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客》 第0章 [封面图片] 书名:房客 作者:玖伍 作品简介: 张旭正在脱上衣,壁垒分明的身材由腰际到胸肌展露无疑,肌肉随着动作和力度伸张拓展, 苏南站在门口看的津津有味,他背部有一条残留的疤痕,黯淡了下去,但是仔细看还是能够看得见。 张旭察觉了,回头时苏南已经切换成正儿八经的脸,双手交叉抱在胸前,胸还不小。 苏南面不改色问,「你叫什么来着?」 张旭将衣服扔在地上,拿毛巾擦了擦头髮,「张旭,弓长张,旭日的旭。」 「什么地方的?」 「本地。」 「口音不像啊。」 「你走不走,我要换裤子。」 苏南心不甘情不愿,想着待会儿要抬高一下房租以示惩戒,哼哼说,「走,怎么不走。」 房门关了,张旭眸眼抬了一下,有了入「狼窝」的错觉,这才将半湿裤子扯了下来,找了条干毛巾在身上擦了擦,换了条干净的裤子。 相关作品: 第1章 第 1 章 苏南的房子在西区,本质上就是一个城郊结合部,当年土地政策下来的时候她父母将这个房子的产权落到她的头上,听说这地方快要拆迁了,她也就回来了。 从东到西一连片的老厂区房,背阳向阴毫无规划,梅雨季来的时候卫生间的毛巾都能在滴水的同时长毛,破旧的违章建筑到处都是,拆了建建了拆,便再没有人管了。 居委会设施很差,几个老年人坐着小板凳在院子里乘凉闲话,一阵风来,生锈的窗户咿咿呀呀响个不停,黑漆漆的巷口的地上脱落的墙壁上贴着各种情色广告,沙沙清响,老人家说,上一次两家社团因为争地盘携枪带棍打了起来,动静很大,还闹出了人命,接着便有人接话道人心不古,唏嘘不已。 苏南对着电脑敲下最后几个字伸了个懒腰,适时的看见静音的手机亮了起来,是一个陌生的号码,也来自陌生的城市,她打了个哈切,随手接了起来。 是一个租房子的,声音干干净净,男的,苏南最近缺钱缺的厉害,咬定一口价后不假思索的和他约好看房子的时间,放下手机的时候窗外的风吹了进来,可惜不是很惬意,带着浓厚的焦煤味,苏南皱了皱眉头,站起身来关了窗户,随后披上外套去到厨房煲汤做饭。 天气变得很快,索性下起了暴雨,苏南早早的将电瓷厂的电路修好,一个响雷闪电穿破天际,她便多留了几个小时,吃完饭回去的时候天快要黑了,穿过横竖两条交叉口,道路两边的香樟树高大郁盛,遮住了棚底下堆列摆放的高压电瓷和钢化绝缘子的残次品,雨滴砸在黑色伞面上,重重的,她拉低了伞面,凭着熟悉走回了家门口,抖了抖雨伞,将伞收拢起来,雨滴顺着伞尖滴答在地上,昏暗的楼梯道上有着湿漉漉的足迹,水声还在,足迹延伸到她的门口,门口坐着一个男人,抵靠在墙边,三十岁边上,身边是一个防水的行李包,不大,手拎的。 男人觉察到有人过来便懒懒的睁开眼睛,笼腿支起身子站了起来,他的个头很高,湿漉漉的衣服紧贴着他精壮的上身,头髮半干,脸部轮廓刀削一般坚毅落拓,眼睛沉澈清亮,打湿的睫毛簇在一起,显得人有几分自在。 「你就是上次打电话的房客?」 男人点点头。 苏南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这才掏出钥匙,「进来吧。」 「价格是不能再变了,已经是最便宜了,只收你一千五百块钱,这地方虽然空气不好,但是通地铁公交,到哪儿都方便,wifi水电都带,冰箱空调还有厨房你都可以用,不脱离带水,你觉得呢?」 男人环顾了一下,闷闷的唔了一声。 苏南撇撇嘴,闻见他身上些微的酒气,指了指她房间的隔壁,「要是没问题的话你就住在那边,里面什么傢俱都有,就是老旧了点,还有,我喜欢安静,你不能太吵。」 「嗯。」 「我去写个合同,你先去洗洗吧,写好了叫你。」 男人点点头,将行李包拎到苏南指示的房间,苏南拿起钢笔写了个甲方乙方,这才想起没问对方名字,等追到人家门口,他正在脱上衣,壁垒分明的身材由腰际延至胸肌展露无疑,肌肉随着动作和力度伸张拓展,背部有一条残留的疤痕,黯淡了下去,但是仔细看还是能够看得见。 她盯着他的背影顿了一下,直到他察觉了她才不动声色的开口问他,「你叫什么来着?」 男人将衣服扔在地上,拿毛巾擦了擦头髮,「张旭,弓长张,旭日的旭。」 「什么地方的?」 「本地。」 「口音不像啊。」 张旭寡淡着一张脸,不回答也不动作,苏南撇嘴,转身关了门,张旭这才将半湿裤子扯了下来,将身上擦了擦,换了条干净的裤子。 张旭郑重其事的打量了一下这间屋子,床铺被缛都有,紧靠着墙壁内部的老旧衣橱,仅有的一个桌子已经掉漆,桌子的一脚因为腐烂的缘故垫上了磁砖,勉强还能充当书桌的作用,窗口关的严严的,正对着雨水沖刷的方向,辟里啪啦的似乎下一秒就能将窗户敲碎,窗沿边上也是刷上了红色的老漆,已经不够严实,雨水透过窗缝渗透,滴答在水泥地上,很快湿了大片,窗外的不远处是一堵墙,墙上角是郁郁葱葱雨打风吹的绿色,墙角固定的索线弯折着弧度连着这边的屋子,上面挂着几件内衣裤,没被人及时收回去,电线杆集中平行,与黑云压城的天空交相唿应。 这样的房子,租出去。 隔壁的周集加班回不来,给苏南打电话过去收拾衣服,苏南应了下来,雨下的越来越急,眼睛里都是磅礴的雨水,她努力将衣桿伸了伸,衣服已经滑到中间,现在又不好出去,她试了几下,嘆了口气就回去了。 浴室里传来沖刷的水声,声音渐小,她坐在沙发上静静地听着,茶几上还放着她刚写的条款,她又斟酌了一下,却也没改,直到浴室的声音没了,里面的人走出来。 苏南愣了愣神,向他招手,「过来签字交钱。」 她坐没坐像,张旭深看她一眼,走近她,一只手在用毛巾擦脑袋,稍稍弯腰拿起茶几上的那张a4纸,粗略的浏览,直到看见「甲方需每月十五号支付房租1500,第一个月需要押金1500,直到租约结束,乙方会将押金返还甲方」这一条停了下来。 「我现在手头上总共只有一千块,押金什么的还是算了。」 「那这一千块还不够你付房租的。」 「等我找到工作一併给你。」 苏南故作蹙眉犹豫状,「要不这样,下个月你多付五百块钱,连带着押金。」 张旭不自觉地勾了下嘴角,「好。」 苏南眉开眼笑,将这一条加在了合同里,自己签了字,又把合同推到张旭跟前,茶几太矮,张旭弯腰九十度,潦草的将名字写了上去,他换了一件白色汗衫,胸口的肌肉一览无余。 张旭将兜里的一千块现金妥妥的全部给了苏南,眯着眼睛看她将合同和人民币一通揣进了口袋。 灯光全都暗下来了,一整个晚上,雨下个不停。 苏南等着张旭没钱出去找工作,她十点才起,所以不确定他是早起出去了还是没有,等到中午十二点的时候,张旭打开房门,苏南这才发现某人懒懒的出来刷牙,他脚上踏着拖鞋,穿着大裤衩,蓝天被水洗了一遍格外透亮,窗户外面有他昨天塞进洗衣机里的衣服。 「早啊。」他路过她,目不斜视。 苏南好奇问他,「你怎么还没出去找工作,现在十二点了,洗脸刷牙吃饭就两点了,再蹦跶一下一天就这么没了。」 「是啊。」 「那你下个月怎么付给我房租?」 张旭去到卫生间刷牙,看着镜子里面的那个人恍如隔世,他漱了几口,简单的用水沖了脸,出来的时候看见苏南正儿八经的坐在老式电脑前咬着指甲,电脑屏幕上是诸多的招聘广告,张旭将脑袋搁在她肩膀左侧,她的耳边有他浅浅的唿吸,她脑袋低了些许,又不知不觉的抬了起来。 「这么关心我?」 苏南的耳朵热热的,她转头大大方方的看他,嘴角还嵌着微笑,与他隔着手指宽的距离,「是啊,你可得谢谢这一脸的好皮囊。」 两个人皆是沉默,苏南又问,「你都有些什么证书?四六级?计算机?会计?教师?」 张旭只是看着屏幕,敷衍的摇了摇头。 苏南重新问,「你大学毕业了没?」 张旭波澜不惊的收回视线看她,离她咫尺,又摇了摇头。 他的嘴唇就在自己的唇边,苏南心里有些失落,面上也是一笑,「那可真是可惜了。」 张旭在她身后站直了,两人看着屏幕,找不到合适的便翻页,翻了几张之后,苏南听见张旭说,「忘了告诉你,我刚从牢里出来。」 苏南「噢」了一声,离他远了一些,将鼠标点来点去,停在一条招聘上认真看了几秒,仰着脑袋纯真无邪的看着他说,「你看,这里有香港贵妇重金求子,你强么可以试试。」 张旭不以为意,问她,「有什么吃的吗?」 「冰箱里有方便面,袋装的,给你三块钱一包。」 张旭过了几天起早贪黑的日子,苏南碰不见他,便默认他是找到工作了。 电瓷厂里的电脑一连几天坏了好几台,苏南虽然才回来几个月,没有什么名气足够一个大厂能够接纳她,但是刘姨是主任的老婆,她将苏南推荐给他,苏南便算是轻而易举的接了几个活,她给主任说是电脑硬件故障,要修很长时间,可是即使很长时间,主任还是双手附在身后盯着苏南的一举一动,苏南苦笑了一下,套了个手套将电脑规整的拆卸下来,动作又快又准。 电瓷厂离家只有几里路,隔着护城河的支流就到了,因为接近地铁出站口,苏南绕了一条人少的小道,小道的一侧也是围墙,爬满了绿意盎然的藤蔓,藤蔓上开着白色的小花,花上沾上了灰层,她背着满是拆卸装备的灰色工具包,细緻的头髮耷拉在额头,脚步浅浅的,剪辑成了小巧的身影。 对面走过来一个中年男人,穿着讲究,西装外套敞开着,头上出了些汗,手上拿了一个文件夹,边走边在电线杆上贴广告纸,苏南走过去看了一眼,上面那个人长得很像某个人,还不是一般的像,只是比现在年轻一点,苏南拍了张照片,中年男人回过头来,转身走到她边上。 「小姐见过他吗?」 这边□□□□的确很猖狂,苏南嗤他一眼,「你才是小姐。」 「不好意思,是我说错话,」男人的眼角有笑纹,国字脸,胖胖的,他改口说,「您要是见过他可以给我打电话,回馈丰厚。」 「怎么个丰厚法?」 男人指了指广告上的数字竖起手掌。 「就十万?」 「那您觉得多少合适?」 「没做过这种事,我怎么知道。」 中年人觉得无话可说,挪了挪脚步准备离开。 苏南看着电线杆上的这个清秀男人,冲着中年男人喊了一句,「喂,回来。」 「怎么了?」男人笑嘻嘻的问。 「他是你家亲戚吗?」 男人摇头。 「朋友?」 男人头摇的和拨浪鼓一样。 「那你找他干什么?!」苏南双手抱胸,她和男人一般高,有点气势。 「那您多给注意一下,这个人刚出牢里出来,我吶,也是给别人办事。」男人将文件夹放进公文包里,转而将手机放在手上,「请问您是住在这边的吗?」 苏南望瞭望天,「算吧。」 「那我能要一下您的手机号吗?」 苏南又望瞭望天,自己最近倒是真的很缺钱,「那好吧,有消息联繫你。」 两个人交换了一下手机号,苏南望着中年男人的小胖身影消失在巷弄深处,这才将电线杆上贴的那张纸撕了下来,她顺着回去的方向撕了十几张,到家的时候张旭还是没有回来。 苏南从卧室里拿出电脑,在蓝屏的界面不停的码着英语字符,直到楼上滴水漏到楼下,她便挪了个位置,又将沙发推到客厅中间。 张旭凌晨两点多才回来的,客厅的灯还是亮的,一个小身影撑着一个小拖布来来回回穿梭,侧面的楼上漏着水。 「你告诉物业了吗?」 苏南来不及搭理他,「我们这儿没有物业。」 「修水管的呢?」 「修水管的下班了。」苏南放下拖把坐在他边上,「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被包养了?」 「是啊,行情还行,保不齐一个月后就能给你一年的房租。」 苏南嫌弃的笑笑,「哼哼,那是好。你先把上个月拖欠的房租给我。」 张旭摸了摸裤兜,掏出两张红的放进她的衣兜,手温不经意触到她的胸口,他说,「你先将就拿着吧,下个月的事下个月再说,合同里写好的。」 苏南的神色暗了暗,张旭假装看不见,他一米八朝上的个头,直接让苏南成了一小只。 楼上的滴水又有一定的蓄积,她继续来来回回的拖着,张旭一本正经的问她,「要不要我来帮忙?」 「好哇。」 苏南刚想松手,张旭笑笑凑近她说,「算了,我还是回去睡个觉吧,干个服务业不容易,精神一定要饱满。」 苏南有点忍气吞声的意思,「……」 张旭和煦的笑笑,回到湿漉漉的房间里待了几分钟,再出来的时候苏南已经不在了,拖把挤得干干净净放在一侧,中心放了一个红色大盆,声音有点大,滴滴答答的响个不停。 张旭去到楼上,三点多的时候滴水的声音就没了。 第2章 第 2 章 刘姨的房子与电瓷厂有些距离,因为老公是电瓷厂的负责人之一,所以当年分配厂房的时候也就挑了一个稍好的,现在老两口年纪大了,就准备拆迁之后去到个依山傍水的地方养老快活。他们的儿子几年前在新城买了个几百万的房子,唯一遗憾的就是到现在为止还没能抱上孙子。 刘姨喜欢佔便宜,苏南就让她佔,她一个离休妇人,独自在家无聊,周围的房子基本也都不住人了,即使住人,有些话也不能和她们讲。 苏南迴来西城三个月,每当刘姨家里电灯电脑或者桌椅坏掉了,都会叫她过来,混的熟悉了,没一次给钱的,苏南忙着,她就这边上和她搭腔,不需要准备什么蔬果,顶多就是留她吃碗饭。 苏南在刘姨家附近接了一天的活,最后一家是在刘姨家的对门,家里只有一个小伙子,蹲在苏南边上和她聊天,苏南将电脑拆开,螺丝有序的排在桌面上,从工具包里拿出一个内存条很快给他换上了,她时不时的扫一眼刘姨家,果然,刘姨的丈夫孙主任开车回来了,副驾驶上坐着一个和孙主任稍年轻的男人,孙主任诚惶诚恐的给他开了门,他们客套的寒暄了几句,前后脚的进了门内。 苏南给小伙子重装了系统,收了他几十块钱,再加上内存条,总共坑他不少,小伙子倒还很高兴,多谢她之后还要请她喝咖啡,苏南坐在沙发上咬着指甲盯着对门,这个时候有人出来,苏南对着厨房喊了一句「自己有事先走了」,马上收拾好东西就出了门。 苏南随手拉上铁门,出来的方式很家常,刘姨看见她随手打了个招唿,问她要去哪里。 苏南瞥了一眼孙主任边上的那人,笑了笑说,「要去市区买些东西。」 其实是顺路的,刘姨笑眯眯的说,「那你去吧,天快黑了,你一个女孩子注意安全。」 苏南笑笑,扯了扯肩包背带,「我知道的。」 孙主任有些责怪刘姨多话,好在他边上的人没什么不悦的反应,反而主动说,「也是顺路,和我们一起吧。」 苏南眼睛里晕染开淡漠的笑意,耸耸肩说,「好哇。」 刘姨进了车里面反而无话了,车子平稳了她就补妆,苏南痴痴的看着车窗外不断倒退的街景,璀璨的夕阳下还有狗叫的声音,很快车辆便出了这个破旧的城区,高速上车流密集,时不时遇见个红绿灯就要等上个几十秒。 苏南将视线扫在了前座,她透过后照镜看着副驾驶位置上的中年男人,男人好像有察觉,也看向了后视镜,正好和苏南视线相撞。 苏南堆起笑意,男人问,「不知道怎么称唿?」 「苏南。」 「姓苏啊?」 「是,这边好像很少有这个姓。」 「你多大了?」 「25了。」 「那也不小了,成家了吗?」 苏南摇摇头,「还没来得及。」 「做什么工作的来不及结婚?」 「修电脑的。」 男人回头看了她一眼,转过脸去好奇的问,「一个小姑娘怎么跑去修电脑了?」 「专业没选好,不会干别的。」 「你父母都不操心你的终身大事?」 「我父母都去世了。」 「你父母也都是这边的人?」 「差不多。」 「这边人我都认识,你倒是说说看你父亲叫什么?」 「我父亲叫苏浙。」 男人沉吟了一会儿,稍后摇了摇头说,「没印象了。」 这个时候孙主任搭话了,「这个我有些印象,你父母当时都是在厂里工作的,干了七八年,97的时候出去单干,听说混的不错,没想到去世了,可惜了了。」 「是,命不好。」苏南抿着嘴唇,营养不良的缘故嘴唇有些失了血色。 红灯转为绿灯,孙主任轻踩油门左转出去,苏南问,「这位叔也是电瓷厂的吗?」 「哦,也是。」孙主任显然不想多说什么,苏南也就不再问了。 车辆在沉默中前行了一段距离,苏南靠在车背上闭上眼睛不再说话,过了十几分钟,刘姨推了推她,「醒了醒了,广场到了,再不下来就要坐过头了。」 苏南擦了擦眼睛,冲着刘姨笑了笑,又给车上剩下的两个人道了道谢,这才下了车。 车辆发动起来,刘姨看着后视镜里苏南身影越来越小,这才说,「她家那两个应该也是硅肺死掉的,97年闹得最凶的就是他们。」 「我说呢那么眼熟,你多看着点。」 「这个我懂,她回来那天我就张罗着人给盯着,都好几个月了,没什么问题,我猜她大概也是想着拆迁的钱回来的。」 男人听着他们夫妻说的,便嘱咐说,「今年很关键,厂子一鑑定完就可以出手了,这紧要关头,我不希望出现任何岔子。」 广场的中心有人工喷泉,已经开了灯光,苏南目光定定的朝着那辆车辆消失的方向望过去,良久,才后退几步在附近找了一个酒吧坐下,给服务员要了一杯zombie便不再说话。 解锁的手机屏幕上是一个移动的红色点点,她拿出耳机塞进耳朵里,戴上了黑色连衣帽,低下脑袋闭上眼睛静静的听着。 就这样动也不动的听了一个晚上。 苏南听得聚精会神,但是的确没有什么精髓,她正发懒,听见对面有人敲了敲桌面,她抬起眼眸,对面的人咧开嘴笑笑。 真是,苏南心里默默腹诽,摘下耳机问,「有事儿?」 「注意你很久了,有没有这个荣幸请你喝一杯?」 苏南脑袋左右敷衍的晃了一下,「我有正事儿,下次吧。」 这个小伙子身后有一群靠在吧檯上喝醉酒的兄弟,大概是没有搭讪成功,身后的人一阵起闹,「拽什么拽。」 因为这些人人多势众,周围的人也就跟着闹起来了,苏南扯了扯嘴角,不搭理他们,起身来准备离开。 搭讪的小伙子突兀的拉住苏南的手,这样一扯的确钝疼,苏南龇了龇嘴,只见他眉眼轻佻,痞里痞气的开口,「出来混,给个面子嘛。」 苏南打量了一下周围的形式,将手轻缓的抽出来,然后不动声色的回握住他的手腕,他开始还觉得暧昧的挺受用,但是不一会儿,脸上的表情便由浅入深渐渐僵硬起来,最后实在把持不住,身体也朝着苏南用力的反方向倾斜,嘴角抽搐的喊着「嗳嗳嗳疼疼疼!」 苏南拧着他的手腕,另一只手将背包套在身上,她拽着小伙子往前趔趄的走了几步,吧檯上的人以为事情成了,口哨吹了一片,出了酒吧的门不远,苏南放开了他,朝着有光的方向走去。 小伙子踉跄的倒在地上,手腕深红,疼得慌便啐了一句,苏南冷冷的回过头来,他吓得谄媚的笑了笑,直到她走的远了还心有余悸。 苏南去到公交站台,公交车到了但是她没上去,去到超市买了一些吃食和工具,返程的时候赶上高峰没有位置。 她左边刚好是一对小情侣,都背着书包,初中生的样子,蓝白相间的校服穿在他们身上宽宽大大的,显得清秀,男孩子将女孩子稳稳的护在怀里,两个人时不时的对视一下,然后眼光里浓浓的爱意氾滥开来。 苏南手里拎着大大小小的袋子,东西挺多也挺重,身上斜挎着一个满是工具的背包,一只手扶住顶上的拉环,将目光投到光影交错的窗外,隔了好久,浅浅的嘆了口气。 苏南迴去洗了个澡,将湿漉漉的头髮裹在毛巾里面,然后盘膝坐在床上打开电脑,所有的语音通过程序转换成文字,苏南查找关键词,却一个字都没有提及到。 电脑被她抛在一边,她只着了棕色短袖和黑色内裤,往后一倒呈「大」字懒懒的躺在床上,乌黑的头髮披散开来,显得她肤质愈发的白皙。 她将双腿抬了起来,撇着嘴仔细的盯着自己的嫣红的脚指甲看了看,又摸了摸自己的胸,觉得似乎长得也还可以,她失落的侧了侧身子,听见门外关门的声音。 电脑提示音响了一下,她打开来,随便回覆了一句,那人失望,不可置信的发语音过来问她是不是真的不去,她码了「不去」两个字,按下enter键便关了电脑。 房门的隔音效果不好,她听见洗澡的声音,迷迷煳煳的闭着听着,直到水声没了,她才套了一条长裤出了来,一副怏怏的样子,就像刚睡醒。 「怎么还没睡?」 苏南瞧了一眼他手上的脏衣服,揉了揉眼睛说,「刚睡醒,想上厕所。」 「那你去吧。」他说着将衣服扔进了洗衣机,除了内裤。 「嗳,我今天看见你了。」 「什么时候?」他到说不上好奇,只是随口问问。 「坐公交的时候,往外一看,刚刚看见你坐在一个中年妇女的车里,」她补充,「的副驾驶位置上。」看起来关系还很亲近。 「哦,然后呢?」他眉眼也不抬,对这个话题没什么兴趣。 苏南看他这样,「你和那个女人很熟吗?」 她回来三个月一直一无所获,如果他和她很熟,那么这就是她最后的机会了。 张旭狐疑的瞥了她一眼,「熟又怎么样,不熟又怎么样?」 苏南笑笑,「熟悉的话我就要讨好你了。」 她说的好像还挺委屈,张旭习惯性的勾起唇角,说,「那你可得好好讨好我了。」 张旭转身回到自己房里,苏南进了厕所,关了洗衣机的电源准备将他衣服拿出来闻闻,想想觉得这种做法太过变态,然后便重启了电源。 洗衣机闹哄哄的响着,苏南背靠着门墙敲了敲门,张旭像是预料到了,说了一句自己开门。 苏南脸上堆着笑就进了去,张旭靠着床背耍手机,没有要理她的意思。 苏南的笑容僵了一下,双手背在身后靠在门边,他不说话她就主动找话。「哎,说说你当初怎么就坐牢了,长得一表人才的。」 张旭抬起眼帘瞟向她,沉静的桃花眼转而轻佻起来,「你没听过衣冠禽兽吗,我就是。」 苏南皱起眉头,「那是因为调戏良家妇女进的监狱?」 「差不多吧。」他很快无波无澜,语气也敷衍开来,一只手枕着后脑勺,另一只手滑动屏幕,视线也是连贯的。 一时气氛尴尬起来,苏南自觉地被无视了,她走到床前,待了几秒他还是没有动静,她便好奇的窥了一眼他的手机,瞬间汗毛都立了起来,她正对着他的视线瞪了他一眼,他却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 张旭挑了挑眉,「怎么,没见过?」 苏南逞能,脸都红透了,嘴巴还倔,「什么没见过,」可是还是暴露了,很没见过世面的吼他,「你承不承认自己是变态?!」 其实也没有什么变态,就是非正常体位的岛国动作爱情图片,苏南虽然是个女流氓,但毕竟没有耍流氓的经验。 张旭由着她捂着脸脸红,好在她平静的也快,稍稍就打着商量问他,「你让我见一下那个女的,下个月的租金不用给了。」 张旭摇摇头,目光还停留在手机上,脸不红心不跳。 「那你提条件。」 张旭抬眸看她一眼,轻飘飘的说,「什么条件都不行,苏南,我和你没什么关系,没必要帮你。」 有些事涌上来,苏南的心像被钝刀凌迟一样的痛,她沉下脸冷声说,「不帮就不帮,什么大不了。」 苏南走了出去,关门的声音忒大,等到门外归于平静,就连洗衣服都停止了转动,他这才将手机拿起来,切换了页面,便是复杂的红蓝线图。 第3章 第 3 章 大礼拜六的,刘姨顺道来到苏南家串门,苏南昨天买的一大堆东西还搁在桌子上,刘姨瞄了一眼,聊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最后刘姨问她,「拆迁的条例早就下来了,怎么还没看见你申请?」 苏南拆电脑的手顿了一下,「这房子是我父母留给我的,我是不怎么想要拆迁。」 「话是这么说,但是房子的年头久了,你不能总是住在这里,现在这条件还不错,」刘姨环视了一下这个破旧房子,「你这个面积拆下来能有二三十万的补贴。」 「我再想想吧。」 「你可快点做决定,厂区月底就全搬走了,你这个进度也得赶上去,不能让一社区的人等着你做决定,」刘姨定了定,看苏南无动于衷的样子,妥协说,「你要是觉得这个价格少了点你可以给我说,我给上头圆润一下,但是这个事你不能往外传。」 「知道了。」苏南笑笑,将每一个螺丝排列在相应的位置,直到刘姨口干舌燥的走了。 送走刘姨,她刚想关门,隔壁的周集将门开了开,点点下巴问苏南,「她又给你说拆迁的事了?」 「嗯。」 「你怎么还理这个婆娘,你不知道她是专门盯梢你的?」 苏南将视线望向楼道,确定刘姨已经走远,这才责备起周集,「以后话少点。」 周集嘿嘿一笑,钻进她家,周围搜寻了一下,看到窗户外面的男士衣褂,她走近了点,认出了这些低奢的牌子,只是款式久了点。 「你家竟然住了个男人?」 「没瞎都能看出来。」 「长得怎么样?」 「还行。」 「那我能追吗?」 「他现在穷困潦倒,还坐过牢。」 「那算了吧,我还自身难保。」周集眼轱辘转了转,「他坐过牢你还让他住你家,你不是看上他了吧?」 苏南想起他或心不在焉或颐指气使的样子,想想都来气,气性来了脸就冰冷的。 「好了好了,知道你生气了。」周集缠住她的胳膊,「你明天有没有时间?」 「没有。」 「你都不听我说要干嘛吗?」 「你能有什么正事?」 「我领着你相亲。」 她看见苏南瞬间犹豫了下,然后眼睛里放光说,「等着我把时间空出来。」 张旭在牢里呆了三年,这三年彷彿一辈子那么长,出狱的那天天气阴凉的,有风,吹过来的时候他才确定自己回来了,三年,似乎什么都应该看开,却原来什么都没看开。 山谷的风还有些冷,盘山的时候也太过陡峭,张旭一直开车没有说话,葛垣有些吃不消了,他便将车速慢了下来。 葛垣悄悄看了他一眼,嘆了口气说,「宋闽东到处找你,你总是不出现也不是办法。」 「你觉得他为什么找我?」 「你和他还能有什么瓜葛,要不是钱,要不是女人,总不能说对你有愧疚吧。」说到女人,葛垣怔了怔,「你出来这么久,也没有问过她,你真的,就不关心,也不记恨了?」 张旭摇了摇头,语气淡漠,「有什么好关心的,从小长到大的,我一直当她是亲人,」又打了个弯,他问,「电瓷厂的事你是不是知道不少。」 葛垣没想到他问这个,「嗯,我们防治所管的是整个市的职业病诊断,多少还是对它有些知道的。」 「那边什么情况?」 「就是企业内部的那些脏事儿,现在厂子不行了,想要转手卖给个私人,怎么你突然问起这个?」 「没事,随便问问。」 苏南礼拜天给自己特意打扮了一下,出门就遇见张旭,她也没和他打招唿,只是周集扯着她的胳膊停在原地,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上楼。 苏南扯着她的胳膊走了好远周集才回过神来,周集兴奋的抱着她的胳膊说,「你看见了没,你看见了没,那个男的长得好有型,就住在一栋楼。」 苏南微不可闻的哼了一声,直到相亲的时候才撑起了一脸笑容,对面的男人是个公务员,可能是因为经常面对领导,所以时不时的给她弯个腰,口头禅就是「是是是」,多少给人不真心和不自信的感觉,一顿饭结束两个人交换了手机号,苏南感觉还挺好的,虽然从头到尾她并没有开口说几句话,但是总觉得还有后续。 可是就是这样无声无息,那人再也没有联繫过她,总是这样,苏南看看镜子里的自己,不算丑,要说自力更生的能力也还可以,可就是从来没有谈过一场有始有终的爱情。 苏南喝了很多酒,房门打开着,酒味也就这么瀰漫出了整个屋子,张旭一回来就皱着眉头,路过她门口的时候她正撒着酒疯在床上又蹦又跳鬼哭狼嚎的唱着歌,唱着唱着对着空气招手说「对面的朋友,掌声在哪里,让我看到你的双手!」 张旭用力的将房门带起来,但是声音还是无孔不入的穿透出来,他被吵闹的不胜其烦,重新开门正准备呵斥她,她却委屈的弯腰鞠了一个躬,「抱歉,打扰了。」 她的头髮披散着,看不出来是难过成这样还是开心成这样。 她就一直保持着弯腰的姿势,张旭只能走近她抱住她,她挣扎了一下,抬脚对他又捶又打,等他忍无可忍准备禁锢住她的时候她却又温柔抱住他,两个人猝不及防摔到地上的时候她嘤嘤的哭着像个孩子,她在他身上肆虐了一下,突然捧起他的脸就吻了上去。 苏南第二天起来头疼的快要炸裂开了,看了下时间才知道已经早上十点了,去到卫生间的时候张旭正光着膀子刷牙,他的身上多了一些红色的压痕,额头也被刮破了。 苏南默然的看着他,「早。」 张旭眸子低低的,看都不看她,开着水龙头沖个脸就出去了。 苏南微笑着耸耸肩,镜子里的自己多了两个黑眼圈,嘴巴些许肿胀,倒比平时多了几分性感,她正疑惑的摸着自己的下嘴唇,张旭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怎么了?」 「我这几天不回来,给你打个招唿。」 「这打什么招唿,我又不是你什么人,不是吗?」苏南就感觉眼前这人真是好奇怪。 张旭唇角上挑了一下,手边柔软的触感彷彿还在,「那最好。」 手机震动起来,是上次那个公务员的号码,苏南瞅了一眼,随手掐掉了。 苏南没有带上多少行李,这么多年她东奔西走习惯了,只拿上必要的护肤品加上一些保暖衣服和内衣,塞进定制的背包里,就能上路。 从西城到广都需要五个小时的时间,广都是沿海城市,本来在车上昏昏欲睡,下车后就文件了清凉透彻的空气,有大海的空旷。 苏南深吸一口,随着人群出站转乘地铁,这个时间段虽然没了座位,但是站着不至于拥挤,她习惯站在扶桿的位置,搂住了扶桿便拿出了手机,手机上显示的距离并不太远,她将手机放进口袋便眯着眼睛休息。 就在她视线前方的小姑娘戴着耳机闭着眼睛轻摇着脑袋手上拿着pad,拿的随意,并没有用上力气,她坐在靠近地铁门的地方,身边那个男的猥猥缩缩的盯着她。 下一站是三沙街站,地铁已经报站,但是小姑娘眼睛都没有睁开,她的一只手稍稍用力只是托住了pad。 地铁停下的那刻稍稍晃动,地铁车门同时打开,过了两秒,就在地铁关起的剎那女孩子的尖叫声剎那响起,一整节车厢都陷入了迷惘,女孩子声音落下的同时一个男子的嘶吼声也随之而来。 女孩子只是虚惊一场,在地铁门即将关上的剎那她手上的pad被人一拖即走,那人本来靠近地铁门的位置,女孩子以为他已经出了去,却原来被一个女人眼疾手快制服住了,他被压扣在地上,左手拧到背后,疼的嗷嗷叫。 苏南将pad交给女孩子,女孩子谢了谢她便没有其他的反应,她也不希望她有过多的反应。 听说广都永江街的虾面好吃得味,特别上是攻略上推荐的那一家,出了地铁她择了最近的一条路,虽然是七月间,但是这家店却在闹市中古色古香恬静淡雅,人很多,却也不嘈杂。 店舖外间有许多大红灯笼,悠着檀香的味道,苏南涂个方便,便也就坐下了,她点了一份这个店的招牌特色,累了就趴在桌子上眯了眯,昨晚喝的太多,到现在还脑仁疼。 大概过了十分钟,大碗的虾面便端到苏南面前,苏南第一口尝的很认真,的确鲜味十足,但是也没有攻略中推崇的那般好吃,随后她添了一些辣椒,便狼吞虎嚥起来。 二楼下来两个人,苏南抬眼看了一眼便低着脑袋。 那人走近了些,本来都已经到了门口却又转了回来,苏南只看到他穿的人字拖越来越近直至停住。 那人的食指在桌面敲了敲,苏南抬起脑袋,本来平静的脸上瞬间惊喜,「嘿,你怎么在这儿?」 张旭双手交叉在胸前,饶有深意的重复说,「是啊,你怎么在这。」 「巧啊。」 「你来这边干什么?」 苏南咧嘴笑笑,「想你啊。」 张旭身后的那人神色高昂,他以前从来没有见过哪个女人这么轻佻的和张旭说话,打趣说,「什么情况,这人谁啊?」 张旭没有回答那人问题,在苏南的桌子上点了点,「我不大希望待会儿又遇到你。」 苏南隐去眼中的笑意,料想张旭知道她是特意跟着来的,所以当他的话是耳旁风,「这种事情怎么说的定,看缘分吧。」 张旭离开的时候苏南本想追上去,但是想到自己有求于人还是要低调点,他的位置她一清二楚,并不急于一时,这样一想她吃起面来便更是津津有味。 她心满意足的喝完面汤,这才发现门外有几个人鬼鬼祟祟的耗着,时不时冷眼的瞟向她,她这才惊觉某个人有些熟悉,好像是地铁上那个小偷。 苏南心里发冷,给服务员付完钱后让他领着从后门出去,原来那些人跟了一路,眼看着苏南突然不见了,他们便知道她察觉了,他们人多,又纠结在一起,找一个人简直轻而易举。 苏南刚从面馆出来就小心翼翼的带上口罩脱下外套捲起裤脚,她的脚步快了起来,本以为逃脱了却发现转角那些人就已经跟了上来。 第4章 第 4 章 苏南刚从面馆出来就小心翼翼的带上口罩脱下外套捲起裤脚,她的脚步快了起来,本以为逃脱了却发现转角那些人就已经跟了上来。 毕竟寡不敌众,苏南一边小跑一边打气电话,她只认识他,他离她也是最近的,可是他并不接电话,苏南咬咬牙将手机放进口袋里,背包还是有些重量,她跑的快了,后面的人追的也更加迅速,整个永江街此时人潮汹涌,苏南身板较这些糙汉子还是小巧了些,因此穿梭的时候也更加灵活。 又跑了一些距离,苏南已经气喘吁吁,实在没有办法,她只能丢掉行李。 张旭刚刚回到旅馆就接到了派出所的电话,他只以为是骚扰电话便给掐了,这才发现苏南也给他打了不少电话,他想着她一个女孩子除了胆大并没有其他优点,又人生地不熟,正迟疑着要不要给她回拨过去,这时候110的座机便又打过来了。 张旭没有去派出所,只是让民警将自己所在的旅馆报给苏南,苏南耷拉着脸听着,民警大叔宽慰她说,天涯何处无芳草,以后再找找,准能找到比着体贴的。 苏南微笑着点了点头,她的行李没了,除了身份证外现金什么的都丢了,支付宝上的现金有限,现在不管想不想都要投靠他了。 张旭刚洗漱了就听见了敲门的声音,打开房门苏南便蓬头垢面的立在原地看他,她身上汗涔涔的,只穿了一件短袖和牛仔,外套围在腰间,绑了一根小马尾,表情还是一如既往的倔强,她本来还想勉强的扯起一抹笑容,最后没有成功。 张旭侧了个身子她便进了来,进来了又侷促,不知道如何自处。 「你行李丢了?」 「嗯。」苏南坐在一个茶几上,他问什么她便木然的点头。 「你有本事啊?才来一天不到你就得罪人了?」 苏南抬头看他,很是无力,假装没听见他的冷嘲热讽。 「那你觉得我会收留你吗?」 苏南的食指在茶几上有规律的点了点,张旭知道她在思考对策,虽然才不过相处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他对她还是有些瞭解的。 「你今天晚上睡在地上吧,自己下楼再要一床被子上来。」 苏南耷拉着脸装可怜,张旭不理她,躺在床上打开电视机,声音开得老大。 苏南撇撇嘴,彭的关门下楼拿被子。 苏南跑了奔波了一天的确很难过,再加上不胜酒力的她昨晚勉力喝了太多酒脑子疼,她以为洗个澡睡一觉就好了,但是一脚起来不旦没有好转,整个身体都是热的。 苏南难受,喝了好几杯热水,张旭以为她开玩笑,等到她喝了好几杯,他这才将灯打开,她没有衣服,所以穿着他的短袖,他个子高,一件短袖遮住了她重要的部位,她的外套没有洗,也披在了身上,即使这样,她的身材还是好的一览无余。 张旭看她立在原地还左摇右晃,下去扶稳了她,她的身上就像着了火一样,身体婴红婴红的,头髮落在双肩上,他担忧的说,「你发烧了,我送你去医院。」 苏南用力挣开他,倔强的说,「不去医院!」 她的语气是冷静的,但是行为的确胡搅蛮缠,张旭吼她,「你发什么疯,我说去医院就是去医院,不然你死在这我不管。」 「不管就不管,没想让你管。」苏南说着说着就哭了,张旭也是第一次看见她哭。 她身上软绵绵的,他只能柔声问她,「为什么不去医院?」 苏南的眼睛里蓄满了眼泪,她恶狠狠的擦掉了,倒下去就睡着了,睡着睡着嘴巴不经意嘟了起来,又是可爱又是可恨。 张旭不能由着她,把她抱到床上,又拿上所有的被缛盖住她让她出汗,他记得诊所的外面有个药店,他套了件衣服便出去给她买药,回来的时候她说着梦话,断断续续的,张旭听得不大清楚。 张旭倒了杯水,扶起她让她喝了下去,她咳嗽了一声,眉头皱了起来,他以为她就要醒了,却原来还是在梦里,他听见她说,「不要走。」 他抵着她的额头,温度居高不下,他拿起她的衣服烘干了一下,内衣裤就在他的跟前,他拎了起来,面不改色的继续烘干。 张旭叫着她的名字她也不答应,他把灯关了,黑暗中摸索着给她套上了衣服,趁着她没力气挣扎,他抱着她搭了一辆出租车去到医院。 折腾了一个晚上张旭也没有力气再走动,索性靠着她挂水的床铺睡着了,醒来的时候看见苏南靠在病床上看她,直到两个人视线相对,她就噌的看向窗外。 张旭站了起来摸了摸她的额头,还是轻微发烧,只是比昨天晚上好多了。 他还记得医生昨晚的嘱咐,现在还心有余悸。 「你知不知道昨天晚上多危险,医生说再晚一点可能有生命危险。」 张旭见她无动于衷,便捧着她的脸正视自己,「怎么不说话,平时不是挺能说嘛,哑巴啦。」 苏南平静的简直分裂,张旭笑了笑,乐得当甩手掌柜,「既然这样你就在医院待着吧,我还有事。」 张旭起身要走,苏南还是望着窗户的方向,问他,「昨晚你给我换的衣服?」 「怎么了?」张旭不以为意。 「换衣服就换衣服,乱摸什么?」 张旭怔了一下,他当时倒是真的没注意,「摸都摸了,要不我脱了给你摸回来?」 苏南干巴巴的瞪着他,一个「滚」字流连在嘴边再三没说出来。 她闷声不说话,他便坐到她的床前,「你真的不记得前天晚上的事了?」 苏南看着他,摇了摇头。 张旭看定她几秒,确定她没说谎后勾了勾食指,苏南离他近了些,却被他稳住了后脑勺碾压着嘴唇,苏南起初是震惊,待要开口说话就被他钻进了嘴巴里,苏南起手抵在他健硕的胸膛,那里面的心跳并不炙热,却很能让人安稳,她抵抗不过,渐渐的顺从起来,他的双手搁在她的胸口,昨天晚上没有流连,现在却欲罢不能的揉捏着,苏南身体一阵阵电流乱窜,她恐惧的掐着他的腰肉,在以为无能为力的时候,张旭放开了她。 张旭打趣着问她,「我服务的好不好?」 苏南的眼睛沖了血,讽刺说,「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你也快是你们行的头牌了吧。」 「可不是嘛,按照日本人的口头用语,我还得给你说句,以后多多指教。」 苏南看向窗外,微风拂过绿叶带来温柔的窸窣声。 「你为什么害怕医院?」 她没有回头,只是说,「我觉得医院晦气,不想死在这里。」 张旭哄她,声音绵绵的稀释了别人的攻防,「你只是在这里看病而已。」 张旭听见苏南的腔调里有些不可闻的颤抖,「我爸妈相继都死在了医院里,当时我还什么都不知道。」 一语终了,张旭竟不知道如何宽慰她,他将她揽在怀里,苏南将脑袋埋在他的肩膀上,身体轻轻的颤抖,不一会儿,张旭的肩上有了湿意。 苏南哭着哭着就饿了,张旭给她买了一些清淡的流食就去忙自己的事情,苏南挨到晚上发现张旭还没有过来,就知道他肯定是要丢下自己,果然,去到旅馆的时候,张旭已经退了房。 苏南就在前台怔怔的看着前台小姐,直到觉得对方被看得脸红了,这才转身出了旅馆,无助的坐在广场的长椅上。 苏南的确是没有现金,这一点她没有骗张旭,但是她总归还是有些朋友的,那些朋友已经有好长时间没联繫了,这个时候有难…… 苏南望瞭望天,给以前的同事发了条讯息。 不一会儿,一笔钱就进了她的支付宝,与此同时,对方的电话也打了过来。 考虑到不能过河拆桥,苏南就接了起来。 「你在哪儿呢?包都丢了?」 「嗯,丢了。」 「你什么时候回来?」 「事情办完了就回去。」 「那什么时候能够办完?」 「不知道。」 两边都沉默了,苏南看着空旷的长街随意蒐罗着,手机上的红点老早也没有了,或许是他发现了所以把程序给卸载了。 短暂的沉默后,那边的人说,「苏南,老大就在边上,你要和他说说话吗?」 苏南的食指抽搐了一下,她说,「不了,我还有事儿,下次吧。」 「那,」那边好像犹豫着,「出门在外多加小心,有事儿电话。」 「好,谢谢你榛子。」 苏南抬头看着天,太阳有点烈,晒得人心慌,她眯着眼睛想到了什么,又拿起手机打给了周集。 「哎姐,怎么了?」 周集那边闹哄哄的,苏南站起来重新去到旅馆办了入住,这才说,「你现在在哪儿?」 「公司组织了爬山,我现在在山上烧烤。」 「什么时候能结束?」 「最少要到晚上吧,我们才刚上来。」 苏南接了房卡给前台点头致谢,「那你回去的时候去我家一趟,钥匙在门栏上面,旁边有个花盆,压在花盆底下。」 「好勒。」 「你去房客卧室看看,他桌上有本书,你看看那本书谁写的,然后告诉我。」 「好哒。」 「那我不说了,你好好玩。」 苏南挂了电话开门进了昨天才待过的房间,房间十几平米,只有一个卫生间一张床一张桌子,桌子上有一台老旧的台式电脑,开机时间够孵一只小鸡了,苏南无奈,她对电脑上速度有强迫症,现在只能忍忍了。 电脑强制蓝屏,果然,张旭的登录记录只在一个月前,她只能透过张旭的朋友的踪迹去推测,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窗外的太阳渐渐落了,周集的电话过了来,苏南接了起来。 「嗯,你回去了?」 「嗯,」她语气中有愧疚,「姐,情况是这样的,我把花盆挪开了,然后钥匙掉到房间里面去了……」她语气弱了,「怎么办啊?」 苏南揉了揉眼睛,张了张嘴却一时哑然,「没事儿,你休息吧,麻烦了。」 「那好吧,对不起啊。」 「好姑娘,快去睡吧。」 第5章 第 5 章 西城广场贸易中心的led上播报着西城市最新的土地政策,市政决心零容忍拆除所有的违章建筑。贸易大楼第九层是声色犬马的娱乐场所,西城最大的包厢里一群人闹哄哄的,大约是好久没聚到一起了,寒暄的时间就佔了大半,等的人还没到,大家凑着几桌玩着麻将,因为大多都是男的,请来陪酒的小姐坐在了腿上也不抱怨,所以一人一根菸不一会儿也就烟雾缭绕了起来。 张旭是半个小时后进来的,这一次聚餐是专门给他接风洗尘扫扫晦气,坐在最外延的一人站了起来,拉着张旭就坐在了椅子上,「旭哥,你可出来了,兄弟们可想死你了。」 张旭不说话叼着烟摸着麻将,神色不明的翻牌摸牌,里面的一群人也要过来给他打招唿,吴懋挥了挥手他们也就自觉地坐了原位。 一个陪酒小姐被拉在张旭边上,本来推搡着是要坐在张旭腿上,但是张旭一脸不耐,她便默默地端个椅子放在一边无可奈何的看着他。 邻座的男人吐了口烟呵呵一笑,「旭哥刚从牢里出来,要是没本钱的话我可以借借。」 他本意就是讥笑讽刺的,张旭当年得罪不少人,他也在其中,不知道谁请的他过来,一句话出口气氛就僵硬了。 张旭又摸了一张牌,食指由上至下感触着牌底轮廓,微微笑了笑,右手夹着烟在烟缸里抖了抖,菸灰掉下去,菸头的地方又灿烂了起来。 他将牌□□去重新排列了一下,声音不大,却很有力度,「天胡十三么。」 苏南等在车站,车站外边有些小贩,味道闻着不错,她要了一个烤山芋,热乎乎的烫手,直接拿出去不体面,她就蹲在小贩边上吃干净了。 和小贩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天南海北的抱怨着,苏南擦了擦指甲,看见不远处一个熟悉的人影在人群中走了过来,她跳了起来,朝着他走了过去。 她走近他,他也就停下来了。 张旭打量着她,不知道她是怎么找到自己的,「阴魂不散啊。」 苏南哼了声,「你这样有意思吗?」 吴懋还在身后,他对苏南挺有兴趣,「旭哥,她到底是谁啊?」 「房东。」 吴懋两只眼睛笑眯眯的,面上看起来不信,「旭哥你可小心点,不要又被女人骗了。」 苏南观察着他们,只见张旭转过头,「得了,你先回去吧,我心里有数。」 「那我过两天给你会合。」 打发了吴懋,苏南紧跟着张旭,「你还被女人骗,以为你就靠这个活下来的。」 「总有走眼的时候,这有什么。」 苏南看他眉角的笑意都快溢出来了,比以往任何时候来的温暖,又料峭着好看的眼眸,薄凉的嘴唇邪肆的拉起一个弧度,苏南心跳蓦地一怔。 苏南垫起脚尖凑近他,「你喝酒了?」 「管那么多,要做我老婆啊?」 苏南色眯眯的看他,「你要是愿意我就勉为其难。」 「姑娘,你就这么如狼似虎谁敢要你。」 苏南不跟他吵,一前一后的买了票,一前一后的上了车,还坐在一起。 车上的人满了,张旭问,「你不是身无分文吗?」 「是啊,就是身无分文,你拿我怎么办。」 她的嘴唇饱满红润,撒娇打趣的时候狡黠的牵扯出细小弧度,他问她,「你都骗了我多少。」 说到骗,他皱了皱眉头,靠在座椅上就闭上眼睛睡觉,苏南嘟囔了句什么,他不想听。 苏南看见他似乎是睡了,靠他近了一点,睡着时候的他略显严肃,好像在防备着什么,他的睫毛长长的,印在她的影子里,她吹了口气,他的睫毛便微不可见的颤了颤。 苏南忍不住微笑,心满意足的靠在椅背上也闭上了眼睛。 这一趟的终点是一个小镇,算是广都最为偏僻的地方,最近又要被开发商整理成岛屿旅游示范风景区。 苏南好不容易睡着了,又被身后的两个中年大妈一惊一乍的八卦声惊醒了,苏南睁开眼睛,才发现张旭也没有继续睡,她以为他在看着她,但是他只是掠过她看向窗外,窗外的风景开始饕餮丰满起来,空气也透着一股圆润清香。 身后的大妈开始各种秀儿女秀幸福,一车上的人都没说什么,她就也看向外面绵延不绝的风景。 突然一阵急促的剎车声响起,苏南神游的心情随着身体的前倾顿时荡然无存。 他们坐在客车的后方,全车都在恐惧尖叫惊慌失措的时候苏南还木然的等待着。 已经有人蠢蠢欲动准备离开,驾驶座一阵吼,「都他妈给我坐好,谁敢动我现在就炸了你们。」 一把水果刀抵在司机的脖子上,司机不敢有任何的动作误伤自己,只哆哆嗦嗦的用着快要哭出来的声音说,「大家不要动,大家坐好!」 「你想要什么,你不要冲动,我都给你。」 苏南往后靠了靠,同时无声无息的将窗户开到最大,张旭瞥了她一眼,握着她的手不让她轻举妄动。 苏南瞪了他一眼,对着嘴形说,「我已经报警了。」 张旭浅笑,手还握着她的,汗涔涔的。 有妇女嘤嘤的哭着,绑匪一边在驾驶座控制了窗户,他也紧张,声音也颤抖着,「我要什么,我要你们陪着我一起死。」 绑匪用镣铐将死机的双手绑在一起,这才敞开风衣,里面密密的绑着炸弹,已经开始倒计时,另一只手拿着锋利的刀面。 张旭这才看见他的样子,个子高高的,但是瘦的皮包骨头,腰背曲着,因为激动身上青筋爆出,眼球凸起,佈满了血丝,身上套着一个牌子,好像是一个工作证。 他的精神已经濒临崩溃,在客车走道上来回蒐罗,他说自己不幸的遭遇,说自己身体里的不治之症,说怎么被骗子公司骗走了所有家当,说自己怎么妻离子散一无所有,又时不时的将刀片指向随意的某个人,那人尖叫了他便有满足感,诡异的狞笑着,笑着笑着又是一抹深度的荒凉。 就这样僵持着,炸药的倒计时只剩下七分钟二十三秒,张旭耳边有直升飞机轻浅的轰鸣声,绑匪也听见了,他神经紧张起来,神神叨叨的说些什么,看见苏南旁边的窗户敞开着,便一步步的走近她。 张旭人高马大,坐在外侧就是苏南天然的屏障,绑匪揪不出她,拿着刀对着苏南的脸上指划着,苏南的手间冷汗直溢,张旭放开她的手,在绑匪几乎刺在苏南脸上的时候他猝不及防的伸手掐住他的脖子抬脚捅在他的肚子上。 绑匪力气很大,扭打中死死抓住尖刀就要往张旭身上招唿,张旭躲闪的时候他便挣开了他,绑匪的招式都是凭着本能,有着置之死地的绝望和决绝,每一招都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张旭只能硬碰硬的用身体选择时机击打在他的腰际眉心和关键部位,一阵激打,绑匪的尖刀落地,才有其他人从座位上起来帮忙制服绑匪,绑匪寡不敌众,手脚都被压在过道。 绑匪拼死挣着,新上来的两个人用尽全力竟绑的勉强。 一个男人从绑匪口袋里找到了红色按钮,绑匪眼里有转瞬即逝的得意。 男人刚要按上去却被张旭制止了,绑匪看见,一阵抽搐后,悲鸣的吼叫出声。 这个时候司机手忙脚乱的将车门开了,车上的人汹涌的抵在车门,有人摔了下去,直升机上的警察乘着降落伞稳稳落地,指挥着他们去到安全的地方。 只剩下两分钟,张旭有条不紊的撤下绑在他胸口的炸药,额头冒着冷汗。 苏南也出了座位,张旭终于拿下炸药,疲累的准备站起来,苏南预估自己的速度可能会快一点,接过炸药跨下车门,张旭愣了一下,随即脱下外套,缠绕成一个粗实的绳子绑住他的双手,几乎同时,一声爆炸声,车窗外的湖面惊起的巨浪,方圆的花草树木林路以及路中心的汽车瞬间进入暴雨之中。 浪水拍打进车子里面,也沾染在张旭身上,他站起身来,外面的浪水渐渐稀落,等到湖天一片清明的时候,他看见苏南躬着身子双手遮在额头一副闲常躲雨的样子,可还是无可避免的像个落汤鸡。 张旭微微触动,燥热的天气中生出一丝清凉。 张旭的胳膊有明显的带血的刮痕,苏南在树荫下给他简单的包扎了一下,前面由警方和慌乱的群众组成的矩阵折腾了好久,其中一个警察在听了围观群众的口供后扫向张旭,张旭微微抬起手,警察走近他。 张旭递给他一个牌子,抬了下下巴说,「绑匪身上的。」 警察扫了一眼,一字一句的念了起来,「广都市江宁区开发项目……这个项目挺大的啊,我记得三年前哪个公司拿下的来着?」 「这就不知道了,得你们去查。」 警察将牌子放进证物袋里,颔了颔首转身离开。 太阳照的人火辣辣的,苏南看着他,嘟囔着说,「他也挺可怜的,家里无亲无故,还各种被骗,是我我也忍不了。」 张旭目光沉静了几分,重复着苏南的话,「是忍不了。」 「什么意思?」 张旭站起身来,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层,说,「这事儿没完。」 第6章 第 6 章 下午两点的时候事故车辆和人群才算全部离开,这个时候道路也重新通畅了起来,张旭站在路中间,几辆私家车没有拦下来,因为距离瑰台小镇已经很近了,倒是有几辆破三轮,三轮车停下来了,苏南也跟着坐上去。 一路上很颠簸,张旭闭目养神,苏南坐在三轮车的最边上,偶得听见几个大妈在聊天,她实在不懂这种方言,听得一头雾水,三轮车开了有两个小时,周围的风景也开阔了不少,这是广都最边缘的地方,靠近大海,海中有若干小岛,也出过几个名人。 司机将车子停在了一个路牌边上然后喊了一句,苏南看见车上的阿姨们陆续下车,这才推了推张旭,张旭从车里的横槓上给师傅付钱,苏南模仿着他,又问,「多少钱?」 师傅说的又是她不懂得,她皱了皱眉,「说普通话。」 这个时候张旭已经下了车,他丝毫没有等她的徵兆,迳直的走向小镇港口,港口对面的一排是小旅馆和饭店,看起来都不怎么干净,门牌周边是黑色的深垢,一个卖餐点的铺子把锅炉放在了外面,煎饺在锅底发出滋滋的声音,但是因为时间放置太久又或者无人问津,导致煎饺底部已经焦黑,煎饺的个头也瑟缩成了一星半点。这里盛产海鲜,因为距离海鲜批发市场不大远,所以还能感受到边缘的海腥味,有些饭店这个时候锁着门,门口整齐堆积着椅凳,想来是为夜市做准备。 苏南赶紧的下了车,街头还有很多破三轮,用水泥和栅栏构造的港口对面就是大海,遥遥的能看见几个绿意盎然的岛屿,夕阳下的晚霞瑰丽明艳,倒影在微澜的海面上,对称出别有风味的灿烂。 桥头成列的放置着个头不一的船只,有的是渔船,有的是观光船、还有些游艇,苏南看见张旭下了梯子和一个老伯聊了一会儿,她靠近了点发现又是自己完全听不懂的方言,百无聊赖,索性坐在船头等望向大海等着他们聊完。 终于,老伯去到了船舱,张旭低头看了她一眼,警告说,「你再跟着我也没用,我不帮你是为你好,你也不垫垫自己几斤几两。」 苏南人畜无害的笑笑,假装没听见。 「跟到这里就适可而止了,玩两天就回去,老子还要办正事,没时间跟你耗着。」 苏南还是保持微笑,张旭揪了揪她两侧脸颊,哼了声,「反正我的话说到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苏南跟着张旭下了船,他步子大,她要间歇的小跑着才能跟得上,终于他找到了一间老旧旅馆,和前台三两句方言交钱拿房卡上楼进房,苏南看清了门牌号,趴在前台递给她身份证,说,「我和他一起的,找一间离得近的。」 前台的后面有着最新的天气预报,有两三行红色字体,写着「颱风天气,禁止航行」。 前台把房卡和身份证递给她,大拇指和食指拎起左手上的一粒瓜子放进嘴里,轻微的卡擦,料峭着眉峰问苏南,「你是来旅游的?」 苏南点点头,把身份证放进背包里,嗯了一声。 前台轻蔑的笑了笑,苏南抬头瞪她一眼,感觉这种恶意来的不知所以莫名其妙。 苏南没什么行李,就一套临时买的换洗衣物,还有一个小背包,她上了楼,敲了敲隔壁张旭的房门张旭没回应,这才悻悻的进了自己的房间打开电视,电视里的地方台也在播报着天气预报,提醒渔民最近两天不能出海捕鱼,又说汛期就要到了,各部门要做好防范工作。 苏南愣了愣,外面的风渐渐狂躁起来,匡的窗户乒乓作响,苏南起身拉上铁窗又换了几个台,每个省台的节目要不是大唿小叫要不是鬼哭狼嚎,她把遥控器一抛,拉起被缛盖过头顶就睡了起来。 她睡觉的姿势很随意,一只脚架在床头另一只脚落在地上,可能是太累了,天色由浅入深,直到外面狂风暴雨她也浑然不知,房间里只剩下电视在聒噪,她翻了个身,单脚压到一只窸窸窣窣的东西,她动了动,心里一触,这才在黑暗中慌乱的睁开眼睛。 她一动不动,电视微弱的光亮照出一个人的轮廓,她假意翻身,那个轮廓顿了一下,大致觉得苏南又没了动静,这才漆漆摸摸的用小力道扯下压在她身下的背包,苏南眯着眼睛看见他手里的尖刀闪着金属的光芒,身体僵硬了般不敢轻举妄动,小偷将她床头柜上的手机揣进兜里,半蹲着身子就要开门出去。 苏南猝不及防的扯住那只拿着尖刀的手伸腿就将他绊倒在地上,那人彭的一声倒地又很快速的挣扎着起来,他的身材小巧灵活,扔掉背包同时协助被抓住的手死命挣开,苏南因为卧在床上不好发力,很快被他挣脱要去开门。 苏南站起身来扯着他的背心领子,小偷喉咙被呛反身就拿着尖刀在空中胡乱的挥舞,模煳的视线中苏南连连后退躲开了几下,小偷趁着这个空档身体灵敏的钻出了房门开的小缝,苏南这时蓦地抓住小偷拿刀那只手的手腕用力关上门沿用力一夹,小偷哀嚎一声竭尽全力勐地推开门,一只手颓然的摆在身侧然后快速的逃离了出去。 苏南顺着小偷的身影追了出去,她追出了旅馆,可是门外狂风暴雨不断,除了昏暗的路灯就连人的影子都不见了。 苏南蹲在地上揉了揉脑袋,上楼敲了敲张旭的房门,可是敲了数十下都毫无回应,她气的对着房门就是一踹,然后下楼找前台要视频监控。 前台趴在桌子上,看起来像是睡着了,苏南在桌子上用力拍了几下她才睁开眼睛,没好气的问她,「怎么了怎么了?这大晚上的要不要人睡了!」 「我东西丢了。」 前台的头髮有些毛糙,她往后捋了捋,「然后呢?」 「你有没有看见有人从这里出去?」 前台想都没想就说「没有」。 「我要看监控。」 「你谁呀想看监控就看监控?」 苏南拿起桌子边上的座机就拨打了110,前台没拦住,只听见苏南详细的报告了案情和地址。 苏南冷眼看她,「警方总有权力看监控吧。」 「切,」前台嗤了一声,给自己披上一件外套,敷衍说,「监控坏了。」 苏南炸毛,「这么巧监控就坏了你是不是和他一伙的?」 前台的声音起来了就更加尖细和高亢,「你这话和警方说去,我这监控坏了有一段日子了,这大家都知道,你一个外地人在这里耍什么威风,哪凉快哪呆着去。」 楼下的声音越来越大,张旭也被吵醒了,他听着声音像是苏南的,趿着拖鞋站在楼梯口看了一眼,这个时候苏南已经和前台吵的面红耳赤,周边围着三五个大晚上还要看热闹的邻里,吵杂的声音中他们笑兮兮的发表着高见,意不在解决问题。 张旭隐约的听懂了前因后果,他从小长在这里,瞭解这边蛇鼠一窝的勾当,但苏南不知道这些,他双手搭在栏杆上,看见苏南被前台说的毫无招架之力,嘆了口气,这才慢吞吞的下了楼。 张旭悄无声息的撇开人群站在苏南身后,一只手搭在苏南肩上,两只眼睛生冷的盯着前台,前台正胡搅蛮缠用类似骂街的语速反驳着什么,张旭打断她,「哪那么多废话?报警了没?」 苏南固执的挣脱开张旭的手臂,前台讪讪说,「报了。」 张旭用方言跟她交流,「报了就报了,明天见警就好了,不过我听说最近片警换了一批,你最好还是想好了再回答。」 前台被膈应了,苏南气急败坏补充说,「我一下来那人就不见了,外面又下着那么大雨,说不定那个小偷现在还躲在这里,你要是能让我自己来搜我也不说话,反正不能这么欺负人!」 张旭看见前台的脸色涨的通红至发黑,接着才默然的摀住不知天高地厚的苏南的小嘴,「这事儿明天警局说,现在天色也晚了,都回去睡吧。」 张旭把苏南拎到自己房子里,然后给她倒了杯水,「喝点?」 苏南低头看自己的脚尖。 「你敲我门了?」 苏南抬头,「呵呵,你反射弧逆天啊。」 「别这种语气给我说话,相不相信我现在把你扔出去?」 「……」苏南抿着嘴忍了忍,「那刚才为什么不让我把话说清楚?那前台肯定有猫腻!」 张旭哼了声,「人家有猫腻你有什么办法?这旅馆是你开的?监视器是你家的想看就看?你作为一个过客你能做的就是报警,和前台叨叨能有什么用?」 「我可以等警察过来。」 「警察答应过来了?」 「……」苏南扣了扣指甲,一个指印差点就戳进了肉里,她滋了一声。 「你还有什么可丢的?」 「我手机丢了,背包还在。」 「背包里有什么?」 「背包新买的,里面只有一套换洗衣服,还有十几块钱。」 张旭搬了张破椅子坐在她对面,两人对视了一会儿,他说,「现在给你两条路走,第一,看在你是房东的份上,我给你250块钱,明天一大早你回西城。」 「还有呢?」 张旭挑眉说,「你自生自灭。」 「……」 「想好了没有?」 苏南瞪着他,「让你帮个忙就这么难吗?」 「你指的什么?」 「你心知肚明。」 「谁给你的信心说我会帮你。」 苏南嘴角犹豫的动了动,「你给的。」 第7章 第 7 章 「谁给你的信心说我会帮你。」 苏南嘴角犹豫的动了动,「你给的。」 张旭沉静的看着她,低着头復而又抬了起来,「这么给你说吧,你做事之前有没有掂量过自己几斤几两,小时候你爸妈给你保护的太好了,所以你不知道人心险恶是吧,你要查的是什么,葛垣能帮你到什么份上,即使帮你了你能确定自己不拖累别人,又或者说,你能确定自己胳膊拧得过大腿?据我所知那个厂也有几十年的歷史了吧,哪面的人脉哪一条是你能动的?」张旭又习惯性的揪着她的小脸,「志气倒是不小。」 苏南撇开他,「你到底不帮忙?」 「你还是不懂我说的话,」张旭从裤兜里掏出几张人民币递给她,「不要跟着我了。」 苏南没有接钱,「我都还没试,你怎么知道我不行?」 苏南的表情倒是挺认真的,张旭将钱揣进兜里,双手闲散的搁在腿上,正视着她深冷的眸子打趣说,「你行?好哇,你身上不是还有十几块钱嘛,那你就拿着这十几块钱过个几天吧。」 苏南也不逃避他的眸子,两个人就这样无声的对视了一会儿,他倒是真看出她有几分骨气。 