我记忆深处的眉眼一模一样,而且他们都一样束着发。 我不傻,很快就想通其中关节,只是觉得有些可笑,我心心念念想要嫁的,竟是一个女子,还是毁了我的那个狐狸精。 不,不应该是这样的。 他明明是隐居深山中的猎户,因一见钟情而救我一命,却因为其他的原因,不得不离开才是…… 我双眸渐渐放空,大脑一片混乱,但这个时候,她居然要跑? 怎么可以呢! 他不能跑,他明明是欢喜我的,怎么会跑? 我朝他扑去,并把火把扔在院门上。 不出意料,他放在怀中的孩子,自己则是回来拖住我。 夜里有风,火势越发猛烈,热浪扑在脸上,烫的很,我毫无抵抗的任由她的匕首刺透我的胸膛,然后握住他的手,缱绻的看着藏在心中许久的他。 既然活着不能在一起,那就一起下地狱吧! (本章完) 157 不堪入目的真相 深山的夜格外幽静。 顾锦年不知道走了多久,感觉都快喘不过气,才停下来。 顾平安最开始不愿走,但被顾锦年呵斥后,也冷静下来,抱过顾杏年,紧紧跟在他身后。 这会见顾锦年停下来,他也停下脚步,低头看了眼怀里的顾杏年,哭太累,已经睡着了,只是梦里并不安稳,时不时不安地抽搐一下。 他微微抿唇,回头看了眼,密林幽暗,丝毫瞧不见娘亲的身影,顾平安回过头,看着顾锦年的背影。 “这么久了,娘亲她……” 话还没说完,顾锦年的声音就打断了他。 “前面有个树洞,我们过去歇会,娘她很快就会过来的!” 说完,顾锦年头也不回的往前走去。 她说了,会带我们回家。 她不会出事的,一定不会。 顾平安见状,也不好再说什么,继续抱着顾杏年跟上去。 心里却是有些自责,若是自己能帮的上娘亲,该有多好。 苏末不知道顾平安的心思,这会她刚从火海里闯出来,头发被烧焦些,但人没受伤就是好的。 她拍了拍衣裳,问系统道:“258,孩子们现在在哪?” 小光团闪了闪,当即更新导航路线,然后说出最开始就憋在心里的话。 “宿主大大,你放心吧,他们可都是天道之子,在009未抵达该世界之前,都不会出现生命危险的。” 更别说顾杏年的设定可是小锦鲤,虽然只是个… 258想起自己翻阅到的资料,小光团又闪了闪,话锋一转,提醒道: “您倒不如趁这会去查看下附近的铁矿。” 只是苏末并没有答应,她把匕首化作镯子戴在手腕上,按照系统规划的路线,朝三个孩子走去。 没有生命危险又不代表不会受伤,更别提山中的深夜多么骇人,本来顾杏年就胆子小… 至于铁矿这事,想到她去胡家时见到的黑甲卫,还是算了吧。 258看苏末朝着三个孩子走去,当即明白苏末的打算,他无奈微叹一声。 果然呐,相处久了就是容易情感化,也罢,该提醒的他已经提醒了,无非是多走一趟,换个任务罢了。 苏末并没有直接过去,而是找了根粗壮些的干树枝,再从衣摆撕下一块布,再撕成条,做了个简易火把。 “258,帮忙点个火呗?” “没问题。” 258很爽快的答应,毕竟来之前从苏末手里扣了五十积分,这点小事,举手之劳都算不上。 火把点燃,暖黄的光芒顿时照亮四周,她这才继续按照路线走过去,等到树洞面前时,她笑着看向顾平安和顾锦年。 “娘带你们回家!” 苏末从顾平安怀中接过顾杏年,火把改由顾平安拿着,她走在后面,指着方向,一步一步朝落山村而去。 而小院那边,烈火被扑灭,胡彦霖同样穿着红衣,踩着灰烬,缓缓走进院中。 他看向血泊之中的王盈盈,垂眸遮住眼底复杂的情绪,说出的话却十分薄凉。 “本公子如此帮衬都不成事,死了也好。” 话音落下,他转过身,径直走了出去,不再看她一眼。 只是没走多远,他又道:“也罢,把人带上吧。” 生同衾死同穴,也不枉迎亲一场。 “是。” 他身后的奴仆听令,转身回去,将死去的王盈盈一把抱起,再回到胡彦霖身后,跟着他朝铁矿的位置走去。 铁矿其实离小院不远,只是这会乱的很,四处弥漫着血腥味,胡彦霖深吸一口,双眼有些迷离。 “主子,人已经解决。” “很好。” 胡彦霖微眯着眼,对这个消息甚是满意,但那奴仆却依旧低着头,欲言又止。 剑眉微挑,胡彦霖看过去,“还有何事?” “夫人的两个家弟可是要?” 奴仆低声道,做个了灭口的手势。 只是话才刚说完,就听见后面传来打斗声,没一会,有人跑了过来。 “主子,老鼠没关住,还放走了夫人的家弟!” 周边的人一听这个消息,顿时吓得低下头,生怕主子动怒,责怪他们。 但胡彦霖并未恼怒,反倒是露出笑来,他轻飘飘地抖了抖衣袖,眸光扫过众人。 “这只老鼠,本公子亲自解决,你们先下山去,莫要碍事。” 众人一听,当即松了口气,想都没想就应了下来。 “是。” 话音落下,一支鸣镝带着一缕火光冲天而起,在夜空中留下一道长长的尾焰,然后在夜色中消失无踪。 跟秦铮打斗的人不再恋战,从怀中掏出粉尘一洒,然后趁机溜走。 等粉尘落下,秦铮缓过来,重新睁开眼时,四下空空如也。 “该死!” 秦铮眉头一皱,把长剑放好,随后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竹筒,用火折子点燃引线,咻的一声,红色烟花在夜空绽放。 心里估算着其他弟兄们上来需要的时间,秦铮把竹筒放回怀中,拿起软剑,谨慎的朝着外面走去。 只是才走到外面的院子,就瞧见胡彦霖站在亭中,边上,有位红衣女子趴在石桌上睡着。 秦铮当即握紧长剑,朝胡彦霖走去。 胡彦霖自然也是发现了秦铮,他淡然自若的拿着酒壶往两个杯子里倒酒。 等秦铮走到自己面前后,他拿起酒杯,对秦铮笑道:“别来无恙…表弟。” 秦铮却是脸色一变,阴沉的盯着他,“别叫我表弟,你不配!” 胡彦霖听着秦铮的话,讥讽似的勾了勾唇角,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却不小心呛到,猛的咳嗽起来。 等缓过来后,他站直身子眼底泛红,眼尾带着点点水光。 “我不配?难道你就配吗?” “你不也是一个肮脏的错误吗?” 低沉阴冷的声线从男人唇中吐出,他周身遍布寒芒,眼底的疯狂快要藏匿不住的带起滚滚猩红。 “我杀了他们,你该感谢我才是。” 胡彦霖扯出一抹笑,他看向秦铮,尾音拉长,势必要将秦铮也拽进死寂的深渊一般。 “毕竟,我们可是亲兄弟呐!” “你胡说!” 埋藏十多年的阴暗面被胡彦霖的话撕开,不堪入目的真相重新浮出水面。 秦铮握紧长剑,整个人已经被怒火冲昏头脑。 胡彦霖却好似没有察觉一般,字字珠玑。 “你我二人一母同胞,我为长,你为幼。” “母亲死的那日,正好是你的两岁生辰,就死在你爹,我名义上的舅父床上!” “你可知她是怎么死的?” “她为给你庆生而再次登门,却被迷晕,吊在梁上,被胡承元和你爹活活折磨致死!” “我忍辱负重多年,才将他们一一杀死,而你,却是认贼作父!” “秦铮,你才是最不配的那个!” 好冷 手脚都长冻疮也太痛苦了。 12.12日晚上十点二十六分 刚搞完卫生,眼睛超多红血丝,还止不住的流眼泪,估计是炎症作祟,今晚就请个假~我先睡了,诸位晚安。 (本章完) 158 引火自焚 “住口!” 秦铮怒极,持着长剑朝胡彦霖刺去。 刺耳的破风声乍响在耳边,胡彦霖面不改色,身子往侧边一动,轻而易举的躲开攻击。 且同时大手一挥,早就备在衣袖中的软骨散挥了出来,随风拂过秦铮的面容,他一时没有防备,吸入不少进去。 秦铮只感觉身子一软,“啪嗒”一声,长剑掉落在地,他双眼猩红地盯着胡彦霖,满是不甘心之意。 胡彦霖垂眸迎上他的视线,扯出讥讽的笑容,他抬脚,将秦铮踹飞出去。 身子撞上院墙,鲜血从口中喷涌而出,腹部及背部都痛疼极了,可身子却因为软骨散的缘故软绵绵的,再疼也只能趴在地上受着。 胡彦霖瞧着秦铮那狼狈的模样,满意极了,他缓缓走过去,渐渐变大的夜风使得头发凌乱飞舞着。 他半蹲下身子,抬手,放到了秦铮的眼上。 “乖,很快就要结束了!” 他低喃道,声音小的只有自己能听见。 胡彦霖的手抹了药,这会放上去,秦铮顿感眼睛刺痛,随后像是进了辣椒水那般火辣辣的。 强烈的痛意使得他直冒冷汗,且意识也渐渐消散。 等人趴在地上不再动弹时,胡彦霖松开手,垂眸扫过秦铮已经红肿的眼睛,眼里不免流露出些许心疼。 他抬起另一只手,在秦铮的头上揉了揉,眸光不似刚才那般阴鸷,周边的气质也温和下来。 “仇我都报了,你要好好活着。” 胡彦霖微微靠近了些,俯身在秦铮耳旁说着,手则是将一封信塞进其怀里,随即毫不留恋的起身。 他大步朝着亭子走去,火红的衣裳被风吹的猎猎作响。 胡彦霖将秦铮的长剑放在桌上,拿起美酒往亭子泼去,随后又从怀里掏出一个火折子来。 他打开盖子,夜风拂过,火星跳动,衬得他眸子熠熠生辉。 胡彦霖垂眸扫过远处的秦铮,将火折子一扔,火苗迅速蹿升,眨眼间将整座亭子包围。 灼热的火舌舔舐上他的衣角,他握住长剑的剑身,哪怕手心被划破,也不曾松开。 双眸闭上,被藏在记忆深处的面容浮出脑海,他不禁露出笑,将长剑用力往自己胸口刺进去。 饶是已经做好准备,面容还是不可避免的抽搐几下,他忍着痛意,将长剑拔出,然后用尽最后的力气把剑扔出火海。 他这一生,沾染不知多少人命,罪孽何其深重,可只要能为娘报仇,一切都值得! 胡彦霖趴在石桌上,胸膛处的伤口不断的涌出鲜血,口中也是如此。 意识渐渐涣散,他迷离着眼,眸光透过重重火焰,落在秦铮身上。 “永别了…” 弟弟。 风越发的猛烈,树叶被吹的哗哗作响,火焰也猛涨三丈高,将他与她侵蚀殆尽。 而与此同时,木一持剑踹开大门,对着身后的黑甲卫吩咐道: “木三、木四,你们几个,进去找秦副统领!” “木二、木五以及其他人,跟我去支援顾统领!” “是!” 众人领命,当即分开行动。 木四并不是很想去找秦副统领,虽然他和顾统领都是一样冷冰冰的,但他还是比较喜欢跟在顾统领身边。 毕竟,那苏氏小娘子的事还没打听明白呢。 只是木一的话他又不能反驳,谁让他比文赢不过木一,比武也赢不过木一。 木四脑子想了一大堆,人也没闲着,跟着木三,领着一小对人进了院子。 木三性子不同于木四,他眸光快速扫过四周,当机立断吩咐道:“木六,你带两个人在前院搜查,其他人,跟我进去。” “是!” 木四虽然爱脑补,但关键时候绝不会掉链子,当即应声,然后快步跟着木三往后面的院子奔去。 才进去,就瞧见不远处的亭子上正燃烧着熊熊烈火,众人当即奔跑过去,很快就瞧见趴在地上的秦铮。 木三一眼就瞧见秦铮红肿的双眸,心中暗道不妙。 他蹲下身子,先将手放在脖颈处,确认还活着后,又转向他的手腕,略略把脉一番,又看用手撑开眼皮看了下,眉头总算舒缓了些。 木三从怀里掏出几个小瓷瓶,认真辩选后,只留两个瓷瓶,从中到出药丸,然后掰开秦铮的嘴,给喂进去去后,看向木四。 “木四,带秦副统领去找木十。” 木十是长仙君的记名徒弟,也是黑甲卫的专属大夫。 “其他人,分散开来,去四周搜查,若碰见铁制品,一律拿至院门口。” “是。” 众人领命,分散去各个房间及后院,木四则是认命的将秦铮背起来,往山下走去。 而木一那边,正持着火把,奔走在密林之中。 他们在上山的时候,碰见正下山潜逃的胡家奴仆,其中还有四皇子安插在胡彦霖身边的暗卫。 那些奴仆武功不高,对于他们而言,抓住只是轻而易举的事,但四皇子的暗卫……他们这些人并非对手。 好在正当他们僵持不下的时候,顾钦寒赶了过来,持剑迎上去,将暗卫给牵制住。 只是那人身上藏着不少迷药,这一挥,他们下意识屏住呼吸,等风把迷药吹散,人已经给跑了。 顾钦寒见状,当即让木一一行人去支援秦铮,至于自己,则是去追踪那个暗卫。 木一自知他们武功不敌暗卫,轻功也不抵顾钦寒,这跟着也是无用,说不定还会拖累他,当即应下,往秦铮那边去。 但却不曾想刚到,就瞧见上空又绽放蓝色烟火,而这正是顾钦寒的求救信号,因此才会有一开始,木一令人去找顾钦寒的一幕。 木一和木二早在之前就来过云禾村探查,也曾躲过哨所,溜进苍山,这地形还记在脑子里。 这会领着人,快速在密林中走着,只是随着时间流逝,天渐渐明亮,密林中也升起蒙蒙雾气来。 雾气越发浓厚,遮挡住了视线,木一和木二等人不由加快脚步,可是走了半晌,依旧是没有找到顾钦寒。 木一忍不住停下脚步,望着眼前的树木,眉头紧皱。 “都停下!” 木二凑过去,问:“怎么了?” 木一没说话,用眸光示意众人看面前的树干,上面正刻着三横一竖,这是他们的标记。 而刻下这个标记的人,正是一刻钟前的木一。 他们,迷路了。 12月14晚上十一点。 好像有点发烧了,脸颊红的像是抹了一盘的腮红…码了八百字实在撑不住,先睡了,明天更新,宝子们晚安。 (本章完) 159 前去救人 “叮,系统任务发布中…… 因宿主介入,导致世界原剧情改变,其重要角色身负重伤,距离死亡仅剩五小时二十一分钟,请宿主及时前往云禾村相救。 任务完成奖励八百积分,任务失败将扣除双倍奖励积分。 注:该任务失败具有70%的概率导致总任务无法完成,请宿主尽快出发,避免任务失败。” 苏末刚把惊醒的顾杏年给哄睡着,脑中就响起一道机械的声音。 秀眉微敛,她不由说道:“不是,这任务为何不早点发布? 我这刚领着三个孩子从云禾村回来,又去云禾村?” 小光团闪了闪,道:“我之前跟您说过的,这些任务都是智脑在推算后拟定的。 不同的情况会触发不同的任务,以保证无论宿主如何行事,都能更好更快的完成总任务。” 他虽然无法控制任务下发,但也能偷窥到丁点消息,只是天道盯着,他不能帮的太明显。 所以那会才委婉的提醒苏末,让她去查看下铁矿,这样就会碰见那个暗卫,触发其他的一系列任务,使得总任务更进一步。 但谁曾想… 258默默叹了一口气,随后催促道:“宿主,事态紧急,您还是赶紧去救人吧!” 苏末对三个孩子好大多的原因,还不是因为他们是完成任务的关键,这会系统突然说任务会有失败的可能,她哪里还坐得住。 但孩子也不能就这么丢在房间里。 苏末站起身,看了眼睡梦中的顾杏年后,出门,敲响了顾锦年的房门。 “吱呀”一声。 房门打开,穿着里衣的顾锦年站在门缝间,疑惑道:“娘,怎么了?” 苏末开门见山:“我要出门一趟,你去我屋里陪着杏年。” 顾锦年脸上的神色顿时僵住,心里不免有些发慌。 大半夜的,她要去哪?要去做什么?离开了还会回来吗? 顾锦年脑子乱哄哄的,但他也知道,苏末能找到他说出这番话,就代表她已经做出决定。 喉咙滚动,他抿着唇,想着那时苏末说过带他们回家的话,点头,应了下来。 “好,我去穿衣裳。” 说罢,他转身往里走去,将叠放在床上的外衣穿上,然后走出门,往厅房里走去。 苏末也没干等着,见他进去,马上朝外面走去,只是才到门口,身后响起顾锦年极致克制,却依旧颤抖的声音。 “娘,你什么时候回来?” 脚步一顿,但也不过是刹那。 “天亮。” 人跨过门槛,随后转身,她抬手,将门给关上,眸光透过越来越狭窄的缝隙落在顾锦年身上,只见他嘴角微微上扬。 因为情况特殊,258没在啰嗦,自觉的把路线规划好,并将其投放在苏末大脑,苏末只需要跟着路线导航前进就行。 天幕渐渐泛起鱼肚白,苏末抬手抹掉额间的汗珠,另一只手叉着腰,望着眼前的密林。 258翻阅下倒计时,催促道:“宿主大大,只剩两小时四十一分钟了。” “不行,真走不动了,让我缓缓。” 苏末没动,她又不是铁打的,来回往返,真有些受不住。 闭目估算下剩下的路程,她微喘着气,道:“你也说了,还有两小时多才死。” 258:“……宿主大大,委婉提醒你一句。” “什么?” “世上不可控的因素极多。” 苏末揉揉发酸的小腿,心里已经有些猜测,但依旧一副不打算动的模样。 “所以呢?” 258并不想说太明白,但他也清楚苏末的性子,自己从她手里抠了五十积分,她不从其他地方补上,是不可能的。 因此思来想去一番,它还是开口道:“你之前的任务也该到完成的时候了,只是能不能把握住机会,就看你自己了,毕竟救人的不止你一人。” 只是没有想到的是,这话才说完,它就发现自己被禁言了… 小光团闪了闪,心里默默给天道竖了个中指。 它来到这里,作为外挂帮助苏末完成任务,可是双方协商后定下的,而且还是功德无量的大事,至于一点情面都不留吗? 虽然惹出这个大麻烦的也是他们世界的系统… 苏末那边,得到想要的消息,当即抬腿继续往前走,至于258没再说话,她也没多想。 密林雾气腾腾,若是光凭借苏末自身本事,定是会迷路,但好在有系统提供的路线,上坡又下坡的,终于停了下来。 这边的雾气比之前的还多,苏末微微低头,也就只能瞧见一米以内的距离,且周边还有活水流动的声响,她估摸着,应该是在一处河边。 路线的终点并非直接是定位到人,而是一个大致位置,苏末果断把待在手上的镯子变成一根长棍,一遍敲打周边的地面一边走。 云禾村昨日下过雨,这雨后的地面有许多雷公菌,踩在脚下软绵绵的,感觉像是踩着软体动物一样。 好在苏末见过更恶心的东西,对这感觉还能接受。 她慢慢走着,眼睛紧紧盯着四周能见到的一切,很快,她便瞧见一个穿着寻常棉服的男子躺在地上,胸膛有个还在冒血的窟窿,看着像是用剑刺穿的。 她走过去,伸手,放在他劲动脉上,仔细感受一会后,确定人还活着。 “258,是这个人不?” 苏末当即问道,却没有得到回答,谁让258因为透露过多消息而被天道禁言了。 只是苏末不知道这个情况,眉头紧皱,又连着喊了258好几遍,还是没有回应后,没在继续浪费时间。 不管那么多了,先救下来,要是救错了,就把他杀掉,用他的命来偿还换药而浪费的积分。 苏末想着,试了下打开积分商城。 积分商城还能开,她找到医药一栏,兑换止血药,先把血给止住,然后又兑换保命丸,塞进他嘴里。 做完这一系列,苏末又把手放在他的劲动脉出,脉搏比刚才强劲些,应该是救回来了。 苏末松了口气,然后开始给他搜身,顺便等着系统提示任务完成。 别看他穿着普通的棉服,身上东西还不少。 一个金子做的令牌,上面刻着一个“暗”字。 还有一封信,信封没有署名,还有一张卷好的牛皮卷,苏末当即打开看了眼,发现竟是铁矿分布图。 这可是好东西。 苏末当即全都塞进自己怀里,然后把棍子化作匕首,从男人的衣裳上割下几根布条,将男人双手绑的严严实实的。 做完这一切后,苏末拍拍手,正打算把人扛回去,脑中却响起一道尖锐的报警声。 “警告!警告!任务目标距离死亡只剩三十分钟,请宿主及时赶到救助!” (本章完) 请假 请假几天,我中午起来反胃,结果吐出来的是胆汁+黑色血块+黑色血丝。 后面黑色的血没了,成鲜红的,不多,就是喉咙和鼻子里都是一股血腥味,整个人吓得脸都白了,肚子也不太舒服,联想到这两天左边太阳穴疼,心里慌。 拍照片给我先生看,他说去医院,但我自己一个人去医院不太敢,所以决定先休息,等我先生明天回来后,再一起去医院看看… 《死后我成了三个主角的炮灰娘亲》请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60 顾钦寒 救错人了。 苏末立即反应过来。 雾气已经消散不少,苏末不在理会刚刚救下的男子,抬腿便往没去过的地方走。 很快,就瞧见不远处的草丛里躺着一个人。 她眉头微皱,怕再次救错人,又四处张望一番,确定没有其他人后,才跑过去。 那人穿着黑甲卫的盔甲,从身形来看,是个男子,且身下是大片的鲜红,连嫩草都沾染着血色。 苏末挑眉,心里忽的想到什么,当即蹲下身子,把男人的面具摘下。 是他? 苏末微微一愣,她还以为会是去过顾家的秦副统领。 毕竟三个孩子是书中主角,剧情定是围绕着他们三个,而相比她见过寥寥数面的顾统领,那个去过顾家的秦副统领更让人感觉同顾家有关联… 等等… 苏末突然反应过来,顾统领… 姓顾。 双眸微眯,犀利的目光扫过地上昏迷的男人。 难不成这个人跟顾家有什么关系? 心里想着,手上的动作也没停。 她利索的打开系统商城兑换药物。 顾统领的身上伤口很多,但真正致命的,只有胸口的那一道。 止血,然后给喂下保命丸。 系统很快提示任务完成,积分到账的声音,让苏末彻底松了口气,可是想到用完所有积分兑换了两颗保命丸,目光又转移到了男人身上。 她伸出手,在其身上来回摸索,不同于先前那个男人,在他身上只摸出一小块铁做的令牌。 令牌乌黑,一面十分单调,仅有“黑甲卫”三个大字。 一面的正中间雕刻着“顾钦寒”,而在名字两侧的花纹,竟是双龙腾于祥云间。 苏末不是很清楚这个世界上位者的规矩,但再怎么也是古代,龙纹应该不是谁都可以用的吧? 难不成,顾钦寒还有其他的身份? 苏末摩挲着令牌,心里开始琢磨,要不要着等人醒来,好让其欠下一份救命之恩。 毕竟系统之前提示的话还历历在耳。 可是转念一想,这里离落山村可不近,她一个带着三个孩子的寡妇,好端端的跑到此处来,还碰巧救了人,很容易让人怀疑动机。 不过… 苏末勾了勾唇角,眸光渐渐落至一旁的河水。 天色越发的亮,雾气消散,清晨的阳光斜洒在河面上,波光粼粼。 苏末把令牌重新塞回顾钦寒身上,随后站起身,走向了之前那个男人。 男人还被绑着,且没醒过来,苏末想都没想,直接用匕首重新在他的伤口刺进去,大片涌出的鲜血染红了匕首,还将她的手也染红。 她面不改色的瞧着,直到男人气息全无,才将匕首抽出。 苏末拖拽着男人,把其带到河边,往里一扔。 望着那随波逐流的尸体,她慢慢蹲下身子,仔细清洗手上及匕首上的血迹。 等洗好了,苏末站起身,开始往回走。 而258终于可以说话了。 他不知道苏末心里的想法,还以为苏末要走,当即阻拦道: “宿主大大,先别着急走。” 苏末听见熟悉的声音,立即停了下来,挑眉,问。 “你刚刚什么情况?” “没什么,就是不能说太多…” 258轻轻咳了两声,将声音放低了些。 “上面有人盯着的。” 苏末听罢,脑中开始复盘那会的情况,心中顿时有所猜测。 她微微颔首,垂眸遮住眼中思量:“行吧,那你这别着急走又是?” 话才刚说完呢,那道机械音又响起来。 “叮,系统任务发布中…… 千金易得,良师难求。 经系统检测,人物“顾钦寒”武功高强,符合任务目标一号“顾平安”良师要求,请宿主在十日内促使其收任务目标一号为徒。 任务完成奖励五百积分,任务失败扣除双倍积分。” 听完任务内容,苏末有些懵。 十天的时间,让顾钦寒收顾平安为徒。 说的可真轻松。 “258,你觉得他会听我摆布吗?” “不会。” 十天的时间,让顾钦寒打消怀疑都是个问题。 258实事求是道,不过马上话锋一转。 “但是,咱们可以用点小计策嘛。” 苏末挑眉:“嗯?” 小光团闪了闪,不敢说太多,只能含蓄的提醒道:“就那个…商城的医药最下面那个…” 苏末当即把系统的积分商城打开,按照系统的提示找到医药那栏的最下面。 她眉头微皱。 “你确定用这个?” “嗯嗯” 258回答的很坚定。 “只要用了它,最少也能有一年的时间,到时候先不说让他收顾平安为徒,还有你其他的任务…” 不得不说,苏末心动了。 黑甲卫的地位她是清楚的,且顾钦寒还是黑甲卫的统领,有这尊大佛,等明年,她就能带着三个孩子搬去京城… “成,那就用它。” 苏末长呼一口气,将自己原本的打算抛开,利索的兑换“失忆药剂”。 失忆药剂,顾名思义,可以使人失忆。 只是不同的是,该药剂效果只有一年左右的时间,使用后,使用者会对所见的第一人产生烙印现象。 苏末从来不是个会为别人考虑的人,她只要完成她的任务。 清晨的风有些冷,她握着药剂,坚定不移的走到顾钦寒身边。 先是将顾钦寒托到一处树旁,然后扶着他坐起来,让他靠在树上。 一手掰开他的嘴,另一只手将药剂往里到。 冰凉的药剂似水般甘甜,昏迷的顾钦寒下意识的做着吞咽动作,将失忆药剂一点一点的喝下。 苏末见状,收回掰着嘴的手,漠然瞧着,直到装药剂的管子空掉。 “宿主大大,再过一刻钟,就会有人过来,我们该离开了。” 258也没有闲着,检测到其他黑甲卫后马上提醒苏末,免得被他们给截胡。 “好。” 苏末听见258的话,果断把顾钦寒的盔甲给卸下。 望着只剩白色里衣的顾钦寒,苏末蹲在其前方,抓住他的左手,然后转身,用背对着顾钦寒,将另一只手也抓住,往背上一拉。 顾钦寒已经靠在背上,这时候苏末再使劲,将人背起来。 “258,把他的盔甲收一下。” “好。” 258乖乖照做,在避免被人截胡这件事上,二人合作的默契十足。 “避开来者的路线已经投放,宿主大大,你按照路线走即可。” 我回来了! 头一次发烧连着差不多五天,中途没降下来过,而且还头疼、喉咙疼、胳膊疼、腿疼…总之全身哪哪都疼。 我的免疫系统:那年我双手插兜,不知道什么叫对手。 我:那年我双手插兜,看见我奶跟我招手。 (本章完) 161 偶遇周善馐 木一他们绕了许久,见雾气总算散去,不敢耽搁,朝着求救信号的方向走去。 很快,一行人就到了目的地。 草地上脚印凌乱,依稀可见打斗的痕迹。 “分散行事。” 木一眯了眯眼,打个手势,众人散开,持着长剑,缓缓朝四周走去。 “头儿,这里到河边有拖拽的痕迹,且还有血迹!” 河边的方向传来声音,木一及木二相视一眼,收起剑,朝那里走去。 “具体什么情况?” “脚印大都被拖拽的痕迹给掩盖了,只剩河边的这两个比较清楚,前深后浅,约六寸。” “女子?” 木一眉头微皱。 木二则是蹲下,用手丈量下鞋印后,站起身,拍拍手道: “也有可能是少年郎,或者身形矮小的男子。” 这就是寻常的鞋子留下的印记,瞧不出什么,唯一能确定的是有第三者的存在。 木一抿着唇,眸光扫过波光粼粼的河面,忽的,又有人喊道: “头儿,这边发现顾统领留下的记号!” 木一和木二当即走过去。 记号是用手指在地上扣出来的,歪歪扭扭的,边上的泥土上还沾着血,大致意思是敌人已死。 且在一旁,还有大片的血迹,根据记号的位置来看,应该是顾统领躺下的地方,可是…… 顾统领人去哪了? 就在木一他们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苏末已经背着顾钦寒走到了大道上。 太阳斜挂枝头,和煦的阳光撒在她脸上的汗珠上,折射成一层淡淡的金芒。 顾钦寒的头搭在苏末的左肩上,不知道是不是这金芒刺眼的缘故,他眼皮轻颤,睁开眼所看到的第一眼,就是苏末那绝美的侧脸。 “你…你是谁?” 他嗓音嘶哑,语气虚弱,带着几丝疑惑与不解,刚睁开的眸子里满是懵懂,清澈见底。 苏末停都没停一下,继续背着他往前头,眼睛都不眨下的就忽悠道: “我是你长姐。” “长姐?” 顾钦寒跟着重复,语气依旧疑惑。 苏末点头,将自己编织好的故事说了起来。 “你自幼无亲无故,被我爹爹所救,认作养子。 我们一家三口相依为命,却不曾想,元雍十六年,晋州大旱。 我们三人在逃难途中意外分开,直至今时才得以重逢。 昨日,你的仇家寻来,将你打成重伤,我这刚带你去找了大夫。 大夫说,你伤了头,会失去记忆,不过没关系。 这么多年姐姐都熬过来了,只要你还在我身边,还活着,就行。” 这番话,苏末说得格外用心,说到最后还哽咽起来。 顾钦寒本有些不信,可心里的感受是做不得假的,这张近在咫尺的侧脸,让他格外的感觉安心。 顾钦寒抿唇,最终还是说道:“长姐,别哭。” 听着他的话,苏末知道,顾钦寒信了。 人已经走到阴凉的树底下,她配合的勾出笑,略显激动的点头,并将顾钦寒放下来。 “好、好,听你的。” 顾钦寒见状,也跟着腼腆一笑。 失忆药剂使他将过去忘得一干二净,宛如新生稚子,纯真懵懂。 苏末刚转过身,瞧见他的神色后,心里不免有些感慨,现在的顾钦寒同在湖州见过的顾钦寒,在气质上,简直是天差地别。 顾钦寒也同样打量着苏末。 失忆失去的是记忆,而有些刻在骨子里的习惯,是忘不掉的。 普通粗棉服,衣袖用绑带束缚,居住乡村,需亲自下地干活,家境一般。 瞧骨相,年龄约二十三左右,妇人发髻,已婚。 如今时辰不过辰时,却是满头汗水,一看就知道她刚刚所言非虚。 等顾钦寒反应过来,自己脑中已经给出现一大串信息。 他不禁皱眉,自己为何会如此这般? “长姐,那你知道…我以前的事情吗?” 苏末正用衣袖抹掉额头的汗珠,听到顾钦寒的话,她摇头,道: “我们姐弟二人一别数十载,我还来不及听你说起这些年你的经历,就出了这个意外,所以…” 苏末面对这时的顾钦寒可一点也不犯怵,撒谎更是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顾钦寒听罢,不由失望的低下头。 苏末见状,连忙鼓励他道:“你别担心,大夫说了,你这情况不严重,无事便可以多想想以前的事,会好的快一些。” 顾钦寒猛的抬头:“真的吗?” “当然了。” 苏末伸出手,笑道:“不过现在最重要的还是赶紧回去,家里还有孩子在等着呢。” “走吧,我扶着你。” 顾钦寒微怔,反应过来后连忙过去,让苏末扶着自己。 二人并排走着,顾钦寒不动声色的打量四周,试图找到一点熟悉感,可四处都是陌生的,除了身边的苏末。 心里有些异样。 他垂眸,望向自己的薄底快靴,靴底用的是皮子,上面的布料是黑缎,侧边还有用金丝绣的祥云。 白色的里衣用的是丝绸,舒适柔软,说是价值千金也不为过… 就在他思索的时候,迎面而来的牛车忽的停了下来。 “吁” 牛车上坐着两个男子,瘦瘦小小的牵着缰绳,略显圆润的则是坐在一旁,神色有些激动。 “夫人?还真是您啊?” 苏末和顾钦寒同时抬头看去。 人瞧着有些眼熟,但没认出来。 她皱着眉,心里下意识升起一抹防备,“您是?” 周善馐挥了挥自己胖乎乎的手,做出炒菜的动作,脸上的横肉因为激动而发颤。 “码头边上,小饭馆。” 说完,怕苏末还是想不起来,又抬手拍了拍自个侄子。 “小六,还记得不?” 周小六也配合的仰起脸,笑眯眯的做了个挥帕子的动作。 “炒茄子,炉焙鸡。” 这么一说,苏末倒是想起来了。 当初去湖州府,来回都去码头边的小饭馆吃了饭,因为自个吃的多,那厨子还说她是他的伯乐,送了道菜来着。 “周掌柜,是您啊。” 苏末露出笑,眉眼弯弯,眸光扫过他身后绑起来的桌椅。 “您这是?” 周善馐本就是喊下试试,见苏末真还记得自己,脸上的横肉又抖了抖,至于苏末问起自己的情况,一点也不见外。 大手一挥,便道:“别提了。 码头边的生意本来就不好,这自从县城开了家什么麻辣烫的吃食铺子后,更是越发的惨淡。 这不,撑不下去了,便打算回乡里去,正好小六也老大不小,该成亲了。” 有没有人阳后,也会咳嗽咳出血??? (本章完) 162 回落山村 周小六听着自个叔父的话,有些不太好意思的低头,挠了挠后脑勺。 苏末确实没想到,当初给李氏提的主意,竟是断了别家的生意。 不过这世道就是如此,有人挣得盆满钵满,自然也有人输得血本无归。 她浅浅笑着点头,想着自己曾答应过顾锦年的话,瞥眼满地的金光,不愿与周善馐继续聊下去。 “那您忙,我这家里孩子还等着呢,就先行告辞了。” 周善馐却是喊住了她,胖乎乎的身子往边上挪了挪,脸上的肉因为笑容挤在一块。 “日头大,您夫君这脸上瞧着没点血色,怕是经不住折腾,夫人若是不嫌弃,把住址说一声,我送您二位一程,也省的您这搀着走,费力。” 说完,还怕苏末多想,周善馐笑眯眯的道:“我那铺子的东西只要今天搬完就行,这送您二位一趟,不碍事。” 这是给误会了。 但不得不说,周善馐说的也有几分道理,虽给顾钦寒用了药,但到底还是个病患,且她还着急赶回去,若是有牛车坐,定是极好的。 “那我就不同您客气了。” 苏末扯了扯嘴角,先是应下,随后又同周善馐解释二人的关系。 “只不过这位并非我夫君,而是我刚寻回的弟弟。 他昨日受了伤,带去看了大夫,上了药,因时辰早了些,碰不上路过落山村的牛车,不得已之下,只好搀扶着走回去。” 顾钦寒则是垂眸瞧着鞋尖,沉默不语。 他不喜同陌生人说话。 周善馐听完苏末的解释,难免有些不好意思,他挠挠头,眼睛转了转,抬手拍了拍周小六,转移了话题。 “亲人重逢,是好事呐。” “小六,你下去帮忙搀扶下。” 周小六跟着自个叔父那么多年,自然清楚叔父的心思。 他把缰绳递给周善馐,从牛车下来,乐呵呵的对着苏末道:“夫人,您先上去坐着,这位公子交给我就成。” 苏末没客气,当即就要松开顾钦寒的手,却不曾想没松开。 她眉头一皱,看过去,直接撞进顾钦寒那双纯净的眸子里。 他什么都没说,就这么看着她,眼神里有彷徨、不安、紧张及小心翼翼,像是以为自己要被抛弃的小鹿一般。 周小六和周善馐自然也瞧见了,两人对视一眼,有些发愣,这可一点也不像这个年纪该有的眼神。 但是好在下一刻,苏末就解释了原因。 她婉拒周小六的好意,自己搀扶着顾钦寒上了牛车,对周善馐露出歉意的笑,随后抬手,指了下头。 “我弟弟被伤了头,不记得以前的事,所以…” 周善馐顿时了然,看向顾钦寒的眼神带上些许怜悯。 多俊郎的公子哥,居然伤了头,可惜了。 “总归人还活着,能重逢…” 他长叹一声,眸光渐渐飘远,略有感慨。 苏末抿唇,无声的笑了笑。 周善馐也不愿继续这个话题,两人默契的没在继续说下去。 苏末那时解释她与顾钦寒关系的时候,就有说过落山村,周小六怕搞错,又问了一遍,确定无误后,便掉头往落山村赶去。 周善馐却是觉得这村子莫名耳熟,好像在哪听过似的,只是想了一路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苏末不打算从村里走,毕竟这带个顾钦寒,若是给人瞧见了,免不得多些闲话。 她不怕别人多嘴,只是有些不必要的麻烦,能避免还是避免的好。 因此快到村口的时候,苏末便让小六停下来,并且默默让258给她备了一吊钱,这一停下来,她便假装从怀里取出一吊钱来。 “这一路麻烦您了,小小谢礼,您一定要收下。” 她不是那种贪便宜的人,坐了别人的牛车,享受了别人的恩惠,给与一定的感谢也是应该的。 一吊钱也就是一百文,若是真要计教,确实比她租牛车都还多,但人家愿意帮忙,这份情意是无价的。 周善馐肯帮苏末,完全是因为当初苏末把他做的饭菜吃光,他认为苏末是他美食的知音。 他从未想过要收苏末的谢礼,因此这会苏末掏出铜钱,他看都没看一眼。 “这怎么能行,这钱我不能收!” 周善馐微微板着脸,有些不太高兴。 心里有那种:大抵是我把你当知音,你居然拿钱侮辱我的感受。 “您若是真心想谢我,那就……” 周善馐眼珠子一转,落在一旁的周小六身上,脸上顿时露了笑。 “那就帮忙给我家小六说个媒吧。 我家小六这模样你也瞧着了,虽说比不上您弟弟,但也看得过去。 而且这孩子老实,本分,做事也勤快,我这些年开铺子,也攒了不少钱。 若是成了,到时候我家小六成亲,您来做上客,到时候再带上孩子,让他们帮我家小六压床。” 压床这事,按理来说都该是男方家里的亲戚的小孩子来做。 但周家的那些亲戚都在当初开吃食铺子的时候,因为钱给闹掰了。 他这人素来不是个愿意委曲求全的,别人却是想让他去求他们,他就越不可能这么做。 苏末见周善馐是认真的,这钱倒也不好在继续递过去,她想了想,也没答应太满。 “成,那我帮忙在村里给你打听打听,不过能不能成,那就不好说了。” 周善馐见她拿钱的手收了回去,脸上的笑意浓了几分,至于说媒这件事,他也没抱多大希望。 “那就辛苦您了,到时候若是真有人选,您就找人去周家村传个信,我们这还得去搬东西,就先行告辞了。” 周善馐乐呵呵的同苏末告别。 周小六听着两人总算是聊完了,顿时松了一大口气,脸上的绯红都消散了些。 不用周善馐开口催促,麻溜的扯了下缰绳,赶着牛,落荒而逃似的离开了落山村。 苏末搀扶着顾钦寒,见那匆忙离去而扬起的尘土,无奈的摇摇头。 那些去胡家上工的人失踪的消息到底还是瞒不住,村里哭声阵阵,依稀还能听见几句带着“王盈盈”名字的咒骂。 苏末垂眸,敛住眼底复杂的神色,对顾钦寒道:“来,走这边。” 顾钦寒从始至终都在观察着苏末,见她如此,心里默默把“王盈盈”这三个字记了下来。 前面一章,也就是苏苏骗顾钦寒那里,略略修改了下,大家可以重新看一看。(之前骗是亲姐弟,现在改成了无血缘关系。) (本章完) 163 倒霉男人罢了 顾杏年睁开眼的第一句话便是娘亲。 只是张望许久,也不见人来,小嘴一撅,晶莹剔透的泪珠已经挂在眼帘。 顾锦年一直守在床前,听见她的哭声,抿唇望了眼从窗户照进来的阳光。 光那么温暖,却洒不到他身上。 顾锦年垂眸,压住内心的薄凉,抬手抱住顾杏年,安抚道: “小妹乖,娘亲马上就回来了,别哭。” 小姑娘没那么好哄,她捂住耳朵,眼尾泛红,哭声听着大了不少。 “娘亲…呜呜…我要娘亲…” 顾锦年有些束手无策。 而睡梦中的顾平安在顾杏年哭声响起的那一瞬间,整个人条件反射似的睁开眼,鞋子都来不及穿好就往外跑。 “杏年别哭,哥哥来了!” 他狼狈的跑进卧房,头发凌乱,因为昨个大半夜才回来,没有睡饱的缘故,眼底有些乌黑,眼睛里充满了对顾杏年的担忧。 尚在哭泣的顾杏年瞧见后,有些没反应过来,怔怔的瞧着,还打了个嗝,鼻子还不争气的冒了个泡。 回过神来的小姑娘这会也顾不得找娘亲了,羞得急忙用被子捂住脸,哭的更加大声。 顾平安挠挠头,不解的看向顾锦年,小声问道:“怎么了这是?” 顾锦年看了眼被子鼓起的小包,又看了眼茫然的顾平安,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没什么。” 顾平安还困着呢,听见顾锦年这么说,也没多想,至于屋里没瞧见苏末这事。 她不在肯定是不在的原因,娘亲又不是小孩子了,不用太担心。 “那我回屋睡觉去了,你也好睡会,待会还得去村塾呢,在村塾里睡着,会被谢夫子打手背的,可疼了!” 顾平安迷迷糊糊的,也没注意如今是什么时辰,他耷拉着眼,说完话就往自个房间走回去。 顾锦年透过窗户,瞧着他进屋关门,无奈的摇摇头。 回想被那个女人带走后听到的消息,那么多条人命,这几日,村塾估计是不用去了。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她。 顾锦年微微垂眸,遮住眼底的情绪,他低喃着,声音小的只有自己才能听见。 “求你,别骗我…” 明明不过短短几个时辰,却让人有种度日如年的感受,床上的顾杏年哭累又睡着,四下静谧无声。 顾锦年坐在床边,看着鸟儿落下窗边又展翅离去,自己也一点一点坠入深渊。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撑过那短短几个时辰的,只知道在苏末推开院门,迎着光走进来的时候,眼底有些发热,整个人如同枯木逢春,再次活了过来。 只是… 她身边的那个男人是谁? 顾锦年握紧了拳头,眸光扫过男人的面容,心里莫名的生出几分厌恶。 而顾钦寒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抬眸,便与顾锦年的视线对上。 两人相互对视,顾锦年最先败下阵来,他抿唇,看着男人脸上挑衅的笑容一闪即逝,眸中神色略显阴鸷。 虽然不知道这个男人是谁,但他十分确定,他们,都是同一类人。 顾钦寒其实已经略有猜测,这个跟自己对视的小孩,许就是自个的便宜外甥。 他虽然失忆了,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但在瞧见这个便宜外甥的第一眼,他就有种莫名的感觉。 他和这个便宜外甥是一类人。 只是小孩到底是小孩,沉不住气,顾钦寒难得起了逗弄孩子的心思,这会成功了,心里还有些高兴。 苏末不知道自个的便宜儿子和便宜弟弟还没正式见面就已经交手,她把顾钦寒送到书房,扶着他坐下后,便交代道: “我去叫孩子们起来,再弄个早饭,你自个坐着歇会,若是觉得无趣,也可去院子里晒晒太阳。” 顾钦寒乖乖点头,将内心的情绪藏的一干二净。 苏末见状,笑了笑,往外走了两步,忽的又想到什么,转过头,瞧着他,十分随意的问道:“对了,你还记得自己叫什么吗?” “顾钦寒。” 顾钦寒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反应过来后,眉头微皱。 苏末微怔,不免有些怀疑药效,眼皮轻颤,她按耐住心中升起的怀疑,又问:“除了名字,你还记得其他的嘛?” 顾钦寒认真的想了想,却什么也没想起来,他摇摇头,道:“什么都想不起来。” 苏末心里松了口气,面上却不显,她浅浅笑着,安慰道:“想不起来就算了,好好休息。” “嗯。” 顾钦寒乖乖听话,随手在桌上抽了本书,显然一副打算看书的模样。 苏末见状,便出了书房。 才出门,就赶紧问258:“258,这失忆药剂的药效真有一年吗?” 258突然被喊,还有些懵,等听完苏末的话后,认真想了想,没敢打包票。 “这还真说不准,药剂这种东西,用起来效果怎么样,那都是因人而异的。 一年的这个时间,也只是进行药物实验后,根据所有实验对象产生的数据进行一个……” 苏末一听这些就头疼,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没好气的说道:“说人话。” 258止住嘴,讪讪道:“就是说一年的时间其实是个中间值,有的人使用药剂后,药效无法发挥到极致,可能八九个月就会恢复记忆。 有的人使用后,可能要一年半的时间才会恢复记忆。 除此之外,有的人在恢复记忆后,会失去这段时间的记忆,有的人则是慢慢忘记这段时间的记忆,有的人却是一辈子记得。 这个都是不可控的,唯一能保证的,只有现如今他肯定是失忆的。 所以为了保险起见,宿主大大最好能物用极致,将该人物利益最大化。” 苏末听完这番话,默默朝自个卧室走去,没在吭声,只是等到了卧房门口,她才跟258说道:“我知道了。” 258和自家宿主相处这么久,对她也算是有一定的了解,知道她从来不是个会让自己吃亏的人。 这会听苏末说知道了,自个也识相的闭了嘴,在她脑子里,做个安安静静的小光团。 而苏末则是进了卧室,和顾锦年开诚公布的好好谈了一番。 也不知过去多久,顾锦年总算理清了一切,脑中付出顾钦寒面容的时候,眼睛里已经带上些许怜悯和讥讽。 哼,不过是个被娘亲算计的倒霉男人罢了。 他想着,有些高兴的抬起下巴,将苏末交代给他的任务记在心里。 “娘,我都明白了,你放心吧!” 顾锦年的日常: 娘亲不在:我emo了 娘亲陪着:我好幸福ヾ(@^▽^@)ノ (本章完) 164 舅舅 顾锦年心眼多,心思细腻,苏末对他说出的承诺,还是很放心的。 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眸光瞥过被子鼓起的小包。 “我去弄早饭,你盯着点杏年,过会儿把她喊醒,还有,多了个舅舅这事,提前给她吱个声。 平安那边,我会过去。 至于村塾那边,我会以你们受了惊吓,需要休养为由,给你们两兄弟告假两日。 村长和谢夫子那边,我会打点好,但天底下到底是没有不漏风的墙,为了避免产生不必要的纷争,这两日你们两个还是在家待着。 避避风头,顺带,同他打好下关系。” 王氏一族,因为王盈盈死了不少人,而她昨日急忙赶去云禾村,并不能确定三个孩子被王盈盈掳走的消息有没有传出去。 若是传出去了,两兄弟这平平安安归来,难免会有些人多想。 顾锦年自然也是想到这一点,他点头,神情略显严肃。 “嗯,我晓得的。” 今日的日头格外烈,像是要将所有黑暗都公之于众一般,苏末抬眸看了一眼,眉宇间依旧冷清淡漠。 顾平安睡得浅,苏末一敲门就醒了,穿上鞋子,他披着外衣,打开房门的一小角。 探出头,瞧见是苏末后,脸上露出招牌憨笑。 “娘,有事吗?” 考虑到书房就在正对面,苏末用眼神示意顾平安让开,然后走进去,将门给合上。 “没什么大事,就是跟你说一声,娘寻到了失散多年的弟弟,也就是你舅舅。” 苏末说的格外风轻云淡,就好像在说今早吃什么一样。 顾平安却是瞪大眼睛,满脸不可置信。 “舅舅?” “不是,娘,我这以前也没听您说过啊?” 这这这…从哪冒出来的舅舅? “你不知道的事多了去了。” 顾平安那蹬鼻子上脸的性子,苏末心里明清,这要是顺着给他解释起来,十天半个月都能一直问各种奇奇怪怪的问题。 她摆摆手,直接开口,转移顾平安的注意力。 “你舅舅与我失散后,走南闯北多年,武功高强,我有心让他收你为徒,教你武功,你可得好好表现,别让娘失望。” 然后不再理会满头雾水的顾平安,朝外走去,走之前还不忘“威胁”他一番。 “还有啊,你舅舅这两日受了伤,不记得以前的事了。 你瞧见了他,可得好好管住嘴,别欠,不然别怪娘心狠手辣,知道不?” 顾平安的心思都被苏末那句“你舅舅武功高强,我有心让他收你为徒,教你武功”给吸引住了。 听见苏末的“威胁”,十分自觉的捂住嘴,猛的点头。 管他哪来的舅舅,能教他武功,就是世上最好的舅舅! 顾平安抱着这个想法,换上自己最好看的衣裳,头发也梳了一遍,就连用柳条净口的时间都久了不少。 也不用苏末喊,自个跑进厅房,拉出椅子坐上去,整个人坐的端端正正的。 苏末端着刚煎好的鸡蛋饼进来,瞧见这一幕,不免觉得有些好笑。 “你这是作甚?” 顾平安眼巴巴的望着那盘鸡蛋饼,咽了咽口水。 “初次见面,我得给舅舅一个好印象。” 苏末无奈的摇摇头,也没制止。 顾锦年听见动静,从卧房探出头,看了顾平安好几眼,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大哥,你…” 顾锦年双眸微眯,拉长话音,语气略显疑惑。 “还没睡醒?” 不然哪会坐的这么端正,连面前的碗筷都摆得那么整齐,而且冒热气的鸡蛋饼放在面前,居然能忍住不吃? 顾平安:“……” 他正要开口,院子里传来脚步声,到嘴巴的话又咽了下去。 顾平安白了一眼顾锦年,默默揉了揉发饿的肚子,摈住呼吸,没吭声。 顾锦年挑眉看向门口进来的两道身影,忽的明白了什么。 唇角轻勾,顾锦年笑了笑,转身进了卧房,将顾杏年给喊醒。 “妹妹,快醒醒,娘亲已经把早饭弄好了。” 顾杏年原本还有些迷糊,眼睛半眯着,听见娘亲和早饭,顿时就精神了。 “娘亲在哪?” 她睁开眼,左右张望着,却发现只有二哥在自己身边,小嘴当即撅了起来。 顾锦年记得苏末的嘱咐,连忙道:“家里来了客人,娘亲在厅房陪着呢。” “客人?是谁呀?” 顾杏年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眨巴眨巴眼睛,伸长脖子往门那里看去。 顾锦年无奈摇摇头,拿起一旁的衣裳,一边给她穿衣裳,一边道:“是咱们的舅舅。” “舅舅?” “跟卿舟的舅舅们一样的嘛?” 顾杏年乖乖的张开手,配合顾锦年把衣裳穿起来,小眉头则是拧成一团,皱着小脸,有些不太开心。 “我能不能不要舅舅呀?舅舅一点也不好。” 卿舟说过,他的三个舅舅从来不会买吃的给他,也从来没有抱过他。 顾锦年知道顾杏年在想什么,他揉揉顾杏年的头,帮她把衣裳系好。 又抱着她往床边挪了挪,然后下床,帮她把鞋子穿上。 难得温柔的哄道:“杏年放心,我们的舅舅跟陈卿舟他那三个舅舅不一样的。” “真的吗?” 小姑娘有些不信,噘着嘴,一双腿在床边晃呀晃的。 顾锦年张开手,将她从穿上抱下来。 “当然是真的,不信你出去瞧瞧,又或者问问娘。” 小姑娘眼睛转了转,觉得也有几分道理,只是问娘哪有直接舅舅来的真切。 她捂嘴笑了笑,趁顾锦年没注意,撒丫子就跑了出去。 屋里就多出一个人,看来他就是舅舅了。 小姑娘想着,直接跑到他面前,仰起头,用苏末那张缩小版的脸盯着顾钦寒。 “舅舅?” 顾钦寒一下没反应过来,怔怔的点头。 顾杏年瞧着他这样,只觉得舅舅好像有点傻,但长得挺好看的,跟娘亲一样的好看。 “你会给我买吃的吗?” 小姑娘眨眨眼,直勾勾的盯着顾钦寒。 “糖葫芦?杏花糕?” 顾钦寒这下总算是反应过来,瞧着眼前熟悉的面容,听着那软糯糯的声音,想来这便是自个的外甥女。 真可爱,长得真像她娘。 顾钦寒想着,心里有些发软。 只是潜意识告诉他,买这些东西都需要银钱,他往怀里摸索一番,空空如也,不禁生出几分难为情来。 “我身上没有银子,所以…” 小姑娘肉眼可见的失落了些。 但也没气馁。 “那…那你会抱我吗?” (本章完) 请假 请假几天,我中午起来反胃,结果吐出来的是胆汁+黑色血块+黑色血丝。 后面黑色的血没了,成鲜红的,不多,就是喉咙和鼻子里都是一股血腥味,整个人吓得脸都白了,肚子也不太舒服,联想到这两天左边太阳穴疼,心里慌。 拍照片给我先生看,他说去医院,但我自己一个人去医院不太敢,所以决定先休息,等我先生明天回来后,再一起去医院看看… 《死后我成了三个主角的炮灰娘亲》请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65 老熟人 这个好说。 顾钦寒当即站起身,将顾杏年一把抱起。 小姑娘还是头一次体验这么高的视角,稀奇的很,一双眼弯成了月牙。 苏末瞧见,连忙招手,让顾钦寒放顾杏年下来。 “你身上还有伤呢,赶紧把孩子放下来。” 顾杏年虽小,但也知道受伤需要休息的道理,再者她也是个懂事的,这会听见苏末的话,自个便扑腾着双手,小嘴跟抹了蜜一样,声音又软又甜。 “舅舅…舅舅,放我下来吧~” 顾钦寒素来是不爱言辞的,饶是失忆,性子也不会变。 只是因为药剂的作用,在面对苏末这张脸时,总是会心生几分欢喜与依恋,让他不忍冷漠对待。 这会面对与苏末十分相似的顾杏年也是如此。 他小心翼翼的将顾杏年放下来,努力使自己的面部表情柔和些,却因为生疏的缘故略显怪异。 “那…那等舅舅身子好些了再抱你…” “嗯嗯。” 顾杏年乖乖点头,自个爬上椅子,心想二哥哥果然没有骗她,舅舅比卿舟的舅舅们好多了。 顾锦年这会也走了出来,因为苏末的交代,神情不似最初的戒备,但也没好到哪去,生硬的喊了声舅舅后,便看向了顾杏年。 “快下来,你还没净口洁面呢。” 顾杏年可是爱美的,一听这话,小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重新爬下来捂着脸就跑了出去。 第一次和舅舅见面,居然没有净口和洁面,好丢人啊!!! 顾杏年到底才四岁多,苏末自然是不放心让她一个人去洗漱间的,她无奈的摇摇头,同屋里三人打了声招呼便跟了过去。 只是苏末一走,屋内的气氛便尴尬起来。 顾钦寒对这两个小外甥谈不上喜欢,冷脸坐在椅子上,同对苏末及顾杏年的模样天差地别。 顾平安见舅舅面无表情的模样就犯怵,嘴巴张了张,却不知该说什么。 顾锦年就更不用说,要不是苏末说让他跟顾钦寒打好关系,他都不愿跟顾钦寒待在同一间屋里。 开春的天不热,粥与鸡蛋饼上腾起的白雾随风而逝,苏末牵着洗漱好的顾杏年进来的时候,就瞧见屋内三人互不搭理的模样。 秀眉微挑,她将顾杏年放到顾钦寒旁边的桌子上,然后催促几人用早饭。 等瞧着都吃好了,苏末放下碗,对着顾钦寒将自己的打算一一道来。 “你身上有伤,这段时间就好好在家休息,别出门了。 另外我这也没你的衣裳,明个儿我去县里买几身,还辛苦你,帮着照看下三个孩子。” 顾钦寒想都没想就应了下来。 “好。” 顾杏年一听要去县里,肚里的小馋虫瞬间发作了,咽了咽口水,眼睛放光似的的盯着苏末,可怜巴巴的。 “娘,我想吃糖葫芦…” 苏末对于这点要求并不会拒绝,再说了,抬手揉了揉小姑娘的头顶,宠溺道:“好,娘明个儿给你带。” “谢谢娘,娘亲真好~” 顾杏年两眼弯弯,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了。 三个孩子,苏末自然不会厚此薄彼,扭头看向顾平安和顾锦年,问他们有没有什么想要的。 顾平安也有些嘴馋,要了串糖葫芦。 顾锦年则是摇摇头,他不重口腹之欲,一心只想读书,早日下场,考取功名。 而村中的村塾成立后,他可看的书籍多了不少,现有的都还未学透,自然也没必要再买新的。 再者,最近又有颗牙齿略显松动… 顾锦年想着,下意识的舔了下那颗松动的牙齿。 苏末知道顾锦年顾忌什么,心里琢磨了下,决定明个儿给顾锦年买根毛笔。 顾锦年勤奋好学,白日在村塾学习,夜里还会点烛练字,碰上沐休,也是早早起来,自个进书房去温书习字,这毛笔作为消耗品,自然是不嫌多的。 打定主意,苏末便打发顾平安和顾锦年把碗筷收一收,拿去厨房洗了去。 然后让顾杏年陪着顾钦寒在院里晒晒太阳,自个则是去把留给顾杏年的那间房收拾收拾,先给顾钦寒住。 等房间收拾好,顾平安他们也把碗筷洗好了。 苏末走过去,叮嘱道:“你们两兄弟别乱走,我去村长那里一趟,知道不?” 说完,还给顾锦年使了个眼神,让他看着点顾平安。 顾锦年心领神会,微微颔首示意自己会的。 苏末这才放心的出了门,走的时候,还不忘把院门给锁上。 村长家门口挤满了人,大都是王氏一族的,连当初去过王盈盈家审判王盈盈和她娘偷苏末野猪的那几个族老都惊动了。 妇人低着头,呕心抽肠地哭着,边上还站着孩子。 年纪较小的孩子们一脸迷茫,不知道自个娘亲和奶奶为何要哭。 而已经懂事的孩子们神色各异,有的默默哭泣着、有的笨拙地安抚长者、有的面无表情的站着,毫无存在感。 苏末大致瞧了眼,发现那些个面无表情的小姑娘们大都是个子瘦瘦小小的,穿着泛黄破旧的衣裳,头发也枯黄。 心里顿时有些明了,但别家的事,她管不着,也没必要管。 费劲九牛二虎之力,苏末挤过人群,进了村长家,才进去,就瞧见里面还有个老熟人。 李封居然过来了。 苏末有些意外,但瞧见他身边的村长儿子,又有些理解,怕是村长儿子昨个夜里去报官,给碰上了。 只是这李封可是方仕的下属,而方仕又和胡家关系匪浅,这黑甲卫都把胡家查封了,来往两处之间的李封是如何逃过一劫的? 苏末双眸微眯,心里对李封升起几分戒备。 李封也瞧见了苏末,想到方仕信中所言,他连忙摆手,让村长儿子等会再说,自个则是朝着苏末迎了过去。 “顾夫人,您可算来了。” 说完,李封还往边上瞅了瞅,见有人瞧过来,到嘴边的话顿时换了一句。 “昨个下午我路过成衣铺,听旁家的杨氏说有人去寻方掌柜,一猜便猜到是您。 只是新任县令大人前日抵达沿海县,县衙里事多,本想着得空过来给您传个信,结果夜里就碰上您这村里的人报官…” 新任县令? 所以村长所说的生面孔、带着峣州府口音的衙役,就是这新任县令带来的人… 苏末按耐住心思,调整好表情,眉眼流露几分担忧,顺着李封的话问下去。 “那方姐姐她?” (本章完) 166 没事就好 “您放心,昨个儿一大早,方大人的人便把方掌柜给接走了,说是给方掌柜在在京城置办了铺子。 只是事发突然,方掌柜来不及跟您通个信,便交代我同您说一声。” “无事就好。” 苏末松了口气,莞尔一笑。 惠娘正要去厨房打壶水给村长送进去,瞧见苏末来了,方向一转,大步走过去。 嘴巴微张,想问问孩子们可是平安无事,却瞧见门口有人探头探脑的,当即按耐住心思。 惠娘本就是以夫为天的妇人,凡事首先考虑的,自然也是自家男人的利益。 她自然是盼着三个孩子平安无事的,只是这次的事着实严重了些。 若是三个孩子被王盈盈掳走的消息传出去,而孩子们又平安归来,这些人定是会多想。 这顾家没个男人撑着,到时候定会被他们欺负,且自家男人作为一村之长,在这事上,也不好处理。 理智点,帮着苏氏,可王氏一族平白无故没了那么多人,心里都憋着一口气。 这人一急眼,哪里还管得上思考自己曾经的过错,只会想着凭什么你家的人能平安归来,我家的人却凭空失踪。 而若是帮向王氏一族的,人苏氏也没做错什么。 因此这最好的办法,就是避免这种情况发生。 惠娘不在看门外的人,对着苏末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往屋里走去。 “你可算是来了,你叔这一醒来就在问你啥时候过来呢,快进去吧!” 苏末了然,向李封投去一个歉意的目光,道了句:“我先进去了。” 李封自然是理解的,微微让开身,等苏末跟着惠娘朝屋里走去后,脸色顿时恢复那凶神恶煞的模样。 犀利的眼神扫过四周,见王氏一族的族老们都围着村长儿子刁难时,手直接握住腰间大刀的刀柄,大刀金马地走过去,开口便将几个族老吓得闭了嘴。 “聊的这么起劲?不如跟本班头一块去衙门,也好让县令大人听听?” “差爷说笑了…” 王族长脸色不太好看,干巴巴的回了句,却见李封神色不变,当即给旁边的人使眼色。 不过刹那间,族老们纷纷散去。 李封眸光扫过乌泱泱的门口,挑眉对着又道:“这么多人围在此处作甚,就算有消息,那最先知道的也是衙门里头。 若是实在担忧,倒不如去衙门里侯着。” 王族长脚步一顿,心里略有不满,但又不敢不听,转身喏喏的应了句,出门后便把所有人都给打发走。 没了那些哭泣声,四下安静不少,村长儿子,也就是陈靳渊松了口气,对着李封微微拱手。 “多谢差爷。” 李封神色缓和了些,摆摆手,不以为然。 “小事一桩,我还有些事需要过问令尊及顾夫人…” 话还没说完呢,陈靳渊立即明了,微微侧身做了个请的动作。 “辛苦差爷了。” 屋内。 苏末跟着惠娘一进门,就听见惠娘小声的发出一连串问题。 “昨夜什么情况?” “王盈盈可有为难你?” “三个孩子怎么样了?” “可平安无事?”” 苏末自然没有瞒着,但也没全盘托出,她微微颔首,同样小声回道:“我这运气好,直接就找到了关着三孩子的屋子。 见王盈盈没在,赶忙把孩子带上,连夜赶了回来。 这孩子们都没受伤,就是受了点惊吓。 我把他们哄睡着,又去接人,等回村的时候,听见村口的哭声,便琢磨着过来同叔说一声。 村塾那里,暂时不让孩子们去了,让他们在家休养一段时间,缓过来再说。”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惠娘听见孩子们没事,拍了拍胸脯,松了口气。 “至于村塾那里,你叔已经同谢夫子和王魁星商量过,决定先关一段时间,等这事告一段落再说。” “另外,李班头已经跟咱们透过信,那些失踪的人怕是凶多吉少,所以你家三孩子被掳走的事,千万不能传出去。 至于辞海家和谢夫子他们那边,我已经和他们通过气,大家都会把嘴捂严实,不会让王氏一族的人知道的。” 说完,她忽的反应过来:“接人?接什么人?” 苏末靠近惠娘,声音又压低了些。 “前些日子,我寻到当年走散的家弟,本说好今日去接他的,却不曾想出了这趟事…” 说着,苏末叹了口气,又道:“家弟也是时运不济,被仇家追杀,受了伤,失忆了。 还麻烦婶子先莫说出去,等家弟好些了再说…” 惠娘听着这些话,一时不知该如何安慰苏末,手抬了抬,落在她胳膊上。 “你放心吧,婶子给你保证,只要你没说出来,这事便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婶子…” 苏末有些感动,望着惠娘,千言万语汇成一句:“太谢谢您了。” 惠娘语重心长的拍了拍她的手,“谢啥,你这一个人带着三个孩子也不容易。 这三个孩子被掳走,家里又多个男人,虽说是你弟弟,可要是不整妥当些,王家那些人知道了,指不定怎么说。” “再者我也是有私心的,你叔年纪大了,我也不想让他太操心,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也好让他能舒心些。” 这话苏末不太好接,抿嘴感激的笑了笑。 正好这会也进了里屋,苏末便将目光挪到里屋的村长身上。 村长躺在床上,脸上带着疲惫和忧愁,但瞧见苏末来了,还是打起精神,撑着床板坐了起来。 惠娘瞧见,连忙过去搀扶。 “慢点、慢点…” 村长听着惠娘满是担忧的话,挤出一抹笑来,安抚道:“我心里有数,你就放心吧。” 惠娘抿着唇没回话。 村长本就年纪大了,再加上以前跟着老人们从渝州府逃难的时候受了不少罪,后来日子好起来了,但病根依旧留着。 平日好生过日子倒也无事,但这次受刺激晕倒,病根复发,王落成把脉后,已经告知惠娘,若是不好好养着,没几年就该准备后事… 村长那会昏睡着,自然不知道这事。 但人对自己身体的情况大致是有数的,浑身没劲,好几处的骨头又酸又痛,喉咙也止不住的发痒,怎么都不像是无事的模样。 只是他不想让惠娘担心。 村长轻轻咳了几声,强行忍住喉咙的痒意,对着惠娘笑道:“今日着实是热,这趟久了,口干舌燥的,快帮我倒杯水喝喝。” 惠娘这才想起自己刚刚出去是去拿水的。 她略显懊恼的皱眉,“瞧我这记性,水还在厨房呢,我这就去提来。” 说完,便急匆匆地走了出去。 村长无奈地摇摇头,目光一直落在惠娘的背影上,直到人离开,他才看向苏末。 “三个孩子可平安回来?” 苏末点头,把跟惠娘的说辞重复说给村长听。 村长肉眼可见的松了口气,“总算有个好消息,我这心里踏实了。” 李封在这会也走了进来,只是他没有听全,因此一进门,就问道:“什么好消息?” (本章完) 167 千万别说漏嘴 苏末先是把起因一一道来,随后又不厌其烦的把对惠娘他们的说辞讲了一遍。 胡家因为铁矿的事被抄家,李封忙着撇清关系,保全自己,还真不知道王盈盈把三孩子掳走的事。 刚听到的时候,神情也跟着紧张,后面又听孩子们平安无事,整个人如负释重。 若是出了事,他都不知该如何跟方大人交代。 想到苏末刚刚说三个孩子受了惊吓,李封道:“这受了惊吓的后果可重可轻,要不,我寻个大夫来瞧瞧?” 苏末自然是没有答应的,顾钦寒还在顾家待着呢,若是给李封瞧见还得了。 “不用麻烦,过会我去请村里的大夫瞧瞧就行。” “那也成。” 李封没有多想,微微点头。 惠娘这会也提着水进来,另一只手还拿着几个杯子。 倒好水,先递给村长,然后再递给李封和苏末。 “这瞧着到吃午饭的时候了,要不都在我这吃?” 惠娘说着,抬眸看着苏末。 “到时候我用食盒把三个孩子的饭菜装好,你给带过去,也省得折腾。” 惠娘也是一番好意,想着苏末昨夜里去云禾村救三个孩子,来回折腾,这会肯定累的不行,她能帮就帮些,左右也就是多煮些饭菜的事。 若是以前,苏末肯定是直接应下,但如今家里多了个顾钦寒。 若是这会说自个寻着失散多年的弟弟,就算李封不去看,也定会告诉方仕。 而方仕被苏致远资助多年,自然是清楚苏家的情况,到时候被他察觉到异常,可就麻烦了。 想到那时自己在方仕眼中瞧见的杀意,苏末眸光微闪,抿出一抹笑,摇头婉拒惠娘的好意。 “杏年这孩子到底年幼些,受得惊吓也比平安他们重,我这趁着她睡着才出来的。 这会也该回去陪着她,顺带去请王大夫给瞧瞧,就不麻烦婶子了。” 惠娘听完这话,也不在留苏末,点头摆摆手,倒是催促起来:“那你赶紧去!” 说罢,又想到什么,连忙叮嘱道:“王大夫那边不知道孩子的事,你去的时候就说半夜村里哭声不断,把孩子们吓到了。 千万别说漏嘴,明白不?” “我晓得的。” 苏末微微颔首,扭头同村长告别,又瞄了眼李封,转身离去。 李封接收到眼神,当即对村长道:“这失踪一事,衙门会尽快查清,若是期间有人闹事,大可去衙门寻我。 另外那七亩盐碱地的事,明日县令大人会过来,届时会将麦子收割称重,兹事重大,定要安排周到。” 村长一听这话,神色严肃起来,十分郑重的承诺:“李班头放心!” 李封微微颔首,“你心里有数便是,我还有事,就先行一步。” “哎,您慢走!” 村长恭敬道,随后又给惠娘使个眼色,“惠娘,送送李班头。” 李封倒是给拒绝了,他还要去寻苏末说事呢。 “不用麻烦。” 他单手握着刀柄,拒绝后头也不回的离开陈家,按照记忆中的路线,朝顾家的方向追过去。 还没走几步,就遇上等着他的苏末。 李封拱手行礼:“顾夫人。” 苏末微微颔首:“李班头,义兄那边,可有给我的消息?” “方掌柜离开前,有给一封方大人的信,信中有交代属下,让属下跟您说一声。 盐碱地一事,圣上对您颇为赞赏,特地颁发嘉赏的圣旨,由新任县令大人带来。 明日县令大人便会前往此处,收割麦子及称重,您提前做好准备,莫要失了大体,落下不好的印象。” 李封说着,声音渐渐放低,同时还不忘观察着四周,避免有他人偷听。 “此次上任的县令大人实乃圣上特派的钦差大臣,麦子收割后,便会大力发展盐碱地改良一事,待年后丰收,次年殿试后,便会将其调回京城。” “另外,朝中出了点事情,方大人受其牵连,需谨慎行事,特命属下暂时莫与他联系,且这段时间,您也莫同属下联系,待风声过去再说。” 苏末眸光微闪,心里已经略有猜测。 这出的事,怕就是指的私矿被发现。 想到自己在那个男人身上摸到的铁矿分布图,也不知道能不能利用上,创造点价值出来。 苏末按耐住心思,神色严肃的对着李封点头,随后又打听起王家那些人的事。 “王家那些人失踪的事,你这边可有什么消息?” 李封只以为她是担心同村之人,又瞅了瞅四周,确定无人后,小声将自己知道的事说了出来。 “我也不瞒着您,昨个夜里,黑甲卫们不知从哪里带回不少死人,都摆在衙门里呢。 我瞧瞧看了几眼,发现有不少是你们村里的。” 苏末眉头微皱。 李封注意到后,急忙扭转话锋:“不过也还带回来几个活着的,就是身上或多或少受了伤,瞧过大夫后,就被黑甲卫们关起来,说是要审问。 至于什么时候会送回来,得看黑甲卫那边…” 黑甲卫作为大雍朝特殊的存在,李封不过一个衙役,虽如今得知自个投靠的方仕背靠四皇子,但依旧不敢造次。 苏末是不在意这些人生死的,她只是想看看能不能听到对自己有利的消息。 这会听完后,微微捋了捋衣袖,颔首道:“您有心了。” 李封连忙拱手哈腰:“顾夫人客气了。” 随后抬起头,小声试探道:“您可还有疑虑?” 问完,又怕苏末误会,补充道:“若是无事,小的便先回县衙去,等大人再次来信,再与您联系。” 苏末摇头。 李封当即了然,再次拱手:“那小的先行告退,您切记,明日谨慎行事,莫要落下不好的印象,以免县令大人上奏时,书写不利于您的言论。” “我都晓得的。” 苏末颔首,身子微微一侧。 李封见状,不再多言,手下意识握紧刀柄,大步离去。 苏末没直接回顾家,而是转身去王落成家,寻他给三个孩子瞧瞧。 王落成不知道三个孩子被掳走的事,见苏末过来,还以为是她不舒服,打开药箱拿出脉枕就打算给苏末诊脉。 苏末见他误会,当即解释道:“不是给我瞧,是三个孩子。” 王落成手一顿,眉头紧蹙,“三个孩子怎么了?” 这两天实在是忙,明天还要去买东西。 昨晚本来忙完打算码字,结果刚坐床上就犯困,码着码着就睡着了Σ( ̄ロ ̄lll) (本章完) 168 玉竹的心思 “昨夜村中哭声不断,杏年到底年幼,被吓住,整夜梦魇,平安两兄弟也受了些惊吓。 昨夜我陪着杏年脱不开身,这不刚刚去村长那边,给平安两兄弟告假后,便过来寻您。” 苏末的解释,王落成倒也理解,昨夜村中可谓是鬼哭狼嚎,吓着不少年幼的孩子。 他这会也是刚闲下来。 王落成重新将脉枕放回药箱,背好,起身对苏末道:“走吧。” 二人一前一后往顾家走去,期间遇见坐在家门口陈久安她娘问起,苏末回以一笑,用同样的理由解释过去。 这边大都是陈氏一族的妇人们,听见这话,顿时歇了留苏末闲聊的心思。 待苏末和王落成离开后,陈久安他娘利索的转身进屋,拿起篮子,往里头装些鱼干和鹅蛋。 随后又喊来儿媳妇。 “玉竹,顾家孩子受了惊吓,礼我已经备好,你赶紧拿着瞧瞧去。” 陈久安的媳妇也是外地逃难过来的,姓玉,单一个竹字。 “来了。” 玉竹听见婆婆唤她,急忙从屋里出来,听完一番话后,利索的接过篮子。 只是才走出院门,瞧见旁的几家也有人拿着篮子出来,先是一愣,随后露出了然于心的笑容。 只是左瞧瞧、又瞧瞧的,没看见李氏。 玉竹是他们相公这一辈的妇人中,同李氏最要好的,这会没瞧见人,当即喊住众人。 “嫂子那边可能还不知道消息,咱们先去她那边吧!” 众人听见这话也左右瞧了瞧。 “还真是…” 不过也有妇人面露疑惑,“只是今个儿嫂子在家不?” 陈鹤云他们的吃食铺子生意好,忙的时候,全家都会去县里忙活。 玉竹自然是清楚的,不然她也不会开口提起李氏,动了动拿着篮子的手,左右瞧瞧后,将声音压低。 “那些失踪的人里头,有大哥的表舅,这嫂子他们哪能不回来…” 陈鹤云的娘也是陈氏族人,但这表舅,却是陈鹤云的小外祖在当初逃难时,从别人口下救过来的。 小外祖去世的早,这表舅便一直养在他外祖膝下,因当初被救下的时候,腿被割了肉,高烧不退,瞧过大夫,也只能保住命,腿是废了。 再者,他脸上也留了疤。 种种缺陷下,年过半百也未成娶亲,也寻不到生计,一直靠陈鹤云他娘照顾着。 他心里一直很感激,但更多的,是愧欠,多年被照顾,让他总觉得自己是个累赘,拖累了表妹。 所以在陈鹤云铺子开业,寻他去上工的时候,他拒绝了。 直到后来,王盈盈招工的消息传出来后,他不顾众人反对,签了文书,把拿到的工钱塞给陈鹤云他娘后,便坐着马车离开… 一开始,陈鹤云的娘也会去胡家的铺子寻人,见表兄面带笑容的上工,她心里也跟着欢喜,那点不安,也跟着消散。 只是随着自家吃食铺子越来越忙,她去胡家铺子的次数也随之减少。 有次去的时候,没瞧见人,问其他伙计,说是调去其他铺子,她也没多想。 谁曾想最后却听见进吃食铺子的客人说,胡家铺子被查封,伙计们都被抓了。 她急忙去看,却怎么也找不到自家表兄,两眼一翻,急晕过去。 再后来,铺子关门歇业,全家人坐着年前新买的牛车,回了落山村。 按理来说,像陈鹤云家出了事,她们去叫李氏给顾家送礼,有些不像话。 但玉竹却是想着,那李班头因为当初盐碱地改良的事,对顾苏氏的态度很恭敬,这次来查案的,又正好是李班头。 依照大嫂和顾苏氏的关系,说不定过去后,能在顾苏氏口中问到些有用的消息。 无论是好是坏,总归心里有个底,好提前做些打算。 玉竹的心思,不用说其她人也猜到几分,相互对视后,纷纷做了决定:“成,那咱们过去吧。” 陈鹤云家离得不远,玉竹提着篮子走在最前头,没一会儿就到了。 这陈鹤云的表舅失踪,生死不明,她们这么多人卡在这个时候寻李氏,到底有些不合适。 几人围在一块商量一会,一致决定,让玉竹去敲门,跟陈鹤云和李氏说清楚缘由,然后再汇合,一同前往顾家。 玉竹把篮子递给她们,搓着手走到陈鹤云家门前。 门没有关,但也没瞧见人,玉竹将被风吹乱的头发捋好,抬头看了眼冒着烟的烟囱,轻轻扣门,朝里头喊道:“嫂子,在家不?” 里面没人回应,玉竹也没在继续喊,而是默默等了会,不多时,有人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正是李氏。 脸色有些憔悴,眼底一片乌青,走过来的时候,抬手掩着嘴,哈欠连连。 李氏走着,到了门口才睁大了眼睛,瞧见来人后,面露疑惑。 “玉竹,你怎么来了?” 玉竹往里头探了眼,压低声音:“婶子怎样了?” “今早请王大夫来瞧过,扎针醒了没多久,吃过早饭和药后又睡了过去,这会还没醒呢。” 李氏没多想,将情况如实告知。 玉竹听见还在睡,当即将自个的心思说出来。 “是这样,今早李班头来村里,在村长家待挺久的,而后来,我瞧见顾苏氏也去了村长家。 这李班头对顾苏氏素来恭敬,再者,刚刚顾苏氏领着王大夫回顾家,说是三孩子昨夜被吓着了。 这不过来问问你,要不要跟咱们一块去顾家看望下三个孩子,顺带也问问顾苏氏,看看能不能问到些有用的消息。 不管是好是坏,这心里有个底,也好早些打算。” 李氏听着有些心动,但又有些犹豫。 “这有些不太好吧,到底三个孩子还病着呢。” 这提着东西过去看望三个孩子,是她们这些婶子对孩子的一片心意,可掺和上其他的事,这心意可就变味了。 顾家的待她不薄,她不想让两家的情意变味。 李氏微微抿唇,思来想去,还是拒绝了玉竹。 问出消息又有何用,若是还活着,迟早会回来,若是… 也改变不了。 “铺子那边不能关,你大哥跟笠翁带着大娃回了县里,家里就我和你婶子。 你婶子这睡一整个响午,我寻思也该醒了,就不过去了。 这样,我去拿些鸡蛋,你帮着给送过去吧!” 因为后面的剧情,把166章的内容稍微修改了下,各位宝儿可以重新去看看~ (本章完) 169 你也不想让你长姐担心吧? 李氏说罢,也不给玉竹再次开口的机会,转身就进厨房,拿了十二个自家鸡生的蛋,感觉有些不够,又把挂着的猪肉取下,切了一半。 猪肉用油纸包着,放进篮子后,再把鸡蛋放进去。 李氏提起掂量一下,感觉重量差不多了,才满意的点头,提着走出去。 玉竹清楚李氏的性子,她做出的决定是不会改的。 因此见李氏干净利落的进去又提着篮子出来,腹中那些劝导的话全都憋的死死的。 苏末那边,还不知道玉竹她们都提着东西准备上门拜访。 她正安安静静的站在一旁,看着王落成给顾杏年把脉。 良久,王落成收回手,从药箱里取出纸和炭笔,飞快这下一张药方。 “心胆气虚,需安神养气,我先将药方开好,过会你同我去拿药,煎服,一日一副,连服三日。” “至于平安与锦年,平日食补即可。” 王落成将写好的药方收入药箱中,眸光扫过睡梦中的顾杏年,站起身,道:“你不是说还有个伤患,在何处?” 在迈入乡间小道后,苏末便将自己前两日寻到失散多年的家弟这个消息告知王落成,并表示今早去接人的时候,家弟被仇家追杀,头部和胸膛受了伤。 因当时情况紧急,就近找个赤脚大夫给看了看,人虽然醒过来,但却失忆了。 便寻思着让他也帮忙瞧瞧,能不能治好,同时还麻烦他帮忙先保密。 毕竟顾家这孤儿寡母的,突然多个男人,这说是弟弟,明着别人不会说什么,背地里指不定怎么想,到时候传来传去,也不知会传成什么样。 苏末不怕别人说,但也不想添麻烦,毕竟顾钦寒的家弟身份是假的。 所以她寻思着,等顾钦寒身子好些,土质改善的事也开始操办的时候,大张旗鼓的在村里给顾钦寒办个接风宴。 到时候所有人重心都在土质改善上,自然没心思去琢磨顾钦寒。 王落成不去琢磨苏末的心思,他一个大老爷们,自然做不出嚼舌根这种事。 因此在听到苏末的请求时,他默默瞥了眼,道了句“我只管治病救人。” 王落成这人脾气不算好,有时说出的话也不好听,但他胜在有一颗赤诚之心,满心只想增进医术,治病救人。 苏末在当初给村长服用生骨水时,为应付王落成而编造出游医的消息,事后得知王落成次日便收拾行李起身去往湖州府时,就清楚这点了。 因此她才敢把顾钦寒的事告诉王落成。 再者,苏末也并不是担心顾钦寒身体的伤没有好,而是担心他失忆一事,会不会有被大夫治好的可能。 按住心思,苏末侧了侧身,打个手势,道:“这边…” 二人出了院子,苏末领着王落成走进左手边的第一间房,房门虚掩着,苏末没直接推门,而是轻轻敲了敲。 “钦寒,我能进来吗?” 屋内很快传来悉索声,像是在下床,随后又是脚步声,很轻,若非四下本就安静,苏末怕是都会听不见。 门从里面被打开,顾钦寒的眸光扫过来人,发现长姐身后有个陌生男子时,眼神顿时凌厉起来。 肤黄、发色发白,年过半百,褐色麻布衣裳,身背药箱,鞋边带有干涸后掉落的泥印。 是村里的大夫。 顾钦寒想到这一点,眼神渐渐平和下来,甚至还有些生涩的往后退了退,清澈的眸子只容得下苏末一人。 “长姐,找我有事吗?” 苏末把他眼神变化瞧得一清二楚,眸光微闪,心里不禁开始琢磨,要不要再给顾钦寒喂一次药。 总感觉这药的药效有点问题。 想归想,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先让王落成给顾钦寒瞧瞧。 苏末勾唇露出笑,给顾钦寒介绍道:“这是村里的大夫,刚给杏年瞧过。 我这不有些不放心你身上的伤,便让大夫也给你瞧瞧…” 说着,她将目光放进屋内:“咱们进去?” 顾钦寒下意识就应下来:“哎。” 等反应过来,剑眉微皱。 苏末察觉到,挑眉,问:“怎么了?” 顾钦寒回过神,腼腆的笑了笑,侧开身让出道,“没什么。” 就是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奇怪,对长姐的要求,完全不会拒绝一样… 顾钦寒睫毛轻颤,感觉心跳漏了一拍。 苏末没再理会他的异常,领着王落成走进去,然后又让顾钦寒赶紧坐下。 王落成先是给顾钦寒瞧伤。 顾钦寒身上的伤挺多的。 他先是查看头上的伤,毕竟顾苏氏说人有失忆的症状。 这失忆症,大多是头部重创后,淤血堆积导致。 只是王落成将布条解开后,瞧了许久,发现伤口并不算严重,按理来说,不该会导致失忆症的出现。 抱着疑虑,王落成继续往下看去,接下来是身上的伤。 苏末虽是长姐身份,但到底男女有别,这会要解开顾钦寒的衣裳,她便离开了房间。 王落成也是为病患着想,自个上手,准备帮顾钦寒解开衣裳,只是才伸手,一道去冰刃般的寒光便落在他身上,使得他顿时僵硬住。 随后耳边响起顾钦寒冷冽的声音:“我自己来。” 没有苏末在,顾钦寒就恢复成那个黑甲卫统领的模样。 身上散发着在血海里搏杀出来的杀伐之气,剑眉凌厉,双眸如墨,眼底深邃如海,蕴藏着无穷无尽的寒意。 王落成咽了咽口水,乖乖将手收了回去。 顾钦寒身上就穿着白色的里衣,解开腰间的绑带,掀开衣裳,露出宽厚的胸膛。 顾钦寒常年习武,身上肌肉自然紧致,宽肩窄腰,又因为常年穿着盔甲的缘故,肤色白皙,更莫说还有若隐若现的腹肌。 王落成低眸瞧了眼自己早已九九归一的肚子以及手腕处的斑点,竟是生出几分自卑。 果然年纪大了… 王落成微微叹口气,刚刚的紧张感消散不少。 顾钦寒没办法给自己拆绑着伤口的布条。 王落成也不敢擅自动手。 两人僵持不下。 最后还是门外传来敲门声,然后是苏末的声音:“王大夫,可瞧好了?” 王落成难得眼尖的发现,在顾苏氏声音传来的时候,病患身上的气场渐渐平和下来。 心里顿时有了主意。 王落成轻咳两声,端出平日的架势来,严肃的看向顾钦寒。 “你也不想让你长姐担心吧?” 顾钦寒:怎么办,我好像没法拒绝眼前这个女人Σ() 苏末:总感觉药效好像不行,要不要再下一次() (本章完) 170 方子不全 不过一会,王落成重新给顾钦寒的伤口包扎好,并让苏末进来。 同时打开药箱,取出脉枕。 顾钦寒的脸色不太好,但瞥见苏末走进来,还是乖乖配合。 他确实不想让长姐担心。 把脉很快就好,王落成收回手,看着顾钦寒的眼神有些奇怪,就像是看到什么稀奇事一样。 顾钦寒被瞧得有些头皮发麻,生怕他说出什么不好的话,让一旁的苏末听着。 偏偏,王落成收回目光,给苏末使了个眼神,然后二人往边上走了走。 王落成声音很小。 “你这家弟有些奇怪,身上虽有伤,但脉象看来,并无大碍,这失忆一事…” 王落成又看了顾钦寒一眼,然后对苏末道:“着实有些不可能… 你可确定此人当真是令弟?” 王落成为增进医术,时不时便会出远门,途中自然也会遇上些疑难杂症。 这病情背后的阴暗自然也见识过不少。 他曾有一病患,其妹失踪多年,后有一女子拿着只剩一半的玉镯去其夫家的当铺。 病患寻亲多年,夫家对此也是一清二楚,更别提名下铺面内的人。 这瞧见信物,当即便上报主家,而病患寻妹心切,匆匆赶来,后听其并不记得年幼之事,也未多想,比对过信物及身上胎记位置后,便带回夫家。 而那女子乃预谋行事,为的,是荣华富贵。 她先是讨好家中老者,后引诱病患夫君,见效果甚微,还被警告,便转其道而行,下毒给病患。 若非救治及时,这会病患早已成一抹黄土。 若在一年前,顾家出现这事,他是不会理会的,但如今他对顾苏氏已经改观,自然无法坐视不理。 只是王落成并不知道,这心怀不轨的之人并非顾钦寒,而是眼前的苏末… 苏末眼皮轻颤,遮住眼底的情绪,抿唇笑了笑,道:“他自然是家弟,至于您前头说的情况…… 可能是年幼时,家父经常搜罗药材为我二人进补,而他又自幼习武,身体比他人要健硕些的缘故吧…” 这个理由到也有几分可信。 王落成捋了捋胡子,意味深长的撇了顾钦寒一眼,瞧着顾钦寒眉头紧蹙。 这老匹夫同长姐说了什么? 顾钦寒屏住呼吸,企图能偷听到些许。 只是这会王落成已经不在压低声音。 “即是如此,我便给张食补的方子予你。 此方你与令弟二人皆可适用,待三孩子停药三日后,也可同用。” 食补的方子难得,听王落成这般说,苏末当即道:“多谢大夫。” 王落成摆摆手,回去放药箱的地方,打开药箱,从里面取出一张泛黄的纸张。 “此乃原方,你先拿去抄录。” 王落成双手捧着,小心翼翼的递放致桌上。 苏末听罢,连忙应下:“那您稍等,我去拿纸笔来。” 书房就在对面,苏末走的快,一去一回,也不过一会儿的时间。 王落成从苏末进来后,眸光便紧紧盯着苏末,生怕她不小心将纸张弄坏。 “小心些,这纸可禁不起折腾!” 苏末见王落成神色紧张,倒也顺着他。 顾钦寒没听到有用的消息,心一直悬着,这会见苏末抄录食补方子,当即昂首看去。 他眼神好,再者桌子又离得近,很快就瞧见些许内容。 想都没想,话便脱口而出。 “这食补的方子不全。” 又四天没更新… 最开始是我智齿痛,本来打算去拔掉,因为拔智齿的原因,跑去做检查,发现自己怀孕了。 昨天又忙活着给今天小叔子办酒的事,晚上十一点才搞完睡觉,早上六点就起来,一边看着我女儿,一边码字。 先更新一千,晚上可能更新,明天一定恢复更新。 毕竟要挣二胎的产检费(_)加油 (本章完) 171 王落成生疑 王落成脸色顿时一变。 说他可以,但说他辛辛苦苦寻来的药方就不行。 尤其是他当年费劲千辛万苦,才打听到长仙君的消息,后又花费当时的所有家当,才把这张来自长仙君的妙方买下。 可偏偏顾钦寒跟没瞧见似的,坐起身夺过食补的方子,瞧过后便将其中的不足之处一一道来。 王落成听着,一开始的愤怒渐渐消散,整个人越听越入迷,脸上竟泛起激动的红晕,神情间毫无刚刚对顾钦寒的不满,而是带着些许敬意。 可内心,也踊跃出一股极致的复杂情绪,因为顾钦寒说的越多,就越是表示他买到的方子…… 是假的。 苏末有些意外。 心里又开始琢磨要不要给顾钦寒加剂量。 毕竟见物忆往,对她而言可不是个好兆头。 按下思绪,她连忙出声打断二人的交谈,一是以免顾钦寒记起更多,二是试探顾钦寒。 “钦寒,你能记起以前的事了?” 顾钦寒的声音戛然而止,他紧皱着眉,记忆中,好像有个老头拿着一卷竹简给他,上面便是那完整的食补方子。 可想要再深入回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神情渐渐有些痛苦,他抬手用指腹按住隐隐作痛的太阳穴,摇头。 “脑中有闪过些许画面,但细想却什么想不起来……” 顾钦寒毫无防备的话让苏末松了口气,她勾勒出一副知心姐姐的笑容,语气柔和的像是开春的绵绵细雨。 “想不起来就不别想了,免得头疼。” 顾钦寒乖乖应下,不再去想。 王落成也没把苏末的打岔当回事,他压下内心的复杂,满脑子都是刚刚顾钦寒说出的方子。 顾钦寒说的极为详细,其中还有可代替方中名贵药材的寻常药材,这样一来,若是寻常人家,也可用此方补上一二。 于是乎,他看向顾钦寒,态度十分谦敬。 “老朽不才,刚听君一言,如醍醐灌顶。 君所说的食补方子甚妙,不知老朽可能抄录一份? 日后造福他人,也算是功德无量。” 顾钦寒想都没想就反问道:“此方不该早已流传民间了吗?” 王落成微怔:“此话怎讲?” 顾钦寒头又开始隐隐作痛,但话却依旧不假思索的往外说。 “元雍十二年,昭阳郡主独子周岁,圣上开恩,命宫中御医将长仙君所赠食补妙方抄录,后送至全国各地。 而此妙方有两版,其一乃原版,内皆名贵药材,效果甚嘉。 其二,则是将名贵药材改为寻常药材,效果虽不如其一,但也可使得有需求的百姓能一用。 且圣上仁慈,命各地县令搭建棚子月余,按其二版煮食,发放给当地百姓,至于费用,皆由靖王府出资。 为的,便是使其方流传于世间,造福百姓,为世子积攒福报。” “可当年,老朽从未见过此事…” 王落成仔细思索着往事,眉头紧皱。 若真按顾钦寒所言,那这方子牵扯的水可就深了。 当初卖给他方子的,可是遍布各地的杏林医馆的东家… 再者,这顾苏氏家弟在失忆前的身份究竟为何? (本章完) 172 你可能是误会了 王落成虽一心只有医术,但他也不蠢,有些事,不是他这般平民百姓能触碰的。 因此很快,他便按耐住心思,面色自若。 “不过也有可能当年县令搭棚时,老朽在山中采药,未去县中,所以毫无印象…” 苏末也怕顾钦寒再想下去,记起的东西就越多,笑着开口,彻底转移注意力。 “王大夫,时间也不早了,我先跟您去拿药吧? 不然待会杏年一醒,我这走不开。” 说完,她又看向揉着太阳穴的顾钦寒。 “我本想着明日再去县中购置东西,可明日村长寻我有要事,不得空。 待会我拿药回来,吃过午饭后便会坐牛车去县里,平安和锦年那边,我也会同他们说一声,到时候杏年就麻烦你们三个照看了。” 顾钦寒一听见苏末吩咐,顾不得头疼,连忙抬眸迎上她的目光,在她的注视下点头应下。 王落成不愿久留,利索的收拾好药箱,也不在问能不能抄录食补方子的事了。 可偏偏顾钦寒还记得。 他侧目,眸光落在王落成身上,像是能看透他的内心。 “既是当时错过,如今抄录也来得及,左右当年圣上本意便是为的天下百姓。” 说罢,他收回目光,“长姐,还麻烦拿纸笔过来。” 屋内的气氛有些微妙,苏末睫毛轻颤,没吭声,而是将刚刚拿来的纸笔给顾钦寒送过去。 顾钦寒写字的时候,就像是原本的他,且写出来的字也如寒冰般冷清锋利,笔画遒劲苍劲有力,字里行间张力十足。 这样的他,总会让苏末误认为他并没有失忆,而是假装失忆,以便躲于暗处,操控着这一切。 两版的食补方子都写下,顾钦寒放下笔,将纸张拿起,晾干墨后,看向王落成。 “王大夫,方子已经写好。” 凌厉的目光再次使得王落成头皮发麻,他有些不敢接手。 可转念一想,他并非定要插手这之间的阴暗,而是可默默用此方来帮助百姓时,心渐渐坚定下来。 为医者,自是心系芸芸众生。 “那老朽便收下。” 他走过去,微微弯腰,双手接过纸张,随后小心翼翼的放入药箱之中。 至于苏末这边,有顾钦寒在,自是不用再同王落成抄录。 收好食补的方子,苏末让顾钦寒好好歇着,自己则是同王落成出门至院中。 顾平安和顾锦年就在院子里坐着,瞧见人出来,起身过去。 顾平安朝顾钦寒屋里那边探头探脑的,好奇的不行。 “娘,舅舅身子怎样? 可有大碍? 会耽误教我习武吗?” 他连着问了三个问题,但最最想知道的,只有最后一个。 瞧瞧苏末不让他如愿,撇他一眼,道:“你舅舅身子尚可,至于习武一事,等着吧。” 说罢,她看向顾锦年。 “我同王大夫去拿药,看好家里,别忘把饭给煮上。” 顾锦年了然,微微颔首:“娘放心吧!” 苏末这才同王落成往大门口走去,只是没走多远,就瞧见玉竹她们一行人过来。 七八个妇人提着篮子,瞧见苏末和王落成,当即加快脚步,停在二人面前。 “顾家的,孩子可还好?” “这被吓着可大可小,这里头都是自家的鱼干和鸡蛋,快拿去给孩子们补补身子。” “……” 妇人七嘴八舌的,把篮子往前递,脸上都挂着笑容。 苏末下意识往后退一步:“这怎么好意思……” “乡里乡亲的,有啥不好意思,快收下吧!” “就是,不用跟咱们客气!” 玉竹也不忘把李氏的篮子递过去,“对了,顾家嫂嫂,这是鹤云大哥家的。 婶子身子不舒服,大嫂抽不出去,便让我帮着送来。” 苏末侧目看去,“婶子怎么了?” 玉竹见自己的小计谋成功,当即道叹口气,道:“这事说来话长,鹤云大哥的舅父,也签了文书,跟着去胡家上工,如今失踪,这婶子一时受不了打击……” 玉竹本想偷偷注意着苏末的神色,却不曾想同苏末的视线撞上,她急忙低下头,心里略略懊恼。 苏末见状,心里当下明清。 看来这玉竹送礼问候三个孩子是假,想打听到相关消息才是真。 不愧是平日同李氏最要好的妇人。 苏末眸光微闪,顺着玉竹的话,露出惋惜的神色,“这真是…” 她长叹一声,微微摇头。 “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至于这东西还是拿回去吧,这大家伙都不容易。” 可偏偏妇人们不吃这一套,手丝毫不动:“这又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有啥不好收的。” 苏末当即话锋一转:“我知各位嫂子弟妹的心意,只是明日那新任县令会来村中弄那土质改善一事。 我这去同王大夫拿好药,下午还得敢牛车去县城置办东西,着实不得空。 要不这样,你们先拿回去,等那土质改善的事定下,得空之时,你们再拿东西来。 届时我请你们吃茶,如何?” 苏末都这般说了,妇人们左右瞧瞧,也不好在强求。 再者,土质改善的事,她们也挺心动的。 “那成。” “就这么说定了。” 苏末露出笑:“哎,就这么说定了。” 妇人们也不在久留,想着回去同家里商量着土质改善的事,脚步飞快。 玉竹没得到有用的消息,抿了抿唇,到底没跟着那些人一块走。 苏末见状,挑眉问道:“久安家的,你可是还有其他事?” 玉竹也不犯怵,直言道:“顾家嫂嫂,您也知道我素来是同大嫂最要好的。 她不想坏了你们二人之间的情分,不愿过来同您打听失踪的事。 但我这人虎。 那李班头对您素来恭敬,这次失踪的事,又正好是李班头负责。 我便也厚着脸皮跟您打听下,可有什么相关的消息?” 玉竹这般直白,倒也让苏末有些懵,不过想到平日村中关于陈久安媳妇的传言,倒也不那么意外。 只是这消息,有虽有,但不能说。 到底李封那边也没有确定活着的人是哪些。 给人希望,再让人失望这种事太痛苦,做不得。 她瞥了眼远处树下耐心等着的王落成,对玉竹歉意的笑了笑。 “你可能是误会了,李班头对我恭敬,是因为当初土质改善一事。 而当初的县令大人早已因此事升迁,而我依旧是寻常百姓,如今李班头恭敬待我,不过表面功夫罢了。” 玉竹听出话中深意,内心仔细琢磨,只觉有几分道理。 官便是官,民便是民,这官待民恭敬,能有几分真心… 她抿唇,向苏末投去一个歉意的眼神:“麻烦顾家嫂嫂了。” 各位宝儿新年快乐~ (本章完) 173 去县里 苏末淡漠的看着玉竹离去的背影,随后朝王落成走去。 “让您久等了。” “无碍,左右也无事。” 王落成摆摆手,不以为然。 二人一前一后的走着。 等拿好药,苏末在重新回顾家。 炊烟袅袅升起,苏末推开大门进去,就瞧见顾钦寒站在灶台前。 他拿着锅铲,熟练的翻炒着锅中的青菜,身上穿着苏末自制的灶衣,有些短,看着十分奇怪。 顾锦年和顾平安则是在另一边,坐在小木墩上,负责往灶里添柴火。 在苏末进来的那一瞬间,三个人齐齐看过去,脸上无意识地露出笑容。 “娘。” “娘。” “长姐。” 苏末浅笑着颔首以示回应。 随后继续走过去,问:“怎么来厨房了?” “我寻思你去拿药,下午又要去县里,这午饭指定忙不过来,便自作主张,把那边角落的青菜给炒了。” 顾钦寒将炒好的菜盛出来,一五一十的回道。 随后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就是不知道味道怎么样…” 青菜是冬日里,苏末用小木箱装土,放在里屋种出来的,就剩一小把。 弄早饭的时候,苏末便拔出来丢在厨房的角落,寻思中午吃。 只是她没想到,顾钦寒居然会做饭,还正好把自个备的青菜炒了。 望着碟中冒着热气的菜,她笑道:“闻着都这么香,定是好吃的。” 毕竟系统也有说过,这药只是让他忘记过往的人和事,并不会忘记自身的技能。 看他翻炒的动作十分熟练,想来做饭一事,娴熟的很。 苏末笑着夸赞顾钦寒几句,把他夸得整个人飘飘然的。 “那我再把这边的土豆给炒掉,阿姐你去屋里歇着吧!” 顾钦寒想都没想,便让苏末去休息。 他手利索的舀水洗锅,然后放油,将切好的土豆丝放进去。 苏末难得能不用做菜,乐呵呵的应下便转身离开,走的时候还不忘交代顾平安两兄弟好好帮着顾钦寒烧火。 顾钦寒的手艺确实不错,苏末连吃三个海碗的米饭,才意犹未尽的放下碗。 顾杏年也自个拿着筷子埋头苦吃,小肚子吃的浑圆后,心满意足的打了个嗝。 顾锦年面无表情的看着小妹这般没出息的模样,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 顾平安对顾钦寒的崇拜又增进几分,会做饭又会武功的舅舅超棒的好嘛! 而注意到苏末饭量的顾钦寒吃饭的动作顿了顿。 心里默默地想着,夜里煮饭的时候,看来得多添半碗米下去。 时辰已经差不多,苏末没等顾钦寒他们吃完,便提出离开。 “你们慢慢吃,我得去村头了,不然怕赶不上牛车。” 说着,抬手揉揉顾杏年的头顶,温声道: “杏年,你乖乖跟着舅舅和哥哥们,等娘给你带冰糖葫芦回来,知道不?” 顾杏年撇撇嘴,刚刚吃饭吃出来的开心,在这一瞬间消散不少。 但是她也知道,娘亲是要去办事,不然一定会带上她的。 因此她点头,道:“杏年知道啦~” 苏末听着她软糯糯的话,又揉了揉她的头发,转身离开。 不知道是不是吃错东西,吃过午饭后就开始胃疼,还胀气,到现在都好难受啊……(i_i) (本章完) 174 抵达县城 陈远海坐的七扭八歪的,慢悠悠的赶着牛车过来,嘴里还叼着根出门时拔的嫩草。 心里想着,待会在村口最多等一刻钟,只要没人,便打道回府,回家里偷闲去。 谁知刚拐角出去,就瞧见苏末站在前方不远处。 陈远海马上坐直身子,并将草给吐掉。 牛车停在苏末旁边,陈远海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人过来后,扭头问道:“顾家嫂嫂,杏年他们可还好?” “还好,就是受了点惊吓,中午已经请王大夫来瞧过,给开了个药方和食补的方子。 这不正打算去县里采买下需要的东西。” 苏末说着,利索的坐上牛车,又摸出铜板来给递过去,想到昨日王桃青她们被迷晕的事,问: “对了,婶子和嫂子她们没事吧?” 陈远海接过铜板,放入荷包里。 “我娘和大嫂她们在昨夜你没走多久就醒了。 但大嫂到底怀着孩子,大哥不放心,便去请了王大夫过来。 把了脉,王大夫说大嫂身子挺好的,没什么问题。” 王桃青她们被迷晕到底关乎着顾杏年三人被掳走一事,陈辞海心里记着惠娘的嘱咐,但又担心王桃青吸入迷药会对腹中孩子造成伤害。 因此以王桃青头晕嗜睡为借口,请王落成去把个平安脉,同时也不忘让王落成给自个爹娘都瞧瞧。 王落成也没多想,再者他医术还没精湛到那种能在清醒的人身上,把脉把出吸入过迷药的地步。 因此给王桃青把脉,确定脉象平稳有力后便松开手,然后又去给陈辞海的爹娘把脉。 陈辞海的爹身子素来不好,这次把脉,也依旧跟以往一样,王落成除了让他多休息,也没其他法子。 至于陈辞海他娘的身子骨还利索,只是到底年纪大了,王落成也是让她也多注意休息,少操些心。 苏末听陈远海说王桃青她们没事,心里也松了口气,毕竟他们也算是受自家的牵连。 她还没到那种良心泯灭的地步,若是因她导致陈家出了事,心里多多少少有些过意不去。 苏末抿唇笑了笑,“没事就好。” 村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没什么人有心思去县里,因此牛车上也就只有赶牛的陈远海和苏末两个人。 牛车晃晃悠悠的,暖阳打在身上,春风拂过,令人昏昏欲睡。 苏末昨夜本就没怎么休息,这会时不时就伸手捂嘴,哈欠连连。 眼见就要撑不住的时候,县城到了。 不同于落山村如今那一潭死水的模样,沿海县内人来人往的,吆喝声不断。 苏末一下就精神起来。 陈远海今个早上都没送人来县里,在家偷闲一上午,这下午回去,自然也不会再有旁人。 因此他翻身下车,一边将缰绳绑好,一边同苏末说道:“顾家嫂嫂,左右也无他人,你便放心采买去。 总之你什么时候买好了过来,咱们便什么时候回村里。” 苏末微怔,“这怎么好意思…” “你别多想…” 陈远海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后脑勺:“我娘给我说了门亲事,正好这会得空,我也去逛逛,买些东西,等过两日,那姑娘上门来也好送她…” 合着陈远海也有他的小心思。 苏末看着陈远海那涨得发红的脸,了然于心的笑了笑,“那我就不跟你客套了,先走一步。” 苏末同陈远海告别,很快便消失在人流之中。 春风吹过脸颊,吹散陈远海脸上的滚烫,他看着苏末离去的背影,抿唇,重新翻身上了牛车。 树荫落在他身上,陈远海躺在木板上,闭眼假寐。 苏末以往都是在方月那里买衣裳,这如今方月被方仕接去京城,她一时之间还不知道该往那边走。 思来想去,苏末决定先去给顾锦年买毛笔。 这家文房四宝的铺子是家老铺子,现任掌柜的是原掌柜家的儿媳妇。 苏末去的次数不少,也算是熟客。 平日买的虽大都是些平价的东西,可掌柜的瞧她付钱利索,举止大方,心里便估摸着她并不差钱,只是家中孩子刚启蒙,正是练字的时候。 因此这会一边打包着毛笔,一边询问苏末可还要带些其他的东西。 “铺子里最近来了些新货,有燕京林家的墨,渝州陈家的砚台,都是些上好精品,夫人可要瞧瞧? 若是有心仪的,也好先拿去,免得错失良机。” 若是顾锦年再年长些,考取了功名,入书院进修,苏末可能会买。 但这个时候,买再好的墨和砚台也是无用之功。 因此她浅笑着摇头婉拒,“家里孩子还小,日后再看吧。” 掌柜的听苏末这般说,便没在多言,乐呵呵的把打包好的毛笔递过去。 “那成,日后若是夫人有需要便说一声,我到时候提前备好货。” 苏末回以一笑,付钱,接过毛笔,正要离开,又想起衣裳的事,迈出的腿收回。 “对了,跟您打听个事” “夫人还请说。” “附近可有靠谱些的成衣铺子?” 苏末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以前去的常去的那家铺子的掌柜搬走了,这一时都不知该去哪家买衣裳。” 掌柜的没想到苏末问的是这个,当即道: “夫人若是不介意,前面第二个路口往左拐进去,就能看见一家挂着‘鲁家布坊’幌子的铺子。 那是我娘家铺子,虽是卖布的,但我娘和嫂子也会接些做衣裳的活计。 若是您自带布料,一日内就要的话是收八十文手工钱,两日的话便是五十文。 若是在铺子里挑的布,手工钱咱就免了,次日就能拿到衣裳。 当然,您也可以直接买布料回去。” 这倒是也还行,苏末心里琢磨了下,同掌柜的道谢后便离开铺子。 按照那掌柜的说法,到第二个路口的时候左拐进去,一眼就瞧见不远处的铺子上,挂着写了“鲁家布坊”的幌子。 进出铺子的人还不少,进出时脸上都带着笑容,苏末挑眉,快步走过去。 才进门,就瞧见不少妇人排在柜台前付钱,而柜台内,站着个同文房四宝那边的掌柜有八分相似的妇人,看来应该是那边掌柜的娘亲。 她一边拿着笔登记着什么,一边开口,让旁边的儿媳妇收钱,生意还真是兴隆。 昨天初二,跟着婆婆去了我家先生的外婆家,拜年图个高兴,等到晚上十一点多才回家,就没码字更新… (本章完) 175 先来后到 苏末想着,见那边都忙不过来,便自顾自的看起布料来。 还别说,这边布料跟方月那边相比,款式还挺多的,颜色也多,苏末逛着,很快便相中一款晴蓝色的布。 这颜色好看,一眼就觉得衬顾钦寒那白皙的肤色。 苏末想着,把这布买回去,躲家里自个把衣裳做出来,左右如今因为那些村民失踪以及拐来顾钦寒的这两件事,一家子都需要避避风头。 这会柜台那边的人也都散去,苏末见掌柜的过来,当即表示眼前这晴蓝色的布扯九尺。 衣裳自然不能只做一套,苏末又添了款玄色的布,价格和质量都不比那匹晴蓝色的,但胜在耐脏。 鲁氏让儿媳妇去量布裁布,自个则是笑眯眯地领着苏末往柜台边走去。 手指灵活波动算盘,价格很快算好。 苏末自个心里也估算着,价格倒也不贵。 鲁氏见她付钱利索,眼睛一动,俯身便把柜台下的布头给提出来,双眼眯成月牙。 “这位夫人,您看这边这些布头可要?” 说完,又怕苏末多想,继续道:“这布头是搭头,您若是不需要,我这边还有绣好的手帕,可以送您几条。” 鲁氏说完,直接从怀里掏出一条手帕来,苏末瞧了瞧,见帕子的一角上绣着“鲁氏布坊”四个小字,顿时了然。 于是乎,苏末笑了笑,目光落在那袋布头上:“手帕家中倒是不缺,还麻烦您,搭些布头,也好拿去做些小东西。” 鲁氏连忙应下。 布头这些东西不值钱,她也舍得送,毕竟沿海县就这么大,布坊却不少,更莫说还有成衣铺子。 想要在其中站稳脚跟,除了布的质量和价格以外,还得有别家比不上的才行。 而他们鲁氏布坊,价格公道、质量可靠、态度好、也舍得给搭头。 鲁氏儿媳妇那边,很快把布匹裁好送过来,有些多,鲁氏见苏末只身一人,当即又表示道:“这位夫人,可要铺子帮忙送货?” 怕苏末误会,解释道:“不收钱的。” 苏末没有拒绝,她还得去医馆买些药材,还要买些菜。 只是苏末也没让他们送到村里,而是道:“那就麻烦您送到那各个村子与县城往来牛车停放的地方去,寻那来往落山村的,说是顾苏氏的布匹,他便会帮着收下的。” 鲁氏开铺子多年,见过不少客人,像要求送到那停放牛车的地方的也不是没有过,她当即应下,从柜台里拿出一个本子,用炭笔登记好苏末说过的话。 “好呢,您放心,这地方不远,最迟三刻钟,这布便能送到。” 苏末微微颔首,不在耽搁时间,离开铺子,往医馆走去。 按着顾钦寒写的食补方子,买些需要的药材,又去买了不少菜。 想着家里鸡鸭也没剩多少,苏末又买了四只小鸡和小鸭,再者如今也开春,该把边上的菜地给种上了,于是乎她又去买些菜种。 这左买又买的,等到牛车那边,已经临近申末,太阳斜挂西山,映得漫天红霞。 陈远海端坐在牛车上,像老母鸡护鸡崽似的护着身后的布匹,眼睛左顾右看的,在瞧见苏末的身影后,连忙下牛车,跑过去。 “顾家嫂嫂,我帮你拿些。” 陈远海伸手过去,苏末也没同他客套。 减轻负担,苏末松了口气,步伐都轻快了些。 东西有些多,但胜在牛车只有苏末和陈远海两个人坐,倒也不会拥挤。 苏末没忘记答应顾杏年的话,把东西放好,又走到卖冰糖葫芦的小贩前。 刚说完两串冰糖葫芦,脑中冒出顾钦寒来,眸光微闪,她又道:“再拿一串。” 三串糖葫芦也不过才三文钱。 付过钱,苏末把糖葫芦接过,多要张油纸包的严严实实的,免得回去路上沾了灰。 牛车摇摇晃晃,披着夕阳回村去。 苏末又添了两文钱,托陈远海绕绕路,避开村里人,帮着把东西送到家门口去。 陈远海看着那两文钱,抿唇接过,到底没说什么。 太阳已经彻底落山,四处昏暗,耳边是风吹过树梢的声音。 顾钦寒听见外面传来车轮滚动的声音,心想怕是苏末回来了。 他连忙把锅盖盖上,又让顾平安把火弄小些。 交代完,快速朝外走去,眼中满是欢喜。 只是院门打开,脸上的欢喜顿时凝固。 他看着那个帮忙从牛车上拎东西下来的男人,眸光渐渐凌厉冰冷。 这人是谁? 顾钦寒莫名有种被剥夺感,像是自己最心爱的东西被别人剥夺占有一般。 直觉告诉自己,这种感觉的出现很不好,可他就是控制不住。 他没忍住,迈开修长的腿,走出门外,开口道:“阿姐,这是?” 陈远海也有些懵。 顾家的情况他自然是清楚的。 这怎么会突然冒出一个只穿着里衣的男子? 还有,他不冷吗? 白日里虽有暖阳,可如今已入夜,春风泛寒,他穿了两件衣裳,都觉得有些冷。 “顾家嫂嫂,这位是?” 苏末属实是没想到顾钦寒会出来接她,揉了揉眉心。 她没搭理顾钦寒,而是扭头小声对身边的陈远海道:“这是我刚寻回来的家弟,这里出了点问题。 再者如今村里又出了这么大的事,所以还麻烦你…” 她不动声色地抬手点点头,又给陈远海投去一个拜托的眼神。 陈远海怔了会,反应过来后连忙做个封口的手势,保证道:“顾家嫂嫂放心。” 苏末回以一笑,随后朝顾钦寒招招手:“钦寒,过来帮忙拿东西。” 苏末没有第一时间回应,顾钦寒还有些不高兴来着,这会听见苏末喊他帮忙,那点郁闷顿时消散,眼尾都泛着喜意。 “来了。” 他积极地很,拿的也多,陈远海看着这般憨蠢的模样,原本还有些怀疑的心彻底信了。 只是心里有些小嫉妒,穿着里衣,想来顾家嫂嫂买的那些布匹,便是用来给他做衣裳的吧。 陈远海知道自己这个心思不对。 可顾家嫂嫂着实是好看,性子也好,十里八村的,他就没见过比顾家嫂嫂还要好的女子。 但他也知道,他和顾家嫂嫂是不可能的。 都说先来后到,顾大哥那般好的男子,就算是身故多年,他也比不过。 陈远海的目光从苏末与顾钦寒一前一后进屋的背影上收回,他接着门口灯笼上的烛光,低头,掏出怀中今日买的发簪。 梅花样式的,很好看,同前些日子相看的姑娘很般配。 今天先生族中祠堂上梁,前两日村里便忙活起来,我家先生和公婆他们都在打帮,所以自己一个人带着闺女,孕反也开始了,困得厉害,实在抽不空码字,便断更了两天。 明天就会恢复更新啦,感谢各位宝儿的支持~比心 (本章完) 176 越过越糊涂 顾钦寒按照苏末的吩咐,把东西都放进里屋去,随后又回厨房,继续弄饭菜。 在书房的顾杏年听见动静,爬下椅子,蹬着小腿跑进里屋,圆溜溜的眼睛仔细打量着那堆东西。 苏末知道她是在寻糖葫芦,笑着把背着的手伸到前面来。 “糖葫芦在这呢。” 她把油纸打开,露出红澄澄的糖葫芦来。 顾杏年的眼睛噌的一下就亮了。 顾平安也跟闻着腥的猫似的,从厨房跑了过来,脸上还带着烧柴留下的灰。 “娘,糖葫芦呢?” 苏末底眸看去,见顾平安那花猫似的脸,嘴角微抽,她没好气的轻拍下顾平安的头。 “先去把脸和手洗干净!” 顾平安伸出手,瞧见手心黢黑后,心虚的往身后一收,头也不回的跑了出去。 苏末无奈摇头,抽出一根糖葫芦,递给顾杏年。 “拿去吃吧。” 小姑娘欢喜的接过,眼睛弯成月牙:“谢谢娘!” 顾平安也洗好脸回来了,眼巴巴的瞧着苏末递过来的糖葫芦,刚接手,就咬上一大口,跟小馋猫似的。 苏末看着兄妹两吃的津津有味,嘴角不自觉的上扬。 油纸里面还剩一串糖葫芦,她交代顾平安和顾杏年乖乖待在屋里,然后拿着糖葫芦出去。 顾钦寒正在把炒好的菜铲进碟子里,见苏末进来,他加快动作,然后把菜放一边,并顺手舀水倒进锅里,洗锅。 苏末看着他这般麻利的动作,不禁有些好奇,这堂堂的黑甲卫统领,怎么会对灶台之事这般熟练。 “还有什么菜要炒吗?” 她率先开口,打破屋内的安静。 顾钦寒微微摇头,指了指灶台边上放着的菜。 “这里已经炒好三个菜,我待会再煮个蛋汤,就可以吃饭了。” “蛋汤我来煮吧。” 苏末颔首,走过去,把糖葫芦递到顾钦寒面前。 “糖葫芦,给你的。” 她露出恰到好处的怀恋,眸光渐渐飘远,“你小时候挺喜欢吃的,这么多年过去,也不知道还是不是你喜欢的味道。” 说罢,她微微抬头,眼神与顾钦寒对上。 顾钦寒的心莫名乱了阵脚。 他接过糖葫芦,在苏末期待的眼神下,轻咬一口。 沿海县的糖葫芦都是一个样,糖很脆,也很甜,里面的山楂则是酸酸的。 但顾钦寒连着吃了好几口,一点酸也没感觉到。 苏末眨眨眼,看着他:“怎样?” 顾钦寒眉眼带笑,“我很喜欢。” 就好像,心被棉花塞的满满当当,满足极了。 顾钦寒还不知道自己又被苏末忽悠,心里越发认定,眼前的女子就算不是自己长姐,也是关系匪浅的人。 不然他的内心不会有这般情愫。 苏末接替他的位置,煮上一锅蛋花汤,然后吆喝着众人吃饭。 顾锦年从书房出来,同顾平安帮着拿碗筷。 顾钦寒晚上多煮了碗米,苏末自然又多吃一碗饭。 顾钦寒看在眼里,心里有些小欢喜。 家里的碗筷早就是属于顾家两兄弟来洗的,如今多个顾钦寒,苏末连饭桌都不用收拾,吃过饭,就被三人催促着进里屋休息。 夜渐渐深了,苏末哄好顾杏年入睡,然后去洗漱。 顾平安他们洗漱好后便把自个的衣裳给洗好,这会已经挂在院子里。 苏末瞥了眼,忽的想起顾钦寒那边好像一套换洗衣裳都没有。 她拍了拍额头,暗道自己真是越过越糊涂,那会只想着在家做衣裳可顺势躲风头,却忽略了换洗衣裳对顾钦寒的紧迫性。 抬手揉了揉眉心,眸光忽的注意到西边的屋子,苏末挑眉,心里顿时有了主意。 她回屋,随后拿着蜡烛出来,直奔西边那间原主与顾大郎的婚房。 原主当初还留着几身顾大郎的衣裳,带去那小院里,得空就拿出来,睹物思人。 后来原主去世,苏末来到这个世界,她便把这几身衣裳给收起来。 再后面,小院塌了,顾家搬家,苏末便给带过来,放在原主与顾大郎的屋里收着。 暖黄的烛光照亮西屋,苏末把蜡烛放在一旁的桌上,对着三人的牌位拜了拜。 “我也是为三个孩子,你们在天有灵,还多多包涵。” 说罢,她站直身子,依照脑中记忆找到当初收起来的衣裳。 衣裳有些老化,仔细嗅嗅,还有点怪味,但总体来说没什么大问题。 至于是死人的衣裳,苏末其实没那么多讲究,至于顾钦寒那边,她不说不就行了。 苏末单手抱着衣裳,然后拿起蜡烛,离开。 等她进里屋再出去,衣裳已经用系统兑换的净化香水喷了一遍。 净化香水,顾名思义,可以去除物体异味,并使其泛点点清香。 “钦寒,睡了吗?” 苏末拿着衣裳,敲响房门。 里面很快传来回应,“来了。” 房门打开,顾钦寒一边系里衣带子,一边看着苏末。 “阿姐,怎么了?” 苏末笑着把衣裳递过去,“我今日都想好给你买身衣裳的,结果去县城一趟,买了布料回来。 这不怕你没衣裳穿,便去借了身衣裳,你赶紧拿去换,我待会好把你换的衣裳洗了。” 说罢,她把手里的衣裳递过去。 顾钦寒没有拒绝,身上到底是身里衣,这么单穿着,确实不太合适。 他接过衣裳,苏末也自觉的后退一步,并把门带上。 等门再打开,苏末瞧见屋内的人,竟是觉得他与原主记忆中的顾大郎有几分相似。 苏末眼皮轻颤,眸中复杂一闪而过。 顾钦寒比顾大郎要高,衣袖有些短,苏末接过顾钦寒递来的里衣,眸光扫过他裸露在外的手腕。 “衣裳有些短,你先将就着穿,明个早上我给你量量尺寸,做几身新衣裳。” 顾钦寒眼中闪过一丝欢喜,眉梢都带着喜意。 “多谢阿姐。” “一家人,有什么好谢不谢的。” 苏末一脸笑意,一手搂着顾钦寒的里衣,一手挥了挥。 “行了,时辰不早了,快些睡去吧!” “哎。” 顾钦寒自然是应下的,但他也惦记着苏末。 “阿姐也早些休息。” 苏末笑着颔首,等顾钦寒把门关上后,脸上的笑意随风而逝。 她面无表情的走进洗漱间,把衣裳丢进盆里,开始洗衣裳。 苏末早就打好腹稿,若是顾钦寒突然问起关于他自己的事,也不会露出马脚。 但一天过去,顾钦寒并没有提问过… 顾钦寒,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_\)大怨种-顾钦寒:我就是一个土生土长的大雍朝人士,哪里知道这世上有异世界,还有能让人失忆并对第一眼所见的人产生烙印现象的药。 (本章完) 177 一夜好眠 顾钦寒怎么想的? 他如今已经完全受药效影响,认定苏末是可以信任的人,就算有些许怀疑,也会忍不住的自我反思然后自我否定。 这会正回味着苏末说的给他做衣裳,心里美滋滋的呢。 苏末洗完衣裳,已经临近子时,弯月挂在空中,散发着冷清的光芒。 她将衣裳晾晒好,揉着腰回了里屋。 一夜好眠。 次日,天色大好,点点朝曦从窗户间斜斜洒进屋内,映得满屋明亮。 苏末难得起晚,抬手揉揉惺忪的睡眼,转身,便对上顾杏年可爱的模样。 小姑娘已经醒了,明亮清透的眼眸眨呀眨的,里面只容下苏末一人。 “娘亲~” 苏末听着甜甜的声音,心都化了。 “杏年醒啦?要和娘亲一起起床吗?” 小姑娘乖乖点头。 苏末一脸宠溺的揉揉顾杏年本就凌乱的头发,掀开被子的一角,自己先下来,穿好衣裳,再把顾杏年衣裳拿过来,抱起她,给她穿衣裳。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顾杏年便穿戴整齐的站在床前,就连头上的头发,都被苏末用小红绳给扎成两个小花苞。 顾杏年跑到铜镜前,脚踩凳子,双手撑着下巴,眼睛亮亮的,里面满是对娘亲的崇拜。 娘亲真厉害,这么快就能把自己打扮的这么好看~ 顾杏年爱美,苏末心里清楚,这又不是什么坏事,自然也没管。 她招招手,笑道:“行了,还没洗漱呢。” 小姑娘爱美也爱干净,当即从凳子上爬下来,动作利索的很。 苏末本想着洗漱好,便去把早饭给做了。 这才出正屋的门,就发现厨房上面的烟囱正冒烟呢。 苏末微怔,领着顾杏年过去一看,顾钦寒正穿着那不合身的灶衣,在忙活早饭呢。 “阿姐,你醒啦?” 顾钦寒咧嘴一笑,搅拌锅里白粥的动作一点没停。 “粥马上就好,热水我也烧好了,你们先去净口,我再弄个爽口的菜,待会好下粥。” 顾家大大小小的事,在苏末昨日去县城的时候,他便在顾平安口中打听的七七八八。 因此说热水的时候,空闲的手指向那边的竹管,免得苏末没听明白。 顾杏年眨眨眼,糯糯地问:“舅舅,什么是爽口的菜呀?” 苏末听见她发问,整个人顿时回过神,一把将顾杏年抱起,便往旁边的洗漱间去,并对顾钦寒道: “行,我都知道了,你慢慢弄,我们去洗漱了。” 开玩笑,这小祖宗问起问题堪比十万个为什么,她可不想顾钦寒因为被问太多,导致提前恢复记忆。 顾杏年还好奇呢,突然被掳走,整个人迷迷糊糊的。 同样迷迷糊糊的还有顾钦寒。 但他也没多想,只是以为苏末饿了,不想让顾杏年捣乱。 毕竟苏末的饭量…嗯…也算是有些惊天为人… 能吃那么多,平常一定饿的也快。 顾钦寒想着,转身把已经泡着水的土豆丝端过来,准备弄个凉拌土豆丝给苏末拌粥吃。 苏末那边很快净口结束,她用温水打湿帕子,轻轻给小姑娘洗好脸。 顾杏年的注意力很好转移,这会笑眯眯的,嚷嚷着她要给苏末洗脸。 苏末也由着她,教她自己把衣袖撸起来,然后打湿帕子,拧干,再闭上眼,让顾杏年给自己擦拭。 顾杏年的动作很轻,就像寻常苏末给她擦脸的时候一样,慢慢的,极致温柔。 “擦好啦!” 小姑娘来回擦了好几遍,才不再继续拧帕子,一双眼笑成了月牙。 苏末抬手揉揉她额前的碎发,夸赞道:“嗯嗯,我们杏年真棒!” 小姑娘被夸的信心满满,左瞧瞧又瞧瞧,又提出帮娘亲拧干帕子倒水。 苏末自然没拦着,她站在一旁,对已经开始拧帕子的顾杏年温柔道:“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可以叫娘亲,知道吗?” 顾杏年点头,把拧干的帕子抖开,然后踮起脚准备放回原位。 奈何身高不够,小姑娘试了好几次也没成功,但又不服气,噘着嘴,看向苏末。 在苏末以为她就快像自己求助的时候,却听见顾杏年说:“娘亲,你帮我拿一下帕子。” 苏末不知道这小机灵鬼又有什么主意,但还是顺着她,接过帕子,看着她跑出去。 不一会儿,小姑娘抱着一个小矮几走了进来。 虽走的慢吞吞的,看着还有些费劲,但当她踩着小矮几,从苏末手里接过帕子,然后成功放回原位时,脸上的笑容是那么的璀璨。 苏末不由也露出欣慰的笑容。 顾杏年这会很开心,拍拍小手,开始动手倒水。 苏末图方便,把木盆就放在靠近出水口的位置,只要对准方向一倒,水就会顺着坡度,从墙下的小洞流出去。 但顾杏年的力气,想要把盆从一边彻底抬起来,有些困难。 试了好几回,也想了许久,也没有办法,最后小姑娘还是看向苏末,有些不太高兴。 “娘亲,我抬不动。” 苏末揉揉她的头,安慰道:“杏年还小,抬不动很正常。 等你和哥哥们一样大的时候,就可以把盆抬起来的,现在,就先让娘亲帮你,好吗?” 小姑娘明显被安慰到了,点点头,答应下来。 苏末这才帮着她把水倒掉。 “好啦,我们去正屋吧,你舅舅也该把早饭弄好了。” “好~” 听到早饭,小姑娘顿时又忘了一时的气馁,牵住苏末的手,一蹦一跳的跟着过去。 早饭确实已经好了。 顾锦年和顾平安两兄弟早早起来,洗漱好便去书房温书,一个是雷打不动的习惯,一个则是为在新来的舅舅面前落下好印象。 顾平安的小心思,苏末看破不说破,总归也进了书房看了书,能多记几个字算几个。 吃过早饭,苏末惦记着李封同她说过的话,想着待会新任县令过来,保不齐会带着黑甲卫的人。 因此先是交代顾钦寒帮忙照看下孩子,又叮嘱三孩子乖乖听话。 随后出门,直奔村长家去,避免被官府的人发现顾钦寒的存在。 顾钦寒望着她风风火火离去的背影,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整个人肉眼可见的低迷起来。 昨夜明明说今日要给他量尺寸,做新衣裳的。 顾钦寒底眸看了眼身上的旧衣裳,只感觉昨日吃那串糖葫芦时被忽略的酸涌上心尖。 (本章完) 请假 请假几天,我中午起来反胃,结果吐出来的是胆汁+黑色血块+黑色血丝。 后面黑色的血没了,成鲜红的,不多,就是喉咙和鼻子里都是一股血腥味,整个人吓得脸都白了,肚子也不太舒服,联想到这两天左边太阳穴疼,心里慌。 拍照片给我先生看,他说去医院,但我自己一个人去医院不太敢,所以决定先休息,等我先生明天回来后,再一起去医院看看… 《死后我成了三个主角的炮灰娘亲》请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78 新任县令来访 村长惦记着苏末说过的话,早早安排族里有眼力的小辈们去村口守着,吩咐他们若是瞧见官家的人,赶紧回来报信。 苏末去的赶巧,刚进屋没一会儿,在村口守着的人就急匆匆的赶回来。 “叔公,有好多衙役朝村子过来了,中间还有辆大马车呢!” 村长当即站起身,打算出去迎接,同时不忘看向苏末。 苏末却是摇摇头,坐着不动。 村长微怔,但还是坐了下来,一挥手,对那人道:“我知道了,你们先回家里去吧!” “哎。” 那人应下,转身离开。 村长并没有多问什么,这事本就应苏末而起,他跟着苏末行事,总归不会有大错。 而苏末不去门口等候,并非是不懂礼数,而是出去侯着,会让新任县令察觉有人通风报信。 县令刚刚上任,是好是坏并不清楚,还是谨慎些好,再者李封明确交代过,方仕那边出了问题,这段时间莫要同他联系。 若是被这新任县令察觉到什么,到时候被牵连,可就麻烦了。 二人坐着,直到惠娘领着衙役进来,才齐齐站起身。 来的衙役有些脸生,并不是当初跟着李封的那些人。 身上的官府很新,腰间别着一把剑,剑鞘虽普通,但剑格错金,花纹精美细致,剑柄上缠缑为丝绳,其缝隙下可见神秘、精美的花纹。 他站在门口,腰杆挺直,睥睨着村长二人。 “县令大人来访,尔等速速出门迎接!” 苏末只当未瞧见衙役眼中的不屑,同村长不卑不亢的回道:“民妇/下官这就前去。” 衙役用鼻息轻哼一声,转身离去。 村长同苏末及惠娘三人对视一眼,让惠娘去煮茶及拿些吃食放在厅房,随即同苏末一并出门迎接。 新任县令姓肖,单一个靳字,身高估摸一米八,身形圆润,笑起来和蔼可亲的。 他从马车下来,见村长和苏末要行跪拜之礼,当即上前拦住二人。 “本官今日为正事而来,行礼便免了吧。” 苏末和村长微怔,一人轻轻福身行礼,一人拱手作揖。 “民妇/下官多谢县令大人。” 肖靳摆摆手,开门见山道:“本官此次前来,为的,便是那盐碱地所种小麦一事。 圣上得知盐碱地成功种出小麦,心中大喜,时常记挂着小麦长势。 如今算算日子,也到该收割的时候,今日天色不错,不知村中可有人手,能将麦子给收割? 以便本官将具体情况上奏朝廷,了却圣上一桩心事。” 这和李封所言相差无几,苏末垂眸看着地面,心里暗暗想着。 这个时候,用不着她来开口。 村长面色略有些激动,等收割、称重后,其他的田地改善定会提上日程。 “有的、有的!当初种麦子的那些人一直在村中住着,方便照看麦子。 我这便让人叫他们过来,您看如何?” “过来就不必了,让他们直接去地里侯着吧,本官还从未见过盐碱地里长庄稼,这正好也开开眼。” 村长顿时明白肖靳话中含义,当即应下,并做个请的手势。 “下官明白,大人您这边请!” 肖靳满意地点头,给一旁的心腹使个眼色。 衙役颔首,上前一步,神情依旧轻蔑,“那些人在哪?” 村长微怔,反应过来后,连忙把在一旁的村民喊过来。 “你带这位差爷去寻黄老汉他们,让他们带上家伙事,去地里收麦子。” 村民临危受命似的,看都不敢看那衙役一眼,喏喏地点头,声音小的跟苍蝇一样。 “这…这位…差…差爷…这…这…边走…” 蛮一抬着下巴,冷“哼”一声,大步流星地朝村民指的那个方向走去。 剑鞘反射的阳光扫过村民的面容,将其吓得双腿发软,回过神来后,一脸苦涩地看向村长。 “叔父…我腿软…” 一旁的县令及衙役们:“……” 没听见,没听见。 村长:“……” 一碰大事就不中用的玩意! 他左右瞧瞧,发现陈远海居然也在边上,当即招手,把看热闹的他喊了过来。 陈远海摩拳擦掌,“二叔公,是要我带路吗?” 村长可没空跟他多说,县令大人还等着呢! “赶紧去,到了后让他们都麻溜点,拿上家伙事去地里,别耽误时间!” “好嘞!” 陈远海得令,大步跟上蛮一。 搞定黄老汉那边,现在就该领着肖靳去地里了。 村长看都不敢看新任县令一眼,重新做个请的手势,见县令和其他衙役动身后,才抬起头,并让苏末跟上。 苏末跟上是跟上,但走的很慢,等快到的时候,人直接在末尾处。 她抬起头,光明正大的打量着跟这新任县令来村里的所有人。 没有黑甲卫。 看来他们正因顾钦寒的事忙着呢… 苏末猜的相差无几。 因为顾钦寒所留的记号,木一等人心知那暗卫已死。 再结合周边残留的脚印,木一等人猜测,顾钦寒要么是被人救走,要么是自行离开,而脚印只是路过的人意外留下。 第二个猜测着实有些不太真切,因此几人认定,顾钦寒虽将暗卫杀死,但也身负重伤,留下记号后,便昏迷过去。 而路过百姓听见动静,过去发现他后,好心将其救下。 而顾钦寒身穿黑甲卫标志性的盔甲,一看便知非寻常人等。 几人想着,这百姓定会报官,便一边在云禾村附近寻找,一边让在县衙照顾秦铮的木四和木十多多注意,一有顾钦寒的消息,便通知他们。 只是这都过去两日,云禾村临近的村子他们即将搜完,人影都没见到,木四那边也没有动静。 平日最是沉着冷静的木一终究还是没忍住,挥拳砸在树上。 “该死,究竟是何人带走了顾统领!” “要不,扩大搜索范围?” 木二脸色也不太好,两日未曾入睡的他,眼底微微发青,他紧抿着唇,说完缓了会,又道:“若是再寻不到,咱们便上报圣上…” 依照圣上对顾统领的偏宠,定会加派人手,直到寻到顾统领为止,而他们,也大不了受些皮肉之苦罢了。 只是木一没有答应,“自从尔等抵达沿海县后,有不少人的耳线也随之启动。 如今朝中局势严峻,加大搜索范围和上报圣上,都会使得顾统领失踪的消息公之于众。 这样的后果,我们承受不起…” 嗨~我又回来啦~ (本章完) 179 总归有个方向 顾统领深受圣上偏宠,又统领黑甲卫,在前朝,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不为过,也因此,他深受诸位皇子忌惮。 若是他们知晓顾统领失踪,定会插手其中,想方设法的至顾统领于死地… 木一不敢赌,他赌不起。 木二自然也明白其中道理,他紧抿唇,眼尾有些泛红。 好半响,才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若是统领他…” “不许胡说!” 木一厉声呵斥,“统领武功高强,又受天子庇护,凡事定能逢凶化吉。” 说完,又发觉自己语气重了,他垂眸,迫使自己冷静下来,“等剩下两个村子打听完便回去,说不定木四那边已经有了消息!” “再者,铁矿的事还没有处理完,副统领身上的信中消息半真半假,正是需要去人手核实的时候。 统领为此事谋划多年,尔等不能耽搁,若是实在没有消息,也只能一部分继续寻找,其他的人则是去核实铁矿信息。” 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 木二垂眸,双拳紧握。 秦铮身上的伤不算重,在经过木十的救治后,已无大碍,只是眼睛还尚不能见光,用布条遮挡着。 木十有言,副统领身上的伤不重,若是可以,多多沐浴阳光,呼吸新鲜空气,对恢复有利无害。 因此这会木四搀扶着他,走在县衙的后花园内。 秦铮还不知道顾钦寒失踪的消息,只以为顾钦寒在处理铁矿的事宜,待木四扶着坐下后,便问道: “铁矿那边怎么样了?” “啊?” 木四心里惦记着顾钦寒,有些走神,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 等回过神,目光紧紧观察着秦铮的面容,见其并未有异样,整个人松了口气。 “其余铁矿位置半真半假,木一他们已经在抓紧核实,但想要全部处理好,还是需要一定的时间…” 秦铮微微仰头望向天空,布条虽隔绝阳光,但依旧可见橙黄的光芒,暖暖的。 耳边似又响起那日胡彦霖的话,字字诛心。 他抿唇,良久,才说出一句话来,也不知在说铁矿的事还是其他。 “总归有个方向…” 在云禾村附近的村庄寻人,木一他们注定是找不到的,这么多年,他们还是头一次遇到顾钦寒失踪的这种情况。 木二一时未克制住,持剑冲向面前的树木。 “够了!” 木一心里也不好受,但他是老大,再难受,也得忍着,到底大局为重。 木二已经被情绪控制,丝毫未听见木一的话,木一见状,当即上前,持剑挡住木二劈向树木的长剑。 二人就此打斗起来,周边的人见状,面面相觑。 木一到底技高一筹,不过半刻钟的时间,便将木二制服。 长剑被挑飞,呈现一个完美的弧度后插入地面,木二紧抿着唇,望着自己的剑柄。 木一按着他,冷声道:“你若是再被情绪左右,便给我回京去!” 说罢,也不管木二听进去没有,一把松开,目光瞥过其余黑甲卫。 “所有人,撤离!” “是!” 木二弯着腰,望着渐渐离去的同僚们,好半响,才站直身子,认命似的将自己的长剑拔出,跟上去。 县衙内,木四听见动静,以为木一他们已经寻到顾钦寒,连忙踢了下木十的凳子,让他看着秦铮。 木十正在熬药,听见后,当即开口要拒绝,只是才抬头,就瞧见木四一溜烟离去的背影。 木十:“……” 他无奈的摇摇头,目光瞥过正在榻上不知是否睡着了的秦铮。 木四激动的跑出去,却见木一他们垂着头,气氛格外低迷。 他心里略有猜测,但不愿相信,因此左瞧瞧又右瞧瞧,势必要在其中找出顾钦寒来。 只是看了半天也没有看到人,他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老大呢?” 木一握紧剑柄,摇头,“附近的村子都已经找过,并没有发现统领的踪迹。” “那就扩大范围,增加人手啊!” 木四想都没想,抬腿便往后门走去,“现在就去,我跟你们一起去!” 却不曾想,木一的手伸到他面前,将他拦住,话音在木四耳中,是那般的冰冷。 “不行!” “为什么不行?” 县衙早就被他们清理过,木一便没有遮遮掩掩。 “朝中局势严峻,若是传出去,对统领百害而无一利,木四,你要理解。” 木四不理解,也不想理解。 他只知道顾统领是他的救命恩人,他要找到他,确定他还平安活着。 他抿着唇,不愿跟木一扯那些大道理,抬腿绕过面前的手。 “你们不去,我自己去!” 木四性子跳脱,若是真让他出门寻找,定是会闹的人尽皆知。 四皇子为谋皇位与边鞑人勾结,但因没有确凿的证据,一直无法上禀圣上。 而铁矿之事若是彻查清楚,这件事,自然也会浮出水面,顾统领为此谋划多年,在这个紧要关头,不能出现任何意外。 相信就算日后顾统领回来,知道他的所作所为,也定是赞同的。 木一深吸一口气,对木二使个眼色,“把他拿下!” 木二这会早已冷静下来,听见木一的话,当即抽出腰间长剑,运功至木四身前。 木四从未想过有一天,木二的剑对向自己,他眼尾泛红,有些不敢相信。 “老大对你的好,你难道都忘了吗?” “我就是没忘,所以才拦着你。” 木二垂眸,神色认真。 “听话,回去!” 二人一前一后站着,僵持不下。 最后,到底还是木四退让一步。 “好,我听你的。” 木四转身,朝自己屋里走去。 木一和木二看着他低迷的背影,心里虽不好受,但为大局着想,他们也只能忍着。 木一收回目光,“木四那边,你多多看着点,以免他偷偷跑出去。” “我明白。” 木二点头,木四的性子他们都很清楚,除了顾统领,他对谁都可能阳奉阴违。 “我去看看副统领,待会便带着其余黑甲卫去排查其他的铁矿。” 木一不愿浪费时间。 四皇子那边,他们的暗线已经插进去,而这边的暗卫又已被顾统领所杀,这铁矿之事,想来短时间内他不会知晓。 因此他定要赶在这之前,把铁矿的事都一一查清。 木一他们很快离去。 木二确定人都走后,抬腿,朝木四的房间走去。 门没从里面栓住,轻轻一推便打开。 他无奈地摇头,望着站在窗户前,换上黑色劲装,一脸警惕着看向自己的木四,轻叹一声。 “你一个人,得找到什么时候去?” (本章完) 180 收割麦子 肖靳一行人很快抵达目的地。 他从怀里掏出图纸,确认此处是记载的盐碱地,又让衙役去四处的地里查看土壤,见他们点头后,才看向麦子。 麦子长势很好,麦穗沉甸甸的,肖靳肉眼可见的欢喜起来。 黄老汉他们也都过来了,推着自制的小板车,上面放着收割麦子的掠子。 蛮一双手抱肘,面无表情的走着,直到走到肖靳身前,脸上才浮现出些许情绪。 “主子,人都带来了。” 肖靳微微点头,看向黄老汉等人,没等村长给黄老汉介绍一二,便道: “人都到了,就开始吧。” 黄老汉不知肖靳是新任县令,听见他开口,下意识的看向村长,见村长点头,才往后一挥手,动起身来。 肖靳自然注意到这个情况,他微微挑眉,拦住持剑欲上前责怪黄老汉大不敬的蛮一。 蛮一不理解的回头,只见自家主子不赞同的摇头。 他抿唇,松开剑柄,往后一退。 心里却是对黄老汉他们更加的鄙夷,一群毫无礼数的村夫俗子,果真是上不得台面。 黄老汉一行人种庄稼多年,收割起麦子来,动作快的很。 这小麦割下后,便有人给抱到板车上,拉去村子里整出的空地上晾晒。 等晒得差不多,便能开始脱粒了。 若是在黄老汉自个村子里,种地的人多,买牛的人少,因此脱粒大都都是用链枷。 人站成一排,将链枷“条子”高高扬起,再用力拍下,麦粒便能脱出来。 只是这东西并非那么好掌控的,有的人弄的时候,“条子”翻转不顺畅,落下的时候没有力度,因此打链枷的时候,都会让其他人离得远点,避免不小心伤到人。 而且这东西的力度若是掌握不好,还会出现有的没脱干净,有的已经碾压成粉的情况。 村长年少时,在渝州府也是种过地的,自然清楚这链枷的缺点。 左右村中如今没几个人去县里,他同两族的族老及族长连夜商议后,一致决定用村里的牛拉着石磙来碾压麦子。 肖靳世代为官,其祖父,乃前朝翰林院掌院学士,其父生不逢时,朝代更迭后,官职一降再降,最终官至太常博士,从七品。 肖家曾因此低迷一段时日,直至肖靳考取进士功名,入翰林院,为庶吉士,才恢复生机。 而次年肖家旁支有女,入选秀,被景雍帝钦点为嫔,赐封号。 景雍帝的态度很明显,他要重新重用肖家。 而这次推广盐碱地改良,便是肖靳的机遇。 只是他并不清楚小麦收割的流程,只以为从地里收割后便能称重上报景雍帝,因此在看见班车上的麦杆时,眉头紧皱。 他扭头,看向村长,“为何还要将麦子带走?此刻无法称重吗?” 他们可是把称粮食专用的铁秤都带来了。 村长微怔,他也还是头一次听见这种问题,差点没反应过来。 “回大人,这麦子收割后,需去麦场曝晒。 待晒干了,再用石磙碾压,使得秸秆麦粒分离,最后在借风将其中的尘土扬走,才能装袋称重。” 肖靳有些懵,“那此番流程下来,需多少时日?” “这得看天的,若是日头好,这麦子种的不多,村中人手又充足,最多几日的时间,便可装袋。” 村长自然只会往好了说,他已经问过老人,不出意外的话,这几日都是大晴天。 不过才几日的时间,等得起,肖靳松了口气,不再同村长多言,双手往后一背,站在阴凉处看着地里辛勤劳动的黄老汉他们。 时间一晃就到正午,日头越发的烈,就跟进入炎炎夏日似的,饶是站在阴凉处,时间久了,额头都渗满密密麻麻的汗珠。 肖靳有些撑不住,抹掉额上的汗,看着依旧弯着腰割小麦的黄老汉他们,心里有些动容。 殊不知,黄老汉他们也快撑不住了。 有人默默凑近黄老汉,声音虚弱,“这都到吃午饭的时候了,那人咋还不喊停啊?” 黄老汉把麦杆放好,抬手用胳膊抹掉满脸的汗,“没见这落山村的村长对那人都毕恭毕敬的,许是什么大官。 他不发话,谁敢开口啊,再坚持会吧。” “行吧。” 村长年纪大了,再加上前些日子昏迷,这会也有些吃不消,可县令不开口,他哪敢让大家歇下。 村长揉了揉有些发痛的腰,往路边瞧了瞧,发现有小孩跑过来,当即松了口气。 小孩是惠娘随手喊住的,让他来地里叫村长他们回去吃午饭。 他不懂什么官大官小,更不懂见官要行礼,只知道祖奶奶交代的事一定要照办,要是不听话,被爹娘和爷爷奶奶们知道了,会挨打的。 因此他一路跑着,略过肖靳,直奔村长面前,稚嫩有声,“祖爷爷,祖奶奶说饭已经做好了,让我叫你们回去吃饭!” “我知道了。” 村长揉揉他的头,看向肖靳,“县令大人,您看?” 肖靳早就想离开这个地方,只是大家都没开口提出,他若是说离开,倒是显得他有些“娇贵”了。 这带来的衙役里面,有没有景雍帝安插的眼线,他不清楚,也不敢查清楚,因此再煎熬,也只得忍着。 这会村长开口,倒是给他个台阶。 肖靳当即一挥手,道:“诸位也都辛苦了,常言道,唯饱食可力作。 此刻正值饭点,诸位便也歇歇,回去用膳,膳后小憩片刻,养精蓄锐,待下午日头凉爽些再动身。” 肖靳这说的文绉绉的,黄老汉他们挑出自己能听懂的字来,大喜。 ‘歇歇、回去、下午再动身’ 总算是能休息了。 几人把收割麦子的家伙事直接往地里阴凉的地方一放,抹掉脸上的汗,相互搀扶着往田边走去。 肖靳不愿久留,说完,就同村长道:“走吧。” 村长自然是应下的,可又不放心黄老汉他们,好在苏末给他使个眼色,让他先跟着肖靳走。 村长这才跟着离开。 等他们走远些,苏末连忙对陈远海招手,“快,去扶扶他们。” 陈远海应下,大步走过去,他身子骨健壮,在这边待这么久,跟没事人的似的。 过去先是扶着,见他们腿软,走的极慢,干脆往前一站,把人一一背到田边。 一个个都累成这样,想让他们自己走回去是不太可能了。 陈远海左右瞧瞧,目光落在那运输小麦的板车上。 (本章完) 181 肖靳的任务 得亏是陈远海力气大,把黄老汉和其他几个年纪较大,即将撑不住的人放置在班车上,一路推回去。 苏末则是和其他的人慢慢走回去。 等他们到村长家的时候,肖靳他们已经落座于厅房。 惠娘让自个儿媳妇在门口守着,瞧见苏末一行人来了,连忙道:“饭菜都已经好了,桌子摆在厢房,快去吃吧!” 黄老汉他们听见这话,虚弱的脸上浮现些许欢喜,道过谢,便相互搀扶着往厢房里去。 至于苏末,自然是喊去厅房的。 “里头留了你的位置,快进去吧。” 苏末微微颔首,抬腿进去。 厅房共摆放三桌饭菜,肖靳坐在最里面那四方桌的主位上,村长坐其左右,蛮一坐其右手,除此之外,剩对面的位置还空着。 而其余两个桌子是圆桌,坐的人届时跟着肖靳来的衙役。 村长一直观察着门口,瞧见苏末的身影,当即招手,唤她过来。 肖靳没忘记自己的另一项任务,只是今日算不上黄道吉日,再者收割小麦要紧,着实不太适合宣布圣旨。 因此他将圣旨供于香案,待到黄道吉日,让落山村的人做好准备再来。 他收敛心神,抬眸看向苏末,狐狸眼,远黛眉,样貌倒是精致。 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饶是见到他的时候,也丝毫未见慌张的神情,一举一动也颇有大家闺秀的风姿。 她在这般偏僻的乡村里,完全是鹤立鸡群般的存在。 苏末没忘记礼数,微微福身,红唇轻启,“县令大人。” 肖靳颔首,示意她落座,客套道:“顾夫人还请坐。” 自方仕将土质改善的事上报后,景雍帝便已经让顾钦寒将其身份查明。 这不查不要紧,一查发现,其父乃关远城的苏致远。 苏致远广善好施,且每年向国库进贡钱财时,也格外主动,有时还会主动多交银两,景雍帝对此人印象也算深刻。 当年晋州大旱,景雍帝也曾关注过苏致远的消息,只是晋州官员传来的信中,只有“生死不明”四个字。 再者北疆的边挞也趁机来犯,景雍帝忙的焦头烂额,便也将此人抛入脑后。 后来晋州重降甘霖,边挞也被大雍的将士们打的落花流水,他更是忘记此人。 直到元雍十八年,方仕和顾磊同时状告当朝宰相,晋州大旱背后残酷的一切揭露在景雍帝面前。 景雍帝查清一切真相后,顺势查下苏致远的消息,得知苏致远携女逃难,并苏家所有产业托管于钱庄,与其签订文书。 而且,还有人对苏家的产业动了贪欲时,明面不言,暗地里,将钱庄中含有异心的人挑出,同贪污官员一并斩杀。 并组建黑甲卫,赐黑甲卫有先斩后奏之权,以便监察所有官员。 而此次,苏致远之女出现,景雍帝当机立断,让顾钦寒亲自将有关消息抹去,避免被其他人查到苏末的身世。 这也就是当初,为何木四能在顾钦寒的书房,看到苏末画像被压在底下的缘故。 而也是因此,肖靳能打听的消息,除去在沿海县中能看到的档案外,也就只有方仕所言的:‘其身原是富家小姐,家中藏书千卷,后因逃难落水,漂至落山村。’ 因此,肖靳对这个提出土质改善并说服方仕这只笑面虎同意实施的人颇为好奇。 并且,方仕还曾在朝堂上直言,他已应下这顾苏氏,种植所得的小麦归顾苏氏所有。 当时文武百官都议论纷纷,有甚者,就差直言方仕自作主张,不将圣上放在眼中,却不曾想,圣上直接同意了此事。 这顾苏氏的身份查不清就罢了,居然还能让圣上这般宽容对待,他本就因推广土质改善一事而来,怎么也该对此人客气些才是。 日后若是土质改善推广成功,大面积的盐碱地种出庄稼,圣上论功行赏,钦点顾苏氏进京面圣,自身也免得留人以口实。 “多谢大人。” 苏末再次福身回应,侧身,坐下。 在那里站那么久,肚子早就饿了,香味溜进鼻子里,苏末望着满桌热菜,有些馋。 闻着味都能知道,这是惠婶子亲手做的,惠婶子的手艺,那可是一绝。 肖靳也没再寒暄,拿起筷子,夹菜。 菜看起来不如府中嬷嬷们所做的精致,口味重了些,不过偶尔一尝,倒也别有风味。 肖靳满意的点点头,笑着夸赞了几句。 “菜的味道不错,有心了。” 村长受宠若惊,“就是些粗茶淡饭的,大人客气了。” 肖靳笑了笑,没在说话,等吃过饭,便站起身,让村长寻个安静些的地方,说是有要事相谈。 村长心里略略琢磨,当即起身,打算领着肖靳去西厢房那边。 肖靳发现苏末没跟上,脚步一顿,“顾夫人…” 苏末看过去,“民妇在。” 肖靳抬眸,道:“一并过来吧。” 苏末没有犹豫,跟了过去。 蛮一握着剑柄,守在厢房门口,里面,肖靳坐在椅子上,村长和苏末则是一左一右的站着。 肖靳坐直身子,开门见山,“土质改善一事,效果喜人,圣上对顾夫人颇为赞赏。 本官此次上任沿海县县令,其一,乃圣上命本官前来沿海县,以落山村为主,全力推广土质改善一事。 其二,便是颁发圣上对顾夫人赐下的嘉赏圣旨。 颁发圣旨非同小事,本官已命人算出黄道吉日,三日后的辰时六刻,本官会再次过来颁发圣旨。 还望顾夫人提前一日携全家沐浴焚香,次日穿戴整洁,并备好香案。 另,陈文正,你作为落山村村长,那日需备上炮竹,亲迎圣旨,并命村中所有村民穿戴整洁,守候在顾家周边,圣旨颁发之时,一并跪拜。” “民妇多谢大人教诲。” 苏末已经从李封那里听到过消息,这会听肖靳提起,心里倒也淡定,但为避免肖靳多想,她微微福身,一副死死克制住激动的模样。 相比之下,村长可就要失礼多了。 圣旨呐,他只在年幼时见过一回,那还是前朝,他还住在渝州府。 族中有长者入朝为官,为其寡母挣得诰命。 那日整个村子锣鼓喧天,炮竹齐鸣,他由爹娘牵着站在末尾处,颁发圣旨时,还被爹娘按着跪拜。 后来,那圣旨还送进了祠堂供奉着呢! 抽血对我这种不好找血管的人简直是酷刑。 5号早上七点起床,空腹去医院产检,结果血检结果不太行,第二天又空腹去复查。 两天,免费项目加上自费项目一共抽了十管血。 本就吃啥吐啥,整个人晕晕沉沉的,抽血后,手臂抽血的地方肿了,走路也腿发软。 今天我家先生又出发去外地挣钱钱去了。六七点看他出门后,整个人直接一觉睡到十一点半。 结果吃午饭又反胃,强行忍住后又开始胃痛……想到以后一个人的孕期生活,真的心塞(-w`) (本章完) 182 越活越没头脑 如今,虽圣旨是赐给苏末的,但苏末作为落山村的人,他自然也是与有荣焉。 村长满脸通红,直接磕头跪拜,“下官听命!” 肖靳摆摆手,让他起来。 这村子着实没什么好待的,肖靳随手点了两个衙役留下盯着收割小麦的事,自个又坐着马车回了县衙。 苏末见肖靳走了,她也没留着,跟村长及惠娘道别后,便匆匆离去。 而他们前脚刚走,王氏的族长和族老们后脚就赶了过来。 一个个谨慎的盯着四周,没见到官家的人后,松了口气。 某一族老看向村长,架子摆的高高的,“你可有同县令大人提起这村民失踪一事?” 另一人也追问,“县令大人怎么回复的?” 村长脸色顿时拉了下来。 这质问的语气,是什么意思? 再者也不看看他是什么身份? 同县令大人发问,怕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这王氏一族的族老们真是越活越没头脑。 村长收拢心神,也不愿给他们好脸色看,他双手抱拳,对着上天一举。 “县令大人日理万机,此次前来落山村,乃奉圣上之命,查看并收割将土质改善后所种植的小麦,以便往后推广土质改善一事。 我又岂能在此等重要时刻,向县令大人打听村民失踪一事?” “再者……” 村长冷眼扫过众人,在这些平日素爱倚老卖老的王氏族老们面前难得硬气一回。 “李班头也说过,这最先知道消息的,那也只能是衙门里头。 诸位所真是着急,我便让远海备牛车,送各位去县衙侯着。 且诸位放心,你们若是前去,无需担心住处,我家小辈鹤云在县中开有吃食铺子,其舅父也是失踪人员之一。 他那铺子可以留宿,且他时常会去县衙门口打听,届时诸位若是不知如何行事,大可跟着鹤云一同前往。” 族长和族老们脸色顿时有些挂不住,他们家中本就无人失踪,只不过都沾亲带故的,不管实在说不过去。 因此才会时不时过来村长这边施压,也好让族人瞧瞧,他们也是费心费力了的。 但要是让他们去县城真侯着,那不行。 王族长尴尬的打合场,“村长说笑了,诸位族老年迈体虚,这去县衙守着,身体那能吃得消?” 村长见好就收,瞥他一眼,道:“即是如此,诸位族老们还是回家好生休养着,待尘埃落定,李班头定会带着真相来落山村。” 王族长垂眸,压住眼底一闪而过的怒意,牵强地挤出一抹笑来。 “族老们也是一时情急…” 村长不愿再跟他们多说什么,今日折腾那么久,腰已经开始发酸,喉咙口也痒的厉害。 惠娘的眼神一直都挂在村长身上,见他偷偷地揉腰,当即进屋寻到他的拐杖,然后给他送过去。 村长瞧见惠娘过来,脸色柔和了些,对着微微颔首,接过拐杖杵着,整个人轻松不少。 “诸位族老的心情,我作为一村之长,自然也是理解的。” “这村民失踪一事,我一直放在心上,只要一有消息,定会告知诸位。” 村长瞥了眼顾家的方向,又道,“只是眼前,有更重要的事要办。” 王族长和诸位族老面面相觑,疑惑道:“何事?” “顾苏氏上报土质改善之法,并成功实施,化腐朽为神奇,在盐碱地上成功种出小麦。 县令大人今日特地吩咐,三日后的辰时六刻,他会再次过来,颁发圣上对顾苏氏的嘉赏圣旨。 我知村中发生失踪一事,不少村民们悲伤欲绝,咱们这些做长者的,心里也不好受。 但圣旨如圣上亲临。 虽圣旨是赐给顾苏氏的,但顾苏氏作为村中一员,这自然也是落山村每位村民的福气。 因此还麻烦诸位族老及王族长多多费心,协同我召集全体村民,穿戴整洁,在三日后的辰时六刻之前前往顾家,一同恭迎圣旨。” 圣旨,王氏族老他们也见过,且见过不少,只因前朝时,王氏一族不少为官之人。 只是朝代更迭,王氏一族也随之败落,尤其是在那场舞弊案后,更是元气大伤。 如今再次听到圣旨二字,心中竟是生出一种怪异的情绪来。 村长说的不错,他们如今已是同村,这顾苏氏过得圣旨,他们作为同村人,也是与有荣焉。 只是要是这圣旨是赐给他们王氏一族的人,就更好了,届时开祠堂,供奉圣旨,让王氏一族沾沾龙气,保佑他们王氏一族繁荣昌盛,源远流长。 只是这样,都是不可能的。 想到王婆子与顾苏氏之间的恩怨,王氏族长不免有些头疼,早知有今日,当初就不该想着王家的四个童生。 不然按照顾家这孤儿寡母的情况,若是早早打好关系,说不定能“劝”得顾苏氏将圣旨供奉于他们王氏祠堂。 想归想,王氏族长如今可不敢做什么,毕竟顾家虽依旧是孤儿寡母的,但完全不是当初那种孤立无援的情况了。 “此等大喜事,我们自会好好安排,你放心。” 不用王族长开口,几个族老就开口答应下来。 村长很是清楚眼前这群老者都是些什么人,微微颔首,开始送客。 “诸位族老办事,我自然是放心的,我这还需去准备那日所需的炮竹及鼓乐,就不留诸位了。” 王氏的族长和族老们就这样走了,至于族人失踪的事,直接被他们抛入脑后。 …… 云禾村附近,苏末救下顾钦寒的地方。 木二和木四二人仔细探查着四周,认真寻找着顾钦寒留下的线索。 很多地方,因为最开始木一他们的搜查已经杂乱不堪,脚印也略显凌乱。 但木四不死心,他认为一定能找到木一他们忽略的东西。 果不其然,木四在顾钦寒留下印记的地方,发现了一个鞋印。 因四周杂草横生,印在地上的鞋印只有丁点儿,木四能发现,实属不易。 他唤来木二,“你快过来瞧瞧这鞋印,可还在其他地方见过?” 木二走过去,双眸微眯,眸光紧紧落在那丁点鞋印上,随即眼前一亮,声音脱口而出,“河边!” 这个鞋印上的花纹,同河边那个前深后浅,约六寸的鞋印花纹是一样的。 两人相视一眼,彼此眸中的欢喜清晰可见。 晚了九分钟,争取明天早早更新!! (_)加油 (本章完) 183 脑回路极其清奇 苏末可能怎么也想不到,当初因为看那边上全是草,便直接把踩过的草弄乱,结果还是有鞋印留在了地上。 还被木四给发现了。 有这个鞋印,木四和木二就能确定,除了被顾统领杀死的暗卫外,还有人见过顾统领。 而河边鞋印前深后浅,可以推算出来,那人曾蹲在河边过。 蹲河边,估计为的是净手,那什么情况下,需要净手? 木二和木四结合当时的情况,脑中只有一个想法,便是双手沾染了血迹。 且看这丁点鞋印中花纹的方向,那人是往顾统领相反的方向行走,再者鞋印颇深,根据河边的鞋印做对比,估是背着顾统领离开时留下。 踪迹大多被处理过,可见此人行事谨慎,但不会武功,还极大可能是女子… 木四皱着眉,心里细细琢磨着,忽的灵光一现,抬眸看向木二,“云禾村铁矿中带回去的死人大都是哪个村子的人来着?” 木二有些不明白木四突然问这个作甚,“好像是落山村,怎么了?” 木四双手一拍,从怀中取出沿海县的地图,细细察觉后,神色激动起来。 “这就对了,走,我知道老大在哪了!” 木二看着他模样不似说假,眉头微皱,“你是说…落山村?” 木四肯定地点头,并说出自己的推测,“你是不知道,老大在自个的书房留了张妇人的画像! 那妇人姓苏,虽说早年嫁一顾姓人家,但夫家已逝。 而这顾苏氏正是这沿海县落山村人士,去年五月左右,顾苏氏去湖州府做倒卖生意,因乔装打扮成猎户等其他巧合,被老大认为是细作,特地命我们盯着。 后来我根据其骨相画出原本面貌,老大见过画像后,竟是直言此人并非细作,且还将画像保留下来。” 木四越说越激动,“且上回我们同秦副统领来到沿海县查看盐碱地小麦一事,去的也是这顾苏氏的家中。 那次我便觉得她眼熟,后方仕身边的暗卫十一带三封信出门被我们抓住,其中有一封,便是送给这顾苏氏的。” “这顾苏氏看起来,不过是个寻常百姓,可她却能提出土质改善,还成功实施,更是牵扯至方仕,又能让老大留下她画像。 巧合多了,便不是巧合,她一定和老大有什么关系,且能让老大心甘情愿的跟她离开!” 顾钦寒在木四心中的形象素来高大,不过区区一个暗卫,顾钦寒定是轻而易举的便能将其打的落花流水。 因此木四认定,顾钦寒一直都是清醒的。 只是碰巧遇见问过方仕的线人后,来云禾村寻找村民的顾苏氏。 又或者是早有预谋的与顾苏氏汇合。 总之,二人结伴离去。 至于为何久久不给他们传信,定是有其他苦衷。 木二看着木四,薄唇紧抿。 这木四的脑回路极其清奇,黑甲卫人人皆知,他真的不太信这番说辞。 但不让木四去找,木四定会闹的人仰马翻,届时被木一知道,他们就只有回京这一条路了。 “即是如此,咱们便去落山村一趟?” 木四用力的点头,一副现在就出发的姿态,木二见状,连忙拉住他。 “若你所说当真,咱们明日再去也来得及,毕竟…” 木二另只手点了点天空,太阳西斜,天边布满绯红的云霞。 “时辰已晚,若是木一他们发现我们阳奉阴违,私自出门,可就麻烦了。” 木四不太愿意,但他也清楚,木二所言不假,能去寻顾统领的前提,是他们都还留在这沿海县中。 拳头握紧又松开,木四应了下来,“我知道的。” 二人运功,朝着沿海县县衙而去。 木四回到县衙的时候,木一他们还没回来,倒是秦铮,半卧在其房间的榻上,听见动静后,微微起身,“说吧。” 木四和木二相视一眼,想要糊弄过去,但秦铮眼瞎心不瞎,哪里会猜不到这二人的心思。 “若是打算敷衍过去,那我只好去寻木一好好谈谈…” 木四和木二脸色微变,当即抱拳跪下,“副统领恕罪,属下并非有意隐瞒。” 秦铮面色不改,“他失踪多久了?” 顾钦寒看着像是冷面阎王一般的存在,但其实对属下十分照顾,哪怕只是黑甲卫中最末尾的存在,他都记挂于心,只是不表于面罢了。 而秦铮受伤这么久,竟是一次也未见过顾钦寒。 秦铮一开始以为是铁矿的事让他太忙,可今日木四急忙跑出去,还让木十看着他时,他便有所怀疑。 后木一来看望他,更是留了个心眼,分别寻人问起顾钦寒的行踪,结果问了几人,便有几个答复。 秦铮当即猜测,顾钦寒出事了,行踪不明。 秦铮眼睛虽然还没好,但他这几日一直四处走动,摸索中将这县衙的地形都记在脑海之中,哪怕不用眼睛,他也能找对方向。 因此秦铮假寐于床,待到木十出门购买药材时,起身摸索着来到木四的房间,发现没人也不急,趟到榻上,静静侯着。 甚至在木一过来的时候,还变声帮忙糊弄过去。 木四眼珠子一转,抢先一步出声,将木二即将脱口而出的话堵了回去。 “那日将您救回后,木一他们根据信号弹去寻顾统领,却只发现顾统领留下的“敌人已死”的印记。 这些日子以来,木一带着人手以云禾村为中心,向四周的村子发起排查,但仍未发现踪迹……” 木四将情况,还有木一对他说的大道理都一一重复一遍。 随后垂下头,情绪低迷,“我和木二本想着再去查查,看能否发现其他的线索,但依旧没有任何发现…” 木二垂着的眼眸闪过一丝不解,但他也没说什么。 毕竟那些也只是木四的猜测,不说出来也好,若是弄得大家伙兴师动众,却扫兴而归,不好。 秦铮的眼睛被布条蒙着,嘴角持平,瞧不出什么情绪来,他屈起二指,在榻上有一下没一下的点着。 “木一说的有理,如今正是紧要关头,木四你行事本就跳脱,这几日还是好生待在衙门的好。” 木四这人只听顾钦寒的话,因此秦铮的命令,那是左耳进右耳出,表面应下罢了。 他头都没抬一下,“属下听命。” 秦铮哪里不知道他的为人,心里略略琢磨,给其安排了份差事。 “正好这几日肖靳那边时常要去落山村盯着盐碱地小麦收割一事,且三日后还要去落山村颁发圣旨。 木四,你便去他身边护着,若是出了差错,拿你是问!” “至于木二,铁矿那边尚未查清,你还是跟着木一去排查铁矿,争取早日拿到证据,也好早日了却顾统领这一桩心事。” 我真的哭死。 点了个牛肉拉面,闻着很香,但是会令我反胃……就跟难形容那种感觉……(跟我家先生说,都把他说懵了。) 啊…明天一定要早起,我要去吃馄饨!!!(我女儿天天早起,看见有人出门下楼就要抱抱,要跟去,住四楼,压根抱不动她(_)。 我明天一定要赶在她起来之前偷偷出门(w)。) (本章完) 184 嘉赏圣旨到 这安排的,对木四简直就是意外之喜。 他按耐住心中激动,默默用手肘点了点木二,传递眼神后,不情不愿似的开口应下。 “属下知道了。” 苏末不知道有人误打误撞猜到了顾钦寒的下落,她这会正忙着给顾钦寒做衣裳呢。 顾锦年来回进屋许多次,进去也不说话,就抿着唇,看着苏末边上的针线篮子。 顾钦寒则是在院子里站着,透过窗户,将顾锦年脸上的闷闷不乐瞧得一清二楚,他勾唇,眉梢都带着得意。 三天的时间,眨眼而过。 苏末早早备好香案,并唤醒三个孩子,待他们穿好衣裳后,帮着把头发也给扎起来。 苏末不知道这次黑甲卫会不会跟着这新任县令一块过来,为了保险起见,她找到顾钦寒,让他去西山逛逛。 “今日县令回来家中,兹事重大,你去西山那边避避,等结束了,我再去接你回家。” 顾钦寒有些不愿意,低眸看着苏末。 “我不想去…” 苏末微微抬眸,撞进他那的眼眸。 褐色眸子清澈见底,只容下她一人。 苏末突然有些懵,她努力按耐住心底怪异的情绪,咬舌,刺痛感使得她清醒。 苏末脸上露出一副恰到好处的笑容,下意识的,像哄孩子那样,努力踮起脚,想要揉揉顾钦寒的头。 却发现顾钦寒着实有些高,腾空的手微顿,最终落在他的肩上。 “乖,听话。” 她说话的口吻太温柔,举止行为就像在哄调皮且叛逆的大狗狗。 顾钦寒眸光微斜,落在肩上那白皙纤长的手,感觉有些怪。 但他还是答应了下来。 无他,只因顾钦寒觉得,他做不到拒绝苏末。 西山不远,顾钦寒一步三回头,依依不舍的上了山,身上还背着个小箩筐。 苏末这几日教他认了许多种野菜,左右伤也好的差不多了,这上山逛逛,顺带摘些野菜回来。 辰时四刻左右,苏末听见了村口传来的炮竹声,还有鼓乐的声音。 她将顾钦寒的东西都收好,关上门出去,随即喊来顾平安他们三人,帮着把他们衣裳整理好。 香案早就备好,按照村长的提示,在堂上放好香案。 村中的妇孺们都围在顾家附近,周围熙熙攘攘的,陈家那几个与苏末交好的人还带了礼来。 “这可是大喜事,一点心意,收下吧。” 李氏也回来了,领着好几个人,把篮子递给苏末。 她脸上的疲惫尚未消散,眼底的乌青清晰可见,但脸上为苏末而流露的欢喜也是真切的。 苏末看着她这般神色,到底没拒绝,接过篮子递给顾平安,并让顾锦年也帮着拿进去。 随后反手握住李氏。 李氏的手很凉,苏末抿唇,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 “嫂子,那事我都知道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暖意从手背传来,直至心尖,李氏微微红了眼,重重的点头。 炮竹声和鼓乐声渐渐近了,苏末没在和李氏站在一块,而是领着三个孩子,站在门口等候着。 奏乐的人已经到了顾家门口,左右各一排。 随着最后一挂炮竹点燃,一顶四人抬的官轿出现在众人视线之中。 木四穿着黑色劲装,同穿着衙役官服的蛮一一左一右的跟在轿旁,后面,是整齐划一的衙役,还有村长及村中的男子。 他们跟着村长,一同去迎接圣旨。 苏末认得木四那张脸,远远瞧见后,眸光微闪,心底丝毫不慌。 官轿停下,身着官服的肖靳从里面出来,双手捧着圣旨。 肖靳走进院门,将用绢黄纸书写的圣旨打开,“顾苏氏接旨。” 话音落下,院子内的苏末同外面所有村民根据昨日早就商议过的情形,纷纷跪下。 苏末,“民妇恭聆圣谕,万岁万岁万万岁。” 肖靳眸光扫过低着头的苏末及她身后的三个孩子,最后落在圣旨之上。 “今峣州府沿海县落山村顾家有妻……” 圣旨的内容很长,大多是称赞之词,苏末虽跪着,但腰杆挺直。 直至过去两刻钟左右,甚至总算说完。 “…… 敕命,元雍二十七年正月十五日。” 圣旨到底称赞了什么,苏末是一句也没听进去,只听进去那里头说,赏赐她白银千两。 眉梢染喜,苏末三叩九拜的接过圣旨,至于衙役端着的赏银,通通放进了厅房。 肖靳没待多久,宣读完圣旨就走了,苏末眼尖的发现木四不见了,心神微动。 木四也是时运不佳,把顾家所有屋子都仔细查了一遍,也没发现顾钦寒的影子。 他有些颓废,眉眼耷拉着,心想不应该啊。 他怎么可能会推算出错呢? 木四不开心的走了。 顾钦寒也不开心,弯着腰把野菜摘下放进篮子里,心里念叨着,“她怎么还不来接我?” 王氏一族有不少人想进去,看看圣旨是啥模样,也想看看这一千两白银的风采。 只是都被村长给拦住了。 他眸光落在躲在人后的王族长身上,轻飘飘说了一句,“王族长,我记得您家中也有十几亩盐碱地来着?” 言下之意,还是别把顾苏氏得罪的太死,你这盐碱地可是还需要人家的改良法子呢。 王族长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拉着脸,把那些起哄的人都赶了回去,自个也忿忿不平的往回走。 不过是运气好,攀上了顾苏氏,有什么好得意的,等王秀才考上举人,定要去去你陈文正的威风! 苏末也不是很喜欢王氏一族的人,见他们被村长打发走了,挑眉,没有出面吱声。 只是等走的差不多的时候,大手一挥,对着村长和李氏他们笑道, “叔,当初这事能成,少不了您的支持,今个儿我高兴,下午来几个人帮着去买两头猪,明个杀鸡宰猪,请大家吃一顿。” 周边的人一听,纷纷脸上乐开了花。 村长也没跟苏末客气,笑眯眯的扭头,看向自个的族人,“都听到没,明个儿可不许再让喊啊,都自觉来帮忙。” “听到了!” 李氏她们答应的最大声。 买猪得去县里,村长让苏末把圣旨供奉好,然后把其他事都揽了下来。 “这也是村子里的大喜事,你去把圣旨给供奉好咯,其他的不用再操心,都交给叔来。” 苏末心里还记挂着在山上的顾钦寒呢,听见这话,笑着答应下来。 “那就麻烦叔了。” 这事就这么定下了。 两人很是默契的没有提起王氏一族。 (本章完) 185 回家 四周的人都散去。 苏末把香案搬回原位,对着顾敬亭和宁南清及顾大郎的牌位拜了拜,随后把圣旨也供奉上去。 “平安,看好弟弟妹妹,我去寻你们舅舅。” 她关上房门,对顾平安喊了声,待听见回应后,便关上院门,往西山走去。 “258,老规矩,帮忙定位下顾钦寒的位置。” 自从那日救顾钦寒回来后,苏末还是头一次找系统。 258闪了闪,“有事才找我,没事就把人家放一边……” 他一个系统,孤苦伶仃的窝在宿主大大的脑海里,也会无聊的好嘛~ 吐槽归吐槽,258还是很快根据顾钦寒的位置规划路线,并投放给苏末。 顾钦寒久久不见苏末来寻他,把四下的野菜都快给薅光了,就连杂草都被他报复似的连根拔起,然后随意丢在一角。 这正是逢春的时候,苏末看着顾钦寒脚下那片光秃秃的地,一时有些懵。 顾钦寒眼尖,发现苏末来了,瞧见她神色后,连忙松开手里的杂草,并心虚地把野草往边上踢了踢。 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来,“你来了…” 说完,把装满野菜的篮子往前面递过去,“我不知道该摘多少,你看看这些够不?” 苏末回过神,目光扫过篮子,嘴角抽了抽,这么多,怪不得地都薅秃了。 “够了够了,咱回家吧。” 回家。 顾钦寒心里那点小情绪顿时就烟消云散,笑得跟二愣子似的。 “哎,回家。” 两人并肩走着,璀璨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零零散散地洒落下来,为其披上一层朦胧的光晕。 下午的时候,村长把买的猪给送了过来,两头大肥猪,用麻绳绑在牛车上,时不时发出凄惨的叫声。 架子和杀猪刀也都送了过来,也是巧,这些都是当初苏末刚到这个世界时,杀野猪用过的。 吃饭的时辰定在明天午时二刻,因此现在不杀猪,等天蒙蒙亮的时候,在招呼人手杀猪。 苏末养的鸡鸭只剩刚养没几天的那些,这自然是不能当菜上桌的。 不过如今村里养鸡鸭的人也多,苏末只是说了声,就有人主动开口。 苏末也没客气,当然也没占人家便宜。 算了下人数,估摸有十来桌后,按照市场价一口气买了二十鸡和二十只鸭。 李氏她们傍晚的时候就去了顾家,十来桌的菜可有得忙,更别说明个还得杀猪呢。 因此她们今个先过来,把其他的菜都洗干净备好,明个直接炒就是。 村长也找上了苏末。 “你这得了圣上的嘉赏,是天大的好事,你公爹、婆母和大郎那边,明个儿也带着孩子去拜拜,告诉他们这个好消息。” 他是真心把苏末当做自个的小辈来对待,不然也不会说这些。 苏末倒是没想到这个,她垂眸瞧着茶碗中上下沉浮的茶叶,微微颔首,“哎。” 村长也知道自个说的突然,抬手揉了揉鼻子,又道:“香烛纸钱这些的,我今个儿去县里的时候帮着给你买好了。 那东西送过来不太好,明个儿你带孩子出门的时候直接去我那拿,这传喜讯,总该用些好点的。” “另外,我还有个事想和你商量商量…” 苏末来不及感动,听见村长有事要跟他商量,当即道,“您说。” “你公爹当初落户于咱们落山村的时候,就说过,往后这里便是他的家。 再者,叔也看的出来,你们顾家的造化大着呢,往后这圣旨啊,怕是只多不少。 叔懂得不多,只记得,这圣旨都是供奉在祠堂的,因此就想问问,你可愿意在村中挑块地,建个顾家祠堂。 如今人少不是问题,当年乱世求生,我们陈氏一族和王氏一族背井离乡,逃难至此。 从最初的几百号人,剩几十个人。 后经年累月,落地生根,这几人家不还是发展成如今的几十户人家。 平安都八岁了,再过六年的时间,也能相看了,到时候娶妻,多生几个孩子,人口多了,家族也就慢慢壮大了。” 村长也是有点私心。 他知道落山村困不住苏末,她聪颖,有学识,将三个孩子也教导的极好。 尤其是被谢举人收做弟子的顾锦年,不敢说状元郎,但举人,只要不出意外,定是能成的。 且顾家在落山村就这么一户,可以说,他们就像是暂时落在落山村的蒲公英,若强风吹拂,便会随风而走,挑选更好的地方落地生根。 可若是将祠堂建在落山村,那就不一样了,这代表着,顾家在落山村扎根了。 无论日后他们走的有多远,落山村永远是他们衣锦还乡的地方。 苏末怎么也没想到,村长要跟她商量的事竟然是这个。 在落山村建立祠堂是不可能的。 就拿顾敬亭和宁南清的身份尚未查清的身份来说,那本垫桌脚的船只结构图,和当初接收过的剧情,都可以证明顾家同水师提督的关系非同一般。 而水师提督被平反,但后续的情况,她并不清楚,因此她一定是要举家搬去京城的,最好,等顾锦年入仕后,能去拜会顾磊,旁敲侧击一二。 毕竟顾磊能冒死告御状,只为替义父洗清冤屈,若顾敬亭真的是水师提督的后人,他也定能坦诚相待。 至于村长的心思,苏末也猜到一二。 她端起茶碗,喝了一口,委婉的拒绝了村长,“建祠堂是大事,我一介妇人,不好做主,还是等平安成家了,再让他来操办的好。” 村长其实也没抱多大希望,听见苏末这么说,他也喝了口茶,没在继续劝导。 “你说的也对,是叔糊涂了。” “叔,您别这么说,当初我家大郎走了,我浑浑噩噩的,平安他们能活下来,全靠村里人帮忙。 我这清醒过来后,您也不计前嫌,支持我,帮着我,我早就把您当做自个儿的长辈,把村子当做我的家……” 苏末心里明清,至少这一年左右,他们还得在落山村过日子呢。 再者陈氏一族那些人对她的好,她也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她素来有恩报恩,有仇报仇,这对她好的,自然会是能帮就帮。 苏末这番话的含义,村长自然听出来了。 他压住心里的感动,就差老泪纵横了,“好好好…叔就知道,你是个心善的。” (本章完) 186 酸溜溜的 麦子还有的晒,其他的盐碱地改善也还得等段时间。 