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然后变成魔法少女》 第一章 通勤，电车，魔法少女 清晨，在只有一个人的双人床上苏醒。 林昀下意识伸手去触碰身旁的枕头，入手的却只有空空一片。 总是如此。 他总是在幻想一切只是梦境，枕边人尚在身旁。 怔然地望着天花板，好好平复了一下心情，林昀从床上坐起。 斯人已逝，新的一天照常开始。 洗漱，剃须，穿衣，整理仪表，这些东西一成不变。 走出房间，看向隔壁，属于女儿的房间门口贴着一张“先敲门”的字条，这些也是一成不变。 从冰箱中拿出备好的速食早餐，简单加热一番后草草了事，又给大概还在睡觉的女儿留了一份，林昀沉默着离开了家。 方亭市的早高峰格外夸张，开车出行堪称是寸步难行，所以林昀很少驾车上班，更愿意去挤那人流攒动的电车。 虽然拥挤，但是高速，能确保自己按时到达公司。 走到离家最近的车站，花费约莫3分钟等来了电车，林昀被人群推动着挤进了车厢，在靠近窗边的位置找到了一处空置的抓环，如同在狂风巨浪中抓住了一块浮板。 低头，打开手机，看着公司群组中一大早就在四处布置任务的领导，他不自觉地长叹一口气。 百无聊赖地在群组中的闲言碎语中寻找有用的消息，思考今天该如何面对自己那些亟待处理的繁琐活计，林昀越想越觉得丧气，索性关上了手机，大脑放空，享受起拥挤电车上难得的清闲。 没多久，车厢中突然想起一声惊叫。 而随着第一声惊叫出现，周围的惊呼声此起彼伏。 顺着声音的来源看向人群，又顺着人群的目光看向车外，林昀视野游移，很快便找到了重点，也明白了人群为何惊呼、 ——远处的高楼上，形似肉球的巨大的怪物正悬挂在那里，张牙舞爪，看着颇为恐怖。 残兽，这是人们对其的称呼。 经常会突然出现在人类城市里，不分对象，毫无目的地进行破坏与杀戮，是一种至今成因为迷的存在，也是社会安全的巨大隐患。 物理上的攻击无法对其造成伤害，哪怕是再高威力的热武器也无法进行有效打击，因而令人颇为头痛。 只不过，近些年的方亭市，残兽袭击并不频繁。 时间的洗刷让常识性的知识变成了雾里探花，人们在平静的生活中已经逐渐习惯了没有残兽突发袭击的日子。 也难怪，眼下遇到这种突发事件会如此惊慌。 这种负面情绪的骚动并没有持续多久，便被强行打断了。 因为一道浅蓝色的虹光划破长空，直击楼宇间的残兽。 仿佛是在回应那道虹光的挑衅一般，球形的怪物张大其可怖的口器，对其发出震天的咆哮。 之后，随着电车渐行渐远，后续发生了什么便再也看不清了。 车中有人惊魂未定，有人咒骂连连，也有人欢呼雀跃。 因为他们都认出来了那道蓝色的虹光——不可能是其他存在，毫无疑问的是魔法少女。 魔法少女的出现，仿佛生来就是为了对残兽进行制衡。 到底是谁先将其称为“魔法少女”已经不可考证，这个称呼是自然形成，还是来自那些常见的少儿向动画也无从知晓，总之，魔法少女成为了“清理残兽”的代名词。 有人视之为阴谋骗局，有人视其为现代英雄，但毫无疑问，人们对魔法少女的存在是介意的，是无法忽视的。 林昀也一样。 “没见过的颜色，新的魔法少女……还是会出现啊。” 言语中没有特别的感情，甚至可以说毫无情绪，唯有紧锁的眉头表露出他的心情并不平静。 他知道这一天早晚会到来。 只是，残兽与魔法少女，终归是远离普通人生活的事，只要不被意外卷入其中，二者就永远只是平行线，不会有交集。 现在的他，没有继续去关心这些事的理由。 电车继续轰然前进。 随着人流走出车站，在车水马龙之间到达了公司所在的写字楼，林昀开始了自己一整天的工作。 他所在的企业是一家名叫高升的电梯公司，主营的就是各种对商用的电梯生产与销售业务，职位是售后部门的主任。 故而每天免不了与客户来回扯皮，稍微大一点的单子出现一点什么差错总是会兜兜转转回到他手里，鸡毛蒜皮的杂事总是让人头皮发麻。 认认真真地开完报告会议，不厌其烦地进行业务沟通，强打精神完成任务流转，昏昏沉沉结束文件归档。 接近晚上七点，婉拒了接下来的饭局邀请，林昀走出公司，面对已然暗沉的天空，沉默着走上归家的路途。 昏黄的灯光挥洒在街道上，却照不见他的面孔，走在摩天楼的阴影之中，林昀神情迷茫。 他总觉得最近的生活有些烦闷。 仿佛固化的公司职务，逐渐让人感觉到厌倦。 许久未变的人际关系，让他的认知眼界越来越狭隘。 临近冰点的家庭关系，不知如何去与孩子沟通。 还有虽在壮年，却越来越缺乏活力，小毛病频发的身体，肩膀与后颈酸痛难忍。 继续追想，一切的转折点似乎都在那一次雨中的葬礼，当他不知所措地站在那座被浸湿的墓碑前，耳边是来自女儿的沉闷哭声时，所有他坚信的美好都像是被雨水冲走了一般，只剩下了令人喘不过气的压抑。似乎自从妻子过世以来，他的生活就没有过所谓的美好。 马路上的汽车鸣笛声唐突响起，将林昀从自我世界中带回现实。 是他太沉溺于过去了吗？ 在意的事情不少，出现的问题太多，从中根本寻不到缘由。 缓步走向车站的途中，一通电话突然打断了他的思考。 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来电所显示的名字，林昀略作犹豫，最终还是将手指挪到了接听按钮上。 接通电话，伴随着一阵铃声清响，一道女声从通话的另一头传递而来： “下班了没？晚上要不要一起去吃个饭？” 第二章 餐厅与后辈 红思与，对林昀来说是一个熟悉的陌生人。 熟悉是因为他们相识已久，事实上可以说是旧友，两人早在小学时就已经相识，并且那时可以说是伙伴。 陌生，是因为彼此多年前就已经渐行渐远，现在的他根本搞不懂对方到底在想什么。 虽然近来她频繁联络自己，大有一副想要重归旧好的意思在，但他并没有看清其来意。 或者说，他并不是很想知道其来意。 “国度那边上个月公布了新的魔法少女花牌评定名单，一口气多了两名新秀哦。” 譬如现在。 觥筹交错，手捧酒杯，一脸揶揄的女人如此向他搭话。 说实话，虽然已经年过三十，但不知道是保养得好还是为何，面前的女人依然风韵不减，看上去年轻明丽。 林昀闻言，手上动作一顿，但还是维持面无表情给出回应：“现在说这些有什么意义吗？” 女人笑了起来：“关注后辈是没意义的事情吗？” 往口中送了一些柠檬水，林昀含糊道：“已经是与我毫无关系的事了，为什么要关注呢。” “撒这种谎骗不到自己人的哦，你是没办法做到毫无关系的吧？” 女人则是跟着他品了一口红酒，意有所指：“毕竟你可是被……” “打住。” 她的话说到一半，便看到一根手指敲击在桌子的中央。 只见林昀伸出食指，却并未与她对视： “我应该说过，我不想提。” 二人一时陷入沉默。 红思与盯着他，半晌，露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 “好啊，那就不提。来聊聊我之前买房子的事？” 话题由此回到了生活中的家长里短。 林昀心不在焉地挑着菜，女人则满脸笑意地喝着酒。 高级餐厅中的气氛颇为雅致，晚餐的进度随着服务生一次次更换餐盘逐渐推进。 只是当林昀觉得这场饭局已经过半的时候，对面的女人又突然抛出一个让他不得不正视的话题。 “哦，还有个事哈。”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显然微醺，所以语气也变得大大咧咧起来：“就是方亭市的新人魔法少女，今天已经跟我们搭上线了。” 隔着酒桌，女人明艳的笑容撩人心弦：“怎么样，这个和你有没有关系？” 两人对坐在桌子两端，形成了鲜明的形象对比。女人看上去年轻貌美，林昀则是精神萎靡，一副饱经沧桑的模样。 不知真相的人怕是以为这一桌的两人隔了起码十年一代，根本联想不到他们其实同龄人。 “略有耳闻，你想表达什么？” 林昀单手握杯，又抿了一口柠檬水，继续作出一副不甚在意的样子。 “啊，居然已经听说过了？你的消息比我想象中还要灵通呢，明明我才是官方人员，呃呜呜，好失败……” 酒醉的女人闻言，当场抹起眼睛。 “对官方人员这个身份有所自知的话，就不要在公众场合大声喧哗内幕消息。” 林昀敲着桌子阻止她道：“还有，别在饭店里哭，你没看到周围的食客在用奇怪的眼神看我们这桌吗？” “三十五怎么了？三十五的女人就没有资格在公众场合流泪吗？”红思与瞪大了眼睛。 “也不要借机会胡搅蛮缠，快说正事。” 忙碌了一天，早就无比疲惫的林昀听着对方吵闹，只觉得脑仁隐隐作痛。 如果不是因为对方的一通电话，现在的他已经可以躺在家中的沙发上享受安宁了，而不是在价格令人肉痛的高档餐厅里听一个醉酒的女人发酒疯。 “正事？” 桌对面的女人偏了偏脑袋，有种异于其年龄的可爱：“我想找你聊聊天？” “……我是说你刚才提到的，魔法少女的事。” “嗯？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我知道了你就不说吗？” “不说？” “快说。” “呜呜呜，前辈凶我……明明今天晚上是我请客！” 林昀只觉得自己的血压发生了严重的起伏。 知道和一个醉酒发疯的人讲道理是说不通的，但眼前这个女人喝醉后的胡言乱语也让人感到十足的头痛。 对方还不是正常饭局上可以随便应付的合作对象，而是自己切切实实要与之交流的人，这让饭桌上的沟通变得艰难无比。 “不合时宜的称呼先放在一边，能不能先告诉我，新的魔法少女到底是什么情况？最近才出现的？活动了多久？你们和她们的对接工作到了什么程度？” 所以，林昀让自己跳出对方的对话节奏，转为主动，直截了当地寻求自己想要的消息。 言语间所提到的“对接”，其实正是权利机构对魔法少女的态度。 这个世界存在超凡的力量。 残兽与魔法少女，都是明显迥异于常人的存在。 世界上的每个角落都有可能出现残兽，而世界上的每一座城市都会有魔法少女。 故而，每个城市，在或明或暗之处，都会有专门设立的机关，用于收纳一些能人异士，去处理与残兽相关的事务。同时，与城市里的魔法少女联络对接，辅助对方高速，高效，低风险地处理掉出现的残兽，完成对普通人的保护工作。 久而久之，这就形成了一项传统。 负责与魔法少女对接，处理残兽事务的政府机关被称作“异常袭击对策局”，简称“异策局”。 异策局负责去联络城市之中的魔法少女，对其释放善意，提供帮助，达成合作，已然是一套常规流程。 而眼前的红思与，其实就是异策局的一员。 所以她才会称呼自己为“官方人员”，并且透露出与“魔法少女”有关的消息。 “啊哈……你问什么东西来着？魔法少女？” 已经逐渐说不清话的红思与眯起眼睛，仿佛在大脑中搜索残存的理智，磕磕巴巴道：“啊，对，我想起来了，魔法少女！那么那个的话，应该已经快开始了吧！” “……什么快开始了？”林昀闻言微怔。 “就是说啊，对新任魔法少女的采访报道，市频道上的。就在今天晚上！” 红思与似乎恢复了短暂的清醒，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记得要看哦！到时候你的那些问题就都有答案了！” 她这么说完以后，就仿佛彻底失去了力气一般，趴在了桌子上。 不多时，均匀的呼吸声从桌对面传来，林昀认真打量，确信这个女人是真的在餐桌上睡着了。 “都会有答案？为什么？” 他又追问了一句，可惜这个问题已经注定得不到回应了。 叫来服务生，去前台买单结了饭钱，回到桌子前，看着趴在那里一睡不醒的红思与，林昀无奈地叹了口气。 再三呼喊对方无果，他只能架着红思与，在周围人一片怪异的目光中离开了餐厅。 从对方的钱包里找到了车钥匙，打开其车门，将她扔到了副驾驶位上，系好安全带，他坐上主驾，点燃发动机。 夜晚的道路上，汽车向着红思与家的方向前进。 晚高峰的时间已经过去，街上的车流也变得通畅起来，望着街道上的夜景，林昀感到心情稍微好转了那么一点。 一只手从旁搭到了他的膝盖上。 “前辈啊……” 红思与迷迷糊糊的声音在一旁响起。 “怎么了？”林昀瞥了她一眼，给出了回应。 “你说……阿雅都已经走了快两年多了，你为啥还不能考虑我一下呢？” 副驾驶座上传来了有些低落的声音。 “我还没结婚哦，你说我等得多辛苦啊。” 林昀一时沉默不语。 他不怎么想去回答这个问题，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车又在公路上行驶了一会，他才想好了如何去表达自己的心情，继而开口： “我——还没能说服自己。” 他顿了顿，补充道： “没能说服自己去放下她。” 只是这个长考得出的结论，并没有被对方听见。浅浅的呼吸声响起，在这短暂的沉默间隔中，红思与似乎已经又睡着了。 恍惚间，林昀似乎听到了一声非常轻的呜咽： “对不起。” 声音非常模糊与朦胧，以至于他花了半天才理解这个读音其实是“对不起”。 而这道声音，究竟是红思与的梦话，还是他的错觉，已经无从考究了。 第三章 面面对谈 林昀开着红思与的车将之送回其所居的公寓中，又乘坐电车回到自己家，待到步入玄关时，时钟上的刻度已经指向了十点。 下意识看了一眼门边的鞋柜，发现女儿的鞋子被随意脱落在地上，林昀顺手将之摆正，然后走向客厅。 如果红思与说得没错的话，今天晚上应该有电视台对新任魔法少女的采访报导。 打开电视，看了一眼市频道的内容，见到是夜间档的廉价偶像剧，意识到新闻时间可能早已过去，林昀又打开通信器，在网上搜索市频道今晚的播出内容。 很快，他就在官方网站上找到了晚间新闻的回放。 其中有一则，就是早上残兽袭击闹市区的新闻。 新闻中报导了残兽对那片街区造成的损害与伤亡情况，又话锋一转，表明这次事件中击倒残兽的已经是新任的魔法少女，虽然是新手，但已经为维护公共安全作出了卓越的贡献。 然后，画面转移到了现场，记者表示已经见到了新任的魔法少女，将对其进行实地采访。 不多时，这名此前还颇为神秘的魔法少女，就在新闻采访中展现了自己的首秀。 入眼的是一名给人以童话般印象的女孩。 金色的双马尾，淡蓝色的连衣裙，腰间围着明黄色的束腰，在背后系成一个夸张的蝴蝶结，胸口别着一个圆形的宝石，头戴一顶小礼帽。 “大家好，呃，我是新来的魔法少女，叫做白玫……” 单从服装去看完全不会给人以“战斗人员”的印象，只会让人疑惑这是从哪个舞会里跑出来的小女孩。 但是，这样的服装就是魔法少女的常态。 大多数的魔法少女都是以这样的装束战斗，更为反常识的是，不管她们身上的衣服看起来多么限制行动，其活动起来的姿态都完全不受这样华丽的衣装影响。 理所当然的，这样的魔法少女给人带来的第一印象并不会是“强大”，而是“可爱”。 可看着新闻视频中的魔法少女，林昀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 这种“不太对”的违和感没有什么来源，但如此的强烈，以至于他很快就意识到了这种感觉的本质——是熟悉感。 他对屏幕中的魔法少女，感到熟悉。 自己在哪里见过这个女孩吗？心中产生了这样的想法，他下意识地将眼前的魔法少女与自己的记忆进行比对。 他其实心中隐隐已经感觉到了，却一直不愿意往自己最不愿意接受的方向去联想。 只是如果不往那个方向去想的话，这种熟悉感便无从解释，也没有答案。 所以，当他真的犹疑着将最不希望的一种答案摆上台面后，林昀僵住了。 因为让他不能接受。 怎么会是她？为什么会是她？怎么能是她？ 脑海中产生了无数的疑问，疑问变成了困惑，困惑演变为焦躁，继而转化为了愤怒。 年近不惑，林昀已经很少在生活中感受到这样强烈的怒火，宛如要冲破胸膛一般喷涌，直将大脑烧到一片空白。 他无法理解。 为什么这个魔法少女是林小璐？他的女儿？ 没有心情继续看新闻，林昀放下了手中的通讯器，只觉得思绪混乱，情绪难以平静。 ——得去跟她好好谈谈。 他心中浮现了这样的想法。 哪怕自己和女儿林小璐已经冷战许久，两人平日里根本说不上几句话，他也需要尽到身为父亲的职责，去好好和她谈一谈。 如果她是自愿成为魔法少女，得告诉她其中的利弊，让她再做权衡。 如果她是被哄骗成为魔法少女，他无论如何都不会原谅做出这等事的存在。 怀揣着这样的想法，林昀倏地站起，径直走向女儿的房间。 【先敲门】。 门上贴着这样的字条。 熟悉的字样，这字条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贴在女儿房间门口的？ 妻子离世的这两年，父女之间产生的矛盾太多，而他总是不善于去表达，以至于关系最终走到了现在这一步。 两个人明明是在世界上相依为命的亲人，却一整天都说不上几句话。就算有，也只是最基本的日常安排，没有任何交心的谈话。 林昀手指抵在房门上略作停顿，继而深吸了一口气，向前敲动： “睡了吗？璐璐？” 房间中没有回应。 内心微沉，林昀又等待了一小会，很快平复心情，再次敲门。 只是，依然没有回应。 轻轻的敲门声如同石块沉入深潭一般，消失地无影无踪。 林昀低着头，神情微沉。 如果是平日，现在的他恐怕已经打算放弃了。他会觉得事情已经无法挽回，应当给彼此留足距离，让时间去弥合间隙。 只是，这次不行。哪怕接下来会让自己和孩子的关系更加恶化，他也必须把自己想说的话传达过去。 所以他不会停下。 咔哒。 正当他准备第三次敲下去时，面前的门突然被拉开了。 一个身着睡衣，年纪不大的女孩没好气地盯着他，见面就顶了一句： “醒了，干嘛？” 警惕的神色，就像一只炸毛的猫。 见到女儿又是这幅不配合的模样，又想到自己明明是出于关心才来找她谈话，林昀感到一阵烦闷和气恼。只觉得这丫头怎么如此讨嫌，自己真应该好好训斥她几句。 可是话到嘴边，却又停住了。 他突然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直接问女儿是不是去当魔法少女了？然后因为这种无论在何人眼里都是做好事的行为训斥她？ 亦或是见面就劈头盖脸地告诉她魔法少女的危险性，让她赶快放弃？ 姑且不说他如何拿出论据去佐证自己的说法，如此直接了当地挑明一切，是否又会触动到孩子脆弱敏感的神经？ 退一万步，久违的对谈，见面就对孩子做出否定，作为一名父亲，这样的发言真的合适吗？他想要了解女儿内心的真实想法，但女儿真的愿意向他吐露心声吗？通过这样严厉的对话，又真的能够达成目标吗？ 现在的自己，又如何让孩子相信自己呢？ 怎么想，答案都是做不到。 林昀忍不住开始思考，自己真正想告诉她的话语，到底是什么？抛去这些外在的矛盾，不谈此前积累的疏离，自己想要知道女儿的真实想法，那他的真心又如何？ 他在女儿的目光中心思百转，只觉得到了最后什么想法都变成了虚无，只剩下一种声音： “好几天没见面了，爸爸有点想看看你。” 这，才是抛去愤怒，焦虑，担忧，愧疚这些多余的感情后，他唯一剩下的真心。 他可能无法让女儿感到开心，可能也无法解决双方之间的问题，但至少现在，他想看看她。 得知女儿成为了魔法少女，现在的他想看看，孩子是否安好，是否害怕，是否情绪稳定。 站在门口的女孩听到这句话，原本紧皱的眉毛为之一挑，继而一松，连带着面上的表情也变得复杂起来。 “现在？就为了这种事？” “嗯，因为早上的时候喊你怕你生气。” 林昀有些木然的脸上扯出一个笑容：“现在看到了，那就感觉放心多了。” 黑发的女孩抬起鼻子嗅了嗅，抿了抿嘴，半晌，嗫嚅着开口道： “你喝醉了？” “说不定？毕竟今晚真的喝了不少。” 林昀顺应内心的感受，坦诚地说道：“你愿意开门，爸爸我真的很高兴。” “……那你现在看到我了，然后呢？”女儿依然蹙眉。 “没什么，想问问你最近过得怎么样，学校里开不开心。” 林昀站在原地，摆了摆手：“学习什么的我就不问了，你自己把握，我也没资格讲你。” 二人之间的对话再次停顿。 似乎对于自己的父亲问出这样的问题有些惊讶，女儿有些奇怪地打量着他，不多时，还是一脸轻描淡写地回答道： “哦，很普通，什么事情都没有” “你们学校附近好像发生了危险事件，没问题吧？” “危险……没什么，我可以应付好。” “需要我接送你吗？” “你忙你的就行。” “上个月生日买的手机怎么样？” “挺好。” “钟点工烧的晚饭没问题吧？” “没问题，刘大妈很会做饭。” “最近有发生什么好事吗？” “好事？” 女儿闻言挑起眉头，似乎有些不解，但很快，似乎想到了什么一般，表情变得有些踌躇。 “不知道，但反正没什么坏事。” 没什么坏事…… 林昀心头微动。 “是吗，那我也没什么可以问的了。” 听着女儿那有些意味不明的回答，他却仿佛松了一口气般，后退了一步：“璐璐，爸爸对不起你。” 这句话换来的是短暂的沉默。 “……事到如今才说这些话，已经晚了。” 门后的女孩低声道，又瞟了他一眼，低眉开始推门： “去睡了，别再吵我。” 咔哒。 面前的房门被合上了。 站在门外的林昀不知在想些什么，停了许久才走向自己的卧室。 他终究还是没能挑开“魔法少女”这一话题。 说不出口，问不下去，只要想提到这个词，他的嗓子就会变得无比干涩。 但是，现在不说，却不代表他放弃了。 在方才的对话之间，林昀已经在心中想好了另一种方式。或许，用那样的办法，他可以告诉女儿关于魔法少女的一些信息，并且有足够的把握让女儿重视这些话。 打开自己卧室的门，他解开正装打扮，放下公文包，目光灼灼，走向了房间一角的衣柜。 主卧的衣柜有两个，分别用于放置两名主人的衣物，其中一个很大，摆在墙侧，另一个很小，塞在墙角。 林昀的衣服不多，除了几套常穿的休闲男装以外，就只有办公场景穿的正装。 他打开其中一格抽屉，这格抽屉中摆放的都是一些旧衣服，有许多都是他年轻时会穿的，如今风格已经对不上年纪和潮流的款式。 将压在最上方的衣物拿开，他缓缓伸手，从里面掏出了一个巴掌大的礼品盒。 “……19年了。” 他在恍惚中感叹。 曾经不顾妻子的反对将这个盒子雪藏的他，从来没有想过会有再将之拿出来的一天。那时的他只觉得生活已经很美满，一切都尘埃落定，自己已经没有理由再拿出盒子里的东西了。 只是，这么多年过去，直到今天，得知女儿成为了魔法少女的他才明白，逃避永远都解决不了问题。 轻轻打开盒子的卡扣，掀开有些紧涩的盖子，他望着其中的物品，久久无言。 那是一朵碎纹宝石花。 一颗布满了细碎纹理的，已经沾染了尘霾的宝石。 它有另一个名字，人们总是会将其称为“心之花”。 而这个世界上，也只有一种人会拥有这种奇特的宝物。 ——魔法少女。 第四章 不明通话 林昀和安雅是青梅竹马。 两个人从很小的时候就同在一班，成为了朋友。安雅是一个十分活泼爱闹的女孩，所以性别并没有成为他们之间友谊的阻碍，他们关系十分要好，形影不离。 后来，有那么一小段时间，两个人渐渐长大，进入了青春期的他们开始意识到了彼此性别的差异，相处模式变得有些奇怪。又因为升学后不在同一个学校，关系开始变得有些疏远。 直到某一天，一件事，让安雅重新出现在了林昀的生活之中，并且将一切都搅得天翻地覆。 ——安雅成为了魔法少女。 从突发的危难之中将林昀和周围的民众救下，如同凛然的天使一般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强大，坚忍，美丽。 儿时的玩伴变得可望而不可及，和记忆中那假小子一样的女孩是如此不同，甚至让他觉得有些陌生。 但是安雅却很高兴，因为她觉得自己有了可以分享秘密的朋友，这个朋友还是原本已经有些疏远的青梅竹马，两人再次重归旧好，可谓一石二鸟。 可魔法少女并不是一个轻松的身份，城市中的残兽越来越多，越来越强大，直到有一天，安雅已经完全无法应对接二连三的敌人。 林昀在那个时候挺身而出，于是，他也成了魔法少女。 再后来，经历了许多事，他们邂逅了更多的伙伴，经历了更多危险的战斗，但终究还是坚持了下来，甚至成为了拯救城市的英雄。 最终，成年后的林昀放弃了魔法少女的力量与身份，回归了平凡。 说是平凡，但也不那么平凡，毕竟他的妻子是魔法少女。 他和安雅结婚了。 两个人过着颇为恩爱的生活，育有一个可爱的女儿，享受天伦之乐。一切都很理所当然，从危机中拯救他人的英雄解甲归田，回归安宁而幸福的生活。 本该是这样的。 “本该啊……” 拥挤繁忙的清晨，林昀被挤在电车的人群中，一如既往满脸麻木地望着车窗外的景色。 距离发现女儿成为魔法少女，已经过去了一周的时间。 或许是因为那天晚上久违地吐露了一波真心，林昀自我感觉和林小璐之间的氛围好了那么一点儿，至少两个人在家里共处时女儿会象征性地看他一眼，而不是像关系最差的时候那样，直接视若无睹，把他当做空气。 这样子，姑且也算是迈出了修复父女关系的一小步吧。 他还是有些欣慰的。 至于女儿去当魔法少女的安危问题，他选择了和红思与保持联系，让对方以官方人员的背景去保持关注，并且尽量以林小璐的安全为主。 林昀大概也感觉到了红思与对他有那么点男女之间的想法，所以现在主动联系对方，却决口不提此事多少有点渣男的嫌疑，想要把这层关系掰扯清楚。 只是红思与却连连否认，说她自己都记不得那天喝醉说了什么胡话，让他别当真。 这件事就那么搁置下去了。 至于林昀那天晚上拿出了心之花之后到底做了什么。 他想尝试变身。 魔法少女的身份对他来说早已成为了一种久远的回忆，与残兽进行战斗甚至厮杀的感觉也早已被他忘记，他已经快想不起来战斗是怎样一种心情了。 曾经的自己竟然习以为常地和那样的怪物进行战斗吗？ 脑海里不自觉地产生这样的想法。 事实上，他虽然已经隐退，但严格意义上说还没有彻底失去魔法少女的力量。不管这其中有什么问题，至少变身他应该还是做得到的。 只是，那天晚上，关于变身的尝试，失败了。 将手触及心之花的他，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落满灰尘的心之花就如同一件真正的死物一样，完全没有出现任何变化。 这让林昀心中不知道是庆幸还是担忧。 庆幸是因为他似乎真的没有力量了，许多一直在脑海中折磨他的想法多少有所消解。担忧则是自己失去了力量，或许没有办法在女儿遇到难以解决的危机时出手相助。 也因此，自己没办法用魔法少女的身份去告诉女儿一些东西。 是的，他一度想要以魔法少女的身份去接触自己的女儿。 自己作为一名父亲无法亲口告诉她，就算说出来也可能不被相信的话语，身为“前辈魔法少女”就有足够的立场和理由去说。 告诉她魔法少女这个身份的危险性。 告诉她这份力量意味着什么。 告诉她敌人究竟有哪些。 告诉她该如何让自己变强，从而更好地保护自己。 如果是同为魔法少女的前辈亲口说出这些信息，女儿应该是没有理由不重视的。 他有太多的话想要和女儿说，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心之花的沉寂让他打消了这个念头。 究竟是自己已经失去了力量，还是没有了成为魔法少女的资格，亦或是其他原因，这些都已经不再重要。 在这一周期间，城市中又出现了一次残兽，万幸的是，没有经过什么波折就被林小璐消灭了，事后的损伤也控制得十分微小。 唯一让林昀感到有些意外的是，不同于上一次的电视台采访，对于这次的残兽袭击，媒体方反响寥寥。 也不知道是时代变迁，这个年代的异策局已经开始走以低调为主的路线了，还是人们的关注点有所转移，总之，虽然城市里残兽的出现变得有些频繁，还有新上任的魔法少女，但并没能广泛引起人们的讨论。 此前电视台的采访在播出后也石沉大海，就连他在网络上找到的视频也很快被电视台官网后续更新的内容顶替了。 明明在他担任魔法少女的那个年代，不管媒体还是大众都很喜欢把魔法少女捧上话题中心的。 内心中思绪万千，林昀随着人流走到了公司，开始了又一天的工作。 依然是熟悉又繁琐的任务，但大概是心态有所转变，他觉得此前的那种焦躁感已经被弱化了许多。 就这样一直忙碌到了中午，吃完工作餐，正坐在办公室里处理未完成文书的林昀突然接到了一通电话。 来电显示是个陌生的号码。 虽然不知道是谁，但他还是按下了接通键，将手机贴到了耳边： “喂？” 得到的只有一阵“嘶嘶”的忙音。 略微蹙眉，林昀等待了两秒，再次问道： “喂？哪位？” “……小心。” “你说什么？” “嘶嘶” “喂？” “小心今晚的残兽。” 一句话，让林昀瞪大了双眼。 “什么意思？你到底是谁？” 他忍不住追问，可仅仅说了这么一句话后，通话的另一侧却再也没有声息。 不多时，“嘶嘶”的杂音就变成了电话挂断的忙音。 第五章 危机 “小心今晚的残兽？” 这句话，让林昀一整个下午的工作都有些心神不宁。 原因无他，因为这句话透露出的信息实在是太多，让他根本没办法将之视作简单的骚扰电话或者恶作剧。 他的女儿是魔法少女，这件事除了他自己和红思与以外，现在根本不应该有其他人得知；至于他本人曾经是魔法少女这件事，恐怕也只有寥寥数人知晓而已。更何况他可以确认，知道这些信息的只会是自己的同伴，或者曾经的同伴。 那么，这则电话会是红思与打来的吗？ 可能性是有的，只是她有什么理由装神弄鬼，匿名打出这么一通电话？红思与作为官方人员，正儿八经地向他承诺过会多关照自己的女儿，这种话题完全可以放到台面上来说。 秉持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态度，他给红思与发了一则消息： 【你给我打电话了？】 【？】这是对方的回复。 似乎不是她。 脑海中划过几个人选，又一一被否定，林昀依然没有找到头绪。 那么，就只是歪打正着的恶作剧电话吗？ 这种可能性其实不小，甚至可以说很大，毕竟这年头的诈骗电话有许多都是这种套路，纵然胡言乱语一通，但只要尝试的对象够多，总会遇上几个因为各种原因信以为真到的。 林昀想以此说服自己，可是，内心却怎么都不平静。 就这样，时间到了傍晚。他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被常年共事的下属看在眼里，还专程询问他是否遇到了什么麻烦，林昀摇摇头，没有把这种听上去如同癔症的话题与对方共享。 乘着电车，直到天黑才回到家中，林昀带着担忧看向玄关的鞋柜，让他心中一定的是，女儿的鞋子已经摆在了那里。越过客厅，看到厨房洗碗池里已经洗好的碗筷，走到女儿房门前，看到门缝里透出的灯光，种种迹象都表明，林小璐还在家。 这让林昀多少松了口气。 就算会出现什么危险的残兽，只要女儿还在家，就说明她的安全是有保障的。 何况，出现残兽这种事，红思与也没理由不通知他。 怀揣着异样的心情，林昀吃完了晚饭，走进书房，开始处理在公司没有结束的工作。工作之余，他也对女儿的房间一直保持着一定的关注，确保不会出现林小璐偷偷溜出去他却不知道的事态。 一直到半夜，也始终没有发现什么异样。待到时钟指到了12点，劳碌一天的林昀感觉自己实在难以保持清醒，才在漫长的等待后躺到了床上，陷入了梦乡。 朦胧之间，他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只是某一刻，他仿佛听到了某种异样的响动。 于是，一片黑暗之中，林昀从床上惊醒了。 心跳莫名地变快，呼吸也变得急促，他并不记得自己是否有做梦，只是苏醒了以后，仿佛连心情都变得糟糕了不少。 摸黑拿起手机，屏幕亮起，时间显示是两点十分。 明明是刚刚惊醒，但是在搞清楚状况后，林昀却感觉内心中产生了某种非常强烈的预感。 这种预感甚至强烈到让他觉得十分熟悉，以至于他一瞬间就想起了上一次类似的体验发生在什么时候。 ——他妻子离世的那一天。 “……不可能的吧？” 话从口出，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能听出来的不确信。 林昀从床上走下，急匆匆地拉开了卧室的门，向着女儿房间的方向看去。再也顾不得什么忌讳与犹疑，他疾步冲到了其房门前，敲响了门。 无事发生。 林昀没有气馁，只是反复地敲门，越敲越响，空荡荡的敲门声在漆黑的廊道中回响，却还是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不可能的吧？”他又重复了一遍这句话。 看了一眼房门，以及那道在黑夜中模糊不清的字条，林昀一咬牙，直接开始拧动门把手。 咯吱。 门是锁着的。 他不知道女儿平日里门是不是锁着的，毕竟他从来都没有尝试过去开门，但现在，这个情况不得不让他产生一些消极的联想。 难道她一个人偷偷跑出去了？ 拿起手机，他开始拨通红思与的电话，可是得到的却是“无人接听”的回答。 点开搜索引擎，他开始输入“方亭市”，“残兽”这样的关键词，可依旧如同大海捞针，就连上周的事件都已经被各种新的热点覆盖，杳无音信了。 似乎在一瞬间，所有的巧合都撞在了一起，他对方亭市残兽的动向突然失去了一切线索。 自然地，他也失去了对女儿动向的一切把控。 他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告诉自己没人开门并不是女儿一个人凌晨跑出去处理残兽。只是女儿一如既往在讨厌他，深更半夜不愿意搭理莫名其妙跑来敲门的神经质老爹，这样的解释其实十分合理，总比他现在脑海里的无端猜测要合理的多。 只是，他莫名笃信自己内心中的那股预感。 所以他看向了自己的通话记录，第二页，倒数第三条。那是中午的时候，那个突然打过来的，完全陌生的号码。 手指在那条选项上悬停许久，他怀揣着某种期冀，按下了那个号码。 能拨通。 这让他的呼吸为之一滞。 通话中每一秒的待机音都仿佛有一个世纪般漫长，听着那“嘟——嘟——”的长音，林昀握紧了通讯器。 然后，对面接通了。 “嘶嘶”。 依然是浓重的杂音。 就像是信号受到了严重的干扰一般，通话声断断续续，冲击着林昀的耳膜，然后，直到某个时间点，所有的噪声都消散一空。 “在市郊，湿地公园。” 短短的几个字，通话就被挂断了。 四周再次回归了宁静，仿佛还是那个普通的夜晚。 放下手机，林昀扭头望向屋内的客厅，只见微弱的月光给地面抹上一层朦胧的白辉，皎洁而静谧，平淡而祥和。这似乎是他内心深处的另一种意象，另一种声音，在这个节点上告诉他，“不要去”。 一旦此刻迈出家门，那些曾经他付出诸多牺牲而苦苦维系的东西将不复存在。 只是对林昀而言，这种决策毫无意义。当孩子的安危被摆上了天平，天平另一端的筹码早就无关紧要。 迈动步伐，他几乎是用最快速度冲出了家门。 打开了自己已经许久未开的suv车门，他将车钥匙怼了上去。然后，在轰鸣声中，以远超市内驾驶限速的马力冲上了公路。 “我必须要去。” 仿佛在向自己灌输某种概念一般，他如此自言自语。 现在的他，甚至能够感觉到自身血液的流动，直冲到大脑嗡嗡作响。 车速还在提升，他用堪比飙车族的速度将油门踩到了可控的极致，闯过了不知多少信号灯，一路狂奔。违章也好，车祸也罢，这些风险在此刻不值一提，因为他知道，无论如何，他必须先到女儿身边。 他带上了那已经沉寂的心之花，虽然他此前已经尝试过，自己并没能变身成魔法少女，但他还是怀揣着某种不切实际的希望。 或者说，冥冥中有一种想法，告诉他，这一次自己能行。 脑子里的杂念早就乱做一团，他也说不清楚自己现在的状态，混乱的感情，回忆，生理上的高度紧张，让他的思维变得毫无逻辑。 唯一明晰的想法，只有“不想让女儿出事”。 第六章 往日，歧途 深夜的高架桥上，飞驰的车影呼啸而过。 驾驶席上，林昀眉头紧锁。哪怕是他开足马力，全速冲刺，从家中赶到湿地公园附近都花费了接近20分钟。而对现在的他来说，时间每多过去一秒都是煎熬。 只是，在这一路心焦的历程中，他却多少从脑海中纷乱的思绪中捡起了一些被搁置已久的知识，理清楚了一点东西。 自己究竟是为何成为魔法少女？ 这是一个曾经被自己牢牢铭记在心的命题，时隔19年，才又被自己提起。他望着车外，昏黄的路灯下，一些同样久远的记忆开始浮现。而那，则更是22年前的事情了。 其实他有些惊讶于自己还能依稀回想起来，那是一个放学后的傍晚。 “我能够去战斗吗？” 被夕阳洒染的街道上，尚是少年的林昀向形似兔子般的妖精，如此发问。 自称“播种者”的妖精则告诉他： “怎么可能，你是男孩子啊！只有女孩子才可能拥有成为魔法少女的天赋，而且这可是万中无一的体质！” “为什么男孩子就不行？” “都说了，魔——法——少——女，是少女啊少女！所以只有女孩子才可以当魔法少女！” “那我就不当魔法少女，魔法少男，魔法大哥，魔法超人什么的都可以，我也要魔法的力量！” 少年饱含气势喊出这句话的同时，不远处的楼宇间，正在进行一场激烈的战斗。 他的青梅竹马——安雅，也是一名魔法少女，与凶恶的残兽交战着。 只是，和他过往曾见过的数次战斗不同，这一次的残兽不光体格庞大，还同时出现了两头，而安雅在面对复数高强度敌人的时候，明显表现出了独木难支的迹象。 毫无疑问，她正处于劣势。 看着安雅在残兽手下苦苦支撑，期间已经数次被残兽的攻击打中，战况岌岌可危。林昀不禁再次加大音量，对着兔子状的妖精喊道：“你难道看不到吗！安雅有危险啊！她不是你选择的魔法少女吗！” “唔……真的是，人家也很为难啊。” 形似兔子的妖精满脸愁容：“我也很担心安雅没错，但是魔法就是只有女孩子才能拥有的力量，除了成为魔法少女也没有别的选择，你说的那些东西根本不存在啊。” “魔法少男，魔法大哥，魔法超人什么的，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帮你，但做不到，我只能让人拥有魔法少女的力量……” “让我试试！” “哈？” “让我试试，我到底能不能成为魔法少女！” “你这家伙疯了吗？都说了必须要是女孩子了！” “试试看！” “这种事情到底要怎么试？” “把变成魔法少女的方法告诉我，我来！” “……真的是被你整怕了。” 面对少年强硬而执着的态度，加上远处的安雅确实深陷危机，妖精不得不无奈道：“那就让你死心吧，这可是你说的，试一试。” 它伸出爪子到自己腰部的绒毛上，一阵摸索后，从毛发间摸出了一块通体浑圆，晶莹剔透的宝石。 这块宝石的大小足有它身体的四分之一，其突然将之掏出来的画面看上去十分奇怪，只是面面相对的人与妖精已经没有谁去在意这些琐事。 “这个东西叫做心之种，也就是魔法少女力量的种子。” 妖精郑重地说道：“握住它，将它贴到你的胸口，感受它的存在，用心去建立连接，如果它产生了反应，那就说明你有成为魔法少女的天赋，反之，你就没有任何希望了。” “心之种……” 望着妖精爪中的宝石，少年低声念着这件物体的名字。 他又何尝不知道自己说的话是在无理取闹呢。既然对方都说了只有女孩子能成为魔法少女，那其中一定是有什么渊源的。 只是，现在的他没有选择，因为事态紧急到这个份上，身为普通人的他想救安雅的话，无论多么不可能的事情都应该去搏一搏。 接过这颗宝石一样的物体，林昀立刻将之紧握在手中，贴向心口。 用心去建立连接。 这是他记住的要点，所以片刻也没有耽误，全身心投入其中。 他闭上了眼，逐渐将一切置之度外。而不远处的兔子妖精，则一直满面愁容地注视着他手中的心之种。 数息时间过去，心之种并没有产生什么变化。 临近一分钟，心之种还是没什么反应。 而正当兔子妖精的心跳逐渐回落，觉得已经可以确认其失败的时候，变化却发生了。 起初只是十分微弱的光，从林昀的指缝中泄露而出，星星点点，犹如萤火。那之后，则是曳光澄莹，又化作道道清辉。 从少年逐渐摊开的双手间升起的，是散发着圣洁光芒的纯白光团。它与那形似宝石的心之种一同旋转，临空，最终交融。 刹那，光芒绽放。 白色的光芒从心之种的表面四射而出，形成了一团光晕，将林昀笼罩其中。 那依然并非多么强烈的光芒，但宛如当空明月一般，不夺目，却足以照亮黑夜。 “这真的……你……你这小子居然成功了？你真的是男孩子？” 前所未见的事实让一旁的兔子妖精大惊失色，甚至有些口不择言起来：“该不会你只是长得比较像男生，所以在拿我开玩笑吧？” 只是光芒中的少年却并没有理会它的垃圾话，而是昂首，用坚定的目光望向了眼前的精灵，眸中火光熠熠。 “接下来，我该怎么做？” ——该怎么做？ 这句话仿佛穿越了时空。 因为这同样是现在的林昀需要考虑的问题。 夜幕之下，寂静无人的湿地公园停车场，他随便找个地方把车一扔，循着一条小道就朝着树林深处奔跑而去。 其实，该做什么，答案早就已经在那里。他此刻的心情，和22年前的那个黄昏何其相似。 或许许多东西都已经变了，但还有许多东西一直都在，至少，这股“一定要救下重要之人”的感情是如出一辙的。 这样的情绪，他的心之花还能够与之产生联系吗？ 他怀带着一丝丝的疑惑，抬起了自己的手。 ——手中的碎纹宝石花，早已在四射着深蓝色的光辉。 “……唉，真是拿你小子没办法，但现在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恍惚间，他仿佛又回到了那天的夕阳之下。 兔子妖精短暂表示了自己的震惊后，就迅速调整好了心态，开始一板一眼地对他叮嘱道： “首先，建立了与心之种的连接以后，你应该可以感受到魔力了，也就是在你与心之种之间作为维系纽带的那股能量。” “现在，你需要做的事情是利用简单的魔力流动去激活它。” 少年点点头，再次闭眼，一边感受，一边在心中总结道： 第一步，是要去抓住魔力。 “把你的魔力流分出来，分别将四肢与额头与心之种进行连接，然后调整至互相平衡。” 第二步，分流魔力，再进行平衡。 “之后是构建标准魔法符文，啊，你不知道的话……看我这边，我比划给你看。” 第三步，构建标准魔法符文。 “最后的话，就是想一个作为初次启动开关的变身咒语了吧。虽然很少会用到，但可别想得太怪哦，可爱一点比较好，不然让国度审查到会被勒令更改的。” 第四步，确定好变身咒语。 而步骤齐全，接下来，就是变身的时候了。 记忆中的少年，与此刻的中年男子，仿佛一瞬间重合，同时存在于此。 只是，这终究是幻影。 少年怀着一腔热血与希望，带着崭新的力量，高喊着现编的羞耻咒语，为了拯救自己在意的女孩，向着空中的战场出发了。 热血早已冷却的中年男人却依然在这里，孤零一人。 步伐略微停顿，他摇了摇头，将脑海中的杂念驱除，再次快步向前。 光芒盛放，湛蓝色的魔力顷刻间在他的手中爆发，如乱流一般席卷四周，撩起了他的衣角和头发。 没有多余的动作，亦没有多余的声音，他抬手将心之花按在胸口处。然后，冷冷地从口中吐出了两个字： “变，身。” 第七章 公园暗影 紧握着魔杖，梳着金色双马尾的魔法少女凌于高空，望着夜幕下的湿地森林。 明明白天是青翠动人，充斥着自然之美的公园，此时在一片黑暗中却宛如猎食者张开的巨口，等待着猎物走入其中。 这种淡淡的危险气息让她感到后背发凉，忍不住直皱眉头。 “小璐，我现在有种不好的感觉。” 带着些凝重意味的话语声在其耳旁响起。 说出这句话的是一只看上去形似幼猫的奇特动物，通体粉红色，全身毛茸茸，背后还长着一对小小的翅膀，不禁会让人联想到童话里的妖精。 妖精自一旁飞到少女的背后，面带忧色：“虽然很淡薄，但是四周残留的魔力让我的毛都炸起来了，这次的敌人恐怕很危险。” “……没错，我能感觉到。” 魔法少女，或者说林小璐努力收拾起内心中的胆怯情结，直勾勾地盯着下方公园里的树林：“虽然说不清楚，但我也觉得十分危险。” 只是，话是这么说，她手上的动作并没有停下。挥动手中的魔杖，继而缓缓降落在公园的草地上，林小璐简单探查了周边的敌情，以确保处境安全。 这番操作并没有什么收获，但那种淡淡的不安依然萦绕在她的心头。 “摩可，还能够感觉到敌人的方位吗？” 她向粉色的妖精求助道。 被唤作“摩可”的妖精闭着眼睛，沉默片刻，又忽的睁开：“不行呢，明明降落之前还能锁定敌人就在这片公园里，但现在却感觉不到它具体的位置。” 林小璐愕然：“之前有过这样的情况吗？” “完全没见过。” 摩可一脸无奈：“我之前应该跟你说过的吧，我作为妖精也是第一次来物质界，很多事情是不清楚的啦。” “摩可……你好没用。” “说出这么伤妖精的话，我可是会生气的哦！” 魔法少女和妖精缓慢地在湿地公园的草地上前行着，同时注意着周边的蛛丝马迹。可是直到时间过去了接近十分钟，她们已经走近公园的中央地带，还是没有任何发现。 飘在空中的摩可忍不住再次开口：“小璐，我们要不要先撤退？” 魔法少女疑惑道：“为什么？” 摩可解释：“我总觉得这次的残兽不是什么简单的敌人，凭我们两个不一定能是对手，回去找异策局的大人们多了解一下情况和寻求帮助会更稳妥一些。” “啊？但是找大人帮忙什么的，这种行为是不是有点不符合魔法少女的身份？” “眼下可不是在这种奇怪的地方任性的时候！” “唔……知道了。” 背后迟迟不散的寒意让林小璐不再坚持，很快就听从了妖精的建议：“等走到公园中心还没有发现我们就离开吧。” 摩可连连点头赞同：“动作快一点哦！” 她们就此约好，只要走到公园中心还没有遇到敌人，就直接打道回府。 一路踏过草地，不多时，公园中心的亭台水榭等建筑物轮廓就浮现在了林小璐的眼里，见已经来到了目的地，林小璐也就提振心情，向前大步迈去。 “还是没有看到残兽呢。” 少女眨了眨眼，偏头向脑侧看去：“摩可，你现在能感觉到什么吗？” 入眼的是一片虚空。 本应一直飞行在她身边的妖精，不知不觉中已经没了影踪。 “……摩可？” 徒留魔法少女孤零零的声音被闭锁在公园之中。 意识到事情开始向自己无法控制的方向发展，林小璐也终于开始紧张起来，开始四处寻找自己搭档的踪影。 “摩可？” 密闭的树林成了最好的隔音器，将她的声音与外界隔绝开来。 就这样，带着有些急切的心情走了两步，林小璐突然听到一旁的树丛里发出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心跳速度激增，魔法少女立刻将视线投向那个方向，在一阵忙乱中摆好了应战的架势后，有些色厉内荏地高喊： “谁？出来！” 得到的回应是颇为微弱的声音：“快……” “什么？” “快逃！小璐！” 这次，魔法少女听清楚了。 而伴随着她听清了不远处的声响，一个模糊的粉色影子也从远处飞了过来，然后撞在了她的怀里。 此时出现的，正式方才突然消失的，她的搭档，摩可。 只是，和数分前看完好无损的样子相比，此时的摩可浑身都是伤口，连背后的翅膀都少掉了一只，更有深深的伤口横亘其躯体，一阵阵粉色的发光粒子从伤口中止不住地飘出，看上去十分狼狈。 而此时的摩可却顾不得自己的伤情，而是开口欲喊：“快走，这次的残兽……” ——“呼噜噜噜噜噜噜。” 宛如野兽的嘶吼，从不远处树林间的阴影中传来。 没有给摩可继续说下去的时间，一只形象可怖的怪物自黑暗中走出，利爪深深刺入脚下的泥土中，没有发出任何的脚步声，飘然出现在了林小璐的面前。 “咕噜噜噜噜噜噜，吼嗷嗷嗷……” 毫无疑问，这是一只残兽。 因为根本不可能有公园中的动物有超过4米的身躯，更不可能会有两个脑袋。 乌紫色的皮毛上残留着不知名的液体，泛着绿光的眸子中只有残暴的屠戮欲望，奇异的管状结构从身上凸起，自身体各处连接到了它那流着涎水的两只巨首上。 仅仅是站在那里，就能够让人感觉到胆寒。 这对身为魔法少女的林小璐来说，理应是不可能的事情才对。 毕竟魔法少女，没有理由对残兽感到害怕。 她获得这份力量，就是为了与残兽战斗，去保护其他人不受伤害的才对，为什么要对本该消灭的敌人感到恐惧？ 林小璐不理解，但却扼制不住心中消极的想法。 自己难道会输？ 这样的想法刚刚出现，便被外部的声音打断了： ——“小璐！” 搭档的声音，再次在她耳边响起：“快点走！” 是摩可，摩可在喊她逃跑。 这一刻，她才猛然想起自己最应该采取的行动——求存。 抬起手里的魔杖，少女周边的空气不断鼓动，然后，伴随着一阵呼啸声，她冲上了天空。她是从空中飞行进入这片公园的，那么理所当然地，从空中路线逃跑也会比较稳妥。 林小璐这样想着，却发现地上的残兽并没有任何表现，哪怕自己选择飞空逃跑，它也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用泛着幽幽绿光的眸子注视着一切。 有什么陷阱吗？ 还没等林小璐细想，她就察觉到，自己向上飞行的态势停下了。 取而代之的，是背后传来的，强烈的挤压感。 一旁负伤的妖精吃力地向她提问：“怎么了？小璐？” 很显然，搭档突然停下逃跑的行为让它感到不解。 察觉到她的脸上同样是迷惑与慌乱后，它不禁抬起爪子向头顶摸去，只察觉到一阵排斥感，紧接着爪子就被弹开了。 “魔力屏障……” 这一次，就连妖精的面上都出现了有些绝望的表情：“完了，这从一开始就是个陷阱！” 一瞬间，魔法少女和妖精的心情都降到了冰点。 不过，和妖精不同的是，林小璐其实姑且还保留着一些战斗的意识，所以一直都盯着视野中下方的残兽。 最让她感觉到心寒的并不是自己的逃跑被阻拦，而是当自己停下后，下方残兽那狰狞面孔上露出的表情。 残兽可以作出如此人性化的表情吗？ 她这样想着，却突然感觉视野一顿，眼前一花，目光所至之处，敌人已然消失不见。 “——小璐！” 而下一刻，在妖精的悲呼声中，她得到了答案。 残兽的利爪，已经伸到了她的咽喉之前。 最后映入她眼中的，还有那理论上不应出现在残兽脸上的，带着暴虐与戏谑的狞笑。 第八章 魔法少女翠雀 当林小璐和一旁的妖精都几乎绝望的时刻，预想中的惨象却并没有出现。 残兽那几乎已经刺入少女嫩白脖颈的爪子，在最后关头被停下了。 因为在电光石火之间，一把不知从何处而来的深蓝色魔杖，横在了其爪下，为魔法少女挡下了这致命的一次袭击。 林小璐立在魔杖之后，甚至还没能理清楚状况，对于自己刚刚死里逃生这件事也是仅有一点点的认知，就被一只手猛地一推，不禁倒向了后方。 “退后。” 来人这样说。 也正是这一刻，林小璐才看见救下自己的是何人： 形若实质，仿佛火焰在燃烧一般的深蓝色魔力，自中而发，逸散而出的摇曳光点。 以及端立在其中的，一脸淡漠的娇小女孩。 藏青底色的洛丽塔风格长裙，繁复而华丽的装饰性缎带，长长的蓝发工工整整地在脑后绑成了公主辫，头上则罩着一顶大大的波奈特。 “你，如果真的想成为足以守护一座城市的魔法少女的话……” 她淡淡地开口，如歌鸲般的声音却透着一股上位者般的威严：“那么就好好看看吧，我的战斗。” 话音落，其身周形似火焰般的魔力消散一空。 “魔法少女，花牌认证编号41076，翠雀，消灭任务开始。” “咕嗷嗷嗷嗷嗷嗷嗷嗷——” 此前一直被神秘女孩单手所持的魔杖所击退，终于意识到敌人转换的双头残兽在地面上发出了怒不可遏的狂暴嘶吼。 对于原本已经到手的猎物被人截下这件事，它表现出了近乎于人的智能，即充分地展露了其羞恼的感情。 把你也杀死。 如果它能够说话的话，说出来的大概也是这种台词。接着，残兽再次浑身发力，覆于身体表面的管体不断鼓动，发出幽绿色的荧光，继而将什么输送向了其腿脚部位。 一瞬之间，它便故技重施，再次从原地消失了。 神秘女孩面无表情，提起法杖，轻轻往身体的侧后方一挡。 叮！ 陡然在空中出现的残兽，其伸出的利爪，全力的进攻便被轻而易举地化解了。 接下一击后，女孩面上浮现出了些许疑惑之色：“这个速度，是蠖吗……为什么现在的方亭市会有蠖的存在？” 只是，在场者中没人会回答她的问题。 “吼嗷嗷嗷嗷嗷嗷——” 残兽的智力并不支持它与面前的魔法少女进行多么有条理的交流，它只会在自己的进攻被挡下后发出更加恼怒的嘶吼。光是吼叫所产生的音波，就把在一旁观战的林小璐和摩可吹得差点翻过身去。 然后，属于残兽的攻势再一次开始了。 幽绿色的利爪在黑夜中闪烁，自四面八方，宛如天罗地网一般向着神秘女孩落下。其巨大的体型并没有成为高速度的阻碍，事实上，哪怕是以如此巨大的体型在行动，一旁的林小璐都完全无法捕获其行动的轨迹。 但这种速度，对那名深蓝色的娇小魔法少女而言，似乎完全构不成威胁。 她只是身形一个简单的晃动，便悄然出现在了数步开外的空档区域，轻轻松松躲开了残兽那密集而迅捷的攻击。 这并非结束。 意识到目标躲开的残兽虽然扑了个空，但很快就再次锁定了目标，欺身上前，继续进攻。 “滋啦——” 一阵令人牙酸的金属刮擦声在二者之间爆发开来。 神秘少女信步腾挪，在方寸之间像是舞蹈般轻盈地跃动着，时不时抽出魔杖挡开一些角度过于刁钻的攻击，在残兽疾风骤雨般的抓挠下丝毫没有收到一点伤害。 “吼嗷嗷嗷嗷！” 一段时间不分胜负的对拼后，很明显是残兽更加没有耐心，怒号一声，周身幽绿色的软管光芒爆闪，然后猛然一个短距冲刺，在即将攻击前的那一刻却又再次消失，几乎同时从神秘女孩的背后发起了攻击。 令人心惊肉跳的攻势只在短短一息之间，若是反应上有丝毫懈怠便只会落得一个惨死的结局，但女孩却依然用无比精准的手法挡下了这一记攻击，没有丝毫勉强的迹象。 然而，这依然不是结束。 残兽两只巨大的头颅几乎同时张开利口，露出了森白的牙齿与滴落的涎水。它在女孩的法杖与其利爪对撞的瞬间，抓住了短暂的间隔期，恶狠狠地对着其脖颈啃咬而下。 这一刻，在一旁看着的林小璐终于弄明白了战况，只觉得心跳都快停滞了 也是这一次，即将被咬中的女孩只是眼睁睁地看着，没有出手阻挡的意思。 巨口落下。 却没能闭合。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静止，残兽的头颅明明已经咬到了神秘少女的面前，却再也没能向前哪怕一点点。 而再仔细看去，会发现残兽仍然在动作，只是却像是被什么东西阻拦住了一样，只能进行小幅度的摆动。 “——运动防御战，我先示范到这里。” 残兽阴影之下，娇小的女孩突然这么开口道。 这让一旁的林小璐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对方是和自己说话，有些呆呆地点了点头：“啊，好的……谢谢？” 神秘女孩扫了她一眼，将视线移回面前出于某些原因动弹不得的残兽身上，继续说道：“那么接下来，是时候结束了。” 从头到尾，似乎她都没有将这只残兽放在眼里。 她只是伸出手，轻触虚空，像是在拨动琴弦一般，轻轻地勾起手指，慢慢上挑，白嫩的指尖上突兀地出现了直线状的凹痕。 然后，深蓝色的魔力缓缓从四周显现。 一根，两根，三根，散发着清透的荧光。 四根，五根，六根，织成一张细密的网。 呈现在林小璐眼中的，是一面闪耀着蓝色光芒，完全由魔力组成的线所织成的网。 巨量的魔力丝线毫无预兆地出现在原本一片昏暗的树林中，照亮了四周的黑暗，也驱散了残兽所带来的阴冷，将庞大的怪物牢牢锁在中央，如同无机的玩偶一般一动不动。 林小璐这才注意到，不知道什么时候，神秘女孩的魔杖已经消失不见了。 取而代之，被其拿在手中的，是一把颇为小巧的，雕刻着繁复花纹的裁衣剪刀。 “魔力构装，析出。” 她是这样说的。 接着，缠绕在残兽身周的魔力之线，就像是有生命一般涌动起来。 深蓝色的魔力之线攒动着，自我交织。一根根线头搭在一起，又穿行拉伸，最终构建出了一把像是用金属丝镂空雕刻的，空心的短剑。 神秘女孩将之握在手中，就像是握着一把精致的玩具一样，没有任何威力。 她将之抬起，对着残兽的眉心，面无表情。 残兽虽然被魔力线牢牢地压制着，并且已经明知将面对死亡，但暴虐的目光中依然没有丝毫畏惧之色，有的只是刻在本能中的杀戮与毁灭欲望。 哪怕到了这一步，它依然在试图挣脱束缚，向面前的魔法少女发起攻击。 于是女孩不再等待，轻轻抬手，利落一挥。 深蓝色的魔力在深夜的树林中爆发出了刺眼的光芒，照亮了周边的夜空。 第九章 激战之后 大战过后，残兽狂暴的吼声与魔力交战间的爆鸣声终于消失不见。 深夜的湿地公园，回归了其应有的平静。 残余的魔力波动与硝烟散去，树林中余下的只剩怪物的残骸。 深蓝色的神秘女孩收起了遍布四周的魔力丝线，手中的小巧剪刀又化作了魔杖。她几个跳跃间轻巧地来到了其骸骨旁，从脖颈处摸出了一个胸针样的物品，残兽身上便涌现出了点点星光，向着其聚拢而去。 不远处的林小璐稍作辨认，便判断出了女孩到底在做什么。 这是在收集残兽的“回响”。 而所谓“回响”，便是残兽被击败后，残余的魔力与灵魂碎片的统称。 魔法少女击败残兽，从残兽的身上获取回响，将之交予播种者。再由播种者把回响送返魔法国度，国度则借由回响的强度判断魔法少女的贡献，发放相应的奖励。 这就是魔法少女与魔法国度之间的报酬机制。 而眼下，虽说最开始发现残兽并开始交战的是林小璐，但最终一锤定音将残兽击败的毫无疑问是突然出现的神秘魔法少女，所以回响由她来收取也是理所当然的。 林小璐努力凑上前去，走到了神秘女孩的身边。 她对于回响之类的事情并不在意，心中有其他想说的东西。 只不过，还没等到她开口，神秘女孩就先一步发问了：“你是新人吧？” “啊？呃，嗯。” 被对方的提问打了个措手不及的林小璐下意识应声，然后才想起自己也有话要说：“那个，非常感谢你伸出援手……” “你的播种者呢？它没有告诉过你不要一个人越级挑战超过自己能力的残兽吗？” 然而神秘女孩的话语如同连珠炮弹一般袭来，根本没有给林小璐继续说下去的机会：“还有你的同伴呢？你出发之前没有通知过她们吗？” 林小璐听着对方的提问，只觉得脑袋发晕：“播种者是？同伴？我只有自己一个人……” “哈？” 神秘女孩闻言，耷拉下眼睑看了过来，满脸难以置信的神色：“你只有一个人？不对，你不是方亭市的魔法少女吗？” 林小璐讷讷出声：“嗯……是这样没错，有什么问题吗？” 神秘女孩没有回答她。 不如说，她的视线已经不在林小璐身上，而在刚才就一直在旁边试图削弱自己存在感的妖精——摩可身上。 “喂，那边的妖精，你是这孩子的播种者吗？” 被喊到的摩可此前一直躲在林小璐的背后，不断地躲避着神秘女孩的注视，直到眼下被叫破，才不情不愿地钻了出来：“唔，你好？” “才不是‘你好’这么轻描淡写的招呼方式吧？” 神秘女孩叉起腰，有些咄咄逼人道：“我这边可是有着一肚子问题等着你回答呢，为什么这个城市，方亭市现在是这个样子？” 她伸手指向一旁不知所措的林小璐：“这么大的城市，只有一个连魔装都用不出来的新手魔法少女？” “这孩子参加战斗恐怕还不到五场吧，这种新人在别的城市都是要叶级以上的魔法少女带队才能参加战斗的，你就这样把她一个人丢过来和蠖单打独斗，是想要害死她吗？” 摩可连忙摇头：“才没有，我没想过要害小璐！” 一旁的林小璐也跟着解释道：“跟摩可没关系！今天晚上是我自己坚持要继续行动的！” “那是为什么？” 神秘女孩揣起手，大有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方亭市其他的魔法少女呢？” “不知道……” “嗯？” 摩可的声音细若蚊吟，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就，就是说，我不知道……”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神秘女孩面无表情：“播种者不知道自己负责的城市魔法少女在哪里？” “嗯。” “明明都是你亲手签约的魔法少女？” “唔……” “明明每个人都要给魔法国度备案留档？” “呃……没，没理由告诉你吧？” 摩可面上表现出了十分明显的动摇，但还是嘴硬道：“我虽然是播种者，但，但是也没有义务随便告诉外来魔法少女本地的人员分布哦？” 神秘女孩闻言，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确实，你说得很有道理，信息保密是一名优秀播种者的良好素养。” 摩可闻言，只觉得对方的口风松动了，故而长舒一口气。只是还没等这口气喘完，女孩的下一句话让它的表情再次变得僵硬。 ——“那么，如果我说我是巡查使呢？” “胡，胡说，别，别想诈我！” 粉红色猫咪妖精大呼小叫，张牙舞爪：“你你你你可别骗骗骗我我我我才不相信信信信你刚好是是是……” 林小璐蹲在一旁啧啧称奇：“摩可，抖得像触电了一样。” 神秘女孩满脸怀疑地看着摩可，但还是一本正经地从衣领处摸出了饰章模样的胸牌，手指轻轻一搭，闪亮的魔力回路顿时激活，显现出了其表面的图案：深蓝底色，上方刻着花朵的纹路；左侧用法沃符文隐约刻着一个名字，但被伸出的手指挡住了；同时有一个皇冠状的闪亮图标，旁边用花体标有“41076”的数字。 她将这个胸牌亮了一下，还没等摩可和林小璐去看上面的字样便收了起来。 “虽然刚才你们应该听过了，但还是自我介绍一下。” 她冷淡地扫视面前的魔法少女与妖精，昂了昂脑袋，有些矜持地开口道：“我是魔法国度的巡查使，花牌认证编号41076的魔法少女，翠雀，现在将对方亭市的异常形势进行驻点调查，希望你们能够配合。” 猫形妖精瞪大了眼：“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 巨大的冲击让摩可口中只能挤出喑哑的嘶鸣声，最终神色恍惚地扯起脑袋：“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 林小璐也跟着瞪大眼：“摩可开始说胡话了！” “啊——真的是！” 短暂的挣扎后，猫形妖精忍不住抓住自己的耳朵，自暴自弃地大喊了起来：“好啦！我承认了！我不是方亭市本来的播种者行了吧，我是自己偷跑出来的！” “我自己也是上个月才到这座城市来的，明明是来投奔认识的前辈的，但是来了以后发现这座城市根本什么都没有！” “妮妮前辈根本就不在这里！这座城市也一个魔法少女都没有，反而是我刚来就遇到了残兽的袭击事件！然后发现自己莫名其妙已经被任命为这里的播种者了！” 一旁的林小璐闻言露出了惊愕的表情：“嗯？那难道？那个时候？” 摩可惨笑：“是啊，那个残兽是冲着我来的，我当时病急乱投医，看到你好像有成为魔法少女的天赋就把你选上了！” “那你还跟我说我是百年难得一遇，注定成为最伟大魔法少女的天才？” “都是我随口胡诌的！” “你还说那只残兽是随机出现在那里袭击市民的？” “也是我瞎讲的！” “啊？诶？你，你这个骗子！” “我就是骗子！我就烂！” 眼见面前的一人一妖关系濒临破裂，自称翠雀的魔法少女不得不开口阻止她们无谓的争吵：“好了，你们两个，先停一下。” 她面带沉凝之色地摁了摁手掌：“我需要再确认一下，那个妖精……是叫摩可没错吧？你是说，你是上个月才来到这座城市的，而当时没有发现这座城市的播种者和魔法少女？” 已经完全自暴自弃的摩可一脸灰暗地点头：“是，没错。” “但是你却可以选择这边这位……” 林小璐举手：“我叫林小璐。” 翠雀回首望向摩可：“你却可以选择与林小璐契约，让她成为魔法少女？” 摩可耷拉着脑袋：“嗯。” 翠雀追问：“也就是说，你原本不是播种者，但来到方亭市以后却发现自己被任命成这里的播种者了？” 摩可继续点头：“嗯。” “闻所未闻。” 翠雀捏着下巴忖度起来：“魔法国度的调令应该不是那么随便的东西才对，你难道没有试着联络国度那边，了解一下具体情况吗？” 此话一出，原本就一脸灰暗摩可把脑袋埋的更低。 这让翠雀心中产生了一些不好的猜想。 “你这家伙，难道说……” 她忍不住伸手指向面前的猫形妖精。 摩可则一偏脑袋，闭着眼睛道： “是，我在偷跑出来的时候把身上所有联络方式都截断了。” “完蛋，我开始感觉头痛了。” 此言既出，翠雀忍不住单手扶额：“也就是说现在所有的有效信息源全部失效，方亭市发生了什么事情完全未知，然后眼下的魔法侧防御力量还接近于0？” “是这样的，就是这样，巡查使大人，你可得帮帮我们啊！” 而摩可则迅速攀上了交情，顶着自己作为妖精颇为可爱的卖相，泪眼汪汪，可怜巴巴地凑上前来，抱住了翠雀的肩膀： “今天晚上就已经十分危险，要不是您突然来到这里，我和小璐就已经全军覆没在这里了，这样下去我们肯定是抵挡不住残兽越来越强的攻势的！” “别拍马屁！先放手！” 翠雀皱着眉头把它拍到一边：“需要我的帮忙？怎么帮？” 被推走的摩可全然不恼，一张猫脸上堆出了一个略带讨好的笑容：“这个嘛，只需要您联系一下国度那边，然后先讨要几个支援战力过来，如果是其他花牌大人们就……” “花牌？真是想得美呢。” 翠雀斜睨着它：“而且很遗憾地告诉你，我现在也联系不上国度，因为我手边上并没有可以使用的魔镜。” 猫形妖精捂住嘴：“联系不上？难道说你也是逃出来……” “才不是，我是王庭批准在外单独行动的。” 翠雀微抬眼睑，打断了它无端的猜测：“联络方面完全是我自己的个人问题，暂时不想解释。” 事情似乎陷入了僵局。 得知无法申请到增援的摩可恢复了一脸生无可恋的模样，而翠雀则是在思索什么的样子。 被晾在一旁，被迫听了半晌天书的林小璐终于找到了自己说话的机会，迟疑着举起手： “那个，这边这位翠雀……前辈？” 翠雀侧过脸看向她，神情有些莫名：“叫我翠雀就行。” “那……翠雀？”林小璐试探地叫了一声。 “为什么要这么犹豫？” 翠雀眉头微微一挑，显然对林小璐的反应不甚满意，但也没有多作追究，把话题带回了正轨：“有什么问题就快问吧，不需要那么多礼节。” “啊，那么……” 林小璐略有踌躇地深吸一口气，眼神一阵飘忽后，闭上眼，双手攥在胸前： “我，我觉得很棒！” “哈？”翠雀愣神。 “就是说，你说让我看看你的战斗，我现在感觉很棒，心情很激动！不，我很感动！” 林小璐喊出了心中所想后，似乎彻底放弃了顾忌，语速越来越快：“直到现在，我心中的悸动还停不下来，心跳一直都很快！” “我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就一直喜欢魔法少女动画，觉得动画里的魔法少女又可爱又强大，能够做到许多我想做却无法实现的事，非常闪耀！” “想要改变自己，想忘记讨厌的事，想从让人喘不过气的生活里飞出去，所以知道自己能成为魔法少女的时候，我非常开心，觉得一直以来的梦想都可以实现了！” 说到这里，她终于停顿片刻，语速慢了下来：“只是，成为魔法少女以后，我才发现，除了要经常去和恶心的怪兽战斗以外，什么都没有改变，我还是讨厌周围的一切，甚至讨厌自己。” “但是，就是刚才，我快要被那只残兽杀死的时候，觉得自己就要告别这个讨厌的世界以后，翠雀你出现了！” “你的战斗，非常的帅气！非常的优美！就像是动画里的魔法少女出现在我眼前，就像是幻想中的角色成为了真实一样，所以真的，真的很感动！” 林小璐这一连串直抒胸臆的呐喊，让翠雀有些动容。 因为她从来都不知道，原来自己的女儿是这样想的。 没错，自己的女儿。 翠雀就是林昀。 从家中驱车数十公里赶到公园，为了从残兽手中救下女儿，时隔19年再次变身魔法少女的林昀。 她没有第一时间向女儿说明自己的身份，反而装腔作势，拿出“巡查使”的身份，故意用咄咄逼人的态度去说话，只是想要镇住那个叫做“摩可”的播种者，方便从它口中套取信息罢了。 只是她没想到，镇住是镇住了，信息却是一点没有。 除了知道摩可是个水货，方亭市的现状不容乐观以外，什么新的信息都没有。 反而是女儿林小璐，她所说的话让林昀始料未及。 “而且除了战斗以外，武器也很有品位！” 翠雀沉默期间，她依然滔滔不绝，眼睛放光，其中仿佛有星星在闪烁：“很有气势，让人感觉稳重可靠！” “脸很可爱，个子小小的很可爱！” “衣服也非常好看！” “说话方式很酷！” 这一连串甚至有些肉麻的吹捧，让翠雀越来越不知所措，虽然脸上依然保持着一副冷淡的表情，但嘴角已经忍不住开始抽搐。 林小璐如连珠炮弹般发表了一系列的赞美之言，直到最后，终于深深鞠了一躬： “所以，我想要成为像你一样的魔法少女，成为理想中的自己，能请你教教我吗！” 这句话，对翠雀的冲击过于巨大。 她忍不住开始思考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从林小璐出生开始，二人的父女关系已经维持了十四年，但这十四年加起来她都没听到过女儿这么多的赞美。尤其是“想要成为像你一样的人”这一句，哪怕是父女关系最融洽的时期，林小璐都没有向她说过这样的话。 但就是这句让她听来十分感动的话语，现在却又把她架在火上烤。 自己扮演的“翠雀”让女儿如此认可与向往，这种时刻还能向她吐露真相吗？ 如果让女儿知道，这个从天而降，让她颇为崇拜“翠雀”其实就是那个讨人厌的老爹，她或许会很失望吧？ 甚至可能更加讨厌自己，自己以后更难和她沟通了。 脑海中蹦出这些想法的同时，她感觉眼前一花，只见摩可又眼泪汪汪地凑了过来，用情凄意切的表情道：“巡查使大人——” “翠雀前辈！” 林小璐也双眼冒星地看了过来。 一人一妖精都用颇为哀求的神色看着她，两张楚楚可怜的脸都凑在眼前，翠雀只觉得思维渐渐变得混乱。 再加上林小璐此前的夸赞，让长期苦于和女儿关系冷淡的她感受到了久违的感动，脑海里不那么冷静的想法开始占了上风。 “行，行？” 翠雀，就在这种情况下，许出了一个此前的自己绝对不会答应的承诺。 第十章 疑点 “好的，情况我已经了解了，我们这边会联系其他城市的支部，看看能不能通过其他城市的播种者把情况反馈给魔法国度方。” 听着手机中传来的话语，双眼无神地望着窗外，林昀深吸一口气，有些无奈地叹道：“嗯，谢谢，麻烦你了。” 时间是第二日的上午，地点是林昀自己的办公室。 他正在同红思与通话。 前一日晚上的突发事件终究还是影响到了他的睡眠，所以眼下的他睡眼惺忪，状态并不算好。 只是他还有许多的事情要处理，所以并不能休息。姑且不提公司一大早就堆过来的海量工作，关于前一夜在湿地公园中的遭遇，他就有许多的问题要与异策局沟通。 他为了保证女儿的安全，私下里以魔法少女“翠雀”的名义参与了战斗，击退了敌人，但其实事件还远没有结束。毕竟，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暗处都似乎有一只黑手在操控一切。 最终，他归纳出了四个疑点。 首先就是在昨晚残兽出现的时间点上，他联系不上红思与这件事。 他与异策局在官方层面上目前是没有联络的，目前基本就是靠着与红思与的私人关系在进行信息交换，但就在昨晚，这种联系被截断了。 从红思与那边反馈的信息来看，她不光没有收到自己的通话，就连未接来电的记录里都完全找不到任何残留的痕迹。就好像是林昀从来没有拨出过通话一样。 但事实上，这是不可能的。林昀很清楚的记得自己在发现女儿失踪后就选择了联络红思与，但结果就是没有被接听。 其次，就是事发当天中午就提前告知他的神秘通话。这个号码在白天后就再也无法拨通，只能得到“不在服务范围”的语音提示。 对方出现得十分突然，目的也不明晰，仅仅给他提供了信息后就唐突消失了，这是为什么？ 第三点，现场那异常的魔力屏障。 这不是残兽应该掌握的技术，至少，蠖这个层次的残兽还不拥有这种能力。而林小璐和他在现场却只遇到了一只残兽，也就是说，当时至少还有一个敌人是藏在暗处的。 但那个敌人最终却没有出现，哪怕是看着残兽被自己消灭都没有出手，对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最后，就是那个叫摩可的播种者所说，在它到来之前，方亭市不存在播种者和魔法少女这件事，同样是个巨大的疑点和隐患。 只是这件事别说是缺乏线索了，连个能调查的入手点都没有，完全就是一个黑盒。 以上四点疑惑，可能事关一个牵扯到了林小璐的阴谋，让他不得不引起重视。 但其残缺的信息又实在是太多，凭现有的东西根本拼凑不出真相，让他本来就睡眠不足的大脑愈发胀痛。 “所以，复出的感觉怎么样？” 尚未挂断的通话对面传来了红思与的问题，将林昀从思索中拉回现实。 握着手机的手放下又抬起，他对这个问题进行了简单的考量，便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挺糟糕的。” 是很糟糕，魔力衰退，技巧生疏，方亭市的现状令他担忧。 更重要的是，这次出击的结果完全不符合他的预期。 虽然一开始的目的仅仅只是救女儿。但当他真顺利把女儿救下之后，就开始考虑能否装腔作势一番，诈一下播种者，看看能不能骗出些情报来。等获取了足够的信息，再向女儿揭晓自己的身份，皆大欢喜。 可最后，有用的情报没多少，自己的身份没揭露，还一时口不择言答应了摩可与林小璐的请求，接下来要一边隐瞒自己的身份，一边指导林小璐进行魔法少女的训练。 虽然这样也能达成“和女儿交流”的目的，但根本不是他想要的方式。 可一想到女儿昨天晚上对翠雀那番自白，他又觉得，如果这时候自己暴露真身，恐怕两个人之间都会陷入无比尴尬的境地。所以最后还是没能说出真相。 一想到接下来可能还得继续玩这场尴尬的身份游戏，他就忍不住揉起太阳穴。 “糟糕吗……还真是富有个人特色的回答。” 通话中的红思与似乎笑了一下：“前辈你也别总是把自己逼得太紧，男人到了中年该认的时候就得认哦。” “我可以挂电话了吗？”林昀用冷漠的态度应对其突然冒出来的荤段子。 红思与这次笑得格外大声：“哈哈！随便开两句玩笑而已嘛，你这就害羞了？” 也就在这时候，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一名胡子拉碴的男人从外面走了进来。在看到林昀通话的动作后，他颇为夸张地指了指嘴又指了指门，用肢体语言表达了自己的意思：要我出去吗？ 林昀旋即摇摇头，对着手机道：“就这样吧，别的下次再说。” 然后全然不顾红思与那边传来的反对声，按下了挂断键。 通话结束，他才如释重负地长叹一口气。 “行啊，可以嘛。” 一叠文件被丢到了他面前的桌子上，胡子拉碴的男人一脸怪笑着走上前来：“我都听到女人的声音了，终于打算另续新弦啦？” 林昀扯了扯嘴角，一脸无奈地看向他：“你哪只耳朵听出来我是在跟人调情了？” “左边。” 对面的男人满不在意道：“来，总之给我签个字。” 这个人的名字叫刘观山，是外务派遣部门的主任，也是公司里经常和林昀打交道的同级。 两个人早在还是小职员时就互相认识，共事这么多年，关系也还算不错，属于偶尔可以在一起喝两杯的交情。 所以说起来话相对没什么拘束，像是丧偶之类的话题也能提，林昀也不会跟他计较。 从一旁的笔筒中摸出一支中性笔，林昀一边接过文件，一边不忘解释：“先不说我没有这种心情，现在也不敢有这种想法，家里小孩跟我已经闹得够僵了，真跟她说要给她找后妈，可不得跟我闹天上去。” 当然，这些都是场面话。真实原因就是他不想找，只不过这种话说出来未免太过苦情，他可不希望在工作场景给别人留下这种印象。 “还在闹？多塞点零花钱哄哄呗。” 刘观山也不在乎，一屁股坐在办公桌角：“我家小孩都这样的，闹什么给点好处就没事了。” “我又不是没跟你说过，根本就不是零花钱的事。” 林昀手上签着字，嘴上继续道：“我要是以前能知道她在想啥，也不至于到现在这程度。” “来一根？”坐在桌上的刘观山从外套口袋里摸出一包烟。 “字签完再说。” “晚上横运那边说收工了，请吃饭，去不去？” “不了，回家陪小孩。” “呵，这么顾家？” “你就当我是顾家吧。” 林昀这么说着，心里不禁有些感叹。 他确实是晚上要去陪女儿，但可惜不是以父亲的身份。 ——他得当好一个魔法少女前辈，晚上去指导自己女儿怎么训练。 第十一章 魔法少女的第一课 “今天是第一次，我们先从魔法少女需要的一些常识开始说起。” 黄昏之中，站在寂静的写字楼顶层，翠雀双手抱胸，对着面前的林小璐说道：“首先要告诉你的就是关于如何判断对手和自己的强弱，不打没有胜算的仗。” “好的，请多指教！” 林小璐充满干劲地应道。 为了避开晚高峰及时赴约，林昀在下班之后直接找了个避开人群的角落，变成了魔法少女，通过高空飞行离开了公司。 魔法少女的打扮在都市的环境中十分突出，出于不引人耳目的想法，他把碰头的目的地选在了离家不远处的写字楼，方便放学后的林小璐前来此处。除此以外，这栋楼的顶层平日里是封锁的，不让他人出入，所以也不用担心有人打扰。 现在，她要进行的就是给林小璐的魔法少女指导，第一课。 “之前还没和你说过，残兽根据其进化层次是有相应等级的，从最初级的‘卵’开始，到更高级的‘蠖’，之后还有‘蛹’，‘蜕’等多个生命阶段。每次进化相比上一阶段都会断崖式地变强，相应地，就会变得更加危险。” “听上去像是虫子一样……”对面的林小璐先是下意识有点嫌弃，然后又有些思虑。 “你把它们当做虫子一样的东西就行了。” 翠雀面无表情地补充：“它们杀死你，甚至吃掉你的时候不会有任何的同理心，所以你杀死它们的时候就要像捏死害虫，也不要抱有任何同情。” 她抬起手，伸出了五根手指：“以及，相对应的，我们魔法少女也有五个能力开发阶段，更确切地来说这个行为叫做‘开华’，意味着将自己的心之种从种子培养到花朵需要经历五个阶段。” “最开始的时候，就像现在的你一样，是种子。” 翠雀摊手平伸，手指指向了林小璐的胸口：“这是你心灵与能力的最初阶段，圆形的宝石，看上去也和一颗种子差不多，意味着刚刚成为魔法少女，什么东西都还在懵懂之中。” 林小璐若有所悟：“所以你之前才能看出我是新手？” “不，单纯是因为你太弱了。” 显然，翠雀的回答更加扎心：“开华阶段平时是不会在胸口的心之宝石上体现出来的，不管能力开华到怎样的水平，平日里的变身都只会是圆形的宝石。” 她昂起头，指着自己的胸口示意，在脖颈处的系带下方有一圈古典蕾丝颈环，下面挂着一个小巧的圆形宝石。只不过这套服饰的肩膀上一直都挂着软披肩，让宝石一直都在半遮半掩之中，所以此前才没被注意到。 刚刚被一句话击沉的林小璐闻言望去，一瞬间就打起了精神：“啊……这件衣服果然好可爱。” “关注的重点错了，笨蛋。” 翠雀叹息一声：“总之，我现在也没有办法向你演示其他的阶段是什么样子，在城市中心解放魔力的话动静实在太引人注目了，你先当做背书一样把它们的名字背下来吧。” “新梦与真源的落眠，静伏之‘种’。” “本相与构装的初萌，抽展之‘芽’。” “迷思与术式的枝蔓，出伸之‘叶’。” “真我与奇境的结成，育生之‘蕾’。” “超体与繁开的觉醒，盛绽之‘花’。” 林小璐听着翠雀这形如念诗的一大段话语，眼神有些发直：“那个，新……嗯，种子？然后是什么来着？” ——“简单去记就是种，芽，叶，蕾，花啦，其他的都是对这个阶段能力的形容，等你到了那个时候就知道了！” 突然在一旁出声的是摩可，一直跟在林小璐身边的猫形妖精：“我的建议是不要好高骛远，记住你的下一个阶段是芽就好了。” 翠雀瞄了摩可一眼，对其突然插话的行为不置可否，而是顺着说了下去： “种这个阶段，便如同它的名字一般。说的是你的心之种形成，同时初步开始构成自己的魔力源，可以开始使用魔力战斗了，你应该明白这是一种什么感觉。” 林小璐思考道：“感觉的话……虽然我也不懂，但只要心里想用魔力去做什么，就下意识做到了。” “想速度更快就会下意识使用魔力加速，想要攻击更远就会把魔力发散出去，想要飞上天空就可以拿魔力托起自己。” 翠雀帮她举出了几个例子：“只要念头到了，身体就会自己动起来对吧？这就是魔力源在发挥作用。” “魔力源形成了身体与精神之间的桥梁，同时向内外产生魔力，又让魔力双向流通，使身体与精神之间的联系带上魔力的属性。” “简单来说，就是拥有魔力源以后，使用魔力就变成了一种本能。” 听到这些，林小璐举起手问：“残兽也有魔力源吗？” “有的，既然叫做魔力源，那便是一切魔力的源头，魔法的力量都是从魔力源中诞生的，残兽也不例外。事实上，我们所回收的回响，就是残兽魔力源的残骸。” 翠雀伸手，指向自己的心之宝石：“至于魔法少女，魔力源即在心之宝石中，这是绝对不能让别人染指的东西。” 她停顿片刻，又继续开口：“继续说下一个开华阶段吧，那便是‘芽’，芽的特征被我们称呼为……” 楼宇之间，女孩的声音随风飘散于夜空。 一大一小两名魔法少女在此处一问一答，时间就这样缓慢流逝。 林昀说了很多，林小璐也听了很多，觉得魔法世界的轮廓从未如此清晰。 虽然还有很多东西都不是很明白，也记不太全，但翠雀言语间所描绘的，那个属于魔法少女的世界，让她再一次感觉，自己成为魔法少女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她对魔法少女这个身份的感情，也不再仅仅是对着儿童动画角色虚无缥缈的憧憬，带上了一些对崭新世界的向往。 怀揣着这样的向往，在这一天的授课结束，两边各自告别时，她拿出了自己的手机。 “那个……翠雀，你有这个世界的手机吗？就是说……” 她略有些局促地开口，但满怀热情地提议道：“我们，能不能交换一下号码？” 手机号码，意味着日常生活中的联络。如果建立了这样的联系，两个人在日常生活中也会不可避免地进行更多的交流。 翠雀知道，如果自己仅仅是翠雀的话，是没有理由拒绝这个提议的。 魔法少女同伴之间互通信息是很有必要的事，不管是遇到残兽汇报地点，还是调查事件交流进度，都需要频繁交流。 在魔法国度里，魔法少女们往往会使用魔镜来互相联络，但是现在的翠雀和林小璐都没有魔镜，手机便是最优的选择。 所以，她只是略微思索，便装作漫不经心地开口：“有的哦，但是现在没有随身携带，你把号码给我，我回去联系你吧。” 她不能现在就把自己的号码报给林小璐，那是林昀的号码，不管身为父亲的林昀和女儿关系再怎么僵硬，通讯号码姑且还是互相知会过的。 要以翠雀的身份和林小璐进行现实中的联系，她必须去再办理一个新的号码才行，甚至，还得再买一个新的手机。 这背后的开销对于林昀来说并不算大，就当是陪女儿要作的付出吧。 她这样想着，装作第一次听到般记下了林小璐报出的号码。 但既然能够与女儿建立新的联系，那么，希望至少能够更多地知晓女儿的内心，让自己再理解她一点，让彼此的沟壑再弥合一点。 她闭上眼，在心中如此期冀着。 林小璐也同样心怀希望。 她想要了解翠雀，想要知道日常中的她是什么样子，想看看她的生活是什么样，更想和这位自己理想中的魔法少女变得亲近。 然后，那也一定能够改变这个让自己讨厌的自己吧？ 只不过，夜空下的二人恐怕谁都没想到，互相交换的号码在第二天就用上了。 并不是因为残兽，而是一件更加少见的事情。 当坐在办公室的林昀发现新买的手机被拨通，而手机上显示的联系人是“林小璐”时，不得不立刻拿出心之花，变成了翠雀的模样。 她坐回自己的办公椅，点下了通话键，一道震耳欲聋的大喊立刻从对面传了过来： “巡查使大人！发现了！” 从声音能听出来是摩可，而且情绪十分激动：“我发现了一个有魔力天赋的女孩子，我们可以招收新的魔法少女了！” 新的魔法少女。 翠雀皱起眉头，因为单论本心，她其实并不希望随意增加魔法少女，一来这意味着让一名女孩进入危险的世界，二来也很难保证团队成员的质量。 只是方亭市现在确实很缺魔法少女，她也要考虑为林小璐培养团队，以及现在的自己应该可以兼顾新人的安全…… 一连串的思索只在数息之间，她抚平眉头，作出决定，语气平静： “在哪里？” 第十二章 电器街 方亭市，夕照区，中央大道附近的电器街，这里是整个城市最繁华的步行商业区。 翠雀揉着手腕从某处人迹罕至的小巷中走出，无视周围时不时扫过的视线，走过大概两个路口，在约好的地方看到了穿着校服的林小璐。 她加快脚步，走上前去，不咸不淡地打了个招呼：“我到了。” “翠雀？” 林小璐闻言望过来，先是睁大了眼，继而双眼放光，围着翠雀转了一圈，用一副见到了什么稀罕东西般的表情喊道：“太好看了，这身这裙子好可爱啊！” “是吗？” 翠雀抬起袖子左右看了看，不置可否：“谢谢你的夸奖。” “啊……好羡慕，要是我也能穿出这种轻飘飘软乎乎的感觉就好了，这才是我想要的魔法少女风格啊！” “我觉得你能做到的哦。” “可以拍个照片吗？”林小璐掏出手机，跃跃欲试。 “嗯……你随意？” 倒不是翠雀看不出来一件衣服是否可爱，而是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穿上现在的衣服是什么形象。毕竟身上的连衣裙是才买的，她连试穿都没有过。 翠雀此前并没有准备给魔法少女形态使用的常服，因此被告知目标在电器街，自己必须要用翠雀的形象前往闹市后，她不得不去百货商店给自己买了几件。 又因为直接顶着翠雀的外貌，穿着魔法少女的魔现服进入商场过于显眼，最终他还是以林昀的模样前往了童装区。 身为一般成年男性的林昀身高足有183cm，哪怕是在刚得到魔法少女力量的14岁也有170cm左右，这个数值在男性中非常健康，甚至让诸多同性都略有羡慕。但不知道为什么，当他变成魔法少女，变成翠雀以后，傲人的身高就缩水到了只剩139cm。 这是物极必反吗？还是什么奇怪的巧合？林昀一直都没有搞明白。 这也导致他想给翠雀形态的自己买衣服时，除非定制，否则是很难正常买到女装的。 相比之下，买童装就便捷省事了许多。于是，谎称替女儿买衣服的林昀报上了翠雀适合的尺码，在店员热情的欢迎下走进了一家童装店。 期间导购员还问他有没有女儿的照片，说看她女儿的具体形象可以给出更贴切的建议。只是林昀并没有自恋癖好，不会在手机里留存自己变成魔法少女后的照片，只是选择了几件据称是“当季新款”的衣裤与连衣裙，便快步离开。 走出百货商店之后，他随便在路边找到家看上去比较正规的连锁快捷酒店，开了间钟点房换好衣服，就直接走高空飞行的路线来到电器街。 至于这些衣服合不合适，他倒是不担心。 他其实知道翠雀的外貌从一般性审美上可谓“精致可爱”，哪怕在平均颜值很高的魔法少女中也算比较突出。 也正因如此，只要她穿的是件正常衣服，装饰品与发型合理搭配，就不会太过难看。 虽然作为一名父亲，在这种情况下被女儿开口夸“可爱”让他心情复杂，甚至还觉得有那么一点点怪异，但这种心情很快就被平复下去。 他又能说什么呢，不咸不淡地应对过去已是最好的办法。 没有多作寒暄，在这场单方面的新衣秀之后，翠雀直接切入正题： “所以呢？摩可说的那个孩子在哪里？” “啊，这个的话……” 提到这件事，林小璐眨了眨眼，缓缓扭头看向摩可：“怎么说呢，跟丢了？” “丢了？”翠雀也跟着瞟向摩可。 “才没有啊！” 摩可见翠雀的目光投过来，浑身一个激灵，立刻反驳：“不是我跟丢了她，而是那个孩子一直往人多的地方钻，魔力的气息都被掩盖住了啊！” “所以结果还是跟丢了？”翠雀单手叉腰。 “这么说倒是没错。”摩可心虚地嘀咕：“但我能感觉到她还在这片区域，只是不知道具体位置罢了。” “你这家伙啊……” 翠雀耷拉下眼睑，轻轻一叹，可以打包票，眼前这只粉猫是自己魔法少女生涯中见过最不靠谱的播种者。 别的播种者不说是魔法少女的好帮手，至少寻找有天赋的孩子，传递国度与魔法少女之间的信息，感知残兽的位置与强度……这些辅助性工作还是做得相当到位的。 而摩可呢？姑且不提它那一问三不知的状态，连做本职工作时也给人一种笨手笨脚的感觉，着实让人难以安心。 但这些都可以放在一边，眼下最重要的还是找到那个拥有魔力天赋的女孩，所以翠雀没有在这件事上做文章，很快推进了话题：“那我们现在能干什么？在这里等摩可锁定对方的位置？” “嗯……要不，我们去找几家店看看？” 林小璐提出了建议：“那个女孩子应该是来这里逛街的，一时半会不会走，我们也一起去玩吧？说不定中途就遇上她了。” “不稳妥。” 翠雀摇头，冷静地分析道：“对方可能只是来买东西的，买完就走。如果不一直盯着的话，让她在我们疏忽时离开电器街，只会更难找。” “那让摩可继续找人，我们去玩？” 林小璐提出的建议让摩可发出了惊愕的“诶”声。 “这样的话好像没什么问题……”翠雀的意见更是让摩可震惊不已。 它急忙飞到了两人中间，挥舞着两只爪子：“你们不能这样！就算跟丢了人这件事我有责任，也不能抛下我一个人去玩呀，那样太残酷了！” “你到底哪来的底气说出这种话？” 翠雀瞄了它一眼，又叹息一声：“唉，也是，让你单独去盯梢我也不放心。” “既然这样，那我们就用最笨的办法吧，我和你们分头行动，去电器街的出入两个路口守着，一旦发现目标的话就……” ——“就怎么样？”疑问的声音从翠雀耳边传来。 “就电话互相联系，然后先把那个孩子拦住，等摩可来……”翠雀仍想继续说下去，但没过两秒，便突然意识到那个提问的声音不太对劲，或者说，有点陌生。 她看了眼前的林小璐一眼，发现她正望着自己的头顶，表情透露出些许胆怯。 翠雀忖度：我的头顶？是头发？不对，这个位置，她看的不是头顶，而是我的背后？ 短暂思考后意识到了什么，翠雀旋即回头：一名陌生的少女正背着手站在那里，纯净的目光中带着些许探究，背着双手，面上笑意盈盈。 少女看上去年纪不大，身高只比林小璐高一点点，面容也很稚嫩，只是穿着打扮显得颇为成熟花哨。 黑色的束腰背带裙搭配宽松的花边白衬衫，体现出了充足的少女感。黑色的短发齐平肩部，发丝蓬松，发梢微卷，平整的刘海下端挑染成了紫色。她面上化着一层淡妆，剔透的薄唇显然是涂抹了唇膏。眼睑下的假睫毛使一对明眸更加水灵。耳垂上闪烁着微光，大概是戴了耳钉。 她看着面前二人一妖的组合，步履前移，脸往摩可的方向凑了凑：“那边的那只猫猫又是什么，全息投影？现实增强？” 第十三章 试探 翠雀看着面前的少女，心中微动。 倒不是因为对方的穿着打扮，她不喜欢以貌取人。 而是对方所说的“猫猫”，显然是一直跟在她们身边的摩可。 普通人是看不到摩可这样的妖精的，甚至一般情况下完全察觉不到妖精的存在，可见，面前的少女并不是普通人。 结合她的问题，以及身后林小璐的反应，不难分析出，她就是那个“有魔力天赋”的女孩子，也是自己这一行人寻找的目标。 “你，你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时候绕到这里的！” 也不知道何时，林小璐已经躲到了翠雀的背后，面向少女，有些色厉内荏地问道：“明明我都看到你们一群人往前走了！” “往前……啊，我找个借口就跟她们分开了哦。” 少女眨了眨眼睛，笑道：“因为看到你一直跟在我后面，就想来问问你在干什么。” “看到我？不可能！” 林小璐摇头，伸手指着少女：“街道上这么多人，我一直混在人群里，你怎么会发现我在跟踪你的！” “但是，你穿着跟我一个学校的校服啊。” 少女这样说着，偏了偏脑袋：“这周围我只能看到你一个同校的学生，所以你在我眼里很显眼的哦。” “同校？别想用这种理由……” 话说到一半，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一般，林小璐仔细打量了一下少女的外貌，然后想起什么般，一脸惊愕地喊道：“啊，想起来了！我们年级那几个不良辣妹小团体，你是她们的人！” “不良辣妹”这个词引起了一旁翠雀的注意，忍不住又看了少女一眼。 化妆挑染打耳洞，这个扮相在初中生的层面确实可以算“辣妹”了，只是“不良”的要素并没有什么体现。 “不良辣妹小团体……哈哈哈。” 而少女对于这个词也没有表现出明确的反感，甚至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话一般笑出了声：“这个说法好有趣，学校里是这样称呼我们的？还是你的独创？” 林小璐没有回答，而是往后退了两步，拉住翠雀：“翠雀，这家伙非常危险！” “危险？”听到这样的评价，少女看上去有些不解。 林小璐义正辞严：“我之前看到过的，像她那样的辣妹小团体在欺负别的女生！” “但是我没有欺负过别人啊。” 少女反驳道：“你这是污蔑！” “就算没欺负人，外形上也是伤风败俗！” “这明明只是正常的打扮自己而已。” 少女鼓起嘴：“女孩子让自己看上去时尚一点比较好吧？” “因为太不知羞耻了啊！” 林小璐连连摇头：“打扮成这样也就算了，这帮人每天都跟男生眉来眼去！之前还有一个被停学的，说是在空教室跟男生……” “跟男朋友做*吗，那个也不是我哦。” 少女眉毛一挑，有些无奈道：“而且我也没跟男生眉来眼去，因为觉得谈恋爱很麻烦，该拒绝的表白都是好好拒绝掉的。” “做……为什么直接把那个词说出来了啊，你，你是流氓吗？” 林小璐面颊泛红，一脸羞恼：“就算没做过那种事，反正你打扮成那样也是想吸引男生的视线吧！” “嗯，这个倒是真的。” 少女坦荡地承认了，但面上的笑容依然恬静，看上去颇为乖巧：“但你不觉得男生们的反应很好玩吗，想看又不敢看的样子好有趣。” “你居然，居然……”林小璐真的混乱了。 眼看着两个人对话的主题越来越偏，翠雀终于不得不站出来，叹了口气，打断了她们的对话：“两位，你们可以先停一下吗？” 她指了指旁边，示意道：“我先不论你们之间的那些纠葛，但是在大街上吵吵闹闹的终归不合适。你们看，周围已经有人在围观了。” 林小璐和少女这才纷纷停下来，环顾四周，发现果然有不少人都在看着这边，还有人拿着手机在拍照。 也不难理解，三个看上去年龄都不大，其中一个甚至有些年幼的女孩子站在一起。看外观一个个都青春可爱，堪称偶像级，还在当街吵架，很难让人不怀疑是什么新的偶像团体在拍综艺节目或者网络视频。 继续引人注目的话有很多话题都没办法展开，所以翠雀率先提出了一点，打断了两个人越来越离谱的对话，向其他方向指了指：“有考虑换个地方好好谈一谈吗？” 少女闻言，先是愣了愣，然后有些困惑地笑道：“诶？但是，我还完全不知道你们是干什么的，为什么要跟着你们走呢？” “我们在跟踪你。” 翠雀面无表情道：“因为你很特别，我们找你有事情。” “跟踪？” 少女旋即掩住嘴，露出有些害怕的表情：“怎么这样，居然是跟踪，你们想要做什么吗？我很不安和困惑，给你们钱的话能不能饶过我呢？” “既然都已经主动找过来了，说明你其实很感兴趣吧？” 翠雀对她有些夸张的表演不予置评，只是继续淡淡地说：“直到现在，你还是对那边飞在空中的粉猫感到好奇，不是吗？” “嗯……说不定？”少女的态度依然暧昧不清。 一旁的摩可见翠雀提到了自己，便扑腾着翅膀飞了过来，想要开口说话表现一下，但是被翠雀用眼神拦住。慑于其威，只好乖乖地等在那里，继续做一个哑巴。 “我可以告诉你，你那些模糊的感觉都是对的，它们全都真实存在。” 翠雀管住了摩可，又看向面前的少女，单手叉腰：“不管是你从那只粉猫身上感觉到的吸引，还是在看到我以后那股来由不明的危机感，都是真实存在的东西。” “如果想要知道是为什么的话，那就跟着我来吧。” 看到少女的神情中终于流露出些许错愕，显然是被这句话说中了内心，她觉得时机差不多，是时候表演一下欲擒故纵的把戏了。于是抬了抬下巴，神情变得有些高傲：“我不会强求你，你现在就可以拒绝然后离开，但我的邀请也没有第二次。” 这句话说完，她直接转身就走，只扔下少女在后方望着她的背影。 而摩可和林小璐也迅速反应过来，摩可立刻扑着翅膀追了上去，林小璐则是回头狠狠瞪了少女一眼，继而小跑着跟上了翠雀。 “……啊，没办法，最后是我被钓上钩了呢。” 少女停顿片刻，终于有些无奈地笑了起来，然后，跟着前方的几人迈出了脚步。 第十四章 坦白 顺着电器街的一侧走过了几个岔道口，周围的人群渐渐稀疏，保持了约莫十分钟沉默的少女似乎还是按捺不住内心的疑问，开口向林小璐搭话了： “哎，我说啊，前面那个孩子是谁？” 她凑到林小璐的身后，刻意把自己的声音压低：“感觉说起话来很了不起的样子，来头很厉害吗？” 林小璐瞟了她一眼，并没有回答。 “还是说是你的妹妹？”少女接着问。 “……不是。” 林小璐没能忍住，有些没好气道：“那个是翠雀前辈，你应该把态度放尊重一点。” “为什么要喊她前辈？” 少女眨了眨眼：“而且说是要尊重……果然是大人物？是什么大小姐？” 这下林小璐没再回她。 毕竟翠雀之前说了，等换个地方再谈，她不想打搅翠雀的计划。 见林小璐被挑拨了两下后就没了反应，少女只能有些自讨没趣地退了一个身位，背起手，转而观察起四周的街景。 离开了最繁华的地段，此处的街道两侧大多是相对有些年头的店铺，不同于中心位置的寸土寸金，这里的租金价格支持个体户们把小店长久经营下去。 只是这终归还是条商业街，街边除了各色店面与往来的人群以外并没有什么景物，少女看了一会后就失去了兴趣，再次开口： “说起来，我好像现在都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 “别那么排斥我呀，说说嘛。” “……林小璐。” “林小璐？念起来就是小鹿，真好呢，听起来还有点可爱？我的话，名字叫……” ——“到了哦。” 翠雀的声音从前方传来，打断了两个人的对话。 只见她回头扫视了一下二人，保持着那副神气的模样，指着旁边的一处小巷，语气没有起伏：“从这里走进去吧。” 提议并没有得到应答，翠雀也不在意，继续领头前行，走进了那条有些黑漆漆的小道，一旁的林小璐和摩可也跟了进去。 落在最后的少女，看着两人用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走进这么个地方，面上第一次露出了有些紧张的神情。 ——为什么是小巷子？ 是要抢劫？威胁？还是说要杀人灭口？ 脑中迅速浮现了几个与类似场景匹配的词语，少女咧了一下嘴，一时竟不知道还该不该继续跟进去。 只是翠雀此前所说的话又回响在耳边，她也确实对这两个女孩的来路感到强烈的好奇，都已经跟到了这个地步，也没有再退缩的理由了。 于是少女抿起嘴，掩盖住自己那些微不安的神情，保持体态放松，再次前进。 拐进小巷，便能看到翠雀和林小璐已经站在那里，再往前走已经可以看到一座竖起的围墙：此处是一条死胡同。 翠雀仰头望着天空，听到巷道口的脚步声后又扭过头，看向少女。她伸手从连衣裙的口袋中拿出自己的心之花，一言不发地往少女所在的方向迈步走来。 为什么往这边过来了，这是要干什么？ 少女努力地维持住脸上的笑容，不让自己的紧张情绪溢于表面，只是这种控制终究有限度，对方的下一个动作直接让她愣在当场： 翠雀变成了魔法少女。 这个过程落在少女眼中就是翠雀身上发出了一阵强光，蓝色长发无风自动，原本的浅黄色泡泡袖连衣裙就变成了另一身藏青色的有袖洛丽塔裙。头上多了顶不知道哪来的波奈特，周身装饰华丽度宛如童话中描绘的公主，手中握着一把雕刻着不知名细纹的……魔法杖？ 少女不知道翠雀的身份，自然也不知道这是属于魔法少女的变身，但眼前的场景还是超出了她的理解范围。 也就在她愣住的这短短一会，翠雀向她摊开了手掌： “抓住我的手腕。” “啊，好？”少女下意识地伸出手去。 翠雀反手抓住了她的手腕，认真地盯着她的眼睛：“接下来，抓紧了。” 互相紧握手腕，这又是要做什么，是什么仪式？暗号？ 少女飘忽的心思带来了诸多联想，让她在没能理解翠雀话语的情况下，只是机械化地点了点头。 然后，她就感觉自己的双脚离开了地面。 此前人生中从未有过的强烈失重感笼罩全身，四周的景色以一种毫无常理的方式从视野中掠走，少女睁大眼睛向着旁侧扭头，这才意识到她的处境： 自己在飞？ 然后便是再也控制不住，脱口而出的惊叫声： “呀啊啊啊啊！” 翠雀拉着少女，按照自己选好的路线，避开了周围可能被人看到的角度，顺着死胡同旁大楼的墙壁飞上高空。 躲开了最后的几扇窗户，她临空虚踏几步，仿佛脚下真的有可以借力的东西一般往前行进了一段距离，然后把少女带到了一处楼顶。 一阵浅蓝色的魔力粒子流从下方涌来，同样变身成魔法少女的林小璐也跟着飞到了这里。 “哈，哈，我还以为要死了……”翠雀松开手后，双脚发软的少女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重回地面，满脸后怕地跪坐下来。 “哼哼，才飞这么一段距离就感觉害怕？” 一旁轻巧落地的林小璐闻言，有些得意地向她看了过来：“我当初可是一下子就适应了哦。” 但她的小小炫耀并没有获得自己想要的反应，因为少女似乎完全无视了她的话语，让本来还幸灾乐祸的林小璐又有点生气地鼓起了嘴。 “这里就可以直接变身了，很多东西说起来会比较方便。” 翠雀自顾自地开口道：“先互相认识一下吧，你叫什么名字？” “哈……问我吗？” 好不容易有些缓过劲的少女抬起头：“我的名字是夏凉。” “那么夏凉。” 翠雀点了点头，又唐突问道：“你听说过魔法少女吗？” “魔法少女？” 这个词仿佛串联起了什么一般，让夏凉略微睁大眼，此前一连串奇怪的事更是让她产生了一些联想：“知道是知道，难道说……” “我的名字是翠雀。” 翠雀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又伸手，指向了一旁的林小璐：“她是白玫。” “我们剿灭残兽，保护城市与居民的安全。即是这座城市，方亭市的魔法少女。” 第十五章 选择 夏凉时常会想，她每日的生活，真的是自己想要的模样吗。 浑浑噩噩地在学校里渡过，跟那些在学校里风评不佳的“朋友们”嘻嘻哈哈，放学以后去所谓的“网红胜地”打卡。再然后，一个人回家，在社交软件上装作生活颇为充实般赞美人生。 她是快乐的吗？大概吧。 学会了化妆，学会了穿搭，学会了时尚，交到了朋友，成为了男生们目光的焦点，这样的她不应该是快乐吗？ 只是，她时常会觉得，自己脸上的笑容不属于自己。越是笑脸迎人，越是玩世不恭，内心中的空洞便越发难平。 想要填补那份空洞，所以渴求关注，渴求认同。 她其实知道，自己的“朋友们”并不喜欢自己。 她们会觉得和自己站在一起丢失了颜色，会觉得自己抢去了她们本应有的关注，更关键的是，自己和她们不能算是“自己人”。 原因也很简单，夏凉不愿意参加“打工”。 不论她们如何去吹嘘，如何去鼓动，夏凉始终都不愿意去。她感觉真正的朋友不应该是那样的。 但这种坚持，在随着时间被腐蚀。 如果自己接受了“打工”，那么“朋友们”会更接受自己吗？ 如果自己接受了“打工”，是不是可以寻求到更亲密的关系呢？ 这样的想法诞生后，夏凉的态度，变得不那么坚决了。 于是今天，放学时，又得到了来自“朋友”的邀请后，她终于想通了一切。 就这样吧。 她同意了。 跟着“朋友”来到电器街，前往她们所说的“碰头地点”。 放弃无意义的坚持与矜持，放弃那些没必要的底线和幻想，她可以去追求更加实际的，更加真实的爱。 她觉得自己做好了准备，已经下定了决心。 ——但是她看到了一只猫。 一只粉色的，飞在空中的猫。 跟着一个看上去有点娇小，穿着与自己同校校服的马尾辫女孩，鬼鬼祟祟地跟在自己一行人身后。 这是在干什么？ 夏凉生来便颇为强烈的好奇心让她无法不去关注身后。 更关键的是，当她看到那只粉色的猫咪后，便总觉得受到了什么召唤一般，想要去靠近。 心中在那一瞬间出现了某个声音，告诉她应该过去，应该去找到那只粉色的猫咪，能得到对于自己来说很重要的东西。 所以她在街中停下了脚步。 她走在队伍中间，所以当她停下脚步后，同行的少女立刻注意到了她有些不同往常的举措，有些疑惑地向她问道：“你怎么了？” 夏凉看向她，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说出口，说自己看到了一只会飞的粉色猫咪，想要去那边看看。 她注意到，走在最前方的少女，也是她们这个小圈子平日的中心人物同样回过了头，用有些莫名的眼神看了她一眼。 “我……” 她犹豫着开口，却在这个过程中缓缓下定了决心：“我突然有点事，今天可能要先走了。” 接着笑起来，露出有点抱歉的表情，挥了挥手，对着其他几人道：“你们玩的开心一点哦！” 说罢，便要小跑着离开。 “小凉。” 前方的少女在这个时候喊住了她。 她拿着手机，戴着长长美甲的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敲击着，目光完全没有再看向夏凉这边：“你今天走了的话，以后就不要再凑过来了。” 夏凉的脚步一顿。 她回过身，看着那名少女，又缓缓转头向旁侧看去，看向自己的这些“朋友”们。 或许她是希望，这个时候的大家都是用一如既往轻佻的态度笑着，骂着，忽视她，放任她离开的。 只是这一次，每个人都用一种有点奇怪的眼神看着她。 不，那不是什么奇怪的眼神，她是知道的，这种眼神她非常熟悉，曾经的她每天都能在自己的家里看到这样的眼神，她不会认错。 ——这种眼神叫做冷漠。 自己或许真的没办法融入她们。 直到这一刻，夏凉才认识到了这个现实。 不论怎样去强打笑容，怎样去谄媚讨好，自己都不可能和她们是一路人，自己从一开始就不可能成为她们的同伴。 远处那种奇妙的召唤仍然强烈，仿佛在呼唤她快点前去。 平日里再怎么去掩盖和忽视的裂缝，此时形成了一道深深的沟壑，将她与面前的少女们隔在两旁。 夏凉终于收起了平日里一直挂在脸上的笑容，也同样认真地看向自己这些“朋友”们，点了点头： “好。” 没有多余的话语，再次转身，头也不回，快步离开。 她没想到的是，这一句话，十分钟后，就把她带到了高楼的天台上。 跪坐在地面，心脏乱跳，还要听着面前名为“翠雀”的女孩说着宛如臆想般的言论。 “魔法少女？” 她听说过，她知道魔法少女是什么。 魔法少女是一个经常出现在儿童动画中的职业，往往都代表了爱与正义，与各种各样的恶人进行战斗。 与此同时，魔法少女也是这个世界的守护者，与城市中时不时会出现的残兽进行战斗，是真正存在的战士。 或许，魔法少女也是万千女孩们年少时的一个梦，哪怕明知道需要面对危险的战斗，却仍然会憧憬那个穿着华丽的衣装闪耀的自己。 但对于普罗大众来说，魔法少女实在是太过遥远和神秘。 如果是平时，夏凉听到一个人跟她说自己是魔法少女，她大概会把那个人当做骗子，或者把这句话视作玩笑，打个哈哈就把话题转走。 可现在不一样，自己刚刚才被面前的女孩抓着，体验了一把飞天的感觉。 无论是对方唐突的换衣，凭空升天的能力，还是两人行动时那反常的闪烁粒子，无一都在告诉夏凉：自己遇到真货了。 “那么，魔法少女找我要做什么事？” 她此前的人生中连飞机都没有坐过，而这辈子第一次的飞行体验居然是被人抓着带到天上，实在是对于心脏的冲击太大了，以至于她现在都有些恍惚。 所以她也只能顺着对方的逻辑来提问，而没什么反驳的理由。 然后，她就听到了让她更加恍惚的一句话： “你，想当魔法少女吗？” 当魔法少女？ 自己居然能当魔法少女吗？ 夏凉想都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她只不过是一个从来都不被人在意，从来都不曾真正得到关注的普通女孩，她从来都不觉得自己能成为如此特殊的存在。 哪怕是依靠幻想与祈祷去渡过的那些日日夜夜，她都没有想过自己能成为魔法少女。 这个词太过于闪耀，让她觉得靠近了就会灼伤。 “啊，真的是，明明好不容易找到个有天赋的人，为什么是这种轻浮女啊！” 不远处，衣服变成了淡蓝色连衣裙，头发也变成了金色双发尾的林小璐一脸不忿：“我一点都不想和这种人当同伴！” “……别任性，白玫。” 翠雀看了她一眼：“这孩子的天赋说不定很强，会成为有效的助力。” “可是……” 林小璐闻言一窒，有些委屈地望向翠雀：“她这种轻浮的样子根本就不像魔法少女——” ——“我要当哦。” 夏凉突然出声了。 适应了骤然飞上来的不适感，她已经站了起来，此刻正走到天台边。 事实上，从她与“朋友们”告别，选择了遵循内心的指引开始，她就已经作出过选择了。 她看了林小璐一眼，抬起手，抓住了自己的耳垂，一阵搓揉后又松开，手中已经多了两个亮闪闪的物体，继而一挥，直接把手中的东西直接扔到了地上。 她又掏出了自己的手机，顺着通讯录一阵点按，把十数个名字一起选中，调出了编辑界面，手指停顿片刻后，毅然决然地点下了“删除”。 “我决定了，如果你们所说的一切都是真实的话，这些东西全部都无所谓，舍弃也无妨。” 放下手机，她展颜一笑，目中闪烁着某种期冀，齐肩黑发被天台的风拂动： “但总之，我要当魔法少女！” 第十六章 怪谈调查 三天后的正午，林昀的办公室中。 忙完上午的工作，又没有其他的任务，林昀难得有了个清净的午休，可以坐在办公桌前，用有限的时间扫视着电脑屏幕上的信息。 距离林小璐遇险的那一夜已经过去了五天，他这段时间里除了工作，给几个魔法少女菜鸟上课，还在这两天开始上网查找各种新闻，以方亭市内与残兽、魔法少女相关的消息为主。 一开始他还试图搜寻一些近两年的线索，但收获廖廖，只能发现失踪人口增加了；不得已把范围加到了五年，十年，甚至新闻报导的照片已经久远到能看到安雅的身影，但除了让自己的心情变糟以外，还是一无所获。 此番碰壁的最终，林昀选择了一个原本并不想用的方式：都市传说搜索法。 这个方法并非他本人自创，而是来自他年轻时在方亭市的另一名魔法少女同伴——苏胜紫。 苏胜紫热衷于收集都市传说与怪谈，并在一番研究后将之融会贯通，通过大量的实战经历提出了一个听上去极其胡扯但又有那么几分道理的理论：七成以上据传“亲眼所见”的都市传说，其源头都是残兽。 之所以说这个理论是胡扯，是因为其背后没有任何严谨的统计，仅仅只是苏胜紫某天下午坐在家里喝下午茶时一拍脑袋想出来的东西。 说它有几分道理，其实是因为这个理论暗合残兽进化的逻辑：残兽在进化到“蛹”这个阶段之后，为了储备充足的魔力和营养以开启下一个阶段的进化，需要“筑巢”。 筑巢之后的蛹级残兽，会以某一片区域作为据点，使整个地区的时空间扭曲，以形成自己的巢穴，也是自己的“蛹”。那之后，将以自己的巢穴为中心进行狩猎。 到了蛹这个阶段，残兽便不再像卵阶段时那般无脑，仅凭本能行事，而是具有了近似野兽般的智慧。它们开始更加隐秘地行动，躲藏魔法少女和异策局的追踪，完成自己进食的需求。 蛹级残兽的强大以及巢穴中的充足食物也会吸引许多较低级的残兽寄生其中，只不过这些低级残兽和蛹级往往不是附庸关系，如果它们被蛹级残兽看到，只会被一口吞掉充当零食。 残兽的食谱包罗万象，其中自然也包括其他残兽。 也正因如此，蛹阶段残兽的行为逻辑，其实非常容易导致其所在的城区产生都市传说。 如果是一座魔法少女正常驻守的城市，依靠与外界的正常信息交流，以及大量魔法少女的长期地毯式巡逻，几乎是不可能有蛹级残兽在城市中藏身的。 它们的蛹是保护自己的外壳，同时也是锁住自己的牢笼，一旦巢穴被发现，基本上便无处可逃，只能等待一大群魔法少女上门围殴，或者和被喊来的精英魔法少女殊死一战。 但是，方亭市不一样。 林昀现在怀疑，方亭市之中很可能就有蛹级残兽藏身，并且和眼下的一系列怪相有所关联。 长期空缺的魔法少女足以给蛹级残兽的诞生提供时间，偌大的方亭市也提供了藏身的空间，再加上“残兽袭击减少”这件事本身也可以用蛹级残兽的存在去解释，这种怀疑不无道理。 他把这一猜测告诉了红思与，红思与也对此也表示了重视，并承诺将协助搜索。只是事关残兽，他不想只是傻傻等待消息，才有了眼下自己调查一事。 现在，新闻提供不了信息，怕是真的要从都市传说入手了。 他以“方亭市”，“都市传说”，“怪谈”这些关键词为主，在各大论坛媒体上提取信息，已经从中寻到了不少似是而非的奇怪传言。 譬如“下水道的歌声”，“镜像反转的废弃工地”，“闪烁的路灯”等等，诸多半真半假的灵异段子让林昀在大中午都感到寒气阵阵。 但这些消息缺乏实证，想要真的找到线索，他接下来恐怕要一个个去亲自验证，才能知道其中到底哪个比较可信。 想到这里，他正要挪动鼠标去切换网页，却突然感觉到了口袋中传来的振动。 是手机，而且是“翠雀的手机”。他通过口袋的位置判断出了这一点。 看样子是又得使用魔法少女的形态了，他心想。 三天前，他和林小璐在电器街找到了夏凉，顺利地让其成为了魔法少女后，简单确认了一下夏凉的状态，便各自留下了联系方式，就地解散了。 此后，每隔一天晚上，林昀就会在老地方让两人聚集，进行魔法少女相关的知识授业。 这其中有如何锻炼提升魔力，也有魔法少女这一职业应该知道的常识，但最重要的，还是和残兽交战时的战斗意识。 常见残兽的本能行为有哪些，一般破绽会出现在哪里，有哪些招式需要小心等等。 这其中有许多都是前人留下来的智慧，也有不少翠雀自己总结的经验，合理性上应该是没有问题的。但依照她的想法，进行几天的理论教学后，可能还需要等一次战斗与实践的机会。 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屏幕，发现果然是来自林小璐的电话，林昀先是想了想，继而微微叹气，变成翠雀，这才接通了电话： “喂？有什么事吗？” “啊，翠雀前辈？” 不同于上次被摩可抢了手机的情况，这次翠雀听到的确实是属于林小璐的声音：“打扰了，但是摩可刚才发现了残兽！” 果然。 翠雀并不觉得意外，这和她心中预期的差不多，距离上次残兽袭击已经过去了好几天，料想也到了下一只出现的时候。 所以她没有多说什么，向林小璐大概了解了残兽出现的地点和现况，便准备出发。 只是，正当她准备挂电话时，却听到门外一个让她感到呼吸一窒的声音。 ——“部长，在吗？” 有人来了。 她能分辨出这个声音来自谁，毫无疑问，是她同部门的下属。 怎么办？现在解除变身来得及吗？好像来不及！ 一连串的想法从翠雀脑海中掠过，而说时迟那时快，在她思考这些的同时，便看见办公室的门把手已经被按了下去。 一名年轻人数着手中的文件推开门，然后抬起头，向屋内看去—— 只看到了一个空空如也的房间。 “咦？部长什么时候出去了吗？” 他感到有些奇怪，因为没记错的话，他之前是看到自己部门的部长走进了办公室的。 探出头，向左右两侧又看了看，他确认了办公室中是真的空无一人，才挠了挠脑袋，一脸奇怪地回头离开了。 他所没想到的是，就在那空空的办公桌之后，桌子下方的空间里，有一个娇小的女孩正面带不豫地蜷缩在那里，盯着自己的手机屏幕，大拇指按在方才挂断电话的位置。 直到办公室门口的脚步声消失在远处，她才长长舒了口气：得亏她的反应够快，不光及时挂了电话，还顺势躲到了桌子下面。 不然，不管是被林小璐听到之后的对话，还是被进入办公室的人看到翠雀坐在办公室里的样子，都是颇为棘手的情况。 看来下次接电话之前得先把门锁上了。 她这样想着，视线透过桌子下方的空隙，确认已经没人在办公室门口后才解除变身，有些狼狈地从桌子底下钻了出来。 顺手整理了一下衣服，他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走出办公室，待到脱离他人视野后，立刻加快脚步，向着此前所说的，残兽出现的地点赶去。 第十七章 魔法少女小锦 翠雀赶到现场的时候，残兽所在的区域已经被封锁，原本打算从此通过的市民被疏散，而区域内的普通民众也在官方人员的引导下纷纷撤出。 因为时间是中午，残兽出现的位置则是一处十字路口，所以第一时间遇害的民众极少，大部分人都得以及时逃离，所以现场人群的情绪都还算稳定，没有引发什么骚乱。 翠雀没有在封锁线旁停留太久，仅仅只是确认了异策局有在行动后，便一蹬脚跟，从一旁楼宇间的缝隙中一冲而出，飞向了残兽所在的地点，也是这块区域的中心。 而赶到现场后，才发现居然只有她一个人到了。 不过想来也是，她全力飞行的速度定然是比其他两个人要快的，距离事发现场的距离也不算远，同样时间出发，她先赶到是很正常的事情。 “形体还没有固定下来，只是一只卵级的小家伙么。” 降落在路旁，翠雀望着那头形如一只巨大蛋形肉块的残兽，它此刻正因找不到猎物而大发雷霆，对周围建筑物进行肆意破坏。她抬手，原本握在手里的魔杖随之漂浮起来： “魔力构装析出。” 话音落下，魔杖化作四散的残光粒子，一把小巧而装饰华丽的裁衣剪刀出现在翠雀手中，湛蓝色的魔力粒子则聚集到她的身周，带着冷光的丝线环绕其身，泄露出些许危险的气息。 而在翠雀的视野中，四周的空间早就已经被蓝色的魔力线所充斥，区域中央的残兽就如同落入了蛛网中的猎物般，实已插翅难逃。 她伸出手，拇指与无名指分别搭在两条丝线上，缓缓地向同一个方向勾动手指。 她勾动了线条，那残兽四周的魔力线网也随之收紧，几乎就在一个呼吸之间，其行动的空间已经完全被限制，很快，就彻底被丝线捆在了原地。 感觉行动受限的残兽并没有自己被抓住的意识，哪怕身体已经无法活动，还是不断徒劳地进行着尝试，并且发出震天的吼叫声，试图威慑不远处的翠雀。 残兽的嘶吼带出的气流卷起一阵狂风，隔着十数米外带起了翠雀的衣袂，哪怕是这种距离都能闻到一股浓浓的腥气。 翠雀面无表情。 按照她平时的做法，限制住残兽以后，就该直接动手将其斩杀了。 只是这次不一样，她仅仅只是把残兽捆住，就仿佛做完了自己的工作一般，单手叉腰，站在路旁静静地等待着。 她在等林小璐和夏凉。 两个人都是新人魔法少女，需要足够的实战去积累经验，这样的卵级残兽无疑是很优质的沙包：一来行动缓慢，二来攻击对于魔法少女也没有那么致命。就算出了些什么意外状况，有翠雀在边上护持也出不了什么大问题。 所以，她不打算亲手杀死这只残兽，只是先阻止它破坏公共建筑，打算让两名新人用这只残兽来练练手。 不多时，伴随着浅紫色的虹光，一道人影从天边处迅速地飞了过来。 紫色的虹光直冲着残兽和翠雀所在的位置坠下，以极高的速度落地后，却像是落入水面般溅起一圈圈堇色的魔力波纹。 来人自一片波光中直起腰，摇了摇脑袋，甩顺了贴在脸侧的头发，然后望向翠雀，面带笑容： “啊，到了！用魔力受身真的速度很快呢，小前辈！” “‘小’字是多余的。”翠雀耷拉着眼睑。 来人正是夏凉。 身着有波状蕾丝的槿紫色收腰洋服半身裙，与之分离的浅黄色的披肩领上衣，以及一件同样以浅紫色为主色调的半开襟坎肩。加上胸口巨大的蝴蝶结，其变身后的衣服给人以一种神秘却明快的印象。 同样变成了紫色的头发在发梢处微曲，形成了略微脱离重力的内卷发，头上是一顶绕系着黄色缎带的槿紫色软帽，耳垂上则挂着一对月牙形的耳坠，让人感觉颇为华丽与时尚。 这就是夏凉变身成魔法少女后的模样，可以说很贴合她的魔法少女代号——小锦。 魔法少女的衣装会反映出变身者的性格，所以夏凉的衣服也是三人之中风格最偏成熟的，虽然单从年纪来看，她其实最小。 望着落地的少女，翠雀面上依然波澜不惊，心情却是啧啧称奇。 当初找到夏凉的时候她就有所预感，这孩子恐怕天赋会非常惊人，但现在表现出来的水平还是超出了她的预期。 她所说的“用魔力受身”是翠雀在昨天授课时才提出的一个技巧，可以让魔法少女在飞行后着陆时完全不用减速，直接以最快速度完成降落。 作为一个几天前还会因为飞行而感到害怕的女孩，到迅速适应了使用魔力飞行，甚至还更进一步掌握了进阶的技巧，短短几天进度就超越了林小璐。夏凉堪称是天生的魔法少女。 “这么快就掌握了受身，做的很好。”所以翠雀也不吝于给出赞赏。 “哼哼。” 得到称赞的夏凉有些开心地眯起眼，迈着小碎步跑到了翠雀身边，看向被束缚在不远处的残兽，语气中带着些许惊叹道：“那个就是残兽吗？” “诶——原来近距离看是这样样子啊，好大，好恶心！” 她嘴里说着“恶心”，但体现在面上的却是满满的好奇：“但是为什么不会动？小前辈你把它干掉了吗？” “都说了不要带那个‘小’字了。” 翠雀有些无奈地纠正道，但对此也不强求，用手指在虚空中轻轻一拨，使得数条蓝色魔力线依次显现：“小心点，那个残兽现在还活着，不动是因为我已经把它捆住了。” 夏凉的注意力旋即被吸引到了这些魔力丝线上，睁大眼睛凑到了旁边：“好漂亮！这就是小前辈你说的魔力构装？这个是琴弦吗？” “我的魔力构装是丝线和剪刀。” 翠雀对此并无隐瞒：“别靠的太近，这些丝线能够束缚敌人，但也可以变得十分锋利，我可不想一个不小心伤到你。” “这是在关心我？” 面上的笑容中带了几分揶揄，但还是乖乖后退了两步，夏凉似乎心情愉快：“明明看上去很冷淡，但小前辈其实内心很纤细呢。” “没事别说这么肉麻的话。”翠雀依然面无表情。 ——“那边的，明明才认识了几天，别在别人背后表现得这么亲密啊！” 就在两人交谈间，半空中忽然传来一道呼喊声，翠雀和夏凉循着声音抬起头，看到一道淡蓝色的虹光从天空中落下。 从翠雀制服这头残兽后已经过去了快十分钟，林小璐终于到了。 第十八章 初次配合 “居然这么短的时间就已经制服了残兽，不愧是巡查使大人！” 林小璐方才落地，跟在其身后，一直扑扇着一对小小翅膀的摩可就从她的背后冒了出来，用听上去颇为谄媚的语气拍起了马屁。 它这样的做法也不是一天两天，以至于翠雀都怀疑它是否在魔法国度中有什么贪腐行为，这才逃到物质世界的，不然没理由会对“巡查使”这个身份如此介意。 哪怕每次翠雀都无视或者驳斥它这种生硬的讨好行为，却还是阻止不了它。 要是真被小孩子看到这种每天溜须拍马的妖精，怕是从此就要对“妖精”这一概念幻灭了。 心中暗暗喟叹，翠雀没有去管摩可，而是把注意力转向另一侧，也就是林小璐和夏凉那边。 显然，从林小璐到来的那一瞬间开始，那两个人的气氛就不怎么和谐。从空中降落的林小璐一脸不忿，与另一边笑意盈盈的夏凉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林小璐对夏凉莫名其妙的排斥翠雀看在眼里，但夏凉这种乐在其中，不断挑拨林小璐的好事行径也很有问题。 见到这两人又有了要开始拌嘴的苗头，翠雀忍住自己又想要叹气的冲动，双手合十拍了拍：“好了，你们先别吵架。” 她伸手指向不远处的残兽，力求把两个人的注意力转移过去：“今天出现的残兽实力并不强，我对它的判断是卵阶左右，也就是说，只要你们能够好好通力合作，正常发挥，就可以比较轻松地解决它。” 翠雀一边说着，一边望向不远处的残兽，那只被丝线所束缚的残兽仍然在原地蛄蛹着，试图从丝线之中挣脱出来。这种挣扎起不到任何作用，但几乎没有智力的残兽不会意识到这一点。 她再次拨动虚空中的魔力丝线，将束缚在残兽身上的丝网放开了一些，回头向两名新人道：“这只残兽的类型和弱点我在昨晚也已经和你们说过了，现在我就放开它身上的束缚，由你们去战斗，接下来除非情况十分危急，否则我不会出手。” 伴随着丝线散开，原本匍匐在地的残兽直起身，晃了晃了巨大而肥硕的身体，用它那有限的智力发现了站在路口处的三名魔法少女，找到了自己真正的敌人。 它甩起脑袋，露出满口倒错的獠牙，再次向三人发出了怒吼： “咕喔喔喔噢噢噢噢！” “放心吧，翠雀前辈。” 面对愤怒的残兽，林小璐全然不惧，提起魔杖，自信满满道：“我这几天可是认真学习了的，现在的我和之前已经判若两人了！” “和这个大家伙战斗吗……感觉很好玩呢！” 夏凉的关注点则完全在其他方向。 两个人的斗志都很强烈，这算是翠雀唯一感到放心的地方，所以她也不再多言，只是静静地点了点头。 接着，浅蓝色与槿紫色的魔力流交错爆发，两名魔法少女先后凌空而起，从翠雀的身旁带出一阵气流，直冲着庞大的残兽飞去。 卵阶残兽，是这个世界上数量最多，出现最频繁，同样也最为弱小的残兽。 这里的弱小指的是对于魔法少女而言，虽说卵阶残兽之中也分强弱，但最强的卵阶也往往敌不过两到三名种阶魔法少女的围攻。至于弱的，就是会被一个刚当上魔法少女的新手灭掉的水平。 也正因此如，不管是物质界还是魔法国度，两方对于残兽的研究和经验汇总之中，关于卵阶残兽都是最为详尽的。 卵阶残兽被根据体型特点，行为逻辑，特有器官，栖息地点等多个维度划分出数十个种类，便于魔法少女对其进行辨认以及高效率的清除。 以翠雀的经验来看，这次遇到的残兽，便毫无疑问属于“溶腔型”。 其特质就是偏大的体型，基本高度都会在十米以上；体表较多的黏液，用于减少伤害与辅助行进；还有一种名为“溶腔”的特殊器官，可以把吃下去的猎物未消化的部分和体液混合在一起，然后当做高压水炮一般打出去，威力可以直接击穿一般的混凝土。 这种残兽其实并不算常见，因为往往会在多水的地方栖息，城市中的环境并不适应其生理习惯，反而是野外时常聚集，但这并不是她这种城市驻守魔法少女要管的事情。 眼下难得遇到一只，让林小璐和夏凉拿去练手着实再好不过了。 只是，和翠雀所预期的不同，自己指导的这两名新人，她们之间的配合不能说是天衣无缝，只能说是一盘散沙。 交战开始还没过多久，林小璐就险些被夏凉打出的魔力束直接击落了。 “你这个人啊——这是想要杀了我吗？” 看到那槿紫色的魔力从自己面前不远处掠过，她连忙从飞行状态中停下，旋即气恼地对着夏凉大喊起来。 “抱歉啦，抱歉。”夏凉也能意识到是自己的失误，所以连连赔笑认错。 而当残兽第一次使用溶腔进行攻击时，夏凉已经提前伸出魔杖，聚集好了魔力炮，瞄准了残兽露出的破绽位，却因为林小璐突然插到她预定的释放轨迹上，导致这一击没能打出去。 “啊，真的是！” 明显能够建功的一击胎死腹中。遇到这种情况，哪怕是夏凉都感到有些生气，但最后还是只能大局为重，继续绕着残兽飞行，寻找其他的攻击角度。 两个人就以这样堪称蹩脚的组合同残兽大战几十回合，打了半天，没对残兽造成多少有效伤害，反而是把自己人累得够呛。 站在一旁的翠雀看得很清楚。 夏凉作为魔法少女的天赋毫无疑问很强，哪怕只学习了几天，并且是第一次参加战斗，都仿佛有天生直觉一般能够找到合适的位置，去用魔力来远程攻击残兽。 而林小璐相比之下要逊色不少，但还是敢打敢拼，并且有着作为新人来说比较丰富的战斗经验，用相对高机动的贴身战模式去积极寻找残兽的弱点。 这两个人，如果是单独独斗的话，恐怕都有机会一个人拿下这只残兽，并且可能会比现在要更轻松。 可当她们形成了组合，需要相互配合去作战时。因为倾向于使用不同的战斗风格，并且脑海里并没有与队友配合的意识，导致最终体现的效果一塌糊涂。 第十九章 如雨般落下之物 残兽与魔法少女的战斗是一个此消彼长的过程，当两名魔法少女在低级的配合失误上消耗掉了大量的体力与魔力后，残兽因为获得了喘息之机，反而渐渐取得了上风。 溶腔型残兽体表的黏液以及不定型的身体赋予了它们很强的恢复能力，在受到攻击的同时还能一直缓慢恢复。所以虽然这只残兽一直处于被动挨打的状态，但也一直没有受到致命伤害。 而当魔法少女的火力压制逐渐变得没那么密集后，战力保存完好的它便开始了自己的反击。 其标志便是，一直围绕着残兽身周腾挪的林小璐，突然感觉到残兽拍击地面影响的范围变大了。自己开始变得有些难以躲开它的攻击。 她抬起头仔细辨认，才发现是残兽将大量黏液覆盖在自己的爪子上，使拍击时的接触面积增加。这样一来，就算她不被爪子击中，一旦被黏液带到身上也会被直接粘住 除此以外，伴随着残兽的攻击频繁落在地面，这种黏液很快就将其身周的地面浸湿，使它蠕动前行的移速变得更快，硕大的身躯逐渐开始展现出不寻常的机动性，让一直在空中进行远程火力压制的夏凉也难以命中目标。 如果是魔力充足的时候，林小璐和夏凉都可以肆意挥霍自己的魔力，强行提速以跟上这只残兽的动作。但是眼下这种情况，无谓地消耗魔力而做不到速战速决，只会让战斗陷入更加不利的境地。 于是，此前一直都在各自为战的两名魔法少女，不得不开始思考合作的计划。 “喂，那边的那个！” 林小璐一边躲避着残兽的拍击，一边对着天上的夏凉喊道：“你的魔力还足够吗？” “魔力？” 顺手又打出一发魔力束，飞溅在残兽的头部，夏凉面带疑惑：“有倒是有，小璐你有什么想法吗？” “别喊得那么亲密，我跟你关系没那么好！” 顺着残兽陷入沥青中的爪子一阵蹬跑，林小璐也回到了半空中：“有魔力的话，接下来我来引它露出破绽，你来找机会全力轰它一发。” “让我来攻击吗？” 夏凉眨了眨眼睛，继而露出了然的笑容：“啊，就是你的魔力已经不够用来攻击的意思？” “你这人，真的是讨厌死了！” 林小璐颇为气恼地回怼了一句，但也没有否认，她虽然很不喜欢夏凉，但也知道事情要分轻重。随即调转方向，朝着残兽拍击的范围之外飞去。 溶腔型残兽的自我恢复能力很强，但并非没有弱点，其常见弱点就在口部与腹部。又因为这种残兽一般都以趴伏的体态为主，想要攻击到腹部并不容易，所以最有操作价值的其实是攻击嘴巴。 而想要勾引它露出这个弱点，最直接的办法就是让它使用溶腔进行攻击。 一旦使用了溶腔，因为溶腔的位置所在，它必然需要昂首张口，并且停止移动。 秉持着这一思路，林小璐和夏凉都收敛了魔力的使用，减少了攻击频率，不再进行无谓的消耗。同时也诱导残兽多进行攻击。 这一策略很快起到了作用，当残兽发现自己不怎么会受到伤害后，攻击的频率越来越快，对自身的防护也越发轻率。 直到它彻底放弃了防御，在林小璐故意卖出破绽之时，选择了使用溶腔。 高高地昂起脑袋，残兽胸口处的溶腔也随之一阵收缩，如同强而有力的水泵一般输送着器官中的体液，混杂着大量的魔力，向其下颌处的喷射口汇聚而去。 “咕喔喔喔噢噢噢！” 伴随着狂暴的怒吼声，数发硕大的液体炮弹从其下颌处打出。 咚！咚！轰隆！ 林小璐在近地位置不断跑动，将水炮甩在自己身后，射空的炮弹打在四周的路面和人行道上，砸出一个个硕大的坑洞。 她扭头，对着半空中的夏凉喊道： “就是现在！把魔力束打进它的嘴里！” “知道哦！嗯……但是，感觉好像有点不好控制？” 早就找好位置的夏凉高高抬起魔杖，远超出寻常种级魔法少女的魔力在她面前集聚，形成了一个看上去极其不稳定的光团：“总之，试试看好了。” 抓准了残兽喷射水炮的时机，她下压魔杖，趁着残兽刚刚攻击结束，其口部还大大张开的时候，对准其中，将面前的魔力束打了出去。 槿紫色的魔力束的攻击速度非常快，在残兽尚未反应过来时就已经骤然射至其面前，然后，重重地轰击在了它的身上。 也正因如此，直到魔力炮击中的那一刻，几人才发现命中的位置不太对。 她们原本的计划是直接打到残兽的嘴里，进而伤害到体内组织，以造成不可逆的伤害。 但打中以后，几个人才发现，这一发倾尽夏凉几乎所有魔力的攻击，似乎没能命中预想中的位置。 “啊，好像打偏了？” 望着自己的魔杖，夏凉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偏了，但也没有偏。 这是一旁的翠雀作出的判断。 因为这发魔力束打在了残兽的溶腔附近。 残兽的溶腔上是有如同肉瘤般厚实的皮肉，以及不断分泌的黏液，以起到保护作用的，所以并不是残兽的弱点。 但这一发魔力束连打的位置都很奇怪，并不是攻击在残兽的溶腔外部，而是最终射在了喷射口的位置。 溶腔的喷射口，因为其目标偏小，难以命中，所以并不算是一个常规的弱点，但实际上确实是其身体上最脆弱的一个部位。 所以它死了。 剧烈的魔力流从残兽下颌的喷射口直接倒灌而入，槿紫色的魔力发出刺眼的光芒，从其身体中一贯而出，将之完全击穿。 残兽甚至没有来得及作出任何反应，就被这一发魔力束直接毁坏了全身的组织，当场夺去了性命。 毫无疑问，虽然偏离原定目标，但起到的作用还是十分关键。 站在一旁的翠雀如此想道。 就算中途有一点意外，但终归是顺利地击倒了残兽，所以打偏了也可以理解……吗？ 她的思维突然停滞了。 伴随着魔力彻底贯穿残兽的溶腔，她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溶腔中的液体平时都是依靠溶腔的生理活动、以及残兽的魔力压缩在体内的，那么残兽一旦死掉，溶腔还受到损伤，失去了原本的生理功能，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呢？ 瞳孔逐渐收缩，面上几乎是不可控制地出现有些嫌恶的神情，翠雀立刻对着空中的两名魔法少女大喊道： “笨蛋，快点躲开！” 言毕，她自己不作停留，魔力四散，一跃而起，伴随着一阵破空声，几乎是瞬间就后撤了数十米远。 但是在残兽旁边的两名魔法少女就没那么好运了。 夏凉刚刚消耗大量的魔力打出魔力束，还没能重整节奏；林小璐则是一直在近地奔徙，不光没反应过来翠雀在说什么，也不明白眼下的处境。 于是，下一刻，被夏凉所击穿的残兽爆炸了。 如字面意义般地爆炸，整个躯体像烟花一般炸开。 紧随而至的，就是那些一直被储存，压缩在其体内的恶臭黏液，同样喷到了半空，又如同暴雨般从空中落下。 这种黏液本身并没什么杀伤力，只有通过残兽的压缩并打出后才能形成有效的攻击。所以此刻即便落在人体上，也不会造成伤害。 唯一的问题是，这黏液毕竟是未消化的生物组织与残兽体液的混合物，所以它有一个特点：真的很臭。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 正午的烈阳下，恶臭的黏液泼洒在了两名魔法少女身上，引起了一片凄惨的尖叫声。 第二十章 去你家 “呜呜……呕，呕……呜呜呜……” 战后尘埃落定，林小璐趴跪在地上，一边不断地干呕，一边眼角噙泪。 从她被恶臭的组织液淋到开始，就已经在地上吐作一团，然后开始大哭，哭一会又再次干呕，呕完又哭，直到涕泗横流。 “没事的，没事的。” 翠雀则是蹲在一旁轻轻地拍着她的背，用冷淡轻柔的声音安慰道：“只是臭了一点，也没有被别人看到，回家好好洗个澡就能把味道去掉了。” 见到自己的女儿被折腾成这幅样子，翠雀真的很难不心疼。 所以哪怕像这样安慰其实有点违背人设，她还是忍不住这样做了。 “翠雀……唔呕呕呕，呕……呜啊啊啊……” 林小璐泪眼朦胧地看向翠雀，只是开口还没说两个字，就又忍不住干呕起来。 不远处的夏凉也没好到哪里去，扶着路边的信号灯杆，一脸菜色。只不过她比林小璐的意志力强一些，在最开始干呕了几下后，就凭着强大的自控力忍住了生理反应，没有当场吐出来。姑且还是保住了应有的矜持。 现场的酸腐味堪称臭气熏天，饶是翠雀这样身经百战，各种腌臜战场都没少见过的魔法少女都觉得有些恶心。忍不住用手掩住了口鼻。 在林小璐身旁蹲了一会，发现她大概一时半会好转不了，翠雀便又飞到了夏凉那里，略带关切地问道：“怎么样，好一点了吗？” “唔……已经比最开始感觉好很多了。” 夏凉捂着嘴，一脸苦相，勉强在脸上挂起笑容：“就是头上黏黏的有些难受，小前辈你能够使用水魔法之类的东西吗？” “抱歉呢，我对这方面也没什么研究。” 翠雀实话实说。 夏凉所说的“水魔法”，其实是存在的，通常被称为“生水术式”，但这种术式并不在翠雀掌握范围之中。 对于魔法少女来说，只要能力开华达到叶这一阶段，使用术式就会成为基本能力之一。但想要变得精通，掌握各种各样的术式，还是需要专门花费大量精力去学习和研究。 曾经的林昀对于术式学习就兴趣寥寥，只是简单学习了一些最基础的项目用以辅助战斗，就不再多下功夫了。掌握的术式其实并不算多。 但眼下这种情况，并不是必须要靠生水术式才能解决，所以翠雀等了一会，待到林小璐的情况略有好转，便向着两人提议道： “既然残兽已经被解决了，你们就先回家洗漱一下，接下来好好休息吧。” 伏在地上的林小璐艰难地开口：“但是，唔……今天下午，还要去学校……” “这种事情就不必担心了。” 翠雀摆了摆手，以表示自己的余裕：“和异策局的对接就是为了解决这种情况的，接下来我会把事情反馈给异策局，他们会出专人联系学校，解决好出勤问题的。” 甚至于，如果不是因为同行的还有个夏凉，这件事甚至不需要动用异策局那边的渠道，只需要以林昀的身份向学校打个电话，替女儿请个病假就好。成年人的手段是很丰富的。 “唔……那好吧……呕。”听完翠雀的话，对此再无意见，林小璐有些虚弱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原地站定，她花了一小会集中注意力，又四处张望了一下以确认方位，重新建立方向感。费了相当一番功夫后，她又眯着眼睛思考了一会，似乎才想起来自己的家在哪个方向。 向着标定的方向走了两步，林小璐准备等恢复魔力以后再向自己家的方向飞行，但不多时，她就发现，自己背后似乎还跟了个人。 她看了看站在不远处的翠雀，确认了跟在自己身后的另有其人，于是停下脚步，眯着眼睛回头：一身紫色的魔法少女正面带笑容地站在她身后。 毫无疑问，是夏凉。 见到林小璐回头，夏凉似乎对其不善的视线无知无觉，只是举起手挥了挥，又乖巧地笑了笑。全然没打算解释自己的行为。 “你跟在我后面干嘛？” 于是林小璐没好气地问道。 “嗯……找地方去洗澡？”夏凉神情自然，但又有些不确定地说道，仿佛她说这句话是为了去找一个公共浴场。 “别跟着我，回你自己家去洗。”对她那套半真半假的话术毫无兴趣，硬邦邦地丢下一句话，林小璐扭头便走。 但是刚走出几步她就意识到了不对，后方的脚步并没有消失，显然，夏凉仍然跟在她的身后。 “你啊！” 这次是真的感觉有些生气，林小璐再次转身，直勾勾地盯着夏凉的脸：“我应该已经说了不要跟我吧，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没什么啊。” 夏凉有些无辜地眨了眨眼：“我只是想去你家看看而已。” “哈？为什么我要让你去我家？。” 林小璐一脸莫名其妙：“你倒是回自己家里去啊？” “嗯……” 夏凉似乎真的在思考一般沉吟片刻，然后偏着脑袋回答道：“好像不行？” “我又不在乎你的态度……话说，为什么是疑问句？”林小璐皱起眉头。 夏凉闻言，先是展颜一笑，面上露出了些许骄傲的神色。接着，仿佛在说什么很了不起的事情一般，趾高气昂地按着胸口道： ——“因为我离家出走了。” 沉默。 此话一出，林小璐直接愣在了原地，就连一旁未曾出声的翠雀，都挑起眉头，用有些愕然的神情看向夏凉。 好在翠雀终归是成年人，很快就意识到了眼下的境况，觉得这种时候似乎更应该让女儿继续谈话，以拉近彼此的关系，于是从背后戳了林小璐一下。 回过神来的林小璐却只能有些难以置信地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听到林小璐的问题，又见到两人的目光都看向了自己，还以为是自己没能把意思表达清楚的夏凉眨了眨眼，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 “啊，就是说，我离家出走了，现在其实没有地方可以去，请问能给我个地方住吗？” 第二十一章 事后清理 迷蒙的水雾在浴室中弥漫，蒸腾的热气在取暖灯下缭绕。林小璐舀起一捧水泼在脸上，倚靠在浴缸之中，神情逐渐从呆滞到放松。 发了会呆，涣散的瞳孔恢复了神光，她缓缓将脸埋入热水，从口中吐出的泡泡“呼噜噜”地升腾到了水面，发出“啪啦哗啦”的响声。 依然是午后，但时间已临近下午，林小璐在自家的浴室中清洗战斗带来的脏污。 用沐浴露打上好几轮泡泡，又经过了数轮冲洗，再将头发边梳理边冲洗了好几轮，她才如释重负地坐进了浴缸，得以好好舒缓一下神经。 毫无疑问，今天与残兽的交战虽然充满了问题与意外，但带来的收获也不少。 除了获得战斗以及合作经验外，还对溶腔型这种少见的残兽增加了些许见识。至少经过了这样一场战斗，林小璐觉得自己确实学到了东西。 翠雀的教学方法是成功的。 心中对翠雀的尊崇又增加了一点，林小璐不禁闭上眼，幻想自己在翠雀指导下，成为理想中魔法少女的那一天。 想必那个时候的自己，也一定成熟，冷峻，强大，美丽…… 脑袋里的白日梦让林小璐面上不自禁地流露出笑容，嘴角微扬，眉毛上挑，显然心情变得很好。 ——“泡完了吗？” “呜哇！”从耳边突然传来的声音吓了林小璐一跳。 转头，才看见裹着浴巾的夏凉正站在浴缸旁，笑眯眯地看着她。 她湿漉漉的黑发上还沾着些许水汽，显然是刚从旁边的淋浴间里出来。 “没有啦，没有。” 从水中抬起脸，林小璐嫌弃道：“肯让你在我泡澡的时候进来淋浴，就已经算大发慈悲了。冲完就自己出去等着，这里是我家，我是不会把浴缸让给你的。” “诶——但是我也被浇了一头脏水，想快点进去泡澡啊。” 夏凉一边说着，一边往浴缸边又靠近了些：“要不让我进去挤挤？我不介意的哦？” “我介意啊！挤死了啦！你好恶心啊！” 伸手拦在浴缸边缘，林小璐直接三连拒绝：“你这人真的知道什么叫主客之分么？别得寸进尺好吗！” “那么拜托你？”夏凉双手合十，挤眼恳求。 “放低态度也没用！快点出去！” “我伸。” “别过来，也别擅自进来！都说了别——” 浴室里的吵嚷声越来越大，虽说听不清具体内容，但林小璐咋咋呼呼的声音哪怕是在客厅中也能听到。 翠雀双腿侧靠，端坐在客厅里的沙发上，看着手里的物体出神。 那是一块半残缺的绿色圆盘状金属，已经被腐蚀到坑坑洼洼，看不出原貌了。 她在即将离开此前的战场时，从残兽的残骸中发现了这块物体，因为觉得有些不寻常，便顺手带了回来。 盯着这圆盘，她总觉得这东西似乎有点像一个……阀门？ 为什么残兽的肚子里会有这种东西？ 感觉自己似乎抓住了某个线索，脑海中某些沉眠的记忆被唤醒，翠雀索性往后一靠，上身倚在沙发的靠背上，昂首思索。 ——咔哒。 不远处的浴室门突然被拉开，此前一直模模糊糊的喧闹声也变得鲜明。 “快点——给我出去！”林小璐带着怒气的声音随之传来。 “呀！别这么用力，浴巾都要被你扯下来了！” 然后是夏凉的声音。 林小璐也不管她说什么，径自把夏凉推到门外：“你好烦啊！” 哐！ 然后，浴室门被用力地甩上了。 被撂在门外的夏凉只好裹着浴巾走出了浴室，然后路过客厅，与仰着头的翠雀对上了视线。 和几日前初见时不同，现在的夏凉形象上有了不小的区别。 原本刘海上的挑染不知什么时候被洗掉，微卷的发梢也被烫回了直发。没有了淡妆的修饰，青涩的五官也完全显露出来，能明显看出只是个初中生。 如果说在电器街那时的夏凉形象是个花哨时尚的少女，那现在恬淡微笑着的夏凉，只会让人觉得是个乖巧文静的好孩子。 翠雀原本有些涣散的眼神逐渐聚集，看着夏凉只围了身浴巾的打扮，顿了一会，提议道： “要不你去找个浴袍穿上？” “嗯？好像可以？” 夏凉欣然接受，又很快遇到了新的问题：“但这边有浴袍吗？” “干净的浴袍放在……” 翠雀下意识想要回答，却想起自己现在并不是林昀。她虽然在自己的家里，却不能暴露自己屋主的身份，明面上和夏凉一样只是个客人而已。 于是她不露声色地改口道：“如果浴室门口有收纳柜，说不定会放在柜子里？你也可以问问白玫。” “白玫？哦，哼哼，那我就再去问问她。” 也不知夏凉为何对于挑拨林小璐如此热衷，意识到又有理由去骚扰林小璐以后，立刻轻笑着走回了浴室。 大概是随便因为戳一下就会像小动物炸毛一样发火？感觉很好玩？ 从两个人性格出发进行推测，翠雀能得出这么一个答案。 她倒是不介意夏凉这种明显没有恶意的挑拨，只要不是结出仇恨，便是年轻人的玩笑打闹罢了。 只是，看着夏凉逐渐远去的背影，其明显比同龄人要领先一点的发育，让翠雀对林小璐产生了些许家长才会有的担忧。 自己的女儿，以后该不会是个矮子吧？ 虽说14岁的年纪仍然充满希望，之后还有许多年的时间让林小璐去后来居上，实现逆袭，但现在确实一点苗头都看不见。 按理来说，身为林小璐的父母，林昀与安雅的身高不说多么优越，也绝对是平均水准以上的。作为父亲的林昀身高超过一米八，身为母亲的安雅身高也接近一米七。林小璐没理由比同龄人矮才对，可其现在的身高却是远低于平均线的一米四三。 到底是为什么呢？ 翠雀把手上的残缺圆盘放到一旁，沉默着站起身，向着厨房的方向走去。 她踮着脚在水池边冲干净双手，然后打开消毒柜，从里面拿出了几个茶杯。 熟练地将茶杯并排摆好，撒入茶叶，她脚尖用力，面无表情地让自己再蹿高了一点，然后抱起热水瓶，将开水冲兑进去。 料想林小璐那个性格也不会想到给客人泡茶，这种事情便只能是她来做了。 第二十二章 同伴与信任 翠雀倒完热水，端着几个茶杯回到了客厅，刚好看到披着浴袍的夏凉从浴室的方向走了出来。 “厨房里找来的。” 避免对方产生误解，她这样解释，将泡好的茶水摆上茶几。 落杯，推盏，坐回沙发，端起茶水，翠雀沉默了一会，才轻飘飘地开口道： “为什么要离家出走？” 问出这句话时，她并没有去看夏凉，只因为不想给对方带去太多的压力。 虽说只是出于直觉，但她能感觉到，夏凉心里可能藏有不少秘密。 “啊哈哈，这个……可以让我蒙混过关吗？” 面对这个问题，夏凉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干涩，回答的语气中带着几分试探。 翠雀眉毛微挑：“用来蒙混的说法是？” “我想想……普通的跟家里人吵架，怎么样？”夏凉左顾右盼，微笑着竖起了右手食指。 “听上去挺像真事。” 翠雀不置可否，对着茶杯边缘轻轻啜饮，继而开口：“你跟白玫也是这么说的吗？” “小璐还没问我哦。” 夏凉摇摇头，看上去略显失望：“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就轻易同意我来她家了，我本来准备了很多有趣的理由来着。” “那孩子虽然嘴上不承认，但脑袋确实有点一根筋，可别太欺负她。” 翠雀放下茶杯，侧颜看向夏凉：“不过，‘小璐’这个称呼……她跟你说过本名了？” “嗯？初次见面的时候就说了。” 夏凉不明就里，但从翠雀的语气中听出了别的意思：“难道有什么问题吗？” “有，用魔法少女的身份出现在公众场合时，一般是要相互称呼代号的。” 翠雀低垂眼睑：“我是翠雀，你是小锦，林小璐是白玫，当你变身为魔法少女时，代号就是你的名字。” “不仅有敌人和陌生人时如此。哪怕魔法少女之间，相互透露本名和真实身份也是要互相信任后才能做的事。” “不要轻易把自己脆弱的一面暴露给不信任的人，除非你足够强大。” 话到此处，翠雀抬眼，双手交叠：“所以变身期间我会一直叫你们的代号。这不光是因为我只告诉了你们代号，关系需要对等；还因为这是一种好的习惯。” 夏凉若有所悟地点点头，又突然一拍手：“我现在申请把自己的魔法少女代号改成‘夏凉’行吗？” “别问蠢问题。” “那我已经把名字告诉小璐了，该怎么办？” “不怎么办。” 翠雀叹了口气：“同城同伴之间，本名总是要说的。只是等以后出了方亭市，你们会遇到非同伴的魔法少女，那个时候就要注意这一点了。” “同伴吗……” 口中念叨着这个词，夏凉眼中微闪，接着眯起眼，低下头，把身上的浴袍裹得紧了些：“那，我现在算是对着同伴蒙混过关了吗？” “算吧？” 没有注意到夏凉的小动作，或者说装作不在意的翠雀站了起来，拍了拍自己的裙子：“对敌人与陌生人保持警惕，对同伴尽量予以信任，是魔法少女的行动方针。” “白玫是个没有心眼的孩子，她会相信你；我知道你会是个好孩子，也愿意相信你，你不愿意说的话，没人会去逼问。” “所以，等你觉得足够信任我们的时候，再把自己的心里话说出来吧。” 毕竟每一个物质界的魔法少女，都或多或少会有自己内心的迷茫。 这句话，她没有说出口。 “小前辈……” 从微妙的低落情绪中走出，夏凉抬起头，似乎受到了些许触动。 她缓缓开口，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又抿嘴，踌躇，再次轻启朱唇—— ——“我已经洗完了哦，久等了，你可以进去……” 夏凉的话被一道大大咧咧的声音打断了。只见林小璐穿着一身家居服，脖子上挂着毛巾，一身水汽地从浴室的方向走了过来。 她话说了一半，来到客厅，看着坐在客厅的两人，对上了她们那略有些奇怪的视线，不禁止住了自己原本的话语，睁大眼：“怎么了？你们刚才在说什么吗？感觉气氛有点奇怪……” 翠雀看了一眼夏凉，发现夏凉也同样把视线投了过来。两人对视了片刻，一人闭上了眼，一人则露出了略显无奈的笑容。 先前的谈话看来是没办法继续了。 “简单的聊天，没说什么。” 翠雀随意地把林小璐的问题搪塞过去，捧起茶杯喝了一口水，放下杯子，向着阳台的方向走去： “那么，既然你们这边安顿下来，我就先走了，还有别的事。” 她也确实不能再久留，毕竟原本就是趁着午休时间遛出来，下午还有工作。眼下已经因为意外而多耽搁了一个多小时，再不回去怕是要误事。 “诶，这就要走？翠雀你再多留一会嘛。” 听到翠雀要离开，林小璐下意识想要挽留，视线旁顾，试图找些能够留住对方的理由。最终搜寻无果，却是瞟到了桌上的那几杯热茶：“……那边的水是？” “一个人闲不住，从厨房里找出来的。” 翠雀步履不停，径直走到阳台边缘，回首望了一眼客厅：“口渴，所以自作主张泡的茶，不过水有点烫，记得凉一会再喝。” “明天见。”她最后这样说道。 言毕，不作停留，从栏杆处一跃，就随着一道湛蓝色的魔力流消失在了空中。 留下林小璐和夏凉两个人望着已经空无一人的阳台。 “太……太……” 翠雀走后，林小璐站在原地，皱着眉，眼神发直，嘴里嘀咕着什么。 “我其实觉得没什么？” 猜测她是因为翠雀匆匆离去而不满，夏凉笑着摆了摆手，试图打圆场道：“小前辈平时都是有话直说的，所以应该是真的有事要忙，不是找借口推脱，没必要生她的气，对吧？” “……太帅了。” “什么？” “太帅了！”林小璐扬起脸，目中星光闪烁。 “哈？”听清楚林小璐在说什么后，夏凉愣住了。 “看到了吗？你也看到了吧？” 一反往常对夏凉拒人千里的态度，林小璐指着阳台，热情得像是哪来的传教士一般，双手比划着道：“你看到了吗？就是那个，一边说话一边从高台跳下去，然后扬起一阵魔力直接飞走，不觉得翠雀前辈这套动作超帅的吗？我也要学！” “嗯……大概？” 望着因为奇怪的事情而兴奋起来的林小璐，夏凉一边面上陪笑，一边却在心里回忆起翠雀刚才说过的话： 脑袋一根筋，好像是真的？ 第二十三章 虚与委蛇 夜晚九点，林昀拖着满身疲惫走进了家门。 下午回到公司，他就被上级提醒，提到了最近缺勤变多的问题。接着回到办公室，打开工作用的手机，又是不止一通来自下级与客户的未接来电。 也亏得他把手机关机扔在了办公室，不然怕是和残兽遭遇时都要被电话骚扰。 忙碌半天，最终又是在夜幕中下班，赶着电车回到家中。 走进客厅，他就看到了坐在客厅沙发上玩手机的夏凉。 因为没带换洗衣物，所以她穿的似乎是林小璐的衣服，原本套在林小璐身上有些宽大的睡衣被穿出了修身的效果。 又因玄关传来了动静，所以夏凉也向着林昀的方向看了过来，当见到进门的是个陌生的大叔后，她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迅速理解了情况，站起来，用颇为乖巧规矩的姿态笑着道： “叔叔好！” 本身夏凉的外形就很容易让人产生“文静”、“乖巧”一类的感想，此刻再把这些要素拿捏一番，的确给人以十足的好感。充分切合了广大父母心目中“别人家的好孩子”的刻板印象。 装得还挺像。 林昀松了松领带，心中作出评价。 不过这件事上他也没资格说夏凉，眼下的他是林小璐的父亲，而不是翠雀，所以也要作出完全不认识夏凉的反应。 “哦，是璐璐的同学吗？” 他并不习惯露出笑容，但只是尽量提起嘴角，让神情显得更和蔼一些还是做得到的：“来找璐璐玩？” “是，我们刚才还一起写作业呢！” 面不改色地说着八成是谎言的话语，夏凉开怀道：“总算是写完了！” “这么晚了，还不回去吗？”林昀也面色如常，并不打算戳穿她。 “小璐让我留下来陪她，所以我就自作主张啦！”夏凉情礼兼到。 “原来是这样，跟你家里说过了？”林昀语气温和。 “说了情况，但还没确定，要等叔叔您表态呢。” “呵呵，怎会不同意，你们年轻人多处处……” 两人就这么其乐融融地在客厅聊了起来。 林昀借着自己家长的身份，问了不少家庭学习上的问题，试图从中了解其家庭情况。只是夏凉的回答同样滴水不漏，装足了作态的同时，一点自己的信息都没透出来。 不多时，一个梳着单马尾的脑袋从不远处的房间里伸了出来。 林小璐扒在门口，因为好奇客厅里的两个人到底在说些什么，偷偷地观察着情况。 只是这种隐藏多少有些低级，很快就被眼尖的林昀看到了。他也不迁就林小璐，直接冲着她喊道： “璐璐，你晚上好好招待同学了没有？” “唔……” 被逮住现行的林小璐不得不从门后站了出来，看了看林昀，又看了看在旁边偷笑的夏凉，不情不愿地回应道：“点了外卖的。” “你让同学晚上住家里，准备好让人家睡哪了吗？” “呃……” 林小璐再次陷入了卡壳状态，支吾了半天都说不出话来，最后只能闷闷道： “还没。” 事实上，林昀所不知道的是，直到半个小时前，夏凉还赖在林小璐的房间里。 但因为林小璐写作业时她一直在旁无所事事，时不时就去骚扰林小璐一下，最终被从房间里赶了出来。 别说是给夏凉准备睡觉的地方了，林小璐恨不得直接把这人从家里赶出去，但又做不出这么绝情的事，最后就成了把夏凉赶到客厅，自己一个人在房间里呆着。 “你等一等，被褥的话主卧里有备用的，我去找找。” 好在林昀也没指望过自己女儿能做得多周到，能把衣服给别人穿都已经出乎他的意料了。本着最寻常的待客之道，他是有必要给夏凉准备好下榻的地方的。 回到主卧，从衣柜的上层翻出了几套平时不用的被褥，从中挑出了大小和花纹都相对合适的一款，他展开抖了抖，确认其干净可用后，便又将之折叠起来，怀抱着送到了林小璐的房间门口。 “这些先放在你这里，我再去找一床软垫过来。” 将手上的被子交到了林小璐手里，他这样嘱咐了两句。 “……谢谢，但这样就够了。” 林小璐抱着被子，微微低着头：“这是我的事情，我会做好的。” “你知道怎么打地铺吗？” 对此早已习惯，林昀也不觉得自己受了什么冷遇，只是挑眉问道：“还是说你打算跟同学一起睡床上？” “我知道的，没问题，你去做你的事吧。”林小璐态度坚决。 很显然，她并不希望林昀继续主持招待夏凉。 以翠雀的身份和女儿相处了这么多天，林昀也变得稍微能猜到一点她的心思。 大概，哪怕她再不喜欢夏凉，但夏凉终究是与她魔法少女身份有关的人。林小璐对于做魔法少女有着自己的理想和憧憬，所以不希望让这方面的事与自己这个讨厌的老爹有所交集。 真是别扭的孩子，也不知道到底随了谁。 如果现在的自己是翠雀，那么她大概很乐于接受自己的帮助吧？ 心中喟叹，但也无可奈何，所以林昀只能退开，抬起双手，以示自己不打算继续干涉的态度：“好了，那就按你的想法来吧。” 卧室门口有些奇怪而僵硬的气氛也吸引了夏凉的注意力。 她原本就在偷偷关注着不远处的情况，在见到了林昀与林小璐之间的交流之后，终于察觉到，这对父女之间的关系似乎有些过于冷硬。 得去帮忙调和一下。 所以她收起手机，装出一副无知无觉，仍在状况外的模样凑上前： “啊，小璐和叔叔是打算给我准备床铺吗？真是不好意思，谢谢你们！” 一句有些强行的道谢，打破了凝固的气氛，让原本有些僵持的父女谈话得以缓和。 林小璐不喜欢夏凉，也不喜欢自己的老爹，但当两个人都在眼前时，她反而没办法对哪个人表现得太过排斥，所以只能沉闷地附和道：“嗯。” “太好了！刚好我有些累了。” 有些夸张地一拍手，夏凉笑着推住林小璐的背后，顶着其往房间中走去：“那我来帮你吧，我们一起铺床。” 林昀站在原地，看着两个人一步步向着房内走去，期间林小璐回过头来看向他，他也只是单手挥了挥，无声地说了一句“晚安”。 也罢，希望年轻人去多相处相处吧。 第二十四章 林小璐的回忆 是夜，灰黑色的天空如被墨洒涂，月影朦胧，星光暗沉。 林小璐侧躺在窗边，蜷着身，静静地望着无边夜空。 摩可不知何时已经趴在床头睡去，背后晶莹的翅膀披落在肩头，粉色的绒毛微微颤动，没有一丝声响。 床铺边的地面上时不时传来细微的布料摩擦声，显然有人在那辗转而未眠。 “小璐，睡了没？” 倏忽，夏凉的声音在一片黑暗的房间中响起。 她并没有得到回应，林小璐一言不发，对此充耳不闻。 “我说啊，这身衣服有点太紧了，睡觉时有束缚感。” 不过夏凉向来也不在乎这些，没人接话便自顾自地说了起来：“所以我能裸睡吗？” “……不行。” 被这一番话搅得再也没什么静夜愁绪，林小璐耷拉着眼睑否决了夏凉的提议。 她先是信口拒绝，接着又回过味来，意识到夏凉“衣服紧”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顿时感觉更加不爽：“穿我的衣服，睡我的房间，你哪来的这么多要求？信不信我让你去客厅睡沙发？” “裸睡？”夏凉眨了眨眼，面颊泛红。 “当然是穿着衣服！”林小璐咬牙。 “开玩笑的啦，况且被你家里人看到也不好。” “你还知道这里是我家？” 玩笑话说了一半，两人一时无言。 过了一会，夏凉手中抱着被子，臂弯处收紧了些，闭上眼： “我说啊，小璐。” “又怎么了？”已经开过了口，便也没法再装作沉默，林小璐只能没好气地反问夏凉。 “你和你爸爸关系不好吗？” 夏凉的问题让林小璐的表情冻在了脸上。 背对着夏凉的方向，林小璐把脸往枕头内侧靠近了些，使声音被压得更低：“你能看出来？” “嗯，感觉到了。” “这样，但是与你无关吧？” 谈到这个话题，林小璐的声音就变得有些喑哑：“还是说也要对我说教？” “不是哦。” 夏凉在夜色中轻轻道：“我只是有些好奇。” “好奇什么？” “你的爸爸应该是关心你的，他其实对你挺好。” “……怎么判断？就凭你们说了几句话？” “不是话语，而是态度和表情。” 说到这里，夏凉的语气中带上了几分认真：“父母是不是真的关心孩子，从这种细节就可以看出来了。” 此话一出，又是长久的沉默。 林小璐一言不发，似乎是陷入了某种思考，而夏凉在此时也不再多言。 良久，仿佛是决定了什么般，林小璐开口了：“他现在看上去是这个样子的？” 夏凉闻言有些疑惑：“现在？难道以前不是？” “当然不是。” 黑暗中，林小璐表情不明，但声音却仿佛从嗓子里挤出来的一般，带着一股说不出的愤懑： “没见过的话是没法理解的，他真正不可理喻的地方。那副冷血的嘴脸让人感到心寒。” “从我小时候开始就是那样，工作工作工作，不是加班就是应酬。在家里的时候，就是板着脸，好像遇到什么事都不开心，对什么事都不关心一样。对我也是，只会不停地给我报补习班，买习题书，然后叫我好好学习。” “妈妈在那个时候就总是说，要体谅他，要原谅他。哪怕过节日准备了一桌子菜，他一通电话打来就说不回来吃了，她也还是什么怨言都没有。” “然后有一天，她就死了。” “明明前一天还好好的，第二天他就突然告诉我妈妈死了，从今以后就只有他和我，然后既不说理由，也没有结果。我让他带我看妈妈最后一面，你猜他的回答是什么？” 似乎是没料到林小璐会在这时候抛一个问题过来，夏凉略微反应了一下：“嗯……你爸爸没同意吗？” “哼，他说的是‘忘了她吧’。” 林小璐嗤笑一声，但面上没有丝毫笑意：“随随便便收拾走了她的东西，随随便便请来几个人，随随便便办了葬礼，好似事情就这样全部结束了。 “然后，追悼会开到一半就消失，和不知道哪里来的年轻女人抱在一起。” “他真的是在外面工作吗，心里真的有为妈妈考虑一点吗？我不知道，但是我很担心，也很害怕。我去问他理由，他就避而不谈；就算哭给他看了，也还是什么反应都没有，只会说什么他也很难过之类的鬼话。” “最后就是我跟他吵架了，我都记不得自己和他当时都说了什么，只记得自己当时真的把所有的愤怒和不解都告诉了他，然后他打了我一巴掌。” “说的是什么？‘你以为我都是为了谁’？好像是这句话来着？” “为了谁呢？反正不是为了我吧，也反正不是为了妈妈吧？不然为什么没过几天，他自己在家里又和其他的女人搂在一起呢？” “明明平日里看起来那么恩爱，但是对方真的去世以后却马上换了一副嘴脸，这就是妈妈曾经说的要理解他吗？” “然后我就离家出走了。” 这句话，让夏凉微微睁大了眼。 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一般，她看向了林小璐所在的方向，但乌黑一片的房间里，林小璐仍然背对着她。 “所以我不会问你为什么要离家出走的，我知道一个人只有在什么情况下才想离家出走。” 她声音闷闷的，那股不知名的愤怒在某个时刻已然退去，却也不知是消失，还是潜藏在了更深处。 “我在同学家里住了很多天，那期间没有去学校，就只是一个人静静呆着。” 她继续说着过去的经历：“又不知道是哪天，好像是同学的家长跟学校联系了，学校又告诉了他我在哪里，然后他就找上门来。” “那大概是我第一次看到他那么狼狈，眼圈黑的像鬼一样，胡子也没有剃，头发也没有理，更没有穿他那一年穿到头的正装，套了一件土掉渣的夹克就来了。” “他说‘回家吧’，我心想我们已经闹到这种地步了，我还有什么理由跟你回去呢？” “但是看到他那个样子，我不知道为什么还是心软了，同情？还是委屈？等我回过神来，已经鬼使神差一样握住了他的手。” “从那以后就一直是现在这样，我不怎么搭理他，他像是在弥补什么一样仿佛变成了‘好父亲’，但也仅此而已。” 她说到这里，似乎是因为想说的话终于结束，也消解了某种情绪，所以长舒一口气，语速慢了下来。 “没了，到这里就结束了。” 林小璐闭上眼：“这个无聊的故事能让你感到满意吗？” 夏凉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她不知何时松开了抱着被子的手，似乎想起了什么一般，有些愣愣的。 过了一会，她才垂下眼睑，轻声应道：“嗯。” “那就好。” 林小璐把被子往上拉了一截，半盖住脸：“我睡觉了。” 房间中一片静谧，良久，均匀的呼吸声从林小璐的床上传来，只剩下夏凉一个人清醒着躺在地面的床褥上。 她没有再去纠结身上有些紧的衣服，也没有去在意身下那床和林小璐一起合作，最终却垫得颇为糟糕的地铺。 她似乎说了一句什么，但那句话也仅有她自己能听到。 最终，在昏暗的午夜中，夏凉也缓缓陷入了沉睡。 第二十五章 荼蘼 那是安雅葬礼当天的事。 乌云当空，寒风阵阵，迷蒙细雨淅淅沥沥。 林昀打着黑色的雨伞，目不斜视，脚踩水洼也不自知。孤独的伞在风中飘零，像是一朵黑色的曼陀罗。 皮鞋下水花四溅，洒落一地，他向前望去，有个女人在等他。 她站在雨中，并没有打伞，绵绵雨丝伴着斜风吹打在她的身上，顺着她的发丝流下。 女人大概20多岁，因为是在葬礼的场合，所以穿着一身黑色的女式西服。她的面部线条带着几分硬朗，使其看起来颇为英气。 见到林昀走来，她抬起头，苍白的面上残留着几道水痕。 “对不起。” 她嗫嚅着，声音沙哑：“我们去迟了。” 林昀什么都没有说。 他不知道说什么，或者，他想听到的并非“对不起”。 每个人认识安雅的人见面第一句话都是对不起，所有人仿佛都把安雅死去的错揽到了自己身上，更重要的是，他们的悲伤是真切的。 但是，如果安雅死去是他们的错，那害死她的凶手又究竟是什么？面对一片虚无，只能无力道歉的自己又是什么？ 像这样见面就道歉，他那无处宣泄的情感究竟要与谁倾诉呢？ 16岁的他或许会痛哭，26岁的他可能会流泪。已经年过30的他，作为这一家仅剩的主人，在女儿面前，在一众来宾面前，却已经没有留给眼泪的空余了。 剩下的只有沉默，也只能是沉默，毕竟哪怕多说一句话都可能哽噎，要他怎样去开口？ 只是他不说话，不代表面前的女人不会继续说。 “我们太过相信，依赖樱前辈……或者说太过低估敌人，以至于松懈了。” 女人攥着拳，面上满是悔恨：“她就像往常一样说着‘一个人就能搞定’，让我们不用参与，我们都觉得像她那样强大的魔法少女不可能会有什么意外，结果却……” 不要再说了。 林昀很想这么告诉他，他完全不想听安雅是怎样死去，但是他明白，这是不可能的。 “我们赶到的时候，樱前辈已经被……而敌人就在我们面前逃走了。”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情绪低沉：“对不起，我们什么都没能做到，完全没有任何作用，作为她的同伴，我是个罪人。” 雨声依旧。 林昀迈开步子，向着女人的方向走去。 女人站在原地不动，但是手却攥得更紧，闭上了眼。 身为战友却放任同伴，还是平日对自己多有照顾的前辈独自死去，如此卑劣行径，便是被家属暴力以对也很正常，她已经做好了准备。 但林昀没有这样做。 他只是把雨伞伸到了她的头上，轻轻抱了一下她，拍了拍她的肩。 “不用自责，你们已经尽力了，荼蘼。” 他开口，虽然声音干涩，表情淡漠，但却透着柔和：“接下来，做好你们该做的事就好。” 被唤作荼蘼的女人站在雨伞下，先是睁大眼，愣了一小会，继而，泪水夺眶而出：“矢车菊……” “别说。” 林昀摇了摇头，打断了她：“我不喜欢那个代号。” “……那么，翠雀前辈。” 荼蘼尽量忍住了抽泣，捂嘴沉默了一会。良久，深吸一口气，看向林昀，让自己的话语保持平稳：“不，林昀先生。” “我们，打算离开方亭市了。” 显然，这句话才是她真正要传达的。 林昀手指动了动，但面上依然没有表情，只是点了点头：“什么时候？” “应该就在这一周。” 荼蘼面上的泪水尚在滑落，所以她伸出手将之拭去：“虽然让敌人逃走，但是我们也从其外形和行动逻辑判断出，杀害樱前辈的并不是残兽，或者说，至少不只是残兽。” 不只是残兽。 这句话吸引了林昀的注意力。 “这件事背后应该和国度一直在追查的某个神秘组织有关，他们似乎有着某种和残兽合作的手段。” 荼蘼吸了吸鼻子，通红的眼睛中逐渐露出坚毅的神色：“所以我们会加入调查院组织的专案调查组，跟着凶手的足迹，去把他们揪出来。” “……很危险？”从她的言语中听出了某种隐藏的意思，林昀垂眼问道。 “好像是呢，似乎是调查院减员最严重的调查组。” 咧开嘴，荼蘼挤出了一个有些难看的笑容：“但是，如果不这样做的话，我们恐怕再也无法正视自己了。” “我们走了以后，会有新的播种者来到方亭市，它会选出新的魔法少女，由新人来保护这座城市，我们这些任期无多的老人也是时候让出位置了。” “还有朝颜前辈……她已经退役很多年，现在本名是红思与，作为异策局的工作人员，也会通过调任来到方亭市。” 她有些絮絮叨叨，一项一项地，尽可能列出了自己知道的事。 林昀听她说了许久，没有表态，亦没有打断她。 “祝你们顺利。” 直到她说完，林昀才点点头，把手中的雨伞递向荼蘼：“带着它走吧。” 荼蘼没有接。 她看着林昀，苦涩一笑，摇了摇头。 对视良久，林昀明白了她的意思，他默默地收起雨伞，深深地看了荼蘼一眼，转身欲走。 “……林昀先生，接下来我说的这些话，不需要回应。” 只是，当他走出两步后，身后却又传来了荼蘼的声音。 这一次，她声音中带着某种犹豫：“我在申请加入专案组后，有人找到了我，自称是金绿猫眼大人的属官。” 听到荼蘼口中的那个名字，林昀瞳孔微缩。 但荼蘼说过不用回应，故而他没有回头，只是背对其静静听着。 “她告诉我，这件事现在牵扯非常深远，其实就在这周，已经有一名花牌认证的大人在调查过程中失踪了。所以让我向你传达金绿猫眼大人的一句话：” ——“‘想清楚自己现在背负着什么，不要做冲动的事情’。” 这句话后，身后便不再有人声。 意识到这是已经结束的标志，林昀在原地停顿良久，最终遵循荼蘼的说法，依旧没作任何反应，只是向前迈步离开。 他走之后，浅黄色的魔力流自无人的角落中爆发，一道微弱的虹光在阴雨遮掩中冲上了天空。 一年后，荼蘼所在的调查小队与未知敌人遭遇，全队牺牲于滨海市。 只是关于这一点，林昀尚不知情。 第二十六章 本相与魔力构装 方亭市中心的夜晚总是灯火通明，自高处下望，交相辉映的霓虹与路灯连成一道光的河流。 翠雀靠着高楼天台的防护网，看着手里蓝色的残缺圆盘，神情怔然。 经过数天的调查，她基本已经确认了，这个东西就是下水道里的某种管道阀门。毫无疑问，既然在溶腔型残兽的体内发现了这一物体，便意味着它曾经在这个城市的下水道生活过。 但正常来说这是不可能的。以溶腔型残兽巨大的体型，在城市下水道中能够顺利通过的区域并不多，显然在其中觅食对它来说相当困难，遑论一直潜藏，完全不被人注意。 除非，下水道之中有着某种存在，给它提供食物的同时，又能隐藏其踪迹。 比如“蛹”阶残兽。 荼蘼她们离开之后的这两年，方亭市究竟发生了什么，以至于连蛹阶残兽都可以生根筑巢？ 翠雀不得不去重视这个问题。结合此前在网上曾经查到的“下水道的歌声”这一都市传说，最近几晚，她一直都在四处搜寻那只可能存在的蛹阶残兽。 遗憾的是，目前尚无结果。 ——“翠雀？” 少女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翠雀抬起头，见林小璐和夏凉正在一旁看着她，这才意识到自己似乎有些神游天外，现在已经是上课的时间了。 同样的楼顶与天台，这里已经几乎成为了她的常驻授课地点，只需要下班时手机发一下通知，等到两名“学生”都到场，便可以开始今天的课程。 “没什么，在想事情。” 简单解释了一下自己出神的理由，翠雀直起身，向着天台中间走去：“都到了的话，那就开始吧，今天晚上该教你们一些进阶的东西了。” “进阶？”林小璐露出了有些感兴趣的表情，“难道要说怎么对付蠖了吗？” “我觉得你这个进阶有点好高骛远了。”夏凉无奈笑道。 “我怎么想的跟你没关系吧？”林小璐撇了撇嘴。 两个人见面即开吵，重复无意义的拌嘴跟翠雀走了一段距离，便见到她回过身来，扫视一圈，清咳两声，以示意她们停下，进入正题： “直接开始吧，我们今天晚上要说的，是对每一个魔法少女来说都很重要的能力，魔力构装，简称为魔装。” “哦！”两名魔法少女反响激烈，各自鼓起了掌，伴有“终于”、“是这个啊”一类捧场的感想。 翠雀停了一会，等到两人的掌声结束，才继续道：“关于魔装，我之前就和你们简单介绍过了，但这次会说的更详细一些。” “首先，帮你们回顾一下，每个魔法少女在能力开华达到芽级时都会掌握自己的魔装，魔装是魔法少女本相的显现，所以每个人的魔装都不尽相同，是独一无二的。这一点，你们应该都还记得。” “至于本相，则是魔法少女魔力与灵魂的集合体，通过锻炼提升魔力，通过灵思强化灵感，最终开发心之种使二者交融合一，形成自己的本相。” “当魔法少女形成了本相，她的能力开华阶段也就达到了芽级。从这个阶段开始，魔法少女状态的外貌就会永远恒定，再也不会发生变化，同时迎来一次魔力的爆发式增长。所以芽级是对于魔法少女来说相当重要的一个阶梯，能力开华达到芽级，战斗力比起以往有如天壤之别。” 翠雀说到这里，夏凉不禁抬眼思索，接着表现出了颇强的行动力，举起手，表示想要提问。 “问吧。”翠雀总觉得她没想什么好事，但依然伸手示意。 夏凉得到了许可，立刻笑嘻嘻地问道：“所以小前辈，你是10岁就达到了芽级吗？” 果然。 翠雀忍不住拉下眼睑，觉得自己已经适应夏凉的风格了。 “你在上课的时候问什么奇怪的问题啊！” 而还没等她给出回答，反倒是林小璐先站了出来：“对翠雀前辈尊重一点！” “这个问题很奇怪吗？”夏凉一脸无辜。 “你明明就是在调侃她的身高……” 林小璐想要戳穿夏凉的伪装，但话说一半就意识到不妥，转头望向翠雀，发现翠雀果然也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 一时间，她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居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嗯？抱歉，我没有那种意思，我只是心里好奇。” 夏凉挤着眼陪笑道：“毕竟真的10岁就进入芽级的话，其实算很厉害的天才吧？” “啊，说起来……”原本僵住的林小璐这才后知后觉，也面露好奇地看着翠雀。 “不，我只是变身后外貌显得年纪小而已。” 面对两个人的疑惑，翠雀依然面无表情，一板一眼地回答道：“论成为魔法少女的年纪，我其实跟你们差不多。” 颇为冷淡的回复显然不能让另两名魔法少女满意，但她也不顾二人面上的失望神色，径自停下了这一关于年龄和身高的话题。 “说回魔装吧。” 她拍拍手，示意回归正题：“魔法少女有了本相之后，魔装作为本相的显现会自然诞生。它会变成对你来说最合适的武器，哪怕你在获得时甚至不知道怎么使用它。” “魔装的先天潜力是有区分的，有些魔法少女的魔装就是会天生比其他人要更强，这一点，在国度考核时会有专门的评测项目，这里姑且不展开去说。” “但是哪怕先天不足，魔装也可以通过魔法少女后天的努力得到成长。” “当组成你本相的魔力与灵魂得到大幅度提升时，魔装也会随之发生进化，变得比初始状态更强。而最后决定威力的也是魔力，灵魂与掌握程度，这三者便是使用魔装时的基本。” “下面，我就用自己的魔装给你们示范一下……” 授课一如既往的进行。 自林小璐成为魔法少女以来已经过去了两周，夏凉成为魔法少女也已一周还多，翠雀给她们灌输的基础知识与日俱增。 从最开始的基础常识，到之后的战斗技巧，再到现在的进阶能力。 林小璐的天赋不好不坏，但好在态度还算认真，姑且把学习的东西都记下了。 夏凉则是不折不扣的天才，虽然一直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但其实翠雀教的东西她都能很快掌握。 以前的翠雀其实没有怎么提携过新人，她在退隐前唯一有过交集的魔法少女后辈，代号朝颜，也就是红思与，实际上与她共事的时间不到半年。 现在看着两名新人在她的亲手教导下一点点成长，还有一个是自己的女儿，心中也有种说不出的欣慰感。 就这样，在约莫两小时后，讲完了各种零碎知识的翠雀站在天台，目送两名魔法少女告别后离开。 要给她们更安全的成长环境。 脑海中闪过那个破碎的蓝色圆盘，翠雀面色平静地挥手告别，同时在心中暗下决心。 第二十七章 盛大欢迎 “是的，是，我能明白，非常抱歉。” 昏黑的下水道中，带着些许疲惫的男人声音自上方传来。 “是，好的，如果你们那边的维修人员解决不了，我们会明天一早，尽快上门为您提供服务……” 时间是晚上11点，林昀拿着手机，站在一处被打开的下水道口处，面无表情却语气诚恳地向电话对面许诺着。 然后放下电话，打开短信界面，编辑了一条信息发出，他这才收起手机，长叹一口气。 追寻着都市传说的盛传地点四处调查，深更半夜了还有客户投诉他下级的电话，还因为他之前在下水道里没有信号而被一通埋怨，着实令人身心俱疲。 不过好在，已经不剩几个点位了。如果方亭市的下水道中真的存在蛹阶残兽，今天晚上他就可以将之从藏身处揪出来。 握住心之花再次变身为魔法少女，翠雀在夜色中向着传闻的下一处地点飞去。 “下水道的歌声”，作为近来在网上流行的都市传说，虽然分为许多个版本，但追溯其源头，大多自称亲身经历的po主都声称是在方亭市。 这个都市传说的内容大概是深夜里经过下水道口时，偶尔能够听到缥缈的，十分怪异却瑰丽的歌声，虽不是人类的语言，却好似在传递着某种感情。就宛如传说中的海妖一般，诱惑着路人，让人生出一探究竟的欲望。 而一旦有人被这种歌声迷住，就会情不自禁地想要去接近源头，甚至搬动下水道的井盖，试图在更近的距离聆听其美妙的旋律。最终就会被井盖中伸出的手抓住，直接拖入黑暗。 若是有人对歌声不理不睬，完全没有兴趣，那么他就会如遇到鬼打墙一般，被彻底困在同一片区域。下水道中的歌声则会越来越强，越来越近，直到他完全沉溺于中为止。 只有那些表现出了足够的欣赏，但又不曾彻底被迷住的人，才可以平安地离开听到歌声的区域。 这个怪谈传到后期，甚至出现了一些煞有介事的言论，说是看到了打开却没关上的下水道井盖就代表有人被害，一定可以查到附近有人失踪的消息。 但是，翠雀却并没能看到。 每每忍着下水道的臭味在其中搜寻，别说是失踪的人了，便是老鼠她也没见到几只，昏暗压抑的下水道里只有些许水流与风吹声。 回忆着都市传说中的说法，翠雀一直将注意力集中在听觉上，试图捕捉所谓“歌声”的痕迹，却自始至终都没有结果。 就这样，她在宛如迷宫的管道中漂浮飞行了足有半小时之久。 不断重复出现在眼前的灰黄色墙壁与密密麻麻的管道让人心生厌烦，但翠雀依然强迫自己一路寻查下去。只是很遗憾地，此行依然无果。 没能寻到想要的东西，翠雀不得不选择前往下一处地点，只是当她准备挑一条路径离开时，却突然意识到了不妥之处： ——半个小时，自己飞行了这么久，居然一个出口都没有遇到？ 原本已经有些昏沉的意识瞬间变得清醒，沉寂的魔力也变得蠢蠢欲动，翠雀动了动手，划出了几道纹路，接着将自己的魔力放出，如音波般一圈圈地向四周扩散而去。就这样在原地静待，一番探查后，她意识到：自己可能终于找对了地方。 不仅因为她感知到了极其细微的魔力残留，还因为此处明显不正常的空间结构：根本不是正常的城市下水道，而是仅有外表是下水道，实际上结构如蚁穴，层叠嵌套的空间迷宫。 这正是“蛹”阶残兽巢穴的象征，扭曲了现实原本存在的空间。 调整自身的飞行状态，使漂浮的高度降低，翠雀袖中飞出数个魔力光团，将周围的视野点亮。她手上动作不停，快速地在虚空中划动着。伴随着这番动作，几枚法沃符文从其指间跃出，飞向周围，形成了一道若隐若现的魔力罩，片刻后，光芒随着符文一同熄灭。 这一通行动下来，可谓是把翠雀掌握的术式用掉了一半，她学习的术式多为探查与防护相关的辅助能力，面对强大的敌人时怎样都不嫌多。 做好了这一系列前置准备后，翠雀提振起了十二分精神，以迎接随时可能到来的敌人。 蛹阶残兽，对于以前的她来说也算是比较少见的敌人，如今19年过去，现在的她实力相比曾经确实衰退了不少。对于不能确保战胜的敌人，谨慎的心态最为重要。 沿着四通八达的通道穿行着，翠雀在经过每个路口时都会先让魔力光团照亮环境，以免被来自暗处的敌人偷袭。 这种下意识的警惕很快就得到了回报——她在某个转弯处的通道顶部发现了一只潜伏的残兽。 如同一块被砸在墙上的烂肉一般，四散的肉糜黏着在墙壁上，还有如触角的肉芽将其身形固定，毫无疑问，这是一只卵级残兽。 “噗通”！ 几个呼吸间，它就被正在赶时间的翠雀用一发魔力束击穿，尚未发出的威慑性嘶吼永远憋在了口中，沉闷地坠落在了水面上，溅起一片脏污。 伸出手，点点星光汇聚其中，收起了这些卵级的残响，翠雀继续向前。 从遇到这只残兽开始，她一路上遇到的敌人就越来越多。 大量卵级的残兽，甚至少数蠖级的残兽，都从坑道的四面八方向她涌来。仿佛是有什么东西在指挥着它们，使其能够准确找到翠雀的位置。 翠雀浑然不惧。 这种程度的敌人，若非是要给新人演示，她本就不需费什么心思。魔装析出，一道道致命的魔力丝线遍布四周，许多冲过来的残兽尚未反应便迎面撞上，直接被锋如刀刃的细丝切成一堆碎块。 她面无表情地一路前行，沿途时不时便有残兽嘶鸣着倒下。 下水坑道宛如变成了屠宰场，只不过其中屠戮的并非家畜，而是残兽。血腥味甚至盖过了下水道本应有的腐臭，黄色的水被残兽的血染成了红色的河流。 翠雀没有去数自己杀死了多少残兽，只记得自己到最后甚至已经懒得去收取卵级的残响。 直到最后，她听到了歌声。 并非是传言当中若有若无的清唱，而是恢弘盛大的，像是一场华丽表演般的合唱。 出现她面前的，已经不再是狭窄逼仄的坑道，而是一方正常来说根本不可能出现在下水道中的，巨大的洞窟。 一眼望不到顶端，只能看到盘桓交错的管道与砖瓦，无数下水口自洞窟四周伸出，海量的污水从四面八方飞流而下，汇聚成了一片深不见底的水潭。 水潭之上，正是发出歌声的存在。 那并非海妖，也非人鱼，毫无疑问，它是一只残兽。 翠雀抬头，首先入眼的便是肉，肉块，肉肢。 似是肠道一般的血肉悬挂在半空中，如同彩旗串一般布满整个洞窟的上空，宛如节日盛典。中心则是一只巨大的残兽自空中垂落，通体只有血肉的粉与红，如同一只被剥去鳞和皮的鱼一般，却没有鱼的双眼与腮，仅余一只巨大的口器。 那巨大的口器此时便像人类一般张合，蠕动，从中吐出的曼妙歌声响彻周边廊道，强烈的回声混杂在一起，形成了一首混沌的合唱，听上去神圣而庄严。 这其中没有人类的语言，翠雀却好似能听出它的意思： 它在欢迎，欢迎魔法少女的到来。 第二十八章 合唱团与舞者 “咚——哗”！ 剧烈的响动在地下的洞窟中响起。 一条条肉须自上空纷扬落下，重重砸入水面，炸起了数米高的水柱。 位于中心的鱼形残兽则扭动着，张合其口器，似在跳着诡谲不详的舞蹈，一边用激昂的歌声指使身边的血肉袭向翠雀。 翠雀紧贴水面，沿着洞窟边缘绕圈低空飞行，躲开时不时冲过来的肉须，抬起魔杖，试探性地对着中央的残兽打出了几道魔力束。 只是魔力束打中了残兽，就如鱼沉雁杳般失去了影踪，没能激起对方的任何反应，也没能造成任何伤害。 从翠雀的视角去看，便能发现魔力束仅仅在触碰到残兽的体表后便自动瓦解，无声消散。 “真的有蛹壳？” 这是她步入此方以来首次表现出惊讶的情绪：“已经进化到这一步了？” 蛹壳是蛹级残兽继续囤积营养，向高层次进化中延伸出的一种身体能力，会给残兽以一定限度内瓦解和防护纯魔力攻击的能力。 残兽原本就是极难受到物理伤害的，因而当进化出蛹壳之后，就意味着在防御端上堪称没有死角，很难再受到伤害。这光是听上去就足以让一般人感到无力。 好在，蛹壳名字中带着“壳”，便表明了其属性——对于魔法少女们而言，它其实是可以被击破的。 想要越过蛹壳伤害到残兽，通常情况下只有两种手段：一是使用超出其承受限度的魔力去持续攻击，以力破巧，强行把壳打碎；二则是使用非物理，也非纯魔力伤害的能力。 第一种手段所对应的便是围攻，也是要求最低的方法，只需要足够数量的魔法少女，哪怕全是种级的新人也无妨。一群魔法少女一拥而上，纷纷使用魔力进行攻击，巨大的魔力量便可以直接冲破蛹壳，攻击到残兽。 当然，若有极为强大的魔法少女到来，使用个体完全碾压蛹级残兽的魔力将之击溃也并非不可能。 第二种手段对应的方法有更多，但要求相对也会变高，最为常见的便是魔力构装。魔力构装的力量来自魔法少女的本相，是灵魂与魔力合一的产物，其天生便对残兽的蛹壳有着一定的克制效应。 所以数量不足之时，便要求参与讨伐的都是芽级以上的魔法少女。 在高速飞行中偏过脑袋，望着中心位置的残兽，翠雀重新平复心情：有蛹壳这件事虽然让她惊讶，但还不至于出乎意料，因为这正是她一人前来的原因。 方亭市的魔法少女时至今日也只有三人，这个人数定然是不足以击破蛹壳的。而考虑到另外两人都未掌握魔力构装，就算是来了也没法造成有效伤害，翠雀便决定不让她们参与。 而眼下，似乎是因为知道敌人仅有一人，鱼形残兽格外的肆无忌惮，受到翠雀的反击后更是恣意舞动，唤起更多的触须从四面八方伸向翠雀。 翠雀面色平静，衣袂猎猎作响，发丝于空中飘舞，微启双唇： “魔力构装，析出。” 她喃喃，手中的魔杖化作魔力四散，密密麻麻的魔力丝线闪烁着勾连起整个洞穴的空间。 肉肢被拦住，触须被切断，残兽的鲜血四溅，却没有哪怕一丝沾染上她的衣角。她的继续飞行，四周在一瞬间变得空空荡荡，再无丝毫敌人的踪迹。 但这场盛大的合唱交响音乐表演，远不会到此结束。 巨大的洞窟便是舞台，舞台中央的残兽是这场音乐会的指挥，亦是它自己的合唱团，垂挂于洞窟中的那些肉肢便是它的交响乐团成员与伴舞。 它的表演未曾停止，攻击便不会结束。 随着一波攻势被瓦解，触须断碎一地，它的歌声一转，风格变成了与先前完全不同的哀挽唱腔。 歌声中，仿佛受到了某种感召一般，洞窟下方昏黄的水潭突然冒出了一连串的水泡，有数不清的物体突然自水面下浮出，向着上空高高扬起。 翠雀尚未看清楚水下钻出的为何物，但内心的警觉却让她飞行的轨迹猛然一变。 “咚”！ 就在她变道的那一瞬间，一团污水组成的炮弹从她原本的轨迹上骤然擦过，直直撞击在洞窟的内壁，发出轰然的声响。 是水炮。 翠雀了然，心思流转间，已经明了下方水潭中的是何物。她自空中俯瞰，那密密麻麻的物体也已露出了真貌：它们全都是残兽的头。 ——溶腔型残兽的头。 合唱的歌声哀婉凄切，然而声部渐高，节奏渐强，高音起落，重属和弦将乐曲的情绪抬向顶峰，似乎进入了高潮阶段。 “轰、轰、轰”！ 接二连三的水炮随着节拍而鸣，自下方水潭一发发打向翠雀所在的方位 “簌、簌、簌”！ 似鞭刃乍响的触须从高空中挥舞而下，带着凄厉的风声挥向空中的人影。 翠雀则子弹般扭转飞行中的身躯，再次加速。 此等密集而危险的攻击，换作哪一名叶级的魔法少女过来都难以全身而退，但对她则不然。 翠雀如同一个闯入交响乐池的独舞者，在各个席位之间辗转流窜，轻盈的舞步与激烈的动作出格而不违和，仿佛她也成为表演的一部分。不断避开攻击，使用魔装进行反击，独舞者自乐池边缘不断跃进，向着中心的指挥台冲去。 铜管组被她轻松越过，木管组亦不能绊住她的步伐，提琴手被她的丝线拦在旁侧，乐声留不住她跃动的身影。 指挥台上的歌手觉得自己受到了挑衅。 它是歌手，亦是指挥，这场音乐会不应该脱离它的掌控。外人理应在舞台下静静欣赏，而非闯入其中，打扰它的演奏。 盛大的欢迎会到此为止，接下来要做的是驱赶闹事的听众。 于是，它闭上了嘴。 伴随着中央的鱼形残兽合上巨口，原本轰然的歌曲声也倏地停下了。 那一串串悬挂在空中的血肉彩旗串蠕动着，膨胀着，悬挂在上方的肉块纷纷裂开，一张张满是利齿的口器从中张开，伸出舌头；下方的卵阶残兽们也缩起了溶腔，停下了不间断的水炮轰击，咧开了原本应是它们弱点的嘴巴。 翠雀瞳孔微微收缩。 她猛地抬手，对着空中密布的丝线作出了一个不那么常见的动作。 紧接着，来自全方位的爆鸣音波猛地响起，击穿洞窟的内壁，炸飞了积聚的水潭，几乎将整个空间中的异物全部震碎。 第二十九章 曲终人散 翠雀在对林小璐和夏凉的授课中说过，魔法少女的魔装可以通过后天努力来得到成长。 这一说法并非毫无来由，因为她自己就是一个例子。最初成为魔法少女之时，她的魔力构装其实并不是这样的。 那时的她，没有现在这般近乎无尽的丝线数量，亦没有被她捏在手里的裁衣剪刀。有的仅仅只是一个魔力丝线组成的球体，硬要打比方的话，其外形就像个毛线球一样。 线球展开后散出的魔力丝数量有限，强度勉勉强强，几乎没什么杀伤力，只能偶尔用以限制残兽的行动。如此弱小的魔装令林昀失落了很久，不光是安雅，连苏胜紫那般我行我素的人都本着人道主义来安慰了他几句。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林昀都把魔装作为一种控制敌人的手段，使用基础的魔力技巧进行战斗。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他晋升叶级，灵思入迷后，他发现自己的魔力线强度显著增强了。能够束缚住更加强大的敌人，也可以使魔力丝变得锋锐，直接切断弱小的残兽。 他开始专精驭使丝线的战斗方式。越使用越熟练，越熟练越进化，越进化越强大，丝线的数量与日俱增，丝线的强度坚如金石。 但是，这样的战斗方式，是有其极限的。 随着丝线本身的强化达到了上限，想要增加魔装的杀伤力变得步履维艰，林昀再一次感受到了自身的局限性。 还有什么可以让自己再进一步的方法吗？ 过往的林昀这样思考过，他迫切地希望自己能变得更强。于是，仿佛是在回应其愿望一般，那时的他，魔装再一次发生了变化—— 丝线交织，合拢，在翠雀的操控之下不断形变。像是被一只巨手拉扯着一般，它们脱离了原本半隐半现的形态，显出了新的模样： 荧蓝色的魔力丝线编织在一起，组成了一块犹如雕塑般精美的立方体，它中心空旷，将翠雀本人护持在内部，其表面也同样伴有密布的镂空花纹，看上去就像是一件易碎艺术品。 鱼形残兽最强的音波攻击，便被这看似一触即溃的艺术品挡了下来。 “真是夸张，要是再给它一段时间的话，我看到的恐怕就不是蛹阶的残兽了吧。” 翠雀松开手，视野中的线条随之松弛，护在体外的丝线立方体随之散去。她神情冰冷，轻声自语：“好在来得还不算太迟。” 这句话说完，漫天魔力丝都发出了低沉的震鸣。 似乎是在响应残兽此前盛大的表演一般，其鸣和声由低转高，紧接着，勾连整个洞窟的魔力丝竟转了起来。 它们旋转，降落，再聚合，有序地变化着，一片片由魔力丝聚成的，看上去毫无杀伤力的镂空刀刃沿着内壁浮现在半空中。漂浮着的刀刃越来越多，最后，漫天荧蓝连成了一片光海。 丝线的力量若是不足，那便用丝线去织出布匹。布匹若是太过柔软，那就让丝线变得坚硬。 当组成“布匹”的丝线强度提升到一定地步，锋锐度更是超群时，“布匹”同样会变得无坚不摧。 “杰作”，这是翠雀为魔力构装的这种形态取的名字。 她在此前救下林小璐的那一夜就曾使用过这一能力，但那时仅是对付一只蠖阶残兽，远不至于让她解放自己的实力。 现在，足以随意施为。 洞窟中心的鱼形残兽不知什么时候也已经被完全束缚，口器张合，但被高度挤压的身躯只能发出“吼吼”的气流声。 翠雀抬起手，再次搭住几根魔力丝线，四周尖锐的蜂鸣的声随着她这一动作停下。 音乐会结束了。 弥天的荧蓝色向着中心的残兽以及四周的肉块飞去，风驰电击，刹那之间，便只听得见一片“哧哧”的响声。 巨大的鱼形残兽，满地的卵级残兽，以及四周原本活跃的触须们，全在这一击之下化作了满空碎块。 …… …… 洞窟轰动，此方空间逐渐瓦解。 一地污水烂肉之中，涌出了宛若星云般的光点，向着翠雀的手心中涌去。 到了蛹阶，残兽的残响开始变得珍惜起来，可以在国度中获取更多贡献，也意味着更优质的资源。 这些资源于翠雀本人无用，但毫无疑问可以帮助林小璐和夏凉更快地提升实力，早点变得独当一面。 早年似乎还有人计算过，在资源最优分配的前提下，只需要三份蛹级的回响，其兑换的资源就可以确保将一名天赋极低的魔法少女开华到叶级。而考虑到魔法少女本人还会进行魔力锻炼以及灵思，三份其实是一个绰绰有余的数字。 可惜的是摩可现在完全没有联系国度的能力，想要从国度那边兑换资源，恐怕接下来她还得亲自回去一趟。 翠雀这样想着，脚下魔力喷涌，欲以最快的速度从这方洞窟中直接冲出去。 只是在她离开之前，却突然感觉到了什么般低下头，只看到那残兽的残躯旁，水潭中部，似乎有着一个祭坛模样的建筑。 祭坛？ 濒临崩溃的空间不支持她继续逗留，因而她只能选择将这幅景象印入脑海中。翠雀又深深地看了此地一样，接着不再久留，加速飞行，追风逐电般离开了洞窟。 蛹阶残兽被斩杀，其铸造的巢穴便也自然散无影踪。因此翠雀离开洞窟，自然也离开了此前那繁杂的空间迷宫，等她回归现实的时候，已经又置身于不知何处的下水道里。 她继续飞行，很快就顺利地找到了一处出口。弹开井盖，从中飞出，她就此离开了臭气熏天的下水道，久违地回到了拥有新鲜空气的地面上。 但是，翠雀的面色并没有因为回归而变得更好。 她飘然落地，几乎是丝毫不停地拿出了手机，在确认重新连上信号后，立刻选择了一个号码拨打了出去。 “……喂？” 不多时，通话对面传来了一个有些困倦的女声：“大半夜的，怎么了？” “我觉得我需要一些解释。” 翠雀一边打着电话，一边踢了一脚路旁的井盖，使其正好落回原本的位置： “你们异策局，到底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没说？” 第三十章 晚睡晚起与谈话结果 通常情况下，林昀的生活作息很规律。 早上六点半起床，晚上十一点半休息，周而复始，以确保自己有足够的脑力去应对工作。 他的生物钟也同样精准，除非过分劳累，否则必然会在六点多准时睁开双眼。 只是万事总有例外。前一天晚上，他先是下班后给两名魔法少女授课；紧接着马不停蹄赶到下水道里，杀穿了一整个蛹阶残兽的巢穴；最后又打了一通很长的电话向红思与查证情况。等到他后脑勺沾上枕头时，时间已经是凌晨五点。 最终结果便是他起晚了。 当林昀从困倦中睁开双眼时，时间已经是七点五分。 他扫了一眼身侧，继而拿起床头的手机，看到锁屏界面上的时间数字后，双眼渐渐睁大。掀起被子，踩住拖鞋，他急忙向着衣柜跑去。 在盥洗室中飞快地洗漱，林昀含着牙刷梳头发，边系衬衫扣子边漱口，忙碌之中，不禁想起了害得他格外晚睡的那通电话： 昨夜的通话最终并未问出什么信息，按照红思与的说法：她回到方亭市任职的两年期间，残兽的出现次数屈指可数，连蠖的唯一一回目击都是林小璐遇袭那次提供的，更别说蛹了。 如果不是林昀亲自前往下水道击杀了那只蛹，恐怕一直到它发育为“蜕”都不会为人所知。到了那个地步，方亭市恐遭灭顶之灾。 林昀并不尽信。 姑且不提他是否信任红思与——如果可能的话，他不想去怀疑曾经的后辈——但哪怕红思与给出的信息已经是她能查到的极限，异策局资料库中的信息也未必是全部。 不如说，林昀的怀疑直指异策局，他总觉得对方隐瞒了一些东西。荼蘼所说的继任播种者、摩可口中的“妮妮”失踪，整整两年没出现新的魔法少女，以及在这段时间中飞速进化成蛹的残兽……种种迹象都表明，方亭市中有一股尚不明了的力量在暗中行动，异策局不应该对此无知无觉。 眼下的情况已经只有两种可能，第一种是异策局全是一群没用的酒囊饭袋，这倒还自罢了；第二种就是异策局其实知道一些事，但这部分信息掌握在极少数人手里，就连资料库里也没有录入。 林昀宁愿事情是后者，所以他得去见见本地异策局的高层。 只不过以普通市民的地位要求去见异策局这种特殊机构的高层，这无异于痴心妄想，他得亮出一个对方不得不接见的身份。 这个身份他有，甚至还有两个，但从中很难抉择。究竟是以林昀还是魔法少女翠雀的身份，他心里没有底。 用林昀的身份，他便是已牺牲的前魔法少女“樱”与现魔法少女“白玫”共同的亲属。 异策局对于魔法少女身份的处理方式为“双向保密”，除了特定高层以及与魔法少女直接对接的联络人员以外，他们既不会向其他人透露魔法少女的真实身份，也不会向魔法少女的家属透露魔法少女与魔法侧的信息。 这一点他们其实做的很好，哪怕参加了安雅的葬礼都没有亮明来路，也未同林昀交流任何消息——毕竟19年过去，林昀的联络人早已升迁总部，当年的高层也纷纷退休，双向保密的最终结果便是连本地异策局都不知道林昀的真实身份。魔法少女“翠雀”的真身早已化作机密留档被丢进了总局的资料库中。 但如果林昀表示自己已经知晓了妻女的正身，对魔法侧的一系列知识有所了解，那么性质就完全不同了。作为牺牲魔法少女的家属，他完全有理由要求异策局的高层接见他，并且告知相关真相，届时，异策局除了要求他签署不对公众透露魔法侧的协议以外，没有任何办法去约束他。 这一方案的好处就是稳健，能够接触到异策局高层的同时，不会打草惊蛇，惊动异策局中可能存在的动机不明之人。坏处就是得到的信息依旧未必完善，对方可能会因为他是个平民而不愿全盘托出。 至于使用翠雀的身份，那就好说了，对方必不敢有所隐瞒，肯定会把知道的东西都说出来。 但这样做的影响会十分深远：一来翠雀和异策局的联络人是红思与，自身信息是被处理过的，异策局对她的认知仅仅是“白玫的伙伴”，一旦她道出原本的来路，很可能会惊动潜藏在方亭市中的神秘力量；二来她现在并没有正式复出，仅仅在方亭市小范围活动，她复出的事传到魔法国度的话，可能会引发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对此，红思与还提出了让翠雀鼓动林小璐，由林小璐联络异策局的方案，但林昀总觉得自己女儿去操作难保不被对方一通忽悠便糊弄过去，最终否决了。何况，他也不想再用翠雀的身份去做欺骗女儿的事。 两相权衡后，林昀选择了稳妥行事，即以“林昀”的身份去与异策局见面。 又经过了各种细节的商讨，以及两方工作内容分配上的拉扯，林昀就这样和红思与一直讨论到了临近天亮，直到把各种事项全部安排完毕，才结束了这一通漫长的电话。 真是有够折腾。 打了个长长的哈欠，站在镜前的林昀自嘲着，打量了一番自己：除了浓浓的黑眼圈以外姑且打理出了个人样。他便不再多花功夫，抓起搭在椅背上的西装外套，大跨步地走向门口。 拉开主卧门，他习惯性地向着左侧扫了一眼，却见到旁侧的房间门也正好打开，一头乱发的林小璐睡眼惺忪地从门中走出，手上拿着皮筋试图扎好脑后的头发，恰好视线偏移，与他对在一起。 父女两人站在门口的走廊中，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最后还是林小璐打破了僵局，装作什么都没看到一般，后退几步回到房间，“啪嗒”一声把门合上。 约莫两分钟后，她继续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打开门，探头探脑，欲从中走出，却发现林昀依然站在门口。 “你怎么还没走？” 短暂的尴尬后，她瞪了林昀一眼。 林昀已经穿好外套，此时正打着领带，见她出门就在闹情绪，不禁叹道：“我才想问你这个问题呢，这个点才出门，你啊，要迟到了吧？” 第三十一章 晨间琐事 “跟你没关系吧？” 林小璐撇过脸，对于林昀的问询似有些抗拒，不多时，又偏过视线看向他：“而且说迟到，你不也是一样吗？” “这次只是意外。”林昀系好领带，提起放在一旁的公文包，“因为工作上的事忙到凌晨才回来，别的时候我可不会这样。” “那我也是意外。” 林小璐嘟囔着：“本来回家就晚还要练……写作业，睡太晚了而已。” 林昀就这样看着林小璐，林小璐也斜视着林昀，父女用颇为别扭的状态对视了半晌，终究是父亲一方败下阵来。 “回去先把你的头发梳好吧。” 林昀满脸无奈，提着公文包，转身向厨房的方向走去：“早饭吃什么？速热面条还是面包？还是我煮两个鸡蛋？” “啊？早饭？” 眉毛一挑，林小璐先是吃惊，随后疑惑：“都这个点了？” “我等会开车送你。”林昀将西装外套脱下，搭在了餐桌旁的椅背上。 “我可不要，你自己走就行了。” “迟到了怎么办？” “……迟到就迟到。”林小璐有些心虚，但仍然倔强。 这孩子不会打算飞去上学吧？她知道自己飞行时那魔力的动静堪比放烟花吗？ 把手中的东西都放在椅子上，就这么看了自己的女儿一会，林昀面无表情地耸了耸肩： “行啊，但你先去把自己的头发梳好，我来煮两个鸡蛋。” “都说了不用……” 林小璐本想继续拒绝，但却突然意识到什么般瞪大眼，抓着门框的手加了两分力道，语气又弱了一些：“哦，我知道了，我去就好了吧？” 然后便一脸不情愿地走向了浴室。 在林昀视角里，便是摩可突然从房门中飞到她的耳边，低低耳语了两句。林小璐的态度就突然软化了。 看来摩可比她自己清楚。他这样想。 这一猜测没错，事实也的确如此。 “摩可，你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轻浮女都可以靠飞行去学校，就我不行？”走进浴室后，林小璐压低声音，面色不善地看着飘在一旁的摩可。 昨晚结束了魔法少女的课程后，林小璐的任务其实也没有结束，因为她回家还有作业要赶。 