晚上苏南迴到自己房间里洗了个澡,然后又迫使自己在电闪雷鸣中闭着眼睛睡觉,她把所有的灯光开的亮堂堂的,半夜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肚子饿的咕咕叫,她拍了拍不争气的肚子,有点后悔晚上过来的时候没出去吃顿饭。 第二天大早她冒雨坐公交去到警局,已经有不少人排队,好不容易轮到她,她才只说出「被偷」两个字,警察大叔推了推老花镜,一边做着笔录一边慈眉善目的开解她,「小姑娘,我们这边呢,治安情况一直都不怎么好,但是瑰台镇政府已经决心加大警力抓捕这些犯罪团伙了,有消息我们警方会通知你的。」 苏南可怜兮兮的问,「那大概多会儿有消息?」 「这个嘛,我们也说不定,你留下自己的电话号码好吧。」 「我手机丢了,只有家里的电话号码。」 「那也行。」 「我觉得我住的那家旅馆可能有问题?」 警察翻了翻笔录,「这家旅馆啊,信誉还可以啊,」他看苏南面露狐疑,笑了笑说,「放心,有时间我们会过去的,。」 苏南撇撇嘴,难过的报了号码后坐在警局的过道上做了一会儿,一个大妈正在拖地,苏南问她,「您们这里小偷很多吗?」 大妈朝她心领神会的笑笑,用蹩脚的普通话说,「也不多,见人的。」 苏南摸了摸肚子,想着没饭吃也没地方住,心里极其的失落,她说,「大妈,我能给您拖地吗,我的钱都在支付宝上,现在身无分文。」 「这小姑娘真会开玩笑,你们都穿的那么漂漂亮亮的,怎么会没钱吃饭吶。」说着大妈就离她远了一点。 苏南及其郁闷的嘆了口气,警局和车站离得比较近,因为下雨的关系有几个宾馆拉客人的掮客躲在警局屋檐下,她的指尖在椅子上动了动,然后站起身来就朝着那几个人走去。 苏南将手里十几块钱押给其中一个女人,然后和她协议好拉客分成,利润平均下来,她拉到一个客人能得到十块钱。 苏南看着大雨倾盆,跺了跺脚把背包搁在头上就钻进了雨里,前面还有一排阿姨站在出口处不遗余力的挥舞着旅馆的牌子,苏南声音没她们大还被挤在角落,等了半天也没能拉到一个人,她索性把牌子放在一边,一个响亮交错的闪电吓到了不少游客,他们从出口处往回退了退,苏南扫到一个十六七岁的小伙子背着行李埋头玩着游戏,便坐到他边上。 是一个枪战的网游,苏南盯着他半天,果然结束的时候小朋友懊恼着国骂了出来。 「你这样积分根本上不去。」 小朋友看她一眼,挑衅的说,「你会玩?」 苏南扬起嘴角,「要不我试试,输了金币算我的。」 小朋友没有多少防备心,把手机交给她,苏南两只脚夹着脏兮兮的牌子,将手机放在大腿上,根据男孩的设置转换枪位,开始的时候对手还很少,接着苏南的动作和反应就开始快乐起来,战场从粮仓到了酒馆,设定的角色灵敏的躲过了高段位的攻击。 雨帘基本遮住了往外看的视线,苏南的手指太过灵活,动起来的时候带风且不可定位,小男孩的表情由惊讶到膜拜,最后一个win出现的时候,小男孩笑眯眯的说,「你好厉害,姐姐你是不是打过比赛?」 苏南笑笑,「你是来瑰台玩的吗?」 小男孩摇摇头,「不是。」 苏南失望,「你家是这里的?」 小男孩也摇头,转而又说,「姐姐你给我签个名吧。」 「签名要给钱的。」 「可以啊,你要多少钱?」 苏南压制住内心的窃喜,「你觉得能给多少钱?」 「我零花钱不多了,给你二十吧。」 「三十。」苏南讨价还价。 「二十五。」 「成交。」 小朋友被人接走了后苏南又陷入了困境,好在她长得算是好看,走到陌生人边上也不带有威胁感,她不再和阿姨么抢生意,反而到角落里和年轻女孩子搭腔,女孩子看雨下的大嘱咐要有车子才去,苏南连连说好,无形中却又提高了价格。 苏南用三轮车把女孩子们送走后,手头上已经有了七十五块钱,再加上原本十几块押金,统共也有个90块钱,可是这笔钱还不够继续住旅馆的。 她决定不想了,随便找了一家快餐店就狼吞虎嚥起来。 吴懋中午的时候冒雨开车过来,但是张旭并不在旅馆,他给他打了个电话,最后驱车到了棋牌室。 棋牌室里吞云吐雾,二楼有一个封闭的窗口,窗口边上有一个檯子,张旭正坐在檯子边上眯着眼睛抽着烟。 吴懋坐到他对面,「没事跑这儿来了?」 张旭没说话,离他最近的那个老头子正在和对面的换牌,三个三转眼变成四个三,左边那人大致输的不少,一脸戾气,又开始从胸前的兜里掏钱出来。 封闭的窗口被人推拉上去,那人笑嘻嘻的趴在檯子上,伸手递给张旭一个手机。 「那姑娘谁啊,这手机刚到手我们手上就被你拿回去了?」 张旭把手机放进裤兜里,抬起眼帘看他一眼,将一百块钱塞进他手里,「你管那么多?」 「不敢管,」那人笑笑,把钱放进抽屉,「你好不容易回来了,找个时间请你喝一杯?」 吴懋插嘴,「怎么不找个时间请我喝一杯?」 「也行啊。」本来都是一些无伤大雅的场面话,说着那人又把窗户拉了上去,交易就算结束了。 吴懋担心的看着他,「你怎么来这儿了?」 「不能来吗?」 「随便你吧,反正你们兄弟之间的事我一个外人也插不上手,」吴懋提醒他,「不过丑话说在前头,宋闽东这些年也不是省油的灯,你小心着点。」 苏南和商舖的大妈唠了一下午的闲话,才勉强让大妈答应让她在她门前摆个摊,她只有九十块钱,有五十用来批发当红偶像的画册,中学下课铃一响,不少女孩子跑出来买辣条薯片冰激凌,苏南雇着两个女孩当托使劲的说这画好看,又说这偶像跳舞如何如何好看,旁边的小姑娘好奇也就跟着过了来,或许是羊群效应,不一会儿,画册的成本就起来了,苏南正想一鼓作气的时候,小姑娘们又赶回去上课了。 学校里面有商舖大概也有卖画册的,看见小姑娘手里人手一册就出来看看,一看就看见了苏南。 这两个大妈应该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关系,她趁着学生上课的功夫进来里面和胖大妈闲话家常了一下,一句句都有画外音,怎么讽刺怎么入耳。 「这姑娘是谁啊?」 胖大妈正在刺绣,按着标本图样穿插着一副牡丹,「来瑰台玩的小姑娘。」 「她怎么就在你家门口卖东西了,这大下雨天。」 「她说她钱包都被偷了,没的办法才想要批发一些东西卖卖赚点路费。」 那个里间的瘦大妈不怀善意的瞥了一眼苏南,用方言说,「哎哟,这年头骗子可多了,她东西丢了她不知道去报警啊,怎么就赖在你家门口,不会是骗子待会儿又说没地方住要住在你家吧?」 「我有那么笨啊?」 「骗子都有*汤,你没有听见小区里有一个七八十岁的老太婆走在路上被人骗了,回家就把存摺都拿出来了,还带着骗子去银行取钱,可怜喽,几十万块钱就这么没有了。」 「你看她可像有*汤呢?」 「落个知道哇,都说人不可貌相。」 苏南虽然听不懂她们说的是什么,但是大致知道不是什么好坏,再加上瘦大妈声情并茂,配搭上古灵精怪的表情,她就知道没好事。 瘦大妈回去之后,胖大妈简单直接的说,「你抢着她家生意了。」 「哦。」 「下节课再卖卖,卖完就算了,卖不完你就把货都批发价给她,你也不吃亏。」 苏南笑笑,「谢谢您。」 「有什么谢的,就是她那人话多,我要是多留你以后她就有把柄。」 苏南歉疚的「嗯」了声。 课间的时候又卖了一半,上课铃声响了她借了胖大妈的伞去和瘦大妈讨价还价,起前她特意把价格抬高了一点,瘦大妈来价来的厉害,最后基本按照批发价卖给了她。 苏南决心今晚不再在那间旅馆住宿,她买了一个充话费送的手机,又下了个支付宝账号改了个密码,本钱都回来了才算是有点底气。 第8章 第 9 章 下船之后吴懋又开车行进了半个小时,张旭心不在焉的玩着手机,时不时的又看向后视镜,可后视镜里除了缩小版的蓝天白云大海和人群,一无所有,吴懋问了些什么他也没大听,或许有些烦躁了,他把手机扔在一侧,双手担着脑袋就闭目养神。 张旭老家的建筑结构在瑰禹算是典型的,类似一个四合院,中间有一口天井,朝南的房子是家里的主卧和大厅,左右两边的房子租了出去,租金也不贵,但是却能感受到广都地区的人文古韵。 瑰禹是个出名的水城,除了雕樑画栋金科戏曲之外,从山上蜿蜒下来的溪水从高处看密密麻麻的链接着瑰禹的血管,到如今瑰禹的水质依旧很好,每天清早八早家庭主妇端着衣服盆子去到不远处的石板撩开膀子就洗衣服,木槌隔着衣服击打在水泥板上的声音怔闷却又舒爽。 瑰禹的后山还保留着几十亩田地,这个时节油菜花黄艳艳的如恣意的美景,再过一段时间收割了,老邱家打油厂的浓郁油香也会让人流连忘返。 可是现在回来,到处都是施工队,只是因为最近天气不好,把大块头的器械设备撂在了雨里,还有未完成的污水处理道,大大咧咧的裂开了口子。 车子在家门口停下来,大门敞开着,厅堂有两个女孩子在吃着西瓜,看见张旭和吴懋一脸茫然,吴懋嬉笑着坐在她们边上,「小姑娘第一次来玩吗?哥哥带你们转转呀?」 可惜小姑娘都不怎么看他,其中一个目不转睛的看着张旭,笑眯眯的问,「你们也是来玩的吗?」 张旭面无表情的瞥了一眼吴懋,问那小姑娘,「这家老闆娘去哪儿了?」 小姑娘站起来,「你人生地不熟的,我带你去吧,她在后院种菜吶。」 张旭礼貌也淡漠的说了一句「不用了,」随后熟练的走过长廊穿过几个宅门进了小巷去到了后院,后院里入眼的先是金灿灿的油菜花,因为雨水太旺被打的东倒西歪,越过油菜花有一块地单独闢出来中了糯玉米,姨母的身影就在那一片糯玉米地里,穿着碎花的外套带了一个草帽穿了雨靴。 张旭立在原地看她不辞辛苦的扶正秧苗引水掐枝,不一会儿的功夫,姨母拎着锄具回头,一转眼就看见了张旭,也只是远远的一笑,好像在说,「回来啦。」 张旭向前几步接过她的锄具,她把草帽脱了下来,眼神里流露出的欣喜和慈祥看似清淡却又浓郁,嘴角带着笑意,抬头深看他一眼,有些哽咽说,「进去吧,外面雨又来了。」 厨房的一侧都是各色时令蔬菜,上面还残留着泥土和水滴,应该是不久前从后院摘回来的,那小姑娘看见张旭和张姨一前一后的回来了,兴奋的问道,「张姨,你今天好高兴啊?」 张姨隔着距离冲着小姑娘恬淡的笑笑,然后让张旭先去休息一会儿,又问他吃过没有。 其实不管他怎么回答,张姨都是要给他进去做饭的,吴懋进去油嘴滑舌讨好了一番,张旭在门外修好了废旧的锄具,接着又进去给她打打下手。 锅底的香油进了滴水扑哧扑哧的炸开了花,张姨离了一些距离再把刀鱼和干朝天椒一通放进锅底,等到两面煎黄了,才加了一水瓢的冷水,然后盖上了锅。 张姨把切肉片的张旭给张罗开,「我都动手了,你别再把手给弄脏了,去,先洗手。」 张旭洗了手,张姨看他一眼,有些责备的语气,「我知道你一个月前就出狱了,怎么今天才回来看我?」 「想要先静一静。」 「现在静下来了?」 「算是吧。」 张姨顿了一会儿,「你和闽东的事情我都不管,是非对错姨母分的很清楚,不用顾忌我。」 张旭嗫嚅了一下嘴角,张姨又说,「你这次回来应该不是单单看我?」 「主要是来看您。」 「听说了吗?后山的坟头都要挪平了,瑰禹要搞旅游。你风尘僕僕的回来,待会儿去后山祭拜一下你母亲。」 「好。」 刀面有些钝了,张姨在磁石上磨了一会儿说,那一根在心底的刺总要拔出,「这三年在监狱,受了很多委屈吧?」 张旭十几岁的时候改和母亲姓,后来母亲去世,姨母张敏就一直悉心照顾他。 张旭不忍心让她难过,她的年龄上来了,的确不应该让她操心,可是他只能宽慰她说,「再不是滋味也挺下来了,没事了。」 张姨的情绪有些哽咽,沉顿了会儿,张旭去到卖铺买了些水果,又採摘了新鲜的玫瑰驱车去到后山,预料着吃饭的时间能够回来。 和苏南搭讪的是南方某所高校的大四学生,大概是得了个保研名额之后第一志愿的面试也被顺利录取,所以现在整个人看起来意气风发的样子。 两个人下船之后跟着人群走了好长一段距离的水泥路才出了通关,关门口吵吵嚷嚷的几大排桑塔纳和私家车。 他们一出关口就有一个桑塔纳师傅小跑着过来,「坐不坐车啊?」 两个人都听不懂,但是大致能看懂他肢体语言,他指着自己的小破车又笑容满面的问了一遍,「坐不坐车啊?」 苏南还在反胃,她蹲在地上捂着胸口,几次想吐都没能吐出来,男学生看着那车,问他,「去瑰禹张作家那儿多少钱?」 师傅肤色黝黑,大概是长年累月晒得,他点点头,伸出一张手摆了摆。 「那是多少钱?」 男学生觉得他的发音像是五块,这个价格似乎比攻略上的还要便宜,他一口答应下来,苏南抬头看了看他们,随后跟着他上了桑塔纳。 师傅走的是一条极为偏僻的小径,道路两旁甚至可以说荒芜人烟,苏南隐隐觉得有些不安,她的头髮汗涔涔的贴在两颊,在唿吸了新鲜空气之后,心里总算通畅了些。 才十二点不到的时间,天空迅速黯淡下来,突然一个闪电划破天际,随之而来是震耳欲聋的雷声,苏南从后视镜里看见那师傅眼中一抹狡黠的光,看起来格外别捏。 果然,本来一条通畅的马路中间突然出现一个坍塌,大概有了些日子,坍塌边上有个处于施工状态的挖掘机,师傅勐地踩剎车,然后回过头来苦大仇深的给他们说了一通,按照他的指向,应该是现在过不去。 男学生大概参照着手机路线知道自己上当了,可是现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他只能商量着能不能让他掉头换一条近路。 师傅换了一套诚恳的表情,然后掏出一张纸用歪歪扭扭的字体让他们先给钱。 男学生从兜里掏出五块钱递给他,师傅的表情微不可见的透着一股戏嚯,他又把手伸出来来回摆了一下。 男学生皱起眉头,「五十?」 师傅笑笑,又写上,「一个人五十,两个人一百。」 男学生顿时窝不住火,「你有这能耐怎么不去抢啊?!先前说好的五块你也没有说不对,现在就漫天要价你这是犯法知不知道?」 苏南冷眼看了一下桑塔纳师傅,胸口的憋闷有深了几分,脑袋也有些昏胀,她真的想找一个地方安安静静的吐一会儿,如果吐得出来的话。 在男学生和师傅讨价还价争个不停的时候,苏南吼了一声,「算了!」 等到他们稍稍安静,她支起身子打着商量给那师傅说,「我们先给你五十,到了再付另一半,你看你也理亏我们也没脑子,这样是不是就公平了。」 那师傅以为找到了个短板,立马就说,「ok啦!」 苏南掏出五十块钱给他,天色越来越暗,师傅敏捷的调转车头,果然倒车有一条小径,除了本地人就再没人知道。 张旭在后山坟前待了好一会儿,坟墓上的照片还是母亲三十岁边上的样子,母亲表情虽然活泼,但是个性倔强,活着的时候也孤独,他在她坟前蹲了一会儿,扫见她坟头一只枯萎的向日葵,插在了土里,想也知道是谁来过,他把它拔出,随后扔进了荒杂的草丛里。 西城一间五星级酒店顶楼正在举办着旭东集团的庆功会,鲜花红酒罗裙红毯金钱交响乐烘托出一派衣香鬓影的美景,宋闽东单手揽在一女郎的腰际与在座的合作伙伴寒暄交谈,视线不自觉的瞥向商侃身上,商侃玲珑小巧,眉眼精緻,说话间礼貌含蓄,她一身抹胸晚礼服脚踩着恨天高,旁边一男子公务性的在她耳旁说了些什么,她有一剎那的怔忪。 宋闽东很快的结束了对话去到休息室,商侃坐在沙发上,双手轻颤的听着男子的汇报,房门打开,商侃看了宋闽东一眼,无动于衷的让男子继续说下去。 男子看了一眼宋闽东暴戾的眼神,哆哆嗦嗦的把话简明扼要给僱主说完整,结束之后战战兢兢的开门出去。 宋闽东冷笑着看她,「怎么,知道了张旭的行踪要去找他吗?」 商侃盯着桌面高脚杯里潋滟着的红酒,细长的两指优雅的端了起来,心里其实早已波澜四起,她微微一笑,「他总是要回来西城的。」 「回来又怎么样?旭东早就已经是我的了。」 商侃站起身来,抿起红唇喝了口红酒,又走到他边上,罄香的红酒顺着他的头髮眉毛眼睛一路低落到阿玛尼的西装上,宋闽东揽过她的腰,「你和我是一种人,商侃,我们早就变了。」 商侃红艳的嘴唇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我是变了,但是我后悔了。」 第9章 第 10 章 吴懋是张姨看着长大的,既然来了总要留着吃顿饭,张姨做了一桌饭菜,基本上都是张旭喜欢的,吴懋冷不丁的跟在张姨后面端菜端饭,时不时的还油嘴滑舌的抱怨一句张姨偏心。 等饭菜都上桌了,张姨让吴懋和那两个小姑娘先吃,小姑娘长得讨人喜欢,也会说话,说再等等,她和同伴讲了几个笑话,张姨认真的听着,时间也就这么打发了。 张旭没过一会儿就回来了,那小姑娘眼轱辘跟着他转,嘴角的笑意怎么都遮不住。 小姑娘接过张姨递过来的筷子,雀跃的问,「张姨,这是您儿子吗?」 张姨看了看他,「差不多。」 小姑娘低着头,「真有福气。」 吃完饭张姨收拾着碗筷,小姑娘跟在张旭身后问东问西,她来这儿也有五天了,倒是第一次帮忙洗了碗筷,可是张旭表情从始至终都是冷淡的,不由得打消了她欢快的气焰。 两个小姑娘最终回到自己的小房间,叫林桥的小姑娘照了照镜子,又把抽屉里的化妆品全部倒在了化妆桌上,另一个姑娘翻着杂志看她就是一动忙活。 「这大下雨天打扮的这么好看干什么?」 「当然是给别人看啊,」她转过身来,「你没觉得刚才那人很眼熟吗?」 床上的小姑娘抬眼看了她一下,「我反正是不认识。」 林桥撇撇嘴,嫌弃的说,「真是土包子。」 说着她拿出手机翻相册,「我爸当时谈生意,我悄悄跟在后面,你看,」那是一张照片,林桥调到了自拍模式,可能会议还没开始,她身后的张旭坐在会议椅上揉着眉心,一身的西装革履,利落又俊朗,「可惜后来没见过他,缘分啊。」 小姑娘劝她,「可是你不有男朋友吗?」 「我又没答应。」 「你没答应还收别人的东西,你看看你那化妆品哪个是你自己花的钱?」 「他不给买还有别人,我那是给他机会。」说着她坐到她边上,料峭着眉梢,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喜欢他,现在这样不正好。」 那小姑娘把杂志合上倚在床头,心里有些难过。 张旭去到厨房把破旧的厨框修理了一下,远远的听见匡匡匡的敲门声,过了不一会儿,又听见吱呀的开门声。 张姨看着这一男一女,裤管和双肩都湿透了,女的把伞收拢起来甩了甩水,男的向前走了两步,疲累的说,「阿姨好,这边还有住宿的地方,我们是游客。」 「还有,你们住几天?」说着张姨让开了位置让他们进来,「吃过了吗,还有些剩饭剩菜。」 男的怯怯的笑笑,张姨看进来的那个女生捂着胸口一副难受的样子,果然,那个女生说,「请问厕所在哪里,我晕船想吐一会儿。」 张姨指着楼下左侧的卫生间,还没等她陪着她去,那女的就捂着喉咙皱着眉头朝卫生间走去,她实在是太难受,冲了下水就匍匐在坐便器一阵干呕,渐渐的早上吃过的东西有了推力往喉咙处涌,又酸又涩还涨着耳朵,脸色也很快红的像个西红柿。 苏南对着镜子漱口,沖完脸照了照镜子觉得自己十分狼狈,她出了卫生间看见男学生正在餐桌上吃饭,可是她现在看见食物还是很难受,就在离得比较远的石凳上散漫的坐了下来喘口气。 张姨上楼给他们收拾房间,张旭悄无声息的也跟了上来,还有三间空房,其中两间是相邻的,张姨正要收拾那两间,张旭面部红心不跳的说,「大晚上的一男一女住的太近影响不好,把西边那间也收拾一下吧。」 「有什么影响不好,我看他们一路来的。」 「就是个搭伴的,什么一路。」 苏南在楼下不知怎么的就打了个喷嚏,她抬头看见张姨向她招手也就上去了,其实中途他们又被那桑塔纳给诓了一下,苏南本来也没打算给钱,一气之下就带着男学生在雨中徒步走了半个小时,好在手机地图定位还算精准,苏南的腿肚子又酸又涨,爬楼梯的时候还停了一小会儿。 「你看晚上住这一间可不可以,西边那间收拾好了再给你朋友,我看你也很累了,先洗洗睡一觉,晚上吃饭的时候我再叫你。」 苏南靠在门边虚弱的回了一句好,然后又问,「今天您家来了几个游客?」 「今天就你们两个,不过你们可能来的不是时候,天气预报未来几天都不怎么理想。」 「哦,」苏南的眼睛黯淡了下来,又问,「阿姨您认不认识一个叫张旭的?」 张姨铺被子的手顿了一下,笑着问她,「他是我外甥,怎么了?」 「哦,小事。」苏南走进卫生间,又自己小声嘟囔着说,「您外甥这人可太招人恨了。」 苏南洗个澡就瘫在床上睡得意识模煳,后来模模煳煳觉得房间里进来个人可是自己怎么也不愿意醒,等醒过来的时候也是晚上六点了,六角桌上多了些水果和开水,她本来擦伤的脚腕处也做了清洗贴上了创可贴,他抬起脚腕看了看,嘴角不自觉就被心绪给拉平了。 苏南有些跛腿的下了楼,男学生正趴在井口往下看,看见苏南便招了招手,虽然才六点,但是乌云遍佈不见星光,四合院楼下房子的灯光都开了,这才显得亮堂堂。 苏南走近他,「张姨人在哪儿,我钱还没付呢?」 「张姨说走之前再付,一天三顿也可以在这里吃,一天三十。」 「挺划算的。」 苏南朝着井底看了看,井水幽深,□□的井壁上佈满了绿色的苔藓,有的照晒时间久了显得干枯,大部分都是绿油油的,「小心点,不要掉下去。」 「掉不下去。」男学生站起来,「屋后还有一片花园,不过要经过菜地。」 「是吗?」 苏南勾脚揉了揉脚腕,男学生倒是对一切都很新奇,苏南跟在他身后,这才知道这个院子其实比想像中的还要大一点,她跟在男学生身后往窄巷里面走,窄巷边上有个长廊,长廊边上的馆子里传出乒乒乓乓的声音,拐个弯就是别人家。 「在打乒乓球,本来我也打来着,后来旭哥儿来了就让他打了。」男学生简单的解释了下。 苏南「哦」了声,顺着声音走近了去看,现在正是吴懋和张旭对局,对面还有五个人,苏南不认识。 苏南拿了瓶矿泉水坐在角落里的一张小凳子上,她刺啦开双脚囫囵就喝了一大口。 吴懋觉得在这儿都能看见她也是神奇,又打了几个球到了赛点他也没能分心,张旭将球稍稍抛到空中,两个人用力对拉了一会儿就开始一板正手走直线,馆子倒是空旷,两个人滑步侧身连连斜拉弧圈,打球的时候太过聚精会神,神情比往常要严肃几分,吴懋体力明显跟不上了,左右侧滑猜中了几个球,最后却还是被迎头一□□沖。 坐在对面的小姑娘一阵喝彩,当苏南听见「哥哥好棒」的时候汗毛也随之竖了起来。 吴懋把球拍扔到桌面上,随后掀起衣服盖在脸上擦汗,气喘吁吁的说,「行了行了不打了,」然后左右张望,「你们还有谁来试试?」 从苏南进来张旭就注意到她,完球后他越过她拿了条毛巾擦汗,接着又放回了原处,在苏南看来就是对她的熟视无睹。 尼玛! 苏南给吴懋招了招手。 「哟呵,小姑娘全能啊。」 苏南看了一眼张旭,正好对上了张旭瞥向她的眸子,她站起身来走到球桌,还没拿起球拍就听见张旭不冷不热的问她,「你的脚不是受伤了吗?」 苏南转了转脚腕,笑笑,「不疼了,来吧。」 苏南其实没打过几个球,发球就是朝着张旭脸上去的,旁边的人连连说着违规,张旭却还是耐着心情给她正手走直线,苏南没技巧,只要能把球打过去,即使把乒乓完成了网球也没所谓,一个球拉的实在太歪掉在了地上,张旭捡了起来,就这样连续捡了几个球,苏南明显觉得左脚有些不灵动了,张旭像是看出来了,揶揄说,「还来吗?」 苏南瞪了他一眼,撂了拍子说,「来什么来,玩腻了。」 张旭无声的勾唇浅笑,随后换场给了下面等着的两个人。 饭前张旭出去熘跶了一会儿,到了吃饭的时候还没回来,林桥的小姑娘四下蒐罗的一遍就把不开心写在了脸上,随后又缠着吴懋的胳膊说,撒娇说,「张旭哥哥怎么不在?」 吴懋抽出胳膊,笑意满满,用调笑着的语气说,「说不定就去会美娇娘了,你别看他长得人模狗样的,说不定还没我好呢,你要是喜欢我也行啊。」 苏南正帮衬着张姨从厨房把米饭端了出来,看见林桥抱着胳膊翘着嘴,刻薄的说,「自己也不垫垫自己几斤几两。」 吴懋倒是不在意这个,像是故意激怒她,之后耳根也就能清净会儿了,毕竟这两天这小姑娘尽在他耳边聒噪了,真看见张旭那副爱答不理的样子又无从下口。 张姨正在做最后一个小菜,苏南看了一眼,做法和自己家的完全不一样,她好奇的询问了下菜谱,这个时候一个中年男人径直的进了厨房,夹了个公文包一脸的干练。 「听说旭哥儿回来了?小崽子人呢?」 「这么大雨你过来干嘛?」张姨瞧他一眼,又笑眯眯的给苏南说,「你先出去吃饭吧,这里我来就好了。」 「哦,好。」苏南愣了愣,冲着那大叔礼貌的笑笑,然后侧身出去,她的脚还没好,动作还故意放慢了。 「不是听说旭哥儿回来了嘛,姐的事我还得给他商量一下。」 苏南闷闷的吃着饭,林桥酒足饭饱后放下筷子挪开凳子就要上楼,她旁边的小姑娘轻轻扯住她的衣摆说,「今天该我们洗碗筷了。」 林桥拍下她的手,恨铁不成钢的说,「你没看见今天这么多人嘛,你那么勤快干嘛。」说着她看了一眼苏南,又看向那男学生,言笑颜开的说,「施俜,今天你来洗吧,我都累了一天了。」 施俜正吃的好好的,看见一个眉眼潋滟的女孩子这样给自己撒娇,憨憨的说,「好,没事。」 苏南见多了这种女生倒是没什么,一抬头就正对着吴懋若有所思的眼神,愣了一下,吴懋倒是觉察到了,转眼有笑笑看她。 第10章 第 11 章 张旭大半晚上回来的,住在这儿的人都去楼上各干各的去了,苏南睡不着,就来到楼下张姨房间里陪她看比赛。 张姨听见外面桌椅的动静就对苏南说,「我出去看看。」 晚上看见的那位大叔还没走,苏南隐隐的听见他可劲的寒暄了一会儿,张旭那种闷葫芦,就叫了一声「舅舅」。 苏南觉得自己做的不对,但是她还是不由自主的把门开了个小缝,这下子声音毫无遮拦的闯了进来,舅舅的声音反而又小了点,她看见张旭听见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拧了下眉头,接着他反问,「他来干什么?」 「这样的,这个事他也听说了,想着能不能帮个忙,再说了,你母亲怎么说也算有点名气,如果给上头提议说搞个名人遗产保护,你妈那个墓留的下。」 张旭这时背对着苏南,语气淡然,「我妈不在乎这个。」 「反正这事儿吧取决你,但是我个人感情上还是希望留下来,哪个希望人死后还挪地的,你说呢?」 「我不在的这几年是不是他来过?」 「他也是--」 张旭生冷的打断他,「舅舅,你应该知道我妈到底多恨他吧?」 那个舅舅有些底气不足,「毕竟都是那么多年前的事情了,而且你也才刚出来,我就想多个人多条路。」 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张旭面前的椅子蓦地被他踢开了一些距离倒在了地上,气氛沉静了一会儿,他的语气依旧冷淡却平静,不像是争吵,却有一锤定音的效果,「这事儿之前我就给姨母说了,我相信我妈不会怪我,到时候在祠堂里树个牌位,坟该挪就挪,还有,我的事是我的事,用不着向他摇尾乞怜。」 张姨站在一侧,这个时候也责怪起那个舅舅,「就这么定了吧,这事情就是个心结,他当年那样做就别想着我们原谅他,还有,你也是的,他找你你就见他?你就没个立场?」 张旭侧身的时候貌似朝苏南这边瞥了一眼,苏南迅速的关上房门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电视上的解说员还在高亢的讲解着□□技巧,但是苏南只觉得耳边一片混乱。 苏南算是起的早的,打开窗户看见院子后面张姨正在固定着白色大棚,可能是因为昨天晚上风大刮破了一点,她快速的刷了牙也下去帮个忙,两个人一前一后配合着,忙活完了把掉落在地上的红番茄捡了起来,可惜大部分都被摔烂了。 瑰禹最大的风景区在北门,里面有个私人会馆,市口就在南北的中心,这个时候不算旺季,所以人还不多,张旭过来的早一点,就在会馆大厅的沙发上等了许久,两排的服务员都是瑰禹的人,领班不动声色给他问了个好随后到安静的地方打了个电话。 吴懋随后到的,两条腿架在茶几上说,「刚刚老张火急火燎的出了大门,你昨天去他家是没人在吧?」 「灯倒是全灭的。」 吴懋笑笑,拎起一个橘子剥开,金黄的橘片放进嘴里滋味酸甜,「你要不要来一片,味道还不错。」 张旭瞄了他一眼,突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大概昨天晚上在公馆睡了一夜,现在乍醒看见张旭立马转身往公馆里面走去。 张旭接了片橘子说,「你在这儿等老张我去看看。」 吴懋也看向那人的影子,也不再漫不经心,只是说,「你小心一点。」 这个公馆的长廊设计倒不落俗,张旭之前来过几次,所以说不上是陌生,往里面走有菸酒香水交杂的味道,他摀住鼻子走进了员工电梯,正有三两个员工推着满满的货箱,员工电梯在地下一层稳稳停下,电梯门开张旭就看见了那人,他本来松懈下来坐在推车上喘气,这下立马就迈着步子奔跑了起来。 张旭紧随其后跟了过去,一层的货物太多,那人一边跑一边推到障碍物,张旭仗着身高接连跃了过去,再往里走连接着停车场,一条向上的黑漆漆的车道,本来还有的喘息声这个时候变得四下寂静,他立在原地不动声响,果然,左侧猝不及防的越出个人来就用力扣住他的咽喉,张旭侧腿弓腰把他摔在了地面上,他挣扎着抓住他的一只手甫力站起身来踢拳用脚,可是张旭实在高出他一个脑袋,再加上反应敏捷有力,躲过了他的攻击之余将他一只肩膀拧在身后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死死扣在墙面上。 吃完早饭一群人要去泡温泉,听说是瑰禹最有名的地方,张姨听见苏南兴致缺缺,就给她建议说,「泡泡温泉有好处,舒络筋骨的,刚好你的腿有点伤,也能舒缓一下。」 林桥跟在后面搭腔说,「那池子挺贵的,一个人要五百来块钱。」 苏南抬头觑她一眼,「这么贵重的池子你这细胳膊嫩肉的可得好好泡泡了,我穷人一个,还是省点钱要紧。」 男学生和场说,「不是这个意思,我们商量着五个人有优惠,刚刚找了一个人,苏南姐你也去吧,只要350块钱。」 「她不去算了还找不到人吗?」 苏南觉得这姑娘阴阳怪气的,正准备反驳她个体无完肤,林桥边上的姑娘过来缠着她的手,悄悄的说,「姐姐你不要和她计较,她性格一直就是这样,比较直,大概觉得昨天张旭哥哥对你太好了,她有些难受。」 这句话有几层含义,苏南只是不搭理他们,最后他们实在找不到第五个,苏南在男学生的央求下也藏不住好奇心跟过去凑热闹。 趁着今天短暂的晴朗天气五个人包了个车子上了山,苏南大学时也喜欢爬山,但是都没有这个山头来的陡峭,山头周围绿意氾滥,边缘是□□的红色岩石,而到了山头中段地势反而平缓了起来,车子也在这里停了下来。 这里算是瑰禹最早开发的景点,五个人先后进了场馆交钱,这边的温泉特别的时节因为化学反应加上光线酝酿而折射五彩的水光,不是矫揉造作的艳丽,身临其境会觉得恍若仙境,虽然现在正是泡温泉的好时节,但是因为多雨的天气已经很难看见了。 苏南是个理科生,站在偌大的介绍牌上认真的考究了一下原理后才慢吞吞的跟着那两个女生换好衣服光脚走进去更衣室。 小姑娘问苏南,「姐姐,你会游泳吗?」 苏南笑笑,「怎么了?」 「这边的温泉里面有些深,如果不会游泳的话就不要往里面泡,边上有一些浅一点的。」 「哦,我知道了。」 小姑娘和林桥抢着去泡这边最有名的大温泉,苏南一看那温泉的尺寸就紧着衣襟在偏僻的地方找了个玲珑点的,刚下水的时候觉得水温有些高,但是等整个人固定在一处的时候又觉得全身真的突然就放松了下来,上下都似乎被温柔的按捺揉捏,她慢慢的将脑袋半浸到水里解乏,突然觉得这一趟不虚此行。 小姑娘看见林桥在水中自由穿行,有些担忧的说,「为什么不让我告诉她不能泡太长时间?」 林桥呵呵一笑,「能泡多长时间,四个小时还不够?你别瞎操心了,这温泉馆除了你没别人了,她又不是小孩子,她的安全她自己负责。」 「我刚才问她会不会游泳她也没说。」 林桥瞧不上她小家子气的样子,「得了,你能不能安静一会儿,你是不是要把她叫到这边才开心啊?」她游到她边上,「我不开心你就开心了是吧,你最近怎么总和我唱反调?」 「哦,」小姑娘习惯她这样了,说,「那好吧。」 林桥在她脸上亲了一下,「这才对嘛,一个宿舍就你最好了。」 苏南泡了一会儿精神完全松懈,她坐起来拿了个报纸看了下,渐渐的又滑进温泉睡着了。 泡到中午的时候四个人先后出来换上衣服,男学生没看见苏南,林桥打趣着说,「都这么会儿了应该是先回去了,别管她了我们去别处玩吧。」 男学生看她这样讲也就不坚持,林桥瞧着往温泉池里看了一眼,喜笑颜开的拉着小姑娘离开了。 张旭下午回去的时候院子里一个人没有,张姨说他们泡温泉去了,张旭看这鬼天气又要转糟,就问他们几点出去的。 「上午九点多出发的吧。」张姨把书房里面受潮的古籍都清理了一下,「或许去其他地方玩了。」 张旭不放心,出门就看见男学生独自一人回来,他问苏南在哪儿,那男学生懵了一下,「她不应该早就回来了吗?我们两点都走了啊。」 天气越来越不好,车在中途的时候还下起了小雨,张旭加快的速度,风驰电掣间盘山两边的景色变成黄昏中的暗影,大概一个小时候张旭进了场馆,场馆听说他找人也是懵了一下。 天空滴落晶亮的雨滴,温泉蒸腾出繁茂的水汽,周围还有假山树林。 这个时候温泉里几乎没有人了,张旭迅速的走了个半圆,终于在一个小温泉隐隐濯濯的雾气中看见一个黑影,他提心吊胆的走过去,苏南正下巴以下整个人浸在里面,懒洋洋的闭着双眼,他气蹲在她边上,暗暗吐出一口,开玩笑般的敲了下她的脑袋,她却整个人滑向了温泉中心。 第11章 第 12 章 苏南昏昏沉沉的感觉有水倒灌进了口眼鼻,但是她现在状态迷煳实在使不上力气,甚至还有一种梦游的幻觉,她双手死命扑腾了一下,整个人越沉越底,张开嘴巴就有水涌进来,唿叫不出声音。 张旭没猜到会有这样连环反应,他笑笑跳进里面揽着她的腰让她站起来,苏南还是扑腾了几下,这才发现其实这个温泉到胸口那么深。 眼睛进水才发现有淡淡化学药剂的味道,眼泪就这样被呛了出来,顺便还弓着腰靠在张旭身上剧烈咳嗽了下。 她软软的抵在他的胸口休息了下,这才站直了起来抚着额头,「头好晕。」 蒸腾起来的热气让她彷彿置身云里雾里,浸泡之后面色倒真的比之前红润不少,本来贴身的浴巾在扑腾中往两边挪了些位置,胸口的那一团也是唿之慾出。 张旭面不改色的把她衣服整理好,又微微低着头和她面对面,怒其不争的说,「这边的温泉能泡四个小时就不错了,过了这个时辰容易晕眩,你知不知道自己命大?」 苏南还在半睡半醒的边缘,声音也是慵懒的,「我知道,我不是把自己固定的很好吗,就是后来睡着了。」 张旭看她不知悔改就往回走,苏南是真的头昏脑涨,打着精神跟在他后面。 出了温泉张旭给她吃了两粒白色颗痢☆的东西,苏南以为是什么养生的药丸,当强烈刺鼻的薄荷味在口腔里面氾滥并且涌向心肺的时候,她抬脚就往张旭身上踢了两下,两下一点力道都没有,张旭不慌不忙的捂着她的嘴让她含着东西,「再忍忍,一会儿就好了。」 苏南又用力抓了他两下,但是那两个颗粒效果的确不错,片刻间反而让她十分亢奋,她无奈狼狈的吐着舌头寻找缓冲,张旭打趣着问她,「那么难受?」 苏南的眼泪都下来了,她冲他摆了摆手,「朋友,你过来。」 张旭的衣服也都湿透了,他朝她走近了几步,苏南无奈看他几秒,伸手揽过他的脖子顺便踮起脚尖吻进他的嘴里,同时也把那两颗尚未融尽的颗粒渡到他的舌尖,伴随着丝滑颤慄的感官触觉,薄荷味再次饕餮。 这个口味清新的接吻维持不过三秒苏南就败下阵来,她泪眼婆娑的看见他料峭着嘴角,还有些得意的琢磨着两颗薄荷药粒。 苏南轻抬着下巴问他,「味道怎么样?」 张旭拍拍她的小脸,「还可以。」 苏南只有一套换洗衣服,在院子里洗衣服其实不大方便,昨晚洗的衣服也勉强干了,她回去就钻进卫生间沖了个干净的澡,好在出来的时候雨也不大,和林桥一道的小姑娘也正好出门,看她的眼神还有些愧疚。 苏南拎着衣服出去,她刚好也要去洗,两个人还能有个打伞的,苏南稍稍等了一会儿,可是她出来的时候拿的却是两个人的衣量。 「她自己不知道洗啊?」 小姑娘讪讪,「没关系,举手之劳。」 在苏南的世界观里是没有平白无故的善良,而且看小姑娘这么隐忍也不像是无缘无故的迁就她,她一个外人不好说什么,就拿着伞和她一前一后下去了。 水潭边上有几道台阶,用的是光整的石头,上面有微小的毛刺,是用来增加摩擦的,苏南的衣服只有两三件,小姑娘在她身后撑着伞,旁边也有这街坊邻里的女人赶在落雨之前把大桶的衣服拎出来摆一下,棒槌有节奏的敲打在衣服上,她们甚至都不唠嗑了。 雨来的比想像中的稍迟,可是小姑娘个别衣服洗得太过精细,还是和细雨来了个亲密接触,临近的大姐用瑰禹话示意她们早点回去,苏南正在刷微博,听见她的好意也谢了对方。 细雨斜斜的滴落在苏南的后背上,不一会儿背心也就润湿了,小姑娘又最后摆了一遍衣服,拎着盆子站起来的时候,正对着苏南疲惫的眸子,她笑眯眯的,「我好啦!」 苏南耸耸肩,「你对林桥还真仗义,自己的衣服洗得都没这么精细。」 小姑娘有些不好意思,苏南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给你说过,我叫向雨。」 「你妈给你取名这么诗意啊?」苏南笑笑,依旧把伞偏在她那边,「走吧走吧,再不走两个落汤鸡。」 晒衣桿上挤满了衣服,两个人都只能把衣服带回房间,只要有棱角的地方都可以挂一件,吃饭的时候苏南身上的衣服还是*的,回去她就把外套脱了下来,又把空调的温度调高了不少。 张旭从姨母那里拿了几件换洗的衣服过来,去到她房间就看见她可怜兮兮的窝在床脚看普法栏目。 他把衣服扔在她脸上,「怎么把温度调的这么高?」 苏南把衣服扫下来,又把光裸的胳膊塞进被子里,淡淡的说,「冷。」 张旭走近她一点摸了摸她的额头,皱了皱眉说,「可能上次发烧没好,这次又淋了雨。」 苏南动了动脑袋,「你挡着我看电视了。」 「你再说一遍?」 苏南脸红了起来,「你起开,我没穿衣服。」 张旭直起了身子居高临下看她,「没穿衣服也不知道上锁?」 「除了你这个流氓谁会过来?」 空气像是凝固了,苏南注意到张旭又不怎么高兴的样子,兴许是自己说错话了。 过了好久他说的似乎又是不相干的话,「你和那两个小姑娘不要走那么近。」 「本来就走的不近,今天只是帮忙撑伞而已,怎么了?」 「我怕你头脑简单会被误伤。」 「你也太小瞧我了,」苏南伸手拿个桃就咬了一口,「我怎么也比她们虚长两岁,她们在我眼里还是孩子。」 张旭揶揄,「光长年纪不长记性?」 苏南死皮赖脸的笑了,「那你拿我怎么着?」 张旭懒得搭理她,在抽屉里掏出一个药箱,里面的药物杂七杂八,有些还过期了,终于找到一个消炎的,他倒出三粒又倒了杯水。 「有病就吃药,明天早上或许就好了。」说着他把苏南手里的桃拿了过来,「这东西太冷了,你注意一点。」 苏南接过药放进嘴里,接着喝了口开水吞了下去,她的头髮不长,放下来的话刚好搭在肩膀上,有些小卷,这几天日晒雨淋,皮肤明显没有之前白皙,可能是泡过温泉的原因倒是水嫩的不少,她的眼睛细长,一颦一笑之间有灵动的□□,长相明明是典型的南方女孩,但是组合起来却又柔中带刚。 她把两只手从被缛里抽离出来拿杯子喝药,整个光滑柔腻的嵴背顿时也毫无遮拦,苏南凑近他笑嘻嘻的说,「你在看什么?」 张旭若有所思,「你知道我不会答应帮你忙?」 「知道啊。」 「所以你想要□□我?」 「够格吗?」苏南又靠他近一点,故意摩擦着他的唇角。 张旭冷眼旁观了一会儿,苏南大概觉得无趣,裹着被缛烦闷的躺了下来,视线依旧放在电视上,刚才那暧昧的一幕像是从未发生过。 张旭琢磨着说两句话宽慰她一下,又有人在门外小心翼翼的敲着门,他动手将被缛没过她的头顶,苏南挣扎不过就由着他,他沉声叮嘱说,「待会儿起来把门带上。」 苏南没声音。 「听见了没有?」 「听见啦!」 张旭去开门,男学生就在外面,手上捧着小半个西瓜,看见张旭倒是吃了一惊。 「这么晚了你来干嘛?」 「今天怪不好意思的把她一个人落下了,想进去给苏南姐道个歉。」 「我待会儿给她说,」说着他又补充了一句,「她现在在换衣服不方便。」 男学生愣了一下,「哦,那西瓜……」 「拿回去吧。」 男学生怔怔的,「哦,那好。」 苏南习惯起得早,张姨捉了只鸡回来,看见苏南就让她过来搭手帮忙。 苏南睡眼朦胧的瞧了一眼,回屋套了件张姨的外套出来,她其实挺喜欢做饭的,但是没有亲手杀过鸡。 苏南紧紧握住两只鸡翅膀,鸡折腾的「咯咯」叫唤,张姨笑笑,「我现在给它放血,你不动就好了。」 其实鸡翅膀窝里还很温热,苏南不动声色的往后挪了挪,「没事,您弄吧。」 张姨将一口碗放在鸡脖子底下,然后随口念了句「小鸡小鸡你别怪,你是咋家一碗菜」,之后才用菜刀割断了它的脖子,鲜红灼热的鸡血汩汩流出落到碗里,母鸡抽搐的几下,这才奄奄一息。 「你们这边杀鸡都这么念吗?」 「那倒不是,」张姨将鸡血放在一边,又将开水倒进铁盆里,把鸡放进去来回烫了烫,就可以拔毛了,「今天旭哥儿过生日才这么念,免生怨念。」 「您还信这个?」苏南蹲下身子,手一顺杂毛就都下了来。 张姨勾了勾唇角,无奈说,「之前都是不信的,可能是因为老了吧。」 「哦,」苏南没有再问,两个人闲聊着的时间就把鸡毛扒光了,「张旭生日怎么过?」 「他啊,不喜欢过生日,一碗长寿面就够了。」 苏南趁着张姨熬鸡汤的功夫想着法子做蛋糕,可是厨房里的器材有限,苏南拎起了个平底锅,又在柜子里扒出了面粉和砂糖,转了一圈找不到黄油,最后还是张姨给邻居打了个电话顺道带过来的,外面又是狂风又是暴雨,张姨给那人道了好几声谢谢。 张旭下楼的时候苏南的蛋糕还没有成型,他作势要走,张姨连忙问,「这么大雨去哪儿啊?」 大雨击打在台沿上反弹起波澜水花,入秋之后凉飕飕的。 「很晚回来您不用等我。」 「要走也先把长寿面给吃了,我大清早做的。」 张旭应付着接过张姨的面,象徵性的吃了几口,「好了。」 「就这样敷衍我,人家苏南听说你过生日在给你做蛋糕,你不去谢谢。」 张旭眉毛一抬,「她还会做蛋糕?」 谁不会做蛋糕,苏南听得清清楚楚,顺便腹诽了一通。 第12章 第 13 章 谁不会做蛋糕,苏南听得清清楚楚,顺便腹诽了一通。 说着张旭就走了进来,可能是天气冷些了,他搭了件夹克外套,双手插入口袋里,在她身后个头又是高高大大的。 「还真像那么回事。」 苏南用叉子在面皮上戳了一些小孔,又将奶油起司放进碗里,最后倒进平底锅的面皮上,又盖上锅盖。 静等了一会儿,她回头瞪他一眼,「你怎么这么烦人。」 「大概还要多长时间能好?」 「加压的话十分钟吧。」 张旭看了眼时间,「那我再等等你。」 现在已经是上午八点,可是屋外依旧漆黑一片,暴雨沖刷的声音就在耳边,苏南问他,「这么大雨一定要出去哦?」 「嗯。」 他就简单的回答了这一句,气氛沉闷了几分钟,锅里的起司蛋糕开始蒸腾成一整块,苏南问他,「你一直看着我干什么?」 张旭朝着她脸颊揪了一下,又揭开锅,「我只是在想,在西城那天晚上你是不是故意撒酒疯?」 苏南哑然,看见他割了块还未完全泡发的蛋糕就放进了嘴里,立马拍打他的手,「这样吃会拉肚子的,不是还没好吗?」 张旭笑笑,「等不及了,还有事吶。」 说着他把一整块蛋糕囫囵下去,擦了擦手说,「味道不错。」 西街有几里路那么长,旅游店舖也很多,卖的都是一些其他旅游景点常见的东西,偶尔一些特色瑰禹小吃以及瑰禹锦缎,白天夜里都能热热闹闹的,今天乌云密佈的,但是店舖基本上都是开张的状态雨水哗啦啦的形成一块白色的幕布,搅得人心惶惶。 吴懋下车买了几个包子上来,张旭将菸头丢掉,远远的看见稀稀落落的街头走过来一群凶神恶煞的小年轻。 张旭将车子开到饭馆对面,那群年轻人先后进了饭馆里面,其中一个人指着楼上的包间示意剩下的人都上去,接着又去老闆那里点菜,拿到菜单他只挑贵的,其实他长相清秀,老闆哆哆嗦嗦的看他点了几千块钱的饭菜,双手捧着菜单都有些颤抖。 年轻人眸色邪肆,「抖什么抖,老子来吃饭是你的福气!」 老闆也五十多岁了,他不敢搭腔,额头上顿时汗涔涔的,直到小年轻走了,他才恶狠狠的把菜单交给服务员,咬牙切齿的说了句「造孽啊」! 吴懋难过的啃着菜包子,又闻了下,「味道怪怪的,是不是馊了?」 张旭将录像的镜头调到对面二楼的包间,那群二十三四的小孩子闹腾个不行,又是唱歌又是喝酒又是划拳,里面只有两三个女生,有时候男生玩的嗨了就让某个女生跨坐在大腿上,他们对其中两个轮流又玩又摸又抱,后面的游戏大概赌的是脱衣服,坐在大腿上的女孩被强行脱了外套,连输两局的时候饭桌上的人都哈哈大笑准备看热闹,女的转身就要走又被男生拖了回来按在椅子上,落地窗前坐着一个年龄相当的女人,她起身走向落地窗,在大家的嬉笑声中拉上了窗帘。 张旭吐了口烟,菸头处累了层灰,他的双手白皙修长,食指中指交错,轻巧的在菸灰缸上殚了殚。 「付彬他儿子会和这群人保持联繫?」吴懋实在纳闷,「他儿子不是挺乖的嘛,也不是这儿的人啊。」 「你不记得我们第一桶金在哪儿赚的了?」 「那时候不是从西城到广都走货赚了十几万吗?」吴懋若有所悟,「那小子当时是在这里住了两三年。」 又等了有两三个小时,那群人衣冠不整的从二楼包厢下来,老闆看他们要走,就让服务员上去说话,服务员也是吞吞吐吐,拦住走在最前面的那个年轻人,说,「您好,一共消费五千千百块,不知道哪位结账?」 年轻人哈哈大笑,左手遮住耳朵挑衅的问,「你说什么?大声一点,听不见!」 服务员年纪还小,冲着老闆看了一眼,一个都得罪不起,又说,「您好,一共消费五千千百块,不知道哪位结账?」 「结账?结账是吧?」年轻人故意拿出钱包看了看,从中抽出两三张红色人民币在服务员眼前挥舞了下,「哟哟,没钱!」 说着他推开服务员就要走,服务员没动弹,他就一脚狠狠的把他踹在了地上,服务员哀嚎了一声,接着就听见这群人拿着桌椅又摔又砸,一时间饭馆搞得乌漆狼烟。 几个服务员一齐上去拦着,老闆顿时也怂了,跪在地上连连求饶,过了十几分钟,他们也是尽兴了,这才踢开脚边的椅子凳子和砸碎的瓷碗扬长而去。 下午这行人又去了瑰禹的小夜场,虽然下着暴雨但是里面的热情不减,舞池中间是俗艳的灯红酒绿,安静处舞台上又业余歌手唱着广场歌,坐在吧檯边上的人听不下去,不停的发出嘘声。 这群人也是喝醉了,还没待上一个小时就开始闹事,夜场里也雇了不少保镖,很快的这两群人就不遗余力的打斗在一块,舞池中间一片慌乱,人群四散逃开,有些人因为慌乱导致踩踏,倒在地上的人好几次没能起来,等到夜场的人少了好多,警笛声也随之响了起来,那群年轻人奔散在夜场的各条熟悉的街道,拐弯抹角的都能躲起来。 其中一个年轻人吭哧吭哧的越过小巷,两旁的栏杆被他踢的辟里啪啦的倒在地上,凭着知觉他踏上自己停泊港口的小船,船舱里一片狼藉,还透着一股味道,他或许是太累了,在水龙头边上冲个脸就倒在床板上就想要睡觉,可是听觉的灵敏还在,除了风雨交加电闪雷鸣,他听见了一前一后的脚步声,顿时他站起身来要去锁上船舱的铁门,还没来得及动手,船舱被人一脚踢开,年轻人铿锵的倒在地板上爬起来,随手抡起一个棍子抬手就挥。 吴懋往后退了几步,随手将灯打开,明亮的灯光刺的人眼晃,他依旧张牙舞爪不依不饶,张旭趁机抓住他的棍头,他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可是酒意涌上心头,对面的人朝着他胸口一踹他就倒地不起。 「就这个熊样。」吴懋嗤笑一声,蹲下来看他,「小子,认识我吗?」 那人睁开眼睛,定神看了一眼,语气仍然是不服输的,「认得,瑰禹吴懋嘛。」 说着他看了一眼吴懋身后张旭,他站在灯光下,个子挺拔快要顶到船舱,一张脸在灯光的暗影里,平白无故多了份血腥戾气。 那人狼狈的往后爬了爬,吴懋知道他是害怕,重重的拍了拍他的脸,「我们过来问你一件事,你老实回答就好。」 「问什么?」 「你和付彬的儿子有没有联繫?」 那人愣了一下,转而冷淡着脸说,「没有。」 张旭在他乱七八糟的起居室里转了转,说桌上堆满了情色碟片,他把这些东西扫到地上,还真是看到了一封信,只是上面没有署名,张旭打开来看了看,随后将信封揉捏成了一个纸团砸到他脸上,「认真的想一想。」 「就这一封信而已,我和他又不是很熟。」 吴懋又接连匡了他几个阴狠的巴掌,用了实打实的力道,那人嗷嗷叫了几声才讨饶,「我说我说还不成吗?」 他坐了起来,嘴角有血丝,他吐了一口才说,「的确是只有这一封信,我和他也不是很熟,主要是他怕自己的马*子在这里被欺负,才会定时的寄点钱给我的。」 「都没有地址?」 「没有地址。」他想了下,「每次寄过来都没有地址,让他支付宝给我或者汇给我也不行,搞得像做贼一样。」 「他女朋友谁啊?」 「她也不知道。」 「你丫干脆点!」吴懋吼他。 「老渔头的孙女。」 吴懋也站起身来,张旭问他,「他大概什么时候给你汇钱?」 「时间也不一定,有时候一个月,有时候三四个月,不过钱不会少。」 吴懋握住拳头就像要动手,那人往后一缩,想来是害怕了。 这狂风暴雨叠加的没人敢出去,而且天色一天昏沉,到了四五点就像是午夜,耳旁的风声就像带着怨念呜咽的女人,听的人不免浑身发麻,周围的树木丛林配合着风声飒飒作响,雨幕也越来越大,门前的河流已经涨到了堤坝上。 电闪雷鸣的没人敢去看电视,张姨张罗着几个人在客厅玩玩扑克,他们闹着要斗地主,说是来钱比较凶,苏南谦虚说不会,林桥高兴了,「这都不会啊,不会是没钱吧,昨天泡温泉泡了五六个小时,也是一次泡个够了啊。」 苏南拿起扑克放在手上,又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红钞票放在桌面上,笑笑说,「既然要玩就玩的开心点,总玩这个多没意思啊,玩些赔率大的吧,有钱人,你说呢?」 「我们又不知道你的规则,你耍赖怎么办?」 苏南勾起嘴角,将两副扑克很快的分离开来,又把大王小王jqk除掉,又把扑克交给男学生洗开。 苏南让男学生发牌,「规则讲一遍。」他看男学生一脸茫然的看她,就说,「你先给每个人翻一张牌,然后再各发两张,现在我做庄,28是最大的,相同的牌是对子,点数大的对子最大,比如说两个9,然后两张加起来个数最大的,那就是1和8,超过十的减去十,剩下的个位数来比大小,点数相同的情况就看两张单牌的大笑,相同牌就是庄赢。」 苏南第一轮做庄,先两倍三倍的赔了一次,输了有几百块,接着男学生坐庄的时候她又输了几百块,她顿了会儿说,「还玩这个吗?」 林桥刚好两场都有进钱,「玩啊,为什么不玩。」 第13章 第 14 章 苏南第一轮做庄,先两倍三倍的赔了一次,输了有几百块,接着男学生坐庄的时候她又输了几百块,她顿了会儿说,「还玩这个吗?」 林桥刚好两场都有进钱,「玩啊,为什么不玩。」 「那到左雨坐庄了。」 「啊,这么快啊?」 她犹豫的掏出两百块钱放在桌面上,然后发牌,林桥看了眼自己的牌,压了八十块,男学生跟了五十块,苏南丢牌,最后出牌的时候左雨一把输,两百块全部入了林桥的口袋,都没轮到男学生入钱。 下一场到了林桥,她压了三百块钱,然后耐心的洗牌,又给在座的三个人发牌,邻居街坊又有几个人过来凑热闹,站在身后看的津津有味。 第一轮苏南压了100块钱,林桥看了眼自己的牌,又补押了两百块钱,一轮下来,苏南又压了100块,男学生先丢牌,左雨也加钱,最后因为上线不多大家起牌,苏南两个红桃28拿走了500块钱。 苏南稍稍扬着嘴角又问,「还玩吗?」 左雨是不敢玩了,让身后看热闹的人上了牌桌,林桥冷笑,「这有什么,我刚好保本,有什么不玩的,继续。」 到了苏南坐庄,她把一千块钱压在桌面上,林桥瞧瞧钱又瞧瞧她,聚精会神的看牌,可惜第一轮牌运不好,苏南的牌也不好,给别人200拿走她试运气的10块,统共没有几张牌,苏南看了眼桌面上的牌又看了已经翻页的牌,给自己的庄上加了500块,林桥又谨慎的看牌,掩不住笑意压了200块,邻居那位压了五十,男学生丢牌,一圈下来林桥又压了两百块,是邻居起的牌。 苏南把牌翻出来,是18,林桥也是18,可是颜色比苏南的差,按两倍赔率给了400,苏南的庄一下子涨到了2000朝上,苏南料峭着嘴角看向林桥,林桥气急败坏,「洗牌呀!」 又玩了三把,苏南的运气一路很好,林桥的脸色也越来越僵,她已经用完了口袋里三四千的现金,最后翻着桌子说,「怎么总是你赢,你一定是做了鬼!」 苏南低着眸子也不搭理她,将桌面的8000多块像洗牌一样累了起来,环顾四周又看向她,「你就说玩不玩吧。」 林桥看向左雨,「玩,凭什么不玩!」 她又向左雨借了两千多块钱,左雨想要规劝她又被她吼了句「废话」,新一轮的时候苏南输了几百块,再之后林桥像是好运来了,热情特别高亢,连赢了两把之后将钱压到一千,苏南摇摇头,不仅将她的一千拿了过来,还顺带让她继续赔了一千。 林桥急的当场哭了,苏南也不理她,「这个位置挺旺的,谁过来玩吧,我结庄。」 苏南从人群中出来去帮张姨掐菜,张姨也是听见了哭声,就说她,「林桥这个姑娘也是被家里人宠坏了,但是也不能这么给她长教训,要是以后她性子又拐偏了也不好。」 「她要是想偏几条牛都拉不住。」 「但是你不能推波助澜。」 「我知道,」苏南笑笑,「但是让我把钱给她送回去我做不到。」 张姨笑话她,「你这性子和我外甥倒是很像。」 其实菜实在不多,张姨说,「你去玩儿吧,也没多少活。」 「能有什么好玩的。」 苏南想了想,起身端着个小板凳就坐在大门口,有点风雨吹进来打在她身上也没什么,她胆颤心惊的在雷电如蜘蛛网的天空下拿出手机,最后还是战战兢兢的收了起来并且关机,耳边那群人在吵吵嚷嚷着输赢,苏南只是抱着双腿有些瑟缩但却不免惬意的看着门外。 雨刷来回刷个不停,车子开得尤为小心翼翼,吴懋眯着眼睛看向大门口,哟呵一声,「看样子那小妮子是在等你呢?」 「嘴巴干净点。」 「行行行,我嘴巴放干净一点,可是我看她,不见得是个简单的主。」 张旭轻笑,「能有多复杂。」 吴懋耸耸肩,「她知道你以前的事吗?」 张旭依旧云淡风轻的,吴懋一派瞭然的样子,「我就说嘛,哥你是玩玩的吧。」 苏南貌似看见他们驱车过来所以站了起来,她冷的缩着胳膊,看起来心情还可以。 吴懋先下的车,笑嘻嘻的问,「等我呢?」 苏南坐在板凳上摇头,「你进去吧,没你什么事。」 吴懋故意委屈的拉下嘴角,笑笑说,「得勒,我进去。」 张旭把车停在了一个地势稍高的地方防止熄火,下车的时候随便撑了把伞,苏南看见他一步步走过来,眼角的笑意不经意间绵延开来。 雨水顺着夹克滴了下来,到了门沿下把伞收了起来,又抖了抖雨水,髮梢上有微微湿意。 张旭低头看她,「怎么,看见我这么高兴?」 「你们在车里聊什么呢,害我打了好几个喷嚏。」 「说你不安好心。」 苏南冷笑,「呵呵。」 张旭温柔的揉了揉她的髮顶,「别贫了,进去。」 苏南被他拉着站了起来,两个人一前一后进了屋子。 大厅里还有几个人在玩牌,林桥在一边哭红了眼睛,向雨心心唸唸的劝解着,吴懋听了半天才知道什么回事。 晚上只有一个电视还是好的,几个人挤在客厅看比赛,苏南窝在最边上,林桥心情像是平復了,但是视线却不在林丹和李宗伟身上,好不容易到了赛点,一个响雷后屏幕呲呲一声歇了菜,电也全停了。 真的是伸手不见五指,张姨从卧室里出来,打着手电筒出去看了一眼。 向雨胆子小,这个时候紧紧抓着林桥,林桥打开手机,开了手机手电筒的光,搁在自己下巴的位置,怪吓人的。 男学生说,「要不我来讲个恐怖故事吧。」 苏南踹了他一脚,「大晚上的讲什么恐怖故事?」 男学生笑了笑,不由分说的就开场,「讲的是我们学校的一个男生宿舍,因为之前出了一件碎尸案所以有一间宿舍一直都没有人住,可是后来学校的人多了,大概也觉得事情过去了,就又把宿舍里住了人,那群学生也不知道,军训的前几天住的平安无事,但是每当夜晚来临,就总能听见磨刀还有东西摔在地上匡当的声音。」这个时候一个惊天动地的响雷乍起,随后而来的闪电释放出的橘黄色的光让一行人的面部表情也显得尤为狰狞,男学生模仿着细微的磨刀声,听得人□的慌,「再后来,有一个男生每天晚上睡觉的时候会把脚伸出床铺外面,某天感觉有人在摸他的腿,他一觉醒来,低头看下去--」 苏南又一脚踹过去,「我先上楼,待会儿你再接着说吧。」 苏南用手机微弱的灯照亮走了几步,突然铃声响起,她吓得手机掉到了地上,是林桥的手机响了,她只接听了一句,就把声音故意放大不少,「爸,你终于给我回电话了,我告诉你我钱用完了,你快给我打点。」 苏南觉得脑袋疼,自己干嘛要招惹这个虽然年纪老大但是根本不成熟的孩子,看了会儿手机已经十点了,张旭可能一个澡也洗的差不多了。 果然,还没上楼的功夫苏南又听见林桥回答说,「向雨在边上啊,放心吧,我一个人没事的,你不用给她打招唿。」 苏南把存在冰箱里的蛋糕拿出来,虽然停了电,但是冷气还在。 她敲了敲张旭的房门,没人回应,又敲了敲,张旭这才开门,屋子里点了两根蜡烛,晃晃悠悠的勉强能够看清楚室内。 「怎么敲门都不自报家门?」 苏南没搭理他,只是双眼瞬间定格在张旭强硕而性感的胸肌上,他只围了条浴巾,刚洗完澡的缘故,水滴顺着胸肌腹肌沟壑的脉络最后被浴巾吸收,她的喉咙不由自主的做了个吞嚥的动作。 张旭拍了拍她的脸,「说话。」 「哦,」苏南反应过来,「蛋糕,我做的,过生日。」 「早上不是过过了吗?」 「哪有生日那么简单的。」 「是吗?」张旭犹疑着看她一眼,总觉得她不怀好意,「礼物我收下了,你可以回去了。」 苏南在原地站了会儿,脸上的笑容也有些僵硬,她顿了顿,没好气的说,「哦。」 张旭看她双脚不情愿的打转,就说,「给我说点什么吧。」 苏南又把双脚刺啦回来,想了想,又不知道怎么开口,「说什么好。」 「你不是挺会油腔滑调的吗?」 「那是用在别人身上。」 这句话莫名的让张旭觉得很受用,他看向她料峭的眉眼,将就道,「随便说点吧。」 苏南笑笑说,「我祝你生日快乐吧,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这算什么祝福?」 