苏末便琢磨着,顺势先把顾钦寒拉出来露个脸,到底来的都是陈氏一族的人,她还是信得过的。 因此昨个下午,苏末便先让李氏和村长他们同顾钦寒打了照面,夜里,又特地交代了顾钦寒,让他也早点起来,到时候帮着一块抓猪。 这不,天蒙蒙亮的时候,顾钦寒就从床上爬起来,将新衣裳折的整整齐齐的放在床头,换上苏末最初给他的旧衣裳。 而苏末也醒了,穿上外衣,又给顾杏年捏了捏被子,才推门而出。 “你醒了?” 顾钦寒刚洗过脸,些许碎发被打湿,黏在额前,眼眸深邃,带着几分清冽。 “嗯,这个时辰,他们也该快到了,便起来了。” 苏末点头,抬手打了个哈欠。 顾钦寒见状,转身回了洗漱间,先是帮着把水打好,又把帕子打湿,然后拧干。 “先擦把脸?” 苏末没拒绝,接过帕子,冰冷的帕子敷在脸上,那点睡意顿时消散。 她揉了把脸,听着外头传来的说话声,顾不得净口,便要去把大门给打开。 顾钦寒却拦住了她,“你先净口,我去就成。” 有人愿意效劳,苏末高兴还来不及,整个人方向一转,拿起备好的柳条开始净口。 顾钦寒则是打开院门,走出去在门口侯着。 李氏和她相公陈鹤云走在最前头,后面乌拉拉的跟十来个人。 顾钦寒相貌长得俊,昨日李氏这些妇人瞧了,也没多想,反倒是还夸个不停,有甚者,还起了给说亲的心思。 今个又瞧见,自然是乐呵呵的打招呼。 顾钦寒不是很爱和别人寒暄,但昨日又瞧着苏末待她们挺和善的,怕自个冷脸,会让苏末为难。 因此这会也扯出笑,对大家伙的问候一一回复。 苏末那边也洗漱好出来了。 顾钦寒瞧见她来,肉眼可见的松懈下来,整个人直接后退一步,到了苏末身后去。 时辰差不多了,苏末同李氏她们聊了几句,便开始安排起正事来。 猪养在外头的棚子里,左右是要杀的,就没再喂东西。 汉子们直奔棚子,齐心协力的抓猪绑猪,妇人则是进厨房,起锅烧热水。 顾钦寒不太合群,站在后面瞧着陈鹤云他们一群人抓猪。 两头大肥猪力气可不小,几个汉子费了好大劲,才按住一只。 “快拿绳子来。” 这猪得赶紧绑上,不然等下没摁住,跑了再抓,可累人了。 好在几人动作麻利,没一会就用绳子把猪蹄给绑好,然后用木棍穿过绳子,吆喝着一抬。 猪有些不死心,哼哼叫换着,但还是逃不了被宰的命运。 一只猪都让一大半的人累的够呛,更别提时辰也不早了,待会杀猪还费时间呢。 苏末过来棚子这边瞧了眼,问:“还要多久?” 顾钦寒一听这话,也不杵着了,捋了下衣袖,拿起旁边本是抬猪用的大木棍。 对苏末说了句“马上就好”,随后挤进棚子里。 旁边的人都有些懵,不太理解顾钦寒这是要做什么,想问,又想着这是顾苏氏的弟弟,嘴巴张了张,到底没开口。 顾钦寒可没磨蹭,抄起木棍,下意识的运功,狠狠朝着猪头拍去。 猪都还没反应过来要跑,就被拍晕了。 周围的人都傻了,看着顾钦寒麻溜的绑猪蹄,好半响才回过神。 还能这么抓猪呢? 他们怎么就没想到呢? 不过,他们好像也没能有一次把猪拍晕的力气。 摇摇头,汉子们清醒不少,看顾钦寒的眼神也变了。 这小兄弟有点本事。 汉子们吆喝着凑过去,“小兄弟,你去歇着,这猪我们来抬…” 顾钦寒没客套,他本来也没打算抬猪,他站起身,往后让开位置,眸光下意识的寻着苏末的方向看去。 人没在。 苏末在顾钦寒说‘马上就好’之后,就回院里去了。 顾钦寒脸上刚浮现的笑容立即消失,寒意阵阵散出,走在后面的汉子莫名打了个寒颤。 奇怪,这太阳都出来了,咋还觉得冷呢? 随着太阳渐渐东升,来顾家打帮的人渐渐多了,有人还把孩子给带了过来。 陈氏一族在教导孩子这方面做的很好,至少过来的没一个熊孩子,而且还都挺拘谨的,乖乖围在一块玩,不吵不闹的。 苏末瞧见了,便去屋里把顾杏年给喊起来,帮着给她穿上衣裳,又扎两个小啾啾,绑着红头绳,喜人的很。 等她洗漱好,便让她去跟着那些孩子一块玩。 只是小姑娘左瞧瞧,右看看,一双眼睛瞪得圆圆的。 “娘,卿舟哥哥怎么没来?” 得,小姑娘心底就惦记着陈卿舟呢。 苏末心里生出些怪怪的情绪来。 一旁挺着肚子的王桃青脸上却是眉梢带笑,肉眼可见的欢喜。 “你卿舟哥哥跟你二哥请谢夫子去了。” 苏末自己都没发现,这说出来的话酸溜溜的。 顾杏年也没听出来,她噘着嘴,也不跟其他孩子玩,哼哧哼哧的往院门那边走去。 “那我去门口等他。” 小姑娘今日穿的衣裳是翠绿色的,跑动的时候,裙摆随风飘扬,落在苏末眼里,就像是一颗要去等猪来的嫩白菜。 苏末被自己的想象给惊到了,她摇摇头,迫使自己别胡思乱想,只是越制止就越忍不住想。 好在,厨房里传来一道声音,总算把她喊回了神,“顾家的,还有盐不?” “有,我来拿给你!” 苏末连忙回应,直奔厨房而去。 人多力量大,十来桌的饭菜,午时刚到的时候就弄完了。 头份菜都端着去了厢房,供奉给顾敬亭他们,苏末持着香,让顾平安三兄妹跟着自个拜。 等弄好了,外面也就开席了。 桌子都是来的人自个带的,昨个就商量好了,哪几家带桌子,哪几家带长板凳。 要是实在帮不上忙的,就薅些自家的菜带过来,至于礼钱,苏末说了不收,她们自然也不会准备。 这大喜事,好日子,没必要整得开席前还来一番推脱拉扯的场面。 顾家院子里可放不下十来桌,因此院门敞开着,直接摆到外面去,厅房也摆了三桌。 坐的是顾家五口人,谢温辞一家,村长一家,还有陈辞海、陈鹤云两家。 陈离海两口子没来,王桃青怀着孩子,陈父陈母自然不会惹她不高兴。 两老人心里明清,他们能过来沾沾喜气,那都是因为王桃青跟苏氏要好。 (本章完) 187 说亲 谢温辞也是赶巧,自从村塾停课后,他便领着家中父母和何妮儿去了峣州府,拜见自己的恩师,昨个夜里才回来。 谢母对这次出门很是满意,尤其是谢温辞对外介绍何妮儿乃自己未过门的妻子的时候。 一圈拜访下来,那些个原本想给自家女儿说亲的人都歇了心思。 一个举人,自家女儿若是嫁过去为正妻,都是在赌他日后前途似锦,更莫说其已定下亲事。 至于以权谋私,威压逼迫,强行将自家女儿嫁过去为正妻? 先不说他们敢不敢,就算是谢温辞为攀权富贵,主动舍弃这未婚妻,那这门亲事更是要不得。 毕竟,当今圣上的糟糠之妻可还稳坐后位呢。 饭桌上,苏末没说啥客套话,就最开始以茶代酒,敬了村长和惠娘还有谢温辞一杯,然后就让大家别拘谨,该吃菜吃菜。 桌上都是放了酒的。 村长高兴,时不时就喝上一杯,苏末不清楚自个酒量,怕喝醉了误事,便让顾钦寒给陪着。 顾钦寒连着七八杯下肚,面色不改。 倒是村长,一不留神让他喝了一整坛,脸颊泛红,眼神迷离恍惚。 “我这半截身子都埋进土里的人,能再见一次圣旨,简直就是三生有幸……” “苏氏啊苏氏,你是咱们落山村的福星啊……” 话越说越离谱,连苏末是海神派来来造福他们村子的这种话都快说出来了。 惠娘脸色微变,眼疾手快的掏出帕子捂住他的嘴,面露歉意的笑了笑。 “你叔就这德行,有喜事就爱喝酒,喝醉了就爱说胡话,都别往心里去哈。” 这知人知面不知心,这些话若是传出去,日后怕是会害了苏氏呢! 厅房坐的除了谢温辞一家,都是同苏氏亲近的人,听见惠娘这么说,自然是表示理解。 谢温辞一家就更不用说,谢老夫人见过多少腌臜事,这传言害人的效果,她心里明清。 虽然她不喜欢苏氏,但不代表她会因此而害苏氏。 而谢父听从谢母,谢母说东他绝对不会往西。 何妮儿性子文静,不会多舌。 而谢温辞就更不用说了…… 惠娘见状,整个人松了口气,左右饭也吃的差不多了,便提出离开。 “这你叔喝成这样,我就先带他回去歇着,你们慢慢吃哈。” 说完,给自个儿子使个眼色,让他帮忙来搀扶着村长。 苏末知道惠娘这是为她着想,免得村长又说出什么惊天为人的话来,当即站起身。 “哎,婶子,我送您。” 惠娘没客套。 村长刚刚被那么一捂嘴,酒气上头,整个人昏昏欲睡的,被陈靳渊接手后,两眼一眯。 陈靳渊见状,干脆把人背了起来。 外面还没散桌呢,瞧见村长被他儿子背着出来,纷纷开起了玩笑。 “叔公这酒量不行啊,才多久就醉了…” “我看二叔公这是太高兴咯,没管住嘴…” 今个儿是喜事,再加这些个小辈平日都挺懂礼数的,惠娘自然也不会拉下脸来非要责怪他们。 她跟陈靳渊在后面,扶着村长的后背,笑着回道:“你们叔公年纪大咯,这酒量自然没法跟你们比。” “你们慢慢吃,吃完别忘帮着收拾收拾,我们就先回去了。” “知道了。” 这吃了人顾苏氏这么好的一顿饭,帮忙收拾收拾,应该的。 酒足饭饱,长辈领着孩子回家去,李氏她们这一辈的则是留下来帮着收拾残局。 这碗筷都是从各家借的,哪家借了多少,都用纸给写了下来,这洗干净直接还回去就成。 至于剩菜,同种菜式倒进一个木盆里头,等收拾完,便给大家伙分一分,拿回家里又能省个两三顿菜。 说起来也是有趣,在厨房洗碗的时候,有好几个妇人凑到苏末身边,打听起顾钦寒的年纪来。 苏末一开始没多想,细细回忆下当初听到过的黑甲卫的消息,道:“家弟今年二十有一。” 妇人一听,脸色有些犹豫,这男子十三四岁便开始议亲,这二十一岁…… 可别已经成家咯。 毕竟苏末也说过,自家这弟弟脑子受过伤,不太记得从前的事了。 再者她们这要说亲的女子里,年纪最大的也才十七岁。 可让她们放弃吧,就顾苏氏如今这情况,再加上顾钦寒那俊郎的容貌…… 思来想去的,还是有人不死心。 “顾家的,你家这弟弟可有成家了?” 问的这般明显,苏末再反应不过来就怪了。 “咳咳,这我还真不清楚,毕竟你们也知道……” 苏末干咳两声,眸光微闪,抬手点了点头。 随后又感谢道:“至于各位的好意我心领了。 只是这家弟的亲事,还是慎重些的好。 毕竟我这要是让他去相看,到时候成了,又冒出来个弟媳和外甥啥的,那不是结亲不成反结仇了吗?” 苏末都这般说辞,她们在继续下去,倒是显得有些居心不良了。 “你说的有理,结亲这么大的事,该慎重。” 见大家都若有所思的垂下头,苏末松了口气,继续专心洗碗起来。 忽的,她想起好像一件事来。 眸光微闪,苏末抬起头,看向刚刚开口过得那几个妇人。 “说起来,我这还真有个人需要各位帮帮忙说个媒…” 苏末说的这个人,便是周小六。 当初去救顾钦寒回来的时候,偶遇周善馐叔侄二人,这周善馐帮忙送她和顾钦寒回了落山村,她答应帮周小六寻个亲事。 苏末没忘记过。 只是前些日子不太好出门,便把这事丢在一旁,这如今正好都聚在一起,苏末便也提上一嘴。 “男方是周家村的,爹娘早亡,由其叔父一手带大。 他叔父以前在县里开了个小餐馆,男方则是在铺子里做伙计。 这去年生意不好做,想着也攒了不少钱,便关了铺子回乡下去了。 人我瞧着挺老实本分的,他叔父也是个和善的,大家伙若是觉得还行,我便让人去周家村传个信。 到时候把人接过来,大家伙当面瞧瞧。” 开过铺子,那不就是商户了? 好几个人妇人脸上都有些犹豫,毕竟这人都想让自家亲戚过好日子。 商户是有钱,可以后生了孩子,想要读书科考那是不可能的了。 再者这铺子还是男方叔父开的,如今也关掉了…… “那他叔父成亲了吗?” (本章完) 188 李氏的打算 苏末自然知道大家的心思,她倒是能看出来,周善馐那是把周小六当做自己儿子在养,但这话她不能跟眼前的妇人们说。 毕竟,谁知道之后会怎样呢。 苏末摇头,如实道:“尚未成亲。” 这成亲了,以后便会有自个的孩子,这以后也帮衬不了多少。 没成亲,那也不好说,谁知道之后会不会成亲呢。 妇人们多多少少有些不看好,倒是一直沉默的李氏抬起眸子,默默凑近了些。 “顾家弟妹,你说他这叔父以前开小餐馆,那手艺咋样?” 苏末有些意外的看她一眼,回想自己曾吃过的培炉鸡,肯定的点头,然后比了个大拇指。 “手艺是真好,味道这个。” 李氏眸光一亮,连带着脸上的疲惫都消退了些,但想着边上还有其他人呢,她也没说太详细。 “这样,我这还真有个人选,等待会收拾好了,再跟你细说。” 苏末挑眉,应了下来。 周围的妇人有些好奇,但人李氏明显打算私底下细说,她们也不会自讨没趣的问。 都是一大家的人,到时候要是闹起来对大家都不好。 厨房就这么安静下来,等收拾完,男人们也都过来了,把洗干净的碗筷和桌椅都按照单子分清楚,一一带回家去。 苏末瞧着人挺多的,便没留剩菜,让他们都给分了拿走。 今时不同往日,家里还有孩子,沾了不知多少人口水的剩菜,也没什么舍不得的。 其他人倒是挺高兴,她们可比不上顾家,光圣上的赏赐,都有一千两银子呢。 李氏也没要剩菜,只是打发着陈鹤云把篮子里的碗筷带回去,自个则是跟苏末进了厅房。 一坐下,便开门见山。 “这姑娘是我娘家妹妹,生的晚,今年三月才满十六岁。 家里虽宠着她,但也没养成娇惯的性子,反倒是打小就懂事,人勤快,做事也麻利,就是性子单纯了些。 去年初始的时候,便有不少媒人上门说亲,只是看来看去的,一直没成。 等年末的时候,总算碰到个合眼缘的,眼见都要定下了,我娘那心里又总是不安的很。 我就这一个妹妹,自然也是上心的,听见她这么说,便提出去男方村子里打听打听。 只是我家的人那边都见过,就这么过去,肯定打听不出什么。 思来想去的,还是花钱托人去打听,一去才知道,那男的是老实,可他娘不好惹。 且还没嫁过去,就放出以后我家吃食铺子是她家的话来了。 我娘听罢,哪里还能答应这门亲事,可继续相看吧,着实不放心,就怕又碰到这样的,到时候害了我这妹妹。” “但今个不一样,你的话,嫂子肯定是信的,且你还说这男方无父无母,往后若是能成,我这妹妹也免去了公婆之纷争。 而且我那吃食铺子生意好的很,这正打算再开一家,若是两家能成,那间铺子就算是我妹妹的嫁妆。 他们本就是开过吃食铺子的,这接手也不会手忙脚乱,往后更是不用再愁生计。” 李氏敢说出这话,自然是同陈鹤云商量过得,他们铺子生意好,挣了不少银子。 如今只是打算在县城再开一家试试水,若是可行,日后再去隔壁县城也开一家。 就像那什么酒楼一样,无论在大雍朝的哪个州府,都能瞧见。 他们如今还没有那个能力,敢在各个府州开吃食铺子去抢生意,但他们可以在各个小县城开啊。 县城里头可没那么多复杂的权势纷争,铺子能成与否,全看县太爷。 这县太爷清廉的,花点小钱打点好衙役,县太爷若是贪污,那就多出点孝敬钱,再不行,就换个县城。 等日后赚了钱,她便可去资助寒门学子下场科考… 李氏经商也有大半年,再加上当初帮苏末卖西瓜,又攀上了昌湖商行的林管事,有其帮衬,有这之间的名堂,早已摸的一清二楚。 总之往后他们是要把铺子开遍大雍九个州府的,这其中一家铺子送给自个妹妹做嫁妆,李氏和陈鹤云都舍得。 “所以你看看,给男方那边传个信啥的,若是他们也愿意,便请个媒人,按着礼数上门说亲…” 苏末倒是没想到,李氏这般大方,食指与中指微抬,轻轻扣动桌面。 “成,不过嫂子,我也跟你说实话,这事人也是挺多天前跟我说过的了,如今有没有定下来,我也不清楚,所以……” 苏末的意思,李氏听出来了,她莞尔一笑,摆摆手,“没事,若是男方那边已经定下,那只能说两人没有缘分。” 苏末听罢,松了口气,“嫂子你理解就好,左右这会也还早,周家村离得不算远,我这去问问今个儿牛车可还有空。” 周家村确实离得不算太远,朝着云禾村的方向去,坐牛车也就三刻钟左右的。 大道走上两刻钟,再进那七扭八拐的小道里,看见的第一个村子便是周家村。 李氏见苏末上心,自个心里对这门亲事又多了几分期待,在她心里,苏氏就不会做对他们不好的事。 “那就麻烦顾家弟妹了,若是这门亲事成了,到时候定给你包个大红封。” 李氏说完,便提出离开。 苏末起身送她出门,随后又寻到顾钦寒,把自个要出门一事告诉他。 “我待会去其他村子寻人传个信,你在家看好平安他们。” 顾钦寒看了眼天,眉头微皱,有些不太情愿,“寻谁?” “这人你也见过的,就那天送我们回村里的那叔侄两。 人上回说让我帮忙给他侄子说个媒,这次正好有合适的,我便过去传个信,把人情给还了去。” 顾钦寒一听,那点不高兴消散不少,毕竟这人情还是因为他才欠下的呢。 他轻咳两声,略显别扭的看向别处,“那你早些回来。” “还得去看看那牛车有没有空呢。” 苏末摆摆手,也没去看顾钦寒的神色,转身就朝外面走去。 “我先走了,你在家看好孩子哈!” 三孩子都养成午睡的习惯,这会都在睡觉,苏末才想着趁这会出门,免得顾杏年瞧见了,嚷嚷着要跟去。 顾钦寒一脸幽怨的看着她大步离去的背影,撇嘴,小声嘀咕道:“走得那么快干嘛…” 各位宝贝们,情人节快乐!(v) (本章完) 189 只有五个人还活着 苏末不知道今个儿牛车归的是陈家还是王家,路上边走边琢磨,最后直奔村长家去。 才到呢,就看见村长家门口挤满了人。 衙役们拿着杀威棒挡住了门口,他们只得踮着脚仰着脖子往里头看。 她眉头微皱,大步走了过去。 衙役挺面熟的,苏末一眼就瞧出来,是李封手底下那几个人。 门口的衙役也瞧见了苏末,冷声呵斥开往上凑的人,等眼前开阔后,当即面带讨好的看向苏末,“顾夫人来了,可要进去?” 苏末颔首,走过去,客气的问了句,“这什么情况?” 周围的人也安静下来,竖起耳朵听着,妄图听到更详细点的消息。 奈何衙役们摇摇头,道:“这事咱也不好说,顾夫人您进去便可知晓。” 说完,就把杀威棒往边上挪了挪,让出位置好供苏末进去。 旁边的人也想跟进去,可才动一下,就接收到衙役那凶狠的目光,身子顿时一僵。 衙役们冷哼一声,将杀威棒继续挡在门前。 村长院子里格外的安静,守在厅房外的惠娘听见动静,侧目一看,发现是苏末。 她轻手轻脚的走过去,压低了声音,“你怎么过来了?” “我来问问今日那牛车可得空?” 苏末如实道,随即又问,“这又来了衙役,可是那些失踪的人有下落了?” 惠娘回眸看了眼厅房,小心翼翼的,生怕吵到里面。 “可不,我和靳渊把你叔送回来没多久,李班头就带着人来了……” 李封来的时候,村长还醉着,整个人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惠娘急得不行,只能把原委如实告知,李封听见是苏末请酒,村长一时高兴,喝多了些,紧皱的眉头微微舒缓。 “既是去吃酒,一时高兴也在所难免,这样,还麻烦你将令郎唤来。” 就这样,陈靳渊被惠娘喊去了厅房,临时担起村长的担子来。 且不多时,王氏一族的族长及族老也被李封派人去唤了过来。 惠娘守在厅房外,倒也听见了些,这会正好描述给苏末听。 “那些人都找到了,就是只有五个活着的,明个儿都会送回来…” 活着的人里头,有王盈盈的两个弟弟,因为两个人是王盈盈的弟弟,是被单独关押的。 后面被人给救了,只是逃跑的时候,因为天黑,看不清楚路,踩空滚了下去。 老二折了腿,老三毁了容。 折了腿的,伤势听说不算太严重,好生养着也能恢复,不影响往后继续科考。 可毁了容的,往后注定与科举无缘了。 陈鹤云那个舅父也还活着,因为身体的缺陷,被送到铁矿后,安排打杂去了。 但就算这样,也挨了不少打,寻到人的时候已经是丢在死人堆里,发着高热,后面虽救了回来,但是脑子不太清醒了。 剩下的两个,是两个十七八岁的小伙,身子壮实,又有点小聪明,发现那些人开始杀人,两个便偷偷藏了起来。 后趁他们不注意,躲到了死人堆里,给自个身上抹满血,蒙混了过去。 惠娘说完,微微叹了口气,“没了这么多人,你叔醒来可有的折腾了。” 苏末垂眸,睫毛轻颤,这事,她可不好开口。 惠娘自然也反应过来,眉目带愁的挤出一抹笑,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你要用牛车是吧? 王家那些人天天守着消息,压根没心思管,你要是要用,直接找远海送你就成。” 说完,又叮嘱苏末,“对了,待会你出去,要是那些人问你,你就说你啥也不知道,进来就是问问牛车。 这不是啥好事,掺和进去,只会给你添麻烦,知道不?” 苏末知道惠娘这是为她着想,她微微点头,道:“婶子放心吧,我都明白的。” 惠娘抬手,在苏末臂膀拍了拍,眸光则是扫过院子四周。 院墙上有人趴着,侧耳偷听着,院门口那边也有好几个人都使劲把头往里头探。 她心里有些恼火,但这种情况,也不好发作,只得当做没有看见。 “再过会,你叔也该醒了,他们里面还在聊着,我就不送你了。” 苏末也发现周边的情况了,她微微颔首,告别惠娘,“那我便走了。” 如惠娘猜测的一致,苏末才到门口,便有人质问道:“顾家的,你同惠婶子说了什么?” “可有说人找到了吗?” “他们啥时候会回来?” 苏末看着朝自己伸开的手,以及面前横飞的唾沫,眉头微皱。 门口的衙役见苏末脸色不对,当即把杀威棒往前顶过去,凶神恶煞的。 “大胆,尔等村夫竟敢在此造次,是不是都想进牢里去坐坐!” 那些还想逼问的人顿时怂了,纷纷往后退了退,与刚才那般理直气壮的模样天差地别。 “差爷您说笑了,就算是天大的胆子,咱们也不敢再您二位面前造次呐!” 两个衙役冷哼一声,丝毫不理会他们的求饶,而是看向苏末,“顾夫人,可是要出去?” 苏末眸光扫过王家那些人,到底还是没同惠娘说的那般跟他们解释。 她觉得,就依照他们如今的表现,就算自己解释,他们也不会信。 既然如此,又何必浪费口舌,免得到时候让他们还以为自己好欺负,一问就有解答。 因此她冷着脸,对着衙役微微颔首。 衙役见她不高兴了,心里一凛,生怕到时候苏末因为这件事去同李封告状,使得他们受到牵连,对苏末的语气又谦卑了几分。 “顾夫人稍等,小的这就让他们让路。” 说罢,也不等苏末开口,变脸似的脸色一变,冷脸看向挡住的路的人,厉声呵斥。 “都给我让开,再围着路,老子让你们都去牢里住上几日!” 可别小瞧他们这些做衙役的。 大多寻常百姓能见到最大的官,除了村长就剩衙役了,再他们眼里,衙役比县太爷还骇人。 这把他们得罪了,随便安个罪名,把人抓去牢里,到时候说抓错了,再放出来。 你要是觉得不服气,想去找县太爷告状,后果大概率是还没见到县太爷,就被门口的衙役通风报信,然后又抓进牢里… 这也是为何百姓在面对这些衙役的时候,都毕恭毕敬的。 被两个衙役这么一威胁,王家那些人纷纷让开道,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的。 我这一天真是,抱着垃圾桶过,喝水都吐…… 整个人实在没精神,所以更新晚了点,抱歉啦,希望明天能好点。 比心^o^ (本章完) 190 果然心怀不轨 苏末顺利离开村长家,有人不死心,想着会不会是惠娘嘱咐苏末去办什么事,便偷偷的跟了过去。 这今个儿顾家请酒,去的人多多少少的喝了几杯,折腾完事,酒气上头,几乎都在睡觉呢。 巷子里安安静静的,苏末没走一会儿,就发现有人跟着。 没办法,那人跟踪的手法太拙劣。 趴在墙边,直勾勾的探出脑袋盯着,等瞧见苏末从拐角处消失,连忙踮着脚跟过去。 苏末好几次回头,都瞧见那人闪躲不及而留下的些许影子。 她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再次拐弯后,直接停了下来,背靠着墙,想要看看到底是谁在跟着。 那人再次探出头,没看见苏末后,踮着脚,一路小跑,随后在即将拐弯的地方停下。 苏末都察觉到他渐渐屏住了呼吸。 那人贴着墙,小心翼翼的探头出去,一眼,对上苏末那双审视的眼眸。 心虚和惶恐顿时涌上心头,那人“啊”的大叫一声,双腿发软,跌坐在地。 这声音过于刺耳,吓得周边的人都推开门走了出来,嘴里问着,“出什么事了?” 男人坐在地上,身子微微发抖,脸色苍白。 苏末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眸光如冰。 这样的场景,让出来的陈氏一族的族人们眉头微皱。 有人脑袋转的快,不满的眼神投向地上的男人,质问道:“王沅,这好端端的,你来这边干嘛?” 这王沅住在村头,长得贼眉鼠眼的,平日作风也不太行,他们陈氏一族就没有同他交好的人,也因此这么多年以来,从未见他来过这边。 有妇人则是看向苏末,语气颇显关心之意,“顾家的,可是这王沅做了啥不该做的? 你跟婶子说,要是他真做了错事,婶子便去寻村长过来,给你主持公道。” 苏末也没遮掩,直言道:“我刚从村长家出来,这打算去桃青嫂子那边办点事,走一半就发觉有人跟着。 我本来还以为是错觉,但又不放心,就在这停了下来,结果没一会儿,他就偷偷摸摸的从墙边探个头出来。 也不知道是心虚还是啥的,反正就吓成这样了…” 周围的人脸色都变了,看向王沅的眼神都带着鄙夷。 毕竟王沅也有十八岁了,但一直没成亲。 这好端端的,跟踪顾苏氏一介妇人,能有啥好事? 尤其是年长的妇人们,怒气都快压抑不住了。 她们紧紧握着拳头,挤出和善的笑来,打发苏末离开,免得王沅反应过来,张口污蔑苏末。 她们活了大半辈子,自然清楚这流言蜚语有多伤人,尤其顾苏氏还是个寡妇。 “顾家的,这事跟你没关系,你该干嘛干嘛去,知道了不?” 苏末其实心里有所猜测,但见他们都好似误会了,眸光微闪,她到底没在说什么。 她向陈家的人们投去一个感激的笑容,“那我便先走一步,多谢各位了。” 苏末毫不留恋的离开。 王沅也总算回过神,看着苏末离开的背影,马上又要爬起来跟去,却被陈氏一族的人堵住了去路。 王沅一点也没察觉如今的情况对他十分不利,他皱着眉,一点儿也不把众人放在眼里。 “都给我让开!” 那贱人一定知道些什么,他得跟上去,他爹失踪这么多天,指定不可能还活着的了。 要是能让他听到什么不该听的消息,说不定到时候能多搞点钱,最好是能让他下半辈子都不用愁了。 想着苏末昨日得到的那千两白银,王沅眼底闪过一丝贪婪。 陈氏一族的人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但大家伙都看到了他眼里的贪婪,脸色越发的难看。 这王沅,果然心怀不轨。 “儿媳妇,刚刚家里是不是丢了银子来着?” 被喊到的年轻妇人微愣,但很快反应过来,配合道:“可不,丢了一贯钱呢,早上我出门还在的,刚刚睡了会,醒来就发现不见了。” 妇人冷哼一声,丝毫不遮掩对王沅的不喜,“你说这巧不巧,我家丢了钱,你又正好出现在这里…” 顾苏氏在他们心里,可是大公无私的大善人,自从去年顾苏氏清醒后,他们的日子那可是有了质的提升。 教他们开荒,弄什么肥料,还出资办村塾,更别说马上村子里就要开始大规模的进行盐碱地的土质改善。 他们每家每户,多多少少都有几亩盐碱地…… 王沅看着渐渐朝自己逼近的陈氏族人,心里总算开始害怕了。 “你们…你们不要…不要过来啊…” 苏末不知道王沅被陈氏族人整个五花大绑,还用抹布堵住嘴,大摇大摆的往村长家送了过去。 她这会已经到了陈辞海家,抬手扣响大门,里面很快传来陈卿舟的声音。 “来啦。” 不过才虚九岁的陈卿舟,在经过谢温辞大半年的教导,早已不似当初的孩童。 如今的他,身形笔直,举手投足间温润有礼,尽显书香之气。 “顾家婶婶来了,快快请进!” 苏末大步迈过门槛,进了院子。 “你小叔叔可在?我这需要用下牛车。” 陈卿舟还以为苏末是来找自个娘亲的,听见这话,微微怔了会,但也很快反应过来。 他把院子里的小马扎搬到苏末面前,明明做着讨好苏末的事,但面上却是那般的自然。 “小叔叔他在的,顾家婶婶您稍坐会,我这就去叫小叔叔过来。” 苏末也不客气,曲腿坐下,意味深长的看着陈卿舟跑向陈远海屋里去的背影。 陈远海本就是躺在床上假寐,听见动静后,便直接坐了起来,开始穿鞋。 陈卿舟进去的时候,他已经收拾妥当。 “外面谁来了?” 虽然已经听到刚刚陈卿舟喊顾家婶婶,但他还是装作不知情似的问了句。 陈卿舟没多想,如实告知,“顾家婶婶来了,说是要用牛车。” 陈远海微微点头,大步朝外走去。 “顾家嫂子来了,我听卿舟说你要用牛车,可是要去县城?” 他咧嘴笑着,露出一口大白牙来。 苏末站起身,眸光扫过院子里的牛车,笑道:“我去周家村办点事,你现在得空不?” “得空的。” 陈远海怎么可能会拒绝苏末。 他奔向牛车,先是把绑在树上的绳子解开,然后把牛车上的绳子套在牛上,拿起鞭子,朝牛屁股一挥。 “顾家嫂子,走吧!” (本章完) 191 周彦 周家村虽离落山村不远,但村子却不同于落山村那般靠近海边,相反,村子落于大山脚下,周边是一望无际的田野。 今个儿日头好,不少村民都在耕田,为日后种植稻子做准备。 这瞧见有牛车朝村子进来,纷纷停下手里的活计,侧目看去。 苏末没理会那些目光,只等到了村口,眸光扫过好奇打量着自己的孩子们,很快落在角落处,独自一人站着的少年上,招招手。 “小孩,我跟你打听个人。” 少年郎叫周彦,他家里穷,从身上那起球且打了好几个补丁的衣裳上就能瞧出来。 他平日便不太合群,独来独往的,脚上的草鞋更是显得与其他孩子格格不入。 但他的眼睛很干净,且看见有陌生人进村,也只是好奇的打量一眼,便收回目光。 其他孩子见牛车上的妇人找周彦打听消息,脸上的好奇顿时消散。 家里爹娘说了,周彦就是个有娘生没爹养的小野种,他们才不和小野种一块玩。 孩子们都散开,继续刚刚的玩耍,苏末见少年郎没动,又招招手,并拿出两个铜板来。 “我不让你白帮忙,只要你能帮到我,这两文钱就是你的了。” 少年郎本还想继续当做没听见,可当见到那两文钱时,他动摇了。 他娘在县里给别人洗衣裳,赶上忙的时候,白日到夜洗个不停,也才挣二十文钱。 可他只要帮眼前妇人一把,就能拿到两文钱。 他抿唇,到底还是走了过去,“你想打听谁?” 少年可能是正在变声期,声音沙哑,与那清秀的面容颇不相符。 “周善馐周掌柜家在何处?” 周彦作为周家村的人,虽平日独来独往,不受他人喜欢,但村里的人也都是认识的。 更别提当初周善馐家里还发生过那般大的事。 周彦眸光微闪,瞥过苏末手里的铜钱,“我可以带你过去,但是你要说话算话!” 不过才两文钱,苏末想都没想,先握拳用指关节扣了扣牛车,随后把钱递过去。 “钱你直接拿去便是,上来吧。” 周彦也没客气,这种银货两讫的事,人家愿意先给,他就收着。 少年郎伸手接过钱,紧紧攥在手里,就连上牛车的时候,都是握着拳头。 他坐在前头,路上只在拐角处开口说一句,其他时间一直沉默不语。 苏末看着他纤瘦的背影,默默地同258问道:“这个人,真的有将军之才?” 时间回到苏末抵达周家村村口的时候。 苏末的眸光刚扫过周彦时,脑中顿时响起一道机械音。 不同于以往的任务发布,这条消息只是提醒她,眼前的少年郎有将军之才,若她能施以援手,日后定会增添福报。 她微愣,默默问了下258这是什么情况,258表示,所有机械音的消息,都是由他们系统界伟大的智脑拟定,具体什么情况,他也不清楚。 但当他听到这个提示后,便去翻阅了周彦的人生轨迹,得知无论苏末是否施以援手,周彦都会碰到机遇,成为大雍朝的将军。 当初系统界的能源要支撑他和苏末时空穿梭,本就所剩不多,导致智脑的推算并不能做到事无巨细。 因此他猜测,智脑可能发现苏末帮助周彦,对日后的任务产生帮助的概率不高不低,所以才会出这种提示,而不是下发任务。 苏末若是帮他,这行善事,自然会增添福报,若是不帮,二人非亲非故,也不会对苏末产生负面影响。 苏末也称得上是无利不起早的人,管他是什么福报,只要对自身有好处的,无非出些身外之物,帮就帮了。 只是少年郎如今的身形过去瘦弱,衣袖露出的手腕瞧着还不如顾平安,苏末对他有将军之才,着实很难不怀疑。 “宿主大大放心吧,这命中注定的事,除非有人像009最强主角系统那样,夺取气运,逆天改命,不然绝对不会出差错。” 而这个世界里,气运最浓厚的便是顾平安兄妹三人,要是真有人窥破天机,想要逆天改命,也只会找上顾平安三兄妹。 当然,这话就没必要再跟苏末说了。 苏末听着258那信誓旦旦的语气,心里的怀疑消散不少,她没在继续看着少年郎,而是把目光看向四周。 周家村的房屋不似落山村气派,大都还是黄泥房,院子小小的,用木头做成栅栏围着,一眼就能看见里面四处奔走的鸡和满地的鸡屎。 苏末只觉得有些恶心,落山村的人如今也养了鸡鸭,但大部分都是养在院子后面,用围栏围住,鸡屎什么的也会定期清理,好拿去沤肥。 又走了一会儿,苏末瞧见了只听闻过的茅草屋。 小小一间,周围的地瞧着是翻整过的,零星的绿叶点缀其间,四周还围着树枝做的栅栏,瞧着可比刚刚见过的屋子要赏心悦目多了。 一直没开口的周彦张了张嘴,抬手指向前面,周家村为数不多的青砖小院。 “那里就是你们要找的地方,他们都在家的,你们直接过去就行。” “我到家了,就不跟着一块过去了。” 陈远海反应快,将牛车停了下来。 苏末微怔,看着少年郎下了牛车,毫不留恋地奔着茅草屋而去,心里有些复杂。 在这一刻,苏末似乎有些明白,为何系统界的智脑不是将资助少年郎作为任务发布… 牛车继续前进,停在周家的门口。 苏末眼尖的注意到,在牛车停下后,周边几个房子都有人出来,坐到了门口,一副竖耳偷听的模样。 苏末眉头微皱,但想着自己的来意,也没去理会。 她从牛车下来,抬手扣响大门。 “谁啊?” 周小六的声音从里面传来,没一会儿,门就开了。 周小六穿着身旧衣裳,上面沾满灰尘,脸上也乌黑一块。 他还以为又是那些个亲戚来找事,脸上的神色算不上好,手里还拿着根棍子。 结果门一开,苏末的身影落入眼帘,周小六先是一愣,随后手忙脚乱的把棍子往背后放去。 忽的又感觉有些不妥,他松开手,并迅速的往后一踢,木棍滚动,周小六悻悻笑着,有些不太好意思。 “顾夫人,是您啊…” 我的孕反真是越来越奇怪了,早上起来跟没事人一样,十点半过后,开始难受,午饭能吃点(1/4碗),傍晚过后,吃啥吐啥,距离上次产检过去不到两个礼拜,瘦了三斤…… 我现在又困又睡不着,肚子胀气,反胃(╥_╥) (本章完) 192 旧怨 周善馐也听到了动静,从厅房走了出来,脸上横肉跟着他的步伐一抖一抖的。 瞧见苏末时,先是一愣,随后想起当初自个托付苏末的事,眼前一亮。 他大步走过去,面带笑容,“顾夫人来了?快快请进!” 苏末浅浅笑着,眸光扫过四周,没有应下,“进去到底不太合适,我就在外头站着吧,天色不早了,把事说完便回家去。” 周善馐顺着苏末的目光看去,发现自家那些个亲戚都眼巴巴的盯着,脸上不免有些挂不住。 但若是较真,让那些人进屋去,闹大了也不好收场,周善馐深吸一口气,同苏末投去歉意的眼神。 “顾夫人您请说…” “我也不跟你说客套话,你家侄子的亲事可定下了?” 周善馐见如自己所猜测的一样,刚刚产生的不快消散了些,他看向周小六那顿时红成猴屁股似的脸,乐呵呵的抬手拍在他肩上。 “还没呢。” 苏末也看到了周小六的脸,没忍住笑了笑,随后把李氏那边的情况一一道来。 这女方,竟是如今县城最火爆的麻辣烫铺子的掌柜的妹妹,周善馐听完,整个人楞在原地,脸上的横肉都僵住了,好半响,他才缓缓开口。 “顾夫人,您没开跟我玩笑吧?” 这么好的事,能降到他周家头上来? “瞧您这话说的,这大喜事,我跟您开玩笑作甚?” 苏末笑着瞪他一眼,又继续道:“我同她已经说好,您这边若是有心,便请个媒人,挑个好日子上杏花村去提亲。” 说完,她微微凑近些,小声将李氏娘家的消息告诉周善馐,又让他可以的话,提前给个信,让女方那边也好有个准备。 这意外之喜,可算是把周善馐激动的不行,连连哈腰同苏末道谢。 毕竟当初他就是随口一说,却不曾想苏末给他家小六寻了份这么好的亲事。 苏末见周善馐那高兴样,自然猜测出他很是满意这份亲事,心里略略松了口气。 她浅浅笑着,打趣道:“感谢的话就别说了,到时候给我包个大红封就行。” 周善馐听出言外之意,当即站直身子,笑的眼睛都瞧不见了,“瞧您这话说的,咱当初可还说好,让您儿子来做滚床童子的,这大红封少了谁的都不能少了您的!” 周小六见自个叔父和顾夫人聊着聊着,就把自个亲事定下了,心中又羞又涩。 脑中更是止不住的开始想象起自个未来妻子的面容来,就连周善馐唤他都没有反应。 周善馐见状,眉头微挑,微微用力拍了拍周小六的肩。 周小六吃痛,回过神来,“啊?叔,怎么了?” “你在想啥呢?那么入迷,叫你半天都没有反应?” 周善馐的质问使得周小六脑中的画面又浮现出来,他眼神闪躲,只觉得脸颊烫的厉害。 “没…没什么……叔,你叫我有什么事吗?” 这般心虚的模样,周善馐和苏末相视一笑,轻咳几声,道:“赶紧去收拾东西,咱今个儿就搬去县里住。 明儿便把该置办的东西都买齐咯,好请媒人给你说亲去。” 周善馐跟周家村的其他亲戚早就闹翻了,这如今周小六到了成家的年纪,那些人又动了歪心思。 周善馐也是烦了,左右他对周家村没那般重的归属感,便去县城置办了套小院。 手续是昨日办完的,他寻思今个儿先收拾东西,明日搬去县城,再寻媒人给自个侄子相看亲事。 但计划赶不上变化,如今有这般好的亲事,他自然是要抓紧些,以免让人女方觉得他们诚意不足。 周小六那迷迷糊糊的脑子被“说亲”二字刺激的一激灵,了了应了句,便跑回屋子里继续收拾去了。 周善馐见他这样,脸上的笑是止都止不住。 他唯一记挂的便是小六的亲事,若是这亲事成了,让他去赴死,他也心甘情愿。 苏末秀眉微挑,时辰差不多了,她也该回去了,不过在此之前,她还有件事要办。 苏末扯了扯衣袖,眸光微闪,故作无意的提起周彦来。 “对了,我这今个能寻到您家,还多亏一孩子帮忙,只是这孩子倒也奇怪,身上的衣裳破破旧旧的不说,这到了自个家便下了牛车,似乎是不愿过来。” 周善馐一听破破旧旧的衣裳,脑中顿时浮现出周彦的面容来,眉头微皱,他问道:“那孩子家可是下头的那间茅草屋?” 苏末面露意外,“您怎么知道?” 周善馐微微叹口气,“这孩子是个苦命的,老周家同他有旧怨,他不愿上来也正常……” 苏末顿时流露些许好奇,“旧怨?” 说完后,又似反应过来自己不该多问,急忙向周善馐投去歉意的目光。 周善馐便不以为然的挥挥手,打断了苏末正要说出口的道歉。 “这也没什么不好说的……” 周善馐抬眸看向茅草屋的方向,回忆渐渐飘远。 当年周彦他娘也算是十里八乡的好姑娘,正所谓一家有女百家求,他们周家的老太太和周彦他奶奶都同时请了媒人去说亲。 周家老太太本就是周老爷子的续弦,这说亲,自然也是给自个小儿子说。 在她眼里,自个小儿子那是顶好的郎君,这门亲事,定是板上钉钉。 可偏偏,周彦他外祖家没瞧上老周家,就因为当初周老太爷的原配才去世三个月,周家老太太就进了门,还七个月早产下了小儿子。 这明面不说,暗地里到底有多少腌臜事,大家伙都清楚。 周老太太因自个小儿子的亲事被拒,气的在床上躺了三日,刚缓过神,就听到了周彦他娘和周彦他爹择日成亲的消息,又气的在床上躺了七日。 她恨得咬牙切齿,日日在家门口指桑骂槐,尤其是周彦他娘嫁进门半个月,周彦他爹便上山砍柴出了事,被毒蛇咬了一口,不治身亡,而一个月后,周彦他娘又诊断出怀有身孕。 周家老太太本就恨周彦他娘,这事之后,整日拉着村里老太太拨弄是非,说这孩子怕不是周彦的。 周彦他奶奶听了这些流言蜚语,本就虚弱的身子更是没有撑住,一命呜呼。 周彦外祖家也碍于脸面,同周彦他娘断了关系,周彦他娘就这么熬着,好不容易才熬到孩子生下来,日子慢慢变好。 可周家老太太却依旧不死心,她就见不得周彦他娘好过,一计不成再生一计。 等周彦两岁的时候,她说,“周彦长的一点也不像他爹。” 周彦他爹在村子里本就是个沉默寡言的,大家伙对他的印象都不深,听周家老太太这么一说,感觉好像还真有点不像。 到最后,周家村的人都说,周彦就是个有娘生没爹养的小野种…… 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 更关键是就算辟谣成功,对别人造成的伤害也无法挽回。 所以,宝儿们平日待人待事切记理智哦。 比心 (本章完) 193 贵人多 周彦小时候,不知道小野种这个称呼到底是何含义,他只知道村里孩子都不跟他玩。 到底那时候还是孩子天性,哭着回家问他娘为何会如此。 周彦他娘性子温软,听见儿子问起,也不知该如何解答,只能抱着他哭。 周彦见状,还以为自己做了错事,连连道歉,周母见孩子这般行径,哭的越发厉害。 而自从那日母子二人抱头痛哭过后,周彦似一夜长大了般。 他从其他孩子们的神情中判断出小野种并非好话,压着那些孩子死命打了一架。 周家老太太的亲孙子也在其中。 这小孩自幼娇惯,哪怕是见村长,都没个礼数,这被心里最鄙夷不齿的周彦打倒在地,他气急败坏,脏话张口就来。 “我奶说了,你娘就是个荡妇,你是荡妇生的小野种!” “一个有娘生没爹养的小野种,也敢打我,我要告诉我奶,让你这个小野种和你娘那个老贱人吃不了兜着走!” 这话一出口,可是捅了马蜂窝,周彦红了眼,跟疯魔了似的,一圈又一圈的往小孩身上打,要不是周家老太太来的快,小孩都能被打的没气了。 周家村的村长并非公正之人,不然早在流言蜚语初始,便有所作为。 这次又见周彦他娘在县城做工没回来,他大手一挥,便定了周彦的罪。 “不顾同村之情意,打伤足足五人,实属嚣张跋扈,但念你年幼,老夫便罚你跪守祠堂七日,另外让你娘备好这些孩子的医药钱,明日老夫亲自上门收取。” 一个六岁多的孩子,去祠堂跪七天,出来还能有个人样? 周家老太太满意的笑了。 周家村长打算的挺好,说完就挥手,让人押着周彦去祠堂,却不曾想周彦他娘赶了回来,将他的话全部听到耳中。 她发疯似的把周彦从那些人手里抢了过来,紧紧箍在怀里,双眼通红的盯着村长和周家老太太。 村长见她这般行事,简直是不把他放在眼里,当即要开口怒斥。 周彦他娘是性子温和,但这兔子被逼急了还咬人呢,周彦就是她的命,谁都不能动。 “既然村长如此行事,那我只能拼了这条命,去县衙走一趟,让那青天大老爷来判判您的决策是否公正,究竟是不是我儿有错在先!” 这话说的很清楚,你既然不公正,我就去衙门,跟县太爷告你个不公之罪。 村长大小也是个官,这一介白身想要告官,又没有讼纸,首先就得挨十个板子。 周彦他娘身子本就不好,这挨上十板子,可不就是拼命了。 若是以往吧,这周家村的村长定是脸色一沉,大手一挥,寻个理由把周彦他娘抓起来,沉塘一了百了。 可偏偏那年是元雍十九年,正逢北方大旱及舞弊案两案并查结束,景雍帝下旨,杀了大批官员。 这各方的官员都兢兢战战的,生怕自个有失职之处,被政敌抓住把柄弹劾,因此沿海县的县令早早召集各村村长,明令要求不可惹出乱子来。 这虽说周彦家只剩孤儿寡母的,但村里并不是没有与周家老太太交恶的人,也不是没有惦记着这村长之位的人。 村长脸色变化莫测。 周彦他娘心里也虚,但想着怀里的儿子,她还是鼓起勇气,哪怕自个身子还在发抖,也敢同村长那阴恻恻的目光对上。 僵持许久后,村长到底还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用小孩打闹乃寻常之事敷衍了去。 周彦他娘见好就收,拉着儿子同村长道谢,随即离开这是非之地。 周家老太太倒是不满意了,但还没开口,就被村长威胁一番,因此再不服气,也只能咽下。 也是从那天起,周彦性子越发孤僻,整日独来独往的,对周老太太一家更是厌恨。 周善馐思绪收回,他长叹一口气,感叹道:“这孩子是个好孩子,只奈何时运不济,命途多舛……” 苏末却是想着,按照周善馐的说法,那他与这后娘自是不亲近的。 按照周善馐的性子,这不亲近,那这小辈被欺负,他自然也不会去帮忙。 可若是没去帮忙,这其中细节怎么会知道这么清楚? 再者这周彦他娘掐着点赶了回来,且她一个脾性温软的妇人,怕是见官都不敢,怎么会想到报官去? 这其中没有人通风报信,出谋划策,完全说不通…… 苏末并不笨,脑中大致梳理一番,便想通其中关节。 她挑眉笑了笑,道:“这孩子时运不济倒也不见得,要我说,他命中有福,贵人多…” 周善馐微怔,看向苏末那笑意盈盈的眸子,缓了缓,也笑了。 “说来惭愧,到底是我们老周家造的孽,我能做的,无非是图个问心无愧罢了。” “人活世间,能做到问心无愧已是难得……” 苏末收回目光,侧目看向四周。 那些人在周善馐让周小六进屋收拾东西后,便纷纷进了屋,这没人偷听,苏末便放开了说话。 “我也不跟你您说客套话,这孩子我真觉得是个有福的,就是差人拉他一把,您帮个忙,把他带去县里,帮忙给他寻个活计……” 说完,又从袖子里掏出两吊钱来。 “这钱您收着,这么大个孩子,正是长个的时候,吃穿用度都费钱。” 那孩子有傲气,贸然给钱,定是不愿意拿,但细水长流,苏末又没有那么多精力。 毕竟这手底下还养着三个孩子,还有个时刻可能恢复记忆的顾钦寒。 这左思右想的,还有些郁闷,该怎样做,才能两全其美呢? 可听完周善馐那番话后,她脑中顿时灵光一闪。 这周善馐已经帮过周彦家一回,若是再去帮,周彦他娘看在以往的情分上,自然不会认为周善馐别有所图。 而且周善馐也是个聪明人,他若听进自己的话,自然也知道该怎么做。 周善馐这才反应过来,苏末那句话里的“贵人多”原来说的不止是他。 他看着苏末递来的两吊钱,心里颇为复杂。 要真说周彦有造化,他其实是不信的,周彦他爹那一脉人丁少,整个大家最后就剩周彦这跟独苗苗。 周彦他外祖家又同周彦他娘断绝关系。 这没有家人帮衬,也没有族亲帮衬,还没有钱,想要走读书的路子那肯定是行不通的。 若是走行军的路子,就周彦那小鸡崽似的身子…… 周善馐心里摇摇头,默默感慨。 这顾夫人不愧是他的知音,只不过是行善事,也能寻得这般好的理由。 他周善馐虽敢说多年来行事问心无愧,可到底,还是不如顾夫人一介妇人。 昨天没有更新,是因为实在撑不住了。 孕反太严重,两个礼拜瘦了四斤多,(跟我妈视频,她说我憔悴了好多⊙︿⊙),脑袋昏昏沉沉的,就早早睡了。 今天倒是感觉好了点,但还是吃不下饭。希望孕反快快消失,我也好多码字,多更新,早日完结开新书。(_)加油 (本章完) 194 心飘了 周善馐答应了苏末,在郑重的接过两吊钱后,对其抬手,行打躬礼。 “顾夫人大善,在下惭愧不如,您放心,此事在下定会办得周全,不负顾夫人对在下的信任。” 苏末拥有原身记忆,自是清楚这不同行礼的含义。 打躬礼,深深弯腰作揖,以鞠躬表示自身对他人浓厚的敬意,在这个封建社会,周善馐能对自个一个妇人行打躬礼,实属罕见。 也不知他脑补了什么… 苏末看着周善馐低垂的头颅,竟是有几分心虚,“大善”这个二字以及这般重的礼数,她真是受之有愧。 “周掌柜客气了,快快起来!” 周善馐也性情中人,觉得苏末令他钦佩,便行了打躬礼,并将自己的称呼压低了些。 但当腰弯下后,他又忽的反应过来,自个贸然行礼,难免会让顾夫人感到难为情。 因此当苏末一开口,他便站直身子,略显歉意的笑了笑。 苏末没在继续说什么,这事都办好了,自然也该回去了,家里还有人等着呢。 “时辰不早了,我便也先回去了。” 周善馐抬腿,“那我送送您…” “您这夜里就要去县城,怕是会忙不过来,就不麻烦了。” 苏末却是婉拒了他,意有所指的留下一句话,便上了牛车。 周善馐也是反应快,当即明白苏末说的是周彦那边,他看着渐渐离去的牛车,感慨万千。 “这周彦,果真是命中带福呐!” …… 陈家那几个妇人从顾家回去后就歇着了,再者又住在村尾,还不知道衙门的人在村长那边。 她们把王沅围住,然后让儿媳妇把儿子们叫醒,喊出来,把王沅给按着暴打一顿,然后用麻绳把王沅捆猪似的捆起来。 王沅的嘴用抹布给堵住,陈岭南他娘,也就是那个问儿媳妇是不是丢钱的妇人,也不怕他听见,对着自个儿子道:“儿啊,你说这事咋处理?” 陈岭南不假思索,回道:“娘,这王沅大白日的进咱院里偷钱,被抓个人赃并获。 按理来说,该是报官,让青天大老爷做主,可到底是一个村子的,咱也没必要做的太绝情。 儿子寻思,把他送去村长那,请村长主持公道如何?” 陈岭南他娘眼皮轻掀,看向周边的妇人:“你们觉得这法子咋样?” “岭南心善,是个好孩子,这事就这么办吧。” “那成,儿啊,把王沅带上,咱寻村长去。” 岭南他娘露了笑,又道:“这事还麻烦你们做个证人,免得王沅这小崽子见了村长胡言乱语。” “好说…好说。” 几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王沅就是个混不吝的,在自个宛若待宰的猪一样用棍子抬起来的时候,才真正的慌了。 他挣扎扭动着身躯,想破口大骂,让他们把自个放了,可嘴巴被堵着,“嗯嗯啊啊”的,啥也没出说口。 陈岭南抬得是棍子后边,他冷眼瞧着王沅做着无用的挣扎,冷哼一声。 活该! 招惹谁不好,敢去招惹顾苏氏。 村长那边,商量半天总算商量个章程出来。 等傍晚的时候,衙门会把活着的人先送回来,至于那些尸体,则是让家里人去衙门认领,签字画押后,可领取五两银子作为丧葬费。 王氏的族老们脸色不太好,因为他们理想的丧葬费是十两银子。 毕竟这死得都是正值壮年的男人,一家的顶梁柱,没了他们,剩下些妇孺哪里能挣着银子? 再者,五两银子听着是多,可真要仔细算算,紧攒着也就够用一年。 但李封却不这么想。 这事跟衙门又没关系。 那些人见钱眼开,贪图王盈盈许诺的工钱,签订文书,自愿走的这条路。 如今出了事,衙门愿意给丧葬费已是仁至义尽。 十两银子一个,死的人一共八十五人,折算后便是八百五十两银子。 沿海县称的上大县,县令大人每月的俸禄不算其他,也才十两银子。 这王氏一族张口就是十两银子,那定是不可能的。 李封来的时候就已做好准备,特地征求过县令的意见,所以在商议这事的时候,态度十分明确。 五两银子,已经是他做主的最大限度,若是还想添数,那就自个去衙门里寻县太爷吧。 至于为何会同他们商议,而不是直接过来宣布下县令大人的指示,然后甩手走人。 归根结底,还是看在苏末的面上,给村长几分薄面。 可偏偏王族老这几个老家伙,蹬鼻子上脸的,真是忘记舞弊案那年,衙役上门来带走王举人时,王氏一族跪在地上那孤立无援的狼狈模样了。 好在村长还没糊涂,同李封说几句好话,又看向王族长几人。 王族长就像个透明人,默不作声,村长眸光微闪,目光挪向那几个族老,神色淡淡。 “诸位叔父和叔公,县令大人仁慈,愿出这丧葬费,尔等自该见好就收。 毕竟叔父和叔公们别忘了,他们获得这般下场都是为何…” 几个族老脸色微僵,饶是再不愿意,也只能掐着鼻子应下来。 谁让村长说的有理,那些人获得这般下场,归根结底是自身被利益冲昏了头脑,除了王盈盈,怨不得他人。 更何况,王盈盈已经死了。 李封不愿继续掰扯,要不是顾及顾夫人,这几个没有功名的村夫一开口,他便唤手下们扣下,直接送衙门牢房里去。 “既然商议好了,本班头便先回衙门,将详细汇报给县令大人。 这早些把该做的都做了,也省的你们这的人去了衙门,还得在外头侯着。” 村长抬手作揖,“此事辛苦,老朽在此谢过班头。” 村长识大体,李封也愿意给个好脸,“此事乃本班头职责所在,村长不必客气,告辞。” 但王氏一族的王族长和族老… 李封冷冽的眸光扫过几人,冷哼一声后,抬腿离去。 王族长浑然当做没瞧见,垂着头,眼观鼻,鼻观心。 族老们则是对李封的态度嗤之以鼻。 村长倒是猜到几分他们的心思。 当年王氏一族的王举人牵扯进舞弊案,王氏族人瞬间从高处跌落,郁郁寡欢。 本以为王氏一族就这么废了,谁知峰回路转,舞弊案重查,这王举人被翻案了。 天子下旨,允许王氏一族重新科举,还给其补偿。 王氏一族用那些补偿,挑选族中有天赋的孩子,供其上学,不过才几年的光阴,便出了个王秀才还有王魁元这几个童生。 王秀才确实是真材实料,其夫子已经断言,不出意外,今年的乡试,定是榜上有名。 遥想当年,王举人尚在,王氏一族何等风光? 这几个族老的心呐,飘了! 嘿嘿,我回来啦~ 躺了好些天,还让我享受到了我家小棉袄的福(小人儿一个,就知道爬我床上给我喂橘子、喂饼干、喂药、喂水,还给我唱歌哄我睡觉。),心里这个舒坦呐,码字都带劲。 (本章完) 194 心飘了 周善馐答应了苏末,在郑重的接过两吊钱后,对其抬手,行打躬礼。 “顾夫人大善,在下惭愧不如,您放心,此事在下定会办得周全,不负顾夫人对在下的信任。” 苏末拥有原身记忆,自是清楚这不同行礼的含义。 打躬礼,深深弯腰作揖,以鞠躬表示自身对他人浓厚的敬意,在这个封建社会,周善馐能对自个一个妇人行打躬礼,实属罕见。 也不知他脑补了什么… 苏末看着周善馐低垂的头颅,竟是有几分心虚,“大善”这个二字以及这般重的礼数,她真是受之有愧。 “周掌柜客气了,快快起来!” 周善馐也性情中人,觉得苏末令他钦佩,便行了打躬礼,并将自己的称呼压低了些。 但当腰弯下后,他又忽的反应过来,自个贸然行礼,难免会让顾夫人感到难为情。 因此当苏末一开口,他便站直身子,略显歉意的笑了笑。 苏末没在继续说什么,这事都办好了,自然也该回去了,家里还有人等着呢。 “时辰不早了,我便也先回去了。” 周善馐抬腿,“那我送送您…” “您这夜里就要去县城,怕是会忙不过来,就不麻烦了。” 苏末却是婉拒了他,意有所指的留下一句话,便上了牛车。 周善馐也是反应快,当即明白苏末说的是周彦那边,他看着渐渐离去的牛车,感慨万千。 “这周彦,果真是命中带福呐!” …… 陈家那几个妇人从顾家回去后就歇着了,再者又住在村尾,还不知道衙门的人在村长那边。 她们把王沅围住,然后让儿媳妇把儿子们叫醒,喊出来,把王沅给按着暴打一顿,然后用麻绳把王沅捆猪似的捆起来。 王沅的嘴用抹布给堵住,陈岭南他娘,也就是那个问儿媳妇是不是丢钱的妇人,也不怕他听见,对着自个儿子道:“儿啊,你说这事咋处理?” 陈岭南不假思索,回道:“娘,这王沅大白日的进咱院里偷钱,被抓个人赃并获。 按理来说,该是报官,让青天大老爷做主,可到底是一个村子的,咱也没必要做的太绝情。 儿子寻思,把他送去村长那,请村长主持公道如何?” 陈岭南他娘眼皮轻掀,看向周边的妇人:“你们觉得这法子咋样?” “岭南心善,是个好孩子,这事就这么办吧。” “那成,儿啊,把王沅带上,咱寻村长去。” 岭南他娘露了笑,又道:“这事还麻烦你们做个证人,免得王沅这小崽子见了村长胡言乱语。” “好说…好说。” 几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王沅就是个混不吝的,在自个宛若待宰的猪一样用棍子抬起来的时候,才真正的慌了。 他挣扎扭动着身躯,想破口大骂,让他们把自个放了,可嘴巴被堵着,“嗯嗯啊啊”的,啥也没出说口。 陈岭南抬得是棍子后边,他冷眼瞧着王沅做着无用的挣扎,冷哼一声。 活该! 招惹谁不好,敢去招惹顾苏氏。 村长那边,商量半天总算商量个章程出来。 等傍晚的时候,衙门会把活着的人先送回来,至于那些尸体,则是让家里人去衙门认领,签字画押后,可领取五两银子作为丧葬费。 王氏的族老们脸色不太好,因为他们理想的丧葬费是十两银子。 毕竟这死得都是正值壮年的男人,一家的顶梁柱,没了他们,剩下些妇孺哪里能挣着银子? 再者,五两银子听着是多,可真要仔细算算,紧攒着也就够用一年。 但李封却不这么想。 这事跟衙门又没关系。 那些人见钱眼开,贪图王盈盈许诺的工钱,签订文书,自愿走的这条路。 如今出了事,衙门愿意给丧葬费已是仁至义尽。 十两银子一个,死的人一共八十五人,折算后便是八百五十两银子。 沿海县称的上大县,县令大人每月的俸禄不算其他,也才十两银子。 这王氏一族张口就是十两银子,那定是不可能的。 李封来的时候就已做好准备,特地征求过县令的意见,所以在商议这事的时候,态度十分明确。 五两银子,已经是他做主的最大限度,若是还想添数,那就自个去衙门里寻县太爷吧。 至于为何会同他们商议,而不是直接过来宣布下县令大人的指示,然后甩手走人。 归根结底,还是看在苏末的面上,给村长几分薄面。 可偏偏王族老这几个老家伙,蹬鼻子上脸的,真是忘记舞弊案那年,衙役上门来带走王举人时,王氏一族跪在地上那孤立无援的狼狈模样了。 好在村长还没糊涂,同李封说几句好话,又看向王族长几人。 王族长就像个透明人,默不作声,村长眸光微闪,目光挪向那几个族老,神色淡淡。 “诸位叔父和叔公,县令大人仁慈,愿出这丧葬费,尔等自该见好就收。 毕竟叔父和叔公们别忘了,他们获得这般下场都是为何…” 几个族老脸色微僵,饶是再不愿意,也只能掐着鼻子应下来。 谁让村长说的有理,那些人获得这般下场,归根结底是自身被利益冲昏了头脑,除了王盈盈,怨不得他人。 更何况,王盈盈已经死了。 李封不愿继续掰扯,要不是顾及顾夫人,这几个没有功名的村夫一开口,他便唤手下们扣下,直接送衙门牢房里去。 “既然商议好了,本班头便先回衙门,将详细汇报给县令大人。 这早些把该做的都做了,也省的你们这的人去了衙门,还得在外头侯着。” 村长抬手作揖,“此事辛苦,老朽在此谢过班头。” 村长识大体,李封也愿意给个好脸,“此事乃本班头职责所在,村长不必客气,告辞。” 但王氏一族的王族长和族老… 李封冷冽的眸光扫过几人,冷哼一声后,抬腿离去。 王族长浑然当做没瞧见,垂着头,眼观鼻,鼻观心。 族老们则是对李封的态度嗤之以鼻。 村长倒是猜到几分他们的心思。 当年王氏一族的王举人牵扯进舞弊案,王氏族人瞬间从高处跌落,郁郁寡欢。 本以为王氏一族就这么废了,谁知峰回路转,舞弊案重查,这王举人被翻案了。 天子下旨,允许王氏一族重新科举,还给其补偿。 王氏一族用那些补偿,挑选族中有天赋的孩子,供其上学,不过才几年的光阴,便出了个王秀才还有王魁元这几个童生。 王秀才确实是真材实料,其夫子已经断言,不出意外,今年的乡试,定是榜上有名。 遥想当年,王举人尚在,王氏一族何等风光? 这几个族老的心呐,飘了! 嘿嘿,我回来啦~ 躺了好些天,还让我享受到了我家小棉袄的福(小人儿一个,就知道爬我床上给我喂橘子、喂饼干、喂药、喂水,还给我唱歌哄我睡觉。),心里这个舒坦呐,码字都带劲。 (本章完) 195 混不吝的 栓着心的绳子还不一定结实呢,就敢飞天上去。 这哪天要是绳子折损,心吧唧一下的,摔个稀巴烂,都一大把年纪了,也不知受不受得住。 村长意味深长地瞥王族长和几个族老一眼,拂袖跟了出去。 屋里人就剩他们几个了。 王族长感受到村长的眼神,只觉得后背阵阵发凉。 他皱眉,暗道莫不是这村长猜到了什么… 王族长年纪大,辈分也大,这几个族老,有的跟他还是同辈,平日对外,他就像是没有话语权一般,但实际上,能做主的还是他。 几个族老也是年纪大,以为族长给他们面子,实际被送出去冲锋陷阵还不自知。 王族长掀起眼皮,看向几个族老,“都是族里的小辈,就这么折损了,谁也不好受。 虽说这丧葬费就五两银子,但咱也算是尽心尽力了,等人领回来,还麻烦叔父和兄长,让他们嘴都放干净点,专心操办好丧事。 毕竟再过几个月,就是乡试了,若是让旁人听到不该说的,耽误了王秀才的前程……” 王族长微顿,语气颇凉,“祠堂的列祖列宗们也都难受着,想来正是需要人安抚的时候,正好让他们去里面陪着,把列祖列宗们伺候舒坦了再出来。” 王族长虽是族长,又是长辈,可到底隔着好几层血缘关系,这要管事,还是得让他们自家的老祖宗来开口才有用。 且他这话说的很清楚了,要是有人多舌,就去祠堂跪着,好好安抚列祖列宗们。 至于什么时候出来,呵! 这没的人都是自家一脉相传的孙辈及曾孙辈,族老们心里别提多难受了。 可他们更清楚,人都没了,总不能为了死去的人,耽误王氏一族的前程。 “你就放心吧,我们待会回家里会仔细敲打小辈一番的。” 王族长满意地点头,又叹了口气,“今个儿这事,算是把这李班头给得罪了。 虽说县令大人换了,但这李班头到底也是个班头,日后还是收敛着些的好,等王秀才中举了,自会有的是人来巴结讨好咱们王氏一族。” 都说一朝天子一朝臣,这小小的县城,也是这般道理,没看那新任县令边上的衙役都不再是李班头了嘛。 要不是这般,他哪敢默默纵容那几个族老同李封开口,要十两银子。 族老们却是不以为然,还觉得王族长这是过于谨小慎微了。 不过一个不再重用的班头,得罪便得罪了,等日后王秀才中举,那县令大人都得开设宴席,请王秀才登门呢! 只是到底不是在自个的地盘,话不好多说,几个族老耷拉着眼皮,鼻间挤出一声“嗯”后,便不再作声。 王族长也不愿说那打击族亲的话,只当做他们是应下了。 微微摇头,正欲开口提离去,便听见外面忽的喧哗起来,像是有人在大声哭嚎。 他还以为是那些个族亲得了准确的死讯而哭,眉头微皱,给旁的几个族老打个眼色,示意大家伙都出去好好安抚一番。 “都出去瞧瞧,这衙门的人都还没走远呢,就哭天喊地的,成何体统?” 几个族老耷拉着眼皮应声,拖着身子往外走,瞧着背影,是越发的老气沉沉了。 只是这出去,却见李封那几个衙役都没走,反倒是拉着脸站在门口,瞧着是动怒了。 王族长莫名有些心慌。 李封到底还是个班头呢,可千万别又是他们王氏族人在惹事。 可偏偏,这事没法如王族长的愿。 王沅他娘也是个混不吝的,不然也不可能纵养出王沅这个小混混来。 她扑在自个儿子身上,先是哭天喊地的,随后又恶狠狠的盯着边上的人,一副谁敢动她儿子她就能拿出泼妇骂足九条街的气势来跟那人干架。 王沅也跟寻着主心骨似的,哪怕被绑着像只猪,那脸上的神色可傲着呢,要不是他娘忘记给他拔掉口里的臭抹布,怕是早就叫嚣着让人给他松绑了。 陈岭南他娘也有些慌。 她们来的时候,本就是想着莫要引人注意,悄悄寻到村长,再去请王家的族老来。 人少,王沅又被堵着嘴,他们也好把这偷盗的罪名死死压在王沅身上。 等尘埃落定,这王沅受了责罚,日后定不敢再动不该有的心思。 可谁知道村长这里这么多人,还都是王家的,尤其是王沅他娘,一瞧见自个儿子被他们绑着,问都没问一句,便飞扑过来对着他们破口大骂。 要不是李班头正好出来,让衙役拦住王沅他娘,然后让他们进村长院里,还真可能被王沅他娘给坏事了。 想到这,陈岭南他娘又瞥了眼王沅他娘,见她依旧没想起来给王沅拿走嘴里的抹布,心里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这人混不吝就算了,还是出了名的没脑子。 王沅他娘跟老母鸡似的护着儿子,忽的听见有人说族长来了,她眼前一亮,左右看去,发现族长和几个族老后,连滚带爬的就过去了。 “叔公,还求您给侄孙媳妇主持公道呐!” 王族长心头一跳。 想都没想就避开王沅他娘伸来的手,怒道:“混账东西,说的这是什么胡话?” 随后又同李班头拱手,总算是做了回先锋,“李班头,不知这是出什么事了?” 李封做班头好些年,又是方仕留下的心腹,自然也是个人精。 见王族长开口,他冷笑道:“王族长倒也舍得开口了?” 王族长顿时尴尬住了,讪讪笑了笑,“李班头说笑了…” 李封懒得理他,他心里本就憋着气,又听那妇人撒泼似的哭喊,心里愈发的烦躁。 冷冽的眸光扫过被绑的王沅,最后落在陈岭南一行人身上,手握着腰间大刀的手柄,凶神恶煞的。 “此人犯了何事,如此五花大绑的送到此处来?” 陈岭南他娘被吓得咽了口唾沫,拉住儿子的衣袖,心里慌的一批。 不是,这个局面不是她想要的啊! 陈岭南心里也慌。 这李班头他见得次数不多,上回见,还是当初顾苏氏那七亩地完工的时候。 虽说是个班头,但也是他见过为数不多的官,能不慌嘛。 但慌也没用,这事总得他们先开口,把王沅的罪给定下咯,不然被王沅反咬一口,不好收场。 陈岭南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把心里来回练习过的话说了出来。 “回李班头,这人进我家院子行偷鸡摸狗之事,被我们抓个人赃俱获。 这不想着同村之人,特地送来村长家,求村长主持公道。” 还在码字,待会还有一章。 (本章完) 196 他们慌了 四下寂静。 王沅他娘最先反应过来,爬起来就冲着陈岭南扑过去,“胡说八道,看老娘不撕了你的嘴!” 李封哪里能让人在他眼皮子底下犯事,眉眼一横,手下的衙役顿时心领神会,用那杀威棒将王沅他娘按在地上动弹不得。 王族长看着这般局面,眼皮跳个不停。 几个族老也眼皮直跳,看着王沅的眼神称 《死后我成了三个主角的炮灰娘亲》196 他们慌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97 李封不给面子 李封冷眼瞧着王族长伸来的手,手心放着一个囊鼓鼓的深绿色荷包,不用猜都知道里面有不少钱。 他“呵呵”一声,眉眼尽显嘲讽。 “本班头虽是个不入流的小吏,但大小也是个官。 这私收贿赂的罪…嘶…本班头这记性不太好,小四儿,你记得不?” 被换做小四儿的衙役眼珠子一转,拱手道:“回班头,本朝律法对官员收取贿赂主分枉法赃、不枉法赃、受所监临赃三罪。 这老头儿赠送银钱,求班头饶过王沅,班头若是答应,便罪犯枉法脏。 此等罪大小,全凭脏银数目,瞧这荷包里头都是铜钱,数目倒是不多。 若班头收下,来日告发,县令大人若是开恩,也不过是双方各大三十大板……” 王族长脸色微变,只觉得手上的荷包烫手的厉害。 王氏那几个族老也好不到哪去,这李封明面没直说,可这意思很清楚,这事他公事公办定了。 李封见他们脸色发白,心里堵着的那股恶气总算通了。 顾苏氏如今是何等身份? 先不说他那官复原职的主子,就这新上任的县令大人对其都是带着两分讨好。 一个混不吝的蠢货,也敢对其动歪心思? 还有这群老货,不就是想着他们王氏一族的那个老秀才有几分本事,今年中举跑不了,便开始眼高于顶。 呵,这举人再有本事,可到底也才踏入官场一只脚。 更别提王氏一族本就没个靠山,就算来年走运,过了会试和殿试,这入了朝堂,有的是人踹他出场。 他且瞧着,这王氏一族日后能不能风光的起来。 李封意味深长的瞥过王氏族长和族老,冷哼一声后大手一挥,“咱们走。” “得令。” 几个衙役相视一眼,利索的拽起地上的王沅,跟着李封大摇大摆离开。 王族长就这么弯着腰,只感觉有个无形的巴掌哗哗的往他脸上扇,这等屈辱,不由让他想起那年舞弊案的情形来。 他咬牙切齿,将荷包放入怀中,随后闭下眼眸,泛着老年斑的双手紧紧握拳。 归根结底,还是如今的王氏一族底蕴不足。 遥想前朝,王氏族中不少人在朝为官,当地县令及乡绅们哪个不是面带讨好,就连想登门造访,都得先递帖子…… 陈岭南那边很快寻了王落成过来,惠娘守在边上,面露忧愁。 至于外头的王族长他们,惠娘心里有气,自然也当做没这些人。 王族长和族老他们心里也憋着气,正欲离开,又见地上昏迷着的王沅他娘,双眸微眯,进村长家的厨房舀了勺水来。 二月的天,日头虽暖和起来,可那水凉的很,这冷不丁的往脸上一泼,王沅他娘顿时惊醒过来。 她左右打量,发现王沅不见了后,直勾勾的朝王族长爬过去,“族叔公,你可要救救我家王沅啊!” 不提王沅还好,一提王族长心里的怒火就越发猛烈,也顾不得其他,抬脚就踹了过去。 “那小混账平日混不吝就罢了,今个儿衙门来人,他也敢去犯事? 还让老夫救他,呵! 老夫今日就把丑话说在前头,要是因他误了王氏一族的名声,你就等着沉塘吧!” 几个族老也憋着气,冷眼瞧着被踹翻在地的王沅他娘,留下一句“好自为之”后,便拂袖而去。 王沅他娘傻了,瘫在地上,身上的伤痛也察觉不到了,满脑子都是“沉塘”二字。 她男人没了,就剩这个儿子能依靠了,这儿子出了事,她自然是要救的啊,怎么就落得这个下场了呢? 王沅他娘浑浑噩噩的离开,至于闹事的心思,那是半点都不敢有,儿子重要,可已经进了衙门,她闹有何用? 更别说人都是自私的,她也惜命呐。 李封押着王沅回了县衙,先是将商议的结果汇报给县令,又提了一嘴王沅,话里话外的意思,这王氏一族怕是见那顾苏氏顺意,他们心生不甘,蓄意报复。 肖靳看着李封低垂的头颅,眸光微闪,“都是同村之人,何来这般心思?” 李封面色不改,淡然将王氏一族跟那顾苏氏的恩怨说明,随后又一副可能是自己多想的模样。 “不过此事也有可能是小的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肖靳抿着唇,好半响才开口,“如今土质改善的事才是重中之重,这其他的事情,就不必再来过问本官,尔等按照章程去办便是。” 李封挑眉,心知这新任县令怕是听进去了,拱手再次作揖,“喏。” 按照大雍朝律法,偷盗者,藏(赃)不足百文钱者,罚劳役三十天;百文至百两者,刺字、迁之;百两以上者,黥为苦役,终生不得赦; 这对外,王沅偷盗正好一吊钱,也就是百文,且给抓个人赃并获。 李封有意重罚,让小四儿拿着撰写好的证词,在送活着的那五个人回去的时候,寻村长帮忙找那几个证人签字画押。 村长倒也没在犹豫,自个先签字画押,又让惠娘寻陈岭南那几人过来。 陈岭南他娘有些不知所措,到底心善,想着是同村人,这把人送去衙门坐牢,于心不安。 村长瞧出她的心思,眸光微闪,先是同小四儿说两句好话,麻烦小四儿腾个地,让他提点他们几句。 小四儿愿意给村长这个面子,乐呵呵的应下。 村长确定人出去了,招手,同几人说了一番掏心窝子的话。 “我知你们心善,顾及同村之情,但这事不管王沅会被怎么处置,是死是活,那都是他自找的。 咱们陈氏一族和王氏一族早就有所分歧,想当初王氏一族尚有举人时,待我们是何态度? 岭南这些小辈不记得情有可原,你们也忘了? 如今他们王氏一族起复,王秀才今年八月不出意外,定是榜上有名,可咱们陈氏一族呢? 岭南他娘,你也是当年跟着从渝州府逃难过来的,当时虽年纪尚小,可咱们陈氏一族原本的风光,你可还记得?” 陈岭南他娘微怔,双眸有些泛红。 村长见状微叹,继续道:“我老了,身子一年不如一年,能有多少年头活,这一双手都数的完了。 可我这心里不甘呐,陈氏一族不起复,我都没那个脸面去见列祖列宗呐!” “族伯父……” (本章完) 198 疯了 陈岭南他娘脸色一变,才开口,想说几句好话,村长便抬手,打断了她。 “那顾苏氏出资,创办了村塾,虽说供村中所有孩童,可实际上里头大都是咱们陈氏一族的孩子。 尤其是辞海他家那小子,天资聪颖,再过几年,怕就是能下场科考。 不说其他,就这一个若是成了,那顾苏氏便是我陈氏一族的大恩人。 可你若是想想,今日那王沅得手,毁了顾苏氏的名声,这顾苏氏可还有脸面存活于世? 顾苏氏若是撒手去了,土质改善一事定会拖延,这可是天家都在重视的事情,一耽误,你族伯父我也会落个治下不严的罪名。 届时那村塾可还能再顺利办下去?咱们落山村得罪官家,陈氏一族还能有起复之日?” “我知你心善,可侄媳妇,这人都是有私心的,你不想其他族亲,也想想你的孙儿。 族伯父若没记错,那小子在去年的随堂小考中还得了前十呢!” 这一番话下来,陈岭南他娘彻底松动了。 是啊,人都是有私心的,她一大半年纪了,自是为子孙后代为重。 “族伯父安心,侄媳妇知道该怎么做了的。” 村长微微点头,让陈岭南去请小四儿进来。 对于李封呈上的证词,肖靳可谓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大手一挥,便定了王沅的罪。 先是打上二十大板,又在脸上刺字,最后流放海岛。 若想再回来,那便只能恳求老天保佑,天子大赦天下了。 告示发出已经是三日后,王沅他娘刚办完自家男人的丧事,随后就从旁人口中听到这个消息,两眼一翻,双腿一蹬,倒地晕了过去。 王落成急匆匆赶来,施针将人唤醒,谁料王沅他娘一睁眼,眸光呆滞,只一个劲的傻笑,看到跟自个儿子同龄的人就唤“我的儿” 王落成面色微凝,在旁人的帮助下,按着王沅他娘细细把脉,最后长叹一声。 王沅他娘气急攻心,受不了刺激,疯了。 王氏族长也赶了过来,看着王沅他娘那痴傻的模样,原本心里那股怒气就这么泄了。 人都傻了,他若还绑着给沉塘,他们王氏一族的名声那可就彻底败坏了。 王族长捏着袖子,深吸一口气,看向王沅邻家那几户人。 “都是族亲,你们又是邻里邻居的,这王沅犯了事,如今他老娘又疯了,家里没个主事的,你们看看哪家把人揽过去,好生照顾着,也好让刚入土的王大成能安心的离去。” 当然,这让人帮忙没个甜头肯定是不行的,毕竟王沅他娘这疯样,谁知道好不好伺候。 王族长缓了缓,又道:“当然了,这王沅一没亲叔伯,二没兄弟姊妹,三也没成家生子,这若是哪家愿意帮着照顾他老娘,那就是替了王沅尽孝,待王沅他娘安享百年后,原本该是王沅的自然也就归那家。 不过我这丑话也说在前头,接过照顾就得把她当自个亲娘一样照顾,若是让我知道有人动小心思,就别怪我不顾同族之情。” 王族长冷冽的眸光扫过众人,让那几个真动了小心思的人身子一抖,默默退了两步。 其中也有人默算着王沅家的钱财,这从衙门接回的尸体大都开始臭了,丧事办的匆匆忙忙的,连酒席都未办,这五两银子最少也剩了四两。 更莫说这王沅他娘平日扣扣搜搜,过年才舍得买一回肉,王沅他爹以往出海打渔的钱,还有上回的工钱怕是还都攒着呢。 她如今受了刺激疯了,吃喝定是没那般讲究,而且她自个也有衣裳,这衣裳钱也能免不少,这揽过去,平日就多张嘴吃饭,在费心盯着点,别让出事就成。 划算。 只是这正要开口呢,王沅他爹的堂兄弟那几家过来了。 这王氏一族都住在村头,本是同族,又沾亲带故的,有点事不出半炷香的时间大家伙都能知道。 这王沅他爹是没有亲兄弟,可有堂兄弟呐。 这不过家里就多张嘴的,但日后能继承王沅家的财产,这么好的事,他们哪能错过了。 只是这堂兄弟算下来也有八个。 王沅他爹的大堂兄和二堂兄马上就到知天命的年纪了,便没跟王盈盈签订文书,阴差阳错的保住了老命。 其他几个倒是跟着王沅他爹一块在那铁矿里头没了,这会过来的都是家里的婆娘和儿子。 十来二十个人,七嘴八舌的争着抢着要把王沅他娘揽去自个家里照顾,吵的王族长只感觉头都要炸了。 他深吸一口气,厉声呵斥道:“都给我住嘴!” 众人脸色微僵,在族长不善的眼神下垂下头,四下顿时安静下来。 “争争争,有何好争的!” 王族长揉了揉眉心,随后指向王沅他爹的大堂兄,“王大桉,俗话说长兄如父,这王沅他爹没了,王沅他娘便交由你家来照顾。 把人照顾好了,隔几日老夫便会让王大夫去瞧上一瞧,若是她身子受了亏损…” 王族长冷哼一声,其中含义不言而喻。 王大桉心中一喜,连忙应下,“族叔公放心,侄孙定会让家里小辈好生照顾堂弟妹的。” 这事虽是定下,但王族长还走不得。 王沅家如今这情况,若是有人浑水摸鱼,夜里潜入屋子偷了里头的钱财,而王沅他娘又正逢清醒过来,回家里一看少了东西,届时定会攀扯不清。 而若是请衙门的人来查案,也不一定能把人抓着,且就算是有嫌疑人,也不一定还能有“证物”。 大雍朝虽律法森严,但这偷盗…若没抓个人赃并获,或者证据确凿,那是断不能轻易定罪的。 王族长越琢磨头越疼,只感觉太阳穴处突突的跳个不停,他细细揉着,神情略显疲惫。 “去把族老们请来,把王沅家的家底清点登记,送至祠堂库房,至于王沅家,封锁。” 话音落下,便有人匆匆去请族老们来。 等人来齐了,便进屋,从里到外把王沅家的东西都给清点了一番,就连一些大家伙默认藏钱的地方都给翻了一遍。 还别说,这王沅他娘是真能藏钱,各个角落藏一点的,有的是碎银子,有的是铜钱。 碎银子用称,铜钱则是手数,折算下来竟也有足足三十二两半,再算上王沅家的三亩七分盐碱地,王大桉的婆娘心里乐开了花。 等这堂弟妹死了,这些东西就归他家咯! (本章完) 199 是他咎由自取 王沅家闹的动静那么大,陈家那边自然也有人知道了。 这落山村就一条主干道,陈岭南他娘正坐在门口吃饭呢,就听见几个小辈在说王沅家的事。 虽说她早已最好心理准备,可听到王沅被流放,王沅他娘疯了的消息时,还是免不得一抖,将手里的饭碗给掉了。 啪嗒一声,碗落在地上碎个稀巴烂,米饭顺势沾了灰,筷子也掉在门槛上随后往门外滚了好几圈。 陈岭南听见动静,大步走了出来,见自个娘脸色苍白,急忙走了过去。 “娘,怎么了这是?” 陈岭南他娘反握住儿子的手腕,嘴皮子哆嗦个不停,好半响才挤出一句,“儿啊,娘是不是错了?” 她只是想让自个儿孙儿有大好前程,没想毁了那王沅一家啊! 陈岭南还没听到消息,听自个老娘说这话,有些没反应过来。 但他有眼睛有嘴巴,左右瞧瞧,发现门口站着好几个族亲的嫂子和弟妹,正不知所措的看着他娘。 “嫂嫂,我娘可是听到了什么消息?” 陈岭南心神微动,张口便朝那族亲问去,另一只手握住他娘,以示安抚。 陈岭南他娘这会钻了牛角尖,嘴皮子哆嗦个不停,耳朵嗡嗡作响,啥也听不进去,也就没注意到儿子跟旁人打听消息。 那几个妇人见陈岭南他娘这样本就心慌,听见陈岭南问起,赶忙把经过娓娓道来,随后又问陈岭南,可要她们帮忙去请王大夫过来? 陈岭南得到了准确消息,自然也猜到自个老娘这事说白了,就是良心上过意不去。 他摆摆手,“多谢嫂嫂好意,我娘并无大碍,我这扶她进去歇会就好了。” 那几个妇人听这话总算心安了,“那成,你好好照顾族婶婶。” 她们也是吃过饭无聊,又正好听见消息,便聚在一块聊聊,这会聊的差不多了,自然也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娃。 陈岭南媳妇也走了出来,见婆婆神色不对劲,眉头微皱,不免有些担忧。 “南哥,娘这是咋了?” 陈岭南扶着他娘,微微摇头,“夜里回屋再跟你细说,我扶娘进去歇着,这里就麻烦你收拾了。 那碗碎的不成样,你用扫帚多扫几遍,儿子爱跑,若不扫干净,怕他踩到伤脚,又或是摔跤划着手和脸。 还有,你收拾的时候也小心些,莫伤着自己。” 提到儿子,陈岭南媳妇也上了心,连忙点头应下,“哎,我这就收拾。” 陈岭南微微点头,随后扶着老娘进了里屋。 陈岭南他爹走了有快八九年了,两个姐姐都嫁的有些小远,过年才来一趟,陈岭南对自个老娘,那是实打实的孝顺。 他搀扶着老娘躺下,又到了杯温水,端到自个老娘嘴边,“娘,你别多想,先喝点热水暖暖身子。” 陈岭南他娘缓过来些了,倒也顺着儿子的话抿了几口,温水浸湿嘴唇,心莫名安了几分。 她抬眸,眸子里满是自责,“儿啊,娘这是害了那王家啊!” 陈岭南知道自个娘心性良善,最是能替他人着想。 饶是当年他爹走了,桃青嫂子她大伯娘编排自个老娘的丑话,他老娘也是拦住要去动手的他,说桃青嫂子刚进门,别让桃青嫂子为难。 可也是这样,陈岭南对自个老娘也憋着股怨气。 毕竟自个老娘处处为她人着想,可有曾想过他心里是否好受? 那些人编排他娘,连带着对他的眼神也十分异样,若非村长主持公道,他都不知自个会活成什么性子。 “娘,你又是糊涂了!” 陈岭南抿唇,决定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他娘心善,让她心安没有其他办法,只能在其中找个更苦的人,让她自个抉择。 “先不说其他,这王沅跟踪顾苏氏,预谋不轨,是不是他有错在先? 若是真被他得逞,那顾苏氏毁了名声,性子烈些,一条白绫就去了。 那顾苏氏膝下可还有三个孩子,最大也不过八岁,比您孙儿也就大三岁不到。 他们本就因没了爷奶和爹过了几年的苦日子,好不容易苦尽甘来,若又没了娘,您说让这几个孩子怎么活?” “这……这……” 陈岭南他娘似是听进去了,嘴皮子也不哆嗦了,僵僵地楞在那里,脑子里也顺着儿子的话开始回忆起前几年,顾家那三个孩子的模样来。 穿着村里人给的旧衣裳,人瘦瘦小小的,脸还不如他们巴掌大,头上更是没几根头发,尤其到了冬天,三个小人缩在一块报团取暖的情形,别提让人多心疼了。 陈岭南一直关注着老娘,见自个说的话有效了,便趁热打铁,继续道:“再者您也想想,您那大孙儿如今上村塾读书,每日多么高兴。 咱们紧着他读书,再过七八年,说不定也能下场去考个童生。 可若是王沅得逞,那顾苏氏没了,这村塾还能继续建下去吗? 娘可别忘了,那村塾里的谢举人可是之前的县令大人看在顾苏氏的面子上请来的。 再者如今那盐碱地改良,为何从咱们村子开始? 不也是因为顾苏氏,若顾苏氏没了,先不说咱们那些盐碱地能不能继续改良,就说那官家,会不会怪罪下来都是问题!” “娘,儿知你心善,所以那会咱们不也只是想着,把他送族叔公那里,定了他的罪,再让族叔公小施惩戒一番,这样他就算出言诋毁顾苏氏,咱们也能做个证人,灭了他的歪心思。 可谁想到衙门的人也正好在族叔公那里,让这件事给闹大了。 但就算王沅被刺字流放,归根结底,都是他自己种的因,这结的恶果,自然也该他受着。 至于王沅他娘疯了,若王沅不犯事,又怎会有这等事发生?” 陈岭南他娘抿着唇,只感觉被自个儿子这番话给绕晕了,就好像当初在村长那里,听着村长说那番掏心窝子的话一样。 但说不动容是假的,按自个儿子说的一琢磨,若往后没了村塾,那盐碱地改良也不再继续,村子怕是会重回以前的模样…不,得罪了官家,他们只会比以前更难熬。 这若没见过光,日子过得苦就苦了,再坏也不是不能接受。 可偏偏他们见过光,脑中已经畅想过更美好、更光明的未来,这让他们再重返以前的那些暗无天日般的苦日子,如何能接受? 眼皮轻颤,陈岭南他娘终于是从那牛角尖里钻了出来。 “我儿说的对,是他咎由自取…” 本来今天打算搞个小爆更,但是下午又见红,去了去医院检查。 乐宝(二胎小名)发育挺好,就是我的子宫动脉阻力有些偏高,所以明早还要去做血检(查凝血,还有个不太清楚)。没有问题最好,有问题就要打针(医生说是打肝素,我也不知道严不严重。) 今天就暂时更新两章,感谢各位宝儿的支持~ (本章完) 200 李氏登门道谢 苏末倒是那日下午就听到王沅被李封带走的消息。 她记得村长说过的话,从周家村回来后,便把早上备好祭拜的东西放篮子里,让顾钦寒在家待着,自个则是领着三个孩子去村长那里拿香烛。 村长秉承做戏做全套,送走王落成后,便躺在床上歇着,听惠娘说苏末来了,也没有起来。 只是让惠娘去把香烛纸钱给送过去,又让惠娘提一嘴王沅的事。 惠娘虽有些疑惑,但还是照办。 苏末倒是神色淡淡,接过香烛纸钱后同惠娘道谢,便领着孩子去了墓地。 至于王沅的结局,苏末不在意,也没去打听。 但有些事,就算她不打听,还是会传入她耳中。 王沅他娘疯了的第二天,李氏登门拜访。 她妹子亲事定的好。 周善馐那边拿出了五十两聘金,还有六匹布。 两匹大红、两匹藕粉、剩下两匹则是适合长者的藏青色和暗红色。 更莫说还有猪肉米面这些,且周善馐还直言已经在县城买了院子,她妹子嫁过去直接住在县城里头。 李氏看着礼单,心里别提多欢喜了,从娘家回来还没歇会呢,就提着篮子来了顾家。 篮子里面放着十二个红鸡蛋和两双红鞋垫,还有八两的喜糖,是给苏末的媒人礼。 “我那妹子的亲事成了,定在今年六月初八,届时顾家弟妹可别忘了去喝杯喜酒。” 李氏来的时候,苏末正在给外面的菜地除草,这会刚刚进屋,舀水洗手,听见李氏这话,连忙笑道:“那肯定是要去的,我好歹也是半个媒人呢。” 李氏眉眼弯弯,等她洗好手,便把篮子递了过去,“那是,你帮着做了这等好媒,我娘和我爹高兴的不得了,早早就打发我把这媒人礼给你送来呢!” 媒人礼大都是固定的那几样东西,苏末挑眉,乐呵呵地伸手接过来,看都没看便道:“那感情好,我待会多吃两个红鸡蛋,沾沾喜气。” 两人又就着这婚事聊了会,说着说着,李氏又聊到陈鹤云那被送回来的舅父,想着那日县令大人来村里宣读圣旨,苏末安慰她的话,李氏心里有些动容。 毕竟那天苏末刚安慰完她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次日下午,那舅父就被衙们的人送了回来。 虽受了伤,脑子不太清醒了,但好歹还活着,已经是万幸。 想到这,李氏不免又想到这里头最悲惨的一家,也就是王沅他家。 同样是被王盈盈诓骗的人,王沅他爹没了,而且就这么几天的时间,王沅也犯事流放,王沅他娘受刺激疯了,一家子就这么散了。 李氏不明真相,这会同苏末说起,难免感到唏嘘。 苏末微微垂眸,遮住眼底的不以为然,意有所指道: “归根结底,还是这王沅心怀不轨惹得祸,若他安分守己,又哪里会这般下场。” 李氏只以为苏末就事论事,在说王沅入户偷盗,不免也轻叹一声。 “顾家弟妹说的有理,这人在做,天在看,他自个种的恶,这果自然也会落在他头上。” “不说他了。” 李氏摇摇头,她来顾家可是因为家有喜事,哪能一直说这等晦气的事情。 “我那准妹夫的叔父特地让我同你说声,他明日会带着我那准妹夫过来同你道谢,你明日没啥事要去办吧?” 周善馐也是怕苏末出门办事去了,到时候他们过来扑个空,左右这亲事都定下了,便厚着脸皮托李氏带个话。 如今那七亩地的麦子还在晾晒,顾钦寒也相处的差不多了,苏末就算有事,也就是给菜地除草,或者去西山,把那些个荒地翻翻,种点周期短的菜下去,等再过个把月,天气暖和点,便种些豆子还有玉米。 顾杏年爱吃水果,苏末今年定是还要种西瓜的,她也没再打算用系统里面的种子,而是到时候去县城的种子铺买。 除此之外,她还打算种些甜瓜,夏日里用山泉水泡着,要吃时候就捞出来,冰冰凉凉又甜美多汁,那叫一个舒坦。 只是这样算下来,到时候还得多开点荒地才行。 苏末心里琢磨着这些,跟李氏这边也没耽误,笑着摇摇头,道:“我这还打算再开两块地呢,哪有功夫出门哦。” 人在家就行,李氏松了口气,又想到苏末刚刚说的话,秀眉微皱。 “还要开荒?不是说那些盐碱地改良就在今年了,你这到时候忙的过来吗?” “改良确实是在今年,不过我那十几亩的地呢,就算不开荒,我这也种不过来。 这不左右家里银钱也够,便打算那些田地请人去种,我就顾好家里这几块菜地和西山那几块荒地就成了。 再者,这家里如今多了我弟,平安和锦年也都年长了一岁,能下地帮忙干活了,这到时候肯定是忙得过来的。” 李氏顺着苏末的话一琢磨,倒也是这个理,他们都是农家出生,三岁帮着拔草,六岁帮着下厨那都是常事。 顾家又是这情况,这两个大的孩子帮着寡母分担活计,也是应该的。 “我这也是忙糊涂了,都忘了还有你弟这个人,瞧他那日抓猪的身手,下地干活那还不是轻轻松松。” 李氏笑着夸赞了两句,又见时辰差不多了,便提出告辞,“我昨个回娘家撑场子,夜里回来你鹤云大哥就在说铺子忙不过来。 这又就快到午时,我得赶紧回县城去帮忙,就先走了哈。” 李氏这人好学,认为多一门本事总是不会吃亏,再者她也不怕吃苦。 自从家里买了牛车后,她看着陈鹤云赶着牛车来回奔波很是方便,愣是自个也学会了赶牛车。 昨个就是自个赶着牛车回娘家,定下亲事后,又带着爹娘去县城看周善馐买的小院,夜里直接住在铺子里,早上天还没亮,城门一开便送爹娘回娘家。 这早上回落山村,自然也是自个赶着牛车回来,到家里就拜托婆婆给牛喂吃的,表示自个中午还得赶回去县城铺子里帮忙。 因为那舅父的缘故,李氏婆婆没在去铺子里帮忙洗菜,但心里多多少少有点愧疚,感觉自个帮不上儿子。 这又见儿媳妇风尘仆仆的赶回来,还没歇会就提着篮子出门,中午又还得赶去铺子忙活,别提多心疼了。 因此李氏一出门,她便利索的去割草喂牛,又帮着把缰绳给绑上,这样李氏一回来就能直接用。 (本章完) 201 厚脸皮的顾平安 李氏都这么说了,苏末自然是连忙应下,随后送她出门,等人走了,继续回菜地里除草。 过了会,顾钦寒也从西山回来了,锄头扛在左肩,右手牵着顾杏年,边上还跟着个顾平安。 苏末停下动作看过去,只见顾平安这小子身上脏兮兮的,脸上也有黄泥,提着篮子,咧个大白牙傻笑个不停。 若仔细瞧,还能发现他上面的那一排牙左右各缺了一颗牙。 苏末又看向顾杏年,小姑娘就是鞋边沾了尘土,身上的衣裳那叫一个干净,头上还带着一个小草环,草环上还有不知名的小花点缀着,小嘴微微抿着,笑的那叫一个甜美。 二者一对比,苏末再看向顾平安时,不免有些血气翻涌。 可偏偏顾平安察觉不出来,瞧见苏末的身影后,一脸激动地跑了过去,“娘,你快看我抓到了什么!” 顾平安把篮子递过去,眼睛亮晶晶的,一副里面有宝贝的模样。 苏末看他这样,倒也配合的探过脖子看一眼。 里面有只兔子,瞧着像是在睡觉,一动不动的,还挺肥。 顾平安得意地笑着,同苏末描述自己的战绩,“舅舅挖地,小妹就知道躲树下看花,还是我聪明,在边上发现了这只兔子。 这兔子挺能跑,不过还是被我给抓到了…” 我厉害吧,快夸我,快夸我! 苏末挑眉,上下打量一番顾平安,心里有些小怀疑,兔子灵活,这小子能抓着? 果不其然,顾杏年开口拆台了,小姑娘眼睛瞪得浑圆,可能是完全没想到自个大哥这么能吹。 “哥哥羞羞脸,明明是兔兔笨,被你追的时候自个撞上树晕过去的……” 她两只眼睛都瞧得可清楚了,哥哥发现兔子就激动的大喊,把兔兔吓跑了才回过神去追。 追的时候,扑了好几次都扑空,弄得脸和身上都脏兮兮的,就在她实在看不下去的时候,那笨兔子一跳,正好撞树上了。 顾平安被戳穿,也不羞,反倒是嬉皮笑脸的给自己辩解,“那不还是因为我追它,它才会撞树上晕过去嘛…” 所以也算是我捉的兔子! 合着这兔子不是睡着了,而是晕过去了。 苏末扫一眼顾平安,只感觉太阳穴突突跳个不停,这臭小子脸皮好像也是越发的厚了。 顾杏年也呆在原地,一双眼睛又瞪大了些,被哥哥的狡辩给整迷楞了。 苏末没好气的拍了下顾平安,“行了,瞧瞧你这脏兮兮的样,赶紧进屋去换身衣裳。” 顾平安低头看了眼,眸中闪过一丝心虚,“我这就去…” 他抬手拍拍衣裳,然后往院门口走去,还没走几步呢,又回过头,笑看着苏末。 “那娘…这兔子?” 顾平安想到当初吃过的爆炒兔肉,咽了口唾沫。 苏末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但也没拒绝,而是看向顾钦寒,“中午弄来不及,你先琢磨琢磨想吃什么式的,想好了跟你舅舅说。” 顾平安知道苏末这是答应了,对着她就是一顿彩虹屁,“娘亲真好,谢谢娘亲!” 然后就提着篮子进了院里,他可得赶紧把衣裳换了去,脏衣裳上都是泥土,早点换下用水泡着,傍晚要好洗很多。 自从当初顾钦寒主动下厨后,顾家好像就默默地形成了由顾钦寒下厨的习惯。 苏末倒也同顾钦寒聊过,若是会觉得累,可以跟她说一声,换她来下厨。 但顾钦寒拒绝了,他说:“我整日也是闲着,这做个饭的,有何辛苦? 倒是你,整日忙个不停,才是真的累,要不远处的那些地就交给我来弄吧…” 苏末见他神情不似说假,便不再多言,也按照他的意愿,让他去弄西山的那几块荒地。 说来也是奇怪,这顾钦寒堂堂一个黑甲卫的统领,说是权倾朝野也不为过,可偏偏就是这样的人,进得厨房下得地,做起这些农家事那叫一个麻利。 苏末有时候都怀疑,他是不是别人假冒的,当然,也就是怀疑而已。 顾钦寒一直没吭声,就这么站着看着苏末他们,脸上神色也是淡淡,但若是有心,就能发现他眉眼带着一丝笑意。 遮住太阳的点点云层散去,光撒下来,有些刺眼,顾钦寒看着苏末额间那层薄汗,眉头微皱。 “日头烈,你进去歇着,剩下的我下午来弄。” 苏末用袖子擦拭掉汗水,看了眼他肩上的锄头,“西山那些地挖好了?” 那些地空了好几个月,如今开春,长了不少的嫩草,苏末便让顾钦寒去翻地除草,为接下来种菜做准备。 那里的地不算多,顾钦寒两天前的一大早就去弄了,刚开始还有些生疏,但过了一刻钟就熟练起来。 今个已经是第三天的上午,顾钦寒点点头,道:“我听你说是要种菜,便顺势给起了垄。 且瞧着天色,明后两天应该会有雨,要种菜的话就先等等,等这几场雨过后再说。” 春季多雨,尤其是落山村又靠近海边,虽说烈日当头,但细细感受,已经能察觉空气略显湿润。 若是现在种下去,到时候下雨会把种子泡坏。 苏末点头,道:“成,那就过几天再种。” 顾钦寒见她信自己,嘴角的弧度微微上扬,又继续道:“还有那些麦子,若是可以的话,待会最后去提个醒,免得明个晒出去又赶上下雨被淋湿…” 这雨虽不大,倒是会连着下,若是下雨抢收定会淋湿,到时候堆在一块好几天,温度渐渐升高,沤着怕是会发芽。 苏末其实也想到这一点,到顾钦寒率先提出来,她便也顺着应下,“好,等吃过午饭我就去村长那边跟他说说。” 顾钦寒心里又欢喜了一分,但脸上依旧是那个神色,微微点头,道:“嗯,我进去弄午饭。” 苏末也没在继续除草,跟着顾钦寒一块走了进去。 顾平安进去之后就麻溜的舀水洗手洗脸,这会已经换好衣裳,拿着脏衣裳往洗漱间去。 顾杏年也在顾平安的帮助下洗脸洗手,这会在书房,给顾锦年炫耀自个头上的小草环。 “二哥哥,你快看,舅舅亲手给我做的,上面还有好多漂亮的小花花呢!” 她说着,还原地转了个圈。 顾锦年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敷衍的说了句“好看”,然后又继续看自个的书去了。 顾杏年:“……” 二哥哥这是当她傻吗? (本章完) 202 去村长家 顾杏年不高兴,哼哧哼哧的离开了书房,回自个屋里照铜镜,自个欣赏着自己的“盛世美颜”。 顾锦年的眼睛这才从书上挪开,想到小妹那臭显摆的模样,冷哼一声。 不过就是个小草环,有什么值得炫耀的,还天天“舅舅、舅舅”的喊个不停。 顾锦年才不会承认,他这是吃醋了。 要记得以前,顾杏年可是他的小跟班,睡醒都要先看顾锦年在不在身边的。 后来苏末占据了顾杏年心头第一的位置,这也就罢了,谁让苏末对他们是真的好。 可那顾钦寒不过是一个被娘亲算计的倒霉鬼,啥也没做,就把顾杏年哄的团团转,他怎么可能接受。 顾钦寒冷着脸,不再去想,继续看起书来。 直到午饭弄好了,他听见苏末的喊声,才放下书,先去净手,再去厅房。 进去的时候,顾钦寒穿着格格不入的围裙,正在把手里的菜放桌上,放好后,熟练的用围裙擦擦手,然后把顾杏年抱上椅子,并给她盛好饭放在面前。 顾杏年则是冲着顾钦寒甜甜一笑,“谢谢舅舅。” 顾锦年看着,心里突然冒出个小人,那小人说:“其实这个便宜舅舅也挺好的,瞧瞧照顾小妹照顾的多细心。” 薄唇轻抿,顾锦年有些动容,但下一刻,冷静占据头脑,他微微摇头,把小人晃了出去。 小妹本来就有些蠢,细心照顾她那是应该的。 他板着小脸,走过去坐上自个的位置。 家里的主位依旧是苏末的位置,倒是边上的人从顾平安换成了顾钦寒。 顾钦寒吃饭速度也快,但他时刻注意着苏末,发现苏末快吃完了,就停下来,做好帮她盛饭的准备。 苏末最开始还有些不适应,后面次数多了,就渐渐习惯了,有人伺候挺好,她还能多吃两口菜进去。 苏末并不是重口腹之欲,她只是在自己那个世界的时候饿怕了,有吃的就忍不住往嘴里塞,总想着多吃点,就算出事了,好歹也是个饱死鬼。 后面时间久了,就成了饭量大,不吃够就感觉浑身难受,尤其是手部和腿部的膝盖后面那个窝窝,感觉像是有东西在钻,让她忍不住的拉伸,但却治标不治本。 她不知道这个是什么毛病,只知道到这个世界后,她顿顿吃饱,早就没在出现过这种情况。 顾钦寒帮着苏末盛了一碗又一碗,心里默默地记下来,今天哪个菜她吃的最多、她比平常多吃了半碗饭,这样的话他到时候就能知道苏末的喜好,避免再让苏末出现吃的比平常饭量少的情况。 苏末倒是没顾钦寒观察的仔细,主要是这个她也没多想,只是觉得顾钦寒手艺越来越好,做的菜特别符合她的口味。 吃过午饭,顾钦寒收拾碗筷,顾平安和顾锦年帮忙打下手,至于苏末和顾杏年,两人自然是手牵着手在院子阴凉处散步消食。 苏末挺高兴的,日子越过越好,家里的活计也有人包揽,她抬起空着的那只手,阳光落在手心处,苏末能清晰的看见上面茧子消退的痕迹。 虽然系统有养肌膏,可她积分在上回救顾钦寒已经用的差不多了,剩下的,她打算留着以备不时之需。 再者养肌膏效果太好,用完后手滑嫩嫩的,她又不是彻底不用干农活,这手越嫩,再次去做事的时候就越容易受伤,于是乎,她便随着去了。 谁曾想这救了顾钦寒本是打算让他教顾平安武功,最后却让家里多了个苦力,她这手不用养肌膏,也能慢慢的恢复了。 苏末陪着顾杏年走了一会,见又有云层遮住太阳,且顾钦寒他们洗了收拾妥当,便提出去村长那里一趟。 顾杏年没在闹着跟去,上回苏末请客,来了不少孩子,这孩子之间也是有攀比的。 不少孩子都说顾杏年皮肤好白,眼里满是羡慕,顾杏年被夸的飘飘欲仙,若是有尾巴,都翘天上去了。 也是自从那日后,她就不愿在日头烈的时候出门,今早若非是实在闲着无聊,又见是阴天,她都不会跟着出去。 苏末也挺高兴,带个孩子出门,到底多有不便。 她把顾杏年交给顾钦寒,又略略整理下衣裳,赶在云层还没散开,出了院门。 没走多久,云层便散去,阳光落在树上,透过树叶间的缝隙在地上投射出斑驳的光影。 苏末走在阴影处,湿润的微风拂面而过,将身上的热气尽数吹散。 她走的快,不多时便到了村长家。 村长家的大门敞开着,他孙儿,也就是陈羡君,坐在门口边的小石头上,小手撑着下巴,小脑袋像小鸡啄米似的打着瞌睡。 他听见脚步声,顿时惊醒过来,小手握拳,揉揉惺忪的睡眼,发现是苏末后,又些许的失望。 但小家伙还是站起来,同苏末打招呼,“苏婶婶好~” 说完,他转身,朝里面跑了进去,“奶,苏婶婶来啦。” 惠娘听见声音从厨房出来,苏末站在门口,对她笑了笑,然后走了进去。 “惠婶子。” “今个儿怎么得空来了?” 惠娘揉揉陈羡君的头,看着孙儿又跑出去门口坐着。 “我瞧着这天色不太对,明个怕是会下雨,便过来找叔说一声,那些麦子没晒完的就先别晒了,若是真下雨给淋湿了,再收起来,到时候沤发芽就麻烦了。” 农家人似乎都有观天看气象的本事,惠娘看了眼天,眉头微皱,“这看着确实像是要下雨,这样,待会我去寻黄老汉他们说一声。” 不管这些麦子有没有县令关注,对于农家人,那都是精贵的宝贝,若是沤发芽,那可就全糟蹋了。 要不是昨个村长晕过去,今个儿还在床上躺着休息,惠娘这会已经进屋,让村长赶紧动身了。 苏末听她应下,心里松了口气,“成,那惠婶子,我就先回去了。” “哎,路上走慢点。”惠娘点头,送苏末出门,二人刚走到门口,她想起了件事,懊恼地拍了下额头。 “瞧我这记性。” 惠娘喊住苏末,道:“当初因为村里不少人失踪,便把村塾停课了嘛,这如今活着的死了的都回村了,早上谢夫子便过来,提出明个儿村塾重新开课……” 她缓了缓,又道:“毕竟再过几个月,谢夫子就该收拾行李去燕京赶考,他说趁他还在,多教教这群孩子。” 毕竟谢温辞若是高中,自然不会再来这落山村当一个夫子。 (本章完) 203 比试比试 村塾继续开学是好事。 苏末瞧得仔细,自从从云禾村回来后,村塾停课,顾锦年那小子早上起来,拉着顾平安去小跑两刻钟。 回家歇上一会儿,顾杏年也醒了,他又去把顾钦寒煎好的药送进屋,盯着顾杏年喝下,随后进书房看书、练字的。 后面顾杏年不用再吃药了,他早起出门锻炼完身体,回家便直奔书房,坐着歇会后便拿书看起来,愣是把日子过得比以前村塾有课的时候还要充实。 孩子上进是好事,可到底还是八岁的孩子,太上进,苏末总觉得有些过犹不及,还因此提醒顾锦年一番。 顾锦年是答应了,头两天确实也做到了,不在整日待在书房,但等第三天,人就闲不住了,又渐渐窝在书房里去了。 苏末看他这样,也有些没招,总不能把人锁屋里吧。 再者家里还有个更不让人省心的顾平安,要说顾锦年是太上进,顾平安那就是摆烂之王。 开始那些日子,跑完步回来吃好饭,洗完碗,就溜进屋里睡个回笼觉。 中午又要睡个午觉,睡醒了就玩木剑,木剑挥的毫无章法,但偏偏他乐在其中。 等后面顾钦寒上山挖地,他也不玩木剑了,打着帮忙的名义去西山到处撒野。 得亏他那些衣裳都是他自个洗,不然苏末能扒了他的皮。 思绪收回,苏末笑着点点头,顺着夸了句,“谢夫子是个好夫子。” 惠娘也是这么认为的,她叹了口气,“可不是,说句不好听的,我私心里更是希望这谢夫子能继续留下来……” 这话苏末可不好接口,什么情况才会继续留下来?可不就是名落孙山嘛。 惠娘也知道这话不该说,但人都是自私的,比起别人风光,她更希望陈氏一族风光。 只是话都说出去了,她心里也清楚,苏氏不是个爱嚼口舌的,但她还是说道:“当然了,谢夫子才华横溢,我这私心终究是不可能的……” 苏末垂着眼眸,抿唇笑了笑,跳过这个话题,“时候也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也好把明个俩孩子去村塾要用的东西收拾收拾。” 惠娘微怔,随后也露了笑,她就喜欢苏氏这拧得清的性子,“那行,我就不送了。” 苏末微微颔首,转身离去。 惠娘看着她的背影,许久,才把视线挪到门口的陈羡君上,“日头晒,赶紧进屋去吧。” 陈羡君噘着嘴,有些不太愿意,“爹还没回来呢。” 村长虽是装病,但身子不舒服也是真的,昨个王落成把脉后开了药方,但里头有两味药他那里并没有,得去县里的医馆买。 王落成本来也该去进些草药来,便把这事给揽下了,惠娘听了,便拿了银钱,并拜托王落成给县城上工的儿子托个信。 王落成下午去的,夜里便赶了回来,还告诉惠娘,陈靳渊得了信,心里有些担忧,表示明个儿会同掌柜的告假回家。 陈羡君同他爹感情好,知道爹今个儿会回家,早早守在门口,除了吃饭,就没怎么进屋过。 惠娘见自个孙子不愿进去,也不在强求,“那你自个注意着点,这影子挪位置也跟着挪一挪,别晒着了。” 陈羡君一脸认真,“奶,我已经四岁了。” 三岁小孩才需要被提醒记得躲太阳,他今年四岁,已经长大了。 惠娘刚开始没反应过来,等回过味,她没好气的点了下陈羡君的额头。 “行行行,倒是我说多了。” 陈羡君眨眨眼,没在开口。 苏末到家的时候,顾杏年已经睡了,顾锦年和顾平安也在午睡,倒是顾钦寒,拿着柴刀躲在阴凉处劈柴。 厨房的柴火用的差不多了,这些柴是他前两日去西山挖地时,顺带砍回来的。 这会日头有些晒,他便寻思,先在院子里把柴劈了,等日头下去些,再去菜地里除草。 顾钦寒耳尖,听见外头的脚步声,便猜测到是苏末,他停下东西,看着从门口进来的苏末,勾勒出一抹笑来。 “你回来了。” 算算日子,顾钦寒今天已经是到落山村的第十天了,之前那张因常带面具而白皙的面容,在经过这些日子阳光的洗礼后暗沉了些。 若是旁人,这相貌可就是大打折扣,可偏偏顾钦寒五官生的好看,这肤色暗沉些,倒是削弱了那股冷冰冰的戾气。 尤其是此时,身上单薄的衣裳被汗水浸湿,紧紧贴着肌肤,勾勒出结实的肌肉线条,看着很是养眼。 苏末挑眉,看了两眼后便挪开了目光,“我记得你是会武的,也不知你这失忆有没有把武功也忘了,要不咱们比试比试?” 顾钦寒嘴角的笑顿时僵住了,他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 会武这个事,顾钦寒确实没有印象,但自个的身体他还是有数的,不说会不会武功,就那身力气,他都怕误伤了苏末。 但他也摸清了苏末的性子,她既然开了口,这比试自然是逃不过的。 顾钦寒默默把柴刀放下,心里想着待会可要悠着点,莫要伤了她,嘴上却是说:“这…不太好吧?” 苏末挑眉,也不吭声,而是直奔顾钦寒而去。 她可不会武功,身上那些打架的本事,全是跟丧尸干架琢磨出来的,下的全是死手。 两人一交手,她身上那股戾气就冒了出来,把顾钦寒包裹的严严实实的。 顾钦寒脸色微变,态度也认真起来,只是到底因为失忆,对自己会的武功有些陌生了,这一交手,竟是有些落下风。 只是苏末虽下手狠辣,但到底许久没真枪实弹的干架,随着时间流逝,有些吃不消了。 而顾钦寒却是愈发的得心应手,甚至在发现苏末的动作缓慢了些后,不在出击,而是一直闪躲。 直到苏末彻底耗不住了,他身上气场瞬变,那股在血海里搏杀出来的杀伐之气迎面而来,使得苏末失神片刻。 等回过神,她已经被顾钦寒背扣双手,单膝跪下地上。 顾钦寒反应极快,连忙松开口,然后扶她起来,“你没事吧?” 苏末感受着胳膊传来的酸痛感,倒也没强忍着,“胳膊有些酸痛。” 顾钦寒慌了神,心里有些愧疚,“都怪我没克制住,下了重手…” 顾钦寒说的是真的,他那会见苏末体力耗尽,只想赶快结束了去,却不知怎么的,下手就重了些。 “很痛吗?要不请大夫来给你瞧瞧?” (本章完) 204 答应教顾平安习武 “就是有些酸痛,我多歇歇就好了,不用请大夫来。” 苏末摇头拒绝,请大夫来作甚,要是问起,她都不好找借口。 顾钦寒知道她这么说就是不愿请了,可心里还是有些不放心,想了想,他道:“那你赶紧歇着去,家里的事都交给我来做。” “那感情好,这两日就辛苦你了。” 苏末也不跟他客气,点头答应下来。 顾钦寒甘之如饴,哪里会觉得辛苦,他嘴角重新勾勒出笑,催促道:“赶紧进屋歇着去吧。” 苏末却是没动,话锋转换之快,让顾钦寒都有些懵。 “我瞧你这武功还是记得的,平安那小子你也清楚,读书没啥天分,整日净说着等到了年纪,要去参军,当大将军。 他心心念念的,我虽舍不得,但也不愿拘束着他,只想着能寻人教他些防身的本事。 你看看,愿不愿意收平安为徒,教他武功,往后他若真是去参军了,也好有能耐保住小命。” 顾钦寒好半响才反应过来,合着今日跟他比试身手的真正缘由在这呢。 顾钦寒心里有些不太舒服,可系统的药也不是吹的,那点不舒服在失忆药剂效果之一的“烙印现象”下,被他很快忽略过去。 顾平安那小子瞧着挺皮实的,就是年纪大了些,想要学武功,怕是要吃些苦头。 顾钦寒想了想,道:“你都开口了,我自然是愿的。 只是这习武最忌学而不专,平安到底还是孩子心性,吃了苦头怕是会退缩,你届时可莫要心疼。” 顾钦寒说的也是直白,苏末微怔,随后道:“此刻心狠些,总比日后他参军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好……” 这话虽然不好听,但说的也是事实,顾钦寒抿唇,也算是知道苏末这是来真的了。 “那成,等平安醒了我便同他说一声,明日早上便开始教他…” 苏末没忘记明日村塾开课,想了想,道:“你先别让他练太狠,毕竟明日村塾重新开课,习武重要,但读书还是不能免的。” 说着,她忽的灵光一现,抬眸看向顾钦寒,语气略显期待:“对了,你们习武之人,不是会有什么药浴,就是可以强筋健骨的那种……” 顾钦寒眉头微皱,只感觉脑中匆匆闪过些许画面。 画面中,他赤裸着身子,坐在一个木桶内,褐色的药水直至他的脖子处,而木桶旁,一个白胡子老头一边碎碎念,一边往木桶里洒东西…… 顾钦寒只感觉头有些疼,他微微晃了晃脑袋,把这些画面甩出脑中。 苏末见他神色不对,心里咯噔一下,连忙说道:“没有就算了,你这失忆本就是伤了头,可千万别想太多。” 万一提前恢复记忆就坏事了。 顾钦寒抬手按住突突跳个不停的太阳穴,听着苏末关心的话语,只感觉舒服不少。 他深吸一口气,缓了缓,道:“关于药浴,倒是有些印象,就是记不太清了。” 苏末听罢,连忙道:“记不太清就算了,平安还小,多吃些苦头也没有什么害处。” 顾钦寒心里又是一阵感动,“我都听你的。” 258也是闲的,偷偷在看两人聊天,透过投屏,看着顾钦寒那眉眼遮不住欢喜,他鄙夷的哼哼两声。 被骗了还帮着数钱,说的就是这顾钦寒了。 不过这药浴…… 小光团闪了闪,发出任务完成的机械音,并默默把医药那一栏刷新了一遍,只待自家这个宿主什么时候能看见了。 “恭喜宿主完成系统任务:“千金易得,良师难求”,任务奖励五百积分已发放。” 苏末也是掐着时间点,赶在最后一天完成任务,听到积分到账的消息,她默默松了口气。 “你继续忙,我进去歇着了。” 苏末抿唇勾出一抹笑,进屋前还不忘又叮嘱顾钦寒想不起来的就别想了,省的头疼。 顾钦寒见状,本来还打算强行回忆的心思彻底歇了。 他活动活动胳膊,重新拿起柴刀继续劈柴,等柴劈好了,又抱进厨房灶台边的角落放着。 顾平安也醒了,顾钦寒便让他帮着扫下地,自个则是直奔院子外的菜地,想着赶在明个儿下雨前,把剩下的草都给除了去。 他做事麻利,精力也旺盛,一整天忙活下来丝毫不觉得累,除完草,洗个手洗把脸就进厨房,忙活晚饭。 顾平安说想吃爆炒兔肉,顾钦寒便做了这道菜,苏末也挺爱吃的,再者下午和顾钦寒打了一架,体力耗费过大,夜里多吃了一碗饭下去。 吃过饭,苏末喊住帮忙收拾碗筷的顾平安,顾锦年也被她喊住,几人坐在椅子上,等着苏末开口。 苏末轻咳一声,“平安,你舅舅已经答应收你为徒,从明个儿开始,你便跟着他习武。” 顾平安早就从娘亲嘴里听到过让舅舅教他武功的事,只是一直没动静,他都快放弃了,如今得到这个好消息,他先是有些发愣,随后满脸惊喜。 但苏末却是话锋一转,“这习武可不是什么轻松的事,你自己选的路,就算再苦也不能退缩,不然我就打断你的腿,让你断了参军的心思。” 顾平安还不知道苏末说的苦是什么含义,这会见苏末一脸严厉,他喉咙滚动,只感觉裤腿凉嗖嗖的,想都没想就连忙拍胸脯保证道:“娘,你放心,我肯定不会退缩的。” 苏末见他答应的还挺快,秀眉微挑,倒也没在说什么。 她侧目,看向顾锦年,“我今日去村长那,得知明日村塾重新开学,你待会把要带的东西都是准备好,明个儿可别迟到。” 顾锦年心里微喜,之前夫子教过的他已经吃透,这些日子又看了其他内容,正是一知半解的时候,村塾重新开课,正好能让他去寻夫子解惑了。 顾锦年颔首,“我晓得了。” 一旁的顾平安以为自个习武就不用再去村塾,这会听见重新开课,完全不以为然,心里还想着明日第一天习武,他可得翻出新衣裳来。 这小子没有心眼,想什么一眼就能看出来,苏末哪能让他得意,眸光又挪了回去。 “平安,夜里早些睡,往后你可要比寻常再早起半个时辰,跟着你舅舅先去习武,回来吃过早饭后,跟着锦年一块去村塾上课。” 顾平安的小脸顿时就僵住了。 (本章完) 205 第一天就腿软 “娘,你没开玩笑吧?” 顾平安许久才缓过神,一脸苦色的看向苏末。 苏末面无表情地反问:“你说呢?” 顾平安:“……” 呜呜呜,他命好苦啊。 顾平安很想哭,也想反抗,可看到苏末的那张脸,到嘴边的话怎么也不敢说出口。 毕竟苏末一副你敢反驳,那就直接打断你那双狗腿的神色,着实有些骇人。 顾平安只能认命,默默地跟着顾钦寒他们去洗碗筷,然后早早洗漱睡觉。 他素来是的心大的,这期望许久的事成真,激动归激动,却是一点也不影响睡眠,脱了外衣,往床上一躺,没一会儿睡了过去。 次日天蒙蒙亮,院子外头棚里的公鸡精神抖擞的升长脖子,鸣打的那叫一个响亮。 今日本就有些阴沉,空气也掺杂着凉气,但顾平安这半大个小子正是火气大的时候,大半边身子都在被子外头,也不知梦到什么,嘴吧唧吧唧个不停。 顾钦寒知道自个这个便宜外甥没那么快醒,他也不含糊,直接拿了柴刀,伸进门缝里,把卡着门的栓子给弄开了。 门吱呀一声,露了缝,顾钦寒把柴刀放回厨房里头,随后去洗漱间,用冷水把帕子打湿了,拧个半干,拿着进了顾平安的房间。 火气大盖不住被子是一回事,这冷帕子敷脸又是另一回事了。 顾平安猛然惊醒,手下意识地往脸上一抓,把那帕子给拿开。 这冰镇一下的,睡意可是半点都没了,就是人还有些迷糊。 顾钦寒轻咳一声,对顾平安那是半点不心疼,“该起来习武了。” 顾平安这下彻底清醒了。 是哦,昨个娘说过的,要比寻常早起半个时辰,跟着舅舅去习武。 “哦。” 顾平安闷闷地应声,随后揉了揉脸,从床上下来。 实在怪不得他,任谁睡觉被打断,都高兴不起来的,但顾平安不高兴也就是那一会儿。 等他穿上自个昨夜备好的衣裳,想着自己终于开始习武,离大将军又进了一步,整个人不自觉的傻笑起来。 顾钦寒已经洗漱好了,趁顾平安洗漱的功夫,他直奔厨房,淘米把粥给闷上,小火慢慢熬,等半个时辰过去,正好熬的软烂。 顾锦年那边也听到动静起来了,他素来聪颖,在昨夜苏末说出顾钦寒会教顾平安武功后,便动了心思。 这人呐,多点本事傍身总是好的。 他行事果断,从来没有赖床之说,起床顺势整理好床铺,然后出门,且不忘把房门带上。 出去的时候,顾锦年瞧了眼天,心里估算了下时辰,微怔。 这算着,才比寻常早三刻钟不到。 顾平安从洗漱间出来,看见顾锦年还以为自个眼花了,抬手揉了揉眼睛,发现真的是自个二弟后,有些诧异。 “你怎么也起来了?” 顾锦年没有回话,而是问起顾钦寒来,“舅舅呢?” 顾平安没有多想,指了下厨房,“舅舅在里头呢。” 顾锦年点头,抬腿进了厨房。 顾钦寒耳尖,两兄弟的对话自然是听到了,他能坐稳黑甲卫统领的位置,可不只是靠那冷血的手段,还有九曲玲珑般的心思。 虽说失忆了,但这并不会影响智商,当然,这点在苏末面前是要除外的,毕竟那药可不是假货。 顾锦年再聪颖,不过也就是个八岁小孩,他那点心思,顾钦寒一猜就明白。 一个也是教,两个也是教,都是她的孩子,他自然是没意见的。 只是心里这般想,面上他还是装做不知情,蹲在灶台边,调整里头木柴的位置,免得火烧的太旺,又免得火烧不起来。 毕竟这烧火也是个技术活。 顾锦年也不是那种抹不开面子的人,开玩笑,他这般清醒的人,会不知道面子跟保命的本事相比孰轻孰重? 更何况在他心里,顾钦寒就是个被娘亲算计的蠢货,左右都被算计了,多他一个人得利又如何。 但面上功夫也要做好,求人办事,冷着脸算什么? 顾锦年走近些,忐忑地问道:“舅舅,我也能跟着一起习武吗?” 顾钦寒挑眉,火光映照在他脸上,有些晦暗难辨。 “你想习武?” 顾锦年点头,倒也实诚,“多点本事傍身总是好的。” 火烧的正好,顾钦寒拍拍手,站起身来,“你能这么想挺好。” 他朝着门口走去,与顾锦年擦身而过,“走吧。” 两人心里都清楚,他们都是同一种人,演戏这事,差不多就行了。 顾钦寒昨个同苏末打了一架,隐隐约约想起些事,他是想仔细回忆的,可有记挂着苏末的话,倒也给忍住了。 只是这憋着实在难受,等到夜里大家伙都睡着了,他躺着睡不着,便爬起来,去了趟西山。 倒也不是说恢复记忆了,只是去西山对着那些树木一顿嚯嚯,发泄一二。 这一发泄,还真是让他对自身武功的熟练度恢复的差不多了,就是那些树挺惨的。 顾钦寒也是不觉得累,把断掉的树枝拾掇拾掇,给拉了回来当柴火用。 然后冷水洗漱,躺床就睡,他睡得沉,因记着事,睡了两个时辰多些就醒了。 这会教顾锦年和顾平安习武,也是按照他记得的步骤来,也没啥,就是先练基本功。 基础扎实了,以后习武才不会成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 顾钦寒自然也是跟着练的,他得做个好榜样,不过常年习武跟初次习武还是有区别的,顾钦寒蹲着马步,下盘那叫一个稳。 而顾平安和顾锦年,虽说每日都会去跑步,身子比寻常孩子是要结实些,蹲马步刚开始也稳,但稍微久了点就有些吃不消了。 顾钦寒也没逼着他们一定要蹲多久,这头天练,就是先试试水,看看他们的极限在哪,到时候每天延长点,时间久了,下盘也就稳了。 顾钦寒看两小子腿都在抖了也不吭声,心里还有些高兴,想着不愧是她的孩子,心性挺好。 随后又估了下时间,琢磨也差不多了,便抬手,说出的话对两兄弟而言宛若天籁之音,“起来吧。” 顾平安彻底松了口气,想起来,但腿实在没劲,起不来也坐不下,整个人欲哭无泪。 顾锦年也觉得这双腿都不似自个的了,但这都是他自个选的,苦也得忍着。 他双手撑在腿上,打算先缓缓,等腿好些了再动。 顾钦寒倒是跟没事人一样,走到二人面前,“腿软?” (本章完) 206 撩人的顾钦寒 顾锦年没吭声。 顾平安疯狂点头。 顾钦寒瞧着截然不同的两兄弟,轻笑了声,“来,跟着我做。” 他恢复扎马步的样子,把手放在膝盖上,慢慢起身,然后再稍稍蹲下,往复这个动作四五次。 两兄弟乖乖跟着照做,也不知是顾钦寒教的有效,还是时间流逝,双腿缓过来了,两人到也能使上劲了,缓缓站了起来。 就是想要抬腿走路还是有些困难。 顾钦寒也没逼着他们非要自个走回院里,到底还是孩子,练归练,总不能真让他们伤了膝盖。 他伸出手,道:“今日就先到这,我扶你们进去。” 顾平安听着这话,都快要喜极而泣了,整个人跟没骨头似的直接挂在了顾钦寒手上。 顾钦寒面色淡淡,心里却想,这孩子真是半点也不像她,性子不像,外貌也不像。 许是像苏末逝去的夫君,不过瞧着,她对顾平安倒是要纵容些,是因为爱屋及乌吗? 顾钦寒想到这,心里怪怪的,好像有些酸。 顾锦年也把手伸了过去,但他不像顾平安那般,只是微微借些力。 顾钦寒回过神,心里对顾锦年其实挺赞赏的。 在这个家里,要说最似苏末性子的,其实还是顾锦年,一样的清醒,一样聪颖。 就是面貌不太像,顾钦寒对他的感觉就跟对顾平安一样,都喜欢不上来。 他对他们好,那是看在苏末的面子上,就像他对顾杏年十分宠溺,也不过是顾杏年有张酷似苏末的脸罢了。 最让他在意的,还是苏末啊。 顾钦寒扶着俩孩子进了厅房,瞧他们坐下后,让他们相互给对方揉揉腿,舒缓舒缓肌肉。 苏末也起来了,村塾重新开课,她得起来盯着些顾平安,免得这小子丢三落四的。 只是一出来,就见两儿子坐在椅子上相互揉腿。 “怎么了这是?” 顾平安也是忘性大,这会还揉着腿呢,嘴上就得意的说了起来。 “娘,我可是有早早起来呢!” 苏末:“……” 臭小子,她问的是这个吗? 好在两儿子里头还有一个是靠谱的,顾锦年动作没停,抬起头,如实道:“我寻了舅舅,他答应一同教我。 今个是初学,舅舅教的扎马步,他说把基础打好,才不会成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 我和大哥蹲的久了些,腿软了,舅舅扶我们进来,让我们相互给揉腿,舒缓一二。” 难得听他说这么多字,还叫了顾钦寒舅舅,苏末挑眉,嘴角露了笑。 “那你两好好揉腿,我去洗漱。” 苏末出了厅房,路过厨房的时候,进去瞅了眼。 顾钦寒又穿着那件围裙,一手拿着筷子,一手按着大碗,这是在搅面糊呢。 “你醒了,早饭马上就好。”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除了最初的那日,顾钦寒没再叫过苏末长姐。 苏末倒也没细想,她本来就不是顾钦寒真的长姐,喊不喊的,那都随他,左右一切都按照她预想的在发展就够了。 当然她也没松懈,若是顾钦寒在她预想的时间前有脱离控制的症状出现,她会毫不犹豫的给他再喂一次药。 苏末淡淡笑着,微微点头,“嗯,我听俩孩子说了,确实,这基本功就是要扎实才好,辛苦你了。” “都是自家人,你这话说的客气了。” 顾钦寒停下动作,往碗里打了三个鸡蛋下去,随后继续搅动起来。 他也说不出来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反正就是不愿苏末同自己太生分。 顾钦寒不知道,他这会是彻底被药效迷惑了心,而等他恢复记忆的时候,早已做不到全身而退。 苏末笑了笑,倒也顺着他,“你都这么说,我自是不再同你客气了的,不过以后你可别觉得我厚脸皮,使唤你个没停的才行。” 顾钦寒也露了笑,他五官好,平日又是个不爱笑的。 苏末难得见他一次真切的笑颜,只觉得他这笑起来就像是冉冉升起的初阳,惊艳的很。 尤其是他说出口的话,让苏末心莫名漏了一拍。 顾钦寒说:“你唤我做事,我自当是心甘情愿的。” 门外吹来一阵风,从衣领的缝隙溜进里头,苏末有些发蒙的头顿时就清醒了。 她笑了笑,只是这笑意不达眼底,“有你这话,我可就放心了。” 说罢,她扭头看向门外,外面已经下起毛毛细雨来。 “下雨了,你忙活早饭,我洗漱去,好早些去给平安他们寻两把伞来。” 说着,也不等顾钦寒开口,便走了出去。 顾钦寒没多想,主要是对上苏末,他就不会多想,信任度那叫一个高。 但他也没忘记,取烧好的热水送到洗漱间,说今个儿天凉,苏末还是用热水洗脸的好。 苏末微怔,倒也没拒绝。 顾杏年还在睡,苏末洗漱好,便回了里屋,先是看了眼顾杏年,给她捏了捏被角,然后开始寻找起纸伞来。 家里纸伞是有,就是自年后还没用过,苏末当初想着放库房怕被其他东西遮住了,要用的时候反而找不到,便收着放在自个屋里去了。 她放东西素来是有规律的,这寻起来也快,不一会儿便找了出来。 纸伞还是苏末来到这个世界后买的,青绿色的纸伞,虽没有绘画,但在雨中撑着,也别有一番景致。 她把伞拿出去,顾钦寒那边也把早饭给弄好了,两兄弟腿还有些软,苏末便没让他们帮忙,而是自个往厨房里去。 只是才出门,却又被顾钦寒给拦住了,“不过端个早饭的,你坐着便是。” 得,有人愿意伺候,便让他伺候着吧。 苏末打道回府,转身进屋坐在自个儿位置上等吃。 顾平安有些羡慕,舅舅对娘亲可真好。 不过想想也是,舅舅和娘亲是姐弟,就像他和杏年一样,他对杏年也是极好的。 顾锦年可不似顾平安那般没心眼,他眯着眸,总觉得自家娘亲好像便宜舅舅给被“惦记”了。 哼,等他没有利用价值后,他一定要说服娘亲,把这便宜舅舅给甩开去。 顾钦寒很快把早饭端了过来,一家子心思各异的吃着。 顾杏年没这么早醒,顾钦寒自然是留出她的份温在锅里。 苏末吃饱喝足,眸光看向两个儿子,“时辰差不多了,这下着雨呢,早些去村塾吧。” 顾锦年点头,站起身就奔书房而去,他东西都收拾妥当了,可以直接出门。 顾平安相比之下就要墨迹多了,拉着脸,很要去上坟似的。 (本章完) 207 做衣裳 苏末瞧着也是无语,抬手扣了扣桌子,面无表情的道:“不想去村塾?” 顾平安哪敢说实话,端正态度,咧嘴挤出一抹笑来,“娘说笑了。” 苏末“呵呵”冷笑一声。 顾平安只感觉后背发凉,也不再开口,头也不回的出了厅房。 伞就放在厅房的门外靠着,顾钦寒把桌上的碗筷收拾好,端着进了厨房。 苏末也起身,外面雨渐渐大了,山间起了雾,遥遥望去,烟雨蒙蒙。 她站在厅房外的屋檐下,风向好,雨并不会落到脸上去,她就这么站着,看着两个孩子撑伞离去。 等那点青色渐渐融入远处的林子中,苏末才收回目光,转身进了里屋。 顾杏年还没醒,苏末也由着她,到底还是小姑娘,多睡会不碍事。 外头风向渐渐变了,雨势见长,噼里啪啦的打在窗户上,苏末只觉得那层窗户纸怕是要撑不住了。 风也是调皮,见缝就钻,屋内凉嗖嗖的,苏末躺着无趣,起身去旁边的衣柜里头翻箱倒柜一番,寻出布匹和针线篮子来。 布是之前方月还在的时候,苏末从她那里买的,面料柔软,拿回家后便用着给孩子和自个做了几身里衣。 这料子穿着还挺舒服,苏末便又去买了匹,本是想着孩子长个快,等之前的穿不得了,也好重新给一家子再做几身。 而之前给顾钦寒做衣裳,做的都是外衣,他的里衣还是之前那身,除此之外,便是给他寻了身顾大郎没来的及穿过的里衣。 她说是寻别人家买的,是没穿过的,顾钦寒信她,自然是收下的。 而苏末也忘记家里还有这样式的布了。 但今个儿找纸伞,意外看到这匹布,仔细想想,倒是有些过意不去。 毕竟顾钦寒也算是把家里事都包揽了,她还让他捡别人的衣裳穿…虽然是顾大郎没来得及穿过的,但到底也是死人的衣裳… 左右闲着也是闲着,且做里衣不似外衣那般复杂,也不用绣什么花样上去。 苏末撇开思绪,用剪子裁出一大块布,然后用专用的尺子和粉笔上面描线,这可是马虎不得,描错尺寸,衣裳做出来也穿不得。 描好尺寸,然后再仔细裁出来,在用针线拼接,因为是里衣,针线活马虎也没多大关系。 再者做衣裳谁又是天生就会的,不都是一回生,二回熟,三回过来当师傅。 不说那些家中富裕的,只说这落山村的女子,有七八岁的时候,家里娘或者奶奶便会让她们就学着做袜子、鞋垫来练手,等手艺好些了,则学着做里衣,等里衣能做好了,就可以开始做外衣。 也有实在没有天赋的,简单些的袜子能做好,但这里衣吧,那拼接处的线乱七八糟的先不说,两边衣袖还是会有点点长短之分。 只是这重要吗? 不重要,对于他们而言,实惠、能穿就行了,一年到头就挣那些银钱,这买成衣和买布自个做衣裳,他们自当是选择更划算的后者。 他们不讲究,穿的衣裳都是用粗麻布做的。 虽说粗麻布穿着不舒服,也不保暖,但胜在它不值钱呐,一起去买的多些,还能有的便宜。 且人也不是蠢的,粗麻布是不保暖,但可以把衣裳做成两层式的,往里面塞木棉絮、芦苇、柳絮,再不济,就塞麻绳头进去,多塞些,也能厚实不少,穿着自然也要暖和些。 当然,那是以前的风景了。 如今落山村的村民可富裕不少,除了出海打渔的男人们还爱穿粗麻布衣裳,老人、孩子和女子们,都渐渐换成了更舒适些的棉布。 冬日的厚衣裳里头的填充物也换成了棉花,当然,他们也不买贵的,就用最便宜的棉花,品质是差些,但至少比木棉絮啥的要暖和。 咳,这说着说着就扯远了,咱们还是言归正传。 比起落山村的女子们,原主到底是不一样的。 员外之女,自幼有嬷嬷教导,针线活自然不在话下,苏末刚开始做衣裳还有些生疏,如今早已融会贯通,轻轻松松便能上手。 春日的天变得快,不过两刻钟的时间,雨就停了,点点阳光透过云层撒下来,屋内明亮不少,苏末放下剪刀,揉揉有些发涩的眼睛。 顾杏年便是这个时候醒的。 小姑娘睁开眼,还有些懵,下意识的抬手揉了揉眼睛,然后发现娘并不在身边,马上就坐了起来。 苏末听见动静,侧身看了过去,“醒了?” 顾杏年听见娘亲的声音,刚刚升起那点委屈倒也没了,她伸开双手,撒娇道:“娘~抱抱…” 苏末走过去,配合的抱住她,但没把她从被子里抱出来,雨刚停,还是有些凉的。 “乖,娘给你穿衣裳。” 她抱了一小会,然后拿起边上的衣裳来,顾杏年很是配合的抬手,不一会儿就把衣裳穿好了。 就是睡得久了些,肚子饿了。 小姑娘那水灵灵的眼睛眨呀眨,声音脆生生的,“饿~” “早饭你舅舅温在锅里呢,娘先给你穿鞋,穿好鞋去净口,就能直接吃了。” 苏末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头,随后抱她坐到床边,帮着把她鞋给穿上,再抱她下地。 她牵着小姑娘的手,笑道:“走吧。” 顾钦寒洗过碗筷后闲着无事,就坐在厅房里头,听见动静后,便起身去洗漱间,用杯子装好水,把柳条泡进去,端着回了厅房。 他进去的时候,苏末刚好牵着顾杏年出来。 顾钦寒抬了抬手,明明脸上不见笑,可却让人有种他很开心的感觉。 “这下雨院里积了水,不太好走路,我便把漱口用的东西拿过来了。” 苏末露了笑,捏了捏顾杏年的小手,“瞧瞧你舅舅这体贴的,还不赶紧说谢谢?” 顾杏年咧嘴一笑,松开手跑到顾钦寒面前,接过他手里的杯子,说出的话甜滋滋的,“谢谢舅舅~” 顾钦寒看着她那和苏末如出一辙的笑容,抬手揉了揉她的头,“赶紧漱口去吧,雨虽然停了,但路还是有些湿滑,你就站在厅房外的屋檐下,那里要好些,知道不? 我去把你的早饭端过来。” 顾杏年点头,蹬着小腿出了厅房后,往边上挪了挪,乖乖的站在屋檐下。 她取出杯子里的小柳条,用牙齿咀嚼咬开一端,待细软的小条渐渐支开后,再往杯子里沾点水,仔细的开始刷牙。 (本章完) 208 顾杏年的心思 屋檐有水滴下,落在水洼处,发出清脆的嘀嗒声。 她一边刷牙一边看着水洼泛起的涟漪,等涟漪渐渐平复,她也刷好了,喝口水咕噜咕噜的,朝着水洼吐了过去。 小姑娘年幼,自然也会贪玩,她看着又继续泛起涟漪的水洼,嘿嘿一笑。 漱口结束,这柳条自然也没用了,顾杏年精准的投入水洼中,扭身进了厅房。 顾钦寒已经把早饭端了进去,他给顾杏年也留了热水,见顾杏年进来,当即道:“你先坐会,我去把热水给你端来洗脸,等洗好脸再吃早饭。” 顾杏年可喜欢这样体贴的舅舅了,小脑袋跟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好~” 苏末也笑着,想到自个早上用的热水,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嗯…棋子太体贴也是让人有负担的。 顾钦寒说端热水就是端热水,给顾杏年拧帕子他是不会干的,她还不值得他这么伺候。 相处这些天,苏末也算知道顾钦寒的底线在哪了,这会也上道,热水过来她就接过手,拧干帕子给顾杏年擦脸。 小姑娘的脸早就养嫩了,因此苏末擦拭的时候慢慢的,温柔极了。 顾钦寒就这么看着,心跳有些加快。 顾杏年的欢喜是遮也遮不住,舅舅对她好好,娘亲对她也好好,哥哥们也对她好好,她感觉自己是世上最最最幸福的孩子! 就是……要是舅舅不是舅舅,是爹爹就更好了… 小姑娘虽小,但也记得些事,别人说她没有爹爹,她面上不显,这心里呐,还是会忍不住的幻想,会忍不住的羡慕那些有爹又有娘的孩子。 顾杏年笑着,心里有点点难受。 但她也看的开,又或者说,她同顾平安挺像的,心大。 闻着米粥散发出的香甜,小姑娘鼻子动了动,伸舌舔了舔唇,那点子难受瞬间抛到天边去了。 外面又下起了蒙蒙细雨,顾杏年没法在院子里玩,便进了里屋,趴在窗户上,不知在看些什么。 苏末继续缝制里衣,但也注意着小姑娘,见她开着窗,眉头微皱,“这下雨难免有风,你赶紧下来,可别着凉了。” 顾杏年撇撇嘴,不情不愿的把窗户给关上,然后转身扑在沙发上,“娘,我也想去村塾…” 苏末没理她,这小姑娘哪里是想去村塾,她是在家无趣,想寻“小伙伴”玩呢。 顾杏年见娘亲头都没抬下,噘着嘴在沙发上打起滚来,“娘~我想去村塾嘛~我想去村塾嘛~” 苏末被她吵的烦了,针都下错了位置,她干脆放下针线,扭头看了过去,“你桃青婶子家最近事挺多的,前不久瞧着你卿舟哥哥瘦了不少。 你说等你大哥二哥回来,我让他们明个儿请他来家里吃个午饭咋样?” 顾杏年顿时就不闹了,眼睛眨呀眨的,“娘,我又不想去村塾了。” 苏末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只觉得自家这颗白菜迟早保不住了。 不过好在陈卿舟的性子她瞧得清楚,又有读书的天赋,最主要还知根知底的,若是能成,这打小的情谊也是旁人比不上的…… 嗯,这大概就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吧。 顾杏年嘿嘿傻笑两声,也不闹了,翻出之前苏末做的小玩意玩了起来。 苏末无奈地摇头,把下错位置的针退出去,在重新下针。 苏末缝制的快,临近午时的时候,便把上下两件套的里衣给做好了,她让顾杏年乖乖待着,自个则是拿着衣裳去寻顾钦寒。 顾钦寒也没闲着,估着时辰正要去厨房做午饭呢,只是才出门,就被苏末给喊住了。 “我给你做了身里衣,你去试试合不合身,合身的话我下午再给你做一身,不合身我再拿去改改。 至于之前给你的那身里衣不是不合身嘛,就别再穿了,拿出来给我吧。” 顾钦寒看向苏末手里的衣裳,眸中一喜,也不着急去厨房了,接过衣裳,就要进屋里去,“我这就去试。” 苏末就在门口等着,不多时,门再次打开,顾钦寒拿着那身本是顾大郎的里衣走了出来。 “你做的里衣刚刚好,不用再改。” 苏末松了口气,笑着接过他手里的衣裳,“那成,下午我再按照这个尺寸给你做一身。” 顾钦寒心里欢喜,但又怕她累着,想了想,还是道:“我之前那身里衣昨日刚收进屋,还能穿两天,你不用太赶,别伤着眼。” 苏末抿唇笑了笑,“放心吧,我可不想早早的就跟那老太太似的眼神不好使了。” 听她这么说,顾钦寒就放心了,“那就好,再过会平安他们也该放学了,我去做饭。” “嗯,去吧。” 苏末看着他进了厨房,目光挪到手里那身里衣,掂量一二后,到底没在放回西屋,而是把它拿进里屋,塞进自个那个大立柜的最下面去。 顾杏年有些好奇,探着头看向苏末,“娘,你放什么东西呢?” “一身衣裳罢了,左右也没法在穿,便垫在底下,吸潮气用。” 这可是海边,再过一两个月,就到回潮的时候了,顾家这扑了地砖的其实还行,不会返潮太厉害。 但要是像其他那些没铺地砖的屋子,那回南天的那些日子里别提多潮湿了。 不过他们也不是没有应对办法,首先就是住的房子,通风是一定要保证的,然后家具这些,底部离地面也有一定距离。 床也是,基本架构都是仿的架子床,就是这床离地面的高度不一样……大概是人能蹲在下面那么高。 等到回南天的时候,就往底下的空位置放些木炭,用来吸收潮气,同时村里大夫也会煮些祛湿茶分给村里人。 “哦哦。” 小姑娘对回南天没啥印象,她就是好奇问问,得到了答案便满足了。 苏末刚放好衣裳,外面就传来敲门声,顾杏年顿时又好奇起来,推开窗户探出脑袋看去。 小脸皱了皱,因为门口的人她不认识,她收回脑袋,朝苏末喊道:“娘,有人来了,我没见过的人。” “我去看看。” 来者何人,苏末心里其实已有猜测,她站起身,出门的时候,还不忘叮嘱顾杏年两句。 “乖乖在屋里待着,还有不准再开窗户。” 小姑娘撇撇嘴,看着娘亲离去的背影,到底还是听话的把窗户重新关上了。 门外来的人确实不出苏末所料,是周善馐叔侄两。 周小六牵着牛车的缰绳,站在周善馐身后,周善馐则是提着篮子,那篮子的手柄用红布给裹着,边上还贴了个囍字。 看到苏末出来后,周善馐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 (本章完) 209 周善馐来访 周善馐开口便是客套话:“我同侄子突然登门拜访,没耽误顾夫人什么事吧?” 苏末也顺着开起了玩笑,“周掌柜说笑了,这下雨天的,我在家闷的都快发霉了。” 两人相视一笑,都没在继续客套。 “雨还下着呢,进来坐吧。” 苏末笑着侧身,邀请叔侄两进屋,考虑到他们还有牛车,顿了顿,指向棚子那边。 “至于你们这牛车,牵到那边棚子里就是。” 周善馐却是摇头,笑道:“我也不瞒着您,亲事定下后,小六的岳家姐姐便同我们商量过铺子的事。 他岳家大方,我这做叔父的,又岂能真占人便宜,且这岳家姐姐到底是出嫁女,咱这总得站在她的位置考虑考虑。 所以我开了口,这铺子的事就交给我们周家来办,小六的岳家姐姐提供食材,等挣了银钱再按照商议好的分成来划分。 各管各的,也免得被有心人窃取那汤底方子……” 说到这,周善馐顿了顿,他已经从李氏口中知道,他们那吃食铺子多亏苏末提点,这会说起,也有些想要看看她能不能提点两句。 只是若苏末步入末世时不是八岁而是十八岁,对一些现代化商业模式略有记忆,这会可能会顺着这话说一说,但她去世的时候,也不过才虚岁十七,不仅是个“文盲”,对商业更是一窍不通。 而当初教李氏,也不过是照抄那009的,这会就算瞧出周善馐的心思,她也只是淡然听着。 周善馐见状,不免有些失落,但也就是一点点,人愿意提点是情分,不提点也是正常,他还不认为自个在苏末面前,比她同村的李氏还要有面子。 他把篮子递了过去,继续道:“这不,今个儿来的时候就和人说好了,午时过后去看铺子。 所以进去就免了,我这就是过来跟您道个谢,谢您给我家小六说门好亲事,在把这媒人礼给您送来,东西不多,您别嫌弃。” 周善馐有事要办,苏末自然也不会强留,她露着正到好处的笑,接过篮子。 篮子挺重,苏末本来听着周善馐的话,还以为跟李氏送的差不多,这会差点没拿住。 “呦,这般重还说东西不多,您也太客气了。” 苏末开了个玩笑,随后又道:“既然您还有事,那我也就不留了,不过等您那铺子开业可记得通知我,我得去给您捧个场。” “一定一定。” 周善馐笑着点头,脸上肥肉跟着抖了起来,他拱手,道:“这雨瞧着又大了些,顾夫人进屋吧,我和小六便先行告辞。” “顾夫人,告辞。” 周小六这个透明人也总算开了口,脸有些发红,羞的。 送走周善馐叔侄两没多久,顾平安和顾锦年两兄弟也回来了。 顾平安进屋就直奔厅房,扯着嗓子喊道:“娘,饭好了吗?我饿了!” 苏末看见他就摇头,没好气地摆手打发他出去,“午饭马上就好了,饿了就赶快去洗手,然后帮着端菜。” 顾平安嘿嘿傻笑两声,倒也听话的去了。 这雨却是如顾钦寒所言,淅淅沥沥地下了两天,要不是苏末在西厢房那边搭了棚子,衣裳都没地方晾。 顾锦年和顾平安倒还好,早上起来跟着顾钦寒练基本功,吃过早饭就去村塾,一天充实的很。 顾钦寒也过得充实,下雨去书房里看顾锦年的书,雨停就去摘菜,挖野菜,到点了进厨房忙活早中晚的午饭,吃过饭还得收拾碗筷。 相比苏末和顾杏年,两人窝在里屋的沙发上,看着窗外的蒙蒙细雨,倒真是无聊的要发霉了。 苏末把玩腻了的孔明锁丢一边,转个身叹了口气。 而与此同时,还住在县衙内的秦铮皱着眉,放下木一传来的书信,也叹了口气。 他身上的铁矿地图虚虚实实,木一不仅没找到有利的消息,还差点被他们发觉,要不是撤退迅速,可就坏事了。 说到这个,秦铮不由又想到死去的胡彦霖,内心说不出的复杂。 这多些天以来,他一直逼着自己不去想胡彦霖说过的话,只要他不想,他不查,那这一切都是假的。 可越逼自己,胡彦霖说过的话就越发清晰,他能做到黑甲卫副统领的位置,自有明辨真假的能力,而正是如此,他才越发的清楚,胡彦霖说的都是真的。 他是乱*下的产物,是肮脏的存在…… 秦铮攥紧拳头,手背青筋暴跳,为什么要让他知道这一切?为什么? 他奋力锤着自己疼痛不堪的头,发出的声响很快引得在侧屋煮药的木十跑了过来。 他看着秦铮将近疯魔的模样,吓得大惊失色,想都没有便取出银针,趁秦铮还没有注意到他的时候给其扎进去。 秦铮顿时两眼一闭,晕了过去,木十眼疾手快的扶住他,然后朝外面喊道:“木四,快进来帮忙。” 木四站在门外,垂着眸,僵硬的转身,推开门走进去。 上回去落山村,木四没有发现顾钦寒的身影,但他并不死心,直觉告诉他,顾钦寒一定就在落山村。 木二刚开始还愿意配合木四,但铁矿那边意外不断,所有人都忙的抽不出身,木二也不例外。 而别人回来能休息一二,木二回来却还要听木四一直念叨那些不切实际的猜测,不免也会心烦意燥。 木二不是不想去找顾钦寒,但是你总得有证据吧?就凭一句直觉,就天天缠着他,说要他帮忙让他出城,去落山村寻人。 他们黑甲卫办事在外人看来冷血无情,心狠手辣,不论百姓还是官员,都是闻风丧胆。 但实际上他们只杀该杀之人。 而那些各路的眼线背后的靠山可就不一样了,他们自诩高贵,百姓的命在他们眼中不是命。 若是让他们听到风声,他们可不管这消息是真是假,他们只知道宁可错杀,也不可放过。 顾统领的命是很重要,但落山村那些百姓的命也很重要,他相信,就算今日失踪的是黑甲卫的哪个人,面对这样的处境时,顾统领也会跟他做出同样的选择。 所以他面上答应,放木四离开,但转手就告诉木一,让木一将木四扣下,最后拘在这县衙之内,禁止出府。 五点吃完饭就犯困,一觉睡到八点半,真是爬起来码字,还有一章正在码字中~ (本章完) 210 该清醒了 木四其实也清楚现在的处境,可顾钦寒对他太重要了,那是他生命的光,就他活着的动力,没有顾钦寒,他早就死了。 所以他没办法接受顾钦寒失踪,更不能接受顾钦寒死亡,他要找到他。 不求其他,只要能确认他还活着。 而木二站在他这边,更是让他鼓足了劲。 可偏偏,木二骗了他。 木四生气,但心里也知道,木二做的没错,每个人想的不同,站的立场不同,在他们各自的立场上,他们都没有做错。 可也是因为这样,他才更加难受,每日杵在这门口,别人唤他做什么就做什么,跟行尸走肉一样。 木十看到木四这样子就来气,但现在不是开导木四的时候,他使劲搀扶着秦铮,催促道:“快点快点,我快扶不住了。” 秦铮这情况得搀扶到榻上去躺着施针。 木十就是个大夫,武力值不高,体力自然也好不到哪去。 当然,要真打起来,也没人能伤到他。 自古医毒是一家,他作为长仙君的徒弟,又怎么会没有保命的本事。 蛊毒控人心,银针做暗器,毒药毒粉装满身,要说黑甲卫中谁的衣裳口袋最多,那实属木十。 木四脚步加快了些,伸手接过秦铮,脸上依旧是那副空洞的模样,站在原地动也不动。 原本那般跳脱的人,成了这个样子,木十瞧着真是不好受。 他叹了口气,摆摆手,指挥道:“把人扶榻上去躺着。” 木四听话照做。 秦铮的情况不太好,他身体刚恢复,就开始处理公务,白日忙到夜,时间久了,难免吃不消,尤其是眼睛,时间久了就干涩发疼。 且思虑过重,夜不能寐,这乃心结,木十医术在高,也无计可施,只能开些安神助眠的药给秦铮吃着,让他能睡得安稳些。 “行了,你出去吧。” 木十看着木四把人扶上塌,摆摆手,打发木四出去,他施针的时候,不能有旁人在边上。 木四木讷地点头,转身便往外面走,木十实在看不下去了,到底还是开了口。 “朝廷那边已经来了消息,圣上都知道了,最多一个月,无论铁矿那边有没有查到什么,我们都要回京了。” “木四,我知道你担心顾统领的安危,但你动动脑子想想,到底什么才是当务之急?” “木四,你该清醒了。” 木四脚步微顿,片刻后,又继续走了出去,木十瞧他这不争气的模样,长叹一声。 该说的他都说了,木四听不进去,他也没办法了。 木十不在想着木四,而是取出自己的银针,给秦铮施针。 他并不知道,木四出去后,神情不在呆滞。 木四微微抬头,雨已经停了,阳光穿透乌云的裂缝,看着有些晃眼。 他是该清醒了。 这样才好在回京之前,有机会再搏一次。 他的直觉素来很准,顾统领如今的下落,一定跟落山村的顾苏氏脱不了关系。 …… 天放晴,村长躺了两天,感觉精气神好了不少,起来后便组织人手,去清理晒小麦用的空地上的积水。 那空地可不是说随处可见的普通空地。 当初陈、王两族定居在落山村,县城的衙役给他们划分了田地,他们想着种了庄稼也好有地方晒,便挑了块日头最足的地。 这上面的土都夯的很紧实,就算下雨也不会冲成泥地,只是晒庄稼的谷场弄好了,却不成想种庄稼的地不行。 这地就这么空着,过了二十来年才真正派上用场。 扫这种地不能用竹子做的扫帚,得用软些的稻草扫帚,落山村常年不种庄稼自然是没有的,但黄老汉他们带了。 黄老汉可是负责小麦种植的人,当初收割稻子,他就把所有用得上的东西都给带来了。 一人一把扫帚,把地上的积水都扫到边上去,再晒个一天,等地干了,便把没晒够的麦子般出来继续晒。 至于晒够日头的,便开始给它们脱壳。 事关整个落山村,这出海打渔的汉子们也都歇了劲,自发来谷场帮忙。 折腾大半个月,总算把所有小麦弄干净,全都用麻袋装了起来。 村长看着那些麻袋,都快喜极而泣了,这么多年了,落山村的希望终于来了。 他杵着拐杖,大手一挥:“快,去请县令大人过来,称重!” 陈远海早就做好准备了,赶着牛车直奔县衙。 肖靳的人时常也会去落山村,看看进展如何,这前两天就已经做好去称重的准备了。 这会在书房的他听见消息,大喜,连忙让人去准备马车,“快,备马车,把之前备好的东西也都拿上了,去落山村。” “喏!” 马车很快准备好,陈远海传信后便离开了,他的牛车走的慢,若是跟着县令,怕是走着走着就瞧不见人影了。 果不其然,他刚出城门不久,肖靳一行人就跟了上来。 肖靳也是着急,他上任一个月了,因为麦子没称重,自然不好书写奏折。 可偏偏当今圣上格外关注此事,就等着他的奏折。 这会去落山村,明明是坐马车,愣是搞出骑马的感觉来,那速度快的,陈远海也是袖子抬的快,不然得一脸灰。 谷场的位置肖靳不太清楚,但他手下清楚,一到落山村,那个时常来落山村的查看进展的衙役便发挥作用,给马夫指路。 一行人很快到了谷场。 肖靳掀开帘子从马车下来。 村长见到人来了,连忙就要下跪行礼,周围的村民也跟着他一起。 肖靳着急称重,抬手便道:“诸位不必多礼,称重要紧,小麦在哪?” 县令都开口了,他们自然是听从的。 村长站直身子,抬手指向那装好的小麦,“回县令大人,所有小麦都在那边。” 肖靳看过去,随后给蛮一使个眼色,让他去看看。 肖靳也是怕出错,万一这落山村的胆大包天,为了讨好他们,对这些麦子动手脚,例如掺杂些东西,导致重量增加……毕竟这些麦子最终是落到那顾苏氏手里的。 蛮一作为肖靳的贴身侍卫,自然清楚主子的眼神含义,他走过去,随手挑了三个麻袋,然后道:“把东西拿来。” “是。” 几个衙役从马车后面拿下两个箩筐,还有称庄稼专用的大号铁秤。 哼哧哼哧的搬了过去。 村长和其他村民不知道这是搞什么名堂,面面相觑。 肖靳则是左右瞧瞧,在没看见苏末的身影后,眉头微皱,“顾苏氏为何没来?” (本章完) 211 小麦称重 村长连忙解释,“已经让人去请了。” 话才说完,苏末就从马路那边走了过来。 村长眼前一亮,对着苏末招招手,然后又同肖靳道:“大人,顾苏氏来了。” 肖靳侧目看去,见苏末过来,脸色微缓,也不等苏末行礼便摆手道:“顾夫人不必多礼,快快过来吧。” 苏末加快脚步走到肖靳身边,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福身道谢。 肖靳微微颔首,没说话,眼睛盯着蛮一那边。 苏末见状,也顺着肖靳的视线看了过去。 只见好几个衙役搬出蛮一挑选的那几袋小麦放在一旁,随后打开一袋,一股脑的倒入箩筐中。 蛮一一直盯着,确认没有问题后,微微点头,让衙役们开始给小麦称重。 两个衙役各站一边,抬起挑着箩筐的扁担,另外一个衙役拿着称过去,先用钩子勾住箩筐的麻绳,然后拨动秤砣,便可得出重量。 而边上站着个拿着纸和炭笔的衙役。 称重的衙役将称出的重量减去箩筐的重量所得的数报出来,拿纸笔的衙役便登记到纸上去。 称完一筐,马上有衙役重新装袋,放到另一边的空地,免得又混淆,白称一回。 挑选出的小麦还剩几袋,都依照这个办法来称,等确定都没有问题后,蛮一挥手,其他衙役了然,将早就备好的麻绳拿出来,打结后在地上摆好。 他们把麻袋抬过竖放在麻绳之上,一人扶着麻袋,其他两人开始摆弄麻绳,左右绕来绕去的,最后一拉,使得麻绳形成一个防护网,把麻袋套的牢牢固固。 剩下的步骤跟用箩筐称重一样。 两个衙役用扁担穿过麻绳把麻袋抬起来,然后一个衙役在中间拿着秤给小麦称重,另一个衙役拿着纸笔在边上记重。 肖靳他们来的时候便已过午时,这等所有小麦称完,正好日落西山,漫天的红霞美不胜收。 负责记重的衙役飞快的拨弄算盘,以最快的速度将总重量计算出来。 “禀告大人,总重共计三千零二十八斤六两,平均亩产四百三十二斤,可划分至中等田地。” 景雍帝在没当皇帝之前,就是个地道的农民,登基后,自然免不了重农,对田地的赋税也相对要宽松。 且在完全把控朝政后,开设农司局,负责在皇家良田内实验种植水稻小麦,不惜人力财力,耗时十多年,使得水稻、小麦亩产翻了一倍有余,重新定义了田地的等级划分标准。 就拿小麦来说,亩产五百斤以上,乃上等良田,亩产三百斤至五百斤,乃中等田地,亩产三百斤以下,乃下等田地。 而这成功盐碱地,种出庄稼就已经够惊奇,苏末并不想太过于拔尖,便没在动用系统商城的东西,而是当个甩手掌柜,把种植的基本事宜交给村长和黄老汉他们在负责。 但就算如此,衙役说出的话还是免不得令所有在场的人震惊及激动。 要知道在去年以前,那还是寸草不生的盐碱地,一粒庄稼都种不出来,可就是用过苏末提出的改良法子后,这地种出小麦不说,还可以划分到中等田地去…… 众人看向苏末的眼神火热起来,就连肖靳也是如此。 他从燕京来,自然知道当今圣上重用农业的程度。 盐碱地成功改良就已够惊天骇闻,所以圣上对其亩产信心不大,甚至有言:能亩产二百斤便已是上天恩赐。 因此当初那道圣旨,只是嘉赏顾苏氏成功改良盐碱地种出庄稼。 而如今呢,亩产四百多斤,比圣上预估的亩产一倍有余,若这个消息传回去,圣上定会大喜,届时说不定还会召顾苏氏前往燕京,入宫面圣。 大雍朝民风开放,圣上铁血手段,早已完全把控朝政,他用人不避讳男女、不看重身世。 除去女子不可科考外,只要有能力,入了他的眼,便会重用。 例如定北侯之女-上官袅袅,自幼在边疆长大,不爱红妆爱武装,十四岁便跟着定北侯上战场,屡立战功,被圣上钦点其为红缨将军,官居三品,在京期间,可同文武百官上朝。 又或是农司局林司空幼女-林野,女承父业,对改良庄稼方面天赋异禀,圣上钦点为农司局少卿,官居从四品,一样可同文武百官上朝。 想到这,肖靳只觉得喉咙有些发干,心里说不出什么感受。 大概是他为了重振肖家,说是自幼闻鸡起舞,悬梁刺股也不为过。 而这顾苏氏,却不知从哪寻得土质改善的法子,上报给方仕,之后大手一挥,什么也不管,这盐碱地真就改良成功,种出了麦子。 且那方仕也不夺功,如实上奏朝廷,最后方仕因此官复原职,顾苏氏也轻轻松松的得到了圣上青睐,日后怕是前途无量。 肖靳喉咙滚动,不动声色地看了眼旁边的苏末,双眸微眯。 苏末察觉到肖靳递来的眼神,她只当做不知,看着那些装满麦子的麻袋,一副尽力克制情绪却又忍不住眉眼弯弯的模样。 肖靳见状,收回目光,他总觉得,这顾苏氏给他的感觉很是奇怪,到底哪里不对劲又说不上来。 也罢,他来落山村多次,这顾苏氏进退有度,从未出过差错…… 想到这个,肖靳心尖一跳,对了对了,他终于知道哪里不对劲了。 这顾苏氏不容小觑啊! 肖靳呼吸急促了些,他又突的想起之前去拜访三清书院的山长时,曾碰上在落山村村塾任教的谢温辞。 那谢温辞是山长的亲传弟子,确实是有真材实料的,只是时运不济,不然早就高中进士。 而那谢温辞曾说,在落山村的村塾收了两个有天赋的孩子,得空会带去给山长掌眼。 其中一个叫什么顾锦年的…好像就是顾苏氏的次子。 肖靳心跳的越发乱,但他脑子也是越发的清醒。 若他猜测不假,那依照顾苏氏这般心智,和他得知的消息来推测。 她怕是早就做好去燕京的打算,而如今所做的这一切,都是在为了去燕京铺路…… 顾家这孤儿寡母的,无权无势又无财,贸然上京,定是会落个狼狈而归的下场。 但如今的顾家却不同,钱财有圣上赏赐的千两白银,权势…有土质改善之法,圣上便是顾家的靠山。 且其子又被谢温辞收入门下,说是师承三清书院的山长也不为过。 若日后被圣上召见入京,定居燕京,这家中人口简单,不必担心会有闹心的亲戚。 若同村之人狐假虎威,他们也可瞥的一干二净,只因这顾家受村中恩惠与顾苏氏使得落山村村民有地可种相比,简直是不值一提。 (本章完) 212 过度神化 肖靳心里很清楚,这如今肖家所有的荣恩都是因为当今圣上。 他想要用你,就会捧你,他若不愿用你,都不用出手,燕京那些世家便会打压的你这一辈子都无法出头。 就好比当初殿试后,他入翰林院,除了最初几日府中热闹了些,最后还是恢复平淡。 直到家中旁支有女入宫,封为嫔妃,圣宠不断,他们肖家才真正的门庭若市起来,他也是这时,渐渐入了圣上的眼,最后被委以重任。 所以他早早的告诉爹娘,无论朝中局势如何,他们肖家不可站队,哪怕肖嫔诞下皇子,也不可贪心。 天子的心思,哪是他们能揣测的,他们只要听从天子吩咐,做好分内之事,便可保这一世平安及荣华富贵。 而顾苏氏如今入了圣上的眼,且还是在圣上最看重的农业方面。 农司局内官员皆乃圣上亲自挑选,地位之高,看里面官员儿女婚事便可一清二楚。 哪怕是里面官阶最低的录事员的庶女,都是各家求娶的对象。 这时过境迁,说不定十几年后的肖家,还会有需要倚靠顾家的时候…… 肖靳想的入迷,连蛮一唤他都未听见。 蛮一瞧着不对劲,眉头微皱,又喊了几声。 “大人,时辰不早了,咱们该回去了。” 肖靳这才回过神,怔怔的看向蛮一,听见他说时辰不早了,下意识看了眼天边。 太阳不知何时消失的无影无踪,夜幕悄然降临,驱散天边的红霞。 他收回目光,微微点头,不再去想那些事情。 苏末却是突然出了声,她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拱手行礼,“县令大人,民妇有一事相求,不知可留步,听民妇一言?” 肖靳看过去,只觉得眼前的顾苏氏就像那挂着羊皮的头狼,那双狐狸眼里满是算计。 这般心思缜密,步步为营的人,能不得罪还是尽量不要得罪的好。 当然,他也没必要太过于献媚,不然怕是会适得其反。 肖靳面色不改,但语气已经恭敬起来,“顾夫人请讲。” 肖靳对苏末的态度带着隐晦的讨好并非今日才有,从肖靳初来落山村,她就有所察觉,且随着肖靳来落山村次数增长,苏末就发现肖靳对她的态度越发的恭敬。 她不知道肖靳把她过度神化,只以为肖靳还盼着靠改善盐碱地来立功,再者有圣上对她的嘉赏圣旨,态度自然要不一般些。 所以她才敢开口,让肖靳帮忙办事。 “顾家人口单薄,这三千多斤的小麦,实属过多,若拿去卖,我一个妇道人家,家里还有孩子要盯着,也不好去寻米面铺子做这门生意。 不知县令大人可否行个好,帮忙寻个卖家?” 肖靳微怔,他已经做好苏末提出某些过分的要求,但怎么也没想到,居然是让他寻个买家? 大脑飞速运转,肖靳很快回过神,答应下来,“此事好说…” 肖靳想到景雍帝曾说过的戏言,又看了眼苏末,心里笑了笑,倒也愿意给苏末卖个好。 “当今圣上重守承诺,得知方仕已应下所产小麦归顾夫人所有,心有不舍但也答应了。 只是闲时曾戏言,这盐碱地素来寸草不生,也不知种出的庄稼做的东西是何滋味,与那寻常土地的又是否会有所不同…… 本官本还想着,收割后同你买些小麦送去宫中,却不曾想你主动提起此事。 既然如此,这些小麦本官要了,价格…” “即是献给圣上,民妇自然也该尽份心意,这价格就按照市场价的八成即可。 另外还麻烦县令大人给民妇留个三百斤小麦,民妇家中还有孩子要养,能省一些是一些。” 苏末面色不改的打断肖靳,明明是讨好的话,落在肖靳耳中,却是让他越发心惊。 这顾苏氏说的这么自然,就像是一切皆在她掌握之中般。 “顾夫人有心了。” 肖靳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只是今日天色已晚,本官又未带银钱,这样,趁这会东西都有,先将那三百斤的小麦分出来,好让你拿回家中去。 剩下的小麦便先收起来,明日本官再派人过来搬走,并将银钱送至顾家小院。 可行?” 苏末自然是没有意见的,“多谢县令大人。” 事情商量好了,天色也彻底暗了下来,肖靳把话吩咐下去,看着衙役去称小麦后,便坐着马车先行离开。 他得回县衙,先把奏折写好,黑甲卫不日便要回京,他正好可以让秦副统领帮忙把奏折先带过去,到时候在把小麦送至驿站,让驿站的人押送进京。 而留在落山村的衙役见新任县令对这个顾苏氏态度不一般,这会办事殷勤的很。 三百斤小麦称出装袋,其中一个衙役便凑过去,面带讨好,“顾夫人,您看这夜深了,麦子又重,可要咱们帮您送到小院去?” 村长他们都忙着把其他的小麦搬到临时搭的棚子里,这春日的天可说不准,万一夜里下雨,这放在棚子下,用大张的油纸给盖住,便不用怕淋湿了。 苏末瞥了眼,看他们忙个不停,便点头,脸上露出笑来,拱手道:“那就麻烦各位差爷了。” 衙役们见苏末给面子,脸上笑意真切了些,他们摆摆手,道:“顾夫人客气了。” 苏末点头,看他们去搬小麦后,找到村长提出回家。 村长也听到衙役说的话了,他点头,摆摆手,“去吧,有那些差爷在,走夜路也能安心些。” 苏末很清楚,这些衙役就不是那种四处发善心的人,不过是见县令对她态度不一般,他们便讨好罢了。 但人家讨好她,愿意帮忙干活,她也不能真把人当下人看,小鬼难缠这个道理,她也清楚呢。 顾家,顾钦寒已经做好晚饭,见苏末一直不曾回来,便在门口等着,远远瞧见那抹熟悉的身影,连忙就要走过去。 苏末哪能让他在衙役面前露脸,大步走过去,趁衙役们还没看到顾钦寒就连忙摆手,示意他赶紧进去。 “快去厨房弄些茶水给几位差爷解渴。” “我这就去。” 顾钦寒反应迅速,马上应声,头也不回的转身进了厨房。 衙役们都知道顾家是什么情况,这抬头,见有个男人的背影,心里难免有些疑虑。 但这会先把小麦搬进去要紧。 衙役们相视一眼,根据苏末的指挥,把小麦放到了库房。 哈哈,今天提前码够两章,继续码字存稿,等存多了就爆更~ (本章完) 213 幽怨 “各位差爷辛苦了,我去给你们端些茶水来解解渴。” 苏末倒也淡定,笑着说完便进了厨房。 顾钦寒已经泡好茶,他没有说什么,默默地倒茶,然后放在桌子上,弄好后便走到灶台边,侧过身子,哪怕衙役探头进来打量,也只能瞧见侧影。 苏末笑了,分两次把茶端出去。 衙役们确实是渴了,一口便喝个精光,随后看向厨房,试探性的问道:“顾夫人家中有客?” “哪呀,那是我失散多年的弟弟,月前寻回来的,这里有点问题,我怕出去伤人,就一直把他留在家里待着……” 苏末笑着抬手指了下头。 衙役们看她那笑容有些勉强,自以为提到苏末的伤心事,一时之间倒是有些不知该如何再开口。 好在苏末笑着从袖子里拿出两块碎银子,开口打破了众人的沉默。 “今个儿这事真是辛苦各位差爷了,家里茶水差了些,这点碎银子还望差爷收下,拿去买些好吃的打打牙祭。” “顾夫人您这也太客气了。” 衙役本就有些愧意,又见苏末这么上道,心里对苏末的好感度那是蹭蹭往上涨。 当然,这银子还是要收的。 几人假意推搡一番,最后伸手接下,脸上挂着发自内心的笑容。 “顾夫人,往后您若有需要咱们帮忙的尽管开口吩咐,只要咱们能做到,一定给您办成。” 出手这般大方,他们自然愿意帮忙做事。 “那我便先行谢过各位差爷。” 苏末瞥了眼天边,一副真心实意为几人考虑的模样。 “这天都黑了,路上不好走,各位差爷要不等会,我去点个灯笼拿过来?” 衙役们并不是只在县城内办差事,夜里出城也是有的,更别说还会被召去剿匪,那可都是连夜赶路。 这虽入夜,可天幕挂着月牙,繁星璀璨,他们见过血,杀过匪的人,哪里会怕走夜路。 “多谢顾夫人好意,但时辰不早了,我们早些回去复命,也好早些放衙归家,就不麻烦您了。” 苏末听罢,也不强求,笑着点点头:“那我送送你们。” 衙役没在拒绝,只是等到了门口后,再次跟苏末拱手,说了声“告辞”后,便转身离去。 等他们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夜幕之中,苏末脸上的笑容消失,她揉了揉眉心,在谷场站那么久,属实有些疲惫。 顾钦寒不知什么时候走了出来,站在她身后,语气有些幽怨,“为何要让我躲着他们?” 他是见不得人吗? 他脚步轻,苏末本就有些累了,一时没有察觉,背后有人猛不丁的开口,就这么被吓了一跳。 她拍着胸脯,皱着眉,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顾钦寒原本还有些闷闷不乐,见自己吓着苏末,反倒是自责起来。 “他们走了我才过来的…” 顾钦寒解释着,垂眸看着苏末的脸,有些担心,“吓着了?要去请大夫吗?” 苏末摆摆手,不以为然,“我缓缓就好了。” 动不动就请大夫,她又不是泥做的。 顾平安和顾锦年也走了出来,他们那会见家里来了人,便待在厅房没出来,这会走了,自然是来喊苏末吃饭的。 “娘,你可算回来了,我都要饿死了……” 顾平安那张嘴就没个忌讳,想到什么说什么。 苏末被他这么一打岔,没好气地给他一记白眼,“呸呸呸,满嘴没一句好话,饿了就吃饭,什么死不死的。” “这不是娘你没回来嘛~” 顾平安见苏末并没有真的生气,胆子又大了些,说的话阴阳怪气的。 “您不回来,儿子哪里敢拿筷子。” 苏末:“……”她想打人。 顾锦年:“……”这不是我哥。 顾钦寒:“……”真是一点也不像他娘。 “顾平安,我看你是不饿。” 苏末皮笑肉不笑的看向他,看的顾平安背后阵阵发凉,小身板抖了抖,脸上挤出一抹僵硬的笑容。 “娘这话说的,我饿,饿的很,这就去吃饭。” 说罢,抬腿就跑了进厅房。 苏末真是觉得这臭小子越来越不着调了,尤其是跟着顾钦寒习武后,别的没见长,逃跑倒是一绝。 以前顾平安把她惹恼了,她还能抓住人按着揍一顿,如今她居然追不上了,还得靠顾钦寒才能抓到…… 想到这,苏末就气得牙痒痒,迁怒似的瞪顾钦寒一眼。 顾钦寒:“???” 接收到苏末眼神的他满头雾水,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次日。 肖靳果然没在过来,只是派人赶着牛车来搬运小麦,顺带让人送来银子。 苏末算了算,有些意外,直接喊住衙役便问道:“这是不是给多了?” 衙役微微弯着腰,恭敬道:“顾夫人说笑了,县令大人吩咐的便是这个数,咱断不能送错的。” 说罢,他缓了缓,又道:“不过县令大人也说了,顾夫人有心,愿低价售卖小麦供大人献给圣上,大人颇感欣慰。 这因此除去小麦的银钱,县令大人还往里添了些,就当是对顾夫人的补偿。” 苏末了然,朝着县衙的方向拱手作揖,“即是如此,民妇在此谢过县令大人。” 衙役满意的笑了笑,“小的还得去盯着那些麦子,就先行一步,顾夫人,告辞。” 苏末前脚送走衙役,后脚又迎来了周善馐。 他的铺子已经定下了,有李氏那家铺子做榜样,这分店的消息传出去,县城有不少人跑去看热闹。 周善馐刚开始还因为没得到苏末的提点有些失落,可回去那日夜里,就被李氏带着去见了客。 李氏没有说客人是谁,他也不好多问,跟着进了县城最高档的酒楼包厢。 进去后,他下意识想看看客人是何方神圣。 只见主位坐着一个身着华服的男子,估摸四十岁左右,双眸微微眯着,精光湛湛,脸上还挂着平易近人的笑容。 周善馐愣住了,他以前也是做掌柜的,虽说是吃食铺子,但开在码头,见得人多,自然也认得些面孔。 而眼前这人,正是他以前可望不可及的昌湖商行的林管事。昌湖商行什么概念? 皇商、湖州商帮的掌舵。 谁人不知大雍朝最富有的商行都聚集在湖州…… 而这林管事在昌湖商行地位不低,他实属没有想到,小六这岳家姐姐和姐夫竟有这般本事,能与昌湖商行的林管事共进晚饭。 (本章完) 214 打起来了 周善馐看呆了,林管事也不恼,这种眼神,他经历的多了。 陈鹤云反应快,轻咳一声使得周善馐回过神,然后将他引荐给林管事。 林管事一听是李氏妹妹的亲家,且亲事还是顾苏氏做的媒,倒也给面子,酒足饭饱后便就着他们新开铺子一事提点了几句。 林管事经商多年,说是老狐狸也不为过,他的随口提点,便使得周善馐受益匪浅,心里那点失落可谓是彻底的烟消云散。 而提点之后,林管事又是提到顾苏氏,大致是打听顾苏氏那边可还有什么好东西,他们去年靠那批西瓜得了赏赐,今年自然又动了心思。 周善馐刚开始一头雾水,但听着听着也听出些东西来了,这李氏攀上昌湖商行的起因,竟是顾夫人…… 思绪收回,周善馐看了眼苏末,笑着把铺子定下的好消息告诉她。 “当初说好这铺子开业您可要来捧场的,明日我让小六在门口侯着,您可一定要来啊!” 苏末笑着应承下来,又侧身,请周善馐进去坐坐。 周善馐又是拒绝了,明个开业,他作为掌柜,还有很多事情要忙。 周小六那时候还说他过来通知苏末,让周善馐在铺子里忙活,只是周善馐觉得不妥。 他们周家如今有这般光景,也说的上是沾了顾苏氏的光,让个小辈去请,多少显得诚意不足。 周小六是老实本分,但也不代表他笨,听叔父这么一说,便不再开口,而是准备牛车,让叔父去落山村,自个则是在铺子里盯着。 周善馐见他懂事,心里颇感欣慰,但等到了落山村后,心里又免不得有些担心,怕他应付不过来,还怕他做事不周全。 “铺子里事多,我怕小六那孩子应付不来,所以就不进去了。” 其实周小六都十八岁了,也马上要成家了,可在周善馐眼里,他还是个孩子,哪怕周小六年过半百做了祖父,对他而言也依旧是个孩子。 苏末自然不会强留,人家都说的这么清楚,你还非要留着进屋吃茶,这不是没脑子嘛。 “那成吧…” 苏末故作恼怒,语气却格外轻快,“不过下回您过来,可不能再拒绝我了,我还特意买来好茶备着,总不能一直不开封吧?” 