往常这只是她一个人的事，但自从认识了夏凉以后，她赶作业时身边就多了一个无所事事的身影，还时不时还会劝她别写作业，一起去玩游戏。 自从那天声称离家出走，并在林小璐家留宿过后，夏凉就时常觍着脸跑去蹭晚饭。用她的话来说，是因为钟点工刘大妈做的饭比自己家好吃。 看她那架势，若非是担心给林小璐的家长留下不好的印象，怕是还要继续蹭地方睡觉。 林小璐虽然不喜欢学习，但更抗拒与自己认知中的“轻浮女”同流合污，所以夏凉越是骚扰她，她就越是要写坚持把作业写完。作业写完之后，甚至赌气一般拿出了原本一字未动的复习题，为即将到来的期末考试做起了准备。 抛开结果不论，最终她一直学习到了凌晨，精神可嘉。 但其结果便是早上的林小璐也睡过了时间，又跟林昀碰巧遇上，现在哈欠连天地在浴室里梳着头发。 “谁让你到现在都没学会魔力受身呢？” 听到林小璐那略带不满的质询，摩可的猫脸上活灵活现地露出了揶揄的表情：“小凉两天就掌握的东西，有的人居然两周都学不会！” “小凉……” 捏着梳子的手下意识用力，林小璐用微妙的眼神看着摩可：“你们俩最近倒是混得挺熟啊。” “喵哈哈，毕竟小凉那孩子温柔可爱又天才，我们相见恨晚哦。” 摩可陶醉地捂着胸口：“她可是夸我聪明又可靠呢！” “我怎么感觉你是被她的花言巧语吹得飘飘然了？”林小璐耷拉着眼睑。 也难怪她会这么认为，毕竟夏凉似乎很喜欢摩可那可爱的卖相，时常会把它当做宠物一般抱着，而且会说不少好话去哄摩可开心。 林小璐虽说和摩可相处更久，但自从那天晚上，摩可在翠雀的逼问下承认自己骗了林小璐后，它便再也没从林小璐那里捞着什么好脸色。 这份缺失的爱在夏凉那里得到了满足，甚至犹有过之，也难怪现在摩可张口闭口都是“小凉”了。 “这是嫉妒和偏见！作为播种者，和自己签下的魔法少女搞好关系可是必修课！” 摩可摇着头指正林小璐，继而得意洋洋道：“小璐你难道是在吃醋？因为小凉这么优秀而产生危机感了吗？想要让我回心转意了？” “谁的醋？吃个一问三不知的白痴妖精的醋吗？” 林小璐撇嘴，视线重新转向镜子，盯着镜中脑袋上翘起的头发，手上动作不停：“还说什么播种者的必修课，明明魔法少女的基本常识一点都没教我，最后还得麻烦翠雀。” “白、白痴妖精？” 摩可闻言一抖，飞到林小璐背后用自己的爪子狠狠拍了她一下：“这么过分的说法我可不能当做没听到！而且我也是告诉过你不少知识的，只是不懂魔法少女怎么修行和战斗罢了！” “一般的播种者会不懂吗？”林小璐又斜了它一眼，轻飘飘地问。 “当然会……唔，倒是懂啦，但我的情况比较特殊……”摩可顾左右而言他。 “因为你是个赶鸭子上架的水货？” “能不能不要用这么恶毒的说法？” “那就是从魔法国度偷渡的流民。” “这评价不是越来越低了嘛！” “当初让我当魔法少女，还说我是天才，现在又天天嘲讽我笨。” “唔……” 被林小璐话语中浓浓的怨气所震慑，摩可的态度也不得不软化下来，老实认道：“好啦好啦，是我的错，不该说这种话的，别生气了好吗？” “被女孩子抱在胸口会用脸蹭蹭的猥*琐妖精。” “你居然还在说！” “疑似贪腐逃逸的嫌疑犯。” “这是纯粹的污蔑！小璐是数学不及格的理科白痴！” “什——哄瞒小女孩的妖精骗子！” “发育迟缓的绝壁矮子！” …… 不远处的餐厅，将煮鸡蛋从锅中捞出，借着漏勺将之盛入凉水的林昀甩了甩手，又拿出玻璃杯，从冰箱中摸出一盒牛奶。端起准备好的早饭走到餐桌，他不禁侧过头望向了浴室的方向。 听着其中传出的，有些模糊不清的争吵声，他疑惑地挑起眉头： “……什么情况？” 第三十二章 堵车之后 一番吵闹之后，待到林小璐梳好头发，趿拉着拖鞋挪到餐桌边吃完早饭，时间已经到了七点二十五分。 这期间，大概是觉得林昀作为普通人看不到妖精，她和摩可还时不时互瞪两眼，把冷战争从浴室延续到了餐厅。 林昀充分发挥自己的演技，对此佯装不知，熟视无睹。他默默收起碗筷，简单冲洗几下后收入消毒柜，接着拿起自己的东西，看向林小璐。 虽然没有说话，但他想表达的意思很明显：要不要我开车送？ 林小璐沉默不语。 林昀在这个点选择开车送她上学，便意味着他已经做好自己迟到的准备，这份心意她只是不想接受，而不是不懂。 每接受自己老爹的一分好意，她就失去了一分记恨他的理由。她不想让彼此的关系就这样轻易地变好，到最后自己会无法去恨他，不然还有什么人会记得妈妈的委屈？ 所以她低头，错开了林昀的视线。 这大概是一种无声的拒绝。 “你真要自己去的话，迟到了可不怪我。” 林昀对此习以为常，情绪也无甚起伏。反正林小璐同他闹别扭不是一两天，真的欣然同意才叫稀奇。她不想跟他一起走，那便不用强求。 整理好行装，换好皮鞋，他推门步入公寓走廊，走向了电梯间。 “吱啦”！ 然而还没走出十米，身后的家门就又被打开了。 他回头，只看见林小璐从门缝中探出半个身子来，依然是侧着脑袋垂着眼，嘴唇翁动，像是在小声说着什么。 “声音太小，听不见。”他这样说道。 林小璐停下了动作。 她目光游移，看看地面，又看看墙壁，目光掠过正在坏笑的摩可，又偷瞄了一眼自己的老爹。 最终，她深吸一口气，扭头朝向林昀，闭上眼喊道： “我说让你等我回去拿书包！” …… …… 珞明区，西淀路，高架路桥下。 林昀望着前方停滞的车流，手指敲击着方向盘。 亏得他已经对堵车一事做足了预期，所以此刻不急不躁，反正他自己是注定要迟到了，保证女儿能在八点前准时到校就好。 坐在后座的林小璐一言不发地望着窗外，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一旁的书包里，摩可探头探脑地看着车内的两人。 通过后视镜看了一眼女儿的状态，林昀想了想，觉得有些话题还是必须要说，索性开口：“璐璐，你们下周是不是要期末考试了？” 这种时候提考试，对于孩子来说当然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嗯。”所以林小璐反应平平，显然不想深入去谈这个话题。 “准备得如何？”林昀尽量让语气平和，避免给女儿施以压力。 “马马虎虎吧。” “我记得上学期期末你说自己排在中间？” “差不多。” “那这回有什么目标名次吗？达成了的话，爸爸可以给你买点小礼物。” “……不需要。” 林小璐顿了一下，声音沉闷：“之前生日你已经买过了。” 她所说的是五月的事情，确切来说，她的生日在五月五日。那个时候的林小璐尚未遇到摩可，也还没成为魔法少女，只是一个普通的，烦恼着青春和人生的初中生。 她在生日当天执意拒绝了林昀一起度过的提议，说自己另有安排，要和朋友一起出去玩，让他去忙自己的事。 拗不过女儿的林昀只好去参加了公司的应酬，又因为静不下心而中途离席，带着给林小璐买好的生日礼物——一部新手机——提前赶回了家。 而直到回家，他才发现，那天晚上的林小璐根本就没有什么“其他的安排”。她没有和朋友一起出去玩，而是一个人留在家，给自己唱生日歌，最后独自吹灭了生日蜡烛。 这样的场景刚好被林昀撞见，只感觉又是心疼又是生气。他质问女儿为什么要这样自我伤害，林小璐则是恼羞成怒拒绝回答，父女间的关系又一次降温，有很长一段时间一句话都没说。 直到许多天后，林昀在电视台的报导中看到了成为魔法少女的林小璐，两个人停滞不前的关系再一次慢慢向前。 “对不起，璐璐。” 望着面前开始移动的车流，林昀突然道：“之前生日的那天，我应该坚持留下来陪你的。” “现在说这个？” 林小璐略显吃惊地睁大眼，但看了一眼身旁书包里的摩可，又摆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无所谓吧，反正都已经过去那么久了。” “和过去多久无关。” 林昀后挂档位，轻踩油门，车辆缓缓启动：“因为我会记得，我会感到不安。” “……记得？” 林小璐口中念着这个词语。 她先是面无表情，继而露出了似笑非笑的神情，最后却是眉毛竖起，仿佛炸毛的小动物般直起身，呛声道：“你居然还能说出这个词？记得？你忘了自己在妈妈死的时候说了什么吗？” 她不会忘记这个男人在母亲葬礼前曾经对她说过的话，因为他说要“忘了她”。而事到如今却又说要“记得”，会“不安”，让她究竟怎么去相信他？ “你妈妈的事情我很抱歉。” 面对林小璐的怒火，林昀始终语气平静，他手握方向盘，看着前方的路面：“我当时真的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告诉你，所以只能用那样含糊的说法。” “因为我记得她的事，我会感到伤心与痛苦，所以我希望年幼的你忘记她，随着时间忘却伤痛，可以开开心心地长大。” “只是我没想到，你比我想象中其实更懂事，我的隐瞒没能让你放下这些，变得快乐，反而总是郁郁寡欢。” “如果你为我当时说的话而感到寒心，或者始终对她的死抱有疑惑，我想……我们可以找个时间好好谈谈。” 最后的一句话，让后座的林小璐停滞了呼吸。 她花了数秒才理解林昀所说的是什么意思，甚至都忘记了生气，心中只剩疑惑：“谈谈，能谈什么？” “当然是你妈妈的事，以及我的事。” 林昀慨叹：“你现在已经长大了，之前没和你说的东西都是时候坦白了。只是我还需要一些准备，一些时间，能再等我一下吗？我保证这段时间不会太久，到了那一天，我自会告诉你一切。” 话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又深吸一口气，在最后道出了他一直以来的心声：“所以，给我一次弥补的机会好吗，璐璐？你妈妈的事情，过去离家出走的事情，还有你生日的事情，给我一次弥补的机会，好吗？” 车内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林昀等待着林小璐的回答，而林小璐则在消化着他所说的话。她思考，犹豫，并最终作出决定。 “……家长会。”林小璐闷闷的声音在后座响起。 “什么？” “期末考试结束以后，下周，学校要开家长会。” 林小璐托着腮，继续望着窗外流动的景色：“你愿意的话，那就来吧。” “家长会？” 林昀原本一直没有多么丰富的表情，在得到了这个回答后，却是一时不能平静：“你是说……” “先说好，是你自己要来的。” 打断了他的话，林小璐突然扭过头，目光与后视镜中的林昀相触，有些恶狠狠地道：“所以你这次再找借口爽约的话，我接下来一整年都不理你了！ “……呵呵。” 林昀突然笑了。 他笑得开心，又有些释然，似乎很久都没有这样高兴过。 这唐突的笑声却让林小璐感到羞恼：“你笑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真的很开心。”林昀嘴角上扬道。 “就为了这种事情开心什么？真烦人！”林小璐眼睑下拉。 “我答应你。” “什么啊？” “一年……不，别说一年，如果我这次爽约的话，你可以一辈子都不理我。” “无聊的加码，我可不感兴趣。” “那便不管这些，总之，我一定会去。” 林昀郑重的承诺让林小璐也有些触动，但她仍然按下情绪，绷着一张脸道：“……哼，希望吧。” 晨曦之中，走上高架的汽车终于突破了车流的阻碍，得以加足马力，向着远方疾驰而去。 第三十三章 异策局 “南云市那边的异策局昨天回信了，说是他们那边的播种者已经向魔法国度提交了报告，并且确认了有名字注册为‘摩可’的播种者，虽然相关履历是一片空白。” 距离翠雀击杀蛹阶残兽已过去数日，林昀和红思与正一同驱车前往异策局。 手中“刷刷”地翻着文件，红思与坐在车中，声音毫无起伏道：“至于方亭市上一任播种者‘妮妮’的失联，国度方的回复则是‘已有备案，请联系新任魔法少女继续此前的查证’？奇怪，这件事以前就报备给国度了吗？话说她们居然完全不打算派援军？” “……是因为我在这里吧。” 听着红思与的话，原本在开车的林昀突然出声，喟叹道：“当初退隐的时候，我就应该把自己的名字从调查院那边直接抹掉的。” 他魔法少女的身份对本地异策局来说是一张暗牌，但是对魔法国度来说却算不上。 物质界中的魔法少女获得力量，任满十年之后，将会迎来退役期。到了这个阶段，她们面前会有两个选择：一是加入魔力充盈的魔法国度，成为国度的原住民，从而解决魔力衰退等问题，继续担任魔法少女；二是留在物质界，但从魔法少女的身份退役，成为一个普通人，同时经国度方获得一笔十分丰厚，足以让后半生财务自由的财富补贴，过上安心美满的人生。 大多数鏖战十年，甚至已经厌倦战斗的魔法少女都会选择退役。也有不愿放弃魔力，或者不愿放弃自己年轻相貌的魔法少女会从此定居魔法国度。但无论如何选择，都会在魔法国度一方留下记录。 而除了上述规则，其实有一种例外，名为“终身魔法少女”。 当一名魔法少女在重要场合立下足够功劳时，会由王庭主持，为这名魔法少女颁发这一头衔。从此以后，不管衰老还是伤病都不会使其失去魔法少女的力量，逗留在国度还是物质界也任其选择。 林昀与安雅，其实都属于这一例外。 这导致事到如今，哪怕林昀早已注册停止活动，但王庭与调查院的名单上依然留有他的名字，甚至记录了他的隐退地点在方亭市。 更进一步的信息不会留在那里，但已经足以让人知道方亭市有个“老前辈”了。 “前辈你对调查院很熟悉吗？”正常走流程退役，所以对这些弯弯绕有所了解，前魔法少女红思与侧过脑袋，有些疑惑道。 “好歹挂了个巡查使的名头，以前和她们打过些交道。” 紧握手中方向盘，林昀暗自咋舌：“都过去快20年了，这帮家伙还是那么会差使人。” “所以说没有援军了？”红思与抱着文件靠到了椅背上。 “意思就是接下来可以只考虑寻找新人了。”林昀同样无奈。 “找新人……现在是只有三个人吧。” 红思与扳着手指：“再来几个人会比较好？” “不知道，以及，统计人数别算上我。” 林昀面露不豫地纠正道：“我不希望自己复出的事被别人知道。” “好好——你这话我耳朵都快听出茧子了。” 红思与佯装捂上耳朵，含糊着蒙混过去：“但继续活动的话，总会传出去的吧？” “那就等传出去再说。” 林昀一语给这段谈话定下调子，此后的行程，两个人再也没聊过这个话题。 而随着汽车逐渐驶向目的地，异策局所在的大楼也逐渐浮现在二人眼前。 异策局本身的存在并不是什么秘密，只不过根据所处城市不同，活动方式也有差异。 在方亭市，异策局就是光明正大的以官方机构的面貌行动着，就连办公地点也是堂堂正正地设立在市区之中。 汽车驶过门岗，红思与向门卫处出示了自己的工作证明，在对方的一番核验后得以通行，正式进入了异策局的办公区域。 林昀一边调整方向盘，一边透过车窗望向不远处的大楼，心中思虑万千。 他此前提出的见面请求于数日后被异策局接受，不仅如此，这次会面被安排在了异策局之中，接见他的人将会是现任局长。 毫无疑问，局长亲自出面与他对话，必然是对此事赋予了相当程度的关注，只是这份关注是好意还是别有用心，眼下尚不知晓。 “放轻松，别一副如临大敌的表情，咱们局长不算什么很严肃的人。” 跟在林昀边上走入大楼之中，红思与有些轻佻道：“她老人家还挺健谈的，你想问什么尽管问就是了。” “你对她的评价似乎很不错？” 视线从自身着装的几个关键点处扫过，林昀有些意外道：“平时电话里你对异策局的同事一堆牢骚，我还以为没几个你能看得上的人。” “嘘！别在单位里说这种话！” 红思与立刻示意他噤声，确认左右无人后才拍了他一下：“吓人啊，被同事听到的话岂不是要误会我背后诽谤他们？” “我觉得这里的用词应该叫‘识破’，而不是‘误会’。” 走到电梯间，按下了上楼的按钮，林昀看向红思与：“几楼？” “十一楼。”红思与回答，继而补充道，“我来这边工作初期还是受了这位局长不少照顾的，可以看得出她是个很有想法的人，作为一个没有掌握魔力，无法触及超凡的普通人，她其实很多事都在尽力而为。” “是吗？”林昀面色不改，内心中却对接下来的会面多了几分兴趣。 电梯在机械的微鸣声中快速上升，显示屏上的楼层数不断跳动，不多时，便到达了预定的十一楼。 两人走出电梯，林昀跟着红思与走向楼层内部，经过了一个转弯口后，看到墙边开了一对颇为气派的木质平开门。 红思与上前轻轻敲门，在门中传出一声“请进”后看向一旁的林昀，跟着摆出了一个“请”的手势。于是林昀正了正领口，独自走进了平开门背后的办公室。 入眼的，便是一扇全落地窗，两边墙侧肃立的书柜，中央巨大的办公桌。 以及办公桌后站起，正在平礼向他致意的年迈女士。 ——“你好，林昀先生。” 第三十四章 爪痕 这位年迈的局长女士看上去大概六十岁左右，五官深刻，目光有神，眼角与面颊上有几分皱纹，面貌严整中不失和悦。 她身披一件深棕色的毛呢大衣，泛白的金发工整地梳在脑后，看上去颇为干练，此时正噙笑看着林昀。 西方人？ 林昀心中生出了些猜测，但并未说出口。而是平静地点头致意：“您好，局长，请问我该如何称呼您？” “叫我摩丝就好，职务皆是虚称。” 女子如此说道，语气平缓：“请坐吧，我相信我们会有许多共同语言。” 林昀顺着她的话头坐到了办公桌前的椅子上，呼出一口气，抬眼道：“我今天来这里，不是为了别的，而是需要得到真相。” “异策局有许多民众所不知的真相，不知道你需要哪一个？” 摩丝单手横摆，作出一个请的手势：“或许，我们可以先谈谈你的情况？” “我的情况，贵局应该是了解过的，一些细节我就不再过多赘述了。” 林昀点点头，适当地让自己的语气显得紧张一点，然后直接切入主题：“两年前的葬礼上，我遇到了一个年轻的女人，她告诉我，我的妻子其实是魔法少女。” “我在此后开始整理妻子的遗物，从中找到了一本秘密的日记，其中的确记录了她作为魔法少女的事情。而且，依照那本日记中所记载的，她其实在死前就已经察觉到了某些暗藏的危机。” 这番陈述三分是真，七分为假，仅有他所得知的信息为真，得到信息的途径完全是他编出来的。为了不让对方怀疑自己的说辞，林昀也尽量让自己的言行合一，与摩丝保持对视，以证实话语中的真情实感。 “我只是一个普通人，面对这种超凡的存在做不到什么，只能当做遭遇一场飞来横祸，哪怕知道她的死亡另有原因，也无力去调查。我最后能做到的只有遵循她的遗志，好好把我们的孩子养大。” 他紧紧盯着摩丝的双眼：“只是……你们已经知道，我无意中注意到了，就连我的孩子也成为了魔法少女。” “我的妻子因为成为魔法少女而死，我的孩子呢？我无法预测她接下来的命运，如果连她也出了什么意外的话……很抱歉，光是想到那样的未来我就觉得窒息。” “所以我必须向你们询问，我觉得我有权利知道，凶手到底是谁？以及，你们能够保护我的女儿吗？” 连续说完这一段话，他长舒一口气，垂下眼：“抱歉，我的情绪可能有些激动。” 他不指望完全靠谎言去欺瞒对方，所以这些话大多是真实的感受。唯一的不同，就是真正的他并不相信异策局能保护好女儿，早已选择了亲自上阵。 “……我很抱歉，让你重提伤心的旧事。” 听完他的陈述后，摩丝闭目，沉吟片刻后开口：“至于你所说的，杀死你妻子的凶手，其实正是我要独自接见你的原因。樱小姐的丈夫，林昀先生。” “为什么？”林昀察觉到了她话语中的特别意味。 摩丝依旧闭着眼，面色有些严肃：“因为这仅仅只是我的一个猜测，在私人场合以外并不方便说出口。对于外部，尤其身处异策局，接下来的言论可以说十分违背我们的主旨与理念。” “你的意思是？”林昀目光微凝。 睁眼，摩丝摆在桌上的双手交叠，十指相扣：“……林昀先生，你觉得，这个世界上的魔法少女，都是代表着正义，为了守护人们而战斗的吗？” “……难道不是吗？” 她的话语让林昀一愣，心中升起些许警惕：“如果没有魔法少女挺身而出的话，普通人远不可能活得如此轻松。” 虽然嘴上反驳，但对于摩丝的问题，他心中有着另外一个答案。只是“林昀”没理由知道。 “我很希望是这样，异策局也正是因此而建立的，但是很显然，事实并非如此。” 摩丝不疑有他，正身望着林昀：“魔法少女为了守护而战，主要因其真实社会关系带来的情感偏向，更重要的则是国度一方的管理与约束。实际上，如果一名魔法少女舍弃道德与良知，并且敢于对抗国度的话，她要将这份伤害的力量施加在人类，甚至她们的同伴身上，这都是完全可行的。” “……难以置信。”林昀如此附和。 “是的，难以置信，但很合理。” 摩丝点点头：“也正因如此，魔法少女之中，会有叛逆，甚至叛逃者。” “脱离魔法国度的约束，利用这份力量去为非作歹，伤害他人，夺取力量，肆无忌惮地行恶，这样的魔法少女是存在的。” “近些年，更是有这样一群魔法少女聚集在一起，一边在暗中与国度对抗，一边为了某些目标酝酿着阴谋。甚至不知为何能与残兽同行，是与残兽同样……不，她们更加危险，是必须要避开的存在。” “而根据她们的某些特征，以及其自称，这样一群叛逃的魔法少女被称为‘爪痕’。” 这句话，才让林昀自心中感到了惊讶。 摩丝前面所说的话他其实知道，魔法国服有叛逃魔法少女确有其事，但就他所知，这样的魔法少女会被标记为国度的通缉对象，大多由调查队追击逮捕，鲜有叛逃成功的。 至于人数多到形成组织，甚至与残兽同行更是闻所未闻。“爪痕”对他来说是一个从未听过的名词。从来不知道有这样一群人存在。 所以他适当表露出疑惑，就此追问道：“我妻子的日记中从未提过这个名字。” 摩丝摇头道：“因为她们的出现，也就是近些年的事情，就连我也是因为一些巧合才知晓，樱小姐早年的日记没有记载也是很正常的。” “你是说，我妻子的死很可能……”林昀皱起眉。 “我觉得樱小姐的死应该与爪痕有关，因为据她的联络人所说，樱小姐是一名作战多年，实力十分强大的魔法少女。理论上，如果出现了她都无法战胜的残兽，那么这样的残兽早就已经将方亭市毁灭了。” 摩丝口中所说的话，林昀再清楚不过。 安雅作为魔法少女实力足够强大，解决寻常的残兽毫不费力，时常单人出击，不然也不可能轻描淡写地驻守方亭市二十余年。 而方亭市目前的怪相，如果真的是这个名为“爪痕”的魔法少女群体所为，便都能得到相应的解释。 只是他仍有些事情不明白，譬如当下。 “那么，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看着摩丝，林昀缓缓问道：“如果说出这些东西真的有风险，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个普通人？” “……我说过，我们会有很多共同话题。因为看到你，我就不禁会想起曾经的自己。” 摩丝依然面容和善，可话语间却有着说不出的寂寥： “我的女儿，在她还活着的时候，也是一名魔法少女。” 第三十五章 电车事变 “林昀先生，异策局的员工，虽然相比平民而言已经是能人异士，甚至有许多以凡人之身掌握了魔法力量之人，但是这种层次的力量对于国度而言，无异于蚍蜉撼树。” “我们需要数人，甚至十数人搭配装备才能勉强解决的卵阶残兽，只不过是魔法少女们最为寻常的猎物罢了。” “付出许多，最后也不过是成为国度与物质界之间的一件工具。免去魔法少女的行动可能遇到的无聊阻碍，夹在多方势力之间摇摆，努力去安抚民众的情绪，这就是异策局真实的处境，真正的作用。” “我们只是国度的手套，手套能提供的保护又是如此脆弱。” “所以我无法向你承诺，说我们有保护你女儿的能力。只是希望你能够相信，我会尽我的可能帮她与同伴规避可能遇到的危险。” “我与你感同身受。” 摩丝的话，林昀记在了心里。 哪怕那之后便只剩一些细节上的问答，但几天之后，他还是时不时会想起这段的对话的内容。 一场简单的对谈，不足以让他判断摩丝的立场与想法，但对方提供的信息，他不得不引起重视。不仅仅是关于国度与“爪痕”，还因为她所到的，关于她自己的事情。 “女儿生前也是魔法少女。” 这句话让他想到了许多，有关于现在的，也有关乎未来的。 摩丝说她会在之后寻找合适的机会，把她所掌握的，有关爪痕的信息传递给林小璐。 只是希望林昀能与她互相保密，林昀不要把她关于爪痕与异策局看法的言论传出，她也不会把自己与林昀谈话这件事泄露给林小璐。 “白玫小姐对于自己母亲的事情似乎尚不知情，出于双向保密原则，我们也没有向她透露过。你对此可能有自己的安排，只是依我所见，你应该尽早亲自告诉她真相。” 这是那个时候摩丝的原话： “孩子总是要长大的，而一个成为了魔法少女的孩子，可能成长比你想象中还要快。” 数日后的电车中，林昀望着自己的手机。 上面是林小璐发来的短信，内容十分简短，只有三个字： 【记得来】。 他靠着椅背，享受着难得在电车上能坐下的时光，心情有些轻快地回复了【一定】两个字。 时间推移得很快，自从他那日送女儿上学，在车上给出了有关真相的承诺之后，他能感受到林小璐的态度又软化了那么一点。 虽然仅仅只是一点，也只是从不愿交流，交流时也大多消极抵触、话中带刺，变成了偶尔能平静地日常对话的程度。但是，他与女儿的关系得以改变一事本身，就已经是最为难得的体验。 所以到了今日，面临此前说过的家长会，他可谓是作好了十二分的准备。 公司安排了加班，他与别人换了岗；同事邀请的饭局，他推脱为改天自己请；客户提出的要求，他早早就全部安排专人去应对。所有工作上的事情都被推到一边，不再有任何阻碍能够拦住他前往家长会的脚步。 现在，更是早早在下午就乘上了前往林小璐学校的电车。 车窗外不知何时落起了细雨，连绵雨丝划过车窗，留下道道痕迹。林昀就这么怀揣着难得有些激动的心情靠在车中，静静等待着到达目的地的一刻。 为了保证工作完成，使今日没有多余的负担，多日劳累加班使他多少有些困倦，在座位上久坐后便觉得困意上涌，眼皮打架。他不得不强打精神，让自己不要睡过去，以免过站。 正当他与自己进行艰难斗争之时，却在恍惚间听到了一声惊叫。 ——“啊！” 大概便是这样的声音，让他猛然一个激灵，打起了精神来。 紧接着，车厢开始了剧烈的晃动。 坐在座椅上的林昀及时抓住了旁边的栏杆，才让自己没有被甩飞，但他的视野之中，却有数名乘客在翻滚之中自车厢前部向后方落去。 混乱之中，刺耳的尖叫声此起彼伏，车厢中的灯光更是忽明忽暗，闹得他不禁眯起了眼。 电车还在行进，他先是透过自己身后的车窗向外看了一眼，发现什么都没有以后，又挣扎着从自己的座位上跳了下来。他抓住了过道对面的栏杆，摇摇晃晃地趴到车窗上，向着冲击传来的方向再次望去—— 一只巨大的兽形残兽正攀附在电车之上，爪子上还刺着一名乘客的身体，而那名乘客腹部伤口鲜血四溢，垂着脑袋一动不动，大概率是已经丧生了。 “该死，偏偏在这种时候？” 林昀忍不住低声咒骂，但腰间的手机响动却让他快速回归了理智。 他把手机从口袋之中拿出，发现其果然是翠雀的手机，此时屏幕上的来电则显示为“白玫”。 环顾四周，发现周边还有不少乘客都趴在地上哀叫连连，但也有少数人并未受到太大的影响，此时只是一脸惊恐地缩在座位上，他心中一紧，意识到在这里不能变身。 于是，他没有理会手机上的通话，而是再次离开座位，在剧烈晃动的车厢中跌跌撞撞地冲向了前方，在侧面的墙上摸索到了一把安全锤。 握住安全锤，他紧咬后牙，稳住身形，将之重重地砸向车窗。 车内的人一开始并没有意识到他在做什么，当意识到以后则纷纷劝阻起来。 “别这样”，“快停下”，“你想自杀吗？”一类的呼喊此起彼伏，但林昀手上动作不停，依然一锤一锤，用力地锤击着车窗，直到玻璃四角被砸出丝丝裂纹，直到他将四个角全部砸烂，然后，整个窗户随之碎裂。 爆出的玻璃碎渣在晃动之中四散飞舞，还有几片划过林昀的脸，甚至带出了一丝丝血痕，林昀改变自己的姿势，从跪坐变为站在座位上。 他望着窗外不断飞过的风景，紧握着手中震动的手机，顿了顿，神情变得坚定。 然后，他就在四周一片惊呼声中，从车窗里跳了出去。 轻轨电车的轨道设置距离地面有一段高度，只是高度有限，留给林昀的时间并不多。他从车窗中跳出后，便应着强烈的惯性被抛在空中，不断翻滚。 他握住了自己的心之花，光芒流转。 湛蓝色的魔力四射，翠雀随即从魔力的光辉中现出身形，而从出现的那一瞬间开始，她身后喷涌的魔力便使其追着列车飞行起来。 她摸出了震动已经停止的手机，按下了回拨键，片刻后，电话被接通。 ——“翠雀，摩可说珞明四号线的方向那里发生了残兽袭击！” 林小璐的声音随即从手机中传来，话语声急促：“我现在还在学校里，赶过去还需要一段时间，但是我会尽快，然后具体的位置我马上就发给你，还有夏凉，我们应该很快就……” “不用了。” 翠雀打断了她的话：“我很快会赶到，不用来了。” “为什么？”林小璐问道。 “我记得你们之前聊过，学校今天有家长会吧？” “但是……”林小璐仍然想反驳。 “这次的残兽是蠖，别过来。” 翠雀也加快语速，在猎猎风声中冷静地回复道：“我恰好就在附近，现在已经离现场不远了，能够看到残兽的模样。毫无疑问，你们来了会很危险，这次交给我一个人。” “所以做好自己的事，不要分心，如果你的家长到了学校发现你不在，应该会很难解释吧？” “嗯……”林小璐的回答中明显带上了几分迟疑。 “那就交给我吧，放心，我很强。” 翠雀这么说着，然后按下挂断键，结束了通话。 湛蓝色的魔力追着电车一路飞行，在短暂的数个加速后猛地推进了一段距离，翠雀几乎是在十几秒间就追到了残兽所在的车厢。 此时的残兽，正疯狂地撕扯着车厢，其爪下的车厢已经完全破开，不断地有乘客尖叫着被它从中掏出来，向着遍布利齿的口中送去。 而正当一名青年男子哀嚎着，挣扎着想要从它的爪中挣脱时，残兽爪子上的动作停住了。就像是中了传说中的定身术，被什么束缚了一般，明明小臂不断颤动，似乎还在用力，却无法再抬动一丝一毫。 短暂的平静让男子取得了喘息的空间，他在恐惧中睁开眼，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向着不远处看去。 目光所至之处，只见一名身着藏青色连衣裙的女孩已经满面阴沉地站在车厢顶部，狂风吹得她帽子下的蓝色发丝不断向后飘动，雨幕遮不住她那几欲行凶般的表情： “找死能不能换个时间，别挡着我去开家长会啊，畜生。” 第三十六章 家长会前 方亭市夕照中学，主教学楼三层，林小璐怔怔地望着被挂断的通话，停顿了数秒后，垂落手臂，放下了手机。她看向走廊的窗户，窗外细雨连绵，在这无边阴雨天，便是心情都低落了一些。 或许不应该说是低落，她感觉到失落。 翠雀对她说“不用来”，想来确实是出自好意。她不希望林小璐和夏凉置身于危险，也不希望两人因此错过重要的家长会，这其中的照拂之意，谁会不明白呢？ 只是，纵然翠雀没有其他心思，这段话语却可以用另一种方式解读，所谓的“不用来”，其实也是“你们来了没用”。 这之中没有任何的轻视与贬低，它只是对一件事实的陈述：在翠雀的眼里，现在的两名新人是脆弱、需要保护的，完全构不成可用的战斗力。 当面对蠖阶的残兽，仅仅只是种级的林小璐和夏凉发挥不出任何作用。哪怕她们已经经过了近一个月的学习与锻炼，在面对蠖时，恐怕还是只会成为累赘。 名义上，翠雀和林小璐、夏凉是魔法少女“同伴”，但事实上，两名新人却完全跟不上她的步伐，走不到她的身侧。 方亭市如今处在危机之中，翠雀依然只能独自奋战。 那么，就这样按部就班真的好吗？ 林小璐如此想道。 被这样的前辈保护着，照顾着，教导着，她也确实会感到安心。或许真的就像现在这样，把危险的事情都推给翠雀，在她的规划下一步步提升实力，自己就可以顺其自然地成为一名熟练的魔法少女了吧？ 不会有风险，也不会有阻碍，所需要的只是时间，努力以及天赋而已。 这样的成长路线，听上去是如此合理、安全、理性。正如每位好的师长都会做的那样，尽心尽力地给后辈安排好最稳妥的道路。 但既然能够理解，心里的这股失落感又是从何而来？ 她想不明白。 “没事吧？小璐。” 趴在林小璐肩膀上的摩可见到她情绪低落，有些担忧地问道。 林小璐只是摇了摇头。 家长会的时间逐步临近，大多数班级都已经结束了今天的课程。学生们从教室中走出，沿着走廊去往教学楼外，准备去迎接自己父母的到来。 所以走廊上的人数逐步增加，路过的人流也越发密集，林小璐不能在这种时候同摩可搭话。 她将手机收回口袋，双手拍了拍面颊，以提醒自己重整状态，把注意力放回即将开始的家长会，之后转身向着教室走去。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她得回去拿伞。 经过几近无人的教室，林小璐从自己的课桌里抽出书包，摸出了伞，再次从教室门口走出时，她恰好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夏凉。 “小凉！” 此前还在担心林小璐的摩可当场就叛变了阵营，从其肩膀上一跃而下，在她还没反应过来时便扑进了夏凉的怀里，留下林小璐在原地一脸不爽地看着一人一妖的互动。 不过这里是学校，充斥着看不到妖精的普通人，若是与摩可进行过多的互动，难免会被其他学生当做对着空气手舞足蹈的怪人。所以夏凉也知道分寸，仅仅是摸了摸摩可就松开了手，以免让自己的举止显得怪异。 “怎么样？” 放下摩可后，她微笑着看向林小璐：“你爸爸快来了吗？” “我怎么会知道那个人的动向。” 林小璐一脸不悦：“说不定就不来了呢。” “那你还拿了伞？” “……反正也没别的事，去校门口看看。” “噗嗤。”夏凉捂着嘴窃笑。 “你好烦啊！” 林小璐羞恼道：“没别的事就回自己的班级去！” “好好好，不说这个。” 跟哄小孩子一般安抚了林小璐一下，夏凉略微收敛了表情：“我只是想问一下，刚才你发的消息，轻轨电车上出现的残兽……” “翠雀去了。” 林小璐眸光微闪，有些简略地答道：“一个人。” “……是吗，又是这样。”夏凉有些怔然地眨眨眼，很快，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比起林小璐，夏凉在人情世故上的敏感性更强一些。所以对于翠雀的所作所为，她意识到得更早，也领会得更清楚。 她知道翠雀一个人去是为了什么。 两个人略微沉默一会后，夏凉重拾心情，笑着安慰林小璐道：“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既然都这样了，那么就好好面对家长会吧。” “……嗯。” 林小璐眼神复杂地点点头：“我知道，光是担心并没有用。” 如此寒暄后，夏凉挥手向林小璐告别，向着教学楼的另一端走去，而林小璐则拿着她的雨伞，继续前往学校的大门。 家长会临近，校门口已经聚集了黑压压的一片人群，学生们在这里与自己的家长汇合，然后带领父母前往自己所在的班级。 林小璐撑起雨伞，躲着地上的水坑，三步一跳地来到了大门旁。 她踮起脚，左顾右盼，试图在人群中寻找林昀的身影，只是庞杂的人群中人头攒动，以她的个头实在是有些难以看清。 费了一番无用功后，她也意识到这样做收效甚微，于是落下脚跟重新站定，准备换一种方法：寻一处人流不那么密集的位置，站在那里等。 毕竟以她的身高，想在人群里找人多少有些困难，但以林昀的体格，想要越过障碍发现女儿并不困难。 她应该做的是让自己变得好找一些。 林小璐举着伞，在校门口的花坛边上找到一方没人的角落，确认了从门口处可以看到这里后，就在此处站定，静静地开始等待。 校门口的人流愈加密集，更多的班级下课放学，学生们有的在教学楼中等待，但更多的还是来到校门口迎接——毕竟这次的家长会也要公布期末考试的成绩单，在不知道自己考试有没有考砸的情况下，先表现得乖巧一点总没错。 林小璐不在乎自己的成绩单，她以前就不喜欢学习，成为了魔法少女以后更是只把学习当做一种硬性任务。虽然知道自己的成绩肯定不会很好，但想让她为这种事去讨好林昀无异于天方夜谭。 她来校门口，就只是单纯想来看看。 第三十七章 雨伞 阴雨渐急，斜风不止，林小璐虽打着伞，但仍不时有雨滴被吹落在她的身上。 一段时间过去，校门口处，人群已经过了聚集的高峰。 距离家长会开始的时间也只剩十分钟左右，多数学生家长都已经就位，甚至于在教室中彼此攀谈起来。 其他学生们指引父母前往教室后，也是各作选择，一些平日里就自己出行的孩子会照常回家，其他的则聚集在图书馆或者体育馆，等待着家长会的结束。 操场和教学楼外的空地空无一人，毕竟不会有人想去淋雨。 门口的人群越发稀疏，已经只剩三两个学生和林小璐一样打伞等待着家长。见没什么人，门口的保安也走出了保安室，颇为尽职地关上了大门，只余下侧面出入口供行人通过。 林昀还是没来。 雨势仍在变强。 林小璐掏出了手机，看了看自己此前的消息记录，【一定】这两个字的回复是如此扎眼。 她想起妈妈还在的时候。 安雅是自由职业，平日时间安排比林昀灵活许多，所以总是由她来参加家长会。 比起林昀在时间规划上的严谨作风，安雅就随性了许多，踩点和迟到属于常事，每次也都被她打着哈哈糊弄过去。若是真的惹林小璐生气，比如某一次她完全搞错了家长会的时间，就会买许多的零食玩具，然后带林小璐前往游乐园，等到女儿在糖衣炮弹下彻底消解了不满，再可怜巴巴地问她：“璐璐最懂事了，原谅妈妈好不好？” “别把默契都留在这种事情上啊。” 往日回忆自眼前一闪而过，林小璐望着滂沱的雨幕，口中呐呐自语。 她觉得自己应该是不在意林昀是否履行约定的。 横竖不过是家长会，此前两年都没有人来参加，她也没感觉有什么问题。 不如说，要不是今天把家长会的事告诉了林昀，现在的自己已经跟往年一样，把家里的情况跟班主任如实说明，然后就可以完全不管什么家长会的事，提前放学回家。 现在提前回家的话，说不定还可以赶上下午的动画节目，新系列的魔法少女动画都已经演到第十集了吧？ 说起来，自从真的做了魔法少女以后，她反而没有时间去看动画了。 现在的她真的有必要为了家长会而如此介怀吗？ 至于那个男人，她早就已经对他失望过了，对于他也没有任何信任可言，来与不来，都不可能让自己有什么情绪上的波澜。 自己现在站在这里，只不过因为家长会一事是她主动提出，不来看一看会显得不够负责，是出自责任感的行为表现。 他迟到也好，爽约也罢，都是他的事情，对自己造不成影响。 等家长会开始，如果他还没到，自己转身就走。至于班号，编辑一条短信发过去的事。 林小璐面无表情地想道。 只是无论她如何作想，校门口处始终没有出现那道身影。 即便是把注意力放到手机屏幕上，想要通过刷新社交媒体去打发时间，可是林小璐还是会感到心神不宁，视线时不时便会瞟向校门口。 最后一名留在那里的学生等来了自己的母亲，两把雨伞的伞缘相接，伞下的母子说笑连连。 林小璐顿着脚，鞋跟不断敲击着地面，又带起水花，发出“吱哗吱哗”的声音。 “该不会真不来了吧？” 她刚说出这句话，仿佛是为了证实什么一般，一段音乐声便骤然响起，其旋律动听，但在校园广播的音质下却显得同响雷炸响般，将林小璐从思绪之中拉回了现实。 这段旋律对夕照中学的学生来说很熟悉，那是上课铃声。 而在时间安排有所改变的今天，这是家长会开始的标志。 …… …… 林昀在雨中奔跑。 战斗的结果没有悬念，能够独自击杀蛹的他，击败蠖并不是什么难事。 只是因为战斗的地点是高速行驶的列车，空间上的持续变化使得他难以用丝线速战速决，贸然启用杰作等威力更大的招式又有可能波及车中的其他乘客，最终不得不拾起自己早就有点生疏的基础魔力技巧。 在这种情况下，哪怕他已经用最快的速度解决了蠖，比起往常还是慢了几步。 轻轨电车停下后，兴许是因为第一次在异策局封锁之外作战，所以这次击败残兽，周围多了不少看热闹的群众，将这些人从残兽周边赶走又花了他一些时间。 最后，他联络红思与向异策局说明了情况，躲开了周边不断拍照的人群，直接走空中路线飞到了夕照中学的附近。 一如既往地寻到了一处小巷子，恢复正身后从中走出，林昀向着目的地奔跑。 因为动身匆忙，雨伞也被他丢在了电车上，所以只能在瓢泼大雨中眯起眼前行。 他面上的伤口还在渗着血，这是此前从车上破窗而出时被玻璃碎片划到的，暴露在泼洒而下的雨水之中，有股说不出的刺痛。 这种疼痛于他而言不过尔尔，他真正在意的还是时间：毫无疑问，他已经迟到了。 从落地之前就已经超过了家长会开始的时间，此时只不过是亡羊补牢，一厢情愿地想着能快一点就快一点。 只是，他的内心深处也知道，林小璐未必会在那里等他。 原本就是他主动要求前来家长会，林小璐其实对此未必多么积极；再加上天气这般糟糕，自己就算到了学校，可能也只是在自我满足。 就当做是自我满足吧。 他这样自我开解着，于大雨之中望见夕照中学的校门，然后再一次加快脚步，从旁侧的人形通道中穿行而过。 站定在校门口，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于花坛处环顾四周，徒劳地寻找着想象中的身影。只是，他最终一无所获。 这里谁都没有，林小璐自然也不在这里。 望着空无一人的花坛，林昀的一颗心渐渐沉了下去：即便已经做好了准备，真正面对这一幕时，他还是会感觉难过。 喘息飘散在雨中，带不走心中低沉的情绪。他并不想找借口，没能及时赴约已成事实。 只是想到女儿的脸，想到她会因为自己失约而露出怎样的表情，他便感到一阵歉疚。 又搞砸了。 他这样想着，无比狼狈地站在原地，一时竟有些无措。他知道现在进入教学楼还能赶上家长会，但此行最大的意义已成空谈。 不多时，林昀沉默着伸手，淋湿的指尖触及了口袋中的手机：至少他得问问班级在哪。 ——“为什么搞成这个样子？” 有些熟悉的声音突然从林昀背后传来，他的手顿在半空。 回头，便看见林小璐正举着雨伞，靠在大门旁的立柱边，一脸困惑地看着他。 “璐璐……”他开口，却发现声音有些沙哑。 “来得太晚了，迟到了十分钟。” 林小璐耷拉着眼睑，抬手露出了泛光的手机屏幕，正中央的电子钟显示出了时间：“已经四点四十了。” 林昀没能回答，他试图在脸上扯出一个微笑，以表达自己的歉意，但生疏的表情管理不足以让他作出如此细腻的表情，最后只能怪异地扬了扬嘴角。 对于林昀这一连串奇怪的动作，林小璐没去管他，而是看了看他那窘迫的模样，指着那尚在渗血的脸，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为什么搞成这个样子？” “路上，轻轨电车遇到了一点事，开到一半突然停运了……”林昀解释道。 “残兽？”林小璐一句话就让他哑口无言。 “咳，不是。” 他并不希望林小璐因此意识到他和“翠雀”当时同处一地，所以有些生硬地咳嗽两声：“残兽这么危险的存在，你为什么要往这种方向去想？” “因为珞明线遭遇了残兽袭击，是……新闻上说的。”林小璐话语间顿了顿，然后指着自己的手机，“你是坐这班轻轨电车来的吧？” “没，我这是路上骑车摔的。” 林昀尽可能显得若无其事：“电车停运，我只能从路边扫了辆单车。” “蹩脚的谎话还是适可而止吧。”林小璐闷声道。 面前男人挤出的僵硬笑容，与她记忆之中，自己母亲偶尔迟到时的俏皮笑靥，渐渐与之重合在了一起。 曾经自己离家出走时，他找上同学家，那憔悴的疲惫的状态已是她记忆中最为狼狈的模样。而今天他看上去更加难堪了：不光是一向整齐的正装完全湿透，平日梳理整齐的头发也像锅盖般贴在脑门上，脸上那些细小的伤口更是颇为不堪。 看见平日总是一副职场精英模样的男人变成这样，林小璐觉得自己应该是想笑的，但不知为什么，她现在只觉得有点鼻酸。因为她突然意识到，大人们其实许多时候并没有表面上那么从容。 望着这个自己无比熟悉却又疏远的男人，她第一次感觉他那刻板沉默的外壳裂开了一丝，自己从中窥见了一些更加真实的东西。 是曾经的她殷切渴望的，又是如今的她不曾想过的东西。自己似乎因此而真正理解了他一点。 于是她心头一松，舒展蹙起的眉头，抬起了手臂： “接住吧。” 她把手中的雨伞递了出去。 “嗯？” 林昀微愕，怔怔地看着林小璐递出的雨伞，犹豫着将之接过：“这是说……” “我举着它在校门口站了半个小时。” 林小璐撇开脸，躲开了林昀的视线：“帮我打着，我举累了。” 她就这样交出了雨伞，顺其自然地站到了林昀身旁，躲进了雨伞下面。伸展发酸的手臂，甩了甩自己那被雨水浸湿的袖口。 过了片刻，见林昀还是没有行动，她便有些不满地抬起头：“还在这站着干什么？不是要开家长会吗？” “家长会，是啊，家长会。” 这一瞬，林昀只觉得心中仿佛涤进一汪暖流，欢畅又有些欣慰。他握紧雨伞，跟随林小璐向教学楼迈出脚步。 父女二人就这样，同举一把伞，在雨中向着教室漫步而去。 黑色的雨伞在倾盆骤雨中微微摇曳，维持着它遮蔽住的那一方小小空间，慢慢地消失在了雨幕里。 天空中响起雷声，飘落的雨水在风中 积水的路面泛着水波，一只蜗牛被淹在了水坑里，缓慢的速度让它无法从中脱离，只能无力地缩进壳中，等待着不久之后的死亡。 便在这时，一旁的屋檐下，一只手伸了过来，轻轻地将蜗牛从水中摘出，放在了一旁的地面上。 手的主人做完了这件事，便又后退了几步，重新回到了不会被雨淋到的地方。 夏凉一个人蹲在那里。 她面上挂着有些欣慰的笑容，静静地看着林小璐和林昀消失在远处，可待到人影不见，面上又显出了几分落寞。 呆呆地看着蜗牛重新从壳中伸出触角，慢慢爬行。她没来由地想起自己假称离家出走，借住在林小璐家的那晚。 或者说是自己挑头要聊天，却在听完林小璐的自白后，有感而发的那句话。 那是句虽被说出口，却不敢放大声，生怕暴露自己真心的话语： “真的……好羡慕你啊。” 第三十八章 魔法少女的魔力修习 ——“正如我此前所说过的，虽然藉由魔力源的存在，魔法少女使用魔力近乎本能。但不代表我们不能精细化地控制，你会出现这种魔力消耗速度过快的问题，除了自身魔力不足外，本质上是使用魔力完全不加约束的结果。” 是夜，林小璐的家中。 翠雀正坐在自家沙发上给两名新人讲课。 因为在今天有些特殊的安排，所以她提前两天就特地以林昀的身份告知女儿，说自己要去隔壁市出差一天，晚上不回家。 之后，又用翠雀的身份通知两名新人，说下次授课可能要转为室内，自己会去找异策局索要场地，问两人有没有什么意见。 她没考虑过这两条信息在一起会产生怎样的化学反应，但结果却是林小璐自告奋勇，把第一次室内课程的地点定在了自己家。 思考后觉得没什么不妥，翠雀便顺水推舟地答应了下来。 此日的课程内容是对基本能力的精细化控制，如何去规划自身魔力的使用。 种级魔法少女的四大基本能力分别是飞行，强化，魔力放出与魔力感知。毕竟只是最初的能力开华阶段，所以拥有的手段非常有限。 随着进入芽级获得魔力构装，进入叶级学会使用术式，魔法少女的战斗手段会变得逐渐多样化，风格上的差异也会愈发明显。 但无论在什么阶段，从种级开始便拥有的基本能力都是使用最为频繁的，所以在此基础上衍生出了诸多进一步的技巧。 譬如飞行这一能力，便派生出了“悬浮”、“魔力受身”、“炮弹起射”、“永动飞行”、“超速闪现”等等诸多技巧，使用这些技巧可以改变飞行这一能力的效果，也可以更精细地控制魔力的消耗。 而林小璐在魔力控制上的技巧堪称糟糕，譬如她飞行时就永远在挥霍魔力，魔力消耗过快不说，飞行速度也不快。还因为浪费的魔力太多产生了放烟花一般的效果，声势浩大却缺乏实用性。 翠雀今天的授课，便是试图纠正她这一缺点，至少要明确今后努力的目标。 一个人坐在那里连续说了两个钟头，便是以魔法少女的体质都感觉到口渴，于是她端起面前的茶杯轻啜一口，润滑一下嗓子，才再次开口道： “总之，技巧上的东西先说到这里，但打铁还需自身硬，除了战斗时有意识控制魔力消耗外，自身的魔力储备也是十分重要的。” 放下杯子，她右手平伸：“之前你们说学校有期末考试，我便没有过问，但今天我得检查一下你们魔力增长的进度。” 几枚法沃符文从她的掌心散开，围绕着手臂形成一道光晕，其中的纹路明灭不定，看上去像是虚构故事里的魔法阵一般。 显然，这是某种特殊的术式。 翠雀一脸平静，向两名新人示意道：“现在变身，然后对着我的符文阵列放出你们的魔力，这就是你们魔力修习的阶段性考试了。” 早在第一次给两人上课的时候，她便已经向林小璐和夏凉强调过日常修习的重要性，并且传授过魔法少女提升自己的手段。 魔法少女的核心力量便是魔力与灵魂，一名魔法少女在修习上的天赋如何，看的便是她灵魂对魔力的敏感性，以及天生的魔力总量。 但灵魂与意志的力量需要能力开华到后期才有体现，所以在早期，魔力是更加重要的指标。 一名魔法少女的魔力总量并不绝对，因为魔力可以通过努力得到增长，一名安于现状不思进取的天才，魔力总量也会被一直努力锻炼的庸才超过。 这种自我努力以实现增长的手段主要分为两种，被魔法少女们称为“锻力”与“灵思”。 锻力的侧重点在于快速增加魔力。 这种方法便如其名称一般，通过不断地使用魔力，从而让魔力增加。不仅仅是在战斗中，哪怕在平日的生活状态下，也可以主动去释放和练习。 锻力虽然对魔力的提升颇为明显，但对灵魂基本没有作用。除此以外，使用这种方法提升魔力会更加劳累，长期坚持需要非常强大的意志力与恒心。 灵思则可以同时提升魔力和灵魂，是更加均衡的方法。 其具体原理便是通过心之种内的魔力源勾动自身灵魂，让灵魂带动魔力，互相融合与洗练，从而实现两种力量的共同增长。 当然，论提升魔力的效率，灵思其实弱于锤炼许多，但胜在细水长流。 两种方法并无高下，也不互斥，只是用途不同。锻力更适合魔法少女想要短期快速提升魔力的场合，而灵思则是日常修习所用。 也只有日积月累地进行灵思，让魔力和灵魂都达到晋级的要求，彼此之间的融合程度也足以形成本相，种级的魔法少女才能进一步能力开华，以达到芽级。 在翠雀的注视下，林小璐和夏凉各自变身，然后面带踌躇之色地放出了自己的魔力。 浅蓝色与槿紫色的魔力化作两道光路，连接在翠雀所制造的符文阵列上，晦明变化之间，诸多信息便为翠雀所知。 说实话，比她想象中要好一些。 如果非要给出一个明确数字，以最小消耗的单次魔力放出为单位，那么林小璐大概可以放出50次，夏凉则是90次；相比之下，此前迎战溶腔型残兽时，这个数字分别在40和75左右。 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中同时兼顾日常生活和魔力修习，还能有如此明显的进步，已经足以让她为之惊讶了。 “嗯，合格。” 收起面前的术式阵列，翠雀双手环抱，面上浮现出些微满意之色：“你们俩的表现都很不错。” 此话一出，两名内心忐忑的新人都是长出一口气。 事实上，对于她们这样不喜欢学习的孩子而言，比起在学校的期末考试，还是翠雀的考核更让她们紧张一些。 林小璐更是清楚，能让一向要求严格的翠雀感到满意，就已经是值得自豪的事情。 只是对她来说，这样还不够。仅仅是让翠雀满意，并非她真正的愿望。 所以在通过此番考核后，她几番犹豫，还是选择开口：“翠雀。” “怎么了？”翠雀应声看向她。 与那沉静剔透，宛如蓝色宝石般的眼眸四目相对，林小璐感觉到了一种说不出的威压，原本想说的话顿时卡在了嘴边。 自己接下来的话是否会显得不自量力？会让她觉得自己是个好高骛远的人吗？ 心中生出了诸多杂念，使她有些后悔于自己的冲动，情不自禁地想要退缩。 可这种退缩的情绪才刚刚升起，她便又想起了数日之前，那个站在雨中的男人。以及见到他时，自己心中出现的那种感触： 大人，其实并不都像表面上那般从容。 一直以来都以前辈和成年人自居的翠雀，真的像她表现出的那般轻松吗？ 所以林小璐攥紧拳，再次下定决心，迎上翠雀的目光，坚定道： “我需要变得多强，才能在出现危机时，与你一起出战？” 第三十九章 白牌，字牌，花牌 林小璐的提问内容十分突然，这让翠雀不禁反问：“为什么你想问这个？” “因为之前那天，你在电话里说的，让我们不要过去……”林小璐低声回答。 “你觉得我在嫌弃你们没用？” 翠雀眉梢微挑，解释道：“不会的，我完全没有这种意思。” “但是，翠雀实际上一直在一个人行动吧？” 林小璐盯着翠雀的眼睛：“之前有一段时间也是，总是盯着手上的东西发呆，还经常说要调查什么事，我经常会想：会不会，翠雀其实一直在我们不知道的地方独自战斗？” 她攥住自己的衣角，声音逐渐变大：“我知道翠雀很强，但是这种时候，我还是会感觉到担心，我不想只能在后方徒劳地担忧，我想帮到你！” “会有那一天的。” 翠雀垂眼，声音清冷，但带着些许安抚之意：“你们是新人，只是需要时间成长，我这样的老一代会脱离舞台，未来总会是你们的。” “未来吗……” 口中咀嚼着这个词，林小璐思索，紧接着摇头：“但是，比起未来，我果然还是觉得现在更重要。” “我之前说过，想成为像翠雀你一样的魔法少女，我不想因为习惯站在你身后，而最终失去站在你身边的勇气。” “所以，我想努力变强的，我会小心不让自己受伤，在遇到可以带上我的残兽时，让我一起好吗？” 她的言辞恳切，而且其中的情感之强烈，甚至让翠雀生出了微妙的嫉妒感。 这是身为父亲的自己，对身为魔法少女的自己感到的嫉妒，嫉妒于翠雀这个身份为何能让林小璐如此主动地敞开心扉。 “……你的这份心意我知道了，我很高兴。” 摁下心中奇怪的情绪，她决定认真对待林小璐的问题：“既然如此，我就具体地回答你。” “首先，我可以出击时都带上你们，但是如果遇到蠖及以上的残兽，我需要你们在远处观战，因为这确实不是你们现在能干预的战斗。” “其次，你想知道究竟多强才能帮到我，这一点，我现在就解释给你听。” “我之前说过，我是花牌认证，编号41076，关于‘花牌’到底是什么这一点，摩可有告诉过你吗？” 此话一出，趴在夏凉怀里昏昏欲睡的摩可耳朵一颤，迷茫地抬起头来：“咦，什么？” “认证牌的事。”翠雀重复了一遍。 “认证牌……还没说过，巡查使大人打算让小璐和小凉去参加认证测试了吗？” 摩可一脸困惑：“今年的考试已经结束了吧？现在说对她们而言会不会太早了一点？” “是有些早，所以我只是先说出来，给她们一个目标。” 翠雀看向林小璐道：“那我先说明一下，关于一个魔法少女的战斗力，魔法国度是有专门评级的，这种评级的机制被叫做‘认证牌’，就像这个一样。” 她将领口处深蓝色的饰章摘下，示意道：“认证牌根据评级的不同，从低到高分为‘白牌’、‘字牌’与‘花牌’，其中除了‘花牌’是由王庭直接颁发的以外，白牌与字牌都是要参加专门测试的。” “你和小锦现在都是无证的魔法少女，想要晋升‘白牌’就需要去魔法国度参加测试。” “只不过考试的时间往往安排在三月，现在已经是六月了。你们需要等到明年那一场，那个时候，只要你们坚持修习，应该是可以获得白牌认证的。” “如果你成为了白牌，我就可以认同你独当一面，可以让你参加更危险的战斗；等你成为了字牌，你就可以在危险的战斗中帮到我；当你成为了花牌，我便可以放心地把背后托付给你。” “花牌……” 林小璐怔然，口中重复着这句话。 一旁的夏凉也若有所思，继而有些跃跃欲试。 “花牌的事先放在一边，想想你们的白牌考试吧，虽说在明年三月，但以你们的进度，要从现在开始备战，其实时间比较紧张。” 翠雀伸出手指道：“如果你们想要明年就通过考试……嗯，接下来似乎就是你们的暑假了？” 两人下意识地点头。 “那么，接下来这一整个暑假，我会每天对你们进行魔鬼特训，力争在两个月之内让你们全部进入芽级，掌握自己的魔力构装。”手指指向面前二人，翠雀如此宣布道。 “诶，两个月？” “这是不是有点……” 两名新人不约而同地露出了有些为难的表情，因为经过近来一个月的修习，她们深知自己要达到芽级的标准还需要很久。 “所以我才说会很紧张，你们现在随时可以退出。”翠雀面无表情道。 “唔……如果是为了帮到翠雀的话！” 为难的情绪并没能困扰林小璐多久，她很快便判明孰轻孰重，重新燃起了斗志。 不论前路何其艰辛，自己一定要好好努力，追上翠雀的脚步！ 她在心里这样想。 ——“不过，说到考试和暑假，我还有一个问题要问你们。” 翠雀再次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水，让刘海掩盖住自己的眼神：“白玫，小锦，你们在学校里的期末考试……成绩怎么样？” 她提问的那一刻，原本还斗志昂扬的林小璐和夏凉都感觉到了一股寒意，身体没来由地一抖。 这也难怪，因为当说起这个话题时，翠雀的语气比平时还要冰冷数倍。 至于为什么会如此，那就要追溯到两日前的家长会了。 冒着大雨赶到学校的林昀前往了林小璐的班级，然后收到了一份让他怀疑是打印错了的成绩单。 满分100分，语文77，数学53，英语63，物理42……成绩单上的成绩不说触目惊心，也可以说是不忍直视。 只是如此倒还罢了，等到家长会结束，林小璐的班主任又点名让他留下来。先是对他迟到的行为表示批评，认为这样不能给孩子做到表率作用；之后又语重心长地告诉他，要注意孩子的教育问题。 对此，林昀着实无言以对，只能一边陪笑一边道歉，然后在林小璐略有些心虚的视线中，跟女儿一起回了家。 路上他试图提起成绩的事，但林小璐表现出的态度大有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让他竟不知如何继续这个话题。 考虑到了最后，他觉得最有效率的方式，便有且只有一个了。 看着手机上的两份成绩单照片，翠雀陷入了沉思。 如果说林小璐的成绩还能说是普通的糟糕，那么夏凉的成绩就只能用骇人听闻来形容。 “全科不及格？数学个位数？” 抬起头，看了看此时正端正乖巧坐在那里，俨然一副乖乖女好学生模样的夏凉，翠雀深吸一口气，按下了手机的锁屏键。 “既然都到这个程度，那就没办法了。” 她双手环抱，严肃地看着面前的两人：“从今天开始，进入魔鬼训练阶段，而除了备战认证测试，内容还要加上一项。” ——“每天晚上，你们都得给我好好学习。” 第四十章 夏夜学习会 寻常世人眼中，魔法少女是超凡的代名词。虽然也有视之为阴谋骗局之人，但多数人都愿意相信，魔法少女必定是神秘、强大的、闪耀的。 她们为人驱逐可怕的怪物，又向来不索取回报，其存在是那般纯洁又美好。 若是去随意一所中小学发放问卷调查，去询问女孩子们有什么梦想，“魔法少女”定然会是名列前茅的选择。 这其中，憧憬与向往的情感是主要动机，但其实还有一个没被明说的理由： 成为魔法少女，就有理由说服自己不学习了。 我都已经是保护人类的英雄，在进行着那么危险的战斗了，学习真的还有必要吗？ 秉持这种想法，抛弃学业的魔法少女并不在少数。 而虽然那些魔法少女在退役后依然不能公开自己的身份，可网络上一些捕风捉影的流言却足以证实，正常退役的魔法少女，回归平凡后的生活是相当安逸的。 讨伐残兽可以用残响兑换到贡献与奖励，正常任满十年退役后又可以获得一笔巨大的财富补贴，便意味着，退役魔法少女哪怕是不工作也可以过的很富足。 翠雀特殊的经历让她没能享受到这种福利，却不代表她不能想象。 她之所以希望林小璐好好学习，是因为她认为：未来回归社会的林小璐可以不工作，但绝不能没有工作的能力，乃至于沦为一个不学无术的广义文盲。 这是为人父母一种朴素的期望。 她曾是见过的，最颓废的家里蹲退役魔法少女，生活到底能有多糜烂。 那是她曾去拜访的一位退役魔法少女前辈，住在充满怪异气味的豪华独身公寓。其中堆满了各种各样的垃圾：满地的外卖餐盒，啤酒罐子，还有丢得到处都是的脏衣服。 因为眼光过高而始终找不到合适的结婚对象；终日沉迷于电子游戏，在网络上享受作为多金女性被吹捧的感觉；拿形似过往变身后模样的虚拟形象开着没几个人看的直播，整个人的生活状态便如同烂泥一般。 光是想一想林小璐变成那个样子，联想到那些家里蹲青年把父母当仆役指使的社会新闻，翠雀就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 “这里的角度不会求？” 坐在林小璐的书桌边，翠雀见林小璐指着一道题面露难色，便伸脸凑了过去。 学生时代的林昀成绩保持得不错，虽说没能考上名校，但也一路读完了硕士，应付一些初中级别的理科知识并无难度。 她简单地审完题，略微思考后便落笔开始求解，细细地把每一步都写了出来，以免思路太过跳跃，让两个孩子看不明白。 至于笔迹问题她倒是不担心，比起平时略微变化就是。何况林小璐从小到大就没见过多少林昀亲笔写的东西，还不至于能通过笔迹产生什么联想。 中性笔时断时续地落在作业本上，发出“嗒、嗒”的声响，一旁的林小璐双手托着腮，身后的夏凉扶着她的椅背，两个人保持着这般姿势，一起看翠雀解题。 “嗯……说起来，为什么这里的角aoe和角doe是相等的？”看了半天后，夏凉突然出声问道。 翠雀闻言手上动作一顿，提起笔，沿着oe线条虚划：“因为oe是角aod的角平分线。” “为什么？”夏凉追问。 抬头看了她一眼，翠雀用笔指向题目中的某行字：“你看，题目这里有写，这是已经给出的条件。” “可是，这两个角上下大小并不一样呀？”用手指着试题上的图样，夏凉依然不解。 “……这只是出题者的作图有问题，它们实际上是一样的。”翠雀耐心地解释着。 “明明不一样？”夏凉一脸困惑，而这种困惑这不同于她平日里玩闹式的装傻，显然是真的不懂。 意识到这一点后，翠雀也只能无奈道：“是的，这种时候以文字为准。” 她可算是知道夏凉那个位数的数学成绩是怎么来的了。 不是故意搞怪，也并非发生了什么意外，而是她真的一点也不会，不会就算了，脑袋里奇怪的念头还特别多。 俗话说的好，学霸的题解殊途同归，学渣的错误千奇百怪，每个学渣对于自己不会的东西都有诸多独到的理解。 好在夏凉虽是个不折不扣的学渣，在翠雀的监督下却姑且还有点向学之心，而且脑袋还挺聪明，只要翠雀把问题说明白，她就能很快地理解。 至于林小璐。她的成绩本来就比夏凉要好，虽然脑袋相对而言不是很灵光，理解速度明显要慢上一截。但仗着有稍微雄厚一些的基础，跟着翠雀学习也不是难事。 翠雀坐在桌边，督促两个人从头开始学习各门课的知识，出现不会的知识点就亲自解说一番，倒也还算顺利。 她声音冷淡而清脆，听上去便如歌鸲轻唱，哪怕是在讲解二人平日完全看不进去的数学题，也让人觉得颇为悦耳。 月悬碧空，女孩们听着翠雀的声音，时而思索，时而恍悟。这场夜间的学习会也就慢慢步入了正轨。 就这样，时间到了十点之后，察觉林小璐已经开始犯困打哈欠，翠雀便合上了手中的课本，轻声道：“行了，今天到此为止吧。” “啊，总算结束了……” “真累呀。” 一句话仿佛是在说“刑满释放”一样，片刻前还一脸认真的两名女孩顿时哀声一片。 翠雀见两人都愁云惨淡的模样，哪怕知道有故意卖可怜的嫌疑，还是忍不住喟叹道：“你们如果真的每天晚上都有这个效率，倒也不用天天都这样学。” 方才她已经看过一遍两个人的初中课本，如果只是单列重难点的话，一个暑假把这些东西说完还是绰绰有余的。 此话一出，方才还满面愁容的两名女孩又变得欢欣起来，其变脸速度之快，足以见完全没有隐瞒的意思。 不过算了，谁让她们都算是自己的“后辈”呢。 翠雀望着她们心道，眼神也柔和了些许。 漫长的夜晚授课加学习会结束，林小璐也需要洗漱休息，便到了几个人分别的时候。 和两人微笑着告别之后，夏凉一个人走出了林小璐家所在的公寓。 望着仅有几杆昏黄路灯仍旧明亮的道路，夏凉一直挂在面上的笑容渐渐淡去，不禁露出了有些迷茫的表情。 如果没有别的事，现在的她其实应该变身成魔法少女，然后直接飞回自己家的。以往从林小璐家中离开时都是如此，但是，现在的她却不想这么做。 她想在这条夜路上走一走。 与翠雀和林小璐的学习会，虽然感觉并不坏，却让她察觉到了微妙的烦躁感。 如梦幻般成为了传说中的魔法少女，拥有了志同道合的同伴，还有倾心指导的前辈，对于曾经的她来说，已经是想都不敢想的幸福了。只是，这些天以来，她却越发能感觉到内心的空虚。 心中的空洞仍然未得填补，依然在渴求着什么，并且随着时间推移不断扩大，向她彰显自己的存在，让她没有办法去忽视。 这股空虚感究竟是什么呢？ 夜路之中的夏凉低头前行，不断审视自我。随着步履前移，灯下的影子由长变短，又周而复始。 沉默着走出了数个路口，就当即将步入另一个街区时，她却突然察觉到了什么，继而停下了脚步。 “那个……从刚才开始我就想问了。” 她有些困惑地回头，无奈地笑了起来：“小前辈，为什么一直跟在我的背后呢？” 不远处的路灯下，翠雀正大摇大摆地站在那里。黑夜之中，沐浴在灯光之下的她是如此的显眼。 原本应该从另一个方向离开的她，此刻却跟在夏凉的身后，甚至完全不打算掩盖自己的行踪， 而听到夏凉的话后，她也不以为意，只是用毫无起伏的声调说道：“我打算去你家。” “……为什么？”夏凉闻言微愕。 “要说为什么的话，其实也没啥特别的。”翠雀单手叉腰，面上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她接下来要说的事确实不值一提。 但当这句话真的被说出口，却让夏凉的心跳猛然加速： ——“就只是，我也突然想离家出走了。” 第四十一章 深夜家访 家长会那天，林昀注意到了独自站在图书馆门廊下的夏凉。 这件事纯属偶然。 若非他开完家长会后心中想着女儿学习的事，所以在路过图书馆时向那个方向看了一眼，他绝对不会意识到夏凉会一个人靠在那里，并且还露出了与平时完全不同的晦暗表情。 也正是那一幕，让那时的他作出决定，必须要找个时间，好好了解一下夏凉的情况。 毕竟，他以翠雀的身份与夏凉仅认识了一个月，便隐约察觉到，这孩子身上有许多奇怪之处。 电器街初见时的微妙态度；与林小璐口中学校风评完全不同的性格；自称离家出走时的欲言又止；以及家长会独自一人露出的落寞表情……诸多让人介意的表现似乎都指向某个事实：夏凉与家庭的关系似乎并不乐观。 所以才有了今天，借着学习会的由头，翠雀决定去夏凉家看一看。 夏凉的家同样也在夕照区，地处第三绕城公路边缘的一处老旧小区，其建成据说已经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 她不愿意飞行，翠雀便也不问，沉默着跟在她身后。两人走进小区大门，过了个弯，便能看到一栋栋饱经风霜的六层居民楼。 楼间距不小，住房结构较旧，似乎很适合在建筑物外安装外置电梯，维护起来也比较方便？ 望着排排楼宇的翠雀不禁心生杂念，旋即摇头，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赶出了脑袋。 沿着楼道走进一栋居民楼，两人很快来到了夏凉的家中。 “请进。” 夏凉打开家门，按下玄关处的电灯开关，向翠雀示意道：“门口这些拖鞋都没人穿，小前辈就随便挑一个吧。” 翠雀低头看向地面，发现果然如夏凉所说，在门口整齐排列着几双大小不一的拖鞋。 家里没有人？ 这番景象让她心中有所疑虑，但还是没有说话，只是向夏凉点了点头。 换好鞋子走进客厅，这间房子的全貌便映入眼中：内部的空间并不大，虽是常见的三室一厅，可总面积相对较小。家中的装修与家具有些陈旧，不过打扫得很干净，物件摆放也很整齐，所以给人几分朴素的温馨感。 唯一奇怪的便是，不知是否与生活习惯有关，在这个家中，翠雀几乎没看到什么家用电器。 几乎没有白色家电不说，客厅中也没有电视，沙发正对的墙壁前明明摆着一个电视柜，柜面上却只放了一个花瓶。 再加上这般格局使得屋子里有些缺乏人气，或者说，感觉不到生活的气息。 若无人声，整个家中便是一片寂静，仅有客厅顶部的日光灯发出丝丝嗡鸣。 “要茶吗？”走到餐厅的茶水柜边，夏凉笑眯眯地问道。 “不用了。”翠雀依然四处张望着，随口回应道。 “那就是直接累了打算休息？” 夏凉眨了眨眼道：“休息前也得先洗澡吧？就是烧热水可能需要一点时间。” “也没那么急……”翠雀显得心不在焉。 “睡觉的话你想睡哪里？” 她的话还没说到一半就又被夏凉抢断：“有剩下的空房间，里面的被褥是洗换过的，但如果你要跟我一起睡也可以哦？” “我比较习惯一个人睡。” “诶？来都来了，一起睡不好吗？我其实挺想和小前辈一起呢。” “不劳费心，我只是简单借住一晚罢了。” “那我先去单间准备床铺？” “这个也先不用。” “啊，要不你先坐下？” “……小锦。” 打断了夏凉那如连珠炮弹般的问题，翠雀平静地望着她，直白地问道：“你家里，没有其他人吗？” 一句话，便让夏凉陷入了沉默。 倒不如说，方才她之所以不断发问，甚至不惜打断翠雀也要试图转移话题，就是一种逃避。她已经猜到了翠雀接下来可能会提出的问题，只是不断地逃避，不想去提及。 夏凉面上的笑容不改，但是却变得不再自然。长久的沉默后，仿佛是认命了般，这种营业性的微笑终于垮下去，变成了无奈：“不在哦。” “不在是指……”翠雀不禁蹙眉。 “不在的意思就是不在，他们不在这个家，以后也不会再回来了。”夏凉轻飘飘地道。 她神色复杂地看着翠雀，翠雀也沉默地看向她，头顶的电灯嗡鸣声依旧，吵得让人有些心烦。 “呼——” 不多时，夏凉错开视线，靠着沙发坐下，却是长出了一口气，仿佛放下了什么负担一般问道： “小前辈你过来，果然是想确认这个？” “没错。”尚在咀嚼着“不在”这个词的含义，翠雀毫不避讳地回答道。 “为什么会注意到？”夏凉侧过脸看着她，“是因为之前在小璐家客厅的那次谈话吗？” “不完全是。” 翠雀也走到了客厅的沙发边，沿着扶手坐下：“比起那次谈话，更主要的原因是，你似乎很寂寞。” “寂寞？” 伸手抚向自己的面颊，夏凉先是有些呆滞，继而露出了自嘲的苦笑：“为什么会是寂寞……真的会有那么明显吗？” “你就当做是成年人的直觉吧。” 翠雀垂眼，将这个话题一语带过：“毕竟我们已经是同伴了，所以才感觉应该多了解你一些，你不觉得被冒犯就好。” 夏凉现在毫无疑问是方亭市魔法少女小队的一员，理论上大家应该相互放下心防，变得更团结一些。然而林小璐单方面对夏凉抱有着敌意，以至于二人关系上始终没什么进展。 翠雀本觉得自己是老一辈的人，这种情感关系问题让孩子们自己解决才是最好的。但眼见情况逐渐严重，继续放任不管绝非智举，她也只能亲自出马了。 眼下，既然已经选择行动，便更要深入一些，了解真正的答案。 “……小前辈这种说法也太狡猾了。” 听着翠雀的解释，夏凉面上的笑容又变得苦涩了一点：“你这样说的话，我就完全没有不回答的余地了吧？” 她靠着沙发，神情怔怔，然后闭上了眼睛：“不过，我也觉得，小前辈和小璐都是值得信任的人，我不应该把这种事情藏在心里。” “那么，就请别太放在心上，当做是一个消遣，听听我的故事吧。” 她语气放缓，有些怀恋般地诉说着：“这里的确是我的家，也曾经的确是我们一家三口所生活的地方，但是如今，只剩我一个人在这里了。” “我父亲死了。”夏凉缓缓抬起头，“我母亲在监狱里。” 她的这句话让翠雀逐渐睁大了双眼。 头顶的日光灯依然明亮，但这一瞬间，便是那恼人的电流声，都短暂地消失了。 再次停顿片刻，夏凉偏头望着翠雀，声音涩然：“原因是，她杀死了我的父亲。” 第四十二章 乖孩子 曾经的夏凉，心中一直记得一句话：乖孩子才有人爱。 那源自在她幼时，父母尚且恩爱，生活还很幸福时，妈妈所对她说的话：“我们家的小狗狗乖不乖？只有乖孩子才有人爱，妈妈也喜欢乖孩子。” “小狗狗”是她那个时候的外号，因为她一生气就喜欢去咬人，所以她一动口，父母就会笑称“小狗狗又咬人了”。 夏凉觉得自己不是小狗，而且自己可以很乖。从那以后，她就很少生气时咬人了。 她成为了父母与亲朋眼中的好孩子。 在家乖巧会撒娇，甜甜的笑容让父母对她宠爱有加；在社交场合懂事大方，亲朋长辈们总是对她交口称赞；在学校里听话认真，是老师让同学们去学习的榜样。 越是努力让自己变得乖巧懂事，越是生活美满快乐，夏凉逐渐习惯于此。但是，一切都在数年后改变了。 她不知道起因是爸爸口中的“会找别的工作”，还是妈妈口中的“被坑走一大笔钱”，但总之，似乎从那以后，她便很少从父母的脸上看到笑容。 爸爸总会在回家的时候愁眉苦脸，妈妈也总是在长吁短叹，生气的频率也变高了。 每当这种时候，夏凉就会站出来，试图去让他们开心，让他们露出笑容。 这种方法一开始有些用处，夏凉表现出乖巧可爱的模样时，父母总会强打精神，跟着她一起笑。但后来，随着时间推移，便是夏凉怎么努力，都已无济于事。 她觉得很奇怪，是因为自己不够乖，所以没办法让父母高兴了吗？ 后来有一天，她发现妈妈开始从家里拿钱出去。 妈妈说自己可以挣到钱，但除了最开始几次能带钱回来以外，后来取走的钱再也没有回来过。 爸爸则开始越来越少回家，哪怕回家也是在与妈妈争吵，他大声怒骂妈妈“赌博败家”，妈妈则指责他“失业还找外遇”。 那个时候的夏凉对于这些词也都还懵懵懂懂，她知道赌博和外遇是不好的事，但从来没想过会发生在自己家里。 她鼓起勇气，第一次决定不做好孩子，因为她决定反对父母，她想要劝说他们不要吵架，总是吵架会让关系变得不好。 但这种尝试失败了，父母并不理会她，只是呵斥她“一边去”。 于是夏凉又重新变成了乖孩子。父母再怎么争吵，她也不再去阻止，她只是不断地把自己的笑容展示给他们。 她继续在学校里认真学习，拿了许多奖状回家，希望自己的良好表现能让父母开心一点。但这些奖状最终被当做废纸一般，随意扔在桌上。 随着某一日父母争吵升级，变为大打出手，奖状被打翻的开水浸湿，再也看不清上面的字迹。 再后来，爸爸就开始打妈妈，然后吵着要离婚。 他说自己受够了妈妈这样的女人，他有新的爱情，他要去选择属于自己的幸福。 妈妈毫无疑问是不同意的，因为她还没有证明自己才是这个家的主心骨，她还没有把暂时失去的钱赚回来，她认为，爸爸对此同样负有责任。 家里的东西被变卖，父母的争端也越来越激烈，夏凉只能躲在门缝后面看着他们吵架，然后回去继续写自己的作业。 ——她要当乖孩子，因为乖孩子才有人喜欢。 再后来，有那么一天晚上，她听到爸爸在怒吼。 他说：“你为什么要动我私人的钱，我要打死你这个贱※人！”。 妈妈也在尖叫，她说：“你有本事就动手试试看！” 然后，他们真的动手了。随着沉闷的撞击声、嘶吼声，以及惨叫声，当夏凉小心翼翼地从门中往外看去时，只能看到妈妈手里握着刀子，满身是血地站在那里，爸爸躺在她的脚边，再也不会动了。 “过来。” 这是妈妈看到夏凉后说的第一句话。 夏凉感到了害怕。因为妈妈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没有一点温度，手上的刀也被攥得紧紧的。 但她是乖孩子，妈妈喜欢乖孩子，所以她要听话。 她走了过去。 妈妈用刀刺伤了她。 那种感觉很痛，很难受，但夏凉还是牢记自己要做乖孩子，所以她虽然痛叫，但忍住没有哭。 破门而入的警察带走了妈妈，也带走了险些被杀死的夏凉。 在最后，望着被带走的妈妈，她挣扎着，向母亲露出了一直以来的，讨好般的笑容。 ——“别再那样傻乎乎地笑了。” 妈妈是这样说的：“真让人恶心。” 那一刻，夏凉的心中仿佛有什么东西碎掉了，剩下的只有一个黑漆漆的，深不见底的空洞。 就这样，她失去了自己的父母。 没有亲戚愿意抚养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原本还时常会来她家的亲戚已经与这个家庭不再来往。 夏凉成了没人要的孩子。 她不愿意离开家，但也没有人愿意抚养她，于是她一个人居住在这间屋子里，靠市区政府的补贴生活着。 在学校里，原本就因为她是“别人家的好孩子”而讨厌、排斥她的同学们，不知从何处知道传言。他们纷纷大喊她妈妈是杀人犯，还把这件事编成顺口溜，见到夏凉就开始传唱。 学校老师对此也很无能为力，即便是在课堂上怎样去训斥，也管束不了孩子们私下的行为，直到小学的学业结束，孩子们纷纷毕业的那天，他才用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跟夏凉说： “他们都这样了，为什么你这傻孩子还笑得出来？” 为什么自己还笑得出来？这个问题夏凉自己也不知道。 不如说，原来自己还在笑吗？ 明明已经没有可以展示笑容的对象，无论怎样卖弄乖巧都没有意义了，但她还是会下意识如此。 就这样，升入初中以后，因为小学时的流言，依然没有人愿意和她做朋友。 无论夏凉怎样去逢迎，怎样去讨好，大家都只会害怕地避开她。 唯一愿意接纳她的便只有其他人口中的“辣妹”、“不良”们。她们觉得，夏凉的母亲杀人入狱，这件事听起来很酷。 “但你的样子太土了。” 她们是这样评价的：“想加入我们，先好好改造自己吧？” 于是夏凉学会了化妆。 若是好好打扮能让她们接纳自己，她便打扮；若是言行轻浮才符合她们的观念，她便模仿；若是需要金钱才能让她们正视自己，那便给她们。 想要被人接受，想要得到关心，想要听到安慰，想要与人的亲密关系，想要“爱”。 内心中的空洞无从弥补，她仿佛抓住稻草的垂死之人一般，紧跟着这些“朋友们”的脚步，只求她们回头看自己一眼。 直到她走到了泥潭边缘，她看着朋友们站在其中向自己招手。 她开始想要拒绝，想要后退，可是她已经被牢牢绊住，有什么不知名的力量在推着她，想把她推进其中。 已经没有退路了。 正当她已经放弃，决定平静接受那份未来之时，却又有一股力量，从她的身后牢牢拉住了她。 然后，有人抓着她的手腕，将她从无边的黑暗中带上了碧蓝色的天空。 那片靓丽的蓝是天空的颜色，就像与她相对的那双眼眸一般澄澈。 她向自己这样问： “你，想当魔法少女吗？” 拉跨条，今晚没了 本来打算今天开始重整气势变双更的，但是写着写着发现今晚这章写太长，大概是写不完了。 所以合到明天中午变成一大章吧，我知道因为平时这个点更新所以可能有读者还在等，特地说一声，非常抱歉，大家早点睡。 《下班，然后变成魔法少女》拉跨条，今晚没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十三章 名为“任性”的特权 “成为魔法少女”这件事便宛如一道光，照入了夏凉原本的人生中，让她寻到了一处得以自救的出路。 以至于她没有任何犹豫地，甚至没有去考虑过是否要付出什么，便选择了答应。 “因为对我来说，那是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感受到被需要的感觉。” 看着翠雀，夏凉眸光微闪：“我很幸运，在那个时候得到了小璐和小前辈你们的邀请，能成为魔法少女，对我来说是非常惊喜，如同幻梦般的经历。” “那么，为什么现在你会感觉到烦恼？”翠雀点点头，保持着沉静继续提问。不过，在听过夏凉空中的“故事”后，她的内心远没有表面上那么镇定。 之所以没有立刻出言安慰，是因为她很清楚，夏凉从过去走到今天，能够保持住现在的品行，而非被过往的经历与灰暗的生活彻底吞噬，必然是在心性上饱经磨砺的。这样的她，需要的并非是“同情”。 她向自己说出这个故事，并不是在索求那么无用的感情。对于个人的苦难来说，同情只是最为轻飘飘、最无需负责的廉价善意。 若是她与夏凉素不相识，仅仅只是在社会新闻中得知一件惨事，那她会毫不犹豫地表达自己的同情；但她认识夏凉，夏凉是她为了方亭市与女儿未来团队选中的魔法少女，是一个真正存在于她面前，等待着引导的孩子，她得切实地帮到对方。 “为什么还会烦恼呢？说实话，我对自己现在的感情也感觉到很困惑。” 顺着翠雀的话语回答，夏凉情不自禁地轻触胸口，面色茫然：“我毫无疑问是感觉幸福的，这一个月的生活比我此前一年都更有意义，只是，这份空虚感到底是从何而来？” ……大概本质还是“寂寞”吧？ 翠雀不语，却在心中作出了判断。 设身处地去想，若是她处在夏凉的位置上，一个人居住在这间同时承载着幸福与不幸回忆的屋子里。每天作为魔法少女活动结束后，回来后却还是要面对孤独。想来，她也是会感觉到寂寞的。 既然如此，她便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 “小锦。” 沉思后组织好话语，翠雀开口：“你现在，对自己的母亲是怎样的感情？” 毫无疑问，夏凉成长过程中对其影响最大的，便是她的生母。然而生母对其所灌输的“做乖孩子”这种理念，反过来导致了夏凉如今对自身的疑惑。 翠雀认为，自己或许没法三言两语根除这种理念对夏凉的影响，但至少自己得告诉她，究竟什么才是对的。 “我的妈妈？说实话，我也搞不清楚。” 思索着翠雀的问题，夏凉怔然地低下头：“大概还是对她有些留念的吧？所以才一直想找她要个答案，但是从那之后，不管去监狱几次，她都完全不愿意见我。” “那么，容我冒昧。” 改变姿势为正坐，翠雀神情郑重地看着夏凉：“我认为，你妈妈所说的东西是错的。” “……很多人对我说过这句话呢。” 夏凉抬起头，干笑道：“但从来没有人解释过为什么，小前辈你是怎么认为的？” “因为，‘乖巧’和‘被爱’是没有因果关系的。”翠雀面色冷淡，但语气十分认真。 这是她必须帮夏凉理清的思绪，让她认清楚这两者之间的区别。 “哈哈，说的也是。虽然这种程度的话，其实我早就想到了。” 愣了片刻后，夏凉有些苦涩道：“我其实知道，只是听话什么用都没有，如果那一天之前我能早点站出来，说不定我可以不用变成没有家的孩子吧？说穿了，那时的我只是一直在自我满足、自我安慰罢了。” “人心本来就是复杂的，所以不要因为这种事去责怪自己，你已经做得很好。” 摇摇头，翠雀打断了她的自怨自艾：“除此以外，我想说的是，乖巧是没有错的，乖孩子应该被表扬和称赞。但与此同时，其实‘任性’才是孩子的特权。” “任性？”夏凉呆住了一瞬。 “任性。”翠雀淡然地肯定。 微微睁大眼，夏凉不解道：“但是，任性肯定会被大人觉得很烦，然后被讨厌的吧？” “是你把大人想象得太片面了。” 翠雀单手下按，示意她耐心听：“无时不刻的任性是会让人讨厌没错，但是，适当的任性，其实是也是一种讨好。不如说这就是一种撒娇的方式。” “诶？”夏凉惊愕出声，“就算你这么说……” “太过乖巧的孩子，因为完全不会任性，不会去表达自己的欲望，显得太过完美与理想化，反而会让烂掉的大人感觉到自己的无能。” 垂下眼，翠雀慢慢地解释着：“在如此懂事的孩子面前，完全感觉不到自己是称职的成年人，甚至还需要孩子来哄自己，仿佛自己才像是完全不懂事的孩子一样。” “如果是普通的家长还好，会因此而反思自己是否有所不足；但如果是内心已经完全被阴暗集聚的人，只会去异化，去排斥，甚至对这样的孩子感到厌烦。” “让我去妄加猜测的话，你的母亲，想来最后就是这样的心情吧。当你试图去安慰她时，反而会刺激到她的自尊心。” “所以你其实没有错，是你的妈妈不够称职，你们分别处在母亲和女儿的角色上时，她比起你失败太多了。” 翠雀说完了这一大段话，看出夏凉在试图理解，便不再言语，给予她一定的时间去消化。 夏凉则在反复思考中，发现自己竟不知道如何去反驳翠雀。 “……那样的话，我究竟该怎样是好。” 长久的沉默后，她低声道：“就算现在意识到这些，我也已经没办法弥补了。” “已经说过了，这本身就不是你的错，谈何弥补？” 对夏凉在这件事上的执念感觉到有些头痛，翠雀叹息一声：“如果你真的感觉放不下的话，那就把它好好存放起来，先向前看吧。” 夏凉不语，有些疑惑地看着她。 “像我之前说的，先学会任性如何？” 翠雀语气放缓，抬起食指：“并非一味地以笑容迎合，而是学会自私一点，去为自己考虑。” “这个听上去有点难。” 夏凉陪着笑，面露难色：“而且就算要学会任性，我该怎样去做呢？” “你可以多向你的队友：白玫和我表露真心。” 翠雀调转抬起的食指，使其指向自己：“甚至于现在，我就在这里。” “什么？” “我是可以接纳并容忍任性的成年人，所以，你可以以我为对象，尝试说出你平时被压抑在心里的话，我并不会因为这种事而讨厌你。” 翠雀淡然地给出分析：“觉得我的教学严苛也好，态度过于冷淡也罢，先把它们说出口。哪怕我可能不接受，这也一定有助于我们互相了解。” “哦，好厉害！” 听到这样一番话，夏凉今晚第一次露出了名为“崇敬”的表情，就连语气都上扬了些许：“小前辈，这么说话的时候真的就像大人一样呢！” “没有‘就像’，我本来就是大人，年纪比你们大得多。”翠雀拉下眼睑道。 “那么，到底应该怎么开始呢？”似乎刻意忽视了翠雀的这句话，找到新目标的夏凉开始思忖起来。 “先从日常生活开始吧，学校也好，魔法少女同伴也好，你有感觉到什么不满吗？”翠雀给出了自己的提议。 “我，感觉……” 夏凉视线上挑，似乎很努力地思考着：“感觉，自己被排挤了？” “学校里？” “……不，是在小队里。”夏凉偷瞄了一眼翠雀。 “小队？” 等了数秒才意识到夏凉表达的意思，翠雀挑起眉头：“排挤？为什么你会有这种感觉？” “大概是因为小璐有些偏心，不，小前辈你也很偏心？” 仿佛想通了某处关隘版，夏凉一拍手，肯定地说道：“对，是你们两个都很偏心！” “小前辈你虽然一直对谁都很冷淡的样子，但总是对小璐的关心多一点；小璐就更过分了，对小前辈你这么热情，对我就一直是凶巴巴的！” 夏凉瞪大眼睛，语速加快：“虽然我觉得她那样很有趣，但总是被这样对待也偶尔会感觉难过的！” 就是因为你觉得惹她生气“有趣”，才会被这么排斥吧？ 心中忍不住如此想着，却没有把这句话说出口，翠雀有些莫名地看了夏凉一眼，斟酌词句，认同了她的想法： “我和白玫认识得更早，所以的确彼此更为熟悉。” “我感觉不是那种原因，你跟小璐互相关心的程度绝对不是那么简单。” 难得露出了有些不满的表情：夏凉蹙起眉头：“小璐说你救过她，所以对你很崇拜。那小前辈你呢？你说自己是大人，是成熟的魔法少女，说起来小璐之前也说她爸爸好像打算另续新弦……” 说到这，夏凉仿佛意识到什么般，有些惊恐地捂住嘴。 可这时再做这个动作显然为时已晚，翠雀已经三步并作两步挪到她的面前，给她狠狠来了一记脑瓜崩。 “好痛！”夏凉惨叫。 “胡乱诽谤可不属于‘任性’的范畴，乱说话是要付出代价的。” 翠雀坐回沙发上，双手环抱：“这一下是警告，没用很大的力气，再有下次就未必了。” “下次不敢了。”夏凉捂着额头。 “总之，我承认你说的问题存在，那么你想要什么呢？” 将话题拉回原本的轨迹，翠雀接着问道：“学会任性，首先要直面自己真实的想法。你觉得我有所偏心，那么你想要我如何改变？” “我想想……” 夏凉思索着回答：“平时授课有问题也问我一下？不要只问小璐？” “我会注意。”翠雀点头。 “然后，发现残兽不要总是最后再通知我！” “……抱歉。” “刚才学习会的时候，其实我还有很多东西不懂！” “我会教你。” “我魔力修习做得好的时候多夸夸我，因为我其实很努力了！” “还有还有……” 仿佛是打开了话匣子般，随着想出了第一条，夏凉随即提出了一连串听起来颇为麻烦的要求。 这些要求有的确实是翠雀平时没做到位的地方，有的则根本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如果不是她此时说出来，翠雀根本不会注意到她这样的心思。 虽说平时的夏凉似乎也是随心所欲有话就说，但很显然，这种“随心所欲”也是内心斟酌后体现出的结果。 眼下这个一条条掰扯些小问题的，才是真正打开心门的她。 夏凉就这样总结着，翠雀在一旁时不时发表自己的评价，直到她说完所能想到的每一项内容。 “以及最重要的一项！” 夏凉抬起头，面上的笑容比以往什么时候都要真实：“我，想和小璐，还有小前辈关系变得更要好，更亲密！” “亲密？” 这个要求让翠雀略感不解，继而解释道：“魔法少女同伴本来就是很亲密的战友关系，等你们日后并肩作战的经历增加，甚至实力走到我这一步，我们的关系注定是会很亲密的。” “不，不是那种亲密啦！” 夏凉伸手比划着：“明明魔法少女同伴是很重要的关系，应该比一般的朋友更要好吧？我想要那种更友爱的，更能温暖内心的……” 更能弥补因为家庭的破碎，而缺失的“爱”的。 听懂了她所想表达的意思，翠雀在心中为她补充了一句。 缺乏爱，渴望爱，所以一直在追求与他人联系的夏凉，现在依然没能感受到“爱”。因此，她才会依然感觉到寂寞。 她想从翠雀和林小璐那里得到的，不仅是战友情，不仅是师生情，而是可以代替家庭空缺的——亲情。 或许，这已经是她在懵懂中最明确的表达：她似乎希望现在这个魔法少女的小队，能成为她的下一个“家”。 明明才彼此相识一个月，就提出这样过分的要求，可以说已经是十足的“任性”了。 “那么，你说的亲密，具体需要如何体现？” 翠雀撑着沙发，倾听着夏凉的话语。 但也正因为夏凉这种堪称偏执的想法，让她感觉到了，面前的女孩，是一个心中尚有许多稚嫩想法的，真正的孩子。 听到了翠雀的问题，夏凉停顿片刻，然后双手合十，露出一个甜美乖巧的笑容。 “我之前就已经说过了哦，小前辈。” 她目中泛光，似是祈求般地望着翠雀： “今天晚上，我们睡一起吧？” 第四十四章 同眠 蒸腾的水汽中，一只手于白雾中摸索着抓住了花洒的龙头，关停了热水。 翠雀从淋浴间中走出，简单擦拭身上的水渍后解开头发，望向了浴室中的镜子。 镜中，一头湛蓝色长发的女孩同样面无表情地与她对视着，匀称而纤细的肢体看上去如人偶般脆弱。 这似乎是自己复出以来第一次用这个身体洗澡，翠雀心想。 年少刚成为魔法少女时，偶有需要清洁这具身体的情况，她总是会闭着眼睛，面红耳赤地尽快洗完。就算与镜中的异性躯体对视，也会因为躁动的荷尔蒙而感到颇为紧张，甚至不敢久视。 时隔已久，到了现在，成婚多年的自己再看着这具孩童般的身体，心中已不会生出任何杂念。 不如说情随事迁，在如今的她眼中，魔法少女的变身状态是与兵器无异的东西。这具躯体既是武器，亦是防具，对她而言便如同兵士的甲胄，无非外表显得柔弱而华美。 只是，魔法的力量足以让时间在魔法少女身上停滞，偶尔看着镜中那十数年不曾改变的外貌，她会产生一种时间上的错位感，仿佛自己仍置身于过往的时光之中。 不愿沉浸于这种情绪中，于是翠雀闭上眼，与镜中的自己错开视线，不再多想。 穿好了夏凉准备的衣服，卷起偏长的袖子与裤脚，她从浴室之中走出，看到了正在衣柜中翻找着枕头的夏凉。 “我来帮忙吧。”她这样提议，于是两个人一起忙碌起来。 夏凉的房间里只有一张小小的单人床，故而出于睡眠质量上的考虑，她决定启用自己父母的主卧室。 用她的话来说，就是“反正空着也是空着，能用来招待客人也是件好事”。 花了约莫十分钟的时间把床布置整齐，将多余的东西收回柜子，望着面前的床铺，翠雀神色有些复杂。 虽然现在的她外表上只是个小女孩，但不管再怎么说，自己本质上也是名成年男子。接下来，要她和互相认识才一个月，年纪跟自己女儿差不多的女孩躺在一张床上，伦理道德上的压力让她心情沉重。 而在这段时间，夏凉不知何时已趿拉着拖鞋返回自己房间，又抱着自己床上的枕头归来，正站在床边，一脸期待的看着翠雀。 事情可谓是箭在弦上，只差临门一脚，再拒绝就只会伤到这孩子了。 心中百般纠结，最后却说不出半句重话，翠雀只能叹息道：“那就关灯睡觉吧。” “嗯！” 等待已久的夏凉颇为开心地应道。 合上了主卧的门，又关上了房顶的灯，翠雀与夏凉先后钻进了被子里，躺在了床上。 因为心中有不少顾虑，所以翠雀刻意保持了与夏凉的距离，确保两人之间不会轻易产生肢体接触。 倒不是说她会对夏凉有什么想法，事实上，面对这样的孩子，自己完全调动不起一名男人看待异性的思维。她只是觉得自己要有成年人的担当，要保留基本的礼节。 只可惜，她是这么想的，夏凉却是不这么认为。 背对夏凉侧躺了一会，翠雀连脑袋下面的枕头都没捂热，就感觉一双手从背后伸出，继而一把抱住了自己。 “啊，果然抱起来软软香香的，比抱枕感觉还要好……”夏凉的声音从她的背后传了过来。 翠雀被她两只手圈住，面色有些僵硬，用手轻推了两下却无果，只能有些无奈地问道：“能不能放开？” “不要。”夏凉的回答也十分干脆。 “这样子睡你不觉得挤吗？” “这可是难得抱着小前辈睡觉的机会，我要一直抱到胳膊酸了为止。” “……任性过头了。” “毕竟是小前辈你要求的，今晚的我就是这么任性的孩子。”夏凉在她耳边回答道。 听到这么个答案，便知道已经没有商量的余地，翠雀只能闭着眼叹道：“我现在有点后悔了，感觉真的是摊上个麻烦。” “嘿嘿，小前辈这方面感觉跟小璐很像呢。”背后的夏凉却不以为意，反而小声笑了。 “哪里？”翠雀索性回问道。 “嘴硬心软。”夏凉这般评价道，“话说的都很难听，但行动上却时常相反。” “我可要下床了。” “不要。”嘴上这么说着，夏凉抱着翠雀的手又紧了一点。 忍不住又是一声叹息，翠雀就这么老老实实地让夏凉抱了一会，发现身后的女孩似乎还是没有睡着，便又问道： “今晚的谈的事，关于你的父母……需要告诉白玫吗？” “不用。” “为什么？” “如果就这么说出来，以小璐的性格可能就会开始同情我了吧。” 夏凉小声说：“我不想因为‘同情’而让彼此的关系变得奇怪，我想和小璐打好关系，成为真正的朋友。如果这份感情中混杂了‘同情’的要素，我会感觉很不开心的。” “告诉我就没有问题？” “嘿嘿，毕竟小前辈是成熟的大人，对吧？” 这么说着，夏凉又略微停顿，仿佛为了确认般向翠雀问道：“这样子想可以吗？” “你喜欢就好，你自己的家事，想不想说都是你的自由。”翠雀闭着眼，语气逐渐和缓。 只是说出这句话时，她忽然感觉自己的肩头变得有些潮湿。 沉默着，略微侧过脑袋，她看到夏凉正把面部埋在自己的肩后。黑暗中，其额头的刘海又遮住了脸，以至于完全看不到她的表情。 但翠雀大概能猜到，她在哭。 为什么会在这种时候流泪，是翠雀无法理解的事情，她只能感受到夏凉并不希望自己戳破的心情，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般再次闭上眼，任由夏凉抱着她。 “谢谢你，小前辈。” 不多时，夏凉有些发涩的声音重新从身后传来。 她知道自己在这种时候流泪其实很不合时宜，只是久违地有人需要她，久违有人听她说那么多话，甚至主动告诉她可以“任性”一些。如此多的“久违”聚集在一起，让她只觉得自己仿佛又处在一个美梦之中。 “没什么。”对此，翠雀只是轻飘飘地回应。因为她知道，这种时候，淡然接受是合适的态度。 “小前辈。” “嗯？” “认证牌考核，我会加油的。” 压低声音，夏凉的话语声中透露着某种决心：“我也要努力变强，然后总有一天，我也要站在你身边。” 翠雀的呼吸微微一窒。 “……你会的，你们都一定可以。”然后，她用冷淡却轻柔的声音鼓励了夏凉。 说完了这句话，她仿佛想起了什么，继而又带着些许犹豫道：“不过既然提到这件事，我刚才做了个决定，就是不知道你觉得怎么样。” “怎么了？” “下次开始，学习会安排在你家吧。” 翠雀说这句话时依然背靠着她，所以黑暗中，夏凉亦看不清翠雀此时的表情。 但是，她知道自己的表情是怎样的。 把脸埋在翠雀的背后，她心头雀跃，努力去收敛自己上扬的嘴角，然后小声地回复道： “嗯，我很荣幸，真的。” 第四十五章 留宿之后 清晨，从床上醒来，翠雀下意识地向身旁的枕边伸出手，旋即又意识到了什么一般，停住了自己的动作。 因为她想起来了，这里并不是自己的房间，身边有人，是夏凉。 沐浴着晨光，躺在床上的夏凉正均匀地呼吸着，显然仍处于熟睡中。 昨晚的记忆重新浮现，想起了此前的经历，翠雀不禁长舒了一口气。 以后她可再也不愿意跟夏凉一起睡觉了。 姑且不提入睡前她就一直被牢牢抱着，哪怕等到夏凉睡着后，她想从其怀中挪出去都费了不小的功夫。为了不惊动熟睡的夏凉，翠雀尝试一点一点地把对方的手往后扒拉，但好几次被半梦半醒的夏凉突然用力一搂，最后前功尽弃。 直到时间接近凌晨，她才好不容易挣脱出来，终于摆脱那种被禁锢住的气闷感，得以好好睡上一觉。 就这么到了清早，苏醒的翠雀轻手轻脚地从床上跳了下去。褪下了身上的睡衣，道道蓝色的魔力丝线自她的脚下涌起，这些丝线一圈圈缠绕在其身躯上后，光芒散去，重新构成了她平日身上那件藏青色连衣裙。 将床上的被子重新盖好，翠雀又看了熟睡中的夏凉一眼，确认自己的行动没有对其造成影响，便放心地向着屋子的阳台方向走去。 ——并非是她主动不辞而别，而是因为接下来还得去上班。 对于夏凉这样的初中生来说，眼下已经是暑假的时间，进入了假期，大可以尽情睡懒觉，不需要担心迟到的问题。但翠雀则不行，因为大人是没有暑假的。 不如说，甚至因为昨晚在外留宿，今天上班前她还要偷偷回家一趟，去带上自己的公文包和其他办公用品。 寻到夏凉家的阳台，翠雀扶着栏杆轻轻一跃，直接跳入空中，之后随着魔力的涌动飞了起来，冲入了寻常人视线所不能及的高空。 为了不让自己飞行的动静被人察觉，翠雀向来是控制魔力的声势，尽量选取高空路线的，这样可以做到最大程度的避人耳目。 如此选择路线，遇到其他季节还好说，但此刻已是夏天。太阳升起更早，日照时间更长，以至于在晨间，飞入高空的她就不得不直面有些火辣的烈阳。 一路上她眯着眼睛，以适应这夏日清晨的刺目阳光，时不时低头俯瞰地面，以确认自己飞行的轨迹。片刻后，翠雀便找到了自己家，继而迅速迫降，试图故技重施，再从自家的阳台遛进去。 只是这一方案遇到了阻碍。 当她试图拉开阳台的的玻璃门时，却发现推拉门纹丝不动。忍受着玻璃所反射的太阳光，她透过门向内看去，便见到内部的门栓是打上的。 很好的防盗意识，只是防到自己人头上了。 翠雀在心中如此评价。 毕竟父亲出差在外，未成年人一个人在家时锁好门窗准是没错的。 当然，这种简单的措施只能拦住强盗或者小偷，对魔法少女则无用。翠雀伸手放出了魔力，让手中的魔力自阳台门缝中渗入，接着使用自己的魔装，勾动魔力丝从门内带动防盗栓，最终解开了锁。 站在原地犹豫了一番是否要变回原身，翠雀很快便得出结论；先进去看看情况。 收起魔装，她推开了阳台门，尽量放轻脚步，向着自己卧室的方向走去。可还没等到她走出客厅，便听到了一个让她心头一跳的声音。 ——“巡查使大人？” 转头一看，便发现是摩可，此时正趴伏在沙发上，昂起头，有些惊愕地看着她。 它的翅膀趴伏在背，神色迷蒙，睡眼惺忪，显然是刚从沉睡中苏醒。 因为平日的摩可都睡在林小璐的房间里，所以翠雀从来没有考虑过它这个点会在客厅的问题，以至于被完全目击了进入家中的过程。 内心不由得升起一股后怕之情，平复着速度远超寻常的心跳，翠雀有些庆幸自己方才没选择在阳台上变身回去。 而眼下的情况，留给她的反应时间不多，所以她按下心中那份紧张感，装作若无其事般反问道： “你在这里？” “嗯，是？”刚从睡梦中醒来，摩可显然还未搞清状况。 “那就刚好，我就是过来找你的。” 点了点头，翠雀煞有介事地说道：“我昨天晚上应该说过，要给白玫和小锦进行假期的特训。” “特训……哦，是为了认证测试对吧？”认知到翠雀所说的内容，摩可扇动着翅膀坐起来，“我知道，巡查使大人有何吩咐？” 摩可平时是一个非常顽皮和自我中心的妖精，但唯独面对翠雀，或者说面对“巡查使”这个名头时，表现出了超乎常理的服从和尊敬。 这其实是让翠雀颇为疑惑的一件事，但现在并不是询问的时候。 “我希望你负责白天监督她们训练。” 双手抱在胸前，她平静地看着摩可：“可以吗？” 其实，原本的计划中，她是没打算让摩可来负责这个任务的，毕竟怎么想这个傻乎乎的播种者都很难约束到两名新人魔法少女。 她本打算把自己的训练计划直接编辑成文本，通过消息的形式发送给林小璐，让她和夏凉遵照着执行，自己只负责每天晚上进行成果的检查。 只是当下，她必须要想个理由把摩可糊弄过去，便也只能这么说了。 “诶？监督小璐和小凉训练？” 摩可闻言，双耳立刻竖了起来，表情明显有些意动，但嘴上还是推脱道：“明年就让她们去参加测试的话，您自己来会更稳妥吧？现在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我，真的合适吗？” “我白天有自己的工作，所以没办法亲自前来。” 翠雀轻描淡写地解释着：“况且这有什么问题吗？你本来就是她们的播种者，负责这样的事就是你的工作吧？” “但是……”摩可还想谦让。 “我相信你的能力。”翠雀认真地盯着它，“没有谁是生来便完美的，虽然你是意外当上的播种者，但能够被选中，我相信你有独属于自己的潜力。” “巡查使大人！” 摩可一脸受宠若惊的模样：“您居然这么看好我！” “我的确很看好你，但至于潜力能否变为实力，就需要你的表现了。”翠雀趁热打铁，好似意有所指般说道。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 神色兴奋，摩可舞动着翅膀从沙发上跃起，高声道：“是，交给我吧！我一定完成任务！” 双方的对话就在摩可激动的宣誓声中结束了。 接下来，翠雀便把已经准备好的训练事项告诉了摩可，用约莫十分钟的时间让它弄清了自己的职责。 合情的理由，周全的证据，让摩可完全相信了翠雀的说法，开始专心对待这份任务。 虽说成功把事情糊弄了过去，翠雀也很想借着这股气势前往自己的房间，但是看着摩可那满面尊崇的表情，她知道自己这样做只会让对方产生新的疑惑。 摩可产生疑惑，林小璐就难免也会疑惑，这是她所不想见到的。 最终，没能想出其他借口的翠雀，只能保持着一副上位者的冷淡态度，在摩可尊敬的目光中，一脸高傲、实则内心暗叹地离开了自己家。 这一天，没有带包去上班的林昀，为此多打了三通道歉电话。 第四十六章 红思与的猜测 又是一日午休，林昀坐在自己的办公室中，盯着电脑屏幕发呆。 去夏凉家中留宿已然是一周前的事情，夏凉在修习与学业上的动力明显变强了。此后，两名新人魔法少女迎来了自己的暑假，而林昀则继续着自己劳苦的工作生涯。 当然，说是劳苦，主要还是因为他的自我加压。 一边工作倒还罢了，同时还需要适当回顾初中的学校知识，以帮助林小璐和夏凉进行补习。除了这些，还有一项要务：他得讨伐残兽。 也不知是否是因为进入了夏天，所以残兽也变得像蚊虫一般密集了起来，此前十天半月才见得到一只的残兽，如今却几天便能见到一只。 甚至于前几天，在同一时间，有两个不同的地点都发生了袭击事件。 也亏得如今的林小璐和夏凉都勉强算是战力入门，哪怕应付强一些的卵也不成问题，最终才与翠雀分头出击，同时解决了两处的残兽。 而即使对自身的能力再怎么清楚，林昀也不得不承认：方亭市的魔法少女小队，开始缺人了。 战斗方面缺人，教学训练上缺人，便是连信息调查上也在缺人。 对此前数年的方亭市残兽记录，他和红思与已经在翻查中寻到了不少蛛丝马迹，几乎可以肯定还有其他隐藏的残兽存在。但就是因为信息的缺失，才不知道它们中是否有达到了蛹阶的个体。 如此境况，再加上近日通过讨伐残兽确实收获颇丰，取得了不少残响，林昀心中不由得冒出了这么一个念头：要不然彻底放弃隐居生活的打算，就这么辞职算了？ 魔法少女驱逐残兽而获得的残响，其实是可以用来获取财富的。 虽说并不能直接兑换成物质界的金钱，但哪怕是获取国度的货币也好，换成金银珠宝也罢，想要把贡献变成钱财的手段要多少有多少。 要是不介意暴露后被调查院逮捕的话，魔法少女还可以把贡献兑换成补给或者武器，去兜售给国度的平民或者物质界的下层魔术使，这更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当然，拿魔法少女的身份和力量去换取这种不能见光的财富，是没几个人乐意的。所以产自魔法国度的武器和补给在物质界的魔术使间仍是高价。 以林昀终身制魔法少女的身份，只要他愿意，完全可以放弃现在的工作，就以讨伐残兽为自身的主要收入来源。事实上，安雅生前总是自称为自由职业者，这份“自由职业”就是魔法少女。那时她甚至还向林昀调侃过，要不要让她来当来包养整个家庭。 眼下，与安雅相似的生活方式已经摆在了林昀面前：通过讨伐残兽来赚取奖励，他甚至只需要拿出一小部分残响补贴家用就绰绰有余，其他的全都可以用作提升小队的实力。 这种生活听上去固然很有可行性，但林昀却仍然在抉择。 原因无他，只是不愿。 他在十七岁那年选择了放弃继续做魔法少女，回归普通人的生活，专心高考并求职，从来都不是出自利益上的选择。 他不想做魔法少女，甚至不想再与魔法国度有所牵扯，直到今日都在拒绝亲自与国度联络，这其中有许多更加复杂的原因。 念及此处，一段记忆倏地掠过他的脑海：那是在一间小小的病房之中，床上的男子笑着对自己说些什么的场景。 “……爸，我当初的选择真的正确吗？” 依靠在座椅上，他不禁如此喃喃自语。 然而这个问题注定不会有答案，能给他答案的人早已不在世上，甚至被时光埋没在记忆的角落里，已无法再同自己言语。 沉浸于自己的思绪中，正当他还在为接下来的选择犯难时，突然间，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拿起手机，上面所显示的联系人是红思与。 他看着屏幕，略作停顿后拿起手机，按下了通话键：“喂？” “前辈，在吗？”红思与的声音从电话彼端传了过来。 “嗯。”他低沉应声。 “最近招收到新人了吗？”对面的声音颇为轻佻。 林昀看着电脑屏幕，漠然道：“没有要紧事的话，我能挂你电话吗？” “透露一下又不会少块肉，异策局的记录里到现在都没有‘小锦’这个代号，已经足够说明我多么值得信任了吧？”红思与有些不满。 “没有就是没有，我刚刚还在头痛缺乏人手。” “诶——” 红思与拖长了声音，显然是有些不信，但没有再继续纠缠：“那么，我这里有个消息，你要不要听一听？” “说。”林昀言简意赅。 “好，就是关于之前说的援助的问题。我之后又联络了几个其他城市的异策局，他们从当地播种者那里得到的回复大同小异，都是说派不出人手。” 红思与的声音中带着某些说不清的情绪：“不过，新约市和井岚市的异策局，他们从播种者那里得到的答案就……比较有趣？” “什么答案？”林昀眉头微蹙。 红思与有些唐突地提问道：“前辈，你之前是不是问过我，说我有什么事情瞒着你？” “是，我说过。” “那刚好，现在该换我问你这个问题了。” 红思与的声音自轻佻变得平稳：“你以前啊，是不是也有什么事没告诉我们？” 林昀面色微凝，但声音却依旧毫无起伏：“我并不清楚，你想说什么？” “因为我从他们那里得到了一些，可能和之前想象不太一样的答案。” 言语间停顿片刻，红思与继续道：“要我念出来吗？” “……念吧。”林昀有些无奈。 因为他已经大概猜到，红思与所说的，“不太一样的答案”是什么。 电话那端传来了指甲触碰屏幕的声音，似乎是红思与在手机上操作着什么，不多时，她的声音再一次传来： “田音市的播种者，‘皮卡丽’的原话是；‘马上就要到下个第20年了，我才不要去淌这浑水呢。’” “井岚市的播种者，‘小悠悠’的原话则是；‘你说的是方亭市？那一位在的那个方亭市？要不还是算了吧？反正人家不敢去。’” “而且就算别人试着追问，它们也是表现出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 说完了这些，见林昀始终不出声，红思与那端也一时沉默。 过了一会后，她声音带着犹豫再次响起：“前辈，它们所说的究竟……或者至少，这不是因为调查院的原因吧？” 林昀闭上了眼。 就像他始终在摩可面前坚称自己的代号是“翠雀”一样，虽然这的确是他如今所用的名字，但也是因为，这里是方亭市，他担心摩可对他以往的代号会有些反应。 播种者，或者说妖精，它们与魔法少女是不同的，至少在某一类事情上，它们总是比魔法少女知道的更多。 “哈，当然，你不说我也能猜到，虽然我也不敢确定。” 林昀始终不出声，红思与就像是自说自话一般继续道；“我那时还没当上魔法少女，但是胜紫姐跟我说过，20年前的那次‘花园’防卫战，前辈你被召见去了蔷薇宫……” ——“已经够了，红思与。” 出声打断了她，林昀睁开眼，他的神情有些木然，甚至可以说有些冷硬：“不用继续，你已经猜对了。” “果然？” “嗯，至少其中一部分，你想的没错。” “那可真是，难以想象的创举呢。” 红思与的声音中带着些许感叹：“原来如此，没有第二个魔法少女敢这样做了吧？” “谁知道？”显然是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林昀对此不置可否。 “所以，这就是说，咱们真的不会有援军了吧？” “嗯，不会了。” “既然这样的话……” 大概是感觉到了气氛的僵硬，红思与主动岔开话题道：“前辈你之前说过，为了明年的认证测试，在给新人们做特训？” “是的。”听她说起这件事，林昀也重新调动起了几分情绪。 “那么，如果你短期内还腾不出时间，要不要试试别的方案？” 红思与有些忐忑地问道：“比如说，让我去看看？” 第四十七章 初夏 暑假，无疑是假期，但重心终归落在了一个“署”字上。 时值七月中旬，初夏时分已然天气燥热，街道上时有蝼蝈嘶鸣，吵吵嚷嚷地，抱怨起那烈阳的热辣。 暖风阵阵掠过路旁苍翠的行道树，便是树下余荫中都存不得几分凉爽，空气中满和着热流，让人只觉呼吸间皆是灼息。 林小璐静静地坐在自家客厅的沙发上，紧闭着双眼。明明是在家中，她却变身为了魔法少女的状态，双手交叠覆在胸口的心之花前，沉思入定，周身魔力涌动。 客厅中的柜式空调嗡动着输送冷气，让家中的气温相较室外颇为凉爽，所以即便是这般天气她也得以静下心来，好好修习。 墙上的挂钟时针无声跳动，在沉默的氛围中不知不觉间走过了大半圈，指向了十一点整的位置。 “时间到，休息！”一道声音自她的身侧传来。 自漫长的灵思中取回思绪，林小璐缓缓地睁开眼，收回了周身溢出的魔力。呆滞片刻后，她长舒一声，神情重新变得灵动。 向着此前发出声音的方向看去，粉色的猫形妖精正得意洋洋，颐指气使地坐在那里。见到林小璐望向自己，它摇动着尾巴道：“真好呢，这两天的灵思都没有主动中断过，进步很明显哦，小璐！” “……那还真是谢谢你的夸奖了。” 下意识就想撇嘴，但林小璐还是控制住了自己的表情。 暑假特训开始已经接近半个月有余，翠雀也的确说到做到，把魔力修习与课业学习的任务加重了数倍，毫无仁慈之意地，几乎彻底剥夺了林小璐和夏凉的暑假。 若是别的事情，那林小璐早就开始忍不下去了，但一来这番训练是她自己主动要求的；二来制定计划的又是她颇为崇拜的前辈；三来事关她能否成为独当一面的魔法少女。层层理由叠加在一起，便由不得她怠慢。 而经过了这段时间的高强度修习，除了自身的魔力和灵魂稳步壮大，她对魔力的掌控也终于变得自如了那么一些。 当然，还是比不上同期的另外一名新人。 “嘶，好冷，空调的温度不能打高一点吗？” 从她的身后凑上的夏凉小声抱怨：“我感觉冷到腿都在打颤，根本就没法集中注意力了。” “那你就换个房间去待着。”林小璐扫了她一眼。 “没空调又太热了？”夏凉乖巧一笑。 “哪那么多要求，想自己舒服就回你自己家去！”林小璐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家就一台老空调。”耍赖式地往沙发上一靠，又把抱枕抓到身前，夏凉低吟一声，颇为享受道，“啊，这样就好多了，感觉可以继续睡一场午觉呢。” 原本按照翠雀的想法，接下来这个暑假的训练地点就应该定在夏凉家，白天的室内训练也好，晚上的学习会也罢，都凑在夏凉家进行，可以多少帮夏凉排解一些寂寞。 只是在这件事上，也不知道林小璐起了什么竞争心，非要坚持说自己家也可以，最后就把白天特训的地点改到了林小璐家。于是便形成了现在这种别扭的状况，白天训练在一处，晚上训练又得换上一处。 “……也就你有这份心思了。”见到她这一副从容作派，林小璐气息一窒，这才开始感觉有几分犯愁，“毕竟你的修习进度那么快。” 夏凉在半个月前下定决定后，完全把心思放在提升实力上，其展现出的天赋一再突破林小璐，甚至是林昀的认知。 姑且不提她的魔力增速，便是连灵魂强化速度都快到不讲道理，对于魔力的掌控精度更是顺手拈来，预计再过半个月，她的魔力与灵魂便能双双够到形成本相的门槛。 而相比之下，一些天赋寻常的魔法少女，从零达到这个过程至少需要半年至一年。 眼下的境况，可以说只待夏凉掌握形成本相的诀窍，便可以从容开华至芽级，从而获得自己的魔力构装。 林小璐虽说天赋不算差，但终归还是不如夏凉许多，想要达到这个标准，恐怕得等到暑假结束之后了。 “说起来，你还没细讲呢。” 抱着靠枕的夏凉突然说道：“你说前几天有联络人给你发了一些奇怪的消息，是怎么回事？” “嗯？就说是有作恶的魔法少女在方亭市附近行动来着……” 林小璐有些无所谓地托起腮：“叫啥？爪子？” “虽然我不知道本名，但应该不是你说的这个。” 对于她这种大喇喇的态度，夏凉感到有些无奈：“不过作恶的魔法少女？原来还有这种人啊。” “很正常吧？” 林小璐瞟向她：“毕竟魔法是可以伤人的。” “确实，这点跟电视里演得不太一样。”夏凉不禁有些感叹。 “电视上？不伤人的魔法少女？那你说得都是几年前的动画了吧。” “现在已经不是了吗？” “早就不是了。” 林小璐抬起身子，扳着手指数道：“从魔炮少女的时代开始，到最近的彩空天使，魔法少女和敌人的战斗就已经得避开普通人了。” “小璐你，好像对魔法少女动画好像很了解？”夏凉察觉到了林小璐话语中的信息。 “……偶尔看一看。”林小璐偏过脸去。 “偶尔？”夏凉确认般问道。 “偶尔。”林小璐斩钉截铁。 两人四目相对，夏凉目中带着些许探询，林小璐虽说有点心虚，但颇有些倔强地坚持与她对视。 想来她是真的不希望别人觉得自己喜欢魔法少女动画。 “哼哼，就不问你这个了，说说别的，做坏魔法少女会是什么样？” 见调侃无用，夏凉便改换话题：“坏的魔法少女还会驱逐残兽吗？” “不知道，毕竟我不会去做坏事。” “……也是，我应该也不会。” 难得被林小璐一句话就堵了回来，夏凉继续发问：“那么，真遇到的话该怎么办呢？” “我问过翠雀了，她说平时出击时注意一点，看到不认识的魔法少女直接告诉她就好。” 林小璐认真想了想：“我记得翠雀说过自己是‘巡查使’，抓坏的魔法少女也是她的任务吧？” “巡查使么……”夏凉昂起脑袋。 ——“叮咚。” 正当两个人借着这个词语开始了新一轮的八卦时，玄关处突然传来了门铃声。 第四十八章 前辈的后辈 “有门铃？” 原本双手托腮的林小璐抬起头，直起身：“在这个时间？” 夏凉从一旁伸出脑袋问道：“是快递吗？” “不知道，我没买过东西。”林小璐直接否认。 “那就是你爸爸买的？”夏凉提出了其他的可能。 “他？我就没见他网购过什么东西。” 依然对此持否定态度，林小璐刚说出一句话，便又有些犹豫道：“不过也不排除这种可能……” “所以要开吗？” 看着玄关处的大门，夏凉有些跃跃欲试：“反正是白天，应该没事吧？” “不管是不是白天，我们小区的治安应该是没问题的。”林小璐似乎被说动了。 夏凉伸手一招，紫色的魔力便化成魔杖凝聚在她手里：“那我变成魔法少女站在一边，如果是坏人就打过去？” 拉下眼睑盯着她看了一会，林小璐本想问“为什么你不去”，但想到这里是自己家，自己应该拿出些担当来。于是她按下这份心思，从沙发中站起来：“好像可以。” 挥手解除了自身魔法少女的变身，林小璐小布趿拉着拖鞋向玄关走去；夏凉则拿着魔杖跪趴在沙发上，只露出个脑袋，偷偷观望着情况。 林小璐蹙着眉走到门前，手在门把手上停留片刻，下按，小心翼翼地打开了门。 ——映入她眼中的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女人。 这个女人看上去约莫二十多岁，个头相对高挑，五官明媚，一头乌发留成了一个简洁的c字烫。她上身穿着一件印花的白色开襟t恤，下身则是一件高腰款的牛仔长裙，手上则拎着一个小巧的斜挎包，给人一种干练女白领的感觉。 “你谁？”林小璐有些傻眼。 “啊，这就是前辈的……真可爱！” 但面前的女人似乎对她一点也不陌生，看到林小璐后便眼睛一亮：“之前只看过照片，真人比照片还要可爱一点嘛!” 她一番旁若无人的自白使得林小璐更加困惑：“所以你谁啊？” “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第一次见到你，林小璐对吧，来跟阿姨抱一个！”女人热情地张开了双手。 “为什么？我不要！”林小璐忍不住后退了两步。 强烈的困惑让她一时竟不知说些什么，熙攘的动静让客厅的夏凉与摩可也忍不住凑了过来。 看到僵持的二人后，夏凉先是一愣，接着迅速理清了事情的脉络，面向门口的女人，笑着开口道： “啊，姐姐好？您找哪位？” 仪态和礼节都颇为到位，让人完全挑不出毛病，仿佛她才是这个家里的孩子一般。 而她的这句话，也让门口的女人登时心花怒放：“啊？居然叫我姐姐？哈哈哈，你这孩子嘴也太甜了。” 因为穿着室外鞋，她没能走进房门，所以只能站在楼道中招手示意：“你也过来，让姐姐亲一个！” “唔，那个就……” 被对方的过度热情所震慑，饶是夏凉都忍不住露出了为难的神色。 “所以说你到底是谁啊！”被挤到一旁的林小璐又一次问道。 直到她第三次问出这个问题，门口的女人似乎才从过分热情的状态中清醒过来。她认真打量着面前的两个女孩，见到她们都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才意识到自己似乎还没做自我介绍。 而一个陌生人上来就如此自来熟，确实会让人不知如何是好。所以她轻咳两声，略微收敛了自己的表情。 “咳，看来你们都不知道我是谁，我还是先来简单说一下。” 抬起手中的挎包，她从中摸出了一张小巧的黑色证件，在空中晃了晃：“我是异策局的联络员红思与，负责和你们的前辈翠雀对接，除此以外，十年前的我还是方亭市的常驻魔法少女哦。” 她的动作颇为干练清爽，笑起来也很有亲和力，但这般表情下说出的一句简单话语，其中却包含了大量的信息，让门后的两名少女都有些呆滞。 “翠雀的……联络员？” “十年前的魔法少女？” 显然，女孩们各自的关注点也各有不同。 林小璐当然是更关心翠雀的人际关系，对于翠雀的联络员是怎样一个人，要说她不好奇也是不可能的。 至于夏凉，她自然也会和林小璐想到同样的问题，但红思与所说的后半句话，其中信息显然更加重要。 见到这番自我介绍成功吸引了两名女孩的兴趣，门口的红思与便敲了敲门框，不再像初见时那般过分热情，建议性地问道：“说了这么多，你们不打算让我进去坐坐吗？” 两名女孩互相对视一眼，夏凉挤了一下眼睛，林小璐才有些不情不愿地从玄关的鞋柜里摸出了一双鞋套，递到了红思与面前：“喏。” “嘿嘿，那姐姐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啦。” 从林小璐手中接过这双鞋套，红思与轻巧地把它们套到了脚下的方头鞋上，带着某种其他人不能理解的雀跃之情走进了面前公寓的房门。 迈入林小璐的家中，她下意识地向四周环顾着，目光从餐厅挪向客厅，看到了餐桌，时钟，橱柜……又看到了端正摆放在那的沙发，面上闪过些许怀念的情绪。 真的是好久了。 她在心中自语。 这般奇怪的表现引得一旁的林小璐有些奇怪地盯着她，夏凉也有些不解。不过出于礼节，她们还是很快把红思与带到了客厅。 夏凉转身去厨房泡茶，林小璐则是往沙发处随意一指，神情有些紧绷道：“就这了，请坐。” “你在怕生吗？”红思与回头问了她一句。 “没有的事。” 林小璐面色僵硬地回道：“请不要把我当成小孩子。” “怕生其实不算是小孩子的特质啦。” 红思与在沙发上寻了一方空处，随意一坐：“我们大人也会这样的哦？而且会给自己起个更煞有介事的名字，叫社恐。” “……没有就是没有。” “好好好，没有。” 红思与颇有些揶揄地笑着，同时拍着自己旁边的空位：“那能不能来姐姐旁边坐下，让我好好看看你？” “唔……”对于此番请求，林小璐仍是僵在原地，一动不动。 第四十九章 意外的访客 这种别扭的反应让红思与笑得更开心了：“开个玩笑啦，不用那么紧张。” 言罢，她主动往后靠了靠，让彼此的距离适当增加，以表现自己的友好态度。 见到她的表现，林小璐这才放松了些，但神情中仍不乏警惕。她没有坐到红思与身旁，而是依然站在原地道：“那么，翠雀的联络人来我家做什么？” “不光是翠雀的联络人，还是前任魔法少女。” 红思与摇着指头纠正道：“区别可是很大的！” “具体来说呢？”林小璐挑起眉，颇为不信，“魔法少女退役了以后就是普通人了吧？” “魔力层面上的确如此，我现在就只是个体质比较健康的弱女子。” 面对林小璐的质疑毫不动摇，甚至对其所说的“普通人”一词也没什么反应，红思与一脸自信道：“但是，我对魔法侧的了解与知识是超越你们的。” “反正也不会比翠雀多吧？”林小璐幽幽地说。 “咳咳……不要说这种话哦，会让自己变得不可爱的。” 被林小璐的话噎住了一瞬，红思与略有些尴尬地合掌：“总之，今天我刚好请假，所以主动请缨来这边看看你们啦，我听说你们现在是跟着播种者在修习？” “跟着它？只不过是个狐假虎威的狗腿子罢了。”林小璐嗤之以鼻。 ——“我是妖精，就算论外表也是猫，说我是狗腿子属于污蔑！”一旁的摩可严正抗议。 “我看你这两天神气到就差汪汪叫了！”林小璐瞪着它。 “汪汪叫怎么了？反正有的人想做这个狗腿子都做不了。” 摩可面上的胡须抖了抖，张大嘴巴反唇相讥。它近些天正值春风得意的时候，对于林小璐的诋毁浑不在意：“就你这个进步的速度，这辈子也就是个后辈了，从在任的后辈变成退役的后辈，永远都只有这层关系了！” “你说什么！”林小璐顿时气结，刚想发作，却突然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红思与，到了嘴边的话语被她硬生生吞了回去。 从在任的后辈变成退役的后辈，然后永远也只有这种程度的交集，如果红思与所言不虚，那她自己好像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如此一个“典型案例”坐在她面前，让她反而不知说些什么了。 好在，没有魔力的普通人看不到妖精，自然也听不到妖精所说的话，所以红思与只是昂起头，有些好奇道： “你们的播种者就在这里？你们在吵架吗？” “啊……嗯，没什么。”林小璐颇有些尴尬地糊弄了过去。 不多时，前往厨房的夏凉也端着几杯茶水走了回来，看见正在谈话的二人，一边放下茶杯，一边问：“你们在说什么？” “闲聊啦，闲聊。” 红思与把挎包从腿上拿起，放在一旁，向夏凉招招手：“我是说，我是想来看看你们的情况，毕竟听翠雀说，你们打算参加明年的认证测试？” “是这样，有什么指教吗？” 夏凉理解了红思与的意思，顺从地坐到了她的身侧：“而且您说自己是十年前退役的魔法少女，要怎么样证明自己的身份呢？” “那当然是靠这个！” 伸手在旁边的包里摸索了一番，红思与从中抽出了一样东西，伸到了两人的面前。 而她手中的，正是一枚紫红底色的饰牌，中央写着“41422”的数字，周边被诸多看不清楚的细小法沃符文包围着，数字上方也同样用符文铭刻着一个名字，只不过林小璐和夏凉都看不懂。 她们是见过翠雀的认证牌的，红思与拿出的这枚饰牌和翠雀的那一枚相比，除了没有一些繁复而华丽的装饰以外，还有一处最大的不同：它的表面暗沉无光，灰扑扑的，而不像翠雀的那枚一般时有魔力流动，看上去流光溢彩。 “这个就是我当年做魔法少女时的认证牌啦，怎么说也好歹是枚字牌呢，虽然退役以后就被注销了，如今只是个装饰品而已。” 红思与大大咧咧地把这枚饰牌塞进了夏凉手里：“看看，都看看！” 于是两名女孩都凑上前去，认真地打量起来。 这是自她们成为魔法少女以来，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观察到认证牌的模样，翠雀此前虽说也给她们看过，但从来不愿意过多展示。 夏凉用食指戳了戳手上的饰牌，有些好奇地问道：“说起来，都说认证牌是评价魔法少女实力的标志，它们和开华等级有什么不同吗？” “能力开华到花级就能成为花牌吗？”林小璐也在一旁补充道。 ——“那是当然啦！” “其实并不是这样。”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两道声音同时响起，但答案却完全不同。 突然插嘴回答“当然”的是摩可，红思与给出的答案却是否定的。 摩可在听到红思与的回答后，立刻像闯了祸般捂住嘴；作为普通人的红思与却没理由听到摩可的声音，所以径自说了下去：“用简单一点的说法，花牌，都是花级中的战斗精英；以及少部分没到达花级，却有着重大贡献的魔法少女。” “花牌的评定是主观的，以王庭对一名魔法少女的认可程度为标准，所以也会出现非常强的魔法少女却只是字牌这种情况，这就叫做大人的腐败。” 接过夏凉归还的认证牌，红思与谈性正旺，于是将之随手放在一边：“但总体来说，你们把花牌当做魔法少女中最成功的那一批人就好啦，可以称得上是‘大人物’了。” “咦？也就是说……” 林小璐后知后觉地看了夏凉一眼，发现对方脸上并无讶色，于是只能自己惊呼道：“翠雀其实是大人物？” “哈哈，你现在才意识到？”夏凉有些无奈地笑道。 “翠雀应该跟你们说过自己是‘巡查使’吧？这就是她作为大人物的官职哦，事实上，大多数的花牌魔法少女都在五大院有挂名职务的。” 谈起这些东西，红思与如数家珍：“王庭下属的五大权力机关，调查院、财政院、研究院、民治院、魔事院，整个魔法国度的运作都在这个体系之下。” 第五十章 巡查使的含义 “听上去像是个很大的政府一样呢……” 夏凉不禁视线上瞟，陷入了想象：“魔法国度，听这名字我还以为像是个童话世界般的地方。” “如果只看外表确实如童话一般。” 红思与又一次摇了摇手指：“但可惜，魔法国度并不只是童话，光是管理物质界庞大的魔法少女队伍就需要很多人手，再加上要治理在国度中生活的平民，成建制的行政机关是不可或缺的。” “那样的话，魔法少女这个身份的含义，听上去就变得更沉重了……” 林小璐则有些闷闷不乐：“感觉就是大众眼里神秘强大的英雄，实际上仍然摆脱不了世俗的权力一样。” “这正是魔法少女们仍然身为‘人’，而没有超脱其外的象征啊。” 她的这句话充满了孩子式的一厢情愿，却让红思与生出了些许感叹：“因为仍然有所牵挂，有所欲求，有与人的联系，才让魔法少女的世界同样充满了复杂的人际关系。” “所以才会有坏的魔法少女？”夏凉跟着问道。 “是，所以才会有坏的……” 红思与刚想顺着她的话头说下去，但意识到这句话的内容后却停了下来，面露疑惑之色：“谁告诉你们的？” 夏凉顺势看向林小璐，林小璐则颇为坦荡地蹙起眉：“我的联络人说的，怎么了？” “啊，那我大概猜到是什么情况了。” 疑惑得以解决，红思一脸恍然，继而点点头：“那我也就敞开说了，坏的魔法少女确实因此而存在。就像我们物质界同样会有良民与罪犯的区别一样，你不能保证所有人的品性都是善良的。” “播种者选择魔法少女时不是看心灵是否纯洁的吗？”林小璐看了一眼摩可。 “确切来说，播种者看的只是你是否有魔力与灵魂上的天赋。”红思与摊手。 ——“我可看不出你说的那种东西，判断你们内心愿望的是心之种啦。” 摩可也插话道：“但是，对于内心中充满阴暗念头的孩子，心之种应该是不会产生反应的。” “就算在被选中时真的心地善良，但魔法少女的任期可是有足足十年，没人知道在这期间她们的心态是否会变化。” 红思与看着面前的两名女孩，语气轻佻：“你们看，就像我，十年前也绝对想不到自己现在还是单身。” 没人回应她。 她举出的事例如此敏感而疼痛，使得两名女孩一时沉默了。 “咦，你们不笑一下吗，我自认已经拿了很难堪的事来当笑料了？”红思与略显惊讶。 “怎么说呢，笑这种事情的话感觉有点……”林小璐撇开了脸。 “退役十年的话，您今年已经……”夏凉也露出了一个略有些同情的微笑。 “别这样，你们这种反应让我很尴尬啊！” 红思与忍不住拍了一下沙发：“行了，算了！我就不该开这种玩笑，说回正题！继续说坏魔法少女的事情！” “注意听！从以前开始！一旦出现违反规定与纪律的魔法少女，调查院就会派出专门的调查小组去取证，之后对违规的魔法少女进行逮捕。” “除此以外，如果出现了魔法少女以外的魔法侧罪犯，比如魔术使，这些人造成了重大恶劣影响时，同样会由调查院出动进行调查与抓捕。” “你们可以把调查院理解为魔法侧的警察。从最底层的魔术使，到最高层的魔法少女，甚至花牌少女，只要违规，都会成为调查与逮捕的对象。” “而我们异策局打交道最多的也是调查院与魔事院，甚至可以说，只要是涉及魔法少女的事情，我们就是这两大院的下属机关。” “至于巡查使，就是调查院中的特派人员，专门调查极其严峻的犯罪事件。因为担任巡查使的门槛基本都是花牌，所以总共也没有几个人，一般来说只要出动，就是出大事了。” 说到这，红思与就手拿起了夏凉端过来的茶水：“现在你们知道了吧？翠雀这个巡查使的身份，到底是怎么样的大人物。” 长篇大论的谈话让她觉得有些口干，所以嘴唇贴近水杯，想要喝茶润喉、 “所以，其实她算是你的顶头上司之一？”也就在这时，夏凉一脸纯真地问。 “噗——咳咳咳！” 一口喷出了刚喝进嘴的茶，红思与剧烈地咳嗽了一番：“你怎么……能得出这种结论？” “嗯，你看，巡查使是调查院的大人物对吧？你们又说异策局算是调查院的下属，所以巡查使不也是你们的上司吗？”夏凉掰着手指，认真地梳理着逻辑，“还是说因为官太大反而管不到？” “咳，确切来说，巡查使是不管事的，只负责查案子。” 抽出两张纸巾，擦拭着自己的嘴角，红思与对夏凉解释着：“虽然权力很大，办案时异策局也得尽量配合她们，但她们一般不会，也没有义务去干涉异策局的运转。” “当然，在这个基础上，翠雀的巡查使身份和处境更加特殊，所以她才可以像这样逗留在一个地方，慢悠悠地给你们当启蒙导师。” 她说到这里时，林小璐已经仿佛想起来什么一般，盯着不远处的摩可。而摩可则在装傻充愣，为了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甚至吹起了口哨。 “你们现在在翠雀的保护之下，可以不接触危险的事，不接触魔法国度与真正复杂的人际关系，安心修习。但你们也要做好准备，这样的生活不会很长久。” 最后，红思与是这样总结的。 以她对林昀的了解，以其十足别扭的个性，想必是像个闷葫芦一样，从来都不愿意把这些事情往外说的。 他会认为这些事情不适合太早让孩子了解，所以什么都不解释，只是藏在心里，一个人思考，一个人承担。 而他以“翠雀”这一代号复出以来，作出的诸多举动，显然有着深层次的打算。只是那样的打算，哪怕曾经与他互为同伴的红思与都未能猜透。 她今天之所以刚来就说了这么多，甚至说的是对孩子来说可能太复杂的东西，其实也是希望她们多知道一些，多理解一些，然后行动起来，去主动找翠雀了解更多。 而她最后的结语，显然也让两名孩子有所感触，纷纷露出了不同的表情。 林小璐的情绪很直观，光看表情就明显能感受到她对“翠雀会离开”一事的不舍；夏凉的表情控制很好，但也面露思索之色。 客厅墙壁上的时钟悄然走动，越过了十一点半的位置，向着代表正午的十二点走去。 ——“说起来，姐姐，我还有一个问题。” 一番思索后，夏凉突然问道：“既然你说巡查使其实不管事，那么，调查院里究竟是谁在负责派遣魔法少女？” 第五十一章 宝石权杖 “注意到了？” 红思与一挑眉毛，但接着又露出有些为难的神色：“只是，这个可不能随便说呀。翠雀没同意的话，我不应该私自告诉你们。” “不能说吗？” 夏凉更加好奇了：“为什么必须要小前辈同意呢？” “小前辈……哈哈哈哈！” 听到夏凉这一称呼，红思与当场笑出了声：“这个外号有意思，你居然叫她小前辈？” 对此，夏凉只是有些疑惑地偏了偏脑袋，显然没有明白她的笑点在哪里。 但敏锐的她立刻意识到这是个好机会，旋即往前凑了凑，露出有点楚楚可怜的表情：“小前辈那么温柔，肯定不会怪你的，姐姐你就说说看嘛。” “卖可爱犯规了！” 有些难以招架夏凉的攻势，几欲当场开口，但红思与还是没有轻易屈服：“说是可以说！但你们可得承认咯，我知道的东西还是有点用的吧？翠雀可不会跟你们说这些，她可是生怕你们好高骛远了。” 这句话的对象显然是林小璐，她还在惦记之前被损“不如翠雀”的那番对话。 “唔……” 被勾起了好奇心，又被点名提问，林小璐不得不放下心中的几缕愁绪，面对新的抉择。 “好吧，就当你说的有用。” 半晌，她只能鼓着嘴道：“所以我承认了，你能说了吗？” “哼哼！既然你们都这样请求了，那我就勉为其难地为你们科普一下好了。” 终于得到了林小璐的承认，红思与心满意足地扬起嘴角，开口道：“先问一个问题，你们有注意过自己的代号吗？” “代号？我的是白玫来着。”林小璐不懂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能有些迷茫地回答。 “这边的小妹妹……”红思与看向夏凉。 “我叫夏凉。” “好，那么夏凉，你的代号呢？” “我的代号是小锦，应该指的是小锦花，或者说密蒙花吧？”夏凉点着下巴回答道。 “那么我现在可以告诉你们，我曾经的代号是朝颜，翠雀的代号也如你们所知，发现了共同点了吗？”红思与冲着她们挤了挤眼睛。 “都是花？” “都是花呢。” 两名魔法少女一前一后，给出了同样的答案。 “是，没错，魔法少女的代号其实都是以花为名的。” 红思与骄傲地抬起下巴，仿佛这个结论出自她本人一般总结道：“在你们成为魔法少女的那一刻，代号就会随着心之种的觉醒而浮现在心中，它也正是获得了力量的证明。你可以想象为，自己的愿望促进心之种成为了花。” “只是说到这里，你们应该也能猜到，凡事皆有例外，也有并不以花的名字为代号的魔法少女。” “她们的心之种没有代号吗？”林小璐有些狐疑道。 “不，并不是这种原因。” 红思与摇了摇头：“但想要解释清楚，这里我得再说一个故事。” “不能直接说？”林小璐对她卖弄玄虚的作派有些不满。 “不行，这里我必须要先讲故事。”红思与强硬道。 “太绕了！” “算啦，小璐，都已经说到这里了。” 夏凉夹在中间做起了和事佬，对着林小璐劝解道：“反正马上也到午饭时间了，就听一听呗？” “……那你尽量长话短说吧。”林小璐其实是有些吃软不吃硬的，夏凉好声相劝，她便不情愿地同意了。 “好好好。” 红思与颇有些敷衍地应答着，然后调整自己的状态和声线，用宛如朗诵般的声音娓娓道来： “魔法国度之所以叫国度，是因为它是个国家，对，就是历史书中所说的‘国家’。” “一个国家自然会有其领导人，而在魔法国度之中，统治一切的便是蔷薇宫中的女王陛下。” “女王陛下有一柄十分精美瑰丽的宝石权杖，在权杖的顶端镶嵌着五颗极尽华贵的宝石，都是她最为喜爱的珠宝。” “后来有一天，女王陛下将权杖上的宝石分别赐予自己最为欣赏与信任的魔法少女们，同时把自己的权力与权能赐予她们。” “所谓的权力，其实就是五大院的权力，将五大院与宝石一同交给那些魔法少女们；而权能，则意味着在国度之中更加超然的力量。” “与此同时，被赐予宝石的魔法少女，其代号将不再是花的名字，而是由女王陛下所赐下的，那些宝石的名字。” “正因此，这几位魔法少女也被称为‘宝石权杖’，是国度之中，魔法少女的权力与力量之顶端。” “我们所说的调查院，其便属于一名宝石权杖大人，是对应着权杖上金绿宝石的魔法少女——其代号为金绿猫眼。” “用女王的宝石作为代号吗……” 林小璐听得双眼放光：“听上去感觉好华丽啊！” 就连夏凉也是满脸憧憬地点着头。 “对吧？” 红思与耸了耸肩，有些怀念地说：“每个刚听到故事的魔法少女都是这种反应，就连我以前也不例外呢。” “也只有你们的翠雀前辈，听到这个故事时脸也跟被冻住一样，一点反应都没有。” 此话一出，原本还为“用宝石当代号”而心动不已的林小璐立刻顿住，继而直起身，也装出一副冷静的模样。 “所以说，那个‘金绿猫眼’，才是调查院的掌权者，也就是你们异策局的顶头上司？”另一边，理解了红思与表达的内容后，夏凉又一次问道。 “你这孩子啊！哪壶不开提哪壶，怎么老是要问这种问题？” 红思与不禁叹息：“但硬要说的话，的确，金绿猫眼大人应该算是我们的顶头上司了。” “那魔事院呢？”夏凉继续追问。 “魔事院……权力并没有被下放，仍然在女王，也就是王庭手中。” 红思与摩拭着下巴，思路受到了启发：“说起来，女王也可以算我们的直属上司？” “啊，开始给自己脸上贴金了。”依然在扮酷的林小璐幽幽道。 “你也是，都让你别说这种会让自己变得不可爱的话了吧？”红思与微恼。 抛出了宝石权杖的话题后，几人又围绕着魔法国度的现状聊了一会。待到时间来到中午十二点整，红思与才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 “嗯——你们中午打算吃什么？外卖？” “冰箱里有钟点工阿姨昨天烧的剩菜。”斜歪在沙发里，夏凉老老实实回答道。 “剩菜？” 红思与闻言一挥手：“那就不需要了！既然我在这里，就让我来给你们好好露一手！冰箱里还有什么菜？” “那个……如果您想吃新鲜饭菜的话，我其实会一点厨艺。” 夏凉有些警觉地直起身，微笑着提议道：“谈不上美味，但应该是可以入口的。” “让小孩子给自己做饭太不像话了，我这就让你们见识一下单身女青年的厨艺修行成果！”红思与放出豪言。 “已经是女中年了吧？”林小璐在一旁毫不留情地说道。 “你这孩子，再说这种话姐姐要哭了！” “我知道了啦，好好说话，你别凑过来啊！” 又是一顿鸡飞狗跳，最终还是红思与系上了围裙，走进了厨房，从冰箱里翻找出了各种蔬菜与冷冻肉。 在她的背后，夏凉和林小璐看着她左右忙碌，明明手法似乎很娴熟，但内心却总有那么一丝不安。 “应该没问题吧？”林小璐不禁如此自语道。 “啊哈哈，她自己都那么说了，我们还是相信姐姐吧？” 夏凉安慰性地对着她笑了一下，说完这句话，便望向厨房的方向。只是看着红思与手下那越来越不对劲的调味料配比，她的笑容也渐渐凝固了： “应该……吧？” 第五十二章 电梯门口 入夜，林昀神情萎靡地从公司大楼中走出，望着车水马龙的街道，转身，一如既往踏上了归家的路途。 走过了人流稀疏的住宅区街道，在临近轻轨电车站附近的商业区徘徊，避开人群中穿着热辣的女郎伸来的手，他于一处购物广场前停下了脚步。 灯火通明的广袤建筑，让他觉得恍如隔世。 上午与红思与的对话仿佛还在耳边回响，而关于是否要辞职，彻底回归魔法少女道路一事，他也初步有了决断： ——把月中的总结会议开完，再把手头上几个任务处理掉，他就可以去申请辞职了。 临走前，他还特地前往了总经理的办公室。提了辞职的事情，又协商好了自己的任务交接给谁的问题，才从公司中离开。 下班之后，他之所以没有第一时间前往车站，而是绕了些路来到商业区，其实是因为最近，还有一些日子快要到了。 比如，他和安雅的结婚纪念日。 今年是他与安雅结婚的第15年，用比较浪漫的说法，应该叫做“水晶婚”，对于这个时间段的夫妻来说是一个值得庆祝的日子。 也正因如此，他才会突然惦记起这么个日子来，想着要不要给安雅买一件她会喜欢的礼物。 他记得安雅是喜欢首饰的，自己给她买过的每一件首饰她都视若珍宝，而眼下既然是“水晶婚”，送予她一件水晶首饰，应该十分合适。 自己可以在结婚纪念日的时候买下礼物，细细包装，放在安雅的梳妆盒里。 ——然后，在她的忌日那天亲手带到墓前，送给她。 因为安雅的忌日，就在他们结婚纪念日的一周后。 这其实是一件听起来十分悲哀与讽刺的事情。但对于林昀来说，除了复仇以外，这已经是他对安雅最好的祭奠方式。 至于复仇，每当他拾起这个念头，脑海中就会出现林小璐的脸。这并不会让他打消这种念头，但能让他明白，至少现在还不是时候。 深吸一口气，收拾好心情，林昀攥紧手上的公文包，迈步向前。 走进了购物广场中，他沉默着在各个门面间辗转。面对诸多售货员热情的介绍与推销，他全都听在心里，留作参考，然后礼节性地点点头，以表示感谢。 花了大概一个多小时，他才把购物中心一层的珠宝首饰店粗略地看了一圈，然后略带着失望走出了商场的大门。 倒也谈不上是不满意，而是他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直到从商业区再一次走到车站，他才倏地感觉肚子有点饿，继而意识到自己居然连晚饭都忘了吃。 站在轻轨电车的站台上，林昀望着自远处驶来的电车，车前的灯光越发明亮，透过了密集攒动的人群，照向了劳累后的归途。 “回去热点剩饭吧。”他自言自语着，然后跟着人群走进车门，在车厢中的吊环上寻到了片刻心灵的安宁。 归家的路上，他内心盘算着晚上的学习会到底要说些什么内容，初中课本上的知识在脑海中一遍遍地被回顾着，一时间竟让他想起了初中时的生活。 同样是一边继续日常生活，一边做魔法少女；同样是回家路上惦记着课本上的知识，何其相似，又何其迥异。 就在这样的思考之中，他回到了自家所在的高级公寓楼。 走入楼道之中，他本想直接前往电梯间，却刚好遇见了一个从那个方向走来的女人。 是红思与。 “啊，终于下班了？” 见到林昀，她颇为自然地打了个招呼。 “下班了，而且再过几天应该就不用上班了。” 他颇为直白地回答道：“总之，今天的事，谢谢你。” “这有什么好谢的，能看看可爱的后辈，对我这种幻肢心之花都快枯死的老前辈可是一种享受。” 红思与大喇喇地摆了摆手：“倒是你，接下来别介意我说了一些多余的话就好。” “多余的话？”林昀微微抬眼，显然抓住她话语中的重点。 “没什么，别上心，别上心。”红思与随意地打了个哈哈，“总之，我今天也待得够久了，这就先回去了哈。” “所以你到底说了什么？” “都说了别上心，反正不是你刻意隐瞒的东西。”红思与冲着他挤了挤眼睛，“你啊，接下来就和孩子们好好相处吧。” 说完这些，她便挥手向林昀告别，走向了不远处的停车位。 望着她的背影，林昀思索了片刻，这才摇了摇头，再次走向电梯间。 然而当他走进了电梯间的门口，却刚好看到一间电梯门合上，紧接着一路向上，一直到达了自己家所在的楼层。 这让他心里没来由地一突。 片刻前在公寓门口的景象从他脑中掠过，仅是一瞬间，他便捕捉到了这种不安来自何处： “……刚才，应该没有人从外面走进来才对。” …… …… 晚餐时间过后，又在客厅闲聊了一段时间，红思与便与两名女孩告别，自玄关离开了林小璐的家。 走回客厅，一口气瘫坐回沙发上，林小璐和夏凉一时无言，进入了疲惫倦怠的状态。 “早知道，中午直接吃点剩饭就好了。”躺在沙发上的林小璐小声念叨着。 “就算是她说要亲自下厨，我也应该拦住她才对。”夏凉也同样叹气，“我只是没想到真的能糟糕到那种程度。” 哪怕已经是晚饭之后，两个人却仍然惦记着那一顿让人“记忆犹新”的午餐。 红思与说要展现自己在厨艺上的造诣，如果指的是折磨食客，那她已经成功了。 单从刀工和火候上来说，她做的饭菜都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然而论及调味，那就堪称是一场灾难。那已经不是单纯难吃的问题，而是只有味觉失灵的人才能做出如此错乱的饭菜。 简直就像把食物中所有味道的配比都调换了一般，原本应该咸的地方变成了酸味，而原本应该甜的地方则成了苦味。最终结果便是完全不能入口。 到最后，全桌只有红思与一个人能正常吃完饭菜，还时不时要问两名女孩“你们为什么不吃”。 于是乎，到了晚饭时间，在夏凉和林小璐的共同要求下，她们还是把冰箱里的剩饭剩菜拿出来对付了一顿。 在这样有些闹腾的气氛下结束了一天的修习，林小璐正想在沙发上小憩一会，以应对晚上的学习会，却突然感觉到，大腿下面好像卡住了什么东西。 将身子往旁侧挪了挪，她才倏忽发现，那居然是红思与的认证牌。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这块认证牌就被红思与随手扔在了这里，然后再也没想起来要把它收回去。 拿起这块小巧的饰牌，林小璐忍不住和夏凉对视，然后迷茫地问道：“怎么办？” “你有留下她的联系方式吗？”夏凉看清了她手中的东西后，也是颇为惊愕。 “没有。”林小璐忍不住抓住自己脑侧的头发。 “那就到时候让翠雀还给她……你怎么了？”夏凉正思考着有什么解决办法，但林小璐的行动却让她为之一怔。 因为对方已经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并且将那枚饰牌塞进了口袋：“她现在应该才下楼，我追下去还来得及。” “真的要这么着急吗？”转身趴到沙发的靠背上，看着向玄关走去的林小璐，夏凉无奈道，“反正晚上翠雀就会过来，明天就可以还给她了吧？” “哪有客人第一次来做客就丢东西的道理。” 走到门口，林小璐颇为潇洒地对她挥手：“没关系，我马上就回来。” 她换上了凉鞋，自家门中步出，然后按下了电梯的按钮，乘着电梯来到了一楼。 走出了电梯厢，她便听到了不远处红思与说话的声音。她旋即从口袋中掏出了饰牌，又将之抬起，想要直接走出电梯间，迅速把对方的东西交还。 只是，她的脚步在迈出电梯间的那一刻停住了。 因为她看到，红思与和一个她绝对想不到的人站在一起，而且还似乎颇为相熟地对话着。 那个人也不是陌生人，正是她的父亲，林昀。 第五十三章 林小璐放弃了思考 林小璐并没有仔细听红思与和林昀的谈话。 因为，在那一瞬间，她的大脑是一片空白的。 两人的对话，仅仅只有“后辈”，“好好相处”一类的只言片语传入了她的耳中，却已经激不起她的任何反应。 她完全回忆不起那时的自己在干什么，似乎仅仅只是呆呆地在那里站着，等见到红思与离开后，才如同逃跑一样钻进了电梯，然后跑回了家里。 自己的父亲和翠雀的联络员认识，这一事实对她的冲击实在是过于巨大，让她一时间竟然不清楚到底该为什么事而烦恼。 他是不是已经知道自己是魔法少女了？如果自己的父亲已经知道了自己是魔法少女，那她这些天的欺瞒岂不是像一个笑话？ 那个叫红思与的女人突然来自己家中拜访，真的只是出于翠雀的委托吗？既然他跟那个叫红思与的女人认识，那他们究竟是什么关系？ 甚至于，还有一个她最不愿意去想的问题，那便是：翠雀，难道也认识自己的父亲吗？ 种种可能性，让她一想起来就觉得心乱如麻。 她其实一直都有种隐隐的疑惑，那就是，翠雀对待自己是否太过温柔和关心了？ 此前的她是没有认真去想，甚至在主动忽视这一问题的。因为她潜意识里其实希望着，翠雀的关心是单纯的看好、喜欢自己。 翠雀是她心目中完美的魔法少女，如同从动画中走出的虚拟人物一般，满足了她对魔法少女所有的美好向往。她发自内心憧憬与崇敬翠雀，所以才会希望，自己对翠雀来说也是特别的。 但她其实说服不了自己，自己究竟凭什么才获得了翠雀的关注呢？ 明明论实力，自己只能站在翠雀的身后充当背景；论天赋，夏凉比她更加优秀；论性格，她也知道自己不坦率的言行并不讨喜。 那样完美的魔法少女，有什么必要对自己如此特别？ 而直到今天，看到了自己父亲与红思与对话的那一刻，她才意识到，这问题其实是可以有答案的。 如果自己的父亲真的和翠雀相识，那么翠雀的有意照拂很可能就只是自己父亲的请求，只是成年人之间的人情往来罢了。 这种情况在学校当中并不少见，家中有关系打点的学生可能会得到老师更多的关注与提点，几乎是一件半透明的事情。 只是，作为普通人的父亲，能付出什么样的报酬，让翠雀对自己加以关心呢？ 若是想得更极端一些，翠雀是否可能和自己的父亲有着更深层次的联系？ 她总是强调自己是成年人，是否也是一种暗示，其实她有可能和父亲的关系更加亲密，他们会不会…… 林小璐不愿意再往下细想，可能性太多，她无法深究。 她只知道，因为处于这样的思维状态，之后一整晚的她都有些心不在焉。 哪怕是此后在新建的群组中收到了翠雀的消息，通知她前往夏凉家中参加学习会，林小璐也依然摆脱不了这些杂乱的念头。 夏凉带着些许担忧的安慰没能让她冷静。 当夜渐深，灯光下的翠雀用清冷的声音给她讲解题目时，她同样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她真的很想在这里就问清楚，问翠雀是否认识自己的父亲；问她对自己的关注是否仅仅出于人情。只是她同样害怕，如果得到了肯定的答案，现在这一片美好的光景便会不复存在。 而即便是她如此分心，一道题目被说了数遍还是不得要领，翠雀依然会反复地、耐心地向她解释题目的思路，以求让她弄懂。如此美好而又虚幻的温柔，让林小璐愈发不愿打破这场幻梦。 想不清楚，那便不想，等到事发了再说吧。 桌边的她产生了这样的鸵鸟心态。 当做什么都不知道，继续催眠自己，好好享受现在的时刻就可以了。 林小璐放弃了追寻答案。 只是，就这样又过了几天后，当林小璐都以为自己成功淡忘这一切的时候，却有另一件事把她从自我欺骗的状态中硬生生地扯了出来。 ——他发现自己父亲居然在打理衣着打扮。 并非是像平日里去上班那样，把发型和正装都整理到一丝不苟的那种方式；而是真正的，从美观角度上去进行打扮。 他从自己的衣柜里找出了不知多久都没有穿过的休闲衬衫，搭配起夏季风格的丝毛麻西装外套。他久违地用那几瓶没怎么动过的男士护肤品清洁了面部，又去理发店做了个发型，使整个人的精神面貌都显得年轻了不少。 林昀的长相原本也不差，认真打理一番后，均匀高挑的体格搭配上带着些许沧桑成熟的清俊面庞，整个人尽显绅士风采。 这种行为放在常人身上没有问题，但放在原本几乎没有休闲生活的林昀身上就颇为奇怪，甚至于让林小璐如遭晴天霹雳。 “不对，不对……这实在是太反常了。” 第二天的上午，林小璐低头捂着脑袋，面色怔然道：“这绝对不是他平时能做出来的事。” “哈哈，就算你这么说……”一旁的夏凉干笑着。 这两天，她也被林小璐那一惊一乍的精神状态折腾得不轻。原本见对方稍微好转后她还松了口气，没想到今天的状态变得更加异常，只能勉强劝慰道：“你爸爸可能只是接下来有什么特殊场合的邀约吧？” “他？邀约？” 从消沉中抬起头，林小璐瞪着泛起血丝的双眼：“到底是什么场合才能让一个年过35的大叔打扮得那么风骚？” “嗯……大概，参加别人的婚礼？”夏凉努力地装傻。 “是外遇啊，是外遇！” 拍着自己身边的沙发，林小璐大声道：“说明他要去和女人约会了！” “我觉得你爸爸这种情况说是外遇有点……” 夏凉感觉脸都已经快笑僵了：“而且没有什么迹象能证明他想给你找后妈吧？” “他想找就找，我才不在意这个。” 鼓起嘴，林小璐抱怨道：“我只是不希望和他约会的是那个叫红思与的女人，那家伙一看就不怎么正经。” 而且，还有一种她没有说出来的可能。 就是如果、万一、要是，和他约会的不是红思与，而是……该怎么办？ 一想到可能会有这种可能性，原本已经被按捺下去的躁动情绪就会不断涌现，以至于吞没了林小璐仅存的理性。 “不行！我一定要搞清楚情况！” 她猛地振作，倏地站起：“摩可！” “嗯？”被她点到名字的摩可完全没搞清状况，迷迷糊糊地应答道。 “等到他真的私下出门那天，你来帮我！” 林小璐握着拳，高声喊道：“我要跟踪他们！” 第五十四章 跟踪 周六的那一天，林昀穿着一身休闲服独自出门了。 不需要通勤的日子，他难得选择了开车出行，独自一人前往珞明区的中心商业地带。 此前在公寓楼电梯间发生的事，他向林小璐与夏凉旁敲侧击地提过，但也不知两人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作不懂，就结果而言，她们对此并没有什么反应。 只是那天晚上，当他以翠雀的身份给林小璐讲解课业知识时，林小璐那魂不守舍的表情令他始终难以忘怀。 细细想来，遵照送林小璐上学那天给出的承诺，他也是该和女儿好好谈谈了，至少该把安雅的事情告诉她，而不应该让她继续蒙在鼓里。 心里如此盘算着，林昀默默地转动方向盘。拐过了一处十字路口，又沿着道路向前行驶了一段距离后，他倏地眉毛一跳。 因为他能感觉到，自己随身携带的心之花传来了魔力的反应。 这是一种标志，代表着他曾经设置的术式被触发了。 此前，在最初遇到摩可的那段时间，因为其形迹可疑且动机成谜，为了监视其动向，翠雀曾偷偷在它身上设置过用于定位的术式。 再后来，虽然摩可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自己是个表里如一的草包，但考虑到它一般和林小璐结伴而行，翠雀也就没有撤去这道术式，以保证发生意外时可以随时锁定她们的位置。 轻触心之花，林昀伸出的手上逐渐涌起湛蓝色的魔力，原本属于成年男性的手掌变得虚幻，虚影中则有一只小巧的手以同样的姿势抚在碎纹宝石花之上。 他的脑海中顿时生出一种感应——他布下的术式，就在自己身后。 为什么摩可会跟着自己？ 心中感到颇为奇怪，但林昀并没有表现出来，而是松开了心之花，让一切恢复如常。他装作什么都没发现一般，继续驱车前进。 不多时，当汽车遇到了路口的红灯，从而被逼停下时，他发现一只粉红色的脑袋从车窗边伸了出来。 根本不需要细看，他就知道那个脑袋一定属于摩可，连猜都不用猜。 而此时的摩可则用它的爪子牢牢扒在车窗上，瞪大一双猫眼，一张脸紧紧地贴在车窗上，看上去颇为滑稽。 它的脖子上还不知道为什么挂着个手机，看款式似乎还跟夏凉的那款差不多。亏得妖精的认知障碍是个一体化效果，不然路上的行人怕是要被半空中漂浮的手机吓个半死。 林昀继续伪装成没有发现对方的样子，用余光打量着车窗外的摩可，仔细辨认半天后，才终于确认了一件事：它脖子上的，应该就是夏凉本人的手机。 换句话说，至少它现在这番莫名其妙的行为跟夏凉脱不开干系。 考虑到那天电梯间所看到的，直达自己家楼层的电梯，他不禁生出一种猜测：莫非那天的是夏凉？ 她到底想搞什么？ 脑海中浮现出夏凉那副笑眯眯的样子，林昀一时也猜不透她的想法，但眼下他要做的并不是什么需要隐瞒的事，所以也无所谓对方的小动作。 毕竟他此前说过，身为成年人，理应包容孩子一些小小的任性。 就这样，林昀开着车继续前往目的地，他所不知道的是，就在他后方数百米的一辆出租车中，有两名女孩正在一路尾随。 ——“追到目标了。” 盯着自己的手机屏幕，林小璐紧锁眉头：“摩可已经往车窗中确认过，里面的的确是他。” “我说……真的有必要这样吗？” 不光被拉过来，而且还被强行拿走了手机的夏凉有些无奈：“就算你爸爸真的是要和别的女人约会，这也是他的自由吧？” “我又没说要管这个。” 林小璐小声嘀咕：“反正他都能在妈妈的葬礼上跟别的女人那么亲密了，现在不过是约个会，又能怎样？” “可是你之前还在说他这种行为是外遇……” “啊，真的是！我口不择言罢了，别在这种时候抠字眼！” 鼓着嘴矢口否认，林小璐匆匆地把话题带了过去：“总之，我们现在关注的并不是他出去约会这个行为，而是他到底打算见谁！” “是是是。”看着林小璐的反应，夏凉有些揶揄地笑，“也就是说，如果对象是个你不在意的人，那他们谈成了也无所谓对吧？” “……无所谓。”林小璐倔强道。 “那如果真的是前几天来我们家的红思与姐姐呢？” “我要向翠雀拆穿她接近我们的真实意图，让她知道那个女人……嗯，嗯？”林小璐有些后知后觉地抬起头，“你刚才说什么？” “红思与姐姐？” “我可管不着你怎么称呼那个女人，我说的是前面那个词！”林小璐指正道。 “前几天？”夏凉有些无辜地眨了眨眼睛。 “别想糊弄过关，你说了‘我们家’对吧？”林小璐则睁大了眼睛。 “嗯，说了。” “那就是，我都就纠正过很多次了，告诉你，那是我家，你未免也太得寸进尺了！” “不行吗？我很希望我们能真的像一家人一样诶。” 夏凉轻声调侃道：“这样的话我可以叫你姐姐哦，怎么样，小璐姐姐？” “别说的那么肉麻。” 有些嫌弃地瞪了她一眼，林小璐叹气：“总之，我家就是我家，你家就是你家。这个概念是不能混在一起的。” 说罢，她便继续盯着自己的手机，紧密监控着摩可和自家父亲的动向。 车中一时寂静。 坐在前方的司机其实也能听到身后的谈话，但这种明显的家庭伦理问题显然不是他能插话的。他努力告诉自己别管别人的家务事，便也同样保持了沉默。 “小璐。” 夏凉跟在林小璐旁边看了一会，不多时，却突然开口喊了她的名字：“你说，如果你爸爸约会的对象真的不是那个姐姐，而跟你说的一样，是……” “不会的。” 径直打断了她的话，林小璐盯着手机没有抬头，让夏凉无法看清其表情：“我相信翠雀，不会的。” “明明前几天自己还在怀疑？” 林小璐没有说话。 因为她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事实上，直到追着林昀从家里跑出来为止，她脑子里都一直徘徊着那个自己最不希望的可能。但是，到了眼下这一刻，她反而有些冷静下来。 翠雀往日的言行都浮现在她的脑海中，让她逐渐重拾信心：自己憧憬的魔法少女，不是那种会恣意插足别人家庭的人。 哪怕，其实她的内心里也有那么一丁点的渴望：如果自己真的要有一个后妈，或许…… 所以此次的尾随行为，与其说是抓捕现行，不如说是给自己一个交代。 看着手机上代表着双方位置的红蓝点，林小璐久久无言。 她知道，不管心中怀揣着怎样的想法，真实的答案都已在前方。 第五十五章 反跟踪 林昀在首饰店的柜台处驻足。 售货员正在热情地同他推销着店内的商品，不时询问并试图确认他的选择，但林昀对此充耳不闻。 因为他的注意力全都在一旁的摩可身上。 此时的摩可正大摇大摆地坐在他面前的柜台上，对着满眼的珠宝首饰兴奋不已，时不时又转过头看一眼林昀，然后继续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想来在它的认知中，周围的普通人，包括林昀都是看不见自己的。 它会有这种想法也不奇怪，毕竟林小璐和摩可至今都对林昀的普通人身份没有丝毫怀疑，平日里摩可就经常在他的眼前随意走动。而他也充分展现出了大人的定力，不论摩可做了什么都能无动于衷。 其结果便是，哪怕现在的摩可是在跟踪，却敢于完全不隐匿自己。 而林昀没记错的话，大半个月前，自己向它交代如何去监督两名新人进行魔力修习时，它还是一副信誓旦旦干劲冲天的模样，没想到转过头来就同流合污了。 也罢，自己就不该指望它。 心中喟叹，林昀倒是想继续无视它的存在，只是现在的摩可完全趴在他视野的正下方，彻底挡住了售货员正在介绍的商品，让林昀的注意力不自觉地就被引到了它的身上。 怎么办？ 他不得不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权衡片刻，他觉得继续这样纵容摩可也不是个事，多少得吓它一下，让其别再这么嚣张。于是他便直接伸出手指，向着摩可所在的方向戳了过去。 “喵啊！” 被林昀突然的动作吓到，摩可怪叫一声，连滚带爬地闪到了一边，一脸紧张，有些惊疑不定地看着林昀。 “能把这一款拿给我看看吗？” 林昀则完全不理它，而是接着用手指朝向货柜中的一款水晶吊坠：“隔着玻璃看得不是很清楚。” 他伸手时都不知道自己到底会指向哪一款商品，只是单纯想要诈摩可一下而已，所以其实对这串吊坠没什么兴趣。但动作都做了，总归还是把戏演全比较好。 这套言行举止颇为自然，仅从动机来分析则完全没有破绽，仿佛他就只是想看一看那款首饰罢了。于是远处的摩可松了口气，原本紧张的心情顿时松懈了下来。 它又开始相信自己不会被发现了。 挪着身子，它重新回到了林昀的视野中，换了个地方坐下来，想继续在近距离进行自己的“跟踪”。 “啊，不好意思——” 林昀再次向它所在的方位伸手：“还有这款也给我看看，谢谢。” “哇啊！” 这回他倒是没想直接戳中摩可，所以仅仅只是简单出手示意，但有了此前的经历，摩可又是心头一紧，条件反射般地跳了起来。 直到发现林昀的手并没有真的伸过来，它才明白这仅是“虚惊一场”。 但林昀就没打算这么放过它。 那之后，他又半真半假地与摩可互动了几次，中间辅以各种假动作打乱规律，让摩可完全搞不清他的虚实。一方面它还是觉得林昀好像看不见自己，但另一方面又时常被林昀突兀的动作所惊动，最后都开始怀疑起自己的运气来，这才终于学乖，老老实实待在远处，而非一个劲凑过来。 这样的距离刚刚好，林昀便不再去寻它麻烦。 一人一妖精就以这样奇怪的关系在商场中走动，直到某一刻，摩可百无聊赖地拿起了自己脖子上的手机。像模像样地说了一通，又接听一番后，它仿佛接到了什么新的指令，再次看了林昀两眼，便扑扇着翅膀转身离开。 林昀迅速察觉到，机会来了。 他不知道摩可这次跟踪他究竟是谁的主意，但并不妨碍他反响跟踪摩可，看看对方到底有什么打算。 于是，他在简单审视了一下面前的商品后，礼貌而自然地与面前的售货员告别，循着摩可离开的方向迈开腿。 周六的购物广场中人气旺盛，人流密布，哪怕是奢侈品区，也有大量的顾客在此徘徊，所以林昀也无需刻意隐藏自己的行踪，只要吊在摩可身后稍远处，在它目光扫过时略微遮掩身形就好。 他就这样跟着摩可走上了电梯，来到了三楼，紧接着又看到摩可飞到了建筑中央的天井处，与两名等待在那里的女孩碰头了。 毫无疑问，那正是林昀预想中的那两个人。 他一眼就能认出，其中那个梳着简约单马尾、身着短袖中裤凉鞋三件套的是林小璐；另一个头发自然披肩，t恤外套着背带牛仔短裤的则是夏凉。两名女孩都趴在天井的护栏处，似乎在向下观望什么。 而见到摩可飞过去，林小璐很快就和它争执起来： ——“什么啊，你说自己距离太近的时候总是担心会被碰到？那就离远一点啊。” “离远了有可能跟丢？那么大个活人怎么会跟丢？” “我怎么去跟，在天井上面看就是最安全的，下去亲自跟踪被他发现了怎么办？” 隐隐约约的对话声就在林昀前方，因为林小璐没有刻意降低音量，其内容清晰可闻。 他有些奇怪地从天井旁侧向下看去，发现在这个角度竟然刚好能扫视到奢侈品区，顿时便明白了两个女孩在这里干什么。 “小璐。” 就在这时，一旁的夏凉有些担忧地开口了：“你那边看到你爸爸了吗？” “还用看吗？他都在那一块逛了一个小时了，到现在还是只有一个人。” 林小璐双手趴在栏杆上，昂着头道：“我都怀疑他会不会被人放鸽子了？” “但是，我这边好像看不见他在哪了。”夏凉有些尴尬地笑着，“你能找到他吗？” “哈？” 被夏凉的话语提醒，林小璐才急忙向下张望，只是左顾右盼都没能看到自己父亲的身影，登时有些傻眼：“不会吧，真的跟丢了？” “大活人怎么会跟丢”这句话才从她口中说出不到两分钟，便被迅速应验打脸，让她慌张之中又带着窘迫，耳根子都有些发热。 她急忙打开手机，试图再次进行定位，但这才想起充当定位仪的摩可已经飞了回来，她已经无法再锁定林昀的位置。 于是林小璐只能握着手机，呆站在那里。 两名女孩在天井旁不知所措，罪魁祸首摩可又全然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场面一时颇为尴尬。 不远处，林昀长叹一声。 事情已经闹到这份上，他也只能去问问怎么回事了。 于是他迈步向前，缓缓地走到了林小璐的身后，然后，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干啥呢你？” “呀啊啊！”林小璐吓得差点跳了起来。 第五十六章 闹剧一场 尖叫着转身，林小璐先是“噔噔”一阵后退，碰到了背后的栏杆，接着又一不小心脚步一滑，脑袋直直撞在栏杆边的玻璃板上。 “啊！” 后脑吃痛，她忍不住痛呼一声，紧接着就往地面跌坐而去。 好在林昀也算眼疾手快，在她真的摔倒前弯腰伸手，及时抓住了林小璐的胳膊，把她原地提了起来。 “没事吧？” 见到林小璐疼的龇牙咧嘴的模样，他又下意识伸手在她脑袋后面揉了揉，见似乎也没有伤口，便松了一口气：“璐璐你呀，走路小心点。” ——“还不是被你吓的！” 林小璐站直身子，把他的手从脑袋后面拿开，有些愤懑道：“不要突然在别人背后说话啊！” “我看你俩在这鬼鬼祟祟，我当然得来问一声。” 林昀挑起眉头道：“趴在这三楼看那么半天，真以为我没注意到吗？” 事实上是他的确没注意到，一般人很难想象这种购物广场的高楼层处会有人在盯着自己。只是自己现在能发现她们的行踪，总归需要一个其他的理由。 这样的理由放在平日里多少有些牵强，好在眼下两名女孩跟踪在先，自认理亏，所以也没有怀疑他给出的借口。 “对不起叔叔，我错了。” 夏凉的反应是最快的，立刻装起了乖孩子，一脸无辜道：“我不是有意的，只是有些好奇。” “谁鬼鬼祟祟了，我可是光明正大站在这的！” 林小璐的态度就没那么友好了，再加上刚刚撞到了脑袋，一手捂在后脑勺上嗔道：“我看看你在干啥都不行吗？” “那你们为啥在这里？”林昀盯着她的眼睛。 林小璐只能沉默着撇开视线。 她不应，但一如既往地不善于掩盖情绪，心虚的表情被体现地淋漓尽致，于是林昀心中了然，又问：“跟着我来的？” “我也只不过是有些好奇罢了。”林小璐嘟囔。 “你也好奇？” 林昀顿时感觉有些好笑：“你们俩这么大动干戈，在这看这么半天，就是因为这个？” “不行吗？你还不是，为什么休息日要一个人穿成这样出门啊” 被戳穿的林小璐索性豁出去，有些自暴自弃地承认了：“搞得这么正式，我还以为你这一趟是想，是打算……” 林昀这才明白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看了一眼夏凉，夏凉则有点尴尬地赔着笑，又带着些歉意垂下了头，显然也知道跟踪别人的做法并不好。 也是，自己跟小孩子计较什么呢。 他心中自哂，索性抹去原本就所剩无几的不满情绪，又看向林小璐确认道： “你以为我打算给你找个后妈？” “不然呢？”林小璐抬眼看着他，神情中也有点不解。 “怎么可能？就算要找，也肯定得先征求你的意见。” 林昀摇了摇头，才有些叹息道：“你啊，大概确实也是记不清，今天明明是你妈跟我的结婚纪念日。” 林小璐不禁睁大了眼。 “结婚纪念日？” 她口中念叨着这次词语，一时竟有些结巴起来：“咦？可是，可是，明明去年和前年的时候都没有……” “因为今年是第十五周年，我跟你妈妈上次纪念这个日子是十周年，那时你才9岁。” 林昀继续解释道：“何况，你也知道，再过一周我们就得去看你妈妈了，我得给她准备点礼物。” “哈……”林小璐有些呆滞地从口中吐出一口气。 松开了捂在后脑勺的手，她怔怔地看了看林昀，又低下头，再次重复道：“居然是这样……我还以为……” 她一时竟然都不知道自己在为什么松气。 自己的父亲并不是出来和别的女人约会，而仅仅是为了纪念自己的妈妈。 虽然仍然不代表他和那个叫红思与的女人没关系，也不代表他不认识翠雀，但至少这说明，她来时脑子里的那些胡思乱想…… 林小璐感觉自己的面颊滚烫。 一旁的夏凉哧哧地笑起来，轻轻地碰了她的手臂一下：“我都跟你说了，未必是你想的那样吧？你又不信。” 林小璐瞄了她一眼，心中明知是自己出了个大糗，但她的性子又不是会闭嘴吃亏的类型，下意识就想开口回怼。 可还没等说些什么，她忽的看见林昀那有些感怀的表情，心中便像是被泼了一汪冷水般，到了嘴边的话语就又被咽了回去。 “……知道了啦，是我错了。” 她老老实实地认错，低声嗫嚅道：“既然是这样的话，那我等会就回家。” “都这样了，现在说回家干什么？” 林昀叹了口气，努力在面上扯出一个弧度来：“既然跟来了，那就来帮我参谋一下吧，就当做是一起给你妈选礼物了。” “我……”林小璐有些踌躇地看着他，在知道自己犯了错以后，她竟不知道该怎么说话。 “走吧。”林昀拍了拍栏杆，指着天井下方，“还是说下周扫墓，你不打算去？” “怎么可能？” 一说到这个话题，林小璐便又起了劲，小声叨咕着：“你不去我都要去。” “那还等什么？” 林昀迈开腿，向着电梯的方向走了两步，回头望向她：“还是说你想继续在站在这上面，指挥台当元帅呢？” “……你以为我愿意吗？” “那就快走吧。”林昀催促道。 “行，知道了。” “中午有什么想吃的吗？” “……冰淇淋。” 另一边，旁观了全程的夏凉，见到了父女两人逐渐和谐的气氛，颇有些欣慰地笑了起来。 或许心中也多少有些小小的羡慕，甚至嫉妒，但是这些心情都是次要的。更重要的是，林小璐是她的朋友，她能够和自己的父母处好关系，她能够感同身受般地为其感到高兴。 “那么，叔叔，小璐。” 她向着两个人挥了挥手，面上笑意盈盈：“既然这样，那我就先自己回去啦？” “你……”林小璐皱着眉头，还想要说什么。 只是她才刚从嘴里吐出一个字，就被夏凉打断了：“小璐你也好好去研究礼物的事吧，你妈妈一定会很高兴的。” 她没有给林小璐把口中的话说完的机会，哪怕她们都知道，这句话可能是挽留。 但在她看来，现在毕竟是眼前这对父女间难得好好沟通的机会，自己没必要像个电灯泡一样杵在这里，只会让大家都觉得不自在。 所以，她这么说完后就转身，加快步伐，像是想要逃跑一般向着人群走了过去。可还没等她钻入人群，又终究是被来自身后的声音止住了脚步。 ——“那边的同学。” 身后的男人这样说了：“如果没什么事的话，你也陪小璐一起来吧？” “……不用了，谢谢你叔叔，我自己回去很方便的。”于是她回头，笑着谢绝道。 “客气什么，你是小璐的同学，叫夏凉对吧？” 林昀尽量让自己的面色和语气显得温和：“谢谢你陪她胡闹了这么一通，所以我也得谢谢你。” 他其实不知道此时的夏凉在想什么，但并不妨碍他记得，那个夜晚，难得露出自己脆弱一面的夏凉对翠雀所说的那句“不要偏心”。 虽然现在的他并不是翠雀，对方也不会认知到这一点，但这，并不是他把这个女孩抛在一边的借口。 “一起来吧，我请你们吃午饭，然后开车送你们回家。” 他看着夏凉，有些认真地说道。 夏凉看着他，微微张了张口，却不知道怎么继续拒绝。 “别在那里婆妈了。” 一旁的林小璐也找到了把话说完的机会，抱着手，侧开视线道：“不是你之前说的吗，什么希望我跟你像自家人一样？到现在反而装模作样起来了？” 夏凉看了看林昀，又看了看林小璐，发现他们都带着某种关切望着自己。 理性告诉她，自己在这里仅仅只是一个外人，看到别人亲密的家庭关系，只不过是对内心的拷问罢了。 可是，感性之中，对于这种自己求而不得的关系，她却又是那样的向往。 自己应该靠近他们吗？她会这样责问自己，试图阻止自己， 而在这种时候，眼前父女的关切和邀请却又将这层自我设置的阻碍敲开了一丝缝隙，这让她感觉心中又涌过一阵暖流。 算啦，这种时候就任性一点吧。 想起了某个人的教诲，于是她点了点头，露出了一个有些无奈，却又发自内心的笑容： “那，我就不客气啦。” 第五十七章 午餐之后 此前的林昀怎么都不会想到，在自己原本筹划之中、一个人带着怀念与感伤渡过的结婚纪念日，最终变成了带着两个孩子，一路上吵吵闹闹的家庭游玩。 独自在柜台前听店员滔滔不绝地讲解，变成了三个人和店员有说有笑的交谈。 林昀虽不善于沟通，但能够准确地传递自己的要求；林小璐不喜欢和人沟通，但可爱的外表与一戳就跳的性格让人忍不住想要逗弄；夏凉则是最健谈的一个，总能反过来把店员哄得开开心心，从而让双方迅速打成一片。 购物的过程变得轻松而愉快。 期间也有人产生误解，竟然以为他们是一家人，对林昀称赞道“你的两个女儿都很可爱”。对此，林昀不得不去作出些简单的辩解，夏凉看上去则颇为高兴，林小璐却板着张小脸，说生气倒也不像，反正也不知道她到底是什么情绪。 他们走过了许多家店面，最终，在一家名叫“世魁奇”的珠宝店中找到了一件符合要求的礼物。 那是一串水晶项链，其链身为银制，吊坠部分采用的却是芙蓉石，即粉水晶。这块芙蓉石被切割出近似樱花的形状，周围又被一圈金边所包裹，看上去颇为清新与美好。 林小璐颇为喜欢这件首饰，但说不出原因；夏凉觉得款式稍微老气了些，却看气氛没有说话。最终，还是林昀自己拍板，将这件商品买了下来。 没什么其他原因，仅仅是为了吊坠上的那朵樱花。 如此一朵水晶制的樱花，使得他看到这串项链时，心中就仿佛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就是这个了。 于是，决定了礼物的三人又去其他楼层逛了逛，林昀提议要给林小璐买衣服，被林小璐拒绝，最终则顺着夏凉的意思，三个人一同去了电影院。 看了一场爆米花电影，走出影院时已接近下午一点，三人挑选了一处时尚茶餐厅，作为午餐的地点。 林昀扮作一名普通的家长，夏凉则扮作林小璐的好学生同学，两个人明明都知道对方有所隐瞒，却各自维持着彼此的人设，进行着半真半假的谈话，听得一旁的林小璐直打瞌睡。 午餐进行到了一半，时间也已经接近两点，正当餐厅中的三人都处于极度放松的状态时，却突然听到了远处的一声轰鸣。 “咚！” 仿佛是建筑物倒塌般的重物落地声，压过了整座商场中的熙攘。 巨响之下，人们先是陷入沉默，继而变得疑惑，紧随而来的则是恐慌。 餐厅中的顾客们骚动着，有些拿出手机试图去与外界进行联络，有的则第一时间走出餐厅，想要观察声音的来源是什么。 而骚乱之中，唯有男人与两名女孩所在的那桌保持了难得的平静。 “小璐，小凉，得快点出动了！” 常人所察觉不到的视角中，摩可有些严肃地喊道：“我能感觉到，这附近出现了残兽！” 它自认为隐蔽的喊话其实被在场的另外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而事实上，哪怕它不说，三人对于轰鸣的原因都有着近似的猜测——应该是残兽。 只是眼下这个节骨眼，他们却没有一个人能够把自己心中的想法表达出来。 林小璐和夏凉都还认为林昀只是个普通人，至少应该没有魔力；她们顶多猜测到他对魔法侧的事情有所了解，甚至知道自己的女儿是魔法少女。但是，他们彼此间的这层窗户纸还没有被捅破，现在突然把魔法侧的事情拿到台面上来说，多少还是有些不自在。 林昀沉默的原因则更简单，因为他在思考：“林昀”这样一个身份，对于魔法少女的事，究竟应该知道多少。 当前时间紧迫，虽然来得有些蹊跷，但残兽已经出现。方亭市仅有的三名魔法少女全部围坐在这方餐桌上，这定然是不行的。 接下来，不光是面前的两名新人需要出战，自己也必须找个理由脱身，变成翠雀前往现场，从而在一旁掩护她们，防止来袭的残兽过于强大。 那么，要不要由自己来挑起这个话头呢？ 看着面前同样欲言又止的两名女孩，他不得不作出决断。 从上午发现林小璐在自己身后跟着开始，他就已经意识到：至少有一些真相是已经藏不住了。 自己认识红思与这件事已经被她们知晓，那么他便很难有理由不清楚魔法少女的事。 但是，他是不是应该在此承认，自己已经知道了女儿她们魔法少女的身份呢？ 他思索一番，觉得其实还有更好的办法。 但首先，他得先找个理由，解释自己为什么知道是残兽袭击。 无言地从裤子口袋中拿出手机，他装模作样地摆弄一番，点入了信息界面，等待片刻后，果然有一通异策局的疏散通知发送到了他的手机上。 因为残兽袭击发生在购物中心这样人流密集的繁华地带，所以目击者众多，异策局的反应也确实足够快。仅仅在巨响发生数十秒后，就有通知被发送到了全市市民的手机上，提醒他们出行避开这个位置，在此处的则尽快逃离。 也因此，餐厅中的其他顾客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许多人在惊慌中站了起来，开始向餐厅外奔逃。 “居然有残兽？好危险啊！” 他皱起眉头，把手机上的通知递到女孩们面前，装作一副紧张的模样：“看样子这里不能呆下去了，我们也马上走吧！” 为了表现出自己真的很紧张，他没有给两名女孩回话的时间，便从座椅上拿起自己的外套，沿着桌边站起来，挥手招呼道：“问问店员，看店里有没有其他的出口，正门那边已经被堵住了！” 他心中的打算其实也很简单：带着两名女孩冲入外面的人流，然后假装失散，从而给她们留足行动的空间，自己也可以找地方去偷偷进行变身。 中间先用林昀的手机打两遍林小璐的号码以示担忧，等到解决残兽以后再联络她们，说走散了，约好一个地点再汇合。 这样的话，双方不需要把彼此的身份挑明，也能留出足够的台阶，事后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也都能得到解释。 但是，两名女孩其实并不知道他的打算。 当面对残兽袭击时，作为魔法少女的自我认同，便已经让她们不可能选择逃离。 所以哪怕听到他的话，她们仍然坐在座位上，神情有些复杂。 第五十八章 女儿的坦白 “快点，残兽应该已经开始行动，没时间了！”混乱之中，一旁的摩可催促着。 餐厅中的顾客已经全部挤在了门口，外面的走廊中甚至险些发生了踩踏事故，就在这一片喧哗之中，夏凉开口了。 “抱歉，叔叔，小璐。” 她面上带着歉意，礼节性地微笑道：“我，可能没办法就这样逃走。” “别任性，你现在……”林昀刚想劝说，但是话到嘴边便被迫停下，因为夏凉接下来的动作出乎了他的意料。 她当着两个人的面，毫不避讳地从口袋中摸出了一个圆形的宝石。 那颗宝石散发着槿紫色的氤氲光芒，通体浑圆，完璧无瑕，她几人的目光之中明灭不定地闪烁着。 而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这是她的心之种。 “叔叔，我是魔法少女。” 夏凉将手心摊开，把心之种置于正中央，认真地看着他：“如果我现在走了的话，就没有人来击退残兽了。” 一旁的林小璐愕然地看着她，费了好大功夫才意识到夏凉的意图，旋即也想要说些什么，却见夏凉冲着自己挤了挤眼睛。 ——只有我一个人坦白就够了。 她明白，这就是夏凉想表达的意思。 “这是玩具吗？现在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林昀继续佯装不知，还想帮她圆下去，可是夏凉却没有再给他这个机会。随着一阵光芒闪烁，她手中的心之种已经伴以四散的、就连常人都能看见的魔力流飞了起来。 她没有当场变身，仅仅只是周围还有其他群众罢了。 “你，居然真的是魔法少女……” 这下，就连林昀都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了，只能有些机械地念着枯燥无味的台词。 眼下这种情况，夏凉的行为其实并没有问题：三个人之中必须有一个人立刻出击，而林小璐和林昀之间都不想暴露身份，便只能是她主动挑明一切了。 她也的确没有必要对林昀隐瞒自己的身份，毕竟林昀是林小璐的父亲，和她并没有太深的牵扯联系，这种情况下，哪怕透露真身也算不上什么问题。 只是道理是这样，她能如此迅速地作出决断，还是让林昀感到措手不及。 事实上，这也算是他的认知偏差了。 以他自己的经验来说，暴露真身的确是一件很严重的事，但他却下意识忽略了一点：就真实身份这件事而言，其他魔法少女和他是不一样的。 她们隐瞒身份都只是为了保护个人隐私，而非像他一样，完全不敢让陌生人知道自己的真身。 夏凉坦白了自己的身份，而不让林小璐说出口，便是打算自己去解决残兽，从而帮林小璐打好掩护。 林昀同样能猜到她的想法，知道没必要再劝。 于是他转而看向林小璐：“那璐璐，我们……” “爸。” 没有接他的话茬，林小璐先是瞪了夏凉一眼，接着深吸一口气，突然出声喊道。 自两年前父女深陷矛盾以来，她第一次好好地说出了这个称呼。 对林昀来说，这也是一个久违了的称呼。 如果是平日里听到女儿这样呼喊，他一定会感到非常高兴——其实现在也一样——但是在这个节骨眼上，他却知道，女儿说出这个字这意味着什么。 “谢谢你一直装作不知情，但是，现在已经不需要了。” 她转头望着林昀，平静地说：“我得去，因为我也是魔法少女。” 说罢，她也伸出了手，摊开了手掌 早在此前，她就已经明白，自己魔法少女的身份可能并不是什么秘密。之所以没有向林昀承认这一点，只是因为她觉得还没到时候，自己仍然需要勇气。 而眼下，在这样一个时刻，她已经作出了决定。 林昀坐回了椅子上。 残兽的袭击位置距离此处有一段距离，所以实际上并不需要急着逃跑。异策局的疏散通知只是为了防患于未然，而其他顾客的慌张仅仅只是出于对残兽的恐惧。 两名魔法少女就在他的眼前，哪怕他真的只是个普通人，也没有必要考虑“防患”这种事，再表现得那么担惊受怕就不合常理了。 他目光扫过面前的两名女孩，面上仅剩的紧张神色随之褪去，变成了无奈：“……决定了？” “嗯。”林小璐认真地点了点头。 “只能是我们。”夏凉也再次重复道。 “……唉，你俩呀。” 林昀有些哭笑不得：“跟着我出去然后假装走散不就好了？明明也没到毫无办法的时刻，隐瞒了那么久的身份，现在就这么轻易放弃，真的好吗？” “什么嘛，你果然早就知道了吧？” 林小璐耷拉下眼睑嘀咕道：“装得那么像，害得我还演得那么辛苦。” 摇了摇头，林昀没有回话。 “需要我们留一个人先送你出去吗？”夏凉突然提议道，“就这样走出去不安全的。” “你们都去跟怪物战斗了，我这边还能有什么危险的？” 林昀对她摆手道：“我们这些大人啊，仰仗小姑娘去御敌就算了，哪有再让你们专程保护的道理。” “去吧，你们不是很着急吗？有什么话都等回来以后再说，我对你们也只有一个要求。” 他侧过脸，认真地看着林小璐，语重心长地叮嘱道：“无论如何，注意安全。” 并非是经翠雀之口，而是第一次以父亲的身份，向林小璐说出这句话。 只不过，与他当初刚得知林小璐成为魔法少女时相比，双方的心态都已经发生了改变。 女儿成为魔法少女已经接近两个月，这两个月期间，她为了变强而付出的努力，自己全部都看在眼里。 或许魔法少女这个身份的确很危险，但这也是普通人唯一获得真正魔法力量的手段，更是无数魔术使求而不得的宝贵机会。 她已经走上了这条道路，那么自己的选择也只剩帮她走得更稳，走得更远。 林小璐也没有再回答。 她深深地看了林昀一眼，目光从摩可与夏凉身上扫过，然后扭头向着餐厅外奔跑而去。 摩可紧随其后，夏凉则是向林昀笑了一下，然后才跟上她们。 林昀回之以再见的手势，坐在原地并没有动。因为他准备等她们离开后，再找一处没人的角落再变成翠雀，确保有人给两名新人兜底。 只是，正当他心中如此盘算着，面前的夏凉却突然停下了。 ——“啊，说起来差点忘了。” 她站在餐厅门口，仿佛想起来什么一般拿出了手机，对着自己的通讯录翻找起来： “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先打个电话给小前辈吧。” 她这几句话说得轻巧，但也就是在同一时间，还在装模作样的林昀想起了一件十分关键，却一直被他忘记的事情：翠雀的手机就在他的身上，而且…… 没有关机。 心中暗道不妙，他下意识将手伸向外套的内袋，但是却已经追不上夏凉的动作。 他的手尚未触及手机的轮廓，便见到夏凉眼睑微抬，显然是已经找到了翠雀的电话号码。 想要张口呼喊，但是他明白，就连声音都已经不可能再阻止夏凉。 她巧笑嫣然，他苦笑难言。然后，伴随着她按下了屏幕上的通话按钮，林昀有些僵硬地看向了自己的胸口。 悦耳的铃声自此处响起，悠扬婉转，响彻已然空空荡荡的餐厅。 第五十九章 手机风波 自林昀在女儿面前伪装出翠雀这个身份以来，随身携带两个手机已经成了他的习惯。 为了在使用时不被看出破绽，他甚至在买手机前特意请教过旗舰店中的女店员，参考对方的意见，选取手机壳时刻意让“翠雀的手机”看起来女性化一点。 这个手机上总共也只有三个联系人，分别是林小璐，夏凉和红思与。 而为了在残兽出现，或者有突发事件时能及时与她们取得联络，林昀并不会刻意把手机关机，或者调成静音，仅有在上班工作时才会将其改为振动模式。 今天也同样如此。 早上出门时，他刻意把翠雀的手机从平时穿的正装口袋里拿出来，带在了身上，确保翠雀这一身份和两名女孩的联络足够畅通。 只是，那时的他没有想到，两个小丫头居然不知什么时候跟在了自己身后，还一路跟到了购物中心。 他一开始专心于演戏骗过摩可；等遇上了两名女孩后，开始设法在这种尴尬的情况下帮她们打圆场；此后购物时又沉浸在了这个特殊日子的感伤情绪中，以至于完全忘记了自己的上衣内袋里还放了这么个定时炸弹。 结果就变成了现在这样：清晰的铃声让夏凉把视线挪了过来，他则是手伸入上衣内侧，握着手机，竟不知到底该不该拿出来。 在短短数秒之间，林昀的脑中就已经闪过了数个方案： 第一种，迅速把翠雀的手机音量摁到最小，然后拿出自己原本的手机，假装自己恰好接了个电话。 这个方案在逻辑上是最没有破绽的，然而操作上很有难度——他给手机的来电音设置的是铃声加振动，就是为了防止被自己忽略掉。 哪怕他能够把手机的音量调到零，在这个已经没多少人的餐厅中，振动的声音同样难以被忽略。 第二种，选择接通电话，但是用手捂住翠雀手机的送话器，让自己的声音不会被这个手机收入；然后再拿出林昀的手机，假装自己接到了别人的电话。 这个方案逻辑上的漏洞同样不大，然而操作上更难了。首先他没办法确保自己能完全捂住送话口，稍微漏一点声音就要露馅；其次，这样做会让他的动作相当怪异，右手插在外套内侧，左手却要伸到右边摸手机来接电话，怎么看都很奇怪。 最后一种，直接挂断电话，然后用林昀的手机打给翠雀，让夏凉打过来也只能得到“通话中”的提示。 这样做在操作上很简单，甚至能说只要他愿意，就肯定能成功。但是在逻辑上却有个天大的漏洞：他没办法解释，为什么自己这边铃声停止，夏凉那边的电话就被挂断了。 正当他脑中抉择之时，夏凉却已先一步行动。 她把手机举在耳边，偏着脑袋看向林昀，目光中带着不解与探求：“叔叔，你不接电话吗？” 林昀便知道，没时间给自己拖延了。 “……啊，在想事情，没注意。” 他先是面无表情地回答着，力求用对话分散夏凉的注意力；同时开始在手机侧面摸索，试图找到音量键，想着至少先把铃声关掉再说。 在他想来，反正几个方案都已经罗列出来，也不代表不能混在一起用，接下来见招拆招，见机行事，应该还是有机会糊弄过去的。 “挂掉试试。” 然而还没等他采取其他动作，夏凉就已经自言自语着，手指轻巧地在手机屏幕上一点。 伴随着她作出这一动作，片刻后，餐厅中的铃声便停止了。 空荡荡的餐厅重新回归了寂静，唯有橱窗外的商场走道上仍然充斥着惊呼与尖叫声，店面的玻璃隔墙成了一道界限，将餐厅内外划分为了两个世界：外面人流推搡拥挤，嘈杂吵闹，散播着恐慌；里面则冷冷清清，针落可闻，充满了尴尬。 毫无疑问地，夏凉刚才按下的是挂断键。 这样一连串的操作后，她先是虚握手机看着林昀，有些无辜地眨了眨眼睛，然后惊愕道：“啊，真的停了。” 林昀望着餐厅中未经装饰的天花板，长出一口气。 他投降般地放下了手。 “叔叔，你身上有别人的手机呢。” 夏凉面上露出了有些促狭的笑容：“虽然这样问有些跳跃，但应该是我想的那个人吧？” “你猜对了。”林昀死猪不怕开水烫，直白地承认道。 “为什么小前辈……不，翠雀前辈的手机会在叔叔你那里？” 得到林昀的回答后，夏凉却似乎更疑惑了：“我记得小前辈昨天晚上还在我家用过手机才对……” “我们互相认识，我今天早上发现她把手机丢在了我家。” 林昀有些麻木地张口，徒劳地丢出了一个现编的理由：“虽然不是你想的那样，但我们确实保持着一定的联系。” “半夜去找叔叔，然后手机丢在你们家……” 夏凉渐渐张大嘴：“也就是说，你们真的是那种关系？” “我不知道你说的是哪种关系，但我觉得不是。”林昀闭上了眼睛。 “叔叔，就算双方都是自愿，与儿童有那样的关系也是违法的哦？” 蹙着眉头，夏凉有些严肃地说道：“而且翠雀前辈那么可爱，你怎么忍心对她做坏坏的事情呢？” “……都说了，我们不是那种关系，仅仅只是为了璐璐和魔法少女的事情有交集罢了。” 林昀无力地叹息道：“何况她应该跟你说过吧？她是比你们大很多，跟我同龄的大人。” “那也不行。” 夏凉鼓着嘴，难得有些不快道：“就算你们都是大人，我也觉得不应该那样，你这样也很对不起小璐吧？” “这位同学，我能向你保证，真的不像你想的那样。” 林昀强忍着内心中的尴尬，摆出一副郑重的模样，一本正经地辩解着：“我知道你关心璐璐，也知道璐璐现在还不是很能接受有一个……嗯，后妈。所以我和你口中的‘翠雀前辈’真的什么感情上的关系都没有。” “真的？”夏凉有些狐疑道。 “硬要说的话，其实她跟璐璐的妈妈关系更密切一点。” 为了引开她的注意力，林昀半真半假地解释着：“这一点，如果你想要知道，等回去的路上我会告诉你们。” “她的妈妈？你是说……”夏凉还想再问，但话到嘴边便被迫停了下来。 因为就在这个时候，林昀胸口和她手上的手机同时振动了一下。 拿起手机一看，夏凉发现是林小璐在魔法少女小队的群组里发消息： 【@小锦你到底在搞什么，快点来啊！】 【@翠雀珞明区金堡购物广场有残兽袭击，翠雀你现在有空吗？啊，不用着急。】 “……看来也确实不能再聊下去了。” 夏凉看完屏幕上的信息，垂下手，无奈一笑：“那么叔叔，如果你能联系到翠雀前辈的话，能向她告知一声吗？毕竟她叮嘱过我们，只要有残兽出现都得通知她。” 她虽说心中满是疑惑，但终归知道孰轻孰重：家长里短的八卦以后也能打听，驱逐残兽才是眼前的第一要务。 “我会的。” 见终于有机会结束这场尴尬的谈话，林昀也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停下。他抬眼夏凉对视，装模作样地点点头，“红思与应该有办法能联络到她。” “呼，那剩下的就等回来再说吧。” 吐出一口气后，夏凉收起手机，对着林昀摆手：“至于前面那些，我就当做叔叔你说的都是真的啦。” “都是真的。”林昀面无表情，“你不要跟璐璐添油加醋就好。” “放心，我不会跟小璐说的。” 夏凉有些调皮地笑道：“我知道，毕竟告诉她这些的话，指不定她又要乱想些什么。” 林昀心道你刚才说那么多不也是在胡思乱想，但终究没再辩驳什么，只是沉默着目送着夏凉从餐厅中离开。 看着女孩小跑远去的身影，他倚靠在座椅上，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些许。 算了，这些事都抛在一边，还是先想想去哪里变身吧，他心道。 第六十章 兑现的承诺 袭击购物中心的残兽虽然体积庞大，但并没有多强。 根据翠雀的观察，这只残兽论类型，其本身是较为常见的裂皮型，自己传授过许多应对这种残兽的技巧；而论个体能力的话，它也仅仅只是在卵级当中比较厉害罢了。 这样一只残兽，虽然破坏购物中心已经绰绰有余，但是想要应付两名魔法少女的联手讨伐，还是多少痴心妄想。 更何况，夏凉与林小璐都已不再是两个月前那样的菜鸟。 不说近几日已经无限接近芽级的夏凉，便是林小璐也在刻苦的学习和修行中进步迅猛。再加上两人之间的配合已经初步形成，至少不会再互相妨碍，这场战斗从一开始就没有什么悬念。 随着夏凉用魔杖尖端打出了魔力束，被击穿的残兽重重地倒了了地上。 翠雀一个人躲在暗处，静静地看完了战斗全程，面上多少流露出欣慰的感情。 既是为两名新人的成长而感到高兴，也是为她们之间的关系逐渐得以磨合而放心。 确认残兽已经被击倒，回响也已经被收取后，她就再一次暗中离开，返回了来时停车的地方。 此行没办法露面，是因为她已经拜托红思与转告过两名新人，就说是自己有事来不了。这种时候再突然出现，与林小璐和夏凉见面的话，此前就没能完全解开的误会更是难以澄清，那是她不看到的。 所以，她选取最近的路线返回了停车场后，便立刻钻进车中变回林昀的模样。 驱车驶出车库，他将车停在路边，先是联络红思与，让异策局派人来现场善后；之后又用林昀的手机点开地图，把自己的位置共享给了林小璐。做完这一切后，便站在车边等待着。 约莫十分钟后，他便看见两名女孩毫发无损地从购物广场中走了出来。 他扯起嘴角向她们挥手致意，林小璐颇有些不自在地点了点头，夏凉则回以甜美的笑容。 “干得好，我为你们骄傲。” 简单的鼓励和表扬后，他接着说道：“异策局之后很快就会赶到，上车吧，我来送你们回去。” 这是此前便已经说好的事，所以两名女孩也就顺势坐到了车上，三人没有再多做停留，乘车缓缓驶离了购物中心。 汽车开出了一段距离，但这期间，并没有谁开口说话。 林昀和林小璐沉默不言，夏凉也只是噙着笑坐视两人的奇怪氛围，没有开口调解。 ——“所以说，你到底是什么时候知道的？我成为魔法少女的事。” 最终，还是坐在后排的林小璐率先提问了：“那个叫红思与的女人来的那天？还是更早？” “你上电视的那天。”林昀目视前方，实话实说。 “哈？我上电视……那不是我当上没几天就被发现了？” 林小璐有些愣神：“等一下，所以那天晚上你才突然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你以为我是在发酒疯？”林昀挑起眉头。 “难道不是吗？” “……那天晚上吃饭时，红思与就直接找到我，告知我你成了魔法少女。” 没有就这个话题继续纠缠，林昀瞄了一眼后视镜，淡淡地解释道：“不过，这只是一部分原因，我那天说的‘想看看你’也是实话。” “看看当上魔法少女的女儿是不是变成外星人了？”林小璐没好气道。 “想看看变成魔法少女的女儿是不是还是那么可爱。” 林昀不咸不淡地开了个玩笑：“而且，就算你成了外星人，也依然是我的女儿，这一点是不会改变的。” 往后一仰，林小璐直直地靠在椅背上，轻哼了一声：“就当你说的是真话吧。” 汽车又在彼此的沉默间前进了一段距离。 “不过，璐璐，其实那天晚上的时候我很生气。” 不多时，这次是林昀突然开口：“看到你成为魔法少女的时候，我真的感觉很担心，甚至可以说有点难过。” “为什么？”盯着面前的驾驶座，仿佛能看到这个背对自己的男人一样，林小璐皱起眉头。 “因为我很担心会因此失去你。” 林昀望着前风窗，忆起那晚的情绪，语气不经意带上些忧愁：“我那天晚上其实是想告诉你的，魔法少女其实是一个很危险的身份，只是那个时候……我有些说不出口。” “也没什么关系吧？” 林小璐眨了眨眼，舒展眉头，有些莫名道：“你是不是把事情想得太悲观了？我记得魔法少女真正牺牲的人数没有那么多，大多数都是正常退役的呀。” 说到这里，她又有些骄傲起来：“而且不是我说，我现在其实很安全，毕竟有很厉害的前辈在保护我。” “……是叫翠雀吗？”车前座的林昀突然轻飘飘地问道。 这让后面的林小璐面色一滞。 “果然，你其实知道？” 她口中呐呐，呆愣数秒后，登时挺起身子。一把抓住前座的靠背，她把脸贴到林昀耳旁，语气一下子就变得热切，甚至有些激动起来：“你认识她？你们是什么关系？她会来方亭市是因为你吗？” 对于这些问题，林昀没有直接给出回答。 他知道，此前曾经对女儿许下的承诺，而今是时候兑现了。 “璐璐。” 所以他目光平视前方，提起了这一个月前的约定：“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的，会告诉你一些真相吗？” “啊，那天早上在车上说的吧。” 听他提起这一茬，林小璐也略微冷静了一些，松开了抓住前座的手：“跟你现在要说的有关系吗？” “有关系，或者说，这就是你想知道的答案。” 从方向盘上松开一只手，林昀单手拿起手机，几次划动后，寻到了和林小璐指之间的消息界面。 他的大拇指在屏幕上方停顿了一会，然后，终究是对着早就编辑好的消息点下了发送。 紧接着，一张图片便经过消息被传到了林小璐的手机上。 他重新放下手机，如释重负地道：“如果看到这张照片的话，你的许多疑问就应该能得到解答了。” 林小璐带着满腔疑惑端起手机，夏凉也颇有兴趣地探出脑袋。而当她们点开照片，真正看到照片上的内容时，却纷纷睁大了眼睛。 因为照片上的内容，远远超出了她们的认知。 照片上的是四名衣着华丽的少女，身高各异，外表靓丽，但能够看出都只是豆蔻年华。 照片的背景看上去很是夸张，是在夕阳之下，一尊巨大的、似乎是残兽尸骸一样的物体之上。 仅是从这一点，林小璐和夏凉便能够猜测出：她们其实都是魔法少女。 四名少女神韵仪态相去甚远，站在最左边的是一名身着白色丝质长裙，披着深紫色外袍，头戴圆帽的优雅紫发少女，她正视着镜头，微笑恬静而知性；最右的橘发女孩则身着华丽的金黄色舞裙，高高地昂着下巴，面上洋溢着高傲自满的笑容。 林小璐并不认识这两名魔法少女，所以看到她们时仅仅是视线略微停顿，便直接掠过。 当注意力转移到照片中间时，那站在正中的，一高一矮，粉红与藏青色的组合，却让她睁大了眼睛。 那道藏青色的身影她再熟悉不过，因为照片中的那个人和如今并没有什么区别；只是那道粉色的身影，虽然是那样的陌生，但依稀可以辨认的容貌依然让她意识到了照片中人的身份： “这是，翠雀和……妈妈？” 第六十一章 旧照片 林小璐捏着手机的边框，手指不自觉地用力。 她能看见，照片中那个穿着樱粉色蓬蓬裙的魔法少女，正与其他人一同笑着，带着某些道不清的情愫，搂住了自己身旁那名有些羞怯的蓝发魔法少女。 认知当中完全不应当有交集的两个人就这样亲密地站在这张照片里，让林小璐下意识开合嘴唇，却怎么都说不出话来。 是这样吗？她很想再问一句。 但如果说此前的她心中有什么疑惑的话，在看到这一幕的瞬间，的确烟消云散了。 是啊，本来就该是这样。 自己母亲生前时的诸多不同寻常之处；她死时为什么父亲忌讳莫深；神秘的魔法少女翠雀又为何对自己特别关照……一切的原因，都落在了“母亲是魔法少女”这个答案之上。 宛如一个解不开的锁找到了原本的钥匙一般，只是轻轻一转，便应声而开。 曾经的她，从来不觉得自己的妈妈会和“魔法少女”这个身份有什么联系。在她的记忆里，妈妈就是一个总喜欢坚称自己是自由职业者的，有点奇怪的家庭主妇。 她性格乐天甚至可以说脱线，平时做事又懒散又马虎，有时候比自己还幼稚。但她却是真正爱着自己，宠溺着自己的好妈妈。 她能想起依偎在妈妈怀里看电视上魔法少女动画的场景；尚未忘记自己告诉她“长大想当魔法少女”时她脸上的微笑。 林小璐突然又想起了许多许多的事，小时候找她一起睡觉却中途离开的妈妈；长大后一同吃饭却突然说要出去买东西的妈妈；明明说好了要来家长会却爽约，之后自称记错了时间的妈妈。 “原来……如此。” 双眼的视线不知何时已经被泪水所模糊，眼泪溢出眼眶，顺着面颊流下，又滴滴点点落在了手机屏幕上。 