「怎么不算,年年岁岁都有我陪你,还不够吗?」 「我倒是没遇见过年年岁岁都陪着我的人。」 「……有那么难吗?」 苏南这个时候觉得张旭看向自己的眼神多了些绵密的东西,可是没过一会儿,张旭却说,「其实我不喜欢过生日。」 「你矫情。」 张旭面部表情都柔和了好多,随手摸了下苏南的额头,体温还不算正常,「外面风大,快点回去。」 苏南觉得再待下去就惹人嫌了,她转身回到自己的屋子里,张旭一直看着她离开。 苏南躺在床上辗转难眠,楼上不知道什么东西匡匡的响着,她试着摀住了耳朵,但是那声音就像长了根一样不停的迴旋迴旋,苏南听得难受,一鼓作气从床上爬起来。 于是张旭又听见了急促的敲门声,他几乎是在第一时间打开了房门。 苏南讪讪,挠着后脑勺说,「我说我怕黑你信吗?」 张旭只是看着她,直视她的眸子深沉了几分。 「不是怕黑,楼上总是匡匡匡的--」苏南以为他不相信,自己的气焰也下来了,可是话还没张嘴说完,张旭轻轻将她按捺在怀里。 四目相对的时刻他碾磨着她的唇角,苏南的指尖有轻微的颤抖,她反手揽住他的脖子,却被张旭按倒在墙边,或舔舐或允吸着苏南口中的空气,苏南的手伸进了他的后背,摸到了之前见到过的疤痕,指尖抚慰般流连在那里,抚摸让他难以自持的颤慄,他将她抱到床上,微弱的烛灯下脱下她的衬衫,美好的胸型就在眼前,他解开她的暗扣,轻轻撩拨撕咬着,苏南扯开了他唯一的屏障,等到他扯下她的牛仔裤往大腿根处游走-- 一切都停止了。 苏南黑暗中止不住嘴角的笑意,忍也忍不住,环抱着他的腰际「周旭周旭」的叫着。 楼上匡匡匡的声音依旧很大。 张旭冷着脸下床利落的穿了条裤子,皮带一抽带着金属声。 「你要干嘛?」 张旭俯身捏着她的下巴,鼻尖相抵,又忍不住一记深吻,张旭顺着她的腰线一路向下,指腹摩擦的温度丝滑的触电的错觉,他还是心有不甘,恨恨掐了掐她的屁股,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的说,「老子总有天得弄死你。」 苏南想要仰身撩拨他被他识破,他把她塞进被缛好,「安分点,不然现在就办了你!」 他的额头凸凸的跳个不停,楼上储物间的隔门坏了个螺丝,风一吹就咿咿呀呀,连连拍打着储物柜,发出匡匡匡的声音,他上去挑拣着一个相当的螺丝,又找了把起子,过了几分钟,匡匡的声音没有了,苏南翻了个身,安稳的闭上了眼睛。 第14章 第 15 章 苏南感觉鼻子痒痒的,睁开眼睛就看见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用一根狗尾巴草在她鼻尖的地方勾勾画画,苏南不动声色的将被子往上拉了拉,寂静无声中一大一小两个人四目相对,小男孩自顾自的玩着,最后大概是玩腻了,将狗尾巴草扔在一边,然后跳到床沿边上问她,「你是谁呀,怎么睡在张旭叔叔的床上?」 苏南说,「我是他老婆。」 「张旭叔叔没有结婚哦。」 「只是没告诉你而已。」 小男孩抠着小手,忧愁的说,「那这样红包我也不用给了。」 「宝宝,婚礼我们还会再办一次。」 张旭看见苏南牵着一个小孩子下楼的场景还是很受用的,除了面部表情有些无精打采苦大仇深,吴懋从不进水的小巷子里进来,看见小男孩就骂道,「你妈在家找不到你,怎么唧唧默默的跑到这边来了!」 「我是来串门的。」 吴懋将手里的东西交给张旭,又逗小男孩,「这姑娘你认识吗就牵着她?」 「她是张旭叔叔的老婆。」 张旭听着很满意,吴懋刮了刮她的鼻子调侃说,「哟呵,你小子还挺会说话的。」 小男孩得意的一笑跳进了张旭的怀里,「张旭叔叔,好想你啊。」 「怎么想我啊?」苏南难得见张旭这么慈眉善目,张旭问他,「才多会儿功夫就长得这么高了?」 苏南伸了个懒腰去吃早饭,看见林桥哭哭啼啼从二楼下来,眼睛也红了一圈,像是受了什么委屈似得,可是一想,谁又能给她委屈受。 张姨揉搓了一些面粉后用保鲜膜封闭起来放在角落发酵,她微喘着气站起来看向张旭的方向,又把苏南招唿过来陪她出去买些东西回来屯着。 两个人都穿着长靴,菜市场上这个时间人还是不多,不下雨的时候有人随地摆摊的,这个时候都自觉的放在了高高的柜檯上面,张姨挑了一箱子鸡蛋,又杀了几只瑰禹特有的野山鸡,雨间歇性的磅礴着,苏南跟着张姨在一家包子铺里坐下歇雨,张姨要了一碗粉丝,苏南要了一盘包子。 这处的地势比较低,铺子里面进了不少水,包子铺老闆给她们上完菜就又去舀水,门口临时用水泥修了个坎,可能是没干透,又被哗啦啦的雨水给沖垮了。 苏南吃了口菜包子,又喝了口豆浆,张姨只是一瞬不瞬的看着自己。 苏南放下筷子,「张姨有话跟我说?」 张姨微笑,「看你最近和外甥走的挺近的。」 苏南低头,「是挺近的,我挺喜欢他的。」 张姨恬淡的笑着,虽然已经五十多岁的人了,额头眼角也有皱纹,日常忙碌的也是吃穿用度的琐碎事,但是莫名的,苏南觉得心理上和她没有多少距离。 「我也很喜欢你这个小姑娘,还没来得及问你,你今年多大了?」 「25。」 「我们旭哥儿这个生日刚过,29了。」 「我知道,我不会耽误他的,我是真的喜欢他。」苏南看着张姨眉角忧愁,嗫嚅着嘴角欲语还休的样子,于是舒朗着眉眼微笑说,「张姨,您不觉得我有些眼熟吗?」 张姨定睛看着她,像是看进去她的眉眼里,她问,「你家是哪里的?」 「西城。」 「噢,」张姨将她的手握紧了些,眉角思索着,「你爸妈叫什么名字?」 「我爸叫苏浙。」 「苏浙,」张姨咂摸着这个名字,「像是在哪里听过,张旭母亲之前也在西城工作过。」 「张君阿姨和我爸妈是同事,有一段时间就住在我家楼上,后来搬走了。」 「张旭知道吗?」 苏南摇头,「我那时候还小,他都不带我玩的。」 苏南那个时候才刚五岁,张旭也还没改名。 苏南妈妈拎着一箱子水果抱着她到楼上问候一位新来的邻居,张君看见小苏南喜欢的不得了,她说她一直想要一个女儿,可惜生了周旭这样一个混小子。 周旭正从箱子里抱出了他的游戏机往卧室里去,张君阿姨叫住他,「怎么一点也不礼貌,叫人啊。」 周旭心不在焉的停住脚步,懒懒的弯着腰叫了声「阿姨好」。 苏南一边看向那个高高帅帅的小哥哥一边吮吸着棒棒糖,糖水顺着红润的小嘴邋遢的滴在手心上,妈妈哎呀一声,苏南看见周旭熟视无睹的走近了房间里,就「哇」的嚎啕大哭。 周旭手上拿着游戏手柄,大概觉得孩子的哭声太过吵闹,直接一脚把门踢上了。 苏南当时没有什么玩伴,爸妈都是工程师,一天到晚大部分都在厂里,所以在她上幼儿园之余给她报了好几个班,她也没什么机会见到周旭,只是极偶尔的去他家做客,自然而然的坐在他身边看他玩游戏,她吃着棒棒糖看着屏幕上的超级玛丽,他裹着被子快速的操作手柄,两个人无惊无扰。 唯一印象深刻的接触是七岁哪年,苏南背着小书包往回家的公交站台赶,路过街口的时候看见一群人闹哄哄的在打架,苏南定睛看了一眼里面也有周旭,一群十几岁的男孩子打起架来没有章法,苏南情急之下有些害怕,她叫了声「周旭哥哥」,周旭被她软糯的一声叫唤分了神,关键扭打的时候脚上力道没足反而被处在下风的男生们反攻起来。 张旭看见苏南背着小书包绕道使劲的往前跑开了,他骂咧了反手捏住按在喉咙上的手对着对方一顿勐踹。 苏南一边哭一边走到最近的楼层按了门禁号码,里面的老师才刚刚回来,苏南哭得稀里哗啦的,呜嚥着把事情说的尤为严重,她说,「任老师快回来快出来,他快要死了。」 老师被她的措辞吓得拖鞋都来不及换,最后赶到现场的时候把哄打在一起的学生一个个拎回去受处分,周旭也不例外。 周旭脸上身上有紫红色的淤青,其实他倒是三不五时的打架,被叫到教导处还是第一次,苏南乖巧的等在教导处门外,周旭出来的时候看她也没有好脸色,倒有些怪她成事不足多管闲事。 苏南没觉得自己做错,红着眼睛咬着嘴唇默默的跟在他身后,两个人隔了十来米的距离,502路公交刚好过来,周旭快跑了几步跃了上去,苏南本来也跟在他后面跑的,但是后来觉得没希望了,就慢悠悠的晃着。 苏南又走了几步公交车还在原地,周旭露出脑袋不耐烦的喊她,「你能不能快点,司机师傅要开车了!」 苏南喜出望外,校服太过宽松跑起来鼓鼓的藏着风,她两只手伸在前面,肩膀上的书包带一颤一颤的,细软的头髮吹得飘扬起来,终于喘着气上了车。 周旭让苏南去坐老幼病残专座,又礼貌的给司机说了声谢谢。 司机乐呵呵的发动了车子,周旭走到苏南边上抓着栏杆,苏南怯怯的偷看着他眼角的伤痕,他其实知道她在看她,就低头瞪了她一眼。 苏南笑嘻嘻的,眼睛弯成了明媚的新月,周旭撇去她眼角残留的眼泪,小声说,「哭什么哭,胆小鬼。」 苏南小心翼翼的扯着他的衣角,「你以后不要打架了。」 「你懂什么?」 苏南贱兮兮的说,「你再打架我会告诉阿姨的。」 周旭捏着她的小脸无奈道,「你以为她不知道?」 苏南不知道为什么周旭喜欢打架,后来也没有机会去问,因为张君很快就带他离开了,再后来苏南就再也没了周旭的消息。 外面的雷雨还是在下,即使坐在室内,雨水也还是高涨到脚踝的位置,包子铺老闆在大风中逆行舀水,又把他的小儿子叫下来,这样再呆下去可能回不了了,苏南和张姨匆匆给老闆付钱,之后又冒雨走了出去。 街道被暴雨淹没,耳边是凌冽乖戾的风声,大风相继吹倒道路两旁的遮拦棚,棚上或绿色或黄色的塑制胶带四处乱飘,水面上都是青白的蔬菜水果,两边住阁楼的人家大唿小叫着把一楼的东西搬到楼上,街坊邻里之间也在半吼半叫之间打着招唿。 苏南被风雨刮的几乎睁不开眼睛,本来十几分钟的路程花了整整半个多小时才走完,张姨家门口的杨柳树也被吹得横亘在地上,一半的枝叶沉浸在波动的洪水里,另一半则凄凄惨惨的迎风飒飒作响。 张旭正在疏通管道,两只手上套着白色劳工手套,看见苏南和张姨手上大小包的拎着东西就上前来拿,明明是一道出去一同回来的,就苏南淋得一脸水,雨水滴在她的睫毛上刺啦的她睁不开眼睛,抡起胳膊擦一下就连胳膊上也都是水。 张旭将食材大包小包的放在桌子上,从卫生间拿出一块毛巾噼头盖脸的就扔在她的头上,苏南如获至宝的擦着脸,抬眼就看见张旭戏嚯又宠溺的眼神。 张旭看苏南动作慢吞吞,拿过她的毛巾拧出不少水,接着居高临下的给她擦头髮,动作还挺熟练,就是说话刻薄了点,「你就是一只旱鸭子,遇到水就焉了。」 苏南不想反驳他,倒是张姨立马解围,「人家小南一直走在前面给我挡雨,要不是她眼神好我差点就调到下水沟里去了。」 张旭看着苏南得意洋洋的样子,揪着她说,「还小南,你们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苏南恨恨的拍下他的手,又模仿着他的动作去揪他的脸,轻声说,「舒服吗?一天到晚就揪我。」 张旭看姨母走的远了,左手流连在她的腰际,色眯眯的说,「舒服,你家亲戚什么时候走?」 「才来一天,你且等着吧。」 张旭收拢起手掌,火热的体温熨帖着她冰冷的肌肤,苏南的脸不自觉的红了好多,张旭问她,「你说你不是故意的。」 苏南咯咯的笑,「我肚子还疼着,谁跟你故意的。」 第15章 第 16 章 一整天的时间忙着渡水,天气预报说最强颱风天气来临,多地面临洪水,然而瑰禹就在洪水的包围圈里,物资尚未抵达的情况下,当地政府通过电视台紧急直播了防洪抗灾发佈会,希望民众能够齐心协力将灾害降低到最低。 因为地势比较高,张姨家的受损情况还乐观,只是港口边上大多数人都是以渔卫生,情况再艰难也要停驻在第一线。 张旭将排水管道疏通后屋子里的水流也少了很多,早上来的小孩子坐在床边痴迷的玩着变形金刚,苏南过来打招唿他也是嘟着小嘴应付着。 苏南进房间换了身衣衫下楼拖地,进后院的窄巷淋雨情况还好,苏南趁着自己还有力气就把拖把挤干了往那边走去,她穿着软拖鞋,走路没什么声音,她来回拖了两趟,突然听见馆子里细微的传来了向雨的声音,她像是在给谁打电话,苏南无意偷听,又径直的推着拖把往返个来回,声音再次传到耳朵里,她似乎听见了「张旭」两个字,她好奇的待在原地闷声听着,向雨说话的语气还有些撒娇,软绵绵的无法听清楚每个字的发音,但是排列组合在一起却有些蹊跷。 三楼红砖黑瓦已经好多个年头,接缝处有些破损,雨滴酝酿许久低落在地面,和外面歇斯底里的狂风暴雨形成一个静谧的反差,向雨这个时候从馆子里出来,看见苏南吓了一跳,大概只有片刻的怔忪,她又恢復温温柔柔的状态。 「苏南姐,你怎么在这里。」 「拖地。」苏南给了一个僵硬的微笑,将拖把对着红桶将水拧干,注意着她手上可能发烫的手机,「你刚才和谁打电话?」 「哦,林桥的爸爸让我照顾林桥,他不放心。」 苏南耷拉着嘴角,「那为什么给他爸讲张旭?」 向雨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孩子,委屈的抿着红唇说,「林桥中意张旭我才说的。」 「是吗?」苏南呵呵一笑,知道问再多少终究也无法从她嘴里听出个所以然,于是微笑的背过身子,「地上好潮啊,你先上楼吧,我再拖一遍就好了。」 「需不需要我帮忙?」 说着她朝她走过来,苏南咋咋唿唿的做了个禁止的动作,「走捷径,不然又弄脏了。」 张旭被吴懋他们拎着去抗洪,苏南拖地拖的累了就上楼休息会儿,那小孩玩玩具大概玩的无趣了,看见从苏南从门外经过就问她,「姐姐姐姐,张旭叔叔去哪儿了?」 苏南被他叫的一头冷汗,「我和张旭一个辈分,不尽乱叫啊。」 「哦,那我要找张旭叔叔玩。」 「张旭叔叔有事,你跟我玩儿吧。」 「女孩子不好玩。」 苏南就呵呵了,「你也就仗着自己帅一点。」 小男孩人畜无害的一笑,转身跑到西边男学生的门口喊着哥哥哥哥,苏南看见施俜开门逗他也就不管了。 张姨在楼下喊了一句,「小宝在楼上吗?」 男学生抱着小宝在窗口喊了一句,「在这儿吶。」 苏南进了房间,听见张姨嘱咐说,「好好看着他啊,外面洪水厉害,我也去给他们搭帐篷。」 不知道男学生怎么说的,苏南进了房间躺了下来,包里的u盘还在,里面还有些她写过的程序,她想了想,又起身到张旭的房间里借用了一下她的电脑,虽然匿名给向雨发了封邮件,她两只脚搁在椅子上咬着指甲顺便看着视频等待着,约莫过了一个多小时,向雨打开那个名叫「你怎么敢做这种事」的文件,里面都是一些乱码,她本来提心吊胆,这下又觉得恶作剧的人可恨,可是转而又觉得这幸亏是恶作剧。 苏南摸了摸嘴唇,随手将狗血电视剧关掉,进入蓝屏状态后手指在键盘上辟里啪啦作响,不过五分钟就破了她的防火墙,仅有的指甲无意识间被自己咬的七零八落,她的目光认真时如狼似虎,一瞬不瞬的钉在电脑屏幕上,却又能够细緻的甄别出重要信息。 苏南将两只脚翘在桌沿上,反射弧绕了一个来回后她呵呵笑了,原来都是影帝啊。 苏南翘腿仰着脑袋躺在椅子上想事情的间隙有人敲门,苏南怔了一会儿将电脑关上u盘拔出。 施俜嚼着口香糖站在门口朝里看,「小宝不在吗?」 苏南摇头,「怎么了?」 「哦,」他挠了挠脑袋,「刚刚陪他玩游戏他说没意思,我以为他来找你了?」 「没有啊。」苏南顺手把门带上,「去别人屋里再看看吧。」 说着施俜就挨个的又敲门开门,向雨听见小宝不在也是一愣,「外面的雨好大,他不能一个人出去了吧。」 苏南双手揣兜里想了下,「他家呢?」 「他家人都不在。」 「他刚才说找张旭玩儿,施俜你跟我出去找找,」她又看向向雨,「他要是找到了给我们电话。」 向雨说好,施俜就把自己的电话号码给了她。 门外的水浑浊了好多而且已经没过了膝盖,这样狼狈的天气无论武*装的多好,其结果也是一样的,索性两个人带着两把伞就走了出去。 雨水拍打在脸上,苏南看见几个男人匆匆忙忙的冲进了雨里,三五成群的方嚮应该就是破堤的地方,苏南拉着施俜的衣袖往前淌水,好在水流顺着她的方向还有些推力,两个人唧唧默默的走了大概有半个多小时,越往地势低的地方走淹的越多,二楼有些小孩子坐在窗檯上无望的望着远方,她妈妈大概是觉得太危险了就揪着他的耳朵把他扯了下来。 苏南看见山坡上高高低低的是各种颜色的帐篷,上面好多人撑着伞叉着腰看向某一侧的海边,之前她是没见过这种阵势,这下才觉得事态有些严重,这边的洪水已经差不多及腰深了,水流来的急的时候时时刻刻都有被沖走的危险,就连她一个一米七的大人走的都很费力,何况一个孩子。 又小心翼翼的走了一段距离,差不多快到海边,施俜在人群中蒐罗到了什么,于是指着那边的方向问,「那是不是张旭哥。」 雨势太大看的不是很清晰,苏南眯着眼睛定焦,模模煳煳的说,「应该是吧。」 两个人稍稍走近了一点,张旭正在人群的中间,那些人没一个撑伞的,苏南也觉得雨伞逆风费力,她就把收了起来,张旭回头貌似扫到了她,他冲着他们两人招了招手。 苏南在水中哗啦着大步子,张旭也从人群中出来,人群前面是好多大型货车,货车里面装了好多巨大石头。 张旭伸手将拍打在苏南脸上的雨水擦了擦,他也浑身湿透了,在雨中不免放大了声音,「你过来干嘛,待会儿被沖走了怎么办?」 苏南握着他的左手,心里最柔软的地方被重重击中,她有些惭愧的说,「小宝不知道去哪儿了?」 张旭瞪了她一眼,顺着她的头髮责怪说,「看个人也看不住。」 「是我没看住。」施俜在他身后谨慎的开口,「我以为他顶多就在院子里的。」 苏南抿着嘴等在张旭再吵吵几句,可是他只是反身往人群里走,看见苏南好像没动作,就停下来等她。 苏南知趣的上前握着他的手,他放开她就再握,如是三次后,她似乎听见他说,「就是个无赖。」 吴懋从一群汉子里侧头出来,苏南看见他手里抱着个孩子,竟然就是小宝,张旭把小宝接过来递给她,嘱咐说,「你就在这里待着,我会过来找你。」 小宝抱着张旭的脖子说,「我不干,我也要去玩水。」 「听话啊。」张旭摸摸他的脑袋,吴懋补充说,「谁他妈跟你玩水,再不松手叔叔就要打你屁股了。」 人群哈哈大笑,小宝不情愿的撇着嘴张开手被苏南抱进怀里,苏南困住他的手脚将他制服的服服帖帖,对张旭说,「我知道,我就在这边等你好了。」 说着苏南抱着小宝站在人群外延,等到张旭和吴懋都走了,才知道原来有些堤坝已经支撑不住,有些地方被洪水沖出了大窟窿,如果不採取措施的话很快就要溃口,但是单纯的搬运巨石扔下去又会被洪水沖到下游,所以只能把巨石搬运到货车上再把货车驶向堤口,重要的是开车的人要在货车入洪的第一时间跳出来,不然也会有生命危险。 苏南听得惴惴不安,这些人商量好了对策之后就去堆理巨石,施俜将手上的伞收了起来交给她也跟着人群走了。 苏南揉着小宝肉嘟嘟的小脸,「你怎么就一个人跑过来的,这边的雨水都有你人那么高了?」 小宝挣开她的束缚,呜嚥着说,「我让别人抱着过来的,才没有你这么傻。」 「哎哟哟,都敢强嘴了,信不信我把你放下来?」 「你放下我就喊人。」 「你要喊谁?」 说着小宝大喊了一声正在开货车大门的张旭,可是距离太远,他又和谁认真的讨论着什么,所以听不见。 张旭再次确认了一下捆绑在身上的尼龙绳,确认无误后上了车,外面有人喊,「注意安全,找准时间跳下来。」 接着周围的人四散开来,他身上的雨水落在座位上不一会儿就淋透了,他伸手开了货车门,外面的风嗖嗖的吹进来,冷暖交际让人身体不由的起了鸡皮疙瘩。 雨刷来回冲刮着,张旭的心绪安静下来,回空档开锁点火,右脚踩离合踏板到底。 小宝说,「姐姐,你心跳好快。」 苏南没理他,货车发动起来有巨大的噪音,苏南目视前方,不断抹去滴落在眼睛上的雨水,货车跃向空中冲进洪水的一剎那她的胸口一滞,一个极窄的弧度,苏南看见一个身影从车门中跳了出来,货车轰隆一声巨响后如水,人群往前探去,车轮在急剧的抽搐之后停止了旋转。 张旭在水中消失了几秒,他水性很好,但是水下浑浊,只能凭藉腰际的绳索向岸边施力,正当人群提心吊胆的时候,他从水中伸出一只手。 苏南看见张旭攀上堤坝才算放心,张旭甩了甩头髮,又仰着脑袋用干净的雨水沖刷着大脑,吴懋走到他边上递了块毛巾,大概是又有人要重复着张旭的动作,他走到那人边上叮嘱了一些诀窍和注意事项,这才看见胳膊上出现了一个刮痕。 那人问,「水下的障碍物大概有多远?」 张旭的耳朵一阵耳鸣,没听见他的话。 那人又重复的问了一遍。 这次的耳鸣持续的时间有点长,那人的声音渐渐明朗起来,张旭指着眼前的大洞回答说,「你要比我开的位置近个两三米,那障碍物应该就在你的边上,你起跳高一点就好了。」 那人又说了什么,张旭听得时断时续,吴懋问他怎么回事,他捂了下耳朵看向远处的苏南,能有什么事儿。 第16章 第 17 章 洪水已经快到胸口的位置,苏南艰难去到后山坡找到了一棵枝繁叶茂的松树,她喃喃说,「小宝你囚着树枝别动。」 小宝被她举了起来,他找到了一根比较低矮的树枝爬了上去,最后又兴沖沖的抱着粗糙的环抱之宽的主枝干坐好了,小孩子不知道什么叫危险,他开开心心的在枝干上站了起来,张开一只手说,「姐姐你也上来。」 那只枝干最多承载一个成年人,小宝上去了她就不能拿他冒险,苏南无奈说,「你乖乖的别动,我再想想办法。」 张旭一行人好不容易将溃口堵住,正要回去的时候老渔头的孙女跑了过来求助,她说爷爷的打渔木船大雨中漂了出去,他不顾阻拦非要开着渡船去把木船拖回来。 大家都知道老渔头这个人是个强脾气,而且那船已经跟了他几十年,说丢就丢也是做不到,吴懋看了张旭一眼,说,「那我们给你去看看吧,这么大水干什么都危险。」 看了一眼远处的苏南,已经坐在了一棵树上,「我先把他们送回去。」 那女孩急迫的眼圈都红了,就要跪在地上的时候被吴懋扶住了,她说,「拜託你们快一点,我怕我爷爷现在已经上了渡船了!」 「苏南一时半会儿没事儿,况且这边还有这么多人。」说着他拉住旁边的一哥们儿,叮嘱他待会儿离开的时候把苏南和小宝也带走。 那人正在齐力搬着石头,也没听清楚就满口答应了,吴懋说,「你看,这不就结了。」 张旭像是默认,看了那女孩一样直截了当的就问她,「你和付彬的儿子是什么关系?」 女孩一时不知所以,吴懋揽过她的肩膀说,「一时记不起来没关系,等我们把你爷爷带回来,你再告诉我?」 大雨里所有人都是狼狈的,她愣愣的点点头,「好。」 两人跟着那女孩一起去到漫无边际的渡口,远远的看见一只木船在海面上晃晃悠悠,一阵风来向左急速前进。 老渔头正在水中摸索着解绳索,那孙女气急败坏的哭着喊着他也不搭理,张旭看见他从水底游上了渡船,船身左右晃荡,他没站稳也就跟着左摇右晃,老人家头髮已经花白,但是身手还算敏捷,船上淤积了不少雨水,他站在排口出排水,觉得速度不够又从船舱拿出红色水桶手动舀水。 几个浪水过来木船有翻沉的危险,张旭已经游了出去,吴懋随后将脑袋扎进水里,还没出去就又钻了回来,女孩吓了一跳。 吴懋理了理头髮,笑着说,「等一下,一头没扎好。」 说着他又来了个深潜。 老渔头已经将船发动了,螺旋在水中翻转,张旭利落了爬上了船,又把吴懋拽了上来。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小宝本来旺盛的精力也被无休止的大雨击垮,可能是又饿又冷,苏南握着他的手,觉得一时间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之前热热闹闹堵坝的人群也都接连着离开了,苏南离他们太远,再加上风雨声太过嘈杂,没人听得见。 小宝的细枝丫有些开叉,苏南怕他一会儿支撑不住直接掉进水里,于是哄着他说,「小宝你起来我这边。」 小宝有些生闷气,不愉快的说,「我没力气啦!」 「你那边那么低,待会儿叔叔来了一眼就看见我,我走了那你就一个人了。」 小宝听着好像也是这个道理,于是撇撇嘴说,「那好吧。」 苏南看他哆哆嗦嗦站起身来,枝丫又有更大的裂岔,他脚底一滑「啊」的一声差点入水,苏南眼疾手快抓住他的小手,身体也朝着水面前倾,另一只手死死的扣在了主枝干上,脑袋一时空白的将嗷嗷叫疼的小宝扯了上来。 当小宝稳稳当当的被抓上来坐住了,犀利的哭声就开始摄入苏南的耳朵,他「哇哇」的叫唤着要回家,附带着两只小手在苏南身上使劲的闹腾。 苏南对熊孩子没什么招数,只能恫吓说,「别哭了,再哭把你扔下去啊!」 小宝停了一下,哭声更大了。 苏南顿时怨念四起,尤其是对张旭的怨念一时间深不见底。 「别哭了,一会儿力气全哭没了掉下去怎么办,我不会游泳!」 小宝一边哭一边狡辩,「我会!」 「你几年级了?」 「我小班。」 「那15加18等于多少?」 小宝想了想,很受挫的暴哭出声来,「不知道!」 天空阴测测的,大风颳的人直哆嗦,苏南摸了摸他的脑袋,心疼的说,「不知道就不知道呗,小傻子。」 海风比岛内的还要粗犷些,老渔头已经控制不住渡船的方向,而且排水的速度远远不及下雨的速度,一个勐浪过来,船上的东西全部滑向了东边,船檐也差点被翻了个个,老渔头摔倒在控制仓里,一时间起也起不来。 吴懋坐上他的位置准备往回打方向,老渔头大喝一声,「你干嘛?」 「能干吗?送你回去呀,你真是要财不要命了是吧。」 老渔头心头一气,用尽了老命站起身来,「那条船跟了我几十年,怎么也不能丢。」 吴懋强不过他,张旭问,「一条船有那么重要?」 「你说重不重要,我的家当全在那上面,这雨怎么突然就这么大呢?真是造孽啊。」 吴懋无奈耸耸肩看向张旭,说到底还是钱的事,张旭胳膊刮伤的地方有些腌疼,他看老渔头这精神濒临崩溃了,只能迁就他,「吴懋你来掌舵,离得近一点,我再跳上去。」 吴懋嘆口气,客气的说,「您老让让。」 老渔头也是精疲力竭,他妥协的站在一边,张旭出了控制室,又有几个浪大了过来,老渔头没抓紧在地上打了两个滚。 阴沉的云压低到似乎触手可及,海面波澜四起,唿啸的风狰狞的就像个野兽,浪花勐烈的击打到船舱里,张旭艰难的固定住自己的身体,朝着吴懋做了一个ok的手势。 吴懋在逆势中先让船缓了一缓,等到木船被风吹到同侧的时候才调转方向开动马达跟了过去,风浪击打在张旭的脸上,等到距离贴近了他才站起身来。 两只船在艰难的磨合中有了接轨,吴懋已经分不清额头的汗水与雨水,张旭耳边是大自然的咆哮与怒吼,两只船其实都还在剧烈的摆动中,吴懋看见他站在了船檐上,一纵身,跳了下去。 在一片漫无边际的长河中,苏南将小宝几次三番抱上了更上一层的枝干,整个状况是又累又困又饿又渴,小宝折腾的花招也换了几十次,他实在精疲力竭,索性就待在树干上直哼哼。 「姐姐,我想撒尿。」 苏南两只手囚在上面的树枝上,这一面荒芜的水像让她有些审美疲劳,她说,「你就对着下面撒尿吧。」 浑浊的水面上漂浮着干枯的树叶和破败的塑料,他站起身来学习苏南囚着上面,「你不要看。」 「不看不看。」 苏南疲惫的将脑袋转过去,小宝歪歪扭扭摸索着枝干站起身来,伴随着一股清淡的骚气,苏南听见放水的声音,突然哗啦一声,小宝两脚打滑,猝不及防的一头栽进了水里。 苏南在枝干上半曲着身子,小宝呛了呛露出了个脑袋,他浸在自己刚刚小解的水里摸索着枝干,水里的土腥味伴着海盐呛得眼睛都睁不开。 枝干划破了苏南的衣服,她努力的克服着内心的恐惧,掰断了一根枝干再次入了水里,刚入水的时候一口气没换成把她呛得面红耳赤。 她再次将脑袋沉进去,双耳洪水倒灌后都是沉闷的水流声,睁开双眼就是一阵火辣辣的触觉,隐隐灼灼的看见小宝在水中漂了起来,她斟酌着往前走了一步,探出脑袋喊了一声小宝。 小宝扑腾扑腾也露出了狼狈的小脑袋,苏南一手没能薅住他,于是咳嗽了下将枝干递过去,小宝的身板太过瘦弱,不由的离她越来越远,苏南一时急火攻心,另一只手就松开了枝干就朝着他的方向湍了过去,她在水里虚浮无力,顿时只想到了两个字:完了。 木船单只往返不大可行,张旭最后让吴懋把渡船上粗绳抛下来,两只船镶嵌的牢牢的,在苍茫又黯淡的大海上,一前一后缓缓漂渡回到岸边。 老渔头受了伤,之前精神亢奋一直强撑着,现在木船安全无虞,他就倒地不起,他孙女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张旭看她一惊一乍的,最后只好将他送到了医院。 瑰禹每隔三年都会有一次大的洪涝,这边的人也是习惯了,索性把重要的民生设施都建立在地势比较高的地方,医院就是其中之一。 老渔头在做头部检查的时候三个人就在走廊的长椅上候着,老渔头的孙女也有个二十来岁,左耳上有不少耳洞,只是上面的装饰品早已不见,髮梢偏黄,她双手哆嗦着捂在脸上,两个人坐在旁边,还能听见她一下一下啜泣的声音。 张旭最见不得人哭,而且心里突突的跳着,莫名的有些烦躁,于是开门见山的问她,「你和付彬的儿子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那人身体明显的一滞,将脑袋埋得更低了。 吴懋摇摇头,抠着指甲漫不经心一搭一搭的唱着双簧说,「这雨还得继续下,也不知道木船绑的结不结实,要是待会儿再不小心飘走--」 那孙女梨花带雨的支起身子,可怜巴巴的回答说,「那时候我才高中。」 「那也有五六年了。」吴懋计算着,「他人现在在哪里?」 她扯着头髮摇摇头,「我不知道,他不告诉我他在哪里。」 「你们最近的联繫时间是什么时候?」 「一个月前。」 吴懋看了张旭一眼,那是他出狱的时间,于是心领神会的问她,「一个月前你还偷偷摸摸的见过他?」 那人愣了一下,诧异的开口,「是,你们怎么知道?」 「别问我们怎么知道的,你们在哪儿开的房?他用的什么名字?」 这个时候一个小孩的哭声从走廊深处传了出来,一个护士装扮的女士哄不住他,低头就要将他抱进怀里,逆向的光线有些昏昏暗暗,张旭听着声音像是小宝的,他站起身来,给吴懋说,「你先问着,我去看看。」 第17章 第 18 章 张旭朝走廊深处走去,小宝的脸部轮廓顿时清晰不少,他鬼哭狼嚎的抱着护士姐姐,看见缓步走过来的张旭,又羞愧的埋在护士的肩膀上啜泣。 「怎么了?」 他询问的语气温柔,护士转过头来,双颊咻的红了。 小宝依旧哭哭啼啼,护士解释说,「有人溺水了,所以他哭成这样。」 张旭示意护士将小宝放下来,他也蹲下身子,问他,「谁溺水了?」 小宝委屈的擦着眼泪,吞吞吐吐的说,「是……姐姐。」 张旭手脚一时冰凉,大脑也一时间的停摆,直到护士笑笑说,「已经没事了,很快就能醒过的。」 张旭是不大相信苏南会溺水,她的确不会游泳,即使这样也不妨碍她的自我保护,小宝从来没见过张旭如此阴沉淡漠的脸色,哭声也被止住了,他沙哑着嗓子说,「我只是和姐姐闹着玩的,没想到姐姐不会水,」他一抽一抽的擦着汹涌出来的眼泪,苏南在水中挣扎的样子歷歷在目,他的小手软绵绵的,揽住他的食指说,「叔叔,我知道错了,你不要不理我。」 张旭站起身来问护士,「苏南在哪间病房?」 「已经转到普通病房523室。」 小宝还在身后一副委屈相,张旭往前走他也就默不作声的跟着,走了两步张旭无奈回过头来,厉声说,「以后还这么调皮?」 小宝摇头,大眼睛里全是泪水,「不敢了。」 张旭招了招手,他小跑着到他脚边被他拎在怀里,「知不知道我很生气?」 小宝咬着下嘴唇点头,「知道了。」 「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不会有下次的。」 张旭嘆了口气,敲着他的小脑袋,「以后改口叫我哥哥。」 「为什么?」 张旭瞪了他一眼,刚刚稍好的心情被这一眼吓得魂飞魄散,他抱着张旭的胳膊忍气吞声的说,「知道了,你不要这么看着我嘛。」 苏南刚刚甦醒过来,她无力的将手掌抬到眼前,切生生的感觉到自己原来还活着,也是命大。 这个时候有开门的声音,她索性又闭上了眼睛。 脚步声越过几个床铺到达她的跟前,温热的手掌搁在她的额头,又摸了摸她的脸庞,苏南听见小宝小声的说,「姐姐睡着了。」 旁边床铺上的老奶奶不合时宜的说,「明明刚才还醒着,你们一进来就睡着了?」 苏南心里郁结,指尖不由自主的动了动,被张旭看进眼里,他的双手盛握着,指腹一下一下揉捏着她的掌心,苏南想要抽出去他也没允许。 小宝在张旭边上嘀嘀咕咕,「姐姐是不是不想见我们?」 苏南听见张旭说,「你给姐姐道个歉。」 「姐姐听得到吗?」 张旭将她的指尖轻轻吻在唇边,虽然闭上眼睛一片漆黑,但是苏南知道他肯定是笑了,她听见他打趣的说,「应该听得见。」 小宝怯怯的问,「可是道歉有用吗?」 张旭又好气又好笑,拍着他的脑袋说,「哪儿那么多废话,让你说你就说。」 小宝「哦」了一声,跑到苏南耳边咕哝了一句,弄得苏南的耳朵痒痒的,一时没忍住她偏过脑袋,就正对着张旭忧心忡忡的眼睛,她有一剎那的心软,立马就视而不见。 苏南又偏过脑袋看向小宝,「说好的道歉,你都说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小宝两只小手交握撒娇似的左摇右摆,「哥哥让我说的。」 苏南嗤之以鼻,「还哥哥?这么小就不学好长大还得了。」 苏南一想到他假装掉到水里的事情就来气,想到自己苦等张旭半天差点溺水就更来气,气着气着她将被缛没过脑袋,闷声说,「你们出去吧,我想睡觉。」 苏南只是一时气话,没想到张旭真的将她的双手抽离出来,苏南听见他和小宝小声咕哝着什么,竖起耳朵听了一会儿却也什么都没听见,直到张旭隔着被子捂着她的脸亲了一口,「我把小宝送回去,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带过来。」 苏南并不搭腔,过了一会儿病房没有了声音,她失落的掀开了被子,这才发现白色的被缛上零星的滴了些血,显然不是自己的。 张旭再来的时候换了身干净衣服,刚才病房唯一的老奶奶都出门去看热闹了,这个时候就只有她一个人坐在窗户边上看山看雨。 张旭将保温盒放在窗檯上,又把里面的饭菜拿出来一字排开,苏南接过他的筷子就狼吞虎嚥起来,风捲残云之后她打了个响亮的饱嗝,擦了擦嘴巴双脚越过长板凳又准备去床上躺着装死人。 张旭捞住她的腰,她重重的将他的手拍下来,「别动手动脚的。」 张旭脸色也冷淡下来,「这就翻脸不认人了。」 苏南瞪他,「您老贵姓,我认识吗?」 说着苏南冷淡脸钻到了被窝里,张旭一肚子火没窝住,「别蹬鼻子上脸啊,我他妈的不惯人。」 苏南从病床上腾的坐起来,气的面红耳赤的,「谁他妈让你惯了,你出去啊。」 张旭就和她四目相对着,也没人说话,苏南瞪着瞪着眼圈就不争气的红了,张旭用大拇指擦掉她的眼泪,死皮赖脸的说,「就惯你了,怎么着吧。」 苏南扑腾了一下没把他挣脱开,索性就被他抱在了怀里,他柔柔的问她,「委屈了?」 苏南撇嘴,「看不出来吗?」 「这次是我考虑不周到,对不起。」 「对不起有毛线用。」 苏南的脑袋搁在他一侧的手臂上,三言两语总是把他驳斥的哑然无声,两个人就这样安静的待了会儿,张旭说,「对不起是没用,回头得好好的教你游泳。」 苏南喃喃说,「谁想学游泳,」苏南的下巴膈应的慌,不一会儿,张旭的手臂就溢出了血来,她触手摸了摸,心也柔软了许多,「我姨妈巾快用完了。」 她见张旭愣了愣,「刚跟护士要了几片,现在不好意思了。」 张旭明朗的笑笑,捏着她的小脸说,「那我现在给你去买。」 苏南窝在他怀里,「待会儿吧,你陪我说说话。」 「说什么?」 「你刚才让小宝在我耳边说了什么?」 「怎么那么俗呢,就喜欢听这些噁心巴拉的台词。」 苏南的脸上顿时乌云密佈,张旭马上识趣了,「说说说!」 苏南和他面对面坐了开来,张旭挠了挠耳朵,为难的说,「真要听啊?」 苏南不耐烦,「快点,等着吶。」 张旭酝酿了一下情绪,「这些话有什么重要,都是那些花花肠子用来骗小姑娘上床的,你都多大了还相信?」 苏南的大眼睛眯成了一条直线直冲沖的看着他,「你到底说不说?」 看见张旭依旧无动于衷,苏南憋闷的生气,「不说拉倒。」 张旭看她无计可施了,宠溺的笑着,「怎么这么大了还像个孩子,小时候怎么不见你这么黏人?」 苏南侧卧在病床上,闷不作声。 「那我给你去买卫生棉,」他摸了摸她的头髮,忧愁的说,「没买过那玩意儿,还得想想怎么开口。」 苏南的心理对白已经是一出狗血连续剧,在她决心放弃的时候耳畔突然一沉,张旭轻咬着她的耳垂,唿吸缱绻在她的耳边,他说,「jet''aime!」 燥热的情绪由耳根传到了身体的每一个角落,苏南脸红心跳,背对着他笑颜如花,张旭把她的脸捧过来,细细打量她微笑时候的眉眼和弧度,情不自禁间被她溢出的笑声所感染,于是低头恨恨咬着她的嘴唇,「出息!」 苏南迴咬他,「你就没和别人说过?」 张旭想了想,「至少法语版的没说过。」 苏南有些微的落寞,她也不追问,张旭靠在床头,她就枕着他的两条腿睡觉。 「忘了给你说了,」苏南端正起来,「那个向雨有问题。」 张旭正贴合着她的双手,浑然不在意的样子。 手心被他磨蹭的沙痒而又颤慄,张旭不作声就是知道了,她也就安然的闭上眼睛睡觉,突然另一只手撩开她的衣服搁在了肚子上,她刚想动,张旭贴着她的肚子紧了紧,「别动,一会儿就舒服了。」 苏南将手放在他熨帖的大手上,冷冰冰的肚子过了一会儿就暖和和的,「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这洪水没有一个星期都退不出去。」 「退完了我们就回去?」 「退完了就回去。」 苏南空出一只手摸他的脸,都有毛桩了,顿了一会儿,她说,「张旭,我想跟你好好的。」 张旭侧脸去亲她的手,又俯身拨弄她的头髮,她的眼睛一直很坚定,坚定的让人心慌,他漫不经心的看她,揶揄的说,「你怎么活的这么认真?」 苏南笑笑,「你要只是玩玩的话我也陪你,」张旭拨弄着苏南额前的碎髮,苏南伸出手,拇指和食指指尖空出了一釐米的距离,心里不忍,又空出了一倍的距离,「顶多只能再陪你玩这么长时间,再下去,我就要捨不得了。」 第18章 第 20 章 晚上的热水不足,张旭算是洗了个冷水澡,进去房间就看见一个女人躺在床上看杂志,他慢慢的走近,发现髮色不对,转身回到浴室穿上今天的衣服才又走出来,女人回头看他一眼,笑眯眯的,但是张旭的冰冷的一张脸,时刻就要暴怒。 「谁让你进来的?」 林桥从床上坐了起来,用浴巾裹着身子,里面不着一缕,她有些害怕,怯怯的说,「我--」 没等她开口,张旭克制的说了一声,「滚!」 林桥尖刻着音调叫了起来,「我又不需要你对我负责,玩玩而已!」 「滚!别让我说第三遍。」张旭依旧克制,但是耐心所剩无几。 「好哇,你说哇,苏南就住在边上,我不怕让她听见!」 张旭冷哼一声,走到门边毫不留情的开了门,森然道,「你走不走,要不要我把人叫过来围观?」 林桥没想到他会来这一招,她对自己的身材很有信心,之前也预设过很多可能,但是只要张旭愿意上床,她就有机会,她所有的预设里都没有想过他会这么决绝,不由得怨气重生,一时憋屈一时愤恨,大约是觉得没脸了,索性落井下石,「你有什么好猖狂的,你之前再牛逼旭东集团也不是你的了,说到底也只是个丧家之犬!」 张旭立在门边双手交握看着她,只听见林桥继续说,「我无意间听我爸说过你的金融诈骗案,我知道你是被陷害的,你和我在一起就不一样了,我爸肯定愿意帮你,你又那么聪明,不过多长时间旭东就还是你的!」 旭东啊!那么大的公司,那么肥美的利润! 张旭一步一步凑近她,双手抵在她的身侧,阴冷的眸子让她毛骨悚然,他重重的拍拍她的脸,嗤声说,「你未免也太看得起自己了!」 张旭基本是毫无顾忌的将她从床上拎了起来,林桥嗷嗷叫唤着他也无动于衷,最终林桥知道他没什么怜香惜玉心思,只能说,「我自己走,你放开我!」 张旭依她所言放开她,林桥将浴巾重新包裹了一下才从床上下来,一步三回头,可是张旭看都不看她一眼,只是将床上的被缛什么的通通扯了下来,林桥走出房门,突然看见隐没在夜色里的苏南,她吓了一跳,神色慌张的重重拍着胸口,缓冲之后又暧昧的看了苏南一眼,彷彿和张旭之前发生了什么。 苏南倚靠在墙壁上,冷冷问,「舒服吗?」 林桥强嘴,「难道你还没试过?那真可惜了。」 「你试过了?」 「那当然了!」 苏南冷哼一声,林桥还没来得及看清楚苏南的脸色,苏南就转身又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休息。 三天后勉强可以行船,张旭一早和苏南说了行程,苏南怏怏的打开门,看张旭的表情也爱答不理的,苏南打算关上房门的时候张旭伸脚抵在门拐,「你怎么了?」 苏南打了个哈切,「没怎么啊。」 心里想着能怎么样,呵! 「有话给我直说啊。」 苏南也没好气,「没话给你说,」她踢了踢他的脚,依旧纹丝不动,「我还要不要收拾衣服了,你不是说今天要走吗?」 张旭目不转睛的看着她,无奈,妥协的将脚收了回来,嘱咐说,「门关轻点。」 他前面刚说话,后面门就重重匡当关上了,带风。 张旭在她面前锁不住情绪,直接开门进去从背后抱住正在床边收拾衣服的她,苏南挣了挣没挣开,「你给我放开!」 张旭趁机在她胸口揩了把油,「怎么放开?」 「耍什么流氓?!」 张旭顺势把她推倒在床上,依她所言又耍了会儿流氓,苏南被他整的没脾气,她枕着他的胳膊将脑袋埋在被缛里,有些怪自己没原则没底气,张旭撩开她耳边的碎髮亲了亲,「难怪这几天对我不理不睬的。」 苏南捂着被子乱七八糟说了一大堆,张旭把她转了个圈正面看她,理直气壮的说,「我没碰她你生什么气?」 苏南瞪他,「给我严肃点!」 张旭朝着她嘴唇上亲了一口,「可不严肃着吗?」 苏南将他推了一段距离,「她为什么偏要上*你?她一个女人总是脸面,你没给她胆儿她敢直接冲到你房间里?」 「怎么说的那么难听?」张旭皱皱眉抱着她,凑在她耳边,语气酥酥软软的,一不小心就蛊惑了人心,「上*我也只能你上*我!」 苏南贴在他的胸口将窃喜的情绪消化了一下,接着又抬头板着脸看他,「给我一个可以信服的理由,不然的话我心里总是有个疙瘩,我不开心就是不开心,写在脸上的。」 张旭双手悠哉的枕着脑袋,看她正儿八经的样子倒是第一次,嘴角无意识的扬着笑意。 「你到底说不说?!」 苏南作势要走,又被张旭拽了回来,「女人真他妈麻烦,我说还不成吗?」 「快点,听着吶。」 「我坐牢之前算是一个土豪,她应该是想傍大款吧,只有这一个理由了。」 「然后她没弄清楚就下手了?」 「情况就是这样。」 「那你要还是土豪就上套了?」 「可不是嘛。」 「你怎么不滚?」 张旭死皮赖脸的笑笑,「怎么滚,我们一起?」 「你怎么这么不要脸呢?」 「要你就好了,还能生娃。」 「臭不要脸的,谁要给你生娃?」 两个人闹了一会儿,苏南笑岔了气,在他身上躺了一会儿,她问他,「张旭,东旭要不回来了吗?」 张旭愣了一会儿,没想到她知道,可是他并不忌惮把心里的想法如实告诉她,「不想接手了,太麻烦。」 苏南嘆了口气,「不要就不要吧,其实我也想傍大款的。」 「那怎么办?」张旭调戏着问。 「凑合呗,」苏南贱兮兮的笑了,「你捡到宝了,以后我养你吧。」 张旭的表情温煦极了,他拍了拍她的屁股,「这个主意好,以后我尽管洗白白等你回来,绝对不在外面沾花惹草。」 想想都很美好,苏南笑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正当她沉浸在美好的幻想里,张旭又拍了下她的屁股,「听见没,以后别再外面沾花惹草。」 「听见了。」 「以后有事当面说,别闷在心里。」 苏南呵呵,「我像是那种人吗?」 「出息!」 苏南抱着他有眯了一会儿,突然有一种岁月静好的况味,她是真的捨不得他,「你知不知道,你租房子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就差不多听出你的声音了。」 「呵,那你以为我为什么就给你打电话的?」 「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 「你一开始就对我心怀不轨?」 张旭嫌弃的把她踢得远远的,「还真敢说。」 「那你为什么回去?」 「……」两双清亮的眼睛对视着,张旭描摹着她的眉角和微笑,该怎么说呢,一个绝望颓败的男人,只想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待会儿,却不想再次遇见那个闹腾的女孩,让他看见未来或许还有些微光亮。 苏南握住他的手,笑嘻嘻的说,「我小时候是不是挺可爱的。」 张旭就顺着她,「是,挺可爱的。」 「你是不是小时候也挺喜欢我的?」 「我又没有恋童癖,再说了你当时才多大?」 「可是我当时那么小我就挺喜欢你的。」 张旭无可奈何,「你整天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想你啊。」 苏南说的油嘴滑舌,张旭却听得很舒坦,她的手光滑柔嫩,摸着摸着张旭的心都跟着痒痒了,他问她,「你姨妈也该走了吧?」 「……还有一点。」苏南趁着张旭快要崩溃之前又问他,「你之前谈过多少女朋友?」 「……」 苏南不开心了,「什么意思?!很多吗?」 「我们在一起就不要提过去的事,过去我也不荒唐。」 「那你喜欢她们?」 张旭点了点头,觉得她的问题太幼稚,「不喜欢能在一起吗?」张旭讨好般拥着她,「现在和你在一起,以后也就只有你一个。」 苏南没心想他具体分手的原因,只是有自知自明的吐槽,「信你就有鬼了。」 「那你呢?」 苏南呵呵了声,重复着张旭刚刚说的话,「我们在一起就不要提过去的事,过去我也不荒唐。」 张旭封住她的小嘴深吻了会儿,等到苏南气喘吁吁,他摸着她的脑袋说,「你怎么这么记仇呢?现在就互揭老底了?」 苏南一张笑脸又粉又热,张旭接着说,「之前交往过三个女朋友,互相好感,顺其自然,然后就在一起了,再之后大概觉得不合适也就分开了。」 苏南「哦」了一声,张旭问,「哦什么哦,到你了。」 「我啊,」苏南愣了愣,「大学四年一直特别中意一个师兄,我一直觉得他也是喜欢我的,我都准备给他告白了,最后他突然之间整出了个未婚妻,我马上就对他死心了,之后一直没遇到喜欢的,就一个人,然后你回来了。」 张旭阴阳怪气的,「你喜欢了他四年?挺长情的啊。」 苏南听自豪的,「我就是挺长情的,不然怎么会把你放在心底那么久。」 张旭「切」了一声,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明显的不高兴,「快点起来,待会儿就要走了,把行李收拾好。」 苏南哼着小调从床上爬起来,心里甜滋滋的,嘴里喃喃说,「谁小气还不一定呢?」 张旭的手机震动了好几声他才从裤兜里拿出来看了下,之后点了红色的拒听键,声音低沉了好多,「我出去一下。」 「谁的电话?」 「可能是打错了,陌生号码。」 第19章 第 21 章 这个号码张旭曾经烂熟于心,这几天接连通了几次,张旭也都是挂掉,他从苏南的房间里出来又回到隔壁自己的房间,果然,电话又不死心的响了起来。 张旭站在窗户边上接听了起来,那边大概没猜到会这样,两边顿时就陷入了沉默。 「说话。」张旭一只手插入了兜里,微躬着背显得很随意。 「……」那边又沉静了一会儿,就在张旭快要挂电话的时候,那头的声音依旧妩媚轻柔,还带着点无辜脆弱,隔了几年时光就这样闯进了张旭的耳朵,耳朵连接着心脉,张旭听见她熟稔的唤着他的名字,「张旭……」 他也不问她哪里来的号码,沉了一口气,问她,「你打电话给我有事儿?」 「我听说瑰禹这几天洪水,有点担心你。」 「没事儿我挂了。」 「张旭,」她又唤了他一声,「张旭,」还带着哭腔,他以前最怕她哭,柔柔弱弱的,就应该被保护的样子,她说,「张旭,我想你了。」 张旭嗫嚅了下嘴角,想说的话没说出口,索性挂断电话,就连手机卡也拔了出来扔的远远的,之后,他双手撑在桌面上,从口袋里掏出了根菸叼在嘴里,左手一拢,橘红色的光亮从指缝间穿透出来,他深吸一口,仰着脑袋吐出了一个长长的烟圈。 商侃坐在落地窗闭上,一头乌黑亮丽的头髮慵懒的披在肩上,只穿了一身白色睡袍,颓废间露出了光裸的臂膀、圆润的小腿以及玲珑的双脚,环抱着双腿倚靠在墙边,高奢的窗帘纹丝不动,白色的地板砖上散落着同一个人的照片,零星的是和他的合影,一个倜傥落拓,西装革履,一个楚楚娇媚,笑颜如花,手里的手机还带着通话的温度,不一会儿,金属冰凉的触感开始蔓延指腹。 苏南行李收拾的很快,中午吃完饭张姨把她拉到小房间里嘱咐了几句,又塞了些钱给她,「你们这一路上肯定花销也不少,我呢,一年到头只挣不出,这张卡是张旭之前给我办的,我给他他肯定是不要,你就代为收着吧,密码是我的生日,120908。」 苏南拿着卡有些沉重,「既然是给您办的你就收着,他那个人好面子,您又不是不知道。」 「就是知道才让你拿着,给你我放心。」 张姨笑的和煦,却总让苏南有一种中套的感觉,「张姨,您不是怕我之后不要张旭了,所以提前拿钱收买我吧?」 张姨像是被戳穿了一般的笑,「怎么会呢?」她貌似安抚般握着苏南的手,「以后他要是伤你心了,你告诉张姨,张姨给你出头。」 「他有什么好伤我心的,」苏南笑笑,看见张姨嘴角拉扯出了一个心虚的弧度,心里一滞,却还是说,「您放心吧,我伤他还差不多。」 外面张旭不耐烦的敲了敲门,「聊什么呢这么久,再不走渡船就来不及了啊。」 苏南不好拂了老人家的意,假意将□□放进了自己兜里,出来就看见张旭嬉皮笑脸的表情,看了她一会儿,语气也比刚才温柔了好多,「聊什么呢,这么久?」 张姨在后面训他,「聊什么也不能让你知道。」 张旭习惯性的轻揪苏南的脸,俯下身子说,「哟呵,出息了啊,张姨都要把我卖给你了。」 苏南打开他的手,脸红扑扑的,「别动手动脚的,看着呢,」说着她不好意思的回头瞄向张姨,张姨乐呵呵的,倒欢喜他们这么热闹。 吴懋已经开车等在门外,他们走的是最早了,林桥待在屋子里没出来,向雨站在楼上给他们摆摆手,男学生可惜的说,「你们就这么走了,以后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再见?」 张旭把苏南推进车里,嗤了一眼男学生,「还挺多愁善感的,多玩玩,认识的人多了,散的人多了,不拘于这一个两个。」 男学生识趣的答应了声,他往后退了几步,车子绝尘而去。 张旭看男学生的背影直至消失,就问她,「你给他联繫方式了?」 「没有啊。」 张旭听到了满意的答案,吴懋一个人待在后座嚷嚷,「还能不能好了,我单身狗一条,你们都给我安静点儿。」 前面两个人恍若未听,到了渡船前排了好长一个队,张旭开车算是最后一个赶上的,他开了车窗,海风柔柔的度了进来,吹得苏南的头髮一缕一缕的搭在眉梢上,她微微眯着眼睛,逆光的方向,就比太阳更耀眼了。 张旭抓起她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一下,苏南看见车外人挤人,收完票后,苏南就问他,「张姨的号码多少?」 张旭报了一串号码,挑眉看她,「怎么了,这才刚走,就想她了?」 苏南哼哧了声,「是有点,但是还有别的事。」 说着苏南将手抽了出来,拿出手机拨通了电话,张旭正在田地里忙活,苏南就没有拉长战线,只简单的说,「张姨,我把卡放进你上衣兜了,你回头记得拿上。」 张姨洗了个手,「你这个孩子,怎么和旭哥儿一个德行。」 张旭瞧了苏南一眼,大概能听出个所以然,等挂了电话,他伸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调笑着说,「可以啊。」 苏南得瑟的回看他,「可不是嘛。」 吴懋「哎哎哎」不满的踹了一下前面的座位,之后打开车门宁愿挤进人群里透气。 下船的后张旭重新办了张手机卡,苏南瞟了他一眼,「怎么又弄了张?」 张旭朝她玩味一笑,笑容从未有过的明朗,苏南剎那就听见自己的心跳连接着双耳咚咚咚激烈的跳个不停,张旭将手机卡重新装上,解释说,「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张旭接连开了四个小时车,苏南将脑袋搁在车窗上,路过比较泥泞崎岖的山道的时候,张旭怕她磕到脑袋就把她叫醒了,天空中的云丝丝缕缕,铺陈在矢车菊那般透明蓝的天空山,道路两侧是层层叠叠的树木,苏南打了个咋唿,和他交换着开车。 gps上显示的终点是广都一家五星级酒店,苏南好奇,「去这儿干嘛?」 张旭一只手伸在苏南的肩膀上,悠悠的说,「找人。」 吴懋躺在后车座上睡得好好的,突然一个颠簸他滚了下来,他睡得正熟,骂骂咧咧的说了句什么就又回到车座上迷迷煳煳继续睡觉。 苏南迴头看了一眼,确定吴懋不再折腾了,将车辆开的平稳了许多。 「你也先眯会儿,到了我叫你。」 张旭如言闭上眼睛,车子里顿时安静下来。 又开了两个小时,天色完全暗了下来,苏南也渐渐开上了柏油路,越往前后越发的灯火通明,光影不停的投射到她的脸上又马不停蹄的离开,忽明忽暗之间,苏南涌入了车流中,道路越发的拥挤,周围的喇叭声此起彼伏,张旭睁开眼睛,沉默的坐了一会儿,又瞄了眼时钟,声音有些暗哑,「快到了。」 吴懋早就醒了,高架桥纵横交错,路灯上挂上圣诞树上才有的喜庆小灯,几千米的绵延开来,晶莹的光,就像璀璨的银河。 吴懋抱怨,「这车堵得,没有个把小时都挪不动道儿啊。」 前面是一长排车流,苏南基本上都是挂一档,张旭只是低头摆弄着手机,不知道看些什么,她按喇叭他也无动于衷。 吴懋在身后说,「要不今晚就住那儿吧。」 「住哪儿?」苏南问。 「就gps上的终点。」 「哦。」苏南又瞄了眼张旭,黯淡的光线下又显得他深沉了好多,她嗫嚅了下嘴角,也不再开口。 终于在晚上接近八点的时候到达宾馆,宾馆的外间是欧洲风格,进去大厅就一阵冷风吹来,高耸的风景树郁郁葱葱,旋转门两旁站了几个身材高挑的侍者,车子被侍者开进车库,一行三人进了酒店,开了两间房。 苏南把身份证交给前台服务员,张旭问她,「有一个叫梁辉的,他是我们的朋友,在这儿住了大概有大半个月了。」 前台查询了一下,用职业的笑容说,「是。」 吴懋一手撑在檯面上,假装不经意间问起,「他住在哪个房间?」 前台在键盘上敲打了下,说,「住在1713号房。」 「1713,」吴懋看了眼张旭,又沖前台邪肆一笑,「谢谢小妹妹啦。」 前台脸蛋一红,止不住的露出八颗闪亮的牙齿。 苏南拿回自己身份证的同时拿回了一张房卡,也是在十七楼,不过是26号房,电梯门开开的时候,正对着1711号房,左侧隔了两间就是十三号房,张旭牵着手正对着1713敲了敲门,半天没有人回应。 「要找的人不在?」苏南看了眼张旭,「那我先回去进房间了,有事儿叫我。」 「噢。」张旭哼哼了声,跟着苏南往走廊深处走。 苏南插卡开门,朝张旭点了下下巴象徵性的问了个晚安,然后转身丝毫不留念的关上门,张旭撇了撇嘴,朝走廊里面又走了几步,几秒的功夫身后的房门好像又被打开了,苏南喊了他一声,「喂!」 「嗯?」 苏南讪讪,「其实我饿了。」 第20章 第 22 章 张旭对广都其实也算不上熟悉,辍学后在这儿勉强待了一年,当时年轻气盛也没吃过什么苦头,一群年轻人风餐露宿的,甚至一连好几天睡在大马路上,但是他们性格都倔,没有一个人服软投降,再之后这群年轻人获得了第一桶金,大家因为这百万弄得分崩离析,甚至连陌生人都不如,张旭就心灰意冷去了西城,能力与机遇都在,才有了之后意气风发的张旭。 他一直都是白手起来的,现在只能算是回到了起点。 苏南被张旭带到了一家拉面馆,小小的拉面馆勉强摆放了十张四人桌子,刚好来的时候有人离开,两个人坐在还未收拾的餐桌边上,过了好一会儿服务员才赶了过来点餐。 黑色的餐碗瀰漫着白色的雾气,清香的酱味伴着葱花萦绕在苏南鼻尖,苏南拿起菜单潦草的看了一下,点了一个经典套餐。 张旭对这儿的菜单瞭然于胸,朝服务员客气一笑点了个最常吃的。 「干嘛大老远的把我带到这边?」 「这家的量大解饿,养活你刚刚好。」 「……」 苏南低头玩了会儿手机,拉面馆的老闆给他们上了餐,看见张旭像是看见老熟人,笑着问,「这位客官很眼熟啊。」 苏南瞄见张旭点点头,老闆挠头想了一会儿说,「哦,我记得了,好多年前了,还有一个女孩经常和你过来吃夜宵,」老闆瞄了一眼苏南,觉得自己多嘴了,打哈哈说,「不打扰了,你们吃你们吃。」 等老闆走了,张旭面不改色的拿了双筷子递给苏南,「吃吧,不是嚷嚷着饿吗?」 苏南把手机放一边接过筷子,大度的问,「那姑娘谁呀,怎么就没走下去呢?」 「别给我胡搅蛮缠啊,都猴年马月的事了。」 苏南给了一个特宽宏的微笑敷衍他,「那还特意绕那么远的路过来,怀旧啊朋友。」 张旭停下筷子也是好笑,「你这小脑袋怎么长的?怎么变脸那么快呢?」 晚上颳起了凉风,秋意就这样猝不及防的伴随着在空中盘旋的一片金黄色的枫叶抚进感官里,广都前些天下雨也很严重,这边排水系统不是很好,道路两边比较低凹的地方还有残留的积水,两个人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着,苏南一步步踩在落地的枫叶上,偶尔有清脆的一声响,小小的水花溅起来,瞬间有透明光彩的亮。 张旭双手插在兜里遛弯似得跟在她的身后,昏黄的灯光将两个人的身影拉的好长,两盏灯交错的中间,一个人的影子交错成了黯淡的三个人。 这条街两侧都种满了梧桐树,他们正在走道的这边直接靠近一堵墙,边上只有一些无证经营的小摊贩,另一侧都是些小餐馆酒吧和特□□吧,时不时的有些痞里痞气的纹着身哈着酒气的小年轻成群结队吆五喝六的出来,苏南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停了,自己也就停了下来,她看见张旭低头点了根菸,眯着眼睛悠闲的看向某个刚刚从网吧出来的小鬼。 