周善馐笑了,脸上横肉抖了抖,倒也配合的认错,“这可真是罪过,都说好茶配好壶,正好我那有个好茶壶,下回给您送来,也好免得让您那好茶浪费了。” 苏末也不跟他客套,“那我可就等着了。” 周善馐摆摆手,不再说什么,赶着牛车回了县衙,脸上的笑就没歇过。 麦子昨天弄完,土质改善尚没有动静,村里的人又闲了下来,男人们一大早就出海扑鱼去了。 王氏一族如今正值壮年的男人少,大都是妇孺孩子,自然没几家继续出海打渔的。 王族长哪能任由她们混吃等死耗日子,思来想去,想到去年陈氏一族那些妇人跟着顾苏氏开荒,还弄什么肥料,收成也挺不错的。 让他去找苏末,他实在拉不下脸,主要是得罪的太狠了,去年王婆子那事他说过的话可还记忆犹新呢。 因此他找族里的族老商量大半天,最后腆着脸去求了村长。 村长自然是愿意的,他又不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都是一个村子里的,他作为村长也有绩效考核,总不能真看着王家那些妇孺混吃等死,落个不管事的名声吧? 只是要说谁来负责这事,村长心里冒出个人来,但想到她那情况,又无奈叹了口气。 王族长见村长神色不对,连忙开口问道:“可是有什么问题?” 村长摆摆手,倒也没藏着掖着,“也说不上什么大问题,按理来说,这最合适的人选该是辞海他媳妇。 她本就是王家出嫁女,又跟顾苏氏关系匪浅,当初她也是有跟着一起开荒的,自然懂得也多。 只是……” 后面的话不说,王族长心里也有数。 之前失踪的那批人里有王桃青她娘,这活着去,回来成了一具尸体,而王大贵听见婆娘死了,整个人病了一场。 最后去给收尸的,还是陈辞海。 这么大的事,想瞒都瞒不住,王桃青又怀着孩子,听见这个消息后两眼一抹黑,也晕了过去。 陈家本来就把王大贵领回家照顾着,这王桃青又动了胎气,日日哭个不停,家里气氛都凝重不少。 如今王大贵是养好了,重新回家住着去了,但王桃青却是憔悴了不少,眼睛都陷进去了。 两个人都沉默下来。 村长心里琢磨着人选,说实话,也是王家那边的人做的过分。 当初开荒的时候他就听过消息,王家挺多人冷嘲热讽的,有的跟着开荒,却又瞧不上顾苏氏说的什么肥料,自个折腾大半年,收货寥寥无几。 也有愿意跟着学的,可刚起步,家里男人婆婆就开始拖后腿,后面不得已歇了心思,就在院子边上开两块菜地。 自个族里那些小辈的性子他也清楚,只要他开口,心里虽然不会太乐意,但还是会给面子答应下来。 就是王氏一族那些人…… 小一辈的还好,可老一辈的,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的事,也不是没做过。 王族长心里更清楚自个族里人什么性子,可他是族长,不管他们,以后传出去名声不好听。 他还想领着王氏一族重新恢复当年渝州王氏一族那般的风光呢! 王族长耷拉着眼皮,指腹摩挲着拐杖,正要开口打破沉默,屋外却传来一道急促的声音。 “不好了,王秀才家打起来了,村长,快去看看吧!” 村长和王族长脸色都变了,没心思再去想开荒的事,杵着拐杖站起来,朝着外面走去。 “怎么回事?” 村长率先开口,看着眼前撑着大腿,气喘吁吁的王长兴。 王族长也不甘落后,板着脸问道:“好端端的,怎么就打起来了,还有,谁跟谁打起来了?” 王长兴微微站直了身子,挑着重点说道:“魁星媳妇受了委屈,回娘家去了,魁星知道后,就跟魁元打起来了。” 村长眉头一皱,这事听着,可大可小,全看这魁星媳妇受了什么委屈,受得委屈和王魁元有什么关系。 王族长却是生了怒气,两兄弟都是有童生功名的人了,居然因为一个女人打架?这传出去还要不要名声了? 这王刘氏也是,动不动就回娘家,要是族中女子都跟她这样,那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本章完) 215 恨铁不成钢 王族长先入为主,把过错都记在小刘氏身上。 等他和村长过去后,看着被拦下,浑身狼狈不堪的王魁星、王魁元,眉头紧皱。 王魁星双眼猩红,恶狠狠地看着王魁元,仿佛只要松开他,他就会把王魁元撕了去。 王魁元瞧着比王魁星狼狈多了,脸上被抓伤带着血痕,头发乱哄哄的,衣裳也被扯破了。 但他却不以为然,甚至在确认王魁星打不到自己了,还挑衅地吐了口吐沫。 两兄弟闹成这样,真是让王族长头疼。 他看向王魁星,语气不善:“你个做大哥的,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至于把你弟弟打成这样?” 王魁星一言不发,只是拳头越发的握紧,哪怕指甲戳破手心,也察觉不到痛般。 王族长见他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心中更气,扭头看向王魁元,“你也是,有什么不能好好说的,要是真做错了,就跟你哥好好道个歉,至于闹成这样?” 王魁元扯了扯嘴角,讥讽一笑,却也一样什么都不说。 王族长只感觉一口气堵在胸口不上不下的,难受极了。 他杵着拐杖,腰似乎又驼了些,眼睛左右瞧了瞧,问道:“王大富和王魁首呢?” 王秀才邻居家马上开了口:“王秀才在县里书院没回来呢,王魁首……” 才说着呢,王魁首从外面走了进来,神色阴沉,毫无当初那神采奕奕的影子。 他拱手,头都没抬一下,“族长,你找我?” 这敷衍的态度,使得王族长心中一梗,但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他皱着眉,打量一番王魁首,问:“你去哪了?” “闲着无事四处逛逛。” 王魁首语气淡淡,说罢又反问王族长,“不可以吗?” 王族长真是要被他这态度给气吐血了,指着王魁首好半会说不出一句整话来。 “你…你…” 王魁首和王魁元因为王盈盈的关系,在云禾村并没有受肉体上的折磨,而是受精神上的折磨。 尤其是那日逃走后,王魁首摔了腿,虽说没有残疾,可若是阴雨天,还是会隐隐作痛。 王家这几个读书人素来自视甚高,王魁首虽知自己这样不影响继续下场科考,可同王魁星和王秀才相比,心里难免心生妒意。 尤其是自家大哥以前一副书呆子模样,别家说起他都带着打趣,可如今待遇却是反过来了。 王魁星因为在村塾教书,人人见了都恭称一声“夫子”,反倒是他,被那些人偷偷指指点点,拿他的腿说事。 心里的嫉妒就这样一天天的发酵成怨恨,王魁星很想下场科考,想用功名打他们的脸,让他们知道,自己才是他们该捧着的人。 可他还在孝期,且如今的吃穿用度都是靠小刘氏,他清醒的知道自己离不开,可越清醒就越难受,内心各种复杂的情绪搅和在一块发酵,最后整个人越发的阴沉。 而王魁元就更不用说,他毁容了,与科考彻底无缘了,但他爹和他两个哥哥却能继续科考,这让他如何能接受。 他恨王盈盈,恨王秀才,恨王魁星和王魁首, 还恨在他看来一直惺惺作态的小刘氏。 一个外人,在家指指点点的,居然还有脸开口让他帮忙干活,他呸,就算他不能科考,也还有童生功名,岂是她一个贱人能使唤的。 王魁元已经彻底疯了,他看谁都不爽,看谁都认为他们的眼神带着嘲讽,所有人都是他憎恨的对象,他要报复,让他们知道看不起他的下场…… 王魁元想着,无声的对着王魁星说了句“她就是个贱人”,然后阴森森地笑了起来。 王魁星看出他说的什么,双眼越发的猩红,力气暴涨,愣是挣脱开束缚跑了过去,一拳打在王魁元脸上。 “我让你满口喷粪!” 事出突然,所有人都愣住了,等反应过来,王魁元已经被打的鼻血直流。 到底是王氏一族的人,村长见王族长在发问,便没吭声,这会又闹起来,自然不能在坐视不理。 他拿起拐杖在地上瞧了瞧,“还不赶紧拦住,在去把大夫请过来,别闹出人命来。” 众人顿时回过神,拉人的拉人,请大夫的请大夫。 村长冷着脸,又看向王族长,“这事我来处理,没有问题?” 王族长脸色不太好,毕竟这么多以来,还是头一次有族里人不给他面子, 尤其他们都还是族里未来的希望,他打不得也骂不得,更是罚不得,谁让读书人最重名声。 “你是一村之长,由你处理应该的。” 王族长点头应下,但还是稍微提醒了下村长,“不过他们到底是读书人,还是尽量不要把这事闹得太大的好…” 村长真是不想给王族长这个面子,还尽量不要闹得太大? 两兄弟都快闹出人命了。 但他也知道,这虽说王秀才父子几个是王氏族人,但他们考取功名,得了官身,对落山村也是有利的。 毕竟往后别人提起来,只会说:哦,那个王大人啊,他是峣州府沿海县落山村人士呢。 而不会说:他是落山村王氏一族人士,且压根就没有这个说法。 村长垂眸瞥了眼四周看热闹的人,没回王族长,而是拿出自个做村长的气势来,厉声呵道:“除了王家邻边几户人家,其他人都出去,再找人把王秀才也请回来。 还有,把嘴巴都关严实了,不然…” 村长环视一圈,剩下的话不言而喻。 王族长也上道,凌厉的目光扫视四周,“要是让我听到些不好的风声,谁传的就谁去祠堂里跟祖宗们忏悔!” 两人一起施压,其他人哪里还敢继续看热闹,都自觉的离开,并且挑个人出来打发他去县城找王秀才。 而拘束着王魁星和王魁元的人也换成了王家的邻居。 村长看着禁闭的大门,松了口气,但想到王魁星他们,又不免觉得头疼。 他敲了敲拐杖,抬腿往厅房走去,“把人带过来。” 王族长坐在椅子上,看着面前的王魁星和王魁元,不知怎么的就想起去年审判王婆子的场景来。 不一样的是那次在晚上,他坐的是主位,村长坐侧边,一同审判王婆子,而这次是白天,主位坐的是村长,他旁观着,一同审判王家的两兄弟。 一样的是,他看着被审判的人,满心都是恨铁不成钢。 啊~ 有没有人跟我一样,一做规划就必出意外。 年前规划好,把积蓄都拿去提前还部分房贷,只留下我家先生的生活费和一年的房贷钱,而我去上班靠工资也能养活自己,还能攒点。 结果刚在银行办完手续,预约成功,我就发现意外怀孕了。 我家先生做工地,过年才会结工钱。 上班计划泡汤还得养胎,本来打算靠稿费用来支撑产检,结果现在的作者都太卷了,榜上不去,上个月稿费才五百~ 这几天日更四千都排不进榜,我得加把劲,今天开始,日更六千,争取在九月份攒够一万块用来生娃。 (_)加油 (本章完) 216 都不肯开口 村长自知问这两兄弟问不出来,招手让王长兴过来,在他耳边说了几句。 王长兴脸色有些复杂,挠挠头,小声道:“这不太合适吧?” 村长淡淡看他一眼,“有什么不合适的,孰是孰非,总得弄清楚了才行。” “那要是不成呢?”王长兴想起王魁星下死手的模样,心里有些没底。 村长却是淡定的摇摇头,“你只管放心去办便是。” “那成吧,我这就去。” 王长兴见村长这么笃定,也不好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王家。 王族长有些好奇,但见村长没有要开口的意思,只能忍住。 村长没问王魁星和王魁元,他看的明清,问这两兄弟怕是到晚上也听不着一句回复。 “你们都是王秀才的邻家,这大中午的,正是在家吃饭的时候,都说说吧,有听到什么动静。” 话是这么说,邻家那几户人也确实听到些动静,可就是如此,他们左瞧瞧右看看的,没一个愿意当出头鸟。 这听到的可不是什么好事,王秀才一家多好面子,他们面上不说,心里都明清,这要是挑破了他家的丑事,被王秀才记恨咋办。 人如今可是秀才老爷,据说八月还有大概率中举呢,他们哪里得罪的起。 村长皱了眉,心里有些恼怒,要是他们陈氏一族的人,不管谁家出了好事丑事,只要闹起来,都不用他开口,早早的把来龙去脉说清,生怕没人调解越闹越僵。 他握着拐杖,侧目看向王族长,其中含义不言而喻。 王族长心里也恼火,在接收到村长不满的眼神后,更是直接一巴掌拍在椅子扶手上。 “一个两个的都不说话,哑巴了是吗?” 他随手指向挨着王家右边的邻居,看那人眼神闪躲,当即又道:“王宥根,你来说。” 王宥根本就在使劲的降低自个的存在感,这会突然被点名,他啊了一声,脸色有些为难。 “族叔公…这……” 他犹犹豫豫的,眼睛看向王魁星,却发现王魁星眼神凶狠的看了过来。 视线对上,王宥根只觉得自己要是敢开口,王魁星怕是会跟打王魁元一样给自己两拳。 他想到这,双腿发软,顺势就跪下了,麻利的给王族长磕了个头。 “族叔公,这到底是他们家事,我就是个外人,实在不好开口。 您大人有大量,就别为难我了。” 这般怂样,使得王族长脸色乌黑,只感觉今日自己的脸面在村长面前真是丢干净了。 若是王宥根有听见王族长的心声,定是要腹诽两句,说这会算什么,等王家的事挑明,你才真的在村长面前一点脸面都没了。 王族长还不死心,又点了另外一个人,却不曾想那个人有模有样的学着王宥根,跪下磕个头,求族长宽宏大量,别让他难做。 族长真是被他们要气死了,但这事人家不愿意开口他也没办法。 人说的很清楚了,各有各的难处,他们又不是做了什么作奸犯科的事,要是不给族长面子就罚关祠堂,怎么也说不过去。 村长也是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这邻家没一个开口的,怕是这事有些上不得台面。 村长仔细回想下王长兴说过的话,又结合他所见的一切,心里已经略有猜测。 拐杖在地上敲了敲,发出“咚咚”的声音,使得那些人心尖颤了颤。 村长板着脸,语气称不上和善,“既然都不愿意说,那就都出去,把王魁元也带出去,送回他自个房间…” 村长顿了顿,看向突然推开的大门,只见王落成背着药箱走了进来。 王落成来的时候听了两嘴,知道是两兄弟打架,脸色沉沉,一进来语气都有些冲。 “谁受伤了?” 村长抬起拐杖指了下王魁元,“我正说着呢,把他送回房间,等你来了就领过去看看。” 王落成点头,倒是对村长露了个好脸色,然后又冷脸看向王家两兄弟,眸光扫过王魁元脸上的血痕,他冷哼一声,“出息” 王落成这人性子直,嫉恶如仇,最不不喜兄弟斗殴,父子反目等等家庭不和的情况。 就好比当初的苏末对三个孩子不好,他对苏末态度极差,可以说是落山村里最看不起苏末的。 村长知道王落成这个性子,这会也没说什么,只是摆摆手,让那些人把王魁元带过去让王落成医治,顺带都出去,“最后走的把门给带上。” 屋里就剩村长、王族长、还有王魁星三个人了。 “这会就咱们几个了,说说吧,王魁元他做了什么……” 村长垂眸看着王魁星歪着身子,侧着头,一副不愿多言的模样,心里斟酌了下说辞,最终说道:“有悖人伦的事?” 王魁星猛的站直了,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村长。 王族长脸色也变了,当即就道:“村长,话可不能乱说!” 有悖人伦,传出去王家还能有好名声? 村长看都没看王族长一眼,而是抬眸与王魁星的视线对上,眼神犀利,“王魁星,你来说说,我有乱说吗?” 王族长心里咯噔一下,他看向王魁星,只见王魁星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眼里充满恨意。 再然后,就是他最不想听到的话。 “村长不愧是村长,如此洞察人心。” 王族长眼皮跳了起来,心里有个声音在说这事不能挑明,至少不能让外姓人知道。 但他又清楚的知道,如今这个情况,已经不是他所能控制的了,毕竟是他自己把处理的权利交给了村长… 王族长握紧了拐杖,紧紧盯着王魁星,想看他会说出什么来。 村长却是叹了口气,没在发问,只是道:“我已经让长兴和他媳妇去把王刘氏请回来了,算算时间,也该到了。 这事若是摆到明面上,传出去对你们王家名声不好听,但王刘氏受了委屈不假。 当初你和刘氏的亲事是怎么成的,大家心里都清楚,人家刘家含辛茹苦养大的女儿,不计较你们的算计,愿意嫁到落山村来,且嫁过来的表现,村里人也是有目共睹的。 这如今嫁过来不到一年,就受了委屈,自该给她讨个公道……” 说着,村长意味深长的看了眼王族长,彻底灭了王族长为了面子而开口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心思。 “这王刘氏回来娘家,刘家自然不会乱传,去毁了自个女儿的名声,但这不代表他们说着似是而非的话。 这要真成那样了,往后哪有女子还愿意嫁进咱们落山村来。” (本章完) 217 撑腰来了 王魁星是自私自利,自视甚高,但架不住他媳妇小刘氏本事高啊。 家里事打理的井井有条,说话好听,又会撒娇,时不时的星星眼看着王魁星,吹捧话跟不要钱似的。 可以说是一点一点的给王魁星洗脑,把王魁星哄得心花路放的,完全把小刘氏归成自己人,放到了心尖上去,小刘氏说什么他都听。 就连小刘氏说要养猪,他都给同意了,找了处偏僻的地方搭了棚子,帮着去县里找门路买了小猪崽让她养着。 这要搁在现代,小刘氏那实属pua大师级别的人物。 所以这会村长这番话,那是完全说到王魁星心里去了。 他媳妇不计前嫌嫁进来,操持整个家也不喊苦不喊累,为了省银子,厚着脸皮去跟着李氏她们学开荒,为了他能去村塾教书,腆着脸去求顾苏氏。 这么好的媳妇,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王魁元他…他居然敢… 王魁星红着眼,趴的一声就跪了下来,王魁元做的事太过分,他属实说不出口。 “我没什么好说的,只求村长和族长做主,我要分家!” 族长本就被村长敲打不太高兴,这会听王魁星说分家,脸色黑如锅底,直接把拐杖朝着王魁星扔了过去。 “我看你是读书读傻了,这种话也说的出口!” 父母在不分家,更何况王魁星如今还在孝期,要是真分家了,以后哪还能有什么好名声。 科考可不是只考察学识,还要有好品行。 孝期分家,传出去别人可不会去打听详细情况,只会认为你不孝,而不孝两个字扣下来,此生说是与功名无缘也不为过。 王族长是真的生气,扔拐杖的力道自然也重,这打在王魁星身上又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王魁星却跟察觉不到痛意一样,虽跪着但身板挺直,丝毫不退让。 场面一时间僵持下来。 直到外面传来阵阵脚步声,随后门被打开,王长兴率先走进来,随后跟来的便是刘氏一家。 先是小刘氏的外祖父外祖母,然后是小刘氏的爹娘,还有小刘氏的弟弟妹妹,竟是都来了。 而小刘氏被拥在最中间,头上还带着帷幔。 村长和王族长看着小刘氏那一家人如出一辙的冷脸,心中暗道这是来给小刘氏撑腰了。 村长心里叹了口气,站起身,把姿态放低,“辛苦诸位赶过来,快快请坐。” 小刘氏的家人没来过落山村,并不认得村长,这会见他开口,小刘氏的外祖父皱眉,“你是何人?” 村长也不恼,笑着道:“老朽是落山村的村长,派人请你们过来也是老朽的主意。” 小刘氏倒是跟家里人说过,这落山村的村长是个好人,处事公道。 若是平常过来,小刘氏的外祖父定会卖个好,但这会他们是来给小刘氏撑腰的,小刘氏的外祖父冷哼一声,半点面子也不给。 “这王家的椅子我们可不敢坐,免得脏了衣裳。” 而王魁星那边,也看向小刘氏,见她带着帷幔,脑中就想起自己所看到过的情形,他握紧拳头,喃喃道:“湘儿…” 小刘氏听见了,她身子抖了一下。 王魁星瞧见后,心里阵阵发疼,他站起来,想要像以前那样把小刘氏拥进怀里,哄着她,让她不要怕,不要难受,他已经把王魁元揍了一顿… 可他才动身,小刘氏的弟弟一把挡在小刘氏面前,恶狠狠的瞪着他。 刘正元也就是小刘氏他爹,也看了过来,眼里满是防备。 王魁星感受到岳父和妻弟的态度,只觉得想要媳妇回来困难重重,心都碎了。 小刘氏的外祖父说完,还瞪了王族长一眼,当初就是这个老不死的去的他们刘家,一大把年纪不行好,也不怕遭报应。 王族长被瞪得满腔怒火,但看小刘氏一家这模样,小刘氏受了委屈怕是没跑了,这自个落了下风,心里再气也不敢发火。 就像村长说的,要是传出去,以后哪还有姑娘愿意嫁进落山村。 只是一大把年纪了被人落面子还得放低姿态,王族长这心里真是不好受。 村长倒是无所谓,他把该做的做到就行了。 “我知今日这事是王刘氏受了委屈,魁星也是死心眼,不找我们这些长辈做主,直接跟他弟弟魁元打了一顿,魁元现在还在自个屋里看大夫呢。” “我作为落山村的村长,平日作风如何,想来魁星他媳妇也是清楚的。 这听见动静过来,问这两兄弟出啥事了,这两兄弟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怎么问都不肯开口,魁星更是,大夫也不去看,直接跪下要我们做主,说是要分家。” “我这也是没招了,便拜托长兴夫妻两去杏花村请你们过来,还麻烦你们跟我和王族长说说,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村长这话说的可有意思。 他先是表明态度,自个是站在刘家这边的。 然后又说明王魁星是个好孩子,因为媳妇受委屈,读书人的面子也不要了,直接跟兄弟打了一架,他兄弟受伤要看大夫,他却还在这里让他们给主持公道,做主分家。 免得刘家认为王魁星无作为,非要小刘氏和王魁星和离,毁了一桩姻缘。 最后说清楚请他们来的缘由,毕竟他都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想帮刘氏都不知道该怎么帮。 且刚说完,王落成又走了进来,脸色十分难看,指着王魁星就破口大骂起来,“鼻梁骨断了,肋骨也断根,后脑勺还有伤,你个做哥哥的,至于对他下死手?” 这话一出口,除了村长,屋里所有人脸色都变了。 小刘氏一家对王魁星不在厌恶,反倒是眼神带着赞许,似乎再说好样的,不愧他们把小刘氏嫁给他。 小刘氏则是有些慌张和担心,王魁元受了这么重的伤,那王魁星呢?他会不会也受了重伤? 王族长脸色一直就没好过,看着王魁星咬牙切齿的,对亲弟弟下死手,传出去还能有什么好名声。 王长兴却是咽了口唾沫,这王魁星瞧着就是个文弱书生,打起架来居然这么狠? 还好他没得罪过王魁星。 村长心里叹了口气,下这么重的手,这王魁元到底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他敲了敲拐杖,免得王落成继续骂人,“行了,给他上药了吗?” 王落成沉着脸摇摇头,“我没想到伤这么重,得回去拿药。” “那你赶紧去吧,药钱先欠着,等王秀才回来我跟他说。” “嗯。” 王落成点头,走的时候还不忘对着王魁星冷哼一声。 还有一章正在码字~ (本章完) 218 实情 王落成一走,村长又看向了小刘氏一家,也不在劝,只是让他们自己考虑考虑。 小刘氏回去后就哭,对于发生的事实在难以启齿,要不是她爹娘的坚持下,她都不会说出实情。 小刘氏一家心里又气又恨,尤其是见王魁星没有追来,更是恼怒。 可这会他们被请过来,得知王魁星不是不去追回小刘氏,而是在家把弟弟打了一顿为小刘氏出气,甚至还为此提出分家,这对王魁星的怨气顿时就没了,反倒觉得王魁星有担当。 再者村长说的也有理,这事他们不知情,如何帮忙主持公道? 只是这事说出来到底不好听,小刘氏的爹娘和外祖父外祖母聚在一块嘀咕许久,最后由小刘氏的外祖父出面。 “此事也不是说不得,只是到底不好听,还希望村长行个好… 说罢,他看了眼王长兴。 村长了然,连忙对着王长兴摆摆手,“王大夫回去拿药,你去魁元那边看着,免得出啥事。” 王长兴也上道,点头应下后便要往外走。 小刘氏的外祖父却又开口,不是对村长,而是对小刘氏的弟弟妹妹,“你们两也出去。” 小刘氏的弟弟不太愿意。 他也想给阿姐撑腰,给阿姐讨回公道。 但在刘正元的眼神威胁下,他想到了柳条炒肉,他怂了,乖乖带着妹妹走了出去。 随着门重新关上,小刘氏的外祖父微微侧身,看向小刘氏,“湘儿,这事你是苦主,你来说,别怕,外祖父、外祖母和你爹娘都在。” 小刘氏察觉到众人的目光,抿着唇,好半响,她缓缓取下帷幔,双眼已经哭肿,一边脸颊的红印尚未消褪,脖子上那道青紫色的掐痕甚是刺眼。 她哑着嗓子,把今天发生的事娓娓道来。 那时马上就要到午时了。 小刘氏正是忙的很,过年的时候,她养的猪都宰了,省了不少银钱。 这过完年,她自然把养猪排上了日程,早早就去寻人买了四只小猪崽,两公两母的,想着到时候靠它们下猪仔,就不用再去买了。 养猪可不是什么轻松事,得亏王魁星经过她的“洗脑”改变不少,会主动帮忙做些事就罢了,还开口让两个弟弟帮忙干活。 王魁首虽然不太情愿,但想到他的用度全靠小刘氏支撑,倒也不再跟以前一样,至少自己衣裳是自己洗了。 王魁元就不一样了,一说就翻脸,更是觉得小刘氏挑拨是非,对她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 小刘氏看他阴晴不定,也不想闹太僵,哄着王魁星说算了,王魁星听是听了,但对王魁元是越发的厌烦。 毕竟以前可以说要读书科考,不干活也没关系,有老娘养着嘛。 可现在王魁元又不能科考,还啥也不干,还对他媳妇挑三拣四的,搞笑,他媳妇又不是老娘,凭什么要顺着你? 小刘氏倒是不以为然,少了个读书的等于少了比不菲的开销,以前她都养了,不至于现在落井下石。 她心里也明清呢,自个相公出了孝期还是要继续下场的,得有个好名声。 只是她怎么也没想到,这王魁元已经疯了,旁人的话入他的耳都带着嘲讽的意味。 她像往常一样,给猪喂过吃食后便赶回家,洗漱掉身上的异味,开始忙活午饭。 因为今日还给猪圈打扫卫生,她赶回来的有些迟,王魁元沉着脸进厨房,质问午饭怎么还没好。 小刘氏这忙着炒菜呢,听见他催,连忙解释一二,又见水缸没水了,自个灶台边离不开人,便把木瓢递过去,拜托王魁元去向邻家讨勺水,她炒菜要用。 小刘氏本是想着,家里的水如今都是王魁星去挑,王魁元本就不愿意干活,让他去挑水来不及不说,他还会闹起来,倒不如去邻家讨些水。 毕竟小刘氏跟附近邻里邻居的关系还不错,不过一瓢水的事,人家也不会小气。 可偏偏王魁元就不觉得。 他本就厌恨小刘氏,因为午饭推迟,心里正带了怒气,这会听见小刘氏要他去讨水,只认为小刘氏是在贬低他。 他堂堂一个童生,她这个贱人居然让他去跟别人讨东西? 王魁元看着那个木瓢,只感觉屈辱涌上心头,怒火冲昏他的头脑,他夺过木瓢砸在地上,然后抬手就是一巴掌打在小刘氏脸上。 “你个贱人,我堂堂一个童生,也是你能贬低的。” 小刘氏被突如其来的一巴掌给打蒙了,握着锅铲楞在原地。 等她回过神,王魁元已经跟疯子一样掐着她的脖子,窒息感传来,小刘氏脸涨的通红,眼睛凸出,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王魁元看着她这般模样,竟是露了笑,嘴里“贱人”的叫个不停。 小刘氏第一次体验到濒临死亡的感觉,那种恐惧和绝望将她淹没,她挣扎着,想要逃出王魁元的魔爪,她想要活下来。 求生欲是她冷静了些,想起手里的锅铲来,她费劲挥手,将锅铲打在王魁元的头上。 王魁元吃痛,手上的劲松了些,小刘氏就是趁此挣脱开,并反手推了王魁元一把。 王魁元一下没站稳,竟是被她给推到在地,后脑勺磕在水缸旁的磨刀石上。 王魁元痛的龇牙咧嘴的,抬手一摸,手上便沾染了血。 小刘氏本就吓得在发抖,见到他手上的血,更是惶恐,眼泪止不住的往外流。 她见王魁元又要站起来了,她顾不得其他,哪怕双腿还有些发软,也使劲跑了出去。 一出门,就撞上了回家进厨房想看看媳妇的王魁星。 王魁星发现媳妇不对劲,按住她的双臂看去,一眼就看到她脸上的巴掌印和脖子的掐痕。 王魁星脸色顿变,连忙问小刘氏发生了什么。 小刘氏个做嫂嫂的,居然被小叔子这般欺负,这会哪里说的出口。 王魁星不是傻子,他往里看去,见王魁元满脸凶气的朝他们走来,手上还沾着血,顿时就猜是王魁元欺负自个媳妇了。 王魁星眼睛也红了,他心尖尖上的媳妇,怎么可以让别人欺负?哪怕这个人是他亲弟弟也不行。 王魁星怒火中烧,想都没想就挥起拳头朝着王魁元打了过去。 小刘氏这会脑子就跟一团浆糊一样,心里又慌又委屈,她要找她娘,她不要待在这里… 小刘氏想着,也没看王魁星他们是个什么情形,直接跑回了娘家寻她娘找安慰去了。 王长兴跟王魁星约好今个来王家吃饭,尝尝小刘氏的手艺,这才进门,就见小刘氏哭着走了,心里咯噔一下。 他连忙跑进院子,只见王魁星和王魁元在院子里扭打成一团,又听着王魁星骂王魁元的话,想着小刘氏哭着出门的模样,心里暗道坏了,连忙去找了村长… (本章完) 219 求个公道 小刘氏说完,整个人已经泣不成声,刘氏也红了眼,将女儿搂进怀里拍着后背安抚着, 王魁星看着自个媳妇那伤心样,握紧拳头,恨不得把王魁元挫骨扬灰,以解心头之恨。 村长脸色沉沉,说实话,他实在没想到王魁元居然敢做出这种事来,说句不好听的,这属于是杀人未遂了。 王族长有些站不住,心想这都什么事。 小叔子杀嫂未遂,这闹得,自己这张老脸是彻底的被撕下来狠狠的摔在地上,捡都捡不起来了。 屋里顿时寂静下来,只剩小刘氏和她娘那悲切的哭泣声。 小刘氏的祖父心里清楚,这事挑明了,是王家有错在先,他们没有理,自然站不住脚。 而真让外孙女和离,虽说外孙女嫁进王家跟着守孝,还是完璧之身,可这世道对女子素来不公,和离之后想要二嫁,大多是嫁给鳏夫。 也就是丧妻或老而无妻的男人。 这要他们如何舍得。 可不嫁在娘家住着,娘家还有弟弟妹妹。 弟弟总是要成家的,妹妹也是要嫁人的,有个和离住在家里的姐姐,这亲事多多少少会受其牵连。 小刘氏的性子他们清楚,就算他们都愿意留她在家中,她自个也是不愿拖累弟弟妹妹的。 所以他们愿意过来,一来,看看这王魁星到底是何态度,二来,给小刘氏讨个公道,免得让旁人觉得他们刘家好欺负。 “村长,我这外孙女的话你也都听到了,这可不是什么小事,若非我外孙女反应快些,我和她爹娘可就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我是个直性子,整不来什么弯弯肠子。 只知道当初王家去咱们刘家提亲的时候,我那外孙女婿亲口说我家湘儿若应下这桩亲事,让她婆母入土为安,便是王家的恩人,往后敬她、护她,定不让她受半分委屈。 结果这嫁进门不到一年,我这外孙女却是差点连命都没了。 今个我就把话说这里了,王家还认我家湘儿这个儿媳妇,那就得把那王魁元给分出去。 我家湘儿逃的了一次,谁知道下次还会不会这么幸运,我可不希望下次过来你们村子,是来给我家外孙女收尸。 你们要是看重他那童生功名,不愿意处置也行。 写封和离书给我这外孙女,至此一别两宽,我们刘家也好趁她脖子上的伤痕还没消,去衙门找县太爷看看,这王魁元这个童生有多威风,杀嫂的事都做的出来。” 小刘氏的外祖父喊的是村长,目光却是落在王族长身上。 他说话糙的很,但话糙理不糙,尤其是王魁星说过的承诺和最后面那句让县太爷看看王魁元有多威风,简直是啪啪啪的打王族长的脸。 当初去刘家说亲,王族长也是在的,也是亲耳听过这个承诺的。 而且当初他还开口,说什么来着? 他说让这事到底是王家对不住他们小刘氏,刘家要是有要求尽管提。 王族长只感觉脸烫的厉害,胸口又闷又涨,今个儿回去,一定要请王大夫来瞧瞧。 村长自然瞧见王族长那一脸菜色,心里竟是有些畅快,瞧瞧,你也有今天。 但这会不是嘲笑王族长的时候,毕竟这事不处理好,损坏的不仅仅是王家和王氏一族的名声,更是落山村的名声。 他总不能让别人提起落山村,就说,哦,我知道,就是那个出了小叔子杀嫂未遂这事的村子。 要真是这样,他这个村长也是做到头了。 村长揉了揉眉心,先是跟小刘氏的外祖父道歉,然后又提起王魁星和小刘氏来,他又不蠢,小刘氏一家人都过来撑腰,哪里是真的要和离。 “俗话说的好,宁毁一座庙不拆一桩婚。 小刘氏嫁进王家大半年,夫妻两恩爱有加,感情和睦,村里人也都是有目共睹的。 而且魁星这孩子有才华,如今也是说在孝期,不能继续科考,才去村塾教书。 但等他出了孝期,自然还是要继续下场,到时候小刘氏就是秀才娘子,又甚至是举人夫人,若是魁星争气,进士夫人也不是可能的。 咱都是做长辈的,心里自然是想让孩子越过越好,若是他两真和离了,这十里八乡的,哪还有能找到魁星这般好的亲事?” 小刘氏的外祖父被说的有些心动。 确实,虽说当初这亲事成的让人不爽,可后面外孙女回娘家那都是脸上带笑,外孙女婿跟着回去也不摆读书人的架子。 他半截身子入黄土的人,自然也看的清楚,这外孙女婿对外孙女是动了真心的。 日后他出了孝期,继续下场,考取功名,到时候外孙女不也跟着水涨船高。 村长一直观察着小刘氏的外祖父,见他面色缓和了些,连忙趁热打铁。 “所以啊,咱们总得为孩子们多想想,这魁星和魁元,那是打断骨头还连着筋的亲兄弟。 逼着分家,又或者是押去衙门报官,这传出去王家的名声可不好听。 这名声对于咱们这半截身子入黄土的老头子算不得什么,左耳进右耳出,风一吹就散了。 可对于他们读书人和女子就不一样了,您也不想因此让魁星断了前程,让小刘氏被人诋毁造谣吧?” 世人大都不管真相如何,听风就是雨,尤其对女子更是刻薄。 所真把王魁元押去衙门报官,他们不会说小刘氏可怜,不会说王魁元心狠手辣,反倒是会说她肯定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不然她小叔子怎么会动手杀她? 这个世道就是如此,哪怕你极力澄清真相,他们只听自己想听的,甚至还会倒打一耙,说什么清者自清,你这么着急澄清,肯定有鬼。 小刘氏的外祖父脸色又沉了下去,小刘氏的爹娘也沉了脸。 他们其实是最清楚这样的情况了。 因为刘正元的爹娘就是这般人。 听风就是雨,刘氏进门,两年才生下一个女儿,他们便听信谣言,认定刘氏生不出儿子,闹着要把刘氏休掉。 刘正元自然是不肯的,他爹娘便处处刁难诋毁,无论出了什么事,都认定是刘氏她娘的错。 后面闹的分了家,再后面小刘氏定亲。 没多久,王婆子去世的消息传到杏花村去,村里有人说小刘氏命硬,定亲不久就克死了未来婆母。 小刘氏她娘和她爹以及外祖父一家气得要死,小刘氏的爷奶却是一点儿也不心疼孙女,反倒是觉得那些人说的对,这个孙女命硬,还跟她娘一样是个惹事精。 (本章完) 220 过继 话说到这份上,众人又僵持下来。 村长心里其实已经有了主意,就是王秀才没回来,他不好开口,就算开口,王族长也没法做主。 但这么僵持也不是办法,村长咽了口唾沫,使得嗓子舒服些,继续道:“我也知道,您是个讲理的人。 俗话说天子犯法也与庶民同罪,王魁元是童生,可那又怎样,他做错了事定是要惩罚的。 我心里倒是有个法子,但这会王秀才还没回来,我也不好做主。 这样,大家伙先坐会,我已经让人去把王秀才喊回来,等他回来再说,您看咋样?” 这话说的服帖,小刘氏的外祖父和女儿女婿相视一眼,交换个眼神后点头,直接找椅子坐下。 村长见他们退让,彻底松了口气,肯退让就好,这样证明他们听进去了,这事也就好收场了。 只希望王秀才不要拖后腿。 不过依照王秀才那性子,他肯定会答应的,毕竟这事真不能报官。 报官王家人就废了,传出去,乡试那边都能给王秀才除名了去,罪名他都说的出来:教子不严,治家无方。 依据嘛,自然是:子不教,父之过;以及:一室之不治,何以天下家国为; 他陈文正虽半截身子入黄土,可也是有学识的。 王族长也松了口气,只要不报官,什么都好说,不过他心里也些好奇,村长说的法子是什么。 他凑过去,小声打听。 村长也没瞒着他,这事还得王族长出面呢。 王族长听着,脸色渐渐就僵住了,心里恨不得给自己两个巴掌,让你多嘴。 他僵着脸,“这事不太好吧?” 村长一脸正色,“总比刘家去报官的好。” 得,王族长没话说了。 谁让王家不占理呢。 他想着,对王魁元不免生出几分厌恶,毕竟这王魁元毁容,与科考无缘。 而与科考无缘便是无法给族里增添荣光,在他心里的地位自然就比不得从前,这会又闹出这么大的事。 要不是顾忌他爹和两个兄长的前程,他非得把王魁元给除族,然后亲自押到县衙,来个大义灭亲,从而让别人高看他们王氏一族。 春日本就多风,平日在家,村长一个人能喝两壶水下去,这会说了那么多话,村长真是口渴的厉害。 他杵着拐杖,眸光落到那想挨近小刘氏却又不知如何开口的王魁星上。 “魁星,楞着干嘛,还不去厨房弄壶茶水来给你岳家的长辈们倒上。” 王魁星就跟大梦初醒似的,朝着声音看过去,见村长给他使眼色后,连忙点头,转身出去。 他脑子里都是小刘氏外祖父说的“和离”,乱哄哄的,只想赶紧去提茶来,在岳父岳母及外祖父外祖母面前好好表现。 于是便出现王魁星推开门往外走,却左脚拌右脚差点摔一跤的一幕。 这瞧着真是之前那书呆子模样又出来了。 小刘氏下意识看向爹娘和外祖父外祖母,见他们都看着王魁星的背影,脸上有些发红。 这真是,丢人丢大发了。 小刘氏想着,羞耻之后又是担心。 王魁星没让大夫看,也不知道身上的伤重不重,这走路都能被自己拌倒,千万别是伤着脑子了。 没办法,王魁元那伤势实在是太严重了,这很难不让她担心跟王魁元打架的王魁星。 王魁星一出去,小刘氏的弟弟妹妹就发现了。 两兄妹相互看了眼,连忙走了进去,本来还以为会见到争锋相对的场景,却发现大家都坐在椅子上,屋内格外的安静。 小刘氏的弟弟妹妹有些懵,默默走到爹娘身边,小声问什么情况。 刘氏摇摇头,“大人的事小孩子别管,乖乖站后面去。” 小刘氏的弟弟不服气,他已经到相看的年纪,能成家了,怎么就还是小孩子。 可不服气也没办法,刘正元一个眼神下来,他就怂了。 柳条炒肉真的很痛啊。 王魁星动作挺快,不过不是在自家厨房弄的水,而是找邻居借的。 毕竟今个这事起因就是因为水缸没水,自然也就烧不了热水。 而王族长那边说是说让邻家那些人管好嘴,但看热闹是人的天性,控制不住的。 邻家几户虽说没有趴墙头,但也都坐在院子里,只要隔壁闹起来,就能听见点风声。 不过他们心里也杵,万一被族长知道,挨骂肯定少不了。 所以在王魁星敲门的时候,王宥根一家子都吓了一跳,提着小马扎飞快进了厅房,然后才出去开院门。 见是王魁星,想到他把王魁元打成那样,心里更是发毛的厉害,好在王魁星只是来讨要茶水。 王宥根松了口气,飞快让媳妇把厨房的热水提来,生怕得罪王魁星,落个跟王魁元一样的下场。 他又不蠢,王魁星可有功名,要是打自己,王族长那边肯定帮着王魁星,他要是敢闹大,断了王魁星的前程,就是王氏一族的罪人,指定被送进祠堂。 王魁星倒是神色淡淡,还跟王宥根道谢,然后离开,弄得王宥根心里越发不踏实。 王宥根家不喝茶,热水就是白开水,王魁星也知道自个岳家喝不惯茶,便没去找茶叶,直接提了进去。 这会他身上的戾气已经散去,在厨房的时候又略略整理了下衣裳和凌乱的头发,如今安静的提壶倒水,真是像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村长摇摇头,想到王魁元的伤,只觉得自己该去洗洗眼神了,怎么会对王魁星有这样的错觉。 终于喝上水,村长别提多舒坦,一直撑直的腰杆都松了松,没办法,年纪大了,经不住折腾。 王秀才也总算回来了,一进门就问什么情况。 村长不想在拖拉,挑着重点把事情说明,然后又意有所指道: “大贵那边一直想从你家过继个男丁延续香火,之前你嫂嫂健在,自是不太合适,但如今你嫂嫂已故,你大哥身子又不太好,此事,你怎么看?” 王秀才何等人,村长这话一出口,他心里就有数了。 以前三个儿子都有大好前程,过继给兄长,他自是不愿的。 可如今小儿子毁容,无缘科考,又改了性子,整日阴晴不定的,如今还做出这般伤天害理之事。 他若是无作为,不先说大儿子和大儿媳同他离心,这真报官,自个前程也毁了。 男主外女主内,他可不想为家中琐事烦心,这自然就不能让小刘氏离开。 王秀才眯着眼,很快做了决定,“大哥无子,过继子侄合情合理。 魁元即是与他大嫂不和,便过继给大哥罢。 一来了却大哥一桩心事,二来也好免得家宅不宁。” 还有一章,在码字了。 (本章完) 221 看走眼 村长端着茶杯,没有吭声,过继的事,他又不是王氏一族的人,管不着。 王秀才自然也知道这边,说罢后便对王族长拱手,“族叔公,此事还麻烦您给做个主。” 刘家那边实在没想到村长说的法子是这个。 这可比分出去还狠,分出去到底还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兄弟,往后王魁星发达了,为了不落人话柄,还是得拉一把王魁元。 而把王魁元过继出去,亲兄弟变成堂兄弟,可就没有那么亲了,以后自然也不用再住在一起,发达了拉不拉一把的也无所谓。 小刘氏家中长辈们相互交换眼神,这是认同这个法子了。 小刘氏也没想到会有这个意外之喜,过继出去好啊,以后家里又少了一个人的开销,她又能轻松些了。 王魁星也挺满意的,他娶媳妇回来是来伺候他的,不是来给王魁元他们当娘的,要是可以,他还想把王魁首也过继给大伯去。 一个个厚颜无耻的,在家待着靠他媳妇养活,他呸。 至于他爹,那没办法,孝顺爹娘天经地义,再者他爹往后能再进一步,对他也有好处。 大家都满意,这事也就这么定下了。 过继要开祠堂,上告祖宗,这是大事,得挑个好日子。 王秀才也是无情,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就让王魁星把王大贵请来,先把过继这事告诉他,然后让王大贵把王魁元接过去。 他要给王魁元改名也好,不改名也罢,从此以后王魁元就是王大贵的儿子了。 等到了开祠堂那天,就是单纯走个形式了。 王秀才是临时告假回来的,他甚至都没去看王魁元一眼,做完决定喝了杯温水又匆匆离去。 王族长脸上有些挂不住,心里更是怀疑自己做的对不对,毕竟王秀才这次的表现太绝情了… 但事已至此,他没办法回头,族里没了那么多壮年,想要再去挑选有读书天赋的孩子培养不太现实了。 他只能把希望都放在王家人身上,王秀才瞧着是无情了些,但好在王魁星还不错,至少疼媳妇是认真的啊。 小刘氏的家里人也都走了,走的时候没忘记撂下狠话,小刘氏要是再出现受委屈回娘家的情况,就算两败俱伤他们也要把王家撕下一层皮来。 王族长自然是讨好的表示绝对不会再出现这样的情况。 村长的身份在这事上不太好开口,默默站在没吭声。 等所有人散去,屋里只剩小刘氏和王魁星两人。 王魁星看着自个媳妇,抬了抬手,想问她疼不疼,却又怎么也说不出口。 这么明显的伤痕,怎么会不疼呢。 小刘氏也红着眼看着王魁星,她没抱怨,没诉说委屈。 而是走近些,上下打量着王魁星,带着哭腔道,“快让我瞧瞧你身上可有受伤?” 王魁星听着,只感觉心都化了,瞧瞧多好的媳妇啊,明明是她受了委屈,心里却还是先紧着他,关心他。 “我没事,倒是你…” 王魁星抬手,想要触摸下她脖子上淤青,但却发现她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双眸忍不住就红了,他把手放到她腰间,微微使劲,把人拥入怀中,抱得紧紧的。 “别怕,别怕…我再也不会让你受欺负了…” …… 次日清晨。 王族长再次登门村长家,两人闭门商量半天后,王族长离开,去寻了小刘氏。 他有意让小刘氏领着王氏一族的人去西山开荒,不管种什么东西,先撑过今年再说。 等那些盐碱地都改良好,可以种庄稼了,到时候这些荒地就用来种些周期长的粮食,两边都能顾上,等有了收成,自然不用再担心生计。 小刘氏有些心动,这事做的好,可就跟当初的顾苏氏一样,能得大片的好声誉,她相公是要继续科考的,好名声对他们用处大着呢。 但她也知道王氏一族那些人什么德行,自己养个猪她们都叽叽歪歪一大堆。 要是到时候费力不讨好,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小刘氏想着,便拐弯抹角的把自己担心的地方说了出来。 王族长本来还想着小刘氏年轻,考虑没那么周全,说不定这事一提她就应了,谁知道自己竟然看走眼。 这小刘氏也是个不好对付的。 人家都提出问题所在了,他不给个保证不行,不是谁都是傻子,说什么就做什么的。 王族长驼着背,这两天的事闹下来,他肉眼可见的憔悴不少,“这事你放手去做便是,有我盯着呢,有谁敢惹事,我不会放过他。” 有族长这个保证,小刘氏就没在拒绝了,至于顾苏氏那边,小刘氏心里其实很清楚,顾苏氏并不介意王氏一族的人跟着学,不然当初就不会对李氏说那般话了。 说到底,还是王氏一族的人心眼小,便觉得别人心眼也小。 族长心事了却,也不在久留,他还得挨家挨户敲打一二,免得惹出事来。 王氏一族都住在村头,他走在主道上,不可避免的看见顾苏氏从另一边走出来,上了牛车。 王族长看着那张带笑的脸,实在很难跟脑海中那张在王婆子家,垂头哭泣时可怜兮兮的脸重合… 他果然是老了,老眼昏花,越发容易看走眼了。 苏末可不知道王族长的自怨自艾,她坐上牛车,听着旁边妇人的打趣,目光落在话题中心的陈远海身上。 她们在调侃陈远海即将成亲的事。 陈远海脸涨得通红,一手拉着缰绳,一手拿着柳条,好半响才说一句,“各位婶婶嫂子们快快坐好,该出发了。” 这话说的,牛车上的人都笑了起来,苏末也跟着露了笑。 陈远海听着,也不再开口了,只是耳后根都通红,一看就是羞极了。 妇人们就是讨个乐子,自然不会抓着一直打趣,说着说着便转了话题。 苏末时不时听一嘴,跟着笑一笑,然后看一眼周边的风景。 玉竹也在牛车上,家里米面不够,她去县城买米面。 见苏末看远处的山头,她也看过去,如今已是二月底,碧绿的山间杏花点点,白的粉的,煞是好看。 玉竹挑眉,忽的想起顾家那小姑娘好像就是二月底的生辰,就连名字,还带着个杏花的“杏”字。 她以为苏末这是出门买东西,准备今年给小姑娘过个好生日,便笑着开了口。 “说起来,这时间过得可真快,你家杏年都要满五岁了。” 苏末诧异的回过头看向玉竹,脑袋有些懵。 玉竹见苏末的眼神带着狐疑,整个人也懵了。 场面一时有些尴尬。 (本章完) 222 去捧场 苏末是真把顾杏年的生辰给忘了。 谁让顾杏年的生辰却是独一个在二月底的,再者她的生辰一个月后便是顾敬亭、宁南清和顾大郎的祭日,原主因此厌恨的顾杏年要死,从未给她过过生辰,这也使得苏末没多少印象。 而反倒是顾平安和顾锦年的生辰挨着近,且那时候苏末刚到这个世界也不久,本就想着同孩子们跟亲近些,便记在了心上。 不过说实话,顾杏年生辰这件事,就算她不记得,也早就有些苗头了。 就像是这两日顾平安和顾锦年偷偷在捣鼓东西,都不让她看,又或者昨日苏末说要出门,小姑娘捂着嘴巴偷笑,还乖乖的表示她不跟来捣乱。 就连顾钦寒,也不知是不是从顾平安那里得了风声,跟自己提出借钱,然后让她帮忙买些甜腻点的糕点。 苏末揉了揉眉心,只觉得自己忙于外面的事情,反倒是对自家人糊涂了起来,一家子这么明显的表现,她都没有多想。 玉竹也是没有想到苏末并不记得顾杏年的生辰,她尴尬的别过头,故作被一旁的风景迷了眼。 牛车很快到了县城。 街道上人来人往的,苏末都不用去回忆周善馐说过的地址,只在街上站了会,便听到不少人在说起县里新开的吃食铺子如何如何。 更是有三五结伴而行的朝着周善馐新开的铺子那边去,说是新铺开业头三天,提前排队取号,前十桌免单,十一桌到四十桌半价呢。 这噱头确实够吸引人,苏末干脆随波逐流,跟在那些结伴而行的人后面走着。 有他们开路,倒是不显得那么拥挤了,苏末很快便到了周善馐的铺子门口。 铺面比李氏那家铺子还要大一些,装修也相对豪华,伙计们穿着相同样式的衣裳,脸上挂着得体的笑,招待起客人来那叫一个得心顺手,明显是用心培训过的。 不过也是,周善馐选的地方同李氏那边不同,他这边是东街,住的大都是有钱有势之人,铺面小了,装修简陋,服务差劲,在这边可上不得台面。 苏末的目光从里面收回,随后微微抬眸,看向上方,牌匾跟李氏开的那家是一样的,“陈氏麻辣烫”,通俗易懂。 唯一不同的是右下角处有行小字:沿海县一号分店。 周小六也在门口站着,他身上的衣裳同其他伙计不太一样,袖口和胸口处绣了祥云,一看就要显得更精致些。 他作为周善馐的侄子,眼见又要成家了,周善馐自然不会再让他做店里的伙计,而是给他安排一个管事的职位,管着店里所有的伙计。 只是这会铺子忙,招待客人用不着他,他便来了前头,给排队的人递送小竹简。 竹简上刻了序号,等里面空出位置来,就会有伙计过来跟他打一声招呼,然后他便对着册子叫号,客人凭竹简进去用餐,且凭竹简还可以免费得米酒或花茶一壶。 排队的人挺多,苏末慢慢走到边上,看着周小六忙活,而周小六却是一点儿也没有发现。 还是周善馐想着出来看看情况,一眼就发现了苏末。 “顾夫人来了?” 周善馐赶忙迎过去,然后拍了下侄子,“你怎么也不知道请顾夫人进去?” 周小六把竹简递给排队的客人,然后茫然的抬头,看见苏末后,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苏末则是笑着道:“周掌柜可别怪小六,是我见他忙,便悄悄地走到这边上来了,寻思等他闲下来在出声呢。” “顾夫人您这也是…太见外了。” 周善馐听苏末都这么说了,自然也不会在去怪侄子不懂事,他抬手,做个请的手势,邀请苏末进去。 “咱们也算是忘年交了,再说我能继续开铺子,还得多亏您说的亲事,下次您来,直接跟店里伙计说一声,我都跟他们打过招呼的。” 苏末笑笑没有说话。 跟着周善馐进去,路过的伙计见周善馐带人进来,不免有些好奇,但也就是微微顿足喊一声掌柜的时候瞄一眼,随后便全心投入工作之中。 伙计懂事,周善馐挺高兴,边走边跟苏末描绘铺子的详细情况,然后领着她上了楼。 “这二楼我特地弄了几个包厢,虽说如今对女子约束不高,但有的贵家女眷还是比较保守,出门都是带着帷幔。 我这铺子开在东街,自然免不得会接待她们,若是没个包厢可不行。” 别看沿海县就是个县城,这里面的水深着呢,首先就地理位置,沿海县隶属峣州府,而峣州紧挨着燕州,燕州的省城便是京城。 再者沿海县拥有附近最大的码头,来往船只有京城的也有湖州的,有时甚至还会有海外之人的船只停留,直接在此处的码头同湖州或者京城来的商人交易。 一般的普通商人,也就是没靠山的,那都不敢来东街开铺子,生怕不小心得罪了人,最后落个人财两空的下场。 周善馐一开始也不敢开东街,甚至他连铺子都租不到,还是昌湖商行的林管事表示西街已经有一家,在开难免出现生意一边到的情况,倒不如直接去东街开一家,至于其他的事,林管事直接出面给帮忙办了。 周善馐最开始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整个人战战兢兢的,毕竟天上不会掉馅饼,只会掉陷阱。 但好在李氏和陈鹤云直言他不用担心,他们和林管事之间有交易,至于什么交易,李氏他们自然没有细说。 周善馐推开最里面的包厢的门,这是他特地留给苏末的,“这个包厢位置最好,推开窗便可将整个东街一览无余。” 他笑着领人进去,并帮忙把椅子拉开,然后把窗户打开。 周善馐的铺子不同于李氏那边,并非客人自己去摆放食材的地方挑选然后结账,而是有菜单,客人看着菜单选,伙计则是拿着菜单在旁边记数。 周善馐没叫伙计上来,自个把菜单递过去,笑眯眯的让苏末看着点,“我听小六的岳家姐姐说了,她们铺子能开,全靠你出的主意,就连那方子都是你出的。” “这事其实我也是有私心的。” 苏末笑着接过菜单,一边看一边自嘲。 “那时候我正想着送孩子去读书,可又不放心带去县里,想着请夫子上门,又怕村里人说闲话。 这思来想去吧,倒不如在村子里办个村塾,一来给自家积福,二来也免能看着孩子。 但办村塾太出风头,我就是个寡妇,出风头可不行,所以就给嫂子他们出了个开铺子的主意……” (本章完) 223 龙颜大怒 剩下的话不用说,周善馐也明白了,只是他没想到苏末会把这事告诉他。 周善馐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 苏末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村里大多人都是淳朴的,没那么多心眼,她们只看眼前,你做的事对他们有好处,又没有发现损失,那你就是大好人。 至于私心,她们是真不会想那么多。 可周善馐不同,他开铺子那么多年,肚子里不知多少弯弯肠子,哪怕这会真把自己当忘年交,心里多少还是会有些怀疑。 在他们商人眼里,这世上不可能会有只付出不计回报的人,目前看着一直付出,只不过是因为还没到他们收入回报的时候。 所以她真不愿跟周善馐多说这些事,毕竟她也确实不是那种不图回报的人。 苏末故作没有发现周善馐的尴尬,笑眯眯的拿起一旁的炭笔,挑选好要吃的东西后递过去。 “好了,为了能宰你一顿,我可是特地空着肚子来的。” 周善馐被她这么一逗趣,尴尬全无,脸上又露了笑,“那我可得让厨房的人好好弄,不能让你失望才行。” 别看这麻辣烫的汤底都一样,但不同人煮,还有对时间的把握不一致,这每份煮出来的味道都会有所不同。 周善馐鼓足了劲,拿着菜单下了楼,特地让从李氏那边的铺子请来的师傅负责苏末的麻辣烫。 等煮好了,又亲自端上去,惹得不少伙计行注目礼,毕竟自家掌柜当起了伙计的行当,罕见呐。 “东西好了,这边有各种的调料,你自个看看有什么需要的自个弄,我就不帮忙了,免得弄了也不合你胃口。” 周善馐推开门进去,把托盘放在桌上,然后将上面的碗筷一一放到桌面去。 随后就发现苏末已经用小碟装好调料放在一旁。 苏末注意到他的视线,笑着解释道:“我坐着有些无趣,便在包厢里四处走了走,发现那边有一排的调料,还有小碟子,便自个动手了。” 周善馐也笑了,他就喜欢苏末不见外的模样。 …… 县衙那边,黑甲卫已经在开始整顿行礼,下午便启辰,赶回燕京同圣上请罪。 是的,景雍帝已经知道顾钦寒失踪,生死不明的消息,龙颜大怒。 先是下旨诛杀胡彦霖三族,将其名下所有产业查封,又将所有蠢蠢欲动的皇子骂的狗血淋头,一个个的罚了禁闭。 朝堂之上所有官员都被吓得成了鹌鹑,缩着脖子不敢吱声,生怕怒火烧到自己头上。 御史也不敢上谏。 要是十年前,他们还能硬气的说出文死谏,武死战这种话,然后来个死谏逼景雍帝妥协,可自从晋州大旱官员贪污一案后,他们就不敢了。 因为景雍帝可不会再妥协,你要敢死谏,没死成他就赐毒酒,你真喝了死了,他才听。 他们御史是要敢于上谏,但不代表他们不惜命好叭。 皇子们咬牙切齿,心里恨不得顾钦寒死在外面,但面上还要一副担心顾钦寒的模样,并把那些暗线都收回来。 尤其是四皇子,气的回府后就吐了血。 胡彦霖名下产业大多是他的,这被封查不说,最怕的就是被黑甲卫查到蛛丝马迹,那样他可就真的是功亏一篑了。 然后还有胡彦霖弄的铁矿,他不好多插手太多,怕被景雍帝发现,所以铁矿的具体位置只有胡彦霖知道。 他特地安插了暗卫在胡彦霖身边,就是怕出事,他只能用那份半真半假的铁矿图给别人使绊子,但没办法提前做有用的准备。 好在暗卫有传信给他,表示真的铁矿分布图已经得手,但他在燕京等了快两个月了,暗卫还没有回来,别提这心里有多慌了,生怕被黑甲卫知道,然后查到铁矿与边挞那边有交易。 胡彦霖在厉害,也没办法让边疆的城门打开,这里面可少不了他运作。 而通敌卖国的罪名,哪怕他是皇子,被父皇知道了,也免不得一死。 景雍帝有多心狠,四皇子以前不知道,可自从元雍十九年后,他就清楚了。 也是那年,他知道这个皇位景雍帝是留给那个送去南疆的病秧子的。 就因为那个病秧子是中宫所出,哪怕身子孱弱的跟小猫一样,父皇也愿意为他布局。 甚至在他还没出生前,父皇便把老九送去黑甲卫,培养成他以后的拥护者。 还故意做戏,让他们几兄弟相互残杀,斗得水火不容。 四皇子意外知道真相整个人都崩溃了,他辛苦谋划多年,居然只是父皇的工具? 四皇子不甘心,既然景雍帝不仁,就别怪他不义。 也是从那日起,四皇子不在处心积虑讨景雍帝欢喜,而是处处拉拢人脉,积攒钱财,更是铤而走险,和边挞合作,等找到合适的时机,好逼迫景雍帝退位给他。 而这一切也都顺顺利利的,直到出现了顾钦寒这个人。 他爹顾磊,是元雍十八年的状元郎,还是前朝湖州水师提督的义子。 虽有前朝二字,可那人眼光毒辣,在景雍帝起义初始便出手相助,景雍帝缺钱他就给钱,缺人他便给人,待大雍朝成立后,因从龙之功被封定南王。 后来要不是其子犯错,定南王假意大义灭亲,实则互送其子一家逃离京城,又请罪,回了湖州养老,而后更是牵扯进舞弊案中,证据确凿之下,景雍帝再不愿,也得顾忌朝中大臣,下旨满门抄斩。 而此事景雍帝本就心怀愧疚,又正好在他耗费十多年彻底将朝政掌握时,定南王的义子冒了出来,还手握定南王是被冤枉的证据。 景雍帝自然是下旨重查,命刑部及大理寺务必给定南王洗清冤屈。 从而导致元雍十九年,整个朝堂大清洗,午门斩首不断,血液染红地面,整整三天才洗干净。 而也是同年,顾磊被刺杀,景雍帝大怒,又诛杀一批官员,并将顾磊入顾家族谱,同时命人去将顾磊藏在湖州乡下的儿子顾钦寒带入宫中,亲自教导。 可以说,景雍帝把对顾家所有的愧疚都带入到了顾钦寒的身上,除了皇后和皇后所出的公主及十七皇子,景雍帝最看重的便是顾钦寒了。 四皇子最开始还想拉拢,发现拉拢无效后,心里慢慢就对顾钦寒升起一股忌惮。 尤其是顾钦寒就像一只闻到肉味的狼,死盯着他不放,还狠狠的从他身上撕下肉来以后,四皇子就清楚了。 只要他想登上那个位置,顾钦寒就必须死。 啊~到这里,你们应该不难猜到顾敬亭的身世了吧~ 还有顾钦寒和苏末之间真正的关系。 说真的,我都觉得顾钦寒好可怜。 不行,眼睛实在吃不消了,欠一章,明天补,我明天看能不能加把劲,争取万字。 (本章完) 224 找到了(补更) 而四皇子的心思,黑甲卫人人皆知,但知道也没办法。 朝中大臣他们黑甲卫不用给面子,但对皇子还是要顾忌一二。 没有确凿的证据,不能百分百的保证能扳倒他,他们便不能做太狠,谁知道景雍帝会不会念着父子之情,到时候难做的又是他们黑甲卫。 木十已经把所有药材都整理收箱,见木四呆坐在门槛上,他眼珠子转了转,也坐了过去。 “你没有东西要收拾吗?” 木四没搭理他,心里在想着今日听到的消息。 自从那日想清楚后,他主动认错,跟着木一四处奔波,使得木一和木二对他渐渐放松警惕,这几日,已经开始允许他单独行动了,但是仅限在城中。 木四自是不满足的,可还没等他再进一步,就得知了要回京的消息。 木四心里不免着急,他还没去落山村一趟,还没有找到老大,还没有确定老大是否安全。 可这是圣上的命令,不可违抗。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他去县衙的书房,找肖靳拿要递给圣上的奏折时,意外听到衙役在说今日县城有家新铺子开业。 衙役们说,那掌柜的跟顾苏氏有些关系,他们得去捧个场,说不定能看到顾苏氏,在其面前落个好。 木四心动了,面上却依旧冷静,从肖靳那里拿走奏折后去送给木一。 之后便找个衙役,让他去各个村子来往县城牛车停放处守着,让他盯着顾苏氏是否有来。 他本就有协助肖靳去过落山村,那衙役还以为他有公务要办,连忙答应,并保证绝不外传。 只是都过去快一个时辰了,衙役怎么还没回来传递消息。 木十见木四没反应,抬手在他面前挥了挥,“问你话呢,给点回复啊。” “喵~” 木四没有回复,反倒是院墙上突然跳下一只狸猫来。 木四猛的就站起身,留下一句“我去外面买些干粮”便匆匆离去。 木十被木四的反应弄得二丈摸不着头脑,不过他也没多想,而是不知从身上何处的口袋掏出一个油纸包,打开后里面是香酥可口的鱼干。 他蹲下身子,拿出一根,自己先咬上一口,然后递过去,“喵喵喵,快过来一起吃小鱼干。” 临近离开,木一和木二忙着收尾,倒也没过多注意木四,这也使得木四顺利从县衙后门出去。 “大人,顾夫人刚刚从新开的陈氏麻辣烫铺子出来,然后往西街去了,我已经让人盯着,您看?” 衙役见到木四,殷勤地凑上去,微微弯着腰,将苏末的行踪汇报给他。 “带我过去。” 木四没有磨蹭,让衙役带路,二人很快同盯着苏末的另一个衙役汇合。 衙役们本就有巡街这项工作,因此有衙役在街道上走动或者停留并不会显得奇怪。 盯梢的衙役指了下不远处挂着“鲁家布坊”的幌子的铺面,面带讨好,“大人,顾夫人就在里面,已经进去估摸两刻钟了。” 木四板着脸,微微颔首,“我记得你们衙役都有身份令牌,拿来给我用用。” 两个衙役相视一眼,面面相觑,“大人,这不妥吧?” “有何不妥,难道还要我先去跟肖靳说一声才行吗?” 木四面色不改。 两个衙役却是慌了,开玩笑,眼前的大人都直呼县令大人名讳了,他们要是不识好歹,耽误了大人的公务,怕是闲自己过得太舒坦了。 “大人见谅,小的这就给您。” 其中一个衙役连忙把身上的令牌掏出来,就是个普通的木质令牌,只不过刻着衙门二字,沿海县大大小小的商贩都是认得的。 木四满意的接过来,放进怀里,顺势从怀中拿出一块碎银子,丢给衙役。 “你们可以走了,对了,把嘴都给闭严实点。” 衙役眼疾手快的接住银子,微微掂量一下,然后猛的点头,“大人放心,咱今个儿就是来巡街来了。” 说罢,两人火速离开。 木四没有贸然进去鲁氏布坊,他只是猜测老大在顾家,但这顾苏氏到底是敌是友还不确定,且顾苏氏认得他,若贸然对上,只会打草惊蛇。 他就耐心的守在隐蔽处,等发现苏末出来后,双眸微眯,先是确定苏末离开的方向,然后进去布坊。 布坊这会的人不多,鲁氏见有新客进来,连忙笑着过去招待,“这位客人瞧着眼生,怕是头回来咱家铺子,咱这铺子不止卖布还能定做衣裳,您看您有何需求?” 木四冷着脸,掏出从两个衙役手里拿来的令牌,“衙门办事。” 鲁氏微怔,抬眸看了眼令牌,整个人腿都有些软。 她这开铺子多年,也没做啥亏心事啊? 木四不想耽搁时间,以免待会跟不上顾苏氏,没法从她嘴里得到消息。 所以这会也没磨蹭,直接开口问道:“刚刚离开的妇人经常来你家铺子?” 鲁氏被问的有些懵,反应过来后连忙回道:“算不上熟客,她这是第二次来…” 她说着,心里直打鼓,暗道莫不是那妇人犯了什么事? 她这般想着,生怕被苏末牵连,也不等木四再问,急忙将苏末来铺子里购置什么说的一清二楚。 “头一回来的时候买了两款布,晴蓝色和玄色,这都是适合男子的,许是给她家夫君买的。 这次来则是给全家定做衣裳,一身小姑娘的春装是加急的,让咱们铺子明日上午给送过去,剩下则是夏装,这个不着急,定的时间是一个月。 我这都有登记的,可要拿给大人您瞧瞧?” 顾家什么情况,木四自然是清楚的,这顾苏氏就是个寡妇,怎么可能会是给什么夫君买布。 他心里已经略有猜测,这会见鲁氏上道,木四点头,“速去拿来。” 鲁氏松了口气,连忙走到柜台那边,翻出一本册子来,里面的儿媳妇听见动静,掀开帘子探个头出来,有些疑惑。 才刚开口呢,鲁氏急忙摆手,“客人加急要的衣裳做好了吗?还不赶紧进去赶工!” 鲁氏儿媳妇微怔,见婆母神色严肃,不敢不听,放下帘子把头缩了回去。 鲁氏悬起的心落了地,把册子打开,翻到最新登记的那页,然后拿到木四面前。 “大人请看。” 木四接过手看了一眼,心里便有数了。 果然,老大就在顾家。 木四只感觉整个人都活过来了。 他把册子递回去,随即从怀里掏出块碎银子放在柜台上,“务必把顾夫人定的衣裳给做精致些。” 说罢,他也不理会鲁氏是何反应,大步离开,飞快朝着苏末离去的方向追去。 啊,想嗦粉,家乡的鱼粉超好吃,再整点酸辣正好的酸萝卜,想想就口水直流,可惜吃不到。 (本章完) 225 动手 临近午时,太阳有些烈,街道上的行人不多。 木四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很快便在一处糕点铺子发现苏末的身影。 他连忙停下来,看着苏末从伙计手中接过油纸包,然后从铺子出来,朝着牛车停放处的方向走去。 看来他的尽快动手,不然等苏末坐上牛车,再动手难免引人注意。 而午时过后,他就得跟着木一他们启程回京,若是跟去落山村,一来一回的完全来不及。 木四双眸微眯,忽的想起去年在湖州府,他们跟踪苏末,却被苏末察觉,随后在他们眼皮子底下逃掉的事。 这顾苏氏,不是一般人。 木四心里顿时有了主意,他跟上去,并故意落出破绽,使得苏末有所察觉。 苏末提着糕点,心里正在盘算着,小姑娘头发长了不少,如今已经能绑小辫子了,她臭美的很,待会挑头发可得挑好看些的。 顾钦寒如今束发用的还是她给的小木棍,看着总感觉怪怪的,嗯…给他也买根簪子好了。 正想着呢,脚步一顿,不对劲,好像…有人在跟踪她。 苏末迅速反应过来,继续抬腿往前走,只不过时不时停留在街边的小摊前。 很快,苏末便确定,自己是真的被跟踪了。 只是她有些想不明白,是谁会跟踪自己? 新任县令的人吗? 毕竟自己在周善馐的铺子里,有瞧见衙役去铺子用餐。 又或者只是见财起意的混混? 西街本就鱼龙混杂,商贩多,自然也有偷鸡摸狗之辈。 苏末默默地走进巷子里,把糕点换成左手提着,右手则是默默收进袖口中,将手腕处的镯子化作匕首,反握着,做足了反击的准备。 木四自然也察觉到她的小动作了,只是并没有想到苏末手里拿着匕首,而是以为会是石灰之类的东西。 他挑眉,从怀里掏出黑布蒙住下半张脸,继续不紧不慢的跟着,直到苏末走到一个死胡同口。 苏末咽了口唾沫,她已经察觉到不对劲,跟踪她的人绝对不是什么混混。 这是感觉很难具体形容,只能说跟踪她的人给她一种熟悉感,跟有时顾钦寒走在她身后时带来的那种感觉一样。 一头披着羊皮的狼,不紧不慢地跟着猎物,看着猎物慢慢踏入他备好的陷阱,等时机成熟,便卸去伪装,将猎物拆骨入腹。 她握紧匕首,迫使自己冷静下来,然后将糕点到墙边,再慢慢的,打算转过身,开口看看能不能让跟踪自己的人走出来。 只是木四先她一步,在她尚未转身的时候,便运功而起。 苏末感觉到危险逼近,立刻转身,左手挡住木四的攻击,右手握着匕首狠厉地朝着他的腹部划去。 匕首在烈日下闪耀着寒光,木四脸色微变,但也飞快反应过来,迅速侧身躲避,使得苏末的攻击落空。 既然苏末有匕首,那他自然不会再放水。 木四可不是失去记忆的顾钦寒,对自身武功都带着陌生,他双眸微眯,身上的气场顿变,整个人充满了杀伐之气。 两个人很快重新纠缠在一起。 苏末打架没有招数,她出手狠辣,每次挥舞匕首都是死手,但就算如此,她还是比不过自幼习武,内力浑厚的木四,就像当初同顾钦寒比试,一样打不过顾钦寒一样。 苏末咬牙,并不愿意服输,她知道自身的优势是什么,只要握着匕首近身攻击,定能伤他一二。 可木四又岂会让她如偿所愿,他眼疾手快,直接使劲打在苏末手腕处。 苏末吃痛,下意识松手,匕首顿时松落,往地上掉去。 苏末顿感不妙,当即松开与木四僵持的左手,想要将匕首给接住。 奈何木四早有准备,死死握住苏末的左手手腕,使劲将其转过身,背对自己,同时迅速接住匕首。 等苏末反应过来,匕首已经抵在她的脖颈处。 “刀剑无眼,别乱动。” 木四特地压着嗓子,避免让苏末察觉出什么来。 苏末咽了口唾沫,冰凉的触感使得她瞬间僵硬,心仿佛已经提到嗓子眼来。 烈日当头,她的额间却是冒出了冷汗,好半响,她才迫使自己冷静下来,“你是谁,到底想干什么!” “受人之托,奉命行事罢了。” 木四通过鲁氏布坊得到的消息,心里已经有所确定,苏末是友非敌。 但他还是不放心,他想诈一下苏末,看看苏末在面临死亡时,会不会背叛老大。 “黑甲卫统领顾钦寒认得吗?” 低沉的声音传入耳中,苏末心尖一跳,这人居然是来找顾钦寒的。 冷汗顺着眉心滑至鼻尖,苏末心乱如麻,大脑飞快运转,她甚至找上了258,问问258能不能有什么办法。 258也慌,他是能看到外面发生的一切,但只能通过苏末的眼睛,意思就是苏末看到什么,他就能看到什么。 因此他也不知道这人是什么身份,只是突然找上苏末,打听顾钦寒,多少有些奇怪。 只是生死面前,也顾不得去想奇不奇怪了。 “宿主大大,此人来者不善,想要从他口里套话怕是有些困难。 咱们干脆点,保命要紧。 商城有毒药,你看要不要购买,我再帮你给弄根针,抹上毒药投放到你右手上,若是他真动手,你就用针扎死他!” 这主意可真狠,但苏末喜欢。 她当即应下来,面上却依旧如故,“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就是个寻常妇人。” “呵。” 木四冷笑一声,匕首划破脖颈的肌肤,点点猩红渗出。 苏末察觉到了痛意,脸上的神色一变,可偏偏258那边的银针还没有投放过来。 木四这时候又开口了,“我再问你一遍,黑甲卫统领顾钦寒是否在你家中,你若不说,那便见阎王去吧!” 苏末只感觉紧贴着脖子的匕首又近了一步,好在这时258已经把毒针给投放到她手中。 苏末心里松了口气,面上却是闭上眼,一副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的模样。 “我说了,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我就是个寻常妇人,连京城都没去过,又怎会认得黑甲卫的统领。” 就算是这个人即将死亡,她都不会透露半点消息出去。 苏末想着,手已经做好准备,只待给身后那人一针,送他去见阎王爷。 只是还来不及动手,那贴在脖颈处的匕首便松开,被束缚的左手也被松开。 不过眨眼的功夫,刚刚还欲夺她命的人,已经单膝跪在她面前,垂着头,双手递上一块令牌。 “属下乃黑甲卫木四,寻主心切,还望顾夫人恕罪!” (本章完) 226 他好着呢 苏末懵了。 258也懵了。 一人一统通过同一双眼睛,看向木四捧在手心的令牌。 258有些狐疑,“宿主大大,小心有诈。” 苏末却是接过令牌,左右打量一番,然后对258道,“不,他说的是真的。” 这块令牌的材质虽比不上顾钦寒那块令牌,但基本细节都一致,唯一不同的便是刻有“木四”二字的那面,只有祥云没有龙纹。 而且,这个声音也挺耳熟的… 苏末垂眸看向木四,木四就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一样,抬起头取下面巾,露出那张让苏末熟悉的脸来。 苏末挑眉,想着木四的举动,心里已经有所猜测。 看来他还不知道详细情况,只是知道顾钦寒在自己那里,并且还误会了什么。 不然就不会是他单枪匹马的找上来,而是所有黑甲卫去落山村接人了。 想到这,苏末心里顿时有了主意,她正色道,“你从何处得到的消息?” 木四低下头,一五一十的把自己的猜测算盘拖出。 听完一切的苏末,“……” 合着他没有证据,只是全靠直觉,然后自己还主动暴露了。 苏末只感觉太阳穴突突的跳的厉害。 这谁办事是这样办的啊,一点套路都没有。 木四见苏末不吱声,心里又些发虚,毕竟苏末脖子上的伤可不是假的。 喉咙滚动,木四想了想,又道:“属下心知主子有要事在身,顾夫人放心,此事属下只会上报圣上,断不会对其他人暴露一二。 只是属下今日午时过后便要回京,还请问顾夫人,主子是否平安无恙,且可有需要属下相助之处?” 倒是忠心耿耿,苏末没好气的把令牌丢还给他。 “他好着呢。” 木四反应迅速的接住,眉梢染上喜意。 “那不知主子何时回京?” 苏末看着,有些烦躁的揉了揉眉心。 不过仔细一想,这叫木四的也并不是没有可取之处,至少他脑补能力挺强的,连借口都给她找好了。 她倒是可以借此运作一二,至于等到顾钦寒恢复记忆怎么圆回去,她赶在之前把要用到的他的事都做完再做打算。 这种事,提前规划也无用,谁知道会不会计划赶不上变化,再者她救了顾钦寒又不是假的。 顾钦寒也不是傻子,当初他的伤势有多重,她就不信他不清楚。 苏末心里打定好主意后,当即让258把当初在那个暗卫身上搜刮出来东西和顾钦寒的令牌投放到怀里去。 “该回去的时候自然就回去了。” 她满脸严肃,从怀里把东西拿出来,然后递给木四,“这是他交给我的东西,我一直放在身上,你拿去,把事办好,别让他失望。” 木四微怔,伸手接过,顾钦寒的令牌他自然是熟悉的,只是另外的东西…… 木四看了眼那个写着“暗”字的令牌,心神微动,随后缓缓打开羊皮卷一角。 木四脸色瞬变,顾不得再看信,快速将所有东西收入怀中,随即低下头对苏末拱手保证,“顾夫人放心,属下定不负主子所托。” 这个暗卫的令牌看着普通,可若是将其用纸拓印,便可在那图案中发现四皇子府的徽记。 而这羊皮卷更是不一般,上面是铁矿的分布图,真正的分布图。 至于信,木四不用想也猜到一二,定是那个暗卫写给四皇子的信,只是尚未传出去,便被老大给截胡了。 兹事重大,他定要谨慎行事,免得拖老大后腿。 木四心里暗暗想着。 苏末抬眸看了眼天,心里估算下时辰,离牛车回落山村还有两刻钟,她又同陈远海打过招呼,想来陈远海也会等等她。 不过还是不要让人等太久的好。 汗水滑过脖颈处的伤口,点点刺痛使得苏末回过神,她皱着眉,心里有些不快。 根据原主的记忆,她确实知道这个世界有习武之人。 可她没碰到过,心里多少有些不以为然,只觉得自己在丧尸手里都能活那么久,若是对上,定不会让他们讨到好处。 可事实却啪啪打脸,先是顾钦寒,再是木四,果然,自己还是太弱了。 苏末摆摆手,开始赶人,“行了,没有什么事就走吧,我还得赶去坐牛车呢。” 木四却是看向她脖子处的伤,血液已经凝固,但看着还是有些骇人。 “顾夫人,您要不还是先去医馆,给伤口上个药吧?” “不用,家中有药,我回去上药也是一样的。” 苏末可不想被别人用打量的眼神看着。 她绕过木四,将自己放在墙边的杏花糕捡起来,随后朝着出口走去。 才走两步,苏末又停了下来,意味深长的看着站起身的木四。 木四被她这么看着有些头皮发麻,“顾夫人,怎么了?” 苏末挑眉,“你刚刚是不是问我有什么需要帮助的?” 木四连忙点头,“顾夫人只管开口,属下一定做好。” 苏末笑了,“也没什么,就是你家统领身上没有银子。” 木四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 他没有听错吧? 老大可富有了。 先不说他自己的俸禄和圣上给他的赏赐,就当初定南王府抄家后的所有东西,还在国库的直接退还顾统领,送至顾府。 找不到的或者有所缺陷的便折算成银子补给了顾统领。 而顾统领时常出远门办差,现银放在家中不方便,便全存到了银庄里头,以他的令牌做信物,全国通用,随用随取,怎么可能会没有银子花? 等等… 木四回过神,自家老大连是生是死都瞒着他们,不去钱庄取钱怕是避免暴露消息吧。 木四自认为自己猜测到了真相,连忙把自个的荷包取出来,里面放了张百两的银票还有些碎银子。 “顾夫人,这里有些现银您先拿去给顾统领用。” 随后他又在怀里摸索一番,找出自个备用的印章来,双手递过去。 “若是不够用了,还可凭此印章去钱庄取钱,每月封顶一千两。” 他们做黑甲卫的都挺有钱的,一来都是孤家寡人,没啥花钱的地方。 二来圣上对他们比较仁慈,抄家抄出来的东西允许他们拿走一部分,去除匪的话,那战利品也不用上交,办好差事还有赏赐。 他们黑甲卫最擅长的可就是抄家了,连地都要挖三尺,还特地训了猎犬,专门用来找藏起来的金银珠宝。 好叭,今天日万破灭,外面打雷闪电下暴雨的,待会再码一章就睡觉了。 (本章完) 227 你的手下 苏末赶在牛车回程的最后一刻抵达停放车辆的地方。 陈远海已经把牛车掉头,只待苏末到了后便能直接出发。 “事情有些多,耽误了会,让你久等了。” 中午居然没有要回去的,苏末利索的坐上牛车,同陈远海歉意的笑了笑。 至于脖子的伤,她只是做了些遮挡,然后微微垂着头,并没有用药,毕竟这伤痕还有些用处。 陈远海也没去仔细看她,只是挠挠头,表示并没有等多久,然后便挥起柳条,赶着牛朝落山村而去。 陈远海依旧同以往一样,把苏末送到了顾家,只是临走的时候苏末喊住了他。 “后日便是杏年五岁生辰了,你帮我给桃青嫂子递个信,我想请卿舟过来给杏年庆生。” 苏末没打算大办,自然不会请大人,而顾杏年真正要好的玩伴就陈卿舟一个,思来想去,苏末还是想让小姑娘开心些。 至于陈卿舟惦记自家小姑娘这事,如今小姑娘还小,离那天还早呢,不着急,谁知道以后会变成什么样。 不是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竹马不敌天降。 万一以后小姑娘只把他当做兄长呢?世事无常嘛。 陈远海自然不会拒绝,他拍了拍胸脯,保证一定把话带到。 苏末微微点头,目送他离开。 顾锦年他们已经回家,听见动静跑了出来,尤其是顾杏年,眼睛亮晶晶的,盯着苏末手里的东西。 “娘。” 三小只异口同声,听着苏末心里莫名的满足。 “都出来干嘛,日头晒,赶紧进去。” 苏末笑着揉了揉小姑娘的头,然后被他们簇拥着进了厅房。 顾钦寒正在端菜上桌,见她回来,嘴角微微勾起,“回来了,饭菜已经好了,快去洗手上桌吃饭吧。” 苏末点头,微微抬了下提着油纸包的手,“你让我买的东西买回来了,放哪里去?” “直接给杏年吧。” 顾钦寒记挂着厨房还没灭的灶火,倒也没发现苏末脖子处的伤。 说完就朝着厨房走去。 至于糕点的事,他已经跟小姑娘通过气。 毕竟糕点不能久放,若是等到后日,怕是会坏掉。 小姑娘也懂事,知道自个舅舅没有钱钱,为了给她买个糕点做生辰礼物都整的负债了。 这么可怜的舅舅,她要是要挑三拣四的,肯定会让舅舅很伤心。 再者她也有些日子没吃过甜甜的糕点了,挺馋的。 小姑娘偷偷瞥了苏末提着的油纸包好几眼,嘴巴疯狂分泌口水,只感觉舅舅做的菜都不香了。 苏末发现小姑娘的小动作,无奈地摇摇头,直接走到她面前,把油纸包递给她。 “小馋猫,吃过饭后才能吃,知道吗?” 顾杏年眼睛弯成了月牙,小脑袋跟小鸡啄米似的,接过油纸包。 “知道。” 她脆生生的回话,随即蹬着小腿跑进里屋,把糕点放在里面的桌子上,然后跑出来,乖乖的爬上椅子,坐等开饭。 苏末去洗漱间洗好手,然后拿过帕子擦干,刚擦干,就瞧见顾钦寒也走了进来。 这次顾钦寒可没错过苏末脖子上的伤,他脸色瞬变,“你脖子怎么了?” “碰到你的手下了。” 苏末漫不经心的把帕子放回原位。 “他倒是对你忠心耿耿,也不知道从哪得到消息,特地跟踪我然后试探我,确定我信得过后才报上名讳。” 她说的可都是实话,只不过稍微润色一二罢了。 顾钦寒整个人都僵住了,“我…我的手下?” 所以苏末会受伤,归根结底,源头在他。 “嗯,我没告诉他你失忆的事,怕他多想,也怕走漏消息,引得你的仇家上门。 对了,这里有些东西是他让我给你的。” 苏末说罢,将木四给的荷包丢过去,那枚印鉴也被她放在荷包里面了。 顾钦寒还有些懵,接住荷包打开一看,好家伙,里面有碎银子,还有银钱。 而且荷包上还绣着金线,他的手下这么有钱的吗? 顾钦寒皱眉,奈何脑袋空空,实在没有半点相关的记忆。 他伸出手指在荷包里面拨弄一下,随后把那枚印章拿了出来,眼神带着疑惑。 苏末一直看着他,见他拿出印鉴,当即道:“他说若是银子不够用,可以凭借这枚印章去钱庄取钱,每月最高可取一千两。” 顾钦寒心里更加震惊,他找苏末借银子买糕点,问大概需要多少钱,苏末说几十文钱就够了。 他便顺着问了问,得知一两银子可以换一千枚铜钱,也就是一千文。 而现在,一枚印章每个月就最高取一两千两银子,折算下来… 啧啧啧,顾钦寒忽的想起自己那身布料柔软的里衣,双眸微眯,如今看来,他猜测是真的… 毕竟她当初的说辞表面上看似无懈可击,逻辑上也行得通,但实则完全经不起推敲。 就拿当初他睁眼后的事来说,苏末说他被仇家追杀,受了重伤,可被仇家追杀为何会把衣裳脱的只剩外衣? 要他来说,怕是他的外衣太过夺目,一看就能证明他的身份,所以才会被扒掉。 不过也有其他的地方很奇怪,自己为何对苏末有股莫名的亲近感,想依赖她,甚至到如今,更是想把她据为己有。 再者,自己的手下为何会信任于她,莫非他们以前就有见过。 最后,她救了自己定是真的。 当初他回顾家后,便检查过自己身上的伤口,潜意识告诉他,那些都是致命的伤,只是被用了好药… 若是别人用好药救了他,定不会给苏末捡漏的机会。 而且苏末虽不会武功,但真动手起来,没有招数,下手狠辣,每一下都是奔着夺人性命而出,若是武功低些的人同她对上,还真不一定能占便宜。 然后她又是怎么知道自己受伤,且还正好救了自己的。 还有,要说自己身上的伤是她弄的,那绝对不可能,她没有这个能耐。 顾钦寒收回思绪,眸光瞥过苏末脖子出已经干涸的血迹,心里莫名升起一抹心疼。 他眸光微暗,一双黑眸愈发的深不可测。 在这瞬间,顾钦寒的脑中闪过一万种可能性,最后锁定在一个荒谬却又能合理解释这一切疑惑的可能性上。 他把印鉴递过去,“我用不了那么多银子,这东西你收着吧,既然是我手下给的,你需要钱就直接去取好了。” 既然他们没有找上门,没有来接自己离开,那证明他的手下认为这里是安全的。 既然如此,他便留在在里好了,至于日子该怎么过… 顾钦寒再次看向苏末,黝黑的眼眸只容得下她一人。 他不是那种会委曲求全的人,这过日子自然是随心而为。 其他的,那就等他恢复记忆再说吧。 一起动脑猜猜顾钦寒脑中那个荒谬的可能吧~ 先说好,这个是个开放性的答案,大家觉得什么答案很荒谬却又合理就是什么答案,不会有官方解答的哈。 大家有没有发现,顾钦寒在某方面跟木四是一样的,脑补能力朝强。(毕竟这才是真主子和下属) (本章完) 228 小滑头 苏末没有客套,接过印鉴,随后又道,“嗯,我明日跟平安他们一块习武,你觉得怎样?” 她现在已经真切的知道,自己太弱了,若是以后碰上什么危险,都不一定能保住小命。 顾钦寒似乎也是想到了这点,他没有拒绝,“嗯,你动手没有招数,徒手搏斗还行,若敌人有刀剑,难免敌不过。 不过平安他们没有基础,我教他们的并不适合你,若是可以,等他们去村塾,我们在比试一次,届时好针对你现有的基础来教你,怎样?” 苏末不是很懂这些,她没有异议,点头应了下来。 顾钦寒见状又道:“我之前看过平安那把小木剑,让平安按着招数比划一二,发现那种剑并不太适合他。 所以我打算给平安和锦年用木头多雕刻些尺寸合适的武器,让他们一一尝试,好挑选出最趁手的武器,届时再去依照他们的武器来教导。 既然你如今也要跟着学,那我便多弄些,到时候根据你的武器来教你。” 武器? 苏末皱了皱眉,要说实话,最趁手的自然还是她在末世用惯了的开山刀,但这个世界因为铁矿稀少的缘故,铁制品隶属管制品。 她若是贸然把系统当初给的柴刀化为开山刀拿出来,怕是会招惹是非。 不过雕刻木制武器,她也会啊,当初的木工全书可不是白得的。 “地里种的菜这两日也能收了,到时候还要重新翻土,种豆子和玉米下去。 然后还有剩下的那些盐碱地改良动工估计也就这两日的事了,到时候我得去地里那边,家里事都交给你,你这又要雕刻武器怕是忙不过来。 这样,趁这两天我也有空,咱两一块弄,你负责平安他们的,我照着你做出来的去雕刻适合我用的尺寸的。” 苏末没有给顾钦寒拒绝的机会,她轻轻触碰下脖子上的伤口,微微吸气。 “我得去上个药,这件事就这么说定了,等下午平安他们去村塾,咱们便开始动工。” 说罢,她大步走了出去,留顾钦寒看着她的背影,眸色暗了暗。 她似乎,有很多事瞒着自己。 顾钦寒心里说不想知道是假的,但至少在此时,他更觉得,真相并不是那么的重要。 他不记得过往种种,只知道现在的他并不愿意结束这段处处诡异却又令人缱绻的关系,既然如此,何必在意那么多细节。 顾钦寒微微摇头,不再去细想这些,既然她这么说,那他照做就好了。 下午,顾平安和顾锦年结伴去了村塾。 顾杏年打着哈欠,被苏末抱上床,哄睡了过去。 顾钦寒已经在院子里忙活起来,西厢房的棚子下堆放不少木柴,直接可以拿那些木柴来雕刻。 雕刻武器对顾钦寒似乎是一件十分熟悉的事情,他拿着苏末那些工具,明明脑子里没有半点记忆,可一动手,就没停下来过。 等到顾钦寒从那忘我的境界脱离,他抬起胳膊,擦拭掉脸上的汗珠,然后看着地上那把已经雕刻好的短剑。 双眸微眯,顾钦寒侧目,看了眼一样在雕刻木头的苏末,默默把短剑放到她那边,随后重新拿过一根木头再次动工。 两人忙活一个下午,也不过是各自弄了四把武器,短剑、大刀、长枪、木棍。 顾杏年也早早就醒了,那个小马扎坐在一旁,撑着下巴看着,只觉得好无聊。 苏末揉了揉发酸的腰,缓缓站起来,然后把那些东西都收到一边。 顾钦寒倒是没什么感觉,“累了?进去歇会吧,这里我来收拾就行。” “嗯,那我进去了。” 苏末没跟顾钦寒客套,她微微扶着腰,缓缓进了里屋,她得好好躺躺。 顾杏年左瞧瞧右瞧瞧,最后还是跟着苏末进去了里面,只是临走的时候,小姑娘看向顾钦寒,眨眨眼,小声道:“舅舅,我给你留了两块糕点,待会拿给你哦~” 顾钦寒微怔,等反应过来,小姑娘已经进屋去了。 他笑着摇摇头,拿起一旁的扫帚开始打扫地上的木屑,然后倒进一个小箩筐里头。 这木屑可是引火的好东西,不能浪费了。 顾杏年确实留了糕点,不多,小小四块,她特地留给娘亲和舅舅的,只是睡醒那会给忘记了,跑出来后又不想再进去拿。 这会正好苏末进去,小姑娘跑进去爬上沙发,打开油纸包,取出两块递给躺在沙发另一边的苏末。 “娘亲,杏年特地留给你的,快尝尝~” 小姑娘眨着眼,脸上就好像写着“娘亲快吃”四个大字一样。 “小滑头!” 苏末顿时心间一软,抬手在她鼻子上点了点,随后接过糕点,吃了一小口。 顾杏年嘿嘿傻笑两声,“甜吧?” “甜,跟咱们杏年一样甜。” 小姑娘脸上顿时笑开了花。 娘亲哄高兴了,剩下该找舅舅啦。 小姑娘扭过小身子,直接拿起油纸包,哼哧哼哧的从沙发下去,“我去给舅舅也尝尝~” 苏末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又咬了一口杏花糕。 是真的甜呐,都甜到心尖上去了。 傍晚,从村塾回来的顾平安一眼就看见摆放在墙边的四样武器,眼睛一亮。 “弟弟,帮我放一下东西。” 他把小包丢给顾锦年,随后直接上手,率先拿起短剑比划比划,随后又换大刀,总之全都没有放过。 顾锦年对这些东西不是很感兴趣,他直接进了书房,把顾平安的小包挂在椅子上。 顾锦年拉开椅子坐下,把自己的小包放在桌上,打开将里面的书籍拿出来,点上油灯,然后铺纸研磨,打开书籍,开始抄写今日所学。 等外头传来顾钦寒喊吃饭的声音,他才放下笔。 书籍重新合上,顾锦年将带着抄写的纸张整理好,放入桌子的抽屉之中。 抽屉已经快放不下了,顾锦年顿了顿,往下按压两下,随后把抽屉关上,出门去洗漱间洗手,然后再进了厅房。 顾平安吃饭都停不下嘴,就着外面那些武器问个没完没了的。 苏末听着烦了,指尖点了点桌子,面无表情的看向他,“你再问个没完没了的,我明个就把那些东西当柴火烧了去。” 顾平安顿时被掐住命门,不敢再哔哔,垂下头化悲愤为食欲,埋头吃饭。 苏末顿时就感觉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舒坦的使她饭都多吃了一碗。 (本章完) 229 凌乱的美 次日,早上顾平安和顾锦年同往常一样早早起来跟着顾钦寒练功。 苏末也起来,她没跟着练,而是在附近小跑了两圈,然后回来坐着拉伸动作,舒展筋骨。 顾钦寒看着她那略显奇怪的动作,微微挑眉。 吃过早饭后,顾平安和顾锦年前去村塾。 苏末再次和顾钦寒打了一场,苏末对顾钦寒的武力值也算有个数,这次比较,自然比上回更要上心。 只是顾钦寒如今对自身武功已经完全熟练,若非他有意想要看看苏末能坚持多久,一直在放水,这次只会比上次更早结束。 苏末只感觉自己好像被当猴耍一样,明明每次都是竭尽全力的攻击,可都能被顾钦寒轻而易举的化解。 她不甘心,哪怕身子已经有些发软,也不愿结束战斗,直到身上最后的一丝力气用完,她狼狈的倒在地上,连站起来的劲都没了…… 苏末大口喘着气,因对打时凌乱的头发被汗水打湿,紧紧贴在脸上,勾人的狐狸眼里充满了不服输,却又带着浓浓的挫败。 顾钦寒看着,薄唇轻抿,他半蹲下身子,伸手给她。 苏末深吸一口气,颤抖着把手抬起来,放在他手上,任由他把自己拉起来。 “你已经很厉害了,就拿县城那些衙役来说,若他们对上你,并不会讨到什么好处。” 苏末:“……” 这话听起来可一点也不像是在安慰人。 但顾钦寒的好意她还是接受了。 苏末本想任由他搀扶着走进里屋,可腿实在没劲,压根动不了。 顾钦寒见状,干脆把苏末抱起来,大步走进里屋,将她放在沙发上。 苏末整个人跟没有骨头一样瘫在沙发上。 顾钦寒耳尖微红,拿起水壶给她到了杯温水,“能自己喝吗?” 苏末微微点头,只是接住水杯的手却是控制不住的发抖,杯子还没到嘴边,水就抖得只剩一点了。 苏末:“……” 很好,她这是要废了,早知道就不那么拼了。 顾钦寒也没想到,自己本来就是想看看苏末能坚持多久,结果导致的后果这么严重。 他有些自责,夺过苏末手中的水杯,重新到一杯,然后走过去,有些不太好意思的把水杯往她嘴边放。 “我喂你。” 苏末看着嘴边的水杯,又看了眼顾钦寒,心里感觉有些怪怪的。 但她是真的渴了,便没多想,微微垂头,小口小口的在顾钦寒的投喂下喝水。 顾杏年便是在这个时候醒来的。 小姑娘睡眼惺忪的,看着沙发那边紧紧挨着的舅舅和娘亲,小小的脑袋满满的疑惑。 “娘亲,舅舅,你们在干嘛?” 苏末被这么一打岔,不幸被水呛到,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咳嗽起来。 顾钦寒被吓到,连忙给她拍背顺气,见苏末缓过来后松了口气。 “没事了吧?” 苏末摇摇头,语气有些虚弱,“没事了。” 小姑娘似乎意识到自己好像做错事了,半睁着眼,抬手挠挠头,本就凌乱的头发这会是越发的凌乱。 她撅了噘嘴,对苏末撒娇道,“娘亲,抱抱~” 苏末连起身都没力气,哪还有劲去抱她。 好在顾钦寒主动揽下这件事,“你在这好好休息,杏年那边交给我。” 苏末却是有些不放心,“你会给她穿衣裳吗?” “放心吧。” 顾钦寒丢下一句话就大步走了过去,他看着还有些没睡醒的顾杏年,脸上难得露出笑容,“你娘亲累到了,我给你穿衣裳,抱你好不好?” 小姑娘揉了揉眼睛,小脑袋一歪,绕过顾钦寒看向苏末,见自个娘亲毫无形象的瘫在沙发上,已经闭目养神起来,她只好点点头,不情不愿的。 “那好吧~” “乖。” 顾钦寒也揉了揉顾杏年的头发,看着她小脑袋上的小鸡窝,眉眼微弯。 顾钦寒确实不太熟练,好半会儿才给顾杏年把衣裳穿好,随后他伸手,把她抱起,让她坐到床边去,又给她穿上鞋子。 “走,扎头发去。” 顾钦寒抱着顾杏年走到梳妆台前,慢慢的将她放在凳子上,然后拿起木梳,小心翼翼的给顾杏年梳头发。 小姑娘双手撑着下巴,透过铜镜看着动作轻柔缓慢的顾钦寒,眼睛眨了眨。 要是爹爹在的话,也会跟舅舅这样,小心翼翼的给她扎头发吧? 小姑娘胡思乱想着,垂着眼皮的眸中泛起了水雾。 她真的很想爹爹啊。 顾钦寒扎头发的手艺不太行,但好在小姑娘颜值高,乍一眼看上去,有种凌乱美。 顾钦寒心虚的别开眼,没有发现小姑娘异常的情绪。 “好了,快去漱口吧,我去给你端早饭。” 小姑娘回过神,抬眸看向镜子,心里那点愁绪顿时就消散了。 顾杏年瞪大眼睛,充满了不可置信。 “舅舅,你确定这…这是扎好了?” 一边一个小鸡窝就算了,还高低不一,这叫扎好了??? 顾钦寒心虚的干咳两声,“这不是挺好看的嘛。” 总不能让他承认自己手艺不行吧! 顾杏年一脸懵逼,扭过身子看向她娘,“娘,好看吗?” 突然被喊到的苏末睁开眼,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她死死憋住笑,在顾钦寒幽怨的眼神下,不得不违心的点头,“挺好看的,有一种凌乱的美。” 没办法,自己身子都还没缓过劲呢,要是实话实说,小姑娘肯定要闹着让她给重新扎。 就这样吧,哪个小孩的童年没有一两次黑历史的。 小姑娘这会已经开始怀疑自己的审美了,她端坐好,对着镜子左看看右看看,都没有理解到娘亲口中所谓的凌乱的美。 她撑着下巴,好半会儿过去,彻底放弃了挣扎。 算了算了,娘亲总不会忽悠她的。 小姑娘不在去想,自个从凳子上下来,朝着洗漱间去。 等中午的时候,顾平安和顾锦年从村塾回来,一进屋看着顾杏年那凌乱的头发,两个人都愣住了。 顾平安当即就没忍住,哈哈笑了起来。 小姑娘愣住了,不知道大哥哥在笑什么,“哥哥,你怎么了?” 苏末已经缓过来了,只是还有些虚,因为午饭已经弄好了的缘故,她早早扶着墙来到厅房坐在主位上等着开饭。 这会看顾平安捂住肚子笑个不停和顾杏年一脸茫然的模样,她顿感不妙,连忙开口。 “你哥爱犯浑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杏年你不用理他。” 顾杏年似懂非懂的点头。 苏末心里松了口气,随后双眸微眯,看向顾平安。 “平安…” (本章完) 230 生辰礼物 还在狂笑的顾平安突然就被什么扼住了喉咙,笑声戛然而止,然后打了个嗝。 他缓缓抬头,看着娘亲的笑容,只感觉后背有些发凉。 眼珠子转了转,顾平安头也不回的溜了出去,“娘,我去帮舅舅端菜。” 苏末看着他的背影,嘴角抽了抽。 小兔崽子,真是一天不打就上房揭瓦。 吃过午饭,苏末总算把小姑娘招到身边,重新给她扎了个头发。 小鸡窝变成小花苞,小姑娘对着铜镜看了好半天,只觉得自己又变好看了呢。 鲁氏那边也把苏末定做的衣裳给送来了,送衣裳的人是鲁氏的儿子,心里记着他娘的话,把衣裳交给苏末后,便赶紧离开。 苏末没有多想,回去把衣裳扑展开来,针脚紧密,绣花栩栩如生,看的出来是用了心思的,她满意的点头。 等到夜里小姑娘睡着了,才将衣裳拿去用清水洗一遍,然后晾起来。 日落再东升,顾杏年的五岁生辰就这么到了。 苏末从不做厚此薄彼的事,早早就起来忙活。 衣裳经过一夜,已经干了,她收进去,放在床边。 等面弄好,下锅让顾钦寒盯着,自个则是去喊顾杏年起来。 小姑娘迷迷糊糊的,眼睛都是耷拉着,身子也软绵绵的,仍有苏末摆布。 苏末其实挺喜欢给小姑娘打扮的,穿上桃红色的新襦裙,又把她抱到梳妆台前,把她的头发扎成两个小花苞,带上前日特地买的杏花样式的头花。 顾杏年本就生得好看,这么一打扮,就跟那杏花小仙子似的,苏末忍不住捏了捏小姑娘肉嘟嘟的脸蛋。 小姑娘在娘亲的魔爪下清醒过来,她看着铜镜里面的小人,有些懵。 又垂头看了眼身上的新衣裳,反应过来后,满满的惊喜。 “新衣裳,还有好看的头花~” 苏末没忍住,又揉虐了下小姑娘的脸颊,“喜欢吗?” 小姑娘单手撑着下巴,看着铜镜里面的自己,猛的点头。 “喜欢~” “我可真好看呀~” 小姑娘臭美的毛病又来了。 苏末无奈的摇摇头。 然后又听见小姑娘说,“就跟娘亲一样的好看~” 苏末微怔,心里又软又甜,这么会说话,可算没白疼她。 “好了,快去洗漱吧,娘亲给你煮了长寿面,洗漱好就能吃了。” 她把顾杏年从凳子上抱下来,然后打算牵着她往外走。 小姑娘却是拒绝了,她眨眨眼,小手捏着裙子两边,走了两步,然后回头看向苏末,“娘亲,好看吧?” 她还记得上元节,街上那些打扮精致的大姐姐就是这样捏着裙子两边走路的,可好看了。 小姑娘新衣裳的裙摆本就有些长,她这么捏着,倒也不会露出鞋子,且走的那两步腰杆挺直,还真有几分贵家小姐的风范。 苏末脑子里忽的冒出一个想法,小姑娘的教导似乎也该跟上去了。 毕竟顾平安和顾锦年都按照他们的梦想努力前进,而顾杏年总不能一直停留在原地。 他们是一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是顾杏年一直原地踏步,往后他们去了京城,顾平安和顾锦年步步高升,她们需要出席宴会之类的。 届时顾杏年不识礼数,丢了面子,旁人可不会单单笑话顾杏年一人,而是笑话整个顾家。 苏末收回思绪,笑着对还在等她答复的小姑娘点点头,心里却是已经开始琢磨,看来除了让小姑娘跟锦年识字外,其他的也该提上日程了。 至于该教什么,自然是当初原主学过什么便教什么,琴棋书画、礼仪、女红等等…不要求样样精通,至少不能落人话柄。 吃过长寿面,小姑娘没在去院子里玩,也没跟在顾钦寒和苏末屁股后面走,她穿着新衣裳,可不能弄脏了。 苏末猜到小姑娘的心思,不免觉得有些好笑,难得小姑娘耐得住性子,能乖乖在里屋坐着。 苏末要做生辰蛋糕,因为有些东西需要借助系统商城,她便拒绝了顾钦寒的帮忙,并把厨房的门窗都给关上,自个在里面捣鼓。 顾钦寒见状,便在外面把剩下两款武器用木头雕刻出来,做好后又继续削木头,他要做个武器架,用来放这几天做的所有武器。 顾钦寒是这么打算的,等顾平安和顾锦年挑选好最趁手的武器后,先注重教导他们使用那款武器,等他们熟练招数后,在让他们也拿着其他武器练练。 出门在外,打斗时难免出现武器被击飞的情况,这时候趁机拿起最近的武器总比赤手空拳的去跟敌人对打胜算要高些。 再者一些常见的武器一定是要会用才行,有些武器可不方便随身携带… 而最方便随身携带的实属软剑和软鞭这两种,但这种软兵器大都比较难练,且软鞭可以寻到,软剑却难得。 顾钦寒想都没想便放弃了这两种武器。 他看在苏末的份上,对顾平安和顾锦年两个孩子也是真的用心。 中午,苏末把做好的蛋糕放在阴凉处。 顾平安和顾锦年放学便赶回了家中,身后还跟着陈卿舟。 顾杏年早早知道他要来,还对着镜子摆弄好一会的头花,才出去,站在院门口等着。 陈卿舟一眼就看见门口的顾杏年,桃红色的襦裙衬的她肌肤白皙,头发扎成两个小花苞,上面杏花式的头花随着她的步伐轻轻颤动。 她笑着,一双狐狸眼明亮而灵动,仿佛藏着一汪春水,波光潋滟,让人移不开视线。 “大哥,二哥,卿舟哥哥~” 软糯的声音传入耳中,陈卿舟不免失神片刻,等回过神,他涨红了脸,把自己早早备好的礼物递给顾杏年。 “杏年妹妹,生辰快乐。” 陈卿舟紧紧观察着顾杏年的脸色,心脏砰砰砰的乱跳,生怕顾杏年会不喜欢。 他送的礼物并不贵重,也不是吃食,而是自己雕刻的小印章,木材选的红木,下面是顾杏年的名字,印鉴上面则是一朵杏花。 他偷偷去跟着二叔学的,学了好久,因为一直没有把握,便用普通的木材先练手,等渐渐雕刻的有模有样了,才敢动用跟他爹讨要的那一小块红木。 但就算是这样,他还是不放心,把红木都用完了,一共雕刻了四个出来,然后从里面挑选出最好的那个。 但就算这样,这个小印章看上去也并不是很精致。 还有一章正在码字中~ (本章完) 231 许愿(加更) 陈卿舟心里很忐忑,手心止不住的冒汗。 顾杏年并不知道印章是什么东西,看了许久,只觉得上面的花可真好看。 她笑着接过去,“谢谢卿舟哥哥。” 陈卿舟心里顿时松了口气,他笑着摇摇头,眼睛弯成月牙,脸颊的酒窝若隐若现。 “你喜欢就好。” 陈卿舟和顾杏年笑的开心,一旁的顾锦年却是沉着脸,只觉得陈卿舟心眼真多,自家妹妹还这么小,他不仅不收敛,反而越发的大胆了。 陈卿舟敏锐的察觉到一抹不善的视线,他看过去,对上顾锦年冷若冰霜的眼神。 陈卿舟也不怵,反倒是咧开嘴,笑的跟小太阳似的。 他今年九岁了,他娘说了,他们家不会像其他人家一样在十二岁左右就安排相看。 既然他喜欢顾杏年,就要好好学习,以后考取功名,这样顾家婶婶才会满意的、放心的把杏年交给他。 他爹也说了,考取功名是很重要,但最重要的还是得脸皮够厚,不管顾家婶婶和平安及锦年他们怎么为难,他都不能退缩! 顾锦年看着陈卿舟的笑,只觉得十分碍眼。 这家伙什么时候学的跟顾平安一样…一样的厚颜无耻。 顾平安丝毫没有察觉到陈卿舟与自家弟弟之间的异样,他瞪大眼,往陈卿舟边上靠过去,满脸的好奇。 “你什么时候会做印章了?” 陈卿舟实话实说,“我偷偷跟我二叔学的,学了快两个月呢。” “行叭。” 顾平安本来还想,要是好做的话他就让陈卿舟教教他,他也雕刻一个印章,到时候送给娘,哄娘开心开心。 但一听到陈卿舟说学了两个月,他放弃了。 当然,绝对不是他觉得麻烦想偷懒,而是他觉得娘现在也挺开心的,不缺那一个印章。 顾锦年在一旁看着没心没肺的兄长与陈卿舟交谈甚欢,脸色越发的阴沉,他轻哼一声,转身迈进院子。 自家兄长就是个蠢货,被陈卿舟卖了还得帮着他数钱。 没救了。 小妹还是交给他来盯着吧! 苏末今个高兴,把库房里最后的一小瓶酒给拿了出来,桌上七菜一汤,都是她亲手做的。 “都留点肚子,待会还有蛋糕哦。” 开饭前,苏末笑眯眯的提醒几个孩子,免得他们吃饱了又还想吃蛋糕,到时候硬塞进去伤了胃。 陈卿舟不知道蛋糕是何物,心里有些好奇,但他并没有多问,而是听从苏末的话,吃饭只吃个六分饱便放下筷子。 桌上能喝酒的就只有苏末和顾钦寒。 苏末没跟顾钦寒客套,直接给他倒上,然后提杯,眼睛弯成月牙。 “来,今个杏年生辰,咱两喝点,助助兴。” 说完,她直接把杯子里的酒给一口喝掉。 顾钦寒见状,也一口喝掉杯中的酒。 这酒不烈,入口柔软绵甜,本就是当初苏末为宴客买来给女客喝的酒。 两人你来我往的,没一会就把酒喝空了。 苏末没有醉,但脸颊还是泛起淡淡的红晕,眸光潋滟,眼角眉梢皆是风情。 她站起身,笑容明媚动人,“好了,饭吃完,就该吃蛋糕了。” 顾钦寒看着这般耀眼的她,眼神微暗。 他大抵是醉了。 顾钦寒微微摇头,也站起身,把桌子上的碗筷都给收了去,顾平安他们也起身帮忙。 不一会儿,桌面空荡荡的,只有一角放着六个干净的碟子。 苏末把蛋糕端过来,放在桌上。 顾锦年撇撇嘴,果不其然,这次的蛋糕比自己过生辰的那次还要好看。 顾杏年一双狐狸眼亮晶晶的,她可还记得去年给哥哥们过生辰时,那蛋糕甜滋滋的味道呢。 顾钦寒和陈卿舟眼里都带着好奇,他们还是头一次见这蛋糕,瞧着有些奇怪,但看顾杏年的模样,不难猜到这个吃食的味道不错。 苏末揉了揉顾杏年的头,轻声道,“快许愿吧~” 顾杏年双手合十,闭上眼,在心里默念自己的小愿望。 舅舅真的好好,所以她希望,舅舅可以变成爹爹,这样她也是有爹爹和娘亲宠爱的小孩了。 小姑娘还小,再者顾家人口简单,她又没有什么朋友,也就是没有过多的对外接触。 因此她并不知道舅舅到底意味着什么,她只把它当做是对顾钦寒的称呼,所以才会许下这样的愿望。 顾杏年睁开双眸,在偷偷看了眼苏末和顾钦寒之后咧嘴一笑。 蛋糕一如既往的好吃,小姑娘吃的满脸奶油。 陈卿舟并不是很爱吃甜食,但见顾杏年喜欢,他也多吃了几口下去。 苏末并没有把蛋糕做太大,六个人正好吃完。 收拾残局这种事,自然跟往常一样,交给顾钦寒和顾平安、顾锦年。 苏末则是拉着顾杏年,在院子里闲逛消食。 陈卿舟本想帮忙,却被苏末给拦住,来者是客,哪里有让客人干活的道理。 只是陈卿舟跟着苏末她们在院里消食,觉得有些尴尬,他微微红着脸,默默地跟在后面。 顾平安和顾锦年忙活好就回屋午睡去了。 苏末看向陈卿舟,问他有没有午睡的习惯。 陈卿舟摇头,“我中午回去吃过饭后便回屋看书,到了时辰便去村塾。” 苏末微怔,“那你下午在村塾不会犯困吗?” 陈卿舟有些不理解,“夫子教学,我认真听讲,为何会犯困?” 苏末:“……” 好叭,学霸的世界她不懂,反正她记得她以前在学校,一上课就忍不住犯困。 毕竟春困夏倦秋乏冬眠嘛。 陈卿舟看着苏末沉默下来,还以为自己说错话了,仔细回忆一番,又没感觉哪里有说错。 他挠挠头,顿时有些茫然。 好在苏末再次开口,“你说的也对,这样,既然你平日中午吃过饭后便是看书,便去锦年的书房歇会吧。 那里头有书桌和椅子,我还放了个小榻,若是坐着不舒服也可以躺到榻上去看书。” 陈卿舟眼眸一亮,他也一直想要个书房,他爹答应是答应了,可最近家里事太多,一直没空去弄。 苏末看他神色,便知他喜欢自己的提议,当即指了下书房的位置,“就在那边,你自己进去就行。” 陈卿舟懂礼貌的道谢,“多谢顾婶婶。” 苏末笑了笑,没在说什么,而是把顾杏年抱起来。 小姑娘眼睛半眯着,打了个哈欠,眼看就要睡着了。 陈卿舟眼尖的发现这点,心里除了刚刚记下的吃过饭后要主动收残局外,又记下一点。 嗯,杏年妹妹每天都要午睡。 此章为aquazl、单机社恐老咸鱼、dcptcp2006、iceinyoureye、梁老师是萌新、书友20220827550940789、优雅fdi男爵等读者加更~ 这本书更新一直断断续续的,但还是有很多忠实的读者一直在追读,真的很感谢各位一直以来的支持,比心 (注:排序是按照开头拼音顺序排的哦) (本章完) 232 天要变了 顾杏年的生辰一过,就迎来了三月。 初二那日,一路快马加鞭的黑甲卫抵达京城。 他们身着黑甲,脸带面具,眼见不远处便是城门口,也丝毫未放慢速度。 城门上的守卫远远的看见他们,连忙给下面的守卫传话。 而城门口的守卫一听黑甲卫即将抵达,连忙指挥起其他人来,“快快快,你们几个把拒马挪开,其余的,让所有进城百姓都靠边。” 他们动作很快,没一会便把拒马挪开,并手持长矛,让排队进京的百姓往边上挪。 有初来京城的书生歪着头看着纵马进京去的黑甲卫,有些好奇,“这些人是谁?为什么他们进城不用查看路引?” 这样的问题,在每次黑甲卫进城时,总会有人提出,这也称不上是忌讳,但黑甲卫对外太过骇人,有人解答也只是短短一句话。 “黑甲卫进京不用盘查。” 那提问的人听到黑甲卫,脸色顿时变得苍白。 黑甲卫的“威名”,他也是知道的。 秦铮他们进京后便直奔皇宫,而京城各家的眼线也在他们进京后便急忙给传信息回去,不过顷刻间,黑甲卫回京的消息便传遍整个京城。 宫中不可纵马,秦铮一行人抵达宫门口后便停下。 宫门口的守卫早已安排好太监在一旁侯着,待他们下马后,太监们便将马牵走,秦铮他们则是进宫,直奔太极殿面见景雍帝。 浮生是景雍帝的心腹太监,这会正守在太极殿门口,见秦铮他们来了,抬眸多瞅了两眼。 顾钦寒没在,发现这点的浮生心中一紧,想到圣上那阴沉的脸色,更是大气也不敢喘一声。 秦铮对浮生素来恭敬,见他在门口侯着,拱手行礼,“浮生公公。” 浮生微微颔首,转身推开太极殿的门,“陛下早已吩咐过咱家,秦副统领,进去吧。” 秦铮点头,领着木一、木二二人进去,至于其他人,自然是在殿外侯着。 木四看着重新合上的门,薄唇轻抿,那日顾苏氏给他的东西都在他身上,他并没有告诉木一他们。 不是说信不过,只是他答应过顾苏氏,顾统领的消息只会告诉圣上,他性子跳脱,看着十分不靠谱,但他素来是说到做到的。 黑甲卫是皇帝亲军,人数不固定,住处也是在宫外,但他们却是不一样的。 他们“木”字军共十人,皆是无父无母之人,从民间挑选而出,通过教导及层层选拔,成为了天子近卫。 后不知为何,圣上安排比试,将他们这龙骁卫中的后十名挪到黑甲卫中,直属顾钦寒,并赐“木”为姓,根据当初的排名顺序为名。 而也是因为如此,他们“木”字军在宫中也是有住处的,就在顾钦寒的宫殿内。 是的,顾钦寒跟未出府的皇子一样,在宫中有单独的宫殿为住处。 别问为什么,问就是圣上眷宠。 烈日当头,木四在外站的笔直,而于此同时,四皇子的生母德妃缓缓而来。 德妃早已收到消息,这次过来,便是来打探一二,她停步在太极殿的门口,不动声色的看一眼黑甲卫。 “天气炎热,本宫特地炖了蛊莲子百合汤来,还麻烦公公通传一声。” 德妃可不愿得罪这浮生,她浅浅笑着,话音刚落,身边的大宫女红樱便从袖子里掏出一个荷包,递了过去。 浮生笑眯眯的,却是没接,“娘娘客气了,只是圣上这会不得闲,您看要不去偏殿歇会,等圣上得空了,咱家再进去问问?” 话还说着呢,里面就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像是里面有人被砸了。 德妃心神微动,“既是陛下不得空,本宫还是不叨扰了,只麻烦公公,帮忙把这汤给陛下送去。” 后宫妃嫔来太极殿送吃食并不稀奇,浮生把手里的拂尘换了一边,一旁的小太监连忙上前,从德妃另一个宫女手中接过食盒。 想知道的已经知道了,德妃不在停留,转身朝自己的宫殿而去。 只是她走的极慢,好半会才走到那拐角处,也是在此时,景雍帝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黑甲卫办事不利,把秦铮及“木”字军一干人等押下去,各大四十大板,不许太医医治。” 德妃嘴角勾起,大步离开。 这四十大板可是半点没留情,但好在秦铮他们常年习武,身子骨结实,被打完还能相互搀扶着回他们的住处。 只有木十,脸色苍白,是被小太监用担架给抬回去的。 景雍帝下令不准太医去给他们医治,听着像是彻底厌恶了,但知情的,都知道黑甲卫的木十是长仙君的记名弟子,他们的住处最不缺良药。 入夜,木四趴在床上,透过窗户看着其他房间的灯一盏一盏的熄灭。 长仙君的药效果极佳,这会屁股的伤口已经结痂,木四抿唇,又紧紧等了会,待乌云遮月,四下寂静时,他才爬起身。 “嘶!” 伤口说不会痛了是假的,但这事拖不得,木四强忍着痛意,披上外衣,蹑手蹑脚的往外而去。 他没直接去太极殿,而是去寻了龙骁卫的人,通过龙骁卫的手,避开耳目,顺利到了太极殿。 景雍帝如今已五十有七,自然不太热衷于女色,若是去后宫,也是去皇后那里歇息。 虽夜已深,但景雍帝并未入睡,而是还在批阅奏折,当龙骁卫的巴勉找上浮生,传话黑甲卫的木四有要事求见时,他双眸微眯,当下便让浮生把人领进来。 木四忍着痛意跪下,“卑职参见圣上。” 景雍帝坐在上位,一脸肃穆,居高临下地看着木四。 “为何而来?” “卑职受顾统领之命,特来给圣上报平安,以免圣上担忧。” 景雍帝一愣,“此话当真?” 木四连忙将顾钦寒的令牌拿出,双手捧起来。 浮生眼疾手快的接过,递给景雍帝,“陛下。” 顾钦寒的令牌,景雍帝自然是认得的,毕竟没有他的同意,令牌上又岂能有着龙纹。 景雍帝只看了一眼,就信了木四的话,他把令牌拿到手中,“你出去,莫要让旁人靠近殿门。” 浮生伺候景雍帝二十多年,也算是摸清了景雍帝的性子,听他这么一说,心里就知道这是做不了假。 所以外头都传的顾钦寒失踪,生死不明这个消息是假的。 那几个皇子他们… 浮生心中震惊不已,但面上不显,默默退了出去。 门被关上,他抬起头,看着被乌云遮住的那道月牙。 这天,要变了。 (本章完) 233 头要秃了 木四在里面待了足足半个时辰才离开,他与景雍帝说了什么,谁都不知道。 浮生佝偻着腰走进去,看着面带困倦的景雍帝,小声道:“陛下,夜深了,可要安寝?” 景雍帝微微点头,起身。 浮生连忙伸手搀扶,走之前,不动声色的看了眼桌案。 上面满是奏折,但他还是看到一张纸夹在其中,只露出一角,写着定南王嫡长子。 浮生眯着眼,心里不知在想什么。 三月初五,肖靳收到景雍帝下令正式动工,大喜,当天便去了落山村,定下落山村所有盐碱地改良一事。 这可不同苏末那回,落山村的盐碱地可不少,然后引淡水也不是一件小事,开渠肯定是免不了的。 肖靳愁的不行,这人力还好说,但工具不够啊,想要只能找其他县令去借,可传信问了几次,都被他们用各种借口搪塞过去。 找知府吧,知府也是今年新上任的,明里暗里的和他表示,这下面县令报团,他也没办法,毕竟有很多事不是说位高一级就能解决的。 肖靳就这样被迫停了下来,村长那边见突然没动静了,心里有些慌。 毕竟整个村子的男人打渔也不去了,做短工的也回来了,都在家里侯着,等着肖靳送来农具然后开工呢。 肖靳也愁啊,这可是关乎他前程的大事,来的时候可是立了军令状的,弄不好要掉脑袋的。 他背着手,在书房走来走去的,只感觉自己头都要秃了。 跟着他来的师爷看着,也感觉头都被转晕了。 “主子,要不您就听我一言,把这事往上传吧。” 肖靳顿住脚,有些犹豫。 主要是上奏折过去,万一景雍帝觉得他这点事都办不好,对他失望日后不再重用可怎么办? 师爷一眼就看出肖靳的心思,他连忙劝道:“您年纪尚轻,这初次上任,又是外放,对付不了那些老油条也是情理之中,再者此事也不一定要上奏给圣上……” 肖靳微怔,朝他看去,只见师爷笑的跟老狐狸一样,眼睛眯起,“老爷时常记挂您,多次写信问候,您是不是也该回信了?” 肖靳顿时就悟了,“快,给本官研墨。” 师爷见他想通了,心里松了口气,大步走到书桌前,给他研墨起来。 肖靳写了又改,改了又写,又让师爷也帮着看看,最后终于敲定内容,吹干墨迹后递给师爷。 “你亲自去驿站,让他们快马加鞭,务必早日送到京城。” 师爷领命,一脸郑重的把信封收好然后离去。 师爷说的对,这事不一定要直接上奏的天子。 毕竟那些县令敢搪塞他,说没有人指使,他是不信的,这官职就那么多,他立功上升,自然会有人受牵连而调动,谁都不想被挤下去。 他若是上折子,难免会被人压下,等圣上看到,黄花菜都凉了。 但他这写家书就不一样了,谁没事会去拦一封家书啊。 再者他这做儿子的,给老爹抱怨下难处,而这当爹的心疼儿子,便把这事往上一传,求圣上做主,也是常情嘛。 肖靳松了口气,连着休养几天,又派人去落山村一趟,把现有的农具送去,让他们先按照当初定好的计划行事。 沿海县的衙门里头农具是真不多,主要是能种田的村子吧,有的田地不多,而田地最多的落山村却又都是盐碱地。 所以他们不像其他县城的县衙,不仅仅有锄头什么的,还有好几个的铁犁。 而肖靳这边,整个库房里头就一个铁犁,还不是深耕犁,他揉了揉眉心,让衙役把除落山村外的各村的村长找来,威逼利诱一番,最后凑了八个深耕犁,给落山村送去,同时送去的还有八头牛。 村长看着那些东西,差点就老泪纵横了。 当夜,村长召集整个村子的人,把土质改善这事说一说。 其实主要就是定下最先使用深耕犁的人家,毕竟用深耕犁来挖可比拿锄头挖的要快。 “话我就不多说了,我这里有个箱子,然后这八根筷子你们也看到了,一头是红的,我把它混到这堆筷子里,然后倒进箱子,你们每家出一个人来抽,拿到红筷子的就可以用牛和深耕犁。” 村长说完,便把筷子混在一起,然后通过木箱上面的圆孔把筷子放进去。 “抽签顺序按照每家田地的亩数来,最少的先抽,等抽到的把地都给翻好了,就由没抽到人再抽一次,直到第一次深耕结束。 我到时候会让人把这个顺序记下来,之后的深耕,都按这个顺序来。” 说完,村长给自个儿子使个眼色,陈靳渊连忙上前一步,把从衙门那里要来的名单打开,开始喊人。 这可就是凭运气了,苏末眨眨眼,看了眼自己牵着的非要跟出来的小姑娘。 她可还有八亩地呢。 苏末虽然只剩八亩盐碱地,但村长那边还是按十五亩算的,等落山村的人抽了一小半后,陈靳渊那边便喊到了她的名字。 苏末捏了捏顾杏年的手,“杏年,帮娘去抽下吧?” 顾杏年眼睛一亮,她看别人抽筷子好玩的很,想去又怕娘亲不愿意,谁知道娘亲居然主动叫她去。 她连忙点头,哼哧哼哧的跑了过去。 村长和陈靳渊都愣住了,看向苏末那边,似乎在说会不会太儿戏了。 苏末却是笑着道,“杏年运气好,她抽肯定能抽到。” 众人只当她这话是在开玩笑,左耳进,右耳出,甚至有些人还看起热闹来,想着若是没抽中,也不知这顾苏氏会不会迁怒顾杏年。 箱子是放在桌上的,顾杏年够不着,陈靳渊见状,便把她抱了起来。 “谢谢~”顾杏年乖乖道谢,然后伸出手进箱子里,得亏箱子不深,她的手能摸到筷子。 顾杏年左摸摸右摸摸,眼睛一眨一眨的,没一会儿就把手收了回来。 她也没看手里的筷子,在陈靳渊把她放下后便递了过去。 陈靳渊低头一看,愣住了。 一端红色的,苏末说的居然是真的,顾杏年运气是真的好啊。 他回过神,连忙把筷子举起来,“第三户,顾家。” 所有人都愣住了。 再然后,还没抽筷子的人家连忙让人回去,把家里孩子抱来。 而造成这一切的苏末却是牵着顾杏年,与持着灯笼在路口等她的顾钦寒汇合,一块回了顾家。 (本章完) 234 信 又过了两天,景雍帝下朝刚召见完户部尚书,才回太极殿没一会,浮生便走了进去。 “陛下,肖妃求见。” 景雍帝眉头微皱,“她来作甚?” 浮生低着头,“今日肖夫人递了牌子给皇后,进宫面见肖妃。” 景雍帝垂眸,不知想到了什么,他摆手,“让她进来。” 浮生应下,悄然退了出去,没一会 《死后我成了三个主角的炮灰娘亲》234 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235 倒霉的苏逸 次日早朝,景雍帝突然就下了道圣旨,整得上朝的官员措手不及。 “土质改善一事关乎民生,不得耽误。 即日起,沿海县附近县城的县令以及峣州府的知府全力配合沿海县县令,开水渠,耕田地。 若七月之前未曾完工,一律革职查办。” 景雍帝如今是越发的雷厉风行,前脚刚让浮生宣读完旨意,后脚下朝后就召见苏逸。 当日下午,苏逸便在木四的护送下往峣州府赶去。 木四这次可不单单只是护送苏逸,他还有其他任务。 当初苏末给的铁矿分布图,他思来想去,还是交给了景雍帝,除此之外还有那封信。 景雍帝沉默许久,最后把这件事交给龙骁卫来办,这态度就很明显了,要严查。 木四见自己这步险棋下对了,松了口气,他想着自个屁股的伤,琢磨着趁养病的借口歇上一段时间,正好偷偷摸摸的去落山村,找自家老大去。 谁知道才几天的功夫,景雍帝召见他,让他明面护送苏逸去峣州府,等送到以后,就去同龙骁卫们一块行动。 木四听到这消息都懵了,想破了脑袋也不知道景雍帝这是打的什么主意。 但他自己是做不了主的,景雍帝怎么安排,他都只能照做。 而且铁矿的事,他掺和一手进去也并非坏事,至少能知道点消息,日后老大回来了,他也能汇报一二。 毕竟这件事可是自家老大记挂许久的心事,要是处理得好,到时候老大一定会赞赏他的。 木四想着,心里别提多激动了,恨不得自己长出翅膀,当天就飞到峣州府,然后出发去和龙骁卫汇合。 他常年跟着顾钦寒四处办差事,最长有半个多月在马背上没下来过,饿了就吃包袱里的干馍,渴了就喝腰间水壶的水。 最多到官驿站后上个恭房,再让里头的驿卒去打水备干粮,完事拿起就走。 这会纵马疾驰,他半点也不觉得累,只是苦了苏逸。 苏逸就是个文官,不会骑马,自然是坐在马车里头。 马夫是上面指派的,这完全跟着木四的速度赶马,明明走的是官道,愣是走出山路的感觉来。 一路颠簸的,苏逸只感觉他那把老骨头都要散架了。 等到了官驿站,木四去恭房,顺带让驿卒给喂马。 黑甲卫的行头还是很有标志性的,再者他们常年四处奔波,不少官驿里头的驿卒都不用看出差文书,直接就听命行事。 苏逸见终于停了,整个人松了口气,也不顾发软的双腿,连滚带爬的挪到边上,掀开帘子就要下马车。 若不是马夫眼疾手快的扶他一把,都要从上面摔下来了。 “快…快扶我进去,让驿卒收拾个房间出来,在弄些热水和吃食进去。” 苏逸可就是趁木四上恭房去了还没回来,才敢下马车。 只要进去开了房间歇着,木四自然也不好强逼着他赶路,他一把老骨头了,还想多活几年呢。 马夫不知道苏逸的心思,只是见他神色焦急,连忙扶他进去,按照他话吩咐驿站的驿卒。 驿卒见他们是跟着黑甲卫一起的,便也没非要苏逸拿文书出来,麻溜的腾出一间上房,没一会儿又送去热水和吃食。 等木四回来发现人不见了,招来驿卒一问,脸色顿时黑了下去。 这文弱书生的称呼还真不是白叫的,这才走多远,就撑不住了。 但人都住下了,他总不能进去把人拎出来丢进马车里头去吧。 木四沉着脸,从驿卒口中问到苏逸的住处,过去后也不敲门,直接就推门进去。 苏逸这会正在喝汤,捧着碗抿一口鸡汤下肚,浑身都舒畅了。 这惬意着呢,就听见门开的声音,他抬起头,同木四面具下那双透着寒意的眼对上。 苏逸差点就被鸡汤给呛住了。 他连忙放下碗,讪讪的开口,心虚极了,“这鸡汤甚是美味,你快来尝尝。” 木四瞥他一眼,又打量一番屋内,见一旁还放着冒着热气的木桶,又看了眼苏逸额前略显湿润的头发,当即明白这老家伙怕是还擦了个身子。 倒是会享受。 木四板着脸的时候也是挺骇人的,“苏大人,赶路要紧,既然您已经歇息过来,咱们也该出发了。” 苏逸只感觉刚刚的鸡汤都美味了,反倒是有些苦,苦的他脸上的五官都要拧巴在一起了。 “不差这一时半…” 剩下两个字都还么说出口,就听见木四淡淡的“嗯?”了一声。 苏逸连忙闭上嘴。 上次办差,跟着的是木三那个笑面虎,脸上带笑,吓得他心脏都要出问题了。 这次出门,边上又有个木四,就跟个铁人似的,一点也不懂得体谅体谅他这把老骨头。 他命怎么就这么苦啊! 苏逸内心泪流满面,心想下次陛下再安排黑甲卫护送他出远门,他就撂担子不干了。 心身轮着受罪,哪有这么折腾人的。 苏逸心里苦,嘴上还得迎合木四,“你说得对,赶路要紧,为圣上办事,不差这一时半会的舒坦。” 木四满意的点点头,身上的戾气顷刻消散,他拿着剑,拱手道:“吃食不可浪费,苏大人慢吃,卑职下去候着。” 苏逸嘴角抽了抽,好赖话都你说了,他还能说什么。 再者真是要他慢慢的在这吃,那你别拿剑呐! 苏逸心里直骂娘,脸上却半点不显,等木四出去后,连忙扒拉两口饭,又把鸡汤给喝点。 这么多年了,他还是头一次吃饭这么慌忙。 不过半刻钟的时间,苏逸从楼上下来,利索的上了马车。 木四有心继续之前的速度,可想到马车里头还有个“文弱”老头,到底还是慢了下来。 但就算他慢下来,对于苏逸而言还是很快。 好在他们速度快,这抵达峣州府的时间也比预估的要早。 峣州知府等人早就收到信,只是他们没想到苏逸会提前到,听到通传的时候,知府正在吃早饭。 这下好了,哪里还有心思吃饭,马不停蹄的去偏房,让人拿来官府给他穿上,然后往前头走去。 同时还让手底下的人去把各个县城的县令给叫来。 苏逸刚下马车,脸色那叫一个苍白,整个人瘫在椅子上,连小吏奉上来的茶都没劲拿起来喝。 木四却是神采依旧,站在苏逸身后,真像是他的护卫一样。 (本章完) 236 愁 肖靳得到消息时,已经是傍晚,毕竟沿海县离峣州府中间还隔着一个县城,收到消息自然是要慢些。 但肖家那边早就给他通过信,他知道景雍帝下了圣旨后,首先是松了口气,但后面又见革职二字,心又提了起来。 七月份要完工,那留给他的时间可就不多了。 这引水可不单单是要开渠,还得在落山村建个小水库来 《死后我成了三个主角的炮灰娘亲》236 愁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237 别想让我背锅 肖靳见苏末满脸谨慎,挑眉,倒也没左言右顾其他。 “顾夫人既然问起,本官也就直说了。 本官这次来,依旧是为土质改善一事。 这次动工不同于之前您那七亩地,田地太多,必须开渠引水,且在落山村挖建水库蓄水,而再次深耕时,也好关闸止水。 但落山村地理位置特殊,前朝时期,此处更是一片汪洋,本官着实担心这水库位置若是没有选好,深挖后引起海水倒灌,功亏一篑。” 肖靳顿了顿,喝了口茶润润嗓子,继续道,“而此刻圣上那边又下旨,严令七月份务必完工,这翰林承旨苏大人已经抵达峣州府知府衙门,本官明日便要去接旨,且同各位大人一并商议此事。 之前本官找其他县令借农具,各位县令敷衍了事也并非不可说之事,而如今圣上下旨让他们全力配合,他们自然不会再同之前一样。 之前这诸多事宜本官尚未落实,若就这么过去,免不得多生事端,可思来想去,本官都为曾想到可用之法。 而您当初将此法上报给方大人,定是思虑周全,本官也是不得已之下,才夜访落山村,来问问顾夫人可有妙计?” 说罢,他把沿海县的地形图啥的拿了出来,放在桌面上,以便苏末查看。 他把拿出来的东西都打开,一一介绍道,“这是沿海县的详细地形图,这个是落山村的地形图,这个是落山村的田地分布图,你若有需要,可以直接查阅。” 这些图纸可都是不能外传的,村长连忙挪开眼,不该看的东西,他不能看。 苏末却是半点没避讳,同时心中暗道:原来肖靳打的是这个主意。 知道肖靳的真实来意,苏末微微松了口气,但说实话,她当初真没想那么多,毕竟她是个有外挂的人,系统商城的土质改善液不是吹的。 只是看肖靳那神色,像是认定她心有成算,若是这会直说自己没办法…… 苏末心里微微摇头。 顾家现在正是要稳扎稳打的时候,所以就算是没办法,她也得想个办法出来。 苏末顿时看向地形图,一副沉思样,脑中则是找到当初那农业百科全书中关于盐碱地改良和灌溉田地的记载。 肖靳见她似在思考,端着茶杯的手微微发紧,连呼吸都放轻了些,生怕吵到她,乱了她的思绪。 要不怎么说系统出品、必是精品。 这农业百科全书里头,就关盐碱地改良一事,竟然还有案例。 苏末以前并不是没有看过,只是过去快一年的时间,她经历的事有多,自然就给忘记了。 这会重新翻阅,又看了会沿海县及落山村地形图,再看了会落山村田地分布图,心里便有了底。 她抬手,指向沿海县地形图中的那条江,“若是开渠引水,这条江的分支离落山村最近,最近处不过才十里余地。 只是那处离海水汇合处不远,为保险起见,还是这处比较合适。” 苏末手指顺着地形图上的河流分支挪动,最后停在一处之上,“这里离落山村的距离是要远些,但胜在安稳。 另外,落山村的地势相对还是比较偏低,想要挖建水库但又不引起海水倒灌,不太现实。 民妇觉得,大人可以这样…” 苏末顿了顿,拿过落山村的地形图和田地分布图,以手作笔,在田地分布图上描绘起来,“大人请看,落山村的田地都是大片聚集在一块,笼统看去,一共可以划分为三块整田。 届时开渠,也可为一,但落山村后再分为三,同时每条渠道缩短宽距,把引来的水分流至这三片整田中,同时在分叉口设闸门,不需要水时变了下降闸门,减弱水量。 而同时,在这整田中间挖一条主渠道,去分渠相连。 同时在挖数条副渠道,连接中间的主渠道,届时不论是土质改善时需用反复水,还是日后田地灌溉,只要控制最前端的闸门,便可轻松解决。” 而且因为把渠道分流,水量减少,想要关闸也不会太费劲。 苏末说完这一堆,只感觉口干舌燥,端起茶杯就一口喝掉,随后看向肖靳。 “民妇愚笨,思来想去也就这一个法子,若有不妥之处,还望大人海涵。” 肖靳嘴角微抽。 这把法子说的一清二楚,通俗易懂,他心里正佩服呢,谁知人张嘴就给自己扣个愚笨的帽子。 她愚笨,那一点头绪都没有的他??? 他眼神复杂的看向苏末,心想怪不得古话说一样米百样人,这人与人之间的差距,还真是明显啊。 “顾夫人太过谦虚了,此法在本官看来甚妙,若按此法开工,定能赶在七月份之前完工。” 这顶高帽子苏末可不戴,到时候提前完工还行,若是有所延误,岂不是给他们提供了甩锅的对象。 “大人说笑了,民妇自己几斤几两还是清楚的,这能想出此法便已是耗尽脑力。 而且此法民妇本就说的笼统,又是纸上谈兵。 具体可不可行,以及其中细节,还需大人定夺。” 我就是提个建议,听不听随你,听了你要怎么做也随你,跟我可没关系,可别想让我做背锅的。 听出苏末的言外之意,肖靳心中一梗。 这顾苏氏可是土质改善一事的提起人,在皇帝那边入了眼的,他敬着她都来不及,说她谦虚,是想夸夸她,哪里有出事就让她背锅的心思。 肖靳心好累,不是说女人都喜欢被夸赞吗?怎么这顾苏氏不按套路出牌。 不过既然都让人误会了,他还是别在弯弯绕绕的,把话挑明些,总比使得人误会的好。 “我听顾夫人的意思,是把这功劳归给本官了?” 苏末挑眉,脸上总算露了笑,“县令大人此话怎讲,民妇何时有了功劳?” 还真是这个心思。 肖靳松了口气,既然人不愿意出风头,那就算了。 “明日本官还需前往峣州府,此时也该回县衙去了。” 他说着,看向一旁还在看屋顶的村长。 “本官今日特地前来落山村查看土质改善一事的进展,所见情况颇为满意。 数日后本官会再次前来,陈文正,莫要让本官失望。” 村长连忙把目光收回,“县令大人放心,下官定不负大人所托。” 肖靳满意的点点头,外面的蛮一听见动静,把门打开,三人来时悄悄,去时悄悄。 (本章完) 238 他怕是病了 肖靳人都走了,苏末自然也该回去睡觉了。 村长想着苏末说的法子,心里痒的厉害,便打着送她的借口,趁苏末还没出院子,把心里所想问了出来。 “顾家的,你这法子真的可行吗?” 村长没敢看地形图和田地分布图,这没有图纸,又多年没理会过村里的田地,他听着那是一头雾水。 苏末知道村长是为村子着想,耐着性子又细细说了一遍。 村长听的似懂非懂,还想继续拉着问,但一旁的惠娘轻轻咳嗽两声,给他使个眼色,且食指指着天空。 村长这才想起来,这会已经夜深。 也罢,这会问再多,也是脑子里想想,没看到具体模样总是会有疑虑的。 等吧,等到完工就知道了,七月份完工,到时候还能种植一批庄稼下去。 至于是晚稻还是冬小麦,那就看各家的选择了。 不过不管选什么,他们落山村都彻底翻身了。 村长想到这,心里就止不住的高兴,他看向苏末,道,“夜路不好走,让你婶子送你回去。” 惠娘则是笑眯眯的上前一步,身后还跟着个陈靳渊。 今夜月色淡淡,苏末并没有拒绝村长的好意,“那就麻烦婶子了。” 陈靳渊持着灯笼,护送老娘和苏末往顾家去,眼瞅着就要到了,却见顾家门前有点点亮光。 三人走进些,顾钦寒的身影映入眼帘,他手持油灯,就坐在门槛边上,瞧见苏末回来了,连忙站起来,迎过去。 惠娘和陈靳渊见到顾钦寒在门口守着,便没在往前送苏末,同苏末道别后便回家去了。 顾钦寒黝黑的眸子看着二人,直到他们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之中,他才看向苏末。 顾钦寒说,“回来了,快些去睡吧。” 夜风拂过脸颊,有些凉,他说话时,脸上神色淡淡,可入耳却带着一股暖意。 苏末微微抬眸,看向顾钦寒那张被火光照亮的脸,心里忽的涌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她说不出自己是怎么了。 可能是前世今生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再次感受到有人在家门口持灯守着,在她回来时跟她说“你回来了,快去睡吧。”的温暖。 苏末想着,鼻子有些发酸,但她还是忍住了,微微点头,进了院子。 只是等过了两刻钟后,她默默地推开窗户,透过缝隙看着夜空中的繁星。 她想妈妈了。 末世到来前,她因为不喜那个父亲,有时候放学,会磨磨蹭蹭到很晚才回家。 妈妈似乎知道她的小心思,从来没有责备过她,只是拿着手电在门口守着,等她回来后笑着接过书包,说,“回来了,快去睡吧。” 夜风渐渐大了,苏末就这么看着夜空,任由冷风拂面,直到整颗心彻底冷静下来,她才关上窗。 过去的事已经过去,再怎么怀恋也已成定局,她不该被情绪左右,她要坚定的朝着目标前进,早日完成任务,回去改变妈妈还有爷爷奶奶的命运。 她要让妈妈知道,自己不再是那个需要躲在她身后的小孩,她已经长大了,可以独当一面,可以保护她了。 苏末的情绪不对劲,顾钦寒一眼就看出来了,只是苏末明显是不想让他察觉,他便当做不知,只是心里忍不住的想,她怎么了? 顾钦寒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又听见正屋那边传来细微的声响,他干脆从床上起来,把窗户推开一条缝隙,朝正屋那边看去。 这一看,就发现苏末推开窗在吹冷风,她房间还亮着油灯,因此顾钦寒把她脸上的神色瞧得一清二楚。 他看着她眉眼间的怀恋与忧愁,默默握紧了拳头。 她在怀恋谁? 早年出海遇难而逝去的丈夫吗? 顾钦寒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 在面对苏末时心里生出的那种独有的依赖感让顾钦寒知道,她在他心里到底是同旁人不一样的。 只是她到底是成过亲的,虽丈夫身故,可膝下还有三个孩子。 对外,她又说他是她的义弟。 顾钦寒知道苏末在撒谎,但他只认为她这是顾忌自己的名声,毕竟她到底是个寡妇,领个男人回家,传出去不好听。 所以这会见她面带愁绪,他都不知该如何出去安慰她。 以义弟的身份? 他都知道这是假的,又如何能愿意。 而以其他的身份? 她不会愿意的。 苏末对膝下孩子的看重,顾钦寒瞧得一清二楚,就连顾杏年,这些日子都被她约束在屋里,开始学女红了。 她是做娘的,哪能舍得误了孩子的前程。 顾钦寒知道这点,心里才更是烦躁,若是依他的性子,哪里管得了那么多,这等私事,自是怎么随心怎么来。 可偏偏自己又不舍得让她伤心。 他缓缓抬起手,放在自己的左胸口,感受着那有力的心跳。 顾钦寒想,自己怕是病了。 还是无药可治的那种病。 他哪里知道啊,他没病,只是被苏末下药,一时迷了心智,却阴差阳错的为她付出一世真心。 哪怕注定没有结果。 顾钦寒也就这么站着看着苏末,直到苏末那边关了窗,油灯熄灭,四处昏暗下来,顾钦寒才把窗户关掉,重新躺回了床上。 他依旧睡不着,心里乱的很,可想到明日还要教他们习武,又渐渐平静了下来,没一会儿竟是睡了过去。 次日。 肖靳那边夜里压根就没怎么睡,回去后先是拉着师爷就着苏末说的法子讨论到半夜,回屋后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脑子压根停不下来。 这件事关乎他的前程,关乎整个肖家的未来,他没办法不紧张。 他整整琢磨了一夜,等天微微亮,心里才彻底有了成算,眼睛一闭就睡了过去。 可偏偏也是这时候该出发去峣州府了,早点出发,快马加鞭的,还能赶在峣州府城门落锁之前抵达。 只是肖靳实在是太累了,睡得特别沉,蛮一和师爷喊了好几次都不见醒,最后两人干脆直接把人架起来,换上官服,直接给抬到了马车上。 马车多垫了层毯子,走在官道上,速度快些也不会过于颠簸,毕竟蛮一他们的快跟木四眼中的快还是比不得的。 马车摇摇晃晃的,肖靳愣是半点没醒,反而还睡得更香了,足足睡了一整天,醒来的时候天都暗淡下去了。 (本章完) 239 抵达峣州府 肖靳一开始还有些懵,半睁着眼,见四处昏暗,以为自己才睡了一会就醒了。 守在边上的师爷在自个主子醒来就看了过去,见他神色茫然,他幽幽地开口,吓了肖靳一跳。 “主子,您已经睡了一整天,再过一个时辰,马车就要到峣州府了。” 肖靳还在拍胸脯的动作愣住了,几秒过后,他猛的坐起来,抬手揉了揉眉心。 正欲开口,肚子传来一阵咕咕声,伴随着而来的则是难以忽略的饥饿感。 师爷也听到了,他悄悄揉了揉自己饿得发扁的肚子,目光越发幽森,“主子可是饿了? 属下记得前面有个驿站,您看是歇会还是先吃点干粮垫垫,等到了峣州府再说?” 肖靳脑子还有些晕,摆摆手,直接表示在前面驿站歇会。 他腹中空空,吃干粮难免不克化,而去了峣州府可不能随心所欲的先去吃东西。 他得先去知府衙门,把正事办一办,等夜深些,知府大人便会提出先去酒楼给苏大人接风洗尘,剩下的事次日再细说… 这都早就成固定流程了,不用动脑子都能想到。 师爷得令,急忙开口让蛮一到驿站就停下来。 他可不跟外头那个铁人一样,一整天了,也就早上提前让衙门的厨娘备了早点,吃了个好饭,剩下的时辰除了解手和在驿站买馍馍的时候歇了会,他就在马车上没下来过。 而且那馍馍还硬邦邦的,泡水软化才得以下咽,他有心想吃口热饭,可偏偏自家主子没醒,他做不得主。 没过一会儿,马车停了下来,这处的驿站并非官驿,吃喝都是要出钱的,师爷也没抠搜,紧着好的点了三菜一汤。 温汤下肚,师爷舒坦不已,内心的幽怨彻底抚平。 吃饱喝足,两人心满意足的上了马车。 至于蛮一,他不重口腹之欲,吃什么都是吃,这会依旧面无表情,上了辕座便赶马车朝着峣州府而去。 等到峣州府,已是酉时末刻,进了城门后,蛮一直奔知府衙门,肖靳和师爷则是在其中略略整理自身形象,带马车停下后,缓缓下去。 知府安排了人在门口侯着,见肖靳来了,连忙迎过去,邀请三人进去,至于马车,自有人会牵走。 沿海县并非离峣州府最远的县城,但肖靳却是最晚到的。 无他,偏远的那几处县城的县令早就把县衙大小事宜暂时交给县丞负责,自个则是坐着马车来了峣州府。 来了后先去拜访知府,然后就在峣州府的客栈开个房间住着,这不昨日知府派人传信后,他们便直接赶了过去。 只不过去了也是吃了个闭门羹,苏逸歇了会,等知府一来,就直言有事等人齐了再说,他需要休息一会。 所以除了知府,那些县令还都没见到过苏逸一面。 这会肖靳到了,先给知府行礼,在同其他县令打声招呼,便直接坐到剩下的空位去。 位置排的有些意思,剩下的椅子竟然右一排的末尾,这是没把肖靳放在眼里。 所有县令明面上看着在相互聊天,实则注意着肖靳,想看看这突然冒出来的县令是个什么货色。 谁让这肖靳不如方仕那般名声在外。 想当年的方仕被钦点为状元,大殿之上手持证据,与探花郎前后脚状告宰相以权谋私,贪污灾银等足足数十宗罪。 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 而方仕与顾磊二人也因此名动天下。 也是因为如此,方仕被贬到沿海县为县令时,他们这些县令没一个敢怠慢的。 而肖靳的家境虽比方仕要强,可在京城那个地方,肖家还真算不上什么。 至于肖靳不过进士出身,他们这些县令,那个不是进士出身? 唯一不同的是他们没入翰林,直接外放为官,而肖靳是庶吉士期满,被圣上指派而来做县令的罢了。 而他们都在官场混了数年,早已背靠大树,说白了,他们在各自的辖区就跟土皇帝一样,政绩只求无功无过,并没有要升迁的心思。 毕竟换了地方,一切还要从头来过。 奈何天不由人,先是突然来个方仕,上任不到两年就立功,官复原职。 现在又来个肖靳,大刀阔斧的要推行土质改善。 这盐碱地可不止沿海县一处有,这若是等沿海县的盐碱地都改良成功了,他们那边的自然也免不得要跟上步伐,可这功绩,他们不想要。 他们这些县令早就抱成一团,说好了共同进退,所以才会有肖靳借农具,却遭所有县令一并敷衍了事的情况发生。 而知府又是今年才新上任的,自个手底下一堆事还没搞清楚呢,更是帮不上忙。 再者上面也有人施压,让肖靳吃些苦头,这知府在面对肖靳的求助时,自然也就各种推脱。 当然了,他们敢这么动手,也是都想着这肖靳一心想做出成绩,碰到难处,定是躲在书房埋头苦思,不敢让别人知道。 再者他们也给上面传了信,只要有肖靳求助的折子,都会给拦下,这断了他的路,自然也就不用再担心。 谁知道这肖靳偏偏不按套路出牌,写家书给抱怨,最后通过肖妃的口,让景雍帝知道了这件事。 景雍帝把握朝政,看重能力不看重家世,这导致那些有女在后宫为妃的,皆低调谨慎的、攒足了劲办差事,生怕落个靠裙带关系的名声,在景雍帝那边落了面子。 这肖靳倒好,靠女人求助,真是一点脸面也不顾了。 他们心里这个气啊,可偏偏又没办法。 这事肖靳又没插手,人家写信给自个爹,却被娘给看见了,然后他娘心疼儿子,自作主张寻得肖妃。 这让京城那些想拿肖靳靠裙带关系说事都没法说,人老娘心疼儿子,说什么?怎么说? 肖靳不知道这些县令的想法,马车到底比不得床,睡了一天,浑身酸痛的,这会总算能坐着歇会了。 他压根就不在乎这位置,直接就过去一屁股坐下,然后闭目养神,静待苏逸的到来。 他这般行事,倒是让那些县令眉头微皱。 这沿海县的新任县令果然不是泛泛之辈,如此下他面子都沉得住气。 其他县令们相互交换眼神,看来他们得改变政策了。 上面有人想要肖靳吃苦头,他们愿意应下,前提是不涉及自身利益。 但谁知道这肖靳不是好惹的,圣上旨意在那里,革职还是升迁,这选什么还要想吗? (本章完) 240 敲打 肖靳就假寐了一会,外头有衙役跑进来,让所有县令去门口接旨。 他睁开眼,站起身,因为位置的缘故,竟是第一个抵达门口的。 其他落后一步的县令:“……” 果然是个心眼多的,这个时候都不忘在翰林承旨面前落个好。 知府站在中间,往后左右看看,见人都来齐了,便跟苏逸微微点头。 苏逸当即打开圣旨,宣读起来。 知府和县令们都知道圣旨里面的内容,这会就是走个过程,等宣读完毕,所有人跪下磕头。 “微臣接旨,吾皇万岁万万岁。” 苏逸双手把圣旨交给知府,视线却是落在肖靳身上,“肖大人,圣上让本官问问你,土质改善一事进展如何?后续事宜可有章程?” 这话一出口,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肖靳身上。 肖靳却跟没有察觉一般,拱手行礼,道,“回苏大人,本官在沿海县召集深耕犁八个,并配牛八头,一律送至落山村,再配合人工深耕,现已动工数日,深耕完成亩数已达数亩。” 这倒是好消息,苏逸满意的点点头,其他县令也都松了口气。 只是谁知道肖靳忽的就话锋一转,面露难色道,“只是如今正是春耕时节,沿海县人力虽足,农具却是不够,再者开渠还需大量工具及人手…” 知府和县令们脸色都变了,深怕肖靳在苏逸面前提起找他们借工具却遭他们推脱的事。 毕竟这事还没彻底摆到明面上来呢。 好在苏逸也就是敲打敲打他们,没打算闹太僵,不然到时候为难的还是肖靳。 他微微颔首,脸色肃穆,“圣上旨意你们也都听到了,如今落山村既是有难处,还望各位县令施以援手,务必保证土质改善一事顺利进展。 届时完工,诸位的政绩自然会添上一笔,本官记得诸位在峣州任职短则四年,长则七年,也该更进一步了。” 苏逸虽是翰林承旨,但也不是什么圣旨都需要他外出宣读的,尤其是他年过四十,病了好几次,近些年圣上都只安排京城的圣旨由他宣读。 只是这个规律却是在去年被打破了。 方仕官复原职、嘉赏顾苏氏、给肖靳撑腰,皆是有关盐碱地改良的。 在朝为官都是人精,要是还看出清楚圣上对此事的重视,这官也没必要再做下去了。 除肖靳外,所有县令才刚站起来,又齐刷刷地跪了下去,“下官明白,定不负圣上所托。” 苏逸满意地点点头,脸上露出两分笑意。 夜色已深,知府果不其然上前一步,笑眯眯的,就好像刚刚苏逸的敲打跟他没有关系一样。 “苏大人,天色已晚,下官在春风楼已经备下宴席,为您接风洗尘,咱们现在过去?” 苏逸没有拒绝,该给的面子,他还是会给的。 “嗯,走吧。” 知府心里松了口气,悄然给身后的师爷使个眼色,不一会儿,就有人抬着轿子走了过来。 苏逸没客套,直接上了轿子,仍有他们带着去春风楼。 其他县令是在他上了轿子后才起来的,一个个脸色发白,心里已经开始琢磨给自个靠山写信。 看看等这件事完工,论功行赏的时候,能不能暗箱操作,到时候换个富饶点的地方去做官。 次日,苏逸打道回府,木四并没有同他一块回去。 各位县令同知府以及肖靳在知府衙门的书房,就着土质改善一事商议整整一日。 他们虽不赞同肖靳所提出的开渠之法,但又不能确保挖水库不出现海水倒灌的可能,且提出的办法更是漏洞百出,天方夜谭。 肖靳冷静的指出他们办法的不足之处,直言若他的办法行不通,后果他自己承担,其他人相视一眼,纷纷退让。 他们所求的不过就是肖靳的这个保证罢了。 功劳他们想分摊,但出了事,那可不能跟他们有关系。 肖靳也是懒得跟他们扯皮,只要他们不拖后腿,其他的都无所谓。 敲定开渠的事,剩下就该来讨论人力的问题了。 景雍帝重农,自大雍朝成立,这修桥建路、开渠引灌、又更甚者修建运河,日子都会尽量避开耕种及丰收的时节。 而如今正是春耕时节,这征收劳役之事,还需仔细斟酌,强制性定是要有的,但也不能太过分,避免引发民怨,再者,这事操办起来,还需要大笔银钱,钱从何处来? 肖靳初次外放为官,并不太懂这些,他听到这些问题的时候,还有些懵。 主要是因为落山村的村民们太积极了,肖靳还没把事定下来,他们就等不及的找村长问了好几回什么时候开工。 这后来肖靳开口说动工,他们更是没想过工钱啊什么的,只想着给自个做事,拿着锄头就上了。 因此这会肖靳听着各位县令说起,突然觉得也应该给落山村的那些村民们发工钱才是。 虽说田地是他们的,以后受利也是他们,可落山村现在每家每户几乎都全员动工,家里就是个入不敷出的情况。 再这样下去,到时候完工了,他们买种子的钱都不一定能有。 肖靳默默想着,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到时候让落山村的人先停工,等其他县衙的农具送来,到时候把他们都划到劳役里头去。 就当是他这个沿海县的县令,对自己管辖区域内的百姓偏心吧。 当然了,这事不能对外说,他就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的,把这钱的问题丢给其他县令去琢磨。 想要功劳,总不能真什么都不做。 其他县令自然也清楚这点,这种事确实他们比较熟悉,所以也愿意包揽下来,不一会儿便拟出了章程。 土质改善一事是有利于民生的大事,届时可召集当地商户募捐,待事成之后,会在沿海县设功德榜,按金额排名将其姓名雕刻在功德榜上,同时会将募捐名单上奏给圣上。 士农工商,商户地位低下,每每碰到这种能落个好名声的事,都显得特别积极,尤其是会把名单送到圣上面前,这等荣殊,他们很难不心动。 而这样一来,就不用再担心钱的问题。 而钱够了,其他的事基本都不算事,百姓不是傻子,他们一年辛辛苦苦为的什么,不就是为了吃饱饭,挣大钱,到时候过个好年。 这虽说是强制性的劳役,但有丰厚的工钱,又能吃饱饭,他们巴不得自个能去呢。 (本章完) 241 召集商户募捐 大致章程拟定,诸位县令便各自散去回了各自的管辖地,开始就此事忙活起来。 肖靳也没闲着,回沿海县后便张罗起商户募捐一事。 起初,他心里还有些担忧。 在他心里,商户都是利益至上的贱籍,所以他不太相信那些商户会因为名声就掏银子。 而到时候万一没什么商户愿意出钱,募捐所得的银子达不到他们推算出来的金额…… 好在师爷眼尖,猜到他的心思,无奈的摇摇头,站出来表示这件事说难也不难。 从其他县令商议之时的表现,很明显这从商户手里拿银子是常事,既然如此,完全可以把这事交给县衙里面任职较久的衙役来操办。 肖靳一琢磨感觉也有些道理,连忙翻了下册子,然后把李封给叫来了。 李封可是衙门里面的老人了,最初并不显眼,方仕上任后,才得以重用,成了班头。 而后肖靳上任,又慢慢消沉下去,毕竟一朝天子一朝臣,这做官也是这样。 肖靳调到这沿海县做县令,自然不会重用前任县令重用过的人。 当然,他也没有一来就给李封降职,只是让他顶着班头的名头,做个消散衙役。 只是肖靳怎么也没有想到,这李封何止是被方仕重用,还是被方仕留下的暗桩。 李封突然被召唤,心里有些不安,但他面上不显,手紧握腰间大刀的手柄,大步流星的走进书房,然后拱手行礼。 “属下见过县令大人。” 肖靳没有说话,而是仔细打量着眼前的李封,长得人高马大的,面容也略显凶神恶煞。 他挑眉,脸上带着几分笑意,“你就是李封?” “回县令大人,正是。” 李封不知道这肖靳打的什么主意,沉住气,一言一行皆不失礼数。 肖靳看着,暗道怪不得此人能入方仕的眼。 既然人瞧着不错,他又正是缺人手的时候,肖靳便没在犹豫,直接开门见山道:“如今盐碱地改良一事迫在眼睫,本官这里有一项重要的事情交给你来负责,李封,莫要让本官失望!” 李封心中微惊,肖靳这口吻,压根就没给他选择的机会,他连忙再次拱手,弯腰垂头。 “喏!” 肖靳给师爷使个眼色,让师爷把具体事宜告诉李封,自己则是微微闭目,抬手轻揉着有些发痛的太阳穴。 师爷得令,上前把李封邀到一旁,小声的把李封要做的事情细细告知。 总算听到详情的李封松了口气,他还以为什么大事呢,原来就是召集商户募捐,这种事,他都经手办过好几次了。 “事不宜迟,属下这就去召集人手,争取早日完成此事。” 李封微微垂眸,他确实也得到方仕的消息,让他盯着点土质改善的事,尽量保证进展顺利。 到底这件事是由方仕递折子到景雍帝面前,若是功成,对方仕还是有利的。 他本来还想着从顾苏氏那边下手,看看能不能打听点消息,只是还没来得及呢,肖靳就给他安排事了。 既然如此,他定是要用心去做的。 李封拱手,在经过肖靳同意他退下后,大刀阔马的离开,着手操办起来。 肖靳说是交给李封来办,但实际上不可能真做甩手掌柜,他瞧瞧又安排了衙役盯着,要是有差错及时反馈。 但这事还真没什么会出错的,消息一传出来,就有商户主动上门,表示愿意出银子,还有在沿海县有生意的那几家商行也都纷纷给上头送了信过去。 那些商行的人都是人精,这朝廷征要用劳役,又缺银子,只能把目光放到商户上去。 次数多了,他们也得到相应的好处,这只赚不赔的生意,他们都巴不得多几次。 也正是因此,在当初京城传出土质改善的消息的时候,各大商行的管事就已经在盯着,只待消息出来,他们便开始着手捐,免费给官家提供可用的工具。 再者,今年正逢皇商重选,各大商行都紧紧盯着这个位置,如今有个能在景雍帝面前得个好印象的机会,哪能不把握住了。 当然,他们也不会说一股脑捐个几万两银子下去,太招摇了,他们就掐着银子捐,差不多正好够朝廷需求就行。 到最后,不过才一日的时间,银子就够数了,其他县令也安排衙役送来了农具,还有那些商行,直接用船载了铁犁过来。 大雍朝铁矿少,从而对铁制品管制严格,但其实真正不够用的还是只有寻常百姓。 像黑甲卫,一身铁甲,还有各式兵器。 又再者那些世家勋贵、朝臣,他们名下的庄子可不会有缺农具之说。 但景雍帝不知道这些吗? 他知道,且如今这个情况,相比前朝,已经要好很多,至少大雍朝的农家百姓有钱就能去官家铁铺购买农具,虽有限制,但价格实惠。 而前朝对铁矿管制不严,简单来说,就是谁发现谁开采,也以选择转交给朝廷,然后朝廷会给与相应的补偿。 而前朝对商籍也管制不严,官商勾结是常事,这铁矿带来的利益之大,商户和那些世家勋贵、朝臣心里明清,在利益熏心,他们垄断铁矿,所有铁制品的价格一再抬高。 到最后,寻常百姓压根买不起农具,不得已去别家的庄子里做工。 景雍帝农户出身,他吃过那段时间的苦,最后在妻子娘家的帮助下起义,成立大雍朝后,他最迫切想要解决的就是铁矿的问题。 只是这关乎不少人的利益,他费尽心思,花费数年的时间,才得到如今的局面。 他甚至知道哪些商户手里有铁矿未能上交,但他没办法,有的时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才能长久。 只要他们不乱朝纲,不乱民生,就够了。 商户们见景雍帝放手,他们也不会太放肆,二者之间就像默认达成某种协议一般,朝廷放他们一马,然后朝廷需要的时候,他们提供帮助。 所以这时候,他们把铁犁送来,丝毫未遮掩。 而肖靳得知消息,心里说不气是假的。 肖靳作为京城内的世家子弟,素来是瞧不起商户的,尤其是他背靠的是景雍帝,自然也知道些消息,例如铁矿的事… 年少意气,心里到底不如景雍帝沉稳,这些商户这么嚣张,在肖靳看来,就像是在打朝廷的脸面。 他握紧拳头,心想早有一天,朝廷总要将所有铁矿都收入囊中,让这些低贱的商户好看! (本章完) 242 好官 师爷一看,就知道自家主子那点傲气又来了,他连忙上前,“主子,咱们现在正缺铁犁,您看是不是该去一趟码头,同各大商行的管事见一见?” “本官是朝廷命官,前去码头,岂不是太给他们商户脸面?” 肖靳脸色微沉,可不是什么人他都愿意给面子的。 “这不是情况特殊嘛,圣旨上可写的一清二楚,七月份要完工呢,咱们得了商户的好处,给他几分薄面又如何?” 师爷是肖靳他爹给找来的,有时候说话也不会太过委婉,毕竟他也知道自家主子的脾性,有些时候太委婉,他是不会听的。 果不其然,肖靳听完他的话后,脸色有些难看,但到底还是答应下来。 他有傲气,看不起商户,可跟自己的前程相比,孰轻孰重他心里还是有数的。 师爷见肖靳想通了,心里也松了口气。 自个主子到底还是不太沉的住气,不过没关系,主子是个听劝的,沉稳下来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肖靳整理下形象,又调节好情绪,坐着轿子去了码头,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容同各大商行的管事一一道谢。 管事对肖靳态度极为恭敬,这一点让肖靳心里舒坦不少,当然,心里对他们的不屑并没有消失,他以公务繁忙,婉拒各大管事邀他去酒楼小聚的请求。 各大管事面上神色不变,笑眯眯的看着肖靳带来的衙役把铁犁带走,然后目送肖靳离开。 而待那顶软轿消失在转角处后,不少管事脸色都冷淡下来。 林管事今日也来了,他不动声色的打量一圈,将其他管事的神色看在眼里,嘴边勾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看来有些商行攀上高枝,风光几回,这心气竟是上去了,一个个没脑子的,也不想想士农工商多少年。 这做人呐,最重要的是看清自己的位置,被捧上的高楼容易摔,到时候粉身碎骨,可没有后悔的机会。 林管事笔直身板,袖子一甩,笑看一旁的刘三。 刘三垂着头,脸色依旧,相比他那不成器的哥哥刘二,确实用起来要顺手多了。 “走吧。” 林管事双眸微眯,抬腿往昌湖商行的船走去。 尽人事,听天命,他们昌湖商行该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就看景雍帝这个天子的心意了。 要用的农具够了,钱也有了,剩下就该征收劳役了,肖靳派人给落山村送了信,让他们先停工,然后去服劳役,这样还能得份工钱。 村长一听这消息,激动的直接就跪下了,朝着县衙的方向磕了三个头。 这新任县令是个好官呐! 不止他这么想,落山村的所有村民也都是这么想的。 因为肖靳还做主,把落山村的妇人也招收,去负责劳役的伙食,一样给工钱,这直接就解决了当初那些家里男人在云禾村没了的妇人的生计问题。 王族长彻底松了口气,毕竟开荒的事办的不太顺利,年轻点的妇人愿意去做,可家里的老人却使劲托后退,他出面都没几分用。 那些都是半截身子埋土里的,撒泼起来才不管什么,至于关祠堂? 人直接一句做下地种庄稼,成了泥腿子才是让祖宗蒙羞。 这土质改善让他们下地怎么就不说让祖宗蒙羞呢!不就是想着先把田弄出来,到时候请人种庄稼嘛。 王族长又气又恼,一口气没咽下,病了,如今还在床上躺着呢,那精气神瞧着明显不如以前了。 小刘氏倒是半点没受影响,反正她只负责教,别人学不学那她管不着。 至于土质改善,家里又没有田,这事跟她没关系,她就跟往常一样。 早起忙活家里早饭,然后去割猪草喂猪,在猪圈忙活半天又回家弄午饭,下午则是开荒种地,傍晚回家弄晚饭,吃过晚饭就煮猪食,留点火星热着,第二天早上起来弄好家里早饭,继续去喂猪…… 一天天的可充实了。 王大贵家倒是有田,而且王魁元已经正式过继到他家,这王大贵有了儿子,做事都有了干劲,火急火燎的报名服劳役,又找到王桃青,让她帮忙给王魁元说门亲事。 王桃青脸色说不上很好,过继这件事,她半点消息都没听到,等知道的时候王大贵已经把人领进家里去了。 她知道自个爹不喜欢自己,但没想到自个爹完全没把她女儿看,这么大的事,居然还是从别人嘴里知道的, 而且她爹这么久都没来找过她,如今一过来,就是让她给王魁元说亲。 这叫什么? 无事她就是陈家妇,有事她就是王家女吗? 更何况娘才去世多久? 他就一点也不想着让王魁元为娘守孝吗? 王桃青只感觉眼里泛起了水雾,偏偏她爹一点都看不见似的,还在说着对女方的要求… 她深吸一口气,眼睛闭上,在睁开,里面毫无对王大贵的孺慕之情,王桃青打断王大贵的话,声音微凉。 “爹,您不是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嫁进陈家,自然就是陈家的人,哪还有再帮衬娘家的道理。 再者您也知道,我那小叔子的婚事就这两日的事了,我这挺着肚子忙前忙后,实在没空去找媒人给魁元说亲。 这事您还是找族里的长辈帮忙吧,女儿还有事,就不招待您了。” 说完,她往后一退,直接将大门给关上,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 王大贵也愣住了,看着紧闭的大门,顿时怒从心起,可偏偏他又是个不太会说话的。 这抬着手指着门半天,也没说半句话出来,最后气闷的甩手回了家,心里对这个女儿是更加的不喜。 他就知道,这女儿就是赔钱货,白白养大便宜了女婿家。 王大贵气呼呼的,才进家,就看见王魁元站在院子里,他脸色马上就变了。 他面带讨好的凑过去,小心翼翼的问道:“魁元啊,中午想吃什么,你跟爹说,爹给你弄。” 王魁元听见王大贵的自称,眼神越发阴鸷,他压根不理会王大贵,转身就回了房间,整个人都阴沉沉的。 王大贵被落了面子,脸上有些挂不住,可想到这是自个儿子,心里那点气马上就消散了。 儿子嘛,有点脾气正常。 再者他儿子还是童生呢,读书人,看不起他也是应该的。 “既然你不说,那爹就随便做点了哈,你放心,一定少不了肉菜。” 他连忙朝着王魁元的背影喊道,然后又提起王魁元的婚事来。 “对了,我待会去找族里的长辈给你说媒,你放心,爹一定给你挑个好媳妇。” (本章完) 243 孝期说亲 王魁元过继给王大贵,自然不用在给王婆子守孝。 但王大贵的婆娘也死了,按理来说,王魁元还是得继续守孝的。 可偏偏王大贵不这么认为,他想着当初王婆子死了,那王魁星不还是成亲了。 那他就这么个儿子,再守孝三年,什么时候才能抱上孙子。 反正他不管,这给那婆娘守孝哪有自家的香火重要,要是有人敢说,他就找族长去闹,拿王魁星成亲的事闹。 王大贵因为没有儿子,心里憋屈多年,这突然如愿以偿了,他哪里还管的了那么多。 他可不是王大富那个好面子的,在他眼里,什么都没有延续自家香火重要。 王魁元听到这话,脚步一顿,他转过身,难得同王大贵说上一句话。 “随你。” 名声? 他都不能科考了,还要什么名声,反正有人说,就把事往王大贵头上推就好了, 他过继给王大贵,就是王大贵的儿子,孝字压顶,父命不可违。 王魁元嘴角微勾,看着王大贵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可偏偏王大贵就跟个傻子似的,听见王魁元应下,激动的不行,丢下一句话就走了。 “你放心,爹一定给你找个称心如意的媳妇来伺候你。” 王大贵大张锣鼓的给王魁元说亲的消息很快传遍整个落山村。 村长听到消息的时候,脸色直接拉了下来,王大贵是想干嘛,效仿他弟弟办事也没点分寸,这是要毁掉整个村子的名声吗? 王大富当年给王魁星办婚事,好歹人家那是已经定亲了的,这王魁元呢? 这事传出去,让别的村子知道落山村居然有人在孝期说亲,以后村里的娃子还能不能娶外头的媳妇,姑娘们还能不能嫁出去! 村长气的不行,直接上门找王族长去了,他也是最近忙着土质改善的事,不知道王族长病了,这过去还想着向王族长讨个说法。 谁知过去一看,王族长憔悴的躺在床上,整个人消瘦不少,这到嘴边的话反而不知该怎么说出口了。 王族长年事已高,他媳妇早已作古,甚至大儿子也去了,这会在边上伺候的,是小儿子和四个孙子及孙媳妇。 王族长半睁着眼,看东西都有些模糊了,听见动静瞅着村长那边好半响,也没认出人来。 村长叹了口气,没在继续留着,而是招手把王族长的小儿子叫上,一并去了厅房。 “浅郉,你如实告诉我,明明这前些日子叔父还好好的,如今怎么就成这样了?” 他杵着拐杖,眸光从里屋收回,落到王族长的小儿子,王浅邢身上。 王浅邢双目充血,眼底发青,明显是没好好休息过,他紧握着拳头,声音有些沙哑。 “我爹一心想着族里人,让王刘氏教族里的妇人开荒,妇人们倒是愿意,可他们的爹娘却使劲闹事,我爹去劝他们,反倒…反倒被他们气成这样……” 王浅邢说着,渐渐带上了哭腔。 王族长的两个儿子都是孝顺,自个当爷爷了都没提过分家。 而王族长的大儿子逃难的时候受了罪,身子骨不太好,前些年没了后,王族长也受了打击,病了一场。 那年王落成就说过,王族长的身子已经撑不住,不能在病了。 王浅邢听罢,一直小心照顾着,吃食方面,还有膝下的小辈,都敲打过数次,让他们别惹王族长动怒。 可谁知千防万防,没防住族里的老人,王族长这一病,就算好好养着,也就今年的事了。 村长听完王族长的情况,心里莫名有些伤感,想想自己的身子,其实跟王族长相比也好不到哪去了。 只是他的孙儿还小,他还想在撑几年… 村长杵着拐杖的手因用力而微微发白,他叹了口气,抬手拍了拍王浅邢的肩膀。 “我今日来,本想是来寻叔父说件事,那王大贵今日突然找人给王魁元说亲。 虽说王魁元过继给王大贵,不用继续在给王婆子守孝。 可王大贵的媳妇也没了,那王魁元还是要继续守孝的,这孝期说亲,可是大不孝啊! 朝廷是没有明确的律法规定不可,可传出去到底不好听,咱们村子可不止他王魁元一个未成家的! 你爹作为王氏一族的族长,这件事他不能不管,可如今这情况,若是让他知道,定是会加重病情。 所以浅邢啊,你得担起你爹的担子来,去找你们王氏一族的族老赶紧商量个对策出来!” 王浅邢不是个蠢的,一听自然就听出这件事的重要性。 他爹做族长这么多年,任劳任怨,为的是什么,不就是恢复王氏一族的荣光。 而如今他爹都这样了,他如何能让人毁掉他爹所做的一切努力。 王浅邢红着眼,喘气声都加重了些,明显是动怒了,“村长放心,这事我知道了,我一定会处理好,不让任何人毁坏王氏一族,毁坏落山村的名声!” “嗯,你们族里能把这事解决是最好的,毕竟我作为村长,实在不好出面,不然那层次就不一样了。” 村长微微点头,心里松了口气,他再次拍了拍王浅邢,杵着拐杖默默离开。 王浅邢也没磨蹭,交代好儿子照顾好自个老爹,然后让他们把嘴放严实,别让王族长听到外面的动静后便匆匆离去。 他直接找到各位族老,挑明这件事对王氏一族的害处,然后召集人手,直接找到王大贵,把人押进了祠堂。 随后又派人去把王魁元叫来,至于王桃青,她是外嫁女,自然不能进王氏的祠堂,不过王浅邢还是让人给传了口信过去,到底王桃青是王大贵的女儿。 王桃青知道消息的时候,心里没有半点担心,甚至还有点高兴。 他有这般下场,都是自个折腾出来的,半点怨不得旁人。 王桃青收敛心神,一手扶着肚子,便是知道后便进了屋,只当做她从来没有听过这个消息。 王魁元则是跟着人去了祠堂,他低着头,整个人都透着股阴森,面对各位族长的质问,他看都没看王大贵求助似的目光,声音冷如冬日寒霜。 “我尚在孝期,自是不愿娶亲,可孝字压顶,父命怎可违。” 王大贵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很想说不是这些的,王魁元明明没有明确的拒绝他啊。 