她喉咙发紧，声音哽噎，只觉得自己也已经是拯救别人的魔法少女了，现在不应该如此软弱，但无论怎样都扼止不住抽泣声。 “居然是这样啊。” 原来真实的魔法少女一直都在她的身边，自己从一开始就是被魔法少女偏爱的孩子。 只是，竟然直到失去她两年以后，自己才知道这一切。 林小璐最先只是流泪，但很快便捂住自己的脸，泣不成声。 她本以为，妈妈离世后的这两年，自己早就已经哭够了，眼泪也流够了。想通了，麻木了，不会再为她的事情而哭得如此不堪。 可没有缘由地，当发现自己和妈妈之间又多了“魔法少女”这层联系后，她突然发现自己还有好多话想要和妈妈说。 成为魔法少女没有想象中那么轻松。 残兽好恶心好讨厌好可怕。 魔力的修习很辛苦很枯燥。 魔法国度似乎是个很复杂的地方。 翠雀前辈是一个很好的人。 有共同作战的伙伴了。 自己说不定已经开始理解爸爸了。 以及……没想到两年了，自己还是那么想她。 纷繁的想法混着哀思，被锁在小小的车厢中，纵然汽车一路疾驰，却有思念维系着，而无法将之抛下。 林小璐哭得伤心，一旁的夏凉不知如何去劝，前座的林昀沉默着，什么都没有多说。 至少在他看来，这种时候能哭出来是好事。 若是让哀伤和眼泪都一直憋在心中，把思念和悔恨都永远埋在心底，那等到时间久了，便会连自己都无法确认那份感情是否还存在。 车中的哭声持续了许久，直到林小璐逐渐停下，开始了小声的抽泣，夏凉才拍了拍她的背，向林昀继续提问道： “叔叔，但是，如果你说的是真的，这个照片似乎还有一个问题。” 她看着照片上的翠雀和安雅，有些不解地问道：“如果小璐的妈妈跟翠雀是同期的魔法少女，那么她早就应该退役了吧？” 就她和林小璐的认知而言，翠雀是魔法国度的住民。 毕竟翠雀从来都没有说过自己出身哪座城市，而且一直强调自己年纪比她们大得多，又被旁人佐证为“大人物”，的确不像是物质界的魔法少女。 对于翠雀强调自己是大人这一点，两名女孩其实也一直都保持怀疑态度，但现在看到了这张照片，剩下的疑虑便也不复存在了。 “她并有有退役。” 见林小璐的情绪已经稳定了许多，林昀心中暗叹，接着面无表情道：“因为璐璐的妈妈是特殊的，她是终身魔法少女，和其他人并不一样。” 这一崭新的概念，让眼角垂泪的林小璐和安慰着她的夏凉都感到迷茫。 ——“终身？小璐的妈妈是终身？” 与茫然的两名女孩不同，车中反应最大的居然是摩可。 这也不奇怪，因为在场的人之中，除了林昀以外，只有人知道这个词的含义。 见到林小璐和夏凉对此都没什么概念，它旋即解释道：“终身魔法少女就是说，因为有过特殊的功劳或者事迹，所以被允许永远留在物质界的意思，是非常厉害的证明啊！” “妈妈她……作为魔法少女很厉害？” 林小璐边哽噎边低语着，重复着摩可所说的话，又仿佛意识到什么，怔怔地抬起头：“那、那样的话，妈妈到底是怎么死的？” 她一边提问，一边追忆，又突然想起了另一处关要，直直盯着眼前的驾驶座，仿佛能透过椅背看到自己的父亲： “你当初，说让我‘忘了她’，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这个问题，直指问题的核心。在悲伤与思念得到了释放过后，她终于意识到，自己妈妈的死亡其实并不简单。 林昀没有说话。 他的沉默并不代表拒绝，而是出于思考。 他的目光瞟向了后视镜，在镜中与眼角泛红的林小璐对视。目光相触，他能看见女儿的眼中虽然有哀伤，却仍是一片清明。 于是他开口了。 “……成为魔法少女这些日子，你应该多少也听说过，魔法少女是如何认定实力的吧？” 林昀收回视线，有些木然地盯着前风窗外的行车道：“虽然我不怎么清楚具体含义，但是她生前，曾经有一个称号。” 他的话语略微停顿，但后座上没有一丝杂音。 无论是林小璐，还是夏凉和摩可，都被他的话所吸引，屏气凝神，静静等待他的后半句话。 或许自己这时候该点支烟来烘托气氛。 林昀没来由地生出这种念头，但他没有吸烟的习惯，只能长舒一口气，仿佛吐出的是自己的忧愁： “据说，在她魔法少女生涯的后半段，其他的魔法少女都认同她是‘最强的花牌’。” 第六十二章 芽级 事实上，对于安雅的死，林昀同样知之甚少。 因为他既不在现场，也未能见到遗体。他所得知的消息，皆来自后辈魔法少女们的口述。 但即便这样，那时的他依然无法理解，安雅怎么可能会死？ 以战力得到认定的花牌魔法少女，实力可谓是站在魔法少女的顶峰，更何况“最强的花牌”呢？ 单纯驻守方亭市的话，对安雅来说就如同后花园中闲庭散步一般，莫说是有什么危险，恐怕对于残兽来说她才是真正的灾难。 然而她的死却是那样干脆和轻易，甚至让人感到不真实，好似前一秒还横亘在面前的伟岸山峰，后一秒就无声无息地化作平地一般。 安雅死去了，殷红的鲜血自她的胸口绽放，宛如一株樱花树上被插上了曼珠沙华。她合上了眼，面上带着满足而幸福的笑容，仿佛是看见了什么美好的事物一般，陷入了甜蜜的梦乡。 只是去往这场梦的路途是一条单行道，安雅走了上去，便再也未能回头。 这样的最后一面，林昀未曾得见。 当其他的魔法少女们赶到，惊恐悲伤于安雅的死亡，并试图将她的遗体带走时，安雅的身体便化作了细碎的魔力粒子，飘散在她们的眼前。 她没有在这个世界上留下丝毫痕迹。 最终，能够记载她存在的，只有那样一块小小的墓碑。 这也是那时的林昀无法让林小璐见到安雅的遗体的原因：因为根本没有遗体，他也无法向林小璐解释为什么。 那时的林小璐对他的行为感到费解，甚至愤怒。而随着如今得知真相，她开始觉得，那时候的自己似乎做得不对。 自林昀与安雅的结婚纪念日之后，又过去了数日。 林小璐因为得知了母亲是魔法少女的事实，一连几天都有些魂不守舍，对什么事情都心不在焉。 林昀继续为自己的离职做最后的交接，准备全心投入魔法少女的事务之中。 摩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地进行它的播种者事业，大多数时候都在家中看着两名新人训练，少数时候则外出寻找新的魔法少女。 据它所说，似乎是在黎星区寻到了类似的踪迹，所以对此多少有了些奔头。 至于夏凉，作为两名新人魔法少女中较有天赋的一位，她在这些天里，用无论何人都会觉得目瞪口呆的速度，触摸到了种与芽级的瓶颈。 然后情理之中地，在这一日迎来了构建本相的契机。 魔法少女的本相是一种说来玄乎，其实很具体的概念。从实际组成上来说，它就是以魔力源为核心，把魔法少女的魔力和灵魂组合在一起的特殊结构。 它是魔法少女后续一切能力的根基，无论是魔力构装、术式还是其他，都需要拥有本相；它同样也是魔法少女的生命之源头，一名魔法少女，无论身体受到怎样严重的伤势，只要本相没有损伤，这些伤势都可以随着时间和魔力恢复。 同样，这也代表着，一旦魔法少女的本相被摧毁，这名魔法少女的生命也就走到了尽头。 这正是魔法少女需要保护自己魔力源的原因：毕竟魔力源就是本相的核心，魔力源受到损伤，本相也会受到十分严重的影响。 而眼下，夏凉在做的事便与此相关：她要以自己的魔力源为核，构建新的本相。 时间是晚上十点，地点是夏凉的家中，当学习会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她好似福至心灵一般，突然向两人表示：自己感觉状态来了。 在翠雀的叮嘱，以及林小璐百无聊赖的注视之下，她开始了构建本相的尝试。 将自己的心之种捧在手心，夏凉闭上眼睛，静静地感受着体内魔力的涌动。 意识即灵魂的外显，捕捉并跟随魔力的走势，让自己的意识跟随魔力形成近似的波动；之后，再反向引导魔力，操纵其波动的频率，使其与自己的意识灵魂相同。 灵魂与魔力的波动逐渐重合后，再以魔力源为核心，进行双向沟通，使其合二为一，从而形成新的力量。 渐渐地，她手中的心之种泛起了不同往日的光芒。 好似泥土中的种子在水的滋润下破出尖角般，原本浑圆的心之种外形发生了改变，从规整的球形变成了水滴一般的形状。小小的尖角矗立在宝石的顶部，看上去竟然有几分可爱。 当然，进行到这一步的时候，心之种其实已经不再是心之种，它应该获得另一个名字——心之芽。 槿紫色的魔力一圈圈地自心之芽扩散开来，将夏凉笼罩于其中，魔力的波动印出了夏凉的虚影，虚影又转瞬即逝，重新融入夏凉自身 趴在不远处的林小璐不禁揉了揉眼睛：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隐约中她似乎看到了两个夏凉，只不过其中一个像是幻象一般透明。 翠雀双手环抱，静静地看着夏凉构建本相的过程，时不时点点头，心中再一次为夏凉的天赋而感叹。 构建本相一次成功，她不知道这个记录在魔法国度里到底有多少，但确实是自己生平仅见了。 二十二年前的方亭市魔法少女小队，第一批主要成员的四个人中，构建本相速度最快的记录是苏胜紫：她用了三次。而最慢记录则是安雅：她尝试了足足十七次。 当然，安雅耗费的次数最多，其实并不全是天赋的问题。事实上她作为魔法少女的天赋很高，只不过她当时是小队里第一个达到芽级瓶颈的。 那时的方亭市阵容比如今还要磕碜——她们可没有一个像翠雀这样的前辈导师，只有几个啥都不懂的小新人。唯有那只名叫沃波的兔子妖精能够提供一些修行的知识，但它教人的水平不说是高屋建瓴，也能说是误人子弟。 想起自己在那只臭兔子的教导下花了足足十次才构建成本相，翠雀不得不感叹今非昔比。 随着槿紫色的光芒褪去，站在其中的夏凉睁开了双眼，捧着手中完璧无瑕的心之芽，对着林昀和林小璐俏皮一笑。 显然，她成功了。 而构建成本相，达到芽级，也就意味着下一步——她将觉醒自己的魔力构装。 第六十三章 引离 魔力构装，或者简称为魔装，是魔法少女战斗能力的重要组成部分。 翠雀此前也和两名新人讲解过，伴随着开华至芽级，魔力总量提升，魔力构装觉醒，魔法少女的作战能力将迎来飞跃性的提升。 当然，这一切也是有前提的，即魔装本身适合战斗。毕竟也会有像翠雀这样，在魔装觉醒之初几乎没有战斗能力，只有魔力总量提升的个例。 而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看看夏凉的魔力构装到底长什么样，又有着怎样的能力。 “那么……要怎么做来着？” 抬起自己的胳膊，环视周身，夏凉有些疑惑道：“说是本相，我感觉自己好像没什么变化？虽然魔力倒是充盈了许多。” “本相就是你自己的一部分，怎么可能会因为构建本相感觉异样？” 依然环抱着双手，翠雀简明地解释道：“至于使用魔力构装的话，你得先把自己的魔杖拿出来。” 闻言，夏凉十分听话地抬起自己的魔杖，平举在身前：“这样？” “不需要什么特定动作，像平时一样，尝试把自己的魔力注入魔杖就好。”翠雀继续指点着。 “哈……这样？”夏凉依言照做，放出了一小股魔力。 登时，她的魔杖发生了与以往完全不同的反应。 当她的魔力与之接触后，魔杖表面迅速亮起了一道光芒纹路，紧接着，如同数分钟前的夏凉本人一样，生出了重叠的虚影。 虚影中的魔杖像是失真的影像一般闪烁，跳动，形状开始变得与原本的形态迥然不同。 细碎的魔力粒子沿着光芒纹路喷吐而出，又将不定型的魔杖笼罩在其中，浮空旋转着，宛如一片星云。 夏凉不禁睁大眼，有些惊艳地欣赏着这一幕。 原本兴致寥寥的林小璐也终于拾起了几分兴趣，同样专注地盯着夏凉的方向。 “魔杖其实就是魔力构装最基本的形态，是你本身力量的外显，只不过种级的时候，没有本相的魔法少女无从发掘其真正的模样。” 望着夏凉身前那魔力粒子形成的星云，翠雀淡然地道：“但现在，它的状态是在向你证明，你已经拥有了这份资格。” “……然后？” 夏凉一边思索，一边饶有兴趣地问道：“再接下来我该怎么办？” “念出你自己的代号。” 翠雀微微抬了抬下巴，向夏凉示意：“然后沟通你的魔装，同时也是向你即将觉醒的魔装发出宣告，将它从中现在的窠臼中析出，使其展现自己真正的模样。” 夏凉敛起表情，认真地点点头。 她望着自己掌中的魔力乱流，控制住有些紧张、又带着兴奋的情绪，长吸一口气： ——“小锦，魔力构装析出。” 原本流动成群的魔力粒子微微停顿，接着开始向上方移动，全数爆散开来。 散去的魔力在触及屋顶之前止住了势头，又成光雨状点点落下，在一片小型的光幕里，夏凉有些发愣地看着自己的手心： 所出现的物体，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这就是……我的魔力构装？” 因为在那里，只有一面巴掌大的梳妆镜。 在寻常人的想象当中，所谓的“魔力构装”既然是作战用的武器，那么也理应是看上去更有杀伤力的道具。但事实上，魔力构装的样貌并不一定是常规认知中的“武器”。 便如翠雀的魔装是丝与剪这种常人理解下的缝纫用具，还有一些魔法少女的魔装更加奇怪，写字笔，浇花壶，手帕……千奇百怪的魔装也是魔法少女最能体现个体差异之处。 而魔装的威力也与形象没什么关联，只与使用者的熟练度、开发深度，以及魔装本身的潜力有关。 所以对于夏凉的魔装是一面镜子这件事，翠雀并不感到惊讶。 另一边，夏凉在短暂的惊讶后拿起这面镜子，对着自己的脸左照右照，却也没发现其有什么变化。 “就只是这样吗？” 她自言自语道，随即脑中闪过一个念头，想要注入魔力来试试看。她旋即抬手，槿紫色的魔力自手心中放出，试图使之与镜子接触。 ——“虽然我赞同你使用魔力这一尝试，但我建议你不要在屋子里这么做。” 见她这般施为，翠雀先是及时开口阻止，接着指向着窗外示意道：“如果你不想一个不小心把自己家炸掉的话，最好还是寻一处空地。” “啊，抱歉抱歉。” 回过神来的夏凉抱歉地笑道：“我稍微有点着急了。” 她简单地向翠雀道歉后，便带着林小璐和翠雀离开家，前往她所知道的一处空地。 到了室外，降落到相对开阔的地点后，夏凉迫不及待地拿出魔装，开始试着往自己的镜子中充入魔力。 不出意料地，在魔力的驱动下，夏凉的魔装开始展现其真正的能力。很快，几人就发现了其魔装的几个简单功能： 最首要的便是形状和数量上的变化，夏凉可以控制自己的镜子魔装，使其数量增加，或者面积增大。数量的上限大概在5个左右，面积的上限则只有1平米，可以在大约半径二十米的范围内随意操控其移动。 除此以外，镜子的用途也有两种： 第一种是一定限度地阻挡并反射魔力，可以将接触其表面的魔力进行一定削弱后反射到另一个方向。经过夏凉和翠雀的尝试，不管是魔力束，还是散乱的魔力流或者粒子，甚至于成固定结构的术式，都能被夏凉的魔装反射回去。 虽然其目前能承受的上限，也只在芽级魔法少女随手一发魔力束的强度。 第二种用途则是传送魔力，夏凉能让接触镜子表面的魔力从另一面镜子中传送出来，通过这个能力，在镜子的可操控范围内，她可以让原本射向任意位置的魔力束调转方向。 这一能力的承受上限明显高了不少，哪怕翠雀将魔力束的强度加持到了接近叶级的标准，依然可以被镜子传送改向。 可以说，虽然这面镜子魔装并没有直观的破坏力，却在功能性上有很大的开发空间。 “感觉是一个辅助作用很强的魔装？” 仿佛发现了新玩具般，将魔装的各种功能都把玩了一遍后，夏凉如此判断道：“虽然要在战斗中把它用好，可能会很费脑子。” “目前如此，它确实没能表现出什么杀伤的能力。” 翠雀也同样在研究着夏凉手中的魔装，颇为中肯地给出了自己的判断：“但就我初步的观察，如果你想要让它发挥杀伤性，叶级后，会有许多术式可以和你的魔装产生配合。” “所以我现在该开始剑指叶级了？”夏凉吐着舌头。 “说过多少次了，别好高骛远。” 抬起手，轻轻在她的脑门上敲了一下，翠雀瞥着她道：“现在别想那么多，给你的魔装起个名字吧。” “好痛！反对体罚教育！”夏凉捂着脑袋喊道。 “我可根本没用劲。”翠雀面无表情。 “受到伤害的是少女娇嫩的心灵！”夏凉佯装嗔怒。 “娇嫩的心灵有告诉你魔装的名字吗？”翠雀却完全不接她的话茬，耷拉着眼睑问道。 “这个嘛，名字的话，其实在觉醒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了哦。” 夏凉微微抬头，端着自己的魔装，任谁都能够感受到她情绪上的雀跃： “它的名字啊，就叫做‘引离’。” 第六十四章 夜谈（上） 陪着夏凉一起研究完魔装的用途后，时间已经接近午夜十二点。三个人在空地处分别，各自踏上回归自己家的路途。 翠雀缓步离开空地，又向着远处观望了一番。正当她寻到一处相对隐蔽的地点，准备从那里升空，靠飞行回归家中时，却发现自己身边还跟了个人。 是林小璐。 林小璐低头站在她旁边，面带踌躇，欲言又止，显然是有什么事想说。 “怎么了？”翠雀直接提问道。 林小璐抬眼看了看她，又垂下了视线，：“翠雀。” 见她唤自己的代号，翠雀便转过身，认真地看向她，以表示自己在听。 “我前几天的时候听说了，就是，那个，关于我妈妈的事情。” 林小璐却并没有和翠雀对视，低声道：“她其实也是魔法少女，对吧？” “嗯。” “而且和你曾经是队友。” “是的。” 对于这些问题，翠雀一概不作任何隐瞒。因为她知道，林小璐会产生这样的疑惑，都是因为自己前几天给她看了那张旧照片。 是否要告诉林小璐，“翠雀”认识安雅，其实也是他认真考虑过的事情。毕竟毫无疑问，这样会让翠雀这个身份在林小璐的认知中和林昀产生联系。 虽说她并没理由因此察觉到二者是一个人，但终归风险是增加了。 可翠雀其实也清楚，自己不可能用两个身份欺骗林小璐一辈子。随着自己和女儿共处的时间越来越久，总有一天，林小璐会意识到“林昀”和“翠雀”不曾一同出现的事实。 她其实也不喜欢欺骗女儿的感觉，只是以此前，乃至现在的父女关系，“翠雀”这个身份尚有其必要性。 有许多的问题，在她作为林昀时并不能说得太详细，但作为翠雀，却并不介意再多说一点。 此刻，见女儿确实对照片的事有疑问，她觉得自己也有义务好好地去回答。 得到了翠雀肯定的答案后，林小璐便继续问道：“那么，我妈妈她……是一名怎样的魔法少女呢？” “你的妈妈……” 安雅是怎样的魔法少女？翠雀也忍不住开始回忆起这件事。 从她的角度来看，强大、正直、闪耀……这诸多的美好词汇都可以安置在安雅身上，因为，她确实是一名秉持着良善之心的优秀魔法少女。 但是，如果要选择一个最突出的品格的话，这些词语都不够全面。 要形容安雅，有一个更加合适的词语。 “大概，是乐观吧。”年纪此处，翠雀轻声道。 “乐观？”林小璐有些疑惑。 这并不是她预想中的答案，毕竟这个词听上去太过普通，甚至都不像是在形容魔法少女。 “遇到多强的敌人都不绝望，面临怎样的困境都不放弃，遭受何等的打击都不沉沦。她大概，就是这样的人。” 面对林小璐的疑惑，翠雀的解释是这样的：“虽然她可能不是最强、或者最有智慧的那个人，甚至有的时候你会觉得她是个只会傻乐的笨蛋。但是她的情绪总是能感染你，让你觉得事情还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一切仍有转机，她还在，希望就依然存在。” 这个答案让林小璐有些神往。 但随之而来的，就是萦绕在内心中的一股自卑感： “那样的话，我妈妈一定是一个很受别人爱戴的魔法少女吧？” “就事实而言，是这样的。”翠雀干脆地点了点头。 “那你现在是不是很失望？”林小璐突然问道。 “嗯？”话题的转换让翠雀也有些不适应。 “我这几天一直都在考虑这件事，因为翠雀你，其实是为了我妈妈的事才来到方亭的吧？” 林小璐不自觉地捏住自己的衣角：“那么，和妈妈比起来，我应该让你感到失望了。” “你是这样认为的？”她的想法让翠雀也跟着蹙眉。 “我其实不愿意往这方面去想……但也觉得，没有其他的可能了。” 林小璐的声音有些干涩：“我是知道妈妈是怎样一个人的，其实也可以想象，如果她是魔法少女，那样热情的性格一定很受大家的欢迎。” “相比之下，我的天赋不好，性格又很差，不像夏凉那样知道怎样讨人喜欢，还总是提些让人为难的请求。其实很让人不耐烦吧？ “然后，看到我跟妈妈差别那么大，你会不会感觉有很大的落差？说到底，如果不是因为有这样一层关系，我又有什么优点让你的注视停留在我身上呢？” 翠雀向着林小璐靠近了一些。 她试图看清楚女儿说这些话时脸上的表情，但林小璐却偏过脑袋，有些自顾自地陈述道： “我听那个叫红思与的女人说了，翠雀你是巡查使，其实在魔法国度也是大人物吧？而且来到方亭市似乎也只是为了调查摩可那个前辈失踪的事情。最后却因为发现了不成器的我，每天要像这样浪费精力在我的身上，这样对你来说太不公平了。” 翠雀清冷的声音中带上了些许疑惑：“你是说，希望我就这样不管你了？” “不，不是这样的！” 林小璐连忙抬起头，有些慌乱地解释起来：“我没有在赶你走，我怎么可能会这样想！我真的很希望你能留在这里，只是，我现在……” “你现在觉得自己没有这份价值？”翠雀一边跟着思考，一边帮她总结。 “可，可以这么说。”林小璐有些磕磕巴巴地答道。 “我现在跟你说不是这样，你也会觉得我只是在安慰你吧？” “……嗯。” 林小璐的细声回答融进了夜空里。 见她这么回答，翠雀就知道，自己的女儿确实是在自我认同上出现了缺失，甚至感到自卑，所以心情很低落。 这种低落的情绪其实在这些天里表现得很明显，毕竟林小璐并不是一个擅于隐藏自己情感的孩子。 翠雀原本就很想找个机会和她聊聊，而现在看来，这就是她等待的时机，于是顺势提议道： “那么，要来一起散步吗？” “这个时候散步吗？是要做什么？”林小璐有些茫然。 “边走走，边聊聊别的话题吧。 翠雀侧过身子，向着前方的道路指了指，示意林小璐同行：”比如，你知道了自己妈妈的身份，还有什么别的想法？” 第六十五章 夜谈（中） “别的想法……” 虽然情绪上仍然有着踌躇，但林小璐却下意识跟着翠雀迈出了脚步。 她开始试着自我剖析，思考自己这些天的低落情绪是否还有其他诱因，而随着她走出一段距离，脑海里便油然生出了一个答案： “其实，在刚知道这些事的时候，我就对我爸爸感到有些抱歉。” 一旁的翠雀倏地脚下一绊，险些跌倒在地上。 林小璐急忙伸手扶住她：“怎么了？” “地上好像有个坑。”重新站定的翠雀板着张脸，佯装镇定示意自己没事，仗着夜里视野不明，随口编出个理由。 “是么？”林小璐有些疑惑地回头张望，只见月光银辉下的道路一片平整，全然不见翠雀口中的“坑”。 但她也没有多想，并未试图深究，只当是自己看不清，回身继续跟着翠雀前行。 “你和你的父亲……之前发生过什么吗？”行走在有些安静的人行道上，为了转移话题，翠雀如此问道。 询问这件事的想法由来已久，其实她很想知道，在女儿的视角里，与父亲之间的冷战到底是怎样一回事。 林昀一直以来都觉得，自己和女儿的矛盾主要源于缺乏关心与沟通不足，所以在林小璐离家出走之后一直都试图弥补这一点。只是，当她开始以翠雀的身份与女儿接触，渐渐理解了一些女儿的真实想法后，却发现真相好像并非如此。 “与其说是发生什么，应该说是单方面的误会吧。” 林小璐亦步亦趋地跟在翠雀身后，“当初，我妈妈去世的时候，他一方面隐瞒了她遗体的去向，一方面又和其他年轻的女人在一起。这让我以为他不爱妈妈了，想要借此机会抛下她和我，去找别的女人。” “后来跟他吵架，又离家出走，许多事情闹得很僵硬，但我一直都觉得是他的错，所以从来都没想过要原谅、或者理解他。” “哈，现在想起来，可能还有我个人的擅自评判吧。” “因为小时候他对我的态度很严格，严厉到有些讨厌，所以当我觉得他有错时，哪怕明面上在问他理由，实际上并不想听到回答，已经自顾自地在心里判断是他错了。” 两人一路行走，缓步途径架在西亭河上的夕照大桥，时间已接近仲夏，燥热的夜晚中，也唯有水面上仍有丝丝凉风。 午夜十二点的大桥上也没有什么车流，翠雀和林小璐就这样一前一后地沿着人行道走着，清脆的脚步声在桥面上回响。 “……现在呢？”对于林小璐的“自省”，翠雀却并没有直接发表自己的看法，只是继续问着。 如果她只是“翠雀”，那她可以从旁观者的角度去评判林小璐的对错；但身为这场亲子冷战的当事人，她其实知道，在当时那般复杂的情况下，她和林小璐谈不上谁对谁错。 她和女儿的初衷都是为了维系这个家庭的存在，只是因为知道的信息不同：女儿并不知道妈妈是魔法少女；身份与感触不同：自己作为父亲没能理解女儿那时的怀疑和无助。最后，才会变成那样巨大的分歧。 在与孩子沟通这件事上，自己作为家长总该是主动一些的，只是那时的自己没能意识到这一点。 另一边，林小璐也继续道：“因为之前他给我看了你和妈妈的照片，现在我才知道，他那时是不希望我知道妈妈死去的真相的。” “毕竟听他说，妈妈其实是很强的魔法少女，但是却死得不明不白。面对能害死妈妈的敌人，就算知道了真相，甚至因此生出了仇恨，恐怕都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 “结果却是，就因为不知道妈妈为什么而死，我一直都以为是单纯的意外，把仇视和敌意都放在他的身上。” “他应该是出于好意才这样做的，但我却是那样回应他……” ——“如果你能好好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你爸爸的话，恐怕他会很高兴的吧？” 翠雀突然开口道：“比起在这里说给我听，直接说给他听，其实效果会更好。” “现在说这种话，会不会迟了点？”林小璐面露愁容。 “不会迟的。” 翠雀摇了摇头，侧过脸，面无表情地望着桥下的河面，让人不知道其心中在想什么：“家庭关系这种事，没人能够保证自己不会犯错。” “你是第一次当女儿，你爸爸也是第一次当父亲，你们在自己的位置上都只是个新手，难免会出现各种各样的错误。如果这个错误尚处于可以被原谅的范畴，为什么不给彼此再一次的机会呢？” “更何况，在这件事情上，你的爸爸说不定早就已经不再责怪你。” 对于这件事，她的话语中有着某种道不明的情绪，虽然很模糊，但哪怕是迟钝的林小璐也能够感受到一点。 所以她有些愣愣地看着翠雀，下意识地问道：“翠雀你……难道有孩子吗？” 翠雀停下脚步，斜了她一眼。 “你猜。” 丢下这么两个字后，便继续迈步前进。 林小璐连忙小跑着跟了上去。 翠雀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没有再问话，林小璐也只是一路跟随着她，两人就这样行走到了大桥的中段，来到了西亭河道的正中。 垂着眼，视线瞥向一边，林小璐面色有些复杂。 因为她觉得，既然自己已经决定要开口道出内心的疑惑，那么还有一些问题是不应该逃避的。 只是这件事，和前面说的都不一样，身为一名魔法少女，她接下来的话可能会真正意义上让翠雀感到失望。 与自己妈妈的身份无关，也与和爸爸的矛盾无关，而是对林小璐本身感到失望。 她虽然嘴上一直在问翠雀是否对自己失望，但其实，她一点都不希望翠雀讨厌自己。 如果可能的话，她也希望自己能和夏凉一样，总是能在别人面前表现得乖巧讨喜；总是能够适当活跃气氛逗别人开心；还总是那样优秀，能让翠雀也为自己感到满意。 但现在，别说是这些了，就是连身为魔法少女最基本的素质，她似乎都已经失去。 因为这些天，她逐渐感觉到，自己似乎失去了战斗的勇气。 这样的事情，自己真的该说出口吗？如果就这样绝口不提，如果就这样装作没事，至少还可以像现在这样…… 想到这里，林小璐的思维便停滞了。 因为她突然看到，翠雀回过头，用那双澄澈的湛蓝眼眸看着自己。 月光下，那双眼眸便如同最纯净的蓝宝石一般，带上了几抹银辉，又仿佛像会说话一样，带着鼓励的情感看着自己。 林小璐抿了抿唇，然后，鼓足勇气张开了嘴。 第六十六章 夜谈（下） “翠雀！” 她突然高声道：“我、我其实还有一种比较消极，或者说是懦弱的想法！我觉得必须得说出来！” “在之前不知道妈妈真正死因的时候，我还可以用平常心去看待魔法少女所面临的危险。但是，自从知道了真相以后，我开始感觉纠结了！” “说不清是仇恨，还是恐惧，我也不知道哪种情绪更多。但是我知道，我对自己的想法感到很不齿。” 听到她的话，翠雀并没有直接评价，而是反问道：“为什么？因为你妈妈的事？” “……这几天我一直都在想这些事，开始觉得，知道真相其实也不是那么好。” 林小璐面色复杂地回答：“仅仅只是‘知道魔法少女有死掉的风险’，和“认识的魔法少女死去了”完全是不一样的感觉。” “明明之前还觉得是距离自己很遥远的事，似乎一下子就发生在了身边一样，就连做梦的时候都会开始感觉到心神不宁。” “很奇怪吧？明明我都已经做了这么久魔法少女了，但是直到这几天才开始感觉到害怕，甚至比起‘报仇’这样的感情，我更多的想法是‘退缩’和‘逃避’。因为我会想，如果有一天我遇到了杀死妈妈的敌人，我会和妈妈一样死掉吗？” “我有了‘复仇’这样的念头，但是却对‘复仇’这件事感到害怕，甚至想要想要远远躲开，继续装作不知道。” “但是这样的话，我还对得起妈妈吗？我获得这份力量的意义又是什么？一想到这些，就连继续战斗下去的信念都开始动摇了。” “是不是听起来很可笑？明明我以前一直都很想知道妈妈死去的真相。但是知道真相以后，我却开始后悔了。心里面全是负面的感情：害怕，愧疚，自我否定……让我觉得还不如不知道比较好。” “我，果然是个很差劲的人，之前还跟翠雀你说想要变强，想要成为你的助力，但是却因为多知道了这么一点事情，就开始动摇，开始感到害怕起来。” “明明夏凉也一起知道了这件事，但是她甚至这么快就到达了芽级，我直到现在都还……” 她的话语停住了。 因为她忽然察觉到，一只有些冰凉的手掌，握住了自己的手。 “为什么要为这种事感到抱歉？” 翠雀认真地看着她：“在作为魔法少女之前，你首先只是个没长大的孩子。畏惧死亡是成年人都逃不过的本能，你为什么会因此而妄自菲薄？” “但是，如果我不站出来，不去复仇的话，妈妈的死就……”林小璐有些慌忙道。 “没有谁是必须站出来的，白玫。” 翠雀紧握她的手，打断了她的话：“复仇这种行为更不应该让你来考虑，作为樱的队友，复仇是我们这些大人去做的事。” “不要考虑复仇？” 林小璐呆呆地问：“那样的话，我要怎么样才能安心呢？我又应该做些什么才好？真的能继续像以前那样，像什么都不知道一般沉浸在自我的世界里吗？” “永远都这样，就像是过家家一样打败一些弱小的残兽，然后自我满足般告诉自己，我守护了这座城市吗？” “就算是那样，会不会也有一天，突然出现我应对不了的敌人，然后我也会，我也会……” 她感觉自己的思绪很乱。 正如她自己所说，诸多负面的感情全都混杂在一起，让她对自我的认同变得前所未有的低下。 但她所不知道的是，事实上绝大多数的孩子，因为单纯的冲动或向往成为了魔法少女后，都会陷入一定程度的迷茫。 对于林小璐来说，感受到这份迷茫的契机，就是自己母亲死亡的真相。 在最初得知这个信息时，她或许先感受到的是对母亲的思念。但是随之而来的，就是强烈的错位感。 一直以来，都把自己的心灵寄托在魔法少女动画之上的林小璐，对于“魔法少女”这个词的想象是过于美好和片面的。 仿佛所有关于魔法少女的事情在她心中都有一层滤镜，只要挂上些许关系，就会变得充满梦幻与童话色彩。 所以她才会对成为魔法少女义无反顾，也会在与残兽战斗时表现得颇为勇敢，只因为在她的脑海中，自己已经成为了“主人公”。是理应脱离了现实的一切不美好，是置身于美梦之中的。 只是，这样一层滤镜，随着得知母亲死亡的真相，以及修习的进度怎样都比不上自己的同伴，被打碎了。 “魔法少女”的概念在她的认知中越来越多地与现实产生了重叠，让她再也无法把这个词语当做一个充满想象的精神寄托，转而带来的，是诸多关于现实处境的思考。 责任、危机、失去、死亡……诸多无可避免的负面概念自滤镜的彼端翻越而来，成为了林小璐新的烦恼。 也正因如此，在这种时候，她会下意识地向翠雀，向自己心目中的魔法少女求助。毕竟对于她来说，翠雀就是这块“滤镜”保留最完好的地方。 关于这些事，翠雀并不能想得那么深入，但这并不妨碍现在的她能感受到，林小璐在迫切需要自己的帮助。 这些烦恼与焦虑似乎都有两个共同的源头——缺乏安全感，以及自卑。 那么，到底应该和女儿说些什么，自己又能做些什么，才能让现在的女儿感觉好受一些？ 待到想通了这一处，她便已然意识到自己要怎么做。一言以蔽之：补阙挂漏。 “白玫，不需要那么着急。” 于是，在整理好了内心的想法后，翠雀主动开口：“我一直都跟你们说，不要好高骛远，不仅仅是在荣誉与实力上，也在于人生的意义上。” “认真感受一下，我是否真的存在于这里？” 伸出另一只手，翠雀用双手轻轻握住林小璐的手掌：“能感觉到吗？我现在就站在这，在你的面前，握着你的手。” 林小璐低头看了看，然后呆呆地点头。 “那么你就感觉到了，这才是你拥有的现实。” 翠雀与她双目对视，语气认真：“并非是你独自一人面对仇恨，面对敌人，面对不可知的危机。现实是我在这里，我会指导你，也会保护你，所以你不会有事。” “如果你现在感觉到迷茫，那么就不要着急，慢慢去思考，慢慢去决定吧。” “你畏惧战斗的话，我会解决敌人；你不想复仇的话，我去为樱复仇；你想不通的事情都可以慢慢去想，因为你还是孩子，你还有大把大把的时间去成长。” “就算是你说，自己已经不想再做魔法少女了，想要远离危险的战斗，去做一个普通的女孩子，也……” 话说到这，她忽然停了下来。 似乎一瞬间想起了什么，翠雀微微抿嘴，隐约有些挣扎，但这种表情只是转瞬即逝，清冷的目光触及林小璐后变成了略带慈祥的注视：“那样也是可以的，毕竟你知道，我是‘大人物’，这种事情我也能办到。” 她没有说的是，一般情况下，魔法少女想要重新变成普通人，只有上报王庭和正常退役两条路可以走。其中前者的流程甚至只是个摆设，几乎没有人走通过。 林小璐并不会知道这一点，也没有必要知道。 她依然神情怔怔，但在听清了翠雀所说的话之后，却缓缓摇头： “我不会的，我想要继续做魔法少女。” “这是你的真心话吗？”翠雀在旁轻声问道。 “……嗯。” 涣散的眼神重新聚焦，林小璐有些坚定地点头道：“唯独这一点我很确定，因为哪怕现在，魔法少女依然是我的梦想。” 哪怕脑海中多了种种杂念，她所困惑和迷茫的，从来都只是“如何成为一名好的魔法少女”，而不是“要不要继续当魔法少女”。 至于翠雀所说的，会在这里陪着自己…… “但是，翠雀你是会走的吧？” 想到这里，她又生出了几分别的思绪：“你是魔法国度的大人物，来方亭市只不过是短暂停留而已，就算在怎样在这里逗留，总有一天，你会离开这里的吧？” “到了那一天，你离开了以后……是不是我再见到你时，就得像见到市长之类的官员一样，只能远远地看着你了？” 翠雀有些沉默。 她试图松开自己的手，却发现不知何时已经被林小璐反手握住，没能从中抽出。 没有用力去挣脱，两人就这样僵持半晌，她才佯装平静地点了点头：“嗯，我会走，唯独这一点我不能骗你。” 只是理由却和林小璐所想的不同，并非因为自己是“巡查使”。 “果然还是会啊。” 听到她的回答，林小璐的表情变得有些失落：“那样的话，其实像这个夏天一样的日子也没有多久了吧？” 她心中最开始生出的念头是不舍，但很快，却也就说服了自己。 本身，邂逅翠雀以来的这几个月，对于她来说就像是一场美好的梦一样：成为了魔法少女，认识了新的朋友，知道了妈妈的真实身份，和爸爸的关系也好转了不少，甚至，就连课业学习也在翠雀的教导下有了进步。 就算现在有了新的烦恼，但那也不是翠雀的错，只是自己忍不住去想太多。 她告诉自己，已经因为对方的到来获得了这么多，不应该再继续贪心了。 ——“但是，离开的时间，却是以你们为主导的。” 令林小璐没想到的是，平淡的语气之下，翠雀言语间的内容却骤然反转：“我会等着，直到你、你和夏凉，甚至你们整个小队都成长起来，可以独当一面的时候，我才会离开。” 这句话让林小璐一时呆在了原地。 借此机会，翠雀悄悄地松开手：“这样，你会感觉稍微有安全感一点吗？” “可，可是，像我这样，想要成为厉害的魔法少女，可能直到退役都……”还在为翠雀所说的话感到震惊，林小璐有些口不择言。 “那就一直等到你退役吧。”翠雀侧过脸，轻飘飘地说道。 听到这样的说法后，林小璐感觉自己的心跳都停了一拍。 一种说不出来是什么感情，或许应该将之命名为受宠若惊的幸福感，一瞬间涌上了心头。 她情不自禁地捂着胸口，讷讷道：“那样的话，可是十年……” “嗯，十年。”翠雀依然神情淡然。 这让林小璐越发感到难以置信：“可是这没有理由，为什么翠雀你要做到这种地步？为了我这样的人……就算说你跟我妈妈很要好，我也觉得自己不值得。” “谁又说过你不值得呢？” 单手叉腰，翠雀斜睨着林小璐：“如果连你自己都已经放弃了期待，都不再去正视自己的可能性，究竟要怎样才能变成自己理想中的模样？” “可我真的能够走到那一步吗？”林小璐还是有些不自信。 “摩可不是说过？你是天才。” “它自己都说那是随口骗我的……” “那也是说过，妖精的话，有时候连它们自己都搞不清真假。” 看着远处的河面，翠雀平静地道：“我之所以选择逗留在方亭市，如你所想，的确有你妈妈的原因，也因为这里是我曾经驻守的城市，我不希望它被残兽毁坏。” “但是，我自己是不可能再永远驻守这里了，樱死去以后，我们这样的老一代必须把接力棒传到下一代的手中。” “我在这里看到了你和夏凉，也了解了你们，所以，我相信你们作为下一代的可能性。” “或许摩可也只是随口一说，或许你也不相信自己，但是，我相信着，有那么一天，你会成为可以保护任何人的魔法少女。” “所谓十年只不过是一种赌注与底线，在我看来，你们一定会变强，而且绝对不需要那么久。” 翠雀的判断是如此的果决，终于让林小璐感觉心头的阴霾被清扫了许多。 捂在心口的手逐渐攥拳，她的眼中又重新出现了光亮：“翠雀你相信我吗？” “再问多少遍答案也是一样的，我相信。” 向后退了几步，翠雀平静地看着女儿：“所以不要妄自菲薄，抬起头来，你不会比任何人差。” 语毕，她半转身子，作出一副要继续前进的姿态，最后向林小璐确认道：“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林小璐看着眼前娇小女孩的身影，神情中最后的些许迷茫渐渐也淡去，原本晦暗的神情也变得明媚，甚至隐隐还有几分柔和。 她摇了摇头，不再说话，而是小步跟上了翠雀，与之并排向前走去。 清脆的脚步声重新在空荡的桥面上响起，但与来时的沉闷声响不同，现在的声音轻快，也更加整齐。脚步自大桥的中央缓缓地向对岸的方向挪动着，越过了河流，跨过了漫长的人行道，最后，渐渐消逝在彼岸不可知的远方。 第六十七章 妖精与朋友 方亭市第一社会福利院坐落在黎星区，是这座城市仅有的两座大型福利院之一。 诸多因意外失去父母又无人抚养的儿童，或者年迈后无人照顾的老人，经其本人同意后，都会由市政府接引至此，以得到相对周全的照顾。 福利院的占地面积很大，院中有接近3000个床位，工作人员更是多达400人，有着相对优渥的医疗条件，足以为每名患有残疾的老人儿童进行康复理疗。 白静萱已经在这里生活了三年。 三年时间，她从懵懵懂懂到能辨事理。福利院中的其他孩子大多来了又走，在短暂的院中生活后便被人领养，得以进入新的家庭，唯独她被留在了这里，像是个菜市场里被挑剩下的次品。 事实上，单纯论性格而言，白静萱并不是什么难以相处的孩子，她很安静，也很懂事。相比其他11岁，甚至更大一些的孩子，她的言行举止都会显得早熟一些。 要说外观，她的模样也很可爱，面白肤净，五官俏丽，留着齐颔的波波头，因为衣着和言行又显得有几分男孩子气，其实是惹人喜爱的。 但她左眼处佩戴着的医用眼罩，却向外人表露着一个事实：她的这只眼有问题。 事实上，她确实少了一只眼睛。 不仅如此，她还有患一种无法诊断，难以治愈的先天性疾病，其症状表现就是间歇性的头晕与乏力，严重时甚至会出现部分肢体失控。 这样的一系列问题，导致那些试图领养她的夫妇在得知实情后都陷入了犹豫，甚至不乏直接放弃者。一来二去，最后也没有人愿意带走白静萱。 于是三年过去，白静萱依然生活在这里。 偶尔会有人问她是否难过，但她其实没觉得这样的日子有什么不好：福利院的护工们都很友善，对她很照顾；院里的爷爷奶奶们也很喜欢她，经常会招呼她去一起聊天；包括福利院的院长，刘阿姨也时常会关照她。 可能，唯一的缺点还是有些寂寞。 近些天的午后，她总是喜欢一个人前往院落的阴凉处，在那里安静地看书。 这是她以前都没有的习惯，过往的她并不会一个人专门寻来这种僻静的地方，她更愿意去热闹一些的场所。不管是和谁也好，总之聊上两句，会让她觉得心里充实一些。 之所以现在会这样做，是因为她有了一个小秘密。 或者说得具体一点，她有了一个新朋友。 ——“小萱！我来啦！” 伴随着头顶上传来的呼唤声，在这个约定好的午后，白静萱迎来了自己等待的对象。 于是她也放在手中的书，左右张望确认没人看见以后，偷偷地对上方的“朋友”挥了挥手，小声地招呼道：“下午好，妖精小姐。” 她有了一个妖精朋友。 这位朋友外表看上去就像是一只粉色的猫咪，但个头只有她的两个巴掌大。它背后生有一对透明的翅膀，扑扇着，漂浮在空中，周身漂浮着细小的光球，真的就像是童话里所说的妖精一般。 “说了很多遍啦，叫我‘摩可’就好，妖精什么的太生分了！” 自空中渐渐落下，自称“摩可”的妖精自顾自地道：“就像我也不会叫你‘人类’一样，这样的称呼其实很失礼哦。” “嗯，我知道了，摩可。”于是白静萱很听话地点了点头。 她和摩可的相识，是在几天前的午后。 当时的她只是偶然经过此地，恰好因为盛夏炎热的天气一时起意，想要在阴影处停留一会，而就是这样的举措，让她遇见了从空中飞来的妖精。 那时的她也并不知道什么是妖精，只是看见飞在空中的猫咪，觉得十分新奇，所以就情不自禁向对方搭话了。 更让她惊奇的事情是，这只猫咪居然还会说话。 然后她才知道，原来对方这样的存在就是传说中的“妖精”。 自称为“摩可”的妖精十分风趣，愿意和她一直聊很久的天，同她说很多童话一般的故事，再后来，它的描述中开始出现了“魔法少女”这样的词语。 白静萱是知道魔法少女的。 不如说，她的性命就是被魔法少女救下的。 8岁的那一年，她的父母带着她一起出门，为了自己那难以医治的先天疾病前往医院进行日常检查的时候，恰好遇到了残兽。 当时的白静萱甚至完全没有搞明白是怎么回事，只记得自己跟父母一起坐在医院的大厅里，和他们有说有笑的时候，周围突然发生了强烈的冲击。 一只失控的残兽撞进了医院，如发狂般开始了破坏与杀戮。 医院在残兽的袭击下受到了毁坏，大量的医护人员与病患在那一次袭击中失去了生命。后来白静萱听别人说，那是方亭市近十年以来最惨烈的一次伤亡事件。 在这场事件中，白静萱失去了自己的父母，也失去了自己的左眼，却唯独一个人活了下来。 一名魔法少女及时赶到，救下了剩下的民众，击败了残兽。 虽然那时的白静萱尚且年幼，对于生死的感知并不是那么强烈，但是随着她逐渐长大，也明白救下了自己一命是怎样的恩情。 所以对于魔法少女，她是抱有好感的。 只是在摩可的言语之中，魔法少女却仿佛脱离了旁人眼中的光环，变得更加真实，更加生活化了。 它说了不少与魔法少女有关的有趣小故事，还声称自己认识这座城市的魔法少女。据它所举的例子，方亭市的魔法少女，有的在学校考试不及格；有的笨到连魔力怎么用都学不会；还有的持强临弱，喜欢欺负妖精。 虽然不知道这些话中几分真假，甚至还掺了不少负面评价，但并不妨碍白静萱觉得它说的话很有趣，并且因此，对魔法少女的敬仰又多了几分。 因为她觉得，正因为魔法少女其实都只是普通人，她们愿意去战斗，去拯救他人的行为才显得难能可贵。 也就是在她开始这样想的时候，两天前，当她和摩可一起享受下午的时光，彼此聊得正开心时，摩可突然向她这么提议了： “小萱，你知道吗？你其实也可以成为魔法少女哦！” 第六十八章 摩可的心思 近些时日以来，摩可感觉自己作为播种者，在方亭市魔法少女小队中的地位越来越低了。 按照它此前听说过的描述，播种者在每座城市都是国度与当地政府沟通的枢纽，也是魔法少女们的引导者，毫无疑问是会受到敬爱与尊重的。只是，它在方亭市得到的待遇完全不一样。 翠雀是调查院的巡查使，地位毫无疑问比它要高，她可以对自己不假辞色也就算了；林小璐是它亲自契约的魔法少女，却因为自己最开始对她撒了一点小谎，现在每天都和它不对付；也就夏凉，对它愿意温柔以待，只是这种温柔似乎并不是对播种者，而是把它当成了宠物之类的东西。 虽说摩可自己也知道，自己作为播种者是有那么一丁点不称职，甚至于它此前对于这个身份要做什么一点概念都没有。但是，它的进步应该是有目共睹的，没有理由被歧视！ 连调查院的巡查使大人在见到了自己的表现后，都对自己另眼相看，称赞有加，难道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摩可觉得，至少肯定不会是自己的问题。 既然自己没有错，那么在队里的地位问题就只是运气不好罢了，所以，它得想些办法来改变这一切。 旧有的关系短时间很难改变，那么现在，最好的手段自然就是发展与自己同一阵线，以自己为首的魔法少女。 只要有了第一个和它站在一起的盟友，打破自己只是个吉祥物的固有印象，逐步让小璐和小凉认知到自己的优秀之处还会是什么难事吗？ 当然不难！ 这就是摩可的全部计划。 所以，当它前些天在黎星区发现了新的预备魔法少女后，第一反应并不是立刻回去通知小队的其他成员。而是想着慢慢来，先让自己和对方培养一定的感情。 目前来看，这一进程相当顺利。 摩可在黎星区的福利院发现的女孩叫做白静萱，是一个看上去就很懂事乖巧的孩子，虽然年纪比起队里的其他成员偏小了一点，但是成为魔法少女没什么问题。 而仗着自己的见识比这样的小女孩更丰富，摩可很快就获得了对方的好感和友谊。 最开始，它只是和她聊聊生活中的趣事，听一听对方在日常中的小烦恼，同时把自己在魔法国度中并不算丰富的见闻搜肠刮肚地拿出来，全都说给白静萱听。 随着话题进展，它又生出了些许小心思，开始间歇性地提及魔法少女的事，也坦白了自己是方亭市的播种者。但是其中带上了不少主观加工：刻意把自己形容得德高望重，深受崇拜，在小队里作用十分关键，全然不顾自己已经快沦为一个吉祥物的事实。 它这么吹，白静萱也就这么听，她没有怀疑过摩可话语中信息的真实性，只是偶尔也会提出自己的疑惑： “妖精小姐你跟别的魔法少女关系都那么好的话，独自出来找我说话，她们不会吃醋吗？” “吃醋？说不定会，但是也只能不甘心又望眼欲穿地等待我回去了吧！毕竟我是播种者，出去寻找新的魔法少女就是我的任务嘛！” 对此，摩可只是得意忘形地笑。 这种奇妙的关系持续了数日时间，随着女孩和妖精的彼此熟悉，它们之间的“友谊”也变得真诚了不少。 摩可并没有忘记自己那有些不单纯的目的，但是也被这个孩子纯善的性格感染。比起一开始完全出自功利心的交好，它也发自内心地对这个孩子产生了不少好感。 白静萱的想法就简单了许多，毕竟摩可的心思她一无所知，完全猜不到其中有那么多的算计。 她只是开始对摩可放下了心防。 一开始，面对这只突然出现的妖精，她虽说十分好奇，但也是有基本的心理防备的。但随着这些天的相处，她承认了摩可作为朋友足够有趣，而且冥冥中的潜意识也告诉她，摩可的本性应该也不坏。 所以当摩可对她说出“你也可以成为魔法少女”时，她虽说有些惊讶，甚至是小小的喜悦，但还没到多么震惊的程度。 “但是，我的身体很弱，有很难治好、还会影响行动的病，这样也可以当魔法少女吗？”她是这样问的。 “没关系，只要变成魔法少女，不管你原本的身体状态多么差，你也可以像其他人一样健康的！” 摩可自信十足地承诺道：“毕竟那可是魔法少女的力量，是给人带来希望的力量！” “真的？我的眼睛也没问题？”白静萱又忍不住抚向自己装着义眼的眼眶。 “没问题没问题！要相信魔法！”摩可拍着胸脯。 “那么我要怎么样成为魔法少女呢？” 白静萱有些神往地想象了一番，转而又有些犯愁：“像申请补贴一样要写申请书吗？我的字太丑了怎么办。” “没有那么复杂的过程，只需要我找到了你，别的队员也愿意接受你就行啦。” 摩可坐在阴凉处，自得地抖着耳朵：“再过几天我就把你介绍回去，给她们来个大惊喜！” 这番谈话后又是两天过去，于是便来到了今天。 摩可信守约定来找白静萱联络感情，又是愉快地畅聊了一个下午，在这里找回自己缺失的自信心后，拍拍屁股便想要回家。 它已经在盘算着到底什么时候把白静萱介绍回去效果最好，最能让其他人感受到自己的关键作用了。 是在翠雀为人手不够而苦恼时，轻描淡写地说上一句“幸不辱命，我已经找到新的预备魔法少女了”会比较好吗？ 还是在林小璐和自己互怼，说自己作为播种者没用时，睥睨一笑，揭晓真相呢？ 一想到自己有机会在小队里一转风评，摩可就兴奋到胡须尾巴快翘上了天。 和白静萱互相道别，它从福利院的院墙上翻越过去，循着来时的路飘然飞行着。它闭着眼睛，沉浸在自己的春秋大梦里，摇头晃脑，口中还哼着小曲，心情轻松愉快。 而大概飞出了数百米，即将进入下一处街区时，它却突然感觉脑袋一痛，仿佛撞上了什么障碍物一般，下意识地昂起了脑袋。 “什么啊，谁没事干把车停在路中间……” 被坏了好心情的它睁开眼睛，刚想埋怨一番，但话说了一半却怎么都继续不下去了。 因为它的眼前什么都没有。 没有想象中的汽车，墙壁，电线杆一类的障碍物，也没有行人。眼前就只是普通的街道路径，看上去畅通无阻。 仿佛它刚才脑袋撞到的硬物都是幻觉一般。 摩可突然想到了某种可能。 对它来说，这种可能其实也非常熟悉，因为自它来到方亭市以后，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伸出了爪子，它轻轻地往前推动，按下，便感到面前的空气之中仿佛有一堵看不见的墙，阻挡住了自己继续前进的路线。 “……完蛋了喵。” 半晌后，它有些失神地自言自语。 第六十九章 事变 午后，目送着摩可从围墙上离开，白静萱从阴凉处站起，轻轻地伸了个懒腰。她对着自己的牛仔裤轻拍几下，便提着手上的书，转身从院落之中离开。 说来也奇怪，好像自从今天中午开始，她就没在福利院中看到什么人。 自己和摩可碰头的院落虽说比较偏僻，但福利院里毕竟人员众多，怎么都会有人恰好由此路过。平日里她想和摩可聊天，都得压低声音，密切关注一旁走廊中的动向，看见有人过来以后就马上闭嘴。 因为摩可说了，普通人看不到妖精，她在这里和摩可聊天，只会被别人以为是跟空气自言自语。 白静萱并不希望被别人如此误解，她虽说不排斥在福利院中的生活，但是姑且还有点期待能被领养。如果因为“跟空气说话”再被以为精神上有问题，那仅剩的这一点期待也要泡汤了。 而今天，一直盯着廊道的她却完全没发现有人路过。 这种情况有些反常，但倒也谈不上多么奇怪，所以白静萱没有太过在意。 今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还是有什么活动吗？ 她只是这样想着，怀中抱着自己的书，缓缓在走廊上行走。 白静萱平日休息的房间距离这方院落有一段距离，中间需要经过一整座疗养楼，唯一的好处就是考虑到她的病症问题，房间被安排在一楼，不需要爬台阶。 一个人走在有些安静的走廊里，她的目光透过一旁的玻璃窗，望向了天井对面的办公楼。 隐约之中，她仿佛看到了有几道漆黑色人影从那里闪过。 “那个楼层，我记得是……” 望着那个方向，她终于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之处，继而，加快了脚步。 …… …… 刘文琴已经在方亭市第一福利院当了十年院长。 对于这座福利院，她不说是了如指掌，但论及其中的设备配置，人员分布，她也算是牢记在心。 400多名员工，她记不住每个人的名字，但如果只是院里各个部门的分管人员，每一个她都十分熟悉。 所以，当她想要让整座福利院都进入停摆状态，所有人都不要反抗的时候，只需要几通电话就可以做到这一点。 “是的兰姐，没错，千万不要反抗他们，对的，总是你让你们室的那几个小伙子冷静点，在此之前他们不会动粗。” 说完了最后一通电话，放下了手中的手机，刘文琴长舒了一口气。 然后她看着面前那个一直站在文件柜前的男人，强按下内心中的惊惶与恐惧，尽量平静地说道：“我已经按照你说的做了，你们到底打算什么时候离开？” 面前的男人听到她的话，缓缓向着她的方向转过了身体，露出了其全貌： 这是个体型瘦高，面色苍白，眉毛处有一道疤痕的男人。 他看上去大概20多岁，面貌还算年轻，唇上留着两撇小胡子，看上去有些阴骘；他的头发有些长，在脑后梳成了一个小辫，不知为何，漆黑的发丝中竟隐约透着几缕紫红色。 男人穿着一身黑色的长袍，上面用刘文琴看不懂的奇怪文字组成了一副金色的邪异的象形画，虽然辨认不出来是什么东西，但远远看上去就让人心生不安。 ——“明智的决定，我想要为你鼓掌，刘女士。” 他面上带着意味不明的笑容，用有些怪异的嗓音道：“你的几通电话将会救下数千人的命，你是名副其实的福利院长，我很尊敬你。” “那能否请你身体力行，不要再让你手下那些人为难一群孤残老幼了？” 刘文琴感觉自己的手都在颤抖，但仍然坚持道：“他们根本就不可能反抗你们，这里也不会有什么人有能力反抗你们，想要什么，你们尽管拿去，何必要杀人！” 她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此刻，就在她办公室的门口，一名穿着警卫服的健壮男子就斜倚在门框上。男子脑袋低垂，手边落着一把警棍，鲜血顺着他的警卫服流下，其心脏处只余空洞。 那是这座福利院的安保部长，他在察觉到意外发生后第一时间赶到了院长室，试图向这名黑袍男子反抗。 他剽勇无畏，好勇斗狠，平日院里遇到的闹事者都不是他一合之敌，因此明知眼前的男子有古怪也不曾畏惧，直接向男子冲了过去。只是其武勇黑袍男子面前徒劳无功，以至于转眼间就被某种不知名的力量杀死，跌坐在了门口。 之后，跟随这名男子而来的一群黑袍人就地散开，前往了院中各处，用血腥残忍的作风杀死了敢于站出来反抗的人。他们又胁迫刘文琴向各个部门传递“就范不杀”的信号，从而迅速控制住了整个福利院。 “为了效率，女士。” 面对刘文琴的质问，男子的谈吐十分有礼貌，但话语中却毫不客气：“我们需要用最快的速度解决掉潜在的危险——就比如说，你现在手上那通即将打给异策局的电话，如果不马上挂断的话，这间福利院中就不会再有活人了。请你相信我，我们动手的速度会比异策局赶来的速度更快。” 刘文琴闻言心头一紧，此前放在办公桌后的手也随之一顿。她惊疑不定地看了男子一眼，旋即有些颓然地看向手中的手机屏幕，带着不甘挂断了电话。 “你们简直就是一群魔鬼！” 放弃了向异策局求助后，她有些愠怒地指责：“你们明知道这里的那些老人和孩子都是怎样的一群人，但凡还有一点身为人的良知，怎么忍心对他们动手？” “怎样的人？我当然知道。简单地概括，他们都是一群可怜人，不是吗？” 黑袍男子哂笑着摊手：“失去至亲的孩子，无人抚养的老人，他们之中还有许多患有残疾，甚至有些连生活自理都成问题，真的令人感到悲伤。” “只是，可怜人，呵呵，可怜人。” 他话锋一转，如同朝圣一般开口咏叹：“活在这个世界上，究竟又有谁不是可怜人？无有荣光者生而无益，死去化作养分蒙谢主恩，便是真的死去，他们也理应感谢我，至少在这一刻，他们与主之恩泽同在。” 说出这些话时，男子的表情无比虔诚而忠信，仿佛这就是他真正的想法，哪怕这种想法在常人看来完全是一派胡言。 “你让他们感谢你？不可理喻，你真的是个疯子……” 刘文琴瞪大眼，喉头微动。她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男子，仿佛在看着什么怪物一般：“你这样的人来到这里，到底是想要什么？” 这个问题，让男子停下了咏叹。 他放下双手，有些兴致寥寥地看着办公桌后的刘文琴，操着怪异的嗓音道： “实话实说，虽然杀死这里所有人对我们来说要花费的时间，但是你满足了我提出的要求，没有让异策局来打扰我们的会面，那我也不介意展现一些庸人价值观中小小的良善。” “我们的人已经开始了在这座福利院中的搜索，哪怕你继续隐瞒也无所谓。但是你要知道，当我们亲自找到了目标时，你所知道的那个答案也就失去了对应的价值。” “所以，刚见面时我向你提出的问题，我会再问一遍，希望你这次能够好好给我一个答案。” 他缓步走向刘文琴所在的办公桌，无视了对方不断试图后退的动作，低下头，将手搭在了自己的左眼之上，夸张地拉开了自己的眼皮： “这是最后一次提问了，告诉我刘女士，你们这里，有没有一个失去左眼的女孩？” 第七十章 各自奔逃 田胜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这样一名遵纪守法，从不主动涉险的民间魔法术式爱好者，也会有一天遭遇灰色魔术组织的恐怖袭击。 作为方亭市第一福利院的一名普通护工，现在的他正用术式隐匿着自己的气息，一个人躲在疗养楼的杂物间里。 他之所以选择在这间福利院工作，一是因为这里环境安定，薪酬待遇好；二是便于自己在业余时间好好研究魔法术式。 他在这里当了五年护工，关于魔法术式的研究水平也算是堪堪入门，最近正考虑要不要换个工作，试着考入当地异策局。 但好巧不巧地，偏偏就在他生出这种想法的第二天，福利院就遇到了恐怖袭击。 来者训练有素，十分熟练地绕过并解除了警报，控制住了绝大多数的普通人，又杀死了那些敢于反抗者，用血腥手段让整座疗养院都陷入了静谧之中。 察觉到情况不对的田胜第一时间就想要明哲保身，偷偷逃跑，却发现整座街区都已经被大型的魔力屏障封闭在内，以他那可怜的魔力强度根本出不去。 这也进一步证明，前来进行恐怖袭击的并不是什么普通的歹徒，很有可能是民间魔术使闻之色变的灰色魔术组织。 灰色魔术组织是一种总称，用来指代那些进行违法活动的魔术使集体。这类集体大多都是藏污纳垢之所，聚集着各路进行违法研究与犯罪活动的恶棍，说白了，就是掌握了魔法术式力量的犯罪团伙。 这样的组织其实并不少，其中每一个成员对普通百姓来说都是十足的恶棍，哪怕是田胜这种同样研究术式的人都不愿意与之打交道。 反正城市中有异策局负责维护秩序，每年都要捣毁逮捕大量的魔术使罪犯，这样的人总有一天会被逮捕，自己只要躲远一点就好。 只是他完全没想到，居然会有这样嚣张的一群人，会在光天化日之下，集体袭击市政府主持运营的公共服务机构。 于是，他也只能一个人躲起来了。 单论对术式的使用水平，他虽说已经入门，但距离熟手还差得远，甚至没办法被称作“魔术使”，所掌握的术式数量和强度少得可怜，一个人去挑战对方一整个团队，恐怕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好在他剩下的魔力还算充足，继续用术式隐匿自己的呼吸和魔力波动不成问题，短时间还不同担心被发现。 他已经做好打算，按兵不动，一直等到异策局前来救援，期间当好一个缩头乌龟。 但是在杂物间中躲藏了一会后，楼道中传来的声响却引起了他的注意。 似乎有人从这里路过，他如此判断着，偷偷把门推开了一丝缝隙，从中向外窥视着。 紧接着，他看到了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 …… …… 白静萱并没能照常回到自己的房间。 因为就在她加快脚步，试图回归房间的路途中，看到了数个戴着面具的黑袍人。 虽然并不知道这些人到底是来干什么的，但光从福利院中寂静一片的状态，以及这些人来者不善的架势，白静萱就能够感觉到：自己不应该暴露在这些人的视线中。 所以她躲了起来。 继续在廊道中行走无疑是危险的，回到房间也难保这些人会不会寻上门来，所以白静萱只能回头转身，向着来时的方向跑去。 按照她的想法，自己前来的路上并没有遇到过这些不速之客，所以院落应该还是安全的。 但这份期望，是注定也要落空的。 因为还没等她走出疗养楼的门廊，便听到了前方传来的话语声： “还是没找到？” “这边这块空地能藏人的地方都翻遍了，没有。” “真见鬼，一个小丫头到底能躲到哪里去，该不会是地方标错了吧？” “不可能，线人提供的资料一向准确，夕照民心医院那件事之后所有目击者的去向都有记录，那个孩子无疑被送到了这里。” “没有被人领养？” “此前的信息是没有，正在跟这边的人核对。” “那能在哪？总不会是被人藏起来了吧？” “不排除这种可能性，总之先把这边的结果传给兵触三，他来决定要不要挨个房间进行排查。” 两人进行了这样一番对话后，便不再言语。不多时，嘈杂的脚步声响起，并且渐渐向着白静萱所在的方向靠近。 他们谈话的内容，白静萱听得有些云里雾里，只能通过“夕照民心医院”以及“小丫头”这些只言片语判断出，他们似乎说的是自己。 因为，三年以前，她和自己的父母所遇难的地点就是夕照民心医院，在那以后，现场也只有自己这一名孤儿被送到了这座福利院。 意识到自己可能是对方的目标后，白静萱脑海中产生了许多猜测，但她很快又摇了摇头，意识到现在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自己得另寻一个方向离开了。 这些人的来势如此不善，找她八成没什么好事，还是躲起来比较好。 白静萱是个行动力很强的孩子，想到就去做，旋即顺着墙根慢慢后退，放轻脚步转身离开。她要趁着对方还没有走入这条廊道，自己还未暴露在他们的视野中时逃走。 廊道两端分别设有左右两条楼梯，可以沿此走上二楼，虽然不知道二楼有多少他们的人，但她似乎也只有这个逃跑方向了。 白静萱轻手轻脚地走上了楼梯，但还没跨越几级台阶，便听到廊道入口处的脚步声响变了音色，那样的声音，显然是已经从楼外的水泥地面踏到了楼内的地砖。 那些人来了。 听着身后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感受着自己越来越快的心跳，白静萱抿着唇，下意识屏住呼吸，以这种状态下最快的速度向楼上行进。 因为楼梯台阶的宽度很长，所以，想要完全躲开那些人视线的话，她必须在其走到楼梯入口前踏上二楼。 廊道中的两波人以截然不同的心态前进着，眼见着目标离自己越来越近，二楼的转角已经近在眼前，白静萱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逃离成功的景象。 但就在这个时候，她却突然感觉自己的小腿没了知觉，紧接着，又失去了控制。 腿部无法再用力，也无法再越过阶梯，就像是失灵的机械零件一样，不再拥有活性。然后，无法止住自身前进势头的白静萱身体向前一趴，倒在了楼梯上。 啪。 衣物、躯干与楼梯的撞击声突兀地在楼道中响起。 第七十一章 结伴而走 一楼廊道中的脚步声随之停下。 两名走在其中的黑袍人抬起头，警觉地望向了二楼的楼梯口。 在那里，白静萱一动不动地趴在地上，像个缩头乌龟一样不想起来。 虽然她也知道这样没有用，不管是装死还是装作不知情，都没办法改易自己已经暴露的事实。但以这样的形式逃脱失败，她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在这种时候突然旧疾复发，未免太过不合时宜。 她所罹患的是一种医院都无法诊断的先天性疾病，诱因未知，家族遗传系谱上也没有她这样的案例，却偏偏在她一个人身上发生了。 这种病的临床表现就是像现在这样，肢体肌肉突然失控，伴随有无力现象，就像是局部瘫痪了一般。和传统意义上的癫痫不同的是：在这一过程中，白静萱的思维是清醒，并且可以正常感知时间与外界环境变化的。 发作没有规律，已知药物中也没有什么可以缓解。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种病发作时通常只影响骨骼肌，并且持续时间通常在几分钟；白静萱记得听护工说过，类似病情如果影响到了心肌，她可能活不到现在。 而当前，在这样一个节骨眼上发作，不管影响的是身体的哪个部分，对于白静萱都没有什么区别了。 听到了声音的两名黑袍人已经自楼梯走了上来，看到了趴在台阶上的她。 她甚至看到一名黑袍人拿出了通信装置一样的东西，开始向某个人汇报自己的发现。 想要站起来继续逃跑，但病情的影响时间显然还未结束，她的腿至少还要数分钟才能重归控制。 她试图用双手支撑身子爬行，但速度也不可能快过两名健全的人类。 自己大概是没救了，被这些人找到应该是没什么好事的，只是可惜自己还没有当上魔法少女。 白静萱心想。 不再挣扎的她闭上了眼睛，接受了自己的命运。 然后，一双手从她的腋下穿过，将她高高抬起。 紧接着，她又感觉自己的身子一横，似乎被什么人抗到了肩上。 “还没到放弃的时候吧！” 耳边传来了一道带着些颤抖的呼唤。 睁开眼，她目中所见的是极速后退的走廊，以及在远处奔跑追逐的两名黑袍人。 自己不是被他们抓住了？ 白静萱一时有些发愣，尚没能搞明白自己所处的状况，只好试着扭头，看向那个扛着自己人。而哪怕只能看到一个后脑勺，那依稀可以辨认的身形依然让她认出了对方是谁。 “田叔叔？” 那是一个名叫田胜的男性护工，虽然平日并不负责照顾自己，但是两人平日里也打过些交道，算是比较熟悉的人。 只是，他是从哪里出现的，又为什么在带着自己逃跑？ 她没有问出这个问题，所以田胜不会知道她的想法。但也不知是不是巧合，现在的田胜恰好也在思考这件事： 自己为什么在带着这个孩子逃跑？自己为什么要从那个杂物间里出来？ 躲在里面静候救援不好吗？非要出来找死？ 他认识白静萱，也知道这个孩子的遭遇，对其确实抱有一定的同情心理。但是，这种程度的同情心远不至于让他把性命拿来冒险。 只是当他躲在杂物间里，看见那个孩子倒在楼梯上，一动不动像是想要寻死一般的表现时，脚先一步动了起来。 他推开了原本只是虚掩着的门，大跨步地冲上前去。 他在那群恐怖分子抓到女孩前把她扛到了肩上，然后，沿着二楼的走廊开始飞奔。 面对突然出现的田胜，黑袍人们仅仅是愣了片刻，便纷纷迈动脚步，毫不犹豫地跟了上来，两批人就这样在廊道中开始了一场追逐战。 田胜并不是运动健将，奔跑的速度比起普通成年男性也不算突出，在追赶中处于弱势且被动的位置。 而紧随其后的黑袍人们则不同，他们显然训练有素，奔跑速度胜过田胜，所以哪怕起步较晚，两者之间的距离也在不断缩短。 更危险的是，当田胜微微侧过视线向身后看去时，他发现有黑袍人的手中闪起了紫黑色的微光。 ——那是使用术式的前兆。 看来是没法拖下去了，他心道。 “抓紧了，你再掉下去我可没时间回头救你！” 没有理会女孩带着疑惑的呼喊声，他大声吩咐了一句。接着便松开了抓着白静萱上衣的手，改为将其小腿夹在臂弯里，从胸前口袋中掏出了两个色子一般的方形物体。 这是他准备好的术式媒介。 一个普通的魔术使，想要研究掌握并使用术式，需要的几项基本要素便是魔力，灵魂，媒介。 魔力是术式的能量来源，激发并供给魔力以激活术式刻录，才能让术式产生效果。 灵魂是术式的操控手段，依靠灵魂的引导确保术式的稳定性与作用方向，才能让术式的最终效果满足自己的需求。 媒介是术式的运转中枢，魔术使依靠事先收集好的材料，花费大量的魔力、物力与时间，刻画好术式刻录，将最终成果收纳整合成一个小型装置。 用现代热武器作比喻的话，魔力是子弹，灵魂是手，媒介是枪械。用手去扣动枪械的扳机，才能够打出子弹，造成伤害。 只不过，对于魔术使而言，他们的媒介皆是由自身的魔力苦苦刻录，所以和本人的魔力波动有着极高的一致性，并不能交予外人使用。 而媒介也有着其耐久度，随着使用次数增加，其释放术式的效率会越来越低，最终报废并无法使用。 到了那一天，魔术使便只能再次制作这种术式对应的媒介。 这也导致在现代的社会中，魔术使的总体数量并不多，毕竟想要从事术式的研究，一要拥有相对过人的魔力天赋，而大多数普通人体内的魔力太过薄弱；二要有较高的文化水平，能够学习魔法术式的复杂理论；三要有对应的渠道接触魔法术式的知识；在这个基础上再要求有足够的财力去购买制作媒介的魔法材料，实在是太过困难了。 最终，许多苦于入不敷出的魔术使只能踏上犯罪道路。 田胜自忖是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他购买材料的金钱都是自己勤劳工作所得，也因此进度相对缓慢，至今也只是堪堪迈入窥探者的门槛。 魔术使的三个实力阶段，窥探、接触、掌控，他就是最菜的那只菜鸟。 想要和身后那些恐怖分子硬拼不显示，他能做的只有多拖延一下时间。 而眼下，他拿出自己的术式媒介，要使用的就是一个菜鸟也能掌握的术式——魔力屏障。 第七十二章 危难之中 作为基础系术式之一的魔力屏障，是绝大多数魔术使，甚至是魔法少女的必修课。 屏障的作用很多，一来可以用作防御，抵挡别人的魔力攻击；二来可以制造密闭空间，无论是围困敌人、保护自己、隔音消声，还是充当实验场地，都非常实用。 像是现在笼罩在福利院外的巨大魔力屏障，也同样是这一术式的一种应用。 只不过田胜是做不到那种程度的，想要让魔力屏障笼罩这样一座巨大的建筑群，便是实力到了掌控者那一步都不可能做到，必然是一整个团体所为。 想来，也就是追在他身后的一群人了。 从手中的色子中选取了一个看上去成色最新的，他将之攥在手中，丝丝魔力涌动之间，色子上亮起了细密的闪亮纹路。 身后的黑袍人手中同样光芒盛绽，紧接着，数道赤红色、恍若燃烧起来的魔力弹从其手中射出，直取田胜的头顶。 同一瞬间，在魔力弹即将打中之时，田胜将色子递向身后，说时迟那时快，一面正六边形的魔力屏障在他的身后骤然展开。 有几道魔力弹打在田胜身后的魔力屏障上，几乎是瞬间便将屏障打出了丝丝裂纹，发出了恍若金属被撕裂般的牙酸尖鸣。 黑袍人所使用的术式名为炎弹，为能量系塑形类的常见攻击术式，在同等级的术式中也算破坏力偏大，其威力更是远远超出一般的小口径热武器。 对抗中，两人都可以清楚的看见，除了命中屏障的炎弹以外，那些没有命中的炎弹撞在一旁廊道的墙面上，轻易地砸出了数个深深的坑洞。 两道术式在田胜的身后僵持了不到两秒，最终，炎弹熄灭，但他的魔力屏障也直接炸开了。 轰！ 术式结构在最接近身体的距离被击碎，炎弹爆炸产生的强烈的冲击推动着田胜，超过其原本奔跑的速度，让他登时飞到了半空中，继而，有些控制不住地翻滚了起来。 看来就到这里了。 飞舞在空中的时候，他恍惚间明白了这一点。 自己落地以后，身后的两人必然已经准备好了下一发术式，而那个时候，自己和肩上的小丫头恐怕都再也无法逃走。 他并不知道那些人的目标是白静萱，但并不妨碍他期望，这个短暂十年生命中，满是不幸的孩子活下去。 在术式研究上，他是一个称不上魔术使的菜鸟；但是现实生活里，他是这座福利院的护工。 身为护工的职责告诉他，这些因为人生中的不幸而沦落到这里的孩子，理应拥有一个幸福的未来。 于是他使出最后的力气，在空中松开手，选择了一个相对低空的角度，将肩上的白静萱抛了出去。 半晌，他先落地，摔在地上，疼得一阵龇牙咧嘴。 不远处的白静萱稍微好一点，侧着身落在地面，沿着廊道滚了好几圈才停下来。 她抬起脑袋，灰头土脸中眨了眨眼，有些愕然地看着田胜。 “你的病，不至于发作那么久吧？” 田胜则趴在地上，对着白静萱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别让田叔我白努力，快跑。” 白静萱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腿已经稍微恢复了一些知觉。 只是，与恢复知觉、重获轻盈的双腿相比，她感觉自己内心一瞬间就变得无比沉重。 她是个懂事的孩子，她知道什么时候应该怎样做。 哪怕心中不愿，但她明白了眼下的状况，听懂了田胜的意思，知道自己转身离开才是最对得起他的做法。 “谢谢你。” 没有犹豫，她轻声说道，然后双手撑地，连滚带爬地从地上重新站起来，跌跌撞撞地向着远处跑去。 身后，田胜咧着嘴目送她离开，然后攥起手中的色子，面露狠色，决绝地向着身后施展出了下一发术式。 徒劳的战斗再一次开始了。 听着身后那激烈的术式对撞声，白静萱几欲回头，但还是克制住了这股冲动，咬着牙继续奔跑。 不多时，她终于跑到了楼道另一侧的楼梯口。 也就在这里，她遇到了另一个让她意想不到的存在。 “……摩可？” 她看见走廊的玻璃外，一个粉色的猫形妖精不断地敲击着窗户，对她大张着嘴巴，好像在喊些什么。 没有时间多作犹豫，她推开窗户，把摩可放了进来。 “小萱！呼、呼……总算找到你了，快跑！” 摩可从窗外扑进来，先是有些激动地大喊，然后停下来喘息了片刻，接着又继续喊道：“我听到他们的谈话了，他们的目标是你！” 它用激动的语气带来了一个过时的信息。 “嗯，知道了哦。” 同样气喘吁吁，但内心却毫无波澜的白静萱地点了点头。 “诶？已经知道了吗？” 摩可先是愣住，面上显得有些尴尬，继而板起脸，严肃道：“总之，现在整座福利院都被魔力屏障封锁住了，想要逃出去不现实，但是我们可以先找个地方躲起来！” “往哪躲？”白静萱有些迷茫地问。 “诶？你不知道往哪躲吗？” 摩可再次愣住，面上又露出几分尴尬，但很快又严肃道：“反正先跑起来吧！身后那些家伙又要追上来了！刚才战斗的声音还会把其他的坏人吸引过来！” 这一点它倒是没有说错。 因为它也是被爆炸的声音吸引过来的。 发现福利院被封锁以后，摩可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回去寻找白静萱，但是却在路上听到了黑袍人们的对话，得知他们的目标正是自己的朋友。 情急之下赶到白静萱的房间中，却发现空无一人的它，只能像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转，寻找女孩的身影。 它甚至都以为女孩已经被那些人抓住了，一度想要去更危险的区域一探究竟。若不是刚才发生了那场爆炸，它也寻不到此处。 但遗憾的是，作为一个没有战斗力的妖精，就算它成功与白静萱汇合，除了提供方才那条过时的消息以外，它也不可能有什么保护对方的力量。短暂的交流之后，它还是只能劝说白静萱找个更安全的方向逃跑。 于是，寻了个方向之后，她们一同向着三楼跑去。 一直跑到了三楼，见到走廊中有人在向楼下奔跑，她们又不得不前往四楼。 白静萱仍然在奔跑，但是眼前的，楼道中的景象逐渐失去了其意义。 方才田胜将她从危机中救出的举措，让她想起了更久远的回忆。 她的思绪已经完全不在这座福利院中，而是回到了3年前，在那场改变了自己一生的灾难之中，在嘈杂和尖叫和自己左眼的剧痛之中，感受到了那双从空中搂住自己的臂膀。 在恐惧与混乱之下，那便是最安全的港湾。 她甚至还能记得，自己努力睁大右眼，试图去看清究竟发生了什么的时候，那名映入眼中的，穿着粉色蓬蓬裙的少女。 那是传说中的魔法少女吗？ “还好吗？还能忍一会吗？” 少女的发色与裙子的颜色近似，同样是让人感到安心的樱粉色，她用担忧而关切的神情看着自己，一手虚张，几道肉眼看不清的奇怪图案从她的手中飞出，落在了自己已经痛到麻木的左眼上。 然后，白静萱就感觉自己不痛了。 她那时意识昏沉，不知道能说什么，所以只能轻轻地对着那名少女点头，但就连感谢的话都说不出来。 “那么，稍微再等一会，很快你们就可以安心了。” 少女将怀里的白静萱放在了稍微平整的地面上：“害怕的话，就闭上眼睛吧。” 然后，她在一片粉色的光芒中再次腾空而起。 白静萱没有闭上眼睛，她虽然害怕，又因失血而感到头晕，但仍然执著地看着少女离开的方向，想要看到一切的结果。 她看到少女飞到了怪物面前，她看到少女用光芒四射的魔法挡住了怪物的攻击，她看到少女手中出现了一柄花哨的魔杖。 然后，她听到了属于那名粉色少女的，正气凛然的念词： “魔法少女，花牌认证编号41055，樱，消灭任务开始！” 那是她昏迷前，所记住的最后一个场景。 记忆中的景象开始变得模糊，白静萱的脚步也逐渐放缓。 她没有再继续奔跑，速度变得越来越慢，直至最后停在了原地。 和她一同逃跑的摩可见身边不见人影，旋即回头，看到了站着不动的白静萱，立刻折返回来，有些担心地问道：“怎么了吗？病情发作了？” “妖精小……摩可。” 白静萱的思绪逐步回拢，从回忆中走出，眼前的景色重新变得清晰。 粉色的魔法少女在危难之中给她留下的记忆，仿佛一颗种子一般，一直埋在白静萱的心底。历经了三年的时间，这颗种子几度蒙尘，甚至失去了生机，却在如今，又一次危难之中，被她再次寻回，拾起。 她深吸了一口气，开口，只觉得心中前所未有地清明： “请告诉我，怎样才能变成魔法少女？” 第七十三章 生机的光辉 田胜捂着自己的腹部，躺在一处无人的病房之中，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腹部有些焦黑的伤口缓慢地向外渗血，他只能用简单的恢复术式慢慢进行治疗，但是想要在短时间内恢复还是太过困难了。 在与那些黑袍人的战斗之中，他不出意料地落败了。 原本一对二的战斗他就没可能取胜，对方无论是术式的储备还是魔力量都超过自己，人数也占据上风，只需要用最基础的魔力弹进行火力压制，他就连冒头的机会都没有。 更何况，还有随后从楼上赶下来支援的敌人。 同时面对一整队黑袍人的田胜毫无还手之力，输得一败涂地。 展开的魔力屏障不超过两秒就会被击碎，自己的魔力弹也完全突破不了敌人的防御，被对方的屏障轻易抵挡在外。最后，他只能灵机一动跳窗逃跑，却还是在腾空的一刹那被炎弹击穿了腹部。 对方也没有给他落地调整的机会，站在窗口就对着下方的田胜一通火力灌溉，试图置他于死地。 田胜避开了大部分的攻击，滚地而行再次冲进了楼道，却还是在过程中被剩下的魔力弹击中，卧倒在地，生死不知。 他最后倒地的位置处于二楼窗户的视野盲区，但黑袍人们怀疑田胜还有一口气，于是又派了两个人下去验尸。其他人则不作停留，通报消息后追着白静萱离开的方向而去。 趁着这样的一段空档期，田胜已经连滚带爬地找进了一间空病房，最终得以躺了进去。 情况便成了眼下这幅模样。 说实话，要不是他手上的最后一种媒介是恢复术式，现在的他应该已经死了。 尽管仗着对地形更熟悉，现在的他能找到躲藏之处，但腹部的伤势完全足以致一名普通人于死地。更别说门外还有两名黑袍人正在地毯式搜查，哪怕他逃进此处时并未留下血迹，那些人找上门来也不需多久。 虽然因为一时热血上头逞了一番英雄，但并不代表田胜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不如说，现在的他依然充满了求生欲望。 他还不想死。 银行里的存款没有花完，存在家里的材料也有存余，备战大半年的异策局招考还没有开始，死在这里的话，这些东西全都会化作一场泡影。 无论如何，他得想办法活下去。 手上掌握的三种术式媒介已经尽数使用过，其中屏障的次数用得最多，已经明显产生了效率降低的问题；魔力弹次之，但转化效率还在正常水平；手中正在使用的简易恢复则于战斗无益。 挣扎着从地面上坐了起来，以应对即将再开的战斗，这番动作扯动了腹部，让他疼到面部抽搐。想要钻到旁边的病床下遮掩一番，但伤势已经不支持他再继续移动。 听着门外越来越近的噪声，田胜攥紧了手中的色子，作好了背水一战的准备。 旁边的病房被一间一间的打开，他隐约能够听到隔壁护工与病人的尖叫。但那些黑袍人对病房中的普通人没什么兴趣，搜查后便迅速离开，很快就来到了他这间空病房的门口。 倏地，眼前的门被推开了。 几乎就在同一瞬间，田胜猛地输出魔力，激发了自己手中的魔力弹媒介，数发灰色的魔力弹从色子表面的纹路中生成，携带着强大的破坏力弹射而出。 嗖！ 魔力弹发出了刺耳的尖鸣声，几乎瞬间就爆射而至，直直地击中了门后的敌人，在碰撞声中炸出了一片灰白色的魔力粒子。 也就是同时，从他正前方也打过来了数发魔力弹。 显然，敌人也始终准备着攻击。 早有准备的田胜再次展开魔力屏障，又因媒介过低的转化效率瞬间蒸发掉自身最后一部分魔力，看见眼前那结构岌岌可危的屏障，他只觉得大脑和心脏全都一阵抽痛，险些痛呼出声。 但这已经自己所能做的全部了，他心想。若是让他给自己的临场表现打个分，他会毫不犹豫地给出一个满分。 毕竟术式水平摆在这里，自己能做到这种地步已经实属不易，至于结果，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面前的最后的屏障挡下了敌人的反击，田胜忍痛直起身，眯起眼睛。他看向了门后，魔力弹炸出的光幕之后，两个人影若隐若现。 而随着光幕散去，他原本带着些期盼的表情也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 他的奇袭，没能奏效。 黑袍人自始至终都没有露出任何破绽，因为，他们是维持着屏障展开的状态进行搜查的。每打开一间房门，他们其实都已经做好了万全的防备，根本没有偷袭成功的可能性。 田胜竭尽全力发起的最后攻击，也不过是在他们面前的屏障上打出几道波纹罢了。 已经没有继续战斗下去的魔力，身上的媒介沦为死物，田胜不再支撑身体，认命一般，躺到了地上。 不远处，黑袍人们已经迈入病房之中，每踏一步都让他的情绪越发低沉。他们正如前来收割生命的死神一般，来到了田胜的身前。 自己死在了这里，接下来院里的大家会怎么样呢？平日负责照顾的李大爷会平安无事吗？白静萱那个孩子能否成功逃走呢？ 知道自己死讯的父母会感到伤心吗？等着晚上一起开黑的死党应该知道把自己的硬盘清空吧？至于女朋友……哦，很遗憾，自己没有女朋友。 临死之前，田胜的脑中闪过了这样几道念头。 但很快，他便心中自嘲道：也罢，这和自己这个死人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松开了手里的色子，闭上了双眼，终于失去了最后的求生欲望，平静地迎接属于自己的死亡。 ——“还没到放弃的时候吧？” 但是，当田胜闭上眼睛后，这样的声音却突然从他的耳边传来。 这让他猛地再次睁眼，却只能看到一片浅绿色的光辉。 一支小巧的舞鞋踩在了他的手臂边，紧接着，一道身影轻盈地踏着脚步，自身后而来，从旁侧走出。 他侧撑起身体，斜过脑袋，看向来人的方向，恍惚间见到了其面貌： 主体浅绿色的舞台礼服，唯有上身整体呈现为白色，但泡泡袖上也点缀着些许浅绿色的细碎花纹，长长的礼裙几乎拖到脚底，却恰好维持着不影响行动的高度。 娇小的女孩自光辉中走出，戴着长袖臂套的手上握着根宛如指挥棒一般的魔杖，绿色的侧马尾端末混着几缕白色的挑染，看上去可爱之中又有几分圣洁，隐隐透着生机的光辉。 “退后吧，田叔叔，这些人交给我来处理。” 睁着一双黄绿异色的双眸，女孩抬起了魔杖，指向了面前的几名黑袍人，用有些轻柔，却颇为坚定的声音开口道： “魔法少女，薄雪，突围作战开始。” 第七十四章 魔法少女薄雪 “你在说什么？魔法少女？” 手握特制的通讯装置，梳着小辫的黑袍男子皱起眉头，语气不善：“我似乎有必要提醒你一下，来让你那僵硬的脑袋瓜能够起到它应有的作用：现在外面设置了屏障，根本不可能有魔法少女闯进来，还是你想说，来的是那个疑似叶级的蓝色小屁孩？你觉得她有可能来这里吗？” 他的话音落下后，通话对面的声音又嗡动了一会，让他面上又多了几分讶然：“屏障内冒出来的魔法少女？你是说，你们看到了妖精？为什么这里会有妖精？” 而随着对方的持续诉说，他的脸色却是越来越阴沉，捏着通讯器的手也越握越紧，最后，像是再也听不下去一般，直接挂断了手中的通讯。 把通讯器放入黑袍之中，他开始原地踱步，颇有些烦躁地走来走去。 他似乎是很想保持冷静的，可是怎样都维持不住原本的情绪，电话里得到的消息让他的内心难以平静，片刻后，终于一拳砸在了身旁的墙壁上。 “预定的祭子变成了魔法少女？这可不是什么有趣的笑话。” 他瞪大眼、埋着头，有些低沉地自言自语。 顿了一会，待到稍微冷静了一些后，他又对着门口的几名黑袍人招手，指着身后的办公桌道：“你们几个进来，到那个位置看管好尊敬的刘女士，别让她做出一些对大家都不利的事。” 言罢，回头看了刘文琴一眼，确认对方并没有什么多余的动作，这才与其他人相向而行，沉着脸快步走出了办公室。 既然知道了他此行的目标——那名独眼女孩的位置，他也就没有必要留在这里和刘文琴扯皮了。 看管对方的事情，交给手下便是。 …… …… 白静萱成为了魔法少女。 于情急之中向摩可表露决心，拿起了心之种的她，在经过一轮简单的教学后，虽然还是有些懵懂，但姑且是顺利地完成了变身。 她所获得的代号名为“薄雪”。 成功取得了魔法少女的力量后，她又马不停蹄地向着魔力波动最为激烈的楼层赶去，及时找到了正在与敌人决死一战的田胜。 见田胜已经处于绝对的下风，甚至再晚一些就要丢掉性命，她便毫不犹豫地插手了这一场战斗。 哪怕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接触所谓的魔法侧。 魔法少女的力量对于物质界的魔术使来说，是堪称降维打击的，不论是魔力的总量还是质量，甚至于变身后的身体素质都远超普通人类。 魔术使实力的三个阶段：窥探、接触、掌控，每个阶段对魔术使本身来说都是实力的一次跃进，但是，哪怕是成为最高级别的掌控者，也完全不可能企及魔法少女。 所以当白静萱加入了战局以后，这样一场战斗就已经不会有其他结果。 两名黑袍人所掌握的术式很多，根据田胜的估算，应该都是接触者层次的好手；除了各种能量系与基础系的术式，他们甚至还准备了直击灵魂的精神系术式，但对于已经成为魔法少女的白静萱来说，这些都没有意义。 绝对的魔力与灵魂力量之差，使用怎样的技巧都无法去弥补。 作为一名数分钟前新生的魔法少女，白静萱连种级的四大基本能力都没能掌握，对自己的能力范围都没有完整的概念。别说精确地调整使用能力，她能好好用出来都已经算是掌握迅速。 当她试图收束自己的魔力，将之打出进行攻击的时候，却完全没能控制好。才刚把魔力汇聚到了魔杖尖端，就瞬间散开，炸成了一团浅绿色的魔力烟花。 但哪怕是这样，当她粗糙地向四周放出大量的魔力后，便形成了干扰波一般的效果：用远超对方的魔力将术式的结构全数冲散，消弭于无形之中。 这让黑袍人们一时陷入了呆滞。 白静萱的思维转换也很快，她意识到自己用不好魔力相关的能力，便索性将之抛在一边；挥起了魔杖，用近身战把几名黑袍人打晕，她就这样轻松地结束了战斗。 解决了敌人，救下了田胜，紧急的态势才终于得到了些许缓和。 当然，仅仅只是解决了几名黑袍人，危机还远没有解除。 在短暂的休息和商讨之后，由田胜主动提议，两人一妖调转方向，一同向着向福利院外围前进。 依照田胜的说法，他觉得现在当务之急是解除外围的屏障，打通逃跑的线路，及时获取外界的援助，为下一步解救院内的群众做好准备。 他知道屏障术式的基本原理，此前无法通过只是因为魔力不足，但是现在不同了，他们有了一个强力的魔力来源——一个魔法少女。 由他来辨别突破的节点，白静萱来输出魔力，就有极大的可能性破解屏障。 只不过， “咳咳……白静萱，你是白静萱没错吧？” 被白静萱带着飞在空中，田胜捂着自己的腹部道：“你逃开以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就变成魔法少女了？” 直到他亲口说出这个词为止，他都还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对于绝大多数魔术使而言，魔法少女这个词，就像是一座压在头上的大山，究其一生都难以翻越。 毕竟，与魔法少女的力量相比，似乎他们的努力都如同一个笑话一般。 花费十年，甚至数十年去苦苦增加魔力，研究术式，到头来也比不上哪怕是最弱小的一名魔法少女。任谁知晓了这一点之后，都会情不自禁地感到羡慕或嫉妒，继而是深深的无力感。 魔法国度挑选魔法少女的标准其实颇为讲究，妖精们所寻到的，必然是魔力与灵魂天赋都十分出众，甚至走上魔术使的道路也相当有才能的女孩子。 原本就高于常人的魔力天赋，加上心之种所带来的超规格魔力，最后造就的便是从各个维度都碾压魔术使的魔法侧职业——魔法少女。 唯一能让魔术使们感觉内心稍安的便是，如果说他们这群人的数量很稀少，那魔法少女更是稀少中的稀少，而且大多数时候都在魔法国度对应的圈子里活动，其实很少会和魔术使有直接接触。 视作规格之外，甚至当做不存在，就是大多魔术使对魔法少女的态度。 而眼下，田胜居然亲眼见到了一名魔法少女，更奇妙的是，对方居然此前就是自己的熟人。 想到白静萱此前还是一个需要自己援救的孩子，但一转头就变成了实力远超自己、甚至秒杀敌人的魔法少女，其间的反差让他多少有点心绪复杂。 第七十五章 强敌 “嗯，我确实是白静萱，但是这件事的经过比较复杂，很难现在就说清楚。” 对田胜的想法一无所知，白静萱一边努力地控制着飞行的方向，一边概括着回答了他的问题：“如果要简略地解释，那就是因为遇到了妖精吧？” “妖精？” 田胜眨了眨眼，扭头看向飞在一旁的摩可：“你是说这玩意？” “什么叫‘这玩意’啊？你们人类的魔术使都像你一样没礼貌吗？” 听到他的从称呼，摩可颇有些不快地道：“我可是播种者啊，播种者！对你们来说算是国度来的大人物了！” 对于播种者这个名词，田胜同样是一脸不解，最终还是白静萱继续解释，他才明白了其含义，有些恍然道：“也就是说，这只妖精是负责选拔魔法少女的使者，实际上早就已经找上了你？” 他略作思索，很快便又产生了许多联想：“那今天院里遇到的事，莫非……” “嗯，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似乎他们是冲着我来的。” 白静萱闻言，垂下视线，有些失落道：“可能是我连累福利院的大家了。” “嗨！说啥呢，这种事哪有什么连累不连累，没有你，他们同样也是一帮恶棍。只不过换一帮人去祸害罢了，你是受害者，没必要替他们承担罪行。” 田胜不甚在意，替她开脱道：“不说这种没意思的话题了，倒是你的魔力……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感觉接触到这种魔力以后，我的伤好得比使用术式还要快，是你做了什么吗？” 他此前在战斗中受到了颇为致命的贯穿伤，哪怕使用恢复术式都只能吊住一条命而已，但是从被白静萱救下以来，却感觉伤口逐渐不那么痛了。 甚至于，现在去轻按伤口，已经不再有鲜血从中溢出。 “不知道，我什么都没做。” 白静萱对此也感到十分困惑，只能摇了摇头，半晌，又想起什么般看向一旁的妖精：“摩可知道吗？” 摩可不知道哦。 被问题点到名的妖精很想就这样回答。 作为一个半吊子播种者，它对魔法少女的事情真的只能说是略知一二，不然也不至于平时的授课都需要让翠雀来操劳。 白静萱的魔力似乎自带治愈他人的能力，这一点究竟是特殊案例还是普遍现象；是好事还是坏事；甚至于在国度历史中有没有记载，这种事情它都一概不知，自然是说不出个一二的。 “嗯，怎么说呢……” 但是考虑到自己在白静萱面前要保持可靠的形象，摩可只能绞尽脑汁地思考道：“我记得自己以前在书上看到过，应该是有先例的，但确实很特殊。” 这个回答煞有介事，但又模棱两可，只待它以后再做了解。 反正林小璐和夏凉的魔力都没有表现出这种特质，白静萱的情况应该是比较特殊的。至于有没有先例，如果有，那就对上了它的说法；没有那就可以说记串了，总之，解释权都在它的手上。 “是怎么样的书呢？”白静萱对于书本的话题很有兴趣，见它说是书本上有记载，便追问了一句。 “以后会让你看的啦！” 生怕被识破的摩可有些强硬地转移了话题：“总之，现在不是谈论这个的时候，先努力从屏障出去吧！我也方便呼叫援军！” 等待会把巡查使大人叫过来，再问问她知不知道吧，它在心里默默盘算着。 白静萱和田胜显然都还有疑问，但已经没有时间继续闲聊，因为很快，一行人便来到了福利院所在街区的边缘，屏障之下。 走到了记忆中的地点，摩可率先飞过去按了按，发现爪子还是无法伸出，立刻挥臂招呼道：“这边，这边！” 白静萱缓缓自空中降落，点了点头，旋即搀扶着田胜走到了屏障边。 被搀扶到了对应的位置后，田胜伸手，感知了一下屏障的魔力强度和流向，闭眼思索了一会，轻轻地拍了拍白静萱的肩膀： “可以了，让我自己站着吧。” 在白静萱的魔力熏染下飞行了一路，他的伤势已经好转了许多。虽然伤口还在疼痛，但已经不算致命，仅仅只是状态还比较虚弱而已。 白静萱略有些担忧，但还是听话地松开了手，站到了一旁。见田胜似乎确实可以一个人行动，便又放松了些，只是仍然注意着他的状态，以防其突然跌倒。 田胜站定在原地，喘了几口粗气，然后抬头望着眼前的屏障，开始观察其结构。 “待会，你听我说的，用你的魔力去攻击指定的几个点，破坏它的运转结构，然后我来趁机解除屏障。” 他抬起手，手指指向了屏障的几处位置：“按照顺序的话，应该是你那个位置正左边30度角，然后是上方……” ——“攻击顺序的话，先是你，然后是那个该死的妖精，最后是不听话的祭子。” 几乎就是同时，一道声音从他们的身后传来，打断了田胜的话语。 一行人闻言，有些错愕地回头，只见一名穿着黑袍的男子缓步从不远的围墙处走来，面色阴沉，却仍然挂着意味不明的笑容： “抱歉，我倒是很欣赏你们在这个过程中的努力，也很不忍心让努力白费，但是再让你们这样下去，我自己的努力就要泡汤了。哦，不对，拜那边那只该死的妖精所赐，应该是已经泡汤了。” 奇怪的是，明明只有他一人前来，但他的言语中却充满了对面前二人一妖的轻蔑。 和白静萱此前遇到的那些黑袍人不同，男子不仅言语中有着一股让人不快的优越感，其黑袍也非寻常的样式，而是用金色纹路勾勒着奇怪而邪异的图案，让人看上去就感到一阵不适。 下意识抬起魔杖，将摩可和田胜拦在身后，白静萱警惕道：“你就是把大家困在这里的人？” “把大家？哦，你是说这个福利院中的人？” 男子闻言，停下了脚步，接着摇了摇头：“不，孩子，我得告诉你，你似乎误会了一些什么。你口中的‘大家’对我来说并没有什么价值，我想要找的一开始就只是你而已。” 白静萱微微握紧了手中的魔杖：“为什么？” “为什么？这还需要问我？难道你自己不清楚，你的所谓怪病，无法被现代医学诊断和治愈的怪病，它真的只是一种病吗？” 黑袍的男子咧着嘴，不加掩饰道：“你很特殊，孩子，你的‘病’其实从来都不是一件坏事，而是你与众不同，被选中的证明。” “原因其实很简单，因为那一开始就非肉体上的问题，而来自你的灵魂，你的魔力。” “像你这样的孩子，生来就是被主所选中之人，你与别人不同：天生更强的灵魂，更特殊的魔力，甚至于强到与肉体完全不匹配，你的身体完全承受不了。” “换言之，你的身体就像那些强行装载过多货物的货车一样，‘超载’了。” “超载的货车，不管是加速还是刹车都要困难许多，就连转向也更加困难，甚至很容易失控。你的身体也是一样，再加上你根本不会运用自己的力量，所以才呈现为了一种病症，连自己的身体都控制不好。” “所以，我来了，我是来带你从这种困境中解脱的。” “主选出你们这样特殊的祭子，其使命就是回归主的怀抱，为它重临世间而作出自己的贡献。” 言罢，他向着白静萱伸出手：“现在，你能感受到我的善意了吗，孩子？” “……别听他的，一派胡言。” 神情虚弱的田胜从身后按住白静萱的肩膀：“他说的好听，但实际上所谓的‘贡献’”就是献祭，拿活人去献祭所谓的邪神，这家伙恐怕是个不知道哪来的邪教徒。” “邪教？”听到田胜的话，男人睁大了眼睛，似乎听到了什么很意外的言论一般。 ”哈哈哈哈，邪教，你们这些庸碌之人，连自己应有的荣光都记不得，居然反过来称呼我们是邪教？” 他先是大笑，继而缓缓地沉下脸，抬起了手，用无比深沉的声音道：“别惹我发笑了，你这愚蠢的肉猪。” “小心！” 见到男人的架势，一旁的摩可立刻出声提醒。 当然，哪怕是没有她的提醒，白静萱也已经意识到了男人要做什么。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回头，动用自己飞行的能力骤然推开了田胜，向旁边躲闪而去。 也就是同时，男人抬起的袖口中似乎有纹路猛地一亮，一道魔力形成的、足有数米半径的扭曲球体就骤然出现在田胜原本的位置。 若凡是白静萱反应够快，田胜恐怕已经被这道突如其来的攻击所命中。 “阴影旋涡？” 摔倒在地的田胜错愕地侧过脑袋，看着那个疑似是术式的球体：“不对，这个大小，这个速度和威力……不可能，就算是掌控者也不应该有这样的魔力！” 另一边，白静萱帮助田胜躲开了男人的攻击后，也立刻明确了眼前的态势，开始了自己的反击。 她的魔力运用仍然有些生疏，又担心这种时候使用魔力放出会弄巧成拙，所以决定继续近身战。利用魔力强化身体，然后欺身而上，她抄起魔杖就向着男人直接抡了过去。 此前的战斗中，她就是用这种方式解决那些黑袍人的。 魔法少女的身体素质远超常人，再加上魔力强化，不加控制的话，仅仅是钝击就足以轻松致人于死地。 而如果说面对普通的黑袍人白静萱还敢有留手，那么面对眼前的奇怪男子，她就不敢有丝毫大意了。哪怕并不愿意杀人，她还是加上了自己全部的力量，以防对面使用出什么奇怪的手段。 “铛”！ 然而，她的攻击还是被男人挡下了。 甚至不是用魔法术式，仅仅是抬起了手，就挡下了她使用魔力强化后的攻击。 “怎么可能……人类居然用肉身硬抗魔法少女？” 一旁的摩可也不禁愕然，甚至一度陷入了混乱之中：“就算小萱只是刚变身的新人也不该这样啊，不对，这也太奇怪了，我难道是在做梦吗？” “人类劣于魔法少女？呵。” 男人闻言不禁嗤笑：“也对，也是的确是不争的事实。但是呢，对我来说并不适用。” 他手臂用力，只是往外一推，一股巨大的力量就顺着白静萱手中的魔杖传来，直接震得她连连后撤，倒退了好几步。 “怎么会……好大的力气。”她惊异地看着眼前的男人，有些不敢置信。 虽然她获得魔法少女的力量只是不久之前，但对于自己变身后的力量是有一定认知的。毕竟，她此前遇到的黑袍人应该都是正常的成年人，其力量在白静萱面前也算不上什么。 但是，面前的这个男人却完全不同，白静萱有种感觉，明明自己已经是魔法少女了，方才的角力却还是宛如稚童在面对猛兽。 就算有她体型小，体重轻的原因在内，但这并不是她的攻击无法奏效的理由。 这个男人，其力量和正常的人类根本不在一个水平线，甚至让人情不自禁地去怀疑，他到底还是不是人类。 “怎么了？引以为傲的魔法少女力量不奏效，感觉到了慌张吗？” 拧了拧自己的脖子，男子咧着嘴道：“‘魔法少女的力量高于一切’？这句话我都已经听到耳朵生茧了，真的是何等叛逆，又何等亵渎……” 他抬手，紫黑色的魔力在掌心凝聚：“就让我来教育你们一下吧，力量的优劣，是与身份无关的。” 伴随着他的举措，一如此前那般的紫黑色魔力球体骤然浮现，然而，这一次的数量却是密密麻麻。无数球体在白静萱和田胜身周聚集，没有给他们反应的时间，便猛然炸开。 “当心！” 白静萱下意识想再用魔力去斥开这些球体，却发现完全不起作用：男子的魔力比其他的黑袍人同样强大太多，甚至于比她还要强。别说消解其术式的结构，她的魔力甚至在被反向穿透，对方的术式很快就轰击到了其身旁。 情急之下，白静萱迅速作出了判断，立即蹬腿，大量的魔力推进着她凭空飞起腾挪，再一次带着田胜闪到了一旁。 只是这一次，还没等她落地，便看到男子行动了。他斜着身子抬腿，伴以几个大跨步，就向着自己所在的落点冲了过来。 自己在降落时会被抓到。 白静萱明白了对方的意图，旋即想要调整飞行的方向，却终究还是来不及，被男子一拳打在了胸口。 咚！ 宛如被什么巨物撞击一般，白静萱直直飞了出去，重重地撞在了不远处的屏障之上。 剧烈的冲击让她只觉得自己肺部的空气都全部被挤压出去，疼痛感使她感觉全身都像是平日病情发作一样，没有了其他的感知，便是连惨叫声都发不出来。 “咳咳……呕……” 仿佛浑身散架一般，白静萱从屏障上滑落，跪坐在地，痛苦地咳嗽起来。 另一边的田胜虽然没有受到男子的直接攻击，却也被周围密布的阴影旋涡所伤，摔倒在地后，一时也难以再站起来。 “小萱！”一旁的摩可见到白静萱被重创，急切地呼喊着。 原本前来屏障处的三者瞬间只剩下了它自己，而这声呼唤则引起了男子的注意。 他的身形微微一晃，便从旁一手抓住了摩可的翅膀，继而另一只手捏住了它的脑袋。 “呀啊啊啊啊啊！” 被抓住脑袋的摩可惊恐地尖叫起来，却怎么都逃不脱男子的手掌。 “莫名其妙地潜入到这里，莫名其妙地把别人预定好的祭子变成了魔法少女，你还真是送了我一份大礼。” 紧紧按住摩可的头，男人面上露出了一个有些阴狠的笑容：“你们伪王庭果然是狗改不了吃屎，永远都在重复这么恶心的行径。” “一年时间，整个西南部东华州域的城市被我们找了个遍，前些日子才在这座城市找到了这么个合适的祭子。明明都已经尽最快的速度行动，甚至直接冒着被伪王庭的调查院抓住的风险来拿人，居然还是被你们捷足先登。” “哈哈哈！哈哈……啊，啧，真的是让人完全笑不出来。” “妖精啊妖精，你到底凭什么轻易地毁掉了我所有的努力？” 他的声音咬牙启齿，手掌渐渐用力：“滑稽的形象，莫名的动机，毫无逻辑的行为，简直就像是个可怜的小丑一样，为什么我会被你这样的东西毁掉运营许久的心血？” “感觉到痛苦了吗，接下来我会把你的脑袋捏碎，把你的魔力源从这种滑稽玩偶一样的身体里拿出来，再把它作为术式材料炼成媒介，让你一辈子都在我手里弥补这愚蠢的损失。” “唔……呃……” 被捏着脑袋的摩可挣扎着，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哦？你有什么遗言吗？” 男子略微挑眉，手掌微微松开：“如果你能说出点什么有趣的忏悔，那我说不定可以让你死的更痛快点。” 摩可稍微缓了两口气。 它定定地看了一会男子，然后，倏地张口道：“小萱！打不过他就快跑！” 这道呼喊声直直传到了屏障边的白静萱处，让她自痛苦中微微睁开了眼睛。 男子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 然后，仿佛是听到什么颇为有趣的事情一样，他面上的笑容越发狠厉：“跑？放心，你们一个都跑不掉。” “那个愚蠢的肉猪也好，你也好，还有不听话的祭子也罢，竟敢如此戏弄我，你们全都得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言毕，他手掌再次用力，便要直接将摩可杀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的动作却再一次被打断了。 并非是伤上加伤的田胜，也不是倒在一旁的白静萱，而是一道槿紫色的魔力束却突然从空中射来，直直地打向了他的手腕处。 “什么玩意——” 下意识地放松力量，男子迅速后撤，躲开了那道魔力束，有些愕然地向着其打来的方向看去，只见不远处的空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两道漂浮在空中的身影。 再略微细看，便能发现是两名少女。 而没等他认真辨认来人的身份，紫色的魔力束就仿佛步枪一般自空中接连不断地打下，逼得他不得不连连后退。在此期间，一个身影则从空中落下，扶起了原本已经跪倒在地的白静萱。 “还好吗？”来人关切地问道。 “咳咳，我没事，但是摩可和田叔叔他们，他们很危险。” 白静萱忍住痛苦，勉强抬头，又在看到面前来人的装扮时怔住：“你们是……” 来人却没有再回话，而是默默地站了起来，金色的发丝飞舞，浅蓝色的裙摆自白静萱面前划过。 “你们又是怎么进来的？”不远处的男子颇有些恼羞成怒地吼道：“一而再再而三，为什么都来坏我的事？爪痕的那个女人到底在干什么？” 两名少女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残害平民，欺凌老幼，恃强凌弱，为非作歹，将恐怖施加于弱势群体，以一己私欲擅自违反城市法律，一切都到此为止了！” 站在白静萱身前的少女正气凛然，高声呵斥：“魔法少女，白玫！” 空中的另一人也在火力掩映中降落，站在了她身边：“魔法少女，小锦！” 紧接着，两人异口同声道：“现在，将审判你的恶行！” 拉跨条，更新推到明天早上 本来还想再写一个6000大章，把剧情连贯写完的，但还是高估自己的手速了。 考虑到最近的剧情主角已经神隐了很久，不一口气直接把这一段写完发出来，继续拖下去的话应该会有不少读者不满，所以就不单独发了，明天早上全部放出来。 有等更新的读者就不用等了，早点休息吧，晚安。 《下班，然后变成魔法少女》拉跨条，更新推到明天早上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十六章 锄奸伐逆之时 仲夏的午后，开着空调冷气的客厅里，林小璐自漫长的灵思中回归清醒，靠在沙发上，有些百无聊赖地拿起手机。 随便在社交媒体上看了些无聊的消息，又对着几条短视频乐了两下，意识到哪里不对的她放下手机，疑惑地道：“摩可是不是出去太久了？” “安啦，它也是有自己要做的事情的。” 一旁的夏凉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拖长声音：“之前不是说了吗，寻找预备魔法少女的事情有进展什么的。” “但是这也太久了，以往都是午饭前后出去闲逛一会，但今天都已经快下午三点了。” 撑着下巴林小璐思忖片刻，半晌后抬眼，有些唐突地作出了判断：“有古怪。” “什么古怪？”沙发上的夏凉对她那有些跳跃的思考逻辑已经习惯，继续懒散地问道。 “摩可有事瞒着我们。”林小璐语气笃定。 “妖精也是要有自己隐私空间的哦。不过我还真没想到，小璐你平时动不动就跟摩可吵架，实际上还挺关心它的？”夏凉瓮声瓮气。 林小璐翻了个白眼，拍着自己身旁的沙发坐垫：“这叫关心？我是怀疑！” “行行行。” 夏凉扶着沙发靠背坐了起来，伸了个懒腰：“嗯——怀疑的话，那要不要跟过去看看？” “不行的吧？马上不是到下午修习的时间了吗？” “跟小前辈请个假不就好了嘛。” “怎么能因为这种理由去打扰翠雀？” “嗯，你这么说的话……” 有些不置可否地拿出手机，对着三人的群组输入了一条消息，夏凉颇为干脆道：“好，发出去了！” “哈？才刚让你别这么干，你怎么就擅自就发消息了！快点撤回去！” 见她如此作为，林小璐竖起眉毛，随即侧身伸出手，想要去抢夏凉的手机：“把手机给我！” “哼哼，不给不给，这种时候就应该坦率一点。” 仗着些许身高与臂展优势抬起手机，夏凉左右晃动手臂，躲避着林小璐的争抢，游刃有余地笑了起来。打闹一会后，她又突然感觉到手中的手机振动了一下，于是眨了眨眼，放下了高举的手机：“……啊，回复了？” 争抢不过，正有些气恼的林小璐也是一愣：“回复？这么快？” “嗯，秒回呢。” 夏凉划动着消息页面，拖长声音，模仿着翠雀平时清冷平静的口吻：“我来念一下，她说的是：‘可以去，但是记得晚上及时回来，如果真的有预备新人通知我，我稍后过来。’” 念完了消息页面的内容，她把屏幕对着林小璐亮了一下：“差不多就是这样啦，她似乎同意了？” 林小璐没有搭理她，而是缩回身子，拿出自己的手机，认真地读完了翠雀的话。确认了与夏凉所说的内容一致以后，她却发现后面还跟了一串其他内容：“这個又是什么？地址？” “黎星区西河路与玉云路交叉口往西150米……” 夏凉旋即跟着念了起来：“咦，这附近是方亭市第一福利院？” “这是摩可的位置吗？” “似乎是，但为什么小前辈会知道摩可在哪里？” “一个位置而已，翠雀知道有什么奇怪的？” 林小璐却是全然不觉得有问题，傲然道：“像她那么厉害的魔法少女，平时应该还有很多没展示的手段，可别用你的狭隘眼光去局限她的能力。” 光看她的神色，而不听她所说的内容的话，怕是还以为她这么骄傲是因为自己。 “哈哈……也是，小前辈多半是早有准备的。”面对林小璐的狂热粉丝发言，夏凉只能报以干笑。 两个人在奇怪的事情上达成了共识，便不再纠结这个话题，很快，林小璐就发现了下一处疑点： “说起来，福利院的话，那里是不是很多小孩子？” “说别人是小孩子，但人家不一定比咱们小来着。” 夏凉无奈指正道：“不过这么说来的确很可疑呢。我们现在就出发，说不定能抓个现行哦？” “但是，修习的事……”林小璐还是有些犹豫。 她迟迟下不了决心，夏凉便竖起食指提议：“那我一个人去看看，把结果告诉你？” “伱——啊！你这人真的是！” 这句话成了压倒林小璐内心防线的最后一根稻草，让她再也坐不住，内心中的斗争终究还是好奇心占了上风，于是猛地站了起来：“我忍不住了！去就去谁怕谁啊！” 眼下是暑假期间，再加上翠雀对她们的行程开了绿灯，两个人要出门自然是不再有任何阻碍。 于是，简单地换上出行用的便衣后，两个人就一同乘坐轻轨电车去往了黎星区。 方亭市第一福利院的位置在黎星区的边缘，接近市郊的位置，但好在交通十分便利，去往此处并不花费什么功夫。 穿过稍显冷清的车站，林小璐和夏凉一同沿着有些老旧的街道漫步着，不时左右顾盼，打量着四周的景色。 黎星区在方亭市的最东侧，是方亭市最早设置的行政区划之一，所以基础建设也都相对早期，无论是路面还是周边建筑都相对老旧，又因为后来主体向西发展，最终变成了所谓的“老城区”，无论人流还是交通都相对变得稀薄。 再加上是工作日的下午，所以当林小璐和夏凉来到这片街区时，能明显感觉到其人气不足。 好在不远处就是她们此行的目标——方亭市第一福利院，作为一座容纳了大量人员的建筑，其周边的配套设施十分齐全，多少补足了这种淡淡的寂寥感。 继续向前行进数分钟后，两人已经能够遥望福利院的建筑和围墙，确认了和翠雀提供的位置无误后，她们便加快脚步，盘算着去抓摩可一个措手不及。 这个打算，在靠近福利院后便泡汤了。 因为她们发现，面前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堵看不见的墙，挡住了她们继续前进的步伐。 伸手四处摸了摸，又凑近看了看，夏凉发现眼前阻挡住她们的障碍物并非是真正“看不见”，只不过是难以看清罢了。 凭她的感知能力，不然感应到面前的结构中有相当魔力在流转，显然，这是一道魔力屏障。 “小璐。” 夏凉的神色随之变得有些凝重，面上习惯性的笑容也收敛了少许：“情况恐怕和我们想的不一样。” 林小璐伸手触摸了一下面前的透明墙壁，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眉头紧皱：“这个难道是……魔力屏障？” 两个人早已不是初成魔法少女时那样的菜鸟，对“魔力屏障”这样的基础系术式已经有了比较多的了解。 而这个世界上能够使用术式的人也并不多见，要么就是物质界的魔术使，要么就是能力开华达到了叶级以上的魔法少女。无论是上述哪一种人，出现在福利院周边，还在这里布下了魔力屏障，都是不正常的。 “先通知翠雀吧。” 林小璐对于魔力屏障的记忆着实谈不上美好，甚至隐隐觉得有股莫名的既视感，第一反应便是求援，旋即拿出手机，拨通了翠雀的号码。 翠雀此前也再三地向她强调过，一旦遇上了可能超出自己能力范畴的事件，一定要优先通知她。虽然不知道这种过度保护一样的要求是怎么回事，但并不妨碍林小璐信守其叮嘱。 只是这一次，举着手机等待了片刻后，她的表情就变得有些茫然：拨出的电话经历了长久的呼叫，最后却只有无人接听的语音通知。 “没人接？”这是林小璐此前未曾预想的。 “群组里留一下消息，我们先试试能不能用魔力把屏障破开。” 面对有些紧急的状况，夏凉拿出自己的心之芽，直接当机立断开启了变身：“这个情况，如果非要等到小前辈接电话，恐怕摩可在里面要遭遇危险了。” 听到她这么提醒，林小璐才意识到现在不是干站着的时候。简单地在群组中留下了一段信息后，也拿出心之种，变成了魔法少女。 两个人变身之后，就开始分别用魔力束去轰击屏障，试图以暴力进行破解。然而，虽然她们的攻击让屏障不断震动，却还是不能彻底破坏其结构。 几番尝试无果，见魔力消耗迅速，她们不得不再次停下来。 林小璐明显露出了有些焦急的表情，另一边的夏凉虽然也未能建功，却望着面前的屏障，若有所思：“或许，可以换一种思路。” “什么思路？你有什么好办法？”林小璐闻言有些疑惑。 “试一试就知道啦。” 夏凉颇有些神秘地笑了一下，然后抬起了自己的魔杖：“小锦，魔力构装析出。” 伴随着她的念词，其手中的魔杖随之化作魔力星云，又重新聚拢，变成了一面小巧的梳妆镜，这正是她的魔力构装——引离。 旁侧的林小璐也认识夏凉的魔力构装，却并没能想到有什么用途：“你拿引离出来干什么？” “好啦，别问那么多，你看着就行了。” 没有多做解释，夏凉直接开始了自己的尝试。她让手中的镜子分化成了数面，然后又将其中一面镜子的大小调整到足够大，甚至与人等高。 然后，她将那一面与人等高的镜子，贴到了面前的魔力屏障上。 “引离的其中一项能力是将魔力在镜面之间进行传送改向。也就是说，接触到其表面的魔力都会被传送到另一面镜子上。” 夏凉开始解释起来：“小前辈以前在讲课时说过，魔力屏障虽是术式，但术式本质上还是魔力，只不过其中的魔力依照术式结构排列成了特定的状态而已，所以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 她伸出手，指向了并未贴在屏障上的另一面镜子。 林小璐扭头望去，便只见那一面镜子上此刻正闪烁着阵阵微光，显然有魔力在流转。而这面镜子上传送出了魔力，就意味着其必然有一个源头。 到了这一刻，便是她的理解能力再怎么弱，也猜到了夏凉想要做什么。 同一时间，夏凉把身前半人高的镜子挪开，宛如一个魔术师一般，侧面对着小璐，向镜子此前贴合的位置伸手致意： “你看，我的猜想是对的。” 她所指的那个方向，原本浑然一体的屏障之上，隐隐的魔力流动间，不知何时已经出现了足以让人通过的豁口。 …… …… “外面的屏障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看样子你们是动用了一些奇怪的小手段啊。” 屏障之中，在即将到手的胜利被打断之后，面对新出现的两名魔法少女，黑袍男子初时还觉得恼怒，却又很快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扫视着面前的阵容：“不过，浅蓝和紫色吗，还剩最后一个人没来？那么那帮杂种姑且还有点用处。” 没能就此杀死摩可，还让其趁乱成功逃跑，固然激发了其心中的火气。但这本来就不是他的核心目的，所以并不会就此失了方寸。 “你知道我们？”对方的话语中透露出了一种莫名的自信，使林小璐略感违和，有些警惕地问道。 “知道你们？不如说，为什么会不知道？” 重归冷静之后，男子晃了晃脑袋，嘴角咧出了一个怪异的笑容：“就比如，你们之中最强的是那个最矮的蓝色小屁孩吧？她现在没跟你们一起行动？” “我们没有向敌人通报伙伴行踪的理由。” 一旁的夏凉见林小璐的表情变得有些不对，主动接过了话茬：“不管她来不来，我们都会把你制服在这里，使用魔力进行恐怖袭击，等待你的只有被逮捕这一条路。” “哦？真的吗，到底是不愿通报还是不能通报呢？” 男子却对于她的话浑不在意，似乎对于自己被围攻的态势也无所谓似的，反倒伸出手，如同清点货物一般数着面前的几个人：“三个魔法少女，一个妖精，肉猪……不算也罢，最后是四个魔力源吗？就这样吧，多少也能弥补一个祭子的部分损失了。” “你到底在说什么？” 林小璐从他的话语中读出了几分别的意思，意识到翠雀此前不接听电话的理由可能并没有那么简单，严肃地问道：“翠雀那边到底发生什么了！你难道还有其他同伙？” “翠雀？这是那个蓝色小屁孩的代号？” 男子耸了耸肩：“抱歉，我还真不知道她那边具体会发生什么，但反正，接下来的你们和她也只会有同样的结局——那便是死亡。” 言罢，一股阴冷到让人战栗的魔力突然在他身周弥散开来。 只见他从不知何时掏出了一块紫黑色的肉团，将之平举在身前。那肉团散发着奇怪的光晕，时不时地搏动，仿佛拥有着自己的生命一般。 “那个是……什么东西？” 魔力感知能力稍强的夏凉不禁掩住口鼻：“感觉好恶心。” “恶心？真是愚昧，这可是跟你们的心之宝石一个性质的宝物。” 注视着手中的肉团，男子面上的笑容中带上了几分虔诚与柔和：“不觉得它有种令人欲罢不能的美感吗？毕竟，若要按照你们的命名方式，可以将它称呼为‘兽之腑’。” “‘兽之腑’……” 直到看见他的架势，此前内心中就一直萦绕着一股强烈既视感的林小璐，才像终于想明白了什么一般，露出了有些恍惚的表情。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从看到笼罩福利院的魔力屏障开始，她心中就一直有种隐隐的烦躁感。 因为早在数月之前，也就是她成为魔法少女堪堪一周的时候，就在市郊的湿地公园遇到过类似的事情。 被屏障困在湿地公园之中，又遭遇了蠖阶残兽的她，若非是有翠雀的及时救援，恐怕已经死在了那里。 而现在这一刻，她忽然回想起了自己在湿地公园遇险的那个夜晚，忆起了一个近乎被自己忘却的疑惑。 那就是当她在蠖阶残兽爪下苦苦支撑时，她从那残兽的脸上所看到的，近乎于人一般的表情。 残兽有可能做出如此人性化的表情吗？ 毕竟低进化层次的残兽，其智力应该是相当低下的。 在那之后，林小璐其实也跟着翠雀讨伐了许多残兽，它们大多体型庞大而形体扭曲，别说大部分就像是一团烂肉的卵阶残兽，哪怕是蠖之中也鲜有那种双足战立的个体。 或许，它们从一开始就不是“单纯的残兽”。 “你是，不，你们难道是……” 林小璐有些愕然地开口，却在话说了一半后停了下来。 因为她意识到了一件更加深层次的问题。 自己在刚成为魔法少女时遭遇了屏障围困，以及宛如陷阱一般的猎杀；如今在这座福利院，针对那名新出现的魔法少女，似乎也在发生相同的事情。 那么，有另一个更让她不寒而栗的问题出现了。 “……方亭市之前接近两年没有魔法少女，这件事跟你们有什么关系？” 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她自己都感觉大脑嗡鸣。 “哦？看样子你似乎联想到了些什么？需要我夸你一句敏锐吗？” 对于她的问题，男人没有回答，只是反问，面上的笑容也越发狠厉：“还是说之前在方亭的工触十一失联，跟你有什么联系？” “果然跟你们有关系？” 林小璐已经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什么心情在对话，但仍然执著地问着：“你们到底都做了些什么？” “你们应该懂的吧？即便不是祭子，魔法少女的心之宝石也是极有价值的魔力材料。纯论利益也足以让人心动，更何况面对死敌？” 有些答非所问地回应着林小璐的问题，男子有些咋舌道：“不光死在任上还泄露了消息，工触十一可真是留下个烂摊子……但算了，反正跟我也没有关系，终归只是没用的废物，死了便死了吧。” 对话进行到了这一步，就连原本没明白是怎么回事的夏凉也回过味来，有些震怖地看向了黑袍男子：“你是说，你们这是在……狩猎魔法少女？” 而此时的男子，已经不愿再与她们进行对话。 将手中的肉团贴合到了胸口，男子的表情越发狂热而狠厉，甚至开始变得有些疯癫。 “卑劣的伪王庭啊，现在，将是我代行主之意志，将你们尽数灭杀于此的时候！” 他高声呼号着、呐喊着、念诵着，其手中的肉团爆发出强烈的魔力。他看向面前的几名魔法少女，双目圆瞪，裂开的嘴角中露出了尖锐的牙齿： “此乃，锄奸伐逆之时。” 伴随着其话音落下，漆黑的魔力将其身体尽数包裹在内，一片黑雾涌起，阴云之中，男子那原本属于人类的身形渐渐变得高大，最后达到了数米之巨。 涌动的雾气中，一颗呲着满口獠牙，目闪红光的兽首从黑雾之中探出，金色的符文闪烁之中，布满夸张而恐怖管道的兽躯也自一片阴冷的魔力中现出了本貌。 到了这一刻，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早已不是那个男人。 甚至于，如果以其本质相称，她们面前的早已不再是一个人类。 ——而是一只残兽。 第七十七章 写字楼外 林昀放下了手机，开始继续整理自己桌子上的文件。 午休结束之后，夏凉莫名地给他发来了一条短信，说是怀疑摩可谎报军情，近日声称出门寻找魔法少女后总之迟迟不回来，所以想要进行跟踪调查。 想起前些时日自己还当过她们的调查对象，转头来她们又把矛头指向了摩可，林昀心下觉得好笑，却也没有拒绝。 他动用此前设置在摩可身上的跟踪术式，简单感应了一番后，确定了其方位，把位置通过群组共享给了两名女孩。 “不过……福利院吗？” 一边收拾着文件，他的心思也逐渐飘忽：“说不定还真是有新人？” 对于是否要招收新的魔法少女，他虽说态度不怎么积极，但如果真的遇上了有天赋的孩子，最后的决定权可能还是要落在对方身上。 毕竟，经过了此前与女儿的谈话，不仅仅是林小璐暂时放下了心结，他也想明白了许多事情。 他接下来就将辞去自己已经从事了近十年的工作，彻底把精力投入魔法少女的相关事宜。而一旦作出了这个决定，其实也代表着一件事——总有一天，他要去调查安雅死亡的真相。 当初的他，在明知妻子死亡有蹊跷的情况下，之所以没有采取什么行动，是因为有金绿猫眼的提醒：他现在是一名父亲，也是自己女儿唯一的亲人，如果自己再出了什么事，将无人抚养自己的孩子。 现在的情况却不同了，女儿也成了魔法少女。 虽然其过程称得上阴差阳错，甚至不怎么愉快，但既然她对沿着这条路走下去的态度很坚决，自己身为父亲就应该去尽可能支持。 那么就出现了另一种选择：将女儿培养到足够强大，足以在各路敌人面前保护自我的时候，自己再选择一个合适的时机离开。 如此，便又兴起了帮女儿培养班底的心思。 早在当初招收夏凉的时候，他的内心里就有过这样的想法，只是后来发现：自己白天工作，顺便当魔法少女，晚上还要给两个孩子补习的生活太过繁忙。 在如此拥挤的时间安排下，如果贸然招收新的魔法少女，自己不光没时间再多教导一個人，对于其人生安全上的保护也可能出现漏洞。 他希望自己帮女儿培养班底时，每个孩子都能够安全踏实地成长，待到羽翼丰满，再去面对真正的风雨。 而眼下，既然他已经选择了辞职，对于再招收新人一事，心中也多了不少底气。 这也是他主动同意夏凉她们去跟踪摩可的理由。 把桌面上的文件整理好列到一旁，确认已经不再有什么疏漏，他从座位上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自己的办公桌。 要说对这份工作没有什么留恋，其实还是假话。 他在这份职位上耕耘许久，虽然期间也有很多劳累和不愉快，但也认识了诸多朋友，获得了许多的成长。更重要的是，这是他塑造自身社会性的一种方式。 选择从魔法少女的身份隐退，走入社会成为一名职场骨干。这番行为的动机除了不愿意坐吃山空，想用工作收入给家庭生活多一份保障，也给自己找些事做以外，本质上是要明确自我，维持本心。 人的本质是其社会关系的集合：正因为与不同的人相遇，共处，互相影响，所以每个人才会是独一无二的个体。 走出了自己的办公室，轻轻地关上了门，林昀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到此结束了。 之后的他，会去总经理办公室打个招呼，然后就将彻底离职，告别自己的这一段工作生涯。 期间路过了外务派遣部的办公室，透着玻璃隔窗，他的目光与自己的老同事们交错，便见到坐在办公桌后翘着脚的刘观山笑了笑，对自己抬起了手。 有空再喝两杯。 这是他的口型表达的意思。 “得了吧，不应酬谁喝酒啊。”隔着窗户，林昀低声笑骂。 走到了总经理办公室的门外，见门是虚掩着的，他便脚步微顿，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然后轻轻地敲了敲门。 “请进。” 门内传来了一道有些沙哑的声音。 走进门，林昀便能看到自己公司的总经理，名叫王滕飞的男人坐在办公桌后，面上噙笑地看着自己。 之所以是总经理而非总裁，是因为高升其实还是一个连锁品牌。 其小型和家用电梯业务遍布整个南部东华州域，总部则坐落在最近的一座中央都市——燕南市之中。 在安雅还在的时候，林昀偶尔还会为了外务而出差；到了安雅离世后，为了更好地照顾林小璐，他便主动申请到了售后部门，虽然更忙，但好歹一直在方亭市。 那个时候，他也是和面前这位总经理沟通的。 当初的换岗，如今的辞职，对话的人还是同样的人，但其心态却已经完全不同。 “老林，坐，你真的想好了吗？” 王腾飞指着办公桌前的椅子道：“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也是我们的老员工，能力也很优秀，我本来都准备再过两年给你提拔提拔，做个经理都是没问题的。” “你说你家里那情况，知道的也都知道；最近出勤确实有点问题，大家也都能理解；把这个坎子度过去，不也就行了嘛？” 可惜的是，这个坎子怕是度不过去了。 林昀在心中暗叹。 要只是普通的生活状态波动，他也不是不能忍一忍。但事到如今，工作和魔法少女的事宜可谓难以两全，他只能选择对自己来说更重要的一边。 而失去了安雅的如今，林小璐就是天平上那块最重的筹码。 “王总，这个事咱们也讨论过很多次了，公司待我不薄，只是我个人确实有点原因。”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所以林昀也赔着笑道：“我啊，家里确实还有不少事要处理，而且也不知道要搞到什么时候，继续下去也是给公司添麻烦，还是早做决定的好。” “不麻烦不麻烦，大家都能理解，你把这事想的太严重了。” 王腾飞还想再劝：“家里有事，伱大不了请个长假呗？老伙计了，搞那么极端干什么。” “唉，王总……” 林昀佯装叹息，两个人继续虚与委蛇一番，直到彼此的礼节都尽到位，才算是结束了这场的谈话。 午后的办公室中只有两人的对话声，若是细听，还混杂着冷气嗖嗖的吹拂声。 阳光透过落地窗照射在办公室之中，在地上形成了大块大块的亮斑。 而亮斑之中，却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细小的黑点。 这个黑点越来越大，越来越重，渐渐变得有些难以忽视，甚至，隐约呈现出了模糊的人形。 面朝着窗外的林昀还在与王腾飞说着话，但是当他逐渐看清窗外的景象时，语速则越来越慢，直到最后，彻底停了下来。 窗外有个人。 总经理室在写字楼的17楼，窗外不可能有人。 但是，此时此刻，确实有个人远远地站在窗外，遥望着林昀所在的这座写字楼。 那是一个少女。 一个穿着黑色裙装的少女。 第七十八章 翠雀与麻雀 是魔法少女吗？ 在看到窗外的人影后，林昀第一时间就产生了这样的想法。毕竟能够凭空飞行，穿着还如此花哨的，一般也只有魔法少女了。 倒也不是说魔术使不能模仿类似的穿着风格，但很遗憾，魔力总量与术式熟练度可以支持其在空中平稳飘浮的魔术使，大概率是已经过了“少女”这个年纪的。 那么，为什么这个时候会有魔法少女出现在那里？ 黑裙少女的容貌，林昀并不熟悉，他可以肯定，对方并不是自己的任何一位“旧识”。她应该也不是方亭市本地的新人，不然，林昀没有理由不认识对方。 是外地来的魔法少女吗？ 脑中浮现了诸多疑问，接着，林昀开始思考自己下一步的行动。 是该变身成魔法少女去询问对方的来意吗？还是应该视若不见，任由她来去呢？ 现在就直接变身，显然是行不通的。 眼下的自己在总经理室中，如果变身的话，势必会被身为普通人的王腾飞看到，算是不必要地泄露了信息。 虽然事后可以让异策局来进行善后，签署保密条例，甚至使用术式进行一定程度的心理暗示，让其不去思考这件事。但在别人面前变身这种事，他还是希望尽可能避免。 视若不见也不可能，因为他不能放任一个来历不明，连是敌是友都不知道的魔法少女在方亭市之中随意行动。 总之，别的不说，至少自己不能在总经理室继续干耗时间了。 于是他开口，准备结束与王腾飞之间的谈话：“王总，抱歉啊，我这边接下来还有点事，也不耽误您时间了，接下来……” 又是话到一半，林昀的瞳孔猛地收缩。 他看到，高空中的少女，长发在风中舞动，其黑色的衣裙在阳光下被镀上了一层金辉。 他看到，少女的手中，亮起了土黄色的魔力光芒，直直地指向这座写字楼的方向。 到了这一步，他终于可以确定，来者不善。 “王总。” 林昀不再废话，猛地站起身，无比严肃地提示王腾飞：“趴下。” 这句话说得太过突然，所以王腾飞没能理解他的意思。 他也注定没有时间去理解，因为当他看到林昀站起身后，便再也没有多说一句话，而是向着自己身后本应只有落地窗的方向奔跑而去。 接着，他的身侧闪起了一阵湛蓝色的光芒，刹那后，身后便传来了玻璃被打碎的闷响。 下一秒，强烈的震动自窗外而来，宛如地震一般，让整座写字楼中的人都感受到了极其强烈的晃动感。 “啊？打偏了？” 不远处，一袭黑裙的少女看着边缘处被打出了一個大坑的写字楼：“奇怪，我明明应该瞄准了才对啊？” “算了，打偏了就再来一发吧。” ——“无论再试多少次，你也是打不中的。” 这样的声音突然从不远处传来。 少女循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便见到一名身着藏青色长裙的娇小女孩与自己同样临空漂浮在那里，面色一片冷漠。 见到对方，少女先是有些愕然，但紧接着嘴角微微翘起，露出了一个有些莫名的笑容：“啊，你果然在这里？” “‘果然在这里’？你是来找我的？” 在其对面的翠雀张手，魔力凝聚成魔杖出现在她的手里：“用轰击系术式打招呼可不是礼貌的行为，你还有一分钟的时间，先解释自己为什么找上这里，再解释自己的来意。” “啊，抱歉，我的确应该先自我介绍的。” 好像真的为这种“失礼”感到抱歉一样，少女欠了欠身：“你好，我是曾经登录在魔法王国中的字牌魔法少女，隶属财政院。任职时期大概在十四年前，代号为‘金铃’。” “不过，这个已经是过去的名字了，现在的话，你可以称呼我为‘麻雀’。” “如果伱不理解这个代号代表什么意思的话，请允许我向你介绍一下我们，一群真正获得了自由的魔法少女，我们是‘爪痕’。” “不知道你对我的自述感到满意吗？ 话到此处，自称为“麻雀”的少女抬起头，面上的笑容渐渐变得有些张扬： “——同样是前·花牌的矢车菊大人？” 几乎是在说出这句话的同时，毫无预兆地，自她的掌心中就已经打出了一道极其强烈的魔力光束，直直地冲着翠雀所在的方向照射而去。 不远处，还在为其言论而惊愕的翠雀反应迅速，她瞪大眼，抬起手，数道法沃符文环绕之中，简易的魔力屏障瞬间成型，及时抵挡住这名自称“麻雀”的少女突如其来的攻击。 “看来你知道的东西确实不少。” 屏障抵挡住了魔力光束，一时陷入了魔力强度上的僵持，翠雀抬眼，望向麻雀的神情变得愈发冰寒：“明明知道是我，居然还敢就这样来方亭市挑衅？还是说以为报上一个被舍弃的名字就能偷袭成功，你们那个叫做爪痕的组织，都是像你这样有勇无谋的蠢货吗？” 她的话让麻雀脸上的笑容微顿，眉头一跳，似乎很是不快，但这样的情绪很快就被其掩盖，留下的依然只有灿烂的笑容： “啊，当然不是这样。” “虽然只是个前·花牌，但毕竟曾经是花牌，我还没指望能通过简单的偷袭就轻松干掉你，你们这样的老太婆再怎么样也还是有些真材实料的。” “但是如果我说，我的依仗其实是这个呢？” 在她说出这句话的同时，原本颜色呈土黄色的魔力光束突然被一股紫黑色的魔力包裹而上。 而当紫黑色的魔力与翠雀的魔力屏障接触时，原本还巍然不动的屏障就像是突然老化了一般，变得无比浅薄脆弱，紧接着浮现出一道道蛛网状的裂纹。 这个过程实在太过于短暂，以至于翠雀来不及作出任何弥补，屏障就这么在她的目光之中突然爆了开来。 轰！ 魔力光束前方的路径上再无阻碍，就这样打爆了魔力屏障，将其原本所在的位置完全笼罩在内，直直地贯穿了翠雀。 第七十九章 埃癸斯 骤然闪烁的光芒在空中连作一条长长的直线，终于引起了周边路人的注意。 不仅如此，此前写字楼遇到袭击，正处于迷惑与慌乱之中的人们也终于发现了空中的骚动，继而意识到自己遭遇的并非地震。 “怎么回事，打雷？” “那边的大楼边缘上缺了一块，是残兽吗？” “没看到残兽啊，已经被消灭了吧？” 下方的街道上，路过的人群聚在一起，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 尽管没人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当肉眼看不见明显可视的威胁时，人们好事的本能会让其选择围观，而非逃跑。 他们所不知道的是，此时此刻的高空之中，威胁依然存在。 “喂喂喂？还有反应吗？不会就只有这种程度吧？” 黑与黄的光芒散去后，麻雀放下了手，面上露出了有些索然无味的表情：“就这样被干掉的话，我以后可得好好跟你那些粉丝辩论一下你是否有名无实了。” 要知道，在此行之前，她对于这名叫做“矢车菊”的前花牌其实是充满了兴趣的。 按照她所知的情报，尽管这位前花牌如今的状态恐怕并不怎么样，但自己应该能够与其痛快地打上一场。 作为魔法国度中少有的终身魔法少女，矢车菊的名字在她刚成为魔法少女的那段时间可谓最火热的传奇。 每一个自诩为天才的魔法少女，在谈及自己的天赋何等优秀之前，都不得不面对“矢车菊”这个名字。 两年时间成就蕾级，于“花园”防卫战中立下重大战功，并同时取得花牌与终身魔法少女两大荣誉，更是破天荒地在那个时候被蔷薇宫中的大人物召见，论名誉，矢车菊可谓是一时无两。 名誉、天赋、实力、形象……诸多要素加持之下，在那段时间中，有不少新生代的魔法少女都自称是矢车菊的粉丝。 只是，这份传奇的持续时间却并不长久，仅仅在出道三年之后，矢车菊便唐突地从国度、也从大众视野中消失了。 有人说她在与极其强大的残兽战斗中牺牲了；也有人说她隐退嫁给了蔷薇宫中的某位王族；更有谣言说矢车菊是個假身份，背后另有其人…… 但是，在前些日子里，麻雀却听说了另一种说法。 那种说法便是，矢车菊其实在“花园”防卫战之中—— ——“杰作，其四，庇护之埃癸斯。” 清冷淡漠的声音打断了麻雀的思绪。 氤氲澄莹的光芒亮起，亦吸引了她的视线。 此前翠雀所漂浮之处，如今出现的则是一面由湛蓝魔力丝线交织而成，如同镂空雕塑一般的巨大圆形盾牌。 这是翠雀的“杰作”。 以丝线编织，于纠缠中固化，制造出特殊的兵刃，乃是翠雀丝线魔装的进阶运用。 因为魔装的构成中除了魔力还有灵魂意志的力量，所以面对麻雀那种可以腐化魔力屏障的力量时，杰作仍然能够抵挡住攻击。 即便表面被冲蚀得坑坑洼洼，但这块杰作却忠实地完成了它的任务，保护了自己的主人。 娇小的蓝发少女毫发无损地站在盾牌之后，神情一改此前的冰冷，反而变得颇为沉静。 “这样具有腐蚀性质的魔力，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松开紧绷住的手指，面前的丝线盾牌顷刻溃散，翠雀变更手势，斥开仍然滞留在身边的线条：“这是你的特殊依仗？还是说你们所谓的爪痕都有这样危险的魔力？” 以她曾经的作战经验来看，这样的性质是极其陌生的。 世上大多数人的魔力都是无特性的，魔力自带特殊性质的人她见过一个，那样的人一般会被国度称之为“偏移者”，但表现形式和眼前这个魔法少女完全不一样。 现在她怀疑，这种强腐蚀性质的魔力，恐怕是这个名为“爪痕”的组织特有的技巧。 “套话的意图也太明显了，老太婆。” 见自己的攻击似乎没有奏效，麻雀又起了些兴致，但仍然：“躲在这么一座边远的城市里养老，会对如今世界的形势一无所知也是难怪，但我又有什么理由告诉你呢？” 土黄色的魔力在她手中凝聚成魔杖，她将之抬起，直直地指向翠雀的脸：“先打赢我，再考虑套取信息的事情的吧！” 魔杖的尖端顿时闪烁起了光芒，接着，比此前威力更加强大的魔力束向着翠雀的方向再次射出。 这一次，早有准备的翠雀脚下轻点，简单地侧向漂浮了数米后便躲开了攻击。 她回过身，同样回敬了两道魔力束，逼迫麻雀向着预计好的区域移动，然后勾起自己身周的丝线，试图使用魔装去控制住对方。 另一边，麻雀来前已经调查过这名前花牌的魔装有什么能力，虽然其瞬间织出兵器的表现有点出乎意料，但使用丝线去束缚敌人的作战风格却并无偏差。她知道自己不能在其丝线的网络中与其作战，会很容易陷入对方的节奏，所以迅速与翠雀拉开了距离，向着周边没有那么多建筑物的空间中移动。 翠雀的魔力丝线并非无凭之物，想要借力，就必须要周边有可以固定端头的平面。 所以对于她来说，最好的战斗场景便是室内、洞窟、地面，再不济也应该是建筑物丛中，她才能更好地织出自己的网络。 除此以外，若是遇到了高速移动的目标，想要控制对方也会变得十分艰难，这一点，翠雀自己十分清楚。 所以当看到对方向着更加空旷的位置移动时，她不得不在心中思索抉择了一番。权衡利弊之后，她觉得抓住眼前这个作恶的魔法少女是一件很重要的事，便收起了魔装，紧随而去。 高空中不适合使用魔装，于是就变成了纯粹的空战。 蓝与黄的魔力在空中激烈地对冲着，数不清的魔力弹与魔力束自不同的方向出现，又在射向不知何处后湮没。两名魔法少女一边不断地高速飞行，一边试图用自己的魔力弹去击坠对方。 麻雀的魔力总量似乎比翠雀更胜一筹，所以不断挥霍着自己的魔力，以更加迅捷的位移不断压迫翠雀的移动路线。 翠雀在魔力使用上更加精细与节约，完全不会进行无用的腾挪与加速，哪怕面对对方的频繁射击，也只是简单地小角度偏移，便从其弹道上擦了过去。 她试图将麻雀再次引回写字楼群，但对方显然不上她的当，反而充分发挥了自己的能动性，激进地向翠雀逼近着。 直到翠雀在空中与其的距离被缩进到了不到十米的时候，她突然笑了起来。 然后，其话语便隔着“呼呼”的气流声，传到了翠雀的耳边： “麻雀，魔力构装析出。” 第八十章 塞斯特斯 下一刻，翠雀便看到，麻雀手中的魔杖化作了星星点点的魔力乱流。 她此前就察觉到对方的位置在不断向自己逼近，也意识到了麻雀可能有什么近身才能使用的能力。 心中顿时生出一阵警兆，但好在翠雀早有准备，符文从袖口飞出组成屏障的同时，她就已经开始向着后方撤去。 而她所退的方向，也是早就定位好的，可以让自己的魔装借力的区域。 “慢了！” 麻雀察觉到了翠雀行动的意图，自乱流中抽出了一把形象颇为夸张的爪状魔装，然后挥动其末端的绳索，将之向着翠雀所在的方向猛地掷出。 几乎就在同一时间，翠雀感觉到自己后撤的速度开始减慢。 麻雀所扔出的魔装，是一把形象类似鹰爪一般的暗器，有着前三后一共四片刃趾，根部连着一条绳索，末端被麻雀捏在手中。 在物质界的认知之中，这样的武器，或者暗器被称作飞爪。 当麻雀将飞爪扔出的同时，这一魔装便产生了一股莫名的吸引力，仿佛一块磁铁一般吸引着周围的活物，使得作为其目标的翠雀降低了飞行速度。 不仅如此，哪怕被扔出时其方向并未瞄准翠雀，但当翠雀受其影响、降低了移速之后，它却像是有自我意识一般调转了方向，开始飞速扑向了其方向。 只在电光石火之间，飞爪便已经飞到了翠雀的面前。 眼见自己的攻击即将命中，麻雀面上的笑容也越发快意。 这正是她要将彼此距离缩短后，才愿意使用魔装的原因：她的魔装，在一定范围内有着索敌+吸引的双重效果。加上其本身自带极强的杀伤力，只要用出，那便必定能够重创敌人。 被她的视线跟随着，飞爪直取不远处翠雀的身影，很快便发出“噗”的一声闷响，似乎是命中了什么。 一切都如她所料，自己和对方的信息并不对等，也正是这样的信息差，让她在这场敌明己暗的战斗中占尽优势。 “哈哈！都说了，你是逃不掉的！” 大声嘲笑着，麻雀拉着绳索向后用力，想要拉动端头的飞爪，将翠雀从远处扯回来。 但是当绳索被拉动，逐渐被收回的时候，她却突然发现：上面什么都没有。 飞爪的刃趾上只粘连了几道尚未消散的魔力丝，提醒了她自己抓到的是什么。 “这个是——” 她不禁瞪大了眼。 ——“是我临时织出来的替身娃娃。” 清冷的声音从她的背后传来。 在她的身后，翠雀已经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那里，手中的魔装也化为杰作的形态，已经变成了缠绕在双手之上的两枚巨大拳套。 “杰作，其二，重击之塞斯特斯。” 没有再多说一句废话，她口中轻念着，挥动着手里的拳套，一拳重重地印在了麻雀的后背。 麻雀尚来不及回头顾望，便感觉到自己的背后骤然传来了一股巨力。 轰！ 巨大的音爆声自空中传出，引得下方无数路人纷纷驻足仰视。 然后，他们便见到一个细小的身影自空中落下，猛地砸在一处无人的路面上。 咚！ 巨大的冲击声之后，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是撞击中几乎被完全砸碎的路面，飞溅的土石，以及深深的坑洞中，倒在底部的黑色身影。 “总算抓到这家伙了，接下来……先通知异策局来拿人吧。” 自高空中缓慢降落，滞留在距离地面十米左右的高度，散去了围绕在手上的拳套，翠雀望着下方道路上的坑洞，叹了口气： “不过，这次恐怕真的要让调查院过来了。” 名为“爪痕”的反叛组织确实出现在了方亭市，而且还如此明目张胆地找上门来，和自己约架。这种性质的事件，自己是断不可能轻轻揭过的。 更别说，根据方亭市异策局局长的说法，这群人很可能也与前任播种者“妮妮”的失踪有关；甚至地下那莫名出现的蛹阶残兽也可能是相关人员搞的鬼。哪怕是为了自己女儿接下来的安全，她都得把这些人伸到方亭市的枝蔓拔干净。 好不容易抓住她们的尾巴，把这些在暗中搞鬼的家伙全部抓住，驱逐出去，对方亭市小队接下来的活动来说很有必要。 但之所以叹气，是因为一旦让调查院介入，自己复出的消息就真的瞒不下去了。 作为自己挂职的机构组织，调查院和自己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其中也有不少可以称得上是“旧识”的人。复出的消息传出去以后，自己在方亭市上班带孩子的规律生活怕是难以为继。 说实话，虽然自从决定了要辞职、甚至从衣柜里翻出心之花的那一天，她便已经准备好要面对这些，但是真的到了这一步，她还是不禁感到有些惆怅。 不去想这些，还是先喊人来把这家伙控制住吧。 她心中盘算，正欲拿出手机，拨打红思与的电话，但手掌刚刚与手机接触，却发现其先一步震动了起来。 看向屏幕，发现上面显示的是“林小璐”几个字，她不禁挑了挑眉头。 翠雀是记得此前夏凉在群组里发给自己的消息的，说她们怀疑摩可找到了预备魔法少女，却瞒而不报，想要去跟踪调查。 此时打电话，想必也是因为这件事情。 虽然从情理上来说，自己应该先和红思与还有异策局那边说明情况，但略微抉择后，她觉得果然还是林小璐的电话比较要紧。 心中有了预期，翠雀便抬起拇指放到了屏幕上，准备点击通话键。 但她终究没来得及按下去。 “唰”！ 因为，几乎就在同时，一道黑色的影子突然自她的手腕处掠过，飞速地撞向了她的手。 翠雀的余光捕捉到了这一幕，靠自己迅速的反应及时收手，但因为这次的偷袭对象太小，又来得太快，所以也仅仅只是收回了手。她原本握住的手机则被击坠，掉落向了一旁的灌木中。 来不及去检查手机的情况，翠雀旋即望向那道突然袭击自己的细小黑影，在看清了其模样后，却又有些疑惑道：“麻雀？” 她并不是在呼喊敌人的代号。 而是她目中所见的细小黑影，不是其他的东西，是一只拍动着翅膀的小麻雀。 正常的麻雀是不应该有如此之快的飞行速度的，飞行耐力也相对较差，怎么可能快到让她这個魔法少女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好痛啊。” 就在翠雀情不自禁地开始思考的时候，明明其位置与下方还有一段距离，麻雀的声音却从坑洞之中清晰地传了出来。 “我可还没死呢，这种时候居然还能想着打电话，该称赞一句不愧是前花牌吗？” 自坑洞之中再次走出，麻雀再一次出现在了翠雀的视野之中。 她依然保持清醒，甚至可以说还保有战斗力，这一点让翠雀感到吃惊。 自己使用杰作进行重击的威力，她是心中有数的：不使用高级术式或者防御型魔装的话，大多数叶级乃至蕾级的魔法少女都没可能吃住这么一下攻击。 以魔法少女的身体素质来说，挨一下杰作的拳击， 别说这个叫麻雀的魔法少女是被自己唐突从背后攻击，就连让翠雀自己站着不动来扛上一下，恐怕都不会有多好受。 那么，眼下的麻雀居然还能保持行动能力，就是一件颇为不可思议的事情了。 这名突然出现的魔法少女，自称以前是字牌，那么能力开华的阶段就应该在叶到蕾级这个范畴之中。 并不是说字牌中没有花级，而是那些开华到了花级，却没有资格获得花牌的魔法少女们并不会对外自称字牌，她们觉得说自己是字牌很掉价。 最关键的是，翠雀自己很清楚：现在的她打不赢开华到花级的魔法少女。 魔法少女的能力开华，随着阶段不断提升，到了蕾级开始，每一步都是一个巨大的瓶颈，跨越之后又会是一次巨大的提升。 从叶到蕾，从蕾到花，每一次跨越，魔法少女的作战能力就会增加一个重要的维度。 对于自己现在的战斗能力，翠雀的自我认知很清醒。 也正因如此，她可以倒过来确定，这个自称为麻雀的魔法少女，也不会是花级。 只不过，因为吃了杰作拳套的一次重击，摔入地面的她比先前狼狈了不少，魔力组成的衣服也出现了不少破漏，足以说明受到的伤害不轻。 而她此时的形象，却让翠雀再次感到了不解。 因为不知何时，麻雀身上作为人类的左臂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则是一双黑底黄斑的魔力鸟翼，看上去颇为邪异。 她的双眼也发生了异变，最明显的特征就是虹膜占比变得巨大，几乎占据了眼眶的全部；剩下的巩膜部分也不再是人类的白色，而转变为了黑色。 “没见过吗？那你应该感到高兴才对，毕竟我也极少在别人面前使用自己的半兽形。” 麻雀抬起头，露出了脖子下方紫黑色的心之宝石，瞪大眼，露出了兴奋而好战的笑容：“可别分心啊，接下来才是正戏呢。” 她抬起转变为鸟翼的半边身体，漆黑色的魔力羽翼扇动，逸散的魔力如洪流般四散，激起了层层浪潮，甚至冲到了不少围观过来的行人身边。魔力浪潮引起了一阵惊呼与尖叫声，有不少人在被魔力触及的瞬间就惨叫起来， 这种魔力对于魔法少女的魔力都有一定的腐蚀与伤害性，更别提对于魔力微弱的普通人了。体内与生命息息相关的微小魔力被腐蚀与破坏，是常人远无法忍受的痛苦。 原本还在观察情况，打算要找回手机的翠雀没时间再做他想，只能使用魔装，让层层的丝线自路口处显化，挡住了黑色魔力冲向行人的势态。 “别在这看热闹了，快走！”她对着那些还在犯傻的路人大喊道。 ——“不都跟你说了，让你不要分心吗！” 另一边，麻雀则兴奋地吼叫着，再次腾空而起，这一次，她的速度却是快到连轨迹都无法被常人所视。 不仅如此，此前自暗处对翠雀进行突袭的小麻雀也跟着她一起飞了起来，数只小麻雀跟随在其身旁，宛如空中的僚机一般。这些小鸟喙部张合，居然也吐出了一道道细小的魔力弹。 细小的魔力弹看似只有绿豆那么大，威力也并不致命，但胜在其速度快，用肉眼难以分辨，常人很容易便会被其命中。 黑与蓝的魔力再次于空中交错，这一次，蓝色明显处于了被动的地位。 变成了被其称作“半兽型”的邪异状态后，麻雀不仅是身体素质和速度变强，就连魔力的强度都骤然提升了一个层次，彻底压制住了翠雀。 若是有懂行的人在旁观察这场战斗，就会发现：翠雀固然在战斗直觉的灵活性和魔力使用中的规划上远优于麻雀，但此时的麻雀使用的方法可谓是一力降十会，在纯粹的魔力出力上牢牢占据上风。 但是，翠雀却并没有着急，不如说她依然十分冷静。 哪怕局势已经处于被动，她还是在节约自己的魔力，用屏障与杰作的联合防守挡住了麻雀花哨而频繁的攻击，并且寻找着反攻的机会。 “为什么不展开奇境？矢车菊！” 而这种一味的防守也让麻雀大感无趣，只觉得自己现在就像是在敲打一块乌龟壳一般，完全没有战斗上的乐趣。 于是，她再次解放魔力，拿出了自己的飞爪魔装。 漆黑的魔力自右手手臂处蔓延，飞爪的端头也开始散发出不详的色彩，她凌空甩动手臂，如同掷矛一样，用力将之砸向了翠雀。 同样被漆黑魔力所包裹住的飞爪魔装重重地砸在翠雀凝聚出的杰作之上，但这一次的出力却是远超以往：虽然依然未能贯穿杰作，却将其连着后方的翠雀一同砸飞了出去。 “还是说，果然如传闻中的一样……” 用剩余的右手拉回了自己的魔装，麻雀再次恣意地笑了起来： “‘花园’防卫战的时候，因为使用超越了限度的力量，你的心之宝石出问题了，对吧？” 第八十一章 黑烬黎明（4k） 奇境，是魔法少女达到蕾级后才会掌握的一种能力。 作为灵魂意志能力真正外显的标志，其与魔装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在麻雀的想象中，作为曾经开华达到过蕾级的魔法少女，矢车菊是毫无疑问、理应掌握有这一项能力的。 而自己已经展现出了在她不使用奇境时将其压制的能力，在这样的境况下，矢车菊没有理由不展开自己的奇境。 这无疑证实了她曾经听说过的某种传闻，即：矢车菊在“花园”防卫战中，因为超越限度使用力量，导致心之宝石受损，最终又坚持作战一年后选择了自我隐退。至于隐退的地点，就是她曾经驻守过的城市——方亭市。 此般传言乍一听不怎么靠谱：心之宝石受损对于魔法少女理应是近乎致残的伤害，如果魔力源受到的伤害过于严重，甚至可能因此变成痴傻的残障人，怎么可能还安然无恙地隐退？ 但若是顺着这个逻辑去思考，会觉得传言有其合理性。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矢车菊的队友，同样是终身魔法少女，还是“最强花牌”的魔法少女樱，也一直在方亭市进行活动。如果说矢车菊一定在物质界的某处隐居的话，方亭市无疑是那个可能性最大的地方。 现在，麻雀所知的传言中每一项内容都逐渐得到了印证，让她开始相信：或许那最后一点，即矢车菊的心之宝石受损，也是真的！ 来到方亭市，麻雀原本的目的除了搜集一些消息以外，还是想与那些自称黑烬黎明的疯子们进行一场交易。 因为她在来前得知：黑烬黎明中有一支殿前禁卫的小队来到了方亭市，并且打算在此停留一段时间。 黑烬黎明是一个约十年前在物质界中开始活动的奇怪组织，在其中的大多数都是物质界的人类魔法使，还有少数从国度或者间界中投奔而来的异界人。他们聚集在一起，拒绝承认魔法国度现王庭的统治，同时在暗中研究着残兽的力量。 而为了达成反抗王庭的目的，他们的所作所为堪称是毫无底线：屠杀乃至虐杀平民也好，对城市公共设施乃至市政府进行恐怖袭击也罢，私下倒卖各种违禁物品更是家常便饭，可谓是坏事做尽。 其行径如此猖狂，自然引来了调查院的大力围剿，但是却如同灭不掉的老鼠一般，抓了一批又来一批，在世界各处遍地开花，流窜作案。 作为魔法少女出身，自诩力量体系根正苗红的她向来是看不惯这群怪胎的，但是不得不承认，物质界中的稀有魔法材料，除了那些仍旧在任的魔法少女以外，便属这群疯子掌握得最多。 若是以前她尚且在任的时候，自然是不需要走这种灰色渠道去获取材料。但是从国度叛逃多年，自加入爪痕以来，她不得不切实地考虑平日的研究用度问题。 来到了方亭市，搜集了一番当地的情报后，她便又突然想起了曾经听说过的传闻。 这座城市是那個“矢车菊”隐退的地方。 两年前，国度最强花牌魔法少女，樱因未知原因死亡。这件事引起了魔法侧诸多魔法少女的强烈震动，甚至有一小撮人——也是樱的粉丝们还前往方亭市进行过调查。 这些来者把方亭市翻了个底朝天，顺手把方亭市周边的所有残兽杀了个干干净净，也找上过樱的队友和丈夫去询问情况，却并没有得到任何有用的消息。 其中，并不是没有人听信了传闻，相信矢车菊就隐居在方亭市，想要就樱死亡的事情对其进行责问。 但无论怎样去寻找，都没有人找到过矢车菊在哪里。 仿佛传闻就真的只是传闻，是一些人不切实际的想象一般。 而当麻雀来到这座城市以后，这股热潮早已褪去，不论是樱的队友，还是她的粉丝们都一致认为凶手已经逃离，前往了别的城市去追寻其踪迹。一口气失去了多名精英级别的魔法少女，方亭市似乎也进入了魔法侧势力的断档期，驻守此地的魔法少女小队大有青黄不接的趋势。 在这样的境况下，麻雀与当地的黑烬黎明小队接触了。 她不知道这伙疯子为什么选择在方亭市逗留，也不知道他们从哪里搞来的信息，总之，关于和麻雀的交易，他们提出了一个交换要求：那就是，让她在某个特定的日子去解决掉方亭市现在的魔法少女小队。 能够杀死这几名魔法少女最好，杀不死也一定要拖住，而其中的重点目标是个穿着藏青色衣服，留着蓝色长发的魔法少女。 据他们所说，这个魔法少女表现出了能够使用术式的能力，至少是叶级，远非另外两名新人菜鸟可比，绝对不要让她去打乱他们的计划。 麻雀早就已经从国度叛逃，和昔日的同僚刀剑相向，对于杀死魔法少女这件事没有任何抵触情绪，自然便应下了他们的要求。 然后，她就开始了针对“蓝色魔法少女”的观察。 最开始，她守候在有残兽出现的现场附近，先确认了目标到底长什么样子。 因为担心被对方感应到魔力，从而打草惊蛇，所以她一直都是远远让随行的小麻雀去观察。之后她又根据残兽出现的地点，结合蓝色魔法少女出现的时间与方向，去让麻雀们跟踪，倒推出对方的出发地点。 为了确认对方的行动路线，她特地引了一些残兽，去袭击自己重点标注怀疑的人群。接着，在某次袭击轻轨列车的过程中，那名蓝色的魔法少女真的出现了。 她从而确信，这名蓝色魔法少女，日常的活动区域必然是方亭市的珞明区。 而随着之后的深入跟踪，她不光逐步确定了对方平时活动的场所——一座写字楼；更是渐渐发现一件事，这名蓝色的魔法少女，似乎和传闻中的“矢车菊”有着诸多相似之处。 没有把这个消息告诉别人，她转而去搜集了一些二十年前的照片，甚至连比对都不需要，她便能确认，这名魔法少女就是矢车菊！ 于是便有了今天这一场精心准备后的战斗。 麻雀的打算是，她要在这里击败矢车菊，最好能够将其活捉。这样不光能够成就自己的名声，应该还能够捞上一笔：她记得许多年前爪痕中就有人说过，对这位曾经的传奇很感兴趣。 而当她使用出半兽形后，甚至也一度以为自己快要胜利了。 她能够贯穿矢车菊的魔力屏障，也能够将其从空中击坠，更是可以如同痛殴沙包一样攻击对方用丝线缠绕出的龟壳。只是随着战斗时间越拖越长，她发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对方自始至终都没有受伤。 甚至于，因为在魔力规划策略上的精细度不同，尽管她的魔力已经大量消耗，矢车菊却依然躲在她的魔装龟壳里不愿意露头。 这样下去是不行的，她意识到了这一点。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如果矢车菊一直保持防御的姿态，那么在彻底击碎其防御手段之前，一定是自己的魔力先一步耗尽。 她必须迫使对方从防御之中暴露出来。 “我倒是无所谓，但是你，真的打算一直缩在你的龟壳之后吗？” 于是她开口，挥动着自己的魔装：“再不展开奇境，一直这样拖延下去的话，你的那些小同伴恐怕就危险了呢。” 这句话实际上是编出来的。不如说她自己都很好奇，那几名新人菜鸟到底在哪里。但正所谓兵不厌诈，如果仅仅是随便胡诌两句话就能打乱对方的阵脚，那无疑是一种很划算的策略 她随口编造的激将之语却产生意想不到的效果。话音刚落，杰作后方的翠雀便神色一凝。 听到麻雀的话，她几乎是瞬间就想起了此前那通未能接听的电话，又想起了不久前夏凉和林小璐所汇报的行踪。 她们去黎星区找摩可，这件事难不成真的有什么问题？ 虽然也知道有可能是言语上的欺诈，但她还是在战斗中分出了一部分心思，去感应自己的术式。紧接着，她便愕然发现：自己在摩可身上设置的定位术式失效了。 “你还有同伙？”她的目光开始变得沉凝。 “同伙？那还是算了吧，我跟那群疯子怪胎才不是同伙。” 麻雀不屑地笑了起来，继续挑衅道：“但你想的没错，你的那些小同伴不在这里，说不定正在和一群穷凶极恶的家伙战斗哦？没有伱的帮助，她们真的能赢吗？” 抛开她前面信口开河的内容，这一句，她说的反而不是假话。 虽然她不知道黑烬黎明的那伙人想要寻找什么，可是一旦找到后，以他们的习惯，一番血腥残暴的流血献祭怕是少不了。而在这个过程中，若是方亭市的另外几名新人菜鸟和他们对上，大概率是凶多吉少的。 “如果你现在展开奇境的话，说不定就能打赢我，前去支援她们了哦？” 感觉自己的话语确实起到了笑容，她开始添油加醋，试图进一步激起对方的情绪：“当然，这是最顺利的情况，要是那一边发展太过快速的话，你好不容易带起来的这几株幼苗说不定已经死掉了，也说不定呢？” 然后，也不知道是否是错觉，周围的空气好像猛然凝固了。 紧接着，就像是气压都降低了一般，让人感觉有些难以呼吸。 “确实，也差不多该结束了。” 紧绷的手指逐渐松开，一直聚在身前的杰作盾牌重新散成了魔力丝线的网络，翠雀就这么放弃了全部的防御。 她甩了甩有些僵硬的手掌，有些冷淡的视线聚焦在麻雀身上： “来历多半也问不出来；奇怪的黑色魔力，疑似是整个组织的特点；半兽形，似乎和残兽有着什么关联的特殊状态；紫黑色的魔力宝石，魔力源的本源底色发生了改变……看样子是只有这些了。” 随着她的自言自语，其身周原本呈现出颓势的湛蓝色魔力也渐渐消退，如同失去温度的火焰一般淡去了。 “哦？居然这样就出来了？看来，虽然养老多年，但你还多少有点勇气嘛。” 翠雀突然展现出来的平静态度让麻雀感觉有些奇怪，却不知道这种莫名的违和感到底来自于何处。她为自己的激将计成功而感到满意，继而高声道：“但是虚张声势可是没用的，我能感觉出来，你现在的魔力总量就连一般的蕾级都不如！” “嗯，你说得没错。”翠雀忽然平静地承认了。 “哈？什么没错？”这种坦然的态度反而让麻雀有些意外，“你脑子坏了？” “如你所说，我现在的状态很差。” 仿佛是在说着与自己无关的事情一般，翠雀语气平缓：“多种原因的叠加之下，我必须承认，现在的我达不到自己巅峰时期的实力。” “现在说这个？你是在认输？” 心中没来由地一突，甚至产生了些许不安的情绪，但麻雀却想不通这种不安感来自何处：“告诉我你没办法展开奇境，无法战胜我，是想要求情吗？” “不，我只是想要澄清一件事。” 脑后的长发无风自起，缕缕柔软的发丝在空中舞动。簌簌的气流声响起，翠雀身周的魔力丝线也一同荡漾着，如同追逐着风的痕迹一般划出道道柔波。 看着不远处那半身被漆黑魔力包裹的身影，她平静而自然，似是在说着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般道： “打赢你，我根本不需要奇境。” 下一刻，湛蓝色的魔力再度爆发，只是这一次，却一反此前的气势。她的魔力不再呈现出规整的模样，而是如满溢一般向四周逸散，强势到让人睁不开眼。 如果说此前翠雀所展现的魔力只是一条涓涓细流，那么现在便如奔腾的江河一般澎湃，滔滔不绝，气势恢弘。 翠雀昂首，只见其双眸都闪烁起了湛蓝色的光芒，颈下的心之宝石似乎也被魔力所充满，变得无比闪亮。 她伸出一只手，便连指尖的指甲都像是涂了带有荧光的指甲油一般，透着湛蓝色的光： “差不多了，速战速决吧。” 第八十二章 王腾飞 王腾飞抓着自己的外套从写字楼中离开，小跑着向湛蓝色光芒闪烁的方向奔去。 时年四十，再加上常年久坐和应酬，他的体型和体能都已经不支持自己像年轻人一样奔跑，仅仅是跑出了数百米后便已经气喘吁吁。 从其一路狂奔的姿态来看，一般人怕是想象不出，这样一名中年男子年轻时也曾是高校田径队的短跑健将。 其实，就连王腾飞自己都快忘记了。 从高校中毕业，走入社会，靠着家中的关系打点，在高升这一连锁集团中步步高升，年龄不到40就已经坐上了分部总经理的位置，常人眼中的他是成功的。 地位上，他未来想必能晋升到总部，或许在总部也可以坐上骨干管理的位置；财富上，哪怕不算家中老一辈，他的个人财富在中产阶层都算富足，日后也定然会更加富有。 这样的人生成功吗？当然是成功的。 但是人类总是在贪心，或者说，总是在渴望着自己不曾拥有，或者失去的东西。 比如说，他自己的青春。 青春的回忆便如同一个百宝盒，里面的东西对如今的他来说或许已经不值一提，但是每当将之取出，细细观察把玩的时候，他总是能够获得最纯粹与质朴的快乐。 而随着年龄越来越大，身体上开始出现各种小毛病的时候，他怀念青春时光的频率也就越来越高。 可时间已经过去太久了。 除了一些刻骨铭心的记忆，他对年轻时自己的记忆也变得逐渐模糊。 自己那个时候喜欢什么东西？在思考着什么？想要什么？切实地追求着什么？有些答案他还依稀记得，有些答案却已经连自己都说不上来。 但在他记得的东西之中，始终有着几抹碧空中的颜色。 那是粉色，是蓝色，是紫色，是橙色……是属于方亭市天空的，属于魔法少女们的颜色。 年轻时的王腾飞，是一名狂热的魔法少女粉丝。 而其中他尤其崇拜的，便是那道自残兽袭击中将自己救起，驱散人群之后，只给人们留下一個后脑勺的蓝色背影。 这样一抹蓝色，在他尚且还是年轻人的时候，便不知何时消失不见了。 不管是电视台上，纸媒新闻上，还是网络上，再也没有人见过那个蓝色的背影。 对于那样一名魔法少女的消失，人们曾经有过各种各样的猜测和传言，但是它们都没能得到证实，亦无人得知真相。 喜爱着那名魔法少女，喜爱着矢车菊的人们，从某一天开始，再也没见过矢车菊。 王腾飞亦是如此。 从最初的疑惑，到此后的担忧与焦虑，以及最后的伤心与无奈。多年过去，世殊事异，这份情感已经只剩下淡淡的怀念。 淡到他的心底只剩下那一抹蓝色，却已经不会再刻意想起。 所以，当几乎与记忆中一致的蓝色自视野的余光中出现时，他甚至开始怀疑起自己的眼睛。 会是她吗？真的是她？ 心中怀揣着自己都分辨不清的感情，追随着空中蓝与黑色的轨迹，他向着光芒的尽头奔跑。 一路上他看到了被损毁的路面，被驱离的人群，被蓝色魔力丝线所覆盖保护着的建筑物，那一股预感却是变得越来越强烈。 这样的预感，在他终于临近现场的那一刻，终于得到了印证。 如源头无尽的蓝色魔力恣肆逸散，像波涛一般汹涌澎湃，迸发着耀眼的光芒。四射的光芒甚至有些刺目，让人看不清其中的人影。 唯有一道黑色的身影，在魔力的波涛之中努力奔逃着。 ——“开什么玩笑！” 被恍如无尽的丝线追逐着，麻雀在楼宇之中不断地逃窜，哪怕将魔力的出力调整到最大，用自己最快的速度飞行，都无法躲过身后蓝色的魔力浪潮。 而在那浪潮之中，有一道小小的，闪烁着蓝色光芒的身影，用颇为轻巧的姿态紧随其后。 “这样的魔力，这种量的魔力……” 挥动手中的魔装，消灭了几根即将缠绕上脚跟的线头，麻雀有些惊怒地喊道：“你是在耍我吗！” 而她的身后，周身泛着蓝光的翠雀只是沉默地追逐，没有回答她。 随着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自觉时机成熟，翠雀伸出手抓住了几根线头，在高速的飞行中缓缓向后收紧，伴随着丝线的浪潮，轻声念诵道： “杰作，其一，格拉迪乌斯。” 周围的丝线开始嗡动。 浪潮之中，它们在翠雀的引导之下分散，聚合，一片片由魔力丝凝聚成的镂空剑刃从中脱离，漂浮在空中。 然后，线的浪潮变成了剑刃的浪潮。 这一招数，翠雀曾在下水道中对战蛹阶残兽时使用过，而哪怕当时，也仅仅只是在最后一击时才将之祭出，从而一招击杀了目标。 而现在，她动用更多也更强的魔力后，再使用同一招数，自然声势更加汹猛。 “矢车菊——” 眼见数不清的杰作剑刃向着自己涌来，麻雀终于停下了逃窜，转而面向翠雀，尖叫着，怒吼着，张开了自己黑色的魔力羽翼，羽翼上的羽毛也自其中爆射而出，像是一片片刀刃一样，直面蓝色剑刃的潮流。 黑色的刀刃与蓝色的剑刃在空中交错，短暂的抵抗后又被迅速地剿灭，双色的魔力刃流冲击，对抗，又伴随着麻雀高亢的叫声，变成了单方面的碾压。 属于麻雀的黑色魔力，即便有着再强的腐蚀能力，也终究是溃散了。 如同飞在空中的鸟雀被鸟枪击中一般，黑色的魔力之翼四散开来，如同宣告这场战斗的落幕一般，变成了漫空飘羽。 蓝色的魔力潮流扑灭了最后一丝黑色，缓缓退去，一道身影自半空中跌落，无力地摔倒在地。 那是一个看上去二十多岁的女人。 女人看上去颇为瘦削，穿着一套普通的居家服，看上去就像是从家里出来散步的路人一样，此刻则无力地躺着，失去了意识。 毫无疑问，这个女人便是麻雀的真身。 魔法少女被击败以后，除非彻底消灭其本相，否则是不会死亡的。哪怕变身后受到的伤害再严重，只要本相不受伤害，随着时间过去总能得到恢复。 随着她倒地不起，一直追逐在其身后的蓝色身影也终于停下，接着自空中降落，双脚轻巧而优雅地落在地面上。 第八十三章 粉丝 翠雀有些冷淡地望着地上的麻雀，随着其向前的脚步，法沃符文自袖口中飞出。很快，这些符文便落在了失去意识的麻雀脖颈，盘踞在心之宝石处，变成了一道蓝色的，宛如颈圈一般的的纹路。 这些并不是全部，紧接着，她又凝聚出一片小型的魔力屏障，形成了一个罩子，将麻雀关在其中。 这是每个调查院下的魔法少女都必须掌握，也只有调查院可以掌握的术式之一：禁魔术。 其施展条件颇为苛刻，必须在解除敌方的抵抗以后才能使用。这道术式技如其名，可以彻底封住对方使用魔力和变身的可能，持续时间根据使用者的魔力强度而有浮动。 翠雀没有打算杀死麻雀，毕竟按照她此前得知的信息，这个名为“爪痕”的组织是国度的重点通缉对象，留下活口交给国度，应该还能够问出不少消息来。 虽然她和国度之前确实也有些问题，但是麻雀这伙人在方亭市捣出一堆乱子，已经到了她容忍的底线。 如果说先前还有那么一丝芥蒂，那现在她已经彻底作下决定：这次事了，必须把调查院喊过来。 做完这一切后，她才有些脚步不稳地后退两步，散去了周身逸散的魔力。 没人注意到，此时的她已经满头都是虚汗。 不如说，她的感受其实远比表现出来的要糟糕，光是头部剧烈的疼痛就让她感觉自己的脑袋都快要炸开。而这股疼痛的剧烈程度，足以让一般人直接哀嚎出声。 翠雀并不感觉意外，因为她知道，这是自己的旧伤。 本相受损，心之宝石碎裂，麻雀此前说的东西全都是事实。而她不知道的是，翠雀所受到的伤比她能想象的还要严重。所以她的另一项猜测也是对的：作为曾经到达过蕾级的魔法少女，现在的翠雀展开不了属于自己的奇境。 不光是奇境，哪怕是一名魔法少女最基本的素质：魔力的总量，其实也在伤势的影响下萎缩了许多，才让翠雀平时不得不采取节约魔力的打法。 方才那般强盛的魔力，自然也不是无根之源，而是翠雀不顾及伤势，完全激发魔力源后彻底爆发，取回原本魔力总量的结果。 这样做可以让她的魔力短暂回归曾经巅峰期的水准，但是代价却是本相和灵魂上的伤势进一步被触发，伴随着极其剧烈的头痛。随着巅峰期魔力维持的时间越来越久，这种疼痛也会越来越强烈，直到她彻底昏迷为止。 曾经的林昀之所以选择退役，伤势是很重要的一部分原因。 和麻雀的战斗，她原本并不打算动用这种手段，而是打算示弱以进行消耗战，通过防守反击的方式消耗对方的魔力，再寻找机会一招致命。 这样的方案不需要像这样爆发魔力，也不需要会产生多么剧烈的魔力损耗，更可以在战斗中套取对方的信息，可谓是一举多得。 只是，当对方告诉她林小璐可能处于危机时，翠雀便意识到，不管其是真是假，自己都不能再拖延下去了。 哪怕是以防万一，自己都要速战速决。 所以她才激发了自己的全部魔力，用最快的速度将麻雀击败，羁押。 而下一步，便是通知异策局先来这里拿人，然后用最快的速度赶往她最后感知到摩可的地点，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只是念头到了此处，她才突然想起来一件事：自己的手机在刚才的战斗中被打飞了。 而现在自己身处的位置其实已经不是手机落下的位置，飞回去拿手机的话，又要耽误太多的时间。 在这样的情况之中，她看到了不远处有一個在向此处观望的路人。 于是她径直走了过去，向着那个有些呆愣的路人伸出了手： “不好意思，能把你的手机借我用一下吗？” 只是当她顺口说出这句话后，才发现这名路人的相貌似乎有些熟悉，不如说，实在是太过熟悉了。 王腾飞则愣愣地递出了自己的手机。 他的脑海里此刻只有一个念头：真的是矢车菊。 这名站在他面前的女孩，哪怕已经时隔二十多年，他也依然能辨认出其面容。虽然他已经变了许多，但女孩却一如那年，仿佛时间在其身上停顿了一般，丝毫未变。 “是……矢车菊吗？” 望着面前正双手捧着手机一通点按的女孩，他有些情不自禁地问道。 然后他便看到女孩双手一顿。 这停顿仅有一瞬，很快她便继续自己的动作，输入了一串电话号码，将手机拿到了耳边，仿佛之前的停顿只是王腾飞的幻觉。 而等待手机接通的过程中，她看着面前的男子，心情略有些复杂，但面色平淡道：“你认识我？” 认出了面前的男子是自己的总经理，又从对方口中听到了自己以前的代号，她也很难描述自己现在是怎样的感受。 “啊？我，这……” 张开嘴，王腾飞依稀记得自己是有很多问题想要问的，毕竟年轻时的他的确是面前这名女孩的粉丝，那时的他对矢车菊的消失有着诸多的不解和遗憾。 只是到了现在，他才突然发现，那些问题自己一个都想不起来了。 不管是怎样的喜欢，怎样的遗憾与不甘，如今都只剩下几个词语而已，他再也回忆不起那些情感。 像是相框中褪了色的旧照片一样：它们的轮廓依然清晰，但是却已然泛白。那些曾经满腹的问题就像照片的颜色一般失真，蕴藏在其中的情感也变得平淡如水，再也掀不起内心中的涟漪。 “我……以前是你的粉丝。” 他思来想去，便也只剩这么一句话能够说出口。 翠雀听到这句话，又看了看面前的男子，略微沉吟，然后同样平淡地回答了一句：“谢谢。” 她也不知道能说什么。 然后，伴随着电话被接通，她听到了红思与的声音，便不再搭理王腾飞。将现场的情况和具体位置告知了红思与，又叮嘱了许多看押麻雀的注意事项以后，她才挂断电话，将手机重新交还到了王腾飞的手中。 “那个……” 有些愣愣地接回翠雀递过来的手机，王腾飞有些犹豫地问道：“你，是不是就是老林啊？” 听到这个问题以后，翠雀内心不禁一叹。 果然还是被猜出来了，她有些无奈地想。 此前在总经理室中，因为麻雀试图直接攻击写字楼逼她现身，所以她万不得已地选择了当场变成翠雀。 虽然过程中已经尽可能地让王腾飞错开视线，又是在冲出写字楼之前才完成变身，但想来，还是被对方发现了端倪。 而这种时候，越是去解释便欲盖弥彰，所以她只是有些冷漠地收回手，平淡地道：“在现实社会中工作，终究需要一点伪装。” 她只说了这么一句话，其他的任由王腾飞自己去想。 第八十四章 愤怒（5k） 此言既出，王腾飞也确实脑补出了许多种可能。 名叫“林昀”的人从一开始就是魔法少女矢车菊的伪装？还是说林昀也是拥有超凡力量的人，他委托矢车菊伪装成自己的样子？或者说 他是知道林昀两年前丧偶之事的，不如说，那一阵子公司讨论最热烈的八卦，就是售后部门那个一直对林昀有想法的女下属能不能借机上位。 而事实是，直到那名女下属攀上别的高枝，被调去了总部，她和林昀的关系都没有丝毫进展。 过往的日子里，大家都觉得这是因为林昀苦情消沉，没能走出丧偶的悲痛，现在再想起这事，王腾飞却是品出了几分别的味道。 再加上每逢公司团建，林昀总是喜欢一个人安静地工作，遇到招待应酬也向来是恪守底线，从不在服务场所与其他女人产生瓜葛…… 十数年共事的经历组合在一起，让王腾飞觉得自己已经联想到了真相。 “你变成老林的样子……这也是魔法？”所以他如此开口问道。 他的猜测是，“林昀”只是矢车菊在物质界社会中使用的假身份。 虽然这种猜测十分离奇，但过往的诸多线索似乎都指向了这个方向，而与魔法有关的事，便是离奇一些也在情理之中。 “差不多。” 翠雀没有继续解释的想法，留下了一段模棱两可的回答，便后退两步，准备转身离开。 如今的她已经从公司中辞职，和王腾飞已经只是熟悉的陌生人，没有必要再同对方多说什么。对于现在的她来说，最重要的事情是赶往摩可最后出现的位置，去看看女儿一行人是否真的遭遇了危机。 至于身份的泄露，等之后通知了异策局，自然会有专人来处理。王腾飞接受了异策局的心理暗示以后，会下意识把今天的经历当做一场怪诞的梦，并随着时间逐渐将之淡忘。 强烈的头痛仍然未得缓解，但翠雀知道自己没有时间可以浪费，她收回了最后一拨魔力丝线，张开手掌，魔杖重新出现在了手中。 ——“矢车菊！” 便是这时，王腾飞的声音再次从她的身后传来：“你辞职离开，是因为方亭市又出现什么危险的敌人了吗？” 翠雀没有回头，而是鼓动起周身的魔力，准备再一次腾空而起。 “你可以不用辞职的！如果没时间的话，我这里可以给你挂個闲职！”王腾飞急忙又道。 对此，翠雀依然没有任何回应。 眼见自己年轻时一直遥望却不可及的身影便要这样离开，王腾飞一时间竟感到词穷，因为他真的不知道自己还能够再说些什么。 他很成功，但这种成功依然局限于普通人之中。 他很有钱，但金钱在魔法的伟力前是如此无用。 他只觉得自己每说出一句话，都是对那个曾经狂热纯粹的自己的侮辱，每一次试图用利益去衡量这段曾经美好的记忆，都会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别说了，闭嘴吧。 或许真的应该闭嘴，沉默是最好的选择。 当林昀向公司提出辞职，当矢车菊再一次出现在这个城市之中的时候，他就应该明白，有些事情已经结束了。 不管对方当初因为什么而消失，又因为什么而在这一家普通的分部公司当了那么久的普通人，但当其在自己面前揭晓其真实身份的时候，过往的一切就已经划上了句号。 或许，这样守望她离开才是最理智的选择。 只是他依然很想去诉说，并非是为了现在，而是为过往的自己而开口。如果是那样，现在的他该怎样去表达？ 望着前方逐渐升空的身影，恍惚间，他好像明白了。 他突然间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 “矢车菊！要加油啊！” 他突然张口大喊，沙哑的声音在此刻却洪亮如少年：“以前支持着你的人依然还在这座城市生活着，虽然大家都不会刻意去想起，但我们都还记得你！” “虽然不知道伱为什么消失，如今又为保护什么而再次出来战斗，想必是我们所无法理解的敌人吧！” “但如果你需要什么帮助的话，我们都会站出来帮助你的，因为你是我们曾经的英雄！” “所以说啊，咳咳，所以说……” 望着那越来越遥远的身影，他扯着嗓子喊道：“请别再消失了！” 喊完这些，他只觉得喉咙一阵抽痛，紧接着便是一阵咳嗽。被烟酒侵蚀而变得脆弱的体质，年岁渐长后变得单薄的体力，让他已经无法轻松地高呼呐喊。 但哪怕高喊时再怎么难受，他也觉得曾经的自己，那个喜欢着魔法少女的自己，像是从记忆的湖泊之底浮上来了一般，已然模糊的身影又一次变得明晰。 他没能寻回那份青春时的冲动，但他似乎寻回了自己。 然后，他看到那已经齐平太阳的身影，遥遥地对自己比了个手势。 她在挥手。 仿佛是在承诺“没问题”一样，女孩挥着手腕，在空中短暂地滞留了数秒后，便再次爆发魔力，向着天空的彼端飞去。 只留下王腾飞望着那越来越小的影子，虽然有些怅然若失，但反倒不知为何，倏地露出了释然的笑容。 “今天下午提前放假吧。” 碧空之上，湛蓝色的魔力轨迹横亘长空。虽然不似过往般与另外三种颜色结伴而行，但那形单影只的蓝，却笔直而清晰，正直而坚定。 那是许多人记忆中的蓝色。 亦是属于方亭市的蓝色。 …… …… “——吼嗷嗷嗷嗷嗷嗷嗷！” 庞大的兽爪自半空砸落在地面，撕碎了水泥路面，带起了漫天的土石。 黎星区，方亭市第一福利院中，战斗依然在继续着。 自残兽攻击的位置撤出，林小璐紧握着魔杖回身回身，悍然向着残兽的脑袋又射出了几发魔力束，然而浅蓝色的魔力束触及残兽后，却只能留下浅浅的伤痕。 “嗷！” 无法重伤残兽的攻击只会让它更加愤怒，形若虎豹的残兽直立起健硕庞大的身躯，只是两步之间便跨越到了林小璐面前，然后再一次向着她所在的位置砸下。 “可恶啊！” 甩动着魔杖，调度魔力再次腾挪，林小璐颇有些不甘心地喊了起来：“为什么会这么硬啊！这个家伙！” “小璐，别冲动，节省魔力！” 一旁的夏凉认真地提醒道，身旁的引离镜闪烁之间分化出了数个分体，将残兽时不时吐出的漆黑魔力弹消洱于无形：“这家伙的表皮防御力很不正常，比一般的蠖要硬上很多！” 眼前的残兽，或者说此前的黑袍男人，若是还拥有完整的理智，能够说话的话，此时定然是要开口嘲讽的。 因为在场的三名魔法少女，不提完全是个新人的白静萱，另外两名也始终无法突破它的防御。 近身的攻击只能留下些许凹痕，远程的魔力射击只能擦伤表面的皮肉，它哪怕完全不躲避两人的攻击，也不曾受到什么实质伤害。 他所变身后的模样，如果按照残兽的进化特点去分级，大概处于蠖阶。 相比卵阶而言拥有更强的魔力，身上的特殊器官进一步异化，覆盖了大半身躯。从其比例极其不协调的爪部可以看出，男人变身的残兽应当算作蚀爪型的进化态。 夏凉和林小璐并非没见过蠖阶残兽，虽然此前的她们一直都被翠雀要求远离蠖阶以上的战斗，但是也知道其实力大概在怎样一个区间。 至少，夏凉这样一名实打实的芽级魔法少女，不应该对其完全束手无策。 哪怕她的魔装并不能切实强化攻击能力，也因才获得几天而未得到充分开发，都不应该像是现在这样，只能对变成残兽的男子造成一些表面上的伤害。 而就算无法实际伤到男子，战斗也不得不继续，因为她们的后方就是福利院，其中还有数不清的无辜老幼，输在这里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浅蓝与槿紫的魔力围绕着巨兽，不断周旋与躲避，反复敲打与射击， 另外一侧，白静萱则将田胜扶坐到一旁，在其指挥下一步一步地解除着笼罩在福利院外的魔力屏障。 “快点，小萱！” 摩可一边观望着远处的战局，一边有些忧心地催促道：“我感觉那边的情况越来越胶着了！” 从最初来援，与男子开始战斗以来，林小璐二人的势头就在变得越来越弱。 初时还能凭借着一股气势进行攻击频率上的压制，但随着残兽发现其攻击不怎么有效后，这股气势就随着战斗节奏的延长，而无止境地衰落了下去。 到了如今，已经几乎完全看不到什么翻盘的可能。 所以，摩可几人只能寄希望于她们拖住残兽，让自己这边快速把屏障解除，从而呼叫翠雀前来支援。 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地过去，屏障解除的进度不断推进着，直到某一时刻，一直隐而不显的屏障开始闪烁起不安定的波纹。 “有戏！咳咳……” 坐在路边的田胜有些激动地喊了一句，旋即又因为牵动了伤势，颇为虚弱地坐了回去：“还剩最后几个结构点！” 白静萱没有多言，听话地点点头，继续开始解除屏障的工作。 然而，与这一端的稳步推进不同，林小璐那边的战斗在持续许久后，终于开始出现了问题。 首先是林小璐本身出现了失误。她在躲避残兽的近身攻击时没能选好位置，所以在半空中的时候正好落在了魔力弹的弹道上。 从敌人口中喷吐出的，每一个都有篮球大小的紫黑色球体直直地冲向了空中的林小璐，眼看着便要射中。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一道镜子突然横在其面前，将那几发魔力弹挡下。 那是夏凉的魔装，可以弹开敌人的魔力攻击。但是这般情况下，对于敌人的攻击，她也也只能做到弹开与削弱，甚至都来不及设置另一枚镜子进行传送。 她情急之下的应对，也导致了更大的风险，因为残兽的反应速度更快。几乎是在她选择用魔装去保护林小璐的同时，它便欺身而上，一爪劈中了夏凉。 作为一名芽级的魔法少女，夏凉并没能掌握术式，自然也无法在被近身时展开屏障，而是结结实实地吃下了这一次攻击。 “夏凉！” 林小璐有些惊怒地呼喊着。 她的呼喊并没有任何用处，也同样不能阻止残兽的步伐。只能看着被击中的夏凉如同被抛出的沙袋一般飞了出去，重重地撞在一旁的墙壁上。 残兽看向了林小璐。 解决了两人之中最大的威胁之后，哪怕智慧相比人类状态时所剩无几，它也知道，是时候结束战斗了。 缠绕在身上的绿色管道突然开始了鼓动，一道道紫黑色的魔力流自其心脏处被泵出，输送向身体各处，使其原本就形态夸张的躯体又鼓起了一道道狰狞的血管。 然后，面朝着此处所剩的最后一名魔法少女，它蹬动了双腿。 远处的林小璐突然感觉视野一顿，眼前一花，目光所至之处，敌人便已然消失不见。 强烈的既视感让她下意识停住了呼吸。 又是这样。 她不禁想道。 如同那天晚上在湿地公园中一般，她陷入了一个事先便准备好的陷阱，在屏障之中遇到了残兽的猎杀。 那个时候的她没有任何反抗的力量，只是几招之间便被那只蠖击败，并且几乎要被砍下了脑袋。若是没有翠雀突然出现，替她挡下了那次攻击，现在的她已经死了。 想来，也正是从那一刻开始，她便对翠雀产生了深深的憧憬与敬爱之情。 但这一次，便是翠雀自己都遭到了敌人的攻击，自己已经无法再指望被他人所救了。 自己会死在这里吗？就像妈妈一样，牺牲在战斗之中？ 她突然想起了自己前些天问过翠雀的问题。 那时的翠雀告诉她，如果想不明白的话，便不要去多想，自己还只是一个孩子，她会保护自己，让自己有充足的时间去做决定。 这种被人保护的感觉真的很好，很安心，很温暖，也很幸福。她甚至会希望自己永远都只是个孩子，可以躲在那份温柔的港湾之中。 但眼下却不一样了。 虽然身处危险之中，但现在的她却完全没有那份退缩的情绪。她感觉到了什么？是恐惧？是后悔？还是不甘？ 或许都是有的，但更重要的是，她感觉到了愤怒。 对于面前敌人的愤怒。 不光是他们对福利院这样的地方进行袭击，也不光是他们差点杀死了方亭市新的魔法少女，更不仅仅是他刚才重创了自己的朋友。 还因为，那个男人的话语，侮辱和践踏了魔法少女这个词。 自诩高贵，自诩大义，实际上却做着设伏残杀无知少女的事情。他们的存在，就是对魔法少女这一梦想的侮辱。 从她幼时在电视动画中所见的魔法少女，到如今，她的朋友，她的前辈，或许现在又要多一个后辈，这些魔法少女的面孔全都浮现在她的脑海里。 魔法少女理应是闪耀而美好的，她至今都这样相信着。 所以，对于男人所说的，“猎杀”、“围杀”魔法少女的行径，她感受到了强烈的愤怒。 自己最憧憬与珍惜的那片美好意象被眼前的男人轻易践踏，她甚至无法去想象那些刚成为魔法少女，尚且心灵纯净，满怀着未来憧憬被杀死的女孩们，内心中到底是怎样的绝望与无助。 而越是无法想象，这份怒火便越发炽热，越发酷烈，直至将要冲破胸膛。 与此同时，这份怒火也指向了自己，指向了那深深的无力感。 因为，哪怕是如此愤怒，她也什么都做不到。 仅仅只是一个种级的魔法少女，她甚至无法伤到敌人，便像是被戏耍一般，甚至接下来也可能死在这里。 真是丢人。 她心中嗤笑起来。 想得比什么人都要多，但关键时刻却比谁都要没用。翠雀在和敌人战斗；夏凉在保护自己；就连新人都在为解除屏障释放人质而努力；唯独自己，明明身处战场，却像个旁观者。 就这样闭上眼睛，她都仿佛看到了翠雀在用失望的眼神看着自己。 也是，她想道。这样的自己，若是真的死在了这里，恐怕只会让翠雀倍感失望吧？ 但是又不知为何，她还是会情不自禁地想起前些天的晚上。 她会想起翠雀那天在河边对她说的话，她会想起翠雀握住她的手，她会想起翠雀对她说的“我在这里”。 恍惚之间，她好像感觉自己的手确实被谁握住了，就像真的是翠雀在这里，又真的再一次用双手包裹住她的手感一般，有一种冰凉却让人安心的触感。 “相信自己的可能性。” 然后，翠雀的声音在她的耳畔响起。 这句话，让林小璐突然睁开了双眼。 她开始感觉有什么变得不一样：那份手上的触感渐渐变得真实，变得强烈，变得让她再也无法忽视其存在。 视线移向自己的手，她只看见了一片银白。 是魔力，但不是熟悉的浅蓝，而是银白色的魔力。 她看到自己的手中，那份白色的魔力宛如火焰一般熊熊燃烧着，闪烁着，紧随而来的，便是充盈全身的力量。 而在残兽的视线中，那方才还一直呆傻，仿佛在坐以待毙一般的魔法少女，却突然爆发出了无比强大的魔力。 如同浪潮一般开始向四周逸散着，白色的魔力点亮了少女身上的一切，她的眸子，她胸口处的心之宝石，她的头发，便是连手指间的指甲处，全都闪烁起了强烈的白光。 炽烈的白光如同耀眼的太阳一般，让阴暗处的残兽感觉自己浑身的魔力都向体内退缩着，仿佛快要被驱散一般，失去了其应有的力量。 自燃烧的白色魔力中抬起头，少女瞪大一双变得炽白的双眸，仿佛鹰隼一般，倏忽锁定了高速移动中的残兽。 一道恍若火焰般的魔力束被从她的魔杖尖端激发，直击残兽的落点处，那其中的危险气息让它不得不停下脚步，避开了那道攻击。 也正是这一次停顿，让它的身形再一次暴露在了林小璐的视野之中。 “真的是让人恶心，差不多该适可而止了。” 望着现身的残兽，林小璐蹙眉，高高昂起了下巴，她张口。连带着周身的魔力都剧烈波动了起来： “现在的我，可真的是……怒不可遏了啊！” 上架感言 各位读者大家好，我是本文的作者，弧盐。 感谢你阅读本作，很荣幸能通过网文连载的方式将我的故事分享给你。我衷心地希望你能喜欢现在，以及接下来的故事。 既然愿意动笔写小说，便足以说明我本身是个表达欲旺盛的人，面对我人生中第一次的上架感言，我其实想把许多思绪都塞进来，但考虑再三，算了。有这时间多写点正文不好吗？ 仅剩的内容便是我的自我介绍了，稍微谈一谈我的码字生涯——我不是很想玷污写作这个词语——我在早些年的学生时代曾以其他笔名在起点创作过一些免费动漫同人作品（那个年代的同人是不能上架的），后来因为伤病与学业等原因停笔退圈，直到近来才因为按捺不住自己无处安放的白日梦，重新拾起了网文创作的爱好。 虽然以入行时间来说我算是個老写手，但当年依赖同人路径所进行的创作并未能让我锻炼好剧情构架与节奏掌控的能力，停笔多年后不进反退的文字水平和推演能力更是让我颇为惭愧，权且觍着脸自称是个新人写手吧。 本次的作品《下班，然后变成魔法少女》，或者用我原本想好的书名：《a[li]ce》去称呼它，这本书其实是我对自身的一次挑战与尝试。我为它作了相对完整的大纲与设定，也在前期留下了诸多伏笔，只希望能支撑我好好把这本书写完。 所以，如果把签约上架视作旧时代纸媒的印刷出版（好像有点给自己脸上贴金），那么这本书其实算是我的处女作。 感谢各位愿意支持并订阅我的处女作，你们接下来的订阅将会成为我人生中的第一笔稿费。 如果你已经忍受过了免费章节中我那自己都控制不住的日轻翻译腔，大量使用无意义定语的遣词造句，平淡如水的剧情安排，其实写起来很痛苦但执拗于尝试的战斗戏码……我只能说一声辛苦了。 虽然我承诺自己努力在往好的方向改正，但这些东西短时间大概还是会充斥于我笔下的文字中。我向讨厌这些要素却仍然给我机会读下来的读者表示抱歉，对你们的宽容与忍耐表示衷心感谢。 如果伱说自己喜欢这些，哦，那好吧，我们或许已经是心灵之友了。 毕竟这本书虽然满是我自己都清楚的缺点，但它真的是我苦思冥想认真创作的产物，你愿意喜欢它，对我来说意义重大。 时值上架之前，也是人生中第一次有这样的经历，可以说现在的我其实十分忐忑和兴奋，遑论成绩好坏，这份感情都是弥足可贵的。 那么，关于我个人的介绍就到这里，接下来稍微谈一谈更新的问题。 因为我本人其实也是一名社畜，大多数时候都是在下班回家后兼职码字，所以更新时间不稳定一直是个问题。在作息最糟糕的一段时间之中，我持续数日都处于睡眠不足的状态。 网文的普世要求：每天更新4000字对我来说难度不小，我写东西很慢，也很喜欢在一些细小的地方去花心思，抠字眼。我希望呈现给读者的文字至少能让我自己读下去，哪怕它们并不华丽。 接下来的我会努力去适应这样的更新节奏。但相比起新书期为了争夺推荐位而追逐更新量的心态，上架后的我会把质量放在更优先的位置，为各位读者订阅所花的钱负责。所以如果有时候真的没能写够4000，还望海涵。 至于明天上架的更新，就小小的爆发一下，更新6000、尽量8000字，为现在的这一段剧情划上句号。然后，应该会是一段相比现在更充满趣味的情节。 最后，再次向各位愿意付费订阅本书的读者表达感谢：你的支持会成为我坚持写下去的动力。也向各位看到这里便准备离开的读者表示歉意：很遗憾我的作品没能满足你们心目中的付费标准。 让我们一同见证接下来的故事，然后在第一卷末尾的结语中再会吧。 弧盐2023年2月28日 第八十五章 罪恶的尽头（4k） 哐当！ 街区的边缘处，伴随着轰然的破碎声，原本便已经摇摇欲坠的魔力屏障终于轰然裂解，彻底消失。 “解开了！” “太棒了！” 白静萱不禁嘴角上扬，有些激动地小声欢呼，一旁的摩可也抱了上来，一同庆贺着任务的达成。 瘫坐在一旁的田胜看着被解除的魔力屏障，一直提着的那颗心像是找到归处般，终于落了地。他长舒了一口气，继而带着笑容昏了过去。 他已经强撑了太久。 雀跃中的白静萱注意到了这一幕，立刻张开嘴，但还没等其去观察田胜的情况，便发现不远处的街区猛地震了一下，接着被如火一般的魔力点燃了。 白色魔力侵袭着街区，那份炽白的光亮宛如太阳坠落此地一般，却并不燥热，反而让身处其中的人感到安心与温暖，饱受鼓舞。 与寻常人相反的便是，残兽状态的男人感觉到自己被压制住了。它全身都陷入了僵直，魔力变得冰冷而凝滞，如同遇到了天敌一般畏缩着。 这是一件很异常的事，然而，已经转变为残兽的他却因感官迟钝，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它依然遵循了自己此前的行动，沿着原本前进的轨迹，一跃而起，使出全力，向着林小璐奔袭而去。 躲开了弥漫四周的白色魔力，这一次，便是舍身一般的攻击，其利爪直取林小璐的咽喉，要在这一击之中将其杀死。 但这种打算没能建功，当它冲刺到了林小璐身前时，便注意到了那对闪耀的白色眸子，其已经完全锁定在自己身上。 林小璐的内心充满怒火，但是思维却很清醒。 对于这股突然出现的白色魔力，她同样感到陌生，也并不知道该如何去运用。但是战斗当前，面对残兽的攻击，她的脑海里却莫名地出现了最合适的应对方式。 她的眼中映出了残兽凶厉残暴的身影，但是她所看到的，却并非只是眼前的残兽。 这个瞬间，她再一次回到了那个在湿地公园的夜晚。同样是挥舞着利爪的残兽，同样是即将触及自己咽喉的攻击，仿佛她又一次站在了致命的攻击面前，面对着那只即将杀死自己的残兽。 她能感觉到，握着魔杖的那只手上，冰凉的触感依然存在，也因而让她能无比清晰地回忆起：面对着体型远高过自身的敌人，翠雀只凭一把魔杖挡住了所有进攻的场景。 “好好看看吧，我的战斗。” 这是翠雀第一次出现在自己面前时所说的话。 对她来说，那是一切的起点。而如今，面对着与起点如出一辙的景象，她感觉自己可以给出另一个答案。 自己能够做到吗？她其实没有一个确切的答案。但她觉得，自己必须要做到了。 有过体系化的训练，有过更多的战斗经验。她已不再是当初的自己。 于是，面对即将击中咽喉的攻击，她竖起了自己的魔杖。 铛！ 魔杖，稳稳当当地挡住了残兽的爪击。 “吼嗷！” 对自己的攻击未能奏效而感到了愤怒，残兽咆哮与嘶吼着，抬起了另一只爪子，再一次直直地向着林小璐的头颅砸下。 侧身，抽出了原本架在残兽爪下的魔杖，林小璐调转其朝向，又将之横着劈向了残兽的爪腕。 铛！ 魔杖又一次挡住了残兽的攻击。 被炽白魔力充盈的双眼让她的视野无比清晰，强大的魔力同样反过来强化了自身的身体素质，使原本只有种级的身躯在与残兽的力量对碰中不落下风。 娇小的身躯仿佛蕴含着巨大的力量，在炽白的火焰中与残兽开始了最直接，也是最原始的拼杀。 瞪着眼，林小璐如同进入了无我的境界一般，在一连串的碰撞声中挡开了所有的攻击。而当残兽的攻击架势中出现破绽的那一刻，林小璐随之将杖头伸出，白色的魔力在魔杖尖端凝聚，燃烧般的魔力束向着残兽直贯而去。 “咕嗷嗷嗷嗷！” 魔力束贯穿了残兽的大臂，引起了其一阵尖嚎。 剧烈的疼痛让它为之愤怒，它仍然没有放弃，再次加速，试图从身后对林小璐进行袭击。但是，林小璐却鬼使神差般地将魔杖架到了身后，正好架住了它的攻击。 这一串动作是如此的连贯，仿佛其中有着另一个身影。 “原来能看见，是这种感觉……” 林小璐喃喃自语着，目光再次沉凝下来，抽出魔杖，重击残兽的下颌，白色的魔力涌动，再一次用魔力束命中了残兽的肩膀。 “嗤！” 这一次，残兽的整只爪臂被击穿，直接断裂开来。 “吼嗷嗷嗷嗷！” 而这一次，剧烈的疼痛终于唤醒了残兽原本的智慧，超越了其毁灭与杀戮的本能，让它意识到：不逃跑不行了。 利用兽之腑变为残兽并非没有代价，除了会一定程度地削减寿命以外，在变身期间，变身者的意识会完全的兽化，智力也将会大幅度下降。 这种意识的兽化也是一柄双刃剑，既可以大幅度加强变身者的本能直觉，使其在战斗中有着更加敏锐的反应；也会导致其判断能力失调，往往很难再判断敌我的强弱。 残兽的本能之中从来都没有趋利避害一说，只有毁灭与杀戮，除非真的死到临头，否则都不会意识到什么叫做危险。 而此时此刻，面对着如火的魔力，它终于感受到了某种最深刻的畏惧。 使用出这种白色魔力，林小璐能够轻易地对它造成伤害，自己原本引以为傲的防御力在其面前便如同纸一般轻薄。 紫黑色的残兽魔力蜷缩着，畏缩着，仿佛在抗拒与这种白色的魔力产生交集，力量本身的畏惧终于唤醒了它的理智。 于是它嚎叫起来，却趁着攻击后退的趋势猛地转身，几个跳跃间便逃窜而出，试图离开。 没有想到面前的敌人会突然改变方向，选择逃跑，林小璐板着脸对着其离去的轨迹打出了几发魔力束。但让她意外的是，哪怕是魔力击中其背部，却依然没能将之拦下。 她皱起眉头，正要鼓动魔力向前追逐，却忽然发现一面镜子不知什么时候被架在了自己的面前。 侧过脸，林小璐看到不远处的夏凉正躺在地上，微微睁开眼，有些狼狈地对她摆了个切下去的手势。 “给它来发狠的。”她这么说。 抬眼看去，林小璐发现，前方的路径上不知何时已经有六面镜子，呈现出折角一般的位置环环对应着，一直指向了残兽所逃走的方向。 “现在开始记仇？”她不禁如此发问。 夏凉则是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躺着，微笑着闭上眼：“这叫公事公办。” 于是，炽白的魔力束对着沿道路设置的镜子爆发了。 白色的光束迅速击中了最近的一面镜子，紧接着一路传送，沿着道道折回的轨迹以恐怖的速度跃动前行。最终，光芒于远处聚焦，直直地射中了残兽的身躯。 这一次，魔力束毫无阻碍地贯穿了其胸口。 “吼嗷嗷——啊啊啊啊啊！” 紫黑色的魔力不断泄露着，巨大的身形也开始不断萎缩，浑厚的残兽嘶吼变成了属于人类的嚎叫声。男子从漆黑的残兽身躯之中取回了自己的身形，扭曲的兽首下逐渐露出了其原本的面庞。 “居然如此，居然如此……” 他一边奋力地向前跑动着，面容上满是痛苦与挣扎，却不知为何又带上了几分兴奋的神色：“居然还有一个祭子，原来工触十一居然是这么死的……这个城市，居然短时间出现了两名祭子！” 被白色魔力贯穿之后，他感觉到自己的生命与魔力正不断地向外泄露着，但也正因如此，反而让他下定了决心。 自己还不想死在这里。 “还没有结束，还不能结束……” 眼见身后的林小璐即将追上来，他最终面色一狠，有些肉痛地作下了决定，抓住了自己胸口的紫黑色血肉，然后猛地一捏。 轰！ 通体的绿色管道爆开，大量原本流动在其中的紫黑血雾随之炸出，形成了大片大片的雾雨，挡在的林小璐的面前，阻拦住了其视线。 这种血雾是他自损兽之腑，激发其中的残兽血质与魔力诞生的，含有相当剧烈的毒与致幻要素。这既是留着和敌人同归于尽的杀手锏，也是死后继续给敌人添麻烦的手段。 但现在的他却取了个巧，没有将之完全激发，只是当做烟雾弹在使用。 用血雾挡住了自身的行踪，男子面上青筋暴起，却强忍着一声不吭，捂着胸口猛然跳了起来。 其身后，林小璐调用起白色的魔力，不断将身周的血雾向四周驱散。她完全不惧怕这种毒雾的影响，很快便从雾气之中突破，但钻出来后，她的视野中已经没有男人的身影。 “可恶，到哪去了！” 她急忙四处环视寻找，却怎么都看不到男人的去向。 而在她的视野盲区之下，一个黑色的身影已经顺着一旁的建筑物快速攀上了房顶，开始跌跌撞撞地在高楼之中跳跃穿行着。 男人的残兽变身状态已经近乎结束，如同一个漏了气的气球一般。原本膨胀到四五米高的巨大身躯此时也只剩两米多，颇有几分滑稽感。 然而他却顾不上自己的外表与伤势，面目狰狞，跳跃着向街区外围的方向狂奔。 “一座城市，两个祭子……还有一个来历神秘的魔法少女，方亭市，这个地方绝对还有什么其他的秘密。” 他心下盘算着，口中自语道：“这可真的是一份大惊喜，必须活下去，活着把这个消息带出去，带给‘蛾’，然后我就可以获得更强的……” 奔徙之间，他的话语突然停住了。 