那人看起来很年轻,大概在网吧里待得时间久了,在红绿灯光的招牌下显得油光满面,头髮应该打了摩丝,风来的时候纹丝不动,他一直顺着摩肩擦踵的小街往前走,快转弯的时候,张旭看向苏南,「我们也回去吧。」 两个人心知肚明的与前面那人保持着几米的安全距离,张旭的手搭在苏南的肩膀上,两个不时的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前面那人除了在取款机里取了一沓钱之外就再也没有逗留过,最后回到了苏南和张旭也已经下榻的酒店。 张旭把苏南送到房门口,苏南望了一眼1711号房,问他,「你不进来吗?」 张旭盯着她的胸兴致勃勃的笑了,「再等等,等你姨妈走干净了我再陪你,不然一会儿还得受罪。」 苏南没再理他,房门径直的就关上了,透过猫眼看见张旭在门口骂咧了句什么,顿时心情大好,张旭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苏南发来了条信息,「注意安全。」 年轻人在1711号房里洗了个澡点了外卖点了根菸赤裸着上身看了会儿夜景,他按照熟悉的号码打了个电话,多次都无人接听,终于有人接听了,千篇一律都是他不喜欢听的。 房间没有开灯,落地窗外昏暗的光凋零的打在他的身上,年轻人性子急,他咆哮着对方,但是怎么都像是一个人的自言自语,「你他妈能不能别哭,每次打电话给你都是哭哭哭,那羔子又欺负你了,我已经给过钱了还这样?你别哭,等我回去收拾他们!能不能给我消停点儿!」 电话那头的女孩声音还是比较微弱的,「你什么时候回来?」 他将一长截的菸灰打落,像个落败的狮子,「我也不知道,等我回去了自然会告诉你。」 女孩带着哭腔,「你骗我!」 年轻人有些烦躁,「不骗你,你等我好不好。」 女孩已经没有耐心了,「你到底为什么不能回来?你是不是做了什么犯法的事情心虚?!」 「妈的,一天到晚供你吃喝,你现在反过来质问我是吧!」 这个时候门铃响了起来,年轻人依旧接听着电话去开门,他朝着猫眼往外看了一眼,前面那人穿着红色的衣服顶着美团的帽子看向房门,没了防备心,他打开房门和内锁用拇指勾住袋子,抬眼的功夫手机掉落在地上急忙的就要关上房门,张旭从快递小哥身后轻松擒拿住他的双手抵着他往屋子里面走去,顺脚将门关了起来,又将他推倒踉跄的在沙发上,张旭环顾一週,年轻人大概在酒店里已经住了好长一段时间,所有东西的摆放居家有杂乱,地上都是些乱七八糟的零食餐盒袋子快递包装纸类的,有些食物大概是清洁员不知道属不属于应该处理的范围的,所以还是摆放在液晶电视前的挡板上,味道发酵的有些腐臭。 张旭将所有的灯光打开,年轻人觉得刺眼的当下眯了眯眼睛,身材孱弱,看着张旭里里外外转了一圈,他刚要趔趄着逃出去又被张旭轻而易举的反擒着左手给逮回来抵在沙发上,张旭的目光冷冽冰寒,脸部轮廓也随之凌冽了起来,年轻人抵着脑袋瑟瑟发抖,喊了一声,「旭哥。」 张旭重重的拍了拍他的脸直起身来,笑笑,语气却是黯淡的,「你过得也不怎么样吗?」 「旭哥。」年轻人瑟缩着又喊了声。 张旭将桌面上那个化名为梁辉的身份证拿起来看了看,搬了个椅子随意的跨着腿弓着腰就坐在他的对面,他挠了挠脑袋,「说实话你也不是我的目标,简单点,你爸在哪儿?」 年轻人的嘴唇苍白,因为太瘦了,所以也说不上清秀,他哆嗦着说,「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张旭将座椅拉近了一会儿,说,「你不知道那我就猜猜?」 年轻人不敢说话,只低垂着个脑袋,如同困兽之斗。 「付彬和你妈离婚是在我接受控诉之前,他捲走合同账款是以我的名义签字,再之后警方找过他一次,但是确证金融钱款并不在他的名下甚至不在他老婆的名下,你未满18,所以也不大可能放在你的身上,但是现在你的化名是梁辉,就不一样了,梁辉这个人是个空置的户头,我说的没错吧?」 「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他前言不搭后语的,「这些年我爸的确给我转过一大笔钱,但是后来这笔钱又被他提走给了别人,之后警方却一直在找我,我没有办法才躲起来的。」 「他给这个空置户头转了多少钱?」 年轻人看了张旭一眼,谨慎的报出了一个天文数字,其中还不包括张旭之后填补的亏空。 「付彬出国了?」 年轻人摇摇头,「不知道,之前他还在经营一家小公司,后来知道你出来了,就谁也不联繫了。」 「他还在西城?」 年轻人愣了一下,之后连连否认。 「那就还在西城了?」张旭看见年轻人脸色骤然变得惊恐,接着问他,「他现在还在和宋闽东有联繫。」是肯定句,不是疑问句。 第二天吴懋起的稍晚,等到张旭和苏南吃完甜点回来,他才闷闷的跟着他们上了车,坐在后座上还叨叨,「你们这也太不仗义了啊。」 苏南从背包里拿出一块面包扔给后座,吴懋懒懒的啃了起来,却听见苏南说,「打折的。」 吴懋的手顿了一下,他问张旭,「昨天晚上找到所谓的梁辉了,就是付彬儿子?」 张旭点了点头,方向盘打了九十度转弯后说,「我们先回去西城,有事记得联繫我。」 吴懋打了个哈切,「知道了知道了,不就嫌我电灯泡嘛。」他又问,「回西城都做些什么?」 东边的太阳还不炙热,张旭说,「自然是老本行。」 车里暂时的没了声音,歇了一会儿,吴懋看向窗外说,「这下好了,可有人要寝食难安了。」 苏南静静的望了眼张旭,也不多嘴。 第21章 第 23 章 早上八点多,西城厂区的职工楼外安静的拐角处停车场上多了辆低调的黑色小轿车,里面的人一直没有出来,只是安静的观察着街角的路面,中途手机响了好几遍,也只是置若罔闻。 张旭和苏南出了火车站,他将苏南的行李背在身上,苏南打了个电话给张姨报了个平安,之后两个人都觉得出门太多天,应该添置些东西,所以中途还去了一趟超市。 张旭就在出口处候着,等苏南提着个大框终于排上了长队,他才慢吞吞的走到她边上,扫码器响个不停,只能要两个大袋子才装的下,最后出现的价格是三百八十二块,就要按确定键的时候,张旭随手在架子上拎了两盒小玩意丢进了篮子里,苏南一怔,木然的看着售货员面无表情的拿过那两大盒杜蕾斯扫定价码。 旭东中午有高层项目总结,所以气氛显得有些紧张而侷促,宋闽东约谈完后去会议室旁听了一会儿,新来的员工讲解的战战兢兢,宋闽东食指摩擦着下巴阴沉着脸,等到汇报的人下来了,会议主持瞄了一眼宋闽东,正准备参考大家的建议,宋闽东阴测测的问道,「商侃呢?」 商侃的秘书惶恐的站了起来,「经理今天没有过来?」 「什么原因?」 「……」秘书支吾着说不出来,「可能是身体不舒服。」 会议桌上的水杯被他骤然打翻在地,滚烫的水溅了出来,泼在了深黑色的面色上,还轻微的冒着水汽,他的声音平静而冷淡,「这里是我的公司,我的员工没有过来我竟然不知道!」 秘书惊吓的解释,「您没有要求我--」 「这点观察都没有你怎么在东旭做事的,下午直接去人事部解聘。」 说着他站起身走了出去,女孩子捂嘴呜咽出声,旁边的人也不敢安慰她。 出租车开到了社区门口,苏南拎着些轻的东西上去了,张旭付完钱也拿着东西跟在她的身后,商侃在车里看见他回了一下头,应该一无所获,最后也上了楼。 苏南在自家门口停了下来,都是一些什么垃圾广告,无痛人流,商场打折,割□□什么的,她一一从门墙上扯了下来,可能用的502胶水,怎么也扯不断根。 两个人进了门,苏南用电热壶去烧开水,张旭走过去黏她,禁锢着她的肩膀说,「烧什么烧,待会儿在弄这些?」 苏南可劲的扯开他的膀子,脸上又红又热,张旭大手隔着他的牛仔裤摸到不可描述的地方,「这下姨妈可算是走干净了。」 苏南双手一伸可劲的抵着他的胸肌推开他,「待会儿待会儿,」她喘了口气,象徵性的指了指门外,「今天无论如何给家里搞个大扫除。」 张旭玩味的笑笑,「搞完大扫除就可以办事?」 苏南无奈点点头,转身就看见张旭里里外外的忙活开来,她走到窗户边上,看见一个面向妩媚的女人正抬头搜寻着楼层,大概没具体的目标,所以站在原地好久不动。 苏南迟疑了会儿,把窗户打开来通风。 苏南烧好开水洗了个脸的功夫张旭已经将屋子内外打扫的干净透亮,苏南打开电脑带上耳机开始听这一段时间以来尚未读取的录音,同时将语音转化为文字版,最终以蒐罗关键词的方式找寻证据,可是即使办着正事儿,她还是三心二意的看向张旭,直到张旭干完家务活,迳直的走向她所在的沙发的位置,苏南以为他又要动手动脚,可是他只是躺了挨着她躺了下来,脑袋就闷在她的大腿上。 苏南再也无心干正事,低头看着他,「这就累了。」 张旭扬起嘴角戏嚯的笑笑,揽着她的细腰又不正经的埋在她的肚子上,「哪能这么容易就累了,就是觉得这样挺好的。」 苏南笑,「我也觉得挺好的。」 张旭看见她的两个酒窝就要肆虐,他弓起身子两只手的食指温柔的触及她的酒窝,她依旧笑盈盈的,电脑摆在了茶几上,一只腿往前抻的时候将茶几咿呀踢开了好远,暧昧而温柔的气息萦绕缠绵,两个人的体温摩擦纠葛,张旭一只手支撑着苏南的脑袋,双腿跪在她大腿两侧,一点一点,一丝一丝的亲吻与抚摸,他粗糙的指腹描摹着她光裸的曲线,窗外轻柔的冷风吹了进来,他把她揉进怀里,肌肤如此相亲,苏南也是第一次,她只知道紧紧的抱着他由着他,身体一点点痉挛,一次一次有电流流窜在身体的感觉,骨髓的每一个细枝末节就像生出了喜悦的种子,结苞嫩芽开花结果,缱绻进了灼热的血液里。 这感觉身不由己又情不自禁,在理智失控之前,她不停的吼他,「这窗户还开着吶呀!」 张旭也缓了好久才听清她说了什么,两个人鼻尖相对喘了一会儿,四目相对都噗嗤的笑了,张旭轻揪着她的腰肉宠溺的咬着她的耳朵,「就你多事!」 说着他熊抱着她进了里面,肌肤相亲的两个人兴奋而又热烈,交缠的身体犹如凌霄与枝树,相互缠绕交*好,只是苏南没想到在进*入的时候疼的厉害,她支吾着叫着张旭的名字不停的喊着「疼疼疼」,急的张旭一脑门的汗,她叫唤的实在有点惨,不得已张旭只能强迫自己停止了下动作,手臂上的青筋涨实毕露。 「卧槽你怎么不出去?」苏南又剧痛又有一点舒缓的愉悦,她痉挛着身子发不出其他的声音,算是用尽所有的力气问他,可是问得又不痛不痒,还难得有些酥软,问得张旭骨头都软了。 张旭忍的厉害,他不停的抚摸亲吻试图安抚她,「一会儿就好了,这次绝对不能让你掉链子!」 苏南带着哭腔说,「你不是人。」 「我不是人。」 「畜生。」 张旭微微挺动着,「我在,」察觉到苏南又明显缓和的变化,轻抚着她的手脉惊喜的问她,「是不是好过一点了?」 苏南不说话,身体像被撕裂一般,但是痛感的确在式微,她看见张旭蹙着眉头,似乎忍的的确很辛苦,她急促了缓了几口气,咬住张旭的胳膊视死如归的说,「来吧。」 张旭决心不再看她可怜兮兮的样子,狠了狠心连哄带骗稍稍缓解了下,苏南还是疼,只是张旭温柔了好多,当快乐和痛苦一波一波向自己涌过来的时候,她本能的拥抱着他,汲取着他的温存与宠溺。 苏南迷迷煳煳在床上猫了一会儿,张旭出去的功夫她便悄悄的拿起他的手机,又笼着被子,被缛里黑漆漆的只有手机的光线映照在她的脸上,她悠闲的翻阅着他的手机,停停又走走,脑袋上的被子被掀开也后知后觉。 她的头髮柔软光滑,他抱着她的脖子抽出手机扔在一边,「有想看的吗?」 「哎哎哎,」苏南感觉他又开始四处点火,立马防备的说,「你起开,我还难受着吶。」 张旭埋在她的锁骨与肩膀的地方,重重的吮吸了口就留下了颗草莓,哀怨的拨弄着她的头髮,「你怎么这么烦人吶。」 这个样子倒是有趣,苏南噗嗤笑出了声,「以后对我好点,不然有你好受的。」 苏南缩在张旭怀里,两个人安静的待了会儿,杂乱和洁白的床单包裹着两个人,两只大脚两只小脚相互交*缠着露出被缛之外,张旭的声音沾染着情*欲暗哑了些,他问,「刚才在找什么呢?」 「没找什么。」 张旭揉搓着她的后背,清朗的眼睛盯着她的,直到她羞赧的低着脑袋,「你的花花肠子都写在脸上了,还没找什么,呵。」 「……」苏南轻咬着红润的下嘴唇,也伸手环抱着他,黯淡的说,「从我回来就知道时间不多了。」 张旭不免心软了,他撩拨着她额前的碎髮问,「但是你的安全能保证吗?」 「……」 张旭打着商量看着她,「这件事再等等吧,好不好?」 苏南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勉力朝他灿烂的笑了笑。 商侃回去公寓的时候看见宋闽东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家政阿姨不发一言的打扫着房屋,瞧见商侃回来了,公务性的喊了声「小姐」,商侃冲她冷淡的颔首,把手上的名牌包随手扔在宋闽东旁边,又去到柜檯倒了杯水,「你怎么过来了?」 「得偿所愿了?」 「什么意思?」 「不是去见张旭了吗?」 商侃一杯水一饮而尽,抬眼示意家政暂时迴避一会儿,等到家政回到了自己的隔间,她这才转过高椅看他,「和你有关系吗?」 「和我当然没关系,」宋闽东抬腿放在桌面上,一副松懈的样子,「可是你这么精明的女人,为你不值而已,毕竟十年,他有正眼瞧过你吗?」 商侃放在水杯上的手无意识的收紧,紧绷的思弦剎那间就断了,她歇斯底里的吼道,「还不是因为你!如果不是你,我又何必等到现在!」 「是是是,都是我的错,」宋闽东笑笑,「都是我的错,我爱你有错,行了吧,这就是命,我先喜欢上的你,你就只能是我的。」 第22章 第 26 章 聚会是从下午两点开始的,张旭和苏南来的算准时,但是可能度假村也没什么好玩,别的朋友来的要更早一些,因为是私人聚会,除了极个别女性穿的晚礼服,基本上都和苏南一样工科女打扮,苏南一身随遇而安的打扮也不算失礼。 显然聚会上都是张旭认识的,他刚一出现封闭的包间里就一阵欢唿,一连几个糙汉上前热泪盈眶的抱住他,嘴里感慨的说着「可想死你了」之类的话,苏南站在边上一头黑线,等到浮夸的寒暄冷淡下来,他们才注意到张旭身边的苏南,做手足无措状。 「叫嫂子。」张旭拂开搭在他肩膀上的手,悠悠的给周围围了大圈的人介绍。 苏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在短暂的迟疑后,包厢里的人断断续续的小声的喊了句「嫂子」,听起来有几分不情愿的意思。 张旭拉着苏南的手坐在包厢的角落里,苏南这才注意吴懋坐在张旭边上掷骰子,「一一五啊二二五」的叫唤,桌子上东倒西歪几个酒瓶,里面已经空空如也。 「怎么喝这么多?」 有人唱歌唱得鬼哭狼嚎,苏南说的话也不大听得见,她只能凑近张旭的耳朵,嘱咐他少喝点。 耳边以唱歌为名义的吼叫声、掷骰子的声音、喝酒的声音等等此起彼伏,张旭摸了摸她的脑袋,宠溺的说,「知道了,放心。」 苏南明显的感受到这时周围的气氛有一剎那的停滞。 张旭不以为意,踹了旁边的吴懋一脚,吴懋已经喝得睡眼猩红,重复性的操作同一个动作,大概这次他是赢了,蓦地站起身来扯着衣服咆哮了下以证明内心的雀跃,周围人吓了一跳。 又有人张罗着打麻将,牌桌很快就搭了起来,张旭佔了一席,苏南搬个小板凳就坐在他的身边,安安静静的看着,也不说话。 连续玩了几局,以张旭赢的多,每每赢得都不算小钱,牌桌上怨声载道,围在四周的男男女女也热络的打趣,「不是一个档次上啊,旭哥儿是不是偶尔也该放个水啊。」 就苏南一个人恬淡的看着,张旭握着她的手,问,「看懂了。」 苏南点点头。 说着张旭站起身来,「你来玩,我看着。」 苏南也不顾忌周围人目瞪口呆就和张旭交换了座位,她摸牌的姿势还不熟练,边抓牌边客气的开口说,「第一次玩,手下留情啊。」 隔壁的牌友吊儿郎当的说,「旭哥儿都赢多少了,就等着现在扳本吶。」 有人给张旭递了根菸,他叼在嘴里,一边猫坐在苏南身边看牌一边笼手点着了菸头,眯了眯眼睛的功夫,看见苏南不断的处于弱势。 第一局输了后张旭一手搁在她大腿上一边给她说,「你牌理还没看懂,」说着他在她手头上写了个公式:naaamabcdd,「这是最简单的,mn可以为零。」 苏南撇了撇嘴,下一局对面坐庄掷骰,拿牌的时候非要装模作样摸个半天,苏南起牌看了下,连续几个来回,手上的牌越来越小,打的也越来越熟练,几次下来也能来个小和,牌友看苏南桌面上的钱日益消瘦下去,想着给她来个釜底抽薪,可是苏南的手感越来越好,偶尔也有模有样的摸着牌底做思索状,邻座那人抬着下巴问她要不要换席,苏南摇摇头,一通吃后竟猝不及防的来了个槓上花。 牌友瞠目结舌,张旭也只是不咸不淡的看着,没说她玩的好,也不鼓励她继续起势,不用审时度势,苏南又赢了几个大局,原本被输掉的钱也渐渐丰满起来。 「算了算了,这样没意思,到底都是你们赢。」对面那人出了名的小气,找个理由就下了场,场次轮番更换,苏南势头越来越勐,大家原本对她陌生的印象也渐渐改观,更加不存在谦让这回事了,一来二去,牌桌上牌桌外的人也渐渐熟络起来,时不时的飙两句脏话。 这个时候包厢的房门再次被打开,起初还没人在意,之后不知道谁说了句「闽东啊」,就连牌桌上的人都剎那间停牌抬头看向门边,苏南顺着他们的视线看向宋闽东,他笑意盈盈的,彷彿只是寻常迟到,自来熟的搭在手上的衣服扔在沙发上。 张旭不动波澜的看着苏南手里的牌,微微吸了口烟,薄雾散开来,他轻轻的抬手抖落菸灰,宋闽东在人群里找到线索,他往牌桌边上走近了些,双手叉着腰也是寻常看牌,尴尬的氛围也渐渐散了,一切照旧。 苏南剔了个八万,即使再迟钝也感受到气氛的大不同,她瞥了眼张旭,张旭只是不动声色,一牌结束,苏南休息了会儿,让张旭重新上了牌桌。 心里多少有些疑惑,周围的人也大都不认识,苏南去到卫生间洗了个手顺便解决下生理需求,突然听见两个女人聊些什么,好像是自己感兴趣的。 「谁请的宋闽东,这不是要看好戏了吗?」 「可不是嘛,听说旭东也在争时祁的案子,这下好了,兄弟两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声音尖细的女人又问,「知道张旭当年怎么做的牢吗?」 「我听说的啊,你可不要出去说,」另一个女人说,「他们搞金融的,当时有没有什么大的亏空,旭东也发展的可以,有什么理由要携款潜逃呢,而且你看,现在旭东谁是最大的赢家,不就是宋闽东嘛。」 「宋闽东一路都是被张旭提携的,而且还有亲戚关系,不至于啊?」 「谁知道什么隐情呢。」 「……」 一阵沉默,苏南用冷水沖了个脸,稍微显得有些落寞,其中一个隔间有沖水的声音,她在里面的人出来之前就出了去。 走廊里有人正在打情骂俏,苏南尽量拉扯着嘴角,最后勉强出现笑容才打开包厢,她离开的有些时间,牌桌已经撤了,围绕着酒桌围着一圈人,大家就近高矮不一的坐着,酒桌上也被清空了,只剩下一个骰子,用仅有的几个点数玩真心话大冒险。 宋闽东就坐在张旭的对面,他的身边多出了个女人,那个女人苏南觉得眼熟,她貌似也认得苏南,看见苏南心安理得的坐在张旭边上,眸子里有一闪而逝的冷漠。 张旭的大手揽在苏南腰侧,略微有些心不在焉,他的目光落在眼前的骰子上,指尖一下一下的敲击着桌面,弹起了微不可闻的声响,苏南抬头看了他许久,他迟迟才反应回来,嘴角扬起一个牵强的微笑。 「好了好了,规则是这样的啊,比如说,现在扔出个1点,就是我本人了,」他指着一圈十来个人数了数,继续说,「随后随便扔出几点,都是以我为基点,然后到他,选择真心话和大冒险,都可以。」 「行了行了,快点吧,能有多难。」 「好好,」那人拿着骰子扔了下,想到了什么说,「大冒险的话谁来决定冒险的内容。」 苏南盯着酒瓶冷冷的建议说,「统一吧,谁输了喝一杯白酒,」她指着檯面上的杯子,「最小那么大的。」 拿骰子的人吃了一惊,「可以啊小姑娘,看不出来,既然这样的话就统一啊,喝白酒,63度的纯白酒,有命拿命。」 有女生抱怨自己喝不了,吴懋说,「喝不了的让人代喝,要不玩儿什么?」 第一下是五点,正对着吴懋,他大概酒还没醒透,双手一摊,「可以啊,我真心话,无所谓。」 「快点快点,谁有想问的?」 不知道谁随便一问,「就说你的第一次什么时候没有的吧?」 吴懋抬起脑袋想了会儿,「这还真记不清了,好像是大一。」 有人八卦的问,「第一次给的谁啊?」 吴懋贼兮兮的笑了,「这是第二个问题了啊。」 又甩了次骰子,刚好是刚才八卦的那个女生,她矜持的笑了笑,「我还是选大冒险吧。」说着她倒了杯白酒递给身边的男人,嗔道,「快点喝了。」 「这样不大合适吧,」苏南定睛看着她,又扫了眼宋闽东旁边的商侃,说,「自己的问题自己解决,这么玩什么意思。」 有人接腔说,「是,自己选的自己喝,上来就让别人代喝什么意思。」 那女人觉得掉面儿,「喝就喝,玩玩而已那么认真干嘛。」 说着她面红耳赤的喝了小口,胸口火辣辣的烧得慌,「算了算了,真心话吧,你们想问什么?」 气氛一下子活跃起来,「这就对了嘛,照例,你和在场几个人滚过床单?」 女人愣了下,「女的也算?」 「随便。」 「一个。」她笑笑的缠着身边男人的胳膊,撒娇说,「只此一家。」 「好了好了。」 骰子有投了下,6点,男人仔细数了数,刚好对着商侃。 「额。」 桌面上一时没人说话,苏南坐直了身体,直截了当的问她,「你最爱的人在这儿吗?」 商侃也干脆,她看了眼张旭,笃定的说,「在。」 苏南抿了抿嘴唇,转了几局之后,又到了商侃,苏南一点都不掩饰她的敌意,「同样,你和在场几个人滚过床单?」 周围的空气都窒息了一样,商侃嗫嚅了下嘴角,又目不转睛的看向张旭,张旭刚好也看向她,四目相对让她莫名的多了些勇气,她自嘲的笑了声,貌似无所谓的说,「两个。」 「够了!」宋闽东低着头冷冷的打断了所有可能的问话,「换个人问吧。」 第23章 第 27 章 这场聚会说得上是不欢而散,好在天色已经黑了,散了也不尴尬。 张旭的左手灵巧的绕着杯弧打圈,等到外围的人先出去了,商侃这才站起身来,看向他的眼神些微有些润湿,庞然无视身边的宋闽东,可是张旭丝毫没有回应,她这才和宋闽东前后离开,宋闽东倒是什么都放在了脸上,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 商侃出去的瞬间,张旭灵动的手指剎那间停顿下来。 整个包厢里瞬间静悄悄的,张旭转头看她,轻微的扬起眉峰,脸上带着些微的愠怒,语气却又是玩味的,「问得开心吗?」 苏南也没想示弱,哼哼了声,「还行吧,肯定会有下次的。」 张旭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她气的乐了,习惯性的揪着她的小脸说,「小时候就是这个脾气,怎么就改不掉。」 小时候苏南和张旭的接触其实并不多,张旭比苏南大好几岁,所以也不怎么和她一块儿玩儿,但是他们父母间关系倒还是不错,苏南一个人儿太小,放在家里不放心,所以有一段时间张旭上学放学都会带着苏南,按照彼此父母的说法,是大哥带着妹妹好好学习。 张旭倒是没有带着苏南好好学习,放学后也不记得有这号人了,如是这般十几天,好像也没有人发觉,只是一天,苏南不知道怎么坐过了站坐到了郊区,张旭回家了她都还没回来,张旭分时段接连敲了几次门,这才心里没底。 那个时候手机还没有普及,他急忙去到学校里找人,但是夜色下的学校空空如也,一棵松树迎风而立,冷风吹得人缩进了厚实的衣服里。 再之后他也没办法,就驻足等在电线槓边上的公交站台边上,公交晚上9点停运,他也就等到九点,这个时候两家大人应该都回来了,张旭自知理亏,也不敢回去。 晚上接近十点了,厂区其实因为两个孩子不见了弄得鸡飞狗跳,张旭看见空旷的街道尽头似乎有一个小巧的身影,就在昏黄的灯光下面,一人一影,不徐不疾的往前走过来。 苏南身上脏兮兮的,就像掉进了泥坑里一样,张旭随意的喊了她一声,好像自己也不是在等她,苏南眼帘一抬就看见了他,眼圈红红的,本来这么漫长的一条道她都挺坚强的,看见他立马就嚎啕大哭起来了。 张旭也没见过她这个阵仗,「消停会儿,」他说话都带着接近隆冬的雾气,几个大步走到她面前,将她脸上的泥土捯饬干净了,仗着自己年纪大点儿问她,「去哪儿了这么玩,不知道大家担心啊?」 小苏南嘟着嘴,泪眼连连的,自觉不是自己做错,于是倔强的将手从他的大手里挣开,「不用你管!」 张旭也不是个软性子,「呵,不管就不管!」 苏南瞪了他一眼就自己往回走,张旭知道她没事儿就在原地继续待了会儿,后来张旭才知道苏南是坐过站了,她身上从来不带什么钱,上车的时候司机师傅的语气也沖,就把她从车上气下来了,于是她一个小人儿,一路看车牌一路往回走,经常的走到陌生的岔路口还要回头再审视一遍,这才熬到深夜才回来。 虽然是上下楼的邻居,但是两个人就是不怎么见面,后来偶尔两家人串门,他们也是各玩各的,唯一好转的就是张旭在玩游戏的时候,苏南会在一边聚精会神的看着,除了吃糖的声音,基本可以忽略这号人。 张旭也觉得自己不应该和比自己还小的朋友置气,就逗她说,「喊我哥。」 苏南睫毛又长又密,小脸白皙可爱,抬起眼帘看他一眼,也像蝴蝶展翼那般,看的张旭心里又疼又痒,可是她就是不搭理他。 「喊我哥,我教你怎么玩。」 苏南闷闷的哼了声,张旭气性大,下床就给她来了个公主抱扔在了门外,顺便关门的时候声音还特别大。 苏南从地上爬了起来,将身上的灰层拍打了下,回头倔着脸就又不耐烦的敲门。 再之后,张旭和人打架那次,这两人的关系才算稍微缓和了些,只是当时张旭的父母关系紧张,不久后又离婚了,张旭和苏南这才长久的失去了联繫,所以到底都不知道有没有和解。 出了走廊有两条路,宋闽东还没反应过来商侃已经顺着另外一条寂静无声的离开了,宋闽东朝着面前的一根烘漆柱子气急败坏一脚就踹了上去,领带和西服纽扣都被他解开,他叉着腰喘了口气,水池里依旧泛着通透晶莹的波光,他随意找了个躺椅坐下,又给自己的助理打了个电话,仰着头是一片璀璨星光,这么些年,似乎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平心静气的正视过那一轮弯月了。 夜里宋闽东如愿见到了时祁负责这次招标的高管,其实一个月前就已经和他有过接触,他也识趣,基本上宋闽东送过去的东西他百无禁忌的都收下,偶尔自己遇到什么事情给宋闽东打电话也会委婉的表露出来,基本上就是一个无底洞,好在这是一个无底洞,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有继续合作下去的机会。 这人姓徐,开门的时候宋闽东和他握手的时候叫他老徐,长得斯文忠厚,还戴着一副金丝眼镜。 「这是第一次见到宋先生本人啊,果然一表人才。」 宋闽东见惯这种场面话,也不再继续听下去,「过奖,不知道让徐总有没有把需要的东西带过来?」 「嗳,我们可以先聊聊嘛,不着急。」 两个人围绕着茶桌坐了下来,宋闽东倒是会一些茶艺,细緻的给他泡了一杯,端到他面前,他细细的抿了一口,做享受状,说,「不瞒您说,我就是一粗人,还没有喝过这么精緻的,以后有机会还是要继续和宋先生讨教。」 说着,他就转了峰路,「我家儿子英语一直不好,上次商侃女士领了一个家教,比我请的是好多了,这次模拟考,这小子硬是给我考了140多分,我也是满意了。」 「那就好,」宋闽东笑笑,朝助理伸了伸手,助理将一张卡递给他,他又将卡递给徐总,「这里有一笔小钱,听说徐总正在买房子,有这笔钱,应该困难小很多。」 徐总的丹凤眼眯了下,一边伸手一边说,「这怎么好意思?」 说着他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份文件,「这里是这次招标的底价和技术要求,我可是费劲千辛万苦才拿出来,想宋先生拿到手应该是如虎添翼,更何况旭东的势头髮展的这么好,只要谁提到西城,也就这两家领头企业了吧。」 「过奖。」宋闽东将文本打开来看了下,「我可能离开一下,您先喝,我待会儿就过来。」 徐总唇角一勾,「好。」 宋闽东将带过来的旭东的高管召集在一起开了一个简短的会议,基本上就是按照文本上的内容修改低价和技术能力,交代完这些,宋闽东其实也没有多留所谓的徐总,现在是关键时刻,过多的曝光其实对谁也没有好处。 商侃透过百叶窗看见徐总离开,不一会儿门铃响了,她猜到是谁,放下摇曳的红酒就过去开门。 宋闽东两只手插*进兜里,一副意气风发的样子。 「怎么现在才开门,」他瞄见敞开的百叶窗,「你看见了?」 商侃扯了下唇角,交叠着双腿坐在沙发上,手指头碾磨着杯底,这个习惯还是和某个人学过来的,宋闽东尤其不喜欢她这样,于是揶揄说,「也对呀,这个人最早还是你发现的,当时没想到张旭也要抢这个单子吧?」 「张旭才不需要这些下三滥的手段?」 「下三滥的手段,你用的还是我用的?」 商侃觑他一眼,「等结果出来我们再讨论吧。」 「讨论什么?」 「在商言商,还能讨论什么?」 宋闽东冷哼了声,「在商言商?商侃,有件事你大概是忘了吧。」 商侃的头髮披散下来,红唇在明艳的灯光下熠熠生辉,她的眉眼对宋闽东而言也是有毒的。 「你大概是忘了,当年背叛张旭,是从你开始的。」 剎那,鲜亮的酒杯和着红酒被生生捏碎,商侃右手有鲜红黏稠且灼热的鲜血顺着手踝滴落在徽墨色的红毯上,宋闽东欲上前,却又被她呵止住,宋闽东颓败的出了门,她这才难过的匍匐在桌面上,嘴角一抹瑰丽无奈的笑容,和眉间的喜悦恰恰相反。 因为她知道,毕竟他现在回来了。 苏南晚上在招待宴上喝酒,一眼瞄见商侃进了来,手上还裹着纱布,只是一眼,她就又乖乖的去吃美食,张旭和一个不认识的男人坐在门外趁着良辰美景相谈甚欢,大概是不怎么放心苏南,时不时的就得看她一眼,苏南心里还有些怀疑,一边生气一边闷头吃饭,再抬头的时候张旭的人影都不在了。 「你一个人?」 苏南听得出商侃的声音,抬头保持礼节性的微笑看她,「我是一个人,但是我喜欢安静,抱歉了。」 第24章 第 28 章 吴懋也就今天来的西城,他酒醒的差不多,眼睛还是迷迷煳煳的有晃影,摇摇撞撞的到了顶楼,张旭刚好也和别人谈完了正事。 他坐在他边上,索性舒服的躺在了地上,身子伸缩了一下,畅快的说,「西城!老子终于他妈的回来了!」 这一句吶喊里有多少隐忍报復也只有他自己体会,那些年他一直跟着张旭混,所有的江山也是他陪着张旭打下来的,突然一夕之间什么都土崩瓦解了,可是张旭救过他的命,他本身有情有义,只为了这一条,他忍到了今天。 顶楼是水泥地板,因为年头久远了,角落发黑,有些地方甚至有苔藓,黑暗里,不知名的蛇虫鼠蚁也是有的,张旭走在他边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脸上没有一丝波澜。 他踢了他一下,「地上寒,起来吧。」 说着吴懋艰难的爬了起来,眉角抑制不住的开心,他随张旭坐到顶楼围栏的边缘,这里地势高,几乎能够将西城的闹市区尽收眼底,夜色中的西城犹如一条色彩斑斓的银河,绚丽的,迷人的,又是无法自拔的。 「徐卫和宋闽东见过面了,看宋闽东胸有成竹的样子,应该是拿到了内部资料。」 张旭吸了口烟,烟雾随着黑暗飘散而去,眼眸也随着风有微动,他低了低头,「这都一个月了,我们是多久有的准备?」 「西城毕竟是不一样了,三年,什么都变。」 两个人对视一笑,「这个单子宋闽东势在必得,加上旭东的实力,我们的确是比不上。」 「……」有一剎那的沉默,吴懋不甘心的问,「旭东,你真的不要了?」 张旭弹了弹灰,「不要了,老早就给你说了,以后也不要问废话!」 「我知道了,」吴懋嘆了口气,「以后不问就是了。」他脑海里闪现了第一次见张旭的情景,那还是在广都,他本来和张旭住在隔壁,后来实在穷途末路,房租交不起,还被人追债追的紧,最要命的一段时间他露宿街头,偶尔有轻生的念头,要不是张旭,或许他真的就不在了。 「你当初在广都,也是穷光蛋一个,为什么救我?」 张旭看他一眼,「怎么问这个?」 「好奇了呗,以前一直上下级的关系没机会问,现在想问,」吴懋有些没底气,「不至于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关系所以救我吧,我记得在瑰禹,我们还血淋淋的打过架?」 张旭眼前浮现了一幕幕打打杀杀的情景,当时他也不小了,刚去的瑰禹,和地方上的玩不到一起,印象最深的一次,他看见吴懋为护住一个小喽喽被打的遍体鳞伤,后来大学辍学了有一段时间在广都混,竟然还能遇见他,他直觉吴懋是个有骨气的人,而且到现在为止,他也没看错。 张旭笑了声,也没回答,吴懋也就不再问了,「我知道宋闽东是张姨唯一的儿子,但是这一次,要是再退让我真的不甘心。」 「放心,我心里有数,」张旭嗤了声,眼角泛着精冷的光,「又不是圣人,照片拍的怎么样?」 「从他们最开始联繫的照片视频都有。」吴懋还是不放心,「旭东欠下的债务有大半还在你身上,到时候宋闽东拿这个三寸要挟,又得折腾一段时间?」 「付彬既然拿完钱还在西城,肯定和宋闽东有未尽的交易,付彬他儿子呢?」 「回瑰禹了。」 「那就静观其变,」张旭站起身来,「一场硬仗啊。」 他在高空中彷彿都能辨识苏南的影子,不由的带着温存的笑意,食指搁在空中似乎就能将她按捺住,他带着宠溺喃喃,「这个小东西……可得安静点。」 五楼佈置了专门的会议厅,所有的电子器械装备全部在会议举行的三天前全部到位并且安装完成,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封闭式的标书竞投也会在接下来的一天内全部结束。 苏南倒是从来没见过张旭正儿八经的样子,他就站在展台的正中央,一身名牌西装衬的他身材俊秀挺拔,眉毛浓密,鼻樑挺直,流畅的眉骨使得脸部轮廓更加深刻,衣香鬓影间,就连落拓的笑容都带着不怒自威的疏离和薄凉。 时祁打造的是高境立意的海上度假区,每个环节的外包都是烧钱的过程,所以成本压缩是第一位的,而全息影像技术更是重中之重,目前官方或者坊间的全息技术都难以拓展,原因就是核心要价过高,无法大面积的使用,可是就在三年前,当时全息还是一个模煳的概念,身边几乎所有人都对它抱持怀疑谨慎的态度,如日中天的旭东董事大半反对对全息的投资,当时张旭正身心疲倦,无力和他们继续折腾,最后以个人名义买断了一个小团体关于全息的核心技术,这项技术放到如今也算的上中流砥柱,与如今风头正盛的dr、lki并列,再加上张旭有得天独厚的整合资源的优势,张旭佔有成本优势毋庸置疑。 唯一的问题是,张旭现在手头缺乏资金,就算拿到时祁的项目,时祁最初也只支付百分之三十的起始资金,这一点在张旭的讲解中晦涩的隐蔽了,但是就是有人见缝插针。 台下最显眼的位置坐的都是时祁招标的项目组成员,五男三女,不管他们私底下个性如何,最少各个都是苛刻着称,他们手头上都有胶装好的不下二十份的标书,举手的是时祁分部三十岁的市场主管,他微微的示意,用食指提了提眼睛,不苟言笑的问,「大家都知道时祁这些年都是秉持着公平公正公开的准则向整个社会招贤纳士的,我们看好所有的公司,只要在人力物力财力以及技术上是合格的,时祁都很欢迎。」 说着他看向张旭,「张先生我是久仰大名,就连我们时秉汶时总之前也说有机会要和您找个时间沟通一下,现在我是闻名不如见面,您刚才说的都很好,无论是全息技术还是设计成本,都完美的切合了时祁的意愿,但是只有一点,我冒犯的问一下。」 张旭听了一堆客套话,知道重点来了,于是作邀请状,「但说无妨。」 他又提了提金丝眼镜,「是这样的,海上度假村的基本框架还在设计当中,如果贵公司拿下了我们的全息外包,那将是一个漫长的资金周转过程,其中任何一个细枝末节出了问题,我们时祁也概不负责,」他拿起一份项目书,指着其中一个条款读到,「签下合约后的一个月内时祁集团将会率先支付百分之三十的资金,也就是一亿六千万美刀,但是这只是九牛一毛而已,就按照您刚才的论述,我们做了一个简单的计算,也就是未来三年你要保证有百分百的建设资金外还要有额外的溢出资金,这笔钱,没有七亿美刀是没办法,虽然您的履歷很亮眼,可是事实是,你暂时根本没办法拿出这笔钱。」 巨大的会场内一剎那寂静无声,苏南紧张的嚥了口唾沫,指尖不自觉的紧紧拽着衣摆,新鲜的抹胸长裙很快有了明显的褶皱,她的手松了松,看见张旭嘴角有一抹成竹在胸不为人知的浅笑。 大屏幕上给了他在讲台上的镜头,他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将散乱的a4纸张简单的落了起来,纸张脆响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遍会场的每一个角落。 他索性将麦克风拿在手上,朝着提问的那人回答,「我们争取时祁这个项目前必定是设身处地的想过即将面对的所有问题,时祁是我很喜欢的一个公司,尤其是近些年时总的主持下更有蓬勃的势头,我是希望又朝一日能够和时祁一样,」说着他手上拿着一摞文件,软皮鞋跟在地面上低调的一声不响,他一边往台沿走去一边说,「在拿到招标邮件那天起,我和我的同事就在积极联络各大国有银行甚至是外资银行,现在我手头上是刚刚下来的贷款协议,按照协议,」他弯腰将协议交给临场助理,助理又将文件一份份的发给了招标员,他们神色严肃的拿起文件浏览了上下文,耳边依旧是张旭不惊不喜不卑不亢低沉而自信的嗓音,「只要拿到全息项目,银行会按最低利息全额贷款--」 提问的那人诧异的抬头,「你是怎么做到的?」 张旭轻笑,「这还真不方便细说,但是资金在我们的度量范围之内,绝对不算一个问题,你们现在手头上拿的是中行的附件,上面的章印也还新鲜。」 戴眼镜的男人笑了笑,满意的点头说,「我没什么问题的,看在座的。」说着他左右探看了一下,朝着张旭说,「行。」 宋闽东坐的离张旭也不远,早上商侃称病没有过来,所以只带了助理,他膝盖上搁着个轻薄的笔记本电脑,一只耳朵带着耳麦,全程也没怎么抬头,但是却清清楚楚的明晓了张旭的万全准备,张旭的手段向来雷厉风行,只是暌违三年,没想到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的脸色更显冷峻,趁着中场休息的时间,最后一点校对了自己所能承担的下限和数字。 张旭嫌身上的衣服太过拘束,回去的过程中将前扣解了开来,轻轻悄悄的就坐回苏南边上,大手潜意识的握住了苏南的手,摸了摸,冰冷,却又汗涔涔的,张旭调笑的问她,「怎么了,担心我?」 苏南只闷不做声,指尖动了动,安静的将自己的掌心覆在他的手掌。 旁边的吴懋不动声色的瞧了眼苏南,视线不时的朝左边瞄过去,过了会儿,他欠身给张旭说,「闽东又出去了。」 第25章 第 29 章 下午又过了几个场,宋闽东是倒数上场的,如果张旭在各个环节上计算的是自己的累计优势,那么宋闽东就算拿到了每个关节的核心数字,他也是在价格上进行计量,几乎每一个数字都和时祁的内部低价紧密切合不相上下,就连全息的技术核心打的都不算是擦边球,每当他报出数字的时候底下的人都不可思议,因为以这样的低价,即使接手这样的单子,最后所得到的利润也只会所剩无几。 待宋闽东说完,前排的招标员交头接耳的交换了下意见,最后,一人代表提问,「是这样的,您说的每一个环节我们都非常满意,」他沉了口气,可以说不只是非常满意,简直完美的有些不可思议,但是问题就在这里,「按照您的陈述,贵公司邀请的都是国内全息的大牌,比如说dr和lki,您和它们只是单纯的合作关系,按照您的报价,根本不可能盈利,我们都是商人,在商言商,你这么做没办法让我们幸福,我们都知道,做生意又不是做慈善。」 宋闽东稍稍迟疑,双手不自觉的揉搓了下,「虽然我们不如张旭先生手里有技术,但是旭东和dr以及lki有长期的合作关系,在内部价位上它们给的也是,不说全西城,甚至可以说是全国最低的价码,最终比对下来,也是差不多。而且我们能够有这么低的成本和报价,是因为我们旭东在人事支配上有流畅的沟通渠道,大家都知道,一个公司最重要的是员工,一个优秀的员工能够事半功倍,旭东自从拓展房地产项目以来,我们的成绩大家有目共睹,无论的杭州的g10还是新加坡的环城,我们不仅保证了成本预算,更是将效率提高到百分之一百五,我们缩短的不只是时间,更是时间带来的资本,另外,」宋闽东朝台下看了眼,「报这个价位,也是给时祁释放善意,这一单三年之久,相信三年的合作,旭东和时祁,会走的更加长远。」 吴懋在黑暗里冷嗤了声,「这一招不聪明啊,除了g10和环城,旭东的烂摊子也不算少,以为大家不知道?」 「但是话说的很漂亮,像个对手的样。」 最后是由戴金丝眼镜的招标员上台最后的致辞,大意是表示感谢,「今天我们的确接收到了很多有用的信息,最后的结果我们会在明天告知大家,今晚大家稍事休息,我们会安排好宴席招待大家。」 接着展台的打光离开,幕后的一个工作人员走到主席台,刚才电脑有一瞬间的停顿,本来以为只是正常的卡机,但是电脑后台有被篡改的痕迹。 张旭看苏南离开的时候不动声色用手摸着一侧的脸颊,「怎么了,牙痛吗?」 苏南点头不多说,「快走吧。」 张旭四顾看了下,正对上主席台上唯一的工作人员,那人应该是刚来的,衣服都穿的比一般人多。 宋闽东将文件和电脑尽数都放进了公文包里交给助理,然后蹙着眉头轻声嘱咐了些什么,张旭也说不上轻松,等他走近的时候,宋闽东喊了声「哥」。张旭驻足,他便得意的笑笑「这可以说是我今天第一次以对手的立场和你公平竞争。」 「很高兴今天我能光光正正的赢你。」 张旭双手插入裤兜里,其实两个人差不多高,眉目间还有些微的相似,但是气质有不同,宋闽东太过拘谨了,时时刻刻准备撕咬争夺。 张旭慵散的扫了扫他肩头微不可见的灰层,淡淡一笑,「如果结果如你所愿的话,那提前说一声恭喜。」 「这一声恭喜我收下了,」宋闽东又瞟了一眼苏南,「还有,这位是嫂子吧?」 「你本分的做好手头的工作就好,」他揣着苏南的手心,冷声说,「我的私生活,你还是不要关心的太多。」 「呵,」宋闽东冷笑,「还是要关心一点的,」说着他将身体朝向苏南,傲慢的鞠了一礼,皮笑肉不笑的告诫说,「我哥待人不错,对女人更不错,但是呢,他有一个坏习惯,就是有点喜欢吃回头草,而且不是他的东西,他还记挂的特别得劲。」 苏南身体一僵,却又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回头草吃起来可不费劲,你要小心了。」 还没等宋闽东的表情暗淡下来,面前的三人就走开了,吴懋是不屑于和他交锋,临走的时候故意顶撞了下他的肩膀,声音轻飘飘的,只传进了宋闽东的耳朵,「记挂别人的东西??你他妈还真敢说!」 切!宋闽东叉着腰,下咬着嘴唇,看见大屏幕上倒映着的黑屏出现了一系列的代码,在展台操作的那人笼着下巴,在电脑屏幕上哗啦出了一个时间节点。 他大概是察觉有人在注视着屏幕,散漫的抬起脑袋直接与宋闽东对视,宋闽东讪讪,转身也出了大厅。 张旭在回去的途中被老熟人拦下来聊了会儿,苏南也不等他,脸色闷闷的就先回去了,张旭回来的时候苏南正以最舒服的姿势倚靠在沙发上,看见他也熟视无睹。 张旭笑笑坐在她边上,扭了扭脖子,卡卡作响,「今天天气挺闷的,」苏南面无表情的躺在沙发上抱着电脑刷着网游,手间的速度太快,连续的剎那还会出现模煳的幻影,「我去洗个澡?」 「……」 张旭蹲在苏南边上,也不大爷样了,贱兮兮的问,「你今天也出了不少汗,不去洗洗?」 苏南觑了他一眼,关上电脑站起身来娴熟的给他找了套衣服,递给他他不接,索性扔给他,张旭将衣服搁在一边,在她重新打开电脑之前把她强抱了起来,苏南无力的推搡了几下,张旭干脆将她丢在了床上,软腻的席梦思颤了颤,苏南钻进了被缛里也是一样的。 张旭生硬的把被缛掀了开来,苏南不耐烦,「你这人怎么这么讨厌啊?我现在不想和你说话你看不出来?」 张旭不迁就她,「上次怎么说好了,有不开心直说,我现在一个大男人一天到晚猜你心思,你觉得像话吗?」 「不想猜别猜!」苏南板着脸,张旭和她对视了一下,来硬的不行,就在她腰间乱摸,那是她最忌痒的地方,没几个回合她就缩成一团,咯咯咯咯咯的笑的停不下来,笑的又痛又痒又经受不住,她在大床上来回滚了好多下这才投降,「不像话不像话不像话!你快停下不像话还不行吗!」 张旭闻言停下来,苏南只是整个人像个刺猬缩着身体跪在床边,顺便将脑袋耷拉着,沉默了一会儿张旭也没说话,她尝试着抬起脑袋,本来还想使点脸色看他,但是笑容没有憋住,她往后靠张旭就往前挪,不一会儿苏南就被抵在了墙边。 张旭的大手伸进她光裸的后背上来回蒐罗,粗糙的指腹一点点碾磨着细緻的曲线,营造出一种丝丝痒痒却又暧昧的触觉,他低头看她脸色红了一圈,红润的嘴唇微微张开,细细的喘着气,不知道是闹得还是羞的,张旭的心剎那间酥软柔绵,声音也亲暱了许多,「到底什么不开心?」 「还不明显吗?!」 苏南瞠他,他一脸茫然,「你倒是明显一个看看!」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 张旭调整了个姿势让苏南坐在自己身上,两个人的高度差了些,但是张旭就是没有放开苏南的小手,他略带宠溺的说,「你倒是说说你知道什么?」 苏南愤愤的,「你敢说你和那个商侃没有什么猫腻,她说她睡了两个,那两个里面没有你?」 苏南是有些气急败坏,张旭盯着她看了会儿,苏南被看的不好意思了,问,「看什么看?」 张旭将她揽在怀里近了些,不由的朗声笑了出来,「就为了这个啊?」他只当她胡搅蛮缠,「这都多少年前的事了,男未婚女未嫁当时发生就发生了。」 「她和别人能一样吗?」 张旭觉得好笑,「怎么不一样?」 「……」苏南觉得气馁,颓然的问,「你和之前的女朋友都是什么原因分的手?」 苏南还想问些什么就被张旭堵住了嘴,张旭的心绪已经火急火燎,根本无心听她继续唠叨,只捉着她的手绕到她的身后就扯掉了她的抹胸长裙,苏南迷迷煳煳的绕开他问,「是不是和商侃多少有点关系?」 她吭哧的还想有些反抗,却被张旭擒住了双手,两个人纠缠了一会儿,苏南的眼睛被丝丝缕缕的情*欲撩拨的雾濛濛的,突然觉得张旭其实只是心虚的想用一场欢*爱掩盖不为人知的事实,她还想乘胜追击追问些什么,但是突然间整个人没了底气,苏南颓然的任他在身上肆虐,等到两个人都精疲力竭的时候,她听见张旭说,「我要是心里挂着别人能和你在一起,就算之前分手的事情和商侃有关,那也和爱情扯不上半毛钱关系。」 苏南闷声不争气的溢出了眼泪,张旭从来不知道原来别人伤心自己这么难受,他将她揽在怀里,两个人亲密无间的相拥着,缱绻拥抱着彼此的温度。 张旭抹去她的眼泪,「你就这么不放心我?」 苏南摇头,自己也没想到怎么就这么不经事儿,「不是,」她哽嚥了声,「之前我只知道你是周旭,所以一心的喜欢你,可是你现在是张旭了,你遇见了的人,发生了的事,我又那么多没有参与过……」 张旭心里软绵绵的,苏南吸了口鼻子,故作开明的说,「没事儿,谈恋爱这种事我也是第一次没经验才这么患得患失的,以后遇到别人肯定不这么跌份儿了。」 张旭在她胸口的一抹姣红惩罚般的允吸了口,弄得苏南不自觉的勾拉着脚趾头全身触电般的痉挛着,之后他有讨厌的半撑起身子居高临下的看着脸色绯红的她,怜惜又可气的捏着她的鼻子,调笑着说,「心思还挺大,换个人谁能让你这么快活?」 苏南在身体不自觉的在一阵暖意中败下阵来,她鼻翼微翕,声音哑哑的,「不管怎么样,你不能让我踏实,我们一条路肯定走不完!再说,人又不是畜生,一天到晚只想着下半身。」 「不管多么冠冕堂皇,男人都有畜生的一面,」他笼着苏南的双腿,「怎么就不踏实了,你信不信这辈子,你就是我的了。」 第26章 第 30 章 其实晚间关于招标的风风雨雨就已经传了出来,这次最有能力的两家就是宋闽东的旭东和张旭的奎阳,虽然奎阳是小公司且成立不到一年,但是之前一直交付于吴懋打理的有声有色,而张旭先见之明的拿下了全息技术,再加上在资本的辅助,在这次的竞争中不算弱势,两者只能说不相伯仲。 商侃的双手修长白泽,骨节分明的地方伤痕依旧还在,结着褐红色的疤,她举起手朝着光线强烈的方向看去,手指周围红艷艷的,细腻的血脉在丝丝缕缕的光线中通透毕现,她逆起嘴角,挂着一抹妩媚却诡谲的笑。 「明天宣佈结果之后旭东这边你就去负责签约,到时候资金下来,dr和lki那边的预付款就可以汇过去,」宋闽东在她面前也不尽是和煦的样子,「你倒是听见没有?」 商侃的笑容职业了起来,她正对着宋闽东,「dr和lki那边没有问题,如果时祁的案子到手的话,还有,」她站起身来,「广都那边的诉讼也要尽早结了,如果实在不行,这笔预付款也可以先拿来填补拆迁的空缺,这个问题一直解决不了拖拉着,迟早也是个麻烦。」 宋闽东冷笑,双手交叉着,「不行,这笔钱不能挪用,剩下的我们再想办法。」 「还能有什么办法?」商侃踩着红色高跟鞋走到他跟前,「你手头上还有一个王牌,为什么不用?」 宋闽东抬头看她,疑惑的问,「有时候真的看不懂你,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你不想探探张旭的底吗?」 「我还不想和他彻底决裂,」他尽量放松的靠在椅背上,「不过倒是你,之前不是一直盼着张旭回来吗?」语气满是揶揄,「现在怎么样,他看都不看你一眼,开心了?」 商侃轻笑,「你确定他没在意我吗?」 宋闽东的眸光暴戾起来,「商侃你够了!」 他努力让自己平息再平息,许久后才能做到温和的看她,「昨天你弟给我打电话,听声音最近稳重了不少,如果他还想在广都待下去的话,我会给他安排几个投资项目,以旭东的名义投出去。」 商侃神情淡漠,站在落地窗前,神思又被束缚住,「随便你,他是他我是我。」 宋闽东讽刺说,「那你爸妈呢?也不管了?」 商侃没有回答他,他这才笑笑站起身来,拍了拍衣服,他说,「这就是了,你我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过河拆桥对谁都不好。」 商侃无奈的深吸口气,理性与感性的偏差平衡,「明天就要签约了,你真的就确定整个过程天衣无缝?」 宋闽东走近她,揽着她的腰,声音有些微的疲累,「还能出什么岔子,只要能够顺利签约,只要拿到钱,后面的烂摊子时祁能搞不定?」 商侃的身体有些微的紧绷,这个时候宋闽东的电话在桌面上震动起来,商侃推开他,走近桌边,看了上面的标识,疑惑的说,「时祁人事部的号码?」 宋闽东将电话接听起来,那头在短暂的客套之后交代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宋闽东摸着脑门儿认真听了会儿,最后说,「好,我们会积极配合。」 「配合什么?」 「时祁公司内部网被侵,一些重要文件被拷贝。」 「和你有什么关系?」 「和我们没关系,但是和姓徐的有关,这些文件只有他们这些人才有机会接触,应该就是上次他拿给我的那份。」 「那怎么办?」 「这种事时祁也不是头一遭了,动静大雨点小,只要撑到明天晚上生米煮成熟饭。」 「可是时祁早就更新换代了,时秉汶看起来也不是能忽悠的。」 宋闽东沉思了会儿,目光的尽头是一片澄澈的天空,「留下蛛丝马迹倒是可以理解,姓徐的这么精明,应该不至于。」他拧了拧衣扣,「最怕的就是将期限延后,一切都有几率,只能说我们现在获胜的几率很大,时间一拖延就不一定了。」 时祁公司内部网被侵的事情很快的传到了总部,自然也就传到了时秉汶耳里,虽然他这一段时间因为妻子怀孕没怎么过问公司的事,但是他一项崇尚苛刻的竞争性的公司制度,人尽其才物尽其用,所支付的工资也是业内最高,如果这种情况下还依旧有内鬼充当商业间谍的角色,他不可能纵容。 榛子是特意从新京请过来的网络工程师,折腾了一夜,最后将情况如实汇报给了时祁安信部,虽然对具体的人没有头绪,但是id却能够找到,就目前的发现而言,至少有两点可以确认,其一公司内有一台留下操作痕迹,因为其设置的防火墙过于复杂,到现在也不能破解她(他)到底看了些什么拿走了什么,另一个入侵痕迹是在该操作痕迹运行之后产生的,好像只是无意间闯了进来,逗留了一会儿就离开了,并没有造成实际的伤害。 如果这件事情和招标有关那么影响将谓为严重,时祁筹措这次招标已于年前开始,现在捲土重来也不大可能,最后一天会场气氛阴沉,待戴金丝眼眶的招标员上台拿着手头文件上台宣读前先鞠了一躬,他面色沉重的说,「诸位很抱歉,我手上拿的总部下达的命令,大家知道这些天我们彼此都尤为努力,但是后台的确有被侵入的状况,当然这首先是我们的维护措施不力,因为那段时间系统正在更新,造成了很多信息的流失,一时间修復起来耗费时间,如果这次操作和招标无关的话,我们的日程不变,可是现在不确定,我们要等待的时间也会相对延长。我知道大家都很忙,如果时间充沛的今天结束之后烦请再多留一天,如果不方便,时祁也不会阻拦。」 商侃入座前特意看向张旭,她手上的伤已经痊癒却还是包裹着长长的纱布,张旭冷淡的目光中稍有一滞,她抿了抿嘴,沉默的坐在了宋闽东邻座。 一如所料中的延期,这对宋闽东而言实在是大不利。 张旭只是冷淡的听着消息,突然手机响了起来,是宋闽东的短讯:你还能怎么样? 张旭不由的嗤笑:你还有多少以为? 宋闽东:敢作敢当,这节骨眼除了你还有谁要生是非? 张旭无奈的摇头,他将简讯截屏发给吴懋,吴懋看了眼,轻声说,「这种局面,的确于宋闽东不利,可是宋闽东不拿下全息,我们后续也没办法跟进?」 「时祁到底是个有头有脸的大公司,」张旭沉静了会儿,「他们请来的榛子什么来头?」 「以前做过一段时间黑客,后来在国*安待了很短的时间,现在是新京一家互联网公司的研究员。」 「哪家公司?」 「科核吧好像。」 张旭莫名觉得这个公司名称很熟悉,仔细想了会儿,他问,「这不是一家游戏公司吗?」 「那只是主业务。」 吴懋无意间看向商侃,她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间的优雅和风骨的确很多女人学不来,头髮丝丝缕缕轻柔的散开,「怪不得宋闽东对她痴心不改,和她要是相处久了,很难不被吸引。」 张旭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他一直不否认商侃的魅力。 「要不是宋闽东,你们应该老早就在一起了吧,」说着他可惜的叹了口气,「我之前其实一直看好你们的,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她也会抛弃你,当时你意志消沉了好一段时间,多少为了她吧?」 当时张旭整日醉酒消愁,后来一天喝的不省人事,却又固执的开车回家,一下撞破了防口冲进了江面,吴懋接到事故电话的时候愣了半天,最后是将他从重症病房接出来的,只不过隔了一天,他整个人改头换面,他只是淡然沉默,可是一个失去了一切的男人,从头至尾未曾抱怨一句,这让吴懋不解,也让吴懋佩服。 张旭看着前面并排的商侃和宋闽东,不自觉的将往事又过了遍脑子,濒临死亡的窒息感和耳边哗啦的水声,歷歷在目。 他沉了口气,冷声说,「有时候做了决定就不需要回头,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就算了,不要有二遍。」 前排的商侃突然回过头,低头抬头间四目相对,她也有一剎那的慌张,可是镇定下来,商侃正对着张旭淡漠的眸子,却也莞尔笑笑,笑意从唇角绵延开来,堪堪带着熟悉的暖意。 张旭的嘴角微动,是轻佻的。 苏南在电脑键盘上敲敲打打,端上来的咖啡也由散发热气逐渐变冷,聚精会神的又研究了会儿代码,桌对面什么时候有人坐着也没有发觉,发觉了也只当做是陌生人,终于等到她完成了编码扭了下脖子抬头,才看见某人乐滋滋的支着下巴看她。 苏南僵了僵,关上了电脑食指勾起杯环喝了口,抬了下下巴问,「坐多久了?」 榛子笑笑,双手搁在桌面上挠着后脑勺,「也没多久,从你进来就差不多坐在这儿,」他看了会儿手錶,「大概也就一个小时吧。」 第三十一章 chapter31 宋闽东不想坐以待毙,同来招标的业界同僚不少和旭东有业务上的往来,他想了下,问助理,「巴蜀去年的钢材是不是走的水路?」 助理一时怔然,这都是后年马月的事情了。 商侃的精緻的高跟鞋在地板上踩出清脆的响声,她撩了撩垂下来的丝缕碎发,不疾不徐的走在他的身侧,明艷的妆容却又一副慵懒的样子,随口答道,「那个魏振勇不就是你给他拉的人脉,阜康的货轮都是你贊助的。」 宋闽东点了下下巴,每天处理的事情太多,很难清楚的记得每一个人在什么时候有过交集,只是有一个大致的印象,他将手机在手里彷彿颠了下,眉头微蹙着,最后还是放进了衣兜里。 时祁下午不得不从市场部临时调集一些人来维持秩序,因为参与招标的商家以巴蜀打头对时祁的行政进行抗议,好说歹两队人马只能在会议室里僵持着。 「时祁这么大一个公司,说好的契约和规定都这么说变就变,以后还怎么让我们这些小企业信服,」魏振勇的脸色铁青,声音高亢,激动的就差从椅子上跳起来,对面的招标员就是戴着金丝眼镜的那个,那人紧抿着唇,一副看人胡搅蛮缠又无可奈何的样子,「招标之前让我们空出三天时间我们就抽空过来这边,明明说好今晚给的结果现在偏偏推迟到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不是耍我们吗,这个案子我们也是费了心力的,这就白白费了,也不说准个期限?」 