可他对上王魁元那冰冷的目光后,到嘴边的话就说不口了。 尤其是王魁元嘴角勾起,讥讽的笑一闪而逝,他跪着的身子怔住,脑子难得清醒一回。 他是没有明确的拒绝,但也没有明确的答应,他说的是“随你。” 给大家说个好巧的事。 我天天早上都会去买包子,然后喝的一直是豆浆,没买过粥,今天突然想喝粥,但因为已经买好了豆浆就放弃了。 然后我跟我家先生在聊天,我刚离开包子店门口,他突然就问我那个粥喝得下嘛,喝得下就买一瓶,可以晚上饿了喝。 我直接懵了,回过神后吐槽他是不是给我手机装了窃听器。 最后他说大数据懂不懂,我说那就麻烦不要用大数据监视我(w) (本章完) 244 动工 王大贵现有的所有底气,都来自于他有儿子了。 可结果他却发现,这个儿子并没有把他当成爹。 想明白的王大贵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整个人像一摊烂泥扑在地上,再也没有之前的嚣张,当初那拿王魁星成亲说事的心思也没了。 王浅邢和其他族老们看着他这般模样,眼里丝毫不遮挡对他的鄙夷不屑。 这叫什么? 没脑子还想效仿别人干大事,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 族老们真是想把王大贵给除族了去,这么蠢的人,留着也是祸害,只是王大贵再不济,他弟弟还是个秀才,要真这么做,怕是会有损王大富的名声。 左右瞧王大贵这狼狈样,也不敢再做混账事了,几人一块商量商量,决定重拿轻放,敲打一番后让他回家去。 辈分最大的族老已经头发花白,他佝偻着腰,双目浑浊却充满了威严,“你在征收劳役的时候登记了名字上去就好好服劳役,别在想其他有的没的,再有下次,可不会就这么放过了。” 他说罢,由小辈搀扶着走了。 其他人也留下一句“好自为之”就离开了祠堂。 说实话,大家心里对这次的处置都留有不满,可没办法,谁让王大贵摊上一个好弟弟,不看僧面看佛面,王氏一族还得靠王大富支棱起来啊。 人渐渐都走了,就门口留着两个男人,他们得负责给祠堂落锁。 王魁元可没管王大贵,讥讽的眼神扫过他如烂泥的身躯,轻笑一声后便转身离去。 王大贵就这么趴着,好半响,他才站起来,整个人像是老了十岁一样。 他突然有些后悔把王魁元过继过来了,这哪里是儿子,这压根就仇人, 他就不该同意过继王魁元,他该过继另外两个侄子的,对,他该过继其他两个侄子的,他要换人,他不要王魁元… 王大贵脑子就清醒了那么一会,这会又糊涂了,满脑子想着等王大富回来,他要去找王大富,换一个孩子过继过来。 他也不想想,依王大富的性子,怎么可能会把有前途的两个儿子过继给他,他在王大富的眼中从来不是兄长,而是一个没用的废物。 废物就该跟废物待在一起,就像王魁元成了废物,一点用处都没有还拖王大富的后腿,自然就被王大富毫不留情的过继给了王大贵。 王大贵疯疯癫癫的走了,嘴里喃喃着要换个儿子,门口守着的两人相互对视一眼,面面相觑。 算了算了,他们可不想蹚浑水。 两人交换眼神,心领神会的将这事烂在肚子里,然后把祠堂的大门关上,落锁。 王大贵的心思哪里是能如愿的,别说提出来了,他连王家门都没进去。 只因王魁星听到消息,气的不行,这听见王大贵登门,他直接让小刘氏别管,“让他在外面等着,咱就当做没在家。” 小刘氏倒是冷静,面带犹豫道,“这会不会不太好,到底是长辈?” 王魁星摆摆手,让她放宽心,“今个儿这事是叔父有错在先,你不用担心,就听我的。” 明眼人都看的出来,王大贵这是想效仿当年王婆子去世,王魁星在孝期成亲的事。 王魁星又不是傻子,这被王大贵拿来做靶子,他生气不理会王大贵也说的过去。 只是这话不好跟小刘氏明说,当年他把小刘氏娶进门,说到底还是算计了刘家,委屈了小刘氏的。 以前王魁星倒是没什么感觉,而如今他把小刘氏放心上了,再想起来,难免有些心虚和愧疚。 小刘氏哪里瞧不出来,但如今的日子过得挺好的,她自然也不会自找没趣,这会她就当做不知道,王魁星说什么她照做就是了。 王大贵等了大半天也没见门开,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他垂着头,狼狈的回了自个家。 他推开门,只觉得屋里冷清的很,哪里还有家的感觉。 王大贵只感觉心里空落落的,这日子怎么就过成这样了? 次日,村里的男女老少都早早起来,准备到点就动工。 肖靳没有过来落山村,而是派了衙役将铁犁和牛都押送过来。 男人们盯着那些铁犁和牛,眼睛都红了,恨不得马上就上手。 不过这是不太可能的,负责深耕的都是从劳役里面挑选出来会赶牛及用深耕犁的老手,至于落山村的村民,则是负责挖落山村这边的水渠。 时辰一到,正式动工,田里那边难得忙的热火朝天,苏末家里没有壮年,自然不用服劳役,不过这事关乎她的系统任务,因此一得空,她也会去田里看看。 村长倒是有心想去给顾钦寒落个户,他在衙门里也有熟人,给点银子还是能办下来的,但苏末拒绝了,说是顾钦寒迟早要离开落山村的。 村长一听,便没有强求,只是表示这样的话,顾钦寒就不能出远门了,没有户籍信息,办不下来路引。 苏末笑了笑,没说什么。 因盐碱地改良动工,陈远海成亲完全是一切从简,就摆了几桌酒,陈远海露个面,下午又急匆匆的去了田里上工。 好在他媳妇是个懂事的,知道陈远海也是为了多挣钱,没吵没闹的,还同陈老太太帮着陈远海说好话,使得陈家老太太对这个小儿媳生出几分愧疚来。 因此在陈远海的媳妇三朝回门的时候,老太太私下添了些东西,又让陈远海告假半日,陪他媳妇在娘家吃了午饭和晚饭才回来。 陈远海还住在那院里,老太太的举动自然也没瞒过王桃青的眼睛。 要说以前,王桃青可能还会闹点别扭,觉得老太太偏心,可自从自个儿子入了谢温辞的眼,还被收为弟子后,她彻底的就想开了。 老太太年纪大了,陈老爷子身子也不好,她肚里怀着小的,大的又是个有本事的,往后说不定她还能沾大儿子的光,做个官家的老太太,又何必为了点东西就闹的家宅不宁。 再者有心思琢磨这些,还不如多陪陪儿子,她还记得自个怀孕初期,对儿子做的那些蠢事。 那时候她脑子浑浑噩噩的,后来清醒过来,心里别提多后悔了。 想当初卿舟也是她心心盼盼怀上的,怀着的时候就小心翼翼的,生下来她更是捧在手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要不是陈辞海看不下去,她怕是能把卿舟惯的无法无天了。 她有心亲近儿子,而儿子也懂事,半点没记恨当初的事,她心里是又感动又难受。 这不,想着儿子喜欢顾杏年,她特地表示不会过早给儿子说亲,全力支持他把小姑娘拐到手。 (本章完) 245 清明 清明将近,落山村的田地已有将近一半深耕完成。 当然,此清明非彼清明,日子并非固定,想要得知,得看黄历。 今年的清明在三月下旬,也就是不过数十日的时间,这速度跟当初苏末那七亩地相比,确实是要快很多。 不过想想也是应该,先不说农具不同,这次劳役上工的时间也要比之前苏末那次的长。 太阳刚刚升起,劳役们就赶来动工了,辰时吃个早饭,又继续动工,到午时四刻吃午饭,歇三刻钟,继续动工,直到天灰蒙蒙的,才下工,吃完晚饭就去衙门提供的地方歇息。 苏末听到的时候都有些懵,觉得这上工的时间会不会有些久,从而引发民怨。 但村长怎么说的,他说这样上工一天三餐都包了,而且提供的伙食还有油水,工钱也要丰厚些,劳役们巴不得呢,没见每个人都乐呵呵的。 苏末便抽空去看了一次,还真是,到点都不用衙役催,自个爬起来就往田里去了。 果然这百姓就是好满足,能三餐吃饱还有工钱拿,一个个跟打了鸡血一样。 苏末看着,嘴角勾起一抹浅笑。 清明的祭祖时间不短,前十后八,谢温辞要带着家眷回上阳村祭祖,自然没办法在继续教导孩子。 因此在清明前三日,村塾那边放出沐休的消息,一共放假十天。 顾平安别提多高兴了,回家的路上蹦蹦跳跳的,至于夫子布置的功课,完全被他抛入脑后。 顾锦年倒是依旧如故,脸上一直都是那副表情,让人看不出他的心思。 顾杏年听到哥哥们不用再去村塾,傻乎乎的以为自个也不用在学女红,可以跟着哥哥们玩了,脸上笑开了花。 苏末一眼就看破顾平安和顾杏年的心思,因此在吃午饭的时候,她笑眯眯的看着顾平安道,“村塾沐休,但你也不可过于松懈。 每日至少两个时辰在看书,夫子布置的功课一定要完成,我得空回去检查,要是让我发现你阳奉阴违,后果你懂的。” 顾平安脸上的笑顿时就僵住了。 顾杏年眨眨眼,小手捂着嘴偷笑,眉眼遮不住的幸灾乐祸。 苏末挑眉,扭头看向她,“你也是,依旧跟平常一样,跟着我学女红,别想着跟你哥哥们去玩,他们没空。” 小姑娘当即就笑不出来了。 苏末可不是说笑的,她没当过妈,不知道怎么带孩子,但她有原主的记忆,这原主怎么长大的,她就照搬过来怎么带顾杏年。 当然了,她也知道要劳逸结合,所以每天下午都会让他们有玩耍的时间,总之她不会逼太紧,也不会太放纵。 小姑娘不太高兴,跟蔫了的花似的,连饭都少吃了半碗,但等睡个午觉醒来,整个人又笑眯眯的,一点儿也瞧不出中午那会的沮丧样了。 顾平安一会没盯住,就跟要上天的猴似的,拿着两把木斧头在院子里嘿哈嘿哈的。 没错,他顺手的兵器居然是斧头,苏末都无语了。 脑子里哗的一下就冒出小时候看过的李逵拿双板斧的画面来,看顾平安的时候总感觉怪怪的。 顾锦年可就要文艺多了,他顺手的兵器是长剑,那比划起来,赏心悦目的。 小姑娘也觉得好玩,闹着她也要选,就是选来选去,不是觉得这个太丑了,就是那个不好看。 “娘,就没有五颜六色的,好看一点的嘛?” 苏末:“……” 她揉了揉眉心,垂眸看向抓着自个衣袖,委屈巴巴的顾杏年,到底还是心软,抽空去县城,找了李氏一趟。 陈鹤云如今在沿海县的商户里头也是小有名气,他生意红火,又背靠昌湖商行,轻而易举的就进了沿海县的商会。 苏末找陈鹤云不太方便,就找了李氏,她当然不是说买武器,而是打算给顾杏年买点稀奇玩意,但又不想一家一家铺子的找,就干脆来李氏这里打听打听。 李氏还以为有什么大事呢,一听苏末这话,连忙想了想,推荐了东街那边的珍宝阁。 “那里头有海外的舶来品,就是价格贵了些,也不怎么轻易拿出来。 你要是得空就等会,我去换身衣裳,然后跟你一块过去,那铺子是昌湖商行名下的,掌柜的跟我见过几面,多多少少会给些面子。” 苏末微微皱眉,“这会不会太麻烦?” 李氏却是笑看她一眼,“怎么会麻烦,说起来我和你陈大哥能跟昌湖商行攀上关系,还多亏了你呢。” 苏末微怔,李氏一看,连忙提醒,“去年你种的那批西瓜,昌湖商行的林管事登门去收了的,忘了?” 这么一提醒,苏末倒是想起来了,“我这一年下来事太多了,还真是给忘了。” 李氏笑了笑,把声音压低了些,“说起来,这昌湖商行的林管事还记得你呢,就你那批麦子刚收完没几天,他还特地问起盐碱地改良的事,说想问问那你那种出来的麦子买不买。 我也没瞒着,实话跟他说了,林管事瞧着有些失望,但也没说什么,而是让我帮忙问问你,这盐碱地种出的粮食跟寻常的地种出来的有什么区别。 我听他那意思,是想买这盐碱地种出的粮食…” 这倒是有些意外,苏末想了想,这其实也不免是个挣钱的门路。 毕竟落山村那么多田地,种出的粮食自然是吃不完的,而盐碱地啥样,大家都清楚。 而她之前把麦子卖给肖靳,肖靳又把麦子送进京城,献给了皇帝,这京城那边的人肯定得到风声,早早就惦记着了。 若是有有心人想要低价购买落山村种出的粮食,放出不好听的风声,那落山村的村民岂不是白忙活了。 毕竟对于百姓而言,他们懂得又不多,人云亦云的,很容易就听信了谣言,不然也不会发生百姓胡乱跟风购买某些东西,又或者抵制某家商铺的事发生。 苏末心里素来是做最坏的打算,与其被动等着别人算计,倒不如先谋划好。 她也是落山村的一员,那些田地也有她的份,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可不是为那些村民着想,而是为自己的利益考虑。 “要说起来,我也没觉得有什么区别,不过口感好像要比寻常的好些。 这样,既然林管事有这个心思,我那里还有些麦子,到时候你去装些,给林管事送去,就说送他尝个鲜。 然后再侧面提提,咱们村里有多少田地,以及完工后,会赶着种一批庄稼下去…” 昨晚突然降温,雨下个没完没了的。 我不幸着凉了,反胃加重,肠胃还胀气,肚子咕咕咕的就没停过,本来就没啥胃口,这么一折腾,更难受了。 今天先更两章,明天补上。(还是老话,看能不能加把劲日万,没有实现的话当我没说。) 爱你们哦~ (本章完) 246 珍宝阁 落山村那么多田地,种出的粮食指定也不会少,朝廷不可能会说买了去,这买家就得由落山村的村民自个操心。 李氏做生意这么久,脑子灵活了不少,一听就明白苏末这是打的什么主意。 她看着苏末,心里怪复杂的,怎么说呢,就感觉自己跟苏末完全没法比。 她就算如今铺子生意红火,可心里还是自私的,让她为村里人着想,带领他们过上好日子,她扪心自问,做不到。 但苏末不一样,她是真的心善,不管什么时候,都在为整个村子的人考虑。 带着他们开荒,教他们弄肥料,还教人做竹编,给她吃食方子让她和相公翻了身,又在村子里办村塾,还自个掏钱,给孩子们买书,准备笔墨纸砚的等等。 如今更是,盐碱地改良才刚刚动工,苏末就考虑到以后种出的粮食贩卖的事情…… 他们何德何能,能碰到这么好的人,就像是天上下凡的神女似的,让他们的日子越过越好。 李氏感觉喉咙像堵了一团棉花似的,眼尾微微泛红,好半响,她才缓过情绪,眼神待着坚定。 “成,这事你交给我就放心吧。” 苏末这么好,她也不能拖后腿! 苏末不知道李氏脑补了一大堆,她微微颔首,听见外面有人喊李氏后,连忙让她先去忙自己的。 李氏歉意的看了眼苏末,火急火燎的走了出去,这会正是铺子最忙的时候,她能抽出身跟苏末聊那么久,已经实属不易。 李氏这一去,就是一个多时辰,等忙活完,她干脆去后头换了身衣裳,重新弄下头发,往发髻上插了跟玉钗进去。 玉钗是陈鹤云从湖州那边买来送她的,玉质不错,花了几十两银子,要不是要去珍宝阁,她都舍不得拿出来。 李氏对着镜子看了好一会儿,感觉气色不太好,又往唇上抹了点唇脂,这才满意的点点头。 想着苏末头上就别了根木钗,她顿了顿,在自个那些首饰里头挑了根镶珠鎏金银钗,这才出门,去寻了苏末。 “等久了吧。” 李氏盈盈一笑,慢步走进屋内,眼神直勾勾的落在苏末头上。 “算算时辰,再一个时辰回村里的牛车就该出发了,咱现在就过去珍宝阁。” 她缓缓走过去,笑着把自个给苏末准备的首饰拿出来,“那珍宝阁的掌柜多少有些看人下菜,你这一根木钗也太素了,把这带上吧。” 珍宝阁从名字就能看出来,里面都是这罕见的玩意,这接待的客人自然也都是非富即贵的,也因此,掌柜的难免会有些势利。 这很现实。 苏末并不会觉得李氏这是在笑话她,李氏的性子,她还是清楚的。 她看了眼李氏递过来的钗子,笑了笑,接了过去,直接就把那根木钗换了下来。 “多谢嫂子了。” 李氏看她毫无芥蒂,心里松了口气,随后便是有些惊叹。 苏末的相貌本就是那种张扬美,只是平日不太打扮,硬生生将相貌压下去几分。 如今把木钗换成镶珠鎏金银钗,钗头镶嵌的红珠熠熠生辉,她又难得穿着一身亮色的襦裙,一眼看去,整个人明艳动人。 李氏暗暗收回目光,笑着看向苏末,“咱们之间不用客气,走吧。” 东街离西街有些远,两人记着时辰,脚程快了些,倒也走了两刻多钟才到珍宝阁的门前。 珍宝阁果然名副其实,那牌匾上的字都是用金粉描的,阳光撒在上面,抬眸一看,耀眼的很。 李氏去过珍宝阁两回,主要是昌湖商行的林管事有时候在忙,约见面就直接约在珍宝阁二楼的包厢处。 但就算如此,李氏心里还是有些忐忑,没办法,这珍宝阁太壕气,每次进去,都感觉自己的小心脏饱受打击。 李氏深呼吸几下,调节好心态,转身看了眼苏末,想让她别紧张,却见苏末神色自若。 李氏微怔,随后回过神。 也对,人可是打小娇养长大的,什么好东西没见过,要不是家乡出了事,人现在就跟那些富家千金一样,坐在闺房里,在自家的管事送的册子直接挑选呢。 哎,李氏心里怪怪的,说不上是高兴还是难过。 要是苏末家乡没出事,他们落山村哪有如今这么好的日子,可也一样,要是苏末家乡没出事,苏末又何必如此费心费力。 她压下思绪,脸上挂起一抹浅笑,“咱们进去吧。” 苏末微微点头,跟在李氏后面走进去。 里面的伙计还以为来了客人,急忙朝门口迎去,却见只有两个妇人,身旁一个丫鬟都没有,顿了顿,随后便认出了李氏来。 伙计连忙挂起笑,给另一个伙计打声招呼,让他去把掌柜的叫来。 随后他朝李氏笑道,“陈夫人,小的已经让人去通知掌柜的了,您看是去上面坐会儿还是?” 李氏浅浅一笑,并没有因为这个是伙计就看低于他,“多谢小哥,不过我这次是有些私事过来,就不上去坐了。” 伙计微怔,他不动声色的看了眼李氏背后的苏末,心中百转千回。 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伙计脸上的笑淡了些。 正逢这会,有个女子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四个丫鬟。 女子瞧着十七八岁,身着一袭鹅黄的罗衫裙,手腕上戴着一对羊脂白玉镯,一头乌黑亮丽的秀发挽在脑后,露出白皙精致的脖颈。 相貌不算出众,但胜在皮肤白皙,眼尾微微上扬,眉宇间透着几分娇纵和傲慢。 这一看就是打小娇生惯养的主,伙计眸光微亮,恨不得马上就去接待那位女子。 他眸光微闪,连忙对李氏道:“既然如此,还望陈夫人稍等片刻,掌柜的马上过来,小的这还有客人要招待,就先走一步。” 说罢,也不等李氏开口,急忙转身,脸上露出谄媚的笑容,直奔那小姑娘去。 那女子身边已经有伙计在招待,他过去也不知说了什么,就见另一个伙计微微握紧拳头,想反抗却又不得不忍耐下去,转身离开。 女子可不管这些,只要这珍宝阁能有让她满意的东西,谁招待她都无所谓。 至于什么主持公道,一个低贱的下等人,也配? 她趾高气扬的,对伙计奉上的东西是一个也没看上,最后撂下一句“珍宝阁也不过如此。”就领着丫鬟们走了。 (本章完) 247 舶来品 那女子说这话的时候,掌柜的正好从楼上下来,脸色顿时就沉了下去。 而他身边的人却急忙俯身在他耳边轻声说道,“掌柜的,这是京城孔家嫡出的二小姐。” 仇掌柜眉头紧蹙,“京城孔家的人怎么会过来?” “还不是最近这盐碱地改良给弄的,这事上头关注的紧,明眼人都瞧得出来,负责这事的新任县令指定是前途无量的。” 他缓了缓,意有所指道,“新任县令尚未成亲呢。” 仇掌柜顿时反应过来,合着这孔家打的是这个主意,他冷笑一声,语气略显讥讽。 “都说这孔家乃鸿儒世家,门风严谨,家中子弟更是知书识礼之辈,却不曾想也行的出这趋炎附势之事来。” 仇掌柜身旁的人没再说话,孔家就是太注重名声,又偏偏近些年家中子弟天资平平,导致孔家在京城世家的地位大不如前。 这突然的高处跌下来,荣光不复,自然没法轻易接受,再者孔家老爷子两年前作古,当家的换成了孔家二小姐她爹。 孔家大爷可不是如孔老爷子那般清高,要不然也不会有孔家二小姐出现在沿海县的事了。 要真算起来,新任县令今年二十有四,这孔家二小姐却才十七,孔家大爷这吃相着实有些难看,毕竟孔家又不是没有其他适龄的女子。 仇掌柜就是说说,没人回话,便歇了心思。 他又不蠢,文人斗起来可狠了,昌湖商行可以说是富可敌国,又还是皇商,但对上普通的朝臣都得不到几分薄面,更别提这有鸿儒世家之称的孔家。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话不是没有道理的。 仇掌柜迅速整理下心态,脸上挂着得体的笑,缓缓下楼,走到李氏面前。 仇掌柜私下得过林管事的吩咐,对陈鹤云夫妻两自然也要敬上一分。 “今个儿什么风把陈夫人您给吹来了。” “仇掌柜。” 李氏笑着打声招呼,举止大方得体。 仇掌柜微微颔首,打量的目光落在她身后的苏末上,瞧这穿着,是个小有财力的。 仇掌柜神色丝毫没有变化,笑容依旧,“这位夫人是?” 李氏眸光微闪,连忙将自己斟酌许久的话说出来,“这位是我同村的顾夫人,今个儿我来,也是受顾夫人之托。 她想给家里小姑娘寻着亮眼的稀奇玩意,我一听当即就想到您这。 毕竟要说咱这县里哪家铺子的好东西最多,那还得属仇掌柜的珍宝阁。” 仇掌柜双眸微眯,这陈鹤云夫妻俩的消息他心里知道的一清二楚,这一听,当即就猜出苏末的身份来。 毕竟落山村就只有一个顾夫人,就是提出盐碱地改良,还得了嘉赏圣旨的那位。 这可是时下大红人,他还记得去年林管事收购过一批西瓜,据说也是从这顾夫人手里买的。 也就是从那时起,林管事给他们下了令,让他们平日多照看陈鹤云夫妻俩一二。 想到这,仇掌柜收敛心神,脸上的笑意深了几分,对着苏末拱手作揖,“原来是顾夫人,久仰大名,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苏末挑眉,脸上半分疑惑都未显露,笑眯眯的拱手回礼,“仇掌柜客气了。” 瞧着是个不好对付的。 仇掌柜心里默默把苏末又往上抬了几分,然后抬手,邀请两人上楼。 “不知这顾夫人想要些什么样式的玩意?” “我听嫂嫂说,您这有海外来的舶来品?” 三人前后脚的上楼,原本跟在仇掌柜身边的人则是招来两个伙计。 “你去备茶水点心送进去,你,再叫几个人,一块去放舶来品的地方,挑些小件的、亮眼的、适合小孩子玩的东西送过去,对了,不要挑价格太高的。” 他们珍宝阁到底是在县城,价格自然不同京城那般高,最低的几两银子,最高也不过才千两银子,但这对于寻常百姓而言,依旧是天价。 他记得这顾夫人只得了千两赏银,若是拿单价就百两以上的玩意,顾夫人膝下三个孩子,这总不能只买一个,而挑的多了,结账时难免会有些难堪。 他可是知道的,这顾夫人并没有进账,反而还出资办了个村塾,平日可以说是入不敷出…… 伙计得了吩咐,连忙动了起来,不一会儿,就端着托盘,上面放着符合要求的船舶品,依此进了包厢。 仇掌柜看都没看一眼,这种事如果还要他来操心,那这个掌柜才是真的白当了。 他抬手,让伙计轮流把东西端到苏末面前,“顾夫人您瞧瞧,可有心仪的?” 苏末也没客套,放下茶杯看了过去,这舶来品确实有挺多稀奇玩意,原主的记忆中居然都没见过。 不过想想也是,原主家在晋州,苏家名下产业也是围绕着晋州,而海运又是近些年才发展起来。 只是这稀奇仅仅是对大雍朝的人稀奇,苏末看着前两个托盘上的水晶首饰、琉璃制品,瞥了两眼就挪开了目光。 这玩意,她在自己的世界没少看过,就说那水晶手链,跟学校旁边的小店一块钱一串的手链也挺像的… 仇掌柜一直观察着苏末,见她的喜好似乎不同寻常女子,挑眉,给剩下的伙计试了个眼色。 人都不喜欢这类的,剩下的自然也没必要要端过去。 很快,伙计们便换了位置,这下端到苏末面前的东西,总算是让她眼前一亮。 居然有个万花筒,她拿起来玩了下,感觉这东西小姑娘一定喜欢。 仇掌柜见她终于拿起东西,摆手,让伙计端个空的托盘过来,笑道,“顾夫人,您把东西放这就行。” “多谢仇掌柜。” 苏末微微颔首,直接把万花筒放倒了托盘上。 伙计们继续端着托盘往她面前来,苏末左挑右选的,又挑个彩绳做的小鞭子,抽陀螺用的。 鞭子手柄是木做的,镶嵌了五颜六色的小石头,陀螺也是五颜六色的,都好看的很。 给顾杏年选了东西,自然不能落下顾平安两兄弟。 仇掌柜身边那个人是个聪明的,并没有单让人拿小姑娘喜欢的东西,这会后面的托盘上,就是比较适合小男孩的东西。 就是比较少,苏末看了眼,直接挑了单筒的望远镜,镜片不是很好,看不了太远,但用来给小孩玩还是可以的。 苏末从不厚此薄彼,直接表示要两个一样的,然后就没在挑东西。 仇掌柜见苏末没在选,也不失望。 毕竟海外传来的东西大都是珍宝、香料、药材等,这苏末不喜欢亮晶晶的水晶饰品和琉璃制品,自然可挑的就少了。 (本章完) 248 玩泥巴 挑好东西,苏末便要离开。 “时辰不早了,我还得回村里去,还麻烦仇掌柜让人算算,这一共需要多少银子?” 仇掌柜侧目看一眼伙计,“把东西端下去,记得包好些。” 随后又看向苏末,“顾夫人,您看,下去说?” 苏末微微颔首,站起身,走在前面。 等几人下去,伙计那边已经把东西打包好,“回掌柜的,抹去零头,一共六十九两银子。” 这海外的东西舶来品就是贵。 李氏倒吸一口凉气,虽说她那铺子挣的不少,可要让她一次花几十两银子给孩子买玩的,她还真不舍得。 但苏末却是不以为然,不是说她因为身上有钱就不觉得这个数字大,而是她对钱的态度跟别人不一样。 钱这东西花多花少都是要花的,买了这东西能让几个孩子开心,也值得。 再者她又不是天天大手大脚的花钱,这一年到头都不一定花一次几十两的数,有什么好心疼的。 苏末直接找系统,让他投放一张百两的银票到荷包里头去。 自从系统那里能存放东西后,苏末就把钱庄的钱取出来,然后全部身家都放系统那里去了,随用随取,方便还安全。 银货两讫,苏末拿着东西,提出告辞。 李氏没有跟着走,她留下来,笑眯眯的看着仇掌柜,“对了,我这有件事想跟林管事商量,不知林管事何时会得空来沿海县?” 仇掌柜挑眉,心里想了想,道,“林管事行踪不定,这何时会来沿海县,我实在不知。 要不这样,等林管事过来,我派人去给您传信,如何?” 李氏微微颔首,“那就麻烦仇掌柜了。” 李氏说罢,也离开了珍宝阁,而仇掌柜则是回了楼上,命人准备纸砚笔墨。 过了大约一刻钟,珍宝阁的后门打开,有伙计把一封信放进怀里,从后门离开。 苏末赶在最后一刻上了牛车,赶牛的是陈家的人,小伙子一个,苏末看着有些眼生,点头以示打招呼后便没在理会。 一路晃晃悠悠,等牛车停在村口的时候,已经日坠西山。 苏末先从牛车下来,拿着东西往顾家那边走去,还没到家门口呢,就看见了顾平安他们三兄妹。 顾锦年站着,顾平安和顾杏年蹲在地上,拿着小木棍在地上扒拉,拦住蚂蚁的去路。 顾锦年眼尖,看见苏末来了,他轻咳一声,提醒兄长和妹妹,“娘回来了。” 顾平安和顾杏年连忙丢掉手里的小木棍,站起来,胡乱拍掉手上的尘土后,撒丫子就朝着苏末跑了过去。 “娘!” 俩孩子在苏末面前停下,眼神时不时的扫过她手里的东西。 “娘,我帮你拿吧?” 苏末冷笑一声,凌厉的目光落在两人脏兮兮的衣裳上,“玩泥巴?” 顾平安和顾杏年身子一僵,脸上浮现出心虚之色。 顾平安眼神乱飘,挠头傻笑,“嘿嘿…就玩了一小会儿…” 顾杏年则是眨眨眼,委屈巴巴的盯着苏末,“娘亲没回来,杏年好无聊,就跟着哥哥玩了会…” 苏末没好气的点了下顾杏年的额头,然后看向顾平安,“娘说让你带好妹妹,你就是这么带的? 今晚检查你功课,要是没过关,哼哼!” 顾平安脸上的神色一僵,随后一脸苦色。 呜呜呜,早知道就不玩了,他今天都没看书… 顾杏年见哥哥倒霉了,眼睛叽咕一转,露出幸灾乐祸的笑容。 苏末当即就看了过去,“你也别得意,明天学女红的时间加长两刻钟。” 顾杏年:“……” 呜呜呜,她错了,现在改还来得及吗? 难兄难妹两苦着脸,跟在苏末身后走着,像蔫了的茄子似的。 顾锦年挑眉,对于兄长和妹妹受罚一事十分满意,他们确实是太闲了,不然怎么会做出拦蚂蚁的路这种幼稚的事情。 吃过晚饭,顾平安一副赴死如归的模样,挺胸昂首地走进书房。 苏末:“……” 她无奈地摇摇头,走在后面跟了进去。 顾平安在读书方面,真是没有天赋,苏末已经过问顾锦年,在顾锦年提供的消息中,再放宽了些,顾平安都是磕磕绊绊的过关。 苏末脸色是真的挂不住,她抬手揉了揉眉心,心想是不是自己还是不够严厉。 可她看向顾平安,见他垂着头,绞着手指,浑身透着忐忑不安的模样,到底还是叹了口气。 也罢,没有天赋就没有天赋吧,能认得字,不会被人在书信上糊弄就够了。 至于心眼啥的,这不是说练就能练的,还得让他自个吃些苦头,才能真正的成长。 苏末打定主意,语气放软了几分,“表现不错,出去吧,明天还得早起习武,今晚早些睡。” 顾平安不可思议的抬起头,随后脸上露出笑靥,跑过去抱住苏末,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谢谢娘亲。” 顾平安亲完后就后悔了,他上回亲娘亲,还是很小的时候了。 而他现在长大了,顾平安想着,耳垂瞬间通红,松开手,飞快的跑了出去。 苏末怔坐在椅子上,好半响才回过神。 “臭小子,就不该放过你。” 她嫌弃地抹了把脸,嘴角却泛着笑。 顾锦年站在书房的窗户前看着苏末,薄唇轻抿,好半响,才默默离开,进了顾平安的房间。 也不知道他跟顾平安说了什么,只知道等他出来的时候,嘴角带笑,明显心情大好。 次日早上,苏末起来的时候,顾平安他们已经从外面回来。 她把昨日买的望远镜拿出来,分给两兄弟,“这个说是海外的舶来品,叫千里目,我寻思你们两兄弟肯定喜欢,就一人给买了一个,拿去玩吧。” 顾平安双眸一亮,拿过好奇的打量起来,“娘,这个咋玩?” “小的那端放在眼睛前面,看远处的地方。” 苏末心情不错,笑着把另一个递给顾锦年,教他们如何使用。 顾平安连忙试下,然后发出惊叹的声音,“我看到那边的树上有个鸟窝。” 他放下望远镜,高兴的忘乎所以,看向顾锦年就道,“二弟,咱们去掏鸟窝吧?” 苏末:“……” 顾锦年:“……” 屋内有瞬间的沉默,顾平安回过神,想起苏末还在边上,他缩了缩脖子,不敢再说话。 苏末没好气的瞪他一眼。 顾锦年也拿起望远镜看向远处,只见远处的景象像是被放大一般映入眼帘。 他面上神色不变,但心中已经对这所谓的“千里目”震惊不已。 (本章完) 249 绣的一塌糊涂(补更) 俩孩子都拿着望远镜玩去了,苏末洗漱后,跟着顾钦寒去习武。 她把末世常用的开山刀用木头雕刻了出来,因为重量不够的缘故,用着不太适应,但比其他的武器还是要顺手些。 教了足足半个时辰,苏末满身都是汗,不过比最初的状态要好很多。 顾钦寒站在一旁,目光一直落在苏末身上,只要她出现站不住的情况,他就会伸手把人扶住。 但并没有这种情况出现。 苏末回了卧房,把备好的衣裳拿上,顾钦寒那边则是给她弄好了热水,她直接去洗漱间就能洗澡。 洗过澡,换上干净衣裳,身上不在黏糊糊的,整个人都舒坦几分。 顾钦寒像掐着点似的,苏末一出来,他那边就把早饭给端进了厅房,然后进屋,去把顾杏年叫醒。 自从小姑娘被苏末带着学女红后,睡懒觉的福利就没了,苏末什么时候吃早饭,她就什么时候起床。 小姑娘还没睡醒,身子软绵绵的,眼睛睁开一会又闭上了。 顾钦寒也没在叫她,像往常一样,熟练的给小姑娘穿衣裳,穿鞋,然后抱到梳妆台前。 梳妆台那边的凳子早就被换成圈椅,靠背的那圈还用棉花做的褥子包了起来,小姑娘半睡半醒的坐在上面,任由顾钦寒给她扎头发。 顾钦寒的手艺可是进步不少,从最开始的小鸡窝,但如今也能扎出像模像样的小花苞了。 他双手放在小姑娘的脸颊,摆正头,对着镜子看了会,满意的点点头后把小姑娘抱起来,直奔洗漱间。 小姑娘经过这么一折腾,已经清醒的差不多了,到了洗漱间后熟练的从顾钦寒身上溜下来,接过杯子和柳条开始漱口,然后洗脸,蹬着小腿去厅房吃早饭。 再然后,就是顾杏年一天最苦闷的学女红时间。 小姑娘蔫巴巴的,拿着针在苏末的指导下,对着花样绣着。 明明瞧着每一步都挺规范的,可绣出来的东西那叫一个难以入目。 苏末看着那一坨看不出啥样的东西,只感觉太阳穴突突的跳个不停。 三个孩子,就只有顾锦年一个让她省心的。 顾钦寒每过三刻钟左右就会进来一趟,说是送水,实际是趁机让母女两歇会,针线活费眼。 因此他也知道顾杏年在这女红的天赋简直是一塌糊涂。 这会进去,见苏末脸色有些难看,他下意识就看向一旁的绣布,嘴角抽了抽。 顾钦寒连忙给顾杏年使个眼色,背着的手挥了挥,让她出去透透气。 两人明显不是头一回干这事了,顾杏年眼睛一亮,悄悄的就溜了出去。 顾钦寒这才开口,“杏年还小,你别太着急了。” 苏末把手放下来,“我到不是着急,只是你看看她这绣的,这能拿得出手?” 原主学刺绣,不过半月的时间,就能绣出简单的花样来,虽说不能栩栩如生,但至少也能看出绣的什么 顾钦寒倒是不以为然,想都没想,话就说了出来,“拿不出手就拿不出手呗。 就像那些世家千金,说是会女红,可真正手艺的好的没几个。 尤其是嫡出的女子,哪个真会把心思放在女红上。 她们最主要学的,是琴棋书画、礼仪教养以及如何打理操持家务。 倒是庶出的不受重视,养在姨娘膝下,没机会同嫡出的一并学习,这反倒更是一门心思的专研女红之类的。 顾家现在是还在落山村,可锦年那孩子的天赋在那,只要不出差错,顾家迟早在京城有一席之地。 而杏年到时候就是顾家的嫡出大小姐,女红这些过得去就行了,过不去没没关系,府里养个绣娘总不至于养不起。” 苏末眉头微皱,敏锐的看过去,“你想起以前的事了?” 顾钦寒微怔,反应过来自己所说的话,眉头也皱了起来,他摇摇头,“没有想起来,就是下意识的就这么说了。” 苏末心里松了口气,面上却安慰顾钦寒,“没想起来也不要紧,迟早会想起来的。” 顾钦寒趁苏末没注意的时候,意味深长的看她一眼,随后神色自若道,“其实想不起来的也没什么。” 苏末笑了笑,没在继续这个话题,而是问道,“你刚刚说的是真的吗? 就嫡出的女子女红不太好这事。” 顾钦寒摇摇头,“我也不太确定,但我能下意识说出这话,肯定是以前知道的消息。” 他顿了顿,又道,“反正我就是想让你别太操心,杏年这手艺就这样,一口也吃不成大胖子,慢慢来嘛。 你操心过多,对身子不好。” 苏末皱了皱眉,顾钦寒既然这么说,那肯定是真的。 毕竟想想也有道理。 都说嫡庶有别,嫡出的就是要比庶出的地位高些,自然学的东西也不一样。 原主她爹本就是商户,又是个男人,自然不会知道后宅女子要学什么,但又不想让女儿比不上别家的千金,干脆把能学的都请个夫子来教。 苏父也确实是这么认为的,这样样都会总归比精通某项的要好。 而打理和操持家务这种事,明显都是内宅的夫人负责,这教自然也是由夫人亲自教或者身边的嬷嬷教,因此庶出的自然也就没有机会。 而原主她娘去的早,苏家大小事都是交给管家在负责,这都是男人,自然也不会想到说带原主在身边学习这些。 尤其是苏父对原主格外疼爱,当初要不是怕原主出门同好友玩耍会丢面子,他都不舍得让原主学那么多东西。 等原主学有所成,又年长了些,完全就是放任她出去玩,性子越养越娇。 苏末长呼一口气,养孩子真的是太费心了。 顾钦寒见苏末神色缓和了些,心里松了口气,听得进去就好,就怕她钻死胡同,非要盯着顾杏年绣出花样来。 他倒不是说心疼顾杏年,他只是不愿见苏末动气和烦心。 怒伤肝,过思伤脾,她得好好的才行。 顾钦寒看着苏末,语气轻缓。 “你这在屋里也待了不久,出去透透气吧。 再者你昨个不是去买了东西,给杏年买了什么? 拿出来看看呗,也让小姑娘高兴高兴。” 苏末想想也是,这坐了大半天,怪闷的。 她站起身,去把给小姑娘买的东西拿上,大步走了出去。 小姑娘捧着脸坐在小马扎上,噘着嘴委屈巴巴的,苏末一看就心软了。 她叹了口气,把万花筒递到小姑娘面前,笑道,“好啦,今天就先到这。 这是昨个特地给你买的,你哥哥们都没有呢,快看看,里面可好看了。” (本章完) 250 祭拜 小姑娘是真的好哄,没一会儿脸上就露了笑。 苏末把那个花里胡哨的陀螺也拿了出来,就是小姑娘不太喜欢玩陀螺,倒是对那鞭子情有独钟,给两个哥哥看了会,就收进房间里去了,说这是她的小宝贝。 顾锦年对玩陀螺不感兴趣,小姑娘收了便收了,他看了两眼就进书房继续练字去了。 顾平安却是急得挠头抓腮的,跟在顾杏年身边一直叭叭个没停,话里话外都是让顾杏年把小鞭子拿出来。 这没有鞭子,陀螺也玩不起来啊。 小姑娘才不理会他,听的烦了就噘着嘴,眼睛泛着水雾,她也不说话,就可怜巴巴的盯着顾平安的眼睛。 顾平安一看心就软了,哄小姑娘都来不及,哪里还有心思想着玩。 苏末在一旁看着,无奈的摇摇头,顾平安这家伙完全被顾杏年吃的死死的。 清明时节的雨不大,就是下起来之后没完没了的,整个落山村都蒙上一层雾色,烟雨蒙蒙的。 田地那边也停工了,一来是下雨,二来清明,百姓也是要去祭祖的。 苏末没在清明那天去祭拜顾敬亭他们,而是等三月二十八,他们祭日的那天去的。 香烛纸钱都是挑好的买,祭拜用的菜也比以前的大份,就连酒都是提前去酒坊定的好酒。 苏末把东西都放篮子里,又带了把镰刀和柴刀,这才领着三个孩子朝着顾敬亭三人的坟墓那边去。 顾钦寒则是留在家里,忙活午饭。 三个孩子还是头一次跟着苏末在顾敬亭他们的祭日这天来祭拜。 顾杏年牵着苏末的手,小心翼翼地走着,深怕打滑摔跤,顾平安和顾锦年跟在后面,看着顾杏年的背影,垂下头,情绪有些低迷。 之前苏末得了圣旨还去祭拜过顾敬亭他们,这会看过去,杂草不算太多。 苏末把篮子放下来,拿起镰刀就忙活起来,等杂草弄得差不多了,便把篮子里的东西一一拿出来。 顾家三座坟是连在一起的。 顾敬亭的在中间,宁南清的在顾敬亭坟墓的左边,右边则是顾大郎的坟,而顾大郎坟墓的旁边还有块空地,是原主给自己留的坟地。 苏末先领着三个孩子祭拜顾敬亭,然后是宁南清,最后祭拜顾大郎。 顾杏年拿着香,跟着苏末拜拜的时候,眼睛四处乱瞄。 顾平安和顾锦年却是紧闭着眼,等拜完后,将香插在墓碑前,两人都松了一口气似的。 天又下起了蒙蒙细雨,苏末怕孩子淋雨受凉,等纸钱烧的差不多了,便领着三个孩子回了家。 顾钦寒见下雨就煮了姜汤,苏末一行人回去的时候,姜汤刚刚煮好,他连忙招呼四人进厨房去。 他利索的把姜汤盛好,然后拿一碗递给苏末,“赶紧来喝碗姜汤下去,免得着凉了。” 苏末伸手接过来,一口喝掉,然后脸皱成了一团,“你这放了多少姜啊?” 辣的人都麻了。 顾钦寒挠挠头,“没多少啊。” 他本来还想多放两块姜下去的呢。 苏末一脸复杂的看他一眼,目光渐渐落到捧着碗不敢喝的三个孩子上。 “愣着干嘛,赶紧喝掉。” 她不好过,大家都别想好过。 顾平安闻着这姜汤就知道有多难喝,他苦着脸,捏着鼻子才把姜汤喝下去。 顾锦年也难得面露难色,但苏末都开口了,他皱着眉,也喝了下去。 顾杏年就更别说了,小脸跟苏末似的皱成一团,喝姜汤跟喝毒药一样。 三个孩子喝完姜汤,头也不回的跑了,深怕苏末让他们再喝一碗。 顾钦寒看着孩子们落荒而逃的背影,又看向直接打开糖罐,舀了一勺红糖放嘴里的苏末。 顾钦寒:“……” 好叭,下次他再少放点姜。 …… 前些日子李氏跟仇掌柜打听林管事的行踪,没几天,林管事那边已经来了信,说是四月初二的时候他会来沿海县,不过只是在码头停靠两刻钟。 李氏一听,趁着清明回村祭祖,抽空去了趟顾家。 “我寻思这小麦送多送少都不太好,就装个二十斤,刚好一小袋,不打眼。” 李氏坐在椅子上,说完就一口把杯子里水喝完,她刚祭祖完,忙的口干舌燥的。 苏末见状,又给她到了一杯水,“行,我这有袋子,你坐会,我去装好拿来。” 李氏点头,见苏末出去后,又端起杯子把水喝掉,然后自个倒水,等苏末提着一袋小麦进来,她已经喝了半壶水去。 李氏晚上还得赶回沿海县,明天铺子还有开业,她不盯着不放心。 她接过小麦,当即就提出要离开。 苏末连忙拦住她,“上回你那根钗子还在我这呢,你再坐着等会。” “一根钗子,你拿着用就是了。” 李氏却是摆摆手,苏末帮了她那么多,她也没送过什么给苏末。 苏末哪里能答应,那银钗工艺不错,镶嵌的珠子也挺亮眼的,估摸至少也得要几两银子。 “这东西我留着也没用,毕竟你见我什么时候打扮过?” 她丢下这话,转身就进了里屋,把那根银钗拿了出来,强硬的塞到了李氏手里。 李氏不肯收,“就是没见你打扮过,才需要多多打扮打扮。” 苏末瞪她一眼,“我一个寡妇,打扮自己干嘛,赶紧拿回去,不然我可要生气了。” 李氏犟不过她,无奈收了下来。 她想到苏末说自个是寡妇那话,心里有些不好受,毕竟谁愿意年纪轻轻的就守寡。 她把钗子收进怀里,犹豫了好一会,还是开了口,“顾家的,我跟你说些掏心窝子的话,你别生气哈。” 苏末疑惑的看过去,“嫂子你说。” “你如今也才二十多岁,往后还有那么多年头要过,孩子迟早会成家,陪不了你一辈子,所以你可有想过,再找一个?” 苏末脸色微僵。 李氏一看,就知道自个不该说这话,她连忙道,“我就是说说,你左耳进右耳出,别往心里去哈。” 苏末其实不以为然,但她脸上还是露出牵强的笑容,瞧着难看极了。 “嫂子…我家大郎当初对我那么好,我…我怎么可能…” 李氏看着她那苦涩的面容,心里那个愧疚的,恨不得给自个两巴掌。 她怎么就给忘了,当初那顾大郎对苏末可是捧在手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当初顾大郎的尸体送回来,要不是村里人拦着,苏末差点就跟着去了。 她这问苏末有没有想再嫁的打算,那不是戳人心窝子嘛。 (本章完) 251 打起来了 李氏婉拒苏末送她,满脸愧色地离开了顾家。 苏末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身影,脸上的苦涩消失不见,她端起杯子,轻抿一口水。 这件事过后,李氏总感觉自己对不起苏末似的,去见苏末又觉得没脸面,便隔三差五就托赶牛车的人送点东西去顾家。 苏末让赶牛车的人传话给李氏,让她不要再送,可偏偏李氏不听,还一 《死后我成了三个主角的炮灰娘亲》251 打起来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252 和离 休妻,落山村这么多年,都没出现过这样的事, 主要是大家伙过得都穷,整日惦记着怎么吃饱穿暖,这日子都是得过且过,哪有说什么和离、休妻的。 再者古人的思想就那样,劝和不劝分,凑合凑合过就是了,何必闹这么僵。 因此王春生这话一出口,就有人要开口劝陈温妗,赶紧给婆家认个错,这被休,名声可不好听呐。 可偏偏陈温妗就是个不会服软的,要不然就不会说直接收拾东西回娘家了。 而且也用不着她开口,她娘就站了出来,抬头挺胸的,叉着腰就对着王春生吐了口唾沫。 “我呸,休妻你也配,连媳妇嫁妆都有脸偷用的玩意,我们陈家可不稀罕。 今个儿这话就撂这了,和离,你跟我家妗姐儿一别两宽,不然老娘就去衙门,告你个动用嫁妆的罪名!” 大雍朝民风开放,女子地位不低,景雍帝甚至亲自拟定了一条关于女子嫁妆的律法。 “妻家所得之财产,男方无权动用。 若妻无子而亡,其资产及奴婢重归妻家,若有子而亡,其资产及奴婢归其子所有。 若弃妻,畀之其财。 若有违者,杖责二十,且州府设榜公之,时常一年。” 这转化成大白话,就是说女方的嫁妆是她的私有财产,男方没有权利动用,若是女方死了,没有孩子就要归还给娘家,有孩子就归孩子,若是婚姻结束,女方可以带走嫁妆。 然后男方要是有违背的,杖打二十大板,然后县衙那边要去贴榜,把这件事公布出去,贴榜的范围在整个府州,整整贴一年的时间。 打二十大板不会要人命,但贴榜公布,还是整个府州的范围,一贴就贴一年,这什么概念? 至少一两年的时间,只要你出门,就会被别人指指点点,说“啊,这个就是那个偷用妻子嫁妆的,真不要脸…”之类的话。 而且府州的范围那么大,人来人往的外乡人也不少,这外乡人初来定会打听最近发生的新鲜事,这一来二去的,完全是丢脸丢到全国去了。 名声有损,想干其他事也干不了,还会影响家里人,这也导致大雍朝极少发生男方贪图女方嫁妆而谋害女方的事。 陈温妗她娘这番话一出口,所有人看向王春生的目光都变了。 王春生也没想到陈温妗居然会把这事告诉她娘,脸涨得通红,半个字都说不出口。 王大婆子也慌了,攥紧儿子的手臂,双眸飘忽不定,毕竟落山村的村民谁没去听过衙役讲律法。 陈温妗她娘见状,得意的轻哼一声,像斗胜的公鸡似的。 “叔,既然您来了,侄媳妇就求你做个主,帮忙写给和离书。 咱家妗姐儿那可是我跟她爹捧在手心里养大的,嫁进他们王家去却是要洗衣做饭,种菜养鸡。 只是这儿媳妇都是这样过来的,我们也就随他们去了,但如今天天在家指桑骂槐的教训我家妗姐儿,还偷偷拿我家妗姐儿的嫁妆用。 今个儿更是上门来找麻烦,真把我们当做软柿子捏了。” 她说完,又叉着腰朝王大婆子母子俩吐了口唾沫星子。 村长:“……” 他皱着眉,看向陈温妗,“妗姐儿,你的意思呢?” 陈温妗抬起头,看都没看王春生一眼,“叔公,这日子都过成这样了,倒不如趁现在还没孩子,早些散了的好。” 往后能再嫁就嫁,能招婿是更好,但要是嫁不出去,也没有关系,她一个人过日子也不是不可以。 村长一听,就知道陈温妗一家是打定主意要和离了。 他眉头紧蹙,看向王春生,妗姐儿是陈家的小辈,被人这么欺负,他说不气是假的。 只是碍着自个是村长,脸上神色淡淡的,让人瞧不出异样,“春生,你呢?同意和离吗?” 真到这个地步,王春生反而心生退意,倒不是他心里对陈温妗有感情,而是自个动用女方嫁妆的事被捅破,要是这会和离了,他以后还能娶到媳妇吗? 王大婆子没想那么多,连忙给儿子使眼色,自家可是有二十多亩田呢,好日子还在后头,何必留陈温妗这个不讨喜的媳妇在家。 周边的人也都盯着王春生,想看看他会说出什么话来。 王春生就跟被架在火上烤似的,后背满是汗,衣裳紧紧黏着,难受极了。 王大婆子急了,连忙拉了一把儿子,让他赶紧应下来。 王氏一族的族老们都没过来,而是打发小辈去听听到底怎么回事。 没办法,被打脸的次数多了,他们真不想再丢面子了。 他们的小辈也都机灵,站在远处听,听完就溜回家,把来龙去脉告诉族老们。 几个族老一听王春生偷用陈温妗的嫁妆,脸顿时黑的跟锅底一样,还好他们没出面,不然又要丢人了。 王春生这会真是孤立无援,而且老娘那边还在使劲让他应下来,他站在原地许久,只感觉耳边嗡嗡嗡的响个不停,等冷静下来,他已经同意了和离。 陈温妗她爹要么不动,一动起来,直奔旁家借纸笔,然后再把桌子往外一搬,动作快的很。 他又低下头,站在村长身边,老实巴交的,“叔,还麻烦您帮忙写份和离书。” 村长微微点头,没一会儿便把和离书写好了,一式三份,男方、女方各一份,还有一份送去县衙留档。 然后他又随手点个人,去他家里拿印泥来,和离书上也是需要画押的。 王大婆子看着那和离书,欢喜的很,拉着儿子就过去,叽里咕噜的催他赶紧签字。 王春生脚步一顿一顿的,每抬腿都像是有千斤重,他是真的心慌,这和离了,他以后还能娶上比陈温妗还要好看的媳妇吗? 陈温妗倒是毫不留恋,走过去拿起笔就在女方那边写下自个的名字,然后站在一旁,等着印泥送过来。 路走的再慢,也总有走到头的时候,王春生站在桌子前,犹豫许久,还是拿起笔,写下自个的名字。 他写的字丑,歪歪扭扭的,不如陈温妗的字,十分工整。 也是,陈温妗她爷爷识字,陈温妗小时候跟着她爷爷学过的。 就连自己的名字,都是陈温妗手把手教的,只是自己不愿意学,会写名字后就不再拿过笔了。 印泥也送过来了,陈温妗直接按了手印,王春生看着那通红的印泥,只感觉刺眼的很。 这人呐,总是等到失去了才会后悔。 (本章完) 253 你认不认 字一签,和离这事就板上钉钉了。 村长让人去王大婆子家把陈温妗的嫁妆给搬回陈家来,王大婆子一听,脸沉下来。 但这事她也不敢拦,还得配合村长,按照陈温妗的嫁妆单子把东西给搬出来。 陈温妗是独女,她爹娘想着反正在女儿嫁在村子里,平日也能回家孝敬他们,便大手一挥,把当初家里所有的银钱都拿了出来置办嫁妆,这在那时候,不知有多少人瞧了眼红。 王春生最开始并没有对陈温妗的嫁妆动心思,谁让他爹被王盈盈骗了丢了命,家里少了个挣钱的。 如今朝廷又弄什么改良盐碱地,他家二十多亩田,自个种肯定是不行的,他们祖上可是出过大官的人,哪能真去做泥腿子。 可不自个种,就得雇佣佃户,家里平日还要开销,手里的银钱压根就不够用,他便把主意打到陈温妗的嫁妆上去。 他也不拿多,就趁陈温妗睡着了,拿点碎银子用来做家里的开销,他娘那里的钱则是攒着,等不得已的时候再拿出来。 王春生心里打算的很美,陈温妗的银子都放在一起,他偶尔拿一点的,肯定没那么容易发现。 但陈温妗又不是个傻的,她嫁妆里还有个小秤,每次从里面拿了银子,就会重新称一次,然后用炭笔记下来。 因此王春生一拿,她就发现不对劲了,只是没有亲眼看到,便没有声张,而是当做不知道,直到亲眼看见王春生偷拿她的嫁妆银子,又正好被王大婆子指桑骂魁的,她一回家,就把这事给告诉了自个爹娘。 陈温妗可不是个好惹的,她回家的时候,就在嫁妆银子里拿了些在身上带回了娘家。 这会清点嫁妆,她在把自个平日记账的单子拿出来,一对比,好家伙,少了将近四两银子。 所有人看王大婆子母子俩的眼神都不对了,他们还以为偷拿就拿点点,结果这四两银子,够一大家大半年的开销了,这也太不要脸了吧! 王大婆子被看的满脸通红,不是羞而是气的。 因为她还真不知道一共拿了多少银子,每次王春生拿给她的碎银子她也没看,就直接一收,放进自个的小盒子里去了。 但她依稀记得,儿子也就上交了四五回,每回都是小块的碎银子,怎么可能就有四两银子呢! 这少了四两银子她就得补上四两银子,那不是跟要她命一样。 “不可能,怎么可能会有将近四两银子,这单子肯定是动了手脚!” 王大婆子她脸上的红肿消散了些,说话已经说的清了,这会恶狠狠地盯着那张单子,恨不得把它撕了去。 村长沉着脸,理都懒得理她,直接看向王春生,“这个数你认不认?” 王春生从陈家回来后,整个人就低迷的很,这会村长问他,他才缓缓抬起头,眸光落在一脸冷漠的陈温妗上,嘴巴张了张,却不知该说什么。 王大婆子深怕儿子给认了,连忙拉他的手,“儿啊,不能认,不能认!” 村长敲了敲拐杖,自从那次病了一场,他对王氏一族的忍耐已经大不如前。 “大丈夫敢作敢当,拿了就认,你要不认就去衙门,总得算清楚了。” 王春生心里乱的很,犹豫、纠结、迷茫、后悔等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他感觉自己痛苦极了。 可偏偏他娘还在拽着他的手,叽叽喳喳的说个没停,他的手都被拽疼了。 “够了!” 王春生耳朵嗡嗡的,整个人都烦躁极了,抬手便甩开王大婆子。 “我认,我现在就去把银子拿出来。” 说完,他也不理会王大婆子,大步走了进去。 他娘的银子藏在哪里,他清楚的很,进去后没多久,便把那个小盒子拿了出来。 王大婆子看见整个人都不好了,连忙扑过去,“不许拿,都不许拿!” 这是她的银子,谁也不许拿她的银子。 可偏偏王春生一个闪身,王大婆子扑在地上,摔个狗吃屎就算了,还浑身发痛,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儿子把她的盒子打开,从她攒了多年的银子里头取了些,放到小秤上,秤够欠陈温妗的银子。 王大婆子气急败坏,两眼一抹黑,晕了过去。 嫁妆都清点完了,王春生抱着盒子,扶起老娘,一脸颓废的进了屋。 陈温妗她娘则是欢天喜地的,等族亲帮忙把陈温妗的嫁妆搬回陈家沟,招手便扯着嗓子喊道: “我家妗姐儿离了狼窝,值得庆祝,各位族亲若得空,后天都来我家吃个酒席,菜色说不上顶好,但一定管够。” 陈温妗她爹笑眯眯的,就站在自个婆娘后面。 他和婆娘平日花不了多少钱,自从女儿出嫁后,他出海打渔,攒了不少银子,去年又去顾苏氏的地里上工,攒了银子,今年服劳役,又攒了一大笔银子。 给女儿办个接风洗尘的酒席,还是办得起的。 陈氏的人都知道陈温妗她家是陈温妗她娘做主,这么一听,连忙笑眯眯的应下了。 毕竟陈温妗和离这事上,陈温妗是受了委屈的人,再者,陈温妗又是族里的小辈,陈氏一族的人本就都是性子好的,这会对陈温妗也都是心疼为主。 这不前脚笑着答应离开,后脚回家就备了些东西给陈家送去,说是庆祝陈温妗脱离苦海。 陈温妗最开始还有些担心,自个和离会让族亲们心生不好的意见,到时候使得爹娘难堪,自个可真真是不孝了。 但等到晚上,她被爹娘喊到厅房接待族人,收礼收个没完的时候,那颗悬着的心彻底的放下了。 她双眸弥漫着水雾,眼尾通红,嘴角带笑。 听着族人安慰及劝她宽心的话语,看着他们送来的东西,感受着他们十分真诚的关心,心里又酸又甜, 她何其幸运,能有这么好的家人和族人。 王大婆子急气攻心,一病就在床上躺了两天,才刚好一点,就听到村里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吵的她头疼。 “又不是逢年过节的,放什么炮竹,家里死人了是吧!” 她嘴巴毒,王春生端着药进来,听见后脚步一顿,看着自个老娘的眼里毫无情绪。 “今个儿温妗家办酒,请陈氏的所有人,庆祝她和离成功,逃离咱家这个狼窝。” 说完,他也不理会王大婆子,把药放在一旁就走了。 王大婆子本来就是个心胸狭窄的,这么一听,更气了,抬手指着门口好半天,两眼一番又晕了过去。 (本章完) 254 漏风小棉袄上线了 陈家办酒办的声势浩大,就连处在落山村边缘地带的顾家都能听见动静。 顾杏年好奇的很,征得苏末同意后,便跑去看热闹。 她本来是看看就要回去的,但是里面菜太香,小姑娘有些馋,又正好碰到陈卿舟,便把自个答应苏末的话抛到脑后,跟着进去趁了顿饭。 小姑娘吃的满嘴流油,小肚子浑圆。 苏末久久不见人回来,让顾钦寒看家,自个则是去那边寻人,把吃饱喝足坐在陈家门口晒太阳的小姑娘抓个正着。 苏末皮笑肉不笑的盯着小姑娘,“顾杏年,你是不是忘记什么事了?” 顾杏年下意识的站起来,腰杆挺直,回过神后,心虚的不敢直视苏末。 “娘亲,我错了。” 顾杏年就是个小人精,不管做错了什么,反正先认错就对了。 她乖乖认错后,底气也足了些,抬眸看着苏末,眼睛眨呀眨的,一副可怜巴巴求原谅的模样。 苏末:“……” 好叭,她一点也不硬气的心软了。 没办法,顾杏年生的好看,又最像她,说话软软糯糯的,一双狐狸眼清澈见底,委屈巴巴的时候泛着水雾,仅仅看一眼就让人心生垂怜。 苏末叹了口气,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又捏了捏她肉乎乎的脸颊。 “以后不许再这样了,娘亲久久等不到你回来,都要担心坏了。” 小姑娘被捏的有些疼,但她知道自个做错事了,也不说,就跟小鸡啄米似的点头,乖的不像话。 “对不起娘亲,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会了。” 陈卿舟手里捧着一碗绿豆汤跑出来,见苏末也在,他连忙站直身子,“顾婶婶。” 说完,他看向顾杏年,把碗递过去,“杏年,你不是说绿豆汤好喝嘛,我去厨房给你打了一碗,又拜托妗姑姑放了点糖,可甜了。” 顾杏年眼睛一亮,想接过来,可又想到苏末还在,她忍住手,一双水雾雾的眼睛看着苏末。 似乎再问,“娘亲,我可以喝嘛?” 苏末没好气点了下小姑娘的额头,“喝吧,喝完回家去,你娘我着急找你,还没吃饭呢。” 小姑娘没心没肺,欢天喜地接过绿豆汤就小口小口的喝了起来,甜滋滋的,可好喝了。 陈卿舟却是听出言外之意,他脸色有瞬间的发白,张口便跟苏末道歉,“顾婶婶对不起,我自作主张带杏年进去吃饭,忘记了先去给您说一声。” 苏末挑眉,心想这陈卿舟还挺上道,她眼里闪过一丝满意,正要开口,自家漏风的小棉袄就上线了。 顾杏年歪着头,眨了眨眼睛,十分认真道:“不对不对,卿舟哥哥问过我,但里面的菜菜太香了,我就骗卿舟哥哥,说娘亲允许我玩很久,我晚点回去没事,卿舟哥哥才带我进去的。” 陈卿舟脸颊微红,杏年妹妹真好,还帮他解释。 苏末:“……” 很好,她现在就体会到女儿向外是什么感觉了。 自个闺女都这么说了,苏末还能咋办,她看向陈卿舟,眸光扫过他略显羞涩的面容,心里有些复杂。 “这事婶婶心里清楚,怪不得你,要怪就怪杏年贪玩了些。” 顾杏年听见娘亲说她贪玩,小嘴一撅。 陈卿舟眼尖的发现后,急忙帮着顾杏年说话,“杏年还小,好玩些也是正常的。” 果然,小姑娘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 陈卿舟肉眼可见的松了口气。 将这一切看入眼中的苏末:“……” 得,合着她成了坏人。 苏末气鼓鼓,没在说什么,只是等小姑娘喝完绿豆汤,就把人给带走了。 然后就让小姑娘描红这件事提上日程,不多,每日十个大字。 小姑娘怔住了,她好不容易减少了学女红的时间,能多玩一会,结果这么出去一趟,就多了门功课??? 嘤嘤嘤,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 小姑娘委屈巴巴的找了顾钦寒,想让顾钦寒帮忙说说好话,毕竟上回就是舅舅找娘亲,不知道说了什么,她就减少了学女红的时间。 顾钦寒哪里能答应,他隔苏末三米远,都能听出苏末说出让顾杏年开始描红这话是咬牙切齿的。 顾钦寒态度很明确,苏末的态度就是他的态度。 于是顾杏年只好认命。 陈温妗和离这件事,就像一个小插曲,又过了两天,村塾开学,这件事便彻底没人再提起。 村长把生意做不成的消息让陈鹤云带给林管事,林管事知道后,眉头微皱。 说实话,盐碱地种出的庄稼就主打个稀奇,他们昌湖商行要是能全部收走,再造个势,这独一份的东西,必定能把价格翻一翻。 但若是不能全收,这就不好说了,他们昌湖商行的对家不少… 陈鹤云看林管事脸色不太好,心里叹了口气。 他家也有田,说实话,他是很愿意做成这门生意的,这样的话他和昌湖商行的利益牵扯更多,绑的更加牢实。 但他做商户这么久,商户之间的利益纷争、龌龊阴暗他看了不少,自然也能猜到一点林管事的心思。 昌湖商行是做生意的,不是做慈善的。 不出意外,林管事摆摆手,让人拿了一两银子给陈鹤云,就当是买麦子的钱,然后又送陈鹤云出去,只当这门生意从来没有提过。 陈鹤云握着银子,叹个不停,回去后,便跟李氏说了。 李氏听罢气得很,也顾不得其他的了,抽空直奔顾家,把这事说给了苏末听,又把那一两银子拿出来,交给苏末。 “我是真想不明白,这么好的事,王家那些人怎么就这么不知足,现在好了,到时候种出那么多粮食,去哪找买家?” 苏末也无语的很,但她更关心的不是买家的问题,她抬手揉了揉眉心,道:“现在不是考虑买家的时候。 你想想,咱们这改良盐碱地的事闹的多大,林管事都出面,表示想要买这盐碱地种出的粮食,那其他商行的人呢? 林管事也算是老熟人了,相对还是要信得过的,可其他商行的管事可不一定有林管事这么厚道。 到时候他们随便造个谣,使得百姓抵制,咱们寻不到买家,只能眼睁睁看着粮食放在那里。 这时候他们在趁虚而入,低价收购……” 剩下的,苏末没说,李氏也听明白了。 商户之间,为利益联手这种事李氏没亲眼见过,但她听过,从商会里面其他商户的嘴里。 也不是打压百姓,而是打压其他的商户。 先派人去闹事,败坏那家商户的名声,使得其客源减少,然后联手断掉商户的进货源,最终逼得那家商户走投无路,只得贱卖祖上留下的方子和铺面,带着妻儿远走他乡。 好了两天,又开始难受了,都已经满三个月了还孕吐,希望过段时间就能好点。 我已经瘦了十斤,再不涨肉,二十天后的产检就该被扣下了。 今天两章,欠一章明天补。 我看看等这个月的最后一礼拜,争取每天四更,冲榜搞钱钱,嘿嘿,爱你们哦~ (本章完) 255 他们的希望啊 李氏脸色发白,紧皱着眉头,烦得很,“那怎么办?” 李氏不是悲观主义者,而是真的信那些人为了利益会做出这种事。 苏末揉了揉眉心,“我当初听到村长说起林管事的要求,就知道这事难成。 但那时候又不好把这事说出来,毕竟这种事咱们会信,可其他人不一定会信,说不定他们还会以为是我们拿了林管事的 《死后我成了三个主角的炮灰娘亲》255 他们的希望啊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256 去峣州府 次日,村长坐着马车去了县城,去的时候满面笑容,回来也依旧如此。 其他村子能提供的稻苗不少,价钱也公道,他还抽空去看了眼,稻苗长势喜人,拿回来就可以直接插秧。 村长回来,在家里喝了半壶凉白开,就开始让人召集村民,然后站在村里那颗大树下,开始统计买秧苗的人家。 他先是把总数说了说,然后 《死后我成了三个主角的炮灰娘亲》256 去峣州府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257 出发 顾杏年做过一次马车,已经没什么印象了,这会见车夫赶来马车,左看看右看看的,稀奇的很。 顾钦寒最先把她放上去,然后侧身站在一边,扶着顾平安他们几个孩子上去。 小姑娘溜进马车里面后就在毯子上打了好几个滚,然后舒舒服服的躺在一角,小嘴叭叭的说个没停。 “这里面好宽敞啊~毯子好软啊……” 顾锦年觉得她吵,但又不舍得凶她,自个默默坐在离顾杏年最远的地方,从包袱里面拿出书,借着车窗外照进来的光看起书来。 陈卿舟本来想陪着顾杏年聊天的,可见顾锦年看书,他微微抿唇,到底还是也拿书出来看了。 他总不能让顾家婶婶认为他是个贪玩的才行。 马车很快出发,谢家老太太年纪大,谢温辞是个孝顺的,考虑这点,特地让车夫驾驶的慢些。 苏末这边自然是跟着谢家走,再者时间又不赶,慢悠悠的也挺好,方便观看沿途的风景。 就是小姑娘有些闲不住,还没出县城呢,远远听见有叮当叮当的声音,然后是老人的喊声,“卖~麦芽糖哦…” 小姑娘马上就馋了,拽着苏末的衣袖撒娇个不停,“娘亲娘亲,我要吃麦芽糖~” 苏末被小姑娘缠着没招,松了口,顾钦寒马上就动身,“我去吧,我走得快,不用马车停着等。” 这会还没出城,街上人来人往的,马车慢的还没人走的快,苏末当即就应下了。 顾钦寒确实走得快,再者卖麦芽糖的老人在马车前头,他买好麦芽糖,马车才过去没一会,走两步就追上了。 顾钦寒把麦芽糖递给顾杏年,“拿去吃吧。” 麦芽糖用个小竹罐装着,上面盖着一层油纸,用根细细的麻绳绑着固定。 老人送了些小竹片,顾钦寒也一并给了顾杏年。 小姑娘眼睛亮晶晶的,先是把竹片分一分,然后解开麻绳,掀开油纸,自己用小竹片刮一点,放进嘴里。 顾杏年一双狐狸眼弯成月牙,“好甜呀~” “娘亲、舅舅、哥哥,你们也吃~” 小姑娘眨眨眼,把小竹罐递出去,分享给大家。 苏末尝了一口,觉得有点腻,就没在继续吃。 顾锦年不爱吃甜食,直接拒绝了,继续看书。 顾钦寒也没要,不是说他不爱吃,而是买的时候尝了一点,腻的很。 陈卿舟也不是很爱吃甜食,但顾杏年开口,他还是吃了点。 麦芽糖很甜,一点也让他觉得腻,脸皱成一团,背过顾杏年,拿出水壶喝了两口水才舒缓了些。 顾平安就不一样了,盯着麦芽糖眼睛都不带动下的,最后把顾杏年气的鼓着嘴,把小竹罐藏到一边。 “大哥,你已经吃了很多啦,不能再吃啦!” 顾平安“嘿嘿”一笑,“我再吃一口,就一小口。” 顾杏年才不信他,“哼哼”两声,找苏末告状,“娘亲~” 正在假寐的苏末睁开眼睛看过去,眼神轻飘飘的,却给人一种不怒而威的感觉。 “拿来,都不许吃了。” 吃这么多糖,也不怕牙疼。 顾杏年愣住了,她只是不想让哥哥继续吃她的麦芽糖,而不是让自己也没得吃呀。 小姑娘有些不舍得,可又不敢不给,她虽然小,但心里也知道,娘亲素来是说一不二的。 顾杏年噘着嘴,把小竹罐交给了苏末,然后气鼓鼓的瞪顾平安一眼。 哼,都怪大哥哥! 顾平安心虚的避开顾杏年的眼神,两眼乱瞄。 出了城门,马车的速度就要快些了,但也快不到哪去。 头一次出远门,四个孩子都好奇的很,就连顾锦年也放下书,掀开车窗的帘子,跟顾平安他们一块看着沿途的风景。 中午的时候,一行人在驿站吃了个午饭,又继续出发,车夫估着路程的,等快入夜的时候,正好能到下一个驿站。 马车摇摇晃晃的,孩子们头回出远门,精力充沛,午觉都不睡了,苏末却是有些乏,眯着眼靠在马车上睡了过去。 顾钦寒板着脸,默默挪了挪位置,靠近苏末,趁孩子们没注意,悄悄伸手,使得苏末靠在自己肩膀处。 他小心翼翼的,连呼吸都屏住了,等了好一会儿,见苏末没有醒来,孩子们也没察觉,眉眼才舒缓了些。 他闭上眼假寐,实则看着马车内的孩子们。 顾锦年有些口渴,转过身打算喝点水,却一眼就发现了苏末靠在顾钦寒身上,他脸色微沉,下意识就想上去叫醒苏末。 可当他看着苏末闭着眼睛,明显熟睡过去,而顾钦寒也是闭着眼,想来只是意外挨到一起了。 他握了握拳,到底还是忍住了,喝过水,又看向窗外。 眼不见为净。 顾锦年这么想着,却不知道,在他转过身后,顾钦寒微微睁开眼,唇角轻勾。 按照原本的计划,傍晚的时候就会抵达驿站,但谢家的马车不减震,谢母有些吃不消,路上吐了几回,这一耽搁,傍晚的时候,一行人还在官道上。 苏末已经睡醒了,发现自个靠在顾钦寒身上时,开始有些意外,然后也有些不太好意思。 好在顾钦寒也在睡,她小心翼翼的挪开些,微微揉了揉眼睛,这才看向一旁。 马车内有些昏暗,孩子们玩累了,这会都躺着睡着了,苏末想去掀开车窗的帘子看看,却感觉腰和尾椎骨处酸的很。 “嘶!” 苏末顿住,一手扶着车身,另一只手则是去揉腰。 顾钦寒压根就没睡着,这会装做被吵醒了一样睁开眼,“怎么了?” 苏末皱着眉,“我想看看什么时候了,但坐着睡太久了,腰有些疼。” 顾钦寒面带担忧,“要我帮你揉揉吗?” 苏末摇摇头,“你去问问车夫,看看还有多久到驿站吧,这走夜路多少不安全。” 顾钦寒还是有些担心,“那我先扶你趴着,这样腰会好受点,然后再去问,怎样?” 苏末这次没有拒绝,她点头应下,然后任由顾钦寒扶着她,转身趴着毯子上。 顾钦寒这才弯着腰走到前头,掀开帘子,语气挺好的,“两位小哥,这还有多久到驿站?” 车夫盯着路呢,就没回过头,“前头马车内的老太太吐了好几回,怕是还有的耽搁,这到驿站,估计得再过一个时辰。” 那确实还有些远,顾钦寒微微皱眉,但对车夫的态度还是依旧,“多谢小哥。” 谁不喜欢被客客气气的对待,车夫露了笑,态度也恭敬了几分,“您客气了。” (本章完) 258 怪尴尬的 顾钦寒得了准信就进去告诉了苏末。 苏末也皱了眉,肚子不合时宜的发出“咕咕”声。 苏末:“……” 就怪尴尬的。 顾钦寒也愣了会,随后轻笑一声,把自个儿的包袱打开,拿出一个油纸包来。 “中午在驿站的时候,我特地买了些肉饼,吃吧。” 他可还记着呢,苏末吃的多,饿的快,所 《死后我成了三个主角的炮灰娘亲》258 怪尴尬的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259 恋床 谢温辞和何妮儿一左一右的搀扶着谢母上楼。 苏末没动身,而是让驿站的伙计说说有什么菜色,点了三菜一汤后,又给了伙计二十文钱,让他快些上菜。 驿站离峣州府还有些距离,里面的东西并不贵,所以二十文钱对于伙计来说也算多了。 伙计眼疾手快的把钱收了塞进怀里,笑的那叫殷勤,“这位夫人放心,小的这就去厨房递个信,最多两刻钟,您的菜就会送上去。” 苏末笑着道谢,然后才领着孩子们上去。 至于车夫他们的吃住问题。 租聘马车的时候,苏末就问过,他们租聘马车交的银子就包括了车夫的吃住,所以不用操心这些。 谢温辞那边,两人把谢母扶进房间,让谢母靠趟在床上,何妮儿蹲下身子给谢母拖鞋,谢温辞则是到了杯温水,递到谢母嘴边。 “娘,您先喝点温水润润,儿子去楼下要些吃食上来。” 谢母趟在床上,顺着谢温辞抿了几口水,整个人舒服了些。 她摆摆手,先是让何妮儿去坐着歇会,随后才对谢温辞道:“去吧,吃食要些清淡的,等吃过饭再让他们送几桶热水上来。” 坐了一天马车,腰酸背疼的,得好好泡个热水澡。 谢温辞连忙应下,下楼按照谢母的要求点菜,他没点太多,因为谢母不喜浪费,所以只要了两菜一汤。 热水这东西,驿站都是常备的,所以谢温辞也没现在说,只是跟苏末一样,给了二十文钱,拜托伙计快些上菜。 伙计乐的合不拢嘴,殷勤的点头,送走谢温辞后,就去了厨房。 走在路上的时候,心里还在想,这真不愧是一道来的,加起来都有四十文钱了,他平日一天收的小费都没这两给多。 “庞叔,我刚刚交代给您的菜做好了吗?” 伙计搓着手,直奔右边灶台站着的大厨。 庞大厨光着膀子,系了个围裙,瞧见是熟人后,抬了抬下巴,声音粗犷的很。 “在那呢,汤你自个倒一下。” 伙计连忙应下,然后又把刚刚谢温辞点的菜告诉他,眼睛笑眯眯的,对着庞大厨比了四根手指。 “辛苦庞叔了,这个跟上个是一道的。” “你小子今个运气不错啊。” 庞大厨顿时就乐了,舀水洗锅,然后把要用的菜拿过来,挥着铲子就忙活起来。 “运气不错也得有庞叔啊,不然小子我哪能敢接口。” 伙计笑眯眯的把苏末的三菜一汤分别放在两个托盘中,然后还打了一大碗米饭,又按照人头,把碗筷放上去。 伙计端起一个盘子,对着庞大厨道:“庞叔,帮我一把。” “等会儿。” 庞大厨翻炒一下菜,然后放下铲子,帮他把另一个托盘放在伙计另一只手上。 “谢了。” 伙计笑着道谢,双手托着饭菜,稳稳当当的朝着苏末住的屋里走去。 “夫人,您的饭菜好了。” 伙计侧身,用手肘敲门。 苏末起身,去把房门打开,她心里估着时间,还真是,两刻钟都没到。 伙计进去后一直低着头,没有乱看,动作也是利索的很,放下饭菜,把托盘一收,“夫人您慢用,有需要尽管下去吩咐。” 苏末点头,“出去吧。” “哎。” 伙计低着头退了出去,苏末也跟着出去,敲响隔壁的房门,叫顾钦寒他们过来吃饭。 菜色味道不错,就是饭有些不太够,苏末意犹未尽,看着空碗又不太想动。 顾钦寒见状,加快速度把自个碗里剩下的饭吃完,然后道:“我去找伙计再打些饭来。” 苏末眉眼一下就弯了。 顾钦寒动作挺快,没一会儿就端着一大碗米饭上来了。 “我跟刚刚那个伙计说了,让他再过两刻钟送几桶热水上来,到时候顺带把碗筷给收走。” 苏末点头,手却是利索的给扒拉米饭到自己碗里,最后连菜汤都被她拌饭吃了。 吃饱喝足,苏末满足的靠在床上,顾杏年下午睡了一觉,这会精力充沛的很,在屋里四处瞎看。 顾钦寒领着顾平安他们回了隔壁,等着热水来了,先让陈卿舟洗漱,然后顾平安洗漱,顾钦寒送陈卿舟去谢温辞那边。 顾平安洗漱利索的很,他不爱泡澡,就是站在浴桶里冲一下,然后用湿帕子擦一遍,就洗好了。 所以顾钦寒回来,他就洗好澡了。 倒是苏末那边,把浴桶倒满水,母女俩一块泡了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泡的水温温热了,才从里面出来,擦干身子。 八月份的天已经开始凉爽,坐着马车,车窗一直打开着,身上也没出汗,再者本来就没带多少衣裳,自然就没换衣裳。 苏末坐在凳子上,先把顾杏年的头发擦干了,再慢慢擦拭自己的头发,等彻底干了,才抱着小姑娘睡觉。 小姑娘突然换了床,睡得不是很踏实,一晚上跟烙饼似的,翻个没停。 苏末不恋床,可架不住小姑娘时不时的就踹一脚过来,一夜过去,压根就没怎么睡。 顾杏年虽然翻来覆去的,但好歹睡着了。 天蒙蒙亮,被喊醒的顾杏年神清气爽的,看见苏末打哈欠,还有些不理解。 “娘亲,你昨晚没睡好吗?” 苏末:“……” 她打了个哈欠,随口应付过去。 今天还得赶路,洗漱好吃过早饭,又要了些吃食中午吃,便退房,上了马车。 顾钦寒在吃早饭的时候就发现苏末眼下乌青,还以为苏末恋床,换了地方睡不好,心里不免有些担忧。 毕竟这去了峣州府,可还得住上一段时间呢。 他心里担心,嘴上便问了,“你要是恋床,等到了峣州府要是住不惯,咱们便多换几个客栈试试,怎样?” 被误会的苏末:“???” 她打了个哈欠,瞄了眼吃的正香的顾杏年,“不用。” 顾钦寒还以为她是担心客栈那边会不愿意,当即道:“你住的舒服最重要,到时候咱们拿钱买路就是了。” 苏末放下筷子,看向顾钦寒,指了指顾杏年,压低的声音十分无奈,“恋床的是她,这里床又窄,她一晚上跟烙饼似的,折腾的我压根睡不着。” 知道真相的顾钦寒:“呃……” 他默默垂下头,捧着粥继续喝,没再开口。 驿站的床确实比较窄,最多睡两个人,所以他昨夜都是直接把椅子拼在一起睡的。 八月份的天不冷不热,他不盖被子也能睡,而且他又不挑地方,一晚上睡得可舒服了。 (本章完) 260 抵达峣州府(补更) 谢老太太歇了一晚上,精气神比昨个好了些,所以马车的速度也比昨日要快些。 再者今个儿午饭也是在马车上解决的,路上只停了两次。 谢母不舒服停下歇会,苏末就打发孩子们下去解手。 这一路走下来,快的很,夜色刚降临,一行人就到了峣州府的城门口处。 大雍朝重农也重士,所以谢温辞的举人身份 《死后我成了三个主角的炮灰娘亲》260 抵达峣州府(补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261 小院 伙计眼疾手快的把铜钱用手盘向自己,另一个手则是在桌子边缘接着,等收起来,他又飞快的扫过谢温辞一行人,心里已经有了打算。 “谢举人您这也太客气了,小的这还真有个好地方,不过不是客栈,而是一处小院子。 那本是想着给赴考的秀才老爷们住的,可因为僻静了些,一直没租出去,您若是愿意,小的让人带您去瞧瞧? 那里僻静归僻静,可里头东西是齐全的,又在环城湖边上,出去两条巷子,就能买到菜……” 这里的僻静可不是说安静,而是指里考试的地方远,边上又没有什么铺子。 这来赶考的学子是想住安静的地方,以便潜心温书,但不能离考场太远啊。 太远了,这家里寒苦些的,凑钱租个院子住,天才擦亮,他们就得起身,再次确定东西有没有收拾妥当。 像是要带厚实衣裳,避免降温了,没有厚衣裳着凉,影响考试。 还得备够够九天的干粮和水等等。 毕竟考场的号舍里除了照明的蜡烛,笔墨纸砚之类的以外,其他的可都是没有的。 而等收拾好了,这提着个重重的篮子出门,走许久的路,才看到摊子,匆匆吃个早饭,又走许久的路去考场。 一番折腾下来,到考场的时候整个人多多少少会受些影响。 而那家里富贵些的,一来家中早早就打点好了,二来他们也看不上这样的院子,住的那么偏,还不如住个客栈的上房来的舒坦。 这一来二去的,这院子竟是就留了下来。 谢温辞都已经是举人,乡试自然跟他没关系,另外考虑到谢母这两日坐马车没休息好,院子僻静些也挺好的。 这还有几天就开始乡试了,要真住客栈里头,可不会清净到哪去。 不过他也没直接答应,而是看向苏末,征询下她的意见,“顾夫人,你觉得如何?” 苏末没什么意见,住院子挺好的,要是峣州府的吃食吃不惯,还可以让顾钦寒下厨。 她微微颔首,浅浅笑道:“谢夫子做主便是。” 既然苏末这么说了,谢温辞便让伙计找人带他去看看,要是可行,便就租了,要是不行,两家也不是非要住在一个客栈里头。 伙计见这棘手的院子有脱手的机会,连忙去门口,招了个小乞丐。 “饼子,快去把你赵爷爷请来,就说有个举人老爷要看他那处院子。” 这条街的乞丐都是帮着客栈的伙计们传递消息的人。 平日在各个客栈边上侯着,被吩咐了就去办事,没被吩咐就捧着碗乞讨,运气好能被赏几个铜板呢。 等夜里,宵禁一到,他们就去后头的巷子里。 巷子最深处有好些没卖出去的旧院子,地契都在伙计说的赵爷爷手里,他们帮忙办事,那赵老头就让他们住着。 至于吃食,各个客栈的伙计会在饭店的过后,把客人没吃完的饭菜给他们送去。 他们做乞丐的,不挑。 饼子得了吩咐,急忙应声,撒丫子就朝着赵老头的住处跑去,没一会儿,就把人给请来了。 伙计已经去厨房拿了个馒头,藏在怀里,见饼子回来,偷偷把馒头拿出来,“拿去吃吧。” 饼子接过馒头,低头哈腰的道谢,然后便回了自个的位置,把馒头分同伴一半后,便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他还是个半大的小子,正是长身子,饿的快的时候,吃过饭没一会儿肚子就空了。 赵老头也才四十多岁,但已经是做曾祖父的人了,他孙子去年成的亲,今年刚生下个小子。 赵老头是个爽快的人,跟伙计小声说了几句,然后就看向谢温辞,拱手作揖。 “院子有些远,举人老爷稍等会,老朽去唤顶轿子来。” 谢温辞点头应下,毕竟还能不能定下来还不确定,总不能让自个老娘跟着一块奔波。 “麻烦你了。” “举人老爷客气了。” 赵老头可受不起,他就是个房牙子,祖上别说三代,就是八代都是寻常百姓,在这个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朝代,他见举人就跟见官一样恭敬。 赵老头很快招来两顶轿子,谢温辞同苏末和谢母说了两句,便上了轿子,等再回来,已经过去半个多时辰。 这般算来,小院的位置确实有些远了。 “院子我瞧着不错,一共有六间卧房,里头被褥都是齐全的,厨房里头也是齐全的,离院子不远处便有井,要用水也方便,院子东边挨着环城湖,打开窗户还能瞧见远处湖上的画舫。” 就是画舫离得挺远的,能看见热闹的景象,但听不见什么声音。 这点谢温辞没说,主要也没什么好说的,之前那伙计都讲了,院子挺僻静的。 谢温辞描述的院子听着确实不错,苏末满意的点点头,但也没直接应下,而是问道:“咱们拜月节后就回去,这租半个月,能行?” 赵老头连忙上前,“这位夫人放心,咱这院子您这想怎么都租都能成。” 他们做房牙子也是懂得变通的。 “那这租金?” 赵老头说起生意来可不马虎,也不会说什么看在举人老爷的面上便宜点,他就是个中间人,拿个辛苦钱,若是这边做主便宜点,那边他就得补上。 “您这租半个月,咱就按半个月的算,这院子虽偏,但里面东西都是齐全的,正常一个月租金是十二两银子,您这就算六两银子。” 这价格在峣州府已经算便宜的,要是客栈附近的院子,价格都要翻一番。 苏末看向谢温辞,见他点头,便没在说什么。 赵老头一看就知道这事成了,脸上笑开了花,他已经让人备了马车,这会连忙道:“举人老爷,老朽已经备了马车,您看现在过去?” 谢温辞微微颔首,走到谢母身旁,接过何妮儿身上的包袱,然后对谢母温声道:“娘,咱们走吧。” 苏末也走到了顾钦寒身边,顾杏年被顾钦寒抱着,她便让顾平安和顾锦年跟着点。 赵老头最开始还以为跟他说话的夫人是这举人老爷的妻,这会一看,才知道自己是误会了。 他挠挠头,心想自个可就备了一辆马车,坐倒是都坐的下,可这到底不是一家人…… 这事给办的,赵老头叹了口气,连忙跟上去。 (本章完) 262 入住 好在赵老头脑补出来的争吵画面没有出现,他看着所有人上了马车,整个人舒了口气。 “驾驶稳当点。” 赵老头叮嘱声车夫,然后坐上轿子跟在后面。 因为跟谢家的人坐在一辆马车里,顾平安几个孩子都安安静静坐着,苏末也感觉气氛有些凝固,她干脆垂眸,眼观鼻、鼻观心。 车夫因为赵老头的吩咐,走的又稳又慢,估摸走了一刻多钟的时候,苏末明显察觉到外面渐渐安静下来,没一会儿甚至能听见车轱辘在青石板上滚动的声音。 马车渐渐停了下来,车夫掀开帘子,道:“到了。” 苏末坐在前头,这会马车一停,就下去了。 下去后一样是抱着顾杏年下来,再扶着顾平安他们下来,等到顾钦寒也下来,她就把目光看向了小院。 小院瞧着挺好的,四下也确实安静的很,远处偶尔传来两声狗吠。 赵老头听见后,笑眯眯的跟苏末他们说道: “这里住的大都是些老人,平日睡的早,所以这会才这么安静。 那狗是这边巷子口那户人养的,听见动静就会吠两声,但它不咬人的。 这院子里头没什么好说的,外头朝这边,走一会儿就能看到井,一口是洗衣裳用的,一口则是可以直接喝的。” 赵老头先是指了巷子的一边,然后又指向另一头。 “那边过去两条巷子,早上会有老人挑着担子卖菜,都是自家种的,鸡、鸭、鱼和猪肉也能买到。 若是运气好,还会碰见卖豆花和馄饨的,价格实惠,味道也好。 想要上街,两边都能走,就是得多走些,不过最多也就一刻多钟,就能到街上去。 咱这峣州府街上摊子开的早,天蒙蒙亮那些吃食铺子就开起来了,但想要热闹些,得傍晚的时候去。 那时候环城湖上的画舫都点上蜡烛了,好看的很,而街上除了摊铺,杂耍的也开始了,等天一黑,街上还有打铁花的可以看。” 苏末仔细听着,等赵老头说完后,笑着道了谢。 赵老头摆摆手,这会时辰也不早了,“这该说的老朽都说了,天色已晚,老朽便先行告退,明日再过来签订租聘契书。” 苏末和谢温辞都点头,目送他坐着轿子离开。 赵老头离开,一行人就进了院子,苏末看都没看厅房那边的屋子,她浅浅笑着,一进去,就同谢温辞道:“谢夫子,这靠着环城湖的屋子归我,如何?” 谢温辞微怔,随后点头,“我这只需要两间屋子,就前头的两间屋子的,剩下的屋子顾夫人您随意。” 他娘年纪大了,靠近环城湖的屋子湿气重,而另一边的又靠近厨房,也不太合适。 他本来还想万一苏末也要厅房旁边的屋子,他该怎么说,谁知道苏末竟是要这东厢房住。 而厅房两侧的屋子的门都在里头,就是得从厅房进去,其实对于他这情况,是极其合适的。 苏末微微颔首,这事就这么定下了。 谢母有些吃不消了,由何妮儿扶着进了厅房,随便挑了间房子便进去了。 谢温辞看着亮起烛火的屋子,彻底松了口气,这奔波两日,总算安定下来了。 他抬腿,正打算回屋歇会,苏末却是拦住了他,从怀里掏出四两银子来递过去。 “谢夫子留步。” 谢温辞疑惑的回头。 苏末笑道:“这厨房和厅房都公用的,我就不算了,六间屋子你两间,我这边算上卿舟四间,跟租金折算一下,便是四两银子。” 谢温辞看着苏末递来的银子,抬眸,对上她疏离的眼神,久久才回过神。 他微微垂眸,到底没说什么,只是伸手接过银子,便朝厅房走去。 谢温辞很清楚,他跟她之间,本就是不可能的。 可为什么还是有点难受呢。 夜色渐深,苏末打了个哈欠,安排好每个人的住处。 她和顾杏年睡一个屋,顾平安和顾锦年一个屋,陈卿舟一个屋,顾钦寒一个屋。 顾钦寒把包袱一放,就直奔厨房,里面碗筷,柴火这些都是齐全的。 水缸里面有水,看了眼边上的木桶,应该是谢温辞看过院子后,赵老头让人打的。 调味品也有,就是没有油,然后他还发现米缸里的竹筒里面有米,正好一升。 这可真是…… 顾钦寒那里还有些干粮,但是不多,他想了想,没动这升米,而是往锅里倒水,把火点上,架好柴,然后跟苏末说了声,就出了门。 才一升的米,就算煮成粥,都不够苏末填肚子的。 顾钦寒知道苏末饿的快,中午就吃了些干粮,这会都到这个时辰了,肯定肚子都饿扁了。 所以他直接运轻功而行,一刻钟的路程,没一会儿就到了。 宵禁时间还没到,街上依旧热闹,人来人往的,吃食铺子上空热气腾腾的。 顾钦寒左瞧瞧右看看的,一人买了一碗面打包,又去边上的粥铺买了份粥,然后要了两分葱油饼,又去另一边的糕点铺子买了些软糯的、半糖的点心。 这边面也是有意思,煮好的面沥干,单独用油纸打包,然后给个竹筒装汤,一样用油纸盖住,把面放上面,用绳子绑好了,提着就能走。 粥也是用竹筒装着,葱油饼和点心则是直接用油纸打包。 顾钦寒有银子,付过钱,等做好了,拿着便离开,离开街道走到巷子里,就运功而行。 这一来一回,竟是等吃食用的时长最久。 苏末的门开着,孩子们都在她那里。 顾钦寒提着东西进去,眸光一直落在苏末身上。“饿了吧,我买了面,还有瘦肉野菜粥,这里还有葱油饼和点心。” 苏末房间里有个桌子,顾钦寒便把东西都放在桌上,然后去厨房拿了碗筷过来,把面汤和面一一倒进碗里,粥也倒进碗里,至于葱油饼和点心,则是直接打开油纸,就这么放在桌上。 面汤是浓香的骨头汤,里头还有些肉沫,闻着香的很,苏末本来就饿,这会一闻,恨不得一口就把面吞进去。 几个孩子也都饿了,但都没动,等苏末开口,才过去,拿起筷子就吃了起来。 面的分量挺足的,孩子们吃完就饱了。 顾钦寒不太够,多吃了几小块葱油饼,苏末就是完全不够,用葱油饼下粥,吃完了还吃了两块点心。 半糖的不会腻,而且也不是那种干巴巴的糕点,苏末吃的那叫一个舒坦。 (本章完) 263 文弱书生 苏末他们吃饱喝足,一个个回自个屋子歇着,就等着消化消化后,洗漱睡觉。 谢温辞不知道苏末他们吃了东西,这会进了谢母的房间,问过谢母想吃什么后,才出门。 想到苏末那边,谢温辞脚步一顿,听见厨房有动静,便过去。 苏末正在舀热水,看见谢温辞突然站到门口,还以为他要用厨房。 “谢夫子稍 《死后我成了三个主角的炮灰娘亲》263 文弱书生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264 讽刺极了 潜移默化对人的影响是很可怕的,苏末到现在都没有察觉到自己与顾钦寒之间的相处有些过于亲近。 主要还是顾钦寒做事很有分寸。 他对苏末讨好的行为举止从不会显得生硬,而是那种很自然而然的就做了,而且都是点到为止,不会过分的讨好。 像次日一大早,顾钦寒起床后,便去厨房先把热水给烧上。 《死后我成了三个主角的炮灰娘亲》264 讽刺极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265 逛街 苏末一行人收拾好后,没直接出门,而是去找了谢温辞。 苏末面带微笑的敲了敲谢温辞虚掩着的卧房门,孩子们围在她身后。 “谢夫子,有空吗?” “稍等。” 里面传来谢温辞的声音,不一会儿,他走了出来。 身上是去年初到落山村时穿的那身青竹长袍,略显苍白的脸上挂着温和的浅笑,整个人看上去是那么的清润儒雅。 谢温辞眸光扫过苏末身后的孩子,略显疑惑:“顾夫人,你们这是?” “明日锦年和卿舟初次上门去拜见您的恩师,这空手过去,未免又失礼数。 我便寻思趁今日得空,去街上先吃个早饭,在四处逛逛,提前将礼备好,您看可否同咱们一块上街,帮忙提点一二?” 谢温辞微怔,好看的眉头微皱,“顾夫人,若你愿听我一言,便不要备礼。 我恩师文人风骨,任职山长多年,从不行收礼之举,在他看来,真才实学才是最重要的。 所以与其千金一掷选购礼品,倒不如让两个孩子明日莫要藏私,将自己的真才实学展示出来才是。” 他说这话的时候,意味深长的瞥了眼顾锦年和陈卿舟。 谢温辞都这么说了,苏末自然不在考虑备礼一事,她颔首道谢:“多谢谢夫子提点。” 谢温辞摆摆手,脸上又恢复那温润的笑容,“锦年和卿舟都是我的弟子,我自是盼着他们好的。 至于出门,家母身有不适,我便不去了。” 苏末本就是因不知道送什么礼才来找谢温辞,如今谢温辞说不要送礼,他去不去也就无所谓了。 “那我们便不叨扰您了,告辞。” 苏末同谢温辞告别,领着孩子们便出了厅房,顾钦寒已经在门口等着了,见他们过来,弯腰抱起顾杏年。 谢温辞看着他们一行人离去的背影,眼皮垂下,许久,他才去了谢母那边的屋子。 谢母神情疲惫的躺在床上,闭目养神。 坐在床边的何妮儿最先看到谢温辞,两边的脸颊升起一抹红云,声音细若春风,“温辞哥哥。” 谢温辞微微颔首,“娘她怎么样了?” 谢母听见动静,睁开眼看过去,赶在何妮儿之前开口道:“娘没啥事,再缓一天就好了。” 谢温辞走过去,看着谢母略显苍白的脸,心里叹了口气。 他如何不知道,娘这是不放心他同顾夫人一并来这峣州府,所以饶是自个身子本就不舒服,也非要跟来。 他有些恼怒,有些不悦,但更多的,是无可奈何… 这不是旁人,这是含辛茹苦把他拉扯大的娘。 “那您好好歇着,我去买些吃食回来,娘您想吃什么?” 谢母耷拉着眼皮,声音都有些哑:“买些清淡的吧。” 谢温辞点头,转身又看向何妮儿,“妮儿,你呢?吃什么?” 何妮儿想了想,正要开口,谢母却道:“妮儿都没怎么来过峣州府,你明日又要带那俩孩子去书院。 这样,你先去给我买好吃的,等回来再带妮儿去街上吃,顺带好好逛逛。” 谢温辞眉头微皱,“那岂不是留您一个人待着这里?这怎么能行!” 何妮儿也是直接握住了谢母的手,神色有些紧张,“婶婶,我不去玩,我在这陪你。” 要说实话,何妮儿都没怎么离开过谢母,在她心里,谢母是要比谢温辞更重要的。 谢母却是挣脱出来,然后拍了拍何妮儿的手背,眉眼满是慈爱。 “婶婶都一大把年纪了,不用你陪,你乖乖听话,等温辞回来,就跟温辞去好好的逛逛,看见喜欢的就买,婶婶这里有钱。” 说完,她就从枕头下面拿出自个早已备好的荷包塞给何妮儿,然后看向谢温辞,不容拒绝。 “赶紧的去吧,把早饭买回来,再带妮儿出去玩。” 谢温辞哪能注意不到谢母对他和何妮儿的态度差异,他袖子下的拳头紧握,脸上却神色依旧。 “我这就去。” 谢温辞说罢,转身离去,心里的不解越发浓厚。 从记事起,娘就对他严厉,对何妮儿却是万分宠爱。 为什么? 谢温辞思绪万千,离去的步伐凌乱。 苏末和顾钦寒一行人上了街,就被各式各样的吃食铺子迷花了眼,苏末大手一挥,直接领着他们去了街头,然后朝着街尾逛去。 面、馄饨这些入店吃的就免了,几人就挑可以用油纸打包的,买一份大家伙分着吃,主要尝个味道。 还有街上摆着的小摊也没落下,峣州府到底是省会城市,人流量多的很,他们只试不买,那些商贩也没有意见。 顾杏年最高兴了,一手拿着个糖画,花的她喜欢的小兔子,一手拿着个糖人,小糖人是按着她的模样捏的,顾杏年都有些不舍得吃。 顾平安也拿了串糖葫芦,不过不是山楂的,而是其他的果子,没有山楂的酸,顾平安很喜欢。 几人就是买了吃了,其他的就是看看,然后就放回摊位上。 正在找吃的的顾平安意外看见了谢温辞和何妮儿,他瞪大眼睛,拉了下苏末的衣袖,然后指着谢温辞那边。 “娘,我看到谢夫子了。” 苏末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谢温辞和何妮儿正在一处卖首饰的摊位前。 谢温辞拿着一串耳坠,在何妮儿耳边比了比。 这时候商贩不知说了什么,何妮儿肉眼可见的脸红了,谢温辞也把手放下,笑着把耳坠递给商贩,又从荷包里拿出银钱给商贩…… 苏末看到这,便收回了目光,“嗯,我看到了。” 顾平安一点眼力见都没有,咬了一口糖葫芦,口齿不清的道:“娘,咱们要过去吗?” 苏末垂眸,抬手在他脑门弹了一下,“就你话多。” 人家小两口出门逛街,培养感情,他们一群电灯泡过去干嘛? 顾平安吃痛,脸皱的跟包子似的,他的揉了揉脑门,还有些愤愤不平,“娘,你打我干嘛?” 苏末:“……” 陈卿舟最有眼力见儿,察觉到苏末的不耐烦,连忙拉了拉顾平安的衣袖,轻咳一声,道: “平安,那边那个摊子卖的吃食好像是我们没吃过的,要去看看吗?” 顾平安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在哪呢?” 陈卿舟指了下前面,随后眉头微皱,“人太多了,刚刚还能看见,这会被挡住了。” 他们个子到底不如成年人,想看到摊位不容易,就像才过了这么一会儿,从顾平安的视线看谢温辞就看不到了。 顾平安有些泄气,但很快就恢复如初,“没关系,咱们走过去就能看到了。” (本章完) 266 奇奇怪怪的 苏末看着陈卿舟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再看着顾平安轻而易举的被骗,心里有些复杂。 都是九岁的孩子,看看人家陈卿舟,要情商有情商,要智商有智商,再看看自家的顾平安…… 苏末扶额,心里抹了一把辛酸泪。 临近中午,苏末他们找个铺子吃过午饭,便没在继续逛下去,而是回了院子。 洗过手和脸, 《死后我成了三个主角的炮灰娘亲》266 奇奇怪怪的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267 樊山长 顾锦年收拾的快,他出去的时候,陈卿舟还没有收拾好。 苏末也走了出来,见状,便去了陈卿舟那边。 陈卿舟这会已经收拾好了,看见苏末后,连忙喊道:“顾婶婶。” 苏末微微颔首,脸上挂着笑容,“初次出远门,可有紧张?” 陈卿舟没有隐瞒,他微微点头,只是有些不太好意思,“卿舟不敢瞒婶婶,紧张还是有的。” “没关系的,锦年也跟我说有些紧张呢。”苏末谎话张口就来,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 陈卿舟有些意外的抬起头,不太相信,“真的吗?” 他明明看锦年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呢。 “婶婶骗你干嘛!”苏末一脸真诚,“锦年就是不好意思表露出来,所以脸上镇定自若。” 她说着,看了眼门外,然后压低声音,小声跟陈卿舟说道:“其实刚刚还在跟我说,有些担心去了书院后,师祖会不喜他呢。” 陈卿舟就这么被苏末忽悠住了,没想到锦年也会紧张啊。 陈卿舟想着,心里莫名的就安稳了。 苏末趁热打铁,“所以婶婶想拜托你一件事,等去了书院,还麻烦你多多顾着些锦年,他那性子太冷淡,我怕他得罪人而不自知。” 陈卿舟一听,连忙拍了拍胸脯答应下来,“婶婶放心,我会好好看着锦年的。” 苏末笑眯眯的看着他,“嗯,辛苦我们卿舟了。” 陈卿舟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脸颊微红。 顾家婶婶说我们卿舟哎。 “好了,快出去吧,想来马车也快到了。” 苏末看着陈卿舟那腼腆的笑容,就忍不住露出姨母笑,瞧瞧,这孩子多好玩。 陈卿舟点头,背上包袱,深呼吸几下让自己冷静下来,抬腿走了出去。 苏末也走在后面跟了出去,马车很快到了,她目送谢温辞和两孩子上了马车,等马车离开后许久,才收回目光。 而马车上,顾锦年皱着眉,他总觉得陈卿舟看他眼神怪怪的,可当他抬眸看过去,陈卿舟就咧嘴一笑,什么异常都没有。 顾锦年看着陈卿舟脸上的笑,嫌弃的挪开眼,笑的这么蠢,也就是自己那个蠢妹妹能被他骗的团团转。 马车行驶很慢,等到三清书院,已经是一个时辰以后,马车停下,谢温辞睁开眼,整理下衣裳和头发,看向顾锦年和陈卿舟。 “到了,收拾一下,咱们下去。” 顾锦年和陈卿舟点头,也是整理衣裳和头发,背上包袱,一前一后的下了马车。 三清书院此时正是上课的时候,门口略显冷清,谢温辞再次叮嘱一二,才领着两人进门。 门口的门童自然是认得谢温辞的,这会连忙行礼,随后道:“山长已经吩咐过,让您直接带人去咏竹阁。” 咏竹阁是山长在书院的住处。 谢温辞微微俯身道谢,随后领着顾锦年和陈卿舟进了书院。 书院的前身,是前朝一王爷的小行宫,朝代更迭,这处被朝廷收用。 后大雍朝元年,世家出资创办三清书院,这处小行宫便被官府作为资助拿了出来,改建成书院,如今已有二十六年,跻身为大雍朝颇具影响力的书院之一。 如今正是八月,桂花盛开,清香伴着读书声飘荡在书院之中。 谢温辞领着二人走在游廊之中,过了足足三道垂花门,穿过一座花园,才到咏竹阁的垂花门前。 咏竹阁虽称阁,但实际上是一处小院,院子左右两侧长满青竹,中间一条一米宽的石子路弯弯曲曲。 谢温辞有些不放心,再次回眸叮嘱道:“你们好好跟在后面,莫要四处张望,还有,见机行事。” “是。” 顾锦年和陈卿舟点头应下,垂着头,跟着谢温辞走了进去。 谢温辞还以为恩师会在屋内等他,却不曾想才走到一半,就在亭子里看见了恩师。 他站定身子,转身朝着亭子走去,待到亭子前后,拱手作揖,“颂竹拜见老师。” 樊山长指了下对面的位置,“来,陪老夫下棋。” 谢温辞连忙应下,走到樊山长对面坐下,拿起一旁的棋子,与樊山长下起棋来。 两人下的忘我,完全忘记了顾锦年和陈卿舟一般,而顾锦年他们也不吭声,就站在那里,当个木头人。 也不知过去多久,陈卿舟微微皱眉,他从来没站这么久过,腿有些发软,额间也渗出汗珠来。 顾锦年倒是神色自若,他跟着顾钦寒习武许久,下盘稳的很。 樊山长虽在下棋,但也注意着这两个徒孙,他估算了下时间,心思放回棋盘之上,抬手,棋子落子。 谢温辞连忙起身,面色略显惭愧,“弟子输了。” “你心不在棋局,自然会输。” 樊山长神色自若,抬手将棋子收回棋盒里,随后缓缓看向站在亭子外的依旧站的笔直的顾锦年和陈卿舟。 “倒是收了两个好孩子。” 谢温辞心下了然,连忙招手,让两人过来,随后跟樊山长介绍道:“这是弟子的大弟子,姓顾名锦年,这是二弟子,姓陈名卿舟。” 顾锦年和陈卿舟拱手作揖,异口同声道:“顾锦年/陈卿舟拜见师祖。” 樊山长满意的点点头,都说人如其名、相由心生,这俩孩子名字与品貌都极好,瞧着也是个知礼的,倒也值得他考核一二。 “你们二人不必多礼,起身吧。” “多谢师祖。”顾锦年和陈卿舟站直身子,不约而同的走到谢温辞身后。 樊山长则是看向谢温辞,说起了自己的安排,“两个孩子初来乍到,想必多有不适,今日你便带着他们在书院四处逛逛,熟悉一下环境。 等明日,你将他们送去启智堂,先小考一二,在依据成绩,去跟着书院的学子一并上学。” 樊山长顿了顿,眸光扫过谢温辞身后的顾锦年和陈卿舟,“十二日的下午,村塾正式沐休,为师会在十二日那天上午,亲自考核他们二人。 谁通过了,为师便会为谁书写拜贴给鸣麓书院的山长,替他要来鸣麓书院的入学名额。” 谢温辞连忙拱手作揖,“喏。” 樊山长微微颔首,眸光重新落回棋盘之上,“至于住处,西侧屋宽敞,又有卧榻,你们三人住一起也是够的,去吧。” “是,弟子告退。” 谢温辞起身,手背在后面,悄悄给顾锦年他们打个手势。 顾锦年和陈卿舟见状,连忙也拱手作揖,“锦年/卿舟告退。” 还有一章,我会赶在24点之前更新的 (本章完) 268 眼热 离开竹林,咏竹阁才真正显露出来,两层高的小木楼,中间是会客厅,右边是樊山长的住处,楼上一层全部打通,放着全是樊山长的藏书。 谢温辞自从被樊山长收为弟子后,时常会来咏竹阁翻阅樊山长的藏书,有时候看的入迷忘乎所以,夜里便在西侧屋住下。 次数多久,樊山长干脆便让他直接搬到这咏竹阁来,书院收取的束脩里有一部分是住宿费,只要不住书院的宿舍,是不收取的。 樊山长知谢温辞家境并不富裕,便也想着让弟子能省一笔是一笔。 谢温辞一开始还有些不好意思,再者又怕旁人说闲话,便开口拒绝。 樊山长见状,当即将谢温辞训斥的羞愧难当,次日便从宿舍搬到了西侧屋去。 樊山长是文人,但他也最不喜那种为了面子不顾里子的行为。 家中本就清贫,自是能省一笔便是一笔,再者谢温辞这又不是走的什么歪门邪道,而是凭借自身本事,被他收为徒弟,师父恩惠,有何受不得? 旁人说闲话,无非是嫉妒作祟罢了,若他们有此机会,怕是比谁都要积极。 先不说省住宿费,就说他的身份在这摆着,书院不知有多少学子想攀上他,好结识更多对仕途有利之人。 言归正传,谢温辞领着顾锦年和陈卿舟走进西厢房,首先便指了下里侧的床,“把包袱放在床上便是。” 随后也不管俩孩子,自个轻车熟路的找到被褥,取出放在卧榻之上。 “这些天你们就睡床上,我睡这榻上,东西先放着,歇会我便带你们去书院四处走走。” 顾锦年和陈卿舟点头应下。 “夫子,启智堂是何处?”提问的是顾锦年。 谢温辞没藏着掖着,他走过去,直接拉个凳子坐下,“所有初次来到书院的学子,都会先去启智堂进行考核,确定他们现有的水平,从而进行划分……” 说白了,就是做入学考试的地方,来书院先做个入学考试,然后根据考出来的成绩来分班。 谢温辞对两个孩子还是很有把握的,“你们不必担心,明日拿出自己的全部实力应考便是。” 看谢温辞一脸淡然,顾锦年和陈卿舟倒也没那么紧张,两人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东西都放好了,咱们走吧,走走停停的,等到食堂也正好能吃午饭了。” 书院自然也是有食堂的,而且还是官府安排的厨子,菜色多的很,味道也不错,价格更是比外面还要便宜。 三清书院虽是私人创办的书院,但有朝廷的资助,所以通过入学的贫困学子会减免一部分束脩,且只要能考取功名,朝廷都会补贴一笔银子给他们。 而金额是根据他的功名来划分,且考取童生能拿一笔,考取秀才也能拿一笔,举人自然也不用说…… 谢温辞最开始那一年,确实过得比较拮据,但他住进咏竹阁,省了一笔支出,后又下场考取功名,手头倒也宽裕了些。 就是这笔墨纸砚样样是钱,他口中的宽裕,跟随心所欲的花钱,还是有很大的差距的。 所以那时候,他依旧不会说跟着家境富裕的同窗去下馆子,食堂菜色好,味道好,还实惠,他又不傻。 谢温辞的大名,在三清书院有不少人听过,毕竟十四中童生,十六中秀才,十九岁中举。 而且还是亚魁,若非时运不济,次年会试落榜,他便是二十岁中进士也是可能的。 而如今,谢温辞不过才二十有一,明年开春若是上榜,便是二十二岁的进士,这在自古的进士之中,何其年轻! 再者,他又是山长的弟子,就这么个名头,想让别人忽略都难。 因此他领着两个孩子走在游廊上,正逢课间休息的时候,便有认出他的人投去打量的目光,并同他打起了招呼。 谢温辞都礼貌的一一回应,对于他们问起顾锦年和陈卿舟的身份也没有掩藏。 “这两个是我收的弟子,得空带他们过来拜访老师。” 这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挪向两个孩子,顾锦年神色自若,丝毫不慌张,陈卿舟倒是有些生怯,但他想着当初苏末跟他说过的话…… 顾锦年心里也紧张。 想到这,陈卿舟莫名的就克制住了怯意。 夫子就收了他们两个弟子,若是两个都让旁人觉得胆小如鼠,那岂不是丢了夫子的面子。 那可不行! 就这样,一个是真的神色自若,一个故作神色自若,将其他学子看的眼热。 这谢温辞什么运道,竟能收到这么两个心性强大的弟子。 至于智力方面,这都不用想,要是个蠢笨的,谢温辞会收为弟子?会有脸面带到三清书院来? 随着任课的夫子走进学堂,学子们愤愤不平的坐回自己的位置。 四下顿时清净下来,不一会儿便响起悦耳的读书声。 谢温辞继续带着顾锦年和陈卿舟往食堂方向走去,边走边跟二人介绍路过的房屋都是什么地方。 就这么慢悠悠的,等他们到食堂,正好快到饭点了。 谢温辞领着两人进了食堂,问过两人后,点了两菜一汤,又要了米饭,付过银钱后,跟两孩子道:“今天就先由我带着你们来食堂吃饭。 等明日你们经过启智堂的考核后,书院的夫子会给你们发放一个小木牌。 届时你们会被安排进学堂上课,到饭点下课后,便直接来食堂,把小木牌给刚刚那个人看一眼,他们便会给你送饭菜过来。 菜是随机的,都是一荤一素一汤,你们若是有忌口的,不必顾虑其他,直接跟他说便是。” 顾锦年和陈卿舟点头,他们初来乍到,很多不熟悉,自然是谢温辞怎么说怎么做。 谢温辞顿了顿,又继续道:“下午我再带你们走一趟,不要求你们能记住所有路线,但从咏竹阁到刚刚的学堂,然后从学堂那边到食堂,这条两条路一定要记住。 你们师祖的考核不单单只有学识,所以从明日开始,有很多事都需要靠你们自己。 当然,若是实在办不到的,也不要强撑着,总之能自己做的就自己做,实在做不了的就来找我,懂吗?” 樊山长不喜学子不独立,也不喜学子自以为是。 顾锦年和陈卿舟相视一眼,心中已有成算,两人点头,齐声道:“弟子谨记老师教诲。” (本章完) 269 太可怕了 次日。 顾锦年和陈卿舟早早起来,收拾妥当后,二人并行去了启智堂。 落山村的村塾如今还尚在给那些孩子启蒙的状态,只不过顾锦年和陈卿舟早慧,学的比其他人快。 谢温辞便在他们已经将启蒙用的书籍背的滚瓜烂熟后,将自己的四书五经给两个孩子翻阅。 他的书上都是有注解的,俩孩子过目不忘,他便让他们拿去多读几遍,在相互帮着背几遍,先把这几本书中内容记下来,再去一本一本的,逐字逐句的理解。 如今俩孩子虽不能说完全把四书五经的内容都融会贯通,但默写还是没问题的。 不过科考主考虽有八股文,而八股文的题目主要出自四书五经,但这并不代表说学子熟背四书五经便可完全。 毕竟科考还要考核诗赋和策论。 而启智堂所出的卷子,只不过是考核四书五经的内容以及学子的字迹是否工整清晰。 顾锦年和陈卿舟都是过目不忘之人,最擅长便是背书、默写,这会自然也是手到擒来。 至于两人字迹,虽未形成气候,但书写的十分工整。 启智堂的考核结束,夫子将卷子收走,叮嘱两人莫要走动后,便把卷子送去了咏竹阁。 樊山长和谢温辞都在厅房坐着,卷子送进来,便放在了樊山长面前。 “山长,这便是那两个孩子的卷子。” “嗯,坐下稍等会吧。” 樊山长摆手,让夫子坐在,随后垂眸,看着桌上两张干净整洁的卷子,眸中闪过一丝满意。 他继续看去,考核的内容是《论语》、《孟子》、《尚书》、《礼》之中挑选一小句,让其补全上下段落。 两个孩子竟然毫无出错,樊山长眼中闪过一丝意外,他抬起眸,看向谢温辞。 “为师记得,你曾说他们二人有过目不忘的本领?” 谢温辞微微颔首,“回老师,是的。” 樊山长捋了捋胡须,他原本还以为谢温辞是夸大其词,毕竟一个小山村里头,能出一个天赋异禀的学子都已是上天眷顾,谢温辞一下碰到两个…… 樊山长心里叹了口气,长江后浪推前浪啊! 他看向谢温辞,眼里满是赞扬,“不错、不错!颂竹,你收了两个好弟子!” 谢温辞连忙拱手作揖,“老师谬赞了!” 樊山长知道自个这徒弟是什么品性,他没在说什么,端起茶喝了小口,随后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夫子。 “安排一下,让他们跟着任夫子。” 樊山长一开始是想让他们进某个学堂去跟着学,但昨夜仔细一想,到底时日不多,倒不如让他们单学一样,到时候看看二人到底有多聪慧。 而这任夫子,主教八股文,正好这两孩子把四书五经背的滚瓜烂熟… “是。”夫子应声,起身作揖后,默默退下。 随着夫子离去,顾锦年和陈卿舟在三清书院的历练也正式开始。 而苏末那边…… “现在知道疼有什么用,我看你以后还敢偷偷一次性吃那么多糖不!” 苏末站在床边,看着捂着左边脸颊的疼的哭天喊地的顾平安,整个人都有无语死了。 这臭小子真是一天不打,上房揭瓦。 就一下没注意,就让他把自个买的一油纸包的花生糖给摸走了,夜里饭也才吃一点,然后回了卧房就开始吃糖。 吃的时候是爽了,第二天早上醒来就哭天喊地的,吓的她还以为出什么事了,跑过去一看,牙龈又红又肿,再加上蛀牙…… 顾平安牙疼的厉害,完全听不进苏末的训斥。 顾杏年现在苏末身后,看着顾平安在床上打滚的模样,小脸皱成了包子。 太可怕了,她得少吃点糖,不然跟大哥哥一样… 小姑娘想到自个疼的在床上打滚的模样,小脸刷白,她打了个寒颤,猛的摇摇头,躲到苏末身后不敢再看。 顾钦寒人还没到,声音就传了进来,“大夫来了。” 没一会儿,他扛着个大夫飞快的进来,大夫年过半百,头发花白,一放下来,就扶着后腰喘个不停。 “哎呦,急急燥燥的,我这一把老骨头都要散架了。” 苏末一听,连忙看向顾钦寒。 顾钦寒理直气壮的,“他走的太慢了。” “哎哎哎,你这臭小子这话怎么说的,我一老头子,能走多快?” 大夫刚缓过劲,听见顾钦寒这话,气的吹胡子瞪眼的。 顾钦寒看向一旁,不理会大夫。 苏末:“……” 她上前一步行了一礼,“孩子牙疼的厉害,便着急了些,还望大夫见谅。” “也罢,到底可怜天下父母心。” 大夫很明显不是头一回经历这些的情况了,摆摆手,没有过多计较,而是走到床边给顾平安看诊。 苏末微顿,不过也没有解释,误会就误会了,又不是很紧要的事情。 “愣着干嘛,过来把人按住,动来动去的,老夫怎么看病!” 大夫却是回过头,看着站在原地的苏末和顾钦寒,眉头紧皱。 “来了。” 顾钦寒和苏末连忙应下,走过去,一人按着上半身,一人按着下半身,使得顾平安平躺在床上,动弹不得。 “小家伙,张嘴。”大夫站在床边,笑眯眯的看着顾平安,像个哄骗小孩的糟老头。 顾平安疼的厉害,但他还算清醒,知道这是来给自己看牙的,倒也配合的张嘴,就是没一会儿口水便流了出来。 屋内门窗大开,亮堂的很,大夫仔细盯着红肿的牙龈看了会,又问了下苏末所知的情况,心里便有了成算。 “没多大事,我开个败火的药方,早晚各喝一次,等消肿后多喝一日,另外短时间内要忌口,辣椒还有糖是不能再吃了。” 没什么事就好。 苏末松了口气,站起身,看了眼依旧痛苦的顾平安,想了想,同大夫道:“大夫,这药方里头可有黄连?” “黄连清热燥湿,泻火解毒,对牙痛效果极佳,这自然是有的。” 大夫还以为苏末这是觉得有黄连药太苦,眉头紧蹙,但还是耐着性子道:“夫人可放心,这药方内黄连剂量不多,药不会太苦。 但若是去除的话,药效会大打折扣。” “不不不,大夫您误会了。” 苏末一听这话,连忙摆手,随后在大夫不解的眼神下,露出一抹浅笑。 “我是想问问您,这黄连可能多放些?” (本章完) 270 记吃不记打 苏末一脸真诚:“我这孩子不吃苦不记事。” 大夫还是头一次听到这种要求,乐了,“好说好说,夫人只管跟着老夫去拿药,保管让令郎记忆深刻。” 苏末感激的行礼,“麻烦大夫了。” 顾平安不知道黄连这东西是什么,他痛苦着呢,就算知道,这会也没心思去听。 顾钦寒倒是从苏末和大夫的对话听出来了,但也没什么概念。 直到跟着大夫去拿了药回来,放进小陶罐里头文火慢煎,一股难以言喻的苦味弥漫开来…… 顾钦寒屏住呼吸,端着三碗水煎做一碗水的药,进了顾平安的房间。 他一副自求多福的眼神看着顾平安,把药放在一旁。 顾平安这会已经没那么疼了,没心没肺的坐在床上。 苏末看着他那样就来气,指了下一旁的药碗,“赶紧的把药喝了。” 顾平安闻到一股浓郁的苦味,皱成包子似的脸满是抗拒,他眼神飘忽不定,“娘,我觉得我已经好了,不用吃药。” 苏末“呵呵”一声,端着药放到他面前,“喝还是不喝?” 顾平安感受到娘亲散发的寒意,打了个哆嗦,他苦巴巴的看着那黑黢黢的药,到底还是接过来,捏着鼻子一口气喝了下去。 苦,他从小到大就没吃过这么苦的东西! 顾平安整张脸都扭曲了,胃里感觉在翻滚,想吐,又不敢,他怕娘亲真把他吊起来打。 苏末冷哼一声,拿出自个准备好的蜜饯,没好气的递了过去,“拿去吃,压压苦味。” 顾平安都顾不得说话,把空碗放下,然后飞快的拿一块塞进嘴里。 蜜饯不是很甜,但对于满嘴苦味的顾平安而言,却宛若这辈子吃过最甜的东西。 含着蜜饯,顾平安脸色缓和下来,但还是不敢开口说话,胃里还在翻滚呢。 苏末趁机训导顾平安,“你以后要是还敢偷偷吃那么多糖,弄得牙疼,我就在这个药方的基础上再让大夫添点黄连,让你尝尝更苦的味道。” 顾平安猛的摇头,我再也不敢吃这么多糖了。 他嘴巴虽然没说话,但苏末也看出他想表达的意思,心里虽然不太信,但脸上的神情还是柔和下来。 “行了,这几天就在院子里好好歇着吧,等你牙好了,咱们再出去玩。” 苏末心里清楚,顾平安就跟顾杏年一样,爱吃又爱玩。 若是带他去,肯定会忍不住想吃这吃那,他现在可要忌口。 但若是不带他去,留他一个人在家,先不说不放心,顾平安心里多多少少也会委屈。 毕竟哪有孩子会愿意父母撇下自己,带着兄弟姐妹出去玩的。 顾平安是心大,但不能因为这点,就忽略他的感受。 不过这会的顾平安还真没想那么多,药还有镇痛助眠的效果,他这会已经困意上头,听完苏末的话,抬手便打了个哈欠。 苏末见状,便没在说什么,给顾钦寒使个眼色,拿着碗,两人走了出去。 顾平安确实是个记吃不记打的,吃了两天的药,第三天总算快好了,他一个没忍住,把自个藏的最后一点花生糖拿出来吃了。 后果便是晚上睡觉的时候牙痛复发,疼的他在床上直打滚,但又不敢跟苏末说,自个忍着,直接痛着睡了过去。 等第二天,苏末来查看情况时,顾平安心虚的张开嘴。 苏末看着比昨日又红了些的牙龈,皱了皱眉,但她真没想到顾平安居然有藏糖,还没忍住吃了,只以为是还没好完。 “看来还得继续喝药。”苏末揉了揉眉心,叮嘱顾平安多喝些水,遍去了厨房,让顾钦寒再抓个两天的药。 顾平安蒙混过关,心里松了口气,趁牙这会没那么痛,端着茶壶,连着到了好几杯喝下去。 然后又跟做贼似的,把包花生糖的油纸偷偷的从窗户丢进环城湖里,毁尸灭迹。 做完这一切,他才彻底放松下来,坐在床上,然后… 牙又开始疼了。 顾平安:“……我再也不吃糖了!!! 药还是那个药,闻着味都苦的很,但顾平安已经被疼怕了,一副英勇就义的模样,捏着鼻子就把药一股脑的灌进去。 苏末伸手,拿出准备好的蜜饯给他,顾平安则是熟练的拿过塞进嘴里。 顾杏年因为顾平安牙疼而没得出去玩,刚开始还有些不高兴,噘着嘴委屈巴巴的,看顾平安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 但当她闻到药散发的那股苦味,然后知道这药是大哥哥喝的后…… 就…不去玩也不是不可以的。 顾平安这次总算是老实了,当然最主要的还是他那里没有糖了。 每日吃着清淡的饭菜,还要灌两碗超苦的药,连着过了三天,也就是八月十一日那天,他总算是好了。 苏末也知道这些日子委屈小姑娘了,当即做主,晚上去环城湖边上的街道赏花灯,看画舫。 顾杏年一听,高兴的跳了起来。 顾平安在院子里窝了这么多天,也待的闷了,一听脸上也露了笑,牙不疼了,竟是又回味起冰糖葫芦来了。 苏末是上午说的,俩孩子心里盼望着,连午觉都没怎么好好睡,醒来后也时不时张望着天空。 等晚霞将天边染红,两人一个激灵,朝着苏末便喊道:“娘,到晚上了。” “知道了。”苏末闲着也是闲着,给自己换了个发型,挺好看的,就是没有首饰… 她站起身,走到顾平安和顾杏年身边,伸手过去,把顾杏年抱起来。 “走吧。” 顾钦寒一直注意着苏末这边的动静,在听到两孩子的声音后,他便从屋里走了出来。 他一下就注意到苏末换发型了,心里有些意外,但面上不显,他走过去,伸手,“我来抱吧。” 苏末没客套,五岁的小姑娘也挺重的,而且她还会乱动,走久了难免会手酸。 顾杏年也不介意,相反她高兴的很,因为顾钦寒个子高,由他抱着,自己能看到更多的东西。 环城湖说是湖,其实说是河也不为过,只不过是最热闹的地方只有湖面最宽敞的那处,因为便于画舫停留。 而也是因此,那边上的街道也是热闹非凡,如今临近拜月节,更是聚集了不少贩卖花灯以及月饼的摊位。 (本章完) 271 月饼 人有些多,苏末不太放心,便伸手牵着顾平安。 顾钦寒站在苏末另一侧,落后于苏末一步,一手抱着顾杏年,一只手抬着挡在苏末背后,避免有不长眼的人凑上来。 四人走到这环城湖边上的时候,天边已经昏暗下来,一抹圆月摇挂枝头。 小姑娘站得高看得远,她看着那灯火通明的画舫,激动的不行。 好大,好漂亮! 顾钦寒的个子在人群中,也算是鹤立鸡群的存在,他察觉到小姑娘的视线,也顺着看过去。 时辰正好,湖上的灯笼亮起来,画舫响起了丝竹声,随后数位身姿曼妙的女子凌波微步般的挪至船头,扭动着身躯舞了起来。 停靠在岸边的花船开始载客,船桨拨动,倒映在水面的景象随着涟漪起伏,波光粼粼。 顾钦寒只觉得脑中闪过些许片段,他眉头紧锁,想要看清却发现怎么也想不起来,倒是还隐隐作痛起来。 他闭上眼,微微摇头。 苏末察觉到顾钦寒的不对劲,她站定身子,转身看着他,问:“怎么了?” 听见苏末的声音,顾钦寒猛的睁开眼,苏末那艳丽的面容引入眼帘,他怔怔的,脑中突然出现一副画,画里是一张熟悉的面容… 顾钦寒喉结微动,他眼皮轻垂,遮住黑眸中的幽光,再抬眸,眼中一片平静。 他摇摇头,浅浅笑着,“没事,就是刚刚被人踩到了。” 苏末见他神色不似作假,便没有多想,再者街上人这么多,会被踩到也挺正常的。 她微微颔首,虽然看不到顾钦寒的脚,但还是下意识往下看了眼。 “严重吗?严重的话我们就找个地方歇会。” 街道一边的商铺自然是有酒楼茶馆的,而岸边也有商贩摆放的桌椅,如一字长蛇,免费供人休息。 若想吃东西,可以让同行的人去附近的酒楼茶馆打声招呼,给过银钱后,便会有伙计送到位置上。 顾钦寒摇摇头,“不严重,咱们继续逛吧,我瞧前头的花灯挺好看的,咱们去买点,到时候可以挂在院子里。” 既然顾钦寒说没事,苏末便没强求,转身继续往前走去。 小姑娘想吃小糖人,趴在顾钦寒耳边念叨,想让顾钦寒帮忙买。 顾钦寒不为所动,“想吃得跟你娘说,她同意才能买。” 顾杏年撇嘴,扭动的小身子,张嘴便喊道:“娘亲~娘亲~” 苏末听见声音看过去,“怎么了?” 小姑娘眨眨眼,指了下不远处的卖糖人的摊位,“我想吃这个~” “不行。”苏末看清她指的摊位,果断拒绝,“你这些天吃了不少甜食,糖人太腻了,不能吃。” 顾杏年不死心,眼巴巴的看着苏末,撒娇道:“娘亲,就买一个,一个好不好嘛?” “不好。”苏末不为所动,反倒还恐吓小姑娘道:“你难道也想跟你大哥一样,吃那个苦苦的药吗?” 顾杏年回忆起那个味道,只感觉嘴巴已经开始发苦了,她连忙猛的摇头,小糖人也不要了。 苏末得逞,满意的笑了笑,抬手想揉她的头,却想起小姑娘今日可是精心打扮过得,头上还带着珠花呢。 她顿了顿,改做揉了把小姑娘肉乎乎的脸颊,“乖,等下娘亲给你买点月饼尝尝。” 去年的拜月节,苏末并没有买月饼给孩子们,所以顾杏年还没吃过月饼,这会听见,眼睛眨了眨,有些好奇。 “月饼好吃吗?” 苏末想了想,“娘也说不准,等你吃了就知道了。” 毕竟月饼好不好吃,还得看做月饼的人手艺好不好,反正在原主的记忆里,有好也有坏。 顾杏年眼睛转了转,也不问了,安安静静的趴在顾钦寒身上。 而顾平安在小妹说到糖人的时候,还有些小激动,想着要是娘亲答应了小妹,那他也趁机说要吃糖葫芦。 但结果娘亲没同意,还提起了那个药… 顾平安一下就对街上的美食没兴趣了。 苏末说到做到,等走到一家挺多人购买的月饼摊位面前,便停了下来。 摊主是对夫妻,挺年轻的,身后还坐着个五六岁左右的孩子,捧着个月饼吃的正香。 “这位夫人要点什么?” “都有什么馅的?” 苏末把目光挪到摊位上,月饼用竹编的盖子盖着,只留了一个小口,能看见摆放整齐的两行月饼。 大雍朝的有烤炉,用泥巴做的土窑烤炉,挺大一个,最开始是用来做烤鸡、烤鸭这些,后面有人试着烤月饼,发现做出的月饼更香更好吃,后渐渐的月饼都是用烤炉烤出来的了。 就是用土窑烤炉挺考验火候,而从这月饼的卖相来看,很明显这对夫妻两对火候把握的很好。 摊位那边的女子笑眯眯的指着自个摊上的月饼,“这个枣泥的,这个是豆沙的,还有五仁的、蛋黄的,咸肉的。” “一样要一个吧,能切开吗?” “当然可以,我给您分开打包,这样不会混味。”女子爽快的应下,把盖子拿开些,用一个竹制的夹子夹起月饼,放到油纸上,切做四份,先包一层,再放四根先竹签,再继续把油纸包好,用细麻绳绑住。 等把苏末要的月饼都打包好后,她递过去,并告诉苏末价格。 苏末没有去接月饼,而是掏钱,至于月饼,当然是由顾钦寒拿着。 街上人流量又多了些,苏末便干脆去了岸边的桌椅处。 “咱们也歇会,尝尝这月饼好不好吃。” 她挑了个空位,一把坐下。 顾杏年扭着小身子,从顾钦寒身上下来,视线一直盯着顾钦寒提着的月饼上。 “小馋猫!”苏末看着就笑了,抬手点了下她的鼻子。 顾杏年眨眨眼,只当做没有听见。 苏末和顾钦寒一并把油纸包打开,然后把小竹签分一分,“好了,开吃吧!” 话才说出口,小姑娘就等不及了,伸手随便插了一小块,她不挑食,什么馅的都吃。 就是烤的不能多吃,苏末在她吃完自己的分量后,就拦住了她的动作。 “不可以继续吃了哦。” 顾杏年撇撇嘴,但也没闹:“好叭。” 苏末捏了捏她的脸颊,“乖。” 顾平安因为苏末那会说的话而想到药的苦味,这会看着月饼一点胃口都没有,吃了一块,就把小竹签一放。 “娘,我不爱吃月饼,你吃吧。” 苏末挑眉,“真不吃?” 顾平安猛的点头。 苏末乐了,她确实是饿了,那么一点月饼,都不够她塞牙缝的。 (本章完) 272 红梅步摇簪 被顾平安给截胡,刚要开口的顾钦寒脸色微沉,拿着小竹签的手微微用力,然后… 小竹签被折成两段。 折断的竹签被无情的丢弃在地,顾钦寒微微垂眸,缓过情绪后,才抬眸看向苏末。 “这月饼我觉得有些腻了,你一并吃了吧。 我去那边茶馆要壶茶,你可还有什么想吃的?” 又是一个意外之喜,苏末抬头看向顾钦寒,想了想,道:“我想吃咸口的。” 顾钦寒马上道:“那我买份葱油饼、生煎包?” 苏末眼睛一亮,点了点头,“还要一碗咸豆花,多放点辣椒。” 她在街上的时候,有听到人在喊卖豆花。 顾钦寒眉眼的笑意浓郁了些,“好,你在这等我,我马上就买回来。” 他都没问一下顾平安和顾杏年,说完就转身离去。 顾平安揉了揉有些发饿的肚子,抬眸幽怨的看了眼苏末,“娘,我也想吃…” 苏末疑惑的看过去,“那你刚刚怎么不说呢?” 顾平安:“……” 那也得他插得进话才能行啊。 “留你和杏年在这里不安全,等会吧,待会你舅舅回来,娘再去给你买。” 苏末见他不吭声,还以为他是不高兴了,抬手揉了揉他的头。 “对了,你想吃什么?” 顾平安就不开心了一会,这会一听苏末说给他买,脸上就露了笑。 “我想吃杂酱面!” 他自从牙疼要忌口,天天清汤寡水的,这会就特别想吃份咸口的杂酱面。 “成,待会娘去给你买。” 这里想吃不好打包的吃食也方便,去铺子说一声,付过钱等一会,伙计就会端着吃食跟着过来。 吃完也不用管,边上有其他铺子的伙计来往,看到会帮忙传信让人来收的。 苏末没有厚此薄彼,她答应好顾平安后,又看向顾杏年,“咱们杏年饿不饿,有什么想吃的,娘待会一并去买来。” 顾杏年坐在长椅上,捧着下巴想了想,道:“娘,我想吃鲜肉小馄饨。” 苏末也点头应下。 顾钦寒很快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个端着托盘的伙计。 伙计绕过顾钦寒,走到桌子前,低着头把托盘放在桌上,然后把里面的吃食拿出来摆放好,再端着托盘离开,从始至终一句话都没说。 红色的辣椒粉点缀在白色的豆花上面,光看一眼,就食欲大开,葱油饼和生煎包都冒着热气,一看就是刚做好的,茶是乌龙茶,正好刮油。 苏末见顾钦寒回来,自个便起身,打算去给俩孩子买吃的。 顾钦寒却是眉头一皱,“吃的都端过来的,你起来作甚?” “这不俩孩子也还饿着呢。” 苏末把给俩孩子买吃的事说了出来,顾钦寒哪能让她饿着肚子,想都没想便道:“你坐着吃你的,我去给他们买。” “那也行。”苏末可不客气,这桌上的吃的真的很香。 顾钦寒就喜欢苏末不跟他客套,笑了笑,马上又转身离去。 这次去的久了些,毕竟顾钦寒也不是铁打的,趁吃的没做好,要了份生煎包,直接在那边等边吃,然后又去旁边的首饰摊子,挑了个红梅步摇簪。 簪子是银制的,细碎的红珠点缀簪头,流苏上也有红珠,在灯笼散发的光芒之下,熠熠生辉。 小贩见他拿着这簪子看了许久,眼珠子一转,连忙张口笑道:“客人好眼力,一眼就挑中小的这里最好簪子,您这买回去送您家娘子,她一定欢喜。” 顾钦寒握着簪子的手微微用力,沉默了一会后,把簪子递给小贩。 “多少银子?” 小贩脸上笑意更甚,“咱这珠子虽细碎了些,但品质也都是好的,再者这红梅步摇簪是银簪,所以……” 他笑着抬手,比了个数。 一两银子。 顾钦寒一看就知道小贩把价格说高了些,但他没说什么,掏出一两银子丢了过去。 “找个好点的盒子把簪子收起来。” 小贩眼疾手快的接住银子,然后双手碰过发簪,脸上笑的眼睛都快看不见了。 “客人放心,小的一定给您收拾妥当了。” 今个真是走运了。 小贩动作很快,再者吃食铺子那边的伙计也端着托盘,表示都做好了。 顾钦寒接过木盒,塞进怀里,然后领着伙计去了苏末那边。 苏末已经把她的吃的解决完了,还喝了两杯茶下去,许久才等到顾钦寒回来,她抬眸,问道:“这次怎么要这么久?” 顾钦寒怀里的木盒有些硌人,他抿了抿唇,道:“人有些多,所以多等了会。” 伙计依旧是默不作声,做好自己的事便悄然离去。 两孩子都饿到了,吃了一来,拿筷子的拿筷子,拿勺子的拿勺子,开吃! 苏末惬意地看向湖面,湖面上的画舫渐渐多了起来,上面的花灯流光溢彩,将整座环城湖照的金碧辉煌。 忽的,湖对岸传来嗖嗖嗖的声音,一朵朵璀璨的烟花在半空中绽放,苏末仰头看去,夜风拂过,吹乱她的额前的碎发。 顾钦寒看着苏末那被烟花衬得愈加明艳动人的侧颜,心口跳动的厉害,他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下意识就把木盒取了出来。 然后起身,抬腿,走到了苏末身边。 苏末察觉到动静,回眸看去,诱人的狐狸眼满是疑惑。 “怎么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烟花绽放,话音被掩盖,顾钦寒看着她的红唇一张一合,却什么都没有听见。 顾钦寒喉结滚动,放在身后,握着木盒的手因为用力过度有些泛白。 苏末见他不说话,越发的疑惑,只是还没来得及开口,顾钦寒就把手伸到她面前。 苏末狐疑的看去,只见他手上拿着一个小木盒。 顾钦寒抿着唇,有些紧张,“送你的。” 此刻没有烟花绽放,苏末听清了他的话,挑眉,接过把木盒打开。 一支红梅步摇簪赫然映入眼帘,苏末顿了顿,好一会儿才抬起头,看向顾钦寒的眼神有些复杂。 “怎么想到送这个给我?” 顾钦寒故作镇定,抬手指了下苏末的头发,“你今日的发髻上空空的,不好看。” 苏末定定的看了他许久,红唇轻抿。 顾钦寒却是越发的冷静,故作不解的看向她,“是有什么问题吗?” 当然有问题,这发簪可不是随便能送的。 可苏末又想到顾钦寒是个失忆的人,而且因为那药效的缘故,可以说顾钦寒一直都在讨好自己…… 她微微垂眸,随后笑着摇摇头,“没有问题,我挺喜欢这簪子的。” 顾钦寒脸上一喜,“那我给你带上!” 苏末看他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拒绝的话到底还是没有说出口,她把盒子递过去,微微点头。 “嗯。” (本章完) 273 散发着春天的气息 木四真的没有想到,自个好不容易闲下来,想着快拜月节了,便来峣州一趟,好去看看自家顾统领过得咋样。 这才到峣州府,想着歇一日,趁机出来看看这环城湖的夜景。 这刚点好吃的想要找个位置坐下歇歇,就撞见了自个统领眉目含春,小心翼翼的给顾苏氏的发髻上插发簪。 木四:“!!!” 他首先想到的就是顾苏氏还我铁面无情的顾老大! 然后就是完了,老大栽了。 瞧瞧自家统领那柔情似水的眉眼,瞧瞧那止不住上扬的嘴角。 在这萧瑟的秋日里,自家统领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春天的气息。 反倒是顾苏氏,神色淡淡。 给他就是的感觉就是像在首饰铺子,由着铺子里面的女伙计给她试发簪一样…… 木四叹了口气,强忍住上前一步的动作,一屁股坐下。 他有种预感,要是这个时候去打扰自家老大,他可能会死的很惨。 顾钦寒第一次给女子带发簪,动作轻柔的很,生怕不小心戳到苏末的头皮,又或者扯到头发。 耳边再次响起烟花绽放的声音,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拂过发簪的流苏,落至苏末那乌黑的秀发上。 发丝微凉,可他却觉得指尖滚烫的厉害。 “还没带好吗?” 苏末狐疑的声音传入耳中,顾钦寒回过神,收敛思绪,轻抚着苏末头发的手也默默放了下来。 “带好了。” 顾钦寒把木盒收进怀里,走回他最初坐的位置。 吃着小馄饨的顾杏年总算发现异常了,抬起头,看了眼刚坐下的顾钦寒,又看向正抬手摸索着发簪的苏末。 她眨眨眼,心里有些小疑惑。 咦,娘亲出门的时候头发上有首饰吗? 小姑娘仔细想了想,但没想起来。 算啦算啦,小孩子不要操心那么多,吃饱肚肚最重要。 顾杏年想着,继续朝着剩下的小馄饨奋斗。 小馄饨分量很足,顾杏年吃完,肚子已经圆滚滚了,她一下没忍住,打了个饱嗝。 小姑娘连忙捂住嘴,眨着眼睛左看看右瞧瞧的,发现没有人听见后,才松了口气,把手放下来。 吃饱喝足,夜风一吹,俩孩子都有些犯困,打个哈欠揉揉眼的。 顾平安走路都有些没劲。 而被抱着的顾杏年,嚷嚷着要看打铁花,结果才看了一会儿就撑不住了,趴在顾钦寒肩上睡了过去。 挤在人群中的木四看着自家统领肩上趴着个睡着了还流口水的小姑娘。 木四:“……” 只感觉自己以前的认知都被颠覆了呢。 苏末的敏锐不如顾钦寒,再者木四的本领可不低。 她并没有发现有人跟着她们,在见到顾杏年睡着后,便当即道:“到底入秋了,晚上有点冷,咱们回去吧,免得杏年到时候着凉。” 顾钦寒点头,抱着顾杏年跟着苏末往院子的方向走去,且还朝着木四的方向看了一眼。 突然就被迫跟自家统领对上眼神的木四下意识就挺直了身板,一副随时待命的模样。 等回过神,自家统领已经抱着孩子,跟着那顾苏氏走了。 木四看着那宛若一家四口的背影,咽了口唾沫,抬腿,连忙跟了上去。 回了院子,顾平安已经困得厉害,只想赶紧进屋趟床上睡觉,苏末却是喊住他,“出门玩了一晚上,洗个澡再睡。” 顾平安脚步一顿,不情不愿的“嗯”了一声。 他真的好困啊。 苏末怕这臭小子一回屋就能睡过去,只好看向顾钦寒,还没开口呢,就听见顾钦寒说:“起风了,有些凉,你抱杏年回屋先。 平安那边我会提热水过去,让他洗漱的。” 苏末微怔。 冷清的月光撒在顾钦寒棱角分明的脸庞上,他并不似以往般浅浅笑着,如墨般的双眸深邃似海,怎么看,都透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 可苏末却在其中感受到了几分宠溺。 这个认知使得苏末猛然回过神,心里嗤笑一声,暗道自己怕是被他送发簪的举动给冲昏了头脑。 苏末双眸恢复清明,她笑着点头应下,伸手从顾钦寒那里接过顾杏年,抱着她回了房间。 小姑娘睡着很死,脸因为趴在顾钦寒肩上的缘故,多了两条红印,嘴角也还留着口水的痕迹。 她轻手轻脚的把顾杏年放在床上,给她脱掉外衣和鞋子,再把头发也给解开。 热水是下午就架着柴烧好了的,何妮儿那边用了点,但也添了水进去,她还因为不知道顾家的人什么时候回来,又添了根柴,导致这会灶台里还有火星,水也是滚热的。 顾钦寒没有磨蹭,拿起木桶先舀热水,然后再搭几勺冷水,试了下水温,感觉正好后,又弄了一桶,一并提了过去。 顾平安的房间是虚掩着的,他直接推开,看向里面,顾平安这会正坐在床上,半眯着眼睛,捧着下巴打瞌睡。 “平安,热水给你提过来了。” 顾钦寒出声,使得顾平安清醒过来,他揉揉眼睛,打了个哈欠,起身过去。 “谢谢师父。” 自从顾平安跟着顾钦寒习武后,顾钦寒就让他改口,不要叫舅舅。 顾平安表示都无所谓,只要能跟着学武功,别说叫师父,让他叫爹叫爷爷都行。 顾平安把热水提进去,然后关上门,麻利的洗漱好后,躺床拿过薄被盖着肚子就睡了过去。 苏末那边听到顾钦寒喊顾平安的声音,没等顾钦寒敲门,自个就过去把门给打开了。 她没让顾钦寒帮忙把水提进去,而是自己动手,关门前,还没忘跟顾钦寒道: “时辰不早了,你也早些洗漱睡觉,明日锦年就回来了,咱们得早点起来去买菜。” 谢温辞在前几日有回来一趟,没仔细说俩孩子的情况,只是说八月十二的下午,他会带俩孩子回来。 “我知道的,你也早些休息。” 顾钦寒点头应下,等瞧着苏末把房门关上后,他才转身去厨房,打热水回屋洗漱。 才刚洗漱完,换了身里衣,顾钦寒就敏锐的察觉到异常之处,他随手拿起一旁桌上的茶杯,朝窗户处扔去。 好不容易等到其他房间都熄了蜡烛,才敢从墙头下来,然后悄悄地靠近顾钦寒的房间,见窗户对外有撑开一条缝隙,从而打算从窗户溜进去的木四:“……” 他撑着窗户的左手没动,右手敏捷的接住茶杯,然后纵身一跃,整个人就从窗户溜了进去。 顾钦寒的房间只有最里头一处点了蜡烛,但烛光很暗,木四头都没抬一下,进去后便单膝跪地,拱手道: “卑职木四,拜见统领。” (本章完) 274 相见 顾钦寒没有吭声,他皱着眉,泛着幽光的眸光紧紧盯着木四,不知在想些什么。 久久得不到答复的木四也皱起了眉头,心里莫名有些不安。 不应该啊,老大平日对他们是冷冰冰的,但从来不会说让他们跪在地上这么久。 木四这人没什么爱好,就爱脑补,一脑补起来,那简直是脑洞大开,没完没了的。 好在顾钦寒总算开了口,止住了他的胡思乱想。 “起来吧。” 顾钦寒走到床边坐下,他腰板挺直,眉宇间透着凌厉,唯独那双黑眸所蕴藏的神色隐晦不明。 木四听到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语气,感动的都要哭了。 他急忙站起来,先是抱怨当初方仕和四皇子干的好事,使得顾钦寒失踪。 抱怨完后,又讥讽的笑了笑,讽刺他们竹篮打水一场空。 木四得意洋洋地笑着,眉眼带着几分畅快,“老大,您让顾夫人交给属下的地图,属下已经上交给陛下。 陛下得知后,将这事交给了龙骁卫,如今已有三分之二的铁矿被龙骁卫查获。” “四皇子那边因为暗卫的密信被您截获,来不及收尾,属下先龙骁卫一步,已将四皇子勾结边挞的证据掌握在手。 只不过兹事重大,属下不敢贸然行事,所以并未将证据交给陛下。” “而陛下知您在沿海县,特意交代属下,不可暴露您的行踪,京中流言四起。 皇后娘娘那边……” 木四顿了顿,斟酌了下用词,才继续道:“因陛下有心隐瞒,娘娘一直不知您失踪的消息。 但还是防不胜防,在半个月前,二皇子安插在宫中的暗线将您生死不明的消息透露给了七公主。 七公主一时慌张,去寻了娘娘,娘娘得知后吐了血,重病一场,至今未好,陛下已经派人去南疆,请南疆圣女前来医治。” “至于二皇子的暗线,属下已经将她关进地牢,且二皇子其他安插在宫中的耳目属下也一并抓走,同时还将二皇子母家贪赃枉法的证据丢到了杨御史家中。 杨御史在上朝时参了二皇子母家一本,陛下则是将此案交由大理寺负责。 如今已革去其母家一切职务爵位,主犯一律斩立决,其余人等流放海岛,其母妃也被贬为答应。” “还有霍小侯爷,闹着要去找您,被圣上关了禁闭……” 木四已经憋了太久,嘴巴叭叭的说个没停,直到把京城有关自家老大的所有事都说了一遍,才抬起头,试探性的说道: “落山村土质改善圆满成功的消息已经传回京中,陛下大喜,有意召顾夫人上京,论功行赏。 属下斗胆问您一句,您看您这可要提前回京…又或是,届时跟着顾夫人一并上京?” 顾钦寒闻言,脸上并无任何波澜,只是眼底的情绪像翻涌的浪潮,汹涌澎湃。 他沉默着,许久,才缓缓开口,嗓音有些沙哑,却依旧带着一贯的淡漠。 “我知道了。” 这个叫什么答复? 木四没忍住,抬手挠挠头,有些不太明白自家老大的意思。 但他也不敢多问,在见到顾钦寒垂着眸,一副不想继续说话的模样,他眼珠子转了转,试探性的说道:“那…属下先行告退?” 顾钦寒点头,“往后没什么事就不要再过来找我。” 木四:“……” 早知道就不提了,他还没看够老大呢。 木四不情不愿的翻窗户出去,然后反应过来,等等,他为什么还要翻窗??? 木四叹了口气,运功一跃至墙头,飞快离去,走的时候还在想。 自己果然是离开老大太久了,这跟着龙骁卫他们,被迫近墨者黑,智商直线下降。 顾钦寒在木四翻窗户出去的时候,就站起身,走到了窗户旁。 他看着木四离开,好半响,才把窗户关上,重新回到床边,脱掉鞋子躺了上去。 他并没有恢复记忆。 时间回到木四从窗户进来之后。 顾钦寒那时已经做好出招的准备,只是木四的动作更快。 当他见来人单膝跪地,态度恭敬,语气略显激动时,他先是下意识的观察木四的衣着打扮,然后推测他说的话几分真几分假。 在得出是真话的结论后,他果断掩藏自己失忆的情况,按照自己内心深处的感觉,让木四起来。 而木四起来的时候,他的大脑正在飞速的思考。 自己如何能从这个突然冒出的属下口中,得知到自己想要的消息。 但情况发展的有些出乎意料,他还没想到办法,木四便张口说了起来。 四皇子、方仕、陛下、龙骁卫、皇后娘娘、二皇子、七公主、霍小侯爷…… 这一个个令他感到熟悉的名字在被木四说出口的时候,脑中就闪过些许画面。 可当他想要仔细捕捉那些画面的时候,脑中就像是起了浓雾似的,一片模糊。 他不知自己是怎么了,但他知道,他还不想离开顾家。 所以他没给木四准确的答复,并让木四以后无事不要再来找他。 只因潜意识里,他觉得不能让苏末知道他和木四见面这件事。 乌云遮住圆月,院子外传来打更的声音。 顾钦寒皱起眉头,太阳穴突突地跳个不停,一种莫名的疼痛感在脑袋里蔓延。 他干脆闭上眼睛,强迫自己不要再胡思乱想,可越是压抑,那种痛感越强烈。 大脑混乱不堪,让他头昏脑胀。 顾钦寒眉头紧锁,起身坐着倚靠着床头,深呼吸几下后,抬手在太阳穴处轻轻揉着。 等痛意消散,顾钦寒重新躺下去,盖上薄被。 他依旧睡不着,心里乱的很,可忽的想起自己苏末说好了的,明日要早起一并去买菜,竟是就这么睡了过去。 只是夜里睡得很不安稳,零碎的画面如梦般纷沓而至,让他的额头冷汗涔涔。 他看见了缩小版的自己,拿着小木剑跟着一个男人习武。 男人的话伴随着海浪声传入耳中:“钦寒,好好习武,等爹得以面见圣上,帮你祖父洗清冤屈后,你好去报效圣上!” 随之画面一转,他已成少年,那个教他习武的男人倒在血泊之中,他慌乱地跑过去,抱着男人让他别死。 男人眼神带着慈爱,沾血的手扶上他的脸庞,声音断断续续的。 “乖…爹要去找你祖父了…你要好好的…还有…一定要找到你大伯…告诉他…可以回家了…” 男人说着,嘴边又涌出鲜血,他的眼神渐渐涣散,但还是强撑着最后一口气,道:“记住了…一定要找到你大伯…带他们回家…你大伯他…他叫…顾…顾敬…” 今天内投新书设定n个被否,有些焦虑和心灰意冷,还是不打算开新书了,这本书完结就安心养胎吧,生娃的钱另外想办法。 晚上,我那闺女就一下没人看着,从沙发上摔下来了,磕到门牙和鼻子,牙齿出了血,嘴巴也肿了。 疼的哭个不停,但好在没有摔到脑袋,哄她好不容易哄好了,又闹着要去公园玩,所以今天就只有两章了。 抱歉,说好这个礼拜每天四章,结果还是食言了。 (本章完) 275 人是会变的 “不!” 顾钦寒惊醒,猛地坐了起来,头发和里衣都被汗水打湿,整个人就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脸色也难得有些苍白。 太阳穴依旧突突地跳个不停,他皱着眉,却怎么也想不起自己梦到了什么。 也罢,顾钦寒叹了口气,到底没有强行去回忆。 时辰尚早,屋内灰蒙蒙的,但顾钦寒已经毫无睡意了。 他从床上下来,找一块干帕子,把身上的汗都给擦拭掉,里衣也换了身干净的,随后才看向被褥。 垫的、盖的都被汗水给打湿了,虽说是租的院子,被褥也不是自家的,但顾钦寒还是拿去给洗了。 洗好被子和衣裳,他头发也干了。 天蒙蒙亮,顾钦寒把被褥和衣裳拿去墙边的竹竿那边晾晒好,提着木桶回了厨房,水缸里已经没水了。 顾钦寒担着桶,把水缸填满,然后起火烧水。 顾平安昨个睡得早,醒得也早,就是没完全醒。 人迷迷糊糊的套上衣裳,穿着鞋子去茅房,放了水,这才清醒过来。 他看了眼才蒙蒙亮的天,连太阳都还没出来呢,整个人傻了,揉了揉眼睛,确定是真的后,脸跨了下来。 别看他爱习武,他其实更爱偷懒,每日早上都是卡着点起来,这会发现比以往醒得早,心里直呼亏大发了。 再去睡是不可能的了,顾平安端正好心态,往厨房走去。 边走边嘀咕,“希望师父还没醒,这样洗漱好还能回去躺会,美滋滋!” 只可惜他的想法注定要落空了。 顾钦寒正好把灶台里的柴给架好,就听见外头传来脚步身,他朝门口看去,还有些诧异。 “今个儿怎么这么早就醒了?” 听到顾钦寒声音的顾平安:“……”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他扯出一抹笑,那笑容怎么看怎么勉强,“我也不知道,大概是昨个睡得早吧。” 顾钦寒挑眉,他是知道顾平安这小子的,睡觉、玩耍不嫌多,让他上进,那完全是估着时间过。 习武是他自个愿意的,平日到还积极,不用喊,到点就起了。 学的时候也不会喊累,就是只要自个一说今日就到这,人马上就跟软骨头似的,洗漱过后一定是要回床上躺一会的。 去村塾就不一样了,他连顾家到村塾要走多久都像是算过的,能卡着点就卡着点出门,不能就路上走走停停。 总之到了村塾,他刚坐下就开课了,等放学了,他也是最快收拾好东西,最先出村塾门口的人。 顾钦寒一宿没睡好,心里正憋着气呢,这会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张口便道:“这样啊,那今个习武就多学点,你去洗漱,我在院子里等你。” 灶台里火已经烧起来了,顾钦寒说完就站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尘,朝门口走去。 顾平安哪敢拒绝,瓮声瓮气的“嗯”一声,就打水洗漱去了。 顾钦寒瞧见他一脸沮丧,心里的气顺了些,嘴角微微上扬。 顾平安今个就像是被拿来出气的麻袋,被顾钦寒盯着练了比平常多两刻钟就罢了,还得被迫逃跑… 顾钦寒说,试试他的身手如何。 顾平安到底才九岁,还是新手,这习武不到一年,身手能好到哪去。 他也就逃跑的本事学的厉害了。 苏末起床,推开门出来的时候,就看见顾平安正趴在厨房的屋顶上,气喘吁吁的,顾钦寒则是在下面站着,从脸上的神情来看,心情还算不错。 苏末挑眉,大步走出去,“干嘛呢这是?” 顾平安瞧见苏末,那就很瞧见救星似的,整个人都快哭了,“娘,你快跟师父说说,今个儿就到这吧!” 他都不知道自个怎么就飞屋顶上来了,这会看着下面,腿都软了。 他不会下去啊! 顾钦寒也看向苏末,眼神闪过一丝隐晦后恢复清明,他笑着道:“平安是个有天赋的,就是平日过得太舒心了。 我教他轻功这么久一直不见成效,这不,逼一把就能上屋顶了。” 苏末其实也觉得顾钦寒说的对,不过见顾平安一副要哭了模样,她没忍住笑了笑。 “行了,今个儿就到这吧,咱们过会也该去买菜了,总不能让平安窝在上面不下来吧。” 顾平安这下是真哭了,感动的。 不愧是他的亲娘,到底还是向着他的。 顾钦寒刚刚追着顾平安出招,心里的气已经散的差不多了,他点头,运功而起,上了屋顶把顾平安拎了下来。 双脚落地,顾平安别提心里多踏实了,正感动的想要和亲爱的娘亲说几句好话呢。 就听见他娘和他师父说:“这孩子以后是要从军的,既然不逼不成才,那就麻烦你多费些心。” “如今吃苦,总比往后上战场丢命又或者拖累战友丢命的强。” 最后这句话,苏末是看着顾平安说的。 要是刚来到这个世界的她,肯定不会说管别人的死活,她只会教三个孩子顾全自己。 可人是会变的,从那个不顾己就会命丧黄泉的世界到这个相对平和的世界。 苏末同三个孩子朝夕相处,到底还是对他们动了真感情,身上也多了股人情味。 顾平安是她的孩子,上了战场,若是丢了命,不说任务失败,她心也是会难受的。 同理,跟顾平安一起并肩作战的人,也是他们爹娘的孩子,若是他们明明可以活着,却因为顾平安的拖累而丧命,他们的爹娘又怎么可能会不难受。 这个世界不是她以前那个世界,如今的她,不愿看到有这样的事发生。 古代的孩子都早熟,顾平安已经九岁了,再好玩,心里也会想事了。 他最开始听见前段话,心里还有些不高兴,觉得娘亲有些严厉了,可听完后,人却是沉默了。 他还记得那年,阿爹和爷、奶走了,娘哭的有多撕心裂肺。 若是他也跟爹一样走了,在战场上死的人,连尸身都不会送回来… 顾平安鼻子有些酸,眼里忍不住起了雾,他不敢想若是有那一天,会是什么样。 顾钦寒最开始收顾平安为徒,就听过顾平安日后从军这种话,但直到今日,他才相信,苏末是来真的。 顾平安日后的路已经定了。 想到这,顾钦寒顿时就想,以后对顾平安看来要更严格,习武时间也要更久些了。 战场啊,这两个字光是心里默念一遍,都能感受到其中的艰辛。 那是个会随时丢命的地方! (本章完) 276 就这样吧 顾平安没在闹,默默地去厨房,提水洗漱,洗好后躺在床上,回味着苏末的那番话。 他心里有些烦,不为其他,就是一想到万一自个在战场上死了,娘亲她怎么办? 小小少年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心里很快下定了决心。 娘是这世上最好的娘。 她早年丧父、丧夫,不能再经历丧子之痛了。 但从军他是一定要去的。 他读书不成,没法跟二弟一样,以后考取功名,给娘亲争光。 其他的路子他又不懂,倒不如去从军,好好跟着师父学本事,以后多立功,攒着给娘亲讨个诰命。 他听过的,从文科考,当了官就能给自个娘讨诰命,从武从军,多立军功,也能给自个娘讨诰命。 他是娘的长子,给娘争光,自然是要先二弟一步的。 顾平安闭上眼,想着年幼阿爹和爷还在时的教诲,眼泪无声的从眼角滑落。 再睁开眼,他又成了那个没心没肺的傻小子,只是他心里知道,自己不会再跟以前一样了。 他顾平安啊,一点都不蠢的。 苏末不知道自个大儿子心里想的这么多,她这会正跟顾钦寒对打呢。 苏末挺喜欢跟顾钦寒对打的,每打一次,她都能感受到自己的不足之处,从而改进。 这多好啊,她就怕每次打都打不过,却又不知道自己差在哪里。 顾钦寒确实是个好师父。 顾钦寒也挺喜欢跟苏末对打的。 苏末出招没有套路可言,下的还是死手,有时候他一下没注意,都会被袭击到,也因此,他出招虽放水,但注意力一直都是高度集中的。 不像跟顾平安打,那就跟逗孩子似的,完全没有打头。 对打结束,两个人都出了一身汗,身子也有些酸,但都是酣畅淋漓的。 苏末活动一下筋骨,然后看向顾钦寒,却意外同顾钦寒的眼神对上,两人皆是一怔,随后不约而同的笑了。 初阳东升,晨曦洒满院落,顾钦寒看着苏末那蒙上一层金色光晕的脸庞,心里有些悸动。 他微微垂眸,看着苏末那落至自己身上的影子,心里想,要能就这么过一辈子也挺好的。 但这是不可能的。 经昨日一遭,顾钦寒心里很清楚,自己心里那荒诞的想法,怕也是假的… 但就这么离开,他不甘心,到底记忆还没有恢复,再者他舍不得,真的舍不得啊。 原是那股莫名的依赖感作祟,后朝夕相处,他早已不知不觉的动了心。 就这样吧。 就当做美梦一场,梦里他随心所欲,等梦醒了,一切都复旧如初。 顾钦寒压下思绪,笑看着苏末,“出了一身汗,赶紧回屋去吧,我去给你提热水,免得着凉。” 苏末习以为常,她点头应下,却不知在她转身之后,顾钦寒看着她的眼里充满了柔情。 顾钦寒等苏末进屋后,才转身去厨房弄热水,送过去后,自个也舀水洗漱一番,头发也给洗了。 苏末也洗了头发,秋日里没那么快干,她便拿找了个带子随手一系,头发松松垮垮的披在后面,倒是跟那些未婚女子一样了。 这其实也没什么,苏末生的貌美,皮肤也好,这会又是在峣州府,一个没有熟人的地方。 顾钦寒倒是一门心思用帕子绞干头发,可当他透过窗户瞧见苏末的发型后,果断就把帕子给丢一边了。 没错,他也找了个带子,把头发直接一系。 然后还装作不知情的模样,神色自若的走出去,在看见苏末的发型后,投去诧异的目光。 苏末见状,便也没多想,再者买菜要趁早,这样买的菜才新鲜。 苏末就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拿上篮子,咱们走吧。” 顾钦寒的小心思得逞,心里乐的不行,脸上却依旧是那副神色,去厨房拿起篮子,跟在苏末后面,就跟那没主见的小相公似的,苏末挑菜付钱,他伸手接过,放进篮子里。 今个儿也是赶巧,卖馄饨的和卖豆花的都在,顾钦寒之前也是来买过的,苏末说味道很好。 这会瞧见了,顾钦寒马上就动了心思,他凑近些,在苏末耳边说道:“吃豆花和馄饨不?我去给你买。” 吞吐间的热气喷洒在耳垂,酥酥麻麻的,正在专心选肉的苏末身子僵了僵。 但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顾钦寒就退后了些,好像刚刚一切都是她的错觉似的。 再者肚子也真是饿了,苏末回过神,头也没回就道:“吃,豆花要…” “咸口的,多放点辣椒粉,卖馄饨家的酸萝卜好吃,多要些酸萝卜。” 顾钦寒抢先一步说了出来,在她身后轻笑一声,“我都晓得的。” 苏末听着他的笑,感觉怪怪的。 而顾钦寒却是已经转身,奔着卖豆花和馄饨的去了。 顾钦寒说是给苏末买,但家里还有两个孩子,再者他也是要吃早饭的。 这边汤汤水水内的吃食还都是能打包的,用小竹筒打包,苏末刚开始觉得有些奇怪,这小竹筒也是需要人工弄出来的,这样不会亏吗? 苏末有疑惑,顾钦寒自然就上心了,再者这事也好打听,他买的吃食的时候一问,人就说了。 这是上任峣州知府他媳妇给琢磨出来的,竹筒是峣州府郊外一片竹林里的竹子做的。 那片竹林,上任峣州府知府的媳妇让花钱给买了,雇了人在那里养竹鼠,卖给酒楼,顺带把老竹子做成竹筒,免费送给他们商户用。 这也算是经商了,但想也不用想,那片竹林不会挂在上任峣州知府他媳妇的名上。 顾钦寒得了答案,回去就告诉苏末,给苏末解了疑惑。 买好吃食,顾钦寒把小竹筒都整整齐齐的放进篮子里,然后朝着苏末那边走去。 苏末也买好肉了,还要了块大骨头,峣州府倒是不同沿海县,这大骨头炖汤居然也是有人弄得,不过价格还是要比肉便宜。 买好菜,两人也就打道回府,顾平安也饿了,眼巴巴的盯着大门,瞧见苏末就跑了过去。 “娘,早上吃什么?” 苏末看向顾钦寒。 顾钦寒当即道:“买了馄饨。” 顾平安问吃什么的意思,是在外面买了吃的,还是自个在家做。 要是自个在家做,他可还得等会。 万幸,是外面买的。 顾平安揉了揉饿扁了的肚子,一双眼像是要把篮子盯穿。 (本章完) 277 做人不能没良心的 顾平安已经在厅房吃上了。 苏末饿的不行,也被顾钦寒打发着去吃早饭,至于顾杏年,当然是交给顾钦寒去叫醒。 小姑娘睡觉越来越豪放,整个人成大字,被子也被踹到一边,嘴巴时不时吧唧一下,嘴角还留有没干的口水。 顾钦寒:“……” 他看着那张苏末缩小版的脸,心想这小家伙不会是随她娘吧? 他没忍住幻想了下苏末这样“豪放”的躺在床上睡觉的模样。 耳垂蹭的一下就红了。 顾钦寒连忙深呼吸几下,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把小姑娘喊醒。 顾杏年迷迷糊糊的,任由顾钦寒给她穿衣穿鞋,房间没有镜子,但顾钦寒还是上手,给她扎了头发。 扎的自然不可能跟以前的小鸡窝一样,两个好看的小花苞,就是一边大、一边小,而且还一边高、一边低。 顾钦寒捧着小姑娘的脸看了看,有些心虚,但他知道小姑娘是个臭美的,这会就算心虚,也违心的夸道:“我们杏年扎了头发更好看了呢。” 顾杏年一听就精神了,捂着嘴“嘿嘿”直笑,然后伸出手,要顾钦寒抱。 顾钦寒也愿意顺着她,抱她去厨房,给她弄柳枝漱口,又给她倒温水,拧帕子洗脸。 顾钦寒把小姑娘的洗脸水倒掉,笑着同她道:“好了,去厅房吃馄饨吧,特地给你也放了酸萝卜。” 顾杏年不仅长得像苏末,口味也像苏末,唯一不同的是,苏末不爱吃太甜腻的。 顾杏年眨眨眼,光听着就感觉自己的小肚子饿了呢。 她也没让顾钦寒再抱了,自个小跑着进了厅房,但就算如此,顾钦寒依旧只落后她一步进去。 苏末一行人吃早饭的时候,谢母和何妮儿也醒了。 谢母这段时间精神好了不少,有时候还会带着何妮儿出去逛逛。 过去这么多年,当初的贺家早就无人记得,而何妮儿生的又不像贺老爷,而是像贺夫人。 这内宅夫人平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如今何妮儿走在街上,压根就没人认得出来。 “婶婶,您今个儿想吃什么?” 何妮儿服侍着谢母起来,给她拿衣裳,带抹额。 谢母一开始是不让她做这些的,在她心里,何妮儿依旧是小主子,可何妮儿什么都听她的,唯独这个不听。 何妮儿不知道真相,她只知道,谢家婶婶和叔父待她极好,还愿意让温辞哥哥娶她。 他们这么好,她自然也要真心相待,做人不能没有良心的。 何妮儿看着性子软绵,是个温和的,可实际上犟的很,只要她做了决定的事,便不会改,这一点她和谢温辞很像。 谢母见状,便随着她去了,只是心里对何妮儿的愧意就更深了一分。 谢母慈爱的看着何妮儿,握住她的手拍了拍,“今个儿温辞也该回来了,你在家好好打扮打扮,早饭就别做了,我去街上买。” “这怎么能行,您身子才好没多久呢!” 何妮儿却是不愿意,哪能让长辈去给自己买吃的。 谢母知道这丫头犟,她便笑着改了话,“那你跟我这老婆子一块去,咱两今早上也享受一回。” “婶婶!”何妮儿有些恼火,抿着唇好一会儿才道:“您才不老呢!” 她也算是被谢母带大的,最是听不得谢母说自个老了这话,她想婶婶好好的,长命百岁,看着她和温辞哥哥成家生子,再看着他们的孩子成亲生子… 谢母何尝不知道何妮儿的心思,到底是自己一手养大的,亲着呢。 但她自己的身子怎样,她心里清楚,幼年吃了苦,里子早就虚了。 她慈爱地抬手,轻抚何妮儿的头顶,“好好好,婶婶不老,婶婶以后还要给你和温辞带孩子呢。” “婶婶…”这下何妮儿是羞的了,满脸通红,臊的不敢抬头。 谢母看着她那雪白的脖颈都泛了红,眉眼一下就弯了,但心里却是酸酸涩难耐。 她把谢温辞当做自个儿子,又何尝不是把何妮儿当成自个女儿养… 妮儿是个好孩子,她真的怕啊,怕自己一下没撑住,谢温辞又高中进士,入朝为官被人认出来。 当初舞弊案被平反,她也不知道谢温辞的爹娘是否有被平反。 如果没有,谢温辞被认出来,就是罪臣之子,假死逃过流放,这怕是他们谢家都要丢命。 如果有,那谢温辞被认出来,定会认祖归宗,到时候他就成了朝臣之子,又有功名在身。 他的亲生爹娘,可否会认下温辞与妮儿的这门亲事? 她心里乱的很,只觉得唯一的办法就是不要让谢温辞去参加会试,可她也知道,孩子大了。 谢母轻轻拍着何妮儿的手背,好一会儿,才把思绪压下去,她笑着打趣道:“羞什么,婶婶心里早就把你当做儿媳妇了的。” 何妮儿脸更红了,她挣脱出手,匆匆道:“我去给您打热水过来。” 说完也不看谢母,落荒而逃。 谢母笑着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眼眶有些湿润。 温辞这孩子孝顺,她说的话都会听,所以她真的得撑住了。 就算谢温辞真有认祖归宗那一天,她就算豁出去这条老命,也得让谢温辞把妮儿光明正大的迎娶进门。 她和谢温辞本来早就死了的,是黎大小姐以命换命,让他们活了下来。 这份恩情,她不能光记着,还得报答。 谢母的心思,谢温辞真不知道。 他这会正在咏竹阁的二楼看书,而楼下,樊山长正在考核顾锦年和陈卿舟。 两个孩子的天赋确实有些出乎意料,就连一向严厉的任夫子,都忍不住夸赞。 樊山长刚开始听到,还有些懵,后面看过任夫子递来的纸张,竟是难得的激动起来。 不过短短几日,两人写出的八股文虽不够格,但也能入眼,这般的聪慧,他如何能不激动。 不过也连带着对谢温辞好几天每个好脸色,因为他觉得谢温辞说的太晚,导致耽搁了两个孩子。 若是早说,他便早日发觉,从而早些培养,说不定来年,俩孩子都能下场县试、府试,得个童生的功名了。 年仅十岁的童生,若是顺利,二人日后就会是大雍朝最年轻的进士。 谢温辞被冷脸对待也不闹,师徒多年,他何尝不知老师的惜才之心。 而他当初确实也是思虑太多,才没有在收徒之后就告诉老师,老师生气,也是应当的。 真是离谱。 昨天刚写完顾大人深夜睡不着,太阳穴突突跳个不停,头痛。 今天下午睡醒,我的左太阳穴就一跳一跳的痛的厉害,想揉不敢用力,捶就更别说了,生怕一使劲,自己把自己噶了。 好不容易胃口好点,又嗜睡起来了,真是困啊,今天就三章了,爱你们~ (本章完) 278 稳了 谢温辞最开始,确实是打算中午带着顾锦年和陈卿舟回院子。 但樊山长对两个孩子的表现很满意,给让人给自家夫人递了口信,中午带谢温辞师徒三人回去吃饭。 老师有邀,谢温辞自然是要应的。 当然,他也没忘记苏末那边。 带着孩子跟着樊山长出书院的时候,便请书院的小厮去小院那边给苏末和谢母递个消息。 也是赶巧,苏末那边正要忙活午饭呢,传信的人就到了。 要下午才回来,这原本定好的丰盛午餐,自然就挪到晚上去了。 顾钦寒连忙把苏末打发出了厨房,就简单做个午饭,用不着两个人。 苏末有些不放心顾锦年那边,让258给她弄点铜钱出来,然后塞给传信的小厮。 “这位小哥,不知这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说要晚些回来了?” “夫人客气了。” 小厮接过铜钱,心里一喜,小声把樊山长宴请谢举人他们的事告诉了苏末,然后拱手道:“小的还得赶回书院,就先告辞了。” 苏末一听缘由,心里松了口气,眉眼也沾染了几分笑意:“哎,小哥慢走。” 这是好事啊,都被樊山长带去家里吃饭了,那不是代表着去鸣麓书院的名额就稳了嘛。 苏末弯着眼,心里琢磨这次回去,就该去找村长商量,把自个那些田地都给租出去了。 村塾自然是要继续开的。 谢温辞是为偿还恩情,才去的落山村做夫子,今年年底过后,他就要赴京赶考,基本上是不会再回去了。 王魁星守孝三年,今年已经是第二年,最迟后年,也该继续下场科考。 所以村塾的夫子还是得想办法,找几个能长期任教,稳定点的。 如今落山村的人的日子越来越好,手头也都宽裕了,笔墨纸砚也不用再由村塾出了。 但就算少了这笔开销,再加上收取的束脩,想要维持村塾还是勉勉强强。 不过这都没关系,到时候可以跟村长商议好,她那些田地的租收可以用来维持村塾的运营,若是不够,她再留一笔银子下来就是。 晚霞满天时,谢温辞总算带着顾锦年和陈卿舟回来了。 他中午跟着樊山长喝了不少酒,醉了过去,在客房歇了一下午,这会虽是清醒了,但满身的酒味。 车夫是樊山长家中的仆奴,出门的时候得了吩咐,这会马车一停下来,他连忙把长凳放下,随后掀开帘子,搀扶着谢温辞下马车。 苏末他们听见动静,都出来了,谢母和何妮儿也落后一步走了出来。 车夫见状,跟谢温辞拱手作揖,便驾驶着马车离去。 苏末耐住性子,把顾锦年和陈卿舟招到身边,等进了屋才问他们这些日子的情况。 而谢温辞那边,谢母闻到他身上浓厚的酒味,眉头微皱,“怎么还喝酒了?” 谢温辞头还有些疼,但还是忍着跟谢母道:“老师说今日高兴,不醉不归,儿子不敢不从。” 谢母一听,就知道这次所来的目的成了,她真是不想两家有太多的牵扯,可偏偏事不如人愿。 谢母心里微叹一声,也没在留着谢温辞继续说话,“醉酒不好受,回去歇着吧,待会我让妮儿给你送些热水过去。” 谢温辞没有拒绝,应下后又看向何妮儿,“麻烦妮儿妹妹了。” 何妮儿脸色微红,“温辞哥哥客气了。” 谢温辞笑了笑,没在说什么,进去回了自个房间。 何妮儿眼巴巴地望着他的背影,等瞧不见了,才收回目光,有些不好意思地很谢母说道:“婶婶,我去厨房…” 谢母笑着拍拍她,“去吧。” 何妮儿红着脸进去院子,然后转身进厨房,提上那壶备好的温开水,往谢温辞的房间走去。 谢母就站在院子里看着,等人进去后,才笑着回了房。 苏末仔细听着顾锦年讲述完他们在鸣麓书院的日子后,当即问了最要紧的事。 “那鸣麓书院的名额?” 顾锦年微微点头,“樊师祖已经写了拜贴送去京城。 如今尚在八月,樊师祖的意思,是让我们尽快回去收拾东西,赶在八月底出发。 这样九月份中旬便能到京城,届时修整一二,九月下旬进书院学习…” 樊山长知道两个孩子早慧,所以在商议这事的时候,直接是当着俩孩子的面说的。 顾锦年顿了顿,继续道:“娘,咱们明日便回去吧!” 苏末眉头微皱,这听着确实是有些赶了。 而且顾锦年的生辰就在八月十五,她原本是想着直接在峣州府给顾锦年过生辰,一家子好好的玩一玩。 但假若明天去租聘马车,再早也得等到中午才能出发,路上在耽搁一二,夜里还得住驿站休息,等到家,怕得十五日晚上了。 苏末犹豫了会,到底还是道:“这马上就到你生辰了…” 顾锦年却是十分冷静的打断了苏末,“娘,不过是个生辰罢了,儿子往后还有很多次生辰。” 苏末沉默了,她看着顾锦年,好半响,把目光挪至一直安静坐着的陈卿舟身上。 她问:“卿舟,你呢?也是打算明日回去吗?” 陈卿舟腼腆的笑了笑,“婶婶,我出远门这么多天,我娘怕是已经生了弟弟妹妹了…” 苏末当下就明白了,这两孩子,都是个有主意的。 她勾唇露了笑,既然如此,自己又何必拦着。 “那成,夜里吃过饭,我就去跟谢夫子说说。” 当初一并来的,总不能说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走。 “你两这几日也辛苦了,好好去歇会,我买了不少菜,今晚吃顿大餐,再好好睡一觉,养足精神,明个就坐马车回家去。” 她站起来,拍了拍俩孩子的肩膀,走了出去。 这个时辰,也该开始忙活晚饭了。 顾钦寒已经在厨房了,这会正在洗菜切菜,见苏末脸上含笑,当即道:“那事成了?” 苏末点头,叹了口气,“俩孩子大了,都有主意了,刚刚跟我说明个就回去,早些收拾东西,早些上京呢。” 顾钦寒切菜的动作一顿,他垂眸,遮住眼底的情绪,并让自己语气听起来没有什么变化,“早些上京是什么时候?” “回去收拾东西,把该操办的事都办定了,就可以走了。” 苏末没有藏着掖着,她撸起袖子,站到一旁帮着洗菜,把顾锦年跟她说的话都告诉了顾钦寒。 (本章完) 279 大舅子和小舅子都不能惹 顾钦寒握着刀柄的手微微用力,手指有些发白,连切菜的力道都重了些。 苏末察觉到异样,抬眸看过去,“怎么了?” 顾钦寒连忙收敛心神,向苏末回以一笑,“没什么,就是会不会太赶了?” “孩子愿意,赶就赶些吧,这早些进鸣麓书院读书,对他来说,也是件好事。” 苏末也觉得赶,到这件事本来就是受人之恩,哪轮的到他们挑三拣四的。 顾钦寒抿唇,很想告诉苏末,其实可以不用着急,因为再过一段时间,皇帝召她上京的旨意也该到了。 京城那个地方,顾钦寒虽然不记得,但潜意识里,还是觉得有功而被天子召进京的话,更好行事些。 但他不敢,他不敢让苏末知道自己和木四见面,也不敢回京。 从木四所说的话中,他完全能猜到,京城里有不少熟悉他的人,若他回去,岂不是会更快的恢复记忆,然后更快从这个美梦里醒来。 说来也是可笑,最开始,他盼着恢复记忆,可如今,他又盼着不要恢复记忆。 顾钦寒心里苦笑几声,面上却依旧要装作一片从容,“那明天我跟你去租聘马车?” 苏末点头,道:“还得备些吃食。 我寻思到时候让车夫速度快些,看能不能赶在十五那日午时左右抵达,这样也好给锦年过个生辰。 有备吃食的话,咱还能省点去驿站吃饭的时间。” “成,我会准备妥当的。” 顾钦寒应下,垂眸继续切菜。 两人搭配着做饭,速度倒也快,天刚暗下来,最后一道菜就抄好了。 一共七菜一汤。 