也不知是否是错觉，但是自远方的苍空中，他隐约看到了湛蓝色的闪光。 “蓝色？” 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一般，他的神色开始变得有些阴沉。 他想起了自己此行一直在避开的那个目标，但是身后就是那个使用着白色魔力的祭子，他已经没有可能再扭头逃跑。 现在再改换方向，改为走旁侧离开怕是已来不及，以他目测的飞行速度，恐怕十数秒之后他就要和那个高速飞行的人撞上，双方的轨迹必然会产生交集。 短暂的时间之中，出于强烈的求生欲望，他开始筹备起新的计划。当目光扫视到了高楼下密集的人流时，他顿时灵光一现，想到了一个办法： 他可以想办法混进去。 对方的飞行速度很快，如果在骤然之间与自己遭遇，一时半会应该也使用不出什么很强的攻击手段，而是会下意识选择防御。 既然如此，便可以虚张声势，假装要与对方硬碰硬一番，实际上却是用佯装攻击吸引其注意力，让其下意识去攻击或者防御，自己就可以借势迅速坠向下方的街道。 混入人群之后，就算再一次被追上，自己也可以拿普通人的性命当做筹码，与这些魔法少女进行周旋。 男子在心中进行了一番盘算，也就在其短暂思考的间隙之中，远方的蓝色光芒也已经近在眼前。他旋即横下心，对着光芒的方向纵身一跃。 几乎就在跃起的一瞬间，他先是向上方打出了数个紫黑色的魔力弹，接着便突然调转方向，开始向着下方坠去。 面对突然出现的攻击，对方怎么也要防守一番，而自己就趁这个机会打出时间差，接下来也有机会…… 轰！ 他的想法就到这里停滞了。 因为蓝色的光芒如同一颗彗星一般，笔直地自他的身体处穿过，湛蓝色的魔力轨迹直接贯穿了他的身体，带着无比强烈的破坏性，将他整个人都包裹在了魔力光芒之中。 男人，或者说残兽的身体瞬间被撕成了两截。 断开的身体在空中旋转着，男人的视线中最后看到了那蓝色的人影，心中浮现的只有两个充满疑惑的字眼。 叶级？ 然后，他的意识便彻底归于沉寂。 击穿了空中的男子后，那颗蓝色的彗星也骤然在空中停下。娇小的蓝发少女自魔力流之中现出身影，下意识扶住额头，然后有些厌恶地甩了甩自己的魔杖。 甩去了沾染在上面的残兽血迹后，她才侧过脸咋舌道： “啧，恶心的臭虫。” 上架了，刚好建个书友群，群号：598047793。 (本章完) 第八十六章 危机落幕 当翠雀颇为焦急地赶往定位术式最后所标记的位置时，现场的人员已经得到了疏散。 失去了领头人，剩下的黑袍人们几乎完全不是几名魔法少女的对手。在明白大势已去后，便是作鸟兽散，除了几个愣头青以外没人选择抵抗，要么是逃跑，要么是投降。 除了被他们称作“兵触三”的领头人，也就是那名黑袍男子以外，他们中剩下的成员都只是魔术使而已。所有人都知道，魔术使没可能与魔法少女对抗。 福利院中的大多老幼被救出，但也有少数的护工和安保人员在反抗的过程中牺牲，现场的气氛颇有些低沉。 翠雀自空中降落到了福利院门口，将注意力集中在魔力感知上，很快便发现了此前战斗的遗留。 也确实不难发现，毕竟满地皆是断壁残垣，龟裂的路面已经快看不出原本的形貌，周边全都是被魔力轰击后的痕迹。 然后，她看到了正聚在一起的三名魔法少女。 确切来说，是夏凉解除了变身躺在地上，另一名自己未见过的绿发魔法少女将自己的魔力笼罩在其身上，而林小璐则瘫坐在一旁看着。 这一幕让她心中一突，继而迅速降落，小步奔跑到了女孩们旁边。 “我来迟了，出什么事了？”她急忙望向躺在地上的夏凉，却只见夏凉周身被笼罩在绿色的魔力光芒中，双目紧闭，满脸安详。 “啊，翠雀，你来了，是已经打败你那边的敌人了吗！” 瘫坐在地的林小璐见她前来，先是双目一亮，有些惊喜。但紧接着又有些失落地垂下脑袋：“抱歉，因为我中途失误了，夏凉为了保护我……” 她没能继续说下去。 因为夏凉受伤确实是源于自己的大意，若非之后自己使用出那股来源不明的白色魔力，在场的几名魔法少女恐怕已经因那个失误而全灭了。 虽说心里已经做好了准备，但她还是不想看到翠雀对自己失望的眼神。 “怎么会……” 而另一边，在听到林小璐的话后，翠雀有些难以接受地瞪大了眼。 她没想到，哪怕自己在得知消息以后尽最快速度解决了敌人，又十万火急地赶到现场，还是出现了这样的意外。 夏凉居然就这样牺牲了。 不知自己究竟该做什么，她只能轻轻地跪坐在地，有些难过地捧起夏凉的手，垂眼望着夏凉那平静的脸，一时无言。 她想起这个女孩平日的笑靥，又想起了她和自己说过的身世，记得她曾对自己说过的，对于爱的渴望。 而现在她却死在了这里，此前曾憧憬过的一切都与她无关了。 自己曾经因为看中她的天赋而接受让她成为魔法少女，还满怀自信地以为可以守护好这颗天赋异禀的幼苗，但仅仅是这么一次危机，就出现了这样的意外。 “抱歉，如果我能早点察觉到不对，能早一点赶过来的话……”她闭上眼，声音沉痛。 ——“那个……小前辈？你在说什么呢？” 然而她的话才说到一半，熟悉的声音就打断了她的话语，从地面处传了过来。 翠雀有些发愣地睁眼，只见夏凉正满眼困惑地看着自己，面上挂着有些尴尬的笑容：“虽然很抱歉打断伱，但是我得说明一下，我还没有死哦？” 于是翠雀呆住了。 她呆呆地看了夏凉几秒；又侧过脸，看向也同样一脸尴尬的林小璐；最后又望向了因为事出突然，还没弄懂是什么情况的新人。 “……如果我能早点赶过来的话，就不会有这么多无辜的人牺牲了。” 她像是背书一样，毫无感情，干巴巴地说完了这句话。 言罢，便板起面孔，意图站起身：“我去那边的福利院区域看看，统计一下受害者和剩余的伤情，通知异策局。” “异策局那边的话我们通知过了啦。” 哪知道，便是这条路径也已经被堵死，夏凉用最平静而轻佻的语气道：“这边的战斗已经结束了，我们最先通知的就是异策局。小前辈你的手机反而打不通，我们还准备等会去找一找你在哪呢。” “倒不如说啊。” 她有些揶揄地眯着眼，翘起嘴角：“小前辈你刚才是不是以为我死了？是不是很伤心？你在为我感到难过吗？” 这句话，顿时让现场炸开了锅。 “诶？翠雀你以为夏凉死了吗？” 一旁的林小璐终于搞懂了刚才那莫名其妙的对话是怎么回事，惊呼了一声。紧接着，她便看到翠雀正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意识到自己又说错了话，慌忙摆起手来，解释道： “没有，我没这么说过啊！我只是想说她因为保护我受伤了而已，已经在反省了！” 她却是全然没意识到，自己这般把责任推得干干净净的言论，彻底拆掉了翠雀脚下的最后一级台阶。 一旁的白静萱听到她的话，也终于回过味来。她看着刚刚赶到现场，发丝微乱、风尘仆仆的翠雀，神情变得有些微妙。 她很想笑，但是眼前的几人应该都是自己的前辈，自己不应该如此失礼。 只是在她的眼中，这个貌似比自己年纪还小，一赶到现场就弄错了情况，差点当场给自己还在救治的队友哭起丧的孩子，看上去有了几分可爱。 明明外表看上去有些冷淡，似乎很难相处的样子，说起话来以后却不是那样呢。 她在心中这般想道。 “……没事就好。” 另一边，心知自己闹的笑话已经无法洗脱，翠雀只能有些无奈地点点头，干巴巴地回应着。 然后又忍不住瞥了林小璐一眼。 “这里该说的不是这句话吧？” 躺在地上的夏凉却是摇了摇头，目光澄澈地看着翠雀：“小前辈，你没注意到吗？这一次的战斗，小璐可是大功臣呢。” 这句话点醒了翠雀。 她这才意识到，战斗居然在自己赶来之前就已经结束。 夏凉显然是因为重伤而失去了战斗能力；一旁的绿发新人似乎也状态不佳；唯独林小璐，除了看上去有些劳累以外，竟然一点伤都没有。 毫无疑问，夏凉所说的话没错，这一场战斗，她们三名新人击败了翠雀认为不可能战胜的敌人；而在其中起到关键的作用的，正是自己的女儿。 看了看四周狼藉一片的地形，猜测出此处经历了怎样一场激烈的战斗后，她又扭头看向了林小璐。 一旁的林小璐听到夏凉提到自己的名字，又见翠雀看向了自己，这才意识到自己居然因为害怕被责难，甚至忘记了邀功。 她原本还想开口多说些什么，但是回忆起自己在战斗时所思所想的内容后，却忽地耳根有些发烫。 最终，在翠雀的视线下，她只是有些内敛地点了点头：“嗯，我们打赢了，那个敌人。” 听到女儿的肯定后，翠雀的目光变得有些柔和。 她此前一直对几名新人进行着一种过分的保护，所以确实没能想到，在离开自己以后，她们真的能战胜这样的敌人。 或许在这件事上，自己的想法确实过于保守。但是，自己保守的想法被用这种形式否定，她只会感到宽慰。 此前的小小尴尬似乎变得不再那么重要，她想起自己在来时路上顺手解决掉的重伤残兽，又看了看在场的三名女孩，心中有些明了地道： “很好，你们做得很棒，我为你们而骄傲！” (本章完) 第八十七章 刘文琴 异策局的支援总是姗姗来迟，不过以善后工作来论，他们还算称职。自珞明区到黎星区，两处事发地点都被异策局的人员控制并隔离。 其中，珞明区的受损区域最为分散，道路和基础设施的损伤也最为严重，好在少有人员伤亡；黎星区被破坏的区域几乎只在方亭市第一福利院周边，但是却造成了不少无辜民众的丧生。 受灾区域的修复与重建工作；关于遇险人员的疏散和后续安排工作；对于现场目击者的调查取证和安抚；还有逮捕并押送恐怖袭击分子。大批量的工作围绕着这只持续了短短数小时的危机展开着。 自称黑烬黎明的魔术使们会被送往异策局进行进一步审问，等待着他们的将是根据罪行和招供态度而决定的刑罚，从废除术式使用能力到死刑不等；死亡的黑袍男子，其尸体将会被运送到中央都市的大型异策局，并经由其大门被送往魔法国度的研究院。 至于最后一个，也是最棘手的对象：爪痕魔法少女麻雀，她将会被关押在方亭市的特殊收容机构中，等待魔法国度方调查院的到来。 这是翠雀本人的意思，也得到了方亭市异策局的大力支持。 按照局长摩丝的说法，这不仅仅是处理好这么一次案件的问题，也是一个重新与魔法国度建立联系的好机会。 于是，经由邻城庆烟市的播种者联络，方亭市异策局在第一时间将信息传往了国度调查院，并且在数日后得到了回复：调查院将派遣一支调查小队前往方亭市。 与此前不管不问的态度不同，对于“爪痕”这个组织的成员，调查院显然是更加重视，也更加在乎的。 不过，这些就已经是后话了。 而在这一场突如其来、又被迅速平定的危机之后；也是在国度来人之前，成功辞职的林昀还有几件事要做。 安顿新加入小队的魔法少女，白静萱；协助异策局进行一些最终的善后工作；然后，便是他早就已经为之做好准备的日子：安雅的忌日。 对于白静萱这名在意外中突然成为魔法少女的孩子，林昀可谓是没有丝毫了解。除了在初次见面中发现对方的魔力似乎自带特殊的性质以外，便只知道她生活在福利院之中，是一名孤儿。 但哪怕是孤儿，除非是弃婴，也应曾经是有父母和家庭的，出于对其加深了解的需求，林昀选择了与福利院的院长——刘文琴女士见上一面。 当然，不是以林昀的身份，而是以翠雀的面貌。 出于这种需求，异策局也特地给翠雀开了个后门：通常情况下，当普通人得知了魔法少女的真实身份时，是应及时对其进行心理暗示，以将事情淡忘的。但是这次事件后，异策局没有在第一时间对刘院长进行心理暗示，而是暂时让她保留了对事情全貌的认知，以便其更好地与翠雀进行沟通。 就这样，在事情结束后的第二天上午，翠雀与刘文琴在院长室中会面了。 “您的来意我已经知道了，说实话……我是真没想到年纪这么大了还能遇上这种事。” 坐在办公桌后，手臂上打着石膏，刘文琴有些无奈道：“虽然一直都知道这个世界上有魔法的存在，但是这些事情真的发生在我的身边，还是感觉有些不真实。” “很抱歉，我们未能及时察觉情况，也未能及时前来救援。” 坐在办公桌前的椅子上，翠雀端着刘文琴准备好的茶杯道：“及时清除残兽本应该是我们魔法少女的任务，作为方亭市小队的队长，我对此感到十分抱歉。” 听到翠雀的话后，坐在办公桌后的刘文琴先是微微一愣，继而开口道：“抱歉，在开始谈论小萱的事情前，我能先问你一个问题吗？” “请问。”翠雀平静地看着她。 “虽然我也记得不是很清楚了……但是您，是不是叫做矢车菊？” 认真地打量着翠雀的穿着，刘文琴有些犹豫道：“这么问可能有些冒昧，如果您不知道矢车菊是谁的话，当做我没问就是。” 办公室中一时寂静无声。 “……我是。” 磨拭着手中的茶杯，沉默半晌后，翠雀保持平静，点了点头：“如果你想说的是叫做矢车菊的魔法少女，那么我就是矢车菊。” “哈哈，难怪，我在第一眼看到您的时候就觉得有些眼熟。” 有些释然地笑了起来，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事情，刘文琴的态度放松了许多：“我没记错的话，二十年前你就是我们方亭市的魔法少女了，那时候偶尔会在新闻上看到伱们，我的女儿也很喜欢你。” “二十年前？那么，你的女儿现在……”翠雀捕捉到了她话语中的信息。 “是啊，她现在都已经有自己的孩子了。” 刘文琴捂着嘴，似乎提到这个话题让她感到很开心：“之前她还打算来这间福利院当一阵子义务护工呢，可惜最后还是偷了懒，这下可就错过和自己童年偶像见面的机会了。” 翠雀则是摇了摇头：“这么久过去，就算小时候曾经关注过，现在也已经淡忘了吧。” “怎么会？她就算现在看到与魔法少女相关的消息，也还是会偶尔提起你的名字。” 刘文琴笑道：“你们当初可是这座城市的大英雄，喜欢你的人，可是会一直记挂着你的名字的。” 这句话，翠雀不久前还在王腾飞那里听说过。 自退隐复出以来，她便一直在试图隐藏自己的踪迹，也从来不曾与普通人接触过。她远没想到，当自己以魔法少女的身份近距离与人们接触后，却还有那么多人记得自己。 “说起来，您这二十年都在方亭市当魔法少女吗？您说自己是现在的队长，那么以前的那几个孩子呢？我记得是叫樱和兰香……还有个名字很长的孩子？” 翠雀没有回话，刘文琴便继续说了下去，话到一半，却又意识到自己的内容有问题，有些抱歉地摆摆手：“啊，不好意思，下意识就把你们当做当年的小孩子了。” “感觉魔法少女真的很神奇呢，哪怕这么多年过去都一点没有老态，看上去还是这么年轻，依然像个小孩子一样。” (本章完) 第八十八章 签名 “……刘院长。” 眼见刘文琴口中的话题逐渐跑偏，翠雀不得不出言提醒：“这个并不属于预定的谈话内容。” “哦，抱歉，因为我是第一次近距离看到魔法少女，多余的感想说得有些多了。” 刘文琴停了下来，带着些歉意笑了笑：“我想问的东西已经问完了，让我们回归正题吧。” 息下了过剩的谈兴，在办公桌上的一沓文件中翻了翻，这名老院长从中翻出了十几张装订在一起的表单，将之递到了翠雀的手中。 带着些许疑惑将这一小叠文件接过，翠雀简单地翻阅了一番，才发现：这原来是白静萱的病例报告，以及她被福利院接收前的诸多文件与证明。 里面较为详细与官方地描述了白静萱的经历，她进入福利院的理由，以及她目前所处的状态。 轻轻地捏住纸张，翠雀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翻阅着这些文件。 她从文件中看到了许多东西，知道了白静萱与生俱来的怪病；知道了她在残兽袭击事件中失去了父母与眼睛；也同样知道了她在福利院等了三年都无人领养。 翠雀觉得自己并非是一个同情心泛滥的人，但她具备一个成年人最基本的同理心，拿着这样的一份资料，她只觉得手心中都沉重了许多。 残兽的袭击事件从来都不是一个轻飘飘的数字，虽然有着魔法少女与异策局负责维护城市的安全，但总归还是会有伤亡。 每一次伤亡，落在档案上只是白纸黑字的计数，但背后却往往意味着一个家庭的破碎。 “小萱这个孩子，她的情况我一直看在眼里，也听护工们经常谈起她，只能说情况确实很……特殊。” 见翠雀低头翻着文件，刘文琴也在办公桌之后补充道：“她的父母死于残兽袭击的意外，在那之后的生活也变得十分不便。虽然平时的表现都很正常，但我们也不确定，她表现出的是否都是自己的真实感受。” “如果说以前，这些事情对于我们常人来说都算是意外横祸，无从念想的话；那么成为了魔法少女，有了去击败、杀死残兽的能力后，我很担心她是否会怀揣着怎样的情绪。” “她一直都很安静，也很懂事，也正因为如此，大家反而更加担忧。她对于残兽会产生多么严重的仇恨情绪，而这种仇恨又会怎样影响她，这些都是我无法去预想，也不可能去控制的事情。” “在我们这样的地方，护工能给她的关照终究是有限的；没有人愿意领养她，那么她接下来的人生中可能始终会缺少一个正确引导她的导师。” “但是，矢车菊小姐，如果是你，是曾经拯救过这座城市的你们……我相信可以将她引上正轨。” “不仅仅是让她成为和你们一样的魔法少女，更重要的是，引导她走出自己的情绪，能够获得一个全新的，看待这个世界的角度。” 这一段话，刘文琴说得十分诚恳。 不光是作为一名福利院院长，也作为一个长辈，这些话都是她对白静萱这个孩子切实的担忧。 “……我会的。”从文件中抬起头，望着刘文琴，翠雀平静而认真地回答道。 白静萱已经在摩可的帮助下成为了魔法少女，那么就是方亭市魔法少女小队的一员，也是林小璐现在和未来的伙伴。不管是出于同情关心，还是作为魔法少女前辈的责任心，自己都没有理由不去好好培养她。 从刘文琴处知道了她的经历和状态，也便于自己去更好的因材施教，帮助她好好成长。 到此，这场对话的目的就已经达成了。 而当翠雀看完了这些资料，向对方表示谢意的时候，刘文琴却又突然压低了声音，仿佛说着悄悄话一般开口道： “我听那些异策局的工作人员说了，这件事之后，我会在没有任何负面作用的情况下逐渐忘记这些事。” “那么想必我也会忘记小萱这个孩子成为了魔法少女，也会忘记我曾见过伱这件事吧？” “所以，我还是得很郑重地向你说一句谢谢。我代替这座福利院的大家向你们表达感谢，也祝你们接下来的工作都成功顺利。” 她这么说着，略微犹豫了一下，然后带着不好意思的笑容翻开桌上的记事本，从中拿出了一张书签，递到了矢车菊的面前： “虽然是为了我女儿讨要的，但能不能请你给我留个签名呢？” 望着她所递出的书签，翠雀拿起了笔，她能做的回复也不多，所能说的只有“谢谢”。 抱着有些复杂的感情在书签上写下了“矢车菊”几个字，她向办公桌后的刘文琴表示告别。走出办公室后，她回过头，看到刘文琴坐在那里，平静挥手的同时向自己报以微笑。 对于即将忘却相关经历这件事，她的表现十分的豁达。但是翠雀和她其实都知道，就算有下一次再见，她们也只会是陌生人了。 或许忘记这些，回归平静，对于大多数普通人来说才是最安稳的选择。 在回家的路上，林昀坐在轻轨电车中，望着车窗外的街景，神情怔怔，陷入了思索。 异策局的动作很快，仅仅是过去了一天，福利院周边的街区就已经基本得到了修复，只剩下一些边角位置还被设置着安全围栏。 而虽然没有回公司去看过，但他也知道，写字楼的修复并不需要多久。魔术使的术式在这类事情上远比普通的施工单位要优秀。 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太多，所以他此前一直都保持着紧绷的精神状态，随着事件的收尾工作都顺次结束，在放松下来的同时，他也得为接下来的事情做好打算。 他已经正式从高升公司辞职，这也是他工作日上午还能悠闲前往福利院的原因。然而辞职以后，是否该就此“赋闲在家”，他还没有想好。 虽然自己白天会以翠雀的身份活动，但是作为一名父亲，林昀觉得不应当告诉林小璐自己辞了工作。毕竟没有工作，对中年男人来说是一件很影响形象的事情。 对此，究竟是把自己辞职的事情隐瞒下来，还是找一份没有实质内容与收入的工作去挂职，他还在抉择之中。 而随着自己离职，林小璐她们的暑假也仍在继续。接下来，自己正式上手指导后，该如何对她们进行训练也有待考量。 白静萱，孤儿，残疾，偏移者。 这几个关键词在林昀的脑海中闪烁着，让他不得不认真思索接下来的教育问题。 “总之，先和她谈谈吧。” (本章完) 第八十九章 与白静萱的初次谈话 “虽然是初次见面，但是你不需要那么拘谨，先坐下吧。” “是，老师。” “不需要叫我老师，可以叫我翠雀。” “明白了，老师。” “为什么非要叫老师？” “护工们说过，这样称呼教自己东西的人比较有礼貌。” “魔法少女之间是不会彼此称呼师徒的，对于比自己有经验的人，我们只会称呼为‘前辈’。” “明白了！前辈老师！” “……你还是叫老师吧。” 以上对话，发生在同一天的下午。 在林小璐、也是翠雀的家中，当另外两名女孩都在进行魔力修习之时，离开了她们身处的客厅，翠雀带着白静萱来到了餐厅中，开始了一对一的谈话。 这是翠雀第一次直接和这名新人进行对话，也是她第一次看到白静萱原本的样子。 与她那梳着波波头，还戴着医用眼罩，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外表不同，当白静萱开口说话后，会让人感觉到微妙的男孩子气。 或许是因为她那一身简约清爽的裤装，又或许因为其右眼中的炯炯神光，亦或者是其话语中微妙的沉稳气质。总之，这些要素综合起来，会让人觉得自己在和一个安静早熟的小男孩说话。 翠雀本以为有着那样的经历，面前的孩子应该表现出更加内向和封闭的性格，但是，与自己想象中的不同，白静萱看上去非常的正常。 而这种正常，与其经历结合在一起，又是如此的奇怪。 但显然，这并不是现在通过谈论能解决的事，她目前要做的只是简单了解一下白静萱这个人，以及她作为魔法少女的天赋。 毫无疑问的是，拥有着“偏移者”这样一层身份，白静萱哪怕在魔法少女之中也是相当特殊的。 至于性格言行上，便和翠雀所感受到的初印象一样，这个孩子并没有表现出什么问题。 只是当谈话顺利进行了一段时间后，在翠雀思考接下来询问什么的间隙里，白静萱突然开口了：“那个，老师，我其实有一件事情想要问你。” “请问？”翠雀随口回应道。 “伱刚才介绍的是，我们现在是方亭市的魔法少女小队对吧？” “嗯。” “那这里有没有一个穿着粉色裙子，头发也是粉色的魔法少女？” 这个问题，让翠雀猛地抬眼。 毫无疑问，白静萱所描述的是安雅。 从这样一个陌生的孩子口中听到熟悉的描述，让她一时间颇为意外，但很快便又按捺住了浮动的情绪，保持着平静的表情开口：“你问这个干什么？” “因为，如果她还在方亭市的话，我其实想见她一面。” 白静萱看着翠雀，仅剩的右眼眼神颇为澄澈：“三年前的时候，我曾经遇到过残兽袭击的事件，我的命是她从那场危机中救下来的，其实我一直都很想感谢她。” 这孩子？是安雅救下来的？ 这个信息让翠雀一时有些发愣。 但是很快她便意识到，这是完全有可能的一件事。 因为资料上显示，白静萱是在三年前遇到残兽袭击事件的，而在那个时候，安雅还活着，也还在方亭市频繁地活动。以安雅的实力，想在一场灾难中救下一个孩子，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只是，当确认了这件事的真实性后，翠雀反而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回答白静萱。 因为安雅已经死了。 直接在这里告诉她，她想要见到的魔法少女已经牺牲了吗？这样的死讯对于她是否会太残酷了一点？ 但是不告诉她的话，这毕竟不算是什么秘密，自己又能继续隐瞒多久呢？ 想到面前的孩子已经有了父母死于残兽之手的经历，又想到了此前刘文琴对自己的请求，希望让这个孩子正确地去看待与对待自己经历的一切。翠雀觉得，自己可能又得撒谎了。 她能够感觉到，对于樱、也即是安雅的感激和憧憬，很可能是这个孩子能够积极面对魔法少女身份的主要原因。若是自己贸然斩断了这条线，那么维系她和魔法少女的便只剩下力量，以及父母死于残兽之手的仇恨。 翠雀见过这样的魔法少女，因为亲人死于残兽之手而成为魔法少女，终日都活在仇恨的火焰之中，也总有一天会被仇恨的火焰焚尽。 无论如何，她都不应该让白静萱变成那个样子。 所以，面对白静萱的问题，她只能佯装轻描淡写道：“我们方亭市确实曾经有那样的魔法少女，但是她在两年前离开了。” “两年前？” 闻言，白静萱的神情中明显有些许失望：“这样啊，我还以为成为魔法少女后能够和她见上一面的。” 翠雀依然只能保持沉默。 她没办法再告诉白静萱“总有一天你会能够见到她”，只因为这句话，就连她自己都说不出口。 如果可能的话，自己又何尝不想再见安雅一面呢。 更何况，自己也不想再继续欺骗这个有些可怜的孩子。 谈话到了这一步，她其实对于如何去培养白静萱已经有了一些想法，不光是如何去开发其作为偏移者的能力；更重要的是，自己要先保持住她对于魔法少女的美好印象，至少，要让她觉得成为魔法少女后的生活是好的，快乐的。 只有这样，才能确保日后把安雅的事情告诉她时，她不会失去正面的情绪纽带，彻底跌入负面的思考中。 结合了其经历，她不得不去作出最坏的推测，哪怕这个孩子现在表现得很正常，自己都得做好相应的准备。 更何况，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白静萱这份异常的平静，给她的感觉就像是一座休眠火山。这样的火山看上去是沉寂的，似乎很安全，但是其中却依然潜藏着炽烈与汹涌的熔岩。 翠雀希望这只是自己的错觉。 “那么，那名粉色的魔法少女，我记得她说自己叫樱？樱小姐她是去了哪里呢？”另一边，并不知道翠雀心中的盘算，白静萱只是有些疑惑地问道。 “去了哪里……吗？” 被这个问题带起了思绪，翠雀看了看白静萱，继而微垂目光，思维逐渐有些飘忽：“是一个对于魔法少女来说无忧无虑的地方吧？” 至少她希望安雅是无忧无虑的。 如果人死了以后仍然有灵魂的归处，那么，作为拯救了无数人的魔法少女，安雅理应去往善人的归所。 善人的归所应该有着美好而平静的生活，也应当有着对其生前功绩的嘉奖。在那样一个世界中，翠雀希望安雅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而这个问题，也毫无疑问让她想到了明天。 到了明天，就是安雅的忌日了。 这章算昨天的 (本章完) 第九十章 忌日 又是一个周六，林昀依然早早地起床。 不再需要应酬和加班，但晚上仍然需要彻夜辅导两名小学渣的学习，此后也仍需备课，让他最终还是到了凌晨才得以休息。 好在到了这样一个年龄，对睡眠时间的需求已经大大不如年轻时，六个小时已然足够。 再次好好地打理了一下自己的形象，但依然穿着一身黑西装，林昀从安雅的梳妆盒中拿出了上周准备好的项链，推门走出了卧室。 简单地处理了一下冰箱中的食材后，他把林小璐喊了起来，父女二人一同用完了早餐，驱车前往了安雅所在的公墓。 自从上周的结婚纪念日，林小璐跟踪林昀未果，反而得知了自己母亲死亡的真相后，和林昀之间的关系已经算是基本缓和了下来。 虽然因为冷战时间太久，哪怕是隔阂日渐修复，两个人的相处还是有些尴尬和生涩。但至少，林小璐不会再刻意摆冷脸色给林昀看，偶尔还会带着些刻意修复关系的意图，支支吾吾地主动找林昀谈话。 对于这样的关系模式，林昀已经足够满意。 作为父亲，他并没有继续对林小璐作为魔法少女的事情评述过什么，毕竟平日以翠雀的身份看在眼里，他知道女儿已经逐渐走向了正轨。 可能唯一有些意外的，就是前些天的战斗了。 根据三名女孩事后的描述，林小璐在危机关头之中使用出了一种不知名的白色魔力，然后击败了明显实力在蠖阶以上的敌人。 而敌人的身份也十分的奇怪，居然是能够变身为残兽的魔术使。 对于后者的来路，林昀其实也闻所未闻；但是关于林小璐所展现出的魔力，他的猜测其实和黑烬黎明的黑袍男子不谋而合。 的确有可能，林小璐也是偏移者。 虽然他和安雅都没有表现出过什么偏移者的素质，但是，就像白静萱的父母也只是普通人一样，魔力的特殊性质并不是每一代人都会显现。 只不过这些都还只是推测，具体的事项，还需要他日后带着林小璐进行更多的研究。 在墓园门口接受了一番身份检查后，林昀将车停在了门口的停车场，带着女儿进入了公墓。找到了属于安雅的墓碑后，林昀静静地把准备好的花放在了安雅的墓前，然后，将准备好的项链也挂在了一旁。 其实，在东华州域，每座城市旧时都有燃烧冥币以纪念亡者的习俗。只是随着后来城市发展，以及墓葬集中化了以后，渐渐也就免掉了这一项习俗。 这项习俗最终演变出的模样，就成了送礼物。 无论什么都好，只要是亡者生前喜欢的东西，酒水也罢，衣物也行，将之带到墓前即可，可以放置到下一次祭奠时再将之取回。 因为城市的公共墓园有着相对严格的管理与规范，更有专人巡逻防止闲人闯入，所以也不需要担心留下来的东西会被偷走。 过往的林昀每段时间都会来纪念数次，不光是忌日，一些比较重要的节日也会来到这里，毕竟对于他来说，这是怀念安雅的唯一方式。 林小璐来这里的次数反而并不算多，因为作为一名初中生，她并没有独自前往墓园的时间和能力。再加上和林昀冷战两年，自然也没机会一起前来。 仔细算下来，自母亲的葬礼后，这还是她第三次来到这里。 如果说此前来到此处，她是怀揣着单纯的悲伤与怀念的话，那么这一次来到母亲的墓碑前，她却有了许多不同的想法。 不仅仅是此前得知母亲是魔法少女后心中爆发的思念，也是这些天以来，和翠雀谈话，又面对强敌战而胜之后的感想。 站在小小的墓碑前，她觉得，如果母亲现在还活着的话，现在她们已经会有很多共同语言了。 “妈妈，我来了。” 于是，她微微张开口，开始了自己的诉说。 从自己遇到摩可，成为了魔法少女开始，一直到之后遇到翠雀，之后有了怎样的成长，又获得了怎样的同伴……她事无巨细，就像是真的在向母亲做着汇报一样，说了许多许多。 如果是早先来到这里，她应该会说一说更久远的事情，包括但不限于和父亲冷战期间那些糟糕的经历。但是现在的她却发现，自己已经没有再提起那些事的想法了。 不如说，相比起成为魔法少女后的经历，那些事情都变得不那么重要。 听着林小璐的话语，林昀站在一旁，没有作声。 他想向安雅说的那些事情，如今并不方便在女儿一旁说出口，只能在心中默默地告诉她：自己终究是选择回来了。 回来面对早该接受的事情，回来面对一些不愿再见的人，也回来面对自己最初的愿望。 更多的事已经不需要再去诉说，他想得足够清楚，辞职以后，他便已然下定了决心。 父女二人就这样在墓前驻留了许久，直到林小璐把自己想说的话全都说完，才缓缓站起身，看向了林昀。 林昀注意到，她的眼角略微有些泛红。 “爸。” 林小璐吸气后开口：“我下定决心了。” “什么决定？”林昀面无表情，佯装不知。 “我一定会坚持在魔法少女这条路上走下去。” 林小璐语气坚决道：“然后总有一天变得足够强大，足够查明所有的真相，也足以保护自己想要的一切。” “很远大的想法，但我相信你。” 林昀轻声赞同道。 “我想找到杀死妈妈的仇人，打败她；也想保护城市里的人们，保护我的同伴们，甚至保护翠雀……” 她说着，声音越来越小，逐渐低下了头，最后用几乎微不可闻的声音补充道：“……还有你。” 方才心情还有些沉重的林昀，此刻却是忍俊不禁。 他伸手，抚上了林小璐的脑袋，然后在她头顶揉了揉：“爸爸我啊，还没有老到那份上，大老爷们自己有腿，遇到事情知道会跑，你先管好伱自己吧。” “别搞乱我头发。”试图挪开他的手，林小璐小声抱怨，“而且老生常谈了，揉脑袋长不高。” “要相信自己的基因，相信你的可能。” 林昀收回手，看向了一旁的墓碑：“遗传我跟你妈，你应该差不到哪里去的。” “真的？”林小璐瞪着眼睛，有些狐疑。 “至少我是这么觉得的。” 转过身，林昀向着她示意道：“好了，回去吧，想好中午饭吃什么没有？” “相信自己……怎么跟翠雀是一个说法？” 林小璐小声犯起了嘀咕，但很快就迈开腿，跟上了自己父亲的步伐：“无所谓，昨天晚上应该还有剩菜。” “你这丫头，刚才还说要长高，吃剩菜怎么长高？” “吃剩菜为什么会长不高？” “因为没营养。” “那吃什么，在外面吃饭吗？” 对话的声音逐渐远去，父女二人从墓碑处离开，一边聊着中午饭的话题，一边踏上了归家的路途。 墓园中的墓碑则依然静静地矗立在那里，碑前摆着花朵，一侧挂着项链，在接近正午的阳光下泛着昏黄的光晕，被涂抹了几分温暖的颜色。 (本章完) 第九十一章 国度来客 数日后，方亭市异策局特殊收容机构。 在建筑的大门口处，翠雀正环抱着双手，与红思与一同站在那里，沉默地等待着。 今天便是此前与国度方所约定的日子，调查院会有人前来，对此前方亭市的袭击事件进行调查，并且将涉事的叛逆魔法少女——麻雀带回国度。 正午之后，太阳尚且炽烈，所以两人特地寻了一处阴凉地。但哪怕如此，还是倍感燥热。 好在没过多久，伴随着几道混杂在刺眼阳光中的金色闪光，数个人影从空中缓缓降落，平稳地停在了二人的面前。 这是三名魔法少女。 而与寻常的城市驻守小队不同，她们在正常的衣装外又统一披着件金黄色的法袍，头顶又戴着金黄的硬顶帽，在午后的太阳下熠熠生辉，看上去颇为整齐划一。 而领头的那一名魔法少女，有着一副会让异性印象深刻的好身材，留着一头浅红色的齐耳短发，但看上去颇为严肃正经。 见到了站在门前的翠雀，她辨认一番后主动上前来，行了一个看上去有些特殊的礼节，开口道：“字牌认证35032，调查院下属小队长，魔法少女猫尾。” 其声音中气十足，给人以沉稳的印象。 “花牌认证41076，巡查使，翠雀。”松开了环抱在胸前的手，翠雀同样还之以礼。 “翠雀？” 对于这个代号感到有些疑惑，自称猫尾的魔法少女问道：“请允许我进行确认，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您的代号应该是矢车菊？” “换过了。”保持着“巡查使”身份应有的矜持，翠雀简明扼要地回答。 “那好吧，翠雀大人。” 拥有着十分良好的职业素养，猫尾迅速忽略了这些并不重要的细节，转而谈起了正题：“我们是来自调查院的特派调查小队，此行的目的是接收被您在这座城市逮捕，与‘爪痕’有关的魔法少女。请问，这里关押的是前字牌认证14267的魔法少女，金铃，现在自称为‘麻雀’对吗？” “是的。” “好的，那么请您告诉我们具体的关押地点。” 猫尾再次行礼。 她身后的两名队员似乎也以她的意见为主，又或者是对翠雀巡查使的身份感到敬畏，并没有插话，而是紧随着行礼。 翠雀没有回话，而是昂起下巴看了一眼红思与，对方顿时了然，接过了话茬。向着调查队致意一番后，便带着一行人走进了特殊收容机构。 方亭市的特殊收容机构，其本质上便是针对魔法侧的监狱，大部分时候都用来关押在本地违反规定的魔术使罪犯。 用来关押魔法少女，其实对于这间机构也是第一次。先不提这样的机构有没有能力收押魔法少女，本身，异策局也是没有资格对魔法少女进行关押与调查的。 也只有遇到像麻雀这样从国度中叛逆的魔法少女，再加上调查院一方点头同意，方亭市才敢把麻雀关在这里。 即便如此，也只敢将其放在单人牢房之中，还派人专门看守，生怕中途出了什么意外。 一行人跟随着红思与一同来到了建筑的最顶层，顺着一道道紧闭的金属门走了过去，不光是调查小队一行，便是翠雀也目光扫视着周围的景象。 对她来说，这也是复出以来第一次来到这座建筑之中，细看之下，发现其中的景象和当年已经有了许多不同。 兴许是技术发展，又兴许是投入增加，总之，在特殊收容机构中，无论是硬件设施还是美化装潢，都比十九年前要高端了不少。 “那名叫做麻雀的魔法少女，这几天还挺有精神的。” 红思与一边在前方带路，一边大喇喇向身后的调查小队介绍道：“说实话，要不是她脖子上挂了那么个禁魔术式，我怕是都不敢靠近她。” “秋后的蚂蚱罢了，总归是要蹦跶几下的。” 猫尾面无表情地评价道：“等被带回国度，她怕是就没机会叫嚣什么了。” “别的城市也有这样的叛逆魔法少女吗？”红思与反问。 “有，我们正是专门调查爪痕的小队。”猫尾一板一眼地回答。 这让跟在一旁的翠雀心中生出了几分兴趣，于是开口问道： “这帮叫做爪痕的魔法少女，到底是什么来历？” “报告大人，说实话，其实我们也并不清楚。” 见到是“巡查使”问话，猫尾望向翠雀，认真地回答道：“确切来说的话，应该就是从十九年前的大灾大庆之后，自那个时候开始，叛变的魔法少女人数开始增加，而且在短短的几年内就迅速形成了向国度反抗的有生力量，一直在逃避我们的抓捕。” “十九年前……你是说……”翠雀皱起了眉。 “是的，不光是大灾大庆，也应该就是在大人您停止活动以后的事情。” 猫尾毫不避讳道：“所以您不知道她们也很正常。” 谈话之间，一行人便已经来到了走廊的尽头，站在了一间特制的牢房门口。 红思与打开了门，翠雀向其中看去，便发现在一间透明的屏障之后，有个年轻的女人正平静地坐在床上。 见牢房的门被打开，而门后出现了几张魔法少女的脸，麻雀的平静的面色逐渐改变：如果说看到翠雀，她的表情只是瑟缩；那么待到后面身穿金袍的调查小队走进来后，这种表情就变成了惊惶。 “下午好啊麻雀，我今天又带人来了！” 显然并不关注麻雀的想法，红思与颇为自来熟地向着透明屏障打了个招呼，向一帮的调查小队伸手示意：“怎么样，马上就要回国度去了，有没有感受到家的温暖？” 这两个人是什么时候聊得这么熟的？ 翠雀心下疑惑，不禁看了一眼红思与，但并没有把这个问题问出口。 红思与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疑惑，咧着嘴笑道：“这家伙关在这里的时候，大概是无聊，所以找我多聊了几句。” 当然，不管此前怎样，现在的麻雀显然是没有这个谈兴了。 眼见几名调查队成员走上前，她怎么后退都退不开，很快便被两名调查队员戴上了镣铐，然后被拉着，愁云惨淡地从牢房中走了出去。 “她被带回国度以后会怎么样？”亲眼看完了整个过程，翠雀从旁问道。 “报告大人，大概会被审问，在一系列取证后根据其罪行来定刑。” 猫尾望着麻雀被带离的背影，声音平缓道：“如果她在叛逃期间没有做过什么出格的事，那么只会被废除魔力，变回普通人；如果曾经有过大量滥杀无辜，或者参与过危害国度的行动，会被打入牢狱；若是有残杀同僚的罪行，那么会被定为死罪。” “当然，如果她能交代出足够关于爪痕的信息，根据这些信息的有用程度，国度会相应免除她的一部分罪行。” “哪怕她杀死过别的魔法少女？”翠雀追问。 “……哪怕她杀死过别的魔法少女。”猫尾语气肯定道。 “那个叫做爪痕的叛逆组织，对于国度来说那么严重？”翠雀蹙起了眉头。 “确切来说是很严重。”猫尾摇了摇头，从法袍的内侧摸出了一样东西，将之摆到了翠雀的面前，“但是这不应该是我来告诉你的事情，有其他人想要和您谈谈。” “谁？” 翠雀有些疑惑地看向她的手中，但是当看清了其拿出的东西后，便很快消去了疑惑。 因为猫尾所拿出的是一面镜子，更具体地说，是一面通讯用的魔镜。而魔镜的顶端，则镶嵌着一颗小小的宝石。 宝石色泽明黄，但其中又带着些许深绿，触及光芒后，这种深绿便逐渐隐去，给人以一种金黄色的印象。 毫无疑问，那是一颗金绿宝石。 (本章完) 第九十二章 金绿猫眼 “叮咚~叮当~叮咚~叮当。” 有些简单而又动听的旋律响动着。 一个人坐在空置的牢狱单间中，翠雀盯着自己手中的魔镜。 魔镜在呼叫对面的同时，不仅有清新而悦耳的音乐，镜面上还时不时有着几只看上去颇为可爱的妖精飞过，在空中跳着舞蹈。 如果只看表象的话，现在的翠雀像极了一个捧着幼儿玩具的小孩子，没人会想到她是在呼叫谈话。 就这样等待了数十秒，镜面上的妖精舞蹈终于停下，魔镜对面的画面也终于被联通，露出了一名少女的脸。 少女的面上挂着营业性的微笑，对着魔镜鞠了一躬，彬彬有礼地道：“您好，大人，劳烦您说明一下自己此次通话的目的。” 虽然翠雀并不认识对方，但是光是看见其头顶的金黄色硬顶帽，便能大概猜测到其身份——她是调查院的人，而且应该是通话的中转人。 “名叫猫尾的调查小队长给了我这面魔镜，告诉我有人要找我。” 翠雀轻轻地点头，相当于向对方还礼，简要地说明了自己的来意：“我的代号是翠雀。” “明白了，翠雀大人，请您稍等。” 没有对翠雀的话提出任何疑问，微笑着的少女隔着魔镜再次微微鞠躬，然后转身离开。显然是要去核对这则通话的相关信息。 翠雀对着空荡荡的镜面，面无表情，也不知道在思考着什么。 不多时，待到信息核对完成后，少女再次出现在了镜子的对面，只见其又行了一礼，依然保持着周全的礼节道：“您好，翠雀巡查使大人，接下来会把您的通话转到院长的书房。” 而随着其话音落下，魔镜的画面便开始调转，镜面上映射的场景很快就切换到了一间布满精美陈设的房间里。 整个房间的墙壁都被厚实的书柜占据，隔着镜子都仿佛能感受到一股浓郁的书香气。书柜上面堆满了用未知文字所书写的古旧书籍，上方的角落里还挂着几幅古老的油画和照片。 正中的书桌旁摆着一张华丽的靠椅，椅背和座位上均包裹着厚实的绒面革，配以镶嵌着金绿宝石的金属扶手和靠背，看起来异常奢华。书桌上堆放着几本手抄本和精致的小饰品，旁边还摆着一套典雅的茶具。冒着热气的茶杯被一只瓷白的手握在其中，手的主人则坐在靠椅上，面上噙笑地看着魔镜。 那是一个看上去约莫十六七岁的少女。 少女的身材纤柔而修长，穿着一袭华丽的银白色长裙，裙摆上刺着金色的绣花和些微绿色的亮片，给人以一种优雅清新的印象。她的手腕上佩戴着一串简约优雅的宝石手串，肩上挂着金色的法袍，但是与寻常的调查院成员不同，这件法袍在其身上显得格外熠熠生辉。 金色的长发披散在她的肩头，头发的每一缕都如同剔透的丝绸，泛起淡淡的光点，像是染上了一层金粉。她的脸庞匀称，睫毛纤密，五官精致中带着些许贵气，但并不会让人感到盛气凌人。 而最让人印象深刻的，则是她的眼睛。 剔透的澄黄色双眸中，是一对尖锐的竖瞳。其眼角细长，又微微上挑，如同猫的眼睛一般，灵动中又带着些许深邃，微妙的沧桑气质让人忍不住对其产生好奇心。 果然。 见到了镜中之人，也即是此前少女所说的“院长”，翠雀依然面无表情，但是嘴角微微一撇。 能被调查院中的人称呼为院长，这样的人在魔法国度有且只有一人，那便是宝石权杖中掌管调查院的那一位——金绿猫眼。 作为国度中魔法少女权力与力量的顶端，能被称为宝石权杖的魔法少女们自然是人们关注的焦点，然而能够亲自面见宝石权杖的人其实少之又少。哪怕是魔法少女们，也有许多人直到退役为止都没与任何一位宝石权杖说过话。 如果换一个人处在翠雀的位置上，此时想必已经是倍感荣幸了。 但翠雀的表现却堪称冷淡。 毕竟，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和金绿猫眼打交道了。 身为名义上的巡查使，翠雀的档案被划定在调查院下属，这位金绿猫眼自然也是她名义上的上司，这一次来找她，也不知道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多年未见了，自称已经改名为翠雀的矢车菊小姐。” 而对方的第一句话，就与其端正的语气产生了反差，其中带着微妙的调侃意味：“上次见面还是什么时候？是在陛下的大庆之年吗？” 翠雀嘴唇嗡动，片刻后，神情冷淡，但是礼数周全地行礼道：“如您所说，是十九年前，院长阁下。” “很好，看来我的记忆并没有出错。” 金绿猫眼轻轻颔首：“根据你的报告，前几天有自称爪痕的魔法少女在方亭市出没，并被你击败。既然你已经拿到了我托人送的魔镜，关于犯人的交接任务应该已经完成了？” “已经完成了。”翠雀惜字如金般地回答。 “很高的效率，一如往昔，翠雀小姐。” 有些满意地扬起了声调，魔镜对面的少女微微抬高眼睑：“那么，请确保伱周围没有不适合听到这场谈话的听众，接下来是我们的私人谈话时间了。” 翠雀闻言，看了一眼门口，便发现红思与正站在那里，一副哀求的模样。 无视了其有些幽怨的眼神，抬了抬下巴示意其离开，翠雀重新把目光投向手中的魔镜：“我可以确认，请说。“ “好吧，那么让我来看看，关于这次谈话的第一件事情。” 从身旁拿出一个小巧的记事本，金绿猫眼将之翻开，固定到了自己需要的页面：“第一件事情是一个噩耗，关于你们方亭市的上一批魔法少女，那些为了追查樱的死因而加入调查院的孩子们。” “谁？”这个描述让翠雀心中一突。 看了一眼翠雀，金绿猫眼再次垂下眼，看着自己手中的记事本道： “代号叫做‘荼蘼’，加入的是滨海市的调查小队，因为遇到了黑烬黎明的高位者而陷入苦战，最终因为殿后而牺牲了。” (本章完) 第九十三章 通话结束 翠雀的手微微握紧，但面上并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黑烬黎明是什么？” “这也正是我要和你说的第二件事，这一次袭击你们方亭市的两拨人：其中，一个是由叛逆魔法少女所组成的‘爪痕’；另一个，就是这个叫做黑烬黎明的组织。” 镜子对面的金发少女声音平缓：“根据近两年的调查，基本上可以确认一件事，在魔法少女樱的遇袭事件中，有着这个叫做黑烬黎明的组织的身影。” “他们是什么人？” “一群自认为可以推翻魔法国度的人。” 金绿猫眼的言语之中没有任何感情倾向，但翠雀却能感受到一股轻蔑之意：“由一群不安于现状的物质界魔术使和间界的激进派敌人组成。” 闻言，翠雀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两年时间并没有让她心中的仇恨之火冷却，听到仇人之名，以及荼蘼的死讯更是为这份火焰添上了一把柴火。 她与荼蘼其实并不相熟，毕竟自己退役的时间太早，早到根本没有和荼蘼共同作战过。荼蘼究竟是怎样的一名魔法少女，擅长什么种类的战斗，战斗中是什么风格，她都不清楚。 她们仅仅只是因为安雅所以相识，彼此有着前辈与后辈的名分罢了，对方其实只能算是安雅的队友。 然而对方终究是为了追查安雅的死亡而踏上了这条危险的道路，如今又真的为之付出了自己的生命，这让她有些心绪难平。 她突然想起自己前几日杀死的，那只据说出身自黑烬黎明，由人变化而来的残兽。 仅仅把那只残兽撕作两半，似乎下手还是太轻了。 翠雀默默地想。 只是现在还处在正式的谈话场合，所以她还必须压抑住情绪，继续平静地提问道：“……方亭市出身的其他人呢？” 她早已经习惯了压抑，习惯了沉默，她不会在任何人面前表露出自己对于仇人的愤怒，只因为这并不是爆发的场合。 “其他人目前还都在任。” 似乎没有察觉到翠雀的情绪波动，金绿猫眼翻了翻手中的记事本，将之合上：“关于荼蘼的牺牲，调查院的同僚们也为她而感到悲伤。只不过牺牲补贴这方面的事情是由魔事院在负责，而魔事院的办事效率……很遗憾，你知道的，我们只能形容它为‘遗憾’。” 翠雀面无表情地点头。 作为唯一一个至今仍没有被划分给宝石权杖的权力机构，名义上直属于女王的魔事院其实是最自由散漫的，在其中任职的魔法少女大多是国度原住民，或者是加入国度，远离前线多年的老油条。这些人在办事上堪称是惫懒不堪，也一直是其他四大院魔法少女们暗搓搓瞧不起的对象。 而把魔事院的事情放在一旁，金绿猫眼到底是否真的如她自己所说，为荼蘼的“牺牲”而悲伤，也要打上一个大大的问号。 因为，每一个认识金绿猫眼的人其实都有一个共识，那就是：没人知道她的真实想法到底是什么。 作为在位时间超过百年的宝石权杖，金绿猫眼的过去已经被她牢牢掌握在了自己手中，而坐上了这个位置以后，她也从来不会明确地对任何事物表示自己的态度。 这也是翠雀不喜欢与之打交道的原因之一。 “以及除了伱那些后辈的事情，还有你的同伴，最近才新晋花牌，院中对其成为新任巡查使呼声高涨的玛格丽特小姐。” 见翠雀不说话，镜子对面的金发少女突然又开口补充道：“她在外地进行单人调查任务的时候，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你们方亭市才发生的事，所以向我申请调任到方亭市……” 翠雀面色铁青地摇头。 “那就好，看样子我的决定是正确的。” 金绿猫眼眯着眼，收住了声音：“看样子你确实不怎么想见她。” “如果可能的话，现阶段我并不希望见到任何的‘老朋友’，院长。” 被逼出声回应，翠雀有些无奈地说道：“玛格丽特也一样。” “那就顺从你的意见吧。” 有些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金绿猫眼似乎说完了想说的事情，将手中的笔记本摆到一旁：“那么，既然能够看到你再次以魔法少女的身份出现在我的面前，是否说明，你已经想好了接下来要做什么？” “……我知道，我已经做好了准备。” 翠雀轻声道：“只不过我还得在这座城市停留一阵子。因为方亭市的魔法少女已经断代了，在那一天真正到来之前，我还需要先把新人培养起来。” “我觉得培养新人这件事，玛格丽特小姐是可以帮到你的。”金绿猫眼意有所指。 “还是算了吧，被她知道我复出的话，估计也会有不少麻烦。”翠雀执意摇头。 “你应该知道，调查院的信息总是最灵通的一个，她如果愿意调查的话，总会知道方亭市的消息。” 对方所说的话语让翠雀继续沉默，因为她知道这些都是事实。 “好吧，那么我先最后确认一遍，你现在仍然打算留在方亭市，并没有前往国度的意思，也并不希望更多人知道你复出的消息是吗？”见翠雀依旧不答，金绿猫眼便也不再重复这件事，轻轻揭过了这个话题。 “是的。” “那么这些便是全部了，这场谈话的目的已经达到。” 金发少女眯着眼，嘴角微微扬起：“你可以结束通话了，翠雀小姐。” “向你致敬，院长阁下。” 翠雀点了点头，便伸手抚上了魔镜顶端的宝石，一阵魔力涌动后，镜面上的影像逐渐开始变得模糊。 ——“不过最后还有一件事，我需要提醒你一下。” 在魔镜通话结束前，金发的少女突然又补充道：“关于你们方亭市现任的播种者，那名叫做摩可的妖精，它可能藏有一些小秘密。” “虽然并不是什么坏事，但是如果你有兴趣的话，可以去找它了解一下。” 伴随着其话音落下，魔镜上的影像也彻底消失，又重新变成了普通的镜面。 而最后的信息也让翠雀再一次陷入了思索，望着魔镜久久无言。 与金绿猫眼的通话，就这样结束了。 (本章完) 第九十四章 暑假的尾声（4k） 随着爪痕与黑烬黎明在方亭市的袭击事件结束，魔法少女们的生活再次回归了此前的节奏。 驱逐残兽，训练，学习，偶尔玩耍，少女的暑假便这样过去了大半时间。 但是对于翠雀而言，这段日子其实过得也不轻松。 虽然成功辞职，但也意味着她将精力完全投入到了对几名新人魔法少女的培养之上，生活并没有因此变得有多么轻松。 林小璐在此前的战斗中所使用的白色魔力，根据她自己、以及夏凉和白静萱的描述，似乎比寻常的魔力拥有更强的杀伤力。这种杀伤力的由来并不明了，但体现出的效果是可以轻松伤害到芽级的夏凉都无法破开防御的残兽。 对于这种特殊的魔力，翠雀和红思与都一致认为：林小璐是一名偏移者。 偏移者的魔力生来便带有特殊的性质，而不同人所展现出的性质也不尽相同。这种性质在林小璐身上的体现便是穿透力，或者杀伤力，这都是很有可能的。 而之所以说“很有可能”，是因为翠雀至今都没有见过那种所谓的白色魔力。 因为林小璐用不出来了。 按照她自己的说法就是“没有感觉”、“没有状态”，但总是，无论林小璐怎样努力尝试，都再也没有使用出过这种白色的魔力。 这无疑是相当棘手的一个问题。 偏移者本身就是相当稀少的存在，对于这样的体质，翠雀其实也所知甚少，无法直接判断出林小璐遇到了什么阻碍。 所以，她只能采取最原始，但最扎实的办法——控制变量。 根据林小璐使用出这种魔力时的情景，以及情景中可能对她造成影响的因素，一样一样地测试过去。 只不过因为当时的情景太过复杂，可能的条件也有很多，至今还没有试出什么成果。 而在林小璐之外，也是最近一段时间中翠雀投入精力最多的，便是白静萱的特训了。 作为一个十分标准的偏移者，白静萱的表现其实比林小璐的合格得多，对于魔力性质的开发也十分顺利。 根据这一段时间的测试，白静萱的绿色魔力所表现出的性质，可不光是治愈肉体伤势那么简单，甚至在长期接触后对本相有一定的养护作用。 在福利院的战斗之中，夏凉所受到的伤势其实已经些微地影响到了本相，但是在白静萱的帮助下又逐渐痊愈，变得没什么大碍。 就翠雀所知，就连一般的术式都起不到如此离谱的效果，能够对本相起到作用的术式都是极其高位的存在，根本没有几个人能够学会。就算学会了，其作用效果也不会比白静萱单纯的魔力性质更优秀。 唯一可惜的是，对翠雀自己的旧伤没什么作用。 翠雀并不打算对几名女孩提起自己的旧伤，因为哪怕让她们知道了也只是徒增担忧。但是每当与白静萱共处，帮助她研究自己的魔力性质时，翠雀总是会尝试着从中接引一部分，看看其是否能够影响到自己的心之宝石。 事实是没有作用，或者说作用的幅度太过微小，完全感觉不到。 即便如此，毫无疑问，这种魔力性质也有着极高的价值。 哪怕是放到魔法国度之中，这样的魔力性质也一定会引起许多人的兴趣，如果白静萱现在前往国度，哪怕是为了研究利用她的魔力性质，应该也不乏各方势力的邀请。 只不过，随着相处的时日渐长，翠雀也逐渐发现，白静萱这个孩子，确实不像其表面上表现出的那么普通。 不仅仅是因为她带有特殊性质的能力，而是因为她的性格。 正如她此前隐隐感觉到的那样，在后续与残兽的正面作战中，白静萱失控了。 哪怕在旁边有队友的情况下，她也完全不顾及自己可能会受到的伤害，以堪称凶残的、以伤换伤的打法向残兽发起了进攻。 如果不是翠雀及时将她拦下，白静萱很可能在面对一个并不危险的敌人时轻易把自己给弄伤。 若是仅仅如此倒也罢了，更大的问题是，对于这种战斗方式的危险性，这个孩子毫无自觉。 就如她平时表现出的安静懂事一样，在战斗中的时候，她的思维依然是清晰的，甚至是冷静的。而这种“以伤换伤”的危险作战风格，也是她在思考抉择中选出来的结论。 没有因为仇恨而被冲昏头脑，没有因为怒气而被影响思维，她只是单纯地认为应该这样战斗，于是就这样做了。 甚至于，当观战的翠雀出手将她拦下来的时候，她还一脸好奇地向翠雀询问“老师觉得这样有什么问题吗”？ 被问及这样做的原因，她的回答则是“因为感觉这样可以用最快的速度消灭残兽”。 这让翠雀一时语塞，竟不知道该从何纠正。最终只能叹息着，顺手灭掉了那只还在挣扎的卵级残兽，把白静萱带回了训练地，与其促膝长谈了一番。 不仅向她强调了战斗时如何注意自己的安全；也向她灌输了长盘消耗战的优缺点；更关键的是，遇到比自己强的敌人时，一定要及时逃跑。 在这个过程之中，白静萱非常乖巧，甚至时不时会对翠雀教授的内容进行详细的询问，听得如小鸡啄米般连连点头。其表现堪称乖孩子中的乖孩子，似乎真的将这些话全都听进去了。 之后，时间过去。事隔一周，当再一次遇到了卵级残兽的时候，她又失控了。 又是一轮翠雀专门预留的实战训练之中，白静萱一开始的时候还谨记翠雀的叮嘱，靠着中远程风筝的方式用魔力束消磨残兽的生命力，用稳扎稳打的节奏去战斗。而随着战斗逐渐步入尾声，残兽已经明显无力反抗的时候，她却不知道在想什么，又开始提着魔杖冲锋近战了。 这一次，当翠雀把她拉开的时候，她已经用魔杖直接捣进了残兽的脑袋，正要伸手去掏残兽的眼睛。 这个过程之中，她全然不顾及自己的腿已经空悬于残兽的口中，只差几秒钟就要被吃痛而狂暴的残兽一口咬下去。 好不容易把白静萱拉开，又顺手灭掉了旁边奄奄一息的残兽，这次的翠雀是真的有点生气，所以颇为严肃地告诫了对方一番。 白静萱的态度依然很好，很认真地向翠雀表示自己下一次会注意。至于此次事了，她下一次到底会不会注意，就没有人知道了。 翠雀只知道，在白静萱的引导一事上，她遇上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难关。 就这样，时间来到了八月末，暑假也渐渐步入了尾声。 由于颇为健康的假期日程，林小璐和夏凉都早早完成了自己的暑假作业，而伴随着假期的特训初有成效，最劳累的特训也已经成为了过去式。 傍晚时分，被空调冷气充斥的客厅之中，夏凉和林小璐一同窝在沙发里看着电视。 “——我们可以看到，此前的残兽袭击事件之后，珞明区的受损区域已经重新投入使用，被损毁的写字楼也已经重新开放办公……” 电视中，年轻靓丽的主持人正对着摄像机的镜头，向晚间新闻的观众们介绍着现场的情况。 “夏凉，换台。”林小璐一脸无聊地盯着电视屏幕，伸出脚，在夏凉的小腿上踢了一下。 “换什么？”懒洋洋地抬起头，夏凉瞟了她一眼。 “我要看动画。” “我不知道动画在哪个台。” “一边调一边找不就行了？” “好像也是。” 支起身，将遥控器从沙发前的茶几上拿起，夏凉一边按着遥控器上的按钮，一边开口道：“说起来，小璐。” “怎么了？” “刚才新闻里说的那个大楼，是不是你爸爸上班的地方？” “哪个？” “就是那个说受灾地区重新开放的新闻。” “哦，那个啊，是的没错。”林小璐目光虚无地盯着电视。 “那岂不是说你爸爸也遇到危险了？因为那个爪痕的坏魔法少女。” “按他的说法是没有人受伤来着，翠雀也说自己战斗时有在刻意保护普通人。” “……小前辈保护了你的爸爸呢。” “对啊，毕竟翠雀最厉害了。” 林小璐几乎没做任何思考，仿佛是被关键词触发了行动的机器人一样，下意识就开始了粉丝发言：“又厉害，又温柔，又成熟，又可爱……” “是是是，对啊，对啊。” 像是哄小孩一样敷衍着林小璐，夏凉忍不住干笑着转移其话题：“只不过，最近这段时间……” 她的目光瞟向了不远处，林小璐家的书房。 林小璐也忍不住向书房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撇开了脸： “啧。” “发出了很不可爱的声音呢。” 夏凉无奈地看向林小璐：“有那么在意吗？” “在意？我在意什么了？” 林小璐撇着嘴道：“只不过是因为新人进度跟不上的临时辅导而已，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伱脸上的表情完全不是这么说的哦？” “我脸上的表情在说我现在想看动画。” “已经调到动画了，你看。”夏凉指向了电视屏幕的方向。 “……哦。”林小璐表情僵硬地应答了一声。 如夏凉所说的一样，现在的她，其实关注点根本就不在电视上。 暑假的后半程，随着白静萱的加入，翠雀虽然已经在努力确保没有厚此薄彼，但是因为进度差异，她还是不得不单独拿出一部分时间，去帮白静萱补足更基础的知识。 白静萱的年纪很小，很多知识的学习需要更多的前置课程，再加上她战斗时表现出的各种不稳定行为，又让翠雀逐渐增加了花费在其身上的时间。 而到了暑假的最后几天，她和夏凉林小璐的主要相处时间基本都在晚上的课业补习上，白天已经完全专注于矫正白静萱这个“问题儿童”了。 这也导致最近的一段时间，她和白静萱的关系迅速升温。 翠雀的教学风格一向是冷淡而不冷漠，简易而不简略的。虽然要求和标准略显严格，但也不到苛刻的地步，可以说是一个合格的好老师。 随着半个月的时间相处下来，如果说一开始白静萱喊“老师”还只是一种出于礼节性的表达；那么到了现在，她喊出这句话时，已经是发自内心地这么认为了。 这也让把一切看在眼里的林小璐颇为不是滋味。 对于白静萱这个后辈，她的态度谈不上亲切和疏远，但至少比一开始对夏凉的感官要好得多。 这样一个身世可怜，身体上又有残疾的孩子，她也不可能去同对方恶声恶气，平日里已经尽可能地与之友好相处。 可当白静萱和翠雀的关系逐渐变得要好后，她却还是心头泛酸。 她有在努力地告诉自己，她没理由和一个小自己三岁的小孩子较真；更何况对方对待自己也一直是笑脸相迎敬意有加，现在反过来去嫉妒人家岂不是显得太过小心眼？ 况且翠雀和那个孩子更多地相处也是必要之举，魔法少女的教学和训练不是儿戏。正因为对方进度缓慢，还问题多多才需要翠雀多加关注，这不是正说明翠雀对自己更加满意吗？ 就像夏凉，她是几个人之中最让翠雀省心的，所以投入的关注反而最少，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但哪怕这样想了，她还是下意识鼓起了脸颊。 因为想归想，忍不住就是忍不住。 就这样眼神涣散地看着电视，过了一会，书房处的动静突然引起了林小璐的注意。她一个激灵，微微抬起了脑袋。 目光重新聚焦，她看向书房门口的方向，只见翠雀面无表情地领着白静萱从房门中走了出来。而白静萱跟在其身后，似乎做错了什么事，像只垂头丧气的小动物一样亦步亦趋。 林小璐心中不禁生出些许丑恶的欢喜，但这份欢喜还没持续几秒，便伴随着翠雀的行为完全消散了。 “我送薄雪回她住的地方，你们继续休息吧。吃完晚饭以后去夏凉家等我。” 在门口停住脚步，翠雀面向客厅的两名女孩说道：“记得看一个小时电视让眼睛休息一会，然后不要一直歪着头看，这些行为都对视力不好。” 说完这些，她便走出了林小璐家，反手将玄关的门扣上。 “咔。” 随着这短暂而清脆的响声，林小璐也定在了原处。 (本章完) 第九十五章 林小璐的危机意识 林小璐有些奇怪的反应引起了夏凉的注意。 见对方一直盯着翠雀离去后的玄关一动不动，她伸手，在其肩膀上拍了一下：“有什么问题吗？” “地位……”林小璐发出了低沉的声音。 “地位？” “我的地位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胁！” 猛地回过身，抓住了夏凉的肩膀，林小璐的眼神如旋涡般混乱：“再这样下去绝对不行，不能再任由她们的关系升温了！” “啊……” 这般一惊一乍的反应堪称林小璐的个人风格，在见过了数次以后，夏凉对于如何应对这种状态的林小璐已经有了几分心得。对此，她只是不咸不淡地拖长声音表示感叹，继而绷着笑脸道：“为什么？” “你感觉不到吗？再继续下去的话，那孩子就会独占翠雀的注意力了！” 没能察觉到夏凉言语中的敷衍，林小璐显然是受到了很大的刺激，双手虚抓，口不择言道：“光是现在这样，每天都单独送她回家，有那么长的时间可以和翠雀独处，就实在是太让人羡……太厚此薄彼了！” “那孩子失去了双亲，身有残疾，而且还天天‘老师老师’的，喊得那么甜。拥有‘乖巧’、‘可怜’、‘讨人喜欢’这些要素，换做我在翠雀的位置上，也会下意识选择多加关照。” “而一旦这种模式持续下去，随着她们的每天独处，关系一定会越来越好；翠雀对那孩子投入的注意力也会越来越多，直到有一天完全超过我们！” “如果真的走到那一步，四个人的小队就只剩两个人的名字了！我们两个都会变成背景板，变成旁观者！” 说着说着，林小璐甚至都已经可以想象到那样一天了。 她恍惚中已经看见，到了那个时候，彻底独揽翠雀喜爱的白静萱和其站在一起，楚楚可怜地问道： “老师，明明队伍里的大家都是新人，唯独对我这么关照真的好吗？” “啊，没关系，因为你是我心中最优秀的那一个，其他两人不过是学校考试都不及格的不良少女罢了。” “可是，小锦前辈比我更加优秀吧？” “她太过优秀，不需要我的指导也已经走在康庄大道之上了。” “那白玫前辈不是你一开始期待的人吗？” “连好不容易觉醒的偏移魔力都掌握不好，那样没用的孩子不配得到我的关爱。” “老师……” “小萱……” ——“呀啊啊啊啊！” 抱着脑袋，林小璐因自己想象出的场景而受到了打击，倒在沙发上发出凄切的叫声：“不要啊啊啊！我不想看到那一天，我不想！” 这一出宛如单口相声般的表演，让夏凉在一旁看得快要傻掉了。 见林小璐越闹动静越大，她甚至忍不住生出“要不别管她了吧？”的想法。 “啊哈哈……怎么说呢，我觉得小前辈是不会那样子的哦。” 停了半晌，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能插进话的间隙，夏凉干笑着劝慰道：“伱也不需要想得那么悲观和复杂啦，就像我一样，用平常心看待一切不就好了吗？” 她的本意是希望林小璐不要把事情想得那么极端和夸张，但是此话一出，却发现对方出奇地平静了下来。 只见其不再言语，定定地看着夏凉的脸，半晌，缓缓撇开了视线： “算了，跟你这种从一开始就不受宠的家伙说这些事，你也是不会理解的吧。” 客厅中顿时只剩如死一般的寂静。 林小璐对这句话的杀伤力尚无自知之明，但随着话音落下，气氛沉凝片刻后，她就感觉到自己的脸被一双手捧住了。 便见夏凉面带僵硬的笑容，不知何时已经把两手摆在林小璐的面颊两侧，然后手指用力，狠狠地揪住了她的脸。 林小璐挣扎了起来：“倪寨灌顺墨（你在干什么）！” “我在干什么？真敢说啊，真敢说啊你！” 恶狠狠地掐着林小璐的脸，夏凉虽然面上带笑，但咬牙切齿道：“就是这副嚣张的嘴说出了这句话吗？自说自话也要有个限度啊！” “仗着小前辈对自己另眼相待就有恃无恐的家伙！什么叫‘从一开始就不受宠’，好一个‘一开始就不受宠’！气死我了，你以为我不想多得到一点关心吗？” “整个暑假下来，你和小萱都有小前辈的单独指导，唯独我因为进度太快所以完全被放养了！你以为这是我想要的结果吗！” 林小璐试图去拍开夏凉的手：“窝硕多树树熟（我说的是事实）！” “我知道！但就因为是事实才伤人！” “辣倪辣窝沙细干蛇沃（那你拿我撒气干什么）！”无法摆脱夏凉的掐脸攻势，林小璐索性转守为攻，伸手也向夏凉的脸掐了上去。 “你以为到底是谁让我这么生气的！” 两人就这样掐作一团，打闹了许久，直到感觉肚子饿了，才好不容易把这个话题揭了过去。 如翠雀此前所吩咐的，在前往夏凉家进行晚上的学习会之前，她们还要先吃晚餐。 把钟点工烧好的饭菜简单地回热一遍，又将白米饭煮好乘出，一同端进了餐厅，两名女孩坐在了餐桌的两侧，拿起了自己的筷子。 ——“你们两个到底是怎么回事？” 打着哈欠，刚刚从沉眠中苏醒的摩可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两人：“怎么脸看上去有些红肿，变胖了吗？” “不需要你管！” “这跟摩可没关系哦。” 两个人异口同声地开口回答，虽然话语的措辞不同，感情倾向也有区别，但细究起来意思都差不多。 明明没惹她们生气却讨了个没趣，摩可顿时感觉更加莫名其妙了。 “无论如何，现在这样都不是个办法。” 鼓着红肿的脸，林小璐端着饭碗道：“哪怕不含私心去讨论这件事，我也觉得现在这种状态效率太低了。你，我，翠雀，那个孩子。我们四个人住在四个地方，每次活动都要先集合，中间还要换地点，然后还有个那么小的孩子需要接送，你不觉得很麻烦吗？” “没办法的吧？” 抿了一口蔬菜，夏凉细细地咀嚼着：“真要说的话，小前辈才是最应该感觉麻烦的那个人，她都没有抱怨什么呢。难道你真的要那么冷酷，让那么小的孩子活动结束后一个人飞回去？还是你打算主动请缨去接送她？” “所、以、说！” 一字一顿地用筷子敲着碗，林小璐高声道：“哪怕是为了翠雀着想，也是时候想一个共赢的方案了！” “什么方案？”停下手上的动作，夏凉有些好奇地眨了眨眼睛。 “哼哼，早就不关注魔法少女动画，失去了童心的你是不明白的。” 嘴角微翘，抬起筷子画起圈，林小璐有些傲然：“说到魔法少女，就有一个经典的要素和场景，我觉得我们完全可以将之化用！” “魔法少女的经典场景？”夏凉偏了偏脑袋，“学校？” “零分。”林小璐冷漠地下达了判决。 “那能是什么？”放下碗筷，夏凉不禁开始思索。 将此前的话题与现在的场景结合在一起，考虑到林小璐说这句话的语境，又把能够改变现状的办法依次枚举，夏凉感觉自己隐约抓到了答案。 看着林小璐全然一副“我是天才”的表情，她微微张口，又忍不住伸手指向对方。 见夏凉好像有了想法，林小璐也不再卖关子，选择了揭晓答案。 在这一瞬间，两人终于同步了彼此的想法，异口同声地说出了同一个词语： “秘密基地！” (本章完) 第九十六章 秘密基地（4k） “秘密基地？“ 将白静萱送回家后，来到夏凉家中的翠雀对两名女孩的提议有些讶然：“为什么会突然想到这个？” “怎么说呢，毕竟现在我们的小队人这么多了，而且各自都有不同的事情要忙，统一一下活动地点会不会更好……之类的理由？” 林小璐有些紧张地揪着自己的袖子，强忍着不让自己错开眼神，作出心虚的表现：“你看，现在这样还是暑假呢，等以后我们开学了的话，在一个固定地点碰头会比较好吧？总是在室外感觉也有点……” 她的表现在翠雀眼中堪称是疑点重重，但一时也想不出原因。于是她环抱着双手，把目光投向了一旁的夏凉。 见到翠雀一副质询的神情，夏凉忍不住嘴角一抽，下意识瞟了林小璐一眼。但是，当她看见林小璐那畏缩的模样后，便知道自己根本指望不上对方。 收回视线，夏凉只能努力整理好自己的表情，装作平静道： “就是说，现在这样到处换地方活动，每天光是浪费在赶路上的时间就有不少了，我和小璐觉得有些影响效率。” “如果有一个秘密基地的话，大家甚至可以一起住在那里，不论是特训还是补习都会更方便，对吧？” 虽然是现编的理由，但她其实说的没错。 像是暑假里这样，白天在林小璐家特训，晚上去夏凉家补习，中间翠雀还要偶尔接送白静萱，几个人还时常要临时出动去讨伐残兽……诸多的活动堆积在一起，几名魔法少女都花费了大量的时间在赶路上。 假期中还好说，而等到开学以后，这样的日程安排就很成问题了。 翠雀其实也在考虑这方面的事情，但没有想到，还没等自己去制定方案，两名新人就已经主动提出了一个方案。 “秘密基地啊……” 姑且认可了夏凉的解释，并认真思考起来，翠雀单手磨拭着光洁的下巴，视线上瞟：“倒也不是不行，但直接把地点定在你们其中一人的家里不行吗？” 这句话，让两名女孩不约而同地朝相反方向扭开脸。 “……怎么了？”她们奇怪的反应让翠雀微微抬高了眼睑。 “其实我们已经讨论过了，但是说呢，哈哈哈……” 夏凉有些尴尬地笑了起来：“在这件事上没能达成共识。” 一旁的林小璐跟着用微不可查的幅度点点头，间接佐证了她的说法。 关于这个“秘密基地”到底是设置在某个人的家中，还是单独出去再找个地方，她们俩其实已经经历过一轮争执。 林小璐觉得自己家里地方更大，将就一下完全可以睡下更多人；夏凉则强调自己的家里没有别人，进行魔法少女这样的半秘密活动更加自由。 然而，林小璐的家里虽然地方更大，但毕竟是和父亲同住，白静萱有可能会放不开；夏凉的家虽然几乎空置，地方却很小，要住四个人的话多少显得有些拥挤。 两个人各执一词，争执不下，从餐桌上一路吵出家门，又从半路上吵到了夏凉家，最后吵到了翠雀的面前。 最后也就变成了眼下的境况：把问题摆到翠雀面前，让翠雀来作决定。 “说起来，小前辈现在住在哪里？” 夏凉有些好奇地问道：“我记得小璐说你是从外地来的，但是现在应该住在方亭市吧？” 这句话同样唤起了林小璐的兴趣。 “对哦！翠雀住的地方有足够的空间吗？” 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林小璐对于“可以住在翠雀家”这件事展现出超常的热衷，甚至比让秘密基地定在自己家还要热情：“我还没去翠雀家里看过呢！” “我住的地方……” 翠雀神情有些僵硬，忍不住拖长了声音。 那种地方当然是不存在的，毕竟“翠雀”本来就不需要住在任何地方，而“林昀”只需要回自己家就可以了。 当然，对于这种情况也不是没有准备，翠雀很快便拿出了一套早先定下的说辞：“那大概是不行的，因为我租的是一间很小的单身公寓，肯定住不下四个人。” 这句话虽然是谎言，但翠雀曾经真的有过这样的打算。 就在最初与林小璐组成队伍的那段时间，对于未来仍抱有各种担忧的林昀考虑过去租一间小公寓，来伪装出“翠雀的住处”，去应对林小璐可能产生的怀疑。 只是随着时间过去，林小璐自始至终都没提过这一茬，至于“怀疑”这样的情绪更是连影子都没有。这个打算就一直停留在想法的层面，就此被搁置了。 “这样啊。”听到翠雀给出的回答，林小璐顿时肉眼可见地失去了热情。 “嗯……” 一旁的夏凉则是点着下巴，态度有些微妙地道：“那样的话就只能专门找一处场地了呢？” “是的，真要设置一处秘密基地的话，可能还需要专门的场地。” 顺着夏凉给出的台阶不着痕迹地引开话题，翠雀暗自松了一口气：“如果按照伱们前面的要求，考虑到特训方面的需求，可能还得是独栋建筑，那样环境会更合适。” 她的提议让两名新人都一时语塞。 “独栋……”林小璐呆呆地眨了眨眼，“会不会太豪华了一点？” “很贵的吧？” 夏凉也有些担忧地道：“只不过是作为活动场地而已，真的需要选那样的地方吗？而且我们也没有钱……” “你们啊，是不是有些错估了魔法少女这个身份的价值？” 翠雀挑了挑眉毛：“不说别的，光是你们这几个月以来打败的卵级残兽，如果把那些回响全拿去找国度换成钱财，你们觉得是多少钱？” “呃……五万？”林小璐有些不确定地道，“我对这些没什么概念。” “有十万吗？”夏凉的估计显然更乐观一点，“我记得在网上的传言里看到过，魔法材料都是很值钱的。” “全都错了。” 松开了抱在胸前的双手，翠雀在两名女孩面前摊开手掌，比了个手势：“答案是，仅计算卵级残兽，超过30万。” “换句话说，只要去找国度把这些回响换成钱，我们就可以在不算太偏僻的地方租借一栋别墅一整年。” “诶！” “真的？” 这个答案显然超过了两名女孩的预期。 “只不过我并不推荐这么做。” 微微眯上眼，翠雀摇了摇头：“正如小锦此前所说，魔法材料的价格相当贵重，而使用回响向国度换取材料是性价比最高的方式，没有哪种渠道会比在国度用贡献值兑换更加便宜。” “魔法少女想要快速提高自己的魔力，可以靠资源来帮忙；想要研究开发术式，需要消耗大量的魔法材料；如果想要制作装备或者进行实验，则更是需要海量的材料。” “没有任何处于实力上升期的魔法少女会把回响拿去换成钱，顶多拿出一小部分补足日用，大多数还是要用于提升自己的实力。” “所以我仅仅只是告诉你们回响的价值而已，关于秘密基地的地点，我们可以选择另外一种途径——向异策局要求。” 这也是最稳妥的办法。 如果是私下里去租用、购置场地设置秘密基地的话，其实难保会出现各种各样的问题。房屋的装修，日用缴费，周边安保其实都会造成一些不大不小的麻烦。 有异策局的帮助，以及背景，这件事就会好办成得多，地点的选取也会更加隐秘，可以更好地防止被普通人发现。 虽然这样做的话，会让秘密基地的位置被异策局知道，变得不再那么“秘密”。但有的时候，和本地的官方机构事先通好气，才能免受更多的打扰。 “异策局还能做到这种事？”林小璐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一般，有些稀罕道，“不对，还能向异策局提这种要求？” “当然可以，不如说，这种要求其实都算是合理的公务。” 翠雀微微抬起下巴：“给魔法少女提供活动场地，对于异策局来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你们可别搞错了，促成这件事，他们的获益其实比我们更多。” “因为这意味着我们和异策局的合作更加深度，也有了初步的利益交换。” “异策局是没有权利驱使和管理魔法少女的，但是人情和利益却可以做到这一点。有了利益交换，异策局才知道什么样的条件可以让魔法少女为自己出手。” “所以他们并不害怕魔法少女向自己提要求，事实上，他们比谁都期待着你向他们索取些什么。” “我其实希望你们不要依赖于这种互利关系，毕竟我们终究还是生活在物质界社会中的人，人情是会束缚我们的行动的。向异策局伸手的次数越多，你便越不好意思拒绝异策局的请求。” “当然，也会有那种把异策局当仆人使唤的魔法少女，驱使着异策局做牛做马，只拿好处从不帮忙。这样固然是可以做到的，但久而久之也会伤害彼此的合作关系。” “异策局无权，也无能力在大事上对你做什么。但他们是官方机构，一定程度代表着政府，在城市中有着足够大的权力，想要在各种小事上恶心你，给你添麻烦没有任何问题。” 她的话语让林小璐恍然大悟：“啊，所以说，异策局那边的联络人才总是问我有什么需要帮忙？” “所以小前辈你才让我尽可能晚与异策局建立联系？”夏凉则思考的更多，“我到现在都没有在异策局确定一个联络人，其实他们更着急？” “异策局是合作的对象，但永远只能是你的合作对象。” 点了点头，对于二人的反应表示肯定，翠雀有些语重心长地说道：“不要低估城市政府之中错综复杂的权力关系，甚至是城市与城市之间的利益牵扯。” “如果你和异策局，甚至是政府的距离走得太近，很多时候你会不得不把精力放在一些很麻烦的事情上，我并不希望你们那样。” “我们消灭残兽，做好自己的工作；异策局进行善后，维持城市的稳定，做好他们的工作。大家各司其职，便是最良好和健康的关系。” “适当的神秘感和距离感，反而能让我们彼此保留足够的善意和默契。” “当然，仅仅只是索要一处活动场地，对于异策局来说是小事一桩，所以我们也要拿出这种气势来，把它当做‘小事一桩’。哪怕你觉得这是一大笔钱，心里还认为它是件大事，也要强迫自己去表现得不在意。” “双方都认为这只是一件小事，那么它就真的只是‘一件小事’，所换取的人情也只是一个‘小人情’。它仅能润滑一下我们的关系，而不用担心异策局向你提出什么请求。” 说完这么一大串，为了让两名女孩能够跟上和理解，她停下了话语，向林小璐确认道：“能够理解我所说的逻辑吗？” 她没有去问夏凉，因为她知道，夏凉在这些事情上的敏感性足以让其迅速理解自己所说的内容。 “大概……能够理解？” 林小璐明显有些心虚，只能支支吾吾地道：“反正就是找异策局帮忙要思考很多东西？就是……呃，大人的想法好复杂。” 显然，她没听懂。 翠雀心中叹息一声。 虽然知道自己的女儿大概就是这种水平，对方的表现也没有偏离自己的预期，但她还是心情有些复杂。 父母总是希望自己的孩子心思单纯天真，保留孩子的纯洁美好。但是也确实会心生担忧：真把孩子养成了一个傻白甜，出去被人骗了怎么办。 “算了，你就记住一件事，能自己解决的事尽量自己解决；如果找异策局帮忙，一定要显得理直气壮，不要不好意思。” 她耷拉着眼睑，抬起食指道：“所以我们要一个秘密基地，就应该理所当然地向异策局索要，而且要表现得并不在意。” 啪啪。 “只有这种时候会觉得，小前辈不愧是大人呢。”夏凉在一旁轻轻地鼓起掌。 “嗯……总之翠雀很厉害呢！”林小璐后知后觉地拍了拍手。 “咳咳，闲话就说到这里。” 被两个小孩子夸得有点不好意思，翠雀板着脸轻咳两声：“接下来该做正事了，把你们的课本都拿出来，我们上课！” (本章完) 第九十七章 最难的题目（5k） 此后，方亭市魔法少女小队，关于秘密基地的相关事宜，又进行了一番集中讨论。 讨论的核心问题有两点：到底要不要请求异策局的帮助，以及秘密基地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定位。 关于前一个问题，在翠雀此前做过科普以后，夏凉和林小璐心里都有了答案；与白静萱解释并征得其同意后，四个人的投票结果全部一致——去薅异策局的羊毛。 后一个问题看似很简单，却在讨论中产生了一些分歧。 秘密基地的主要作用自然是方便展开活动：便于碰头聚集，便于教学训练，也便于联络感情。除此以外，魔法少女们当然也可以选择在秘密基地中留宿。 其中，夏凉和白静萱的态度是最明确的：既然大家平时都集中在这里活动，那不如直接搬进去长住，把秘密基地当做住处。 虽然说出来有些冷酷，但对她们来说，搬进这么一个秘密基地里，可能比住在家里或是福利院中更舒适。 但林小璐和翠雀却不同，她们各自有着自己的难题。 林小璐担心的问题是自己该如何向林昀交代，林昀又是否会同意：毕竟最近她和父亲的关系好不容易好转一些，彼此之间的对话机会也变多了不少，若是频繁在外留宿，是否对自己的父亲太过于冷落了？ 翠雀担心的问题就更复杂了：身份暴露了怎么办。 自己和女儿毕竟是有一个相对固定的家庭的，就算偶尔会去秘密基地中留宿，也不可能一直定居在那里，这样下去就难免会产生一个麻烦的问题：自己会越来越难掩盖身份。 女儿回家，那么自己就得以父亲的身份跟着回家；女儿去秘密基地留宿，自己就得以翠雀的身份跟着去留宿。 她可以偶尔找一找借口，比如用父亲的身份告诉林小璐自己出差，或者用翠雀的身份告诉大家自己晚上单独行动。但就算如此，这样的招数也不是长久之计，不可能时常使用。 长此以往，哪怕林小璐再怎么迟钝，也会发现这一事实：“翠雀”和“林昀”的行动轨迹有着诡异的重合度。 翠雀会一些术式，但并没有学习过伪装系和精神系等制造幻觉的术式；翠雀可以用魔装编制自己的替身，但伪造出的替身并不能远程维持，也不能自由活动，很容易就会被戳穿。 依靠魔法无法蒙混过关，现场讨论也没有一个结果，于是，这个问题被留到了林小璐和林昀的家庭谈话之中。 当林小璐还有些踌躇，忸怩地向林昀提出在外留宿的请求时，林昀直接拍板作出了决定。 “没问题，我觉得是好事。” 对话的时间是早餐期间，他一边佯装不在意地将鸡蛋牛奶摆到林小璐面前，一边鼓励道：“如果有必要的话，你甚至可以搬过去和你的那些队友住在一起。” “咦？不是……你这就同意了吗？” 有些愣愣地接过饭碗，林小璐愕然道：“伱十四岁的女儿要一个人出去住哦？而且我以前不是还因为吵架离家出走……” 这也是她对这件事忧心忡忡的主要原因。 和林昀和好以后，虽然不愿意承认，但她多少是小小反思了一下自己冷战期的种种的行为，其中，离家出走一事似乎对自己老爹的刺激实在太大了一点。 她担心的就是：因为当时的自己就是不告而别，一个人跑到同学家里去留宿的。如今再向林昀提出这样的要求，是否会让其想起不愉快的回忆，从而拒绝自己。 只是出乎她的意料，林昀答应的态度十分干脆，甚至显得过于开明。 “魔法少女的事情，爸爸我不是很懂；但是怎么在背后支持魔法少女，我还是很有经验的。” 同样把自己的早饭摆上餐桌，林昀一脸平静道：“我和你妈妈在学生时代就是好朋友，她那个时候甚至经常因为魔法少女的活动出城远行，这些都是很正常的。” “你真的不会不高兴？”事情的发展实在太过顺利，让林小璐有些难以置信，“我还以为你多少会阻止一下我。” “翠雀会跟你们一起吧？” 林昀努力紧绷自己的表情，以免在细节处暴露出什么：“她跟你妈妈关系很好，如今也是个很可靠的成年人了，我相信她可以管好你们。” “是倒是这样……” 林小璐有些狐疑：“爸，你是不是私下里跟翠雀有什么联络啊，感觉你们好像很熟的样子？” 这个问题其实她已经憋了很久了，早在此前跟踪林昀出门的那个双休日就有所怀疑。虽然事后证明，她瞎猜的那些东西大概都是误会，但是多少还是在她心中留下了几分猜想。 “没见过几次面，但是我通过她知道了一些你当魔法少女时的事情。” 没有正面回答女儿的问题，林昀轻描淡写道：“她对你的评价挺高，而且似乎不是客套话。” “咦？翠雀对我的评价很高？” 不出意料地，林小璐迅速被这一话术转移了注意力，好奇地追问：“她是怎么说我的？” “很努力，很认真，很有潜力……” 林昀简要地概括了一些林小璐的优点，同时手指用力，剥开了手中的鸡蛋壳：“反正，她眼中的你是很优秀的。” “诶……这样？”林小璐微微低头，捧起牛奶啜饮。 虽然她努力维持了表面上的平静，但桌下的双脚却离开了地面，在空中轻快地摆动着，显然心情并不平静。 现在的她为这些话语而牵动心神，自然是猜不到自己父亲背后的复杂思绪的。 “不仅仅是因为放心，还因为过两个月我也有些事。” 见到林小璐的注意力已经被引开，大概也无暇思考，林昀便跟着补充道：“到时候我可能也要出个长差，没办法留在方亭市，你去和魔法少女同伴们合住也挺好。” “出去多久？”林小璐捧着杯子眨了眨眼。 “可能有几个月。”林昀语焉不详，“本来打算找红阿姨来照顾一下你的，现在看来倒是不需要了。” “我才不要让那个女人来照顾我。”林小璐微微垂眼，“而且虽然我不在乎，但你跟她走得有点近。” “公事公办罢了，小小年纪，天天瞎想什么？” 林昀有些无奈一叹：“还有，‘那个女人’这种称呼，你可别当着她的面这么喊，有些没礼貌了。” “好——” 在林昀的许可之下，林小璐把自己会去秘密基地留宿、之后还会长住几个月的消息带往了小队。 关于秘密基地的一系列事宜，便这样敲定了下来。 魔法少女们有了这样的意愿，异策局一方自然也是立刻答应，几乎就在翠雀向红思与提出这件事后不久，具体的选址就已经有了眉目。 不仅仅是秘密基地的场所问题，还包括和福利院方的沟通事宜，林昀都全部交由异策局处理。因为这些事，无论是他原本的身份还是翠雀的身份都不方面出面。 事情的推进比想象中还要顺利。 在与刘文琴院长洽谈一番后，最终，以“特殊天赋培训”为事由，经过异策局的背书，以及白静萱本人的请求，福利院方很干脆地答应了让其暂时搬出的要求。 这意味着秘密基地一旦落成，白静萱就可以名义上住进异策局下辖的宿舍，实际上则居住在魔法少女小队的秘密基地里。 对此，白静萱似乎很高兴。 虽然她平时并不会主动去表达自己的喜好，但是翠雀能够感觉到，她似乎对于“和魔法少女小队一起生活”感到十分期待，就连训练的刻苦程度都上升了不少。 一片向好的形势之中，暑假就在这样的节奏中又过去了几天。 尽管暑假作业已经基本顺利完成，但夏凉与林小璐尚且面临着学校开学时的摸底考试，所以不得不继续努力补课。 翠雀把自己多出来的时间拿去复习了不少初中的课业，已经能够做到对两名女孩进行全科的指导。她甚至还去找林小璐的校方要来了一些题库，自己进行挑选和重编，对她们进行间歇性的考试。 讲课、刷题、讲错题，这是应试教育的三板斧流程。作为诸多教师总结出的经验之道，别的优劣姑且不提，用作补习确实效果突出。 林小璐经过了一个暑假的努力，姑且做到了补足短板，把自己最不擅长的物理数学抬升到了70分以上，甚至偶尔能有80分的成绩。 夏凉则是一如既往的天才，也充分展现了其作为“别人家孩子”的良好基础，以个位数的分数起步，在兼顾假期魔鬼特训的同时，把几乎全科都拔到了及格线以上。 如此高强度的补习自然也有代价，那便是翠雀经常需要熬夜批改她们的题目，同时准备内容更加完善的课件。为了保持自己的精神清醒，她甚至要维持变身后的状态，防止自己因困倦而睡过去。 夜深人静的书房之中，台灯的光芒之下，时常有一个娇小的身影在那里伏案忙碌着。 三个人都付出了超额的努力，如今的成果便也算水到渠成。 当然，哪怕已经取得了长足、甚至能说是夸张的进步，但这样的成绩，放在授课内容相对简单的初中其实不算什么。想要成为常规意义上的“优等生”，两名女孩仍有很长的路要走。 距离开学还剩不到一周，又是一天夜晚，林小璐和夏凉各自趴在桌上写着翠雀准备好的试卷，而翠雀则坐在一旁翻动着手里的课本。 便是在这一片宁静之中，突然有手机的震动声响起。 林小璐无动于衷，因为她记得自己的手机铃声；夏凉也没有抬头，她的大概能够猜到是谁的电话。 翠雀则是微微一怔，然后放下了手中的书，摸向了连衣裙上的口袋。也就在即将触及衣服的时候，她的手突然停住了。 她突然意识到，响动的并不是她的手机，而是林昀的。 “翠雀的手机”在此前与麻雀的战斗中被击落，自高空摔在马路上，等到被翠雀寻回的时候，屏幕上的裂痕已经快跟她的心之花一样夸张。 摔成了那副模样，手机自然是不能再使用的，所以翠雀只能在无奈之中又换了一个。 又因为此前在购物中心闹出过乌龙事件，在购置了新的手机以后，她很有戒心地把两个手机全部设成了常态静音，唯有震动的频率不同，只凭此来分辨是哪个手机收到呼叫。 眼下，衣服中的响动毫无疑问来自“林昀的手机”。 分辨出了声音的来源，故而没有在两名女孩面前将之取出，翠雀从椅子上跳下，把课本摆在椅面上，清冷地交代道：“我出去一下。” 走出了夏凉的房间，穿过客厅来到阳台，她把手机从衣服口袋里拿出，只见其上方显示出了一个有些眼熟的名字——那是高升公司的一名客户。 这其实也并不奇怪，不如说，她已经隐约猜到了。 因为林昀辞职时日并不久，虽然她已经在社交软件上群发过消息，广而告之自己离职的信息，并且提供了新的售后部门联络电话，但总有人是不看消息的。 应对这样的电话也并不麻烦，只要如实相告即可。知道自己离职以后，他们自然也会去联系其他人。 只不过眼下还在夏凉家中，她其实并不方便变身接电话。 如果变回了林昀，在阳台上说话声音稍微大一点，就有可能让房间中的两名女孩听到男人的声音。那样可就太可疑了。 翠雀心中有了决计，旋即挂掉了这通电话。反正她已经看到了来电显示的名字，编辑条短信告知一下对方就好。 她这么盘算着，伸手点上了消息按钮，手机上弹出了白色的短信界面，只等待着她输入内容。 但也就是在同时，她却听到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顿时一个激灵，翠雀迅速按下了息屏键，然后把手机藏到了自己的口袋里，若无其事地转过身，平静地看了过去。 来者是夏凉。 “小前辈，题目写完了哦。” 单手挥舞着手中的卷子，夏凉打着哈欠，似乎没有注意到翠雀不对劲的神情：“时间已经很晚了，我可以直接去洗澡睡觉了吗？” “写完了？” 翠雀面无表情，但心中其实略感惊讶，因为她记得这张卷子才拿出来一个小时不到：“这张卷子题量应该很大才对，你跳题了吗？” “没有跳的啦，不信你你可以看看嘛。” 夏凉面带微笑地将试卷伸到了翠雀的面前：“就连最难的题目我都已经解开了哦。” “最难的题目？” 并不记得自己在卷子上设置过什么难题，心中有些奇怪，但翠雀还是接过了试卷，下意识顺着卷面上的题目扫视起来。 也就是在目光接触到试卷的那一刹那，她突然感觉到了不对劲之处：因为这张卷子，仅仅只是完成了最前面的选择填空题部分罢了，实际上根本就没有写完。 这是什么意思？ 翠雀忍不住挑起眉头。 她不觉得夏凉会开这种无聊的小玩笑；也不觉得这是在耍性子想偷懒。所以她觉得对方一定是有什么目的，这个目的会是什么呢？ 她顺着此前的对话略作思考，旋即意识到了什么，双眼微张，猛地抬起头，与满脸笑意的夏凉四目相对。 嗡—— 就在几乎同时，手机的震动声从翠雀的口袋中传了出来。 在她的目光中，夏凉收回了递出试卷的手，然后又向前靠近了两步，从身后拿出了一台手机。 少女将自己的手机屏幕亮了出来，而上面正高亮显示着呼叫通话的界面，泛光的屏幕之上，虚拟按钮之间，模糊地显示出了对方的名字。 ——林叔叔。 “小前辈。” 只见面前的夏凉面上带着一种前所未见的欢欣笑容，有着阴谋得逞的小小得意，也带着些微的促狭。 她就像是一只阴谋得逞的小狐狸，炫耀般展示着自己手中的猎物，凑到了翠雀的耳旁，如同说悄悄话般压低声音： “这一次，是林叔叔把手机丢在了你家吗？” 推荐一下书友写的书《我真的不想再当魔法少女了》。 虽然点子上有一点对这本书的借鉴，但是实际上作者写出了自己的内容和方向，最近也到了上架的时候，有兴趣的书友可以支持一下喵。 (本章完) 第九十八章 处暑夏凉（4k5） 早在一个多月前，在购物中心的跟踪乌龙事件之中，夏凉就因拨通了林昀身上“翠雀的手机”而发现了一些端倪。 那时的林昀为了避免尴尬，遮掩真相，给出的解释是“自己和翠雀认识，她把手机丢在了自己家”。 这样的说法背后其实有着许多矛盾之处，但当时的他思考时间十分短暂，情况紧急之下，已经给不出更好的解释。 而如今，当夏凉再次使用几乎同样的手段，并且问出了这句话的时候，翠雀便知道：没什么解释的余地了。 哪怕再用同样的话术去欺瞒，说“林昀把手机丢在了翠雀家”，她也无法说明这件事背后的逻辑：自己为什么要带着别人的手机？ 想要圆上一个谎言，便需要用更多的谎言去弥补疏漏；想要隐瞒一件事情，就会让自己的行为随之变形。 翠雀并不是什么专业的演说家或者骗子，她不想、也不愿把太多精力投入到无止境地编造谎言之中。于是，她眯起眼睛，缓缓叹了口气： “对这些事情穷追不舍，就显得任性过头了哦。” 她选择彻底放弃辩驳。 “对什么事情？” 夏凉拿着手机偏了偏脑袋，有些无辜道：“我不知道小前辈你在说什么哦？” 话音刚落，她的脑门就挨了翠雀的一个暴栗。 “好疼！”夏凉旋即捂住脑袋。 “已经猜出来了还装什么？” 翠雀有些无奈地收回手，耷拉着眼睑看着夏凉：“你这孩子，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注意到的？” “小前辈你这是承认了？”夏凉摁着脑门讶然道。 “都到这份上了，为什么不承认呢？”往后退了几步，翠雀靠在了阳台的栏杆上，“虽然姑且也算是比较难以启齿的事情，但我还不至于对小孩子耍赖。” “嘿嘿，那就好。”松开了捂着脑袋的手，夏凉又贼笑着往前凑了两步，再次压低声音，在翠雀耳边问道：“所以说，我看到的‘林叔叔’真的和小前辈是一个人？” 翠雀没有回话。 她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夏凉，然后往阳台门处扭了一下脑袋。 这个动作的意思也很明显：让夏凉把门关上再说，以免接下来的谈话被房间里的林小璐听到。 夏凉迅速会意，她转过身，十分积极地跑去合上了阳台的门，然后用满怀好奇与探求的眼神再次看向翠雀。 “……先说说伱到底是怎么发现的吧。”翠雀垂着视线道。 “这算是让我发表获奖感言？” “你可以这么认为，因为我也想了解一下你的思路。”翠雀直言不讳。 “嗯……要说什么时候的话，应该就是上次打通电话以后？” 夏凉点着下巴，略带着思考道：“我一开始确实是没往这方面想啦，只觉得你和林叔叔互相认识而已，毕竟小前辈你也说了：你和小璐的妈妈以前是队友，认识她的爸爸也很正常。” “但是，上次，就是那个爪痕的魔法少女打过来的时候，小前辈你第一时间出现在了林叔叔上班的地方呢。” “之后我就想起了之前的事情，也是小璐跟我说的：林叔叔去给她开家长会的那天，轻轨电车在路上遇到了残兽。那次的残兽也是小前辈处理掉的来着？” 翠雀神情微微一顿，然后点点头：“没错，但是这似乎仍然不能作为证据。如果只是这种程度的话，依然可以用‘我和他之间有密切联系’解释过去。” “但是，这已经是第二次了哦，手机。” 听到翠雀的反问后，夏凉指了指对方的口袋：“如果小前辈你真的和‘林叔叔’是两个人，并且联系密切，以至于每次出现残兽都能最快速度赶到……那么是没有理由放任对方的手机丢在这里，导致彼此之间失联的吧？” “就像小前辈你担心我们的安全，所以要求小璐发现残兽通知你一样，如果你和‘林叔叔’也有着某种亲密的关系，就算手机丢在了对方那里，肯定也是第一时间取回来才对。” “还有许多其他的疑点，比如小前辈你和‘林叔叔’明明似乎关系密切但行动有重合；红思与姐姐看上去对‘林叔叔’也有点意思，但是却对你们的关系没有意见……” 随着其一句一句解释下来，翠雀的神情也由无奈变为思索，最后归于平淡。 她平淡的神情中看不出喜怒，寻不到一丝个人的感情，让原本还带着点邀功情绪的夏凉逐渐变得踌躇，甚至是有些心虚。 “我是知道的啦，到了这一步也还是不足以确定一切。而我这样的猜测实在是太奇怪了，很有可能只是自己的妄想而已。所以才趁着这样的机会恶作剧了一下，我想从小前辈你那里得到真正的答案。” 描述完了自己的思路后，见到翠雀还是一言不发，她只能硬着头皮道：“我这么做是不是惹你生气了？” ——自己生气了吗？ 翠雀忍不住自我反问。 按理来说，当一个人试图隐瞒的事情被他人揭穿，多少会因此感觉到羞恼，觉得自己的隐私被他人窥探了，是一种冒犯。 但是，现在的她却完全没有这样的感觉。比起秘密被揭发的羞耻，她心中更多的，是放下重担后的如释重负。 毕竟自己的初心，她真正想做的事情，从来都不是去欺骗。 想到这里，翠雀的目光也终于变得缓和，到了最后，则是闭上了眼睛。 朝夕相处之下的点点滴滴总归会露出一些线索，而夏凉确实足够敏感，从一堆线索之中抽出了正确的答案。 “……太聪明的孩子有时候招人讨厌。” 她轻声评价道。 “嘿嘿，谢谢夸奖。” 见到翠雀终于回应了自己，夏凉面上也重新露出了笑容：“但我还不想被小前辈讨厌，我现在开始当笨笨的孩子，能不要讨厌我吗？” “你能不讨厌我就够了，不如说，我还以为你会很生气。” 重新睁开眼，翠雀目光澄澈：“毕竟实际上我也骗了你，仅仅因为无法坦率地面对和小璐之间的关系，就对你一同进行了隐瞒。” “而且，三十多岁的大叔私下里是魔法少女什么的，也很奇怪吧？这样的大叔若无其事地当着你的前辈，对你们做魔法少女的事情指指点点的。你不会觉得很恶心吗？” ——“诶？” 听到翠雀的话，夏凉有些发愣，接着讷讷摇头道：“不会哦？” “我，是没资格嫌弃别人恶心的吧？更何况那个对象还是小前辈。你是我现在最尊敬和依赖的人。” 她走到阳台栏杆边，站在了翠雀的身旁：“我很清楚自己恶劣的本性。小时候为了单纯的自我满足，没能出声阻止父母的矛盾；又因为这些事自暴自弃，直接变成了大多数人眼中的‘坏孩子’；如今好不容易在魔法少女小队中找到了自己的归所，却依然沉浸在这样的欲望之中，渴求更多的关心与关爱。” “这样丑陋的我，是最没有资格嫌弃别人恶心的。” 她像是在感叹着什么一般说道。 而随着翠雀将目光投过来，两人对视了片刻后，夏凉又突然张开了自己的手臂。 “干嘛？”翠雀有些奇怪道。 “我想抱抱。”夏凉张着手道。 “为什么？” “小前辈你不相信我，我来抱你一下，证明我并没有讨厌你。” “我已经相信了，别做这么忸怩的事情。”翠雀撇开脸道。 “你不愿意我就去告诉小璐。”夏凉有些闹别扭般鼓起嘴。 翠雀无言。 她抬头看了看夏凉，又忍不住往其房间的方向看了看，只见到窗口处依然亮着灯光，投映出林小璐伏案的影子。 “……好吧。”她忍不住又叹了口气，有些僵硬地张开了双手。 夏凉有些窃喜地笑了起来。 她向前走了两步，微微弯下腰，然后，抱住了翠雀。 夏末时分，处暑节气，空气中的燥热被阵阵凉风抽离，夜晚微冷，清风自楼宇间穿过，拂过小小的、低矮的阳台。 楼下的蝉鸣有些嘶哑低沉，树上的蝉竭力发出自己生命中最后的鸣叫声，似是在告别，告别它生命中的最后一次夏天。 “……怎么样，感受到了吗，我没有讨厌小前辈。” 阳台上，夏凉轻轻地搂着翠雀，声音嗡动：“就算现在是‘林叔叔’站在这里，这份单纯的感情也是一样的。虽然那样的话，可能我就不敢抱上来了。” “其实你本来也不需要抱过来。”翠雀一动不动地伫在原地，身体略有些僵硬，“我说过，我已经相信你了。” 夏凉没有回应这句话，像是没听到，或者说佯装没听到，就这样静静地抱了翠雀一会。 “果然，抱着小前辈就会感觉很安心，凉凉的，软软的，香香的。” 维持了半晌后，她突然道：“其实我上次就想问了，小前辈你的头发，用的是什么洗发水？” “……你需要的话我可以把洗发水的牌子发给你。” 翠雀神情木然：“已经抱得够久了，所以可以松手了吗？” “不可以。” 夏凉也保持着姿势一动不动，轻声道：“不如说现在的我，内心正充斥着一种很丑陋的喜悦：因为我感觉找到了小前辈不齿开口的秘密，我们现在有了共同点，有了共同的秘密，现在终于算是有了不同的关系了。” “我要再强调很多遍，我是不会讨厌小前辈的，毕竟是小前辈把我从悬崖的边缘拉了回来。我只是想知道更多关于小前辈的事，想要更多的了解你。” “我说过的呀，我是个缺爱的孩子，所以请不要责怪我抓得那么紧。” “毕竟，如果不这样做的话，我分到的永远都只是从小璐那里剩下来的关爱，是边角料一样的东西。” “虽然这是我丑陋的、不知足的贪心，但是我想要的不是边角料，而是属于我的那一份东西。哪怕大小上没有什么变化，只要属于我就行。” 这一次，翠雀是真的不知道该作何回应。 虽然夏凉的表达十分隐晦，但是她能理解夏凉所说的意思。 和小璐一样的东西，而不是边角料，哪怕没有那么多。翠雀能够全身心给予林小璐，却很难去分润给夏凉的，自然也只有一样东西——亲情。 夏凉的要求，无异于在说想把自己当做父母一样看待，希望自己也能像对待子女一样去对待她。 但正因为理解了，所以她反而无法开口。不如说，对于夏凉这样有些越线，甚至是执拗的想法，她第一次感觉到了迷茫。 这个要求太过唐突和随意了，而它本身应该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情。 她能够理解夏凉在失去父亲，又被母亲冷淡抛弃后对亲情的渴望，但是远没有想到，她会在这样的时间点抛出这样的要求。 如果翠雀是个很随意的人，完全不在意这个要求背后的各种责任和伦理问题，那么她自然可以随意应承下来，就说夏凉今后是自己的义女，双方以亲子自居。 然而她不是那样的人，对于家庭和亲情的重量，她十分理解，并且无比重视。 从作为魔法少女的前辈，到作为亲子，这个关系的跨度实在太大，而背后所包含的责任又实在是太重，重到让翠雀说不出话来。 就连林小璐这一个女儿，她们彼此间都闹出过那么多的问题，自己真的能够承担起这份责任吗？ 良久的思考后，翠雀推动夏凉的肩膀，两人从拥抱中分开。 “再好好考虑一下吧，我也需要考虑一下。” 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放轻，以免触动夏凉的情绪：“你是个很好、也很优秀的孩子，你愿意这样认可我我很高兴。但是，我不希望你以后为此后悔，也希望我们都能对你今后的人生负责，所以，先不要那样轻作决定。” “我已经……”夏凉还想说什么，但是却见到翠雀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摇了摇头。 “今天的任性时间已经结束了，你应该记得的，任性要‘适度’。”翠雀如此说道。 夏凉先是在那里愣了一会，继而摇摇头，有些无奈地笑了起来：“好吧，那这些东西就以后再说。” “但是，我还有个要求。” 拍了拍自己的脸，她重整精神，认真地看向翠雀：“作为坏孩子最后的任性，虽然我本来也没打算告诉小璐，但是我要一笔封口费。” “具体是？”翠雀抬起头，双手环抱。 “具体就是，随便约个哪一天，我们——” ——“啊，你们都在这里！” 夏凉的话没能说完。因为这句话才起了个头，便被阳台一侧，自客厅中传出的声音打断了。 只见林小璐手上拿着试卷，趿拉着拖鞋，气势汹汹地自客厅中走来，然后猛地拉开了阳台门：“你们把我丢在一边，背着我在偷偷说什么呢！我也要听！” 夏凉只能停下了自己的言语，因为这并不是应该在林小璐面前提起的事，所以她选择了闭口不言，微笑着看了翠雀一眼。 翠雀知道对方的意思。短短一晚上，这已经是她不知第几次第几次生出叹息的冲动。 但眼下，她还没有做好向林小璐暴露真相的准备，只好耷拉着眼睑，然后，和夏凉异口同声： “没什么，在讲题目。” 这是昨天的更新，结果最后还是卡到现在才写完。晚上还有一章，那个才是今天的更新，尽量多写一点。 (本章完) 第九十九章 新家与恶作剧 秘密基地的落成比想象之中还要快。 当暑假结束，几名新人魔法少女都各自回归校园生活之后，林昀便接到了红思与的电话：场地已经准备好了。 而此时，距离提出秘密基地一事才过去十天。 心中感慨异策局在这种事情上的效率，已经闲来无事的林昀便驱车前往了预定好的场地——市外环的一片别墅区，准备与红思与进行对接。 为了防止被其他的异策局员工看到，当停下车之后，林昀特地变身成了翠雀，才走向红思与提供的位置。 异策局所准备的秘密基地是一座四层的独栋别墅，除了地上部分的生活区域以外，还自带了一层地下室，被特地用耐魔力材料进行包裹，作为魔法少女们平日训练用的场地。 面无表情地走进别墅，在红思与的招呼下认真地参观完了一整栋建筑——就连内部装修都已经完善一新，翠雀从红思与那里要了些照片，发到了魔法少女的群组之中。 虽然眼下还是上课时间，她们大概率是看不到的，但并不妨碍从翠雀将之发送给她们，以留作之后参考。 然后她便看到群组中突然弹出了一条消息： 【小锦：真豪华啊，什么时候能住进去？】 【翠雀：好好上课，别玩手机。】 【小锦：知道啦[表情图片]。】 简短的对话就这么结束了。 翠雀有些不快地看着屏幕，半晌后将之放到了一边，身子往后挪了挪，坐到了客厅的沙发上。 “怎么了吗？” 走在旁边的红思与有些好奇，但很快就把这事抛到脑后，有些得意地说道：“怎么样？异策局的效率！” “也只有在这种事情上这么有效率了。”翠雀不冷不热地评价着。 “真的是，前辈你还是老样子那么不坦诚。” 对于翠雀的平淡态度浑不在意，红思与托着腮，脸上带笑道：“说起来，最近我突然想起来，你已经辞掉之前的工作了吧？” “的确如此，有什么事吗？”翠雀挑起眉头。 “新人们的特训期也已经结束，接下来照常开学，你白天的时间也就空出来了。” 红思与微微眯起眼：“就是说，伱有没有兴趣用原本的身份来我们异策局干活？” “异策局？” 翠雀有些狐疑地看着她：“我去异策局能干什么？我可不能以普通人的身份去使用魔法术式。” “又不是说必须要魔术使才能入职异策局，只不过大多数职位都由魔术使担任而已。” 红思与解释道：“你看，就像我，现在也只是一个完全没有魔力，甚至比普通人还要普通人的弱女子罢了。但异策局也是有适合我的工作的。” “你是说……”翠雀微微皱眉，“联络人？” “对，就是联络人。” 红思与点头道：“因为上个月的事件，你们小队的人算是彻底都出现在异策局视野里了，包括此前一直没有取得官方联络渠道的小锦。现在局里的意思是，打算尽快派人去与其取得联络，然后定下负责小锦的联络人。” “你的意思是？”翠雀大概猜到红思与想要说什么了，但还是象征性地反问了一句。 “我觉得，前辈你可以用林昀这个名字来当小锦的联络人。”红思与认真地道。 只是当她提出了这个自认为很有建设性的建议后，便发现翠雀的脸色有些不对，具体是有什么不对，却也说不上来。 “有什么为难的地方吗？”她只能这么问道。 岂止是为难。 翠雀在心中道。 让她以林昀的身份去做夏凉的联络人，姑且不说林小璐会怎么想，如果再把这件事情也对其隐瞒起来，那夏凉怕是要无法无天了。 事实上，哪怕是现在，那孩子也已经提出了一个让翠雀颇为无奈的要求。 ——双休日的时候，以翠雀的身份，两个人一起出去玩一天。 这便是那天晚上夏凉试图提出来，但是却被林小璐突然出现所打算，没能说完的“封口费”。夏凉甚至试图把这个行为称之为“约会”，但被翠雀十分严肃地否决了。 但不管如何去称呼这一约定，翠雀终究还是答应了夏凉的要求，两个人初步把时间定在了开学后的第三个周末。 到了那个时候，学校的摸底考试也已经结束，甚至成绩都已经出来，几名新人自然可以稍微放松一些，给课外多安排一些娱乐活动了。 如果说最近这段时间，有谁的名字让翠雀听到后最为头痛，那大概就是“夏凉”了。此刻由红思与提出，让自己去异策局给其当联络人，自然是让翠雀心绪复杂。 只不过，去异策局工作这个提议，却让她觉得有那么点可行性。 一方面，是一件众所周知的事实——异策局的工作其实并不算繁忙，除了少部分民事调查人员外，大多数员工甚至不需要每个工作日都去上班。 这也是红思与看起来这么闲的原因。再加上她如今的职位是联络员，只负责对接转述魔法少女和异策局之间的要求，那更是闲上加闲。 林昀若是真的需要再找一份工作的话，这个听上去就是闲差的联络员确实是一个很值得考虑的选项。 心中一时难以抉择，所以翠雀并没有立刻给出回复，而是随口应承：“我知道了。” “以及，如果真的打算来的话，记得这个月底之前要完成招聘报名哦。” 红思与继续提醒：“虽然前辈你来的话，肯定不需要像其他人那样，去参加下个月的统一招考，但是报名还是需要的。” “嗯，我会考虑。” 这一场交接工作，就在翠雀的话语声中结束了。 没有任何复杂的手续，在异策局的帮助下，这间别墅的归属权被一路大开绿灯，轻松地划到了方亭市魔法少女小队的名下。 此后，便是围绕着秘密基地的诸多善后清扫工作，当时间来到开学后的第一个周末，结束了一周课业的魔法少女小队，终于真正入住了属于她们的秘密基地。 “好豪华，好厉害！” 走进玄关，拖着行李箱的白静萱几乎是下意识惊呼：“这里真的是我们能住的地方吗？” “能住能住，你愿意的话甚至可以一个人占两个房间哦。” 在她身后，则是同样拖着几个大行李箱的夏凉，她望着因几人入住而灯火通明的别墅，双目中熠熠生辉。 自玄关向屋内望去，能够轻易看清其中的陈设：以大面积的白色墙壁为基调，搭配黑与灰色的家居装饰品，整体风格清新、简洁。 宽敞明亮的客厅与餐厅和厨房相连，让整个空间看起来更加宽敞。客厅的中心则是一组黑色皮质沙发和一张玻璃茶几，周围摆放着简约的装饰品。 墙面上悬挂着巨大的电视屏幕，侧对玄关的后院门口有一组推拉式落地窗，屋顶上的led灯条让室内灯光色调颇为柔和温馨，整栋别墅的建设风格简洁实用又不失现代审美。 随着小队的成员挨个走进门，就连摩可都喊着“我也要自己的房间”冲了进去，翠雀和林小璐则肩并肩，在最后迈进了别墅的大门。 “因为是陌生的地方，所以有些紧张吗？” 见到林小璐的表情有些紧绷，翠雀有些关心地侧过脸：“如果不适应的话，其实你也没必要立刻就在这里留宿，先花几天熟悉一下环境也好。” 她是很清楚的，自己的女儿是个十分认生的孩子。 不光是对陌生人很警惕和疏远，就连前往一个陌生的地方都会表现得惴惴不安，小时候一家三口出门旅游还会因为住在酒店而睡不着觉，可以说是非常认床。 也正因如此，当小队的其他人都表现出充足的好奇心与热情，趁着新鲜劲头在屋子里四处参观时，她还要忸忸怩怩地走在最后面。 而当翠雀向她提出这个问题后，林小璐先是表现出了比较明显的意动，但很快就摇了摇头，回答道：“我能行的，不用了。” 和小队里的大家一起留宿在秘密基地，对她来说也是一件值得期待的事情。她相信，和大家在一起的话，自己应该是可以克服对陌生环境的不安情绪的。 更何况，有翠雀陪在她身边的话，她就觉得自己能够再多出几分勇气来：要努力在翠雀面前证明自己，不要再显得那么幼稚。 只有摆脱在翠雀心目中小孩子的形象，有朝一日她才能好好站在其身边，成为足够与其并肩作战的伙伴。 偷偷瞄了一眼翠雀，林小璐在心中给自己鼓足了勇气，然后也开始去安置自己的行李。 虽然就这样搬进了秘密基地，她内心中多少还是有点挂念自己那一个人呆在家的老爹，但是和小队伙伴们一起在秘密基地留宿，也是她这些天一直期待的事情。 在离开家之前，怀揣着对最近刚和好的老爹微妙的愧疚感，林小璐还和林昀约好：留宿在外的时候每天都会发一条短信，以报平安。 女孩和妖精们在屋子里一同乱窜，又聚在客厅里经过了激烈的讨论，最终完成了别墅房间的分配： 林小璐、夏凉、白静萱住在2楼，翠雀、摩可住在3楼，至于4楼则暂时空置，等以后有需要了再启用。 至于为什么是这样的结果，自然又是林小璐和夏凉争出来的。 先是林小璐主动站出来，说要住在翠雀的隔壁；然后是夏凉也要求住在翠雀的隔壁。两个人又都想让着年纪小的孩子，不愿意把白静萱单独一人赶到别的楼层，于是就开始互相劝对方搬到3楼。 这种无意义的争论持续了数十分钟，两个人从各种理由来论证到底为什么是对方一个人住一层，直到最后，能够编造的理由都说尽，实在没有话可以说，就变成了小学生层次的争执。 原本还在地下室做扫除的翠雀实在听不下去，提着扫把走出来，当面宣布自己单独住到3楼，而三名新人则住在同一层，以示公平公正。然后在夏凉和林小璐幽怨的注视中冷淡地走回了地下室。 虽然是难得的双休日，但是女孩们下周还面临着学校的摸底考试，所以安排好了住宿的位置后，晚上的学习会还是要照常进行。 与以往不同的是，这一次的参加者多了个白静萱。 因为身体毛病多多，此前还因事故丢失了左眼，住院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所以现在的白静萱其实处于休学状态。 她没有去对应的小学读书，此前一直都在福利院之中进行疗养。 而如今，成为了魔法少女以后，虽然失去的眼睛依然不会回来，但其与生俱来的怪病却得到了一定的好转。 毕竟，这种间歇性的肢体失调，其实是过强的灵魂与魔力造成的。成为魔法少女一事则激发了白静萱的潜力，随着她对自己的逐渐熟练掌握自己的魔力，“怪病”便也不再是怪病。 按照白静萱自己的打算，等到病症基本痊愈后，她想要重返学校进行学习。所以，她也需要补习自己3年来丢下的小学课程。 就这样，伴随着搬入秘密基地，晚间学习会的规模也升级到了四人。如果把一直在边上呼呼大睡的妖精也算上，便也算是全员集合了。 “这里的因式分解，你找不到公因式的话，就先套公式试试看，不行的话那就先分组……” 集中在新房间的书桌边，翠雀用左手将习题推到林小璐的面前，一边讲解，一边试图抬起右手，以亲笔向其演示题解。 只是，当她手腕用力的时候，却感觉自己的右手被抓住了。 微微侧过视线，翠雀便发现，罪魁祸首是夏凉。 她没有出声，保持着面无表情，试图把自己的手从夏凉的手中抽出来。但是手掌刚抽出一半，又被夏凉反向握住，还顺便扣住了手指。 翠雀再次瞥了夏凉一眼，只见其专心致志地盯着课本，一副在认真学习的模样，全然看不出其桌子下面的小动作。 “怎么了吗？” 还在等着翠雀动笔示范的林小璐有些疑惑地看向翠雀，却发现其只是坐在那里，并没有进行后续动作的意思。 “这道题的话……我改主意了，你先自己试着解一下吧，我觉得难度不算很高。” 右手抽不出来，强行用左手写字又显得太过怪异，翠雀只能强装镇定，继续道：“等你写完一遍，我再告诉你正确答案。” “哦，好的。”看不见桌子下面的画面，所以林小璐也没作他想，毫无怀疑地低下了头，开始试着自己解出答案。 翠雀微微松了一口气，但还没等她进一步动作，就感觉自己的手背被轻轻挠了一下，突如其来的瘙痒感让她整个手臂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立刻瞪了身边的夏凉一眼，却见其微不可查地吐出了一小截舌尖。 显然，刚才是她用手挠了自己的手背。 而这样的恶作剧，这些天以来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本章完) 第一百章 秘密基地的第一个早晨 自从夏凉发现了翠雀身份上的秘密以后，就经常会刻意作出各种亲昵的举动。 有时候她会坐在翠雀旁边，拿起那长长的蓝发进行玩耍，编出小辫子或者是扎成麻花。 再或者，就是会突然跑到翠雀身后捂住其眼睛，玩起有些幼稚的“猜猜我是谁”游戏。 更多的时候，还是像现在这样，专门挑林小璐在的情况偷偷做些小动作：比如说挠痒，踢脚，或者在翠雀手上写字传递悄悄话。 这些悄悄话的内容也都是完全没有意义的，都是“我不会”、“好难”、“再讲一遍”之类的内容，哪怕直接在桌上说出来也没关系，但她就是要通过搞小动作来传达。 若只是一次两次倒还罢了，次数多起来以后，翠雀就觉得，自己应该稍微敲打她一下了。 “小锦，你已经看了半天这一页了，想出来怎么写了吗？” 于是她眯起眼睛，声音微冷道：“我刚好刚才跟白玫说到这里，你要不要跟她交流一下心得？” “嗯？” 一直装模作样盯着课本的夏凉微微一怔，然后有些蒙圈地抬起头来：“什么？” “你难道不是在看题目吗？”翠雀借势抽出手，双手环抱在胸前道，“因式分解，伱刚好把这几种题型都跟白玫交流一下。” “啊，这个……”夏凉低下头，看着书页上的内容，一时有些无言。 她的反应也在翠雀的预料之中，因为其一直专注于搞小动作，怕是根本就不知道刚才翠雀说的是哪一道题目。 而这种情况下，她就算是知道这类题目怎么写，也很难去接上话。 于是，在夏凉略有些幽怨的注视中，翠雀开始了一通义正辞严的训话，把“马上要考试怎么能分心”、“有进步也不应该骄傲自满”等常用句式全都用上，说得夏凉哑口无言，只能低头乖乖写题。 一旁的林小璐幸灾乐祸地偷笑；白静萱则有些莫名其妙地看了看两人，然后继续低头对着自己的书本苦思冥想；睡在书架上的摩可被声音吵醒，又慢腾腾地翻了个身。 就在这样的氛围之中，摸底考试前的最后一个周末也结束了。 又是一个周一，清晨，当第一缕阳光照上床头，翠雀便下意识地睁开了眼睛。她有些迷蒙地坐起，下意识摸了摸身边空着的床位，然后才逐渐清醒过来，翻身从床上走下。 魔法少女状态的身体其实并不像正常人那样会分泌汗水或者污垢，所以也没必要特地清洗，但翠雀还是顺从自己的生活习惯，去盥洗室进行了一通洗漱。 然后，她乘着清晨，开始挨个把女孩们从房间中敲醒。 林小璐是最容易叫醒的那一个，大概是得益于前两年和林昀的冷战，为了不在早上出勤前看到自己老爹的脸，她经常早早自己起床，独自出门去上学。 这种习惯随着父女关系缓和已经日渐变化，现在的林小璐也没那么喜欢早起了，但是睡眠中依然保持着比较高的敏感性，所以只要翠雀敲门，她就能够第一时间醒过来。 白静萱现在并不需要上学，但因为还有许多魔法少女的课业内容亟待补习，所以也不能放松。 她的作息习惯也很好，大概是亏了在福利院多年生活的经历，虽然没有林小璐那么容易喊醒，但是只要翠雀在她的床头稍微敲一敲，她也就慢慢睁开了双眼。而在被翠雀喊醒后，她不会闹着要睡懒觉，也不会赖床，而是十分积极地坐起来，开始迎接晨间的日常。 最难叫醒的就属夏凉了。 按照其本人的说法，就是除非睡到了迟到前的最后一秒，她都不会起床。但事实是，夏凉之所以在学校中被同学们视作不良少女，主要原因之一就是天天迟到——这是林小璐说的。 而现在，既然大家住在了一个屋檐下，翠雀就由不得她肆意发扬自身的陋习了。 轻轻敲门，在房间中没有丝毫回应后，翠雀又扭转门把，走进了房间，看向了摆放在窗边的单人床——上面有一个被子蒙成的鼓包。 走上前去，翠雀在床边看了一会，便只见鼓包中露出了半颗脑袋。散乱的黑色发丝从被子与枕头的缝隙中散出，随着发丝主人的均匀呼吸，也缓慢颤动着。 单手叉腰等了一会，见鼓包中的人依然没有任何醒来的意思，翠雀便开口喊道：“起床了，小锦。” 得到的只有轻微的呼吸声。 挑起了眉头，翠雀决定不再留手，果然伸手抓住了被单，平直向后用力，然后猛地一抽，直接把被子扯了下来。 连带着被窝中的人影也露出了身形。 便见夏凉正抱着一个大号的玩偶，头埋在玩偶的头顶处，半张脸都贴在毛绒绒的玩具表面上，闭着眼，丝毫没有醒来的意思。 她的脸上还挂着莫名的微笑，似乎正沉浸于一场美梦。 翠雀回身走了几步来到窗边，自窗户前拉开窗帘，让阳光照入房间，然后转到床头，伸手拍打着夏凉的肩膀：“起床了，要上学了。” 对方依然没有任何反应。 此后，翠雀尝试了各种方法，拍肩没有反应，推搡也没有反应，甚至连拍脑门都没有反应。反复遇到阻碍之后，只能选择了一个稍微有点过分的办法。 捏鼻子。 手指搭上夏凉的鼻翼，然后轻轻捏住，翠雀蹲在床边，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夏凉的脸色，同时暗自数着时间，以免真的造成窒息。 就这样，在持续了大约30秒后，直到翠雀估摸着不能继续，已经准备放弃这一行为之时，夏凉终于睁开了眼睛。 “哈——呼，呼，小前辈？” 她有些迷迷糊糊地张开嘴，喘息了一小会，才有些奇怪道：“你怎么在我家？我这是在做梦？” “这里是我们的基地，还有40分钟你们学校就要开始上课了，快点起床。” 翠雀松开后，后退了两步，没等夏凉再说些什么，便离开了房间。 她并没注意到夏凉在其身后的床上一脸怔怔，似乎在思索什么的表情，但早上时间紧迫，也没给她在此逗留的空隙。 走到厨房，从灶台下方的柜子中摸出了袖套，翠雀迅速地从冰箱中翻出了一系列食材，然后开始处理早饭。 相比以前在自己家，翠雀现在准备的早饭变成了四人份，但流程没变，只不过动作有所增加。 在炒锅中把水烧热，然后置入定量的挂面，切上几段小葱和蔬菜，又打上几个荷包蛋，在准备好的四个面碗之中调制好面的汤料，几份很普通的挂面就这样完成了。 之后翠雀又把三小只从各自的盥洗室中喊出来，便到了早饭时间。 这是方亭市魔法少女小队在秘密基地留宿后的第一个早晨，也是四个人聚在一起的第一次早餐。 翠雀注意收集着几名新人对早饭口味的反馈，林小璐和夏凉从一大早就开始了日常的拌嘴，摩可向白静萱自顾自地说着什么，白静萱一个人安静地吸着面，但也一直注意着其他人的对话。 新的一周，也是新的生活，就此开始。 翠雀开始在秘密基地中继续对白静萱一个人的补习，而另外两人则前往学校，继续新学期的课业。 时间就这么飞速流逝，魔法少女们也开始熟悉了在秘密基地中一同的生活，很快，这样的日子对她们来说就变成了常态。 林小璐会和夏凉结伴上放学，翠雀会和白静萱一起训练和忙家务，摩可依然自忖为至关重要的播种者，每天都出门去寻找新的魔法少女候补。 与此同时，林小璐会每天晚上给林昀发送一条简单的短信，翠雀则也用林昀的手机回复一些关切的话语，白静萱依然会偶尔和福利院中的护工们联系，汇报自己近期生活的状况。 在此期间也出现过一次残兽，但依然只是颇为孱弱的卵级。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爪痕和黑烬黎明的人被击败后，方亭市的残兽都弱了不少，袭击事件的频率和强度随之降低。由此可见，此前一段时间暴增的残兽事件，恐怕确实和这伙人脱不开关系。 翠雀并不在意残兽变弱这件事，不如说，她巴不得这个世界上没有残兽，人们自然也不需要活在这种危机的阴影之下。 能够轻松地解决这些袭击事件，不管对她，对于小队的新人们，还是对于方亭市的普通市民，其实都是一件好事。 每个人都在适应新的生活状态，在保证某些东西不作改变的同时，适当地让自我作出一些改变。 此后，林小璐和夏凉初中的摸底考试如期进行。 到了这一步，翠雀所能给予的帮助都已穷尽，她自认为能做的事情都已经做过，接下来也只能看两人的发挥了。 在考试的那几天，便是连魔力训练的氛围都变得有些凝重，夏凉和林小璐都对这次考试十分重视，毕竟这是展现她们一整个暑假努力成果的机会。 所以考完试后的那一天，翠雀特地带着小队全员去外面吃了一顿火锅。 夏末秋分，天气转凉，也到了可以去吃火锅的季节。一帮子大大小小，但外貌都很出众的小女孩们组成了一桌食客，在火锅店中也算是一道独特的风景。 让店员最为不解的就是，这一群小女孩里，似乎还是以年纪最小的那个为中心，不管是点单还是结账都由其来进行，着实让人讶异不已。 聚餐的过程之中，时不时有旁边桌的食客向魔法少女这一桌投来视线，甚至还有人觉得很稀奇想要拍照，但是被翠雀礼貌地拦下，最终只能遗憾地收起手机。 就这样，令半数小队成员都紧张备战许久的摸底考试，也就此彻底结束，魔法少女们的生活节奏再一次降缓。 当然，不知道孩子们怎么想，但翠雀有其新的烦恼：随着九月过半，诸多事情都尘埃落定，一个新的麻烦事日渐接近。 和夏凉约好，一起出门游玩的日子，要来了。 (本章完) 第一百零一章 出游（3k） 关于周末到底去哪里玩这个问题，翠雀和夏凉已经早早商量过一次，最开始所列出的备选项是游乐园，影视城以及水族馆。 而后续，经过两个人的讨论，又对网上的评价进行了一定的参考后，最终所选择的目的地是游乐园。 按照夏凉本人的说法，在小时候，她的父母曾经带其去过一次方亭市的老游乐园。虽然后续因为其他的主题乐园逐步兴建，老的游乐园流失了不少人气，但如今仍在营业之中。她想去那家老游乐园看一看。 至于影视城和水族馆，这两个虽然也是市内出游的热门选项，但前者最近屡曝运营事故，后者有部分场馆正在翻新维护，所以并没有成为二人的最终选择。 若是一切顺利的话，在周末的那天，翠雀和夏凉将会一同前往游乐园。只可惜，世事难料。 周日的那一天，下雨了。 坐在有些暗沉的客厅之中，一同望着落地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幕，夏凉趴在沙发靠背上一动不动。被突如其来的暴雨扰乱了计划，让她一时感到有些不知所措，便是连一贯挂在脸上的笑容都不见几分踪影，留下的只有淡淡的失落。 轰！ 震耳的雷声倏忽响起，醒目的电光自空中闪过，穿透了昏黑的天空。不多时，云层中再一次闪过的雷电照亮了夏凉的脸，衬得其面色一片苍白。 翠雀也一言不发，这场暴雨便是连先前的天气预报都未能预测到，哪怕她已经做了再充分的准备，也没想到周末当天会遇到这样的状况。 没有人会愿意顶着暴雨去游乐园，就算去了，游览体验也只会是一团糟。毫无疑问，她们原本的打算已经完全泡汤了。 她们现在能做的，似乎就只有呆在基地里，期待这场雨早点停下。只是那无边的雨幕连绵不绝，漫天的乌云积聚不散，完全没有短时间会结束的迹象。 与夏凉那边愁云惨淡的气氛不同，客厅的另一侧，林小璐正戴着耳机，坐在沙发中央玩着手机；白静萱在和摩可开心地嬉闹，和谐地一起玩耍。客厅之中的景象一如往昔，仿佛今天本来就应该是这样，没有什么约定，也没有什么出行。 微微弯下腰，翠雀将手肘支撑在大腿上，用手掌托住下巴，望着夏凉的背影，微微地眯起了眼睛。 她在思考，自己现在到底该怎么做。 按理来说，既然是天公不作美，天气不合适，那眼下的情况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她大可以宣布两人之间的约定就这么告吹，顺水推舟地推脱掉这一次的邀约，把今天当做一个普通的周末。 毕竟，这场有些尴尬的约定本就是夏凉的一厢情愿，其手段也不算让翠雀愉快，就这么任其告吹，说不定反而是符合她利益的做法。 除此以外，夏凉最近的恶作剧也确实是过线了一些，甚至隐隐有故意想看翠雀窘迫模样的意图在里面。若是能够借此机会给她泼盆冷水，让其降温冷静冷静，也有利于翠雀重新巩固自己作为成年人和前辈的权威，让两人之间的关系重新变得泾渭分明。 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通过取消这次出行，进行变相的“敲打”，她可以趁机向夏凉强化一种观念：即大人就是大人，前辈就是前辈，双方之间就是应该有阶级，她应该认清自己的地位。 只要她愿意，她就可以一举把夏凉靠得过近的距离再一次拉远，使双方的关系保持在过往的距离，避免其继续产生其他的想法。 但是，真的要这么做吗？ 翠雀在内心中向自己问道。 划清彼此的阶级和地位，这仅仅只是最符合“大人”立场的做法，但似乎并不是符合“前辈”立场的做法。 “大人”在孩子面前要做的事情是确立自己的权威；而“前辈”在后辈面前要做的事情是教育，引导她们正确地成长。这种引导理应涉及方方面面，不管是在魔法少女的力量上，还是在为人处世，看待世界的立场上。 那么，在夏凉这个孩子的面前，她究竟应该是个“大人”，还是一个“前辈”？ 长久的思考后，翠雀缓缓阖眼，终于作出了决定。 撑着沙发站起，走到了夏凉的身边，她抬手拍了拍夏凉的肩膀，开口道：“走吧。” 突然的呼唤让夏凉回过神来，但依然不知眼下能做什么，只能有些迷茫地回过头，看向翠雀：“去哪里？” 对于去游乐园的计划，她已经基本不做指望，她也不希望翠雀仅仅为了迁就自己而冒着大雨出门，这样的出行注定是不会快乐的。 只是，但她的目光触及到翠雀后，便发现其面上依然是一片清冷与平静，似乎对一切已经胸有成竹。 两人的对话引起了一旁林小璐的注意，她随之抬起头，伸手摘下了耳机：“现在能去哪？” “我们两个人出去办事。” 翠雀没有多做解释，只是简单地对林小璐交代了一句，便对夏凉轻轻招了招手：“好了，不要发愣，我们该出门了。” “可是……”夏凉看了看阴沉的窗外，“现在出去也没有意义了呀？” “换个地方不就好了？待在家里苦苦等候和换个目的地现在出门，你选哪个？” 翠雀轻描淡写地带过了她的疑虑，对着门口扬了扬下巴：“今天出门是你自己提出来的吧？还是说因为下雨，你不想出去？” “我当然想。” 夏凉有些呆呆地眨了眨眼，旋即反应过来，从沙发上站起：“我怎么会不想出去？我只是有些担心……” “那就别担心，因为我在。” 打断了夏凉的话，向着别墅的楼梯走道走了两步，翠雀回头道：“不要多问，跟上来就好。” 翠雀话语中的沉稳终究还是给了夏凉信心。于是，她也不再犹豫，三步并作两步跟上了翠雀，两个人一同走进楼梯道，向着地下室的方向走去。 ——“所以说，伱们到底要去哪？” 客厅中的林小璐依旧不解，故而疑惑出声：“现在外面还下着大雨哦，有这么着急吗？” 回应她的是一阵衣服摩挲声。楼梯道之中的翠雀没有看林小璐，只是抬起胳膊，轻轻地敲了敲自己的衣服口袋。 这一番动作之后，她便带着夏凉走进了地下室，继而前往了别墅的车库之中。 车库里此时正停着一辆小型的银白色suv。 这辆suv并不是林昀的车，而是在此次置办秘密基地的同时，红思与托异策局帮翠雀定制的。不光特地调整了踏板的高度，以便翠雀的体型能够正常驾驶，同时还用翠雀的照片去定制了一本特殊的驾照。 毕竟，和魔法少女们住在一起，翠雀不可能特地变回林昀的模样开车。 带着夏凉坐上了车，在主驾驶位上扣好安全带，翠雀伸出脚探索了一会，找准了离合器与刹车踏板的位置，便点火，驶动了这辆全新的座驾。 跟着她一路走过来的夏凉终于有些缓过劲来，面对着即将到来的出行，带着些许疑惑和期盼问道：“……小前辈，我们接下来去哪里？” “你还记得我们当初在哪里找到你的吗？” 翠雀突然这么问。 这句话让夏凉一愣，继而恍然：“啊，你是说——” “没错，我们去电器街。” 翠雀点了点头，带着些许追忆的神色道：“不仅仅是你知道的那些娱乐场所，在那里，还有一些你可能会感兴趣的地方。” 既然自作主张要带夏凉换个地方出游，她自然不可能随便选一个娱乐场所。 两人此前所定下的游乐园，对于夏凉来说是一个有着特殊含义与回忆的地点，那么现在，既然要改换目的地，她也应该拿出一个与之对应的计划。 具体来说，她应该带夏凉去一个更有意义的地方，以此来弥补原本行程的缺失。 而想来想去，能够不被暴雨影响，又在方亭市内，如今还存在的地方，也只有中央电器街了。 电器街，尤其是夕照区的中央电器街，作为方亭市最为繁华的步行商业区，其繁华已经有了数十年的历史。一代代的人们在此留下足迹，走过其中的大街小巷。 这一代代的人，自然也包括了一些更特殊的存在，比如魔法少女。 “感兴趣的地方？”夏凉跟着读了一遍的话语，果真露出了有些探求的神情，“具体是？” “二十年前的时候，方亭市魔法少女小队休假时去电器街的游玩路线。” 手中转动着方向盘，翠雀望着车库前方的道路，目光微闪：“我也已经很久没有体验过了，今天就带着你重走一遍。” 润色着润色着从3k5润色到3k了……今天就这样吧。 以及感谢书友白金高塔的白银盟，老板破费了捏，感激不尽。 (本章完) 第一百零二章 复行电器街 时至今日，林昀依然还能回忆起，自己首次和小队成员们一同前往电器街的经历。 而那，则是在年轻的他成为魔法少女数个月以后的事情。 选择了为保护安雅而战，挺身成为了魔法少女之后，他和安雅组成了仅有两人的魔法少女小队，在方亭市中为了保护城市而不断地战斗着。 过了一段时间，一名代号为玛格丽特，来自东瀛州域的异域魔法少女来到了方亭市，在讨伐残兽时与林昀安雅相遇。三个人彼此十分聊得来，一拍即合，于是就此开始一起行动，小队的规模变成了三个人。 又过去些时日后，方亭市的播种者，兔子妖精沃波，为她们找来了小队的第四名、也是那时的最后一名成员——一个叫做苏胜紫的同龄女生，其魔法少女代号为兰香。 苏胜紫是一个疑似出身富贵的女孩——之所以说是疑似，是因为她从来不透露自己家中的具体情况。只是她那时不时展现出的雄厚身家，以及对财富观念的缺失，让小队的其他几人多少能感受到其背后的庞大财力。 作为一名疑似大小姐，苏胜紫除了偶尔会装模作样地展现出几分礼仪素养外，平日里大多时间处在一种我行我素，从不顾及他人目光的状态。 这种状态的具体表现便是：她总是会因为三分钟热度而投身于某件事情当中，废寝忘食地将之研究一番，自觉学会了以后便又将之抛到脑后，如此循环往复。 在入队数个月以后，某一天，苏胜紫突然迷上了街机电子游戏。 没有人知道她是什么时候接触到这玩意的，总之，某一天的放学后，她突然对着小队的其他成员宣布“我们去电器街吧！” 这一提议让当时的小队成员们陷入了争论。 那时的方亭市小队，林昀是个努力学习的好少年，对街机厅这种长辈口中的龙潭虎穴没什么好感；安雅却是个对什么事都充满兴趣的贪玩鬼，所有没经历过的娱乐方式她都乐于尝试；而玛格丽特作为一名东瀛州域、也是街机游戏发源地的住民，对这一项娱乐活动更是无比熟悉。 争论最终演变成了投票，而投票以三比一，压倒性的结果通过了苏胜紫的提议，就此打开了方亭市小队放学后在电器街厮混的先河。 与此同时，每当林昀作为四人组中唯一一名异性，在三名少女的包围之下，也在无数同性同学的怪异目光中离开学校时，都得在心中悼念一下自己无法挽回的清名。 他那时声名在同校男女生中已然风评被害：男生视他为榜样，女生视他为渣男。但实际上他跟另外三人只是朋友关系，因为四个人一起出去玩的时候，他通常都是以魔法少女的形象跟着其他成员们一起行动。 也正因如此，单纯论在电器街活动的时间，“翠雀”是远长于“林昀”的。 望着阴雨之下的电器街，翠雀仿佛也看到了旧时小队在这里的一幕幕过往。时隔多年，曾经的伙伴们如今已天各一方，她自己更是已经多年没有以游玩为目的来到过这里。 雨幕之中，本身作为步行商业街的电器街也萧条了不少，街道上只有三三两两的行人打着雨伞，沿着屋檐缓步行走。但周边的店铺仍然门户大开，室内灯火通明，其中人声乐声嘈杂，显得无比热闹。 翠雀和夏凉各自打着雨伞，走过了已经积起水洼的道路，最终来到了此行的第一站——射箭馆。 作为屹立在电器街多年不倒，老板几经改易却仍在经营的人气场馆，电器街射箭馆也算是一个知名标识了。 无论是在林昀年轻时，还是如今，只要走过有些弯绕的门廊，进入实际宽阔的内场，都可以看到有零星大学生模样的年轻人在此处练习。 而当翠雀和夏凉走进门，来到柜台前的时候，这对有些奇怪的组合很快就吸引了部分人的目光。 毕竟，射箭馆这种场所，其小时制付费标准对于中小学生来说往往是偏高的，而眼下，这样一对初中生和小学生的组合，在人群中显得难免有些格格不入。 夏凉倒还好一些，反倒是翠雀——即便她今天的打扮十分朴素：长袖长裤短筒靴，头发也扎成了干练的单马尾，但那一头宛如异域人的蓝发多少还是有些引人注目。 不过翠雀倒是对这种目光习以为常，不如说，她已经习惯顶着这幅样貌办事时别人那诧异的眼神了。 哪怕前台的店员上来张口就是“小妹妹你走丢了吗？”“小妹妹你是异域人吗？”“小孩子可能玩不了这个”的一连串失礼话语，她也依然能够坦然视之，平淡以对。 约好了时间，付下了定金，翠雀带着夏凉寻了两条僻静的射击走道。 选好了合适尺寸的弓，站到了靶台前，翠雀在夏凉的注视之中略微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势。然后，她单手握弓，提着箭尾上箭，手肘外展，拉弓，瞄准，松手，一串潇洒的动作一气呵成。 嗖！ 箭头正中靶心。 “哦！”夏凉有些惊叹地拍起手来，“好帅！” 甩了甩脑后的马尾，翠雀瞥向了夏凉，递出了手中的弓：“试试？” 见到翠雀的动作，夏凉下意识伸手搭上弓身，旋即又有些迷惑地眨了眨眼睛：“我来？但是我以前从来都没玩过这个……” “不需要玩过，我来教你动作，伱练习如何瞄准就好。”翠雀不咸不淡地道。 其实翠雀本人对射箭也谈不上多么精通，但姑且是按照规范练习过射姿，再加上魔法少女超人的身体素质，用强大的视力与协调能力作基底，命中率也就自然高起来了。 在一旁对夏凉的姿势纠正一番，确保其大体没有差错后，翠雀便在一旁观看起夏凉的练习。 在这期间，也有不知出于什么目的，毛遂自荐想来指导翠雀和夏凉射箭的其他顾客，但是被翠雀冷着张脸拒绝了。 另一边，夏凉初时还有些生疏和紧张，但是随着一箭一箭反复试错，命中率也随之逐渐提高，从脱靶到外环，再从外环逐步向内，其进步速度不可谓不快。 一旁的翠雀看了一会，不多时，走回了自己的靶台。 夏凉练习的景象让她一时有些分不清自己处于现在还是过去。 过往的时候，方亭市小队的四个女孩动不动就放学后背着书包往射箭馆钻。而为了解释起来方便，免得别人质疑这群初中小女孩为啥天天来瞎玩，苏胜紫直接想出了个歪主意——就跟店主说她们这是社团活动。 身为魔法少女，哪怕在本体的形态下，身体素质也都能够得到一定优化，所以几名女孩都是在练习了一段时间后就拥有了远超一般爱好者的水平。 久而久之，随着她们去这里的次数多了，甚至爱好者圈内还自发产生了一种认知：黎星中学的女子射箭社团水平很高。 这也让黎星中学的体育生们后来被问到校内的射箭社团时一头雾水：他们怎么不知道自己的中学有射箭社团？ 当然，这些都已经是过去的故事了。 很快，原本约好的一个小时已然过去，夏凉略有些薄汗地放下手中的弓，望着远处的靶子，有些满意地笑了起来。 箭矢正中靶心，而且还不止一箭。 “继续吗？”翠雀也垂下手，侧头望向一旁的夏凉。 “有趣是很有趣啦，但是我记得今天的安排还有别的地方？”大概是因为射箭玩得很开心，所以夏凉的情绪显然被充分调动了起来，有些兴奋地问道。 “当然，不过你要是很中意这里的话，也可以再续一会。” “那……果然还是下次再继续吧。” “真的不用了？” “嗯，我们去下一个地方吧！”夏凉展颜一笑。 翠雀便也不再犹豫，付了账后就带着夏凉离开了射箭馆，打起伞向她们行程的第二站走去。 下一个目的地是书店。 电器街曾经有着全市最大的图书批发城，里面有着各种各样的书籍，也是那时阅读爱好者主要聚集的地方。 二十年过去，图书批发城依然还在，但却已经不是以旧时的形式。当翠雀和夏凉走进建筑物的大门后便能发现，其内部装修焕然一新，完全不显老气，显然是进行过一次修整。 而修整之后的书店，虽然仍然保留了二十年前的主体结构，但是其内部的陈设、装修甚至经营模式都已经发生了大的改变。 如今的书店，已经和茶饮、咖啡等餐饮饮料业务嵌合在了一起，组合成为了类似书吧，或者说与书咖类似的形式。 顾客们在买书，或者挑书之余可以找到合适的位置坐下，点上一杯饮品，然后翻阅自己刚买的书，或者预览一些特定读本的内容。这样的形式十分放松和惬意，但是和旧的图书批发城比起来，已经完全不是同一个性质了。 书店内部分为五层，虽然有分楼层，但上下空间被打通，多部扶梯穿插其中，显得颇为开阔。翠雀和夏凉也不着急，从一楼开始悠闲地向上行进。 用一段时间将书店中的陈设都观摩了一番后，翠雀侧头向夏凉问道：“有什么感兴趣的书吗？” 问出这句话的时候，两个人正停留在漫画的版块面前。 “不用哦。” 看着不远处年轻客流相对密集的漫画版块，夏凉停顿了片刻，然后摇了摇头：“但感觉这个的话，应该是小璐会喜欢的东西吧？” “确实。” 翠雀向着前方张望，继而确定地点点头。 她也已经很多年都没有看过漫画了，但知道林小璐对此还是颇为热衷，心中思索着，便下意识开头道： “如果有下一次的话，就把白玫一起喊上。” 只是话刚说到这里，她便看见夏凉伸出手来，轻轻地抓住了自己的手掌。 “虽然现在这样说有些对不起小璐，但是，两个人一起出来玩的话，我还是希望小前辈能多说说我的事情。” 夏凉目光向前平视，声音有些飘忽：“至少今天是这样。” “……我明白了。” 沉默片刻后，翠雀缓缓地点了点头。 “哼哼。” 夏凉轻笑出声：“那么，接下来就维持这样继续走吧。” 她所说的“维持这样”让翠雀一时没反应过来，又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后，才意识到夏凉说的是什么： 她说要牵着手走。 这样的行为多少有些彰显亲昵的意味在里面，但是结合两人现在的形象，反而像是姐姐牵妹妹一样，多少有些奇怪。 翠雀又叹了口气：“可别再搞些奇怪的小动作了。” “什么小动作？” 夏凉有些无辜地眨了眨眼睛，却是话语间又故技重施，用手指在翠雀手背上挠了挠：“这样？” 翠雀抬手就给她脑袋来了个板栗。 “为什么啊！”夏凉惨叫。 “我不想再重复了，总之老实点。” “嗯……” 被翠雀教训了一下后，夏凉也不再故意调皮。两个人牵着手又在书店中走动了一会，便离开了改造后的图书批发城，前往了第三站。 而预定好的第三个目的地，也是此行的重头戏之一——街机厅。 作为旧方亭市小队放学后来到电器街的主要目的，街机同样也是商业街早期的重要流行文化之一。 在旧小队年轻的那个时候，年轻人最新鲜的娱乐方式之一就是去街机厅打游戏，许多人对此乐此不彼，时常忘却时间般在街机厅中逗留。 会有有钱的玩家不断购买街机代币，反复游玩自己喜欢的作品去磨练技术，以便日后在自己的朋友面前好好地显摆一下；也有没钱的漫无目的地游荡在这里，看着别人游玩各种各样的游戏，偶尔上去指点一下，甚至看看能不能蹭到别人的币。 这样的时光与文化，现在也是一去不返。 如今的街机厅已经不算是什么新潮娱乐，年轻人们对其自然也就没有那么热衷，街机厅变成了和电影院、滑冰场一样的，普通的体验式娱乐消费。 没有了潮流文化的光环，也很难再有那么多人沉下心去钻研，去等待了。 “你先在这里等一会，我去买游戏币。” 见夏凉被门口处的抓娃娃机吸引了注意力，翠雀也不强求她跟上，而是简单嘱咐一句后独自离开。 在展柜之间收银柜台处找上了前台的营业人员。向对方反复声明自己不是走丢的小孩，不需要找父母，甚至在对面惊骇的目光中证明了自己成年人的身份之后，翠雀终于拎着一个小筐，装着游戏代币回到了和夏凉约定的地方。 只是当目光触及了不远处的景象之后，她却忍不住眉头一蹙。 因为夏凉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几个穿着打扮花枝招展，大概也只有初中年纪的女孩给围住了。 而从她们面带讥笑，好似颇为相熟般对夏凉说着什么，以及夏凉低着头一言不发的表现来看，恐怕这还不是单纯的找茬。 她们可能认识夏凉。 (本章完) 第一百零三章 街机厅的比试（6k） 站在店门口的娃娃机前，等待着去往柜台的翠雀归来，夏凉不自禁地靠近了面前的玻璃罩，望着其中映射出的，自己面部的模糊倒影。 对她来说，街机厅是一个十分熟悉，但又颇为陌生的地方。 作为一个曾经在学校中公认的“不良少女”，夏凉以前在自己那些“朋友”影响下，其实也过很多次电器街的街机店。不如说，那些“朋友们”除了偶尔的“打工”以外，最喜欢去的地方之一就是街机厅。 而作为小团体当中至关重要的提款机，夏凉被带到这里来的主要用处就是为了结账。 她们不会征询夏凉的意见，只会在需要的时候用通知的口吻告知接下来的行程。每当夏凉为她们付过了钱以后，她们便不会再管其去向，往往是几个人自顾自地玩耍与谈笑，仿佛没注意到身后还跟了个人。 夏凉知道这是一种刻意的冷落和排斥，但那时的她并不介意这样。 毕竟，自己根本没有其他的朋友，这些女生们能够接纳她，愿意让她留在她们身边，自己其实就已经满足了。 而就算来到了街机厅中，她的关注重点也不在店中的游戏上，更不能理解游戏的乐趣在哪里，大多时候只是跟在别人边上，礼貌地适时献上欢呼和鼓掌。 当然，抓娃娃机是例外的。早在那个时候，被朋友们带到街机厅的夏凉就注意到了店门口的抓娃娃机。它摆放在最显眼的位置，然而人来人往之间，却并没有几个人愿意在它的面前驻足。 明明机器中的娃娃卖相还算可爱，抓一次的花费也只要两个游戏币，但是这台娃娃机就是莫名地吸引不了顾客。 那时的夏凉觉得，这台娃娃机就好像自己一样。 而如今，时隔数个月再次来到街机厅，看到了这台依然未变，也不曾被挪动位置的娃娃机，夏凉居然感觉有些恍如隔世。几个月的时间其实并不算多久，但是那段灰暗的日子已经仿佛一场幻梦。 也就在她盯着眼前的娃娃机时，突然感觉自己的肩膀被什么人拍了一下。 “小……” 下意识以为对方是翠雀，所以她面上挂起了笑容，向着来人的方向望去，但看清了来人后，表情就僵在了脸上。 因为来者虽是她的熟人，却并非是料想当中翠雀。而是自己的那些“朋友们”。 ——“哈喽，好久不见啊，小凉。” 其中一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少女开口道：“怎么突然又一个人跑来这里了？” “一个人太久寂寞了吗？” 跟在其身后的另一名金发少女笑了起来：“听说你最近开始当什么乖乖女了？看你这身打扮，好像是真的？” “不会吧，玩真的吗？土死了，哈哈哈！” 她谈及这个话题，几个“朋友们”就齐声笑了起来。仿佛她方才说的真的是个十分有趣的笑话一般，也全然不顾及夏凉本人就在她们的面前。 被包围在笑声之中，夏凉望着面前这几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种无言并非是因为对方满怀恶意的嘲笑，而是她发现，面对这群女孩们的挑衅，她的内心中居然没有生出什么波澜。 如果硬要说哪一种感觉最为强烈的话，那么，大概就是“无聊”。 早在当初选择成为魔法少女那一天，她就已经与这些朋友们切断联系。事到如今，这些女生对她来说就如同一群陌生人一般，是否出现在她面前，都显得无关紧要。 她并不在意面前的女生们说了什么，也不在意她们如何看待自己，更不在意她们到底想干什么，所以她只能感觉到无聊。 与其在这里陪她们废话，夏凉反而更关心翠雀什么时候回来。毕竟，对方去往柜台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女生们笑够了，见到夏凉那心不在焉的神色，顿时大感没趣。 “上次你临阵脱逃放我们鸽子的事情还没找伱计较呢！”金发不良少女开口道，“真亏你还敢找过来，阿晴应该跟你说过吧？走了就别回来了。” 她口中所说的“阿晴”，正是那个站在几人中间，隐隐地位最高的少女。此刻，她正有些高傲地看着夏凉，什么话都没有说。 夏凉抬眼看了看名叫“阿晴”的不良少女，又看了看其他几人，半晌，面带歉意地笑了笑： “抱歉，我在等人，你们能让一下吗？” 一句话，顿时让她面前的小团体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哈？”不多时，终于有不良少女明白了她说话的意思：“你让我们让开？” “你这是什么态度？给你脸了？” 不良少女们顿时炸了锅，言语间纷纷带上了些许恼意。 “真没想到，你现在居然能说出这种话了。” 伸手拦下身后的不良少女们，示意她们收声，被称做“阿晴”的女生挑起眉头，似乎对于夏凉所说的话有些意外，但很快就咧开嘴，向前走了两步：“如果不是来找我们，那我倒是有些好奇，你是来找谁的？” “我没有告诉你们的必要吧？”夏凉看似有些为难地偏了偏脑袋，“李雅晴，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缠人了？” 这句话顿时让她对面的李雅晴也停顿片刻，然后，嘴角抬得更高：“有趣，简直跟换了个人一样，你比以前有意思多了啊。” “不过无所谓，你既然再次出现在我们面前，那么就得跟你算一算旧账了。” “上次你临阵脱逃耽误了我们不少事，是不是应该谈一谈补偿？比如，作为曾经的朋友，帮我们负担一下在这里的开销？” 说完这些，她面带玩味的微笑，等待着夏凉的回话。 而夏凉闻言，则是略微偏开了视线：“我觉得没什么好谈的。” “这可——” ——“你们在干什么？” 李雅晴正要继续说什么，但话语却被来自身后的声音打断。她回头，便见一个穿着朴素，但外貌颇为显眼的蓝发小女孩站在那里。 “怎么回事，哪来的小鬼。”一旁的金发不良少女立刻打算上前赶人，“没看到我们在谈正经事吗？一边玩去！” “先别着急。” 还没等她真的走上去，便被一旁的李雅晴拦下：“看这个架势，这个小孩恐怕就是小凉在等的人？” 不良少女们旋即跟着起哄道： “夏凉，你什么时候沦落到跟小学生一起玩了？” “她是你妹妹？不，你没有妹妹吧，何况你们长得一点也不像。” “该不会是终于有人家愿意领养你了吧？” “不觉得这小孩跟那个三班的矮子长得有点像吗？我记得夏凉最近跟那个矮子可是玩得很近呢。” 她们七嘴八舌一通讨论，但这一次，夏凉却是什么都没有回应。她只是有些无奈地看向翠雀，然后有些可怜兮兮地挤了挤眼睛。 翠雀提着手中的筐子，看了看夏凉，又看了看眼前的这群不良少女，顿时明白了夏凉打的是什么小算盘。 她不禁在心中叹了口气。 然后，无视了周围其他七嘴八舌的不良少女，她直接望向了站在中间的李雅晴，提了一下手中装着“你们想要这个？” “你有什么意见吗？”李雅晴眯着眼睛看向翠雀。 “给你们倒是可以。” 翠雀将抬起的手向后移了移：“但是，这是有条件的。” “装模作样！我凭什么要跟你谈条件？” 旁边的金发不良少女有些暴躁，见到作为领头人的李雅晴没有阻拦，便伸手抓向翠雀手中的筐子，但是手腕伸出后，却被翠雀牢牢捉住。 金发女尝试挣脱，但是怎么用力都无法让翠雀松手，不禁惊呼：“力气好大……怎么回事？这个奇怪的小鬼！” “既然这里是街机厅，那就以街机项目作为比试吧。” 无视了对方的话语，翠雀抓着金发少女的手腕，目光扫视向李雅晴等一群不良少女：“如果你们赢了的话，我手里的游戏币都可以给你们；但你们输了的话，你们需要为刚才做的事向夏凉道歉。” 她的话音落下，便见到几名不良少女的脸色变得有些奇怪。 “跟阿晴比玩游戏……哈哈，你认真的？喂，小凉，你难道没有跟你的小妹妹说过吗？” “阿晴，她居然说要跟你比试诶！” 两名少女纷纷看向李雅晴，笑了起来。 而作为真正的当事人，李雅晴却始终保持着一副有些高傲的神色，在听见翠雀的要求后摇了摇头道：“不够” 这个回答让翠雀蹙起了眉头。 “……我不知道你跟小凉是什么关系，姑且就当做你是她的妹妹？想要我道歉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往前走了两步，李雅晴低头看向翠雀：“如果你们输了的话，我可是会多索要不少钱。” 翠雀平静地看着她。 如果说之前的她还有几分宁事息人的意思，在听到对方所说的话以后，就已经放弃了这种打算。 她曾经从夏凉口中听说过这些不良少女与其的过往，也知道她们曾试图拉夏凉去做一些对这个年纪的女孩并不合适的“打工”，原本对她们就没有什么好印象。 眼下，又见到这些不良少女表现出的轻浮态度，自然不会再多做忍让。 至于对方要求金钱，反而是其次，姑且不提有没有钱的问题，她完全不觉得自己会输。 “没问题。” 于是她颇为干脆地应下了对方的要求，平静道：“你来选，比什么？” “让我选？那就比跳舞机好了。” 李雅晴微微扬起嘴角：“向我提出挑战，我是会让你后悔的。” 赌注与项目都敲定下来，接下来的比试也就变得顺理成章。两人分别走上同一台跳舞机，各自投入了硬币。 街机厅中，跳舞机上的比试往往都是引人注目的，更何况这次比试的对象里还有个一头扎眼蓝发的小女孩，顿时吸引了周边不少玩家的注意力。哪怕没有人刻意去张罗，也迅速有一群围观群众聚了过来。 李雅晴颇为熟练地在菜单上一阵点选，先是设置好了自己的需求，然后对着翠雀示意道：“2p。”而待到翠雀上去进行操作，见其就连正常的操作界面都不熟悉，她脸上更是露出些许嘲讽之色。 如此，到了选歌的流程，她便一脸自信地选择了其中最难的一首，难度标识为“等级13”的歌曲。 这首歌一选出来，便是周围的普通围观群众都发出了一阵惊呼。 “这首曲子啊，至今为止能在店里做到全连的玩家，算上阿晴可是两只手就数的过来。” 人群中的金发不良少女有些揶揄地看向夏凉：“瞧着吧，那个臭小鬼接下来有麻烦了。” “……是吗？”夏凉则是饶有兴趣地看着人群中央的跳舞机，面带微笑，看不出丝毫紧张的情绪。 “没听到吗？装什么呢。” 夏凉那轻描淡写的态度让金发女有些恼火：“你这假笑真是一如既往让人火大，希望等会给钱时你也能这么干脆。” 这句话同样没能得到回应。夏凉只是瞥了她一眼，没有多说什么。或者说，她觉得没必要说什么。 事实上，此时跳舞机上的翠雀想的东西和她是一样的。 ——不想和这群不懂事的叛逆小孩计较。 如果不是因为对方确实做得有些过分，而且言语间完全是一副无视夏凉曾经好意的态度，她是绝对不会做这种抛头露面的事情的。 不管是用成年人的立场，还是魔法少女的身份去对付这帮不良少女，其实都是一种很掉价，也很无聊的行为。要论她原本的倾向，宁愿直接不搭理这些人，远远走开。 但这样的不良小团体，不向她们展现强势的一面，她们就会像是烦人的苍蝇一样时不时过来打扰你，像是夏凉这样曾经与她们牵扯很深的人，更是容易成为她们的对象。 遇到问题，有能力处理问题，那便解决问题。这就是翠雀现在的想法。 如此，比试开始了。 从歌曲一开始，不良少女李雅晴就展现出了极高的熟练度。几乎是看都没看屏幕上的舞谱，脚步就提前动了起来。 这也是她选择用这首歌去比试的原因，作为跳舞机上最难的一首曲子，想要完整地将之跳完，正常人是不可能在第一次尝试时就做到的。 此时跳舞机上所显示的舞谱，如果让常人来看，怕是直接就花了眼，连看清楚屏幕上的谱面都做不到。 也就是说，想要跳好这首曲子，首先要做的就是几乎背下所有难点的谱面，然后以自己的记忆为主干，靠屏幕上的提示把曲子跳完。 在李雅晴看来，自己旁边的这个小女孩完全就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新手，贸然尝试这种曲子，结果只会是错误连连。而只要轻松跳赢这个小女孩，接下来今天的开销就全部免单，她便又情不自禁地扬起了嘴角。 只是，随着曲子逐渐进行下去，一直盯着屏幕的李雅晴终于感觉到不对劲了。 因为直到曲子过了三分之一，已经经过了不少被公认为难点的部分，她都没有看到对方的半屏上出现perfect（完美）以外的提示。 怀带着这样的疑惑向旁侧投去了一部分视线，她震惊地发现，那个小女孩正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脚步如同最精密的仪器一样，灵巧而迅捷地在舞步板上跃动着。 女孩的短靴与台面撞击，发出清脆而连续的声响，便如马蹄奔跑声一样富有节奏感，除此以外，便是手部的动作也丝毫不差。 如果非要说有什么不对的话，就是她的动作几乎没有任何舞蹈的美感——仅仅只是最机械最高效地去完成谱面罢了。 可是，她真的第一次跳这个曲子的话，哪怕做到这种程度都已经足够让人震惊。 当然，对于翠雀来说，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以魔法少女的反应力和协调性去玩这样的游戏，无疑是杀鸡用牛刀，大炮打蚊子。倒不如说，有什么舞谱能让她反应不过来才叫稀奇。 而随着乐曲进行到后半，难度进一步飙升，到了李雅晴没办法保证全连的部分时，她眼中看到的翠雀却依然一脸平静，动作有条不紊。 自己恐怕要输了，她终于意识到了这一点。 她深知自己在高潮收尾的部分还有一个不够稳定的部分，而现在的她没有经过热身，状态并不在巅峰，让她跳到那一步的话，有极大的可能无法达成全连。 自己可能会无法顺利完成这首曲子，但身边的小女孩却会初见全连？ 一想到这，李雅晴就感觉自己有些无法接受。 在曲子进行到高潮尾声的时候，她几次想要放弃自己的完成度，伸出脚去干扰翠雀的行动。 这个计划无疑足够诱人。毕竟在她看来，旁边这个小女孩正处在一种心无旁骛的状态，对自己是完全没有设防的。 那么，只要现在的自己—— ——“加油！” 有些熟悉的加油声突然在李雅晴的耳畔响起。 加油声打断了她原本的思路，也让她一瞬间仿佛回到了以前，那个夏凉还在自己身后当着跟班的日子。 是夏凉？这个完全不合群的家伙又在这样虚情假意地给自己加油了？ 她先是下意识这么想，旋即意识到并不是这样，夏凉是在给自己旁边的小女孩加油。 自己和她已经不是“朋友”了。 不如说，两个人从来就不是什么朋友。 李雅晴讨厌夏凉，这在这些女孩子们的小圈子里其实并不是什么秘密。 这份讨厌究竟来源于什么呢？ 是因为夏凉长得比她好看，抢走了原本属于她的目光吗？还是因为夏凉总是能够对什么事情微笑以对，自己易怒的性格在她面前显得格外丑陋呢？又或者是因为夏凉怎样招惹了自己？ 好像都不是这样。 她仍然能够回忆起自己和夏凉相遇的那个下午，自己在放学后遇上了那个一人在学校中庭逗留的女孩，她那恬静纯洁的微笑，可爱活泼的样貌是那般显眼，仿佛一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公主。 她在那时就已经认识了夏凉，她知道，这就是大家谣传中的那个“杀人犯的孩子”。 杀人犯的孩子怎么了？听上去不是很酷吗？总比自己父亲的罪名听上去要凶悍，也没有那么难以启齿吧？ 不过，相比夏凉，她无疑是幸运的，家中长辈都是罪犯的情况下，她的丑事没有变成全年级的笑料。 也不知道是否是出自这样的心理，她也说不清这种感情叫做“共情”还是“同情”，但是，等自己注意到的时候，自己已经走上前去，和那名独自坐在中庭的女生搭上了话。 那个时候的自己是怎么想的来着，自己为什么想要和夏凉搭话？好像没有什么其他的目的，仅仅只是当时的自己，想要……和夏凉当朋友？ 这个想法浮上心头的时候，便是连她自己都被恶心到想笑。 她把夏凉带出了那个中庭，她把夏凉引荐给了自己其他的朋友，她教会了夏凉化妆，她带夏凉去自己喜欢的地方一起玩，她把自己喜欢的东西都告诉了夏凉，把真实的自己全部展示给了夏凉，包括自己在做的事，自己麻木于其中的事。 然而，她至今都没能忘记，自己把这些告诉夏凉后，对方的表情。 那是一种，下意识的嫌弃？ “要不别这样了吧，雅晴。” 当时的夏凉，就像是强忍着恶心一般，克制地推开了她的手：“我不想你这样，别继续做那种事情了。” 这一刻，李雅晴怔怔地看着自己被推开的手，这才终于明白，夏凉和她们所有人都不同。 她就像是那只在丑小鸭中的白天鹅一般，不仅仅是因为她更加的美丽，也因为，她的性情与品格，跟自己这样的“残次品”是不一样的。 她值得被别人所爱，她会像现在这样可怜，只是她没有遇到正确的人。 而自己并不值得被爱，现在的处境完全是藉由自取，自己已经是个垃圾一样的失败品。 李雅晴讨厌夏凉。 因为夏凉的存在就仿佛是在告诉她——“自己本可以不变成这样”。 只是，自己已经走上了如今的道路了，自己已经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了，自己早就已经没办法再变得像夏凉那样纯洁了。 心中起了这样的念头，她便感觉自己的思维仿佛被无穷无尽的污泥吞没。黑暗与丑恶的思想宛如洪流一般摧毁了自身的所有理智，让她对夏凉的所有感情全都变成了最恶毒的嫉妒。 明明自己已经放弃了，为什么又要让自己想起那样的可能性？ 明明很喜欢对方，彼此能够成为很好的朋友，但是却无法继续靠近，因为对方这样的存在，对自己来说就是一种折磨。 她很想明着请求，一起抛下成见吧，一起做坏孩子吧，一起沉入这片泥潭，不然，已经踏上歧路的自己究竟有什么资格与之走在一起？ 怀揣着这样的想法，李雅晴不断地劝诱着夏凉，让她一同成为大家认知中的坏孩子。 然而，夏凉怎样都不愿同意。 她开始孤立夏凉，她开始辱骂夏凉，她开始欺负夏凉。 只是无论怎样去对待夏凉，对方脸上仍然挂着微笑，仍然对自己言听计从，甚至把自身本来就没有多少的钱财贡献出来，作为小团体活动的开销。 李雅晴只觉得自己的内心宛如被撕碎了一般：她讨厌夏凉，她喜欢夏凉，她想要把夏凉拉近，她也想把夏凉推开。 她真的很想质问对方：你到底想要我多么自惭形秽才满足？ 她想让对方离开，但是每当看到对方的笑容，就终归是开不了口。 直到某一天，夏凉好似是答应了自己同行的要求，却在自己心中那丑恶的喜悦刚刚绽放之时，轻飘飘地向自己说道： “我突然有点事，今天可能要先走了。你们玩的开心一点哦！” 在那一刻，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但是李雅晴就是有那样一种感觉，自己和她的“友情”，已经走到尽头了。 就如同风筝断了线，悍马失了缰一般，虽然对方还没有离开，但不过是貌合神离。 “小凉。” 怀揣着不知怎样的情感，李雅晴对夏凉说出了这样的话：“你今天走了的话，以后就不要再凑过来了。” 夏凉的回答很简单。 她说“好”。 从那以后，李雅晴就再也没见过夏凉。 不会再有人在自己跳舞时给自己加油，不会再有人苦口婆心地劝自己停下，也不会再有人永远都带着微笑等待着自己，安慰着自己。 一切都结束了。 这理应是她早就等待着的一天，但是真的到来以后，只让她觉得如此无味。 每个人在世界上都是无足轻重的，但每个人对彼此来说都有着不同的重量。夏凉离开后，李雅晴的生活并没有改变，但又好像什么都改变了。 夏凉已经完全忘记了她，但她还在偷偷关注着夏凉。 她听说夏凉好像有了新的朋友，和三班那个叫林小璐的，好像是三班班宠的矮子成了朋友；她听说夏凉好像有了正经的打工，变得有钱了不少；她听说夏凉开始当好孩子了，不再化妆，成绩也变得很好。 与自己相处过的痕迹在夏凉身上已经所剩无几。 也正因如此，当在街机厅中再一次看到夏凉的时候，自己才会这样兴奋吧？ 她忍不住自嘲起来，自己居然还会觉得，夏凉到这里其实是来找自己的。 听到夏凉加油声的那一刻，她就彻底明白，其实都已经结束了。 周边嘈杂的人群，周围鼎沸的人声如同隔了一个世界一般，与她没有任何干系。 望着眼前跳舞机屏幕上闪烁的提示，以及即将到来的高难风暴，她终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然后，收回了自己的脚。 不因为什么，只因为她突然觉得有些无聊。 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那至少留下一点体面，不要再玷污自己最后那一些喜欢的东西了。 “你已经走了啊。” 她喃喃自语，侧过头看向了身边的蓝发女孩：“似乎，也确实不需要回来了。” 话语声被街机厅中喧闹的音乐所盖过，变成了无人听到的呢喃。 随着歌声渐息，脚步停缓，跳舞机上的两人停下了自己的动作，最终结束了这场比试。 李雅晴的评分是ss，距离满分只有一个错漏；翠雀则是sss，allperfect，当之无愧的满分。 台下一片欢呼，掌声雷动，周围围观的玩家们纷纷大喊“再来一场”，仿佛刚才经历过的不是一场比试，而是赏心悦目的表演。 夏凉也站在人群中，轻轻地鼓着掌。 曾经的她无数次站在这个位置，作为单纯应援的观众为李雅晴鼓掌应援；而如今，站在舞步板上的依然有李雅晴，但是获得她掌声的却是不是这位“旧友”，而是旁边的那个身影。 这场比赛，最终的胜利由翠雀拿下，顺便还打破了街机厅中的最高记录。 周围的人群仍然在欢呼，但是不良少女们却一点都不开心，李雅晴自跳舞机上走下来后就一言不发，于是由金发不良少女向翠雀提出了下一项挑战。 结果同样是显而易见的。 结果令不良少女们十分绝望，不管是选择怎样的游戏项目，她们最后都无法胜过翠雀。直到所有人全都尝试过了一轮，她们才愕然发现，自己居然一项都没有赢过。 翠雀一直保持着一言不发的状态，直到所有的不良少女都承认输得心服口服以后，才缓步走到了李雅晴的面前。 “……什么？”她的行为让李雅晴感到有些疑惑，抬起头，却只见翠雀向街机厅的角落指了指。 心事重重的她没有去思考这是什么意思，只是怀揣着疑惑，跟着翠雀走向了街机厅的角落。 啪！ 而刚等到她站定，紧随而来的，就是一记耳光。 啪！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便是又一记耳光从另一侧打来。 强烈的疼痛和眩晕感让李雅晴感觉自己的脑袋嗡嗡作响，只能下意识捂住脸，一时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第一下是因为你今天的挑衅，第二下是因为你过去对那个孩子的伤害。” 翠雀声音平静，认真地看着她：“夏凉告诉过我你的所作所为，她可以不在意，她可以原谅，但这不是你可以心安理得的理由。” “我不是你的父母长辈，没有教训你的资格和义务，但是我要帮助那个孩子，所以我得给你相应的惩罚。” 捂着脸，李雅晴有些发懵地向前看去，只见翠雀从怀中掏出了一个本子，将之翻开，摆到了自己面前。 而本子翻开以后，她便见到首页上的头像下面盖上了一个有些显眼的印章。 那是异策局的印章。 这是翠雀委托异策局给自己这个身份所作的身份证明，虽然并没有什么实质职位，但是下方的印章却是货真价实。 哪怕李雅晴再怎么不学无术，也是能认出这个标志的，因为某种意义上，这个标志就代表着政府。 “你是……”她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有些讷讷地开口道。 “我是谁并不重要，但接下来，我希望看到你道歉的诚意。” 翠雀收回了本子，盯着李雅晴的眼睛：“我可以当做今天没有看见过你们，但也可以通过异策局的渠道向警方传递一些消息，你应该不希望明天就被青少年指导找上门来吧？” 李雅晴捂着脸，愣愣地点头。 “那就好好对她道歉。” 翠雀丢下了这么一句话，头也不回地走了。 而待到李雅晴顶着有些红肿的脸走回来，在其他女生的嘘寒问暖声中逐渐恢复了思考能力后，她看着仍然在抱怨的不良少女们，垂下眼，轻轻地说了一句： “别说了，道歉吧。” 到了这一步，便是再怎么狡辩，也已经没有意义了。 一切尘埃落定之后，街机厅门口，娃娃机旁，在双方最开始会面的地方，几名不良少女焉巴巴地低下了头。 “对不起。” “对不起啦！” “对不起……” 不良少女们的道歉声此起彼伏。 虽然她们脸上仍然带有不甘心的神色，但是没有办法拒绝，李雅晴主动要求她们一起道歉。迫于领头人的压力，她们终究还是老实了下来。 而最后一个道歉的，则是李雅晴本人。 “抱歉，小凉。” 她的道歉内容或许有翠雀施压的成分，但其中也不乏真心：“我，其实最后背叛了我的承诺。” “我说我会成为你的朋友，但是却因为自己的嫉妒心，选择了去伤害你，去污染你，我知道，不管是出于什么样的理由，这都是不正确的。” “或许从一开始，我就不应该找你搭话的，我本想成为那个拯救者，但是最后却成了伤害你最深的那个人。” “真的非常对不起。” 她说完这些，侧过头看了看翠雀，见其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丝毫没有表达肯定的样子，只好又低下头： “我会想办法把你给过的钱还给你，如果你很怨恨我的话，怎样咒骂我也没关系。如果你需要的话，那就……那就打我吧，总之，怎么样发泄都行，我错了！” “所以，哪怕这样说可能有点恶心，我也没有资格这么说，但是，祝福你，希望你能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小前辈你跟她们说了什么吗？”听到了李雅晴的话，夏凉侧过头，有些疑惑地看了一眼翠雀。 翠雀则面无表情地摇摇头：“什么都没有。” “那我好像也没什么想说的。” 略作思索后，夏凉有些轻巧地顿了顿脚：“既然结束了，我们就走吧。” “不需要报复吗？”翠雀问道。 “报复？本来就没有这种东西哦。” 夏凉不咸不淡地道：“反正，从我把她们从自己手机的号码簿里删掉开始，对我来说就只是一群陌生人了。” 她望向李雅晴，淡然地笑了笑：“所以你也不需要跟我道歉，你们是谁？你们在想什么？那都是你们的事情，我都一点也不关心。” 言罢，她轻轻拉了一下翠雀的衣袖，便转身离开了。 翠雀已然知道夏凉的意思，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提起了另一只手中的游戏币筐子，将其中还没有用完的游戏币放到了李雅晴的面前。 “这是……”李雅晴有些奇怪地垂下了视线。 “鼓励，也是奖励。” “哈？” “道歉的内容勉强过关了，至少还能说明白自己错在哪里。所以，这些游戏币作为你在比试最后忍住了小动作的奖励。” 把筐子往前推了推，翠雀收回手，单手叉腰审视着对方：“那个时候，你差一点就准备动手去阻碍我了，但是最后没有真正实施，对吧？” 她的话语让李雅晴顿住了。 “这种事也值得奖励吗？” 半晌，她有些自嘲地笑了笑：“你……您对我的要求还真低啊。” “所以，这是奖励，作为你能够堂堂正正去竞争，面对失败的奖励。” 声音略微放缓，翠雀一本正经地对她说道：“如果可能的话，无论你以前的人生是怎样度过的，我都希望你能记住自己这次的选择，记住这份面对失败的勇气。” “你或许做错了很多，也错过了很多，但很多事情，现在开始还为时未晚。” “你们都还是孩子，人生还有很长的路，也还有无数次‘重开游戏’的机会。记住这份勇气，或许，它能成为你新生活的起点。” “如果以后还能看到你，我希望看到的是一个改过自新的女孩子，而不是一个依然恣肆沉沦的不良少女。否则的话，我可能要多管一些闲事。” 言罢，她也转身，跟着夏凉走向了人群所在的方向。 只留下了李雅晴站在原地，抱着一筐子游戏币，有些怔怔地看着两人消失的方向。 直到翠雀和夏凉的身影都隐没于人群，她才缓缓地坐倒在地上，神情复杂地看向自己手中的那个筐子。 “现在跟我说这些，真的还来得及吗？” 本章初版为6k字，因表达效果不佳，故经修改和内容补充后达到了1w字，会造成章说的位置错漏，还请谅解。 (本章完) 第一百零四章 雨过天晴 走出街机厅时，已经是接近正午时分。 雨势已然微弱了许多，但依然不曾止息。 天空被笼罩在阴沉的云层之下，如同蒙着一层灰色的面纱。步行街道上人流稀疏，只能看见几朵雨伞在水幕之中穿行着，街上弥漫着湿气，混杂着灰尘的味道，给人带来丝丝冷意。 路边的树木不断向下倾泻着颗颗雨露，树叶在微风中轻漾，簌簌的声响宛如在低语。商铺的招牌上挂满了道道雨痕，灯光将雨幕映照得朦胧而温柔。 一高一矮的两把雨伞在街道中并排前行着，翠雀与夏凉走在伞下，一时有些沉默。 而最终，还是翠雀先开口了：“这样真的好吗？” “怎样？”夏凉轻笑着回问。 “你知道的。” “我不知道哦。” “……为什么要帮她们求情？” 翠雀叹了口气：“那个时候你冲我挤眼睛，难道不就是这个意思吗？让我的手段不要太过激烈。” 说实话，在最初看见夏凉被不良纠缠，甚至对方还是曾经险些坑害过夏凉的那些“朋友”时，她的第一反应是直接报警。 魔法少女并不是警察，也没有惩处普通人的义务和必要，但是，报警是人人都可以做的。 哪怕对方仅仅只是一群未成年人，方亭市也有专门的青少年指导队，负责对有过违规行为的年青人进行处罚与监督。 只是，夏凉似乎并不希望这样做，才会在那时对着翠雀反复暗示。 翠雀选择了尊重当事人的意愿，最终才只是强迫对面进行道歉。以至于扇耳光和警告都只是在夏凉没看见的地方进行的，只因为她实在是有些看不过眼。 街机厅中人多口杂，她当时并没有询问夏凉这样选择的理由，但如今，却得好好问个清楚。 “我没有这种意思哦，我只是在期待着小前辈你大显神威呢。” 面对翠雀的问题，夏凉调笑着开口，但是看到对面那有些沉静而严肃的眼神后，却渐渐闭上了嘴，逐渐敛去了嘴角的笑容。 短靴与积水的地面清脆敲击着，雨伞之下一时只有脚步与呼吸声。 “……硬要说的话，是因为我们其实都是一样的人吧。” 她轻轻道：“不被亲人所爱，不被集体所容，最终才会聚在一起，想要让自己看起来更强大一点。” “有些人渐渐走上了歪路，有些人渐渐放弃了努力，只是大家都已经是被集体，甚至被亲人抛弃过一次的人，会无比恐惧再一次被抛弃，开始了共同的坠落。” “有时候，我看着她们，就像看着另一个自己。如果我没有遇到小璐，小前辈，摩可伱们的话，总有一天我也会变成像她们那样。” “这种心态很奇怪吧？就像是看到了一个没能得到救赎的、另一个自己一样，哪怕知道这样已经是徒劳的，但还是没法狠下心来。” 两只雨伞自街角回转飘过，滴滴雨珠自伞面上滑落，溅在人行道的水泥路沿之上。 “但是，她们试图去害你。” 翠雀冷静地回答道：“面对他人的恶意，泛滥的善良只会害了你自己。” “就算那样，我也选择给她们机会。因为哪怕再短暂，李雅晴也曾经是对我有过善意的。” 夏凉同样认真地说道：“在我孤身一人被谣言包围，被其他的同学嘲笑和孤立的时候，她对我说‘这样很酷’，想和我做朋友。” “如果那个时候没有她的话，我可能甚至都不会活在这里，会作出更加冲动的事情，毕竟刚失去爸爸妈妈的时候，我一度想过要轻生。” “要是那个时候我就轻生了的话，现在可就无法遇见小前辈了。” “所以说，这其实是我有些自私的情绪，但我一厢情愿地希望她能够变好。” “正因为曾经是‘朋友’，曾经一同追寻过‘爱’，所以我希望她的结局也是能够认识到什么是对错，走出来，变得幸福。而如果被青少年指导队盯上的话，那就只剩下惩罚了” 夏凉的话语在雨中显得有些飘忽，伴随着思绪连绵，密密交织，留下的是 “所以我同意了，但我只会给她们一次机会。” 翠雀板着脸，望着渐渐有些微弱的雨幕：“也希望我给她留下的话能够让她意识到，什么可以得到奖励，什么会面临着惩罚。” “如果得到了教训，也见过了奖励，她们却还是不能从中走出来的话，那就无法再去归咎于外界了，到了那一步，人性就是最难改变的东西。” “就如魔法少女一般，每个魔法少女最初都是秉持着一颗纯洁之心被选中的，但是，当魔法少女开始为恶，铸下罪过的时候，我们不能用‘她本来是个好孩子’去为其开脱。” “做好事应该被奖励，做坏事应该被惩罚，哪怕很多时候这个世界都并不是这个样子，我们都应该守住这一份本心。” 最终，两人的脚步在一处路口处停住，因为那里刚好是步行商业街的中间行车地段，一柱红绿灯立在路口处，截停了她们的步伐。 ——“真是的，太严肃了啦，小前辈。” 夏凉突然展颜一笑：“今天可是我们的约会哦，中间的小插曲就让它这样过去吧，如果这个话题干扰了原本的好心情，那才是真正让我感到难过的事。” “才不是‘约会’吧？” 听到她的话，翠雀强迫自己舒展眉毛，长吐了口气，抬头瞥了夏凉一眼：“只是一起出来玩而已，这个词语用得有些不合场景了。” “诶？但是，我是认真地觉得在约会哦。” 夏凉这么说着，往翠雀的身边凑了凑，让两个人的距离更靠近了一些：“你看，和有好感的人一起出来玩，一起去有回忆的地方，还上演了英雄救美，这不是完美的约会剧本吗？” “每个字都能对的上，但每一个具体概念都被偷换了。” 翠雀耷拉着眼睑评价道：“什么叫‘有好感的人’啊？说‘朋友’或者‘伙伴’才比较确切吧？” “嘿嘿，这样说出来不是比较浪漫嘛。” 夏凉轻笑着道，却忽然间意识到了什么一般，对着天空抬起了头：“啊，雨是不是停了？” 翠雀便也跟着抬起头，循着雨伞与天空的分际线展望而去，只见天空中的乌云已经散开了一道缝隙，些微阳光穿透了云层，照亮了原本暗沉的街道。 “下半场之前，先去吃午饭吧。” 收起雨伞，夏凉笑着对翠雀说道：“今天的约会，可是远远还没有结束吧？” (本章完) 第一百零五章 约会（上）（5k） 【白玫：翠雀你们什么时候回来？】 【翠雀：稍微晚一点，可能要到傍晚。】 【白玫：这么晚？那我们中午饭就点外卖了哦。】 【翠雀：嗯，辛苦了，你们那边还顺利吗？】 【白玫：放心，交给我吧！】 望着手机屏幕，翠雀缓缓吸了一口茶水，心中稍安，将手机摆回了桌子上。 时间是午餐结束之后，坐在氛围淡雅的茶餐厅中，翠雀与夏凉两人正各自在座椅上休息。附近的墙面上，挂钟规律地发出清脆的响动，配合着轻柔的音乐，让人感到舒适而惬意。 两人选择的午餐地是一间名叫沁禾的茶餐厅，是夏凉在网上看到推荐后提议的，并不是翠雀原本规划的行程。餐厅的生意颇为兴隆，两个人光是排队等候就花了一个小时，而进入餐厅后，周边的卡位中坐满了顾客，几乎没有空置的餐桌。 翠雀对于这种带有网红性质的餐厅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兴趣，对于要吃什么菜品也没什么倾向，所以点菜的任务就完全交给了夏凉。最终结果便是满桌的餐品都是卖相十足，夏凉则拿着手机，对着每一道端上来的菜都是一阵拍摄。 姑且不说这顿饭好不好吃，至少夏凉应该是满意的。 而伴随着翠雀将手机放回桌子上，原本还在研究怎么把小蛋糕拍得更好看的夏凉随之抬起头，端着手机问道： “怎么了吗？” “没什么，白玫问我们现在人在哪里。”翠雀面无表情，实话实说地回答道。 “为什么现在还是要叫白玫？” 夏凉有些揶揄地笑道：“反正现在她们都不在，在我面前直呼小璐……啊，小前辈你平时是喊璐璐来着？” 翠雀耷拉着眼睑盯着夏凉道：“我说过了，这是作为魔法少女这一身份的自觉。” “嗯——” 有些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夏凉略微抬高了声调，然后放下了手中的手机，拿起了蛋糕旁边的勺子：“明明都已经开始直接叫我‘夏凉’了，还在执着于叫小璐‘白玫’其实只是在害羞吧？” “……我说过的，我还没想到到底该怎么和她解释。” 翠雀有些无奈地撇开视线：“总之，休息好了的话，我们现在就可以出发了，下午还有别的行程。” “等等。” 夏凉闻言却突然举手示意，满面笑容道：“我突然有了一个想去的地方。” 看见她那明显意有所指的笑容，翠雀只觉得眉头微跳，但还是秉持着对对方的尊重开口问道：“伱想去哪里？” “怎么说呢，毕竟都已经到电器街来了，而且好不容易天气也由雨转晴……” 夏凉指向餐厅的落地窗外，兴致盎然道：“我们，去看看衣服吧？” …… …… 片刻之后，距离茶餐厅不远处的服装店中。 “真棒！这件衣服果然很适合你！” 店铺之内，夏凉自更衣室中走出，睁大眼睛看着镜子中自己刚换上的新装，一旁的售货员则毫不吝于赞美之辞道：“小妹妹你是简直就是天生的模特，就连宣传照都很难传出你这样的效果！” 夏凉和翠雀来到的是一家叫做“remedy”的休闲女装店，其主打的特色就是专攻年轻女性，尤其是十五岁到三十岁这个年龄段的女装。 “哈哈，谢谢。” 笑着对售货员表示感谢，夏凉整理着自己身上的短款粉色卫衣，抚平了半身裙角些微的折痕，蹬起脚上的白色短筒马丁靴，旋转身子试图看清全身的效果：“但是，嗯……感觉稍微有点孩子气了呀。” 对着身上的衣服看了半天也没拿定主意，夏凉便又回身看向翠雀：“小前辈怎么觉得？这身衣服合适吗？” “很好看，很可爱，很和谐，很有品位。” 翠雀面无表情，如同机器人一般平淡地吐出了几个词语：“我觉得很合适。” 这是她过往和妻子逛街，在陪安雅挑选衣服时养成的习惯。 每当安雅挑选衣服，想要征求林昀的意见时，往往都不是真的在征求意见，只是想听他夸自己好看而已；至于最后会选什么衣服，往往也跟林昀的感想没什么关联。 当然，也不仅仅跟安雅是这样，事实上，翠雀——或者说矢车菊陪旧方亭市小队的队友们逛街就是一种常态。 作为队内唯一本体是男性的魔法少女，林昀也被视作异性审美的参考对象，所以常常会被问及“这身衣服怎么样”一类的问题。 不回答会被反复追问，回答得太敷衍又会被嗔怪，久而久之，翠雀便练成了一套相当成熟的敷衍话术。 能够听出翠雀言语中的敷衍，夏凉先是略有些不满地眯起了眼，但是很快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面上的笑容变得有些意味不明。 “姐姐。” 她突然开口，对着一旁的导购员说道：“店里有适合这个孩子尺码的衣服吗？” “这个孩子？” 侧过脸看向翠雀，导购员打量了一番，继而点点头：“我们这边最小码的衣服的话，大概差不多吧？” “既然差不多的话……” 夏凉笑了笑，往翠雀的方向靠了两步，声音轻佻道：“嘿嘿嘿，小前辈，要不来试试看吧？” “试什么……” 原本心不在焉的翠雀略微回过神，逐渐理解夏凉话语中的意思后，面无表情地看向了店铺中的各式服装。盯着那些衣服看了一会后，她才重新回过头，对着夏凉郑重道：“我不穿。” “为什么啊？” 夏凉颇有些可惜道：“小前辈你也没有几件常服吧？而且大多都像你身上穿的一样，基本是童装，稍微打扮得成熟风试试？” “我跟你们又不一样。” 略微蹙起眉头，翠雀有些无奈地环抱双手，语重心长地道：“我的话，只要衣服能够满足日常换洗就足够了，外表看上去不要太寒碜就行。我不需要，也不喜欢打扮得那么花里胡哨的。” “那你以前穿过吗？”夏凉突然这么问道。 这个问题让翠雀神情一僵，抬眼与夏凉对视了片刻后，才颇为无奈地点了点头：“穿过。” 她没明说的是，岂止是穿过，应该说是基本都穿过。 不提近十年来流行的款式，至少二十年前的时候，在年轻女生之中流行过的服装款式，每一种她都在安雅的恳求下穿过。 若是要究其来由的话，那便是要从很久以前说起了。 对于林昀变成魔法少女这件事，安雅从一开始表现出的态度就是十分积极的。 最开始，与变成魔法少女的林昀初见时，她还以为这是外地来的女孩子，但是当林昀坦白了自己的身份后，她先是喜出望外，接着就欣然接受了这个事实。 像是“男生变成魔法少女这种事很恶心”一类的想法，安雅也从来就没有过，不如说，她似乎对魔法少女状态的林昀更加喜爱一点。 用安雅最喜欢的肉麻情话去表达，就是： “我最喜欢的男孩子是林昀，最喜欢的女孩子是矢车菊，两份最喜欢加在一起，就是天下无敌第一喜欢。” 也正因为如此，安雅其实十分热衷于给变成魔法少女的林昀做打扮。 一开始还只是拿一些自己的旧衣服进行搭配，时间长了就变成逛街时顺便挑选，最后则演变成了一个由她提出的，名叫“矢车菊形象更新日”的诡异传统。 每间隔一段时间，旧方亭市小队都会架着变成魔法少女的林昀去专程挑选衣服，为她定制一些新的常服打扮。 大多数的魔法少女在变身后的外形都不差，虽然形象风格侧重不同，但大多也是可爱靓丽精致各有特色。而矢车菊的外形气质却堪称少见，用旧小队的队友们所形容的话语去表述，就是“贵族感”，“像是个不知哪来的贵族千金一样”。 几名队友，尤其是安雅，几乎是把变成魔法少女的林昀当做换装人偶一样，在其身上尝试了各种各样的穿搭。 所以，虽然翠雀自己本人并不感兴趣，但是她也不能否认，自己是穿过各种女性时装的。甚至因为次数太多，已经完全习惯用这幅模样去穿各种裙装了。 “果然穿过！” 听到翠雀的回答，夏凉有些激动地握拳：“那反正都不是第一次了，我也想看看小前辈穿其他衣服的样子，穿穿看嘛！” “对啊，我也想看！”旁边的店员也随之应和。 翠雀看了看面前的两人，想起此前在餐厅里夏凉那莫名的笑容和提议，立刻就知道：这是她早就计划好的。 不过，反正她今天陪夏凉出来的目的就是让对方开心，上午的各种经历也确实谈不上多么愉快，此时顺应夏凉的心愿也没什么不可。 “事先说好。” 她抬眼盯着夏凉，语气郑重道：“我不穿皮肤露出度太高的衣服。” ——“太好了！” 随着她话音落下，夏凉和店员直接击掌庆贺，接连欢呼，仿佛攻克了什么难题一般，气氛十分火热。 然后，由夏凉主导，店员建议，两个人开始热烈讨论起什么样的衣服比较适合翠雀的气质和体型。 露肩外套，背带裙，卡通卫衣，针织衫……各式各样的衣服经过夏凉的手被递到了翠雀的手中，然后则由翠雀一脸淡漠地穿上，表情冷冽地从更衣间走出。 而哪怕她的反应再怎么冷淡，其他两人的热情都丝毫没有衰减。 根据翠雀身上的衣服，售货员还亲自上手，简单地给翠雀改换了几个发型，包括但不限于双马尾，丸子头，三股辫……而夏凉则在一边拿着手机，找出各种角度连连拍照。 望着镜子中的穿着陌生服装的女孩，听着一旁店员的吹捧，翠雀微微张大眼，一时突然感觉有些时间错位的感觉。 就仿佛是回到了与旧小队的成员们一起出门的时光，而在更衣室外面谈笑打闹的是安雅，是玛格丽特，是苏胜紫…… 只不过，这样的感觉只持续了很短的一瞬间，她便重新回过神来，思绪从过去回到了现在。 “怎么样？小前辈。” 拍完照后的夏凉从一旁走出来，扶着翠雀的肩膀，看向镜子：“我觉得这一件是最满意的。” 翠雀望向镜子，便见此时的自己身上穿着的短摆宽松长袖开衫外套，以及腰际线偏高的半身裙，白色的短袜加上脚上的帆布鞋，使得气质上带上了不少学生气息。 她作为魔法少女时的外貌本身是有些年幼的，但是在这样一身打扮的衬托下却有了几分小大人的意味，看上去成熟了不少，至少像是个中学生了。 也正是这一点，让翠雀在短暂的沉默后，下意识地点了点头，承认道：“我觉得挺好。” 并非是单纯的敷衍，而是确实比较满意。 就这样，经过了将近一个多小时的尝试，最终因为店员把其他顾客晾在一边实在影响不好才停下，翠雀和夏凉拎着几个包装袋从店中走了出来。 而到了此时，时间已经是下午。 “啊，满足了满足了！” 抱着手机，夏凉一边前行，一边翻阅着之前拍下的照片：“平时根本就不可能看到小前辈穿这些衣服，现在却可以全都保存下来了。” “……我倒是希望你能够删掉。” 提着纸袋，翠雀顺着街道小步前行：“如果你真的不想删的话，那就稍微注意一点，别把这些照片漏给其他的成员。” “诶？给小璐看看不好吗？” 夏凉抬起手机晃了晃：“我觉得她看到应该也会很开心的，毕竟小前辈很可爱嘛。” “你知道我想表达的是什么。” 翠雀白了她一眼：“不准就是不准。” “那么这就是我们之间的秘密咯？” 夏凉笑眯眯地把手机贴到下巴处：“这样一来，我们之间的秘密又变多了呢。” 对于她这种带有故意挑逗性质的话语，翠雀只是沉默以对。 回答地太过介意，无疑会助长夏凉的玩心；回答地太过无所谓，又会让夏凉感觉受到了冷遇。不去回应，不冷不热地处理， 两人沿着步行街道又行走了一会，穿过了来时的行车道，再一次回到了另一片街区。翠雀没有说话，夏凉便也就不问，只是时不时抛出一些问题来，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不多时，伴随着走过了一个拐角，翠雀轻声说道：“到地方了。” “哪里？”夏凉有些疑惑地问道。 “我们的下一站，一家私人营业的手冲咖啡馆。” 翠雀一边回忆一边道：“也是以前的方亭市小队放学后碰头的地方，虽然我也不知道现在是否还在经营，但姑且去看看吧。” “就像是我们以前非要在写字楼的楼顶碰面一样？”夏凉略带思索地问。 “差不多吧。”翠雀轻飘飘地答。 “诶……小前辈你们以前居然会在这种地方碰头啊。”夏凉言语间有些稀罕道，“是有什么特殊的考量吗？” “很奇怪吗？去咖啡馆应该不算稀奇。” “倒也不是说去咖啡馆有多稀奇啦，但你们来的这种咖啡馆，似乎有些……” 夏凉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指向了街道对面的方向：“你看，应该就是那家没错吧？” “哪种咖啡馆？应该就只是普通的……” 翠雀顺着夏凉手指的方向看去，便见记忆中的位置处，确实有一家咖啡馆在那里。只是当她看清楚了那间咖啡馆的招牌和装潢后，却像是忘记了自己要说什么一般，把后半句话硬生生地吞了回去。 在她的记忆之中，街对面的那个位置，本来应该是一家小而精致的西域风咖啡馆，生意略有些冷清，但是里面的氛围和设备都十分讲究。 可如今，映入她眼中的，却并不是记忆中的那个店铺。 一名穿着黑白相间裙装制服的少女正站在门口，热情洋溢地向路过的人流作着宣传；门面的装修风格整体呈现为轻飘飘的粉色，看上去颇有少女感；招牌上用花体字写着咖啡馆的名字，但是旁边的logo上却带着一件迷你化的黑白裙装。 而这种裙装，在大众认知里有一个具体的称呼：女仆装。 ——那是一家女仆咖啡厅。 (本章完) 第一百零六章 约会（中）（4k5） “……看样子以前的那家店已经不在了。” 望着不远处的门面愣了片刻，翠雀回过身，想要带着夏凉离开：“不过想来也是，那么多年过去了，这些店面还能存在反而才让人稀奇，我们走吧。” 她推了推夏凉的胳膊，示意其跟上自己，但是却发现夏凉并没有挪动脚步。 不仅如此，当翠雀即将离开的时候夏凉反手抓住了她的袖子，将翠雀定在了原处，一时竟无法继续前进。 “试试嘛，小前辈。” 她笑眯眯地看向翠雀：“反正来都来了，不去看一看吗？” 翠雀不禁摇头：“不，我觉得……” ——“那边的两位小妹妹，对我们店感兴趣吗？” 也就在这时，咖啡厅门口的看板少女却突然向她们靠近了两步，大声道：“今天有特殊的活动，除了特定的商品可以有优惠，完成小游戏还可以拿到奖励哦！” 她嘹亮的声音直接打断了翠雀原本的说辞，把她拒绝的拒绝堵在了口中。 “诶？真的吗？是什么活动？” 与之相对的，夏凉已经兴冲冲地跑到了店门口，与看板的店员攀谈询问起来：“我以前从来都没有来过女仆咖啡厅之类的地方，具体是要做什么呢？” “这个嘛……就只是一些很常见的小游戏啦，并没有什么难度，只要赢过我们店里的姐姐们就可以拿到奖励哦。” 门口的店员颇为亲切地道：“而且就算没有胜利，只要店里的姐姐们认可你的表现，也是可以拿到奖励的。” “至于今天的活动具体是什么嘛——你看。” 她指向一旁的落地窗，透过窗口向店面看去，能够看到一群穿着花花绿绿服装的年轻女店员在店铺里来回走动：“我们这次的主题是魔法少女日哦。” 魔法少女日。 在她说出这个词的瞬间，翠雀就在心里暗道不妙，然而终究还是迟了一步，一旁的夏凉已经开始眼睛放光了。 “听上去好有趣！” 她是这么说的。 一点都不有趣。 翠雀则在心中反驳道。 只不过今天的出行终究是以夏凉的意愿为主，她觉得有趣，翠雀也没必要去给她泼凉水，只能跟着其一同走进了面前的咖啡厅。 而一走进店门，便见到周边的店员们一同转过身，声音清亮地开口道：“爱与正义的守护，今天也为了你的笑容而加油，欢迎来到方亭市的魔法少女秘密基地！” 整齐划一的问候让翠雀忍不住眼皮一跳。 “平常的话这里是会说‘欢迎回家，少爷’或者‘欢迎回家，大小姐’的哦，只不过因为是特殊主题日，所以换了一种说法。” 跟在一旁的看板少女轻笑着解释道：“怎么样？是不是很有电视动画里魔法少女的感觉？” “有的有的！” 兴趣盎然地四周环视，夏凉面上洋溢着克制不住的好奇心，同时称赞道：“就连墙上的装饰都是魔杖，真的做得很逼真了！” “这边请，这边的座位比较容易看清店里的全貌哦。” 看板少女一路指引两人来到了一处空置的双人座处，然后指了指桌子上的立牌：“想要点单的话线上就可以选择了，看看有没有什么感兴趣的吧！我先失陪一下！” 做完了指引工作，她这么简单交代一番以后，便小步快走，转身离开了。 翠雀和夏凉便也顺势落座，通过手机点开了菜单。她们各自对着菜单上面的选项端详了片刻，然后讨论了一番，点选了需要的甜品和饮料。 夏凉点了一杯果茶，一碟小蛋糕和一份冰淇淋杯；翠雀要的东西则相对朴素，她只要了一杯拿铁咖啡。 店内的生意其实很不错，可以看见有许多顾客正在与穿着魔法少女风制服的店员互动着。好在制作餐品的速度没有被生意的红火所拖累，不多时，翠雀和夏凉点的甜品便被一名身着蓝色裙装的店员端了上来。 而见到来人的面貌后，翠雀不禁挑了挑眉毛——因为对方正是方才刚刚离开的那名看板少女。 只见对面已经换下了站在门口时穿着的女仆装制服，穿上了一套颇有魔法少女风格的，装饰华丽的蓝色外套与蓬蓬裙。此刻正面带笑意地将甜品端上了二人所在的桌子。 “伱不是在外面看板的吗？”翠雀忍不住问道。 “轮班啦，轮班，总不能一直在外面站着吧。” 穿着蓝裙的看板少女打着哈哈解释道：“一直被太阳曝晒的话皮肤是会变黑的。” “是吗。” 对于这种带有敷衍性质的答案不甚满意，翠雀有些不置可否地应该了一声，接过了她手中的餐盘，然后端起了自己所点的那杯咖啡。 “对店里的这些魔法少女风制服感兴趣吗？” 还没等翠雀把杯子拿到嘴边，旁边的看板少女又凑了过来：“我们店里的这些制服都是根据现实制作的哦。” “具体来说的话，这些魔法少女裙其实都是可以在网上找到原型的，每件衣服的原主都是很有名气的魔法少女。” “比如说，你看我身上的这一件，就是北部中央都市天都市的知名魔法少女——蓝星的衣服。” 听到她所说的话，翠雀不禁看了她的衣服一眼。将之与自己记忆中，对方所说的“蓝星”进行了比对后，发现确实如对方所说，和本尊的服饰十分接近。 念及此处，她又环视四周，看了看其他店员身上的制服，能够看出，这些衣服确实多多少少有些眼熟。其中有许多件她都有印象的，有些是旧时作为魔法少女在同僚身上见过，有些则是退役后在各种新闻或者网络图片上惊鸿一瞥所看到的。 刨除穿着这些衣服的女生们正在端茶送水的这一事实，在这么个地方见到如此丰富的魔法少女衣装，倒也别有一番体验。 对这个地方的评价稍微高了那么几分，翠雀一边饶有兴致地看着周边店员们的行动，一边端起咖啡，轻轻地抿了一口。 只不过，当她开始平静地品起手中的咖啡时，又一名店员从她眼前轻巧地走了过去。而这名店员身上穿着的制服款式，却让翠雀险些把口中的咖啡喝进了气管。 “噗——咳咳咳！” 弯下腰猛地咳嗽了几声，好不容易才把气顺过来，翠雀指着那个路过的店员，对着旁边的看板少女说道：“那个衣服……那个不应该是……” “啊，小妹妹你认识吗？这个是我们方亭市的魔法少女，樱的衣服哦。” 站在一旁的店员并不知道翠雀为什么反应如此激烈，只当她是认出了这款裙子的原型来历，继续含笑解释道：“说到樱，那可是我们方亭市的骄傲呢，虽然她最近有很长时间都不活动了，但过往可是救过这座城市千千万万的群众哦。” “啊，嗯，我想起来了。” 略微平复心情之后，翠雀侧过脸，顺着对方的话说了下去：“以前在电视上看到过，所以感觉那身衣服有点眼熟。” 因为方才自己的反应实在是太过奇怪，而她不想让看板少女意识到这一点，想就此把这个话题直接带过去，所以翠雀开始观察其他店员的服装，试图转移话题。 但还没等她找到足以转移话题的噱头，当目光触及不远处的又一名店员时，却直接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藏青色的洛丽塔长裙，大大的波奈特——单看这几个特征，她就知道，这是她自己，也是翠雀的魔法少女衣装。 她的目光被一旁的看板少女所注意到，循着翠雀目光所视的方向看了过去，看清了那边的店员穿着哪一款制服后，她立刻提问道：“对她那一身感兴趣吗？” “不，倒是没有，只是随便看看。”翠雀立刻把视线从那个店员的衣服上挪开。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她身上穿的也是方亭市魔法少女的衣服。” 看板少女却并没有听翠雀的解释，而是就这么开口补充道：“只不过这件衣服的原主是个很久以前就退役的魔法少女了，我记得是叫矢车菊来着？” 翠雀只能好似不在意般，继续抿着咖啡，假装沉默。 “说起来，小妹妹你的头发是蓝色呢，说不定穿上那一身衣服会很合适哦。” 看板少女突然一合掌：“我们今天有一个小游戏的内容恰好就是这个，穿上和店员同款的魔法少女衣服，然后两个人拍照留念，要试试看吗？” “不用了。”翠雀简短有力地拒绝道。 “如果不想把自己的照片公开在店里，私自保留也是可以的哦！”看板少女继续这样建议着，却没有再得到翠雀的回应。 也就是这个时候，旁边对着甜品拍完照片的夏凉抬起了头，望向了看板少女：“姐姐你没记错吗，你说的那个魔法少女，真的是叫‘矢车菊’？” “嗯，这个代号应该还挺有名的，毕竟也是方亭市的老牌英雄人物，现在搜索还能在一些老新闻里看见她的名字呢。”看板少女如数家珍地说明着，看样子是对魔法少女相关的信息十分了解。 “嘿……原来叫矢车菊啊。” 夏凉微微弯起嘴角，略有深意地看了翠雀一眼，意味深长地道：“那看样子我是弄混了，我把她跟一个叫翠雀的魔法少女弄混了。” “翠雀？”闻言，看板少女露出了有些疑惑的神情，“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我好像没有听说过这样的代号。” 听着两个人的交谈，翠雀则是沉默地低着头。她自顾自地喝着咖啡，一边装作没听到二人的谈话，一边思索着怎么拒绝对方提议的“小游戏”。 “那么，我来试试吧。” 就在她思索着怎么婉拒的当口，一旁的夏凉在对话后却突然举起了手：“就是你说的那个‘矢车菊’的衣服，我要试试看！” “哦！小妹妹你要试试？没问题哦。更衣室就在那边。” 看板少女顿时来了干劲，带着些怂恿的意味开口道：“每一款的魔法少女制服我们都准备了至少两件，所以尽管选，不用担心冲突！” 两个人达成了一致意见，夏凉便立刻应下了这场“小游戏”的要求，从座位上站起，跟着对方走向了店内的员工休息区。 在店员的帮助之下，夏凉很快就换上了那件“矢车菊款”的魔法少女制服，并且按照游戏的规则，和穿着相同制服的那名店员站在一起，背靠着背，开始尝试起各种摆拍姿势。 “我看看，到底怎么样的姿势和台词比较合适……” 尝试了几次后才找到最合适的姿势和角度，夏凉淡笑着拿起了蓝色的魔杖，与那名店员背靠背摆了个战斗般的姿势，冲着镜头眨了一下右眼：“方亭市的安全就由我来守护！” “啊——真可爱，太棒了！” 一旁负责拍照的看板少女放下手机，有些沉醉地捂着胸口：“简直就像是正牌的魔法少女一样！果然魔法少女最合适的形象，还得是年纪小一点的女孩子！” 这边的动静无疑吸引了店中许多人的注意，不光是旁边的店员，还有一部分顾客都把目光转了过来。 夏凉的外貌本来就算颇为可爱，所以穿上这一身洛丽塔裙后效果也很不错，虽然和原本的“矢车菊”形象大相径庭，却并不妨碍其上身后的效果别有一种风格。 哪怕店员们都穿着魔法少女风格的华丽制服，但是却很少有谁能够穿出像夏凉这样的效果，这也是让许多人感到惊讶的地方。 “赢了，你赢了，给你们打7折……啊不，打6折！” 看板少女对于夏凉的扮相似乎颇为满意，在一阵陶醉后，又主动向其提议道：“还要试试别的吗？” “可以吗？游戏的内容其实就到这里了吧？” 夏凉颇为纯真地眨了眨双眼，好像有些为难般道：“我这样不会耽误姐姐们的工作吗？” “别人的话可能算是耽误工作，但你的话没问题的！” 