「是有期限的,给我们一个月的时间,因为事情很特殊,如果我们现在草率的话,彼此都会受到损失。」 「这个事情你也说了,是你们时祁的失误!为什么你们的失误要耗费我们的时间成本,你只要说的玩一天我们预定的设备价码都会不一样,现在弄得沸沸扬扬,还要僵持着以后价格肯定还是要上去,我们是有理由怀疑时祁与全息的厂家是有合作关系的?」 金丝眼镜无奈笑笑,「所有的合作消息都是能查到的,时祁的确有合作,但是不至于结盟抬价。」 又有人说,「这些内部消息我们又怎么知道,反正今天你必须给个结果!」 金丝眼镜站了起来,他推了推眼镜,徐姓招标员试探的在他耳边窃语说,「要不今晚直接给结论吧,谁知道会闹得这么大,招标书又不会变,选谁不都一定的嘛。」 金丝眼镜立马呵止,正色说,「不行,一码归一码,这是原则问题,而且谁说结果不会变,如果最后就是旭东搞的鬼,谁又说的定。况且时总休完假就回来了,到时候一定会过问,这个摊子不能烂,流程必须走完!」 徐姓招标员愣了下,心有慼慼的坐在位置上继续听参与招标的数十位商家的抱怨,本来只是一个人,后来在巴蜀的鼓动下人数就多了,最终就演变成现在这种样子,但是原则性的东西不能改变,这一点宋闽东知道,但是总要试试。 这个时候一个员工走了进来在金丝眼镜耳边说了什么,金丝眼镜愣了一下,欣喜道,「怎么突然这么快?」 说着他就站起身来,嵴樑骨也硬气了些,但是他不能将话说满,只是让身边的徐姓招标员维持局面,说自己很快回来。 姓徐原地犹疑了一会儿,稍后也出了会议厅,在一个隐蔽的角落里将突如其来的消息转发给了宋闽东,他来回的踱步,可是好长时间都还没有回復。 大厅内外的气氛格外的沉闷,宋闽东只一心尝试将时间压缩在于自己有利的空档,却没有想到技术设备勘察的那么迅及,魏振勇在他的安排下依旧在前线逞口舌,时间一秒一秒滴滴答答,这个时候似乎也没有什么补救的方法,心里一时失落,他将手机扔在茶几上,匡噹一声,手机硬颤了下也不再动弹。 心里愤愤难平,他依旧不死心,抬头看了眼弟低眉顺眼的助理,他身体哆嗦着,是知道宋闽东喜怒不行于色的,听见宋闽东暗声道,「你哪儿找的技术顾问?不是说没有十天半个月破不了防火墙吗?现在是怎么回事?啊?」 说着他用力踹了下面前的茶几,犀利的桌底与地面摩擦,尖锐的刺啦声磨得耳朵疼,踢的老远。 空气剎那间停滞-- 「我也……不清楚怎么会这么快,」他的确是不清楚,手上的文件哆嗦中掉落在地上,a4纸瞬间雪白一片,他谦卑的弓着腰,声音颤颤巍巍,「那个秦榛,他自己也口口声声说要十天半个月,」他想了下,「是不是又请了什么人过来?」 宋闽东眸眼暴戾,但是声音却对比的平静,让人不寒而慄,「那倒是请谁了?」 度假村这么方寸的地方,请谁还不是一目瞭然,但是又怎么能够做到不动声响。 「有没有可能人老早就在度假村了?」 宋闽东的嘴角起了嘲讽又狼狈的轻笑,他站起身来,双手插入了裤兜里,踱步走到了落地窗前,沉了一口气,还是没说出话来。 双手在兜里握成拳头,裸露的双臂青筋暴出,脸色却还是沉静的。 秦榛的房间外面守着两三个人,房间里面到处都是线头和金属器械,全然是他拆卸的兴趣,没事的时候就相互罗列着尝试,金丝眼镜兴高采烈的走了进来,秦榛只是抬了下眉眼,点了点下巴指他面前的位置,「坐。」 金丝眼镜看秦榛双腿一盘懒散的坐在地上,站了一会儿,听见他说,「没事,我们邋遢惯了。」 现在还好,在家更不修边幅,怎么舒服怎么来。 金丝眼镜只好蹲在他的身后,双手搁在双腿上,秦榛依旧操弄着黑屏,上面很快密密麻麻层层叠叠的英文字符,他又快速的在键盘敲敲打打,完整的展示了他破解的译码和过程,屏幕不停的跳转有跳转,大概是一刻钟的时间,他的手速逐渐慢了下来,屏幕短暂的停滞,最终展现了金丝眼镜想要的东西,但是他看不懂,秦榛复制了关键一段代码,解释说,「你就看时间吧,也就是说9月3号凌晨1点53分13秒有人动过那台电脑,并且做了黏贴的动作。」 「那能知道复制了些什么?」 秦榛抬头朝他轻轻一笑。 苏南昨天晚上熬了一个通宵,十点起来的时候还是头昏脑涨,张旭让她再睡了会儿,等到再醒的时候,张旭人也已经不在了。 苏南从白色的被褥里坐了起来,头髮乱蓬蓬的,眼睛也是半睁不睁,她揉了下眼睛艰难的掀开被子下了床,脚心触及地面冰凉,这才知道今天降温了。 榛子给了发了条短信,她怏怏的立在原地看了会儿,这才不甚开心的换了套衣服刷牙洗脸出门。 现场秦榛只负责操作,而旁边的金丝眼镜则负责讲解整体的情况,基本所有参加招标的商家都出席了,只是都形单影只的过来,散落在各个角落,苏南悄无声息的进来后就坐在了最后一排,脑袋还是涨疼,她就双手搭在前排的座椅上,将下巴搁在手背上细细听着,整个人依旧是慵懒的,但是状态基本已经回来了。 大屏幕上依旧出现了秦榛给金丝眼镜看的第一个断点,秦榛截图后将重点代码标注出来,金丝眼镜基本上用了秦榛给他所说的一模一样的话重复了一遍,意思着9月3号凌晨1点53分13秒有人动过那台电脑,接着秦榛又调出了那人复制到usb里的文件,几个收藏夹下来正对着招标的文件夹,徐姓招标员站在台下负责秩序,但是他自己此刻身上已经汗涔涔的,他无意识的瞄向宋闽东一眼,他紧握的指甲抵在唇边,眉头紧蹙着,不发一言。 「也就是说这个人的确是将招标文件拷贝带走,同时利用另一只u盘里的病毒将电脑黑掉,但这个人未必就熟悉电脑,随便伙同谁进行的流程也说不定。」 接着他让秦榛调出了整理好的监控,「那天晚上的监控里并没有出现任何一个人,只有电脑所在的房间监控是坏的,也就是说那个人熟悉监控的每一个死角,这必然就是我们公司派驻到度假村的人,不然不可能清楚每一个细枝末节,另外,我让工程师探查了一下度假村的监控设备,没有遭到病毒攻击,那就是人为的破坏,」金丝眼镜用中指推了推眼镜,说,「好在他的小动作被人记录了下来。」 夜色太沉,大屏幕上出现了一个模煳的背影,视频的下角标注着时间,是9月2号傍晚,那人背影宽大,普通男人的特徵,所以看不出来,偷偷摸摸的进了电控室,佝偻着腰,动作轻轻巧巧。 这一段苏南已经看过,所以没有什么问题,就在她预备离开的时候,她看见视频中那人回过头来,脸上蒙着黑色的纱布,秦榛将小图解屏上来,那顺眼睛黑夜里看不清楚,可是台下已经有两个人早已心惊肉跳,他的脸色紫红,耳朵轰鸣声不断。 秦榛利用图像復原从脸型上还原那人的眼睛嘴巴和耳朵以及髮型,渐渐的,人像从模煳暗沉遮蔽变得清晰,苏南没有注意秦榛的操作过程,只是十多分钟一层层过滤下来,苏南直起了身子,因为人像已经并非昨天晚上自己所操作还原的人像,她看向自己锁定的那人,也是吃惊状,眼睛瞪得老大,只是隔得远,不然她不会知道他身体是在剧烈颤抖的,脸部的笑意也扩张的厉害。 第27章 第 31 章 宋闽东不想坐以待毙,同来招标的业界同僚不少和旭东有业务上的往来,他想了下,问助理,「巴蜀去年的钢材是不是走的水路?」 助理一时怔然,这都是后年马月的事情了。 商侃的精緻的高跟鞋在地板上踩出清脆的响声,她撩了撩垂下来的丝缕碎髮,不疾不徐的走在他的身侧,明艷的妆容却又一副慵懒的样子,随口答道,「那个魏振勇不就是你给他拉的人脉,阜康的货轮都是你贊助的。」 宋闽东点了下下巴,每天处理的事情太多,很难清楚的记得每一个人在什么时候有过交集,只是有一个大致的印象,他将手机在手里彷彿颠了下,眉头微蹙着,最后还是放进了衣兜里。 时祁下午不得不从市场部临时调集一些人来维持秩序,因为参与招标的商家以巴蜀打头对时祁的行政进行抗议,好说歹两队人马只能在会议室里僵持着。 「时祁这么大一个公司,说好的契约和规定都这么说变就变,以后还怎么让我们这些小企业信服,」魏振勇的脸色铁青,声音高亢,激动的就差从椅子上跳起来,对面的招标员就是戴着金丝眼镜的那个,那人紧抿着唇,一副看人胡搅蛮缠又无可奈何的样子,「招标之前让我们空出三天时间我们就抽空过来这边,明明说好今晚给的结果现在偏偏推迟到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不是耍我们吗,这个案子我们也是费了心力的,这就白白费了,也不说准个期限?」 「是有期限的,给我们一个月的时间,因为事情很特殊,如果我们现在草率的话,彼此都会受到损失。」 「这个事情你也说了,是你们时祁的失误!为什么你们的失误要耗费我们的时间成本,你只要说的玩一天我们预定的设备价码都会不一样,现在弄得沸沸扬扬,还要僵持着以后价格肯定还是要上去,我们是有理由怀疑时祁与全息的厂家是有合作关系的?」 金丝眼镜无奈笑笑,「所有的合作消息都是能查到的,时祁的确有合作,但是不至于结盟抬价。」 又有人说,「这些内部消息我们又怎么知道,反正今天你必须给个结果!」 金丝眼镜站了起来,他推了推眼镜,徐姓招标员试探的在他耳边窃语说,「要不今晚直接给结论吧,谁知道会闹得这么大,招标书又不会变,选谁不都一定的嘛。」 金丝眼镜立马呵止,正色说,「不行,一码归一码,这是原则问题,而且谁说结果不会变,如果最后就是旭东搞的鬼,谁又说的定。况且时总休完假就回来了,到时候一定会过问,这个摊子不能烂,流程必须走完!」 徐姓招标员愣了下,心有慼慼的坐在位置上继续听参与招标的数十位商家的抱怨,本来只是一个人,后来在巴蜀的鼓动下人数就多了,最终就演变成现在这种样子,但是原则性的东西不能改变,这一点宋闽东知道,但是总要试试。 这个时候一个员工走了进来在金丝眼镜耳边说了什么,金丝眼镜愣了一下,欣喜道,「怎么突然这么快?」 说着他就站起身来,嵴樑骨也硬气了些,但是他不能将话说满,只是让身边的徐姓招标员维持局面,说自己很快回来。 姓徐原地犹疑了一会儿,稍后也出了会议厅,在一个隐蔽的角落里将突如其来的消息转发给了宋闽东,他来回的踱步,可是好长时间都还没有回復。 大厅内外的气氛格外的沉闷,宋闽东只一心尝试将时间压缩在于自己有利的空档,却没有想到技术设备勘察的那么迅及,魏振勇在他的安排下依旧在前线逞口舌,时间一秒一秒滴滴答答,这个时候似乎也没有什么补救的方法,心里一时失落,他将手机扔在茶几上,匡噹一声,手机硬颤了下也不再动弹。 心里愤愤难平,他依旧不死心,抬头看了眼弟低眉顺眼的助理,他身体哆嗦着,是知道宋闽东喜怒不行于色的,听见宋闽东暗声道,「你哪儿找的技术顾问?不是说没有十天半个月破不了防火墙吗?现在是怎么回事?啊?」 说着他用力踹了下面前的茶几,犀利的桌底与地面摩擦,尖锐的刺啦声磨得耳朵疼,踢的老远。 空气剎那间停滞—— 「我也……不清楚怎么会这么快,」他的确是不清楚,手上的文件哆嗦中掉落在地上,a4纸瞬间雪白一片,他谦卑的弓着腰,声音颤颤巍巍,「那个秦榛,他自己也口口声声说要十天半个月,」他想了下,「是不是又请了什么人过来?」 宋闽东眸眼暴戾,但是声音却对比的平静,让人不寒而慄,「那倒是请谁了?」 度假村这么方寸的地方,请谁还不是一目瞭然,但是又怎么能够做到不动声响。 「有没有可能人老早就在度假村了?」 宋闽东的嘴角起了嘲讽又狼狈的轻笑,他站起身来,双手□□了裤兜里,踱步走到了落地窗前,沉了一口气,还是没说出话来。 双手在兜里握成拳头,□□的双臂青筋暴出,脸色却还是沉静的。 秦榛的房间外面守着两三个人,房间里面到处都是线头和金属器械,全然是他拆卸的兴趣,没事的时候就相互罗列着尝试,金丝眼镜兴高采烈的走了进来,秦榛只是抬了下眉眼,点了点下巴指他面前的位置,「坐。」 金丝眼镜看秦榛双腿一盘懒散的坐在地上,站了一会儿,听见他说,「没事,我们邋遢惯了。」 现在还好,在家更不修边幅,怎么舒服怎么来。 金丝眼镜只好蹲在他的身后,双手搁在双腿上,秦榛依旧操弄着黑屏,上面很快密密麻麻层层叠叠的英文字符,他又快速的在键盘敲敲打打,完整的展示了他破解的译码和过程,屏幕不停的跳转有跳转,大概是一刻钟的时间,他的手速逐渐慢了下来,屏幕短暂的停滞,最终展现了金丝眼镜想要的东西,但是他看不懂,秦榛复制了关键一段代码,解释说,「你就看时间吧,也就是说9月3号凌晨1点53分13秒有人动过那台电脑,并且做了黏贴的动作。」 「那能知道复制了些什么?」 秦榛抬头朝他轻轻一笑。 苏南昨天晚上熬了一个通宵,十点起来的时候还是头昏脑涨,张旭让她再睡了会儿,等到再醒的时候,张旭人也已经不在了。 苏南从白色的被褥里坐了起来,头髮乱蓬蓬的,眼睛也是半睁不睁,她揉了下眼睛艰难的掀开被子下了床,脚心触及地面冰凉,这才知道今天降温了。 榛子给了发了条短信,她怏怏的立在原地看了会儿,这才不甚开心的换了套衣服刷牙洗脸出门。 现场秦榛只负责操作,而旁边的金丝眼镜则负责讲解整体的情况,基本所有参加招标的商家都出席了,只是都形单影只的过来,散落在各个角落,苏南悄无声息的进来后就坐在了最后一排,脑袋还是涨疼,她就双手搭在前排的座椅上,将下巴搁在手背上细细听着,整个人依旧是慵懒的,但是状态基本已经回来了。 大屏幕上依旧出现了秦榛给金丝眼镜看的第一个断点,秦榛截图后将重点代码标注出来,金丝眼镜基本上用了秦榛给他所说的一模一样的话重复了一遍,意思着9月3号凌晨1点53分13秒有人动过那台电脑,接着秦榛又调出了那人复制到usb里的文件,几个收藏夹下来正对着招标的文件夹,徐姓招标员站在台下负责秩序,但是他自己此刻身上已经汗涔涔的,他无意识的瞄向宋闽东一眼,他紧握的指甲抵在唇边,眉头紧蹙着,不发一言。 「也就是说这个人的确是将招标文件拷贝带走,同时利用另一只u盘里的病毒将电脑黑掉,但这个人未必就熟悉电脑,随便伙同谁进行的流程也说不定。」 接着他让秦榛调出了整理好的监控,「那天晚上的监控里并没有出现任何一个人,只有电脑所在的房间监控是坏的,也就是说那个人熟悉监控的每一个死角,这必然就是我们公司派驻到度假村的人,不然不可能清楚每一个细枝末节,另外,我让工程师探查了一下度假村的监控设备,没有遭到病毒攻击,那就是人为的破坏,」金丝眼镜用中指推了推眼镜,说,「好在他的小动作被人记录了下来。」 夜色太沉,大屏幕上出现了一个模煳的背影,视频的下角标注着时间,是9月2号傍晚,那人背影宽大,普通男人的特徵,所以看不出来,偷偷摸摸的进了电控室,佝偻着腰,动作轻轻巧巧。 这一段苏南已经看过,所以没有什么问题,就在她预备离开的时候,她看见视频中那人回过头来,脸上蒙着黑色的纱布,秦榛将小图解屏上来,那顺眼睛黑夜里看不清楚,可是台下已经有两个人早已心惊肉跳,他的脸色紫红,耳朵轰鸣声不断。 秦榛利用图像復原从脸型上还原那人的眼睛嘴巴和耳朵以及髮型,渐渐的,人像从模煳暗沉遮蔽变得清晰,苏南没有注意秦榛的操作过程,只是十多分钟一层层过滤下来,苏南直起了身子,因为人像已经并非昨天晚上自己所操作还原的人像,她看向自己锁定的那人,也是吃惊状,眼睛瞪得老大,只是隔得远,不然她不会知道他身体是在剧烈颤抖的,脸部的笑意也扩张的厉害。 第28章 第 32 章 图像復原虽然有其科学原理,但是目前已经存在误差,只要操作者有意倾向另一个角度,出现的人像必然也不尽相同,苏南沉色听见金丝眼镜说这人是时祁人事部的一个专员,最近出现在裁员名单里,想要最后在时祁身上捞一把,那人并没有出现,他只是说那个人已经承认了,只是u盘被他不小心弄丢进了水里,现在上面一无所有,应该也没来得及给下家。 这么蹊跷的结论,却又证据确凿,宋闽东的手指渐渐摊开,暗暗吁了口气,明明是倾向于自己有利的答案,却又让他不寒而慄,他惊了一身冷汗,最后看了眼惊魂甫定的那人,更是不确定。 等到释疑结束之后,金丝眼镜为迟来的结果道歉,「既然真相出来了也并没有给招标造成影响,我们会在今天下午公佈名单,这两个天给大家带来的困扰我仅代表时祁表示抱歉。」 等到所有人离开,秦榛收拾好了轻携电脑放进了包里,看见苏南疑惑的等在门口,几个快步就走到她身边。 金丝眼镜看徐姓招标员脸色依旧通红,不知情的笑他,「怎么了,昨晚喝酒了?」 那人愣了下,「没有啊,」他摸了下额头,释然大笑,「可能是没睡好,血压比较高。」 苏南依旧没有看见张旭人影,她失落的跟在秦榛身后,也不问为什么结果有如此大的差别,秦榛和她散着步,将电脑包交给了服务员送到自己房间,草坪上一片绿色,绵延开来视野空旷,但是才刚刚开完会议,现在草坪上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天气实在冷下来了,苏南笼着身子,听见秦榛客套的说,「昨天晚上真的谢谢的,已经很少熬夜了吧,一个晚上就有了黑眼圈。」 「还好。」 「那个张旭,是你的什么人?」 苏南抬头看天,有一朵浓厚的白云就在头顶上,她嗫嚅了下嘴角,突然觉得有那么的不确定,「我现在也不大知道,」语气也释然,「等我知道了告诉你。」 「张旭昨天晚上找我了,他好像才刚知道你以前是玩技术的。」秦榛看向她的表情,好像也不以为意,「他一直以为你就是科核的一个游戏玩家。」 「你们怎么聊了挺多的?」 虽然聊得不多,但是秦榛想起张旭的硬朗和谋策,现在还心有余悸,「他人不错。」 「话说,这件事解决了我这两天就要回去了,你没什么要嘱咐的吗?」 苏南顺着一个椅子坐了下来,「有什么要嘱咐的,」她想了一下,「wf的队员,我知道最近拿了大奖,替我祝福他们,我也没怎么回去,等有时间去看他们。」 「没了?」 苏南看他,耸耸肩,「没了,还想有什么?」她知道他意有所指,「我现在对他没有挂念。」 「老大其实是有苦衷的,哪知道你就这么走了,一走就是半年。」 「我从科核出走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真的不用愧疚。」再说,都这么久远的事了,那些朦胧的情愫也并没有捅破,现在看看,也不像是发生过的。 「那我回去可以把你的消息告诉他们?」 「有什么不可以,最开始不给你们消息只是怕你们出言挽留,那些形式性的拒绝,我不会。」 秦榛一阵失落,事情原本不应该这样的,大概是彼此性格的原因,才会走到这一步。 「家里逼得紧,老大已经和他们闹僵了。」 苏南无奈笑笑说,「真的已经和我没关系了,你不用跟我玩暗示。」 秦榛看她一脸坦荡,内心不免失落,当年苏南初进校门年纪还小,只有十六岁,被授课老师推荐给老大兼职赚钱,于是就在老大创业的公司开始打杂,其实都还是学生,言语也还稚嫩。 苏南当时还没有出落成现在的样子,性格也稍显木讷,老大是纨裤子弟,喜欢的自然是大胸美女,他对女人没什么追求,有时候说老婆不难看婚姻就能过下去,所以和他谈恋爱的女人也都很漂亮。 苏南在公司里待了六年,陪着他熬夜出差融资辛苦颓败直到最后公司的起步,她不知道爱情是什么,如果是欣赏的话,她就一直觉得自己是喜欢他的,直到她觉得自己长得算是他的审美范围,才有意无意将这种欣赏释放出来,本来一起都很顺利,两个人一起吃饭看电影甚至约会,在她几乎以为两个人已经是所谓的男女朋友关系的时候,他带回来了一个未婚妻,他告诉她,太熟悉的人他不下手,怕辜负了以后连朋友都做不成,他说她很优秀,以后能够找到更好的。 她有难过一段时间,其实父母长期卧病,之后双双离世,这种难过就伴着失去双亲的伤心酝酿发酵,父母生病其实是一个负担,她也觉得辛苦,但是从来不觉得累赘,现在他们不在了,她心里空落落的,就像被丢进了深不见底的大海,周围一片静谧与黑暗,她窒息恐惧,却又无能为力,她死命的与这种挣扎的无力感抗争,却又徒劳无功。 她孤孤单单一个人在家里待了有十多天,终于,头脑里繁杂错乱,最后西城发来一封老屋拆迁的邮件,她就回去了。 她回来之后心里平静了好多,十多年来,父母身体一直不好,咳嗽头痛胃退乏力胸痛此起彼伏,家境也每况愈下,尤其最后一年他们卧床不起,她现在只单纯想要应当的结果与报应,幸运的话,与自己爱的人,过纯粹的生活。 只是这么简单而已。 宋闽东回去之后很快收到时祁的官方合同邮件,如果没有异议的话就可以立刻进入签约环节,宋闽东凝神看了一会儿,手指在屏幕上来回滑动了下,商侃问他,「不是一直想要的吗?为什么现在这么犹豫?」 宋闽东撑着一侧的脸颊,「这件事情太过蹊跷,看那个姓徐的表情也是一脸懵。」 「有了替罪羊不就这样吗?」 「可是那个人为什么要承认呢?」宋闽东看向她,「你觉得可以签?」 「当然可以,等得不就是这一刻。」 今天一天都没有见到张旭,他的指尖顿了下,丝毫没有头绪,「签就签吧。」等得不就是这个。 苏南作为看客观看了时祁与旭东的签约过程,但是张旭晚上没有回来,她收拾行李的时候给张旭打了个电话,可是响铃很久都没有接听,她将手机随手扔在床上也没关心,等到行李收拾的差不多的时候,张旭给她回了过来。 苏南接过电话,「在哪儿呢?」 张旭一手闲散的搁在车窗上,吸了口烟,烟雾在驾驶座上瀰漫开来,他看了下周围,一个古楼小镇,都是雕樑画栋的建筑,他才刚过来,自己也不大熟悉情况,「临时出来的,你在睡觉就没给你打招唿。」 苏南坐在床上,支着一只脚,「那你注意安全,对了,」她低着脑袋,「你应该也知道,宋闽东签约了。」 张旭顺着一只手懒懒的抵着下巴,嘴角一抹不以为意的浅笑。 车子正前方一个裁缝店里有个女子娉娉婷婷的关门出来,隔着一些人群,隐约可以看出她的年轮与沧桑,张旭拿出一张她稍年轻的照片对比了下,依稀能够看出当年美艷的影子。 张旭对着电话说了句「现在有事,」苏南浅浅的叹了口气,很快那头就急促的嘟嘟嘟起来。 街头的人群不是很多,张旭打着方向盘稳稳远远的跟在她的身后,最后到了一个老旧胡同的入口,这个胡同住的应该是年纪比她还要大些的,大概是她住的不久,三五成群的遇见一些人就是口舌与白眼。 张旭就将车子停在了老旧宿舍楼下面,大概等到了晚上八点钟,有不少老头拿着小扇子下楼去到不远处的破旧亭苑里面下棋,老阿姨们手上拿着假剑去到稍稍空旷的场地跳着广场舞,那边的路灯坏了几个,还闪烁不定,老阿姨们的声音也是忽明忽暗。 大喇叭里唱着「你是我的小啊小苹果」,张旭靠着座椅闭目了有一个小时,忽远忽近的听见有男子粗糙的咒骂怨愤,又过了一会儿,还有玻璃椅子辟里啪啦的声音,老阿姨们也听见了那声音,索性将音乐关了起来看起了热闹。 张旭将车窗升了起来,阿姨们大概以为车子里没人,所以两三个倚靠在车窗上,其中一个说,「可不是又打起来了,刚消停了几天这又是怎么了?」 从头到尾女人都没有发出哭喊声,有大爷大概是听不下去类似「婊*子」「贱*货」之类的谩骂,穿着汗衫过去匡匡匡敲门,里面的男人怒吼,「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大爷「咦」了声,朝着房门狠狠踹了脚,警告说,「你要是再不开门我们可就报警了啊!」 「爱报不报,」那人大概是喝了不少酒,语气嚣张跋扈,还和着金属器械重重摔打的动静。 「再打可就要出人命了。」有阿姨这么说,「老头子,你别管,赶紧的去找片警。」 大爷挥了挥手也就朝着片警的警亭过去,老阿姨和别人闲聊,「你说这是何必,都结婚二十多年了,以前不是挺好的吗?」 「谁还没个家务事,」另一个阿姨稀罕的轻声说,「上次我不是进去了吗,小崔身上青青紫紫都是疤痕,脸上好多血,就倒在玻璃渣里。」 那阿姨砸吧了嘴,「你说说这都造了什么孽。」 「谁说不是呢,小崔看见我们进去,还朝着我们笑,笑的人□的慌。」 「哎,真是可怜人。」 「这么一打,他老公又得在看守所里待上半个月。」 也是凌晨的时间,张旭看见片警过来苦口婆心的又劝了好久,最后将男人带走了。 那个姓崔的女人过分冷静,她将房门关上,整个胡同顿时也就安静了。 张旭将手机拿出来,屏幕的光亮太过刺眼,他调暗了些,看见苏南发过来一条无辜的消息:睡不着。 张旭怔了怔,转而嘴角一抹温存的浅笑。 苏南躺在床上痴痴的看着手机,过了好一会儿,对话里弹出了一个百无聊赖的「嗯」字,苏南将手机举高了点,又就近使劲看了下,最后愤愤的丢在了柔软的被褥上。 她将被褥嗖的没过头顶,最后闷闷的传出了句,「妈蛋!」 第29章 第 33 章 夜晚似乎恢復到风平浪静,沿街的法国梧桐掉落的黄色枝叶,密密匝匝的铺实了这一条老街。路灯最为聚光的地方依旧有些飞蛾前仆后继,是枯燥里稍夺目的灰层。 其实苏南的脾气很好琢磨,现在肯定又是气急败坏。 张旭本意给她回打个电话,却不自觉得调转了车头就往回开,刚开车离开不久,那个刚刚经歷过家暴的女人就娉婷的打开房门,她撑着一把红色的油纸伞,脸上有新鲜的疤痕,但是她的表情宠辱不惊,尤其是那一双眸子,映刻出年轻时候的美丽动人。 这是一条漫长的车程,张旭连续开了四个小时,好在凌晨的西城没怎么堵车,从西城最疲敝的地方到达西城的市中心,张旭的速度也渐渐上去了,转角的时候刚好在打雷,迎面就驶来一辆蓝绿色的货车,张旭猝不及防的清醒过来,凭着本能迅速的将方向盘打了个一百八十度直接朝向护栏的方向。 护栏下方就是护城河的主干道,偶尔有巨型船只通行,船头有冒着黑烟的,平日里不能,只有晚上的时候偷偷的还能节省点成本。 在一阵犀利的剎车和颠簸的滑行之后,车辆抵着钢筋护栏摩擦了好一段距离才停了下来,夜色下原本脱漆氧化的护栏被摩擦出了一条崭新的金属光泽,剎那间的温度炙热的能够灼伤人的皮肤。 车窗外的小雨淅淅沥沥下了下来,张旭的脑袋一阵钝疼,他猜想大概是最近太疲累了,低头骂了声,也没当回事儿,一只手打着方向盘重新的开出了一段距离,左手些微僵硬的指尖才动了动。 苏南也是后半夜才睡着的,刚睡了没一会儿就迷迷煳煳的觉得有人风尘僕僕的进了来,她睡相不怎么好,怀里总喜欢抱个东西,被褥就不知不觉被她褶皱在怀里,自己一半的身体暴露在冰冷的空气中。 张旭轻轻的扯出她怀里的被褥悄悄的覆盖在她的全身,苏南开始还潜意识的紧紧攒着,突然翻个身就松了手,左手握拳揉了揉眼睛,正对着的就是张旭清亮的眸子,睫毛被雨水打湿,眨眼的时候一簇簇的好看。 苏南伸手摸着他的脸,又懒懒的看向窗外,因为睡过一觉的原因声音酥酥软软的,「又下雨了?」 张旭在她额头亲了口,「吵醒你了?」 苏南舒朗的笑了,一侧的嘴角有个浅浅的酒窝,她侧身揽着他的腰,「没事儿,」说着打了个深切哈欠,眼泪都挤出来了,苏南松了手又连忙翻个身,「不行,我还得睡会儿。」 张旭关上房门在浴室沖了个冷水澡,后背上的伤疤随着肌肉张弛之间显得生动而又凶狠,他的衣服手机就随手扔在了衣栏上,手机接连震动了好久,他这才疲倦的接了起来。 是吴懋的电话,「怎么了?」 「旭哥儿,」吴懋沉了一口气,说,「商侃的爸爸去世了。」 张旭疑惑的蹙着眉头,才听见吴懋继续解释,「刚刚去世的,车祸。」 张旭好久没能说出话来,左手随手扯了条浴巾围住了下身,打开浴室的房门坐在沙发上点了根烟,「商侃呢?」 「已经赶过去了。」吴懋想了想,「要不要过去看看?」 「不合适,」张旭弯着腰双手搭在双腿上,将烟灰抖落在烟灰缸里,头髮湿漉漉的,水滴顺着嵴背上的疤痕滑落下来,还带着独一无二的纹路,「我和她不应该再有瓜葛,而且她会想的比谁都明白。」 「那好,哦对了,付彬的儿子刚从广都回来,他给我打电话了。」 「也不要和他联繫的太多。」 「他妈整日疯疯癫癫那样了,他自己也被逼得东躲西藏,即使这样--」 张旭打断他,「我们毕竟都是外人,」他吸了口烟有轻轻吐了出来,「暂时就这样吧。」 吴懋重复了句,「那,暂时就这样。」 手机嘟嘟嘟挂断,他倒在沙发背上,几乎倾覆了身体的全部重量,沙发往里凹陷了许多,他仰着脑袋看向平白的天花板,一时间竟也不知道自己想到了什么。 有些号码终究是记得,张旭眸光深沉了几分,随手就将手机撂在了桌面上。 商侃来到医院的时候手术已经接近尾声,是一场意外的连环车祸,而她的爸爸就挤在了车尾的位置,商侃的母亲一身睡衣打扮,两只手上戴着有五枚戒指之多,身材也比几年前更敦实,她双手捂着脸哭哭哎哎,弟弟商珏走近她,喊了声「姐」。 商侃由着母亲泣不成声,走到她身边大致也就知道了事情的全过程,她惴惴的坐在走廊最里面的座位上,不一会儿就又有人在鬼哭狼嚎,一对中年男女站在旁边急诊室的门口手足无措的叫着女儿的名姓,大概也是苦命人,才六十岁不到的年纪,头髮都已经白了。 这个时候有护士过来,「吵什么吵,这里是医院!」 「可是我的女儿哦,我唯一的女儿哦,这可怎么好!」妇人拱着腰双手拍在膝盖上,脸上有层叠的褶皱,眼睛就像水龙头开了阀,汹涌的就出来了,依旧期期艾艾,「我苦命的女儿哦。」 商侃目光扫在了那两人身上,突然,身边的母亲拔地而起就冲着那妇人面前,伸手就卡在她的喉咙上,护士吓了一跳,手头上的就诊单掉在地上她赶忙的要扯开两人,但是商侃脸色酱紫,带着泪痕,吃奶的颈都使出来了,一边还带着哭腔说,「你养的好狐狸精勾引我老公,开个车还你侬我侬,杀千刀的要是死了我跟你们没玩!」 她作势要扇巴掌,可那边妇人接连咳嗽了几声也不是好惹了,她老公瞬间也参与拉架,也不敢对商侃母亲怎么样,只由着两个妇人无间的扯着头髮泼妇一样的在密集的走廊里叫骂不停。 商侃面无表情,商珏又喊了声,「姐。」 商侃低头苦笑了下,一直低着头,直到一个小时候手术结束。 医生见惯了生死,他问了声,「商左的家人?」 商侃母亲的妆已经哭花了,打了一架之后也是披头散髮,她趔趄的走到医生边上,颤抖着声音说,「我在,我是他老婆。」 商侃依旧坐在座位上,耳边就是医生的声音,他的声音有迴旋了下,在脑海里过滤加粗,像耳鸣一样的重复了好几遍,她听见他朝着商珏说,「我们很抱歉,病人的颅脑受到了强烈的冲击造成损伤,主动脉粥样硬化早期改变,经抢救无效,你们节哀。」 商侃的母亲嚎啕的哭出了声音,她的眼睛又红又肿,几乎是扑腾到那名女子的母亲身上,「都是你们害的,都是你们害的,你们养的好女儿,贱人!」 那母亲大气也不敢出,商侃吼了声,「够了!」 声音就像穿透的回音,她母亲愣了愣,看见商侃站起来,「演什么戏,人都死了!」 「女儿啊。」她母亲到底是怕她的,松了手走到她身边,「这可怎么办啊,公司刚刚有点起色,他就这么去了,这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啊?」 「以后我养你,」商侃递给她一条纸巾,她自己其实心跳的剧烈,声音低沉了好多,「把眼泪擦干净。」 「那公司怎么办?你弟弟还没有结婚,也不怎么会打理生意?闽东怎么没过来?」 商侃已经很累了,她把弟弟叫过来,「你带她回去休息下,这边的事情我来就好了。」 等到好说歹说把人带走了,那妇人的女儿暂时保住性命被推进了重症监护室,她看见那家人眼里有雀跃的窃喜,看见商侃,立马谦逊的低头小跑着跟在护士的推车后面。 商侃最终看见的是父亲的尸体,早年前还清秀些,近些年有了啤酒肚,他睁着眼睛,前两天刚吵了一架,现在他就躺在这里了,她是恨他的,但是亲缘就是这样,即使在痛苦艰难维持,也是希望他过的好。 可是他突然平静了,再也不能发出声音了。 「你说你大晚上的为什么要出去厮混,这下好了。」晶莹的眼泪顺着眼角滑落下来,他脑袋的伤疤刚刚缝合,还有血腥的味道,脸部表情还有些扭曲,商侃握着他的手,四下无人的时候小心翼翼的哭出声来。 苏南习惯的摸了摸床头,半天都没能摸到人,心里一怔睁开眼睛,隐约记得张旭回来了。 她开了床头灯起身去到客厅,黑漆漆的,只有烟头忽明忽暗,烟味太重,苏南呛了声,随手将灯打开了。 张旭将烟蒂插在烟灰缸里,苏南觑了一眼坐到他边上,「怎么吃烟这么凶,」她正对着他的眸子,摸着他的眼角,「都有黑眼圈了。」 张旭依旧目不转睛的看着她,顺着她的嘴角亲了亲。 「到底怎么了?」 张旭将她揽在怀里,「没怎么,就是世事无常。」 苏南也不多问,也从烟盒里抽了根烟叼在嘴角,装模作样的点了根,食指中指夹着还像那么回事儿,烟味浓郁的呛进了喉管,她眼角辛辣的出了星点眼泪,「你还能悲春伤秋了?」 张旭拿走她的烟头灭在了烟灰缸里,「还挺能耐,味道怎么样?」 苏南弱弱的呛了声,「还行吧,太重了。」 张旭看着她脸部的表情,每一帧都显得珍贵,顿了顿,他说,「商侃的父亲去世了。」 「这么突然?」 「嗯,这么突然。」 苏南犹豫了下,这种感觉也不陌生,才刚过去不久,父母相继离世的时候,天昏地暗日月无光的错觉,吃东西也如同嚼蜡,一时间生命没了支柱,虽然面上没有表现,但是生活如行尸走肉。 「那她现在肯定不好过。」 「她和她爸关系并不好,」张旭摸着她的脸若有所思,「再说她爸这个人--」那么多狼狈的往事,三言两语还真交代不清楚。 「这和他人怎么样没关系,是要给活着的人一个交代。」 「什么交代?」 苏南坐正了起来,懒懒的弓着腰,盘腿坐在沙发上,「离开的人已经死了,没有喜怒哀乐,但是活着的人未必接受的了,这就是交代,一个葬礼,一个仪式,都是做给活着的人看的。」 「你听见没有?」苏南看他一脸无动于衷,于是推他,「想什么呢?」 张旭挠了挠耳朵,笑着说,「没听清,再说一遍。」 苏南撇撇嘴下脚拓着拖鞋往屋里走,张旭的脸色转而冷淡下来,伸出食指抵在耳边,那尖锐的耳鸣声过了好一会儿才算干净。 第30章 第 34 章 苏南回去之后和张旭又是各忙各的,她也是最近知道张旭开了个小公司,公司就在市中心某个楼层的一个房间,说的上狭小偏僻,也没什么茶水间,五六个人隔着个挡板就开始工作,但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苏南自己也去过两次,有两三个眼熟的,但是性格上却熟络不起来,再加上张旭自己也不经常去,基本上都是吴懋维持着,她要是频繁了也说不过去。 苏南这几天接连以维修的名义拜访了名单上的几家老住户,都是得过硅肺病的,但是数据都过于老旧,所以是否存活她也没信心。 这已经是第六家,房屋低矮,都不算在规划的社区里面,依旧是老旧的红砖黑瓦,墙面上有一个白色圈圈,圈圈里头一个大红色「拆」字。 苏南一看心就冷了,她敲了敲门,臆测没人之后频率都很急躁了,房门突然咿呀了声,她呆住了,将急躁的心情隐藏下来说,「请问盛老先生在吗?」 年轻的女人疑惑,「你找我父亲干嘛?」 「我是检查线路的,这是我的工作证。」 说着苏南将逼真的工作证拿出来,那女人也不疑惑的放她进去,苏南看见一个大爷躺在床上,她怔在原地看了下,一如晚期的父亲母亲。 这是一个平房,穿过大厅屋后还有几间房间,房间里面刷了白色的漆,年代久远了产生了不少的裂痕,顶角的地方还有蜘蛛网,大厅外面杂草重生,房屋中间放着逝者的黑白画像,相邻左侧是一套军人挂歷,左侧上檐是一副□□画像。 女人剔着牙指着屋外的保险盒,「喏,你检查吧。」 老年人骨瘦如柴,不时的发出连续且剧烈的咳嗽,彷彿心肝脾肺都要被吐出来,苏南的眼眶有些泛红,她不动声色的挪开视线走到了门外,笑笑问,「有点高了,没有梯子吗?」 「那你待一会儿,我去隔壁借去。」 「好,我也不着急。」 等到女人走了出去,苏南拿起桌子上的温水递给咳嗽的发呛的老人家,顺着他的嵴背问,「您是石老先生吧?」 老人家的眼睛浑浊又湿润,他艰难的坐起身来,微微咳嗽了下才说,「是啊,一把老骨头的。」 「我看见你家的屋子外面写着拆字。」 「哦,是要拆了,但是我们还没有落脚的地方,所以还住在这里,」老人家有白内障,看不大清楚面前的人,但是又觉得没见过,「小姑娘是哪里人啊,以前都是老顾过来修的,怎么今天你过来了啊?」 苏南的心往下沉了又沉,却依旧保持微笑,「我叫苏南,是苏浙的女儿,以前也在电瓷厂,经常去一线的,您记得吗?」 老人家干枯的脑袋微微抬起,瞇着眼睛想了一会儿,突然「噢」了一声,「有点印象。」 「我爸妈都是电瓷厂的,他们都已经去世了。」难得遇见依旧尚在的,苏南带着哭腔,「我能--」 老人家的手僵硬了下,模模煳煳看见自己的女儿要进来,小声的打断苏南说,「我下午要去医院复诊,你下午过来吧,就在市立医院,唿吸科。」 苏南说了声「好」,接过老人家的水杯放在桌子上,顺手搭过他女儿的梯子,梯子稳稳的落在墙壁上,她照例上去查看了下线路,关上电源之后换了条新的保险丝,那女儿插着腰仰着脑袋看着,觉得时间差不多了,苏南这才下来。 苏南出门的时候刚好遇见买菜回来的刘姨,她就站在石家门口,苏南冲她打声招唿她就笑笑,「都不在一个区你怎么来这边了?」 「哦,」苏南想起石家有电视机,「他家电视机坏了,修了下。」 刘姨缠着她的手往回走,「电视机能值几个钱,下次就不要过来了。」 「也没要钱,」苏南接过刘姨手上的瓜果蔬菜,故意岔开话题,「您怎么买了这么多?」 「这多吗?儿子媳妇回来了,给他们做点好吃的。」 「这样啊。」 两个人坐上公交,三站,人挤人,刘姨目光定定的投放在车窗外,忽然开口问她,「房子那事儿?」 「我不打算卖掉。」 刘姨像是猜到了,呵呵的说,「不卖就不卖,我也就是个做社区工作的,你要是真的不卖我也没办法。」 苏南牵扯了下嘴角,最后公交在小区边上停了下来,两个人沉默着往里面走了会儿,最后分道的时候刘姨还客气的问她要不要进来吃饭,苏南说不用,那就行了。 中午太阳最烈的时候温度也不过尔尔,想来是秋天快到了,苏南穿的也多了几件,楼下已经很多户人家搬走了,墙面上贴着拆字,楼道里空空荡荡的,苏南一边走还能听见回音,在她几乎有一种一个人住一栋破败楼房错觉的时候,看见张旭正坐在走道上低头刷手机。 苏南走到他面前停了下来,张旭抬头看她,「怎么现在才回来?」 「你又没带钥匙?」 「忘记了。」 苏南撇嘴,「早知道还不如就放在花盆下面。」 「嗯。」张旭将手机放进兜里接过她的钥匙,身后有一捧花是路过花店的时候买的,他塞进她怀里开了门,有点担心的看着她,「今天又干什么去了?」 「能干什么,」苏南将花插入花瓶里,「说了你能帮我?」 张旭从她身后围住她,下巴搁在她的肩上,调笑着说,「你怎么知道我不在帮你,我可不一直都在帮你。」 「旭东既然拿到合同了,是不是意味着他们收购电瓷厂也指日可待了?」 张旭将她翻过身来,摸着她的额头,「小脑袋又在想什么,」他有点怕她轻举妄动,「旭东这边不好过,以后会更不好过,你只要安安静静的待着,我会尽力给你想办法好不好?」 苏南嗫嚅了下嘴角,她不是不相信他,只是时间越发的紧迫,她怕来不及,想起石家那个老伯,不好的记忆剎那间汹涌备至。 「知道了,」她知道他很疲累,「你现在非常时期,我怕让你分心。」 张旭看苏南难得这么乖巧,有些不可思议,他轻轻揪着她的脸颊,轻笑说,「装的吧?」 中午张旭简单的做了两个菜,手机响个不停他也不接,最后索性关机了。他做的好吃,苏南最后很给面儿的多吃了一碗,吃完饭时间还早,张旭大概被手头的事情打扰的不堪其扰,所以还得先走,临走之前还给苏南说不要轻举妄动,苏南敷衍的点点头,张旭犹疑了会儿,还是出了门。 苏南也并不是完全没有考虑张旭的建议,的确,现在电瓷厂正在收购的关键时期,她无力阻止旭东对该厂的觊觎,更无力改变厂内急于变卖的热切,如果说真要等的话,张旭最近早出晚归,更不忍心对他造成困扰。 苏南中午在床上稍稍躺了会儿,天气冷了下来,所以漆红斑驳的窗户也是关上的,她微微叹了口气,觉得张旭应该也已经开远了,这下下了床套上了件卫衣,黑色的帽子套在头上,她黑亮的眼睛有剎那的无奈,最后还是斜背着黑色挎包出了门。 刘姨吃完午饭又去了趟老石家,老伯已经去了医院,刘姨走了进去,她女儿给她倒了杯茶,「刘姐过来什么事?」 刘姨照面乐呵呵的笑笑,左右看了看,「你爸呢?」 「一把老骨头了,又住院了,」那女儿坐在她对面,「是要拆迁的事吗?」 茶面上有一些浮釉,刘姨将杯子推开了些,「你也是厂子的老职工了,这些年厂子对你也不差,房子的事情你放心,你儿子不是准备要买房吗,这边的拆迁款下来加上你自己的积蓄肯定是够了。」 「那就好。」 「苏南今天上午过来是为了什么事啊?」 石家的老女儿有些疑惑,「谁是苏南?」她想了下,「你说那个修电路的,我也不知道,就过来检查了下。」 她什么时候修电路了,刘姨冷笑,「电瓷厂可就要卖了啊。」 「我知道,哪能不知道,我家老头子的嘴巴严实着吶。」 奎阳是个小公司,吴懋之前一直用小业务养着,这一年时间多多少少也赚了些钱,张旭之前也是白手起家,但是和多年相比在人脉上有了得天独厚的优势,从招标会回来之后他也没再怎么关注旭东,一来无暇,二来心知肚明。 进去办公室的时候吴懋正在看时事新闻,讲的正是广都江宁区开发项目,三年前张旭接手的单子,之后张旭进了监狱,就由宋闽东操作,但是操作的的确不怎么样。 新闻报道上一片怨声载道,各种起诉此起彼伏,可是案子一直由旭东的公关一直按捺着,现在集中爆发,旭东的公关倒是表现的很谦逊,彻查是一方面,更重要的他们许诺很快落实赔偿金。 吴懋关掉电视,双手撑在办公桌上,「赔偿金,倒是说的容易,他旭东现在哪里能拿得出那么大笔钱?」 「或许拿的出呢?」张旭回到西城之后就一直西装革履的打扮,这才是他一直以来最寻常的样子。 「出了个窟窿用更大的窟窿堵上?」吴懋坐正了些,「视频什么的都寄过去了,你知道,时秉汶要见你。」 「他见我干什么,不是说在度假吗?」 「回来了吧,他老婆也回来了,听说快要生了。」 张旭挑眉问他,「第二胎?」 「应该是吧。」吴懋笑笑,「这些个纨裤子弟,竟然还有夫妻圆满的,少有啊。」 纨裤,张旭拿起桌面的文件,「呵,他可不是什么纨裤。」 第31章 第 35 章 苏南下午如约来到第一医院,因为是指名道姓所以找的也容易,但是医院的前台奇怪的看着她,还问她找石老先生是为什么,她记得他有一个孙女,所以就说自己是他的孙女,前台狐疑之后不再说话,就告诉了她老先生住院的房间。 没想到还是家私立医院,唿吸科住院的人也不是很多,大部分看起来都是外地的。 苏南不喜欢医院,在走廊里走了几步也是觉得气氛压抑,那身后的医生跟了几步,等到苏南进了门口喊了声爷爷,石老先生也答应了声,这才放心的离开。 苏南关上房门坐在病床边上,嘴角犹疑了下,「老先生,我就是想知道一些问题。」 老先生本来也是要戴上唿吸机的,但是他坚持说自己身体还可以,稍后再戴上也行,他异常的瘦弱,脸上苍老的满是皱纹,眼眸的地方有白色的东西遮挡,未必真能看清楚什么,虽然他七十多了,好在他神志清醒,他起身坐起来,他手上的经脉毕现,却又像枝木一样干枯,「你说吧,我听着吶。」 「我能录音吗?」 老人家深看苏南一样,那参透世事的眸子,「能。」 苏南拿出录音笔放在床头柜上,「您今年七十,在电瓷厂也有五十年了?」 石老先生唿吸微弱,淡淡说,「你得问我叫什么。」 苏南心里还是很慌张,她拍着脑袋想这是以后当做取证的关键,恍然问,「那您叫什么?」 老人家颤悠悠的,「我啊,七十,叫石坤,做过电瓷厂的一线工人,也做过管理,现在是退休了,有硅肺病,但是没有报上。」 「哎,」说到这里,老人家叹了口气,「一线工人就是最容易生病的那批人,三线是管理,二线做一些和生产不相关的工作。你们小年轻不一定知道这个。 你看现在这个雾霾大家就已经说受不了了,我们那个是机械粉碎,空气里瀰漫的就像面粉一样,只能戴着那种高高的防毒的面具,还要穿上防化服,可是即使这样,下班的时候面部啊,嘴部啊都有,而且那个车间,事你就坐在我面前吗,我都看不到你的。 灰濛濛的,鼻子都堵住了,回去要将灰尘抠出来。鼻子口一块一块的抠下来,都是白的。之后就接二连三的有人患上了硅肺病,死人了,公司政策就出来了。」 「大概有多少人得了硅肺病?」 「在职的职工大概有五六千人,每年有个两百多号,但是还有不在职的呢,直接面对粉尘的那些人,大部分都不在职的。 非正式员工和八卦洲有个劳务公司签合同,代理人,好比你要五十个人就过来跟我要,我再去招聘。我们当时叫他们做苦装队,有些叫计件工,干一些我们不愿意干的活计,电瓷不是有好几道工序,又是粉,又要压,那些是一线,所谓一线,都是非正式职工和八卦洲的一些来干,你改制了他还照样用他们,除非他们自己走掉。」 苏南蹙眉。 老先生继续说,「我们当时最苦最累的我们都是不干的,要请临时工,根据需求来的,我们有多少任务招多少人,我们有一个八卦洲劳务队,我们这边忙的话他就调人过来了,不忙的话就调到付华社了,最忙的时候食堂吃饭有500、600人了,少一点的话有200、300人,这么多年下来也不必正式职工少,但是不能留住他们,因为过了两年,他们得了硅肺病,对公司就是个麻烦,所以在他们生病之前就的裁了,这样公司也不用负责任。」 医院的前台回到位置上就上面的人打了个电话,这些得了硅肺的人都是他们重点关注的对象,她说来者好像是石老先生的孙女,那边听说是孙女,也就没怎么在意,让她姑且探望着吧。 前台挂上电话,柜子里还有一叠照片,都是这些人的全家福,她按照顺序找到石老先生的,他家人照相时一脸静默,石老先生坐着,左右两侧是他的儿子和媳妇,身后站着的孙女,她仔细看了眼这个孙女,与刚才进去的相互比较了下,不由得又拿起电话。 电话那边嘟嘟嘟响了起来,好几声都没人接听。 「没有一个大概的数字?」苏南问。 老人抬着头想了会儿,「在职的已经死的死搬得般,评上名额的有两三百人,没有评上的,怎么也有两千个人吧,如果算上非正式的,这些年,」老人家的眼睛湿润了不少,自嘲说,「造孽,不知道造了多少孽债,我的老伙计们,我老婆,都死了,但是我家媳妇儿子还在里面工作,还在里面挣口饭吃。」 苏南听了老先生的话心里不是滋味,「我父母就是因为硅肺病死了,他们只是企业聘用的工程师,在里面工作了也就十年。」 老先生叹了口气,「当年这个厂全世界做宣传,包括在电视和报纸上登,人*民*日报也登了,鼓吹说我们什么电瓷耐用,新发明的什么一大套,之后,亚非拉小国家都到厂里。人家做生意嘛,非正式职工本来拿两三千块钱,都快拿一万块一个月,开会都不讲钱多,你上两个班,七八千,你讲多了,职工都不做事了,只有玻璃车间挣钱。那时候是拼命的挣钱,无论是不是职工都在拼命的加班,那时候环境差的不行,即使死了几个人,也鲜少有人注意。 装车,整夜的上班,蚊子都咬死了,他那个钱多,一天都五六百哪个不去干呢你说。加拿大、印尼,缅甸,多少个国家的生意。 这个电瓷在外面下雨箱子不是全发黑了吗,不能用,但是公司还是马上订新箱子新链子装,汽车拖到远洋轮、外贸港上船,之后人家拉回家安装,爆炸,不能用,纷纷的要退货,一退货工厂就垮了,一退货这个厂就完蛋了,外贸不准电瓷厂招标,欺诈,影响极坏。他为了钱,次品也装?」 「后来呢?」 「后来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啊,我这一辈子基本上就在电瓷厂,但是现在它就要关门倒闭了,我眼睁睁的看着他关门倒闭。 当时政府是让企业负责将防护工作做到位,就电瓷厂就下拨了至少有两亿,当时的十块就抵得上现在的100不止,但是呢,这笔钱,没了,被厂里的管理层划拨了,九十年代,他们自己又另外开公司开小汽车,每天人五人六的,你父母来的都算晚的了,他们还带头闹过一段日子。」 苏南沉默下来,「我只想知道这么大规模的患病为什么没人反应?」 「职业病防治所的大门主要是给一部分正式职工开放的,每年厂里有两三个职业病诊断名额,经过诊断并确定是职业病的职工之后才能享受工伤保险的补贴和报销政策,大家都争着这几个名额,要闹最多也只是厂区的居委会,他们不像你们,不想太多,大多认命,也不去追根溯源,一线的大多不需要读太多书,读过书的最后也都走了,你爸妈不在一线,可即使每个月拿那么多钱,最后不也不干了嘛。」 苏南从手机里调出一张照片,上面除了孙主任,还有一长排的昔日管理层,「当年防护清尘的那两亿,您有印象吗?」 老人家瞇着眼睛看向手机,指着不久前和苏南同坐过一辆车的黄宗伟,又指了他旁边的那两个,「这三个人,最少是有,还有的,我也不记得了。」 苏南又抓紧时间问了好些,老人嘱咐,「你不要去招惹他们,对我们小老百姓来说,他们现在都是只手遮天的人,你惹不起,而且,你快些走,我到死都是被看住的,你再不走就有人过来,这录音也就没有了。」 空旷的医院走廊里走来几个凶狠的大汉,最前面的是娇弱而又美艷的前台,一行的鞋跟走在地面上蹡蹡作响,终于在一个病房前停了下来,前台敲了敲门,没人回应索性直接推门进去了,老人家安详的躺在床上,穿护士服的前台走了进去,喊了声,「大爷?」 石大爷就平静的躺在,前台有些害怕,走近了些他还是闭着眼睛,她颤巍的伸出食指放在老先生的鼻尖,唿吸停滞了一般,她回过头正要说他去世了,那老人家咳嗽了声,冷声说,「你们这么多人过来干什么?」 前台的身体僵硬了下,「哦,刚才那进来的人真是你的孙女吗?」 「我老眼昏花的虽然看不清楚,但是我家孙女怎么也不认识。」 前台嗫嚅着嘴角,一行大汉将房间里里外外搜查了遍,可是没有人,前台问他,「她都跟你说了什么?」 「跟我问了好,还带人给我问了声好。」 「都是什么人?」 「我过世的老伙计们,他们盼着我下去陪他们吶。」 前台怔了下,脸色冷漠下来,身上也觉得□的慌,她回过头跟他们说,「她应该还没有走远,你们现在出去找找。」 六个人先后出了房门,房门被风吹得匡当匡当的作响,前台走到老人家边上,冷冷说,「我们知道你耳聋眼瞎,但是这些年电瓷厂对你不薄,你家儿子媳妇现在还在厂子里工作,你可不要让他们丢了饭碗。」 老人家没搭理她,唿吸渐渐弱了下去。 第32章 第 37 章 张旭懒懒的抻着腿在书桌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时秉汶在窗前站了一会儿,若有所思,张旭的食指一下一下的敲击着桌面,轻慢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铿锵而空旷。 时秉汶坐到他对面,深看他一眼,「上次见到你还是在海南,一过都有五六年了。」 张旭的食指停滞了下,笑笑,「嗯,突然是有这么久了。」 「你怎么想的?」 张旭坐正了些,框着手指撑着下巴,眸色淡淡的。 「我听说牢里也不太平,之前还有传言说你死在了里面。」时秉汶看见张旭的脸色迅速的冰冷下来,也用食指敲击了下桌面,蓦地就打乱了张旭原有的节奏,语气依旧平淡,「是谁想要置你于死地,你又是怎么想的?」 张旭冷笑,却又透着一股淡然,「总不至于无动于衷吧。」 这一系列的动作,从三年前孤立无援在法院被判为金融犯罪开始,到吴懋辞职开公司,再到他出狱失踪的那一段时间,时秉汶其实都心知肚明,得知他要参加全息招标的开始就预备着和他见面,可是偏偏到手的合同被他推让给了宋闽东。 现在,「我最近手头上接到了一份文件,没意外的话,是你寄过来的吧?」 张旭看了他一眼,「能有什么意外,」他无意识的掏出一支烟,想想又放进了烟盒,接着转动椅子朝向窗外,淡淡说,「我只是把真相放在你面前了,具体怎么决定还不是在你。」 「的确,决定在我,但是全息关系着时祁的荣辱,一方面宋闽东程序上漏洞百出,如果只是这样,我姑且让他一步棋子也无不可,但是他现在已经四面楚歌,广都江宁城的案子已经透支了他的资金链,再跟他玩下去,铤而走险。」 张旭依旧不动声色,时秉汶问,「是不是现在除了你,时祁也没有更好的选择?」 「时祁的选择依旧有很多,但是目前除了奎阳,剩下的都变成了退而求其次。」 时秉汶顿了一下,戏嚯的说,「我不大喜欢刚愎的人,你佈局太过精细,如果现在照着你的步骤走下去,我怕将来养虎为患。」 张旭点点头,转而轻笑,「早就说了,决定权在你,而且,到底是不是养虎为患,你不会看不出来。」 晚餐是家政张罗着的,张旭和时秉汶下楼的时候客厅一个人都没有,两个男人看向厨房,他们的女人正在研讨着菜谱,但是厨房这一片天地她们到底不怎么熟悉,家政阿姨笑瞇瞇的,说放进什么更加提味,又放些什么香料可以提鲜。 时秉汶走进厨房,说多少都有点油烟,让苏南领她出去,宋楹看苏南出去了,不由的小声嗔怪了他一声,时秉汶笑的难得和煦,「你晚上想吃什么,我做给你吃。」 宋楹在他健硕的腰部掐了下,「你整天陪我待在家里合适吗,显得我多矫情。」 时秉汶握着她的手,在她耳边小声说,「你倒是矫情一个给我看看。」 苏南和张旭酒足饭饱从时秉汶家出来的,他们家太过温馨,导致两个人出来的时候也是勾肩搭背,苏南一而再的将他手臂拍打下去,他就一而再的搭上去,两个人像个孩子一样乐此不疲,最后也都笑了。 进到车子里的时候张旭问她,「你和宋楹都聊了些什么?」 她自然知道张旭问得到底是什么,直截了当的告诉她,「我没和她提及电瓷厂的事情,她现在怀着孕,而且身体也不是很好,没敢让她操心。」 张旭搂着她的脑袋拉近了些距离,在她嘴角细细碾磨了下,说,「这么懂事了,那为什么之前就对我紧追不捨,就敢让我操心了?」 苏南笑着说,「你谁啊,你心大着吶。」 苏南笑起来的时候眸眼如澄澈的新月,睫毛密集浓黑,一眨一眨的时候扑朔的暗影变换着性感的轮廓,张旭看的有些痴了,亲着她的耳垂说,「别一天到晚这样盯着我看,容易兴奋。」 苏南的脸色黑了下来,张旭又说,「要不我们早点生个孩子吧,你的我的。」 「干嘛要给你生孩子?」 「就当可怜可怜我,你看时秉汶比我才大几岁,儿女双全了已经,我要再不赶紧,突然生个病死了,清明连个扫墓的人都没有,多惨。」 苏南啧了声,「你都胡说什么!」 她是真的有些生气了,眉头紧蹙在一起,眸眼凌冽的瞪着他,语气也不快。 张旭倒是不以为意,他正身打着方向盘,倒有点喜欢苏南此刻为他紧张的样子,戏嚯的说,「你看我说的是不是事实?」 「事实个屁,就知道我给你生孩子,婚都不用结了。」 「结婚不是分分钟的事嘛,现在民政部肯定是关门了,择日不如撞日,我们明天吧,」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个简单款式的白银戒指,一只手支着方向盘,另一只手递给她,「看看喜不喜欢,不喜欢的话也换不了了。」 苏南接过戒指,心里惴惴的,她倒是真的还没有想过这一幕,无所谓浪漫温馨,她一直觉得,人生的路漫长,走在身边的那个人,能够慢悠悠的陪她一起变老,才是一种幸福,她把戒指放在手上左右看了下,问他,「什么时候买的?」 「什么买的,商家送的,」张旭看苏南一脸满足,笑着说,「怎么就这么容易满足呢?」张旭接着问,「我说结婚你就嫁?」 苏南将戒指戴在无名指上,又在他面前显摆了一下,「有什么不敢的,」她笑瞇瞇的凑近他的脸颊,调戏一样的来回搜罗着,「你这个面相,在古文里就是以色侍人也不为过,这个便宜不佔白不佔。」 张旭也笑呵呵的,他握着她的青葱的手指,心里甜腻却又谨慎,「你现在还太小了,我们到现在也没有相处多长时间,现在唐突的就答应了,怕你以后会后悔。」 苏南依旧伸手打量着戒指,她脸上的笑意渐渐沉淀下来,张旭倒是琢磨不透了,「你说呢?」 苏南淡淡的唔了声,浅笑,「随便,反正戒指是不能退给你了。」 车子经过马路,光影交错,后来张旭时时想起这个安静的片刻,他总是想,如果玩笑的片刻他不迟疑,是不是就可以和她走完一辈子那么久。 车子驶上高速,不一会儿就到了窄巷,苏南直觉得张旭放慢了速度,抬头看了眼车窗外面,除了路灯昏黄之外四周黑漆漆的,她木然问他,「怎么啦?」 张旭的目光一边搜罗一边倒车,苏南这才看见黑暗中一行人朝着车辆的方向虎视眈眈的走了过来,小巷有些窄,但好在张旭倒车倒得利落,在一阵颠簸后车子终于调转了方向,苏南回头看,一群人丧命一样狂奔过来,张旭勐踩油门疾行了一段距离,这才摆脱了那一群壮汉。 苏南在黑□□的背影中隐约认出了两张面孔,她知道自己因为拜访石老先生的事情被盯上了,不好意思的望了眼张旭,他倒是不动波澜。 张旭平静的给她建议说,「现在住宾馆很快也能被查到,要不公司住一晚,明天重新租个房子。」 「哦。」苏南鼓起胆子问他,「你不怪我噢?」 张旭也学着她的尾音,其实早就知道她耐不住性子,「有用噢?」 苏南讪讪笑了,却听见张旭说,「其实你说的也对,时间是不多了。」 苏南抿了抿唇,过了好一会儿,隐约听见张旭说,「可是苏南,我也不是什么好人。」 苏南愣了下,再看向张旭已经分辨不出他的脸色。 奎阳这个时候还有三两个人在熬夜,他们一个个的油光满面披头散髮,有个女生右侧脸颊上还起了个大疙瘩,桌面上的文件堆如山高,看着都难受。 张旭和苏南一前一后的拿着夜宵进来了,他们眼里放光一般的凑了过来,苏南就将奶茶和夜宵一字摆开取给他们,不一会儿他们就狼吞虎嚥起来。 「你们每天都加班到这么晚吗?」苏南好奇的问。 职员瞥了眼张旭,「倒也不是,就是最近手头的项目有点多,有些任务是加急的,有些是提前的,没办法。」 苏南其实可以理解,和张旭在一起的这一段时间,他哪天不是早出晚归。 张旭抬手看了下时间,淡淡说,「吃完夜宵今天早点回去休息,明天早点来,开个小会。」 职员愣了下,张旭说,「不出意外的话,时祁最近几天就会更换全息的代理权。」 职员显而易见的激动,不约而同的问,「真的吗?」那可真是峰迴路转,他们准备了这么久,明明成竹在胸,之前被宋闽东一行人拿走,还喟叹了好长一段时间。 「现在高兴为时尚早,没有什么是注定的,况且即使我们能够拿到全息的项目,这条路好不好走也未可知。」 