顾钦寒端着菜去厅房,苏末洗锅,刚舀水下去,就想起了谢温辞那边,她连忙喊住顾钦寒,道:“请谢夫子他们也一并吃饭吧。” 顾钦寒点头,“好。” 他把菜端进去,放在桌上后,就敲响了谢温辞的房门,“谢夫子?” 谢温辞回来喝了温水后就睡着了,这会刚醒,眼睛都是猩红的,他床上鞋,走到门口把门打开,声音有些哑。 “何事?” “我们做好了晚饭,一并来吃吧。”顾钦寒难得对人好脸色。 谢温辞按了按眉心,看天色已经不早了,就没有拒绝,“那在下就不客气了。” 顾钦寒脸色不变,脸上虽带笑,但眼底皆是疏离,“令堂那边,我不好去请,还麻烦谢夫子…” 谢母那边,还有个何妮儿呢,顾钦寒去敲门,确实不太好。 谢温辞自然也是理解的,他摆摆手,顾钦寒了然,侧身让开,看着谢温辞去敲响了谢母那边的房门,才重新去厨房端菜。 谢母得知苏末那边请吃饭,没说什么,由何妮儿扶着走了出去,挑个位置坐下。 何妮儿看着顾钦寒来回于厅房和厨房之间,眨眨眼,偷偷瞥了眼谢温辞。 她这些日子见得多了,羡慕两个字心里都快说腻了,也不知道自己和温辞哥哥成亲后,可也会过上这种日子? 何妮儿被谢母养的不爱出门,平日就在家里做女红,而谢母和谢温辞也不会跟她细说苏末的事。 所以她去了落山村那么久,还不知道顾家的详细情况。 而顾钦寒和顾平安他们都是一个姓,平日叫苏末也是顾夫人,她还真以为顾钦寒和苏末是夫妻呢。 谢家吃饭素来是不说话的,苏末倒没那么多讲究,不过这会也没什么好说,她垂着头,捧着碗专心干饭。 顾家三个孩子有些日子没吃到苏末的手艺了,本就有些馋,这会都苏末似的,专心干饭。 顾钦寒依旧跟往常一样,恰到好处的接过苏末的碗,给她盛饭。 陈卿舟似乎也开窍了,主动帮顾杏年盛饭,又给她夹她爱吃却加不到的菜。 顾杏年眼睛一亮,冲着陈卿舟甜甜一笑,看的陈卿舟耳垂通红。 苏末和顾平安心思都在饭上,压根没注意到有人给自个女儿/妹妹献殷勤。 顾钦寒注意到了,他挑眉,只觉得这小子还挺会学,不过跟他比,还是差远了。 顾锦年也注意到了,眼神一下就冷了下来,他也夹一筷子菜,放到顾杏年碗里,等顾杏年冲他甜甜一笑后,向陈卿舟投去挑衅的目光。 哼,我这蠢妹妹可不是只会对你一个人笑。 接收到目光的陈卿舟:“……” 嗯…爹说过的,大舅子和小舅子都不能惹。 他默默低下头,专心吃饭。 顾锦年心里冷哼一声。 就这怂样还敢觊觎他的蠢妹妹! 而顾杏年,她笑过之后,就低下头,往嘴里扒拉着菜,吃的跟个小松鼠似的。 娘亲做的菜菜就是好吃,好满足。 吃好饭,顾钦寒他们收拾碗筷,陈卿舟回了房间。 顾杏年没动,坐在边上乖乖等着苏末,而苏末这会正在跟谢温辞说他们明天要回去这件事。 谢温辞面露为难,他看了眼谢母那边的屋子,道:“我们就不回去了,当初来之前,已经让人给我爹传了信,让他来峣州府与我们相聚,一并过拜月节。” 苏末并没有说要跟谢温辞他们一起走的意思,只是象征性地问问,这会得知谢温辞他们不走,神色依旧。 “成,不过我还想问问,孩子们说这个月底便上京,那等到了京城那边…” “这个你放心。” 谢温辞打断苏末的话,笑了笑,道:“恩师后面跟我说过,他会跟你们一并上京。” 苏末微愣,反应过来后忙道:“那樊山长何时出发?” 谢温辞却是摇摇头,笑道:“不是恩师何时出发,而是你们何时出发。” 樊山长是真的喜欢这两个孩子。 他原本是打算写张拜贴,交给自己在朝中为官的弟子,由其去鸣麓书院走一趟。 可后面又觉得不妥,思来想去,还是决定举家去京城,这么聪慧的两个孩子,他实在不放心给别人教,怕被教废了。 所以他不归隐山林了,他去京城,去鸣麓书院,亲自教导两个孩子。 当然,这事他还没有对外放出风声,所以谢温辞也就没跟苏末说。 苏末听明白了谢温辞的意思,眉头一皱,有些担忧。 做娘的就是这样,孩子被别人看轻,会忿忿不平,被别人过度看重,会心生担忧。 这天下哪有平白无故的看重。 谢温辞注意苏末的神色,他挑眉,抬指轻轻扣动桌面,随后浅浅笑道:“顾夫人不必多虑,锦年和卿舟聪慧过人,恩师又是个惜才的…” (本章完) 280 再次相会木四 苏末回过神,投去歉意的目光,“是我多心了。” 谢温辞微微摇头,“顾夫人一片慈母之心,也是情有可原。” 他缓了缓,抬眸看向外面的已经暗淡的夜空,“天色已晚,顾夫人既然决定明日回去,还是早些去歇息的好。 在下拜月节后便会回落山村,顾夫人只需在出门前两日,跟在下说一声即可。” 苏末微微颔首,以示应下,随后牵着顾杏年出了厅房。 今夜洗漱没有再换衣裳,苏末把外面的衣裳收进去,收拾好包袱后,便哄着顾杏年睡觉。 夜深人静时,顾钦寒轻轻推开房门,运功一跃而起,落至墙头后再一跃而下,进了隔壁院子。 正好从卧房出来,打算去偷窥啊不…守护顾钦寒的木四就这么跟顾钦寒撞个正着。 木四怔愣一会,转身就往卧室里回去。 错觉,一定是错觉。 “木四!” 冰冷的声音传入耳中,木四脚步一顿,苦着脸转过身,单膝跪下,乖乖认错。 “属下在,属下知错了,属下不该监视啊不…守在统领身边!” 顾钦寒:“……” “起来吧,以后就不要用香了。” 一个大老爷们,身上一股特殊的清香,他想注意不到都难。 木四微怔,随后站起来,有些诧异的挠挠头,他没用香啊。 但老大是不会骗他的,木四悄悄抬起手臂闻了闻袖子,发现还真有一股香味后,整个人都蒙了。 仔细一想,对了,自从来峣州府后,他偷懒,花钱找人洗的衣服。 果然就不该偷这个懒的… 木四撇撇嘴,但也没跟顾钦寒解释,老大说过,不重要的事没必要的解释。 当然了,重要的事都不用老大开口,他自个就会说出来的。 他可是最贴心的下属了呢! 木四嘿嘿傻笑两下。 说来也不知道老大和顾夫人进展到哪一步了,这可是老大的终身大事,他得多上心。 木四这脑瓜子越想越多,顾钦寒看着他一会傻笑,一会面露纠结… 就挺怀疑的,自己居然会收这样的下属。 他轻咳一声,打断木四,“圣上召见苏末入京的圣旨下了吗?” 木四眼睛一亮,他就知道,老大找他肯定是因为顾夫人的事。 他挺直腰板,当即就把自己昨个夜里飞鸽传书的事告诉顾钦寒。 “回统领,属下昨日已经书信至京城,相信不日便会有消息。” 顾钦寒衣袖下握拳的手微微用力,他抿着唇,等了会才继续道:“顾家本月月底,举家赴京。 那道圣旨若是下了,务必以最快的速度,赶在顾家离开之前,送至落山村。” 木四微怔,他确实是有打听顾家这次来峣州府的事,但没那么快打听出来,这会又听见顾钦寒说顾家月底要去京城,大脑当即飞快运转。 看来顾家一定发生了什么事,让他们不得不去京城。 至于到底是什么事,老大不说,他自然不能问。 不过…顾家去京城,那是不是表示自家老大也要回去了。 木四想到这,有些小激动,不过他还是收敛心神,神色自若的拱手道:“是,属下得令。” 顾钦寒微微颔首,没在说什么,运功而起,又回了他们租的院子。 木四这下完全睡不着了,回卧房,写信,然后放入绑在信鸽腿上的小竹筒里面,推开窗户,把信鸽放飞。 收信的人不是旁人,正是龙骁卫。 顾钦寒的行踪,只有他和景雍帝知道,龙骁卫见到信鸽,会将小竹筒取下,原封不动的送给景雍帝。 而当景雍帝看完到信后,当下松了口气。 他们都不知道顾钦寒失忆的事,只认为顾钦寒自己要办的事做好了,准备回来了。 景雍帝望着桌上那道二十多年前就拟好的圣旨,笑了。 这道圣旨总算是不用再留在这宫里了,就是里面的内容… 景雍帝微微垂眸,眼里闪过一丝哀思。 不过这也算是因祸得福,至少还留有一丝血脉在世上,只要他们不行谋反之事,他便愿保他们三代无忧。 景雍帝揉了揉额角,疲倦地闭了闭眼睛,好一会儿,才把浮生叫了进来。 浮生捧着热茶,递到景雍帝面前,“陛下。” 景雍帝接过茶,轻抿一口润了下喉咙,然后往边上一挪。 浮生立即伸手接过,轻轻放置在一旁,随后问道:“夜深了,陛下今日可要翻牌子?” 景雍帝摆摆手,“传朕口谕,峣州府沿海县落山村顾苏氏,上报盐碱地土质改善之法,乃国之功臣。 朕心感欣慰,特派禁卫军二十,前往沿海县落山村,护送顾苏氏举家入京,以便论功行赏。” 浮生微怔,景雍帝抬眸看过去,轻飘飘的眼神尽显帝王之威。 “怎么还不动身?” 浮生惶恐,连忙跪下,“奴才这就去传旨。” 景雍帝收回目光,自个端起茶,雾气缭绕,使得人看不清他的面容。 “去吧,让禁卫军动作快些,最迟五日之内,抵达落山村,至于何时出发,让他们听从顾苏氏的即可。” “喏!” 浮生趴在地上,恭敬的应下,然后站起身,弯着腰,等退出去把门带上,才彻底松了口气。 他回头,看了眼大门紧闭的太极殿,心里有股风雨欲来的感觉。 浮生把拂尘甩至另一边,压住心底的异样,抬腿,朝着禁卫军的方向走去。 禁卫军还是头一次收到这种旨意,心里顿时有些不安,其首领直接取下一块玉佩,悄悄递给浮生。 “浮生公公,您看咱这…” 浮生不动声色的把玉佩收进袖中,左右看了眼。 禁卫军首领当下了然,让人散开些,并盯着哨,别让不长眼的人过来。 浮生这才满意的点点头,靠近禁卫军首领,压低了声音。 “顾苏氏是个有福气的。” 有时候,话不用说太多。 他后退两步,甩了下拂尘,笑的跟弥勒佛似的,“陛下的口谕已经传达,咱家也该回去了。” 能做到禁卫军首领的位置,怎么可能是没心眼的,他连忙拱手,目送浮生离去。 随后亲自挑选人手,并多次叮嘱他们,到了后把性子都压一压,凡事以顾苏氏为主,不可得罪顾苏氏。 若是被他知道有人阳奉阴违,这禁卫军也就不用当了! 叮嘱完,便让他们去备马,直接从小门出了宫。 京城有宵禁,不过禁卫军出行,是不影响的。 而城门那边的守卫,一听禁卫军奉旨出城,连忙就开了城门,放他们出去。 (本章完) 281 不该有的心思不能有 苏末可不知道景雍帝召她入京这事,她这会正跟着顾钦寒,在租聘马车的铺子里租马车呢。 依旧是选的跟上次一样的马车,交过银钱后,马车跟着他们去了小院。 行礼都已经收拾妥当了,统一放在了苏末的房间,顾钦寒表示他去购买吃食,到时候在小院出来的那条街道汇合。 苏末点头应下,坐着马车去接顾平安他们。 顾钦寒买的吃食可不少,两个手都给提满了,他还特地去寻了平日在巷子里卖馄饨的老太太,买了一小罐酸萝卜。 老太太记得顾钦寒,毕竟长得这么俊的小伙子少见,她乐呵呵的,把小坛子塞的满满的,还说等以后得空了,让顾钦寒再来她这买馄饨吃,酸萝卜管够。 顾钦寒知道以后不会再有这个机会了,没有她,他不会再来的。 但他还是笑着应下来,还趁老太太不注意,在她篮子里放了一两银子。 中午老太太回家,看到那块银子,整个人都愣住了,脑袋一下就冒出顾钦寒的面容来。 她顾不得儿子和儿媳妇喊吃饭,连忙出了门,去那边打听顾钦寒,实在没打听到消息,才握着银子回了家。 顾钦寒提着东西没等一会儿,就看到了马车。 车夫自然是认得他的,停下来,把帘子给掀开。 顾钦寒先把吃食给放上去,然后人才上去。 苏末看着那个小坛子,有些好奇,“这里面是什么?” 顾杏年也好奇的看了过去,小鼻子还猛的吸了两口,感觉有股酸味和辣味… 顾钦寒坐下来,笑道:“你不是爱吃卖馄饨那家的酸萝卜嘛,我寻思这回去,以后就吃不到了,便去寻那老人家,买了一坛子的酸萝卜。” 苏末微怔,她抬眸,对上顾钦寒含笑的眼眸,心跳漏了半拍。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连她爱吃个酸萝卜都记得… 苏末说不被触动是假的,她又不是瞎子,平日顾钦寒对她的好,她都看在眼里。 但她心里刚冒出点旖旎的心思,就十分冷静的给按压了下去。 她注定是要离开这世界的,不该有的心思不能有。 就算有,也不能是同顾钦寒。 她对顾钦寒,是利用、是欺骗,当她的目的达到,二人自然也就分道扬镳,互不相干。 苏末很快清醒过来,浅浅笑着同顾钦寒道谢,随后倚靠着马车,闭眼假寐。 出城门没有在仔细盘查,这次没有谢温辞一家,速度确实比上回要快些。 中午的时候,没有停留驿站,众人直接在马车上吃午饭,至于车夫,他们自己会备吃的。 傍晚倒是停了,去驿站定了房间,又要了吃食和热水,吃过饭,歇会后洗漱,换身衣裳,然后睡觉。 次日天刚亮,苏末他们便起床,在驿站打包些干粮,又把水壶罐满,继续出发。 这日也是一样,中午不停靠,晚上住驿站歇一晚。 这次马车不是送到沿海县,而是直接送至落山村。 到村子的时辰比苏末预想的早,才巳时刚到,苏末先让车夫送陈卿舟回家。 当初说好,拜月节后才回来,这临时改了主意,陈辞海他们也不知道,便没有出门迎接。 陈卿舟也无所谓,提着包袱,接过苏末给的小荷包,同苏末道别后,便下了马车,自个进了院子。 王桃青是在八月初八那日发动的,二胎,生的快,陈卿舟他奶给接的生,七斤六两的小子。 又多了个孙子,陈卿舟的爷和奶高兴的不行,就是王桃青有点委屈,她想要个软软糯糯的小闺女。 不过也就是委屈了一会,到底怀胎十月才生下来的孩子,哪有会不喜欢的。 陈卿舟进屋的时候,陈母正把刚煮好的鸡汤面端出来,打算给王桃青送去。 鸡是公鸡,小火慢炖,熬出一锅鸡汤后,瞥掉上面的油,在下面进去,放点点盐,吃了管饿又下奶。 产后的汤必须喝新鲜的,回过火的喝了会回奶,所以炖的时候特地用的小陶罐,王桃青吃不完的,就给陈辞海吃。 陈卿舟看见陈母从厨房出来,连忙打招呼,“奶,我回来了。” 陈母脚步一顿,抬眸看过去,自个大孙子的面容映入眼帘,一下就红了眼眶。 她带着哭腔笑着喊道:“奶的乖孙哎…” 但心里也清楚,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儿媳妇那边可不能饿着,饿着了对身子不好,还会回奶的。 她连忙又道:“你等会哈,奶先去给你娘送吃的,待会再跟你说。” 说罢,大步进了王桃青的房间,把面给端到她面前去。 王桃青也听见动静了,但算算日子,又不太对,还以为自个听错了,这会见陈母进来,当即问道:“娘,我咋听见卿舟的声了。” 陈母笑着点头,把面放在一旁。 “卿舟回来了。” 王桃青微怔,随后鼻子一酸,头一次让儿子离开自己这么久,她心里也惦记着呢。 陈母见她似要哭了的模样,连忙劝道:“不能哭,不能哭,月子里哭了,以后眼睛会见风流泪的。 你好好吃面,养好身子,卿舟刚回来,想来也累的很,我去给他弄些吃的,再烧水给他洗漱,等他休息好了,就叫他来见你哈。” 王桃青闻言点点头,感动地望向陈母,“娘,辛苦你了。” “傻孩子,你这说的什么话。” 陈母笑着拍了拍她的手,“卿舟可是我大孙子,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有啥辛苦的。 你乖乖把面吃了,趁老二还在睡,你也睡一会,娘就先出去了哈。” 王桃青猛的点头,把眼泪给逼回去,接过陈母递来的面,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陈母看她这样,才放心的走了出去,一关上门,发现陈卿舟没在。 她还以为是回屋放东西去了,结果没一会儿就听见自个男人的笑声从里屋那边传来。 陈母当下了然,去厨房把甑子里还热着的饭用海碗盛半碗,然后浇上鸡汤,再把鸡肉也打出来,放在上面,端着去了里屋。 陈卿舟刚把自个过了考核,得了去鸣麓书院的名额这事告诉了陈父,陈父听见孙子争气,高兴的不行。 这会见陈母来了,连忙就招手,要把这好消息告诉她。 陈母却是瞪他一眼,“有你这么做爷爷的嘛,卿舟一路奔波回来,也不知道让他去歇会。” 说完,她就把碗筷放在,笑眯眯的看着卿舟,“乖孙,饿了吧,快吃,吃完去好好睡一觉。” 啦啦啦,今天成功更新4章~ 辛苦各位宝儿们多多投投月票,最后三天了,我冲冲榜,万分感谢,爱你们哦~ (本章完) 282 庆生 陈卿舟其实并不累,他昨夜在驿站住的,早上也吃过早饭,马车坐着也不颠簸,他到村子前,还睡了一觉呢。 但见自个奶一副担忧的模样,他还是笑着应下,“哎,我听奶的。” 陈母看着陈卿舟拿起筷子吃饭,脸上顿时笑开了花。 陈家没有什么寝不言食不语的规矩,陈卿舟这么久没回来,也惦记着王桃青呢。 而刚刚进屋,只是把他在峣州府的情况告诉了陈父,还来得及问家里的情况。 所以他吃了点,就问道:“奶,我没在家里这段时间,家里咋样?我娘生了吗?” 陈母笑着说道:“家里都好着呢,你娘初八那天发动的,给你生了个弟弟,现在还没取名字呢。 你娘说你如今读书了,有学识,等你回来再给你弟弟取名字。” 她说完,缓了缓,又问道:“乖孙啊,当初不是说十五之后才回来吗?这怎么今个到家了?” 陈卿舟还没说自个过几日就要赴京的事,他扒拉一口饭,咀嚼着咽下去,又喝了口汤,才道: “爷,奶,我和锦年得了鸣麓书院的名额,师祖说让我们月底就出发去京城,这样下个月的月底,就能进书院读书。” “啥,月底就出发?” 陈父和陈母都愣住了,今个都十五了,那不是再过几天,大孙子又要出远门了… 他们自然知道去京城的书院读书是好事,可心里真是不舍得啊! 这一去,再回来岂不是要等过年了,还有三个月呢。 陈母一下就红了眼眶。 陈父也有些鼻子发酸。 陈卿舟见状,连忙放下碗筷,耐着性子哄陈父和陈母:“爷,奶,孙儿知道你们舍不得,可这事可遇不可求,孙儿不想错过机会。 再说孙儿又不是不回来了,你们就在家吃好喝好,好好保养身子,等孙儿学有所成,考取功名,到时候把你们都接去京城享福!” 陈母侧身,抹了一把泪,随后笑着看向陈卿舟,轻轻拍他额头一下。 “你这话说的,奶还能不让你去不成。” 陈卿舟冲着陈母笑了笑,有些不太好意思,“奶…” “行了,你快把饭吃了,然后去歇息。” 陈母又揉了揉他的头顶,眉眼充满了慈爱。 “奶知道咱们卿舟是个有志向的,奶等着,等着你把奶接去京城享福。” 陈父也不甘示弱,轻咳一声,吸引了二人的目光后,才道:“就是,你放心大胆的去,好好学,努力学。 等回来,把学到的都教给爷,到时候爷也去那什么…下场…对,下场,说不定也能考个功名在身呢!” 陈卿舟噗嗤一声,笑了。 陈母也笑着瞪陈父一眼,埋汰道:“一大把年纪了,也好意思说这话。” “你这话说的,卿舟可是我孙子,孙子聪明,就不许我这当爷爷的也聪明了。 一大把年纪怎么了,我还就非要试试,到时候考个功名在身,让你知道我得厉害!” 陈父梗着脖子,说的振振有词的,听的陈母在一旁翻白眼,明显是不当回事。 陈父见陈母这副不以为然的模样,心里愣是憋了股气。 等陈卿舟走后,没事就捧着陈卿舟留下的书读,要是碰到不认识的字,就先记下来,等多了,拿块糖做报酬,去问那些在村塾读书的孩子。 而等陈卿舟回来,更是得空就让陈卿舟教他,苦学七八年后,还真鼓着勇气下场,考了个童生的功名,不过也就止步于童生了。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这会陈卿舟看着两个老人拌嘴斗嘴的模样,吃着饭,心里暖洋洋的。 顾家。 苏末他们从马车下来,当然东西也没有落下。 他们离开这么多天,鸡鸭就放在外面的棚子里养着,陈辞海每天会过来,给鸡鸭喂食添水,菜地也没有忽略。 院子是锁着的,陈辞海没法进去,所以院子里积灰不少,又正逢秋日,有时风大,山上的落叶不少被卷进院中。 苏末拿出钥匙,把锁给打开,推开门,就看见枯黄的落叶铺满院子。 苏末当机立断,把东西放在厅房的桌上,然后开始给每个人安排活计。 外面的蓄水池一直都有山泉水流下,苏末和顾钦寒进厨房,拿木桶去外头打水,待会用来打湿帕子擦拭卧房。 顾平安和顾锦年拿着扫帚扫院子,顾杏年也给分了快帕子,让她去擦厅房的椅子和桌子。 一家子都忙活起来,过了一个多时辰,总算打扫干净了。 顾杏年累的趴在沙发上,小手揉揉肚子,眼巴巴的看着苏末。 “娘,我饿了~” “娘去煮面。” 苏末揉揉她的头,转身走了出去。 厨房是没有菜的,苏末去菜地里掐了把小青菜,在厨房洗好放在一旁备用,然后又把藏在缸里的鸡蛋拿五个出来。 锅里已经烧了热水,碗筷都泡在里面,苏末取个大碗,放入小麦粉和水,然后顾钦寒进来,接过了揉面的活。 苏末则在一旁,把锅里热水跑着的碗筷给拿出来,然后又用热水把刀和案板都烫一遍。 顾钦寒力气大,揉面对他而言轻松的很,等苏末忙完,他也把面揉好了。 “擀面条就我来吧。”苏末看了眼,道:“你帮我再烧锅水,煮面用。” 顾钦寒点头应下,让开位置,把锅先洗一遍,再倒水,盖上锅盖,走到另一边烧火。 今天是顾锦年生辰,自然是要煮长寿面的。 苏末把面擀好,然后给备好的碗里放调味品,再舀一勺开水,面汤就好了。 这时把面放进锅里去煮,又把小青菜烫熟,放在碗里,另一个锅也洗干净,把鸡蛋给煎好,面也煮熟了。 “去叫孩子们吃面吧。” 苏末对着顾钦寒说道,捞面的动作没停。 “嗯。” 顾钦寒站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尘,没一会儿顾平安和顾锦年走了进来,端面。 吃过午饭,苏末也没闲着,去抓了只鸡和鸭,起锅烧水。 然后去库房翻了翻,库房里还剩了些土豆,她把没发芽的挑出来,待会又能做个菜。 鸭子红烧,鸡炖汤,酸辣土豆丝,辣椒炒蛋,蒸鱼干,还有道白灼青菜。 五菜一汤,家里五个人也够吃了。 当然了,蛋糕苏末也没有忘记。 夜里吃过晚饭后,收拾好桌子,把蛋糕拿出来,一家人齐聚一堂,给顾锦年庆生。 (本章完) 283 商量 次日,吃过早饭后,苏末便出了门,去寻了村长。 惠娘正在院子里晾衣裳呢,瞧见苏末来了,连忙把手里的衣裳放回木盆里,迎了过去。 惠娘有些意外,看着苏末问道:“顾家的,你啥时候回来的?” “昨个回来的。”苏末笑着回道理,随后侧目看了眼里头,“叔今个得空不?我找他有些事。” “得空得空,我带你进去。”惠娘笑着带她去厅房。 自从盐碱地都改良成功后,村里的人都天天都往田里走,盯着自家的田里的稻子,哪有闲心思闹事。 没有人闹事,村长自然也就清闲,在家歇着,每天惠娘盯着他,喝两次王落成开的补药进去,身子都好了不少。 “当家的,顾家的来了。” 进了厅房,惠娘也没去里屋,直接对着门喊了一声,随后跟苏末道:“你在这等会,我去端壶茶来。” “哎。”苏末点头应下,等村长出来,她连忙喊道:“叔。” 村长杵着拐杖,气色不错,笑眯眯的看着苏末,跟惠娘一样,开口就问道:“什么时候回来的?” 苏末如实回答,待村长坐下后,把自己的来意说明,“叔,俩孩子的事成了,这个月月底就出发去京城,我这来,是想跟你商量个事。” 苏末确实把村长当成长辈看待了,再者村塾基本都是村长在打理,这停课,自然也要跟村长打过招呼的,所以当初他们离开,去峣州府所谓何事,也没有瞒着村长。 村长也知道,去京城读书,是好事,对孩子的前程有利的大好事。 再者,陈卿舟还是他们陈家的小辈,他心里也是盼着能成的。 苏末他们出发的第二天,他还去了祠堂,给列祖列宗上香,求列祖列宗保佑这件事能顺顺利利的呢。 但当他真听到事成了的消息,人确实愣住了,手不自觉的颤抖起来,好半响才回过神。 他克制住心里的激动,咽了口唾沫,不确定的问道:“真…真的成了?” 苏末笑着点点头,十分肯定:“当然是真的。” 村长这下克制不住了,松开拐杖,双手合十,对着祠堂的方向拜了拜,整个人激动的老泪纵横。 “列祖列宗保佑…列祖列宗保佑…” 村长嘴里念叨着,声音渐渐低哑,好半响,他侧身抹掉眼泪,对着苏末笑了笑。 “老了,情绪控制不住了,顾家的,让你见笑了。” 苏末笑着摇摇头,“叔这是哪的话…” 村长笑着把拐杖捡起来,他这会才想起来苏末刚刚说的话,整理好情绪,道:“你说要跟我商量事,商量什么事?” “我们这一去京城,最早也要等过年才回来了。 我这不寻思家里那些田地空着也是空着,就想来跟您说说,看看您能不能帮忙在村里说说,我想把那些田地都租出去。” “还有村塾那边,谢夫子等过了今年就不会继续任教了。 王魁星那边,他明年就是孝期的最后一年,后年怕是也不会继续任教。 这村塾是我一手创办出来的,虽说我要离开,但村塾是要继续开下去的,所以还得村长多费心,看能不能请两个夫子来村塾,长期稳定的任教。 当然了,村塾来办下去没有银钱定是不行的,我寻思等田地租出去,那些租金就用作村塾的开支,若是不够,我到时候再留一笔银子。” 苏末不说这些,村长还真没考虑到这么多,这会听苏末说起,也认真的思考起来。 惠娘端着茶一进来,就感觉屋内气氛有些凝重,她不自觉放轻脚步,把茶放下后,又轻声走了出去。 村长端起茶壶,给自己和苏末倒杯茶水,然后拿起杯子轻抿一口,道:“咱村子里的人基本都有田,这会又都种了稻子,都忙着呢,怕是不会有人愿意租……” 王家倒是有几户没田地的,可他们前不久才把田给买了,又怎么可能会租田去重。 苏末真不清楚这些事,这会也皱起了眉头,“那怎么办?” 她真不愿看着地荒在那里,毕竟是自己用了土质改善液改良过的,都是自己辛苦做任务得到的积分呢! 村长端着茶杯,喝了半盏茶进去,才缓缓开口,“我倒是有个法子…” 苏末看向村长,“什么法子?” “与其想法子找人把田地租出去,倒不如去找雇农来给你耕种田地。 雇农的工钱低,也不用包吃,给个住处就行,而且还好找,人也多。 你到时候跟他们签订好文书,去衙门报备下,赶着日子还能让他们往田里种批麦子下去。 等你们去京城,这些人我来帮你盯着,产量几何、农具开销几何这些事我都弄个账册给记下来,到时候你回来直接看账册就行。” 村长是这么想的,顾苏氏为村子着想,哪怕如今要去京城了,也没有说就放弃村塾,反而还一心为村塾打算。 他这个做村长的,自然也不能落后才是。 他本来里管着村塾的账,而这些地到时候赚的银子也是用于村塾,那干脆一并管了,让顾苏氏不再有后顾之忧。 苏末不太懂这些,见村长愿意揽过去,她便也就应了,“那成,不过我这也没跟雇农打过招呼……” 苏末顿了顿,笑的像个小狐狸似的,“叔,您看您要不抽空,跟我一并去县里走一趟呗?” 村长心里本来还琢磨这事有的磨呢,结果苏末直接就应下了。 他认为苏末这是信任他,心里这个欣慰的,大手一挥,当即答应了。 “好说,今个儿都十六了,你们估计也没几天就要出门。 这样,你回家去,早些吃午饭,拿些银钱,跟家里人说一声,咱们赶着下午那趟牛车去县里,早些把这事给办妥了。” “哎,那我这就回去,等差不多到时辰了,我就直接去村口跟叔您汇合。” 苏末就喜欢这么干脆的,她笑眯眯的应下,把茶一口喝掉,起身便往顾家的院子走去。 村长也没闲着,去里面把自个的印鉴拿来,然后告诉惠娘自个下午去县城的事,让她早些弄午饭。 惠娘一听要去办事,连忙应下,把衣裳晾好后,洗个手,开始蒸饭,然后过了半个时辰,便洗菜炒菜。 等吃过午饭,也差不多到时辰了,村长揣着印鉴,杵着拐杖去了村头,跟苏末汇合。 (本章完) 284 再会李封 中午去县城的人不多,但也不止村长和苏末两个。 有其他人在,村长便没同苏末多说,等到了县城,下了牛车后,才道:“这最清楚雇农的是县衙的衙役,所以咱们直接去县衙就成。” 苏末不清楚这些,她点头,跟着村长走就对了。 两人也是运气好,刚到县衙,就和刚出来的李封撞上了。 李封刚得了信,正打算去落山村找苏末呢,这会看见,连忙停了下来。 衙门口还有其他衙役在,李封自然不会多说,只是看向村长,道:“陈村长,今日怎么得空过来了?” 村长杵着拐杖,笑道:“老朽过来打听些事。” “哦?” 李封问着村长,同时不动声色的给苏末使了个眼色,示意自己有事找她。 苏末有些意外,但还是微微颔首,以示回应。 李封见苏末上道,心里松了口气,他继续看向村长,一副热心肠的模样。 “陈村长不如同本班头说说,看看本班头能否帮上一二?” 李封前些日子负责了盐碱地改良的银子募捐一事。 之前又跟着方仕,去落山村负责那七亩田地,县衙门口的衙役见他同村长交谈,倒也不觉得稀奇。 如今谁不知道落山村的那些盐碱地就是个金疙瘩,前后来的两个县令负责了这事,都立功了,就连去落山村办差的衙役也都得了赏。 要不是被李封抢先一步,他们两都想跟落山村的村长搭上话呢。 万一是关于那些地的好消息,他们得了信,去跟县令汇报一句,也能得个赏不是。 村长本来就是来找衙役打听事的,这李封不仅是衙役,还是个班头呢,人愿意帮忙,村长自然是愿意的。 “是这样,顾家的想雇佣些雇农去种地,但咱们都不熟悉这事,便想着来县衙一趟,打听下关于雇农的事。” 李封挑眉,他倒是没想到苏末要上京这方面,只认为苏末是一个人种不完十五亩田,想要雇佣人来种。 不过算算时间,好像有点不太对啊。 他心里疑惑,当下就问了,“这田地不是早在上个月就改良完成,怎么如今才来雇佣雇农?” 这事村长可不好说,他侧了侧身子,示意苏末来说。 苏末也没怎么瞒着,当下把自个要去京城一事说了出来,不过她没说原因。 李封却是大吃一惊,圣旨都没来,顾夫人怎么就准备要上京了,莫非大人也给顾夫人写了信? 他连忙左右打量一圈,随后抬手,把声音放大了些:“雇农这事好说,你们先跟我来便是…” 村长被他突然加大声音的举动给弄的有些迷糊,苏末也有些不理解,但李封这么做,一定有他的原因。 苏末当即点头应下,随后轻轻拉了拉村长的衣袖。 村长回过神,朝苏末投去一个感谢的眼神,然后跟着李封,往一处茶楼走去。 这可是老地方了,伙计自然是认得李封,对苏末却是没什么映像了。 李封依旧去了偏僻的老位置,这下他可就没什么好避讳的,直接看向村长,道: “本班头有要事同顾夫人商议,不知陈村长可否在那边先坐一会,茶水点心的,陈村长尽管同伙计吩咐便是,算在本班头账上。” 村长哪敢拒绝,他点头应下,坐到李封指的位置,要了一壶清茶。 这个位置离得有些远,虽听不见那边的声音,但能看见两人的身影。 伙计很快端着托盘过来,先是把村长要的茶放在村长的桌上,然后又去李封那边,把茶和点心放下。 李封给苏末倒了杯茶,又把点心往苏末面前推了推。 这会才道:“顾夫人,您可是得了什么消息?” 在来茶馆的路上,李封就已经仔细想过,方仕既然给他写了信,让他转达顾夫人那道圣旨,就不可能会再多此一举,给顾夫人又写一封信。 但顾夫人突然为上京做准备,定是知道了什么消息,不然好端端的,怎么可能会突然就说要背井离乡。 苏末心里这会也同样疑惑着。 当初李封说朝中出了点事情,方仕受其牵连,需谨慎行事。 特地让李封莫与他联系,李封又说让她莫与他联系,万事皆等待风声过去再说。 而如今,李封却是给自己使眼色,示意有事找自己。 李封作为方仕留下的暗线,自然不会为自己的事找她,那么就代表,是方仕给李封写了信… 而后面听到她要去京城,脸上清晰的露出震惊和意外的神色。 这就有可能说明,方仕给李封的信中,极有可能是唤她去京城… 可好好的,怎么突然就会让她去京城,莫非,是她的身份被方仕告诉给四皇子,然后打算把她骗去京城,逼问出令牌的所在… 苏末想到这,垂眸,遮住眼底一闪而过的杀意。 若真是如此,她便去寻木四,假借顾钦寒的名义,把令牌交给他… 她到要看看,这四皇子碰上黑甲卫,能有几分胜算。 “顾夫人,顾夫人?” 李封见苏末不说话,抬手在她面前挥了挥。 苏末回过神,对上李封狐疑的神色后,连忙压住心里的思绪,略显疑惑问道:“李班头刚刚那话怎讲?” 李封仔细盯着苏末看了好一会,见她眼中的神色不似作假,才道: “实不相瞒,属下昨日收到了方大人来寄的书信,信中直言,圣上下了口谕……” 李封将景雍帝的口谕娓娓道来,随后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喉咙,继续道: “方大人信中交代,圣上金口玉言,不可抗旨,但京中遍地权贵,顾夫人初次上京,务必要低调行事。” 方仕其实真不愿让苏末上京,毕竟四皇子对苏家的产业一直没死心过。 而苏末上京,若是暴露了身份,四皇子又是个睚眦必报的,若他得知自己知情不报,还帮着隐瞒,后果不堪设想。 可这是天子旨意,抗旨不尊,满门抄斩,苏末又不是个傻子,这事不可能会听他的。 所以他只能交代李封,叮嘱苏末,去了京城低调行事,同时他自己也没闲着。 之前胡彦霖那边被抓获,铁矿实际分布图不知所踪,四皇子等于被斩断一臂。 但这些都不是最要紧的,最要紧的,是和边挞人勾结一事。 方仕自己也是有眼线的,甚至他还知道一个铁矿点,这些他都没有告诉过四皇子。 而那个铁矿在前不久,被龙骁卫查封,方仕安插在铁矿的人临死前飞鸽传书给他。 方仕当下就清楚,四皇子他败了,既然如此,他自然是该另做打算。 这也是会有这封信的缘故之一。 方仕以前,是要保四皇子。 但如今,他要做的,是拿四皇子的倒台来投诚。 我们的方大人好像很久没有出场了哎 (本章完) 285 震惊 苏末可不信方仕是好心提醒。 在她看来,方仕就是个利己主义者,谁对他有利,他就帮谁。 所以苏末还是认为,方仕并没有对令牌死心。 看来,这次去京城,得尽快把夺回苏家产业这个任务搞定了。 苏末收敛心神,点头,至于自己要去京城的锅,直接甩给了沿海县的新任县令。 “既然义兄如此叮嘱,我自然是会照做的,至于去京城的消息…” 苏末谨慎的左右看了看,压低了声音,“县令大人那边派人通知,让我先收拾妥当,到时间了便好出发,且莫要对外声张。” 苏末因土质改善而有功,肖靳又是此次负责土质改善之人,且肖家还有个妃子在宫里,肖靳会提前知道消息,并通知苏末,也无可厚非。 李封这么想着,当即点头,把话题转移,“顾夫人,您说您要雇佣雇农,不知打算雇佣多少人?” 苏末也不知道雇佣人多少合适,她想了想,干脆直接道:“人数要多少我心里也没数,不过我那一共有十五亩田地,还有去年开荒的两亩左右的山地。” 李封听明白苏末的意思,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成,明日我便把人和文书给您都送过去。” “如此甚好!” 苏末眼睛一亮,笑着端起茶杯,“我以茶代酒,先行谢过李班头。” “顾夫人客气了。” 李封也端起茶杯,将茶水喝掉,眼里闪烁着精光,“顾夫人去了京城,还望帮属下在大人面前多多美言几句。” 哪有人不想往高处爬的,他虽是沿海县人,如今又成了班头,可心里,终归还是想去京城走一遭。 都是衙役,可京城的衙役跟他们这县城的衙役相比,地位就是要高些。 苏末心说她才不会去找方仕,但面上她还是笑眯眯的应下。 李封还有差事,这会得到想要的答复,招来伙计结账,又让伙计给苏末打包份点心,他还记得,顾家还有三个孩子呢。 苏末来者不拒,提着用油纸包好的点心,目送李封离开后,便去了村长那边。 “叔,事情都已经办好了,咱们走吧。” 村长有些意外,边走边问:“这就好了?” 苏末点头,如实道:“李班头把事给揽过去了,明日他会把雇农和文书都送过来。” 村长眉头微皱,如今土质改善的事都办完了,这李班头还如此讨好,不应该啊。 他想了想,到底还是把自己所担心的事告诉苏末,让她也上点心,莫要被利用了。 苏末听着村长的猜测,心里有些好笑,同时还有些感动,她连忙笑着说道:“叔,您就放心吧,李班头之所以这么殷勤,是因为他得了消息…” 苏末说到这,把声音压低了些,“京城来了圣旨,圣上让我举家入京,说是要论功行赏。” “什么!”村长被这个消息给震惊到了,下意识就喊了出来,惹得路上的行人纷纷看了过去。 顿时接收到无数打量的目光的村长回过神,整理好面部表情,心里却掀起了巨浪。 苏末也没想到村长会这么激动,但好在村长反应的快,路上的行人看了一会,便挪开了目光。 村长没在说话,两人继续往前走着,忽的,他停了下来,看向苏末,有些不确定的道:“顾家的,你再跟叔说一遍刚刚的话。” 苏末顿了顿,这会边上的人不多,她想了想,压低声音又说了一遍。 村长这次没有激动的忘神,他紧紧握着拐杖,脸涨得通红,好半响,才连说三个好字。 “顾家的,你是个有福的,等去了京城,还麻烦你多顾着些卿舟!” 他那双已经浑浊的双眸泛起水雾,佝偻着背,显得极其沧桑。 有生之年,还能再听到两道圣旨,虽不是他们陈氏一族之人所得,可他是落山村的村长,他所管辖的村民得了圣旨,百年之后,他也有脸面去见列祖列宗了。 苏末看着村长这番模样,顿时感觉心中一酸,她忍住了泪意,笑着道:“叔您这话说的,就凭我跟桃青之间的情谊,怎么可能不顾着卿舟这孩子!” 村长一听也笑了,“也对,也对,是我老糊涂了。” 他杵着拐杖,抬眸看了眼天上的太阳,真好啊,他们陈氏一族复苏有望了。 离牛车回落山村的时间还早,村长去找了趟陈靳渊,让他告假,回去一趟。 陈靳渊却是挠挠头,有些心虚的说道:“爹,我辞工了…” 村长微怔,眉头微皱,“做的好好的,怎么就辞工了?” 陈靳渊左右看了看,见没有其他人,才道:“我上半年告假回家的次数太多,上个月东家来查账,掌柜的告了我一状,东家虽没说什么,但掌柜的却是渐渐刁难起我来。 我这寻思,如今家中田地也能种了,与其在这受气,倒不如回家种田去。 再者羡君那孩子已经跟他娘哭了好多次…” 陈靳渊没仔细说陈羡君为何而哭,但村长却是心知肚明,那孩子想要他爹在家多陪陪他… 村长想到这,叹了口气,抬手拍了拍陈靳渊的肩膀,“既然你已经做了决定,那爹自然是支持你的。” 再者他心里其实也在想,自己这身子不太好,他又比惠娘要年长。 如今家里才一个孙子,确实有点少了,若是儿子回去,同儿媳妇再多生几个。 日后他走了,惠娘顾及着孙子,也多多少少能打起精神,好好活下去。 陈靳渊已经做好了被村长教训的准备,这会听见村长说支持,还愣了一会。 反应过来后,心里顿时松了口气,脸上也露了笑,“多谢爹,我今日就是最后一天班,明日正好收拾东西,中午回去吃午饭。” 村长眉头微挑,合着这是先斩后奏,结果正好给他凑上了。 也罢,支持的话都说出去了,村长便没在揪着这事不放。 他点点头,又吩咐道:“这样,你夜里下工了,去鹤云那边一趟,让他明个也回村里。” 陈靳渊顿时察觉到不对劲,他眉头一皱,当即问道:“爹,可是村子里出事了?” 一般聚集村子里的人,都是村子里有大事发生。 村长抬眸看他一眼,心想自己这个儿子还是不错的,反应够快。 他摇头又点头,改做双手杵着拐杖,道:“不是村子的大事,是咱们陈氏一族的大事…” 真是离谱,想当初我减肥,天天运动,还吃的少,两个月下去体重不带掉的。 现在我怀孕,从2月7号称体重记录,到今天已经廋了十一斤,还在往下减… 我以前大腿肉乎乎,现在一摸直接摸到骨头… (本章完) 286 村长的打算(求月票~) 村长知道自己儿子的品性,这会把所有的事都告诉了他。 陈靳渊也同村长在街上一般不可思议的大喊一声,“什么!” 好在这会铺子里没什么人,其他的伙计离得又远,听了声看了眼,就挪开了目光。 那掌柜的也在铺子里,若是以往,他定要说上陈靳渊两句,这么大声,若是有客人进来给吓到了该如何是好。 但陈靳渊明日就走了,他心里正美着呢,瞥了眼,端着茶扭头就去了后院。 陈靳渊也反应过来了,伸手捂住嘴,左右瞧了瞧,见无人看过来,心里松了口气,随后便是激动的看向村长。 “爹,这都是真的嘛?” 村长轻飘飘地瞥他一眼,“这么大的事,我骗你作甚! 明日切莫忘记把鹤云喊回去,然后给他也提前透几句话。 这事不光是辞海家的喜事,还是咱们整个陈氏一族的喜事。 而京城又是个开支大的地方,辞海家那情况,咱们都清楚…” 剩下的话,村长不用再说,陈靳渊心里也都清楚了,他按住心里的激动,郑重的点头应下。 “爹,你就放心吧,保管明个您能瞧见到鹤云!” 如今他们陈氏一族里,最有银钱的就是陈鹤云一家了。 但其实不管大家有没有银子,只要村长开口,在这关乎整个陈氏一族的大事上,大家都会尽最大的能力,出钱出力的。 村长抬手,拍了拍陈靳渊的肩膀,“爹明个在家等你回来。” 时辰差不多了,村长没在继续同陈靳渊聊下去,离开铺子,去了牛车那边。 等回去后,他先是让惠娘去陈氏一族的各家说一声,让各家的男人明日夜里,去他家里集合。 随后他掐着饭点过后,杵着拐杖,亲自去了陈辞海家。 陈辞海刚洗好碗筷,打算去看看自个那成日吃了睡,睡了吃的小儿子,却碰巧看见了门口的村长,连忙转身就迎了过去。 “二叔公,您怎么得空过来了?” 村长杵着拐杖进去,“我来找你和你爹说些事。” 陈辞海一听,自然也不去看儿子了,连忙招呼他进里屋。 陈父这会正躺在床上假寐呢,年纪大了,吃过饭就容易犯困。 陈辞海喊醒他,然后又让同陈母道:“娘,这会老二也该醒了,怕是得换尿戒子了,您过去看看吧。” 陈母一听就知道这是有事要商量,她连忙点头应下,“哎,我这就去。” 陈母出去,屋里就剩陈父、陈辞海跟村长三个人了。 陈父坐靠在床上,陈辞海站着,村长则是坐在床边的椅子上。 他摩挲着拐杖的龙头,把自己的来意娓娓道来,“我听顾家的说,这个月月底,卿舟那孩子就要跟着他们去京城,去那什么…” 他眯着眼,想了想,继续道:“鸣麓书院读书。 这是好事,我还记得,前朝十三年的榜眼,也就是我的七叔公,也是鸣麓书院出来的学子呢。” 村长说着,眼里闪过些许怀恋,他们陈氏一族在前朝,也是渝州府赫赫有名的大家,只可惜时过境迁,物是人非啊。 陈氏一族时运不济,被渝州起义的叛军给当成了杀鸡禁猴的鸡。 若非他们府邸依山而建,又有不少会拳脚功夫的仆奴,护着他们上山,而四处躲藏几日后,那支起义军又被其他的起义军所屠,他们才得以逃过一劫。 但回去是不可能回去了,渝州已经彻底乱了,他们收拾行李,把能带的金银带上,同王氏一族的人,一并逃离渝州…… 村长渐渐从回忆里抽回神,笑着看向陈父,“卿舟去了京城读书,以后考取功名,是咱们陈氏一族的荣光。 而京城是个寸土寸金的地方,开支也大,我已经决定,明日召集族人,每家每户凑一点…” 他顿了顿,道:“总不能让卿舟去了京城,却因身无分文而被绊住了脚。” 陈父坐直了身子,脸上露出惊诧之色,“这…这如何使得…” 他们是想过陈卿舟去了京城的开支问题,但想到的解决办法,便是先把家里有的银子给陈卿舟带去。 至于家里要用,再挣就是了,如今家里有菜有鸡鸭,还有田地,一家子有手有脚的,总不至于会饿着。 村长还不知道陈父的心思,他抬眸瞥了眼,语气不容反驳,“这事我是来通知你的,不是跟你商量。” 陈父不自觉的握住了衣袖,有些犹豫… 村长见状,放缓语气,道:“再说了,日后卿舟学有所成,考取功名,他还能忘记族亲们不成?” 陈父想都没想就道:“这自是不可能的!” “那不就是了!”村长露着笑,看着陈父,“陈卿舟这孩子的品性,我心里清楚。 你就当是给族亲们一个机会,给他们一个日后能心安理得接受卿舟帮助的机会。” 他们陈氏一族的人要在别人眼里,那都说是蠢。 他们出钱出力帮助别人,一个个特来劲,但让他们平白承受别人恩情,一个个的都会觉得心里过意不去。 就像当初,顾家那三个孩子,陈氏一族的人自个都穷的响叮当,还是会忍不住的发善心,能帮一点帮一点。 可后来顾苏氏改性子了,做了很多对他们有利的事,一个个的心里都虚的很,总觉得自个愧欠了顾苏氏。 逢年过节不忘送东西,平日做了吃的,也会送点过去,看到三个孩子也笑眯眯的打招呼,有零嘴就给点零嘴。 顾苏氏这次出远门,还偷偷的去给顾苏氏守家,每家出个人守一会,整得跟顾苏氏请人轮班给她看家了似的,有的还偷偷去山上给顾苏氏那些地浇水,拔草。 当然了,这个村长知道,但不会告诉苏末,没有那个必要。 陈父也是这个性子,听了村长这么一说,心里虽然还是有些不太好意思,但还是应了下来。 “那成,不过叔父,族亲们也都不容易,如今好不容易有田地种了,买稻苗这些的,都不知花了多少银钱。 咱们卿舟是去读书的,不是去过那阔少爷的日子的,这让族亲们凑钱,我心里本就过意不去,还麻烦您明夜里说一声,让他们看着点给点就是了,家里还得过日子呢!” 村长笑着站起来,“放心吧,你叔父我心里都有数的。” “你们只管好好交代卿舟,让他好好学,但也不要太过,身子好才是一切的本钱,废寝忘食这事要不得。 他如今,不单单是代表着他自己,更是代表了陈家,代表着咱们陈氏一族。” 最后一天,上榜感觉有点没希望了。 而且今天又头疼,依旧是左边太阳穴。 今天四更不现实了,我再更新一章。 我不求打赏这些,就拜托各位宝儿可以的话,投投月票,拜托拜托了、万分感谢!!! (本章完) 287 没有边界感的大人最讨厌了 陈辞海一直都没有吭声,他爹还在呢,轮不到他做主。 不过送村长出院子这事自然是交给他的。 陈辞海目送村长杵着拐杖离开,然后去了书房,把陈卿舟喊到了里屋。 这天晚上,陈家三代人聚在屋里,聊的直至夜深,陈卿舟才红着眼,才里屋出来。 次日。 中午的时候,陈靳渊坐着陈鹤云的牛车一块回来,牛车上大包小包的,都是他的行李。 陈羡君早就坐在门口等着了,看见来人,站起身就跑了过去,一把扑进陈靳渊的怀里。 小孩明明心里急的很,但依旧是拽萌拽萌的,仰着头,抬着下巴,“你这次回来不走了叭~” “没大没小的。” 陈靳渊弯着腰,捏了下他的鼻子,脸上乐呵呵的。 “不走了,爹以后在家陪你。” 陈羡君心里欢喜的不行,嘴角克制不住的上扬,但语气依旧不屑,“我都长大了,才不要你陪。” “呦,让爹好好瞧瞧,长多大了?” 陈靳渊也不恼,一把将陈羡君抱起来,另一只手则是提起一个包袱,随后回头看向陈鹤云。 “进去坐坐吧!” 陈羡君虽然是个拽拽的小孩,但他也懂礼貌的,趴在陈靳渊的肩膀上,对着陈鹤云道:“大伯~” “哎。”陈鹤云笑着应下,走过去打算揉揉他的头,“咱们羡君看着长高了呢!” 陈羡君很想躲开,但还是忍住,心里却是气呼呼的。 没有边界感的大人最讨厌了! 惠娘和陈靳渊的媳妇也听见动静出来了,几人打了声招呼,陈靳渊的媳妇从陈靳渊怀里接过孩子,惠娘则是和陈靳渊还有陈鹤云把陈靳渊的行李给拿进去。 都弄好了,陈靳渊他媳妇也煮好茶,端着去了厅房,给三人倒上茶水,又去打了碟炒瓜子和炒花生出来。 陈靳渊按照村长的吩咐,只透了几句,这会回来,进里屋把村长给请了出来。 惠娘知道男人们有事要谈,自觉的就出去了,还不忘叮嘱一声儿媳妇,让她看好陈卿舟。 陈靳渊也没留下,主要是他留下也没什么用,倒不如去跟媳妇好好说会话,算一算,他都有一个月快没回家了。 厅房里头,村长把苏末即将接到京城来的召她入京的圣旨还有陈卿舟和顾锦年要去鸣麓书院读书这些事都告诉陈鹤云,然后表明这次让他回来的缘由。 “鹤云啊,能去京城读书的机会,想来如今的你也清楚,那完全是可遇不可求的。 卿舟这孩子聪慧,我一是他的长辈,二是咱们陈氏一族的族老,于公于私,心里都没办法不偏向他。 但京城那地方,开支太大了,读书又最是费银子,以我一人之力,帮不了他多少,我也是没办法,才想到让让族亲们捐助这个法子。 可如今族里的情况,你也清楚,那些田地种下去,大家又没个进项……” 村长说到这,有些羞愧的垂眸,后面的话实在令他难以启齿。 陈鹤云经商一年,早就不是当初的那个陈鹤云,这会一听,就明白村长的意思。 他端起茶杯,茶水还有些烫,轻轻一吹,雾水腾腾而起,让人看不清他眼底的神色。 村长到底还是继续开了腔:“叔公知道,这事说出来对你不厚道,但咱们陈氏族里如今最富裕的就是你了……” 陈鹤云抿一口茶,放下茶杯,看着村长那犹豫不决的模样,无奈的笑了笑,“叔公,卿舟这孩子,也是我看着长大的。” 村长微怔,抬起眼眸,看着陈鹤云,只见他乐呵呵的道:“就像您说的,不说族里,就算是村子里,我也是最富裕的了,能者多劳嘛。 再说卿舟日后考取功名,那是咱们整个陈氏一族的大喜事,我也一是卿舟的长辈,二是咱们陈氏一族的族人。 不过我也跟您直说,这要个几百上千两的银子,我一下还真拿不出来,我听靳渊说,卿舟他们月底就要上京。 这样,我下午回县城,跟我媳妇商量下,看最多能凑多少银子出来,到时候再给您送过来,如何?” 村长没想到陈鹤云竟然会这么说,心里又惊又喜,眼里竟是还泛起了泪花。 “好好好,卿舟有你这个族伯父,是他的福气…” 村长缓了缓,忍住眼泪掉落的冲动,他一手紧紧握着拐杖,一手抬起,拍在陈鹤云的肩膀上,脸上露出笑来,声音有些哽咽, “不过凑银子就算了,叔公我可听说了,你媳妇有了身子,你就掂量着出,总之自个的小家得顾全了,明白不?” 村长是想让陈鹤云多出现银子,但只是相对其他的族人而言多出些,而不是说让他不顾自个的小家,把银子都给拿出来资助陈卿舟。 陈鹤云自然也不会蠢到做出这种事来,但他也没有解释什么,只是笑着点头,“叔公你放心吧,我都晓的得。” 事不宜迟,陈鹤云把茶一口喝掉,又抓了把瓜子,便笑着提出离开。 村长点头,杵着拐杖站起来,送他出了自家院门。 自从李氏有孕后,铺子里又多招了几个伙计,如今陈鹤云和李氏夫妻两真成甩手掌柜了。 但李氏又是个闲不住的,陈鹤云不在,伙计又不敢阻拦,这会在后厨打下手呢。 陈鹤云一回去,伙计就连忙把这事告诉他,他脸色一沉,进了后厨。 李氏一见陈鹤云回来了,连忙把手里的东西放下,一脸心虚。 说话一点底气都没有,“我就是有些无聊…” 陈鹤云:“……” 他叹了口气,把人从厨房拉到后院去,陈老太太在后院的小厨房炖鸡汤呢,因为要盯着火候,才给了李氏去后厨打下手的机会。 陈鹤云直接拉着李氏去了后院的小厨房,同时没忘拿个椅子来给李氏坐。 陈老太太也坐在小马扎上。 陈鹤云这时才把村长跟他说的事说了出来。 “…这事是咱们族里的好事,而且卿舟若是日后入朝为官,对咱们也是有好处的,所以我应下了。 不过这银钱出多少,我还没说。 咱们这铺子开起来,少不了娘和媳妇你,如今要从里面拿钱,自然也要跟你们商量。” 陈鹤云乐呵呵的看着自个老娘和媳妇。 陈老太太哪懂这些,她摆摆手,道:“这事我就不插手了,我一老婆子,不懂这些,你们夫妻两看着办就是。” 李氏倒是仔细想了想,道:“我前些日子刚让账房算过,咱们现在能直接用的银子有五百多两。 你到时候先拿回去,再从叔公那里打听下,看族里人凑了多少银子。 左右到时候卿舟是跟着顾家的一块去,咱们跟叔公说一声,让顾家的帮忙管着银子,这样的话,多给些也无妨。” 嘿嘿,我家先生突然说4月2号就回来~ 高兴是高兴,就是情绪波动大了点,左边太阳穴就更疼了,真是痛苦并快乐着啊~ (本章完) 289 禁卫军抵达沿海县 之前筹钱的事,村长就已经跟陈父和陈辞海说过,这次村长过来,拿出银钱,就着这事三人聚在里屋说了许久。 等该说的都说了,陈父握着那五百两的银票,双眼通红。 族亲们的这份恩情,他记住了。 村长杵着拐杖站起来,双眸透过窗户看向远方,“时辰不早了,我就先走了。” 陈父情绪还没缓过来。 陈辞海看了眼陈父后,连忙侧了侧身子,“二叔公,我送你。” 村长点头,杵着拐杖缓缓走出里屋。 陈卿舟已经知道这件事,他在听见动静后,手里的书怎么都看不进去,思来想去的,还是放下书,透过窗户观察着外面。 他不知道自己心里是怎么想的,只知道当他瞧见村长出来时,身子怎么也站不起来。 他怯了。 陈卿舟握紧拳头,抿着唇,眸光扫过村长花白的头发,而后落至那佝偻的身影… 他从未感觉如此压抑过。 陈卿舟垂眸,不敢再看村长,而是重新拿起书,哪怕心中思绪万千,也逼着自己一字一句的看下去。 …… 景雍帝说最迟五日,禁卫军们自然不敢懈怠,一路到了驿站就换马,快马加鞭的,在八月二十二那日凌晨抵达了沿海县。 城门口的守卫早已得过肖靳的嘱咐,再见过令牌后,连忙让人给衙门送信,然后利索的开城门,放禁卫军进城。 肖靳这会正在睡梦中,突然被吵醒,皱着眉掀开被子起来。 在外屋守夜的下人听见动静,连忙把蜡烛点上,随后站在屏风前,道:“大人,城门的守卫来报,说是京城的人来了。” 肖靳揉了揉眉心,让下人进来服侍自己穿衣,“动作快些,莫要让人久等。” 下人急忙应下,动作利索。 门也打开,有人端着温水进来,刚睡醒睡意尚未消散,洗个脸会好些。 肖靳也没闲着,看向进来的师爷,问道:“住处可都安排好了?” 师爷颔首,“安排在当初黑甲卫住过的院子,厨房那边已经忙活起来,马厩那边也吩咐好了。” 就等着人到了。 肖靳点头,师爷办事周全,他还是很放心的。 收拾妥当,肖靳抬腿往县衙大门那边走去,刚到,就瞧见禁卫军他们骑着马,缓缓走来。 肖靳并不认得来的人,他只知道里面领头的叫柳斯仟,是武平伯府的小公子。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大雍朝是降等袭爵制。 而武平伯早在十年前就去世,但他有从龙之功,其独子继承爵位时,圣上开恩,并未降爵。 只可惜新任武平伯就是个典型的纨绔子弟,武平伯府到他手里,不过几年的光影,便彻底败落。 按理来说,再过些年头,武平伯怕是会彻底的消失在京城勋贵中,可谁知前两年,景雍帝突然就把这柳斯仟给安排进了禁卫军里头。 说是要重用吧,景雍帝并未给柳斯仟安排职位,而且柳斯仟入职后,更是半点没过问,就好像只是突然的知道了有这么个人,随口吩咐了一句样。 京城勋贵们发觉这点后,心里那点跟武平伯府打好交道的心思又歇了下去,不过态度还是有比以前要好。 就在肖靳心里琢磨着柳斯仟时,柳斯仟已经走了过来,停在肖靳面前。 柳斯仟跟他那个不着调的爹不一样,要说起来,他更像他的祖父,也就是最初的武平伯。 为人低调,办事周全,最主要的,是沉得住气,来了禁卫军那么久,都安安分分的。 禁卫军的统领就是因为这点,才特地选他做领队,来沿海县。 柳斯仟在听到统领的吩咐时,便猜到了安排他做领队的原因。 他其实很想表明,自己只是不擅长跟别人打交道,但又有些说不出口。 他能进禁卫军,已经是实属不易,如今难得奉命出行,自是要抓住机会。 于是乎他低着头,一副专心听讲的模样,让禁卫军的统领更加满意自己的决定。 柳斯仟看向肖靳,拱手道:“禁卫军柳斯仟。” 禁卫军内的寻常侍卫没有明确的品阶,但真要算起来,是从五品。 而肖靳是七品的县令,再者柳斯仟再不济,也是武平伯府的小公子。 他拱手回礼,道:“沿海县县令肖靳见过柳大人。” 柳斯仟面色不改,“肖大人客气了,此刻已过子时,不知我等的住处可有安排妥当?” 他们既然已经抵达沿海县,若非时辰不妥当,这会该是直奔落山村,去寻那顾苏氏宣读圣上口谕。 肖靳微微侧身,抬手做请的姿势,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容,“客房已经备好,柳大人,请。” 柳斯仟微微颔首,抬手做了个手势,领着身后的禁卫军进了县衙。 肖靳并没有过多的讨好,路上大致说了几句关于住处的安排,等到了后,又询问他们是否要吃宵夜。 柳斯仟摇头拒绝,“圣上旨意要紧,我等奔波数日,这会只想先歇下,待天一亮,便前去落山村。 所以宵夜便罢了,送些热水来,让我等洗漱一二即可,另外…” 柳斯仟压低了声音,对肖靳说了几句。 肖靳听罢,连忙应下,当着柳斯仟的面招来下人,让他带人去厨房提热水过来。 待下人走后,他又看向柳斯仟,提出离开,“即是如此,下官便不再叨扰柳大人了,至于药,过会便会有人送去您的屋子。” 柳斯仟微微颔首,目送肖靳离开后,微微松了口气。 其他的禁卫军已经自行进了屋子,最中间的主屋默契的留给了柳斯仟。 他抬腿进去,卸去盔甲,将配剑也放置一旁。 他任职禁卫军以来,还是初次远行,一路奔波的,身上已经积攒了一层厚厚的污垢,脸上也布满了尘土。 尤其是大腿根部的肌肤,已经磨破了。 但他又不好说出来,也不敢停下歇息。 这次出任务,只有他一个“新人”,再者自己还是领队,若是让他们知道自己这般“娇气”,怕是多少会有些其他的想法。 柳斯仟垂眸,抿着唇,看了眼自己的下半身,大腿内侧那已经成褐色的血迹在白色的里裤上格外明显。 他忍着痛坐下。 送热水来的下人把药揣在了怀里,满满当当的。 他将热水放下后,随即将药膏和清理伤口的药水以及纱布都拿了出来。 他得过肖靳的嘱咐,这会只是道:“这位大人,东西小的放桌上了。” 柳斯仟微微颔首,“退下吧。” “是”。 下人低着头退下,同时不忘把门带上。 歇了太久,有点找不到节奏,更新也就慢了点,抱歉哈~ (本章完) 288 凑钱 陈鹤云点头应下,随后又关心起李氏的身子来,“今日孩子可有闹你?” 李氏的脸微微红了起来,她嘴角上扬,摇摇头,声音都柔软了几分。 “这孩子跟他哥哥一样是个懂事的。” 李氏当初怀第一胎的时候,陈鹤云家中可不似如今这般富裕,因为出海打渔的缘故,整个院子都是一股子鱼腥味,可她愣是一点反应都没有,不吐不呕,吃嘛嘛香。 陈鹤云听着李氏的话,脑海中也回忆起当年的情景来,他想着以往李氏陪他吃苦的日子,心里有些动容,伸手,将李氏搂入怀里。 “那就好,等再过几个月,你身子稳了,咱们便去峣州府好好玩玩。” 李氏缩在他怀里,没有拒绝,笑脸盈盈的应到,“那我可记心里了。” 陈鹤云将下巴抵在她的头上,笑而不语。 夜里。 陈氏一族每家每户那当家做主的男人都去了村长家,村长把陈卿舟要去京城读书的事说出来,又表明聚集他们的原因。 果不其然,大家伙没一个反对的,纷纷张口表示愿意出钱。 陈卿舟这孩子,基本上是他们看着长大的,他有出息,他们心里都高兴着呢! 村长抬起手,做了个往下按的动作,示意大家伙安静,随后大声道:“大家伙的情况,我心里也都有数。 自从咱们村子开始改良盐碱地后,跟酒楼的签订的文书也就作废了,大家伙现在都没个进项的。 而那些田种下去不久,大家伙又花了不少银子,大家家里都是有老人孩子要养的,所以这事,自个都掂量着出,或多或少,都是一片心意,明白不!” 村长的话音刚落,其他人就乐呵呵的应和下来,“族叔父/族叔公,您就放心吧,咱们心里都有数的呢!” 村长满意的点点头,大手一挥,陈靳渊便拿着纸笔出来,纸张铺在桌上,这是用来登记每家每户出了多少银子。 陈氏一族的人排好队,先把自个出的银子数额报给陈靳渊。 这是族里的大事,大家都积极的很,报了数就匆匆忙忙的跑回家里去,等再回来的时候,身上多了银钱。 陈靳渊也不数,谁给了就在谁的名字后面做个记号,他对自个的族人还是充满信任的。 族人们给完钱,就回家去了,时辰不早了,他们明个还有的忙活,得早早歇下。 村长看着桌上的箩筐,里面有铜钱,有碎银,还有十两的银票…他鼻子有些泛酸。 村长杵着拐杖,深呼吸几下,平定情绪后,便和陈靳渊一起清点箩筐里的银钱。 七零八散的,凑起来居然也有将近二百两银子,陈靳渊拿着算盘,对着登记的数额算了一遍,没有误差。 村长微微佝偻着腰,到底年纪大了,整个人看上去一点精气神都没有,声音也奄奄的。 “把银钱都收好,留个几两碎银子,剩下的,明个去县里的钱庄换成银票吧!” 他心里不太好受,有些愧疚,他作为村长的责任做到了,可作为陈氏一族的族老,却好像从未帮着族里谋利过。 就连如今族里出了这么个好孩子,他还得腆着脸,让族人们掏钱资助… 他不免有些怀疑,自己担上村长这个担子到底是不是对的? 迟暮的老人杵着拐杖,步履蹒跚的回了房间,风带走他的叹息,没有人听见。 陈靳渊看着他爹的背影,不知怎么的,心像是被揪成一团,就好像要失去什么重要的东西了一样。 他眉头紧蹙,摇摇头,把自己的胡思乱想撇开,注意力放回桌上的银钱,他可还有得忙呢! 次日,陈靳渊拿着银钱,坐着牛车去了县城,换好银票后,又去了陈鹤云的铺子。 陈鹤云正准备回去呢,瞧见陈靳渊过来,还有些意外,“你怎么过来了?” 陈靳渊没有细说,只是道:“去钱庄办了点事。” 陈鹤云一听就明白了,他眸光微闪,指了下一旁的牛车,“正好我这会要回去,一块?” 陈靳渊本来就是过来打探消息的,听陈鹤云的话如自个的意,当下就笑着拍了拍他的肩,“那我就不客气了。” “都是自家兄弟。” 陈鹤云抬腿,往牛车那边去,陈靳渊跟在他身边,二人默契的没有开腔。 直到出了城门,两人坐着牛车,行驶在无人的路上,陈鹤云一只手牵着缰绳,另一只手不动声色的摸了下怀了的银钱。 他问:“族里出了多少银子?” 陈靳渊微微垂着眸,没有隐瞒,“二百两。” 村长也掏了银子,把数给凑整了,好换银票,不过他没让陈靳渊登记上去。 二百两,对于他们这些村镇的寻常老百姓而言,不是一笔小数目,节俭些,种田种地的,一家四口也够花一辈子了。 但是在京城,却不过才是四十桌左右的席面,还只是中等偏上的席面。 更莫说陈卿舟不是去京城谋生,而是去求学,笔墨纸砚这些,样样都是费钱的东西。 陈鹤云想了想,心里很快下了决定,不过他没跟陈靳渊讲。 有些事,不需要弄得人尽皆知,该知道的人知道了就够了。 陈鹤云拿起边上的柳条,挥在牛屁股上,速度加快了些。 二人很快到了村长家,陈靳渊把人领进厅房,村长杵着拐杖走出来,父子俩交换眼神后,陈靳渊便默默退了出去。 陈鹤云开门见山,取出怀了早就备好的银票,“叔公,我那铺子忙,待会还得赶回去,这里是三百两银子,还望您帮忙转交给辞海那边。” 村长是有想过,从陈鹤云那里多拿些银子,但没想到陈鹤云一出手就是三百两,他愣了愣,回过神后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 有些欣慰,有些感动… 族里的小辈都是好的,他日后也能死而无憾了。 村长看着陈鹤云递来的银票,颤抖着伸手过去,没有接,而是拍了拍陈鹤云的手臂。 “好孩子…叔公替卿舟谢谢你!” 陈鹤云笑着摇摇头,“叔公,您这话说的就客气了,咱们都是一家人!” 村长眼眶湿润的点头,接过陈鹤云手里的银票。 陈鹤云说忙是真的,给了银票,茶都没喝一口,就表示要走。 村长见他这样,也不好再挽留,杵着拐杖目送他离开。 等牛车渐渐消失在路的尽头,他跟惠娘打了声招呼,拿着五百两的巨款,还有一小袋碎银子,去了陈辞海家。 (本章完) 289 禁卫军抵达沿海县 之前筹钱的事,村长就已经跟陈父和陈辞海说过,这次村长过来,拿出银钱,就着这事三人聚在里屋说了许久。 等该说的都说了,陈父握着那五百两的银票,双眼通红。 族亲们的这份恩情,他记住了。 村长杵着拐杖站起来,双眸透过窗户看向远方,“时辰不早了,我就先走了。” 陈父情绪还没缓过来。 陈辞海看了眼陈父后,连忙侧了侧身子,“二叔公,我送你。” 村长点头,杵着拐杖缓缓走出里屋。 陈卿舟已经知道这件事,他在听见动静后,手里的书怎么都看不进去,思来想去的,还是放下书,透过窗户观察着外面。 他不知道自己心里是怎么想的,只知道当他瞧见村长出来时,身子怎么也站不起来。 他怯了。 陈卿舟握紧拳头,抿着唇,眸光扫过村长花白的头发,而后落至那佝偻的身影… 他从未感觉如此压抑过。 陈卿舟垂眸,不敢再看村长,而是重新拿起书,哪怕心中思绪万千,也逼着自己一字一句的看下去。 …… 景雍帝说最迟五日,禁卫军们自然不敢懈怠,一路到了驿站就换马,快马加鞭的,在八月二十二那日凌晨抵达了沿海县。 城门口的守卫早已得过肖靳的嘱咐,再见过令牌后,连忙让人给衙门送信,然后利索的开城门,放禁卫军进城。 肖靳这会正在睡梦中,突然被吵醒,皱着眉掀开被子起来。 在外屋守夜的下人听见动静,连忙把蜡烛点上,随后站在屏风前,道:“大人,城门的守卫来报,说是京城的人来了。” 肖靳揉了揉眉心,让下人进来服侍自己穿衣,“动作快些,莫要让人久等。” 下人急忙应下,动作利索。 门也打开,有人端着温水进来,刚睡醒睡意尚未消散,洗个脸会好些。 肖靳也没闲着,看向进来的师爷,问道:“住处可都安排好了?” 师爷颔首,“安排在当初黑甲卫住过的院子,厨房那边已经忙活起来,马厩那边也吩咐好了。” 就等着人到了。 肖靳点头,师爷办事周全,他还是很放心的。 收拾妥当,肖靳抬腿往县衙大门那边走去,刚到,就瞧见禁卫军他们骑着马,缓缓走来。 肖靳并不认得来的人,他只知道里面领头的叫柳斯仟,是武平伯府的小公子。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大雍朝是降等袭爵制。 而武平伯早在十年前就去世,但他有从龙之功,其独子继承爵位时,圣上开恩,并未降爵。 只可惜新任武平伯就是个典型的纨绔子弟,武平伯府到他手里,不过几年的光影,便彻底败落。 按理来说,再过些年头,武平伯怕是会彻底的消失在京城勋贵中,可谁知前两年,景雍帝突然就把这柳斯仟给安排进了禁卫军里头。 说是要重用吧,景雍帝并未给柳斯仟安排职位,而且柳斯仟入职后,更是半点没过问,就好像只是突然的知道了有这么个人,随口吩咐了一句样。 京城勋贵们发觉这点后,心里那点跟武平伯府打好交道的心思又歇了下去,不过态度还是有比以前要好。 就在肖靳心里琢磨着柳斯仟时,柳斯仟已经走了过来,停在肖靳面前。 柳斯仟跟他那个不着调的爹不一样,要说起来,他更像他的祖父,也就是最初的武平伯。 为人低调,办事周全,最主要的,是沉得住气,来了禁卫军那么久,都安安分分的。 禁卫军的统领就是因为这点,才特地选他做领队,来沿海县。 柳斯仟在听到统领的吩咐时,便猜到了安排他做领队的原因。 他其实很想表明,自己只是不擅长跟别人打交道,但又有些说不出口。 他能进禁卫军,已经是实属不易,如今难得奉命出行,自是要抓住机会。 于是乎他低着头,一副专心听讲的模样,让禁卫军的统领更加满意自己的决定。 柳斯仟看向肖靳,拱手道:“禁卫军柳斯仟。” 禁卫军内的寻常侍卫没有明确的品阶,但真要算起来,是从五品。 而肖靳是七品的县令,再者柳斯仟再不济,也是武平伯府的小公子。 他拱手回礼,道:“沿海县县令肖靳见过柳大人。” 柳斯仟面色不改,“肖大人客气了,此刻已过子时,不知我等的住处可有安排妥当?” 他们既然已经抵达沿海县,若非时辰不妥当,这会该是直奔落山村,去寻那顾苏氏宣读圣上口谕。 肖靳微微侧身,抬手做请的姿势,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容,“客房已经备好,柳大人,请。” 柳斯仟微微颔首,抬手做了个手势,领着身后的禁卫军进了县衙。 肖靳并没有过多的讨好,路上大致说了几句关于住处的安排,等到了后,又询问他们是否要吃宵夜。 柳斯仟摇头拒绝,“圣上旨意要紧,我等奔波数日,这会只想先歇下,待天一亮,便前去落山村。 所以宵夜便罢了,送些热水来,让我等洗漱一二即可,另外…” 柳斯仟压低了声音,对肖靳说了几句。 肖靳听罢,连忙应下,当着柳斯仟的面招来下人,让他带人去厨房提热水过来。 待下人走后,他又看向柳斯仟,提出离开,“即是如此,下官便不再叨扰柳大人了,至于药,过会便会有人送去您的屋子。” 柳斯仟微微颔首,目送肖靳离开后,微微松了口气。 其他的禁卫军已经自行进了屋子,最中间的主屋默契的留给了柳斯仟。 他抬腿进去,卸去盔甲,将配剑也放置一旁。 他任职禁卫军以来,还是初次远行,一路奔波的,身上已经积攒了一层厚厚的污垢,脸上也布满了尘土。 尤其是大腿根部的肌肤,已经磨破了。 但他又不好说出来,也不敢停下歇息。 这次出任务,只有他一个“新人”,再者自己还是领队,若是让他们知道自己这般“娇气”,怕是多少会有些其他的想法。 柳斯仟垂眸,抿着唇,看了眼自己的下半身,大腿内侧那已经成褐色的血迹在白色的里裤上格外明显。 他忍着痛坐下。 送热水来的下人把药揣在了怀里,满满当当的。 他将热水放下后,随即将药膏和清理伤口的药水以及纱布都拿了出来。 他得过肖靳的嘱咐,这会只是道:“这位大人,东西小的放桌上了。” 柳斯仟微微颔首,“退下吧。” “是”。 下人低着头退下,同时不忘把门带上。 歇了太久,有点找不到节奏,更新也就慢了点,抱歉哈~ (本章完) 290 前往落山村 柳斯仟站起身子,去将门给栓上,如今只有他一人在屋内,便没在克制,走路姿势格外的奇怪。 热水的温度刚刚好,柳斯仟提着桶,倒了点在洗脸架上的木盆内,好好洗了把脸,又将手也仔细洗了一遍。 木盆内的水肉眼可见的变得浑浊,上面还泛着一层油光。 柳斯仟:“……” 他终究还是没把帕子放进盆里。 擦了擦脸和手,柳斯仟将里衣脱掉,里裤还好,只是沾染了血迹,但亵裤却是跟大腿内侧的伤粘连,他忍着痛轻轻的撕开,然后脱下。 伤口渗出鲜血,柳斯仟先是用湿帕子把周边擦干净,然后才用药。 清理伤口,上药,绑上纱布。 药膏冰冰凉凉的,柳斯仟舒服的眯了眯眼睛,随后擦拭身子。 热水有两大桶,要不是身上有伤,柳斯仟更想像其他弟兄们一样,用热水好好的泡个澡。 柳斯仟来回擦拭了四五遍,又洗了个头,整个人顿时感觉清爽了不少。 套上亵裤,柳斯仟光着膀子,用干帕子绞了下头发,随后往旁边的贵妃榻上一趟,再把头发往后一撇,散落至榻边,两眼一闭,就这么睡了过去。 天蒙蒙亮的时候,他便睁开眼,先是给伤口换药,随后穿上衣裳,再带好盔甲,将配剑别在腰间。 这会走路倒是跟平常一样了。 柳斯仟推开门,肖靳安排的下人便迎了过去,问柳斯仟吃什么。 柳斯仟不挑食,也不是那种摆架子的人,他看了眼其他屋子,见其他禁卫军都起来了,道:“有什么就端什么过来,速度快些。” 下人连忙应下,去厨房拿吃的。 吃过早饭,也差不多到柳斯仟昨日跟其他禁卫军说定的时辰了,他站起身,走了出去。 果不其然,其他十九个禁卫军已经站在他门口,整齐待发。 柳斯仟当即道:“出发!” “是!” 其他禁卫军齐声应下,跟着柳斯仟,在下人的带领下,往县衙的侧门走去。 马昨夜被县衙的下人给牵去马厩,喂的饱饱的,又好好的休息了一夜,这会一看就精神。 时辰虽早,但街上已经有行人来往,好在肖靳已经安排衙役去了街上,禁卫军们纵马出城,倒也没出什么意外。 肖靳也坐着马车去了落山村,不过他要先柳斯仟他们半个时辰出发。 禁卫军手里有地图,用不着他帮忙指去落山村的路,而且他们速度快,他坐马车定是跟不上步伐的。 倒不如先去落山村那边跟顾苏氏提前打声招呼,顺带留个衙役在村口,到时候好给柳斯仟指去顾家的路。 肖靳坐在马车上,欣赏着窗外的日出,心道自己办事越发的周全了。 马车速度不快也不慢,肖靳还小睡了会,到了顾家的门口后被师爷给唤醒。 师爷低声道:“主子,到顾家了。” “嗯…就到了?” 肖靳睁开双眼,坐起身子,打个哈欠后,抬手揉了把脸,将残留的睡意给揉散。 这下精神多了。 肖靳拍了拍衣裳,又整理了下头发,然后下了马车。 顾钦寒领着两孩子去山里习武去了,还没回来。 苏末刚起来,端着杯子站在洗漱间门前漱口,顾杏年也难得起个早,小人儿就挨着苏末站在。 母女两本就生的像,这会又动作一致,看着就让人感觉讨喜。 肖靳挑眉,给师爷使了个眼色。 师爷当即过去,抬手敲了敲敞开的大门。 苏末抬头看过去,见是肖靳,心里当下想到景雍帝召她入京这件事。 她加快动作,漱好口,把柳条放进空杯子里,然后随手递给顾杏年。 “帮娘拿一下。” 顾杏年懵然接过。 苏末则是看向肖靳,拱手道:“民妇见过肖大人。” 肖靳摆摆手,“顾夫人不必多礼。” 苏末没有客气,放下手,略显羞愧的一笑,“民妇刚起来不久,尚未洁面,不知大人可否先进厅房稍坐一会,待民妇收拾妥当,再行招待之礼?” 肖靳自然不会拒绝,他来顾家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当即点头应下,“顾夫人请便。” 苏末松了口气,目送肖靳和他师爷进了厅房后,牵着顾杏年进了洗漱间,用温水洗好脸,然后同顾杏年道:“家里来了客人,杏年乖乖的去书房玩,好吗?” 顾杏年点头,只要不是让她去做女红,做什么都可以。 苏末看着乖巧的顾杏年,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去吧。” 顾杏年一蹦一跳的进了书房。 苏末去厨房泡了壶茶,一进厅房,便先请罪,“让大人久等了。” “无碍。” 肖靳没有磨蹭,谁知道禁卫军赶路有多快,万一他还没来得及说出来,禁卫军就到了,那他岂不是白走一趟。 “本官此次过来,是有要事告知…” 肖靳将来龙去脉仔细的告诉苏末。 苏末心里虽然很清楚了,但还是配合的做出合适的表情,呼吸稍微急促了些,但又渐渐重归平静。 她微微垂眸,轻抿一口茶,茶水的热气腾腾而起,使得肖靳看不清她的神色。 但肖靳还是能明显的感受到苏末并没有过多的激动,这让他心里有些没劲和忌惮。 毕竟刚刚等候苏末的时候,他还打起了安抚苏末冷静些的腹稿。 自己又做了毫无意义的事,这顾夫人不愧是心思缜密,步步为营的人。 肖靳垂眸,也端起茶喝了一口。 柳斯仟本是打算到了落山村后,直接找村民带路去顾家,不过有衙役也是一样的。 他坐在马上,微微颔首,让衙役带路。 村口的人家听见动静,出门往那边看了眼,瞧见穿着盔甲的人,心里好奇又担心。 他们懂得不多,只觉得穿盔甲一般都是将士,可这好好的,村子怎么会来将士? 可别是出啥事了! 大家伙想着,都没敢继续看下去,连忙去给村长传信了。 村长这两天正琢磨着那圣旨啥时候到呢,毕竟得提前定下给陈卿舟践行的日子,要办酒的。 这会听见有穿盔甲的人骑马过来,腰都挺直了些,对着来的人就问道:“来的那些人到哪了?” 王家的人有些懵,挠挠头,道:“咱们瞧见人就赶紧过来了…” 意思是他们也不知道。 村长:“……” 就挺无语的。 他杵着拐杖,向那些人投去恨铁不成钢的眼神。 好在后面又来了人,喘着气,一看就是急匆匆跑过来的。 “村长,县衙的差爷让我给您递个信,说让您去顾家一趟。” 本来是昨天发的,但是我码字码着码着就睡着了…… 还做了个梦。 我梦见我穿书了,还是民国时期的背景。 成了因为被丢在乡下养大的庶出小姐,时间正好是大太太即将临盆,渣爹按照大师的话,把人接回府里,顺带把之前定的亲事给成了。 然后这庶出小姐的娘是空有美貌有野心但没脑子的姨太太,爹是有色心有蛮力同样没脑子,靠岳家发家的大帅。 主母是个表面心狠手辣不容人,实际是府里唯一一个有脑子而且还看破渣爹真面目,对渣爹十分嫌弃却不得不故作恩爱的清醒人士。 除此之外,府里还有个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礼佛的老夫人,以及姨太太身边那个一心想上位成姨太太的丫鬟… 总之梦里发生的事就挺有意思的,尤其是跟大太太确认过眼神,都是同样嫌弃渣爹的人后… 搞得我醒来都想按照这个梦写一本(w) (本章完) 291 抵达顾家 村长没再理会旁人,跟惠娘和陈靳渊打声招呼,便杵着拐杖往顾家去。 路上,他碰见了顾钦寒。 顾钦寒本是领着两孩子下山回家去,忽的听见马蹄声,他眉头微皱,让俩孩子原地休息会,自己则是加快步伐。 等离近路边,他借靠树木遮掩身影,看见了纵马而过的禁卫军。 这条路只通往顾家,顾钦寒当即想到了木四说过的话,双眸微眯。 依照木四所言,他身份不一般,而来者又是京城人士,若被他们看见,怕是会被认出来。 自己尚未恢复记忆,被认出来,并非好事,再者,自己好像还有不少“仇家”… 顾钦寒想着,悄然转身,又回了顾平安他们身旁,把他们送下山后便打算自己再回山上去,躲一小会。 村长诧异地看着顾钦寒,眸光扫过他身旁的顾平安和顾锦年。 两孩子头发有些乱,湿发黏在额钱,脸颊透着红,明显是剧烈运动过后的模样。 “你们这是?” 顾钦寒注意到村长的视线,挑眉,笑着解释道:“带两孩子去了山里走走,锻炼身子。” 村长恍然,微弯的眉眼慈蔼,“锻炼身子是好的,不过到底入秋了,出了汗还是尽快回去换衣裳的好,免得着凉了。” “这不正好让他们回去呢。” 顾钦寒浅浅笑着,点头应下,随即又反问道:“对了,您这是?” 村长没有遮掩,如实道:“县衙的差爷去了你们家,这不找人传信,让我也过去一趟。” 顾钦寒故作诧异的看向村长,“不知这好好的,县衙怎么会来人?” 村长狐疑的瞥他一眼,见顾钦寒神色不似作假,还以为苏末并没有把那件事告诉他。 他摇摇头,“老朽也不清楚。” 顾钦寒自然看出村长是在说假话,不过他也没有较真,略显遗憾的点头,随后表示自己要去西山的地里瞧瞧,麻烦村长带着两个孩子回顾家。 村长自然是没有意见的。 顾平安没有多想,他身上黏糊糊的,还累的很,这会只想赶紧回家洗个热水澡,换身干净衣裳,然后回房间躺一会,吃过早饭后,舒舒服服的去村塾。 顾锦年倒是意外的抬眸看了顾钦寒一眼。 毕竟平日顾钦寒带他们练完,都是飞快的赶回家陪苏末习武。 今日突然不着急回家,反而是又要重新去西山,这般反常… 顾锦年眯了眯眼,跟着村长往顾家回去,大脑飞速运转,却还是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直到三人到了顾家,看见顾家门口站着的人后,顾锦年心里咯噔一下。 盔甲、长剑… 这是什么人?为什么回来他们家里? 顾锦年喉咙滚动,忽的想起那会顾钦寒突然让他们原地休息,自己却离开的事来。 所以,顾钦寒是提前发现了他们吗? 那也就是说,顾钦寒在躲着他们。 顾锦年又想到了当初苏末跟他开诚布公的谈心,他狭长的双眸微眯,心里升起一个念头。 嘴角轻扯,他垂眸遮住眼底的翻涌的情绪。 看来,他得跟娘亲好好谈一谈了… 顾锦年再次抬眸,眼底复杂的情绪消失不见,他紧紧跟着村长,只当做看不见禁卫军们。 顾平安倒是有些好奇的瞥了几眼,尤其是看到他们腰间别着的剑时,两眼放光。 不过再好奇的心,都在他们要进院子时,禁卫军抽出长剑挡住门口时,被那剑身反射的寒光给吓没了。 “禁卫军办事,闲人不许入内!” 寒光扫过顾锦年的眼眸,他也定住脚,脸色发白,双手紧握成拳,身子微微颤抖起来。 他想起了自己被关在密室时,看着那些人拿着匕首将其他孩子的肉一点一点割下的血腥场面。 屋子只点着一盏油灯,四下昏暗,除了鲜红的血肉和匕首冰凉的寒光,他什么都看不见… 顾平安也下意识的就定住了身子,咽了口唾沫。 村长连忙拱手行礼,好声好气的说道:“两位官爷,老朽是落山村的村长,这两孩子是顾家的孩子,您看这…” 禁卫军微怔,而在不远处,拉着马吃草的衙役也听见动静,瞧见村长他们被拦住,连忙跑了过去。 禁卫军听着衙役的话,知道自己拦下顾苏氏的儿子,不免有些心虚。 统领的交代他们可还记得呢! 两个禁卫军相视一眼,连忙把剑收回,微微往边上挪了挪。 衙役松了口气,连忙给村长使眼色。 村长了然,杵着拐杖哈着腰跟二人道谢。 顾平安已经发现了顾锦年的不对劲,他皱了皱眉,悄悄伸手,握住了顾锦年。 顾锦年猛然回过神,他侧目看过去,正好撞上顾平安那双漆黑明亮的眼眸。 里面好像闪烁着他从未见过的光芒。 顾锦年愣了愣,再回过神,顾平安已经松开手,并冲他咧嘴一笑,露出两排洁白整齐的牙齿。 顾锦年心里自嘲的笑了笑,就兄长的性子,怕只是凑巧罢了。 他收回目光,压下脑海里那血腥的场面,同顾平安一起,跟着村长走了进去。 院子里面也站着禁卫军,圣上口谕林斯仟已经宣读完毕,这会正在厅房,同苏末商讨启程的日子。 村长他们一进去,所有的禁卫军们都投去凌厉而审视的目光。 村长被看的后背发凉,腰杆都挺直了些。 好在这时候,苏末和柳斯仟及肖靳他们走了出来。 启程的日子已经商定好了,柳斯仟他们不好久留顾家,主动表示先回县衙,等出发那日再过来。 顾平安看见苏末,眼睛一亮,连忙喊道:“娘。” 苏末看过去,笑着点点头,“回来了,一身汗的,赶紧去洗漱换衣裳,免得着凉了。” 顾平安连忙点头,悄悄拉了下顾锦年,两兄弟各自回房间去了。 苏末又看向村长,有些意外,“叔,您怎么来了?” 肖靳抢先解释道:“是本官让人请村长过来的。” 禁卫军们在听到顾平安对苏末的称呼时,就收回了凌厉的目光,眼观鼻,鼻观心。 村长松了口气,抬手抹掉额头渗出的汗水,站到了一旁。 柳斯仟是个不喜欢打交道的,这会既然已经办好自己要办的事,便对苏末拱手,姿态放低,态度极佳。 “顾夫人,告辞。” 苏末福身回礼,目送柳斯仟领着禁卫军们骑马离去。 我这运气真是个谜。 昨天去医院产检,一大早爬起来空腹去,想着就抽个血,很快就好,然后就没带吃的。 结果到了后医生说政府有新政策,又有四项产检被列入免费的了,然后我要做的唐筛正好就是。 政策是4月1号开始的,结果系统还没弄好,做不了。 医生让我过个礼拜再去,毕竟能省两百多块钱,然后让我提前去预约下四维。 我就空着肚子去b超室那一层,结果做检查的医师在,但是登记的人没在…… 等了足足半个多钟,才等到人,结果又因为有些数据要找医生填,又重新上楼,医生又正好给人做检查去了… 总而言之,就是啥检查都没做,却耽误了一个上午,然后胃本来就不太好,这么一饿,从昨天吐到今天,又开始吐血丝了。 希望明天能好点,我是真不想去医院挂水了… 292 去找谢温辞 院子里没有禁卫军,村长感觉自在不少,他杵着拐杖,同肖靳表达了自己的疑惑。 “不知大人命人让下官过来所谓何事?” 肖靳没有回他,而是看向苏末,“本官听闻,顾夫人请了不少雇农来?” 苏末微怔,有些没想到话题怎么就跳到了自己身上,但她还是点头,承认此事,并将缘由一一告知。 村长却是听出点名堂来,但肖靳没说,他自然也是装作不解。 果不其然,没一会儿,肖靳便把目光挪至村长,轻和的语气透着淡淡的告诫。 “即是如此,还麻烦村长多多上心,至于村塾的夫子,乡试不日便会放榜,若是有合适的,本官会帮忙安排一二。” 打一棒再给颗甜枣,是上位者常用的伎俩,村长听得心里惊喜万分,赶紧应下,“大人放心,下官定会顾看周全。” 苏末这会也明白了,肖靳这是给她卖好呢。 她微微垂眸,没有开腔,而是等村长离开后,才对肖靳福身行礼,“田地之事,民妇多谢大人。” 肖靳浅浅笑着摆摆手,“顾夫人不觉得本官多管闲事才好。” 这话可真不好接,苏末回了个笑容,没再开口。 而肖靳身后的师爷也无奈的扶额,自家主子有时候说话真是不太着调。 他心里叹了口气,上前打破有些尴尬的气氛,“主子,衙门还有事,咱们该回了。” 苏末随即接过话,微微福身,道:“既然大人还有庶务处理,民妇便不留大人了。” 肖靳讪讪的颔首,双手背到身后,扯着步子离开了顾家。 马车慢悠悠消失在道路尽头,苏末收回目光,缓缓走向洗漱间。 顾平安在里面洗漱。 苏末听着水声,敲了敲门,“你舅舅怎么没回来?” 正在拧帕子的顾平安动作没停,扯着嗓子回道:“师父他说要去西山的地里瞧瞧。” 荒地种了土豆,已经交给那些雇农照看了,苏末想着顾钦寒怕是去看看雇农有没有用心办事,便没再问。 她转身,正打算去厨房看看煮的粥咋样了,就瞧见顾钦寒走了进来,两手还拿了野菜。 她脚步一顿。 顾钦寒微微抬了抬手,道:“我瞧这些野菜不错,就摘了些,待会和面里做成野菜团子吃。” 苏末觉得这个提议不错,想了想,道:“我记得水缸里头还有一小块肉,正好剁成肉泥做馅吧。” 秋日凉,水也是冰冰的,往水缸里面放个小木盆,肉用碗装着,放在盆里,木板这么一盖,肉放一个晚上也不会坏。 “成,按你说的做。” 顾钦寒见自己蒙混过关,微微松了口气,笑着应了下来,随后又话锋一转。 “不过这样比较费时间,咱们的比试就等平安他们去了村塾再来?” 苏末没有意见,点头应下。 野菜团子并不是天天吃,三个孩子还都挺喜欢吃的,尤其是里面的肉馅味道鲜美,顾杏年吧唧吧唧的,连着吃了三个进去。 她把粘在手指上的面给吃掉,然后意犹未尽的盯着桌上的碗,打算再吃一个。 苏末却是伸手拦住她,指了下她圆滚滚的小肚子,不容反驳,“这个吃多了不克化,还饿的话,我再给你打小半碗稀饭。” 顾钦寒起来后就把粥给煮上了,就白粥,煮开后换小火慢熬,如今放点点白糖进去,软糯香甜,最好消化了。 小姑娘噘着嘴,不情不愿的收回手,并拒绝了苏末给她打稀饭的好意。 顾平安自从习武后胃口大增,颇有跟苏末并齐的趋势,吃了四个野菜团子,还喝了两碗粥,舒坦的打了个饱嗝。 苏末都盯着的,看顾平安吃的跟平常一样多,便没拦着,结果一旁的顾杏年看着眼红的很,偷偷的瞪了顾平安好几眼。 臭哥哥! 吃过早饭,顾平安两兄弟带上东西去村塾。 顾锦年心里想着事,走的时候,还悄悄地回眸看了苏末和顾钦寒一眼。 顾钦寒熟练的收拾碗筷,小姑娘则是坐在小马扎上晒太阳。 吃的时候不觉得,这会回过劲来了,肚子涨涨的,她又不敢跟苏末说,自个想着以前苏末给她揉肚子的情形,站起身,边散步边慢慢揉着肚子。 苏末哪能注意不到,她无奈的摇摇头,走过去,拦住小姑娘。 “肚子撑着了?” 顾杏年顿住脚,心虚的眼神左右飘忽,手指搓来搓去的,不太敢开口。 苏末抬手,揉了揉她的头顶,放柔声音,“好啦,娘又没有生气,娘只是担心你,毕竟你撑着也不好受对吧?” 顾杏年抬起头,眨眨眼睛,见苏末是认真的后,她点点头,还有些小委屈,“肚子涨涨…” 苏末又想笑又无奈,一把把她抱起来,往里屋走去。 她之前找王落成开了消食的丸子,效果挺好的,里屋的柜子里还有些。 苏末把小姑娘放在沙发上,自个则是去打开柜子,拿出一个小瓶子,往手心到了一颗黑黑的小丸子。 “把这个吃了,再躺着歇会。” 消食丸子是用山楂、陈皮等药材做的,表面裹上一层蜂蜡,酸酸甜甜的。 顾杏年以前也吃过,还记得这个味道,这会乖乖接过,直接放进了嘴里。 苏末见她听话,欣慰的揉了揉她的脸颊,让她乖乖在屋里歇着,自己则是出去,跟顾钦寒说了一声后,便出了门。 她要去找谢温辞。 当初谢温辞那边说,樊山长会跟他们一块上京,若是没有景雍帝召她入京,这自然是好事一桩。 可如今景雍帝下令,由禁卫军护送她们入京,这反而就不太方便了。 因此苏末决定,去跟谢温辞说一声,免得让樊山长那边还在等着她的消息。 书院离顾家不算远,苏末掐着时辰去的,一路慢悠悠的走,到的时候,第一堂课马上就要结束了。 苏末进去村塾,走到谢温辞教书的屋子,眸光透过敞开的窗户,一眼就看见顾平安在打瞌睡。 苏末:“……” 得,果然是让他吃太饱了。 而眯着眼,脑袋跟小鸡啄米似的顾平安忽的感觉后背一凉,整个人顿时清醒。 他扭头往窗户那边看去,却发现什么都没有,眉头微皱,有些纳闷的挠挠头。 奇怪,刚刚明明感觉到了一记骇人的眼神。 顾平安不知道自己打瞌睡被苏末发现了,还以为是自己感觉错了,揉了揉眼睛,没在多想。 还好赶上了~ 码字码着我妈给我打视频过来,聊着聊着就忘记时间了~ 292 疏离 随着第一堂课结束,谢温辞将手中的书本放下,缓缓出了屋子。 屋里的孩子们都松了口气,嘻嘻哈哈的闹了起来。 苏末已经在边上等候着,瞧见人后,微微上前,“谢夫子。” 谢温辞侧目看过去,有些意外。 “顾夫人您这是?” 苏末浅浅一笑,抬手指了下后院那边,“我有事跟您说。” 谢温辞挑眉,没有说什么,而是点头,抬腿,朝着后院走去。 屋里的顾平安和其他孩子玩闹的时候,不经意间瞥了外面一眼,当下就怔住了。 等回过神,他不再理会玩伴,站起身,急匆匆地往外面跑去,只是院子里并没有他刚刚看到的人影。 顾平安挠挠头,眸光落在一个正要进隔壁屋子的孩子上。 那孩子是陈家的,今年六岁,按照当初划分的,由王魁星教导。 顾平安喊住他,问道:“你刚刚有看到我娘吗?” 小孩迷茫的看向他,虽然有些不理解顾平安为什么会这么问,但他还是摇摇头。 “没有。” 他因为着凉的缘故,肚子不太舒服,从茅房回来的路上都是低着头、捂着肚子的,因此除了路面,啥也没看见。 顾平安见状,收回拦住他的手,转身回了屋里,心中暗道自己怕是被那个眼神给吓的眼花了。 好端端的,娘亲怎么可能回来村塾里头,而且按照娘亲的性子,若是知道他上课打瞌睡…… 顾平安打了个哆嗦,只感觉屁股有些隐隐作痛,他连忙摇摇头,不敢再细想。 顾平安果断把这件事抛入脑后,心安理得的回了屋子,继续跟其他孩子们嬉闹。 而苏末那边,也将景雍帝下旨召她入京的事如实告知。 谢温辞本来还以为苏末是来告知启程的时间,让自己提前通知恩师那边的。 这会听到这个消息,整个人愣住,许久才回过神来。 他扯了扯嘴角,笑容十分僵硬。 立功而入京面圣,这样的殊荣,世人中能有几个? 谢温辞垂眸,压下心中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先是同苏末贺喜,随后又道:“恩师那边,我待会会书信一封,将其中内情说明,你不必担忧。” 苏末微微松了口气,樊山长名下门生不少,能不得罪还是不要得罪的好。 她嘴角轻勾,同谢温辞微微福身,语气明显轻快了些,“麻烦谢夫子了。” “作为锦年的师父,我不过是做了自己该做的事,你无需客气。” 谢温辞垂着眸,语气淡淡,带着一丝莫名的疏离。 “时辰差不多了,我该回去继续给孩子们上课了。” 说罢,他微微拱手,随后转身,丝毫不留恋的离开。 他们之间的差距,已经在这时间的流逝中越来越大,既是如此,倒不如趁早疏离,以免日后徒增伤悲… 依照顾锦年的才智,做他这个名不经传的举人的弟子,可惜了。 他值得更好的师父,陈卿舟也值得更好的师父… 谢温辞走进屋子,孩子们已经端坐着,他抬眸,视线落在顾锦年和陈卿舟上。 心想,就让他这个占了先机的师父,为他们出最后一份力吧。 谢温辞笑着,眼底却满是苦涩。 中午放学。 孩子们嘻嘻哈哈的收拾东西回家吃饭,谢温辞整理好书籍,直奔后院的书房。 他仔细斟酌着话语,一封信修修改改的,足足写了将近半个时辰。 谢母和何妮儿两人见他许久不出来,心里不免有些担忧。 但她们也没去打扰,而是将饭菜都放在灶里热着,两人坐在厅房等着,待谢温辞出来了,再去厨房把饭菜都端出来。 谢母端着碗,看着谢温辞心不在焉的模样,眉头微皱,不免想起自己上午看到的一幕。 她眯了眯眼,眸光扫过何妮儿,到底还是没有开口。 却不曾想谢温辞忽的放下碗筷,看向谢母,似乎是犹豫了许久,终于下定了决心一般。 他认真道:“娘,过些日子您和妮儿回村里去吧!” 谢母微怔,随后面露愠色,“啪”的一声,将手里的筷子拍在桌上。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一旁的何妮儿见状,连忙轻轻的放下碗筷,拉了拉谢母的衣袖,想劝她不要动怒。 谢温辞也怔了怔,但很快就反应过来,自个娘这是误会了。 他无奈的笑了笑,解释道:“娘,我是想让您跟妮儿先回村里,找族里的长辈们给我和妮儿合下八字,挑个好日子出来。” 这话一出口,谢母就想起淋了一场甘霖,心里那股刚涌出的怒火顿时消散。 脸上的那愠怒的神色僵着,眼里却满是懵然和疑惑,似乎是在怀疑自己听到的是不是真的。 何妮儿也羞涩的垂下头,整个人从脸红到脖子,连身子都感觉在发烫。 她再次伸手拽了扯谢母的袖摆,想借此来掩饰自己的窘迫。 谢母回过神,看了眼何妮儿那害羞的模样,又看向谢温辞,见他是认真的,眼眶顿时就红了。 她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谢母想着,脸上露出发自肺腑的笑容,她伸手握住何妮儿,以示安抚,随后对谢温辞连说了三个好。 她欣慰的看着谢温辞,双眸泛着水雾,“既然你做了决定,那娘就听你的。” 谢温辞看着谢母的神色,心里最后一点犹豫消散了,他笑着点头,眸光似不经意的扫向何妮儿。 他看见了她那鲜红欲滴的耳垂,像像天边的红霞,娇艳夺目。 谢温辞微微抿唇,有些不自在的别开眼。 次日,谢温辞去了县城,找人把书信送至峣州府,却意外收到了樊山长给他的信。 谢温辞同驿站的伙计道谢,也没等回去,直接拆开,看了起来。 信中,樊山长表示他已经收到消息,知道顾家被景雍帝召见入京的事,因此他已经决定,即日启程,前往京城。 至于顾锦年和陈卿舟去鸣麓书院一事,他会提前打点好,届时让顾苏氏直接带着两个孩子去鸣麓书院,报上他的名讳即可。 另外,樊山长还留了个地址在信里,方便谢温辞同他书信来往,另外也是好让他赴京赶考时有个去处。 谢温辞看完信,怔了一会,连忙回了驿站,将自己的信讨了回来。 又找了个书生摆的摊子,出了些银钱,重新书信一封,按照樊山长留下的地址寄了过去。 我崽大概是个夜猫子,搞得我现在白天困得睡不醒,晚上完全睡不着。 都说孕妇不能熬夜,我这作息…毁灭吧(〝▼皿▼) (本章完) 294 送行宴 陈辞海那边,在村长口中得知启程的日子后,连忙开始操办起送行宴来。 这是陈家的大喜事,陈氏一族的人们都出动了。 菜是各家的地里种的,鱼是男人们出海现捕的,陈鹤云那边帮忙牵线搭桥,送了一车的酒来,还有三头大肥猪。 王桃青还在坐月子,不好出面,陈母便揽过了活计。 彭氏和陈离海也来了。 彭氏看着陈家大院的门,心里有些怯,她环着陈离海的手臂,有些不敢抬腿。 “要不我还是回去吧…” 彭氏抿着唇轻声道。 虽说自从她跟娘家决裂后,已经知错,且认真悔过,时常借用陈离海的名义,偷偷给陈母和王桃青他们送东西…… 可这并不代表就能磨灭她所犯下的错误,彭氏心里呐,愧疚着呢。 陈离海却是握住她的手,给足了她安全感,“别多想,大嫂最是嘴硬心软了……” 陈离海顿了顿,觉得自己这话的效果似乎并没有什么用,又道: “我知道你的心思,只是今个到底是给卿舟送行,咱们就进去一小会,等见过大哥他们了,咱们就回家,好不?” 彭氏咬唇,最终还是下定决心,点头应下。 小两口朝着里面走去,才进门,就跟陈母碰上了。 陈母知道知道自己这个二儿媳妇已经改好,到王桃青那边,可还没原谅她呢。 虽说王桃青还在坐月子,可屋子又不隔音,万一听到什么,刺激到她,可就坏了。 陈母眼珠子一转,眸光扫过一旁的妇人,让她们先端着菜过去忙活,自己待会就过去。 陈家那点事大家伙都知道,这都住一个村子里,就没有藏得住的事。 妇人们也不多舌,乐呵的应下就走了。 陈母则是给陈离海小两口使个眼色,领着他们去了偏房。 “你们也别觉得我说话难听,桃青还在坐月子,不能动气,彭氏你若是真心知错了,待会见过卿舟,就回去吧!” 陈母说话素来直接,彭氏当初就已经见识过了。 她也知道,陈母这话并非偏袒王桃青,若是真闹起来,把当初的事又翻出来,她面子上也好不到哪去。 只是这话听着到底有些伤人,她低垂着眉,身子微颤,脸色有些发白,但最后还是点头,什么都没有说。 陈母看她这样,心里其实也不太好受。 她作为自个三个儿子的娘,自然是盼着兄弟之间哪怕成家了,也都是和睦相处的。 但她不仅仅是自个孩子的娘,还是儿媳妇们的婆母。 彭氏如今委屈,可当初的王桃青就不委屈吗? 她站在自己的角度上,可以原谅彭氏,接受彭氏的悔过,但她没有资格替桃青去原谅和重新接纳彭氏。 人犯了错,就要承担这个错所带来的后果。 陈离海也有些尴尬,手指不自觉的扣着衣裳,道:“娘…” 陈母抬眸瞥他一眼。 陈离海顿时垂下头,不敢再开口。 陈母:“……” 瞧瞧这没出息的样。 陈母恨铁不成钢的瞪他一眼。 “行了,我还有的忙,没空跟你们多说。 至于卿舟,这会该是在自个屋里看书,你直接去寻他便是。” 陈卿舟在以前,可是陈家唯一的孙辈,可以说是在陈家三兄弟的肩头上长大的。 就是这孩子越长性子越温润,等年长了些,就没再骑着他们肩头过。 陈离海想着,脑中忽的回想起陈卿舟找上他,说要学做小印章时的场景,有些感慨的叹了一声。 不知不觉中,卿舟都已经从那个嚷嚷着要骑大马的孩童,长成初生情窦的翩翩少年了。 陈母看着他那副怅然的模样就有些无语。 老一辈都说男子成婚后会越发的稳重,可自个这个儿子… 陈母拉着脸,一副懒得理会自个这个傻儿子的模样,绕过小两口走了。 彭氏见婆母走了,微微松了口气,抬手轻轻拉了下陈离海,“咱们现在去找卿舟吧?” 趁这会人少,早点把他们备好的礼给了,然后回家去。 彭氏不想自己沦为族亲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陈离海被彭氏的声音给喊回了神,他这才注意到陈母走了,有些尴尬的挠挠头,想着彭氏的话,点头应下。 “嗯,咱们这就过去。” 陈卿舟的房间,陈离海自然是知道的。 他领着彭氏,敲响陈卿舟的房门,在等到回应后,推门而入。 陈卿舟已经放下书,他身着月白色的衣裳,身姿挺拔,眉眼轻弯,浑身上下透着温润如玉的书香之气。 “二叔,二叔母。” 陈卿舟的还没到变声期,声音略显稚嫩,少年感十足。 陈离海和彭氏听着,不自觉就露出了笑容。 陈离海微微上前,“我听他们说,你明日夜里便要跟着顾家一并去京城了?” 陈卿舟颔首,送行宴都摆了,这个消息已经传遍整个落山村,他没有必要再藏着掖着。 陈离海看着已经长到自己胸膛的陈卿舟,心里有些软,到底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 他微微抿唇,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递了过去。 “二叔没啥本事,没有什么能帮到你的。 我听别人说,京城那个地方寸土寸金,一个馒头都得十文钱,这里面有二十两银子,你收下。” 陈离海别说京城了,他连峣州府都没去过,但自从村里传出陈卿舟要去京城读书的消息后,他便悄悄的四处找人打听京城的情况。 其他的他没打听到,倒是听那些人说,京城就是个金钱窟,开销大的很,没有钱,去了京城那就是寸步难行。 陈离海一听有些急了,回家就拉着彭氏商量了起来。 陈离海是因为陈卿舟是自个看着长大的侄子,彭氏则是因为对王桃青的愧疚。 两人一拍即合,决定把手里头攒下的二十两银子给陈卿舟送去。 到底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兄弟,陈辞海虽然因为当初的事生气,可看着弟弟过不好,还是心软,重新帮忙搭桥拉线,使得陈离海做的木件重获销路。 这二十两,就是这几个月陈离海靠自己的手艺挣到的。 陈卿舟没想到陈离海找他是来给钱的,一时僵住,但也飞快的回过神,连忙拒绝道:“二叔,这钱我不能收。” 陈离海哪里不知道自个这侄子懂事,他本就不是个善于言辞的,这会直接塞进陈卿舟怀里,道:“这是二叔的心意,有什么不能收的!” 说完,他连忙拉了下彭氏。 彭氏了然,接过话道: “卿舟,你就听你二叔的,把钱收下,我们家里还有事,就先回去了。” 说完,两口子默契十足的飞快离开,留陈卿舟站在原地,被塞在手上的荷包宛若一个烫手山芋。 宝子们谁懂啊,迷迷糊糊爬起来去上厕所,完事后感觉鼻子有些不太舒服,一抹,手上一把血。 正好那会在洗漱台前准备洗手来着,赶紧抬头看镜子,里面的我鼻血直流,鲜红鲜红的,吓得人顿时就清醒了。 更关键鼻血又多还止不住,往喉咙里面倒流,吐的口水都是血。 (╯‵□′)╯︵┴─┴(掀桌子) (本章完) 295 磕头 陈离海夫妻两走的很是匆忙,连陈辞海喊他们都没没理会。 陈辞海看着他们匆匆而去的背影,眉头微皱,转身,进了陈卿舟的房间。 陈辞海眸光扫过面带纠结的陈卿舟,问道:“你二叔他们刚刚来干嘛了?” 陈卿舟抬了抬手里的荷包,将刚刚所发生的事细细道来,而后道:“爹,这些钱咋办?” 陈辞海看着那个荷包,沉默了好半响,最后微微叹了口气,“收着吧。” 陈卿舟注意到陈辞海眼里复杂的情绪,他抿唇,点头应下。 陈辞海和陈卿舟都没把这事告诉王桃青,他们是原谅陈离海夫妻两了,可王桃青没有。 原谅一个“杀掉”自己孩子的人,王桃青做不到。 而且她还在做月子,情绪并不是很稳定,有时候夜里还会惊醒,一脸慌张的找孩子。 陈辞海夜里都不敢睡死过去,一听见动静,连忙把孩子递过去,然后看着王桃青一副失而复得的模样,将孩子紧紧的抱在怀里。 陈辞海看着这般情景,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他也找过王落成,请王落成给王桃青看过,王落成也没有办法,心病还须心药医。 那个失去的孩子,已经成了王桃青心里的一根刺,她忘不了。 不过父子也没瞒着陈父和陈母两个老人。 陈母嘴上没吭声,心里却叹个不停。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好好的一家子,弄得成如今这个模样,给侄子践行都得偷偷摸摸的来。 陈父没有说什么,只是让陈卿舟别忘了陈离海这份恩情,二十两银子可不是一笔小数。 陈卿舟重重的点头应下。 外面菜都快上其了,陈卿舟作为这场践行宴的主角,自然不可能缺席。 陈父一挥手,几个人整理下情绪,从里屋走了出去。 陈父没有亲兄弟,因此厅房里头坐的是族里的族老、村长一家还有陈父的堂兄弟们,陈远海小两口也在厅房坐着。 外面院子里则是族里的族亲。 陈卿舟跟着陈父和陈辞海一块给每桌的长辈们敬酒。 他的酒和陈辞海他们的烧酒不一样,他的是果酒,这酒不怎么醉人,喝起来甜滋滋的,跟糖水味道差不多。 但架不住陈卿舟喝的多,等给最后一桌的族亲们敬好酒,他的脸已经微微泛红,眼神略显迷离。 陈父也喝高了,他心里高兴,但更多的,是感激。 他拉着陈卿舟,直接站在了大门口处,扯着嗓子高声感谢族亲们的慷慨资助,说到动情处,还不禁老泪纵横。 最后,他把陈卿舟拉至身前,让陈卿舟给族亲们磕个头,别忘了族亲们对他的恩情。 族亲们一听,连连开口阻拦。 “咱们都是一个宗族的,沾亲带故的,更何况卿舟这也是好事,咱们这出银子出的高兴呢! 磕头啥的,还是别了。” 陈父正在劲头上,哪里会听他们的。 陈卿舟的酒劲也上来了,不顾众人的阻拦,掀开衣摆,笔直的跪了下去,郑重的磕头道谢。 众人听着、看着,心里说不动容和高兴是假的,陈卿舟这么做,至少表明了他是个知恩的。 知恩好啊,毕竟谁也不愿意掏银钱去资助一个白眼狼。 里面的族老们也走了出来,看着还跪着的陈卿舟,微微叹了口气。 “好孩子,快起来吧!” 他们走了过去,伸手,扶陈卿舟起来,同时欣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又看着陈卿舟明显是醉了的模样,族老看了眼喝高了的陈父,眸光挪开,落至陈辞海身上。 “辞海啊,我这瞧着卿舟这孩子有些醉了,赶紧扶他回房间歇着去吧。” 陈辞海连忙应下,刚搀扶上陈卿舟,又听见村长也开了口。 “这孩子还是头一回喝酒吧? 待会你可得去王大夫那边开点醒酒的丸子给他吃了,不然醒了可有的罪受。” 陈辞海确实没想到这点,他连忙记下,跟村长道谢,等把陈卿舟送回屋后,叮嘱陈母看着,立马便去了王落成那,要了解酒的丸子来。 宴席结束后事挺多的,陈辞海把解酒的丸子交给陈母后,便忙活去了。 陈母端着白开水,喊醒陈卿舟,把丸子给他喂进去,又盯着他坐着歇了会,才让他睡过去。 陈卿舟脸上的红晕已经消散了不少,陈母看着他的睡颜,抬手抹了把泪。 明个大孙子就要出远门了,这心里真是舍不得啊! 可乖孙是去京城读书,这是好事,对他前程有利的大好事,她这个做奶奶的,哪能因为一己私欲去阻拦呢! 陈母红着眼,给陈卿舟拉了下被子,又坐了一会儿,才起身走了出去。 陈母垂着头,悄悄回了里屋,陈父醉醺醺的躺在床上睡觉。 她没好气的瞪了眼,自个挨着床边坐下,眼泪止不住的往外流,心里越想越舍不得她的乖孙! 陈母怕吵醒陈父,瓮声瓮气的哭着,心里也没忘记王桃青和小孙子。 琢磨着到给王桃青弄吃的时辰了,她出去洗了把脸,掩饰好情绪,利索的忙活起来。 可不能让桃青看出来她哭了,陈母心里清楚,王桃青心里也憋着那股难受劲呢。 儿行千里母担忧,这话可不是凭空而来的。 要是以前,她定是瞒不过王桃青的,可如今情况不一样。 王桃青因为生孩子的缘故,身子虚了不少。 而这心里又惦记着即将出远门的大儿子,边上还有个未满月的小儿子,压根没多余的精力去观察其他的。 这会端过吃的就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刚吃完,陈母那边也给老二…陈卿云换好了尿布。 “吃好了?” 陈母抱着孩子看了眼,见王桃青放下碗,连忙把孩子递了过去。 “正好云哥儿也饿了,你喂着,我把碗拿出去,待会就过来哄他睡觉。” 名字是陈卿舟给取的,采自“卿云烂兮,糺缦缦兮”。 这名字寓意好,叫着也顺口,陈家人都没有意见,就这么给定下了。 别看王桃青已经是第二胎,可让她当着陈母的面掀开衣裳给孩子喂奶,还是不得劲。 陈母也是过来人,心里多多少少有点数,自然也不会做出让王桃青为难的事来。 她把孩子递给王桃青后,拿着碗就出去了,且还拦住了几个想要去看看孩子的妇人。 陈母面带歉意的撒了个小谎。 “可真是不巧了,云哥儿本就睡的浅,桃青这刚把他给哄睡着了…” 来的妇人都是生过孩子的,自然清楚这孩子各式各样的都有。 乖巧些的饿了尿了也不哭不闹,烦心些的,动不动就哇哇大哭,说是魔音灌耳也不为过。 这会一听陈卿云睡的浅,当即就歇了心思,这要是进去,把孩子吵醒了,那不是给王桃青添麻烦嘛。 “没事没事,咱这也是闲着无事,寻思看看孩子,既然睡了,那咱们也回家去了。” 妇人们连连摆手,笑着提了告别。 陈母微微松了口气,脸上露了笑,拿着碗的手背到身后,送她们出了院门。 首先跟宝儿们道个歉,又断更了十来天。 然后跟各位解释下断更的原因。 这还得从十六号那天流鼻血说起。 孕期流鼻血挺正常的,我一开始没当回事,但是当每过一两个小时就流鼻血,我就感觉到不对劲了。 而那天又是周日,一直负责我的医生不上班,再加上到傍晚,鼻血也止住了,我就没去医院。 但第二天,人就不对劲了,晕乎乎的,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果断去了医院,做产检。 乐宝发育很好,还偏大一周多,但我的身体,嗯…又出问题了。 除去最开始孕吐导致的喉咙+胃黏膜损伤,又多了贫血+心脏负荷不起(现在还是孕中期,孕晚期才是心脏负荷最重的时候)。 孕期本来就情绪敏感,再加上因为钱这个东西…想的特别多。 在得知这个情况之后,整个人从焦虑逐渐崩溃,就感觉自己特别不顺心,各种不好的事都碰上了。 那两天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来的。 好在我家先生工地正好完工,见我情况越来越不对,又没有找到新工地,便回来,带我回归大自然(乡下),彻底散心去了。 现在情绪稳定多了,也想开了,钱不钱的,身体最重要。 不过这本还是不能太监,太监了,我心里过意不去,所以趁我家先生要给他外婆去插秧,没空盯着我,码字来了~ 往后更新会很慢,希望各位宝儿们见谅~ (本章完) 296 出发 出发的时辰定在夜里,是苏末深思熟虑过的。 禁卫军护送去京城,安危这一点,基本上不用担心了。 但顾钦寒还没恢复记忆,若是被认出来,可不好收场。 而夜里出发,夜色多少会遮挡顾钦寒的面容,再者她到时候多多注意些,尽量避免他们碰面,不出意外的话,还是可以糊弄过去的。 苏末虽打定了主意,但心里还是有些担心顾钦寒会不配合,却不知顾钦寒也是跟她一样的想法。 此刻的顾钦寒并不想恢复身份,离开苏末。 他躺在床上,看着窗外蒙蒙亮的天边,烦躁的揉了揉眉心,然后掀开被子,套上外衣,上西山嚯嚯树木,发泄情绪去了。 等回来,院子里多了一大摞木柴。 顾钦寒衣裳都没换,洗了把脸,就进了厨房,烦归烦,早饭不能不做。 顾平安和顾锦年一如既往地跟着顾钦寒去习武,回来洗漱,等吃过早饭后,去村塾,上最后一天课。 苏末要收拾行李,没跟着顾钦寒比试。 出发的时辰定的是傍晚,但到下午的时候,县衙的衙役送来了三辆马车。 马车是肖靳给安排的,最舒适且最大的那辆马车是用来给苏末他们坐的,剩余两辆,则是用来装行李的。 车夫也安排好了,都是驾驶马车的老手,且都有些拳脚功夫。 衙役面带讨好的跟苏末表达了肖靳的心意,并帮忙把苏末收拾好的行李都搬上了马车。 行李不多,两辆马车都没装满,苏末见状,当即跟衙役商量了下,拜托他们把马车赶到陈卿舟家去。 衙役自然是没有意见的。 陈辞海那边正愁着呢,虽然族里凑了银钱,但京城那地方开销大,他们还是想着能省一点是一点,可这样也导致收拾的行李就有些多了。 这苏末坐着马车过来,可谓是解决了他们的燃眉之急。 陈母向苏末投去感激的目光,“顾家的,这可真是太感谢你了!” 苏末笑着摆摆手,“婶子客气了,这马车也不是我准备的,再者空着也是空着。” 陈母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虽说马车不是苏末准备的,可她有这份心,就值得感谢。 陈辞海心里也惦记着事呢,他走上去,有些难为情的开了腔,“顾家弟妹,我这有个事想拜托你…” 苏末挑眉,没直接答应,“陈大哥,你说。” 陈辞海咽了口唾沫,把荷包掏出来,“去京城开销大,我们心里都清楚。 只是卿舟到底年幼,这银钱让他自己收着,心里多少不踏实,你看你这能不能帮帮忙,管着银钱?” 陈辞海说这话的时候一点底气也没有,垂着眸,都不敢去看苏末。 他心里清楚,自己这个要求确实有些不太合适。 毕竟钱这东西能生出太多事了,他信任苏末,可族里还有那么多人呢。 人心难测,这种极其可能会费力不讨好的事,若是苏末不愿意麻烦,他也能理解。 但好在苏末答应了。 不过苏末丑话也说在前头,“这事我能答应,不过卿舟跟我拿钱,我可不会拒绝。 当然了,我也会记个账。 等年末了,若是回村,我会把账本和剩余的银钱给你,若是不回,我便抄录账本寄给你。” 帮忙收着钱可以,但是让她做老妈子,管着陈卿舟,那不行。 去了京城,她事挺多的,没那么多心思在陈卿舟身上。 陈辞海本就有些难为情,听见苏末愿意帮忙收着钱,感谢还来不及,他猛的点头,拍着胸脯表示没有问题。 这事就这么定下了。 夜里,到了约定好的时辰,禁卫军还没到,苏末见状,当即让顾钦寒领着孩子们去马车上等着。 顾钦寒正有此意,利索的应下,带着顾家三个孩子上了马车。 至于陈卿舟。 他在家吃过晚饭,在村长和陈辞海一家以及陈氏一族的族老的簇拥下,先禁卫军们一步抵达了顾家大门。 陈卿舟如今可是他们陈氏一族的希望,他们都重视着呢。 这不,见禁卫军还没来,一行人围着陈卿舟细细叮嘱着,话里话外无非是让他去了京城好好学习,莫要忘了初心。 陈卿舟听着他们絮絮叨叨的,面色依旧温和,时不时还配合的点头应和。 禁卫军们很快也到了顾家。 为首的柳斯仟纵身下马,看了眼禁闭的院门后,对着苏末拱手问道:“顾夫人可是收拾妥当了?” 苏末浅浅笑着,微微颔首。 柳斯仟见状,又道:“既然如此,咱们便出发。” 他重新翻身上马,待苏末和顾锦年他们上了马车后,一声令下。 “出发!” 马车摇摇晃晃的走了。 陈母和陈父心里那股难受劲彻底撑不住了,眼睛刷的一下通红。 他们的乖孙走了,往很远的地方的地方去了。 舍不得。 他们并不知道,陈卿舟偷偷掀开帘子,探个头出去,看着他们渐渐缩小,变成一个小黑点,然后消失在视线之中才收回脑袋。 他抱着双腿,把脸埋在膝盖上,无声的哭着。 到底是个孩子,离家远行,归期不定,又怎么可能会不难受。 苏末看着他那微微抖动的肩膀,听着那克制的哽咽声,无声的叹了口气,默默拦下了想要跟陈卿舟说话的顾杏年。 马车夜里不停靠驿站,行驶没多久,几个孩子就犯困了。 苏末见状,拿出准备好的薄被,让他们盖着睡觉。 陈卿舟哭累了,眼睛红红的,这会情绪缓过来了,还有些不太好意思。 盖上被子,躺在最边上,闭眼睛就睡了过去。 夜里,官道上来往的马车不多,马车前挂着灯笼,禁卫军们分成三个小队,骑着马,前、中、后守护着马车。 马车行驶的不慢也不快,且他们不走峣州府那边,天蒙蒙亮的时候,一行人已经出了沿海县的地盘。 而早已驻守在官道附近,等候着苏末他们马车经过的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内。 一个被紫色轻纱蒙住头,遮住下半张脸的女子睁开眼。 她听着脑海中的机械音,嘴角勾起,露出一切皆在掌握之中的笑容。 芊芊细手缓缓抬起,掀开车帘,手上的银饰晃动,发出清脆的响声。 马车在守候的侍卫们连忙看过去,态度十分恭敬,“巫姥姥有何吩咐?” “让圣女准备妥当,时辰到了,该出发了。” 去晚了,有的人可就露馅了。 297 黑衣人 林中似乎过分安静了些,连鸟鸣都未出现。 柳斯仟轻拉缰绳,使得马儿降下速度,他双眸微眯,抬手打了个手势。 “所有人,戒备!” 随着他一声令下,禁卫军们一手持缰绳,一手则是放至剑柄,两耳竖起,警惕的观察着四周。 车夫也将辕座下的匕首拿出,做好迎敌的准备。 马车内,顾钦寒和苏末敏锐的睁开眼,身体下意识的坐直。 顾钦寒掀开帘子的一角,观察着外面,浑身处于戒备状态。 苏末目光扫过尚在睡眠中的孩子们,手腕的镯子已经化作匕首,被她紧握着,遮掩与衣袖之下。 外面,数十名黑衣人手持长剑从四面八方的树上飞下来,剑身寒光凛凛,剑尖直指禁卫军他们。 这种情况下,让车夫赶马车从任何方向先行离开都不妥当。 柳斯仟眸中闪过一丝紧张,他连忙翻身下马,躲过一劫,随后抽出长剑应敌,同时不忘下令。 “高寒,你们几个守在马车边上,务必护顾夫人等人周全!” “是!” 高寒几人本就离马车近,听见命令后,翻身下马,拿剑与黑衣人一边对打一边挪至马车周边,将马车团团围住。 车夫见状,当即将缰绳握好,避免马儿受惊,带动马车狂奔,他们来不及控制马儿,从而导致马车内的人受伤。 同时,他们也观察着四周,一但发现可以逃离的机会,便驾驶马车离开。 黑衣人招数狠辣,柳斯仟等人单论武功,略有不敌之势,但胜在人数多,双方僵持不下。 为首的黑衣人见状,当即与其他黑衣人交换眼神。 所有人黑衣人当即不在与禁卫军纠缠,直奔马车那边而去。 他们的主要目的,是马车内的顾苏氏! “不好!” 察觉到他们意图的柳斯仟脸色一变,连忙持剑拦截。 黑衣人见状,眸色渐渐狠厉,他身形一闪,躲过柳斯仟的攻击,随后侧身,手腕一动,剑尖飞快的转了个方向,刺向柳斯仟的脖颈。 禁卫军的盔甲护住心脉,长剑无法刺穿,而脖颈,却是毫无防护。 为首的黑衣人一开始按照其主吩咐,只打算将禁卫军们打伤,使得他们无还手之力,从而截杀顾苏氏。 毕竟此次护送顾苏氏的禁卫军们大多为京中侯爵子弟,若是身死,不好收场。 可这些人却是不识好歹,既然如此,就别怪他们心狠手辣了! 至于后果,待事成,得到苏家产业,再一不做二不休,劝得主子应下边挞王,逼宫为皇,何人敢再言! 柳斯仟感知到黑衣人的杀意,整个人爆发出强大的求生欲,虽躲开的致命一击,但脖子还是破了皮。 刺痛感袭来,柳斯仟却来不及去想,眸光坚毅,持剑挡住黑衣人再一次致命的攻击。 而守在马车周围的高寒他们几人,也都负了伤,甚至有禁卫军已经死于黑衣人剑下。 顾钦寒知道,自己再不出手,就来不及了! “你在马车里好好待着,等我回来!” 他心跳的很乱,脑海中似乎有种预感,好像自己出去后,一切都不复以往。 所以他都不敢回眸看苏末一眼,只丢下这句话,便推开马车后面的门,悄然下去。 黑衣人们与禁卫军打的热火朝天,前面的车夫则是等候着逃离的机会,处于高处紧张状态。 从而导致无人察觉到顾钦寒出来,这也让顾钦寒趁机拾取逝去禁卫军的长剑。 他握着剑,飞快的割下袖子的一块布,遮住下半张脸,随即加入双方的打斗之中。 禁卫军们还以为来人是黑衣人的帮手,心里凉了几分,但当他们发现这人在帮着对付黑衣人后,士气高涨。 柳斯仟用以及剑挡住黑衣人的剑,头也不回的就同身后的顾钦寒道:“多谢壮士相救,若我等活下来,定不忘壮士救命之恩!” 顾钦寒没有吭声,手中的剑凌厉的刺向黑衣人的心脏处。 而马车内,顾平安他们刚有苏醒的迹象,苏末便将系统兑换的迷药往他们脸上一撒。 如今这个情况,孩子们还是昏睡过去的好。 苏末握紧匕首,偷偷掀起车帘,看了眼外面,心里却是不慌的。 她已经跟258说好了,若是连顾钦寒也不敌黑衣人,她便会快速兑换迷药,让258帮忙,以马车为中心,将迷药扩散至十米为半径的范围内。 到时候等人都晕过去,她再下去收割人头,然后同时将顾钦寒救上马车,静待禁卫军们药效过去。 至于为什么不现在动手? 大批量的迷药所需要的积分不少,她自认为自己不是什么善人,只要不危及顾钦寒和顾平安他们,其他人的死活,与她何干? 而与此同时,不远处的空地上,巫姥姥轻飘飘地睁开眼,眸光扫过一旁的白衣女子。 “圣女,该你动手了。” 宁南柒闻言,从怀中取出一个玉埙放至唇边,薄唇轻吹,在其青葱玉手下,幽深哀婉的乐声响于林间。 而一旁的马车也与其同时发出阵阵声响,无数细小的蛊虫从马车内飞出,朝着苏末他们那边而去。 此蛊效果为迷幻,并不致命,不过刹那间,就连顾钦寒也中了蛊,双眼迷离,长剑脱落掉于地上。 宁南柒放下玉埙,对着巫姥姥微微颔首,声若春风,温润细腻,“巫姥姥,事成了。” 巫姥姥没有回她,而是看向侍卫,不用她开口,侍卫便动手,片刻过后,顾钦寒被扛了过来。 巫姥姥看着被放进马车的顾钦寒,微微松了口气,还好,赶上了。 巫姥姥摆摆手,让侍卫们带着圣女先行离开,毕竟皇后那边还在等着宁南柒的救治,而为了守株待兔,她们已经耽搁一天了。 而她的任务是让顾钦寒恢复记忆,这还有得等呢。 “你们先行前往京城,不必等我!” 巫姥姥作为南疆特殊的存在,圣女对于她的话,毫无异议,当即上另外一辆马车,在侍卫的护送下,直奔京城而去。 巫姥姥也能控制蛊虫,因此四下清醒的只有她一人,她彻底松了口气。 毫无形象的爬上马车,一边跟自己的系统抱怨,一边野蛮的掰开顾钦寒的嘴,将兑换的解药倒进去。 “早知道就不该心软,满足了读者坑死自己,这破日子过得,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298 既非良人,何苦再见。 巫姥姥,真名南珂,三本原著的作者,可以说是这个世界的创始者。 但是最开始,她只写了两本,男频文,一本以顾平安为主角,一本以顾锦年为主角。 而两篇文章中的顾杏年,都是作为一个吉祥物的存在,戏份不多。 写完后,她就此停笔,另开新坑,但架不住部分读者表示关于顾杏年的故事有太多未解之谜,他们想看以顾杏年为主角的文,从而转战女频文。 南珂作为男频文的作者,写男频文称心得手,但写女频文,那简直叫一个惨不忍睹。 不仅原有的未解之谜没有答案,还添了不少新坑。 新书按着前两本的情节挑挑拣拣的写,不到二十万字,就到了兄妹团聚大结局。 烂头又烂尾。 这也是为何当初在苏末接收到的剧情中,顾杏年跟顾平安他们相比,略显普通的原因。 从另外两本书跟过来的读者对此倒也理解,但追顾杏年这本书的新粉却不行。 总之,以顾杏年为主角的锦鲤文骂声一片,读者的怨念过大,导致南珂霉运连连,苦不堪言。 好在此时,一个专以读者怨念能量生存的世界派人找上了她。 南珂这时才得知,她所生存的世界,是由衍生出来。 而像这种由衍生出来的世界,按照高等世界联盟拟定的公约,属于低等世界。 他们的存在,是为系统他们所生存的高等世界提供能源,直到主线剧情结束,所有角色觉醒,经过联盟的判定后,划分至中等世界,方可结束如韭菜般的生涯。 而为了避免被过度汲取能源,导致低等世界崩塌,联盟公约中清楚的表明。 一个低等世界中,每个高等世界在只可派一人化作系统,挑选宿主,借助宿主来汲取他们世界所需的能量。 系统不可私自行动,所下发任务皆不可违背联盟公约,汲取能量冲突的系统不可同时存在同一个低等世界中。 同时为了避免恶性竞争,系统除特殊情况外,不会得知其他系统的存在。 而找上南珂的系统表示,他们可以将针对南珂的读者怨念全部吸收,让南珂恢复原本的正常生活。 代价则是南珂前往自己那三本衍生出来的世界中,在不扰乱主线剧情的前提下,根据系统下发的任务,补齐她写书时所有的疏漏。 而任务期间,无论南珂耗时多久,只要任务结束,她回去后还是那一个时间点。 当然,若此次任务失败,南珂就必须与系统重新签订协议,为系统前往其他小世界做任务。 南珂只想着恢复正常生活,当即就答应了,然后就开始了自己的苦逼的填坑生涯。 而且在她来到这个世界后,她发现这个世界发生的所有事情,只要她想,都能知道。 不过她也发现,大概是因为自己如今已成为这个世界的一员,除系统所下发的任务外,她什么都不能插手。 所以在当初009作恶时,她明明清楚,却无可奈何,好在最后时空回溯…… 苏末的任务与南珂的任务也算是同归殊途。 所以,当助顾钦寒恢复记忆这个任务一下发,南珂立即行动起来。 言归正传。 解药顺着喉咙流进腹中,顾钦寒迷离的双眸渐渐清醒,他眉头紧皱,无数记忆涌上脑海之中。 南珂的眸光扫过他脖子处鼓起的青筋,落至他布满细汗的额头上,想了想,抬手,点点粉末飘至顾钦寒面前,被他吸入。 顾钦寒只觉得大脑渐渐清明,以前失去的记忆和被苏末所救后的记忆糅合,他缓缓睁开眼,眸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南珂在顾钦寒恢复记忆的那个瞬间,腰杆挺直,整个人的气质大变,一眼看去,就让人觉得高深莫测的样子。 她抬眸扫了顾钦寒一眼,“顾统领。” 顾钦寒曾去过南疆看望十七皇子,自然识得南珂。 南疆巫姥姥,来处不明,年岁不明,蛊毒不侵,容颜不老,知百事,晓天下。 他大脑飞快运转,不过刹那间,就明白了自己恢复记忆的缘故,他抿唇,抬手,道谢。 “顾某谢过巫姥姥。” “缘所致罢了。” 南珂把世外高人的人设拿捏的恰到好处,瞥了眼顾钦寒,意有所指,“他们快要醒了。” 顾钦寒的聪慧,南珂身为原著的作者,再清楚不过,她说完这句话,就闭上眼,不再吭声。 顾钦寒听罢,唇角绷直,那双冷清的眼眸像是藏了一片海。 海水如墨,翻涌不休。 记忆恢复,当初苏末的说辞以及自己的种种猜测皆不攻自破,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他完全不知该如何去面对苏末。 顾钦寒闭上眼,再睁开,眸中原有的复杂情绪被他藏的毫无踪迹。 他到底还是去了,但没有去看苏末,而是持剑,将所有黑衣人的性命收割。 既非良人,何苦再见。 顾钦寒将染血的剑丢在地上,头也不回的离开。 他纵身一跃,坐在马车的辕座上,声音冷冽,如腊月霜风,不近人情。 “是非之地,不宜久留,顾某这便带您离开。” 顾钦寒不等南珂回话,将缰绳拽住,辨别方向后,驾驶马车朝京城而去。 顾钦寒还记得,当初木四说过,皇后娘娘病重,南疆圣女前来医治。 南珂微微动下脑子,刚刚顾钦寒的所作所为便全然得知。 对顾钦寒的抉择,她并不意外,只是想到原著的设定,还是不免轻叹一声。 自古情关意难全,世事难料。 南珂抬手,掀开帘子,一只小黑虫顺着她的手腕爬至指尖,一跃而飞,扇动的翅膀在阳光的照耀下,彩光流动。 小黑虫落至苏末的马车上,不过片刻,那些致幻的小蛊虫皆亡,而柳斯仟他们也渐渐清醒过来。 柳斯仟还记挂着跟黑衣人打斗,一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地上,神色一凛。 他连忙拿起一旁的剑,站起身,做出迎敌的姿态。 随后却是一怔。 只见黑衣人们皆倒地不起,身下一片血泊。 他握紧了长剑,猛的想起那个仗义相救的侠士,眸光左右看去,果不其然,侠士不见了。 他微微皱着眉,来不及去想其他,目光落至高寒身上,抬手指了下黑衣人。 “你们几个,仔细搜查一下。” 刚清醒过来的高寒得到吩咐,连忙同旁边的同僚走到黑衣人们身边,蹲下身子,先确定是否还有气,然后开始搜身。 柳斯仟则是走到了马车旁,一张脸紧紧绷着,心里有些忐忑。 若是顾苏氏出了事,后果不堪设想。 柳斯仟想着,试探性的开口,“顾夫人?” 299 官驿停留 顾钦寒恢复记忆的消息,在苏末清醒过来后,258就告诉了她。 苏末沉默不语,眸光扫过马车后,又掀开帘子的一角,偷偷看了眼外面。 没有熟悉的身影。 藏于衣袖的手握紧,心里竟是有些空荡荡的。 不过这种莫名的伤感只浮现了一小会儿,在听到柳斯仟的声音后,便一扫而空。 她直接掀开帘子,对上柳斯仟的眼眸,眸中带着点点担忧,“柳大人,可是安全了?” 柳斯仟不动声色的扫过马车内,心里暗暗对了下情况。 他并不知顾钦寒的所在,只知顾家有三个孩子,两男一女,再算上顾锦年的师弟陈卿舟,这会瞧过去,并无异样。 柳斯仟心里松了口气,往后退了一步,微微颔首:“顾夫人不必再惊慌,歹人已被击杀。” 苏末听罢,眉眼沾染的紧张情绪散去,她轻轻拍了拍胸脯,如释重负。 “安全了便好……” 柳斯仟在瞧见她的举动后,飞快的垂下眸,“外头到底血腥了些,顾夫人还是将帘子放下吧,最多一刻钟,我等便继续前进。” 苏末知柳斯仟是好意,挤出一抹笑来同他道谢,随即帘子落下,刚刚还泛着笑容的脸顿时面无表情。 苏末不是那种会为情所困的人,更何况她对顾钦寒的情不深。 从始至终,她心里都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趁孩子们还没醒,她当即问258,“你是怎么知道顾钦寒恢复记忆的?” 苏末一开始没提起,258还以为就这么过去了,这会突然被问,他支支吾吾的,好半响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我…这个…” 苏末脑海里的258为难的不行,整个小团子亮得像个百来瓦的大灯泡。 苏末挑眉,“嗯?” 258作为一个“身负重任”的系统,自然能窥探一些消息。 可这事不能说呐。 先不说自家这个宿主有多精,万一让她知道了,以后还不被使劲逮着薅。 再者天道盯得紧,上回去劫顾钦寒,他多说了些,就被禁言,害得苏末救错人,白瞎不少积分。 要不是自己还有点用,怕是又要被她冷落一段时间。 258也是会怕孤独的。 他思来想去,熟练的把锅甩给了天道。 “宿主大大,不是我不想告诉你,是不能告诉你……” 他掩耳盗铃般般的压低了声音,“有人盯着的。” 这话一出口,苏末皱了皱眉,脑海中浮现出当初去救顾钦寒时的记忆,那时258好像也这么说过。 想到顾钦寒,苏末不可避免的走了下神,但也只是一个呼吸的时间,她便恢复如初。 既然258这么说了,她便没在多问。 苏末很清楚,她与258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要是真正重要的事,258是不会隐瞒的。 柳斯仟那边,高寒他们很快搜完黑衣人们的尸体,不出所料,黑衣人身上并无任何能证明身份的东西。 而柳斯仟一行人中,身故二人,重伤五人,轻伤八人。 身故的两人并非官宦世家子弟,他们依靠自身本事,成为禁卫军的一员,可以说,他们是各自家中的骄傲,甚至是家中的支柱。 可他们就这么死了,死在荒郊野外。 柳斯仟第一次面对这种情况,垂着眸,拳头紧握,好半响,才挤出一段话来。 “驿站离此处不远,未负伤的,留守在此地,其他人,跟我先护送顾夫人前往驿站。” 途中被刺杀是大事,虽他们未在黑衣人身上找到任何东西,但不代表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前面的驿站是官驿,到时候让里面的驿卒去通知官府,他也好书信一封送往京城,禀报情况的同时,也好为那两个身故的同僚讨些赏赐。 再者,他们身上只带了些金疮药,轻伤尚可敷衍了事,可还有几个受了重伤的同僚,若不及时医治,使得伤情加重就坏了。 随着柳斯仟的一声令下,除去留守的人外,队伍继续前进,考虑伤员,速度不快。 马车内,顾平安他们也醒了,发现顾钦寒不见了后,纷纷看向了苏末。 顾杏年小脸皱成一团,“娘,舅舅呢?” 苏末垂眸,抬手揉了揉她的头顶,柔声道:“你舅舅去办他自己的事了。” 顾杏年疑惑的眨眨眼,“那他什么时候回来啊?” “等办完事就会回来的。” 顾杏年还小,好糊弄,听完苏末的说辞,虽有些不太高兴,但也没再说什么,站着趴在车窗上,掀开帘子,看起了外面的风景。 陈卿舟察觉到她情绪有些低迷,抿唇,默默挪了下身子,不动声色伸手,接过了掀帘子的活计。 顾平安还有些小高兴,师父不在的话,那么自己习武一事就可以偷偷懒了。 没办法,近些日子也不知道师父怎么回事,像是要一顿把他喂成大胖子似的,累的他辛辛苦苦攒的肉都瘦没了。 顾锦年却是敏锐的察觉到不对劲,不过马车内还有兄长与小妹,以及还有陈卿舟在,就算心有疑惑,他也没有贸然开口询问。 马车摇摇晃晃,不多时,便抵达了官驿。 柳斯仟翻身下马,拿出自己的令牌给迎过来的驿卒看了眼。 “禁卫军办差,腾几间上房,备上好菜,另快马加鞭赶往最近的县衙,命县令差一队衙役过来,同时寻个治外伤的大夫来,命其备上好药。” 说罢,他将令牌收回,取出一小块碎银子,丢给驿卒。 驿卒看了眼禁卫军的令牌,不敢磨蹭,接住碎银连忙应下。 驿卒招来两个同僚,让他们去安排房间和饭菜,自个则是去马厩牵了马,朝着最近的县城赶去。 此处的官驿不大,跟一处小院子似的,来往的人也不多,虽有不少房间都空着,但上房却只有两间。 柳斯仟想都没想,就让驿卒领着苏末他们去二楼的上房,同时不忘告诉苏末,他们需要在此处留宿一夜的。 苏末颔首,没有多问,跟着驿卒上楼。 至于柳斯仟他们,则是住院子两边的厢房。 驿卒殷勤的领着苏末等人进了二楼的其中上房。 房间干净整洁,挨着窗户的桌子上,还有个插着野花的净瓶。 花是大清早,驿卒从附近的林子里摘来的,因浇了水的缘故,浅紫色的花瓣上还挂着晶莹剔透的水珠,绿叶相衬,遥遥望去,别有一番雅致。 驿卒见苏末未露不满之色,心里松了口气,将隔壁的上房也打开,留下一句有事尽管吩咐后,便识趣的离开。 晚上被我闺女缠着玩了好久,好不容易等她玩累了,我背她回她房间去睡觉,这小家伙,居然趴我背上唱“我有一头小毛驴,我从来也不骑……” (╯‵□′)╯︵┴─┴ 300 算计来的真心算什么真心 苏末当初带回顾钦寒时,就没有瞒着过顾锦年,这次顾钦寒离开,自然也没有瞒着。 苏末把包袱放置好,借口上茅房,将顾杏年送到隔壁顾平安他们房间去。 离开的时候,不忘给顾锦年使个眼色。 顾锦年顿时了然,在屋里呆了会,也寻了个借口出去。 苏末房间的门虚掩着,顾锦年轻轻一推,侧身进去后,不忘将门给带上。 当初禁卫军抵达顾家,顾锦年就察觉到顾钦寒有些异常,那时他便想着同苏末好好谈谈。 只是事后又觉得若是给苏末得知顾钦寒有恢复记忆的可能,使得苏末想办法让顾钦寒留下来,那对他而言,实属得不偿失。 思来想去,顾锦年最终隐瞒下来,而如今顾钦寒已经离去,他克制住想上扬的嘴角,问道:“他怎么突然就离开了?” 苏末坐在窗前的桌子旁,眸光看着那挂在花瓣处的水滴,“恢复了记忆,自然是不会再留下。” 她并非草木,岂能察觉不到顾钦寒对她那不一般的情谊。 只是这算计来的真心算什么真心? 包裹着欺骗的糖衣不合时宜的褪去,顾钦寒作为黑甲卫的统领,只盼他莫要恼羞成怒才好。 她垂着眸,只叹当初昏了头,没了解清楚药效,就应了258,落得如今这般场景。 顾锦年见苏末语气淡淡,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却还是敏锐的感觉她的情绪不太对劲。 只是苏末用手撑着额头,略显疲惫的模样,让他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顾锦年抿了抿唇,他总觉得,苏末变了,可能是在与顾钦寒的朝夕相处间,对其生出了几分其他的感情。 他不喜欢这样的她。 她的心里只能有他,最多加个兄长及小妹! 顾锦年握紧拳头,眼皮轻颤,遮住眸中的阴鸷。 既然离开了,还是断的干净些的好! “可是他的身份特殊,如今恢复记忆,万一对我们行不利之事怎么办? 且我与兄长跟他习武许久,如今刚学有所成,他又恢复记忆离开,这日后习武一事……” 顾锦年一字一句,不动声色的逼着苏末去面对顾钦寒恢复记忆带来的一系列问题。 苏末揉了揉眉心。 来到这个世界,过了快两年的舒适时光,她有时候办起事来是越发的冒失。 而顾锦年以前没读书,心眼子多但隐藏的不是很好,如今却是越发的深不可测,有时实在是让苏末招架不住。 “这事你不用操心,虽说欺骗一事不假,但救命之恩也属实情,他既然悄然离去,许是默认此事翻篇。 再者,我们此次赶往京城是奉旨行事……” 在皇权至上的时代,景雍帝才是主宰者,她如今对景雍帝而言,有利可图,景雍帝自然不会让她出事。 到时候她在以苏家的产业为饵,不出意外的话,景雍帝应该会喜欢这笔交易的。 毕竟她们这孤儿寡母的,夺回巨大的财富受不受得住都是个问题。 相比受人觊觎,事非不断,她更愿意用这笔财富拿去交换对自己有利的东西。 苏末细细想着,顾钦寒和顾家之间,还有个没解开的迷点呢。 她可还记得当初完成任务,获得从上帝视角查看剧情这个奖励中,得知的顾磊状告宰相,为忠臣……也就是水师提督洗清冤屈一事。 而顾家又正好有本写着水师提督,关于造船的书… 若原身的公爹顾敬亭真是当初水师提督的后代,算算年纪,顾大郎和顾钦寒极有可能是兄弟… 顾敬亭的身份之谜作为系统发布的任务,她肯定是要完成的。 若是此事当真同她猜测这般,那她也不好阻止顾平安他们认祖归宗。 再者依照顾钦寒如今的身份,认祖归宗这件事对顾平安和顾锦年利大于弊。 苏末还不知道,景雍帝那边已经将她及顾家的情况摸清,无论是她要夺回家业,还是顾平安兄妹三人认祖归宗,都是板上钉钉的事。 她想着这些不过是自己的猜测,还是不要同顾锦年提起的好,于是乎按下思绪,继续回答顾锦年道: “至于习武一事,等到了京城,先继续按照他所教过的练着,我一边想法子,寻个有真本事的武生来。” 顾锦年对这个回答挺满意的,他微微颔首,总算转移了话题。 “待会驿卒也该送吃的上来了,我去唤兄长他们过来。” 苏末摆摆手,“去吧。” 母子两心照不宣,将顾钦寒离去一事翻篇。 而与此同时,顾钦寒和南珂追上了宁南柒一行人。 南疆圣女地位仅次于巫姥姥,顾钦寒翻身从辕座上下来,透过一旁马车那掀开的帘子,对着宁南柒拱手行礼道:“顾某见过圣女。” 宁南柒微微颔首,不知想到了什么,眸光微闪,薄唇轻勾,整个人都透着温婉大方。 “皇后娘娘的病不等人,顾统领可要同行?” 若是不同行,她们可就先行一步了。 顾钦寒放下双手,在途中,他便已经仔细思考过,这会都不用再细想,便回话道:“顾某还有要事在身,不便同行。” 宁南柒当即看向旁边的马车,在听见一阵银铃声后,她微微颔首,“即是如此,我等便先行一步……” 她顿了顿,眸光看向一旁的侍卫,唇角的弧度一直未曾变过。 “顾统领这只身一人,行走于山林怕是多有不便,阿珈勒,把你的马儿给顾统领。” 被喊到的阿珈勒不假思索,利索的翻身下马,牵着马走到顾钦寒身旁,双手捧着缰绳奉上。 顾钦寒没有拒绝宁南柒的好意,脸上虽未露笑容,但周遭散发的气息明显不再那么冷清。 他再次拱手行礼,随后接过缰绳,“顾某谢过圣女。” 宁南柒笑而不语,将车帘放下。 顾钦寒目送宁南柒一行人离开后,先是纵马去了最近的县衙,找到黑甲卫的暗桩。 对过暗号,顾钦寒被请入后院的书房。 书房内的黑甲卫自然是认得顾钦寒的,他单膝跪下,双手握拳,“属下见过统领大人。” 顾钦寒微微颔首,让人起来。 顾钦寒失踪的信息,除了景雍帝那几人以及当初去沿海县的那批黑甲卫外,无人得知。 因此这处暗桩的黑甲卫这会琢磨着顾钦寒来此处的缘由,心里有些忐忑。 他站起身,小心翼翼的询问道:“不知统领大人前来此处,可是有何要事?” “确实有要事。” 顾钦寒径直走到书桌前,坐下,冷眸扫过桌面的纸张。 “你派人去县衙一趟……” 301 继续出发 顾钦寒刚恢复记忆时,有些无法接受事实,脑子里一片混乱。 如今已过去近一个时辰,脑中思绪皆被理清,当初所查到关于苏末身世一事,自然也涌上心头。 而在林中刺杀的黑衣人他也认了出来……四皇子豢养的死士。 死士明显是冲着苏末而来,想来,四皇子怕是也知道了苏末的身份。 财帛动人心,更莫说苏家的产业又正好遍布晋州、宁州这两个临近边挞的府州,四皇子本就与边挞王室勾结,自然不可能放过。 顾钦寒思索着,将自己的揣测与谋算写于信纸上。 一刻钟后,暗桩送出去两封信。 与其同时,去往县衙的黑甲卫折返复命,“回大人,事已办好。” 顾钦寒微微点头,有黑甲卫插手此事,四皇子定会有所忌惮。 与其同时,铁矿那边让木一透几分甜头给他,也不至于逼得四皇子走投无路,从而狗急跳墙。 这样的话,她也能多安全几分…… 想到这点的顾钦寒微怔,心里苦笑一声。 果然,还是做不到放下。 他抿唇,手不自觉的摸索上了系在腰间的荷包,眸光落至铺在桌面的地形图上,官驿二字,十分显眼。 …… 县衙的县令和衙役去的很快,柳斯仟没有多想,将自己的令牌给县令过目后,便领着他们去了树林那边。 跟着县令来的大夫则是背着药箱进了厢房,给受伤的禁卫军诊治。 县令心里记挂着自己得到的吩咐,一路边走边问,将事情大致了解清楚,心里微微松了口气。 柳斯仟也没闲着,托县令备两幅上好棺材,快马加鞭,把那两个同僚的尸体运回京城去。 落叶归根,他们是京城人,死了,自然也是要埋在京城的。 如今日子凉爽,尸体尚能久放。 至于两人去世的消息,他书信两封,一封交由景雍帝,另一封则是给统领大人。 信交由官驿,快马加鞭,想来再过几日,大人便能收到消息,将此事告知这两位同僚的家眷。 县令不假思索便应了下来,还特地把两个禁卫军的尸体和那些死士的分开放置。 县令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柳斯仟看着一行人离去的身影,心里升起一抹怀疑。 县令的表现,似乎太过沉稳了些,就好像早已有所知晓一般。 他双眸微眯,莫非刺杀一事… 柳斯仟心里揣测着,只是这寻不着证据,怀疑也是无用功。 只是还未出峣州,便遇到刺杀,也不知顾苏氏有何处碍了何人的眼。 柳斯仟长呼一口气,事情办妥,整个人松懈下来,身上受的伤传来的痛意无法再强行忽略。 他咬牙,慢步回屋,心想今夜过后,他们得加快进京的速度了。 夜色降临,入秋的夜凉,苏末特地关了窗户,又给顾杏年盖好被子,这才躺上床,伴随着虫鸣踏进梦乡。 次日天蒙蒙亮,柳斯仟等人便已经起来,先是吩咐驿卒把早饭给端到大厅去,又让其打包些干粮。 苏末也起来了,只是整个人像是神游天外一般,眸光紧紧落在桌上多出来的荷包上。 荷包很眼熟,苏末抿唇,伸手拿了起来,沉甸甸的,压的她有些喘不过气。 窗开了一条缝,清晨的风溜进来,寒意无孔不入。 她将荷包让258代为保管,随后拢了拢衣裳,长呼一口气。 她推开窗户,看了眼院子里的马车,车夫已经坐在辕座上侯着,禁卫军们来来往往的。 她收回目光,先是出去,让驿卒送些热水上来,随即又敲响隔壁的房门,唤顾平安他们醒来。 驿卒很快送来热水,苏末把还没睡醒的顾杏年拉起来,揉了揉她的脸蛋。 “杏年,咱们等下该出发了,快醒醒。” “嗯…娘亲…” 顾杏年迷迷糊糊的应声,眼睛却是丝毫没有睁开,身子也软绵绵的。 苏末:“……” 苏末没办法,把她拉起来,穿上衣裳,再把头发给扎起来,套上鞋子,一松手,顾杏年又躺了回去。 苏末也没再喊她,先是把行李收拾好,再去把帕子给打湿,轻轻的给小姑娘洗了把脸。 这下小姑娘的睡意总算消散了些。 抬起肉乎乎的小手揉了揉眼睛,看了眼苏末后,伸手讨抱。 “小懒虫。” 苏末眸光扫过小姑娘红润的脸颊,笑着点了下她的小鼻子,将人抱进怀里。 她一手抱着顾杏年,一手提起包袱,起身走出去。 顾平安三人已经收拾妥当,这会也正好出来。 顾平安和顾锦年看向苏末:“娘亲。” 陈卿舟眸光率先扫过晕晕欲睡的顾杏年上,随即才同苏末腼腆一笑,“婶婶。” 苏末微微颔首,领着他们下去吃早饭。 柳斯仟本就是不善言辞之人,只在苏末下来时拱手打了声招呼,顺带提了下自己的打算。 “顾夫人,经昨日刺杀一事,为安全起见,我等需加快进京的速度,所有不周之处,还望您见谅。” 苏末心里也针对过昨日那场刺杀思索过。 只是她所知的消息太少,这思来想去,唯一有嫌疑的,只有方仕… 方仕作为四皇子的部下,在明知四皇子寻她的情况下,隐瞒了她的身份。 想来,是不愿见她入京的。 只是这没有证据的事,她也只能心里揣测一二,等入了京城,同方仕碰上,还得装出兄友弟恭的模样来。 苏末按下思绪,笑着同柳斯仟摇摇头,“此般也是为安全着想,我自然是理解的。” “如此甚好。” 柳斯仟僵硬的回以一笑,随即便转身出去,在苏末的注视下,翻身上马,赫然一副时刻准备出发的模样。 苏末:“……” 柳斯仟都这样了,她也不好再磨蹭,招呼着孩子们赶紧吃早饭。 因为要赶路,早饭是浓稠的白米粥,加上肉包子和白面馒头,还有一小碟咸萝卜干作为配菜。 若非担心苏末他们干吃包子馒头会噎着,从而喝过多的茶水,柳斯仟都没打算让驿卒煮粥。 吃好早饭,苏末领着孩子上马车,才坐稳呢,就听见了柳斯仟的声音。 “出发!” 马蹄声响起,车夫连忙拉动缰绳,马车缓缓行驶。 苏末掀开车帘,眸光落在前头渐渐加快速度的禁卫军们。 看得出来,柳斯仟是真的很着急回京城了。 302 不孝不忠不义的败类 木一同往常一样,在书房查阅各处暗桩送来的信件。 他拿起最顶上的信,随后一怔,那个熟悉的印记映入眼帘,使得他手微微颤抖。 良久,都难以平复下来。 他深吸一口气,按耐住内心的激动,小心翼翼的将信封拆开。 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自己那颗悬着了大半年之久的心彻底放下。 只是待看完最后一个字,他双眸微眯,神情有些狰狞。 信件被握成一团,木一咬牙切齿的挤出两个字来。 “木四!!!” 知情不报,让他们白白担忧统领这么些时日,果真是可恶! 刚办完差事,同景雍帝汇报完毕,并在景雍帝那里得知顾轻舟已经在回京的路程上的木四步伐轻快,脸上洋溢着欢喜。 穿过游廊,木四停在书房前,心里正琢磨着该怎么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木一他们。 只是才伸出手,准备推开书房的门,就感觉后背一阵发凉,人也莫名打了个喷嚏。 一骂二想三着凉,木四眉头一皱,看了眼书房禁闭的大门,又听见里面木一喊了声自己的名字,语气明显不对。 木四眼珠子微转。 嗯…第六感告诉他,不宜进去。 木四从心的、果断的缩回手,屏住呼吸。 老大回京,还带着顾苏氏他们,想来顾府也该修整一番,他还是先去顾府,替老大分忧,把这些琐事办妥叭! 木四把手往身后一背,蹑手蹑脚却十分火速的转身,往皇宫外而去。 木一这会被情绪左右,竟是没有察觉到书房门前有人来过。 而刚办完差事回来的木六才靠近院子,就瞧见对面的走廊上,木四那离去的身影。 他眼前一亮。 这段时间跟木三去边挞办差,三句话得不到一句回应,而好不容易得到个回应,那话听着还不如没有回应,本就话痨的他差点没给憋死。 “木四…木四…” 木六招手喊了两句,却发现木四脚步似乎更快了,脸顿时皱成包子状。 “这家伙搞什么,走这么快…” 木六嘴里嘀咕道,见人都走远了,只好无奈的收回目光。 他走进院子,跟院门口守着的黑甲卫打了声招呼,随即直奔书房。 木六没有敲门,而是大大咧咧的闯了进去。 木一听见动静抬头,面目虽不再狰狞,可身上散发的寒意却还没收敛。 木六脚步一顿,感觉自己好像来的不太是时候。 果不其然,下一刻,他就听见木一冷冰冰的说道:“书房门在关闭的情况下,任何人进出都需先敲门。 木六,你又把规矩给忘了!” 木六跟木四性子差不多,又因为话痨的缘故,已经在黑甲卫中点亮了“没脸没皮”这一成就。 饶是如今察觉情况不对,他也不慌,反而还往前走了几步,脸上乐呵呵的。 “知道了知道了,下次一定。” 话是这么说,心里却想着:先不说这院子在皇宫之中,这周围还有黑甲卫的明哨及暗哨盯着,除了统领与副统领及他们木字辈的十人外,其他人压根不会有靠近书房的机会。 木一就是太死板,墨守成规了些! 木六眯着眼。 下次一定? 不,他下次还敢! 很明显感觉有被木六敷衍到的木一:“……” 木六就是个屡教不改的惯犯,不气不气,气死自己无人替。 木一压制住心里的怒意,“任务办好了?” 提到正事,木六神色收敛了些,“已经按照副统领的吩咐,跟人接触上了,只是那人戒心过强,不愿松口。 不过我还是能察觉到他已经心动,另外,木三已成功潜伏在他身边,剩下的,就看铁矿那边的进展了。” 边挞王室的纷争可比大雍朝要激烈的多,边挞大王子不好好守着自己的王储之位,来同四皇子合谋… 呵,这般胆大妄为,想来心里是做好了唇寒齿亡的准备的。 听木六提起铁矿,木一周边的气场明显冷了几分。 木四这家伙,明明掌握了四皇子与边挞大王子勾结的证据,却藏的严严实实的。 虽说此事重大,他行事谨慎些,等着统领回来再动手这个行径并无错,可自个心里就是不得劲! 他们十人同是龙骁卫出身,这么些年来共同作战、出生入死多回,木四隐瞒的作为,明晃晃的摆着“不信任他们”这几个大字。 “如此甚好。” 木一垂眸,不再去多想,摆手,让木六回屋歇息。 他并没有把顾钦寒即将回来一事告知木六。 顾钦寒信里不止是交代了他的谋算,还让木一隐瞒他还活着的这个消息,以免打草惊蛇。 木一想到最近蹦跶厉害的四皇子,眉眼冰冷,神色尽显嘲讽。 身为大雍朝的皇子,享受着大雍朝百姓的奉养,却为了一己私欲,私自开采铁矿,私铸兵器与敌国王室交易。 且私下还命人干着拐卖人口的勾当,手底下不知沾染多少无辜百姓的鲜血。 如此不孝不忠不义的败类,他到要看看,最终能落个什么下场! …… 俗话说得好,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傍晚时分,木四赶在宫门落锁的最后一刻进了宫,悄咪咪的溜回自个的屋子。 屋内昏暗,他凭借记忆,摸索着走到烛台边上,掏出火折子,将蜡烛点燃。 烛火由虚至实,暖黄的烛光摇曳,将木四的脸庞映得忽明忽暗。 他将火折子盖上,收进怀里,转身,冷不丁对上一双漆黑的冷眸。 脸上的笑顿时僵住。 “木…木一…” 木四有些结巴了。 “你…你怎么…在这?” 木一冷笑一声,掏出顾钦寒那封信,在他面前晃了晃。 “知情不报,木四,你可真行啊!” 木四眼尖的看见信封上那个熟悉的印记,联想到今日景雍帝的话,当即反应过来,老大也写信给了他们! 他面上一喜,但看着木一那板着的冷脸,木四连忙压下上扬的嘴角,讪讪道:“我也是为了统领的安危着想…” 当初那个情况,几个皇子都派了耳目在沿海县,但凡顾钦寒失踪的消息走漏,那些人便会想尽一切办法先他们一步找到人,至其于死地。 木一他们也是因此,不敢大张旗鼓的寻找顾钦寒,并且对外隐瞒了顾钦寒失踪的消息。 木四当初不愿听从安排,但也顾及些顾钦寒的安危,尤其是确定顾钦寒还活着后,更是越发的谨慎。 木一对自身情绪控制的很好,基本没有不理智的时候,上午的那点不得劲,早已自我消除完毕。 只不过他平日板着脸习惯了,这会难免让木四以为他是在生气。 木四挠挠头,换位思考一番,心里有些发虚。 木四想什么都摆在脸上,木一看着,心底无奈叹息,脸色平和了些。 “此事就此翻篇,日后无论何事,不许再知情不报…” 他跟在顾钦寒身边多年,哪怕是死,也决不会出卖顾钦寒。 木一顿了顿,郑重道:“木四,与统领相关的任何事,你都可以相信我的!” 303 斩草要除根 顾钦寒在木四的心里,是宁愿自己身死,也要他好好活着的存在。 当初若非朝中局势严峻,情况特殊,木四连景雍帝那边,都会隐瞒下来。 木四垂眸,没有给予回应。 在老大没有表态的情况下,他不可能将其的任何信息透露给他人。 所以,木一说的,他做不到。 木一拧着眉,看着他那闪躲的眼神,便知他在想什么。 他们十人对顾钦寒的忠诚不假,可能这般不讲理的偏向顾钦寒,却只有木四能做到。 毕竟他们可是龙骁卫出身,而龙骁卫真正该效忠的,是景雍帝。 若有一天,顾钦寒在某些事上同陛下处于对立面,需要他们择主时…… 木一扪心自问,只有木四会坚定不移的站在顾钦寒那边。 他抬起手,拍了拍木四的肩,另一只拿着信的手则是拍在木四的胸膛上,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这其实,是好事… 不是吗? 伴君如伴虎,至少,若真有那一天,大人也不至于孤立无援。 思索到这的木一眸光微黯,但也很快恢复如初。 “也罢!” 他扯了扯唇角,挤出一抹笑来。 “看看吧,信里统领给你指派了任务。” 木四听着这话,心里松了口气,他接过信,拆开,借着烛光逐字逐句的看了一遍,神色渐渐严肃。 好半响,他消化完信中内容,拿着信走到桌案前,按照信中所写,掏出火折子。 轻轻一吹,火舌舔砥过信纸,很快将其引燃,木四不慌不忙,将燃烧的信丢入桌案上的小盆中,信纸很快化为灰烬。 木一看过信,自然也清楚顾钦寒交代给木四的事,毕竟木四的性子,顾钦寒很清楚,所以他特地在信中交代,让木四听木一的指挥。 木一转身,上前,“统领最迟十日便会抵达京城,木四,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 木四抬眸,看着木一那严肃的面孔,点头,“东西我藏在统领的府邸,明日我会消息透露出去……” 就算四皇子这次谨慎,不上钩,他还有其他的后招,总能逼得他狗急跳墙… 那些证据到底不过是物证,哪里比得过让他在众目睽睽之下,逼宫造反的罪大… 斩草除根,才是他们黑甲卫的一贯的作风! ———— 柳斯仟虽然着急赶路,但考虑队伍中有受伤的同僚以及苏末一介妇人还带着几个孩子,夜里依旧会寻个驿站歇息。 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离开那处官驿后的第三天,众人已经进入燕州。 刚刚还艳阳高照的天,忽的暗了下来,不过片刻,如牛毛般的细雨随风而下。 柳斯仟抬眸看了眼天空渐渐积攒的云层,心道不妙。 他高声喊道:“大雨将至,就近寻找避雨处躲雨!” 官道上每隔不远处,基本都会搭有用于临时避雨用的棚子。 他们运气不错,豆大的雨降下之前,就瞧见了棚子。 棚子不大。 柳斯仟他们一行十八人,翻身下马,用缰绳把马儿拴在附近的树上。 车夫瞧着这天怕是会打雷,为了避免雷声惊吓到马儿,导致马车失控。 车夫将马车停在棚子边上,然后将拴着马的缰绳松开,马车也能防雨,苏末他们用不着下来。 柳斯仟他们以及车夫就没办法了,挨着躲在棚子底下避雨。 狂风四起,吹的帘子猎猎作响,天边划过一道闪电,随后惊雷炸响。 刚刚还因为好奇心作祟,借着帘子被风吹开而窥探窗外景色的顾杏年被吓了一跳,一把扑进了苏末怀里,蜷缩着一动也不敢动。 虽这两夜都有在驿站停留,但最多的也才歇息两个多时辰。 顾杏年睡觉不老实,再加上经刺杀一事,苏末不太信得过柳斯仟他们的武力值,不敢睡熟。 而白日里赶路就更不用说了,马车颠簸,苏末又时刻都警醒着,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如此几番折腾下来,全身可谓是又酸又痛。 这会被顾杏年这么一扑,只感觉自己的骨头都要散架了。 苏末皱眉,呼吸略显粗重。 外面又是一声惊雷,怀里的小姑娘瑟瑟发抖,脸色都白了几分。 苏末见状,也顾不得其他,伸手抱紧顾杏年,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以示安抚。 顾平安三人也瞧见顾杏年被吓到了,三人相视一眼,默契的将那随风舞动的帘子给按住。 帘子遮挡住外面的风雨,马车内昏暗无光,小姑娘感受着娘亲身上散发的温暖,渐渐步入梦乡。 这场雨足足下了一个多时辰,柳斯仟掏出地图看了眼,眉头紧蹙。 离他们最近的官驿还有一段路程,且还需穿过一片山林。 按照原本的计划,他们在日落时会抵达山林,正好可以赶在天彻底黑下去前,抵达驿站。 而如今耽搁一个时辰,这夜里的山林难免会有野兽,若是只有他们十八人,到是无所畏惧,可这还带着顾苏氏等人… 柳斯仟思衬再三,还是决定今夜不赶去驿站,而是在日落之前,挑个好位置就地露营,歇息一晚。 雨后的路泥泞不堪,凉风拂过,淡淡的土腥味钻入鼻间。 为安全起见,柳斯仟没再让众人赶路,而是慢慢行驶在官道上。 时隔两日,总算放慢速度的马车如同幼时身躺的摇篮,令人昏昏欲睡。 苏末半眯着眼,扫过都睡着了的孩子们,打了个哈欠。 眼角沁出泪珠,眼皮子也沉甸甸的。 想睡,又不敢睡。 苏末抬手,用力的揉搓脸,将睡意揉散。 肚子也有些饿了。 苏末耷拉着眼皮,手往包袱那里摸去,却发现空空如也。 平日里的午饭都是柳斯仟他们备的干粮,苏末饿的快,自个便会在驿站让驿卒也备个一顿的干粮。 可今个早上走的急,苏末早饭都是拿到马车上吃的,更别提备吃的了。 要是顾钦寒在的话,都不用她操心,饿了直接伸手… 莫名想到这点的苏末怔住,心里生出几分闷意。 好端端的,想这作甚。 苏末拧着眉,掀开车帘的一角,探出脸,冷风扫过眉眼,平复她凌乱的思绪。 只是眸光却不受控制的看向后面的马车。 在顾钦寒离开,又偷偷潜伏回来,将荷包留下后,她便寻个机会,将当初从顾钦寒身上剥下来的盔甲放置其中的一个木箱内…… 若他再次出现,也好物归原主。 苏末垂眸,自嘲的扯了扯嘴角。 风吹的脸冰凉,苏末缩回去,放下帘子,瞧见顾杏年把盖在她身上的衣裳踢开了,她弯腰,重新给她盖上。 而她不知的是,顾钦寒给自己易容,赫然一副江湖侠客的模样,身着布衣,背着大剑,骑着马儿,不紧不慢的跟在他们身后。 304 野外停留 顾钦寒心里很清楚,依照现在的局势,他如今该是早些回京,避免出现纰漏才是。 可… 顾苏氏到底是陛下召见入京的。 此处到底偏僻了些,而四皇子又尚未入局,难免还会有再出手的可能。 他先盯着,等木一传来消息,再赶回京也来得及。 他作为黑甲卫的统领,护送其一段路程,为陛下排忧解难,是乃理所应当… 顾钦寒骑着马,看着前方渐渐放慢速度的队伍,薄唇紧抿,好半响,才收回目光。 柳斯仟纵马行驶在最前头,眼见不远处便是地图中的那片山林,他轻拽缰绳,使得马儿停下来。 从怀中取出地图,找到自己所在的位置,再左右环顾一圈,柳斯仟很快敲定了今夜露营的位置。 他抬手,打了个手势,随即领着队伍下了官道,直奔不远处的空地。 苏末掀开帘子,往外看了眼,见马车下了官道,眉头微皱,轻轻揉了揉有些饿的肚子,但也没说什么。 柳斯仟不善言辞,安排好事项,过来同苏末大致解释一番,便离开,拿着水囊,与两个同僚往附近的水源处打水去了。 苏末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身子,没喊醒还在睡觉的几个孩子,自个弯着腰,下了马车,活动筋骨。 因刚下过雨的缘故,禁卫军拾来的木柴大多有些潮湿,刚引燃的火势不大,浓烟四起。 柳斯仟等人过了两刻钟才回来,除了把水囊转满外,他们还用拎了几条收拾好的湖鱼。 苏末带的行李派上了用场。 她把锅找出来,柳斯仟道了谢,将过架在用石头搭的灶台上刚刚好。 往里头倒上水,把糗粮放进去,用铲子边煮边搅拌下,没一会儿一锅热腾腾的米糊糊就好了。 鱼直接用树枝穿着架在火上烤,撒上苏末提供的盐巴,随着时间流逝,淡淡的香味随风而起。 还在睡觉的顾杏年小鼻子动了动,迷迷糊糊的睁开眼。 马车内昏暗,她愣了会,喊道:“娘亲?” 她声音小小的,仔细听着似乎有些发颤,外面的苏末没有听见,反倒是熟睡的陈卿舟若有所感,睁开眼,猛的坐了起来。 人还没怎么清醒呢,担忧的话就脱口而出,“杏年妹妹,怎么了?” 顾杏年听见熟悉的声音,心安不少,她眨眨眼,看向陈卿舟模糊的身影。 “卿舟哥哥,好黑啊!” 陈卿舟了然,讯速的把帘子掀开。 此刻已近酉末,落日余晖消散,远处山峦重叠,天边青蓝一色,点点星辰闪烁,弯月独挂枝头。 篝火的光芒从车窗外投射进来,将陈卿舟的侧脸笼罩,他眉眼还带着几分睡意,唇角上扬,酒窝若隐若现。 虽非绝色,但瞧着足以赏心悦目。 只可惜顾杏年的目光,从他掀开帘子之后,便落在了苏末身上。 小姑娘站起来,趴在车窗上,招着手兴奋极了,“娘亲~” 她这一喊,顾平安和顾锦年也醒了。 苏末回眸对上顾杏年的笑颜,嘴角轻勾,大步过去,掀开车帘,将小姑娘抱了下来。 “睡了一下午,饿了吧?” 苏末放下顾杏年,给她整理了下衣裳,又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头发。 顾杏年点头,小鼻子猛吸一口,确定香味的来源后,咽了咽口水。 苏末看她这样,脸上的笑意更浓,牵住小姑娘的手,对着马车内的陈卿舟他们道:“晚饭已经好了,都下来吧。” 顾平安几人没有磨蹭,利索的从马车上一来。 众人围着篝火,就地而席,端着一碗热乎乎的米糊,搭配着烤鱼,吃的身心舒坦。 就是量少了点,毕竟事出突然,柳斯仟他们带的干粮本就不多,米糊一人不过一碗半,几条鱼二十多号人分着吃,苏末也就尝了个味。 但条件就这样,苏末不是那种不讲理的人,况且柳斯仟等人吃的更少… 碗筷柳斯仟他们收了过去,帮忙洗干净后,晾在一旁。 天色已晚,孩子们下午睡了一觉,这会精力充沛,苏末便没强求他们回马车去,而是与他们一并坐在草地上,吹着晚风看着星空。 柳斯仟他们却是累了,敲定好守夜的四人后,便随意挑个位置,坐下相互依靠着睡了过去。 夜风徐徐,寒意四起,苏末拉了拉衣襟,眉眼带着几分困倦。 她站起身,对着几个孩子道:“外头凉,赶紧回马车待着去。” 顾平安他们没有反抗,乖乖的跟着苏末回了马车。 又饿又困又累,苏末实在熬不住了,上去靠着马车就睡了过去。 顾锦年最快发现苏末睡着了,他抬手,拍了拍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的顾杏年和顾平安。 兄妹两和沉迷听顾杏年说话的陈卿舟三人齐齐看过去。 顾锦年指了下已经熟睡的苏末,做个了噤声的手势,“嘘!” 顾平安和顾杏年顺着顾锦年指的方向看过去,当即反应过来,两人不约而同的抬手捂住嘴,对着顾锦年点点头,表示他们知道了。 看着有些傻里傻气的兄长和妹妹,顾锦年:“……” 他挪开目光,倚靠着马车,闭目假寐。 顾平安和顾杏年怕吵到苏末,不敢再说话,可干坐着实在无聊,两人瞪着眼睛,捧着下巴,左看看右看看的,没一会竟是睡了过去。 一直默默看着顾杏年的陈卿舟见状,无声的笑了笑,他轻手轻脚的拿起一旁的衣裳,给顾杏年盖上。 随后又偷偷的瞥了眼顾锦年,见其似乎没有发现后,心里先是松了口气,随后又有觉得有些好笑。 这弄得,跟做贼一样。 他弯着唇,闭上双眼。 而与此同时,顾锦年睁开双眸,略显嫌弃的瞥了眼陈卿舟。 夜色渐浓。 顾钦寒算着时间,将火堆里面的东西扒拉出来,用剑柄将泥土烧开,肉香四溢。 他并没有吃,而是打开包袱,拿出油纸来铺在地上,然后将烤好的野鸡放进去,仔细包好后,用细绳绑严实。 火堆上还架着鱼,顾钦寒依葫芦画瓢,将烤熟的鱼也用油纸包好,然后拧着,运功而起。 依照顾钦寒的武功,想要瞒过守夜的禁卫军,轻而易举。 他潜入马车旁,将马车后面的帘子掀开一角,借着微弱的光芒,苏末的睡颜映入眼帘。 顾钦寒身子微顿,但很快回过神,将油纸放在苏末身旁后,便快速离开。 好热啊~没有空调,感觉自己都要热融化了~想吃冰,但胃还没好,忌生冷… ·()· (本章完) 305 不要忘了初心 苏末是被香味给馋醒的。 四下昏暗,虫鸣声入耳,她半睁着眼,还以为是自己是在做梦。 只是当淡淡的肉香再次钻入鼻间,苏末轻揉肚子的手顿住。 她撑着身子坐起来,手意外碰到包着吃食的油纸包,余温熨烫着肌肤。 苏末下意识往手边看去,昏暗的马车里,两个包的方方正正的油纸包似乎格外显眼。 她怔住,好半响,才伸手,将油纸包拿起来,绳结很熟悉,苏末轻而易举的解开… 是烧鸡,还有烤鱼。 苏末心里说不出来的什么滋味,只知道自己眼泪不争气的流了下来,滴落在烧鸡上。 她垂着眼眸,撕下鸡腿,咬了一口。 好苦啊… 她转而拿起烤鱼,尝了一口,跟烧鸡一样的苦。 这人恢复记忆怎么还连厨艺都变差了。 苏末眼尾发红,脸颊明晃晃的两道泪痕,她大口大口的,将烧鸡和烤鱼都吃进肚中。 饱腹感使得人精神不少,苏末整理好情绪,用帕子抹了把脸,又擦拭嘴角,随后将油纸和细绳给收好,下了马车。 守夜的禁卫军听见动静,很快看了过来,“顾夫人,怎么了?” 苏末扯出一抹笑,指了下晾着的锅和碗,“没什么,就是下来把东西收起来,等天亮了,也好直接出发。” 禁卫军们听罢,又询问苏末是否需要帮忙。 苏末摇头拒绝,把碗放在锅里,然后一把端起,朝着最边上那辆放置行李的马车走了过去。 禁卫军们见状,纷纷挪开眸光,不再关注。 苏末将锅和碗放好后,默默打开了装顾钦寒那身盔甲的箱子,让258帮忙先收一下盔甲,而后神色自若的回了马车。 她把自己包袱打开,里面的东西都拿了出来,让258收起来,然后将顾钦寒的盔甲取出,用布给包严实了。 盔甲又重又厚,苏末将其放在马车后面的辕座上,抬眸往四周看了看。 夜色下一片漆黑,风拂过,树木枝叶在阴影里沉浮。 她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他没走,还在不远处… 苏末深呼出一口浊气,探出的半个身子收了回去,帘子放下,隔绝一切。 苏末,不要忘了初心! 她闭上双眼,双手握拳,指甲戳着掌心,痛意使得那颗乱如麻的心渐渐清明。 她的感觉并没有错。 顾钦寒倚靠不远处的树梢上,借着微弱的月光以及苏末那边的篝火冒出的火光,紧紧盯着苏末的马车。 尤其是在苏末将用布包着的盔甲放到马车后面辕座上的时候,他很快就猜到了那是什么…… 原本他还以为她在当初为了避免露馅,把盔甲扒下来后就扔了呢。 原来她一直都带在身边。 顾钦寒抿着唇,心跳有些加快。 他想都没想,运功从树上下来,悄无声息的潜伏过去。 在盔甲离开辕座后面的那一刻,苏末就感觉到了。 她猛的睁开眼,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坐直了身子。 而顾钦寒也敏锐的察觉到马车内的异样。 仅仅隔着一挂帘布二人竟是有些分不清那道清晰入耳的、杂乱的心跳声到底是谁的。 时间似乎停止在这一刻,二人都没在动弹… 好半响,苏末绷紧的精神总算松懈下来,她浑身瘫软般的倚靠着马车。 他走了。 苏末闭上眼。 两日后。 着急赶回京的柳斯仟在驿站停留时,收到了来至京城的信。 他脸色沉重起来,坐在房间里,默默沉思了好半天。 回京的步伐又慢了下来…… 而顾钦寒那边,在拿到盔甲后便快马加鞭朝着京城而去,再过两日,便能抵达。 至于他的计谋,进展的很顺利。 顺利的让木四和木一心里有些不踏实,接连写了好几封信过问顾钦寒。 趁吃干粮的功夫,停下歇息会的顾钦寒拆开信一一看完,对信中的内容并不感觉意外。 