看板少女连连摇头，否定了夏凉的说法：“你看，可不光是我，周围的店员们都挺想看看你穿其他制服的样子！” 她这么一说，周边的店员们也随之对着夏凉挥了挥手，有的则是比了个爱心，或者竖起了大拇指，以表达期待和鼓励。 “这样的话……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啦！” 就这样，夏凉几乎把店里半数以上的魔法少女制服都试穿了一遍。 大多数都是外地知名魔法少女的同款衣服，也有个别是方亭市的魔法少女穿过的，其中便有翠雀刚才看到的，那件属于樱的裙子。 对此，翠雀只是在初时流露出了些许怀念的神色，但很快便也归于平静。 周围的店员和顾客们时不时地鼓掌和欢呼，甚至还有人吹了两声口哨，然后被店员迅速提醒和警告，便讪讪地老实下来。 翠雀坐在旁边，一言不发，安安静静地看完了全程。 直到夏凉觉得已经玩到尽兴，也不打算再穿其他的制服，便换回了自己本来的衣服，坐回了原本的座位。 见她如此表现，翠雀还以为她准备好要消停一时了，但这个想法才刚刚浮现，夏凉就突然看向翠雀道： “小前辈，你要来试试吗？” (本章完) 第一百零七章 约会（下）（3k） 夏凉的建议一经提出，便得到了看板少女的赞同，她也立刻开口鼓励道： “对啊，我觉得小妹妹你来的话一定会很合适的！” “谢谢，但是我不喜欢做太抛头露面的事。” 翠雀语气平淡，继续拒绝：“你们继续吧，不需要太顾及我。” 她没有顺从两人的提议，不光是因为不想在这么多人的视线下搞什么换装秀，也因为在这种场合下换上“矢车菊”的衣服，实在是太过张扬了一些。 毕竟，若是她真的穿着和作为魔法少女时近似的衣服出现在这里，到时只要现场有一个人见过真正的矢车菊，恐怕就会发现她的外貌与之相似到惊人，从而引发一系列不必要的麻烦。 她有意拒绝的态度让夏凉注意到了其中的关隘，眨巴着眼睛简单思考后，便也猜到了其不愿换上那身衣服的原因。 意识到了这样确实会有不妥之处，但是内心里也确实很想看看翠雀换上那些制服的模样，所以夏凉灵机一动，又向着一旁的看板少女问道：“姐姐，这边还有什么比较适合她的衣服吗？” “别的衣服？如果还要适合这个小妹妹的身材的话……” 看板少女闻言微微抿唇，似乎是在记忆中进行着搜寻，没过多久，她就再次开口，得出了答案：“啊，你这么一说，倒是确实有一件。” “真的有吗？” 夏凉露出颇为惊喜的表情，对看板少女甜甜笑道：“谢谢姐姐，麻烦伱啦！” “嗯，不麻烦的。” 夏凉的称赞让看板少女也颇为受用，继续说明道：“要不是你提醒的话我都快忘了，最初定制的一批制服里，确实有那么一款，虽然做好了，但是因为店里的大家穿上去都不合适，所以放在旁边一直都没有人穿。” “我记得那件裙子的原版就是那个，是方亭市最近才新出现的魔法少女，是叫做‘白玫’来着？” 一旁佯装镇定的翠雀险些又把嘴里的咖啡给喷出来。 夏凉更是在短暂的呆滞后露出了忍俊不禁的表情，捂住嘴，肩膀耸动，花了很长时间才强忍住没有笑出声音来。哪怕是翠雀无声的瞪视都没能让她有所收敛。 “噗……好主意！” 好不容易平静下来，能够开口说话，夏凉欣然合掌：“来吧，我们来试试看嘛，小前辈！” “不要。” 翠雀一字一顿，十分坚定地表示了拒绝。 “为什么？”夏凉好似无辜般眨着眼。 “没有理由，就是不想。” 翠雀双手环抱，想着椅子后方挪了挪身子：“不是什么事情都必须要有理由的。” “别这么说嘛。” 一旁的看板少女不知何时站到了翠雀的身侧，同样笑眯眯地道：“小妹妹你看，你朋友都已经表现过了，你难道不想跟她来比一比谁更可爱吗？” “不好意思，没有兴趣。” “不想留下照片是可以不拍照的，我们也会约束其他的客人不要随意拍摄，而且完成度足够高，就可以有更高的折扣！” “谢谢，不用。” “小礼品里面有很可爱的布偶哦。” “了解了，但是我也不需……” ——“就这一次啦！穿一下吧，小前辈！” 夏凉双手合十，可怜巴巴地向翠雀望着：“求求你了！” “对啊对啊，也算姐姐求你了好不好。” 看板少女也从一旁探出头来，对着翠雀道：“试一下而已，没什么的。” “求求你！” “求你啦。” 两人一前一后，一声接一声的祈求终于让翠雀面上的清冷出现了些许裂缝，最终，在夏凉几乎就快贴过来之前伸手阻拦住了她，沉声道：“行了，够了，别说了。” 她算是明白了，自己这里不答应下来的话，恐怕这两个人就会一直在这里软磨硬泡。 说实话，她其实不怎么能理解，为什么包括安雅在内，总是会有人想看自己换装。不过反正之前在服装店都已经换过了，这里再来一次似乎也算不上什么。 故而她长舒一口气，最终垂下视线，嘴唇嗡动道：“就一件。” 眼下是在公众场合，她也不好多说什么，但心中却是暗下决定，等回去以后一定要跟夏凉好好谈一谈。 数分钟后，拒绝了其他人辅助更衣的建议，翠雀一个人走进更衣间，又穿着一身浅蓝色连衣裙从中走了出来。 她头戴着一顶小巧礼帽，同时把发型改成了双马尾，面无表情地走回了店员们所在的位置，然后一言不发地在原地站定，就像个木桩一样没有丝毫多余的动作。 “哦哦哦！” 但即便她的反应如此冷淡，看板少女却仍然有些激动地鼓起了掌：“真厉害啊！好合适！” 她一边鼓掌一边继续打量着翠雀，只觉得这身衣服在其身上怎么看怎么合适，就连气质都有些微妙的符合，于是深吸一口气，带着某种决断开口道：“四折！不，三折！” “呼哧……这也太……” 原本已经忍住了笑意的夏凉则是再一次险些笑场，肩膀颤抖的同时，拿起手机一阵狂拍：“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 翠雀耷拉着眼睛，就这样任由夏凉拍照着，半晌，才有些无奈地从口中挤出了一句：“记得别乱传。” 随着夏凉手上所掌握的“秘密”越来越多，现在的她已经开始有些无所谓了。 正所谓债多不愁，当对方已经掌握了足够多的筹码后，再怎么累积债务也不过是数量上的变化，而不会使双方的局势和关系产生改变。 当然，这种无所谓也并不意味着无限的纵容和妥协，所以当看板少女在一旁起哄说“再来一个，再来一个！”时，她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了。 至于和店员合影这种事，她更是不可能去做。 就算对方承诺不把这种照片在店中公开，但谁也不能保证对方真的会信守诺言，自己更是不可能天天来这里巡逻。 哪怕是在对方拿出的衣服中，她已经隐约看到了与安雅同款的那一件，但仅仅只是神情微滞后，她便深吸一口气，抬高了音量： “到此为止！” 就这样，在一阵骚动之后，两人在女仆咖啡厅中的“小游戏”终于就此结束。 夏凉玩了个尽兴，翠雀则是身心疲惫，两人各自用坐回原位用完了甜品与饮料，便回到了前台，准备结账。 这个过程之中，做了全程服务的看板少女也一直跟到了前台。 “结账也是你？”这让掏出手机已经准备付款的翠雀疑惑出声。 “啊，这个嘛，是因为我现在是这里的代理店长。” 柜台后的少女打着哈哈，有些不好意思道：“其实这里本来是我婶婶开的店，但是最近她人不在这里，所以就由我来代管了。” “你婶婶？她在这里做多久生意了？”翠雀从对方的话语中寻到了一处关键的信息。 “差不多得有四五年了？但也是今年才开始适应电器街的潮流，把店改成了女仆咖啡厅来着。”看板少女回答。 “四五年……那看来还是对不上啊。” “对不上？小妹妹你是在找什么吗？” “倒是没什么，只是想找原本在这个位置的一家老店。” “原本……啊，你是说原来在这个地方开咖啡馆的那个老爷爷啊。”看板少女恍然。 “你知道？”翠雀有些意外。 “嗯，知道哦。” 看板少女一边核实账单一边道：”事实上，我们家这边做的咖啡其实还有他的指点呢。” “他现在在哪里，已经不做生意了吗？” “你要问原来在这里的咖啡馆吗？其实只是换了个地方而已，还是在做生意的哦，甚至还在这片街区来着。” 翠雀原本只是抱着试探的态度与对方随意闲聊着，但随着她付完了钱，理解了少女话语中的含义后，才抬起头眨了眨眼：“嗯？” “小妹妹你要地址的话，我也是可以给你的。” 核完了账单，看板少女抬头笑道：“以及之前所说的礼品，我们这里有玩偶，有咖啡杯，还有各种日用品。如果是女性顾客完成了角色扮演的小游戏，其实还可以把自己穿的那件魔法少女主题制服带回去，你需要吗？” “地址给我，衣服就算了。” 谢绝了对方不合时宜的好意后，翠雀拿着对方提供的地址，以及从前台领取的咖啡杯，带着夏凉离开了咖啡店。 对方所给出的地址距离此处并不遥远，步行只有大约500米左右的距离，但是位置却有些隐蔽，因为其并不直接开在街道两侧，而是与另一家店铺合用一处门面，并且位居二楼。 沿着地址走到了门面楼下，翠雀抬眼望去，便看到一旁有一块指示牌，上面写着【亭台咖啡，由此走上二楼】。 这个名字，一瞬间就唤醒了翠雀的记忆。 毫无疑问，这正是她回忆中那间咖啡馆的名字。 (本章完) 第一百零八章 夏凉的疑惑 “真的还在啊……” 怀揣着自己都无法分辨的感情讷讷出声，翠雀不禁在那面指示牌前驻足。 “就是这里？” 她身侧的夏凉抬起头，向着小楼的二层仰望，但是却什么都没看到，只能再一次低下头来：“为什么咖啡馆要开在二楼？” “可能是租金问题吧。” 翠雀简短地道出了自己的猜测，带着夏凉向一楼内部行进一段距离，继而迈出一只脚，踏上了台阶：“总之，先上去看看。” 夏凉便也不再言语，只是一边满怀好奇心地四处张望着，一边与翠雀一同走上了楼梯。 顺着楼梯来到二楼，两人仅仅站在楼梯口处就已经闻到了一股淡淡的咖啡清香，先前张望，便能看到一扇敞开的大门。 而到了这一步，翠雀反而心中生出些好似近乡情怯的感情。 如果信息无误的话，那么眼前这间咖啡馆，应该就是方亭市旧小队时常光顾的那一家，只是，现在的它还能与记忆之中有几分相似？ 自己甚至都不知道它已经改了地址，搬迁过一次，从这个层面上来说，自己记忆中的那个咖啡馆其实已经不存在了。 “怎么了吗？”另一边，见到翠雀那有些怔然的表现，夏凉奇怪道。 “……不，没什么。”自思绪中回过神来，翠雀轻轻摇头，“只是有点触景生情。” 不再多想，她带着夏凉走进了咖啡馆。 入眼的是长长的吧台，后方摆放着各种各样冲制咖啡的器械，走到吧台前，翠雀便见到台后有一个正在忙碌的老人。 老人看上去约莫60多岁，头发略带斑白，但总体来说精神矍铄，并没有显得太过年迈。 而最关键的是，虽然其面目与翠雀记忆中有很大的差别，但是诸多特征却足以证明一件事——他就是二十年前的那个老板。 她还能回忆起当年与旧小队们去往咖啡馆中的场景，那时还是四十多岁，还只是个中年人的老板就会站在吧台后的这个位置，亲自招待来来往往的客人。 当隐瞒了身份的魔法少女们有说有笑地自门外一拥而入，他就会笑骂着让她们安静一点，然后问上一句“还是老样子吗？” 虽然他嘴上天天说些“中学生快点回家学习”之类的丧气话，但还是会把女孩们常坐的那台桌子预留下来，给这些“小熟客”们特地留下了一处专用座位。 他和魔法少女们从未多么相熟，也从未互相去了解过彼此，但是作为咖啡馆这片空间中的老板与顾客，却有着一种不曾言明的默契。 只不过，后来的翠雀退出了魔法少女的队伍，也再也没有和小队的成员们一起来过这里，记忆之中老板的面貌就一直定格在了四十多岁。 直到如今，看到了吧台后的老人时，那张记忆里早就变得模糊的面孔也再一次清晰了起来，但是，却已经物是人非了。 见到有人前来，老人自忙碌之中抬起头，看到来的是两名十分年轻的小女孩，先是有些奇怪地挑起眉头，之后又迅速将之抚平，本着做生意的职业素养开口道： “欢迎光临，小姑娘们，想要点什么？” “没什么，只是过来看看。”翠雀实话实说。 “看一看？呵呵，小姑娘，我们这里可没什么有趣的玩具。” 有些无奈地笑了笑，老人本以为只是一个玩笑或者恶作剧，但是随着他的视线注意到翠雀的一头蓝发以后，却忽然间有些愣住。 蓝色的头发，并不是什么很常见的发色。 虽然据传有外域人的头发是蓝色，但方亭市作为东华州域中位置相对偏颇的一座城市，并不会有很多外域人在此长久逗留。 事实上，以老人多年的生活见识，他也只亲眼见过寥寥几名蓝色头发的人。 而在这间自己经营的咖啡馆中打过交道的，还是这个发色的顾客，记忆中就更是只有那么一人了。 “你……难道是……” 他先是扶着自己的眼睛，眯起眼睛认真看了看，先是用一种自己都不确信的语气开口，但随后却又逐渐变得肯定起来：“难道是你妈妈让你来这的？” 他的问题让翠雀原本还有些感伤的眼神瞬间变得死寂一片。 “……算是吧。” 只不过她也知道，这样的误会对自己并没有什么坏处——她不可能向一个普通人解释自己是魔法少女，变身后的外貌不会随时间改变——顺着对方的话说下去，才是更理性的选择。 她的肯定让老人露出了恍然的神色。 “我就说嘛！” 仿佛是想起了什么一般，他倏地轻拍一下桌面，指着翠雀道：“我还记着呢，大概十几年前的时候，有一帮女孩子经常到我这店里来，有一个小矮个就跟伱一样一头蓝发，而且……嗯，不过我也忘了她长啥样了，似乎还是挺像的？” 他这么说完，便又不禁向夏凉看去，对着夏凉的脸认真打量了一番：“你的话……你也是那帮女孩之一的女儿？不过你好像跟她们没那么像？” “我妈妈以前没来过这哦，大概。” 夏凉礼貌地笑了笑，摆着手道：“我只是跟朋友一起来这里看看。” “哈哈，看样子老头子我的记忆力还没啥问题。” 老人爽朗一笑：“所以你们想看看啥？那边的墙面上应该是有你妈妈和她朋友们当年的照片的，要我带你们去看看吗？” “……谢谢，我们等会就去。”翠雀十分有礼貌地欠了欠身，“我们自己随便走走就好，不劳您费心。” “那行，反正当年你妈妈她们也算是我的老主顾，照顾了我不少生意，我也不让你们花钱了，直接进去吧。” 老人乐呵呵地道：“我还有点事情要忙，如果改主意了想要点咖啡，我就在这里，随时跟我说。” 他和善地交代了一番，便回到吧台内继续忙碌去了。 翠雀便也不多寒暄，带着夏凉向着内里走去。 而随着她们走过了一处拐角，映入眼中的，便是一间宽敞而古雅的咖啡厅。室内装潢风格十分老派，甚至会让人怀疑回到了许多年前。 咖啡厅里不光地面，连带着墙面四处都是木制，墙壁上挂着一些有年头的旧照片和海报，不少海报的年份都已经可以追溯到三四十年前，带着浓浓的怀旧情怀。向着更深处望去，能看到某一片区域的地面铺着几张旧地毯，营造出一片宁静而舒适的氛围。 圆形的小咖啡桌、精致的小摆设、高脚的木椅，这些家具虽然已经历经岁月，但是却反而别有一番韵味。 整个咖啡馆中弥漫着浓郁的烘焙香味，若是有了解咖啡的人站在这里，大概很快就能辨别出这些香味都来自颇有品位的豆种。足以见这间咖啡馆并不是什么样子货，老板确实在咖啡的品质上下足了功夫。 可惜的是，大概是因为二楼的位置太过偏僻，内里的生意颇有些冷清。只有三三两两的本地人在其中坐着，一边小声聊天，一边享用咖啡。 翠雀没有说话，只是缓步在屋内的陈设之间行走。 这里已经不是曾经的那间咖啡馆了，因为搬离了原本的位置，又经过了新一轮的装潢，其室内的景象与她记忆之中的大不相同。 只是，哪怕外表完全不同，她却还是能够在这里找到一份淡淡的怀恋。 不仅仅是如出一辙的装饰风格，还因为这里的不少室内陈设都让她感到熟悉。 这期间，她们路过了一面留影墙，上面挂着形形色色的客人们曾经在这间咖啡馆中留下来的照片。 而其中便有一副，是四个神色各异的女孩子。 夏凉注意到了这张照片，其中的三名女孩她并不认识，但是那个蓝发的身影，却毫无疑问是站在她身边的那个人。 “说起来……小前辈。” 她突然开口，然后又悄悄压低了声音，靠近翠雀的耳边低声问道：“你以前的队伍，大家都是怎么样的人呢？” 她的声音压得很低，但这个问题还是清清楚楚地被翠雀听到了。 翠雀原本也在抬头看着那些旧照片，却随着听到夏凉的话而低下头，短暂地沉默了一会，向旁边的座椅指了指：“坐下来聊吧。” 夏凉会意，没有再多问，而是老老实实地跟着翠雀走向了角落的卡座。两人在沙发式靠椅上坐定，一时间沉浸在有些安静与祥和的气氛之中。 “这里就是我们小队以前在的地方。嗯，虽然地方已经变了。” 带着些许怀念之色，翠雀轻轻地磨拭着眼前的木质桌板：“不过物件还是没变呢，当年看上去还是新购置的圆桌，如今都已经有些老旧了。” 夏凉带着好奇的心理开口道：“为什么当初会想要来咖啡馆呢？” “因为队里某个人的强烈要求吧，不如说，应该是队伍里最麻烦的一个人强烈要求。” “是小璐的妈妈？” “不，是另外一个麻烦的家伙。”翠雀忍不住耷拉下眼睑，“比现在的你还要麻烦好几倍。” “我有在做乖孩子哦，小前辈想让我做什么就做什么。” “那我让你把手机里的照片都删掉。” “不要。” 此言既出，两个人沉默地对视了一会。翠雀一脸冷漠，夏凉却巧笑嫣然。 “……算了，说回来吧。” 过了一会，翠雀才叹了口气：“这其实也是我带你来这里的原因，有些故事跟白玫她们解释起来会很麻烦，但是你已经知道了关于我的一些真相，自然就可以说给你听了。” “比如？” “比如你问的，旧方亭市小队都是些怎样的人。” 将手掌从桌面上拿起，翠雀缓缓抬头，看向夏凉：“真要说的话，一开始聚在这间咖啡馆的，其实只有四个人。” “而其中性格最自我的那一个，名字叫做苏胜紫，她出于自己的喜好，独断地把碰头的地点订成了这间咖啡馆……” 她开始轻声向夏凉诉说着，关于旧小队成员们的故事。 名为安雅，代号为樱的魔法少女，是团队的中心，是最热情洋溢的一个人。虽然性格有些马虎懒散，甚至可以说是有些笨笨的，但是却有着最坚定的内心与战斗的信念，总是能够用积极的情感感染所有人。 名为麻生圆香，代号为玛格丽特的魔法少女，是来自东瀛州域的前辈，年龄也比队伍里的其他人都要大一岁。虽然性格十分张扬与自信，但是却并不会用高高在上的态度去对待其他人，同时战斗风格也是队伍中最为大胆和奔放的。 名为苏胜紫，代号为兰香的魔法少女，是一个身世成谜的大小姐，也是一个我行我素的天才。她拥有一套十分自我但也十分清晰的事物认知标准，所以总是会提出一些从她的视角来说很正常，但对其他人来说就是胡说八道的言论。 在那间如今已经不存在的咖啡馆中，在那角落中的桌子上，四名年轻的少女坐在那里，性格各异，神态不一，时不时互相攀谈，或是在打闹，或是在拌嘴。 四名女孩在那里，从最初时的青涩稚嫩一步步成长。她们步入了最美好的青春年华，而神情中除了属于青春的活力以外，也多了许多其他的东西。 后来，四个人变成了五个人。 加入这个队伍的，是一名叫红思与的文静少女。 那是个戴着眼镜，看上去有些文静，甚至有些呆板木讷的女孩。她说话时总是很小声，而且怯生生的，别人的表情稍微有一点不耐烦她就会开始结巴，甚至说不出话来。 红思与加入她们的时候，方亭市小队的众人都已经是高中生，而红思与正是与其中三个人同在一所学校的高一学妹。 她是在兽灾之中被矢车菊所救下的，后来又被发现拥有魔法少女的天赋，从而加入了方亭市的魔法少女小队。 也正因为如此，她总是以矢车菊马首是瞻，俨然一副小跟班的架势。 少女们在这里谈天说地，畅想未来，描绘青春。 直到，有那么一天……名为矢车菊的魔法少女宣布了退出。 故事就像是一曲被强行中断的乐曲一般，即便好似还有后续，但是却被加上了一个生硬的休止符。 ——“小前辈？” 耳旁的呼唤声将翠雀带回了现实。 她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说完了想要说的故事，但是却仍然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了，许久都没有再开口过。 “抱歉。” 轻咳一声，翠雀淡淡地道：“年纪大了，总是会下意识沉浸在回忆里。” “没什么，不需要这么客气哦。” 夏凉摇头，将手肘放置在桌子上，两手撑起下巴：“只不过，听到小前辈你刚才说了那么多，还是有一个问题没有得到解释。” “什么问题？” 翠雀反问，“是我说漏了什么东西吗？” “怎么说呢……这次是我该先说抱歉了。” 夏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继续压低声音：“我知道这个问题可能属于个人隐私，但是已经好奇很久了，如果小前辈你不想说的话，不回答就好。” “因为我还没有系统学习过术式的知识，所以并不知道有没有这样的技术，真的有让人改变性别的魔法吗？” “就是说，小前辈你……到底是怎么让外表变成男人的？” (本章完) 第一百零九章 一份惊喜 角落的卡座处，一时针落可闻。 翠雀定定地看着夏凉，半晌眨巴了两下眼睛，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或者说，夏凉这个问题完全出乎她的意料，以至于脑中根本没有对应的腹稿。 她从未预料到夏凉会想到这个层面。 只不过她的沉默并没有让夏凉意识到什么，不如说她问出这个问题时心里也很紧张，生怕触怒了翠雀，所以只敢低着头偷偷瞟向对方，硬着头皮继续罗列心目中的其他可能性： “那到底是什么样的状态，是真的里里外外都变成了男性吗？” “真的有那样的魔法术式可以让人彻底改变性别，让魔法少女变成男性，甚至可以和其他女性生育出后代？” “还是说你平时‘林叔叔’的模样只是一种幻象，并不是真的变成了‘林叔叔’？但那样的话小璐又是怎么来的……” 哪怕提问的语气十分心虚，但是一谈及这个问题，夏凉就变得滔滔不绝起来，甚至大有靠自己的想象去穷举答案的趋势。看样子，这个疑惑确实在她的心里憋了很久。 只是翠雀听着她的话语，放在桌子上的手却渐渐虚握。 夏凉发现了“林昀与翠雀是一个人”的真相，这件事已经是既成事实，所以她可以毫无负担地向夏凉坦白这一切，因为她本就不需要有所隐瞒。 但是，夏凉现在讨论的问题，却已经不在其范畴之内了。 “为什么你会这么想？” 她打断了夏凉的话，轻轻地问道：“而不是其他的可能？比如我本来就是男性？” “小前辈，你是在拿不可能的事情糊弄我。” 夏凉微微抬起头：“根本不可能有变成魔法少女的男性，哪怕是我也是知道这种事的。” “说不定我是个特例。”翠雀不冷不热地反问。 “如果小前辈伱是特例的话……” 夏凉闻言，略微作了一番想象，想到自己这些天和翠雀颇为亲昵的互动，如果翠雀真的实际上是男人…… “小前辈你会被警察带走问询？”她有些不确定地说道。 看到翠雀眼睑下拉，大有一副要翻白眼的架势，她急忙打着哈哈道：“开玩笑的啦，开玩笑的，毕竟我们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呀。” “因为我们魔法少女的本相，不就应该是自己灵魂的模样吗？” “从变身成为魔法少女的那一刻开始，我们的形象就是根据自己原本的模样形成的，而随着晋升到了芽级，作为魔法少女的身躯更是会恒定下来，永远不会因时间而改变。” “所以，无论小前辈你外表变成什么样子，最初的模样，也是变成魔法少女时的模样，都是现在，在我眼前的这个女孩吧？” 她的推理有依有据，逻辑严谨，若是让一个不知情的路人来作评判，也会觉得她说得十分有道理。而如果当事人不是自己，那么翠雀也会承认她说得很好。 只是，那是“如果”。 “好孩子的好奇心，是适可而止的。” 她微微抬眼，面无表情地看着夏凉：“你是个聪明而且敏感的孩子，所以你自己也知道，该停下了。” 她所说的“停下”，指的并不仅仅是眼前的这个问题。 夏凉在这一刻，也明白了她言语中的含义。 原本还充斥着探求欲的眼神在这一刻慢慢变得暗淡，她知道翠雀真正向她传达的是什么，所以嘴唇微微张合，终究是没有再要求什么。 “……好像，我今天确实有些兴奋过头了。” 微微垂下眼，她脸上露出带着歉意的苦笑：“抱歉。” 翠雀就这样看着她，不多时，扶着桌子，缓缓站起身。 “回去吧。” 她这样说道。 当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其实时间已经接近傍晚，在一个下午繁杂的行程之后，太阳的光芒已经逐渐变得昏黄，将天空染上了一抹橘色。 两人之间的气氛一改此前的活泼轻佻，又变得有些尴尬和沉寂，翠雀脚步清脆地走在前方，夏凉则默默地跟在其身后。两个人告别了咖啡馆的老板，沿着来时的方向回到了停车场，然后，坐回了车上。 翠雀脚下虚探，在并不熟悉的驾驶座上寻到了加高的踏板，然后颇为熟练地抽出了一旁的安全带，将之扣在了身前。 然后，伴随着汽车的启动，她开口道：“我其实并没有在责怪你。” “我之前曾经和你说过，与你相比，我是成年人，是大人。我也向你承诺过，为了表达对你的关心，我可以允许你适当的任性，并且不会对你生气。” “你并不需要向我道歉，因为我其实没有因为你今天的行为而生气，事实上，你能够玩得开心，我觉得十分欣慰。” “今天出来之前，我其实也有些拿不准主意。我们毕竟不是同一代人，在魔法少女和学习上的事情我可以作为你的前辈，用严肃认真的态度去教导你；但是如果你需要一个朋友，需要一个亲人，想和我一起出门时玩的开心，我并没有这样的自信。” “所以我能想到的，只有带你去我年轻时喜欢的地方，我曾经在那里玩得开心，享受过我的青春，所以我希望这些地方也能让你感受到乐趣。” “现在看来，虽然过程有些曲折，但效果还不错。” 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她的语气虽然一如既往的平静清冷，但是其中所表达的含义却足够真诚。这让缩在后座的夏凉抬起头，透过倒车镜望向了翠雀。 “……小前辈你已经做得够好了。” 她缓缓开口，努力让自己也作出一副不介意的模样：“我其实都知道的，其实今天一整天都是你在迁就我。不如说，虽然这次的‘约会’是我提出来的，但最上心的其实是你。” “早上遇到暴雨，我拿不出主意的时候，是你不介意这场强加的约定，改变了原定的行程，拉上我出门的。” “上午遇到我以前的那些……朋友，在我不愿意去与她们打交道的时候，也是你接受了我有些无理的要求，把她们赶走的。” “下午的这些活动，更是我一个人自顾自地开心，我能感觉出来其实你并不怎么感兴趣，但还是在陪着我胡闹。” “所以今天我其实真的很开心，也很感谢小前辈你能够这样做。” “我之所以现在会觉得有点沮丧，其实也不是因为小前辈你说了‘适可而止’，而是因为我意识到，自己果然还是没有任何成长和改变。” 这句话让翠雀微微蹙起眉头，偏过脑袋问：“果然应该把那些孩子的事情通报给青少年指导？这样对你足够公平，也能确保她们至少不会继续走在歧路上。” “不，不是那件事啦！现在这样就足够了！” 夏凉抬高声音，连连摆手，接着却又有些丧气道：“我想说的，其实是我自己。” “因为我发现，自己果然还是老样子，总是喜欢沉浸在自我满足之中。” “以前的我沉浸在扮演‘乖孩子’的想象里，无论什么事情都不去改变，只是妄想用‘乖巧’去解决一切，用‘我是乖孩子’来逃避现实，逃避自己的责任。” “现在的我则是因为小前辈你说了‘可以任性’，又发现了你的一些秘密，所以觉得可以借此索求一点什么，把‘任性’当做了‘胡闹’的借口。” “果然，我又搞砸了呢。” “明明是想借此机会和小前辈关系更亲密，更要好一点的，但是一想到这些就失去了原本的分寸，也管不住自己的杂念，不知不觉就做得太过火了。” “我总是像这个样子，只要做什么事情得到了快乐，让自己感到了满足，那么就会无度地重复这样的行为。” “得了鸡毛当令箭，大概说的就是我这样的人吧？” 她说完了这些话，就像是个等待老师批评的孩子一样，有些踌躇地看向了翠雀的方向。 显然，她希望这番自我检讨能够起到一个“主动认错”的作用，挽回一下自己在翠雀心中的评价。 只是她不知道，对于今天夏凉堪称有些胡闹的行为，翠雀并没有任何的评价。 事实上，她也觉得不需要去评价。 人无完人，世界上的每个人总归都会有着自己的性格缺陷，就连翠雀自己都有无数后悔和自责的事情，她又如何去要求一个孩子不犯错？ 哪怕是真正的圣人，都不可能是一朝而成，总归会有成长与自省的过程。而夏凉对自我的认知足够清晰，这就已经超过了无数的同龄人。 至少，自己的女儿现在就做不到这一点。 在这种时候，她应该做的就不是去批评，甚至是评价，因为这是夏凉本人已经做过的事情，而且她做得很对，自己没必要去进行重复。 当孩子知道自己的错误时，仍然不断地指责与怨怼，这是长辈无能的表现。 翠雀不希望自己是那个无能的人，所以她应该做的事情依然只有一件——引导。 她得告诉夏凉，怎样才是正确的。 “……你总是把‘爱’挂在嘴边，但是，你所追求的爱到底是什么呢？” 翠雀轻轻开口：“或者说，当你说出这个词的时候，你有想过它的涵义吗？” “爱，是什么？” 夏凉有些疑惑地抬头：“爱不就是爱吗？” “爱是有种类之别的。” 在狭窄的道路中与侧面的车辆勉强会车而过，翠雀一边打着方向盘，一边平静地补充道：“情爱，亲爱，友爱，博爱，爱是一个很复杂的东西，当你在渴求‘爱’的时候，你真的有想过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吗？” “我没想过。” 夏凉摇摇头：“小前辈，我之前跟你说过的。对我来说，爱的区分其实很小，只要是爱，对我来说都可以。” “怎样的爱都好，只要是属于我的爱就可以，我并不介意它们是什么，又是为了什么。” “因为我是缺爱的孩子，本来就缺少的东西，我如果再去挑三拣四的话，那可能就真的一无所有了。” 夏凉所说的话并未超出翠雀的预料。 早在那个夏末的夜晚，夏凉发现了有关自己的真相，在阳台向自己坦白的时候，翠雀就已经隐约猜测到了她的想法。 夏凉不介意爱的种类，她缺少的只是爱的来源，所以当她寻找到了一个愿意给予她爱意的人时，会无止境地从对方身上挖掘可能的“爱”。 夏凉会形成今天这样的性格，其实并不是缺乏自制，而是因为她“穷怕了”。 这种“穷”并非是物质上的匮乏，而是一种精神上的，她所说的“爱”的缺失。 就像是一度被贫穷的生活打下烙印的人，哪怕生活富足了也总是坐立不安，会想要更多的钱；一度吃不饱的饭的人，哪怕到了不缺乏食物的境地，也总是下意识勤俭节约，不想浪费一点粮食。 夏凉有着与之类似的心理，只不过她囤积的并非是物资，而是“爱”。 她所做的一切，其实都是这种“缺爱心理”的延伸。无论是对于自己父母的无条件服从；还是那些恶劣“朋友”无度的纵容；甚至是如今对于翠雀无限度的亲昵，都源于同一个追求。 “你会像这样渴望‘爱’，又恐惧失去‘爱’，其实并不是你的错。” 所以翠雀开口道：“你的父母在这件事情上失职了，他们没能做到在孩子需要爱的时候给予足够的关怀，这是他们的错误。” “那些坏孩子在这件事上同样十分恶劣：她们或许是打着‘友情’的旗号接近你，但因为不成熟的嫉妒心或者种种原因，最后带给你的只有伤害，这一点，我也希望你能够分辨清楚，铭记在心。” “你会觉得爱这种东西很匮乏，自己没能得到足够的爱，并不是你的过错；只是你过往的环境不够好，你遇到的人都有自己的问题。” 驾着suv逐渐驶回别墅区，将其在停在了地下，翠雀带着夏凉从车库中走出。她一边向着别墅的大门走去，一边继续道：“还记得你第一次找我谈心时，我教给你的事情吗？” “……不要一味地压抑自己，学着去任性？”夏凉有些不确定地道。 “没错，你可以把它当做我教给你的第一课。” 走进别墅区的院落，站在玄关的大门前，翠雀掏出了自己的钥匙：“而现在，你可以把这一切当做我教给你的第二课。” “什么的？”夏凉有些迷茫地问。 “这一课的内容，可以用几个字概括。” 将钥匙送入锁孔，扭动门锁，拉开大门，翠雀侧向夏凉，声音清冷，却微妙地带着一股暖意： ——“它叫做‘爱并不匮乏’。” 玄关门后的，是闪烁的装饰，从客厅到玄关都挂满的彩旗，以及一眼就能望到的，一面巨大的横幅。 也就在这时，林小璐和白静萱突然笑着从门后钻了出来，手上拿着拉线礼炮，一同挤到了翠雀身边。然后，三人同时望向了夏凉。 “啪”！ 在礼炮被拉响的声音中，三名女孩一同开口，然后齐声道： “生日快乐！”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章 生日会 时间倒退回数小时前，翠雀与夏凉尚未归来之时，午后，解决了午餐的白静萱与林小璐开始了对客厅的布置。 关于夏凉生日一事，她们也是从翠雀那里才得知。而翠雀交给她们的任务就是，在两个人回来之前，给夏凉准备一个惊喜。 简单的午休之后，林小璐主动选择了去负责客厅的装饰布置，而白静萱则顺势前往了玄关，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彩旗与彩灯，将之挂到了天花板上。 因为身高不足，所以两个人都选择了十分取巧的方法：直接变身为魔法少女，用魔法少女的飞行能力悬浮在空中，从而更轻松地完成相关的布置。 白静萱认认真真地将挂饰按照相同的间隔安置好，略微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向着客厅处看了一眼，见到林小璐同样一丝不苟进行工作的背影，不禁陷入了思索。 加入方亭市小队已经超过了一个月，她还是没有搞明白队伍里三名前辈之间的关系。 她的老师——翠雀前辈是队伍里的队长，也确实承担着前辈的职责，指导着小队中的每一个魔法少女，是一个让白静萱觉得很值得尊敬的人。 只是，自己和老师之间的关系只是单纯的师生没错，可老师和另外两名前辈之间的关系，似乎并不是那么简单，还有着自己没能看到的一面。 至于另外两名前辈，林小璐和夏凉之间的关系，就更让她感到困惑了。 林小璐似乎总是在对夏凉生气，而夏凉则总是在故意挑衅林小璐，两个人表面上一直在针锋相对，只要在一起就总是为一些无聊的事情争吵，这种状态甚至让白静萱一度想要从中调和。 可当她略微深入地了解后就发现，事情好像和自己想的有点出入？ 这两个人的互相针对似乎并不因为单纯的恶感，不如说，虽然白静萱也搞得不是很明白，但是她们的关系好像没有表面上那么差？ 毕竟，如果林小璐真的很讨厌夏凉，是不会像现在这样，满怀欢欣地去准备给对方过生日的吧？ ——“毕竟她就是那么不坦率的家伙啊。” 一道声音忽然在她的耳旁响起。 侧过脸去，白静萱便看到一只粉色猫咪漂浮在自己的身边，正在打着哈欠。 “啊，摩可，你回来了！” 刚好结束了手头的工作，白静萱自空中降落，挂上浅浅的微笑，看着摩可道：“今天怎么样？找到新的魔法少女了吗？” “不行不行，完全没有进展。” 扑扇着背后的翅膀，摩可一脸无奈地抱起自己的爪子：“真是奇怪，自从之前那次事件之后，残兽也变少了，预备魔法少女也不见了，这不是彻底无法体现我的作用了嘛？” “现在这样和平一点不是挺好的吗？摩可你其实也不喜欢战斗吧。” “不行！我可是你们的播种者，没有残兽和新人的话，那我跟寄宿在人类家里的宠物有什么区别？” “……会说话？” “小萱！伱这样的好孩子怎么能说出这么恶毒的话！” “诶？但是，摩可确实会说话啊，跟普通的宠物是不一样的吧？” “我就不是宠物！不要拿宠物的标准来要求我啊！”摩可忍不住悲愤地喊道。 ——“你们两个，有空就别在那里闲聊，过来搭把手！” 客厅中的林小璐没好气地喊道：“活还没干完呢，哪有让你们聊天的空档？” “抱歉，小璐姐姐，我这就过来。” 白静萱连忙带着自己没用完的挂饰跑到客厅，然后抬头向空中的林小璐问道：“我去处理哪边比较好？” “靠近阳台那边。” 林小璐随手一指，便继续处理着自己手上的活计。 白静萱便没有再多问，再次漂浮至半空，跟在林小璐边上完成剩下的装饰工作。 因为省去了像一般人那样用梯子攀爬挪移的时间，所以两个人的效率其实很高，没花多久就完成了预定的任务，将整个别墅一层都打扮成了想要的模样。 收拾着地上残存的包装纸和装饰碎屑，环顾着客厅中 “夏凉姐姐回来看到这些，应该会感觉很高兴的吧？” “她敢不高兴？” 林小璐没好气地道：“我花这么多功夫去伺候她，她要是不高兴，我可得翻脸了。” “怎么会呢。”白静萱摇摇头，“虽然我不是夏凉姐姐，但如果是我的话……” “你觉得有点羡慕？”林小璐侧过脸问。 “啊？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也没想麻烦你们……”被戳穿了小心思的白静萱摆着手，急忙想要遮掩。 “没什么麻烦的，你也会有，到你的生日那天。” 林小璐瞥了白静萱一眼：“你现在就可以想想自己生日的时候想要什么样的蛋糕了。” “这也太早了，我的生日还要好久呢！” 白静萱下意识想要否认，但却还是不禁有些神往起来：“不过，生日蛋糕啊。” “没什么早的吧？想一想能有什么问题？” 林小璐轻哼一声：“走着瞧吧，反正每个人都有过生日的那天，等明年到我的生日，我要坐在沙发上指挥夏凉给我干活！” “是这样吗？” 听到这句话，白静萱眨巴着眼睛，忍不住直白道：“小璐姐姐，明明平时总是在说夏凉姐姐的坏话，但是实际上跟她关系好像还不错？” “谁和那家伙关系好了？” 林小璐瓮声瓮气，一脸不快道：“只不过是翠雀交代我这么做而已，不然我才不会干这种不讨好的事情。” ——“她的意思是说，如果巡查使大人没有交代怎么布置的话，她可能就普普通通地给夏凉过生日了。” 一旁的摩可贼笑着开口：“大概就是买好蛋糕还会帮唱生日歌的程度？如果知道的再早一点还会有手工制作的礼物？” “你可别曲解我的意思！”林小璐一脸恼意地看向摩可，“我是说，我就不会给那家伙过生日！” “那你昨天还偷偷去买了礼物藏在自己的床底下？” “哈？你怎么知道……不对，你在胡扯些什么！” “我都看到了！你还是特地躲着夏凉带回来的！”摩可指着林小璐高声道。 “没有的事情！只不过是路上随便买的！”林小璐大声反驳。 “所以说你还是买了！” “烦不烦啊，真是讨厌死了，笨蛋摩可！” “我是笨蛋？那么连笨蛋都瞒不过去的你是什么？大笨蛋小璐！” “白痴摩可！” “大白痴小璐！” 这种无谓的争吵持续了许久，哪怕白静萱出手阻止，也只能让二者停止明面上的骂战，各自坐在一边生着闷气。 直到夏凉和翠雀从外面回来，林小璐和摩可还在有一搭没一搭地互损。 当然，不愉快的情绪终究是不会被带到庆生的过程中的。 伴随着手拉礼炮的清响，以及同伴们对夏凉的生日祝福，这一天落幕的生日晚会，作为最后也是最热闹的收尾，给每个人都留下了难忘的回忆。 是夜，漆黑的客厅中，众人围绕在插着蜡烛的生日蛋糕旁，一边为夏凉唱着生日歌，一边等待夏凉吹灭蜡烛。 是夜，灯火通明的餐厅里，少女和妖精们一同切开蛋糕，品尝甜蜜，庆祝过生日的人距离长大成人又接近了一步。 是夜，楼梯口的连廊处，每个人都拿出了自己准备好的生日礼物，将之交到了夏凉的手中。 翠雀准备的礼物是一个全新的毛绒玩偶，因为夏凉似乎很喜欢抱着这样的玩偶入睡，所以她特地准备了一个其房间中没有的。 白静萱准备的礼物是一枚手工贺卡，是她自己在福利院用硬纸板和手工纸裁剪制作的，所有的部件都是亲手制成。 三人中最迟被拿出来的，由林小璐准备的礼物，则是一对耳钉。 “因为当初我说你戴这种东西很轻浮，所以你把自己原来的那一对摘掉扔了，对吧？” 她侧着脸，撇开视线，将小巧的盒子摆到了夏凉的手里：“就是说……反正我是不会道歉的，但我不喜欢欠别人，所以看到就买了，你爱要不要吧。” 对此，夏凉先是捂着嘴，一时失语，最后猛地往前一扑，狠狠地把林小璐抱在了怀里。 “你在干什么，肉麻死了，快松开啦！” 被夏凉抱在怀里，林小璐挣扎着扒拉她的手：“都说了只是随便买的，你在自我感动些什么？” “……谢谢。” 而夏凉难得没有再刻意挑逗，只是用最简洁，最淳朴的语言向林小璐表达了自己的感受。 她的话语是如此的直率，以至于林小璐都找不到什么借口再去拒绝她的谢意，只能把求助的视线投向一旁的另外两人。 但是无论翠雀还是白静萱，都没有出手干涉的意思，反而都一脸欣慰地看着抱在一起的两人。 属于夏凉的生日会，就在这样一片祥和的气氛之中落下了帷幕 理所当然的，摩可没有准备任何礼物，但是蛋糕就属它吃得最多。 庆典终有收尾，晚宴终有散场，魔法少女们一同庆祝了生日之后，还得将一楼的装饰物收起，再由翠雀把垃圾扔到指定的地方。 夏凉和林小璐第二天还要去学校上课，所以之后便前去洗漱，互道晚安，回自己的房间去睡觉了。 白静萱则又一个人去了地下室——暂时不需要去上学的她把大多精力都投入了训练上，刻苦程度甚至让翠雀不得不在旁边看着她，防止其因过度训练反而对自己造成了损伤。 就这样，两人在地下室一直待到了临近十一点，才因白静萱的困倦而停下。翠雀拦下了打着哈欠仍要继续的女孩，明言要求她去睡觉休息。 白静萱是个懂事听话的孩子，所以她顺从翠雀的要求，老老实实地回房间去睡觉了。 关闭了地下的训练室之后，翠雀是最后一个回到自己卧室的人。 带着忙碌一天的疲惫，她微微叹气，脱下了身上的外套，准备洗漱一番就上床去休息。但正当她打算解开领口的扣子时，却看到床头摆放的镜子在微微闪烁。 那并不是普通的镜子，而是当初调查院带给她的，用来与金绿猫眼交流的魔镜。 镜面上闪烁的文字提醒着翠雀，她有一通未接的通话请求。 蹙起眉，向着床头的方向挪动了两步，翠雀将魔镜拿起，然后在屏幕上轻轻点按，便看见了通话的具体来源——果不其然是调查院。 金绿猫眼有事要找自己？ 心中生出了这样的猜想，本着长痛不如短痛，工作不应拖拉的习惯，翠雀伸手，几枚法沃符文从她的指尖坠下，撞击在了魔镜的表面。 她选择了现在就问清楚。 屏幕上的妖精舞蹈并未持续多久，画面便一阵闪烁，很快，一名戴着金色硬顶帽的少女便出现在了屏幕中，有些严肃地望着镜面。 翠雀能够认出她，因为这就是上一次负责为自己接线，把通话传递给金绿猫眼的魔法少女。 “巡查使大人，您好，感谢您愿意接通我们的通话。” 魔镜对面的少女微微欠身行礼，然后抬起头，声音肃然道：“请原谅我们在这个时候打扰您。但是，现在在东华州域的南部，也就是您所在的那个片区，发生了一件大家都不想看到的事。” “是什么？” 翠雀面无表情地看着魔镜：“别告诉我，又是我们院长大人的无聊话术？” “……很抱歉，但是，这一次确实是有比较严重的事件” 魔镜对面的魔法少女再次欠身，然后继续道：“根据我们调查院的联络渠道，以及您所在的城市附近，柏安市魔法少女提供的消息：此前被派往东华州域，曾经与您进行过对接联络的小队，猫尾小队，她们……” “在东华州域南部失踪了。”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一章 柏安市 “嗯，没什么，我再过一个月就会回来。你跟朋友们在一起的时候注意不要玩得太过，学校的学业不要落下。尤其是你说翠雀最近也要出门，没有她看着的话，你们格外要学会自律。” 缓慢行驶的陆行舰上，一个低沉的男声在窗边的座位上响起。 “红阿姨要去那边照顾伱们？她会烧饭吗？或者我让钟点工去你们住的地方烧饭？” 林昀握着手机，靠在座椅上，眉头微挑：“你们自己能行？确定？” 他话音落下，电话那头似乎有个女孩的声音在嗡动，林昀侧耳倾听，不多时再次开口，话语中带着些许无奈道：“好好好，你不是小孩子了，知道了，爸爸不该这样质疑你。” 又交代了一些生活上的琐事后，他便挂上了电话，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自接到调查院的通知已经过去了两天，应自己那位“顶头上司”金绿猫眼的要求，他离开了方亭市，踏上了前往柏安市的路途。 而因为要离开方亭市，他不得不面临一个麻烦的问题：林昀和翠雀接下来将会一同从方亭市中消失。 考虑到林小璐中途可能会回家，若是让她发现自己的父亲也莫名不在家，难保其会产生什么奇怪的联想，林昀只能以父亲的身份先一步通知林小璐：自己要出差。 好在此前，他为了以防万一，曾经对林小璐说过自己可能要出差，现在刚好应上了当时的说法，便也没有进一步引起林小璐的怀疑。 在那之后，他便又以翠雀的身份，向三位新人宣布了自己可能会离开方亭市一段时间的消息。 这个消息自然是引起了三小只的强烈反响。 林小璐是最藏不住心思的那一个，听到翠雀会离开方亭市以后马上就是一连串的追问：是不是再也不回来了，是不是对她们有什么不满意，是不是在方亭市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就差把“别走”两个字写在脸上，还是翠雀花了不少功夫才将之安抚下来。 夏凉的反应相对成熟，她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翠雀“巡查使”的身份，询问翠雀是不是接到了什么新的任务。在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后，又适时地表达了自己的担忧。 至于白静萱，则表现得相当平静与乖巧，很轻易地就接受了翠雀将会离开的事实，但同时也提出了自己的问题：接下来的魔力修习和课程该如何进行。 她入队的时间尚短，虽然对小队中的其他魔法少女有些好感，但感情还没有那么深厚。比起翠雀本人会离开这件事，她似乎更关心的是翠雀离开后，小队没有指导者的问题。 她的担心不无道理，事实上，翠雀也考虑过了这件事。提出了几个替补方案： 第一种是把红思与找过来，虽然红思与如今已经没有了魔力，但是她的知识储备是没有问题的；第二种则是她留下一份接下来的训练计划，然后隔一段时间通过手机联络了解新人们的情况，并予以指正；最后一种，则是方亭市小队全员前往柏安市。 女孩们一致要求采纳第三种方案，但是翠雀几经思考后，还是没有答应。 因为这一次要前往的城市，是调查院的调查小队失踪的城市，不知道有怎样的敌人埋伏在那里。无论如何，还是新人们的安全最重要。 所以，即便林小璐强烈反对第一种方案，但最终的结果还是变成一、二两种方案一同并行，即红思与负责对女孩们日常的辅导，翠雀则阶段性检验其成果。 如此敲定之后，第二天，林昀便搭上了离开方亭市的陆行舰，前往了柏安市。 为了确保各方安排没有问题，他还以父亲的身份和林小璐互报平安，简单问询了自己离开后的情况，才放心地挂断了电话。 坐在窗边，望着窗外那被层层保护网所包围的陆行栈道，以及栈道之外无尽的荒芜戈壁，林昀一时沉默。 接下来，就要正式开始调查院派下的任务了。 根据那一晚通过魔镜得到的情报，调查院的猫尾小队是距离现在一周前左右的时候失联的。 此前将麻雀带回国度，经过了调查院的审问之后，猫尾小队得知了东华州域南部仍然有爪痕活动的痕迹，所以再次返回了东华州域，开始根据麻雀提供的情报进行调查。 而在排查了诸多城市之后，最终，她们按照预定的行程前往了柏安市。 只是，这就是她们最后留给调查院的信息。 往后的数日，本应向调查院进行每日报告的猫尾小队再也没有任何来讯，哪怕调查院的通讯部门主动联络，也依然得不到任何回应。 此后，调查院向柏安市的异策局以及播种者进行了问询，得知猫尾小队确实去过柏安市。只不过她们并没有要求当地的常驻魔法少女协助，仅仅进行了简单的交流就离开了。 没人知道那之后她们去了哪里。 考虑到此事的危险性，调查院再次派遣了两支调查小队，去往柏安市进行调查；同时联络了距离最近的巡查使，请其前往柏安市协助工作。 而这个倒霉被选上的巡查使，自然就是居住在东华州域南部的翠雀。 这件事，翠雀并没有拒绝。 事情发生在东华州域，也在自己居住的城市附近，意味着危险随时有可能波及到方亭市。若是自己拒绝，等调查院再派遣别的巡查使来处理，其中还不知道会生出什么变数。 更关键的是，按照报告中的说法，猫尾小队的状态是“失踪”，这个词语让她产生了一些联想。 因为她一直都在疑惑的一件事情，就是方亭市尚且有一名“失踪”的播种者。 那个名叫妮妮的播种者，在前往东华州域，去方亭市进行继任之后，同样“失踪了”。无论是方亭市的的异策局还是王庭，都对其动向一无所知，甚至没人知道它是否曾经到任过。 这一境况，和眼下猫尾小队的遭遇何其相似。 翠雀并不认为这是巧合，尤其是此前麻雀等人对方亭市的袭击同样疑云重重，为了彻底探明此事，她选择了主动出击。 陆行栈道两侧的景象随着陆行舰的前行逐步变化，当舰船接近此行的目的地——柏安市后，栈道外寂寥的荒芜景象也随之隐没，丝丝绿意出现在了人们的视野中。 伴随着舰船停靠在了栈道的停泊地，广播响起，告知陆行舰的乘客行程已经结束。林昀收起了手机，自座位上站起，带着自己的行李包，随着人流走下了甲板。 离开舰船，步入了港口，繁华的景象让他一时感觉有些不真切。 宽敞的等候大厅中，熙熙攘攘的人群形态各异：有的人手提行李匆忙行进着，有人抱着孩子小心地避开拥挤的人流，有人在大厅的座椅上休息，百无聊赖地刷着手机。 走出了安全检查通道，便是巨大的购物中心，位于港口大楼与外部入口之间，占据最黄金的位置，人声鼎沸。 自购物中心中走过，林昀能看到周边的商铺与餐厅中形态各异的旅客，有与他一样来自外地的游客，也有出行之前在购物中心消费的本地人。旺盛的人气冲淡了穿过广袤荒芜大地的低沉情绪，足以让刚刚走出舰船的人们迅速感受到文明的烟火气息。 这也让林昀原本有些焦躁的心情得到了平复。 毕竟，单看调查院所提供的情报，柏安市就仿佛是一个随时会吞噬魔法少女的深渊巨口，整座城市都已经笼罩在了危机的阴云之下。 也只有亲自来到了这里，亲眼看到了普通人的生活，见到他们依然过着平稳的日常，林昀才会再次认识到——魔法侧从来都不是这个世界的全部。 只不过，若是不去解决这背后隐藏的威胁，眼下的繁华终究也只是一戳即破的幻影罢了。 重整情绪，林昀端正了自己的心态，沿着购物中心向外走去。 穿过了外部的安全通道，来到了外部的广场，车道上密集的工作车辆满载着行李与物资缓缓行驶。他穿过了车流，又走出了停车场，终于在傍晚时分正式进入了柏安市。 通过手机约好了接行的车辆，他在港口外的泊车地面无表情地等候着，期间有许多人热情地凑过来，想要向他推荐旅行团和酒店，但林昀淡漠的表情和冷硬的气质很快就让他们知难而退，识趣地去寻找其他的目标。 而林昀完全不搭理那些人，除了他已经预定好了自己居住的酒店外，还因为他现在的第一目标并不是去酒店安放行李和休息。 情况紧急，哪怕现在已经是傍晚，也不影响他立刻就前往此行的第一处目的地——柏安市异策局。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二章 偶遇 柏安市在东华州域南部算是一个颇名气的旅游城市，有着丰富的山水风光，自然景点。更加值得一提的是，这里也是著名的音乐之都，每年都会有大量的世界级音乐节或者展会在此召开。 这里坐拥整个东华州域最大的音乐厅，最大的两所音乐学校，整座城市的都洋溢着十足的艺术气息。不光街边的建筑物充满了各式致敬与巧思，同时时常能够在街上看到巨大的音乐场馆，还有在路边进行街演的音乐人们。 所以，这里时常会有来自世界各地的游客与音乐爱好者逗留，使得旅游招待业发展十分昌盛。 当林昀告知司机自己此行的目的地，其地址是柏安市经济开发区的音乐公园时，司机完全把他当成了从外地来的游客，滔滔不绝地向他介绍柏安市本地的特色景点，以及特产的购买方式。 林昀也不介意对方这样误会，便与司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在柏安市旅游的注意事项，俨然一副真的来此出游的态度。 当然，他其实不是游客，来到柏安市的目的也并不是旅游，所以，他去往的音乐公园，其实就是此行的真正目的地——柏安市异策局。 物质界的魔法侧中有一个常识：每座城市的异策局，其存在的方式都有所不同。 方亭市的异策局是最为常见的的一种，毫不掩饰自身政府机关的地位以及对魔术使的管理职能，坐拥一片巨大的建筑群，作为其总部所在。 而柏安市的异策局便与之有差异，按照调查院给翠雀提供的情报，其地址位于柏安市音乐公园的地下，所有出入口都以极其隐秘的方式存在。若是不知道这一点，那么常人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找到柏安市异策局的位置。 至于为什么会是在音乐公园的地下，其原因也很现实：当初异策局把总部设定在这里时，柏安市的经济开发区还是一块荒无人烟的城郊野地。 只是后来，随着城市的发展与扩展，这块野地最终被划定成了新的城区，而随着周围的土地上各种地产与公共设施的兴建，异策局头顶上这块空地就显得格外的扎眼。 到了这一步，若是异策局再不往总部上方加盖些什么建筑，反而就变成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于是，这里最终就变成了一处符合城市特色的音乐公园。 若是林昀没记错的话，这座音乐公园兴建完毕的那段时日，网络上还将之狠狠炒作了一番。那时安雅还问过自己，要不要带上小璐，一家三口来此游玩。 当时的林昀并未第一时间答应，想要等到风头过去，景点的风评稳定后，再考虑是否要将此地作为家庭旅行的地点。只是等到那一天后，已经不再有所谓的家庭旅行了。 坐在出租车中，望着窗外繁华的街景，林昀的思绪一时有些飘忽。 傍晚时分，当出租车驶出了港口区域，正式进入了柏安市，到达了地图上所标记的异策局地点时，太阳已经濒近落下，空中只剩些微橘红色的光芒。 车流在拥挤的道路之间缓缓挪动，排成了一条长龙，在一个个路口的信号灯前急躁地等待着。时不时有车辆在缝隙中横叉而过，试图超车或是并线，使得路况更加糟糕。吵闹的鸣笛声此起彼伏，扰得人心浮动，越发烦闷。 随着时间推移，夕阳的余晖渐渐褪去，城市的天空开始变得一片灰暗。但几乎同时，绚丽的霓虹灯光芒开始闪耀，整座柏安市都亮起了多彩的灯光，进入夜晚的柏安市，似乎变得更加热闹起来。 这片繁华化作了映在车窗上的画卷，尽入林昀眼中。 若是说刚来此处时，林昀所感受到的只是单纯的烟火气息，那么当他真正进入了柏安市后，才能感受到这里的一切都是那么热情而真实。 猫尾小队就是失踪在这样的一座城市里？ 他不禁心生这样的想法。 而似乎是在回应他的思绪一般，下一刻，巨大的轰鸣声在道路的前方响起。 原本一片吵嚷的汽车鸣笛声，以及街边混杂着的乐曲声，还有车内司机的话语声，全都随着轰鸣被冲散。 林昀旋即扭头，顺着车窗向前方看去，但是夜幕之下，霓虹灯的掩映使得前方的景象一片模糊，让人完全看不清发生了什么。 道路依然阻塞，车流依然停滞，仿佛刚才的轰鸣只是人们的错觉，实际上什么都没有发生。 不多时，路边的音乐声再次盖过了人们心中的不安，原本还有些惊愕与迷茫的路人们重新有了动作，他们略有些迷茫地四处张望，一时竟然不知道是否该继续向前方行走。 “师傅，停车。” 但林昀却与他们不同，作为魔法少女的经验让他第一时间作出了判断：前方应该出现了什么状况。 即便是身处异地，作为魔法少女也不可能对危机坐视不理，肯定要去现场查看情况，所以他迅速决定下车步行。 无视了司机“大哥你怕啥啊”的闲言碎语，他付完了车钱，提着包推开车门，沿着人行道向着轰鸣声的方向奔跑。 一直向前奔跑了数百米后，他才迎面撞上了与自己相向而行的人流。 “别往前走了，回头快跑，有残兽！” 跑在最前方的青年向他大声吼道，然后试图拽着林昀一同离开。 “异策局。” 林昀没有动，只是冷静地对他说出了三个字。青年便有些了然地张开嘴，松开手，然后自顾自地继续逃跑。 就这样逆着人群来到了现场，林昀终于看到了远处街道上的景象：有一只巨大的残兽正站在道路上肆虐，并且试图去将车里的人抓出去。 已经有几名行人被它所伤，躺在路边捂着身躯哀嚎着，现场一片愁云惨淡。 林昀站在原地看了两秒，立刻转身，带着包冲进了旁边的便利店。 此时的便利店中已经没有了人影，不管店员还是顾客都因为残兽的袭击而选择了逃离，他把自己的行李包反锁在了仓库中，看了看角落的摄像头，蹙起眉头，只好又沿着窗户翻了出去。 他要找一处无人的地方变身。 自便利店翻进了街道的后巷，此刻的巷中空无一人，阴暗逼仄的空间恰好可以阻挡住周边的视线，哪怕有人从窗户里向外看，也不会看到林昀的身影。 再次确认四周无人后，他从外套的内侧口袋里拿出了心之花，将之放在自己的胸口处—— ——然后，他停下了自己的动作。 因为就在几乎同时，他感受到了几道强烈的魔力波动，从自己的头顶上高速掠过，而其中一道在前进了一小截距离后停了下来，又再一次折返，回到了他的头顶。 “大叔，你在这里干什么？” 一道清脆的女声自小巷的上方传来。 林昀抬头望去，看到一名周身散发着淡黄色光芒，穿着层叠公主裙的少女正悬浮在半空中，面露疑惑地看着自己。 其身上的魔力波动毫无疑问彰显着她的身份——这是一名魔法少女。 林昀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将自己的心之宝石收起来，然后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一般，沿着小巷子小步快跑。 “站住，别跑！” 但是，没等他跑出两步，便听到头顶上再一次传来了声音，只见那名身着淡黄色衣装的魔法少女已经落在了他的面前：“我刚才感觉到了！你这里有魔力的波动！” 少女留着一头浅金色的长卷发，额头处的刘海向两边梳开，露出了光滑的大脑门，此刻正瞪着一对澄黄色的眸子，有些高傲地看着林昀： “伱是什么人？是魔术使？鬼鬼祟祟地躲在这种阴暗的地方，隔街就是残兽在闹事，你跟这件事情有什么联系？” 坏事了。 林昀心道。 虽然他足够警觉，及时停下了自己的变身，没有让对方看到真相，但魔力的波动是不可避免的。两个人都在使用魔力的情况下，他能够察觉到对方，对方就没理由察觉不到自己。 不过即便如此，他的心中还是略感惊讶，因为自己纵然有旧伤，作为魔法少女的感知能力还是在蕾级的水准。对方能够和自己同时察觉到彼此的魔力波动，说明她的感知也相当优异。 只是，单从对方身上表露的魔力波动来看，她还远没有达到蕾级的标准。 隐藏了实力？还是感知能力超出了能力开华的水平？ 心中生出这些疑惑，但很快又被放下，林昀知道，自己现在该思考的不是这些杂事。 他在这个无人的小巷中试图变身，魔力的波动被对方察觉，如果自己现在不表明自己魔法少女的身份，那么就只能有一种解释了——自己是魔术使。 但是，如果承认自己是魔术使，那么就将面临下一个问题，和对方刚才诘问的一样，自己在这里干什么？ 要知道，他来时的方向可是有一只残兽在闹事。一个魔术使遇到了残兽，围观也好，逃跑也罢，都算是正常的行为逻辑；但是躲在一旁的小巷子里暗搓搓地使用魔力，确实太过可疑了。 换位思考，如果让林昀自己在残兽袭击现场的附近发现了这么一个魔术使，他也会第一时间怀疑对方和残兽有什么关联。 可轮到自己变成被怀疑的一方后，他就不得不感到有些头痛了。 直接向对方坦白自己魔法少女的身份？姑且不论自己本体与魔法少女外型的差异，就算没有这方面的因素，他也没有理由向一名陌生的魔法少女表明真身。 魔法少女的真身是十分隐私和保密的事项，很多时候除了同小队的队友以外谁都不会知晓，他不应该轻易破例。 那么，在不承认魔法少女身份的情况下，怎样的说法是最合适的？谎称自己是魔术使，还是继续假装普通人，声称是对方搞错了？ 短暂的抉择后，林昀决定采用后者。 谎称自己是魔术使，自己就必然面临“躲在巷子里干什么”的责问，这无疑更难解释。而声称自己是普通人，他只需要坚称不知道什么“魔力”就好。 在不动用魔力的情况下隐藏自身的魔力，他有足够的自信做到这一点，不管对方如何验证都只会发现他是个“普通人”。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于是，林昀板着面孔，装出有些不快的表情，倒打一耙：“看你这幅模样，你是魔法少女吗？后面有残兽在伤人，你为什么不去与残兽战斗，反而过来阻拦我这个路人？” “哈？” 他的反驳让金发的魔法少女眉毛一挑，旋即不满道：“我们此行有三个人，我的两名队友已经去处理残兽了，我来这里拦住你这个一看就不像好人的魔术使，难道有问题吗？” ……这孩子，是不是脑袋不太好使？ 林昀不禁这样在心中怀疑。毕竟他才反问对方一句，对方就迅速把自己同伴有几个人交代出来了。 “我不像好人？” 只是这种怀疑他也不方便说出口，继续指责对方道：“这种没有任何证据的无端猜测，你如果真的是魔法少女，怎么能就这样说出来？轻易栽赃无辜的民众，你不觉得羞愧吗？” “怎么就是栽赃了！” 金发少女瞪大眼睛，指着林昀道：“我分明感受到了你这里有魔力的波动！” “魔力的波动？” 林昀直视着她，面上适度地露出几分疑惑：“那是什么东西？” “你不知道？”金发少女有些愕然，逐渐垂下了伸出的手指，“你居然不知道什么是魔力？” 短暂的惊愕后，她愣了一小会，又忽然竖起眉毛，像是被激怒了一般抬高了声音：“你当我是傻瓜吗！” “哼，算了，先把你抓起来，等会让白蓟她们来判断你到底是什么人吧。” 金发少女舒开眉毛，又带着几分傲气道：“现在束手就擒的话，我可以不对你动粗。” “我说过了，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心道不妙，林昀一边思索着下一步该如何应对，一边后退：“小心我去异策局举报你！” “异策局可管不了本小姐！” 金发少女气势汹汹地向着林昀冲了过来：“别想逃跑！” 看样子是没什么回旋的余地了，还是变身吧。 林昀心中叹息，伸手摸向胸口的心之花。 不管是应对对方的攻击，还是自证身份，他可能都要变身才能继续下去。所以他将手放在了心之花上，准备将之激活。 ——咚！ “哇啊啊啊啊！” 只是，这份准备终究没有派上用场。 因为他还没有下一步动作，便听见一声脆响和一声惨叫、 只见面前的金发少女被不知什么时候挡在巷子边上的垃圾桶绊了一跤，然后失去平衡，跳了两步后向着一旁栽了下去。 而她所倒下的方向，就是方才绊倒她的障碍物所在的方向。 哐！ 在林昀的视线中，金发少女就这样直挺挺地栽到垃圾桶里，上半身完全扎了进去，只剩下两条腿还在外面晃着。 小巷之中，一时又变得寂静一片。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三章 过于简单的战斗 没等林昀有进一步的动作，便见到金发少女猛地从垃圾桶中拔出了身子，浑身沾满了脏污和不明的水渍，抿着嘴抬起了头。 她没有说话，但是望着林昀的眼神却仿佛什么都说了。 林昀看着她，忍不住又往后退开了两步。 “为什么要往后退？” 少女面色发白，但是仍然一步一顿地向林昀靠近着：“你心虚了？” “我没有什么心虚的理由。” 林昀伸手示意她停下：“总之先停手吧，如何？” “你让我停手，我就要听你的话吗？” 少女下意识提起嘴角，想要嘲笑，但是紧接着却意识到林昀话语中的含义，没能说出口中的后半句话。 她蹙起眉头，抬起手在鼻子前闻了闻。然后也不知道是闻到了什么味道，她就像是被臭味熏到的猫一样吐出了舌头，好似受到莫大的刺激一般闭上了眼睛，然后拼命地晃着脑袋。 然而这并不能让她摆脱闻到那股气味的影响，她不禁又蹲在原地，张开嘴，干呕了半天，才再一次站起来，面色带上了心悸之色，又有些不知所措。 “没事吧？” 见她这幅模样，林昀忍不住问道：“要不现在停下来找个地方清洗一下？” “不要。” 金发少女抬起手，试图擦干自己的面部，但是顺着脑门浸落的水渍却让她面色一青，紧接着鼓起腮帮子，一副差点就要吐出来的模样：“我可是魔法少女，区区垃圾脏水罢了，怎么可能对我有影响！只要解除变身，哪怕受到的伤势就可以恢复，区区脏污……” “很脏的。” 她的话没有说完，林昀就认真地纠正道：“最好还是快点洗干净吧，不然留下味道就不好了。” 他并不是在转移话题或者故意刺激对方，事实上，他所说的事实。 魔法少女在变身后的状态下虽然可以规避伤害，无论受到怎样的伤势，只要不伤及本相就不会对本体造成影响，但是，身体表面沾染的脏污却不同。 因为污渍并不属于魔法少女身体的一部分，所以哪怕是结束变身，恢复本体，这些污渍依然会完全被保留下来。 而这一点，对大多数的魔法少女都是常识。 林昀的话让金发少女在原地愣了一会，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呆滞了半晌，面上逐渐带上了奇怪的笑容，而这笑容中却似乎又带着几分崩溃之色。 若是林昀没看错的话，她的眼角还隐隐闪烁着水光。 “咕——哈哈哈哈哈！那又怎么样！” 努力让自己的笑声显得浑不在意，少女高声道：“伱以为这样就能打击我的士气，动摇我的决心吗？我告诉你，这不可能，你休想！” “现在撤退？回去找个地方洗澡？我偏不！” 说罢，没等林昀进一步解释，她开始凝聚自己的魔力，右手虚握，将凭空出现的魔杖攥在了手里：“我绝对要在这里抓住你！” “我可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林昀依然坚持着自己人设，同样义正言辞的反驳道，“最后警告你，不要靠过来！不然我绝对会向异策局投诉你这种失职的魔法少女！” “都说了，异策局根本管不到本小姐啊！” 少女大声嚷道，抬手便是一道魔力束向着林昀射了过去。 这一发魔力束非常的突然，但好在林昀早有准备，往旁边一侧身，就躲过了这一次攻击。 只是当他躲过了这一次攻击后，便知道，自己做了多余的事情。 大概是考虑到他可能不是残兽那种级别的敌人，所以金发少女的魔力束其实并没有使出多大的力道，即便是没打中林昀，也只是在不远处的地面蹭出了一道黑痕罢了。 若是林昀真的吃上这么一下，倒是可以坐实其普通人的身份；但是现在已经晚了，遭遇攻击时下意识的本能却让他选择了躲开。 如此一来，哪怕对面的金发少女再怎么迟钝，也会发现其中的不合理之处。 “哼，普通人？能躲开魔法少女的攻击？” 金发少女咧嘴笑道：“我就知道，刚才的魔力波动那么清晰，怎么可能是我的错觉？你这个长得就像坏人的大叔果然在骗我！” “我长得像坏人？”她其他的推论并无问题，反而是最后一句话让林昀有些愕然。 “就你这种看上去干净利落，严肃冷酷的大叔，私下里最有可能是变态了！斯文禽兽说的就是你这种人！” 抬手指着林昀，金发少女仿佛侦破了什么难题的侦探般，大声说：“你已经露出马脚了，接下来给我束手就擒吧！” 话音落下，她抬手又是几道魔力束。 两个人在巷子里你追我赶，林昀借助周围的各种掩体躲避着金发少女的追击，一边再一次将手伸向胸口，思考着是否要向对方说明自己的身份。 这样一番思索终究是耽误了他的行动，使得一道魔力束自他的袖口擦了过去，带起了一片破碎的布料。 “哈哈哈，普通的魔术使怎么可能躲得过我的攻击！” 攻击迟迟不奏效，好不容易才建功的金发少女歇斯底里地大笑着，声音中却隐隐混杂着一点哭腔：“看我在这里直接把你消灭掉，这样就没有人知道这里发生的一切了！” 叫嚣着毫无魔法少女风范，简直就像反派一样的台词，少女抬起手，魔力在魔杖尖端逐渐凝聚：“接下来一发就定胜负！” 她这句话所言非虚，因为林昀能够感觉到，这一次，她所调用的魔力完全和此前不是一个级别，已经超出了对常人能够使用的限度。 如此看来，事情又到了没法调和的地步。 既然对方要动真格的话，自己也只能变身了。 林昀心中想着，有些无奈地激发了胸口心之花的魔力，湛蓝色的魔力迅速从中涌现，魔力丝线自他的脚底缠绕而上。 可几乎就在他激发了魔力的同时，眼前的金发少女又一次出现了意外。 只见她气势汹汹地放完了狠话之后，就一脚踩在了一块有些湿滑的地面上，接着莫名其妙地脚底一滑，向后坐倒在地。 如果仅仅只是摔倒的话倒也罢，更诡异的事情是，因为她坐倒在了地上，魔杖尖端的魔力束脱手而出，就这么笔直地射向了天空。 淡黄色的魔力轨迹就这么照亮了黑暗的巷道，宛如烟花一般绚烂。 “你……” 呆呆地望着自己射偏的魔力束所留下的轨迹，少女再次低头，还想再辩驳什么，但是紧接着天空中就传来了一声闷响。 咚！ 嘴里才说出一个字，不知从哪里脱离的金属管道就猛地从天而降，砸在了金发少女的脑袋上，直接将其砸倒在地。 然后，她就再也没了声音。 只留下刚刚变身完成的翠雀，一手捂在自己颈部的心之宝石上，望着躺倒在地，一声不吭的少女，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说些什么。 虽然形式一时间有些僵硬与尴尬，但她觉得自己还是应该去看看。 走到了金发少女的身边，见其躺闭眼在地上，翠雀忍不住伸手，去探了探其鼻息。发现金发少女还有呼吸后，她便推了推其手臂，问道：“没事吗？” 这个问题没能得到对应的回答。 听到翠雀的声音，金发少女微微睁开了双眼，却是没有说话，就这么看了翠雀一会。然后，她再一次闭上了眼睛，彻底昏了过去。 伴随着少女失去意识，其不够熟练的魔力运转也难以为继，身上的变身状态随之解除。光芒散去后，留在原地的已经不再是魔法少女，而是一个看上去也只有十二三岁左右，穿着学校制服的女孩。 单看外貌的话，女孩和变成魔法少女后并没有什么太大的不同，显然也是个开华芽级没多久的新手，十分符合其展现出来的水平。 有些无奈地看着躺在地上的女孩，翠雀想要将之扶起，但是却突然意识到其身上还有从垃圾桶中沾到的脏污，一时间，伸出的手僵在了半空。 她在原地思索了一会，想了想到底该怎么处理地上的女孩，最终还是决定不多干涉，把她交给她的队友就好。 按照金发少女此前的描述，她们此行是有三名魔法少女的，现在另外两人正在与残兽战斗，顺利的话，等到结束战斗就会回来找她了。 心中有了想法，翠雀便转身，走出了小巷，去往了残兽正在闹事的街区。 既然金发少女看上去没有生命危险，那么保险起见，自己还是去残兽那边看一看为妙，以防她那两个队友跟她本人一样不靠谱，讨伐过程中出了什么意外。 翠雀这么盘算着，回到此前见到残兽的位置，发现那个方向的确有一场激烈的战斗。 淡红与青色的魔力光芒围绕着残兽旋转着，碰撞在残兽的表皮上，溅出一道道火花，炸耳的轰鸣声不断。不多时，当残兽逐渐无法抵挡两道魔力的攻击后，红与青色又分成了两道交叉的闪光，自其的胸口处一闪而过，将原本仍在嘶吼的残兽撕成了两半。 闹事的残兽被轻而易举地解决了。 而眼尖的翠雀更是一眼便看见，青色的魔力轨迹之中，那道少女的身影，手上正握着完全不似魔杖的武器。 是魔装。 心中了然，翠雀便忍不住又向不远处的巷口看了一眼。 明明金发少女的队友能如此轻松熟练地解决残兽，金发少女本人却能在面对一个普通人的过程中手忙脚乱，连连出错，最后甚至自己把自己砸成变身解除，两者之间的差距未免也过大了。 而既然这件事最后是这样的结果，金发少女似乎也没有发现自己身份的真相，自己也没必要以翠雀的面貌在这里久留了。 心中想好了接下来的行动之后，翠雀再一次走进了巷子里，将金发少女从中抬了出来，让其靠着墙坐在巷子口处。 她得确保这孩子的队友回来时能够看到她，免得其真的躺在黑漆漆的小巷深处，没人去管。 做完了这些事后，她又借着巷子里的黑暗解除了自己的变身，顺着来时的路，从窗户翻回了便利店的仓库。 而当林昀洗干净自己的手，提着行李包，一脸平静地从便利店中走出来之时，便见到此前残兽袭击的位置已经空空如也。 显然，那群魔法少女已经离开。 融进了路上的人群，装作最为普通的一名游客，林昀从此前丢下金发少女的位置路过，向着小巷里看去，便见一名淡红色头发的短裙少女和一名青色头发的披风少女正围在金发少女的旁边，脸上带着有些无奈的表情，不知道在交流些什么。 两个人交谈了一会，似乎又彼此达成了共识，由那名青发魔法少女一脸嫌弃地把金发少女架在肩上，然后两个人一起缓缓腾空，飞向了天空。 有许多人这才意识到魔法少女刚才就在一旁的小巷里，连忙拿起手机，对着空中留下的魔力轨迹一阵抢拍。 嘈杂的人群中，林昀望着她们逐渐远去的身影，微微眯起眼，似乎是在思索着什么。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四章 失踪的魔法少女 “这家伙，又是口口声声吹牛说自己没问题，结果搞得一塌糊涂。” 柏安市的高空之中，少女的声音突兀地响起：“唉，真是臭死了，到底是干了什么才会变成这幅模样？” “木百合她说、说自己看到了可疑的人物。”另一道女声细若蚊吟。 “我知道哦，所以才好奇她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先开口的少女声音中满是疑惑：“不管是赢了还是输了，都不应该这样完好无损地昏在小巷子里吧？” 架着金发少女在空中飞行着，青色头发的魔法少女皱起眉头，试图去思索，但不断从身边传来的阵阵酸臭味让她五官紧皱，思维始终难以集中。 “白，白蓟。”细弱的女声再一次响起。 “怎么了？”被唤作白蓟的青发魔法少女抬起眉毛。 “前面好像有人。” 这句话让青发少女突然愣住，集中注意力向着前方看去——那里确实有一个人。确切来说，以魔法少女的视力足以让她看清楚，那是一个女孩子。 一个身着藏青色连衣裙，身后披着一身金色法袍的女孩子。 翠雀在这里等着她们。 此前她在人群中看着这一队魔法少女升空后，经过短暂的抉择，决定跟了上去。 虽然她来到这里的本意是去往异策局，但是此行的目的事关调查院失踪的调查小队，魔法少女显然是比异策局更有询问价值的目标。 原本她的考量是先与异策局接触，询问过信息后，再通过异策局与本地的魔法少女和播种者取得联络，现在看来倒是省去了这个功夫。 于是，她便再一次跟上了这一队魔法少女，并且暗中超过了她们，在其前方等待着。 “你好，请问你是？” 被唤作白蓟的青发魔法少女看到翠雀之后，虽然大致能猜出其魔法少女的身份，但还是保持了适度的警惕，在距离翠雀稍远的地方，礼貌地开口询问。 “花牌认证41076，魔法少女翠雀。” 翠雀向着对方轻轻点头致意：“来自调查院，接受了最高层的指派，接下来可能要向你们了解一些事情。” “花牌？” 这一介绍显然引起了白蓟的注意，她在听到了“调查院”一词后，显然又放下了些许戒备，认真地打量了一下翠雀身上的金色法袍后，有些迟疑地道：“您莫非是……” “我是巡查使。” 翠雀直言不讳：“我们的调查小队在伱们的城市里失踪了，我负责来解决这件事情。” “巡，巡查使？” 后方淡红色衣裙的魔法少女闻言一惊，原本细弱的话语声都抬高了不少：“那不是很厉害的大人物吗？我记得就连姐姐也只是……” “含羞草！” 白蓟有些嗔怪地看了一眼淡红衣裙的魔法少女：“不要说些多余的事情。” “哦，好……”淡红色的魔法少女顿时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语，有些瑟缩地缩了缩脖子。 “您好，巡查使前辈。很抱歉我的队友说了些失礼的话。” 向着翠雀简单行礼，白蓟依然保持着与其之间的距离，认真的问道：“只不过现在的柏安市其实处于很特殊的事态之中，请不要责怪我的多疑，请问您能出示足以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吗？” 她的要求其实有些失礼，她自己似乎也知道这一点，所以提出这个要求的时候，翠雀能清楚地看到她的身体有些僵硬。 只不过翠雀本人并不在意这种繁文缛节，对她来说顺利解决事情才是最重要的，故而没有多说话，只是把自己的认证牌摘下来，将之出示给白蓟：“这是我的认证牌。” 白蓟闻言神色一松，继而认真地端详着翠雀手中饰牌上的内容。 “41076，花牌，而且还有巡查使的标志没错……矢车菊？”看到饰牌上的代号后，白蓟明显愣住了一下。 “个人隐私。”翠雀没打算在代号的问题上多做解释，就这么收起了自己的认证牌，“这应该足以证明我的身份了，接下来可以好好谈谈我想询问的事情吗？” “不，我只是……好吧。” 白蓟顿了顿，继而道：“您要问的是猫尾前辈她们的事对吧？她们大概是十天前的时候来柏安市的，然后第一时间……” ——“哇啊啊啊啊！” 话才说了一半，她的声音突然被打断了。 因为原本瘫软在她肩上的金发少女突然剧烈挣扎起来，先是莫名大喊大叫，然后从白蓟的肩膀上挣脱开，直接从空中坠落而下。 好在金发少女的反应也足够迅速，察觉到自己下落的态势后迅速动用了能力，漂浮在了空中，这才猛地睁开眼，一脸惊惶道：“我不想被奇怪的大叔抓住啊！” 她这一连串表演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直到其稍微安分了些，翠雀才看向白蓟问道：“什么情况？” “呼，呼，咦？白蓟？含羞草？为什么你们在这里？” 金发少女则依然明显处于状况之外，先是愣愣地环视四周，紧接着看到了不远处的翠雀，在定定地注视了片刻后，突然又指着翠雀大声道：“啊！救了我的人！” 她那一惊一乍的风格其实有些讨人嫌，但是翠雀莫名从她身上看到了一个有点熟悉的影子，所以倒也没有表露出什么反感的情绪。 “什么？救了你？巡查使前辈吗？”另一边，听到了金发少女的话后，白蓟有些意外地看了看两人。 “是的！我跟你们说啊！我之前说感觉到了可疑的魔力，结果遇到了一个超级诡异，一看就不是好人的大叔。他连手都没有动，就莫名其妙地暗算了我，把我打倒了！灯盏姐说不定也是被他那样暗算的！” 金发少女几个蹿升飞到了翠雀身边，抓着翠雀身后的金色法袍道：“只不过他还没来得及对我做什么就被赶跑了，因为过了一会，这个前辈就突然出现了！然后我就晕了过去！” 她情绪十分饱满，然而描述堪称颠三倒四，让人完全听不懂发生了什么。 即便是知道实情的翠雀都不怎么想搭理她，无视了金发少女的话，向着面前的白蓟问道：“先把话说清楚，灯盏是谁？” 听到翠雀的问题，白蓟先是瞪了一旁的金发少女一眼，然后才在其迷惑的目光中开始解释道： “其实，这就是我们现在正在警惕的原因。我们柏安市的魔法少女小队，队伍是总共5人，常驻4人的，而在我们常驻的4人之中，经验最丰富的就是我们的一位前辈，她的代号是灯盏。” 她说完后顿了顿，然后有些迟疑地说道：“但是，就在昨天，灯盏她……失踪了。” 这个消息让翠雀的表情随之变得严肃：“失踪？” 也无怪她反应强烈，在现如今这个阶段，这个词语的含义变得格外特殊。 从两年前方亭市失踪的播种者，到不久前失踪的调查院猫尾小队，至如今的柏安市小队，这已经是她第三次听说“失踪”这一说法了。 要知道，以魔法少女的武力，以及魔法帝国的势力，想要让一名魔法少女无声无息地消失是何其困难的一件事，但现在，这种事情居然在接二连三地发生？ “是，就是跟猫尾前辈她们一样，不声不响地消失了。” 见到翠雀严肃以待，白蓟也认真地回答道：“而且，她在失踪前还给我们留下了一个消息。” “什么消息？” “她说自己发现了一个‘有点可疑的男人’，决定去跟踪调查。” 这句话让翠雀陡然一惊。 ——“很明显就是我遇到的那个大叔啊！” 金发少女在一旁激动地叫嚷道：“鬼鬼祟祟地在残兽现场使用魔力，而且还能莫名其妙地把我弄晕过去！真的很危险！好可怕！你们差点就看不到我了哦！” 她似乎是回忆起了那时的情绪，明显变得后怕起来，越说越激动，最后干脆趴在翠雀肩膀上，抓着其法袍，哭得稀里哗啦：“我还以为自己也要跟灯盏姐一样不见了！要是没有被这个前辈救下来的话，说不定就被奇怪的大叔带走这样那样了！” 砰！ 忍无可忍的翠雀狠狠地对着她的脑门锤了一拳。 金发少女明显是被这一下打得有点发懵，捂着脑袋，看着翠雀：“诶？为什么要打我？” “这位小姐，请不要把你的鼻涕蹭到我的披风上。” 翠雀有些嫌弃地把她往旁边推了推，颇为冷淡道：“以及，不要随便诅咒你的同伴。” “鼻涕！我有流鼻涕吗？” 金发少女连忙有些慌张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但是却并没有发现有鼻涕，一时间颇有些奇怪。 “巡查使前辈说得对。”白蓟在一旁点头赞同，“虽然灯盏前辈失踪了，但是我们应该坚信她还活着，所以今天才会四处调查她的踪迹。” “所以她才……”翠雀向着一旁的金发少女示意。 “是的，所以她才会那么激动。”白蓟有些无奈道，“木百合她跟灯盏前辈的关系很好，现在多少有点病急乱投医了。巡查使前辈，如果确实是您将她救下来的话，可以请问您真的有看到她所说的，‘可疑的男人’吗？” “我问过了，那只是个路过的魔法使。”翠雀一脸平静，睁眼说着瞎话，“他说自己只是恰好路过，想要联络异策局来控制场面，和残兽袭击的事情无关。” “他在骗你，巡查使前辈！” 金发少女又打断了两人的谈话，振振有词道：“他一开始就是这么骗我的，说自己只是个普通人，根本不知道魔力什么的，实际上却能轻松躲开我的攻击，还能偷袭我！” “你对普通人出手攻击了？”白蓟却注意到了她言语中的疏漏，皱着眉头道，“我应该跟你说过很多次，无论出于什么理由，魔法少女是不能伤害普通人的。” “可万一他是灯盏姐说过的‘黑烬黎明’呢？” 金发少女有些委屈道：“要知道，那些人很有可能就是灯盏姐失踪的罪魁祸首，而且他们还能指挥残兽！” “这……”白蓟有些迟疑了。 “说到底，这次事情怎么看都很像是黑烬黎明的手笔啊！” 觉得自己话占上了几分道理，金发少女立刻乘胜追击：“你也看过他们其中某些人的通缉令吧？不管男女都是一副好像很有学识，斯文败类的样子，跟我看到的那个大叔一模一样！” “巡查使前辈，指不定他跟你撒谎的时候在打着什么坏主意呢！要不是你太强，他也要偷袭你，然后把你带走这样那样……” 砰！ 翠雀又给了她脑门一拳。 “为什么又打我！”金发少女捂着脑门委屈道。 “太吵了。” 翠雀收回手，依然一脸淡漠：“而且你不应该质疑我的判断，如果他是你们口中的黑烬黎明，我不可能看错。” “诶……”金发少女还想辩驳什么，但是一旁的白蓟不断用眼神对其示意，终于让她有些不情愿地点了点头，“好吧。” “所以，你们现在有一名队员也是失踪状态。” 结束了这个无聊的话题后，翠雀环抱双手，再次向白蓟确认总结道：“与来到柏安市的猫尾小队一样，都是突然失去行踪，而且失踪之前还留下了消息，说自己发现了一个‘可疑的男人’？” “是的，没错。” 白蓟点了点头，面色有些忧愁：“更进一步的情报，我们自己也在调查当中，很抱歉没办法给您提供什么有价值的信息。” “那么猫尾小队呢？” 翠雀追问：“她们来到这里的时候有没有向你们说过什么？” “这个的话，当时跟她们交谈的主要是灯盏前辈。” 白蓟有些为难地左右张望：“因为她们是白天来的……而我们三个还要上学。” “意思是，如果找不到你们说的灯盏，就同样不知道猫尾小队原本的目的？”翠雀思索着反问。 “那，那个，其实，应该还有一个人知道……”就在这时，此前一直沉默的淡红衣裙少女突然小心翼翼地开口了。 “谁？”翠雀旋即把目光投向她。 淡红衣裙的魔法少女被翠雀这么一问，马上就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她似乎胆子很小，之前也一直躲在一旁没怎么出声，此时被翠雀如此严肃地追问，一时却是不敢回话了。 “她说的应该是波利。” 知道自己这位队友的个性，白蓟接过其话茬解围道。很快，她又意识到自己说得有些笼统，依然没能解释清楚，便再一次补充说明道： “它是我们的播种者，是个妖精。”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五章 柏安市异策局 跟着这群本地的魔法少女自柏安市新城区离开，翠雀与她们一同飞往了旧城区的一处街道。 所至的街道有些老旧，路边的建筑物大多上了年头，当然，并不影响久居于此的人们正常生活。 也正因为是老城区，故而沿街布满了门面，开设着形形色色的店铺，也因为柏安市的特色便是音乐，故而有相当一部分店铺带有这一要素，不乏音乐餐吧，琴行，演出厅一类的场所。 而魔法少女们带翠雀前往的，就是一家看上去颇有些年头的琴行。 “这里就是我们平时行动的据点。” 白蓟是这样介绍的：“是灯盏父母创办的琴行，后来她的父母把琴行交给了她，所以如今灯盏是这里的店长。” 这间琴行的外表虽然有些老旧，但是内里却布置得干净整洁，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木香，能够看出有人在这方面花了很大的功夫。店内的陈设倒是没什么稀奇，墙壁上挂着各种品牌与型号的乐器，偏内部的区域则摆放着钢琴等大件商品，哪怕时间已经是晚上，也有不少的顾客在此驻足。 翠雀跟着白蓟一行走过了前方的营业区，一行人步入了后方的小门，来到了琴行的二楼。通过了有些逼仄陡峭的楼梯后，所见的空间豁然开朗，映入翠雀眼帘的便是一片私人空间——一处充满了生活气息的活动室。 这里似乎原本是一间录音室，尚有一些老式的录音设备被摆放在墙角，昭示着此地曾经的用途，但是如今已经被改造成了生活区，添置上了各种家具。 也就是在这里，翠雀第一次见到了柏安市的播种者——波利。 这只名叫波利的妖精，长着一副如同小浣熊一般的外表，通体毛茸茸的，外表十分憨厚，看上去颇为可爱。 而当翠雀与之初遇时，它在做的事情是……弹吉他。 这是一幅很难描述的场景，一只看上去憨态可掬的小浣熊坐在地上，面前摊着一把吉他，而它的双爪正一只摁着和弦，另一只在弦上灵巧地拨动着。 歌曲的旋律舒缓而忧愁，仿佛诉说着不尽的哀伤。与此同时又让翠雀感到有几分熟悉，她多年不关注流行音乐，但这似乎是数年前曾经流行过的歌曲。 似乎是发现了门外的来人，小浣熊逐渐停下了自己的弹奏，抬起了毛茸茸的脑袋，对着魔法少女们打起了招呼：“哟，回来了吗，辛苦了，女孩们？” 它这一开口，就把现场原本的莫名气氛打了个粉碎。因为它顶着一副小浣熊的外表，发出的却是中气十足的男性声音，甚至还带着几分沙哑。其语气中又透露出一种玩世不恭的气质，富有节奏感，仿佛在唱rap一般。 而还没等白蓟等人给出回应，它便又把视线转投向了翠雀：“这是哪位大咖，你们带她回家？残兽解决了没，灯盏找到了吗？” “波利！” 白蓟有些无奈地拖长声音道：“别唱你的rap了，这位是调查院来的巡查使大人！” “酷，宝贝，你居然跟我说这女孩是个巡查……” 小浣熊富有节奏感的话语才念出了一半，这才忽地想明白白蓟话语的含义。它停了下来，认真地感知了一番翠雀的魔力，毛茸茸的脸上人性化地露出了痴愣的神色，然后清咳两声，装作无事发生般再次开口：“哦，失敬，巡查使大人。” 调查院的巡查使，大多情况下都是为了专案而出动，在调查期间对所有案发地的国度侧势力有着征调权，其中自然就包括播种者与魔法少女。 虽然巡查使的硬性指标是花牌，能够坐上这个位置的魔法少女没谁会无聊到去找妖精的麻烦，但并不妨碍播种者普遍对其态度较为尊敬。 与之相对的就是魔事院的高层，同为魔法少女中的当权之人，却常常是播种者们暗搓搓阴阳怪气的对象。 “伱好，我其实不介意你用什么口吻同我说话。” 翠雀耷拉着眼睑微微行礼，接着声音冷淡道：“只是希望你能够提供足够有效的信息。” “哦，好吧。” 擦了擦脑门上不存在的冷汗，小浣熊操着它那口宛如播音员的声音道：“那么您具体想问些什么呢？” 翠雀便开门见山，直接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沟通过程还算顺利，小浣熊虽然说话有些滑稽，但言语却颇有条理，在与之进行了交流之后，翠雀很快就得到了几条有效的信息，理清楚了事情的全部经过： 最开始，是十天前，失踪的猫尾小队来到了柏安市，找到了当地的异策局与魔法少女小队，询问了许多事情。她们在失踪前两天还与灯盏有过交流，交流的内容是“柏安市近期比较反常的事情”。 之后，便是大概一周前，猫尾小队某一日突然失踪，最后被目击的地点是在柏安市的新城区。 四天前，也就是翠雀接到调查院通知的时候，在调查小队的失踪已成既成事实的前提下，作为柏安市本地的小队队长，灯盏决定先一步进行调查，想要在调查院来人前预先收集足够的信息。 三天前，灯盏带着柏安市的小队成员前往了本地异策局，双方进行了合作，开始就猫尾最后失踪前的轨迹进行研究。 两天前，她向剩下的三名小队成员说自己发现了可能的嫌疑人。 最后，便是昨天，灯盏也失踪了。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又断了线，所有指向真相的箭头全都被生硬地折断。这无疑是一件很让人焦虑的事情，便是翠雀听得都直皱眉头，也难怪柏安市小队的几名魔法少女看上去会这么着急。 “如果可能的话，希望巡查使大人您能把灯盏也找回来。” 描述完了事情的经过，最后，小浣熊有些无奈地道：“我明明劝过她不要轻举妄动，但她坚持认为调查小队的失踪与自己脱不开干系，才主动去调查，没想到现在却……” “我会的。”翠雀看了看一旁的金发少女，转头承诺道。 不管是于公还是于私，于大还是于小，现在的她都必须要解决这件事情了。她可不想让自己的本体继续被莫名其妙安上坏人的身份，要解决这种误会，找到真正的犯人才是最有效的做法。 得到了巡查使这种大人物的承诺，小浣熊波利似乎也轻松了不少，有了余兴，便又操起它那口播音腔唱起了rap，不着边际地拍起了马屁。 当然，论拍马屁的水平，它比摩可高超许多。 翠雀没有再多言，她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便也足够明确：去找异策局取得最后的情报，就此展开调查，尽快找到失踪的猫尾小队与灯盏。 事实上，若不是在来时的路上遇到了柏安市的魔法少女小队，现在的她应该已经去异策局了解情况了。 只不过因为临时变更行程，来到了魔法少女们的据点，今天的时间有些晚了。过了异策局的下班时间，现在再去问话大概也是来不及的。 翠雀心中盘算一番，决定还是第二天再去，今晚暂且休息。 虽然找到并营救失踪的魔法少女十分重要，但是情报不足的情况下，比起像是无头苍蝇一般乱跑，还是养精蓄锐更加重要。 让小浣熊把自己明天会去问话一事传达给了异策局，又给本地的几名魔法少女留下了自己的联系方式，翠雀没有继续在她们的据点逗留，回到了自己原本预定好的酒店。 经历了一天行程，还因为误会导致了一系列的麻烦事，万般劳累，心力交瘁的林昀简单洗漱后便躺到了酒店的床上，沉沉地睡去。 第二天一大早，他再次以翠雀的面貌出行。 为了避开可能的早高峰，她没有再像刚来柏安市那样乘车，而是直接从空中飞往目的地。 异策局的位置她已经摸清，再加上异策局所处的位置——音乐公园从空中看上去足够显眼，并不用担心会飞过头的问题。查询过地图后，她便一路直达新城区的目的地。 降落在音乐公园之后，她找到了园区内一间以本地音乐大师为主题的展览馆，按照调查院此前提供的信息，有其中一个入口就在此处。 在人群中紧跟着一名独身的男子，逃票进入了展馆，她大步流星地沿着预定好的路线行走，最终在一处安全通道找到了入口：一条颇为隐秘的安全通道。 与展馆内其他的安全通道不同，这条通道额外多出了通往地下的楼梯，迈着小碎步，顺着封闭的楼梯道走到了地下三层，翠雀的面前就出现了一道带有密码锁的金属门。 翠雀知道，这就是通往柏安市异策局的道路。 她也已经预先知道了密码，并没有被这种问题拦住，轻巧干练地输入了一串数字后，金属大门便应声而开。 展现在她面前的是一条明亮却深邃的通道。 整条通道呈现出一种规整的白色，墙面整洁，灯光明亮，地面上基本没有灰尘和垃圾，显然有人时常打扫。 为了便于异策局人员的出行，柏安市异策局周边的地下全都是层叠交错的地下通道，串联了周边接近两位数的出入口，确保每一处入口的人流都能控制在一定的规模，从而起到隐蔽的目的。 维持这些通道的隐蔽和安全本就是一件耗时耗力的工作，而如今看来，他们甚至还有精力去维持通道的整洁，足以让翠雀对其的实力高看一眼。 连带着，对自己此行接下来的收获也多出了几分期待。 沿着白色的通道一路前行，在道路尽头，翠雀又看到了一道自带感应系统的玻璃闸门，而通过了闸门之后，就是异策局的大厅。 翠雀控制着自己环顾四周的欲望，一边让自己表现得更加稳重，一边走进了大厅之中。 只不过，才刚刚踏入这片空间，她就发现自己在做无用功。 因为，这个大厅之中一个人都没有。 大厅中灯火通明，宛如白昼一般明亮，全然感觉不出其位置在地下。唯一的问题可能就是无人时太过安静，安静到隐约之中还能听到电流声。 为什么会没有人？ 翠雀心中生出了几分疑惑。 毕竟眼下已经是上班时间了，哪怕是方亭市的异策局，现在也理应进入了日常的运转。柏安市的异策局呈现出了这种规模与实力，怎么可能会出这样的纰漏？ 开会吗？还是培训？ 心中生出了些猜测，翠雀没有继续逗留在原地，而是穿过了大厅，向着异策局内部走去：到底是怎么回事，找间有人的办公室问一问就行。 只是，让她感觉更加奇怪的是，沿途的办公室同样也没有人。 不仅如此，这些办公室内的陈设还都十分杂乱，各种文件摊得四处都是，电脑也都打开着，似乎不久前还有人在其中工作过。 仿佛这里的员工全都突然消失了一样。 不知道为什么，翠雀心中产生了这种奇怪的联想。 心中的疑虑越来越重，她继续向着异策局内部行进，只觉得柏安市的异策局内部大到惊人，沿途走了接近数百米，竟然还是没有走到这一层的尽头。 好在，走出这么远以后，她似乎听到了什么动静。 像是某种湿漉漉的东西碰撞在地面上，发出液体与固体的碰撞声，搅拌声，似乎是有谁在拖地。 声音的来源是一间房门虚掩着的办公室，炽白色的灯光从门缝之中透出，显然，有谁在这间办公室中活动着。 走到这里时，翠雀已经满是疑惑，所以她没有犹豫，皱着眉头推开了门。 然后，她就愣在了原地。 ——整间办公室都被染成了红色，仿佛是被红色的油漆泼过一遍似的，但是那些并不是颜料，而是鲜血。 仅仅是在推开门的那一瞬间，浓烈的血腥味就直接扑面而来，熏到了翠雀的脸上。 各种碎裂的，辨认不出原貌的残存肢体掉落在各处，整间屋子就如同一个巨大的屠宰场一般，甚至远比普通的屠宰场更加血腥。 而如此血腥的现场中，自然是不剩下任何活人的。 唯一存活的个体，也无法称之为人，其实是一只残兽。 那是一只看上去约莫两三米高的残兽，此时正蹲在办公室的中央，抓着一名一动不动的异策局员工，利齿交错，悠然地进食着。 翠雀此前所听到的拖地声，其实并不是拖地。而是它拖动尸体的声音，以及……咀嚼声。 昨天晚上写更新写睡着了，非常抱歉非常抱歉（鞠躬），接下来不管喝咖啡灌红牛我都得把更新整出来再睡，不会有下次了。 以及读者群昨天晚上因为有人鉴证所以没了，出于个人账号安全考虑（群主会被连坐），再次开设可能需要过一段时间，届时会另行通知，还请各位耐心等待。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六章 大厅 几乎就在翠雀发现残兽的同时，那只正在进食的残兽也发现了翠雀。 二者短暂隔空对望，残兽猛地丢下手中的尸体，自办公桌上弹跳而起，径直跃向了门口的翠雀。 “吼！” 翠雀面色微寒，手掌开合之间魔杖显现，就在残兽冲到她面前的同时，对着其头颅用力一抽。 当！轰！ 魔杖发力，将残兽重重砸在了地面上。 被击倒的残兽立刻挣扎着试图起身，并且不断发出示威性质的嘶吼，但翠雀没有给它重振旗鼓的机会，调转魔杖对准其头颅，魔力束连射，直接将其脑袋打成了一滩灰烬。 解决了这只残兽之后，她又迅速飞到了此前被丢下的尸体旁，对着那具尸体进行了一番检验，发现这个不幸的异策局员工确实已经失去了生命。 这只出现在办公室中的残兽并不算强大，大概只有卵级的水准，然而对于普通人，甚至魔术使来说都是宛如天灾一般的怪物，也难怪能够造成如此凄惨的景象。 除了那一名尚有全尸的员工，其他的被害者便是连一具完整的尸首都拼凑不出来，可见残兽究竟作出了何等暴行。 在办公室中搜索了一番，实在没能找到任何有用的信息，翠雀只好又回到了门口，对着地上的残兽肢体张开手掌，试图回收这只残兽的回响。 然而，伴随着翠雀的这一尝试，残兽的遗体就在她的注视之下消散成了一缕黑烟，没能留下任何东西。 这是一只没有回响的残兽。 翠雀花了数秒钟时间，才让自己认知到了这一事实，但即便是亲眼所见，她还是难以相信这是真的。 以她过往的见识和认知，这样的残兽根本不可能存在。 一只没有回响的残兽，几乎可以等效为它没有自己的魔力源，而作为纯粹的魔力生物，一只没有魔力源的残兽从根本上就不可能存活。 魔力源之于残兽，就相当于心脏之于人类。失去了心脏的人类无从维系生命，没有魔力源的残兽又究竟如何存在？甚至于，它还能像刚才那样捕食，与自己战斗？ 翠雀无法理解。 只不过，在短暂的茫然之后，她迅速把这种情感丢到了脑后。因为她知道，现在并不是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 她很清楚自己眼下的任务是什么，比起研究这只残兽为什么不会产生回响，探查异策局的现状才是第一事项。 比如说，为什么遇到了残兽的袭击，异策局会没有任何反应？就算无法战而胜之，也可以逃跑或者避难，更应该通知当地的魔法少女前来讨伐残兽才对。 这个问题并没有困扰翠雀多久，因为当她拿出自己的手机，试图向柏安市的小队进行问询的时候，屏幕上方显示的符号给出了答案。 ——【无信号】。 翠雀并没有感到意外，不如说反而松了口气，因为她对事态的了解更进了一步：这里的信号被隔断了，消息传递不出去。 她不知道柏安市的异策局是否有什么特殊的对外联络手段，但想来应该是没有的。 也就是说，从遭受袭击的那一瞬间开始，这座位处地下，原本等同于安全堡垒的异策局总部，就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密闭牢笼，将异策局的员工和残兽关在了一起。 现在的柏安市异策局到底处于什么情况？ 除了这间有人被害的办公室，别的员工都去哪里了？ 还有多少人活着？这里还有其他的残兽吗？ 翠雀她需要先查清这些问题。 收起了手中的魔杖，将死去的异策局员工平放在地，阖上其双眼，翠雀离开了这间办公室。她继续在异策局的一楼中搜寻着，然而不管怎样探查，都再也找不到一间有人的屋子。 空空荡荡的走道之中回响着她一人的脚步声，通亮的灯光直直照射着地面上的瓷砖，反射出一个个白晃晃的圆点。这些白点连成了一条线，仿佛通向了无穷无尽的彼方，好似此处空间也变成了一个没有终点的迷宫。 不分昼夜的地下空间中，没有人能够分辨出日夜，四周的一片死寂仿佛连时间都能够吞噬。 翠雀开始觉得此处的气息有些沉闷，哪怕周围的环境光明敞亮，却难以抹去那无处不在的违和感。大多数的办公室都像她来时所看到的那样，房门大开，各种陈设四处散乱地摆放，唯独不见任何活物。 这很不对劲。 翠雀心中想道。 哪怕是遭受了残兽的袭击，异策局内部也没有理由变得像现在这样诡异。 她可以理解此处为什么寂静无人，毕竟面对残兽的袭击，大多数都会选择逃跑，在这一点上，异策局的员工与真正的普通人没有什么区别。 但是，如果事情真的是这么单纯，异策局就不应该呈现出眼下这种景象。 其最大的违和就是两处：建筑保存太完好，以及尸体不够多。 并非是翠雀刻意诅咒异策局的，而是从事实上来看，她解决掉的那只残兽，应该已经在异策局肆虐相当长一段时间了。 残兽所在的办公室距离异策局的大厅足有数百米远，如此长的一段距离，残兽是不可能不进行破坏与杀戮的。 作为一种天生就充满了暴虐本能的生命，一只残兽的行动逻辑往往是有活物就杀，没活物就破坏周围的一切。 哪怕是此前方亭市所出现的，黑烬黎明的邪信徒所变身而来的残兽，其一样无法制约残兽的本能，行动逻辑会彻底残兽化。 这样的生命，没道理前进了数百米，还能完全压抑其本能，不进行任何的破坏。 或许真的是那只残兽太特殊？ 翠雀如此猜想着，可是她却依然无法说服自己。 如果说一开始的事态只是脱离了翠雀的意料，那么现在的情形则已经脱离了她的想象，其全貌开始变得扑朔迷离。 怀揣着诸多疑惑与不解，可这些不解并没能在调查中得到解答，翠雀最终自办公区走出，回到了异策局的一楼大厅。 与她来时一样，大厅中依然空无一人，巨大的球形屋顶上镶嵌着一排排的照明灯，炽白的灯光远比办公区的走廊更加明亮。 望着大厅外围四通八达的玻璃闸门，想象着这里往常的繁盛景象，翠雀微微驻足，然后摇了摇头。 她决定去其他楼层看一看。 走进了大厅旁侧的电梯，站在电梯厢中观察片刻，她发现这里的电梯只有向下的楼层。其顶楼便是【-1f】，其他楼层依次向下。考虑到这里是地下建筑，如此安排也没什么问题，翠雀也没有多想，点选了【-2f】的按钮。 不多时，电梯的门缓缓关闭，厢体中吹起了微风，在一阵阵轰鸣声之中，电梯缓慢地下降，片刻后停下，显示出了【-2f】的信息。 期间没有发生任何意外，反而让翠雀感到有些意外。 面无表情地注视着电梯门缓缓打开，翠雀自电梯门中走出，向着这个所谓的负二层一番打量，试图第一时间观察出大致轮廓。 可是，当她看清楚了周围的陈设之后，眼前的景象让她感觉到大脑一阵嗡鸣。 因为她并没有看到什么地下二楼。在她眼前的，依然是明亮的地下一楼大厅。 是电梯没有动吗？ 怀揣着这样的疑惑，翠雀回头走进了电梯厢之中，向着上方的屏幕看去，可是，记忆中写着【-2f】的屏幕已经发生了变化，显示出的是【-1f】。 自己按错了？看错了？ 翠雀抬起头，试图去寻找自己记忆之中的那个按钮，而当她这么做了以后，才意识到自己此前的想法究竟有多么天真。 事实上，别说此前那个【-2f】的按钮了，她甚至没能找到任何其他的数字。 【-1f】 【-1f】 【-1f】 【-1f】 【-1f】 目中所见的按钮，上面所写的全都是同一个数字。 一连串的负一楼按钮，密密麻麻地布满了操纵盘，整个电梯厢中都只能找到这一个数字，仿佛在向翠雀发出无声的嗤笑。 站在原地，短暂地看了一会操纵盘，翠雀没有任何言语，迈动双腿，一个跳跃就从电梯间之中窜出，向着一旁的楼梯入口奔跑而去。 用巨大的力气拉开了楼梯道的门，将之摔在一旁，入眼的是一道同时可以通往上层与下层的楼梯间。翠雀没有多想，直接向着楼下的方向跑去，当她来到了下一层的平台处后，又猛地拉开了楼梯道的门，冲进了门外的空间之中。 ——入眼的是大厅。 一成不变的，属于异策局的一楼大厅。 无人的厅堂，炽白的灯光，嗡嗡作响的电流声，一切都和她来时的那片空间一模一样，未曾发生任何改变。 翠雀面无表情，继续奔跑。 这一次，她奔向的目标是大厅的大门——也就是她来时的玻璃闸门。 穿过了闸门，入眼的依然是她来时的那条白色通道，好像终于来到了一片崭新的空间，但是翠雀的心情却没有任何好转，她依然面无表情地向着前方奔跑着。 她已经隐隐生出一种感觉，事情不会那么简单。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伴随着她原路返回，回到了理应是来时的那片空间时，眼中所看到的却完全不是预期中的景象。 她看到的还是那道玻璃闸门。 一扇喷过砂的，朦胧之中透出了后方的光亮，却盖住了门后景象的玻璃闸门。与她来时所见到的那一扇一模一样。 翠雀定定地看了一会，没有表现出任何慌乱的情绪，只是继续向前。穿过了玻璃闸门之后，她抬头，再一次看向了这道门后的空间。 当然，这一次，眼中所见的景象也没有再让她感到意外。 这里，依然是异策局的大厅。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七章 巢穴 到了这一刻，翠雀终于明白了自己一直以来所感受到的违和感究竟是什么。 那种从进入异策局开始就一直萦绕在心头的淡淡危机感；周围景色所带来的的疏离感；以及某种虽然很微弱，但是颇为熟悉的反胃感。这些感官混杂在了一起，杂糅成了心头的违和感，向她发出了预警，一直提醒着她这里的不正常。 在看到这番景象后，对于这片空间究竟是什么，翠雀的心中已经隐约有了答案。 只不过要想彻底确认这一答案，她还需要再做一件事——回到之前那个发现过残兽的办公室。 念头至此，翠雀便不愿意再做耽搁，立即驱动起魔力，支撑着身体漂浮起来，向着记忆中的方向飞行而去。 她沿着走廊一路加速，过道中的景色飞速地从她的余光之中闪过，便如同她此前看到过的一样，完全没有任何变化。只不过心中有了答案，她已不再对此感到迷惑。 无视了沿途可能存在的干扰，翠雀径直飞到了方才发现过残兽的办公室，然后一手向前，猛地推开了门。 办公室门打开，她目中所见的，只是一间极其普通的办公室。 没有尸体，没有血迹，没有残兽留下的灰烬，只有如其他房间一样的炽白灯光，以及其中随意摆设着的各种办公用具。 所有的痕迹都消失一空，此前发现过的线索尽数不见，仿佛从一开始就不存在一般。 然而，看到了此情此景，翠雀的眼中却倏地闪过了微芒。 原因无他，这就是她想要的答案。 “原来如此。” 轻声开口，望着眼前的境况，翠雀没有再向内迈进一步，却用着无比确定的语气作出了判断：“这里果然是‘巢穴’。” 她口中的“巢穴”，正是属于蛹阶残兽的标志性能力。 作为蛹阶残兽的阶段性象征，“巢穴”的常见形式便是扭曲了现实原本存在的空间，层叠嵌套的空间迷宫。 “巢穴”内部的景象并非是凭空诞生，而是依据其所处的位置，对周围的空间进行了截取与模仿之后，在此基础上复制，增殖与扭曲这一切的产物。 如果一只残兽的巢穴位于城市之外的荒芜隔壁之中，那么它的巢穴表现出的形式就是无边无际的荒地；如果巢穴位于湖泊之中，那么巢穴的表现形式就是不分方向，永远到达不了水面的无尽汪洋。 这样的实例，翠雀见过不止一次，最近一次甚至就在数月之前。 当时，翠经在方亭市地下发现了一只蛹阶残兽，那个只残兽筑巢的位置就是方亭市的下水道，所以其巢穴的表现形式便是如蚁穴一般层叠交错的下水管道。 那时的翠雀也与现在一样，都是在追查残兽线索的过程之中踏入了残兽的巢穴，从而被吸纳进了迷宫。 从这一前提出发，翠雀再去理解自己进入异策局后发现的一切，便都能够给出合理的解释——因为这里根本就不是真正的异策局，而是一处模拟成了异策局的残兽巢穴。 这个巢穴的空间组成方式，就是将柏安市异策局一层的空间进行复制与延伸，将无数个与“第一层”类似的空间拼接在一起，最终组成了一个完整的巢穴。 翠雀并不是被困在了走不出去的异策局里，而是她的周围有着无数个“异策局第一层”，这些“第一层”虽然空间结构完全相同，复制了一切无生命物体的外在，却唯独无法复制有生命的活物。 所以，眼前这间办公室之中自然也不会有尸体与血迹，因为那些被害者所遇害的“第一层”，与翠雀所处的并不是同一片空间。 翠雀来到这里，就是为了确认这一点。 只不过，伴随着解开这一谜题，却有另外一个问题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那就是，这只蛹阶残兽绝对不同寻常。如果是一只普通的蛹阶残兽，绝对做不到这样的事。 寻常的残兽“巢穴”，所做的仅仅只是模仿周围空间的基本要素。类似于变色龙的迷彩伪装一样，目的是为了隐藏自己的巢穴，使之没有那么明显，所以残兽的巢穴之于周围原本的空间，往往只是一种粗糙的模仿。 像眼下这片空间这般，完全复制异策局一整层的布置，并且不出任何差错，绝对不是残兽的智力所能做到的。 以蛹阶残兽的智力，它们根本无法理解人类的建筑物之中这些装潢到底是什么，有什么作用，怎么可能把每一处细节都雕琢得如此精致？ 这也能解释为什么这只残兽能够把巢穴设置在异策局旁边，却至今没有任何信息透露到魔法少女那里——因为这绝对不是一个单纯的残兽筑巢事件。 心中有了答案，翠雀自然也知道自己现在该做的是什么，毫无疑问，那便是找到这片巢穴的所有者，然后将那只残兽杀死。 至于如何去寻找，翠雀想到的办法也很简单——放出自己的魔力感知，向着反应最强烈的方向一路前进。 巢穴之中，空间与时间的概念都被模糊，所以自翠雀开始搜查后，就连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花费了多久。 放空心神，摒除杂念，翠雀保持着最敏锐的状态，确保自己能够及时察觉到异常的魔力波动。 只不过，就当她准备再一次扩张感应的范围时，感知区域中却出现了一道十分微弱的魔力波动。 这道微弱的波动就宛如随时会熄灭的火烛一般，虽然仍在燃烧，却明灭不定，若非是翠雀的一直高度集中注意力，恐怕会下意识地将之忽视。 而当她停下来仔细确认后便发现，这道波动距离自己所在的区域也并不遥远。 于是翠雀没有犹豫，立刻向着感知到的魔力波动方向前进。 穿过了多层楼梯道，又横向经过了数个“第一层”之后，她终于找到了自己感知到的目标：那是在无人的办公室之中，一名靠墙坐着的少女。 确切来说，那是一个魔法少女。因为翠雀能够看到其手中所握着的，形态宛如一朵花苞般的宝石。 那是一颗尚未绽放的心之花，所以，她应该是一名蕾级的魔法少女。 少女看上去大概18岁左右，处于一个逐渐褪去青涩之气，开始变得有些成熟的年纪。从这点便能够看出，她应该是一个任职多年的熟练魔法少女。 只不过，她现在的状态并不算完好，此时的她完全变回了人类的状态，额头上还不断向下浸透着鲜血。就连自己的变身状态都无法维持，显然是魔力已经枯竭。 翠雀蹲下，伸手在少女的鼻息前探了探，发现还有呼吸后，立刻按住了其手中的心之宝石，开始将自己的魔力注入其中。 而伴随着湛蓝色的魔力不断涌入少女手中，那颗心之宝石也渐渐闪烁起了深棕色的光芒，最后，重新变得闪亮起来。 心之宝石的复苏，重归充盈的魔力让靠在墙边的少女缓慢地恢复了意识，自冥冥之中睁开眼，然后，与半蹲着的翠雀对上了视线。 少女先是略微呆滞了一会，然后猛地一惊，下意识想要往后退，但是却显然忘记了自己在墙角，所以只听“咚”的一声，她的后脑勺就撞在了墙壁上。 强烈的钝痛感让少女瞬间变得清醒，龇牙咧嘴地捂住了后脑勺，片刻后才抬起头，对着翠雀露出了一个有些尴尬的笑容：“那个，不好意思……请问你是？” “好歹刚才也是我救了你，所以这个问题应该是我先问你。” 松开了少女手中的心之宝石，翠雀重新站起身：“伱是谁？在这个地方干什么？” “我？” 少女看了看翠雀，面上的表情略微僵了一下，然后有些生硬地抬高音调，顾左右而言他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诶。” 只是她才刚说完这句话，就发现翠雀的目光正盯着自己的左手。微微侧过头，看到了自己手中正在闪烁着的心之蕾后，她顿时意识到自己撒了一个十分拙劣的谎。 微妙地沉默了一会后，少女又有些尴尬地笑了笑，然后老老实实地回答道：“我的代号叫做灯盏。是柏安市本地的魔法少女。” 她没有执着于隐藏自己的身份，因为她能够看出自己面前这个身穿藏青色洋裙的女孩也是魔法少女，而对方既然选择了救下自己，应该也不会是什么坏人。 陈述完了自己的身份后，她便又看向翠雀，希望得到一个相应的答案。 她所不知道的是，翠雀对她的回答早已有所预料。 ： “我是调查院派来柏安市的巡查使。” 翠雀言简意赅：“我为了寻找失踪在柏安市的调查小队而来到这里，同时已经与本地的魔法少女小队进行过接洽，她们告诉我，有一名失踪的队员叫做‘灯盏’，这说的是你吗？” 灯盏微微愣神：“本地的魔法少女小队，你是说……” “她们之中有一名叫做白蓟的魔法少女，以及一名叫做波利的播种者，在我来这里之前，她们曾经拜托我去寻找你。” 为了尽快获得眼前这名魔法少女的信任，翠雀知无不言，言无不信：“只不过我也是意外来到此处，没有想到，你也在这里。” “啊！原来是这样！” 听到了自己同伴的消息，少女明显振奋了不少：“你已经见到过白蓟她们了吗？她们现在怎么样……咳咳！” 大概是因为情绪太过激动，过于猛烈的动作幅度牵动了少女身上未能痊愈的伤势，让她猛地咳嗽起来。 翠雀立刻按着她的肩膀，有些无奈把她推回了墙边。 “她们目前尚且安全，不如说，唯一的问题就是所有人都在担心你的安危。” 她摇摇头，说完了柏安市小队的情况后，把话题带回了正轨，向着灯盏问道：“所以，你能告诉我吗，来到这里的你之前到底经历了什么？为什么会晕倒在这里？你见到猫尾小队的下落了吗？”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八章 事件的经过 “这个嘛……” 灯盏闻言，先是略微犹豫，然后又有些尴尬地笑了起来：“说出来其实有些丢脸，您能别笑吗？” “怎么了？” “就是说，我其实已经找到人了，但是没打赢。” 指着自己的脑门，灯盏“哈哈”地笑着道：“本来我是跟着敌人来到这处巢穴的，心想蛹阶残兽我也不是没机会挑战一下，但是结果却是……” “结果却是？”翠雀挑眉。 “结果是差点反被抓住，几乎耗光魔力才好不容易逃出来的。” 说到这个话题，灯盏下意识地挠起自己的后脑勺：“我没想到那个男人也有那么强来着。” “那个男人？你的意思是说已经找到罪魁祸首了？” 翠雀追问：“能说得更清楚一点吗？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说来话长，其实要从一周前，调查院的小队失踪开始说起了。” 灯盏向后挪了挪身子，让自己坐得更舒服些，思索着开口：“但是又要从哪一件事情开始说呢？巡查使大人，您从白蓟她们那里听说了之前的事情吗？” “如果你说的是调查小队到柏安市后的过程，那么我大致了解。” 翠雀点点头：“根据白蓟的描述，你似乎还给调查小队提供了不少消息。” “是的，但是不光是那个。” 灯盏补充道：“其实，调查小队的猫尾前辈，在初次见面的时候就曾经告诫过我，让我不要掉以轻心。她们现在在调查的事情，其实牵扯比想象之中还要大，黑烬黎明似乎在筹备着什么非常危险的事情。” “黑烬黎明？” 翠雀不禁感到疑惑：“调查院中的记录显示，她们在调查的是爪痕的行动轨迹。” “按照猫尾前辈的说法，那是她们最初来东华州域时的目标。” 灯盏纠正道：“但是这个目标的优先级，在经过对东华州域的大范围调查后已经改变了。因为她们发现了相当多的线索，都共同指向了同一件事——黑烬黎明正在东华州域南部谋划着什么事情。” “所以说，她们后来在调查的其实是和黑烬黎明有关的事情？” 翠雀皱起眉头：“那些家伙在谋划什么？” 无论是爪痕还是黑烬黎明，翠雀对这些组织其实知之甚少。因为这些人的出现与起势完全是在她退隐后的事情。 若非是有此前那次对方亭市的袭击，恐怕现在她都没有搞清楚这些组织之间到底有什么分别。 “我们不知道。” 对于翠雀的问题，灯盏只是摇头：“但是，猫尾前辈曾经在失踪之前告诉过我一件事。” “什么？” “有关近两年的魔法少女失踪事件。” 灯盏双手交叠在膝盖上，盯着翠雀的眼睛：“巡查使大人伱知道吗，黑烬黎明在东华州域其实做了不少坏事，他们甚至有专人负责去袭击那些初任职的新人魔法少女。” “无需称呼地那么正式，称呼我为翠雀就好。”翠雀轻轻点头，“至于你说的这件事，我有所耳闻。” 黑烬黎明的某些成员可以掌握残兽的力量，甚至会去反过来猎杀魔法少女一事，她已然从林小璐口中知晓。 不如说，自己如今会以魔法少女的身份站在这里，其实与黑烬黎明有着相当大的关系。 若非是那一天，那个在方亭市湿地公园中的夜晚，他们中有人想要对林小璐动手，自己也不会那般决然地再一次变成魔法少女。 某种意义上来说，翠雀自己正深受这一事件的影响。 “翠雀？这是巡查使大人你的代号吗？”灯盏下意识问道。 “没错。”翠雀继续点头。 见到翠雀表示肯定，灯盏便继续道：“那么，巡……翠雀前辈你知道东华州域最近两年一共失踪了多少魔法少女吗？” “……多少人？”听她这样问，翠雀心中隐约生出些不妙的预感。 “光是拥有认证牌，记录在案的魔法少女，就有11人。” 灯盏认真地看着翠雀，一字一顿道：“这个人数中并未算上那些悄无声息中消失的魔法少女。事实上，有相当多的孩子都是在新手阶段，还没有取得认证牌，甚至有些人都没有和异策局获得联络就失踪了。虽然档案中未能记载，但是根据各地的播种者反馈，加上这些孩子的话，人数恐怕还要翻上一倍。最终结果就是，大概有20名以上的魔法少女在最近两年失踪。” “两年？22人？”翠雀有些愕然道，“有这么多？整个东华州域南部才多少魔法少女，两年失踪了22人，居然直到近期才被发现？” “这也是事件中一个相当大的疑点，可惜我们也没有任何头绪。” 抱住膝盖，灯盏垂下眼：“听说有的城市就连播种者都失踪了，也不知道是哪里那么倒霉。” 翠雀闻言也错开了视线，对这个话题没有表达任何看法。 “总之，我们对此的疑惑很多，黑烬黎明似乎对于围杀魔法少女一事非常热衷与执着，而且曾经反复强调过‘仪式’之类的字眼，似乎在进行着什么奇怪的活动。” 见翠雀不言，灯盏便自己说了起来：“猫尾前辈来的时候还询问过我，有没有在柏安市遇到过什么反常的事情，那些都很可能是黑烬黎明在暗中活动的迹象。” “事实上，我也确实在平时的行动之中感受到过某些奇怪之处……” 灯盏开始描述，并且罗列出了几个自己觉得奇怪的地点，以及其原因。 为什么说是奇怪，是因为灯盏自己也没办法说清楚她的感觉是什么。她所罗列的地点，都是她曾经巡逻或者战斗过，在那之后却总是感觉还隐藏着什么的地方。 她所给出的这份清单最终被递交到了猫尾手中，之后的第二天，调查小队就开始调查灯盏的清单上所记述的那些地点。 在最开始的几天，猫尾还偶尔会和灯盏进行联络，以沟通一些调查中的进展。但是紧接着，某一天，猫尾突然变得杳无音讯了。 灯盏联系了异策局，花了大量的人手在柏安市中进行搜查，最终都没有寻找到猫尾等人的踪迹，无奈之中，选择了将此事上报调查院。 而在等待调查院来人的过程之中，始终感觉闲不住的灯盏，觉得此事与自己关系不小，想要去搜寻更多的线索。于是就联合异策局一起，在灯盏曾经提供的那几处地点周围展开了详细的调查，试图寻找出各种蛛丝马迹。 不管是可疑的事与物，还是可疑的人，全都被一一总结，最后摆到了异策局的办公桌之上。 经过对那些资料的研究，灯盏锁定了几个格外可疑的人物，又经过了一天的跟踪调查，把目标锁定到了某一个男子身上。 根据资料显示，这名男子曾经是一名魔法使，因为从事过灰色生意而被异策局逮捕判罚过。后来刑满释放，同时被剥夺了使用术式的能力后，他就变成了一个无业游民。 而此人在猫尾小队出事前后的那段时间，他曾经数次出现在灯盏曾经指定过的那数个地点周边，行迹十分可疑。 锁定了此人之后，灯盏果断主动出击，试图跟踪其踪迹，然而让她没想到的是，在跟踪的过程之中，她莫名其妙地迷路了。 在跟随那个男子走进了某处地下通道后，她迷失其中，几经辗转后，就发现自己进入了这一片疑似巢穴的空间。 一开始她也以为自己来到了异策局，但是很快，她就遇到了几名同样被围困在异策局之中的员工，经由那些员工之口得知，这里根本不是真正的异策局。 知道这里是蛹阶残兽的巢穴后，她重新明确了自己的目标，开始以打败残兽为主旨，去寻找巢穴的中心。 灯盏的魔装有着追踪调查方面的能力，所以事实上，她很快做到了，她找到了巢穴的中心，更重要的是，她还一并找到了自己一路跟踪的那名男子。 ——那名男子在喂养残兽。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九章 联合进攻 “等等，你说什么？” 翠雀皱着眉头打断了灯盏的话：“人在喂养残兽？你没有在开玩笑吗？” “我可不会在这种时候开玩笑哦。” 灯盏神情严肃地强调了一番：“但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恐怕我也不会相信吧。” “喂养残兽的人类……” 咀嚼着灯盏给出的信息，翠雀略微思索，意识到了这个信息中的另一个盲点，倏地抬头问道：“他在用什么投喂？” 没人回答她的疑问。 灯盏只是摇摇头，没有说话。 然而翠雀心中对此已经有了猜测，哪怕灯盏什么都没说，她也能够猜出个大概，故而沉声道：“是人？” “……嗯。”灯盏的声音中透着些无力，“我没能救下他们。” 翠雀的神情变得冰寒。 她的指尖微跳，下意识地向内收缩，似是要握拳，但是略微犹豫后，她终究没有做出这个动作。 有那么一瞬间，她差点就让“他们怎么敢”这句话脱口而出。但是她面前的并不是敌人，而是在作战中受到了伤害的同伴，自己没必要在同伴的面前展露自己的怒火。 冷酷与怒火，那都是留给敌人的东西。这个叫做黑烬黎明的团伙，在她心中留下的印象已经无比恶劣。 残兽是人类的灾难，是魔法少女的敌人，每一个生活在物质界的人类，其生命之中或多或少都会直接或间接地与残兽产生不好的交集。 程度稍轻的便是在网络上看到各地的残兽袭击报导；程度稍重，可能有熟识的人死于残兽的攻击；也有的是自己居住、生活的地点遭到了残兽的破坏；更有甚者，本身便是残兽爪下的受害者。 在这样的环境之中成长，不管一个人是普通人还是魔术使，都不应当对残兽产生一丝一毫的认同。 可这群自称为黑烬黎明的人，却在一而再，再而三地突破这一底线，让翠雀越发看不过眼。 努力平复好那一瞬间有些激荡的情绪，翠雀让自己的语气重新变得平静，接着向灯盏问道：“所以你就直接打上去了？” “所以我就直接打上去了。”灯盏老老实实地承认道。 “伱受了伤，敌人又如何？” “一开始我还是对那只残兽造成了重创的，但是那个男人出来以后就……”灯盏无奈地耸了耸肩膀。 显然，她自己对于这个成果也不算满意。 “你之前在巢穴中遇到的那些异策局员工呢，你把他们安排好了吗？”翠雀接着问。 “我本来是打算解决掉残兽以后帮他们离开的，但是没打赢，自然也就没下文了。” 灯盏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所以，他们现在应该还在某处躲着吧？” 她的答案让翠雀没来由地想起自己来时遇到的，那一间被血色涂满的办公室。 这里并不是异策局，只不过是残兽的巢穴而已，她已经知道了这一点。所以这里的办公室都是空的，里面并不应该有活人。 如此想来，那间办公室中的受害者显然也是外界来的普通人，甚至很有可能……就是灯盏口中所说的那些人。 “怎么了吗？” 翠雀的沉默引起了灯盏的注意。 “没什么。” 翠雀摇摇头，不打算向灯盏挑明真相，而是将之轻轻揭过。 她并没有因为意识到这个事实而变得更加义愤填膺，反倒是有些云淡风轻了，因为此时此刻，在她的心中，此次事件的始作俑者已是个罪无可赦的必杀之人。 紧了紧披在身后的金色法袍，翠雀向着灯盏问道：“你现在还能够找到巢穴的中心在哪里吗？” “现在？虽然我逃离那里的时候没有记录路线，但是使用我魔装的能力找回去，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灯盏眨了眨眼睛：“巡查使大人你打算去吗？” “对我来说，当然是越早越好。” 翠雀这么说着，站起了身：“你的伤势怎么样？需要我帮你换个稍微安全点的位置吗？” “有魔力的话就没什么问题。” 灯盏活动了一下身子，扶着墙慢慢支起身子：“至于战斗的话，我的本相没受到太大的损伤，对付蛹阶残兽……” “只是蛹的话，交给我就好。” 翠雀扶住了灯盏的胳膊，将她支撑了起来：“现在带我去吧，是时候解决这里的问题了。” 被翠雀搀扶着向前走了两步，听到了其口中所说的话，灯盏略微愣了愣，然后有些感慨地道：“翠雀前辈，虽然看起来格外的小只，但是说出来的话却很让人安心呢。” “夸奖别人的时候还要顺带提一嘴短处，可是没法让别人开心的。” 翠雀面无表情地道：“还是说你的本意就是强调一下我很矮，扶着你不舒服，后面半句话是给自己打掩护？” “不不不，你把我想得也太坏了。” 灯盏摆着手辩解：“我只是，听到你说‘交给我就好’的时候，想到了一个自己的熟人，有感而发而已。大概是因为她也在调查院，感觉你们说出这种话的时候，真的能微妙地给人一种值得信赖的气质呢。” “是吗？”翠雀挑起眉头，终究还是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就这么接受了灯盏的解释。 话题牵扯到调查院，她其实没什么可说的东西，毕竟她的“巡查使”职位可以说空有名头，在调查院中并没有实质上的人脉。 翠雀不愿多谈，灯盏便也默契地结束了这个话题，两个人不再多说闲话，就这么向着巢穴的中央行进。 正常情况下，如果让翠雀自己使用术式结合感知去探查路线，那么这个过程会相当漫长，尤其她们眼下所在的空间超乎想象的巨大，比翠雀过去经历过的那些巢穴还要复杂。 但是，有了灯盏的魔装之后，这个过程就变得颇为轻松。 灯盏的魔装，其外形就是一把提灯。按照她自己的说法，当使用自己的提灯时，她的视野中会出现与魔力有关的印记，可以显示出一天之内相应区域中魔力活动的痕迹。 除此以外，如果她对某一个目标的魔力特性进行过标记的话，那么在一定范围之内可以清晰地感知到对方所在的方位。 来的时候，她就是通过这种方法标记了那名可疑男子，从而得以追踪到巢穴的核心位置。而在与对方进行了交战之后，她更是对那只蛹阶残兽也进行了标记。 换言之，现在的她仿佛掌握了一块指南针，其指向的方向便是巢穴的中心。 有着这样的助力，两个人没有花费什么功夫就找到了巢穴之主的所在。 那是一片与周边显得格格不入的巨大巢窟。 与翠雀二人来时路上看了无数遍的“异策局一层”不同，这一片空间虽然依然保持着近似异策局的装修风格，有着炽白的灯光与银白色的墙壁，但是仔细看过去，会发现其内部陈设完全违背了人的常识。 摆放在墙壁上的桌子；纠缠成了三角形的文件柜；弯曲成了不规则形状的门……宛如梦境一般扭曲的景象就这样出现在二人的眼前。 事实上，这也暴露出了残兽的本质——怪物并不能理解人类的对于工具的设计有什么作用。 而在这样一片扭曲的空间之中，却有着一个更加扭曲的事物，其完全夺走了两名魔法少女的注意力，让她们无暇他顾。 那是一只外形酷似蜘蛛一般的残兽，正匍匐在遮蔽整片巢窟的巨网之上，不知道在啃噬着什么。 残兽的身上有着几个巨大的孔洞，还在汩汩地往外渗着血液，显然这就是灯盏此前所说的“重创”。只不过它的状态似乎并不算萎靡，仍旧保留着进食的活力。 它身下的蛛网完全由血肉所组成，看上去无比狰狞，猩红色的网络遍布整个空间，远远地就能闻到一股腥臭的气息。 而在巨大的血肉蛛网之下，还有着一颗颗数米高的肉瘤悬挂在那里，一动不动。 若是不去注意的话，只会觉得这些肉瘤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仅仅只是血肉蛛网的衍生部分。但是当翠雀仔细观察后，却发现这些肉瘤似乎并不是实心的，更像是包裹着什么的肉茧，在巢窟中炽白的灯光照射下，从中隐隐透出了模糊的影子。 更加仔细地去看，会发现，这些影子的轮廓，似乎非常像人类。 “那些就是他抓来的被害者，肉瘤里面都是他‘投喂’给残兽的人。” 灯盏跟在她的身侧，压低声音道：“虽然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手段，但那只蛹阶残兽在那个男人面前表现得十分安定，并没有任何暴动的迹象，非常老实地接受了他的‘投喂’。” “而那些被‘投喂’出去的人，都被装进了那种肉瘤里，我不知道被装进去以后到底会怎么样，但大概率是……” 她没有把话说完，但其实也不需要说完，被残兽抓住的后果其实不言而喻。 翠雀眉头紧锁。 光是看到眼前的景象她就感觉恶心。 残兽破坏城市，杀害人类，都不会让她感觉如此厌恶。毕竟残兽的本质是只知遵循本能的怪物，它们在作恶的时候没有任何伦理上的包袱。 但是，人类与残兽同流合污，这件事情的性质却是完全不一样的。 残害自己的同胞，甚至把自己的同胞作为饵食交给残兽，这样的行为，便是连“不齿”这个词都无法形容翠雀的心情。 她自认已经见多了“邪恶”，但是总有人能够打破她的认知下限，展现出更加丑恶的面貌。 到底是怎么样的人才能做出这样的行为？ 她完全无法理解。 而那个让她感觉到无法理解的人，此时也就在这片巢窟之中。 在那挂满血肉蛛网的肉瘤下方，有那么一个类似人形的身影，正站在那里，仰望着上空蛛网上的残兽。 那个人影的手中拿着一件不明用途的仪器，正一边观察着残兽，一边用手在仪器之上调试着什么。 “就是那个人了，要动手吗？” 见翠雀也看到了那道人影，灯盏跟着问道：“不过翠雀前辈你可能要小心一点，他很强。” “动手。”翠雀没有任何犹疑地说道。 哪怕不去看血肉蛛网之下那令人恶心的景象，她都早已有了战斗的决心。 好不容易来到了巢穴的核心，还见到了敌人，自然没有任何再退缩的道理。 两名魔法少女简单商议了一番，便决定一同出击：由灯盏佯攻，从表面上吸引对方的注意力，而翠雀则趁机突袭，看看能否一举重创对方。 湛蓝与深棕，两道魔力轨迹在巢窟的上方一闪而过，湛蓝色旋即隐没，深棕的魔力轨迹则直直地冲着地面上的男子追去。 操作仪器的男子身着一身黑袍，原本正集中注意力观察着头顶的残兽，但是心中升起的预警却让他猛地低下头，继而伸手，紫黑色的魔力缠绕在手上，拦在自己的身前。 轰！ 紫黑色的魔力组成了一道魔力屏障，阻挡住了来自灯盏的攻击。 “你居然还敢回来？” 看到了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灯盏，认出了袭击自己的人是谁之后，男子略感惊讶，但也仅仅只是停留在“略感惊讶”的程度：“我还以为你逃走以后，至少会找个地方好好躲藏一会，没想到这么快就急着回来送死了。” 而灯盏则是一言不发，随手打出几发魔力束的同时，手上闪烁起了数道法沃符文，紧接着，符文化作了长矛，直冲着男子钉下。 作为蕾级的魔法少女，灯盏对术式的掌握十分熟练，又因为她的魔装能力更偏向辅助性质，所以使用的术式多以强攻击为主。 面对灯盏这疾风骤雨般的攻击，男子却是有些嘲讽般地勾起了嘴角，显然心中有着应对的方法，并未将之放在眼里。 便如他所表现出的一样。刹那间，他面前的屏障猛地一变，化作一道巨口反向吞噬了灯盏的术式，那几道长矛仅仅在他的手中支撑了数秒，便重新被分解成了数滩无主的魔力。 而正当他自满于此，觉得自己作出了足够精彩的应对，想要再嘲讽些什么的时候，却感到自己的背后传来一股凉意。 ——“杰作，其六，劈斩之科庇斯。” 没有给他任何反应的时间，一柄由魔力构成的匕首刺中了他的后背，魔力涌动间，如摧枯拉朽般穿透他所有的防御，然后，自他的后心处贯入，从胸前捅了出来。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章 蛛 突如其来的袭击打断了男子的行动，也将他未出口的嘲讽之语堵了回去。 他望着从自己胸口前贯出的魔装匕首，瞪大了眼睛，口中“嗬嗬”作声，却吐不出半个字来，鲜血自他的喉咙溢出，使得他不禁咳嗽了起来。 “灯盏，你去看看那只残兽现在怎么样了，可以的话把它制住，先看看那些肉瘤里还有没有幸存者。” 拔出刺入敌人后心的匕首，翠雀又毫不留情地将之踢倒在地，用魔力丝线把男子捆住，接着直接将几个法沃符文打在了男子的身上，形成了禁魔术：“我来审问一下这家伙。” “好。”灯盏点了点头，驱动魔力凌空飞起，直冲着上空的蛹突击而去。 不多时，残兽的嘶吼声与魔力的爆破声响作一团，显然，高空之中也展开了战斗。 翠雀抬头看了一眼上方的战局，继而低下头，用无比冰冷的目光看着被她束缚在地的男子：“姓名，身份，目的。” “嗬……嗬……”然而男子并未能作出回答，只见其喉咙中的鲜血仍在不断地外涌，他张大嘴巴，瞪着双眼，上气不接下气，眼看就要活不成了。 他表现出的模样颇为凄惨，但是翠雀对其没有一丝一毫的同情或者同理心，只是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 从进入此方巢穴以来，她所见，所知的事情都指向了同一个事实——那便是眼前的男人是个彻头彻尾的恶棍。这样的人不值得任何同情。 她就这么一直盯着地上的男子，一言不发。 数十秒后，看着仍然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却仍然仿佛在挣扎求存的男子，翠雀再一次开口：“演够了吗？” 这句话仿佛成了一个信号，地上的男子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后，终于不再发出意义不明的声音，而是微微扬起了嘴角：“你比她聪明，小小姐。” “能够击败蕾级魔法少女的人类我是第一次听说，但是我的直觉告诉我，这样的人可不应该被刺穿心脏就变成眼下这幅模样。” 翠雀冷言冷语：“现在，给你两个选择，告诉我失踪的魔法少女在哪里，以及伱们的筹划，你可以得到自杀或者被我一击处死的机会；或者拒绝回答我的问题，魔法国度有的是办法让你开口，但你可能无法拥有一个比较安稳的死法。” 男子放松了自己圆瞪的眼，盯着翠雀沉默许久，微微停顿之后，舒了一口气：“可惜了，我不喜欢打底裤。” 他的话让翠雀微微愣了一下，片刻后，逐渐意识到了他说的到底是什么，继而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裙子。 “你似乎并不希望得到一个安稳的死亡？” 翠雀开口发问，继而按住裙子蹲下身。魔力丝线在其手中凝聚成了匕首，她伸出匕首，将之指在男子的眼睛旁：“还是说你希望我做一些比较反人道的事情，你才会愿意回答我的问题？” “我不想跟人渣浪费时间，所以接下来我不想再从你口中听到无谓的废话，三秒后告诉我你的选择，不然这只匕首会戳瞎你的眼睛。” “一。” “二。” “我说。“男子试图往一旁偏开脑袋，然而魔力丝线已经将其身体牢牢固定，使得他无法移动分毫，“你可真是不留情面，比之前来找我的那几个魔法少女冷酷多了。” 哧！ “啊！” 匕首自男子的眼眶边划过，直接割开了其下眼睑，引得他当场惨叫一声。 “你的眼睛保住了，但是你的废话让你多承受了一份痛苦。” 翠雀拿开了匕首：“现在，姓名，身份，目的。” 男子喘息了许久，才有些虚弱地开口：“蛛，烬卫，收集养料。” “解释你口中的这几个词，别跟我说谜语。”翠雀眯起了眼睛。 “你居然不知道？”听到翠雀的话，男子微微一愣，继而目光在她的脸上游移了一番，露出了一个有些莫名的笑容，“有意思，还真是如那个蕾级称呼你的代号一样，人如其名的笼中鸟。” 翠雀抬起匕首，对着他的嘴角划了一刀。 “嗯！”男子又忍不住闷哼起来。 “你用我的代号来挑衅，是想激怒我吗？” 把手中的匕首扔到一旁，魔力丝线重新凝聚出了新的匕首，翠雀略微抬高声音：“我其实不介意你继续这么做，但时间有限，希望你的废话不要再那么多，否则审问结束的时候，我的承诺恐怕已经变成了空谈。” “……蛛，是我的代号。” 见翠雀对自己的挑衅完全不为所动，男子终于有些老实地道：“我的身份是殿前烬卫，所以会拥有自己的代号。” “殿前烬卫？这是你们的身份阶级？”翠雀冷漠地追问。 “庭前烬军，殿前烬卫，王前烬侍” 男子喘息着吐出了三个词：“这可不是什么秘密，尤其对你们调查院来说，应该已经是摆在台面上的信息了。” 翠雀一言不发地抬起了匕首，男子随之缩了缩脑袋：“我知道了！我说！别动手！” 见到翠雀重新放下了手，他才松了口气，继续解释道：“三个身份是由低到高排列的，最底层的是烬军，其次是烬卫，高层则是烬侍。” “庭前烬军，就是最普通的成员，没有自己的代号，只有编号。比如我的下属之中，专职战斗的烬军，其前缀就是兵蛛，加上编号，就是兵蛛一，兵蛛二……” “而殿前烬卫，可以获得自己的代号，同时作为中层人员，管辖一部分烬军。” “王前烬侍，是最接近权力核心的人，也是强大力量的代名词，往往手下掌控了一整个片区。” “一整个片区？” 他的话语让翠雀意识到了什么，继续逼问道：“东华州域南部算是一个片区吗？” “算，当然算。”代号为蛛的男子哂笑，“但具体有多少个片区我也不知道，这可不是我们烬卫能知道的东西。” “那么黑烬黎明在这个片区的首领是谁？”翠雀盯着他的眼睛。 “我不知道。”蛛微笑着道。 寒光闪过，他的腹部又多出了一个伤口。 “啊！” 他再一次痛呼，但是这回却没有像此前那样照实交代，而是满脸冷汗道：“我……说不出来。” “说不出来？” 翠雀微微皱眉，“或许我下一刀应该捅些更痛的地方，帮你回忆一下？” “不是……回忆，是我……说不出来，做不到。” 蛛断断续续地说道，面色涨红：“我不能对魔法少女说出他的名字，这是他的命令，我无法违抗。” “违抗上级的命令会死，在这里拒绝回答我的问题也会死，你觉得哪一种好一点？” 翠雀平静地问道：“或许你可以形容一下自己违抗命令的代价，我会努力做得比你的上级更过分一点。” “我，说过了……我们不能违抗上级。” 蛛继续喘息着道：“就像低阶的兽无法违抗高阶的兽，这是生命的阶级，是无法僭越的阶梯。” “你的意思是说，你的上级对你的命令是绝对的，与你的意志无关？” 翠雀挑起眉头：“类似于残兽？你们是真的把自己当做残兽了吗？” “当做？兽的力量原本就是我们进步的阶梯，攀爬属于人类的力量道路又有什么不对？” 痛苦过后，蛛的声音逐渐平复：“你们魔法少女是不会理解的。” “我没打算理解怪物的想法，我只想知道你们做了什么。” 翠雀不为所动：“继续吧，解释清楚你的目的，‘收集养料’到底是什么？” “就是，为兽觅食。” 蛛的视线瞄上了上空，看着正在与灯盏交战，并且明显落于下风的蜘蛛残兽，眼中闪过了一抹阴沉：“兽可以吞噬一切拥有魔力的生命，哪怕是最为愚钝的普通人，其体内都有着微弱的魔力，虽然只是聊胜于无，但是可以积少成多。” “而若是想要提高效率，那么就应该寻来魔力更加强大的食物，比如其他的兽，比如妖精的魔力源，比如……” 说到这里，他的目光瞄向了翠雀的领口，看着她脖子处时隐时现的心之宝石，咽了一口唾沫道：“你们的魔力源。” 翠雀久久无言。 她盯着蛛看了许久，才重新开口道：“你们可真的是一群畜生。” 蛛所说的话并不难理解，换句话说，他们寻觅的“养料”本质上就是所有拥有魔力的生命。不管是人类、妖精、魔法少女，还是是与其他的残兽同类相食，都是既存的事实。 “这才是这个世界的真实。” 蛛有些无所谓道：“没有保护自己的力量，总有一天会被吞噬。” “东华州域这两年的魔法少女失踪案都是你们干的？” 翠雀紧握着手中的匕首：“之前来到柏安市的调查小队呢，她们人在哪里？” “都是我们？谁知道呢，但柏安市的话，应该都是我干的吧。” 蛛呆呆地望着天空，嘴角噙笑：“只是可惜了，没能抓住这里的那几个新人魔法少女，我才刚把那个碍事的蕾级困住你就来了，要不然等我杀了她，这座城市的心之宝石就全都归我所有。” “你不会再有这种机会了。” 翠雀冷声道：“告诉我，调查小队的人在哪里，我会给你个痛快。” “调查小队？啊，你还在说前几天来诘问我的那几个蠢货魔法少女啊。” 蛛的眼神游移，渐渐聚焦在了翠雀的脸上：“你从一开始就一直在追问我她们的下落，到底是为什么？调查院的同僚真的让你那么在意吗？矢车菊？” 翠雀呼吸微滞。 他的话语虽然是询问，但是却并没有在向翠雀提问，他报出“矢车菊”这个代号时，所用的是无比肯定的语气。 灯盏此前呼喊过翠雀，所以他有理由知道“翠雀”这个代号。但是矢车菊这个代号，却没有任何人在这个男人面前提起过。 有可能是猫尾小队曾经提起过这个代号，但是为什么，她们有什么理由在这个男人面前提起自己？ “你似乎还认识我？” 翠雀沉下声音，再一次抬起匕首：“很好，现在你要解释的事情又多了一样，希望这个问题的回答也能让我满意。” “我认识你，这并不奇怪，小小姐，你似乎对自己的知名度有那么一点误会。” 蛛微微抬眼：“不过我很意外，调查院居然会让你来追查这件事情，而且你还这么快就找上了门来，这的确不在我的预料之中。” “我再说一遍，不要废话。”翠雀将匕首抵在了他的下颌。 “我可没有在废话啊，我说的都是实话。” 蛛突然与翠雀对视，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我只是想告诉你，你本来不是我的猎物的。” 翠雀毫不避讳地与他对视，冰冷的视线中却燃烧着熊熊烈火，带着仿佛要将眼前之人烧尽的气势。 她不再言语，而是匕首向上用力。 但是这一次，匕首却未能成功刺入蛛的皮肤。 “……你看，我说了，我没有在废话。” 蛛原本因为失血而无比苍白的面上多出了几分血色，他再一次咧开嘴，但这一次却是带上了几分冷色：“是你的废话太多了，小小姐。” “——翠雀前辈！” 下一刻，高空中传来了灯盏的惊呼声。 几乎是在听到这两道声音的同时，翠雀就感受到了一种如芒在背的危机感，旋即松开了手中的匕首，魔装一瞬间化作了一个方形的保护壳，将自身完全保护在了其中。 紧接着，紫黑色的魔力就从高空中涌来，不知从何处冒出的血肉丝线自空中盘踞而下，将翠雀置身的魔装保护壳牢牢地缠绕起来。 一只数米高的白色蜘蛛悬挂着丝线从空中垂落，缓缓降在了蛛的身边，然后挑起自己的节肢，把蛛放到了自己的背上。 蛛坐到了白色蜘蛛的背上，倏地再次望向天空，喃喃自语道：“行了，你的使命完成了。”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原本悬挂于巨大蛛网之上，正在与灯盏交战的蛹阶残兽猛地哀嚎一声，原本就已经千疮百孔的身体一瞬间瘫软下来，直直地坠进了它所编织的网络之中。 代号为蛛的男子从白色蜘蛛的背上直起身，伸手抓向自己的脖子，可是禁魔术的术式却猛地将他的手弹开，让他面上带上了些许不豫之色。 只是这些许的不快很快便被他放到了一旁，他看着眼前被困在魔装之中的翠雀，再一次开口道： “你看，我的确没有说废话，正如我所言，高阶残兽的命令对于低阶残兽是绝对的。” 这句话，让原本正打算再次变换魔装形态，切开身边肉网的翠雀手上一顿。 “高阶残兽……”意识到了什么的她抬头，看向了蛛，“我就想说，为什么这个巢穴从一开始就完全不像是蛹的巢穴。” “你的直觉真的很敏锐。” 坐在白色蜘蛛背上的蛛轻轻抚摸自己身下的残兽：“蛹阶残兽可以命令聚集在自己巢穴之中的蠖和卵，那么，凭什么蛹自身不能被命令呢？” 仿佛是为了响应他的话语一般，他身下的蜘蛛残兽抬起头，向着高空又鸣叫了一声。然后，原本落在蛛网上的巨大蜘蛛便浑身颤抖，在一阵抽搐之后，彻底一动不动。 “那只残兽根本不是这次事件的元凶，它也只不过是一个工具。” 翠雀抬头看了一眼后，低下头，盯着蛛道：“你只是控制了它，借用了它的巢穴，把它的巢穴变成了自己捕猎的工具。” 蛛微微一笑。 “你一直在问我，那群愚蠢的魔法少女到底到哪里去了。” 他开口，手上猛地一扭，在白色蜘蛛残兽的嘶鸣声中，从其背上抠出了一块紫黑色的血肉。 那块紫黑色的血肉脱离了残兽之身后，仍然在不断跳动着，蛛用迷恋的神色看着那块血肉，接着，缓缓地将之按在了自己的胸口： “这个答案，就由你自己来见证吧。” “此乃，锄奸伐逆之时。”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一章 规则 紫黑色的魔力弥散，腥臭的气息越发浓烈，残兽的嘶鸣声响彻巢穴。蛛的身影逐渐被魔力的烟幕笼罩，而那道被模糊了的身影在两名魔法少女的注视中扭曲，发出了令人感到牙酸的拉扯声。 黑影自普通的一人大小逐渐变高，与其身下的蜘蛛残兽逐渐重合在了一起。待到烟幕散去之后，出现在两人面前的已经不再是原本的男子，而是一只上身直立，但是浑身被外骨骼所包裹着的狰狞怪物。 这只怪物的高度与此前那只白色的蜘蛛相仿，隐约能够看出原本的模样，也不知道它与蛛之间的关系究竟是什么，而其变身之后却是进一步异化，显得愈发可怖。 望着眼前与魔装一同被锁在血肉网络之中的翠雀，怪物微微昂起头颅，裂开口器，发出了恍若笑声一般的嘶鸣。 只不过，在他变身的这短短数秒之间，翠雀并非是毫无行动。 几乎就在紫黑色的魔力爆发的同一瞬间，她颈下的心之宝石、连带着双眸都开始闪耀，湛蓝色的光芒自血肉中勃发。然后，在与残兽对视的瞬间，一瞬间冲开了周围的束缚。 忍住几乎同时爆发的剧烈头痛，翠雀控制着魔装开始向前跃进，同时口中喊道：“灯盏，动手！” 敌人自愿化作了残兽，那就没什么可以争辩的话语了，双方之间只剩下你死我活。 深棕的魔力流随着她的话音一同落下，闪烁着光芒的钉枪发出一连串地破空声，向着地面上的怪物刺击而去。 “吱——” 残兽用自身的嘶鸣响应了两名魔法少女的攻击，紫黑色的魔力自周围席卷而上，顿时与两名魔法少女战作一团。 短暂的轰鸣与撞击声后，两名魔法少女一同自魔力烟幕之中后撤而出，然后落在地上。 “好——硬！”灯盏甩着手，一脸吃痛道，“它身上的壳简直比蛹壳还要硬上好几倍！蜕阶原来有这么强吗？” “……不。”翠雀一脸淡漠地回答道，“那家伙还不是蜕。” “诶？”灯盏有些吃惊地侧过脑袋，“那就是蛹？” “它也不是蛹。” 翠雀松开自己被自己紧握在手中的杰作刀刃，丝线重新编制，一把宛如双手剑般的武器出现在了她的手中：“确切来说，这种家伙应该称之为‘破壳者’，或者说‘半蜕’。” “听上去可真是个不伦不类的名字……”灯盏呐呐道。 “真正的蜕，可是只有花级才能够应对的。” 抓住自己手中的双手剑，翠雀放下身体的重心，同时压低声音：“如果它真的是一只成蜕，那么你之前根本不会有机会活着见到我。” “这么夸张吗？”灯盏这才有些震惊地道，“我还以为蕾级就已经跟蜕旗鼓相当了呢，毕竟你看，厉害的叶级一般就能单挑蛹了对吧？” “残兽的进化层次只与它们的生命阶段有关，可不是与魔法少女的能力开华一一对应的。” 翠雀叹了口气：“为什么伱一个蕾级连这个都不知道？你现在是什么认证牌？” “白牌……” 灯盏有些尴尬地嗫嚅起来：“我年初刚晋升蕾级，三月份去参加字牌认证考试被刷下来了……” 翠雀有些无奈地看了她一眼，刚想开口说什么，血肉组成的丝线猛地从烟幕之中爆射而出，直直地向着她们所在的方向激射而来。 两名魔法少女的神情顿时重归严肃，各自向着不同方向跃起，然后躲开了这一次攻击。 只不过，让她们有些意外的是，这一发被射出的丝线似乎并没有什么力道。它在击空之后又短暂地飞行了一段距离，接着便撞击在了一旁的巢窟墙壁上，发出了“啪”的一声后便炸成了一团血污。 几乎就在同时，整片巢窟之中都响起了“啪”“啪”的声音，不绝于耳。 听到这些声音之后，翠雀先是微微停顿，接着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般，猛地冲着灯盏喊道：“屏障！” “诶？”灯盏有些惊疑地应了一声，但还是下意识地自袖中打出了法沃符文，一道魔力屏障转瞬之间就在她的面前成型。 这还并不是结束，翠雀也在同时展开了自己的魔装，丝线再一次编织成了一面空心的防护网络，将两人一同包裹在了其中。 然后，剧烈的轰鸣声让整座巢窟都开始剧烈地晃动。 “这是到底是什么？”噪声之中，灯盏抬高声音向着翠雀发问道。 “是巢穴。” 翠雀死死地盯着魔装之外的空间变化，从牙缝之中吐出了这几个字：“之前的那片巢穴属于那只变成傀儡的大家伙，现在这个才是它自己的巢穴。” “超越蛹之上的巢穴，那岂不是说……” 灯盏思索着翠雀所说的话，与其一同抬头，望向了上空。 轰鸣声之后，两人已经完全置身于一片不同的空间之中。 与此前那异策局风格的炽白色灯光，银白色墙壁不同，眼下的巢穴显然变了一番模样，展现在二人面前的是一番让人几欲作呕的景象。 ——这是一处遍布着各种残破骨骸的阴湿巢穴。 入目之处皆是尸骨，视线所及遍地残肢，哪怕是最热烈的战场，最酷烈的刑场都不可能会有的残酷景象，皆尽展现在了二人的面前。 比起此前那只巨大残兽的巢穴更要令人作呕的腐臭味穿透了魔装组成的网络，让灯盏险些吐了出来。 翠雀却没有任何反应。 当然，她并不是完全没有感触，只不过，这种感触对现在的她来说并不算是重点。 视线越过了那四周的尸骨，翠雀的目光已经定格在了不远处的洞窟中央。 在那洞窟的中央，一面与此前别无二致的巨大血肉蛛网横亘在那里，数量更多的肉瘤密密麻麻地自蛛网之中垂落而下，仿佛是屠宰场里挂满了猪肉的冷冻室。 而在那蛛网之上，则有几个完全不同的身影。 几名身形各异，衣着不同，但是都披着金色法袍的少女被静静地悬挂在那里。 她们全都被血肉蛛丝牢牢地捆住，整个人被绑成了粽子一般，吊垂在了蛛网中央，一动也不动。惟有其身周闪烁着的微弱魔力光芒，足以证明她们还未彻底死去。 只不过，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种状况已经维系不了多久。 束缚在她们身上的血肉蛛丝仿佛一根根管道一般，将她们的魔力从体内抽出，源源不断地输送向蛛网之上。而蛛丝每鼓动一下，猫尾等人的气息就越发微弱几分。 魔力被不断榨取的代价便是几名魔法少女的身形已经开始变得虚幻，甚至有些透明，这代表着她们的本相受到了损伤。 再这样下去，调查小队的几名魔法少女彻底丧命也只是时间问题。 “猫尾前辈……”灯盏也看到了这番景象，下意识便想要叫喊出声，但是却被翠雀伸手拦下。 “她们还活着。”翠雀摇摇头，“别分心，先对付敌人。” “呼，我知道。”灯盏跟着平复了心情，但是心里却依然满是惊怒，“它这样简直就是在把她们当做……” “它们需要的是魔力，而开华等级够高的魔法少女可以源源不断地产出魔力，以它们怪物一般不存在的道德底线可以做出这种事。” 翠雀放下手臂，沉声道：“小心点，这家伙的能力绝对不止这些，哪怕它不算是完整的成蜕，突破了蛹阶的界限以后，它的巢穴都已经发生了变化。” 尽管不完全，但是“破壳者”，即半蜕的本质与蛹乃是天壤之别。 如字面上所表达的含义，残兽自“蛹”化为“蜕”，便如同昆虫化蛹后变为成虫一般，是生命层级的巨大跨跃。 而作为蛹阶残兽的标志性能力，巢穴，在其迈上蜕的阶梯以后，也会开始剧烈的变化， “你是说，它的巢穴已经有了规则？”灯盏有些严肃地问道。 “十有八九会有，就和我们的奇境一样。” 翠雀张望着四周，开始搜寻着与敌人能力有关的痕迹：“你最好现在就把自己的奇境一起展开，不然这片巢穴之中只有属于它的规则，会对我们十分不利。” 所谓“规则”，是一种对于灵魂力量的特殊运用。 不论是能力开华达到蕾级，觉醒了奇境的魔法少女；还是进化突破了蛹阶的界限，触碰蜕之阶梯的残兽，随着它们的灵魂进一步壮大，心念与意志的力量逐渐显化作用以后，便形成了名为规则的能力。 这种规则，只在魔法少女的奇境之中，或者残兽的巢穴之中起效。 因为源自灵魂与意志，所以规则所体现出的能力自然也是千奇百怪，但是往往都会与魔法少女的魔装有着一定的关联。 毕竟魔装的能力来自本相，本相之中包含有灵魂，魔装与奇境规则的行程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翠雀就曾经见过一名魔法少女，其魔装是一块秒表，奇境规则就是“一二三木头人”的游戏，这个规则会与其的魔装秒表一同作用。只要秒表停止跳动，整个奇境之中，包括魔法少女本人都必须要停下动作，否则行动的肢体便会迅速老化。违反规则次数过多的话，肢体可能直接腐朽为一抔尘土。 而作为奇境的主人，那名魔法少女最大的优势就是——她知道秒表什么时候停。所以她可以在魔装正常转动时随意自由行动。 与之相应的，不知道秒表何时会停止的敌人就只能尽量保持静止，连大气都不敢出，除非拼命完全不敢移动身体。自然便会在与她的战斗之中陷入巨大的劣势。 规则的强大之处就在于此，只要灵魂与意志的强度不弱于敌人太多，那么在自身的奇境之中，敌人便必须遵循规则，否则会付出极其惨烈的代价。 只不过，当翠雀提出了自己的建议后，一旁的灯盏却突然沉默了。 这让翠雀一时感到有些奇怪，不禁继续问道：“怎么了吗？你现在用不了奇境？” “不，倒不是那个。”灯盏微微抬头，有些无奈地道，“只是，我的奇境可能不太方便用在这里。” “我知道，我不会去追究你的奇境规则。”翠雀停下来看着她，“你只需要告诉我什么时候该做什么就好。” 她能够理解一名魔法少女不想暴露自己奇境规则的心情，毕竟规则本身最大的威力就在于信息差，当敌人不知道规则时，规则的杀伤力才是最大的。 一条被敌人所知的规则，哪怕违背其的代价再怎么严重，都会大大损失其威胁度。 只是，听了她的话之后，灯盏依然摇头：“不是这个问题，我其实没那么介意别人知道我的规则，只是……” “只是？”翠雀挑了挑眉毛。 “我的奇境规则，就连我自己都掌握不了。”灯盏一脸尴尬地回答道：“我自己都经常会在练习使用奇境的时候受伤，所以……” 她的话没能说完，残兽的袭击就再一次开始了。 尖锐如矛的蛛爪自黑暗之中递刺而出，捣向了翠雀的魔装之壁，虽然并未将之击碎，却轻松地凿出了一个孔洞。 蛛爪刺入魔装内侧后，便有数道血肉蛛丝顺着孔洞伸了进来，迅速扑向了翠雀的脑袋。 翠雀一直未曾放松警惕，所以在攻击开始的一瞬间就反应了过来，抬起手，又凝聚了一道障壁，将蛛丝的攻击挡了下来。 “那就看准时机再用，尽量一次性影响到敌人。” 短兵相接之中她仍然不忘开口，然后，挥动手中化作杰作刀刃的魔装，一刀劈向了刺向自己的蛛爪。 滋啦！ 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响起，刀刃斩击在蛛爪之上，甚至隐隐能够看到反射出的火花。 一击未能建功，翠雀不骄不躁，心如明镜一般，驱动自己的魔力进行了空中的几连腾挪，就已经从蛛爪的位置飞到了残兽的上身面前。 想要驱动自己的魔装，在最近距离给敌人一次大威力的攻击，翠雀将杰作缠绕在自己的双手之上，变成了巨大的拳套。 可是，当她想要挥拳砸下的那一瞬间，却发现自己的手肘不知为何弯曲不了分毫。 她瞥过视线，看向了自己的手臂，只见那里不知何时已经出现了一串蛛丝，缠在自己的关节处，将之牢牢锁定。 ——规则。 心中再次浮现出这两个字，可是还没等翠雀再进一步动作，蛛爪就已经从下方劈刺而来。 朋友让我帮忙推书：《救世主忙分叉了》：一本会让人想吐槽又不知为何，其他全都没有的别扭书（作者说的）。 《从被问斩开始念头通达》 升级流，水浒式主角，杀伐决断，感兴趣的可以看看。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二章 蛛网 突如其来的袭击迫使翠雀放弃了继续攻击的打算。她利用魔力在空中完成一个快速的受身，带动身体旋转，用拳套重重地锤在蛛矛之上，从而险而又险地躲过了自下方袭来的攻击。 然而，这并不意味着危机的结束。她面前的残兽能够意识到面前的魔法少女已经受到规则的影响，自然也没有理由就此罢手。很快，残兽便追了上来，试图对翠雀进行追击。 危急的情况之中，灯盏及时插手，接过了翠雀的位置，两名魔法少女且战且退，终于勉强化解了残兽这一轮的攻势。 只不过，翠雀手肘处的蛛丝依然未能被处理掉。 她在战斗的空隙中反复用杰作去切割缠住自己的蛛丝，试图摆脱束缚，但是却毫无作用。这种因规则而生成的蛛丝完全不受她魔装或是魔力的影响。 更重要的是，随着她看清了自己手臂上的蛛丝时，她发现，这种缠住自己的蛛丝似乎和捆在猫尾等人身上的别无二致。这终于让她意识到，蛛在变身之前所说的“亲身体会”究竟是什么含义。 此前的猫尾小队显然也与蛛进行了战斗，而之所以一整支小队都落败于此，显然是没能克服这只残兽的规则。 哪怕是她自己，当手肘被特殊的蛛丝缠住以后，不光手臂难以折叠与活动，就连魔力在此处的运转都变得十分滞涩。 “情况怎么样？”一旁的灯盏见翠雀神色严峻，不禁问道，“摆脱不了吗？” “恐怕得另想办法了。” 翠雀放弃了处理身上的蛛丝，舒了口气：“我们得先搞清楚它的规则是什么，要不然就连攻击都会受到钳制。” 她手臂上的蛛丝就是在试图追击残兽时出现的，虽然不知道二者之间是否有关联，但并不妨碍她在此之前小心行事。 “但是……”灯盏欲言又止，期间抬头望了一眼空中的蛛网。 翠雀跟着灯盏一同仰望，只见空中的蛛网之上，猫尾等人身上的魔力波动越发微弱了。 以两个人作为魔法少女的魔力感知，不难发现这些魔力的去向：全都沿着蛛丝被送进了残兽的身体里。 显然，因为此前的战斗产生了消耗，残兽加快了吸取魔力的速率。而按照这种速率进行下去，恐怕没等战斗结束，猫尾等人就会衰弱而死。 翠雀沉默了。 她心中并不是没有致胜的方案，但是速度与稳妥显然不可能兼得。 想要保全自己和灯盏，两个人完好地战胜面前的残兽，她注定不可能冲动行事，必须要观察清楚对方的规则后再找机会进攻。 而想要救下猫尾的话，自己肯定不会有慢慢摸索规则的时间了，只能采用比较激进的方案。 “灯盏，分头行动。” 心中权衡之后，她再次开口：“你上去救人，我在下面对付这只残兽。” “诶？不行的吧！” 灯盏闻言连忙摇头：“前辈你已经被它的规则影响了啊，就算要留人也应该是状态比较完好的我才对！” “你之前刚被重伤过，状态能好到哪去？” 翠雀瞥了她一眼：“而且伱之前都已经输给过它一次了，我可没法放心让你一个人应付它。” “可是……”灯盏还想要反驳，可翠雀没给她争辩的机会。 “别浪费时间。” 伸手推开灯盏，翠雀面对空中即将再次进攻的残兽摆出了应战的架势：“如果没有碍事的规则，我有自信迅速干掉它。” 话音落下，蛛丝再一次从黑暗之中射出，翠雀操纵着魔装冲了出去，再次与残兽战作一团。 血红的蛛丝混杂着紫黑色的魔力，与湛蓝色的魔力丝线在巢窟之中纠缠在了一起，魔力组成的杰作刀刃与残兽的外骨骼激烈地碰撞着，双方一时陷入僵持。 灯盏终究还是听从了翠雀的指挥，放下了心中无谓的担忧，向着空中的蛛网飞行而去。留下翠雀在地面上与残兽进行着无比凶险的战斗。 没有理智的残兽并不能理解两名魔法少女分头行动是为了什么，在它看来，既然面前的魔法少女只剩一个人，那么无疑是尽快杀死对方的大好时机。 所以它没有理会离开的灯盏，而是更加狂暴地对翠雀展开了攻势。 战斗开始后不久，翠雀原本被蛛丝缠住的手臂就完全被包裹了起来，彻底失去了调用魔力的能力。 这使得她不得不放弃双手作战，转为单手与魔装丝线组合行动，但这也使得她的战斗风格不可避免地偏向了防守。 仅剩一只手可以正常行动的情况下，她必须要优先保证另外一只手的安全，如果双手都失去了行动能力，局势会变得更加恶劣。 除此以外，她的头很痛。 全力爆发魔力的副作用正在变得越来越严重，甚至让她的动作几次失调。剧烈的疼痛让她不得不咬紧牙关，才能避免自己痛呼出声；身体的本能在劝她速战速决，但是她知道，现在不是速战速决的时机。 而哪怕情况极为不乐观，翠雀却依然保持着冷静。 足以让双眼发花的头痛之中，翠雀还在不断地思考着。她认真观察着面前残兽的行为，在脑海之中拼凑着可能有用的线索。 她能够感觉到，面前的残兽似乎在遵循着某种特殊的行动规律，所以才会屡次让自己等人退开后重整旗鼓，这种规律到底是什么？ 思索着从见到蛛开始发生的一切，翠雀总觉得答案已经潜藏在了其中。 最开始的时候，自己和灯盏一同对蛛进行了突袭，自己从背后用魔装偷袭了蛛，这一次进攻应该是有效的，不然对方没理由忍受自己的审问。 这一次进攻理应成功废除了蛛常态的战斗能力，禁魔术让他无法使用魔力，不得不接入兽之腑来重获力量。 翠雀开始了换位思考，如果她是蛛，在明确了只有变身残兽才有机会扭转战局的情况下，自己会做什么？ 毫无疑问，必然是趁自己还有作为人类的理智时，去为接下来变身残兽的战斗进行一系列安排。 蛛愿意忍受翠雀的审问，不断拖延时间，想来也是为了这一点。 那么，他在翠雀的眼皮底下能够做什么呢？ 这一点也已经有了答案，那就是那只完全听从他指挥的白色蜘蛛残兽。 蛛开始反击的一个转折点就是他让白色蜘蛛自空中偷袭，吸引翠雀注意力的同时为他争取了变身的时间。在那之前，他应该是指挥那只蜘蛛在上空做了什么。 上空？ 当念头中出现了这个词语的时候，翠雀突然感觉有一道灵光自脑海之中闪过。 因为她忽然想起了，在开始战斗之前，蛛一直都在做的行为。 ——他在看天。 他到底在看什么？又是因为看到了什么，才觉得时机成熟了？ 这两个问题让翠雀仿佛抓住了问题的线头，于一片混乱之中抬头望去：目中所见的只有蛛网。 除此以外，还有已经接近了猫尾等人，正在试图使用术式将猫尾从血肉蛛网上剥离的灯盏。 她似乎真的快要成功了。 捆绑住猫尾等人的蛛丝是规则的产物，无法轻易解除，但是空中的血肉蛛网显然不是。 灯盏只需要切断血肉蛛网与调查小队互相粘连的部分，就可以将她们从空中取下来，避免她们继续被抽取魔力。 但是，这种行为显然不止被翠雀注意到了。 作为蛛网的主人，残兽显然比翠雀更加了解自身蛛网的情况。当灯盏摸到了调查小队的旁边，即将展开救援的时候，哪怕失去了绝大部分的智力，它也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它已经快杀死的猎物会被盗走。 在自己的巢穴之中，作为这一片空间的主人，残兽不会允许这种行为。 所以仅仅是短暂的停顿之后，它就抛弃了面前看似硬骨头的翠雀。它愤怒地嘶鸣着，蛛丝收缩，拉扯着身体向高空飞去，欲要阻止灯盏的行为。 翠雀下意识便要跟着飞上去，但是魔力爆发之后她才发现，自己的脚不知什么时候也被一团蛛丝粘连在了地上。 她没法追。 而蛛网旁的灯盏也被残兽的嘶鸣吸引了注意力，当发现残兽的目标已经变成自己后，便开始凝聚术式，严阵以待，准备与残兽进行战斗。 但这样是绝对不行的，翠雀很清楚这一点。 空中的灯盏恐怕不会是这只残兽的对手，她的伤势未愈，对奇境的掌握又不够好，如果自己就在这里看着她与残兽交战的话，灯盏能够获胜的可能性绝对不会超过两成。 该怎么办？自己能够做什么才能把残兽的注意力吸引回来？ 大脑急速思考着，却还是没能想到什么办法，眼见残兽距离空中的蛛网越来越近，翠雀瞪大眼，终于作下了一个决定。 她得赌一把。 关于残兽的规则到底是什么，蛛在变身之前到底做了什么，她心中已经有了一个答案，只是她不能确定这个答案是对的。 但想要接下来尽可能完善地处理掉这场战斗，她需要赌一把。 “灯盏！” 所以翠雀抬高声音，对着空中的灯盏喊道：“别管残兽，全力攻击我头上的蛛网！全力！” “诶？” 术式已经快要脱手的灯盏神情微怔。 她不知道翠雀为什么要作出这样的指示。因为这个行为似乎与面前的战局没有丝毫关系。 如果翠雀让她无视残兽优先救下调查小队，或者护住调查小队与残兽交战，那这些命令她都可以理解，但是攻击一块完全与之无关的蛛网，还是超出她的理解范围了。 就在她发愣的同时，地面上的翠雀已经张开手，原本凝聚在她身边的杰作重新回归了魔装的本貌，化作了无数的丝线，顺着巢窟的外壁攀爬而上。 这些魔力丝线在空中瞬间交织成了另一道网络，将原本冲向空中的残兽拦住，阻隔在了半空之中。 但是，这种阻隔并不能持续多久。 两人眼下应付的残兽是一只半蜕，跟以前那些卵阶蠖阶的小鱼小虾不可同日而语，魔力丝线的强度并不足以束缚这一阶段的残兽。所以，翠雀织出的网络仅仅持续了数秒，就在残兽的冲撞之下被撕开了数道裂口。 翠雀只能不断控制丝线去补上漏洞，来阻拦残兽的行动。 这般行为为空中的灯盏争取到了时间，也终于让她意识到翠雀并没有在说胡话，翠雀似乎真的有什么她不知道的想法。 于是灯盏一定神，立刻调转了手中的术式，将钉矛朝向了不远处的血肉网络。那道网络，正对应着翠雀头顶上的区域。 她认真地控制着魔力，将自己绝大多数的力量全部灌进了这一发攻击，而刹那之后，术式便自她的手中爆射而出。 数以百计的魔力钉矛在空中一闪而过，如雨般轰击在了那一处蛛网之上，深棕色的魔力与血肉蛛网短暂地僵持之后，魔力的洪流贯穿了蛛网，将那一片的结构完全摧毁。 魔力的烟幕，破碎的血肉，因断裂而四溢的不明液体，被击穿的蛛网瞬间炸出了一个巨大的空洞。 而让灯盏感到意外的是，当蛛网被炸开之后，半空中的残兽也发出了凄惨的哀嚎。 “吱——” 它的声音变得无比尖锐与高亢，似乎承受了什么莫大的痛苦。 然后，灯盏便看到，澎湃的湛蓝色魔力洪流自地面处爆发开来。 蛛网被击碎的数秒之后，翠雀就已经自地面杀到了半空中。 全力使用魔力的她浑身上下都闪烁着蓝色的光芒，而双眸之中更是带着无比冰冷的杀意。她伸出了一只手，手中似乎握着什么极其小巧的物件，急速地向着残兽冲了过来。 那些原本缠绕在她身上的蛛丝已经不知何时消失了。 事实证明，翠雀的答案是正确的。因为蛛的规则，大概如同它的名字，它的表现一样，就是蛛网。 当他以人类状态被翠雀偷袭，从而被禁魔术所控制的时候，他会选择拖延时间，就是为了让那只白色的蜘蛛在空中织好这样一面蛛网。 当变成了残兽以后，它的规则其实也很简单——只要被蛛网笼罩，就会被蛛丝缠绕。 并非是直接接触，而是笼罩——这意味着，只要有人在地面上踩到了空中的蛛网对应的区域，这个人一样会被蛛网缠住。 这还是翠雀从残兽自身那奇怪的步伐中推测出来的。 它在不断地给翠雀二人机会，以引诱她们前往蛛网之下与其战斗，但是自己却始终游离在蛛网笼罩区域的边缘，不曾踏进去。 也正因为如此，翠雀攻击缠绕自己身上的蛛丝才会是无用功：毕竟这些蛛丝本质上都只是规则的产物，它只是头顶上蛛网的投影，攻击投影，怎么可能伤害到本体？ 而当蛛网被击穿之后，残兽为什么会表现得那般痛苦，翠雀就不得而知了。 她也没必要知道。 因为此时的她已经腾空而起，澎湃的魔力洪流宛如实质化的杀意一般，代表着翠雀现在的心情。 对于一个怪物、一个将死之人的想法，她没必要了解得那么清楚。 翠雀的手中闪烁着某种金属的光泽，在一片湛蓝色的光芒之中自残兽身下一闪，就出现在了残兽的上方。随后，魔力的洪流从残兽的身躯与魔力网络之中狂放地涌出。 半空之中，原本就已经被撕碎的蛛网变得摇摇欲坠，原本鲜红的血肉蛛丝开始变成了黑灰色，蛛丝失去了支撑其力量的来源，开始迅速萎缩。 紫黑色的血滴滴答答地从空中落下，除了魔力光芒外一片漆黑的巢窟莫名地开始了晃动。 “——吱！” 接着，伴随着残兽凄惨的哀嚎声，空中被蓝色丝线阻拦住的残兽身躯一瞬间裂解开来。 轰！ 它于爆散的血液和失控的魔力之中向着地面坠落而去，最终炸成了数不清的碎块。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三章 送别演出 “蛛”死了，死得太过突兀，以至于各方都没能反应过来。 此前，为了彻查猫尾小队失踪一事，调查院除了派遣翠雀这名巡查使前往现场以外，还增派了两支调查小队。 这两支新的调查小队自魔法国度出发，因为任务紧急所以日夜奔波。虽然这些魔法少女们已经竭尽所能，用最快的速度赶往了柏安市，但是她们都没有想到，翠雀这名巡查使的动作这么快。 前一天人刚到柏安市，第二天早上就查到了敌人老巢的位置，当天晚上就连人带巢穴全部解决，同时还解救出了此次任务的目标——猫尾小队。 这让这些魔法少女们又是崇拜又是失落：崇拜是因为翠雀的所作所为十分利落帅气，用最快的速度查明真相解决敌人，一向都是调查院的魔法少女们的追求；失落则是因为她们人还没到事情就解决了，约等于白跑一趟。 这种失落与对敌人的憎恶结合在一起，最后就变成了迁怒。 这些后来的调查院魔法少女们，对残留在柏安市的黑烬黎明势力进行了地毯式的毁灭性打击。 伴随着蛛的死亡，柏安市的黑烬黎明变成了群龙无首的一滩散沙。失去了唯一的首领，又没有足够与魔法少女们对抗的力量，自然是一触即溃，一败涂地。 起初还有部分掌握了变身能力的邪信徒负隅顽抗，试图依靠残兽的力量逃出生天，但是面对魔法少女的围剿终究难逃一死，纷纷伏诛。剩余的成员在得知了蛛等人的死讯之后，十分老实地选择了投降——面对一群愤怒的魔法少女，他们没有任何反制的手段。 这起在柏安市筹划了数年的阴谋最终被告破，也引起了整个柏安市魔法侧的震动。 一般的魔术使们无从得知黑烬黎明的人做了什么，但不妨碍他们知道有一只极其危险的残兽在暗中屠戮了如此多的生命。事件的流传范围如此之广，原因无他，正因为受到了牵连的人实在太多。 根据异策局后续的不完全统计，因为蛛等人的筹谋，直接或间接丧生于其巢穴中的平民足有400人之多。 这也成为了柏安市近十年以来最严重的一次大规模残兽袭击事件，哪怕这次事件的发生实际上悄无声息，潜移默化，但影响却远比任何一件明面上的残兽袭击都要恶劣。 之所以始终都没有人察觉到异常，是因为这些案件全都被隐藏在了平日大大小小的残兽袭击事件之中。大量现场遇袭，仓皇逃跑之中的民众会被蛛的能力蛊惑，在无知觉中逃入他准备好的陷阱之中，从而成为了失踪的“遇害人员”。 没人知道，这些人本可以不用死，甚至当异策局将之标记为“遇害”的时候，他们还在残兽的巢穴之中垂死挣扎。 牵连如此之多，规模如此之广的事件，自然也让柏安市的魔法侧变得人人自危，一时间，大多有能力的魔术使都选择了搬往外地去居住，只因为发生在此地的事件实在太过骇人。 而伴随着蛛的溃败，巢穴的崩塌，还有极少数的幸存者得以从中生还。 这些幸存者中，有直接被翠雀救下的魔法少女，也有误入此地的异策局员工，还有寥寥无几的平民。平民会得到相应的安抚与补偿，而遭遇了此事的幸存员工，在完成相关的取证工作后将得到一个漫长的带薪假期，以及完善的心理治疗。 至于猫尾为首的，调查小队的魔法少女们，就不是异策局能够管辖的领域了。 她们会被送回国度，国度将会着手尝试对她们的治疗与康复工作。 又因为被困在巢穴中的时间太久，而且魔力枯竭严重，本相受到了损伤……这些魔法少女们还能否重归一线参与战斗，都得打上一个问号。 不过，在被后续到来的调查院人员接回魔法国度之前，一直处于昏迷之中的猫尾曾经短暂地苏醒过一次。 在得知救了自己的人是灯盏和翠雀后，她拖着十分虚弱的身子向两人表达了感谢，同时也向翠雀传达了另一条消息： “巡查使大人……柏安市的事情只是一个小小的缩影，或许他们在这里的谋划被挫败了，但是还请小心，根据我们此前的调查，至少还有4座城市在发生着非常反常的事。” 这也成为了她回归国度之前，给翠雀留下的最后一段话。 她把受困柏安市前的调查成果用最精炼的语言传达给了翠雀，没有提及丝毫交接流程的事。潜台词便是把这些功劳全部让渡给了翠雀，以表达自己的感谢。 翠雀很想说自己并不需要对方这样做，但是猫尾说完这些以后便又昏了过去，也不知道是真的精力不济，还是单纯不给翠雀反驳的机会。 但总之，翠雀此行最根本的目的达成了。调查小队的成员们虽然受到了很重的伤，但至少都得到了营救，她也算是完成了调查院下派的任务。 只不过，在完成这个任务之后，随之而来的是更多的疑点。 首先，便是如猫尾所说，还有数座城市都有着与柏安市类似的诡异现象：大量的人员莫名失踪，各种违反规律的残兽袭击案例，奇怪的传闻……这些线索都有着其可靠的来源：大多是调查小队实地调查后的结果，或者来自当地魔法少女的检举。 其次，便是翠雀在战斗之后发现的，在蛛死后，位于蛛网之下的位置，有着一座被血肉所覆盖的祭坛。 这座祭坛她曾经见过——在方亭市地下的下水道里。同样是残兽的巢穴之中，同样是被击败之后的中央部位，她都看到了模样十分相近的祭坛。 二者之间究竟有什么联系？这让翠雀陷入了思索。 最后，则是蛛本人在战斗之中所提到的，他知道“矢车菊”这个名字。 这也是翠雀此行之中最为不解的一件事。 在她年少以魔法少女身份活动时，她的确用矢车菊这个代号闯下了一些名头，但是这种名头，真的至于二十年后还被方亭市之外的人所铭记吗？ 她不知道，但她觉得这并不正常。 而既然觉得不正常，那么办法也很简单：查。 彻查此事需要人手，现在的柏安市刚好也有。毕竟现在还有一群无所事事的魔法少女们。 这些从调查院而来的魔法少女们，正因为来迟了，错过了整个事件而摩拳擦掌。她们在得知还有好几座城市也有与柏安市类似的现象后，纷纷踊跃报名，要去现场查个究竟。 期间还发生了一个小插曲。那便是柏安市本地的魔法少女，那名代号为木百合的金发魔法少女口口声声所说的“真凶”。 她在一场误会之中错把林昀当做坏人，原本一直坚信自己找到的就是幕后黑手，但是随着事件的告破，她的说辞也变成了空谈。 因为案件解决后，作为事件的元凶，蛛的照片已经在魔法侧中传开，自然也传到了柏安市魔法少女小队的手里——显然，蛛的外貌与金发少女所描述的人毫无关联。 木百合虽然脑袋不怎么灵光，但视力应该是没问题的，就算是她，也能通过照片发现自己似乎抓错了人。 哪怕是她不断叫嚣着“还有同伙”、“我没弄错”，也已经被其他的队友和调查院来人们当做了一场笑话。闹到最后，为了证明自己，她还想报名参与去其他城市的调查，声称要去别的城市“寻找让自己受辱的对象，一雪前耻”。 事情的结局是她被灯盏语重心长地教训了一番，焉巴巴地选择了放弃。 这场小小的闹剧也就此画上了句号。 至于灯盏本人，经过几日的恢复和修养之后已经基本痊愈，再无大碍。 而作为此次事件中的第二功臣——虽然这份功劳主要是给翠雀带路——她也得到了调查院魔法少女们的尊敬与感谢。 这种尊敬与感谢的结果，便是灯盏所经营的，名为“明音”的小小琴行，在那几天变得人满为患。 经常光顾明音琴行的一些老顾客们在那几天会发现，琴行里不知道为什么多出了一群姿容靓丽的女店员。 这群女店员有相当一部分都对乐器谈不上了解，但是胜在足够热情和主动，能够把琴行中的气氛挑得足够热烈，所以反倒让琴行的生意好上了不少。 就这样，经过了大约一周的时间，由异策局完成了对受灾位置的重建，遇难人员的安抚；又由魔法少女们完成了对涉事人员的抓捕，残留残兽的剿灭，这起引起整个柏安市魔法侧震动的大事件，终于渐渐平息了下去。 在这样的氛围之中，关于柏安市事件的善后工作，终于走到了尾声。 而事件平息之后，调查院的魔法少女们便也没有了留在这里的理由。 下一步，她们需要离开柏安市，前往此前猫尾所说的那几座城市，继续寻找可能的蛛丝马迹，以破解更大的谜团。 只不过，因为彼此有了一段时间的融洽相处，为了向调查院的魔法少女们表示送别，灯盏等人也筹划了一次专门的活动： ——一场告别演出。 由柏安市魔法少女小队的四个人组成乐队，向调查院的魔法少女们表示欢送的音乐演出，其地点定在了琴行隔壁的小型演出厅。 租用了隔壁演出厅的场地，只邀请了极少数的常客作为观众，这场演出在欢快而热烈的气氛中如期进行。 这也是翠雀第一次知道，柏安市的魔法少女小队，居然还能兼任乐队。 当然，在柏安市，这其实并不稀奇，这里的男女老少都或多或少掌握了一两门乐器，平均音乐素养远比外界要高。 活动的当天，翠雀也受邀到场，一个人站在演出厅的后排，远离人群坐着，静静地听着台上少女们的演出。 “为什么一个人在这里呆着？” 音乐声中，灯盏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前辈你可是这次的大功臣，站在第一排才比较合适吧？” “年纪大了，不习惯太吵闹的环境。” 翠雀平静地道：“你呢？乐队的键盘手怎么就突然跑下台来找观众搭话了？” “接下来的曲目没有我也没问题的，她们演奏的水平已经足够了。” 灯盏自信满满地解释：“哪怕是木百合，在舞台上也是值得我放心的，虽然平时看上去傻乎乎，但是知道要进行这场演出后，她可是排练最积极的那个人了。” “小孩子总是拥有很大的可塑性。” 翠雀淡淡地评价：“所以如何引导他们才是最重要的课题。” “我觉得这些孩子们是没问题的。” 灯盏稍微往后靠了靠，语调轻快：“因为看着她们一路成长，所以我才知道，她们都会是好孩子，也会是下一代的顶梁柱。” “我不否认这一点。” 翠雀望着不远处的舞台：“尤其是白蓟，哪怕你不在的时候也能鼓起勇气撑起场面，做事很冷静，我很看好她。” “嗯？” 灯盏侧过头：“翠雀前辈伱对白蓟有兴趣吗？” “我很期待她的成长。”翠雀微微点头。 “那就敬请期待吧，白蓟可是我们柏安市老一辈钦定的下一代队长。” 灯盏也有些骄傲地道：“就算你感兴趣，也是没法从我们柏安市小队挖走的。” “你应该也不到20岁吧，就算自称老一辈，你在我的眼里也只是个小孩子罢了。” 翠雀微眯着眼：“而且我可没说自己要挖人，我自己手下的新人魔法少女已经够麻烦了。” “前辈你也有带新人小队？” 灯盏自动忽略了翠雀的前半句话，显然，她对后半句话的内容更感兴趣：“巡查使这种位置也会带新人吗？是调查院内部的小队？” “并不是你想的那样。”翠雀显然不怎么想提这个话题，轻描淡写地带了过去。 “是吗？” 见她不想提，灯盏便也不再追问，而是自然地转移了话题：“那样的话，前辈你过几天也要走了？” 翠雀抬眼，侧过脸：“为什么会这么想？” “因为，过几天就是月圆节了呀。” 灯盏望着远处的舞台，面上带着笑意：“和亲人团聚的日子，总归还是要回自己家的吧？” “月圆节……” 这个词让翠雀微微一怔，继而仿佛是想起了什么，神情有些恍惚。 而似乎是为了印证灯盏的话一般，她的手机也在这个时候微微震动了起来。 是林昀的手机。 翠雀回过神来，下意识地分辨了一番后拿出手机，划开锁屏，点进了有信息提示的消息界面，看到一个熟悉的号码发来了一条信息： 【林小璐：月圆节的时候回来吗？】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四章 节日之前 砰！ 突兀的敲击声在原本有些安静的客厅之中响起，让手中捏着抹布的林小璐抬起了头。 “什么玩意？” 怀揣着满腹疑惑在面前的玻璃上四处观察，林小璐终于上窗户上方看到了一滩黑色的脏污。再定睛一看，居然是一只撞死在了玻璃上的虫子。 “啊，真是的，好恶心！” 有些埋怨地叫嚷出声，她手脚并用地爬上了窗台，拉开了窗户的防护栓。垫着脚，昂着头，她把抹布伸到了窗户之外，试图擦去窗户上的污渍。 只是，刚把手伸出窗口，她的脚底却突然打滑，整个身子骤然后仰，从窗户边向着后方倒去。 “哇啊！” 短促的惊呼声并没有持续，因为一双手从后方突然伸出，将即将倒地的林小璐扶了起来。 ——“小心一点哦，小璐姐姐。” 来人如此开口道：“如果够不着的话其实可以变身的。” 林小璐眨巴着眼睛，仰起脑袋向后去，只见白静萱正站在她的身后，有些担忧地看着自己。 “唔……” 她花了半天从险些摔倒的后怕情绪中摆脱出来，又憋闷了一会，这才组织好语言，佯装不在意地站了起来：“没事没事！反正这种高度摔倒也没什么，总是依赖魔法少女的能力，作为人是得不到成长的！” “真的是这样吗……” 松开手后退几步，白静萱有些狐疑地看着林小璐：“但是，我觉得就算学会了踮着脚擦窗户，也得不到什么实质的成长啊。” “身体没费力气可算不上是劳动！” 林小璐竖起食指，煞有介事道：“而且我看书上说过，经常踮脚和蹦跳才能长得更高！” 她的言论让白静萱一时词穷。 失语了半天，她先是看了看林小璐的个头，继而想到自己，脑海里一时想不出什么适用于现在的词汇。 顿了片刻后，她才迟疑地开口，露出一个带有鼓励性的微笑： “嗯，这么说起来也很有道理呢！” “沉默那么久再说这种话已经迟了！” 林小璐捂着额头哀叹一声，投降似地低下了脑袋：“算了吧，还是不谈这个了。” “啊，怎么说呢……我觉得身高发育这种问题，不到成年都是看不出来的哦。” 见她情绪瞬间低落下去，白静萱连忙试图安慰道：“你看，俗话不是都说‘女大十八变’嘛，身高也是包含在其中的啦！” “我才不想被跟自己差不多高的小学生反过来安慰身高啊！而且女大十八变，我都奔着十五岁去了，马上就要没机会了！” 林小璐有些抓狂道：“我明明有在喝牛奶，也有在锻炼，睡觉也睡够8个小时，凭什么啊！” “夏凉那家伙比我高就算了，你又是怎么回事？吃激素的吗？” “我在院里算矮的……”白静萱小声解释。 “唔！” 正所谓谎言不会伤人，真相才是快刀，她这一解释，让林小璐未说完的话全都噎在了嗓子里。 激荡的情绪无从发泄，林小璐越想越气，最后只能从地上捡起脱手的抹布，恶声恶气地对着黏在上面的虫子道：“都怪你！害我出这种丑！” 天可怜见，这只死去的虫子怕是怎么都没想过，自己这样都能背上黑锅。 “虫子？是撞在窗户上了？” 白静萱偏过脑袋看向林小璐手中的抹布，疑惑地问道：“这边也有吗？” “‘也有’？” 她的话吸引了林小璐的注意力，使得她转过视线：“伱也遇上了？” “嗯，有一只飞蛾撞在了厨房的窗户上呢。” 白静萱回首指向厨房，脆生生道：“大概是被屋子里的灯光吸引过来了吧？” 仿佛是为了映证她所说的话一般，一只飞虫正围绕着客厅的灯光飞行着，时不时撞一下客厅饰灯的外壳，发出轻微的声响。 两名女孩的视线都被这只飞虫所吸引，一同注视着这只飞虫的动作，直到看见它放弃了撞击灯罩，飞向别处为止。 “……说起来，最近这些天虫子确实变多了。明明天气转凉进入了秋季，却总是能在屋内的墙壁上发现衣蛾，是跑进来取暖的？” “是不是厨房里有东西坏掉了？” “不可能的吧，我们才搬过来一个半月呢，哪有粮食烂得那么快。” 林小璐单手叉腰，低下头忖度着：“看样子得找些东西来驱虫了。” “用樟脑丸试试看吧？” 白静萱建议道：“我记得老师在仓库准备过很多扫除用品的。” “老师……吗。” 有些百无聊赖地沿着窗台坐下，林小璐长叹一口气：“翠雀这都走了快半个月了，啥时候才能回来啊。” “姐姐你之前在群组问过老师了吧？” “问倒是问过了，但我问的是她月圆节回不回来。” “我记得老师说她不回来来着？” “……是啊。” 林小璐盯住地板，下意识地踢了两下脚：“她说自己的工作还没结束，不会回来。” 这便是两天前，林小璐从信息中所得到的答案。 她同时给自己的父亲和翠雀都发了信息，询问他们月圆节的动向。 最终的结果是翠雀表示自己不回来，让她和自己的家人一起好好度过；林昀则告诉她自己会回来过节。 这确实是个有些出乎林小璐预料的答案。 原本的她其实还有些为难，在思考如果两个人节日的时候都回来的话，自己到底该怎么安排行程。 这是东华州域的传统，月圆节是个家人在一起团聚的节日，大多数情况下，和自己的血亲在一起都是最优先的。如果翠雀和自己老爹都在节日回归方亭市的话，她可能需要先在秘密基地庆祝一下，然后回家陪自己的老爹过节。哪怕她其实更想在秘密基地和同伴一起庆祝。 现在问题倒是变得简单了，翠雀不回来，她自然也只剩回家里过节这么一个选项。 “稍微有些遗憾呢。”白静萱低声道。 “谁说不是呢？” 林小璐跟着赞同道：“不过你应该才是最遗憾的吧，毕竟准备好的惊喜又要拖延了。” 白静萱和夏凉两人是把这座秘密基地当做半个家庭的，如果翠雀不回来，林小璐又回自己家去的话，她们的月圆节确实会冷清不少。 “不，倒也不是惊喜什么的，我只是想等老师回来再好好告诉她……” 白静萱有些慌张地摆了摆手：“毕竟这种事情，放在电话里说的话确实有些太不正经了一些。” “有什么嘛？又不是什么坏事。” 林小璐叹了口气：“你可是超过了我这个早两个月成为魔法少女的前辈，先一步觉醒了自己的魔装哦，稍微自信一点吧。” “小璐姐姐……” 她语气中的忧愁让白静萱有些不知所措：“我是不是让你觉得不开心了？” “不开心？” 看向白静萱，林小璐眯着眼撑着下巴：“怎么可能会开心啊？当了接近五个月魔法少女还是个种级，比自己晚任职的小学生都掌握魔装了，我能开心到哪去？” “这，我……”白静萱张着嘴，一时间不知道能说些什么安慰的话。 两人彼此沉默，相顾无言。 ——“噗哈，什么啊，你那副表情！” 林小璐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半晌，笑了起来，在白静萱的脸颊上捏了捏：“我可不是那么小气的人，还不至于因为这点事情就记恨你，别这么愁眉苦脸的，好像我在欺负你一样。” “我不开心是真的，但是是因为觉得自己太差劲了，和你没什么关系。” “但是小璐姐姐一点都不差劲的。” 被林小璐捏着脸，白静萱有些认真道：“我觉得你很厉害。” “都说了，被小学生安慰让人高兴不起来啊。” 无奈松开手，林小璐咧着嘴道：“不如说一想到自己的现状，挫败感变得更强了。” “但是我……” 白静萱还试图再劝说什么，但她的话语很快就玄关处的声响打断了。 碰！ 伴随着清脆的关门声，两道轻快的问候声传到了两人的耳中：“我回来啦！”“我回来咯！”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夏凉和摩可。 只见夏凉身上穿着便装，耳朵上别着闪烁的耳钉，打扮得颇为时尚，手上拎着大包小包的塑料袋走进屋内：“你们谁帮我拿一下东西？太重了！” “啊，是！” 白静萱立刻迎了上去，林小璐则施施然地跟在后面，见到夏凉以后，又立刻收起了脸上的那一点笑意。 “你这是什么表情？” 夏凉跟着白静萱一起走进客厅，见到林小璐又是一如既往的一张臭脸，有些莫名其妙道：“大姨妈来了？” “说什么呢，你才大姨妈！我只是心情不好！” 没好气地反驳着，林小璐提着抹布迎向夏凉：“你搞什么去了？怎么买个东西花了那么久？” “这个啊……” 闻言，夏凉有些开心地笑起来：“刚好在商场遇到了两个同班同学，给她们提了些建议以后就聊起来了，一起吃了个午饭。” “诶——” 林小璐幽幽道：“你就把我们俩留在家里打杂，自己一个人去当交际花了？” “什么叫打杂，明明是你跟我猜拳，说谁猜输了就去买菜的。” 夏凉也有些不满地鼓起嘴：“某些人猜赢的时候那副得意嘴脸我还没忘呢，现在就开始反悔了？”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五章 应急晚餐 “让你欺负我只能出拳头和布！现在还想玩吗？” 摩可从一旁冒了出来，跟着叫嚣：“我们才是出去享受美好下午茶的一方，你们只能在家里扫除吃灰，喵哈哈！” “下午茶？” 林小璐瞥了它一眼，不冷不热道：“反正也是夏凉跟她的同学聊得开心，你在旁边当空气吧？” “而且就算不猜拳，伱每天下午不也要出去闲逛吗？跟夏凉出去不就只是换个地方？” “怎么说话呢！” 摩可顿时吹胡子瞪眼睛：“要说多少次，我这是播种者的工作！” “播种者的工作就是跑到福利院去，跟一无所知的小女孩大曝自己同伴的黑料？” 林小璐眯着眼睛：“真行啊，不愧是你，大骗子。” “你在说什么福利院，我现在早就没去……” 摩可下意识开口反驳，却突然意识到林小璐所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顿了一下后，看向了一旁的白静萱：“小萱？” 得到的只有白静萱有些不好意思的微笑： “抱歉，这是不能说的事情吗？” 下午在客厅中扫除的时候，她与林小璐曾经谈到了过去的经历，当时顺口就把摩可和自己初见时发生的事告诉了林小璐。而林小璐在听的过程中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反应，所以白静萱也没意识到，自己所说的话约等于把摩可卖了。 何止是不能说啊。 摩可很想这么大喊，但是却为时已晚，只能有些僵硬地看向林小璐那边。 “怎么了？你离我那么远干什么？” 林小璐叉着腰，盯着摩可：“听说你还想玩猜拳？离我近一点呗。” 摩可扇着翅膀往后退了两步：“喵哈哈，不想玩了喵。” “不想玩？” 冷笑一声，林小璐抬起了自己的拳头：“那可不行，现在我要求跟你继续猜拳，我用手，你用脸。” 摩可浑身一个激灵，又往后撤了一截：“那可不是猜拳游戏！喵！” 言罢，它转身就飞到了楼梯道之间，向着地下室遁逃而去。 “别跑！站住！”林小璐则大喊着追上它，与之一同冲向了楼下。 留在客厅的白静萱和夏凉就这么看着二者一见面就打闹，现在更是跑得无影无踪，只能有些无奈地对视了一眼。 “别管那两个幼稚鬼了，我们收拾一下买回来的东西，把它们放进冰箱吧。”夏凉笑着道。 两个人便一同回到厨房，开始处理堆积在厨房之中大大小小的塑料袋。 打开这些塑料塑料袋，白静萱打量了一番包装在其中的鲜蔬，初时不觉得特别，但是定睛一看后，却是下意识惊叹道：“夏凉姐，挑的菜质量很高呢！” 因为塑料袋之中的蔬菜，品相都非常不错，哪怕最差的也至少是良品。 “这个我还是有些自信的。” 夏凉有些得意道：“毕竟一个人生活了很久，买菜做饭这种生活基本技能我都很精通。” “真厉害！”白静萱认真地赞美道，“我也得好好学习才行。” “可惜的就是临近中午才叫我去买菜。”夏凉动作麻利地整理着冰箱，“品相最好的那一批都已经被人提前挑走了。” ——“但我可不记得约好的买菜要花四五个小时。” 林小璐的声音突然在二人头顶响起，只见她正一手提着摩可，一手叉着腰走上前来：“害得我和白静萱午饭只能吃外卖了！” “就算真的用最快速度买菜回来，也来不及做午饭了吧。” 夏凉有些无奈地笑了笑：“而且我都发消息跟你说过了，中午回不来。” “你就是自己想吃外卖！”被她抓在手里的摩可跟着喊道，“重油重盐，迟早长一脸痘痘！” “用不着你操心！”林小璐伸手在它脑袋上狠狠搓揉一番，没好气地说。 发泄过情绪之后，她把摩可丢在了一边，蹲在了地上的塑料袋前，扒拉着袋子边缘，确认了一番其中的内容物，抬头道： “说起来，买的都是生鲜时蔬，里面没有预制菜呢。” “你也没说要买预制菜啊。” 将手中的蔬菜塞进冰箱，夏凉回头道：“而且总是吃工业制品对健康可没好处，自己动手做才是安全的。” 林小璐没有回应她，而是依然在袋子中翻找着什么，不多时，又把袋子丢到一旁，抬头问道：“那么，我们的晚饭呢？” “晚饭？” 夏凉眨巴了两下眼睛，一时不知作何回复。 “你去之前我说过的吧？让你带点晚上直接能吃的东西回来。” 林小璐双手环抱在胸前：“现在，我们的晚饭呢？” 这段话终于重新激活了夏凉的记忆，她也跟着往塑料袋里看了看，先是呆滞了片刻，然后情不自禁地惊呼起来：“啊，我忘了！” “你果然忘了！” 林小璐伸手指着她：“还说自己跟同学玩无碍正事，这不是问题相当大吗！” “唔……无法反驳。”夏凉垂头丧气，老老实实道。 “现在，告诉朕，御膳尚书！” 林小璐伸手，把冰箱门敲得“砰砰”响，指着一旁刚刚挨过一顿教训的摩可：“朕的晚膳在哪里？小心朕杀你的头！” “回禀皇上，微臣罪该万死。” 夏凉尴尬地笑着，顺着林小璐的话拱了拱手：“还请皇上给微臣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这就动手去做。” “那好，朕要吃燕窝鸡丝汤、海参烩猪筋、卿鱼舌烩熊掌！” 收回手，林小璐郎声报了几个菜名：“等会见不到这些菜，朕就杀你的头！” 夏凉看了看买回来的菜，确认了一下现实与理想的差距，只能擦了擦额头的虚汗：“回禀皇上，实在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微臣做不到啊。” “杀头！” “皇上饶命！” “……那个，我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说这件事。” 一旁的白静萱看着两人不知所谓的小剧场，举起了一只手，声音弱弱地道：“现在已经是六点半了。” 而她的这句话，仿佛给玩具上了发条一般，让另外两人都一同望向了她。 “六点半？” “六点半！” 两人一同发出了警觉的声音。 这个时间之所以让她们反应这么大，是因为这代表着一件事——红思与马上就要来了。 自从翠雀离开了方亭市，安排红思与来照顾她们以后，每一天，差不多六点到七点之间，下班的红思与都会专程赶到秘密基地来。 而若是红思与到来，发现孩子们都还没有吃晚饭的话…… “现在做晚饭还来得及吗？” 惊呼之后，林小璐有些呆滞地问道。 “简单一点的话大概半个小时？” 夏凉有些为难地拨弄着手下面的那堆食材：“煮个面条时间应该更短的吧？” “那么那个女……红思与大概还要多久过来？” “按照她下班的时间，恐怕最多十分钟，早一些的话现在就已经到了吧？” 夏凉说完这句话，便自己也意识到了什么一般，倏地停了下来。她有些定定地望着自己眼前的那些食材，然后和林小璐对视一眼。 两个人什么都没说，但是目光之中所表达的含义都是一样的：麻烦大了。 在照看三小只的这段日子里，红思与曾经满怀自信地走入过厨房几次，而她最后制造出来的成果，却让女孩们又把她请出了厨房。 只能说，在烹饪这件事上，红思与的热情值得肯定，除此以外毫无可取之处。 林小璐和夏凉对她的厨艺早有体会，所以对于其下厨的产物也早有防范，但摩可就不一样了，毫无防备地喝下红思与烧的汤以后，它直接一头栽在了饭桌上，被搬到一旁躺了好一会才缓过劲来。 也只有白静萱，不知为什么能够忍受那种味觉完全失调的饭菜，一脸平静地吃完了。 但从那之后，林小璐，夏凉，摩可都开始强烈反对红思与进出秘密基地的厨房。 只可惜，哪怕她们已经跟红思与说明过事情的缘由，明言她的厨艺非常有问题，却还是阻拦不了红思与的热情。 对于三者的反对，红思与反倒是越挫越勇，表现出一副“接受挑战”的态度，回家进行了一番厨艺的研究与改进。然后，也不知道她究竟研究了什么，就宣布自己已经“进化完毕”，再一次不顾阻拦走进了厨房。 结果是端出了一桌子更加难吃的菜。 这一次，面对她做出来的菜，就连白静萱都开始面露难色了。 厨艺水平如此之稳定，自然，大家都是不希望红思与继续下厨的。 只是，眼下这种情况，如果晚饭没有准备好，难保上门来照顾女孩们的红思与不会心血来潮，表示要露一手。 林小璐可不想被她露一手。 “怎么办？还是点外卖？”摸出了手机，打开了点餐软件，林小璐磕磕巴巴地道：“来，来得及吗？要不我直接变身飞过去取餐？” “这种时候就别想着你的外卖了。” 有些无奈地笑了笑，夏凉开始脱下自己身上的外套：“算了，本来还想回家休息一下的，现在只能亲自动手咯。” “一个人来得及吗？” 林小璐有些担忧地提议道：“我也来帮个忙？” “你别添乱就是最好的帮忙了哦。”夏凉走进厨房，摸出袖套戴在手臂上，走到了灶台前：“我要你给我递东西的时候帮我拿一下。” “这点小事？没问题！”林小璐自信满满。 “要不还是让我来……”一旁的白静萱想要跟进厨房，却被林小璐拦在了厨房外面。 “热油和刀具太危险，你好好等我们完工就行了！”这是她的说辞。 而随着厨房中的工作开始，夏凉也在灶前忙碌起来。 至于林小璐，一开始还在老老实实等着夏凉给自己指派工作，可随着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她发现好像没什么用得着自己的地方。 无聊之下，她只能站在夏凉身后，对着其手上的工作指指点点起来： “这里水是不是太多了？” “菜丝切得太粗了吧，而且好乱。” “感觉鸡蛋打得不够匀称。” “配料汤汁好单调，感觉不如翠雀做的……” 砰！ 夏凉把手中的锅铲重重地砸在了一旁的砧板上，侧过脑袋，虽然面上带着笑容，但眼神里却没有丝毫笑意：“闭嘴。” 林小璐顿时如同受惊的鹌鹑一般缩了缩脑袋。 厨房之中的工作继续进行。 就这样，夏凉以最快的速度行动，仅仅十分多钟，一份简单的挂面就已经做好，两名女孩端着煮好的面条从厨房里走出来，回到了餐厅。 “幸好，今天那个女……红思与来得比较晚。”双手扶碗，林小璐长舒了一口气，“要是她中间来非要掺上一脚，那可就麻烦了。” “你在旁边也没发挥什么作用吧？” 夏凉眯着眼笑道：“下次再在厨房里多嘴的话，搞清楚刀在谁手上比较好哦。” “知道了啦……” 林小璐闷声回应，伸出筷子在碗里搅动一番，挑出了一串面条，吸进嘴里。 然后，她的面色就变得无比怪异。 “怎么了吗？” 夏凉有些奇怪，跟着吸了一口面，继而表情也变得微妙起来：“……啊，没放盐？” “为什么是疑问句？”林小璐没好气地敲了一下碗沿。 “因为做得太快，我自己都忘记干过什么了……”夏凉抿了抿嘴唇。 林小璐沉默片刻，最终放下了手中的筷子：“杀头！” “皇上饶命！” 一旁，白静萱无声地注视着两人的互动，面无表情地吃下了面条后，突然开口道：“说起来，红姐姐到现在还没有过来吗？现在已经比平时要晚很多了诶。” “大概是工作之类的问题吧” 从冰箱里找来了几罐咸菜，林小璐浑不在意道：“不来就不来呗。” “别这样说，好歹晚饭还准备了她的份呢，还是发消息问一下吧。” 夏凉这么说着，打开手机编辑信息，发送给了红思与，不一会，手机便发出了震动的声音，显然是得到了回复。 “她说啥？”林小璐问道。 “我看看……” 夏凉划动着手机屏幕：“她说她今天晚上可能来不了了，因为要加班。” “为什么？”林小璐低头对付着咸菜的瓶盖。 ——“是因为异策局最近的考试？” ——“她说是异策局马上要招聘考试了，她要参与出题。” 两道声音几乎同时响起，但是却出自两个不同的人之口。 夏凉念出了短信上的内容，却发现不止自己在说话，循着话语声的方向看过去，便看到白静萱也同时说出了相似的内容。 “小萱知道吗？”放下手机，她有些疑惑地问道。 “是。” 白静萱点了点头：“因为有认识的人跟我说过。” “谁？福利院的人？” “是福利院的护工。” 白静萱低头小声回答：“姐姐们之前应该见过他的。” “我们见过他？”夏凉偏了偏脑袋。 “就是之前有坏人来福利院闹事那次。”白静萱继续解释道，“当时和我在一起的那个叔叔，就是他。” “好像有点印象？”林小璐点着下巴道。 “是那个没礼貌的家伙！”坐在白静萱背后的摩可环抱双手道。 “嗯，之前回福利院的时候遇到了他，所以简单地聊了两句。” 白静萱点点头：“他说自己最近在准备考试，如果通过了的话，以后就不来福利院上班了。” “异策局的工作很好吗？”终于扭开了手中的咸菜罐子，林小璐将之摆在桌面上，看向白静萱：“怎么听你们的意思，去异策局工作的考试难度很高的样子？” 得来的是一片寂静。 因为不管白静萱还是夏凉，都用一种看外星生物一般的眼神看着她。 “你平时完全没听红姐姐说的话吗？” 不多时，还是夏凉最先开口解释了：“异策局啊，可是普通魔术使最好的工作了！” “最好的工作？