职员们诺诺应是,但是内心的雀跃一览无余,苏南发现这些人多少有些惧怕张旭,等到他们走走光了,苏南才问,「干嘛板着个脸,一副不好相处的面孔?」 张旭去到休息室拿出一个折叠床铺陈开来,「要是都好相处了谁还干活,公是公,私是私,不能一点规矩都没有,你说是不是?」 苏南想了下,「你说的好像也有点道理。」 「总不会这样对你的,先休息吧。」 苏南打了个哈切依着张旭躺下,折叠床咿咿呀呀,她担心的问,「会不会塌了?」 「你别动就不塌了。」 苏南动了下,床晃动的厉害。 张旭满脸的无奈,他抬脚禁锢住她,左手伸进她光*裸的嵴背,叹气说,「这样下去可不行。」 苏南正儿八经的问,「什么不行?」 张旭淡淡,「不好做。」 第33章 第 39 章 苏南住的是研究院的三室一厅,另外两室里住了两个博士,一个出差,一个一天到晚都在办公室,张旭勉强和其中一个女博士打了照面,算是给苏南一个照顾。 苏南看那女博士眼神直勾勾的挂在张旭身上,这比大手大脚花她的人民币还要难受。 等到一切安排好了,张旭接到吴懋的电话,苏南打扫屋子,张旭应该是听见什么重要的事,去到窗户边上听了一会儿,声音也渐渐小了下来,最后他说知道了,心里有数。 苏南觉得他怪不对劲的,洗了不少红枣吃一颗吐个心,等到吃了有三分之一的,张旭挂了电话走到她边上,问说,「你一个人在这里待着没问题?」 「能有什么问题,你有事儿不用管我。」 苏南脸色冷淡的,张旭捂了会儿,玩笑说,「你言不由衷啊。」 苏南被他挠的痒痒,「哎呀,你别动手动脚的。」 「这身上哪个口没摸过,」他摸到她的腿*根,轻柔的按捺,「你人都是我的,还不能摸?嗯?」 「流氓!」苏南被他推得倒在了床上,想起他有正经事,也不耽误他,「你待会儿什么事?」 张旭的脸色僵持了下,苏南继续问他,「不能说?」 张旭抱着她有微不足道的惆怅,「也不是不能说,商侃的父亲不是去世了吗,要开追悼会。」 「哦。」苏南抬头看了看他,「一天到晚就担心你给我戴绿帽子。」 张旭被她扯得笑了,「对自己这么没信心噢?」 苏南哼哼了声。 张旭举起她青葱细指,上面的白银戒指恰到好处的闪烁着,他亲了下,顶着她私密的地方,声音不自觉暗哑了几分,「还是我不够努力,今晚要再接再厉。」 苏南笑,「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张旭其实也怕她无聊,她最近最好少出门,所以衣服什么的都是他回头买好的,苏南试了下,张旭倒是对她的尺寸瞭如指掌。 张旭晚上并没有回来,倒是周伯父给她打了个电话,周伯其实是个很严谨的人,张旭给他撂话的时候也只是说情非得已需要帮个忙,具体是什么他没说,所以吃晚饭的时间,他开车将苏南接到了自己家,想要问了清楚。 周伯长相清瘦,在研究院又有行*政工作,再加上最近有作风审核,他一般是不自己开车的。 周伯家住在一个低调的封闭小区,但是因为是市中心的位置,房价却高的离谱。 苏南对周伯的事情一无所知,到了家门前,周伯将公文包夹在胳肢窝里,正准备掏出钥匙开门,房门就主动开了。 屋里是一个中年女人,看起来四十岁左右,但是保养的好,头髮温婉的盘了个髮髻,单眼皮,眼角带笑,有着楚楚风情,她嗔怪他,「怎么也不按门铃?」 一眼就注意到周伯身后的苏南,她愣了下,家里很少有人做客,所以她大开着房门好奇的问,「这位是?」 周伯换了双拖鞋,中年女人也礼貌的给苏南递了双新的,等苏南穿上了,周伯才给她解释,「她叫苏南,」顿了下,深看女人一眼,「周旭的女朋友。」 苏南注意到女人的表情有片刻的怔愣和僵硬,好不容易回过神来,笑容也来的牵强,但是她的教养应该是不错的,依旧保持着笑盈盈的待客之道,热情的问过苏南要吃些什么,又有什么忌口的,苏南其实不大适应这若有似无的尴尬氛围,客气的说都可以。 「你去做饭吧,」周伯的语气温存,那女人听了,点点头就进了厨房,周伯放下公文包,微笑却狼狈的说,「那是我内人,姓许,你叫她许伯母就行了。」 「哦。」苏南望了一眼她萧索的背影,牵引着嘴角扯出了一个不温不火的笑意。 周伯指了指他的书房,笑笑说,「进来吧。」 苏南一般不和人倾述,但是这次例外,她之前就从葛垣那里听闻过周伯其人,也对他的专业背景有过介绍,再加上他本身之前也在电瓷厂做过多年的工程师,很多内部情况比这个局外人要清楚的多得多。 苏南将自己所知道的硅肺病的前因后果都给他说了一遍,包括之前所访的石老先生。 一提起石老先生,周伯皱了皱眉,「听说他昨天去世了,就在医院里。」 苏南的指尖顿了下,眸眼有剎那的收缩,「那可能就是我离开之后去世的,」苏南内心有一个恐怖至极的想法,她语句中带有恐惧的问,「会不会--」 周伯阻挡她思绪的发酵,「不会,」他很笃定,「别人会,石老先生不会。」 说着他打开抽屉,里面规整了放满了所有的资料,最后拿出一叠小份的报纸,上面的新闻被他剪裁下来,「石老先生之前是电瓷厂宣扬的三好员工。」 果然,苏南接过老旧的报纸,上面石老先生尚且中壮年,举着红艷艷的旗帜一副社*会*主*义好*工*人的形象,几十年,弹指一挥间。 「所以你能访到他我也是很吃惊,他这个人耿直了一辈子,临死的时候能把真话说出来,应该是得偿所愿了。」 「那,之前是不能说吗?」 「也不是不能说,是不敢说,他家的儿孙都在电瓷厂工作,大家不都是这样嘛,说出来就丢了饭碗,事情还解决不了,尚不如不说,就这样囫囵的过下去。」 苏南好奇,「您是?」 周伯惨淡的笑了,「我以前是搞设备设计的,后来就对这个事情很好奇,就转到了人文学科。」 说到这里,他貌似想到了什么不堪的过往,脸色淡了淡,他问,「现在的情况是电瓷厂就要被卖了,其实资产什么倒是其次,你再把那张照片拿出来看看。」 说着苏南将昨天给石老先生的照片放给他看,上世纪九十年代的照片,当时物质匮乏,他们穿的却是最好的布料,一行十几个人勾肩搭背,还是张彩色照片,就是褪色的有些厉害,苏南弄过来的时候,有些人脸已经模煳不清。 周伯瞇着眼睛仔细看了会儿,脑海里不停的回想了会儿,大拇指按捺着最边上的三个人头,「这三个人已经不再国内了,世纪初的时候就移民走了,我对他们也不怎么瞭解,」说着他指着另外一个人,「这个已经去世了,硅肺去世的,」他有定睛看了会儿,「这三个吧,」他和石老伯指的几乎是同样的三个人,「这三个,这个叫孙习良,」也就是孙主任,「这个叫黄宗伟,还有这一个,叫赵埠,九十年代的採购行政和资金进本都要过他们手里,包括本来用来换清尘装备的那两亿,当时的两亿……」和现在比起来,那么庞大的一笔钱,被私吞了。 苏南其实知道他们的名字,周伯嘱咐说,「这些人,不好弄的,他们一个个在西城的势力都是盘根错节,别看这个孙习良不起眼,他给他儿子媳妇买的房子就有好几栋,电瓷厂也是可惜了,当年可是民企的典范,现在就算是按照零资产卖了,也不可惜。」 苏南沉静的低下头。 「哎,」周伯叹了口气,「有些事和你们小年轻不好说太多,中国是个人情社会,人情面子关系,他们都是混这条道的,要是想要把这些人搬*倒,没有过硬的背景和证据,」其实周伯也试过,但是结果是徒劳无功,「你懂我在说什么吧?」 苏南微微笑,之前心里多少有些最差的打算,现在硬生生被说出来,她只能笑的牵强。 「但也不是完全绝望,善恶自有天报,也不是没有道理,你看这些人自己做的孽,最后不也有几个就是因为硅肺死掉的嘛,人世间最公平的就是生死,再没有比这个公平的了。」 苏南也不在意他敷衍的话,淡然说,「周伯,我现在已经被他们盯梢上了,没有退路。」 周伯愣了下,起身在窗前站了会儿,过了好久,还是有些不可置信,「怎么会?」 「准确的说我从一回来就被盯上了,」顿了会儿,她说,「因为我爸是苏浙。」 周伯和苏南的父亲曾经也是朋友,但是苏浙性子来的刚烈一点,有时候看见一些不公平他就说出口,后来硅肺的事情也是他最先挑明的,当时还组织了不少示*威*游*行,再后来他半主动半被迫的离开了西城,事情这才算是告一段落。 这么一想,苏南倒是和她父亲的性格有几分相像。 房间的气氛一时陷入僵痪,书房的门被敲了敲,不一会儿被推开,「吃饭了。」 周伯说了声「好」,许伯母眼力劲的关上门,在门外站了会儿,她听见他说,「现在的证据还是有些单薄,这样吧,容我再想想。」 许伯母搭在房门上的手落了下来,本来沉静的脸色更加寡淡,轻轻叹了口气,她娉婷的走到厨房,将碗筷什么的有序的熟稔的摆在了桌面上。 第34章 第 40 章 周伯有意留苏南过夜,但是苏南记挂着张旭,怕他晚上回来孤苦伶仃不好,最后还是打车回去了。 周伯和许伯母一道下来送的人,等到车子开得远了,苏南才从后视镜看见他们原路散步回去。 天气有些冷,许伯母环抱着光裸的胳膊,轻声说,「电瓷厂的事情你还要插手?」 周伯双手插入兜里,路灯昏暗,他低着头轻哼了声,算是回应。 她的音调依旧是平淡的,正如她的人一样,「其实,张君也是硅肺死的吧。」 前面的那人并没有回答,关于他的前妻,他永远都是讳莫如深的样子。 许伯母上前几步牵着他的手,十指交握,就是平凡中貌似恩爱的夫妻,她笑笑,「你们父子一个德行,你利用我,张旭利用她,」她浅浅叹了口气,「连姿态都一模一样的。」 周伯将她的指掌握紧了些,深夜中两个人走,背影莫名有些萧瑟。 张旭是和吴懋一起去的老屋,商左的黑白画像还是面带笑容的,左右摆满了白黄的菊花,大家都只知道商左车祸离世,并不知道香艷的□□。 商侃一身黑色西装站在弟弟身边,弟弟要高一点,母亲这是哭哭滴滴,她或许是真难过,但未必是真心。 张旭来的也不算晚,交完礼金和吴懋一道走向灵堂,商侃看他一眼,也只是淡漠的一眼,双方互鞠了个躬,商侃的妈妈想来没想到他会过来,脸上的表情青紫的难堪,伸出的手有瑟缩回来,索性也只是鞠了个躬。 等到张旭和吴懋走开了,商侃的指尖这才缩了回去。 商侃的母亲好奇又害怕,「怎么张旭都过来了,闽东却没来?」 商侃的嘴唇失了血色,整个人站的也不大稳当,寡淡着一张脸,没有回答,她弟弟商珏小声给母亲说,「闽东哥来电话了,说公司里临时出了点事,可能赶不过来。」 商侃的母亲刚要抱怨句,商珏正襟的补充说,「大事!」 她瞥了眼商侃,女儿只是神色自若,诡异的安静着,有人过来,互鞠一躬,体恤的听着他们安慰的话。 商侃的母亲心里想,这可怎么好。 晚宴是在附近的一家居酒屋办得,底层的阁楼宽敞,几百个人坐下来说说笑笑,一场丧礼,一晚说笑,一个人的一生,就这样交代也算安妥。 张旭在屋外抽着烟,一口烟雾吐出来,与天色明亮的月色交相辉映,居酒屋有些繁忙,店员来来回回忙着上菜,可是有一个脚步声,停在了他边上,就再也没有挪开。 张旭又吸了口,那人靠在他边上,双手搁在雕樑画栋的精緻栏杆上,仰头看着天边的月亮。 「没想到你会过来。」 张旭吐了口烟,「嗯」了声,也没看她。 「吴懋之前转告我,说你不会过来,说不合适。」 一支烟到了头,张旭随手将烟蒂丢进了就近的垃圾桶,看向脸色苍白的她,「是不大合适。」 「你多注意休息,人都没了,再难过,也于事无补。」 说完张旭抬脚作势要走,商侃拉住他,却也拉不住,只是定定的扯着他的衣角,嘴角嗫嚅了下,「我现在很不舒服。」 她说话也是有气无力,张旭正想着挣开她,她却瘫软的倒在了怀里。 张旭伸手摸她的额头,滚烫的灼手,只能将她抱起来带到附近的小型医务室挂针,张旭将她塞进后座,顺便给吴懋打个电话,吴懋顿了下,「没事,我稍后给那谁说下就行了。」 说着张旭关了车门,商侃用尽全身力气直挺挺的靠在座位上,但是实在是费劲,她的额角溢出了汗水。 张旭看着她,脸色似乎越发的苍白,无奈,伸手将她的脑袋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就这样浑浑噩噩的,也陪了她一个晚上,医务室的病房里只剩下这两个人,商侃挂了吊水整个人也精神了好多,额头依旧发烫,人却是清醒的。 她坐了起来,张旭随手拉灯,昏暗的房间里顿时亮堂堂的。 商侃瞇了瞇眼睛,问,「现在几点了?」 张旭距离她有些距离,抬手看表,说,「十点。」 商侃从病床上坐了起来,手上的针头已经拔了,单独的留下了一个青紫的痕迹,心里又慌又乱又嘈杂,还有作呕的倾向,她抚着胸*口,说,「我得走了。」 张旭只是定定的看她,轻寡的「嗯」了声,可是她站起来又四肢无力,最后还是停滞在原地坐下来。 「医生说你过于劳累,」张旭站起来,「你好好休息,待会儿商珏过来,他会照顾你。」 商侃的嘴角有些干涩,她问,「那你呢?」 「……」张旭顿了顿,「我也有要回去的地方。」 商侃抬起脑袋,惨淡的一笑,「十点了……」会议也早该结束了,她迟疑了下,「时祁的全息现在是你拿下了?」 张旭不做声。 「果然,」商侃重新坐回了床上,「还是你狠一点。」 商侃回眸看他,有些希望,有些失望,问他,「你对我也会这么狠吗?」 张旭不说话,只又掏出了根烟,最近他的烟瘾尤为大了些。 「风大,你把门关上,」她虚弱的补充说,「我冷。」 张旭和她对视了会儿,觉得无趣,将烟盒随手丢在一边,抬脚将房门关上。 她看向残留的吊水瓶,「把它也拿走吧。」 张旭走近她,将吊水瓶放在了离她稍有些距离的檯面上,正准备开口离开,话没出口,却看见商侃已然背对着他将黑色衬衫脱了下来。 张旭背对着她,却听见她说,「你不看我吗?」 「身后这条疤痕你没有看过,确定也不想看一眼吗?」 她的头髮披散下来,很长很长,堪堪的散落在光滑白嫩的肩头,一缕一缕的,暧昧的扫过脸颊的边缘。 张旭的喉咙微微动了下,她看他无动于衷,索性从身后抱住他,轻声挑衅说,「口是心非啊张旭,」她伸手触及他心跳的位置,跳动的有些剧烈,胸口贴着他的后背,体温就这样氤氲着,她黯淡的说,「你不想看看我身上的疤痕吗?」和你的很像吶。 她将手臂伸在他面前,依稀可以看见几条浅浅的割痕,因为时间太久,好多都已经泯灭了下去,张旭伸手摸了下,熟悉的粗糙的触感。 「我每次想你,就要自虐一次,知道你打架进了医院,」她摸向他后背上隐晦的疤痕,那时候他还是在监狱,昏迷不醒的状态,商侃眼圈红红的,「当时你身上血流不止,比伤在我身上还要难受,张旭,我们走到今天也有十年了,有一段时间,我们过的艰难,有一次做梦,你在梦里还说,商侃,我不会让你过苦日子的。」 商侃将张旭板正了看她,她其实一直很有自信,张旭越躲就是越在乎,她的眼睛里朦胧着眼泪,嘴角却料峭了好看的弧度,她伸手抚摸着他刚毅的脸颊,沙哑着问,「张旭,你不爱我?」是反问句,却笃定着属于自己的答案。 商侃后背上有一条狼藉的疤痕,和张旭身上的那条尤为相像,他深看了眼,淡淡说,「爱不爱的多矫情,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爱说这个。」 说着他伸手触摸她后背的那条长而狰狞的疤痕,指腹摩挲着肌肤的触觉,他眸色深了几分,漫不经心的问,「疼吗?」 「已经两年了,都不疼了。」 张旭疏离的将她拥在怀里,轻笑说,「你不疼了,但是我还难受着,你的潜台词很多,三年前你父亲的工厂资金链出问题就要破产,你想到了我,宋闽东也想到了我,你们两个一唱一和,我倒是还真没有想过『背叛』这两个字,我进监狱,也不是非去不可,但是左右衡量下来,这是损害最少的选择,现在你们即使拿到了旭东,不也就是个盛大的空盒子,钱,都在别人手里,但是只要我在监狱,这笔钱就是花不出去。」 他将她推开了些距离,她的身材依旧是很好,圆润光滑的无可挑剔,他看见她愕然,冷笑说,「可是现在即使我出来了,那笔钱,你们不是依旧动不了?」 「张旭……」商侃讷讷的喊他,眼前的这个人,是他,却又不像,过去的张旭即使再严肃,也不会阴暗着一张脸算计自己。 「监狱里的确不好过,我和人打架进了医院,血淋淋的,可不止你假兮兮探望的那一次,你费尽千辛万苦进去看我,演这一出苦情戏给我看,是有点费力,可是我也有担心,如果我现在原谅你,是不是还有另外的背叛等着我?」 商侃坐倒在床侧,双手轻颤着怎么也抬不起来,「张旭,你变了好多。」 张旭捏着她的下巴,「我没变啊,只是因为从来没有把矛头对准你们而已。」 「闽东--」 「现在知道担心他啦?」张旭站直了身体居高临下的看她,「他好他歹对我无关紧要,这样的人,为了一个女人伤筋动骨,怎么也是个扶不起的阿斗。」 「要不是张姨的关系,我和闽东,你是不是都不会放过,」她泪流满面抬头看他,明明灯光亮堂堂的耀眼,但是却看不清他的表情,她苦涩的摇头,「也不对,即使闽东是张姨的儿子,你也没打算让他好过。」 想想她只是不寒而慄,心底的害怕越来越强烈,眼前的人却又是张旭。 张旭也没回答她,只是将黑色衬衫捡起来递给她,「穿上吧,你弟就要过来了。」 等到商侃慌乱的将衣服捯饬好,张旭这才打开病房的门走了出去,走着走着他摇了摇头,这世界这么大,他还真不打算和宋闽东这么斤斤计较着,没趣。 第35章 第 42 章 张旭其实很好哄的,上个床就解决了。 …… 事后苏南被张旭搂在怀里,一只大手在她光裸的嵴背上上下摩挲,像是抚慰,接着张旭坐了起来,抽了根烟。 苏南已经熟悉了这种烟草味,她抬头看他,正好他也低头看她,四目相对的时候,苏南对他却罕有的有些生疏和羞怯。 张旭摸了摸她的髮顶,若有所思的看着她,笑笑,说,「回头把那人的照片发给我。」 苏南「哦」了声,胡搅蛮缠的就跨坐在他身上,揽着他的颈项说,「你是不是好担心我啊?」 张旭深看她一样,却又无可奈何的浅笑,「能不能要点脸?」 苏南得意,「要脸干什么,还要天天洗那么麻烦。」 张旭的指尖搁在她的唇角轻轻勾勒,那一抹红,就像硃砂一点点印刻在心头,苏南揽着他,「现在开心了?」 张旭在她的嵴背上游走,「有点。」 「那不生气了?」 张旭亲她,摸她,蠢蠢欲动又想上*她,「不是生你的气。」他看向苏南的眸眼蓦的有些深沉,过了会儿,他像是深思熟虑,却又说出了句无关紧要的话,他低喃,「我是怕你生我的气。」 苏南也挑不破这句话的意思,笑了下,亲吻他来不及剃的鬍鬚末,「我可没你那么小气。」 第二天清早天还将亮未亮的时候苏南就醒了,她伸手擦眼睛,习惯性的摸了摸床侧,眼睛却迷濛的看见张旭着了一条裤衩,赤裸着上身坐在电脑前,他也没有开灯,屏幕的光打在他清瘦却刚硬的肌肉线条,微弱的只能看见背影。 苏南打了个哈切坐起身来,张旭喝了口白水回过头看她,「吵醒你了?」 苏南迷煳的摇摇头,她越过他看向屏幕,张旭正在发送邮件,她刚想起身过去看下,又被张旭迅雷不及的塞进了被子里,张旭身上冰冷冷的,和她灼热的体温形成反差,冷的苏南直想打颤,却还不停往她身上蹭。 「哎呀呀!死张旭!你怎么这么烦人噢!」 苏南碰头垢面,张旭一边给她顺头髮一边吊儿郎当的哄她,「我怎么这么烦人噢,」张旭和她一起钻进被窝里,「天还没亮吶,你陪我再浪会儿。」 说着他把自己的大手放在苏南的胸*口上,还捏了捏,「好像大了点。」 手就像冰铁一样,苏南可不乐意了,「死流氓走远点!」 一时间沉默,张旭果然与她相隔了些距离,孤零零的睡在单人床的一侧的边缘,有些摇摇欲坠的样子,苏南看他那么可怜,不自觉的靠近了他一点,接着又不情愿的伸手将他笼在怀里,语气有示弱,「还冷不冷啦?」 屏幕的光已经黯淡了下去,张旭这才拎着她的手搁在不可描述的地方,色瞇瞇的说,「不冷了,就是想你了。」 他如狼似虎的覆在她身上,契合的那么好。 早上六点钟,时祁大楼的员工通道刷卡声此起彼伏,他们个个正襟危色,一身西装革履的职业装扮,手上拎着公文包,鱼贯的进到拥挤的电梯里。 宋闽东其实昨天晚上一夜没睡,事情来得太突然,他无法说服自己到嘴的鸭子还能飞,昨天晚上是一个冗长的会议,会议的主持人是时秉汶的心腹博晟,都是些能说会道的好手,字字句句都落在旭东的违约上。 宋闽东的士气倒不低落,清早到了时祁大楼就被秘书贵客般的请到了休息室。 博晟下午还要出差,宋闽东等了好一会儿,才看见博晟敞着西装啃着个面包衣冠楚楚的出现在办公室门口,他貌似也看见了宋闽东,咀嚼了下口腔里剩下来的面包,又把手头所剩的一口吃完,将手头的文件交给市场部的经理,简单的交代了下怎么处理,接着才走到休息室礼貌的敲了敲门。 最终聊天还是在博晟的办公室,宋闽东站在他的位置上朝楼下看了看,这处的风景果然比旭东要开阔多了。 博晟给他倒了杯茶,开门见山的问他来意。 宋闽东身材硬朗,双手随意的插入裤兜里,两人眼神淡漠的对视,其实对这趟行程也是心知肚明。 博晟喝了口水,随意说,「昨天的会议我以为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只有程序正确的前提下我们才有合作的基础,你之前也提及了和时祁是长久的合作,如果这一次就把关系闹得很僵硬的话,与旭东的初衷也不大相符吧。」 宋闽东坐在他的对面,「你这就是让我哑巴吃黄连,还是你觉得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我们今后还有合作下去的可能?」 他冷笑,「我们的确是希望和时祁有长久的合作,但是这一切的前提都是在盈利的基础上,你们这一毁约,要我提醒吗,是你们先毁的约。旭东很多方案都已经下去了,我们耗费了那么人力时间精力--」 博晟沉静的坐在对面,顿了会儿说,「对错总有个先后,这些事情不适宜放在檯面上来讲,但是现在计较这些未免也太小家子气,」博晟抬头看坐在对面的他,咖啡的雾气瀰漫开来,还带着苦涩的清香,「徐卫--」 宋闽东心里咯登一下。 「这个人,我们已经市法院立案了,听说有不少媒体在关注,最后是商业间谍的名头肯定逃不了,现在就只有一个问题,他是哪家公司的商业间谍,我也不希望把事情弄到不可开交的地步,这样对时祁的名声也不大好。」 宋闽东不发一言,指尖反覆揉捏的滚烫,努力忍耐,也在斟酌。 「对时祁是一方面,旭东,好不容易最近有了起色,」一次性杯具端在他的手上,遮住了他一半的眼睛,「听说贵公司在广都那边的两个拆迁案闹出了人命被打压了下去,如果真的要这个时候计较起来,于旭东是置之死地,于时祁,毫髮无伤,」博晟的食指轻轻指向他的方向,「你懂得我的意思?」 宋闽东微弓着腰,就要一直落败的狮子,但是依旧是有风度的,「你们时祁,一个个,有意思么?」 博晟摇摇头,戏嚯的指点他,「你还是不懂,这是生意,这一点你可以请教你哥。」 「你们把单子交给张旭,事先就约定好的?」 博晟定定的看着他,不置可否。 宋闽东愣了愣,蓦的站起身来,明明是气急败坏的,却又隐忍了下来,拳头冷冷的抵在桌面上,「张旭,你们就这么信任他?」 博晟耸耸肩。 「好,」他冷哼了声,「走着瞧。」 宋闽东愤怒的扬长出去,侯在门外的下属战战兢兢的跟了他一路,最终,他只是将青筋暴出的拳头个搁进了衣兜里。 办公室里没有开灯,博晟将转椅朝向了落地窗,坐了会儿,等到咖啡余留温热,有人敲门进来,来人手上抱着大堆的文件夹,大部分都是和转让合同相关的材料,静静的搁在了桌面上,正准备推门出去,博晟背对着问她,「张旭那边有动静吗?」 来人摇头,「没有,转让合同的交易一直都是吴懋把持着,他没有出现。」 博晟将咖啡一饮而尽,已经连续熬了几天大夜,眼角有青色的痕迹,「我知道了,你出去吧。」 她刚要出去,博晟又脑抽的想到了什么,「对了,多给宋闽东放点消息,张旭被他绊着,对我们不是坏事。」 「哦。」她顿了顿,嗫嚅了下嘴角,问他,「你不需要多休息吗?」 博晟将转椅转过来,苦笑下,「哪儿有那么多时间休息,时总还是外面浪,这公事一大堆,走不开。」 她也不再多说,公务性的推门出去了。 博晟讪讪的挠了挠头,将文件夹翻了翻,做了几处小的修改。 (想知道博晟的结局吗?他和辛沛,还有这个姑娘,到底是怎么回事?^__^) 张旭接连闲下来好几天,苏南不好出门,索性早起将两个人的积攒的换洗衣服全给手洗了,又一件一件的拿着衣架晒在了窗台顶上的铁桿上,外面阴测测的无甚阳光,可是云层却厚叠叠的好看,半天待在远处一动不动,偶尔阳光炙热的窥探进来,一丝丝明艷动人。 张旭正四仰八叉的睡在单人床上,之前的单人床有些拥挤,张旭就又定制了一套相同大小的单人床,运进来自己拼装,然后一张单人床就变成了为所欲为的双人床。 苏南将张旭的被子掀开,他本来抬手放在额头上,觉察到动静自己也自觉的动了动,接着眨了眨眼睛,好不容易睁开了,又把苏南掀开的被褥没过头顶。 苏南气的,一把将被褥从他身上整个掀开。 冷风一过,张旭轻轻的伸脚踢了下苏南的大腿,将醒未醒的嘀咕,「臭娘们,大清早的也不让人睡个好觉。」 苏南坐定在床头像要扔废品一样的将他拖起来,张旭又媳妇儿样委屈的嘀咕了句,苏南不管他,自顾自的前前后后风风火火的整理房间,一边还小声嫌弃的说,「太阳晒屁股了还不起,让你不早睡。」 刚好今天阴天,张旭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瞄了下,懒懒的打了个哈切,「也没太阳啊。」 苏南不理他,张旭就没趣的穿好床头的衣服慵懒站起身来,走到客厅,隔壁的舍友早早的就已经出差了,客厅的餐桌有新鲜烧开的被苏南倒进杯子里冷却的白开,张旭简单的刷牙洗脸,出来就咕隆咕隆一口喝了下去。 苏南还在里屋,他看见她懒懒的伸了个腰,手上还拿着拖把,逆着光背对着自己,头髮难得散了下来,透光的地方金灿灿的好看。 张旭原本散漫的心态逐渐沉静,他双手交叉在胸前,慵懒的倚在门边看了会儿,苏南像是察觉到了,回头看他,擦桌子的手顿了一秒,朝他微微一笑,然后又回了头。 张旭依旧定定的注视着她,眼神有些恍惚与淡漠,明明看向她的方向,却又越过缥缈虚无的空气看向了更远的天空,像是在想些什么。 「苏南。」他淡淡的喊了她声。 「怎么啦?」苏南刚忙完,根本不搭理他。 「过来下?」 苏南警惕的瞥向他,「干嘛?」 「抱一下。」 苏南一下被他噁心的,却又开心的扬起了嘴角,带着得意与喜悦,她侧躺在床上,两只脚抻在地面,张开双手迁就他,「来吧妞,给你泡。」 张旭被她逗乐了,转身去到厨厅舀了碗米粥,喝了口,还有点甜味。 他刚好有些饿了,就多喝了几口,听见匡噹一声,稍后他讪讪说,「张旭,你手机掉地上了?」 张旭拌了口咸菜,「它开心就好。」 多半天苏南没动静,张旭有稍微疑惑,声音大了点问她,「怎么啦?」 隔了一堵墙,苏南猫在地上看了下他手机上的屏幕,嘴角逐渐拉平,指尖顿了下,轻声说,「没事。」 第36章 第 43 章 西城改造之后城中村是一个大的问题,现在还剩下的城中村只在靠近渡江路边上的茂林,因为租金便宜,聚集了各色人,外来打工的佔到一半,这些人还算是兢兢业业早出晚归,还有一批人,干着吸毒犯的勾当,整天浑浑噩噩醉生梦死,虽然也是早出晚归,但是出入的都是酒色场所,无一技之长,也不思未来,再有一些人,具象的工作也不甚清晰。 茂林的房屋建筑大部分年代已久,六七层楼,灰黑色调,墙壁上斑驳不堪,两栋建筑之间的缝隙狭小,第一层房子的户主大都将封闭的墙壁开出一个正方形的大口子,然后装上窗户,开窗户的这间房就用来开小店,卖烟卖酒买零食,开的小店多了,又有人另闢蹊径开理髮店,光顾的基本上都是五六七十的老年人,本地的外地的都有。 鱼龙混杂,彼此之间即使相邻也不知道名姓。 茂林最普通的一间房子,里面只有一种方言,狭小的房间里侷促的围上了几十号人,中间是四个人光着膀子聚精会神的玩牌,嘴角叼着根烟,一深一浅的吞吐出来,本来安静的,在惊心动魄的通杀后房间就传出了爆笑声和争吵声,喟叹或输赢。 房屋的烟味极浓,房屋打开之后烟味就扑面出来,一个小年轻撸着袖子走到露天走廊的最边上,也不瞅下面有没有人,一边哼着「路边的野花你不要采,不採白不採」,一边优哉游哉的就朝着楼下开始放水。 天色很安静,铺上了几朵浓厚的白云,小年轻放完水拎起裤子,转头就看见一个鬍子拉碴的中年大汉目不转睛冷冰冰的看着自己,他个头高大,手上拎着外卖,头髮因为不怎么清洁的缘故也是乱糟糟的,但是脸色却突兀的白,身上穿着厚厚的,与天气格格不入的运动服,后背上背着个书包。 小年轻气势汹汹的冲他,「大鬍子看什么看!不怕长针眼啊!」 中年大汉待在门口不动声色,突然,朝着年轻人憨憨却诡异的一笑,小年轻被这样莫名其妙的笑容整的有点糟心,「神经病吧!」 说着,小年轻越过他回到烟味浓郁的房间,里面的吵嚷声此起彼伏,中年大汉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沉了一口气,走进了房间。 房间其实破旧不堪,但是却出乎意外的整洁,男人将外套脱掉,坐在桌子旁拿起筷子就开始吃饭,突然,隔壁又是一阵嘈杂的欢唿,男人将鬍子扯了下来,露出了稍显沧桑却白净的脸。 苏南开始以为张旭只是担心自己的安全所以陪着自己,但是现在!她觉得!这货!是!真懒! 张旭的手机响个不停,都是公司里的事情,他不接听也不挂断,就猫在床上看电视,苏南想要出去逛逛,他就伸手把她锁在怀里,什么东西都是网购的,包括杜蕾斯。 已经连续有一个礼拜了,苏南不怎么喜欢看电视,这下可好,一部戏看进去了,接连追了三四天,她觉得自己也开始懒了,精神虽然不够饱满,但是很惬意,无所顾忌的惬意,就是这几天。 苏南抵在张旭的怀里,张旭伸手揽着她的脖子,笼着双腿将她夹在中间,下巴搁在她柔软的发心,《纸牌屋》里的男主最后一搏就要当上总统了,苏南聚精会神,他不怎么看的进去,一会儿食指绕着苏南的头髮,一会儿伸手在她身上四处乱摸,又一会儿玩玩苏南的手机,时不时心不在焉的发个情。 苏南已经习惯了,不时的拍开他的手,拍开的时候发现他手机屏幕上蓝色的光又亮了起来,静音的缘故不发出声音,苏南从他怀抱里出来,光着脚拿着手机回到了床上,张旭也没设密码,一打开就看见几十个未接电话,大多都是吴懋的,还有不少陌生电话。 苏南翻了页,突然屏幕稍卡了下,又是吴懋歇斯底里的来电。 苏南看了张旭一眼,将号码接了起来。 「卧槽你终于知道接电话了,宋闽东来公司要跟你谈谈,你到底是见不见面说句话啊,他现在是黔驴技穷肯定要拿欠资说事儿了,付彬我们现在也还没找到,这件事--」 吴懋一泻千里说了好多,张旭若无其事的瞥了苏南一眼,只见她咳嗽了声,淡淡说,「我是苏南。」 「哦,张旭呢,事情有点儿麻烦,让他听个电话。」 苏南伸腿踢张旭一脚,张旭无动于衷的去到床前换碟片,吴懋在电话那头喋喋不休的嘱咐苏南,「一定要让他接啊,再不接我也就辞职不干啦!」 苏南又踢了下张旭,「嘿,电话,接。」 张旭倒在被子里还挺惬意,苏南便将手机放在他耳边,张旭叹了口气,接过手机,冷冷的「嗯」了声。 苏南也凑在他耳边听了下,但是很扫兴,什么都听不见,张旭也不看她,就简单的回了几句,「嗯……知道了……他约了几点……你先去时祁把后续的合同签下来……没事,宋闽东那边我去处理……就这些吧……你说……」 苏南靠在他腿上看着白色天花板,迷迷煳煳的想了好多问题,等想的差不多了,张旭起身下床,他去到卫生间简单的梳洗了下,又套上了外套和长裤,苏南一瞬不瞬的盯着他看,末了,张旭凑到她面前,「你也换个衣服跟我出去?」 苏南光着腿缠在他身上,食指轻轻的抵在他鼻尖,嘟哝说,「我过去干什么?」 张旭握着她的手,「你说干什么,本来我挺清闲的,你接电话那么勤快干吗?」 「事情临了你不是躲也躲不掉吗?」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在躲了,我就是不想插手而已,哪像你个败家娘们,尽往我身上揽事。」 「你再说我生气了哈?」 张旭笑笑,不怕死的又叫了声,「臭娘们。」 时祁的合同就在今天下午签完,宋闽东约定的时间是下午两点,趁着这个时间,吴懋出去吃了顿午饭,吃的也是心不在焉,回去的路上就看见宋闽东那辆拉风的敞篷车唿啸而过,目测驶进了地下停车场。 吴懋顿了顿,让同行的同事们都先回去,这个时候接听了博晟秘书的电话,秘书的声音甜美温柔但是语句干练,她正坐在博晟对面,博晟抵着下巴听,她来试探和询问,当她问及时间的时候,吴懋按照张旭交代的,虽然心里还有点迟疑和不解,但是说,「就今天吧,按照约好的,下午三点签约,现在已经一点半了,我尽快赶过去。」 吴懋双腿交叉坐在原地等了会儿,同事将文件送了过来,吴懋接了过去,顺便问了句,「老总过来了吗?」 女同事回答,「刚才打电话说马上过来。」 过来就好,吴懋点点头,「你回去吧,」他抬手给她擦了擦额头的汗,「瞧这一脑门的。」 张旭起先还慢悠悠的开车,苏南倒是第一次不怎么打扰他,她知道他的,所以给他做决定的时间,等到他做出决定了,速度也就快了,苏南本来手肘抵着车窗看车窗外秋意盎然的街景,蓦然间什么都看不见了,她顿了下,回头看他,他少有的认真样子,苏南莞尔,和他一起目视前方。 毕竟待会儿要见的人,和他到底有些血缘关系。 宋闽东。 宋闽东沉不住气早先十几分钟来到办公室,吴懋也不在,张旭貌似也不在,这个公司实在是简陋啊,就像旭东最开始的雏形一样,但是毕竟不是旭东,旭东现在已经是他的了。 第一个见到他的同事倒也不是认得这张脸,干练的走到他边上,礼貌的询问,「请问是宋闽东先生?」 宋闽东淡然的点点头。 周围乱糟糟的,每张办公桌上层层叠叠摆放了好多文件,有员工正在心无旁骛的低头办公,也有人在小憩,偶尔有人从热水间出来,手上端着的是热气腾腾的咖啡。 同事将休息室整理了一下,里面也有员工在睡觉,刚刚睡醒被人拍打起来脾气有些不好,同事给他简单粗暴的解释了下他也就出了去,同事这才给宋闽东说,「那您在这儿待一下,我们这个地方小。」 宋闽东倒是看出来地方小,问她,「你们工资多少钱一个月?」 「啊?」同事愣了愣,「这个能说吗?反正七八千,还行吧。」 「七八千?」宋闽东坐下来,外面这些年轻人都不是通过应聘的方式进入奎阳的,本质上讲张旭有个删选的过程,这些人吃苦能干,也有自己的判断力,从入行到现在也才三年多,但是业务上的熟悉度远比很多公司所为的经理啊总监要恰当,可是薪资在西城不算高的,宋闽东递给她一个名片,说,「要不来我们公司,你和你的同事都可以,同样的精力耗费,可以一个月给你们开两万。」 那人淡漠的笑笑,宋闽东知道她态度有些牵强,冷笑说,「我也就随口一讲,两万,你在这个破公司得奋斗到什么时候。」 第37章 第 46 章 快要接近下班的时间商侃拿着一份需要签字的文件去找宋闽东,但是她打开办公室的门,宋闽东的人却不在了。 商侃问门口的秘书,秘书说,「宋总早早的就回去了。」 「听说是什么事吗?」 秘书摇摇头,「没说。」 商侃顿了下,将文件放在秘书的桌子上,「他明天过来你让他签个字。」 商侃是察觉到宋闽东最近有些奇怪的,方向盘一拐,就拐到了宋闽东的住处,她一直有他房间的钥匙,甚至整栋楼的装修她都全程参与,一楼没有人,索性她去到二楼,隐隐的就听见书房里有交谈的声音。 商侃敲了敲门,过了会儿,宋闽东才打开,他瞥了她一眼,「你怎么过来了?」 商侃看见房间里一个戴着眼镜框的男人,穿着一丝不苟的西装,宋闽东给她让出了一条路,又淡淡的解释说,「这位是方律师。」 商侃走到方律师面前,拿起桌面的起诉书,一早就知道是和张旭有关。 商侃笑笑,「方律师,你可以走了。」 「可是我还没有--」 宋闽东倒是饶有趣味的打量着商侃,听见商侃笃定的说,「我和闽东还有事情要谈,您先回去,明天闽东会再联繫你。」 方律师看了宋闽东一眼,宋闽东不言语就是默认了,于是方律师规规矩矩的站起身来,「那,宋先生,明天见。」 宋闽东颔了下首,他出去的时候给关上了房门。 等到猜测人已经走远了,商侃将桌面的起诉书累了起来,又拿起打火机,一起点着了,火星瀰漫开来,一张张干燥的纸张灼热而艷丽,不一会儿变成灰尘,散落在烟灰缸里。 「你走到这一步了?」 宋闽东懒懒的坐在沙发上,「你一早不就希望我这么做吗?我和张旭早就反目成仇了,现在还不如干脆点,」他握着商侃的手,冷淡一笑,「不是他死就是我死,从见到你就注定了的。」 「闽东--」 「喊得这么亲热啊,」宋闽东吸了口烟,「听说你下午去我办公室了,我印象里你好像很长时间没有找过我了吧?又是为了你弟公司的事?」 「不是。」 「那是为了什么?」 商侃板正他的脸,正色说,「你撤诉吧。」 「为什么?」 「你撤诉吧,张旭已经知道付彬的位置了。」 宋闽东斜着脑袋奇怪的看向商侃,脸色淡漠的有些苍白,手指头不自觉被烟蒂烫了下手,他问,「我都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 「你还记不记得全息的案子被张旭推给你的时候,付彬给你打了个电话。」 「所以呢?」 「全息是张旭的一个引子,他要用这个引子证实付彬人就在西城,付彬人在西城,他儿子被张旭带到西城,他前妻也在西城……」 「够了!」宋闽东疯了一样的锁住商侃的喉咙,眼睛里佈满血丝,「你怎么全都知道?!」商侃的头髮披散下来,两只纤细的手掌拼命拉扯,可是力量太过悬殊,喉咙被卡住了,呛得眼睛泛着泪花,宋闽东继续吼她,「张旭还是对你余情未了是吗?还是你们早早就计划着怎么算计我了?我那么爱你,为你放弃了一切,你就这么对我??啊?」 商侃双脚扑腾的踢在宋闽东身上,宋闽东暴戾的眼睛里突然望见了商侃呜咽的绝望,他恍然间也没想到自己会这样对她,双手猝然放下,商侃勐地咳嗽了好几声,虚浮的力量渐渐回归到了身体,她站起身来用力扇了他一个响亮巴掌。 宋闽东的双手颓然的放了下来,「现在只有一条路走,如果你比张旭更早的找到付彬,他就完了。」 「如果不行呢?」 「那我就完了,」宋闽东将烟盒丢在角落里,大声的问商侃,「那么你呢?」 商侃的脸色出奇的平静,轻声说,「我还有用。」 宋闽东的笑声渐渐起来,却无止境的悲凉,他说,「好,」不消片刻又淡漠的无以復加,「我知道了。」 商侃将掉落在地上的背包捡了起来,又将钥匙放在了桌面上,脚步停顿了会儿,她说,「我们现在算的一清二楚了,以后你有什么需要,也可以来找我。」 宋闽东冷哼了声,等到商侃出房门不久,屋子里面一阵辟里啪啦的声音。 茂林的三层小楼外面一股烤肉的脆响,楼下已经有人等了一天一夜了,终于,那个房间里走出了一个头戴黑色礼帽的男人,一直低着脑袋,手上拎着一个宽大的箱子,箱子可能有些沉重,他需要两只手拖拽,过了几分钟,他才气喘吁吁的推着箱子往巷外走去。 有人跟踪在身后,一路上保持着安全距离,看见付彬买了瓶矿泉水和一袋饼干,走到路边就要打车,跟在身后的那人觉察付彬是要逃走,索性上前锁住他的肩膀,付彬不疾不徐的回过头来,将矿泉水全数泼洒在跟踪那人的身上,一股汽油味道刺鼻的扩散,付彬猝不及防的往后的退了几步,周围寂静无声,付彬在他惊恐的眼神里将打火机扔了过去,火星剎那间在那人身上灼灼燃烧了起来。 尖叫声在黑暗中突兀的响了起来,付彬定定的看了一眼,继续拖着箱子急促的往前走。 一路上都很顺利,付彬在一个僻静的地方坐上了联繫好了的车子,车前的人递给他一张身份证以及一张火车票,付彬将东西放进了兜里,说了声「多谢」,前面那人也无甚多反应,一路上走的都是最偏僻的小路,等到了火车站,付彬将鬍子扯了下来,又换了身行头,这才在候车厅等着。 他以为开车那人已经走了,过了一会儿,那人又走了进来,他就在门口的位置张望,等到火车检票,一切都如所愿那般安静。 深更半夜,检票的人已经很累了,付彬甚至没有将车票递给检票的人就走了进去,可是不小心一张票掉在了地上,路过高架的时候被工作人员捡了起来,他对照着照片看向付彬,又将身份证递给付彬,面露狐疑。 付彬笑笑拖着行李步伐更大,不一会儿,听见身后那人叫住他,付彬不由的跑了起来。 车站一时间平静也纷扰,为了不打扰旅客,所有的工作人员都串通了消息,付彬排着队,但是地乘检查的越发仔细,就快到付彬的时候,付彬只能推着箱子离开,身后的地乘喊了他一声没有回应,立马就对着对讲机说,「报告报告,七节车厢遇见可疑对象,正往出站口方向走去。」 付彬将碍事的行李丢弃,在地乘视线的尽头去到了卫生间,卫生间里正有一个大叔在收拾垃圾。 付彬喊了声「叔」,大叔回过头,突然颈子上用力,被人打晕。 张旭所僱佣的那个人全身大面积烧伤,他去到医院瞭解完情况之后去警局报案,刚好傍晚的时候又有另外一场紧急出警,张旭询问完地点,拿出一张照片,问,「那是这个人吗?」 小警察定睛看了下,说,「我问下。」 等他联机问完了,见过付彬的回復,「是。」 小警察说,「就是这个人,我们现在徵用你提供的照片。」 说着小警察接了一个电话,之后对张旭说,「不好意思啊同*志,我们队长现在还需要你去现场,毕竟我们的人都不大认识他。」 张旭敲敲烟蒂,嘴角涩冷的勾起一个弧度,然后无所谓的说,「可以是可以,管饭就行。」 小警察笑了声,「肯定管饭。」 张旭是跟着警车去到现场,就是警车后面,又实时跟着另外一辆,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到了火车站。 付彬能去到火车站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要跑*路,宋闽东下车看见张旭跟着一些私服警察进到了火车站里面,宋闽东则守在了警局之外,虽然他没有付彬的联繫方式和具体地点,但是别的可能和他联络的人,宋闽东佔有优势。 宋闽东给他打电话,无数的「嘟」声之后,就是付彬决心要放弃的时候,那边在混乱中接通的。 「付彬在火车站?」 「在,我送他进去的。」 「现在呢?」 「现在应该已经出发离开了?」 「去到哪里?」 那人好像也觉察到宋闽东语气不对,坐起来说,「我给他买了到拉萨的火车票,中途途径的地方都可能下车,怎么了吗?」 「付彬被困在了火车站。」 「我是等了很长时间才离开的,怎么可能?」 宋闽东冷哼了声挂断电话,之前,他叮嘱他部署离开的线路。 张旭看见警*队有人从卫生间里驮着个老人家出来,相邻的打工的认出他是搞大扫除的人,只是工作服被人偷走了,另外奇怪的事是,w里面扫到了垃圾桶里嫌犯的衣服。 大队长朝着张旭看一眼,张旭点了点头,看体格,应该就是付彬的衣服。 张旭问旁边的穿着制服的中年妇女,「你们一般都是从哪个出口出去的?」 中年妇女还没指,大队长就说,「已经去过了,监控器也看过了,出去的那几个人都正常。」 「那就再看一遍,他这个人喜欢重复冒险,出现在别人排出之外的地方。」 说着张旭指着火车道通向的地方,问,「这边是通向哪里?」 「这边火车通的高架和山洞--」 「那就去这边看一下吧。」 「高架和山洞,有脑子的人都不会往这边走!」 队长定眸看了那个反驳的队员一眼,「有脑子的人不可能在西城的眼皮底子藏了三年我们都没有发现,他没脑子。」 说着队长招唿了两三个人要走铁道,张旭招了下手,「我也过去。」 第38章 第 47 章 已经是凌晨三点钟了,苏南怏怏的睡着,却又被闹铃吵醒了,她和任禹分开后就回去宿舍,以为张旭晚一点回来,可是这么晚了,还是没有回来。 苏南起身打开窗户,外面落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夜晚的秋风带着霜降的寒冷,苏南将手伸了出去,大拇指与食指之间在路灯之下勾勒出了一个人的形状,那人在楼下定定的仰头看她,好像找寻已久。 苏南关上窗户,心里惴惴不安,给张旭打电话也打不通,最后她去到楼下告诉宿管,宿管几个人艰难的从床上爬起来披着外套出去看了下,回来的时候给苏南说,「外面也没人呀,可能是睡煳涂了。」 「哦。」那人或许已经走了,苏南转身坐电梯上去了。 两个宿管将外套脱下,另外一个说,「怎么不是煳涂了,除非闹鬼了这么大晚上的。」 「嗳,什么晦气话。」 另一个宿管也觉得自己说的不吉利,索性「呸呸呸」了好几下。 苏南回到八楼开了楼台的等,那人依旧不偏不倚的朝着这个方向,心理原因,苏南觉得那人脸上带着讥诮。 最近的是一个类似于高架桥的长段火车通道,几个人的长灯点的亮堂堂的,在黑暗中透着发散的如同飞蛾扑火的星点,料想着如果付彬真的走的这一条路,他身上没有任何设备,走的肯定不远,再加上这一段火车通道没有出口,摸索步行一个小时就是地下通道,地下通道之间隔得都是水泥墙,水泥墙上面是丛林,再加上下了雨,更加危险,如果他觉得自己安全了,也一定不急于一时。 开始的小雨用不上雨衣,张旭走在队伍的前列,晚上其实很危险,几个人几乎也是狂奔的速度,最后雨势渐渐大了,强灯过去模煳一片,再加上有人受伤了,就连带着浪费了一个照顾的人手,最后一行变成了三个人,张旭接过强灯,前行的队长让人先回去。 吴懋睡的模模煳煳的时候接到苏南的电话,苏南问他张旭去了哪里。 吴懋愣了下,「张旭不应该回去了嘛,这么大晚上的。」 苏南嗫嚅了下嘴角,「他还没回来,电话也打不通。」 吴懋从床上坐起来,挠了挠头髮,说,「哦,那大概遇到了什么突发的事情,这很正常。」 苏南顿了会儿,吴懋怕是要出事,就问她,「有什么事吗?」 苏南沉了口气,「宿舍楼下站着一个奇怪的人,现在快要四点了,他就站在底下动也不动的向上看。」 「会不会是傻子,脑子有问题?」 「我让宿管下去看了下,他们没找到人。」 说实话,这么大晚上的的确让人□的慌,再加上他也听说苏南之前被人暗算,所有的夹在一起,吴懋起来套上长裤,又问,「如果你只是简单地问了个老年人关于电瓷厂的事情他们不至于紧追不捨啊,」他脑子开窍了,就问,「你手上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东西?」 「……」苏南的拳头紧了紧,她不能正面回答,就说,「你能赶过来吗?」 吴懋给自己扇了两巴掌清醒了过来,「给我半个小时,我尽量。」 宋闽东倒是先一步知道付彬的定位,通过间接的方式,他开车也方便,通过最捷径的小道,将车子停在泥泞的村庄,裤脚上都是泥土,他沉静的撑了把伞,四周的雨声渐渐饕餮起来,打在雨伞上,打在地面上,除此以外,别无其他的声音。 山林的一侧种满竹子,连片滋长,遮挡住了视线。 宋闽东的定位很精准,这座山较为险峻,甚至只有一个进出口,而付彬偏离这个出口,身上有没有装备,而且靠近铁道,他尽量期望他不要走远。 张旭一行人已经到达了二楼,前哨注意说的确有个人站在铁道中间,报告位置后队长鼓励人心,说,「人的确就是走的这一条道,就在前面不远,一会儿就能看见,大家动静小一点,顺便把灯开小一点。」 乌漆麻黑大雨磅礡,付彬淋得落汤鸡一样,身上还四处负伤,他尝试顺着水泥墙攀爬,多次都不能上去,最后索性放弃了,计算着自己已经离开了那么远,也大抵安全。 付彬剧烈的咳嗽了声,坐倒在地下通道还能舒服点,刚一出去,就有一个陌生的号码打了过来,付彬记住过这个号码,这么个危难时刻,他倒想知道这人要耍什么花样。 「喂。」 那头的声音明显,付彬没有说话,回应对方的是无止境的雨声。 宋闽东站在山头,俯瞰山下的一切,但是要在黑暗中寻人,实在难于上青天,他撑着伞,面色凝重,但是语气淡然,他说,「再过两个小时天就亮了,我告诉你怎么走。」 付彬的声音宏厚,显得格外的苍凉,或许是好久没听见的原因。 「为什么要信你?」 「你现在只能信我,我们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 付彬身体里有太多的隐忍,他吼到,「老子现在一无所有!和你--」 「我知道!」宋闽东几乎用同样的分贝回击他,「张旭就在你身后,你甘愿落在他手里?」 付彬冷笑,与其说是张旭造成的,不如说是咎由自取,他心里生了丝绝望而悲恸的决定,要拉个人下水,不如就近耳边这位,「我答应你,你在什么地方等我?」 「你现在继续往前走,顺便发个定位给我,我开了车带了现金,你现在一定需要。」 付彬拉了手*枪的保*险栓,「希望你说的是真的,宋闽东。」 宋闽东挂了电话,他身上也在暴雨中狼藉,雨伞被吹落到风里。 在此一搏,此刻没有谁有忌惮,逼急了的话。 付彬的腿脚血淋淋的,鲜血落在地面上,带着血腥味,而军犬很能闻到这种味道,一行人就顺着军犬的位置,四十分钟后爬过栅栏去到山头,四周没有光亮,只有砸下来的水声,本来就只有三个人,另有一个可能是刚考上的警察编制,体力不能跟的上,就顺着陡峭的山体滑了下去,重重的跌倒在地面上,地面上的泥水溅了起来,那人止不住的呜咽了声。 只剩下张旭和队长两个人,军犬跳跃上来也无辜的看着山下,队长对下面的人说,「我们先走,你联繫前哨先回去。」 「是。」 军犬顺着独有的血腥味到在竹林里面奔跑了一段距离,等到过了十分钟,军犬回了来等两个人,队长也是透支了精力,小声说,「我们快点,木僧已经找到目标了。」 张旭也不回答,紧跟在军犬后面。 「你小子之前干什么的啊,这么精力充沛?」 可能队长一直没有仔细看他,等到想起来了,才冷嘲热讽说,「你是不是在监狱里面待过,难怪,那个地方,磨练的起来哈。」 张旭冷笑了声,「是挺磨练人的。」 两个人都憋着劲,大概奔跑了十几分钟,看见前面有微弱的光亮,有种久旱逢甘霖的错觉,两个人放轻脚步,亦步亦趋的山顶走去,心跳蓬勃的就要出来,可是走进了看,只是一场恶作剧,一个手电筒开着光由下及上照在一套换下来的外套上,因为有竹林,所以看得不大清楚,反而走了这么大一条冤枉路。 虽然是冤枉路,却也是最高险的位置,天色开始放亮,突然间山下一前一后有两个身影,张旭开口,「我们是两个人还是一个人?」 「什么意思?」 张旭气喘吁吁的指着山下的那一条僻静的小道,「你要活得还是要死的?」 「当然是活的。」 张旭看他一眼,「那就把配枪留下。」 队长握了下抢*把,「枪在人在。」 张旭的心微微的凛冽着,冷声说,「记得别开枪就好。」 吴懋大清早四点半到了研究院门口,研究院的门卫出来问三问四,索性吴懋把车子停在了路边,最后翻墙进去,他大致的记得苏南刚才说的楼栋,因为不熟悉,有花费有大约十几分钟时间,到了楼底的时候并没有看见苏南所说的站在楼下一动不动的变态,他安心的给苏南打电话,这个时候竟然也打不通了。 宿舍里面的被褥还带着体温,但是人已经不见了。 吴懋紧张的走到宿舍正门,一般都是六点开门的,这个时候却是敞开着,门口停放着一辆救护车,救护车上躺着一个女人,手上挂着药水。 一阵慌乱,因为是男女混合宿舍,所以有男人进去不足为奇,吴懋上楼找到苏南的宿舍门,可是怎么敲都敲不开,这个时候隔壁的女博士出来嚷嚷,「你是什么人?」 吴懋礼貌的道了歉,「里面的是我妹妹,打电话打不通。」 「哦,」女博士挠了挠头髮,「听说是急性荨麻疹,肿的喉咙那个地方没办法唿吸,叫了救护车,」这个时候有救护车独有的声音,「喏,听见没,刚走。」 女博士还没反应过来,眼前的男人就迅雷不及的速度下了楼,他奔跑着上了车,一连追出了好几条街,但是救护车却失去了踪影。 第39章 第 48 章 宋闽东等到了付彬,最开始的时候不可避免的愣了下,他印象中的付彬还是三年前,衣冠楚楚,但是眼前这个人,身上透着血腥和暴戾,时时刻刻都处于攻击状态。 宋闽东在他攀爬的时候伸出了只手,等到他安全上来了,宋闽东说,「这下面就是村落,天也亮了,你这个时候下去肯定会有人怀疑的。」 付彬也不看他,「你想怎么做?」 宋闽东抬了下下巴,「那边有一条盘山路,一直往下走,就出了西城的地盘,本来就是郊区,你在那儿换身衣服,之后我张罗着你离开。」 付彬一直不动声色,宋闽东心跳如雷鼓,终于,他答应说,「那我们现在就走。」 付彬已经耗费了大半的体力,他知道自己是宋闽东的心腹大患,此刻的宁静与沉默都是暂时的,他时时刻刻的将手放在内里的枪*把上。 宋闽东走在前面,路面湿漉漉的,边上就是秋意盎然的万丈悬崖,低下葱葱脆脆,在夜色中彷彿上了更深的颜色,雨声很大,宋闽东没办法让他放松警惕,索性问他一些看似无关紧要的话。 「怎么就想着今天要走?」 付彬在他的身后,声音宏厚而阴森,「那你又是怎么想到找我的?」 「不是我在找你,是张旭在找你。」 好长时间身后都没有回馈,宋闽东又说,「他要给自己翻供,同时要找到失去的那8000万,那笔钱就是从你的户头上过的,到时候即使你什么都不说,牢狱之灾都在所难免。」 「那你觉得我过去三年的生活和坐牢有什么区别?」付彬气从中来,「如果当年没有听你的唆使,我又何必变成了今天这个样子,人不人鬼不鬼!」 「你为什么不出国?明明有出去的机会?」 「你想的倒是美,我出去了,8000万都不在我手里,去了国外人生地不熟,你是想把我当成垃圾丢掉吧?」 「那现在8000万在谁的手里?」宋闽东等在原地,付彬和他还有一米多的距离,付彬回答说,「在我前妻的手里。」 付彬在一步步的靠近,宋闽东问,「怎么会在你前妻的手里?」 「前妻疯了。」 「疯了?什么时候,那么精明的女人怎么会疯了?是不是装的?」 「哼。」付彬和宋闽东一肩之隔,宋闽东就在他犹疑的时候迅速出手准备将他推下盘山的栅栏,只要摔下去,死人就不会说话了。 可是付彬这么多年生活在惊恐之中,他敏感的知道身边所有的危险,他从来不信任身边的人,就在宋闽东动手的剎那,付彬敏捷的隔了些距离,虽然身体下倾能看见恐怖的万丈深渊,但是重心依旧是在地面上,他的力道极大,一手抓住了栅栏,另一只手紧紧捏着宋闽东的咽喉,宋闽东也不甘示弱,这样的机会只有一次,如果不死,必然后患。 付彬抬脚胡乱的踢在宋闽东的身上,他的脸色已经酱紫,身体的力量渐渐发散,互相被抓的地方都是血淋淋的血印,宋闽东已经喘不上气,付彬一脚踢得阴狠厉害,宋闽东连连退后了一段距离,最后倒在地上起不来。 栅栏的一段已经裂开,付彬站起身来,脸色诡异的扭曲着,他举着一把枪,正对着宋闽东的脑袋,扭了下脑袋,是骨节清脆的响声。 宋闽东脸上雨水连连,他哈哈大笑,「你倒是开枪啊。」 「我以为我不敢?」 「不是你不敢,是你怕死,只要枪*声响了,我完了,你完了。」 付彬只差扣动扳机,他笑的狰狞,「你想错了,枪*响不一定要有声音。」 宋闽东看他一点点的装上了子弹,脸色顿时雪白,但也是天意,雨水沖刷到他的眼睛里,他闭上了眼睛,耳边唰的一声,他等待子弹穿过脑门那颗剧痛而畅快的瞬间,可是过了一会儿,他的身体没有任何改变,他睁开眼睛,看见付彬蹲在地上,灼热、血腥的味道从他胳膊滚滚的淌在了地面上,雨水由上而下,不停的沖刷。 无声的寂静,狰狞的瞳孔,与突如其来的狗吠。 隐没在黑暗之中的人走了出来,举枪的人宋闽东不认识,但是旁边的那人,可不就是张旭。 付彬挟持住宋闽东,枪支就正对着他的脑袋,「不要过来!」 队长止住了脚步,张旭还在往前。 「都说了不要过来!」 张旭在清明中停滞住脚步,他远远没有想到宋闽东会冒死过来,刚才两人相斗的片刻,全全的落在了他的眼里。 「把枪放下!」 队长这下依旧举着枪。 付彬气急败坏的朝着天空开了枪,「我不是开玩笑,快点把枪放下!」 队长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把枪放下,举着双手站在张旭身后。 付彬冷笑,「这下好了,该到的人都到齐了。」 说着付彬将枪口对准张旭的脑门,「结束了。」 张旭的嘴角勾起一丝冷笑,千钧一髮的时刻宋闽东勐地将脑袋往后一撞,剧烈的疼痛席捲开来,张旭上前握住将倒的付彬的左手,枪*支掉落在地面上,付彬抬手同时拧住张旭的胳膊,两个人势均力敌的对视着,同时拧打在一起,宋闽东迅速的摸到枪支。 苏南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正在从一辆白色的救护车运到另外一辆小轿车上面,她本能的想要反抗,可是身体虚浮毫无力量,只能冷静下来,依旧闭着眼睛。 可是他们没有给她机会,到达目的地的同时,苏南被扔到一间封闭的屋子里面,里面好吃好喝候着,一盆水泼在她脸上,冷意肆虐。 苏南无可奈何的睁开眼睛,来人高高大大的站在她的跟前,「可真能忍啊?始终闭着眼睛,就不好奇?」 苏南瑟缩着身体,从地上爬坐起来,玩笑说,「你们给我吃了什么这么厉害?」 那人蹲了下来,「没让你死就已经很客气了。」 苏南撇开脸,「那为什么抓我?」 「这你心知肚明吧。」 「哦,」苏南吸了口气,问,「孙习良?黄宗伟?还是赵埠?」 「小姑娘,知道的太多不好,那个石老头临死前是不是交给你什么东西了?」 苏南摇头。 那人勐地扇了苏南一个清脆响亮的耳光,「快点说,早说完早了,相信我,迟早都是要说的。」 苏南被扇的倒在了地上,吐了口带血的唾沫,苏南顺着他的话笑笑,「倒也不是不能说,但那破玩意儿不在我手里。」 「在谁手里?」 「把我看的那么紧,难道你不知道最近我是和谁走得最近?」 苏南看见那人怂了,突然就很好奇,「怎么了,怕了?」 那人并没有解释,「你会把东西交给张旭?」 苏南慢慢的趔趄的站起身来,手上还紧紧握着临走时候卸下来的长条螺丝,嘴里喃喃的松懈那人的警惕,「这个世界上,我和他最亲近,不交给他,难道交给你吗?」 说着苏南勐地反擒住那人的胳膊,正准备拿住咽喉的时候因为力气实在不能支撑被他直接抵到了墙上,苏南犹如挂在了墙上,身体被拧的难受,她呜咽了声,就在那人失去理性的时候将螺丝狠狠的插*进了他的咽喉。 那人倒下的同时苏南也倒在了地上,她艰难的爬了起来,又搬了个椅子死死堵住门口,外面的人已察觉到不对劲,竭力的踹门,一扇木门被踹的摇摇欲坠,苏南赶紧的查找倒地那人的手机,偏偏什么信号都没有。 