龙骁卫的本事,他心知肚明,若非景雍帝示意,木四完全不可能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先一步收集好证据。 而他以前不对四皇子出手,也并非单是因为他是皇子。 帝王重情也无情。 除去皇后娘娘和嫡公主以及嫡皇子以外,所有人,都不过是景雍帝棋局中的棋子罢了。 景雍帝欲四皇子生,他便可猖狂于世,景雍帝欲四皇子亡,他便无法苟活于世。 顾钦寒将信重新收回信封,放入怀里,他如今所谋,是乃顺圣心也。 顾钦寒翻身上马,继续朝着京城而去。 四皇子那边,自从木四透出的消息被他得知后,秉承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态度,他派死士进顾府寻找“证据”。 果不其然,在守卫最森严的书房里,死士找到了他与边挞大王子的书信。 只可惜死士还来不及再细找,就被发现。 死士九死一生,逃出顾府,被四皇子安排的人救下。 四皇子对过书信,确定并非作假后,整颗心都悬了起来。 尤其是次日上朝时,他处处碰壁,而景雍帝给他的感觉更是十分怪异,再者顾府的守卫也更加森严起来…… 四皇子越琢磨越惶恐,深怕景雍帝知晓他与边挞大王子的交易,与皇位失之交臂。 而后当天夜里,乔装打扮的幕僚与四皇子的舅父……也就是户部尚书,还有兵部左侍郎、禁卫军副统领等人从后门悄然进府,齐聚在书房,就着此事商议对策。 直至半夜,四皇子决定逼宫,迫使景雍帝禅位于他。 毕竟他早就认清了他的父皇待他何其无情… 父皇不公,自己又何须仁义! 而次日天刚亮,某处官员府邸,一小厮怀里揣着自家老爷写的书信,光明正大的后门溜了出去,直奔街上的如意糕点铺子。 他似乎常来这家铺子,才到,就有不少人认了出来,笑着同他打趣,“阿鸣,这么早就来排队给你家老夫人买红豆糕啊?” 叫阿鸣的小厮回以一笑,“我家老夫人就好这刚出炉的红豆糕,若是晚了,惹得老夫人心生不快,可就罪过了。” 聊着呢,糕点铺子的门开了,阿鸣凑了过去,里面的伙计一看是他,利索的打包好一份红豆糕递了过去。 阿鸣见状乐了,从怀里掏出银子递过去。 谁都没有看见,伙计接过银子的时候,也从阿鸣的衣袖里顺走了一封信。 伙计不动声色的给阿鸣找银子,然后又给另一个伙计使了个眼色。 另一个伙计当下了然,侧身挨近,接过信后,转身,掀开门帘,离开了铺面。 (本章完) 306 景雍帝的良苦用心 九月初七那日的燕京,乌云密布,空气似乎粘稠稠的,又闷又热。 浮生守在太极殿门口,抬手抹掉额头的细汗,喘息有些粗重。 他抬眸,看了眼天,眉头微皱,这瞧着,怕是要下大雨了。 雨后蚊虫多,待会可得提点两句,让宫女给陛下的寝宫里挂上驱蚊的香囊。 浮生细细想着,忽的听见不远处传来宫女行礼的声音,他收回思绪,朝那边看去,眉毛微挑。 “咱家见过玉嫔娘娘。” 玉嫔逶迤拖地粉色烟笼梅花百水裙,身披翠绿撒花薄纱,一张小圆脸未施粉黛,杏眼弯弯,顾盼流转,娇憨中透出几分灵动。 她眼神绕过浮生,看了眼大门紧闭的太极殿,随后眨眨眼,笑吟吟对着浮生道: “今个儿天气着实是闷热,我这煮了些莲子百合绿豆汤来,不知陛下如今可得空?” 玉嫔眸中带着几分期盼,一举一动都透着几分单纯率真。 “这可真是不巧了,靖王爷在里头呢…” 浮生面露难色,瞥了眼玉嫔身后宫女提着的食盒,又道:“您看要不去偏殿歇会,等陛下得空了,咱家再进去问问?” 话是这么说,可要是识趣的,该是把食盒给浮生,托其代为转交,自个则是回寝宫去。 但偏偏玉嫔却一副没听明白的样子,乐呵呵的应了下来。 “那就麻烦公公了。” 浮生面色不改,笑道:“玉嫔娘娘言重了,都是咱家应该做的。” 他说罢,随手指了个小太监,让其领着玉嫔等人去偏殿歇着。 随后又让另外一个小太监去取些冰来放到偏殿的冰盆里去,免得热着玉嫔。 太极殿内,景雍帝与靖王爷正面对面坐着下棋,一侍卫立于靖王爷身后,观棋不语。 外面的玉嫔的声音传来,景雍帝从棋局中脱离,漫不经心的将黑棋落下。 “朕记得,小九禁足也有些日子了?” 霍肆玖之前闹着要去找顾钦寒,被景雍帝罚了禁足,人窝在靖王府,都快长蘑菇了。 他性子跳脱,若是放出来,在老四眼里,是个极佳的质子… 皇叔年迈,靖王府在京中的地位迟早会淡化,永安侯又皈依佛门,庇护不了小九。 若他百年之后,小九再闯祸… 他不敢保证,十七在面对朝中百官时,是否会像他一样,坚定不移的站在小九身前。 而若是让小九在他的封底做个闲散郡王。 权势迷人眼,帝王易多疑,卧榻之侧,又岂容他人鼾睡。 若真这般做,小九怕是会死的更快。 景雍帝不敢赌,他想寻个光明正大的由头,给小九留下保命的圣旨。 这样自己百年以后,哪怕他的子孙心有不悦,但为顾及名声,也不得不放过小九… 靖王爷没吭声,他捏着白棋,盯着棋盘,好半响,一抬手,将棋局打乱。 “不下了不下了,次次都是你赢,一点意思也没有。” 他面带温怒的抄起一旁的拐杖,站起身,虽已至杖朝之年,但身子还算硬朗,使起性子来话语中气十足的。 景雍帝看着棋盘上乱七八糟的棋子,有些无可奈何地摇摇头,“皇叔!” 靖王爷身子微顿,却也没回头,“我知你本意是为小九好,可小九是昭华留给我唯一的念想…” 他话顿了顿,声音沾染几分悲恸,“景哥儿,叔没几个年头了。” 他见不得孙儿受罪。 几十年没听到这个称呼了,景雍帝怔了怔,到嘴边的话终究还是没有再说出口。 他叹了口气,妥协了,“皇叔,我省得了。” 靖王爷没回话,杵着拐杖,一瘸一拐的出了太极殿。 景雍帝眸光落在他的腿上,神色隐晦。 当年,靖王爷在猎场为救景雍帝而被马踩踏,救治及时,保住了命,废了一条腿。 算起来,他欠靖王府太多了。 也罢,小九还年幼,日后他再寻机会,也是一样的。 景雍帝收回目光,走回书桌前,写下一张纸条。 黑影一闪而过,纸条消失不见。 而太极殿门外,浮生听见动静,连忙侧开身子,对着靖王爷微微俯身。 “王爷。” 靖王爷微微颔首,以示回应,随即杵着拐杖,领着侍卫朝宫门而去。 浮生不着痕迹的瞥了靖王爷身后的侍卫一眼,眸中幽光一闪而过,他低着头,慢步进了太极殿。 “陛下,玉嫔娘娘来了,此刻在偏殿侯着呢,您看?” 景雍帝头也没抬,“召她过来吧!” “喏。” 浮生应下,退了出去。 不一会儿,提着食盒的玉嫔迈着莲花碎步进来,一见景雍帝,面上绽放出甜甜的笑容。 她福身行礼,“妾身参见陛下。” 景雍帝抬眸看了眼垂着头的玉嫔,唇角微勾,笑意不达眼底。 “爱妃不必拘礼…” 景雍帝指了下身旁的位置。 “朕记得你最是怕热了,这般热的天,有事让人给浮生递个口信,朕夜里过去便是,你又何苦走一趟。” 玉嫔听出话语中的宠溺,笑容更甚,她抬头,还带着几分婴儿肥的脸颊升起一抹红晕。 “陛下政务繁忙,妾岂能劳烦陛下…” 玉嫔确实是怕热,就从偏殿出来再进太极殿这一小会儿的功夫,额头便冒出了细汗。 她提着食盒走到景雍帝身旁,就着位置坐下,将食盒放在两人中间的茶几上。 珠滑玉润的肉手落在棕红色的食盒上,格外晃眼,她缓缓打开盖子,食盒底下有冰,绿豆汤端出来的时候,还冒着凉气。 “天气炎热,妾担心陛下,便煮了解暑的莲子百合绿豆汤来,陛下尝尝味道如何?” 玉嫔将绿豆汤往景雍帝那边放过去,殷勤却不谄媚。 景雍帝抬眸,淡淡的看了她一眼,玉嫔心里咯噔一下,收回的手微怔。 正欲开口,却见景雍帝已经拿起调羹,轻轻搅动绿豆汤,然后喝了几勺下去。 香醇的绿豆汤入口,带着丝丝清甜,入口即化,滑入腹中,沁凉的感觉从喉咙一直蔓延至四肢百骸。 景雍帝脸色稍霁,眉梢眼角皆是笑意,“爱妃有心了。” 玉嫔暗暗松了口气,她盈盈一笑,略显娇羞,“都是妾应该做的。” 玉嫔似乎真的只是为送绿豆汤而来,见景雍帝喝了绿豆汤,便起身,提出离开。 景雍帝没吭声,屋内顿时安静过了头,玉嫔听见了自己渐渐慌乱的心跳声。 薄唇轻抿,就在她快坚持不住时,景雍帝开口了。 “朕记得,爱妃的家父家母也有五年未回京了,爱妃可曾挂念?” 宝儿们六一快乐吖~ 小声bb:作者智商和文笔有限,宫斗谋权部分大家将就看哈~ (本章完) 307 摆驾玉芙宫 玉嫔刚落下的心又悬了起来。 在这个特殊时候,景雍帝突然提起她的爹娘,本就心虚的她,愈发紧张。 她咬着唇,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若是说不记挂,那定是假的。 可爹爹他身为将军,驻守边疆是乃职责所在…” 玉嫔的爹从军二十载,七年前受封为五品镇远将军,携带家眷驻守边疆。 五年前,镇远将军受召,回京述职,将妻儿子女一并带回,留京数月期间,将其子婚事落定。 而后携带妻子、其子及儿媳重返边疆,年仅十一的女儿,也就是玉嫔留于京中,为后宫大选做准备。 仔细算算,今年玉嫔也才十六岁,正是如花一般的年纪。 景雍帝眸光随意扫过玉嫔拿着食盒的手,手指因用力过猛有些发白。 眸中的讥讽一闪而过,后背微微往后一靠,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扣动扶手。 “五年确实是久了些,再过些日子,朕便下旨,让镇远将军回京述职,在京中过个年再回边疆去。” 玉嫔不敢置信的看了景雍帝一眼,心中却未升起半分喜悦,相反,她慌急了。 但在这个紧要关头,她断断不能出错,玉嫔强制自己冷静下来,一张小圆脸肉眼可见的激动起来。 “陛下此话当真?” 景雍帝似笑非笑的看她一眼,“朕金口玉言,爱妃只管等着与家人团聚便是。” 玉嫔总感觉景雍帝这话听上去有些怪异,她按捺住内心的不适,如以前得了赏赐时一样,胆大包天的俯身,在景雍帝的侧脸轻啄一下。 “妾身谢过陛下!” 玉嫔羞涩不已,微微福身同景雍帝道谢,手紧紧握着食盒。 而后又小心翼翼的抬头,欲语含羞的杏眸撞入景雍帝含笑的双眼里。 她似乎心漏了一拍,慌张的垂下头,将纯粹与羞怯的小女儿姿态表现得淋漓尽致。 景雍帝见状,心情大好,连着哈哈大笑几声,惹得玉嫔如熟透了的虾一般,白嫩的脖颈都染上几分绯红。 “陛下…” 她气急败坏般,跺了跺脚,拎着食盒丢下一句“臣妾告退”,便又羞又怒的离开了太极殿。 玉嫔年幼,景雍帝对她明显无礼的举动并未动怒,反倒是心情大好,传浮生进来后,说了好些首饰让其亲自给送去。 浮生不敢耽搁,领着小太监们,进库房把景雍帝说过的东西给拿上,浩浩荡荡的朝着玉嫔的寝宫而去。 不过片刻的功夫,整个后宫的嫔妃都得到了消息,不少瓷器就此被砸的粉碎。 德妃听完身边大宫女的汇报,微微挑眉,一双凤眸漫不经心的看着自个指甲上的丹蔻。 她身后的宫女们见状,面面相觑,自家娘娘的性子,她们最清楚不过,若是以往有哪个妃子得了陛下的赏赐…… 今个儿娘娘这般淡然,着实有些不对劲。 德妃行事谨慎,她与四皇子的密谋,自然是半点风声不曾流露出去。 过了今夜,她便是大雍朝最尊贵的女人,她自是不会再将心思放在景雍帝身上。 再者,玉嫔啊… 德妃不知想到了什么,唇角轻勾,得意的笑声从喉咙深处溢出,在静谧的寝宫里,格外诡谲。 有玉嫔送绿豆汤得了赏赐在前,后宫其他嫔妃也不甘示弱,明明还没到用膳的时候,御膳房那边就忙的热火朝天起来。 浮生面不改色的将不知道第多少个嫔妃送来的解暑汤收下,目送其愤愤不满的离开后,随手将汤给了一旁的小太监,让他拿去同其他小太监们分着喝了去。 小太监从最开始的欢喜到现在一脸痛苦和麻木,解暑的汤虽好,但喝多了难免会腻。 可浮生说了让他们分着喝,他们便不敢倒了去。 小太监们苦命的接过食盒,心里琢磨着时辰,见换班的来了,狠狠的松了口气。 可算是解放了。 浮生自然瞧见了小太监们的小动作,但他并未理会,只是心里微微叹了口气,这一批小太监一个能入眼的都没有。 他年纪大了,该认个干儿子培养着,日后好有人给自个养老送终。 眼见天幕如墨般暗沉下来,雨迟迟不下,空气越发的粘稠。 浮生估摸着时辰,对着批阅奏折的景雍帝道:“陛下!” 景雍帝闻言,从堆积如山的奏折中抬起头,布满红血丝的眼眸看向浮生,声音沙哑低沉:“何事?” “已经酉时六刻了。”浮生恭敬道。 自皇后从七公主口中得知顾钦寒失踪这个消息而吐血后,景雍帝悔不当初,哪怕再忙,夜里都会去坤宁宫用晚膳,而后歇于偏殿。 浮生提起时辰,便是提醒景雍帝,该去坤宁宫了。 只是…… 景雍帝侧目,透过半开的窗户,看了眼外面的天色,疲倦的揉了揉眉心。 “摆驾玉芙宫。” 浮生连忙应下,正要同往常一样开口贺唱“陛下摆驾坤宁宫”时,猛的愣住。 他没听错的话,陛下说的不是坤宁宫,而是玉芙宫? 浮生不由得多瞄了眼景雍帝,想要从其神色中探寻一丝蛛丝马迹。 但景雍帝却已然起身,一双鹰隼的眸子轻飘飘的扫过他,惊得浮生回过神,心里一阵懊悔。 天杀的,陛下的心思岂是他能揣测的。 他不敢再多想,开口贺唱道:“陛下摆驾玉芙宫。” 随着他的贺唱声落下,外面的小太监们纷纷动了起来,后宫的宫女们也在第一时间得了消息。 玉芙宫,那里面住着的,是玉嫔。 联想到今个儿玉嫔得的赏赐,才刚刚从内务局送去的瓷器又被嫔妃们摔个粉碎。 当然,待嫔妃们发泄过后,冷静下来,心里对玉嫔勾引景雍帝举动生出几分嘲讽。 景雍帝对皇后的情谊,后宫嫔妃再看不清可就真是傻子了。 皇后平日里不问世事,端的是一个贤良淑德,端庄大气。 可她们并不觉得皇后真就那般淡然。 这些日子陛下夜夜留宿坤宁宫,可今夜却是被玉嫔给勾走了,也不知等皇后娘娘知晓后,这玉嫔会落个何等下场… 后宫嫔妃们都打起精神,紧盯着坤宁宫的风吹草动。 只可惜,自从皇后吐血后,景雍帝不敢再对皇后有所隐瞒,他早早便告知皇后今夜不太平,让其早些歇息。 皇后身子本就未好,听出景雍帝的言外之意,心中担忧,想做些什么,却说多了话都脸色发白。 皇后察觉到自己身子的虚弱,只得歇了心思,在景雍帝摆驾玉芙宫的消息传来后,她便当即吩咐宫女,将坤宁宫落了锁。 心思落空的嫔妃们:…… (本章完) 308 毒发 夜色渐浓,玉嫔那边早早得了消息,宫女太监们都忙活起来。 玉嫔换了身轻薄些的衣裳,又难得让宫女给自个上了妆。 今夜过后,她将迎来新的开始,自然是要好生乔装打扮一番。 宫女如画端着托盘站在一旁,如墨则是询问玉嫔用哪个头饰。 她侧目看去,手指轻点里头的赤金凤尾玛瑙流苏。 “就这个了。” 如墨得令,轻轻将玉嫔指的头饰给其带上。 玉嫔透过面前的铜镜看着,流苏垂于耳边,衬得肤色如雪,额间贴了花钿,眼尾描红,唇色绯绯,原本稚嫩的面容流露出几分娇艳。 她满意地勾唇一笑。 随着贺唱声连连不断的响起,玉嫔迎出门,羞怯的看了眼景雍帝后,福身行礼。 “妾身恭迎陛下。” 景雍帝上前,伸手扶起她,打趣道:“爱妃这是消气了?” 玉嫔脸色一红,任由景雍帝握着她的手,羞怒道:“陛下…” 景雍帝见状,心情大好,牵着玉嫔大步走进去。 宫女太监们则是识趣的低下头。 进去后的景雍帝松开玉嫔的手,眸光不经意的过角落处的错银云龙纹铜炉。 “爱妃今日用的熏香味道不错。” 玉嫔刚坐下的身子一僵,她垂着遮住眼底的慌意,故作镇定道:“陛下喜欢就好。” 景雍帝笑了笑,没说什么,而是看向一旁的浮生,示意其上晚膳。 御膳房那边已经将晚膳被备好了,在景雍帝摆驾玉芙宫的时候,浮生便派人去传了话。 浮生接收到指令,连忙出去,不多时,御膳房的小太监们便端着菜肴进来。 景雍帝在其他嫔妃那里用晚膳素来规矩,也不用嫔妃伺候,每道菜都让浮生夹个两筷子,吃个七分饱,便没在继续。 若是其他嫔妃,见景雍帝放下筷子,无论有没有吃饱,都跟着放下筷子。 可玉嫔却偏偏反其道而行之,在头回陪景雍帝用膳时,眼巴巴的瞧着小太监们撤膳,明晃晃的摆着一副没吃饱的样子。 景雍帝见玉嫔如此率性,便拦住了太监们,自此之后,两人若一并用膳,都是等玉嫔吃够了才撤膳。 景雍帝的膳食可比玉嫔的好得多,虽心里算计着事,但对于美食,玉嫔也不会辜负。 她挑着自己份例里没有的菜肴,吃的足足十分饱,才心满意足的放下筷子。 守在旁边的如墨连忙递来消食的茶水。 玉嫔接过喝了两口,随即看向景雍帝,见其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脸颊微红。 “让陛下见笑了。” 玉嫔说话间,小太监们手脚麻利的将碗筷收拾好,景雍帝察觉到胸膛里那股莫名的闷意,眸中幽光一闪而过。 他摆手,“都下去吧!” 浮生等一众太监宫女们连连应下,不一会儿,屋内只剩景雍帝和玉二人。 景雍帝这才看向玉嫔,“朕记得爱妃今年才十六,正是长身子的时候,何来见笑一说。” 玉嫔心里估摸着时辰,垂下头,“是啊,妾身今年才十六…” 京中不少女子的十六岁,待字闺中,亲人作伴,及笄礼热热闹闹。 可她的十六岁,却身处在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里,及笄那日,身边一个亲人都没有。 她压抑住心底生出的苦涩,抬起头来,笑着看向景雍帝。 依旧是杏眸弯弯,可却毫无平日里的天真烂漫。 “陛下,妾十四进宫,可这两年的光景里,妾见陛下的次数寥寥无几,妾甚至还是处子之身。” “两年不久,可也足以让妾看清陛下的心。 妾不敢想象,往后的三年、五年、十年甚至二十年,妾无子无女可依,不得已与同样孤苦伶仃的后宫姐妹们住进冷宫。 过着每月分例银至薄,不足自给,只得苦作针黹,令内监鬻于市肆的日子。” 她才十六岁,那种一眼就能看到尽头的苦日子,她不想过,也不愿意过。 玉嫔此番话说的情真意切,可景雍帝却丝毫不为此动容。 玉嫔可怜? 自景雍帝掌握朝野后,选秀早已不同以往,先不说对其家世有一定要求,而就算在名单上,只要不愿意入宫的,他也不强求。 出银子买通太监,自然会落选。 这个法子,在皇宫里算的上是人尽皆知。 而玉嫔却并没有这样做,无论她当初是怎么想的,但不可否认,这是她自己选的路。 再者玉嫔自进宫后便是嫔位,与她同期进宫甚至更早进宫的女子,有的至今还是个答应。 相比之下,玉嫔在宫里过得已经极好了。 只可惜,人心总是贪得无厌。 她享受着嫔位带来的荣华富贵,心里却还惦记着帝王的宠爱,甚至还想有一儿半女,日后登顶那个后宫嫔妃都想登顶的位置… 而如今,她又因为这条路没有得到她预想的效果,就一副被人辜负的可怜模样,怨天怨地怨旁人。 景雍帝嗤笑一声,一双眸中平静的看着玉嫔,像是在说什么无关紧要的事。 “所以你就胆大包天的给朕下毒?” 玉嫔没想到景雍帝会这般直白的说出来,她怔愣了一会,看着景雍帝渐渐发白的脸色,笑意更甚。 “是又如何?” 景雍帝只觉得胸腔一阵痛苦,他捂着胸口,眉头紧皱。 玉嫔到底年幼,心思不够细腻。 如今的她,满脑子都是景雍帝毒发的模样,像是觉得大局已定,说话也不疾不徐的。 “陛下,妾跟您不一样,妾还年轻,日后还有大把时光,妾总得为自己考虑。” “您别怕,这毒不折磨人的,您就当睡一觉…” 景雍帝似怒火攻心,脸色异常的通红起来,“你就不怕事情败露,落个碎尸万段,株连九族的下场!” 玉嫔被景雍帝故作镇定的模样给逗笑了,她讥讽的看着景雍帝,微微俯身,在他耳旁低喃。 “陛下还不知道吧,这毒,可是德妃娘娘给妾身的……” “今夜陛下突发心疾,药石无医,四皇子临危受命,即日登基。” “妾听闻陛下仙去,痛不欲生,昏死过去,醒后伤痛欲绝,自请出宫前往太庙,长伴青灯古佛。” 玉嫔自知那个位置不可能会属于她,所以她退而求次……出宫去,改头换面,过那潇洒快意的人生。 “陛下,您对此可还满意?” 景雍帝肉眼可见的激动起来,张嘴就是一口鲜血喷涌而出,血色染红衣襟,他头上布满冷汗。 “毒妇!,你这该死的毒妇!” 景雍帝似乎是这时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处境,大声对外喊道: “来人,快来人!将这毒妇给朕抓起来!” (本章完) 309 逼宫 酝酿了一整天的雨终于到来,雨水打在屋檐及窗户上,啪啦作响。 无人回应景雍帝。 景雍帝肉眼可见的不安起来。 玉嫔冷眼瞧着,眼角眉梢的充满了对景雍帝如此无脑模样的嘲讽。 她甚至在想,景雍帝也并非爹爹说的那般深不可测。 她抬手,欣赏着自己下午刚染的丹蔻,“陛下,您就认命吧!” 话音刚落,大门打开,满身都湿透的浮生狼狈的踉踉跄跄的奔进来。 “陛下,四皇子逼宫造反,马上就快到玉芙宫了,您快随奴才离开!” 浮生都来不及查看景雍帝的情况,匆忙行礼,然后站起身,打算护着景雍帝离开。 只是一抬头,就瞧见了景雍帝身前那大片的血迹,他怔住,后知后觉的看向一旁的玉嫔。 浮生对上那双冷笑的眸子,心里咯噔一下。 浮生本是守在大门处的,只是皇后娘娘那边派来了个小宫女。 小宫女并未直接来玉芙宫,而是让一个小太监拿着皇后娘娘的玉佩,找上浮生,说是奉皇后娘娘之命,要事寻他,让他过去一趟。 浮生确认过玉佩后,当即便上了心。 皇后娘娘那边,那可是头等重要的。 他不敢耽搁,但也不敢贸然打扰正与玉嫔相处的景雍帝,稍加思索后,叮嘱其他的太监宫女一番,出了玉芙宫。 谁曾想这出去后,小宫女没见着,倒是瞧见了宫女太监们慌乱的奔跑的场景。 四皇子逼宫造反了! 大雨在此刻倾盆而下,浮生瞧得不太清,只知那叛军一边朝玉芙宫而来,一边持剑杀人,那鲜红的血色,十分刺眼。 他顾不得多想,冒着雨赶回玉芙宫,只想着护送景雍帝离开此处,躲过叛军。 而这会儿,浮生总算回过味来。 那个说是皇后娘娘宫里的宫女,真的就是奉皇后娘娘的命而来的吗? 另,这玉芙宫,似乎过分的安静了些。 寒意从脚底直窜天灵盖。 浮生脑袋里已经是一片浆糊,他不理解为何玉嫔如此胆大包天。 “玉嫔娘娘,您竟然敢伙同四皇子谋反? 这可是死罪,要被诛九族的!” 玉嫔看都没看他一眼。 一个阉人,他不配。 景雍帝艰难的用手支撑着身子,似被蛛网缠住的虫蚁,不认命的垂死挣扎。 “就算朕死了…朕还有小十七,他虽年幼,但却是朕的嫡子…大雍朝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没有朕的旨意…临危受命…呵!” 新皇登基,岂是这般容易的。 玉嫔微怔,随后却是肆意大笑起来,眼尾都笑出了泪痕。 好半响,她才收敛。 外面传来整齐的脚步声,玉嫔整理下裙摆,眼里透出几分向往的光芒。 她朝着门口迎去,才走两步,回眸,看着景雍帝:“陛下,妾身的爹爹曾教过妾,不打没有准备的仗。” 话音刚落,四皇子和德妃在一行人的簇拥下走了进来。 玉嫔福身行礼,随后眸光落在两人身后那穿着盔甲的父子二人上。 “爹爹,兄长。” 玉嫔走到他们身侧,有些哽咽,短短四个字,满是思念。 更随四皇子而来的,除了本该镇守边疆的镇远将军父子二人外,还有守护皇宫安危的禁卫军副统领、德妃的兄长户部尚书,以及御史大夫、兵部左侍郎等将近十个官员。 景雍帝难以置信的看着他们, “你…你们……”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他们不过是选择了对他们有利的路罢了!” 四皇子笑着往前一步,手中的长剑还在滴着鲜血。 “父皇,您已经老了,大雍朝的皇位,该换人了…” 景雍帝狠狠的看着眼前的逆子,咬牙切齿的挤出两个字来,“休想!” 四皇子听罢,也不恼,他逼宫造反上位,到底名不正言不顺,若是能让景雍帝写下圣旨,那是极好的。 当然,若是他实在不愿,也没有关系。 成王败寇,这史书,向来是由强者来书写。 他停在景雍帝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景雍帝,“父皇莫不是还在等着黑甲卫过来?” “只可惜,那处院子已经被儿臣的死士重重包围…哦,不对。 准确来说,整处皇宫都已经落入儿臣的掌握之中。 父皇,您也不想您心尖尖上的皇后娘娘命丧黄泉吧?” 景雍帝脸色舜变,瞳孔一缩,胸膛剧烈起伏,一股腥甜涌上喉咙。 德妃和四皇子看着情绪波动如此之大的景雍帝,心里皆闪过一丝怨恨。 德妃进宫进三十载,最初,也曾一心一意爱慕着景雍帝。 四皇子自幼也是个孝顺的孩子,哪怕长大后,心中觊觎皇位,可对景雍帝也依旧尊敬。 但这一切,都在他们得知真相后的那天,破灭了。 她的夫君、他的父皇,对他们只有利用,毫无情意。 而若景雍帝待任何人都如此,四皇子可能也就认命了,但偏偏,有例外…… 景雍帝的结发之妻,当今皇后娘娘,一个粗鄙的杀猪妇。 这样的人,却被景雍帝视若珍宝。 连带她生下的小十七,一个病秧子,景雍帝都甘愿利用同样是他儿子的他们,为其铺路。 当真是可笑! “父皇,只要您写下传位诏书,儿臣答应您,留皇后一命,如何?” 景雍帝气的不行,一口气堵在喉咙口,不上不下的,脸色渐渐发紫。 浮生赶忙爬起来给景雍帝顺气。 只可惜效果不是很好,景雍帝驼着背,剧烈地咳嗽起来,他用手捂着唇,鲜血喷涌而出,渗过指缝间,滴落在衣裳上。 德妃看着眼前的景雍帝狼狈的模样,眉头微皱,似有些不耐烦的开腔。 “说这么多作甚,让侍卫直接将那贱妇绑来,他若是不写,便当着他的面,送她去黄泉!” 景雍帝猛的抬头,嘶哑地怒吼道:“你们敢!” 德妃眸中闪过一丝阴鸷,她嗤笑一声,恶意满满,“有何不敢? 你若是不写,本宫不仅要杀了那个贱妇,还要将她诞下的几个公主也都抓来,在你面前一一斩杀!” “你若还不愿,那本宫便命人将其他皇子都杀了去,连同在南疆的十七也不放过! 待你毒发身亡,这皇位,只有本宫的儿子有资格继承!” 四皇子也道:“父皇,除去皇宫内,儿臣还聚集足足三万兵马,将整个京城围守,您就认命吧!” (本章完) 310 形势反转 外面的雨在这一刻,停了。 镇远将军的副将端着一个托盘进来,“回四皇子,微臣已寻到玉玺!” 四皇子侧目看了眼,随后抬了抬下巴,示意副将将东西放到景雍帝旁边的桌上。 “父皇,不要犹豫了!” 自认为大局在握的四皇子和德妃并未察觉到景雍帝的面色渐渐缓和,他们同所有胜利者一般,俯视着景雍帝,笑的张狂而又残忍。 景雍帝抬眸,看着眼前空白的圣旨和玉玺,好半响,抬手。 玉嫔冷眼瞧着,心想景雍帝落到如今这般下场,皆是他自作自受。 而四皇子的眼底则是流露出几分迫不及待。 有这道圣旨,他明日登基,便是名正言顺! 只是…… 随着景雍帝将圣旨写好后,四皇子脸色大变,他像是受到了欺骗般,一把夺过圣旨丢在地上,眸光阴鸷。 “敬酒不吃偏要吃罚酒!” “来人,去将后宫嫔妃和皇子、公主们都给本殿下抓来! 再派人去打开城门,让三万将士进京,将阁老大臣、皇室宗亲给本殿下抓进宫里来!” 既然景雍帝不愿意写,那他便自己写,盖上玉玺,相信生死面前,那些阁老大臣和皇室宗亲们都知该如何做选。 至于他的“好父皇”… 四皇子冷笑一声。 “后宫佳丽三千与儿臣的诸位皇兄皇弟、皇姐皇妹们作伴,父皇…您可以安心的去了!” 德妃被自个儿子突然起来的举动给吓了一跳,她皱眉,看向地上的圣旨。 圣旨半卷半铺开,德妃瞧不太清,只依稀看见“乱臣贼子,贬为庶人,斩立决”这一小段字。 德妃脸色瞬变,心里却是莫名的想笑。 她着实没想到,用那个贱妇的性命作为要挟,他竟无动于衷… 德妃心里想笑,脸上便笑了,只是那弯弯的眼里满是悲戚。 原来这帝后之间所谓的恩爱两不疑,在权势面前,也不过笑话一场。 一入宫门深似海,她们,皆是苦命人。 德妃睫毛轻颤,眼尾滑落一滴泪珠,而后再睁眼,已然收敛好情绪。 她站在四皇子身后,冷眼瞧着,算算时辰,景雍帝也该毒发身亡了。 只是,随着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前去抓拿后宫嫔妃的人没有动静久久未复返不说,景雍帝也丝毫没有毒发身亡该有的反应。 在场所有人均是皱了眉。 四皇子和德妃不知想到了什么,两双狠毒的眸子齐齐看向玉嫔。 玉嫔被看的心里咯噔一声,慌措的退了两步。 “不…不可能…我明明有将毒下在绿豆汤和香炉里的…” 毒皆是她亲手下的,且她两只眼睛也都瞧见了,景雍帝喝了绿豆汤。 再者刚刚景雍帝明显一副中毒不浅的模样,还吐了血… 怎么现在看上去,完全没事? 难道… 脑海里闪过今日种种,玉嫔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 她浑身颤抖,瞳孔倏地紧缩,一股凉意袭遍全身,双腿发软。 玉嫔跌坐在地,眼神惊恐地望向景雍帝,煞白的圆脸满是慌张。 “你…你是故意的…” 玉嫔话音刚落,便有三个侍卫从玉芙宫外而来,三人盔甲上布满鲜血,狼狈不堪,明显是刚经历过厮杀的。 “殿下,巡防司都身死,京城城墙如今已被靖家军管控,咱们的将士进不来了!” “殿下,皇宫外发现黑甲卫近两千人。 且他们将咱们派去捉拿大臣以及皇室宗亲的人马一一斩杀,此刻已杀进宫,朝咱们过来了!” “殿下,皇宫内的黑甲卫冲出重围,此刻正朝玉芙宫过来!” 京城的城门由巡防司管辖,而巡防司都是四皇子的人。 巡防司都身死,城门口失守,那京城外的三万人马想要进京,便成了难事! 黑甲卫到底有多少人,只有景雍帝知晓,但朝中大臣也并非一无所知,在京城,想要一下聚集两千黑甲卫,断是不可能的。 而今夜行动如此顺利,四皇子心中难免有些不安。 但当他看到景雍帝脸色惨白,口吐鲜血的模样,只觉得自己是多心了。 可事实却给他当头一棒。 他就说,他这冷血无情,心思缜密的父皇岂会如此不堪。 以身入险,将计就计…不,说不定,就连逼宫一事,都在他这“好父皇”的算计之中!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他没有退路了。 四皇子握紧手中的长剑,眸中闪过一丝狠厉。 他运功而起,长剑刺向景雍帝,眼见穿透景雍帝胸膛时,一道黑影从房梁而下。 “铮—” 剑刃挡住了剑尖,折射的寒光晃过四皇子的眼眸,他往后倒退两步,面容铁青,眼眸紧紧地盯着护在景雍帝前的身影。 朝中大臣虽知景雍帝有一支天子近卫,但都是只闻其名未见其人,而后黑甲卫横空出世,以铁血手段震惊朝野,久而久之,这支天子近卫便顺着景雍帝的心思,彻底的由明转暗。 也是因此,自认为防住了黑甲卫的四皇子,才敢如此嚣张。 四皇子拧眉:“你是何人!” 巴勉不吭声,持剑袭过去,四皇子见状,连忙拿着剑挡住巴勉的进攻,并与其对打起来。 而在巴勉对四皇子发起攻击的同时,兵部左侍郎悄悄往后退了几步,然后朝着某处打了个手势。 等叛军反应过来时,刚刚还是同伴的人,已经将剑架于他们脖颈处。 只要他们有任何异动,剑刃便会毫不留情的划破他们的颈动脉。 …… 城门兵变。 两千黑甲卫将前去捉拿阁老大臣、皇室宗亲的叛军斩杀,并聚集皇宫大门,杀去宫中。 京中百姓纷纷被惊动,趴在墙头张望着,黑甲卫以及靖家军早就有所准备,不多时,四皇子逼宫造反,意图谋权篡位的消息,便传遍京城。 而与此同时,等候已久的京兆府尹以及刑部、兵部尚书等人激动的搓着手,将府兵都派了出去。 他们并非去皇宫,而是去那些跟着四皇子造反的大臣的府邸。 从那些大臣追随四皇子起,他们的亲眷,便是叛党共犯,理该被拘捕,等候陛下发落。 …… 四皇子到底不敌巴勉,手中长剑被打落,手臂被划破,不多时,便被巴勉制服于剑下。 他赤红着眼,眸光扫过身旁瘫倒在地、脸色苍白,双眼空洞无神的母妃,而后落在一副淡然自若模样的景雍帝上。 四皇子嘶哑着嗓子质问道:“为什么?” 他是帝王,为制衡朝野,广纳嫔妃,他能理解。 可他为何,要让嫔妃们诞下子嗣? 他心里,明明只有皇后,不是吗? 他们既然本就是错误的存在,又为何要让他们出生于这世间?平白遭受如此无情的对待。 今天去做四维啦~所以没有卡在凌晨更新,而是推迟到现在。 有一说一,乐宝跟以前他姐姐照的四维照片都是一样的尖下巴,微笑唇,眼眶很明显又是大眼睛。 除此之外,他还有一双让做四维的医师都惊讶出声的大长腿~(医师还打量我一眼,然后问我,我家先生是不是特别高…) 哎~两个崽的四维照片都跟我家先生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让我不得不感慨我家先生那强大的基因以及自己寥寥无几的参与感…… 311 往事 景雍帝目光淡漠地望着跪在自己脚下的儿子,没有回答。 不是说他没有听明白这短短三个字真正的含义,相反,景雍帝很清楚。 但就是因为如此,他才不屑回答。 元雍一年,景雍帝年三十,登基。 为示天子仁心,前朝官员大多继续沿用,而初次早朝,百官便联合上奏,请景雍帝举办大选,广纳后宫。 景雍帝初掌朝政,可用且可靠之人,少之甚少,为稳固局势,他不得已应下。 而大选后不久,当朝宰相与六部尚书又合谋上谏皇后德不配位,请求他废后重立。 景雍帝虽设计瓦解了七人短暂的结盟,可不过数月,七人又因他膝下无皇子,不利于朝堂稳固,再次怂动朝中大臣上谏。 景雍帝自然是不愿的。 他与皇后是少年夫妻,二人同甘共苦,一路不知经历多少风霜,之间的情谊,岂是那些后来女子能比的? 为稳固朝政,制衡朝野,他广纳宫妃已然是退让,孩子……他只想让皇后生。 其于那些为了家族权势,为了荣华富贵而进宫的女子,不配! 当然,景雍帝自知自己给不了那些女子情爱,所以只要她们以及她们的母家不越轨,她们该有的尊荣,他都可以满足。 只可惜,有些事情不是他不愿就能不做的,身在皇位,也有不由己的时候。 当时年仅十七的德妃,初入宫便是昭仪,后又晋升德妃,如此顺风顺水,自认为不可一世的同时,也对景雍帝萌生几分艾慕。 不过那点情爱,在权势面前,不值一提。 德妃也想诞下皇长子。 当时,边挞虎视眈眈,多次派兵屠村,边疆百姓伤亡惨重,景雍帝自是不肯和,可战…国库空虚。 户部尚书借此机会,以户部无银作要挟… 宰相与其他五位尚书不愿让户部尚书拔得头筹,纷纷掺和其中。 景雍帝若不妥协,苦的便是边疆的百姓。 后宫德妃等人听见风声,心中大安。 而皇后得知此事后,则是主动劝解。 毕竟在皇后看来,她生不下儿子,也没必要阻止其他能生的嫔妃们去生。 无论是谁诞下的孩子,总归都要称她一声母后的。 景雍帝不得以妥协了,但也没有完全服软。 后宫很快传来喜讯,只不过有孕的,皆是低位份的嫔妃。 然,德妃岂能忍受见自己为人作嫁,她与贵妃合谋,对着那些有孕的嫔妃下毒手。 当初景雍帝连前朝都尚未掌控,这对后宫的掌控,更是薄弱,能护住皇后,都已经实属不易。 至于其他嫔妃腹中胎儿,虽称不上喜爱,可到底是他的孩子,尚未出生便没了,说不难受是假的。 但贵妃与德妃,一个是宰相之女,一个是户部尚书之妹。 景雍帝就算知道是二人下的手,也不能责罚她们,相反,还得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并将消息给压下去。 当然,景雍帝也不可能让他们得偿所愿,他费劲心思,最后诞下大皇子,是宫里一个毫不起眼的才人。 景雍帝从未想过去母留子,他甚至都拟好圣旨,给大皇子的生母晋位至嫔位,这样大皇子就能由其生母养着。 可是,德妃再次蛊惑贵妃,借贵妃之手,使得大皇子的生母,死于产后血崩。 景雍帝因自己有设防,还以为是意外,后虽得知真相,但那之前,他因需户部尚书效力,为此而数夜留宿于德妃处,以至于德妃怀有身孕,刚满三月。 景雍帝不愿她生,可偏偏德妃护的紧,加上前朝多事,他顾及不暇,德妃成功诞下四皇子。 有德妃的罪行在先,景雍帝自然不喜四皇子,但到底是自己的孩子,只要他安分守己,虽得不到偏爱,但也会享受到他身为皇子该有的尊荣。 后。 皇后久久不曾诞下皇子,景雍帝难免开始考虑在众多皇子中挑选一个来继承皇位。 他挑选的条件不多,但最基本,要有一颗爱民如子的心。 为了考核,景雍帝安排适龄的皇子入朝历练。 很快,景雍帝便发现了四皇子等人的野心。 但这没关系,权势诱人,皇子会有野心很正常。 可偏偏,有的皇子为了那个位置,贪赃枉法、视百姓为草芥… 这样的皇子,如何配得上他们享受的尊荣? 四皇子和德妃觉得他不公,觉得他冷血无情,可最初纳妃和生子,景雍帝都是受形势所逼… 他也曾给过他们机会,可他们自身不正,贪欲过旺… 景雍帝对他们彻底失望,又正逢皇后诞下嫡子。 景雍帝故作不喜,将十七皇子送入南疆培养,开始为其铺路。 后经舞弊案和晋州大汗贪污案,他渐渐将朝堂掌控于手,便将自己属意十七的消息透露给其他皇子。 大皇子没有生母,老实本分,本就不觊觎皇位。 二皇子有贼心没贼胆,得知后心生怨恨,但也是默默憋着。 三皇子是贤妃所生,早在景雍帝掌控朝野后,贤妃便得了其父兵部尚书的信,这次得知景雍帝的心思后,再三敲打自个儿子,让其死心。 其他皇子就更不用说,他们大多的母家,都卷入那场舞弊案和晋州大汗贪污案中。 宰相被诛五族,养着七皇子的贵妃赐死,七皇子更是贬为庶人,终生幽禁于宗人府。 他们的母妃和自己没有受到牵连,已是万幸,哪还敢再肖想其他。 除了四皇子。 四皇子因此恨上景雍帝情有可原,但他断不该胆大包天,用自己私矿产出的铁打成兵器勾结敌国。 如今的朝堂,已然是景雍帝的一言堂,他自是无法再容忍四皇子如此行径,这才有了今日这一出… 景雍帝微微抬手,让浮生将那道丢在地上的圣旨拾起。 形势转变的太快,浮生还有些没反应过来,怔怔地愣在原地,直到听见景雍帝出声,他回过神,眸光扫过被控制住的叛军们,竟是有种想哭的冲动。 他还以为他死定了呢! 浮生身子都还是软的,拾取圣旨的时候差点没拿起来。 “陛下…” 他微微颤抖着身子,双手捧着圣旨递到景雍帝面前。 景雍帝微抬下巴,浮生了然,将圣旨平铺于桌上,他快速扫了一眼,手抖了抖。 景雍帝却是面不改色的拿起叛军寻来的玉玺,盖上印。 “宣读吧!” 他将圣旨丢给浮生,闭上眼。 浮生仿佛接了个烫手山芋,心乱如麻。 他深呼一口气,迫使自己镇定些,大声宣读…… 这一章真的磨了好久,要是还有不合理的地方,大家见谅哈~ 312 死不了 德妃和四皇子作为主犯,贬为庶人,斩立决,其余叛党则是抄家灭族… 景雍帝为保逼真,以身入险,后虽趁那会咳嗽时服用了解药,但身子已然是强弩之末。 待四皇子一众被押走后,他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整个人晕了过去。 浮生脸色大变:“陛下!” “传太医,快传太医!” 浮生惊慌着吩咐小太监们,兵部左侍郎却嫌小太监走的慢,直接用手一拽,扛着个小太监带路,不多时,便抗着太医院的院正赶了回来。 四皇子逼宫,本就在景雍帝的谋算之中,这会哪怕他晕厥,有他的心腹大臣在,一切都按部就班的进展着。 四皇子寻来的毒乃边挞大皇子提供的,想要去除景雍帝体内残留的毒素,对于太医院的太医们而言,有些棘手。 众人商议半天,也拿不定主意。 好在顾钦寒赶来,身后还领着个发型凌乱的白胡子老头,正是长仙君。 院正和其他太医们交换视线,心里松了口气。 长仙君出手,景雍帝很快就清醒过来,但底子还是受了损害。 长仙君黑着脸,掏出了自个收藏的珍稀药材,开了方子。 “先按这方子吃上两个月,到时候我再过来把脉,根据恢复的情况重新调整方子…” 他把药方递给院正,随后又看向景雍帝。 长仙君对景雍帝的态度跟普通人并无差别。 “忌大鱼大肉,忌辛辣生冷……最重要的,不可费心劳神!” 他噼里啪啦的说了好一堆,最后落下一句狠话,“若做不到,你那皇陵可以提前开工了!” 景雍帝对此也不恼,有真本事的人,有脾气没什么,只是他身为帝王,想要做到不费心劳神,那可真是困难…… 他有些疲惫的垂眸,将身上的毯子拉了拉,感觉暖和了些才道:“朕尽力。” 长仙君不喜欢不听从医嘱的病人,撇了他一眼,拿起药箱就要走。 “你自个的身子,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我的药园离不开人,告辞。” 无人阻拦长仙君,景雍帝看着那道散发着怒意的白色身影,手抬起又放下,叹了口气。 大门打开,顾钦寒和浮生皆看了过去,“陛下如何?” “死不了。” 浮生被这答复整得有些尴尬,讪讪一笑,进了太极殿。 长仙君冷着脸,看向顾钦寒,“木十呢,师父来了也不露个面,还懂不懂什么叫尊师重道了!” 长仙君一动怒就喜欢考核弟子,顾钦寒跟着长仙君待过一段时日,对他这癖好倒也清楚。 顾钦寒如实道:“木十在坤宁宫。” 虽说一切皆在景雍帝的掌握之中,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为保险起见,顾钦寒特地安排木十守在坤宁宫。 一来,若叛军逼近坤宁宫,以木十的武力值和毒粉,完全可以拖住他们。 二来,若有不长眼的人透露了皇帝中毒的消息,使得皇后病情加重,木十的医术,可比宫里的太医要精湛。 长仙君一听坤宁宫,顿时泄了气,皇后之前病重,他也去瞧过。 心病还须心药医。 十七皇子身子弱,又是嫡子,为他的安危考虑,景雍帝将其送往南疆,母子俩常年不相见。 思子之情,难以言述。 后顾钦寒被景雍帝领到身边,皇后得知其身世,渐渐将对十七皇子的感情寄托在他身上,可以说,皇后完全是把顾钦寒当做自己儿子对待。 于是乎,在得知顾钦寒身死不明的消息时,皇后无法接受,吐血昏迷。 景雍帝得知缘由,心知归根结底,皇后还是因为过于思念十七。 左右如今朝堂皆在掌控之中,该布局的他也布局好了,思来想去一番,景雍帝书信一封,命龙骁卫送往南疆。 明面上,是求南疆圣女来大雍医治皇后,实际则是让他们护送十七皇子归京。 当然,这个消息,除了南疆圣女一行人和景雍帝外,无人得知。 长仙君不愿意面对自己医治不了的病人,自个给自个找了个台阶下。 “也罢,我那药园离不开人,你赶紧安排两个人,送我回去。” 长仙君住在京城郊外的百鹤山里,山上的药园里种植了不少珍稀药材,而药园外,毒草随处可见。 为了百姓的安危,长仙君特地在山脚处布了阵法,只要不是有心之人,是寻不着进山的路口的。 而有心擅闯之人,进了山的后果,便是在无意之间中毒身亡,化作肥料。 以前他励志走遍大江南北,撰写出一本记载各种疑难杂症的书籍来,因此那处药园一直由其弟子照看着。 直到前些年,长仙君自知年岁已高,没办法在继续走南闯北,将撰写书籍的任务交给名下弟子,自个则是回了京城,定居于百鹤山。 顾钦寒自然不会拒绝,他招手,唤来两个黑甲卫,让他们好生护送长仙君回百鹤山。 黑甲卫得令,一前一后将长仙君护住,“请!” 来的时候被顾钦寒夹在马背上,一路快马加鞭,得亏他身子骨硬朗,若是跟寻常的同龄人比,能没半条命去。 这回去,长仙君当即让两个黑甲卫找了顶轿子,悠哉悠哉的往百鹤山去。 等到了山脚下,长仙君抬手,让轿夫停下,下了轿子后,又让黑甲卫轮流背着他上山。 这一番折腾下来,长仙君只觉得心身畅快不少。 他活动下筋骨,喊住要下山的两个黑甲卫,进药房翻找一番,随即拿了两个药包出来。 “这个药给皇后服用,分三次煎服,三碗水煮做一碗水。” 这个药是用来安神补心的。 “这个则是给皇上的,也是分三次,两碗半的水煮做一碗,每日入睡前服用。” 这个药则是益精补气的。 说着,长仙君把药塞进黑甲卫手里,然后转身就往屋里回去,边走边打发人。 “赶紧走赶紧走,别留下来碍眼。” 两个黑甲卫看了眼药,又相互对视一眼,面面相觑。 黑甲卫对百鹤山那是相当熟悉,不用长仙君带路,也能平安无事的下山去。 顾钦寒刚处理好景雍帝安排给他的事,就碰见回来复命的两个黑甲卫。 眸光扫过二人递来的药,他神色淡然,“既然是长仙君给的,便往坤宁宫和太极殿送去吧,别忘将用法说清楚了。” 两个黑甲卫连忙应下,拿着药,一个朝着坤宁宫,一个朝着太极殿而去。 浮生刚服侍景雍帝服了药,正端着碗出去,让小太监把碗拿走,就瞧见有黑甲卫过来。 问清缘由,得知是长仙君配了药让其送来,浮生不敢耽搁,问清楚用法后,接过药,进了太极殿。 “陛下,这是长仙君让人送来的…… 浮生先是将从黑甲卫那里听来的话说了一遍,而后顿了顿,又道:“您看可要拿去太医院,让太医们瞧?” 景雍帝抬眸,撇了浮生手里的药一眼。 “不必。” 长仙君这人呐,当真还是那般的嘴硬心软。 313 仅剩的亲人 丑时三刻,皇宫彻底安静下来。 雨水将血迹洗刷,乍一眼看去,好似什么都未曾发生过一样。 因禁卫军副统领参与叛乱一事,禁卫军统领受其牵连,有失职之罪。 皇宫安危,暂时由黑甲卫接手。 顾钦寒那时去了百鹤山找长仙君,秦铮便站出来,指挥着黑甲卫将整个皇宫排查一遍。 等顾钦寒寻上秦铮时,他们正好在处理被叛军所杀之人的尸体。 根据花名册,有家人的,便交还予家人,补予一定的钱财。 若无家人的,便统一寻个好地方给埋了去。 顾钦寒对秦铮的处理没有意见,他大致询问了一番,了解下情况后,又回了太极殿。 景雍帝还没睡。 白日里还放着的冰盆已经撤了,景雍帝坐在书桌前,身上添了件厚衣服,腿上还盖了层毯子。 站在一旁的浮生抹掉额头上闷出的汗,心里莫名的发慌,景雍帝如今这般模样,可不是个好兆头。 顾钦寒单膝跪下,将他从秦铮那边得到的消息重新整理一遍,然后汇报给景雍帝。 景雍帝的目光扫过他用奏折盖住的信件,落在顾钦寒身上,盯着他许久,才开口。 “顾苏氏那边,何时会到?” 景雍帝这话起的有些莫名其妙,顾钦寒心中微凛,恭敬回道:“算算时辰,最迟三日,便会抵达京城。” 只要黑甲卫想查,任何消息,基本都逃不过他们的手掌之中。 顾苏氏本就是受景雍帝的旨意赴京,再者她与她夫家的身份特殊,就算顾钦寒不去特地的关注,也会收到下面的人送来的其行程的消息。 景雍帝微微颔首,“朕之前得到消息,她途中遇到死士刺杀,这是老四干的?” 虽是疑问的语气,但从他的眼神中可以看出,景雍帝是在明知故问。 顾钦寒点头,将那日的发生的一切稍微修饰一番后,缓缓道来。 自己失忆被苏末利用这事,顾钦寒已经打定主意,死死的藏着不让任何人知道。 “……南疆巫姥姥突然出山,陛下,可要微臣派人盯着?” 当时事发突然,顾钦寒又突然恢复记忆,大脑处于混乱之中,没有多想。 但当他理清思绪后,想到关于南疆巫姥姥的传言以及巫姥姥助他恢复记忆一事,很难不对其跟着南疆圣女来大雍朝的行径起疑。 景雍帝却是神色自若。 他第一次见到南疆巫姥姥,是在他登基的前两年。 南疆是个很特殊的存在,他们隐世于山林之中,以瘴气作防,从不附属任何国家。 在此之前,世人对南疆只有神秘且危险这个认知,其余的一概不知。 最初,景雍帝在听到南疆巫姥姥求见的消息时,都有些不可置信。 但事实证明,这是真的。 南疆巫姥姥不仅求见,还带来了南疆圣女,主动表示南疆愿助他一臂之力。 且当当他登顶以后,南疆自愿成为附属国,唯一的条件,便是与他们的圣女和亲,且圣女诞下长女后,送至南疆担任新任圣女。 南疆圣女,可是相当于帝王的存在。 历朝历代,圣女皆不可外嫁,只可娶夫,夫可择三人。 且在南疆人心中,长女是最纯粹的血脉延续,因此每任圣女诞下长女,其长女便是未来的圣女。 巫姥姥这般说辞,明显诚意十足,景雍帝无法拒绝,但对于和亲,他是不愿的。 只是那时候的他正处于劣势,有南疆相助,百利而无一害。 思来想去,他留下了南疆圣女,但并未带在身边。 并表示大局未定,和亲一事,暂且不提。 当时景雍帝是这般想的,和亲嘛,他手下俊郎的人不少,南疆圣女真是情窦初开的年纪,若是有瞧上的,他自会成人之美。 只是他不知道,他所想,也正是巫姥姥所算计的。 巫姥姥笑着同意了。 事情也确实按照景雍帝的想法在发展。 南疆圣女来时,不知自己是来和亲的,还以为巫姥姥带她来,只是让她给景雍帝祈神,以求天助。 因此她待在军营中,每日为景雍帝的军队焚香祈神,偶尔去伤兵处,为受伤的将士医治赐福。 而湖州水师提督之子骁勇善战,身上大大小小的伤数不尽数,南疆圣女每次去看望伤兵都能瞧见他。 南疆圣女还是头一回看到这般不要命的人。 对一个人好奇,是萌生情芽的初始。 南疆圣女从未出过南疆,被族人呵护的天性纯真,喜欢便是喜欢,她从不遮掩。 水师提督之子哪里见过如此热烈的喜爱,很快便坠入爱河。 景雍帝派人盯着,得知两人情投意合后,心中欢喜极了,暗搓搓的给两人制造机会。 当景雍帝顺利登基,巫姥姥再次造访时,南疆圣女已经和水师提督之子在军中成亲,并诞下一子。 景雍帝本来打算趁着宴会把这事说出来,可偏偏巫姥姥先他一步,表示他还履行当初答应的南疆圣女与他和亲一事。 这下就尴尬了。 宴会上,文武百官皆在,他们本就在为如何撕开景雍帝不愿纳妃的口子而犯愁,这会听见景雍帝曾答应与南疆圣女和亲,哪里还坐得住… 景雍帝可谓是骑虎难下,南疆圣女已经成亲生子这话,怎么都说不出口。 自己给自己戴绿帽,这事能说? 景雍帝皮笑肉不笑的打哈哈应付过去。 次日早朝后,景雍帝秘密召见已经被封为定南王的湖州水师提督召至太极殿。 景雍帝、定南王、巫姥姥三人在太极殿待了足足一个时辰,后定南王与巫姥姥坐马车一起悄悄出宫。 数日后,定南王世子与南疆圣女私定终身一事败露,景雍帝大怒,下旨捉拿二人。 定南王大义灭亲,请旨亲自领兵捉拿二人,景雍帝允。 而二人不知从何处得了风声,带着稚子早早逃脱,不知所踪。 巫姥姥得知其圣女失踪,大怒,当朝质问景雍帝,要求其给个交代。 景雍帝下旨,给与南疆一定补偿,并应允百年内不战南疆。 此事就此告一段落。 而南疆那边,圣女失踪,又无后代,好在他们一直有储备人选,也就是圣女的妹妹。 但是在他们心底,还是更看重纯粹的血脉。 所以这次巫姥姥出山的缘故,景雍帝已经有所猜测。 当初的宁南清虽没有诞下女儿,可她有孙女,唯一的孙女… 依照巫姥姥的本事,想要知道这个,并非难事。 景雍帝微微闭上眼,“不必,你且盯着顾苏氏那边即可。” 他缓了缓,叹了口气,“到底是你在这世上仅剩的亲人,如今寻到了,你父亲九泉之下也能安息了。” 这两天有点感冒,昏昏沉沉的,还腹泻… 不能吃感冒药,只能多喝热水硬熬着,就没咋码字,抱歉哈… 比心(3`) 314 斩草要除根 随着景雍帝的话音落下,顾磊临终前的话再次被回忆起,萦绕在心头,久久不散。 顾钦寒垂着头,沉默不语。 景雍帝见状,眸光微闪,依旧是一副贴心长辈的模样,缓缓问道:“对了,关于顾苏氏来京后的住处,你可有什么打算?” 顾钦寒头也没抬,如实道:“微臣归京前,木四便将顾府整顿一番。” 景雍帝对顾家的情况也算是了如指掌,在他看来,顾家人在品行上,并未有什么大问题,相反,顾苏氏还有可用之处。 再者,顾钦寒这边,也该有个能被拿捏之处。 他是帝王,对于没有弱点的下属,再信任,也不敢一直重用。 而顾钦寒这般态度,正好撞进了景雍帝的心坎里。 景雍帝对此很是满意,“既然你已有准备,那等顾苏氏抵达京城后,朕便安排其认祖归宗。” 顾钦寒恭敬谢恩:“多谢陛下!” 景雍帝眉眼舒展,眼中浮现些许怀念:“你祖父当初冒着世人唾骂追随朕,你大伯骁勇善战,他们助朕许多,可朕却为了大局……” 景雍帝止住了话,唇角勾起一抹苦笑,而后继续道:“说到底,朕亏欠你们顾家太多,如今能寻着你大伯的后人,朕这心里总算觉得好受了些。” “陛下言重了,微臣虽不知当初种种,可祖父与大伯身为臣子,自该忠君爱国,为陛下分忧解难。” 顾钦寒声音一如既往的淡然,明明是一番恭维的话,入耳却给人一种十分真诚的感觉。 浮生不动声色地看了顾钦寒一眼,心里有些佩服,瞧瞧顾统领这般姿态,活该他得陛下重用。 景雍帝欣慰地颔首,“你与你祖父他们很像。” 当初他秘密召见定南王,定南王也曾说“身为臣子,自该为陛下分忧解难。” 顾钦寒的父亲顾磊,是定南王的义子,他们父子二人同定南王毫无血缘关系。 可从当初顾磊不顾生死之忧,也要为定南王平反,以及顾钦寒入宫后的表现来看,他们父子二人皆未辱没定南王的家风。 顾钦寒根本就没见过定南王和顾敬亭,对于这二位长者的印象,接来至其父顾磊的口述。 在父亲的描述中,祖父世家出身,却没有世家子弟的高傲自大,相反,祖父谦逊有礼、为人宽厚,且及有主见。 他因出身于湖州,见多了海难以及海盗抢掠,一心想造出最坚固的船只,造福沿海百姓。 为此,祖父潜心学习,中进士后,花钱打点回了湖州府,在一沿海的县里任职七品县令,每次处理好政务便到处寻找懂造船的能人异士,潜心研究造船术。 七品县令这官职到底小了些,祖父自知想要彻底造福沿海百姓,他便不能久居此位。 因此,他凭借自身努力,使得每次考核都评优,再动用家族关系,步步高升,最终任职湖州水师提督。 只可惜,他的造船大业刚有进展,前朝皇帝昏庸无道,百姓起义,世道…乱了。 而大伯因自幼跟着祖父奔波于海边,也丝毫没有官宦子弟的架子,且大伯自幼习武,跟随祖父投靠景雍帝后,是军中最骁勇善战的将士。 顾磊总说,顾敬亭就是看着像个糙汉,其实心里细腻的很,他是这世上,最最好的兄长。 顾钦寒记得很清楚,父亲每次说起他那素未谋面的祖父与大伯时,眉眼总不自觉的轻弯。 因此听到景雍帝这话,顾钦寒心想,若父亲在九泉之下知晓景雍帝这般评价自己,定是欢喜的。 愉悦的情绪不自觉被触动。 顾钦寒再次道谢:“多谢陛下夸奖!” 顾钦寒并非天生性子冷淡,只是能牵动他七情六欲的人太少。 身故的顾磊,就是其中一个。 景雍帝察觉到话音里蕴藏的轻快,笑了笑,摆手打发顾钦寒离开。 “时辰不早了,早些去歇着吧!” 顾钦寒起身,“微臣告退。” 景雍帝看着太极殿的大门打开又合上,困意袭来,可奏折还有许多未批阅。 十七已经抵达京城,他身子受损,与其守在这个位置上,倒不如尽快打点好一切,届时同如娘回故乡去,挑个僻静的庄子静养。 他打起精神,拿起一本奏折。 浮生时刻观察着景雍帝一举一动,见状,心中一凛。 此刻已经丑时六刻,陛下的身子如今已然虚弱的不成样,哪能这般折腾! 一朝天子一朝臣,浮生做了御前总管这么多年,已经习惯了被人恭维的日子。 这心里一想到景雍帝出事后,自己会是何等下场… 浮生眸光微闪。 他苦着脸,出言劝慰道:“陛下,长仙君可说了,您身子尚未好全,不可劳心费神,这时辰已晚,奴才唤人进来服侍您歇息可好?” 浮生顿了顿,壮大胆子道:“宫里出了这么大的事,皇后娘娘想来多少会听到些许风声,若娘娘得知陛下您这时还未歇息,怕是会担忧…” “也罢。” 景雍帝被说动了,想知道他有没有歇息,只要看太极殿有没有熄灯便知,其他宫里的嫔妃不敢派人来查看,可皇后却丝毫不会顾忌。 若是给如娘知道,担忧是不太可能,但生气是定会有的。 她本就还病着,景雍帝哪里舍得让她生气。 景雍帝放下奏折,揉了揉眉心,“服侍朕入寝吧。” 浮生心里松了口气,果然还是皇后娘娘的名头好使。 他连忙应下,出去同门口的小太监们说一声,不一会儿,宫女们端着热水进来。 …… 顾钦寒离开太极殿后,并未回住处,而是去了御花园。 御花园里一片宁静,偶尔传来虫鸣的声音,更显幽谧。 顾钦寒轻车熟路的走到假山旁,随后从怀中掏出一封信和一块令牌,扒开被挡住假山上的缝隙的树叶,他小心翼翼的将东西放进去,然后重新用树叶将缝隙遮挡。 确认无误后,顾钦寒悄然离开,去了一处不起眼的宫殿,寻到一扇窗前,将手放置于嘴前,三长两短的虫鸣声响起。 屋内很快传来细微的响声,顾钦寒神色淡然,转身重返御花园,屏住呼吸,整个人融于夜色之中。 不一会,一个小太监鬼鬼祟祟的来了御花园,边走边环顾四周,深怕被人发现。 好在,四下无人。 小太监松了口气,熟练的寻到假山旁,将顾钦寒刚刚放置的东西取出,看都没看一眼,就塞进怀里,匆匆离去。 顾钦寒冷眼瞧着,嘴角轻勾。 斩草要除根,希望他们不要让他失望才好… 啊!!!我居然给忘记更新了,睡的迷迷糊糊突然想起来,连忙爬起来更新。(w) 315 自刎 四皇子可谓是大雍朝成立以来,第一个被下旨处死的皇子。 平定叛乱后的次日,他便同德妃从宫里直接押到午门前。 不过一夜的功夫,两人换了囚服,身上丝毫看不出昨夜的意气风发。 禁卫军们持剑围在二人身边,押送着他们走进刑场。 德妃得知一切皆是景雍帝的计谋,深受打击,此刻就像个提线木偶般,双目无神的走着,脚踝处的铁链随着她的走动而哗哗作响。 四皇子却是不动声色的打量周边一番,在看见旁边几个禁卫军手腕处露出的黑色带子时,他笑了。 而后垂下头,大步走着,宽大的囚服衣袖下,栓住他双手的铁链赫然有道明显的裂痕。 刑场外并没有围有百姓,四处静悄悄的,四皇子和德妃被按着跪下,刽子手拿着大刀,站在二人身后,静待行刑。 当时辰一到,刽子手接过旁人递来的烈酒,含一口后喷在刀刃处,身上的腱子肉微微颤抖着。 即将死亡带来的恐惧使得德妃身子微微发抖,她闭上眼,心里涌出悔意。 只是她悔的并非造反一事,而是悔恨自己没有沉住气。 要是她再谨慎些,劝住兄长和儿子,使得布局更加周密…… 或许此刻的自己,已经成了大雍朝最尊贵的女子。 大刀落下,她听见了风被划破的声音,心在此刻提到了喉咙口,德妃紧闭的眼皮颤抖的厉害,泪珠从眼尾滑落。 但她并没有等到预想中的疼痛,相反,嘈杂的打斗声传入耳中。 德妃猛然睁开眼,就看见自己的儿子身上的铁链已经断开,他手拿长剑,脸上溅着不知何人的鲜血。 “扑通—扑通—” 德妃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母妃,抬手!” 四皇子的声音传来,德妃下意识的配合,剑刃劈来,铁链居然就这么断了。 德妃不可置信的看了眼被解放的双手,又呆呆地看着自己双腿之间的铁链也被斩断。 她总算回过神,也不多问,紧紧跟在四皇子身旁,由几个绑着黑色带子的禁卫军护在中间。 心中的喜悦在澎湃。 能活着,当然不愿意死去… 只可惜,事情并不会如他们所愿。 大批黑甲卫从大门口进来,手持弓箭。 顾钦寒站在最前面,眸光冷冽,他甚至都未给四皇子反抗的机会,抬手,“放箭!” 四皇子剩余的死士都出动了,他们本是为了救出四皇子,带其去边挞休养生息,日后好东山再起。 可惜他们不知道,昨夜的那封密信,不过是顾钦寒的诱饵罢了。 他们刚布局好,顾钦寒便将消息上报给景雍帝,等待他们的,只有死…… 箭头穿过肌肤,狠狠地扎进肉里,德妃低头,看着穿透胸膛的箭支,痛意袭来,她跪倒在地,嘴角缓缓溢出鲜红。 “不!” 挥舞着剑抵挡箭支的四皇子看到这一幕时,瞳孔骤缩,“母妃!!!” 他甚至都忘记了抵挡四面八方射来的箭,丢下手中的长剑,狼狈的朝德妃扑过去,将其搂在怀里。 死士们见状,连忙围了过去,为四皇子挡住箭支。 而四皇子那边,德妃胸膛处喷涌而出的鲜血刺痛了他的双眼,他慌张的抬手,用力按压着德妃伤口周围的穴位。 “母妃…没事的…您别怕…儿臣这就帮你止血…” 只可惜,血怎么也止不住。 德妃的视线渐渐模糊起来,她已经看不清儿子的面容了。 她艰难的抬手,想要最后再抚摸一下他的脸庞。 德妃的唇瓣颤抖着:“别…别…哭…” 抬起的手到底还是没有如愿,她眼睛缓缓阖上,身体软绵绵的瘫在四皇子的怀里。 四皇子察觉到德妃的变化,整个人怔愣住了,脑海一片空白。 “不!” 好半响,四皇子才后知后觉的回过神,他声音颤抖着,抱着德妃的手臂不停的收拢,指尖泛白。 泪水顺着眼角流淌,滴答滴答落在德妃的身上。 “母妃……您醒醒…儿臣求您了…您醒醒好不好!” “咱们不是说好了…您还要看着儿臣登基…您还要帮儿臣照看孩子的吗?” “母妃,您醒醒好不好…儿臣错了…儿臣不该贪心的…儿臣不该反的…母妃…您醒醒…儿臣求您了…” 四皇子紧紧抱着德妃,在她耳边语无伦次的呢喃着,整个人仿佛失去了灵魂一般。 这世上唯一疼爱他的人…没了。 四皇子的心脏被撕扯着,一阵一阵的剧痛袭来,使得他无法呼吸。 弓箭早已在死士们倒下后便停下。 四皇子抬起头,看着遍地的尸首,笑了。 若早知是今日这般下场,当初说什么,他都不会去争。 四皇子松开德妃,踉跄着站起身,而后持起长剑,在众人的注视下,缓缓放置脖颈处。 阳光穿透乌云,将整个京城笼罩,四下明亮,可四皇子却只觉得这光格外晃眼。 他垂眸,看向德妃… 母妃…黄泉路上别怕,儿子这就来寻您了。 四皇子自刎了。 顾钦寒冷眼瞧着,待其倒地后,抬手,命人上前清理尸体。 自己则是前去太极殿,将情况汇报给景雍帝。 景雍帝听到这个消息时,批阅奏折的手顿住,朱砂滴落在奏折上,染红一片。 屋内的气氛有些凝固,景雍帝身后的浮生察觉到他的异样,头垂的更下,呼吸都放轻了些。 景雍帝沉默良久,才缓缓开口道:“寻个好地方,将他们母子二人好生安葬。” “是!” 顾钦寒应下,起身离开。 景雍帝没再继续批阅奏折,他揉了揉眉心,疲惫的闭上双眼。 四皇子的面容浮现在脑海之中,景雍帝猛的睁开眼,而后长叹一声。 顾钦寒安排好四皇子和德妃的后事后,去了京郊处的归元寺。 他并不信佛,但还是捐了一笔不菲的香油钱,请寺里的得道高僧给四皇子和德妃做了一场法事。 事后,他又去了二人的墓前。 天已经黑了。 木四持着灯笼站在马车旁侯着。 纸钱香烛都是从归元寺里拿的,放在篮子里,顾钦寒蹲下身子,取出纸钱在二人墓碑前点燃,而后又点燃香烛,插好。 青烟袅袅升起,纸钱燃烧的火光映着他的脸庞,有些晦暗不明。 他从篮子里取出一壶酒和酒杯来,连着倒了三杯酒在四皇子的墓碑前。 “来世投个寻常人家…” 顾钦寒轻声道,而后站起身,走向木四。 他道:“走吧。” 木四颔首,掀开马车帘子。 马车渐渐离去,无人看见,墓碑前的火朝着顾钦寒离去的方向偏了下,似在回应。 316 身不由己 次日叛党斩首,景雍帝也去了,盖着毯子坐在轮椅上,由侍卫们抬上城墙,默默看着。 刽子手们手起刀落,如砍瓜切菜般地收割人头,不多时,整个刑场的地面便被鲜血浸透。 浮生站在景雍帝身后,眸光扫过下面血腥的场面,浓郁的血腥味也顺着风钻入鼻子里。 他脸色煞白,只觉得胃里一片翻江倒海,虚汗不断的从额头上冒出,不一会儿里衣便被汗水浸透。 浮生恨不得长出翅膀来,飞快的逃离这个令人作呕的地方,只是景雍帝不开口,哪怕他双腿软如面条,也只能硬撑着。 好在,景雍帝终于开口了,“回吧!” 浮生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应了一声后连忙给一旁的侍卫们使眼色,让他们抬着景雍帝下城墙。 自己则是使劲给自个的大腿掐一把,让自个打起精神来,而后拖着还有些发软的腿跟在后面。 艰难地下了城墙,浮生猛的吸了口较为清新的空气,只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 他上前,“陛下,回太极殿还是?” “推着朕四处走走…” 景雍帝语气有些疲惫,他顿了顿,又吩咐道:“让他们都别跟太近,朕想静静。” 浮生察觉到景雍帝的异样,心头微凛,他应声,而后朝其他太监和宫女们打个手势。 太监宫女们心领神会,停下脚步,待景雍帝和浮生先行两米远左右时,才动身,默默地跟上去。 宫墙高竖,宫外的人想进来,却不知入了宫,便同那囚中鸟、网中鱼般身不由己。 乌云蔽日,阴沉沉的天空仿佛压在人头顶,浮生推着景雍帝慢慢走着,脚下那条瞧不见尽头的路宛若巨兽,将在它身上踩踏而过的人的良善一点一点的吞噬殆尽。 景雍帝抬眸,看了眼似要下雨的天,忽的开口,“摆了,回太极殿。” 浮生低声应下,脑海快速思索一番如今所在的位置,确认好方向后,推着景雍帝往太极殿去。 眼见就要到了,景雍帝却抬手示意停下来,道:“吩咐下去,挑个好地方,将玉嫔一家的尸首好生安置了…” 景雍帝微微垂眸。 那日他同玉嫔说的允她们一家团聚并非假话。 玉嫔为家族荣华入宫,他给不了其情爱,自然会在其他方面满足她。 其父镇守边疆多年,玉嫔入宫后的表现又尚可。 因此在年前,他便已有调任其父回京,为其加官进爵的打算,而边疆武将调动并非小事,在没有安排好一切之前,他并不打算告知玉嫔。 但万万没想到,就不过这大半年的时间,平日安守本分的玉嫔居然走错了路… 浮生微怔,等反应过来正要应下,却听见景雍帝又道:“等等,这事还是你亲自去办。 让人把玉嫔的尸首收拾的整洁些,祭品多备些糕点,再请高僧给她做场法事…” 玉嫔正是爱美的年纪,平日又好吃,这收拾好看些,好来世投个好人家,弥补这一世的遗憾。 “奴才明白了!” 浮生恭敬应下,招来一个小太监让其推着景雍帝进太极殿,自个则是利索的朝着宫外而去。 既然景雍帝说了是让他亲自去办,就表示这事景雍帝不想外传,他可得仔细些。 低头快步走着的浮生叹了口气。 陛下是个好陛下,只怪那些人自私又贪心… 但人性就是如此。 天空渐渐下起了雨,浮生按照景雍帝的吩咐,将事办的妥妥帖帖,等回来时,已经天黑了。 宫门落了锁,浮生在宫外有布置院子,但他没直接回去,而是披着雨蓑去了刑场那边。 毛毛细雨飘落而下,手里的灯笼被风吹的摇摇晃晃,借着暖黄的烛光,浮生瞧见了地砖缝隙中依旧残留的血迹。 寒风入体,浮生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苍白如纸。 周围巡视的禁卫军发现了他,大步走了过来。 “宫门禁地,何人在此逗留!” 浮生回过神,连忙整理好表情,转身看了过去。 禁卫军们其他人可以不认得,但浮生的脸,绝对不能不知道。 为首的禁卫军瞧见是浮生,语气可谓是三百六十度大转弯,他拱手做礼,“原来是浮总管,此刻已经夜深,您这是?” 浮生扯了扯唇,笑道:“咱家奉命出宫办差,回来的晚了些,这不见宫门已经落锁,正准备离开呢。” 浮生在京城布置了宅院不是什么秘密,禁卫军听言,眸光微闪,当即表示派人护送浮生回去。 浮生哪里瞧不出眼前这禁卫军想巴结他的心思,只是想巴结他的人多了去了… 他如今是御前总管,是景雍帝的心腹太监,更该谨慎行事。 他皮笑肉不笑的拒绝,也不给那名禁卫军再开口的机会,抬腿离去。 禁卫军看着浮生的背影,眼眸中闪过一丝怨毒。 不过是个阉人罢了,若非运道好,被陛下看重成了御前总管,谁会理睬他! 浮生不知这禁卫军人前一套,人后一套,就算知道,也并不会过多的在意。 心里瞧不起他的人多了去了,可在他面前,不还是低下头颅,客客气气的唤一声浮总管。 他持着灯笼,估着时间,赶在宵禁前,到了他那处院子的后门。 守在后门口的两个小厮眼尖,瞧见是自家老爷来了,一个迎上去,一个则是推开门进去,把浮生来了的消息传下去。 迎上去的小厮笑眯眯的:“小的见过老爷!” 浮生微微颔首,进了门,院里的管家也来了。 管家抬手,打发小厮离开,而后在浮生耳旁低声道:“老爷,傍晚时分的时候,那位贵客又来了,说是老爷今夜会回来,此刻还在书房侯着呢!” 浮生对此并不感到意外,压住心中的无力感,他将雨蓑脱下,递给管家。 “让人备壶热茶和点心送过去先。” 管家连忙应下。 书房离卧房不远,浮生没怎么耽搁,换了身干净衣裳便去了书房。 热茶和点心已经摆放在书桌上,浮生看着坐在椅子上的人,眸光微闪。 他弯着腰,刚要行礼,就被那人喊住。 “你我二人不必多礼,坐吧!” 浮生止住行礼的动作,但也没有听话的坐下,他垂着眸,道:“十七皇子已经回京,不日陛下便会册封其为太子。 殿下,您该死心了!” 男子没有说话,浮生明显感觉屋内的气氛逐渐变得紧绷起来。 他抿唇,抬起头,对上那张似笑非笑的脸,衣袖下的双手紧紧握拳。 “四皇子他们的下场,您也瞧见了,若娘娘在天有灵,定是不愿看您走向这条不归路的…” 317 人活着,就要想尽办法的往上爬。 “砰—” 当浮生的话音落下,男子似被戳到了痛处,他随手抄起茶杯,朝着浮生砸了过去。 浮生也不闪躲,热茶将他刚换的衣裳打湿,肌肤被烫的有些发疼,他却半分未表露出来。 杯子掉落在地,四分五裂。 男子双眼异样的猩红,面目狰狞扭曲,将能扔的东西都扔在地上后,一拳又一拳的砸着书桌。 “若我娘在天有灵,只会庇佑我!” 浮生垂着眸,不吭声。 殿下发病的时候,完全是不可控制的,他若上前,只会令其更加狂躁。 因此,他只能静待等殿下缓过来,等他发泄过后,情绪平静下来就好了。 时间一点一点儿的流逝,男子狰狞的神色渐渐消退,他抬眸,注意到屋内狼藉一片,且浮生身上的衣裳也被茶水浸湿。 男子很快意识到自己又失去控制了,眼底充满了慌乱,他焦急地上前,像做错事的小孩,满怀愧疚地道歉。 “舅父…对不起…我又没控制住自己…” 浮生扯了扯嘴角,抬手在男子的肩上拍了拍,笑容里充满了怜爱与苦涩。 “不怪殿下,是奴才不对,奴才不该刺激殿下的…” 男子紧抿着唇,有些无措的搅动着手指。 浮生看着他这般模样,记忆深处的那张面容再次浮现。 殿下与他娘生的及像。 他娘最开始,不过是太极殿的末等宫女,胆子小的跟蚂蚁似的,受人欺负也不敢吭声,一边委屈一边低着头搅动手指。 但就是这般胆小的人,在他犯错被罚,受尽其他太监宫女欺压和排挤的时候,偷偷给他送吃的,鼓励他,支撑他得以熬过那段日子,重新回到景雍帝身边… 他那时不知她日后的造化,秉着知恩图报,认她做了义妹,处处护着她。 后来,她被卷入了后宫嫔妃的斗争,意外同景雍帝春风一度,还怀了孩子。 末等宫女一跃成了嫔妃,他想尽办法护着,可后宫那个会吃人的地方,他虽是御前总管,却依旧护不住… 不仅她没有护住,就连殿下,也大病一场,成了这般模样。 浮生垂眸,遮住眼底的愧意,心中充满了对现状的无力感。 以前他自认为自己身居御前总管一职多年,陛下的心思不敢说能猜透九分,一半至少还是有的。 而殿下的病情难医治,他自知劝解无大用,便想着为自己谋划好退路。 这样哪怕陛下退位,他也依旧能保全自己,届时继续为殿下保驾护航。 可如今四皇子一事后,他敏锐的发现,陛下的心思…自己从未看透过。 四皇子逼宫造反被斩首示众,在世人看来,是他贪心不足蛇吞象,可实际却是陛下步步为营的结果。 四皇子是如此,那么殿下又是否亦是如此? 他与殿下之间的往来,是否也在陛下的掌握之中? 若一切皆在陛下掌握之中,那今日去观刑场,又是否是陛下对他的敲打… 浮生只觉得头皮发麻,后背一阵寒凉,他不敢再思索下去。 男子悄悄抬眸,见浮生似神游天外,眸光微暗,他出声,拉回浮生的注意力。 “舅父,我手疼…” 他习过武,力道重,书桌被砸过后,已经开裂,细小的木屑也随之扎进他的手中。 浮生回过神,低头,便看见男子那受伤的右手。 脑海里顾不得再去思索其他,浮生心疼道:“奴才这就给您清理伤口!” 殿下发病时,会不受控制的狂躁起来,带来的后果不是伤到自己便是伤到他人,因此书房里一直都有备着药。 浮生熟练且快速地找到药箱,取出药来,小心翼翼地给他清理好伤口,而后洒上药粉,绑上纱布。 “好了,平日里殿下多注意些,莫要让伤处沾水。” 男子点头,乖巧的不像话。 若给旁人瞧见,很难想到刚刚他还如疯子一般伤人和自残。 浮生垂眸,将没用完的药拿上,转身,放回药箱。 “殿下,当初谋害娘娘的人皆已付出了相应的代价,这就够了。” 浮生背对着男子,脸上的笑极为苦涩。 殿下已经这般模样,断不能再走错路了,能活着,比什么都好! “娘娘胆小,生前几乎每日都活在担心受怕之中,临终时,她虽痛苦,但也跟奴才说,她解脱了。” “殿下,您是她留在这世上唯一的血脉,您听奴才一言,别在对那个位置动心思了,好好的,日后成亲生子…” 男子随着浮生的话而身子微僵。 他看着浮生的背影,双手微微握拳,眸中的阴鸷一闪而过,点点鲜血渗透纱布,他却丝毫未感到痛意一般。 而后,他垂头,阴影之下,殷红的嘴唇慢慢上扬。 “好…” 才怪! 自幼娘亲就告诉他,人活着,就要想尽办法的往上爬,爬的越高,世人便越不敢欺凌你。 他也是皇子,为何不能继承那个万人之上的位置,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和数不清的荣华富贵… 偏执在眼底疯狂涌动,男子的眼眸渐渐染上一层猩红。 察觉到自己又要发病,他用力,指甲戳在手心,痛意使得其渐渐清醒。 他无声低喃:忍常人所不能忍,得常人所不能得,成常人所不能成! 将娘亲教过的话连着说了好几遍后,那股狂躁感总算被压制下来。 男子抬头,对着浮生的背影笑的真诚。 “我听舅父的。” 虽不确定他这话是否真心,但浮生心里还是松了口气。 他转过身,看向男子,“时辰不早了,明日是大朝,奴才也还得赶在宫门开启前去侯着,就不留殿下在此歇息了。” 他这处院子虽偏,但附近还是有官员居住的,若留殿下住宿,明日殿下从此处去上朝,他也得赶着时辰入宫。 这要是给那些官员瞧见了,他们可不会单纯的认为是碰巧… 虽说自己猜测陛下对这一切了如指掌,可到底是猜测,在他们之间的关系没有真正暴露之前,还是同往常那般小心谨慎些的好。 至于此刻已到宵禁的时辰,这对殿下而言,并非难处。 不说殿下的皇子身份,就凭借殿下如今所任职的职务,在街上碰见了巡逻的官兵,也可轻而易举的打发了去。 男子似乎有些不愿,可见浮生态度强硬,他抿唇,最终还是点头应下。 “好。” 浮生察觉到他语气中的失落,叹了口气,到底还是心软了。 “如今的局面容不得咱们大意,等再过些时日,朝中局势安定下来,奴才定抽空出宫,宴请殿下。” 男子肉眼可见的欢喜几分,“舅父此话当真?” 浮生眉眼柔和,“自然。” 318 人老易思乡 天蒙蒙亮,浮生才歇息不到两个时辰便起来,简单吃过早饭后,坐着轿子往宫门而去。 景雍帝已经醒了,太监宫女们服侍其起来,浮生到的时候,他正在用早膳。 “事情都办好了?” 景雍帝放下调羹,接过宫女递来的帕子擦拭嘴角。 浮生垂着头,恭敬的将自个昨日办的事都一一告知:“回陛下,都按您的吩咐办好了。” 景雍帝微微颔首,时辰差不多了,他该上早朝了。 这两日景雍帝都未怎么休息过,如今靠在龙椅上,神情疲倦,双腿甚至宛若至于冰水之中,寒意阵阵。 他拧着眉,招来浮生在其耳边低语,浮生不动声色的扫了眼景雍帝的腿,心中微凛。 “奴才这就唤人去拿。” 他低声回应,悄悄寻了个小太监,让其去拿一条厚些的毯子来。 小太监不敢耽搁,很快,厚毯子便盖在了景雍帝的膝盖上,点点暖意升起,景雍帝心里松了口气。 他给浮生使了个眼色,浮生了然,开口传唤大臣们进殿。 景雍帝今日上朝,主要宣布册封十七皇子为太子这件事。 十七皇子是在昨日夜里进的宫,同时入宫的,还有南疆的圣女以及巫姥姥,以给皇后娘娘治病的名义。 殿里没有摆放冰盆,窗户都紧闭着,空气沉闷闷的。 册封太子这个消息着实有些出乎意料,满朝文武却半点异议都没有,纷纷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喘一声。 昨日刑场的惨状太骇人,再者如今的陛下,可不是新朝初始的那个陛下,如今的文武大臣,也不是当初的那一批大臣。 饶是再心有不甘,他们也只能死死的咽下那口气。 四皇子的先例就摆在眼前,明着争定是死路一条,而不争…尚且还有一线希望。 毕竟十七皇子如今不过才幼学之年… 站在中间的几个皇子不动声色的同站在自己一队的大臣交换视线。 浮生宣读完圣旨,眸光轻轻扫过底下其中一个穿着朝服的男子,嘴唇微抿。 呼吸交替,他收回目光,又换了一道圣旨宣读。 四皇子造反,斩杀了不少大臣,这有空缺,自然该安排人替补上来。 方仕及时的换了主子,从安插在四皇子府中的暗桩那里得知四皇子有心造反后,便称病告假,与四皇子断了来往。 这般明显的疏离,四皇子若是看不出来就奇怪了。 但那时情况特殊,四皇子又自认为大局在握,方仕叛变不足为惧,待自己大业成功后,再对其秋后算账便是。 谁成想却是让方仕逃过一劫。 不过没有摆在明面的证据没关系,景雍帝对方仕的成分,心里一清二楚。 只是当初盐碱地改良一事由他引出,如今正是推行的时候,再者顾苏氏也即将进京,此刻还动不得他… 方仕倒是没想到自己是沾了苏末的光,心里还有些庆幸自己没有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 只是当他听见自己落个闲职的时候,心里的庆幸瞬间被不甘替代。 他双手握拳,手心传来阵阵痛意,垂眸遮住眼底的负面情绪,同其他官员一并叩谢圣恩。 景雍帝微微抬手,命其起来。 他已然有些吃不消了,眼皮耷拉着,厚毯子带来那点暖意压根不够。 景雍帝揉了揉眉心,给浮生使了个眼色。 浮生见状,连忙高呼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散了早朝,十七皇子被册封太子的消息便传便了整个燕京。 前朝明面上风轻云淡,暗地里,已然风卷云涌。 不少大臣趁自己入局尚浅,脱身而出,意图重新站队… 而后宫,若是无四皇子谋逆一事,此刻不知又要折损多少瓷器。 先例在前,那些依旧屹立不倒的嫔妃们如今可谓是平静如水,毫无波澜。 别说是册封太子,哪怕是景雍帝禅位给十七皇子,她们此刻也不敢有过多的举动。 她们能在后宫安身立命并诞下皇子,自然不可能是傻子。 德妃和四皇子以及追随他们的大臣什么下场? 满门抄斩! 而她们进宫为的什么? 不就是为的家族荣华富贵,经久不衰。 先例就在眼前,就算他们想再犯,也不可能是这个时候。 不仅如此,她们还得敲打娘家一二,免得有人犯浑,败了她们用自由换来的尊荣。 只不过她们前脚刚派宫女把信送给暗桩,后脚,信就落到了黑甲卫们的手里。 待打开查阅,确认没有问题后,重新封进信封,送出宫去。 册封太子并非小事,修葺东宫,赶制太子朝服,钦天监那边还需尽快推算出好日子来,以便举行册封大典。 整个皇宫都动了起来。 而当事人此刻却待在坤宁宫,坐在皇后床前,同皇后讲述着他在南疆的趣事。 都说心病还须心药医,皇后紧紧握着十七皇子的手,眉目温柔,听到有趣的地方时候,配合着露出笑靥,气色都红润了不少。 景雍帝制止住正要通传的宫女,由浮生扶着轮椅,就在门口处静静看着屋内母慈子孝的场景。 心里暖洋洋的,连带着双腿的寒意都驱散了。 皇后若有所感,侧目朝门口看去,瞧见景雍帝杵在门口不进来,皱了皱眉。 “门口有风,你身子尚未好全,怎么也不知注意些!” 十七皇子也注意到景雍帝了,连忙站起身,“儿臣参见父皇。” 景雍帝微微摆手,与对待其他皇子不同,景雍帝待十七皇子素来是慈父的形象,且从其称呼上,便可听出差别来。 “衍哥儿这两年在南疆过得可还好?身子可好些了?” 十七皇子姓萧,单一个衍字。 萧衍虽自幼生长于南疆,可对景雍帝和皇后并不生疏。 他悄悄看了眼皇后,略显稚嫩的脸庞带着腼腆。 “回禀父皇,儿臣在南疆过得极好,就是心中时常挂念母后…” 皇后闻言,眼眶有些泛红,她微微低头,不动声色地抹去泪水。 景雍帝也是心中一软,抬手在其肩上拍了拍,“父皇已经下旨,册封你为太子,往后你便不必再回南疆去了。” 萧衍自然知道太子意味着什么。 他自懂事起,便接受着相关的教导,回京还会被景雍帝考核。 只是… 景雍帝知道他在想什么,笑了笑,又拍了拍他的肩。 “人老易思乡,父皇老了,这脑子里总是想着同你母后回故里,守着那处老宅去…” 319 进京 “父皇…” 萧衍听出景雍帝的言外之意,他连忙开口,欲劝其三思而后行。 但景雍帝却是语气坚决地打断了他即将脱口而出的话。 “朕心意已决!” 景雍帝虽未将自己身体的真实情况告诉皇后和萧衍,但两人从其无血色的脸上,也能猜测出一二。 萧衍垂下头。 自出生以后,他便久居南疆。 每每夜深人静,心中止不住的回忆起那屈指可数的在京城与父皇及母后相伴的日子。 入睡后,更是屡屡梦见自己回归京城,与父皇母后朝夕相伴,晨昏定省,承欢膝下的画面。 而现如今,他的梦成真了,他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如果可以,他更愿父皇母后身体安康… 皇后此刻心里也不好受,但她心里也清楚景雍帝不说,明显是不愿她们担忧。 她将满心的忧愁掩饰,抬头看了眼抿着唇沉默不语的萧衍后,抬手掩唇。 “咳咳…” 咳嗽声顿时吸引了景雍帝和萧衍的注意,两人齐齐朝着她看去,眼底皆是担心。 “如娘,可是哪里不舒服?” “母后,您没事吧?” 关心的话语同时从二人的口中传出。 “喉咙有些痒罢了,无碍。” 皇后无力地勾了勾唇角,微微摇摇头,而后伸出双手。 景雍帝和萧衍见状,连忙也伸手过去,一家三口紧紧相握。 “既然你已经做了决定,我自是支持你的,只是衍儿到底年幼,还有许多不足之处,妾到底是一介女流,娘家又无大能…” 衍儿能依靠的,便只有你了,所以,你定要好好的! 皇后欲言又止。 景雍帝了然地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抚道:“我都知道的,你放心。 再者你忘了? 我们以前说好了的,等咱们老了,便回故里去,住在咱们成亲时搭建的院子里,种点菜,养几头猪… 都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朕身为天子,更是该一言九鼎。” 景雍帝农夫出身,起义之初,哪里敢想自己当皇帝这种情况。 他那时心中只愿天下得以太平,自己得以与妻子过上吃饱穿暖、安居乐业的幸福生活。 这便足以。 而后来,他成了皇帝,经过太多的身不由己,可初心却依旧未曾忘过。 皇后被景雍帝的这番话说的有些动容,眼尾刚散去的红又复起。 她反手握紧了景雍帝的手,喉咙胀胀的,好半响才挤出一句话。 “这么多年过去,我还以为你已经忘了…” 身居后位将近三十载,皇后从不掩饰自己出身低下,更是时常与女儿们讲述以前自己在农家跟着爹娘杀猪的日子。 她心里,很是怀念当初的时光。 景雍帝与皇后成亲几十载,如何不知她的心思。 他望着皇后:“我同你说过的每个承诺都从未忘记过!” 老两口深情对视,此刻,仿佛天地间只剩他们二人。 同样被皇后握住手的萧衍:…… 没眼看,没眼看。 萧衍无奈地垂下头,连呼吸都放轻不少,攒足了劲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等老两口回过劲来,皇后难得红了脸。 这么大的岁数了,还让儿子给看了笑话。 萧衍却是心情颇好。 皇家子弟就没有真正单纯的。 后宫嫔妃那般多,父皇却与母后依旧感情如初,甚好。 “儿臣回京后,还未去拜见皇姐她们,若是晚了,几位皇姐怕是该气恼儿臣了!” 萧衍笑眯眯的,松开皇后的手,逗趣的话冲散了屋内残留的忧愁。 “天气刚凉下来,而儿臣却因此又惹得皇姐们上了火气,那可真是罪过了。” 萧衍能同姐姐们要好,本就是景雍帝和皇后所希望的,这会自然不会阻拦。 皇后笑着瞪他一眼:“你这话说的,你皇姐她们许久未见你,这疼你都来不及,又怎会气恼…” 景雍帝也露了笑,摆摆手,“就是,你这话若是让你皇姐们听见了,怕是该伤心了。” “那儿臣就更加拖延不得了。” 萧衍笑嘻嘻的,拱手表示告退后,便一溜烟的跑没了影。 皇后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瞥了眼景雍帝,空着的手微微握紧。 她故作不满地摇摇头:“到底年幼,孩子心性!” 景雍帝闻言挑眉,似笑非笑地看向皇后,直到看得皇后心虚的垂下眼皮,不敢与之对视,他才叹了口气。 “如娘,你我夫妻几十载,我的心意,从未变过。” 他知皇后在担心什么。 确实,久居高位后,他对待人与事都不再像最初那般纯粹。 不仅仅会下意识的去想如何利用人与事能使得对自己利益最大化,还越发的心性多疑。 但是,他对她的心,始终如一。 只要萧衍不做出格之事,这皇位,便只会是他来继承。 因为只有这样,自己与世长辞后,无人会压她一头,无人敢欺压于她。 皇后所说看不出景雍帝的心意,那是假话。 她承认,她对景雍帝的感情比不上景雍帝对她的感情。 在她心底,她不仅仅是景雍帝的妻子,更是萧衍的娘亲。 她垂着眸,声若蚊蝇,“我知,我都知。 可萧郎,衍儿自幼离我,我心底愧的慌。 我想弥补他,想护着他。 哪怕我知你不会对他心生芥蒂,可我就是忍不住去为他谋算…” 皇后缓缓抬眸,岁月并未摧残于她,反倒是为她增添了几分韵味风采。 双眸含泪,所说的每句话又都情真意切,景雍帝叹了口气,眼神渐渐温柔下来。 他没在说什么,只是伸手,将皇后揽入怀中,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以示安抚。 …… 苏末一行人在经历漫长的旅途后,终于抵达了京城。 有禁卫军护送,城门的守卫简单排查一下,便放行。 京城依旧热热闹闹的,丝毫看不出前些日子四皇子逼宫造反所留下的痕迹。 木四自从四皇子一事尘埃落定后,便闲了下来,整日翻着黄历掐算苏末进京的日子。 他还不知苏末与顾钦寒的真正关系,满心想着自家统领难得开了情窍。 这虽说是个嫁过人的妇人,但只要统领喜欢,他做下属的,自然是支持。 因此,木四刚收到顾苏氏进京的消息,便马不停蹄的去找了顾钦寒。 木四有些小激动:“统领,顾苏氏进京了!” 顾钦寒持笔的手微僵,他故作自若的抬眸,眼神淡淡:“嗯。” 木四:??? 这反应,不对啊! 320 入宫 没有看到令自己满意的神色,木四不死心,仰着脖子还想说些什么。 顾钦寒却放下笔,眸中带着审视的意味,“你最近很闲?” 木四心里一个激灵,连忙站直了身子,摇摇头,溜之大吉。 “属下想起还有些事没办,先走一步。” 再不走,今夜自个怕是就看不到京城的月亮了。 自家统领平日便冷冰冰的,这初开情窍,他不留守京城帮忙盯着些,万一错过了,日后统领孤独终老,那他简直是犯了天大的罪过! 木四走的匆忙,却也没往把门给带上,顾钦寒剑眉微挑,待木门合上,垂眸。 毛笔的墨汁早已滴落在纸张上,墨水晕染而开,原本写下的“苏末”二字已然模糊不清。 他静静瞧着,好半响,才放下笔,而后将纸张拿起,揉成一团,抬手扔至废纸篓里。 门“吱呀”一声,从外面被推开,木一大步走进来,拱手而道:“统领,陛下召见!” 顾钦寒并不意外,微微颔首,“我这便过去。” 木一点头,退出房门外,顾钦寒也抬腿朝外走去,可没走两步,又停了下来,他抿着唇,转身… 苏末等人抵达京城后,直接被柳斯仟他们护送着进了皇宫。 一行人大摇大摆的露了面。 京城不少官员以及世家们先是经历四皇子逼宫造反,而后又接收到猛不丁的景雍帝册封十七皇子为太子的消息。 这被整得头脑昏昏然的,收到下面小厮传来的消息时,好半响才反应过来。 是了,上个月景雍帝下旨,召见顾苏氏入京来着。 顾苏氏虽是一介妇人,却事关盐碱地改良,不可小觑。 而景雍帝考虑苏末带着孩子,特意吩咐下去,允许其直接坐着马车前往太极殿。 此等荣殊,着实罕见。 派人盯着苏末的那些人得到这个消息后,心里默默地将虽未谋面,但却闻名已久的顾苏氏的地位往上抬了抬。 不管顾苏氏日后何等风采,至少此时此刻,景雍帝表现出来重视意味很明显。 不同于刚开始进京城时的好奇与兴奋,进入皇宫后,掀开车帘仅仅看了一小会的顾杏年便敏锐地感受到了深宫带来的压抑感。 她窝在苏末边上,紧紧贴着苏末的身子,像是感受到危险后企图把自己藏匿起来的小白兔,一动不动的。 四处静悄悄的,车轮滚动在青石板上的声音各位清晰。 苏末察觉到小姑娘的不对劲,眉头微皱,但也没开口说什么,而是将顾杏年搂入怀里,手掌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以示安抚。 顾平安见小妹似乎被吓到了,也歇了观看皇宫的心思,当然,主要还是这一眼看去除了宫墙还是宫墙,着实没什么好看的。 马车缓缓行驶在宫里,很快便抵达了太极殿。 “顾夫人,太极殿到了,还请下马车。” 柳斯仟的声音响起,苏末没有犹豫,领着孩子们从马车上下来。 早已守在太极殿的大门处的浮生不动声色地将苏末等人打量一番,发现苏末并未展现一丝怯意后,挑眉。 他甩了下拂尘,往前走了一步,眉眼弯弯如同弥勒佛。 “这位便是顾夫人吧? 咱家乃御前总管浮生,受陛下之命,在此恭候多时,顾夫人,请吧!” 御前总管? 苏末快速地撇了眼浮生,心里对其大概有了个了解,她回以一笑,颔首道:“有劳您了!” 浮生笑容不减,做了个请的手势后,便抬腿,领着苏末往里走去。 他走的很慢,边走边提点苏末待会需要注意的事项,同时跟苏末表明几个孩子不能跟着她去面圣。 “顾夫人放心,陛下已经吩咐过咱家,您这几个孩子可去偏殿歇着。” 苏末自然不会有异议。 景雍帝早有吩咐,浮生领着人到门口后,并未进去询问,而是直接推开门,同时命一旁的小太监领着几个孩子去偏殿。 顾杏年本就有些不安,见自个要与苏末分开,眼睛刷的一下就红了,紧紧拽着苏末的衣裳,怎么也不肯松开。 小姑娘带着哭腔:“我不要跟娘亲分开…” “这…” 刚抬腿跨进屋内的浮生动作一顿,眉头微皱。 苏末见状,连忙蹲下身子,与顾杏年平视,小声安抚道:“杏年乖,娘亲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你跟着哥哥们一起,等娘亲完事了就会去接你的。” 顾杏年红着眼,眼泪挂在眼圈打转,她抿着唇,抽噎了两声,有些犹豫要不要听苏末的。 太极殿内,景雍帝听到外头的动静,眉毛微挑。 他瞥了眼一旁低头不语的顾钦寒,缓缓端起茶盏,轻抿一口,不急不躁的。 小姑娘到底还是答应了,依依不舍的松开衣裳,一步三回头的跟着顾平安他们去了偏殿。 浮生松了口气,领着苏末进去。 “陛下,顾苏氏已带到。” 随着浮生的话音落下,一直低着头的苏末行跪礼:“民妇顾苏氏,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进京城后,柳斯仟便给苏末讲解了面圣时的规矩,刚刚浮生又给其说了一遍,苏末这会倒也没有出错。 景雍帝微微抬手,“平身。” “谢陛下!” 苏末再次叩首,而后起来。 根据声音和看向自己的视线,苏末心里猜测到了景雍帝的位置所在。 只是…看向她的视线不止一道。 屋内还有其他人。 苏末敏锐地察觉到这点,但没有景雍帝开口,她便不能抬头四处张望。 景雍帝对苏末如此守规矩的表现很是满意,他眸光扫过桌案上的圣旨,唇角轻勾。 “顾苏氏,尔等长途跋涉而抵达京城,按理来说,朕该是先让尔等好生休息一番,再召见入宫才是。” 景雍帝说着,忽的话锋一转,“只不过,朕有些事情需要过问于你。 事关重大,朕不得已只得先召见你入宫。 顾苏氏,你且如实回答!” 景雍帝神色严肃起来,眼眸紧紧盯着苏末,帝王之气尽数迸射出来,压迫性十足。 不明所以的苏末顿时心跳漏了一拍,脸上的神色却依旧。 她大脑飞快运转,猜测着景雍帝话中的重要事情会是什么,同时不卑不亢的跪下。 “喏。” 景雍帝双眸微眯,审视的目光扫过苏末那低垂的头颅。 “朕且问你,你公爹及婆母姓何名何?” “你亡夫又是哪年所生?” 一孕傻三年实锤了。 中午吃饭,进厨房拿了碗,饭也不盛就直接出去,反应过来后,回去盛饭再出去,又发现自个没拿筷子… 下午吃饭,吃一半感觉辣到了,进房间拿杯子好倒水喝,然后发现风扇没关,关个风扇就出去了,重新坐下才想起自己是去拿杯子的,又重新进去拿杯子… 321 他是要融入顾家的,而不是去争风吃醋的。 苏末想了很多,但大多都是猜测景雍帝会质问关于盐碱地的事。 因此当景雍帝的话音落下后,苏末怔愣了片刻,但也很快反应过来。 毕竟系统任务还晾在那里,原身公婆的身份大有来头。 而自己当初又曾猜测过顾钦寒同原身公婆关系匪浅… 若她猜测的方向正确,那么从顾钦寒能够任职于黑甲卫的统领来看,景雍帝对原身公婆的态度,是有利于她的。 再者苏末也不傻,景雍帝如此发问,必然是已经查明一切,她若遮遮掩掩,只会害了自己。 “回陛下,民妇公爹姓顾…” 苏末思索到这,不再犹豫,恭敬地将原身公婆以及顾大郎的情况全盘托出… —— 浮生悄然无声的从太极殿出来,并贴心的把门给带上。 而后招来个宫女,吩咐她去御膳房端些精致的点心过来。 宫女得令,去也匆匆回也匆匆。 浮生接过其手中的食盒,直奔偏殿。 偏殿静悄悄的。 顾平安还是头一次见如此辉煌的宫殿,见里头只有他们几个,便放开手脚,大大咧咧的四处转悠打量起来。 顾杏年却是拘谨的站在殿中的空地上,这个地方对她而言太陌生,再者又没有娘亲的陪伴,才五岁的她,很难做到像顾平安那般。 而顾锦年和陈卿舟两人,说的好听点,心思比较细腻。 见顾杏年拘束不安的,两人不约而同的站在她身旁,一左一右,将她护在中间。 顾锦年察觉到陈卿舟跟自己同样的举动,脸色微冷,尤其是见陈卿舟冲自己回了个笑容后,衣袖的手用力握拳。 他冷眼瞟了陈卿舟一眼,而后伸手,拉起顾杏年的手,将她往自己身边拽了拽。 “不怕,娘亲很快就会回来了。” 小姑娘不知道二哥与陈卿舟之间的暗斗,她紧紧握着顾锦年的手,汲取着那只手带来的暖意,抬头,眼眸亮晶晶的。 “嗯嗯。” 感受到小妹的依赖,顾锦年唇角不自觉的上扬了些,甚至还给陈卿舟投去一个挑衅的目光。 虽然小妹傻乎乎的,但是在她心里,排第二的永远都会是他这个二哥。 至于第一是谁? 那当然是苏末! 不仅仅是顾杏年,就连他和蠢兄长,心里最最最重要的人,都是她! 陈卿舟没有理会顾锦年,依旧乐呵呵的,默默守护着顾杏年。 他喜欢顾杏年,想要娶她,与她共赴未来。 这要做的,自然是争取融入顾家,而不是去同未来的内兄争风吃醋… 偏殿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顾平安看了会也没劲了,见顾锦年他们都站在空地上,还有些不理解。 他一屁股坐上椅子,旁边放了冰盆,凉快的很。 顾平安瘫在椅子上,“你们站着不累嘛?” 陈卿舟不动声色的看了眼顾杏年,而后笑着摇摇头。 顾锦年则是淡淡了瞥了眼顾平安,懒得理这个没心没肺的蠢兄长。 顾杏年探了个头朝顾平安看去,见他似乎很舒服的样子,眼睛眨了眨,似乎也想过去一块坐着。 只是这会门吱呀一声,从外面打开。 浮生端着食盒进来,笑呵呵的,跟弥勒佛似的。 顾杏年小脑袋又缩了回去。 陈卿舟和顾锦年下意识的往她面前挪了挪,把小姑娘挡的严严实实的。 顾平安也一个鲤鱼打挺,从椅子上下来,眉眼隐隐约约带着防备。 浮生将几个孩子的表现都看在眼里,眉头微挑,特意将话语说得温和些。 “都饿了吧?我拿了些点心来,过来尝尝吧。” 他缓缓走到桌子前,将食盒放下,而后打开盖子,将里面的糕点取出。 几个孩子没动。 浮生心知是自己的原因,他笑着道:“我还有事,就先出去了,等你们娘亲那边完事了,我就领着她过来接你们。” 说罢,浮生便往外退去。 顾锦年这会开了腔,小小少年拱手做礼,眉眼冷清,腰杆挺直,“多谢浮总管。” 这瞧着,还挺像那些官员打官腔的模样。 浮生往外离开的脚步顿了顿,有些意外的看了顾锦年好几眼,而后笑而不语的离开。 浮生合上偏殿的门时,心想:这小子,有点意思。 点心散发的香甜实在诱人。 小姑娘从哥哥们的身后探出小脑袋,眼睛紧紧盯着桌上的点心,连着做了好几下吞咽的动作。 这小馋猫的模样,惹得陈卿舟心里一阵好笑,顾锦年却是撇撇嘴。 自个这小妹,好像只长年纪不长脑子。 算了算了,谁让她是妹妹。 顾锦年道:“想吃便去吃。” 顾杏年眼睛一亮,撒丫子就跑了过去。 御膳房见来的是太极殿的宫女,还以为是景雍帝要吃,这给的点心都是最用心做出来的,色香味俱全。 小姑娘本就爱吃甜食,精致小巧的点心三口一个,腮帮子吃的鼓鼓的,刚才的拘束不安已经完全被抛入脑后。 顾杏年没忘记三个哥哥:“大哥二哥、卿舟哥哥,这个好好吃的,你们也来尝尝吧!” 顾平安看着,喉咙滚动,但想到之前自个牙痛… 他猛的摇摇头,婉拒了顾杏年的好意。 顾锦年对吃食没啥兴趣,也摇摇头拒绝了。 只有陈卿舟,他完全做不到拒绝顾杏年,慢步走了过去,配合着尝了一块,细嚼慢咽的。 顾杏年看着他,“怎么样?” 陈卿舟点头,“好吃!” 小姑娘一听,那双狐狸眼弯成了月牙。 顾杏年吃的小肚子饱饱的,心满意足的坐到了椅子上,才歇了一会,门又被打开了。 小姑娘下意识闻声望去,只见苏末站在门口处,笑眯眯地同他们招手。 “杏年…” “娘亲!” 顾杏年激动地回喊,想都没想,就从椅子上下来,朝着苏末飞奔而去,一把扑进苏末的怀里。 其他三个孩子也大步走了出去,喊过苏末后,目光便落在了苏末身后之人身上。 陈卿舟有些意外,看了好几眼,才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顾锦年冷了脸,衣袖下的双手紧紧握拳,抗拒的意味十分明显。 他不是恢复记忆了吗? 知道自己被欺骗,再次相见,虽不至于同仇人相见分外眼红那般,但至少,也应该是互不往来才合理吧? 为何他会跟她在一起? 而顾平安,见到那人,神情比见到苏末还要激动。 “师父,你的事办好了?” 322 心照不宣的谎 这还是当初苏末胡乱编造的借口,顾平安虽稀罕那没有人盯着习武的日子,但心里还是惦记着顾钦寒回来的。 扑在苏末怀里的顾杏年听到动静,也松开了苏末,小身板往后退了退,抬眸看向顾钦寒。 这个意外之喜让小姑娘有些激动,一声“舅舅”张口便要往外说出来。 苏末眼疾手快的捂住她的嘴,而后一把将其抱起来,“等了娘亲这么久,该饿了吧?咱们这就出宫吃午饭去。” 在太极殿内,苏末在景雍帝口中得知原身夫家的身世后,表现的十分镇定,镇定的让景雍帝都有些意外。 但是当他听到苏末拒绝顾平安继承镇南王的王位,而后又拿出一个玉佩,表明自身身份,并愿意将苏家产业转给景雍帝,只求他能为其父平冤,助其夺回家业后。 景雍帝看向苏末的眼神变了。 苏家的产业是有钱庄代为管理,虽不如苏父在时那般辉煌,但也是日进斗金的存在,且经过多年的经营,积攒下来的家业,更是丰厚。 不管苏末清不清楚苏家产业的实况,她能做出这个决定,并说出这番话,就足以证明其心性非寻常妇人可比之。 景雍帝拨弄着扳指,好半响,才开了口,他并非回应苏末的请求,而是问她:“朕想知道,你为何拒绝朕的旨意?” 镇南王,大雍朝成立以来,唯一的异性王位。 因特殊性,景雍帝当年也表明其与其他王公贵族不同,是乃降袭制,降到最低的伯位后,才沦为世袭制。 为的,是防其子孙后代无才无能,德不配位,最终苦了百姓。 而伯爵京中遍地有,就算无才无德,最多也就是个整日无所事事,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罢了。 虽无能,但也无权。 而算下来,顾平安已经是第一任镇南王的玄孙,按理来说,该是降级镇南伯。 可景雍帝自觉愧对顾家,有心弥补,便决定,让顾平安继承王位。 这是多少王公贵族想都不敢想的荣殊,可苏末却丝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景雍帝不是很能理解。 “民妇相信,民妇的孩子们不必依靠先祖的庇护,而是凭借自身的努力,也能获得功名利禄,荣华富贵!” 苏末垂着眸,说的话却底气十足。 当然,她心里其实想着,若是这事落在自己头上,她肯定是答应了。 世人拼死拼活的挣取功名利禄为的什么? 除了让自己过上好日子,剩下的便是为了能照拂子孙后代。 而能坐享其成,又为何要去费尽心思的拼命? 但是,这事不是落在她头上,而是落在顾平安的头上。 而她又有任务在身。 她要拨乱反正,让顾平安成为真正的大将军,让顾平安走在正道上。 顾平安不同顾锦年,他完全是光长年纪不长心眼,这若是突然身份提高,成了异姓王爷,苏末很难不担心,届时处处受吹捧的他,又是否还能记得初心? 而且就算其记得真心,等他到了合适的年纪,还能顺利参军吗? 而就算顺利参军,依靠自身本事成为大将军,世人也会因他镇南王的身份而恶意揣测… 顾平安心大,但并不代表他不会被那些恶言恶语所影响。 所以,在苏末看来,镇南王这个王位对于顾平安,是束缚,是累赘… 所以何必呢? 就像她说给景雍帝听的话一样。 她相信顾平安能够凭借自己的努力,获得他该有的殊荣。 景雍帝怔愣了片刻,而后开怀的笑了,看向苏末的眼神越发的欣赏。 景雍帝答应了苏末。 但是苏家的产业,他没有要,而是表示苏末收回产业后,每年上交一定的银子即可。 这可真是个意外之喜。 苏末跪下叩谢圣恩。 “起来吧,既然你心中有数,朕便不再多说。” 景雍帝抬手让其起身,而后看向一旁的顾钦寒,给苏末介绍道: “这是钦寒,其父顾磊,本是你公爹的义弟。 元雍十九年,顾磊当初为给顾家申冤,胆敢殿试告御状… 只可惜…他后来遭遇刺杀身亡。 朕当时不知你们的存在,谅他一片孝义,便下旨让其入了顾家的族谱,记在镇南王名下。 如此,你公爹与他父亲,也说得上是嫡亲的兄弟…” 顾钦寒突然被点到,剑眉微拧,他不动声色的瞥了眼苏末。 “钦寒见过长嫂…” 顾钦寒在回来后,便问过木四都与景雍帝有汇报过什么消息。 他很确定,景雍帝并不知他以什么身份滞留顾家。 而刚刚,在瞧见苏末的表现后,他心里便已经有了对应的说辞。 因此这会为避免苏末说错话,又或者神色不对劲,引得景雍帝起疑,坏了其对苏末的好印象。 他率先开口打了招呼,而后顿了顿,略显歉意的继续道: “之前我因得知叔父身份,为私欲应下教导平安习武而停留于顾家,后却不告而别,还望长嫂见谅…” 苏末一直在猜测另外一道视线来自何人,却不曾想是她最不想再见到的顾钦寒。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苏末垂着的眼皮不受控制的轻颤。 衣袖下的双手握紧,指甲戳着掌心,痛意使她冷静下来。 顾钦寒这是在提醒她。 苏末很快做出了反应,她猛的抬头,看向顾钦寒,先是有些不敢相信,而后又慢慢自我调整过来… 她扯了扯嘴角,笑的有些牵强,“无碍,都是一家人。” 景雍帝将二人的神色都收入眸中,他微微垂眸,将膝盖上的毯子往上拉了拉。 而后笑道:“不错,你们都是一家人,不必太过客套。 钦寒呐,朕听说顾府那边已经收拾好房屋,这时辰也不早了,你长嫂带着几个孩子舟车劳顿的,想必都累坏了。 这样,你先带他们出宫,在顾府去安顿下来。” 景雍帝说着,又笑着看向苏末, “明日朕让皇后在宫中设宴,正式的为你们接风洗尘。” 两人齐声应下,一前一后出了太极殿。 外头站着不少太监宫女,苏末沉住气,没有开口。 两人心照不宣,无论事情的真相如何,当初在顾家,顾钦寒只能是以教导顾平安习武为由留下的。 因此苏末没有拦住顾平安,因为二人都心知肚明,顾平安早就对顾钦寒改口,一心只记得其“师父”的身份。 但顾杏年却是不一样,小姑娘不懂“舅舅”是什么意思,只知道娘亲说他是“舅舅”,那她便唤他“舅舅。” 这浮生可还在边上站着呢,苏末岂能让刚说出的谎言就被搓破。 前天傍晚下楼去倒垃圾,走人行道(街边店面门口的路上)都差点被电动车撞了,好在我平常走路都警觉着四周,及时躲开。 但还是被吓到,肚子隐隐约约的坠痛,所以就没有码字。(っ╥╯﹏╰╥c) 323 木四出昏招 顾杏年眨眨眼,虽不明白娘亲为何要捂住她的嘴,但还是乖乖的配合,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她点了点头,苏末见状,便将捂着她嘴的手收了回去。 小姑娘笑眯眯的,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抬手悄咪咪的指了下浮生。 “那个爷爷拿了好多漂亮又好吃点心进去,哥哥们不吃,都被我吃啦,肚肚饱饱的。” 说完,她还象征性的摸了下自个略显圆润的小肚子。 苏末:“……” 顾钦寒对顾平安微微颔首,回应他的提问,而后又感觉这个态度有些冷淡,顿了顿,略显生硬的反问道:“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习武可有荒废?” 顾平安脸上笑立马就僵住了。 他心虚的眼神左右乱飘,支支吾吾半天挤不出一个字来。 少年的神色被浮生瞧得一清二楚,他不知多少年没见过如此生动的神色了,一时没忍住,低下头,肩膀颤抖着,嘴角疯狂抽动。 顾钦寒恢复记忆,那么当初失忆药带来烙印现象自然也随之消失。 他如今对苏末的情感很难去描述,他心知该把她当成长嫂来对待才是,可他做不到。 但顾平安他们就不一样了,顾钦寒很理智的、冷静的,且轻而易举的便将他们从苏末的孩子这个身份转换到了自己的侄子侄女这个身份去。 他脸色严肃起来,声音略显严厉:“念你进京赶路,不便晨练,此次便罢了。 日后若再偷懒,每次习武时辰翻倍。” 作为顾家的孩子,岂能荒废度日。 顾平安感觉师父好像有哪里跟以前不一样了,但是他又想不出来。 他苦着脸,跟蔫了的茄子似的,乖乖应下。 顾钦寒训顾平安的时候,苏末没搭腔,等顾钦寒说完后,她才缓缓开口。 她看向顾钦寒,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静。 “虽说杏年吃了东西,可平安他们还饿着呢,咱们还是先出宫吧。” 顾钦寒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平和了些,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 “好。” 马车就在太极殿外停着,柳斯仟记挂着尸首被送回京城的那几个同僚的后续,留了一个人守着马车,自个则是寻禁卫军统领去了。 顾钦寒没上马车,就跟在一旁走着。 除了皇帝、皇后他们以及龙骁卫以外,其他人见到黑甲卫第一反应就是能躲多远躲多远。 毕竟黑甲卫对外的名声太骇人。 被柳斯仟点名牵着马儿的禁卫军这会心里泪流不止。 面上却是喘气都不敢太大声,身板挺直,视线紧紧盯着前方,额头冒汗也不敢抬手擦一下。 生怕自个哪里做得让顾钦寒这个阎罗王觉得不满,届时丢了职位事小,要是给他寻个理给抓到黑甲卫的暗牢里,那可就完了。 禁卫军太过紧张,自个走路同手同脚都没发现。 顾钦寒对此倒也习以为常。 马车很快出了宫,顾钦寒这下没继续走路,而是骑马,走在马车前头。 这一看就是在为马车保驾护航。 街边茶楼上,正在会客饮茶的户部左侍郎无意往窗外看了眼,发现这一幕后,不可置信的拼命揉眼睛,以为自个眼花了。 堂堂黑甲卫统领,杀人不眨眼的阎罗王,给一辆马车保驾护航? 这马车里头的人得是什么来头? 马车很大众化,又没有什么标识。 户部左侍郎皱着眉,心里飞快过了一遍今日京中的消息,很快便联想起今个进京的顾苏氏。 但这个念头刚升起就被按了下去。 顾苏氏一介妇人,再受景雍帝重视,也不可能值得让顾钦寒为其保驾护航。 那么,这里面的人究竟会是谁呢? 他顿时心痒痒起来。 一旁的方仕见其脸色变化莫测的,挑眉,“贺兄这是瞧见什么了?” 户部左侍郎姓贺,名行川。 四皇子逼宫造反失败后,杀了一大批官员,原户部左侍郎便在其中。 官职空缺,自然有人替补,贺行川便是这次替补上来的。 贺行川回过神,微微侧开身子,“堂堂黑甲卫统领,居然为一辆马车保驾护航,也不知里头坐着的是何方神圣。” 方仕微怔,而后猛的站起身,朝着窗外看去,顾钦寒他们已经走远,但还是能瞧个大概。 方仕眉头紧锁,京城又来了什么重要的人物? 这个疑问不仅仅只有方仕有,京城其他官员在得知消息后,心里也一样悬了起来。 尤其是顾府居然将大门打开,往门槛架上木板后,马车就这么直接进去了,守在边上打探消息的人啥也没看见。 官员们不是没想过顾苏氏,毕竟顾苏氏进宫后就一点动静也没了。 可他们怎么也想不到苏末与顾钦寒之间的关联,只觉得顾苏氏一介妇人,再怎样,也可能让顾钦寒自降身份。 因此,他们完美的错过的正确答案,一颗心悬了两天一夜,最终在自己满眼不可置信的样子中落地,当然,这是后话了。 木四早上从顾钦寒那里吃了瘪,也不气馁,他思维跳跃的快又清奇,溜之大吉后便出宫去了顾府。 顾府的管事与他熟的很,听见木四寻他,放下手里的活计就去了。 木四还不知道真相,一心想撮合成顾钦寒的终生大事,这会便出了个昏招。 他让管事给顾府收拾的喜庆点,灯笼都给换成了红灯笼,为的就是让顾苏氏来到顾府后,看到自家老大的诚意! 至于他怎么就确定顾苏氏会来顾府? 木四跟顾钦寒那么久,多少能猜到他的心思。 当初木四让管事收拾屋子,顾钦寒回来后得知此事,没有让他去领罚,木四便知道他做对了。 自家老大好,但不代表会纵容他们办错事。 顾府的管事是顾府的家奴,顾府出事的时候,他才二十有三,因跟着顾磊,逃过一劫。 当初得知顾家满门抄斩,他大悲之余,想到的便是寻到大少爷,那是顾家的嫡亲血脉。 可现实却是残酷的,过去二十多载,大少爷的消息一点都没有。 他从希望到失望,失望再到绝望,如今,只愿能见到顾钦寒成亲生子,延续顾家的血脉。 因此,当管事听见木四说顾钦寒心悦的女子终于要来顾府,心里那个欢喜的,想都没想就应下,然后大手一挥,按照木四的想法吩咐了下去。 顾府很快整个大变样,处处充满了喜气,若配上双喜的贴纸和奏喜乐的,就跟今夜办婚事似的了。 我这两天是跟电动车犯冲了。 今天刚好了点,想着上午母婴店人少,便跟着我婆婆带我女儿去游泳,回来的时候,我走人行道又差点被电动车撞了…… 324 抵达顾府 管事和木四翘首以待地站在门口,瞧见顾钦寒领着马车过来,两人对视一眼,迎了过去。 “二公子回来了!” 管事是按照顾钦寒这一辈的排序唤的人,他笑眯眯的,脸上布满褶子。 当年顾府出事,他跟着顾磊,隐姓埋名的为了生计吃了不少苦,后背驮着,头发也是花白,年过百半的他瞧着像是六十多的人。 “顾叔。” 顾钦寒微微颔首,翻身下马,眸光扫过顾府大门上的两个红灯笼后,眉头微皱。 “统领。” 木四却是注意到了,心里莫名有些发虚,他眼尖手快的上前,牵过马儿,往后院马厩那边去了。 管事忍不住的朝马车看去,面上却还是很克制:“这是?” 顾钦寒没有直接回应,而是让管事命人将大门打开,往门槛上架上木板。 赶马车的禁卫军还要回去复命,顾钦寒在其战战兢兢的模样中接过缰绳,表示其可以离开了,而后对管事道:“顾叔,先进去再说。” 管事敏锐的察觉有些不对劲,这瞧着可不像木四说的那么回事。 一颗激动的心落了地,管事不动声色的看了眼马车,脸色有些凝重。 顾府大门打开,顾钦寒亲自牵着马车进去,而后在外头探子的视线中,大门重新合上。 顾府很大,后院与前院相隔极远,不过顾府没有女眷,后院便一直都荒废着。 管事原本还发愁,愁自己活着的时候还有没有机会看到府里的后院住进女主人。 结果这柳暗花明又一村,转机来了,木四递了信,说二公子要带女子回府。 激动的他当日就安排下人,把整个后院都给修葺了一番。 后又听木四说,那女子是乡野女子,成过亲,如今是个寡妇,还有孩子。 他最开始是有些不能接受的,可想到自家二公子那性子,还是认了。 乡野女子? 不打紧,当初王爷就说过,娶妻当娶贤,不可过于重视门第之见。 自家二公子既然能看上她,那她定是有过人之处的。 成过亲是寡妇? 也不打紧,就二公子平日对其她女子那冷漠的模样,只要其带回府里的不是男子,他能接受的。 至于那什么生过孩子。 这是好事啊,生过孩子代表人能生,能生便好,二人早日成亲,早日给顾家延续香火。 管事自个窝屋里,喝了一宿的闷酒,才说服了自己并“乐呵呵”的接受了这个事情。 可现在,管事看着顾钦寒严肃的神色,只觉得自己白折腾了,他眸光扫过连廊处的红绸红灯笼。 真碍眼! 管事心里暗搓搓给木四记上一笔,他就知道,这木四性子跳脱,嘴里就没一句牢靠的。 管事扯了扯嘴角,笑的有些牵强,“二公子,您这?” “顾叔,您先答应我,不管看到什么,都别太激动了!” 顾钦寒知道,管事心里一直都记挂着顾敬亭那一脉,而顾锦年同他见过的顾敬亭的画像十分相似。 相似到什么程度,大概就是心里牵挂着顾敬亭的人,只看他一眼,便会认定他们之间有关联。 管事不知顾钦寒所言何意,他心里咯噔一下,点头应下,对马车内的人越发的好奇。 随着车帘掀开,苏末先行下来,管事微怔,随后便心花怒放的,感觉连廊挂着的红绸、红灯笼都又顺眼了。 而后便是不满的瞪顾钦寒一眼,二公子出去一段时日,竟是也学坏了,不知他一把老骨头了不经逗吗? 顾钦寒在进府后,看着府中十分喜庆的布置,便知顾叔受木四的影响,误会了。 可这件事,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解释清楚的。 因此这会他抿着唇,只当瞧不见顾管事的眼神。 顾管事倒是欢喜,略显殷勤的上前一步,正欲开口,就见顾锦年掀开帘子走了下来。 少年身着白衫,略显纤瘦的身形挺拔如竹。 他的双眸同记忆里的那人十分相视,却又有些不同。 他们都是单眼皮,只是少年的眼尾向上,可能是因为其娘亲的缘故,眼型隐隐有些像狐狸眼,较细长多了些圆润。 但其眉骨高,眼窝深,眸子漆黑如墨,深邃如海,山根也同记忆里的那人一样的高。 鼻子挺拔但鼻头圆润,其唇形如弓,唇峰明显,唇珠小巧,下颚线流畅自然,他就站在那里,给人凌厉且冷清的感觉。 顾管事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世间万物都化作虚无,唯有眼前的少年郎依旧。 他颤巍巍的伸出手,略显浑浊的眼眸早在看到人的刹那间就猩红,想上前却又不敢上前,只得停留在原地,声音哽咽的几乎不能言语。 “大…大公子?” 顾锦年皱着眉看过去。 顾管事注意到顾锦年那道眼神里的陌生,不受控制的往后退了一步。 眼前的少年郎,不可能是大公子。 顾管事不蠢,很快便反应过来眼前这几人是何身份。 只是过了这么多年,原本以为不可能实现愿望突然实现,他着实有些不敢相信。 顾管事僵硬的扭过头,看向顾钦寒,想张口,从顾钦寒那里得到肯定的回答。 可喉咙像是被火烧灼般,难受异常,嗓子干涩难耐,他不断的吞咽着唾沫。 好在顾钦寒知道他在想什么,神色严肃且郑重的点头,而后给其介绍道: “顾叔,这是叔父的儿媳,顾苏氏,这是平安,是大哥的大儿子,这是锦年,大哥的二儿子,这是杏年,大哥的小女儿。” 顾管事顺着顾钦寒的话,将几人的面容深深的记在脑海里,而后激动的两眼一番,竟是昏了过去。 顾钦寒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他眼疾手快的将人扶住,而后让小厮赶紧把顾管事送回房间去,同时请府里的大夫过去给顾管事瞧瞧。 安排好这一切后,他略显歉意的看向苏末。 “顾叔是顾家的家奴,祖父出事时,他跟着我父亲逃过一劫。 这么多年以来,他一直在寻找你们的踪迹,却一直未果,如今终于寻到你们…” 顾钦寒顿了顿,点到即止。 “我本是想着让顾叔见见你们,了却多年的心事,却不曾想他一时激动过度昏过去了。 他年纪大了,我不去看着不放心。 后院那边顾叔早就收拾好了屋子,我先让人带你们过去安顿下来,等顾叔醒了,我再派人去接你们过来前院用午饭。” 嘿!突然袭击!()*。 325 望而却步 苏末自然没有异议,后院离的远,她们又上了马车,顾钦寒招手换来小厮,让其牵着马车去后院。 马车行驶了将近两刻钟才停在后院的垂花门前。 顾府没有女眷,顾钦寒又是个不近女色的,这顾管事自然也就没有购置丫鬟,婆子倒是有几个,不过是厨房那边的。 因此这会在垂花门前迎接苏末她们的,全都是清一色的小厮。 苏末领着孩子从马车下来。 别看顾府占地广,这前院后院的小厮之间消息依旧灵通,毕竟做下人的,消息不灵通容易坏事。 因此守在垂花门前的下人们瞧见苏末下来,连连躬身行礼,“小的见过顾夫人,小公子,小小姐。” 这阵势,惹得窝在苏末怀里的顾杏年好奇的睁大了眼睛。 下人之间也是有等级划分的,像顾管事是府里的大管事,在他的手底下,还有四个小管事。 四人各司其职,每月月底向顾管事汇报工作事项。 而站在若干下人前,身着打扮相对要富态些的便是被顾管事临时安排负责后院的小管事——顾施。 他手底下还负责厨房那一块,油水足,这人自然也显得富态,身高不高,肉乎乎的,一看就喜人。 “奴才顾施,见过夫人,小小姐,三位小公子。” 他抱拳行礼,而后做个请的手势,“多福轩已经收拾妥当,夫人这边请…” 多福轩是顾府后院的主院,也是后院最大的一处院子。 过了垂花门,经过一处小花园,又走过两道游廊,苏末等人才停下。 原身作为员外之女,自幼锦衣玉食,住的府邸也是极其豪华,苏末有原身的记忆,这会瞧见多福轩的真面目,也并未展现出惊诧之色。 而顾平安跟顾杏年就不一样了,两人就跟那刘姥姥进大观园似的,两眼四处张望,只觉得哪哪都稀奇。 顾锦年出宫后,便已经从苏末口中得知他们的身世。 想着顾钦寒的身份,他心里对顾府的情况其实已经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而顾钦寒又不喜奢侈,前院的布置十分质朴。 顾锦年那时还觉得,好像也没什么,毕竟他刚刚才看过皇宫。 可如今来了后院,见到了被顾管事用心修葺过的多福轩… 其他不说,就那挂在大门上,刻着“多福轩”三个大字的金光闪闪的牌匾… 顾锦年有被震撼到。 但他克制的极好,人很快就回过神,面色依旧,只是衣袖下的手微微握紧,薄唇轻抿。 顾锦年早慧,陈卿舟的心思他都瞧的一清二楚,这苏末与顾钦寒之间的不对劲,他自然也没有错过。 因而在这一刻,他忽的有些庆幸,有权有财的顾钦寒是他的叔父。 陈卿舟悄悄抬眸,阳光洒在琉璃瓦上,折射的光芒有些刺眼。 他收回目光,垂着的眼眸扫过自身的棉布衣裳,而后看向顾杏年。 牵着苏末的手,往里头走去的顾杏年若有所感。 小姑娘停下来,松开苏末,回望陈卿舟,她微微歪着头,甜甜笑容带着些许疑惑,“卿舟哥哥,你愣着干嘛?快过来呀!” 陈卿舟心神微动。 “嗯,我这就过来。” 他扯了扯唇,笑着应下,双腿却一丝力气都没有。 少年郎初次体会到了望而却步的滋味。 …… 顾管事醒来后,猛的坐起身,顾不得有些发晕的头脑,他四处张望着,却发现想见的人不在屋内后,整个人有些恍惚。 难道是他的错觉吗? 顾管事握紧了身下的床单,心里涌上一股无法言喻的苦涩。 当初王爷为了保住大公子,不得已让大公子夫妻二人带着一岁的小公子离开京城。 这一走,就是将近三十载。 顾家从荣华走向败落,再从败落走向荣华,一切都好似重回当初,却又截然不同。 二公子顾磊,为了顾家复起,对其子的教导十分严苛,使得顾钦寒自幼便不同于其他孩童,他的童年,只有无止休的忙碌。 后为了让景雍帝对顾家更加亏欠,为了给顾钦寒铺路,为了更好的寻找大公子,二公子又顺势而为,付出了性命。 可就算如此,大公子那一脉依旧音信全无… 顾管事思索至此,心中充满悲切,若非自觉无脸面对已故的王爷,他早已一杯毒酒追随王爷而去了。 “顾叔,你怎么起来了?” 顾钦寒刚送走大夫,进屋瞧见顾管事已经醒来,眉头微皱,大步走了过去。 “您这受了刺激,孙大夫说了,需好生静养,快快躺下。” 顾钦寒的声音使得顾管事从自己的思绪中脱离出来,他猛的握住顾钦寒的手,双眸泛红,言语里充满了忐忑, “二公子,老奴昏厥所瞧见的…” 他话还没说完,顾钦寒就点头,并且反握住顾管事的手,“没错,顾叔,我寻到大伯的后人了!” 顾管事跟定住了似的,好一会儿才抬起头,对上顾钦寒那坚定的眼神,他眼眶一湿,泪水很快布满了整张脸。 苍天有眼,苍天有眼呐! 压抑在心中多年的痛楚终于释放出来,顾管事哭的泣不成声。 顾钦寒默默地守在一旁,看着顾管事哭着笑,笑着哭,直到他平复下来。 后知后觉的顾管事猛的抬起头,脸上狼狈不堪,但他却顾不得这些,声音忐忑至极。 “为何来的人里,没有…” 顾管事想问来的人为什么没有顾敬亭夫妻二人以及小公子。 可到嘴边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他害怕听到不好的消息… 顾钦寒抿唇,沉默不语。 只是有些事,不是逃避就能当做没有发生的。 顾管事若有所感,他嘴唇颤抖起来,脸色发白。 顾钦寒的面上闪过几分不忍,可最终,他还是如实道:“元雍二十二年,大伯与伯母以及大哥出海打渔,不慎遭遇海难,当地村民寻到他们时,已经身故…” 元雍二十二年,也就是五年前,那时的顾家刚刚复起… 怪不得,怪不得这几年来,他们派出去那么多人,都没有寻到大公子他们的消息… 顾管事眼中的神采瞬间暗淡下去,他双目失焦,整个人好似一下子老了十几岁般,身子摇摇欲坠。 “顾叔…” 顾钦寒急忙伸手扶住他。 顾管事闭上眼,缓了缓才睁开。 逝者已逝,他更该关注眼前人才是。 顾管事将心里的悲伤压下。 他已经愧对王爷极多,这大公子留了后,再怎么样,他也得苟住这条老命,看着那几个孩子长大成人! 326 顾钦寒的打算 只是,若按照顾钦寒所言,在加上他今日所见到的,那小姑娘瞧着,可不像五岁的孩童。 顾管事心中一凛… 大公子他们已经身故,他不得不考虑仔细些。 “二公子,小小姐今年几岁?” 顾钦寒神色微怔,很快便反应过来顾管事这话的真正用意。 虽说他自幼便由顾管事看着长大,可一想到其恶意揣测苏末,顾钦寒的心里难免还是有些不快。 “顾叔,杏年是元雍二十二年二月二十八所生,今年虚六岁。” 顾钦寒已经极力克制,但语气听着还是有些冷,“大伯他们出事那天,她刚满月。” 顾管事一怔,嘴唇轻颤,好半响没说出话来。 按此推算,那当初的顾苏氏才出月子,便遭受丧夫之痛… 且她一介女子,无依无靠,膝下还有三个孩子要抚养,这么多年,该是吃了多少苦? 顾管事想到这,心里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 顾钦寒察觉到顾管事眼底的悔恨,抿唇,到底没把自己查到的事都说出来。 毕竟,现在的苏末对三个孩子极好,不是吗? 顾管事到底年纪大了,如此大喜大悲的,着实吃不消。 顾钦寒想到大夫说过的话,到底还是退让一步,让顾管事得个台阶下。 “顾叔,如今长嫂她们回来,这府里没有丫鬟未免不妥…” 顾管事听到这话,劲量让自己平复下来,点头,“二公子放心,老奴已经安排妥当了,傍晚的时候牙婆会领一批丫鬟婆子来。” 在木四说顾钦寒要带女子回来,顾管事便想到了这点,早就提前让人去人市那边打点过了。 顾钦寒微微颔首,“陛下今日与我说过,明日皇后娘娘在宫中设宴,为长嫂他们接风洗尘。 陛下虽说是家宴,不必讲究,但长嫂他们到底从乡下而来,带来的衣裳难免朴素了些…” 顾管事神情认真起来,“明日的话,做新衣裳怕是来不及了。 老奴等下让人去华裳阁打声招呼,让那边来人给大夫人、小公子和小小姐他们量尺寸,临时改几套衣裳。” 顾管事办事周全,顾钦寒还是很放心的,他点头,想了想,眸光微闪,“顺带叫人清点下库房,里头那些首饰放着也是放着,都送去多福轩吧。” 顾管事微怔,有些犹豫,“库房首饰颇多,倒也不必都送去吧?” 顾管事还以为顾钦寒是觉得苏末这些年在乡下受苦受难的,有心弥补,但若此时顺着二公子的意,任由其将那些首饰都给了苏末… 当初镇南王府被抄家,所有值钱的东西都被登记在册充了国库,后顾家平反,景雍帝有心弥补,对着册子能找到的就物归原主,寻不到的便是折算成其他的。 珠宝首饰这些,自然便是属于寻不到的那一批,因此顾府如今库房里的首饰,大多是顾钦寒任职黑甲卫以来的“战利品”。 之前顾家就只有顾钦寒,自然就不分私产与公产,直接全部放在一起,方便打理。 如今大公子这一脉寻回来,亲兄弟尚且明算账,更何况二公子尚未成亲,万一日后二夫人进门… 大公子已逝,小公子又尚年幼,大夫人一介女子,自是需要仰仗顾钦寒。 若往后二夫人因此跟大夫人闹的不可开交,那… 虽说顾钦寒是顾管事自幼看着长大的,但顾管事不敢赌,血亲的兄弟成了家,都有闹翻的时候,更何况还不是血亲… 只可惜,顾管事不知顾钦寒娶妻无望了。 此刻的顾钦寒与顾管事可谓是完全没在一个频道上,他摆摆手,道: “无碍,多福轩十来间的屋子,还怕没地方放不成。” 顾钦寒顿了顿,又道:“对了,顾叔,您安排几个信得过的账房先生,过几日我要出趟远门,需要用上账房先生。” 苏末要取回苏家产业,自然就得去晋州。 可顾杏年还小,离不开人,若是带去,路途遥远,吃不消。 更何况关远城还有个虎视眈眈的苏全孝在。 当初他寻四皇子做靠山,如今四皇子倒台,此人再得知苏末前去取回苏家产业,穷途末路之下,难免会剑走偏锋。 景雍帝虽答应苏末助她夺回苏家产业,可强龙难压地头蛇,关远城遍布是苏全孝的眼线,安排再多人保护苏末,也难免会出现疏漏。 至于苏末会武… 这世上,杀人并非一定是要兵刃相见,悄无声息夺人命的法子多了去了。 而之前镇远将军父子二人私自从应城回京,同四皇子逼宫造反。 二人虽以伏诛,但其能率领一队人马悄无声息的潜回京城,想来,应城里面定是有其同党。 再者,前两日潜伏在边挞的木三传出的密信中,有军中叛党名单。 此次应城之行,他在所难免。 晋州本就紧挨着边挞,关远城离应城不远不近,快马加鞭的话,三日足以。 景雍帝金口玉言,答应苏末助她取回苏家产业,自然不可能说假。 于公,他身为黑甲卫统领,本就该为陛下排忧解难。 于私,他与苏末如今是一家人,想来她定是会信他的。 而能帮家人排忧解难,也不枉自己前些年不要命般的为景雍帝效命。 “一家人”三字萦绕在脑海之中,顾钦寒微微垂眸,无声的扯了扯嘴角,自嘲一笑。 顾钦寒身处要职,出远门已是家常便饭,但要带账房先生,这还是头一回。 顾管事有些发愣,等他回过神,顾钦寒已经整理好情绪。 “成,老奴明日便亲自走一趟铺子。” 顾府有在京城有不少铺子和庄子,不过因大雍朝律法的缘故,这些铺子明面上都是租给旁人的。 顾钦寒点头,又提了个大致的时间,让顾管事在此之前把人安排妥当即可,而后便提出离开。 “顾叔,我还有公务需处理,中午便不在府中用膳了,您自个好好歇着,再过一会药也该好了,您别忘了喝。” 顾管事这会是答应的利索,等顾钦寒离去估摸半炷香的时间,他便从床上下来。 正好这会小厮端着药过来,瞧见顾管事下了床,脸色煞白。 “顾管事,二爷可是吩咐小的,让小的务必盯着您好生休养,您还是快回床上去吧!” 顾管事斜瞪他一眼,伸手,将其端着的托盘上的药拿起。 药已经是温热,他屏住呼吸,仰头一饮而尽。 而后缓了缓,等口腔里那股苦味消散了些,才道:“我的身子我心里有数,二公子那边我也自会应对过去。” 说罢,他把碗往托盘一放,大步就出了房门,留小厮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欲哭无泪。 小厮咬唇,稍加思索后,抬腿,追了上去。 “顾管事,您等等小的!” 昨天我爸生日,怀孕不好回去,就基本一整天都在跟家人视频,没有码字,抱歉啦~ 327 顾管事的好心 顾管事那是一刻也没闲着,先是去厨房,让厨房的人手脚麻利些,把午膳弄好还要弄得丰盛。 而后又差遣小厮去华裳阁,请那边的绣娘过来给苏末她们丈量尺寸。 人市那边也差人走了一趟,寻思早点把丫鬟婆子给置办了。 还有库房那边,也让人去清点里头的所有珠宝首饰,每清点一样,便在原本的册子里划掉,另外登记到一个新册子上去。 等清点完,就可以连箱带册的直接送去多福轩了。 亲力亲为的安排好一切,顾管事已然出了一身虚汗,他马不停蹄的回屋梳洗一番,又去了后院。 顾施告诉苏末,前院那边有收拾出一处院子,男女七岁不同席,顾平安他们自然是该住在前院的。 苏末自然是同意的。 只是他们的行李都放置在一处,这若顾平安两兄弟搬到前院去,那这会得收拾收拾。 顾施想着这种事让他们这些下人来做就好,苏末却是没同意,她不太习惯别人碰自己的东西。 顾施一开始还有些犹豫,怕真出去了,二爷那边突然造访,还以为他们对这突然冒出来的大夫人不恭敬。 可苏末冷下脸的时候,那气势跟二爷一样的骇人。 顾施心里有些犯怵,垂着头应下,领着人就退了出去。 于是乎,顾管事到的时候,就见下人们面面相觑的,一排溜的立在多福轩的院子里。 他眉头一皱,“都杵着这里作甚?” 顾施从里头站出来,面带难色地拱手行礼。 这事不好细说,他想了想,将事情化简为一句,“回管事,大夫人不让咱们在里面伺候…” 顾管事微怔,只以为苏末从乡下来,凡事亲力亲为惯了,怕是不适应下人伺候。 他皱着眉摆摆手,“那也别在院子里杵着,留两个机灵点守在院门口,剩下的,该干嘛干嘛去。” “是。” 顾施见状,松了口气,按照顾管事的话安排下去。 院子里很快就剩顾管事和一直跟着他的小厮。 顾管事没着急去敲门,扯了扯衣裳,又用手捋了捋头发,他侧过头,对着小厮问道:“我这衣裳什么的,可还整洁?” 小厮不敢敷衍了事,配合的仔细打量一番,而后点头。 顾管事这才上前,敲响了房门。 前来的开门的是顾杏年。 顾管事看着软软糯糯的小姑娘,整个人瞬间沉浸在其那张小脸蛋里,心软的一塌糊涂。 这大夫人生了三个孩子,打破了顾家一脉单传的惯例就罢了,其中还有个如此招人稀罕的小小姐。 若是王爷还活着… 顾管事眼眶顿时有些湿润。 顾杏年微微歪着头,“这位爷爷,您有什么事吗?” 清脆的嗓音使得顾管事回过神来,他弯下腰,语气软和:“使不得使不得,小小姐,您唤老奴顾管事就行。” 好奇怪的老爷爷。 顾杏年眨眨眼,回头看向苏末,眼神充满了疑惑。 像是在问:她该怎么回答? 苏末放下手里的衣裳,随手拿起一旁的布遮挡一二。 她想着今日顾钦寒说过的话,心里将也顾管事放到了长者的位置。 “顾叔,您这是有什么事吗?” 顾管事听到苏末对他的称呼,怔愣片刻,手下意识的就摆了摆。 等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顾管事一时有些尴尬,但也就是一小会,他便整理好情绪,笑道: “是这样,老奴已经吩咐过厨房,算算时辰,这午膳马上就好了。 二公子公务在身,不回来用膳,您这又刚回府,舟车劳顿的。 老奴便寻思过来问问您,今日午膳要不就不送去前院,直接送来多福轩,如何?” 苏末稍加思索一下,点头应下,毕竟这去一趟前院也挺费劲的。 顾管事笑容不减,又道:“二公子跟老奴说,明日大夫人要带着小公子和小小姐们进宫赴宴。 宫里贵人多,规矩也多,老奴便私自做主,请了个嬷嬷来同大夫人大致说下进宫后需要注意的地方。 另外老奴按照二公子的吩咐,差人去了一趟华裳阁,估摸一个时辰后,华裳阁的人便会到府里来,给夫人和小公子、小小姐丈量尺寸,置办身新衣裳明日入宫穿。 还有,傍晚的时候,人市那边会领一批丫鬟婆子来过,大夫人您看到时候是老奴做主给选了,还是让她们来多福轩,您亲自掌掌眼?” 来个嬷嬷教导入宫的规矩以及置办新衣裳这事明显顾管事只是通知苏末。 苏末听着,没回什么。 至于挑选丫鬟婆子这件事…… 原身在苏家时,可以说是被丫鬟婆子簇拥着长大的,苏末仔细回想一下,心里摇摇头。 “顾叔,挑选丫鬟婆子这事,您看着办就成,我就一个要求,不用给我安排什么贴身丫鬟。” 顾管事对苏末的回答似乎并不意外,他点点头,道:“哎,那老奴便先退下了。” 苏末却是喊住了他,“顾叔,我这有件事想拜托您。” 顾管事脚步一顿,“大夫人请讲。” “这是锦年的师弟,也是同村的孩子,姓陈名卿舟。 入京之前,他们的先生将他们二人带去峣州府,寻了……” 苏末抬手,悄悄指了下顾平安他们身旁的陈卿舟,声音放低,将顾锦年和陈卿舟要去鸣麓书院的事细细道来。 “如今抵达京城,这入学的事,自然也该提上日程,只是我这初来乍到的,对京城着实不熟。 顾叔您看可否安排一二,过两日送我与锦年、卿舟去鸣麓书院一趟?” “大夫人您这可是折煞老奴了。” 顾管事见苏末对自己这般客气,心中一凛。 这大夫人瞧着举止大方,可说话却是温声细语的,一看就让人觉得性子软,是个好相处的。 若是顾家只是寻常人家,当家夫人这般性子倒也尚可,可顾家不是寻常人家,当家夫人性子软绵好相处,自然是不行的。 这主子气势弱,容易使得身边的奴才心野,从而欺主叛主。 于是乎,他站直了身子,认真且严肃。 “老奴知大夫人心善,看老奴年纪大了,赏脸尊称老奴一声顾叔。 但这并不能磨灭您是主,老奴是仆的事实。 奴才永远是奴才,您做主子的,不管是对老奴还是府里其他的下人,有差事,尽管吩咐便是,不必如此温和。” 顾管事说着,觉得还不够,缓了缓,又道:“顾家如今就只剩您和二公子这两房。 您是二公子的长嫂,常言道长嫂如母,别说是对府里的奴才,就算是对二公子,你有事也只管同他开口便是。” 328 奢靡 苏末被顾管事这番话整得有些哭笑不得。 她知顾管事这是误会了,也没解释,点头应下,一副虚心听教的样子。 顾管事是个知分寸的,就像他刚刚说的话一样,奴才就是奴才。 这奴才见主子行事不妥,提点一二即可,断不能过度干涉。 因此他见苏末应下后,便没在继续,把苏末的吩咐放在心里,而后离开多福轩,让厨房那边把饭菜都给送过来。 顾钦寒留宿顾府的日子少,在顾府用膳的次数也少,府里养着的厨子一直都闲着,如今总算有发挥的机会,可谓是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来应对。 足足十八道菜,小厮们提着食盒,从厨房鱼贯而出,直奔多福轩而去。 苏末看着面前放满了菜的大长桌,扯了扯嘴角。 “顾叔,这是不是有些…”她顿了顿,道:“过于奢侈了?” 站在一旁的顾管事笑了笑,“这是大夫人您们回顾家的第一顿午膳,不过才十八道菜,不多。” 按理来说,寻回大公子这一支这般重要的大喜事,顾府该是大肆操办宴席才对。 但顾管事又不是蠢的,连木四都误会了苏末的身份,可见顾钦寒瞒得有多严实。 而且苏末今日抵达京城,入了宫后便直接回的顾家,进府时,更是直接坐马车进来的。 很明显,顾钦寒这是还没打算让苏末的真实身份暴露在外人面前。 因此操办宴席这事不急。 但就像他刚刚说的,今天是苏末她们被寻回顾家的第一天,这在顾家的第一顿膳食,自然不可敷衍了事。 这也是顾钦寒不在,等晚上顾钦寒回来,晚膳摆在前厅,他已经吩咐过了,足足三十六道菜。 苏末见顾管事说的认真,她便也没在说什么。 毕竟顾杏年那个小馋猫已经快等不及了,眼巴巴的盯着满桌的菜,口水咽个不停。 顾管事自然也瞧见了,心顿时软的不行。 这大方桌可不好夹菜,顾管事虽知苏末不喜下人伺候,但还是提了一嘴。 “大夫人,您看可要唤几个下人进来,给您们布膳?” 顾管事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那是盯着顾杏年都没挪开过,恨不得苏末赶紧,好亲自上手,给小姑娘夹菜。 苏末自然也考虑到了这点,这会便也就应下了。 顾钦寒的身份地位摆在那里,就算不沾他的光,就凭借顾家之前那位镇南王的身份,她们这认祖归宗了,总该是要适应“衣来张手,饭来张口”的日子。 顾管事见苏末松口,脸上的笑肉眼可见的浓厚几分,他走了出去,点了四个激灵点的小厮,而后再进屋,果断站到了顾杏年身边,乐呵呵的给小姑娘布菜。 苏末撇了他一眼,没吭声。 这突然有人伺候着吃饭,苏末几人刚开始还有些放不开。 但小厮们都是有眼力见的,完全不用苏末他们开口,只要他们一看向菜,小厮就能准确的夹起来,放到他们碗里。 这顿饭吃下来,苏末只有一个感受,怪不得人人都想富贵在身,这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奢靡日子,着实是令人沉迷。 吃好饭没一会儿,华裳阁的人便来了。 华裳阁主要是给京中的达官贵人定制衣裳,这里头的人都规矩的很,进了多福轩,眼睛就盯着脚尖。 为首的女子姓杨,是华裳阁的绣娘之首,旁人都称她杨绣娘。 顾管事跟杨绣娘说了几句,又掏出一个荷包递了过去,让她量好尺寸后以最快的速度给苏末他们改制衣裳。 杨绣娘笑着应下,“我亲自上手,顾管事尽管放心便是。 再说了,咱这晚了谁家都不敢晚了顾府的衣裳呐!” 笑话,顾府有顾钦寒那尊煞神在,这京中那些夫人小姐们敢闹着抢在其前头? 那可真是不要命了。 顾管事笑而不语。 杨绣娘也没磨蹭,同带来的其他绣娘使个眼色,拿出绳子和尺来,给苏末他们丈量尺寸。 等把尺寸都记好了,她打了个手势,其他绣娘出去,而后抬着三个木架子进来。 一个放着的是适合苏末的衣裳,另外两个则是供顾平安两兄弟和顾杏年选择用的。 “这是咱们华裳阁如今相对时兴的衣裳,夫人您看看喜欢哪身?” 这改制衣裳,自然得选出一套衣裳来,不然怎么去改。 苏末顺着杨绣娘的话看过去,她对衣裳没什么讲究,挑了件相对素净且简洁些的窄袖交领襦和高腰长裙。 杨绣娘一时还有些意外,毕竟大多数世家夫人挑选衣裳,都是往华丽的挑。 但意外归意外,她只管按照客人的要求办事就行。 顾平安他们也选好了,守在一旁的绣娘将他们挑选的衣裳取下,拿了出去。 只等着按着尺寸改好,最迟明日辰时,便会送到顾府来。 送走华裳阁的人,顾平安他们也有些困了。 顾管事便差遣下人把苏末收拾出来的顾平安他们行李给搬去前院。 而后又亲自领着顾平安他们去前院。 顾管事当初从木四口中得知苏末有两儿一女。 他原本是打算一人一个院子,但又想到他们生长与乡下,这乡下的孩子,能一人一间屋子的都极少,这若是安排两个院子让他们分开住,怕是会不适应。 于是乎,他便只让人收拾一个院子出来,至于屋子,则是正屋左右两侧的屋子。 一人一间,西厢房和东厢房则是清空,等人住进来,再根据他们的要求去布置。 谁知苏末这还多带了个孩子。 不过这也不打紧。 顾管事一句话吩咐下去,下人们便去了库房,先是床和柜子之类的家具,而后又是抱着新的床单被褥。 没一会儿,宁安院西厢房的第一间就布置好了。 顾平安是长子,自然住在东侧屋,顾锦年则是住西侧屋,西厢房那间屋子,便是陈卿舟的住处。 下人们将行李都放进去,顾锦年戒备心重,一样不喜旁人碰他的东西。 陈卿舟则是不自在。 二人都婉拒了下人帮忙收拾的话,让下人出去,自己动手收拾行李。 顾平安倒是没拒绝,他素来心大,见能偷懒,高兴的很。 顾管事没在宁安院待太久,见顾锦年和陈卿舟屋里的下人出来,问了几句话后,又敲打一番,以免他们见顾平安几人年纪小便有所怠慢。 下人们自然表示不敢。 顾管事也懒得去细究他们这话是否真心。 “记得你们此刻说过的话,若是日后让我发现你们阳奉阴违…” 顾管事冷笑一声,语气阴森骇人:“二爷的手段,你们也都是知道的。” 329 丫鬟 顾管事敲打过下人便走了,他还有得忙。 库房那边的首饰没那快清点好,顾管事过去看了眼,留下一句弄好后记得把册子多备一份便走了。 这是顾管事的习惯了,无论是库房的册子,还是顾家的账册,顾管事都会做个备份,放置于书房的暗格里。 交代好库房那边的人,他又出了府,亲自去购置了上好的香烛和纸钱,还去京中赫赫有名的云湖居定了几道招牌菜,取菜的时间是明日。 云湖居是一家老字号的酒楼,前朝时便有了,但最初只开在湖州府。 大雍朝成立,镇南王被论功行赏后,定居燕京,因怀恋故里的味道,便砸钱,让云湖居的掌柜来京城也开了一家分店。 时过境迁,镇南王府已然不复,云湖居却在京中成了屹立不倒的存在。 而云湖居的老东家十多年前就离世了,接手的是东家的老来子,今年还不到四十,年幼的时候,镇南王还抱过他。 这次顾管事一过来,他像往常一样,亲自下来迎接,听到顾管事要的菜,还有些疑惑。 这几日又不没过节,也非镇南王他们的祭日,怎么突然的就要去祭拜? 顾管事笑了笑,只道顾府有喜事,他去告诉王爷他们,让他们在九泉之下也高兴高兴。 而后又道等顾府操办宴席时,定会提前给他送张请帖。 东家这么一听,便歇了打听的心思,乐呵呵的应下,而后亲自送着管家出了门。 等顾管事回府的时候,天色已经微黯,人市那边领着一批丫鬟婆子从顾府后门进去,由小厮带着去了前院。 顾管事喝了盏茶,歇了会,又起身,仔细挑选了十二个丫鬟和四个婆子。 人市的婆子把丫鬟婆子的卖身契交给顾管事,而后接过荷包,先是掂量一下,然后打开看了看。 银票和碎银子都有,都不用点也知道有的多。 婆子乐的眼睛都眯了起来,弓腰道谢,而后领着没被选上的丫鬟婆子就走了。 顾管事板着脸,凌厉的目光扫过留下来的十二个丫鬟和四个婆子。 丫鬟婆子们被看的纷纷低下头,顾管事冷着脸,敲打他们一番,而后领着去了多福轩。 顾管事请来的嬷嬷正从多福轩出来,瞧见顾管事,她停了下来。 “顾管事。” 顾管事抬手,让身后的丫鬟婆子停下,自己则是给嬷嬷使个眼色,两人走到一旁。 顾管事小声道:“许嬷嬷,大夫人学得可好?” 嬷嬷眼底浮现一抹赞赏之色,说出的话十分简洁。 “顾夫人天资聪颖。” 嬷嬷本就是宫里出来的,因教导严格而出名,自然不可能会在这种事上说假。 顾管事怔了片刻,回过神后,从袖中掏出早已准备的荷包,递了过去。 他脸上带笑,“辛苦嬷嬷了。” 许嬷嬷从容的接过荷包,收进袖子里,两人又简单寒暄几句,而后顾管事给跟着许嬷嬷的下人使个眼色,让其好生送许嬷嬷回去。 等许嬷嬷的身影从游廊的转角处消失,顾管事也领着丫鬟们进了多福轩。 顾管事并没有过问苏末学的如何,而是直接将丫鬟婆子们的卖身契都递了过去。 “大夫人,这是她们的卖身契,您收好了,若是有不如意的,尽管跟老奴说一声,往外发卖了去便是。” 苏末抬眼,眸光扫过站成两排的丫鬟婆子,而后伸手,将那一叠卖身契接过。 顾管事并没有去管苏末怎么安排这些丫鬟婆子,给了卖身契,又同苏末说待会该去前院用晚膳后,便转身离开。 苏末心知顾管事这是有心让她自己做主,因此等顾管事离开后,她也没有吱声。 多福轩内静谧无声,苏末一手端起茶杯轻轻抿着,另一只手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扣动桌面。 规律的扣动声使得丫鬟婆子们紧张起来,她们死死盯着地面,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有胆子小些的,脸色发白,额头渗出点点汗珠。 苏末总算开了口,她声音冷清,目光淡漠:“都把头抬起来。” 丫鬟婆子们纷纷抬起头,接受着主子的审视。 苏末将她们此刻的神色都收入眸中,而后又简单问了几个问题,最后敲定了一等丫鬟和二等丫鬟的人选。 这新入府的丫鬟都免不了被主子赐名的命运,苏末自然也没有特立独行。 但取名这种考验自身文化底蕴的事,她实在做不来,因此她直接把原主在苏家时身边那些丫鬟的名字给挪用了。 苏末只留了两个丫鬟,分别赐名为金珠,银珠,领一等丫鬟的俸例。 而其余是个丫鬟中,被赐名翡翠,琥珀是顾杏年的一等丫鬟,白玉、青玉、碧玉、墨玉则是顾杏年的二等丫鬟,南红、京白、贵翠、琉璃则是三等丫鬟。 这名字一听就十分符合苏家财大气粗的家业。 赐了名,苏末也敲打了她们一番,而后领着人去了顾杏年的房间,让翡翠她们认认主子。 刚睡醒的顾杏年看着面前的两排人,有些懵,“娘亲,她们是谁?” 苏末走过去,牵着她的手坐在一旁,另一只手揉了揉她柔软的头发。 “这是来伺候你的丫鬟。” 顾杏年不解,“什么是丫鬟?” 苏末也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解释,想了想,丢下一句等以后你就知道了。 顾杏年更加不解了。 但这时苏末说该去前院吃晚饭了。 顾杏年的注意力当即被转移,不在关心丫鬟是什么。 只是她这下床要穿鞋子,翡翠她们眼疾手快的过来,一个给她穿左脚的鞋,一个给她穿右脚的鞋,而后轻轻的将她从床上抱下来。 苏末就在一旁看着,看着没反应过来的顾杏年由翡翠她们伺候着穿衣打扮。 等顾杏年反应过来后,她已经穿戴整齐,头发扎成两个小花苞,花苞还别着两个粉色的流苏珠花。 珠花是顾管事提前备在梳妆台里的饰品盒里的。 粉色本就娇嫩,尤其顾杏年才这般大的年纪,珠花的流苏随着她的走动轻晃,更是衬得她软萌可爱。 若是寻常,小姑娘定是要捧着脸对着铜镜好一番臭美。 但此刻,顾杏年撒腿便跑到了苏末身旁,小小的人躲在苏末身后。 没办法,小姑娘到底没有过锦衣玉食的生活,这么被伺候着,着实不适应。 唉,都不知道怎么形容这些天发生的事情。 只能说太戏剧化了。 小叔子的“未婚妻”拉黑我们这边所有人联系方式,也把自己家亲戚的联系方式都拉黑,然后一走了之,了无踪迹。 当天早上报警后,我婆婆每天都去警局那边,忙个不停。 孕晚期的我没办法,独自在家带着我闺女,而且房子到期,我们正好还要搬家… 好在人在失踪后第三天,在县里的宾馆找到了。 而女方父母前脚把人送警局接走,后脚又把人送回了之前租的房子那里。 因为按照当地风俗,由男方开口退婚,彩礼基本不退回,女方家知道我们不可能还会接受,就直接把人送过来… 好在当天因为我实在撑不住了,肚子不舒服,去了医院,新租的房子离医院近,我婆婆就干脆简单收拾东西,全家先搬了过去,因此那边房子里没人… 现在就是耗着。 我这边也稳定下来,回家两天基本都在床上补觉,睡个天昏地暗的,今天总算调整好状态了。 明天会恢复更新,感谢一直支持我的读者们~ 330 这样的日子…她喜欢 顾钦寒夜里本来是不回顾府的。 但是顾管事直接派人去了宫门口,用顾钦寒给他的令牌递了消息进去。 顾钦寒得知后,也不好再避着,将剩下的公务处理好,又吩咐木一一些事情,而后便出了宫。 苏末看着摆满整张长桌的三十六道菜,嘴角抽了抽,到底没说什么。 顾杏年只觉得眼睛都不够看了,口腔疯狂分泌口水。 每道菜都好好吃的样子。 顾钦寒一直沉默着,顾管事一进来,就觉得屋内的气氛莫名的尴尬。 他不知道顾钦寒和苏末之间的纠葛,只以为是顾钦寒和苏末她们不太熟,毕竟顾钦寒本就是个性子冷清的,会冷场也正常。 “时辰不早了,这菜上齐了,大夫人,二爷,用膳吧!” 顾管事下午便琢磨过了,苏末回来,这对顾钦寒的称呼自然也该改改了。 二公子和大夫人的,不知道还以为是母子。 顾管事说罢,心里默默叹了口气,只觉得自己为这个家操碎了心。 三十六道菜自然是吃不完的,不过也不会浪费,这剩菜端到厨房后,府里的下人便会分了去。 顾管事一刻也没闲着,等下人送来茶给顾钦寒他们消食,他便将那本册子从袖子里取了出来。 开玩笑,二爷把自己私库的东西全部送给大夫人这么无私的操作,自然要让大夫人了解清楚了。 这样日后大房和二房才能更加和睦。 “二爷,按照您的吩咐,库房那边已经清点好了,您所有的珠宝首饰都重新登记在册,您看?” 顾钦寒微抬下巴,示意顾管事直接把册子给苏末,而后又看向苏末,似在表明什么一般。 “府里以前没有女眷,这些东西一直放在库房蒙灰,如今你回了顾家,这些东西放着也是放着,倒不如送去你那…” 顾钦寒顿了顿,视线从苏末身上挪开,语气有些不自然。 “那些东西都是这些年我从各处搜寻来的,款式自然不是如今时兴的,你若是不喜欢,可以让顾叔送去外头的铺子重新打造一番。” 苏末看着顾管事递来的册子,愣了愣。 顾钦寒这是什么意思? 苏末心里隐隐约约有个答案,但她不愿直视,垂下眸,接过册子,笑了笑。 “多谢小叔。” 顾钦寒脸色有些发白,手不自觉的握紧,而后也扯了扯嘴角,笑的有些勉强。 “长嫂客气了。” 就算抛去那场骗局,他们之间的依旧隔着天壑…名为“叔嫂”。 刚刚才缓和些的气氛似乎又僵住了,顾管事拧眉,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 二爷看向大夫人的眼神… 顾管事心里摇摇头,把自己心里不伦的念头甩开。 “老奴已经让人把东西搬去多福轩,大夫人您看是直接入库落锁,还是等您清点一番?” 苏末正想着怎么提出离开前院,听顾管事这么说,马上站起身,“我过去瞧瞧。” 顾杏年这个爱臭美的小姑娘也好奇的很,她从椅子上下来,眼睛眨呀眨的。 “我也要去看看!” 清脆的童声在屋里响起,顾管事笑眯眯的看了过去,心里软绵绵的。 按照排序,顾杏年便是顾府如今的大小姐。 顾管事看着她,只觉得大小姐可真可爱,可爱的让人恨不得把世上最美好的东西都捧到她面前去。 苏末领着顾杏年走了。 前厅里头剩下顾钦寒和顾平安他们几个孩子冷脸对茫然。 “时辰不早了,早些回你们院子休息。” 顾钦寒对顾平安他们的态度实在说不上好。 尤其是对顾平安。 自从恢复记忆后,他便复盘了在落山村的日子,心里大概有个猜测……自己会被苏末欺骗的源头,极有可能就是她想让自己教顾平安习武。 因此,顾钦寒凌厉的眸光扫顾平安,“我公务繁忙,不便继续教你习武。 不过无碍,明日过后,你每日早晨跟我一并出门,我会安排人教导你。” 说罢,他又看向顾锦年和陈卿舟。 “鸣麓书院那边,我已经让人去安排了,后日顾叔会安排马车带你们过去。 另,鸣麓书院每逢初一十五是沐休日,那时我会让人去鸣麓书院接你们回府。 当然,等你们回府后,我会让人出卷考核你们,并将考核结果告知长嫂。 若你们二人有心,进鸣麓书院后,便好好的潜心学习,勤读诗书,莫要让你娘和你顾婶婶失望。” 顾钦寒说罢,也不等顾平安他们三人回话,起身冷着脸离开。 顾平安挠挠头,再心大的他此刻也察觉出来,师父对他的态度似乎冷淡不少。 但是! 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刚刚师父说,明日过后,他每天都要跟着他一并出门… 这一听就感觉不是什么好事。 他好想拒绝… 但是他不敢。 顾平安拉着脸,一脸仇大苦深。 顾锦年和陈卿舟倒是神色淡淡,但其实二人心里都燃起来浓厚的斗志。 他们都是心有所求的人。 心有所求,才会被驱动前行。 两个少年郎对视一眼,将彼此眼底的神色瞧得一清二楚。 苏末在看到那本册子的时候,就有猜测过珠宝首饰的数量,但当她瞧见放满了多福轩院子的木箱时,还是有被震惊到。 下人们持着灯笼站在一旁,烛光将多福轩照的通明,顾管事对着册子,让下人将木箱一一打开。 苏末只感觉眼睛有些花。 她没忍住,揉了揉眼睛。 顾杏年也看直了眼。 好漂亮!好闪!她好喜欢! 顾管事这时候也没忘记给顾钦寒刷苏末对他的好感,“大夫人,二爷特地让老奴将这里装着夜明珠的小箱子也给您送来,您看可要拿几个,放在您和大小姐的房间去照明用?” 顾管事说罢,直接把装着夜明珠的箱子打开。 一颗颗夜明珠散发着莹润的光芒,在烛火下熠熠生辉。 苏末很没出息的看呆了。 真的,就算原主以前在苏家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但也没见过这么多,这么大颗的夜明珠。 她毫不犹豫的点头应下了顾管事的话。 顾管事见苏末喜欢,面色更喜。 “那老奴这就挑几个让人放到您和小姐屋里去。” 顾管事动作利索的很,说话间,就已经挑出里头最大的那四颗夜明珠,一个屋子放两颗,足以。 苏末看着顾管事把夜明珠交给她和顾杏年的丫鬟,心里不禁咋舌。 奢靡,太奢靡了。 这样的日子…她喜欢。 331 噩梦 苏末没仔细盘点箱子里的东西,太多了,要是真一件件的清点,那得等到什么时候去。 她随手指了两间相邻的屋子作为库房,大致翻了翻册子,许一旁看的眼花的顾杏年挑了个璎珞后,便让人把箱子都搬进库房。 顾管事见状,连忙道:“大夫人,您明日可还要进宫赴宴的,这也该给自个挑几件首饰出来才是。” 苏末想了想,觉得也有些道理,但是首饰这些东西,得搭配着衣裳来选才好。 “不急,等明日华裳阁那边将衣裳送来,我在让金珠去库房挑选几件合适的首饰。” 顾管事见苏末自有主张,没在开口。 心里却也在反思,自己似乎低估了大夫人。 夜很快过去。 苏末从睡梦中醒来,额头布满汗珠。 她梦到了自己年幼的时候。 梦里正是傍晚,天乌蒙蒙的,妈妈打着手电,焦急的走在她放学回家的路上。 身上依旧是那身洗的发白的衣服,因为汗水的缘故,紧紧的黏在身上,黑色裤腿上的泥渍已经干涸,一双不知穿了多久的布鞋踩在路上,嘴里喊着她的名字。 妈妈走的很慢,生怕错过了什么,直到看见磨磨蹭蹭不愿归家的她,脚步才快了起来。 很神奇,在那一刻,她忽的就感知到这是个梦,所以她没有躲,而是抬起头,只是天色太暗,她看不清妈妈的脸。 于是乎,她抬腿,朝着妈妈飞奔而去,眼见她便要扑进那个魂牵梦萦的怀抱,只是场景忽变…… 变到了她亲手杀死妈妈那天… 她内心嘶吼着不要,可那一刻的自己就像个旁观者,亲眼看着自己拿着那把开山刀,亲手了结即将变成丧尸的母亲… 苏末垂着眸,呼吸有些紊乱,双手抬起,手指插进发间,手心用力贴着太阳穴。 大抵是她的心有些松动,所以才会梦到最不愿回忆的噩梦。 苏末没让金珠和银珠在屋里守夜,两人便守在门口,把耳朵高高竖起,深怕主子醒了她们却不知道。 这会听见动静,两人相视一眼,而后轻声朝里头喊道:“夫人可是醒了?” 金珠的声音让苏末回过神来。 她把手放下,用衣袖抹掉头上的汗,而后出声,让金珠她们进来。 皇后设宴是在傍晚,这会苏末便是让金珠拿了身自己的衣裳给换上,头发也是梳了个简单的发髻。 苏末对新生活适应的很快,到底原主也曾过过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 “杏年醒了吗?” 她透过铜镜,看着她身后的金珠和银珠。 “小姐两刻钟前就醒了,来了门前见您还在睡,又回了屋子。 随后翡翠便去厨房提了早膳,这会怕是正在用早膳呢。” 金珠处事周全,面面俱到。 苏末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银珠也不甘落后,“夫人早膳要吃些什么?” 今个天有些热,苏末收回目光,随口道:“清淡点的就行。” 银珠应声,悄然退出屋子,往厨房那边去了。 顾管事一大早就出了门。 顾家当初蒙冤,满门抄斩,但尸首景雍帝却是命人好生收敛,还悄悄的埋了个好地方。 后来顾磊殿试告御状,给顾家洗清冤屈,顾磊被钦点官职的次日,景雍帝便下旨,给迁了坟。 迁去了开国时景雍帝便下旨,按照王爷的规制修建的陵墓。 位置还是当初镇南王亲自选的,背山面水,地势也高,整个京城都能瞧见。 他把食盒里面的吃食都取出来,并排放好,还倒了三杯酒在墓前。 然后又用火折子点燃香烛,插上。 最后他才取出纸钱来,跪拜在墓前。 点燃纸钱的时候,顾管事很没出息的红了眼。 他慢条斯理的将纸钱折好,轻轻放下,火舌舔砥而上,火光照得他的脸通红。 “王爷,奴才来看您来了…” 他低声诉说着寻回顾敬亭这一支的好消息,说到顾敬亭夫妻俩和顾大郎几年前因海难去世时,眼泪更是止不住的往下流。 “都怪奴才没用,没能早些寻到大爷他们,不然…不然也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若是他早些寻到顾敬亭他们,将人接回顾家,如今来祭拜王爷的,便该是顾府的一大家子了。 顾管事自责的哭着,直到火舌顺着风燎了下他的手指,灼热感沿着指尖袭来。 顾管事怔愣住了,好半响,他一把抹掉脸上的鼻涕眼泪,挤出一抹笑来。 “虽说大爷他们没了,但寻回的夫人是个好的,她给顾家生了三个孩子。 大公子是元雍十八年生的,相貌生的像夫人,体格却是像顾家人。 您以前总说等日后公子大了,便送他去军营,继承您和大爷的衣钵,谁知后来大爷不得已领着公子远走他乡… 还好…如今有大公子…奴才听二爷说了,大公子是个习武的好料子。” “二公子是元雍十九年生的,他体格倒是像夫人,但那相貌却是跟大爷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似的。 奴才一眼看过去,就知道那是顾家的孩子。” “最小的是大小姐,今年五岁,软软糯糯的、小小一个,喜人的很。 大小姐也生的像夫人,但仔细瞧,奴才又觉得有些神似王妃和大夫人…” 顾家好几代才得这一个闺女,若是王爷他们都还在世,定是把大小姐给捧在心尖尖上,恨不得把世上最好的东西都给她。 顾管事想着,笑着笑着又哭了。 顾钦寒知道今日顾管事去祭拜镇南王,也就是他名义的祖父这件事。 他出生时,便在湖州,自然对这个祖父没有记忆,而顾磊说的最多的,也是寻回顾敬亭… 因此他除逢年过节以及祭日外,几乎不会去陵墓那边。 顾管事也不强求,在他看来,顾钦寒到底不是顾家的血脉,当初承顾家恩的也是顾磊。 顾磊为了顾家甘愿付出性命,顾钦寒也能为顾家做到如今这个地步,这已经很好了。 再者,日后顾平安他们还需要倚靠顾钦寒。 …… 眼瞅着时辰便临近午时,顾管事还没回府,华裳阁的人却是送衣裳来了。 下人得过令,若是他还没回府,华裳阁的人送衣裳过来,直接领着去后院就是。 同时再去前院给两个公子传个信,让他们也往后院去试衣裳。 下人这会自然是按吩咐行事。 只是顾钦寒正好回来,瞧见下人往宁安院去,鬼使神差的,他喊住了下人。 这一天天的,我闺女又发烧了… (╯‵□′)╯︵┴─┴ 332 进宫 顾钦寒喊住下人后便后悔了。 他板着脸,随口寻了个事:“顾叔还没回来?” 被喊住的下人微怔,点头。 顾钦寒颔首,转身便走了,留下人们面面相觑。 他们也没多想,主子办事自有他的道理,他们做下人的,只需做好自己的分内之事便可。 眼下最主要的,是去宁安院,领两个公子去多福轩。 下人们交换视线,待顾钦寒的身影消失在视线内后,加快脚步进了宁安院。 等他们带着顾平安和顾锦年到多福轩的时候,苏末已经换上了那套改制好的窄袖交领襦和高腰长裙。 这套衣裳乍一眼看去,素净简洁,但实际上却别具匠心。 尤其是高腰长裙,银线穿绣,暗花缠绕,裙摆处用金丝勾勒成了祥云图案,随着苏末的走动,裙摆摇曳,银光闪闪,宛若星河。 金珠去了库房,根据苏末这身衣裳,挑了不少首饰。 她将苏末的发髻挽了个流云髻,而后插上白玉簪子,再用几支珍珠小插点缀与发间。 金珠拿着耳坠对着苏末的耳垂比了比,选了珍珠耳坠给戴上。 苏末肌肤不错,用不着敷粉,金珠便只是用青黛给其轻轻描眉,而后给点了些口脂。 顾杏年那边也换了新衣裳,头发重新梳过,给带了两个粉色的头花,脖子戴上了昨个苏末给的璎珞。 小姑娘笑脸盈盈,瞧见顾平安他们进来,拎着裙摆就跑了过去,在他们面前转了一圈。 “大哥二哥,我好看吧?” 顾平安想都没想,猛的点头,“好看好看,我们杏年最好看了。” 顾锦年看着无脑夸顾杏年的顾平安,“……” 小姑娘眨眨眼,目光挪向顾锦年。 顾锦年沉默,仔细看了眼,点头,话少的可怜,但却十分让小姑娘欢喜。 他说:“好看。” 小姑娘乐的眼睛都瞧不见了。 顾锦年嫌弃的挪开眼,自己的妹妹越来越傻了是怎么回事。 苏末将兄妹三人的神情看的仔细,她笑了笑,招手:“平安和锦年来了,快过来,去试试衣裳合不合适。” 顾锦年抬眸看去,整个人有些失神。 苏末极少打扮,如今好生装扮一番,着实令人惊艳。 顾锦年回过神,弯了弯唇。 这是他的娘亲啊…真好。 他点头,喊了声“娘亲”,而后大步走过去。 顾平安可不同顾锦年这般内敛,他眼睛一亮,张口便道:“娘,你这打扮一下还挺好看。” 苏末:“……” 顾平安这张嘴真是绝了。 她白了顾平安一眼,“赶紧试你的衣裳去。” “哦。” 顾平安挠挠头,似乎还有些不明白娘亲的语气为何有些不耐。 屋里有的下人没忍住,低头,肩膀耸动。 银珠端着二人的衣裳上前,轻声道:“大公子,二公子,跟奴婢这边来。” 这改制过的衣裳自然是合身的,不然岂不是砸了华裳阁的招牌。 苏末看了眼换上新衣的几个孩子,满意的点头,给金珠使了个眼色。 金珠朝杨绣娘走去,递了个荷包。 杨绣娘面上一喜,连忙行礼同苏末道谢,“多谢夫人赏赐。” 苏末微微颔首,没说什么。 金珠又站了出来,笑着表示杨绣娘可以走了。 杨绣娘跟着下人离开没多久,顾钦寒就过来了。 看到苏末的那一刻,他也不免怔愣片刻,但很快就回过神。 他劲量让自己的语气平静,“马车已经备好,我们该出门了。” 苏末看了眼天,心里估算下时辰,皱眉:“现在就出发?” 顾钦寒点头,耐着性子解释道:“虽说设宴是在傍晚,但今日同昨日不同, 今日进宫后,不能再坐马车,而是步行去坤宁宫。 另京中街道繁华,若是出门晚了,路上再耽搁一二,误了时辰,不好。” 苏末了然。 顾钦寒眸光扫过屋内的新面孔,顿了顿,又道:“皇宫不同他处,丫鬟就别带了。” 到底是刚买回来的丫鬟,品性如何尚不清楚,若是进了皇宫行了错事,苏末这个做主子的,难辞其咎。 苏末也点头应下。 马车备了两辆,顾钦寒和顾平安两兄弟一辆,苏末和顾杏年一辆。 临走前,顾管事赶了回来,苏末瞧见后,喊住了他。 “顾叔,卿舟那孩子性子腼腆,我们这进宫不知何时回来,还麻烦您多多照看一二。” 苏末其实已经叮嘱过其他下人,不过多叮嘱几人,总归没有坏处。 顾管事自然是应下的,“大夫人放心,老奴一定会好生照看卿舟少爷的。” 苏末点头,“有劳顾叔了。” 马车摇摇晃晃,从顾府的后门驶出。 就同顾钦寒说的一样,街上热闹的跟,车水马龙的,若非路上的人和经过的马车瞧见苏末他们马车上那顾府的徽记后,纷纷避让,这想要抵达皇宫还不知要耽搁多少时间。 到了宫门口,马车停下,顾钦寒先行下来,而后苏末他们也从马车下来。 禁卫军看到顾钦寒时,下意识的挺直了腰杆,拱手行礼:“顾统领。” 顾钦寒颔首,“本座奉命携家眷进宫赴宴,尔等按规矩办事即可。” 话是这么说,禁卫军看了眼苏末,喉咙滚动。 就不提这顾钦寒何时来的家眷,光是“赴宴”二字,他心里便明清。 毕竟皇宫里,除了陛下和皇后娘娘,何人能唤的动顾钦寒? 这眼前的妇人,不是他们能得罪的。 他赔着笑点头应下,而后恭敬的对着苏末拱手,“这位夫人,还请您带着人往这边来。” 按照规矩,除皇帝外,任何人在除去特殊情况下进出皇宫,都需经过内侍检查。 顾钦寒有特权,进出皇宫免除检查,但苏末她们没有。 但有顾钦寒在一旁候着,领着苏末她们去做检查的禁卫军同做检查的内侍低声嘀咕几句。 而后内侍一脸凝重的点头,对苏末她们的检查可谓是敷衍了事。 苏末挑眉,对着内侍道了谢。 过了检查,禁卫军很快放行,马车自然是停在皇宫外候着。 坤宁宫离宫门有那么远,顾钦寒也没犹豫,直接一把抱起了顾杏年,惹得小姑娘笑脸盈盈。 路上,有不少宫女太监瞧见顾钦寒抱着个小姑娘,都不仅顿住了脚,而后下意识的揉眼,以为自己看错了。 毕竟顾钦寒对外就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冷面阎王,这要是看到他拎着个死人,他们可能还会觉得正常。 而抱着个小姑娘… 难以置信。 333 你骗人! 宫里的人都懂得规矩,虽说瞧着惊奇,但没一个敢多看几眼的。 只是不多时,顾钦寒抱着个小姑娘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皇宫。 当他们抵达坤宁宫,被召进去后,景雍帝和皇后看向顾钦寒的目光都充满了打趣。 顾钦寒只当做看不见景雍帝他们的眼神,放在顾杏年,同苏末便要行礼。 