明明就是一帮负责修复城市打下手的？”林小璐眨巴着眼睛。 “人家还是要负责管理残兽与魔法少女之外的魔法侧人员的。” 夏凉干笑：“你这种说法也太瞧不起人了点。” “诶……这么说来，那个大叔去考试，其实是一件很艰难的事情？” 夹出一撮咸菜，将之就着面条一同抬起，林小璐声音毫无起伏：“那就预祝他考试成功吧。” 昨天又昏昏沉沉写睡着了，之后周日白天又有事，一直没时间把更新补上。 以后如果更新真的来不及我会在书评区发一条通知，真的十分抱歉。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六章 招聘考试 “呵——” 自熙攘的人群之中抬起头，田胜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顶着对浓浓的黑眼圈，留着一头鸡窝般的乱发，身上穿着款式老土的夹克……若非他佩戴着准考证站在考场的大门之外，恐怕会让人以为这是个不知哪来的流浪汉。 事实上，因为他的形象实在有些可疑，不远处的保安一直在暗中注意他，那种若有若无的视线扎在身上的感觉，哪怕田胜再迟钝也能够察觉。 有些尴尬地拿起手上拎着的矿泉水，往嘴里灌了一口，他无奈地往离人群远些的地方挪了挪，以证明自己的无害。 把个人形象搞成现在这幅模样实在不是他的本意，而是真的没什么功夫去做形象管理。 为了应对异策局的招聘考试，近些时日的他夜夜苦读，除了白天在福利院的工作时间以外，几乎所有时间都被他用来看书写题，使得他根本没精力去注意生活中的琐碎之事。 异策局的招聘考试，对于大多数想要获得稳定工作的魔术使来说，都是一个重要的机会。 只要没有犯罪前科，出身干净，每个魔术使都可以尝试通过考试考入异策局，从而成为一名官方人员，享受比在民间研究术式更加优渥的条件与环境。 作为一名一向遵纪守法的平民魔术使，田胜虽然术式水平一般，但不妨碍他也有着加入异策局的意愿。 在这期间，便是他的睡眠时间都一度被挤占。哪怕是知道今天要考试，所以昨晚特地早早睡下，多日欠下的睡眠时间也无法靠一天补足。 每当这种时候，田胜就会无比怀念多年之前还是学生的自己：那时的他可以连续熬夜许多天，然后只睡一觉便精神百倍；而如今，却是没这精力供他挥霍了。 手指自眼角轻轻划过，抹去了打哈欠时挤出来的眼泪，望向考场的大门，田胜情不自禁地砸巴着嘴：“接下来几天得好好补觉了。” 虽然现在连考试都还没开始，但是他已经开始畅想一切结束，走出考场之后的潇洒日子。 无怪他心思浮动，实在是此前为准备今日的考试付出了太多。而这样的辛苦终于即将走到尽头，自然是有些莫名地激动的。 出于这种激动的情绪，他才会一大早就来到考场大门前，在考场还未开放之时便在此等候。 当然，有着这样想法的似乎并不止他一人，聚集在大门口处等候的人不在少数。 这些人有的口中念念有词，大概是在背书；有的人盯着手上的纸质讲义目不转睛，也不知道在临时抱什么佛脚；也有的人就地摊开书本题集，争分夺秒地确认重难点题目。 呵，一群学渣。 游离在人群的边缘，看着这番景象，田胜只觉得平日备考的辛劳都得到了几分缓解，内心莫名地生出一股孤高的优越感。 面上露出了莫名的微笑，他就如同在喝什么名贵饮品般，品了一口手中的矿泉水。 可惜的是，在场的人并没有谁能够体会到他的感触，他奇怪的行为使得他看上去更加可疑，从而让保安更加警惕。 所以，距离考试开始只剩半个小时，当考场大门被打开的时候，周围其他的考生都正常被放进了考场，唯独田胜在门口被拦了下来。 在经过了保安们的来回盘问，信息又被反复核查之后，田胜才在对方的抱歉声中走进了考场。而此时，距离考试开始已经只剩十五分钟了。 提着矿泉水和文具袋快步行走，直到视线中再也看不到大门口的保安亭，田胜才猛地回过头，对着来时的方向比了个中指。 比完中指以后，他似乎觉得这样还不够解气，又咬牙切齿地伸出了小拇指，继而倒着比了比大拇指、双手同时对着远处竖中指……直到周围路过的考生都开始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田胜才收回手，装作无事发生般继续前行。 如果自己真的能被录用，绝对要找机会回来给他们上一波嘴脸。他在心里暗搓搓地想道。 当然，这也只能是想想而已了。 这次招聘考试的考场并不在异策局的总部，而被设在了一处异策局下辖的培训机构，位置距离城区不算近，哪怕开车来此也要花费超过半个小时。这意味着他以后专程来这里还要多花半个小时的车钱，完全得不偿失。 心中泛着这些杂乱的念头，田胜跟在人流之中走进考场，回忆着自己的考场与座位号，在走廊之中寻找自己的考试地点究竟在何处。 考场所在的教学楼有些老旧，从内部装潢的风格能够看出建成已经有些年头，这样的建筑在他工作的福利院之中并不少见，走在其中，会让他下意识回想起自己平时工作的时候。 同样老旧的楼房，同样热闹的环境，顿时让他原本还有些忿忿不平的心情莫名地平静了下来。 同时，也再次想起了自己最近的心事。 从数个月前开始，他总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事情。 这个过程说不清道不明，但就是从某天开始，他忽然记不清自己前几天究竟干了些什么。 他隐约记得自己那几天应该是正常去福利院上班了的，然后遭遇了危机：有灰色魔术组织潜入了福利院之中，策划了一场非常凶残的恐怖袭击，杀死了不少人。 只是，明明应该是令人印象深刻的经历，他却总感觉如同梦境一般不真实。 记忆里的他，似乎一直在杂物间之中躲藏着，等到恐怖分子都被后来的魔法少女和异策局制服，才敢从中走出。 可是，他的潜意识一直都在告诉他：事情不是这样，一切并没有那么简单。他的经历应该比这要精彩得多。 这就让他百思不得其解了。 他很清楚自己是一个怎么样的人：贪生怕死，贪图享乐。真的遇到恐怖袭击，他一定会在一个隐蔽的地方躲到最后，就是最符合他性格的做法。 他才不会贸然把自己的小命暴露在危险之中，那样太不明智了。 这便是他所感受到的矛盾所在：记忆里的行为完全符合自己的性格，也完全符合他的利益，一切都是如此合理，那么，他为什么还会感觉如此虚假？ 他为什么会觉得，自己在福利院遭受的恐怖袭击中，应该是一个做出了什么贡献的角色？ 是单纯的中二情结作祟吗？ 脑中思考着这些问题，他一时没有注意前方的景象，突然之间感觉自己的肩膀被撞了一下。 他侧过头去，只见身边是一个穿着异策局制服的年轻男性，胸口挂着考场的标牌，似乎是这场的考试的监考官。 “……啊，对不起。” 在考场中招惹监考官可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为自己的考试结果着想，田胜连忙低头认错：“我刚才走神了，没看路，真的非常不好意思。” 他的道歉非常干脆，可是话音落下后，对面却并没有回答他。 那名年轻的男子在与他肩膀相撞后，不知为什么停了下来，站在原地，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这让田胜登时感觉头皮发麻，只觉得自己是不是被对方记恨了。在考试之前被监考官记恨可是非常不妙的事，要是对方真的足够小心眼，自己怕不是等会就要在考试过程中被穿小鞋了。 他为了这场考试准备了如此之久，怎能容忍自己的努力成果因为场外因素而被抵销？ 还是多解释两句，看看能不能求得对方的谅解吧。 他这样想着，心中开始回忆，思索自己在方才那短短一刹那到底怎么招惹了这个男人，可是却完全找不到可能的因素。 是因为自己在考场中发呆给他的印象不好？还是对方单纯不喜欢肢体接触？ 就在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面前的年轻男子突然又动起来了。 他依然没有说话，甚至也没有任何表情的变化，仿佛视野之中完全没有田胜这个人一样。没给其再多说什么的机会，就这么转过身去，背对着田胜离开了。 这让田胜一时有些傻眼，竟不知道自己还该不该追上去解释。 追上去吧，万一对方反而觉得自己烦人怎么办；不追上去吧，是不是就错过最后的道歉时机了？ 这个抉择并不容易，所以让他有些额头冒汗。就在他为此发愁的时候，又感觉自己的鼻尖一时有些瘙痒，下意识伸手去挠，却只见一团细小的黑影骤然从手中脱出，然后向着前方飞了过去。 田胜的动态视力不差，所以他能依稀辨认出，那是一只飞蛾。 在他的注视之下，那只飞蛾一路向前飞行，最终在他的目光中飞到了那个奇怪男子的身后，盘旋片刻后，就这么落入了其衣领。 这让田胜的思维彻底当机了。 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自己看错了？ 脑海中冒出了一连串的问题，使得他下意识揉了揉眼睛，再次定睛看去，却已经不见了飞蛾的踪影。 “……是术式吗？”田胜有些犯嘀咕，“算了，还是不要再跟这种怪人说话比较好。” 他来这里是为了考试，而不是为了管闲事的。不管这个监考官看上去多么奇怪，跟他都没有丝毫关系。 或许对方刚才诡异的行为和那只飞蛾只是一个警告？或者是恶作剧？算了，管它呢。 摇了摇头，田胜不再多想，沿着自己来时的方向继续前行。很快，他与穿着异策局制服的年轻男子都从此地离开，消失在了走廊的两端。 这处有些偏僻的走道再一次恢复了安静。 当然，说是安静其实并不确切，因为若是有人在此驻足静听，就会听到一种十分微弱的杂音。 田胜也未能察觉，那个年轻男子出现的方向其实不怎么寻常。 年轻男子是从楼道的一处安全出口中走出来的，而微弱的杂音就来自安全出口的那一片阴影之中，走近一些的话，更是能听见其中隐隐传出莫名的“淅淅索索”声。 细碎的摩擦与碰撞声被隐没在了黑暗之中，却没有被任何人注意到。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七章 再一次的不明通话 咔嚓咔嚓，咔嚓咔嚓。 黑暗之中传出了某种声音。 窸窸窣窣，窸窸窣窣。 细微而杂乱的响动不曾止歇。 翠雀站在一片空旷的厅堂之中，有些迷茫地向着四周张望着。 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她感觉自己的记忆有些模糊，意识也不是很清醒，仿佛置身于幻境一般，但是感触却又如此的真实。 向前迈开步伐，鞋跟砸在地面上的脆响向着四面八方荡出，无形的声波化作了回音，将那杂乱的响动冲散。 短暂的安静之后，取而代之的是某种窃窃私语的声音。 翠雀听不出声音的来源，那其中似乎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但唯一的共同点便是，他们都在笑。 窃笑声与脚步的回音混杂在了一起，重重叠叠，周而反复，声音逐渐变得尖锐，最后形成了某种刺耳的噪音。 噪音不断盘旋上升，不断冲击着她的耳朵，仿佛要将翠雀的鼓膜击穿一般，让人感到了剧烈的头痛。 这种真实的痛感让翠雀皱起眉头，下意识动用了术式，想要将这种声音屏蔽在外。可是，随着她开始动作，那种刺耳的声音也随之消失了。 回声、话语声、笑声都消散一空，仿佛根本不曾存在过一般。一切都回到了最开始的时候，只剩下黑暗之中杂乱而微弱的响动。 那究竟是什么声音？ 翠雀有些不明白。 而正当她想要继续往前，一探究竟的时候，视线中却突然出现了光亮。 刺目的光芒从她的背后射来，将她的影子投射在了身前的地面上，拉得很长很长。她能够看到影子之中自己有些摇曳的裙摆，能够看到被映射成了一个囫囵圆形的波奈特，毫无疑问，那个完整的人形就是自己。 那抹属于她的影子便如本人一般，静静地在原地矗立着。 这是什么的光芒？ 努力地动用迟滞的意识去思考，却感觉思维如同被黏作一团的浆糊般，完全无法转动。心中产生了疑惑，翠雀本想回头，却发现视线中的影子突然出现了变化。 十分突兀地，仅仅是在眨眼间，仿佛视频被抽去了几帧般，另一抹与她重叠的黑影出现了。那之后，那抹黑影闪烁着，晃动着，却伴随着闪烁，逐渐将自身舒展开来。 有什么东西出现在了自己的背后。 翠雀意识到了这一点。 但是，她却无法回头。 浑身的汗毛都在这一瞬间竖起，肢体变得无比冰冷而僵硬，发自内心的直觉在不断地告诉她，不要回头。 也就在这一刻，那一抹覆盖住翠雀身形的影子终于在闪烁之中定下了形状，无比清晰地出现在了翠雀的眼前。 那是一只舒展翅膀的虫子。 或者，从其形态上更确切地说，那是一只飞蛾。 这一刻，翠雀才终于意识到，那些原本微弱而杂乱的响动，早已经近在耳边。 她抬起手，向着自己的手臂上看去—— ——【尊敬的各位乘客请注意，尊敬的各位乘客请注意，本次行程到此结束，您已到达目的地，方亭市。】 “……呼，哈！” 深吸了一口气，林昀骤然睁眼，从座位上直起了身。 下意识地喘息了片刻，他有些茫然地向着四周环视，只见自己正身处一处陌生的船舱之中。 周围嘈杂的环境与头顶的广播声让他逐渐回忆起了自己在哪里——他在陆行舰上，在从柏安市回归方亭市的途中。 “我睡着了？” 低声自语着，他侧头向一旁的舷窗看去，见到反光的窗户上隐隐映出了自己的脸。直到这一刻他才发现，自己的额头上竟全是冷汗。 自己似乎只是做了个噩梦。 林昀现在才能确认这一点。 从口袋之中摸出了手机，确认了一番时间，他发现消息一栏处竟然显示出了两通未接来电。其中一通来自林小璐，另一通则来自一个不认识的号码。 划开锁屏，点进消息界面，他看到了林小璐给自己留下的消息，上面写着：【今天晚上几点到家？】 这丫头居然还知道关心这个？ 林昀不禁挑起了眉毛。 要知道，自己现在可不是以翠雀的身份，而是以林昀的身份回方亭市过节日的。虽然如今他与林小璐之间的父女关系已经缓和了许多，但还是经常没什么共同话题，女儿能够提前发这么一条消息，已经算是足够上心了。 对此不禁感到有些欣慰，他的神情也随之缓和了些许，在信息栏中敲下了：【一个小时后回去。】 这也是早就定好的事情，毕竟今天已经是月圆节了。 早在数日之前，林小璐便发消息询问过自己的父亲和翠雀，想知道两人会不会在节日那天回来。 她不知道自己这两条消息最终都被摆在了同一个人面前，其中口吻的温差更是让林昀苦笑不已。 只不过，他最后并没有用翠雀的身份答应过节的要求。林小璐所发来的两条讯息，他只对其中一条给出了肯定的答复，那就是发给林昀的那一条。 至于翠雀那边，他托辞说调查尚未结束，工作繁忙，便简单地拒绝掉了。 之所以作出这样的选择，其实也是有原因的，最主要的一点便是，林昀还是希望以父亲的身份和女儿一起度过月圆节。哪怕他也知道林小璐可能更想和翠雀一起。 对于东华州域的人们来说，月圆节是一个有特殊象征含义的节日，这个日子更加强调血缘亲情的团聚。 或许平日里用翠雀的身份和女儿交流会更加轻松，但是月圆节却不一样。这是理应属于家庭的节日，不管双方的意愿如何，他都应该以父亲的身份和女儿好好度过。这不仅仅是他感情上的私心，更是对彼此关系的交代。 除此之外的理由便是，难得的节日，他不想再花费精力在烧脑的身份游戏之上了。 在柏安市的调查工作花费了他大量的精力，与蛛的战斗中过度爆发魔力造成的后遗症也一直未能缓解，使得他不时还会感受到阵阵偏头痛。 现在的林昀，只想回家好好享受安稳的节日，为自己寻找片刻心灵的宁静。 回复完了来自林小璐的消息，他跟随着其他乘客一同走出了陆行舰，正式踏上了方亭市的土地。期间还查看了一番通话记录，翻阅着未接来电，回拨了那条不认识的电话号码。 遗憾的是，并没有人接通。 正当他以为只是对方打错了电话，或者是单纯无聊的恶作剧，继而放下了手机之时，却突然又感知到了来电的震动。 定睛一看，居然正是那条不认识的电话号码。 接通了电话，将手机贴到耳旁，林昀有些疑惑地问道：“你好，哪一位？” 通话彼端传来的“嘶嘶”声，却让他的呼吸为之一滞。 他记得这个声音。而对方的下一句话，似乎也因此变得呼之欲出。 “……小心。” 随着这个声音的响起，林昀仿佛回到了5个月以前，自己最初得知林小璐成为了魔法少女的那段日子里。 同样是未知的号码，同样是模糊不清的声音。以及那一句同样的“小心”。 明明四周便是喧闹吵嚷的人群，他却感觉自己一瞬间之间如坠冰窟，仿佛所有的热闹都与自己再无瓜葛。 “……是你？”意识到了这一则通话的用意，他立刻沉声道：“什么情况？你究竟是谁？又要发生什么事情？” “嘶嘶。” “喂？” “小心今晚的……嘶嘶。” 电话彼端的后半句话被信号的杂音所盖过，让林昀完全没能听清，所以他立刻追问道：“伱说什么？” “小心，今晚的……” 【嘟、嘟、嘟】 然而这一次，对方连这句话都没能说完，“嘶嘶”的杂音就再次变成了电话挂断的忙音。徒留林昀站在人群之中，望着手中已经息了屏幕的手机，面沉似水。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八章 归家 在数月前，尚未从电梯公司辞职的时候，林昀每周都会接到各种陌生号码的来电。 那其中大多数都是客户或者合作企业的洽谈电话，所以哪怕双方最初并不相识，这些陌生的号码在之后都会被林昀添加到自己的通讯录之中，以便下一次的联络。 而在林昀的通讯录之中，一直保存着一个无备注的号码。 这个号码甚至已经成为了一个空号，但是他却将之存在了通讯录之中，以防自己在必要的时候无法找到它。 而它就是五个月之前，那个在林小璐遇险的当天晚上，向林昀透露了袭击地点的不明电话。 林昀其实一直没有忘记这件事，不如说，他也曾积极地调查过这个号码的正身，可惜却一无所获。到头来，他只能将其存在自己的通讯录之中。 那时的他不曾想到的是，时隔这么久，自己居然又接到了对方的电话，而这一次，对方居然换了一个号码。 对方究竟抱有怎样的目的？为什么向自己提供信息的同时不愿暴露正身？又为什么必须躲在暗处行事？ 一路思索着这些问题，林昀乘车回到了自己的家中。 哪怕他内心当中有着诸多不解，也只能暂时按捺在心里，而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应该是回家见到女儿。 不管是为了预定好的节日，还是为了预防神秘通话所警告的危机，他都有必要让林小璐处于自己的视线之下，不能够再发生此前那样的意外。 不过这也意味着，他今晚可能不能带林小璐出门了。不然的话，按照原本的计划，他其实是打算和女儿一起出去赏月的。 每年的月圆节，方亭市都会策划一场大型的赏月活动。由政府划定场地，招商引资，举办一场月圆节的庆典与晚会。 庆典不收取任何的门票费，但会提供丰富的展览与表演，更准备了专门的赏月场地，所以会有相当一部分民众全家一起去参与活动。过往的林昀自然也不例外。 不如说，正因为曾经在庆典赏月的过程中有过不错的回忆，他才想要在今天带着林小璐再去一次。 这种打算原本是没有问题的，但在接到了第二次不明通话以后，林昀被迫打消了这种主意。 明年再说吧，如果那个时候还有机会的话。 怀揣着这样的想法，林昀回到了自己家所在的高层公寓之中，然后长舒一口气，将钥匙插入了锁孔。 而还没等到他开始下一步行动，便感到门锁忽然被转动，只见面前的防盗门突然被打开，门内的光亮紧随着透射到了走廊之中。 ——“啊，回来了？” 门后所出现的是一个林昀未曾料想的身影，是他名义上曾经的后辈，红思与。 便见红思与穿着一身居家服，有些慵懒地站在门口，原本就保养得颇为年轻的外貌在这一身服饰的映衬下更显明丽。 看到门外的是林昀，她有些揶揄地把门拉开，嬉笑着问道：“大忙人总算到家了，都说久别胜新婚，你现在是要先吃饭还是先洗澡？” “别闹了。” 林昀有些无奈：“一把年纪的人了，装什么嫩呢？” “刚一见面就提这个？” 红思与睁大眼睛：“这是一名具有绅士精神的成年男性应该做的吗？上来就抨击女士的年龄？” “我们非得每次见面都在这种事情上扯皮？” 把她往旁边扒拉扒拉，林昀走进了家门：“你还是先解释一下吧，为什么你会在我家？” “什么叫为什么在伱家……” 红思与往一旁让了让，有些不满道：“因为今天是月圆节啊。” “我知道今天是月圆节。” 在玄关换上了拖鞋，林昀提着行李包看向红思与：“但这跟你在我家有什么关联吗？” “关联就是我要来这过节啊。” 红思与有些莫名其妙，偏着头反问：“你难不成希望我一个人在自己家孤零零地度过吗？” “我希望你能回去陪陪自己的父母。” 林昀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他们现在应该还在方亭市吧？你逢年过节不回自己家去看看？” “哈哈，前辈，你这就完全不了解我了。” 红思与大喇喇地笑着招招手：“现在的我并没有可以看望的长辈哦。” “……这样。” 也不知道自己该惊讶于红思与口中的事实，还是疑惑于她那好像无所谓的态度，但林昀意识到，自己似乎提到了不该提的事。所以他略微沉默一会后错开了话题： “行吧，那我没意见，你跟小璐商量过没有？” “意见还挺大的，说了‘我才不要心怀不轨的女人来我家过月圆节’这种伤人的话。” 红思与环抱双手自豪道：“但是我完全没在意！软磨硬泡之下让她答应了！” “这可不是能随便放过的话题，给我在意一点。” 瞥了她一眼，林昀眯起眼：“而且你居然还能做出跟小孩子软磨硬泡这种事……能不能有一点自己是成年人的自觉？” “人家今年16岁哦。” “呵。” “你笑什么？” “没什么，心态年轻是好事。” “你又嫌弃我老？” “我是嫌弃你装嫩。” 把手中的行李包挂靠到沙发边，林昀脱下了身上的外套，解开了胸口打着的领带：“所以为什么是你来门口开门？璐璐呢？” “大概是因为心有灵犀？我感觉到门口有人就来了。” 红思与微微压低声音道：“再问一遍，亲爱的前辈，你现在是要先吃饭还是先洗澡？” “别开这种无聊的玩笑了。” 林昀忍不住咋舌：“真要说的话，还是先安排吃饭吧，你做的？” “我没做。”红思与笑嘻嘻地道。 “那你问什么？” “我只是问你要不要吃饭而已，没说是我做的啊。” “……行，那我来订餐。”林昀面无表情地掏出手机。 “哦，订餐的话也不需要了，应该已经快做好了。”红思与 “做好？谁？你别告诉我璐璐学会做饭了。” “小璐一个人的话可能不行，但是这次是大家一起。” “大家？” 短暂停顿后意识到了红思与所表达的意思，林昀看向了被合上的厨房拉门。 他大步走上前去，轻轻地将门往两边拉开，便看到了其中的景象： ——三个女孩正在热火朝天、各司其职地做着晚饭。 “小璐，萝卜！” “在呢在呢！” “小萱，蛋液！” “准备好了！” 夏凉站在灶台前翻炒着，林小璐在砧板前缓慢地切着蔬菜，白静萱则是拿着盆碗，在一旁对照菜谱配着调料。 大概是因为太过专心，所以竟然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了林昀的到来。 最终，还是漂浮在一旁无所事事的摩可看到了林昀，飞到林小璐的肩膀旁拍了拍，才让其回过神，向着身后，厨房的门口看去。 在看到林昀之后，她先是短暂地愣了一下，然后张开嘴，有些尴尬地不知道说些什么，最终错开了视线，才有些生硬道：“爸，欢迎回家。” 她的话语又接着引起一旁两名女孩的注意，她们也停下了手上的工作，向着厨房门口看了过来。 “叔叔好！”白静萱颇有礼貌，脆生生地问好道。 她是第一次见到林昀，但并不妨碍她能通过林小璐的话语判断出面前男子的身份。 “叔叔，好久不见。”夏凉则是不着痕迹地笑了笑，也保持着一贯的乖乖女形象向林昀打起了招呼。 当然，前提是忽视她这么说完之后，那依然在无声张合，似乎还在说着什么的嘴型。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九章 端倪（8k） “嗯，我回来了。” 林昀尽量面色和蔼地抬起嘴角，佯装第一次见到白静萱般问：“左边这位同学我已经认识过了，右边这个呢？也是你的朋友？” 他没有理睬夏凉的小动作，因为他并不想去解读这麻烦丫头又在搞什么怪，或者说，他猜都能猜出来夏凉在偷偷喊些什么。 而白静萱和林小璐就在一旁看着，他还需要在这两人面前保持身份的隐秘，摆出一副正儿八经的长辈架势肯定是最稳妥的。 至于白静萱魔法少女的身份，他没打算点破，哪怕仅从“林昀”的角度他也完全有理由推测到这一步，但继续装傻也合乎情理。 “……别这样拐弯抹角地打听了。” 只不过林小璐并不能理解林昀的这份心思，她用抹布擦了擦手，抬眼看向自己的父亲，直白地回应道：“这个孩子跟夏凉一样，也是我当魔法少女时的同伴。” 在她看来，今天是自己带外人到家里来过节，那么最好是将其身份与情况说清楚，才能够避免不必要的误会。 何况，虽然她的父亲确实是第一次见到白静萱，但是今天在场的这些人——夏凉和红思与都是与魔法少女有关的，他没理由猜不到白静萱的身份。 反正她早就放弃在自己父亲面前隐瞒魔法少女的事情了，有什么说什么，反而没有思想负担。 “我叫白静萱。”一旁的白静萱也连忙跟着报上了自己的名字。 “……哦，原来这孩子也是魔法少女，年纪这么小，真了不起啊。” 林小璐的唐突透底仅仅让林昀惊讶了一下，便立刻想好了应对措施。他面露恍然之色，表现得完全像个不知情的普通人一般：“你好你好，璐璐平时多谢伱们照顾了。” “哪里！其实都是小璐姐姐在照顾我……” 两人旋即互相客套了一番，长辈亲切和蔼，小辈拘谨但礼貌，俨然一派和睦景象。外人看上去完全不会知道这其中到底有什么内情。 至于知道内情的人，无论夏凉还是红思与的表情都有些微妙，看上去似笑非笑，这还让林小璐有些奇怪地看了她们一眼。 这边的两个人在重复无用的繁文缛节，旁边的几个人在各怀心思地想着别的事，在场的众人之中，只剩下一个妖精的心思还在厨房的灶台上面。 而当摩可忽视了林昀与白静萱的无聊客套，把视线转移到了一旁的炒锅中时，立刻吹胡子瞪眼睛，大声喊道：“你们几个！锅烧糊了！” 在场的众人这才发现，焦糊的气味席卷了整个厨房。此前放下了手中事的女孩们见炒锅都已经在往外冒烟，顿时有些傻眼，急忙围了上去。 只不过事发突然，行动仓促，所以她们也没做好相关的准备，就这么毫无准备地凑到灶台前，反而引发了一连串更多的麻烦。 ——“呜哇！喷火了！” “铲子……铲子……铲子好烫！” “我，我去拿水！” 白静萱拿起一个空碗想要伸手到水池边，可惜个头太小，又没注意脚下，才刚往旁边挪了两步就被林小璐的脚绊到，失去了平衡。 眼见她手里的碗脱手而出，人也即将摔倒，还是林昀眼疾手快，伸手抓住了她脖子后的衣领，然后接住了腾飞到空中的碗。这才避免了一出即将上演的厨房惨剧。 “对不起……”被林昀拎起的白静萱怔然地看着地面，半晌抬头，看了看他手里抓住的碗，讷讷地开口。 “没关系，你没事就好。” 林昀松开白静萱的衣领，把碗又塞回了她的手里：“别着急，注意安全。” 他没有让白静萱回去做饭，因为看着这一片混乱的现场，他知道该自己接手晚饭了。既然已经回到自己家，那他就没理由再让一群小辈在厨房忙里忙外的。这样既没成年人的面子，也完全谈不上安全。 “不过，你又是怎么回事？” 走上灶台之前，他回头瞥向红思与：“之前做饭让孩子们去忙活就算了，现在还在一边袖手旁观？你平时就是这么照顾人的？” “你问我？” 红思与有些无辜地眨巴两下眼睛：“这你就冤枉我了，不是我不想，而是说来话长……” “长话短说。”林昀打断了她的话语。 红思与咧嘴一笑，伸出大拇指指向自己：“我被禁止出入厨房了。” 林昀沉默，但还是忍不住白了她一眼。 在场的两名大人有一人几乎指望不上，他也懒得再和红思与多说什么，上前接过了女孩们的工作，亲自抄起了厨具。 “行了，我来做饭，你们去玩吧。” 他这样说道，把女孩们都从厨房里解放了出去。 此前在秘密基地的时候他也没少亲自下厨，虽然出差了许多天，但这会重归灶台也算是轻车熟路，不同于翠雀138的身高，熟悉的海拔也让他手上的动作变得方便了不少。 不过，他还是有所注意，尽量在调味和火候上和“翠雀的手法”作出一些区别。 毕竟两者口味上太过相似的话，难免会引起林小璐的怀疑。 除此以外，在他回来之前，女孩们就已经做好了一些菜品，所以他也不需要再花多大的功夫，剩下的任务只要把其余食材烹作成品就好。 就这样，一番短暂的忙碌之后，节日的晚餐也就完成了。原本计划中只有两人度过的月圆节，也因为其他几人的加入变得热闹了许多。 林昀在此前也曾考虑过，到底要不要把魔法少女小队的其他人都喊到家里来过节。毕竟只有他和林小璐两个人过节的话，气氛难免会变得有些沉闷和尴尬。 与女儿的关系得以缓解并不意味着他和林小璐有了更多的共同话题，事实上，脱离了魔法少女的身份，他依然没有太多可以和女儿分享的事情。 谈爱好？他和女儿并没有什么共同的爱好可言，他自己其实也很难说有什么个人爱好。 谈学习？平时以翠雀的身份倒也罢，用父亲的口吻去问林小璐的成绩，大概只会让谈话氛围变得更加僵硬吧。 除此以外，方亭市小队的女孩们在数月的相处之下，毫无疑问已经算得上是颇为要好的朋友，在这样一个日子把她们强行拆开，似乎也不是什么好主意。 而若是把夏凉和白静萱一同喊过来的话，便毫无疑问能够缓解上述问题，就让小辈们自己交流便是。 唯一的问题还是他要如何开口——以林昀的身份这么要求会显得动机成迷；以翠雀的身份又会显得过于突兀。 他没想到的是，还没等自己作出决定，红思与就已经带着小队全员跑到了自己家。才有了现在的这一幕。 从这个层面来说，他还得感谢红思与，虽然对方可能只是一时兴起，却无疑替他解决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麻烦。 除此以外，从安全角度来说，方亭市的小队能够齐聚在自己家，无疑是最优的选项。 傍晚时所接到的那通不明通话就像是一根刺一般，一直扎在林昀的心头。 对方让自己“小心”，但是到底要小心什么，却并没有给出答案。 会是像之前林小璐遇险的那个晚上一样，是一个陷阱吗？还是说接下来会有十分强大的残兽袭击方亭市？ 在这一片其乐融融的气氛之中，林昀的心情却始终带着几分隐忧。 所以，在晚餐持续了一会之后，林昀还是找了个借口，先一步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之中，翻出了用于和调查院联络的那一面魔镜。他把自己近几日在柏安市的调查结果，以及不明通话的事情提交至了调查院。 做完了这一切之后，他才回到餐厅与其他人一同共进晚餐。 冷静思考之后，他所得出的结论就是：自己现在最应该做的事情就是保持着警惕，一边提防随时可能出现的敌人，一边看好家里的新人魔法少女们。 不管可能存在的敌人想要做什么，只要确保这些孩子们都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就不会有任何问题。 时间就这样在林昀略带紧绷的情绪下逐渐流逝。 在场的其他人似乎也没有注意到林昀的不对劲之处，唯有夏凉似乎感觉到了林昀的情绪有些不同于平常。 所以她偷偷摸摸地朝林昀使了个眼色，又给翠雀的手机发了条消息，询问是否发生了什么事情。 林昀没有回复她。 他只是用翠雀的账号登进了方亭市小队的群组，向其他魔法少女们表示节日祝福的同时，提醒她们自己不在的时候要注意安全，东华州域最近可能并不太平。 对此，女孩们关注的重心似乎也在翠雀过节没回来这件事上。对于“注意安全”这种与魔法少女没什么关联的词语，她们并没有引起太多的重视。 这使得林昀不得不偷偷地又群发了几条消息，反复强调“可能会有危险”这一点，才引起了女孩们的重视。 就这样，晚饭时间结束，等女孩们一起跑到客厅去看电视后，红思与主动提出了要离开。 “难得的节假日，我还是早点回去补觉吧，前些天招聘考试可给我累坏了。”她是这么说的。 林昀便也不再多做挽留，送红思与走到了门口，目送她脱下鞋套，穿上了外套。 “这些天让你去秘密基地照顾她们，真的麻烦你了。” 在走出玄关之后，他斟酌着语句道：“也很谢谢你，今天主动把那些孩子们带过来。” “只是为了这种事？” 红思与挎上包，笑盈盈地看着他：“那就不需要道谢了，毕竟以我们的关系，对吧？” “我可不记得自己和你有什么奇怪的关系。”林昀平静地否认道。 “奇怪的关系？怎么会，前后辈的关系很奇怪吗？” 红思与瞪大眼：“我刚才想表达的意思是‘魔法少女前后辈互相帮助是理所应当的’，但前辈你在说什么？我完全听不懂呢。” “……是吗。” “这么平淡的反应算什么啊。我都抓住机会反将一军了，你好歹给我一点反馈吧？” “不，你说得没错。” 林昀跟她身边一同沿楼道行走着：“互相帮助是理所应当的，我道歉。” “啊，又来了，这种时候突然假正经！明明……” 红思与有些不满地嚷嚷起来，但是话说到一半，却突然顿了一下。 她的目光突然从林昀的肩膀旁越过，向着他的身后看了过去，好像是看到了什么一般，莫名地抿了抿嘴唇。 “怎么了吗？” 林昀顺着她的视线回头看去，却只能看到空无一人的走廊，以及摆放在公共垃圾桶边的黑色垃圾袋。 “嗯……不，没什么。” 红思与的眼神略有些发直，片刻后又恢复了原本的神态，大喇喇地笑了起来：“只是突然想打个喷嚏，已经被我憋回去了。” “……别因为这种事表现得那么吓人。” 林昀耷拉着眼睑道：“而且有必要憋回去吗？又不是什么很难堪的事。” “对于女性来说就是很难堪，很损害形象的事情啊。” 红思与摇了摇手指：“前辈你得注意一点，总是对适龄女性发表这样的言论，是没办法给小璐找到后妈的。” “一把年纪了，不需要这种能力了。” 林昀有些无所谓道：“我没这个想法，璐璐似乎也不喜欢，现在这样也挺好。” “就这么单着？”红思与偏了偏头。 “不然呢？”林昀疑惑道。 “不，我是想说……啊，算了，这样也挺好的。” 红思与在短暂的停顿后舒了口气：“就这样吧，一直单着也不错，毕竟我也是一直单着的。” “那你倒是去结婚啊。”林昀瞥了她一眼，“经济上有魔法少女退役的补贴，社会关系上有异策局的工作，形象上也算美女了，真的要找会找不到吗？” 得来的只是一片沉默。 “怎么了？” “前辈你觉得……我算美女？” “很奇怪吗？我还不至于去否认客观存在的事情。” “很奇怪啊！我感觉你根本就没把我当成异性过！” “……” “为什么前辈你也不说话了？” “我在思考怎么样表达会比较不伤人。” “有这种思考的时候就已经很伤人了！” “那就很抱歉，如你所说，是的。” “哈？小心我现在在楼道里装哭抱怨有渣男哦！” “你是哪来的碰瓷诈骗犯啊。” “诈骗犯要你钱的，我免费，试试吗？” “别开这种没品的玩笑了。” 无奈地叹息一声，将红思与送到了电梯门口后，林昀突然开口问道：“确定要走吗？其实我建议你留下来。” “咦？前辈你这是什么意思？想要留我过夜？”红思与掩住嘴。 “只是有点担心罢了，毕竟接下来可能会不太安全。” “不太安全？为什么？” “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不明电话号码么？” 林昀微微回头张望了一眼，确定没有其他人之后，压低声音，面无表情道：“今天下午又接到了。” “奇怪的电话……啊，那个？真的？” 红思与有些惊讶地瞪大眼：“对面又告诉你可能会有什么危险的事情了？” “没错。” 林昀神情有些严肃道：“几乎和上次一模一样。” “你是说，湿地公园的那一次？” “没错。” 林昀点点头：“所以还得劳烦你通知一下异策局，以及最好还是留下来……” 叮—— 电梯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嘱咐。公寓楼的电梯停在了两人面前，然后缓缓地拉开了大门。 站在电梯门口的两人一时都有些沉默，没有人再开口说话。 “……那么，我就走啦。” 最终，还是红思与先一步开口，走进了电梯之中，回头向他摆了摆手：“你说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 “你确定？” 林昀皱起眉头：“万一你路上遇到了很危险的残兽……” “没关系的。” 电梯门逐渐开始关闭，红思与摇摇头，然后抬眼望向林昀：“反正不管遇到怎样的残兽，前辈你都可以消灭掉，对吧？” “我会尽全力。”站在楼道之中，林昀点点头。 “是吗，那么我就放心啦。” 红思与微微舒了一口气，面上噙笑看向他，声音逐渐放得有些轻柔： ——“交给你了，前辈。” 她的话语声传出了电梯，最终随着“砰”地一声脆响，被隔断在了楼道之中。 林昀站在无人的走廊里，望着面前合上的电梯门，微微沉吟着。 他并不是傻子，事实上，他很清楚红思与有着怎样的心思。只是这份心思，对于现在的他们来说有些不合时宜。 且不说他并没有相应的感情，哪怕他有，两个人之间都有着太多无法解决的现实问题。 红思与显然也知道这些，所以，纵然百般挑逗，她也从来不曾言明。 这其实是他们之间的一种默契。 他们之间的关系是曾经的同伴，是魔法少女的前辈与后辈，也最好只是这样，只能是这样。 任何更进一步的变化，都有可能轻易摧毁这份联系，使之变质，最终变成大家都不愿意见到的模样。 他起初是不在意的，也曾试图向红思与明言拒绝，但是对方并不愿挑明与承认，他便也识趣地不再提起。 他们都已经不再是孩子，成年人之间的交往总归是这样，需要小心翼翼地经营彼此的距离。每个人都会有一直藏在心中不会说出的真心话，没有必要去刨根究底。执意想要让一切都毫无遮拦，是不可能的。 说到底，两个成年人之间，只要能够把彼此立出的人设演到最后，那么真心话是怎样都无所谓。贸然谈起更进一步的话题，只会破坏原本微妙的距离。 那么，现在这样就已经足够了。 这是红思与与林昀在不言中达成的共识。 注视着电梯的楼层显示去往了一楼之后，林昀默默地转过身，重新走回了家中。 红思与不愿意留下来，但他得尽快回去，此前不明通话的警告仿佛还在耳边，他要保持足够的警惕，确保家里的新人们都处于自己的保护之下。 好在，此后也并没有发生什么意外，或者危机。 三名新人魔法少女以及妖精都好好地呆在家里，聚在一起闲聊玩耍；窗外的圆月高挂，纯白皎洁，银白的光辉普照着整座城市；夜空中偶尔会闪烁起绚烂的烟花，为这个家人团聚的节日添上几分温情，一切看上去都是一片祥和。 便如每一个平凡的月圆节一般，没有任何异常之处。 时间就这么一点点过去，一直到了临近十点。女孩们仍聚在客厅里看着不知从哪里找来的电影，就连摩可也兴致勃勃地与她们坐在一起。 自厨房之中端着洗好的水果走出，准备将之带到客厅，听着不远处传来的各种浩大声势，正当林昀寻思要几点赶她们上床睡觉的时候，客厅中聊天的内容却突然引起了他的注意。 ——“别想耍赖！明天扔垃圾还是你！” “不要就是不要！我已经连续干了三天了，罢工喵，罢工！让妖精去干这种活简直就是虐待！” 那是林小璐和摩可的声音。 “这可是你自己上次偷吃的时候认罚的！说要连续倒一周的垃圾。” “我现在觉得你的要求过分了！我要反悔！” 二者继续着她们平日里的小学生级别吵架，说的话完全没有营养，但是一旁的林昀在听到了其对话的内容后，却忽的松开了手。 咚。 他急忙伸手抓住了果盘，留住了大部分的水果，但剩下的橘子梨子还是洒落在了地上。 落在地上的水果如同失控般四处流窜滚动，一时间跑得到处都是，但是林昀却依然定定地站在原地，没有半天去追的意思。 “水果洒了！” 摩可最先从吵架之中转移了注意力，看到了这一幕。几名女孩随即围过来，想要帮忙处理地面上掉落的水果。 “没事的，我可以把它们拿去再洗一趟……” 干巴巴地解释了一番，林昀简单地从地上使其了几个橘子，看向了面前的几名女孩：“你们刚才说的扔垃圾……是怎么回事？” “扔垃圾？” 林小璐略微一愣，继而回答道：“没什么意思啊。就只是我们之间有一个做家务的排班表，一般先后顺序是按照猜拳来的。” 这还是林昀第一次听说此事，可见自己离开方亭市后，三小只在秘密基地的生活之中折腾了不少名堂。 “猜拳倒垃圾？” 林昀有些莫名地看向林小璐：“那么，你们刚才到底在跟谁说话？” “……你说这个的话，是跟它哦。” 林小璐指着飘在一边的摩可：“是让我们成为魔法少女的妖精，一般会被称作播种者。” “那边什么都没有。”林昀无视了一旁夏凉揶揄的笑容，继续保持着自己普通人的人设。 “嗯，因为普通人是看不见妖精的。” 林小璐不疑有他，老老实实地解释道：“但是它们也真实存在，你伸出手是可以摸到的。” “看不到却能摸到？” 做戏做全套，林昀便又伸手与摩可接触了一番，表达了一番自己的惊讶之后，才重新开口问道： “所以，你是说，你们刚才在让妖精……去扔垃圾？” “嗯。”林小璐点点头，“其实没啥问题的，刚才它就已经出去扔过一次了。” “是，是这样吗……” 林昀感觉自己已经快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只能有些机械地开口发出声音。 自成为魔法少女复出以来，除了林小璐遭遇险情的那个夜晚，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感觉内心一片冰凉。 大脑宛如被重重锤击了一般，只余一片嗡鸣，让他的思维都变得有些迟滞。 所谓“普通人看不见妖精”，其实是一个相对宽泛的描述。 这一条描述并不绝对，事实上，普通人之所以看不到妖精，其本质原因是没有足够的魔力。 一般来说，想要看到妖精的话，至少也得是一名初窥门径的魔术使，只有这样才具备看到妖精的魔力。 至于魔法少女，哪怕是未签约的候补魔法少女，大多在身为凡人之时就已经有了接近魔术使的魔力水平，所以很容易就能看到妖精。 只不过，退役的魔法少女是不会拥有这种能力的。 为了确保退役魔法少女脱离国度后滥用力量，国度会收回并封印退役魔法少女的魔力，使之降低到普通人的水准。 换言之，一个退役的魔法少女，其体内的魔力并不会比一个普通人强多少。这样的情况下，她们自然也无法看到妖精。 作为一名走常规流程退役的魔法少女，红思与自然也不例外。事实上，按照她自己的说法，以及此前的表现来看，她是已经失去了自己的魔力，不能再看到妖精的。 但是就在刚才，通过林小璐与摩可的对话，他终于意识到了：刚才红思与在门口的时候，究竟在看着些什么。 红思与看向的是他的背后，是他背后的垃圾桶，是旁边的垃圾袋，以及，在那个时候，正奋力提着一袋垃圾飞过去的…… ……摩可。 不可能。 这是林昀第一时间所能作出的判断。 他的理性在告诉他不可能，因为这件事无法解释，也无法理解。 被收回封印的魔力源是不可能再给魔法少女提供魔力的，如同汽车失去了油缸一般，没有了能量的源头，魔法少女的魔力也不会比普通人优秀多少。 而这种改变也几乎是不可逆的，因为他从来没有听说过，有魔法少女退役后还能重新从国度那里取回使用力量的资格。 那么，既然如此，红思与为什么会看到摩可？ 林昀机械般地将地上的水果拾起，重新带回了厨房，站在水池边上，表面上无比镇静，思维却不断地翻腾着。 也就在这个时候，他突然听到自己的手机又响了。 将手机从口袋中摸出，他看向了屏幕，上面的号码让他目光为之一凝：这正是下午才联系过自己的那个陌生号码。 几乎是一瞬间就按下手指接通电话，将手机放到了自己的耳旁，林昀调整呼吸，尽量平淡地问道：“喂？” “……嘶嘶。” 信号的杂音再一度从另一端传来。 “快……去……” 紧随其后的，便是比此前几次都更加微弱的话语声。 “什么？” “……快去找她。” “谁？” “去找……去找……” 杂乱的声音越来越重，甚至盖过了原本就微弱的人声，使之变得更加微弱。正当林昀以为这一通电话恐怕又要像之前那样不了了之时，杂乱的信号却突然为之一空。 几乎同一瞬间，无比清晰而虚弱的声音从通话的另一侧传到了林昀的耳中。 ——“矢车菊大人，快去找朝颜，要来不及了！” 昨天在书评区的置顶帖请了假来着，但是帖子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不显示了…… 对此我只能说十分抱歉，所以今天一口气7k6，把昨天的更新补上。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章 追寻 湛蓝色的魔力轨迹在漆黑的夜空之中骤然划过，隐匿于厚厚的云层之中，无声无息地跨过了大半个城区。 看了一眼指间的手机屏幕，上面大大的“未接通”字样让翠雀越发不安。她阴着脸，咬着牙，不断地提高自己飞行的速度，向着记忆中红思与的公寓前进着。 她还是没能继续留在家中。 因为当她试图用手机联络红思与的时候，无论怎样都无法接通。 明知道眼下和新人们分开可能正中敌人的下怀；透露情报的神秘通话也有可能是敌人的圈套。但是她的直觉告诉她：电话里所说的是真的。 对方喊出了“矢车菊”这个名字，同时也喊出了“朝颜”这个属于红思与的魔法少女代号，便已经拔高了其话语的可信度。更何况，这与翠雀自己的推测完全相符。 退役的魔法少女是几乎不可能再重获魔力的，这是属于魔法国度的铁律；而想要看到妖精，就必须要拥有超过普通人的魔力。 所以说，作为退役魔法少女的红思与能够看到摩可，这是一件绝对不可能的事。 在已知这样的前提下，重新去思考红思与离开时所说的话，翠雀顿时品出一股十分奇怪的意味。 她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什么？ “交给你了，前辈”是想表达什么？ 甚至于，她今天晚上突然把三个孩子全都送到自己家里来，是不是在防范着什么？ 一个真相的出现，促使了更多新问题的诞生，翠雀感觉自己的脑海已经被疑问所填没，哪怕试图理出一个头绪都倍感吃力。 而想要得到这一切的答案，她现在最应该做的一件事就是找到红思与。 这也是她第一时间前往对方居住的公寓的原因。 循着记忆的路径飞到了红思与的公寓阳台，随手用魔力丝线扯开了插销，翠雀几乎是扑进了眼前的公寓之中，对着公寓之中开口呼唤道： “红思与！” 然而，空荡荡的公寓之中没有回应。 翠雀明白，最坏的情况真的出现了。 红思与从自己家离开已经接近一个小时，没有意外的话绝对已经回到了自己家中，若是她现在不在自己家，绝对是中途去了别的地方。 她会去哪里？她能去哪里？而不管去往何处，现在的情况真出自她自己的意愿吗？ 带着这些疑问打开了红思与家中的灯，翠雀四处观望着，试图从这片空间之中寻找到蛛丝马迹。 红思与的公寓谈不上整洁，但也谈不上多么脏乱——除了随意扔在床上的被子以及垃圾完全满溢的垃圾桶外，姑且算是整理得比较有条理。 翠雀蹲在床边，打开床头柜翻找了一会，除了一些私人衣物和小物件外并没有发现什么东西。 她又调转方向，拉开了衣柜，却发现里面的衣物完全超过了应有的容量，直接顺着洞开的衣柜倒了出来。若非她眼疾手快，恐怕会被从中冲出的衣物瞬间掩埋在下面。 用魔力丝线固定住了这些衣服，翠雀在衣柜之中探查了一番，依然什么都没有找到。 于是她走到了开放式厨房的岛台边，拾起了台面上的啤酒罐，却发现这些铝罐都已空空如也，干涸已久的内壁表明它们很久以前就被摆放在这里了。 这似乎能变相说明，红思与已经多日没有回归过这间公寓。 是因为她这些天下班后都去秘密基地带新人了吗？还是因为其他的原因？ 问题并没有随着调查而解决，反而在继续增加。翠雀试图在这间公寓之中寻找有关红思与踪迹的线索，却依然一无所获。 调查到这里便陷入了僵局。 无奈之中，她只能再一次拿出了自己的手机，打开了通讯录，觉得自己似乎应该去寻求那个未知号码的帮助，看看对方是否还能够提供什么线索。 抬手按下了通话键，她将手机贴在耳旁，视线继续环视屋内，却在掠过阳台落地窗的时候突然停了下来，再也挪不开眼睛。 ——她看到了一只飞蛾。 并不是那种寻常意义上的昆虫，而是一只大小远远超出常识，几乎快有一面脸盆那么大的飞蛾。 这只飞蛾此时正静静地趴落在公寓阳台的落地窗外，自然地垂下了翅膀，竖起身子，似乎正在观望着屋内的场景。 之所以用“观望”这个词，是因为翠雀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窥视感。 她感觉自己在被一只虫子注视着。 耳边的电话仍然未被接通，翠雀就这样保持着打电话的姿势站在原地，定定地与阳台外的那只飞蛾对视着。 “……嘶嘶。” 然后，就在这个过程之中，耳边的手机突然响起了熟悉的杂音。 面前的奇怪飞蛾固然诡异，但对现在的翠雀来说找到红思与才是第一要务，所以她果断把注意力转移到了这一通电话上，立刻开口提问： “喂？红思与在哪？” 每一次的不明通话都会在谈及关键信息的时候断开，她也不知道这一次能够维持多久，所以毫不拖泥带水，问出了最核心的问题。 “嘶嘶……嘶嘶……” 似乎是听到了她的询问，电话彼端的声音开始更加剧烈地波动着。 在一串令人难以分辨内容的长久噪声之后，一个比此前更加微弱的声音终于再一次响起：“在……很高……” “很高？”翠雀立刻皱起眉头重复道。 “……平时会去的……”微弱的声音不断地卡顿着，将破碎的词语不断地传递到翠雀的耳中。 她努力地分辨着对方所说的话，试图将之全部记住，但是那个声音却依然在变得越来越细小，直到最后变得微不可闻。 “喂？听不到了，还在吗？”翠雀忍不住开口确认。 通话的另一侧只余杂音。 “喂？” 杂音依然没有丝毫变化。 “还在吗？” ——“轰！” 正当翠雀为了听到对方声音而不断调高电话音量的时候，通话的另一端却突然传来了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强烈的冲击让翠雀只觉得浑身一震，差点把手机给扔了出去。 好在她反应够快，立刻用魔力丝线将脱手的手机抓了回来，可是再一次看到手机屏幕的时候，上面所显示的却是通话已经被挂断的界面。 不信邪的翠雀再一次拨通了这个号码，可短暂的等待之后，得到的提示的却是对方“已关机”，没有留下任何余地。 这一次与未知号码的通话，已然不了了之了。 翠雀有些茫然地看了一会手机屏幕，倏地看向不远处的阳台落地窗，见到那只巨大的飞蛾仍然趴在玻璃上伸展翅膀，明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颤动的触角仿佛带着情绪在嗤笑一般。 这番景象只让她觉得心情无比糟糕，也不打算再给这只古怪的虫子留什么活路，所以抬手便是一发魔力束。 湛蓝色的魔力几乎是一瞬间就击穿了落地窗的防盗玻璃，将那只巨大的飞蛾包裹在了其中。可当魔力散去之后她发现，自己的魔力束除了落地窗玻璃外没能击中任何东西，那只趴在窗户上的飞蛾就如同一个幻影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翠雀快步走上前去，蹲下来观察被打碎的落地窗，确认了其中没有任何属于昆虫的残骸之后，只觉得心中更加疑惑。 难道自己看到了幻觉？ 为了确认这一点，翠雀抬头向远处望去，想要寻找那只飞蛾离开的踪迹，可暗沉的夜空之中死寂沉沉，并没有什么飞行的物体。 趴在阳台上，翠雀踮起脚尖，眯着眼四处张望：时间临近凌晨的方亭市除了少许灯光之外什么都没有。路上没有多余的车辆行人，街边的商铺高楼也大多息了无用的饰灯，一片寂寥的城市之中，便没有什么再值得让人注意的东西了。 可是，当翠雀继续向更远处眺望时，一个轮廓有些眼熟的建筑物却突然印入了她的眼中。 初时的翠雀并没有意识到这个轮廓到底是什么，而当她想到了这一点之后，目光却猛地停在了那个方向——因为她回忆起来了，那里是异策局。 红思与所居住的位置离方亭市异策局并不遥远，只有一公里多的距离。大概是为了平时上班图省事，所以她才在租房的时候挑了这么一个地方。 或许自己可以去异策局询问情况？翠雀思忖着，但这个点的异策局，真正的管理层都已经下班，就算去了又能问出什么？ 更何况，从她现在的角度去看，远处的异策局正陷在无边的昏暗之中，每一面窗户都一片漆黑，没有丝毫灯光从中透出。 连一点灯光都看不见，这样的异策局真的会有人吗？ 这一条线索似乎依然走不通，所以翠雀微叹，自己否定了自己，想要转身离开。但是刚刚扭过身子，她的双脚就定在了原地，继而缓缓张大双眼。 异策局，怎么会没有人呢？ 要知道，异策局作为魔法少女之外，对一座城市最后的魔法侧管理组织，无论什么时间都是绝对会有人驻守的。 就算现在接近凌晨，异策局可能只剩下少数的办事部门和值勤小队，那也不应该像现在这样黑灯瞎火，一副一个人都没有的模样。 有什么不对劲。 翠雀感到此前在柏安市中的经历一瞬间被激活，尚未过去多久的记忆每一处都是如此清晰，她还不至于忘记自己在那里遇到了什么。 柏安市的事件最终落在了异策局，那么，方亭市呢？ 倒不是她不信任方亭市异策局的能力，而是此前的数次袭击事件中，方亭市的异策局确实没有表现出相应的敏感性。 而哪怕没有任何证据，她心里都没来由地生出了一种想法： ——自己现在，可能得去异策局一趟了。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一章 天花板上 当翠雀踏足异策局的大门之时，便如她此前所见，周围连丝毫的灯光都没有，黑暗中的一切都寂静无声。 与寻常的，因为缺乏光线而导致的黑暗不同，异策局那幽深的空间之中，哪怕以魔法少女的视力都看不清什么东西，只能隐隐约约分辨出物体的轮廓。 这更能说明，异策局的情况有些不对劲。 翠雀站在原地，将闪烁着魔力光芒的探查术式丢进了面前的大厅，确认黑暗中并没有隐藏的埋伏之后，才套上了几层屏障，正式步入其中。 迈步前行，空旷的厅堂之中回荡着她的脚步声。 咔嚓咔嚓，咔嚓咔嚓。 随着她一路向前，黑暗之中传出了某种声音。 窸窸窣窣，窸窸窣窣。 细微而杂乱的响动不曾止歇。 这让翠雀在一片空旷的厅堂之中停下脚步，有些奇怪地向着四周张望着。 为什么她会感觉这一切有些熟悉？ 她继续向前迈步，鞋跟敲击在地面上的脆响冲散了周围的杂音，短暂的安静之后，取而代之的是某种窃窃私语的声音。 那其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唯一的共同点便是，他们都在笑。 笑声唤醒了翠雀的记忆，也终于让她回想起了这种熟悉感的来源——那正是自己此前所经历过的梦境。 黑暗之中的厅堂，不知来源的笑声，此情此景，都与自己的梦一模一样。 只是意识到了这一点后，翠雀的眉头反而越发紧皱。 她不明白这其中到底能有什么关联。 毫无疑问，她现在所经历的这一切才是现实，那么，此前的梦境到底是什么？是预知？是警兆？还是某种陷阱？ 心中的疑惑无人解答，但这并不能阻止她的步伐，她只是加快脚步，继续前行。 她并不惧怕险象，也不害怕敌人，她所担心的只有找不到线索，解决不了问题。 而随着她继续前行，周围的窃笑声与脚步的回音混杂、重叠在了一起。这些声音逐渐变得尖锐，最后便如翠雀那场梦境中一样，开始向着噪音演变。 翠雀面无表情，无动于衷，只是抬手加强了身边的屏障，将这些噪声带来的音波隔绝在外。 “无聊的把戏。”她开口道，没有像梦境中那般任受噪音的攻击，而是伸手，将湛蓝色的魔杖握在手中，低声念诵道：“魔力构装，析出。” 无数的蓝色魔力丝线随着话语声浮现在她身周。它们层层叠叠地密布着，颤动着，在翠雀勾指抬手之后，开始向四周扩散。 这些魔力丝线向着周边飞速切割而去，每一道丝线都如同利刃般锋锐，发出了整齐划一的破空声，切向了此方空间的每一处角落。 只要敌人拥有实体，就不可能躲开这样的攻击。 而只要对翠雀的攻击有反应，不管是还击也好，阻挡也罢，她都可以迅速定位到敌人的所在。 翠雀不相信那个梦境，但也不会无视其中的警兆。她倾向于认定这片空间之中确实存在敌人。 只是，现在的翠雀没有时间陪那个敌人玩什么捉迷藏，她更需要快速，越快越好，她知道自己的时间没有那么充裕。 所以她要用魔装把那个敌人从黑暗之中逼出来。 魔力丝线向四周荡开，随着攻击到达了空间之中的每一处角落，回声、话语声、笑声都消散一空，仿佛根本不曾存在过一般。 只是，从丝线上传回来的感触，却让翠雀微微睁大了眼睛。 “……开什么玩笑。” 她已经很久都没有说过这句话了。 丝线的确攻击到了敌人，它们切实地切中了某种不是建筑物的，有别于死物的东西，根据手感来看，很明显是活物。 但是，每一道丝线都攻击到了敌人。 每一道。 为了确认自己所得到的反馈，翠雀加大了魔力的输出，使得所有魔力丝线全都爆发出了更强的魔力。强大的破坏力进一步对击中的目标造成伤害的同时，魔力的光芒也终于将原本看不清的黑暗照亮了一些。 翠雀抬头向着厅堂的上方看去，只觉得自己的呼吸为之一滞。 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如果真的要给她现在看到的景象打一个比方，那就得追溯到很久以前，林昀曾因为家中衣蛾成患，而四处搜查这些昆虫的来处之时。 那时的他翻开了许多平日密闭的阴暗角落，只为寻找这些无处不在的小虫子到底聚集在哪里。而最终找到的地方，是在储物间一个完全被忽视的角落里，一个已经被弃置的床垫下方。 在那里，他看到了密密麻麻的，可能会让害怕昆虫的人发出尖叫的虫群。 现在，在翠雀的视野之中，大概就是这么一番景象。 只不过她看到的并不是昆虫，而是残兽。异策局的天花板之上，是密密麻麻的，无数攒动着、嘶鸣着的残兽。 这些残兽大多只有常人大小，相比于普通的残兽来说可以说宛如幼儿，但是这种数量却多到让人不寒而栗。 黑暗之中的杂音并不是其他，而是这些残兽聚集在一起，在黑暗之中所共同发出的嘶鸣。 此时此刻，这些被丝线所切中的残兽明显变得躁动不安了起来，疼痛使得它们开始不安。它们不甘于继续挤在原处，有许多的残兽都已经挪动着身体，试图从拥挤的天花板上脱离开来。 随着这些残兽的涌动，还有什么东西从天花板上落了下来，砸在了地面之上。 翠雀沉默着走上前，借助着魔力的光芒看向地面上的物体——那是一块方形的，如同卡片一般的小巧物体。 用丝线将物体挑动，拾起后，它便露出了属于自己的正身：一张异策局员工的身份牌。 这张身份牌保存得十分完好，表面上的塑料壳没有丝毫损伤，所以翠雀还能够清楚地看清上面的证件照以及个人信息。 只是，这张身份牌的主人恐怕已经凶多吉少。 翠雀静静地盯着那张身份牌看了两秒，再一次抬头时，冰冷一片的面上已经不再有任何感情。 她抬起手，空中的丝线随着其动作也嗡鸣起来，响应着她的动作，下一刻就可以对天花板上的这堆怪物展开一场屠杀。 杀死这些怪物，让它们偿还杀死人类的罪孽。 仿佛有个声音在她的心中如此说道。 没错，杀死这些怪物，它们理应—— 翠雀突然松开了手。 不对，刚才那并不是自己的心声。 她捂着自己的心口道。 那是一道突然出现在她脑海之中的声音，而它的第一句话，就是让自己杀死天花板上的那些残兽。 有什么地方不对，翠雀告诉自己。 魔法少女杀死残兽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它为什么要怂恿自己去做这件事？ 自己下午所作的那个梦似乎本身就有着某种诱导性，它在让自己的心态变得失衡，为什么？ 想到这里，翠雀才再一次猛地抬头，她终于意识到，这些残兽也很不对劲。 一般的残兽，遵循本能行事，是没有任何理性可言的。而残兽的本能就是破坏与进食，若是有像魔法少女这样魔力充盈的目标走入它们的视野，它们必定会发起攻击。 也就是说，如果天花板上的这些残兽没有其他异常的话，从翠雀走进异策局的第一秒开始，她就应该受到无穷无尽的攻击。 可是它们没有。 哪怕被翠雀用魔装所伤，它们也依然没有攻击的意愿，只是挪动着身体，想要从遭受攻击的位置离开。 这些残兽只是蜷缩在天花板上，嘶鸣着，尖叫着，恐吓着，仿佛它们并没有破坏与进食的冲动，而是在……恐惧？ 它们为什么恐惧？它们在恐惧什么？ 这一刻，翠雀感觉自己前所未有地接近真相。 她再一次低下头，看向地面上那张沾着黏液的身份牌，看着那张身份牌上无比清晰的员工照片，沉吟了片刻后，突然回想起了一件事。 一件就发生在不久前的事。 那时的她去往了柏安市，陷入了残兽巢穴之中，在形似柏安市异策局的巢穴里找到了一间办公室，办公室里有异策局员工的尸体，以及一只残兽。 这件事并不算是多么稀奇，误入了巢穴的异策局员工被残兽杀死，这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但是却有一些细节，非常奇怪。 首先，那间办公室的门是虚掩着的。 只有暴虐本能的残兽，没有理由保留门户的完好，更没有理由进入办公室后还十分有礼貌地把门掩上；同理，如果是异策局的员工发现了门内有残兽，也没道理还要走进去，甚至把门掩住。 在那种情况下，不管是残兽还是人类都没有理由去掩门。 其次，在柏安市巢穴之中，灯盏曾经告诉过自己，她保护过那些异策局的员工，并且让他们去寻找一处房间躲好。 也就是说，那些异策局员工应该是主动找到了那间办公室，最后一起躲在了里面的。 那么残兽就必然是后来才出现的，它必然是在那些受害者躲好了以后才出现在他们面前，才有机会将所有人一网打尽。 这两点事实，是自相矛盾的。 如果是异策局员工先找到了空置的办公室，从而躲在其中，那么后来的残兽到底是怎么做到完全不破坏门扉，就进入那间办公室的？ 她是否可以去猜测，那扇虚掩着的门原本也不是虚掩着的，而是那些无辜的受害者在死前试图逃离办公室，才从内部打开了门？ 那么，这意味着什么？ ——那只残兽，是因为某种契机，突然出现在办公室里的？ 突然出现？ 这个词语让翠雀感到脊背发凉。 哪怕是蛹阶的残兽都不可能随意地进行跳跃式空间移动，所以一只残兽定然不可能突然出现。如果它真的是“突然出现”的，那么这种出现的形式，究竟会是什么呢？ 抬头看向了天花板，看着那些原地攒动着的残兽，翠雀缓缓地，再一次张开了手。 只不过，这一次她却并不为了操纵魔装去杀死这些怪物，而是让魔力丝线在怪物之中流转，刮动着，好像在寻找什么东西一般。 她的动作不出意料地得到了反馈，随着丝线在残兽群中扰动，越来越多的不明物体开始从空中坠落，掉在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翠雀走上前去，一一确认之后，发现这些全都是各种人类的私人用品：身份牌，眼镜，手表，手机，中性笔等等。 更让人意外的是，除了自高空摔落导致的损伤以外，这些东西都保存的异常完好。 翠雀望着地面上的这些物件，久久无言。 ——“为什么不动手？” 一个声音从她的背后传来。 “我不能杀死它们。”翠雀回答。 “可是它们是残兽啊。”那个声音继续问道。 这个问题带着某种率真的疑惑，似乎是真的在向翠雀提问，而伴随着这个问题，翠雀发现，自己的脚下有一个影子。 一个比自己的身影要长很多，完全覆盖了自身的影子。 “它们是残兽，但是它们也不是残兽。” 翠雀没有回头，而是继续看着地上的那些私人物品，声音低沉： “它们本来，应该是……人类。” 她的答案，也让身后那个提出问题者陷入了沉默。 这就是翠雀最终得出的结论：天花板上的那些残兽，是人类。甚至于，它们中有相当一部分是曾经的方亭市异策局员工。 柏安市的异策局也一样，在那间办公室中的惨剧，并不是由外部出现的敌人造成的，而是因为……他们之中有人变成了残兽。 一同躲藏在办公室里的员工中，有一个人变成了残兽，袭击了其他措手不及的同伴，才导致了那场惨剧。 她早该想到的。 黑烬黎明掌握了名为“兽之腑”的技术，可以让人类获得残兽的力量，甚至反过来操控残兽。那么，这种技术就定然可以有其他的应用。 比如……把普通人也变成残兽。 只不过，这种技术想必没有他们的“兽之腑”那么完美，不可能像兽之腑那样暴力使用者的意志，还能够在使用完之后重新变成人类。 翠雀能够感觉到，头顶上的那些怪物们，其实只是一种简单缝合的产物。 将人类与残兽缝合在了一起，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既没有意识，也没有战斗力。 甚至连称它们作残兽都十分勉强，因为羸弱的身躯和魔力根本没有办法支撑它们像残兽一样战斗，它们连最低级的卵阶都有所不如。 天花板上的这些东西，此时此刻，只是一群可悲的“怪物”罢了。 “可是，它们现在已经是残兽了。” 翠雀身后的声音如此说道：“如果不杀死它们的话，它们总有一天会为了饥饿而迈出猎食的第一步。随着它们开始吞噬活物，获得了更多的魔力，它们也会开始变得强大，然后变成真正的危害。” “可它们是人类。”翠雀口中讷讷道，“无辜的人类。” “它们是怪物，必须被消灭的怪物。” 翠雀身后的声音陈述道，“我们没有能力把它们变回原本的样子了，它们作为人类的部分已经彻底和残兽缝在了一起，这些部分之后也会化成自身的养料，让它们变成真正的残兽。” “我知道的。” 翠雀语气平静，但是双手却渐渐紧握：“我……知道的。” “你答应过我了哦，‘不管是怎样的残兽，你都可以消灭掉’。” 那个声音继续这么说着，渐渐地靠近了翠雀：“现在，就是兑现这份承诺的时候了，这些东西已经不是人类，只是怪物了。” ——“前辈”。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二章 对不起 ——轰！ 深夜之中，剧烈的爆炸自城市中心迸发，响彻天空的爆鸣声将林小璐从睡梦之中惊醒。 “……怎么回事？” 睡眼惺忪地从床上爬起来，她从房间的窗户向着远处看去，而当她看清了窗外的景象之后，先是经历了短暂的迷蒙，接着逐渐睁大了自己的眼睛。 “快醒醒，夏凉！白静萱！” 回过身，将仍然在睡梦之中的另外两名女孩叫醒，林小璐指着窗户外喊道：“好像不对劲，有什么奇怪的动静！” 原本早已沉浸于梦乡的两人只好揉着眼睛钻出被窝，一同来到窗边，接着同时失去了言语。 ——巨大的紫黑色光柱自城市中心升腾而起，笔直地冲向了天空之中，贯穿了云层。便是连周边的流云都被染成了紫色，围绕光柱卷动着，闪烁着不祥的光芒。 睡得迷迷糊糊的白静萱往前挪了两步，试图再靠近窗户一点，以看清窗外的景象，但是她刚走近窗边，就见到一只硕大的飞蛾撞击在了窗户上，发出了“啪”的声响。 “唔！” 这般动静把她吓了一跳，后退了几步，原本还有些困倦的脑袋被吓得清醒了不少。 “真的是，这个时候还来碍事！” 见到白静萱被突然出现的蛾子吓到，林小璐生气地一拍窗户，将之赶走，然后走到了房间的衣柜边，拉开了自己衣柜的门：“快点换衣服！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但是我们得出门了！” “直接变身出去不行吗？”夏凉打着哈欠问道，“这种时候还要换衣服，感觉好费事。” “穿上鞋子应该就行了吧？”白静萱则是这么提议。 “你们两个啊……” 林小璐扫了她们一眼，叉着腰，有些不快地开口，只是还没等她说出后半句话，便感觉身后照来的紫色光芒又浓重了几分。 这让她没说完的话直接噎在了嗓子里。 “是残兽！” 刚刚睡醒的摩可也凑了过来，指着窗外喊道：“小璐！我能感受到残兽的气息！而且很强大，比以往见过的所有残兽都要强大！这次绝对是一个大家伙！” 只可惜，没有一个人在意它的话语。哪怕是和摩可关系最好的白静萱也只是象征性地赞同了一番。 毕竟，窗外的景象实在是太显眼了。哪怕是个傻子，在看到眼下这种情况后都知道，那直冲云霄的紫色光柱绝对不正常。 林小璐意识到，如果她现在执意要换好成套便装再出门，恐怕赶到地方时黄花菜都凉了。无奈之下，只能改换方案，从衣柜之中抓出了一件外套披在身上，走向了房门口：“算了，还是赶快走吧。” 另外两人也知情况紧急，所以纷纷跟着她走出了房门。三人一妖精从房间门中匆忙走出，便是连灯都来不及开，一起小跑着冲向了家门。 林小璐本想提醒她们小声一点，不要吵醒自己的父亲，但是见几人都已经跑到了玄关处，便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站在走廊里，有些心虚地向了自己父亲的房间门口看了一眼。 不看倒罢了，可是当她真的看过去时，目中所见的却是洞开的房门。 房门没关？ 这让林小璐为之一愣。 “还在那站着干什么？” 还没等她细想，不远处的夏凉就压着声音冲她说道：“没时间浪费了，快走啊！” “嗯……哦。” 林小璐只能压下心中一瞬间升起的疑惑，跟着其他几人跑到了玄关口。 她没有时间去确认房门是开着的，也不知道自己的父亲到底在不在房间里。 大概是睡觉忘记关门了吧？ 她这么对自己的解释着，然后与同伴们一同走出了家门。 —— —— “前辈”。 翠雀身后之人喊出的这个称呼，无疑证明了其身份：她是红思与。 但听到这个称呼的同时，翠雀只觉得心中微沉。 她就这么直挺挺地站了一会，目光盯着地面，不多时，终归还是有些按捺不住心中的想法，侧过脑袋，想要回头看上一眼。 ——“先别回头，前辈。” 然而红思与叫停了翠雀的动作。 她此时的声音轻缓而清晰，听上去并无大碍：“听我说话，然后和我说话就好。” “……我讨厌遮遮掩掩的家伙。” 没有直接去回应对方的要求，翠雀低着头，看着地上的影子，倏地叹息道：“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为什么要玩什么失踪把戏，还死都不接电话？异策局又到底是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的？” “嗯……谁知道呢？我也忘了。” 红思与声音轻佻道：“而且说什么遮遮掩掩，前辈你才是最不诚实的那个人吧？当年的事情你到底还隐瞒了多少？我可是一直都被蒙在鼓里。” “如果伱愿意的话，这次结束以后我可以说给你听。”翠雀继续低着头，声音低沉，“所以告诉我，你有什么办法吗？把这些人变回去的办法？” “我不知道，但大概是没有的吧。” 红思与拖长了声音，似乎是在思考一般：“做这件事的人似乎从来都没打算让这些人变回去，毕竟只不过是试验品和饲料罢了。” “……做这件事的人是谁？” “你知道的，我说不了，前辈。” “那么，你现在到底是什么立场？” 翠雀的声音有些严肃：“你还是退役的魔法少女吗？是异策局的员工吗？还是说……你已经是黑烬黎明的人了呢？” 她问出句话之后，红思与的声音就一时消失了。 片刻后，她才再一次开口道：“你这个问题可太让我伤心了，前辈。” “在你的心目中，我就是这么一个会轻易反水的人？当了十年的魔法少女，最后却反水到那么一个让人恶心的组织里，去干些让人恶心的勾当？” 红思与的声音中带着不满，似乎是有些生气道：“就算是到了现在这一步，我可是还想着让你来把这里的残兽解决掉哦，如果我真的叛变了，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一点？” “……是啊。”翠雀抿唇，目光闪动，继而长舒一口气，神情复杂，“我确实不应该怀疑你。” “我不能告诉你是谁干的，又不是因为我不想说，只是因为不能说而已。” 红思与的声音中带着些委屈：“要不然当初小璐被埋伏那次我就告诉你了，还用拐弯抹角等到现在？” “小璐？你是说湿地公园那一次？那个时候就已经开始了？” 翠雀的话语有所停顿：“那看来，我确实来得太晚了。” “并不晚哦，不如说你来得太早了啦，前辈。” 红思与倏地笑了起来：“你难道不知道我让你留在家里的意思吗？像你这样着急，急匆匆在这个时间点过来的话，我可是会有点伤心的。” “如果我现在不来的话，还能遇到你吗？” 翠雀不解地问道：“真的拖到后半夜，甚至明天再来的话，你就不会再跟我说这么多话了吧？” “……倒也是。”红思与叹了口气，“能多说两句话总是好的，虽然我并不想跟前辈你在这种情况下聊天。让我在电梯里对你的告别作为最后不是挺好的吗？” “就靠‘交给你了’？这种不负责任的烂话？”翠雀扬声反问，“你就甘心丢下这么一句话，然后让我一个人来处理这烂摊子？” “那我毕竟也没有办法了。”红思与有些尴尬地笑了起来，“你也看到了，我已经搞砸了。” “还有挽回的余地。”翠雀盯着地面上的阴影，低声道：“还来得及，我们还有机会补救这一切。” “嗯，还来得及的。”红思与赞同道，“现在，在这里把怪物们全部清理干净，然后去罪魁祸首那里华丽地把她打败，一切都是还有机会的。” “我说的不是这个。” “前辈你现在应该还有蕾级的战斗力吧？虽然要赢的话有点勉强……好像确实差得有点远？但是没关系，我相信你，毕竟你总是能够创造奇迹嘛。” “我说的不是这个。” “小璐她们如今也成长了很多，应该不至于只能拖后腿了吧，哦，说不定你赶去和她们汇合的时候还会有惊喜哦？嘿嘿，我这里就不透底了。” “红思与。”翠雀开口，语气严肃：“你知道的，我说的不是这个。” “……但是，必须要像我说的这么做了，前辈。” 红思与也渐渐放轻了声音：“你能看到吗？就是那边，城市的中心。” 伴随着她的声音，无边的黑暗中突然透入了一缕月光，原本昏暗一片的厅堂被银白色的光芒照亮，一面玻璃幕墙显出了其原本的模样。 在玻璃幕墙之外，是方亭市的夜景。 只不过，哪怕是隔着无比遥远的距离，翠雀都能够看到，有一束通天的紫黑色光柱，从地面直升而起，一路冲向了天空，将云层都一同照亮。 简单估算一下距离的话，光柱所在的位置离异策局相当遥远，但隔着如此远的距离，翠雀也能够感受到浓浓的不祥气息。 “……那是什么？”翠雀语气平静地问道。 “残兽……吧？” “为什么是疑问句？” “因为它相比通常意义的残兽来说，可能没有那么纯粹。” “……什么叫做‘纯粹’？” “前辈你知道的吧？” 红思与的声音中压抑着某种情绪：“那只残兽，到底是吃什么东西长大的。” “……你跟这件事有关系？” “不知道。” “不知道？” “嗯。”红思与轻声应道，“只有这件事我完全不知道，但我想，如果我知道，我是一定不会做的。” 翠雀侧过脸，望着远处的紫黑色光柱，面色沉凝。她知道，这道光柱，恐怕就是黑烬黎明多番大费周章想得到的成果。 红思与所说的，“那只残兽吃什么长大”的问题，她们彼此都知道答案，但是都很难说出口。 柏安市的蛛在死前曾经跟她说过，黑烬黎明正在为残兽寻找“养料”，而这种养料完全没有任何限制：它们可以是人，是其他残兽，是妖精，甚至是魔法少女。 所以，红思与所说的“一定不会做”，其实是一种表态。 她在说，哪怕她好像与这件事的幕后黑手有一定的联系和瓜葛，甚至早早参与进了这件事，但是，她没有背叛。 “……你没有必要做这种承诺。”翠雀再一次开口，却感觉自己的声音无比干涩。 “我有的，前辈。”红思与的语气很郑重，“有些事情，我不希望被你误会。” “我不会误会。” “你本来已经误会了吧？” “我只需要知道你现在是不是黑烬黎明的人，只要不是，那就没有误会。” “我不是哦。”红思与的回答平静而明确。 “……那样就好。”翠雀不知道自己说出这句话时是怎样的心情。 “所以，前辈，虽然你来的很早，但是没时间了。” 红思与并没有继续纠结这个话题，而是轻轻地提示道：“真正的罪魁祸首就在那里，魔法少女该清除挡在路上的残兽，去直面真正的敌人了。” 清除残兽。 翠雀已经完全明白了红思与在说什么，因为她已经凑齐了与其有关的所有拼图，得到了这件事的答案。 但是，也正因如此，她从未对“清除残兽”这个词感觉到如此的抵触。 不明通话之前告诉自己，红思与“在高处“。这个“高处”到底是哪里，在看到天花板的景象之后，翠雀已经知道了。 数小时前的红思与从自己家中离开时，说的那番奇怪的话，她现在理解其中的含义了。 退役的魔法少女不应该拥有看到妖精的魔力，但红思与却做到了，她究竟是如何做到的，翠雀寻到了答案。 红思与平日里在厨艺上表现出的古怪味觉，她也终于知晓了缘由。 还有，在五个月前，最初发现女儿成为魔法少女的那一天。 那是一个在安雅死去后一如既往糟糕的一天，自己刚刚下班，天色刚刚变暗。在尚未得知林小璐成为魔法少女之时，红思与给自己打了电话，问“要不要一起吃饭”。 在餐厅里，这个已经许久没和自己有过交流的后辈，跟自己闲扯了很多无聊的东西，还隐晦地告知了林小璐成为魔法少女的消息。 然后，自己送酒醉的她回家。 她已经记不得当时醉醺醺的红思与到底说了些什么，但是，她却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充满酒精味的驾驶室里。酸苦的味道之中，身边的副驾驶座位上有一句模糊不清的呜咽： ——“对不起”。 那是一句当时的翠雀并不能理解的话。 “我……”她开口，却完全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只觉得血液在奔流，大脑在嗡鸣，“我不能……” “你做得到的，前辈，所以我才说，拜托你了。” 红思与的声音也随之放轻，带着些许鼓励道：“因为，这里只有你能做到了，我也相信你能做到，就像过去一样，把奇迹带给这座城市吧。” “毕竟，你可是我最崇拜的人啊。” 这句话音落下之后，翠雀感觉，自己脑中的嗡鸣声中消失了。整个世界仿佛都失去了声音，变成了一片空无，进入了无声，无色的虚幻境界。 没有眨眼，翠雀面无表情。她缓缓低下头，看向了自己的脚下。看向了那原本映射着影子的地方。 那里原本理应有一个影子，一个代表着“红思与”的影子。但是，此时此刻，她却找不到自己想要看到的东西。 她虽然能够看到影子，但是地上的影子却并不属于红思与，甚至于，它并不属于“人类”。 从她身后投映到面前地面上的，只是一只舒展翅膀，高高直起身子，将自己完全遮蔽在其中的，飞蛾的影子。 它看上去是那样的异质，但是，它却并不孤独。因为这间异策局之中，远不止这么一个飞蛾的影子。 无数漆黑的飞蛾之影，自天花板上、自墙壁之外、自四面八方延伸出来，它们匍匐着，跪拜着，歌颂着，但是都向着同一个方向——那便是远处的，市中心的紫黑色光柱。 它们圈圈层层地将翠雀包围在中央，如同一个漩涡一般，随时都会将那个渺小的身影卷入其中。 “红思与。”翠雀再一次出声，在无穷黑影的包围之中，打破了那一份寂静。 但是，这句呼唤已经得不到任何回应。 她就这么面无表情地肃立着，目不斜视地看着面前的地面，忽然感觉有些想笑，也忽然间感觉有些窒息。 她并不是感到快乐，只是，她已经不知道自己还能做出什么表情。 “‘对不起’这种词语，明明应该由我来说才对吧……” 翠雀倏地仰起头，口中模糊不清地讷讷道。然后，她终于缓缓地转过了身，向着自己身后。 “是我对不起你啊，红思与。” 她此前一直都没有回头，不仅是因为红思与的要求，也是因为她已经猜到了自己会看到什么，所以不愿、也不敢回头。 她知道当自己回头的那一刻，一切的美好与怀念都会如同一层薄纸般被轻易撕碎，再也寻不回一丝温情。 可是，她必须得回头，她需要确认，需要告诉自己，那里已经没有她想要诉说“对不起”这句话语的人了。 巨大的，足有数人高的，残兽正矗立在那里。 它张开的翅膀如一朵绚烂绽放的花，那毛茸茸的，舒展而出的翅膀正在月光下散发着紫红色的光辉。翅膀之上点缀着数不清的黑白斑点，组成了梦幻而奇诡的图纹。 它的眼睛漆黑而深邃，流动着紫黑色的邪异光彩，仿佛能洞悉一切。布满了绒毛的身躯在修长中带着几分狰狞，让人下意识有些惧怕。 月光之下，这只残兽就这么静静地与翠雀对视着。它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当然，它也不会说话。 它只是就这么轻盈地站在翠雀的面前，然后，伸出了自己的口器，渐渐地贴近了翠雀。 细长的口器在翠雀的瞳孔之中逐渐放大，然后，慢慢伸到了翠雀的脖颈旁，伸展开来，自粘稠的唾液之中钻出了几支细长的管与獠牙，贴在了翠雀那看上去纤细柔弱的脖颈之上。 翠雀闭上了眼睛。 一片黑暗之中，她仿佛再一次看到了自己后辈的熟悉身影，她就这么站在翠雀的面前，将手搭在翠雀的脖子上，用漆黑的眼眸注视着自己。 再也没有拙劣的模仿，粗糙的谎言，做作的愚行。这些东西再也不会影响红思与的本心，她褪去了平日里所有的伪装，就像是最初与翠雀相识时那般，用羞赧中带着几分坚定的神情看着翠雀，张开了嘴： “动手吧，前辈。” “魔法少女……该驱逐残兽了。”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三章 那个奇怪的男生 14岁的红思与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奇迹。 或者说，奇迹是一个和她没什么瓜葛的词语。 从出生开始，她似乎就是一个比周围的人倒霉那么一些的孩子，不管是做什么事情，结果往往都不会那么顺遂人意。 所以，当文化节上，在班级小吃摊位帮忙的她被身后的人撞到，打翻了手上的调料时，她一点都不觉得意外。 啊，又是这样。 她只会这么想。 原本打开了盖子的调料瓶从手心中脱手而出，滑落到了半空中，红褐色的酱料在不断的翻滚之中到达了瓶口，几乎就要从中倾倒而出。 红思与来不及去抓住瓶子，所以她只能徒劳地虚张手掌，瞪大眼睛看着空中飞舞的调料瓶。 然后，在她的目光中，一只手从旁伸了出来。 那只手将几乎要扣倒在铁板上的调料瓶牢牢地抓在了手里。便是连其中的酱料都没有洒出多少，完好地保留了其原本的模样。 红思与有些傻眼地看着这只陡然伸出的手，竟然不知道自己该作何反应。 抬头向前看去，这只手的主人是一名高挑俊秀的男生。 男生的五官谈不上多么惊艳，但是组合到一起就会让人觉得赏心悦目，看上去颇为和谐；他梳着一头利落的短发，身上的校服穿得整整齐齐，一丝不苟，气质上给人一种内敛严谨，有书卷气的印象，很像是古典中提到的“书生”。 只不过，男生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冷淡。他只是抓住了红思与手中掉落的调料瓶，将之重新递到了红思与的面前，没有再多说一句话。 “……谢谢。” 红思与努力地从口中挤出了这么两个字，只不过声音很弱，可以说得上是细若蚊吟。 “不客气。”男生一板一眼地回答道。 等到他从小吃摊上拿走了他的那份小吃后，他也没有丝毫向红思与邀功的表现，好像刚才真的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样，轻易地离开了。 他的身影，就这样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啊，那个人，不是那个谁吗？” 在红思与注视着男生离开之时，她的同学也注意到了这一幕，看到男生的背影后，下意识开口道：“初三的那个男生，我记得挺有名的。” “有名？” 红思与有些疑惑地看向自己的同学：“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像你这样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好学生当然不知道啦。” 同学面带笑容道：“那个学长可是咱们学校有名的花心男哦？好像同时跟两个学姐在交往来着？还是三个？” “咦，咦？” 同学口中的真相将红思与从有些朦胧的感情之中冷不丁地拉了出来，惊疑出声：“花、花心男？” “可别被他的外表骗了哦。” 同学转着手中的打蛋器，语气感慨道：“虽然看上去是个帅哥，但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贸然凑上去的话，最后也只不过是被玩弄感情后狠狠抛弃罢了。” “玩弄感情？我、我才没想那种东西！” 红思与慌忙辩解，只觉得一时有些耳热：“而且早恋是不对的！这不是我们应该考虑的事！” “你是小学生吗？那么纯情。” 同学有些鄙夷道：“你刚才那个表现，明显是对人家有些动心吧？见色起意？” “哈？” 对方直白大胆的言辞让红思与面颊发烫，下意识向前，抓住了自己这名同学的肩膀：“我没有！” “那伱还一直盯着别人的背影看？” “我真的没有！只不过是他刚才帮了个忙，所以有点在意这个事而已！” “真的？” “怎么可能是假的……” 两个人就这么进行着无聊的争执，直到负责领班的班干部发现小吃摊的出货量在降低，甚至出现了供不应求的情况，才进而注意到了在角落里摸鱼的两人，前来打断了她们的争论。 红思与就这么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重新拿起调料瓶，开始了制作小吃的工作。 只不过，因为调料瓶已经脱手过一次，现在的她格外小心地握着瓶子，只为了防止再发生什么意外。 像刚才那样侥幸被路人帮助，是不会再有第二次的吧？ 她这么想着，渐渐地，在忙碌之中忘记了那个男生的事情。 …… …… 14岁的红思与是一个有些倒霉的孩子。 因为倒霉，所以不会寄希望于缥缈的运气，她总是会尽可能去努力，依靠努力去获得确定的未来。 所以她是一个学习很勤奋，成绩很优秀的学生。 再具体一些来说，她是全年级的第一名。 她总是会利用所有课余的时间，在学校的图书室中度过，当别人在享受青春的时候，她一直都在图书室的角落里静悄悄地读书学习。 也只有在这种时候，她才会感受到难得的安心，因为这就是她自己的小小天地，她可以尽情地沉溺于书海之中，无视任何外来的侵扰。 不过，最近一段时间，她逐渐注意到图书室中的另一个人——那是个男生，一个她有那么点印象的男生。 对方在几个月前的文化节上帮过自己的忙，这一点还是红思与最近才想起来的。 她不知道这个男生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在图书室里学习的，毕竟以前的她从来没有关注过图书室里到底还有其他哪些学生。 只不过，前几天，这个男生和另一个漂亮的女生一起来到了图书室。 不论是帅气的男生还是漂亮的女生，如果独自出现在图书室中的话，顶多会让人下意识打量两眼，但并不会投入更多的关注。 但是当这两者一同出现在图书室里时，就变成了众人目光的焦点。 四周充满了怀疑、羡慕、鄙视的目光纷纷投向了那两个人，许多学生甚至都难以静下心来学习，只觉得羞与为伍，在那一天直接合上书离开了图书室。 哪怕那个男生和女生也只是在学习，什么多余的事都没有做。 红思与没有离开。 姑且不论她没想离开，而是她想要离开也做不到。因为她妈妈要很晚才能来接她，除非回到教室里，否则她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 也就在那一天，她从那个漂亮女生和男生的小声交谈之中，得知了男生的名字。 林昀。 是一个很符合其外表的名字。如温和的阳光一般，并不刺目耀眼，但是不掩其光芒的本质。 那之后，红思与逐步发现，原来林昀也是图书室的常客。 而且，他好像也确实在认真学习。 除了那次与漂亮女生一起学习以外，林昀总是独来独往，一个人沉默着选好参考资料，就在图书室的角落里静静地写题读书。 他不会主动找别人说话，也不在乎周围人的目光，日复一日，仿佛机器人一般准时来到图书室，又准时离开。 当然，偶尔也有那么几天，他不会出现在图书室。 这很正常，别人总归有自己的生活。 红思与仅仅只是注意到了这名男生罢了，实质上与其没有任何交谈，彼此间的对话更是停留在文化节时的“谢谢”和“不客气”。 他们也没有理由产生更多的交集了。 红思与是这么认为的。直到某一天在图书室里，为了拿一本位置摆放的很高的书时，她从空中摔了下来。 当时的她踩着椅子把自己垫高，想要踮脚去拿那本书，却因为椅子打滑而失去了平衡。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只手从她的背后伸了出来，在万分紧急之中抓住了她后颈的领口。红思与这才免于摔落在地的下场。 从高处跌落的惊吓让她的心跳难以平息，好不容易才逐渐让心情平静下来，回过头去，想看看到底是谁帮了自己，而入目的又是那个叫林昀的男生。 “那个……谢谢？” 因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所以红思与只能弱弱地，用自己都不怎么确定的口吻向对方表示了谢意。 “不客气。” 林昀也依然只给出了颇为简短的回应：“小心点。” 他的声音沉静而清朗，听上去颇为悦耳，大概是因为现场只有两人，而且十分安静的原因，无比清晰地传进了红思与的耳中。 确认红思与已经重新站稳之后，他就松开了红思与的领口，同时把地上的椅子重新扶正，再然后，什么都没有多说，就这么轻易地离开了。 红思与就这么注视着对方离开的背影，直到他于书架间隐没了身形，才有些怔怔地扭回了脑袋，重新看向书架。 当她选好了自己要的书本，离开了书架区域以后，才发现林昀已经从图书室中离开。一反他平日里不迟到不早退的习惯，在一个不前不后的时间离开了。 红思与没有细想，继续着自己平日里的学习习惯，在图书室看书写题，一直等到母亲来学校接自己的时间点，才从座位处站起，收拾自己的学习用品。 只不过，在离开之前，她突然发现，林昀的座位上似乎有着什么东西。 走上前去，她发现了一本书。 是一本初三的课本。 课本的页边发卷，显然是被翻阅了很多次，揭开开课本的封皮，能够看到上面工工整整地写着“林昀”这个名字。 继续向后翻页，便能够看到课本上密密麻麻地写着各种注释和笔记，还用了不同颜色的笔，标注着笔记是在哪一轮的学习之中记下的。 可以看出，课本的主人在学习上非常严谨认真。 似乎是因为对方走的匆忙，所以把课本落在了这里，或者是嫌麻烦不想带，所以有意丢在了图书室中。 红思与并不知道具体的原因，但是这并不妨碍她把这本书放到了图书室的保管柜里。毕竟，谁也不能保证这本课本会不会被打扫时扔掉，或者被其他学生顺走。 等他明天来的时候再把这件事告诉他吧。 红思与是这么想的。 只是，她没有想到的是，从那天以后，她就再也没有见过林昀。 那个已经变得有些熟悉的身影，从图书室里消失了。 往后的日子里，一个月，两个月，每当红思与把目光投向林昀喜欢选择的那个座位时，都只能看到空荡荡的桌椅。 自己应该把他的课本送到他的教室吗？ 红思与偶尔会这样思考。只是一想到这么做可能带来的影响，她就完全没有这么做的勇气。 一个完全陌生的女生拿着男生一两个月前丢下的课本去教室里找他？这听上去也太奇怪了！怎么看都像是有奇怪的想法一样。 自己对林昀是没有任何想法的，仅仅只是有点关注罢了，没有必要做到那一步。 红思与这样告诉自己。所以自始至终，她都没有再去碰过那本摆放在保管柜中的课本。 就这样，又是一个月，两个月，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图书室中，那个林昀经常选择的座位已经被被人所占据。 会在图书室里学习的学生已经又换了一茬，大概是因为中考临近，有不少初三的学长学姐都会选择放学到图书室来学习。 红思与渐渐地有些忍受不了吵嚷的图书室。 她不想让自己学习的状态被有些嘈杂的环境影响，所以主动更换了学习的地方，放学以后留在班级的空教室里看书。 就这样，又是几个月过去，初三的学生们毕业了。 直到他们毕业，红思与才重新把放学后的学习地点改回了图书室，回到了自己习惯的座位上，继续着一成不变的生活。 然后，有那么一天，她又想起了林昀这个男生。 自己好像从那以后就没有见过他了。 想到这一点，心中一时生出了好奇的情绪，红思与又到了图书室的保管柜那里，在其中翻找一番后，找到了自己当初放进去的课本。 他果然没有把这本书拿走。 不知为什么，红思与一点都不感觉意外。 是因为自己把书放进了保管柜，所以他后来没有找到吗？可是自己那几个月一直都等在图书室里，如果他愿意来一趟的话，自己怎么都是会告诉他课本放在哪的。 她把课本从保管柜中拿出来，用纸巾轻轻擦干净了上面的细小灰尘，只觉得心里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自己是不是应该鼓起勇气把课本送回他的教室呢？毕竟自己和他没有关系，自己也没有多余的想法，只是送本书而已，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自己是不是应该在图书室里再多等一段时间呢，说不定自己不在图书室里的那两个月，他其实来过这里。 说起来，他也是初三的学生，现在他毕业了，自己是不是以后再也见不到他了？ 拿着林昀的课本，红思与站在保管柜前，一时间心绪浮动。 她感觉自己心中有着某种很淡，也很懵懂的情感，伴随着拿到这本课本，让自己变得有点奇怪。 那到底是什么呢？红思与不清楚。她只知道，为了不让这本书被当成垃圾丢掉，她私自将之从储物柜取走了。 然后，就那样一直保管在了自己身边。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四章 那个特别的女孩 15岁，长大了1岁的红思与是个有些喜欢幻想的女孩子。 不如说，正因为很少与人来往，大多时间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所以她才会下意识地去幻想。 而自从初二那年的某个契机之后，她的幻想之中开始频繁出现某个男生的影子。 起初，对方还只是莫名地出现在她脑补的各种故事桥段里，红思与也没有去深思；但随着时间推移，他的形象不光没有随着时间而淡去，反而变得更加深刻了。 对于事情为何会演变成这样，红思与自己倒也心知肚明——因为她用了那个男生的课本。 私藏课本时的她还是初二，但如今已是初三，那个男生留下来的课本也变成了她如今学习的内容。而每当翻开那陈旧的书页，品读着对方在课本上留下的字迹时，红思与就莫名地会被对方的文字牵动一些思绪。 那个叫林昀的男生，人长得很好看，性格很酷，字也这么漂亮，感觉和自己会很合得来的样子。 她的脑海里经常会产生这样的想法，然后逐渐发散，等发散到一定地步后，她又会为自己有些不检点的幻想面红耳赤。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红思与，天天为一个根本不认识自己、也几乎不会再见面的男生思前想后，情绪浮动，哪还有一个好学生该有的样子？再这样下去学习也不用学，朋友也不用交了，沉浸在白日梦里成何体统？ 她如此劝诫自己，并且试图把那本私藏的课本收起来，不再去翻看。只是这种坚持仅仅维持了数周，她就在某种按捺不住的情窦之中重新把书拿了出来。 好歹也是一份现成的学习笔记，不参考就太可惜了。 她小心翼翼、偷偷摸摸地翻动着课本的书页，就像是在做贼一般，这么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 而她未曾想过的是，哪怕自己曾经幻想过许多与那个男生重逢的场景，但最终，当她真的与之再次相遇，却是在一个此前从未预料过的场景下。 初中三年级的校园文化节，她所在的学校遭遇了残兽袭击。 不知从何处而来的残兽突然冲进了校园之中，对着原本沉浸在欢腾气息之中人们展开了无差别的袭击，使得人群一瞬间就陷入了恐慌之中。 当红思与看到残兽的大嘴在自己面前张开，连口中的每根獠牙都清晰可见的时候，她几乎呆立在了那里，连逃跑的想法都被她忘了。 但是，又是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只手又从不知何处伸出，抓住了她的袖子。 “别干站在那里，跑起来！” 一个有些耳熟，却又有些陌生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紧接着，她就被那只手紧紧抓着，带动着，不自觉地开始了奔跑。然后，她就跟着对方躲进了教学楼的一处空教室里。 当门外的嘶吼声逐渐停息，危机似乎短暂地过去了以后，她看着面前的男生，有些不受控制地喊出了心中的那个名字： ——“林昀”？ “你认识我？” 贴在教室门口的男生低下头，有些意外地看向她。 “啊，不，我……” 面对对方的疑惑，红思与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告诉对方，自己曾经在学校里和他有过两面之缘，加起来一共说了两句话？对方会不会觉得自己是跟踪狂？ 又或者实话实说，说学长，你毕业前曾经在学校里丢了一本课本，我私自把它收藏起来了？听上去好像更加可疑了？ “我以前……经常在图书室里看到你。” 想了半天，她才支支吾吾地挤出了一个回答，然后努力岔开了话题：“伱不是毕业了吗？为什么突然回来了？” “文化节，受邀回来看看。” 林昀轻描淡写地解释了自己在这里的原因，然后又把视线重新投向了教室门外：“只是没想到，刚回来就遇到了这种事情。” “这种事情？” “残兽。” “那个，林昀……学长你不害怕的吗？” “我看上去不害怕吗？” “嗯，倒不如说，看上去好像很习以为常的样子。” “……只是我比较冷静罢了。” 抵住教室的门，林昀向外看了看，又回头瞟了红思与一眼：“我要走了，记住，不想死的话，就在密闭空间里把门窗锁好，保持安静。如果残兽试探着攻击门窗，就想办法躲到柜子里或者桌子下面，掩盖自己的气息。” “诶？” 红思与忍不住惊疑出声：“走？现在吗？为什么？” “……在这里坐以待毙不是办法。” 林昀略微停顿，然后面无表情道：“我看看能不能出去再救两个人。” “不不不，会死的吧？” 见他马上就要拉开教室门，红思与连忙凑到教室门前，按住了大门：“别做傻事，现在出去会被残兽杀掉的！” “我刚才一直在观察，那只残兽去别的地方了。” 林昀一脸平静：“没关系，就算被看到，只要动作够快也能找到躲藏的地方？” “哈？”红思与感觉对方的言论是如此的不可理喻。 不如说，她这才第一次认知到林昀还有这样的一面。 此前，通过那只言片语的了解，以及各种外在因素的自我发散，她一直都以为林昀会是那种很文静，和自己一样比较内敛的男生。 虽然学校里对他的风评并不怎么样，似乎很多人都在背后议论他脚踩两只船，是个早恋还劈腿的大渣男。但红思与总觉得，她认知里的林昀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那样一个严谨认真，我行我素，冷淡帅气的人，怎么可能去玩弄女生的感情？ 但现在，林昀所表现出的性格正在打破红思与曾经的想象。 自己好像真的一直以来沉浸于想象，没有认真了解过他，红思与再一次深刻地认知到了这一点。只是还没等她的少女情怀有什么波动，门外再一次传来的嘶吼声就打断了她的思绪。 ——“吼嗷嗷嗷嗷！” 吼声雷动的同时，两人面前的门猛地一震，接着，一只无比锋锐的爪子就从外贯穿了教室的门，伸到了他们的面前。 看到那紫黑色中泛着几分血色的利爪，红思与险些尖叫出声，不得不捂住自己的嘴，才勉强让自己没有发出多余的声音。然后，求助般地看着面前那个平静的男生。 林昀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对她摆出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躲开了伸入教室的利爪，继续紧贴着教室门，透过缝隙关注着走廊之中的情况。 他那堪称胆大包天的行为，让红思与的心直接提到了嗓子眼。 两个人就这么保持着诡异的寂静，林昀蹙着眉看着门外的情况，红思与则略微靠后，站在原地静待残兽的下一步动作。门内外一时进入了一种诡异的平衡。 脆弱的平衡终究是无法持续的，所以不多时，教室外就又一次传来了撞击声。 咚！ 教室的门再一次被残兽撕出了一个口子。 “吼嗷嗷嗷嗷！” 显然，残兽确定了这间屋子里有人。 “怎怎怎怎么办啊！”六神无主的红思与一边结巴着一边后退，“它要进来了！” “嗯，它要进来了。”林昀一脸平静地点头。 “现在不是复读我说的话的时候吧？”红思与瞪大眼，感觉自己快要崩溃了，“再这样下去我们会死的！” “没关系，我们不会死。” “咦？你有什么办法吗？” “我……没有办法，但是有人会来阻止它的。” “谁？”红思与满怀期待地问。 “魔法少女。”林昀笃定地回答道。 教室中一时陷入了寂静之中，哪怕门外的残兽已经几乎撕烂半边大门，大半只爪子都伸了进来，也未能让冷场的气氛被冲淡丝毫。 “……学长你在开玩笑吗？”红思与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不那么像在哄傻子，“这种时候寄希望于魔法少女？那种虚无缥缈的东西？” “很奇怪吗？”林昀瞟了她一眼，“有残兽就会有魔法少女，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么？” “这算哪门子天经地义？” 红思与指着门口的残兽，但手指抖得像筛糠：“又不是电视上的动画片，那东西马上就要进来了啊，能不能别开玩笑了！” “没事，魔法少女会来的。” “为什么会有这种莫名其妙的自信！” “等我一会，我稍微出去一下。”没有再回答她的问题，林昀这么说着，径直走到了教室的窗户边，拉开了靠着楼外的窗户。 “哈？”看着他莫名其妙的行为，红思与愈发感觉自己的思维跟不上事态的发展，“不是，这里是五楼啊，你要去哪？” “出去一下。”林昀指了指窗外。 “……哦。” 完了，他要跳楼自尽。 这是红思与第一时间的想法。 对方从带着自己跑进教室以来就一直在胡言乱语，想必是因为残兽的袭击，精神压力已经大到了极点。现在也处于崩溃的状态，所以才会表现出这般反常的言行。 想到这一点，红思与又觉得自己与林昀有了几分共鸣。 要不陪他一起跳了吧？大脑短路的状态下，红思与心中也生出了几分疯狂的念头，她觉得发疯就发疯，好歹自己生命的最后是和有一点好感的男生在一起的。 可她才刚作下决心，再次看向窗口，想要向那个男生表达自己的心意时，却发现，洞开的窗户边已然不见林昀的身影。 他已经跳出去了。 红思与看着那大大敞开的窗户，所有酝酿好的表情全都僵在了脸上。 也几乎就在同一时刻，支离破碎的教室大门终于再也顶不住残兽的破坏，在其冲撞之中碎裂开来，炸成了一地碎屑。残兽漆黑的身子从教室的门口探了进来，圆瞪的眼睛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红思与，然后张开了它的嘴。 ——“吼嗷嗷嗷嗷！” 它似乎对于找到了猎物很是高兴。 失去了教室中的唯一一名同伴，独自面对凶恶的残兽，红思与感觉自己就连尖叫的功能都已然丧失，只能慢慢地后退。 她就这么面朝残兽，紧盯着对方，一步一步地向后走着。一直到了窗户边，她感受到了窗外呼呼袭来的冷风，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没有退路，然而面前的残兽依然在步步紧逼。 所以，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目光逐渐涣散，红思与靠着窗户，有些无力地瘫坐下来。 好不容易轮到一次的校园文化节遇到了残兽的袭击，难得的休闲日子因此毁于一旦。 明明现场有那么多人，残兽却对自己穷追不舍，最后更是一路跟到了教学楼的教室里。 好不容易又遇到了自己有点在意的男生，但是却是在这种乱七八糟的事态之下，对方甚至还因为精神崩溃跳楼了。 “搞什么啊。” 她忍不住开口，声音微微颤抖：“为什么偏偏是我这么倒霉？” 都说否极泰来，但她至今为止的人生却是一否到底，现在更是要早早死在残兽的爪下了。明明她也还有很多想做的事情来着，这不是全都没希望了吗？ 她也确实没有别的办法了。 如此狭小密闭的空间之中，她不可能从残兽的爪下逃跑；残兽这样的怪物显然也不可能和她讲道理，就这样放她一马。 “魔法少女在吗？” 想到最后，她只能抬起头，有些自暴自弃地对着虚空喊道，但说完这句话后，便是她自己都忍不住了笑出了声：“怎么我也开始说这种蠢话了。” 她就这么看着残兽走到了她的面前，再一次，在她的面前张开了巨口。她甚至已经闻到了其口中那腥臭的气息。 但这一次，不会再有人拉住她的手，带她一起逃跑了。 “……算了，真没意思，快点结束吧。” 她无奈地闭上眼：“反正像我这样倒霉的人，是不可能遇到魔法少女的啦。” ——“那可不一定吧？” 淡漠而清脆的声音从她的身后响起。 声音十分的灵动悦耳，宛如歌鸲夜啼，婉转清冽，仅仅是听到声音，就让红思与感觉自己的心神为之一清。 然后，她感觉蓝色的光芒自自己的脸侧流转而出，一个娇小的身影与她擦肩而过。 “吼嗷嗷！” 突然出现的身影，显然也惊动了残兽。 面前的残兽似乎在娇小的身影上感到了威胁，所以在其窜出的瞬间，便已经抬起了爪子，毫不留情地向那个身影发动了攻击。 遵循本能而行动，它的反击不可谓不迅速。只不过，湛蓝色的光芒之中，娇小的身影无动于衷。 “杰作，其三，穿刺之萨里沙。” 清脆的声音如同念诵般吐出了一串短语，然后，一把泛着蓝光的闪烁长矛就这么从她的手中窜出，笔直地捅进了残兽的胸口。接着，长矛又携着无比强大的力道与威势，将残兽砸飞了出去。 咚！ 以红思与完全没看清的速度，长矛爆发出了耀眼的光芒，然后带着残兽一起贯穿了教室的墙壁，将之猛地钉在了墙壁之上。 战斗在一瞬间就结束了。看上去高大凶猛的残兽，面对娇小的女孩却是如此的不堪一击，仅仅是一个照面之间就被秒杀。 然后，女孩轻盈地落在了红思与的面前。 “已经没事了哦。” 她站定，转身，藏青色的连衣裙随着其动作飘转，如同一朵盛绽的矢车菊。头顶上大大的波奈特因为战斗的动作而微微颤动着，看上有种奇妙的灵动感。女孩精致可爱的容颜侧对着红思与，平静的神情之中带着些许温和： ——“因为，魔法少女来了。”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五章 那段奇妙的关系 16岁的红思与，依然是个不愿意相信奇迹的少女。 她一直相信着母亲的教诲，秉持“天上不会掉馅饼”、“不劳者不得食”的原则，坚持认为一切收获都是努力与付出之后的结果。 哪怕在初三那年遭遇了残兽袭击，还遇到了魔法少女。但她一直觉得那只是一场偶然，她今后的人生不会再与这些超凡侧的东西扯上关系，她依然会继续自己平凡的生活。 也正因为如此，在刻苦努力的学习之后，她又以极其优异的成绩考入了方亭市最好的高中。 一切似乎都回到了正轨，沿着这样的道路前行，她想必会一直作为一名优等生走下去。她会考入更好的高等学府，在那里获得更好的教育和文凭，然后找到一份待遇不错的工作，再成为一名成熟的社会人。 大多数与她同龄的孩子总是希望自己的未来可以与众不同，希望自己可以变得特别，不想变成芸芸大众之中普通的一员。但红思与却并不这样想，确定的人生规划会让她有种脚踏实地的安全感。 只是她却不曾想到，命运在这个拐点给她开了个玩笑。哪怕她再怎么不相信，一件对她来说相当于“奇迹”一般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她当上了魔法少女。 在步入高中的第一年，在又一次遇到了残兽袭击的时候，她被一只莫名其妙的兔子妖精选中，然后成为了魔法少女。 这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呢？红思与已经搞不明白了。 要说幸运的话，其实不尽然。她从来都没想过当什么魔法少女，她的幻想之中并没有这样的场景，这样的身份和责任不是她想要的。 但要说不幸的话，倒也谈不上。因为成为了魔法少女后，她与这座城市的其他魔法少女们相识，一下子就多出了许多朋友。 她只知道，她那平凡的人生规划，在自己成为魔法少女的那一刻就全都变成了一纸空谈，因为魔法少女注定不凡。 而关于这一切究竟是幸运还是不幸的思考，在某一个特别的下午被终结了。 “说起来，翠雀你还没给咱们的小后辈看过自己的真身吧？” 那是一个平凡的傍晚，放学之后，方亭市的魔法少女五人小队聚集在一起。其中，代号为玛格丽特的魔法少女突然开口了： “我们其他人都跟她互通有无过了，你是不是也该表示一下诚意啊？” “唔……” 坐在一旁沉默地喝着饮料的蓝发女孩肩膀一抖，然后抬起头，一脸不爽地看向玛格丽特：“你这是在拱哪门子邪火？” “怎么能叫拱火呢？这是我真诚的愿望。” 玛格丽特扶着下巴，面上带着揶揄的笑意：“我可是期待这幅场景很久了，反正今天闲得无聊，就把它当做一场余兴节目吧？” “哪有因为‘闲得无聊’这种理由，就把同伴的窘迫事拿出来找乐子的？” 翠雀白了她一眼：“驳回，我不愿意。” “伱这话说的可真刻薄啊。” 玛格丽特嘴上不高兴，但面上却带着浑不在意的笑容，耸了耸肩膀：“我可没有那么险恶的目的，姐妹，放轻松一点。” 这边的谈话没能继续，但是却引起了一旁红思与的注意，她注意到这两人的交谈似乎话里有话。 应该开口追问吗？ 她在心中思索抉择着，最终还是没能下定决心，所以也没有开口。 只不过，她没有开口说话，却并不代表在场的其他人没有自己的想法。 ——“什么？你们在聊啥？” 一道温和中透着轻盈的少女音从一旁传来，一名留着长发的少女突然从一旁钻了出来，趴在了翠雀的肩膀上：“让阿昀给小红看看本体吗？” “你这不是听到了吗？” 翠雀瞄向她：“还有，不要喊我们的真名或者外号，要喊魔法少女代号。” “有什么关系嘛。反正这里又没有别人。” 少女扶着翠雀的肩膀，又往近处靠了靠：“所以说变不变？我也想看！就在今天呗！” “不变。” “变嘛。” “不变！” “变嘛！” “说了不变就是不变！” 翠雀伸手托住少女的下巴，把她往一旁推开：“还有，你给我离远一点，靠得太近了！” “唔唔唔！我要看！” 少女就像是条树懒一样，死死抓住翠雀的胳膊不放手：“我都好久没看阿昀你当着我面变身了！” “就是因为你每次都当做看杂技表演一样围观，我才不愿意啊！”翠雀咬牙切齿。 ——“你们啊，这种事情还得考虑一下当事人的意愿吧？” 最后发言的则是一直坐在最边缘，手中捧着一本书的少女。她叫停了翠雀和另一名少女的争执，抬起头，看着红思与道：“你是怎么想的？新人？你觉得有必要和所有人确认彼此的真身吗？” 这句话仿佛提醒了在场的其他人，不管是正在拉拉扯扯的两名少女，还是原本已经放弃这件事的玛格丽特，都把目光投向了红思与。 一时间，红思与竟然成为了整个小队目光的焦点。这让她如坐针毡。 红思与向来是不习惯他人的目光的，尤其是被很多人盯着的时候，她就会感觉连说话都变得十分困难。 所以当所有人都注视着她，等待着她的答案时，她一时半会间连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她只能张合着嘴，不断地试图从口中吐出那么几个字来。但是哪怕憋到满脸涨红。还是像条离了水的鱼一样，一点响声都没有。 这让原本还皱着眉头，一脸不情愿的翠雀平复了表情。 “别紧张，只用说你自己的想法就行了。” 她松开了推在身边少女脸上的手，同时又白了对方一眼，重新面向红思与说：“这其实不是那么严肃的事情，只不过，你得知真相以后可能会有那么一点难以接受。” “难、难以接受？”红思与总算理顺了气，结结巴巴地跟着念道。 “嗯，因为这件事情上我对你有所隐瞒。” 翠雀晃了晃脑袋，平静地看着她：“其实，你应该见过我的真身。” “见、见过？” 红思与感觉自己又有点晕了：“在哪里？” 魔法少女的外形源自本相，而本相的一部分诞生于灵魂，所以会和本人的样貌相当相似。换言之，翠雀的真身也应该是个精致漂亮，如同公主一般的女孩子。 但任凭红思与找遍自己的记忆，都没有一个与翠雀外貌有相似点的女孩。 “这取决于你想不想知道了。” 翠雀叹了口气：“你想知道的话，那我也没有隐瞒你的理由。” 自己想知道吗？ 红思与忍不住在心里问自己。 她和翠雀的初见是在初三的校园文化节上，对方从天而降，救下了被残兽袭击的自己。在那之前，红思与从未如此近距离地接触过魔法少女。 自己在那一天失去了在意的男生，但是却与翠雀相遇了。 后来，因为因缘巧合成为魔法少女后，她再一次见到了翠雀，但是却不是以被救者的身份，而是以魔法少女后辈的身份。这还一度让她觉得有些开心。 从她第一次见到翠雀开始，对方就一直以魔法少女的面貌面对自己，自己心目中的翠雀也一直是那个从窗外闪亮登场的魔法少女，会对自己说出“魔法少女来了”这样的话。 自己真的想，或者真的有必要去确认翠雀的本来面貌吗？ “我，可能……” 她犹疑着开口，却在开口之后渐渐下定了决心：“不需要……吧？” 这份回答让在场的，一直注视着她的魔法少女们都睁大了眼睛。 翠雀也不例外，她对于红思与的答案显然十分惊讶，但还是确认般问道：“为什么？” “因为，翠雀前辈，是翠雀前辈就够了。” 承受不住这些目光的红思与低下头，小声地回答：“哪怕不知道你原本是怎样的人，我都是绝对相信你的。所以，我更不希望你因为这种事情感到为难。” 这个回答再次让其他队员们都陷入了沉默。片刻后，她们一致望向了翠雀。 温和的笑容，揶揄的笑容，饶有兴致的笑容，每个人的神态各不相同，但那无声之中想要表达的意思却是一致的。 翠雀也明白这一点。所以她向四周环顾了一圈，最终从座椅上站了起来，对着红思与道：“跟我来。” “诶？什么？”没能理解状况的红思与疑惑地问。 “别问，来就是了。” “啊，哦。” 终于从翠雀那莫名有点羞涩的表情中理解了她的意图，红思与只觉得心中一突，然后就跟着站了起来。 两人寻了一处无人的僻静角落，又确认了四周没有监控一类的设备后，翠雀才舒了一口气，强装镇定道：“等会可别喊出声音来。” “为什么？” “再问我就不变了。” “哦。” 红思与下意识咽了口唾沫，然后闭上了嘴巴。 但是她还是有些不解，为什么气氛会如此奇怪？ 不管再怎么样，这只不过是魔法少女同伴之间确认真身而已，她和其他几名前辈之间都没有那么多顾虑，为什么轮到翠雀，就好像是什么非常隐私的事情一样？甚至，让她感觉有种微妙的兴奋感？ 如果不知道内情，简直就像是自己在逼着人家脱衣服一样。 心中产生了这样糟糕的联想，但红思与并没有再开口提问，因为她能感觉到，翠雀愿意这么做应该是下足了决心的，自己随便多说一句话，可能都会让对方不再继续。 就这样，在两人共同的注视之下，翠雀伸手摸向了自己胸口的心之宝石，然后，低声默念了一句话。 紧接着，湛蓝色的魔力光辉四散，翠雀的外表在光芒之中渐渐变得虚幻，一个崭新的人形从中露出了面貌。 而当看清了光芒之中的那副容貌时，红思与久违地体验到了大脑当机的感觉。 因为，光芒之中的不是别人，正是她一直惦记着，前些天还哀悼过的那名男生——林昀。 …… …… 20岁的红思与开始有那么一点相信奇迹了。 她的人生比以前变得多彩了许多。 成为魔法少女，不仅意味着接触到了超凡的魔法世界，更意味着会接触到全世界各地的人。 在踏足这个世界之前，她从没想过魔法的世界会这么庞大而瑰丽，许许多多凡人不会得知的事情都隐藏在水面之下，只有获得了魔法的力量之后，才能够一窥真相。 时间也过得飞快，她一边继续自己的学业，一边在课余时间做着魔法少女，虽然过程十分辛苦，但最终还是坚挺了下来。作为一名字牌蕾级的魔法少女在方亭市活跃着，并且被本地的名牌大学录取了。 唯一有些遗憾的事情是，她喜欢的人因为受伤不做魔法少女了。 是的，喜欢的人。 最初发现自己在意的男生和自己有点好感的女孩是一个人时，红思与的确花了很长时间才接受这一点。 但是在那之后，她也明确了自己的心意，她觉得，自己确实是喜欢林昀，或者说翠雀的。 这份喜欢并不是单纯作为朋友的喜欢，而是切切实实的，作为异性的喜欢，她喜欢着林昀，对他抱有特殊的感情。 可惜她和林昀并没能共事太久，因为就在她成为魔法少女的同年，一场席卷了全世界的残兽潮爆发了。 那一年，数不清的残兽从不知何处出现，而不仅仅是数量，个体的实力也都非常恐怖，对整个世界都是一场巨大的浩劫。 那一年，后来被人们称作“大灾”之年。 无数魔法少女，乃至魔术使们前赴后继，为这场浩劫献出了自己的金钱，力量，乃至生命，最终才挺过了灾难，为人类文明争取到了未来。 数不清的魔法少女和人类牺牲在了这场灾难之中。 而翠雀，则是在一场近乎绝境的战斗之中使用了不应该使用的力量，导致心之宝石和魔力源受到了不可逆的损伤，失去了绝大部分的实力。 这甚至不是翠雀第一次这么做。 红思与听其他前辈们说，早在那年之前的一年，魔法国度也爆发了一场无比惨烈的战争，翠雀在那场战争之中同样使用了透支自己的手段，在那时就已经有了暗伤。 不如说，她如此透支了两次，却依然没有死去，而只是受了重伤，已经是非常不可思议的事情了。 对于翠雀的退隐，红思与虽然感到十分可惜，但却也无可奈何。她知道，如今的翠雀已经几乎不剩下什么力量，强逼对方回归战场是一种不负责任的行为。 就这样吧，前辈已经为了保护大家付出了太多，他也应该好好享受平稳的人生了。 红思与是这么想的。 等自己毕业了，找一份工作，到时候就去和他表白，如果他答应和自己结婚，那么自己就早点从魔法少女的位置上退下来，和他一起安享后半生。 这些规划都是按部就班，没有问题的。可能唯一的问题就是自己至今都没能鼓足勇气，去跟林昀表达自己的心意。 但是没关系，等到毕业的那一天，哪怕是自己逼自己，她也会迈出那一步的。红思与相信着。 就这样，她继续着自己作为大学生和魔法少女的生活。直到有那么一天，在与其他队友们聊天的时候，自己的前辈安雅说出了一句有些令人吃惊的话： “啊，说起来，我们过几天就要订婚了哦！” 她的这句话，让原本还有些热闹的氛围顿时安静了下来。 红思与能够感觉到，原本还谈兴旺盛的苏胜紫和麻生圆香都突然沉默了，而且面上的神情谈不上多么开心。 安雅前辈居然这么年轻就要结婚了吗？ 这是她的第一个想法。 她的结婚对象是谁？难道很差劲吗？为什么其他前辈看上去都不是很乐意的样子？ 这是她的第二个疑惑。 ……说起来，为什么其他人看自己的眼神都有点同情？ 这是她的第三个困扰。 “安、安雅前辈原来一直在谈恋爱吗？” 好在面对熟悉的同伴，她已经可以做到好好开口说话，所以直接开口问道：“我居然之前一直都不知道，而且怎么突然就订婚了，是和谁？” 她能感觉到，说出这句话以后，其他人又不约而同地在看着自己。 自己这是说错了什么话吗？红思与不理解。 “小红，抱歉！” 而安雅，则是一反平时大喇喇的模样，突然十分郑重地对着她清脆地合掌。 为什么前辈要向自己道歉？红思与依然十分茫然。 这份疑惑没有持续太久，因为很快，安雅所说的话就告诉了她答案： ——“我，过几天就要和林昀订婚了！”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六章 那段回家的路途 三十三岁的红思与，一度忘记了“奇迹”这个词。 就如同学生时代的自己期望的那样，她成为了一名最普通的职工，在一个陌生的城市工作着。 当然，说是职工，其实她工作的地方稍微有那么一点特别，并不是一般的民间企业或机构，而是异策局。 二十二岁的那年，她从方亭市逃跑了。 在大学毕业，拿到毕业证以后就离开了那座城市，她甚至没有跟自己的队友们打过招呼，仅仅是群发了一条消息，就无声无息地消失在了港口。 她没有参加安雅和林昀的婚礼，也没有参加那两人孩子的满月礼。 这并不是她的初衷，她其实一直努力地想要维持和安雅之间平缓的关系，但是最终却发现，自己做不到。于是她只能逃跑，就这样逃到了一座没人认识自己，自己也不认识别人的城市。 她去了东华州域离方亭市最远的中央都市——天都市，在那里登记备案，度过了余下的魔法少女生涯。 后来，安雅曾经数次致电找她沟通，希望红思与回到方亭市，但她也只是婉言谢绝了。 安雅并没有做错什么，她只是追求自己的爱情，也得到了回应而已。在这件事情上，她本可以不用管自己的，因为自己并不是占理的一方。 红思与是这么想的。 她知道安雅是一个看似迷糊，实则敏感的人，对于朋友的包容与温柔也是安雅能成为方亭市小队队长的原因。哪怕是红思与在这件事情上的态度如此恶劣，她也依然希望能与之修复彼此的关系。 相对的，自己在这件事情上的表现却是这么绝情，红思与觉得，就连她自己都对自己的行为感到失望。 可是，她真的做不到。 或许正是因为这种原因，后来的她在能力开华上一直都未能再做突破，永远停留在了蕾级。毕竟她成为魔法少女时许下的愿望，是想变得幸福。 后来，红思与在天都市有了固定的住所，把自己的母亲接到了那里，彻底定居了下来。魔法少女的任期满了十年，她又顺理成章地选择了退役，然后进入了天都市的异策局总局。除了逢年过节的时候会跟着母亲回家，见一见那些并不熟悉的亲戚外，方亭市彻底从她的生活之中消失了。 再后来，母亲病逝，她就再也没有回过方亭市。 安雅依然时不时会打来电话，红思与偶尔会接通，听对方诉说方亭市发生了什么。 结婚后的安雅，性格明显比年轻时成熟了一点，虽然依然会不着边际地犯傻，但是却在人情世故上通达了许多。她会告诉红思与方亭市的小队多了哪些新人，甚至会有意介绍新人们给红思与，但她不会再提起让其回去的事情，仅仅只是无声地表达自己的想法。 红思与没有给出这方面的回应，仿佛她也没听出安雅的弦外之音。 就这样，时光飞逝，直到某一天开始，安雅没有再给她打过电话。 最初时的她只觉得如释重负，以为安雅终于放弃了无谓的劝说，放下了往事。但是很快，一条从异策局内部传出的消息，让她整个人都愣在了那里。 ——魔法国度的最强花牌，樱，牺牲了。 在得知安雅的死讯时的那一刻，她甚至不知道该怎样去形容自己的心情。 高兴吗？轻松吗？快意吗？ 她无法否认，这些会让她感觉到自我厌恶的感情，在那一刻不受控制地从自己的心中满溢了出来。 自己这么多年来嫉妒与逃避的对象，就这样从世界上消失了。 但是她知道，这种阴暗的想法其实也不是全部。 那之后，她主动向天都市的异策局总局申请，想要调任到方亭市去，一边辅佐后进魔法少女的培养联络工作，一边调查安雅的死因。 总局同意了她的请求，将她重新派回了方亭市。 这也意味着，时隔多年，她终于可以再一次见到自己在意和喜欢的那个人。 自己到底该用什么面貌去面对前辈？她这么想着，在回到方亭市的头一天就迫不及待地去了安雅和林昀的家，最终，也如愿以偿地看到了林昀。 但她从来没想过，自己重新看到的林昀会是那个样子。 那是一个目光中没有任何神采，面上胡子拉碴的瘦削中年。他的衣着依然利落整洁，但是再挺拔的西装也无法斧正一个人的精神，他看上去是那样的沧桑与失落，红思与甚至无法从这个男人身上找到一点曾经的影子。 他再也不是当年那个俊秀的少年了。 哪怕是见到了自己，他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只不过是很简单地打了招呼。 这就是自己挂记了那么多年，逃到别的城市当鸵鸟那么多年，如今还要特地赶回来见一面的男人吗？ 那一刻，红思与只感觉到了荒唐。 但是，面前那个男人所说的下一句话，却让她感觉自己的内心仿佛被什么东西扯住了。 “回去吧，回到你自己的生活里去。” 他站在门扉处，晦暗的眼神中看不出任何情感：“不要卷进这件事情，这里已经没什么值得你留恋了。” 红思与不知道面前的男人是抱着什么心态说出这句话的，但是，当听到这句话以后，她觉得自己必须要做点什么。 不管是为了他，还是为了自己，自己都应该做一点什么。 可是，她又能怎么做呢？ 她自己也只是一个胆小鬼，一个倒霉蛋，一个因为喜欢的人跟别人结婚，就独自跑到陌生的城市躲了十一年的白痴，她能够为面前的男人做些什么？ 她一向是不善言辞的，跟不善于与人交往，性格上的特点就决定了她不会是一个能开导别人的人。 三十三岁的她已经没有了少女的青春年华，没有了作为魔法少女的力量，更没有了和过往同伴的牵挂。她站在那里，但她和面前的男人早就不再是一路人，他是一个妻子遇害的无辜民众，她是一名异策局的官方职员。 从未有哪一刻，她感觉自己和这个男人的距离如此遥远。 逝去的时间在无声之中异化了一切，所有曾经的纯真美好，青涩懵懂都已经一去不返，留下的是两个被生活异化的人，看上去是那样的不堪与丑陋。 奇迹和魔法曾经与他们相拥，但是却不知为何没能在他们的身上留下哪怕一丁点痕迹，闪耀璀璨的魔法少女生涯仿佛是一场梦境，梦境结束以后，留在现实里的只是一堆残渣。 不该是这样子的。 红思与这么认为。 她知道面前的男子曾经获得过“终身魔法少女”的权利，哪怕他在当年身受重伤，已经无法再发挥那般力量，但是，他的身上也依然拥有着奇迹的火光。 他不该是这个样子，他不能是这个样子。 可是，自己这样嘴笨的人，真的能够好好传达自己的心意吗？ 有什么方法，可以让自己突破这一层拦在两人之间的障壁，把那些不敢，也不曾说出过的话语，大声地告诉他呢？ 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在那一刻，她下意识地选择了一种方案。她努力地摆出了一种自己从来都不会有的笑容，用颇为豪爽地姿态对着那个男人道： “什么啊，明明是见到自己多年未见的后辈，为什么非要这幅愁眉苦脸的样子？” 她不是会露出这种笑容的人，也不是会说出这种话的人，她总是习惯于把心事藏在心里。但是现在，她却在逼着自己说出来，像某个人一样，坦诚地说出来。 因为，她知道，自己其实一直都羡慕着那个人。 她羡慕着那个人的坦诚，羡慕着那个人的乐观，羡慕着那个人的坚持，自己未曾做到的事情，那个人都做到了。 所以她才能成功得到自己的爱情，她才会和这个男人走到一起。 如果是她的话，看到自己的丈夫变成这个样子，到底会说些什么呢？如果是她的话，知道自己居然已经死了，到底会想些什么呢？如果是她的话，在想要鼓励一个人的时候，到底会做些什么呢？ 如此揣摩着，思考着，红思与开始笑，开始闹，开始插科打诨。 她知道自己在学习谁的模样。 她其实一点都不希望那个人死掉。哪怕是因为她的死，自己才有机会站在这里，但如果可能的话，她宁愿留在这里的是那个人。 但事到如今，逝去的生命已经不可能再挽回，她能做的事情只有模仿。 她想要变成安雅。 …… …… 三十三岁的红思与，想要找回奇迹。 而想要寻到奇迹，唤回“林昀”的志气，她必须先查清安雅的死因。 18年前的方亭市小队已经成为了历史，如今驻守方亭市的魔法少女们也已经离开，前去追查真凶。作为唯一一名留存在这座城市里的相关人员，许多任务都压在了红思与的身上。 她要负责与本地异策局的对接；她要协助下一任播种者培养新的魔法少女；她要调查安雅死前发生了什么。为此，她要和本地的异策局进行联络。 与本地的高层进行了远程协商，预定好了时间之后，她在第二日的白天前往了本地的异策局大楼。 自天都市归来，见过了异策局总局的气派，红思与意外地发现，曾经在她记忆里高堂广厦的异策局，如今看来也不过是一栋普通的建筑罢了。 穿行经过大楼的厅堂，往来的异策局员工之中似乎有那么几个熟面孔，可能在十几年前与自己有过照面，但红思与已经完全记不清了。 倒是那些新面孔中，有不少人反倒注意到了红思与，在行走过程之中不断地向她投来目光。 不知道为什么，这些目光让红思与感到微妙的不适。 那似乎并不是审视同事的眼神，也不是打量异性的目光，其中好像还隐藏着什么其他的东西，一种道不明的恶意。 但是她并没有太过在意，仅仅是加快脚步离开了那些人的视线，然后摇了摇头，甩掉了这种不适感。自电梯一路向上，又穿过了忙碌的人群，她迅速走到了局长办公室门口。轻轻敲门，静待一会后，她听到了门内传出的声音： “请进。” 红思与走进去，便见一名上看去精神干练，又有些年迈的金发女子坐在办公室里，此时正微笑着点头致意。 “初次见面，我叫摩丝。” 她颇为礼貌地说道：“你好，来自天都市的同志。” 或许是因为细节上的动作和语气，她的话语让人感觉如沐春风。 她并不是红思与记忆之中的那个异策局局长，十一年前红思与离开方亭市时，这里的局长还是个地中海的老秃头。 是换人了吧。 红思与不疑有他，走上前去与对方握了握手：“伱好，我是红思与。” “感谢你的来援，这对我们方亭市来说十分荣幸。” 自称为摩丝的年迈女士这么说着，轻轻晃动了一下与红思与相握的手，然后轻轻松开：“希望我们接下来能够合作愉快。” 红思与看到了她的手，那双手与摩丝表面的年龄不符，看上去洁白而光滑。 这位女士似乎很擅长保养。 她这么想着，但与此同时，却开始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两个人就这么在办公桌的两侧面对面坐下，短暂的休整后，由摩丝先一步开口：“那么，虽然这样问有些冒昧，但是我还是希望先确认一下，您来到我们方亭市，上级有指派什么任务吗？” 她的语气很平和，但是听在红思与的耳中，却有一种微妙的不适感。她开始不断地审视，思考周围的一切，却依然没能发现这种不适感的来源。 但这里可是异策局，光天化日之下，到底能有什么让自己感觉如此不适的东西？ “抱歉，这个我暂时不能透露。” 心中这样想着，红思与表面上摇摇头，与对方客套道：“但是这只是任务的需求，等到时机成熟的时候我会告诉你们。” “这样啊，那我便也不强求了。” 摩丝面带和善的微笑：“姑且恭祝总局的秘密任务能够顺利完成吧，如果您需要，我们接下来也随时可以协助您的工作。” 两个人就这样漫无边际地聊着天，摩丝时不时向红思与提出一些八竿子打不着的问题，红思与则斟酌字句，尽量谨慎地给出回答。 但慢慢的，随着时间推移，红思与感觉更加不舒服了。 这种不舒服的感觉很难描述，就像是被人拿着羽毛从身体内侧挠痒一样，一种酸麻中带着疼痛的感觉从她手臂处不断地蔓延，让她渐渐地难以集中注意力。 她开始感觉自己的头有些晕。 脑袋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响动着，窸窸窣窣，咔嚓咔嚓，好像在大脑之中穿行着，扰动着，让她感觉意识愈发昏沉。 “说起来，我以前曾经听说过一个传闻，据说天都市那种大城市的异策局中，有不少退役的魔法少女，红小姐对这件事有所耳闻吗？” 摩丝突然提到了这个话题，饶有兴致地看着红思与道：“这是一个很有趣的传闻，对吧？” 自己似乎应该回答问题。 红思与这么告诉自己。 可是到了这一刻，她却发现自己已经开不了口，身体仿佛已经不再受自己的控制，意识好像脱离了躯壳一般，被一分为二。 她开始感觉视线在变黑。 好……奇怪…… 她开始感觉大脑在旋转。 自己……怎么了？ 她开始感觉身体在变轻。 我是……谁？ 她开始感觉到想要飞行。 努力地抬起手，摸向自己的外套内侧，那里藏着异策局总局给下属员工配备的武器，可以让未掌握魔力的普通人对抗魔术使。红思与试图将之取出来，因为她觉得自己已经遇到了敌人。 可是，她已经做不到了。 站起的双腿没有支撑身体的能力，发软的双脚没有向前行走的力量，红思与就这么从座椅上横过身子，然后重重地摔倒在地。 意识迷蒙的时候，她仿佛看到摩丝从办公桌之后站起身，走到了自己的面前。然后，缓缓向着自己伸出了手。 画面定格在了那一刻。 那只手的指尖上，静静地停着一只飞蛾。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七章 樊笼下的蓝翠雀 三十五岁。 红思与在浑浑噩噩之中度过了两年。 ——“你今天是怎么了吗？” 某一天，夜晚的餐厅之中，坐在她对面的男人有些奇怪地问道：“说话前言不搭后语的，你来之前就喝酒了？” 前言不搭后语吗……也很正常啊。 她暗自苦笑。 因为只要她想要向对方说出事情的真相，身上所有的发声器官都会变得失去效用，再也发不出一点声音。 身体变得仿佛不再属于自己，意识时而清醒，时而沉睡。哪怕是以清醒的状态去行动，她的一举一动也如同被设置了暗门的机器一般，处处充满了掣肘。 不被允许提及的信息无法说出口，不被允许的思考会被下意识忘记，很多时候，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 自己现在是否还算人类？她也已经完全搞不明白了。 但是她必须这样存在，必须这样坚持。因为，她还有很多信息，有很多话要告诉面前的男人。 所以她勉强地笑了起来，拿起酒杯，向面前的男人递了出去： “国度那边上个月公布了新的魔法少女花牌评定名单，一口气多了两名新秀哦。” 其实她想说的是：玛格丽特前辈已经成为花牌了，你真的甘于彻底放弃魔法少女的力量吗？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意义吗？”男人显然不想回答这个话题。 “关注后辈是没意义的事情吗？” 其实她想问的是：多看一看我，伱能不能从我的身上察觉到更多的异常？ “已经是与我毫无关系的事了，为什么要关注呢。”但对方依然在回避着。 “撒这种谎骗不到自己人的哦，你是没办法做到毫无关系的吧？毕竟你可是被……” 毕竟你可是被冠以“终身魔法少女”的荣誉，还能够重新成为魔法少女的人啊。 红思与垂下眼，在心中默默地想道。 有太多的话想要告诉他，但是却说不出口；有太多的事情想要拜托他，但是却提不出来。 在这两年之中，她已经拐弯抹角地提示过了太多，但是对方的态度也很明显：不想再涉足与魔法少女有关的事。 他没有明说原因，但是红思与从他的神情中能够看出，这并不是他情绪化的决定，而是有着某种更深层次的考虑。 大概，以自己的立场，以自己的身份，已经说不出什么能打动这个男人的话了。毕竟她对他来说只是一个曾经在学校里认识的后辈，一个共事过半年的队友。她的话，对于他来说无足轻重。 但是已经没有时间了。 黑烬黎明的行动越来越频繁，东华州域被渗透的城市越来越多，再继续这样下去的话，就再也没有任何机会。 那么，显然就只剩下最后一种办法了。 她闭上眼，在心中默默地说了一声抱歉。 或许这个样子会有些卑鄙，但是，如果能让记忆中的那个魔法少女回来的话，就让自己变得再卑鄙一点吧。 ——“方亭市的新人魔法少女，今天已经跟我们搭上线了。怎么样，这个和你有没有关系？” …… …… 黑烬黎明要继续猎杀方亭市的魔法少女，将新出现的、代号为白玫的魔法少女也扼杀在摇篮之中。 这个消息，红思与早已知道。 她无法把这件事告知给林昀，更无法用任何手段去暗示这件事情，只因为她不可能去反抗摩丝的意志。下级的残兽无法违抗上级残兽的命令，这是铁律。 但是，她也从来都没有把这件事直接告诉林昀的意思。 她就这么在浑浑噩噩之中等待着，直到某一天，黑烬黎明已经计划好，在那天晚上伪装出一起普通的残兽袭击事件，然后对那个叫白玫的魔法少女下手。 红思与自昏沉之中短暂地取回了自己的清明。 魔法少女白玫，那是林昀的女儿，林小璐的代号。 这便是她所寻找到的机会。 她无法将自己知道的事情说出口，但是这并不意味着没有其他的手段；摩丝一直以为她已经完全陷入了控制当中，但并非没有绕开控制传递出信息的方法。 那一天中午，她委托认识的人办理了一张全新的手机卡，然后带着这张手机卡前往了异策局的一间暗房，偷偷地潜入进去以后，在一个装置中找到了一个紫色的笼子。 那是一个由紫黑色的魔力屏障与术式符文组成的笼子，里面关押着一只看上去萎靡不振的小狗。小狗的背上本应有一对羽翼，但是羽翼上的羽毛已经全都被折下，只剩光秃秃的肉翅。 ——那是一只妖精，是方亭市的播种者，或者说本应是方亭市的播种者，名字叫做妮妮。 两年前的时候，摩丝暗杀了方亭市新生的魔法少女，然后抓捕了这只名叫妮妮的播种者，将它囚禁在了这里。 它的羽毛是很有用的魔力材料，所以摩丝折走了它们；它的魔力是物质界少见的妖精魔力，所以摩丝榨取着它们；两年过去，这只曾经活泼的播种者已经奄奄一息，几乎没剩下什么活力了。 它趴在笼子里，看着红思与从门外走进来，无神的双眼之中倒映出门口的人影，但是没有任何反应。 “你是播种者，对吧？” 红思与这么说着，没有多做任何解释，把手中的手机递到了那个外貌如同小狗般的妖精身边：“那么，你应该还残存有感应这座城市中残兽与魔法少女的能力。” 妮妮在笼子之中静静地看着红思与，什么都没有说。 它能够感受到，面前的女人也是一只披着人皮的残兽，它没有理由去理会对方的话。 红思与并不介意它的不配合，只是又把手机往前递了递：“我没有任何要求，只希望你去感受能够感受到的东西，然后等到时机成熟，把你知道的东西，告诉电话那一边的人。” 妮妮依然没有动作，它不会屈服于敌人。 红思与与它对视了一会，在口袋中翻找了一番，然后摸出了几块饼干和糖果，缓缓地顺着笼子的缝隙塞了进去。 “……你究竟想做什么？”妮妮开口说话了，但是仍然十分警惕。 “残兽无法违抗上级的意志，有些事情，我没办法自己去做。” 红思与解释道：“但是我的上级并没有禁止我去见播种者，也没有禁止我给播种者透透风。” “……你想背叛自己的上级？” 妮妮微微挪动眸子：“还是说，这只是演给我看的一出戏码？” “无论是什么，反正你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我也没有。” 红思与握紧手机，声音低沉：“继续这样下去的话，不出一年你就会被榨干魔力，然后沦为那个女人的实验材料。那不如就把希望赌在这通电话上吧，反正只是一通电话，我并没有要你出卖谁。” “电话对面是谁？” “巡查使。”红思与轻轻地道。 妖精微微怔住了片刻，然后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一般，咽了口唾沫： “你要我跟他说什么？” “就告诉他……” 红思与咬着嘴唇，然后缓缓地从口中吐出了两个字：“小心。” …… …… 那之后的事情，已经无需多加赘述。 红思与做完了自己能够做的一切，她也的确让自己记忆之中的那个魔法少女重新站了出来。当她重新看到翠雀的那一刻，她就明白，自己的任务已经结束了。 至于黑烬黎明的计划，她已经没有任何办法。 从走进了方亭市异策局的局长办公室时开始，她就已经是一只残兽，在不能违抗上级的前提下，暗中的一些小动作就已经是极限了。 她选择了在月圆节的夜晚与喜欢的人见上最后一面，然后离开，在这个已经沦为残兽巢窟的地方静静地，等待自己最终的蜕变。 只不过，她没想到的是，自己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又一次见到了那个人。 她看到那身着藏青连衣裙的魔法少女从异策局大门走了进来，神情凝重，脚步急促，是那样的义无反顾。 这是临终的幻觉吗？还是命运给不幸的自己最后的补偿呢？ 红思与不知道真相，但这并不妨碍她从拥挤的残兽群中走了出去，然后，静静地落到那个魔法少女的身后，向对方提出了自己最后的请求： ——动手吧。 然后，她的意识坠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自己并不是一个合格的魔法少女。红思与明白这一点。 因为，在最初成为魔法少女之时，相比于其他孩子们，她的初心就是自私而软弱的。 如果说成为魔法少女的女孩们，绝大多数都是抱着十足的勇气与决心，为了人们共同的未来而战的话，那么自己其实一直都是那个自私的，只贪图着自我幸福的那个人。 她为了祈求自己的幸福而走上了这条道路，为了追逐同伴们的光芒而努力地前进着，但当她失去了这份初心，心中再也看不到前方的光芒时，她的路便就此断绝。也正因如此，她的觉悟终究只能带她走到这一步，那份闪耀的光芒注定无法永远眷顾她。 失去了光芒与未来，她已经无法再走下去了。 那么，一切的句号就在这里了吧？ 红思与默默地想着，任由意识被潮水般的黑暗淹没。 不合格的魔法少女，哪怕在退役以后依然搞砸了一切，现在的这些，或许就是她的报应。 如果人的意识在死后依然有别的去所，那么自己见到安雅时应该说些什么呢？她会不会对自己的行为感到遗憾与失望？ 不过，自己现在已经不算人了吧？变成了残兽这样的东西，死后也能和魔法少女去往一个世界吗？ 红思与感觉自己的思想正变得越来越模糊。 粘稠的黑暗正粘连着她的思考，向无底的深渊下沉着，昏沉的意识随着思考的停滞变得凝固，最后的清明如同风中的烛火一般摇曳着，挣扎着发出最后一丝光亮。 她能在冥冥之中感受到，在无边的黑暗之上，在那遥远的地方，湛蓝色的光芒正在变得越发闪耀。 那是属于翠雀的魔力，是魔法少女的魔力。毫无疑问，当它爆发的那一刻，就会取走自己的性命。 “——” 但是，她却好像听到了，有什么人在呼喊着什么。 是前辈吗？ 红思与觉得，如果现在的自己还有身体的话，应该是可以真心笑起来的。 哪怕是作为残兽而死去，至少在还未作恶前死在魔法少女的手里，至少是死在自己喜欢的人手里，那就是最好的结果了吧？ ——“红思与！” 声音正在变得越来越清晰，这一次，它无比清晰地传进了红思与的耳中。 这让已经快要失去意识的她再一次获得了些许清明。 为什么，自己还能够听得到？ 她忍不住产生了这样的疑惑。 死亡原来是这么漫长和痛苦的事情吗？哪怕已经完全失去了对外界的知觉，还是会不断地产生妄念和幻觉吗？ 已经够了，自己已经不想再这样活下去了，让这一切快点结束吧。 她自暴自弃般地抱怨着。但是，紧接着，她感觉自己的手被抓住了。 明明已经不应该再有的双手，此刻却无比清晰地感受到了紧握的力量。 是谁？ 她忍不住想要睁开眼，但是却被一股莫名的力量牢牢地黏连在原地，依然无法动弹。 ——“红思与！” 声音再一次从远处传来，但是这一次，却变得更加近了。 而当这一声呼喊传递到了红思与的意识之中时，那原本遥远而耀眼的蓝色光芒，也终于抵达了红思与的面前。 她感觉到自己开始上升。 自无边的黑暗之中，被强大的力量拖拽着，向着原本已经遥不可及的上空上升。 ——“红思与！” 她无比清晰地听到了，来自耳边的呼喊。 红思与倏地睁开了眼睛。 视觉，听觉，触觉，味觉，本应被隔绝开来的感官再一次无比清晰地反馈到了她的脑中，世界再一次变得清晰而真实。 她看见了熟悉的大楼，熟悉的厅堂，熟悉的月光。 这里是她熟悉的方亭市异策局，是她在身不由己之中工作了两年的地方，而如今，这里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残垣断壁，龟裂的地面，破碎的玻璃，她正躺在一片杂乱的废墟之中，头顶上是无比皎洁的月光。 而她的手，正被另一只手紧紧地抓着。 湛蓝的魔力光芒之中，娇小的少女浑身浸满了不知来源的鲜血与污渍，宝钻般鲜亮的发丝沾染了尘霾，看上去是那样的狼狈。 她的双眼与指甲闪烁着蓝色的光芒，脖颈下的心之宝石也透着刺目的蓝光，就连头发也因魔力的充盈而闪耀着。 她就像是坠入人间的天使一般，用莫名的微笑看着红思与。 红思与从来没见过翠雀这样的微笑。 “已经没事了。” 她用清冷但温柔的声音这样说着，而不知为什么，明明是在微笑着，她的眼角却闪烁着泪光：“因为，魔法少女来了。” 她的手上，握着一把小巧的裁衣剪刀。 那把剪刀上，此刻正勾连着无数的蓝色丝线，表面上布满了繁复的花纹，那些花纹也在魔力的呼吸之中颤动着。 不，那不是花纹。 红思与意识到了这一点。 剪刀上的那些东西，是裂痕。 她下意识地抬起手，入目所见的并不是想象之中那丑陋的残兽肢体，而是自己熟悉的手，只不过因为失血而变得有些苍白。 她向着旁侧看去，只见一只无比高大的，形状如同飞蛾一般的残兽正倒在自己旁边，开膛破肚，但内里却是空空荡荡。 仿佛有什么东西被从里面挖出来了一样。 她忍不住这样联想。 “前辈。” 她忍不住开口问道：“你，做了什么？” “很普通地把残兽杀死了而已。” 翠雀轻轻地放下了手中的剪刀，把红思与的手按下道：“这不是你自己的要求吗？” 这个回答让红思与愣住了。 她定定看了翠雀一会，想说你这时候怎么还在开玩笑，但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一声呜咽，然后哭了出来。 先是泪水从眼角无声滑落，她跟着抽了抽鼻子，很快，就忍不住哽噎，最终大声地哭了起来： “好可怕啊！前辈！好黑，好难受，好恐怖，我真的害怕死了！” “嗯，我知道。” “我其实不想就这么死掉的，但是以为真的没救了，就想着好歹死的时候别给你太大的心理负担，能让你快点把这边解决掉。但其实我一点都不想死啊！” “嗯，我知道。” “但我也不想真的变成残兽，我不想吃人，我不想伤害别人，我更不想伤害那些孩子们，我觉得，如果真的要走到那一步，还不如让你把我杀掉算了……” 红思与就像个小孩子一样，一直大声哭诉着。一直到眼泪几乎流尽，声音也变得沙哑，才顿了顿，逐渐放轻了声音，嗫嚅般说道： “前辈，我喜欢你。” “嗯，我知道。” “不是对朋友的那种喜欢，是对异性的那种喜欢。” “嗯，我也知道。” “那么，你知道吗，我其实从自己初二那年，就一直在暗恋你了。” “……对不起。” “但是啊，现在的我已经三十五了，已经不是那个时候年轻貌美的女孩了，老成这个样子，还变成了那么恶心的怪物，你反正也不会再喜欢我了吧？” 微微抽动鼻子，红思与勉强露出了一个有些难看的笑容：“我也只能趁着这种气氛鼓起勇气告白啦，还只是这种让人困扰的告白。你就当做没听见，不要回复了吧。” “……红思与。” “怎么了？” “不用再当安雅了，你不是她。”翠雀轻声说道。 红思与微微怔住，看着翠雀的脸，安静了一会。 “你原来能感觉到啊。”她有些无力地闭上了眼睛，“我还以为你真的迟钝成一根木头了。” “红思与。” “又怎么了？” “谢谢你，让我想清楚了一些事情。”翠雀轻轻地松开了握着红思与的手。 “怎么了？意识到自己其实可以另续新弦？” “不是的。” “也是，毕竟像我这样的老女人……” “也不是的。”翠雀那有些飘忽的声音打断了红思与的话。 这让红思与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再一次睁开了眼睛。她认真地看着翠雀，仔细地观察着对方身上的每一处细节，只觉得眼前这名本应熟悉的魔法少女，似乎有什么变得不一样了。 “前辈……” 她微微喘息着，声音有些颤抖起来：“你到底做了什么？” 翠雀没有解释什么，只是默默地收起剪刀，从地上站了起来。 然后，红思与看到了翠雀身后的景象。 无数的蓝色魔力丝线从翠雀的背后延伸了出去，每一道丝线都与天花板上的残兽连接在了一起，荧蓝色的丝线交织成了一面巨大的网络，奔腾的魔力在丝线上来回穿梭着，形成了一汪光海，又如同一对羽翼，自女孩的背后舒展开来。 这对羽翼的末梢连接起了那些原本是人类的残兽们，居然让原本躁动不安的残兽们重新变得平静而安详，宛如陷入了美好的梦乡一般，在一片静谧之中沉睡着。 红思与甚至难以用语言去描述这璀璨而华丽的景象。 但是她却开始感到一股莫名的哀伤。 因为她知道，这不是现在的翠雀应该做到的事情。 “别那么紧张，我还没有动用那一招。” 仿佛是看穿了红思与的想法般，翠雀平静地开口道：“我只是单纯地想开了。” “我曾经一厢情愿，甚至自大地认为自己是拯救了一切的英雄，而话本故事里的英雄，在拯救了世界以后，都是可以解甲归田，从此和自己的爱人渡过安稳幸福的一生的。” “但是，现实世界不是话本故事，我也不是英雄。我只是一个幸运地拥有了力量的普通人，又恰好在战斗时救下了一些人罢了。” “我是个失职的丈夫，也是个失职的父亲，我没能保护好我的爱人和妻子，再这样下去的话，我也无法保护好我的女儿。如果真的走到那一步，我的一切都没有任何意义。” “那么，至少，在我还能够战斗的时候，我可以做一名称职的魔法少女，对吧？” 她看着红思与，面上的笑容是那样的耀眼：“魔法少女应该是带来希望，带来奇迹，带来救赎的存在，只要魔法少女来了，黑暗、绝望、痛苦都理应被驱散，被消灭。” “就让我成为那样的存在吧，只要我还能够战斗，我就会让我目光所及之处的一切邪恶无处藏身，我会把希望带给你们所有人。” “所以，抱歉，虽然我不讨厌你，但我放不下过去，选定了未来，可能注定无法成为你的那个人了。” 红思与知道，翠雀作出了某种选择。 并不是单纯对自己的、在情感上的选择，而是某种更加重大的，甚至有着无比深远影响的选择。而这种选择一旦作出，便如同轰然启动的机械一般，其运转再也无法逆转，无法阻止。 “别这样做。” 她有些无力地开口道，想要起身劝阻，但是这才意识到自己并没有足够的力气。因为现在的她太虚弱了，就连站起来都做不到。 “好好睡一觉，休息一下吧。” 翠雀轻轻地对她说着，然后，身后的丝线涌动，与秋夜之中掀起了阵阵气流，宛如翠鸟扇动了自己的翅膀。 破碎的异策局废墟之中，仅余的钢筋骨架就像是一道巨大的樊笼，但是这樊笼却已经失去了它的门锁。笼中的翠雀此刻舒展开了自己的翅膀，抬头望向天空，引吭而鸣，欲要再一次飞向远方。 ——“等你睡醒过来，天就亮了。”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八章 光柱之下 方亭市的市中心处，紫黑色的光幕之下，魔法少女们的战斗已经持续了许久，进入了白热化的阶段。 巨大的，形如一只蚕茧般的肉团悬浮在光幕之中，一颗硕大的残兽头颅从肉团的顶部探出，向周边的地面不断喷吐着紫黑色的魔力吐息。 这种魔力带有极强的腐蚀性，以至于触及建筑物就会将其表面腐化，市中心的街区已经变得一片狼藉，完全看不出往日的繁华。 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月圆节的夜晚，市中心的商业区并没有太多人员聚集，极少数的人流都在感到不妙后选择了出逃，现场没有太多的民众受到波及。 在化作一片焦土的街区上空，浅蓝，槿紫，浅绿色的魔力正与那只残兽纠缠着。 “小璐，这只残兽和以往的对手完全不是一个等级的，是你们至今为止都没有遇到过的敌人，它的进化层次应该已经达到了蛹阶！” 趴在林小璐的肩膀上，摩可顶着风压抬高声音道： “蛹阶和我们平时遇到的普通残兽是不一样的，它们的体表有一种叫做蛹壳的结构，如果魔力输出无法超过它的承受上限，那就永远都不可能对它造成伤害！” “你还知道残兽的知识？”林小璐险而又险地与一道紫黑色的魔力擦身而过，但是面上却毫无紧张之色。 “现在反过来质疑这个？”摩可抬高声音。 “不，怎么说呢，就是感觉……有点意外？” “现在不是扯这些东西的时候了！再这样下去的话，就算你们的魔力全部耗光也是没办法伤到它的！” “好好，我知道，我知道！” 林小璐一边在空中高速飞行，一边大声回应道：“反正把它表面的龟壳打爆就对了吧？就跟之前在福利院遇到的那个讨厌大叔一样！” “这家伙可比那个野蛮的暴徒要强多了！”摩可纠正。 “管它呢，现在的我们跟之前可也是今非昔比了！相关的方案我们平时可是好好考虑过了！” 林小璐抬手，对着夏凉示意道：“夏凉！” “我知道！” 随着林小璐的呼喊与夏凉的应答，数片镜面闪烁光华，旋转移动着将中央的残兽包围起来，不同颜色的魔力自三名魔法少女的手中一同汇聚到了镜面之上，短暂的周转后，集中瞄准朝向了残兽的头颅部分。 “白静萱！” “好的！” 梳着绿色单马尾的魔法少女张开双手，一直被她攥在手中的小巧盒子骤然打开，轻盈灵动的乐曲响起，使得那些传输向镜面的、原本就已经颇为强盛的魔力流顿时变得更加澎湃。 这是白静萱的魔装，其名为天音。 其能力是通过魔力的共振操控来奏响不同的乐曲，而根据乐曲的节奏，旋律与音色等要素的异同，将会对周围的事物产生不同的影响。 因为觉醒与开发的时日尚短，白静萱只是将之开发出了两种用法：活化肢体，活化魔力。 前者可以加速肉体的自愈恢复能力，也可以消耗一定的能量提高一个人的运动能力；后者，便如同她现在所做的那样，用最不加修饰的方式驱动魔装奏响乐曲，可以激活魔力，使其变得更加活跃和躁动。 也正因如此，她才能使原本聚集在夏凉魔装镜面处的魔力变得越发汹涌。 一周前，白静萱在红思与、夏凉二人的共同指导之下，完成了芽级的能力开花，获得了自己的魔装。 当时的她一没有弄清楚自己魔装的能力，二没有掌握使用魔装的方法，所以留了一份小心思，把这件事放在了一旁，没有告知翠雀。 按照她原本的想法，其实是想等翠雀回来以后再当面说出这件事，给翠雀一个惊喜的同时，让对方好好夸奖自己一番的。 其他人也都猜到了白静萱的这份小心思，所以也刻意没有戳破，不约而同地没有向翠雀提过这件事。 只不过，没人想到，还没等到翠雀回来，这份魔装的能力就率先用在了战场上。 汹涌的魔力束自夏凉的魔装表面激发，浅蓝，槿紫，浅绿色的魔力聚合在一起，共同向着远处的残兽轰击而去。 魔力的洪流瞬息便至，集中于一点，在残兽的头颅处轰然炸开。起初，残兽的身体表面处，还有某种像是外皮一般的结构层叠皱起，阻挡住了魔力的冲击。但是很快，这道结构就在三人合力的攻击之下被破开，然后猛地裂成了一个巨大的豁口。 三色的魔力束穿过了其表皮的豁口，结结实实地命中了残兽的头颅。 “嗷嗷嗷嗷嗷！” 震耳的呼号声在城市中心的上空响起，吃痛的残兽扭动着自己肉茧中的身躯，发出了不知是何种意味的叫喊声。然后，它加快了自己的攻击频率，又一次对着魔法少女们喷吐出了带有腐蚀性质的魔力吐息。 三名新人魔法少女，或者说三名新生代魔法少女早已有所准备，在残兽发出吐息的那一刹那便已经躲闪开来，残兽的攻击并没有产生任何作用。 “成功了！” 见这次攻击的作用达到、甚至超出了自己的想象，夏凉忍不住握拳，小声欢呼了一下。 “蛹阶也不过如此呢！” 林小璐退到她的身旁，面带得意：“只要能够突破防御第一次，就一定能够突破第二次，耗死这个大家伙绝对没有问题！” “跟伱完全没有关系吧？” 趴在她肩膀上的摩可忍不住泼了她一盆冷水：“明明都是另外两个人的魔装在起作用，怎么有个种级在这里大放厥词？” “哈？连飞行速度都跟不上，只能趴在别人身上的妖精也有资格说我？” 林小璐没好气地瞪了它一眼：“能力开华的进度不能说明一切好吧？我的魔力在这几个月可是一直没停止增长，现在绝对比一般的种级要厉害得多！” “那不还是种级……” 摩可低声嘟囔着，但是却也没有反驳林小璐的说法。 因为林小璐所说的是事实。在这几个月之中，虽然她始终都没有摸到能力开华的界限，但是魔力的增长却一直都未曾停下。 最开始的时候，她的魔力量还与一般的种级相差无几，可随着此后，尤其是在福利院一战之后的成长，如今已经达到了远超过种级的水平。 要不是林小璐至今还没能完成开华，获得自己的魔装，没有人会以为她仅仅只是个种级。 “你们两个，这个时候就别拌嘴了。” 夏凉在一旁有些无奈地笑道，重新调动起自己的魔装：“现在先集中精力，把这个大家伙击倒吧？” “……说的也是。” 原本还想跟摩可争吵两句的林小璐顿时息了争辩的心思，望向不远处越发狂躁的残兽，重新握紧了自己的魔杖：“战斗还没胜利呢，现在就开始庆祝，未免还太早了一点。” 一旁的白静萱没有插话，但是无声地释放魔力，奏响了八音盒的乐曲。 战斗由此再开。 蛹阶残兽，相比于低阶的残兽，最大的优势就在于拥有自己的巢穴，以及有着天然高防御力的蛹壳。 而眼下这只蛹，不知为什么只身出现在了城市中心，周围并没有自己的巢穴空间。这也意味着四周完全没有卵与蠖供它指挥驱使，作战能力弱了不知几何。 魔法少女们找到了破解残兽防御的办法，就等于找到了击败它的钥匙，足以化解这只残兽在进化层级上的一切优势。也因此，战斗不可避免地出现了一面倒的趋势。 由夏凉作为主导，白静萱提供增幅，林小璐提供魔力，三个人通力合作，将一发又一发的魔力束通过魔装的转化射出——这般强劲的冲击甚至都不能再称之为魔力束，被称为炮击才更加合适。 接连不断的炮击打得空中的蛹节节败退，不断地发出哀嚎和嘶鸣，身上的伤口也越来越多，动作变得越发虚弱。 显然，它已经没法再撑多久了。 “摩可！你把我的手机拿去！” 结束了又一发炮击，林小璐从连胸围裙的口袋里摸出了自己的手机，将之递到了摩可面前：“等我们把这只大家伙收拾掉，记得要拍照给翠雀看一看！” “……你也太兴奋了吧？” 摩可有些无奈地接过手机：“这么轻佻地对待战斗，小心把照片给巡查使大人看以后反被批评哦。” “翠雀才不会那样呢。”林小璐不置可否。 “我倒是觉得，等会还是先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小前辈吧？” 夏凉在一旁建议：“虽然咱们贸然来挑战蛹阶残兽，还占据天时地利打赢了，但是她第一时间知道还是会担心的吧？” “别让老师被吓到比较好。”白静萱也小声补充道。 “嗯……这么说倒也是。” 林小璐浮在半空思考了一会，重新抬起魔杖：“那么，后面的事情，这之后再讨论怎么汇报吧，现在还是先……” 她的话语说到一半便停下了。 不仅仅是她，一旁的白静萱和夏凉也突然停下。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了不远处的地面。 街区中心的紫黑色的光柱散发着刺眼的光芒，这份光芒自然也将空中的事物投射出了影子，使之映照在地面上，又被无限拉长。 而此刻，就在不知什么时候，三人的面前，突然多出了一道影子。 这是一道无比细长的影子，自空中被投映而出，初时还很淡，可随着其蔓延到魔法少女的脚下之后，却显现出浓郁如墨的黑色。 从其形状轮廓来看，那道影子，像是一只无比巨大的飞蛾。 此时此刻，阴影的主人就这么静静地悬浮在残兽的面前。其形体与巨大的残兽对比起来不值一提，便如同蝼蚁之于大象一般微小。可其脚下的影子，却几乎覆盖了其身前的一整片街区，远远超过了那只蛹阶残兽的大小。 置身于其身下的黑影之中，巨大压迫感与危机感冲蚀着几名魔法少女的神经，毫无疑问，所有人都能感觉到来者不善。 仅仅是遥遥面对阴影的主人，林小璐就感觉到了呼吸不畅，身周的魔力变得无比缓慢，就连心跳都开始加速，身体如同遇到了天敌一般紧绷着。 她微微瞪大眼，加快了呼吸的频率，盯着那远处的身影，无声地握紧了手中的魔杖。 这种紧张与压迫感，她感到无比熟悉，事实上，她已经不止一次体验过这样的感觉，所以能够轻易地说出其本质：那是面对致命威胁的，死亡预感。 阴影的主人没有任何动作，仿佛是在观察着远处的几名魔法少女一般，一动不动地悬浮着，好似一个雕塑一般。 短暂的僵持以后，那不知名的存在微微闪烁了一下。 当其身影闪烁之后再次出现时，便已经距离几名魔法少女不足数米。这让几名原本就严阵以待的魔法少女吓了一跳，林小璐更是有如应激发应一般，抬手就射出了一发魔力弹。 可是这发魔力弹却没有起到任何效用，它甚至都没能触及到面前那神秘的身影，在将要靠近对方的时候，就莫名地消融了。 女孩们这才看清楚来人的面貌——那是一名黑袍人。 对方有着纤细瘦长的体型，浑身上下都被黑袍遮掩在内，看不出一丝外貌特征。而那件黑袍，在场的魔法少女们其实都有印象——上一次看到这种样式的服装，还是在福利院那名被称作“兵触三”的男人身上。 “……黑烬黎明。” 林小璐念出了自己那时候听到的名字。 而面前的黑袍人，和那时的男子也有着很大的不同。 对方的黑袍表面有着更加复杂和精细的暗金色花纹，所构成的图像依然邪异，但是却可清晰地辨认出其轮廓：那是一只金色的，舒展翅膀的飞蛾。 对方的黑袍顶端还系着一顶高帽，取代了袍子的兜帽，长长的帽檐被压得很低，遮盖住了下方的面部，隐藏了容貌。 “你们真的超出了我的预料。” 黑袍人突然开口发话了，帽子下所传出的，是一道有些沙哑的女声：“仅仅五个月的时间就能够成长到这种地步，甚至能够压制蛹阶的残兽，这在魔法少女之中也十分少有。” 她的话语似乎是在称赞，但是却没有一名魔法少女认为她是在称赞。 “……你是什么人？” 作为几人之中最先恢复冷静的人，夏凉伸手拦住有些紧张的林小璐，率先开口道：“藏头露尾，连做坏事都不敢暴露真身吗？” 她其实也很紧张，所以说话的声音都不禁有些发涩。只是在这种情况下，她也不忘激将，试图套取对方的信息。 她想的很清楚：眼前这个神秘的黑袍人，恐怕不是己方三人所能应对的敌人，如果接下来出了什么意外，至少要把敌人的身份摸清楚，传出去。 “一份明显的小心思，真是可爱的孩子。” 夏凉粗糙的激将法显然瞒不过黑袍人，但对方似乎并没有生气，语气中反而带上了几分笑意：“也好，我们作为主的拥护者，向来是不屑于隐瞒自己的名姓的。” 她伸手，抓住了自己头顶的帽子，然后猛地一拉，将之摘了下来。一张有些苍老的，年迈的面孔就这样出现在几人面前。 那是一名金发的，有些年迈的女子，面上挂着祥和的笑容。 “初次见面，方亭市的孩子们，我叫摩丝。” 她这么说着，微微躬身，好似在行礼一般：“或者你们可以将我的名字从西域语翻译过来，用你们东华州域的语言去描述它，称呼我为，蛾（moth）。”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九章 夜幕的紫黑光柱之下，残兽的嘶吼在摩丝的话语声中逐渐平息。 即便身上仍然布满了疮口，包裹身体的肉茧也已经遍布伤痕，但是摩丝的出现就好似一个特别的信号，使它重新变得安静，仿佛一只乖巧的宠物一般。 “小心，这个女人很危险！” 趴伏在林小璐肩膀上的摩可一本正经地提示道，但是在场的人没有一个关心它在说什么。 除了摩丝以外，魔法少女们都严阵以待着。 “那么，在正戏开场之前，让我来对号入座，确认一下吧。绿色魔力的孩子……你是‘触’的那群手下找到的祭子，对吧？那群无能的蝼蚁没能带走你，也好。” 侧过脸，摩丝望向一旁的白静萱，维持着面上的平和笑容：“你的身上有很棒的味道，与一般的魔法少女不同，反而和那群杂种更加接近。” 她的话让白静萱为之一愣。 摩丝所说的，显然就是数个月前，“兵触三”等人袭击福利院的事件。这段发言似乎说明，那次袭击其实与她有关。只不过，她显然不打算顺着这个话题拓展下去，仅仅是提了一嘴，很快就把目光投向了一旁的夏凉。 “2个月的芽级，5个月……这是已经快要触到叶级了吗？真的是可怕的天赋，可怕的孩子。放任不管的话，未来的伱恐怕会是国度中相当了不起的存在吧。” 她装作模样地感叹了一番，然后不加掩饰地望着夏凉胸口的心之宝石，莫名地舔了一下嘴唇：“所以，你的魔力也会是最上等的食材。” 她这意有所指的说法，让向来笑脸迎人的夏凉面上也撇下嘴角，露出了有些冷淡的表情。 摩丝继续移动目光，在先后评价了另外两人之后，把目光投向了林小璐。 “……有些遗憾，真的一点都不像啊。” 她开口道：“作为魔法少女，跟你的母亲比起来，你实在是太过普通了。” 短短一句话，就让林小璐的面色大变。 “为什么你会知道这些？” 握紧了手中的魔杖，林小璐沉声道：“你见过我的母亲？你想要表达什么？” “不要那么紧张，孩子。我想要表达什么，取决于你们想要知道什么。” 摩丝面色和缓，若是不看场合，她的神情就像是佛一名慈祥的长辈一样：“我知道很多你们不知道的事情，在正戏开始之前，你们可以慢慢了解。” “我不觉得一个把市中心变成废墟的人出现在我们面前，只是为了聊聊天，充当一会知心奶奶。” 一旁的夏凉突然开口，冷静地质询道：“你必然有什么别的谋划，否则根本就没必要冒出来。” “聪明，你说得很对。” 摩丝拍手称赞：“但是你可能搞错了，我的谋划早就已经完成了，再讨论过程并没有意义，现在的我，只是需要一些观众而已。” “观众？”夏凉抓住了这个词语。 “对，观众。耗时2年，19座城市，9座祭坛，如此多的准备，只为了现在这一刻的结果。” 摩丝嘴角噙笑：“这么精彩的一幕，如果现场没有一些观众，未免太过寂寞了。” “……2年？” 无论是对于夏凉还是林小璐来说，这都是一个足以引起应激反应的年份。所以就连林小璐也一瞬间就察觉到了不对。 “没错，两年。” 摩丝微微抬高下巴：“从代号为樱的魔法少女，也就是你的母亲死去开始。” 一瞬之间，林小璐的瞳孔收缩了起来。 这是她第一次从敌人的口中听到自己母亲的代号。 自己的母亲是作为魔法少女而死，这件事她早已从父亲的口中得知，但是自始至终，她都不知道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对于母亲的死亡，她拥有的只有两年前在墓碑前泣不成声的记忆，以及期间数不清的哀伤与怀念。 在身体上留下一道见骨的伤口，伤痛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平复；伤口会伴随身体的自愈而弥合；但是疤痕却永远都不会消失。 更何况，对于林小璐来说，“母亲逝去”这道伤口的痛，她时至今日也丝毫不曾忘却。 “你和这件事情，是什么联系？” 她张口，也直到张口说话的那一刻才意识到自己的颤抖：“你到底是什么人？” “这个问题，我明明已经自我介绍过了，我是蛾。” 摩丝依然淡然地笑着，然后，微微拉动黑袍的领口，露出了一道自脖子侧面一路向下延伸的疤痕： “黑烬黎明的十二名王前烬侍，也是你母亲，樱曾经的敌人。” “曾经的敌人？”摩丝的话语让林小璐感到有些发蒙。 “是的，孩子，曾经。” 摩丝微微回头，望向自己身后的那只巨大的残兽：“不过现在，很多事情已经不同了。” 她的动作让林小璐心中一突。 “喂养一只残兽，尤其是想要喂养出一只资质足够优秀的残兽，精致的食材是不可获取的。” 摩丝淡淡地解释道：“普通的人类，肉体凡胎之中固然也有魔力的存在，但是没有底色的魔力说到底也不过是劣等的食粮。勉强充饥尚可，滋养成长不足。” “想要让一只残兽变得足够优质，也唯有投喂高级的食材：只有残兽，魔法少女，妖精的魔力才是有价值的。而这其中，自然是越强大、越纯化的魔力越好。” “所以，在这件事情上，我需要感谢你的母亲。” “你在……说些什么？”林小璐心中不祥的预感越来越重。 “你感觉不到吗？” 摩丝依然目不斜视地望着远处的残兽：“它身体之中，可是有着你母亲的魔力啊。” 哪怕已经猜到了摩丝想要说什么，但在得知事实的那一刻，林小璐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 她下意识便要举起自己魔杖。 “别冲动，白玫！” 感觉到身边魔力的涌动，夏凉几乎立刻就伸手拦在了林小璐的身前，她不希望林小璐贸然与对方展开战斗，很有可能会吃大亏。 可是，当她的手触及了林小璐的手臂，才发现林小璐并没有什么多余的动作。 浅绿色的魔力乱流从她的身侧猛地爆发，一个身影在魔力喷涌之中就这么冲到了摩丝的面前。 “薄雪？”这是她始料未及的。 在场的几名魔法少女之中，白静萱虽然年纪最小，但一直都是表现最为懂事和安静的。哪怕她平日里的战斗风格有些过激，但面对这样实力不明的敌人也没有理由贸然行动才是。 但现在，就连林小璐都还因为剧烈的情绪激荡而没有动手，白静萱却已经冲了出去。 这真的是最糟糕的时机。 一瞬间就理解了白静萱为什么会这么做，夏凉只觉得嘴里发苦。 在此之前，在场的所有人都不曾告诉白静萱，魔法少女，“樱”已经死亡的事实。在此基础之上，也同样没有任何人告诉过她，林小璐是樱的女儿。 直到如今，白静萱还一直以为樱仅仅是方亭市魔法少女们的共同前辈，为了某些特殊的任务离开了方亭市，所以才没有更多消息。 大家都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一个就算把真相告诉了白静萱，也能够控制安抚其情绪，不让她的情绪太过低落的时机。 所有人都知道，白静萱成为魔法少女的核心精神支柱就是樱。 她是因为憧憬和感谢樱才成为魔法少女的，成为魔法少女后最大的愿望也是见樱一面，这种情感驱动构成了“薄雪”这名魔法少女，甚至可以说，这就是目前白静萱的全部。 她作为魔法少女的一切都是潜意识对樱的模仿。 所以，在听到摩丝的话之后，她才会第一时间就冲了出去。 八音盒的音乐不知何时被奏响，白静萱就连丝毫防御的打算都没有，就这么用魔力强化了一番身体，然后就不管不问地提着魔杖挥向了摩丝。 摩丝静立在原地，不偏不倚，用自己的左手接下来了白静萱的挥击。 “不错的力道，完全不像是芽级的身体素质。” 感受到了魔杖上传来的力道，她略有些意外地评价了一句。但意外并不代表重视，截下这次攻击后的她松开抓住魔杖的手，又用手臂顺着魔杖缠绕而上，直接向白静萱的脖子抓了过去。 危急时刻，白静萱及时侧头躲开了。她的攻势也并没有因此而减缓，而是转动身子，再一次用手中的魔杖向着摩丝的脑袋砸了过去。 “没用哦。”摩丝勾起嘴角，就这么硬碰硬地接下了白静萱的攻击。 白静萱微微抬起头，面上依然是一脸平静，没有任何特别的表情，但是那一对黄绿色的异色瞳，此时居然全都微微染上了血红色： “真的？” 言罢，强烈的魔力波动顺着她与摩丝接触的魔杖涌动起来。不知何时，八音盒奏响的乐曲已经变了旋律，白静萱体内内敛的魔力波动开始变得无比狂暴。 然后，白静萱的魔力，在于摩丝极近的距离处炸开了。 这不是什么明智的做法，因为白静萱自已也没有规避这种爆炸的手段。粗暴的把狂躁的魔力激发，纵然能够在这种距离命中摩丝，但她自己也一定会受伤。 只不过，预想之中两败俱伤的场面并没有出现。 因为当白静萱激发自己魔力的那一刹那，她所爆发出的所有魔力，就凭空消失了。 “真的。”摩丝含笑点头。 然后，她随意地抬起手，紫黑色的魔力在指尖凝聚成了一个点，轻轻地戳在了白静萱的额头上：“太调皮了，祭子。” 白静萱有些泛红的双眸为止一缩。 ——咚！ 没有人能够看清楚摩丝的魔力弹究竟何时被激发，更遑论躲避，仅仅一瞬之间，白静萱就被魔力弹迎面击中，直接被砸飞了出去。 轰！ 被摩丝击中的白静萱就像天坠流星一般自高空中砸落，直接撞进了地面的建筑物之中，连带着一整座大楼都随之崩塌。 “小萱！” 原本趴在林小璐肩膀上的摩可一下子就跳了下来，急忙向着下方的废墟飞了过去。 夏凉也眼睁睁地见证了整个过程，并非是她不想上去帮忙，而是实在太过短暂。仅仅数秒之中，战局就从白静萱冲上去变成了被打飞，变化让所有人都始料不及。 但还没等她回头去救白静萱，她便感觉自己一直拦在林小璐身前的手被拨开了。 再一看，林小璐也已经提着魔杖冲了出去。浅蓝色的魔力轨迹几乎与白静萱被击飞前的浅绿交缠在一起，两人前赴后继地向摩丝展开了攻势。 “都说了别冲动！她就是想要激怒你们！” 夏凉抬头，有些徒劳地对着林小璐的背影喊道，但显然唤不回自己已经飞出去的同伴。短暂地抉择后，只能也跟着林小璐冲了出去： “啊！真拿你们没办法！” 而此时的林小璐已经顾不得夏凉说了什么了。 因为就在她向摩丝发起攻击的同时，摩丝就一同抬起了手，紫黑色的魔力再次在她的指尖汇聚，然后化作一道道波纹向着四周荡开。 “危险！” 跟在后方的夏凉旋即调用魔装，将引离挡在了即将击中林小璐的波纹之前，而还没等她发动转移魔力的能力，一股巨大的冲击力就猛地作用在她的镜面之上。 喀嚓！ 魔装的镜面，直接被摩丝的术式击碎了。 “嗯哼！” 魔装的损伤让夏凉顿时感觉脑袋一痛，闷哼出声，就连周边尚未受损的镜面都变得虚幻了几分。 术式制造的波纹略作损耗便粉碎了夏凉的镜子，余下的威势也是丝毫不减，继续向林小璐扩散而去。 林小璐浑然不惧。 她周身的浅蓝色魔力，在这种情况下陡然一变，于燃烧之中透出了些许银白色。 她浑身上下仿佛燃烧着银白色的火焰一般，抬手一挥，白色的烈焰便于紫黑色的魔力波纹撞在一起，激烈的对撞后消散一空，但紫黑色的魔力也被削弱了不少。 林小璐故技重施，再次挥动手中的魔杖，连着数道银白烈焰的阻拦，终于把摩丝的术式拦了下来。 然后，她抬手，烈焰化作了数十发魔力弹，于爆鸣声之中向着摩丝打了过去。 “白色的魔力？术式？不对……” 摩丝的语气之中带着些许疑惑，伸手接住了一发银白色的魔力弹，却感觉手心顿时如同被烧着了一样，整个手掌的皮肤都变得焦黑一片。 她看着自己的手掌，先是微微一愣，然后勾起嘴角，面上露出了饶有兴致的神色：“居然是从来没见过的性质？有趣。” 在她感慨之时，林小璐仍未放弃自己的攻势，银白色的魔力在她的手中再一次凝聚，这一次，则是凝聚成了一把虚幻的烈焰长枪。 她一言不发，死死地盯着不远处的摩丝。 对方脸上玩味的笑容让她感觉心中莫名不安。 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不管攻击能否奏效，她都不可能放弃这一次攻击的机会，于是挥动手臂，便要把手里的长枪扔出去。 ——“别动手”。 一道有些熟悉的声音让她的动作停了下来。 湛蓝色的光辉于她的头顶照耀而下，数不清的魔力丝线如流苏道道垂落，一个身影不知何时挡在了她的面前。 正是突然出现的这个人，叫停了林小璐的攻击。 不远处的摩丝面上笑容更甚。 身后的夏凉微微松了一口气。 林小璐则呆呆地看着突然出现的那个人，有些难以置信地眨了眨眼睛，然后迟疑地开口： “……翠雀？” “嗯，所以别动手。” 自粲然的湛蓝色中回头，翠雀看向林小璐，声音有些温和： “已经没事了，让我来。” 这章算昨晚的，因为写了一版不满意，删了一大半，所以拖到今天中午才发。 第一百四十章 质问 翠雀的到来，显然没有让摩丝感到意外。她面上依然明朗的笑容足以证明这一点。 她也能够看出此时的翠雀状态不同往昔，但哪怕面对漫天的魔力丝线，以及有如实质的魔力光华，她的面色都丝毫不改。 甚至于，她莫名地开始鼓起了掌。 “等待许久，我们的正戏主角总算到场了。” 摩丝有些轻佻地说道：“但看来你很喜欢我留给你的那些‘礼物’，以至于在它们上面浪费了不少时间。我没想过你会那么喜欢我随手制作的小玩意。” “伱管他们……管那些人叫做‘礼物’？” 翠雀一脸平静地望向摩丝，面上看不出丝毫喜悲：“这可真是个，让人完全笑不出来的玩笑。” “这并不是玩笑。” 摩丝摇了摇头：“你难道没有意识到，在他们身上，我向你展示出了一种新的可能性？那可是以前从未有过的存在，结合了人类的驯服以及残兽的魔力，可谓是最合适的量产优质食材，你难道没有受到感动吗？” “我只能看到一群被你玩弄和亵渎的悲哀生命。” 翠雀的手指微微一动，但依然没有外显丝毫的情绪波动，一脸淡漠地看着摩丝：“现在告诉我，你对红思与……不，你对异策局的那些普通人都做了些什么？” “我做了什么？你难道看不出来吗？” 摩丝好像很吃惊一般睁大眼：“残兽与人类的缝合，生命特质的叠加，这难道不是显而易见的事情？” “仅仅只是把残兽缝到人的身体上可造不出那种亵渎的存在。” 翠雀盯着摩丝：“你直接把残兽的魔力源嵌入到了人的身体里，用最暴力的方法彻底改变了他们的身体和灵魂结构，这哪是什么生命的叠加，你这是在制造劣化的残兽。” “只不过是因为凡人太弱小了而已。” 摩丝淡笑：“我所赐予他们的，就是兽之腑的原型，只不过稍微有那么一点不可控罢了。如果他们能够拥有胜过残兽的魔力与灵魂，那么就可以反向利用这种力量，而不至于被残兽的魔力改造。” “你明知道那不可能。” 翠雀神情愈发冰冷：“普通人类的魔力与灵魂强度根本不及残兽丝毫，你做出这种行为的同时，就是在用另一种方式杀了他们。” “谁说不是呢？” 摩丝依然面色从容：“但这又如何？你会对农场里的家畜有什么感情吗？” “看到我身后的这只小家伙了吗？想要喂养它，哪怕是杀光方亭市、乃至整个东华州域南部的所有野生残兽，再搭上那些不成器的魔法少女，都是完全不够的。” “想要真正供给它充足的营养，我们需要用人造的魔力源去生产那样的‘肉猪’，也只有那样的‘肉猪’，才能满足这只小家伙的进食需求。” “我花了足足两年时间，若非是有这样伟大的技术革新，哪怕以我的身份搜刮尽了这片州域所能得到的魔力资源都不足以达成这样的成果。如此伟大的技术，难道不值得我们为之感动吗？” 她的话音刚落，数道蓝色的魔力丝线就骤然自她的身侧切向了其脖颈，但是却被摩丝用包裹着魔力的左手拦了下来。 “这就着急了吗？”摩丝慢条斯理地问道。 “因为我不想浪费时间在这里听你胡言乱语。” 翠雀的手指勾动着魔力丝线：“你把红思与变成那样又是为了什么？如果像你说的那样是为了给残兽寻找食物，为什么要那样子折磨她两年？” “折磨？你说红小姐吗？” 摩丝有些吃惊道：“你居然会觉得那是折磨？” 刷！铛！ 翠雀的魔力丝线再一次切割向了摩丝的要害，但是却又一次被阻拦。 “我说过的，我不想听你的胡言乱语。”翠雀冷冷地盯着她道。 “那你错怪我了，因为对我来说，这其实是一次非常有意义的实验。” 摩丝摇了摇头，继续含笑回答道：“我一直都很好奇退役的魔法少女与普通人到底还有什么不同，失去了魔力源的她们，如果再一次获得魔力源，是否还能够取回自己的力量？” “红小姐对我来说，是一个十分有价值的实验素材，让我搞明白了这件事情。” “我把残兽的魔力源仿制成了近似心之宝石的结构，将它塞进了红小姐原本魔力源所留下的空位，想要看看她能不能依靠残兽的魔力变成魔法少女——就像爪痕的那群杂种们一样。” “但事实证明，退役的魔法少女，确实已经不再拥有魔法少女的特质。她不仅没有像普通的魔法少女一样，被强行嵌入残兽魔力源后直接死掉；反而是很好地融合了魔力源，变成了一只真正意义上的残兽。” 摩丝这么说着，平摊手掌，颇为自豪道：“实验结果说明，退役的魔法少女，确实仅仅只是个普通人而已，除了能够保留下一些自我意识以外，和其他的肉猪们也没有任何区别。” “从这一点来说，我也要感谢红小姐才对，她的存在让我解决了一直以来的困惑。你们魔法少女，确实都是美好的‘宝藏’。” 铛！ 魔力的丝线凝聚成了剑刃状的杰作，翠雀操纵着魔装与摩丝交战在一起，紫黑与湛蓝色的魔力四溅，无数道魔力弹在空中相撞，她们以常人完全看不清的动作互相招架着，一时竟然难分高下。 “你可真是个不折不扣的渣滓，摩丝。” 翠雀一字一顿道：“不，我这段时间见过不止一个黑烬黎明的人，你们都是实打实的人渣。” “请不要用‘人渣’这种低劣的词语来形容我们。” 摩丝面露冷笑：“生在这个世界上，成为平凡的人类，就是最大的悲哀。” “如果没有你们这种渣滓的存在，那又何来悲哀？” 翠雀将手中的魔装变作长枪，向着摩丝横扫而去：“暴徒与恶棍反过来嘲笑受害者的苦难，别逗我发笑了！” “你觉得根源是因为我们？” 摩丝招架住翠雀的攻击，反手还击：“没有黑烬黎明，兽与魔法少女依然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被野生残兽屠戮、被战斗魔力波及的凡人依然不知几何，在魔力的力量的面前，凡人羸弱的生命没有任何意义！” “魔法少女可是在代替人们战斗！她们在驱逐与讨伐残兽，维护这个世界的安定，你为什么会把责任推到魔法少女头上！” 翠雀一边用杰作盾牌挡住了摩丝还击，一边操控更多的丝线去限制摩丝的行动：“你的女儿不也是魔法少女吗？她们每个人在获得力量之前都是普通的女孩子，为了保护他人付出了最为宝贵的青春、甚至生命！你难道会不懂吗！” “……为什么别人的女儿付出的就是青春，我的女儿付出的就是生命？” 摩丝的声音忽然转冷了。 她抬起手，手中的术式骤然转型，宛如一个个圆锯一般的魔力造物取代了此前的波纹，猛地切向了翠雀：“为什么别人的女儿不需要付出任何东西，我的女儿却要为了这种根本不会结束的战斗而付出一切？” “这个问题我一直都没有搞明白，你能够回答我吗？矢车菊？” “我在异策局这个组织里工作了那么多年，从最底层的员工一直成为上层的领导者；从西域的小城一路转移到你们东华州域，见过了太多、太多的魔法少女。” “有太多女孩都是怀抱着好的愿望成为了魔法少女，却在力量与权力的腐化之下变得高傲无比，目中无人，而最终，也依然不需要付出任何的代价。” “但是，我的女儿，我唯一的宝物，她却把这份初心贯穿始终，一直执行到了最后。” “她会劝我去理解那些蛮横跋扈的魔法少女；她会劝我去理解那高高在上的国度王庭；她会亲切地和我们异策局的所有人搞好关系；她会不计代价地拯救每一个遭遇了残兽的无辜之人。” “然而，就是这样的，在你们认知中理所应当的魔法少女，死在了十九年前的那场大灾里，被无情的残兽潮流碾过，最后能被寻回的只有破碎的心之宝石。” “她的死亡在大兽灾之中并不稀奇，毕竟有那么多的魔法少女死在了那场灾难里，她为自己的理想付出了生命，我悲痛，但是尊重她的意志。” “但是。” 摩丝顿了顿。她望着在无数圆锯之中飞行腾挪，灵巧地向己方靠近的翠雀，冷声道：“你们魔法国度完全没有记住她的功劳。” “没有属于烈士的荣誉，没有给予牺牲者的追封，就连最基本的，阵亡魔法少女的补贴，都没有被送到我的手里。” “她的牺牲，根本没有引起国度里那些所谓‘同僚’的注意。” “我想联络魔事院，但没有人愿意搭理我；我想要寻找王庭，但根本不配被接见；我寻找到了调查院，但哪怕我说动了调查院的魔法少女，有调查院帮我说话，这件事情依然没有任何下文。” “反观那些逃避了大兽灾的，没有参加战斗，躲在后方的魔法少女们。她们什么都没有付出，依然拥有着超人一等的力量，拥有着鲜活的生命。却享受到了无知世人的拥戴，成为了他人口中的‘英雄’。” “她们什么都没有付出，却可以轻易地踩在我的头上，羞辱、践踏我的一切。哪怕我的一切全都付出给了所谓的‘守护’、所谓的‘正义’！” “我，一名异策局的高层，哪怕在当时也为异策局工作了接近二十年，为守护城市付出了无限的心血和时间；我的女儿，一名高尚的，纯真的魔法少女，她是那么的可爱与可怜，为了所谓魔法少女的身份付出了一切。” “魔法国度的王庭，不愿意向我们这样的人看上哪怕一眼。” “虚伪的，无能的，腐败的，傲慢的国度，目光中根本没有我们！” 她面上的笑容完全隐没，所能见到的只有无尽的愤怒，她对着矢车菊，大声怒喝：“告诉我，矢车菊，这样的魔法少女，到底有什么存在的必要？” “以梦想和希望欺瞒年轻的女孩成为魔法少女，以无比冷酷而淡漠的方式利用她们，最后随意地放手，这样的魔法国度，到底有什么存在的必要？” “你们觉得兽是野蛮，是毁灭，是杀戮的代名词，那么魔法少女和魔法国度呢？你们又何尝不是傲慢，是欺压，是冷漠的代名词？” “我不甘心！我无法容忍这样鸠占鹊巢、蝇营狗苟之辈占据我女儿的功劳，还要侮辱她的牺牲。但是我没有力量，没有向虚伪的王庭，向高傲的魔法少女寻仇的力量！” “唯有主的恩赐，唯有兽的力量，才能够让凡人超脱自我，才能够让我们与魔法少女对抗！” “你问我为何无法理解魔法少女的付出？我现在要询问你，你为何不能理解凡人在这个世界上的苦痛？” “十九年前的大兽灾之中，你难道看不见那些无谓牺牲的魔法少女，看不见那些无辜惨死的凡人，看不见那拿腔作样、敷衍了事的国度王庭吗？” “物质界有多少人为了抵御这场灾难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就连你自己也一样，为了拯救现在这座方亭市作出了无数的牺牲。” “你难道没有看见吗？你难道没有怀疑吗？你难道没有愤恨吗？” “如果没有，那么为什么，那个时候的你要拒绝queen的任免？” “为什么，你会成为这世界上唯一一个拒绝了宝石权杖之位，放弃蓝宝石权杖的可能性，放弃享受自己功劳的魔法少女？” 望着已经杀到自己身前的翠雀，摩丝的声音自激动转向平静，但依然无比清晰地质问道： “被赐予queen权杖之上最后一颗宝石之名，却主动将一切全部都舍弃的，矢车菊大人？”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一章 恶战 “宝石权杖……蓝宝石……原来是这样。” 战场的不远处，当夏凉听到摩丝所说的话语时，不禁有些恍然地喃喃出声。 刚才，在翠雀与摩丝进行战斗的同时，她和林小璐并没有闲着，而是趁机把被击倒的白静萱救了回来。 白静萱受的伤势不轻，摩丝在对付她的时候完全没有留手，以至于一发魔力弹就将之打晕，至今昏迷不醒。好在她的呼吸还算平稳，情况不算太严重。 “什么？怎么就提到宝石权杖了？” 一旁的林小璐扶着躺在地上的白静萱，听到夏凉的话后抬起头，一脸茫然：“矢车菊又是谁？也是翠雀和妈妈以前的队友吗？” 显然，她到现在还完全处于状况外。 “矢车菊……是女王陛下的权杖上，最后所剩那颗蓝宝石的名字。” 还没等夏凉解释什么，摩可突然开口了：“陛下的权杖上曾经有五颗宝石，分别是红宝石，绿宝石，蓝宝石，钻石以及猫眼石。后来，她把其中的四颗赐予了自己选中的魔法少女，那些魔法少女由此成为了宝石权杖。唯有一颗蓝宝石迟迟没有送出，一直都留在陛下的权杖之上。” “宝石的名字……你是说……” 林小璐这才后知后觉地张大嘴：“她们口中的‘矢车菊’，其实是翠雀的……” “嗯，如果小前辈接受了宝石权杖的身份，那么她现在的代号应该就是‘矢车菊’了吧。” 夏凉也神情复杂地望着不远处的战场：“但是，总感觉这种说法依然有哪里很奇怪……” 女孩们的讨论并未能影响真正的战局。 紫黑色与湛蓝色的魔力依然在高空之中激烈地对撞着，杰作与术式的对攻一直未曾停息。若非是翠雀刻意把战场引到空中，恐怕地面上的街区早已被夷为平地。 面对摩丝的质问，翠雀仍然面不改色，不如说，她的神情早已冷漠到了极点，完全不会再因为摩丝的话语有什么改观： “你们这群人渣，唯有道德底线和情报能力让我感到惊讶。” “我拒绝了蓝宝石权杖的事情，你说得没错；我不满于国度王庭的傲慢，这确有其事。但是，就凭伱这样的渣滓，也配指责别人？” 蓝色的丝线在翠雀的手中再度凝聚，光芒显现作一对双手剑，她抬头，声音冰冷：“我再说一遍：别逗我发笑了。” “如果你所说的一切属实，那么你的女儿是一名值得尊敬的魔法少女，曾经的你或许也是一名称职的异策局战士。但是，这些都跟现在的你没有任何关系。” “将普通人的生命视作草芥；拿正直者的坚持当作玩物。从夺取了无辜者生命的那一刻开始，你就空有人类的外表，实际上只是一头怪物罢了。” “你口口声声说自己的女儿怎样付出，你为她如何不平。若是你真的在意她的努力，真的不甘于她的结局，那么你挥刀向那些无辜的、善良的魔法少女时，内心里真的还有你的女儿吗？” 劈斩开即将击中自己的魔力弹，翠雀冷声道：“别再侮辱他人的牺牲了，你不配。” 听到这样的话，摩丝再一次笑了。但却并非是原本那平静的微笑，而是一种透着狠色与疯狂，一种歇斯底里的狂笑。 “哈哈哈！你居然想跟我提我的女儿？” “我的女儿已经死了！她已经完全死在了大兽灾里，再也不可能回来了！既然她已经不在，这些世上剩下的人，无论罪恶或是良善，与我有什么关系？” 她张大眼，已然变得浑浊的眸子里没有丝毫光亮，面色狠厉道：“我的女儿只有一个，剩下的那些蝼蚁和肉猪算什么？他们的生命，在我看来没有一丝一毫的价值。” 黑与蓝的魔力交错。 “……那么，我的看法就一点也没错。” 停下飞行的态势，翠雀于半空之中提起杰作，魔力的波动再次涌起：“你果然只是个不折不扣的渣滓，没有丝毫理解的价值。” “理解？我可不需要你的理解。” 摩丝昂首笑道：“演员只要按照导演的指示在舞台上表演就足够了，我从来不认为你能够理解我真正的意图。” “舞台，观众，主演都已经就位，演出前的宣讲也已经结束，现在，该呈现出真正的表演了。” 紫黑色的光柱之下，原本已经逐渐恢复安静的残兽，不知何时早已漂浮到了摩丝的头上。 它身外那层千疮百孔的肉茧被弃置在了不远处的光柱旁，自肉茧之中脱出的残兽反而缩水了不少，通身洁净，身体上白色的绒毛微微颤动。就好似一只刚刚破茧而出的新生飞虫，只待苏醒后张开翅膀。 残兽就那样静静地悬浮着，停留在摩丝头顶仅有一臂距离的位置，好似在等待着她的下一步行动。 “矢车菊，你经历过那次大兽灾的话，应该是明白的吧。” 抬手，触摸到了自己头顶的残兽，摩丝继续道：“正如这个世界上的生命从来都不平等，残兽与残兽也从来都不是平等的。” 翠雀完全没有理会她的言语。 当她发现那只破茧而出的残兽悬浮在摩丝头顶时，就一言不发地激发了手中的杰作，欺身而上，狠狠地向着摩丝的脖颈处砍去。 然而，此前从未失利过的杰作，在触及摩丝之前，消融了。 “还不懂吗？你阻止不了的！仪式从我出现在这里的那一刻就已经完成了！” 摩丝面上的笑容带着几分狠绝，又带着几分得逞的猖狂：“兽主的力量已降临我身，接下来，该让你觐见属于主的荣光了。” 紫黑色的光柱在这一刻终于展露了其原本面貌，那是一桩坐落在地面的巨大祭坛，祭坛之上，是数不清的细密符文，以及各种带着强烈魔力波动的魔力材料。 仅仅是一眼，翠雀就在那成山的材料中看到了残兽的血肉，以及混杂在其中的……属于魔法少女的心之宝石。 “承蒙主之恩典，拜谢兽之伟力，弱肉强食的时代，我会是最终的胜者！” 摩丝好似咏叹一般高声念诵着，然后，大声地宣告： “此乃，锄奸伐逆之时！” 砰咚。 随着她话音落下，其头顶的新生残兽微妙地鼓动了一下身躯，发出了宛如心脏跳动一般的声音。 砰咚。 祭坛上的光芒再一次变得强盛，将摩丝与那只残兽完全笼罩在魔力的光辉之中。 砰咚。 ——“嗷嗷嗷嗷嗷嗷！” 摩丝的口中发出了完全不似人类的嘶吼声，其作为人类的皮肤开始龟裂，层层剥离，露出了足以见到血丝的筋骨与肌肉。 她的整个身体都在好似心跳的鼓动之中化作了一片飞灰，然后，灰烬自光辉之中环绕，好似一片漆黑的星云。 巨大的，黄褐色的毛绒羽翼自光柱之中展开，羽翼上描绘着某种无比邪异的花纹，仅仅是看上一眼就让人感到恶心。 狰狞的，白灰色的细长节肢自光柱之中伸出，节肢上突出着无数犬牙交错的尖刺，仅仅是挥动一下就令人感到可怖。 高达数十米的身躯缓缓地探出了光柱，一对巨大的复眼闪烁着紫黑的光芒，向地面上的翠雀俯瞰而去。 巨大的飞蛾凌空飘浮，悬于整座城市的上空。 时间早已是凌晨，轰然的声音吵醒了原本已经陷入熟睡的人们，许多住所离中心街区较近的人们都翻身下床，忍不住打开了窗户，向着窗外看去，便见到了那空中巨大的飞蛾。 “哇！那是什么？” “拍电影？特效？” “那个是残兽吧？不对，真的有那么大的残兽吗？” 刚刚睡醒的人们并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事实上，因为方亭市此前数年都没有什么残兽出现，近几个月闹事的也被新一代小队及时处理，许多人早就快忘记遭遇残兽的袭击是怎样一种感觉。 但是，这种迷茫注定不会持续多久。 因为很快，人们就发现，除了空中那巨大的飞蛾之外，还有数不清的残兽在这座城市之中活动了起来。 小到普通的飞蛾，大到数米高的残兽，自市中心开始，成群成灾的残兽开始席卷整座方亭市。 一瞬间，原本的疑惑和调侃全都变成了惨叫和哀嚎。 月圆节后的夜晚，本应一片宁静祥和的气氛就这样毁于一旦。 原本置身于战场之外的林小璐和夏凉立刻强打精神，开始与那些突然出现的低阶残兽展开战斗，可是两名魔法少女要面对成山成海的残兽，要将之快速清理完简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更何况她们此时还要分心保护昏迷的白静萱和没有战斗力的摩可，只能防守为主，且战且退。 “那个天上的大家伙是那个臭老太婆变的？” 操纵着银白色的魔力将身边的残兽驱赶开，林小璐咬牙切齿：“可恶！要不是我到现在都用不了自己的魔装，我绝对要上去狠狠揍她一顿！” “你赢不了的。” 趴在她肩膀上的摩可无奈叹道：“你的感知能力也太差了，到现在还没意识到那是蜕吗？” “退？” “是蜕啊！是残兽的进化层次！你这就忘记了吗？” “蛹上面那个？” “一共就四个层次，还能是别的吗？” 摩可拍着林小璐的肩膀：“真的是笨蛋啊，你！” “哈？明明只是比我多记得一点豆知识罢了，你在这里得意什么呢？” “豆知识？哼，那你知道蜕和普通的残兽最大的区别是什么吗？” “是什么？” “……” “怎么突然变哑巴了？别卖关子啊，你这草包妖精！” ——“最大的区别就是，我们完全掌握了自己的‘规则’。” 一个莫名的声音突然出现在了林小璐的脑海里，让她感觉大脑一痛。 她瞪大眼睛，向着旁侧看去，只见巨大的飞蛾不知何时已经悬浮在自己的头顶之上，邪异的复眼自高空中俯瞰着自己。 那一瞬间，林小璐感觉自己几乎忘记了呼吸。 她能看到那只残兽伸出了一条节肢，布满了尖刺的节肢就这么向着自己所在的方向落了下来。但对于残兽来说只是一条节肢，在林小璐看来却宛如倾倒的巨木一般，根本没有躲闪的余地。 ——“休想！” 另一道声音自从空中响起。 湛蓝色的魔力疯狂地涌动着，翠雀携着无比声势浩大的魔力紧随残兽之后，她抓着自己手中的魔装，宛如一道流光一般骤然杀到，劈斩在了残兽的身躯之上。 也不知是因为她的动作太快，还是因为残兽没有注意到她的攻击，这一次，翠雀的杰作几乎没有受到任何阻碍，无比轻易地攻击到了残兽。 魔力流自杰作的刀刃上破出，又向着巨大的飞蛾追加了数道攻击，蓝色的光芒直接穿过残兽的身躯，从其背后透了出来。 翠雀的攻击，几乎将巨大的飞蛾劈成了两半。 “翠雀！” 林小璐这才终于缓过气来，见到仅靠气息就让自己呼吸不畅的残兽如此轻易地被翠雀击伤，面上下意识露出了些许喜色。 但这份喜色，没能来得及转化为感谢的话语。 因为几乎就在翠雀的魔力斩过残兽的同时，湛蓝色的光辉完全消失了。 无论是穿过了飞蛾身体的刃芒，还是翠雀那用魔力构成的丝线与杰作，甚至是其本人无意间流露的魔力，全都消失了。 本应劈开残兽身躯的魔力流化作了一片虚无，好似从来都不曾有过一般，没能给残兽留下任何的伤势。 “感觉到差距了吗？矢车菊？” 残兽的声音直接灌入了在场几人的脑海之中，它似乎是在傲然地笑着：“呵呵，但是，现在就彻底击垮你实在是太无趣了，表演才刚刚开始，再多挣扎一下吧。” 寂灭的魔力又一次流转。 随着残兽话音落下，原本凭空消失的湛蓝色魔力，再一次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只不过这一次，使用这些的却是残兽。 而这个过程看似漫长，实际上不过一次呼吸都不到。释放出的魔力全部都被夺走，翠雀尚未能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只能尽可能地重组态势，想要再次凝聚魔装和术式构成自己的防线。 但这还是太慢了。 消失又重现之后，丝线所构成的杰作刀刃就这么调转了其攻击的方向，以所有人都没能看清的速度，重重地斩在了翠雀身上。 翠雀的杰作，本就是以斩杀蛹阶以上残兽的杀伤力为标准织成的。无论是其锋刃程度还是掺杂在其中的术式结构，都是以轻易斩开蛹壳作为最基本的标准。 单纯论身体的防御能力，残兽也要胜过魔法少女许多，这也意味着可以斩伤蛹级残兽的攻击，必然可以伤到叶级，甚至一部分身体强度不足的蕾级魔法少女。 而此时，为了对眼前这只显然达到了蜕阶的残兽造成伤害，更为了及时救下林小璐，翠雀根本没有丝毫留手的余地。 ——“翠雀！” 在林小璐的惊呼之中，杰作的刀刃，轻易地贯穿了空中那娇小的身躯。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二章 猎物 残兽，作为一种早在物质界人类文明之前就存在的怪物，没有人能够确切地说出它们究竟是什么时候诞生的。 最广为人知的一种说法是：所有残兽的生命与力量其实都来自于同一个源头，一尊没有留下名字与形象的强大存在。只不过，魔法侧现存的研究中，没有任何证据可以支撑这种说法。 但信仰其实并不需要证据，世上从来不乏相信这种说法的人。黑烬黎明口中的“主”，其实就指代这一不知名的存在。 他们将其称为“兽主”。 “十九年前的大兽灾，固然给物质界带来一场浩劫，但是却给残兽力量的研究留下了相当宝贵的财富。” 残兽带着笑意的声音，清晰地传进了在场每一名魔法少女的意识中：“大量未被剥离回响的残兽遗骸，大量受到兽之魔力伤害的生命，大量战斗中的数据。这些都是和平年代时黑烬黎明所无法获取的，但在大兽灾之中，它们唾手可得。” “在那之后，我们又从一部分极其特殊的残兽之中提取出了一种稀有的晶石，令人惊讶的是，只要是身体中嵌有这种晶石的残兽，其体内都出现了或多或少的魔力富集现象。” “它们的身体结构更加强健；它们体内的特殊器官更加发达；甚至于，就连智力的进化都非同寻常。” “我们对于这种晶石进行了详细的研究，最终发现，这种晶石具有大量吞噬并纯化魔力，之后反哺出某种特殊能量的功能，而这种特殊能量，可以极大幅度促进残兽的进化，拔高残兽进化的上限。” “只不过，这种晶石的存量实在太过稀少，我们解剖了所有自兽灾中寻到的残兽遗骸，也只能得到寥寥几颗。而它所需要的魔力量又太过巨大，仅仅少量的魔力完全无法供应它的消耗。我们的实验推进相当缓慢。” “第一次的实验，我们花了超过十年，才将一只完全进化的蜕阶残兽造出。然而好景不长，那只残兽在进化的终末身体崩溃，变成了一滩充满魔力的肉泥。” “第二次的实验，比第一次的实验晚两年开始，花费的时间更久，但是结局却没有任何区别，它崩溃了。” “再又失败了两次之后，我排除了各种可能的诱因，发现并不是我们的思路错了，而是‘食物’不对。” “我们制造了大量的肉猪去喂养残兽，但是仅凭肉猪是不够的，就像人类如果挑食就会出现各种各样的毛病一样，残兽，也需要‘均衡的饮食’。” “妖精的魔力，魔法少女的魔力，兽的魔力，缺一不可。” “为了验证这个结论，两年前，我在最新一次的培育之中作出了一个决定，我截取了一部分花牌魔法少女的魔力，将之投喂给了我们的残兽。于是，变数出现了：它的成长速度远远超出此前的实验，并且，还表现出了相当程度的智慧化。” “我知道，我的实验成功了。” 