张旭和付彬的打斗难分难解,付彬是亡命之徒,经歷了太多绝望,每一次发力都是带着必死的决心,开始还有章法和抵抗,到后来只剩下置之死地的拳脚,可是张旭吶,那些在监狱里所遭受的一切,还有伤痕纍纍的三年,通通的都在他身上一分不少的折射过,拳脚对抗之于血肉的打击与恸痛,血腥与伤残,雨水击打地面细小的声音,以及被瞬间溅射起来带着力道的透明水花。 宋闽东扣动了扳机,一连多次,警察多次制止,他依旧我行我素的开了多枪,等到没子*弹了,他才漫不经心的将枪丢在地上,举起了起来。 付彬中弹倒地,周围是一滩血,而子弹径直而来,张旭躲避不及,脸上有擦伤,张旭知道他是想要自己死的。 与警察的一个对视,两个人默契的一前一后的走近他。 张旭的脸颊溢出鲜血,很快被雨水沖刷了,他努力分散着宋闽东的注意力,又一步步走近他,「怎么办,现在付彬已经找到了,除非我死,否则以后你的每一天都是度日如年。」 宋闽东暴戾的有些狰狞,他笑,急促扣动着扳机,「你倒是有先见之明啊。」 他开枪的时刻警察在身后迅速的擒拿,张旭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子*弹方向又有偏离,嗖嗖的从张旭耳边穿*插而过。 张旭没有死,倒是苦涩又无奈的勾起一侧的嘴角。 他一步一步走近他,蹲下身子看他,一只手闲适的搭在腿上,警察给宋闽东上了镣铐之后去探付彬的鼻息,他说,「人还没死。」 说着就打电话通知救援。 张旭给宋闽东擦拭眼角的雨水,拍了下他的脸,轻声问,「我一直搞不懂,我们有什么深仇大恨,大的你要置我于死地?」 宋闽东撇开脸,语气阴森的,「不是我要你死,是老天爷要你死,从那场大火开始,你就不该活下来!」 「什么意思?」 宋闽东狞笑着,凑在他耳边,「你不想想,要不是我妈提前救了你,你以为你能活下来这么久?你不想想为什么我妈要拼死救你,为什么之后对我爱答不理了?为什么我一个人都能从火场里走出来?」 张旭侧目看他,终于,他说,「是我放的,我妈是因为歉疚才对你那么好,懂了么?一切都是假的,她对你的好也是假的,这么多年了,这么多年了,现在才让你知道,祝你开心。」 警察摆平好一个就走到张旭身边,看他面色凝重,随口问他,「你还好吧?」 张旭站起身来,往后走了几步,又走了回来,随后重重的一脚踢在宋闽东的腹部,宋闽东诡异的笑出了声音,张旭一而再再而三不顾生死的对宋闽东一阵暴打,打在他的膝盖上,打在他的脸上,打在他的腹肌上,拳拳都在门道里,他根本避闪不及,打的血肉模煳。 「够了!」队长一时间搞不清楚情况,又防止付彬从地上爬起来又阻止张旭把宋闽东给打死,「够了!」他朝天开枪,很尖锐的声音在雨夜激起了一行惊弓之鸟四散逃飞。 宋闽东已然奄奄一息,张旭停手,湿漉漉的两人正对着。 宋闽东的眼角带着血丝,他想轻嘲或者反抗,但都没有了力气。 第40章 第 49 章 张旭身上的伤在医院做了简单的处理,本身也没有大碍,倒是宋闽东和付彬被严密的看护了起来。 张旭从医务室出来,一直跟队的警官递给他一支烟,自己对着烟盒顶了顶,笑着说,「这烟不错吧,闻下。」 张旭依言闻了下,说,「我不抽烟。」 「不抽烟多无聊啊,」说着自己点了根,「两个电话已经打了啊,其中一个电话接不通,那个叫商侃快到了吧。」 商侃就在说话的时候就到了,她提前看了下宋闽东,他依旧昏迷不醒,付彬是多少年没见过了,两个人就在一个病房。 商侃的脸色冷淡着,看见不远处的张旭,又带上了温煦的笑容,她一身休闲装扮,想来今天一天都没有上班,高跟鞋在地面铿锵作响,不一会儿,她就走到了张旭跟前。 队长像是懂了什么,用一种「我懂得」的表情看着张旭,说,「那你们聊,不打扰。」 又是一阵远离的脚步声,商侃蹲下身子,握着坐在长椅上的张旭的手,冰凉的,张旭饶有趣味的看着她,她清浅的笑笑,伸手摸着他脸颊处理过的伤口。 商侃说,「你没事就好,你那天突然让我给闽东提付彬的事,我就好担心。」 「担心谁?」 商侃嗫嚅了下嘴角,「你。」 张旭轻嘲一笑,用两个人心知肚明的表情,他亦伸手触在她的脸上,这个女人,长得出水芙蓉,打扮起来也有倾国倾城的妩媚,即使现在,一颦一笑也很难不让人心动,难怪一直是宋闽东心心唸唸的所在。 他深看她一眼,看见她潋滟的眸子,带着朦胧的水光与担忧,她突然浅浅一笑,微微起身,吻在了他的唇侧,又干脆的挪开。 张旭的眸光依旧是冰冷的,手间却温暖了起来,他起身,嘱咐说,「你暂时就在医院照顾宋闽东,旭东那边,我让吴懋过去打理。」 商侃脸色冷淡了下,她知道就这么架空了,索性笑笑拥住他说,「我都听你的。」 张旭在她的耳边,说了句她最不想听得话,他说,「合作愉快。」 张旭出了医院坐上了公交车,满满的都是人,还好有最后一个座位,他的胳膊还疼,滋了声拨打苏南的号码,他想着一个晚上没打招唿,噼头盖脸被骂是跑不了的。 周围人声嘈杂,有人聊天有人打唿有人玩手机,车外还有车,是再平常不过的日子,可是,苏南的手机始终无人接听。 无法,他只能给吴懋打了个电话。 张旭低着脑袋,电话接通后「喂」了一声。 「哪位?」吴懋的语气不佳。 「我。」 「……」吴懋惊吓的沉了口气,说,「旭哥儿啊。」 「苏南今天在公司吗?」 「苏南不在,任禹在。」 吴懋特意去到一个安静的地方,果然,张旭必须问的,「她不在公司去哪儿了,不是让你看着吗?」 「今天早上,苏南被一个救护车带走了。」 张旭的心悬了起来,救护车?苏南?「怎么了?」 吴懋的语气焦急,「苏南没怎么,救护车是假的,但是我们找不到她人。」 「早上什么时间?」 「四五点的样子,天还没亮,我进到苏南的房间,有人留下一个条子,他要求不能报警,说稍后会联繫你,然后刚好今天这边任禹过来,我又抽不开身,只能让别人去查查看。」 张旭努力沉着气,「那查出什么结果了吗?」 「……」吴懋顿了下,小心翼翼的回復,「没有,」他马上补充,「但是那些人只要会继续联繫你我们就很有希望把苏南救出来。」 张旭尽量克制着,「你觉得苏南是什么性子?」怎么可能不发生意料之外的事。 「旭哥儿……那任禹这边……」 「先找个人把他撂在那儿,你再找些人出来,在研究院门口等我。」 吴懋答应了声,「那好,」他利索的套了件衣服,「我现在出门。」 张旭挂了电话,手机紧紧捏在手心,其实还有几条昨天晚上来自于她的未接来电,他的脑袋还有些疼,耳边又轰鸣又尖锐的回想,胳膊负伤溢血,可是他只是靠在椅背上勉强休息了下,稜角更加坚毅了几分。 苏南逃跑未遂,而且又伤了绑匪中的一员,被对待的更加严苛,她的双手双脚被绑在铁椅上,又被蒙上了眼睛,房间里一整晚放着高分贝的音乐,根本无法入睡。 直到第二天下午,房间里才又有别人的动静,苏南疲惫的摇头晃脑,精神状态已然有些不对。 来人关掉音乐,一脚踢在她身上,「吃饭。」 苏南紧了紧双手,全力的集中精神,嘴巴已然干裂,她现在很想睡觉,但是还是强撑着和他们博弈,「有什么话干脆点,有的话老子一定说,没有的话你们就放了我,不行吗?」 来人解了她的手*铐和眼罩,突然起来的高光让她更是难以承受,等到苏南稍稍适应了,她探究的看着面前这人,是一个标准的大汉,国字脸,上半身被龙虎纹身覆盖,光头。 苏南的面前有一个桌子,他便将地上的食物放在桌子上,递到苏南跟前。 苏南脑袋不可遏制的往后晃了几下,脸色苍白干燥,嘴角裂开了几个口子,可是就是无动于衷。 「不吃?」 苏南料峭着眉眼,无力的笑笑,大汉用力一脚踢向桌子,桌子由于惯性狠狠的向前平移,重重的就撞在苏南的胳膊和肚子上,导致铁椅也跟着往后平移了稍稍距离。 那一阵钝痛使得苏南呜咽了声,嘴角溢出了血,「卧槽你妈。」 苏南抿唇笑笑,「最好让我死,我死了,你们想要的东西分分钟被爆出来。」 大汉往前走了几步,一巴掌扇在她脸上,瞬间出现了个宽大的红手印,他瞠目看向苏南,「你在威胁我?」 「可不是嘛,」苏南倔强的坐直了身子,浅笑,「你不过是给别人干活的一条狗,我死了,你这条狗还能有汤喝?」 大汉死死捏住苏南的下巴,他长相粗犷,毛髮粗硬,脸上还有不少痘印,神情满是暴戾,苏南其实害怕,但是她无路可走,她只能想办法先出去。 苏南的下颚痛不可遏,她依旧云淡风轻,「戳到你痛处了是吧,你们干这一行,整天东躲西藏,动不动就被追杀报警,是不能结婚生子的吧。」 那人冷哼了声,依旧无动于衷,转身去到边上捡起摔碎的碗筷。 苏南紧追不捨,「父母还在?」 苏南看见的依旧是一个背影,「哦,都死啦!报应吧。」 大汉怒不可遏的瞪她,嘴角拉平,警告说,「你别找死。」 「对啊,我自找死路你敢杀我吗?」 大汉手头有一把小刀,静静的搁在苏南咽喉的地方,恐吓说,「你以为我不敢?」 苏南冷笑,「我以为你不敢。」 说着她双脚前倾,咽喉重重的朝向锋利的小道,大汉躲闪不及,不消一秒,鲜血汩汩而出。 他显而易见的震惊,苏南流血流的多了,看见房门被那人急促的打开,原来这只是众多房间中的一个,外面密密麻麻的好多人,苏南握紧了拳头,她知道,即使自己拼命,也逃不出去了。 苏南疲惫的闭上了眼睛。 张旭先是回去研究院的宿舍,房间里的被褥还没有整理,苏南有强迫症,一般她要求自己居住的地方必须整齐有规律,还说自己代码写得好就是因为有逻辑。 张旭站在原地将房间尽收眼底,又将被褥拎了起来,苏南的手机还在里面,呈现关机的状态,可是开机也开不了,张旭给手机冲了下电,手机毫无反应。 张旭将手机拆开,里面突兀的有一张芯片,他将芯片拿在手里打量,这个时候吴懋的电话打了过来。 张旭将芯片小心翼翼的放进抽屉里的某个角落,这才一边接电话一边快速的下楼,等到张旭出现在吴懋面前,吴懋倒是吓了一跳。 「怎么身上到处是伤?」 张旭上了车也不搭理他一惊一乍的,他极力闭上眼睛,说,「先去个地方。」 「什么地方?」 张旭报出了个郊区的名字。 「怎么这么偏僻?」 「上次苏南差点被人劫走,我特意找人打探了下这些人的来歷,他们的亲戚六眷基本都是一个地方的,有地域上的特点,在那里找找,或许能有线索。」 「那那些绑匪没有给你打电话?」 张旭摇头,吴懋奇了怪了,「怎么回事?」 张旭已经一天一夜没有合眼了,耳边的轰鸣声越来越强烈,有时候甚至淹没了吴懋的对话,他生涩的看着他的嘴型,又过了下,才能好一点。 等到耳边稍微风平浪静,张旭打了个电话。 那边很快接听了起来,语气很客套,「老弟啊,怎么有时间给我打电话?」 张旭抿着唇,说,「听说黄主任你去了巴黎,怎么突然有这个闲情逸致?」 「哪里是闲情逸致,还不是手头上的事情太啰嗦,我是想撂摊子不干了,」他叉着腰,站在巴黎的沙滩边上,家里的人来了不少,兴沖沖的玩着沙滩排球,他瞇了瞇眼睛,精明的一笑,「对了老弟,前段时间你说把电瓷厂收购了,说的好好的,最近怎么没动静了?」 张旭看向窗外,漆寒的风声唿啸进来,他拉平了嘴角,语气还是官方的,「您们不是都出去潇洒了吗,我最近都有时间,就看你们什么时候玩够了愿意回来。」 「这样啊,那我尽快好吧。」 张旭挂了电话,吴懋透过后视镜看他,问,「黄宗伟?」 张旭点点头,做思索状。 「他在国外?那是不是意味着不是他主导的?」 「都是一丘之貉,无论是其中哪一个结果都是一样的。」 「要不要再给赵埠打个电话?」 「不用了,」张旭将手机放在一侧,「个个都是老狐狸,谁还能露出马脚。」 车窗外的天空红霞潋滟,就像灼热的血一样。 第41章 第 50 章 吴懋和张旭将车子停在距离郊区不远处的停车场,与稍后跟上来的人汇合,最后一行四个人分成两个队分别上了公交车,公交车的终点站就在郊区的小站,先遣的两个人径直的去到某户人家,而这家人就是之前曾准备绑架苏南的那个男人家。 张旭和吴懋的耳朵里分别戴上了一个耳机,里面清晰的记录着那两人去到那家的所有对话,他们的视线搜寻着郊区的出口,这里的人痞里痞气的,还有些小孩子,身上背着个书包,却从地上捡起根烟头,放在嘴里就炫耀般的吞云吐雾。 先遣的两个人去到那家院子门口,中间是一个大铁门,里面四处蛮荒肆意的张了些洗澡花,这个时候开的正艷,他们按下了门铃,里面出来一个精明的老奶奶,双手背在干瘦的身后,佝偻着背,语气不善,「干什么?」 两人拿出证件一闪而过,「您孙子是刘拿吧?」 老奶奶停在院子中间,虎视眈眈,「怎么啦?」 「这样的,我们是过来取证的,顺便瞭解点情况。」 老奶奶嫌恶的摆手,「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们早就不管他了,你们走!走!」 两个相视耸肩,反手就将铁门里面的门锁解开了,老奶奶吓了一跳,刚好她胖乎乎的儿媳走了出来,短暂的沉默之后,她无奈抿嘴,招唿着两个人进了房间。 厨房里饭菜的清香肆无忌惮的飘荡出来,儿媳让老奶奶去到单独一个房间,站着就问,「说吧,你们想知道什么?」 张旭听见他们问,「您儿子平常多久回来一趟?」 那人迟钝了会儿,「大概好久吧,心情好半年,不好的话就说不定了,再说我们现在也不欢迎他回来,尽惹事,一有事就得拿钱保他,家里哪有那么多钱,哪有钱,他爸现在还在赌场,家里哪有钱?」 「那他平时都和什么人交往?」 「他都不回来我怎么知道和什么人交往?」 「和这边没有熟悉的人吗?」 「这边的人都熟,」她大概也是嫌他们烦了,「你们干嘛,是要查什么?」 两个人顿了会了,「……」 「你们就想多抓到一些立功是吧?」 两个人尴尬的笑笑。 她领着两个人出门,就站在门口,小声说,「看见了吗,都已经二十七八还留在家里的,不是躲事儿就是和我儿子干得一个勾当,一个个都不学好。」说着她指着五点钟方向的那家,「那家昨天还回来一个人,平常和我儿子混在一块了,也是个混世魔王,你们找去吧。」 两个人对了一眼,「他和刘拿是兄弟朋友?」 「是是是。」说着这个中年妇女将大铁门拉了起来了。 两个人对着麦说,「你们的两点钟方向,有一家三层楼小院子,昨天回来了一个人,可能和刘拿他们是一批人。」 张旭回答,「知道了。」 张旭和吴懋一前一后去到那家屋后,刚好看见一个差不多年纪的男人,大冷天光着膀子,身上满是刺青,胳膊上都是刺青,关上门不知道要去到哪里。 两个人悄无声息的跟在他身后,保持了一段距离,要不是吴懋的手机响了下,他或许都不会回头。 这个地方毕竟还是个熟人社会,突然出现两张陌生的脸,前面那人脚步停了下,又加快了不少,吴懋继续接听电话,说的自然是普通话,那人警惕性的脚步加快不少,张旭双手插*进兜里,冰冷却快速的走近他,喊了声,「嘿,兄弟。」 吴懋应付性的交代了下,也跟在张旭身后,那人已经逼到了墙角,冷声问,「有什么事吗?」 「你跟刘拿混的?」 那人个子不高,刚好到张旭下巴的位置,这话一问出来他即刻立马想要突出重围,但是又被吴懋重重按捺在墙角,张旭扔给他一张钞票,那人盯着那上面的金额愣了下,悄悄的将钱揣进了兜里,问,「你们想要问什么说吧。」 「刘拿是谁的人?」 「说不上是谁的人,谁给钱跟谁干。」 「那他是哪儿的人?」 「第一医院当保卫。」 「哪个第一医院?」 「第一医院的一个科室,承包给了私人,他在那个部门。」 「承包给了谁?」 「赵埠。」 张旭与吴懋对视了下,继续问,「那最近他有没有什么不对劲?」 那人顿了下,贪婪的继续伸手,张旭脑海里不知道为什么突如其来一阵不好的预感,胸闷的不行,他往后退了几步,听见吴懋递给他一沓钱,他这才开口,「医院前一段时间死了个老头,临死前不知道把什么贵重东西交给了一个女人,他们最近就是搞这个事情,但是好像那个女人也不是省油的灯,上次有十多个人出动,最后硬是让那个女人逃了。」 「那些人你就认识刘拿?」 那人奸滑一笑,「不止,看你们能给我什么好处。」 地上是一滩血,苏南感觉身体轻飘飘的被人着急忙慌的抬上了一个担架,那个给她拿饭的大汉因为照看不周被轮番哄骂,那人大概也不服气,恶狠狠的看向濒临死亡的某人,恨不得现在过去再补上一刀。 车门被关了起来,苏南感觉脖子上正在被人止血,但是身体被打了麻醉,她睁不开来,等真的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现在躺在医院里,手上挂着点滴,虚弱到喉咙发不出一点声音。 她看向病房不远处的一扇破旧的窗户,外面还有人员走动,枫叶摇摇欲坠,她回过头,用了好大的力气朝那大汉清浅鄙夷一笑。 大汉往前好多步,边走边骂,「臭婊*子你他*妈想死是吧?」 苏南出了一口气,弱弱的点点头。 这个时候又有个人进来,穿着医生的衣服,苏南肯定自己见过他的脸,但是脑袋混沌的,现在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医生男走到苏南跟前,面无表情的问她,「醒了?」 苏南沉静的看向他。 「能说话吗?」 苏南轻轻摇头。 医生男瞄了一眼她的心跳,知道她是九死一生,现在也没能耐撒谎,他的唇角拉直,跟大汉说,「准备些流食让她吃下去,」接着又冷眼看向苏南,「我知道你很聪明,但是不要自作聪明,否则你真的死了,于我们也未必是损失。」 苏南的睫毛闪烁了下,那人又说,「我给你三个小时,三个小时后,给张旭打电话,懂吗?」 苏南胸口些微的起伏,没等她动作,医生男就和大汉一起出去了,大概又交代了些什么。 指尖轻颤颤的动着,她一时间也想不到更好的主意,可是眼泪却不争气的先流下一滴,本来挺坚强的,妈*蛋一想到张旭就忍不住想哭。 第一医院的门口是一个长棚,停了不少汽车,来来往往不少病人,门卫科里外站了两个人,目光炯炯的在人群中搜罗着,医院的地下一层是专门的安保宿舍,光线黯淡,有人换班回来,走在空旷的楼道,发出蹡蹡的声响。 宿舍里面有人端着菊花瓷杯喝了口茶,换下衣冠不整的保安服又悠哉的吹着小调打开电视,热闹的声音散发出来,同时有人敲门。 敲门声停下,又只剩下电视闹哄哄的。 那人警惕的走到门口,「谁啊?」 外面好长时间没动静,他正要往回走,敲门声又起来了,就在这人要发飙的时候,外面窃兮兮的传进来熟悉人的声音,「付国,我,刘拿。」 叫付国的男人啐了一口,不设防的将门打开,看见刘拿的同时注意到他身后的那个人,房门「彭」的没有关上,外面三个人涌了进来,他反身要去按报警器,却狠狠的被人制服。 付国凶神恶煞的嚷嚷,「刘拿你他*妈的搞什么鬼?」 刘拿随手拿了块毛巾堵住他的嘴,贱兮兮的说,「对不住了啊富哥儿,有钱能使鬼推磨,你可担待点。」 付国被五花大绑起来,脖上一紧,醒过来的时候就到了另外一个地方。 刘拿就站他跟前,畏畏缩缩的蹲下身来,一看周边就是废弃的垃圾场,臭烘烘的。 刘拿将他嘴上的毛巾拿了下来,付国立马一口口水吐在他脸上,又伸脚将他踹倒在地,缩着身子背着椅子跳到他跟前,「小子你是要找死吗?」 刘拿依旧笑瞇瞇的从地上爬起来,安抚着付国坐了下来,「哥,哎,哥,我什么时候坑过你,我这么做不是要和你一起干大事嘛。」 「你小子干什么大事!」 「哎,哥,你看。」说着刘拿拿出了一张十万支票递给付国,「这是一成定金,稍后的你听我说完。」 付国手上的绳索被解开来,他接过支票看了下,问,「谁给的?」 「天上掉了馅饼,哥,你就说干不干吧?」 付国手指头反覆揉捏着支票,直到它褶皱的有些厉害,他这才谄媚的问他,「你小子混得怪可以的啊。」 刘拿还不大确定,付国说,「我这就答应了,你还不给我解开!」 第42章 第 51 章 任禹的对面是奎阳的项目经理,一个二十七八岁的小伙子,但是看起来精明能干,基本上到达西城之后所有的项目合作都是他在跟进。 任禹斜着脑袋,手头上的铅笔灵活的转了转,眼睛里有不怒自威的光亮,用无所谓的语气问他,「怎么过来这几天没见到你们张总,之前倒是他先联繫的我。」 部门经理倒也没受影响,「张总有一些突发的事情要处理。」 「是吗?」这一方的空气是平静的,「那苏南呢?」 部门经理心里咯登一下,「没听说过。」 任禹打量着他,反问,「没听说过?」 部门经理笑着摇摇头,「我们不能过问上级的私事的,这是规矩。」 任禹手头的笔尖停了下,同时站起了身,「你们不用送了,我特意从西城过来,被你们张总放了两天鸽子,这点诚意都没有,我需要想想还有没有合作的必要?」 部门经理连忙站起身来送他一段距离,边走边解释顺便道歉,最后无可奈何说,「我们稍后就联繫张总,尽快找时间和您见上一面,你看这样可以吗?」 任禹停下脚步,阴森森的眸子盯着他,「我要具体时间。」 「后天!」 任禹的嘴角一丝轻嘲,小伙子蹙着眉头,郑重的改口说,「明天,明天要是见不上一面,您唯我是问。」 此时已经到了大楼楼下,任禹拍了拍他的西服,依旧不动声色,「那就明天。」 两个人皆是沉默,任禹交代他,「你先上去吧。」 部门经理一时琢磨不透,又鞠了一躬,「那我先回去了。」 部门经理再次进了旋转门,任禹在原地站了会儿,随行的同事说了句,「这有点不对劲。」 任禹下楼走了几步,眸子深了些,拿出手机给苏南拨了个电话,但是无人接听,直到自动挂断,他这才烦躁将手机扔在车座上。 不是不担心的。 同事提议,「要不给张旭打给电话?不过也没事,西城是他的地盘,苏南在这儿还不至于出事。」 稍稍他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都是一起成长过来的,他也不怎么忌惮他,索性直说,「你又不是不知道苏南的性格,她两天不出现也许就是单纯不想见你而已。」 任禹眼眸冷淡,悠悠的来一句,「她不是还想卖我股票吗?」 同事提醒他,「你要是把她股票买下了她可就真的和你没有一毛钱关系了。」 任禹看向窗外,沉思了一会儿,即使心里破涛汹涌,但是表面依旧云淡风轻,「放心,她会和我们一起回新京的。」 苏南连续输入营养液,两个小时后,她其实已经有了些体力,只是喉咙的吨痛感更加真实,她睁开眼睛,正对着的就是一双冰冷的眼睛,而这个人的身后,还有四五个男人。 苏南嗫嚅了下嘴角,这下即使自己有偷天的本事,也逃不出去。 身后的一个大汉递给当头的那人一部蓝莓手机,他将手机在苏南面前晃了晃,「待会儿配合点,稍微不合适,」他作势掐着她的脖子,身上散发着一股戾气,「捏死你比捏死只蚂蚁还容易,你是聪明人,你知道我什么意思?」 苏南的脸色比之前稍显红润,她忍着剧痛象徵性的点点脑袋。 那人像是不满意,手上使力捏向她的脖子,苏南本来癒合的伤口再次裂开,有鲜血灼热的流出来染红了白布,苏南艰难的张开嘴巴睁开眼睛,像无数只蚂蚁在伤口的地方撕咬拉扯,那人恶狠狠的强调了一遍,「你懂我什么意思?」 苏南的眼睛瞬间又红又肿,她挣扎着呻吟出声,脚链匡匡作响。 苏南的事情对刘拿这一团伙来说并不是秘密,所以他们辗转通过几个途径瞭解到了具体是有哪几个人参与到了「绑架」事件中来,但是那些人在「干活」期间基本都是失联状态,线索一度中断。 类似刘拿和付国这些人黑道白道上的人都认识一些,而且又有固定的场所,消息一放出去,果然在不久后收到了线人的「目击」,称前天早上三四点的功夫的确是有一辆救护车中途在南丁停下,因为当时街头寂寥无人雾气缭绕,「目击」的人清清楚楚看见了四个人抬着一个担架从救护车上下来,担架上蒙上了一层白布,不过就形态看的确是个人的样子,因为大清早还黑漆漆的,「目击」那人也是宿醉露宿街头,消息说不上确切。 南丁的街头,即使是白天也是寂寥无人,张旭在街头上来来回回走了几圈,最后蹲在街头的中心,蹙着眉作思索状。 吴懋站在他身侧,问,「下一步去哪儿?」 张旭沉闷了会儿,大脑在高速运转,他伸出一只手指,指向路的一侧,「救护车到了南丁也没什么人察觉,也没监控,再出现在监控里的时候救护车已经出现在茂林了……」 「目前知道的就是这样,那辆救护车最后就是在茂林不见的。」 张旭摇摇头,「和茂林没什么关系,西城只有茂林和南丁这两个怏气的地方,从南丁到茂林,只有这一条道儿,如果他走了这一条,那么剩下来的两条,可能就是他们把苏南运走的小道。」 「有没有可能人就在南丁?」 张旭抬头看了眼,站起身来,「你看下这边的房屋结构,虽然说这边比较荒僻,但是人龙混杂,把人放在这里容易留下把柄。」 张旭招唿着付国过来,问他,「如果是你,」他瞇着眼睛指向前面剩下的两条路,「这条路和这条路,你选择哪一条?」 付国停顿了下,大脑摸索着过去所有的经验,指向了其中一条。 「为什么?」 他看向张旭,「之前有人跟我开过玩笑。」 「什么玩笑?」 付国谄媚的摩挲着鼻头佝偻着嵴背,笑笑,「上次十多个人没把苏南拿下,反而还送一个进了警局,有一次喝酒大家就聊到这个事,当时喝多了开玩笑,有人就说--」 吴懋瞪他,「就说什么?」 付国的嘴角犹绝了下,「当时就说,『总有天杀了这个畜生餵南湖』。」 空气一剎那的安静下来,周围嘈杂的,只是不多的叫卖声和行走的零星的人群,张旭的唿吸些微有些不平静,手头的青筋爆出,吴懋又因为公事接了个电话,等到接完了,他也有些压力深重的看向张旭。 「怎么了?」 「任禹明天要见你?说你撂了他两天都没有尽到地主之谊。」 张旭沉了口气,突然冷笑了声,「谁他妈还乐意管他,爱走走。」说着他指着路牌,「你和刘拿去这条路看看,我去南湖,到时候有情况给我打电话,多带些人。」 「知道。」说着吴懋收起手机和刘拿上了车,车子唿啸而过。 张旭在原地站了下,直到吴懋的车子驶离了视线,他这才上了后面那辆。 南湖是一条野湖,周围的生态比较好,还有一小片湿地,秋冬的时候总会有大量的鹤群飞过来这边过冬,鹤群头顶火焰冠,成群结队的淹没在芦苇里,从高空俯瞰,就是一片灿烂而诡谲的风景。 路过南湖,在非自然保护区的地方新建了几间民房,最高的三五层楼,是政策放宽后有钱人赶紧兴建的,他们一般不住在这边,偶尔心情好了,带着朋友或者家人过来度度假。 张旭的车子也就在这边骤然停了下来,因为在这漫天的红艷之中,他猝不及防的,就看见了地上的一滴血。 张旭蹲在地上,伸手触了下凝固的血迹,脸色一点一点凝重起来,随行的三个人竟没有一个人敢上前,血迹只零星一点,周围寒风吹过来,还有鹤群在成群结队的飞舞鸣叫。 鹤群的声音破碎又沧桑,在天空飞过。 张旭站起身来,好长时间没能说出一句话,过了会儿他才沉静的嘱咐身边的三个人上前查看有没有其他的血痕。 总共四个人,在不多的民房前面查找搜索,每一间民房都如同一座小别墅,里外三层层层防护,张旭抬头看向每一间别墅的顶楼,几乎都是封闭的,仅有的一个,大开着落地窗,一家三口坐在窗台前喝着饮品晒着太阳,脸上的笑容肆意且欢快。 张旭抬头看了下,又在原地站了会儿细细观察,这条小路两侧有十几栋别墅,彼此独立而在,就像抬头看到的这家,地上是刚刚修过的草坪,青草的荫气层层叠叠的铺散开来,冲到鼻子里格外的刺人,上面的三口之家嘻哈又欢乐的声音细密的渗透进耳朵里,下面几个除草机器声音却格外的铺天盖地。 张旭试探着再往前走两步,另外两家的草坪也是格外的整齐,左侧一家出来一对老人,絮絮叨叨的讲着方言,一个单词连接着一个单词蹦出来,张旭走上前,礼貌的问了声好,还挺人模狗样的,接着他又问了几句,老人家回答说,「也没什么,我们每个月按时的过来给给这家人除除草打扫打扫,晚上就回去了,一个月来个三四次,都是物业说了算,反正时间在的话我们就过来。」 「那平常除了物主,你们过来的比较多?」 「算是,物主不常来。」 张旭立定,指着尽头草坪杂草乱生的那家,「这几天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 老人家想了会儿,摇了摇头,「没什么稀罕吧,这家没有物主,就是屋子经常租给别人,」老人家啧啧嘴,「也不是我说啊,现在的年轻人也是够乱的,就从那个屋子里出来的人,我什么样的没见过,有一次一个男孩子,也没多大,可能是喝多了,」他声音突然小了起来嘀咕了句,不排除其他的可能,「就裸奔着就出来了,给我吓得!什么都玩真是的。」 老人家离开后,随行的一个人在尽头发现了什么,张旭的脚步踟蹰的往前,果然,在尽头的那家别墅外头,又有零星的血液,当时天色已晚,顺着苏南的脖子掉落在地上。 外面的围墙有两米高,上面佈满了尖森的刻刀,张旭招手,付国小跑着就过来了,这些年偷鸡摸狗没少干,可是即使是他,在原地也摸索了好一会儿。 「这个屋子是物业所有,要不去那试试?」 张旭沉着脸摇了摇头,付国问,「你是说物业其实就是张罗的人?」 张旭凝眸看他,也没回应,就让他尽快。 这一等又等了一个多小时,随行的人也没有更多的线索,门锁开开的时候,一阵警报声不断,同时,有人迅速进屋隔断了电源,一切才又平静了下来。 第一层,四处狼藉,地上扔的到处是饭盒一次性筷子以及各自塑料袋,几个沙发被摊开成了一张床,那些人可能走得匆忙,什么都没有整理就离开了。 上了二楼的楼梯,直面的是一个大铁门,外面能够打开,却要费上一些力气,铁门里面还有一个寻常房门,打开之后,还未殆尽的血腥味直冲沖的打了个招唿。 地上一滩滩的血,毫无逻辑的分佈着,铁桌和铁椅不规则的趔趄,角落了是馊了的饭菜,散落在地上,这样的温度,也滋生出了苍蝇铁窗开了一点点空隙,其中一侧向两边弯曲,这说明苏南曾经徒劳的挣扎过。 张旭耳鸣越发的严重,一圈圈的荡漾开来,他将窗户大开着,一阵冷风吹了进来,在封闭的屋子里一个往返呜咽,房间里的恶臭也不规则的甦醒了。 手间虚浮无力,手机一*的震动,直到身边人提醒张旭。 张旭回过头来,又是神思清明的果决,唇角深抿着,轮廓比方才要冷冽多了。 是一个陌生的号码,张旭思索了下,接通了。 那边好长时间没吱声,直到旁边的人警告她,「麻利的!」 张旭听见苏南狼狈的咳嗽了好多下,每一下,每一下,敲击在他的心脏上,告诉他,她还活着…… 「张旭,张旭,救我--」 第43章 第 52 章 苏南只说了一句。 绑匪接过电话,声音有些微的变形,「苏南说东西现在在你的手里?」 张旭嘴角动了嗫嚅了下,「嗯。」 绑匪依旧不放心,问他,「东西是什么?」 「手机内存。」 那边顿了下,说,「今晚十点带上东西去到茂林小吃街一家叫『盛文小吃』的地方,如果见不到你的话,知道后果吧?」 张旭拿下手机开了免提已经录音,重复问了一遍,「哪家小吃?」 「盛大的盛,文学的文,盛文小吃,」说着那人又警告了句,「别给我耍什么花样?」 「东西给你了,什么时候能见到苏南?」 「那就看东西是不是我们要的了。」 张旭要求,「让苏南再说一句话。」 那边没有动静。 张旭又说,「我要确认她还活着,刚才不是你们的录音,这样彼此都放心。」 那边冷哼一声,苏南怏怏的弯着腰,脸色苍白,嘴唇干裂,这才两天时间,已经骨瘦如柴,那人将手机递给苏南,说,「别耍小聪明。」 头髮遮住了苏南的脸,她嘴角动了下,接过手机放在耳边。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张旭听见苏南平淡的唿吸声。 张旭清浅的回答她,「苏南,想我了吗?」 苏南回答,「想。」 「刚才咳嗽了?」 「嗯,喉咙痛。」 「你最喜欢问我什么?」 「你要脸吗?」 张旭嘴角浅薄的微笑,「我不要脸,我要你。」 那边猝然的挂断电话,张旭在窗边站了几秒钟,然后回头盯着地面上的血渍看了好久,终于,他将目光定在同行的方亮身上,说,「今晚十点你带上东西去『盛文小吃』。」 那人愣了下,张旭将手机里的内存取了出来放在那人手上,「带上这个。」 房间里一片寂静,「还有,」张旭顿了下,撩开窗帘瞇眼看向不远处的物业小楼,说,「可以报警了。」 苏南依旧保持着低头的姿势,就像一个提线木偶一样慵懒丝毫没有力气,手机被人再次拿走,她听见那人说,「把她撤走吧,一直放在这里还浪费。」 苏南冷漠的笑了,「我要是死了,张旭不是你们放录音就能煳弄的。」 那人往前走了几步,掐着她的下巴轻嘲着说,「你还挺怕死的嘛,把自己看的还挺重。」 苏南身体乏力,但看他的眼神轻蔑,「放心,我一定活的比你久,我看着你们下地狱。」 她的嘴唇轻启,还挺傲慢的骂了句「畜生」。 挺多人想要揍她,前面那人拦住了,「教训还不够明显吗!也就今天,不要再被她激怒了!」 药效再次上来,苏南睡倒在病床上,有人上来用被褥给她捲了两道放在担架上,最后又蒙上了层白布,来来往往真的有人在看病,苏南在黑暗中睁开眼睛,灵魂好像被禁锢在躯壳里,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之后上了电梯,再之后,如坠冰窖。 车子开往市区的时候已经晚上八点多钟,吴懋的车队也赶向张旭定点的位置,同时问他,「你确定苏南在医院?」 「不确定,但是她肯定不在茂林。」 苏南恍恍惚惚之间又醒了过来,但是她束手束脚,感觉自己方方正正的被摆进了一个长方形的盒子里,周围阴森森的冒着冷气,她猜到了自己的位置,更加恐怖的挣扎着,可是周围除了活着的她自己,没有其余的回应。 张旭下车之后已经九点钟了,方亮也带着东西到了「盛文小吃」,他就站在小吃对面的麻将馆打了会儿麻将,不时的目光瞟向对面,眼睁睁的看着对面生意红红火火,老闆挺大的个头,魁梧的东北人。 晚上的医院有一些陪床的家人,过道里也是安安静静的,已经不让人随便出入了,好在付国痞里痞气的出示了自己的工作证,这才畅行无阻。 付国去到宿舍,夜间是他的值班,交接的人看见他已经很睏了,绕绕的骂咧了几句,付国畏缩的交接了钥匙,这才穿上了一身行头。 等到交接的人回去睡觉了,付国这才讨饶说,「我是真不敢去拿钥匙,要是知道你动的医院的念头,打死我我也不答应的。」 张旭点了根居高临下的看他,也不说话,他们这些人都知道,把柄在人手里就脱不掉了。 「会死的,赵埠知道会杀了我的,我就是一个小喽喽,您大人大量。」 张旭吐了口烟,不跟他啰嗦,将他手头的钥匙拿了过来,朝着保安室往外又看了眼,交代了句,然后推开门双手插*进兜里往管理室走。 这个科室管理室大门紧闭,外面还有一个护士在值班,应该在输入数据,张旭慢步走到她跟前,吸了口烟,护士呛了一下,看向他,「找谁啊,这么晚不能随便进了啊。」 张旭定定的看向她,又瞄了眼她的电脑,淡淡说,「找一个姑娘。」 「什么姑娘?」 张旭掏出了张照片,护士看了眼,眼睛又干又涩怎么也看不清楚。 她揉了揉眼睛,张旭冷冰冰的问,「没事儿吧,要不先休息下?」 「不用。」说着护士站起了身子,眼睛顿时变得又红又肿,她又忍了下,摸索着去找水,匡噹一声,水杯不知道怎么的就掉在了地上撒了一地,护士气的国骂了句。 「真的不用帮忙吗?」张旭将烟蒂扔进了垃圾桶,伸手扶着她离开座椅位置,过了一会儿她说可以了自己能走,张旭这才反身回到了电脑前面。 盛文小吃里面的人越来越少,方亮的牌也越来越不顺,桌面上的散钱都输光了,方亮起了身,推开盛文小吃的门,里面的服务员阿姨说了句,「欢迎光临。」 电脑上几乎所有的病房都有登记,张旭删选了下,只剩下两个病房是空下来的,张旭起身走进了走廊深处,监控器朝向他的方向,他走在暗处,先后走进了两个病房,其中一个病房整齐干净,另外一个病房显而易见的唐突,床褥还是乱的,病床的底侧两边有痕迹清晰,张旭掀开被褥,好在没有血迹。 张旭坐在苏南睡过的地方通过对讲机给付国打电话,付国回答了句收到,然后咬咬牙利索的去到二楼的监控室,监控室本来三个人,有两个人正在下棋,还有一个新来的,双手抱握瞇着眼睛睡觉。 下棋的人看他,「你怎么过来了?」 「一个人无聊,过来看下哥们儿,」付国瞄向坐在监控录像前快要睡着的那人,「怎么回事儿啊,吃饭了吗都?」 「吃什么饭啊,」说着他指着饭盒,「整天不就这些猪食吗?」 「要不哥们儿今天请你们吃一顿?」 「哟呵,今天也没太阳啊,你个铁公鸡也知道请客了?」 两人也不下象棋了,相互推搡着站起身来说,「走走走,过了这个村就没了这个店了啊。」 一行人走到门口,付国指着那个新来的,「起来一起吃饭啊?」 那人瞇了瞇眼睛,木讷的没有搭理他。 「嘿小子,叫你听见没?」 小子顿了顿,冷声说,「不出去了,我不饿。」 旁边的两人缓解尴尬,一个跑到他边上拍了下脑袋,「叫你去你就去,哪儿那么多废话。」 小伙子憋着气站起身来,最后一个将房门拉上。 四个人前后气氛不恰的离开,吴懋随后进了里面,他和张旭接通了电话,张旭给他报了下房间号,大概时间是今天,于是张旭就和另外两个人从今天上下午分开快进找动静。 上午的屏幕上显示的是除了护士进进出出,还有一些男人也进来了,楼道里病人及家属往返众多,也有好奇往里面张望的,这些人的去向他们暂时没管,只是继续加快了快进速度。 最后,时间定格在下午五点,从里面出来一个滑车,上面一个白布。 吴懋喊了声停,然后着重看向这个滑车的去向,从一个屏幕切换到另一个屏幕,这个滑车进了专业电梯,最后又去到低下一楼,地下一楼是停尸体的,这么长时间,即使没死,或许也闷死了。 张旭接听了吴懋的电话,吴懋犹豫了下,张旭心里其实早已经惴惴,索性让他有话直说。 于是吴懋有话直说,「旭哥儿,如果没错的话,苏南进了停尸间,地下一层。」 吴懋只是说出这句话,那边好长时间没有动静,就连唿吸也没有,吴懋秉着气,问,「要去吗?」 「我现在过去。」 张旭双手插*进头髮里掐着脑袋,抬起头又是毫无波澜的面孔,他轻轻的起身,顺着吴懋指引的方向乘上了电梯,电梯里阴暗暗的,勉强的能看见自己模煳的影子。 吴懋坐在屏幕前叹了口气,这个时候房门突然卡嚓一声,那个小伙子吃饭的时候闷闷不乐和付国吵了起来,最后借口撒尿先回来了,一开门就是一群人,他潜意识的按下了报警器。 整个医院都乌兹乌兹的响了起来,去到卫生间洗眼睛的护士出来看见专业电梯竟然会有人按了楼层,瞬间惶恐的要去打电话,可是电话线断了,她又打开了备用电话,慌慌张张的就说有人闯进来了。 第44章 第 53 章 盛文小吃店的老闆穿了件红色衬衫外套,衣服撑得结结实实的,是个光头,但是斯斯文文的戴着一副金丝眼镜坐在收银台的位置,目不转睛的盯着电脑屏幕。 方亮从棋牌室出来就径直的去到小吃店,刚好有人空出了个位置,他就坐在那里。 服务员年纪也不小,就问他要吃些什么。 方亮看了眼老闆,说,「等等。」服务员还有别的忙的,就没管他,转身就要走的时候方亮问她,「你们几点打烊?」 服务员挺奇怪的,但收银台的那人闻声抬起脑袋,淡淡说,「再等等,还有十五分钟,」皮笑肉不笑,他问,「你不着急吧?」 方亮耸耸肩,看见那人站起身来走出了门口,他背对着小吃店弯了弯腰,从犄角旮旯里拿出了个打烊的牌子,就挂在了门口,走进来的时候门匡噹一声,他折了身子钻进收银台里面继续若无其事看电脑,小吃店有一个挂钟,加上行走的秒针,已然是晚上九点四十八。 医院的警报响了之后瞬间涌进了大量的安保,各个病房的病人都能听见慌乱而急促的脚步声,有些人好奇,就打开门看看,发现都是一批穿着绿色制服的人。 走廊空旷又刺耳,一个老爷子拉住了个人问发生了什么事,那人色厉的呵斥他,「管你他娘的什么事儿,哪儿凉快哪儿待着。」 那批人风一样的在楼上楼下无孔不入的搜罗,唯一的优势是,吴懋临走前毁掉了监控设备。 张旭将手上的对讲机与他们调在了同一个频率,能够听见他们的指令,粗犷的命令在阴森又黯淡的停*尸*间里迴盪又迴盪,苏南闭上了眼睛,在黑暗中待了太久,她已然草木皆兵。 「五楼已经找遍了,没有发现可疑踪迹,请问下一步怎么做?」 「收到收到,四楼的情况怎么样?」 张旭的软皮鞋跟踩在地上寂静无声,空气中有淡淡的腐臭和浮马林的药水味,一个硕大的正方形的房子里,四周是密密麻麻的金属盒子,有棺材大小,朝向张旭的就是一个出口,每个盒子的外面都有一个名字,写在一张a4纸上,就贴在最显眼的位置。 张旭本来开着手机的灯,在屋子里四周扫射了下,颓然的将手放了下来。 他的额头又显而易见的青筋,他克制着,又克制着。 「你们在原地不动,我们现在去地下一层二层都看看,上面做好接应。」 苏南睁开眼睛,她清晰的听见来人关上了对讲机,脚步声清浅,不一会儿就消失了,再之后,有不少人闯进了停*尸*间,一阵辟里啪啦的声音,她感觉自己的盒子被拉了出来,又被重重的推了进去,震得耳朵都疼。 进来的人有人开玩笑,「难道还能躲进『棺材』里?也不觉得晦气。」 「呵,我老家那边最近不知道出了个什么鬼政策,以后棺材都不能用了,得火葬。」 「那提前准备棺材的还不死了?」 一群人没心没肺的大笑,领头的人迷煳的看见了一个黑色的影影,他瞇了瞇眼睛一步步走近,张旭侧手拉住了拉桿随时能倒。 「那角落里能有什么?」 「谁还能钻进那么小的缝里去?」 那人扬了扬手,后面的小嘀咕瞬间也就没了。 吴懋侯在了停车场,冷风唿唿从口缝里吹进来,神色凝重。 突然,其中一个死人箱里一阵响动,稍稍停了会儿,又一阵响动,他们并不知道苏南的事情,所有所有人瞬间都惊悚起来,走近张旭的人转移走向,蓦地,一阵轰隆隆的,错综的实验设备轰隆隆的如同多米诺骨牌般狼藉倒下,光线彻底黑暗,信号切断。 外面还有微弱的灯光,同时进来几个暗影,在一片惊恐中悄然带上了房门。 苏南依旧在箱子里,不明所以,不知所措。 时针准确的指向了晚上十点,稀稀落落剩下的是一个老顾客,小吃店老闆站起身来笑嘻嘻的说了声,「客官打烊了啊。」 那小姑娘「嗯」了声,狼吞虎嚥三两下扒完,临走的时候还笑笑,「今天挺准时啊。」 「可不是嘛。」 老闆又招唿了声,这才将店门关上,外面的寒气侵袭在冰冷触感的塑料门上,哈上了一层冷气。 老闆坐在方亮对面,脱下了手套,一只脚搭在了一只上,家常的问,「有什么交给我的?」 方亮从兜里掏出个内存,对面那人将内存读取出来,声音在这闹市还挺空旷的。 是一段电话录音。 「苏南说东西现在在你的手里?」 「嗯。」 「东西是什么?」 「手机内存。」 「今晚十点带上东西去到茂林小吃街一家叫『盛文小吃』的地方,如果见不到你的话,知道后果吧?」 「哪家小吃?」 「盛大的盛,文学的文,盛文小吃,别给我耍什么花样?」 「东西给你了,什么时候能见到苏南?」 「那就看东西是不是我们要的了。」 「让苏南再说一句话。」 对面的人关了录音,明显感觉到他脸部肌肉轮廓的抽动。 「什么意思?」 方亮浅浅一笑,「没什么,警告一下。」 那人也笑笑,「你们这么不配合,恐怕苏南生死未卜吧。」 「是吗,张先生交代我知会你们一声,要想电瓷厂卖个好价钱,首先要学会做人,现在这个形势,除了我们张总,还有人给你们递橄榄枝?」 那人似乎怒不可遏,但是又隐忍的恰到好处。 「好,还有什么话要带?」 「还有,张先生说,要做大生意,首先要彼此信任。」 那人顿了下,方亮继续说,「事情演变到现在对错已经无可厚非,接下来不管发生什么你们都不要再干预,尤其包括苏南这个人,你就把这些话带给黄宗伟吧。」 方亮起身,那人开口,「苏南到底是个心腹大患,张旭就那么自信自己能控制住她?」 苏南知觉自己被人拉了出来,解开一层层的包裹,唿吸到恶臭空气的一剎那,苏南呜咽的哭出声来。 身后打斗声不断,张旭寻声摀住她的嘴巴,苏南轻轻的咬了他一口,随后被他护在怀里。 张旭轻轻的问,「能起的来吗?」 苏南微弱的回答,「腿软,不能。」 「那我驮着你。」 说着张旭循着她的胳膊把她揽在自己的背上站起身来,因为长时间没有吃饭,苏南的手间也没有力气,张旭把她往上抬了下,轻手轻脚的在混战中走了出去,吴懋也从地下停车场的过道带人进入医院接应。 漆漆摸摸的,停*尸*间也有人随后钻了出来,张旭越走越快,穿过地下一层一色墙白,苏南困顿的落下手,张旭就不停的和她说话不想她再次入睡。 后面跟上来踉跄的脚步声,和张旭目光一对,潜意识的抡起了手头的棍棒横冲直撞的朝向他。 张旭轻轻将苏南放在角落里靠上,她的骨头似乎都是虚浮的软着,他只想速战速决。 吴懋身后有三五个人,连接着通道还有一段距离,到了约定时间去到那边。 张旭主动出击,反身的时候擒住那人的左臂,都锻炼的结实,也是置之死地,那人使力的时候各种用上蛮劲,张旭反拳将他撂倒在地侧身搏击,那人趁机将张旭手臂反转。 两人格打的激烈,丝毫没有发觉格外的清浅的脚步声,苏南迷煳着眼睛,模煳的喊了声「张旭」,可是声音太小,没有丝毫的回应,苏南摸索着要爬到张旭身边,手脚瘫软用尽了力气。 张旭利用身高的优势令他的膝盖撞击地面,力道之勐烈让他将近折了下半身,侧身又是一个重拳,如是三番下来,那人怏怏的躺在地上不怎么动弹,张旭再次举起拳头,蓄势待发就要一击即中的时候,他听见苏南微弱的在喊他的名字,声音微小,却歇斯底里,再之后,脑袋被铁棒重重一击,眼睛一红,瞬间失去了知觉。 那人转身走到苏南身边,凶像毕露,依旧是抡起铁棒,吴懋恰时赶到,一时间混乱不堪,一部分人去追赶行兇者,吴懋走到苏南边上,她正声嘶力竭的哭喊着,可是咽喉里已经发不出一点声音,就在苏南的不远处,张旭倒在地上,脑门上灼热猩红的血液,汩汩流出。 苏南狰狞眼睛里不停的流眼泪,她恨自己现在身上毫无力气。 很匆忙,吴懋将张旭背在背上,无尽的血液顺着厚叠的夹克落在地上,氤氲的苏南眼前一片通红。 吴懋从没遭遇过,他吼道,「都愣着干嘛,找医生!找医生!」 吴懋手足无措的在原地转了一圈,差点忘记张旭嘱咐的,才又吼道,「先报警!!」 夜晚的第一医院格外的不平静,外面陆陆续续聚集了好多围观群众,再之后,警方包围了整个科室,针对医院的风言风语传的很快,从相邻的街区,到整个西城。 注定越发的不平静。 第45章 第 54 章 苏南身体实在虚弱,虚弱的睁不开眼睛,她知道张旭牵着她的手在和她说话,可是等到她争气的醒了,张旭却又不在身边。 苏南撑着身子坐了起来,窗外的枫叶已经稀稀疏疏,她的视线里有一片缱绻在空中的落叶,飘飘荡荡的。 任禹熟练的开门进来,把餐盒放在桌面上,又走到苏南边上的椅子上坐下,苏南看见是他,有剎那的惊讶,但是很快风平浪静。 「我是不是睡了好长时间?」 「是睡了七十二个小时,」他伸手要触她颈上的伤痕,苏南潜意识的往后靠了靠,任禹无奈的浅笑,「医生说这疤痕能消掉,你不用担心。」 苏南看着餐盒,问,「张旭呢?」 任禹微笑,「我倒是也好奇他去了哪里,女朋友生病了躺在医院他也不闻不问,倒是和旧情人一起出差了。」 苏南定定的看着他,否定说,「他不是这样的人。」 任禹轻嘲,「是不是这样的人以后就知道了。」又想起自己和他做的交易,一时间觉得可惜。 苏南光光住院就住了半个月的时间,之后的半个月她也没有真的和张旭失联,即使两个人之前是不搭嘎的陌生人,但是几个月的相处,关系已经是千丝万缕。 苏南忙着诉讼,和张旭打电话的时候大部分讲的是这件事,每次她讲,张旭就安静的听着,她总是把事情说的微乎其微,不想让他担心,但是他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好在之前苏南是将他们引到了他们医院的科室,这让他们有了暴*露的可能,但是问题是,科室虽然是赵埠的,可他没有直接参与的证据,不仅如此,也没有直接的证据证明绑匪和科室之间,也就是赵埠之间存在联繫,除了抓到了几个小喽喽,调查一度陷入了瘫痪。 意料之中的瘫痪。 再之后,她感觉张旭听得有些心不在焉了,不在眼前的人,即使在亲密,也多了道揣测,苏南猜想他可能忙于工作,也就没有多问。 张旭比预料的提前两三天就回来了,和赵埠、黄宗伟以及孙习良见了一面,谈的是电瓷厂收购的事情,他们三个人难得一起出现,他顾不了太多就回来了。 商谈的地点是在一个小茶馆,围绕着一个日式的圆桌,桌子上香薰裊裊,填舐的人心格外安静。张旭的额头还有伤口延伸下来的疤痕,虚浅的被头髮遮了一小点,已经一个月的时间,现在也不难看。 三个人是一起过来的,张旭起身和他们一一握手,以前看他们都是在照片上,而且还是好多年前的,现在看起来,他们这些年也是过的不错,和过去大差不差。 「张总,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啊,没想到事业做得好,长得也仪表堂堂。」 张旭客套的笑笑,深看了赵埠一眼,然后隔着桌子请对方坐下来,服务员手势娴熟的酿茶,穿着一件白色旗袍,长而直的头髮像瀑布一样铺散下来,稍后,张旭说,「出去吧。」 离开的是一个娉婷的影子,之后,赵埠说,「脑袋上的伤好些了吗?」 事情的前因后果大家心知肚明,张旭冷笑,「还好,死不了。」 赵埠市侩的开口,「我也是误伤,兄弟不要往心里去啊。」 黄宗伟想要缓解尴尬,「这都是一家人,张旭不能是斤斤计较的人。」 张旭浅浅的喝了口茶,说,「还是说事情吧,大家时间都宝贵。」 气氛短暂的沉默了下,黄宗伟笑着说,「好好好,」接着打开电脑给他看,「电瓷厂的大致情况就是这样,分为好几个区,这里是研发室,」也就是苏南父母和张旭父母曾经待过的地方,「整个厂区有八六三亩,研发室有几百平,边上的是操作房和管理房,仓库单独的在一侧,专门放材料的。」 张旭一下一下的扫过屏幕上的ppt,问,「管理房和操作房里现在还有多少人?」 「现在人已经少了不少,大概有两千吧。」 「那硅肺病的人呢?」 「你每年给个两三个职业病名额,厂区也有外包的医务室,一年下来没有多少成本,你就放心的接手。」 「我接手可以,只有一个要求,这个要求也要写在合同里。」 「你说。」 「电瓷厂老厂格局设施都保持不变,我之后要怎么做是我自己的事情。」 「……」这本来也是常理的事情,他们没有多想,说,「这有什么不可以,既然这样,」黄宗伟关上电脑,说到了自己的顾虑,「其实吶,做生意嘛,我们也单独的找人查了下贵公司的财务情况,虽然说奎阳接了时祁的大单子,但是这是一个很长的週期,没有三年时间很难赚到钱,而且奎阳还背负着几大银行的贷款,压力这么大,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收购电瓷厂呢?」 张旭浅浅勾唇,「这本来是旭东的买卖。」 「这我们也知道。」 「旭东不久之后也会回到我手里。」 他们还是迟疑,「就这些?」 「就这些。」 他们互相看了眼,解嘲的笑笑,「也没别的意思,你也知道,我们现在都有国外发展的打算,不想最后一步还棋差一招,苏南是你的女朋友,听说她手头的东西现在也是你在保管的?」 张旭将真正的内存拿了出来,其实里面有的是十年前的几张合同照片以及书面协议,石老头拍下来的,算的上是关键证据,但是还远远不够。 张旭将东西推到他们跟前,他们心里也明白,顺水推舟将东西收进了口袋,说,「以后你在西城有什么需要跟我们提一下,除了杀人放火,就凭这份情谊别的我们都能给你办到。」 吴懋等在屋外,鞠躬送走了三个人后张旭才出来,他看张旭脸色更加苍白,担心的问,「没事儿吧。」 张旭嗫嚅了下嘴角,和吴懋前后走了出来,商侃已经换下了旗袍等在车边。 警方抓到了绑匪中的一个主力,在临逃跑的时候被同乡供出来的,苏南对他印象很深刻,毕竟他差点勒死自己。 他依旧嚣张又乖戾的坐在审讯室的铁椅上,每当别人发问,他都是诡异的狞笑着,他紧紧盯着监视器,乖戾而狰狞的笑就毫不保留的穿透进苏南的瞳孔,他紧咬牙关,从头至尾将罪责揽在自己身上。 苏南一直双手抱在胸前凝神看着,审讯进入僵局,办案的警官看向苏南,「要不要试试?」 苏南犹豫了下,就跟他一起进去了审讯室。 她站在他的对面,直面的就是他恶狠狠的眼神,像是要把她生吞活剥了一样,警官坐在对面的椅子上,示意苏南按照之前商量好的发问。 其实多少心有余悸,苏南强制镇定了下来,歪着脑袋轻蔑的看向绑匪,笑笑,「又见面了。」 那人面部扭曲着,浓粗的眉毛蹙在一起,嘴角一侧斜睨着。 苏南走到他边上,冷冷的说,「上次没弄死我,我说过吧,我要看着你下地狱,」苏南的声音轻轻的,就在他耳边,「看你们一个一个下地狱。」 那人顿时狂躁起来,手链脚链匡匡作响,他差点真的就咬在了苏南身上,苏南无所畏惧的定神看他,「你不是第一个进监狱的,也不会是最后一个,你要把责任全部揽在身上,也没什么,顶多一死而已,你不还有一儿一女吗,我看过他们,长得还挺好看的,你说你老婆要是知道你做这种勾当,还一辈子没指望了,这儿子女儿该怎么养啊?」 那人身体往后倾,竟冷冷笑出声,「还是这种伎俩,还有用吗?」 苏南不搭理他,凑近他看了眼,面部有些抽搐,「我怎么觉得这招百试不厌呢?你要是觉得有人会代替你给你儿女打钱你可就想错了,」苏南从兜里拿出了一叠银行出账单,「看清楚了,到现在没有一毛钱的进账,包括你家的亲戚朋友,而且,警方现在监控的那么紧,即使想给现金也没可能。你想投机取巧,我就告诉你什么叫做偷鸡不成蚀把米。」 苏南声音渐渐充实起来,「你觉得你哥们儿意气哈?只要我活着每一天,我都能看见你家人小孩对你的怨念,他们上学抬不起头来,工作抬不起头来,以后遇见什么样的人,过什么样的生活,都和你不争气的样子有关!他们的父亲是个绑匪!还差点杀了人!」 「你觉得你对赵埠忠心他就会记得你,像你这样的狗他养了几百条,少一条就少一个累赘,到时候你进了监狱意外死了,还说不定是谁的功劳--」 空气剎那间凝固,那人聚集着全身的力量挣扎,脸部的每一处肌肉都凝练成块,他像是耗尽了全身的力气,静悄悄的恐吓说,「你以为我死在你前头?」 苏南不以为意,亦阴狠的看向他,冷声说,「我以为你死在我前头。」 苏南还是回到自己原本的家,家里的灰层已经被清扫了一遍,周围不少的房子拆的拆倒得倒,早就面目全非,就这栋楼还没什么动静,周集听见开门的动静就串了出来,亲热的喊了声「苏南姐」。 苏南笑笑,「好长时间没见你了?」 苏南的脖子上迫不得已的围了一个纱巾,看起来还挺文艺的,周集问,「嗯,怎么瘦下来哒?」 苏南把房门打开,问,「进来坐坐吗?」 「不了,」她握着苏南的手,有些为难的说,「姐,是这样的,我就要结婚了。」 苏南大喜,「好突然,恭喜你啊!」 「嗯,」周集低着头,「我和对像想在新城买套房子,就想把这个房子卖了就能支付全额了。」 苏南的手顿了下,周集笑笑,「我没什么意思,也不为难你,你自己做决定就好,但是真的,周围的人都搬走了,留在这里真没什么意思了,姐,你会祝福我的是吧。」 苏南抿了抿嘴,后来两个人又随便寒暄了两句,苏南就回到了房间。 天色渐渐黯淡下来,她就坐在靠近窗户边上的台沿,有时候风吹进来,窗帘就飘飘荡荡的,偶尔将整个人都淹没了,外面是一个阳台,阳台上挂着自己昨天洗过的黑色内衣裤,在前面,依旧是熟悉的电线桿,上面还残留着几只小麻雀,接连着奼紫嫣红的晚霞。 这是再熟悉不过的场景了,她心里有些犹豫,手机就在手上,想拨个号码,又忍住了。 第46章 第 55 章 苏南晚上睡得不好,早上就补觉,鼻头痒痒的,她挠了下,翻身就继续睡得死熟,等到她睡到自然醒,一睁开眼,就是张旭神情款款的眼睛。 笑容就这样猝不及防的在清晨甦醒,苏南伸手将他揽着,怎么也看不够似得,两双眼睛都缱绻着笑意,张旭伸手摸着她的嘴唇,又亲了下,宠溺的问,「看够了吗?」 苏南轻轻摇了摇头,「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叫醒我?」 张旭捧着她的脸,清瘦的些,他的眼睛流转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像是忧虑,又有喜悦,清晨的声音有些沙哑,他说,「不捨得叫醒你,没有睡得那么好看的猪。」 苏南覆在他的身上,有好多话想问,但是又不知道从何问起,她伸手摸着他的脑袋,疤痕渐渐消下去了,她朝着他的额头亲了口,「我其实还是有点生气。」 「嗯?」 「你为什么一声不吭就离开了一个月的时间?有什么事情要一个月的时间?」 张旭深看她一眼,把她紧紧揽在怀里,开玩笑说,「要命的事情啊。」 「就骗我。」 「嗯,就骗你,」他厮磨在她的耳边,语重心长的问她,「要是有一个短暂旅行的话你想去哪里?」 苏南笑瞇瞇的看着他,「我不喜欢旅行,我宅在家里就好了。」 「没事,我也就随口一问又不要钱。」 苏南重重的「呵呵」了声,「跟你商量个事情。」 「嗯。」 「昨天周集说她想卖房子了,你看周围的房子都拆的拆,我一直霸佔着好像也不大好,要不也出手算了。」 张旭沉默了下,苏南问,「你说呢?」 「房子是你的,随便你怎么处理都好,只要你是我的别的我都无所谓。」 苏南捏着他的脸,「怎么突然这么会说话了,平时不这样的啊。」 张旭刷牙的功夫苏南打开了电脑,电脑上有一个文件夹,里面有不少图片,是新西兰的一个岛屿,岛屿上有一栋温馨的檀木别墅,别墅的四周种满了薰衣草,这个季节刚好能够看见一片紫色随风摇曳的花海,隔着屏幕似乎都能闻见浓郁的花香。岛屿上还有一个葡萄酒庄,是当地有名的好酒,通透金亮,摇曳着琥珀一般的光泽。浅浅地海滩上对面是广阔无垠水光潋滟的蓝色海洋,视频里捕捉的刚好是跳跃着的海豚,短暂的一剎,再次沉入海底。 张旭嘴上都是泡沫,他听见苏南在客厅喊了句,「嘿,风景挺漂亮的。」 出游的打算有些突然,在这之前她送任禹离开,车子就开到机场的时候,苏南看着后视镜里的他,得意的问,「我这算不算是赢了?」 两人的目光在后视镜里有短暂的一对,任禹笑笑,也不说话。 车子在机场缓慢的停下来,助理先行将行李推进了机场办理托运,任禹触了下她的脸,这才轻笑说,「你记得我们打的赌就好了,输的时候记得回来。」 苏南觉得他似乎很有信心的样子,无所谓的耸耸肩,说,「好。」 苏南也回家收拾了下行李,她的电脑依旧保存着黄宗伟的车载录音,闲来无事,她再次打开整理了下,依旧是全部转换成为文字,这一过程就耗费了有半个小时的时间,再之后,她通过输入关键词的方式查找线索,结果一无所获。 