景雍帝却是摆摆手,“今日是家宴,你们只把朕与皇后当做家中长辈即可,不必多礼,坐下吧。” 景雍帝都这么说了,顾钦寒和苏末自然是顺着的,一家子在丫鬟的引领下,坐在了景雍帝和皇后的下首。 “这就是敬亭的孙女?” 景雍帝比顾敬亭年长几岁,当初一同征战,出生入死的,顾敬亭又帮他解决了南疆圣女和亲的事,他心里一直把顾敬亭当做弟弟看。 只是那时候,很多事都由不得他。 景雍帝昨日没见几个孩子,今日特地早早过来,就是想看看顾敬亭的几个孙儿。 谁曾想人还没瞧见,就听到了宫人传来的消息… 景雍帝眸光自然而然的落在顾杏年身上。 小姑娘穿着一身桃粉色的襦裙,脸有些圆润,五官跟她娘很像,尤其是那双明亮灵动的狐狸眼。 就是头发有些少了,只能扎成两个小花苞,脖子上带着一个璎珞。 这璎珞他有些印象,好像是前年,顾钦寒领着黑甲卫抄某个官员的家,他从抄家来的金银珠宝里头挑出来,赏赐下去的。 原本说是给顾钦寒,等他成亲生子后,可以给他的闺女的用。 谁知道顾钦寒跟没开窍的人似的,一直没个喜欢的姑娘,他还以为这些东西怕是难以重见天日。 现在好了,虽说顾钦寒没有成亲,但他寻回了顾府惦记了好几代的闺女。 景雍帝还记得,宁南清怀孕的时候,顾敬亭每日都对着那个肚子唤闺女,衣裳都是备的桃粉色的,还攒了不少首饰,说是给闺女留着做嫁妆。 结果孩子出生那日,稳婆报喜,说是个男孩,那个混不吝的,脸色刷的一下就变了,孩子也没看一眼,直接进了产房,连着好几日守在宁南清边上。 顾敬亭一直想要个闺女,却没能如愿,想来这孩子出生的时候,他心里定是欢喜的不行。 只可惜…他看过龙骁卫查到的消息,小姑娘满月的那日,顾敬亭和宁南清还有他们的儿子,皆死于海难。 人老了,越来越爱回忆过往。 景雍帝眼底沾染了几分哀色,细数往事,他欠顾家太多太多了。 景雍帝情绪收敛的很快,除了他身旁那个同他相伴几十载的皇后,无人察觉到他刚刚的异样。 皇后不着痕迹地握紧了景雍帝的手。 景雍帝看过去,同她笑了笑,而后又看向顾杏年,抬手招了招,笑的一脸和蔼。 “过来,让皇爷爷瞧瞧。” 听到“爷爷”这两个字,顾杏年怯怯地看他一眼,衣袖下的小手握紧。 她抿唇,侧目看向苏末,似在等着苏末表态。 苏末抬手在她后背轻轻抚了抚,微微点头。 小姑娘动了,走的有些慢,她也不懂什么皇权、规矩,径直走到景雍帝身前,仰着小脸直视着他的脸,眉头紧蹙。 “你是我爷爷?” 苏末见她这般,下意识绷直了背,握紧了拳头。 景雍帝已经许久没被人这般对待过了。 他身居高位,无论是前朝大臣还是后宫嫔妃、膝下儿女,乃至是皇后跟小十七,都免不得顾忌规矩。 他怔了怔,而后点头,慈爱地抬手,往顾杏年的头上放去,揉了揉。 “嗯。” 小姑娘眉头一直紧锁着,想躲开,但没有躲。 她听兄长读过,“慈孝之心,人皆有之。” 就是可惜了翡翠给她扎的这么好看的头发。 小姑娘没什么心眼,想什么都摆在脸上了。 景雍帝看她那生动的神色,不禁开怀大笑。 爽朗的笑声让紧绷着的苏末松了口气,但很快,她的心又提了起来。 只见景雍帝收回手,把腰间的玉佩取下,递了过去。 “初次见面,皇爷爷这也没准备什么好东西,这个玉佩还不错,给你拿去玩。” 玉佩通体翠绿,雕琢成了龙形,栩栩如生。 顾杏年素来喜欢好看的东西,但这次,她看都没看一眼,眸子紧紧盯着景雍帝,眼尾有些泛红。 她声音有些大,怒气冲冲的,但细听,还带着些许委屈。 “你骗人,你才不是我爷爷!” 屋内所有人都没有想到,顾杏年会说出这句话。 苏末和顾钦寒想都没想,双双跪地,求景雍帝恕罪。 皇后拧眉,看了眼怔住的景雍帝,握着他的手微微用力,使得他回过神来。 景雍帝摆手,让苏末他们起来,他还不至于跟个孩子计较。 “童言无忌,何罪之有?都起来,别吓着孩子。” 没看见一旁的那两个小子脸色都白了吗! 苏末和顾钦寒低声应下,起身坐回原位。 景雍帝低眸,看向双眸含泪的顾杏年,心里有些复杂,他放轻声音,让自己显得更平易近人些。 “为什么这么说?” 顾杏年下意识看了眼苏末,而后吸了吸鼻子,没吭声,小脸依旧仰着,倔强的没让眼泪掉下来。 景雍帝想了想,松开了握着皇后的手,弯腰靠近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不想让你娘听到?” “那你悄悄的告诉我,好吗?” 顾杏年抿唇,她带着哭腔说:“我爷爷早就死了,为了给我抓大鱼死了… 娘亲和哥哥们都瞒着我,但我都知道的。” 顾杏年以前没读过书,不识字,再加上年纪小,很多东西都不懂。 村里人说什么,她也就是左耳进右耳出。 可后来,苏末买了书回来,她跟着顾平安他们读书识字,懂得虽然还是少,但也比以前要多了些。 而当她们要离开村子的前几日,她听到村子里有人感慨… “当初要是杏年那孩子满月的时候,顾家大郎和他爹娘不为了捉什么大鱼送她而出海,说不定就不会死,如今就能跟着苏氏去京城过好日子去了…” 小姑娘是去祭拜过顾敬亭他们,也拜过他们的牌位,但苏末和顾平安他们都没有直白的表明顾敬亭他们已经去世的事实。 顾杏年以前还有些不解,为什么别人的爷爷奶奶都是活生生的人,她的爷爷奶奶和爹爹却一下是个小土包,一下又是个小木牌。 但当她听到这话的时候,她似醍醐灌顶般,什么都明白了。 只是娘亲和哥哥们不说,她便继续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334 贴心小棉袄 景雍帝身子僵住,小姑娘的话就像一只无形的手,无情地搅动着他的心脏。 不,不该怪小姑娘,该怪的人是他。 若不是因为他的私心,顾敬亭便不会与宁南清相知相识相爱。 若不是因为他的私心,顾敬亭和宁南清夫妻二人也不至于背上“私定终身”的罪名,“潜逃”离京。 而顾家为他付出颇多,他却没能护住顾家……那么明显的栽赃陷害,他却无计可施,只能下旨,将顾家满门抄斩,事后还以“身不由巳”来藉慰自己。 若是当初,他没有那般自私,顾家如今也不至于只剩这么几口人… 自责、悔恨的情绪涌上心头,景雍帝本就不太好的身子此刻更是摇摇欲坠。 喉咙痒的厉害,他弯着腰,用手捂着唇,一阵接着一阵的咳嗽起来,殷红的鲜血从指间渗出。 突如其来的剧变让屋内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陛下!” 皇后一时慌了神,抬手给景雍帝顺气,脑子里仅剩的那点理智让她看向顾钦寒。 “钦寒,快去把太医院的院正带来!” 顾钦寒武功高强,让他去带院正来比让那些小太监去要快得多。 顾钦寒没有磨蹭,点头,转身出去。 顾杏年被景雍帝此刻的样子吓傻了,小脸煞白,眼泪在眼睛里直打转。 好在景雍帝很快便平复下来,他抬手让皇后不必再给他顺气,皇后的大宫女玲珑眼疾手快,将帕子递过去。 景雍帝接过帕子,将自己唇边和手上的血渍擦拭干净,声音格外虚弱。 “朕没事,如娘不必担忧。” 说罢,他又看向顾杏年,见小姑娘的神色,他将声音放轻柔些。 “吓到你了吧?” 顾杏年下意识的点点头,而后回过神,眼泪再也控制不住的流了下来。 她胡乱擦拭掉脸上的泪痕,而后抿着唇,看着景雍帝那苍白的脸,犹豫了一小会,似下定了什么决心。 小姑娘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坚定道:“虽然我知道,你不是我爷爷,但是以后我会喊你爷爷的…” 他给她送好看的东西,说话也很温柔,看她的眼神跟娘亲看她的眼神也很像,他应该不是坏人… 而且他说他是她爷爷的时候,娘亲也没有说什么。 那么她可以认他做爷爷的。 只要这样,他能不再吐血,不会死去。 景雍帝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 他同如娘也有不少女儿,他膝下也有不少孙女和外孙女。 可不知道怎么回事,女儿和孙女以及外孙女们与他相处时,丝毫不会同寻常的亲人那般亲昵,而是如君臣一般… 都说女儿家是贴心的小棉袄,但他从未有感受到过。 可如今,他从顾杏年这个小姑娘身上体会到了这种感觉。 明明小姑娘自己都还在哭着,明明她刚刚都还因为他说是她爷爷而委屈的不行… 可如今,小姑娘却主动开口,说可以叫他“爷爷”… 若是在这之前,他对顾杏年这孩子的喜爱更多是因为对顾家的愧疚。 但现在,他是由心的喜爱这个懂事又体贴的小姑娘。 “好孩子。” 景雍帝目露疼惜之色。 苏末的心一直都悬着,深怕景雍帝和皇后会因此怪罪的顾杏年,虽然她知道,若真是如此,她什么也做不了… 但好在,她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顾钦寒来去匆匆,院正一大把年纪了,被他扛着带过来,头发都乱的不成样子。 但现在不是讲究这个的时候,院正顾不得整理下自己,被放下来,接过顾钦寒手里的药箱。 院正匆匆行礼:“微臣拜见陛下,拜见皇后娘娘。” 皇后虽见景雍帝脸色好了些,但心里依旧悬着,她抬手,“不必多礼,快过来给陛下瞧瞧!” “朕如今感觉已经好多了。” 景雍帝嘴硬的很,但还是配合的伸出手,放在院正摆出来的脉枕上。 院正仔细把脉,屋内静谧无声。 好一会,院正收回手,心里掂量了下话术。 “陛下体内的余毒尚未清除干净,如今又…” 只是这话还未说完,景雍帝就开口打断了他,“行了行了,朕知你想说什么。 今日不过是意外,日后朕自会好生休养,若无其他的话,便退下吧!” 开口就是他体内残留的余毒,景雍帝都不用听也知道后面的话无非是劝他控制情绪,莫要大喜大悲什么的,末尾再来一句休养生息等等。 院正直面感受到了来自景雍帝的嫌弃,他尴尬的抹了把额上的虚汗,将脉枕收回药箱,而后背着药箱,拱手道:“微臣医术不精,还望陛下恕罪!” 景雍帝没吭声,只是摆摆手。 院正见状,识相的默默退了出去。 一旁的皇后嘴唇动了动,到底没说什么。 心里却是想,还是得让顾钦寒去把长仙君请来一趟。 能治住景雍帝的医者,也就只有长仙君了。 打发走了太医院的院正,景雍帝心情好了些,他侧目看了眼玲珑,“什么时辰了?” “回陛下,已经酉时五刻了。” “都这么晚了?” 景雍帝挑眉,“去,叫浮生去御膳房一趟。” 耽搁这么久,小姑娘肯定都饿坏了,他昨日可听浮生说了,顾杏年这个小姑娘人小,但很能吃。 昨个送去偏殿的糕点都被她吃了个精光。 原本皇后还琢磨着,顾钦寒肯定会提前带着人到坤宁宫来,届时他们君臣二人去聊他们的事,她便拉着苏末打听下她们这些年过得如何。 尤其是宁南清… 想到那个温柔娇小、天性纯真的南方姑娘,皇后的眼底闪过浓郁的愧疚和怀恋。 宁南清是为同她的丈夫和亲而来,她都知道… 但因为他们的私心,一番谋算后,那个姑娘爱上了顾敬亭,二人成亲生子,日子和和美美… 可又因为他们,宁南清和顾敬亭不得不背井离乡,带着才刚一岁的孩子… 但突如其来的变故打乱了她的计划,左右以后日子还长,她以后再找苏末打听。 而他们夫妻二人欠顾家的,也慢慢偿还… 皇后扯了扯唇角,露出和蔼的笑容,“这三个孩子正是长身子的时候,本宫记得御膳房有羊乳来着,玲珑,你同浮生说一声,让御膳房的人送些过来。” “还是如娘想的周全。” 景雍帝闻声看了过去,对上皇后的眼睛,二人相视一笑。 玲珑应声,默默地退了出去,把景雍帝和皇后的吩咐转达给门外守着的浮生。 335 帝王无情 御膳房送来的菜色香味俱全。 小姑娘没忍住,闻着味看了好几眼,喉咙滚动,咽了咽口水,活像一只小馋猫。 景雍帝看着,心情大好,感觉身子都舒畅了不少。 他让乐呵呵地挥手,看向顾钦寒和苏末他们。 “朕说了今日就是家宴,这菜都上齐了,一个个的不动筷子,这般拘谨作甚?” 说罢,他又看向顾杏年,“杏年,跟皇爷爷坐一起可好?” 顾杏年看向苏末,见苏末点头,她才应下。 说是家宴,景雍帝自然也没讲究食不言寝不语,再者他平日同皇后用膳也是不讲究什么规矩的。 殿内,除了玲珑留下伺候皇后,其他宫女太监都他被打发了出去。 景雍帝拿起公筷,夹菜放到顾杏年的碗里,开启了投喂模式,“这个菜味道不错,杏年尝尝。” 顾杏年配合的吃下,菜确实美味,好吃的让她眼睛都眯了起来。 景雍帝见状乐了,“怎么样,皇爷爷没有骗你吧?” 顾杏年点点头,想了想,也给景雍帝夹了一筷子菜过去。 “皇爷爷您也吃。” 书上说,要礼尚往来。 景雍帝微怔,而后脸上笑意更甚。 高处不胜寒。 自从他登基以后,一心制衡朝野,对儿孙多有忽略。 等他完全把控朝野后,有心亲近儿孙,可他们要不是露出惶恐的神色,便是一副惊喜若狂的模样同他道谢。 反而像顾杏年欣然接受,并回馈于他这般同寻常人家该有的场景,他竟是未曾再体验过。 景雍帝很高兴,“祖孙”二人你来我往的,都给吃撑了。 一旁的皇后瞧着,看顾杏年的眼神越发的慈爱。 自从宫变一事后,景雍帝因体内残留有余毒等缘故,食欲不振,身子日渐消瘦。 她心中担忧,想着陪景雍帝一起用膳,毕竟这食欲是很容易受人影响的,她若吃的香,景雍帝见了,自然也会多吃点下去。 可偏偏她年纪也大了。 这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这身子瞧着是好了,但精神是大不如前。 白日里坐着没一会儿,便有些撑不住,要回榻上歇着,这食欲还不如景雍帝。 景雍帝又政务繁忙,这唤过来,一来折腾不说,二来景雍帝还会因她状态不佳而担忧,吃的更少… 至于让儿孙们来陪着用膳? 景雍帝以前忙于前朝政务,又惯是板着脸,孩子们见了景雍帝就跟兔子见了老虎似的,一个个拘谨的不行。 来了还不如不来。 如今好了,有顾杏年这个率真可爱的小姑娘… 苏末一直悄悄观察着景雍帝和顾杏年,生怕顾杏年有什么地方触碰到景雍帝的忌讳,惹得景雍帝不喜。 没办法,她这个人太清醒。 清醒的知道在这个世界,很多东西在权势面前,都不提一直。 只要景雍帝愿意,顾家便会不复存在。 就像当初的镇南王府。 苏末在昨日从皇宫回顾府的路上,258就表示“顾敬亭与宁南清的身份之谜”这个任务完成,同时将当初的剧情投放给她。 苏末这才知道,原主婆母,也就是宁南清的身份是多么的特殊。 同时也清楚的认知到了景雍帝的无情… 哪怕当初镇南王和顾敬亭曾追随景雍帝四处征战,立下汗马功劳。 哪怕当初顾敬亭因他的私心谋算下,替他解决了宁南清和亲一事的困扰,后顾敬亭一家三口又因他而背井离乡… 可当镇南王蒙冤,他明明知道真相,但为了平衡朝野,为了稳住他的皇位,他还是毫不犹豫的选择牺牲掉镇南王府… 如今景雍帝对顾杏年是喜爱,可这份喜爱,有多少,又是源于他对顾家的愧疚? 而愧疚这种虚无缥缈的情感,迟早有消耗完的一天。 眼下的纵容并不是顾家的福气,而是一把看不见、随时都可能会夺命的弯刀。 苏末垂眸,面前的美味佳肴放入口中,如同嚼蜡。 晚宴过后,宫女太监们进来利索的收拾碗筷,景雍帝逗了会顾杏年,把那枚玉佩塞给她,让她好生收着。 随后便同顾钦寒去了坤宁宫的另一处谈话。 皇后则是让玲珑去取些玩的东西来给三个孩子,并让她看着孩子们。 而后招手,将苏末喊到身旁来,她眉眼柔和,鬓边的些许白发彰显着岁月的痕迹。 “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皇后其实是知道的。 苏末垂眸,放低姿态,“回娘娘,民妇姓苏,单一个末字。” “这名字倒是少见。” 皇后笑了笑,让她在自己旁边坐下,而后又道:“本宫听陛下说,你是晋州人士,元雍十六年晋州大旱,你同你父亲逃难,途中落水,漂流至峣州府,被南清夫妻两给救了的?” “公爹和婆母心善,见我飘在海上,未加思索便出手相救。” 苏末点头,腼腆的笑了笑,而后又有些感慨,“若非有他们,民妇怕是早已葬身鱼腹。” 皇后挺赞同苏末这话的,她眼神飘远,似在回忆,喃喃道:“是啊,南清夫妻二人素来心善。” 苏末垂首,默不作声。 皇后从回忆中脱离,心中轻叹一声,也没在问其他的,直接道:“好孩子,你同我说说你到顾家后的事吧。” 苏末点头,一边回忆原主的记忆,一边描述过往。 当她说到原主同顾大郎成亲时,皇后跟着露出欣慰的笑容。 说到顾平安出生,顾敬亭见不是孙女,一脸失望的神色时,皇后先是一怔,而后一副哭笑不得的模样。 说到顾锦年出生时,顾敬亭和顾大郎都露出失望的神色,被宁南清撞见后气鼓鼓的训斥一顿时。 皇后没忍住笑出了声。 当说到顾杏年出生,顾敬亭和顾大郎还有顾平安俩孩子都眼巴巴的宁南清怀里顾杏年,想抱不敢抱,生怕自己不小心重了力,伤着小姑娘。 等顾敬亭好不容易做好了心理准备,刚伸手,又着急忙慌的收回去,跑去洗个澡,还用了买来的皂角,换上干净衣裳才去抱的孩子。 然后还盯着想抱顾杏年的顾大郎和顾平安他们,非要他们也都洗了澡,换了干净衣裳,才准他们碰顾杏年时… 皇后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而苏末的语气却渐渐沉重,声音甚至有些哽咽起来,“…很快,就到了杏年满月的日子,那日公爹和婆母还有夫君说要出海,捕大鱼回来庆祝庆祝,谁曾想这一去,便是永别…” 皇后脸上的笑凝固了。 336 帝王最看重的,还是他的江山社稷。 苏末没在继续。 屋内的气氛沉闷下来,四下安静的能听见屏风外顾杏年欢快的声音。 饶是皇后已经知道顾敬亭他们死于顾杏年满月那日,可从苏末口中听到时,她心中还是难免酸楚。 衣袖下的手握紧,指甲戳着手心,很疼,但不及心里的疼痛。 愧疚感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 皇后扯了扯唇角,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景雍帝和顾钦寒谈话结束,重新进了这间屋子。 皇后听见了景雍帝的声音,微微侧过头,用帕子抹掉眼尾的泪。 在景雍帝绕过屏风时,挤出一抹笑来,只是眼尾的红出卖了她此刻的心情。 景雍帝注意到这点,眉头微皱,心中略有猜测。 他故作不知,将目光挪到了苏末身上。 “刚刚钦寒同朕提及你去晋州取回苏家产业一事。 晋州府偏远,来回便要数月。 杏年这孩子年幼,离不开你,但跟你一同去晋州,舟车劳顿的不说,还有潜藏的危机,总归是不便的。 正好他不日便要去晋州,便同朕请命,愿此次前去晋州办差之前,能先去关远城将苏家产业之事处理好。 顾苏氏,你意下如何?” 苏末蓦然听到这话,一时有些愣怔。 苏家产业丰厚,苏全孝当初能为此弑父,若得到风声,自然不可能坐视不理。 因此晋州之行,危险在所难免,所以她才会谋划着借助景雍帝的势。 强龙能不能压倒地头蛇,也是要分情况的。 景雍帝插手其中,任由苏全孝在关远城是如何嚣张,也难逃一劫。 只是三个孩子的安置,也是个难题。 顾平安和顾锦年年长,好生同他们讲清楚,自然会答应留在京城。 可顾杏年还小,离不开她,但若是带去,便是她的累赘。 苏末因此而困恼。 只是谁曾想,顾钦寒居然也考虑到了这些… 回过神的苏末心漏了一拍。 “如此自然是极好的。” 她迫使自己冷静下来,顿了顿,露出些许犹豫,“只是……” 苏末想说,会不会耽搁顾钦寒自己的差事。 但景雍帝摆手,打断了她的话,“你同钦寒本就是一家人,不必顾忌太多。 既然觉得可行,这事便这般说定了。” 景雍帝看向苏末,话锋一转,态度坚决。 “你不愿孩子借靠祖荫,拒绝了朕给平安封王的旨意,朕也就顺着你心意去了。 但你到底是镇南王的孙媳,三个孩子也到底是镇南王的后人。 如今已认祖归宗,待关远城一事落定后,朕会下旨,追封顾大郎为镇南王,册封你为镇南王妃,杏年为郡主。” 其实景雍帝最主要的,是想给顾杏年册封为郡主。 南疆巫姥姥还在京城某处客栈住着,她的来意,景雍帝自然清楚。 而且凭借南疆巫姥姥的本事,顾杏年被带回南疆,继承圣女之位,在所难免。 若再此之前,将其册封为郡主,其母为镇南王妃,留于京城。 日后有这曾关系在,南疆对大雍朝俯首称臣还可再延续几十年。 景雍帝是喜爱顾杏年,可他是帝王,帝王最看重的,还是他的江山社稷。 苏末不知景雍帝的心思,只见他语气不容拒绝,她便没在推脱。 只是心里,难免猜测,景雍帝这番,除了对原身公婆他们的愧疚外,可还掺杂着其他… 皇后也有些意外,但景雍帝的话满足了她想弥补的心意,自然是乐见其成。 …… 天色已晚,宫门即将落锁。 太监持着宫灯走在前头,苏末和顾平安、顾锦年走在中间,顾钦寒抱着昏昏欲睡的顾杏年殿后,赶在宫门落锁前,出了宫。 马车一直在宫门口候着,下人瞧见顾钦寒他们出来,连忙将马扎从辕座上取下,而后站在一旁,掀开车帘。 下人恭敬道:“大夫人,二爷。” 苏末和顾钦寒微微颔首,纷纷上了马车。 临近宵禁,路上行人极少。 马车缓缓行驶在青石板路上,苏末很想问顾钦寒,为何会想到替她去关远城… 可目光落至一旁的顾平安和顾锦年,她还是克制住了。 直到马车驶入顾府,顾平安和顾锦年被下人领着回了院子。 苏末这才看向抱着已经睡着了的顾杏年的顾钦寒。 他站在游廊下,不远处的灯笼摇曳,橘黄的光芒柔和了他侧脸。 苏末一时失了神,而后内心自嘲一笑。 苏末啊苏末,你要记得,这个世界的所有人对你而言,皆是过客。 她稳住心神,却依旧不敢直视顾钦寒。 “圣上已经同我说过你要去晋州一事,不知你何时去出发?” “后日夜里便走。” 顾钦寒没有隐瞒,他紧紧盯着苏末,企图在她脸上看到些许异样的情绪。 但很可惜,冷静下来的苏末如同水泥封心。 她淡然道,“那我明日将信物拿给你。” 随后顿了顿,伸手,“时辰不早了,我带着杏年回后院,你也早些歇息。” 顾钦寒抿唇,身上散发的气息极冷。 他真想抛开一切,质问苏末。 若抛开最初的利用,在后来那些朝夕相处的日子里,她接受着他的照顾时,可曾动过半分真心? 可他不敢,也不能。 他们,是叔嫂。 顾钦寒沉默良久,将顾杏年小心翼翼的递了过去。 小姑娘离开宽厚的胸膛,有些不安的皱了皱眉,苏末连忙轻拍她的后背,以示安抚。 顾钦寒看着,自嘲的勾了勾唇。 是他魔怔了。 就算她动过半分真心又如何,活着的人是永远都比不过死去的人的。 他站在原地,看着苏末抱着孩子离开,良久,才转身,两人背道而驰。 只是他不知道,在他转身后,苏末悄然回过头,将他落寞的身影尽收眼底。 …… 次日清晨,顾平安早早的顾钦寒喊起来,带着出了门。 顾管事也备好了马车,将顾锦年和陈卿舟带去了鸣麓书院。 苏末倒是睡了个懒觉,在金珠银珠的服侍下洗漱穿衣。 她夜里没怎么睡好,眼底有些乌青,苏末对着铜镜瞧了瞧,倒也不在乎。 她透过铜镜看向金珠,“杏年起了吗?” “小姐辰时不到便起了,见夫人还未醒,用过早膳后便带着翡翠她们去靠近前院那边的花园里放纸鸢去了。” 今日没有太阳,风也大,是个放纸鸢的好日子。 苏末挑眉,顾杏年可没放过纸鸢,不单是顾杏年,落山村的孩子们都没有接触过纸鸢。 都是寻常百姓,一文钱恨不得能当做两文钱花,哪里有闲钱去买纸鸢。 “好好的,怎么想到放纸鸢了?” 337 像是冬日里的一束暖阳 “小姐在屋里待不住,翡翠见状,便提议去放纸鸢。” 金珠给苏末挽着发髻,刚要开口,银珠便抢过了话。 “小姐听着觉得稀奇,便嚷嚷着要玩。 翡翠得令,去前院寻了顾管事,不多时,前院的下人送来了纸鸢。 小姐不知纸鸢该怎么玩,又问翡翠。 翡翠只道这纸鸢该去宽敞空旷的地方放才好,前院那边的花园宽敞,正好可以放纸鸢。 小姐便让翡翠她们带着去那边的花园里放纸鸢去了。” 说完,银珠悄悄透过铜镜看了眼苏末的脸,见她神色淡淡,心里咯噔一下,有些心虚的垂下眼皮。 金珠不动声色地瞥了眼银珠,手里动作丝毫未曾停顿,她给苏末插好发簪,道:“夫人,好了。” 苏末对着铜镜瞧了瞧,满意的站起来,她没理会银珠,而是道:“去花园。” 银珠见苏末似乎并未察觉她的小心思,心里微喜,走路的步伐都轻快了些。 同她并行的金珠再次瞥了她一眼,默默地往边上挪了挪,眸中闪过自嘲。 这世上总有人认不清自己几斤几两…以前的她是这样,如今的银珠也是这样。 但她已经为此付出代价,同如今的银珠不一样了。 奴才就是奴才,动不该有的心思,爬上去,也不过是低贱的侍妾罢了… 爬不上去,死了倒也是解脱,可被退回人市… 想到那个暗无天日的地方,金珠身子不受控制的颤抖了一下,而后目光狠厉地看了眼银珠。 她费劲心思从那个深渊爬出来,谁都别想让她再跌回去… 银珠莫名觉得有点冷,但也没细想,跟着苏末到了花园后,眼睛便止不住的四处张望。 “夫人。” 翡翠、琥珀她们瞧见了苏末,纷纷行礼。 顾杏年也不在乎自己那刚刚才飞高的纸鸢了,把绞盘往翡翠手里一塞,跑了过去。 “娘亲!” 苏末接住她,揉了揉她的头发,“玩的可开心?” 顾杏年点头,笑容满面的指向空中,口吻有些得意。 “娘亲快看,我放的纸鸢可高了,比白玉她们放的都高。” 空中飘着三个纸鸢,苏末大致瞧了眼,翡翠手里的绞盘是顾杏年刚刚塞过去的,另外两个绞盘则是白玉和青玉手里。 因苏末的到来,白玉和青玉停下放纸鸢的动作来行礼,她们放的纸鸢此刻已经掉落。 顾杏年的纸鸢现在也正在往下掉。 小姑娘自然也瞧见了,她急了。 “翡翠姐姐,我的纸鸢要掉了!” “小姐莫急,奴婢这就让纸鸢重新飞起来。” 翡翠倒是淡定,她放纸鸢确实厉害,拿着绞盘动了动,纸鸢再次高飞。 而后,翡翠将绞盘归还给顾杏年,小姑娘笑眯眯的接过,还同翡翠道了谢。 看得出来,小姑娘跟翡翠相处的不错。 苏末挑眉,眸光似不经意的扫过银珠。 银珠没有见到想见到的人,此刻正有些小失望。 苏末看在眼里,脸色微冷。 …… 临近午时,顾钦寒和顾平安都没有回来。 顾锦年和陈卿舟倒是坐着马车回来了,没回前院,而是去了多福轩。 顾管事乐呵呵的。 顾锦年神色淡淡,陈卿舟也差不了多少,但微微上扬的嘴角还是出卖了他的内心。 苏末一看,就猜到了他们鸣麓书院此行进展顺利。 果不其然,顾管事对她行礼后,便道:“书院一行十分顺利,只是鸣麓书院那边表示两位公子申时之前需返回书院报道,办理入住等事宜…” 鸣麓书院管制严格,除沐休之日外,学子不得外出。 而如今离十五还有好几日。 距离申时不过两个时辰,若是直接回前院,怕是腾不出空再去多福轩同苏末道别。 顾管事自然不可能会让这种情况发生。 “如今离申时不到两个时辰,老奴想着,公子离家去书院,一去便是数日才得以归府。 夫人定有话要嘱咐,便自作主张,将二位公子给带来了多福轩,还望夫人见谅。” 苏末浅浅一笑:“顾叔办事周全,我心甚慰。” 顾管事心中微暖,“老奴去厨房,让人把两位公子的膳食送来多福轩,就先行告退了。” 厨房那边很快把饭菜送来,顾平安依旧还没回来。 苏末知道他是被顾钦寒带出去了,心里倒也放心。 吃过午饭后,顾杏年由翡翠和琥珀带着出去走走,消食。 苏末则是叮嘱顾锦年和陈卿舟几句,“去了书院,便好好学习,莫要受外界影响,当然了,到底还是长身子的时候,一日三餐不可懈怠。” 苏末说着,看向了陈卿舟。 “等书院沐休,你回来后便将在书院的日子写成一封信,届时婶婶托人送回村子里去给你爹娘,也好让他们安心。” 陈卿舟鼻子一酸,到底还是个孩子,离家多日,哪能不想爹娘。 但他也知道,他身上肩负着家人与族人的期盼,他不敢分神,每日得空便捧着书,潜心学习… 他们为他付出颇多,他又岂能辜负? 陈卿舟忍住心中酸楚,“多谢婶婶。” 苏末注意到陈卿舟低落的情绪,心里叹了口气,她语气温和,轻轻拍了拍他的肩。 “先不说我同你娘的关系亲近。 你与平安他们之间的相处,婶婶也都是看在眼里的…” 她顿了顿,继续道:“这来了京城,人生地不熟的,你难免不适应。 婶婶知你是个体贴孩子,但婶婶更希望你能过得自在舒心。 所以若是平日里有什么事,婶婶希望你能跟我说,别自己憋在心里。 先不说婶婶能不能帮到你,这说出来,总该是要好受些…” 苏末笑着看着陈卿舟,温柔的眼神像冬日的一束暖阳。 饶是几十年以后,陈卿舟都时不时的会回忆起这个令他备感温暖的眼神。 苏末轻声道:“卿舟呐,你在婶婶心里,跟平安他们是一样的。” 背井离乡的少年再也没法故作坚强,他一把抱住苏末,小声的哭了起来。 他哽咽着述说着自己的心事,脆弱的一面彻底暴露在苏末面前。 “婶婶…我想我爹娘…想我爷和我奶…” 苏末叹息,轻轻拍着他的后背,什么都没说。 一旁的顾锦年冷眼瞧着,衣袖下的手有些发痒。 他很想把陈卿舟拉开。 那是他的娘亲,不是陈卿舟的! 但是… 顾锦年微微侧目,不再去看。 算了。 陈卿舟来了京城,人生地不熟不说,还没有家人相伴,“寄人篱下”的…也够可怜的了。 就勉为其难的让他抱一次他的娘亲好了。 338 不理解,但尊重并支持 陈卿舟哭了很久。 当他发泄完,人冷静下来后,慌乱的松开苏末,脸羞得通红。 他看了眼苏末那被自己泪水打湿的衣裳,说话起来结结巴巴的,耳垂红的似能滴血。 “婶…婶婶…对…对不起…把你的衣裳弄脏了…” 如此腼腆的模样,苏末没忍住笑了笑,她微微摇头,“没事儿,不过一件衣裳,脏了等下换一身便是。” “只要咱们卿舟能高高兴兴的就好。” 陈卿舟羞得低下头,心里暖洋洋的。 顾婶婶真好! 他都有些羡慕平安他们了。 当然了,他的娘亲也很好。 顾管事早在一刻钟前,就到了多福轩,只是隐隐约约听见了里面的哭声,便没有进去,而是在门口候着。 这会听着哭声停了,他轻咳两声,又等了一小会,走了进去。 陈卿舟已经抹掉眼泪,有些不太好意思的站在一旁,眼睛微红,一眼就能看出刚刚哭过。 顾管事见哭的并非顾锦年,心里松了口气,而后又觉得理所当然。 虽苏末他们到顾家才两日,但他也将几人的性子摸得差不多了。 这顾锦年给他的感觉,与顾钦寒给他的感觉相差无几… 明明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叔侄,可顾管事却觉得,他们更像是一脉相承的父子,性子都一样的…“淡漠”。 哪怕顾钦寒平日唤他为顾叔,对他照顾有加。 可顾管事依旧能清晰的感受到顾钦寒身上透出的疏离。 顾管事思绪收回,对着苏末微微俯身行礼,“夫人,时辰不早了,两位公子该去收拾行李,准备出门了。” 苏末点头,“有劳顾叔了。” …… 在顾锦年和陈卿舟离开顾府的半个时辰后,顾钦寒终于回来了。 但顾平安没有跟着回来。 看着站在游廊下的顾钦寒,苏末眉头微皱,“平安呢?” “我将他送去了百鹤山。” 顾钦寒神色自若,“长仙君定居于百鹤山,山上种植着各种各样的草药。 我已拜托长仙君,让他为平安调配药浴,调理身体,疏通经脉。” 苏末微怔,莫名就回想起以前在落山村的时候,自己曾跟顾钦寒提起过药浴… 她沉默了一瞬,“那他何时才能回来?” “此事急不得,少说也要数月。” 顾钦寒如实道,怕苏末不放心,又补充了几句。 “我有命人在百鹤山守着,待他能回来的时候便会送他回府,你且安心在府里候着…” 顾钦寒顿了顿,又道:“我待会便该出门了。 平安和锦年他们也都不在府里。 若你在觉得府中无聊,可去寻顾叔,让他安排马车,你带着杏年出门逛逛铺子什么的,至于账直接让铺子的人记在顾府上,来府里结银子便是。 又或者去郊外的庄子里小住,打发时间。” 顾钦寒在京城外有好几处庄子,都是交给顾管事在打理着。 面对顾钦寒的思虑周全,苏末微微垂眸。 “我晓得了。” 她声音莫名有些小,但顾钦寒还是听到了。 他抿唇,二人皆是一阵沉默。 苏末默默地寻了258,让其把那个能认领苏家产业的信物传送到自己藏在衣袖下的手心处。 而后她伸手,将令牌递过去,“这是我爹留给我的信物,麻烦你了。” 顾钦寒接过去,当着苏末的面,放进怀中,“你放心,我定会把属于你的一切都给你讨回来。” 苏末微微侧首,避开顾钦寒的直白的目光。 四下又是一阵沉默。 顾钦寒觉得有些心凉,“我该走了。” 苏末看着脚尖,“嗯…一路顺风。” 顾钦寒又觉得心里不冷了。 跟着顾钦寒去晋州的还有木四。 他穿着黑甲卫的盔甲,立于马旁,面具遮挡住脸,仅露出眼眸在看见只有顾钦寒一人从顾府门口出来时,流露出几分失望。 顾苏氏居然没送老大出府? 虽然木四知道了苏末的真实身份,但他看的出来,自家老大对苏末的心意… 木四的是非观同旁人不一样。 人伦道德等等在他心里,同顾钦寒相比,不值一提。 所以哪怕他如今知道苏末是顾钦寒的长嫂,可只要顾钦寒喜欢,那又如何? 只可惜… 木四心里叹了口气。 也不知老大怎么想的,这人活在世上最多不过几十载,为何就不能随心所欲,而是自甘被世俗束缚呢? 木四不理解,但他尊重并无条件的支持顾钦寒。 木四收敛思绪,明知顾钦寒看不见,但还是咧嘴一笑,“统领!” 顾钦寒看他一眼,没回应,而是翻身上马,而后轻拉缰绳,策马离去。 木四对此习以为常,利索的上马,追了上去。 顾钦寒走了。 顾平安和顾锦年也都没在。 苏末还真有些不适应。 顾杏年也一样。 她还是头一次,跟两个兄长分开。 “娘,大哥和二哥还有卿舟哥哥什么时候回来啊?” 小姑娘打着哈欠,躺在苏末怀里。 这一日都没过完,她便已经问了不知多少次苏末关于顾平安和顾锦年他们三人的归期。 苏末拍着她的后背,不耐其烦地回复道:“娘不是跟你说过了,等十五那日书院沐休,你二哥和你卿舟哥哥便会回来。 至于你大哥,娘也不知道。” 小姑娘撇撇嘴,不太高兴,但她实在是困了,被苏末轻轻拍着,睡意更甚。 没一会儿就进入梦乡。 守在一旁的金珠见状,连忙上前,轻声道:“夫人,可要奴婢将小姐送回她屋里去?” 苏末摇摇头,“不必,今夜就让她跟我睡。” 金珠并没有退回去,而是继续道:“那奴婢去让人送水过来,伺候夫人沐浴更衣?” 天色已晚,苏末也有些乏了,她颔首,“去吧。” 金珠恭敬地退下。 “喏。” 这两日爱拔尖的银珠这会倒是沉默着。 苏末不动声色地看了眼,见她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的,眸光越发冰冷。 她可没那么好心,给一个奴才犯事的机会。 在她看来,既然知道了不稳定因素的存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自该将它扼杀在摇篮里… 银珠还不知自己即将面临什么,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苏末也懒得理她,在金珠带着人提来热水后,便去了耳室沐浴。 苏末沐浴时,不喜让金珠她们伺候,这也给了金珠机会。 她靠近银珠,说话时,刻意压低了嗓音,语速缓慢,透着几分阴冷。 “银珠,咱们做奴才的,最重要的是要有自知之明…” 339 当真是老寿星上吊… 银珠有被吓到。 下意识往后一退,而后回过神,抬眸对上金珠的视线,心中莫名有些发虚。 那道视线似乎能透过她的眼,直击她的内心。 银珠咽了口唾沫,故作镇定的回瞪一眼金珠,“你这话什么意思!” 金珠没说话,而是冷笑一声,笑声传入银珠耳中,她听出了讥讽之意。 银珠顿时恼羞成怒,“大家都是奴才,别以为如今夫人看重你,你就可以胡言乱语!” 金珠只觉得好笑。 原来她还知道,她们都是奴才啊。 她轻蔑地瞥银珠一眼后,往边上挪了挪,不再搭理银珠。 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银珠却是以为金珠退让了,她稳定心神,恶狠狠地瞪金珠一眼。 心想,等二爷回来,她事成之后,定要让金珠好看。 只是她的心思注定要落空。 次日,苏末便寻了顾管事。 顾管事听完苏末的低语,眉头微皱,不动声色地看了眼银珠。 银珠并未察觉,倒是金珠若有若感,也跟着看了眼银珠。 见其依旧神游天外的模样,挑眉,心里冷嗤。 果真是个蠢的。 顾管事没有声张,悄悄寻了人市婆子。 不过是一个丫鬟罢了,顾钦寒对外的名声已经那样,顾管事自然也不会还特地去给她安个罪名,抓个正行的再去发卖。 人市的婆子倒是多嘴问了句,弓着腰,态度谦卑,“顾管事,您看咱这也是老相熟了。 你就跟我这老婆子透过风声,这妮子到底是犯了什么事,也让我这老婆子心里有个数…” 顾管事知道婆子的意思。 人市靠的是人口买卖挣钱。 这银珠正是十五六的年纪,若是犯得事不重,带回去好生调教一番,等着其他府里需要丫鬟的时候,一并带着过去任其挑选。 可若是犯得事严重了,那他们便要仔细斟酌一番,总不能为了她而得罪顾府。 他背着手,看了着多福轩,“一个奴才,认不清自己的身份,留着作甚?” 婆子一听,就明白了。 她心里忍不住的狠狠地唾骂银珠几句。 婆子承认,她有时候是会给那些新进人市的妮子画饼,甚至会将上位的成功的案例说给她们听。 但是她也说的很清楚,这种事,风险与机遇并存,在没有把握的情况下,切莫动不该有的心思。 就算动了心思,也得憋着,要是出了事,被主家赐死,倒也一了百了。 可被退回来,迎接她们的便是生不如死的日子… 而顾钦寒对外是何等名声? 那可是令人闻风丧胆的活阎王。 这妮子之前在人市的时候,是爱拔尖了些,但谁曾想还如此不知天高地厚。 连活阎王都敢肖想,当真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了。 婆子心里又气又恼,但对顾管事还得腆着脸赔笑。 顾管事心里也憋着气。 当初夫人把这事交给他,他却没有办好,选了这么个奴才,实在是有负夫人的信任。 他不耐道:“行了,赶紧去把人带走。” 婆子可不是孤身一人来的,她还带了两个凶神恶煞的壮汉,她们这一行就是这样,每次出门做买卖都得带几个壮汉,用来制度那些不听话的… 毕竟人市卖出去的人被退回,传出去对他们口碑不好。 有壮汉在,直接把人一绑,往嘴里破布一塞,扛进马车悄无声息地带回人市去… 苏末带着顾杏年去了前头的花园放纸鸢。 她没让金珠和银珠跟着。 因此银珠这会在多福轩。 苏末也不是那种苛刻下人的人,多福轩屋子不少,她就两个丫鬟,自然就让她们在一人住一间下人房。 婆子直接带着壮汉破门而入的时候,银珠被吓了一跳,想都没想就把头上的珠钗拿下,然后把手背到身后。 这才朝门口看去。 瞧见婆子时,愣了愣,等回过神,两个壮汉已经熟练地用绳子把她捆起来了。 银珠慌了。 她挣扎着,想要大叫,才张口,壮汉就掏出一块破布,直接塞进她嘴里,堵的严严实实的。 银珠瞪大了眼,扭动着,挣扎着。 一旁的婆子冷笑,也懒得给银珠解释。 这妮子已经废了,何必浪费她的时间。 她看了眼银珠,转身,同壮汉道:“咱们走!” 壮汉当即把人扛起来,往外走去。 饶是银珠再愚钝,也明白自己这是要被退回人市去了。 可她想不明白,她明明没有犯事,顾府凭什么把她退回去! 她不甘心的挣扎着,眼睛四处张望,企图能寻到一线希望。 直到,她对上金珠的视线。 金珠听见动静后,便猜到了银珠的下场。 她从屋里出来,站在门口,看着银珠同过去的自己一样,被绑着扛出来,整个人不甘地挣扎,可却无法逃脱… 只是她命好,以前主家只是寻常的富贵人家,而银珠… 金珠居高临下地看着银珠,眼神冷漠却又掺杂着一丝怜悯。 银珠却是误会了。 她以为自己落到这个下场,是金珠同夫人说了什么。 她心里恨极,呜呜声从喉咙中发出,双眼愤怒地瞪着金珠,眼中的仇恨毫不掩饰地喷薄而出。 她早该猜到的,昨夜金珠都敢直接同她说那番话,背地里又岂会什么都不做! 她就知道,这个贱人只是看着无欲无求,恪守本分… 银珠至此也不曾反思过自己,心中只恨自己技不如人,被这金珠给摆了一道。 金珠察觉到来自银珠的恶意,她看着那张扭曲的面容,眉头微皱。 她似乎猜测到了银珠的心思,扯了扯唇角,带着几分讥讽的意味。 而后转身,头也不回的进了屋。 顾管事能让婆子带着人直接来抓银珠,自然是为了杀鸡儆猴。 她看了也看了,没必要一直在这门口站着。 按照顾管事的吩咐,婆子她们从多福轩去前院那边特地避开了苏末所在的花园。 但翡翠她们那些个丫鬟都被顾管事给喊着去了后门那边,让她们看着狼狈不堪的银珠被丢进马车,离开顾府。 “这做奴才的,就该认清自己的身份,恪守本分,好生伺候主子才是正道。 若是动不该有的心思……” 顾管事又趁机再次敲打她们一番,凌厉的目光扫视过众人。 “刚刚何婆子的话,你们也都听见了。” 何婆子直接表了态,银珠会被打断腿,再卖去那烟花柳巷之地… 翡翠她们脸色愈发苍白。 340 不长记性 这银珠被带走了,苏末身边可就只有金珠一个丫鬟跟着伺候了。 顾管事觉得有些不妥,但也没自作主张去挑个丫鬟补上。 他寻上苏末,“大夫人,您看这可要老奴再去挑个丫鬟来伺候您?” 苏末摇摇头,看了眼站在门口处,眼观鼻,鼻观心的金珠,笑了笑。 “不必了,金珠心思缜密,办事周全,有她足以。” 金珠是当初送来的人里头年纪最大的,十八岁。 顾管事一开始没打算选她。 但见她稳重,又想到苏末的年纪,便给留下了。 如今又听苏末这般夸赞金珠,心里不免松了口气,还好,有个让主子满意的。 “老奴晓得了。” 顾杏年连着放了两日的纸鸢,有些倦了,中午吃过午饭,又问起了顾锦年他们的归期。 苏末心知小姑娘就是闲的,想了想,转移了话题,反问顾杏年道:“咱们也来京城好几日了,你可想出去逛逛?” 小姑娘来了劲,“可以嘛?” “当然可以。” 苏末见她这样,心里松了口气,抬手揉了揉她的头顶。 “等日头落山,娘就带你出门,好好看看京城的夜景。” “好耶!” 顾杏年高兴极了,连午睡的时间都比平常要短不少。 一起来,便是问翡翠太阳落山没有。 翡翠摇摇头,“如今才申时,离太阳落山,还得过一个多时辰呢。” 顾杏年“啊”了一声,情绪肉眼可见的低迷下来。 翡翠和琥珀两人交换眼神,没忍住,低头无声笑了。 小姐还真是可爱。 琥珀克制住自己,劲量让自己的语气平缓下来,“小姐可还要再睡会?” 顾杏年摇摇头,她睡不着。 “那奴婢给您服侍您起来?” 这话是翡翠说的。 顾杏年点头,小手一摊,任由翡翠和琥珀摆布。 一个时辰说长也不长。 翡翠和琥珀给顾杏年穿好衣裳,再给她梳好头发。 白玉端了来温水,给顾杏年洗脸。 这一番折腾下来,便过去将近两刻钟。 外头的太阳已经西垂,余晖斜照大地。 顾杏年瞧着,心情大好,撒丫子就跑进了苏末的房间。 “娘,太阳马上就要落山了,咱们是不是可以准备出门了?” 苏末这会正在看账册。 顾钦寒送来的东西是真的多,她看了一下午,两眼花花。 得亏原主是个识字的,而她又有原主的记忆。 不然这账册她是一页都看不下去。 苏末闻声望去,利索地放下账册,“我这便去让人备马车。” 这账册谁爱看谁看,她是不看了。 想是这么想,苏末吩咐跟着顾杏年进来的翡翠去找顾管事过来一趟后,又看向了金珠。 “我记得你说你识字,也懂得算账来着?” 金珠点头,“回夫人,是的。” 苏末满意地点点头,“成,日后这库房的账册就交给你了。” 金珠自然是应下的。 顾管事见翡翠说苏末叫他过去一趟,连忙就赶了过去。 一进门,便问道:“夫人寻老奴可是有何吩咐?” 苏末道:“都说京城繁华,这来了数日,不曾去看过,这不左右也是闲着,便寻思带杏年出门逛逛,还麻烦顾叔让人备辆马车。” “老奴这就去安排。” 顾管事一听,连忙应下,除了安排马车,还安排了两队护卫,一队直接护着马车边上,另一队则是隐匿于暗处。 对于这个安排,顾管事是这么解释的:“夫人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若是碰到不长眼的,吓到您和小姐,那老奴可是万死难辞其咎。” 京城的纨绔子弟极多,但他们仗势欺人归仗势欺人,哪些人是他们惹不起的,心里都门清。 若苏末从到京城,就对外宣告了她的身份,那这出门自然也用不着安排什么护卫。 顾府、顾钦寒的名头,比什么护卫都好使。 可如今苏末的身份还未公布,她又生的貌美,这孤身带着个孩子在街上逛,怕是会被欺负了去。 带上顾府的护卫,只要是有眼力见的,自然不敢上前惹事。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有权有势受人敬畏,无权无势受人欺压。 苏末自然听明白了顾管事的话外之意,跟顾管事道了谢,便坐着马车走了。 顾管事没有跟去,他手里还有不少事。 但马车没走多久,他就忍不住的担忧,思来想去的,还是把手里的事都给放下,又让人备了马车,出门寻苏末她们去了。 在顾管事心里,什么事都没有夫人和小姐的安危最重要。 若在沿海县,苏末的容貌堪称绝色,可到了京城,也就只能说是较为出众了。 不过她这面生,又牵着个同自己面貌十分相似的小姑娘,街上有不少人都没忍住,偷偷多瞧了几眼。 “本世子竟不知,京中何时来了这般的美娇娘?” 华初酒肆的楼上,一男子倚靠在栏杆上,一手持着酒杯,目光痴痴地看着苏末。 他脸颊泛红,谈吐之间皆是酒气,明显是有些醉了。 旁边的人听见他的话,还以为他是晃了眼,纷纷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正想着打趣几句,但当看见楼下女子的面容后,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改口称赞起薛宏好眼力来。 薛宏被夸的有些飘飘然,得意地轻笑一声,仰着脖子把杯中美酒一饮而下。 “如此美娇娘,若是错过,着实可惜。” 他站直身子,而后晃了晃脑袋,薛宏的小厮见状,眼疾手快地过去,扶住他。 小厮心里愁的不行,低声在他耳边道:“爷,您醉了,小的送您回府。” 自家世子爷前两日才被罚跪过,这刚放出来,又要去惹事… 他真不想再跟着去跪那冷冰冰的祠堂了。 薛宏却是眉头一皱,下意识的想甩开小厮的手,顿了顿,动作放轻了些,语气倒是听着挺狠。 “一边去,别耽误本世子去结识这初开京城的美娇娘。” 被轻轻甩开的小厮:“……” 世子爷上次也是这么说的,结果那姑娘是跟着回来述职的凉州提督的嫡长女。 凉州提督官阶从一品,武职。 其女自幼习武,外表柔弱,实则力大无穷,一拳能打死野猪。 自家世子爷也是运气好,刚好碰上那姑娘正在相看,略有克制,被打后,只在床上躺了数日。 刚能动弹,被侯爷压着去赔礼道歉,然后又罚跪祠堂三日… 这怎么就不长记性呢! 小厮心里苦极了,但又没办法,自家世子爷其实挺好的,虽是纨绔子弟,但他不嫖不赌,也不仗势欺人,还动不动就给他们下人赏赐东西,也不随意打骂他们。 就是脑子好像有点毛病,看见好看的女子就忍不住上去搭讪… 他认命地跟上去,同时默默地祈祷。 实在不行就让自家世子爷踩空摔一跤吧… 自家侯爷这些年为世子爷都不知道赔礼道歉多少次,家底都快掏空了。 他可不想成为在京城的侯府中做下人还被拖欠月钱的第一人… 这天好热。 回乡下去拜老爷,直接热中暑了,喉咙也从早上就不舒服,咳个不停的。 (╯‵□′)╯︵┴─┴ 341 大难临头各自飞 或许是老天爷看不下去了。 薛宏真从楼梯口滚下去了。 倒不是他踩空,而是被人踹的。 踹薛宏的正是霍肆玖。 顾钦寒去了晋州,没有带他,刚被放出来的霍肆玖心里不高兴,特地出来喝喝酒,散散心。 这正喝着呢,就听见薛宏在那说有美人。 霍肆玖是谁? 京城赫赫有名的纨绔子弟。 一听有美人,马上就看了过去。 不过才看了一眼,就被美人旁边的护卫给吸引了目光。 眼熟,太眼熟了。 那可不就是他师父府里的护卫嘛! 霍肆玖跟顾钦寒关系亲近,又有个皇帝舅舅,这知道的消息自然也就要比旁人的多。 这稍微动动脑子,就知道薛宏说的美娇娘是自家师父的长嫂。 若是旁人,那薛宏去搭讪,他也就看个热闹,可这是自家人,那哪能是薛宏这狗东西能去肖想的! 霍肆玖想都没想,过去就朝着薛宏的屁股踹了一脚。 薛宏的小厮傻了,连忙跑下去,脸色苍白,“世子爷!” 薛宏的那群狐朋狗友也楞了,下意识就道:“哪个不长眼的,连薛世子都敢…” 话还没说完,视线对上霍肆玖板着的脸,吓得一哆嗦。 “小…小侯爷…” 霍肆玖冷笑一声,“小爷不长眼?” “不不不…” 那几人脸色煞白,慌乱地摇头,“是我们不长眼,没瞧见是小侯爷您…” “呵!” 霍肆玖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既然知道自个没眼力见,还不赶紧走?留在这里等着小爷送你们?” “不…不敢…我们这就走…” 开玩笑,他们是爱玩,但不蠢,霍肆玖有个疼爱他的皇帝舅舅。 疼爱到什么程度,连众位皇子见了他,都对其礼让三分。 他们就算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得罪霍肆玖。 一群公子哥完美的诠释了什么叫大难临头各自飞,看都没看一眼被小厮扶起来的薛宏,飞快地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薛宏也是运气好,这么摔下去,也没啥大事,反倒是疼的把酒给醒了。 但也没完全醒。 他龇牙咧嘴的,看向上面的霍肆玖,“霍小侯爷,咱两这也称的上是表亲,这好端端的,你踹我作甚!” 薛宏的爹,是大皇子的舅父。 当年大皇子生母在德妃等人的算计下去世,景雍帝无法为其主持公道,心中一直记挂着,待大皇子成亲时,恩赏其外家一个爵位。 这种靠送进后宫里的女儿来的爵位,按理来说,是不世袭的,就一个空头爵位,根基薄浅的很。 可这情况又跟别的不一样。 景雍帝有心弥补,特许世袭三代,而薛宏正好就是第三代。 旁人不知内情,还以为薛家这是入了景雍帝的眼,自然也就对其多有奉承。 而薛宏又是薛家的独苗,还是薛父的老来子。 薛家的老太爷对这个孙子纵容得很,且老太爷也想的开。 送进宫的女儿早就没了音讯,薛家又不是什么世家,这自个官至县令,已经是他最大的本事了,外孙那边,他连消息都不敢去打听,生怕给外孙添麻烦。 而儿子下场多次,明显与举人无缘。 这孙子…只要他不作奸犯科,其他的,就随他去吧。 在这县城里,有他在,孙子无所事事不打紧。 只是谁曾想,自个都要告老还乡了,一道圣旨从京城而来,莫名其妙的,他就成侯爷了。 薛老太爷心里是惊吓多于欢喜。 外孙成亲,自己被赏赐爵位,这怎么看都感觉跟外孙脱不了干系。 薛老太爷越琢磨越慌张,那个位置可不是能随便肖想的。 景雍帝的儿子可不止自个外孙一个,再说了,自个外孙又是个没娘的孩子,他们薛家也没有根基,帮不了什么。 若是外孙因此丧命,他死后都没脸去见女儿。 这人年纪大了,情绪起伏大点就吃不消,再者路途遥远,这刚进京,人就倒下了。 后面得知实情,悬着的心猛的落地,用药吊了一年,走了。 临走前,老太爷先是叮嘱大皇子,好好过日子,别惦记不该惦记的东西,又同儿子说,不必过于管教薛宏。 有时候,平庸才能活得长久。 薛父这人,没啥大能耐,但好在有脑子,听懂了薛老太爷的意思。 于是乎,薛宏就渐渐被养成了这般德行。 刚刚才松口气的小厮这心又提了起来,恨不得一把捂住自家爷这张破嘴。 可他不行。 小厮苦着脸,心里已经在开始为跪祠堂做打算了。 “表亲?你也配?” 霍肆玖可不给他面子,居高临下地看着薛宏,眼神充满鄙夷不屑。 “若是不想死就麻溜给小爷滚,不然明个小爷就让人去薛家,叫你爹带人去黑甲卫的地牢给你收尸。” 霍肆玖拿黑甲卫吓人不是一回两回了。 左右顾钦寒和景雍帝也都惯着他。 这黑甲卫的名声不太好,有一大半,都是霍肆玖的功劳。 薛宏这下彻底清醒了,人还被吓得打了个摆子。 “美娇娘”也没心思去惦记了,整个人瘫在小厮身上,以最快的速度,消失在华初酒肆。 霍肆玖轻哼一声,“屁大点胆也敢跟小爷攀亲戚,我呸!” 霍肆玖想着自己给师父的长嫂解决了一桩小麻烦,心里还有点得意,抬腿往下,打算去见见苏末。 只是才下两步楼梯,霍肆玖就停了下来,皱着眉,自言自语道。 “不行不行,这拜见长辈得礼数到位,贸然叨扰,不妥。” “再者顾府都未透露消息出来,我这过去,引得旁人注意,听见不该听的消息,岂不是坏了事?” 想到这点,他又重新回了楼上。 他现在栏杆前,往下看去,才发现人已经不见了。 霍肆玖松了口气,还好没下去,不然岂不是白走一趟。 他坐回自己的位置上,拿起刚刚没喝的完的酒,一口饮尽,而后看向身旁的小厮。 “明日去库房挑些好东西,小爷要去顾府拜访。” 作为一个合格的下人,最主要的,就是能听出主子的话中含义,并绝对性服从。 小厮跟霍肆玖多年,知道的消息也不少,这一听,就明白霍肆玖要拜访的人是谁。 心里当下就对明日要挑选的礼品有个数了。 他点头应下,“奴才明白。” 霍肆玖又喝了一杯酒,双眸微眯,“府里湖边的柳树长得不错,等回去你去折根柳条,明日给薛伯父送去。 这柳条可是好东西,你届时让薛侯爷别辜负了小爷的一番好意。” 342 赔礼道歉 薛宏自知心虚,回府都是偷偷摸摸的,从房间搜出藏好的药酒,让小厮给自己上好药,到头就睡。 第二天醒来,就把昨夜的事忘得一干二净,迷迷糊糊地爬起来,张口便喊小厮进来,服侍他起床。 谁知进来的不是小厮,而是他黑着脸的爹。 他爹手里还拿着一根柳条。 薛宏顿时就清醒过来,人直接往床下一跳,他露出讨好的笑,眼底却充满戒备之色。 “爹,您来了怎么也没让下人通传一声,这儿子都才睡醒,衣衫不整的。” 薛宏说话的时候,默默地拉紧了自己凌乱的里衣,并不动声色地套上鞋子,身子往门口的方向挪动。 薛父面无表情的将他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而后冷笑一声,握着柳条的手微微使劲。 “通传?这当爹的这来自个儿子屋里,还要让下人先通传一声? 我看你这脑子真是该好好地治治了。” 薛宏心中咯噔一响,赶忙做好逃跑的准备,讪讪笑道:“不是,爹,您误会了,儿子不是这个意思…” 他冷笑一声,拿着柳条就朝着薛宏打去,“误会?我误会什么,误会你脑子不清醒?还是误会你得空就给我在外头招惹是非?” “前些日子你爹我才压着你,低声下气地跟凉州提督赔礼道歉,昨个儿夜里你又得罪了霍小侯爷!” “我今个儿不把你这身皮给扒了,我就跟你姓!” 薛父也是气糊涂了,毕竟京城谁人不知,得罪谁都不要得罪霍肆玖。 先不说他自身早已继承永安侯这个爵位。 就说其舅父是当今圣上,外祖父是靖王爷,师父是黑甲卫统领。 有这三个靠山,霍肆玖在京城横着走都没人敢吭声。 薛宏见柳条朝自己挥来,条件反射性地往边上躲闪,嘴巴更是比脑子要快一步。 “爹,咱两本来就是同一个姓。” 薛父脚步一顿,胸脯顿时起伏的厉害,他抬手,手指颤抖着指向薛宏,连着说了三声“好”。 “翅膀硬了,还敢顶嘴了,老子今个儿不把你打个半死,老子就不姓薛!” “不是,爹…” 薛宏悔的肠子都青了,一边闪躲一边想要解释,可薛父压根不给他解释的机会。 柳条抽在身上,疼的他龇牙咧嘴的。 “爹…别打了,疼…真疼…” 他闪躲着,同时脑子疯狂运转,自己到底哪里得罪了霍肆玖。 只是想了半天,里衣都被打的渗血了,也没想明白自己到底哪里得罪了霍肆玖。 薛父年纪虽大,体力却很好,这也是多亏了薛宏招惹是非的能力过强,隔三差五的追着薛宏打上一回,一副好身体就这么锻炼出来了。 薛宏的语气渐渐虚弱下来,但依旧没认错,一如既往地抓不住重点。 疼的龇牙咧嘴的,还有心思顾及自己的脸,“不是,爹,您打我可以,但是别打我的脸啊!” “儿子还没成亲呢,这要是毁了容,日后没有姑娘愿意嫁给儿子可咋办!” 要是脸上留了疤,他日后出门,碰见美人哪里还好意思上前去搭讪。 薛父被薛宏这话气的不行,“成亲? 京城这大大小小的媒人一听你薛宏的名字,立马就婉拒,你还有好意思提成亲?” 京城谁人不知,薛家的世子是出了名的好色,平日见着好看的姑娘就挪不动腿。 刚开始还好,可后来不知怎么的,京城流传起了这么一段话——但凡是疼爱女儿的,都不可能把女儿嫁给薛宏这种好色之徒。 这下好了,哪怕是为了利益想把女儿嫁进薛家的,为了名声,也都歇了心思。 薛父又急又气,可自个儿子已经定性,改是还不过来了,左右也是风流不下流,等再过几年,风声消散些,在给他相看也来得及。 谁知这臭小子招惹是非的能耐是越来越大了,他担心再顺其自然下去,薛宏的小命能不能保住都是个问题。 薛父气红了眼,每一下都是下了死手,直到薛宏被打的瘫在地上,浑身血痕,才停下来。 他看着奄奄一息的儿子,眼底闪过不忍和心疼。 但儿子被自己打个半死,总比得罪不该得罪的人而使得整个薛家都命丧黄泉的好。 薛父深吸一口气,咬牙,狠心道:“去,备牛车,再去库房挑几份好礼。” 外头的小厮听见薛父的声音,连忙应下。 满身是血的薛宏被抬上牛车,薛父跟着走在一旁,离开薛府前,他特意叮嘱薛府的管事,让他赶紧坐马车去请京中最擅长外伤的大夫。 请到大夫后,不必带回薛府,而是直接带去靖王府,在王府门前候着。 薛管事应下,一边安排人去备马车,一边去账房支了银钱,而后马不停蹄地出了门。 靖王爷受帝王信任,府邸自然也离的皇宫近,薛父等人足足走了小半个时辰才到。 一路上,有不少人都投去打量的目光,而有心之人,见他们朝着靖王府的方向去,很快就联想到昨夜在华初酒肆,霍小侯爷把薛宏踹下楼这件事。 啧啧啧,这薛侯爷可真是心狠,为了让霍小侯爷解气,竟是把自个儿子打成这般模样。 面对众人异样的目光,薛父也丝毫不慌,提着备好的礼盒,走在牛车前头。 他若是不想让旁人看见,当初就不会说备牛车了。 薛父也是赶巧,正好碰上霍肆玖出门,准备去顾府拜访苏末。 不然这还不一定能见着霍肆玖。 霍肆玖可不是什么讲礼数的人,没有说你来赔礼道歉,不管自个接不接受都要出来跟你见上一面的。 只要他不愿意,一句话,靖王府的侍卫就会帮着给人打发走。 薛父自然也是知道这点的,见霍肆玖已经半只腿踏上马车的辕座,他加快脚步,出声喊道: “霍小侯爷!” 霍肆玖停下动作,侧目看去,皱着的眉头在他看见来者是薛父时,慢慢舒展开来。 他挑眉,视线绕过薛父,看向躺在牛车上奄奄一息的薛宏,眼中闪过一丝玩味。 这薛老头有点东西。 霍肆玖可不给薛父面子,微抬着下巴,一双凤眸似笑非笑地睨着薛父。 “薛侯爷找小爷有何贵干?” “犬子顽劣无知,冒犯了小侯爷,本侯这当父亲的,难辞其咎。” 薛父放低姿态,“本侯虽已在府中将犬子教训一顿,但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不妥,便将其带过来,给小侯爷赔礼道歉,还望小侯爷海涵。” 感冒也太难受了,鼻塞喉咙发炎,体温35.8左右… 因为孕晚期,能不吃药劲量不吃药,这两天天天多喝热水,人都感觉跟住卫生间一样了。 还有五十天左右就要到预产期了,后面剧情我已经大致梳理完毕,本书会在五十天之内完结~ 343 医治 薛父说罢,给自个的小厮使个眼色,让其拿着礼盒,而后打开,好让霍肆玖瞧个仔细。 “本侯这手里正好有一株上好的百年人参和一株百年灵芝,还望霍小侯爷笑纳。” 霍肆玖闻言,脸色微变,目光落至礼盒至上。 人参和灵芝品相都极好,确实如薛父所言,是上品。 外祖年事已高,身子大不如前,这等能吊命的好药材,自然是不嫌多的。 霍肆玖想着,当即给身旁的小厮使了个眼色,看向薛父的眼神也和善了些。 “薛伯父客气了,昨夜不过一桩小事,您这都已经教训过薛宏,小爷自然也不会再计较。 倒是薛宏这瞧着伤的不轻。 正好今日皇舅派了太医来给外祖请脉,这样…” 霍肆玖看着小厮把人参接过后,张口便薛父买个好。 “阿元,让侍卫把侧门给打开,请薛侯爷跟薛世子进府里去。 再去外祖院里把胡太医请出来,给薛世子瞧瞧,让他务必好生医治薛世子。” 薛父一听,难免有些心动,但面上还是推辞道:“这如何使得…” 霍肆玖却不以为然,“医者仁心,有何使不得的,薛伯父快带着薛宏进去吧,小爷还有事在身,先走一步。” 他摆摆手,也不在理会薛父,直接进了马车内,而后命车夫赶紧动身。 提着两个礼盒的阿元笑脸盈盈,看向薛父,“侯爷,请!” 薛父知道霍肆玖素来是随心所欲的,但到底没怎么接触过,见事态如此发展,他望着离去的马车,有些没反应过来。 阿元耐着性子又喊了他一声。 薛父后知后觉地看过去,歉意一笑,“有劳你了。” 阿元面不改色,“侯爷客气了。” 薛管事领着大夫过来时,刚好看见自家侯爷和世子从靖王府的侧门进去。 他心里咯噔一下,从马车辕座上一跃而下,而后左右瞧瞧,挑了个路人打探情况。 路人戒备地看他一眼,听其说是薛府的管事,又看了眼马车上的徽记,才将刚刚的事给薛管事大致说了一遍。 薛管事听完,整个人松了口气,又重新回了马车。 里头的大夫瞧见他,问:“病人呢?” 薛管事歉意一笑,“病人有事耽搁了,还劳烦您在马车上多等会。” 虽说已经知道自家世子爷进了靖王府,由太医诊治去了,但多个心眼,终归是好的。 大夫眉头微皱,但也没说什么,毕竟薛管事给的银钱可不少。 靖王府里,阿元把人领进了前院,安排丫鬟上茶后,又让人把礼盒收进库房,这才亲自去靖王爷的院子里,找到了正要打算回宫的胡太医。 胡太医是个识趣的,一听是霍肆玖吩咐的,当即拎着药箱就去了前院。 薛宏这会已经昏过去了,靖王府的下人看他满身血痕,也不敢挪动他,生怕一不小心使得其伤势加重。 胡太医一进前院,就瞧见了趴在牛车上的薛宏,他急忙走近,先是替其把起了脉搏,而后又把了下鼻息,眉头皱成川字型。 他赶忙从药箱里取出一个瓷瓶,倒出一粒小药丸,塞进薛宏嘴里,而后才去查看其身上的伤。 因时间的关系,薛宏身上的血痕都干涸,里衣已经跟伤口粘粘。 胡太医拧着眉,挑了一处看起来比较轻的伤,小心翼翼的撕开里衣,只见伤口周围的肉都翻出来了,这一撕开,血又渗了出来。 胡太医不知内情,见状,语气颇为愤慨, “何人如此歹毒?竟是下得了这般的死手。” 薛父听见此番话,不免有些尴尬,眼底更是充满了懊恼与愧疚。 “胡太医,犬子可能…” 薛父衣袖下的双手紧紧握拳,喉咙发紧的厉害,“平安”二字,怎么也说不出口。 阿元和靖王府的下人们纷纷眼观鼻,鼻观心,默不作声。 胡太医察觉到异样,抬眸看了薛父一眼,他不认得薛宏,薛父却是认得的。 联想到自己曾听过关于薛家的消息,胡太医心中顿时有所猜测。 他轻咳一声,稍微斟酌下用词,道:“薛侯爷放心,老朽刚刚已经给薛世子喂了药,护住了心脉。 现如今,需要尽快上药,只是老朽这药箱里并未带能用的药…” 阿元这时候站了出来,“胡太医需要什么药尽管开口便是,侯爷临走前交代过小的,务必医治好薛世子。” 胡太医将需要的药一一道来。 阿元点头应下,“这些药府里都有,小的这就让人去取来。” 务必医治好薛宏这句话的真正用意,薛父心知肚明。 但该有的礼数还是不能少,他看向阿元,道:“如此还望你代为转达,本候在此谢过小侯爷了。” 阿元笑着点头,没有说什么。 薛宏躺在牛车上,自然是不好上药的。 阿元又安排人把薛宏给抬到偏房的榻上去,药这会也送过来了。 胡太医把人都打发出去,自个在里面,先是把里衣给剪下来,再清理伤口,撒上药粉,而后用纱布给包裹起来。 这可是个费力又费神的活计,毕竟薛宏身上的衣裳已经跟伤口粘起来。 饶是胡太医已经劲量的放轻动作,薛宏还是被疼的醒来又昏厥,周而复始。 胡太医看着他脸色苍白如纸,额角冷汗涔涔,心里不免生出些许不忍。 但这还不是最痛的时候,待会用烈酒清理伤口还有得罪受呢! 胡太医加快速度,把总算把薛宏身上的衣裳都给“脱”了。 外面的薛父听着里面偶尔传来的痛苦的嘶吼声,心也跟着揪了起来,他背着手,焦急地走动着,时不时又停下,往门口看上一眼。 早知儿子会受这么大的罪,他当时就不该下死手的。 薛父心里懊悔不已。 但打都打了,再懊悔也没用。 时间一点点的流逝,今日日头烈,胡太医满身汗推开门出来的时候,薛父也被晒得出了一身汗。 他连忙迎上去,话是对胡太医说的,视线却是绕过胡太医看向里面。 “胡太医,犬子如何了?” 胡太医对此倒也理解,他用袖子抹了把汗,缓了缓,道:“薛侯爷放心,老朽已经给世子处理好伤口,待会再写个药方,您按着方子抓药给世子服用即可。” “只是薛世子这几日可能会发热,您得多多上心,若是熬过去了,卧床休养月余,薛世子便能生龙活虎,若是熬不过去…” 胡太医摇了摇头,没说下去。 344 不必再这么放纵下去了。 薛父听闻此言,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人往后踉跄几步。 但他还是打起精神,同胡太医道谢,而后又同阿元道了谢,这才进去,看望薛宏。 到底是在靖王府,不宜久留,等胡太医写好药方,薛父便提出离开。 阿元也没阻拦,命人送了身干净衣裳来,待给薛宏套上后,又问薛父,是否需要王府安排马车送他们回去。 薛宏才上好药,用牛车运回去,到底不太合适。 薛父强颜欢笑地道谢,而后婉拒了阿元的好意。 他心里清楚,薛管事没等到他们,不可能会回去,想来这会就在靖王府门前候着的。 阿元也不强求,让人把薛宏抬回牛车,领着他们出去。 薛管事在瞧见自家侯爷出来的时候,赶忙从马车上下来,迎了过去。 他眉眼担忧:“侯爷,霍小侯爷可有为难?” 薛父眉头微皱,“阿仑,慎言!” “是老奴思虑不周了,”薛管事当即转移话题,“您吩咐的事老奴已经办好了,大夫这会在马车上候着呢,您看…” 薛父微微颔首,倒不是他信不过胡太医,多个人给薛宏瞧瞧,总归是无害处的。 只是… 薛父看着被小心翼翼抬进马车内儿子,心里隐隐约约有了打算。 薛宏…可以不必再这么放纵下去了。 薛父自知自家爵位的由来,哪怕外面盛传薛家入了帝王的眼,从而对他多有奉承,他也无动于衷。 更不会仗着大皇子的名义在外取巧宗,行贪赃枉法之事。 就连薛宏,他也是只放任做个其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不该碰的,他都给讲的清清楚楚。 现如今景雍帝在位,只要太子未登基,京城其他世家勋贵便抱有观望的态度… 万一日后登基的,不是太子呢? 但薛父却是知内情的,他早在景雍帝未册封十七皇子为太子前,就同大皇子就此事密谈过。 大皇子直言,继承皇位者,唯有嫡子。 薛父这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只是明面上,太子未立,他便一切照旧。 如今却是不同了。 待数年后,太子登基,朝野更替,明眼人自然不会再来捧着薛家。 薛宏这些年得罪了不少人,虽说他都舔着脸给赔礼道歉,但谁知日后又是何等光景? 薛父心里琢磨着,上了马车后,便同薛管事耳语几句。 薛管事面色渐渐凝重,他点头道:“侯爷放心,老奴这就去大皇子府里走一趟。” 薛父拍了拍他的肩,没有说什么,而是目送其离去,消失在人流之中。 薛宏夜里果然发热了,好在薛父直接把大夫留在了薛家,这折腾一宿,总算退了热。 大夫给他把了脉,确定其性命无忧后,薛父松了口气,命人把大夫送回去,剩下的日子,就是交给府里的大夫来盯着了。 又过了几日,薛宏身上的伤口都结了痂,人也精神了不少,薛父看在眼里,心彻底的落了地。 当日夜里,他便坐一顶小轿,摸黑进了大皇子府,与大皇子商谈近一个时辰后,心满意足地离去。 数月后,薛宏痊愈,整个人生龙活虎的,这正琢磨着过几日出门走走呢,薛父直接趁他在睡觉的时候往他屋里点了迷香,然后天还没亮,就把人绑进马车,送出了京城,直奔凉州而去。 薛父自知薛宏没有读书的天赋,走仕途这条路是行不通的,倒是他自幼调皮,因常年被追着打,身子骨壮实,于是薛父便把目光放在了武将上。 凉州紧挨着西域,不同晋州等地,战事吃紧。 去凉州边境慢慢磨炼,又有大皇子的安排,可保性命无忧。 只是有一点… 薛父想到那个被自家儿子耽误相看的凉州提督的嫡长女,心里默默给儿子点了根蜡,只愿他自求多福吧! …… 时间回到现在。 霍肆玖坐着马车,想着去拜访师父的长嫂,心里还有点紧张。 但当他到了顾府,表明来意后,却得知苏末没在府里。 门口的下人是这么说的:“小侯爷来的不巧,顾管事今个一大早,就带着大夫人和大小姐出了京城,说是要去庄子里小住几日。” 霍肆玖不高兴了,但也总不至于追到庄子里去。 不合礼节。 霍小侯爷估计也就在对着顾家还有靖王府以及景雍帝这些人的时候会顾及礼数了。 虽然人没见到,但他还是让顾府的下人把礼给拿进去,并叮嘱下人若是苏末他们回来了,务必去靖王府传个话。 顾府的下人自然是应下的。 “小侯爷放心,若大夫人回来,奴才一定第一时间寻人去通知您。” 霍肆玖满意地点点头,给自个小厮使个眼色,而后接过小厮递来的荷包,朝刚刚回话的下人丢了过去。 他昂着下巴,自带一身贵气,“赏你们的。” 说罢,便转身回了马车,留顾府的下人对着离去的马车哈腰道谢。 而后不久,顾府便驶出一辆马车,朝苏末她们所在的庄子里去。 庄子有些远,马车出了京城,过了大半个时辰才到。 庄子依山傍水,山上种满了柿子树。 此时正是柿子成熟的时节,满山黄灿灿的,可把顾杏年这只小馋猫给馋坏了。 到了庄子还没歇一会儿,就缠着苏末,要去山上摘柿子。 苏末本就是为了小姑娘开心,才决定去庄子里玩几日,一听她想上山摘柿子,当即就答应了。 不过在此之前,她还是先听顾管事的话,召见了庄子里的管事婆子等人。 庄子里的管事婆子姓王,面容和善,性子直爽,但办起事来,却是稳重持重的。 因有顾管事提前打过招呼,王婆子笑眯眯地领着庄子里的人进去后,便对着坐在主位的苏末和顾杏年福身行礼。 “老奴见过大夫人,见过大小姐。” 苏末和顾杏年就是过来露个面,让庄子里的下人们知道这是他们的主子。 这见也见过了,她便让其他人都下去,只留王婆子在屋里,道:“你且去准备准备,我等会要带着孩子上山去摘柿子。” 王婆子低头应下,不一会儿就把摘柿子需要的东西都给准备好了,还安排了几个人跟着,免得出什么意外。 苏末和顾杏年跟着王婆子他们上了山。 当顾府的下人到庄子里的时候,母女两还没下山,倒是跟着上山的下人连着抬了两筐柿子下来。 345 天地君亲师 下人把霍肆玖登门造访这件事汇报给顾管事。 “小侯爷吩咐小的,待大夫人同小姐回府时,务必去王府通传一声。小的应下了。” 下人说罢,掏出了霍肆玖赏赐的荷包,“这是小侯爷赏的。” “嗯。” 顾管事扫了荷包一眼,“这既然是小侯爷赏给你们的,你们自己拿去分了就是。” 至于下人答应的事,也不算什么大事。 霍小侯爷是二爷的徒弟,这想来拜见下自家师父寻回的长嫂,也是常情。 顾钦寒尊称他一声顾叔,霍肆玖也因此敬他一分,但也改不了他是奴才的事实。 他不可能说去拦着,也没法拦着。 顾管事想的通透。 让下人把荷包收起来,而后又看向庄子里的那两筐柿子,“这是大夫人和大小姐刚刚摘的,你正好给带回府里去给分了。” 燕京盛产柿子,因此柿子也称不上什么精贵东西,但这是主子亲自摘的,意义自然就不一样了。 下人哈腰应下,喊人搭把手,把柿子抬上马车,而后回了顾府。 顾管事则是去厨房,见午饭准备的差不多了,便寻了拐杖,上山,找苏末她们去了。 顾管事到底年纪大了,今个日头又烈,这上个山,整得气喘吁吁的。 他杵着拐杖,站在树荫下,用衣袖抹掉脸上的汗,而后看向顾杏年,眼底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小姑娘捧着个柿子吃的正欢,脸颊沾着汁水,跟小花猫似的。 顾管事忍住笑意道:“夫人,大小姐,该下山吃午饭了。” 苏末把摘下的柿子放进筐里,而后透过树枝的间隙看了眼天,“竟是都到午时了。” 这摘起柿子来,时辰过得还挺快。 “不摘了,下山吃饭。” 苏末抹了把汗,而后看向刚好吃完柿子的顾杏年,掏出帕子,把她的脸给擦干净。 “好了,柿子寒凉,不许再吃了。” 顾杏年眨眨眼,摸了下自个圆润的小肚子,但也没反对,乖乖跟着苏末下了山。 只是临走前,她看向王婆子,一板一眼道:“我摘的柿子一定要收好了,我要带回去送人的!” 顾杏年可不是光吃不摘,她摘了一小筐,还是边摘边碎碎念。 先是念着大哥,摘六个,然后念着二哥,摘六个。 还有卿舟哥哥,从舅舅变成叔父的顾钦寒,管事爷爷,皇爷爷… 她不偏不倚,通通每人摘六个。 王婆子忍着笑点头应下,“大小姐放心,老奴都盯着的。” 顾杏年心满意足地回过头,牵着苏末,迈着小腿下山去了。 庄子除了满山的柿子,还有不少田和地。 田里的稻子收了不到两个月,厨娘特地用的新米煮饭,菜也是地里摘的,新鲜的很。 除此之外,还杀了庄子里养的鸡鸭,小羊羔也宰了一头,留着夜里做烤羊。 顾杏年看着满桌子的菜,忽的有些后悔刚刚在山上吃那么多柿子了。 小嘴巴撅着,闷闷不乐的。 顾管事见状,便俯身在她耳旁,将晚上有烤羊的消息告诉了她。 小姑娘眼睛顿时就亮了。 虽然之前在落山村,苏末有养过一头产奶的母羊,过年的时候宰着吃了。 但那时候是冬日,苏末想着羊肉炖着吃滋补,分了几份送给村长他们后,留着的羊肉都是炖着吃的。 这烤羊肉,她还没尝过呢! 小姑娘舔了舔唇,开始期待夜晚的到来。 吃过午饭,顾杏年由翡翠领着去附近晃悠消食去了。 顾管事则是把霍肆玖来顾府拜访这件事告诉苏末。 “……这霍小侯爷是二爷的徒弟,又是当今圣上的外甥,得知您的事也是合情合理。 小侯爷对二爷素来崇敬,日后来了府里,看在二爷的面子上,也会敬夫人几分,所以夫人您也不必担忧其他,只当做自家小辈前来拜访即可。” 天地君亲师。 霍肆玖自幼丧母,父亲因此遁入空门,他虽有外祖和舅父疼爱,但对父爱还是抱有渴望的。 虽然顾钦寒才比他大不了几岁,可顾钦寒收他为徒后,并没有因他的身份和身世去像外祖和舅舅一样,无底线的纵容他。 而是严格的管教他、教导他,甚至还亲自指导他武功… 但当出事的时候,也会第一时间去寻他救他,将他护在身后,并纵容他拿黑甲卫的名义狐假虎威… 可以说,顾钦寒的出现,填补了霍肆玖生命中,父亲这个位置的空缺。 霍肆玖把顾钦寒的位置放的极重,对顾钦寒的家人,自然也是当做自己的家人一般。 这若是待他太过客套,霍肆玖反而会感到不适。 顾管事心里都清楚的。 苏末对霍肆玖还有点印象。 当初在湖州府,就是他买走了自己的老虎。 当然了,苏末记得他也不是因为这个,而是霍肆玖出手阔绰,随手一赏,就是金子。 只是不知当初那个傲慢娇纵的贵气少年郎可还记得当年的事。 自己虽乔装打扮过,但也只是把脸给抹黄了些,若还有印象,仔细对比眉眼,还是能认出来的。 不过这大抵是不可能的。 对于霍肆玖这种勋贵子弟而言,那时的她,连其人生中的过客都称不上,又怎会还留有印象。 苏末微微摇头,撇去自己的胡思乱想,朝着顾管事颔首,“我晓得了。” 顾管事已经知道自家大夫人是什么性子了,见状,没在说什么,退了出去。 夜里,顾杏年吃上了香喷喷的烤羊羔。 羊肉撒上从西域而来的调料,搭配着地里新鲜采摘的青菜,令人回味无穷。 若不是苏末想着羊肉甘温,不宜多吃,拦住了顾杏年,小姑娘能一直吃下去。 左右也吃饱了,顾杏年眨眨眼,没在盯着羊肉,她配合琥珀着净手,又吃了颗顾管事递过来消食的丸子,四处溜达去了。 有翡翠她们跟着,苏末也放心。 羊肉还剩不少没吃完,苏末跟顾管事说了声,让他拿去给庄子里的人分了。 这庄子里的人都是顾府买回来的奴才。 虽说他们住在庄子里,但并不代表他们能靠庄子来实现自给自足。 顾家暗地里的产业不少,这养的鸡鸭羊什么的,除去送去顾府的,剩下的便是送去顾府的酒楼。 每年的新米也是,挑选最好的送去顾府,剩下的便是送到粮食铺里去… 粮食铺子那边则是把往年剩下的陈米给收好,按照顾府各处庄子的需求量分一分,然后送过去。 菜的话,素菜可以直接摘庄子里的,肉食则是会有人定期送到庄子里来。 若是有池塘的庄子,里面的人倒是可以去抓鱼打打牙祭。 顾府这待遇都已经算是好的了。 毕竟奴才在世家勋贵眼底,就是个物件,尤其还不是放在身边的奴才。 大多数的勋贵世家,都是安排个信得过管事婆子去庄子里盯着,采买什么的都交给管事婆子,至于下面奴才的死活,他们可没心思管这么多。 346 送柿子 顾杏年玩的很是尽兴,回来洗个澡,倒头就睡。 次日起来,才想起自个昨日摘的柿子。 小姑娘脸上露出些许焦急之色,拉住翡翠便道:“翡翠姐姐,你快去问问,我的柿子在哪!” 翡翠见状,连忙应道:“大小姐莫急,奴婢这就去问问王婆子。” 她说完,让琥珀服侍顾杏年起床,自个则是出了门,寻到了王婆子。 王婆子办事素来周到,这一听,当即笑道:“大小姐摘的柿子老奴仔细收着呢,可要让人给大小姐送去?” 翡翠想了想,摇摇头,“先不急,我去给小姐复命,且看小姐是何打算。” “那成,老奴就在院子里,若是小姐有什么吩咐,您尽管来寻我便是。” 虽说都是奴才,可翡翠是大小姐身边的贴身丫鬟,王婆子对其自然是要恭敬些的。 翡翠也不是那种仗势欺人的性子,王婆子以礼相待,她自然也不会拿乔。 客客气气地跟王婆子道谢,翡翠回了顾杏年的屋子。 顾杏年这会已经穿好衣裳,正坐着让琥珀给她梳头,听见动静,扭头就看了过去。 得亏琥珀松手快,不然小姑娘的头发得扯下来好一些。 琥珀被吓得心七上八下的,下意识就想跪下请罪了。 但见小姑娘一点也没在意的模样,她不动声色地掐了自己一把,让自己冷静下来。 顾杏年心思都在自个摘的柿子上,“怎么样,我的柿子在哪?” 翡翠一五一十道:“回小姐,奴婢已经问过了,王婆子那边都收着呢,您看是让人给送过来,还是?” 小姑娘早就打算好了,“送过来就不用了,你帮我请顾爷爷过来,我有事要请他帮忙。” “奴婢这就去。” 翡翠应声出去,不一会儿,就把顾管事给请来了。 “顾爷爷~” 顾杏年笑眯眯的,清脆的童音听得顾管事心都化了。 他加快脚步走过去,一张脸笑的跟花似的,“哎,大小姐寻老奴有什么事?” “顾爷爷,您能帮我给哥哥们还有皇爷爷他们送柿子过去吗……” 顾杏年看着顾管事,眼里满是期望,小嘴叭叭叭的,掰着手指,将自己的打算全盘托出。 “我摘了好多柿子,大哥六个、二哥六个、卿舟哥哥六个…” 顾管事配合着弯着腰听着,在听见自己也有六个时,心里那个感动的呀,眼睛不争气的湿润起来。 大小姐真好。 顾管事悄悄用袖子擦掉眼尾的泪,“大小姐放心,老奴这就去命人把柿子给分好,给大公子他们送去!” “谢谢顾爷爷!” 顾杏年笑眯眯地看着顾管事离开。 顾钦寒不在,想要送东西进宫给景雍帝,并非易事。 但顾管事答应了顾杏年,自然就要做到的。 他亲自带着柿子回了京城,先是按六个一份用食盒装起来,而后命人去鸣麓书院,给顾锦年和陈卿舟送柿子。 自己则是带着两份柿子和一小筐柿子直奔皇宫。 到了宫门口,顾管事下马车,把顾钦寒给他的令牌给禁卫军一看,而后拜托禁卫军去黑甲卫那边通传一声。 这点小事禁卫军还是给面子照做的。 过了两刻钟,穿着常服的木一便大步从宫内走出来,他看向顾管事,“顾叔可是有什么要事?” 以前顾钦寒外出办差,顾管事从未拿着令牌来宫门口寻过他们,最多也就是去黑甲卫在宫外的住处,打听下顾钦寒何时回京。 这突然听到禁卫军说顾管事来了宫门口,木一还以为顾府出了什么事,需要他们牵线寻景雍帝相助… 只是这瞧顾管事的神色,并不像他若猜测的一样。 木一微微皱眉。 顾管事倒也没遮掩,直接道:“大夫人和小姐昨日去庄子小住,摘了不少柿子。 小姐惦记大公子和陛下,特地让老奴给他们送些去尝尝…” 顾管事说着,让人把马车里的柿子都给拿了下来。 “这两个食盒一份是二公子的,一份是给陛下的,还麻烦你费心,帮忙给送去,至于这一筐,是给你们的。” 百鹤山设有阵法,顾管事自然没法安排人给送去,皇宫就更不用说了。 这唯一能帮到忙的,就只有黑甲卫了。 木一没想到顾管事是为了这事而来,一时有些复杂。 但他还是给答应了,不单单是因为顾钦寒是黑甲卫的统领,而是因为他知道内情… 除去景雍帝自认为有愧于顾敬亭一支外,还有顾杏年的身份… 木一想到今日进宫的苗疆圣女以及苗疆巫姥姥,眸光微闪。 他面色如常,唇角轻勾,“这柿子瞧着不错,今日倒是有口福了,还劳烦顾叔替我们谢过夫人和小姐。” 虽说是顾府给黑甲卫的东西,但想要带进皇宫,还是得例行检查一番。 木一也没有行驶什么特权,禁卫军也是走个过场,动作都轻缓的很,检查完了还问木一,可要他们让人帮忙给抬去黑甲卫的院子去。 木一没有拒绝,他又没有三头六臂,这说了,这抬过去也不是禁卫军动手,而是点两个杂扫太监过来帮忙。 在皇宫有住处的黑甲卫只是“木”字军的十人。 如今木二坐镇于宫外的黑甲卫的府邸,木三在边挞潜伏着,木四跟着顾钦寒去了晋州,木七木八在湖州,木十在百鹤山,照顾顾平安。 在宫里的,除了木一外,就剩木五、木六、还有木九。 木五是个沉默寡言的性子,负责暗处盯梢,瞧见木一领人进来,打量几眼就没在注意。 木六跟木五是两个极端,他是个话痨,听见动静,推开门便走了出来,看见柿子,眼睛一亮。 “这哪里送来的柿子,瞧着还挺不错的,有我的份不?” 两个杂扫太监放下筐子就退下了。 木一看了眼木六,难得耐着性子多说了几句,“顾叔送来的,说是府里的夫人和小姐昨日去庄子玩,摘的柿子,这不送些过来让咱们给分了。” 木六微怔,他们“木”字军跟其他的黑甲卫不一样,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是顾钦寒的亲卫,自然也就知道顾钦寒寻回了亲人这件事。 只是他也不傻,这件事一看,就能猜到不可能是自家老大刚寻回来的亲人吩咐的,顾叔也不可能为了给他们送柿子而寻到皇宫来。 毕竟黑甲卫在宫外也有府邸,直接送去那里,木二自会给办好了去。 木六挠挠头,好半响才挤出一句,“顾叔有心了…” 木一没说什么,而是把一个食盒给递了过去,“左右你也无事,把这个给送去百鹤山。” 木六被转移了注意力,“这是?” 木一神色如常,“也是柿子。” 木六顿时明了,看来这才是顾叔走这一趟的原因。 347 有心了 木六往百鹤山去了。 木一提着食盒直奔太极殿。 景雍帝刚让人把南疆圣女和巫姥姥送去了坤宁宫,这会正在殿内批阅奏折。 浮生被打发着守在门口,瞧见木一,当即打算进去通传一声。 “浮总管且慢,我此次过来并非因为公事…” 木一却是喊住了他,而后把手中食盒递过去,压低声音,表明自己的来意。 “这是顾府的管事送来的,说是府中的大小姐去了庄子游玩,见山上柿子极好,便摘了些,托其送来孝敬皇爷爷…” 浮生听完木一的话,脑海里顿时浮现出顾杏年的面容,他眸光扫过他手上拿着的食盒,思索一番后,接了过来。 “顾家大小姐有心了。” 有些事,点到即止就好。 木一拱手道谢,借口还有公务在身,离开了太极殿。 浮生则是轻轻推开门,拿着食盒走了进去。 景雍帝已然听到刚刚外面的动静,但没听得太清,他放下奏折,看向浮生,视线落在食盒上。 “又是谁送来的?” 浮生笑着走过去,“回陛下,是顾府的管事寻黑甲卫给送进来的。 说是府里的大小姐去庄子玩,见山上柿子不错,便摘了些,特地托顾管事送给她的皇爷爷呢。” 景雍帝有些意外,“杏年那丫头?” 浮生点点头,顾钦寒又没成亲生子,这顾府的大小姐除了顾杏年还能是谁。 景雍帝想到今日同巫姥姥的对话,眉心顿时舒展开来,“是个孝顺懂事的好孩子。” 景雍帝也不是没有想过,这其实是顾苏氏吩咐的,但转念一想,顾苏氏并不像善于阿谀奉承之人。 而就算是她吩咐的,依顾管事的心智,也不可能会同意。 毕竟给他送吃食,若是被有心之人利用,后果不堪设想。 估计,这就是小姑娘自个的主意。 顾杏年本就是顾府好几代才有的唯一的小姐,顾管事当初可是跟着顾敬亭一块长大的家奴。 都不用想也能猜到,平日深思熟虑的顾管事在面对小姑娘的软语相求时服了软。 这不仅帮忙给办事,说不定,还瞒着顾苏氏呢。 思索到这,景雍帝笑着摇摇头。 扪心自问,顾杏年那丫头不论相貌还是品性都确实招人怜爱。 只要不涉及到江山社稷,他也愿意娇宠着、惯着她。 景雍帝道:“拿个给朕尝尝。” 浮生应下,却并非直接就把柿子给递过去,而是给一旁的宫女使个眼色。 不一会儿,宫女端着一个托盘进来,托盘上放了一小盆水,还有一个碗和银匙。 宫女打开食盒,挑了柿子出来,放入水中清洗,又仔细着给剥了皮,而后放入小碗中。 再净手,用帕子擦干,而后把银匙放在碗里,小心翼翼地端起,放到景雍帝面前的桌上。 柿子已经熟透,吃起来不会涩,而是甜滋滋的,再者又是顾杏年亲自摘的,景雍帝拿着银匙连着舀了好几口吃。 一旁的浮生见他还要继续吃,连忙出声制止,“陛下,柿子寒凉,不宜多吃。” 景雍帝知道浮生这是为他的身子着想,虽有些扫兴,但也放下了银匙。 他略有不舍地看了眼碗里的柿子,摆摆手,“拿下去吧,至于剩下那几个柿子,送去皇后那,让皇后和南疆圣女、巫姥姥还有太子尝尝。” 浮生恭敬应下,给宫女使个眼色,让她赶紧把碗给收走,自己则是拎着食盒去了坤宁宫。 坤宁宫。 皇后正在同巫姥姥以及圣女聊着萧衍在南疆的日子,听见外面的动静,微微皱眉。 众人都停下了闲聊,萧衍这个当事人松了口气。 皇后给玲珑使个眼色,让她去瞧瞧来的人是谁。 玲珑低头应下,悄悄退了出去。 “浮总管怎么来了?” 玲珑看向浮生,还有些意外,但想到殿内的南疆巫姥姥和圣女… 玲珑稳下心神,压低了声音,“可是陛下有何吩咐?” 浮生摇摇头,又点点头,他把手中食盒往上提了提,“顾府的大小姐摘了柿子孝敬陛下。 这不,陛下让咱家给皇后娘娘也送些过来尝尝…” 浮生将景雍帝的话稍微润色一番,说着也压低了声音,而后给玲珑几个眼神。 玲珑可不单单是皇后身边的贴身宫女这么简单,她是景雍帝精心培养出来的,人如其名,有着一颗七窍玲珑心,可以说是皇后身边的谋士。 这听完浮生的话,又接收到他的暗示,当即就明白了景雍帝的深意。 她接过食盒,点头,“奴婢这就给娘娘送去。” 浮生满意地颔首,“咱家还得回去复命,就先告辞了。” 玲珑微微侧身,点了个宫女送浮生出坤宁宫,自己则是提着食盒进去。 面对皇后投来的目光,玲珑微微福身,道:“回娘娘,是浮总管来了,说是顾府的大小姐去庄子里玩,见柿子不错,特地亲自去摘了些柿子,孝敬陛下和娘娘。 陛下已经尝过了,这剩下的就让浮总管给娘娘您送来。” 巫姥姥和宁南柒来京城最主要的目的,就是把顾杏年带回南疆,继任圣女之位。 这会一听顾府大小姐,当即就猜到玲珑说的人就是顾杏年。 皇后是知道这件事的,也知道景雍帝的打算。 眸光流转,见宁南柒神色有些异样,皇后微微垂眸,抬手掩唇轻笑道:“杏年这丫头有心了,出去玩还惦记着本宫和陛下。” 此话一出,宁南柒脸色更加难看。 再她看来,顾杏年日后是要继任圣女之位,相当于是南疆的帝王,她同大雍朝的帝王亲近,并非好事。 别看宁南柒一副无欲无求的冷清美人的模样,其实她野心不小,自继任圣女之位后,便不甘南疆对大雍朝俯首称臣。 只是她的血脉不够纯正,无法掌控蛊王,她谋划多年都未有成效。 而今年,巫姥姥在祭祀时又当众又掐算出顾杏年的存在。 并直言顾杏年血脉纯正,是能带领南疆走向繁荣的下任圣女,导致她费劲心思才说服的那些人纷纷倒戈… 她也不是没想过动顾杏年,但巫姥姥并非她所能对抗的,饶是心中再有不甘,宁南柒也只能认命。 巫姥姥倒是没什么感想。 日后顾杏年继任南疆圣女之位,不管她是顾及亲情,继续对大雍朝俯首称臣,还是权利熏心,想做称霸一方的女帝,那都跟她无关。 她只想把系统下发的任务给完成了,早些回自己的世界,恢复正常的生活。 348 大家都是聪明人 皇后笑着让玲珑把食盒打开,看了眼,让玲珑一人分一个柿子。 “柿子寒凉,本宫身子尚未好,不宜多吃,正好巫姥姥您和圣女也在,一并尝尝。” “那老身便不客气了。” 巫姥姥笑眯眯地接过柿子,剥了皮,咬一口,甜味在口中迸发,她又道:“这孩子就是南清的孙女吧?” 巫姥姥说着,忽的叹了口气,“想当年老身送南清到陛下身边,想着南清有陛下照拂,便放心的回了南疆。 可谁曾想这一走,再见南清时,她竟是嫁给了顾家那个混小子。 这就算了,那混小子竟是还敢带着南清私奔,一走就是二十多年…” 巫姥姥微微低头,使人看不清她的脸色,只听见她语气略有伤感,“也不知这孩子生的可像南清…” 巫姥姥是不在乎日后顾杏年继任南疆圣女之位后会如何,但现在她的身份是南疆的巫姥姥。 在其位,谋其职,负其责,尽其事。 大家都是聪明人,你既然做了初一,那就别怪她做十五。 再说了,这顾杏年是不是真的有把景雍帝和皇后当做长辈来亲近、孝敬还真不好说。 可当初景雍帝夫妻两为了自己的私心,使得顾敬亭和宁南清背上“私奔”的名头,那可是实打实的真事。 皇后的脸色顿时有些苍白起来,身形微晃,似有摇摇欲坠之感。 宁南柒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唇角不着痕迹地勾了勾。 萧衍虽年幼,但他自幼在南疆长大,时常听到周边之人提起上任圣女宁南清。 最初他还只是好奇,回京时,便同皇后与景雍帝提起此人,景雍帝夫妻二人倒也没瞒着,因此他也是知道内情的。 他本就挨着皇后坐着,这会见自个母后脸色不对,赶紧悄悄伸手过去,握住皇后的胳膊。 皇后下意识看去,对上萧衍的眼睛,在察觉到其眼里的担忧时,整个人冷静下来。 她挤出笑容,微微摇头让萧衍不必担心,而后笑着看向巫姥姥。 “那孩子生的像她娘,跟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不过若仔细瞧,倒也有几分南清的影子,只是性子却是完全不像南清的。” “如此甚好。” 巫姥姥头也没抬一下,继续故作哽咽道:“南清那孩子,性子太软,不像才好…” 皇后扯了扯嘴角,转移了话题,“过去的事就不提了,吃柿子。” 巫姥姥见皇后退让了,也没在继续,装模作样地摸了把泪,捧着柿子吃了起来。 顾府庄子里的柿子树那都是精心打理着的,顾杏年摘的时候,也是由王婆子先帮着挑过的,这送来的柿子又大又甜。 巫姥姥原本在自己的世界就挺爱吃柿子,这就一个柿子,几口就给吃完了。 她就着宫女端来的水净手,又擦了擦嘴巴,有些意犹未尽。 顾钦寒那边瞧着也快完事了,等景雍帝把苏末一家四口的身份公布后,她去顾府拜访时,一定要让苏末给她送些柿子。 最好多送点,吃不完的做成柿饼,到时候带回南疆去,左右她们想办的事不会那么顺利,时间充裕的很。 巫姥姥只能知道这个世界当下发生的事,心里打算的还挺好,只是谁曾想,顾钦寒那边出了点意外。 苏全孝跑了。 这家伙是个贪生怕死的,竟是学着养了好几个替身,还在府里挖了七八条的地道。 地道都是互通的,出口也多得很,顾钦寒一时之间还真没法找到人。 但这并不代表他就没办法了。 斩草除根,是所有黑甲卫都谨记的人生信条。 在苏全孝看来,苏家的产业早就是他的囊中之物,这会突然的,苏家失踪多年的大小姐托人拿着信物取回了苏家产业,他又岂能甘心。 若放任不管,那便是放虎归山,谁也不知道日后会衍生出什么麻烦事来。 狡兔尚且三窟,苏全孝自然也不可能会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 顾钦寒持剑,抵在苏全孝的心腹的脖颈处,而后从他口中得知,苏全孝当初除了投靠四皇子外,还同别人有来往。 顾钦寒眉头微皱,问苏全孝的心腹此人是谁。 心腹咽了咽口水,他也是意外得知此事的,并不知内情。 “老爷并未与那人见过面,他们之间都是书信往来,书信也是阅过即焚…” 浓郁的血腥味萦绕着整个苏府,令他有种脖颈已经被长剑划破的错觉。 他实在克制不住,身躯微微颤抖,哀求顾钦寒道:“大人,小人这已经把自己知道都跟您说了,您就饶了小人一命吧! 只要您放过小人,小人日后一定给您当牛做马,报答您的大恩大德!” 顾钦寒神色未变,目光淡漠冷清,脸上带着一丝嘲讽。 握着长剑的手腕微微使劲,顷刻间,心腹的脖颈便被划破,鲜血喷溅而出。 那人下意识的垂头看去,脸上充满了不可置信,直至死去,眼睛都瞪得浑圆。 “让城门口的守卫们都警觉点,另外增加人马在城中搜查苏全孝的踪迹,再去把那几只狼犬牵来,下地道。” 顾钦寒侧目看向一旁的木四,杀气腾腾。 “找到苏全孝后,直接杀了。” 关远城的几处城门早在他们开始行动时,便把城门的守卫给换成了他们的人。 关远城面积极广,这地道出口再多,也不可能会直达城外。 苏全孝此时,一定还藏匿于城中。 木四拱手应下,按照顾钦寒的话吩咐下去。 苏全孝还挺能躲,被找到的时候,整个人穿着一身破破烂烂,臭气熏天的衣裳,没错,他把自己乔装打扮成了乞丐。 一整个白日就光明正大的在城里的小巷子里游荡乞讨。 只是关远城的乞丐基本都是拉帮结派的,白日分开在各自的地盘乞讨,夜里就聚集回住处,报团取暖。 苏全孝平日养尊处优的,哪里知道这些内情,只想着自己乔装打扮成乞丐,等到夜里,在走水路,也就是跳进河里顺着水流游出城外去。 他水性及好。 只可惜,这去了夜,其他的乞丐见他孤身走着,身影又眼生的很,当即就联想到了今日官兵贴的告示。 他们不识字,自然看不懂告示上写的什么,但贴告示的官兵说了,城里藏了个逃犯,无论何人,只要提供有用的线索,帮他们抓到逃犯,那可是有赏钱的。 乞丐们秉着宁可错杀也不可放过的想法,连忙让腿脚快的人去了趟官府。 顾钦寒他们过来的时候,苏全孝刚刚跳进河里。 349 恨不得天下掉下个铜板都是姓苏的 盯梢的乞丐不知道苏全孝这是要走水路逃,以为他是要自尽,看见官府的人来了,还吓得不行。 “大人,那河是他自己要跳的,咱们这一直在暗处盯着,都没有露面过,跟咱们没有关系的。” 顾钦寒没有搭理他,而是看向河面。 跟着他来的官兵们持着灯笼,四下灯火通明。 苏全孝已经察觉自己暴露了,整个人使劲地往城墙那边游去,时不时的还潜入河水之中。 顾钦寒冷笑一声,伸手,木四连忙将带来的弓给他递过去,而后又递去箭支。 顾钦寒用了十成的力,弓被拉满,三箭齐发,苏全孝直接被刺穿。 顷刻间,以苏全孝为中心,鲜血蔓延开来,染红了河面。 顾钦寒把弓递还给木四,杜绝后患,他该准备着去边城了。 官兵很快弄来船,去给苏全孝收尸,确定人已经死了后,直接给丢去了乱葬岗。 次日天还没亮,顾钦寒便骑马出了城门,直奔边城而去。 木四并没有跟着顾钦寒离开,苏家产业虽是钱庄转交出来,但原本的管事都在,这么多年过去了,也不知其有没有二心。 顾钦寒做着做坏的打算,自然就安排木四留下来盯着。 别看木四平日里像个不着调的,人靠谱的很。 当日直接带着官兵,领着顾钦寒带来的那几个账房先生盘账去了。 不过之前苏家产业有钱庄打理,账目什么的,都没什么问题。 再者他的身份在那里,又跟那些个管事透露下苏末如今的身份,并暗示下顾府在京城的地位。 苏家产业的管事们都是当初苏致远一手提拔上来的,对苏家衷心耿耿,从未变心。 甚至还派人四处寻找苏致远父女二人的踪迹,只是顾忌着对苏家产业虎视眈眈的苏全孝,都是暗地里,悄悄的寻人,以至于多年来没有一点进展。 这会突然得知自家大小姐还活着的消息,一个个的激动不已。 又听到木四透露的消息,哪里还坐得住。 各个都积极配合着木四,把自个管辖的铺子都给打点好后,便明着暗着的表示他们该去给苏末汇报下这么些年苏家产业的情况以及现状。 苏家这群管事那都是经商的好手,心里恨不得天下掉个铜板都是姓苏的。 只是家主不在,苏家的产业由钱庄代为管理,钱庄又是皇家产业,他们不敢太过放肆,都收敛的很。 如今好了,苏家产业回到了苏家自己人手里,自家大小姐的夫家听着还是个有权有势的。 天时地利人和。 这不赶紧的去找大小姐,同其谋划谋划,让苏家产业遍布整个大雍朝,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去? 双方不谋而合,不过数日的时间,木四便带着顾钦寒带去的账房先生以及被推选出来的三个管事,拉着两个马车的账本,直奔京城而去。 而苏末那边,在庄子里住了好几日,眼瞅着次日便要到十五,顾锦年他们沐休的日子,张罗着回了府。 傍晚的时候,顾管事便安排马车,去鸣麓书院把人给接了回来。 顾杏年与兄长分离多日,虽每日被各种新鲜事物给吸引,玩的忘乎所以,但一听兄长要回来,马上就喊着翡翠带她去门口。 小小的人儿坐在侧门门前的石阶上,眼巴巴地望着前头,等瞧见熟悉的马车停在她面前后,猛的就站了起来。 “二哥、卿舟哥哥…” 人还没下来呢,她就先出声喊人了。 马车内,听见自家小姐的声音,顾管事笑眯眯地看了眼旁边的两个少年,掀开帘子。 “二公子,卿舟小公子,咱们到了。” 两人同顾管事颔首,弯着腰,一前一后的出马车,才下去,顾杏年那张肉乎乎的笑脸便映入眼帘。 小姑娘张口便是吃的,“二哥,卿舟哥哥,我让顾爷爷给你们送去的柿子吃了吗?甜不甜?那可是我亲自摘的呢!” 陈卿舟温润笑着,耳垂微微泛红,“吃了,很甜,很好吃,谢谢杏年妹妹。” 顾锦年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伸手,牵过顾杏年,“天都黑了,进去再说。” 他拽着顾杏年,往里头走去。 小姑娘不明所以,还挺高兴,蹦蹦跳跳地跟着,小嘴叭叭个不停的,将这几日发生的趣事都说了出来。 顾锦年觉得聒噪的很,耳朵疼,但也没有说什么,任由她念叨着。 后面的陈卿舟脸上的笑就没停下来过,目光紧紧追随着小姑娘的身影。 顾管事进了府,便是让人去厨房走一趟,可以上晚膳了。 他出门前就问过苏末,确定了晚膳在前院用。 顾锦年他们的住处就在前院,这用过晚膳,没一会儿就能回到院子里,休息一小会后沐浴更衣,也能早早的歇下。 陈卿舟在书院时,就已经把要寄给家里的信给写好了,吃过晚饭后,便转交给了苏末。 苏末也不磨蹭,当着他的面,把信交给了顾管事,拜托其帮忙把信寄出去。 顾管事应下了,出了门。 书信往来可不是件易事,寻常人家大都是把信交给熟人捎带,例如同乡的要进京赶考的书生… 又或是掏些银钱去寻镖局、走南闯北的商人捎带。 若有关系的,可以去找官府的邮差。 每个县衙都有邮差,负责传递官府的公文、信件。 途中吃住,换马换人直接去官驿即可。 大雍朝允许官员借此捎带私信,但最多只能一封。 当然了,对于顾家这种有权有势的勋贵,自然不会因此而忧愁。 他们都有自己的通信渠道。 不过顾管事为了稳妥起见,直接去寻了黑甲卫。 至于会有人说以权谋私? 开玩笑,有权有势的人谁没有为自己的私心而动用权势? 就算没有主观的动用,在某些时刻,也被动的享受了权势带来的便利。 再说了,他又不是利用权势行伤天害理之事。 顾管事自认为自己不是什么无私的好人。 他心安理得把信件交给木二,表明了通信的地址,又打听了下顾钦寒的归期。 不出意料,归期不定。 顾管事没离开,又问了下顾平安的归期,木二却是又摇摇头。 顾平安的归期也没个准数。 顾管事听罢,拱手同木二道谢,转身离开。 木二也没闲着,当即就让人把信往峣州府送去,务必尽早送达。 350 言不尽思,再祈珍重 信送到落山村的时候,已经九月底了。 王桃青抱着孩子坐在院子里,眼睛却是看着陈卿舟那间屋子紧闭的房门。 儿行千里母担忧,陈卿舟离家的这些日子里,每日每夜她都记挂着他。 想着他在京城可有吃好穿好,可有顺利的进了书院,在书院里头过得可开心… 村长拿着信,杵着拐杖,满脸激动地进来,说卿舟寄信来了的时候,她都没反应过来。 倒是在厨房的陈老太太听见自个大孙子的名字,火急火燎地跑了出来。 “啥,二叔你说啥?” 老太太手里还拿着大锅铲呢,差点就怼村长脸上。 好在村长也理解老太太此刻的心情,往后退了两步,把信在老太太眼前晃了晃。 “我说卿舟那孩子写了信寄回来了。” 老太太眼睛蹭的一下就红了,朝着屋里就喊:“老头子,快出来,乖孙给咱们写了信来了…” 屋内顿时传来噼里嘭啷一阵响,而后陈父杵着拐杖走出来,鞋子都没来得及穿好。 王桃青也回过神,抱着孩子就猛的站了起来,大步跑了过去,“信在哪呢?都写了什么?” 王桃青和陈老太太都不识字。 陈父也就才认得几十个简单的字。 三人这会都眼巴巴地看着村长。 就连王桃青怀里的陈卿云都似有所感应一样,睁开了眼睛,看向了村长。 村长也没磨蹭,在几人热烈的目光下,拆开信封,把里面的信纸取出,摊开,一字一句的读道:“父母大人膝下: 敬禀者,见字如面,展信如晤。 儿子不孝,离家千里,不能相伴于爹娘、爷奶左右…” 信中,陈卿舟先是问候家里的每个人,连陈卿云都没落下,而后又把自己的现状表明。 “九月上旬,儿子便已平安抵达京城,在顾家婶婶的关照下,顺利拜入鸣麓书院。 书院中先生大才,同窗和善,儿子一切安好……定不负爹娘、爷奶与族人所望,努力读书,重振陈氏一族。 言不尽思,再祈珍重。 不孝儿卿舟叩上。” 信很长,村长读的很慢。 等他读完整封信,声音已经哽咽,陈父、陈母以及王桃青更是双眼通红,泪流满面。 “这孩子…” 陈母呜咽出声,才说了三个字,就怎么也没法再继续开口,她胸膛像是被棉花被堵住了,憋闷得喘不过气来。 他还是个孩子,为了学业,背井离乡的,就算有顾苏氏帮衬,那也不如在家来的舒服自在。 可这封信里,却是不曾流露半分苦楚… 村长佝偻着腰,用袖子抹掉眼泪,挤出一抹笑来。 “卿舟这孩子懂事、上进,是好事,你们三人莫要哭了。 信里可说了,让你们多多保重身体,日后好跟着他去京城享福。” “把信收好了,夜里辞海回来也给他看看。” 村长把信重新收回信封里,递了过去,“再过两个多月,谢夫子便该准备着进京赶考去了。 届时你们也给卿舟写封回信,还有顾苏氏那边,也写封信,好好谢谢人家。 到时候我去寻谢夫子,请他帮忙捎带着去京城。” 陈父和陈母哽咽着点头,伸手接过了信。 王桃青这会也平复好心情了,吸了吸鼻子,面露犹豫,“谢夫子那边,会不会有些不太方便…” 苏末他们刚走没几日,谢老夫人便带着何妮儿回了上阳村,给谢温辞和何妮儿合八字,敲定了成婚的日子。 十一月二十八,宜婚嫁。 而峣州府离京城虽不远,但一路北上,多有风雪,赴京赶考者,最迟十二月上旬前便该出发。 如此就算遭遇大雪封山,路途耽搁,也能赶在二月初抵达京城。 但若再晚些,从而导致错过此次会试,那便只能再苦等三年了… 这两个日子紧紧挨着,若按照常理,谢温辞定是在上阳村成亲后,歇上两日,直接从家中辞别双亲与新婚妻子,赴京赶考。 若他们请谢温辞捎带信件,那岂不是得在其成亲前就将信件交付于他? 这多少有些不太合适… “你说的也有理…” 村长也想到了这点,眉头微皱,“不过谢夫子到底还是卿舟的师父,想来他该是不介意的,若实在不行……” 村长顿了顿,继续道:“你大伯那边,也是个法子。” 九月初的时候,官差来村里报喜,王大富在乡试中榜,第三十九名,如今已经是举人了。 这么大的喜事,使得王氏一族的人都高兴的合不拢嘴,当天就张罗着买了爆竹、香烛和纸钱,烧香祭祖,爆竹声从中午响到半夜。 卧病在床的王族长也跟吃了灵丹妙药似的,一张老脸红光满面的,出钱请人挑了个宜开祠堂祭祖的黄道吉日。 九月初九。 他让族里的人去通知外嫁的女儿们还有在外上工的男人,让他们再那日务必都赶回落山村。 等九月初九一到,整个村子挤满了人,外嫁的女儿们可不是孤生回来的,她们的丈夫和孩子,有的甚至公婆也跟着来了。 只为沾沾喜气,若是能在这举人老爷面前露个脸,那是更好。 不仅如此,还有县城里的一些商人也备了份薄礼,有的亲自给王大富送来,有的则是安排心腹走一趟。 王大富倒也冷静,安排他们落座吃席,至于礼,他都给婉拒了。 他日后可是还要再进一步的,自然不会为如今这点蝇头小利而留下把柄。 王桃青听见村长说起自己大伯,脸色微变,自当初自己爹不顾孝期要给过继到家中的王魁元说亲,闹得沸沸扬扬的后,两家的关系就越发的僵硬。 她本就对这个大伯不太亲近,如今更是极少往来,说是亲戚,却连陌生人都不如。 倒是大表弟王魁星自从娶妻后,性子改善不少,他们之间倒是还有往来。 “到时候再说吧…”王桃青僵硬的扯了扯唇。 村长也知内情,心里叹了口气,他微微颔首,忽的想到什么,眉心微微舒展。 “瞧我这记性,果真是老了不中用了,竟是忘记还有鹤云那边了。” 陈鹤云夫妻两的生意红火,九月中旬的时候,又去临县开了家铺子。 这一来二去的,平日往来的商人也多了起来。 经商者多走南闯北之辈,这让他们帮忙想法子寻人捎带信件去京城也是可行的。 351 好在一切都苦尽甘来 苏家那些管事抵达京城后,木四并没有直接带着他们去顾府,而是寻了个客栈,将他们安顿下来。 苏家的管事都姓苏,年岁不长,最小的不过三十有二,年长的,也才三十有九。 若细究,他们也是苏家的奴才,只是不同于苏全孝父子,他们签的是活契。 虽拟定的时间足足六十年,可只要他们想离开,大可拿银钱跟主家赎身。 而在主家生死不明,又后继无人的情况下,他们更是可以直接拿着契书去官府,在官府的见证下自赎自身的。 但他们都没有这么做。 乱世时,战火纷飞,苏致远遣散活契的奴仆,关闭铺子,安守于关远城中。 直到大雍朝成立,他重新招兵买马,将铺子开张。 而他们…… 在元雍六年前,他们还是被家人嫌弃、抛弃,从而流浪街头,日日夜夜都吃不饱穿不暖的孤儿。 而元雍六年后,苏致远建立义善堂。 从此他们吃穿不愁,还能读书识字,后有幸被苏致远挑选到身边,跟着学习经商之道。 他们抓住了这个机会,潜心学习,在不到十年的时间里,就成了苏家铺子的管事。 苏致远在他们心里,就如同再生父母,他们可不是苏全孝那种忘恩负义的小人。 木四安顿好他们,又把那几个账房先生送去顾府,同顾管事聊了几句,便匆匆回皇宫面圣去了。 苏家三个管事闲不住,洗漱休整一番,便出了门。 他们既然打算把苏家产业发展到京城来,自然不能打没有准备的仗。 方仕刚从某处府邸出来,上了软轿后,便让人抬着去方月的铺子里。 京城繁华,足足三十丈的街道上车水马车,行人熙攘。 这也使得轿夫不得不放慢脚步,软轿缓缓挪动,方仕显然也习惯了,拿着书仔细看着,打发时间。 忽的,轿子旁传来的男子的交谈声,声音很耳熟,方仕眉头微皱,当即放下书,掀开侧面的轿帘往外看去。 人太多了,这会看去,全是背影,他离开关远城多年,若是看见正脸,还能认出人来,这依靠背影… 方仕放下帘子,揉了揉眉心。 应该不是他们。 自从他得知苏末被召见入京后,他便给安插在苏全孝身边的探子递了话,所有异动,探子自会飞鸽传书于他。 而他并未收到探子的书信,说明关远城一切如故,而有苏全孝在,他们是不会离开关远城的,更不可能会来京城。 想到这,方仕总算察觉到了不对劲。 当初苏末抵达京城并未遮掩,并且景雍帝还特许其坐马车进宫,引得京中各个世家勋贵不敢小觑。 可若按照常理,苏末面圣后,景雍帝该是先论功行赏,在安排其入职农司局,为大雍朝效力。 可自苏末入宫后,却是突然没了音讯,就好像她并未抵达京城一样… 这不应该。 他被景雍帝忽立太子一事打的措手不及,竟是连这么明显的异常都给忽略了! 方仕心下懊恼,方月那边也没心思去了,他得回去,同那人好生商量一番。 方仕当即喊住轿夫,“停下,原路返回!” 方仕此人能考中状元,自然是不可小觑,心里仔细思索一番,当即便想到九月初,顾钦寒亲自护送一辆马车入府,数日后,又离京前往晋州… 边城离关远城可不远。 只怕苏全孝那边的探子不是因为没有异动而没有飞鸽传书,而是没办法给他飞鸽传书… 他眯了眯眼,双手紧紧握拳,眸中闪过一丝杀气,好一个顾苏氏,竟是将他也给骗了过去。 只是不知她究竟知道多少内情,又同景雍帝做了什么交易… 如今国库虽不空虚,但也不充盈。 景雍帝会选择谁,显而易见… 他好不容易才走到这个位置,他不能坐以待毙。 方仕猜的已经八九不离十了,但他怎么也想不到,苏末会是顾钦寒的长嫂。 他还想着趁顾钦寒不在,同那人商量一番,让其帮他,了结苏末。 苏全孝不出意外已经死了,若苏末也死,剩下几个 不管他猜测是不是真的,也不管苏末知不知内情。 他不是赌徒,既然是潜在的威胁,那还是不留的好。 只可惜,他这一步只会加快他的灭亡。 木四入宫复命,将在关远城的发生的大小事都如实汇报给景雍帝,连他带回了三个苏家的三个管事这件事都没有落下。 景雍帝听完后,沉默了一会,最终什么都没说,只是摆摆手,让木四出去,而后拿开一本奏折,露出下面的圣旨来。 他手指轻轻扣动桌面,唇角缓缓勾起。 顾管事从回来的几个账房先生口中得知了他们去了何处,办了何事。 这自然而然也就知道苏末的身世。 顾管事刚开始还有点高兴,员外虽是买的官职,但大小也是个官,普通商户那自然是没法比的,寻常百姓就更不用说了。 他虽然并不在意夫人的出身如何,也没资格去在意,但是若出身好,总归是要好些的… 不过高兴过后,他很快就冷静下来,而后心中涌出一股强烈的怜悯之情。 当年晋州大旱那桩案子闹得沸沸扬扬,最终以血染午门数日清洗不净收场。 而晋州大旱那年,夫人才十三。 一个自幼被呵护,娇生惯养长大的娇娇儿,被迫背井离乡,亲眼目睹父亲被杀身亡,后自身也坠入江河之中。 若非被大公子夫妻二人救下,她怕是早已葬身鱼腹… 而被救下后,这么多年,她也不曾忘记杀父之仇,依靠自身的能耐,入了圣上的眼… 隐忍谋划十年之久,终于为父报仇,取回了自家的产业。 顾管事红了眼。 太像了。 跟他的经历太像了。 他在顾家为奴,日子却并不难过,只是忽的王爷就被卷入舞弊案,不过数月的时间,就定了罪。 顾家…没了。 他和顾磊阴差阳错逃过一劫,回到湖州,隐忍谋划多年,搜寻证据,终于给王爷洗清冤屈,给顾家平反… 这么些年的艰辛他一直记得,很多时候,他都感觉要支撑不下去,萌生出自裁追随王爷而去的心思。 他一介男子尚且如此,而夫人一个弱女子,能走到这一步,该是吃了多少苦,流过多少泪? 万幸,一切都苦尽甘来。 顾管事抹了把泪,按耐住内心的酸涩,平复好情绪后,去了多福轩。 352 添油加醋 顾管事并没有跟苏末说苏家产业的事,主要是他觉得,这事当初苏末和顾钦寒都没有给他透底,他还是继续当做不知道的好。 他极力遮掩住内心的情绪,跟平日一样,汇报府里的大小事。 苏末并不是很想听,但顾管事坚持,并表示她作为顾府的女主人,自该知晓府中一切,也就随顾管事去了。 像往常一样汇报完,顾管事又问道:“夫人,过两日便是初一,二公子沐休的日子。 京城入冬的早,算算日子,该准备着裁制冬日的新衣了,您看老奴安排着那日下午,让华裳阁的人过来一趟?” 苏末点头,“顾叔您看着办就是。” 顾管事笑着应下,又问了问苏末午膳想吃什么,得到答复后,便退了出去。 下午的时候,木四来了顾府,依旧没有带苏家的三个管事。 顾管事可没把人领到后院去,而是让下人备茶,他自己去了趟多福轩。 “夫人,二爷的手下来了,说是二爷交代了重要的事,需要跟夫人汇报,此刻正在前院候着。” 今个日头足,太阳西斜,正是最热的时候,顾管事特地让下人抬了顶软轿来,免得苏末晒着累着。 苏末看了眼软轿,又看了眼一旁挂着笑脸的顾管事。 总觉得顾管事怪怪的,弯着的眼眸透着几分怜悯的意味是怎么回事? 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吗? 苏末疑惑,但也没有细想,坐上轿子,去了前院。 木四是外男,无论是闺阁女子还是已婚妇人,这见面多少也该有所避讳。 至少两人之间要隔个屏风什么的。 但苏末压根就没想到这点。 顾管事更是觉得这没什么,夫人现在就是顾府唯一的主子,见个二爷的手下,避不避讳都行。 大雍朝民风开放,若非经商有所限制,这自家夫人作为商户之后,想要继承家业去经商,他也是鼎力支持的。 因此苏末直接进了前厅,坐上了主位,并遣散了前厅里的下人,与木四面对面交谈起来。 顾管事也自觉的守在门口。 顾府的下人们嘴巴都严实的很,哪怕觉得夫人这般行径有些不妥,也都是憋在心里,连私底下跟其他下人闲聊都不敢提及此事。 作为奴才,私底下编排主子,被抓到,打死又或是发卖了去都是活该。 木四看到苏末,还有点小激动。 他两眼真诚,拱手作揖:“卑职拜见夫人。” 木四说的是夫人不错,但是心里想的是谁的夫人,那就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了。 苏末不知道木四的心思,笑着指了一旁的椅子,“不必客套,坐下说。” 木四一点也不见外,大大咧咧的就坐了过去,而后开门见山把关远城的所有事都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 像是什么:“那苏全孝阴险歹毒,竟是养了不少替身在府里,还布置了不少机关。 统领杀他心切,竟是不小心着了他的道,受了伤,见了血……” 实际上,顾钦寒闪躲十分及时,只是架不住从关远城借来的官兵不顶用,拖了后腿,导致顾钦寒的手背被箭划破。 见了血倒是真的,不过伤口没一会儿就愈合了也是真的。 只是苏末不知道啊,听着心里多少有些复杂。 顾钦寒武功高强,行事谨慎,怎么都不像是会犯这种低级的错的人。 可木四又没有必要说假… 杀苏全孝心切? 所以,他是想要替她手刃仇人吗? 木四说出的话都充满了暗示,苏末很难不顺着这个方向思索。 苏末出神的时候,木四偷偷看了眼,见其眉头紧皱,神游天外的模样,心里给自己鼓起了掌。 果然,他就知道他的第六感不会出错,郎有情,妾有意,只是身份使然罢了。 但这都不是问题! 他一定会助自家统领排除万难的! 木四见好就收,话锋一转,提起了他带来的三个管事,“……那三位管事卑职已经安排在客栈住下,夫人您看何时得空,卑职好带他们来府里拜见您?” 苏末回过神,冷静了些,想了想,道:“就明日吧,让他们早些过来,最好能赶在宫里下朝之前。” 按照木四所言,他上午已经入宫跟景雍帝汇报过,按照当初景雍帝所言,下一步就该是公布她的身份。 这是大事,不出意外的话,景雍帝会在明日早朝的时候,让浮生宣读册封她和顾杏年的圣旨。 而后便是由翰林承旨拿着圣旨,带着早就准备好的吉服以及景雍帝的赏赐来顾府走一趟。 苏末不知苏家来的几个管事是否怀有二心,便想着让他们早些来,届时可以借着这道圣旨敲打敲打他们。 若是明日景雍帝并没有公布她的身份也不要紧,若他们有二心,提前显露出来,对她并非坏事。 木四倒是不知道这些,但他只管照做就够了。 苏末这会已经彻底冷静下来了,她看向木四,在木四的期待下,问道:“你知平安何时能从百鹤山归来吗?” 木四脸上的神色僵住。 他还以为苏末会问自家老大,结果就这??? 木四心里苦,但他还是道:“大公子何时能归来,卑职如今还真不知晓,不过卑职待会可以去百鹤山走一趟。” “会不会太麻烦你?” 苏末这些日子对百鹤山也有了一定的了解。 据说百鹤山下布有阵法,山上还种植了不少毒草,养育了不少毒物… 木四不知想到了什么,挠挠头,“也还好,不是很麻烦。” 百鹤山他都不知道去过多少次,就是每次去都总会不小心嚯嚯一些草药和恶心的虫子,长仙君要不是看在自家老大的面子上,早就对他下毒手。 但这也怪不得他,哪个大夫种草药不种药田里,而是洒在山上让它自己长的。 这上山途中无聊,他又不认得那些草药,还以为是野草,随手拔个叶子啥的解解闷,有错吗? 再说了,他又不是不长记性,他这每次拔的都不是同一种草药呢! 再说了,谁知道路上不小心踩死的虫子也是长仙君养的“药”。 这特殊癖好,难以理解,木四撇撇嘴,还觉得自己怪委屈的。 不过这些话自然不能跟苏末说。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百鹤山卑职去过不知多少次,熟悉的很。 夫人只管明日等着卑职回来告诉您大公子的归期即可。” 353 宫里来人 苏末闻言,又同木四道谢,并开口,留他在府里用午饭。 木四一点也不见外,乐呵呵的应了,还厚着脸皮点了两道菜。 吃饱喝足后,由顾管事亲自送出了顾府。 将近戌时的时候,宫里来了人,是浮生。 他换了身常服,借着霍肆玖的马车出的宫,到了靖王府后,又换一顶小轿,借着夜色遮掩,悄悄地抵达顾府的后门。 他将令牌给顾府的下人看了眼,而后不久,顾管事便匆匆赶来,亲自将人给迎到了前院。 浮生开门见山,便是自己是奉命前来,寻苏末有点事。 顾管事微微颔首,待浮生在前厅落座后,招来下人,让其赶紧去后院,把苏末给请来,顺带再找人去泡壶好茶,去厨房拿着精致的点心过来招待浮生。 苏末已经洗漱过,换了衣裳,她还不困,这会便躺在贵妃榻上,捧着金珠给寻来的话本看着消磨时间。 前院来的下人被门口的金珠拦住,在其口中得知宫里来人后,金珠走了进去。 “夫人,顾管事派人来传话,说是宫里来了人,还请夫人过去前院一趟。” 苏末挑眉,心中顿时有了猜测,她放下话本,“让他先过去回话,我马上就过去。” 金珠应声出去,没一会儿又进来,服侍苏末换衣裳,并将其散着的头发给盘起来。 可谓是一个人做了三四个人的活计。 其实之前顾管事还从人市那里挑了四个婆子来着。 苏末想着自己身边有金珠和银珠就够了,便都给安排到了顾杏年身边,本是想着婆子到底年长,比那些丫鬟要稳重靠谱些。 只是谁曾想,那些婆子竟是些心野的。 顾杏年还小,活泼好动是天性,她爱玩,还有些馋嘴,这些在苏末看来,都是无伤大雅的事。 可那些个婆子却觉得顾杏年这般行径毫无世家小姐的风范,若放纵下去,日后怕是会惹人笑话。 而她们作为大小姐的贴身嬷嬷,自该对其多加管束,替夫人分忧解劳。 于是乎,她们找上了苏末,将她们的看法表明。 苏末倒也不是不支持,她本来就有心,请人教导顾杏年礼仪这些。 不过她还是交代了四个婆子,不必过于严厉,到底顾杏年也还年幼,慢慢来即可。 嬷嬷们嘴上是答应极好,可实际却是半点没听进去。 小姑娘贪吃,又正是长个的时候,几个嬷嬷却是盯着她,每道菜最多吃三口,便让其放下筷子。 美名其曰:不可过于重口腹之欲。 还有小姑娘坐、站、躺以及走路的时候,都盯着她的动作,但凡有不规矩的,几人便会出身制止,给其示范,让其跟着练习,直到动作规范为止。 同时还变相的恐吓小姑娘,先是表明这都是苏末让她们做的,后又说若是顾杏年不好好学习规矩,日后不仅会有损自己的名声,还会拖累其娘亲以及整个顾府的名声。 她们这是把在以前府里为奴时的恶习给带过来了。 世家勋贵的夫人可都是要执掌中馈的,并不像话本里写的那样,拘泥情爱,整日闲的不行,跟着那些妾室斗的死去活来。 妾室在主母眼里,就是奴才,随手便可发卖送人的玩意。 她们生了孩子也没资格带在身边养育,更是连一声娘亲都没资格被喊。 不论嫡庶,他们的娘都是当家主母。 府中大小事务繁多,世家夫人自然不可能全心全意的管教女儿,便会去人市买婆子来安排在女儿身边。 本来是想着,由懂规矩的婆子来帮着管教女儿,自己也好把重心放在府中大小事务,以及儿子身上。 谁曾想这事就坏在这了。 有的夫人直接撒手不管,这些个小姐在婆子的严格管教下长大,对婆子萌生出畏惧之心,以至于在她们面前不自觉的懦弱,无主见。 而婆子也都是人精,表面恭恭敬敬,背地里却是借着教导规矩之说,各种恐吓威胁。 世家夫人过于疏忽女儿,导致其有口难言,嫁人后,上有婆母,更是多有束缚。 在这种情况下,跟着她们嫁过来的婆子是与她们处于同一阵营的存在,她们压根就不会想着去反抗,甚至还许多地方需要倚仗婆子帮衬。 而等到她们当家做主时,她们难免立于当年自己娘亲所面对的处境。 而她们自幼受制于婆子,嫁人后,又多有倚仗婆子,对其的情感可谓是极其复杂。 再者女儿跟儿子比起来,到底还是儿子重要些… 人的心力是有限的。 最后便是哪怕知道这样会使得自己的女儿同当初的自己一样,她们还是会顺从大流,请婆子来管教女儿… 只是这几个婆子没想到,顾府可跟其他世家不一样。 小姑娘不是那种会被威胁的人,委屈就是委屈了,前脚被恐吓,后脚就喊进翡翠带她去恭房,实际寻到苏末,告状去了。 苏末听完脸都黑了。 直接找到顾管事,把四个婆子给绑了,连给她们解释的机会都没有。 顾管事得知全尾后也气的不行,几个婆子居然敢恐吓他们府里的大小姐,意图使大小姐受制于她们? 好大的狗胆! 顾管事直接就把那几个婆子给送到了黑甲卫那边,严刑拷打后,婆子认罪,在罪证上按了手印。 次日,那几张罪证就被贴在了告示上,四个婆子也被当做杀鸡儆猴的典型。 满身伤痕的尸首直接从黑甲卫的地牢里抬出来,放在牛车上,连白布都没给盖,就这么直勾勾地在京城溜了一圈,最后丢到了乱葬岗。 各个世家夫人皆心照不宣的阴暗事件被摆到了明面上,京城内外顿时掀起了一阵发卖婆子的热潮。 脱离苦难的那些世家小姐们也派人偷偷地打听一二,得知缘由后,心中顿时对顾杏年萌生出些许感激之情。 若非有这个小姑娘,她们可能这辈子都没法逃脱婆子的掌控… 当然,这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 后来银珠被发卖,顾管事便想着干脆再去仔细挑几个稳重些的补上,但苏末给拒绝了。 顾管事见她神色不容反驳,也就没再说什么。 就是金珠那边要辛苦的多了。 但苏末也不是那种苛待下人的人,她给金珠涨了月银,是最初月银的两倍。 金珠可高兴了,巴不得以后苏末身边都只有她一个丫鬟才好。 354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浮生是奉命前来提醒苏末的。 明日早朝之上,景雍帝便会宣告她的身份,而退朝后,翰林承旨便会赶往顾府宣读圣旨。 接旨是件极其庄重的事情,需开正门从正厅迎旨,同时,堂上还要拜访香案,且府中所有人,都需跪拜接旨,以示对皇权的敬畏。 景雍帝虽知苏末识礼节,但为预防万一,还是让浮生走上一趟,以免届时出什么差错,被有心人借此给其安个不敬皇权的罪名。 他是帝王,且以掌控朝野,但若是旁人以不敬皇权这个罪名来告苏末一状,他也不好轻拿轻放。 这可是不能开先例的… 浮生自然不可能如实跟苏末去说,他委婉地提点几句,眼神时不时地看向顾管事,言外之意,不言而喻。 苏末不蠢,明白其中含义后,微微颔首,也看向了顾管事。 “顾叔,明日就麻烦你费心,多盯着些。” 顾管事点头应下。 浮生见苏末上道,唇角轻勾,提出告辞,“时辰不早了,咱家明个还得早些回宫,这会便不叨扰了。” 天色已晚,浮生想要回宫是来不及了,左右他在京城有住处,过去歇一宿,明日再赶早入宫,也是一样的。 “还劳烦您走这一趟…” 苏末没有挽留,她笑着,给顾管事使了个眼色,让顾管事送送浮生。 无论在哪个世界,都有很多没有摆放在明面上的为人处世的“潜规则”。 苏末自然也清楚,但具体操作起来却是不会的。 例如浮生来顾府走一趟,她该给其些“辛苦钱”,可这该给多少才合适,她是一知半解。 这个时候,顾管事就派上用场了。 顾管事持着灯笼,亲自把浮生送到后门,分别前,悄悄地将他备好的荷包递了过去。 “辛苦浮总管夜里走这一趟,小小敬意,还望您笑纳。” 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浮生作为当今的心腹太监,哪怕是顾钦寒,也会敬他几分。 当然了,顾钦寒深受景雍帝信任,是景雍帝的心腹大臣。 浮生从不自恃其高,面对顾钦寒时,同样客气十足。 自然而然的,浮生对顾管事的态度也不错,他接过荷包,直接就放进了袖子里。 轿子已经停放在顾府的后门门口,浮生临走前,同顾管事道:“顾夫人初来京城,诸多方面恐会难以思虑周全。 若顾统领在京中,旁人忌惮于他,不敢生事,可如今顾统领奉命去了边疆,归期不定…顾管事还需多多上心,以免顾夫人被有心之人算计。” 顾钦寒名声在外,不少勋贵大臣忌惮他,想要给其使绊子,除掉他。 只是以前顾府就顾钦寒一人,他无软肋,又武功高强,因景雍帝重视,身居高位。 有人不敢贸然算计,又或是使了阴谋诡计,却未能得逞。 可如今却是不一样了。 当苏末等人的身份公之于众,顾钦寒又不在京城。 苏末和顾平安他们几个妇孺,那些人自然不会畏惧,算计起来,也不会说什么心软。 这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景雍帝重用顾钦寒,对苏末还有她的三个孩子态度也有些微妙。 浮生看在眼里,自然也就愿意多说几句,在顾府这边落个好。 顾管事听完浮生的话,脸色凝重了几分,他同其道谢,又亲自送着浮生出门上轿,直到轿子消失在巷子的转角处,才转身回了顾府。 当他回到前院时,脸上已经瞧不出什么异样了。 “算算时辰,明日辰时未到,翰林承旨便会抵达府中,如今天色已晚,夫人您看这…” 他浅浅笑着,顿了顿,道: “老奴让人送您回多福轩去?” 苏末没有拒绝,她确实也是有些困了,抬手用衣袖掩面,打了个哈欠,而后微微颔首,用帕子轻轻擦拭掉眼尾沁出的泪珠。 送走苏末,顾管事也回了房间,但他没有歇下,而是研墨,写了封信。 他把信来回看了两遍,确认无误后,放进信封里,用书压着,只等明日木四来了后,让木四带走,通过黑甲卫的渠道,给顾钦寒送去。 浮生那边,赶在宵禁前回到了自己的府邸。 秋日的夜有些凉,可浮生心里惦记着事,尤其是下了轿子后,听见管事说那人又来了后… 浮生脸色微凝,只觉得心中升起一股无名之火,他脱掉外衣,递给管家,到了书房门前时,还任由风吹了会,使得自己冷静下来,才推开门进去。 “舅父回来了!” 那人笑着,跟记忆里的那个姑娘很像,又不太像,浮生怔愣了会,脸上挤出一抹笑,心里却是越发的冰凉。 “殿下怎么得空过来了?” 男子端着茶轻轻抿了口,语气温和,带着些许窃喜,“我听舅父夜里出宫,便想着过来一趟,看会不会等到舅父,谁知还真给等到了。” 这自然是场面话,他的探子传来消息,浮生出宫,他便安排人盯着了。 可以说浮生出宫后的一举一动,他都知道。 男子想着今个上午从方仕那里得知的消息,眼皮轻垂。 茶是温热的,热气萦绕面前,使得浮生看不清他的神色。 浮生笑的生硬,他开门见山,“可是有什么事寻我?” “果然还是舅父懂我。” 男子笑着,看起来像温润尔雅,“我听闻顾府进了个带着三个孩子的夫人,叫什么…顾…顾苏氏?” 男子掀起眼皮,看向浮生,眸光透着几分疑惑。 “也不知这顾苏氏何等能耐,竟是使得父皇出动顾钦寒这个冷面阎王来护着?” 浮生对上男子的视线,良久,他垂下眸,“元雍二年,镇南王嫡子顾敬亭与南疆圣女宁南清私定终身一事暴露,二人携幼子逃离京城,陛下派兵搜寻,终无果,三人生死不明。” 男子微怔,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浮生不曾抬眸,继续道:“元雍十九年,探花郎顾磊殿试状告当朝宰相,为其义父镇南王洗清冤屈,后为护陛下,受刺身亡。 临终遗愿: 一求陛下赦免其兄顾敬亭,助顾家寻回唯一的血脉。 二求陛下照拂独子顾钦寒。” “元雍二十七年,顾钦寒在峣州府沿海县落山村,寻得顾敬亭之后。” “顾苏氏,是顾敬亭的儿媳。” “当年种种,不便多言,但陛下自认为有愧于顾家,在如此关头,殿下…” 浮生抬起头,扯了扯嘴角,双眸紧紧盯着男子。 “她不是你能动得了的。” 有没有人知道睡醒整张脸都是通红的是什么情况Σ(д|||) 我这两天怎么都睡不够,睡醒了浑身不舒服,口干舌燥,脸就跟沾了酒一样通红,还晕晕乎乎的。 还以为是有烧,量体温又是正常的。 355 臭虫 男子被浮生的目光盯着有些心虚,眼神下意识地闪躲,内心更是克制不住的涌出一股恼怒。 原本僵住的脸变得狰狞起来,手中的茶杯狠狠地朝着浮生砸了过去。 “父皇待顾府有愧又如何,我是皇子,大雍朝的皇子!” 男子心性敏感,为人自卑不敢认,又因当年生母的缘故,偏执且偏激。 浮生知道,他有病。 治不好的病。 所以他一直都劲量顺着他。 只要他不往绝路上走。 男子无能地狂怒着,书桌上的东西被扫落在地,随后书桌被踹倒,旁边的架子也被他踢倒,上面摆放的瓷器随之碎裂满地。 浮生就这么看着,一声不吭,哪怕额头传来阵阵刺痛,一股温热顺着额角蔓延而下… 直到男子渐渐冷静下来,他看着满地狼藉,刚刚的记忆浮现,双眸渐渐清明。 嘴唇哆嗦着,眼尾的红尚未退散,他看向浮生,在瞧见其额头上的伤口时,慌乱地跑了过去。 “舅…舅父…对…对不起…” 手抬起又放下,像个做错事后不知该如何是好的孩子,说话都带着哭腔。 “流了这么多血,一定很疼… 都是我不好…都是我没用…我又没控制住自己…” “没事的。” 浮生笑着,难得抬手,像面对幼时的男子一样,揉了揉他的头。 “殿下不必担心,就是一点小伤,待会上个药,明个就好了,不疼的。” 男子身子僵了片刻,并没有让浮生察觉到。 他垂着头,眼泪无声的低落,无措地搅动着手指,而后似福灵心至般,猛地抬起头,用那双湿漉漉的眼眸看向浮生。 “我去拿药!” 随着男子的话音落下,浮生见他慌忙地奔向书房放置药箱地方,手忙脚乱地,将整个药箱都给抱了过来。 男子似乎还未彻底冷静下来,上药的手有些抖,力气也没有控制好。 浮生没有说什么,任由他给自己上药包扎,头上被缠绕起一圈又一圈的纱布,看起来伤势重极了。 男子眸光微闪,他把剩下的纱布丢回药箱中,而后用关切的眼神看着浮生。 “舅父…” 浮生虽然不知道自己被包扎成什么样了,可头上的束缚感告诉他,肯定很奇怪。 不过他神色未变,浅浅笑着夸赞男子,“殿下包扎的极好,奴才这会就感觉好多了。” 男子衣袖下的双手紧紧握拳,下意识地垂眸,不去与浮生对视。 他最厌恶的,便是浮生看向他时,那永远都带着怜爱与伤逝的眼神。 那个眼神无时无刻的不在让他回忆起自身那不堪的、悲惨的过往。 让他心生出一种哪怕如今他掩饰的再好、对外再怎么风光,也无法磨灭他就是一只曾藏匿于阴暗处的不起眼的臭虫,内心肮脏又扭曲,且无比丑陋的事实… 男子的手指越收越紧,指甲几乎嵌进掌心,他强力克制住自己内心的躁动,努力平复着情绪。 再次抬起眼眸,只见他神采飞扬,连眉毛似乎都跳跃了起来。 嘴角忍不住翘起,却又使劲压抑着,就像被得了夸奖的孩子,明明得意极了,却要装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 浮生看着他这样,眼底的缅怀更甚。 像,太像了… 他不自觉的放轻了声音,脸上的神色越发柔和,“天色已晚,奴才明个还得早起,该去歇下了。 此时以过宵禁,明个并非大朝,不如殿下今夜就在奴才府里歇下,明个等过了上朝的时辰,再让下人送您回府去,如何?” 男子点头,没有拒绝,两人都默契的没在提及最初的话题。 浮生知道,他是听进去了。 让管事送男子去客房,浮生看着满屋狼藉,揉了揉眉心,招手让下人赶紧给收拾了去。 而男子则是在转身背对着浮生的那一刻,脸上的表情消失,一双眼眸冰冷无比。 次日,浮生起了个大早,他夜里没怎么睡得安稳。 他梦到了已故的义妹,抓着他的手,求他一定要照顾好她的孩子。 他答应了,可义妹却是变了模样,双眼空洞洞的,血泪直勾勾地流下。 她质问他。 为什么?为什么说到不做到,眼睁睁看着她的孩子走上不归路? 他说他没有。 可义妹却跟听不见一样,一直重复着这几句话,血泪越流越多,将身上的白衣都给染红了。 直到他清醒过来,整个人大汗淋漓。 头上的伤有些疼,浮生皱着眉,吸了口凉气。 守夜的下人听见动静,出声道:“老爷可是醒了?需奴才进来伺候吗?” 浮生应了声,下人绕过屏风走了进来,见其满头大汗,连忙让外头的人去弄些热水进来。 浮生靠在床上,“什么时辰了?” “回老爷,已经丑时末刻了。” 浮生一听,残留的那点困意也悄然了,他从床上下来,舒展下筋骨。 热水在这时候也送来了。 下人服侍着他洗漱换衣,又把他头上的纱布给拆了去。 伤口已经愈合了,口子不大,只是有些深。 下人取来药膏,打算给浮生用,却被其给制止了,“不上药,想法子取些妆粉来,把伤口遮掩了去。” 府里有丫鬟,这想要弄点上妆的东西,自然不是问题。 只是下人看了眼浮生额头上的伤口,有些犹豫,“老爷,您这是新伤,若是用妆粉遮掩,不利于伤口恢复…” 浮生没有说什么,只是侧目看了他一眼。 下人心里咯噔一下,立即垂下头,“奴才这就去办。” 他退了出去,寻了几个丫鬟,拿了好几盒妆粉过来。 大雍朝的妆粉也是有色号之分的,浮生肤色白皙,下人拿着妆粉对比了下,挑出与其肤色最相似的妆粉,将他额角处的伤口给掩盖。 妆粉的效果很好,但并不持久,下人把妆粉递给浮生,以方便他补妆用。 马车已经在后门等候。 浮生想着伤口敷了粉,便让下人去厨房拿包子饺子之类的来应付了胃。 而后又对着铜镜看了下伤口,确认没有变化后,便往后门而去。 临走前,他掀开帘子,对着守在马车旁的管事道:“厨房那边,鸡汤可熬着?” 义妹最擅长做鸡汤面。 鸡汤得是小火慢炖出来的,当鸡肉炖的软烂后,将油脂撇去,放入煮好的、细如发丝的手拉面,撒点葱花,味道一绝。 殿下自幼便爱吃,他也爱吃。 只是义妹故去后,无人给他们做了。 昨天一大早就被接去乡下,参加我家先生表弟的升学宴。 晚上舅舅喝了酒不能开车,没办法送我们回家,就在那里住了一晚。 手机没电也没有多余的充电器,所以没有更新,抱歉啦~ 356 刺客 浮生在外购置府邸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厨子。 找能做出记忆中那个味道的鸡汤面的厨子。 皇天不负有心人,他找到了。 虽然比不上,但也相差无几。 管事已然习惯,每次贵客留宿府中,次日的早膳都是一碗鸡汤面。 他点点头,“老爷放心,都安排好了的,贵客醒来便能吃上。” 浮生颔首,“那就好,等他用过早膳,别忘了安排轿子把人送回去。” 管事纷纷应下。 此时才寅时,天灰蒙蒙的,弯月挂在半空中,一两颗星星闪烁着。 马车缓缓朝着皇宫的方向而去。 而府中客房里,微弱的烛光摇曳,被浮生惦记着的男子正单手撑着左脸,侧卧于榻上,在他面前,正跪着一个黑衣男子。 黑衣男子低着头,声音极小,“主子,都按照您的吩咐办好了。” 榻上的男子轻“嗯”一声,“退下吧。” “喏。”黑衣男子起身,悄然打开窗户,运功离去。 男子则是缓缓坐起来,轻垂的眼皮微微颤动,遮住眼底的冷漠。 寅时的顾府正灯火通明。 被金珠护在身后的苏末听着外面的打斗声,眉头紧锁,手腕处的镯子已经化做匕首,借着衣袖的遮掩,紧紧的握着手中。 金珠不知苏末身怀武功,她脸色发白,身子也控制不住的颤抖着,但还是故作镇定地握紧手中的扫帚。 她说:“夫人莫怕,哪怕一死,奴婢也定护夫人周全。” 苏末真的不怕,不是说对自己的武功有信心,而是对顾府有信心。 她看的出来,顾府大多下人都是习过武的,而且多福轩还有不少武功高强的人守着。 不过她还是担心,顾杏年那孩子也不知醒了没,会不会被吓着。 不过好在,很快外面的动静弱了下来,被金珠从里面栓住的房门被敲响,顾管事的声音传了进来。 “夫人,您可还安好?” 金珠紧绷着的心终于放松,整个人直接成了软脚虾,扫帚也掉落在地,眼睛更是噌的一下就泛起了水雾。 吓死她了,好不容易才过上这么舒适的日子,还好还好,没有出意外! 苏末心理素质自然要比金珠强,她看了眼金珠,心知她是被吓着了,也没说什么,把匕首重新化作镯子带上,绕过金珠,走到门前。 吱呀一声,门从里面打开。 血腥味迎面扑来,院子里,躺着好几具尸体,还有被活捉的,此刻正被五花大绑着往院子外面拖着走。 苏末对此视若无睹,“顾叔,杏年可还安好?” 顾管事有些意外苏末的镇静,但也只是稍纵即逝,他道:“夫人放心,大小姐被翡翠护着,一切安好,尚在睡梦之中……” 那些来刺杀的人是从临近后院的位置潜入的。 刚抵达多福轩,就被守在暗处的侍卫给发现了。 顾杏年那边,今夜轮到翡翠守夜。 她听着外头有动静,也没想到是来了刺客,还打开门瞧了眼。 这不看还好,一看,正好撞见侍卫一剑抹了刺客的脖子,鲜血喷洒而出。 翡翠被吓得直接瘫在地,但很快,强烈的求生欲使得她站了起来。 她颤抖着把门给关上,并栓起来,然后去把睡梦中的小姑娘给抱起来,躲到了柜子里头,同时没忘把小姑娘的耳朵给捂住了。 整个流程一气呵成。 躲在柜子里的翡翠死死抱着顾杏年,双耳空空,除了自己那急促的心跳声,什么都听不见。 顾管事在那些刺客被制服的时候,便去了顾杏年的门前,敲门许久都没有回应,脑子里顿时冒出无数不好的念头。 他直接让人破门而入。 窗户紧闭,床上没人。 四处张望,也没有人。 顾管事难得慌了神,在屋里翻找起来,不放过任何一个能藏人的地方。 最终,他在柜子里找到了被翡翠抱着,还在睡梦中的顾杏年。 而翡翠在柜门被打开的瞬间,整个人似回神一般,心直接跳到了嗓子眼,脸色煞白。 她下意识的用身子把顾杏年挡住,用那双充满戒备的眼睛看向来人。 在发现是顾管事后,紧绷的神经顿时松懈下来,她张了张口,想说顾杏年没事,可还没来得及开口,便两眼一抹黑,晕了过去。 顾管事把这一切都告诉了苏末。 最后道:“老奴已经让人去请大夫来,夫人可有不适之处?” “我没事。”苏末摇摇头,她身心都好的很,“倒是翡翠那边,她护主有功,让大夫仔细瞧瞧,还有金珠也被吓着了,到时候也让大夫给看看……” 苏末说着,同时也没忘记过问那些侍卫。 “若是有受伤的,务必让大夫好生救治,另外再去账房支些银钱,他们护主有功,该赏。” 顾管事都一一应下,“夫人放心,老奴都晓得的。” 安排好这些,苏末又过问起了刺客的事。 这刺客直奔后院的多福轩,明显就是冲着她来的。 苏末心中细细想着,当初上京时遭遇刺客的事又涌上心头。 苏末当时就猜测刺杀一事跟方仕有关,毕竟四皇子对苏家产业虎视眈眈,方仕入其麾下,却隐瞒寻到她的消息,自然是不愿她回京的。 可转念一想,那些黑衣人下手狠毒,瞧着像是传言中的死士,不是她轻视方仕,这培养死士可不是易事… 于是苏末便猜测,会不会跟方仕背后的四皇子有关。 尤其是当初她们一行被刺杀,折损了几个禁卫军,瞧柳斯仟的态度,明显是要揪个水落石出,可后来却是不了了之。 这里面要说没有猫腻,绝对是不可能的。 而入住顾府后,苏末得知四皇子逼宫造反失败,已被午门问斩的消息。 这更是让苏末肯定了当初的猜测。 当初之所以不了了之的缘故,怕就是因为幕后主使已经死了。 可若当真如此,此次刺杀,又是何人主使? 苏末能打听到的消息有限,并不知方仕从四皇子逼宫造反一事中全身而退,未染半分尘埃。 她还想着,方仕要么参与其中,落个身首异处的下场,要么受此牵连,再次被贬…… 所以在此刻,她愣是没有往方仕那边去想。 顾管事自然不会对苏末隐瞒什么,他如实把自己的打算说了出来。 “老奴已经派人去黑甲卫那边,请人过来把刺客带走,另外官府那边,也派人去了…” 357 送佛送到西 敢胆大包天,来顾府行刺,背后主使定不可能是泛泛之辈。 若是单单报官,真相及有可能被遮掩。 顾管事自然不可能放任这种结果的出现,于是他果断摇人。 木四来的很快,他穿着常服,身后还带着一队身着盔甲的黑甲卫。 单单是靠近了些,顾管事便感觉寒意逼人。 木四冷着脸,开门见山:“还活着的那几个刺客呢?” 居然有人敢去顾府行凶,这让木四不得不怀疑,是不是他们黑甲卫最近行事太低调,以至于让那些人有种他们好欺负的错觉。 顾管事招手,四个被五花大绑的黑衣人被人压了过来。 “一共来了十六个刺客,有个九个被府里的侍卫杀了,剩下的见情况不利,当即打算咬碎藏在牙中的毒药自裁,侍卫们眼疾手快,但也只拦下了这四人……” 顾管事把来龙去脉一一道来,同时还没忘添油加醋的说几句,“二爷好不容易才寻回亲人,竟是就有人来府中行凶…” 木四听着,脸色越发阴沉,看向那几个刺客的眼神就跟猝了毒一样。 木四心里很清楚,顾苏氏在自家统领心里,同旁人是不一样的。 若是她出了事,自家统领得知后,会是何等反应? 木四不敢想。 他曾听说过,自家统领的父亲遇刺身亡后的那几日,统领不吃不喝,仿若失了魂魄一般… “我到要瞧瞧,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对顾府出手!” 木四收回目光,抬手打了个手势。 “把人带走!” 顾管事微微侧身,看着木四身后的黑甲卫过来,将那四个被绑的严严实实的刺客接手。 顾管事看向木四,道:“再过一会,官府那边的人也该来了。” 赶紧把刺客领走。 到时候官府的官差要人,他也好让他们去找黑甲卫要。 木四一听就明白了顾管事的意思。 不过他微微颔首,让其余黑甲卫带人先离开,自己则是留了下来。 俗话说得好,送佛送到西。 木四跟着顾管事进了前厅坐着,喝了口热茶,身上的寒意散了些,脸色也缓和不少。 “顾叔,夫人还有大小姐那边可安好?” 顾管事摇摇头,脸上难得露了笑,“夫人遇事冷静,并未受惊吓,大小姐身边的丫鬟也是的忠心的,把大小姐护得很好,都没被惊醒。” 木四闻言松了口气,“那便好。” 若是有什么意外,他都不知该如何去跟远在晋州的顾钦寒交代。 两人就着刺客这件事聊了会,主要是猜测幕后主使会是何人。 但没有审问过刺客,这猜来猜去也是空口无凭。 京兆府那边的人很快就过来了,为首的还是京兆府尹,他身上衣裳都是乱的,头发也有些乱,明显是从床上爬起来,随便收拾一下就过来了。 毕竟顾钦寒的身份摆在那里。 顾府的家眷遇刺,他哪里敢不重视。 顾管事亲自出门迎接,京兆府尹也不敢摆脸色,和和气气的,态度那叫一个恭敬。 京兆府尹说是京城的地方长官,可实际上,却还不如那些小县城的父母官来的自在。 京城遍地是诸侯,若稍有不慎,头上这顶官帽便不保。 每次有人报官,京兆府尹心里都愁的一批,生怕一不小心,就得罪了得罪不起的人。 京兆府尹先是过问了大致情况,又关心一番府里女眷,左扯右扯好半天,才问道:“本官听去报官的人说有几个刺客被当场抓获,不知…” 话还没说完呢,木四大刀金马地走了出来,手握着腰间那把长剑的剑柄。 京兆府尹的心当即就蹦到了嗓子眼。 他咽了口唾沫,听木四道:“刺客自然是被我的人压去了暗牢里,贺大人若想见,带人跟我走上一趟?” 京兆府尹姓贺,名随安。 贺随安抬手抹了把虚汗,讪讪一笑,婉拒了木四的“好意”。 木四挑眉,“黑甲卫的暗牢可不是谁都能去的,机会难得,贺大人当真不愿?” 神他娘的机会难得。 他胆子小,无福消受。 “木大人客气了,本官公务繁忙,着实不得空,说来还辛苦您那边帮忙审问刺客…” 被抢了人,还得舔着脸感谢人家,当官当的这么憋屈的,还真是……没办法呢。 贺随安扯了扯嘴角,笑的虚假极了。 木四哪里不知道贺随安的德行,他握着剑柄,脸上的笑在京兆府尹看来,充满了嚣张之意。 “既然如此,那我便先走一步,好不负贺大人若托,早些将刺杀一事审问个水落石出。” 木四大摇大摆地走了。 贺随安表面黑着脸,心里却是松了口气。 他又不是傻子,这敢行刺顾钦寒的家眷,幕后之人定不是他能得罪的起的。 这刺客被黑甲卫给扣下,对他而言是好事。 不过该走的流程还是要走一遍的。 他看向一旁一直充当透明人的顾管事,笑得总算真切了些,“还劳烦顾管事,将今夜所发生的事同本官细说一遍…” 顾府种种,早朝之上的方仕并不知晓。 浮生捧着圣旨宣读,所有官员都竖起耳朵听着,唯独方仕心不在焉的。 不知为何,他总有些心慌,好似有什么事要脱离掌控一般。 方仕垂着头,还想着等下朝后,派人去打听打听顾府有没有什么消息。 忽的,“顾苏氏”这三个字传入耳中,他猛地抬头,而后又反应过来此刻他正在上早朝,头又垂了下去。 心乱如麻。 浮生每说出一个字,方仕的脸便苍白一分,到最后,他只觉脑海里一片空白,耳朵嗡嗡作响,整个人像是被抽了筋骨一样。 他一瞬不瞬的盯着地面,脑袋里只盘旋着浮生刚刚所言。 “顾苏氏…原镇南王嫡长孙之媳,秀外慧中…册封为镇南王妃…其女顾杏年,天真烂漫,伶俐乖巧…册封为郡主,赐封号长乐…” 这么大的事情,依照那人和浮总管之间的牵连,不可能会毫不知情。 可昨夜,那人还是答应了他。 并当着他的面,安排了刺杀一事。 所以… 他这是成了弃子? 方仕身形微颤,心底莫名生出一种殿外已被黑甲卫布下天罗地网,只待下朝,便会将他拿下的错觉。 他死死地攥住拳头,指节泛白,青筋暴起,许久,才平复了紊乱的呼吸。 方仕,不要慌! 你好不容易才爬到这个位置,岂能因为莫须有的猜测,便自乱阵脚? 358 大难临头 随着浮生一声“有事起奏,无事退朝。”,诸位官员纷纷行跪拜礼,恭送景雍帝离去。 没有黑甲卫、也没有禁卫军… 随着大流而出宫殿的方仕松了口气,但仍就警惕着,出了宫,便直奔府邸。 方仕进了府,便招来探子去打探消息。 而后又安排着妻女回娘家去。 凡事做好最坏的打算,总归是无错的。 他当初借四皇子的光,娶得是宣平侯的嫡次女。 宣平侯府是世袭的爵位,虽府中尚无嫡子,庶子也无大才者,可胜在稳当。 再者其嫡长女嫁的还是安定公府的嫡幼子,安定公府的嫡幼子乃翰林学士… 总之,宣平侯府在京中虽不被高看,但也无人轻视。 其妻陆氏得知方仕的安排,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 方仕的野心,她素来心知肚明。 陆氏没动,直视方仕,“夫君让妾带着莲姐儿回侯府,可是出什么事了?” 方仕对上她的视线,嘴巴张了张,到底还是没有如实告知,“你只管带着莲姐回侯府去,若一切顺利,过上几日,为夫便去接你们娘俩回来。” “夫妻本是一体,若夫君不愿跟妾如实说来,那妾便不走。” 方陆氏神色不变,她心有所感,若此一别,他们夫妻二人怕是难在相聚。 她打断正要开口相劝的方仕,态度坚定,“夫君不必多言,妾心已定,哪怕是天要塌下来,妾也与夫君共同进退。” 说罢,招来她的贴身丫鬟和奶嬷嬷,先是吩咐丫鬟,赶紧去收拾收拾女儿方若莲的衣物,再翻出一个妆奁,打开后把里面的银票一股脑的取出来,交给信得过的奶嬷嬷。 她可以不顾一切,跟方仕共同进退,但女儿还年幼。 “嬷嬷,这银票你收好了,莲姐儿到底年幼,行事莽撞,去了侯府,还劳您多多费心。” 虽说侯府是她的家,可她到底已是外嫁女… 陆嬷嬷听出自家小姐的托孤之意,心下一慌,抬眸飞快地看了眼陆氏和方仕,见二人神色皆是凝重,当即冷静下来。 她不能给小姐拖后腿。 她没多说什么,对陆氏道了声“老奴定不负小姐所托。”。 而后又对着方仕行了个大礼:“姑爷,小姐就拜托您了。” 方仕抿唇,点头。 陆嬷嬷忍住泪意,一步三回头,最终还是狠下心,出了卧房。 她去了方若莲的院子,哄着方若莲跟自己上了马车,悄然从府中后门离去,直奔宣平侯府。 被打发去打探消息的探子也回来了。 方仕一听顾府遇刺,已报官,当下明了,心中竟是生出解脱之意。 果真,他所猜不假。 方仕遣走探子,大步回了正厅,看向立于厅中,对着他进来的方向两眼望穿的妻子,眸光复杂。 “你这又是何苦…” 陆氏却是莞尔一笑,迎了上去,“妾身嫁给夫君那日同夫君说的话并非虚言。” 结发同枕席,黄泉共为友。 方仕自是记得的,如今闻言,一把将陆氏拥入怀中,“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他声音有些沙哑,手臂将陆氏束缚的紧紧的,像是要将其嵌入自身骨血之中。 陆氏贴着方仕的胸膛,听着他的心跳声,心大安。 她笑着,抬手,想要拍一拍方仕的后背,红唇轻张,正欲说些什么,脖颈处传来一阵痛意。 陆氏瞪大眼,眸中满是错愕之色,在失去意识前,她听方仕说:“抱歉,要让你食言了。” 方仕抱起昏睡过去的妻子,去了一旁的耳室,轻轻放置于榻上。 而后立于书桌前,研墨持笔,写下书信两封,放入陆氏怀中。 “过往种种,我问心无愧,唯你…” 他抬手,轻轻摩挲过妻子的脸庞,而后俯身,在其额前落下一吻。 “经此一别,惟愿你安。” 方仕起身,深吸一口气,平复下情绪,而后出去,招来管事,在其耳旁低声叮嘱一番。 管事听罢,脸色微变,“奴才这就去办。” 方仕颔首,马车很快过来。 谁也不知道黑甲卫何时会过来,方仕不敢耽搁,将陆氏给抱上马车,而后深深地、满含不舍地看了眼妻子,转身,利索地翻身下了马车。 他板着脸,看向一旁不知所措的丫鬟们。 “管事那边已派人去拦下先前莲姐儿的马车,你等护送夫人追上去,而后跟着一并回侯府,夫人未醒过来之前,一切听从嬷嬷的差遣。” 陆嬷嬷是个稳重的,听了他让下人转达的话,自会知晓该当如何。 丫鬟们面面相觑,而后纷纷垂头应下,“奴婢们知晓了。” 人送走了,方仕松了口气。 管事那边,过了会也过来回话了。 他双手捧着两本册子,递给方仕。 “回老爷,您交代的事已经办好了。” 方仕接过册子,两本都翻开看了看,随后点头,从管事那里取过火折子,将其中那本相对陈旧的册子点燃,置于盆里。 宣平侯府因无嫡子,子嗣颇多,嫡女更是有四个。 当初陆氏嫁他,明面上嫁妆共六十四抬,但一半,都是虚的,可谓是表面风光。 不过他并非世家子弟,甚至连寒门学子都称不上,若非背靠四皇子,又高中状元且破例被钦点入刑部为官,宣平侯府势不可能将府中嫡次女低嫁于他。 而陆氏嫁给他后,不仅将府中打理的井井有条,为他诞下莲姐儿,更是能为他出谋划策,分忧解难。 哪怕是后来,他被贬至峣州府,也未有一句怨言,甚至听从他的安排,留守于京中。 后他官复原职,回京后,尚未同她商量,便派人把方月从峣州府接回京城。 她得知时,方月已经抵达府中,她依旧毫无二话,为方月安排住处,置办新衣,并还帮衬着给方月开了铺子… 可以说,他是三生有幸,才得此贤妻。 可如今,他还是负了她。 夫妻和离,嫁妆自归女方所有。 他能做的不多,只有在这方面来弥补一二。 方仕把剩下的那本册子交给管事,又进书房,把自己关在里面许久,最后拿着个小木盒出来。 “你且拿着送去宣平侯府,务必送至宣平侯手中。” 他把小木盒交给管事,同样交给管事的,还有一张契书。 方仕笑着看着管事,“如今我大难临头,自身难保。 你入府也有七年之久,期间一直勤勤恳恳,唯命是从,如今我便行桩善事,还你个自由身。 至于那些挂在你名下的几间铺子,趁还来得及,抓紧转卖了去。 换些银钱,办个路引,离开京城,寻个好住处,跟寻常百姓一般,成亲生子,好好过日子。” 359 时也,命也。 管事当初签的是死契,若非主家“开恩”,这辈子他都是方家的奴才。 不仅仅是他,乃至其子孙后代,皆是方家奴。 这突然听方仕说还他自由身,管事怔愣了会,而后猛然跪下。 “老爷此番话说的,莫不是看轻奴才?” 他虽跪着,但腰杆挺直,“奴才自知卑贱,但则绝非拿贪生怕死之徒。 当初若非老爷看重,奴才此刻怕是不知被发卖至何处,哪有如今,出门在外还能听得一声尊称的光景?” “奴才是老爷亲自带回府里的,这进了方府,那生是方府的人,死是方府的鬼。 您让奴才背弃您而去,就此苟且偷生…” 管事唯一一次大不敬地抬起头,直视方仕,“奴才恕难从命!” 方仕见他倔强的模样,良久,无奈叹了口气。 “你这刁奴,竟是如此不识好歹…也罢,既然你心已决,那便赶紧的去换身衣裳,帮本官将这些东西悄然送至宣平侯府去…” 方仕顿了顿,继续道:“本官在府中等你回来。” 管事一听,连忙站起身,“奴才这就去办。” 方仕看着管事离去的背影,摇摇头,转身去了祠堂。 祠堂干净的一层不染,在案桌上,仅仅摆放着一个牌位。 牌位前的香炉空空,方仕回忆一番,寻到放置香的暗格。 他打开暗格的动作有些生疏。 里面的香是新买的,每隔一段时间,看守祠堂的下人都会将祠堂打扫干净,置换新的香烛。 方仕整理一下身上的官服与官帽。 取三根香,点燃后,插入香炉之中,再后退至蒲团前,行三拜九叩之礼。 “恩师在上。 吾今至绝境,自知了无生机,胆敢前来拜见恩师。 吾忆过往,心知所作所为实属不孝不义。 但吾扪心自问,无愧无悔,若时光倒流,吾依旧如故。 唯叹识人不清,得如此下场,误了佳人后辈。 吾不敢许佳人来世,只得以金银弥补,为其铺好前路。 只因若有来世,吾愿能伴恩师左右,当牛做马,以赎罪孽。” 方仕说罢,站起身,额前一片红。 他退出祠堂,吩咐下人几句,而后回卧房,换常服。 方仕将脱下的官服折叠整齐,放置于托盘之上,官帽放于最上端。 手指不舍地抚过官帽,方仕双眸缓缓闭上,再睁开,眼中一片决绝。 他端着托盘,大步走出卧房。 府中下人皆有所感,纷纷低着头,内心惶恐不安。 受方仕吩咐的下人迎上来,“老爷,轿子已经备好,按照您的吩咐,在后门候着了。” 说罢,他又看向托盘,忍住心中恐慌,“您这…奴才来端着吧?” 方仕并没有把托盘递给下人,他回头,将四周场景收入眸中,死死的记在脑海里。 而后出了府,上了轿,直奔黑甲卫在京城的府衙——镇巡司。 木四听到方仕来了的消息时,正在暗牢里审问那几个刺客。 刺客都是得了令的,不到最后一刻,不得轻易暴露幕后主使是方仕一事。 男子性情不定,诡计多端,行事狠辣,如此吩咐,为得就是给方仕致命一击。 因此这会哪怕浑身上下没一块好肉,整个人奄奄一息,靠着木四让人塞的药丸子吊着命,刺客们也未曾松口。 木四手握薄刃,面不改色地对着其中一个刺客的胸膛而去,他手法熟练,手腕微动,薄如蝉翼的肉片便附于薄刃之上。 为避免咬舌自尽,刺客们都被卸了下巴。 不过他们也是硬气,饶是冷汗涔涔,也不曾哀嚎一声,被铁链绑住的双手紧紧握拳,布满血丝的眼眸恶狠狠地盯着木四。 木四将薄刃举起,当着刺客的面,放置火盆之上,肉香很快弥漫在暗牢之中。 他收回手,看向刺客,而后将薄刃放置于其嘴边,只差一点,刺客的嘴唇便能碰到那片烤熟了的肉片。 木四眼中带着三分讥讽三分冰冷四分漫不经心,“招…还是不招?” 刺客别过头,拒绝搭理木四。 木四见状,冷笑一声,另一只手扣住刺客的下巴,将其掰过来,而后粗鲁地将肉片塞入其口中。 他直接用蛮力,助刺客咀嚼并咽下那片从刺客自己身上割下的肉片。 “再问你一遍,招…还是不招?” 被喂人肉,还是自己的肉,饶是素来杀人不眨眼的刺客也白了脸,只觉得胃在翻江倒海。 他想把肉吐出来,却因木四扣着下巴,呕吐不得。 “你若依旧默不作声,我便将你身上的肉皆一片一片割下,烤熟,再喂你吃入腹中…” 木四说得轻巧极了,就像在商量今个中午吃什么一样。 “又或者,交换着来…” 木四用薄刃指向剩下的刺客,一个也没落下。 “你吃他的肉,他吃他的肉,他又吃他的肉,他则是吃你的肉,如何?” 此话一出,四个刺客皆是一颤,心中无比骇然。 因为他们都知道,木四并没有在说笑,他真的能做出这种阴狠恶毒的行径。 死不可怕,生不如死的折磨才可怕。 刺客们交换眼神,他们本就有任务在身,与其继续撑着饱受折磨,倒不如顺其交代,早些解脱。 只可惜,他们尚未开口,便有黑甲卫进来,俯身至木四耳旁。 四个刺客虽身受重伤,可到底是习武之人,耳力更是灵敏,哪怕那名黑甲卫刻意压低了声音,他们还是依稀听见“方仕…门前…”等等字眼。 几个刺客当即眼神一变,但也稍纵即逝,心里飞快琢磨该如何应对。 可惜,木四并没有错过他们的异样。 木四挑眉,丝毫不给他们机会,将薄刃收起,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四人后,大步离去。 四个刺客接收到那个眼神,脸色煞白。 时也,命也。 他们本是为坐死方仕才拖延至此,却不曾想被方仕反将一军… 只盼主子留有后手,不然一切都功亏一篑。 好在,他们的主子确实留有后手。 不仅如此,还安了挑衅的心思。 匿于镇巡司对面一处楼内的死士持弓,对准方仕。 他按照主子的吩咐,待看见木四等人的身影出现后,拉满弓,两箭齐发。 箭羽破空而出,带着尖锐的呼啸声,木四等人敏锐地察觉到危险,利索地抽出腰间长剑,但他们还是晚了一步。 死士用了十足的力,两支箭直接贯穿了方仕的身体。 家人们谁懂啊,寻思就洗个澡的功夫,便没关电脑,页面是码了存稿的word文档。 结果我出去玩的闺女回来了。 我这洗好出来,就看见她坐在椅子上玩电脑,不仅把我攒的存稿都给整没了,还打了好几页的乱码。 她可高兴了,跟我说她在工作,还问我她厉害吧? 我看着她,内心安抚自己:亲生的,不能气,气出病来无人替,要怪就怪自己粗心大意,正好借此长长记性。 然后笑着夸她厉害厉害,打了字真多…哄着她回她房间看动画片。 呜…我的存稿啊!!! 找不回来,得重新一点点的码了,早知道还不如直接都给更新了去(◢д◣) 360 一子落错,满盘皆输。 方府的管事因为方仕的话,没有让人备马车或轿子,特地去换了身粗布衣裳,悄悄从后门出府。 他步履匆匆,将方仕给他的木盒与册子紧紧抱在怀里,竟是比陆氏她们还先一步到宣平侯府。 管事把令牌递给宣平侯府后门处的下人,表明自己奉命而来,有要事求见宣平侯。 府里的下人不敢耽搁,归还令牌后,便直奔前院而去。 正好此刻宣平侯也在府里。 “老爷,二姑爷府中的管事来了,说是奉二姑爷的命而来,有要事求见。” 宣平侯一时有些意外。 数月前,方仕趁着夜色来见过他一回。 那日,方仕将四皇子欲逼宫造反一事全盘托出,而后劝他趁早斩断与四皇子之间的联系,并对外疏远方府,方能全身而退。 他本还有些不愿,毕竟在当初他将二女儿许配给方仕时,宣平侯府便跟四皇子绑在了一起。 若四皇子逼宫造反是真,他趁此相处,待大业成功,宣平侯府的地位定会水涨船高。 可方仕反水的态度很明确,所说的话也有理有据,这不免让他有些犹豫,后思索再三,还是听了进去。 后来,四皇子果真逼宫造反失败,他庆幸之余,不忘按照方仕的话,继续疏远方府。 而方仕那边,也没在派人来过宣平侯府。 此次突然命管事前来,莫非,方仕那边出什么事了? 宣平侯因膝下无嫡子,对发妻多有不满,但他并未因此而忽略几个嫡女。 相反,他为几个嫡女都操碎了心,尤其是她们的婚事,那都是他仔细对比,从各方面考究都觉得合适,才同意定下的。 只是他不善于表达,在旁人眼中,便显得不怎么重视女儿们。 就像这会,宣平侯联想到可能是方仕那边出事了后,最先就是担心二女儿和外孙女的安危。 但他脸上却依旧镇定自若,让下人去把人带过来。 下人领命,退下,不一会儿,就把管事给带了过来。 管事也着急着呢,下人一离开,便跪下,双手高高抬起,手心捧着木盒和册子。 “奴才奉老爷之命,将这两样东西给侯爷送来。” 宣平侯双眸微眯,拿起最上面的册子,翻开看了两眼后,心中一诧。 当初给女儿的嫁妆都是他同妻子一并选的,这会一看,便知这是女儿的嫁妆册子,只是又有所不同。 里面添了许多不曾有的物件… 他合上册子,丢在一旁的桌上,又接过木盒。 木盒是有机关的,盖上直接锁住,除非找到机关,才能打开。 说起来,这木盒还是当初宣平侯给方仕的。 他一边摆弄机关,一边道:“你家老爷可有让你带话给本侯爷?” 管事忍住心中焦急,摇头,“老爷并未让奴才带话,不过老爷说了,若是奴才先到侯府,便跟侯爷您说一声。 他已安排着夫人还有大小姐来侯府,还望侯爷看在与夫人之间多年的父女情分上,许她们母女二人一处容身之处。” 宣平侯开木盒的动作一顿,脸色有些难看,他打开木盒,拿出里面的信件,冷哼一声。 “他这是把本侯这个岳丈当做什么人了!” 管事低着头,不敢言语。 宣平侯看着手中展开的信件,才看了几行字,脸色瞬变。 那轻飘飘的信纸顿时成了烫手山芋,被他扔回木盒之中。 宣平侯深呼吸好几下,使得内心的情绪平复了些。 他说怎么方仕当初反水反得那般干净利索,原是另择他主。 可惜,一子落错,满盘皆输。 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方仕选的新主子是那个皇子。 毕竟那人的存在感着实是太低了。 不过仔细一想,又觉得不足为奇。 毕竟当今都被那人给蒙蔽,其他皇子皆是入朝为官,唯独那人,被安排着进了黑甲卫,虽职位不高,在众多皇子中瞧着并不起眼,可黑甲卫到底是皇帝亲卫… 可见其心思深沉。 只是那人未免也过于心狠手辣,方仕入他麾下,虽说时间不久,但也不至于说弃便弃… 宣平侯府拿着木盒。 这里面的东西牵扯的太多,简直就是个烫手山芋。 他果真是给二女儿挑了个好夫婿,临死前都不忘布局,把他这个岳丈都算计其中… 宣平侯又气又替自个二女儿感到庆幸,他没好气地说道:“回去跟你家老爷说,宣平侯府的闺女就算嫁出去了,那也是宣平侯府的一份子。” 管事本就着急回府,听罢,当即明白宣平侯的言外之意,他猛地对着宣平侯磕了三个响头。 “奴才替我家老爷谢过侯爷。” 管事起身,本欲离去,忽的又想起自家夫人虽回了侯府,但却在昏迷的情况下被送回来的。 若清醒过来,怕是会想方设法的回府里去。 老爷宁愿打晕夫人,也要把夫人送回侯府,明显是想保住夫人的性命,他这做下人的,自该跟老爷一条心才是。 于是管事又道:“奴才还有一事…… 老爷下朝回府后,便安排着夫人与大小姐回侯府,可夫人不愿,老爷无奈之下,打晕了夫人…” 宣平侯想到自己女儿的性子,眉头微皱,脸色凝重了些,“此事本侯知晓了,只要她和莲姐儿进了侯府,便不会有机会出去。” 管事闻言松了口气,“奴才告退。” 宣平侯看着管事匆匆离去的背影,沉默了一会。 他垂眸,看向那个木盒,转身去了书房,让下人守在外头。 随后,他落座于书桌前,将木盒内的信件一一取出,忽的,他看到了一张放契书。 宣平侯微怔,而后没好气地冷哼一声:“他倒是考虑的周全。” 就是唯独没有为自己做打算,给自己争个一线生机。 宣平侯想到这,心里有些气。 他随手拿过一本书压住信件,而后拿着放契书出去,对着门口其中一个下人吩咐几句。 下人领命,接过放契书,匆匆离府。 与此同时,又有下人来报,说是二小姐带着小小姐回府了,此刻马车正在侯府侧门候着呢。 宣平侯顿时被转移了注意力,连忙吩咐下人,开侧门,把陆氏她们的马车领进府,牵至陆氏未出嫁前的小院,而他稍后便过去。 下人领命,宣平侯则是回了书房,把信件重新放回木盒里。 宣平侯盖上木盒,再三确认木盒锁住后起身,把木盒藏匿于书房的暗格里,又随手整理了下书桌,出去。 临走前,他还不忘吩咐下人,不许离开书房门前半步,也不许让任何人进入书房。 361 还会回来的。 管事从离开方府便一直惴惴不安,这从宣平侯府出来后更甚,尤其是街上人来人往,拥挤的令人烦躁。 管事一边喊着“让让”,一边用手为自己开路,忽的,他听见路人的对话,脚步顿住。 “听说了嘛,居然有人敢在镇巡司前刺杀朝廷命官,这可真是不把黑甲卫放在眼里…” “嘘,我这有小道消息…今个不是顾府报官,说是有刺客刺杀府中女眷嘛,据说那幕后主使便是死在镇巡司门的那个官员呢。” “真的假的?” 又有人凑了过去。 “那能有假,告诉我这消息的可是我堂兄的小舅子的叔父的邻居的远方亲戚,人老娘在镇巡司里头做厨娘,听得有鼻子有眼的…不过我可跟你说,你们别往外传哈。” “放心放心,咱这嘴严实的很,就是若这消息属实,那镇巡司门前的刺杀一事,会不会是黑甲卫自导自演…呜…” 毕竟前脚那个官员安排人刺杀黑甲卫统领府中的女眷,后脚,官员就在镇巡司门前被刺杀身亡。 这里面要是没有阴谋,谁信呐! 