巨大的飞蛾缓缓地扇动翅膀，注视着地面上，那名仰躺在地的蓝发女孩：“所以我需要感谢你的队友，矢车菊。正是樱的死亡，让我久违地得到了足够的花牌魔力，它让我见到了成功的可能性。” 翠雀没有说话。 因为她确确实实地受伤了。 被残兽夺走自己的魔装，然后结结实实地砍中了身躯。 诚然，魔法少女的身躯由魔力所构成，并没有生物意义上的身体器官，但是魔装所伤害的并不是魔法少女的身躯，而是更深层次的灵魂。 灵魂几乎被拦腰截断，这种腰斩的疼痛足以让一般的魔法少女身体失控。 此时此刻的翠雀，正仰躺在地面上，面无表情地望着空中的巨大飞蛾，静静听着对方得意而自满的发言。 “……你似乎缺乏一个听众。” 然而，即便受到了这样的伤，她的声音中也听不出丝毫的痛苦，如往常一样平淡：“我对你卧薪尝胆，苦心孤诣这么多年的故事没有兴趣。” “是这样吗？” 摩丝的声音中略带着些诧异：“我还以为伱会对自己老队友的死多少有些动容呢。” “如果你只是想激怒我，那么你的目的早就已经达成了。” 翠雀的声音依然毫无波动：“但如果你是想告诉我‘你杀死了樱’，来动摇我的内心，那么我只能回答你，不可能。” “哦？我可是刻意把祭坛保留到了现在，你应该从刚才的仪式中捕捉到了樱的魔力才对，这居然都不能让你相信我？” “那又怎样？” 翠雀目不斜视，但没人知道她平静的外表之下究竟在想什么：“樱死了，她的心之宝石消失了，我早就知道这件事。你的行为无非是让我明白，她的死确实跟你们有脱不开的关系。” “你根本不理解‘最强花牌’到底意味着什么，也根本不理解她到底能够做到什么。樱啊，可是一次次战胜过各种堪称不可战胜的敌人，才走到那个位置的。” 她双手撑住地面，微微直起身，语气逐渐变得严肃：“就凭你们这样的渣滓也想打败她，甚至杀死她？” “别逗我发笑了，你不配跟我提她的名字。” 摩丝微微沉默了一会，然后她又一次笑了起来： “哈哈哈，很好，我真的很喜欢你这种嘴上不认输的性格。” “所以我才会把舞台设在今天，设在这个无比隆重的场合，还邀请了这些可爱的小观众们。” 她挥舞着翅膀，节肢指向了不远处的新人们：“我能不能杀死樱，现在无法证明给你看了。但是，如果是对这些小家伙们呢？你觉得如何？” “比如那边那个女孩，樱的女儿，她的父亲跟你似乎也有一腿。如果我在这里把她杀死，你还能绷住那张冰块一样的脸蛋吗？我很期待。” “……你想都别想。”翠雀用丝线支撑住身体，让自己再一次站了起来。 “那就看你的表现了。” 摩丝这么说着，抬起自己的节肢，无数密密麻麻的紫黑色球体浮现在了半空之中：“你能护住她多久，矢车菊？”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数道紫黑色的魔力球如同陨石天坠一般，向着林小璐所在的位置砸了下去。 林小璐几人原本还在一边与残兽缠斗，一边向翠雀的方向靠近着，此时见到空中的光球落下，顿时调转方向试图躲避。然而紫黑色的魔力球却仿佛有意识一般，随着林小璐转移自身的位置，它们的落点也在一同偏移。 翠雀化作一道流光，一转眼就飞到了几名新人身边，魔装在身前组成了一面巨大的网络，挡在了空中降落的魔力球下方，想要将之拦下。 可是，还没等魔力球与魔装接触，她所织出的魔力丝线就凭空消失了。 她毫不迟疑地再次打出法沃符文，数道魔力屏障又迅速笼罩在了几人面前，将魔力球体隔绝在外。然而，这些魔力屏障也一瞬间就化作虚无。 下方的林小璐见状不妙，也抬手挥出银白色的魔力气焰，向魔力球劈斩而去，但是也如翠雀一样，消失在了半途之中。 “并非一次性，可以多段收纳。” 翠雀空中喃喃自语着，眼见魔力球即将命中林小璐，目光微凝，旋即再度加速。她就这么冲到了林小璐身前，用自己的身体结结实实地抗下了那一记魔力球体。 一旁的夏凉见状，也迅速释放了自己的魔装，数面镜子将翠雀团团包裹，试图将球体的魔力分流至别处。但是她的魔装根本承受不住这种规格的魔力，甚至都轮不到摩丝让它们消失，镜子就全数爆碎开来。 喀嚓。 “咯……呃！” 夏凉的面上顿时出现了丝丝的裂纹，整个人都被震飞了出去。 而身处魔力爆炸中心的翠雀就更不必说，灵魂受到的重击让她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坠落，然后被下方的林小璐连忙接住。 “夏凉！可恶！翠雀！你怎么样了！” 她有些慌张地摸向翠雀的鼻息，看着其身上破破烂烂甚至带上了些焦痕的洋裙，有些六神无主地呼唤着：“你没事吧？翠雀？” 翠雀紧闭的双眼在林小璐的呼唤中再次睁开，然后她微微起身，抓住了林小璐的手。 “没事。” 微微喘息了两下，翠雀平静地望向林小璐：“我在，放心，不会有事。” “说什么‘不会有事’！已经两次了！你都已经伤成这样了！” 林小璐的声音中带上了一丝哭腔：“不要这样对待自己，如果她要杀我会让你感到战斗碍手碍脚，那么还不如就……” 翠雀没有再多说什么。 她只是捏了捏林小璐的手，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然后再一次挣扎着站了起来，看向了空中的摩丝。 “我还以为你们的苦情剧要多演一会。” 摩丝嘲讽道：“你为何不多和她表现一下自己的牺牲精神，好让我看看更多催人泪下的情节？” “我不想在渣滓面前浪费口舌。” 翠雀的声音依然平静而坚定：“想看悲剧，就去地狱里慢慢看你自己的结局吧。” “哈哈哈，有趣，既然你这么有干劲，那就让我们继续吧。” 紫黑色的魔力光球再一次浮现在众人上空，摩丝声音高亢：“让我看看，在无法使用魔力的情况下，仅凭你那早就伤痕累累的身体，能保护她们到什么时候？” 望着天空中密密麻麻的魔力球，翠雀面色不改，摩可满脸惊恐，夏凉无力垂眸。林小璐也同样面色煞白，她望向翠雀，下意识地再次开口，但是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摩丝的攻击却不以魔法少女们的意志而动摇。 紫黑色的魔力球再一次砸下，这一次，同样是翠雀用身体将之挡了下来。 “哈哈哈，真的是太少见了，堂堂预备宝石权杖，曾经成为花牌的魔法少女，如今居然这么狼狈！” 摩丝大笑：“你的魔装呢？你的奇境呢？你的繁开呢？像一个种级，甚至连种级都不如那样战斗，未免也太可笑了！” “一直在那里像个臭小鬼一样口出狂言，你以为我不知道吗？在花园防卫战与大兽灾之中两次透支自我，你的力量早就已经十不存一了！” “看看你现在这幅模样吧，何其可悲！” “这就是魔法国度！这就是她们的英雄！在战争中拯救局势，在物质界中拯救城市的英雄，到头来只配被如此羞辱！” “也就因为如此，你才是我最好的猎物，是我踏上更高阶梯最好的食材啊！”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更多的魔力球浮现在了她的身周。 “……果然是这样啊。” 翠雀望着已经被紫黑色浸染的天空，宝石般的双眸中映照着光芒下的人影：“你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我。” “现在才意识到？已经晚了！” 摩丝恣意笑道：“什么城市，什么人类，什么国度和调查院，这些东西从一开始就跟我的计划无关，我需要的只是你而已。” “用两年时间，拿大量的肉猪喂养出一只崩溃边缘的残兽，然后再一口气得到大量的，高质的，足以使其体内魔力回归平衡的魔法少女魔力。这就能速成，达到我想要的结果！” “还有什么比一个身受重伤，退隐多年，对外界无知无觉的前宝石权杖是更好的猎物？” “只要得到你的魔力源，让我的兽之腑完成最后的补全，我就可以突破蜕的限制，登临更高的位阶，成为临近巅峰的存在——王蜕！” “我让触那群没用的手下去袭击你旧友的女儿，你果然现身；我让他们去袭击和你有关系的男人，你果然应战；我让蛛去引起调查院的注意，你马上就去了；我让红思与欺瞒你的认知，你也无知无觉！” “我准备了那么多的烟雾弹去拖延仪式的时间，准备了那么多的麻烦去拖延你的脚步，你果然每一步都踩在我的预料之中，无知到让我感到可怜！” “你就像是只活在笼子中的鸟，自己将自己困在樊笼之下，完全不知道外界有多少危机正在逼近。可悲，可笑，可叹！” “收起你那无用的倔强，在最后向我跪下吧。” 她声音渐冷：“就像我根本无力保护自己的女儿一样，现在的你，也根本无力保护那些小女孩们。跪下来，祈求我的仁慈，我或许可以饶她们一命，让她们成为我新的实验体。” 飞蛾残兽的节肢高高抬起，扇动的羽翼之下，无数紫黑色的魔力球明灭不定，涌动着毁灭的气息：“当然，你也可以拒绝，我并不介意在最终的仪式里，多吞噬几块心之宝石。” 它就这样俯视着翠雀，等待着对方的回复。 然而，所得到的的答案是，没有答案。 翠雀没有回应她的话语。 一头湛蓝色的长发沾染了尘霾，身上破洞的藏青色连衣裙挂着焦黑，明明看上去处于绝对的劣势，翠雀却依然无比端正而坚挺地站在那里，平静地看着摩丝。 “……没有流向。” “哼？你在说什么胡话。” “魔力消失的时候，没有流向。” “那又怎么样，回答我的问题！” “没有回答的必要，我不想在废话上浪费口舌。” 翠雀淡淡地道：“你的规则，我已经猜出来了。” 这句话，仿佛在沸腾的开水之中投入了冰块一般，使得原本还张狂无比的摩丝瞬间安静了下来。 “……哦？” 半晌后，她才有些玩味地发出了声音：“那可真是，让人意外。” “意外什么？意外于我竟然能猜出你的规则，还是意外于我不是个傻子？” 翠雀微微眯起眼睛：“你从一开始就在不断地抛出各种各样的话题，自己的经历，樱的死亡，国度的体制，还有我的过去……不就只是想要带偏我的思考，分散我的思维吗？” “在战斗中像个聒噪的小丑一样喋喋不休，除了因为你是个天生话痨以外，我能想到的原因只有你在试图主导我们的思路。” “用各种你觉得会刺激我的，会引起我兴趣的话题逼迫我接话，从而让我忽视、主动放弃去思考你规则的本质。” “毕竟，你的规则看上去如此无解，好像能封锁所有人的魔力攻击，但说穿了也只不过是一句话罢了：” “——影子最大的人，占据其他人的魔力。” 她的话，让摩丝再一次陷入了沉默。 “无稽之谈。”片刻后，摩丝嘲讽道，“如果这就是你所得出的结论，那么你只会输得更难看。” “是吗？” 翠雀不置可否：“既然如此，那为什么你的‘仪式’结束，也没有撤去那亮到刺眼的光柱？还一直在毫无意义地挪动位置，让自己的影子一直覆盖住我们呢？” “呵，那就当做是这样吧。” “是啊，那就当做是这样。”翠雀也顺着摩丝的话语重复道，然后伸手，指向了它的背后： “毕竟，我留在你身后的魔装，直到现在都没有消失。” 顺着翠雀的手指方向，摩丝向自己的身后看去，只见一小截蓝色的魔力丝线不知什么时候被固定在了地面上，此刻正静静地散发着魔力的光晕。 它就这么保持着自己的姿势，看着那一小截魔力丝线，片刻后回头，猛地舒展，张大了自己的翅膀。一瞬之间，巨大的黑影将翠雀四周的区域全部笼罩在内。 摩丝望着那截丝线，直到这一刻才意识到，自己恐怕真的小看了这个此前退隐多年的魔法少女。 “你居然真的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看向翠雀，它啧啧称奇：“如果不是因为我们彼此为敌，恐怕我真的得好好向你请教一番，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你能如此冷静？” “第一条，就是不要听你这种畜生的鬼话。” “那可真是令我深感荣幸。” “第二条，是因为我至今早就打过无数场规则之间的战斗。” 翠雀继续道：“猜测与隐瞒规则是第一要务，我并不认为你会忽视这一点。毕竟，当规则的真相被摸透时，你的规则也就失去了威胁。” “哦？就算知道了规则，你又能怎么样？” 摩丝面无表情地道：“你依然动用不了自己的魔力，使用不了自己的魔装。而现在的你，也早就不能使用奇境，根本没有反抗这一切的……” ——“谁说我不能使用奇境？” 翠雀打断了它的话，直直地盯着摩丝：“我有说过，我不能使用奇境吗？” “哼，虚张声势！” 摩丝冷哼：“你的心之宝石和魔装早就受损，能够活着就已经是个奇迹，强行使用奇境？你以为这种谎话有意义吗？” “是不是谎话，打一场就知道了。” 翠雀平静地道：“只要我知道你的规则，那么接下来，你的规则就再也不会起到作用。” “好啊，来吧。” 摩丝顿了顿，然后笑道：“让我看一看你的奇境，看一看事到如今，你还能有什么挣扎的手段！” 翠雀没有再与摩丝对话。 她默默地张开手，所剩无几的湛蓝色魔力于她的身体中再一次涌动，丝线交织之中，一把小巧的，仅仅只有她手掌那么大的裁衣剪刀，渐渐浮现在其指间。 银蓝色的剪刀上好似镂刻着密密麻麻的繁复花纹，但是靠近一看，却会发现那些花纹其实全都是裂缝。这把剪刀实际上早就已经徒留轮廓，怕随便一动就会彻底碎掉。 翠雀注视着手中的剪刀，好像在怀恋着什么，又好像在逐渐放下什么。 “……抱歉，一直以来都这样粗暴地使用你。” 她伸手，抚拭上那把裁衣剪刀，声音有些轻柔：“但是，就让我再任性一次吧。” 拿起剪刀，指节处拉出丝线，翠雀挥手，凛然地面向空中的残兽。 “魔力构装，析出；奇境，展开，于此裁断这一切吧——” 她的口中发出了命令，她的意志越发坚定，湛蓝色的魔力宛如高压刺激般再次喷涌，连带着剪刀上的裂纹都透出了光芒，好像随时都会碎掉炸开一般。 然后，翠雀抬高声音，自复出以来，第一次唤出了自己魔装的名字： ——“织命。” (本章完) 卷一终章 黑夜，黎明，魔法少女 “织命”是一件很弱的魔装。 这一度是旧时方亭市魔法少女小队的共识。 作为翠雀在芽级时所得到的魔装，织命最初只是一簇看上去不知所谓的魔力线团。数量稀少，韧度不足，便是用来牵绊敌人，都显得格外羸弱。 那个时候，只要与同伴一同面对强敌，当同伴纷纷拿出自己的魔装时，翠雀就只能挥动着那寥寥数根丝线，充当骚扰和肉盾的工作。 也正因如此，在魔法少女生涯的初期，翠雀一直都不依赖自己的魔装去战斗。 这并不意味着她放弃了开发自己的魔装。毕竟魔装会随着魔法少女的成长而一同进化，这是所有人的共识。 也正所谓功夫不负有心人，织命也的确发生了进化。最初是在翠雀15岁的时候，在她成为蕾级，觉醒了自己的奇境之时，她的魔装不知为何多出了一把小巧的裁衣剪刀。 这把剪刀实在过于细小，所以翠雀一开始并没有意识到它的用途是什么，只以为和自己的丝线一样需要时间成长。 但经过了数个月的等待之后，她终于发现，这把剪刀的形态似乎就固定为这幅模样了。几番尝试也终于发现了这把剪刀真正的用法——它必须与丝线一同作用。 似乎也正因为这个发现，她在此后很快就得到了织命的第三种形态——尺子。 丝线，剪刀，尺子，听上去宛如缝纫工具包一样的组合，结合在一起却发挥了令所有人都想象不到的强大的战斗力。因而，那个时候的翠雀，甚至能以蕾级的层次去挑战实力远超一般蕾级的残兽，甚至战而胜之。 但是即便如此，蕾级的能力也是有极限的，敌人的实力却并不会有极限。 16岁的那年，翠雀在魔法国度的花园防卫战之中，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强敌。她所在的整支护卫队都陷在了焦灼的战斗之中，小队的多名成员都濒临死亡，魔法国度的智识之都——卢恩诺雷也处于被攻破的边缘。 在那场战斗之中，翠雀第一次动用了一种不应该使用的技艺。 那是一种据说每个魔法少女一生都只能使用一次，只要使用之后就会本相破碎，甚至死亡的技艺。 翠雀用了，她战胜了强敌。 她甚至还活了下来，但代价却是自己的本相与魔装——她的剪刀几乎报废，变成了几乎无法使用的状态。 只是轻伤——翠雀这么告诉自己，她甚至在那之后又完成了一次能力开华，正式踏入了花级的层次。 她继续作为魔法少女活跃着，战斗着。 虽然因为花园防卫战的一些影响，她主动远离了魔法国度的权利中心，但是这并不妨碍她仍然有一颗战斗的心。 于是，到了她17岁，被称作大灾大庆的那年，物质界爆发了百年未遇的大兽灾。方亭市魔法少女小队，遭遇了所有人在一起都完全无法击退的恐怖残兽。 当看到同伴们遇险，翠雀虽然有些犹豫，但又一次使用了那种不该使用的技艺。 她变得很强，获得了远超寻常的力量。她又赢了，哪怕做到了这种地步却依然没有死。但这一次的代价却依然是自己的魔装——她的尺子碎了。 与剪刀不同，尺子连自己的形态都没能保留下来，就这样变成了一团碎渣，彻底地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伴随而来的是极强的副作用：心之宝石网裂，本相出现残缺，作为魔法少女的能力大幅度退化，只要动用相对多量的魔力就会剧烈头痛，并且造成心之宝石进一步损伤，而本应如臂挥使的奇境也变成了巨大的负担。 以这样的状态去参与方亭市小队的战斗，她已经沦为了拖累。 哪怕在国度取得了终身魔法少女的荣誉，哪怕王庭曾经邀请她成为最后的蓝宝石权杖，但在魔法侧，没有力量，无法战斗，所有的荣誉都只是空谈。 于是翠雀不顾队友们的劝阻，就这样选择了隐退。 队友们已经都比她还要强，安雅更是以一日一新的速度进步着，已经没有谁是必须要自己帮助，必须要自己保护的了。 她也很累了，奋力战斗了三年，打败了前所未有的强敌，拯救了危难之中的城市……她自认为短暂的魔法少女生涯已经作出了足够的贡献，那么，这样画上句号或许便足够圆满。 漫画故事的英雄总会在拯救世界后获得幸福美满的生活，而世界如此广袤，不会因为缺了谁而停止运转，一名魔法少女的隐退，并不会有多么深远的影响。 她曾是这么想的。 ——“但是，不是这样啊。” 翠雀微微阖目：“生活不是漫画故事，我也不是故事里的英雄，我没能做到真正地解决问题，只不过是为自己的付出而自我满足罢了。” 从得知安雅死讯的那一天，已经只是林昀的他就无时不刻都愧疚着，责怪着自己。 如果自己没有隐退，和安雅一起战斗的话，事情是否会变得不一样呢？ 他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或许永远也不会有答案。安雅的死亡，就好像一把烈焰一般，将原本如童话般的故事烧作灰烬。 而他，只能回忆着那一页页焚毁的书页，无止境地自责着。 想要复仇，但是他并非了无牵挂，他知道安雅究竟多么强大，更能想象杀死安雅的敌人都多么危险。若是自己也在复仇的过程中发生了意外，女儿究竟该怎么办？ 但若不去复仇，那份毒火便无时不刻地都炙烤着自己的内心。 无数次在睡梦之中拥抱过往的幻梦，无数次地在醒来之后摸索无人的枕边，愤怒与哀伤几乎化作了甩脱不掉的诅咒，将他牢牢地锁在了过去。 到最后，他只能无力地告诉自己，自己只是个普通人，自己不能，也不应该再去思考这些事情了。 那么就专心工作、专心养育女儿好了，作为一个普通的单亲父亲，这样或许才是最正常的选择吧。 如果一切真的到此为止的话。如果自己的女儿，没有踏入魔法侧的世界的话。 但当这一切发生，潜伏于方亭市、乃至东华州域之中的暗影浮出水面，甚至威胁到了自己的女儿的时候。那么所谓的“正常”，不要也罢。 “我没有远大的理想，我想做的，只是好好守护好身边的人。但是此前的我逃避了，失败了，没能兑现自己的承诺，没能遵循自己的心愿。” “那么，这一次，我决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再发生了。” “黑烬黎明，我已经知晓了你们的行径，明白了你们的所作所为，看见了你们展现出的丑恶。不论安雅的死之中伱们究竟做了什么；不论在这个物质界中你们还在谋划着什么；不论你们与物质界有着怎样的仇恨。我对你们都只有一种态度。” 翠雀抬起头，满溢魔力的瞳孔在夜空中如皓月般明亮： ——“从今天开始，滚出方亭市，不然我就亲自把你们一个个给赶出去。” 银蓝的丝线自夜空之中垂落，于她的身畔层层交织，密密重叠，巨大的建筑物轮廓自丝线的网络之中逐渐成型，将整个方亭市的中心街区笼罩在内。 宛如童话故事一般瑰丽的，闪耀着纯净光芒的蔚蓝色城堡巍然而立。 这便是翠雀的奇境。 它就像是每一个孩子都曾幻想过的，只属于童话中公主王子的城堡一般瑰丽，但是却并非由砖石砌成，而是由无数的，细密的魔力丝线织在一起化作的奇观。 原本被紫黑色的魔力晕染的夜空瞬间被巨大的城堡隔绝在外，无论是魔法少女们，还是摩丝，乃至地面上那些残兽，全都被城堡容纳其中。 不仅如此，城堡之外，更是有无穷无尽的丝线向着四周，向着整个方亭市延伸而去。 混乱的街区，破碎的房屋，原本逃难的人群，全都不禁抬头望天，仰望着这宛如奇迹般的一幕。那些成灾成群，凶恶暴躁的残兽，也都莫名地安静了下来。 并非是因为它们也在观赏夜空之中的丝雨，而是因为那些横跨夜空而来的丝线，目标正是它们。 无穷的蓝色丝线从空中垂落，将每一只流窜在城市中的残兽都定住，然后，通过丝线将它们与城堡连接在了一起。 “得救了？” 人群之中有人这么问道，初时只有一句试探般的轻呼，但很快，就有胆大的人走到残兽的旁边，伸手去触摸那些狰狞可怖的残兽。 那些原本还在进行破坏与杀戮的残兽，此刻却全都宛如雕塑一般，一动不动。于是人们意识到，残兽的袭击真的结束了。 “得救了！得救了！” “魔法少女！这一定是魔法少女！” 人们开始欢呼，人们开始痛哭，灾难来得如此突然，又终结地如此迅速，如奇迹一般，令幸存的人们沉浸在存活的庆幸之中。 而这一幕不仅发生在城市里。在没有人注意到的、已经是一片废墟的异策局里，那些原本悬挂在天花板上，此时匍匐在残垣断壁中的“残兽”们，也依然安详地，静静地沉睡着。 ——“失控了？不……是它们的魔力失活了。为什么？这不应该，也没有理由。” 银蓝色的城堡之中，摩丝感受着这些残兽体内魔力发生的变化，心中莫名地不安，它向着不远处那个被丝线包裹其中的身影问道：“你做了什么？” 翠雀没有第一时间回话。 并不是她不想搭理摩丝——虽然确实是这样——而是因为她感觉自己的身体都已经快不属于自己了。 剧烈的，强烈的痛苦充斥她的意识，仿佛要把灵魂撕碎一般的痛楚让她牙关紧锁，深怕张开一个缝就会喊叫出声。 她死死地扣着手中的丝线，仿佛是为了把痛苦传导出去一般，在一阵一阵的剧痛之中缓缓抬起头，瞪着眼睛，死死地看着摩丝。 然后，她微微抬起了手中那濒临碎裂的剪刀。 这个动作让摩丝感觉到极其危险。 变身为残兽之后，作为一只完全体的蜕，它不仅可以保留自己身为人类时的理智，同时也能够动用残兽的本能与直觉。 一般的残兽没有理智，无法理解什么是生存的危机，但并不代表它们的直觉不敏锐。正是这样的感知与直觉让摩丝明白，翠雀接下来要做的，绝对是十分危险的事情。 “休想！” 它不可能任由对方使用出威胁自己的招数，于是厉喝出声，也调用起自己的规则，试图作用于翠雀身周的魔力，将之再次覆盖。 此前的它就是这么做的，它成功消除了翠雀的魔力，夺走了她的杰作，能够阻止对方的进一步行动。 它本以为这次也会是一样的过程，未曾想到自己尝试失败了。 城堡之中那密布的丝线没有受到丝毫的影响，依然完好无损地存在于那里。 “不可能！” 摩丝愕然道：“怎么可能会有我的规则无法影响的魔力！” “……因为……这根本，不是魔力。” 翠雀勉强张开嘴，咬牙切齿地从口中吐出这句话，然后没等摩丝进一步行动，毅然挥动了手中的剪刀。 喀。 她挥动剪刀的动作没有任何声音，但是摩丝却仿佛听见了一道来自虚空之中的响声，就像是剪刀闭合时清脆的摩擦声。 那一瞬间，它感觉自己仿佛失去了什么东西。 自己失去了什么？肉体上没有任何感觉，精神上也没有丝毫异常，它完全不知道剪刀挥下的时候自己发生了什么变化。 但是当摩丝用复眼看向自己的身体，开始观望自身的变化时，它呆住了。 那原本已经是尖锐节肢的六支脚，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不见，剩下的是一双人类的手。 那是一双无比细小，接在巨大的残兽身躯上细如绒毛般的双手，但是它却不可能不认识，因为那是自己作为人类时的手。 “你做了什么？” 它又一次问道，但是这一次的意味却完全不同，话语中暗藏着自己都止不住的惊恐。 它知道翠雀刚才用剪刀剪去的是什么了，并非是自己的肉体，也并非灵魂，甚至不是魔力，而是自己身上作为残兽的部分。 剪刀并非是粗暴地切断手脚，而是将“残兽的节肢”从它的身上抹除了。 “不可能，你的魔力根本不可能作用于我，你的魔装根本不可能对我有效……” 它自言自语着，因为浓烈的威胁感开始不断的后退：“我会覆盖你的魔力，我能覆盖你的魔力，我能把那把诡异的剪刀夺过来，我也要用它报复你……” 喀。 清脆的摩擦声又一次响起。 摩丝几乎是条件反射般顺着摩擦声低下头，而这一次，是其作为残兽的下半身消失了。 “不可能！” 它愤怒而又徒劳地嚎叫起来，见后退无用，便调转方向，再一次动用自己的规则，而此次的目标却是翠雀手中的那把剪刀。 翠雀手中的剪刀是魔装的一部分，也的确是她的魔力所成，所以当摩丝利用规则覆盖了翠雀的剪刀时，是有可能将之夺走的。 它也的确成功了。 随着规则的起效，翠雀的剪刀一瞬之间消失，然后出现在了摩丝的手中。 “哈哈哈，我已经找到了破解的办法！” 见到事成，它忍不住狂笑，然后用自己那不成比例的滑稽手掌抓住翠雀的剪刀：“我也可以！看我用你的魔装来……呃！咕！啊啊啊啊啊啊！” 但是连话都没能说完，就在摩丝触及翠雀那把剪刀的同时，它她就发出了无比凄惨的哀嚎：“好痛啊啊啊啊啊啊——” 鬼哭狼嚎一般惨叫着，它靠着一股狠劲拼命地剪动手中的剪刀，却发现什么作用都没有，于是连忙把手中的剪刀丢到一旁。但哪怕将之扔开，那种疼痛都未能缓解，剧烈的痛苦让其浑身颤抖着，连思考的余地都丝毫不存。 自始至终，翠雀都没有说过一句话，她仅仅是捂着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剪刀出现在摩丝手中，待到摩丝将之扔掉，又重新将之拾起。 “你用不了。”她这么说道。 “……不可能！为什么会这样！你怎么可能挥动那样的魔装！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苦，你就毫无知觉吗？” 摩丝抬头，暴怒道：“你早就知道我会这么做，所以在魔装上动了手脚对不对！” “我不需要。” 翠雀重新将手指伸入刀身的环口，张开剪刀的锋刃：“习惯了。” “习惯那种痛苦？你在说什么胡话！” 摩丝尖叫着反驳，但是当它看到翠雀脸上那如寒冰般的表情时，本应脱口而出的话语却停下了。 它意识到翠雀可能并没有说谎。 两次透支自我，本相残缺，心之宝石网裂的代价远不止能力弱化那么简单，到了如今这一步，翠雀只要使用魔装去战斗，就几乎一直处在灵魂上的疼痛之中。 就是在这样的状态下，翠雀却依然可以保持冷静，甚至保持思考，去分析战局，去战胜敌人。但也正因如此，战斗中的她向来没有任何表情，也一向崇尚效率。 “你到底是人还是机器……” 摩丝有些崩溃地问道：“你这家伙到底是什么怪物！” “我是魔法少女。” 翠雀面无表情地挥动剪刀：“驱逐怪物，保护大家。” 喀。 随着清脆的声音再一次响起，这一次消失的，是摩丝作为残兽的头颅。 年迈女人的面孔再一次出现在残兽的身躯之上，但是此时此刻却是乱发披肩，一脸惊惶：“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我的规则难道有漏洞？你的魔装有什么古怪，为什么你可以用魔装伤到我，为什么！” 它慌乱地调动自己的感知，试图去寻找这片空间之中的违和之处，想要阻止这一可怕的过程，但是却怎样都找不到疏漏。 病急乱投医之中，它的意识甚至开始分流，到了奇境之外那些被自己控制的残兽之上，它看到了那些在城市之中静止如雕塑的残兽；它看到了在异策局废墟之中静静沉睡的那些残兽，它也看到了那躺在残兽包围之中，睡得无比香甜的红思与。 然后它发现，所有的残兽都和它自己一样。 它们失去了爪，失去了腿，失去了头颅。只不过那些原本由人类缝合而来的残兽现出了原型，那些真正的残兽就彻底变成了尸体。 而所有的残兽身上，全部都连着线。连着自这座巨大的城堡散出的，由奇境而产生的魔力丝线。 奇境由本相中的灵魂意志之力催生，并非由魔力形成，所以它的规则无法影响奇境。 也正是这些奇境的丝线，将她连接到了巨大的城堡之上，变相与那些残兽全部都联系到了一起，然后一起被某种不知名的规则影响了。 “这是你的规则，这是你的规则！” 大声喊叫着，摩丝形若癫狂：“你的规则是什么，它到底在干什么！” 明明已经显现出了人类的头颅，但是摩丝此时的吼叫声依然如同鬼怪般凄厉，它疯狂地向翠雀靠近着，想要阻止翠雀的行动。 但翠雀并没有给它这个机会。 “同命。” 轻轻地张合自己手中的剪刀，她用平静地的语气向摩丝道：“我们生命相连，一起失去，一起得到。” 而也直到靠近了翠雀，摩丝才终于看清楚了翠雀到底在干什么。 无数细小的丝线连接着巨大的蓝色城堡，而城堡之中，所有的线头又从上空垂下，全都汇聚在翠雀的面前。 每一条线都连接着奇境中的存在，无论是魔法少女还是残兽，一条线，便对应着一条生命。 而翠雀只是提起了自己的剪刀，轻轻地将之放在一条丝线之上。 摩丝能够感受到那条丝线对应着什么，它对应着奇境角落里一只卵级残兽，一只在残兽大军之中也不过是凑数的家伙。 翠雀自始至终都没有想过直接用魔装去影响摩丝，她要做的，仅仅只是剪去其他残兽对应的线罢了。 正如她所说的，一同得到，一同失去。 在翠雀的奇境规则之下，所有奇境之中的生命都将性命相连，只要其中一个个体失去了什么东西，其他所有的个体都会失去同样的东西。包括翠雀自己。 而因为性命与丝线关联在了一起，翠雀只需要使用自己的剪刀去修剪丝线，就可以直接作用在对方的身体之上。 此时此刻，翠雀用剪刀剪掉的，则是“残兽的身体”。 附加上了名为“残兽”的概念，那么对于残兽来说，这无疑是灭顶之灾，因为这就是它们生命的全部，只要被剪掉，它们自然也就死去了。 但是对于那些被改造成了残兽的人类来说，这却像是一场最精确的外科手术，身体中所有“残兽”的部分全都随着翠雀挥舞剪刀而被切除，最终剩下的，就是他们原本作为人类的样貌。 又因为在奇境之中，所有的生命相连，只要有一个个体发生了这样的变化，所有的个体都会随之产生变化。有残兽失去了“残兽的爪”，所有的残兽都会失去“残兽的爪”。 这自然也包括摩丝。 “最后一刀。” 冷漠地望着向自己飞扑过来的摩丝，翠雀无比平静地合拢手中的刀身，让剪刀的锋刃最终作用于她面前的那条丝线之上。 这一刀，她剪掉的对象是“残兽的胴体”。这也是摩丝身上最后的、属于残兽的部分。 “给我住手！快给我住手！你必须给我住手！” 摩丝疯癫地呐喊着，尖叫着，伸出手想要用术式拦住翠雀的动作：“我让你住手你没听到吗！停下来！你这个疯子！停下来啊！” ——喀。 剪刀合拢，丝线截断。 好似发生了什么，又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 随着清脆的响声，空中巨大的残兽身躯，城市之中静止的残兽们，异策局废墟之中沉睡的“残兽”们，全都消失了。 它们连带着原本笼罩市中心的蓝色城堡一同，全部消失在了夜色里。就好似童话故事里，灰姑娘从仙女那得到的魔咒一般，所有神奇的，梦幻的，非凡的事物，全都随着那轻轻一声脆响化作虚无。 舞会结束的灰姑娘又成了灰姑娘，所有该回归现实的事物全都恢复了其本貌。 人们面面相觑，无法理解自己眼前发生的这一切——若非是街道建筑上的损毁依然存在，他们甚至要怀疑残兽袭击只是自己的幻觉。 没有人注意到，随着那些残兽的消失，有一些原本不存在于他们之中的人类莫名出现在了废墟里，正静静地沉睡着。 作为一切的始作俑者，市中心的焦土上，翠雀正提着剪刀，静静地看着自己眼前的摩丝。 巨大的飞蛾残兽不复存在，只剩下一个苍老的黑袍女人，她正失神地跪坐在地面上，怔怔地看着自己的双手。 除了一颗细小的紫黑色晶石，那里什么都不剩。 “我的实验，我的计划，我的力量，我的复仇……” 她抬起头，看向翠雀：“你都做了些什么？失去了这些，我到底要怎么样向魔法国度复仇，怎么样把那些高高在上的当权魔法少女全都杀死？” “你凭什么能够做到这些……不过是一个受了重伤的，连魔装都已经残缺，连能力都不能完全使用的前任花牌而已，你到底凭什么夺走我的这一切！” “那样可怕的规则，那样不讲道理的规则，你到底凭什么可以随意使用它！” “一同获得？一同失去？什么狗屁！限定成残兽的概念，你们魔法少女不是什么东西都不需要付出吗？” “动用这样的能力，为什么你会一点代价都没有？” 她歇斯底里地怒吼道：“这不公平，为什么！凭什么！” 翠雀依然平静地看着摩丝。 “你说得对。” 她缓缓开口：“万事万物皆有代价。” ——喀嚓、喀啦。 随着这句话音落下，她手中的那一柄小小的、早已布满裂纹的裁衣剪刀，终于不堪重负地发出了脆响。剪刀上的裂纹恣意蔓延着，最终彻底穿过了刀身，使得剪刀变成了无数的裂片。 然后，在摩丝的注视之中，翠雀的剪刀，碎了。 一如她曾经失去的尺子一样，作为织命的另一种形态，剪刀仿佛完成了它的使命一般，在做完了这一切后变成了无数碎渣。彻底地消失了。 “规则是规则，魔装是魔装，使用魔装去撬动规则，那么就必然要付出应有的代价。” 翠雀仿佛没有感受到手中剪刀的消散一般，面无表情地向摩丝道：“现在，我和你都没有规则了。” 摩丝没有理会翠雀的话，她注视着剪刀的碎裂，睁大了眼睛，仿佛在确认这是否是真实一般。待到她发现翠雀真的没能再将之重聚后，有些崩溃地“呵”出了声。 “魔装？代价居然是你的魔装！哈哈哈！” 她撑着地面狼狈地站了起来，一头金色的乱发沾满了残兽的体液，黏连在她的脸颊上：“你真是个疯子！你这个怪物！居然为了削弱我的力量毁掉了自己的魔装！怎么会有你这么疯狂的魔法少女！你脑袋有毛病吗？” “魔装与这座城市，力量与自己的后辈，孰轻孰重，我自己有数。” 翠雀甩了甩手，有些怔然地望了一眼自己的手掌，重新抬头：“不过是一柄剪刀，换一个挽回这一切的奇迹，我已经赚到太多了。” “疯子……疯子……” 摩丝喃喃着，站直了身子：“哈哈哈！疯子！你这个精神不正常的自虐疯子！” “这话从你口中说出来真是可笑。” 翠雀舒了一口气，迈动脚步，向着摩丝走去：“我承认，这是你今晚说过最好笑的一句话。” “还在虚张声势！” 摩丝怨毒地盯着翠雀，咧开嘴角，露出一个癫狂的笑容：“你没法再用奇境了！你失去了魔装！魔力也所剩无几！现在的你还想怎么赢我？” “我没有了兽之腑，一样还有魔力，还有我的术式，我的魔力存量远比你要多，我的状态比你好太多了！” “王牌对王牌，鬼牌对鬼牌，当大牌全部用掉以后，比的就是谁手里优质的牌更多啊，白痴！现在的你还有什么根本交换的资本！承认吧，你已经输了！” “你完了，我一定会用最残忍的方法蹂躏你，我要要你后悔今天晚上所作的一切，那边那些臭小鬼也一个都逃不掉，我会让你们……” 砰！ “嗷！ 伴随着一声闷响以及摩丝的怪叫，她重重地飞了出去。 翠雀收回拳头，面色平静地抬起手，将自己一身洋裙的袖子捋了起来，露出了纤细而洁白的手臂，以及那一双看上去没什么威慑力的拳头。 但方才，正是这样的拳头结结实实地打在摩丝的脸上。 “说够了吗？”她淡然地问道。 “你到底在搞什么鬼！”摩丝捂着脸在地上恼怒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我已经不想再听你说这些鬼话了，快点结束吧。” 翠雀面无表情地抬起下巴，扬起手中的拳头：“接下来，我会用拳头打烂你那张臭脸，渣滓。” “用拳头……” 摩丝有些呆滞地听完她的话，然后再一次咧嘴：“哈哈哈！用拳头？可以的话你就来啊！你这神经病！” 只是还没等她再直起身，便见到面前的蓝色魔力骤然涌起，一道蓝色的轨迹从她的面前一闪而过，翠雀就已经再次临近到她的面前。 然后，一只拳头再一次重重地锤在了她的脸上。 轰！ 这一次，摩丝就像是被大型车辆撞到了一般，自原地腾空而起，然后直接撞到了一旁只剩半截的大楼里，炸出了一地碎砖烂瓦。 翠雀提着拳头，自方才的位置现出身，面无表情地那断裂的大楼：“好。” 然后，魔力的轨迹自她的脚底亮起，她再一次以极快的速度飞了出去，就好似突然消失了一般。 摩丝永远都不会想明白，为什么一个魔法少女会如此擅长肉搏。 她所不知道的是，在最初获得织命的时候，为了弥补自己魔装那羸弱的战斗力，翠雀所想到的办法就是——格斗。 魔装无法发挥作用，那么魔力总归是实打实存在的，只要用适当的辅助术式来阻挡住远程攻击，剩下的靠近身战斗去解决就好。 所以，肉搏战，其实是翠雀极其擅长的项目。 蓝色的魔力轨迹在大楼之中不断穿梭闪烁，摩丝就像是一个乒乓球一样，在空中被反复地捶打，四处乱飞，没有丝毫还手之力。 每一拳，都重重地砸在她的脸上，每一拳，都狠狠地打在她的鼻梁，摩丝只觉得被打得头晕眼花，连方向都分辨不出来。 起初，她对于翠雀这宛如杂耍一般的攻击还有些不屑一顾，但随着拳头一次一次重击在她的脸上，牙床与鼻梁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时，她终于感到有些恐惧。 她意识到翠雀选择用这种方法战斗的根本原因——泄愤。 一拳一拳地，重重打在她的脸上，不为了任何事情，只为了倾泻愤怒。 牙齿被打飞，鼻梁被打碎，随着翠雀那一记记重拳，哪怕是摩丝的身体素质再怎么超凡，都完全承受不住这样的损耗。 “啊！够了没有！” 于是她挣扎着开始还击，躲避着想要还手：“你这个跟蛮牛一样的白痴！” 她也一拳打在了翠雀的胳膊上，歇斯底里地怒吼道：“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你是什么正义之师吗？一条被国度舍弃的走狗！” “王庭的无情和你自己的无情让你落到现在这幅田地，你还在自诩正义，在这里想要审判我？” “看看你现在这幅野蛮丑陋的模样，你有想过那些真正高高在上的宝石权杖现在在做什么吗？你在这里打生打死，她们在享受红茶美酒与舒适的睡眠！” “我要向那些人宣战，我要粉碎她们的统治，你却毁了一切！全都没了！我什么都不剩了！” 又被翠雀在面上重重地打了一拳，她倒在地上，却又再一次爬了起来，情绪无比激动：“你根本不懂我的仇恨！我才是对的，我才是正义，我没有理由会输！” “凡人根本没有反抗国度的力量，唯有借用残兽的力量才可以向国度复仇，不做到现在这一步，我怎么会有向国度反击的实力！” “你们魔法少女根本就不会懂凡人的无奈和痛苦，你们小小年纪就被国度选中，拥有远超凡人的力量，而我们这样的魔术使不管怎么锻炼都追不上你们分毫！这根本就不公平！” “何等绝望！一介凡人却想要向高高在上的那些魔法少女复仇，我还能做些什么？除了残兽的力量我还能选择什么？” “你说我是邪恶？说我是渣滓？那你告诉我啊——如果你也有女儿，如果你的女儿也无谓地牺牲，还受到了国度的冷遇，身前无利身后无名，你会选择什么？” “当你只能默默参加女儿的葬礼，却什么苦楚都无法抒发的时候，你除了选择残兽的力量，还有什么报仇的方法！” 她狠狠地抓住翠雀的衣领，几乎贴着对方的脸吼道：“你根本就不懂啊！矢车菊！” “……我有女儿。” 翠雀却突然这么说道。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摩丝，用只有两个人能够听到的声音，缓缓地说道：“她也是魔法少女，但是几个月前，她在初出茅庐的时候遇到了你们的人。” “如果有一天她因为国度的错而丧生，那么我一定会找到当事人分个生死，但是现在，还是那句话，我只有一件事情要做。” 她看着摩丝的眼睛：“我不会让她陷入危险了，在一切发生之前，我会用拳头打烂那群威胁到她安全的混账，把你们这种畜生的臭脸揍成跟你们人品一样的渣滓。” 摩丝呆呆地看着翠雀。 她努力地理解着翠雀话语的意思，然后，仿佛终于想到什么一般，咒骂道：“原来是你！原来是这样！我懂了！我不懂！这怎么可能！这根本不可能！” “所以你才跟我见面以后没有受到任何影响！所以你才永远能在那个男人遇到危险的时候第一时间出现！所以你才对樱的死亡这么介怀！” “红思与那个贱人！她居然骗了我，她把最重要的事情藏起来了！” 她抽出手，仗着体型的优势一把把翠雀推翻在地，然后抓住了翠雀的头发撕扯起来：“你有秘密！你身上有天大的秘密！我一定要打赢你！我要知道你的秘密是什么，我还有机会！” 一大一小的两个身影，就这么在地上翻滚厮打起来。 两个人完全没有魔法使和魔法少女的风范，就像是最下三滥的街头斗殴一般互相搏击着。起初形式还看不出胜负，但是很快，翠雀就莫名地占据了上风，自混乱之中抓住了局势，再一次，狠狠地重击在了摩丝的鼻梁之上。 噗呲！ 这一拳，直接打碎了摩丝本就受伤的鼻梁，鲜血直接喷涌而出。 翠雀抿着嘴，双目泛红，一言不发。她就这么按住了摩丝的额头，跪坐在她的身上，开始不断地用拳头重重地砸对方的脸。 一片废墟之中，徒留令人心颤的闷响声。 翠雀就这么面无表情，一拳一拳地重击摩丝的面庞，白净的拳头上甚至沾上了鲜血，但是她却浑然不觉。 摩丝的惨叫在四溅的鲜血之中渐渐变得微弱，最终终于上气不接下气，一点声音都喊不出来了。 她那被砸到完全变形的脸已经看不出丝毫人样，斑驳的血迹占满了整张脸，就连五官在哪都已经无法分辨。 “你会跟我一样。” 恍惚之中，她突然这么说道：“你脸上的仇恨与杀意，你那一直被你隐藏起来的暴虐，都是你走上我这条路的引子。” “……我不会。” 翠雀收起拳头，微微蹭了一下面颊上沾染的血迹：“我不会为复仇迷失自我。” “你会的。” 摩丝的声音微弱：“总有那么一天，你会发现仇恨的真相，你会明白这个世界的机理，到那个时候，你想复仇就只剩下毁灭这一条路。” 她微微咽了一口唾沫，颤声道：“看看你脸上的表情吧，那如同噬人恶鬼一般的表情，你会被你的仇恨吞噬的，你这个疯子的结局，不会比我好上多少。” 砰！ 再次一拳砸在她的脸上，这一次，翠雀没有打鼻梁，而是打在摩丝的嘴上，又一拳打飞了几颗牙齿。 她抬起拳，就这么静静地看了摩丝一会，终于不再殴打，而是松开了摁在其头上的手，缓缓直起了身： “安雅的死，到底跟你们黑烬黎明是什么关系？是什么人？或者说是哪些人参与了？告诉我，我给你个痛快。” “嗬……嗬……” 口中溢出鲜血，摩丝也同样看着翠雀，她已经没有力气在嚎叫，只是缓缓地露出一个有些古怪的笑容。 她张开猩红的嘴，用口齿不清的声音道：“已经晚了……” “你在说什么？”翠雀皱起眉头。 “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不去吃掉别人，就只有被别人吃掉的结局，我们都是餐盘上的食材，也都是棋盘上的棋子……” 摩丝睁大眼睛，用细微的声音勾引翠雀集中注意力，然后猛地伸出手，呈作爪状，向着翠雀的眼睛刺去： “从造圣计划成功，圣子降临开始，我们就都已经没有别的选择，只能任人摆布了啊——” 在无比虚弱的状态之下，她的手反而爆发出了迅捷的速度，宛如回光返照一般袭向翠雀，哪怕最后一刻她也想要反击，想要伤到对方。 但她的打算注定不可能成功了。 在她的手伸出的那一刹那，由魔力组成的刀刃就已经贯穿了她的头颅，将其钉在了地面上。 翠雀用杰作杀了她。 失去了剪刀，并不代表着丝线不存，作为织命仅剩的形态，杰作依然可以发挥其作用。 她站起身，身边凝聚出了数把光刃，一刀又一刀地钉向了摩丝身上的各处要害，直到摩丝瞪着眼一动不动，已经失去了所有的气息，她才缓缓收回了杰作。 望着对方那死不瞑目的双眼，翠雀闭上眼睛，渐渐地松开了自己一直握拳的手。 黑烬黎明的王前烬侍，方亭市的异策局局长，近两年东华州域献祭事件的罪魁祸首，摩丝，即蛾，于此伏诛。 心中的愤怒仍未平息，沸腾的仇恨兀自翻滚，她望着远方已经渐渐泛起鱼肚白的天空，心中莫名有些空虚。 蛾死了，然后呢？ 自己替红思与与异策局的员工们复了仇，替林小璐曾经遇到的危险复了仇，然后呢？ 【你会跟我一样】。 摩丝死前所说的话好似无稽之谈，但是当感受到了这股空虚感后，翠雀却莫名明白了自己心中的感情： 她想要继续，她想要找到更多的仇人，然后，亲手把这些人都—— “翠雀？” 突兀的呼喊声在她的身后响起。 这对翠雀来说是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哪怕没有回头，她也能判断出声音出自何人：是自己的女儿，林小璐。 她缓缓转过身，有些泛红的蓝色双眸望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只见林小璐和白静萱搀扶着夏凉，三个人一瘸一拐地向自己走了过来。 而此时，林小璐正有些犹疑地看着翠雀，面上带着担忧，以及些许害怕。 害怕？ 自己现在的模样，令人害怕吗？ 翠雀不禁如此想道。 她看着面前的三名女孩，头一次发现自己居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因为她意识到：复仇，还是如此血腥的复仇，似乎是不该让孩子们看到的。 哪怕她知道她们会长大，她们都会懂得这些，现在的她也不知道如何开口。 她与林小璐就这样默默地对视着，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 何其相似。 翠雀忽然这么想道。 曾几何时，正是因为自己作为父亲什么都不愿意告诉女儿，什么都不想让女儿接触，只想要自己一力承担，最后才会和女儿闹成那副模样。 自己觉得这是一种保护，但是对孩子来说，这其实是一种大人的傲慢。 如果自己现在又保持沉默，继续把什么都隐瞒起来的话，是否又会…… ——“回去吧。” 翠雀繁杂的思考被打断了，因为林小璐忽然这么说道。 她的面上仍然带着些许的不知所措，但是望着翠雀的目光却充满了坚定，然后缓缓地向面前伸出了手。 这一伸手，仿佛将翠雀拉回了两年前。 安雅死去，自己和女儿大吵一架，那时候的女儿选择了离家出走，一言不发地跑去同学家里，而且什么都没有告诉自己。 那时候的林昀找遍了大街小巷，好不容易才因为对方的家长泄露信息找了过去，那时候的他们好像也是这样。林昀站在门外，满身狼藉，林小璐则站在门内，一脸犹疑。 但那个时候，是他伸出了手。 他那时也是这么说的：“回家吧。” 望着女儿所伸出的手，翠雀下意识想要握上去，才忽地想起自己的手上其实沾满了鲜血，看上去十分恐怖。 她不想让女儿的手沾上血。 于是她又有些沉默地收回了手。 记忆与现实重叠，恍惚间，她好像又回到了那公寓楼的门前，站在门外，与躲在同学身后那小小的林小璐对视着，两个人中间隔着门框，宛如被分割在两个世界里。 她与那个小小的女儿对视着，这一次，却不再敢伸出手。 然后，她看到面前那个女儿动了。 林小璐忽然从同学的背后钻了出来，一路小跑着，然后面貌变换，在眨眼间就成为了已然14岁的林小璐。她就这样冲到了翠雀的身前，不顾翠雀的躲避，抓住了其本应沾满鲜血的手，将之紧紧地握在自己身前。 “回去吧。” 女儿再一次，认真地，郑重地向翠雀说道。 那一瞬间，过往回忆的牢笼仿佛被彻底击碎，翠雀被女儿的手拉动着重新回到了现实，她又一次站在了清晨那充满朝气的阳光之下。 面前的女孩们都注视着自己，有的表情认真，有的担忧，还有的充满了崇拜。 算了，管它呢。 她莫名地在心中想道。 然后张开双臂，微微扬起嘴角，与冲过来的女孩们牢牢地，紧紧地拥抱在了一起。 不想分章所以一口气把1w2写完放今天一起传了。 明天更新尾声和第一卷后记。 (本章完) 间奏一 客归柏安 柏安市作为远近闻名的音乐与旅游城市，一年四季总有源源不断的游客前来此地。而陆行舰港口作为与外界唯一的交通枢纽，自然是少不了人流往来。 一艘自天都市的而来的陆行舰于五分钟前到达停靠，密集的人群自陆行舰上涌出，人们匆忙向着检测口奔行，生怕去晚一步就只能排到队伍的末端。 当然，这其中也会有不那么着急的旅客，本着急也没用的心态缓步慢行。一名戴着墨镜的女子就是如此，她两手空空，身上没带任何行李，吊在人群后方施施然地漫步着。 “喂，你看那边，那个女生是不是有点眼熟？” 等候厅中，一对原本正在聊天的情侣无意间瞟向了自陆行舰上走出的人群，其中女方的眼神比较灵光，指着人群的末尾开口道。 “谁？”男方后知后觉地向女方所说的方向看去。 “那个女生啊，戴着墨镜的，个字高高的那个！” 女方拍着他的手：“不觉得她很像很有名的那个歌星……就是你朋友特别喜欢的那个啊，那个东瀛州人！” “东瀛州……他喜欢又不是我喜欢，你说这个我哪懂啊。” “不喜欢也应该知道啊，天天上电视的大明星诶，我记得是叫什么，叫麻……麻里？” 女方一边思考着一边说道，不多时又有些急迫地开口：“啊，拐弯了！看不见了！” “都说了不知道，也看不到啊。” 男方对着人流搜寻了一会，最终也没能看清女方到底说的是谁，只好无奈地安抚道：“好啦好啦，没看到就没看到，反正也不会比伱更好看的。” 原本还有些失落的女方顿时提起精神：“哎哟，这话我爱听，再说两句？” 这对小情侣顿时又回到了你侬我侬的甜蜜气氛里。 类似这般的插曲在港口中不断上演着，还有许多人也都注意到了这名看上去普普通通的墨镜女子，只不过大多数人都无法隔着墨镜判断女子的身份，只是觉得有那么一点眼熟。 墨镜女子就这样自如地走出了港口，走进了一辆早就在口岸外等候的汽车，汽车旋即开动，一路绝尘地向着柏安市内驶去。 最终，女子乘车来到了老城区，风风火火地在一处旧琴行门口下了车。她回头对着驾驶座轻盈地挥了挥手，大步走进了琴行之中。 琴行里，柜台之后，一名留着浅金色卷发的少女正趴在桌子上，睡得香甜。 女子见状，露出了略带些宠溺的笑容，走上前去，伸手在少女的面颊边上轻轻拍了拍。 她的动作让少女清醒了过来，睡眼惺忪地看向女子。似乎是因为来人的身份有些特殊，所以她略微停顿，仔细辨认了一会后，才有些疑惑道： “木茼蒿姐姐？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木茼蒿”这个称呼让原本一脸笑意的女子顿时眉头一挑，抬起手，一巴掌就拍在少女露出的大脑门上：“怎么叫人呢？” “哇啊！”少女被这样一拍，顿时清醒了过来，“为什么要打我啊！” “我可是跟你交代过很多次了哦？就算不能好好地叫我‘老师’，也至少要叫我‘玛格丽特’或者‘圆香姐’。”抬起手指绕着圈，戴着墨镜的女子一本正经道。 “但是玛格丽特不就是木茼蒿吗……明明国度给你的代号就是木茼蒿吧？” “听上去太土气了，‘玛格丽特’这样的称号才能彰显出我的耀眼和美丽吧？” 将面上的墨镜摘下，女子露出了自己的眼睛：“来，我亲爱的弟子，给你个机会换一下称呼。” 令人感到颇为神奇的是，在戴着墨镜时气质颇为成熟冷酷的女子，摘下墨镜后却顿时显露出了少女般的憨态：看上去青春靓丽的外表似乎没比柜台边的金发少女大上几岁，而那一对赤红色的双眸更是摄人心魂。 “好肉麻！” 然而柜台后的少女完全不给玛格丽特丝毫面子：“你到底是来干嘛的啦！” “我回来干什么？还不是因为你们这边的事？我听人说自己的老家都快被人端了，总得回来看看吧？”玛格丽特双手环抱道。 “老家？木……圆香姐你不是国度的人吗？”金发少女干巴巴地道。 “哪里有音乐哪里就是我老家！” 被对方轻易戳穿，但玛格丽特毫不尴尬地回应道：“所以为什么琴行里只有你一个人？灯盏她们人呢？” “她们出去巡逻了。” “巡逻啊，那你为啥留在这里？” “我负责守家……” 金发少女对着手指，有些心虚道：“防止老城区这边出现问题。” “真的？” “……因为之前在外面惹了事，抓坏人的时候抓错了人，所以现在在被灯盏姐禁足。”金发少女嗫嚅道。 “你还真的一如既往的喜欢惹麻烦呢。”玛格丽特一脸清爽地笑道。 “呜。”金发少女不甘心地瘪了瘪嘴。 “算了，只有你也行，那你知道柏安市这边之前有发生什么事吗？” “之前？没什么事情吧？” 金发少女思索着道：“就是灯盏姐失踪了几天，不过最后大家都回来了。” “这可不叫‘没什么事’。” 玛格丽特开口纠正：“灯盏失踪是什么情况？她去做了什么？” “不知道。” 金发少女茫然地摇摇头：“她只说自己在残兽的巢穴里迷路，耽误了几天，打败残兽就走出来了。” “巢穴？柏安这边出现了蛹？” “大概？”金发少女托着腮。 “大概？”玛格丽特向她确认。 “大概。”金发少女又点点头。 “……算了，迷糊冒失也是可爱的一面。” 有些无奈地沉默一会，玛格丽特笑了笑：“试图从你这里问出什么是我的不对，还是等灯盏回来再说吧。” “我怎么感觉自己突然就被看不起了？” “没有哦。” “我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啊！不就是灯盏姐失踪那几天的事情嘛！国度那边派了个人来！” 为了证明自己并非没有作用，金发少女努力地思考着：“是什么职位来着……巡查使？” “巡查使？诶，大人物啊。” 玛格丽特饶有兴致地摸了摸发梢：“看来发生的事情还挺严重的，具体是哪一位巡查使呢？” “哪一位……好像是叫翠鸟？” “我可没听说过有叫这个代号的巡查使。” “那就是圆香姐你不知道吧。”不想让自己的答案被否定，所以金发少女坚持道：“反正人家都来帮忙了，总不会是假货的。” “那就是你把名字记错了啊，翠鸟，翠鸟，跟这个名字类似的巡查使……” 念着金发少女说出的代号，玛格丽特悠闲的表情渐渐凝固在脸上，她松开了握在发梢上的手，看向金发少女，缓缓开口： “翠雀？” “——啊，对！翠雀！” 金发少女一拍柜台：“就是这个代号！没错！” “你确定叫翠雀？长什么样？” “就是个比我还矮的小孩子。” 金发少女一五一十道：“头发和衣服都是蓝色的，头上还戴着个好大的帽子……咦，圆香姐？为什么你笑的这么可怕？” 她的话还没说完，便见到玛格丽特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极少见的灿烂笑容，便是那对深沉的赤红眼眸都仿佛闪烁起了曳光。 “哼哼，木百合。”不知道为什么心情变得很好，玛格丽特笑着开口，呼唤起了面前少女的代号：“我突然想到一件事。” “……感觉不是什么好事。” “怎么会？难得我心情很好，我想说的是，你有打算去别的城市玩玩吗？” “哪里？”木百合略微提起了些兴趣。 然后，她就见到玛格丽特张开口，轻轻地吐出了一个地名： ——“比如，方亭市？” (本章完) 间奏二 幕后交易 ——“事情我已经完全了解了，你辛苦了，调查院会感谢你的付出。” 夕阳挥洒的卧室之中，少女的声音从桌上的镜子里传出。一名身披金色法袍，面带微笑的少女对着镜面微微点头：“我会尽快派遣异策局的魔法少女去辅助黑烬黎明的追捕工作，也会给你相应的报酬与奖励，翠雀小姐。” “伱知道我想听的不是这个。” 镜子对面，身着蓝色连衣裙的女孩面无表情：“如果只是想打官腔的话还是到此为止吧，院长阁下。” 时间是月圆节之夜的袭击事件之后，翠雀与调查院取得了联络。因为这件事牵扯到了黑烬黎明真正的高层，所以金绿猫眼接受了这场谈话。 而在翠雀描述完了事情的始末后，她却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现，仅仅只是如平常一般给出了十分官方、却没有丝毫作用的回复。 这让翠雀十分不满，所以才有了以上的对话。 “官腔……你似乎有其他的事情要说？”金绿猫眼适当地表示出了些许不解。 她的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瓷制茶杯，似乎本想结束这场谈话，此时却不得不停下手中的动作：“也好，如果你愿意的话，或许我们可以补充一些缺漏。” “我没打算继续和你兜兜转转，你骗了我，院长阁下。”翠雀直言不讳。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翠雀小姐。”金绿猫眼眨了眨眼。 “这次的事件，你不可能不知道前因后果。” 翠雀微微垂眼：“东华州域发生了什么，黑烬黎明又做了什么，你全都知道。他们的一举一动一直都在你的眼皮底下。两年间十几名魔法少女失踪，大量的平民被献祭。你往这里派了不止一次调查队，甚至抓捕回国度的恶党都不在少数，难道你要告诉我，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你似乎对我产生了很大的误解，翠雀小姐。” 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金绿猫眼摇着头道：“宝石权杖和调查院没有你想象中那么神通广大，调查院也仅仅只是知道他们在东华州域有所图谋，并不能详细了解他们在每座城市做了什么。” “院长阁下。” 隔着镜子，翠雀盯着金绿猫眼：“你到底是觉得我像傻瓜，还是你手下的调查小队是傻瓜？” “没有人是傻瓜，你们都是调查院杰出的成员，你也是此次事件的功臣，翠雀小姐。” 金绿猫眼颇为真诚道：“你知道的，虽然调查院一直在调查东华州域的连环失踪案，但是黑烬黎明的主谋隐藏得很深，尤其是此次的罪魁祸首——蛾更是身居异策局的高位，仅凭调查院有限的人手，无法越过如此盘根错节的势力去触及真相。如果不是因为你，调查院的同僚们可能现在都无法破获此次事件。”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金绿猫眼在谈话中态度很端正，翠雀却莫名地感觉有些烦躁。 这也是她向来不待见金绿猫眼的原因之一——这个人总是能够滴水不沾地置身事外，对所有事情的态度都圆滑而朦胧，让人摸不清她的真正想法。 自己带着诘问的态度而来，却宛如一拳打在棉花上一样，既没有结论也不够痛快，只有深深的无力感。 但她深知，自己不能在这个人面前表露情绪，金绿猫眼擅长隐藏自己，也擅长洞悉他人，将自身的情感倾向暴露给金绿猫眼无法解决任何问题，反而会留下更多被利用的空间。 即便对这个人有所不满，她也得张弛有度。 “吹捧我的功劳无法掩盖你的欺瞒，院长阁下。” 于是她抑制住了自己冷言冷语的冲动，继续面无表情道：“我需要一个解释。” 金绿猫眼放下了手中的茶杯。 “调查院在此次事件之中没有发挥应有的作用，作为院长，我表示深深的遗憾与反思，也十分感谢你的付出与成果，更向方亭市各位受灾的市民表示深深的同情与关怀。” 她低垂眼眸，神情中略带悲悯：“此后，调查院会尽职完成黑烬黎明残部的追捕工作，如果翠雀小姐有所需要，我们也会尽可能提供灾后重建的物资，以补偿受到伤害的异策局员工与民众。” “这是你要的解释吗？” “这不是，院长阁下。” 翠雀依然淡漠：“你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 “……我想，如果你今天只是为了兴师问罪而来，应该是没必要那么详细地汇报方亭市的事件始末的。” 金绿猫眼微微抬高眼睑，如猫一般的竖瞳盯住了翠雀： “那么，你需要我为你做什么吗？我的……预备同僚？” 正题来了。 翠雀在心中微微叹息。 她知道自己向金绿猫眼索求真相不会得到结果，那么，就只能想办法从对方手里啃出一点利益。对方表现出这样的态度，显然是同意了翠雀话语中暗藏的含义：要么解释真相，要么给出补偿。 如果翠雀只是一名普通的魔法少女，那么她是没有资格和对方这样谈条件的——作为魔法国度最古老的宝石权杖之一，金绿猫眼大可以不去搭理任何人。 但她不是，她也曾经是宝石权杖的候补。 现在的她，并不是以调查院巡查使的身份，而是以蓝宝石权杖候补、甚至是超越候补的身份向金绿猫眼提出不满，以这个身份去要挟对方作出选择。 金绿猫眼选择了后者。 “我有两个要求。” 于是翠雀拿出早已准备好的腹稿，开口道：“第一个要求，是魔事调度相关，我希望你把魔事院之中，有关白玫，小锦，薄雪这三名魔法少女的派遣与任调权归到我的名下。” “你的意思是？”金绿猫眼的竖瞳依然直直地盯着翠雀，仿佛能够看穿人心。 “把她们调到矢车菊的名下。”翠雀认真地回应道。 “你想要做她们的全权长官，除了女王没有人可以越过你去命令那些孩子？” 金绿猫眼问道：“为什么？你似乎对于魔事院十分不信任？” “说实话的话，我对国度王庭都十分的不信任。” 翠雀面无表情：“经历过这么多次危险的事件，我不可能把我的女儿以及后辈们的任调生死放在魔事院的手中，所以，把它们给我。” “……你似乎对调查院的职能有些误会，翠雀。” 在翠雀明确了自己的要求后，金绿猫眼渐渐恢复了相对温和的模样，抬起手指，好像有些苦恼地敲了敲茶杯：“我们与魔事院只不过是同级平行的关系，不可能插手它们的事务。” “魔事院名义上是王庭直属，但实际上机关上下所有的魔法少女都有另外四大院的派别背景，可以说权利早就被你们瓜分干净了，需要我提醒你这个事实吗？” 翠雀也针锋相对地敲着桌子：“我当初拒绝蓝宝石权杖，其实对你们来说都是有好处的事情，间接帮你们保住了手上的蛋糕。现在事关魔事院，我觉得你没有回绝我的理由。” “我觉得不需要我提醒你，谣言是不可轻信的，宝石权杖没有那么大的权力。” 金绿猫眼笑着摇了摇头：“不过，如果你执意这样要求，那么我作为一名魔法少女个体，确实在魔事院有一些可以完成这件事的朋友。我可以去拜托她们操作一下这件事。” “第二件事。” 得到了对方的承诺，翠雀连一句废话都不愿意多说，直接推动了话题：“有关樱死亡的真相，你们已经查了两年了，这期间到底都掌握了什么？现在告诉我。” 金绿猫眼微笑着看着她，一言不发。 “院长阁下？”翠雀平静地呼唤对方。 “……我没有想到会是这么朴素的要求。”金绿猫眼微微眯起眼睛。 “我不是一个喜欢为难别人的人。”翠雀面无表情。 “你这样会让我个人觉得有所亏欠，翠雀小姐。” 继续用手指敲着茶杯，金绿猫眼说道：“因为我其实没办法给你提供很多消息。” “你们查了两年。” 翠雀再次提醒道：“别告诉我什么结论都没有。” “不，事实上是有结果的，但可能跟你预想的有些出入。” 金绿猫眼回答道：“因为这个结论你其实也知道了——凶手是黑烬黎明的人。” “谁？”翠雀追问。 金绿猫眼摇了摇头。 “知道是黑烬黎明，却查不到具体的凶手？” 翠雀一脸淡漠：“你究竟要我怎么相信你？院长阁下？” “并不是查不到，而是这个结果……让人觉得有些古怪。” 金绿猫眼抬起那双竖瞳：“按照近些时日的调查与目击记录来看，在樱死后的一段时间，确实曾经有一支黑烬黎明的成员自方亭市离开，并且疑似携带着樱死亡时失踪的心之宝石。” “然后呢？”翠雀握紧拳头。 “然后，他们的尸体在一周之后被发现在了城市之外的荒原中。”金绿猫眼微微低垂目光：“全部死亡，没有一人生还。” “樱的心之宝石呢？” “再一次失窃了。” 房间顿时陷入了一片寂静。 “你是说……”翠雀张口，努力维持着面上的平静，却始终无法说出那个自己难以接受的答案。 “是的，如果这份调查没有问题的话，真正杀死樱的凶手，可能已经死了。”金绿猫眼给出了答案。 翠雀又是久久无言。 “……我不相信这个答案。” 半晌，她重新开口：“如果樱的心之宝石被夺走，那么做出这件事的人，可能也与她的死有关联。” “我不否认。”金绿猫眼淡淡地点头。 “所以接下来的调查方向，应该是谁夺走了樱的心之宝石。” “我们会往这个方向进行尝试。” “……那么，我就没有别的要求了。” 翠雀深吸了一口气：“耽误您的时间了，感谢倾听我的要求，院长大人。” 她说罢，伸手抚上镜面，便要结束这场通话。 ——“还有一件事，翠雀小姐。” 然而金绿猫眼的声音却再一次从镜面中传出：“我刚才说过，这第二个要求，其实我并没有做到什么。” 翠雀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再一次看向对方，等待着金绿猫眼进一步解释。 见到翠雀的脸重新出现在镜面之中，金绿猫眼慢条斯理地道：“我想说的是，方亭市的异策局，因为此次事件的原因，其实已经千疮百孔，失去了其应有的功能，不是吗？” “是的，院长阁下。” “那么你有考虑过，亲自恢复它的功能吗？” “……亲自恢复？” 翠雀挑眉，“这似乎跟魔法少女的工作没什么关系，这应该是你们调查院和城市政府的事。” “不，我并不是想让你去协助政府完成异策局的重建，我的意思是，方亭市的局长之位现在处于空缺状态。” 摇了摇头，金绿猫眼双手交叠在桌上，表情有些玩味道： ——“那么，你对这个职位有兴趣吗？” (本章完) 卷末语暨请假条 “总之，就是这种风格的故事了。” 这是我想给看完第一卷的读者们奉上的第一句话。 虽然剧情会不断反转与变化，但是本文的基调基本上与这一卷是相同的。在绝望之中寻找希望，在黑暗之中寻找光明，魔法少女们为这个世界唤来奇迹，便是这本书的主旨。 感谢您读完《下班魔》的第一卷，我是本书的作者，弧盐。时隔两个月，我们再一次在正文总结之中见面了。 哦，你问下班魔是什么？这是我给本书想的简称，毕竟《a[li]ce：下班，然后变成魔法少女》这个书名实在是太长了。 此前的上架感言之中我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那么这一次就不谈我自己，来好好谈一谈这本书吧。 首先，第一部分，让我们来总结一下第一卷：《樊笼下的蓝翠雀》。 先谈一谈书中我比较满意的地方吧。 我在最初规划本书的时候，想到的并不是完整的情节，而是一些让我感觉“哇哦，感觉非常魔法少女”的场景，于是我顺着这些场景倒推本书应有的故事，最终完善出了一本书的大纲。 而这其中有两个场景被安置在了第一卷。 其中一个就是中年大叔在黑夜之中为了拯救女儿奔跑，最后在战斗之前用无比冷酷沧桑的语气喊出“变身”这两个字，然后变成了魔法少女。 我觉得这会是一个非常有假面骑士感觉的场景，但是它却被用在了魔法少女的题材里，让人有种错位的美感，所以毫不犹豫地用上了。 第二个场景就是黑夜之中的大厅里，魔法少女与反叛的旧时队友一边嘴炮一边战斗，然后含泪斩杀了自己老队友。 这个场景想必大家十分眼熟——它的灵感来自《魔法少女小圆》中的某个经典场景，而落实在本文之中，这就是翠雀与红思与最后的那部分剧情，但我却没有把最初的想法在这里复现出来。 起初我设置红思与这么个角色，其实就是打算让她当个纯粹的叛徒然后被主人公清算的，甚至于一开始的设定之中，方亭市这些事件的罪魁祸首其实就是这名“堕落的老队友”，并没有摩丝这号人物的存在。 只不过随着剧情大纲的完善，我逐渐发现一个问题——这样跟三小只还有什么关系呢？总不能她们在家睡觉，事情就被翠雀解决了吧？除此以外，还因为我有些心软：我觉得红思与这个角色没必要就这么死去，于是我把情节改掉了。 改动结束后就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不是老队友背叛，而是老队友被操控——幕后黑手理应是个纯粹的恶人和沙包，被主人公暴打一顿，以泄读者和我的心头之愤。 当然，这些都是在开书之前的故事了。 把构想之中十分完美的场景复现为一本书，其实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实际动手之后我才发现大纲之中其实还有十分多欠妥的地方，只能一边完善一边继续。 我对第一卷的规划最初并没有现在这么复杂，我的想象中这就是一个主人公复出——日常——发现幕后黑手——打boss的简短流程。但是大纲之中的“日常”这两个字属实是催命的魔鬼，当我花费心力去完善这一部分之后，第一卷的长度莫名其妙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而在原本的设计中，我给第一卷想了一个貌似超酷的节奏：“明线带娃日常，暗线追凶推理”。听上去非常的理想化——事实也的确是这样，我在正式开书以后很快就发现，推理线根本就写不下去。 因为推理线的剧情推进注定是比日常线更有信息的，如果我双线并行，那么专注主线的读者就只会觉得日常戏码颇为累赘；专注日常欢乐的读者就会觉得推理线破坏了欢乐的氛围。不管是哪种偏好的读者，阅读体验其实都不会很好。 这种矛盾的体现就在文章的前期，即30章前后，在那之前其实我一直是践行双线并行的原则的，但是在30章后，翠雀第一次遭遇蛹阶残兽时，我明白了：不能这么写。 于是我当时就决定作出改动：推理暗线全线砍掉，改成阶段性进入大事件推动剧情。 这也是为什么这本书从麻雀战篇开始，每次的主线部分都是如此冗长——我有大量砍掉的的信息堆积在主线部分要说，这些本来都是应该在推理线中交代完毕的。 而因为写作只是副业，我确实没有太多的时间对大纲进行修改，这也是我在上架后一段时间一直有些找不到感觉的直接原因，最后也确实导致了一段时间的质量下降。不幸中的万幸是，作为我灵感之源的场景——与老队友的对峙没有出岔子，它们最终呈现出了相对让我满意的质量。 顺便一提，因为第一卷的基调，我其实在写这部分剧情的时候思考过“如果这是一部季番动画，会有什么样的主题曲”这种蠢问题。更蠢的是我还找出来了，选出来的歌曲是《shadowgraph》，也是tv动画《不吉波普不笑》的op，有闲兴的读者可以去找一下这首歌，听的时候结合翠雀在黑暗的异策局大厅中前进的场景，大概就是我对这个问题全部的幻想了。 总而言之，在这次以后，我是切实地体会到了眼高手低所带来的恶果，所谓的“双线并行”纯属对自身能力预估不足下莽撞的尝试，以后短时间内我应该是不敢再这么干了。 只能说感谢各位不离不弃的支持，有许多读者在我状态低迷时也持续鼓励我，让我一直坚持了下来，十分谢谢你们。 那么，接下来就让我们向后展望，来谈一谈之后的规划吧。 这本书的长度规划大概在四卷左右，其中第一卷大概是相对较短的一卷，至少肯定是比第二卷要短，所以各位应该就能明白：第二卷的内容相对会比较丰富。 毕竟第一卷的时候，为了隐瞒摩丝的阴谋，我在许多设定的交代上其实都束手束脚，没能彻底铺开；所以进入第二卷，这本书的核心部分——魔法国度将真正意义上呈现在各位面前。 如果说第一卷的本文还带有一定的非幻想要素，那么第二卷开始，剧情的大量重心向着魔法国度偏移后，这本书的幻想要素浓度会直线上升。 光是从我在尾声之中交代的部分就已经透露了些许，而这些其实并不是全部。新的队友，新的旧识，新的宝石权杖，新的爪痕，大量的新人物也将粉墨登场。 这其中还有一个前文中完全没有被提过，但是我非常喜欢的新人物，这位新人物在之后的剧情里会是相当重要的存在，也与主人公选择“翠雀”这个代号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希望各位能够喜欢她。 以及，进入第二卷之后，因为配角龙套数量会大量增加，所以届时我可能会在书评区向各位读者征集龙套：即正派或反派魔法少女的代号与能力，我会从中选出设计比较有意思的人设添加到文中，还望有兴趣的读者来参加一下。 更多的内容也不宜剧透，点到为止，敬请期待。 那么闲话就说到这里，该说的也都说的差不多，虽然关于这本书我有太多太多的东西想要分享给你们，但果然，还是自己努力憋住，将这些内容按部就班地投放在正文里吧。还望各位接下来与我一同见证这个故事，一同走进本书的第二卷：《高塔尖的矢车菊》。 最后说一个坏消息，那就是我在接下来的一周会请假四天，一直持续到这周结束，下周一重新开始更新。 请假的目的是为了调整作息，以及完善大纲——写完这一卷，作息爆炸的我实在是太累了，真的需要一段时间重整状态。 在此向各位读者表示抱歉，但是还请谅解，我也希望将质量更好的文字呈现给大家。 就让我们在第二卷的卷末总结中再会吧。 【ps1：在第一卷完结与第二卷开卷前的间隔期，书友圈会举行第一卷完结暨林小璐生日的同人投搞活动，不管是同人文还是同人图都欢迎各位踊跃投稿，奖品的话会是翠雀的挂画，具体还请关注书友圈的活动。】 【ps2：感谢名单】 【因为此前有一段时间自闭写书，完全没有关注评论和书的消息，所以不仅没有与书评互动，甚至也没有感谢支持本书，进行了打赏的读者们。此前因为鸵鸟心态，觉得忘了再补上多少有点尴尬，现在一卷结束，似乎还是应该好好向读者们表示感谢。】 【首先，感谢各位给我打赏的读者：伱们在订阅之外额外花费了金钱去表达自己的认可，这让我十分感动；其次，感谢那些一直在书评中踊跃发言，甚至创作同人的读者，你们活跃了讨论环境，间贴也成为了阅读体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最后，感谢各位在书评区组织活动，管理不良评论的各位管理们，你们辛苦了。】 【还有一些从不可描述渠道转成正版的读者，也很感谢你们能够为我选择付费订阅。】 【最后附上感谢打赏的名单，包括本书至今以来的所有盟主和本月打赏过的读者们。至于上个月乃至上上个月打赏过的读者们，我太懒了所以不想再翻到之前的名单一个一个数名字，总之原谅我，谢谢你们，我爱你们。】 【感谢盟主白金高塔，吃玉米的比利猫，博丽赛钱箱，石头走路，月幽梦，嫗縈無情，sinmem，sheogorath，evilvirtuous，一條綾彌，墨聆音，緋秋，icp，龙类浮游娘，书友20190816065554496，爱的战士王尔德，長谷川莉子，蒟蒻无双，西泽新伯爵，号被abdomsisn，打酱油的香草的支持。】 【感谢猜嘻淵，洛河g，蛋白质的忧伤，無聊一天啊，荒野小镖客，书友150222174457308，鲸棺教士，月欣，这坑爹的风花雪月，慢慢的懒鱼，磁场颠佬，苍凉之狼，cynabal，星光同行，相信的心即是你的魔法，3zh_bth，lrsks，书友20190522234944231，时空之巅23333333，书友20220116044921725，书友20230321222442970，书友160514164911252，伟大的风格，coffein，书友20221230200310688，书友20221206024313067，书友20220824204355094，书友20220910220236188，书友20220505064914405，吃咸鱼的逗比，闲者看文，书友20220321211457804，dead了，俟河卿，书友20190313160324533，博丽赛钱箱的打赏。】 (本章完) 卷末语暨请假条 “总之，就是这种风格的故事了。” 这是我想给看完第一卷的读者们奉上的第一句话。 虽然剧情会不断反转与变化，但是本文的基调基本上与这一卷是相同的。在绝望之中寻找希望，在黑暗之中寻找光明，魔法少女们为这个世界唤来奇迹，便是这本书的主旨。 感谢您读完《下班魔》的第一卷，我是本书的作者，弧盐。时隔两个月，我们再一次在正文总结之中见面了。 哦，你问下班魔是什么？这是我给本书想的简称，毕竟《a[li]ce：下班，然后变成魔法少女》这个书名实在是太长了。 此前的上架感言之中我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那么这一次就不谈我自己，来好好谈一谈这本书吧。 首先，第一部分，让我们来总结一下第一卷：《樊笼下的蓝翠雀》。 先谈一谈书中我比较满意的地方吧。 我在最初规划本书的时候，想到的并不是完整的情节，而是一些让我感觉“哇哦，感觉非常魔法少女”的场景，于是我顺着这些场景倒推本书应有的故事，最终完善出了一本书的大纲。 而这其中有两个场景被安置在了第一卷。 其中一个就是中年大叔在黑夜之中为了拯救女儿奔跑，最后在战斗之前用无比冷酷沧桑的语气喊出“变身”这两个字，然后变成了魔法少女。 我觉得这会是一个非常有假面骑士感觉的场景，但是它却被用在了魔法少女的题材里，让人有种错位的美感，所以毫不犹豫地用上了。 第二个场景就是黑夜之中的大厅里，魔法少女与反叛的旧时队友一边嘴炮一边战斗，然后含泪斩杀了自己老队友。 这个场景想必大家十分眼熟——它的灵感来自《魔法少女小圆》中的某个经典场景，而落实在本文之中，这就是翠雀与红思与最后的那部分剧情，但我却没有把最初的想法在这里复现出来。 起初我设置红思与这么个角色，其实就是打算让她当个纯粹的叛徒然后被主人公清算的，甚至于一开始的设定之中，方亭市这些事件的罪魁祸首其实就是这名“堕落的老队友”，并没有摩丝这号人物的存在。 只不过随着剧情大纲的完善，我逐渐发现一个问题——这样跟三小只还有什么关系呢？总不能她们在家睡觉，事情就被翠雀解决了吧？除此以外，还因为我有些心软：我觉得红思与这个角色没必要就这么死去，于是我把情节改掉了。 改动结束后就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不是老队友背叛，而是老队友被操控——幕后黑手理应是个纯粹的恶人和沙包，被主人公暴打一顿，以泄读者和我的心头之愤。 当然，这些都是在开书之前的故事了。 把构想之中十分完美的场景复现为一本书，其实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实际动手之后我才发现大纲之中其实还有十分多欠妥的地方，只能一边完善一边继续。 我对第一卷的规划最初并没有现在这么复杂，我的想象中这就是一个主人公复出——日常——发现幕后黑手——打boss的简短流程。但是大纲之中的“日常”这两个字属实是催命的魔鬼，当我花费心力去完善这一部分之后，第一卷的长度莫名其妙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而在原本的设计中，我给第一卷想了一个貌似超酷的节奏：“明线带娃日常，暗线追凶推理”。听上去非常的理想化——事实也的确是这样，我在正式开书以后很快就发现，推理线根本就写不下去。 因为推理线的剧情推进注定是比日常线更有信息的，如果我双线并行，那么专注主线的读者就只会觉得日常戏码颇为累赘；专注日常欢乐的读者就会觉得推理线破坏了欢乐的氛围。不管是哪种偏好的读者，阅读体验其实都不会很好。 这种矛盾的体现就在文章的前期，即30章前后，在那之前其实我一直是践行双线并行的原则的，但是在30章后，翠雀第一次遭遇蛹阶残兽时，我明白了：不能这么写。 于是我当时就决定作出改动：推理暗线全线砍掉，改成阶段性进入大事件推动剧情。 这也是为什么这本书从麻雀战篇开始，每次的主线部分都是如此冗长——我有大量砍掉的的信息堆积在主线部分要说，这些本来都是应该在推理线中交代完毕的。 而因为写作只是副业，我确实没有太多的时间对大纲进行修改，这也是我在上架后一段时间一直有些找不到感觉的直接原因，最后也确实导致了一段时间的质量下降。不幸中的万幸是，作为我灵感之源的场景——与老队友的对峙没有出岔子，它们最终呈现出了相对让我满意的质量。 顺便一提，因为第一卷的基调，我其实在写这部分剧情的时候思考过“如果这是一部季番动画，会有什么样的主题曲”这种蠢问题。更蠢的是我还找出来了，选出来的歌曲是《shadowgraph》，也是tv动画《不吉波普不笑》的op，有闲兴的读者可以去找一下这首歌，听的时候结合翠雀在黑暗的异策局大厅中前进的场景，大概就是我对这个问题全部的幻想了。 总而言之，在这次以后，我是切实地体会到了眼高手低所带来的恶果，所谓的“双线并行”纯属对自身能力预估不足下莽撞的尝试，以后短时间内我应该是不敢再这么干了。 只能说感谢各位不离不弃的支持，有许多读者在我状态低迷时也持续鼓励我，让我一直坚持了下来，十分谢谢你们。 那么，接下来就让我们向后展望，来谈一谈之后的规划吧。 这本书的长度规划大概在四卷左右，其中第一卷大概是相对较短的一卷，至少肯定是比第二卷要短，所以各位应该就能明白：第二卷的内容相对会比较丰富。 毕竟第一卷的时候，为了隐瞒摩丝的阴谋，我在许多设定的交代上其实都束手束脚，没能彻底铺开；所以进入第二卷，这本书的核心部分——魔法国度将真正意义上呈现在各位面前。 如果说第一卷的本文还带有一定的非幻想要素，那么第二卷开始，剧情的大量重心向着魔法国度偏移后，这本书的幻想要素浓度会直线上升。 光是从我在尾声之中交代的部分就已经透露了些许，而这些其实并不是全部。新的队友，新的旧识，新的宝石权杖，新的爪痕，大量的新人物也将粉墨登场。 这其中还有一个前文中完全没有被提过，但是我非常喜欢的新人物，这位新人物在之后的剧情里会是相当重要的存在，也与主人公选择“翠雀”这个代号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希望各位能够喜欢她。 以及，进入第二卷之后，因为配角龙套数量会大量增加，所以届时我可能会在书评区向各位读者征集龙套：即正派或反派魔法少女的代号与能力，我会从中选出设计比较有意思的人设添加到文中，还望有兴趣的读者来参加一下。 更多的内容也不宜剧透，点到为止，敬请期待。 那么闲话就说到这里，该说的也都说的差不多，虽然关于这本书我有太多太多的东西想要分享给你们，但果然，还是自己努力憋住，将这些内容按部就班地投放在正文里吧。还望各位接下来与我一同见证这个故事，一同走进本书的第二卷：《高塔尖的矢车菊》。 最后说一个坏消息，那就是我在接下来的一周会请假四天，一直持续到这周结束，下周一重新开始更新。 请假的目的是为了调整作息，以及完善大纲——写完这一卷，作息爆炸的我实在是太累了，真的需要一段时间重整状态。 在此向各位读者表示抱歉，但是还请谅解，我也希望将质量更好的文字呈现给大家。 就让我们在第二卷的卷末总结中再会吧。 【ps1：在第一卷完结与第二卷开卷前的间隔期，书友圈会举行第一卷完结暨林小璐生日的同人投搞活动，不管是同人文还是同人图都欢迎各位踊跃投稿，奖品的话会是翠雀的挂画，具体还请关注书友圈的活动。】 【ps2：感谢名单】 【因为此前有一段时间自闭写书，完全没有关注评论和书的消息，所以不仅没有与书评互动，甚至也没有感谢支持本书，进行了打赏的读者们。此前因为鸵鸟心态，觉得忘了再补上多少有点尴尬，现在一卷结束，似乎还是应该好好向读者们表示感谢。】 【首先，感谢各位给我打赏的读者：伱们在订阅之外额外花费了金钱去表达自己的认可，这让我十分感动；其次，感谢那些一直在书评中踊跃发言，甚至创作同人的读者，你们活跃了讨论环境，间贴也成为了阅读体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最后，感谢各位在书评区组织活动，管理不良评论的各位管理们，你们辛苦了。】 【还有一些从不可描述渠道转成正版的读者，也很感谢你们能够为我选择付费订阅。】 【最后附上感谢打赏的名单，包括本书至今以来的所有盟主和本月打赏过的读者们。至于上个月乃至上上个月打赏过的读者们，我太懒了所以不想再翻到之前的名单一个一个数名字，总之原谅我，谢谢你们，我爱你们。】 【感谢盟主白金高塔，吃玉米的比利猫，博丽赛钱箱，石头走路，月幽梦，嫗縈無情，sinmem，sheogorath，evilvirtuous，一條綾彌，墨聆音，緋秋，icp，龙类浮游娘，书友20190816065554496，爱的战士王尔德，長谷川莉子，蒟蒻无双，西泽新伯爵，号被abdomsisn，打酱油的香草的支持。】 【感谢猜嘻淵，洛河g，蛋白质的忧伤，無聊一天啊，荒野小镖客，书友150222174457308，鲸棺教士，月欣，这坑爹的风花雪月，慢慢的懒鱼，磁场颠佬，苍凉之狼，cynabal，星光同行，相信的心即是你的魔法，3zh_bth，lrsks，书友20190522234944231，时空之巅23333333，书友20220116044921725，书友20230321222442970，书友160514164911252，伟大的风格，coffein，书友20221230200310688，书友20221206024313067，书友20220824204355094，书友20220910220236188，书友20220505064914405，吃咸鱼的逗比，闲者看文，书友20220321211457804，dead了，俟河卿，书友20190313160324533，博丽赛钱箱的打赏。】 (本章完) 第一章 异策局来了个新局长 田胜感觉自己好像做了个梦。梦里的自己仿佛化身为灵巧的飞蛾，在空中自由地飞翔，在墙壁上平静地歇息。 曾经作为人类的烦恼与自己无关，曾经作为人类的牵挂再不构成羁绊，生命的形式产生了改变，但他的意志却也在改变之中消磨。 他开始忘记自己是田胜，他开始相信自己是飞蛾。究竟是田胜梦见了飞蛾，还是飞蛾梦见了田胜？ 在这般迷蒙思考之中，他被湛蓝色的光芒带回了现实。 喀嚓，喀嚓，好似剪刀所发出的清脆响声回荡在他的心头。伴随着这样的声音，他感觉自己的意识重新变得清醒，身体也变得轻盈，仿佛有什么东西从自己身上被剥离，束缚着自己的东西被抹除了。 然后，田胜从睡梦中醒来。 醒来的时候，他身处于一片废墟之中，他看到自己身上有一道闪耀着荧蓝光芒的丝线自胸口延伸而出，向着高空之中不见边际地延伸。 他抬头，顺着丝线向天空之中望去，只见那高空之中，一个娇小的身影端立于夜空下，纷繁的丝线如羽翼般自她的后背散出，连接着无数与自己一样的人。 不知道为何，他的心中产生了一种想法：得救了。 而那宛如人间天使一般的身影，也在他再次昏迷之前，牢牢地印在了他的脑海之中。 …… …… ——“小田，喂，小田！我问你话呢，你咋回事？” 耳边的呼唤声将田胜重新带回现实，他向身前看去，只见一名穿着异策局制服的青年正莫名其妙地看着自己：“问你中午饭吃啥，伱怎么就跟失了魂一样？导多了？” “啊……抱歉。” 尚在回味自己那有些迷蒙的梦境，田胜眨巴一下眼睛，有些尴尬地抹了一把脸，从自己的工位上站起：“我又走神了。” 十一月初，深秋，午后，距离月圆节那场大型残兽袭击事件已经过去了两周。 作为城市之中处理魔法侧事件的第一线，此次异策局受到的打击堪称巨大，不仅主体大楼被摧毁，损失了近两位数的员工，甚至就连异策局的局长摩丝都在此次事件之中下落不明。 更诡异的是，作为袭击事件的第一现场，异策局中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幸存的员工们都只觉得自己做了一场梦，醒来之后，便躺在了只剩一片废墟的异策局之中，而残兽已被消灭，天色已然微明。 田胜也是昏迷者的一员，而他的经历更加令人哭笑不得——参加异策局招聘考试并擦线通过的他，在前往总部报导入职那天失去了意识。按照他对自己日期的估计，自己恐怕有超过三天时间都在深度的昏迷之中。 到头来，这次事件被定性总结为“在黑烬黎明策划下的，有催眠、迷幻能力的残兽与疑似蜕级残兽的协同袭击”。 事件的主据传已经被魔法少女击毙，但仍有大量黑烬黎明残部成员未被抓捕归案，尚且处于隐藏流窜之中。 既要清剿这些残余的歹徒，也要参与此次灾害的善后与维修工作，刚从灾难之中复苏的异策局亟需展开新一轮的工作。 异策局的本部大楼在魔术使与各方的努力之下，耗时一周左右便得以重建。然而折损的工作人员却一时半会难以补充，更别提还有伤亡员工的补偿与安顿问题。所以，像是田胜这样刚入职的员工也被派上了一线，最近这段时间已经数度参与激烈的魔法武装冲突。 若是以田胜原本的魔力与术式水平，他断然是没有机会参与这样激烈的战斗的，但是现在，他不仅一直身处前线，还成为了相当有效的战力。 是的，田胜的魔力变强了。 在他所不知道的时候，他的魔力量获得了极大的强化，直接越过了窥探与接触的层次，达到了魔术使中最高的掌控级别，甚至仍然呈现出上涨的趋势。 这才是这段时间以来，他身上最为不可思议的事情。 他隐约觉得，这跟自己此前的飞蛾之梦有着某种关联，他梦见自己成为了飞蛾，似乎并不是完全的虚妄一场。 在袭击事件之中陷入昏迷的异策局员工远不止他一人，但是在他的打听之下，却并没有其他人有过与他类似的梦境。 “梦见自己成为飞蛾”，似乎是他独有的经历。 也因此，他才总是下意识去回味那奇特的迷梦。想要从那即将模糊的回忆之中抓住些什么。 从工位上站起，跟着面前的青年离开办公室，田胜走在异策局大楼的走廊之中，只觉得眼下的生活有种莫名的不真实感。 一个月之前的他还是一名普通的福利院护工，进行着一手不入流的术式研究，整日梦想着通过考试一朝进入异策局。又因为术式研究花去了仅有的积蓄，日子过得颇为拮据，年近三十却连个女朋友都没有。 如果按照普世的价值观来说，此前的他不说失败，但也绝对跟‘成功’沾不上多大关系。 但现如今，他不仅成功入职了异策局，还在一次莫名的袭击事件中取得了奇遇一般的收获，成为了异策局战斗人员中的新秀？ 自己真的还是原来那个自己吗？该不会真的如他所想，不是他梦见飞蛾，而是飞蛾梦见他，眼前的一切只是飞蛾的一场梦吧？ “喂！你这家伙啊，怎么又在走神？” 走在他前方的青年忽然回过头，猛地在田胜的肩膀上一拍：“到食堂了，吃饭了！还在那想啥？想美女？” “啊，抱歉抱歉！”田胜这才回过神来，急忙向着前方的窗口走去。 与他同行的青年叫做李英伟，是异策局特殊作战部第三小队的队长，也是他的上司。 对方的年纪比他还小一岁，年仅27就已经成为掌控者级别的魔术使，更是在对抗灰色魔术组织中屡屡立下功劳，才在这个年龄便成为了队长。 李英伟似乎出身一个世代研究术式的家庭，家中代代都是魔术使，有着颇为深厚的研究积累，家中更是在方亭市内有着不俗的影响力。再加上李英伟的长相不错，性格豪气爽快，在异策局之中一直都是年轻女同事们瞩目的对象。 只不过，据同小队的其他成员所说，李英伟至今也是单身。 他似乎此前一直在追求档案部一名姓红的女性联络员，听说对方虽然年纪比他大，但也是异策局内有名的美女，还是从天都市调任而来，背景颇为神秘。 可惜的是，此前的袭击事件之中，那名联络员受了很严重的伤，选择请长假去外地进行理疗了。 这似乎让李英伟受了不小的打击，自异策局重建以来，一直都在四处搜捕黑烬黎明残党的踪迹。又因为这期间田胜加入第三小队，且战斗表现突出，所以李英伟对他颇为看好，这才有了中午拉着他一起去吃饭的事。 “唉，结果忙活了一周，也没抓上来几条大鱼。” 坐在餐桌边上，李英伟挑动着餐盘里的食物：“我可是听说这黑烬黎明有借用残兽力量的手段来着，怎么到现在也没见到？” “见到的话就全灭了吧……” 田胜不禁摇摇头：“队长你还是想些实际的事情比较好。” “怎么就不切实际了？” 李英伟颇有些不服：“咱们小队加上你如今有三名掌控者，而且大家武装齐全，就算真遇到残兽也能碰一碰，没准能干掉呢？” “那也只是最弱的残兽吧？”田胜往嘴里塞了一口米饭。 “人借用残兽的力量能强到哪去？”李英伟抬起筷子。 人借用残兽的力量能有多强？ 田胜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但他觉得李英伟说得并不对。虽然也没有证据，但是每当他回忆起那个变成飞蛾的梦境，就总觉得心中有更多奇妙的感触。 人，是不是真的有可能转化为残兽？ 甚至于，如果那个时候，梦中的自己没有被那宛如天使般的存在唤醒，如今还能像这样存在于此吗？ 这么想着，田胜夹菜的动作又不禁慢了下来。 “又在走神？你今天真的很奇怪啊！” 见到田胜的眼神逐渐放空，李英伟忍不住用筷子敲着餐盘：“想什么呢，回来，回来！” “……抱歉。”田胜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但也没好意思承认自己在想魔法少女的事，“这几天家里有点情况。” “家里？我记得你没女朋友吧？” 李英伟有些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老人有情况？” “倒也没到那程度……”田胜含糊其辞。 “算了，反正是你自己的事，不想说的话我也管不着。” 李英伟突然笑了起来：“不过，你要是真的感到抱歉，就帮我办个事。” “什么事？”田胜疑惑。 “跑腿，把咱们第三小队的作战记录送到局长室去。”李英伟夹起盘子中的肉：“很简单吧？” “局长室？可是咱们局长不是已经……”田胜略一停顿，旋即恍悟，“新的局长来了？” “对，等会中午应该就在群里发通知，下午就要来开会讲话了。” 李英伟一口把肉塞进嘴里：“趁那之前去局长室跟新领导混个眼熟，好差事吧？” “队长你自己不去？”田胜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本来应该我去的，但我可不想去。”李英伟咧嘴一笑，“我之前远远看了新局长一眼，啧啧，臭脸老大哥一个，看上去就脾气不好，保准见面了得挨顿骂。” “这你让我去？”田胜瞪大眼睛。 “年轻人，多锻炼锻炼嘛。” “队长你年纪还没我大吧？” “那就是新人多锻炼锻炼。” 李英伟摆了摆手，转移了话题：“可真别说我坑你，其实咱们这新局长来头不小的。” “怎么个来头不小。”田胜咧嘴，“也是天都市调来的？” “嘿！你小子，怎么戳人肺管子呢？” 李英伟自然能听出田胜的弦外之意，这是在故意提自己追求联络员的失败感情经历：“非要是天都市，不能是燕南市是吧？哪来那么多中央都市的大人。” “那是？”田胜顺着他的话头问道。 “是本地人，只不过是天都市的总局直接指派的。” “那不还是大人。” “不一样，新局长真的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而且也没去总局任过职。” 李英伟扶着餐盘：“总局那边给的说法是，这新局长之前一直是便衣在民间的联络员，这次袭击事件立了大功，所以这次提拔扶正了。” “从联络员直接到局长？这是连跳几级？” “四级，不过也不稀奇，咱们异策局讲的就是个任人唯贤。” 李英伟佯装语重心长：“所以啊，以小田你的资本，好好干，多破些灰色魔力组织的案子，没准过几年你就是我的领导了。” “……所以，队长你说这么多，还是想让我去帮你送文件吧？” “你就说去不去吧？” “我怎么感觉，队长你其实挺不在乎这事的？” 田胜无奈地问道：“你好像只是单纯不想见这个新局长？” “这不都说了，怕被骂呀。” “真是这理由？” “真正的理由？又不是美女，臭老爷们见个啥。”李英伟嗤笑，“而且指不定这新局长能当多久呢，我说了，异策局任人唯贤。” “你这是跟美女杠上了吧？”田胜拿起了一旁的汤碗，“说到底还是不待见这新局长呗。” “我总不能一直陷在过去的失败感情里啊。”李英伟貌似忧伤，“至于待见不待见新局长，连提四级，先让我见识一下他是什么人物再说吧。” “……行，我去。” 见对方态度坚决，田胜叹了口气：“说错什么话可别怪我啊。” “嘿，反正你来咱们第三小队时间短，就算说错话也错不到哪去。” 李英伟自认为摆脱了一件大麻烦事，心情愉悦地夹起餐盘里的菜：“那就交给你了！” 事情就这样敲定了下来，午餐结束之后，田胜便被李英伟从办公室里打发出去，拿着作战记录走进了电梯。 有些无奈地在电梯上按下了11楼的按钮，田胜望着屏幕上跳动的楼层数字，回忆着自己近来所经历的事情，不禁长叹了一口气： “太魔幻了吧。” 好像自从在福利院遇到了黑烬黎明的袭击之后，他的生活就偏向了一个自己未曾想过的轨道，一路向着一个极其陌生的方向驶去。 让人不舒服的是，这一切的发生与他的意愿似乎没有什么关联。每次事件之后，他都是带着模糊的记忆醒来，对此前发生了什么一无所知。就好像乘船的乘客遇到了海难，最终被冲上了陌生大陆的海滩，身边莫名多了一堆财宝，一时也不知道是喜还是忧。 心事重重地走出电梯，田胜经过了一个转弯口后，看到墙边竖着一对颇为气派的木质平开门。 走上前去，田胜伸手便要敲门，但是却不知怎的，眼神忽地一凝。 因为他在门口看到了一条极其纤细的魔力丝线。而那条丝线在自己靠近了办公室以后忽然颤动了一下，然后便消失不见。 他觉得自己好像在哪里看到过这样的丝线，似乎就是从梦中醒来的时候，连接在自己胸口的…… ——“请进。” 门内忽然传来了这样的声音。明明田胜既没有说话，也没有敲门，但是门内的人似乎知道了他站在那里一样。 田胜只能乖乖地道了一声“打扰了”，就这么推开门，入眼的，便是一扇全落地窗，两边墙侧肃立的书柜，中央巨大的办公桌。 以及办公桌后坐在那里，正在皱眉翻阅一沓文件的冷峻中年人。 (本章完) 第二章 后遗症 “坐吧，有什么事吗？” 田胜的到来并没有让男子有更多反应，他甚至并未展露什么礼节，仅仅是在手中的文件上留下一道浅浅的折痕，便抬起头，平静地向田胜发问。 这种做派，和田胜印象中的“领导”颇为不同。 在福利院，即便是院长刘文琴这样相对不在意繁文缛节的人，也总是要在员工面前表现出基本的亲和与关切的。 而面前的这名中年男子，他似乎表现得相当冷淡，甚至于有一种……不满？这种不满也并不针对田胜，像是在对自己身处位置的不满。 “您好局长，我是特殊作战部第三小队的田胜，这是我们小队这个月的作战记录……” 田胜下意识挠了挠脑袋，伸手交出了手中的文件。他尽量让自己的话语中不出现什么纰漏，以免被这名看上去就心情不好的新局长批上一顿。 中年男子接过了他的报告，直接当面翻阅了起来。他面无表情地浏览着报告上的内容，在约莫一分钟后合上了这份报告，开口问道： “这一周的清剿，只抓到了普通的魔术使？没有兽化者吗？” 兽化者是异策局官方对利用兽之腑进行变身之人的称谓，田胜自然也知道这样一批人的存在。 所以他立刻回答道：“是的，我们已经清剿了数个小型的聚集地，但是至今还没有遇到兽化者的存在。” “这不正常。”中年男人点着桌子。 “是的。” 对方没有表露出什么情绪，但是言谈间却有种莫名的压力，让田胜下意识咽了口唾沫：“您说的没错，我们队长也是这样认为的。” 压力之下，他果断出卖了李英伟。 “不光是你们小队，我今天看到的报告是，你们每个小队至今都没有遇到兽化者。” 办公桌后的中年男子又重复道：“这绝对不是普通的巧合。” 大概是因为主谋伏诛，剩下的人群龙无首吧。田胜在心中这么想着。但他并不敢说出来，他可不想这时候因为发表一个不成熟的看法而被批评一顿。 “田胜。” 然而他不说话，不代表这位新局长会保持沉默：“你是最近才加入异策局的，是新人？” “啊……是。” 田胜磕磕巴巴地回答：“确切来说是上周才参与工作，因为最开始来局里的时候恰好遇上了残兽的袭击……” “和伱同期被招入的有十个人，你的魔力水平在检测中是最低的。” 新局长面无表情地问道：“但是作战记录里你的表现却是最突出的，甚至与其他达到掌控者级别的队员无甚差距，这其中有什么理由吗？” “啊，这个……”田胜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会被问到如此尖锐的问题。 他本想找个理由，比如隐藏实力之类的原因糊弄过去，但是直觉却告诉他，在这里的回答的相当重要。如果随便糊弄过去，很可能会有自己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于是他犹豫了一番，如实交代了自己的情况。 从入职异策局到遭遇残兽袭击，从奇怪的梦中飞蛾到之后身体的异状，他一个不落，清清楚楚地告诉了对方。 当然，也包括他惊鸿一瞥中所看到的，那名操控着蓝色丝线的魔法少女。 说完这一切后，他看到新局长的面色略微有些奇怪，但这种古怪的神色只是一闪而过。就好像都是他的错觉般，留下的还是只有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你是说，你梦见自己变成了飞蛾？” 从抽屉之中拿出了一叠人事档案，新局长毫不避讳地从中挑出了属于田胜的那一页，当着他的面浏览起来：“在那场梦之后，你醒了过来，就发现自己的魔力突飞猛进。” “是的。”田胜点了点头。 “听上去简直就是在编故事。”新局长一边阅读着他的档案一边道：“但如果我是你，肯定不会在上级面前去找这种蹩脚的理由，所以反而有一点可信度。” 田胜只能尴尬地沉默着。 “你此前的工作履历……方亭市第一社会福利院？” 大致扫完田胜的人事档案，桌子后的新局长微微挑起眉头：“你在那里当过护工？” “是，没错。” “那么按照时间，四个月前的你应该经历过黑烬黎明的恐怖袭击？” “四个月前……啊，是的。” “你在那次袭击之中遇到了什么吗？”新局长放下了手中的文件，手指点着桌子看向他。 “福利院的那次恐怖袭击……” 田胜皱着眉头思考了一会，却只能无奈地摇摇头：“抱歉局长，不知道为什么，我有些记不清当时的事情了。” “记不清？”新局长挑起眉头，“你确定？” “我确定，因为我已经为此事困扰过很久，我总觉得自己好像忘掉了什么不同寻常的经历。”田胜点点头。 他的回答显然让眼前的新局长感到奇怪，但对方意外地没有过多地质疑，而是就他的档案旁敲侧击地提出了一些问题。 两个人就这样一问一答，新局长不断抛出新的问题，同时貌似在忖度着什么；田胜则老老实实地搜刮大脑里仅有的信息，一五一十地给出了答案。 随着提问的进行，田胜也有些意外地发现，事情的经过似乎随着自己给出一个个答案变得更加明朗，甚至就连某些残存的记忆都变得清晰起来。 若是就这样继续下去，或许面前这名新局长真的能把事件的经过复盘出来。只不过，这种问答并没能持续到最后。 正当田胜还在心中思考挖掘着更多记忆的时候，此前还慢条斯理，严谨罗列着问题的新局长突然顿住了。 就像是有什么突发事件，并且伴有极大的困难一般，对方眉头紧皱，甚至隐隐面露难色。就这样略微沉默了一会，新局长再次开口，却不再是像此前一样的盘问： “抱歉，我要接个电话。” “啊……是。”虽然并没有听到手机的铃声，但田胜不疑有他，点了点头。在他想来，不管是给手机设置弱震动，还是用了无线内置耳机，都是可以让其他人听不到铃声的。 他也没有什么避讳的意识，毕竟在他的印象里，找领导谈话，对方突然需要接听手机是很常见的事情，静待对方把事情沟通完就好。所以就这么站在原地，打算等到通话结束。 只不过，新局长却并没有拿出手机或者电话的动作。 他好像是在等待着田胜的离开，但是见到田胜依然站在原地不动，不禁看了他两眼，对他摆了摆手：“你先回去吧，你的事情我们下次再说。” 这就结束了？ 田胜只感觉有些突然。 因为就刚才的进度与架势，他还以为这种问答仍要持续至少十几分钟。而现在，两个人的谈话明显还没有结束，问题也没有结果，对方却果断地下了逐客令。 有什么电话是这么机密的吗？ 这个问题在他的心中油然而生，然而还没等田胜细想，他就忽地感觉自己的身体被什么东西扯动了。 没等他自己迈动脚步离开，就在那一瞬间，他感觉自己整个人就好像变成了一只提线木偶一般，在某股力量的驱动下骤然向着后方飞去。 身后的平开门也莫名地无风自动，在田胜飞到门口的那一瞬间准时张开。一切都宛如精密的仪器运行一般进行着，然后，田胜被这样丢出了屋外。 被不知名的力量带到门外后，田胜踉跄了好几步才勉强在原地站定，下意识地向着面前的大门看去，但是却只能看到渐渐合上的平开门，以及门缝之中宛如错觉一般的湛蓝色闪光。 砰！ 局长室的房门就这样在他的面前关上了。 留下田胜一个人愣愣地站在门口，到最后还没能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就这么静待了半分钟，他才意识到自己似乎是应该离开了。只是直到离开前他也没听到局长室里有打电话的声音，只能怀抱着满腹疑惑走进了走廊深处的电梯。 而在他所未看到的局长室中，此时此刻，一名身着藏青连衣裙的娇小蓝发女孩正坐在办公桌后，皱着眉，扶住自己的额头。 “真是糟透了……” 翠雀忍不住这样念叨着。 毫无疑问地，方亭市异策局的新任局长是林昀，方才也正是他在对田胜进行盘问。 而之所以话谈到一半突然将田胜从办公室中赶出去，又莫名其妙地在办公室里变成了魔法少女，属实并非林昀的本意。 并非是他想要变身，而是因为这次变身不受他的控制。 这是翠雀在两周前的战斗中超负荷使用魔装的力量，支付代价导致魔装受损，剪刀形态彻底破碎的后遗症之一。 这份后遗症说来可大可小，对她的影响其实远不如力量上的退步严重。如果现在的她还是此前的辞职状态，大部分时间都以翠雀的身份活动的话，这甚至都谈不上什么后遗症。 但是现在，对于成为异策局局长的她来说，这份后遗症却成了一个天大的麻烦——她的心之宝石偶尔会失控，导致自己不受控制地从林昀变成翠雀。 在战后的最初几天，这种后遗症格外明显：几乎是每隔几个小时，这种变化就会不受控制地发生一次。在那样的状态之下，林昀自然也不能立刻去异策局上任，只能一边养伤一边等待。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种失控的变化是单向的，目前并没有出现突然解除变身，从翠雀变成林昀的情况。否则她怕是连秘密基地都不敢多去，生怕在女儿面前闹一出大变活人。 在经过了两周的缓冲与修养后，唐突变身的频率渐渐稳定了不少——大概固定成了每天会有一次。这荒唐的后遗症似乎稳定在了这种状态，就算可能还有后续变化，林昀也没时间继续等待了。 他还有太多的事情要做，不可能被此绊住脚步。所以，在伤势略微平复，后遗症稍有缓和后，他就停止休养，走马上任，接替了异策局局长的位置。 眼下，便是他前来就任的第一天。 为了防止在意外状态下有人闯入，林昀还特地在门口留下了翠雀的魔力丝线，监控门口的情况。只是他没想到意外会来得这么快，还没接见几个员工就闹出了眼下这种乌龙。 若非他的反应足够迅速，找出借口的同时还及时把对方送了出去，他的身份怕是上任头一天就暴露出去了。正因如此，好不容易把这件事糊弄过去后，她才会脱口说出“糟透了”这样的结论。 只不过乌龙归乌龙，工作仍要进行，作为新上任的局长，林昀还有许多需要忙的事情。 用术式封锁住了办公室的大门，略微等待了一会，在魔力的波动平复以后解除变身，林昀长舒了一口气，重新拿起了桌子上的文件。 桌子上的这一大摞文件，都是他已经读过的。 而在花费了一个上午去研究最近两周的各种档案报表后，对于眼下的异策局处于什么状态，林昀也有了一个初步的认知。 ——一言概之：无头苍蝇。 摩丝虽然是个卧底和叛徒，也是个不折不扣的暴徒与恶棍，但她终究也是方亭市的异策局局长，为了让异策局维持正常运转的表象，平日里也算是下了不少表面功夫。 而随着她的败亡，没有了局长的方亭市异策局也相当于失去了掌舵人，就连那些表面功夫都不复存在，顿时进入了一种群龙无首的混乱状态。 再加上此前的袭击导致了一定的减员；幸存的员工也鱼龙混杂；便是办公大楼也是才重建不久，如今的方亭市异策局堪称一团乱麻，一地散沙。 正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林昀来了。他接受了金绿猫眼的提议，接过了异策局局长的职位。 原因无他，因为经过了此前摩丝的事件之后，短时间之内，他真的很难再相信其他空降的人员来当异策局局长。 这个位置原本交给红思与也比较合适，但是红思与在此前的事件之中确实也留下了不少后遗症，如今正在接受治疗与修养。 无奈之下，林昀选择了把这份活揽到自己头上。 而现在，就是他要在异策局的员工面前初次亮相，进行会议讲话的时候。 感谢书友不能哭的小丑的盟主，书友虎羽玖小葉空的舵主，以及各位读者的打赏支持，谢谢捏。 (本章完) 第三章 演讲 ——“以上，是我对后勤整备部门工作汇报的看法，下面来谈谈档案部这周的工作……” 午休的数小时后，站在会议室的主席台上，林昀将手中的这页文稿念完正打算翻页时，却倏地意识到了什么。他从稿件上移开视线，向着下方的座位看去，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 台下的反应可以说是死气沉沉。 如果仅仅只是安静倒还罢了，但此时的情况显然不是这样，从台下那一道道呆滞的眼神中不难看出，大多数人根本就没听进去他在说什么。 下午的工作报告会，因为林昀第一次在异策局的员工前露面，所以除了在外执行任务的员工外，全局的员工都参与了这场会议。 作为一个负责魔法侧安全维护工作的组织，异策局的员工有着相当良好的纪律性，会议上几乎看不到什么人在开小差。但是哪怕再严厉的规矩，也没办法从精神上要求员工，让他们一直保持高度的专注。 对此，林昀也不感觉意外。 他手中的发言文稿由综合管理部提供，上面的内容大多只是对其他部门当周工作内容的总结与建议，事实上，他自己念下来也觉得无聊。 演讲人本身都对讲话的内容提不起兴趣，就更别说听众了。某些员工的神情也是无比困倦，要不是新任局长站在主席台上，恐怕他们现在已经睡着了。 林昀就这样沉默着扫视了一圈，倏地把手中的文稿一扔，随手丢到了主席台上。 “那么，废话就不继续了，我们来说点稍微实际的东西吧。” 他面无表情地向前走了两步，略微抬高了声音： “你们觉得很无聊，昏昏欲睡，事实上我也一样。异策局的现状并不乐观，显然，在这里循规蹈矩地走工作流程无法解决问题。” “东华州域有一句老话，叫做新官上任三把火，我来这里没有那么多流程要走，我只提两点：即安内，攘外，我只做这两件事。” “首先，谈一谈安内。” “身为一名切实在方亭市生活过的人，我对各位近两年的工作十分不满意。作为方亭市对魔法侧犯罪的首要防线，异策局在这两年发挥的作用堪称是微乎其微，几乎已经漏成了筛子，完全没有起到应有的作用。” “永远无法准时的残兽袭击预报；怎样都剿灭不尽的灰色魔术组织；大量未能查证的人员失踪案件……我不知道你们是什么样的感受，但是设身处地去想想，如果你们是一名最普通的城市居民，在这样的城市里，伱们能够安心生活吗？” “我在这里责问你们，你们肯定会有人觉得冤枉，觉得不服气，觉得我是新官上任要杀你们的威风。毕竟你们已经花了那么多的人力物力，那么多的时间与努力。特殊作战部的几个小队已经连续在外作战多天，有些员工连觉都睡不好，为什么还做不好？” “原因想必部分人也能感觉到，异策局之中有叛徒。” “两周前，异策局遭遇了黑烬黎明策划的残兽袭击，这是偶然吗？最近一周，针对灰色魔术组织‘黑烬黎明’的搜查围剿工作进展缓慢，这是因为你们在怠工，还是因为对面运气太好？” “不，都不是，黑烬黎明并没有那么幸运，也没有那么聪明。他们在与异策局的对抗之中屡屡占得先机，只因为有内应在提供信息。” “你们在与叛徒共事，但是却对此一无所知；异策局的秘密在外人看来形同虚设，但你们却毫无所觉。” “这就是我要做的第一件事，安内。现在，睁大眼睛，竖起耳朵，好好看一看谁是害群之马。” “裴正昌，起立。” 林昀平静地喊道，注视着台下人群中的一名中年男子：“现在，告诉你的同事，告诉在场的所有人：异策局重建之后的这几天，你有四次出入档案室，包括今天上午，你到底是在找些什么东西？” 人群之中，被点到名字的那名男子愕然地抬起头，坐在原地，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他本想就这么继续缩在人群里，但是却忽然发现周围的人都在看着自己，他已然无处可藏，只能面色紧张地站起来，支支吾吾道：“我在查询……以前的残兽袭击事件。” “过往残兽事件的档案都集中摆放在11到39号柜，你在4号柜里是想做什么？” 林昀神情淡漠：“你是想从旧有魔法少女对接记录里找到残兽吗？” “我才没有！” 男子顿时激动起来：“你这是污蔑！” “污蔑？” 林昀面无表情：“那么，今天上午十点二十七分的时候，你人在哪里？你的同事之中有人知道吗？” 人群之中鸦雀无声。 “……我去上厕所了。”男子视线躲闪。 “上厕所是吗？” 林昀重复着他所说的词语，手指在主席台下方一敲，背后的大屏幕顿时亮起，一段特殊视角的监控录像显现了出来。 录像之中，正是台下这名叫做裴正昌的男子，此时正鬼鬼祟祟地在档案室中穿行着，一路摸到了林昀所说的4号档案柜，然后在其中翻找起来。 台下的男子见到这段录像，顿时面色煞白。 “怎么可能……” 他喃喃自语道：“我明明检查过了，也准备过了，档案室里的监控应该全部都被替换掉，全都是伪造的，这没可能啊……” 只不过，他的行为显然不会得到任何人的谅解。 如果说周围望向他的目光最开始只是带着怀疑与质询，那么此时此刻，就全都是仇恨与厌弃了。 “我不是你们的老局长，她或许会对你们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我不会。” 林昀若有所指道：“保卫部，出两个人把他押到审讯室。” 话音落下，原本就已经蠢蠢欲动的人群里顿时钻出了几名年轻人，面色愤然地向着中年男子走了过去。” “休想！” 被识破的中年男子终于不再寻找借口，大喝一声，猛地抬起手，只见其手中露出一块早就准备好的媒介，此时正闪烁着魔力的光芒。他将手心对准了主席台，面色涨红：“这都是你逼我的！” 言罢，他激发魔力，数道魔力弹登时激射而出，以不下热武器的速度猛地射向了主席台上的林昀。 “拦住他！”“保护局长！” 周围的人群惊呼，有些反应快的更是下意识就想奔上主席台。但所有人都没有料到的是，男子所释放的魔力弹尚未靠近主席台，就被某种不知名力量消解了。 男子的攻击未能奏效。 在众人看不到的方位，也是主席台的后方，林昀正将一只手握在心之宝石上。数道纤细的魔力丝线顺着心之宝石向四周延伸着，丝线化作一道道锋刃横亘在主席台前，轻易地化解了男子的攻势。 几乎没人发现他做了什么，哪怕是距离主席台最近的员工也只能察觉到微弱的魔力波动。 另一边，偷袭未能奏效的男子一脸灰败，就这样、被保卫部带了下去。 面色平静地目送男子离开，林昀却并不打算就此停止，目光扫过台下，他毫不留情地再次开口，此次点出的却是另一个名字： “吕妍，你能解释一下，作为一名财务部的员工，为什么你最近一周都在反复往特殊作战部跑吗？你似乎没有被指派任何与他们部门对接的任务，而且私下进入作战会议室多次，你做了些什么？” 他指向的是主席台下前排的一名女员工。而这一次，还没等到这名女员工开口说话，人群之中就又走出了几名保卫科的青年，气势汹汹地向着女员工靠近。 名为吕妍的女员工环顾四周，见周围的人都是一脸怀疑，而且纷纷拉开了与她的距离，只能咋舌一声。然后，连借口也懒得找，就这么发动了暗藏在手中的术式媒介。 只不过和那名男子不同，她所施展的是飞行术式，就这样原地腾空而起，向着会议厅的大门急速飞行而去。 “她要跑了！”“抓住她！” 周围的员工立刻吵嚷着行动起来，抓脚踝的，扔东西的，用术式的……来自四面八方的干扰使女子完全无法前行，仅仅是飞到一半，就被一个高个子的员工直接从空中扯了下来。 然后，追在后方的保卫科员工一拥而上，将这名女员工也带了下去。 林昀没有多说什么，直接张口就点出了另一个名字，这一次，甚至连罗列罪行，提出疑问的步骤都没有，被点到名字的员工就转身试图逃跑。然后，他也被周围愤怒的同事们制服了。 就这样，林昀一连点出了六个人，台下的员工从一开始的怀疑到后面的无条件相信，行动一次比一次迅速。这些来自黑烬黎明的叛徒就这样纷纷被逮了出来，被押送前往审讯室。 待到所有的叛徒都被带走，林昀才松开了主席台后按着心之宝石的手，缓缓开口： “我不知道异策局之中是否还有别的叛徒，毕竟我来的时间尚短，必然无法尽数排查。只不过，我相信这只是时间问题。” “如果台下依然有这样的人存在，那你们只有两个选择：第一个是今天下班之后就离开，再也不要回到异策局；第二个是主动找到我，把你的同伙供出来，争取一下宽大处理。” “那么，带来隐患的人退场，让我们谈谈下个问题吧。关于攘外，也就是对外的杀伤力。” “异策局在黑烬黎明手上已经吃了不止一次大亏，两周前的耻辱想必各位还没有忘记，相信你们也想将他们找出来，一雪前耻。” “只不过，黑烬黎明掌握了兽化的技术，他们之中的兽化者有接近残兽的实力，远不是一般人能够对付的。” “为此，我特地带来了一批装备。” “由总部提供，来自魔法国度的最新研究成果——魔法武装，单人装备后，掌控者级别的魔术使就可以真正伤害到残兽。” 这句话，让原本沉寂的台下顿时响起一阵质疑与惊呼声。 以人类之身去对抗残兽，在大多数人的认知之中都是不可能的事情，而在魔术使占了绝大多数的异策局员工里，这种认知更是近乎常识。 就像所有人都知道魔法少女只会由女孩担任一样，所有人也都知道，哪怕是掌控者级别的魔术使，面对残兽都同样无力。 而现在，居然有人敢如此肯定地告诉他们，人类可以依靠装备，正面对抗残兽？ “虽然目前的杀伤力仍然被局限在卵阶，对于更高阶的残兽尚且无能为力。但我想，处理一般的兽化者已然足够。” 没有理会台下的骚动，林昀平静地进行着他的叙述： “接下来的几天，劳烦综合管理部对特殊作战部的所有掌控者进行资格审查，确认身份与行动没有异常的，配备以最新式的魔法武装。” “当所有的作战小队都完成了魔法武装的配备后，异策局对黑烬黎明的剿灭也将正式开始。” “此前，因为那几位叛徒的原因，异策局甚至无法找到他们的兽化者；现在，当部分叛徒被清理掉之后，我们的行动应该会更有成效。” “我不会强迫各位员工身处险境，但我希望你们量力而行。遇到可以歼灭的敌方团体就进行歼灭，无法对抗的就向局里进行联络，无论是增员还是资源调配，甚至是需要魔法少女的支援，全都可以提出来。” “我只有一个需求，也希望各位明确这个目标。” 说到这，林昀渐渐抬起了头，目中寒光闪烁： “——把方亭市里潜藏的黑烬黎明团伙一网打尽，一个不留。我不希望明年还能看到有这群人渣在我们的城市里肆虐。” “散会。” …… …… 演讲大获成功。 正如林昀自己所说的，安内攘外，他在短短的一场讲话中就抓出了数名异策局的叛徒，展现了自己的能力；还提供了足以对抗残兽的装备，展现了自己能够调动的资源。 人类总是慕强的，在异策局这样的特殊机构更是如此。林昀用行动给会议现场的员工们打了一针强心剂，他们对于这位新局长的认可度自然也水涨船高。 当林昀宣布散会，离开了会议现场后，原本台下还死气沉沉的人群已然振奋了许多，其中以特殊作战部的员工尤甚。第三小队的李英伟正兴奋着抓着田胜的肩膀摇晃着，高呼“永远拥护新局长”，与中午吃饭时的态度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被他抓着的田胜则只能无奈地陪笑，同时看向不远处的主席台，神情中暗藏着更多的疑惑。 喧闹的会议现场没能影响到已经离开的林昀，他拿着文稿快步走进电梯，大步流星地回到了办公室的门前，然后皱着眉头推开了门。 就在刚才，他感受到了一股无比强大的魔力波动突然出现，而且位置就在异策局中，甚至就是在局长室里。 他一只手推门，一只手则放在衣服口袋里，随时准备激活心之宝石。但是当他真的看到门中的景象时，却完全忘记了自己本来想要做什么。 ——一个毛绒玩偶，或者说一个傀儡，正坐在属于他的座位上。 那是个看上去颇为可爱的妖精玩偶，通体覆盖着翠绿色的绒毛，身上还像模像样地套了一件白大褂，使得滑稽中平添几分可爱。之所以认定它是玩偶而不是活物，是因为它的身上露出了十分明显的活动关节。 此时此刻，玩偶那毛茸茸的脸上正挂着有些懒散的笑容，在办公桌后半躺着看向他。 “你好呀，后生。” 如同机器合成一般，分辨不出男女的声音从玩偶的口中传出。 明明是坐在别人的座位上，但它却显得十分自在惬意。毛绒的脸上，一双泛着澄莹光泽的眼睛正注视着林昀，那对双眼苍翠欲滴，却又通透瑰丽，有着一种谜一般的魔力。 就好像是一对华贵的绿宝石。 (本章完) 第四章 祖母绿 “‘你好呀’是想表达什么？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里应该是我的办公室才对。” 顺手虚掩上了背后的平开门，林昀蹙眉看向办公桌后的妖精玩偶：“擅自闯入别人的地盘，你是否该先向我证明自己没有敌意？” “不要冲动，后生。你无须把剩余无几的魔力浪费在这件贫弱的傀儡之身上，我们拥有许多利益上的趋同点，大可以坐下来好好谈谈。” 妖精玩偶面上的表情十分生动，结合那慢条斯理的语气和懒洋洋的神情，给人以一种微妙的放松感：“虽然现在这样说有些突然，但我是带着善意前来此处的。” “善意？” 林昀并没有因为对方的话语而松开手上的心之宝石：“我觉得善意的前提是彼此开诚布公，而不是藏头露尾，躲在一件玩偶之后。” 他可以确定，眼前的傀儡玩偶并不是对方的本体，自己虽然在与玩偶对话，但是真正与自己交流的另有其人。 “我非常认同伱的观点。但是，在你继续向我展露敌意之前，我们是否可以探询另外一种可能性：你其实认识我？” 玩偶懒洋洋地倚靠在办公椅上：“我们见过面的，后生。而且我相信你没有理由忘掉我的身份。” 说这句话时，她特地拖长了“后生”这个称谓，显然是想要强调，这个词语是判断她身份的一个重要信息。这无疑也提醒了林昀，让他在短暂的思考后迅速锁定了目标，毕竟在他的记忆里，并没有多少人会对自己使用这样的称呼。 结合眼前这只玩偶的外表特征，以及它的行动表现，那个躲在玩偶之后的人，其身份也呼之欲出了： “……首席阁下？为什么您会在这里？” 所谓的“首席”，是对魔法国度的宝石权杖之一，掌管研究院的绿宝石权杖，祖母绿的职位称呼。 在魔法国度，曾经有一句古话，翻译成东华州域的语言后可以这样说：宁当十世研究犬，不做一日调查人。 这句话说得再通透一些，其中的含义便是：一个魔法少女，宁愿在研究院当苦工劳役干到退役，也不愿意去调查院当一天的班。 古话的来源已经不可考，没人知道这句话的原作者是谁，是否已经被那位从不喜形于色的调查院院长大人暗中抓捕。但它最终能够流传下来，甚至传播开来，足以说明这是相当一部分魔法少女的共识。 魔法国度的五大权力机关之中，如果要问权力最盛的是哪一个，那么大多魔法少女都会在财政院与调查院之间犹豫不决。但如果要问待遇最好，工作最为惬意安心的是哪一个，所有人都会选择研究院。 要知道，若论工作的清闲和划水程度，五大院中还有魔事院这样的权力真空地带。在魔事院工作的魔法少女个顶个的悠闲，每天都能看到三三两两的少女捧着茶壶保温杯甜品聚在一起开茶话会。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哪里的贵族小姐后花园，而不是国度的重要权力机关。 能够和这样的魔事院进行直接竞争，并且在最终战而胜之，取得“工作最惬意”的宝座，一切的一切都与研究院的院长——祖母绿有关。 祖母绿，研究院院长暨首席研究员，王庭研究所首席顾问，花园项目主设计师，旧的花名代号已不可考。和调查院那位堪称存世古董的院长一样，也没人知道祖母绿到底什么时候开始就是绿宝石权杖。有魔法少女在背后黑屁这二位的年龄，将她们放在一起，并称为“黄绿二老”。 与一向低调内敛的金绿猫眼不同，祖母绿的形象在魔法国度就清晰许多，知名度也要高上不少。只因为她十分喜欢抛头露面，而且经常发表一些令人接不上话的惊世言论。 最著名的例子便是，据说在数十年前，女王的某次生日宴会，也是红宝石权杖——鸽血红的就任仪式上。当女王斥重金，于花园中打造了露天的宴会现场，又在生日当天询问祖母绿感官如何时，祖母绿的回答是这样的： “说实在的，陛下。露天平坦的会场，中央不设御座和台阶的话，宾客之间互相阻挡的视线可能会让他们无法看到个子太矮的对象。” 那一天的宴会当晚，据说所有的客座前都摆放了女王亲自挑选的小蛋糕，而祖母绿的座位上放着一个空盘子。 除了此次惊人发言以外，祖母绿另一个为人津津乐道的事迹便是她在研究院中推行的主张。作为一院之长，她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 “懒惰是研究进步的阶梯”。 她不仅不管偷懒，也不整治研究员们偷懒，甚至亲自带头偷懒，办公时间带着枕头四处睡觉是常有之事。 用她的话来说，偷懒是为了更好的灵感，而想要偷懒的欲望会促使人们创造出更多的研究和发明。 令人难以反驳的事实是，她确实是这么做的。 在如此高强度的睡眠和划水之下，祖母绿依然保持了全国度第一的发明创造速度，不管是魔力驱动的器械装置，还是庞杂繁复的魔法术式，她都是相关研究领域的第一人。 也正因为如此，哪怕身上笼罩着层层光环，拥有数不清的学术成就与荣誉称号。但祖母绿最喜欢摆出来的还是研究院首席这个身份，所以，大多数人对于祖母绿的尊称都并非“院长”，而是“首席”。 此时，林昀眼前的傀儡玩偶，其身上显然使用了相当高超与先进的魔力驱动技术。它高度拟态了纯血妖精的外表，以至于忽略其外表上机械的部分，看上去就像一只真正的妖精。 能够使用这样的技术，又拥有十分强大的魔力，再加上挂在嘴边的“后生”这一称呼。在林昀的认知中，也只有祖母绿这一人了。 这个回答得到了对方的肯定。 “正确的推测，但并不是我愿意出现在这里，而是你需要我出现在这里，后生。” 妖精玩偶摇了摇头，配合它那完全看不出脖子的外形甚至有些滑稽：“当然，作为物资装备的提供方，我总归要来看看自己提供的产品是怎样的状况。” “产品？”林昀反问。 “对啊，产品。” 玩偶慢悠悠道：“你从调查院那里要来的魔法武装；以及你在这里投入的伪装监控；甚至包括对那个叫朝颜的孩子进行的治疗，都是我们研究院的发明成果。不然的话，你能指望谁？那个脑袋被茶多酚泡成糨糊的老太婆能帮你做出这些东西吗？” “希望您别忘记自己在跟调查院的巡查使说话。” 林昀提醒道：“院长可能会对您称呼她的方式有些意见。” “没人会在意一个连自己活了几岁都记不清，终日以暗算和踢皮球为乐的人有什么意见。我衷心期望正常的哺乳生物寿命限制能作用在她的身上，让她不至于因为常年的感情生活缺失而成为一个内分泌失调的老妖婆，后生。” 玩偶平淡的语气中透露出些许嫌恶之意，半眯着眼道：“抛开这个晦气的话题吧，你现在对我们研究院提供的产品感觉如何？” “魔法武装尚且需要更多的使用数据。” 林昀平淡地回答，看不出任何喜好：“但特殊的监控系统确实已经起到了一些作用，不管是隐蔽还是易用性都很高。” “嗯……可以理解为‘满意’的意思吗？” “可以。”林昀不动声色。 “那么就好说了，我们来开诚布公地谈一谈吧。” 扶着椅子的扶手，宛如一颗毛绒圆球般的玩偶艰难地直起身：“你需要一些增值服务吗？” “……增值服务？” 林昀挑起眉头：“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哟。” 玩偶伸出那对短小的爪子，大概是想表达出“供给”的肢体语言：“我可以提供更多的产品，而且它们都对你很有用，你想不想了解一下？” “您想在调查院之外，与我建立另一层交易关系？” 林昀略微思忖着，直接挑明了对方的来意：“为什么？而且我不觉得自己能够支付相应的代价。” “你当然可以支付，我想要的东西只有一件。” 玩偶微微向前挪动身子，翠绿色的眸子看上去有些幽深：“黑烬黎明的王前烬侍‘摩丝’，她死后留下来的‘兽之源’，在你那里对吧？” “兽之源？” 这个陌生的名词让林昀微微一愣，但是很快就意识到对方说的到底是什么——那是摩丝用于培养残兽，据说可以让其产生变异的紫黑色晶石。 祖母绿说的没错，那块晶石现在其实就在他的手里。 因为知道这个东西是人工制造残兽的祸根之一，所以翠雀一直用术式将之封印在秘密基地的空房间里，还让摩可对晶石的状态保持监视与关注。而自从落到了魔法少女手里后，这块晶石就表现得十分安定，若非是其中还有微弱的魔力波动，甚至会让人以为这是一件纯粹的死物。 “我无法把这种东西拿出来交易，首席阁下。” 林昀略有些警惕地眯起眼：“尤其在不知道您会拿它去做什么的前提下。” 摩丝使用这块晶石所造出的杀孽堪称骇人听闻，不知多少人因为她那残暴的“研究”而失去性命。而如今，研究院的院长却又试图同他交易此物，让他不得不产生一些不太好的联想。 他对魔法少女这个群体的认同感并不算弱，也相信这个世界上大多的魔法少女都有着良善的心灵。但是对于宝石权杖，这些在权力之巅停留太久，早就与一般魔法少女产生鸿沟的存在，他不得不保持些许警惕之心。 如果仅仅因为对方背靠国度，属于魔法少女的阵营就果断交出那块晶石，他无法保证这块晶石是否又会施以某些邪恶的用途。 “……看来你并不了解我的为人，这让我多少感到有些伤心。” 玩偶清晰地传达着祖母绿的话语，只是那毫无波动的语气却完全听不出“伤心”的成分：“但也无妨，获得兽之源的是你，要不要把它拿来交易的决定权也只在你的手上。先听听我能给你带来什么吧，或许这样你就会改变心意了。” “请说。”林昀从紧绷的状态略微放松。 “嗯，那……从哪条开始说起呢，我的备忘录放在了哪里来着？” 随着林昀给出肯定的态度，玩偶的口中穿出了翻找东西的声音，不多时，祖母绿的声音再一次传出：“啊，对了，对你来说最重要的事情，大概就是你的现状了吧？” “哪怕没有我在这里多嘴，你应该也能感觉到了，你的心之宝石，已经在彻底破碎的边缘了哦。” “魔力在不断地外溢，本相也极其地不稳定，就算在这个距离我也能感觉到它的不堪重负。” “你现在就算全力释放魔力，又还有多少战斗力？叶级？芽级？再这样下去的话，你的力量只会越来越衰弱，直到某一天降到种级的低谷吧？。” 祖母绿的话语可谓是一语中的。 魔装破碎，本相损伤的代价注定是高昂的。除了心之宝石总是会失灵，使得林昀自己都控制不住变身以外，力量上的降级也在所难免。 如果说在与摩丝战斗之前，普通状态下翠雀的全力大概在蕾级；那么现在，哪怕使用全力，她也已经触摸不到蕾级的魔力量了。 再加上魔装的形态三去其二，“织命”这个完整的魔装现在可以说只剩下了三分之一的部分，宛如一堵漏风的墙一般，自然是很难再起到其应有的功能。如今的翠雀，想要去单挑一只蛹阶残兽恐怕都够呛。 “又因为魔力的外溢，你本相和本体的界限也在被逐渐打破，作为魔法少女的魔力开始反向灌入你现在的身体。这点你应该也发觉了，现在的你，可以在不变身的状态下就动用一些魔法少女的力量。” “……是的。”林昀轻轻点头。 “那就对了，或许从短期内看来，这样的状态没有问题，甚至能够让你更便捷地使用力量；但是长期看来只是有害无益，男性的身体是无法兼容和使用魔法少女的魔力的，它最后会缩减你身体的寿命。” 玩偶轻轻拍了两下桌子，抬起头，滑稽的面上带着肯定的神色： “到那一步的话，别说是使用力量了，就连你的生命都会所剩无几。” 感谢书友虎羽玖小葉空与watglthhml打赏的盟主支持，也感谢其他各位打赏的读者们，爱你们。 以及之前的第一卷的章节感言设置错误，导致变成了付费章节，虽然后续更正了，但也害不少自动订阅的读者白白多订阅了一章，这件事最近有读者向我表达了强烈不满，在此我向各位表示，真的十分抱歉！（鞠躬） (本章完) 第五章 交易 对任何人来说，死亡都是一个严肃的话题。 林昀并不畏惧死亡，但他懂得敬畏死亡。如果可能的话，他并不希望自己的人生提前结束，哪怕原本剩下的日子也不长久。 当然，他并不会把这样的思绪表现出来，所以在祖母绿的眼里，他依然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你不害怕吗？后生，会死的哦。” 玩偶面上适当地露出了疑惑的神情：“我可是特地把最极端的后果拿出来了，你还是这样没反应的话，我们的交易很难进行下去诶。” “您说出这些话来，应该不是为了让我担惊受怕的。” 林昀环抱双手：“您也说了，这是交易，还是先把你的价码标出来吧。” “现在的年轻人，做买卖都不懂压价了吗？” 办公桌后的玩偶似模似样地发出了老年人般的感叹：“算了，我也确实不擅长这种事情，还是直接谈谈我能提供的帮助吧。” “首先，我得明确地告诉伱一点，透支力量造成的本相损伤是不可逆的，你失去的魔装和魔力已经永远消失，从概念上彻底不存在，所以我是没办法帮你把这部分取回来的。” “就像是一个因故失去了手脚的残疾人一样，失去四肢后留下的伤口会结痂愈合，但四肢却再也不会长回来。你的本相就是这样的状态，现在的你就是一个受伤的残疾人，现在甚至连伤口都没有愈合。” “所以？”林昀反问。 “所以，我能做到的是，让你在这种情况下，可以恢复现有的伤势，安全地使用你剩下的力量。”祖母绿的声音从玩偶中传出。 “……剩下的力量？” 林昀微微皱眉，显然对于这个答案并不满意：“这似乎并不能达到我的需求。” 他很清楚自己现在残存的魔力量是什么水平，在他看来，这样的一点力量，就算能够安全地使用，也不足以应对真正危险的敌人 “你为什么会觉得，‘叶级的魔力’就是你剩下力量的全部呢？”玩偶却冷不丁地问道。 “现在的魔力……不是全部？” 这句话让林昀略感意外，故而松开了环抱的双手：“难道不是吗？我自己所感受到的魔力量是不会有错的，奇境也已经无法使用，我的身上似乎并没有更多残余的力量。” “奇境是奇境，魔装是魔装。” 祖母绿的声音悠悠：“不要忘记了奇境的本质，后生。魔装诞生自魔力，奇境诞生自灵魂，魔力与灵魂相互对应，所以魔装与奇境是本相的一体两面。你的魔装虽然破损，但是仍然保留了丝线的部分，这就意味的你的奇境也没有消失，只是沉寂了。” “但是我完全感受不到。”林昀轻轻地反驳。 “很正常，就像人受伤流血会下意识用蜷缩或覆盖的方式堵住伤口，你的本相也有自己的保护机制。你的潜意识判断自己的本相是残缺的，脆弱的，所以就不想把自己的伤口暴露出来。” 祖母绿解释道：“如果我没有猜错，哪怕在这次战斗之前，你使用奇境也已经极其勉强，甚至十分痛苦了吧？就是这样的道理。” “总之，现在的你是一个魔力上的残疾人，想要重新运用自己的力量，需要一套完整的康复流程，甚至手术。” “就以治病为比喻，我可以给你提供两方面的帮助：第一，帮助你愈合伤口，恢复伤势，补足本相的损伤，让你能够稳住现在的状态；第二，是给你提供一件足够好用的义肢，让你在康复后能够正常地进行活动。” “你现存的力量会成为一个新的整体，随着伤势痊愈，你可以止住魔力衰退的趋势，并且能够再次展开你的奇境。” 玩偶的面上露出了有些自得的神情：“当然，甚至不止是奇境，你很有可能……取回自己的繁开。” 繁开。 林昀在心中默念着这个词，微微握紧了手中的心之宝石。 自己究竟有多久没有想过这个概念了？ 作为魔法少女在花级会获得的能力，繁开对于每个花级都是无比重要的存在，甚至于，她们绝大部分的战斗力都由繁开组成。 作为魔法少女的底牌，繁开是一种十分特殊的状态，用更为通俗的语言去描述的话，所谓繁开，就是魔法少女的“二次变身”。 繁开状态之下，魔法少女的能力会产生进化，魔力量与灵魂意志强度也会获得空前绝后的增幅，国度的记录之中，最夸张的繁开状态甚至能够达到繁开前魔力的十倍。 而如此恐怖的增幅，对于魔法少女来说却并没有什么代价，仅仅只是使用后会有一段时间的衰弱期罢了。 这也是花级魔法少女的战斗力与蕾级如隔天堑的原因之一，哪怕是魔力量再怎么孱弱，使用了繁开的魔法少女也可以在魔力量上轻易超过同行。 可以肯定的是，如果林昀能在魔法少女状态下使用繁开，对战力的增幅会无比巨大，会远超此前那个无法使用繁开的自己。 他也有着足够的自信，如果自己能够取回这样的能力，在战斗上绝不会畏惧任何敌人。 这个条件让他心动了。 “我该怎么做？” 于是他望着面前的玩偶，认真地发问：“或者说，您要怎么做？” “哼哼，很简单。首先，你需要把伤情稳定下来；然后，来我们研究院一趟，我亲自给你做个小手术；最后，帮你安上最为先进的‘义肢’。” 玩偶有些得意道：“放心，这是我的独门技术，不会影响你的本源力量，只不过在损伤的地方做些小把戏。” “我做不到。”林昀面无表情，“别告诉我您不知道。” “你做不到？哦，你好像的确做不到。” 玩偶这才突然意识到什么般：“对哦，毕竟你当面拒绝陛下的赏识，所以被下了禁足令，禁止进入魔法国度。拿着‘矢车菊’这个代号恐怕连国境边界都不会放你过去。我都不知道该说你叛逆还是什么是好了，这可就麻烦了呀……好痛！” 它话音未落，变成了一声小小的惨叫。原因是林昀直接伸手抽走了它身下的椅子，让它当场摔倒在了地上。 “别装模作样了，玩偶没有疼痛的感觉吧？” 一手握着椅子的靠背，林昀一手扶着办公桌：“像我们的院长阁下那样拿腔拿调并不适合您，尊敬的首席阁下。我们还是少些废话，让沟通更高效一点吧。” “太粗鲁了……就算这样也不应该去抽女士屁股下面的椅子吧？我可是坚定不移的暴力反对派，这样对待我会让我对你的评价降低的，后辈。” 玩偶埋怨着从地上站起来，用短小的爪子努力去拍着屁股上的灰尘：“唉，物质界如今也真的是世风日下，现在的后生完全不懂得尊老爱幼吗？” ——“喂，安保部吗？来我的办公室一下，帮我把来源不明的大件玩偶丢到垃圾房去。” “喂，喂——” 祖母绿那一直优哉游哉的懒散声调顿时上扬了几个八度：“别着急，等一等呀，我还没说完呢，不是没有办法的。” 林昀握着手机，斜睨了地上的玩偶一眼，没有说话。 “咳，总而言之，我这里能够给你提供一个办法。你应该也知道，还有一段时间就是一年一度的认证考试了。” 祖母绿清了清嗓子：“那个时候，会有大量的新人魔法少女从物质界各地涌向国度，你可以混在新人考生里面渗入国度，然后来卢恩诺雷找我。” “混在人群里并不会改易我的身份。”林昀面无表情地提醒道。 “那就不用你本来的身份，我们可以伪造一个。” 玩偶顺着椅子腿重新爬到了林昀的办公椅上，再一次躺了下来：“就从今天开始，在魔事院新建一个魔法少女的档案，虚构一个新人魔法少女的存在，等到明年，你就可以拿着这个身份去报名参加考试了。” “你们宝石权杖现在已经有权力直接虚构一个根本不存在的魔法少女了？” 林昀略有些愕然地挑起眉头，但仔细一想也不觉得意外：“四大院对魔事院的渗透已经到了这种程度？你们做这种事情她知道吗？” “唉，所谓的权力斗争与政治游戏，总归是要有一些大家心照不宣的东西的。” 靠椅上的玩偶也抱着双手：“只要所有人都统一口径，坚持声称某件事情不存在，那么从政治意义上来说，它就是不存在的。” “您似乎把自己也骂进去了。” “坐在本不是自己的位置，享受本不属于自己的权力，那么就终归会做出自己不喜欢的行为。” 玩偶抬头看着林昀：“宝石权杖并不是一个可以心安理得去享受的身份，尤其当你的同僚都在伸手去收揽自己的权力时，旁观就等于坐以待毙。” 祖母绿的话语说得很隐晦，但是林昀却理解了她的意思：宝石权杖之间是存在权利的平衡与斗争的，而在这场斗争之中，有一个一直向其他所有人施压，逼迫宝石们不得不花费更多心力的角色。 在玩弄权术上如此上心的宝石权杖自然也不会是别人，只可能是调查院的那位院长大人了。 “看来您真的很讨厌我们的院长阁下。”林昀若有所思。 “我说过的，咱们可以略过一些晦气的话题。” 玩偶摊开爪子：“而想要帮你偷偷进入国度，这样的权力也是不可或缺的，至少现在它成为了我们的助力。” “不可否认。” 林昀点点头：“虽然我并不想接受你对这种行为的美化。” “哦？你是想说‘那些本来都是我的东西’吗？真可爱呢。” 祖母绿的声音又一次拖长，听上去别有意味：“如果你真的要这么说的话，我不会否认哦。” “我没那么天真。” 林昀摇摇头：“魔法国度的权力都是建立在相应的力量之上的，就算我当初接受了那份邀请，我也没有成功收归和管理那么多人的自信。” “那可未必。” 玩偶的面上突然露出一个有些奇怪的笑容：“不过这么说的话，如果你同意我们的这场交易，等你来卢恩诺雷做完手术，我就把手中这部分魔事院的权力交给你，怎么样？” 办公室中一时陷入了寂静。 林昀望着座椅上的玩偶，那张毛茸茸的脸上笑容完全不似作假。懒散而惬意的神色仿佛真的对自己所说的“那些权力”浑不在意，像是不知道自己说的话到底何等令人震惊一般。 在今天之前，如果有人告诉林昀，会有人像这样轻描淡写把国度机关的权力当做交易的筹码，他绝对会以为那个人在开玩笑。 他并不认为单纯是对自己的优待，对方能够提出这样的条件，必然是因为其他的理由。 “……兽之源到底是什么？其中到底有什么秘密？” 而这，就是林昀所能想到的理由。 祖母绿交易的目标就是兽之源，而她能够给出这样的条件，必然是因为兽之源在她看来有相应的价值。 那么，究竟是怎样的价值可以抵得上四分之一座魔事院？林昀并不知晓，但隐约可以想象。 “你答应这个交易条件吗？答应了，我就可以告诉你。”玩偶依然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 “……您不告诉我的话，我可能很难答应。”林昀缓缓摇头。 “真的？我可是把取回繁开的能力，以及你接下来的寿命，甚至是四分之一的魔事院拿出来了哦？你连这样都不心动？” “一场看上去为稳赚不赔的交易，必然在暗处隐藏了风险和代价，我不希望贪图一时之快而铸成大错。” “‘铸成大错’？这样刻薄的词语我可不能当做没有听见，难道在你心目里，我拿到兽之源就是注定要去做坏事的吗？你认知中的我到底是个什么形象？” “宝石权杖。” “唔！居然拿本应象征荣誉的词语作为恶评的代名词，太过卑鄙了呀，后生！” 祖母绿似乎对于这样的形容十分不满，但是林昀没有再说话，他平静地与面前的玩偶互相对视着。 他不相信天上会掉馅饼，他需要对方给出让自己安心的理由。 短暂的沉默之后，终究还是祖母绿再一次开启了话题：“不过也好，我们还剩很多时间。距离明年的认证考试还有五个月，你有充分的时间来了解我的为人，再考虑这场交易是否要成交。相信我，我的个人魅力是会说服你的，你会在感受到我的真心实意后接受我的条件。” “什么意思？”林昀疑惑地问道。 “意思就是，接下来的时间里，我会把这具玩偶分身留在方亭市，并且在这里设置一个私人的小型研究所。” 祖母绿慢悠悠地道：“如果你遇到了什么好奇的事情，或者有什么想知道的东西，都可以来找我。” “研究所？什么时候？” “还没建呢，地址未定。” “……这也是您来找我的理由？” “是，这也是我今天来找的理由，想来异策局应该并不缺乏这样的资源。” 似乎是在靠椅上躺够了，圆滚滚的妖精玩偶终于再一次直起了身子，哪怕看上去只是一颗球在椅子上滚动了一下。它那幽深的墨绿色瞳孔再一次盯住了林昀，慵懒之中又带着微不可查的调侃： “那么，就拜托你为我的研究所找一处风水宝地啦，后生，不……应该说是局长先生。” 上午中午都在开会，所以更新晚了！ (本章完) 第六章 车站偶遇 林昀与祖母绿的谈话没有持续太久。 在林昀帮其选定了一处私人研究所的地址后，滑稽的妖精玩偶就大摇大摆地迈步走出了林昀的办公室，旁若无人地从异策局中离开了。 据祖母绿说，这种妖精玩偶不仅仅是对妖精形象的拟态，更有着与妖精一样的认知干扰能力，而且远比普通的妖精要强。普通的妖精只能影响魔力没那么强的普通人，让对方看不到自己；祖母绿的玩偶却可以屏蔽魔法少女和妖精以外所有对象的观测。 送走了这位不请自来的研究院大人物，林昀又在办公室里处理了一些文件、接见了一些员工。之后，终于迎来了自己任职首日的下班时间。 哪怕当上了异策局的局长，林昀还是没有驱车上班的习惯，今天的他依然是自己坐轻轨电车出行。后勤部本打算为他配备专车和驾驶员，但是被他拒绝了。 他并不觉得现在的自己是什么领导，也不希望周边的待遇让自己产生这样的想法。 相比于曾经的上班地点，异策局大楼的位置距离电车站更近，步行也更加方便，乘着夜幕，林昀步行了十分钟左右，就到达了距离最近的一处电车站。 通过安检，刷卡进站，林昀在站台上等候着列车的到来。他漫无目的地扫视着周围，忽然发现一个有些眼熟的身影： 是田胜。 此时的田胜正戴着无线耳机，抱着手机低着头，目光集中在屏幕上，也不知道是在看视频还是在玩游戏，但显然十分入神。 林昀并没有什么上前搭话的欲望，只不过因为对方是自己的员工，所以在旁多看了他两眼。然而不看倒好，当他真的看清了对方手机屏幕上的内容后，几乎是下意识窒住了呼吸。 ——他看到了自己。 并不是作为林昀的自己，而是作为翠雀的自己。 两周前，月圆节的夜晚，当摩丝放出了海量的残兽去袭击整座方亭市的时候，为了救城市于水火，翠雀展开了自己的奇境，以自己的魔装为代价消灭了所有的残兽。 那个时候，横跨整个市中心上空的银蓝色丝线被所有的市民看在了眼里。 这并不是翠雀第一次在方亭市大规模展开奇境，事实上，早在19年前的大兽灾，她就做过类似的事情。而那个时候，尚且年轻的翠雀也不是很避讳媒体的采访，所以跟其他小队成员毫无遮掩地承认了自己的所作所为。 早年无心的行为反而造就了如今的恶果，当月圆节那天夜晚，翠雀再一次展开自己的奇境之后，那标志性的蓝色丝线一下子就让人们猜出了主人的身份。 作为曾经在方亭市大为活跃的魔法少女，“矢车菊”这个名字其实并不让人陌生，再加上一些好事者迅速翻找出了旧时的影像，“魔法少女矢车菊复出”一下子就变成了方亭市网名之间的热点新闻。 现在，田胜手机上所播放的，就是早年的翠雀某次接受采访的录像。 看到了这样的内容后，林昀一时无言。在原地无声地站立了半晌后，他重新挪动脚步，默默地向一旁退开。 不过就当他打算无视田胜，换个地方去等车的时候，轨道的不远处忽地亮起了车灯。 电车来了。 原本专注于视频内容的田胜忽然抬起了头，向着电车的方向张望了一眼，然后，就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林昀。 然后，他越过人群，向着林昀的方向走了过来。 “局长！”他这么喊道。 这让林昀装作没看见他的计划顿时破产，只能有些无奈地向着田胜的方向看去，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两个人一同顺着人流走进了电车，林昀前脚寻了一处僻静的角落站定，田胜后脚就跟了上来，毕恭毕敬道： “您好，局长。” “下班时间，可以不需要多余的礼节。” 林昀拿出手机，装作很忙的样子翻看着：“有什么事情吗？” “啊，不，只是看到局长您也来坐电车，感到有些吃惊。”田胜将无线耳机从耳廓之中摘下：“毕竟就连我们的部长都是坐专车的，您这是有什么情况吗？” “我没有被人服侍的习惯，派那么个人专门接送会让我感到不自在。” 林昀目不斜视地看着手机屏幕：“你也别拿你们部长出来当例子，他们那样才是正常的，我没什么意见。” “不喜欢被人服侍……这样啊，感觉局长您，真的跟我印象里的领导们完全不一样呢。” “我就当做你是在称赞了。” “不，我哪敢。” 田胜有些尴尬地挠挠胳膊：“以及局长，今天中午说的事情，我后来回去又想了一下，莫名又想起来了一点细碎的细节。” “今天中午？福利院的事情？”林昀这才抬起头，看向了田胜。 “是，福利院的事情。” 说到这件事，田胜脸上那有些尴尬的笑容也收敛了不少，认真地道：“我似乎想起来了，当时的我遇到了残兽。” “残兽？伱确定吗？” 林昀收起了手机：“根据相关人员的口供和事件记录，当时的福利院只出现了一只残兽，并且迅速就被魔法少女讨伐了，几乎没有人正面遇到过残兽。” “是，我知道，但是我的记忆里似乎有残兽的正脸，我好像在很近的距离看到过它。” 田胜思忖着组织语言：“以及，除了残兽以外，我应该是看到了魔法少女。” “你为什么会这么认为？”林昀不动声色地问道。 “我下午找人了解过了，在残兽袭击事件之中，有两种人会在事后接受心理暗示，进行记忆上的操作，以便让他们淡忘某些事实。” 田胜认真地解释道：“一种，是因为残兽的袭击受到了巨大心理创伤的人；一种，是看到了魔法少女真实身份的人。” “你觉得你是因为看到了魔法少女，才被心理暗示的？” “是的……因为我想起来了，魔力的颜色。” “魔力的颜色？” “虽然记不清到底是谁，但是魔力的颜色我还没有忘记。” 一手抓着电车上的吊环，田胜一手抚摸着自己的心脏部位： “那个时候，我在福利院看到的，应该是绿色的魔力。” “我并不确定这一点，但是我也想不出其他的理由了。如果没错的话，我之所以会产生那样奇怪的梦境，又之所以会莫名地变强，可能，就与那绿色的魔力有关。” 晚点还有一章2k的 (本章完) 第七章 妮妮 绿色的魔力。 林昀当然知道那说的是谁。 在福利院的袭击事件之中参与了战斗，又疑似被田胜这名前护工得知了真实身份，这样的魔法少女仅有一人，那便是白静萱。 田胜的变化和白静萱有关？这是林昀此前从未想过的可能。 白静萱是哪怕在魔法少女之中都很特殊的偏移者，更是拥有十分稀有的治愈性魔力，这些事情林昀都很清楚，但是，这和田胜被缝入残兽后因祸得福有什么联系？ 这就处在林昀的知识盲区了。 对于偏移者这一身份的奥秘，他属实知之甚少，白静萱身上还有怎样的秘密，他也无从得知。所以，哪怕田胜向他提出了这样的可能，他也给不出什么有用的回复。 ——过两天去问问祖母绿？ 走在返回秘密基地的路上，已经变成魔法少女姿态的翠雀如此思索着。 她一时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了。 作为研究院的首席，祖母绿理应掌握了一些与偏移者有关的知识，去向她询问的话应该可以得到一些线索。而在今天分别之前，祖母绿也说过可以去找她，自己上门去询问应该不算冒昧。 只不过，事情是不是太过巧合了一点？ 对方下午刚提到可以去咨询疑问，自己晚上就遇到了不懂的事情，这让翠雀总感觉其中有让人不快的算计。 走进了小区的大门，同已经习以为常的保安打了个招呼，翠雀沉思着走到秘密基地的门前，从口袋之中掏出了钥匙。 咔哒。 还没等她把钥匙塞入锁孔，面前的大门就忽然应声而开。 “翠雀！你回来啦！”林小璐就这样从门里蹦了出来，好像一只在家中久待主人的小狗一般兴奋，张开双手，甚至想要就这样抱上来。 “嗯，我回来了。” 翠雀轻轻地抵住林小璐的手：“今天周边有什么异常吗？” “没有哦，别说是残兽袭击了，就连交通事故都没有。” 林小璐还是没有放弃抱上去的打算，双手又往前伸了伸，发现依然被翠雀牢牢地阻拦着，只能有些不甘心地停了下来：“你就放心吧，现在的我们已经不是一开始的菜鸟了！” 两人所讨论的，是林小璐今天在珞明区的安全情况。 随着月圆节的事件结束，因为自己需要养伤，又因为三小只在事件之中展现了不俗的成长，翠雀开始鼓励她们像真正的魔法少女一样将城市分区管理。 其中，林小璐负责珞明区，夏凉负责夕照区，白静萱则负责黎星区，三名魔法少女各自对区域内的残兽和意外事件进行处理。只有遇到了独自无法应付的敌人，才会向其他的同伴寻求联络帮助。 这样的尝试已经持续了超过一周，目前来看，效果还不错。 在这期间，方亭市发生了两起残兽袭击事件，一起在林小璐的珞明区，一起则在白静萱的黎星区，两个人都独自就完成了对残兽的讨伐，并且没有怎么受伤。 而今天，听林小璐的说法，似乎也没什么特别的事。 心中稍安，翠雀便推门走进了玄关，与林小璐闲聊着一些家长里短的琐碎事，缓步走进了客厅。 事实上，林小璐表现得像现在这样亲切和主动，也是最近两周的事情。在此之前，虽然她也曾表现过对翠雀的憧憬和崇拜，但从来没像近些天一样夸张。 这让翠雀莫名其妙之余又有点小小的享受——谁会介意自己的女儿和自己更亲一点呢？ 两人一同来到客厅，便见到夏凉正端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见到翠雀和林小璐从玄关处走来，抬起手，微笑着打了个招呼。 一旁的餐厅处也传来了动静，只见一只扑扇着翅膀的粉色小狗缓缓地飞了过来，而它的身后还跟了一只垂头丧气的粉色小猫。 “晚上好，矢车菊大人。” 粉色的小狗妖精向翠雀开口道：“今天的晚饭已经准备好了，请问您现在就要用吗？” 这只粉色的小狗妖精，就是方亭市原定的上一任播种者——妮妮。 作为此前一直用电话暗中帮助翠雀的存在，它也是在摩丝伏诛之后才被从异策局里救出来的。当时，被救出来的妮妮已经是奄奄一息，眼看着就要活不成了。 好在妖精的生命力一向强悍，摆脱了黑烬黎明的控制以后，妮妮没花多久就恢复了行动能力。这一点上，它甚至比翠雀的恢复还要迅速。 作为摩可原本想投奔的前辈，妮妮自然是一名十分成熟与合格的播种者。她不仅拥有十分完备的知识，端正周全的礼仪，甚至还掌握了一手精妙的厨艺。为了表达被营救的谢意，这些天妮妮一直居住在秘密基地，负责准备所有餐点。 与只知道吃的摩可不同，妮妮仅以一只妖精之力，就能负责魔法少女全员的日常饮食，而且无论口味和营养搭配都无可指摘。 除此以外，它还能够在魔法少女们修习时精准地提供魔力变化的数据；在残兽袭击之前就预测出大致的地点；更能够成熟而周到地处理与各方的关系。可以说，直到见到了妮妮，方亭市的众魔法少女才终于知道，为什么其他城市的魔法少女小队都是以播种者为中心的。 甚至于，在与妮妮一同活动了几天后，林小璐就强烈要求把摩可换掉，让妮妮重新归位。 可惜的是，妮妮自己谢绝了。 “不管如今表现再怎么完美，我在方亭市的表现也是一名不合格的播种者。我没有保护好我所签下的魔法少女，已经没有颜面再担任这里的播种者了。” 它是这样说的：“而且，王庭的调任是绝对的，既然摩可已经被任命为这里的播种者。那么我的职位也就相当于被撤销，需要回到国度去待命。” 至于它为什么现在还留在这里，原因其实也很简单——管教摩可。 这也是摩可看上去如此萎靡不振的原因。 妮妮对于魔法少女们的态度十分尊敬与亲和，但是对摩可的态度就堪称魔鬼教官，每天都在无比严厉地训斥摩可。一向从不服软的摩可在妮妮面前一点脾气都不敢有，令三小只大开眼界。 面对妮妮的严厉管教，摩可就像是个犯了错的孩子一样，只有乖乖认罚的份，一点都不敢顶嘴。至于今天，也不知道是此前经历了什么，但它似乎又被训了。 翠雀的视线从垂头丧气的摩可身上扫过，微微顿了一下，但也没有多说什么。她站在走廊中向四周张望了一番，忽地问道： “薄雪呢？” “小萱今天回福利院去了，据说是要找什么东西，晚上不在秘密基地。” 一旁的夏凉回答道：“小前辈你想问她什么吗？我帮伱群里发个消息？” “不在吗？” 翠雀眨了眨眼睛，在听到夏凉的建议后又摇了摇头：“那就算了吧，也不是什么非常的着急的事情。” 白静萱难得回福利院一趟，想必也与熟悉的护工和朋友们有话要说，没必要再多占用她的时间。 翠雀是这样想的。 田胜身上出现的变化似乎也没有什么坏处，无论是田胜本人还是翠雀都不怎么急着解决此时的疑惑，稍微搁置一天也没什么。 等明天晚上再找白静萱就行了。 心中如此盘算着，翠雀与妖精和后辈们一同坐到了餐桌边，开始准备享用晚餐。 事实上，她的此时想法并没有什么错误，田胜身上的变化确实不算大事。但是，她却未曾想到，自己和白静萱的下一次见面，完全是以一种意料之外的方式发生的。 第二天，从福利院归来的白静萱独自前往了异策局，然后，主动闯进了局长室。 (本章完) 第八章 小小来客 “真的是太厉害了！局长！这个叫做‘魔法武装’的装甲到底是哪里来的高级货色？” 第二日，上午十点。 情绪高涨的李英伟正死死地拉着身旁的田胜，对着摆放在一旁的几套设备大加赞扬，溢美之辞滔滔不绝，以至于让人听起来感觉有些肉麻。 “我刚通过资质审核，就去对战室尝试了一下，感觉就像是我自己的魔力产生了本质上的改变一样！” 他兴奋的地挥着手：“感觉就算是遇到残兽，也可以正面和它一决高下了！” 魔法武装的发放配备工作已经逐步在异策局中开始，出于林昀的单方面要求，每个获得魔法武装的员工都要到局长室来报道，由他亲自把关。 而眼下，便是特殊作战部第三小队前来报告的时间。 第三小队一共有三名员工获得了魔法武装的配额，分别是队长李英伟，副队长穆本生，以及据他们所说大放异彩的新星田胜。这三人此时都聚集在局长室里，等待着来自林昀的个人审查。 这所谓的个人审查，其实也就是进一步防范内奸。 虽然在昨天的任职演讲上，林昀已经排查了相当一部分的内应，但他并不能确认那些就是全部。而魔法武装这种可以大幅度提高装备者战斗力的物资，哪怕有一件落入黑烬黎明之手，对异策局普通员工的打击都是巨大的。 于是最后，才会演变成眼下这幅场景。 虽然不知道李英伟的称赞与吹捧到底有几分真心，但是这些都不会影响林昀的决策。在三个人都聚集在他的办公桌前后，他就已经暗中握住了自己的心之宝石，开始偷偷感应这三个人的魔力波动，从中辨别有没有兽的部分。 其中，李英伟和穆本生都没有任何问题，两个人是相当纯粹的人类魔术使。 但是田胜不一样。 林昀能从其身上感应到极其熟悉的，那种让人恶寒的兽之魔力。以魔法少女的身份讨伐驱逐过数不清的残兽，他对这种魔力的感应定然不会有错。 这也是让他有些犹豫的地方——哪怕他知道田胜身上的变化与残兽的魔力有关，对方也从来没有隐瞒过相关的经历，但难保这背后还有什么隐秘。 要先同意吗？还是暂且搁置呢？ 正当林昀陷入沉思之时，局长室的门外却突然传来了一阵喧闹声。 ——“停一下，这里不行的，小姑娘！这边不能进！” 隐隐还伴有接待员小姐焦急的呼唤声。 原本聚集在局长室里的作战队员们顿时被道动静吸引了注意力，停下了话语；办公桌后的林昀也暂止了心中的思考，有些疑惑地看向办公室的大门。 不多时，局长室的木质平开门就被推开了。 一名身着舞台礼裙，上身白色，下着绿色的异色瞳女孩从门外闯了进来。她的外表看上去十分可爱靓丽，就像是从哪里的演出现场跑出来的童星。女孩气势汹汹地冲进门，在看到门后是四名成年男性后又微妙地弱了些威风，站在原地鞠了一躬： “叔叔们好！请问异策局的局长是在这里吗？” 前后的反差令人咋舌。 一旁的接待员小姐则是疲惫地喘着气，有些无奈地解释道：“对不起，局长，我已经试图劝阻她了，但是她说自己是魔法少女……” 林昀当然知道这个闯进局长室的女孩是魔法少女，事实上，女孩也正是他无比熟悉的后辈与晚辈：白静萱。 昨天晚上的翠雀还准备在秘密基地找这个孩子谈一谈，没想到白静萱当时不在，第二天就主动闯入了异策局。 那么，她来这里是为了做什么？ 怀抱着这样的疑惑，林昀不动声色地道：“你好，我就是，你找我吗？” “是，我想要找异策局的局长……咦，你不是小璐姐姐的……” 白静萱下意识开口回答，但是看清了办公桌后的中年男子后却猛地一愣，继而捂住了自己的嘴：“啊不，我看错人了！” 显然，她认出了林昀，知道对方是林小璐的父亲。但是考虑到在场的还有其他陌生人，她不应该主动透露林小璐的身份，所以选择了住嘴。 而没等她进一步表态，一旁的田胜在观察了女孩片刻后，神情也变得有些恍惚，像是在回忆什么一般呓语道：“小萱？” “是！请问……咦，田叔叔！” 白静萱又一次为在场者的身份感到了惊愕，认出对方曾经是福利院的护工后，再一次陷入了短暂的混乱之中。她刚刚冲进来时，看上去信念还颇为坚定，但这种态度，随着发现现场都是熟人而软化了。 话语在口中卡壳了半天，最后白静萱又一次向众人鞠躬：“对不起！给伱们添麻烦了！” “不是，你还什么都没说呢……”一旁的李英伟只感觉莫名其妙，忍不住多嘴了一句，但是却被一旁的副队长用胳膊拐撞了一下，顿时又沉默了。 门口的接待员小姐见气氛有些不对劲，本想张口再解释什么，但终究还是化作了无声的动作，嘴唇闭合后也没了言语。 见众人一同陷入了有些尴尬的沉默之中，林昀环顾四周，最终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田胜留下，这位魔法少女也请留下，其他人在门外等候吧。” 得了他的指令，在场的众人顿时默契地行动起来。接待员小姐首先从门口退出，李英伟也被副队长拉着从局长室中离开，最后，只剩下田胜和白静萱留在了林昀的面前。 望着白静萱，林昀沉吟片刻后开口：“那么，请不要着急，平静下来好好说话吧。你是魔法少女，我阅读过档案，你的代号应该是薄雪，对吧？” “是。” 白静萱乖巧地点了点头：“我是薄雪。” “那么，你的来意是什么？” 林昀尽量让自己的表情显得平和，避免给白静萱带来压力：“有什么需要异策局提供帮助的地方吗？” “啊，是！” 说到“来意”这个词，原本还有些踌躇的白静萱顿时精神了起来，就如同找回了主心骨一般，双目放光，神情之中甚至带着一丝微妙的憧憬： “我，想要参加对黑烬黎明的屠杀！” 没有人说话。 林昀保持着端正的坐姿，面无表情地看着白静萱，在短暂的沉默之后，他重新开口：“不好意思，我刚才没有听清楚，你说了什么？” “我想要参加对黑烬黎明的屠杀！” 白静萱单手握拳，故作认真的表情看上去有些可爱： “确切来说，我想要虐杀他们！” “……你为什么要来找我们？”林昀木然道。 “我巡逻的时候看到了！异策局的大家在跟黑烬黎明打架！” 白静萱脆生生道：“我去问了那里的叔叔，他们说这是局长的命令！局长要求他们把城市里的黑烬黎明全部杀掉！” “……她是这么说的。”田胜重复着白静萱的话看向了林昀。 “我知道，不劳你重复一遍。” 林昀只感觉一时间有些头痛，他下意识扶住自己的额头：“那个，薄雪对吧？你刚才说，想要去清剿和抓捕剩余的黑烬黎明……” “是虐杀！”白静萱认真地纠正道。 她的神态看上去有多可爱，说出的话就有多恐怖。 “这不是一个可以随便说出来的词，尤其在你是魔法少女的情况下。” 林昀下意识叹了口气，努力地把话题重新拉回自己可以控制的轨迹上：“你看上去年纪不大，可能并不是很清楚‘虐杀’这个词的含义。我要跟你解释一下，这种行为是不被道德和法律允许，不符合社会的主流价值观，并且……” “就是把他们打到血肉模糊以后再杀掉吧？”白静萱有些疑惑地偏了偏脑袋。 “……是的，但我们并不是要讨论这个词的定义。而是说，这种做法，乃至说法都是不被允许的。” 林昀努力地解释道：“尤其你是魔法少女，代表着这座城市的光明与希望。魔法少女的主职是讨伐残兽，一般情况下是不应该主动去伤害普通人类，或者相对弱小的魔术使的。更何况你说的这个词是‘虐杀’，这是魔法少女绝对不能说出来的词语，也是绝对不能去做的事。” “但是，我的老师就是这么做的！” 白静萱的年纪不大，可以看出来她的词汇量也不是那么丰富，每说一句话都在搜肠刮肚一般思考着： “我的老师，她非常帅气地把黑烬黎明的老大虐杀了！而且大家都在夸赞她！我也很崇拜她的做法！” 林昀又一次沉默了。 他现在只想把桌子上的厚重工具书拿起来，给自己的脑门来两下狠的。 “你的老师？她是……”一旁的田胜仿佛意识到了什么，欲言又止地开口问道。 “我的老师，是魔法少女翠雀！就是上个月救了大家的魔法少女！” 白静萱口无遮拦：“她当时就恶狠狠地揍了那个坏人一顿，把对面打成了猪头，然后才千刀万剐把她杀掉的！” “干的好！” 田胜拍腿叫绝：“我支持你老师！对待那帮混账玩意就该这么做！你就应该向她学习！” “田胜。” 林昀压低声音提醒道。 “……啊，对不起，局长。” 田胜顿时悻悻道：“我一时激动……” “你也是个大人了，不要那么轻易地被小孩子煽动。” 林昀敲着桌子，平静地开口，但桌子下面不时抖动的脚跟却表明了他不平静的心情：“无论是出于什么原因，又是想要模仿谁，鼓励这么小的孩子去‘虐杀’敌人，都是不恰当的。” “但是，她说的是要对付黑烬黎明那群人渣吧？” 田胜小声的辩解道：“我觉得对付他们就跟对付残兽一样，不需要讲究对人的道德伦理。” “……你说的没错，黑烬黎明的渣滓死不足惜。“ 林昀点了点头：“但是搞清楚，我们这些成年人在这里的意义是什么，异策局的建立又是为了什么。‘魔法少女对付残兽，异策局对付人类的叛徒’，我们正是为了让这群孩子远离同族杀戮，为了不让她们在不懂事时背上杀死人类的负担，才存在于此的。” “或许当她们还是孩子的时候，杀死这些为恶的人类不会有任何感觉；但是没人能够保证，这在她们长大以后不会成为其一生的阴影。” “她的老师是魔法少女没错，但你应该知道，那是一名20年前就已经在活跃，如今早已经成年的魔法少女；她的老师有着已经成型的三观，残酷地杀死敌人也是其下定决心后的决定，而不是无意义的模仿……” ——“我，不是在模仿！” 白静萱有些着急地打断了林昀的话。 她就像是个上课提出问题的小学生一样举手，但没有等待同意便开口发言：“我不是在模仿老师！我很崇拜老师的做法没错，但是，我是自己想要去虐杀那群坏人的！” “为什么？” 林昀不解地问道。 “因为我要复仇！” 白静萱单手抚心，大声地宣告：“他们让残兽害死了我的父母，他们还害死了那个魔法少女……害死了樱前辈！我恨他们！我要让他们不得好死！我要让他们后悔自己做过的这一切！” 林昀从来没有看到过这么激动的白静萱。 在他的记忆里，白静萱一直都是那个乖巧懂事的孩子，很安静，很平静。她不会在人前激烈地表达自己的情感，也不会去让别人感到为难。她给别人留下了太多的空间，以至于他人很多时候都察觉不到她的存在。 或许，在平日与残兽的战斗之中，她的战斗风格暴虐了一点，残酷了一点。但是在翠雀孜孜不倦的纠正之下，那样危险的战斗方式已经少了许多，如今的白静萱，是像一名正常的魔法少女一样活动着的。 若非有今天，或许林昀永远都不会从白静萱口中听到“复仇”这个词。 但是相对于这个孩子的经历来说，这个词语又是那么的沉重，那么的理所应当，以至于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再怎么说下去。 而她说出“虐杀”和“复仇”这样的词语时，神情又是那样的天真与认真，其中的不和谐之处让人心中不安。 “……我不会同意的，我不可能让你这样的孩子去做那样的事。” 到头来，林昀只能有些涩然地开口。他不再试图去劝说白静萱，而是看向田胜，指着办公室的大门道： “田胜，你把她带出去。” (本章完) 第九章 辩驳 送走了来到局长室的不速之客，林昀心事重重地去往异策局的食堂。 虽然如今已经身为局长，但是他坚持不在生活作风上搞任何特殊化，一切都保持和普通员工一致，不去享受任何特殊待遇。 味同嚼蜡般地吃了几口餐盘中的饭菜，林昀思索着上午在局长室中的谈话，一时间觉得头大如斗。 他感觉自己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他并不知道白静萱此前到底是怎样的心态，对于生命和仇恨又是怎样的看法。但如今的她会产生现在这样堪称暴虐的想法，似乎和自己在月圆节那一晚的战斗脱不开干系。 林昀也时常会反思这件事情，自己当时的选择是否有些过激，是否应该在女孩们面前使用如此残酷的战斗方式，又是否会产生什么不好的影响。 事实上，早在杀死了摩丝，重新与女孩们见面的时候，白静萱的眼神就已经有些不对劲了。三名女孩里，唯有她的神情中没有任何的担忧和害怕，而是十足的兴奋与崇拜。 就好像是终于找到某种方向，终于有了某种明悟一般，她表现出了这样的态度。 那时的翠雀并不知道白静萱在想些什么，现在想来，这孩子当时怕是就已经产生了类似的歪心思。这份歪心思沉淀了半个月，又在她平静乖巧的外表下经历了不知怎样的发酵，最终表现成了如今这幅模样。 翠雀并不想推脱在这件事情上的责任，作为魔法少女路途上的前辈，自己的确没能在此事上作出正面的表率。 但是，事情演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踌躇不前也没有任何作用，自己需要思考的是怎样去补救。该如何告诉白静萱，她那样的想法并不合适？ 怀揣着复杂的心情，吃完午饭之后，林昀有些疲惫地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推开了局长室的平开门，他向着室内定睛一看，却又看到了那个本应已被送走的，留着单马尾的绿发女孩。 田胜正一脸尴尬地站在一旁，不知道说些什么。 “……她为什么还在这里？”林昀扭过头对着田胜问道。 “我劝过了，但是她怎么都要来。”田胜小声地解释道，“而且我也拦不住她，就只好跟在后面了。” “安保部没来赶人吗？” “来了，但她毕竟是魔法少女……安保部的人拿她也没什么办法。”田胜挠了挠后脑勺。 林昀的视线扫过两人，短暂地停顿之后，他又微不可查地一叹，对着田胜道：“行吧，那你就先回去好了，我来和她谈。” “不需要我留在这吗？”田胜指了指自己，“如果还是没谈拢的话……” “那你也劝不动她，不是吗？” 林昀挥了挥手：“上午麻烦你了，回去休息吧。” 田胜似乎还有什么话想说，但是看到林昀和白静萱那隐隐针锋相对的气氛后又息了心思，略有些担忧地从局长室中离开了。 就这样打发走了田胜，林昀重新回到了办公桌前。他望着白静萱，白静萱也用有点倔强的表情看着自己。 “我应该说过的，我不会同意。” 林昀摇摇头，再次开口：“除非伱能改变自己的意图，不要抱着单纯报仇的心态去参与行动。不要再提‘虐杀’这样的词语，仅仅只是普通地去清剿敌人。” “那，那我就不说这些，去普通地打击坏人……”白静萱尝试着提议道。 “我需要得到一个保证，而非是一时的敷衍。我不希望你在我面前口头服软，但等到真正参与行动了又出尔反尔，去屠杀敌人。” 林昀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平淡地道：“如果你能做到，那我就同意你参与行动的要求。” “唔……”白静萱有些为难地抿了抿嘴。 “坐下来吧，不用继续站着说话了。要我建议的话，或许你可以回去问问你口中的‘老师’。” 林昀坐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又指了指办公桌前面的椅子：“你说自己是想要向她学习，那么她对你现在的决定又是什么样的看法？你有想过吗？” “……我不知道。” 白静萱摇了摇头，依然站在原地：“我还没有问过她。” “也就是说，你到异策局来，完全是你个人的决断，并没有寻求你老师的建议。” 林昀拿起了桌面上的水杯：“哪怕是从这个角度来说，你是否都太过冲动了？” “我觉得老师是不会拒绝的……”白静萱小声嘀咕。 你的老师现在非常拒绝。 林昀捏着水杯的手紧了紧。 “不管你怎样觉得，当事人的意见都是必须的。” 他努力平复心情，尽量让语气和蔼道：“先回去问一问吧，等有了一个具体的答案再到异策局里来。” 说出这句话，其实他的意思也已经很明确，就是再一次的拒绝。只不过，这一次并非不留余地，而是把事情的后续处理权交接到了翠雀的手里。 在他想来，依照眼下的境况，以异策局局长的身份也没办法给出什么建设性意见，让谈话有所进展。要想动摇白静萱的决定，自己似乎得换一个角度，甚至换一个身份。 既然白静萱现在的想法与翠雀有关，那么翠雀的意见无疑更加有用。或许，自己用老师的身份去劝阻她，白静萱多少能听进去一些。 只不过，白静萱没有回话。 听完林昀的话语后，她就这么望着林昀，神情有些复杂，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林昀只能看到她面上的表情从认真到犹豫，从犹豫又到决绝，最终又重新开口道： “但是，叔叔你也是讨厌那些坏人的吧。” “我已经知道了，叔叔你是小璐姐姐的爸爸，樱前辈是小璐姐姐的妈妈，所以，樱前辈是你的妻子不是吗。” 白静萱揪着自己的裙摆：“她死在那些人的手里，所以你应该也很讨厌他们，仇恨他们才对，让我去报复他们，难道不行吗？” “……这与你没有关系。” 林昀垂下视线，看着白静萱的双眼：“这件事比你想的要复杂许多。” “叔叔你不想向他们复仇吗？” “我想，但不能是以‘屠杀’，‘虐杀’这样的形式。” “我不明白。”白静萱也低着脑袋。 “你可以不明白，但我可以向你保证，潜伏在方亭市的这些罪人会得到应有的惩罚。” 林昀用手指敲着桌子：“所以你不需要弄脏自己的手，只要在一旁看着他们的结局，拍手称快就好了，好吗？” “但是，那不是我的复仇吧？”白静萱依然低着脑袋。 “复仇从来都不是必须自己动手。” “……不亲手杀了他们，我好像没有什么感觉，叔叔。” 白静萱抬起头，乖巧而沉静的双眸之中是一片虚无：“我还是想自己去。” “那我就永远都不可能让你去，白静萱。” 办公室中没有他人，林昀便也不再掩饰，直截了当地喊出了女孩的名字：“我不会让一个魔法少女跟着我的员工去杀人，哪怕这些人都是十足的恶人。” “但是老师她就杀死了坏人！” “你的老师是大人，你不是。你们的情况不一样。” “这跟是不是大人没有关系！” “有的。” 林昀敲击着桌子的速度逐渐变快：“因为不会有大人允许这样的事情在自己的眼下发生。” “为什么？”白静萱不解。 “我们的人生已经定型了，但你们还拥有希望。” 林昀认真地看着面前的女孩：“我们已经背负了杀生的责任，也注定会这样走下去。但是你还没有，你的人生还有着其他的可能。” “我可以不需要这样的可能性！” 白静萱有些着急地大声道：“像老师那样也很好！” “你的老师真的很好吗？你为什么会这样判断？” 林昀反问：“有没有可能，她也时常会后悔自己曾经的所作所为？” “不会的！”白静萱有些不满道，“老师她明明拯救了大家，还惩罚了坏人，怎么会后悔？” “会的。”林昀声音微沉：“在你所不知道的地方，你的老师其实也经常会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而后悔，不如说，她总是在后悔。” “为什么？叔叔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因为我就是翠雀。 林昀真的很想这么说出来。 翠雀与林昀是一个人这件事，他并没有刻意在白静萱面前隐瞒的理由，之所以此前没有交代过，仅仅只是因为白静萱年纪太小，得知真相后可能在林小璐面前说漏嘴而已。 但如今，比起这样微小的可能性，白静萱的心理问题显然更加重要，如果在这里表明身份，就可以让话题推进的话，就这么承认也没什么不好。 那么，要承认吗？在这里坦白自己的身份，用老师的身份告诉她，自己并不赞成这样的行为？ 在这样的场合，像这样揭露自己的身份，真的有助于改变事态，而不是让一切变得更糟糕吗？ 而正当林昀思索着要不要就这么表明真相时，白静萱却再一次开口，提出了一个让林昀大脑空白的问题： ——“是因为叔叔你要和老师结婚吗？” “是因为……哈？” 林昀将尚未出口的话语咽回腹中，有些愕然地抬头：“你说什么？” “是因为叔叔你已经打算和老师结婚，所以不在意樱前辈的事情了吗？”大概是因为林昀的反应有些夸张，所以白静萱喊出这句话后，又有些害怕地缩了缩脖子。 “你从谁那里听到这种说法的？”林昀木然地问道。 “摩可跟我说的！” 白静萱有些怯懦，但很快又鼓足勇气：“它说你跟老师关系很好，已经算是情侣关系了，可能以后会在一起！” “它在说瞎话。”林昀斩钉截铁道。 与此同时，虽然面上没有表现，但他的心里已经暗下决定。等回去以后一定要好好跟妮妮交代一番，让它加大对摩可的管教力度。 “叔叔你要和老师结婚的话，难道不更应该为樱前辈报仇吗！” 另一边，白静萱也完全没听进去他的话，而是接着道：“你们真的要在一起，那么至少应该让樱前辈安息吧！” “你这又是从哪里听来的胡话？”林昀的眼角不禁跳动起来。 “夏凉姐姐说的！” 这丫头。 林昀的脑海里仿佛浮现了夏凉带着些恶作剧意味的微笑。 “还有，还有！” 白静萱努力地回忆着，盘算着，手指在空中虚晃，然后终于像是想起来什么般，目中放光的同时大声道： “如果叔叔你和老师结婚的话，你们之后就有可能领养我，如果领养了我的话，叔叔你就是我的爸爸，老师就是我的妈妈！” “爸爸！让我去吧，我想去报仇！” 办公室重归了死一般的寂静。 这句话给林昀带来的冲击实在是过于巨大，而因为实在过于震惊，林昀已经完全忽略了敲击桌面的动作，桌下的脚也不知何时停止了抖动。他望着白静萱，一时之间连能做什么表情都已然忘却，只能苍白无力地又问了一句： “……这又是谁告诉你的？” “这个是小璐姐姐告诉我的！” 白静萱一本正经。 林昀又沉默了。 他低着头，开始重新思考自己此前的打算，关于要不要在白静萱面前揭露自己身份的问题。 如果说此前的他还偏向于就此承认真身的话，那么在听到白静萱后面的几句话后，他已经完全打消了这种想法。 就凭这孩子这张嘴，自己真把身份告诉她，怕是明天林小璐就知道了。 “……我们先把复仇的话题放在一边。” 思考之后，他重新抬起头，面上带着有些亲切而和蔼的神情，用柔和的声音问道：“你先告诉我，你的‘小璐姐姐’还跟你说了些什么？” (本章完) 第十章 林小璐的猜想 世界是在不断变化的。 林小璐想要改变，但林小璐其实并不喜欢改变。 她想要改变自己，但她不希望周围的世界改变。 但现实却总是事与愿违，随着她逐渐长大，发生改变的是周围的世界，而没能改变的却是她自己。 这一点，她从懵懂到清晰，从无知到察觉。 见过的长辈总会说她天真童趣，认识的同学时常会嫌弃她幼稚，虽然她很讨厌被这么说，但也拿不出反驳的理由。 她确实仍然喜欢着自己孩提时喜欢的东西；仍然是班级里最远离恋爱的女孩；仍然比同龄人的身高都要矮上一截。 以及，她仍然在潜意识里等待着自己母亲回来。 母亲已经死去了，已经不是孩子的她可以清醒地认知这一点，但是，她总是忍不住会去想，如果母亲还在会怎么样。 所以，她其实一直都很抗拒自己的父亲周围出现别的女人。 她不知道对于死去的母亲，自己父亲的感情能够维系多久；她不知道别的女人出现在这个家庭中后，本就已经十分脆弱的家庭会变成什么样子。她并不想要一个后妈。 哪怕她知道，父亲的感情生活是他的自由，但她就是不想要。 这样的心情，在见到那个叫红思与的女人后变得格外强烈。 初次见面的时候，她就能够感觉到那个女人在模仿自己母亲的言行习惯，那个女人试图用这样的方式去吸引和接近自己的父亲，这让她的心中产生了极其强烈的危机感。 自己不介意，自己不在乎，她这么告诉自己。她已经是一名魔法少女，是进入了魔法侧，理应心怀天下的超凡之人，这种生活上的琐事乱不了她的心神。 可当那天晚上，她偷偷听到了那个女人和父亲的交谈后，意识到了另外一件，对她冲击更加巨大的事情： ——翠雀也认识自己的父亲，并且，这很有可能是翠雀对自己另有照顾的原因。 即便后来，这种猜想被父亲申明为一种误会，自己也从翠雀那里得知，其实她对自己的照顾是因为自己的母亲也曾是魔法少女。但林小璐并没有忘记那个时候的猜想。 有的时候，她也会问自己：如果一切真如自己所想，父亲和翠雀有着更深层次的关系，甚至翠雀有一天会成为自己一直抗拒的那个“后妈”，究竟会怎么样呢？自己究竟是难过还是开心的呢？ 如果按照过往的思考，林小璐觉得，自己应该还是想要拒绝的。毕竟翠雀只是翠雀，哪怕她是自己憧憬和崇拜的前辈，如果她想要借此成为自己的后妈，也是行不通的。 可是，事实却似乎不是这样。 当她真的开始思考这个问题，甚至开始幻想“如果翠雀是自己的后妈”这件事情后，她发现，自己莫名地，并没有那么抗拒。 就好像，如果翠雀真是自己的“妈妈”的话，反而是一件理所应当的事情一样。 那个时候，林小璐并不明白这种莫名的感触由何而来，她只当这些是自己的胡思乱想，没有把这些想法说出来。 直到月圆节的那天夜晚。 当发现市中心巨大的危机，她和其他同伴选择从家中离开之时，她在惊鸿一瞥中发现，父亲的房门没有关。 那个时候已经是凌晨，哪怕父亲工作再忙也没有理由那个时候出去，但他就是从家中离开了。 之后，在与黑烬黎明的敌人作战，一度陷入巨大劣势的情况之中，原本不可能出现在方亭市的翠雀出现了。 她明明说过自己节日的时候不回来，但是却还是在绝境之中挡在了敌人的面前。 而最后，则是在战场之中，那个化作怪物、自称摩丝的女人所说的那句话： ——“她的父亲跟你似乎也有一腿。” 那一刻，林小璐恍然大悟，茅塞顿开。 为什么父亲会在那种时候离开，又为什么翠雀会在那个时候出现，一切只因为父亲和翠雀真的有秘密的关系，甚至，就是情侣关系。 是父亲在那个时候把翠雀找来了。 而当一切在她的心目之中都变得顺理成章，一切的逻辑都显得无懈可击以后，在战斗之中被翠雀所保护的林小璐，也终于明白了自己对翠雀那种异样的感情究竟是什么。 ——她在翠雀的身上，感觉到了自己母亲的气质。 这是一种没有任何道理的感觉，因为自己的母亲安雅，和翠雀完全是两种性格的人。 安雅的性格是温暖的，昂扬的。或许有的时候会很脱线，但是那种脱线和散漫之中却带来强大的鼓舞。 翠雀的性格是冷淡的，深沉的。大多数的情况都很严谨，但是那种冷淡与严肃之中却有种微小的温柔。 哪怕是让最不敏感的人去分辨这两人的性格，都能够清晰地感受到其中的不同。 但是林小璐就是产生了这种莫名其妙的感觉。 那天过后，林小璐做了一个有些奇怪的梦。 在梦里，自己似乎还是一个躺在襁褓之中的婴孩，自己的母亲正怀着柔情的微笑逗弄着自己，而那时的自己尚不能说话，只能够“咿咿呀呀”地向她比划着。 梦境之中，她没有看到自己的父亲，但是母亲却似乎一直在和某个看不见的人交谈着，甚至看上去有些少女般的俏皮。 她在尽情地欢笑之中，将自己交到了那个看不见的人手里。 林小璐感觉自己身处的高度骤然降低了，一双带着些凉意的手将自己接过，然后，轻柔地把自己搂到了怀里。 那份怀抱虽然冰凉，但是却并不讨厌，甚至有些舒适。 究竟是谁呢？林小璐这样想着，她努力地在襁褓之中睁开眼，奋力地向上方望去，想要看清楚那个人究竟是谁。 她看见了蓝色。 她看到了一对湛蓝色的，宛如宝石般剔透的双眸温和地注视着自己。 翠雀抱着她，用某种从未见过的表情开合着嘴，说出了一串婴儿无法听懂的话语。 然后，林小璐从睡梦之中苏醒了。 清晨的阳光之中，睡眼朦胧的林小璐就这么坐在床上，有些意犹未尽地回味着那个奇怪的梦境，总觉得梦里的体验无比真实，就好像是真正发生过的事情一样。 她意识到，这个梦可能并不是自己单纯的幻想，它应该是有自己的意义的。 林小璐就那样坐在床上思考着，经过了长久的追忆，细致的推理，小心的举证之后，她终于得出了一个有些大胆的猜想： ——妈妈给我托梦了，她同意翠雀当我的后妈。 今日拉跨，只有2k，摸了喵。 感谢书友月幽梦、慢慢的懒鱼、onestones、石头走路、墨千落的大额打赏，也感谢其他书友们的打赏和投票支持。 (本章完) 第十一章 林小璐的决心 “所以说，这就是你给出的解释？你们这些天没事就交头接耳，原来是在讨论这种东西？” 翌日晚，秘密基地的客厅之中。通明灯火的映照之下，翠雀环抱双手，没好气道：“你就这么武断地得出了结论，然后转头就跟薄雪信口乱说？伱怎么不说我是你亲妈呢？” “咦？还有这种可能性？”林小璐惊愕出声。 “嗯？”翠雀嗔声。 “呜……” 被翠雀再次警告，林小璐只好垂头丧气地坐到沙发上，满脸沮丧道：“好嘛，我错了啦。” 就在刚才，她被翠雀毫不领情面地数落了。 翠雀先是一本正经地问林小璐：到底为什么能得出这样离谱的结论。在听了林小璐对自身思路的叙述后，十分不留情面地反驳了其中的几个逻辑漏洞，直说得林小璐完全无法反驳，甚至无地自容。 听上去翠雀说的也有道理，该不会真的是自己弄错了吧？那样也太尴尬了。 林小璐愁眉苦脸地想道。 而当她在这里挨训的时候，另外两名女孩也坐在一旁，白静萱正眼观鼻鼻观心，好像有些心虚般地低垂着视线；夏凉则是捂着嘴，肩膀不断地耸动着，似乎下一秒就要爆笑出声一般。 “那边的那个，你也别幸灾乐祸。” 注意到了夏凉的动作，翠雀斜睨了一眼，微抬下巴：“你明明跟她们不一样，为什么要跟着这俩孩子一起胡闹？” “我比她大。”林小璐小声嘀咕。 “没问你。”翠雀在她脑门上揉了一下。 于是林小璐有些委屈地闭上了嘴。 “胡闹？没有啊。” 另一边，夏凉则是笑嘻嘻地开口，目光纯真无邪：“我觉得小璐猜得挺有道理的，我被她说服了呀。” “你被她说服了？”翠雀冷淡清冽的声音出现了些许起伏。 “难道不是吗？小前辈你难不成在害羞？” 夏凉满脸无辜，好像完全不知情般与翠雀对视着：“我觉得没必要的，我们大家都支持你和叔叔追求自己的幸福呀——好疼！” 她话音未落，脑门上就吃了一个爆栗，顿时把没说完的几个音节吞了回去。 “你现在跟白玫是同谋了，坐过去。” 翠雀收回手，指向林小璐边上的空位：“我今天要跟你们好好说道说道。” “啊……我被敲晕了，要抱抱和安慰才能站起来走路。”夏凉并没有站起来挪动位置，反而瘫坐在沙发上，无力地捂着额头。 “你还想吃一下？”翠雀双手叉腰。 “哦。” 于是夏凉老老实实地坐到了林小璐的旁边。 训完了夏凉，翠雀最后又把目光移到了白静萱身上，看着正缩坐在那里，好像一只无助小动物般的女孩。 似乎是注意到了翠雀的目光，白静萱把头埋得更深了。 只有她知道，自己的问题可不光是乱传谣言，还有跑到异策局去大放厥词，给局长还有其他人都添了不少麻烦。 既然翠雀现在知道了自己那天跟局长叔叔说的话，那么就没理由不知道自己当时在异策局是怎么耍赖的。 想到这里，白静萱就完全不敢抬头和翠雀对视。 看到这孩子的表现，翠雀原本有些郁结的心情更加复杂了，不禁对此感到一阵头痛，继而是无言的叹息。 她真的是想不清楚该拿白静萱怎么办，出于对方那有些微妙的心理状态，她连训斥的话都不太想说，生怕又在哪里刺激到了这个孩子。 而翠雀这略显漫长的沉默又引起了林小璐和夏凉的注意，两个人有些狐疑地看着翠雀和白静萱，也感受到了其中微妙的氛围。 “你……别跟着两个前辈学坏。” 沉默了半天，翠雀才从口中憋出这么一句话：“好好反思一下吧。” ——“哈？就这！偏心！” “不公平，不公平！反对差异化对待！” 见到翠雀对白静萱的态度有明显的软化，说出口的话别说是训斥了，反而更像是安慰。一旁的两名女孩顿时不满地吵嚷起来。 对她们的反应早有预料，翠雀回头看了她们一眼，淡淡地道：“你们也当自己是11岁小孩吗？” “唔……”林小璐最讨厌被别人当成小孩子，所以听到这句话后顿时沉默了。 “小前辈认可的话，我可以是。”夏凉则完全不在意这些，颇为自信地挺了挺胸。 拥有四人之中最为明显的弧度，她挺胸的动作一下子就吸引到了一旁林小璐的注意力，让林小璐微微瞪大了眼睛。 她听到夏凉的话语，又联系起眼前的景象，不知怎么地，心中的想法顿时化作话语脱口而出：“你凭什么是11岁？” “我凭什么不能是11岁？”夏凉也跟着瞪大眼睛。 “早熟女还想装嫩！别说是11岁了，说你是15岁也有人信吧！”林小璐厉声指责道。 “哦，你嫉妒了？” 林小璐的话语顿时让夏凉露出了然的笑容，微微眯起眼睛：“确实呢，毕竟我不像某人，身高马上就要被真正的11岁反超了。” “哈？什么叫真正的11岁，小萱明显比正常的11岁女孩子要高吧！”林小璐据理力争。 “所以你也比正常的14岁要矮咯。”夏凉怡然自得。 “身高这种事……这种事情没有统一的标准吧！翠雀不是比我还要矮吗！她都是成年人了！”林小璐指向翠雀。 “小前辈……嗯，好像的确呢。”夏凉面露难色。 “停一下，你俩，停一下。” 眼见俩人拌嘴的话题不知道为什么又引到了自己的身上，翠雀及时制止：“别忘记你们现在的立场，就算我现在只是你们的前辈，但还希望你们犯错的时候对当事人有基本的尊重。” “是——” 夏凉拖长声音应承道，但是还没老实两秒钟，便又话锋一转：“那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问完了以后就任杀任剐。” “我又不是什么残暴的刽子手，别说的那么吓人。” 翠雀微微蹙眉：“问吧。” “我想做个明白鬼，小前辈，这事到底是怎么传到你那的？” 夏凉托着腮，望向翠雀的目光中略带着探询：“小璐应该只跟我，小萱还有摩可说过才是。我和小璐肯定是不会乱说的，小萱那么乖的孩子应该也不会，难道是摩可当了叛徒？” “对啊！为什么翠雀会知道！” 一旁的林小璐后知后觉，继而勃然大怒：“摩可这个家伙！居然为了拍马屁出卖我们！我这就去把它抓下来对峙！” 言罢，直接从沙发上站起身，便要去二楼寻找摩可。 “停下，我说了停下。” 翠雀连忙伸手把她拉住，颇有些无奈道：“别上去给妮妮添乱了，不是摩可。” “不是摩可？” 林小璐原本还带着恼意的表情顿时平静了下来，有些迷茫地眨巴着眼：“那能是谁？” 她的目光扫过了一旁的夏凉，却见到夏凉摇了摇头；她的目光又望向远处的白静萱，但没等白静萱有所反应便收回；最后，她伸手指向自己，因吃惊而咧开的唇间露出了洁白的虎牙：“难道是——” ——“是，是我。” 白静萱举起手，打断了林小璐的话。 她高举着右手，以表明自己的存在，用细小但是清晰的声音道：“是我说的。” 想了想，似乎又觉得这样的说法不够具体，于是她又补充道：“是我跟爸爸说漏嘴的。” 这句话，让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她的身上。 “爸、爸爸？” 林小璐先是有些疑惑地开口重复着这个词，显然对此十分疑惑。因为她知道白静萱此前生活在福利院，虽然很残酷，但“爸爸”这个词似乎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出现在其口中。 只不过，当她逐渐回过味来，根据自己的猜想进行了一番逆推之后，很快就明白了白静萱口中的“爸爸”是谁。 因为吃惊，她原本就没能闭上的嘴顿时张得更大了：“你说的爸爸难道是……啊？原来你们都已经秘密商量到这一步了？” 似乎是意识到这样子形象不好，所以她又连忙捂上嘴，但是目中的惊骇之色却是完全不减分毫。她看向翠雀，心中是又喜又忧：“这岂不是说……” 翠雀没有反驳她。 不是她不想反驳，而是她根本就没听清楚林小璐在说什么。 白静萱的此番话语丝毫不亚于此前在局长室对她造成的冲击，而这一次，当着林小璐的面说出这个词的杀伤力远比那个时候要大得多，以至于她的呼吸短暂地停滞了。 “……你再说明一下，怎么就是你爸爸？” 她面向白静萱开口，努力地想要像平常一样冷静地问话，但是语气已经微不可查地走调了。 “因、因为！我这么喊的时候，爸爸没有否认！” 鼓足勇气开口之后，白静萱的声音就变大了不少，她抬高音量，用众人都听得清清楚楚的声音道：“爸爸他接受了！还很温柔地问我都是谁说的！所以我就说了！” 这一次，不论是音量还是内容，都清晰地传递到了翠雀的耳中。 她就像个雕塑一样站在那里，面上仍然是清冷淡漠的表情，但是无论动作还是眼神都已经完全僵硬了。 就这样沉默了许久，她终于缓缓地向旁侧扭头，视线朝着林小璐的方向移动，最终，与林小璐灼热的视线对上了。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翠雀干巴巴地开口。 “我懂的！我完全理解！” 林小璐却有些激动地开口：“翠雀你不需要担心我的看法的，我支持你！” “虽然我其实不希望自己有个后妈，但是，如果翠雀你有这样的想法，我、我并不是完全不能接受！” “我妈妈前些天也给我托梦了，她在梦里把我交到了你的手里，我觉得意思就是她支持你来当我的妈妈！” ——这丫头到底在说什么鬼话？ 翠雀嘴角微微抽动，但她知道这个时候激动是无济于事的，于是继续保持着平稳的语调道：“不，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根本就没有结婚的想法……” “是因为，当初和我妈妈一同喜欢爸爸的时候，你选择了退出，对吧？” 林小璐不知为何抹着眼角，语气略带着哽噎：“我已经完全想明白了，过去的事情，你和我妈妈还有爸爸的事情，我都已经明白了。” “翠雀你和妈妈曾经是队友，也都和爸爸是青梅竹马，但是最后却在感情上出现了分歧。因为你太温柔了，所以那个时候想必是自己选择了退出，对吧？” “你牺牲了自己的情感，所以选择去了魔法国度。又因为妈妈去世了，所以想要回到自己曾经生活过的城市，来守护这里。” “也正因为如此，一直都没有结婚，一直都还保持着单身，明明都已经到这个年纪了，却还是……真的，辛苦你了。” “虽然我的心里还是有那么一点不应有的芥蒂，但是我觉得，我不应该阻拦你选择自己的幸福，我是应该支持你的！” 说到最后，她不知为何感动地握住翠雀的手，情深意切道： “所以，不需要再在意我的看法了！自由地追求属于自己的幸福吧！” 看着林小璐握住自己的手，翠雀感觉自己的视线略有些涣散。 这丫头到底在说什么？她到底想表达什么？说起来她嘴里说的这个人是不是有点耳熟？ 脑子里充满了纷乱的思想，但她知道现在还远没到认输的时候，越是这种关头，自己就越应该保持冷静，让谣言终结于智者。 那么，自己到底该怎么解释？有什么样的理由可以绕过林小璐这古怪的逻辑，重新让她相信“林昀”和“翠雀”并没有什么感情上的纠葛？ 一瞬之间，翠雀掀起了一场只有自己的头脑风暴，开始快速寻找着合适的方案和理由。 ——“小璐，你这样是不行的，小前辈她啊，抗拒的并不是向你们暴露这段感情关系啊。” 但还没等翠雀想出新的说辞，一旁的夏凉却突然开口了。 她面上带着善解人意的微笑，仿佛纯洁的丘比特一般：“要我说，她其实只是还没有做好准备，就这么接受‘妈妈’的身份而已。她还没有做好准备接受你这样的女儿。” “接受我……这个女儿？” 仿佛是看到了新大陆一般，林小璐重复着夏凉所说的话：“这有什么问题吗？” “当然有问题啦。” 夏凉双手背在身后，面上笑意盎然：“所以说，你得让她感觉到，成为你的妈妈并不是一件坏事，不会成为她的负担呀。” 林小璐怔住了。 她明白了夏凉想要表达什么。 她重新看向面前目光呆滞的翠雀，下意识地张开口，但是只觉得这一瞬间有些口干舌燥。 嘴唇轻轻闭合，又重新开启，虎牙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敲动。然后，她的口中发出了一个既非平舌，亦非翘舌的声母。 “妈、妈。” 她就这样，趁着眼下的劲头，喊出了一个自己都难以置信的词语。 “妈妈！” 一旁的白静萱也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一般，小跑到了翠雀身边，这样喊道。 “妈妈！” “妈妈！” 一大一小两个女孩就这样聚在翠雀身边，一声接一声地喊着这个同样的词语。 被她们夹在中间，翠雀一言不发，任由她们宛如刚学会说话的孩子一般重复着人类语言中最为相同的词语。 她没有看林小璐，没有看夏凉，也没有看白静萱。她的眼神笔直地望着远方的虚空，宛如看到浩瀚的银河宇宙，又宛如看到无尽的沉渊汪洋一般。 徒留一片虚无。 (本章完) 第十二章 抽屉里的糖果 第二天上午，异策局的局长室中。 坐在桌后的林昀正神色木然地注视着前方，不知道在思考着什么。 昨晚的经历直到现在仍不断在他脑海里回放着，直让他觉得阵阵头痛。 这种头痛的感觉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而上一次还是女儿和他冷战的时候。说白了，他有些想不出该怎么处理眼下的境况。 女儿那毫无道理的误会；莫名其妙多出来的“养女”；还有白静萱这两天暴露出的危险想法……每一个在他看来都是需要花很多心思去处理的问题，此刻却全都堆积到了一起。 这些问题甚至并不是彼此独立，而是互相关联的，想要解决一个必然会产生牵一发而动全身的效应，从而连带其他问题一起被激活。 用严厉的方式去处理，那么他就必然也要严厉地去对待白静萱——然而白静萱的问题显然不是通过板起脸训斥能解决的，那样甚至只可能起到反效果。 用宽松的方式去处理，那么他就注定不可能好好地解释清楚这场误会——先入为主的观念是强大的，尤其当两个孩子都开始相信“这才是真相”时，怎样的辩驳都显得像是借口。 怎么办？要不直接当着那俩孩子的面来个大变活人，告诉她们“我就是你爹”？ 林昀忍不住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但是一想到昨天晚上自己的女儿刚追着自己喊了一宿的“妈”，自己就突然把这么个真相挑出来，这其中的尴尬恐怕就不是冷战两年能够解决的了。 墙角的挂钟正发出“嗒、嗒”的清脆响声，清透的阳光穿过落地窗照入室内，将窗前办公桌的影子拖长。影子兀自向前延伸着，就这样延伸到了一对白色的舞鞋旁。 舞鞋的上方，是一袭浅绿色的长裙，长裙的主人，是一名留着翠绿色单马尾的女孩。 林昀眼中的“罪魁祸首”白静萱，此时也站在局长室里。 而在白静萱的眼中，自己面前的中年男子已经沉默了足有一分多钟了，从自己走进局长室以后他就一句话都没有说过，原因只是因为自己进门时又喊了一句“爸爸”。 这一声“爸爸”，将原本还想要说话的林昀打入了漫长的沉思与沉默之中。 ——“爸爸，怎么了吗？” 因为等待了许久也没有得到回应，所以白静萱难免觉得有些担忧，只以为面前的男子是别的原因而不说话，故而关切道：“身体不舒服吗？” 她的声音终于将林昀从沉思之中带回了现实。 尚且沉浸在回忆里的他下意识地开口，就想要开口呼喊面前女孩的代号，但是很快又意识到自己现在已经不是翠雀了。 现在的他在异策局里，坐在局长的位置上。 “为什么又突然不说话了，爸爸？”白静萱已经走到了办公桌前，踮起脚，双手撑住桌子，认真地注视着他。 “怎么说呢……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喊我？”