苏南怏怏的叹了口气,快速的翻阅浏览了下,最后注意到他们的对话中竟然出现了「张旭」的名字,苏南有些微的震惊,她生怕因为自己连累到他,于是将这段录音调试出来。 她就坐在乱糟糟的被褥上细细听着,四周还是她要整理的出游的衣服。 全息的最后接洽还是要时秉汶和张旭来完成,前期所有的策划都尽完善,时秉汶和张旭只是将工期再次调整以防万一。 会议结束之后两个人单独聊了会儿,时秉汶点了根烟,又递给张旭一根,他只是接过去,没真的点燃,「这回儿真的要戒了。」 「最近发生了不少事。」 张旭将烟头放在鼻尖闻了下,「嗯。」 「听说你要去新西兰?」 张旭调笑着看他,「我身边都没几个人知道,你怎么尽关心别人的私生活?」 「我也是为了生意上的事,没有你来监工,怎么知道最后工程的好坏,我早前给你说过吧,我信任的是你的能力,你要是玩忽职守,岂不是辜负了我的信任。」 「得了吧,」两个人心知肚明的相视笑笑,张旭脸色冷淡下来,问,「你知道了什么?」 时秉汶吐了口烟,「我也就是做为普通朋友关心你一下,希望你活的长一点。」 「那谢谢,」张旭将烟放在桌面上,说,「听说你老婆又生了个大胖小子,恭喜你!」 时秉汶站起身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祝你也有那一天,我老婆说她还挺喜欢苏南这个小姑娘的,上一次总觉得她有什么话没说,不知道问题解决的怎么样了?」 「你也就随口问问吧?」 「不然呢。」 张旭勾唇,也觉得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你以前不是挺横的吗,现在就专心在家里相妻教女了?」 张旭和吴懋亲自送的时秉汶下楼,户外的时候两个人说话都有些雾气,隔着好几排车辆,张旭就要上楼的时候瞥见了一个熟悉的影子,就在奎阳公司对面的街道。 冷空气下来了几次,天气已经很冷了,清明且阴沉。 张旭给吴懋叮嘱了句,吴懋看了眼苏南也就进了旋转门,苏南已经在街头站了有三个时候,鼻子已经冷的通红,就外面穿了件大衣裹着身子,后来站的有些累了,就蹲在地上。 张旭过来的时候有些焦灼却又开心,苏南本来冷淡着一张脸,最后也尽量的拉扯起了笑容。 张旭将脱下外套盖在苏南身上,又握着她冰冷的手摩擦了下,关切的问,「来了多长时间了?」 苏南摇摇头,目光中多了些探究和深邃,她傻笑,「不记得了。」 「想我了?」 苏南抿了抿嘴唇,目光些许冷淡下来,问,「那你想我了没?」 「想,」张旭将她揽在怀里,说,「好想。」 接近五点钟的功夫路灯就已经亮了,初冬的冷色调浓稠着淡蓝色的天空,在夜幕下,一个高高大大的影子将所爱的人拥在怀里,街道的一侧好多停车,车上还挂着罚单。 捂了好长时间也没好转,张旭摸了下她的额头,并没有发烧的症状,忧心忡忡的问,「怎么还冷的哆嗦呢?」 苏南的手笼在他的衣背,轻轻说,「吓得。」 她说的不经意,张旭心里却稍稍有些停滞,他与她拉开了些许距离,认真的探究到彼此的眼睛里,也不知道懂了还是没懂,最后简简单单的吻在了她的唇侧。 张旭临走之前的几天比较忙碌,苏南先行去到机场,带上了两个人的大箱子,张旭几乎是最后一刻赶上飞机,那个时候机场已经在播报他的名字。 气氛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不对的,或者是一个月前,也或者是两三天前。 景色一如图片中的美好,经过了两趟转机,在到达薯塔机场时苏南就已昏昏欲睡,耳机里播放的是「白色巨塔」的音乐,清新低吟的小乐曲,也是一个温馨却难过的故事。 中途张旭又接听了几个电话,苏南虽然迷迷煳煳的,但是并非听不见。 苏南问他,「很忙吗?」 张旭将她的脑袋靠在自己的肩膀,没有回答。 「旭东你还要接手?」 「嗯。」 「之前你不是这么跟我说的?」 「事情是会变的。」 苏南苦笑,「噢,的确是会变得,」她抬头看他,「你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张旭定定的望着她的眼睛,眸子深邃了几分,也萦绕着几分柔情,过了会儿,他说,「我没什么跟你说的,我对得起你。」 在异域的机场,在与北半球相反的季节,周围是不同的语言。 一剎那的冷漠,苏南将手从张旭手里抽出来,「好不容易来了,不玩玩就回去吗?」 张旭将苏南脖子上的厚围巾取了下来,又换了条轻薄的,双手交叉过她的颈项,懒懒的说,「你想怎么玩,我陪你。」 吴懋和商侃,彼此代表着背后的奎东和旭阳,应邀去到了电瓷厂,老厂里只有最后两条生产线还在运行,因此特意被改头换面的一番,里面还有一些工人,因为雾霾层层,并不能看到他们的脸,假使走近了,看见的也是一层灰濛濛的脸色,有些原料土层本来就不合格,标注的也是「准入」,最后直接在加工的过程中进入人的口鼻。 空气中的声音味道呛鼻刺耳,吴懋是穿的防*化服进去的,陪行的人是黄宗伟,他倒也不催促,等到吴懋喊停了,两个人才出了生产线厂房。 黄宗伟仅代表自己以及赵埠邀请吴懋及商侃在一个五星级酒店吃饭,随行的还有一些电瓷厂的老领导,算的上是一场市侩的宴席。 电瓷厂的环境即使在进一步改造的情况下依旧是差强人意,吴懋其实心知肚明,几番酒水下肚,他已经晕晕乎乎的了,黄宗伟找来了几个小姑娘要搀扶着他单独休息,他摆了摆手,胡乱的唱了首歌。 商侃已经习惯了这些应酬,打趣说,「他是喝醉了。」 吴懋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脸色像红富士一样,「抱歉啊各位,我得解决下生理需求,你们不介意吧。」 吴懋被人搀扶着进了卫生间,等放完水回来,进门就差点摔了一跤。 黄宗伟笑呵呵的,「来来来,把姜茶给吴总端上来。」 吴懋摆手将姜茶大开,黄宗伟又说,「喝一点就舒服多了,」又问商侃,「您说对吧?」 吴懋已经意识不清了,平时他的酒量不至于这样,就这样模模煳煳的,再之后他神思恍惚的就像睡了一觉,边上有人问他,「张旭到底为什么收购的电瓷厂?」 吴懋低着脑袋,语气恍惚着,结巴的问,「你说什么?」 那人将问题重复了一遍,「听说张旭的妈硅肺病死的?」 「呵,不就是赚钱嘛,谁的钱不是赚,你说……是吧……」 第47章 第 56 章 心灰意冷大抵如此。近处有阳光沙滩椰子树和蓝色大海,天空中映衬着海洋万里无云的湛蓝沉沉,一座小小的木屋别墅遗独的矗立在耀眼太阳的对面,一个大大落地窗,房间里面有一张大大的白色的床铺,睡着两个慵懒的身体。 相比较北半球,这里的清晨阳光热烈而蓬勃,海风越过千万里之远沾染着濡湿的空气和拥吻掀起了锦绣的窗帘,苏南先醒了些时辰,她双臂支撑起身体习惯性的细细打量着张旭,头髮睡得蓬松,腻软的遮住了眼睛,她揉了下,光脚起身刷牙洗脸去到屋后的菜园摘菜,又去到海边清洗了下,海水还透着夜晚月光的清凉。 脚丫湿漉漉的,苏南蹲下身子深深吸了口气,这个时候,似乎更适合什么都不去想。 苏南回去的时候张旭扔了小粒药丸到嘴里又喝了口水,苏南用脚在纱布上踩了踩,这才拎着篮子去到厨房做饭,贴心的是锅碗瓢盆甚至中餐的调料都在,所以做起来也不费劲。 张旭跟着她进了厨房,她问他,「你的伤还没好吗?」 张旭的下巴搁在苏南的肩膀上,在她耳边说,「嗯,还得过段时间。」 苏南将粥搅拌了下,张旭问,「下午我们去潜水吧,设备这边都有,我顺便教你游泳。」 苏南没吱声。 张旭疑惑,「不想学?」 「怎么不想学,不记得上次差点淹死了嘛。」 张旭双手搁在苏南的腰际,又不自觉的伸进她的衣服里面,皮肤温热弹滑,如初生的婴儿一样,「那你还长点记性吗?」 苏南酝酿了下情绪看他,「可不是嘛。」 吴懋第二天起的有些晚,他从床上坐了起来,上身没有穿衣服,边上有一个光裸着的女孩,大概十八九岁的年纪,吴懋冷冷的看了她一眼,沙哑着声音问,「昨天晚上睡得舒服?」 女孩也是手足无措,吴懋从床上起来穿好衣服,走在街头的时候冷冰冰的,黄宗伟给他打了一个问候的电话,讲了几个干涩的黄*色笑话,吴懋虚掩的客套了几句,挂断电话他这才给张旭回信。 张旭的手机搁在了沙滩上,底下是一层衣服,张旭教了苏南几遍,她还是伸展不开手脚,本来是好看的蝶泳,最后莫名其妙的就变成了狗刨。 苏南休息的功夫他把手机接起来,吴懋说,「黄宗伟昨天晚上试探了一下。」 「嗯,你怎么说?」 「就随口胡诌了几句,应该对我们还是有怀疑。」 张旭「嗯」了句,吴懋问,「你们什么时候回来,这都出去两天了,真的要撂摊子啊?」 「嗯,」张旭观察到苏南扫过来的视线,朝着她的方向挥了挥手,苏南转身躺在椅子上戴着墨镜就看太阳,「我想单独和她待几天。」 「你们这墨迹的,以后日子还长着吶。」 张旭沉默了下,「还有没话,没话我挂了。」 吴懋还没抗议就听见那边咯登一下挂断,他心里郁闷的,这才从口袋里掏出了根烟,边上刚好有一个车站,就穿着夹克在冷风里吹着等车。 张旭把手机丢下走到苏南跟前,刚好遮住了大太阳,太阳照的人暖洋洋的,张旭作势倒在苏南身上给她按摩,指腹粗糙的弧度与温热的体温缱绻在白皙的肩头,顺着肩头的下滑的腰线细细按压,唿吸就在她耳边,苏南翻了个身正面看他,双手从他的怀抱里抽了出来却又被他死死抓住,张旭吻她,她偏过脑袋置之不理。 两个人不相上下的对视的好一会儿,张旭强健的双腿压在她的两侧,用手捧着她的脸,不管不顾的就狠狠亲了下去。苏南抵抗不过就撕咬他的嘴唇,可捨不得太用力,细若游丝的血腥味就渗透到彼此的口腔里,瀰漫开来,就像兴奋剂一样让人欲*罢不能,张旭伸手到她背后解开她胸*罩上的暗扣,酥软白嫩的胸*脯弹跳出来,他转而又咬又啃,热络的吻密密麻麻的落到了她的胸口,他手间的力道也开始不能掌握,猝不及防,苏南痉*挛着身子,至轻柔到急迫的呢喃着他的名字,在水天一色的沙滩上。 苏南的眼角有星星点点的眼泪,不知道是兴奋的还是难过的,张旭的手还搁在她的挺翘的臀*部,细微的问了句什么苏南没听见,等到张旭又开口,她狼狈又害怕的眼神却让他兴致全无,他自嘲的拉扯起了嘴角,前戏还没有做足就不管不顾的冲刺进了她的身体。 苏南疼痛的蹙着眉头,指头掐进了他的嵴背,他不怕疼,却潜意识的不想她难过,他渐渐的放开她,又温柔的触摸,白昼那么长,一举一动都落在彼此的眼睛里,两个人的身体契合的刚刚好,当彼此面红耳赤氤氲着高*潮的时候,张旭及时的抽身出来,浓郁的jingye喷洒在她的小肚上,又香*艷又旖旎。 风吹过来,一点点,天空中那一朵浓郁的白云散开了,苏南拱在他的身上,身上的婴红还未散开,她的脑袋搁在他左侧的肩膀,披散下来,各自面对天地,心事重重。 有些事她也想开口问他,却又笃定的知道结果。 就在这与世隔绝的两三天,苏南唯一进步的就是学会了游泳及潜水,张旭手把手教的,他教的时候心不在焉,但是苏南的「学费」倒是缴纳了不少。临走的时候两个人受邀参加了当地土着的婚礼,现在已然没有纯粹的土着,但是作为旅游产业,他们弄起来也像模像样,身着树叶,头上带上枝条,头髮上插着鲜花,成群的围着篝火跳舞,篝火上烤着香喷喷的全羊。 气氛是结婚的气氛,苏南默默的将食指上的戒指取了下来放进了兜里。 回去的飞机上两个人一路无话,张旭下飞机就看见手机上有不少未接电话,他简单的交代了句让苏南先回去,苏南怏怏的答应他,等到车辆转弯的时候,苏南打开手机定位交给司机,冷声说,「师傅,不用回去了,跟着手机上的定位就好了。」 师傅可能觉得不好转弯,苏南递给他两百块钱,同时塞上耳机,眼睛瞄向光秃秃的车窗外,说,「麻烦快点。」 车海人流不息,张旭搭乘了一辆出租车,中途的时候换乘了吴懋的,车上两人说了些公事,最后在电瓷厂新厂的大门停了下来,大门门口有门禁,吴懋出示了电瓷厂的证件,门卫于是恭恭敬敬的鞠躬放行。 接待的人换成了孙主任,都是一套套的程序,新厂尚未启动,沿途并没有遇见几个人,张旭有选择的参观了几个厂房,他的手指触在台沿上,有浅浅的一层灰。 张旭问,「怎么没有见黄总,一直不都是他负责的吗?」 「他呀,儿子在美国要结婚了,他得过去一趟。」孙主任咂摸着嘴,说,「其实是这样的,他们两就希望电瓷厂快点出手,你们现在的报价也就一个亿多一点,新厂加旧厂,就光光这土地的面积就够你回本的,我们是急于出手才……其实宗伟没说,他也快六十了,早年拼搏够了,现在就想安享晚年,他儿子女儿都在加拿大,这事能快点结束,他也能早点过去。」 「听说黄总已经办了移民?」 「是,他那个移民简单,一家人都在吶。」 苏南在外面等了好一会儿,终于司机师傅问她还要等多久,苏南没有搭腔,下车到门卫那边要进去,但是门卫冷漠脸无动于衷,还人模人样的说了一套规矩。 苏南娇俏的和他软磨硬泡了会儿,那门卫态度软了下来,最后谄媚的笑着说,「你就算是我老婆我也不能让你进去,这是上*头的规矩。」 苏南隔着窗户本能往后退了些许厘米,「那什么人能进去?」 「领*导,或者领*导放话了我就能让你进去。」 苏南咬着下嘴唇点点脑袋,过马路的时候有不少车,喇叭按个不停,苏南回过神来,耐心的等了会儿,最终慌慌张张的坐回了车上,前面那师傅本来是真的不耐烦,但是看后面的小姑娘脸瞥向车窗的方向不停的抹眼泪,顿时焰气消了一半,甚至马不停蹄的宽慰她,让小姑娘别哭了。 苏南哭得更大声了,师傅回头过头问小姑娘到底怎么了? 苏南抽抽搭搭的,忍耐却呜咽着说,「我被人渣甩了。」 「都说是人渣了,丢了就丢了哈,别哭了!」 苏南依旧在哭,师傅以过来人的立场问她,「他是不是有什么苦衷的呀,偶像剧里不都是这么演的吗?」 一说偶像剧,苏南心里就更憋屈了,一边哭一边抹眼泪,恶狠狠的叫了声张旭的名字,「他娘的张旭。」 张旭晚上的行程基本都是和电瓷厂相干的,回到公司的时候都已经晚上八点钟,只剩下三两个人还在加班。 张旭嘴边带着酒气,边上一女同事打了声招唿,看他往办公室走,她便提醒说,「苏南下午就过来了,等了你半天功夫。」 张旭狐疑的看了她一眼,她继续说,「嗯,还在里面。」 「知道了。」张旭脚步轻轻的走到办公室门口,手就搁在门把上,顿了会儿,推门进去。 办公室里黑漆漆的,张旭随手将灯打开,看见苏南抱着抱枕坐在沙发上,双眼直视前方,颓然的不知道在深思什么。 张旭看了眼自己的办公桌,摆放的方式和离开的时候有些微不一样。 张旭坐在她边上,刚进门的时候还带着寒气,互相没有问候,他低着脑袋沉静了会儿,摸了摸口袋才发现早就把烟盒丢弃了,他烦躁的坐直身子,两个人都有些木然。 张旭轻声问,「今天你去电瓷新厂了?」 苏南的手指头动了下,「你不都知道了嘛,都已经回来了就不要藏着掖着了。」 「你说,想问我什么?」张旭撇头看了她一眼,笑嘻嘻的,「憋了这么久也难过吧?」 第48章 第 57 章 苏南转头直视他,眼睛里氤氲着湿意,倔强的撇着嘴,心里就像千刀万剐,表面却努力风平浪静。 「你要收购电瓷厂?」 张旭看见她的睫毛一簇一簇的湿润润的,心里突然片刻清明,只有滴滴答答的秒针在动,「是,就最近。」 「你怎么把照片交给赵埠那批人了?」 沉寂了一下,张旭的喉咙哑哑的,他「嗯」了声,「必须交给他们。」 「所以你带我去新西兰?」 「……」 苏南随手将眼泪擦掉,却还是笑着的,「我很好奇啊张旭,我真的很好奇,你在最一开始就知道我的身份,你知道我对你有用是不是?」张旭没有立刻回应,苏南随手将桌面上的茶杯扔在地上匡锵脆响支离破碎,「你为什么不回答我?!」 苏南几乎崩溃着的吼他,声音之大传到门外,加班的同事各个战战兢兢一脸茫然,张旭一时尴尬起身,原本的笑容也消失殆尽,他打开办公室的房门,冷声嘱咐说,「今天不用加班了,你们先回去吧。」 张旭看着他们利索的打包离开公司,这才重新关上办公室的房门。 「你疯够了没有!」 「我疯够了没有?」苏南忍着眼泪苦笑,张旭看得出她此刻很认真,不復往常的嬉皮笑脸,「你一直在跟我演戏是不是很累啊,也对,是我自己傻,上次任禹过来还跟我说你在利用我我说不相信,怎么可能呢,我现在想明白了,我看人一直都不准,」之前所托非人于任禹,现在又是这个渣渣,「全息的时候你知道我背景就利用我打压宋闽东,我有黄宗伟他们的把柄你就想顺水推舟,你真的那么想赚钱嘛?你是怎么把任禹骗过来的?钱对你就那么重要?」 张旭脑门凸凸涨的疼,克制的青筋毕现,「你就那么相信他,他说的你什么都信?」 「我现在什么不相信我只相信我自己,任禹想让我回去莫非就是想让我给他打比赛,那么你呢,你把我卖掉就是为了个电瓷厂?任禹为什么要跟你合作你当我傻我不知道?」 「你现在想的真明白哈。」张旭嘲讽的看她,「你多久开始就这么想的了,怎么不问呢啊?!你真的觉得自己这么大能耐能让老子利用你?」 「你再说一遍!」 似乎有些人身攻击的意思,张旭憋了回去,去到电脑前开机,苏南也跟着他一样站起身来,沙哑着声音问他,「我现在问你你倒是回答我呀?」苏南哭出声来,「你要是给我好的解释能说服我,你愿意吗?」 张旭打开电脑,刚刚就在自己的自媒体平台,苏南提供了两张照片给各大媒体官网,官网的小编进行了回復,之后便又媒体整合发佈,短短两个小时时间,官*网信息被清空删除了几次,如此反覆,这么大的事也没和自己商量,张旭气的眼睛通红,「你脑子里浆煳了是不是?我告诉你这几天你都别给我出门在家里好好待着哪儿都不能去!」 「你别给我横,我愿意和你在一起是我爱你,我不爱你了你丫什么也不是,我知道我斗不过你们,斗不过我还躲不起吗?」苏南说着还不解气,将脖子上串着戒指的项链随手就往垃圾桶里一扔,「以后就这样啊,你走你的阳光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我们谁也不认识谁。」 「你能耐的?你躲在哪里你给我说说看!」苏南作势要走,张旭锁住她的手腕,恶狠狠的警告说,「你最近给我安安静静待着!不然你他*妈死了我不给收尸!」 苏南无意识一个巴掌就匡在了他脸上,红色的一个手掌印,重重的,震得她掌心撕裂的疼,但是解气,张旭像是不在意这一巴掌,只把她锁在怀里,「打够了闹够了别给我疯?」 苏南呜咽出声来。 「不舒服还能再来两拳,」张旭沉着一张脸,原来他生气的时候生人勿近,「要是明白事理的话最近听我说的做。」 「之后呢?」 「你想怎么样?」 「我想走。」 张旭的手哆嗦了一下,「你再说一遍,你现在是完完全全不信任我,一丁点风吹草动你就不相信我,像防贼一样,你就是这么说爱我的?」张旭顿了下,忍不住加了语气助词,「爱你妈姥姥的爱!」 「你就是这么想的吧你个混蛋!」苏南小脸倔强的坐在一次隔得他远远的,避之唯恐不及的样子,「你倒是解释啊解释啊!」 张旭也是被沖昏了头脑,从来没有一个人的误解能让自己这么动气的,「解释个屁,你爱走不走!」 苏南扔起抱枕就往他身上狂砸,丢了又拣丢了又拣丢了又拣,张旭窝囊的防备着,最后警告说,「你要谋杀亲夫是不是!」 丝毫没反应,张旭把她整个人锁在怀里,他脑袋里依旧昏昏涨涨的,像是有无数的苍蝇在轰叫,闹腾的人不得安生,他声音低下来,说,「别闹了我不舒服。」 一天奔波下来苏南也已奄奄一息,张旭解释的心被打压的厉害,两个人沉默的在办公室里各自生闷气。 吴懋敲了敲房门进来,发现气氛不如以往,怂的就待在门口也不动弹。 「你站在那儿干嘛,把人带走!」 「噢,」吴懋依旧立在门口,不动弹,「那个什么,我不大敢。」 张旭看着苏南眼睛红彤彤的,自己也不敢说大话,索性心平气和的问她,「是不是你要走的?」 苏南不搭腔,但是态度是肯定的。 张旭的心沉了又沉,像是沉进了不可捉摸的漆黑深底,四周万籁俱静,黑不隆冬的就他一个人,他知道她选择离开是最好的决定,嘴角嗫嚅了下,他沙哑着喉咙郑重其事的跟她说,「你今天太作了,所以我让你安安静静的待在家里冷静一下,而且你现在就你手头上的东西里能和黄宗伟他们那群老狐狸对得上话?」张旭看苏南又些许妥协,接着说,「他们现在是最关键的时候一点点风吹草动他们都严阵以待,你能把东西爆出来他们就找不到id?你以为上次的事情只能发生一次?!」张旭嘴臭,又没忍住加了句疑问句,「你脑子被猪拱了吧?」 苏南少有这么不冷静,她就听见他说自己的脑子被猪拱了,「是我脑子被猪拱了才觉得你是个好东西!」 张旭恨不得将她小嘴缝起来,索性就孩子一样的用手摀住她的嘴又被她咬了口,他呜咽了声,说,「我说的你到底听明白了没有?」 「你现在还有什么值得我相信的?」 「你是觉得在西城除了我你还有别的选择余地?」 「为什么这么做?」 「我要保证你的安全,就算看在你父母的份上你也能相信这句话是真的,剩下的,我赚钱是我的事,反正你的本事也不能扳倒他们,倒不如我在他们身上赚一笔!」 吴懋忍不住要插嘴解释下被张旭骂了回去,他怏怏的站在原地听见张旭以深思熟虑过后的口气说出自己的决定,「之后你不是习惯躲吗,你躲到新京去,我说不上欠你的,你也不用记恨我,这样过的得多累。」张旭哼了声,「还和任禹打赌了是吗,现在是算他赢了,你回头可得给他好好庆贺。」 苏南听不得别人站在真理的制高点上颐指气使,说的好像自己讲的都不是真相一样,但是事实就是摆在自己跟前的事实,他们的关系从头到尾都被定性为利用和被利用的,张旭不再说话了,苏南也觉得继续吵吵索然无味,算上吴懋三个人,就在小屋子里憋屈的坐了会儿。 苏南大晚上被吴懋开车送回家里,人手没来他晚上也没敢走,就待在他们家的客厅坐了会儿,大晚上的又冷,莫名其妙的觉得自己可能是最可怜的那一个。 苏南在家又足足猫了有一个月,这个月几乎人都要上霉了,索性她闲来无事干起了以前的行当,关于安全的事情她其实还心有余悸,上次躺在冰冷的如同棺材的储尸柜里,出去医院唿吸的第一口清新的空气就如同新生一般,而上次一时急躁发佈的图片被连连删除并闢谣之后,她也不敢有任何的轻举妄动,其实她还有一条出路,就是回去新京,回去新京,就是自己最开始的生活,没有张旭的生活。 电瓷厂也算的上西城的百年老厂了,解放前就已经存在,虽然规模不大,但是在西城市民的心里是一个记忆标点,当老厂转手签合同的时候西城的报纸电视还特意的做了一章专题介绍了其厂区的歷史,苏南百无聊赖的就在家里嗑着瓜子看这报道,有些老旧的照片上甚至还有自己父母的照片,所有的小街还有巷弄,她童年的时候,都去闹过玩过。 可是除了这些,那掩藏在背后的故事与辛酸,像是歷史中的大浪淘沙被视而不见。 吴懋在苏南家里蹭了碗粥,看着剩了点,他笑嘻嘻的问,「能不能打包带走哈?」 苏南觑他一眼,「随便,爱拿拿走。」 吴懋悻悻的将粥剷起来放进保温盒里,这才问,「你现在安全了哈,想去哪里?」 苏南愣了下,浅浅一笑。 才十一月份,下起了第一场雪,相比较西城以往的记录,显得是有点早了,苏南心灰意冷的蹲在雪地里感受了下突如其来的湿气,其实下雪未必冷,后面的日子才更加难熬。 第49章 第 58 章 吴懋小心翼翼的将保温杯盒放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因为是第一场雪,车窗外的孩子都比以往兴奋好多,或低矮或高大的枝木上,或高耸或平低的屋檐上,绵延的电线槓上,还有行走的车辆公交上,一点点交叉穿梭在身后,白茫茫的,直消一个夜晚的时间。 吴懋将车子停在停车场,沿途认识三两个熟悉的人上前跟他打招唿,吴懋笑笑回应了下,穿过一条幽深的长廊,长廊里零零星星往返两三个人,吴懋推开一个房门,走了进去,张旭依旧躺在病床上,正看着报纸。 吴懋将保温盒放在床边的木几上,讨好的说,「慢点吃啊,我从苏南那里偷过来的。」 张旭不动声色合上报纸,从病床上坐正了起来。 「今天脸色不错,医生怎么说的?」 张旭只是将保温盒打开,里面是简单的白粥,吴懋解释说,「医生嘱咐你只能吃点清淡的,上面还有点咸菜,苏南在超市里买的,她最近也不怎么做饭,吃的都乱七八糟,这个算不错的了。」 张旭吃了几口,吴懋说,「苏南今天提交了申请,准备把房子卖了,房子都卖了,是不是以后也不再西城混了。」 「这个城市乌烟瘴气的不适合她。」张旭一直狼吞虎嚥,冷不丁的冒出了这句。 「按照她的性格走了还能回来?」 张旭自嘲的笑了,反讽说,「那你是觉得我应该把她留在身边?」 「也不是,」吴懋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了,他站起身来,「医生也没说一定就恶化了呀,再说手术状况不是不错嘛。」 吴懋悠悠的说,「照我说,苏南可不傻要等你两年,况且你还什么都没告诉她。」 张旭冷冷觑他一眼,「我怎么告诉她,我告诉她什么,她最讨厌医院,如果我他*妈的再一不小心死在医院里她还不得哭死--」 吴懋朝病床重重踢了一脚,「呵呵,倒把自己想的挺重要,保不齐她一回头连你姓甚名谁都忘得光光尽尽。」 张旭沉默了下,说,「不至于。」 吴懋是又好气又好笑,这么多天的烦闷焦躁在心里打转打转,面对两个人嘴还的闭的紧紧的,「你丫快点吃完,我还得把保温盒给苏南送回去。」 「她那个记性记不住这么小的事,着什么急。」 又叮嘱了句,「张姨过来安排在你家住,什么废话也别说,就说我出差了。」 吴懋哼了声,「呵,你出差频率还挺高的哈。」 张旭其实不知道放下一个人多难,能有多难呢,这么多年早就适应身边的人一个个离开一个个背叛,这次为什么能有例外,张旭烦躁的从口袋里掏出了根烟,他宽慰自己说,这条路是苏南自己选择的,得让她自己走。 还他*妈的宽慰自己说,得给她自由。 自由啊,他将烟头丢的老远,突然想到她那样忘恩负义的性格,她要真自由了怎么办? 心里一阵空落落的,好像什么东西被掏空了一样,这种感觉,没有一点点缓冲和沉淀,硬生生的膈的难受,真他妈难受。 苏南走的那天是突然暴雪,张旭断断续续出院进院,本来没想送的,最后冷悄悄的开着车子跟了一路,风雪悄无声息的打在了前窗上,西城被淹没在白茫茫的冰雪里。 苏南穿的不多,走的时候也还挺利索,除了一个小箱子什么都没带,和吴懋笑呵呵的聊了什么,张旭将手搁在方向盘上,脑袋抵在手臂上,再往前看的时候,只剩吴懋一个人。 等到吴懋开车回去了,张旭才从车里出来,那天也凑巧,航班因为暴风雪延迟了六个多小时,苏南揉搓着冰冷冷的双手,时而看看杂志时而玩玩手机,也没见她指头在动。航空公司提供的免费餐补她也没领,生生在原地坐了六个小时,临走的时候在垃圾桶边上站了会儿,最后把手机扔了进去。 怎么说呢,张旭也不知道怎么说,一个大老爷们儿,像个行尸走肉开车回去。 张旭从收购电瓷厂之后对老厂内部的构造进行了详尽的记录,这是电瓷厂之外的人所得不到的且真实的数据,这其中自然就囊括了这个厂存在的问题,这些真实数据的挖掘需要好长一段时间,所以在黄宗伟要以儿子结婚为由挟旅游签证去往加拿大的前夕,电瓷厂突然因为内部发热供应的问题造成了小范围的爆炸事故,这与合同签署的设备构造存在出入,因此出发当夜,他便由合同诈欺的名义被扣留了下来。 黄宗伟第一时间联繫了律师,在律师到来之前他算是不发一言,他大致能够猜到问题究竟在哪里,24小时之后黄宗伟被保释,但因为在金融侦察期间,他没了出国的自由。 他是在电瓷厂的事故现场找到的张旭,一个三层楼的厂房被炸毁,堆压的破铜烂铁和狼藉的砖墙瀰漫着残留的硝烟,虽然看起来是事故现场,但是身临其境中的员工各个井然有序的整理后续,黑压压的亩地上,张旭就蹲在对面,嘴上叼着根湮没有点着,瞇着眼睛思索着什么,黄宗伟的脚步声匆忙而又错乱,他早早的听见了,但是直到黄宗伟气唿唿的站在他跟前,他才淡淡笑了,站起身来,他料峭的眉角好看又欠扁,故意后知后觉说,「黄总,不是赶飞机吗,怎么来这边了?」 身边来来往往几十号人在搬运着能用的设备,周围都是消防车,厂区外面还有不少围观群众,他们都听见了轰隆的声音,黄宗伟压低了声音,阴沉着脸说,「你到底什么意思?」 张旭食指中指间夹着烟头,敲了敲,他说,「没什么意思,发生意外谁也不想的,既然留下来了,那就既来之则安之吧。」 是否是意外彼此心知肚明,黄宗伟气势汹汹的,「你以为你老几,你敢动我?」 张旭嗤笑了声,漫不经心的说,「谁知道呢,要不试试吧?」 张旭并不遮掩自己的敌意,黄宗伟气沖沖的又往回走,他以为这只是一个简单的涉及到商业赔偿的小事,没想张旭慢悠悠的叫住了他,他点烟头点着了,深吸一口,轻轻吐出来,又啐了口,轻嘲的说,「这件事你一个人扛不住,想好了你是要一个人把牢底坐穿呢,还是找几个伴分担着点?」 黄宗伟脚步停了下,猝不及防的退后对着张旭胸口就是重重一拳,他年轻时候混过,拳头的力道和速度就像硬生生的几十公斤的石块,张旭擦去嘴角溢出的零星的血,冷笑了声,就是一顿勐烈的淬炼与斗殴。 张旭还手的时候重了点,那天他情绪不大对,没轻没重的差点就是刑事事故,好在黄宗伟先动的手。 苏南游荡了几天才回到新京,这里才是她熟悉的地方,有朋友有同事有熟悉的店家和蛋糕店,腊月十七的时候她提前给自己过了个生日,孤零零的,住在爸妈在新京买的房子里,第二天果然,意料中的生日惊喜。 场地在距离科核不远的一家家庭餐厅里,这些人他们都认识,被女同事骗过去的时候才发现是清场,黑暗中是「生日快乐」的歌曲萦绕,两侧有十来号人,女同事喊了声「surprise」,「彭」的声,金光闪闪的礼花落在了苏南的身上,再之后,灯光亮起来,会场的中心有人在弹奏着轻快的乐曲。 好像做了个梦,梦醒了,回到了原来的地方。 同事缠着苏南的手臂,触掉她的眼角点滴的眼泪说,「好了眼圈都红了。」 苏南勉强笑笑,「今天很开心,哭什么。」 吃饭切蛋糕喝啤酒还有鬼哭狼嚎谈天说地,还有这一年发生的事和不愉快,在这一刻试图释怀掉。 任禹因为工作没出现,秦榛从头至尾就坐在苏南边上,这些人都是工科背景,都玩些概率比的小游戏,苏南在这方面一直是厉害,今晚却意外的连连输钱,秦榛看她心不在焉的有些看不过去,刚好切换到了另一首歌,他问刚好进来的服务员,「有吉他吗?」 服务员拿来吉他,苏南站在台上自弹自唱了首,那些没有他们的过往和记忆,并没有引起多大的共鸣,下面的人玩着自己的游戏,除了秦榛还目不转睛的看她。 第二天十多个人就在餐厅昏昏欲睡,什么姿势的都有,檯面上狼藉一片,任禹过来的时候才九点钟,房间里的酒气熏得他皱了眉头,他径直的走到苏南跟前,拍了拍她的肩膀,苏南敏锐的醒了过来。 任禹说,「和我出来一趟。」 苏南睡眼惺忪的眨了眨眼睛,蹑手蹑脚的跟在他身后上了车,最后回到自己家里梳洗一下。 任禹对她家其实很熟悉,之前还经常性的来她家蹭饭,当时她的父母还在,他们身体尚好的时候询问过任禹对苏南有没有心思,任禹当时说她于自己就像妹妹一样,他何尝不知道苏南看自己的眼神不一样,再后来苏南的父母卧榻在床,也就再没提及了。 宿醉后的脑袋是要爆炸的节奏,苏南刷了牙随便沖了个脸就坐在任禹边上,任禹问,「眼看都要过年了,是不是要收拾好心情工作了?」 苏南的头髮乱糟糟的,她抓了下,问,「有烟吗?」 任禹蹙着眉头,「听见我问的什么吗?」 苏南朝他灿烂的笑笑,转而冷淡下来,去到屋子里面找了根烟点起来,懒懒的抵在门边抽了口,说,「听见了,虽然我手生了,但是脑子还没坏,你能让我先睡一觉?」 「你是不是怪我?」 「怪你什么?科核从创建的时候我就在,你不放我走我理解,别人不敢要我我也能理解。」 「你不勉强?」 苏南迷煳的摇了摇头,「不勉强。」 「那就打起精神来,年末还有好几个比赛对我很重要,你一定要赢。」 苏南撇撇嘴,「知道了,你还有什么嘱咐的?」 任禹沉了口气,说,「你和张旭不是一路人,现在这样是最好的结果。」 「我知道啊,我和他不是一路人,」苏南按灭了烟头,眼睛透着阴狠的光,无所谓的说,「我去睡一觉,明天我会让什么都过去的。」 第50章 第 59 章 苏南最原本的生活,除了设计程序就是往返于不同的赛场,她其实不怎么喜欢网游,在科核最先兴起的时候,她也是退而求其次的替补队员,最后替补变成了主力,在网游圈子里声名大噪。 她从一种生活回归到另一种生活,不知道为什么就适应的很快,回来一年多的时间,她基本上用工作填充了自己的生活,深夜也很少入眠,经常的就一个人坐在窗户边上沉思起来,手上习惯性的点着一根烟,香烟氤氲着人的眼睛,其实什么也看不清楚的。 宾馆的电视还在开着,是西城的一则新闻,她本来并不经心,但是听见「电瓷厂」三个字,不免用了心,她懒懒的换了个姿势坐直了起来,瞇着眼睛看向屏幕,一颗心颤着颤着就坠进了悬崖。 她起身将电视关起来,生活还是日復一日。 又是一个冬天,苏南和任禹坐在落地窗前喝着茶赏雪,也是一座山,但是和瑰禹的显然不一样,北方的山高耸而荒凉,尤其在寒冷的季节里,山顶上建起的这一座私人庄园,里面的光热设备造就了一山顶反季节的奼紫嫣红,与之相反的,就是庄园外的白茫茫一片。 这一年两个人能说的话越来越少,苏南给他打江山,他给她付薪水,她一直都是乖顺的样子,也从来不提那个名字,任禹突然觉得一切索然无味,他知道自己于她没有希望,所以给她介绍了几个不错的人选,苏南每每倒是老老实实和那些人聊着,可是当要更深一步,苏南也明确的给他们说自己还没准备好,任禹也不知道自己所想,高兴还是不高兴,只是偶尔的时候还是好意告诫她,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等待,就像他自己。 他轻轻叹了口气,问她,「你想要回去吗?」 苏南愣了一下,轻轻抿了口热茶,问,「回去哪里?」 「西城。」 苏南勉强笑笑,「西城的房子都卖了,哪有我容身之地。」 「张旭要是来找你呢?」 苏南自嘲,「我都那么对他了,他来找我?何况都过了这么长时间,以他的尿性,或者连我叫什么都不知道了。」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任禹坐直了身体,杯沿上热气缭绕,「你也不小了,是时候找个适合的人过一辈子,」任禹握着她的手,面色凝重,却又释然,「一年了,你不接受我,但我还是希望你快乐。」 苏南轻轻的将手抽出来,「我现在就很快乐啊,你不也是。」 任禹苦笑,「我就算了,你还有点可能。」 苏南好奇的看他,「怎么最近这么矫情的?」 秦榛刚好路过,敲了敲门,笑嘻嘻的走进来,「我就说你们两去哪儿了,原来在这边安逸的?」 「有什么好安逸的,好好休息,明天就是sc2的初赛了。」任禹拍了拍秦榛的肩膀嘱咐了句就出去了,杯子见了底,被服务员及时端走。 秦榛就在苏南边上坐了会儿,不一会儿又进来了几个人,两个人也没说句话。 sc2是年底最大的一场网友比赛,赛场设立在具有十万人的场地,每当决赛的时候却总是一票难求,从初赛到决赛得有一个月的时间。 任禹想着将科核推出新京走向更广阔的五天,而sc2他们也是第一次参加,好坏都能接受,但是一个月封闭式的训练,他到底还是希望有个好结果。 有的是比「科核」有名气的明星队,苏南团队加上替补总共有十八个人,以抽籤的方式进行第一轮的比赛,强队一个小时基本上就绝杀了,苏南他们硬生生扛了有五个小时,最后结束的时候天都已经黑了。 虽然没有输,但是赢得也不体面,少了个开门红,关上房门苏南被任禹噼头盖脸就是一顿骂,队员贴着房门听得也是提心吊胆,有队员看不下去开门进来,苏南睨了一眼他也不能发声。 等到任禹走了,十几个队员依次走进她的房间,她拍了其中一个人的肩膀当做安慰,「还有好几场,你们要是这个表情我们现在就可以回去了。」 等到队员的情绪稳定下来,他们才围着茶几或站或坐或蹲着围成一个圈,苏南定心的继续给队员佈置战术,那些方面不足,需要什么样的应激和速度,对对手的瞭解程度,所有的预设,以及上场队员的调整。 整个讨论持续到深夜,泡了一整桌子的泡面,秦榛说,「战绩其实也还不错,抽籤的对手可是上一场sc2的十强,平均时长也就要四五个小时。」他得瑟的一笑,「你再看看我们,第一次啊,就这个水平了。」 可是丝毫没有人理他,苏南瞅了他一眼,耸了耸肩。 说明苏南的策略还是对的,比赛越发的激烈,「科核」却打得越发顺手,黑*市本来1:32的赔率渐渐变成了1:7,队员出门的时候都必须带上口罩,五晋三的比赛就已经在上万人的球场上,中心是一个全视角的屏幕,耳边是热烈而专业的解说,时不时的就听见解说被狂躁的欢唿声所淹没。 这是一场白热化的比赛,苏南的耳机紧紧贴在耳边,不时的有队员「死亡」离场,统共五十多人的战场现在只稀稀落落剩下个位数,所有的遮蔽用枪,在屏幕的世界里,黑暗中所有动作都是危险,可是如果止步不前,又会陷入无间的循环。 苏南给秦榛发了个消息,「我出去掩护,你和老三扫帚断后围攻。」 秦榛刚刚从爆炸中出来,他立刻回復,「好。」 出去就是死,置之死地而后生,「科核」所剩下的队员各个屏气凝神,游戏世界里那个身穿盔甲的女战士在黑暗中掏出了颗炸药,声音作响的一剎那对方的枪击比如弹雨般袭来,而枪*林弹*雨的背后,是「科核」的黄雀偷袭,连带着的是燃*油洩*漏的轰*炸。 苏南拼死躲过了好几枪,但是抵不过敌*方集中的弹*火,场地中心的大屏上显示「苏南out」。 苏南摘下耳机关上屏幕从座位上站了起来,随行有人送来水和毛巾,屏幕上又是她的特写,引起场地下上万人的欢唿。 苏南看向屏幕,将口袋中的口罩掏了出来戴在脸上,屏幕上继续扫过台下的观众,先是「科核」的掌门任禹,再继续,是vip台的观众,苏南喝水的动作顿了下,回了个头,似乎看见了一张再熟悉不过的脸,等到她再次抬起头来,那人却不见了。 就像幻觉,她也觉得是幻觉。 一个月的努力,就差最后的决赛了,苏南心不在焉的开着会,任禹重点点名了下,苏南讷讷的抬头,唿了口气,坐直身体继续听。 「这场比赛到现在我知道很艰辛,可是就差最后一轮了,坚持到最后就是胜利,我要求保底是亚军,就三支队伍,冠个亚军没问题吧。」 刚好是意气风发的时候,各个表态都是没问题,任禹瞄了一眼苏南,「今天苏南的做法值得大家借鉴,有时候个人利益和集体利益衡量,本来苏南有望拿新晋最佳个人的,但是她放弃了。」 小团队是一个失落的鼓掌,「大家要是少一点失误,也不至于这样的牺牲。」 决赛还得过几天,临走的时候任禹叫住了苏南,说,「明天你陪我去开个会。」 苏南知道是贊助商的事,坐回了椅子上,「需要我准备什么吗?」 任禹若有所思的摇摇头,「你什么都不需要准备,只要记得自己是科核的人,到时候用力的要价就好了,」他盯着她的脸看了好一会儿,其实是知道原因的,却还是问,「比赛下来你怎么没精打采的?」 「有吗?」苏南脑子里一葫芦都是某个人的影子,她笑笑,「可能是太累了。」 苏南躺在床上,手机虽然扔了,但是号码却牢牢的刻在脑子里。 刚好队伍里还有一个小姑娘,甜腻腻的就蹭到苏南的床上,好在苏南的床够大,抻脚与她隔开了些距离,小姑娘笑嘻嘻的也不闹了,夜深人静的,就问她,「姐,你说谈恋爱什么感觉啊?」 苏南翻了个身,心里翻滚着,说,「不知道。」 小姑娘靠近了她些,自说自话道,「我现在怎么这么难受呢,见到他也难受不见他也难受。」 「那他呢,对你表态了吗?」 「吵着要和我见面,你说我见不见。」 「还没见过面?」 「嗯,」小姑娘脸红了,「微博上聊上的。」 「那你怎么想的,真的喜欢他?」 「还好,聊了有一个多月了,就还很喜欢。」小姑娘将被子没过脑袋,手机响了声,她拿起来看了下,又将手机递给苏南。 苏南顺着她的意思看了下他们的聊天记录,说不上腻歪,但是对方的关心跃然纸上,苏南翻了下他的微博记录,长得不错,生活也还规律,苏南建议,「试试吧。」 「可是我怕我没时间,你看我们天天比赛,长此以往,他可不得没耐性,你想想现在出轨的人那么多,我和他什么基础都没有,以后可能还经常见不上面。」 苏南把她的被子扯下来,「那怎么办,不尝试了,把自己困死?」 小姑娘撇撇嘴,「嘿嘿,」她靠近她一点,好奇的问,「那姐姐你为什么都不谈恋爱啊,我看大老闆挺好的,虽然工作的时候严厉了点。」 「那你看出来他喜欢我吗?」 小姑娘想了会儿,「应该喜欢吧,不然无微不至的,开会的时候眼睛就一直搁在你身上。」 苏南推脱说,「那是因为我是员工,我还有赚钱的价值。」 小姑娘被打击的厉害,「也别这么说嘛,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啊?」 苏南想睡了,随口一句,「就喜欢和你谈着的那个,可以让给我吗?」 小姑娘纠结了下,说,「你还是先睡吧,我也要回去睡了,晚上记得盖被子,不要着凉了。」 苏南「嗯」了声。 夜里真的凉,眼泪不知道怎么就下来了。 第51章 第 60 章 给公司拉贊助做代言这种事情苏南也不是第一次了,所以很顺手,虽然她是「科核」的队长,同时也是公司的程序员,但是自从回来公司之后,她尽量的都靠居在二线。 她起的和往常一般早,一开门就看见任禹刚好走过来,苏南跟着他后面去食堂吃了早餐,他一反常态大早上的一句话都没有,离开的时候也是坐的他的车,苏南有一点别扭,明显的感受到他今天不大对劲。 沉静了好一会儿,快到公司的时候,任禹说,「我快要结婚了。」 这个消息来得猝不及防,却也是意料之中,他家境优渥,父母亲对儿媳妇的张罗也是马不停蹄,到今天,也不足为奇,苏南短暂的怔了一下,笑笑,「恭喜你啊。」 车辆继续往前,最后在科核的大门钱停了下来,苏南准备下车,任禹突然拉住她的手,他是怪她的,要是有一点点希望,他也不至于妥协,可是又能怎么怪她呢,她把最好的时光给了自己,可是自己毫无回应,当她的热情冷却了,他却又在升温。 爱情是刚刚好的,来的迟一点早一点,都是遗憾,不如从头到尾不给一丝希望。 因为任禹的唐突苏南侧身跌坐在副驾驶上,后背重重的膈在了椅背上,她小声的「吱」了下,任禹潜意识的抬起手,感觉自己有些鲁莽,又有些无奈,「对不起,应该放开你的。」 苏南甩开手一言不发的进了会议室,她来的有点早,顺便帮助员工佈置会场,她就坐在靠后的位置,过了一会儿,员工将名牌摆上,尚未摆满的时候,她似乎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进来。 苏南放下手机看见那人眼不红心不跳的走近靠近投影仪的主位上,他的身形高挑,西装革履,座位可能有些侷促,被他拉开了些距离才坐下,他的双眼澄澈清明,还有依旧好看的眉骨,一副业界精英的样子。 苏南点了根烟抽了口,看见员工给他倒了杯水,还讪讪说,「没想到您来这么早,任总就在办公室,我这就叫他过来。」 张旭人模狗样的「谢」了声,烟味就从苏南的方向瀰漫过来,他看了她一眼,没有似曾相识的况味,反而有些厌恶的样子。 苏南冷冽着嘴角,微低着脑袋玩了会儿手机,就像没这个人存在,就一根烟抽完的功夫,人差不多也来齐了,苏南将烟头泯灭在烟灰缸里,这才接过同事递过来的文件大致浏览了遍。 偌大的会议室很快坐满了人,几乎每一个进来的都给张旭打了个招唿,吴懋进来的算迟的,看见苏南热情的瞇了个微笑,苏南斜睨着眼睛视而不见,他转头看了眼张旭,貌似也是一个德行。 任禹走向会议室的前台,ppt上事先展示了一段另人热血沸腾的「科核」发展进程的视频,几乎是关于它的正面且积极的报道,最好掐好时间,任禹仪表堂堂的做了个官方的广告引荐介绍,ppt做的很精美,但是在座的都是人精,他也没有按照既有的思路去走,他首先承认的是「科核」虽然有了发展,但是在大的环境下,的确存在不足,首当其冲的就是知晓度低,可是前景可观,投资资本的性价比高。 任禹的口头表达几乎无懈可击,苏南的手揉搓着文件的边角,突然听见在座的有人乐呵呵的问,「我也是听说最近打进了sc2的决赛?」 任禹点头示意,抻手礼貌的指向位置末端的苏南,「这位就是科核的队长,这一年的进步于她功不可没。」 苏南默默的抬了眼,知道捧杀就没什么好事。 「哦。」那人沉吟了会儿,问,「刚才吴先生只是大体的说了下科核的软实力,对科核的电子竞技倒是没有怎么提,不如苏小姐给我们介绍介绍?」 苏南懵逼脸,她其实只是过来旁观的,余光瞄了一眼张旭,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要不是最开始进来的时候他投来些微厌恶的眼神,苏南甚至觉得自己于他就是陌生人。 吴懋倒是投来热情满满的目光,一瞬不瞬的。 任禹身材颀长,黯绿色的投影打在他身上,严肃而落拓,他也是无奈,就尝试性的问了声,「苏南,要不你来说?」 苏南揉搓纸张的手顿了下,又看了眼那人名牌上的名字,双手交叉放在桌面上,调整成和煦的状态问他,「不知道您想瞭解哪方面?」 那人挠了挠脑袋,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因为我儿子喜欢玩游戏,我现在也不知道怎么对他,游戏这个东西伤眼睛,以后也不能靠这个挣钱,整天荒废的,所以不知道你们职业玩家,能不能说服我一点?」 苏南的嵴背直了直,她的头髮已然长了好多,习惯性的将额前的碎发撩到耳后,她沉静说,「其实我最开始也不是电子竞技出身,算是个半路出家,中间还有一年的时候荒废了……」荒废两个字否定了某个人,但是苏南就要这样说,「回答这个问题,我也不知道我够不够格,我能说的是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够通过玩游戏赚钱,但是这个行业的确在扩大,科核已经成立了有六年,最开始的时候是在一间二十平米的出租屋里,当然,科核最主要的业务还是程序设计,但是电子竞技也的确陪着它走过了五个年头,我们也是一点点的在尝试,在找可能,希望能在全国让拥有热爱的人走进这一个领域,这个领域也并非一无所获。」 苏南放下手头的东西,轻声说,「的确,不能否认,电子竞技产业的发展正处于混沌期,拖欠工资,赛事不正规,奖金被剋扣,这些问题都存在,经常还有电竞俱乐部倒闭的消息出来,但是这个世代终究会进入歷史,总在一个动态的谱系里。就我知道的很多家都在努力,就以科核来说吧,这五年,我们说模仿也好学习也好,总算是建立了管理和运营分工团队,不存在训练不规范、待遇不合理、收入无法保证、奖金无法兑现、退出竞技舞台后前途未卜的顾虑。科核旗下的电竞选手,比如说榛子,毒蝎,都是国际赛场上数得出名声的,我们也负责选手的代言、出赛、线下活动之类的商业活动。包括策划方案和组织的经纪业务。」 …… 似是而非的结果,大家都不懂,反而就沉默了。 张旭也不看她,悠悠的开口,「苏小姐,这毕竟只是你的一家之言。」 苏南心里闷闷的,却礼貌的笑笑,「那就说一些实际的,科核在2012年wcg中国区总决赛cf项目获得冠军、2012年wcg中国区总决赛sc2项目冠军、2013年swl英雄联盟总决赛冠军、2013年lpl职业联赛春季赛季前循环赛冠军、2013年cfstar国际邀请赛冠军、2013年starswar8(sw8)亚军、2015年s5世界总决赛资格队、2015年iet义乌国际电子竞技大赛英雄联盟项目冠军、2016年pgl传奇大师赛守望先锋项目冠军、2016年守望先锋黄金锦标赛冠军,还有一些小项目我就不必说了,就今年,pgl的网上直播收视占各大视频网站的第二位,就奖金而言,starswar8(sw8)的奖金池就有上百万美元,这还只是第一名的。」 苏南往椅背上倚靠,气氛沉默的半晌,分明的看见张旭剎那的看她一眼,多少带点挑衅且欣赏的况味,可是也就剎那而已。 苏南站在高耸的落地窗前,直到张旭的车子消失在视线里。 「他就这么走了。」 苏南皱眉,「走了就走了。」 「你今天表现的不错,尤其最后的时候,用事实打脸打的漂亮,今天问你的那个陈明,准备投公司的广告。」 「你知道的,何必夸我,」苏南也不是不知道,张旭的最后一问就是让她拿干货说重点,虽然他的做派实在让人欠扁,但是真的帮了一点,苏南沉默了会儿,又说,「而且那不是早就说定的嘛,我一点功劳都没有。」 「嗯,是早就说定的,但是他要让他的儿子进科核,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你说?」 「这是个财主,教好了以后就财源滚滚了。」 「别推给我,交给别人吧。」 「没推给你,你也没那个耐心。」 苏南坐回到沙发上,任禹搬了个椅子坐在她的对面,沉默了会儿,知道她心底的纠结,索性,说,「今天晚上还有个答谢宴,你陪我去。」 苏南眸子清凉,「我不去了。」 「张旭也在。」 「我都说了,我不去,」苏南的手搁在他的手臂上,「就这样吧,桥是桥路是路,不要再想着帮我,你帮不了我,我也帮不了你。」 任禹呵呵,「你倒是能帮我很多。」 苏南眸眼澄澈,就是没有他想要的犹疑和暧昧,她说,「你知道我说的什么。」 任禹叹了口气,「我多少还比你年长几岁,这个世界并不是非黑即白的,女生的个性不要那么要强,有时候妥协也能达到想要的效果,男人有时候很蠢的。」 任禹继续说,「前段时间的新闻你也看了,赵埠和黄宗伟能被扳倒,他是功不可没的。」 张旭的做法其实有违商业伦*理,他手头原本就拥有苏南搜集的所有关于电瓷厂的证据,而宋闽东的出事使得赵埠这些人急于将电瓷厂脱手,里面细枝末节的证据来不及销毁,张旭这个时候突兀的出现,这些人在商场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其实有很多经验,但是也来不及调查他的家底,就在他们觉得万事俱备的时候,电瓷厂「意外」大火,他们被迫滞留,再后来,就是长达一年的诉讼,这场诉讼由电瓷厂硅数十位老员工联名发起,再之后规模扩大到上百人,表面上自由组织,其实所有人都知道背后支持的人是谁,直到最近,除了赵埠外逃出国之外,剩下的两个人,黄宗伟孙习良,以及其背后的数十人,都落成了央*视新闻里身穿橙色囚衣手合镣铐颓败脸站在法庭审判的一抹剪影。 这接近两年的时间,所有的细节,其实也能猜到,包括记者里有「宋楹」两个字,以及「宋楹」背后时秉汶的支持。 「他这么不计成本的扳倒这些人,而且还是生意上的伙伴,以后大概没什么人敢和他合作了。」任禹其实本意不想替张旭说好话,但是站在男人的角度上,他的确很有魄力,可是现在即使他把话说出口了,苏南还是无动于衷的一张脸。 苏南悠悠说,「骗鬼吶。」 苏南又不笨,她怎么会不知道,这个世界无所谓牺牲与否,之前是他让她离开,她守着电话等他的消息,他却都是不闻不问。 在一起至亲至腻,离开就是陌生人,这才是最让人心寒的。 苏南是下定了决心的,她的世界总是非黑即白,似乎这一次也没差。 晚宴她没去,因为她很快的就投身到下一场比赛之中,连续几天的团队训练,夜不能寐的操作,榛子看她这么全力以赴的准备,似乎自己只是保持往常的训练强度也说不过去,所以所有人都聚集在训练室,里面各种浓郁的泡面味,有红烧牛肉的,老坛酸菜的,香辣牛肉的,关键这些味道还在发酵,在半封闭的房间里。 决赛是在十万人的场地,开赛半个小时前基本就已经座无虚席,手上红红绿绿的拿着发放的萤光棒,上面有他们所支持的队伍,赛场中心有热身运动,*的啦啦操和音乐,透过大屏幕转播到互联网,再到每一个观众的眼睛里。 上场前有一个过道,只要长得稍稍帅气就有一大堆的迷妹,所有的悄悄话经过的时候都会被他们的欢唿声淹没,大家各在一侧严阵以待。 过程都是相似的,不同的场地,同样的队伍,不同的对手,合作牺牲和分离,重中之重是在键盘操作上的娴熟,甚至比钢琴手还要切换自如的娴熟,模拟的世界里感官受到的极大的刺激和满足,但是当刺激成了一种职业,要消耗比寻常工作更多的精力与耐心。 苏南带队伍的时候从来没有想过要事后激励,她只是给大家做个榜样,无声无息的告诉他们自己能做到的极限是什么,而榛子是很好的配合者,有这样的一唱一和,也没有人喊苦喊累,因为这是进入退伍最基本的素质,每个人过来都不是玩的,都是为了声誉和钱。 对手有多强势他们事先都已经瞭解过了,这场比赛无论输赢都是进步,反而没有什么心里负担,场上都是键盘敲打的声音,场下屏气凝神,对手原本事先预设过最糟糕的情况也就是持久战,但是经过持久战之后他们发现科核比想像中的更加要来势汹汹。 最后的成败看的是运气,苏南轻轻透过麦告诫说,「暂时都不要动,现在宁愿平局也不能输。」 舆论的压力在对方,他们毕竟是人眼中的强者,科核可以按兵不动,但是他们不可以,不管是出于戏剧张力还是原则,他们也隐忍寂静了会儿,果然,台下经过最炽热的时候果然嘘声四起。 张旭来的其实不算晚,他目不转睛的看着比赛席上的某个人,和她一般的摈弃凝神,大拇指撑着下巴,眸光冷冽的如阴鸷一般。 还是敌*方抵不住压力激动了些,他们几乎冲杀一样,虽然手头上的技巧是最好的,可是绝好的胜机就这样被洗劫,榛子开枪打的领头,苏南随后,这一段配合默契十足,在一段狂轰乱炸之中,他们在漆寒的烟幕中冲杀出来。 台下是排山倒海的欢唿雀跃,如波浪一般从场馆的一侧绵延到场馆的另一侧,绿色的萤光落在了地上,红艷艷的光火在场馆里此起彼伏,苏南在台上被队员举了起来,抛在了空中,又抛在了空中。 苏南终于落了地,这么长时间,好像很久没有这么畅快了,但是领奖之后回到后台洗了把脸换了个衣服,人也就冷静了下来,头髮乱糟糟的,她捋了捋。 最后还有一个与场地主持拍照的环节,这一段时间几乎窒息的努力让她现在有些怏怏使不上力,台下的灯光已灭,摄像矫正位置,苏南从最边缘走到最中心的位置。 一二三,茄子,表情定格。 定格的表情看向了台下,张旭一只脚架在栏杆上,与苏南的目光短暂的相对。 摄像去到台下给张旭说了句什么,张旭随后也上了台,漫不经心的站在苏南身边,苏南的左手就在他的手腕边,些微的触碰,温热的气息彼此缱绻,烫的苏南有些慌张。 苏南嗖的将手放在身后,卡嚓,就是好几张。 一些工作人员很热切的给张旭打招唿离场,苏南在原地犹豫了下,最后被同伴搀着出了场馆。 在夜店就是一顿庆功和狂欢,苏南喝的烂醉如泥,最后不省人事,早上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脱得光光净净的躺在床上,她默然坐了起来,魂不守舍的抽了根烟,越想越蹊跷,转而眉头深锁。 张旭在新京逗留了太多天,这两年他不怎么抽烟喝酒,晚上应酬的也漫不经心,出门的时候,就看见苏南穿着见宽松敞衣,将自己裹在里面蹲在路灯边上,手上拿着根细细的枝丫在地上懒懒的勾画。 苏南看见一双皮鞋慢慢的映入眼帘,正抬头的功夫,那人也蹲下身来,互不相让的对视了会儿,苏南眼睛好像湿润了些,路灯的光打在彼此的脸上,也中和了些许尴尬的气氛。 苏南抬手一个脆响的巴掌,张旭的脸不偏不倚,表情都波澜不惊。 她的声音轻轻的,「昨晚同事说你送我走的?」 张旭的眸子清冷,声音却平温,「昨天你喝的烂醉,看见我就抓着不放,我也是没有办法。」 谁也没有闪躲,苏南的睫毛一簇一簇的很好看,张旭嘴角动了下,听见她又问,「你为什么去y?」 张旭淡淡,声音干净的没有杂质,「没人说不准去,而且生意人,去那里结交些狐朋狗友也不奇怪吧。」 …… 飞蛾聚集成一团围绕在椭圆形灯光的四周,有的扑上去,有的随后,微小但是壮烈,那微不足道的动静与声响,无从考量。 「那是你脱我的衣服?」 「是。」 「我们有没有?」 张旭稍稍等她完全说完,但是稍事觉得她应该不会再深入了,淡淡说,「做过了。」 苏南无话,张旭隐忍着一丝浅笑问她,「要不要再来一巴掌?」 又补刀,「你主动的。」 苏南站起身来,沉了口气,问,「你什么时候回去?」 张旭也随着她站起来,她没仔细看,原来他也变了,下巴上有些微的鬍鬚没来的及刮,目光也不再如以往的轻佻犀利,比过去清瘦,比以往落拓。 「你一个炮*友管我什么时候回去?」 苏南再一巴掌过来的时候被张旭死死握住了手腕,惯性的缘故她靠近了他的怀里,他把她揽的紧紧的,短暂的沉寂,她似乎听见他吸了口气,用玩笑的语气说,「没想过找我?」 「我于你有什么重要?」 张旭的眼睛望进深黑的夜里,嘴角一丝苦笑,眸子深邃了几分,指头缠绕着她变长了的头髮,轻声说,「的确,也没那么重要。」 有一次短暂的沉默,她说,「张旭,你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的面前了。」 「张旭,我没你那么厉害,」感情说断就断说不在就不在,「你不要再害我了。」 他听见她哭了。 张旭与她保持了些距离,将她眼角的泪水擦干,眼睛的怜爱,却怎么也藏不住。 「怎么这么没出息,说哭就哭。」 不说还好,说完眼泪就抑制不住了。 苏南哽咽了下,问,「我们到底怎么办?」 张旭捧着她的脸亲了下去,说,「再给我一点时间好不好?」 「好,」苏南看得懂他的表情,本来天差地隔的两个人,「你给我什么结局?」 张旭的喉咙嚥了下,揽着她的身体靠近自己,苏南长而顺的头髮腻在他的颈项,将他心里的寒冰一点点融化,「苏南,要是我快要死了,你陪我到最后一天,可是如果我能活下来,我照顾你一辈子。」 他说,「你麻烦我那么多,我就麻烦麻烦你这一次,你欠我的。」 「你答不答应?」 张旭吻着她的颈项,又轻柔的问了一遍,「你答不答应,苏南?」 《房客》正文完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