只是这话一出口,有人便急忙捂住那张嘴。 “这么敢说,你不要命了?” 这黑甲卫是什么样的存在心里没点数嘛?有些事,心里揣测可以,说出来,那简直是嫌自个活够了。 那个捂嘴的人也反应过来,脸色发白。 那几个路人边说边走,随着他们消失在人潮之中,声音也渐渐弱了下去。 管事却愣在原地,双目无神,嘴唇哆嗦。 “不…不可能的…那一定不是老爷…老爷说了,他在府中等我回去的…” 他喃喃自语,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这几句话,仿佛这样就能证明自己刚才所听到的一切都不是真的。 只是当他踉踉跄跄地回到方府门前的街道时,看着把方府包围的黑甲卫,还有府门前,那辆京兆府的马车… 管事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直接瘫坐在地。 不…这不可能是真的… 他手脚并用地爬起来,往方府大门跑去,只是没走几步,就被人给拦下,捂着嘴,往一旁的巷子里拖去。 有人瞧见了,但没敢上前。 拽着管事走的两个男子是宣平侯特地安排过来的府丁,会些拳脚功夫,浑身的腱子肉鼓鼓的,连衣裳都遮挡不住。 对着旁边的人瞪一眼,就见不少人纷纷斗垂下头。 也有不惧怕的,只是才走两步,就被人拉住,“别去,被抓住的那个是方府的管事…” 今个儿两桩刺杀的事,在京城里闹得沸沸扬扬的,他们就是寻常百姓,可淌不得这浑水。 被拦下的人听罢,心里那股子劲顿时散了,整个人心有余悸地后退了退,并对拉住他的人投去感谢的目光, “多谢这位老兄提醒。” 巷子里。 管事挣扎着,却毫无作用,直到被拉拽到巷子里的死胡同,捂住他嘴的手才拿开。 他当即道:“你们是谁?快放开我…” 如他所愿。 两个府丁松开了管事,但一人站一边,把管事堵在墙角。 管事不认得两人,还以为是自家老爷的对家派来的人,他面露惶恐,后背紧紧贴着墙面,心里飞快琢磨着该如何应对。 忽的,两人身后突兀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让你们两把人请来,就是这样请的?” 两个府丁身子一僵,凶神恶煞的脸上露出些许局促之色,而后挠挠头,让出一条道来。 管事趁机看去,只见来人正是前不久还在宣平侯府见过的,跟在宣平侯身边的下人。 “他们二人是府中的府丁,本想着会些拳脚功夫,这能更快赶过来拦下你,却不曾想二人行事如此鲁莽,还劳你见谅。” 那人歉意的拱手,而后从怀里取出一个信封,递了过去,“想来在二姑爷府门前你也都看见了,在下便不多言。 这里放着的,是你的放契书,已经过了官府明路,户籍也办好了,自此你便不再是奴籍。 除此以外,里头还有路引,金银细软也给你备好了,让人拿着在巷子在候着呢。” 那人顿了顿,继续道:“这路引里的目的地还是空着的,你可有想去的地方?” 管事愣愣地看着面前的信封,那个下人的每句话,都化作冰冷的寒意,将他包裹其中。 他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老爷骗了他。 心里仅存的那点希望,破灭了。 “不…我不走…” 管事用力推开面前的捧着信封的手,趁三人没反应过来,拔腿便往巷子外跑去。 他不认那什么放契书。 他是方家的奴才,签了死契的奴才。 他要回府里去,回去给老爷殉葬。 只可惜,还没跑几步,那两个府丁便追上去,直接用蛮力把他制服,又拖了回去。 管事被死死束缚着,双眼猩红,他挣扎着,对着三人歇斯底里的嘶吼,“放开我,让我回去…让我回去!” 宣平侯的下人内心十分理解此刻的管事,若是他立于同管事一样的处境,他也会做出一样的决定,跟着自个主子同生共死。 但…… “我知你的心思,但你能不能冷静下来,好好想想,若非二姑爷所托,我家侯爷会帮着打点?” 下人抬手,扣住管事的双臂,看着他,语重心长道:“你若真是个忠心的,就该听从安排,好好活着,莫要让二姑爷为你所做的一切都白费。” 管事怔住,双眼泛红,眼泪在眼眶打转。 下人见状,心里微叹,嘴上则是趁热打铁,“二姑爷之事,已成定局。 可小小姐还在,那可是二姑爷唯一的血脉。 你若实在不愿离开京城,那便隐姓埋名,在京城寻个活计,就是日子清贫些,也没法守在小小姐身边。 但至少,能替二姑爷看着她长大成人,成亲生子…” 这番话一出口,管事再也控制不住,眼泪滚滚而下。 下人没在说什么,松开手,并让两个府丁也松开对管事的束缚,就这么看着管事渐渐蹲下,抱头痛哭。 直至哭泣声慢慢变小,他才继续开了口,“该说的不该说的我都说了,你自己好好想想,若还是铁了心要回方府,我们也不拦你。” 管事身子动了,他抬起头,用袖子抹掉脸上的鼻涕眼泪,眼神渐渐坚定下来。 “不,你说的对。” 他站起身,接过了信封。 不过京城是没办法待下去的,京城里认识他的人太多。 世人逐利,老爷身负刺杀顾府女眷的幕后主使的罪名,他若想留下,便只能隐姓埋名,跟着那些来京城谋生计的贫苦百姓一般… 管事听从安排,出了巷子,拿着宣平侯让人备的金银细软,出了京城。 临走前,他背着包袱,回头看了眼城门上方的“燕京城”三字。 “迟早有一天,我还会回来的。” 362 顿感头大 早朝之后,景雍帝便得知了顾府进了刺客一事。 景雍帝龙颜大怒,命黑甲卫协助京兆府尹,在两日内查清真相。 京兆府尹领命,出了宫,便去了镇巡司,这一去,便目睹方仕在镇巡司门前被刺身亡。 京兆府尹没有看清被刺杀之人的脸,他显然被吓到了,脸色发白,愣在原地。 木四则是黑着脸,居然有人敢在镇巡司门前行凶,这简直是不把他们黑甲卫放在眼里。 他打了个手势,一小队黑甲卫当即奔着射来箭支的方向而去,木四则是快步走到方仕身旁,蹲下查探伤势。 只是他才蹲下,就感觉手里被塞了东西,木四微怔,下意识看向方仕,只见其对着他扯了扯唇,而后不着痕迹地摇摇头。 木四心中一凛,正欲抬手给方仕点穴止血,却见其缓缓闭上双眼,手无力地垂落。 木四动作一顿,抬起的手当即换了位置,放置到了方仕的脖颈处。 果不其然… 京兆府尹也总算回过神,快步走了过去,他看清了躺在地上的是何人,瞳孔猛缩。 “这不是方仕方大人吗?” “竟然有人胆敢在镇巡司门前刺杀朝廷命官?” 京兆府尹看着贯穿方仕胸口的那两支箭,咽了咽唾沫,只感觉自己的胸口也有些隐隐作痛。 “木大人,方大人他…他还活着吗?” 木四不动声色地握紧手中的东西,另一只手也收回,而后侧目看向京兆府尹,摇摇头。 得! 京兆府尹看明白了木四的意思,顿感头大。 顾府被刺杀一事还没解决,这又有朝廷命官遇刺身亡。 他这顶乌纱帽难保! 京兆府尹现在简直是一个头两个大,他迫使自己冷静些,而后招来自己的小厮,把腰牌递过去。 “镇巡司门前发生命案,朝廷命官遇刺身亡,你赶紧去京兆府,让林参军带一队官差过来。” 木四没拦着,他站起身,把手里的东西握的紧紧的,视线绕过京兆府尹,看向他身后的黑甲卫。 话却是对着京兆府尹说的:“贺大人来镇巡司所为何事?” “本官今早入宫,将镇南王妃遇刺一事上奏陛下,陛下龙颜大怒,命本官两日内查出幕后主使…” 京兆府尹顿了顿,微微侧身,跟着他而来的黑甲卫则是上前,对着木四拱手行礼,而后道:“陛下口谕,命我等协助贺大人在两日内查清真相。” 木四微微颔首,便是自己知道了,“所以贺大人是过来提审刺客的?” 京兆府尹讪讪一笑,点头,“正是,就是不知此刻木大人可方便?” 木四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陛下口谕,尔等自然是要听的,贺大人,请!” 方仕为何而来,木四心里大概已经有了猜测。 而这京兆府尹来的时机未免有些太巧了,木四经历过太多阴谋算计,这会对京兆府尹的态度便称不上多和善。 京兆府尹不知内情,还以为木四是看不惯他这种左右逢源的官员,完全不以为然。 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他们黑甲卫一样硬气,像他这样的官员,京城一抓一大把。 不过进镇巡司前,京兆府尹腆着脸看向木四,“本官虽已派人去京兆府叫人,但一来一回也要那么多时间,还劳烦木大人行个方便,安排些人,把方大人的尸首给围住了。” 木四没有回复,直接打了个手势,一队黑甲卫当即把方仕给围了个严实。 木四这才看向京兆府尹,“请吧!” 京兆府尹见状,松了口气,跟着木四进了镇巡司,不过跨门槛的时候,他还不忘回头看一眼。 并不是看方仕那边,而是看向去捉拿行凶之人的黑甲卫去的方向。 在不知内情的情况下,贺随安的心中,查探敢大庭广众下刺杀朝廷命官的凶手可要比查探出安排去顾府行刺的幕后主使更重要。 木四但是没注意这么多,他大步走着,也不管京兆府尹能不能跟上。 京兆府尹追的气喘吁吁。 好不容易见木四停下,他扶着腰,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而后左右看看,有些不解。 “木大人,这是何处?” 木四转身,取出一块黑布,递过去,简明扼要:“蒙上。” 京兆府尹瞪大了眼,看向木四,确定他并没有开玩笑后,无奈接过,把眼睛给遮得严严实实的。 木四取下长剑,让他握住剑套,自己则是握着剑柄,依旧话少简明,“跟上。” 京兆府尹一开始还能分辨得出方向,只是随着时间流逝,他只感觉自己都要被绕晕了。 他没忍住,出声问道:“木大人,还没到吗?” 木四看了眼一直被自己带着绕圈圈的京兆府尹,挑眉,又走了会,按下机关。 他这才开口,“做好下楼的准备。” 京兆府尹听到机关发出的声响时便打起了精神,这会听见木四说话,整个人都来了劲。 做好心里准备,数着下了十一阶楼梯,又听见木四说,“好了。” 他连忙停下来。 蒙在眼睛上的布条被取下,京兆府尹一时有些不适应,闭上了眼,等缓过来,睁开,脸色顿时惨白,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只见面前是幽暗的地牢,地面、墙面乃至木栏上,都沾染着暗红的血迹。 阴风阵阵,传来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有的牢房关押着人,四肢都被铁链束缚着,披头散发的让人看不清面容,身上的衣裳布满血痕,一看就能看出曾经历过非人的折磨。 木四对着京兆府尹笑了笑,只是那笑容在京兆府尹看来,就像是地狱的恶鬼。 木四指了指里面,“贺大人愣着作甚,那四个刺客可是关押在里头的。” 京兆府尹心颤了颤,故作镇定地抬腿,“本官这就来。” 越往里走,血腥味越发浓郁,京兆府尹已经到了隐忍的极限,木四挑眉,到底没在继续折腾他。 他不动声色地给隐藏在暗处的黑甲卫打了个手势,等他们到最里面的时候,几个刺客已经被换到了隔壁稍微干净些的牢房。 卸掉的下巴被复原,衣裳也换了身,唯独手脚被铁链绑着没有变化。 京兆府尹的脸色果然就要好了些。 他看向木四,面露些许难为情之色,“木大人,本官这要提审刺客,还劳烦您等回避一二…” 旁边的几个黑甲卫一听哪能答应,当即上前想要开口,木四却是抬手,拦下他们,而后定定地看着京兆府尹。 看得他头皮发麻,快要撑不住的时候,木四侧目,看向那些黑甲卫,“咱们走!” 啊!!!感觉这个标题就是我现在的写照,家里有个不让人省心的小叔子,这两天我简直就是在要疯的边缘徘徊。 363 两桩案子必有牵连 人都走了。 京兆府尹松了口气,整理下衣裳,站到了几个刺客面前。 审问似乎顺利的有些过了头。 京兆府尹才开了个头,几个刺客便一口咬定方仕是幕后主使。 说的可详细了,时间、地点,方仕买凶杀人掏了多少金钱… 京兆府尹都愣住了。 而后脸一拉,脸色黑如碳。 这里头要是没有什么阴谋,他贺随安的头拿下来当蹴鞠踢。 只是那几个刺客纷纷如负释重地垂下头,任由京兆府尹审问,闭口不言。 京兆府尹:“……” 顾府女眷遇刺,刚好这女眷还是当初镇南王的嫡亲孙媳,如今的镇南王妃,好在其性命无忧,刺客被抓,关押至镇巡司。 一桩未平,一桩又起。 朝廷命官在镇巡司门口遇刺,刺客尚未被抓。 而刺杀镇南王妃的刺客又一口咬定幕后主使是在镇巡司门口遇刺身亡的朝廷命官。 这都什么事啊! 京兆府尹只感觉一个头两个大,大脑疯狂地运转。 木四就是在这时候过来的,他还特地用剑尾敲击木牢,发出声响提醒一下京兆府尹。 而后才出声道:“不知贺大人可审问出什么东西来?” 京兆府尹转身看去,只见木四站在不远处,眉眼带着几分漫不经心。 京兆府尹扯了扯唇,把几个刺客指认方仕是幕后主使这件事说了出来。 木四神色不变,“不愧是贺大人,我等审问足足几个时辰都不如您这过来一刻钟。” 京兆府尹脸色微变,“木大人此话怎讲,莫不是怀疑…” 本官同刺客有所勾结? 木四知道他后面想说什么,心里认可的点头,他还真是怀疑贺随安。 但这话不能直说。 “贺大人,我这夸您呢…” 木四笑着,只是笑意不达眼底,“您这话说的,未免有些草木皆兵了。” 京兆府尹心里一梗。 那他还怀疑刺客早就招供,刺杀方仕的人就是他们黑甲卫安排的呢… 毕竟哪里有人敢在镇巡司门前刺杀朝廷命官的! 但这话不能往外说。 京兆府尹强迫自己平复下来。 他能稳坐京兆府尹这个位置,是因为什么,还不是因为他善于权衡利弊,左右逢源,办事规矩,做事不留把柄。 还有…放得下面子。 “原是如此,倒是本官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京兆府尹回以一笑,把话转到了正事上,“四个刺客皆一口咬定方大人是幕后主使,可偏偏在这之前。方大人在镇巡司门前遇刺身亡。” 如此看来,两桩案子必有牵连。 这还得劳烦木大人安排些人手,跟本官往方大人府里走上一趟,看看能不能搜出关乎此案的物证来。” 有景雍帝的口谕在前,京兆府尹这话挑不出毛病来,木四点头,再次把那块黑布递了过去。 京兆府尹:“……” 他无奈接过,熟练地把自己眼睛蒙上,跟来时一样,出了暗牢。 方府被黑甲卫和京兆府的官差包围,所有下人都被赶到了前院,由京兆府的官差看守着,拿着名册一一盘查。 等盘查完,官差寻到在方仕书房搜查的京兆府尹,在其耳旁低语几声。 京兆府尹握着刚搜查到的买凶杀人的物证,不动声色地看了眼不远处的木四,默默将物证塞进袖子里。 他故作镇定道:“木大人,本官有些事出去一会。” 木四本来还想着怎么打发走贺随安,听他说这话,挑眉,摆手,“贺大人请便。” 京兆府尹大步离开。 屋内屋外,心思各异的两人皆松了口气。 木四给身旁的人使了个眼色,让他把自己给挡住了,而后悄然无声地根据方仕给他的那张纸条的消息,走到屏风后。 他蹲下身子,慢慢摸索着墙面,找到松动的砖块后,将砖块取出来。 砖块只有一半,取出来,里面放着不少信件,木四面不改色地把信件取出,收进怀里,而后把砖块复原。 木四在悄悄搞事的时候,贺随安也没闲着。 他离开方府,直奔镇巡司。 借着景雍帝那道口谕,把四个刺客给讨了过来,绑着进宫面圣去了。 这两桩案子已经闹得沸沸扬扬,再不快些解决,难免会使得京城那些勋贵官员人心惶惶。 他作为京兆府尹,自然不能看着事态往这个方向发展。 景雍帝一听案子有进展了,当即召见了贺随安。 有刺客做人证,在方仕书房搜的信件做物证,贺随安跪在地上,额头紧紧贴着地面。 “下官来时,沿途听到不少百姓议论两桩案子…” “…如今人证物证齐全,只是方大人在镇巡司门前遇刺身亡,刺客…尚未捉拿归案…” 景雍帝面无表情的坐着,手指轻轻扣动桌面,让人瞧不出他在想些什么。 太极殿内,贺随安的说话声和景雍帝手指扣动桌面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尽显诡谲沉闷。 “…还请陛下定夺!” 随着贺随安的最后一句话说出,豆大的汗珠也从他的脸旁滴落,在地面晕染开来。 与此同时。 宣平侯府的人大张旗鼓的来到了方府门前,抬腿便要进府里去。 京兆府的官差还好,上前伸手拦住他们,黑甲卫就不一样了,直接把剑一抽,剑尖对着他们。 “镇巡司办差,尔等若敢上前,杀无赦!” 宣平侯府的人从心地停下。 宣平侯府的管事上前,面带讨好,“诸位大人,我们也是奉命行事,过来把二小姐的嫁妆给抬回去,还望诸位行个方便…” 黑甲卫不为所动。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的时候,宣平侯过来了,木四也得到消息,从方府大步走了出来。 “见过宣平侯。” 木四对着宣平侯拱手,而后看了眼周围的人,道:“不知侯爷过来所谓何事?” “说来惭愧,今个儿一大早,我那二女儿拿着合离书,哭着带着孩子回了侯府,说是在方府实在过不下去了。 这合离书都签了,我这当爹的,自然也就随她去了,偌大个侯府,养她们娘俩还是养的起的。 只是我女儿自嫁入方家,勤勉持家,扪心自问,从未有对不起他们方家的地方。 如今却遭此委屈,落个合离的下场,我这当爹的,心中自然不能接受。 原本,本侯是想着派人把方仕请到侯府去,质问他为何如此待我女儿,可这人才派出府,便听到了他在镇巡司门前遇刺身亡的消息…” 364 结案 宣平侯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大堆。 木四捡着重点,听明白了他的来意。 宣平侯的二女儿和方仕合离了,宣平侯这会过来,是来把二女儿的嫁妆给抬回宣平侯府去的。 若是寻常,这事倒也好办,按照大雍律法,夫妻合离,嫁妆作为女子的私有财产,女方有权拿走。 只是现如今,方仕牵扯进了两桩案子,还是其中一桩命案的被害人。 这事就不好办了。 又正好,此时有黑甲卫过来,告诉了木四贺随安进宫面圣的消息。 木四的眉头皱的更深了。 思索片刻,他意味不明的看向宣平侯,“侯爷也知方大人今早遇刺身亡,您这时想要进方府,恕难从命。 不过我此刻正要入宫面圣,若侯爷不介意,便跟着我一并入宫,只要圣上开口,我等必不阻拦。” 宣平侯脸色微变,而后又不知想到什么,竟是也点头应下了。 “此话有理,那本侯便跟木大人走上一趟。” 若是宣平侯想要入宫,那得跟京兆府尹一样,先上折子,景雍帝同意了才行。 但跟着木四一起,就省了这个流程。 只是当二人抵达太极殿的时候,贺随安正一脸轻松的从里面出来。 看见木四,他身子一僵,莫名有些心虚,到很快又恢复正常。 他对木四拱手,脸上流露出些许愧意,“木大人来了…本官的人寻到了物证,本官得知后,一时心急,未知会您一声便入宫面圣,请陛下定夺来了。 如今案子已结,本官心中大安,正想着出宫去寻木大人,谁知倒是在这碰见您了。 本官在此跟木大人致歉,还望木大人莫要见怪。” 木四脸色不太好,“案子已结?” “不错,方仕方大人便是顾府刺杀案的幕后主使。” 木四的双眸紧盯着贺随安,“就凭借现有的线索,便认定方仕是幕后主使,贺大人,您这查案,是不是过于草率了些…” 贺随安却是神色不变,“木大人慎言。 此案牵扯甚多,本官自是不敢擅自定案,便将所查到的一切如此上奏圣上,请求圣上定夺,合规合矩。 而人证物证俱全,圣上因此定案,何来草率之说?” 木四脸色微变。 好个贺随安,三言两语之间,便可混淆黑白。 他冷哼一声,不愿再跟贺随安多言,大步上前,对着一直默不作声的浮生拱手道:“还请公公通传一声,黑甲卫木四求见陛下。” 浮生笑着应下,好像刚刚什么都没有听见一般,推开门进去,没一会儿又出来,对着木四道:“陛下让您进去。” 木四颔首致谢,大步走了进去。 而外头,贺随安没走,主要是被宣平侯给拦下了。 宣平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许久不见贺大人,贺大人官威十足啊。” 贺随安:“……” 宣平侯跟方仕之间的关系,贺随安自然是清楚的。 这在宣平侯面前说人女婿是今个闹得沸沸扬扬的刺杀案的幕后主使… 就挺尴尬的。 可他刚刚真是没注意到宣平侯也在。 不过他贺随安脸皮厚,不打紧。 “侯爷?” 贺随安面露意外之色,后退一步,拱手行礼,“侯爷您这站在木大人身后,下官竟是一时未曾察觉,当真是失礼,还望侯爷莫要怪罪。” 宣平侯冷笑一声,“贺大人身处要职,政务繁忙,日理万机的,这瞧不见本侯这个闲散侯爷,也是正常。” 贺随安面色不改,笑着顺着宣平侯这话就开溜,“侯爷谬赞了。 这京兆府里还真有不少政务等着下官处理,下官这会便先行告退,待哪日得空了,再同侯爷闲聊,告辞!” 宣平侯看着贺随安大步离去的背影,都给气笑了。 京兆府尹贺随安,果然名不虚传。 太极殿内。 先不说木四根据方仕那张纸条所搜查到的东西,就从其他的各方各面,木四都能看出来,刺杀一事,跟方仕必定是有牵连的,但说他是幕后主使,绝不可能。 那些个刺客可不像是江湖杀手。 只是当木四把自己的猜测汇报给景雍帝时,景雍帝却是抬手打断了他的话。 “此案已定,尔等无需多言。” 木四微怔,微微放大的眼眸充满不可置信。 先不说苏末刚被册封镇南王妃,就冲着她是统领的家眷,这遇刺了,陛下竟是敷衍结案,让真凶逍遥法外? 木四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他猛地抬头:“陛下!” 景雍帝目光凌厉,“怎么?朕说的还不够明白?” 木四顿时清醒过来,垂下头,双手紧紧握拳,“喏。” 他该明白的。 帝王总有他自己的考量,有的时候,事情的真相如何并不重要。 木四心有不甘,他感受着怀里的信件带来的异物感,突然有些庆幸,自己还未来得及说起这桩事,景雍帝便打断了他的话。 他木四这辈子只认顾钦寒一个老大,因此不听景雍帝的命,也称不上阳奉阴违。 木四想着,心里轻快不少,他没在继续提及苏末遇刺的案子,而是道:“陛下,方仕遇刺一案,刺客早有准备,待我等追过去时,已人去楼空,您看…” 木四现学现卖,把贺随安遇事不决找上级定夺的法子照搬了过来。 这问题贺随安也提起过,景雍帝早就有了准备,把这顶帽子直接扣在了江湖杀手头上。 简明扼要便是: 方仕买凶杀人,江湖杀手接单,安排行刺,却不曾想派出去的杀手全军覆没。 江湖杀手见此,自然不肯吃下这个闷亏,便反水,把方仕给刺杀了。 与此同时,景雍帝还下旨,命黑甲卫清剿燕京的江湖杀手。 木四:“……卑职领旨!” 只有江湖杀手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方仕的案子定了,木四也没忘记被他带来的宣平侯。 “陛下,卑职还有一事。” 景雍帝颔首,示意他直言。 木四当即道:“卑职在方府搜查时,宣平侯带着人也去了方府。 说是侯府的二小姐同方仕合离了,这要把嫁妆给抬回侯府去……如今宣平侯就在殿外,陛下您看?” 景雍帝眉头微皱,“你且出去,随后让宣平侯进来。” 木四垂眸应下,“喏。” 他退了出去,对着浮生笑了笑,而后看向宣平侯,“侯爷,我已将您的事大致禀告陛下,陛下这会宣您进去。” 宣平侯接收到木四的眼神,心中微诧,这黑甲卫似乎也并没有传言中的那般不近人情。 管他呢,人帮了他,他便承下这个情,日后还回去就是了。 宣平侯拱手对着木四一笑:“多谢木大人。” 365 镇南王妃 在木四和京兆府尹查案的时候,苏逸这个翰林承旨手捧册封圣旨,浩浩荡荡地抵达顾府。 在他身后,官差们抬着一块雕刻着“镇南王府”的牌匾,还有人捧着吉服,再往后,则是景雍帝赏赐的东西,足足有八担。 顾府早有准备,正门大开,案桌也备好了,完全没有半夜刺客入府过的痕迹。 顾平安还在百鹤山上,顾锦年和陈卿舟得明日以后才沐休,府里的主子就只有苏末和顾杏年。 母女两被丫鬟伺候着,被迫洗了个花瓣浴,又换上繁重且熏了香的衣裳。 小姑娘闻着自己香喷喷的,还蛮高兴,尤其是举手投足间,听着身上的首饰发出的叮当脆响,更是欢喜。 苏末却是眉头紧锁。 头因为首饰的缘故沉甸甸的,身上散发的花香和衣裳散发的香味交织在一起,熏得她头昏脑涨的。 金珠看出苏末的不适,掏出用薄荷水浸泡过的帕子递给她,小声安抚道:“夫人忍耐些,待接过圣旨,送走翰林承旨后便可卸下首饰,换回衣裳了。” 苏末轻嗯一声,接过帕子,薄荷味钻入鼻间,使人清明不少。 圣旨是在正厅前宣读的,有顾管事提前指点过,苏末的表现令人挑不出错处来。 扣头谢恩,苏末跪地,双手接过圣旨,而后起身。 跟着苏逸来的太监挥了挥浮尘,拿出一张单子开始喝唱起景雍帝赏赐给苏末的东西。 顾管事则是招来下人,帮着官差把“顾府”的牌匾取下,换成“镇南王府”。 苏逸也称的上一声老熟人了,最初便是他同黑甲卫一并去的落山村。 只是时过境迁,苏逸看了眼苏末,心中备感复杂。 谁能想到,一年前所见的乡野妇人竟是已逝的镇南王的嫡孙媳妇。 苏逸飞快收回目光,他的差事办妥了,自然该离开了。 顾管事笑着送苏逸等人出府门,同时把早就备好的荷包给递给他们。 等人都走了,顾管事又马上安排下人取炮竹来,在府门前点燃,噼里啪啦的。 顾府…不,现在是镇南王府了。 顾管事直接让下人把景雍帝赏赐的东西都给抬去了多福轩的库房。 苏末没说什么,让金珠跟着顾管事,把东西都给登记入册。 自己则是去了耳室,里面已经备好热水,她泡了将近两刻钟,感觉身上的味散了不少,才起身,换了一身舒适的衣裳。 原本苏末是让木四安排着苏家几个管事在苏逸抵达顾府前过来的,届时可以借势敲打几人一番。 可谁曾想好好的,竟是出了刺杀这桩事,木四一心惦记着查案,这便给耽搁了。 如今案子已定,木四出了宫,给顾钦寒密信一封,随即便去了客栈,寻苏府的那几个管事。 京城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稍微有点事,不出小半个时辰,便能传遍大街小巷。 苏家那几个管事自然也从旁人口中听到了顾府的那些事。 最初几人着急得很,恨不得收拾收拾便往顾府去,可他们又有所顾忌。 毕竟凭借他们的身份,没有那人领着他们,贸然拜访,怕是光靠近,就会被顾府的侍卫给打发走。 商户,在大多数的世家眼中,是低贱之辈。 虽听着自家小姐如今是顾府的当家主母,但并不代表自家小姐过得就真的自在。 小姐颠沛流离多年,又身负血海深仇,不知吃了多少苦,他们自然是能不给小姐添麻烦便不添的好。 因此,三个管事耐下心,在客栈里等着木四的到来。 谁曾想木四没等到,反倒是等到了苏末册封为镇南王妃的消息。 管事们都震惊了。 管事们都震惊了。 他们在得知自家小姐的小叔子是黑甲卫统领时,便已经深感震惊。 如今听见自家小姐被册封为镇南王妃,更是不可置信。 这两日来了京城,他们打听的消息里可没有这个啊? “会不会是咱们听错了?” 苏进财率先打破沉默。 一旁的苏进宝摇摇头,“我听的真切,说的就是顾府,昨个夜里进了刺客的顾府。” 苏进璠是苏家那些个管事里年纪最长的,平日里大家都以他为首。 苏进璠轻轻扣响桌面,扫了二人一眼,“管她是顾夫人还是镇南王妃,我们只要知道,她是苏家的大小姐,是我们的主子,就够了。” 话是这么说,可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慌的,镇南王妃,那可是皇亲国戚,终归是不一样的。 三个管事各怀心事,连午饭都是随便应付几口,尤其是木四迟迟不来,这不免让他们更加不安。 难不成这自家小姐成了镇南王妃后,便要舍弃苏家了? 毕竟苏家到底是商户… 好在,木四总算来了。 三个管事听着木四说带他们去镇南王府,心里松了口气,倒也没彻底安心。 没见到苏末之前,他们都没办法安心。 顾府离得皇宫近,离客栈则是有一定的距离。 街上熙熙攘攘的,马车缓缓行驶着,三个管事掀开帘子一角,听着路人的闲聊声,察觉到关于刺杀案和镇南王妃的声音少得可怜时,几人交换眼神。 看来是有人出手了。 三人的心又提了起来。 马车缓缓停在镇南王府门前,木四领着他们从侧门进去,顾管事提前收到消息,已经让人备好茶水,并去后院请苏末过来。 木四有话要跟苏末说,领着三个管事进了前厅后,便走出去,在门外守着。 等见苏末来了,他连忙拱手,“卑职拜见夫人。” 木四在对于顾钦寒的事上很是固执,他心里认定了顾钦寒同苏末之间不一般,如今哪怕苏末已经被册封为镇南王妃,可他依旧是唤她夫人。 苏末还没适应她的新身份,这会竟是也没听出异样来,微微颔首,视线绕过木四,看了眼屋里头。 “可是那几个管事来了?” 木四点头,“正是,不过在此之前,卑职有些事情要禀告夫人…”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是关于昨儿夜里刺客的事。” 苏末脸色微凝,想了想,指向一旁的耳室,“你且跟我过来。”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耳室,顾管事亲自在门口守着。 木四没有磨蹭,把今早所发生的一切都如实告知。 苏末在听见方仕在镇巡司门前遇刺身亡时,不出意外的怔愣住了。 方仕…就这么死了? 千算万算,唯独没有打算到崽可能会早产…昨晚肚子疼了半宿,早上去产检,医生让我做好准备,随时可能会发动。 要是还有不舒服就立马去医院,毕竟是二胎,忍一忍就有可能会生在屋里… 我崽这还没足月呢,我家先生也还没回来。(_|||) 366 杀人要诛心 有进京途中遇刺一事在前,苏末为了她的任务,本就打算着除去方仕这个隐患。 可她这还没来得及动手,便猛不丁听到了他的死讯,心里竟是有些复杂。 从木四所告知的信息里,苏末很容易便猜测到了方仕会被刺杀的缘故。 大抵是方仕欲借势杀她,本一切安排妥当,却不曾想幕后之人忽然得知她的真实身份。 而后…择重舍轻。 苏末垂眸沉默不语。 当初方仕背叛四皇子,另择他主,那人愿意接手,必定是有利可图的,而如今,说舍便舍,绝非善类。 只盼日后不要对上得好。 当然了,若真有那日,她也不会惧怕。 木四一直垂着头,他并没有告诉苏末,他其实已经猜测到幕后之人是何人。 幕后之人行事谨慎,与方仕往来的书信中,丝毫不带任何能暴露身份的信息。 但方仕也不是泛泛之辈,若是旁人见了方仕留下的东西,怕是会陷入僵局。 可木四却是不同,他同幕后之人有一个共同之处,都是黑甲卫… 木四最开始看信的时候,还没瞧出什么名堂来,但总觉得有些字眼十分熟悉。 他把书信都平铺开,仔细着一字一句的看着,忽的灵光一闪,而后心中升起波澜。 信中看似无意提及的地名与事件,大多与他们黑甲卫近些日子办的差事相关。 若真是如此,那幕后之人岂不是… 只是。 其一,没有直接证据。 其二,那人身份特殊。 木四本是想着面见景雍帝时,隐瞒这个消息,单单上奏幕后主使另有他人,届时顺着景雍帝的手,将那人的野心摆到明面上来。 可谁曾想,景雍帝却是想趁着这件事整顿江湖杀手,另外,京城因此人心惶惶,容不得再耽搁。 木四自然不可能直接跟景雍帝对着干,表面上应下,可出了皇宫,便给顾钦寒离了密信。 信里便用他们的暗语写下了他所查到的一切信息。 黑甲卫是皇帝亲卫,谁是皇帝便效忠于谁。 至于那些个皇子,私底下做那些勾当,他们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管把证据给收集齐全了,等景雍帝想要对其动手时,他们便是那把刀。 但木四却是其中的异类。 他只效忠顾钦寒,满脑子都是那人竟敢对统领的家眷出手。 景雍帝不愿他们再查下去,他便不查。 他不仅不查,他还要反其道而行之。 他要助那人如愿上高楼,再助那人狠狠地摔下来。 杀人要诛心。 “夫人,卑职已经书信一封,将府中发生的事情告知统领,只是边疆多事,统领怕是分身乏术…” 见苏末不语,木四眸光微闪,主动开口,打破沉默。 苏末回过神,“公事要紧,再说有此案在前,想来那些个宵小之辈不敢再犯。” 景雍帝虽心知方仕并非幕后真凶,但为了杀鸡儆猴,又为了彰显他对苏末等人的重视,下旨,抄家灭三族。 但方仕自幼被遗弃,后被苏致远创办的义善堂收留,因此户籍上,他是无族无亲的孤寡之人。 而妻子因为那封合离书断了关系。 有个女儿,但架不住宣平侯对这景雍帝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求情,景雍帝看不下去,便让宣平侯抓紧给同方仕合离的女儿去办个女户,再把小姑娘的姓氏给改了,户籍落到她娘名下去。 这一来二去的,说是灭三族,其实一个人都没杀。 方府里的奴仆,活契的还好,原地遣散了,签了死契那便如同财产,一并跟着抄没了。 男子流放,沦为贱役,女子则是送去军营,充当军妓。 去抄家的官差对着人名册仔细看了许久,发现管事居然没在,正要上报,好将人去捉拿归案,便有人凑够去,在他耳旁低语几句。 官差的脸色顿时有些怪异。 毕竟签了死契的管事在这个档口被放了自由身,饶是谁听了,都很难不多想。 不过这不是他所能操心的。 他们就是一群小鬼,硬要掺和进神仙们的争斗里,简直是不要命了。 木四知道的消息还挺多,这会还特地问了下苏末。 “陛下有旨,不许任何人给方仕收尸,因此他的尸首还在京兆府那边放着,待夜里,便会有人给抬去乱葬岗,您看可要卑职暗中出手…” 方仕跟苏末之间关系到底不同于旁人,若非方仕对权势太过看重,一门心思想往上爬,他本该是苏末为数不多的在这世上无血缘关系的娘家人… 人的感情是很复杂的,在某些时候因为某些事对一个人厌恶至极,因此毅然决然的做出某些决定,可当时过境迁,心境以不同于往日,再回首,心中又会萌生悔意。 木四不想苏末日后也会如此。 苏末沉默了会,想着木四说过的话:方府的祠堂里有个牌位,是令尊的。 她抿唇,没直接同意,反而是问道:“此事可会给你添麻烦?” 木四摇摇头,暗地里收个尸能添什么麻烦。 苏末见状,便道:“那就辛苦你了。” “为夫人效力,是卑职的荣幸。” 木四还挺高兴,“只是不知夫人对这墓地可有何要求?时辰尚早,夫人若有要求尽管提,卑职一定给办妥当了。” “不必如此麻烦,挑个安静的地方葬了便是,也不必立碑,免得徒生是非。” 本就是戴罪之人,阳奉阴违给他收尸已然可以了,哪还有那么多讲究。 木四点头,将苏末的话记在心里。 守在门外的顾管事正好在这会敲响房门,“夫人,已经过去快两刻钟了。” 前厅那边都上第三壶茶了。 该说的也都说了,两人便大步出了耳室。 木四没走,跟在苏末身后一并进了前厅,若是那三个管事胆敢对苏末不敬。 呵! 他会让他们知道黑甲卫的恐怖之处。 只是木四臆想的画面并没有出现。 在苏末踏入前厅的那一刻,三个管事纷纷侧目看过去,而后一个个都僵住了似的。 三个人加起来都快百来岁的男子同时红了眼眶。 这么多年过去了,自家小姐的面容最大的变化便眼角多了几条细纹。 身子长高了,但比以前要消廋,瞧着也没了以前那股娇纵劲,一眼看过去,尽显沉稳。 这得吃了多少苦啊! 三个管事颤颤巍巍地开了腔,“大小姐…” 367 谁会嫌钱多呢 苏末还以为自己见这几个管事会跟当初见到方仕一样,是陌生的。 可当看见他们的脸,脑中却浮现出几人相关的记忆来。 苏末愣了会,而后反应过来。 几个管事跟方仕到底是不同的。 他们跟着苏致远学习经商之道,时常出入苏府,对苏府唯一的大小姐那更是放在心尖尖上,当做自个妹妹来宠着的。 苏致远也有心让他们亲近,毕竟他这辈子只会有原身这一个闺女,日后偌大的苏家都是原身的。 而这些个被他带在身边的孩子,便是他为原身而培养的左膀右臂。 因此原身跟几个管事之间的关系极好。 在她的记忆里,只要是她想要的,哪怕是随口一说,几个管事都会想方设法的寻来,亲自给她送去讨她欢喜。 可以说这些个管事对原身而言,是下属,又亦是兄长。 当初晋州大旱,苏致远带着原身逃难时,原身还曾质问苏致远,为何将他们留在关远城,而非带着一并离开。 只是当时苏致远并没有回答原身。 苏末倒是有所猜测。 一来,当初苏致凭借自身的人脉得知赈灾银被贪污,而那些官员为了不败露,派兵封瘦晋州的大小官道。 他深知跟那些官员同流合污,保得了一时保不了一世,毕竟不说其他,就凭借那背靠官家的钱庄,这些个官员贪污赈灾银一事,迟早会传入景雍帝耳中。 因此,他才带着原身欲从小道南下,准备待旱灾过后再重回晋州。 而这一路本就要东躲西藏,自然是人越少越好。 二来,依照苏致远的心智,怕是早就看出管家之子苏全孝并非善类,这留下他们,若他出了事,日后原身回晋州取回苏家产业时,也能有人相助。 当然了,这也是苏末的猜测,真相到底是什么,随着当年苏致远的逝去一并埋藏。 苏末整理好心态,脸上露出合宜的神色来。 她似激动又带着几分忐忑的看向三人,不确定地喊道:“进璠、进财、进宝?” 原身到底是娇纵长大的千金,饶是心里把他们几人当做兄长,可嘴上里却是直称其名。 苏致远最初还因此说过她几句,但苏进璠他们并不介意,也自认为没资格去介意,苏致远本就是做做样子,也就随着原身去了。 听着自己的名字从眼前的女子口中说出,苏进璠三人直接没忍住,眼泪在眼眶里直转。 这么多年了,大小姐还认得出他们! “是我们…” 三人哽咽着点头应下。 苏进财不如苏进璠那般稳重,三十多岁的人了,这会竟是直接哭出了声,“都怪我们没本事,没能早些寻着您,大小姐,这么些年让您受苦了…” 苏进宝也深以为然,默默站在一旁,红着的眼眸里充满了愧疚与自责。 苏进璠虽也是这么认为的,可他到底要思虑的多些,不动声色地伸手给苏进财来了一下。 苏进财愣愣地看过去,只见苏进璠向他投去一个慎言的眼神。 能做到管事的位置,脑子还是好使的,很快便反应过来,自己这会说的话有些不合时宜了。 他们现在可是在镇南王府,在大小姐的夫家。 这说“让大小姐受苦了”的话,让府里的其他人听着了,还以为他们对自家大小姐的夫家不满,认为其夫家待自家大小姐不好呢! 苏进财的脸色顿时有些发白。 嘴巴动了动,却不知说什么是好。 苏末看出了苏进财的异样,她眸光微闪,笑着摇摇头,“当初的情况你我皆心知肚明,又何需自责。 再说自嫁入顾家,公婆与夫君都待我极好,要说受苦,断断是称不上的,最多也就是要比未出阁时的日子清贫些罢了。 如今我更是一跃成了镇南王妃,皇亲国戚,此等荣殊…进财,尔等该是替我高兴才是。” 话是这么说,可苏进财想到他们打听到的消息… ‘一介妇人,上无公婆,夫君也早逝,带着三个孩子…孤儿寡母的,因改善盐碱地有功而被圣上下旨召至京城……运道倒是好,早逝的夫君竟是当初镇南王的后代…’ 苏进财紧抿着唇,一言不发。 苏进璠倒是站了出来,顺着苏末的话应了几声后,便把话题转移到了正事上。 过去的种种对他们而言太过于沉重,潜意识里,苏进璠是不愿意提及的。 是师亦是父的人惨死江边,那个被他们当成妹妹的姑娘坠入江河,生死不明。 当初的他们没有能直接对上苏全孝资本与底气,只能忍气吞声,默默地守着苏家那些个产业,连寻人都不敢大张旗鼓,苦苦寻找数年,了无音讯。 只是苏末真心不懂这经商之事,听着苏进璠汇报苏家那些产业以往的情况以及现状,还有他对苏家产业未来的规划,只觉得像是在听天书。 可偏偏苏进璠越说越起劲,一连说了大半个时辰,想要喝口茶润润嗓子,发觉上的新茶都喝完了,他才意犹未尽的停下来。 顾管事早就接收到苏末的眼神,故意没让人上茶。 苏进璠等了会,见一直没人上茶,也不好意思开口,咽了口唾沫,使得嗓子好受了些。 他看向苏末,眼睛像是在发光,“大小姐,您觉得我刚刚所言可行?” 苏进璠指的是把苏家产业发展到京城来这件事。 苏家产业丰厚,但到底是集中在晋州以及临近的府州。 而作为苏家唯一的继承人,也就是苏末,她已经嫁为人妇,夫家地位显赫,这很明显,日后是要定居京城的。 左右以后也免不了两头跑,倒不如借着大小姐夫家的势,来这京城也分一杯羹。 苏末虽然听的一头雾水,但对于苏进璠想来京城发展还是赞同的。 毕竟谁会嫌钱多呢! “你尽管放手去办,若有困难之处…” 苏末本来想说让他直接找顾管事,只要顾管事出面,那些人便会知道苏进璠背后站着顾家,自然不敢为难。 毕竟不说顾钦寒这个黑甲卫统领,就凭借她镇南王妃这个身份,谁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得罪风头两无的顾家。 但木四却是站了出来,表示他可以帮忙。 黑甲卫出手,可要比顾管事出面更加的管用。 “这是否有些不妥?” 苏末微微皱眉,黑甲卫到底是皇帝亲卫,插手其中,若是让有心之人得知此事,怕是会用以权谋私的罪名参顾钦寒一本。 啊!!!昨个又肚子痛,以为要发动了,折腾一天,结果又是炸胡… 真是搞我心态(〝▼皿▼) 368 方月求见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顾钦寒也是顾家的一份子,跟她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但木四却是摇摇头,说话时,眼底还带着些许讥讽,“不过是吩咐一句话的事罢了,再说又不是什么贪赃枉法、见不得人的勾当…” 苏末微怔,想了想,沉默了会,“既然如此,就麻烦你了。” 木四咧嘴一笑,还是那句话,“能为夫人效力,是卑职的荣幸。” 苏末浅浅一笑,又看向苏进璠,“你也听着了,所有困难之处,只管寻他便是。” 苏进璠知道木四的身份,当即心中大喜,对把苏家产业发展到京城一事信心满满。 商量好正事,苏末又留着三人用了个晚膳,再说几句客套话,让他们留宿府中。 三人都是有分寸之人,自然是拒绝了的。 苏末便安排马车,送他们回了客栈。 木四也没走,一直留在顾府,等着几个管事走了,他才拱手提出离开。 “时辰不早了,镇巡司还有公务需要卑职处理,卑职便先行告退一步。” 苏末总觉得似乎有什么事给忘了,一时又想不起来,这会听木四说要离开,她微微颔首。 “可要府里安排辆马车送你回去?” 木四摇头拒绝,“不必麻烦。” 苏末也没强求,让顾管事送他出府。 只是木四走了两步,忽的停下,拍了下额头,而后转身对苏末道:“卑职竟是给忘了,昨日卑职已经去过百鹤山,最多七日,大公子便会回府。” 苏末这会总算想起自己把什么事给忘了。 不过也不能怪她,这两日发生的事着实是有些多,人的精力本来就是有限的。 苏末稳了稳心神,面不改色地点点头,“嗯。” 送走木四,顾管事折返回来,只是脸色有些不太好看。 “夫人,外头有位姓方的妇人寻您…” 顾管事没说全,寻苏末的是方月,一见到顾管事,就立即跑了过去,说是有关于方仕的事想跟苏末解释一二。 顾管事不知内情,听着圣旨都定了方仕的罪,对方仕那是恨不得将其挫骨扬灰。 这会一听,当即要喊人来把方月给打发了去。 可木四却是拦住了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方月后,对他耳语几句。 顾管事这才知道,眼前这个妇人是方仕的堂妹。 只不过方仕自幼丧父丧母,后被伯父一家遗弃,早已单独立户,而方月又更是因为晋州大旱而逃难的缘故,户籍已改为峣州府人士,因此逃过一劫。 听到这些,顾管事已经起了将人抓起来给自家夫人报仇的心思,可是下一刻,木四又说:“根据镇巡司查到的消息,此人还是夫人的好友,当初对夫人照顾颇多…” 顾管事顿时失去了面部管理。 再三思索后,送走木四,忍着跟吃了苍蝇似的恶心,让人盯着方月,进府通报。 “那位妇人说她是峣州府沿海县人士,同您是相识的…” 苏末一听姓方的妇人,刚开始还有些没想起来是谁,但随着顾管事后面的话,她反应过来。 也是了,当初方月被方仕安排人给带去了京城来着。 这会过来寻她,怕也是因为方仕的事… 苏末沉默了会,道:“请人进来吧。” 顾管事虽心有不愿,但还是听从命令,出去把方月请进了前厅,还安排人把茶水点心备上。 只要自家主子没说什么,该有的礼数便不能少。 方月此时的内心是忐忑的。 她的铺子是陆氏的嫁妆铺子,还表面签了个租聘的文书。 倒不是陆氏防着方月,而是那时方仕才官复原职,且方仕对外是无亲无族,这突然冒出个堂妹来,还大张旗鼓地给其置办铺子,若有心之人得知,怕是会利用此事做出不利方仕的举动。 而这租聘就不一样了,银货两讫,再暗地里打点一二,使得其他商户不敢去针对方月。 方月经商多年,面对的人形形色色,稍微听陆氏解释一二,便能理解。 而如今,方仕出事,陆氏也与方仕合离,带着孩子回了宣平侯府。 方月根据方仕派来的下人给她的信,把铺子关了,收拾好行李和银钱,拿着租聘文书,去了趟宣平侯府。 她先是劝解一番非要回方府去的陆氏,把人稳定下来后,又将文书拿了出来,表示自己要离开京城。 陆氏自然是不愿的,她与方仕合离并非她所愿,在她心里,她们依旧是夫妻。 而方月作为方仕在这世上除了莲姐外儿仅剩的亲人,一介弱女子,她这个做嫂嫂的,又岂能撒手不管? 可方月却说,“我知嫂嫂心意,只是离京是兄长所嘱托,他希望我能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陆氏一听这话,便沉默了,眼泪又在眼眶聚集。 她没在拦着方月,只是问她离开京城后去哪。 方月如实说:“晋州。” 没错,方月打算离开京城后,回晋州去。 方月知道,陆氏是个好嫂嫂,只要她开口,陆氏便会给她安排好一切。 但方月不愿这么做,她不能毁了方仕的良苦用心。 所以离京是必然的,而左右也要离开,与其回峣州,倒不如回晋州去。 当年她的夫君逝于南下逃难的途中,草草埋葬后,如今早已成黄土一捧。 她无法寻得他的埋葬之处,但她可以带着他的牌位,同他一起归家。 落叶归根。 陆氏自然也是知道方仕是晋州人士,听罢,取了些银子给方月,给她盘缠用。 怕方月不收,给的时候便长篇大论一番。 方月见状也不好再拒绝,悄悄去看了眼不知情,在花园里玩的开心的侄女后,便离开了宣平侯府。 在这之前,不论是方月还是陆氏,都不知方仕已经死在镇巡司门前。 方月那边倒是知道方仕这是在安排后事,信里写得很清楚,连他同人合谋刺杀苏末一事都写在里面了。 方仕交代她,若她不受牵连,便离京远远的,只当不知苏末来了京城。 但若受了牵连,便去寻苏末庇护,犯错的是他方仕,与她无关,因此,哪怕只有一线生机也不要放过,千事万事,都抵不过命重。 方月并没有受到牵连,可她还是来寻了苏末。 只因在即将出城门的时候,她见官兵贴了告示,告示里面说,顾府刺杀案破了。 而主使的名字,仅有方仕… 方月当即就放弃了出城,奔着顾府来了。 她不是说想借着二人当初的情意来为方仕说些好话,求苏末宽宏大量。 她只是想告诉苏末,方仕是有心害她,但这件事并非方仕一人谋划… 兄长已经逝去,不是兄长的罪名,不该扣在兄长的头上。 预产期将近,肚子总是不太舒服,所以不能保证能每天都更新,但大家放心,就算是生了,我也不会让这本书太监的。 还望各位宝儿们见谅~ 369 离别 方月已经做好了苏末见到她后,会因为方仕的缘故而不给什么好脸色的准备。 错了就是错了,她虽然不知情,可她是方仕的堂妹,会被波及,理所应当。 只是谁曾想,苏末看到她时,跟以前并无二致。 她没有问自己为何而来,而是浅浅笑着迎上来,就跟见到了许久未见的好友一样,语气带着几分欢喜与关心。 “年前时,我去县里寻你,却见你铺子已经关了,后听李封说,你往京城去了。 这一别便是大半年,方姐姐,你在京城过得可好?” 方月脚步顿住了。 她向来通透,自知圣旨都定了方仕的罪,身为案子的受害者,苏末不可能会不知情。 如今这般,只怕是因为还记着她们之间的情谊,是非分明罢了。 只是… 方月抿唇,抬头看了眼苏末。 女子相貌依旧,可身上的衣裳是京城最时兴的款式,料子也是顶好的,首饰瞧着更是稀罕,连往日见过的世家夫人小姐带的首饰都抵不过她身上的。 最重要的…是她如今的身份——镇南王妃,那可是皇亲国戚。 她们之间,回不去了。 方月按在心中思绪,对着苏末,行了个大礼,“民妇方月,拜见镇南王妃。” 苏末素来恩怨分明,方仕是方仕,方月是方月,不可能因为二人是兄妹,便把方月也给记恨上。 再者,方月对原身的情谊不假,她借用原身的身子,自然也该承这份情。 因此,她虽有心跟方月疏远,但方月这特地寻来,她还是会见的。 只是没想到,方月会做出这般举动。 她往前走去,伸手,将方月扶起来,“方姐姐,你这莫不是折煞我也。” 而后她对上方月的眼睛,一字一句,“不论如今各样,在我心里,您永远都是我的方姐姐。” 方月一听,双眸顿时泛红。“苏妹妹…你这般待我…我…我…” 受之有愧。 “欸,方姐姐莫要胡言乱语,你我当初认了姐妹,这姐姐妹妹之间,又岂能因为其他的因素而疏远?” 苏末握着方月的手拍了拍,“再说,我这来了京城,也不曾去寻过你,反倒是让你寻着过来,仔细想想,我这心里着实是惭愧。” 苏末越这么说,方月心里便越发的愧疚,她紧抿着唇,早就打好腹稿的话在此刻似乎格外烫嘴,使得她说不出来。 但,该说还是得说。 方月做了好一番思想斗争,挣脱开苏末的手,而后取出方仕派人给她的信,递了过去。 “我知这事有些过分了,可我还是没办法不去做,兄长有罪不假,可并非只有他一人有罪…” 方月挑明了话,苏末脸上的笑慢慢地收敛起来。 她看着方月手里的信,又看了眼一副豁出去的模样的方月,沉默不语。 方月察觉到苏末态度的转变,深吸一口气,咬咬牙,继续道:“说实话,我本来已经收拾好行李,打算离开京城,回晋州去。 只是到了城门口后,我看见了官兵贴的告示…” 她顿了顿,抬眸看向苏末,“苏妹妹,我前头说的那些,并非是要为兄长开脱。 只是觉得,兄长已逝,到底死者为大,他不该背负上不属于他的罪孽。 而我自知无法向世人澄清,便只奢望能寻得你,你是这桩案子的受害者,该知道实情…” 苏末微微垂眸,浓密的睫毛在眼底打下一片阴影,使人看不清她的情绪。 “方姐姐…” 她低喃出声,似内心复杂。 方月听着,心里越发愧疚,说实话,自己那话听着,着实是显得虚伪。 方月咬唇,按下对内心对自己的鄙夷,往后退了一步,提出离开。 “时辰不早了,我该走了…” 该说不该说她都已经说了,经此一遭,她自认为无颜再面对苏末。 苏末猛然抬头,似才反应过来,“去晋州?” 方月颔首。 “可方姐姐,你之前不是说,在晋州已无亲人…” 苏末微微皱眉,劝她道:“与其去晋州,倒不如重新回沿海县去…” 方月却是摇摇头,打断了她的话。 “峣州虽好,可到底晋州是我的故乡,无亲族好友也不打紧,我带着你姐夫回家,守着他的牌位,足矣。” 她说到自己夫君的时候,眉眼柔和,嘴角不自觉的上扬。 苏末本是顾及方月与原身的情谊,才想着劝方月回沿海县。 毕竟方月已经落户于峣州,又曾在沿海县开了好几年的铺子,这回去重操旧业,只要不出意外,定是会过得红红火火。 可如今见方月这般神情,苏末噤了声,过了会才道:“既然方姐姐已经决定了,那我也就不劝了。 只是你孤身前往晋州,路途遥远,我这着实是无法放心。 正好,你也知道我原本也是晋州人士,这前些日子安排人去了趟晋州,带回了家中的几个管事。 再过几日,他们也该回去了,若你不介意,倒不如留在我这小住几日,到时候跟着他们一块去晋州,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见苏末完全一副被转移注意力,似乎并未因她刚刚的言语而影响二人之间的情谊,还就这她要回晋州这事为她而做打算。 方月心中感动的同时,也越发的惭愧。 她摇摇头,没有过问苏末派人回晋州的事宜,略带歉意地笑了笑,谢绝了苏末的好意。 “安危方面,你不必担心,我已寻得镖局,届时会跟着走镖的人马一并前往。 再说,我素来独立惯了,若听你的,跟着你那些个管事一并回晋州,反到不自在。” 苏末听罢,没有强求,起身道:“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强求,我送你出府。” 方月颔首。 苏末说是送方月,走得却是及慢,方月还以为她是不舍,默默地跟在一旁。 两人一路无话,直到到了后门处。 管家提着一个小包袱绕道,先二人一步抵达后门,此刻见到苏末,上前,把包袱递了过去。 苏末转手就塞给了方月。 见她愣愣的,苏末态度强硬。 “晋州一行,路途遥远,你不愿跟着我那些个管事同往,我自不强求。 但你若心里还把我苏末当妹妹,这些个给你备的盘缠细软,你必须收下。” 方月回过神,看着被塞进怀里的包袱,只感觉沉甸甸的,压得她心头喘不上气来。 “我听你的,收下。” 她抿唇,好半响,眼皮轻抬,一双带着水雾眼眸看向苏末。 而后,她张开手,一把搂住苏末。 苏末身子一僵,克制住蠢蠢欲动、想要把方月一把推开的意图。 她听见方月在她耳旁哽咽道: “经此一别,重逢再难,惟愿苏妹妹此生永安乐,事事皆顺意。” 开两指,住院待产中() 370 沐休 送别方月,苏末进了府。 顾管事立即凑了过去,面露复杂犹豫之色,纠结再三,还是开了口,“夫人,有些话,老奴不知当讲不当讲…” “顾叔直说便是。” “那老奴便直言了。” 顾管事得了苏末的准话,神情大转变,并悄悄地挺直了腰杆。 “知人知面不知心,虽说那位妇人以前同夫人您要好,可到底时过境迁,再者她又与那歹人有着兄妹这一层关系,您受过其恩惠,如今报答一二,老奴无异议,但她为那歹人开脱的话,信不得。” 若旁人碰上至亲兄长谋害其义结金兰的姐妹,该当左右为难,无颜相见。 可方月此人竟还登门造访,厚颜无耻的为兄长开脱,如此行径,可见其心术不正。 顾管事对方月映像极差。 苏末倒也理解,她没反驳什么,也没有把内情解释给他听。 只是微微颔首,浅浅笑道:“顾叔放心,我心中都有数的。” 顾管事也是个懂分寸的,听言,噤声往后退了一步。 这件事就此翻篇。 傍晚,鸣麓书院。 明日正是沐休。 书院一直是封闭式管理,再者书院的先生因顾管事所托,将苏末遇刺一事隐瞒下来。 因此此时的顾锦年并不知苏末遇刺,如往常一样,收拾好东西后,便在游廊处等着陈卿舟。 二人并未分在同一讲堂,而顾锦年所在的讲堂离书院大门较近些。 游廊处站着位夫子,瞧见顾锦年过来,他迎了过去,将细细斟酌过的话缓缓道来。 “……事情经过大概如此,此事有惊无险,你且不用过于担心……” 饶是夫子再三委婉的示意顾锦年其母并无大碍,顾锦年一时之间还是失了分寸,连陈卿舟都未等,同夫子留下一句“学生告辞”便匆匆离去。 夫子倒也理解顾锦年此刻的心情,并未介意,只是看着顾锦年那慌张的背影摇摇头,微叹一声。 夫子没有离开,而是继续等着。 书院几乎人人皆知,顾锦年与陈卿舟平日形影相随。 他得在这等着陈卿舟过来,免得陈卿舟误以为顾锦年尚在书院中,从而在此处苦等。 顷刻间,陈卿舟便从游廊的另一处走来,未在熟悉的位置瞧见顾锦年的身影,他眸中流露些许疑惑,步伐加快了些。 “学生见过夫子。” 陈卿舟礼貌地同夫子问好,随即便打算去寻顾锦年的踪迹,却不料夫子颔首后喊住了他。 “卿舟,我有要事同你说。” 陈卿舟朝夫子看去,虽心不在此,但还是耐住性子,翩翩少年温润如玉。 “夫子请讲。” 夫子将同顾锦年说过的话又重复了一遍,而后道:“锦年已经知道此事,着急忙慌地走了,你且不必再等他…” 陈卿舟听着夫子的话,眉头一皱,他当即拱手作揖,虽说心生焦急,却依旧未失半分礼数。 “多谢夫子告知学生此事,学生这便出书院看能否追上锦年,告辞。” 夫子颔首,双眸看向陈卿舟离去背影,依稀能瞧出几分焦灼。 陈卿舟走的快,出书院的时候,顾锦年刚从顾管事口中得知更详细的内情。 他原本心中的慌张之意消散大半,只剩几分担忧。 当然,不是对苏末,而是对顾杏年。 顾锦年扪心自问,不敢说自己有多了解苏末,但他可以确定,此事对苏末并不会造成惊吓。 倒是顾杏年,小小一个,又蠢笨胆小,以前他带着她的时候,夜里稍微风吹草动都会被吓着,要他哄许久才能哄住。 如今经此一遭,怕是给吓坏了。 顾锦年想着,抬腿便上了马车。 顾管事没瞧见陈卿舟,往书院大门瞧了瞧,有些疑惑:“二公子,卿舟小公子呢?” 顾锦年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一时情急,竟是把陈卿舟给忘了。 他正要放下帘子的手一顿,而看向顾管事,正欲让其先送自己回府,至于陈卿舟,且留两个人,一个进书院寻陈卿舟,一个在书院门口候着便是。 只是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也罢,杏年那蠢丫头,见到陈卿舟怕是会更高兴。 “我一时着急,匆匆出了书院,还劳烦顾爷爷派人进去寻下卿舟。” 顾管事当即明白了。 “那二公子可要先行回府?” 顾锦年摇摇头,“不必,娘亲无事,我心大安,而卿舟未见我必定会询问他人,或许此时已知我先行一步离开书院,正朝此处而来,我且在此候着。” 话才说完,余光便瞥见了陈卿舟匆匆而来的身影,顾锦年下巴微抬,“这不,来了。” 顾管事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陈卿舟步履匆匆,虽心中着急,但其还是等到了马车旁,同顾管事颔首问好后,他面带担忧,小声说道: “我听夫子说了婶婶遇刺一事,婶婶可有大碍?还有杏年…” 顾管事回以宽慰的笑容,耐心道:“卿舟公子放心,夫人并无大碍,小姐也无事,此时正在府里等着二位公子回去用膳,您且上马车吧!” “那便好,那便好!” 陈卿舟松了口气,这才看向顾锦年。 顾锦年面无表情,让人瞧不出情绪来,陈卿舟上了马车,抿唇对其浅笑颔首。 顾锦年却是别过眼神,看向顾管事,“走吧。” 顾管事将顾锦年的举动都看在眼里,眼底的笑意一闪而过。 车帘放下,马车缓缓行驶,马车内二人面对而坐,一路无言。 陈卿舟倒是想开口说些什么,只是见顾锦年板着脸,一副拒绝沟通的模样,多次已经到嘴边的话还是咽了回去。 心里则是琢磨,自己何时又惹得锦年不快了? 琢磨了一路,陈卿舟也没想明白,直至马车停下,顾管事的声音传来,陈卿舟当即止住猜测,掀开帘子下了马车。 虽说已知苏末和顾杏年都无碍,但二人心里还是有些担忧,下了马车,便匆匆往前院赶去。 陈卿舟年长,个子也要比顾锦年高些,这走起来,也比顾锦年快。 没一会,二人之间便隔出一小段距离。 顾锦年的脸色又沉了一分。 陈卿舟很快抵达前院。 顾杏年最先瞧见他,歪了歪头,提着裙子就跑了过去,“卿舟哥哥,你回来啦~” 陈卿舟当即红了耳垂,他腼腆一笑,颔首以示回应,而后对着苏末拱手作揖。 而后一步进来的顾锦年看着比他还像这个家一份子的陈卿舟,周身的气息越发低沉。 陈卿舟只觉得后背有些凉,人莫名打了个寒颤。 (本章完) 371 她不愿说,总有她的道理。 晚一步进来,便被顾杏年忽视掉的顾锦年极其不爽,但自家妹妹什么性子,他心中清楚,要怪只怪陈卿舟这厮! 狭长的双眸微眯,顾锦年看着陈卿舟的背影,冷哼一声,而后看向苏末。 “娘。” 苏末微微颔首。 顾杏年这才注意到,自家二哥也回来了。 小姑娘歪了歪脑袋,笑眯眯地喊了声“二哥。” 语调娇娇软软,甜滋滋的。 顾锦年宛若寒冬乍暖,虽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可周身的气息确实平和许多。 “可想好明日去哪玩了?” 顾锦年上次去书院时,顾杏年曾缠着顾锦年,想让他沐休时带自己出去玩。 顾锦年那会没拒绝,但也没答应,只说了一句到时候再看。 相比游玩,顾锦年更想要多些时间去勤读诗书,他心里打算着来年就下场试一试。 只是如今家中出了这么一回事,顾锦年便寻思也满足下妹妹的心愿,让她高兴高兴。 果不其然,顾杏年听见这话,脸上的笑意更浓。 “我早就想好啦,咱们早点起来,先去南平街吃馄饨,再去不远处的如意糕点铺子排队买红豆糕吃……” 这可是顾杏年特地从顾管事还有其他下人口中打听来的京城有名的吃食铺子。 等吃过馄饨,买好其他的吃食,再坐着马车去桂云山。 到时候一边吃美食,一边赏桂花,还可以让翡翠摘些桂花回来做香包。 至于二哥,他不爱吃甜食,也不爱看花花草草,正好可以去拜拜山中小庙里的文昌帝君。 顾爷爷说了,二哥是读书人,拜这个好! 小姑娘掰着手指头细细念着自己的打算,顾锦年听着,眉眼渐渐柔和。 只是下一刻,他就瞧见顾杏年抬起头,看向陈卿舟,眉眼弯弯,“卿舟哥哥,你明日也跟我们一块去叭~” 陈卿舟如沐春风,“好。” 顾锦年当即握紧了拳头。 顾杏年没瞧出自家二哥的异样,她听见陈卿舟应了,脸上的笑容更甚。 只是顷刻间又想起了顾平安,她笑容消失,小脸顿时拧成一团,随后噘着嘴看向苏末。 “娘,大哥什么时候回来啊?” 顾锦年这才想起来自家那个蠢大哥,他扬眉,也朝苏末看了过去。 今个早上刚从木四那里得知顾平安归期的苏末笑了笑,“快了,最多也就七日。” 顾杏年掰着手指头数了数,虽然心里没明白七日是多久,但手指头这么一掰,感觉也没啥。 小姑娘眨眨眼,故作明白的点了点头,“哦~那快了!” 知妹莫若兄,顾锦年瞥了她一眼,便明白小姑娘这是在不懂装懂。 他没戳破,只是道:“若是七日的话,等他回来再过七日,我也该再次沐休了。” 小姑娘脸顿时拉了下来。 后日二哥去书院,七日后大哥回来,再过七日二哥又沐休。 每次等二哥沐休都感觉要等好久好久,这一半一半,那也就是说七日还有好久… 明明掰手指头一数感觉没多久的啊! 不开心! 不开心也没办法,顾平安什么时候回来又并非他自己或是苏末能做主的。 再者小姑娘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随着下人把晚膳端来,她闻着香味,当即把顾平安回来一事抛入脑后。 因为明日要出门游玩,顾杏年吃过晚饭便拉着翡翠、琥珀她们回后院,她要早些洗漱然后睡觉。 临走前,小姑娘还特地叮嘱顾锦年和陈卿舟,让他们也早些歇息,别明个起不来,耽误了出门的时辰。 两人自然是应下的。 顾杏年在,顾锦年和陈卿舟都默契地没有过问刺杀的事。 等顾杏年离开,二人便没了顾忌。 当然了,陈卿舟也没有过问太多,简单问候了两句,以示关心之意。 他到底是借住顾家,说白了就是个客人,这主家的事,他过问的多了难免显得不知分寸。 苏末也顺着回了两句,大致是说陈卿舟有心了,她一切都好,随即又让陈卿舟早些回院子歇息,毕竟明日还得早起,陪着顾杏年出去玩。 陈卿舟听明白言下之意,当即颔首应下,起身离开,腾出空间来给苏末和顾锦年母子二人。 顾锦年垂着眸,专心吃着饭菜,等听着陈卿舟脚步声没了,他才放下碗筷,抬眸看向苏末。 “娘,刺杀一事到底是什么情况?” 顾锦年跟着谢温辞学习许久,如今又来了京城进了鸣麓书院,心智越发成熟。 回忆当初种种,已然可瞧出方仕此人处事谨慎,心思颇深,且看重仕途。 当初其凭借苏末所提供的盐碱地改良法官复原职,如今苏末被召来京城,又先有被景雍帝允乘坐马车入宫的特权,后又由身为黑甲卫统领的顾钦寒护送出宫并入住顾府。 京中勋贵朝臣对苏末都不免带上几分忌惮,方仕身为其中一员,更是不该会做出斥重金请江湖杀手来刺杀苏末这种自毁仕途的事来。 因此,当顾锦年从顾管事口中得知方仕是刺杀案的幕后主使,而其又在镇巡司门前遇刺身亡,脑中当即就觉得事有蹊跷。 苏末一直都没有把顾锦年当做寻常小孩来看待,顾锦年年纪虽小,但心智却超出同龄孩童许多,甚至有时候思虑的比她这个大人还要周全。 只是刺杀一事牵扯太广,顾锦年知道的越少越好。 苏末眸光微闪,到底还是隐瞒下来方仕并非幕后主使一事,而是将方仕与苏家的恩怨全盘托出。 将刺杀一事的由头指向方仕本拿苏家产业做踏板,如今得知苏末进京欲取回苏家产业,有碍他的仕途,从而动了杀心。 顾锦年仔细听着,眉头越发皱的厉害。 他就说方仕好端端的怎么会做出如此不妥的举动,原来之中还有这么一层过往。 想到当初方仕在落山村时,还厚颜无耻地认自家娘亲为妹妹,顾锦年眯了眯眼,不免握紧了拳头。 此等心思深沉之人,死了也好。 当然了,苏末这一顿说辞落在顾锦年耳中,顾锦年得出两个信息。 一,方仕跟此事脱不了干系。 二,方仕必定还有同伙,且身份特殊。 就不说其他,若真是如苏末若说的缘由,那方仕又怎么会在镇巡司门前被刺杀? 刺杀朝廷命官的罪名可是谋反,就算是江湖杀手报复,也不可能会在光天化日之下,还将方仕射杀于镇巡司门前。 这桩举动在顾锦年看来,更像是挑衅。 但明显苏末有意隐瞒,他自然也不会去追根究底,她不愿说,总有她的道理。 天天窝家里带娃,带得都察觉不到时间流逝了,感觉上次更新还是前两天,刚刚一看更新页面,好家伙,上次更新已经过去七八天了。 372 入宫 天还没亮,顾杏年就醒了,嚷嚷着让翡翠给她穿衣梳头,要赶着去当一个到南平街馄饨铺子里的客人。 这个年纪的小孩子就是这样,来了劲了,事事都想要挣个第一。 翡翠拗不过去她,让白玉她们去端热水来,自己则是给顾杏年换了衣裳,等顾杏年洗漱好了,又细细地给她梳好头发,扎成两个小花苞。 苏末素来醒得早,白玉她们去打热水的时候,她已经在院子里打拳又一刻多钟了。 自从来了京城,苏末习武一事荒废了些许时日,这昨个经历了刺杀一事,她当即又上了心,重新拾了起来。 几个孩子出门,苏末自然也是要去的,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卯时末刻的时候,苏末刚收拳,深呼吸几下放松肌肉,顾管事就匆匆从院门那边走了进来。 “夫人,宫里来人了。” 顾管事还是跟以前一样称呼苏末。 苏末眉头皱了一下,“瞧着可着急?” 若是不急,她便先回屋换身衣裳,若是急,自是直接过去。 所谓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这来传话的公公怎么也不可能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太监。 千里堤坝尚能毁于蚁穴,若是等久了,其面上不显,心里却是给她记上一笔,某个时候冒出来绊一脚,也是桩麻烦事。 再者,这可是宫里来的人,轻视他便是在踩宫里那位的脸面。 顾管事微微弯着腰,摇摇头,小声道:“来的是御前的李公公,说是圣上派他来请您去上早朝,让您切记换上朝服。 老奴已经请他在前院坐下,命人送了茶水点心,这会正在前院候着您呢。” 还有心思喝茶吃点心,那就是没那么急。 苏末定了心,微微颔首,“成,我这就去换衣裳,还劳烦顾叔去前院招待一二,莫要怠慢了。” “哎,老奴都晓得的。” 顾管事拱手退下。 守在一旁的金珠一直默默听着,听见苏末说去换衣裳时,便悄然地命人去备热水和朝服。 等顾管事离开时,热水和朝服都已经备好,得到回信的金珠朝苏末走去,“夫人,朝服已经备好。” 苏末微微颔首,回了屋快速地沐浴更衣,又让金珠给自己重新盘发,瞧着都妥当了,起身出了院子。 “今日进宫,你且不必跟着了,去杏年那边,替我盯着些。” 苏末没打算带金珠进宫,顾管事说了,这位李公公奉命来请她去上早朝,这自是没有带丫鬟的必要了。 而金珠性子稳,行事周全,要比顾杏年身边那些个丫鬟更可靠,与其让她留在府里,倒不如跟着几个孩子出门去。 金珠垂着头,温声应下,“那奴婢这就过去小姐那边?” “去吧,顺势同她们说一声,我若是能在辰时末刻之前出宫,便去桂云山寻他们,到时候陪他们一并去云湖居吃午饭。 若是在午时之前出宫,我便直接去云湖居,若是午时之后,那我便直接回府了。” “奴婢知晓,奴婢告退。” 金珠当即停下步伐,目送苏末的背影消失在游廊的拐角处后,转身朝着顾杏年那边而去。 李公公没吃早饭,这临时得了这桩差事,匆匆出宫,连兜两块点心垫吧垫吧都没来得及。 而秋日的早上又颇有几分寒凉,一路过来,难免沾染一身寒气,可谓是又饿又冷。 好在顾府的管事上道,刚坐下就备好了热茶和点心,得知他没用早饭,又让厨房煮了碗面送来。 李公公填饱肚子,心里舒畅极了,瞧见苏末从门口进来,当即起身行礼,姿态恭敬。 “奴才见过王妃娘娘。” “李公公不必多礼,劳您久等了。” 苏末笑着颔首以示回应,丝毫不见半分傲慢。 李公公看在眼里,心中对这突然冒出镇南王妃平添几分好感。 时辰已经不算早了,李公公也没再说什么客套话,“王妃娘娘言重了,奴才奉命来请娘娘进宫,娘娘,请吧!” 苏末颔首,跟顾管事交代几句后,便跟着李公公出了府,坐上宫里来的马车。 景雍帝特地派了禁卫军跟着李公公一并,这会有禁卫军开路,马车很快便抵达宫门,且未经盘查便入了宫。 “娘娘,奴才只能送您到这了,您且先在殿外头站会,待里头传来通传声,您直接进去便是。” “进去后,您莫要四处张望,只管走到最前头,然后同陛下行礼,之后听命行事即可。”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李公公得了顾府的好,自然也就愿意多提点几句。 仔细交代苏末一番,得了回应后,李公公再次行了个礼,而后离开,寻景雍帝复命去了。 宫里似乎要比宫外更加的寒凉。 苏末逆光站着,秋风拂面而过,不一会儿脸便被吹的发僵。 身上那身繁琐笨重的朝服这会倒是不再像是累赘了,手放在袖子里,手心暖和得甚至冒出细汗。 “传镇南王妃入殿!” 通传声响起,苏末打起精神,伸出手揉了把脸,挤出几分笑意来,挺直腰杆,抬腿,朝着殿里走去。 “臣妇叩见陛下。” 进了殿,苏末按照李公公交代过得,双眸平视,大步走向最前头,而后跪下行礼。 景雍帝高高坐在龙椅之上,他并未让苏末起来,而是看向一旁的浮生,对其使了个眼色。 浮生当即将早就备好的圣旨取出,高声道:“镇南王妃接旨…” 圣旨内容文绉绉的,还掺杂大量赞赏之词,苏末垂着眸,捡着重要的信息听,心里渐渐了然。 这是给她封了个官,农司局客卿。 说通俗些,就是个顾问,负责协助农机局官员处理后续盐碱地改良会遇到的困处以及在能力范围内处理农司局其他事务。 不设品阶,无需同其他大臣一般每日上朝,但有俸禄,俸禄还不少。 不过每日都需去农司局上值。 苏末心里不是很愿意,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但这事明显不容拒绝,随着浮生话音落下,苏末再次叩首,“臣妇接旨。” 而殿中大臣们早就知道内情,这会纷纷低着头,心中已然开始琢磨回府后便让府中女眷想法子跟这镇南王妃打好关系。 先是黑甲卫统领顾钦寒的长嫂、镇南王妃这两个身份,便足以令京中勋贵忌惮三分,如今又被圣上钦点为农司局客卿,可谓是圣眷正浓,前途无量。 小儿夜啼,经久不止。 其父哄之,无果,唤其母。 搂于怀,慢摇,温声细哄,啼哭渐止,小儿入眠。 其母困乏,交小儿于其父,入眠未半刻,哭声乍起。 其母醒,再搂小儿入怀,徐徐哄之。 终矣,其父困,小儿亦入眠,其母守之。 (睡觉睡觉,凌晨四点,都不知道该说早安还是晚安了~) 373 农司局 下朝后,苏末便被太监请到了太极殿。 “还望王妃娘娘稍等片刻,待奴才进去通禀一声。” 小太监笑得和气,哈腰同苏末说了句。 苏末点头,望着小太监进殿,没一会儿,小太监走了出来,做出请的手势。 “王妃娘娘请。” “多谢公公。” 苏末颔首,抬腿进去。 她并未张望,微微低着头,待走到景雍帝前面的空地时,跪下行礼。 “臣妇拜见陛下。” “苏卿不必多礼,快快起来。” 景雍帝笑着,待苏末起来后又道:“如今你身为农司局客卿,日后拜见朕,这自称…也该改改了。” 苏末用余光瞥了眼一旁站着的两位官员。 一男一女,男子年长些,女子年幼些,二人相貌略有几分相似。 苏末敛眉,拱手抱拳,“微臣遵命。” 景雍帝见其上道,脸上的笑更加开怀,他看向一旁的男子:“林司空,朕可是给你寻了一员“猛将”! 先不说苏卿曾提出的盐碱地改良法,化斥卤为膏腴,就是她在落山村同村民们所言的‘肥料’一物,可是使得农作物收获翻番呐!” 林司空年过四十,因常年行走于田间,身形健硕,黢黑的四方脸上布满了沧桑,虽穿着干净的朝服,可若仔细闻,依旧能闻见一股淡淡的泥土味。 他拱手,常年严肃的面容依旧没有半分笑容,但细听声音,是有几分欢喜的,“微臣多谢陛下。” 林司空话音丝毫未停顿,只是微微转了个方向,看向了苏末,眼中神色真诚,“相信有苏大人相助,大雍朝的农业日后必定一片光明!” 被人恭维,苏末丝毫未感到高兴,相反,她还有点点惶恐。 当然了,不单单是林司空的话,把她架到了一个高处,更多的,是景雍帝刚刚所提到的“肥料”。 要知道,她可从未在景雍帝面前提及过“肥料”一事,可景雍帝却知道,甚至也并未避讳,就这么很直白的说出来,仿佛就再说“没错,朕派人调查了你。” 但哪怕这样,她也不能有半分反抗之意,天子脚下,诸臣俯首,皇权至上,百官朝拜。 苏末挤出一抹假笑,眸光扫过林司空那双关节变形的双手,“林大人谬赞,盐碱地一事,在下不过是侥幸读过相关的书籍罢了,若要碰上农事上其他的难处,恐怕还是得多多仰仗大人才是。” “哎,苏大人谦虚了…” 林司空却不认同,当初落山村的盐碱地改良所经一切事宜,都事无巨细的记载在册,送至农司局由他翻阅。 以水洗田是书籍记载他信,可敲定开渠引水的细节,那总不能是书上所写的了吧? 虽说其中记载此事乃肖靳与顾苏氏二人共同协商,可他作为朝臣,虽常年行于田野间,可对于官场中的弯弯绕绕,也是心知肚明。 人才难得,林司空也是高兴,一时竟忘了此刻还在太极殿,面前还坐着天子。 好在景雍帝并未在意,挑眉,轻咳几声。 一旁的林野,也就是林司空的幼女,面无表情地悄悄抬手,扯了下林司空的衣袖。 林司空这才回过神,连忙同景雍帝拱手作揖。“微臣失礼,还望陛下恕罪。” “爱卿言重了,” 景雍帝笑着摆手,“朕瞧你们二人如此投缘,朕心颇慰。 只是时辰不早了,想必农司局内还有许多政务需要爱卿去处理,正好苏卿头一日任职,对农司局甚不相熟,朕就把苏卿交给爱卿了。” 林司空连忙应下,“喏。” 景雍帝颔首,又看向苏末,“苏卿初次为官,想必也多有不适,若是遇上难处,尽管寻林司空便是。” 苏末颔首应下。 见此,景雍帝满意地点点头,摆摆手,“退下吧!” “微臣告退!” 苏末皮笑肉不笑的拱手作揖。 待出了太极殿,林司空边走边给苏末介绍他身旁的那位女子,“苏客卿,这位是幼女林野,同在农司局为官,本官最近较忙,您若是有事寻不找我,寻她也是一样的。” 林野随着父亲的话,抬眸迎上苏末探来的目光,抿唇微笑。 她笑的有些僵硬,可见平日是个不爱笑的,声音也略显冷清:“农司局少卿…林野。” 林司空熟知自家女儿的脾性,但怕苏末多想,特地解释道:“小女生性不爱笑,还望苏客卿莫要见怪。” 苏末扫过那张同样带着几分沧桑的面容,摇摇头,对着林野回以一笑,“农司局客卿…苏末。” 林野怔了怔,却没再说什么,只是垂下头,默默走着。 苏末挑眉。 林司空见状,立即挑过话题,一副求贤若渴的模样,“苏客卿,本官刚刚在太极殿时听到陛下提及“肥料”一物,此物竟是可以使得农作物的收获翻上几番,不知是何缘由…” 这该怎么解释? 苏末拧眉,仔细想了想,道:“怎么说呢,这种子就好比是孕育在腹中的胎儿,而母体便是土地,母体强壮,胎儿存活率便大,而肥料,就好比母体在怀胎十月中所进补的东西……” 两人就这此事聊着,一路出了宫,坐着马车直奔农司局。 都说人如其名,可林野却偏偏相反,话不多,安安静静的坐在角落处,瞧不出半分野性。 可所仔细观察,便能看出她正竖着耳朵仔细听着苏末与她父亲的交谈,眸子越发的明亮。 农司局就是一处小院子,离皇宫有些远,离城门却是蛮近,出了城门,在走上两刻钟,便能到皇家的庄子里,那里面的田地已经被划分给了农司局,用来种植改良庄稼。 别看林司空一路上跟苏末相谈甚欢,可到了农司局,下了马车,领着人走进去,便有个奴仆上前在他耳旁说了几句话。 林司空当即变了脸色,都来不及跟苏末说一声,匆匆就跟着奴仆进了里屋。 苏末一下没反应过来,左右瞧了瞧,只见屋子里放着好几张书桌,上面乱七八糟的,可座位上却没一个人在。 林野熟练的走到其中一张书桌前,先是把官帽摘下,然后直接就开始脱身上的官服。 脱好的官服往椅子上一放,再腰弯,从书桌下掏出一件粗布衣裳套上。 做好这一切,林司空也从里面走了出来,赫然已经换了身衣裳,神色匆匆,“苏客卿,本官得赶紧去田里一趟,先走一步,您待会跟着小女过来哈。” 带娃真的太累了。 我先生在家的时候还好,有人搭把手,自从我先生月初出去后,简直是一到了晚上人就崩溃,止不住的掉眼泪。 觉觉睡不好,睁眼就是喂奶换尿不湿哄娃,实在熬不住,经我先生再三相劝,断奶把小孩给我婆婆带去了。(i_i) 374 闪闪发光 林司空说完就走了。 林野也适宜的上前,语气有些生硬,“农司局的官员每日抵达农司局报道后,便坐马车去庄子里,我爹负责的庄稼出了些问题,他需要赶紧过去处理。 你且跟着我来,先把朝服给换了,等下再同我坐马车出城去庄子里,等到了散值的时辰,咱们再从庄子里回来…” 林野一边说着,一边领着苏末出去,绕过正屋,去到了后面,推开左边屋子的房门。 “此处是日常更换衣裳的地方,以前这一排三处屋子都是,但自我入职农司局后,这间屋子便被单独划分出来,你日后更换衣裳时,莫要走错了。” 林野走进去,打开柜子翻找一番,寻出一身没穿过的衣裳,递给苏末。 “你身形与我相差不大,这衣裳你先拿去穿,等咱们散值回来,我再让安大娘给你量尺寸,买几身新的衣裳备着。” 苏末微微皱眉,接过衣裳,“去何处换?” “农司局不比其他地方轻松,局内同僚整日几乎都是在田地里度过的。 你可要做好心里准备。 当然了,田地里折腾一日本就够累了,自然不会说还让咱们狼狈不堪的回府去。 因此,我爹招了安大娘等几个妇人,每日到了时辰就烧热水,待咱们回来,便可来此处沐浴更衣,脏衣服也自有安大娘她们清洗。” 林野有些话不对嘴,絮絮叨叨说了一堆,才抬手指了指一旁的帘子。 “里面有个小隔间,你进去就成,时辰不早了,你麻溜着,咱们得赶紧过去了。” 苏末颔首,拿着衣裳进了林野说的地方,心里对这个姑娘也有些改观。 瞧着不好相处的,但其实是的面冷心热的。 苏末穿的是王妃的朝服,略显繁琐,脱起来,自然也要费些功夫。 但林野嘴上着急,却一直不曾催促,耐心站在原地侯着,只是时不时地往外张望两眼,估摸下时辰。 苏末也自知自己有些耽搁了时间,一出来便表达歉意,“抱歉,让你久等了。” 林野没说什么,只是看了眼她那布满珠钗的发髻,眉头微皱,飞快思索一会,从角落处翻出一个小木盒来。 “你头上的珠钗还是取下来的好。” 苏末理解,配合的取下,只留一根相对朴素些的钗子把散开的头发重新绾起来。 林野看着,不着痕迹的满意地点了点头,“咱们走吧,马车一直都在外头侯着呢!” 林野可不会搞什么特殊对待,镇南王妃又如何?进了农司局,互为同僚,自是人人平等。 第一天任职,不了解自己的本职工作也不打紧,千教万教,都不如带着实操。 领着苏末上了马车,一路无话,等到了庄子,一声不吭的就把人带到了田里。 庄子里头,田地被划分的整整齐齐,上面种植着不同的庄稼,有人立于阡陌处,拿着纸笔记载着什么,有人立于田间,仔细观察着庄稼。 有人步履匆匆,但路过二人身边时,还不忘跟林野大声照顾。 “林少卿!” “林少卿来了!” 此刻赫然抵达自己的主场的林野气场大变,面对众人的问候笑得自然,并颔首以示回应。 忽然,有人大步走了过来,神色有些焦急,“林少卿,暖棚那边的大豆又根部腐烂了,您赶紧跟我过去瞧瞧!” 林野神色微变,眉眼带上几分严肃,“走,过去瞧瞧。” 她甚至都没想到提醒一声苏末,大步朝着暖棚走去。 苏末看着她匆忙的背影,只感觉像是在闪闪发光。 在这里,没有林氏女林野,只有农司局林少卿。 苏末心底微动,快步跟了过去。 暖棚这东西,苏末在这个世界还是头一回听见,没见着时,还有些好奇,这走过去一看,发现就是一间屋子。 外面瞧着也没什么特别的,不过等走进去,相比外头的低温,可以说是一股热浪迎面而来,且屋顶竟是都用的琉璃瓦,日光穿透而下,照的满屋明亮。 大雍朝都这么先进了吗? 苏末心中诧异。 许久不吱声的258冒了出来,“宿主您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皇家的庄园,不过是个暖棚,有何稀奇。 寒风白雪正冬临,暖室绿浓如春归。 只是暖棚的建成,不单单是需要花费大量金钱,就说那屋顶的琉璃瓦,跟现代的玻璃已然很是接近,拥有这等手艺的人才,那可不是有钱就能寻到的,都被皇室藏得死死的呢。 如此一来,寻常百姓根本接触不到这方面的事宜,从而导致他们见识有限,认知狭隘。 哪怕此刻你跟他们说你的亲眼所见,他们也只会认为你在骗人。” 说得也有道理。 苏末赞同得点点头,默默地站在一旁,看着林野跟其他同僚讨论着大豆根部腐烂的问题。 几人你来我往得争辩着,一个说土壤有问题,立马有人接口以前也换过土壤,另一个人说是水的问题,可所有的庄稼都是用的同一处的水。 简而言之,众人争辩了许久也没争出个结果来。 苏末倒是听出点名堂来,毕竟脑子里的农业百科全书可不是摆设。 但她不愿多言,正所谓能者多劳,她就是个客卿,闲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但258又冒了出来,“宿主大大,虽然系统没有关联的强制性任务,但本系统提醒您,为大雍朝的农业发展尽力,造福百姓,是可以增添福报的呦。” 苏末微怔。 突然想起来当初去周家村时258让她帮助周彦那个小孩时说过的话… 增添福报对自身可是有益的,苏末眯了眯眼,不动声色得上前两步。 到底是生面孔,很快便有人注意到了她,当即便止住了话,并话锋一转,“你是何人?” 随着这道话音落下,刚刚还争论得热火朝天的人们纷纷朝苏末看了过去。 林野也总算回过神来,连忙给众人介绍苏末,“瞧我这记性,这位是今日早朝时,陛下钦点的客卿…苏末,盐碱地改良法便是苏客卿所提出来的。” 要是换个地方,提到苏末这个名讳,里面的官员怕是一头雾水,毕竟在那些人眼中,这个身份可比不过镇南王妃的头衔。 但这是农司局,“苏末”这个名讳,众人早就熟知于心,甚至他们早就期待着见到苏末。 “原来是苏客卿,刚刚在下言辞犀利,还望苏客卿莫要见怪!” “当初盐碱地改良成功,在下便十分倾慕苏客卿,如今总算识得庐山正面目…” (本章完) 375 求贤若渴 众人言辞真诚,看着苏末就好比看见了大能,夸赞之词毫不吝啬。 得亏苏末素来脸皮厚,不然都该不好意思了。 农司局的人也是人精,前脚刚夸完,后脚便把话题转移到了豆子根部腐烂的问题上。 “苏客卿,在下瞧您刚刚一直站在一旁,想必也听到了咱们刚刚所讨论的问题。 这大豆经过改良,产量增长的效果虽式微,但也比以前的要好,只是根部腐烂的情况频频出现,着实令人烦心……不知苏客卿在此事上可有何高见?” 苏末故作沉思,又上前仔细观察一番,而后道:“高见谈不上,只是曾有幸经过此事……” 大豆出现根部腐烂的情况,大都是因为根腐病,此病发生与气候条件关系很大,苗床低温高湿、光照不足都容易引发此病。 此处是暖棚,温度自然是够的,每日阳光也有照射,只是…… “屋内温度适宜,但你们采用的是平值,此法排水效果不佳,极其容易导致积水怄根。” 苏末止住话,伸手,往他们拔出豆苗那个坑而去,她往下拉拔了下土,然后捻出一点,用手搓了搓。 “诸位请看…” 暖棚说白了,就是修了地龙的屋子,暖和是暖和,但如此一来,直接在地里中庄稼定是不行的。 因此,农司局的官员特地定制了木盒子,里面填满土,做于苗床用来栽培庄稼。 只是如此,土壤极其容易干燥,官员们便浇水浇得勤了些,以免农作物出现缺水的情况,影响生长。 却不曾想聪明反被聪明误。 林野等人看着苏末手指上湿润的土壤,眉头紧蹙,“那该如何是好?” 苏末拍了拍手,继续道:“但凡出过烂根的土壤,里面都会残留病菌,因此,需要先把土壤全部更换,换下来的土壤可以拌草木灰来消杀病菌,而病株则是拿去焚烧处理。” “那新的土壤呢,有何讲究吗?” 众人求贤若渴地望着苏末。 苏末想了想,道:“新的土壤若能用阳光暴晒,那是最好,只是如今正值冬日,暴晒有些不太现实,按照我刚刚所言,拌草木灰后静置些许时日,再拿来用也是可行的。 不过切记,若是以前种植过的庄稼曾出现过病灶的土壤断断不可寻来用。” “苏客卿放心,这个我们还是知晓的。” 林野点头,表示明白,不过她还有其他的疑问,“只是苏客卿,除了土壤以外,您刚刚说我们采用的是平值,所以排水不良,那我们该如何改善呢?” “像种植大豆此类庄稼,最好是采用垄作法…” 苏末说着,四处看了看,发现一把小锄头后,眼睛一亮,过去拿起锄头,当即给众人演示起来。 “我这便给诸位演示一番,诸位且看…” 林野进人连忙看过去,几人把苏末围得严严实实,有人已经掏出书和炭笔,默默记载着苏末所说的话。 等苏末说完,自然过去小半个时辰,她说得口干舌燥的,一停下便没忍住咽了几口唾沫。 林野等人则是一副受益匪浅的模样,“我等行走田间多年,竟是未曾琢磨出此些道理,苏客卿果然见多识广,令我等惭愧啊!” “诸位大人谬赞了,我这也无非是生活所逼罢了,这地里刨食的人,只有庄稼收成好了,日子才能过下去。 这庄稼出了问题,那可谓是抓心挠肝的,鼓足了劲去瞎捣鼓,谁知正好瞎猫碰上死耗子,如今也才得以给诸位大人支支招。 若要是碰上我也没经历过的情况,那我可就是个睁眼瞎了。” 苏末笑着摇摇头,谦虚得很。 林野等人听罢,纷纷笑着调侃她过于自谦了些。 不过说实话,林野等人对苏末所言还是抱有些许质疑的,但有个明确的方向总比他们在那里瞎琢磨的强,就算到时候真的没用,也没有关系,无非是耽误些时间罢了。 林野等人相互对视一眼,交换目光后,当即按照苏末所言,忙活起来。 暖棚里种的庄稼,从种子开始,就经过他们的精心挑选,选种、播种、育苗…每一步都由他们亲自动手,精心呵护,并记载庄稼的生长过程等数据。 待收获后,根据收成,并对比以往的资料,找到有利庄稼的种植办法、挑选出更优良的种子,最后对外推广出去,造福百姓。 众人散开,苏末站在原地,不知该干嘛,好在林野并没有忘记她,走了两步又退了回来。 “苏客卿,您要不跟着我一起?” 苏末没有拒绝,正好,她也看看这农司局的官员平日都干些什么活,日后也好有个准备。 “那就麻烦林少卿了。” 林野见她应下,眉眼弯了弯,心里则是开始回想这些年来自己在农司局任职以来,所积攒的碰到的难处。 苏末还不知道,就因为她这露了一手,未来将会有什么在等着她。 此刻的她只知道,被迫入职的第一天,自己十分顺利的融入了农司局。 林野想着苏末初来乍到,还有些收敛,不着痕迹的提问了几个问题。 苏末不藏着掖着,当然也不会去逞能。 能在农业百科全书里找到答案的就说出来,找不到的、自己琢磨不出来的就直接摇头说不知道。 一整日下来,林野对苏末的感观及佳,可谓是相见恨晚。 “这时间可过得真快,就到散值的时辰了。” 忙活一天的林野毫无形象的蹲在井边,用井水清洗点双手沾染的泥土,边洗边同苏末道:“苏客卿,您要在此处用了晚膳再回去不?” 皇庄位于郊外,农司局的人觉得中午还有回城里用午膳着实折腾。 再者他们自己本就是种庄稼的,这品尝自己种出的庄稼的口感等情况也属于他们的职责范围内,干脆就直接上奏景雍帝,让其允许他们每日在庄子里生火做饭,食材嘛,自然是自己种的东西。 中午苏末在庄子里用了膳,不得不说,庄子里的饭确实是要比别处的香,米颗粒饱满,米色纯白,煮熟后,油光亮丽,粒粒分明,入口香糯柔软,着实令人胃口大开。 但,苏末惦记着府里的孩子,要知道,今日她可是突然就钦点为农司局客卿,且都没让她回府去,就直接给领到了农司局。 所以,苏末摇摇头,“不了,家中还有孩子,我想早些回府去。” 她说着,站起身,甩掉手上的水渍,又随意的往衣摆上擦了擦。 376 偶遇 林野这才想起来,眼前的女子可还是三个孩子的娘。 她连忙站起身,胡乱用衣裳擦了擦,“成,我这就让人去把马车给备好了。” 说着,她抬手,朝着不远处的奴仆喊道:“你赶紧的,找辆马车给牵到门口去。” 奴仆应下,匆匆离去。 林野又看向苏末,“苏客卿,我还有点事,你先去门口等我,我马上就过来。” 苏末以为她是要去跟其他同僚打声招呼,点点头。 林野见她应下,微微松了口气,大步离开。 她去的匆匆,来得也匆匆。 掀开车帘,先把一个小麻袋推进去,林野这才上了马车。 一进去,她便向苏末投去歉意的目光,“抱歉,让您久等了。” 苏末摇摇头,“也没等过多久。” 这是实话,从她走到门口,上了马车,距离到此刻最多也才一刻钟罢了。 马车摇摇晃晃的动了起来,林野指了指自己扛上来的麻袋,有些不太好意思地挠挠头。 “今日事发突然,我们也没给你准备见面礼,这里面是今年庄子里收获的稻子,从种植到收割再到脱粒都是咱们农司局的人亲自动手的,你别嫌弃。” 林野这个人,不熟悉她的人,都觉得她冷冰冰的,不好相处,但实际上,林野只要碰见了投缘的人,相处一二后,便会卸下高冷的伪装。 就好比现在,她怕苏末不接受又或者嫌少,说罢还特地道:“今日中午在庄子里吃的米饭就是由这个米煮出来的。 因为是今年才栽培出来的,还没有大面积种植,因此并没有多少。 等挑选留种后,剩下的还送去皇宫一些,咱们自留的就更少了,所以能给你的就只有这么多了。 不过也不打紧,等明年开春,庄子里便会大面积种植,到时候就可以给你多送些了。” “这多不好意思…” “别客气,这也算是咱们农司局的传统,每位入职农司局的官员都有收到过农司局自产的东西。” 林野都这么说了,苏末便也没在客气,“那我就收下了。” 马车进了城,没一会便到了农司局。 安大娘她们掐着点烧了热水,这会瞧见人回来,都动了起来。 等苏末她们走到后面换衣裳的屋子门口时,安大娘她们也正好把热水抬进去。 林野让苏末先进去洗漱,又喊住安大娘,“安大娘,你待会给刚刚进去的苏大人量下尺寸,夜里跟其他几位大娘赶一赶,做两身衣裳出来。” 安大娘点点头,“欸,那我这就回屋去拿东西,再来这侯着。” “去吧。” 苏末今个就是跟着林野身后转悠,没亲自下地动手,身上没出汗,也没沾染到太多的泥土,简单快速的洗漱下,便换上来时的朝服,走了出来。 林野看向她,“你弄好了,这是安大娘,我让她来给你量下尺寸,做两身衣裳给你去庄子里的时候穿。” 苏末顺着话看了眼安大娘,点点头,“麻烦安大娘了。” “大人客气了,这是我应该做的。” 安大娘回以一笑,上前跟着苏末又进了屋子,快速的给量了下尺寸。 林野也跟着走了进去,等量好了,便开口道:“今日也算是事发突然,我寻思着你府中的奴才怕是不知何时来接你,这派人去传话叭,耽搁时间,便直接让人备了马车送你回府。 马车这会已经在大门口侯着了,你只管出去,会有人领你上马车的,我这身上脏着不得劲,得去洗漱一番,就不送你了。” “多谢。” 林野安排得周到,苏末笑着道了谢,便出了农司局。 果不其然,一出去便有奴仆迎了过来,“苏大人,这边请!” 苏末微微颔首,跟着奴仆走过去,上了马车。 “苏大人可坐好了,小的这就出发了。” 随着奴仆的话音落下,马车摇摇晃晃的走了起来。 农司局跟镇南王府在相反的方向,这回去所需的时间,比早上从宫里到农司局还要久,更莫说此刻已然华灯初上,街上渐渐热闹起来。 马车越发的缓慢,苏末坐着无趣,便抬手掀开窗帘,寻思看看外头的风景,消磨时间。 只是这一看,就瞧见自家的三个孩子。 “停下!” 苏末当即喊住了奴仆。 奴仆不明所以,但还是照做,而后回过头,问道:“苏大人,怎么了?” “我有些事要办,你不必再送我回府,掉头回去吧。” 苏末掀开车帘,利索的下了马车,直奔顾杏年他们而去。 奴仆看着消失在人海中的背影,挠挠头。 街上人山人海的,想要直接掉头可不太现实,奴仆无奈叹了口气,继续缓慢前行,等寻到个路口拐进去,再掉头拐回来。 苏末走得快,没一会就寻到了顾杏年她们。 小姑娘一手握着糖葫芦,一手抱着刚出炉板栗,顾锦年和陈卿舟一左一右的站在她身旁,两手伸开围成一个圈,把小姑娘护在中间。 顾管事走在三人身后,在三人前头,还有三个下人站在一排挡着。 苏末是从他们后面追上来的,她凑近顾管事喊了声“顾叔”,顾管事回过头,当即就要喊“夫人”。 苏末却是摇摇头,顾管事秒懂,没再吭声,笑着默默让开。 苏末就这么走到了三人身后,“天都黑了,你们怎么还在外头逛?” 小姑娘听见熟悉的声音,眼睛一亮,猛的回过头,看见果然是苏末后,当即笑开了花。 “娘亲!” 顾锦年也不自觉弯了唇:“娘。” 陈卿舟则是微微颔首,腼腆一笑,“婶婶。” 苏末点头,抬手揉了揉小姑娘的头,“晚膳用了嘛?” 顾管事当即接过话:“夫人放心,老奴已经带着公子小姐用过晚膳了的。” 顾杏年笑眯眯侧了侧身子,把板栗显出来,她咽了咽口水,道:“娘,刚出炉的热板栗,可好吃了,你快尝尝!” 苏末瞧了,无奈的刮了刮她的鼻梁,笑骂道:“小馋猫。” 顾杏年“嘿嘿”傻笑。 苏末一把将用纸袋装着的板栗给拿了过来,剥了一粒递给顾杏年,而后又看了眼顾锦年和陈卿舟。 “行了,既然碰上了就跟我一并回府里去,我还没用晚膳呢。” 几个孩子一听苏末还没吃晚饭,纷纷应下。 顾管事也默默地打发一个下人麻溜的回府里去,让厨房的人把饭菜给弄好了。 377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街上的人越发的多,苏末着实是有些饿了,低头看了眼缓慢行走的顾杏年,眉头一皱,当即伸手把人抱了起来。 小姑娘眨眨眼,把下巴抵在苏末的肩膀上,下垂的小手轻轻点了点顾锦年。 顾锦年皱着眉抬头,用眼神询问:有事? 小姑娘眼巴巴地盯着他手里拿着的板栗,无声吐出两个字来,“想吃。” 顾锦年:“……” 他嫌弃的扯了扯唇,动手剥起板栗来,边走边进行投喂。 顾管事这会也没跟在后面,京城里的大街小巷他都熟悉,此刻便领着苏末他们挤出热闹的街道,走向僻静的巷子,七扭八拐的,等从巷子出来,赫然就瞧见了府邸的后门。 跟着众人的下人加快脚程,走到后门跟前敲了敲。 里面很快便传来询问声,“谁呀?” 下人回道:“夫人和两位小公子还有小姐回府来了,快快把门打开。” 门很快打开一条缝,一个脑袋探了出来,眼尖地瞧见了顾管事后,连忙就缩了回去,并把门彻底给打开了。 苏末等人一进去,王府的下人们纷纷动了起来,翡翠她们也赶了过来,听苏末的吩咐,把顾杏年给领去了后院,伺候着洗漱。 陈卿舟见顾杏年走了,便借口回去休息,同苏末道别后,便自行回了院子。 顾锦年则是跟着苏末一块去了前院。 “娘,今个宫里又来了人,跟顾爷爷说你被钦点为官,进了农司局,这农司局是干嘛的?还有,怎么一点风声都没有就钦点为官了?” 进了屋,瞧着苏末坐下,顾锦年便出声询问起来。 苏末也没瞒着顾锦年:“农司局关乎大雍朝的农业发展,我这提出了盐碱地改良法,再者,宫中那位派人去落山村查了咱们,得知我曾弄出“肥料”,使得庄稼收成大涨。 当今重农,便给我封了个客卿,让我去农司局协助里面的官员。” 顾锦年听出言外之意,虽心知天子无情重利理所当然,但这事落在自家人身上,他还是忍不住埋怨道: “那也不至于这般着急,前脚封官,后脚便赶着上值去了。” “慎言!” 苏末不赞同地看向他,“锦年,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虽然自己心里也觉得景雍帝不近人情,但有些话不能乱说,谁知道这王府里头有没有景雍帝布下眼线。 顾钦寒武功高强,又统管着黑甲卫,景雍帝不可能不提防。 就算以前没有设防,如今也会上心。 谁让她还正好是苏家唯一的后人。 顾家是有产业不错,但要跟苏家相比,还是差了些,苏家这么些年可谓是只进不出,积攒的财富说是富可敌国也不为过。 有钱有权有势,若是顾钦寒有心谋权篡位,那必定是心腹大患。 景雍帝身为天子,自然不会放任不管任何潜在的危险。 当然了,这也是苏末自己的猜测,景雍帝到底是怎么想的,那也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了。 顾锦年在书院可不是读死书,苏末稍微一提点,他便明白话中深意。 他抿唇,握紧了拳头,垂眸遮住眼底的不甘。 说到底,还是顾家处于劣势,才多有顾虑。 若是顾家人人皆占据高位,任由宫中那位忌惮也不敢动顾家半分,又何苦连说句话都要三思而后行。 晚膳已经弄好了,顾管事在门口敲了敲门,打断了母子二人的交谈。 “夫人,可要现在让下人把膳食端进去?” 苏末看过去,点头,“让他们送进来吧。” 顾锦年已经平复好情绪,这会抬起头,道:“娘你用膳,我就先回院子里去了,明日还得早起去书院。” 苏末盯着他看了会,试图看穿他的内心,顾锦年也不怵,直勾勾的对上苏末的双眸,眼神古井无波。 苏末:“……” 她没好气的摆摆手,“走走走,赶紧走。” 这孩子心思越发的深沉,真是一点儿也不讨喜。 顾锦年听出苏末话中的气急败坏,唇角勾起,很快又压下,他起身,拱手作揖,“儿子告退。” 顾锦年走了。 晚膳也都端了进来,摆放在桌子上。 刚才还没多大感觉,这会闻见香味,苏末只感觉自己饿得能吃一头牛下去。 只是身上的朝服繁琐,着实是碍事,好在金珠此刻赶了过来,手里还端着托盘,上面正放着一套衣裳。 金珠走进来,便跪下认错,“奴婢想着夫人穿着朝服多有不便,便自作主张,去寻了身衣裳,来得晚了,还望夫人恕罪。” 苏末摆摆手,“你想的挺周到的,起来吧,我这饿着呢,赶紧的帮我把衣裳给换了去。” 金珠连忙站起来,把托盘放在一旁,然后去把门给带上,并从里头给栓上了。 吃饭的时候,苏末不习惯下人布膳,金珠都记在心里,这会看着已经开始吃上了的苏末,她把朝服放在托盘上,端起来,道:“夫人,奴婢先把朝服送去让人给洗了再来伺候您?” 苏末头都没抬一下,“去吧。” 金珠便端着朝服退下了。 等在回来,手里提了壶消食的茶。 苏末刚刚吃好饭,下人们正在收拾着碗筷。 金珠路过的时候看了眼,果不其然,自家夫人把饭菜吃了将近七八成。 金珠心想,如今的主子跟她以前的主子可真是除了性别一致,其余的,哪哪都不一样。 毕竟那些个女子用个膳,巴掌大的碗最多也就吃一碗半的饭,可自家主子,能吃四五碗下去。 金珠想着,手脚麻利的给苏末倒了杯茶,递了过去,“夫人喝些茶消消食。” 苏末最是满意金珠有眼力见,办事周全了。 她接过杯子,一口饮尽,酸味在口中泛开,舒适感从胃部蔓延至全身。 金珠见着空了的杯子,当即又要去拿茶壶。 苏末却是放下杯子,“不用再倒了,时辰不早了,回院。” 折腾一日,说不困是假的。 苏末起身,回了后院,路上,还碰见了顾管事。 “顾叔,以后我每日都需去农司局上值,你吩咐一声,让人提前备好马车,傍晚则是提前去农司局侯着接我。” 苏末说完,掩面打了个哈欠。 顾管事见状,连忙催促她回去休息。 “老奴都记下了,夫人您这都累了一天了,快快回去歇着吧。” 378 顾平安回府 次日,顾锦年和陈卿舟早早的起来,用过早膳后便去了书院。 苏末虽为客卿,但无需上朝,可谓是免去了天不亮就要起来的痛苦。 只是农司局不比他处,想要摸鱼是不可能的,更别说苏末的职责便是协助农司局里的所有官员,这每日上值,她倒是成了农司局里最忙的。 原本苏末还有些担心家中的顾杏年会因为没有人陪着她而生闷气。 毕竟顾杏年不过才五岁,以往又都是跟一家人待在一块。 而如今顾平安尚未归来,顾锦年和陈卿舟又去了书院,仅剩个她还每日都得农司局,唯留小姑娘一人在那偌大的府中。 可谁曾想苏末上值两日后,特地赶早回府,想着带顾杏年出去玩玩,好好弥补一下小姑娘,结果回来一看,人都没在府里。 顾管事也没在。 好在有金珠给她解惑。 原来,顾管事怕顾杏年待在府中觉得乏闷,特地早早地去了后院守着,等顾杏年一醒来,就跟她说带她出府去吃早点。 小姑娘一听能去吃外面的美食,当即就乐呵呵跟着走了。 而等吃过早点,顾管事又带着她去庄子里玩,到了傍晚再回京城,带着去逛街,直到顾杏年想回府为止。 小姑娘本就是贪玩的时候,这么一来,每日玩的乐不思蜀,哪里还有空去记挂苏末。 就这么连着过了数日,顾平安总算是回来了。 人是木四带回来的,考虑到苏末如今在农司局任职,木四还特地等到夜里才把人送过去。 入府的时候,苏末正在和顾杏年一块吃晚饭。 顾管事最先过来报信,笑的很是开心,口吻带着些许激动,“夫人,大公子回来了!” 苏末愣了愣,才反应过来顾管事说的是谁。 内心竟是有些激动。 苏末克制住自己的情绪,放下碗筷往门口看去。 木四最先进来,顾平安紧跟其后。 “夫人。” 木四拱手唤了一声。 顾平安则是咧开嘴,露出八颗牙来。“娘亲。” 苏末上下仔细打量他一番,少年的外貌体型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可气质却完全跟以前不一样了。 就是不知为何,眼底有些泛酸,苏末抿了抿唇,“黑了,瘦了。” “娘,你该不会是上了年纪,眼神不好使了吧?” 顾平安抬起胳膊,比划了比划,“儿子泡了不知多少次药浴,都泡发白了,而且你瞧我这胳膊,明明是壮实了不少嘞!” 刚刚还有些煽情的氛围顿时被破坏。 苏末:“……” 真想把他叉出去。 “顾平安,今个儿你归家,是个令人的高兴的好日子…” 苏末咬牙切齿地看着他,“所以,别逼我在这个高兴的日子揍你。” 顾杏年本来想喊哥哥的,可听见苏末的话,眨眨眼,当即没在吱声,并向顾平安投去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顾平安本来还想反驳,可接收到妹妹的示意,连忙捂住嘴,点点头。 心里却是想:唉,果然说真话就是不讨喜。 没事,他都已经习惯了。 一旁的木四和顾管事瞧着苏末他们三人的互动,垂了垂头,极力克制自己上扬的嘴角。 顾平安素来脸皮厚,刚刚还捂着嘴,这会又眼巴巴的盯着桌上的饭菜去了。 他毫不顾忌形象的摸了摸肚子,拉开椅子坐了下去。 “娘,快让人拿一副碗筷来,儿子中午吃过的饭,这会都快饿死了。” “你这张破嘴就没个把门儿的!” 苏末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随即给金珠使了个眼色,而后又问顾平安,“可还有什么想吃的?” 顾平安眼前一亮,“想吃肉!” 长仙君那糟老头子说什么养生,一日三餐就没见着几块肉,菜也是少油少盐的,嘴巴都快淡出个鸟来了。 苏末点头,又看向木四,留他一并用晚膳。 木四可不跟苏末客套,大大咧咧的就坐了下来,跟回自己家一样,还十分熟练的点了道菜。 苏末也应下了,向着金珠微微颔首。 金珠当即便默默退了出去,没一会儿,便拿着两副碗筷回来。 把碗筷给摆放好了,金珠走到苏末身旁,俯身小声道:“奴婢已经吩咐下去了,厨房的人说最多一刻钟便把菜送来。” 苏末点头,看了眼木四和顾平安,“菜还得等会,先一边吃。” “哎。”木四笑着应下,拿起碗筷便动了起来,顾平安也紧随其后。 两人就跟好几天没吃过饱饭似的,吃的又快又多,就连劳累了一日的苏末都没他们吃的多。 若是单单一个木四这般德行,顾管事还没觉得有什么,可里头还有个顾平安。 一旁的顾管事瞧着,眼睛都湿润了,总觉得自家的大公子离家的日子遭老罪了。 “哎呀,还是家里的饭香!” 吃饱喝足的顾平安放下碗筷,发出愉悦的感慨,整个人往后一靠,就像是瘫坐在椅子上一样。 苏末看着一点坐像都没有顾平安,不由自主的握紧了拳头。 她平缓了下呼吸,劝慰自己要看开些,而后问道:“离家多日,来跟娘说说,这些日子你都经历了什么?” “别提了。” 顾平安坐直了身子,撇着嘴开始跟苏末吐槽起来。 “最开始吧,也就泡泡药浴。 只是那药乌漆嘛黑的,味道还不好闻,泡一次身子也可难受了。 药是一个老头配的,娘我跟你说,那老头蔫坏,我说我难受都不让我起来,非说什么必须得泡够四个时辰,连吃饭都是在木桶里边泡边吃。 还给我弄喝的药,苦的要死,还不让我说,我嘀咕一次,下次的药就更苦。 而且他还给我安排活做,我才十岁,十岁啊! 他居然让我天不亮就起床去给他的药田除草、抓虫,若是单纯的除草抓虫也没什么,可是那药田种的是毒草,虫子也都是毒物,儿子差点就被毒死了。 可我都这样了,那老头把我治好后,竟然还让我单独进山去给他挖草药……” 一旁的木四实在听不下去了,出声打断了顾平安的话,“大公子,您怎么不说长仙君让您进药田除草抓虫是借此想让您对毒物产生抗性。 而他前脚安排您除草,后脚您就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并用木棍绑着着镰刀,把毒草和杂草一并都给割了。 多种毒素蔓延混合,这才导致您严重中毒,且您毁了长仙君的药田,长仙君并未责怪于您,还鼎力医治,并掏出了唯一一颗可解百毒的药丸给您服用。” 木四顿了顿,继续道:“至于让您进山挖草药……” 379 过犹不及 木四很是无奈,“那是因为只能让您去。 山中不少珍贵的草药周边都有毒物,而长仙君耗费大量精力、药材才炼制出来的唯一一颗解毒丸给您服用,您如今可谓是百毒不侵…” 其实不单单是毒,就连南疆寻常的蛊毒,也不会对顾平安造成影响。 此药所需的药材稀少,能寻其一份都耗费了数年的时间,且还是在利用了黑甲卫的情报网的情况下。 若是旁人中毒,死了就死了,长仙君说什么也不会拿出此药,可偏偏中毒的是顾平安,顾钦寒的侄子,顾敬亭的嫡孙。 长仙君以前也是跟着景雍帝一并打江山过的,同当年的镇南王称的上一声好友。 这自然没办法见死不救。 被搓破的顾平安有些心虚的垂下头,摸了摸鼻子。 苏末此刻就是后悔,后悔自己多嘴,衣袖里的拳头握的咔咔作响。 她咬紧牙关,双眸微眯,“顾平安…” 察觉到情况不妙的顾平安打了个寒颤,猛地站了起来,撒丫子就往外跑。 “哎呀,我这怎么就感觉那么困呢,娘,我先回去睡觉了,有事明天说,明天说…” 顾平安甚至还运用了轻功,话音落下,人就没影了。 顾管事看着脸色彻底沉下来的苏末,连忙上前打哈哈,“大公子到底年幼,还是孩子心性,调皮了些也是正常,夫人莫要动怒,气坏了身子。” “年幼?再过个三四年都可以相看了。” 苏末脸色缓和了些,但语气依旧严肃。 “再者,若是咱们是寻常人家,调皮些也就罢了,可顾叔,他是镇南王府的嫡长子,身上背负的担子由不得他如寻常家的孩子一般。” “夫人的意思,老奴都明白,但凡是总要慢慢来,不是有句老话说得好,过犹不及。” 顾管事也是为顾平安操碎了心,生怕苏末动真格的,使得那孩子吃苦头。 “大公子的年纪摆在这,若是管束的紧了,只怕是会适得其反。” 苏末眉头皱得更深,但到底还是没在说什么,“也罢,这次便饶了他。” 顾管事听着,心里松了口气,看了眼沉默不语的木四,他想了想,又对苏末小声道:“此番长仙君拿出解毒丸救了大公子一命,您看咱们是不是该备些好礼,给长仙君送去?” “该备,还不能止备一份。” 苏末点点头,道:“救命之恩是救命之恩,平安损坏了长仙君的药田,咱们也该弥补人家才是。 这样…” 苏末说着,顿了顿,看向木四,“木四,你可知长仙君最喜爱的是何物?” 木四身为习武之人,这在一个房间内,说话声音再小,也瞒不过木四,更何况苏末也没想着瞒着他。 木四也不含糊,直接道:“回禀夫人,这长仙君善医,喜爱的自然也是罕见药材以及药方之类的。 不过统领每每得到此类物件,便直接给长仙君送去了,若夫人想要在府中的库房寻东西怕是寻不出来。 要卑职来说,您可以书信一封给苏家的那几个管事,说不定能寻着合适的东西。” 苏末听着也是这个理,于是乎点点头,“成,就按你说的来。” 被认可的木四心里有些高兴,又道:“等您写好了信,就让顾叔给我拿去,过两日我要去一趟应城,顺路给您捎过去。” 苏末没有多想,单单应了声,道了谢。 木四见状,心下微沉,想说直白些,又觉得有些不妥,一时之间,竟是有些抓脑挠腮。 好在一旁的顾管事开了口,他皱着眉,神色担忧:“去应城?可是二爷那边出什么事了?” 苏末微怔,下意识的就握紧了拳,整个人都警觉起来。 木四察觉到她的变化,刚刚还低落的情绪顿时回升,他点点头,不放弃任何一个能促进二人的机会。 “眼见就入了冬,边挞秋日吃了不少败仗,未能如愿掠夺到足够的食物等物资。 而今年的冬日又要比往年更加酷寒,为了能安稳度过这个冬日,边挞入侵的次数越发频繁。 再者,根据之前所查到的信息,军中藏匿了不少叛贼,统领此行,虽成功将叛贼揪出斩杀,但也不幸受了伤,短时间内无法再领军应敌。 陛下便命我等不日前往应城,务必将边挞挡于防线外。” 木四说的时候,余光一直注意着苏末,见自己提及顾钦寒受伤时瞳孔猛缩,他心下当即一喜。 而苏末却也只是失控了那一刹那,很快便冷静下来。 顾钦寒身在军中,干的本就是危险的差事,会受伤十分正常。 再者瞧着木四还能如此平静的说出,可见是伤的不重,那便更加不需要过度担心。 顾管事显然也想到了这点,只是到底是自己看着长大的,感应战胜了理性,没忍住开了口,“那二爷伤得严重吗?如今情况如何了?” 木四见是顾管事开的口,还有些失望,但他还是如实道:“伤是有些重,但好在长仙君给统领备了保命的药,统领用药及时,如今已无大碍,只是需养些时日。” “那就好,那就好。”顾管事心里松了口气。 苏末则是垂了眼眸,让人无法探查她的心思。 “对了,这眼见就快过年了,你过去后帮我问问二爷,今年可能回来过年?” 顾管事继续跟木四聊着,“到底今时不同往日,往年二爷抽不出空回府过年也就罢了,如今大爷一脉寻了回来,你跟二爷好好说说,能回来就劲量赶回来,一家子过个团圆年。” 往年,除夕夜的时候,别家都在团圆,顾钦寒却是在外头办差。 毕竟回了府邸,望着冷清的院子,想起逝去的、失散在外的亲人,心中难免悲凉。 顾钦寒不愿回府,又或者说是不敢回府。 父亲临终所托,让他务必寻回大伯一脉,可他却苦寻无果,这让他不知该如何去面对父亲的牌位。 于是乎他只能逃避。 顾管事知道,所以他一直不强求顾钦寒在府中过年。 木四也知道,所以他一直祈祷,祈祷自家统领早日寻回亲人,能像寻常人家一般,大年三十,一家人围坐着吃吃喝喝,温馨且幸福。 “顾叔放心,我一定把您的话转达给统领!” 380 降温 木四满口答应,随即看了眼外头,估摸着也该回宫里去了,便提出了离开。 “夫人,时辰不早了,属下也该回镇巡司去了。” 苏末颔首,她并未自己起身送行,而是看了眼顾管事。 顾管事了然,微微侧身,“我送你出府。” 木四点头,对着苏末拱手道:“属下告退。” 随即转身离去,只是才走了两步,又想起一桩事来,连忙止住脚步,转身看向苏末。 “瞧属下这记性,统领传回的信中有交代,待大公子下山后,每日卯时四刻抵达镇巡司,由镇巡司内的黑甲卫教导习武。 如今属下有空,明日属下会掐着时间过来接大公子去镇巡司,待属下离开后,镇巡司每日也会派人来接大公子过去。 属下今个去接大公子回府时跟其说过此事,但怕大公子一时忘记,还劳夫人明日派人早些叫大公子起来,莫要耽误习武。” 苏末没想到,顾钦寒远在边疆,既然还能顾及到顾平安习武一事。 异样的情绪在心底蔓延,但脸上神色依旧,她微微颔首,表示自己知道了。 目送着顾管事送走了木四,苏末撇了金珠一眼,随后往外面而去。 金珠心领神会,吩咐其他人把碗筷收拾好了去,又点了个人,让他利索些让人送热水去后院,把事都安排好了后,快步追上苏末。 夜色渐浓,苏末洗漱过后,并没有回卧房,而是去了书房。 烛光摇曳,苏末看着布满字迹的信纸,脑海中却是回响着木四说过的话。 明明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可有的时候,还是难免会被情感左右,失了神智。 斗转星移,也不知过了多久,簌簌作响的寒风从窗户钻了进来。 凉意抚脸,苏末回过神,眼疾手快的按住差点被吹飞的信纸。 字迹已经干了,苏末将信纸收入信封中,并随手抽了本书给压住。 守在门口的金珠也感受到了突然而来的寒意,想着自家夫人洗漱后仅仅穿着一身里衣,连忙去耳室取了一件披风来。 “夫人,时候不早了,可要回屋歇着去?” 苏末揉了揉眉心,没有回应,只是站起身,任由金珠把披风给她披上。 虽说披着披风,可金珠还是怕苏末着凉了,又动了身,打算把窗户关了去。 谁曾想苏末却是制止了她。 金珠不解,但也没有多问,乖乖地站到了一旁。 苏末走到窗前,寒风并没有减弱,反倒是有变强的趋势,打在脸上,刺骨的凉,散落的头发也被吹的满天飞舞。 苏末面色不改,她微微仰头,望着高挂枝头的弯月,抬手拉了拉披风。 理智渐渐回笼,心也越发的坚定。 冷清的月光洒在她身上,为其镀上一层朦胧的银辉,宛若不问世事的神明,眉眼之间带着淡漠与孤寂。 金珠一时看的有些怔愣。 不知为何,她竟是觉得这样的夫人,透着几分脆弱。 苏末可没有受虐倾向,既然已经冷静下来,便转身,往卧房走去,明日还得去农司局上值呢。 临出门时,她也没忘了写好的信。 苏末撇了眼金珠,“你待会把压在书下的信亲自给顾叔送去。” 金珠猛然回过神,大脑快速运转,她连忙应下,“奴婢领命,除了送信,可还有其他要奴婢转达的话吗?” “你把信给顾叔后,他自然就知道该如何去做了。” “是,奴婢这就去送。” 话是这么说,但金珠还是目送着苏末离开后,把窗户给关上,然后再去找到信,拿着去了前院,亲手把信交给了顾管事。 这寒风一吹,便没停歇过,气温可谓是断崖式的下降,顾管事半夜爬起来,吩咐着下人去把几个主子的卧房的地龙给烧起来。 等次日一早,苏末睡醒,就察觉屋里比平日要暖和了不少,而从外头进来的金珠却是穿得更厚了。 苏末皱了皱眉头,“外头降温了?” “昨夜寒风吹起来后便没歇过,半夜里竟是还飘了会雪。”金珠一边伺候着苏末起来,如实道:“顾管事怕几位主子们受凉,便吩咐着把地龙给烧起来了。” 难怪屋里这么暖和。 不过京城的初雪都来的这般早的嘛?这会也才十月底呢。 苏末对大雍朝的地形图并不是很清楚,只知道京城跟晋州府的地理位置差不多,且相对要偏西南方一些。 而从原主的记忆里,晋州府的初雪基本都是在十一月初的时候。 金珠瞧见了苏末一闪而过的疑惑,她思虑了会,还是没有开口。 她的直觉和这些日子的经历告诉她,苏末要的是有眼力见但也听话本分的下人,而不是自作主张、自作聪明的下人。 伺候着苏末洗漱好,换上厚衣裳,金珠一边给她梳头发,一边询问苏末早膳想吃些什么。 虽说外面天冷了,可屋里却是暖和的很,这会穿着厚衣裳,还有些燥热。 于是乎苏末便让金珠吩咐着让厨房送份汤面来,再炖些梨,到时候给顾杏年送去。 金珠一一应下,走到门前把苏末的话吩咐下去,随即又回了苏末身后。 “对了,如今降了温,杏年那边你去一趟,让翡翠她们都上心点,若是伺候不周,使得人受了凉…” 苏末说着,冷笑一声。 金珠莫名打了个寒颤,连忙低眉顺眼的应下,“奴婢这就过去提点提点她们。” 苏末轻嗯一声。 金珠去的快,冷言厉色的敲打了翡翠几人,务必让她们小心伺候着顾杏年。 “小姐年纪尚小,正是不喜束缚,贪玩的时候,因此,你们更该多动动心思,既要让小姐玩的开心,尽兴,也不能让小姐受了风寒。 若是伺候不周…” 金珠扫了一圈她们,“银珠还有那几个婆子的下场,你们也是知道的。” 顾杏年还在睡,翡翠和琥珀在里头守夜,外面则是由白玉、青玉他们守着。 白玉几人到底不如翡翠和琥珀更要稳当,这么被一吓,脸色都有些发白,连连保证道:“金珠姐姐放心,咱们都晓得的。” 金珠也不管她们说的是真心还是假意,总之话带到了,而疏忽大意的后果,点明先例了。 若是铁了心要自寻死路,她同样是个丫鬟,帮不了她们什么。 “你们心里有数就好,小姐还在睡,我也就不叨扰了,翡翠和琥珀那边,你们别忘了把话给带到。” 金珠板着脸,“夫人那边还等着我回话呢,我就先走了。” “哎,金珠姐姐慢走。” 381 关心则乱 卯时一刻,顾管事亲自敲响了顾平安的房门,“大公子,该起来了。” 从以往的相处中,顾平安给顾管事的映像中,品行不差,只是还是孩子心性,且有些懒散。 这会叫他起床,已然做好了持久战的准备,谁曾想,不一会儿门便从里面被打开。 少年身着玄衣,头发高高束起,他憨憨笑着,一双狐狸眼弯弯,脸颊因为热气而透着健康的红润,“顾爷爷,您怎么来了?” 明明眼前的少年与当初的公子相貌并不相似,可自己却他身上依稀看见了公子年少时的影子。 那时的公子,鲜衣怒马少年郎,立如芝兰玉树,笑如朗月入怀,骑马行于街,不知惹的多少红袖赠香囊。 顾管事不经模糊了双眼,他极力克制住涌上心头的酸涩感,笑容慈蔼,“老奴怕您起的晚了,来不及吃早膳,这不便过来,喊您起床。” 顾平安一听吃的,双眸似星辰闪烁。 顾管事脸上的笑容更甚,“既然您这已经起来了,老奴这就让人送早膳过来。” “好啊好啊!”顾平安猛地点头:“让他们多送点,昨晚没吃太饱,这会我感觉我饿的能吃下一头牛!” 顾管事听着,没忍住笑出了声,“哎,老奴这就吩咐下去。” 但实际上,顾平安并没有夸大其词。 他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在百鹤山时,除了泡药浴,习武也每日都不曾落下,这自然而然饭量也见长。 可偏偏长仙君又以药浴为由,把控着他的饮食,在百鹤山的日子,可谓是吃不好也吃不饱,如今回了家,没了限制,饿了可不就得敞开肚子吃饱了去。 早膳很快送来,顾平安闻着味,只觉得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他狼吞虎咽的吃着,看得顾管事都皱了眉,等木四一来,连忙把人拉到了一旁,打探起顾平安在百鹤山到底经历了什么。 只是话里话外,都透着一个疑问,“顾平安是不是受到苛待了?” 木四听着,不免哭笑不得,“顾叔,您也不想想大公子是什么身份,长仙君苛待谁,也不能苛待他啊…” 就凭借自家统领跟长仙君的交情,连那些个皇子在长仙君眼中,都不一定有得顾平安重要。 木四小声跟顾管事解释了一番,“主要是那个药浴,对饮食有一定的要求,长仙君思索再三后,决定亲自把控饮食,并偶尔做道药膳,好使得药浴的效果发挥到极致,只是长仙君的厨艺…” 木四点到即止,脸上露出无奈之色。 得知真相的顾管事也是哭笑不得,眉眼浮现些许歉意,“那倒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顾叔也是关心则乱。” 木四说着,余光瞧见顾平安走了出来,他当即岔开了话题,对着顾平安招招手。 “大公子吃好了?那咱们走吧。” 顾平安神情慵懒,漫步走过去,他笑的真诚,“四叔,你吃了嘛,没吃就在我这吃了早饭再去呗。” 这样的话,他就可以趁机去看看妹妹了。 对于顾平安对自己的称呼,木四已然适应了,不仅仅是他,他们木字军的十人都被顾平安敬称一声叔父。 说实话,最开始听着,他们下意识就是觉得自己不配。 他们虽是黑甲卫,可实际上,他们心里都清楚,自己跟那些个奴仆是一个属性。 可顾平安瞧着顽皮,还有些吊儿郎当的,可实际上有主见的很,在此事上任由他们说也依旧我行我素。 久而久之,他们也就随顾平安去了。 木四笑着婉拒。“多谢大公子的好意,只是属下已经吃过早饭。” 顾平安眼底闪过些许失意,撇撇嘴,“行叭。” 时辰已经到了卯时三刻,顾平安自知去看妹妹是没戏了,他便没在磨蹭,大步朝着外面走去。 木四和顾管事齐齐跟上。 途中,顾管事还特地问了下木四,中午可要派人去接顾平安。 木四摇摇头,“大公子中午在镇巡司用膳,等到夜里,那边也会安排马车送大公子回来的。” 得到了答复,顾管事便没在操心,而是把昨夜金珠送来的信拿出来,交给了木四。 木四瞧见只有一封,不经意的皱了皱眉,把信接过,故作随意道:“夫人可有交代什么话需要我转达给统领的嘛?” 顾管事摇摇头。 木四眼底闪过一抹失意,但他也不好说些什么。 到底二人的身份摆在那里。 送走了木四和顾平安,顾管事也没闲着,又去了后院顾杏年那边。 小姑娘还没起来呢。 守在门外的白玉几人瞧见顾管事,纷纷下意识的挺直了腰杆,微微福身,“顾管事。” 顾管事板着脸,扫视一圈,同样厉声敲打了一番。 “眼见的天就冷了,小姐年幼贪玩,你们几个都上点心,若是伺候不周,使得小姐受了风寒,一个个的全都发卖了去!” 一个早上被敲打两回,白玉等人脸都白了不少,脑袋都空白了,死命缩着头,诺诺连声。 “奴婢明白。” 顾管事也不管她们这话是真心还是应付,总之出了事,有得她们好果子吃。 “等小姐醒了,来个人去前院给我传个话。” 顾管事丢下一句话,便往前院忙活去了。 冬日的衣裳早就让华裳阁那边在做了,如今降了温,自然也该派人去催一催,早些把衣裳送来。 另外,顾锦年和陈卿舟那边,也该送几身厚衣裳过去以便换洗。 天越发的冷了,过了几日,竟是还下起了大雪,整个京城都银装素裹。 顾杏年最开始还忍不住想出去玩,这下了雪后,连门都不愿意出了,整日窝在屋里,围炉烤橘子吃。 橘子是农司局改善过的品种,皮薄肉多,汁水饱满,总共也就收了四大框。 林司空挑出一筐品相好的送去了宫里,按照惯例,剩下的三筐分给经手过橘子改良一事的官员。 但考虑到苏末新入职,帮趁众人颇多,经过所有官员的一致同意,分了半框给苏末去。 府里顾锦年和陈卿舟都不在,顾平安习武累的跟狗一样,每日回府吃了饭就回去歇着了,苏末见顾杏年喜欢吃,留了几个给顾锦年他们后,都让翡翠给搬去了顾杏年屋里。 小姑娘吃得没停过嘴,愣是两天就给吃没了,人都黄了不少。 当沐休回来的顾锦年和陈卿舟看到她时,还以为自己眼睛出了问题。 只是他们还来不及问顾杏年是什么情况,府里又来了个不速之客。 382 不速之客 顾管事匆匆从前院赶了过来,对着守在门口的白玉低声几句。 白玉听罢,微微颔首,推开门走了进去。 她走到顾锦年身旁,低声道:“二公子,顾管事过来了,让奴婢叫您出去一下,说是有要事。” 顾锦年微微皱眉,看了眼一旁的陈卿舟和顾杏年后,轻轻点头,走了出去。 “顾爷爷,您找我有什么事?” 顾管事神色严肃,“府里来了客人,夫人尚未下值,还劳烦二公子跟老奴去下前院,以免怠慢了客人。” 客人? 京中可不似乡下,来人做客都是需要提前递拜帖,再由主家拟定时间回帖后,才会登门造访。 自他们回到顾家后,京中不少世家官员送来拜帖,但顾管事都一一回绝,至此顾府也未接待过客人。 如今是谁能有这般大的颜面,贸然来访,顾管事竟然还邀人进门,更是还怕怠慢了这位不速之客。 顾锦年拧眉,点头应下后,便抬腿往前院走去,同时询问顾管事道:“顾爷爷,这来的是何人?” 顾管事素来有问必回,可今日却是缄口不言,微微摇头,只道了句,“二公子去了便知晓了。” 顾锦年一听,心中疑虑更甚。 莫不是宫里那位来了吧? 顾锦年脑中灵光一闪,但未见到真人,他亦是猜测也无用,只是暗暗提起心来。 冬日天黑的早,游廊已经挂起了灯笼,寒风凛凛,雪花飘飞。 顾锦年一直保持着紧惕,脑中已经开始推演不少待会待客的应对之道。 只是等进了前院,瞧见里面坐着两位女子时,顾锦年怔愣住了。 顾管事并没有进来,他守在门外,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模样。 倒不是他故意给顾锦年使坏,来者的身份摆在那里,就算是自家二爷见了也是毕恭毕敬的,更何况他一个小小的管事。 白衣女子气质冷清,她打量了一番顾锦年,眉眼流露出几分不屑,薄唇轻启,“你就是顾锦年?顾敬亭的小孙子。” 顾锦年皱眉,正欲开口,另一位紫衣女子便轻飘飘地瞥了眼白衣女子,声音很轻,却有些斥责的意味。 “宁南柒。” 宁南柒脸色微变,衣袖下的双手紧紧握拳。 她属实没有想到,顾杏年还没被带回南疆,继承圣女之位,巫姥姥不仅不给她留一丝脸面,就连圣女的称呼,也没了。 血脉…真的就有那么重要吗? 宁南柒脸色难看的很,巫姥姥却是视若不见,她看向顾锦年,露出慈善的笑容。 “她脑子不清醒,有些口不择言,你别见怪。 对了。顾管事怕是没跟你介绍我们吧。” “她叫宁南柒,是你奶奶同母异父的妹妹,也就是你姨奶奶。” 巫姥姥指了下宁南柒,大致介绍了两句,又指了指自己,手腕上的银饰随着她的动作叮铃铃作响。 “至于我,是南疆的巫姥姥,这次过来,主要是为了你妹妹,顾杏年。” 自打来了京城,认祖归宗后,顾锦年便从苏末口中得知了自家祖父祖母的身份,如今听着,面不改色。 但巫姥姥从他的眼中,看出了紧张和防备之意。 巫姥姥挑眉,只当做未曾察觉,继续道:“你奶奶宁南清原是南疆圣女,远赴大雍和亲,却阴差阳错,同你祖父顾敬亭结两姓之好。 而和亲初始,便曾约定好,若其诞下女儿,便送回南疆,继承圣女之位,后因嫁你祖父,又失踪了无音讯,此事被迫无果… 如今你们寻了回来,顾杏年作为其后代唯一的女性,自然也该回南疆继任圣女之位才是。” “休想!” 随着巫姥姥的话音落下,顾锦年想都没想便出声否决,他眼神阴鸷地看向巫姥姥,声音像是透着冰碴子。 “我不管你们身份是何等的尊贵,我们顾家也不稀罕什么圣女之位,顾杏年是我妹妹,是顾家的小姐……谁都别想把她从我们身边带走!” 最后那句话,他说得及慢,语气充满威胁之意。 瞧不上自己惦记的圣女之位也就罢了,他不过一介白身,哪来的胆子竟敢威胁她们? 宁南柒当即便想出声讥讽,可对上顾锦年的眼神,却是头皮一紧,话了嘴边又咽了下去。 这小孩的眼神也太吓人了,跟那山里的野狼似的,好像只要时机一到,便会发起攻击,狠狠地把她们撕咬成碎片。 宁南柒缓了会才回过神,意识到自己居然被个小孩给吓到了,不免觉得有些难堪。 巫姥姥倒是丝毫不受影响,脸上笑容依旧,“你确定? 哪怕十年后,顾杏年会惨死也绝不后悔?” 此话一出,屋内其他两个人都瞳孔猛缩。 顾锦年猛地站起来,“你此话何意!” 宁南柒也不在想着刚刚丢脸的事了,提着心竖起耳。 巫姥姥能掐会算,铁口断言,但凡从她口中说出来的话,必定是真的。 十年后,顾杏年也不过才十五岁,有没有成亲诞下女儿都不一定,就算继承了圣女之位,没有继承人,那圣女之位终究还是会回到她这一脉来… 只是巫姥姥却是止住了话,微微侧目看向宁南柒,“你且出去侯着。” 宁南柒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为何?” 有什么是她这个尊贵的圣女不能听的吗? 宁南柒不服气。 但巫姥姥的威严不容置疑,宁南柒甚至连回复都没有得到,在其淡漠的眼神中,渐渐心虚,最终起身,灰溜溜得走了出去。 出门时,巫姥姥还让她把门给带上。 宁南柒心里有火,关门的时候下意识就要用重力,但理智终究战胜了情感,她到底还是轻轻地把门带上。 只是心里多少有些不甘。 若是没有顾杏年的存在就好了。 明明她只差最后一步。 但世事无如果。 再者她也不敢对顾杏年动手。 在如今这个整个南疆都知晓顾杏年存在的时候,若她动手,便是自寻死路。 若她孤注一掷,成功了结顾杏年,圣女之位也会与她无缘,甚至她还会被驱逐出南疆。 圣女的候选人从来都不缺。 屋内,顾锦年死死盯着巫姥姥。 若她不把此事说清楚了,哪怕豁出这条命,又或是使得两国决裂,他也在所不惜。 他顾锦年从来就不是什么心怀天下之人,他的心很小,只容得下顾家的三人。 14那天还升温到20多度,15就断崖式降温,16直接下起了雪子,小的着凉发烧,好在现在退烧了。 累啊(-w`) 383 只会害了她 巫姥姥倒是一点也不慌,“若她不去南疆,继承圣女之位,那七年后,她必死无疑。 天命如此,唯有南疆一行,方可破解,至于详情,我只能跟你娘说。 再说了,南疆圣女代表着什么,你我心知肚明,若顾杏年顺利继任…” 巫姥姥抬眸对向顾锦年,透过他的双眼,直视他的内心。 “小孩,别跟我说你不懂其中的利害关系。” 顾锦年心中一紧。 大雍朝瞧着海晏河清,但实际上,北有边挞蛮子虎视眈眈、边疆战乱不断,西有西域胡人表面臣服实则暗流涌动。 而南疆虽小,但地理位置优越,易守难攻,且人人擅蛊,这样一个国家自愿臣服于大雍朝,对于景雍帝而言,实乃万幸。 而小妹已是大雍朝的郡主,若是再继承南疆圣女之位… 等等! 顾锦年双眸微眯。 郡主…长乐郡主…长乐… 以尊主御忠臣,则长乐生而功名成。 意识到自己一直会错顾杏年封号含义的顾锦年薄唇紧抿。 好好好!不愧是帝王,果真是心机深沉,步步为营。 “行了,你娘回来了,跟你就说到这,你正好也去后院跟你妹妹好好聊聊。 她只是小,并不愚笨,再者你们的身份注定你们不可能平淡一生,你们若是把她宠溺的不谙世事、不知人间险恶,只会害了她。” 知道顾锦年已经被自己点透,巫姥姥笑了笑,微抬下巴,一副送客的模样。 顾锦年深吸一口气,还想说些什么,门外就传来顾管事的声音。 “夫人您回来了…” 顾锦年当即把话咽了下去,他深深地看了眼巫姥姥,眸中闪过一丝厉色。 原本他以为巫姥姥能掐会算不过是夸大其词,如今看来,怕是真有几分本事。 那七年后… 想到刚刚巫姥姥说过的话,饶是素来冷静的顾锦年也不免呼吸紊乱。 他握紧双手。 门在这时也吱呀一声打开。 苏末走了进来。 顾锦年平复好情绪,对着苏末挤出一抹笑:“娘,既然您来了,儿子就先回院里去了。” 已经从顾管事口中得知大致的苏末微微颔首,“去吧。” 顾锦年抬腿,匆匆离去的背影带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他并没有回院子,而是去了后院。 巫姥姥说的对,顾家的情况摆在这里,他们一直给小妹营造一个无害的环境,把她宠得不谙世事,不知人间险恶只会害了她。 眼下,就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他不说把所有的黑暗面都摆到小妹面前,但至少也要让她意识到,这个世界并没有那般岁月静好。 就在顾锦年揣摩着该如何去跟顾杏年沟通的时候,苏末跟巫姥姥也聊了起来。 “贵客临门,未能及时招待,不周之处,还劳海涵。” 苏末开口便是官腔,客套得让人挑不出一点错来。 巫姥姥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倒是适应的极好。” 这话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苏末也听过关于南疆巫姥姥的传言,但到底是道听途说,当不得真。 最靠谱的,还得是自己的系统。 只是这会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连258也不靠谱了,迟迟没有回应。 想着那些传言,苏末顿时心生紧惕,秉着多说多错的道理,沉默不语。 巫姥姥挑眉,没在继续故弄玄虚,“苏末,异世之人,被258号系统绑定附身于本已死亡的大雍朝的三位天道之子的母亲。 任务为阻止恶人夺取天道之子的气运,拨乱反正,使得三个天道之子的人生重回正轨。 任务完成,便可以重回异世,改变自身原本的命运……” 随着巫姥姥的话音落下,苏末杀心顿起,好看的狐狸眼微眯,那个手镯也化作匕首,正握于右手。 “你是谁!” 巫姥姥一脸镇定,眼皮轻掀,眸光扫过苏末衣袖下的右手处,随即往上抬,对上她的眼睛。 巫姥姥面纱下的红唇轻启,一字一句,“我可以说是你的同类…也可是说,是这个世界的神…” “相比你的系统曾经跟你说过,这个世界是由三本衍生出来的,而那三本的主角便是你如今的三个孩子,至于我,便是那三本的作者。 至于我怎么来到这个世界的,这就说来话长了……” 随着巫姥姥把事情原委缓缓道来,苏末杀心渐退,手中的匕首重新化作手镯回到了手腕处,身体也不再紧绷着。 她沉默不语,耐心听着,直到巫姥姥停下后,才道:“按你所说,若杏年不去南疆,必然逃不过一死?” “是的,主要是她的设定使然,她身负大气运,只要待她好便能好运连连,若是欺她害她,便会厄运不断。 时间久了,必然会被有心之人瞧出其中利害,对于他们而言,不能为其所用,便宁可抹杀,以免增添困扰。 而你也知道,再过七年,那个系统便会抵达这个世界。 系统为夺气运,必定会对你那三个孩子下手。 我已经推算过。 因为你的到来,原本的发展已经被打乱,而日后被那个系统挑选中的那人如今已对顾府深感不满。 而系统降世后,并不会立即察觉到故事的发展有问题,因为他已经被三个天道之子那浓郁的气运迷了心智,萌生出掠夺的心思,从而去绑定最适合他当下心思的人。 待二人绑定后,顾杏年,便是他们拿来开刀的最好人选。 系统设法掠夺气运,那人设计辱杀顾杏年,以便将顾府逐个击破,从而得到他想要的一切。 没了气运的顾杏年便相当于没了自保的本事,当然了,你也可以说从今日过后便教她习武,可是习武是要有天分的。 再者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哪怕顾杏年习了武,这世上也总有比她要武功高强的人。 再说人心险恶,你最是清楚,这世上不动刀子能杀人的办法多了去了。 唯独让她去南疆,继任南疆圣女,习巫蛊之术,日后百毒不侵,万蛊臣服,任何人想要伤她,都绝非易事。” 巫姥姥没有藏着掖着,将其中利害关系掰开了讲给苏末听,只要苏末不傻,都知道该如何抉择。 苏末沉默,她自然也清楚,可就是清楚,才深感纠结。 只因巫姥姥刚刚话中曾提及,南疆相对还是排外的,若顾杏年去南疆,她不能同行。 顾杏年才五岁。 让一个五岁的孩子背井离乡,远赴南疆…她做不到。 屋内顿时安静下来。 就在苏末徘徊不定的时候,门从外面被推开,随之响起的是顾管事的惊呼声。 “我的小姐哎,夫人在招待客人,您怎么把门给推开了!” 以尊主御忠臣,则长乐生而功名成出自韩非的《韩非子·功名》 其意为:用尊贵的君主驱使忠诚的臣子,就会出现长治久安的局面,建立起功业和名望。 长乐生:指长治久安的局面。 正握法:刀口向下。 384 她长大了 自苏末来到这个世界,小姑娘的待遇跟以往天差地别,尤其是如今还来到了京城,又受着顾管事的精心照料,个头已经要比苏末的腰差不多高了。 这会站在门口,逆着光,竟是有些大人模样。 “娘,杏年可以的,杏年愿意去!” 小姑娘说的决绝,但细听,声音都在颤抖。 南疆她是第一次听兄长说,那里很远,很陌生,可是兄长说,这关乎她的生死,也关乎整个顾家。 她已经长大了,她不想成为大家的负担,她也可以像兄长他们一样,为这个家添一份力。 远没有关系,没有娘亲陪伴也没有关系,三岁前的她不也没有娘亲疼爱,可不还是过来了吗? 再说如今也不过是分别几年,等她继任了那什么圣女之位,如兄长所说,有了自保和保护家人的能力,就可以回来。 到时候他们一家人,永远永远在一起。 “杏年,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苏末看着眼前的小姑娘,小姑娘好吃,好玩,每天没心没肺的活着,她偶尔下值回来给带上一串糖葫芦都能高兴大半天。 可就是这么个小姑娘,突然就像个小大人一样了。 苏末握紧拳头,理智告诉她,小姑娘能主动站出来,说愿意去南疆,很好。 可情感上,她又有些不舍。 顾杏年微微抬起下巴,那张苏末缩小版的脸咧开嘴,露出平日那副没心没肺的笑容。 “当然知道,兄长说了,去了南疆,我就是最大的,南疆所有人都要听我的话。 这么好的事,娘亲,你可不能帮我拒绝,不然我就不跟你玩了!” 看着小姑娘故作坚强的模样,苏末终究还是没忍住红了眼眸,心底却是理智占据了上风。 她牵强的扯了扯嘴角,笑的有些难看。 一旁的顾管事听出来了,合着这南疆圣女和南疆巫姥姥不是冲着认亲来的,是冲着他家小姐来的。 “不行不行,这事不行。” 顾管事当即顾不得自己是个奴才这回事了,他从门外走了进去,一把挡在顾杏年面前。 “小姐还小,不懂事,她的话做不得数。” 顾杏年却是道:“顾爷爷,我不小了,而且您不是跟我说过,人要言而有信。” 顾管事不听,顾家好几代才有这个一个小姐,怎么可以让她去南疆那么危险的地方。 顾管事老泪纵横,一把就给跪下了,“夫人,小姐还小呢…她才五岁啊!” 苏末何尝不明白,可是这关乎着顾杏年的命,年幼离家换取一生平安总比年仅十二便永远的离开她们要好。 苏末抿唇,看向巫姥姥。 巫姥姥点头,随即看向正在探头打探的宁南柒,“圣女。” 被抓包的宁南柒立马站直身子,虽有些尴尬,但还是露出一抹假笑,“巫姥姥有何吩咐?” “把门关上,莫要再让人闯进来。” “是。” 宁南柒利索的把门给带上。 苏末心里已经打好腹稿,她看向顾管事,道: “顾叔,我是杏年的娘,让她远赴南疆,我自然也是万分不舍,可是这实在是迫不得已……” “二爷乃当今亲信,黑甲卫统领,夫人您贵为镇南王妃,顾家如今如日中天,有谁能逼迫到顾家,非要年幼的小姐孤身离家?” “此事我也不好细说,巫姥姥能掐会算,铁口断言你也是听过的。 这上门来,就是因为其掐算到杏年七年后有一死劫,唯有去南疆继任圣女之位,习得一身自保的本事方可破劫。 顾叔,你说…你说我该怎么办?” 苏末说着,声音也不免哽咽起来,“难道就因为舍不得杏年,就眼睁睁的看着…看着她七年后…” 后面的话,顾忌着顾杏年还在,到底是没有说出口。 顾管事听罢,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瘫坐在地。 怎么会,怎么会是这样? 七年,小姐也不过才十二岁,老天爷啊,你怎么忍心! 顾管事整个人像是突然老了十岁一样,低迷的气息萦绕着他。 苏末不忍去看,默默地别过头,克制住心底的苦涩,沉默不语。 顾杏年也被屋内的氛围弄得难受极了,她垂着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小手绞着衣袖。 巫姥姥看着,无奈叹了口气,“行了,我又没说现在就要带她回南疆。 如今天寒地冻的,不少地方都还有积雪,去南疆本就路途遥远,要这么折腾一回,小命都得丢一半。 你们好好陪着小姑娘,过个好年,等开春,积雪都融化,气候回暖了,届时我再提前通知你们启程的日子。” 话是这么说,可苏末等人并没有被安慰到,毕竟也不过是五岁跟六岁的区别罢了。 巫姥姥想了想,又道:“再说了,若是顾杏年天资聪颖,学得快些,最少三年,就可以学成归来。” 如今她还在这个世界,南疆不一定非要有圣女镇守,而等她任务完成,那到时候顾杏年也差不多成亲生子,到时候顾杏年不愿意留守南疆,大可退位给自己的女儿。 当然了,具体如何,全看顾杏年是怎么个打算。 “话就说到这,天黑了,待会有大雪,再不走,等下该不好走了,王妃,送送我?” 待客之道还是要有的。 苏末站了起来,她努力想要挤出一抹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脸上的表情十分怪异。 “这是应当的,您请。” 苏末起身送着巫姥姥走了出去。 临走前,宁南柒偷偷回头看了眼屋里。 屋里就剩顾管事和顾杏年了。 顾管事虽然还有些想不开,但情绪也算平静些了,他强撑着站起来。 他看了眼低着头默默哭着的顾杏年,强忍着悲痛,伸手放在小姑娘的肩上。 小姑娘顿时卸下了所有伪装,一把抱住顾管事的大腿,哇哇直哭。 “顾爷爷,我不想走,我不想离开娘亲,不想离开兄长,不想离开你们…” 小姑娘的声音传入耳中,顾管事只感觉自己的心都碎了,他好想说“好好好,不走,就留在府里,哪里也不去”,可是他不能。 顾管事深吸一口气,抬手拍了拍小姑娘的肩,他什么都没说,只是背要比以往又驼了一些。 385 不回去 萦绕等苏末送走巫姥姥和宁南柒,顾杏年已经哭累了,睡了过去。 苏末让人给送回屋,让小姑娘好好睡一觉。 顾杏年明年开春要离开的消息,苏末也没有瞒着,主要是也没有必要去瞒着。 一时间,顾府内的人都变了。 顾平安习武越发的用功。 顾锦年和陈卿舟也越发的刻苦学习。 唯独苏末,左右农司局也没什么大事,跟景雍帝递交了折子。 景雍帝本就心有愧疚,见了折子内容,当即就允了。 至此苏末没在去上值,每日都带着顾杏年在顾管事的陪同下,出门游玩,一副要在有限的时间内,把往后几年的陪伴给预支了去的样子。 顾管事托黑甲卫给顾钦寒送了信,告诉了这件事,但边疆战起,这封家书都被战事的信件给压了下去。 当顾钦寒看到这封信时,已经到了腊月二十三。 气候越发的寒冷,大雪就没一刻停歇过,边挞人没讨到好,又见气候恶劣,已经歇了征战的心思。 大雍的将士们总算能松口气,这不趁着过小年,特地提前去采买了不少肉食酒水,破例欢快一回。 顾钦寒握着信,良久,才提笔写下一封回信,他把信纸收进信封中,喊道:“木四。” “来了,老大,有何吩咐?” 木四掀开帘子走了进来,他笑嘻嘻的,身着黑甲卫的盔甲,但没有带面具,原本无暇的面容多了一条从左眉的眉骨处斜至鼻梁的伤疤。 “明日你回京,把这封信带上,给顾叔,今年过年…我已向陛下请旨,留守军中。” “什么?” 木四瞪大了眼,“不是,您咋能不回去呢?” 这等多了多少年,好不容易等到了亲人重逢,不该是更该快马加鞭的赶回去,一并过个团圆年的嘛。 “有何不能,将者,国大于家也。” 顾钦寒面色不改,“你若没有其他的事便退下,我还有军务需要处理。” “可是…” 木四还想说些什么,但见顾钦寒的神情,到底还是把话咽了下去。 他拿起信,拱手道:“是,属下告退。” 入了夜,军营里热闹起来,冷风簌簌,篝火噼啪作响,将士们喝着酒,吃着肉,欢笑间白雾缭绕。 顾钦寒坐在高台之上,听着那些欢声笑语,内心却是是一片寂寥,火光明亮,他却感受不到一丝温暖。 下首处的木四将他眼底的孤寂都看在眼中,心里不免有些难受。 明明寻回了家人,可老大却好像却还没有以前的状态要好,眼底时常流露出复杂的情绪。 果然啊,那狗屁不通的世俗就如无形的牢笼,心是自由,无所畏惧,可若心有牵挂,再强大,也难逃其中。 木四别开眼,不忍在看顾钦寒。 次日天一亮,木四便简单收拾了行囊骑着马上路了。 他已经提前跟苏进璠打过招呼,这会直奔关远城,跟苏家的商队汇合后,一并赶往京城。 一行人快马加鞭的,愣是赶在大年三十那天夜里,抵达了京城。 上回木四捎信过去,让他们寻合适的谢礼好送给长仙君。 苏进璠得了信就去搜罗了,等寻好礼,带着商队就来了京城,一边购置宅院、商铺,一边递了帖子求见苏末,把备好的谢礼给送了过去。 这不如今来京城,苏进璠直接带着商队就去了上回置办的院子住。 先整顿一番,好生休息一宿,明个再把他们带来的年礼给送到镇南王府去。 苏进璠的院子跟镇南王府那可离得远了,木四进了京城,便同他们分道扬镳,直奔镇南王府。 顾管事一直在府门口等着顾钦寒回来团圆,这瞧见木四,连忙就走了过去,并让人赶紧去把一直备着的热茶给提来。 “这天冷的,快,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木四翻身下马,接过杯子就一口饮尽,热流从喉咙传入肺腑,只感觉身上的寒气都散了不少。 “哎呦,舒坦!” 顾管事接过杯子,又给他倒了一杯,府里的下人则是麻溜的牵着马去马棚。 “你这脸咋回事,这么长的疤,以后可咋娶媳妇呦!” 顾管事瞧着木四的脸,心疼的不行。 木四又一口把茶喝掉,摆摆手,不以为然,“没事,我本来也不打算娶媳妇。” 他们做黑甲卫的,说是过着刀尖上舔血日子都不为过,指不定哪天就没了。 娶媳妇?那不是耽误人家姑娘嘛。 “呸呸呸,这都说成家立业成家立业,这男人,哪有不成家的?” 木四嘴巴快,“统领不也没成家。” 顾管事当即拉下脸,“二爷那能一样嘛!” 脑子转过来的木四当即哑巴了,可不是,老大那情况,能一样嘛。 以前是为了寻亲,如今寻到亲了,身上的担子总算没了,还遇到了喜欢的姑娘,可偏偏… “你们啊都有自己的想法,我这个半截身子都入土的老头就不多管闲事了。” 顾管事驼着背往前院走着,边走边念叨。 “我让厨房做了你爱吃的菜,木一他们得空的也都过来了,这回除夕夜的团圆饭,二爷应该不在宫里头用了吧?” 木四低着头,跟在后面,听到这,他竟是有些难以启齿。 木四挠挠头:“那个…顾叔,统领没回来…” “什么?” 顾管事猛地停住了脚步,回过头,眉头紧皱。 木四被盯着有些心虚,他深呼吸,一咬牙,把信拿出来,双手递了过去。 “统领他留守在军中了,没有回来。” 顾管事顿时急了,这好不容易全家团聚,怎么还就留守边疆了? “边疆战事吃紧?” 木四摇摇头。 “既然如此,为何不回来?难道是宫里那位下令的?” “没有,是统领自己请旨的,具体我也不清楚,统领只让我把这封信给您。” 木四总不能说,自家老大觊觎长嫂,回来也是徒增伤悲,相见还不如不见吧? 顾管事听罢,接过信,借助着游廊上的灯笼,撕开信封,打开信纸便看了起来。 信的内容不多,大抵分为三段。 一是为自己不回京过年而表达歉意,二是表示顾杏年的事他知道了,三则是他对顾管事和苏末他们的新年祝福。 这信还不如没有。 顾管事拿着信纸,只感觉胸闷气短,心阵阵发疼。 但顾钦寒说了,国大于家。 顾管事也不好计较太多,毕竟这话没错,没有国,哪来的家,再者,他就是个奴才,哪里能做主主子们的心思。 只是不能瞧着主子们团团圆圆的,他心里多少是失落的。 386 温馨 顾钦寒不回京过年的消息瞒得严实,木字军的人都不知道,要不然他们就不会顾管事说一喊就过来了。 原本他们是想着做顾钦寒家人团聚的见证者,如今这个情况,倒是有些坐立难安。 他们是顾钦寒的属下,对苏末和她的三个儿女,除了顾平安以为,其他的都不曾见过几面。 今个除夕,总不能说借口出去考核顾平安的武功练的如何,能说善道的木六又没在。 至于木四,当初顾钦寒失踪,各人的想法不一致,到底是生出了几分间隙。 再者木四一点也不生分,就跟这个家的一份子似的,这会更是凑在苏末身边小声说着事,直到菜齐要开动了,才走开坐回了位置上。 可怜木一他们几人干坐在那里,尴尬又无措,且他们平日里冷脸惯了,这会也笑不出来,把一旁坐着的顾杏年怵得不行。 小姑娘用手捂着脸,俯趴在桌上,时不时抬头,偷摸瞅一眼。 木一几人敏锐的很,察觉到下意识就看过去,发现是顾杏年,僵硬的挤出一抹笑,结果给小姑娘吓得猛地垂下头。 这下更尴尬了。 顾平安也一改往日的顽皮好动,毕竟这屋里的木字军那可都是他师父,他实在不敢造次。 顾锦年最开始还有点高兴,不回来好,他巴不得顾钦寒一直留在边疆不回来。 只是察觉到苏末一闪而过的错愕与失落,顾锦年紧握衣袖,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 陈卿舟也是在强颜欢笑,一是没有家里的来信,二……他看了眼有些怕生的顾杏年,苦涩在心中蔓延。 他原本想,好好读书,早日考取功名,争取能配的上已是郡主的她,可谁曾想,世事难料。 他问过夫子关于南疆的信息,也查阅了书籍,南疆圣女……相当于南疆的君主,圣女不可外嫁,只可娶夫,夫可择三人。 卑怯隐于天地之间,伴寒风肆掠,处处都没有,处处…都存在。 各人各怀心事,等菜齐开动,顾管事最先起头暖场时,几乎都心不在焉的。 一场年夜饭,竟是吃出几分煎熬。 酒足饭饱,下人们进屋收拾餐桌。 木一他们则是拿出准备好的红封,分给了顾平安他们几个孩子。 顾平安有些喜出望外,接过红封,笑眯眯地一一道谢。 顾锦年面不改色,态度恭敬地接过。 陈卿舟有些不太好意思,看了眼苏末,见其点头,双手接过,温声温声地道了谢。 顾杏年歪歪头,也是看了眼苏末,见苏末微微点头后,她才腼腆一笑,接过了红封,脆生生地道谢,然后又躲回了苏末声旁。 给了红封,木一他们便提出离开:“时辰不早了,属下等人便先行告退。” 木四刚找顾管事讨了些红纸和银票,听见这话,连忙道:“我就不跟你们一块回去了…” 他一点也不见外,对着苏末咧嘴一笑,“夫人,属下这一路奔波,着实是累着了,只想赶紧歇着去,您看能留我在府里叨扰一宿不?” 苏末自然是没意见,她微微颔首,看向顾管事,“顾叔,劳您吩咐下去,收拾间客房。” 木四在顾府是有房间的,苏末不知道,顾管事便也不说,只顺着她的话点头,“哎,老奴这就吩咐下去。” 木一并不在乎木四回不回镇巡司,他微微颔首,提醒木四别忘了去宫里复命后,便带着其他几人离开了顾府。 木一他们一走,顾平安明显松了口气,脸上笑意都浓了几分,他凑到木四身旁,伸出手,讨要起红封来。 顾平安也不明说,就笑眯眯地看着木四,“四叔。” 木四也不恼,把刚刚准备好的红封拿出来,递给顾平安一个。 “谢谢四叔!”顾平安麻溜地接过红封,谢过后,又挤眉弄眼地道:“新的一年,祝四叔早日找到四婶,不在孤家寡人一个。” 木四听着,没好气地抬手,在他脑门轻轻扣了一下,笑骂道:“就你话多。” 顾平安把红封塞进怀里,“嘿嘿”直笑。 木四没在搭理他,乐呵呵地开始发红封,“来来来,人人都有,收了红封,来年红红火火,岁岁平安。” 顾杏年最小,自然也是最后一个拿,给了红封后,木四又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木鸟来。 木四来顾府次数不少,顾杏年对他并不生疏,这会眨眨眼,好奇道:“这是什么?” “属下特地寻来的小玩意,小姐瞧好了。” 木四把木鸟放在手上,趁顾杏年不注意,按下机关,然后一抛,木鸟竟是就这么飞了起来。 “啊!!它飞了!!” 顾杏年顿时瞪大了双眼,激动地蹦了起来。 木四勾唇,眉眼闪过一丝得意,随即借力一旁的凳子,运功而起,精准地抓住木鸟,而后回到顾杏年身边。 “想知道它是怎么飞起来的吗?” “想。” 顾杏年猛的点头。 顾平安也凑了过来,眼巴巴地看着木四手里的木鸟,“四叔,有我地份不?” 木四瞥他一眼,“没有,你自己不是会飞嘛,还要木鸟干吗!” 顾平安习武那么久,就轻功学的最快、最通透,黑甲卫里头谁看了都说是个做探子的好手,可偏偏就是脑袋瓜瞧着不太机灵,白瞎了这个天赋。 木四没在理会顾平安,他弯腰俯身在顾杏年耳旁,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告诉顾杏年木鸟的机关在何处。 说罢,站直身子,把木鸟递给顾杏年,“这木鸟最多可飞行数里,飞的高度也不高,小姐平日里放飞后只需派人跟着,等它要落地的时候接住便可。” 得了这么神奇的物件,小姑娘眼珠子转了转,看向木四的眼神里充满了崇拜,“谢谢四叔,四叔你最最最好啦!” 这话说得可真美,木四听得那叫一个心花怒放,心里别提多服帖了,拍拍胸脯就夸下了海口。 “小姐喜欢就好,以后还有机会碰着这样似的,属下都给你送来。” 一旁的顾平安看着眼红的不行,但他绝不会说去争抢自家妹妹的。 他凑过去,对木四道:“四叔,您这不能厚此薄彼啊,有机会的话,给我也送个呗,我不贪心,有一个就成。” 木四敷衍极了:“啊好好好,也给你寻一个。” 顾管事在一旁笑的合不拢嘴。 陈卿舟捂着嘴浅笑。 顾锦年眉眼透着几分嫌弃,但细看,他嘴角微微上扬。 苏末默默把众人的神色收入眸中,这一刻,心里感受到了家的温馨。 387 不是乞丐 按照习俗,除夕夜是要守岁的。 但考虑到顾杏年年纪小,熬不住,见她打哈欠,苏末就让翡翠给带着回多福轩睡觉去了。 木四也累得厉害,他素来不讲究那么多,跟苏末说了声,便退下,轻车熟路的回了他的房间。 外面不知何时又下起了雪,屋内烧着地龙,苏末跟着顾平安他们盘腿坐在榻上,围着小木桌玩起了叶子戏。 桌子旁放着瓜子花生和水果,顾管事忙活好,也凑了过去,挨着顾平安坐下,时不时指点两句。 红烛渐渐融化,烛光摇曳,将那雾蒙蒙的琉璃窗染成一片暖色。 叶子戏最是打发时间,但玩太久也吃不消,顾平安玩得哈欠连连,眼尾都沁出了泪珠。 此刻已经过了子时,苏末便打发他去睡觉,“困了就去睡,都还是长身子的时候,不必逞强撑到天明。” 顾平安揉了把脸,“我不困,再来!” 玩了这么久,他就没赢过,还输得最多,太没面子了,怎么也得回本一点才行。 苏末瞧出他的心思,但没有点破,“行,那继续来吧,不过我可提醒你,都说亲兄弟明算账,咱们这也是一样,你要是拿不出银钱,就打欠条,逾期不还,月息一分利。” 顾平安想都没想便应下来,“知道了知道了,咱们开始吧。” 苏末挑眉,听都不听清就应下,早知道就说个三分利,让这臭小子吃点苦头。 苏末不动声色地看向对面的顾锦年,然后又看了眼右手侧的陈卿舟,三人交换眼神,然后齐齐看向顾平安,露出心照不宣的笑。 屋外大雪纷飞,地面渐渐裹上了银白的新装,屋里蜡烛都换了一回。 顾平安已经输红了眼,想着欠出去的数额,心里又急又慌又后悔。 早知道那会就顺势应下,回屋睡觉去了。 顾平安哭丧着脸。 苏末乐呵呵地让顾管事取来纸笔,帮着写下欠条。 “给你抹个零头,就算二十七两银子,锦年和卿舟那边我帮你掏,账转到我这里来,来,签字画押,一个月内结清,逾期的话月息一分利,也就是每个月利息270文。” “娘,你认真的吗?” 顾平安挠挠头,“我可是你亲儿子,亲儿子呢!” “亲儿子咋了,你娘我商户出生,为商重利,顾财不顾亲没听过?” 苏末一本正经道:“再说,刚刚我可提醒过你,你自己也听到了,并做出了回应,这里你顾爷爷,还有锦年和卿舟都可以给我作证。” 顾管事和顾锦年,陈卿舟配合的点头。 “难不成,你想赖账?”苏末双眸微眯,眸光透着几分审视,又隐隐带着一丝鄙夷,似乎在说原来你是这样的人。 顾平安羞耻心上头,急忙就争辩道:“怎么可能,我是那种人吗! 不就是二十七两嘛,我签,你可瞧好了。” 顾管事眼疾手快地递过去毛笔。 顾平安仿佛被架到了火上烤,十分煎熬地签字画押。 苏末把欠条给收好了,笑眯眯地打发他们去睡觉。 “冲动,太冲动了!” 披上斗篷,顾平安手抱着汤婆子走在游廊上,寒风吹得帽子上的毛绒乱舞,鼻尖冻得通红。 他微微佝偻着腰,好似这样就能暖和些,嘴巴碎碎念个不停,话里话外都是后悔自己不该去打那什么叶子戏。 这玩是玩得尽兴了,可到手的红封还没握热又掏了出去,还欠了一笔不小的外债。 在他身后,顾锦年和陈卿舟并肩而行,两人身形板正,目光落在顾平安上,嘴角不约而同地勾起。 天蒙蒙亮的时候,顾管事让人去府门前点燃了炮竹,厨房也忙活起来,热腾腾得饺子出锅,快速的端去多福轩。 顾平安他们没睡多久,听见炮竹声后,便起来洗漱,换上新衣裳,去了多福轩吃饺子。 木四没过去,他掐着点起来,去厨房吃了碗饺子,然后找上顾管事说了声,便离开,往皇宫去了。 大雍朝的习俗,大年初一是不拜年的。 因此,带着商队从关远城来的苏进财只派人去顾府递了帖子,问得是明日初二,苏末可要带着几个孩子回他们在京城置办的院子。 院子挂着的是苏家的牌匾,也就算是苏末的娘家了。 只可惜宫里头早就派人传过话,初二那日,让苏末带着孩子进宫赴宴。 苏末把帖子放下,看向身旁的金珠,“金珠,你去府门口一趟,给来得人回个口信,就说我明日要进宫赴宴,不得空过去,等后日再带着几个孩子亲自上门。” “哎,奴婢这就去。” 金珠领命,利索地朝着府门去,把苏末的原话说给守在门口的人。 来送帖子的小厮得了回复,熟练地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来,往金珠手里塞去,“辛苦这位姐姐走一趟了,一点点心意。” 金珠知道这是苏末娘家来的小厮,哪里肯收下,可还来不及拒绝,那人就撒丫子跑了。 她只好把荷包收进袖子里,一边想着待会如实告诉给苏末这件事,一边就要往府里回去。 突然有人喊住了她,声音有些虚弱,“这位姑娘……咳咳…” 金珠顺着话音看去,说话的人是个男子,他身上脏兮兮的,头发也乱得很,衣裳也是破的。 左腿受了伤,瞧着像是从里衣撕了布条给绑着,血渍渗出染红,又随着时间流逝转变为如今的黑褐色。 寒风簌簌,他身子微微颤抖,嘴唇哆嗦着,几乎是倚靠着左手拿着的木棍才得以站住脚。 金珠眉头一皱,下意识往后一退,随后又把刚刚得到的荷包拿出来。 她明显是把男子当做乞讨的人了,正欲把荷包直接递过去,又想到了什么,停下动作,环顾一圈,确定周边没有其他乞丐后,才打开荷包,挑了粒碎银递过去。 “你好歹也是个大男人,拿去买身干净衣裳,把自己收拾干净了,再去寻份活计,苦点累点不打紧,至少也能养活自己,比乞讨要来得好!” “姑娘…咳咳…你误会了…我不是乞丐…” 男子强撑着最后一口气,“我是镇南王妃的同乡,峣州府沿海县落山村人士,我叫陈鹤文…” 说罢,他两眼一番,直接晕倒在地。 388 是陈鹤云 金珠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撤了一步,随即微微皱眉。 她倒也知道自家夫人的来历,好像…跟刚刚男人说的是同一个地方。 也罢,就当是做好事了,再者男子晕倒在王府门前,若是坐视不理,怕是会引得有心人拿此做筏子。 金珠打定主意,转身招来守在门口处的小厮。 小厮麻溜地凑过去,眉眼流露讨好之色,“金珠姐姐可是有什么事?” “你去叫些人,把这人抬去后门那边侯着。” 小厮眉眼一转,试探道:“这人可是有什么来头?” 金珠自然不会多说,厉色道:“府里最不缺的便是人,你若是话多,一边待着去。” 小厮听罢,哪里还敢多嘴,讨好地说了几句奉承话,随即便回府里,喊上几号人,把男人往后门那边抬去。 金珠也利索地回去后院,把这个消息告诉苏末。 苏末一听,猛地站了起来,“你没听错?” 金珠点头:“奴婢听得真切,但那人说完便晕了过去,奴婢不敢擅作主张把人带进府里,在正门又怕引人注目,便让人给抬去后门处了,您看…” 她来京城的时候,陈鹤云便在筹备开新的铺子,生意自然是极好的,再说李氏还怀着孩子,怎么会得空来京城? 就算真来了,陈鹤云也为商那么久,自然清楚长途跋涉需要注意的地方,可金珠却说,那人跟乞丐一样,还受着伤… 苏末眉头紧锁,一边往外走,一边吩咐金珠:“你赶紧让人把他带进府里,送去前院的客房,再让人去请大夫来。” 若不是,就当是行善。 除夕前一日,府里的府医便被放了假,回家团圆去了,府医的住处离王府有些远,去请他还不如去医馆请大夫来得快些。 金珠连忙应下,加快脚步按照苏末的话吩咐下去。 等苏末到前院时,人已经抬进去了,府里的小厮端来热水,还备上了干净衣裳。 瞧见苏末进来,纷纷行礼,“夫人。” 苏末微微颔首,走近了些,一瞧,躺在床上的竟当真是陈鹤云。 刹那间,心底踊跃出一抹庆幸。 她赶忙让小厮们把人好好捯饬捯饬,“你们几个小心着伺候把衣裳换了。” “你,赶紧去厨房,让他们煮点粥,务必要煮得软烂些。” “金珠,去府门前瞧瞧,大夫怎么还没来!” “哎,小的/奴婢这就去办。” 金珠腿脚飞快,过去府门口,没瞧见马车,心里急得在府门口来回转圈。 等过了小半刻钟,马车慢悠悠地朝着府门而来,金珠扯开腿就小跑过去,对着车夫就呵斥道: “这救命的大事,怎么还能这般优哉游哉!” 车夫被吓了一跳,正欲开腔回骂两句,定睛一看,说他的人是金珠。 糙话到了嘴边又赶紧咽下去,赶忙讨好求饶:“原来是金珠奶奶,小的知错了,还劳金珠奶奶您大人有大量,饶小的这一回…” 金珠瞪他一眼,让他停下,然后掀开帘子,对着里面的大夫道:“大夫,人命关天,还劳您快些跟我来!” 大夫不过中年,听见金珠这般说,当即就拿着药箱下去,二人以最快的速度进了府。 陈鹤云已经由小厮伺候着擦了脸,换了衣裳。 大夫进去一瞧那惨白的唇色,连忙打开药箱,取出脉枕给他把脉,把完左手换右手,随后又用手扒开眼皮瞧了瞧眼睛,然后又去瞧腿上的伤,边看边摇头。 苏末瞧他这般,心跳都加快了些,“大夫,他这…” 大夫摇摇头,“腿上这处骨伤极其严重,仔细瞧了瞧,伤已有数日,伤口虽用了药,但那药效勉强止血罢了。 再者,伤者还不顾腿伤长途跋涉过,且长时间未换药处理。 在下医术有限,若想让其恢复如初,不影响行走,还望王妃娘娘恕在下无能为力。” 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 从医者,更当该自谦谨慎。 苏末拧眉,倒也没有因此而怪罪大夫,反倒是向其打听道:“那您可有推荐的能治这腿伤的大夫?” 要说谁的医术最好,那自当是百鹤山的长仙君,那可是所有医者都仰望的前辈。 这位大夫也丝毫不例外,当即就说出了长仙君的名号。 要是换个人家,他还不一定会说,毕竟长仙君可不是谁都能请得到的。 只是虽然此处是镇南王府,大夫还是有些不确定长仙君会不会给这个面子。 “只是长仙君已有多年不曾露面,虽有传言他老人家隐居于百鹤山,但京中百姓并未真正见过……” “再者,在下也是说最稳妥的人选,若请不着长仙君,王妃娘娘也可请赵归赵太医来,此人极擅折疡。” 话正说着呢,顾管事走了进来。 他来时就从小厮口中得知原委,如今听到大夫的话,当即走到苏末身旁,低声耳语。 “夫人,如今正当新年,去宫中请太医不妥,倒不如老奴差人去趟镇巡司,将木十请来,木十乃是长仙君的徒弟,也极擅折疡。” 毕竟黑甲卫最常受得伤便是外伤,这唯一一个学医的,自然也往这方面去学。 “那就麻烦顾叔差人去一趟。” 苏末当即应下,又问顾管事,木十可有什么喜好之物,请人来治病,总不能一点礼数都没有。 顾管事哪能让苏末操心这些琐事,当即表示他心中都有数,定会操办的妥妥当当。 木十还要有一会才能到王府。 大夫施了针,使得陈鹤云醒过来,便提出告辞。 金珠亲自送大夫离府。 陈鹤云睁开眼,就瞧见了苏末,有些激动,下意识的就想坐起来。 许久未曾进食,嗓子已经哑了,说出的话难听极了。 “弟…弟妹…” “陈大哥。” 苏末颔首,眼神示意小厮把人扶着坐起来,又往陈鹤云身后放了个软枕垫着。 随即又制止住陈鹤云想要继续说话的念头,安抚道: “其他的待会再说,大夫说你身子虚弱,我瞧你怕是也还饿着,便让人煮了粥,你先吃些垫垫肚子。 至于你的腿伤,我已经让人去请专精折疡的大夫来,你且放宽心。” 陈鹤云对自己的腿伤,心中有数。 这一路走来,能保住小命,就已经不错了,腿…他不奢望能恢复如初。 只是苏末也是一番好意,他自是不好拒绝,陈鹤云扯着嗓子,艰难地同苏末道谢。 “谢…谢谢…弟…弟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