林昀有些无奈道。 “不行吗？”白静萱眨了眨眼。 “不是行不行的问题，而是现在，我们实质上还没有任何亲属关系。” 林昀努力放缓声音：“就是说，我们其实并没有‘父女’这样的关系，你这样称呼我，多少会给人带来一些误会。” “……这样啊。” 白静萱并不是一个迟钝的孩子，相反，她对于他人的看法其实十分敏感。林昀的话让她顿时意会了其用意，有些失落地松开了桌沿：“对不起。” “倒也不需要对不起，我没有什么责怪伱的意思。”林昀松了口气。 “我自作多情了，所以让叔叔困扰了吧。” 白静萱微微低下头：“我只是听小璐姐姐说有这样的可能，所以就以为会是真的，我没想过其实叔叔你没有领养我的打算……” “不，我不是困扰，也不是真的没这种打算。” 眼见女孩的情绪瞬间就变得低落，林昀连忙补充道：“我的意思是说，这些都还是八字没一撇的事情，还没到那个份上。” “那，叔叔其实有打算领养我吗？” “……有这个可能。”林昀斟酌着词句。 “那不就是我未来的爸爸吗？”白静萱偏了偏脑袋。 林昀再一次沉默了。 “爸爸，我想去参加清剿，我想打坏人。” “不行。” “爸爸，我想去。” “……唉。” 除了头痛已经没有别的想法，林昀有些无奈地拉开了办公桌的抽屉，从中摸出了几粒糖果：“来，吃糖。” 这是此前白静萱来过异策局以后，他就提前准备好的，为的就是在无法解决问题时转移这孩子的注意力。 白静萱喜欢吃糖，对于这名预定的“爸爸”也没什么防备心，于是伸出手，接过了林昀手中的糖果。 见她愿意接过糖果，林昀微微松了一口气：“乖，爸爸再给你几颗糖，你今天先回去好不好？” “我不想回去。” “那我再给你几颗，回去带给你小璐姐姐吃。”林昀又拉开了抽屉。 “哦。” 白静萱乖乖地接过了林昀手中的糖果：“那爸爸，我今天就先回去了，明天再来？” “明天我要开会。”林昀试图拒绝。 “那我后天来。” “别来了。” “后天见！爸爸。” 然而白静萱完全没听他的话，拿着糖果就蹦蹦跳跳地离开了。 这孩子，是不是在自己面前的时候比在翠雀面前活泼不少？ 望着白静萱离开的背影，林昀不禁陷入了沉思。继而有些无奈地叹息了一声，重新拿起了桌子上的文件。 这终究不是自己现在该关注的问题，还是权且放在一边吧。把前来捣乱的小孩子赶走，接下来就该好好处理工作上的问题了，异策局此时百废待兴，他可没有继续闲着的余裕。 然而，就当林昀铺开了这些文件，想要沉下心去阅读的时候，一道带着电子质感的女声猛然在局长室之中响起： “爸爸——” 对方拖长了声音，这道声音中带着些许慵懒，此时又显得调侃意味十足。 立刻明白了在身后说话的究竟是谁，于是林昀只能再一次放下文件，无奈地扭头望向了身后： “我无意指责他人的个人喜好，但是这种时候能停下您的恶趣味，别用这么让人恶心的称呼吗，首席阁下？” 还有2k分到明早 (本章完) 第十三章 偏移者 此时出现在这里，且在这种情况下被林昀称为“首席”的，自然也不可能是别人，只会是研究院的绿宝石权杖——祖母绿了。 “咦？你说恶心？” 毛茸茸又圆滚滚的妖精玩偶从林昀的背后走了出来，语气中透露出些许意外：“我看到你们在这种场合这样互相称呼，还当做是哪种情趣呢。” “请不要把别人的关系想象得那么龌龊。” “啊，抱歉，我还以为我们的……看来你最近的生活还挺丰富多彩的。” “如果只是来消遣我的话，您完全可以去做点更正经的事。” 林昀的语气毫无起伏：“所以，今天您到这来是有什么事吗？首席阁下？” “没什么，只是来提醒伱一下，我的私人研究所已经完工了。” 妖精玩偶扭动着身子跳到了林昀面前的办公桌上：“我在那边已经准备了一些有趣的小玩意，要来看看吗？” “已经完成了？” 林昀微微一愣：“我记得定下地址也才三天……” “事实上，选好地方的第二天就已经完工了，请不要怀疑我们研究院魔法少女的技术实力，后生。” 玩偶抱着双爪，懒洋洋的电子音之中带着些许骄傲的意味：“早在十年前的时候我们就已经完成了对物质塑形和转移技术的迭代，区区室内装修而已，完全是小菜一碟。” “是吗，那恭喜。” 得到对方的回答之后，林昀反而失去了相应的兴趣。敷衍地回应了一句，就继续低头拿起桌子上的文件：“但是非常抱歉，我现在还有工作要做，等到下班时间再去吧。” “唔……这可是长辈与上级的邀请哦，你的态度未免也太差劲了。” 祖母绿的声音一顿，明显是被林昀的态度噎了一下：“而且我也是不加班主义，你都下班了的话，我这边早就是休息时间了。” “那就以后再说。” 对于对方的指责，林昀面不改色：“我今天的工作已经积攒够多了，没时间去别处闲逛。” “原来如此，那么我尊重你的想法。” 桌边的玩偶点了点头：“只是有些可惜，我本来还想在路上跟你聊聊那个孩子的事情的。” “没关系，我其实不怎么……” 林昀话到一半，却突然感觉有些不对，抬起头，看向自己面前的玩偶：“你说哪个孩子？” “当然就是刚刚离开的那个孩子，那个魔法少女。” 伸出爪子指向局长室的大门，也指着白静萱此前离开的方向，玩偶的声音回荡在仅有二人的房间里： ——“毕竟，那个孩子身上，有着一种‘兽’的味道呢。你难道没有察觉到吗？” 办公室中一时沉寂。 “……你说的是薄雪？” 半晌后，林昀忍不住皱眉：“兽的味道？在她的身上？您会不会是搞错了？” “这就是无理由的质疑了，后生。作为魔法国度的宝石权杖，研究院的首席研究员，如果我连残兽的味道都分辨不清楚，那么现在也该隐退去安度晚年了。” 圆滚滚的妖精玩偶侧过没有脖子的脑袋：“兽的味道就是兽的味道，不管是用什么形式都藏不住的。” “……可我从没有这样的感觉。” 林昀错开视线，望向此前白静萱离开的方向：“我和那个孩子相处有一段时间了，从来没有感受到过您说的，残兽的魔力。” “‘兽’的味道，并不一样要以兽的魔力来体现。” 祖母绿慵懒的声音无甚起伏，但却有些意味深长：“而且，即便不是兽的魔力，那孩子的魔力也是特殊的，不是吗？” “你是说，她的那种治愈能力？”林昀突然想起了自己此前和田胜的对话。 田胜曾经在电车上说过，他之所以在月圆节的事件中因祸得福，很可能是因为接触过白静萱的魔力。 事实上，白静萱的魔力的确是在林昀认知体系之外的存在。 此前的他就已经想过，总得找个机会去向祖母绿询问一下，而现在，这个机会已经摆在了他的面前。对方甚至已经将真相作为筹码放到了台面上，只等他作出决定。 “你这次又需要什么？”于是他开口问道。 “哦，终于心动了吗？” 玩偶的双眸微微一亮，此刻看上去栩栩如生：“看来不枉我提前做这么一番功课呢，这个世界可没有几个人能让我特地为其多花心思，要心怀感激呀，后生。” “是否心怀感激，得看你开出的价码。” 林昀盯着玩偶的眼睛：“没有事情会巧合到这种程度，我不是傻瓜。” “如果我告诉你这些真的是巧合，我只不过是在恰当的时机利用了它们呢？高尚而美好的品德被你这样误解，就算我再怎样淡泊名利，也是会感觉到伤心的。” 祖母绿好似伤心般感叹，但见到面前的林昀一点反应都没有，只好让玩偶的身体摊开双手：“没什么，只需要你来我的研究所一趟。” “就这样？”林昀挑眉。 “就这样。”祖母绿言简意赅。 “你这是打算把我骗过去当实验体？” 林昀不解：“还是说那里有什么可以让你用来威胁我的东西？” “没有那种东西哦，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宝石权杖。” “后生，你下次再用这个词来攻击我的话，我可能要考虑将‘禁止曲解误用宝石权杖这一名词’的条目明文写进国度的法典了。” 祖母绿不满道：“我可是怀抱着足够的善意来找你的，快点过来。要不然我可真的不告诉你了。” 林昀无声地与玩偶对视了数秒，最后无奈地叹了口气，拿出了手机。 用手机联系异策局的人事与综合部门，将自己接下来要暂离异策局的信息传达过去，他穿上外套，从桌后站了起来。 “走吧。” 他这么说道。 一人一妖精就这样大摇大摆地从局长室里走出，因为妖精玩偶并不会被其他人所认知，所以在路过的员工眼中，林昀就只是普通地独自离开了而已。 当确认距离异策局已经足够远之后，妖精玩偶中才重新传出了祖母绿的声音： “那么，既然你已经同意了，我就提前支付一部分的报酬吧，后生。” “你想要知道那个孩子身上的特殊之处，需要知道一些前置的概念，就比如说，你知道‘偏移者’到底是什么吗？” “……我只知道与魔力的属性有关。”林昀实话实说。 “是的，与魔力的属性有关，但是，你知道‘属性’究竟是什么吗？”祖母绿追问道。 “属性……就是字面意思吧？火属性，水属性这个样子？”林昀不确定道。 “你在说什么呀，这是现实世界，又不是游戏。哪会有这么简单的属性划分。” 祖母绿叹了口气：“所谓的‘属性’，其实全称是‘魔力的底色属性’，是你力量来源与表现形式的统称。” “说白了呢？” “说白了，就是，‘属性’，或者说‘底色’其实取决于你的身份。甚至于，就是你在魔力上的‘阵营’。” 祖母绿悠然道：“魔法少女的魔力就是魔法少女的底色；残兽的魔力就是残兽的底色；甚至妖精的魔力也有自己的底色；只有物质界的普通生命，比如人类，他们的魔力是没有底色的。” “取决于身份，魔力上的‘阵营’？” 林昀喃喃道：“那么，偏移者的‘偏移’，其实就是……” “是的，所谓的‘偏移者’啊，他们的魔力底色属性产生了偏移。相比于自己原本的属性，拥有了其他属性的特征。“ 祖母绿抬高声音：“换句话说，在魔力的属性上，他们的身份是不单纯，不纯粹的，每一个偏移者都有着不止一个阵营。” “底色属性……产生偏移？” 林昀还是第一次听说这样的事。 在他的认知里，这个世界上的生命，无论是人类，残兽还是魔法少女，都是泾渭分明的，存在着极其明显的差异。 但是，用这个概念去解释“偏移者”展现出的种种不同之处，却是如此的合理。 “我们通常定义之中的偏移者，其魔力都是向着相对温和的方向去偏移的。” 祖母绿继续说明解释着：“比如从魔法少女的底色偏移到人类的无底色；又或者从魔法少女的底色偏移导向妖精的底色；甚至于，在作为人类的时候就向魔法少女有所偏移，以至于拥有超凡的魔法少女天赋，堪称天生的魔法少女……” 解释到了这一步，林昀终于听明白了祖母绿想要表达的意思，也终于隐隐明白了白静萱的不同寻常之处：“你是说，那个孩子的魔力……” “对，而我们所说的那个孩子，那个代号叫做薄雪的孩子，想必就是偏移导向了残兽的方向吧，她的魔力就是天生偏向‘兽’这一阵营的。” 祖母绿的声音十分淡然，但当她说出这句话时，这份淡然却是那样的异常： ——“如果没有成为魔法少女的话，未来的她会是个天生的‘兽化者’。” (本章完) 第十四章 体验 异策局为祖母绿安排的私人研究所，地处异策局下辖的商业地产区，位于一栋人气不怎么旺盛的写字楼之中。 好处是闹中取静，不太容易被人发现；坏处是地方不大，很难谈得上气派。 在商议选址的过程里，祖母绿一度觉得这种待遇实在配不上自己宝石权杖的身份，对此颇有微词。但是林昀也不愿同意她开口就是“一整层”的要求，最终就妥协成了两间房。 乘坐电梯来到了写字楼的廊道，林昀与妖精玩偶并排行走着，来到了祖母绿的研究所门前。 “先变身。”祖母绿突然说道。 林昀略微挑眉，但终究还是不疑有他，拿出心之宝石，变成了翠雀的模样。变身完毕之后，她立刻就发现：自己面前的门变得不一样了。 原本看上去只是写字楼中普通的防盗门，此时却变成了一堵铭刻着繁复符文，闪烁着魔力光芒的金属门扉。 “——” 站在门扉之前，玩偶张开口，一串完全不似人类语言的声音从其口中传出。每念出一个音节，门上便会有一个原本暗淡的符文亮起，直到其念完了一整句话后，闪亮的符文终于连成了一个圈。 喀嚓。 房门应声而开。 翠雀跟在玩偶的身后，走进了这间已经被改造的面目全非的房间，抬头四处张望，只觉得哪里都看不出写字楼原本的影子。 房间的内饰金属以铜铁为主，地面上则铺着由某种木材制成的地板，其中的陈列看上去魔幻却带着科技感。 高大的书架塞满了用不知名文字记述的文献和手札，透露出一股古老而沉静的气息。阳光透过窗户洒下，将书架上的尘埃映成金色的光斑。靠窗的实验台上，摆放着形态各异的试剂瓶。瓶子里的液体却又闪烁着五彩的光芒，看十分引人注目。 一旁的墙壁上，铜铁的纹饰之中镶嵌着数个巨大的镜面，镜面上方此刻正罗列着密密麻麻的数据与符文，似乎起到了显示屏幕的作用。 而在研究所的角落，还有一台看上去格外显眼的设施。 如果翠雀没有猜错的话，那应该是一台治疗床。虽然和物质界医院之中的治疗床形象有着很大的不同，但无论是其大小还是轮廓，都让翠雀联想到了这种常在医院见到的医疗器械。 “所以？你那么坚持要我过来，是为了什么？” 扫视一圈研究所的陈设后，翠雀扭头看向一旁的妖精玩偶：“就只是单纯向我炫耀一下自己的新屋子？” “不要那么急切，后生。” 祖母绿的声音悠然响起：“想来你也很清楚，我会喊你过来，自然还是为了交易的事情。” “如果还是之前的那些条件，我恐怕依然不会答应。”翠雀皱着眉回应，“我说过的，伱给出的条件越好，我越会怀疑你的动机。” “真是的，我已经说过了吧？不要着急。” 妖精玩偶转了转脑袋，大概是想表现出“摇头”的动作：“既然让你过来，我肯定是要给出一些新的条件的。” 一边这么说着，它一边伸出了爪子，遥遥地对向了不远处的治疗床： “就比如说，先看看那个吧。” “……那个是干什么的？” “如你所见，是一台治疗床。基本功能就像物质界医院里的那些一样，只不过是针对魔力与灵魂的优化版。” 玩偶走到了一旁的光幕之前，伸手转动着操作台上的旋钮：“如果你之前答应了我们之前所说的交易的话，那个治疗床应该是给你做前期调理用的。” “前期调理？”这个词让翠雀忍不住挑了挑眉毛。 “是，想要修复你本相的裂痕其实是个大工程。毕竟论体量是花级，论伤势又十分严重，并不是能一蹴而就的事情。” 玩偶头也不回地发出声音：“虽然明年才能才能去往国度进行最后的修复工作，但是在此之前的工作还是可以进行的。” “具体来说？” “具体来说就是要用各种手段稳定你的伤势，先确保你的魔力不会继续流失和外溢。再这样下去没等到明年你就要退化到芽级了，后生。” 玩偶抬头望向屏幕：“解释起来实在是太麻烦了，你自己躺上去，我来让你尝试一下吧。” “现在吗。” “现在，不需要任何代价和利益交换。” 玩偶回过身，妖精般毛茸茸的面上露出一个憨厚的笑容：“就当做是产品推销时的客户体验环节吧，好好感受一下它的效果就好。” 翠雀没有说话，然而面上怀疑的神色完全不加掩饰。 她走近了祖母绿所指的治疗床，伸手在其床面上摸了摸，然后抬起手看了看：“好像没什么异常的魔力波动，似乎不是机关和陷阱。” “不会有那种东西的哦。” 祖母绿叹了口气：“虽然已经说过很多遍了，但我还是要再强调一次，我是一个拥有高洁美好品质的人，不会去做那种下三滥的事情。” 翠雀没有回话，沉默着将双手按在治疗床的床沿，然后一同用力将自己撑起，轻轻一跃，转身坐了上去。 坐到了床面上后，她停顿了两秒，重新开口道：“还挺舒服的。” “简单的对人体优化罢了，要知道，它在我们研究院都算医疗方向最尖端的成果。” 玩偶离开了屏幕墙，走到了治疗床边：“就算是我想要偷偷把它带到物质界来，也得花不小的功夫呢。” “……偷偷？” “是，偷偷。这可是我委托心腹，从走私航道不远万里运过来的。” 玩偶抬起爪子，抚拭着仪器的轮廓：“你应该感到自豪，后生。这可是我第一次在物质界自建研究所，而且这个位置目前只有我们两人知道。” “是么。” 音调毫无起伏地应了一声，翠雀视线扫过整个房间：“那么，冒昧问一下，这个房间里有什么东西是走官方渠道，而不是偷偷运送过来的吗？” 玩偶没有说话，十分自信地指了指身后。 翠雀沿着其所示意的方向看去，只见那里有一方巨大的实验台。 “……那个试验台？”她有些不确定地道。 “不，是我放在上面的记事本。”祖母绿确定地道。 “除了这个呢？” “没了。” 祖母绿慵懒的声音从玩偶之中传出：“毕竟我根本就没跟陛下报备呢。” 翠雀略微思忖，重新抬起头：“首席阁下。” “怎么了？” “我们物质界一般管您的行为叫做‘偷渡’以及‘私自建造违法建筑’。” “那还挺巧合的。” 玩偶低下身，点开了治疗床边的操作屏：“在国度好像也是这样的定义。” “我觉得这不叫做巧合，而是单纯因为您的行为违规了。”翠雀面无表情道。 “唉，毕竟不能让陛下知道这件事啊。” 祖母绿有些无奈：“你好好想一下我们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不管是帮你捏造假身份，还是偷渡回魔法国度，可没有一样是合法的。所以我在这里的事情肯定不能被别人知道。” “所以才用分身？” “所以才用分身。” 玩偶伸出爪子在翠雀的胳膊上推了推：“好了，仪器已经调试完毕，先躺下吧。” 翠雀便不再多言，应声躺到了治疗床上。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玩偶在一旁点按着操作屏，随着其动作，一道道微弱的魔力波纹从机器内部荡漾而起，在翠雀的身周规律性地涤荡着。 淡淡的魔力光芒将翠雀笼罩其中，一种酥麻感缓缓爬上了翠雀的四肢。 细微的机器轰鸣声成为了研究所中唯一的主旋律，而玩偶在屏幕上的点按声则是它的伴奏。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玩偶终于将爪子抬起，看向翠雀道： “行，接下来把衣服脱了。” “多少？” “全部。” 玩偶随口说道，说完却发现翠雀看着自己的眼神有些不对劲：“怎么了？为什么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首席阁下，我记得你刚才才说过，自己是个拥有‘高洁美好’品质的人。” 翠雀面无表情地看着它：“您刚才说的话包含在这份品质之中吗？” “你把我当什么人了？都说了，这是在治疗，治疗。不是为了什么不堪而龌龊的目的！你在物质界的医生也会这样处处质疑吗？我现在可是你的主治医生，后生！” 玩偶叉着腰，不满道：“先不说我没有你想象中那样荒唐的兴趣，哪怕我有，我也不会对你这样的小丫头身材感兴趣的，你在担心什么？” 翠雀认真地与玩偶对视了片刻，只可惜从这具只是傀儡的身躯上什么都看不出来。 思前想后，她觉得自己似乎确实没必要如此防范对方，于是伸手，按在了自己的心之宝石上。身上的藏青色连衣裙顿时化作了光芒笼罩的魔力丝线，丝线又从严密到稀疏，渐渐地向四周扩散而去。 魔法少女的衣装主要以魔力构成，想要穿脱也不需要像正常的衣物那般麻烦，再加上翠雀的能力本就包含丝线，对于衣物的操纵自然是不在话下。 只不过，正当她打算把衣服从身上褪下时，却发现面前的玩偶正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一对绿宝石般的瞳孔幽深而专注。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翠雀还能在它的的眸子中看到莫名跳动的数字与符文。 “……首席阁下，就当是为了基本的交际距离和礼数，您能稍微背过身去一下吗？” “我只是把分身放在了这里而已，本体已经背过身去了，你放心脱。”祖母绿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微妙的不和谐。 “那能请您把这具分身的眼睛闭上吗？”翠雀耷拉着眼睑问。 “抱歉，这具分身没有闭眼的功能。”玩偶眨着眼说道。 翠雀渐渐松开了按在宝石上的手，再一次与玩偶沉默地对视着，二者就在治疗床边陷入了长久的僵持。 不多时，她倏地从治疗床上坐起，跳到了地面上： “抱歉，今天就到这里吧，我失陪了。” 她总觉得祖母绿把自己带到这里来别有所图，而此前抛出那么多诱饵更是违背常理。以对方满口“交易”与“利益”的性格，必然没有理由平白让自己占这么多好处。 对方会突然出现在方亭市，主动向自己提供各种帮助就已经足够奇怪了，眼下甚至还要提供什么“客户体验环节”？再加上对方执意要在过程之中盯着自己，这份违和感就更加强烈了。 虽然她并不会因为袒露肌肤而有什么羞涩的情绪，也相信对方不是出于什么“荒唐的兴趣”，但她总觉得这其中还有什么别的理由。 所以，在确认了这一点后，她果断停止了所谓的治疗，打算径直离开这里。 “喂，别走啊，我好不容易要到手的数据……不，我好不容易才能把接下来的功能介绍给你呢！” 妖精玩偶连滚带爬地从治疗床边跳了下来，就这么跑到了翠雀的面前：“就只是脱一下衣服而已，稍微那么一下下嘛！又不会少块肉！” “‘好不容易要到手的数据’……是吧？” 翠雀俯下身，手掌摁在了玩偶的脑袋上：“首席阁下，您能跟我解释一下，到底是什么数据吗？” “唔……你听错了！” 玩偶努力挥动着爪子，试图够到翠雀的手：“我这都是饱含着善意与诚意的提案，怎么会有数据这种冷冰冰的东西？” 言罢，它勾到了翠雀的手腕，开始努力向着治疗床的方向用力：“来，我们回去继续一下，三分钟……不，两分钟就好！” 然而翠雀就站在那里，纹丝不动。 “……就因为你们宝石权杖总是这个样子，我才会不信任你们啊。” 听到祖母绿的话以后，她不知为何叹了口气，再一次迈动脚步，向着研究所的大门走去：“不劳您送了，祝您在这里的研究生活顺利，再见。” 被其丢在身后的妖精玩偶抬着一对小短腿怎么也追不上去，眼看着她就要这么离开研究所，终于认输般在原地站定，然后抬高了声音： ——“行啦，你先别走！我说！” 虽然还是那般慵懒散漫，但祖母绿的声调中明显带上了些许无奈：“不就是我要兽之源的理由，以及带你来这到底想要啥吗？我说就是了。总之，你先回来吧。” 翠雀停下了脚步。 然而她也没有像对方所说的那样回到治疗床边，而是继续保持沉默，静静地看着地面上的玩偶。 你先说点实在的。 这就是她想表达的意思。 “……要我先说吗？你这后生，还真是不见兔子不撒鹰。” 明白了翠雀的意思，玩偶只能叹息着晃了晃脑袋：“好吧，那我就先告诉你一点东西，真正展现一下自己的诚意好了。” “就比如说，我想一想……” “哦，先从‘爪痕’说起，怎么样？” (本章完) 第十五章 爪痕之源 “很久很久以前，创界初成，真源未诞，生命不显，魔力未分。‘世界’的概念尚且未被观测，而无尽混沌宛如襁褓一般呵护孕育着……” 数分钟后，重新恢复运转的研究所之中，祖母绿的声音悠悠地从妖精玩偶的口中传出。略显失真的电子音似乎经过了加工，使得祖母绿那原本有些慵懒的声音带上了几分厚重感。 坐在治疗床边的翠雀先是沉默着，环抱双手斜睨着它，但等了数分钟后，发现对方还没有进入正题的意思，不禁耷拉着眼睛开口道： ——“我可以走了吗？” “等等，怎么就又要走了？你们这些后生，为什么都没有耐心听长辈好好说点故事？” 研究所中强行营造出的严肃氛围顿时泄了气，祖母绿有些不满道：“接下来可就是外界完全无人知晓的国度之秘，就算是我这样的地位，亲自说出来也是要承担风险的。你不觉得自己应该带着充足的知识和准备来面对这一份馈赠吗？” “……我只知道占据主动权的是我。” 翠雀扶着床沿：“而我是被您用不知所谓的理由从工作岗位上诳到这的，现在非常不想等下去。” “唔……这么说来也是，算了，那就长话短说吧。” 祖母绿颇有些不甘地止住了原本的话题，重新起了个话头：“十九年前的大兽灾，你现在应该还有印象吧？伱手中的‘兽之源’，就是在那次大兽灾之中突然数量激增的。” “‘激增’？”翠雀敏锐地寻找到了这句话的关键词。 “是的，激增，而不是出现。事实上，这种晶石在很早以前就存在了，只不过那个时候仅仅只有一颗，从间界之中被发掘，然后一直保存在国度的王庭宝库里。” 玩偶点了点头，着重解释了翠雀所抓住的这个词：“而在大兽灾以后，从物质界之中被发掘的兽之源多达5枚，使得其总数一下子就变成了6枚。” “但很遗憾的是，因为国度一开始并不知道大兽灾中会有这种物质的诞生，再加上魔法少女的主力基本全被调往一线战场。这些新诞生的兽之源之中，有3枚都被来自间界的叛逆者夺走了。” 它伸出手，再一次调出了治疗床的操作屏幕：“而如你所知的，依托这3枚兽之源的存在，他们建立了名为‘黑烬黎明’的组织，并且从此开始在物质界进行活动。” 这和翠雀此前从摩丝口中得到的信息一致。 虽然按照摩丝的说法，黑烬黎明的前身是物质界的魔术使，并没有祖母绿口中的“间界”之人。但追根究源，其真正开始壮大都是依托于“兽之源”。 “总共5枚，被黑烬黎明拿走了3枚，也就是说，你们国度也获得了2枚？” 确认了信息的一致之后，翠雀继续问道：“再加上你所说的，最初的1枚，国度应该也掌握了3枚兽之源才对。” “什么叫‘你们国度’？后生，不要让我来强调团结精神的重要性，这里应该说‘我们国度’！” 玩偶叉着腰道：“但你说的没错，我们国度方确实在大兽灾后掌握了3枚兽之源，并且统一保管在王庭宝库。由财政院作为主力进行宝库的镇守。” “所以？” 翠雀没有选择与其在无聊的地方争论，继续推进话题：“既然国度存有兽之源，你为什么执着于要获得我的这一枚？直接向王庭申请不就好了？研究院想要对其进行研究的话，王庭应该是不会拒绝的。” “当初的我也是像你这样想的，后生。但是很遗憾，世事无常。”祖母绿长吁短叹。 “王庭没有同意你的申请？”翠雀疑惑。 “我买通财政院想把3枚兽之源全弄出来的事情暴露了。”玩偶摊开爪子。 “我们一般把这种性质的事称为‘罪有应得’。”翠雀冷言冷语。 “学术研究总是走在孤独之路上的，后生。循规蹈矩，为规则所牵绊的人难以自由发挥自己的才能。” 玩偶摇了摇头：“但总之，因为这件事，我被陛下禁止进行兽之源的研究了。” “当然，大家都知道，陛下的喜怒总归是一时的，时间会改变一切。就算她当时选择禁止我的研究，等过上几年，这种禁令也只会名存实亡。” “再加上那个时候我还有其他的研究项目，自然也就把这件事情丢到了脑后，准备过个十年再偷偷进行操作。但结果却是，仅仅两年以后，我的打算就泡汤了。” “你对于兽之源的研究被彻底禁止了？”翠雀托着下巴问道。 “我对你反复诋毁我的行为表示严肃的抗议和批评，后生。” 祖母绿有些不满：“那两年之中我完全没有再考虑过兽之源的事，只不过托了一些人从外围进入财政院，看看能不能混进王庭宝库的看守编制罢了。但我的人都没有混进去，宝库里的兽之源就失窃了，而且一次就失窃了两枚。” “失窃？” 这个词让翠雀略有些愕然：“王庭？”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王庭拥有全国度最森严的审查与守卫，更有着国度最先进的防卫术式和数不清的自卫机关。那些术式甚至还有些是我亲手布置的，这个世界上不可能有任何小偷成功侵入那里。” 祖母绿接过了话茬：“但是，王庭失窃这种事情概率很小，却并非不存在。如果让我这个对王庭足够了解的人去制定偷窃计划，那么我至少有3种方案，可以在不惊动其他人的情况下把兽之源偷走……为什么你要那样看着我？用你的脑子好好想一想，后生，我需要做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吗？” “刚才到底是谁说派人混进守卫里的？”翠雀眯着眼睛。 “我要向你声明，这两件事的性质是不同的。我虽然派了人，但还没有明确自己偷窃的意愿，你不能给一个没有主观意愿，也没有实质行为的人定罪。”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从玩偶的发声部位中传出了细微的咋舌声：“但是，结果却是有人先我一步偷……拿走了兽之源。” “你刚才还说不可能有人成功侵入王庭。” “我没打算推翻我前面说的话，后生，当然不会有人成功后侵入王庭。” 玩偶发出的声音带上了一些别样的意味：“因为，这件事情的真相是，监守自盗。” “……财政院？” “没错。” “谁？” “这就是这件事不能随便跟外人说的原因了。后生。” 玩偶微微抬起头，幽邃的双眸看向了翠雀：“你能保证，在听到答案以后，不要对外告诉任何人吗？” 当它问出这句话的时候，翠雀明显感觉到研究所中的气氛凝重了许多。 并非是对方此前用各种谈话技巧和光影去营造的虚假氛围；而是实质的，因为对方给出的压力而变得沉重的气氛。 祖母绿是认真的。 翠雀意识到了这一点。 “……我暂时也没有其他可透露的对象。” 于是她缓缓开口：“如果真有非要告诉别人的一天，我会提前告知你。” 玩偶点了点头。 ——“是紫钻。” 它这么说道：“紫钻带走了2枚兽之源，从国度叛逃了。” “紫……钻？” 翠雀当然不会不知道这个名字的含义。 魔法国度的宝石权杖，依照女王权杖上所有的宝石命名，分别是对应猫眼石的金绿猫眼；对应红宝石的鸽血红；对应绿宝石的祖母绿；对应蓝宝石的矢车菊；以及，对应钻石的紫钻。 紫钻，即是钻石之宝石权杖，掌管着国度财政院的魔法少女。 当得知这个答案的时候，翠雀的第一反应就是：祖母绿在开玩笑。 因为这听上去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了，宝石权杖叛变，这种事情被外界得知便是天大的笑话。 这种事情的性质无异于一家公司的ceo背叛了公司，异策局的局长亲自背叛了异策局……虽然用这样的例子作为比喻，这似乎也不是完全不可能。但宝石权杖与魔法国度的关系远比前者更为紧密。 除此之外，便是奇怪：因为宝石权杖的叛变，钻石之位的缺席，这种事情在魔法国度应该算是天大的变动才对，为什么她从未从任何渠道听说过？ 算一算时间，那个时候的她应该已经隐退，对此无知无觉也很正常，但是方亭市小队的其他人都还在一线作战，为什么她们都不知道这件事？ 回到十几年后的今天，复出的翠雀也算是见过不少魔法少女和妖精了，也未从对方口中得知过“钻石缺位”这样的消息。 “这件事情只有王庭、宝石权杖，以及财政院权力核心的几名魔法少女知晓。” 似乎是看出了翠雀的疑惑，玩偶淡淡地解释道：“而为了弥补钻石之位的空缺，陛下也破例传令出宫，暂立了一名新的钻石。只不过目前秘而不宣，等到下一次大庆之年再进行就任仪式。” “所以……宝石权杖就这么叛变了？没有人去管？” 这样的答案显然不能完全打消翠雀的疑虑，她先是质疑，然后莫名地陷入了沉思。她突然回想起来：祖母绿铺垫这么多信息，原本要说的到底是什么。 ——是“爪痕”。 “你是说，‘爪痕’？”想到这里，她不禁低声开口。 “看来你自己已经想明白了，没错，就是这样。” 祖母绿叹了口气：“所谓的爪痕，就是前宝石权杖紫钻在偷窃了兽之源，从国度叛变以后，为了逃避追捕建立的组织。” “从国度逃离的紫钻带走了相当一部分愿意追随她的魔法少女，其中甚至还包括了不少花牌。这群魔法少女逃往物质界以后又和黑烬黎明建立了某种合作关系，在数年的沉寂之后，便以如今的面貌开始了活动。” “加入了爪痕的魔法少女，原本会因为超过任期而遭遇魔力衰退，为了应对这一点，她们选择的替代方案就是残兽的力量。” “爪痕的魔法少女全都舍弃了过去的代号，似乎是以禽与兽之名作为新的代称，她们的首领，也就是叛变后的紫钻也舍弃了自己宝石的头衔，换上了一个新的代号：白狼。” “这也就是现在的，爪痕的由来了。” 玩偶的爪子轻轻按在了床沿上：“这也是我为什么开始追寻兽之源，想要再次开始对它进行研究的原因。” “……为了对付爪痕？”翠雀看着它。 “明面上是这样，但要说更深次的的原因，是因为我不允许魔法少女的能力范围内，有我没能掌握的技术。” 祖母绿的声音依旧慵懒，但是说出这句话时，语气却显得不可动摇：“魔法少女的魔力与残兽的魔力是互相排斥，确切来说，是有着对抗与侵蚀关系的。” “魔法少女的魔力会排斥与阻碍残兽的魔力；残兽的魔力则会吞噬与同化魔法少女的魔力。这两种魔力在一起的结果就是水火不容，根本没有共存的可能性。” “白狼为什么要偷走兽之源？以及从国度盗走兽之源后，她为什么短短几年就开发出了让魔法少女掌握兽之魔力的技术？显然，她从兽之源之中得到了什么东西。” “我并不想自夸，但我的学术研究能力无疑是在她那样的莽夫之上的，她能够学习掌握的技术，我没道理掌握不了。” “那么，我和她之间的差距，显然就是兽之源了。” “她的技术想必是基于兽之源的，而在那些爪痕的魔法少女身上，我看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现象，那就是，她们成为了某种‘人造的偏移者’。” “她们原本都是魔法少女，但是她们的魔力底色却都向残兽发生了偏移，可以说，她们都成为了拥有双重力量与身份的存在。” 玩偶说到这里，突然声音微微停顿，然后一转话锋： “以及，这也是为什么，我要跟你说那个孩子的事。” 对于祖母绿这句话之中的转折，翠雀先是微怔，接着便开始思索起其中的含义。片刻后，她意识到了什么： “……薄雪？” 从祖母绿对爪痕的描述之中，她的确感受到了一丝些微的熟悉：因为就在不久前，她听到过类似的理论。 无需回忆，她立刻就想起来，这是来时路上对白静萱的描述。 当时的祖母绿就说过，白静萱的魔力底色天生偏向于兽，若非是被选为了魔法少女，她可以说是一名天生的“兽化者”。但是，她却在福利院的袭击事件之中走上了另一条路，因为因缘巧合而成为了魔法少女。 那么，她成为了魔法少女以后，事情就这么结束了吗？ 显然，答案是否定的。 “她是天生的兽化者，而她成为魔法少女以后，就是天生的‘爪痕’。” 祖母绿用轻缓但冷静的声音，如同宣判一般念道： “比白狼都更加纯粹，更加完整，更加接近于完全体的，真正的‘爪痕’。” (本章完) 第十六章 暗中异动 “不依靠兽之腑就能使用兽的魔力，那个小丫头的天赋是独一无二的。所以，得想办法把她带回去。” 正午的烈阳下，兵蜂七点了支烟，咬在嘴里，深深地吸了一口： “方亭市已经不能待了，我们得尽快行动，趁有生力量还在，集中突围。” 被困在方亭市中的第二十五天，兵蜂七从未像此刻一样感到焦虑。 黑烬黎明残留在这座城市的势力正在逐渐缩水，异策局一刻不停，宛如鬣狗一般四处围剿他们。到了今天，已经几乎只剩下最后几支核心队伍了。 如果“蛾”还在的话，黑烬黎明自然是没可能陷入如今的这般境地。但是自从蛾被魔法少女击败，方亭市异策局的管理权易主，整个局势瞬间就逆转了。 原本可以说是大摇大摆进行各种行动，完全不在意暴露痕迹的黑烬黎明，不得不小心地隐匿自己的行踪，防止被魔法少女发现。 原因无他，能够杀死“蛾”的魔法少女，杀死他们也不会有任何的难度。 蛾是黑烬黎明的王前烬侍，可以说是最接近核心权力的一批人，也是掌握着最强大力量的一批人。哪怕在烬侍之中，蛾并不以战斗能力见长，但胜过他们这样的烬军还是没有什么难度。 而如今，蛾死了。她下辖的烬军兽化者部队，也在那诡异的一夜被从天而降的丝线清理的七七八八，只剩下一些残余的队伍还在方亭市之中四处躲藏。 这些残部中本身就没有多少兽化者，就算有，也没有多强的实力。再加上群龙无首，迟迟无法达成合作，最终被异策局一一剿灭。 当然，兵蜂七和他的队伍是个例外。 因为他们从一开始就不是蛾的人，他们没有参与那一晚的行动。 依托于蛾的隐瞒与庇护，在黑烬黎明势力的巅峰期，方亭市最多同时存在三支不同来源的烬军：属于“蛾”的“兵蛾”与“工蛾”；属于“天牛”的“兵触”与“工触”；属于“蜂”的“兵蜂”与“工蜂”。 其中，“蛾”的烬军自然不必多说，那些都是她的直系手下，盘踞在方亭市，听任她的调遣；“天牛”烬军的来源略有不同，这些人在整个东华州流窜行动，四处寻找优质的资粮以及可能的“祭子”；至于“蜂”的烬军，则是源于蜂与蛾的一场交易。 蜂付出了一些酬劳，让蛾同意自己的人进入她的地盘，去带走一些他想要的东西。这些“东西”之中，指名道姓地包含了一名叫白静萱的女孩。 兵蜂七成为了这场任务的执行人。 作为蜂手下为数不多达到蛹阶实力的烬军，他于一个月前来到了方亭市。只不过到了这座城市之后，他们才发现，这件事已经不知何时已经被半路杀出的“天牛”烬军搅黄了；无奈之中停下了行动，当他们还在思考下一步的方案时，蛾又被魔法少女击杀了。 这让兵蜂七一度反思自己出门前是不是该算个命。 可惜现在才想到这茬为时已晚，局势的变化实在是太过突然，以至于他们完全没时间作出反应，就这样被围困在了这里。 “你嘴上说的倒是容易，还想要把她带走，但那个小丫头现在已经是魔法少女了。兵触三那头疯狗打草惊蛇，把事情弄到了这步田地，我们接下来很难继续行动。” 在兵蜂七的旁侧，兵蜂廿五正蹲坐在墙角，目视虚空：“如果真的能从这个鬼地方离开，我一定要狠狠告‘天牛’一状，问问他到底是怎么带的下属。” “现在就别考虑这些没用的事情了，好好想想怎么突围吧。” 自鼻腔之中呼出一股白烟，兵蜂七瞥了他一眼：“异策局那边最近又不知道上了个什么新装备，已经有兽化者被他们抓捕，再这样下去，等到蛾的部队全部归案，我们也躲不了多久。” 这些天，在异策局的数轮围剿和追查之下，他们且战且退，不断缩小行动的范围，到了最后，只能躲藏在一处小小的民宅之中。 虽然控制住了民宅原本的屋主，让对方给他们提供生存下去的物资，但这样也不是长久之计。这么一大帮人，哪怕是完全静止不动也不可能不留痕迹。 “再换个地方呗，方亭市那么大，跟他们打游击战也不是不行。” 兵蜂廿五显然对“突围”一事的态度相当悲观：“把所有人手全部压上去突围，甚至还想走时带上一个魔法少女，最后可能要引来一个花级的怪物……你确定自己没在说梦话？” “我确定。” 兵蜂七面色沉静：“单纯的突围没有意义，带不回那个小丫头的话我们一样会死。而眼下可能就是我们最后的机会，再拖下去，恐怕会越来越难脱身。” “为什么？”兵蜂廿五面露惊奇。 “因为蛾已经不在了，这里是魔法少女的地盘。” 兵蜂七伸手指向窗外：“就像野地里绽开的花一样，有一朵，就会有第二朵；魔法少女之间的交际会让这里的魔法少女越来越多。” “……啧，真麻烦。” “是啊，真麻烦。” 兵蜂七好像喃喃自语一般道：“所以要走就只能是现在。” “你有办法？” “刚想到。” “什么办法？” “人质。” 兵蜂七重新低下头：“经过异策局暗子的调查，他们的新任局长似乎跟魔法少女关系密切——蛾留下的信息显示，他与那个蓝色花级有着某种联系，我们的任务目标似乎也与其有着很亲密的关系。” “……所以伱打算绑架异策局局长？” 兵蜂廿五看他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个疯子：“在现在这个节骨眼？你不怕那个蓝色的怪物活撕了你？” “所以我打算‘绑架’我们的任务目标。” 兵蜂七看兵蜂廿五的眼神似乎在看个傻子：“拿她的性命去威胁异策局的局长，去假装索要一些东西，通过他让那个蓝色的花级投鼠忌器。但实际上我们只是佯装要挟，我们真正需要的东西就是‘人质’，误导他们的行动以后，我们就可以找机会逃跑。” “我可不觉得绑架魔法少女是个更好的主意，没有更稳妥的办法了吗？” “一个芽级的魔法少女而已，如果你不想绑架她，剩下的选择就只有先把那个蓝色的花级杀了。” 兵蜂七把剩下半截的烟丢到了地上，用脚将烟头踩灭：“你觉得哪个可行性更高一点？” “……那还是去绑架那个小丫头吧。” 兵蜂廿五看着他踩灭烟头的动作：“然后呢？怎么绑架？真的绑架了以后怎么逃跑？” “异策局里还有最后两个暗子，因为此前没有行动过，所以还没被揪出来。” 兵蜂七背着双手，在屋子里踱步：“其他的暗子都被拔了，所以这两个暗子动用以后也必然会被拔掉，我们只剩一次机会。” “首先，我们需要一场声东击西的行动，如你所说，我们要兵分两路。主力人手去蹲守我们的任务目标，也就是那个小丫头；剩余的人手佯装去袭击异策局的局长，这其中最好有个蠖阶以上的兽化者，逼其他的魔法少女先去支援异策局。” “之后，我们抓住那个小丫头，去跟异策局的局长交涉：如果想要保住她的性命，就把蛾遗落的兽之源交回来，同时停止对我们的追踪和围剿，一直持续到交换条件达成。” “最后，让暗子对异策局的排班进行一些简单的操作，给我们留下一个5分钟左右的缺口，方便我们直接翻过城市外的保护网，走荒原逃跑。” “哈？走荒原？” 兵蜂廿五的声音顿时提高了几个八度：“开什么玩笑？这跟直接去送死有什么区别？” “如果我到时候还活着，我们就有从荒原勉强活下去的资本。” 兵蜂七的声音平静，沙哑之中带着些许令人胆寒的疯狂：“他们不会让我们坐上陆行舰的，我们唯一的活路就是肉身穿过荒原。” “要是我们死在荒原里怎么办？” 兵蜂廿五吞了一口唾沫：“我们可是要带上任务目标的，我们死了，她也会死在荒原里。到时候老大怕是要把我们的灵魂捞回来炼成饲料。” “所以我会在逃入荒原前就通知老大，让他派人去荒原接应我们。” 兵蜂七站到了民宅的窗边：“我们死了的话，只要死前给那个小丫头留下一点生存空间就好，老大的人会把她带走的。” 他的话让兵蜂廿五沉默了。 两个人同属蜂的麾下，也算是一对有漫长合作经历的战友，他很清楚兵蜂七的性格和能力，这似乎就是他们眼下最后的选择。 到底是就这样窝囊地缩在方亭市里，如同温水中的青蛙一般慢慢等死；还是拼尽最后的力量疯狂一把，去争夺唯一的生路，这似乎并不需要进行选择。 每一个加入黑烬黎明的人，都是怀抱着某种渴望与追求的，为了这份追求，性命很多时候也只是筹码的一种。 赌，是他们每个人踏上这条路以来就一直在做的事。 “我都不知道该夸你是个聪明的疯子，还是个疯狂的聪明人了。” 他重新靠到墙沿：“你总是能够用你的歪理说服我，这次也一样，你赢了。” “我只不过是想要活下去而已。” 兵蜂七神色淡漠：“任何生物在求存之时都是会迸发出智慧的，野兽尚且如此，更何况我们人类。” “那么什么时候动手？” 兵蜂廿五摇了摇头，显然是不打算理会他的自言自语：“你既然推出了这个计划，想来也已经定下时间了。” “再过两天。” 兵蜂七从窗边回过头：“我们需要进行一点引导，把蛾的部队骗出去喂给异策局，创造一个方便抓捕任务目标的机会。” “那就是两天以后去送死，动手之前可得好好吃顿断头饭。” 兵蜂廿五揉了揉肚子：“说起来，我们的人也已经节衣缩食好几天了，这边屋子里能吃的东西早就被吃光，屋主怎么还没给我们送新的物资过来？” “不会有新的物资了。”兵蜂七走回了屋内。 “为什么？” “因为已经没有屋主了。” 伸手指向不远处的客厅中，指尖对着墙角摆放的几个黑色塑料袋，兵蜂七神情淡漠：“昨天我听见他们的手机响了，怀疑有人试图报警，就提前结束了他们的使命。” “啊，难怪。” 兵蜂廿五点了点头：“我说为什么客厅里总是有股香味，让我的兽之腑一直在蠢蠢欲动。” “刚好，肉猪死了以后也可以发挥他们应有的价值。” 兵蜂七又从口袋中摸出一支烟，叼在唇间，抬手点燃了打火机。打火机的火光透过他的手掌，漆黑空洞的眼眸之中映射着摇曳的火光： “这样一来，接下来两天，我们也不需要再去寻找其他的物资了。” …… …… 林昀一个人回到了异策局。 他最终还是没有答应祖母绿的“产品试用”，哪怕对方把条件一降再降，最后已经从脱衣服改成了脱袜子。 祖母绿声称自己此前的行为只是为了搜集翠雀的能力数据，而现在要脱袜子也只是贴近肌肤更方便检查，但翠雀总觉得这其中还有什么猫腻，于是婉拒以后离开了研究所。 当然，事关自己的伤情，翠雀倒也没把话说的太绝，只是回答“继续考虑”。 而刚一回到异策局，早已等候在门外的田胜就跟了上来，他跟着林昀走进了局长室，轻车熟路地递出了手中的文件： “局长，这是我们最近几天的作战简报。” 林昀伸手接过文件，坐到了自己的办公桌后，简单地翻阅了一下便抓住其中的重点：“抓捕了两名兽化者？这么快？” “还得托魔法武装的福。” 田胜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我们队长这几天可是一直在歌颂您的丰功伟绩。我自己也体验了一番，觉得这种装备的功效实在是太超前了。” “死物只是死物，武器终究还是要看使用的人，你们使用武器击败了敌人，那就是你们的功劳，不需要来拍我的马屁。” 林昀轻描淡写地摆了摆手，没有接下这份隔空的奉承：“这么看来，你们小队已经是特殊作战部里贡献最大的了，接下来有什么需求和打算吗？” “哦，这个的话，其实我们队长还托我给你提交一份申请。” 田胜挠了挠头，递出了手上的另一份文件： “按照其他小队的调查反馈，黎星区的一处住宅区里，似乎有黑烬黎明的人躲藏的痕迹，他想要申请那里的搜查权限。” “住宅区？确定吗？” 林昀不疑有他，伸手接过了田胜递出的文件，目光扫向纸面，然后缓缓地读出了上方印刷着的内容： ——“小区的名字叫做……‘湖畔春天’？” (本章完) 第十七章 白静萱曾经有一个梦想。 在思考尚且懵懂，家庭尚且美满的时候，她梦想成为一名音乐艺术家。 虽然幼时的记忆已经有些模糊，但是白静萱依稀能够想起，年幼的自己曾拥有一个八音盒。那似乎是父母赠予自己的八音盒，每当自己处于病痛之中时，八音盒舒缓轻盈的音乐就会将她从痛苦之中解放出来。 虽然如今的她只能回忆起断续的旋律，但并不妨碍她对于音乐抱有相当的好感。 只是后来，父母因为残兽袭击而丧生，白静萱被送往了福利院。记忆里的八音盒也在变故之中遗失，再也不曾出现在白静萱的生活里。 福利院没那么坏，但也没有能力帮她寻回遗失的东西。哪怕有护工按照她的描述又送给她一个，但那终究是不同的东西，再也没有抚慰病痛的效果了。她的梦想也就此成为了尘封的记忆。 或许，也不仅仅是梦想。从某个白静萱自己都未注意到的时间点开始，她失去了“欲望”。 喜怒的感觉失去了坐标，善恶的观念寻不到尺度。不知为何而喜，不知因何而悲，只能察言观色，跟着别人表露出的情感而走。 她很乖巧，因为没有抗拒的事物；她很安静，因为没有个人的需求。就像一只没有自主意识的洋娃娃一般，看上去在模仿人类的形体，但内在却只是空无一物。 曾有同龄的孩子童言无忌，用“空壳”这样的词语去形容她。然而哪怕被这样称呼，白静萱依然对此无知无觉。 自己为什么会是“空壳”呢？她不明白。 但她确实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空白一片的欲念，空白一片的情感。甚至没有什么事物能给她铆钉一个方向，让她去寻找自我的存在。 她像是一艘于深海之中迷航的船只，放眼四周皆为汪洋，无论哪个方向都看不出丝毫区别。只不过，她驾驶的船名为“自我”，周围的海洋名为“人生”。 自己是想要金钱呢？还是想要名利呢？是想要成为医生呢？还是想要成为教师呢？ 她不断地去询问，去观察他人的梦想。然后把这些梦想拿过来，套在自己的身上。如同一个在服装店中不断尝试衣服的顾客一般，因为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所以怀抱着将店里所有的衣服都穿一遍的气势，意图寻找到适合自己的那件衣服。 这份迷茫一直持续到了数个月之前，持续到了福利院遭受袭击，摩可出现在她面前的那一刻为止。 “魔法少女”会是自己想要寻找的那个方向，会是自己想要的那件衣服吗？成为魔法少女，可以找回自己已经忘却的情感，自己已经丢失的欲望吗？ 白静萱不知道答案。 但每当她回忆自己被樱所拯救的那一幕时，内心依然会感到憧憬与悸动，会感到庆幸与感激。那时的感情在现在看来是如此鲜明，让她久违地寻到了“活着”的感觉。 ——“所以，我告诉自己，想要成为樱前辈那样的魔法少女。” 缓步走在黎星区的街道上，白静萱轻声道：“至少曾经的我确实为这样的行为感动过，感激过，那样的情感不是虚假的。” “……原来如此。” 田胜并排走在她的身边，神情有些肃穆地听完了白静萱的故事：“虽然我现在还是回忆不起细节，但是那个时候，在福利院的时候，你就是因此才变成魔法少女的，对吧？” “嗯。”白静萱点了点头。 时间是上午，地点是黎星区“湖畔春天”小区的附近。月圆节事件的三周之后，异策局通过了第三小队对住宅区进行搜查的请求，允许他们前往“湖畔春天”去搜寻黑烬黎明的踪迹。 在前往湖畔春天的路上，第三小队撞上了在此巡逻的白静萱，然后，他们的队伍后面就多了一个小尾巴。 作为队长的李英伟反复试图劝说，但是收效甚微。其他的队员也不知道该如何去规劝一名魔法少女，于是，这个麻烦的任务最后就落在了田胜的身上。 这可就苦了田胜。 因为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跟白静萱沟通。 虽然他曾经是福利院的护工，也认识白静萱这个孩子，但是男护工终究是不可能去贴身地照顾女孩子的生活，所以他跟其也谈不上多么熟悉。 他仅仅是因为白静萱乖巧懂事所以比较喜欢这个孩子，平时会与其聊聊天罢了。但是考虑到一名生活在福利院的孩子大概不想提起过去，二人聊天的内容也是日常生活里的清汤寡水、鸡毛蒜皮，并不会刻意去触及更深层次的东西。 要不是白静萱十分主动，愿意跟他提起自己过往的故事，他恐怕现在都弄不明白自己该说些什么。 “但是，你口中所说的那个前辈，她已经……去世了。” 他努力地组织着自己的语言，避免去触及对方的伤疤：“黑烬黎明很可能就是凶手，所以你才会那么仇视他们，想要去抓捕他们，对吧？” “是虐……” 白静萱一本正经地开口，但是话到一半，大概是想起了什么，又垂下视线，默默改口道，“我要惩罚他们。” “伱刚才又想说那个词了吧？” 田胜有些无奈地挠了挠头：“我不明白，这也是你所说的‘樱前辈’的做派吗？” “不，那是老师的做派。” 白静萱抬手握拳：“但是老师是樱前辈的队友，她也是为了前辈这么做的，我觉得那样没错，那样很酷！” “哪怕那样可能是错的？” “肯定是对的吧？”白静萱偏了偏脑袋。 “……她是这么说的，局长。” 叹了口气，田胜将手机从另一侧的口袋之中拿了出来，将之放在了耳旁：“您也听到了，这些就是她的理由，我实在是劝不动她。” 说完这些之后，他便沉默着，倾听着电话对面的声音，并且不时地点头。 然后，他把手机递到了白静萱的面前，无视了白静萱那骇然的，宛如看叛徒一般委屈的目光，侧开视线，挠着脸颊道： “小萱，局长让你接电话。” 此前看上去还天不怕地不怕，口中长篇大论的白静萱顿时像个做错事情的小学生一样，焉巴巴地接过了手机。 然后，再次用看叛徒般让人心碎的目光扫了一眼田胜，她接起了电话： “喂，爸……叔叔。” 2k，摸day。 感谢书友卖馅饼的社畜大叔、艾特娜银月的盟主打赏，感谢书友月幽梦、失眠的地瓜、暮江以西的舵主打赏，感谢各位书友的支持。 (本章完) 第十八章 真相 “我应该跟你说过，如果你不改变自己的意图，我是不会允许你加入异策局的行动的。” 异策局的局长室中，林昀颇有些无奈道：“是，我没有权力去指挥一名魔法少女，如果伱执意要跟上去的话我也没有办法，所以我只能告诉你：我希望你冷静。如果可能的话，保持旁观。” “你说你只是看看？你所谓的‘看看’概括了哪些行为？我是说……好吧，如果你真的可以做到的话，我没有意见。” “异策局对付不了的敌人？那当然可以，不如说我会感谢你的帮助，但请务必保持冷静。” “……好吧，那就按照你说的来，嗯，再见。” 咔哒。 挂断电话，林昀有些无奈地在办公桌后呆坐了一会，然后叹了口气。 经过与祖母绿的交流，他大概弄懂并且理清了白静萱身上的问题。但是弄懂问题并不代表知道解法。恰恰相反，随着白静萱的形象在他的脑海之中逐渐明晰，他越发不知道该怎么去处理这个孩子的事情。 不仅仅是因为对方的性格与经历，还因为其特殊的魔力性质——残兽底色的偏移者。 性格，经历，魔力。这几重因素加在一起，累积在白静萱的身上，便意味着这个孩子几乎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定时炸弹：虽然眼下看上去一切正常，但是随时可能被外力所引爆，将脆弱的平衡毁于一旦。 自己并不是什么教育专家——林昀很清楚这一点。要知道5个月以前，他还是个和自己的女儿都处不好关系的失职父亲。让他一时半会想明白怎么去引导这样一个孩子，还是太过困难了。 ——要不然干脆放任她去复仇吧。 苦恼到最后，林昀甚至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反正说到底，自己和她也只是魔法少女前后辈的关系罢了，自己真的有必要操心到那个份上吗？ 往坏的方面去想，就算这孩子真的开始了复仇又怎样？同态复仇乃人之本性，哪怕林昀自己都是如此，他真的有资格去教育这个孩子吗？ 往好的方面去想，说不定白静萱只是小孩子不懂事，天天喊些吓人的词呢？真的把仇人摆到她面前让她去杀，她指不定还不敢动手呢。 脑海里的想法逐渐发散，正当林昀自己都快用这套歪理把自己说服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咚咚。 “局长，我是后勤部的刘大春。” 紧接着，有些沉闷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后勤部？这个时候？ 纷乱的思维被打断，林昀的意识重归现实，他先是心中有些疑惑，但是并没有细想，接着开口道：“请进。” 与此同时，他下意识将手伸到了衣服的口袋之中，握住了自己的心之宝石。 这已经是他就任局长以来的习惯。 不仅仅是因为他还不够信任异策局的人，还因为他那麻烦的副作用——如果心之宝石突然失控导致变身，他得确保自己在那之前能够察觉到情况。 眼下也是一样。他出于这几重考虑摸索到了口袋中的心之宝石，又因为警惕心使然，将感知蔓延到了局长室的门口：那里有他提前布下的魔力丝线，可以感知到门外的魔力，以此推断出走廊中的情况。 但是，当他把丝线接入感知的瞬间，便感知到了某些异样，目光顿时为之一凝。 门外有两份魔力。 这意味着不只是此前开口说话的“刘大春”，还有另外一个，躲藏在走廊之中的人。 在他的感知里，其中一股魔力先是靠近了平开门，将局长室的门打开。然后有些刻意地调整身体的角度，挡住了门后的场景，就这么缓步进入了局长室中。 体现在视觉之中，便是一个高大的男子从门外走了进来。 可是，林昀的丝线感知却是清清楚楚：直到这名高大男子完全走进了局长室，潜伏在门外的另一股魔力依然没有任何动静。 不对劲。 林昀瞬间作出了判断。 原因无他，只因为他对这个自称为“刘大春”的男子没有丝毫印象。 他在入职的当天就已经看过了异策局的员工名册，从那个时候就一直在努力将所有人的名字和照片对应起来。为了加快这项工作的进度，他有时甚至会借助翠雀的姿态去辅助记忆。虽然直到现在都没有彻底完成，但他可以确定的是：异策局里绝对没有长成这样的员工。 但他并没有挑明这件事，而是继续佯装不知，平静地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事情吗？” “是这样的，局长，我们今天上午清点装备的时候，发现剩余的数量似乎和出入库记录对不上，少了四件魔法武装。” “刘大春”目不转睛地盯着林昀，声音毫无起伏，仿佛是在背书一般念道：“我们不知道是记录出了错，还是真的丢失了，所以想要来找您确认一下。” “魔法武装？” 林昀皱起眉头：“我应该吩咐过你们要严加保管的，怎么这样还会出状况？” “非常抱歉，局长。” 高大的男子面无表情地递出一个硬盘：“所以我把出入库记录带来了，希望您能确认一下这上面的名字，看看是否有疏漏。” 林昀接过了他手中的硬盘，低头将硬盘接到了自己的电脑上：“你们已经先核对过了？” 高大的男子将一只手背到了身后：“核对过了。” 林昀依然看着自己电脑的主机：“没有发现什么问题吗？” “没有。”高大男子从口袋中拿出了一团紫黑色的血肉。 “你们到底是怎么干活的？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林昀好像很生气一般，一边俯身打开电脑，一边道：“你们李部长呢？快点把他给喊过来。” “好的，我这就给他打电话。”男子将紫黑色的血肉按到了胸口。 “好吧，那我最后再问你一个问题。” “您请说。”男子木然道。 “放你进来的，是庄洋，还是陶芳？” 林昀抬起手，面色平静地看着他： “还是说，这座异策局之中还有我不知道的暗子？” 这句话，让高大男子的瞳孔骤然紧缩。 他几乎是在同一瞬间就张开口，紧握着手中的紫黑色血肉，想要说出什么话语。但是还没等他吐出一个音节，一道道蓝色的丝线就骤然缠绕在他的手腕之上，直接将其握住血肉的手拉到了一旁。 男子立刻抬起另一只手，手中已经握上了术式用的媒介，紫黑色的魔力瞬间在其指尖亮起。但是同样的，他完全没有激发术式的机会，便被蓝色的丝线彻底捆在了原地。 林昀面无表情地勾动身边的丝线，湛蓝色的丝线一瞬间就将动弹不得的男子提到了高空之中，然后，他一言不发地冲向了门外。 在他的感知之中，就在男子被控制住的同一刻，门外的那股魔力就已经在向着安全通道移动。 见到林昀的行动，被吊在半空中的男子哪里还不知道自己等人的行为都被看得清楚，顿时再也不作他想，大声喊道：“快跑！” 可惜的是，不管是他，还是门外那股魔力的主人，都意识到的太晚了。 当林昀走入走廊中的那一刻，他就将心之花从口袋之中拿出，然后猛地激活。娇小的蓝色身影从魔力的光芒之中腾空而起，几个蹿身就已经追到了走廊尽头的身影之后，然后如法炮制，用蓝色的丝线将其控制了起来。 这名原本躲在门外的男子都不知道自己是为什么被抓住的，只感觉自己明明都快要逃走了，却莫名其妙的被绑了起来，吊到了空中。他想要去寻找这件事的始作俑者，却只能看到林昀正站在不远处盯着他，其身边还有着几缕尚未消散的蓝色光华。 当他看清了林昀的面貌之后，则再也什么都不说，只是有些麻木地闭上了眼睛。 解除了变身的林昀略微打量了一番对方的形象，顿时认出了这名男子的身份，正是他刚才向高大男子问话时提到的“庄洋”。 “庄洋”和“陶芳”，这两人是林昀已经暗中标记过，却并没有直接将之揪出的黑烬黎明暗子。 之所以将他们留下来，是因为异策局重建以来，这两人还没有做出过什么实质危害异策局的事情，而且职位不高，难成大事。再加上黑烬黎明剩余的势力藏的很深，正常搜查已经很难找到踪迹，所以林昀便想着把他们留作线索，看看能不能顺藤摸瓜，找到敌人的线索。 他却是没有想到，这个名叫庄洋的暗子胆子这么大，居然敢上班时间偷偷把刺客接引到局里，而且引来的还是一名兽化者。 望着面前一脸麻木的男子，林昀刚想开口问询，但是却突然间灵光一闪，猛地想起了另外一件事。 庄洋在这里，陶芳在做什么？ 念及于此，他不假思索地从口袋之中拿出手机，拨通了情报部的电话，直接打给了一名相对信任的员工，急促地开口： “帮我查一下陶芳现在在哪里，以及调取对她近两日通讯记录的监控，我要知道她和哪些地方的人有私下的联络。” 提出了上述要求之后，他便握着手机，在原地踱步，静静等待对方给出结果。 局长亲自给出的命令自然得到了情报部的高度重视，几分钟之后，关于陶芳近几日全部的活动轨迹就被查的清清楚楚，并且由情报部的部长亲自念给林昀听。 林昀认真地听着对方的汇报，仔细地记下了对方所说的每一个地名，在心中进行排布和比对。直到某一刻，通话的另一侧说出了一个让他心头一跳的名字。 也就在听到这个名字的瞬间，他感觉自己的思路被彻底打通，一下子就想明白了眼下到底是什么情况： “——等等，你刚才说的是……湖畔春天？” …… …… “放弃吧，你们不是我们的对手。” 伸手按住面前异策局员工的头颅，兵蜂七将指头从其脖颈中抽出，轻轻甩掉了指尖的血迹：“我们的时间十分宝贵，现在投降，我可以给你们每个人痛快的死亡。” 他的面前，是已经溃不成军的特殊作战部第三小队。 作为队长的李英伟被不知名的利器刺穿了胸口，此时正趴在地上，生死不知；同样是主要战斗力的田胜则被一只巨大的残兽捏在爪中，低垂着头颅，没有声息；只剩下副队长穆本生带着几名队员背靠背站立着，咬牙切齿地望着四周的敌人。 ——双方的作战力量实在是太过悬殊。 这支从不知何处冒出来的黑烬黎明部队，里面有一名蛹阶的兽化者，还有四名蠖阶的兽化者，这些人单拿出一个来都足以应付整支第三小队，遑论聚集在一起。 当小队迈入湖畔春天的那一刻，就已经踏入了对方的埋伏圈之中，仅仅十分钟的时间，就产生了惨痛的伤亡。若非是恰好队伍中有一名同行的魔法少女，恐怕现在他们就已经全军覆没了。 可笑的是，就在之前，他们还在苦恼怎么让这名魔法少女离开，不要继续跟着他们。 白静萱与林昀进行了电话沟通，用执拗的态度和相对软化的要求换取了跟随第三小队行动的许可。未曾想到，这份许可却成为了整支第三小队的救命符。 正是因为有她在，小队才能在这群兽化者的面前支撑这么久。 白静萱的魔装，“天音”可以持续对小队成员进行魔力上的活化和治疗，使得三名配备了魔法武装的队员可以合力抵挡蠖阶残兽的攻击。再加上白静萱本人一人牵制住了足足三名兽化者，才勉强让局势的崩溃来得没那么快。 可是，当被其他的兽化者称为“兵蜂七”的男子出手之后，第三小队的支撑便显得像个笑话。 蛹阶残兽的实力，对于稍微小一些的城市来说已经无异于灾难。哪怕是魔法少女，也必须要叶级以上的精英，或者用人海战术进行围殴才有可能正面战胜。 哪怕兵蜂七并没有使用兽之腑，仅仅只是普通地运用了一些魔力和术式，都远远不是第三小队所能承受的。 溃败，也就成了理所当然的事情。 轻易地击杀了自己手边的所有异策局员工，兵蜂七灰暗的面色没有因此产生任何改变，就连劝降的话语也不过是随口而言，他看向了白静萱。 一身绿裙的女孩正半跪在地上，捂着心口，艰难地喘息着。 她为了救下异策局的员工而挺身而出，但是却被兵蜂七轻易地击倒，此时便连起身都十分困难。 “我没打算杀你，魔法少女，确切来说，我们出现在这里的目标就是你。” 兵蜂七开口道：“老实一点，束手就擒，我们甚至可以考虑不伤害你。” “咳……咳……为什么？”白静萱大口地喘息着，痛苦的神色中带着些许不解，“你们，为什么要找我？” “抱歉，我可能没有时间和你解释这些。” 兵蜂七嘴上说着道歉的话语，但是神情中却没有丝毫歉意：“但你可以认为，你对我们很重要，或者说，你对我们的首领来说很重要。” “魔法少女……和残兽是敌人。” 白静萱支撑着身子站起，八音盒中透出的音乐开始持续治愈她自己的身体：“我才不管你们怎么看我，我要杀了你们。” “‘杀了你们’……吗。” 兵蜂七古井无波的眼神微动：“不愧是首领钦点的兽子，真是不错的决心，一点都不像那些虚伪的魔法少女。” “但是，还不够。” 他微微摇头，抬手，一道魔力光束直直地冲着不远处的穆本生射了过去。 原本还在与其他兽化者激战的穆本生完全没时间躲闪，只见紫黑色的术式直冲自己而来，顿时有些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滋啦。 光束并没有击中他。 因为在光束射中穆本生之前，先被白静萱用自己的身体挡了下来。 原本白嫩的手臂在紫黑色魔力的侵蚀下顿时变得血肉模糊，看上去无比可怖，然而白静萱仿佛没有知觉一般，依然死死地盯着兵蜂七。 “你一直在跟我说，‘杀了你们’。” 兵蜂七面上带着不解：“但是，你的行为却和你说的完全不一样。” “你说你想要杀人，但是你到现在都没能杀死一个人；反倒是这些无关紧要的肉猪，你为了保护他们，已经快把自己害死了，为什么？” 他指着不远处，被另一只残兽捏在手中的田胜，以及倒在地上的李英伟：“你甚至还把大半魔装的力量都加持在了那两个男人身上，到现在都想救活他们？” “因为……我是魔法少女。” 白静萱伸手抚向身旁的八音盒，悠扬的音乐继续涤荡四周：“魔法少女，就要拯救别人。” “抱着这样天真的态度，只会让你无法杀死任何人。” 兵蜂七淡漠地摇头，抬手，尖锐的指甲尖魔力凝聚：“羽翼之后庇护了太多的累赘，你便无法展翅翱翔。” 轰！ 绿与紫黑的魔力在空中交错，兵蜂七的身影与白静萱短暂地重叠在了一起，激烈的魔力冲击之后，白静萱又一次重重地倒飞了出去。 兵蜂七一脚踢在了她的心口处，将之重重地砸到了一旁的防护墙上。 “我再说一遍，束手就擒，不要再浪费时间了。” 他甩了甩脚尖，走上前去，拉住白静萱的头发，将女孩从墙上拖了下来：“收起你的魔力，还是说你希望我折断你的四肢再把你带走？你这种治愈的力量能够恢复四肢吗？” “我……要杀了你……” 女孩瞪着眼，咬着牙，努力地伸手向着兵蜂七抓去，但是却怎么都够不到面前的那张脸。 “真是矛盾。” 兵蜂七冷淡地看着她：“就像是人格分裂一样，一会是人类，一会却又是野兽：一会有着理性，一会却又只剩本能。” “告诉我，魔法少女，你在仇恨些什么？” 他的问题没有得到回应。白静萱只是依然不断地向他伸手，试图去抓住他的脖子。 微微后仰脑袋，兵蜂七看着她道：“你的仇恨是因为那两个研究员吗？” “什么……研究员……” 白静萱喘息着低吼：“我的爸爸，我的妈妈，都是被残兽，都是被你们……” “爸爸？妈妈？那是什么？” 然而她的话语，却被兵蜂七打断了：“你没有这种东西。” “我有！”似乎是被兵蜂七的话语进一步激怒了，白静萱剧烈的挣扎起来，“我有！明明是被你们杀死的！” “不，你没有。” 兵蜂七淡淡地望着她，目光之中透露出些许怜悯：“因为你只是我们用弃婴制造出来的，从实验之中诞生的兽子罢了。” “你在胡说！” 白静萱怒喝道：“我不许你这样说我的爸爸妈妈！我要杀了你！” “不要让我再重复了，魔法少女。不，兽子，你没有父母。” 兵蜂七用另一只手按住了她的头，盯着她的双眼，在女孩愕然的目光之中，一字一顿道： ——“你以为的‘父母’，只不过是黑烬黎明的叛徒。是一对将你从组织之中带出去的，研究员罢了。” (本章完) 第十九章 苏醒时刻 “我……才不相信你们说的话。” 短暂的惊愕之后，白静萱下意识反驳出声：“你们是敌人，是坏人，坏人的话都是骗人的。我的爸爸妈妈都是普通人，不可能跟你们有联系。” 但是，就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虽然嘴上在反驳，但是挣扎的力道明显变小了。 “伱似乎对这件事挺介意？也好，如果你知道自己的来历以后能够放弃无谓的抵抗，我可以稍微浪费一点时间。” 兵蜂七望着白静萱，面色平静地压低声音：“毕竟我不希望带着一个半死不活的兽子去见首领，他会责怪我伤害了他重要的实验体。” “你的‘父亲’，一个个子不高，身材微胖的男人，有喜欢抽烟的习惯；你的‘母亲’，一个眉梢上有一道疤痕的女人，自称是医疗行业的从业者。” “他们在七年前的时候带着你来到了方亭市，在此定居，并且从来没有带你离开过这里。他们告诉你，你的病症是一种先天性疾病，医院无法治愈。所以只是每隔一年带你去医院进行所谓的检查，哪怕他们都知道这没有意义。” “他们给你起了现在的名字，但实际上你的‘父母’都不姓白，他们之所以用‘白’作为你的姓氏，是因为协助其逃离的是名为‘爪痕’的势力。而爪痕的首领，其代号的第一个字是‘白’。” “你的姓氏，是为了表达对爪痕帮助的感激而定下的。” “从一开始，你回忆中所谓的‘亲缘关系’就并不存在。你只不过是他们逃亡时避免致命追杀的保险罢了。等到他们逃离了组织以后，又因为不想露馅才承担了养育你的义务。” 兵蜂七神情冷漠：“当然，他们并不知道，也正因为如此，他们才会死。” 白静萱微微喘息着，缓缓瞪大眼睛：“那次袭击是你们指使的？是你们杀了他们？” “不，即便是首领也不可能隔着半个州域去精准地操控残兽，何况那个时候我们根本就不知道你们在方亭市。” 兵蜂七摇了摇头：“他们的死亡，其实跟我们没有任何关系，只不过是咎由自取。” “那是谁？是谁在操控那时的残兽？”白静萱呐呐出声。 兵蜂七平静地看着白静萱。 “是你。”他的口中吐出了这样的两个字。 “你在胡说！我怎么可能会那样做！”白静萱顿时再次挣扎起来，怒视着面前的男子：“我怎么可能做得到那样的事！” “不需要你有任何的意愿，因为兽子对于普通的残兽来说就是上级，是天生的王。” 兵蜂七攥住她的头发，用力将白静萱的后脑勺顶在墙面上：“我不知道那个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一只残兽能够精准地侵入到室内，甚至精确地杀死你身边的人类，那么只有一种可能。” ——“它想要见你，见到你之后，它要吃掉你，取代你。” “可惜你所谓的‘父母’不过是普通的研究员，他们并不知道这种隐秘的信息，以为你的魔力藏于体内，不会为外人所见。这就已经注定了他们的死亡。” “只要他们在你身边，那么遭遇残兽，被你波及而死，就是迟早的事情。” “怪物是无法被容于这个社会，无法像普通人一样生活的。从你被选为兽子的那一刻，与兽为伴就是你这一生唯一的选择。所以，别在这里跟肉猪玩无聊的过家家了，跟我走。” 他微微松开手，将女孩摔在地上：“这是我最后一次给你选择的机会，下一次，我不会再强迫自己带一个完整的兽子回去。” 说完这句话，他便居高临下地望着趴在地上的白静萱，静静地等待对方的选择。 白静萱就这样趴卧着，许久没有动静。直到兵蜂七开始感到有些不耐的时候，她才终于动弹了一下。 她伸出手，撑起身子，缓缓地面上坐了起来。 “……我是，魔法少女。” 她用有些沙哑的声音这样说道：“魔法少女应该保护和拯救大家，我要和你战斗，然后……杀了你。” 她的话语，让兵蜂七久久无言。 并非是震惊于其执拗，而是单纯地感受到了同情。 “真可怜。” 半晌后，他终于再次开口：“我终于看清楚了，原来你什么都不是，只不过是一具空壳。” “就像一只野兽无法理解人类的行为，但是它想要成为人类，便笨拙而徒劳地去模仿人类的行动。你不知道一个正常的人类是什么样的，就只能徒劳地去模仿，去模仿你认知中人类的模样。” “你不知道魔法少女到底是什么样的，只不过是不断模仿自己‘理想中的魔法少女’而已。这种模仿甚至还不止一个对象，哪怕这些行为彼此都是矛盾的。” “大概是从某个魔法少女身上，你看到了‘拯救和保护’；从另外一个魔法少女身上，你又看到了‘正义与严酷’。就像一只根本没有自我意识和智慧的野兽一样，胡乱地将之拼凑在一起。” “你不是魔法少女，你不是人类，你没有理想，你没有过去，你甚至连‘自我’都没有。在我面前的，只不过是一个模仿着‘魔法少女’这个概念去行动的空壳而已。而这具空壳里面，其实什么都没有。” “就连模仿的理由都完全不存在，只是一个空无一物的可悲怪物罢了。” 兵蜂七自忖完全看明白了面前这名女孩的行为逻辑，终于放弃了劝说。 既然是不通人性的怪物，那么自己也没有理由对其抱有任何仁慈之心，尽管斥之以暴力手段，将之带回去便是。 这么想着，他从黑袍的内侧摸出了自己的兽之腑，然后，轻轻地将之按在自己的心脏处。开口念诵： “此乃锄奸……” ——“我要，杀了你。” 但他的话尚未说完，女孩的声音就再一次传了过来。 侧眼看去，便见白静萱已经不知何时站了起来。她低垂着脑袋，长长的刘海遮住了双眼，只露出了下巴和嘴部，一张一合，念出了方才的言语。 “我要，杀了你。” 然后，她再一次重复了一遍这句话。 “无聊。”兵蜂七冷漠地评价道，他并不在意面前的女孩无聊的话语，再一次准备进行兽化变身。 “我要杀了你。”白静萱却是完全听不到外界的声音一般，只是不断地重复着这句话。 她就这样一直念着，一直念着。也不知是为了逃避，为了强调，还是为了自我催眠。但自始至终都不曾停息，同时又一步一步地向兵蜂七的方向不断靠近。 当她终于走到了兵蜂七面前时，再次抬头，所露出的已经是一对完全不似人类的眼睛——那是一对巩膜完全化为漆黑色，眼眶中容纳着一对竖瞳的双眸。 充满冰寒与暴戾情感的竖瞳直直地盯着兵蜂七，在眼眶之内微微颤动，酝酿着某种令人不安的情绪，直让兵蜂七都感觉背后微寒。 最后，女孩再一次开口了。 无比坚决，无比肯定，无比冷酷。 “我要杀了你。” 这也是她对兵蜂七所说的，最后一句话。 …… …… 翠雀用最快的速度从异策局出发，一路不断地用魔力进行加速，终于以最快的速度到达了湖畔春天的位置。 剧烈的魔力消耗触动了她原本就有些不妙的伤情，以至于仅仅是飞行落地之后，翠雀就又一次感受到了明显的头痛。扶住一旁的墙壁稳了稳身体，待到痛感略有消退，她就再一次迈动步伐，冲进了小区之中。 小区的大门洞开，但是门口却没有任何工作人员与行人，显然是早已逃离去避难场所。其内部同样不见普通人的踪影，这多少让翠雀安心了一些。只是伴随着她走入深处，四周的道路逐渐变得支离破碎，四处都是战斗之后的痕迹。 显然，这里发生过一起激烈的战斗。如果猜测没错的话，战斗的双方应该就是特殊作战部第三小队，以及他们原本想要调查搜捕的黑烬黎明残部。 考虑到自己来时的路上没有接收到任何第三小队的来电，翠雀对战斗结果的预期比较悲观。而这种猜测没过多久就应验了——因为她发现了一具瘫软在路边的员工尸体。 从身上的穿着来看，对方毫无疑问是第三小队的员工，其手上还握着武器，面上还带着有些狰狞和愤怒的表情。但是其脖子上却开了个巨大的豁口，此时已经完全没了声息。 看到了这名员工的惨相，翠雀看着他默哀了一会，继而丢出了一个术式，将尸体保护在其中，避免其受到进一步损坏。 情况紧急，眼下的她也只能做到这些，保护了员工的尸体之后，她仍要接着向前行进。 随着不断深入，在这一路上，她所见的尸体越来越多。不仅仅是异策局员工的，甚至还有个别穿着黑袍，一看就是黑烬黎明的尸体。 她为所见的每一名员工尸体都释放了屏障术式，同时心中默数着所见的尸体人数，直到这个数量已经接近了整个第三小队的三分之一，才终于来到了小区中心的广场处。 也就是在这里，翠雀感受到了一股无比强大而冰寒的魔力。若是她的感觉没出差错，这股魔力波动的主人应该是一只残兽。 虽然现在的她已经损失了相当一部分实力，但保存的力量依然还算可观，能让现在的她感觉到危险，其必然是蛹阶及以上的存在。 怀揣着这般复杂的思绪，翠雀谨慎地步入了小区中心的广场。而当她走到近处之后，入眼的景象便让她愣在了原地。 因为她只需抬头，就能看到那股强大魔力的源头。 ——那是一只巨大的蛹阶残兽，可以看出其身上曾经有着完整的蛹壳，之所以说是“曾经”，是因为这些蛹壳已经莫名地碎裂了许多，甚至无法完好地包裹住残兽的身躯。 当然，即便是这种状态，这只残兽的魔力仍然不可小觑。 这只蛹阶残兽并没有置身于它的的巢穴里，而是莫名地出现在了这间小区之中，但这依然不意味着它是一般的魔法少女能够应付的：对大多数魔法少女而言，这依然是个相当危险的敌人。 而此刻，这个理应相当危险的敌人，却绵软无力地瘫在地上。 除了身上的蛹壳碎裂以外，这只残兽似乎并没有受到太多的伤害——它的肢体保存完好，形体也还算分明，不像是遭遇了什么致命攻击。 可此时的它，就连最基本的生命体征都已经显得无比羸弱，明明尚且有着强大而充沛的魔力，却只是安静而无力地躺在那里。 在它的身旁，有一个让翠雀感到熟悉，却又莫名陌生的身影。 一个身着黑绿色舞台礼裙的女孩。 女孩身上的裙子通体漆黑，长度几乎要拖及地面，却恰好保留了几分距离；裙子的表面用不知名的材料纹着许多绿色的花纹，这些花纹远看没有什么，细看只觉得无比繁复奥妙，同时又透露着一股邪异的气息。 绿色的长发在女孩的身后披散开来，垂落到了其腰间，而头发的末梢微微卷曲，又带上了几缕紫色，看上去略有些突兀。 女孩的手上套着一对黑色的长筒手套，手套根部一直延伸到了手肘的位置。而在手套的前端，女孩的双手上，长长的绿色指甲宛如利爪一般突出，看上去无比狰狞可怖。 此时，这样的指甲便深深地刺入了地上残兽的身体，正缓缓地，缓缓地将残兽的身体逐渐切开，直至一分为二。 被活活地劈成两半到底是怎样的一种感觉？翠雀并不知晓，只是从那只残兽不断颤动的身体来看，这种感觉绝对不好受。 虽然这只残兽的动作已经十分微弱，哪怕是在女孩令人心惊的动作之下，也只能略微跳动，表示其尚且有生命迹象。但是女孩似乎并不在意这些，只是机械般地进行着自己切割的行为。 就这么将残兽的身体劈开之后，女孩又突然停手，浅绿色的魔力凭空而生，骤然注入残兽的伤口——然后，那原本几乎被切成两半的残兽，再一次恢复成了囫囵完整的模样。 就好似翠雀方才所见到的那样，没有丝毫不同。 做完了这一切，女孩微微侧过脸，面上露出了一个有些欣喜的笑容。然后再一次伸出了手，深深地，深深地刺入了残兽的身体，开始继续划动。 显然，她已经重复过许多遍这种行为。 倒在地上的残兽看上去身体完好，只不过是因为一直在被其治愈，在被恢复伤势。但实际上早已经受到过不知多少次致命伤。 女孩就这样，不断地将残兽劈开，变成奄奄一息的状态，然后再将之治愈，使之恢复过来，周而复始。显然也正是如此，这只残兽面对疼痛所表现出的反抗才如此微弱。 甚至于，如果残兽有灵魂的话，它大概已经从灵魂层面死亡，剩下的只有一具不断被治愈，所以依然活着的肉体罢了。 翠雀看着那广场中心的女孩，只觉得喉咙宛如被堵住了一般，一时间竟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过了半天，她才好不容易整顿好了心情，终于开口呼唤道：“……薄雪？” 这声呼唤，让不远处的女孩回过了头。 漆黑的巩膜之中，一对锐利的竖瞳望向了翠雀，而女孩面上的表情却没有任何狰狞与暴虐，有的只是如孩童一般的天真。 她看向翠雀，在短暂的停顿之后，这份天真化作了欣喜。 “老师！你来了！” 她立刻抛下了手中的残兽，垫着小碎步跑了过来，一路到了翠雀的面前，指着身后那瘫软在地的残兽： “你看到了吗？我做到了，我跟你一样打败坏人了哦！而且狠狠地惩罚了他们！现在的他们一定一辈子都不敢做坏事了！” “这群坏人刚才还跟我说，我没有爸爸妈妈，我应该跟他们是一伙的；还说我不是一个真正的魔法少女，只不过是在模仿别人而已。” “但是我就要告诉他们，我是魔法少女，我会拯救大家，然后狠狠地惩罚他们！” 她伸出手，宛如邀功一般指向了广场的另一侧，满怀期待地望向翠雀：“还有那边，老师你看！” 翠雀顺着她的指示看去，只见白静萱所指的方向，一大批异策局员工正被聚拢在那里，绿色魔力包裹着他们的伤口，治愈着他们的伤势，使得他们重归平静，似乎陷入了安静的睡眠。 但就在那群异策局员工的旁侧，还有许多的黑烬黎明成员被堆积在那里，身上布满了致命的伤口。鲜血已经渗透了他们身下的地面，但是他们就像是垃圾一样被堆放在那里，完全没人理睬。 一侧天国，一侧地狱，这便是翠雀眼中所见到的场景，用这样的形容再合适不过。 “嘿嘿，我就知道，老师会来找我的，老师果然是关心我的。” 展示了自己所做的一切之后，白静萱似乎依然相当兴奋。她就这么说着说着，突然伸手抱住了翠雀的臂弯，开心道：“那个坏人刚才还说我没有父母，说我的爸爸妈妈是假的，我根本就不在乎，反正我现在已经有啦！” “对不对，老师？你现在其实能算我的妈妈，对吧？” 她这么自顾自地说着，面向那只已经只剩些微生命体征的残兽，仿佛娇憨的小女孩在炫耀一般道：“看到没有，这就是我的妈妈！我的妈妈来救我了，你有吗？气死你！” 然而靠近以后，翠雀能够很清楚地感觉到，那只残兽大概是听不到白静萱的话的。 ——它已经死了，只不过身体还活着而已。 或许白静萱最开始就杀死了它，此后只是在无意义地进行着泄愤般的行为；又或许白静萱此后的折磨缓慢地剥夺了它的生命。但不管如何，这只残兽都已经死透了。 翠雀再一次望向白静萱，只见女孩仿佛有说不完的话一般，依然在滔滔不绝地炫耀，解释着什么，同时不断地征求自己的意见，似乎希望自己能表态。 ——她在不安，她在希望自己夸奖她。 翠雀意识到了这一点。 她有些沉默地环顾四周，看着那残忍而又慈悲，血腥而又圣洁的景象，良久地注视之后，心中突然生出了一股明悟。 她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在月圆节之战结束后的那一刻，林小璐要对自己说那样的话。 那个时候的林小璐明显是有些害怕杀死摩丝的自己的，但是她当时却毅然地走了过来，拉住了自己的手，告诉自己，“回去吧”。 翠雀并不知道白静萱现在做的这一切是因为什么，又是否有模仿的因素在内，但是，此时的景象和那时的自己是何其相似。 她意识到了这一点，于是也明白了自己现在到底该做什么。 没有多说什么，她只是靠近白静萱，缓缓地张开手臂，猛地将看上去还处在兴奋状态之中的女孩抱进了怀里。 然后，伸出手，轻柔地拍着女孩的后脑勺。 “回去吧。”她轻轻地说道。 “回去？去哪里？”被突然抱住的女孩显然有些疑惑，其疑问声中充满了空洞感。 虽然现在的她就在翠雀的怀里，但不知为何显得有些不真切，翠雀感觉其随时都会化作青烟飘向不可知的远方。 这样还不够，她如此思索着。 仅仅是这样似乎还不能将白静萱，将自己熟悉的那个女孩拉回来，自己还需要做些什么，带其脱离失控的边缘。 那么，自己究竟还能够做什么呢？ 答案似乎也已经显而易见了。 “……跟妈妈回去。” 抿了抿嘴，翠雀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更加柔和。她拍打着女孩的后背，只是轻轻地，轻轻地安慰道：“我们回秘密基地，我们回家。” “……妈妈？” “嗯。” “真的是妈妈吗？老师愿意当我的妈妈吗？” “嗯，我愿意。” “妈妈想要我一起回去吗？” “妈妈想要你一起回去。” 翠雀依然紧紧地抱着白静萱，好像生怕她下一刻就要跑掉一般：“我带着你，你跟着我，我们回去找姐姐，好不好？” 这句话之后，便是无尽的沉默。 沉默之中，女孩于翠雀的怀抱之中微微抬起头，异色的兽瞳就这样与翠雀对视。 她莫名地、静静地看着翠雀，不多时，突然再次笑起来，巩膜中的黑色开始如潮水一般褪去。 “好的，妈妈。” 她这么说道，身上的黑色衣裙如凋零的花朵一般四散，四散的黑色魔力迅速逸散在了空中，化作暗流去往了不知何处。 黑色的衣裙变为白色，白色的衣裙又变成了平日的常服，然后，女孩就这么倒在翠雀的怀里。 翠雀低头看去，只觉得方才发生的一切都宛如幻境一般，只剩下一个看上去普普通通的小女孩，安静地躺在自己的臂弯中。 她的面上带着一种放松和安心的笑容，毫无防备地依偎在翠雀身边，甜甜的，美美的，陷入了沉沉的梦乡。 (本章完) 第二十章 身体检查 “检测报告出来了哦。” 方亭市城郊，祖母绿的私人研究所中。 圆滚滚的妖精玩偶自治疗床边蹦下，爪中握着一面小巧的镜子，镜面上则罗列着一串串的符文。它漫不经心地走到了翠雀的面前，懒洋洋地道： “嗯，怎么说呢，情况似乎比我此前推测的还要复杂。” “比之前说的还要复杂？那她现在到底是什么状态？”翠雀沉声问道，蹙着眉望向不远处的治疗床。而床上躺着的，正是才被送过来的白静萱。 距湖畔春天的突发事件已经过去了数个小时。战后，林昀以局长的身份通知了异策局的其他作战人员，将战场的伤员和死者都安排妥当，便带着白静萱来到了祖母绿的研究所。 检查的目的，自然是弄清楚那奇怪的黑裙形态是什么。 翠雀此前从未见过那个模样的白静萱，不仅仅是衣装和外表上的变化，甚至就连性格和魔力都与平日的状态有所不同。 要说她在哪里见过类似的形象，大概还要追溯到数个月前，与来自“爪痕”的叛逆魔法少女“麻雀”的战斗。 那个时候的麻雀使用了一种被她称作“半兽形”的战斗状态，从而使半边身体都被黄黑相间的纹路所覆盖。那个时候，在她身上所表现出的衣装样貌，确实与此前的白静萱有相似之处。 这便让翠雀不由得想起祖母绿此前告诉过她的话语：白静萱，可能算是天生的“爪痕”。 “你能记得我跟你说过的事，第一时间带这个孩子来找我是对的。事实上，我此前跟你说的定义可能并不准确。” 仿佛猜到了翠雀在想什么一般，祖母绿操控着玩偶抬起镜子，将镜面递到了翠雀的面前： “这个孩子的确是偏移者，但是并不是‘魔法少女偏移向了残兽’，而是‘残兽偏移向了魔法少女‘。换言之，如果要从魔力底色去进行定义的话，她不是一个掌握了残兽力量的魔法少女，而是一只外形和力量形式都类似魔法少女的残兽。” “……这两者有什么区别吗？”翠雀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区别很大，后生。这意味着生命的本质不同。” 玩偶晃了晃脑袋：“一个可以模仿狼嚎的人类，和一只可以说人话的狼。哪怕他们彼此可以互相沟通，伱会觉得这二者是近似的生命吗？” 翠雀张了张嘴，但终究还是沉默不语。 “是啊，看来你也明白了。” 见到翠雀的反应，祖母绿也跟着叹了口气：“人类之中似乎有句古话，叫做‘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残兽这个种群就是人类与魔法少女天生的敌人，彼此之间可以说是不共戴天。而要从魔力性质去定义的话，那个孩子其实就是一只阴差阳错窃取了魔法少女力量的残兽，是无比危险的敌人。” “……我不认可这样的说法。她不是敌人，没有伤害任何无辜的人。” 翠雀认真地看着面前的玩偶：“恰恰相反，她已经作为魔法少女拯救了许多平民。” “冷静点，后生。我并不是在说她已经成为了我们的敌人。” 玩偶收回了手中的镜子：“我只是在告诉你，当一个不知内情的外人发现了这个孩子的身份后，到底会产生怎样的想法。” “你可以转换角度去想一想，如果你不认识这个孩子，你也不知道她的本性。当你得知一个陌生人居然是使用着魔法少女力量的残兽，你会怎么想？” “相信我，大多数人的态度都会是疏远与警惕；少数人则会直接因此抱有敌意。” 翠雀无法反驳祖母绿的话。她知道，这很有可能就是事实。 “那么，为什么会这样？” 她只能垂下视线，有些不解道：“为什么这个孩子的魔力会是这样？” “要说实话，那就是我也不知道。但不妨碍我提出一些猜测。” 祖母绿慢悠悠地道：“我以前听说过类似的传闻，所以最有可能的一种猜测就是：这是黑烬黎明的手笔。” “……又是他们？” “当然又是他们，除了他们和爪痕以外，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人每天都只在捣鼓残兽的力量？” 玩偶有些滑稽地摊了摊爪子：“我应该和你说过，黑烬黎明虽然是近二十年才发展壮大的组织，但是它们并非近二十年才成立，其前身很久以前就在间界之中存在着。” “大概一百年前的时候，我就听一个间界人说过，‘使徒’——哦，就是黑烬黎明这帮人以前的名字，总之，他们在捣鼓一些很新鲜的玩意。他们似乎不满足于借用残兽的力量，利用残兽的力量这种模式，他们想要更进一步——制造出天生就拥有残兽魔力性质的人类。” “而这样的欲求，催生了一种名为‘造圣计划’的东西。” 玩偶指了指不远处的研究台：“具体的内容和实质的操作我并不知道，毕竟这些家伙以前就像蟑螂一样，只会躲在阴暗的角落里玩些恶心的把戏。但是，这个计划之中的一些名词还是不可避免地流传到了我的资料台上。” “……‘不可避免’，哦，这样啊。” 翠雀眯着眼点了点头，在心中把这个词和祖母绿口中的‘高洁美好’划到了同一个分类：“所以呢，是什么样的名词？” 她没有去质疑这个信息的真实性，因为“造圣计划”这个词语，她已经从别人的口中听说过。 【从造圣计划成功，圣子降临开始，我们就都已经没有别的选择。】 这是月圆节的那夜凌晨，摩丝所说的原话。 当时的翠雀并没有理解这句话的含义，那时两人仍然在生死搏杀之中，也容不得她去细想。没想到半个月以后，居然又在祖母绿这里听到了同样的词语。 ——“‘圣子’、‘兽子’、‘祭子’。” 祖母绿用毫无起伏的声音念诵着：“没有具体的释义，没有相关的描述，甚至没有任何的实例，仅仅只是这么几个孤零零的词语而已。但是，光是看到这几个词的对应关系，大概就能联想到一些什么了。” “圣”与“兽”，这两个字在黑烬黎明的认知之中似乎是高度绑定与关联的。而“祭子”这个词的“祭”，自然也会让人联想到那些人渣一直在暗中进行的献祭行为，进而从中嗅到浓浓的血腥味。 “您的意思是，薄雪……这个孩子，就是这个所谓计划的关联者？” 翠雀疑惑道：“但是，从我了解过的资料来看，这个孩子应该和黑烬黎明没什么交集才对。在这之前，她也只是一个无辜的孤儿。” “这件事情，可能你得问问她自己了。” 祖母绿指了指治疗床上沉眠的白静萱：“如果事情真的如你所说，她在与黑烬黎明战斗的过程之中发生了这样的变化。那么最大的可能就是，她从那些人的口中知道了些什么。” 祖母绿的话让翠雀想起来到研究所之前，自己在战场看到的那只蛹阶残兽，或者说残兽尸体。正常的蛹阶残兽是不可能脱离自己的巢穴，独自出现在那里的，所以那只残兽大概率是黑烬黎明的兽化者。 对方不惜动用异策局之中的暗子，也要想办法在这个时间点去接触白静萱，想来知道某些实情。可惜如今只剩下一具鲜活的残兽尸体，大概率是给不出什么有效信息了。 “总之，检查的结果就是这样，这个孩子现在的状态并不是什么‘异常’。不如说这才是她应该表现出的模样，所以你也不需要担心她的身体受到什么负荷与伤害。” 合上双爪，轻轻地拍了拍，玩偶转过身，重新回到了治疗床的旁侧：“与其在这里担心这个孩子有什么异状，你更应该思考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做。” “我自己该怎么做……吗。” 翠雀若有所思地重复着这句话：“那么，您有什么建议吗？” “你想要的是宝石权杖的建议，还是魔法少女祖母绿个人的建议？” “宝石权杖会怎么建议？” “会建议你直接把不稳定的因素扼杀在摇篮里。杀了这个孩子，或者把她送到研究院，作为接下来的研究素材。” 祖母绿的声音听上去漫不经心：“没有人能够保证这个女孩未来不会走上歧路，与爪痕的那些叛徒踏上同样的道路。而若是让她成长起来，无疑会比那些人更加危险。” “的确是非常宝石权杖的建议。”翠雀平静地点了点头，“那么稍微有人性一点的建议呢？” “并不是什么有人性的建议，只是作为一名长辈，对于魔法少女的后辈们起码的同理心罢了。” 操控玩偶停下了治疗床的运转，祖母绿慵懒的声音中难得带上了几分严肃： “如果你真的希望这个孩子走在正路上，那么可能就要辛苦一下你自己，花费更多的精力去教育与引导她了。” “而这注定是一条充满困难的道路。残兽的魔力性质会不断影响这个孩子的思考模式，让她变得习惯鲜血，习惯杀戮；除此以外，外界也必然会对她报以警惕与怀疑的目光，甚至会不乏误解。” “我并不认为这个建议是‘有人性’的，因为这样对你来说会十分不公平。你需要考虑清楚，自己真的有必要为了这个孩子这样做。” “或者说，你还有余力去为她这样做吗，后生？” ——自己还有余力吗？ 翠雀默默地思考着。而这个问题的答案其实并不需要深思熟虑，因为必然是否定的。 祖母绿所说的话听上去过去现实，甚至显得有些冷酷，但是每一句都是切实的诘问，让翠雀不得不认真去反思。 虽然尚且处于误会之中，但是自己已经有了一个女儿要养；除此以外，作为魔法少女去教导三个后辈也已经十分费神；异策局如今百废待兴，想要把方亭市打造成一个更安全的地方，局长的工作也不能懈怠；明年的认证考核在即，这也是一个需要前期准备的工作。 而若是要深入教育引导白静萱，自己就必然要在其身上投入更多的时间与精力，使得其他事务分润到的时间变少。 但是，这个问题的评判基准，其实并不是自己的“余力”。 只要翠雀回想起穿着黑裙的白静萱望向自己的眼神，那种期待着回应，期待着认可的眼神，这样的理性思考便都成为了细枝末节。 只有自己能够做到这件事了，她告诉自己。 并非是自作多情，而是她能清晰地感知到，当白静萱的魔力展现出兽的一面时，其与“人”的关联就已经变得无比微弱。 失去了父母，失去了理想，拯救自己的魔法少女死于意外，“魔法少女”的身份认同也岌岌可危。白静萱与“人”这一面的联系所剩无几，宛如脱了线的风筝一般，随时会飘向不可知的远方。 在那个时候，翠雀唯一能做的，就是成为那根“风筝线”。她顺应了白静萱的期望，承认了“母亲”的身份。 这样做，固然能一时唤回白静萱，勉强维持住她与“人”的关联性。但副作用也是存在的：只要翠雀不去维系这根“风筝线”的存在，这最后的联系也就消失了。 换言之，在帮助白静萱建立新的联系之前，翠雀就是唯一一个能够引导这个孩子的人。这个孩子接下来是走上正途还是偏向歧路，将会与她息息相关。 她所思考的，早就已经不是“要不要去做”，而是“该如何去做”。 只是这个问题注定是没有标准答案的，只靠空想也不可能得出什么有意义的结论。一切还得先落到实处再说。 告别了祖母绿，带着白静萱离开了研究所，翠雀将白静萱背上车，载着她驶上了回家的路途。 时间已经是傍晚，昏黄的阳光透过车前窗洒入车内。一直沉眠着的白静萱在夕阳晕红的后座上醒来，有些迷茫地环顾四周，然后，通过倒车镜看到了前排的翠雀。 “老师？” 她先是有些疑惑地喊了一声，然后似是在回忆着什么一般，有些奇怪地道：“我现在是怎么了？” “你睡着了，所以我开车带你回去。”翠雀平静地解释道。 “我睡着了？” 白静萱下意识看向自己的手，神情恍惚：“我记得我的手好像长出了爪子？我好像打败了坏人，还救了异策局的大家？这些……都是做梦吗？” “不是做梦，那些都是真的。” 翠雀的声音清冷而柔和：“只不过你最后晕过去了。你做得很好，我为你骄傲。” “都是真的？” 白静萱微微一愣，然后眨了眨眼，忽地有些犹豫道： “那我记得，我是不是还喊了老师妈妈？然后老师你、你……承认了？” 车中一时无人应声。 车窗外的马路上鸣笛声不断，但都隔绝在了这片空间之外，划分出了两个世界。 “……嗯，不是做梦。” 翠雀握着方向盘，望着前方的车流，在长久的沉默之后，终于露出了有些坚定的神色，认真地开口道： “你说的没错，以后我来当你的妈妈。薄雪……不，小萱。” 这是她在魔法少女的姿态下第一次放弃用代号，直接用名字称呼白静萱，所以说完这句话后，她下意识目光瞟向倒车镜，想看看白静萱是否能够认可这样的说法。 但她却未曾想到，透过倒车镜所看到的，是女孩的笑容。 是自从她见到这个孩子以来，从未在其脸上见到过的笑容。 并非是乖巧而懂事的微笑，也不是战斗时下意识流露的狂笑。而是一种真正属于这个年龄的孩子，好像真的有什么美满事情一般的，欢欣的笑容。 (本章完) 第二十一章 陌生的告白 ——“林小璐！我喜欢你！能不能做我女朋友！” 夕照中学，操场外围，观众席边。 十一月中，天气逐渐转凉，哪怕时值正午，耀阳当空，也不会让人觉得太过炎热。 因为是午休时间，所以操场上的学生并不算多，只有一些精力旺盛的学生在草地上踢球。但他们的注意力也都集中在眼前的乐趣上，并没有人注意到观众席处的角落。 就是在这么个地方，林小璐收到了一名同班男生的告白。 这还是她升入中学以来第一次收到异性的告白。 她原本还在奇怪这个男生为什么突然要把自己喊来操场，没想到见面之后，刚跟着对方走了两步，便听到这么重磅级的话语。 而对方那无比直接而露骨的表达，也让林小璐情不自禁地心跳加速了。 不是因为羞涩，而是因为惊吓。 “你、你在说什么呢！什、什么叫做伱女女女……你说这种话不会害羞的吗！” 她有些慌张地后退两步，先是大声地质问，但紧接着又意识到这种事似乎不适合大声说出来，便又略微压低了声音：“这是早恋！这是不行的！” “……早恋？” 没有想到林小璐的回答居然是这个，原本还颇为紧张的男生不禁茫然道：“可是我们都是初中生了啊？” “老师说过的，我们这个年龄谈恋爱太早了！” 林小璐连连摇头：“不行！我不能早恋！” “啊，这……” 男生在告白前其实已经想过被拒绝该怎么办，但是从来想到自己是因为这种理由被拒绝的。一番思索后，决定还是按照原本的打算道：“那，不是当男女朋友，先是认识一下，一起约会一起出去玩，怎么样？” “一起约会？”林小璐挑了挑眉毛。 “对，我知道几个很好玩的商业街，可以带你一起去。” 男生踌躇道：“挑个你有空的时间呗？我可以请客。” “嗯……你请客啊。” 林小璐环抱双手，略微思索了一番，但最终还是摇头：“不行，我没那个时间。” 作为现役的魔法少女，林小璐除了上学以外还要兼顾城市的巡逻工作，比起同龄人来说，并没有太多的空余时间。 而这些多出来的空闲，她宁愿在秘密基地跟同伴们一起玩，也不想跟相对陌生的男生一起出去。 只不过，这些考量她是不可能说出来的，她魔法少女的身份对外仍是秘密。这便让面前的男生格外受挫。 “出去都不行……难道你很讨厌我吗？”他不禁有些着急地问道。 “讨厌倒也算不上？但确实也不算喜欢。” 林小璐微垂眼睑，冲着对方摇了摇手：“总之，我反对早恋，所以不行！” 这么说完之后，她便毫不拖泥带水地转身，不顾身后男生的呼唤，快步走回了教室之中。 午休时间的教室还算安静，因为有不少学生都趴在桌子上、靠在椅背上休息。休息时间的教室，只有极少数的学生在窃窃私语，形成了一股沉闷的“嗡嗡”声。 走回自己的座位，林小璐拉开板凳，刚刚坐下，便发现前座的女生突然转过头来，看向了自己： “怎么样？你接受告白没有？” 坐在她前座的女生名字叫做江媛，是一名体型微胖，戴着眼镜的内向女孩。 在整个二年级三班当中，如果要评选出最不合群的女生，那么这个人选大概就是林小璐；如果要评选出第二不合群的女生，那便毫无疑问是江媛了。 当然，并不是说这两人被同班的女生孤立了。事实上，三班的女生其实大多都还算友好，还有不少人因为林小璐相对娇小可爱的外表把她当做妹妹看待。可以说，如果林小璐愿意敞开心扉去交朋友的话，并不会有多少困难。 林小璐之所以大多数时间都形单影只，其实只是因为她自己独来独往惯了。 这也是林小璐时至今日才收到第一次告白的原因：她根本没有给别人了解自己的机会。 虽然也有个别因为外表而注意到林小璐的男生，但是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大多也都比较羞赧。林小璐这么独来独往，男生自然也没有上前攀谈的机会。 谈及林小璐的不合群，可以说是因为她那有些别扭的性格；谈及江媛不合群，就单纯的是别人难以和她交流。每个试图和江媛聊天的人，都会在最开始就陷入得不到回应的困境：用江媛自己的话来说，她面对不熟悉的人根本就发不出声音。 然而，就是这么两个不合群的人。在成为前后座以后，却反而成为了能够互相交流的对象。 也不知道是谁起的头，两个人在某一天的课间搭上了话，彼此的交谈从此开始逐步增多，最后发展到了今天这幅模样。 “没接受，我为什么要接受一个根本不熟的人的告白啊。” 林小璐打开自己的书包，没好气道：“更何况我们这个年纪根本就不该谈恋爱，这是早恋，就更不行了！” “拒绝了？做得好！就应该这样！” 江媛点点头：“谈恋爱有什么好的！狠狠拒绝那帮男生！” “我怎么感觉你比我还在乎这件事。” 从书包里摸出下午课程要用的书本，林小璐疑惑地看了她一眼：“怎么了？难道你喜欢那个男生吗？” “哈？” 江媛的声音顿时提高了小半个八度，意识到自己可能会吵到别人之后，她又再一次压低了声音：“怎么可能？我要是想谈恋爱，那不就是背叛我们的不合群同盟了吗？” “不合群同盟是什么玩意……” 林小璐微微拉下眼睑：“我根本不记得自己加入过这样的组织。” “总之，如果你谈恋爱的话，我们的同盟就要破裂了！千万不要变成那样轻浮的女人！” 江媛对这个话题进行了盖棺定论，然后从一旁拿出自己的手机：“既然你拒绝了，那就说明我们还是朋友，我昨天推荐你的那个手机游戏，你回去玩了没有？” “游戏？” 林小璐闻言微微一愣，半晌才突然想起来对方说的是什么：昨天放学后，江媛似乎的确向自己推荐过一款手机游戏。 只不过那个时候的林小璐心心念念着要去巡逻，思维根本就不在和江媛聊天的内容上，连那个游戏的名字都没记住。 “叫什么来着？” 所以她只能硬着头皮道：“我昨天回去以后没搜索到，所以还没有玩……” “真是的，怎么可能搜索不到，这可是最近最热门的手游了！” 江媛有些不满地开口，亮出了自己的手机屏幕：“你看，就叫这个名字，你再搜一遍看看。” 自知理亏，所以哪怕没有多大兴趣，林小璐也只好集中注意力，看向了江媛手中的手机，去辨认对方所说的游戏到底是什么。 然后，她看到了一个有些花哨的图标：其上部是两支交叉的魔杖，一支白色，一支黑色，魔杖下方则是由线条组成的卡通少女简笔画，让人一眼看上去就觉得十分可爱。而图标下面，则写着游戏的名字： 《魔法少女战队》。 2k摸了喵，感谢打赏喵。 (本章完) 第二十二章 《魔法少女战队》 “魔法少女”是一个适合进行文娱创作的主题吗？ 围绕着这个话题，物质界的创作和出版发行界进行了一场长达数十年的辩论，而这场辩论，直到如今也没有一个明确的结果。 在过往的物质界，大概追溯到50年前，与“魔法少女”有关的文娱创作一直都是热门题材。人们对于神秘的魔法少女充满了各种想象，试图将各种各样的想象寄托在这群神秘的守护者身上。 这些想象有些是美好的，充满了对于英雄的赞美和憧憬；有些则是批判的，对魔法少女的来历与目的提出了质疑；当然，也有不少是难以启齿的，往往难登大雅之堂。 这种创作的繁荣持续了很久，“魔法少女”俨然已经从了一个定义明确的名词，变成了文娱商品的符号。最终，连带着真正的魔法少女都被赋予了一定的偶像和娱乐属性，会有一些魔法少女的粉丝自发地组织起来，试图用各种方式去支持自己喜爱的魔法少女。 只不过，任何事情都过犹不及。 当与魔法少女有关的作品大行其道后，自然会有一些居心不良的人混入其中，或是抢占话语权为己谋私，或是散播谣言抹黑异己。被舆论裹挟的民众无法辨明真伪，“魔法少女”这个词语在公众话题领域逐渐开始变味。 面对那些令人困扰的谣言，大多数的魔法少女都只能选择视而不见，或者默默忍受。毕竟她们的声音在舆论面前实在是太过微小，无论如何发声，都无法避免被进一步曲解。 然而，哪怕是魔法少女之中也也有着性格各异的人。面对那些越来越离谱的谣言八卦和文娱作品，有少数性格强硬的魔法少女被激怒了。 “我管不住你们大多数人的嘴，我还治不了那些无良狗仔吗？” 这是大概40年前，当这场矛盾爆发之时，一名西罗州域的退役魔法少女自爆身份，在接受采访的原话。 于是，以西罗州域为起始，魔法少女与退役魔法少女们开始了与出版和发行圈子的正面舆论对抗。这场对抗逐渐蔓延到了东部各州域，最后是鸡毛蒜皮一地乱麻，谁都没有占到便宜。不过从表面上来看，似乎还是魔法少女们赢了。 因为魔法国度向各州域城市政府发声，直接终止了这场争端。 曲解，造谣，恶意揣测魔法少女的作品将无法被出版或发行。此后的40年里，以“魔法少女”为主题进行创作的商业作品在此后的数年间逐渐淡出了市场，唯一剩下的是那些以幼女儿童为受众目标创作的魔法少女动画。 当然，那些将魔法少女作为正面形象进行创作的作品也依然存在于世，也依然有着不少受众，只不过不再是普罗大众所关心的话题。 到了40年后的如今，人们对于魔法少女的认知似乎又回到了过往：在现实之中，魔法少女是守护城市的英雄；虚拟层面上，魔法少女是给小孩子看的动画。 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之下，几年前，一款名叫《魔法少女战队》的手游，悄无声息的在东瀛州域的城际网络开始了运营。 这款手游的模式就是市面上非常流行的抽卡与养成，内容也属实乏善可陈：就是让玩家去组建与培养自己的魔法少女战队，呈现在系统里便是非常普通的养成与回合制战斗。游戏画面也谈不上多么出色，魔法少女的立绘插图都是儿童画本一般的可爱简笔画，游戏关卡内则是2头身的像素小人，完全勾不起别人试玩的欲望。 按照后来对游戏制作人的采访，他说，他觉得这就是他心目中的魔法少女。 可惜的是，他“心目中的魔法少女”并没能得到市场的认可。如此平平无奇，甚至可以说是毫无亮点的卖相，再加上无比朴素的名字，自然是没能得到相应的反馈。这款手游在开始运营的数个月后就已经入不敷出，进入了亏损的状态。 这也是物质界游戏市场的常态，太多的游戏像这样发售或者开服后就石沉大海，从此再也没有被人注意过。这款游戏自然也是如此，它即便是自此以后杳无音信，也不会有人对其多看一眼。 但这款游戏并没有就此结束它的运营生涯，它奇迹般地存活了下来。 事情的转机发生在两年前。 当时，《魔法少女战队》已经陷入了彻头彻尾的运营危机，作为一部小公司的试水作品，这款游戏让它的制作方陷入了破产的边缘。然后，也不知是因为公司被收购，还是有了新的投资人，这款游戏又莫名的起死回生了。 游戏更新出了一个2.0版本，除了保留原本的绘本美术风格和养成玩法以外，游戏的画面表现力出现了大幅度的进化。不仅如此，制作方还给这个原本几乎没有背景设定和剧情的游戏，增加了详细的游戏背景和故事。 在新的设定里，玩家所扮演的是一种名为“妖精”的生物，将在一座虚构的城市里寻找魔法少女，通过收集和培养，去组建自己的魔法少女战队。 游戏里增加了一定的经营和策略玩法，又对原本的回合制战斗进行了优化和改良，使得一个并不好玩的游戏终于变得好玩了起来。 但这依然不能够让《魔法少女战队》成为一款火爆的游戏。 素质优秀的游戏有很多，无论是美术惊艳还是玩法有趣，都不能保证一款游戏成为大红大紫的爆款。何况《魔法少女战队》也只是一款小公司制作的，运营了很久也几乎没有什么话题度的“暴死手游”，哪怕是版本更新也没能为它带来多少新玩家。 真正让这款游戏火起来的，是一条在社交媒体上发布的，只有几个字的博客： ——“这个难道是我吗？” 博客下面配了一张图，就是《魔法少女战队》的养成界面。 而这条博客的主人，则是在物质界大名鼎鼎的现任“最强魔法少女”——蓝星。 作为天都市的魔法少女队长，以及名义上的最强魔法少女，蓝星的社交媒体账号可谓是粉丝无数，每天都有数不清的人在她那只有寥寥数语的账号下面表示声援。 蓝星更新了博客，这本来就是一件极其罕见的事情，而蓝星在博客里发了游戏截图，自然是让大量她的粉丝跑去下载了这款游戏。那一天，《魔法少女战队》的游戏服务器直接因此而瘫痪了。 后来，随着一部分玩家深入地了解这个游戏，他们逐渐在这款游戏中发现了一个令人惊愕的真相——这个游戏中的许多设定，实在是真实到过头了。 姑且不提“妖精”这种常年与魔法少女绑定的都市传说，这个游戏中有关魔法少女能力与战斗上的内容，都可谓详实到过分。甚至有一些自称是退役魔法少女的人在网上表明：为这款游戏设计2.0版本的人，很有可能也是退役的魔法少女，因为那些设定都太真实了。 可若是仅仅如此，那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物质界的退役魔法少女不多，但也绝对不少，有人进入了游戏行业，那也不算是太稀奇的事情。 事情的进一步发酵，还因为人们在这款手游里寻找到了诸多的，以现实魔法少女为原型的角色。这些角色身上或多或少都带有一些原型的特征，并且会在某些细节设定上展现出令人愕然的详细程度，并且有许多的角色设定，就连那些魔法少女的粉丝们都没听说过。 就拿“蓝星”曾在社交媒体上截图的那名游戏角色来说，那名角色在外形上与蓝星本人并不算十分相似，但是无论是战斗能力的设定，还是一些个人档案里的细节，都和蓝星完全一致。甚至有不少是蓝星从未对外界公开过的情报。 也正因如此，蓝星当时使用的才是疑问句，毕竟她也对此感到颇为困惑。 要说这是泄露隐私，游戏里其实也没有指名道姓说过谁；要说这是造谣抹黑，这款游戏里的魔法少女形象都非常正面。 可以说，《魔法少女战队》完全绕开了此前对魔法少女作品的各种限制，只凭一手“真实可靠”，找到了一条不会被禁止发行，但又能满足人们八卦欲望的道路。 从此以后，这款游戏才算真正在魔法少女的粉丝群体间流行开来，又以魔法少女粉丝为基础，逐渐收获了大量的路人玩家。 就这样过去了两年，《魔法少女战队》2.0版本也一直如火如荼地运营着，直到最近，才终于影响到了它原本的目标用户——青春期的小女生们。 不仅仅是江媛，光是夕照中学的二年级三班，就有好几名女生课间在讨论这款游戏。 而林小璐，这样一名对游戏并不怎么感兴趣，更喜欢躺在沙发上看魔法少女动画的女孩，也因为“魔法少女”这个题材，在江媛的强烈推荐下下载了这款游戏。 放学之后，简单地在珞明区周边巡逻了一番，林小璐就率先回到了秘密基地，躺在沙发上打开了《魔法少女战队》。 面无表情地看完了开场动画，林小璐一边吃零食一边等待着游戏的热更新。然而似乎是因为数据内容太多，直到一包零食吃完都没能更新完毕，让她逐渐不耐烦了起来。 玩游戏好麻烦，要不还是看电视吧？ 她情不自禁地这么想道。 只不过，对于“魔法少女”主题的兴趣终究还是压过了不耐烦的心情，让她一直等到游戏更新完毕。 进入游戏，读了一段让人云里雾里的开场剧情，又经过了一连串让人直打哈欠的新手教程，林小璐终于得以自己上手，开始感受这个游戏的玩法。 她捧着手机，先是面无表情，接着眉头紧皱，最后猛地坐起，龇着一对虎牙大喊道：“啊！好无聊！不玩了！” 她原本还在想，打着“魔法少女”的旗号，商业成绩还那么火爆，这款游戏会是怎么一款奇特的作品。然而实际进入游戏以后，慢吞吞的回合制战斗和复杂的技能数据瞬间就清空了她所有的兴致。 把手机丢到一旁，她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随手调到了平日里最喜欢的动画频道，却发现今天恰好播放的是自己不怎么喜欢的节目，顿时感觉更加无聊了。 无奈之下，她只好又把手机拿了回来，一脸不情愿地继续自己的游戏历程。 操控着最基础的队伍打过了新手关卡，又经过了一段让人完全提不起劲的剧情，终于，系统提示林小璐：可以发掘新的魔法少女了。 说是召集队员，其实游戏里的体现形式就是抽卡，这种事情似乎在手游的业界已经是约定俗成，所以林小璐也没什么想法，就这么遵循提示点进了游戏的卡池。 然后，她的视线就被最新一期卡池的封面所吸引了。 卡池的封面上画着一个身着紫红色泡泡裙，面上神情略显瑟缩，同时又莫名有些坚毅的魔法少女。 魔法少女的手中握着一本看上去像是笔记本一样的武器，按照游戏里的解释，这叫做“灵装”，似乎就对应着现实中魔法少女的魔装。 这似乎是一名刚刚实装的新角色，卡池的名字叫做“思念重现”，封面上这名魔法少女的代号则叫做“牵牛”，封面的图片边上还用细小的文字书写着：“绽放的魔力，用以守护未曾兑现的思念”这样的寄语。 不知为什么，林小璐总觉得这个魔法少女莫名地有种熟悉感，明明完全不是她认识的人，看上去也只是普通的绘本卡通形象，她却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对方。 而这种熟悉感终究是稍纵即逝，很快便消失地无影无踪，再看这张封面上的魔法少女，她的心中已经没有了这种奇怪的感觉。 因为只是在玩游戏而已，所以林小璐只当这些都是自己的错觉，很快就将此事抛在一边。跟着新手教学的指引前往了新手专用的游戏卡池。 然后，怀着莫名兴奋的心情，点下了“召集队员”的按钮。 (本章完) 第二十三章 曙草 当夏凉完成自己的巡逻，回到秘密基地的时候，天色已经接近昏沉。 她略有些劳累地在门口收起自己的心之宝石，换好室内鞋，走进客厅，然后一眼就看到了正躺在沙发上玩手机的林小璐。 “电视开着不看吗？” 径直走到沙发边，靠着林小璐坐下。夏凉扫视了一圈客厅中的场景，指了指不远处还在播放动画的电视：“那我就换成我喜欢看的东西咯？” “嗯。”林小璐直直地盯着屏幕，头也不抬地回应道。 她这番冷淡的回应让夏凉大感稀奇，因为以往的她若是向林小璐表达出抢电视的意图，林小璐是必然要强烈反对的。 两个人一起看电视的时候，总是能够因为要看什么节目而产生争执。夏凉喜欢看偶像剧、综艺和新闻，林小璐则只喜欢看动画和科普节目，为了争夺电视机的归属，两个人可没少较劲。 不过稀奇归稀奇，不劳而获的机会可是不可多得。既然林小璐不介意，夏凉自然也不客气，拿起遥控器将频道换成了地方电视台，就这么看起了晚间新闻， 就这样过去了几分钟，夏凉虽然在看新闻，但是潜意识里其实还是在好奇林小璐在干什么。她原本是没打算问的，只是好奇心越来越旺盛，最终还是按捺不住，撑着身子把脑袋凑到了林小璐的手机边上： “你在干嘛？” 林小璐斜了她一眼，便又把目光放到了手机屏幕上：“游戏。” “游戏？什么游戏？” 她这么说，顿时就激起了夏凉的兴趣：“你这是突然开窍了？怎么就开始玩游戏了？” “跟魔法少女有关的游戏。”林小璐头也不抬。 “好玩吗？” “不知道。” “不知道还玩得这么入迷？” “……你好烦啊。” 林小璐终于看向了夏凉，把自己手中的屏幕斜了斜：“喏，就是这样的游戏啦。” “我来看看哦，这个界面，回合制战斗？还有这些角色……抽卡游戏？” 夏凉用看陌生人一般的眼神望向林小璐：“伱怎么开始玩这种东西了？” “就是在玩咯。” 林小璐重新把手机屏幕转了回去，继续用大拇指在上面点按着：“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随便玩玩而已。” “抽到什么好东西了吗？” “……随便玩玩而已。”林小璐的脸上带着一抹看透一切的淡然。 “这样吗？” 虽然听上去林小璐是在答非所问，但夏凉已经从这句话中听懂了对方的意思：那就是什么好东西都没有抽到。 抽卡游戏抽不到好东西确实谈不上开心事，夏凉便不再多说什么，只不过她也没有离开，而是继续蹲在林小璐身边看着。 二人一个玩，一个看，就这么持续了一段时间后，夏凉终于意识到什么一般指向屏幕：“你啊，为什么一直在找别人借这个叫做曙草的角色？我感觉她也不强啊。” 《魔法少女战队》这款游戏中，当新人玩家遇到无法通过的关卡时，可以申请向其他玩家借用“助战角色”，来帮助自己进行通关。 而林小璐在游玩的过程之中，不管当前关卡难度如何，都要去借一个代号为“曙草”的角色，这让夏凉颇为不解。 “哪里不强了？这不是一直在顺利过关吗？”林小璐有些不满地侧过脑袋。 “可是她根本不是打伤害的角色，明显是个辅助啊……你很喜欢这个角色？” “倒也没有。” “那你为什么不找其他玩家借不一样的助战角色？” “我想怎么玩是自己的事吧？” “诶——” 拖长了声音表示质疑，夏凉继续在一旁看着，又过了一会后回过味来，指着屏幕中那个叫做“曙草”的魔法少女道：“这个粉色的配色，还有这个叫做‘曙草’的代号，难道这个角色……” “你想太多了。” 不知是否是被夏凉说中了心声，林小璐的神情开始变得有些复杂：“只不过是一款手机游戏而已。” “但是，曙草就是樱花的别名吧？”夏凉继续追问。 “……我不知道这种事情。”林小璐闷声道。 她否决地很干脆，夏凉便也不好再多说些什么。两人之间的沉默又持续了一会，直到林小璐将手头的游戏关卡打完。 她一言不发地点进了下一道关卡，在“请求助战”的界面寻找了一番，找到了那个名为曙草的角色，然后点击了下去。 【今日剩余助战次数：0】 游戏中弹出了这样的提示。 这让林小璐的手顿时僵在了那里。 她沉默地看着屏幕，不多时，突然返回了游戏的主菜单界面，然后没有多作停留，就这么点进了抽卡的选项。 在夏凉的注视下，她把刚才打通游戏关卡的奖励全都用作了抽卡，就这么一次又一次地重复着，各种各样的角色不断从卡池中被抽出。 但是，直到奖励全部耗尽，这些被抽出的角色之中，似乎也没有林小璐一直关注着的“曙草”。 林小璐再一次沉默了，她握着手机的手指微微用力，似乎是在忍耐着什么。最终，她猛地坐起身，把手机丢到了一旁： “没意思，不玩了！看电视！” 她一把从夏凉手中抢过了遥控器，还没等夏凉反应过来就“啪啪”地按动遥控器，调回了播放动画的频道。 “什么啊，我的新闻还没看完呢，快调回去！”夏凉抗议道。 “反正你也没在看啊。”林小璐理直气壮。 “明明是你先不看的！” “现在我要看了！” “你不玩游戏了？”夏凉挑了挑眉毛。 “不玩了！”林小璐斩钉截铁。 “不是还有想要的角色没拿到吗？” “只不过是虚拟数据罢了，没有就没有！”林小璐盯着电视，微微抬高下巴。 “但是，我明明看到，这个卡池的界面上写着【还剩12抽可以召集指定魔法少女】的字样来着。” 夏凉把林小璐的手机从一旁的沙发靠垫上拿起，指着屏幕上的一行小字：“你看。” 林小璐原本坚定的神色顿时有些动摇，她很想摆出一副专注于电视的模样，但是不断向旁边瞟去的目光完全出卖了她。在意识到这一点后，她终究是放弃了伪装，无言地伸出手，有些自暴自弃地接过了夏凉拿着的手机。 她向着屏幕上面看去，发现屏幕上的确有夏凉所说的那样一行字。她又点开了那行字后面的列表，很快就在其中找到了她心心念念的“曙草”，目中顿时又闪烁起了神光。 “还有12抽，还有12抽……” 她开始努力思考起来：“但是，要怎么样才能凑够这12抽呢？” 前期游戏关卡的通关奖励她基本都拿到了，往后的关卡难度越来越高，无法借助“助战角色”的她肯定是无法染指。 而一款抽卡游戏，如果想要在奖励部分以外获得抽卡的资源，似乎也只有一种办法了。 “充钱不就好了吗？”夏凉偏了偏脑袋。 “不，我知道可以充钱，但是在这种事情上花钱好像……” 林小璐有些挣扎道：“这不就显得像是玩物丧志一样了吗？” “的确呢，经常有看到新闻报道上说沉迷游戏的危害来着。” 夏凉又点了点头：“所以呢？要不还是别玩了？” “这个……那个……” 林小璐盯着游戏中的抽卡界面犹豫了半天，迟迟下不了决心，她的理性告诉自己不应该为此花钱，但是感性却又一直在催促自己点下去。 脑海之中进行着激烈的思想斗争，她盯着屏幕的双眼越发虚无，额头上也渗出一层薄薄的冷汗，抿着嘴，漆黑的眸中渐渐泛起了旋涡。 于是，三分钟后。 林小璐在商店界面选择付费选项。 在经过一番周密的计算后，她发现只要选择那个68元的选项就可以满足自己12抽的需求，所以，林小璐生平第一次在游戏之中选择了付费。 她先是反复确认了手机屏幕上的选项按钮，阅读了付费须知，又确保了自己现在充钱确实可以满足“首次优惠”的条例之后，才终于点点头，伸出了手，将手指按在了指纹键上。 然后，她倏地听到了电视之中传来了一声惊叫。 下意识抬头想要看看动画里发生了什么，却发现不过是电视里的主人公打碎了一个物件而已。林小璐扫兴之余，再次低下头，便看到屏幕上弹出了“支付已完成”的字样。 人生之中第一次在游戏里花钱，这样的行为多少让林小璐心中产生了些许负罪感，但负罪感之余，还有一点不应有的兴奋。她怀抱着这种复杂的心情回到了抽卡的界面，想要将剩下的12抽补足，去兑换自己想要的角色。但是手指点上了抽卡的按钮时，却突然发现，抽卡的次数好像有些不太对劲。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自己充钱购买的资源应该是15抽左右才对，但是为什么，现在她有的却是150抽？ 望着手机屏幕上显示出的数字，林小璐一时有些发怔。 “怎么了吗？” 一旁的夏凉注意到了林小璐似乎有些不太对的脸色，便又凑了过来，而当她看清了屏幕上的数字之后，也不禁掩住了嘴：“你充了多少钱？” “应该是68元……吧？” 林小璐有些不确定道，转回了游戏中的商店界面，向着此前的充值选项看去，却发现68元的选项的“首次优惠”标志依然鲜明。反倒是648元的选项上已经没有了“首次优惠”的标志，突兀而空荡的按钮似乎在预示着什么。 望着自己的手机屏幕，林小璐再一次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她好像，点错按钮了。 “你哪来的那么多钱？” 夏凉不禁问道：“你爸爸给你的零花钱吗？” “不……怎么说呢……” 林小璐逐渐从呆愣的状态之中回过神，呐呐开口：“如果没记错的话，这好像是翠雀前几天给我的。” “干什么的？” “让我去买教辅来着……她说自己没时间去买了，把书的名字给我，让我自己去买，她来付钱。” 林小璐的声音越说越小：“我这几天还没来得及去买。” “买教辅？” 夏凉有些疑惑：“我为什么没听说过这件事？” “你当时在插科打诨吧？但翠雀应该是把这部分的钱转给你了才对。” 林小璐有些奇怪：“你难道没发现个人账户上多了一笔钱吗？” “个人账户上多出来的钱……” 夏凉夏凉点着下唇，面带思考之色。过了一会，仿佛忽然想起来什么一般，猛地一合掌：“啊，我说为什么感觉最近钱花多了，但是余额却一点都没有少呢！” “你也花掉了？” “大概？” 夏凉干笑着：“我前几天刚去做了一次头发，这么一想，当时应该就是……把小前辈给的钱用掉了吧？” 她也是越说话心里越没底，到了最后，却是与林小璐一起沉默了。 客厅之中一时只剩下电视机里动画的声音。 然而屋漏偏逢连夜雨，就当两人一时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不远处的玄关又传来了关门的声音。两个人连忙小跑到客厅的墙壁后面，偷偷伸出头向玄关张望，只见翠雀正带着白静萱从门外走进来。 翠雀走在前，白静萱跟在后，两个人一路谈论着什么走到客厅，翠雀向其中张望，只见林小璐和夏凉都端端正正地坐在沙发上，似乎在认真地看着电视。 这番景象看上去好像没什么问题，但是翠雀却总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平时这俩人都是或躺或靠，全然一副惫懒模样的，今天怎么突然变得这么乖巧了？ “我回来了。” 没有细想，她对着客厅中的女孩们挥了挥手：“今天的巡逻情况如何？” “什么都没有哦！” 伴随着翠雀开口说话，林小璐脑后的马尾猛地一跳，她结结巴巴道：“一切、一切都很正常，没有残兽，也没有危险事件！” “这样，没问题就好。以及声音可以不用喊得那么大。” 翠雀面无表情地点点头，视线转到了夏凉身上：“小锦那边呢，有什么状况吗？” “啊，没、没有哦。”夏凉也莫名有些心虚地偏开了视线，“向您汇报一下，夕照区上次出现残兽都是上周的事情了，这周一直都很平静。” “为什么要用敬语？” 两人奇怪的表现让翠雀越发疑惑，但是也想不出能生出什么事，便没有去追问：“好吧，辛苦了，那我先去厨房准备一下晚饭，你们继续休息吧。” 客厅中的两名女孩只能沉闷应“是”。白静萱则喊着“我来帮忙”，跟着翠雀一起跑向了厨房。 待到翠雀离开后，客厅中的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乎都有什么话要说，但是没有一个人先开口。直到林小璐酝酿许久，终于决定说些什么的时候，翠雀又突然从厨房之中走了出来。 ——“哦，对了，今天晚上是补习日，你们应该还记得吧？” 她一边往手上戴袖套，一边叮嘱道：“我上次应该叫你们准备过教辅书了，你们有时间的话可以先预习一下。” “二年级的期末考试也快到了，你们最近的成绩其实还不是太稳定，所以之前我给你们划了一下范围，你们先照着这些范围去看吧。” “不想预习的话也可以，但是我可能会多提一点问题，确保你们能够掌握……嗯？怎么了？为什么你们脸色看上去那么差？太累了吗？以及你们突然站起来干什么？为什么靠这么近？” ——“对不起！翠雀！” “对不起！小前辈！” 翠雀原本还没有多想什么，但是话没说完，便见到林小璐和夏凉突然从沙发上站起，就这么小跑到了自己的面前。然后不约而同地低下了头，异口同声的说出了上述话语。 看着在自己面前一副认错模样的女儿，翠雀一时都没能反应过来。她，眨了眨眼，半晌之后，才有些茫然地开口： “……哈？” (本章完) 第二十四章 翠雀的打算 明澄的灯光下，瓷白的餐盘微微映射着油光。木质的餐桌上，零散的餐具或是规整或是凌乱地摆放着。翠雀靠在椅背上，环抱双手，右手的指头在臂弯处缓缓地敲打着。 餐桌对面，林小璐和夏凉端端正正地坐在那里。 她们中间的桌面上摆放着几盘尚有余温的家常菜，从卖相上来看应该味道不差。只不过这些家常菜都余下了不少，显然没怎么被动过。餐桌边的每个人都神情紧绷，就连妮妮也正襟危坐，只有桌角的摩可正毫不介意地大快朵颐。 晚餐时间过后，翠雀让两名女孩当着所有人的面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得知自己给出去的教辅钱全都被挪用了之后，抿着唇，许久没有说话。 这让原本就心虚的林小璐更加紧张，虽然坐姿端正，然而视线一直盯着自己的膝盖，好像地上有什么宝贝一般；夏凉虽说不像林小璐那么担惊受怕，但显然也知道自己真的做错了事，面上挂着讨好的笑容，望着翠雀的眼神中是满满的求饶意味。 翠雀的目光在两人的面上来回扫视着，半晌，闭上眼，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也就是说，你们俩都把我给出的教辅钱用掉了，但并没有买书。” 两名女孩一动不动，也一声不吭，显然是默认了。 “我还能说什么呢，你们也是大孩子了，合理用钱这种基本道理也不需要我教。” 她眯着眼，语气逐渐放缓：“我是你们的前辈，不是伱们的父母，没有义务去教训你们这种事情的对错，虽然我其实有点不满，也有点失望，但都不足以让我多么严厉地批评和指责你们。” “我只是稍微有那么点无奈，毕竟我在学习的事情上也算是你们半个老师，但是交代过的事情，你们却忘的有点彻底。” “大概也是我给你们的担子太重了？毕竟之前你们也不需要独自巡逻，现在白天要去学校上学，放学了要去安全巡逻，回家了还要被我督促着学习。相比于同龄人来说太辛苦了一点，我是不是应该多给你们一点个人时间？” “如果你们在这些事上对我有不满，随时都可以说出来，我会减少一些你们的工作……嗯？你怎么了吗，白玫？” 翠雀口中的话还没说完，便发现面前的女儿神情有些异样。 林小璐先是肩膀微微颤动，接着眼角和鼻头泛红，抽泣了两声之后，眼泪就扑簌扑簌地流了下来。 “我……呜呜，我不是……” 她似乎是想开口解释，但是话语被哽噎阻断在了喉咙里，半天都说不完整。 这般反应也吸引了一旁几名女孩的注意，夏凉的面上带着一种“我就知道”的无奈笑容，白静萱的神情里则满是疑惑和不解。 “什么情况？” 这让两秒前还一脸严肃的翠雀顿时有些慌了神，连忙从椅子上跳了下来，跑到了林小璐旁边，侧过身看着林小璐道：“你怎么哭了？为什么要哭？是我话说得太重了吗？” “不是的……我，我没有忘记翠雀你说的话，我也没有想向你抱怨。我怎么可能不重视或者讨厌你说的事情，我明明没有那样想过，一点都没有……” 林小璐捂着口鼻，肩膀止不住地抖动着，一顿一顿地道：“我真的只是不小心点错了，对不起……” “真的只是不小心？那好，我误会你了。” 翠雀尽量放柔声音：“我知道了，不错怪你了，总之先别哭，好吗？” “我，我没想哭……” 林小璐努力抑制着呜咽声：“我只是，只是忍不住。” “没关系，忍不住那就稍微哭一小会，没事。” 翠雀双手虚张，微微摆了摆：“不用憋着，先哭，我不介意的。” “哭了好难看……” “不会的，魔法少女哭了也很可爱。” “我不想干坏事的，你不要讨厌我。”林小璐吸了两下鼻子。 “我没有讨厌你，你不用担心这些的。”翠雀努力让自己的回答听上去足够认真。 在她半哄半劝之下，林小璐好不容易才止住了眼泪，只不过哪怕哭完了也还是拽着翠雀的袖子，一副生怕人跑了的架势。 经历了这样一番混乱之后，餐厅中才好不容易恢复了平静。安抚完了林小璐，翠雀这才想起来自己话还没说完，只是气氛到了这一步，哪怕想要板起面孔也很难了。 她只能颇有些疲惫地环顾四周，最终视线停留在了夏凉的身上的：“白玫已经解释完了，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对不起，小前辈，我下次不敢了。”夏凉立刻双手合十，低下了头：“饶我一命，求求你。” “……唉，那就这样吧。” 翠雀叹了口气，目光看向了一旁的白静萱，指了指夏凉：“看到了吗，你以后可千万别学她们。” 白静萱乖巧地点了点头，一副受到了教育的模样。 见到最小的孩子没有因为此事受到什么坏影响，翠雀心头微松。她重新转过脸来，看向犯了错的女孩们：“总而言之，下不为例，我明天会再给你们转一份买书的钱，希望你们这次能说到做到。” “我马上就把游戏删掉。” 林小璐蹙起眉毛抹着眼角：“我以后再也不在游戏里面充钱了。” “我也不会乱花钱了，我保证。” 一旁的夏凉举起手，又抬起头：“不过小璐那边的游戏，其实倒也不急着删吧？手机游戏一般都是有退款通道的，也有未成年人冲动消费这样的理由，我觉得试一下说不定能把钱退回来哦？” 林小璐点点头：“那，那就先把钱退掉……” “停，你们先打住。” 翠雀轻轻敲了两下桌子，另一只手摆了摆：“我还没有不近人情到那个份上，也不至于连游戏都不希望你们碰。就像小锦做了头发，我不可能把你的发梢烫平；白玫也是一样，你既然在游戏里花钱，就说明你有想要的游戏物品？钱花都花了，那就继续玩吧。” “可是，玩游戏本来也就不好。”林小璐瓮声瓮气。 “所以要适当游戏，管理好时间。” 翠雀抬起一根手指：“以及，我还有另外一个要求，就是把你玩的游戏给我看一看。我得知道到底是什么游戏让你想要花钱；并且确保游戏的内容是适合你们这个年纪的。” 其实这才是她的原本目的。比起批评女儿在游戏里面花钱，她更想知道女儿为什么要在游戏里面花钱。 年轻时的林昀虽然也玩游戏，但大多数时候都是和小队成员们一起去街机厅，或者是一起玩合作类的派对游戏。他本人几乎没有玩过长线运营的网络游戏。 林昀也知道，在现如今的物质界，游戏是青少年成长过程中不可避免要接触的事物，虽然许多家长都将之视为洪水猛兽，但他的态度却相对开明。在他想来，孩子玩游戏这种事情堵不如疏，与其严防死守，最后导致孩子在学校心里不平衡，或者是背地里偷偷玩；还不如认真去了解一下孩子到底在喜欢什么，然后光明正大地进行管理。 只不过以往的林小璐一直对游戏没什么兴趣，大多数时候都沉迷于电视上的动画节目。如今难得发现女儿在玩游戏，甚至还往里面充了钱，翠雀也挺好奇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那我还不如把游戏删了……”林小璐小声嘀咕。 “嗯？”翠雀哼声提醒道。 “……知道了，我给你看。”林小璐只好乖乖地拿出了手机。 接过了女儿的手机，翠雀一眼就看到了最后一行上《魔法少女战队》的图标，心中的疑惑先消除了三分。 她是知道女儿自幼时开始对“魔法少女”的向往与执着的，此前与林小璐一同走夜路回家时也聊过这些事。如果是一款关于魔法少女的游戏，那的确有可能吸引自己的女儿。 点开了游戏界面，她又认真地打量了一番游戏的美术风格，发现是绘本风格的清新画风，游戏里的魔法少女似乎也穿着颇为齐整，没有什么太过伤风败俗的打扮，潜意识里的认可度又上升了一点。 而当她点开了角色图鉴，一目十行地从游戏中魔法少女预览图上掠过时，动作却是越来越慢，最后，在其中几个角色身上停下了视线。 “这个游戏……” 她微微挑起眉毛：“用了现实里的魔法少女做原型？” “我们的推测是这样。” 林小璐不愿意说话，夏凉便在一旁解释：“毕竟我们甚至看到了跟樱前辈有点相像的魔法少女。” “哪一个？”翠雀问。 “叫曙草。”夏凉干脆地回答。 没有注意到旁边林小璐恨不得钻到地里的表情，翠雀在角色图鉴里划拉了两下，找到了代号为“曙草”的角色。 而当她点开头像，听到了对方的台词与问候之后，神情略有些发怔。 “你想要的……是这个角色吗？” 她不禁向林小璐问道：“因为看到了她？所以才往游戏里充钱？” “……嗯。”林小璐点了点头。 翠雀的神情顿时变得复杂起来。 那是一种任何人都分辨不清的，夹杂了各种情感的表情。哪怕是夏凉这样善于察言观色的孩子，也没能完全看明白。 “我明白了。” 半晌后，翠雀将手机重新递给了林小璐：“我同意了，就当这些钱是我给你们零用的吧。” “给我……零用？” 林小璐有些吃惊地抬起头：“这样子真的好吗？” “当做是大人的礼物就好。”翠雀伸手在手机背面上拍了拍，“给你们巡逻这么多天的礼物。” ——“所以是怎么样？我没见过樱前辈本人啦，所以只有小前辈你清楚了，真的像吗？” 两人的对话让夏凉大感好奇，不知何时又凑到了翠雀的旁边：“还是说仅仅借了个名字？” 餐桌另一边的白静萱也随之竖起了耳朵，大概是因为听到了“樱”这个代号，所以注意力格外集中。 “……不像。” 在两名女孩期待的注视中，翠雀渐渐闭上眼睛：“但是，确实有很多会让人产生联想的地方。” “不像，但为什么会让人产生联想呢？”白静萱紧跟着问道。 “并不是只有相像才会让人联想。” 翠雀神情复杂：“如果真的足够熟悉的话，仅仅只是一段对话，一个理念，一种喜好，都有可能让你想起某个特定的人。” “我还是不懂……”白静萱摇了摇头，但是却没有再多问什么了。 她和夏凉都能看出来，在涉及游戏中这个名叫“曙草”，实际上映射着“樱”的角色之后，翠雀和林小璐的情绪都不是很高涨。 “先不说这个了！我突然想到一件事，既然这个游戏里有这么多原型是现实里魔法少女的角色……” 夏凉抬高声音，试图活跃气氛般转移了话题：“那么，里面会不会也有哪个角色的原型是小前辈？” 她的这句话，顿时引起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 不管是此前还在好奇的白静萱，还是情绪有些低落的林小璐，都不约而同地抬头看向她，然后看向了装载着游戏的手机。 “我怎么没想到！” 林小璐顿时有些兴奋起来：“这里面说不定真的有翠雀！” “……原型是我的话反而没意义了吧？” 翠雀在一旁反驳：“毕竟我本人都在这里了，为什么非要去游戏里再找一个我？” “那不一样！” 林小璐一边说着，一边点开了图鉴：“我很想看看游戏里的翠雀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我也想！”白静萱连忙也从座椅上蹦下来，小跑着来到了林小璐的身边，再加上原本就已经走过去的夏凉，三个人顿时挤作一团。 翠雀只能在一旁看着三个女孩的行为，一时居然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三小只就这样一行行地扫过了图鉴，但最初的兴奋兴趣却随着时间缓慢流逝，当她们彻底扫视过一圈图鉴之后，居然都莫名地沉默了下来。 “怎么了吗？”这下反而是翠雀感到好奇了。 “没有……”林小璐有些不开心地开口道：“没看到像是翠雀的魔法少女。” “倒是有那么一个风格和颜色都跟小前辈有点像的魔法少女。”夏凉思考着开口道：“但是那个魔法少女个子不矮，代号还是‘银花草’，应该指的是别的魔法少女吧？难道说是天都市的蓝星前辈？” “为什么会没有妈妈？”白静萱显然也兴致不高，以致于没注意到她脱口而出的称呼怎样引来了周围惊异的目光：“明明妈妈是魔法国度的大人物吧？” “不……那个，你……” 林小璐显然是最关心这个称呼的人，她先是开口想问些什么，但是突然又想起来几天前的那一场乌龙，便又把后半句话吞回了肚子里： “算了，你就当我没说吧。” 几名女孩继续凑在手机屏幕边寻找了一会，发现的确没有原型疑似翠雀的魔法少女，最终便熄了那份心思，四散而开了。 林小璐原本也是这样，只不过意识到翠雀已经同意自己充钱了，又突然想起自己还有那距离保底的12抽没有兑现，便又抿了抿唇，重新退回了游戏的主菜单界面，想要继续去抽卡。 只不过，当她退回主界面的时候，游戏突然弹出了一则通知。 那是一则对于日后游戏内活动的预告。 【亲切可爱的各位妖精们，你们好，《魔法少女战队》将于11月28日开始新一轮的剧情活动，活动名为《袭来！利爪》。阅读活动剧情，挑战活动副本与boss，以此来获取丰厚的奖励吧！】 【剧情梗概：击败了袭击城市的超巨大残兽之后，魔法少女战队获得了一枚奇特的晶石，然而此时的她们却不知道，这块晶石已经引起了某个特殊组织的关注，一场围绕着晶石的争夺战即将展开。而为此，新的敌人也出现在了她们的面前……】 【活动参加范围：完成了第二十二章主线的所有剧情关卡。】 【活动维护时间：11月28日，9:00~13:00】 【活动加成角色：【思念重现】卡池角色：【超稀有】牵牛】 “……什么玩意？” 林小璐看着这则公告，一时间忽然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但是却说不上来具体是哪。 短暂的思索之后，她见到其他人都已经开始收拾餐桌，便也不再纠结这件事，而是将之和自己尚未完成的抽卡事业一同抛到了脑后。 于是，她熄灭了手机屏幕。 (本章完) 第二十五章 荒原 夜阑人静，月明星稀，城市中灯火渐薄，浓墨般的夜幕笼罩了整片大地。 城市之外杳无人烟，悄无声息，无垠的野地与丛林间只有极少的小型动物穿行。 这里是荒原，是文明所无法覆盖的，位于人类城市之间的“空白地带”。 空白并非是不存在，而是无法涉足，所以刻意留白。没有人知道进入荒原以后能够存活多久，因为几乎无人成功生还。 久而久之，“荒原”甚至都成为了吓小孩专用的词语。许多家长在孩子不听话时都会诈唬一句“再闹把你丢到荒原里去”，效果十分显著。一代代的人们在这样的耳提面命中长大，已经习惯了“荒原中很危险”的概念，也从来不会想着要出去。 当然，人类的好奇心终归是无穷的，随着社会的信息网络逐渐发达，有越来越多的人开始热衷于探索荒原的奥秘，甚至不乏有博流量的网络红人想去荒原挑战自我。但这些人往往都会落得一个失踪在荒原的下场，为这份自古既存的传说添上几分神秘和悚然。 为了阻隔荒原之中的危险，人们在城市之外建立了高耸的防护网，在城市之间设立了陆行舰的通行栈道。城与城之间唯一的交通生命线便是这些栈道，它们如同文明的血管一般，将整个世界的城市联系在了一起，也将物资与信息联系在了一起。 这些防护网也好似真的有什么神奇的力量一般，只要它们存在，城市就往往是安全的。人们依然可以安居乐业，就仿佛荒原中的一切从不与他们有关。 也因此，无人注意到城外的荒原之中，有一道于夜幕掩映间升起的长烟。 大漠、孤烟、残月、余火。 一抹瘦小的人影正蜷坐在篝火旁，环抱着膝盖，直直地望着防护网之下的方亭。 “噼里啪啦”的燃烧声是此刻唯一的声响，跃动的火光意寓着时间仍在流淌，然而那人影却一动不动，一声不响，仿佛一尊雕塑般没有生命的迹象。 那是一个黑衣人。 说是黑衣或许并不准确，因为对方身上所穿的并不是黑烬黎明那般的连身长袍，而是一件有些陈旧与破损的黑色道袍。 这件黑色的道袍的下摆残缺不堪，仿佛是被撕扯开一般坑坑洼洼，上身的大小也并不是那么合身，仅仅是被一条束腰捆在了身上。 而黑袍之中的，是一名女子，从年龄来看尚是少女，约莫二八年华。 少女于黑夜的荒原之中静坐，一呼一吸之间仿佛有着某种别样的韵律，蒙白的气雾伴随着她的呼吸在篝火周围缭绕。三尺之间，恍若另一片洞天。 她微微抬起的眸子微微沾染了火光，照亮了其瞳中的景象：灰黑与银白的重瞳在眸中缓缓转动，仿佛一对玄妙的阴阳鱼。 她的手背上有着一道丹砂色的纹路，勾勒出了一只长尾长翼的鹰隼，虽只有寥寥几笔，但却栩栩如生，仿佛随时都会腾空而起，冲入云霄。 少女就这样注视着方亭，又于长久的寂静之后阖目。那目中的阴阳鱼停止了转动，有着某种玄奥力量的呼吸也于此停下，她再次抬起眼睑时，已然只是一对墨色的双眸。 “兽的魔力，已经几乎看不到了。” 她喃喃自语：“看样子终究还是来迟一步，使徒的残部已无生路。” ——“也不是必须要救那些家伙。” 她开口之后，又是一道声音在其身边的黑暗之中响起：“反正也只是首领和使徒那些家伙的简单交易罢了，能完成最好，不能完成也罢。那些都是他们的事，与我们无关。” 话音落下，一只纤瘦的黑猫缓缓从黑暗之中走出，到了篝火旁，坐在了少女的旁侧。它微微撑起身子，似乎是伸了个懒腰。 “别搞错了，我们的目标只有一个，就是快点回收‘蛾’遗落的兽之源。” 它侧过头，一对竖瞳望向少女：“只要能拿到兽之源，那么其他的事情都可以靠边放。” “包括头儿特地交代的那事？” 少女目不斜视：“说是如果可以的话，让我再捎上两个人。” “哪两个？”黑猫略有些意外道。 “一个叫白静萱的女孩，还有……矢车菊。” 少女停顿了一会才念出了后面那个名字：“副首领没有告诉你吗？她当时应该也在。” “……那种事只能说是尽力而为。” 黑猫回答：“矢车菊虽然已经伤重许多年，但显然还保有一些实力。麻雀在方亭被捕；蛾也死在方亭；还有网络上那些视频之中出现的魔装，几乎可以肯定是她出手了。” “麻雀啊……就这样被送去调查院的话，怕是已经凶多吉少了吧。没想到此前那一面即是永别。” 少女的面上带了几分惆怅：“不过也罢，横竖是技不如人，这个结局也算是磊落。” “那不是你的直属手下吗？” 黑猫不解：“就算性格叛逆了些，也不至于就这样不管不问吧？” “我们是孤存于世的求道者，而不是在父母看顾下蹒跚学步的孩童。” 少女开口：“求道之路总有坎坷与艰险，亦有磨砺与劫难。渡不过去，那便是命数如此。” “现在就这么说真的好吗？” 黑猫道：“矢车菊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对手哦。” “……无所谓。” 少女微微垂眸，此前一片木然的面上缓缓带上了些生气：“她如果很强，那刚好，我很期待和保有力量的她交手，那样无论输赢都有收获，我不喜欢欺凌弱小的战斗。” “伱这个毛病也该改一改了，战斗是战斗，不是让你展现什么武道精神的舞台。你对自己的对手太过仁慈了。” 黑猫颇为拟人化地叹了口气，“行了，别说闲话啦，去睡觉吧，下半夜由我来看守。” 它这么说着，视线望向了远方无际的荒原。也因为它微微侧过身，其背后露出了一对有些轻薄的羽翼，这也表明了它真正的身份——一只妖精。 “只睡两个小时没问题吗？” 少女微微偏头：“白天的时候你一直都没睡吧，对于猫咪来说算是熬夜了吗？” “我是妖精，不是真正的猫。” 黑猫妖精摇晃着尾巴：“黑猫也是，你也是，不要总是把我当作宠物猫来看待。” “黑色的猫嘴里却在喊别人‘黑猫’。” 少女面上露出了一个浅笑：“这算不算是一个冷笑话？” “知道是冷笑话那就别浪费时间了。” 黑猫妖精有些不快地瞄了她一眼：“快点睡觉吧，我们明天还要继续往方亭赶路。” “嗯，我睡了。” 少女便也不再多言，她就地在篝火边上一靠，用宽大的道袍裹住了自己的身子，露出一对黑色的眸子看向黑猫妖精：“谢谢你，塞米。” “睡吧。” 妖精也别过头去，继续望着那渺茫的荒原，口中缓缓念出了少女的名字： ——“鸢”。 …… …… 清晨，翠雀从卧室之中来到厨房，整理了一下身上的着装，又从门边拿下自己的袖套。她正准备去准备当天的早饭，却闻到厨房里已经传来了粥水沸腾的米香。 她向着厨房之中看去，便见到一只粉色的小狗妖精此时正在灶台边上忙碌着，小巧的身子毫不费力地挥舞着比自身大上许多的厨具，似乎得心应手。 “妮妮？” 翠雀有些奇怪地问：“为什么今天还是你做早饭？之前应该说过让我来吧？” “闲杂琐事，还是不劳烦矢车菊大人比较好。” 灶台边的妮妮回过头，看着翠雀道：“而且，今天可能就是我最后一次在这里给各位做饭了。” 这句话让翠雀原本还笼罩着些许睡意的脑海清醒了许多，她先是略微停顿，但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你要走了？” “是，国度那边昨天晚上终于联系我了，说是让我回去接受一段时间的观察和培训，等待下一次指派。” 妮妮调小了灶台的火力，悬在空中对着翠雀微微欠身：“预计今天就会动身出发，感谢各位这些时日对我的包容与照顾。” “不需要那么客气。事实上是大家都受了你的照顾。” 翠雀摇头：“不过，这也就是说，之后摩可就是方亭市正式的播种者了吗？ “是的，没错。” 妮妮抬起身子：“我走了以后，国度应该会托人带来摩可正式的任职文件，以及播种者需要的魔镜等工具。也意味着我这个失职的播种者终于可以彻底离开这座城市了。” “那其实并不是你的错。” 翠雀声音轻缓：“你只是这件事情的受害者罢了，并不需要将那么多的责任揽到自己身上。” “但是，如果我来到的不是方亭，不是因为有矢车菊大人在的话，那座城市恐怕就已经因为我的失误而沦陷了吧？” 妮妮叹息道：“您不需要这样安慰我，我们播种者身上肩负的责任很重，所以其实经历过相关的教育，我只是……需要自己思考一段时间。” “……如你所愿。” 翠雀点了点头：“那么便不说这些事情了，助你一路顺风。” “谢谢，这一次的归途应该不会有来时那样的事了。不过我还有一件事情要托付您，那就是摩可。” 妮妮闻言笑了起来：“我在这些天已经管教过了它，也教了它很多东西和规矩，只不过时日尚短，它真正掌握这些还需要一点时间，希望各位能够对摩可多一点点包容。当然，这并不是让你们忍让它的淘气，而是在它做错什么时候至少告诉它，给它一点引导。毕竟它……” ——“毕竟它其实不是播种者，对吧。” 翠雀接上了妮妮的话，单手叉腰，面色平静道：“不仅仅是没当过播种者那么简单，而是几乎没有接受过播种者相关的教育。从根子上和你们播种者就不是一路的。” “……对，您猜的没错。” 妮妮面露无奈之色：“因为它其实是花园里的妖精，如果按照正常的规划来说，未来的它应该是‘园丁’，而不是播种者。” “果然吗。” 翠雀了然：“它似乎知道许多妖精的事，但是却对魔法少女的大多常识一窍不通；知道一些国度的事，但是却对物质界的事一窍不通。除了是在花园之中成长，似乎也没有别的可能了。” “是的。” 妮妮继续解释道：“摩可其实本性不坏，除了贪玩一点以外，是一个很希望别人认可的孩子。如果是能够得到其他人的承认的话，那么它是很愿意学习和努力的，还请你们给它一点机会。” “我还不至于对一个妖精苛责到那份上，反正不靠谱的妖精我也见过不少了。” 翠雀环抱双手：“不过，你和它到底是什么关系？为什么它会从花园里跑出来，就为了到方亭市来找你？” “我和它的关系吗？硬要说的话……虽然妖精之中并没有这样的亲缘，但我们可以算是姐妹吧？” 妮妮面带思考之色：“我们的魔力源都是自花园之中诞生，于后天成长出灵性的，所以从儿时就是很好的伙伴。” “只不过，哪怕是在妖精这样普遍晚熟的群体里，摩可都是成长比较慢的那一个，当大家都已经可以走出花园，独立去工作的时候，它还是在花园里无忧无虑地生活。” “而且，虽然我不能多说，但摩可在花园里的地位……有那么一点特殊，它比我们其他妖精都要特别，受到的待遇也是独一无二的。大妖精长对它也格外放纵，从来不会严厉地管教它，所以才让它的性格这么……张扬。” “我在成长后选择了离开花园，去接受播种者的培训，但是和摩可也一直是朋友，我们还是经常会在一起玩。” “后来，我被国度指派到方亭市来做播种者，所以走的时候跟它告别，告诉它如果想我了可以来方亭市看我……” 说到这里，妮妮面色复杂：“我只是没有想到，它的行动力这么强，因为两年之间都联系不到我，就真的追到方亭市来了。它甚至没有跟大妖精长说过，几乎是从花园里偷渡出来找我的。” “……但某种意义上来说，因为它这么做了，所以才救了你吧？” 翠雀微微眯上眼：“正因为它冲动之中独自来到了方亭市，所以才会有后来这么多事情。它惹了麻烦，但也推动了一切的开始。” “所以，虽然它做错了许多事情，但也误打误撞做对了一些事情，哪怕单纯论功行赏，我也不会去多么苛责它的。” “魔法少女需要成长，妖精也需要成长，播种者同样也是魔法少女小队的一员，互帮互助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她认真地看着妮妮：“我这样跟你说，算是给了一个交代吗？” “是。” 妮妮有些如释重负般地笑了起来，再一次，向着翠雀欠身：“您能这样说的话……那么我就放心了。” (本章完) 第二十六章 修行无岁月 人流密集的方亭市港口中，旅客与货物沿着各自的路线井然有序地穿行着。在这一派繁荣的景色之下，没人注意到一个漆黑的身影不着痕迹地混入了人群里。 鸢穿着她那身破旧的道袍，臂弯揽个包裹，肩上顶着那只被她称作“塞米”的妖精，漫无目的地在港口之中漫步着。 “看上去还真不像是个小地方啊，方亭。” 她仿若自言自语一般开口道：“明明听说是东华州域南部的小城市，但是已经跟我记忆里的大城市大不多了。” “你到底多少年没来过物质界的城市了？” 塞米瞄了她一眼：“三十年？五十年？人类的城市又不是不会发展，这么多年下来，规模终归是会扩张的。” “嗯……忘了。” 鸢有些迷糊地眯起眼睛：“但感觉应该比你说的还要久一些，的确，我都不知道我的故乡现在还在不在了。” “你啊，神经大条也是要有限度吧。” 塞米有些无奈：“我都开始担心伱能不能在城市里正常生存下去了。人类的城市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东西，每过一段时间，其中的生活方式都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如果想要尽可能不出差错的完成任务，必要的生活常识是必须的哦。” “这一点你大可放心，我毕竟也是在物质界土生土长的人类。” 鸢一边大步行走，一边下意识打了个哈欠：“就算再怎么避世修行，我的童年也是在人类的城市里度过的，基本的生活常识肯定不会有问题。” “真的吗？” 塞米狐疑道：“你回物质界这么多年，几乎都在基地里从来没出过门吧？现在的物质界和以前可是大不相同了。” “放心放心，我知道。这里不就是港口吗？陆行舰停靠的地方，我那个年代也是有的，只不过不像现在这么……” 鸢向着周围环顾了一圈，打量了一下视野中的店铺，莫名地停顿了：“这些都是什么铺子？看上去富丽堂皇的，钱庄？当铺？” “是商店啊。” 见她能指着一间快餐店说出“钱庄”这样的形容，塞米顿时感觉自己的心坠入了谷底：“是卖东西的地方，你现在看到的是一家餐厅。” “就是酒楼呗？” “是，但也不是。” 塞米推了推鸢的肩膀：“总之快点往前走吧，别在这里丢人了。” 一人一妖精便继续前行，走出了港口，来到了城市内的街区。沿途所见的都是高耸入云的建筑与车流密布的公路。望着面前车水马龙的大街，鸢再一次陷入了迷茫。 “……现在的人都已经这么富有了吗？” 她略有些愕然地道：“都开得起汽车？” “你那都是什么年代的古董认知，汽车现在早就是最常用的交通工具了！”塞米忍不住抬高了声音。 “那三轮和摩托呢？已经被淘汰了？” “这不是当然的吗？” “真的是日新月异呀，人类的城市。”鸢摸着下巴，颇有些稀罕道。 “为什么你这个正儿八经的人类还没我这个妖精熟悉城市啊。” 塞米叹了口气：“我觉得有必要多问你一句了，来到这座城市以后，你打算怎么做？” “总之先找个地方洗个澡，吃顿饭，好好睡一觉？”鸢仍然在打量着四周的景象。 “这个我赞成，但是然后呢？你要怎么拿到兽之源？” “嗯……制造一起事件，然后把魔法少女都引过来吧。” 鸢思索着道：“先找个人多的地方，想办法弄只残兽出来，等魔法少女们都来讨伐残兽的时候，我再跳出来跟她们对峙。等矢车菊和那个叫白静萱的女孩都在了，我再打败她们，连人和兽之源一起带走。” “正面对峙？” 塞米被她的话吓了一跳：“你是认真的？就这么堂堂正正跟矢车菊打一架？” “不然呢？”鸢有些奇怪地看了它一眼，“我昨天凌晨应该跟你说过了啊。” “我还以为你在说迫不得已要正面对决的情况，谁让你直接上门找茬了？” 塞米恨铁不成钢地道：“你以前是花牌没错，但是矢车菊也是花牌啊。万一她有什么不得了的底牌，直接把你打败了，那你要怎么回去交差？” “放心，现在的我，和当年的我可不能同日而语了。” 鸢环抱双手，有些自信地道：“击败当年的自己，如今的我只需要一只手。” “我又没问你这个……” 塞米的声音低了下去：“我是说，你这个方案实在是太简陋了。我觉得不合适。” “为什么会不合适？光明磊落堂堂正正，我觉得很好啊。就连我的部下们也都是这么做的，她们也都没有意见。”鸢有些奇怪地看向塞米。 “你的部下……啊，也就是说，当初麻雀在这里也是……” “嗯，大概是堂堂正正上门去找矢车菊被打败了吧。” 鸢点了点头：“行止端正，不偏不倚，不堕我辈风范，输了也是光荣的。” 塞米彻底沉默了。 它开始思考自己接受此行的指派，跟着这个天天就知道缩在基地里修道练武的呆木头一起做任务，到底是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只不过此行是首领白狼以及副首领黑猫特地交代过的，非常重要的任务。若非如此，她们也不会把鸢这种高级战力派到方亭这样的小地方。自己那个时候就算想要拒绝，怕是都没有什么余地。 想到这，它意识到自己的纠结似乎也没意义，心下宽慰了些许，重新开口：“算了，就按你说的来吧。” 指了指不远处的车流，塞米继续道：“总之先找辆车，从这里离开吧，我们在路边站的太久，已经被人注意到了。” 它这么一说，鸢才发现自己停下这么一小会，就已经吸引了不少路人的视线。大概是见她衣着破旧，而且说的话都很奇怪，有不少人都把她当成了乞丐。 “啊，我还以为穿成这样不会引人注目来着。” 鸢有些无辜地眨了眨眼：“所以我们现在就走吗？去哪里？” “我怎么知道你该去哪里？我以前也没有来过方亭市。” 塞米无奈：“总之先去繁华些的地方住下吧，去路边拦一辆车下来。” “去搭顺风车吗？” 鸢望着不远处的车流，眉梢微翘：“万一他们跟我不顺路怎么办？” “是让你去搭出租车……” 塞米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要显得太过激动：“就找那些车顶上带着灯，写着出租车的，你看到前面的灯牌写着‘空车’的话，就可以……” “那个红蓝色的灯看上去不是更有意境吗？我去问问那辆呗？” “红蓝色？啊，笨蛋，别去啊，那个是警车！你给我回来！” 花了老半天才把鸢拦下来，塞米气喘吁吁地道：“不要随便给自己加戏了！就找顶灯写着出租车的！” “哦。” 鸢老老实实地点头应承，在路边等待了一会，终于见到了塞米此前所说的‘空车’。伸手将之拦下以后，她走上前去，通过车窗与司机交流了一会，便抬起身，眼睁睁地看着出租车开走了。 接着，她转身走回了原处。 “司机说要用手机预约，他的车已经被别人预定了。” 鸢面露思索之色：“还说我们来的时间点不好，不应该在上班的时间点过来，这个时候很难打到车。” “后面的姑且不提，手机预约的确是个方法。” 塞米点点头：“所以你的手机呢？” “我没有手机啊。”鸢偏了偏脑袋。 “哈？” 塞米顿时瞪大了一对猫眼：“首领不是给你们所有干部都配备过个人的手机吗？为什么你会没有？难不成弄坏了？” “倒也不是这个原因……弄坏应该是没有，姑且还是完好的。” 鸢露出一个有些爽朗的浅笑：“只不过我一直都弄不明白怎么用，所以干脆扔在基地里了，省得弄丢。” 塞米顿时愣在原地，如遭雷击。 “那、那你打算怎么住宿和吃饭？” 缓了好半天，它才重新开口，只是话语里已经带上了丝丝颤抖：“没有手机，你打算怎么在城市里生活？你该不会连钱都没有带吧？” “怎么会？我带了钱的。” 鸢老神在在：“平时没地方花钱所以一直存着，肯定够用。” “你确定带的是物质界的钱吗？” 塞米担忧道：“会不会带的是国度那边的银币？” “我只是修行无岁月，又不是老年痴呆。” 鸢白了它一眼：“肯定是物质界这边的货币啊，我当年从城市离开时留在身边的，这次刚好全都带上了。” “啊，是么。也对，再怎么没有常识也不至于到这种地步嘛。” 塞米这才长舒一口气：“我还以为我们接下来要在城市里露宿街头了。” “其实露宿街头倒也没什么，以前又不是没经历过。” 鸢紧了紧手中的包裹，面上带着些许感怀之色：“我的记忆力很好，当时总结下来的不少经验应该还是通用的，要不我们去试试？” “才不要！在荒原里走了半个月，我的翅膀上都已经全是灰尘了！” 塞米连连摇头：“我要洗澡！” “遗憾。” 鸢只得摊手：“也罢，先寻一处早餐铺子填填肚子，再去找个地方住下吧。我也有点想洗澡了。” 二者打不到车，便只能沿着大街徒步行走，期间鸢不断东张西望，对于熟悉而陌生的人类文明大感兴趣，还是塞米拖着她才能继续前行。 不多时，她们终于在路边找到了一家还在营业的早点铺，风尘仆仆地走了进去。 因为店面的老板看不见妖精，所以鸢特地多要了几份茶点，带着塞米走到了店内的一处角落坐下。然后颇有些豪放地喝了半碗豆浆，张口就直接啃掉了半个馒头。 如同饿鬼转世一般风卷残云，吃掉了一桌的早点以后，鸢不顾周围人有些惊异的目光，施施然地走回了店门口的柜台处，喊道：“老板，结账！” “好嘞。” 仍在店门口制作餐点的老板忙里偷闲，清点了一下鸢的桌子，用计算器点按了一番。算出了一个数字：“美女你胃口挺大的，吃了5个馒头4笼包子，还有豆浆两碗，总共53块钱。” “找零吧。”鸢云淡风轻地从道袍内摸出一张百元钞，轻飘飘地摆在了柜台上。 老板接过了她给出的钞票，想要仔细打量一番真伪，可是还没等他细看，便察觉出不对来：“美女，你这钱不能用啊？有别的吗？” “不能用？怎么可能。” 鸢又从道袍里摸出一张钞票来：“我身上的都是这样的钱啊，肯定都是真的。” “可是，不是……你这个钱，它太老了，起码是四十年前用的钱了。” 老板擦了擦额头：“也就我小时候还见过这种纸币，现在连兑换期都已经过了，肯定是不能用的。” “过期了？” 鸢忍不住把纸币拿了回来，在眼前抖了抖，然后又重新递了出去：“不过就算是旧钱，总归是有人要的吧？我把这个送你，你去跟人换一下呗，不找零了。” “小本生意，美女，别消遣我啦。” 老板尴尬地陪笑道：“银行现在不能兑换，收了还得另找门路。而且我也分不清你这钱到底是真是假，您还是直接给现金吧。实在不行，就手机转给我呗？” “我除了这些钱，别的什么都没有怎么办？” 鸢把纸币丢在了柜台上：“反正你不要这个，我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您这，这……” 见鸢大有摆烂的架势，老板又有些着急地擦了擦汗，正思索着到底该怎么办，视线突然偏转到了不远处的人行道上。 此时此刻，那里正有一名巡逻的民警由此路过。 …… …… 正午时分，林昀放下了手中的文件，合上了面前的电脑，有些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他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肩膀，只感觉好不容易缓解了些的炎症又有些复发的迹象，正思索着最近是不是太劳累了些，便听到门口传来了一阵轻轻的敲门声。 “请进。” 他这么说道，暗中拉起了门口的丝线，便见到一名情报部的女员工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 “局长好，打扰您了。” 她先是细声细气地招呼了一声，便拿起了自己的手机，步入了正题：“我们这边刚刚接到了一起魔法侧的闹事案件，说是有一名魔术使在黎星区的早点摊吃霸王餐，然后为了不付钱用术式闹事……刚刚已经被局里的人逮捕归案了。” “霸王餐？” 林昀挑起眉毛：“也不算非常恶劣吧？进行一段时间批评教育，然后督促那个魔法使给商家多赔点钱，过一阵子进行一次复查，应该就可以结案了。” “是的，原本局里也是这么决定的，但审讯室那边接到人以后，执意要求您过去看看。” 员工小心翼翼地道：“他们说，这件事情可能只有你能下决定。” “为什么？这事牵扯到了黑烬黎明吗？”林昀下意识地推测了一番。 “不、不是黑烬黎明。” 员工摇了摇头，看着林昀的脸色，缓缓地道： “他们说，被逮捕的那个好像不是魔术使，而是个……魔法少女。” (本章完) 第二十七章 招待 林昀在审讯室的监控之中见到了员工所说的“魔法少女”。 用特殊材质的玻璃制成的小房间里，一名衣着破旧，手腕上还戴着手铐的少女此时正背靠墙壁坐着，虽然身陷囹圄，但面上却没有丝毫紧张之色。 看样子真的是魔法少女，林昀心中暗忖。 他之所以相信这种说法，认为对方真的是魔法少女，是因为他看到的不仅仅有一名少女，还有一只妖精。 “你到底在干什么啊！笨蛋吗你！为什么连现金都能带错啊！” 而那只妖精也完全没有藏着掖着的意思，此时正无比激动地对少女喊叫着：“这下全都完蛋了！住的地方没有！洗澡的地方没有！我们马上就要去蹲收容所了！” “都说了，修行无岁月，出关以后沧海桑田也是难免之事。”一身破旧道袍的少女优哉游哉地说道，“世殊时异，世事无常，也算增长了见识。” “什么见识啊！被关局子的见识吗？我就不该同意跟着你出来的，我从一开始就应该拒绝的！” 妖精竖着尾巴，显然情绪十分激动，它愤慨道：“伱的脑袋是练武术练成肌肉了吗！为什么面对一群普通人还完全不反抗，就这么束手就擒了啊！万一等会被人下了禁魔术该怎么办！我们岂不是全成砧板上的鱼肉了！” “弱者的禁魔术是制约不了强者的，不用担心。况且我们不过是吃了顿霸王餐，又没有伤人，何至于此？” 少女靠着墙，微眯着眼：“至于束手就擒……我讨厌欺凌弱者。这些官差不过是奉命行事，不是对我们有恶意，那便没必要动手。我们态度好一点，把情况说清楚，想必他们是不会多加为难的。” “你是不是忘了我们来方亭市是捣乱的，其实是坏人？”妖精突然静了下来，幽幽地道。 “这不是还没做坏事吗？” 少女老神在在：“未生之事，何罪之有？” “他们等会问你认证牌的编号怎么办？” “把我的老代号报上去。” 少女依然镇定：“反正这个代号切实不虚，他们一时也辨别不出真伪。” “那他们联系国度，查出来你这个代号其实是个叛徒怎么办！“ 妖精竖着尾巴，恼火道：“这不就全都露馅了吗！” 林昀隔着监控注视着二者宛如相声般的对话，原本还相对沉静的表情此时也变得有点微妙，一时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这一人一妖精的对话信息量实在是太大，以至于光是听上这么一小段，他就已经可以判断其来路——必然是爪痕。 只不过她们谈话的姿态又太过不设防，好像完全不知道审讯室里有监控录像一般，就这么旁若无人地聊着天，让林昀对这段谈话的真实性又抱有一定的怀疑。 不说别的，对方的经历就已经够奇怪了，堂堂魔法少女吃了霸王餐不说，还在闹事不成后束手就擒乖乖被捕。被抓了以后还是这样一幅浑不在意的模样，着实是有些不可思议。 她们口中说的是真话吗？如果是真的，这名魔法少女来自爪痕，那么她此行的目的是什么？为什么会甘愿被异策局抓起来，这会不会是一个陷阱？ 如果这是假的，那么就更值得深思了，一个魔法少女和一只妖精跑到异策局来佯装爪痕有什么意义？背后是否有着更深的筹谋？ 略微思索一番后，林昀觉得自己还是要亲自接触一下她们。 对方已经送上门来了，那么不管是谋算还是巧合，自己都没有理由视而不见。前者躲不过，后者无需躲，不如去尝试一下能否套出话来。 离开了监控室，林昀在员工的引导下来到了对应的审讯室，吩咐其在门口停留等候之后，便一个人走了进去。 入眼是与监控中影像别无二致的场景——衣着破旧的魔法少女和黑猫模样的妖精都一同扭过头来，看向了从门外走进来的他。 “二位好，我是本地异策局的局长，姓林。” 他保持着基本的礼节做了一个自我介绍，然后开口提问：“我听闻员工说有一起闹事案，涉事人员似乎是魔法少女，想来应该就是这位有着妖精陪同的小姐了。二位没有对员工动用武力，这一点我们十分感激。如果我们的员工之前有什么处理不当的地方，还希望向我反馈，我会尽量给你们一个满意的答复。” 他没有像往常一样装作普通人，去无视那只黑猫妖精的存在。因为他现在的身份是异策局的局长，理论上是应该接触过魔法与超凡，至少拥有一点魔术使的修习经验的，能够看见妖精才显得更加正常。 “不过，实不相瞒，我看你们似乎并不是在本地登记过的魔法少女和妖精，请问你们是从其他城市来的吗？” 林昀佯装不解道：“不知道二位来方亭市是做什么的？如果不属于国度机密的话或许可以告诉我们，有助于异策局提供一些帮助，消解彼此的误会。” 他刻意展现出一副没认出对方是“爪痕”的姿态，言谈之间就好似一个完全不了解内幕的普通政府官员一般。而一个普通的官员显然只会把对方当成真正的魔法少女，礼貌中带着些许敬意才是最合适的态度。 对方在监控之中的对话真伪难辨，他不知道她们是否也在进行伪装和欺瞒。既然如此，那就先虚与委蛇，把自己的真实想法也隐藏起来，慢慢试探才是上策。 听完他所说的话后，面前的少女和妖精在停顿了数秒后，便也纷纷开口了。 “啊，对、对啊，我们可是从魔法国度来的，你们异策局没有权限关押我们，快点把我们放出去！” 黑猫妖精磕磕巴巴地开口，虚张声势道：“小心我回去找王庭告你们的状！” “没错没错，我是财政院的仲裁官。” 道袍少女也附和着举起双手，亮出自己手腕之间的手铐：“我来到方亭市有急事，是要务，所以没有带钱，我要求得到更宽容的待遇。” 一人一妖精惨不忍睹的演技和棒读的语气让林昀面色怪异。有种奋力出拳却打在了棉花上的无力感。 她们难道真的不知道自己已经在监控里把什么都交代了吗？ 他忍不住心生疑惑，如果监控里说的那些只是计谋和诱饵，那她们这蹩脚的演技又是什么？是在故意引起自己的怀疑？可这有什么意义呢？ “这位居然是国度的官员？那真的是太失敬了，我们的员工一时冲动，给了二位如此不好的体验。稍后我一定会好好批评他们，向你们赔礼道歉，还请您不要和他们计较。” 因为看不透面前之人的想法，所以他继续保持淡然的神色，彬彬有礼道：“我这就让人给二位解除拘禁，还请移步会客室，让我们好好谈一谈。” 他转身，将门外的员工们招呼进来，让他们给道袍少女解下了特质手铐——这玩意虽然有抑制魔力的效果，但顶多针对一下魔术使，戴在魔法少女身上其实也没什么用。 他其实很想趁乱放出魔装，近距离感知一下面前这名魔法少女的魔力大概在什么水平，但是考虑到对方可能实力不弱，自己贸然行动反而可能露了马脚，便打消了这份心思。 带着少女从审讯室中走出，两人在几名员工的跟随下向着会客室走去，在这期间，林昀依然没有放弃从对方口中打探消息。 “所以说，你们来方亭是有什么要务呢？” 他认真地看着少女，好像真的把对方当做什么官员一般：“我们市最近深受灰色魔术组织黑烬黎明的荼毒，已经有不少员工在清剿这些邪信徒时牺牲了，伤亡惨重。二位是来处理这件事的吗？” 而说出“黑烬黎明”这个词语之后，他就紧紧地盯住对方的面部表情，以免漏过任何可能的线索。 可惜的是，对方什么特别的反应都没有。 “要务就是要务，不可言不可说。” 道袍魔法少女摇着脑袋：“你们普通人知道太多不算好事，我是来找方亭市的魔法少女的。” “方亭市的魔法少女？” 林昀微不可查地捏了捏口袋里的心之宝石：“敢问是要找谁？方亭市的魔法少女小队近两年人员更替频繁，可能没有你们要找的人了。” “我是来找矢车菊的，不知道你听说过这个名字没有？” 少女大喇喇地开口道：“我记得她在这里是很有名的魔法少女？” 来找自己的？ 林昀按捺住了自己挑眉的冲动，不动声色道：“‘矢车菊’是方亭市魔法少女小队的队长，的确很有名。” “啊，那就对了。”道袍少女点点头，“能帮我联络一下她吗？” “这倒是没有问题，但是可能需要您提供一下自己的代号，可以吗？”林昀在暗中步步紧逼。 “我的代号？鸢……啊，叫我唐菖蒲就好。” 道袍魔法少女云淡风轻：“她不一定听说过我的名字，如果她不愿意过来，你就告诉她，我能解决她身上的问题。” “……这是什么意思？”林昀心中一突。 “与你们普通人无关的意思。” 少女似乎完全不打算解释：“你直接把原话转达给她，她会理解的。” 林昀理解了，但是并不能相信对方口中所说的话。 所谓自己“身上的问题”，那么有且只有可能是愈发严重的伤势，这个伤势目前只有祖母绿承诺有办法解决，结果现在却连疑似爪痕的人也来了？ 考虑到爪痕的背后就是曾经的紫钻，少女所说的话是否可以理解为，前紫钻也在借这件事向自己表态？ 但是，爪痕口中的话，真的可信吗？ 心中一时生出了许多猜想，但林昀依然面不改色，平静地将对方领到了异策局的会客室。一行人打开了会客室的大门，便见到一面方桌上此时已经摆放着各式餐点与酒水。 这是林昀此前吩咐食堂准备的，用以在会客室招待这两位不速之客。对方被他们在审讯室关了一上午，现在想必正饿着肚子，一顿午饭可以有效拉近双方的距离。 “此前的误会真是十分抱歉，我们的员工没能搞清楚二位的身份和意图，导致你们平白浪费了一个上午的时间。” 他对着不远处的方桌摆出了一个“请”的手势：“我们特地准备了午饭和酒水，希望你们能够喜欢。” “哦！酒！” 门口的道袍少女顿时眼神一亮，就差直接吹起口哨了：“好啊，这么些天都只能风餐露宿，靠吐息辟谷，嘴里可太缺点滋味了！” “你不会真的打算喝吧？” 一旁的黑猫妖精连忙劝阻：“别忘了我们是来干啥的，你真喝醉了怎么办？” “喝不醉，喝不醉。小酌两杯有何碍？” 少女摆了摆手，不顾妖精的劝阻，径直入了坐席：“何况我们武道修者，所谓气血循环皆在掌控之下，些许酒气，吐息便可散去。” “你啊……多少注意点呀……” 妖精显然还是不怎么情愿，但知道自己劝不动，便只好跟着坐下了。 林昀紧随其后，吩咐员工们不必跟随，便与两人一同走进了会客室，在方桌的一侧坐下，与少女继续攀谈起来。 似乎是因为有吃有喝，所以少女的兴致显然高了不少，此前一直语焉不详含糊其辞的部分都变得更加清晰，更有条理。 当然，从林昀的角度来看，这里面一大半都是不知所谓的谎话与闲言碎语。 便比如对方从喝了酒以后就一直在吹嘘“我和矢车菊情同手足，亲如姐妹，这次来是给她带一场机缘”这样的说法，实际上林昀的记忆里根本没有“唐菖蒲”这么号人。 哪怕对方吹牛的时候再怎么收放自如，假话就是假话，不可能变成事实。 不过这里面也夹杂了一些有用的信息，比如对方口中时不时就会蹦出一些寻常魔法少女不会知道的秘幸，有些还明显直指爪痕，都让林昀越发笃定其来历。 他一边继续劝酒，一边试图套出更多的信息来，只不过正当谈话到了热烈的时候，他却突然神情一肃。因为有一股魔力不受控制地从心之宝石之中涌出，并且迅速向他的全身散布而去。 ——这并不是什么敌人的袭击，毫无疑问，这是变身的前兆。 自己那让人无奈的后遗症又发作了。 虽然早就做好了相关的准备，但他却没想到后遗症会在这么关键的时候发作，如果现在被身旁的魔法少女发现，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样的问题。 意识到了这一点，林昀迅速站起身，向桌上的另外两人知会了一声，便快步向着门外跑去。 他要找个隐蔽点的地方，等待不受控制的变身结束。 而当林昀走后，道袍少女原本还有些醉醺醺地喝着酒，却在某一个瞬间突然抬起头，直直地望向了门外的某个方向。 “……塞米，你感觉到了吗？”她缓缓开口问道。 “什么？”黑猫妖精不解地望向她。 “是魔力波动，很强的魔力波动。” 她抬起杯子，将其中的酒液一饮而尽，然后在嘴边擦了擦： “魔法少女的。” 前几天没看通知，今天一看才发现好多打赏没有谢……感谢书友在空想的世界里徘徊、买买买吃吃吃吃吃、天生地养、读者20230319191153854022184的盟主打赏，以及书友月幽梦、石头走路、书友20190522211244806、慢慢的懒鱼、出门左转再右转、镜止埃明、埃希斯、onestone的盟主打赏。还有更多读者的打赏月票评论支持，谢谢喵，非常谢谢喵。 (本章完) 第二十八章 狭路相逢 “唐菖蒲？” 无人的会客室之中，带有丝丝电波机械音的声音从翠雀手中的魔镜里传出：“你确定是这个代号吗？” 镜面之中，圆滚滚的玩偶正有些吃力地用爪子握着魔镜，向翠雀发声确认道。 至于翠雀本人，则是靠在一扇紧闭的木门之后，面无表情地望着自己手中的魔镜，点了点头，湛蓝色的发丝摇曳： “是的，没错，您能查到吗？我不能确认这个代号是真实的，仅仅从对方透露的信息之中判断她可能来自爪痕，但是除了一些未经证实的言论，目前还没有其他实质证据。” 从饭桌上离开之后，无法抑制心之宝石的翠雀便用最快速度冲到了隔壁一间空置的会客室中，然后反手锁上了门。 失控的心之宝石一时无法解除变身，她便就势拿出了带在身上的魔镜，和祖母绿取得了联络。 原因无他，目前方亭市里可以处理这件事的只有祖母绿。 她不知道这名自称“唐菖蒲”，疑似来自爪痕的魔法少女到底是什么实力，但是她却对自己现在的水平有着清楚的认知——便是麻雀再来一次自己都讨不了巧，更别说此人明显比麻雀要强了。 “我看看……你先等等，我得让我的助理去联系一下魔事院的朋友。” 祖母绿的声音略有些飘忽，大概是远在国度的本体在做什么其他的事，但是仍然不忘在“朋友”这个词上下了重音：“可能需要你等上两三分钟。” “好的。”翠雀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麻烦您了。” “小事罢了，离麻烦还有些距离。” 镜面中的玩偶摆了摆爪子：“不过伱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爪痕的魔法少女直接侵入到异策局中，这可不是什么常见的事。就我所知，白狼和她的那群手下向来都是避免和普通人接触的。” 翠雀犹豫了半天，最后还是把“吃霸王餐被当街逮捕”这个胡编乱造一样的理由说了出来，以解释事情的来龙去脉。末了还补充道：“这是目前我所听说的过程，事实还有待考证。” “虽然听上去有那么一点怪异……但好像也不是不可能。” 祖母绿的表现却相当淡定，不仅没有去质疑翠雀所说的话，反而认真地分析起来：“虽然物质界的魔法少女大多熟悉人类城市，但国度的原住民和在国度生活太久的老前辈可是搞不清这些的。我手下以前还出现过研究员在物质界迷路走失的事件，找回来的时候已经风餐露宿流浪半个月了。” “你们国度的人真的没问题吗？” “都说了，这里要说‘我们国度’！要展现出你的团结心啊，后生。” 祖母绿语重心长：“你看，你眼下的处境就是不听长辈话的结果。我之前一直劝你早点接受治疗，你又是质疑又是拖延，结果真出事了还是要找我帮忙，现在是不是该重新考虑一下我提出的交易了？” “事后我会考虑的。”翠雀面无表情地应承道，“所以你查到对方的资料了吗？” “别急，这么短的时间应该还没……啊，找到了，唐菖蒲。” 话说到一半便突然改口，伴随着一阵翻书的声音，祖母绿略带着思考道：“嗯，确实有这个人呢。” “是假冒的吗？”翠雀接着问。 “应该不是。” 通讯对面的声音略微减缓，显然祖母绿在阅读着什么：“我这边查到的结果显示，‘唐菖蒲’确实是十几年前跟着白狼叛逃的魔法少女。在叛逃之前是财政院的仲裁官，也是一名花牌，而且似乎很早就和白狼相识。” “……她没说假话？”翠雀有些不解。 “不是所有人都是你这种心思深沉的臭小鬼的，后生。” 镜面中的玩偶摇头：“魔法少女可是纯洁善良的代名词，年轻的女孩们如此，我这样德高望重的长辈也拥有着高洁美好的品格。叛逃的魔法少女中，心思单纯的也不在少数。” 翠雀原本就面无表情的脸上连最后一丝情绪都不见了踪影。 “我愿意相信你的话，首席阁下。” 她点点头：“抛下一些有争议的问题不谈，也就是说，来到方亭市的很有可能是一名拥有花牌战斗力，并且战斗经验很丰富的叛逃魔法少女。” “换言之，这是一个单论实力完全不下于‘蛾’，甚至可能犹有过之的敌人，眼下的方亭市魔法少女小队可能全员加起来都不是她的对手。如果她接下来想要做些什么的话，这里没有人能够拦住她。” “那么，首席阁下，你觉得一个来自爪痕的魔法少女，在这个时间点出现在方亭市，如果她真的有什么目的的话，应该是为了什么？” 对方声称是“来找矢车菊”，但就算是找人，也必然有着某个需要找到人才能实现的目的。而根据翠雀自己的推测，对方来找自己，大概率不为其他，而是为了…… “兽之源，对吧？” 祖母绿赞同道：“的确，我能够想到这件事，白狼没有理由想不到。她能为了两枚兽之源背叛国度，没有理由对你手上的这一枚不动心。” “我可能没法从一名状态全盛的花牌手下护住这个东西。” 翠雀用冷静的口吻陈述着事实：“如果对方用武力，甚至以方亭市的安危为筹码向我索要兽之源，我会需要你的协助。” “我的协助？你是说让我帮你打败那个‘唐菖蒲’？很遗憾，我的本尊现在仍然在国度，可没办法到方亭市来。” 魔镜中的玩偶摇了摇爪子：“我的这具分身也基本没有作战能力，别说是花牌了，就算你的那几个后辈都能轻而易举地战胜这具分身。” 它言之凿凿，好像确实对此无能为力一般，但翠雀没有说话，只是继续面无表情地看着魔镜。 魔镜中的玩偶顿了几秒，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见翠雀什么反应都没有，不禁有些无趣道：“真的是不可爱的后生啊，这种时候稍微给我垫一句话不行吗？” “所以？”翠雀点点头，“你有什么办法？” “你就这么笃信我会帮你？”祖母绿反而感到有些奇怪了，“万一我真的没办法呢？毕竟这件事和我无关吧？” 翠雀有些无奈地叹气：“我觉得一名宝石权杖是不应该说出‘叛徒袭击城市与自己无关’这种话的。” “从魔法少女的道义上来说是的。”祖母绿反驳道，“但我毕竟也是宝石权杖，就算品性高洁，也是要考虑宏观层面利益的。” “从利益层面来说，您应该也不会容忍别人染指这颗兽之源。” 翠雀冷静地分析着：“您特地赶到方亭来建造研究所，显然最初就是打算在这里进行研究的。就算我们的交易成功达成，兽之源交到了您的手上，您应该也要考虑兽之源被人抢走的问题。” “嗯……好像的确无法反驳。思路如此清晰，真是不可小觑呢，后生。” 镜中的玩偶先是摆出一副思考的架势，继而有些赞同地点了点头：“那就告诉你吧，不必为此担心，就算对方真的是叛逃的‘唐菖蒲’，接下来也会有……” ——“咚”！ 祖母绿的话音未落，翠雀便感到自己背后的木门上突然传来了一股强烈的冲击。 会客室的房门被猛地推开，而原本靠在门上的翠雀则直接被掀倒在了地上。她手中的魔镜也因此脱手飞出，就这么掉落在了数米之外，只留镜中的祖母绿有些疑惑的呼唤声。 翠雀扶着地面站起来，回头向着门口看去，只见那名自称“唐菖蒲”的魔法少女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自己的身后，正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自己。 “果然，我的感觉不会有错，是魔法少女！” 她的手上还拿着从餐桌上带来的酒杯，面颊上透出些许酒醉的红晕：“塞米，你赌输了！” “居然真的是魔法少女？” 黑猫妖精从她的身后漂浮而出，有些惊疑不定地打量着翠雀：“的确是……但好奇怪，为什么我一点感觉都没有？” “我说过的，你们妖精的感知模式太过单一了。” 少女有些自信地笑了笑：“在这方面，我比你们更专业。” “你是方亭市的魔法少女？在这里做什么？” 只不过一旁的塞米完全没有再搭理她的意思，而是紧绷着身子看向翠雀：“是刚才那个男人通知你来的吗？” 方才在饭桌上的时候，鸢突然开口说感觉到了魔法少女的魔力，然后就径直向着这间房走了过来。塞米虽然觉得这样的行为有些莽撞，但迫于无奈，还是跟了上来。 而哪怕跟着鸢闯进了隔壁的会客室，它其实也并不清楚：方亭市的魔法少女是抱着善意还是敌意而来？是否知道己方来自爪痕？这些信息都不清楚的情况下，它一时也不知道该采取什么行动。 说实话，塞米不希望通过武力解决问题。 因为它始终担忧方亭市的矢车菊保有强大的实力，前去硬碰硬会导致鸡飞蛋打。在它想来，正面战斗的风险远高于智取或者沟通和交易，不到无计可施之前都不应该采取战斗的手段。 也正因为如此，它才试图用对话来确认对方的态度，想知道己方是否真的已经暴露。 “我接到了有未知魔法少女进入方亭的通知。” 对此，翠雀避重就轻，没有多提“林昀”的所作所为，将自己在这里的理由草草带过，“所以要前来确认一下你们的身份和来意。” “确认身份？” 塞米的耳朵颇为明显地竖了起来，但是很快就恢复了放松的模样：“你想要知道什么？” “你们的代号，认证牌编号，职务，以及任务。” 与塞米的想法如出一辙，为了避免激化矛盾，使得双方直接打起来，翠雀在短暂的思索后决定故技重施，再一次装出不知道对方是爪痕的模样：“或许会有些冒犯，但是我需要确保你们真的是国度方的魔法少女。” 她的态度也迷惑了塞米。 它本来已经做好了自己这边被识破，接下来要打一场硬仗的准备了。但是眼下翠雀表现出的态度，似乎还没有笃定她们是爪痕，这就显得事情还有回旋的余地。 要不再谈一谈？ 它这么想着，正打算顺着翠雀的话往下说，但是却看到鸢伸手拦在了自己的面前。 ——“不用再演戏了，小姑娘。” 她神色微醺，但是语气笃定，笑着摇了摇头：“我刚才可是听见了，你在门后说了‘兽之源’这个词。你显然是知道我们为何而来的，对吧？” “咦？”塞米有些愕然地扭头看向她。 翠雀原本冷漠的神情也越发紧绷。 “既然如此，也没有必要多加隐瞒了。我们是‘爪痕’的人，来方亭市是为了取回矢车菊手上的兽之源，顺便完成一些其他任务的。” 鸢将酒杯递到唇边，轻轻抿了一口：“你是方亭市的魔法少女？那你应该知道矢车菊在哪里？” “……你们的目的果然是兽之源。”见自己的意图被识破，翠雀便也不再伪装。她微微后退了几步，将地上的魔镜拾起，塞入袖中。袖口较宽的洋服宛如一个收纳袋一般将魔镜藏了进去，外部看不出丝毫鼓胀的痕迹。 做完这些之后，她才有些警惕地看着面前的组合：“你们要它做什么？” “想知道？” 鸢吐着酒气，向翠雀靠近了几步，比翠雀高了大半个头的身高制造出了一种压迫感：“那就先回答我的问题吧，小姑娘，你认识矢车菊，知道矢车菊在哪里吗？” 翠雀抬起头，毫不畏惧地与她对视着：“我没有回答你问题的义务……” 然而她话音未落，心中便忽然生出一股警兆。只觉得后背发凉，好似有什么危险正在逼近一般。 铛！ 没有丝毫犹豫的时间，翠雀几乎是下意识驱动起魔装，丝线在背后重叠成了盾牌状的杰作，抵挡住了这一次来自背后的攻击。 但是，也仅仅只是挡下了攻击而已。她连攻击自己的是什么都没能看清楚。 而更糟糕的是，当她使用了自己的魔装之后，就意识到麻烦还在后面。因为面前的鸢看着她身周的丝线，露出了一个有些了然的笑容。 “……虽然已经有预感了，但果然还要试试身手，才知道是你啊。” 她轻轻地把酒杯摆到了一旁的桌台上，面上醉醺醺的神色逐渐褪去： “矢车菊。” (本章完) 第二十九章 危机 被叫破了“矢车菊”这层身份的一刻，翠雀微微抿了抿唇，并没有回应对方的挑拨。 她没有开口承认或者否定的意思，甚至没有表现出想要继续谈话的想法，而是略微整顿了一下自己的姿态，严阵以待地望着面前的魔法少女。 比起这些旁枝末节的事情，还是对方方才展现出的实力更让她警惕。原因无他，对方的攻击实在是太快，太过隐秘了。 就连魔力的波动都几乎没有泄露分毫，如果不是翠雀的反应够快，光是那么一记试探攻击就能让普通的魔法少女吃个闷亏。 既然对方选择了进行攻击，那也就等于把敌意摆到了明面上，话术和欺瞒失去了意义，剩下的只有硬实力的比拼。 但翠雀是知道自己的情况的：她一定赢不了。 她可不认为爪痕的人是一群傻瓜，会派一名战力不足的成员来夺取兽之源。眼前这名自称“唐菖蒲”的魔法少女，既然曾经是花牌，现在的作战能力就绝对不会在花牌之下。 花牌，就意味着对方必然能够动用奇境和规则。 现在的自己已经完全失去了正常展开奇境的能力，一旦和对方进入了规则战的范畴，必然会陷入巨大的劣势之中。 若是想要扳平这种劣势，她就只剩下一张可用，但其实并不能用的牌——毁掉魔装织命的最后一种形态，透支掉丝线的力量。 但就连翠雀自己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魔装与魔法少女的本相息息相关，当魔装彻底被毁掉的那一刻，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没人能够说清楚。好一点的可能是魔力源一起灰飞烟灭，从此再也不能使用魔力；坏一点的可能就是变成植物人，甚至就此死亡。 她不可能冒这种风险去使用一个成果不确定的招式。 这样固然有很大的把握将敌人击败甚至杀死，但是自己也会受到重创，可谓是杀敌一千自损一万，跟“赢”这个概念扯不上丝毫联系。 “你啊，为什么不说话？总不能是我猜错了吧？” 放下酒杯的鸢偏了偏脑袋，伴随着她呼吸间吐出一片白雾，其面上的红晕也淡了不少：“说起来，总感觉你在考虑着什么相当危险的事情，所以我得事先声明一下：我们其实并不是非要分出生死不可哦。” “兽之源的事情姑且抛开不谈，我之前所说的话并不是虚言，如果你真的是矢车菊的话，我们的首领是诚心欢迎伱加入我们的。” “毕竟我可是能够感受到你的魔力波动的，你现在的状态恐怕相当糟糕吧？” 这么说着，鸢缓缓地眯起了双眼，原本墨黑的眸子突兀地转变为了黑白二色的重瞳：“本相，魔力源，心之宝石，本应三位一体的结构产生了错位。就像是个开了孔的水桶一样不断地往外泄露着魔力。一般的魔法少女变成你这幅模样，可以说已经是半个死人了。” “谢谢你的提醒，但是不劳你们费心。” 翠雀冷淡道：“如果你们给出的建议就是改换门庭的话，我还没有把自己变成残兽的打算。” 她并不那么相信爪痕的技术能够治好自己的伤，毕竟哪怕是研究院的首席祖母绿，都只能承诺一定程度上止损，爪痕凭什么掌握比研究院更为先进的技术？ 就算有这种可能性，也必然是以背叛魔法国度为前提的，她不可能选择这条道路。 从利益角度来说，林小璐三人作为魔法少女的任调权尚且在自己手下，那是她之前抓住了金绿猫眼的疏漏才好不容易拿到手的，也只有继续当魔法少女才能把这份权力抓在手里。拥有这份任调权，才能避免三名女孩被无谓地卷入国度的权力风波。如果真的接受这所谓的邀请加入了爪痕，那任调权也就变成了一纸空文，到时候还谈何保护？ 后辈之中还有白静萱这样情况特殊的魔法少女，自己先前才下定决心要将之引上正途。如果在这里选择加入爪痕，到时候就完全没有立场去教育那个孩子了。 而从道义和道德角度来说，就更没有理由加入爪痕这种恶名在外的组织了。 或许对方还不至于像黑烬黎明那样道德沦丧，泯灭人性。但是背叛国度以后，这群叛逆魔法少女也没少做些烧杀掳掠的坏事，绝对算不上什么好人。 那么，她能做的事情似乎也很明了了：那就是拖。 硬实力上处于绝对劣势，打起来大概率打不过，逃跑也不行——方亭市是自己的主场，还有三名后辈在这里，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那么，剩下的选项就只有拖时间了。 而拖时间的目的，就是为了等待祖母绿的援助。 此前魔镜通话被打断的时候，祖母绿明显是有什么话没说完的，说明她应该有什么对策。自己已经把异策局的情况告诉过她，对方察觉到敌人的行动后，大概率会有反制措施。 在此之前，自己应该做的就是想办法拖住时间，不要让战场发生转移，保证援军能第一时间到达现场。 这份决策实施起来，就是僵持。 通过一种半信半疑，敌意与信任交织的态度，让对方也处于一种动手和不动手的抉择之间。 翠雀每次拒绝对方的提议时，都不会把话完全说死，而是故意留下一些话柄，确保对方能够顺着话柄谈下去。同时表现出一种“表面拒绝，实际上有点动摇”的态度，让人觉得好像有和平演变的希望。 对方谈及她的伤势，她就暗示自己更重视声誉；对方表示可以暗中投奔，她就在拒绝时故意不提暗中投奔的少数优点；对方罗列出这些好处，她再用有漏洞的话术去进行软弱的反驳。 一来一去，她反而勾起了鸢的谈兴，一场对峙莫名其妙变成了关于“加入爪痕的好处”这一主题的宣讲会。而翠雀所说的话越来越少，鸢说的话反倒是越来越多。到了最后甚至有种勾肩搭背的态势，若是让不知情者看到，恐怕还真以为两人的关系和鸢此前吹嘘的一样，是“亲如姐妹”。 时间就在莫名跑偏的谈话之中逐渐流逝，翠雀甚至有闲心面无表情地偷偷按两下手机，提示三名后辈有强敌来袭，不要轻举妄动。 不过，这种拖延并不是没有代价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对方喝了酒，亦或是这种带有劝诱和压迫的场景原本就会给人奇怪的暗示。在翠雀几次故意示弱延长话题之后，她感觉两人之间对话的性质逐渐有些变味了。 大概是因为对方原本就相对年长，所以翠雀总觉得鸢有点把自己当成小孩子看。两人间的对话从一开始的拉人入伙，变得有点像是人伢子在路边忽悠不懂事的小孩。 若是继续聊下去，恐怕这场谈话拖到下午都不会有什么结果，但终究不是所有人都会被翠雀的话术套进圈里。 “等等，鸢，你刚才说，这个矢车菊的状态很糟糕？” 正当两人的谈话越发跑偏之时，一旁的塞米突然开口插话了：“也就是说她现在其实并不能发挥多少实力？” “嗯？啊，可以确定。” 已经聊得熟络的鸢伸手摸了摸翠雀的脑袋，点了点头：“哪怕在我这个距离都能够感觉到扑面而来的魔力流，她对自身魔力的约束力已经很弱了，能发挥的实力怕是十不存一。” “那你还在这里和她废话什么！” 塞米指着翠雀道：“兽之源就在她手上，她本人现在也在这里，你还跟她交涉什么？我们直接把她活捉抓走，人和东西全都归我们，这次的任务不就直接完成一大半了吗？可以直接回去交差了吧？” “道理是这个道理没错。” 鸢思索着点了点头，却又显得有些为难：“但是我不是很想趁人之危，和一个伤员战斗啊。正所谓虎落平阳被犬欺，如此欺辱一名强者的比试是没有意义的。” “都说了，别在这种时候纠结你的什么公平精神了！” 塞米无奈道：“我们把她抓回去，首领把她的魔力源改造完毕，她就可以取回曾经的实力了！你不就可以和她公平地打一场了吗？” “……啊，原来还有这种办法。” 鸢眨了眨眼，转头看向翠雀：“你看，它是这么说的。” 翠雀看了看鸢，又看了看塞米，不知怎么的，头一次感受到了一股恶寒。 如果说先前对方和自己一样，都是怀抱着一半猜忌一半犹疑的态度，那么当塞米提出了这个方案以后，对方看着自己的眼神就只剩十足的侵略性了。 就像是大灰狼看着小白兔一样。 虽说对方的目的肯定不像狼那样是为了进食，但是自己就这样被带到爪痕的首领面前，恐怕也不会有什么好事。 现在是不是应该逃跑？ 心中头一次生出了这样的想法，只是还没等翠雀采取行动，便发现鸢不知何时已经伸手揽住了自己的肩膀，面上带着笑意道： ——“那，我们走吧？” “……我觉得我还没有完全认同你们的理念。” 翠雀一时间只觉得寒毛直竖，后背发凉，但还是强忍着这种感觉，平静而清冷地开口道：“我们可能需要再多谈谈。” “没事没事，我们回去路上要走很远，有的是时间慢慢聊。” 鸢大喇喇地道，然后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摸出了一副手铐：“不过到时候可能需要委屈一下你，为了防止你在荒原里闹事，有备无患。” 翠雀一眼就认出了，这正是此前在审讯室里的时候，鸢自己戴着的那副手铐。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将之偷来的，但在场的所有异策局员工居然没有一个人意识到这一点。 望着这副手铐，翠雀再一次沉默了。 她很清楚这副手铐对于魔法少女没什么约束力，但这上面抑制魔力的术式可不是假货，对方如果真的有什么相关的术式造诣，甚至真的懂一些束缚型的术式的话，对其稍加改造以后，自己戴上这个，可就真没有翻盘的机会了。 只是，如果这里不同意，从而进入战斗的话，自己只使用通常手段一样没有胜算。真的输了八成还是要沦为俘虏。 那么该怎么办？ 沉默的间隙，翠雀的思维飞速运转着，不断地提出一个个方案，又自我进行驳斥和筛选。只是当实力处于绝对劣势的时候，怎样的计划都显得如此无力。 “回到魔法国度就可以恢复许多实力”，这份祖母绿提出的规划原本看来并没有什么问题，但没有任何人会想到，月圆节之后才过去不到一个月，就会有一个与蛾规格相近，甚至更高的敌人出现在方亭市。 面对这样的敌人，哪怕是尚未毁掉剪刀的翠雀都不能保证胜利，更别提伤势加重的如今了。 微微仰着头，看着那对阴阳鱼般的重瞳，翠雀心中渐渐转冷。原本微微攥拳的手也渐渐松开，甚至有了逐渐抬起之势。 哗啦！ 而就当她想要选择保留力量，存下最后一丝希望之时，会客室的窗户处，却传来了轰然的玻璃破碎声。 ——“那可不一定吧？” 楼宇高层的强风自窗外猛地灌入屋内，而伴随着强烈的气流，一道身影以极高的速度冲进了屋内。 数道紫红色的魔力束从人影的手中射出，向着鸢所在的方向窜去。鸢面色平静地抬手阻挡，却发现简单的术式完全阻拦不住这紫红色的魔力，屏障瞬间便被贯穿。 双眼微眯，她身周的魔力猛地凝滞，原本无形的魔力无声地化作一滩奇怪的液态金属，这才堪堪阻止了来势汹涌的魔力攻击。 而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自窗外冲入的人影就已经一把搂住了翠雀的腿弯和后颈，撤到了房间的另一侧。 四散的紫红色魔力光辉之中，翠雀微微抬头，便见到了一张有些熟悉，但又有些陌生的脸。 那是一张自己不久前才见过，但却看上去青涩了许多的面孔。 白净的面颊，柔弱中带着些许坚定的神情，归顺的低双马尾躺在脖颈的两侧，刘海下是少女紫红色的双眸。她的眼角微微低垂，显得气质略有些弱势，但是怀抱着翠雀时却巍然不动，浓烈的战意仿佛溢出来一般，让她单薄的身姿显得无比挺拔。 “已经没事了。” 她垂下视线，向着翠雀露出一个有些灿烂的笑容，然后，吐露出了一句只有两个人可以理解的话语：“因为，魔法少女来了！” ——“魔法少女，字牌认证编号41422，朝颜，保卫任务开始！” (本章完) 第三十章 百武 意料之外的援军气势汹汹地冲入了战场，尚未散去的紫红色光幕让眼前的场景格外梦幻。翠雀眨了眨眼，再三确认自己没有产生幻觉，才有些愕然地开口道： “朝颜？真的是你？” 她并不知道这是否就是祖母绿所说的“援军”，如果是的话，未免太过于让人意外了。因为她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个人会是红思与。 毕竟月圆节的事件过去尚未满一个月，红思与被送往国度接受治疗也就是这个月的事情，能够在这个时候返回方亭市，的确是出乎翠雀的意料。 更关键的是，红思与本不应该再拥有变成魔法少女的能力。 作为一名退役的魔法少女，她的魔力源理应早就陷入沉眠，魔法少女的力量也已经被归还。何况此前还被摩丝所控制，甚至一度被改造为残兽，这般折腾之下，怎么想都不可能再成为魔法少女了。 然而事实大于一切，托住翠雀腿弯的手是那般实在，近在眼前的脸也是那般真切，本应只存在于记忆之中的少女的确就出现在了这里。 “真的是我，前辈。” 抱着翠雀的双手缓缓松开，让其双脚落在地面上后，一身紫红色衣装的少女微微低下头：“我回来了，以及抱歉，我回来晚了。” “为什么你能……” “嘘，叙旧的话先到此为止，等一切结束了，我再解释给你听。” 大概是因为此前略显亲密的举措，所以红思与的神情显得略有些不自在，她把手中的书册横在了翠雀的面前，轻轻地打断了她尚未出口的话语： “现在，我们得先把面前的敌人解决掉。” 话音落下，她转头，看向了不远处的鸢，面上的神情从温和转为紧绷。 “41422……” 然而，鸢似乎并没有被来者的言语激起什么情绪，而是若有所思地念着红思与所报出的代号：“现在的代号都已经排到4字开头了吗？” “伱的关注重点也太奇怪了！好好专心在战斗上面啊！” 塞米则是在一旁纠正道：“而且4字开头已经是四十年前的事情了，你没发现爪痕内部也有很多魔法少女是这种编号吗？” “平时哪有人去听别人的认证牌编号啊。” 鸢颇为敷衍地摆了摆手：“至于专心在战斗上这种事，无需提醒。” “小心点，对方是字牌的话，如果使用出什么奇怪的奇境，你是有可能阴沟里翻船的。” 塞米颇为担心地强调着：“速战速决吧，如果再来什么援军可就难办了。” “放心，我可是从来没打算小觑对手。” 鸢微微调整站姿，因酒意未尽而微微涣散的双眸重新聚焦，变得有些锐利：“狮子搏兔亦用全力。” 会客室之中的气氛略微凝滞，双方都不再言语。随后，伴随着“砰”的一声爆响，鸢的身影从原地骤然消失，她的拳头以常人完全看不到的速度伸到了红思与的面前，其身后原本完好的墙壁在一瞬之间被摧毁。 玻璃、混凝土、砖瓦、钢筋，属于墙壁的建筑结构尽数被震作齑粉，四散的尘埃如雾霾般在空中飘散，缓缓地向地面洒落。 而在她的拳头之前，是一面无比厚实的魔力屏障。 用魔力屏障去形容这道术式都有失偏颇，因为单从外表上来看，这根本就是一面魔力墙壁。超过半米的厚度将鸢那一拳的威力完全隔绝在外，整间会客室中，唯有魔力屏障之后的空间完好无损。 红思与摊开手，手心之中则是一本翻开的笔记，由魔力构成的书页上，一行行的符文正闪烁着异样的光华。这些光华在她的面前构成了这面墙壁，从而阻隔了鸢的攻击。 “还不错。” 一拳未尽全功，鸢不惊反喜，未散的醉意中透出了一抹见猎心喜的笑容。她微微退后，抬起手，拳头放松，手腕微微下塌，猛然间又是一击，正中屏障之上，只是在击中屏障之前手腕翻转，于方寸之间骤然加力。 哗啦！ 一拳命中，看似坚不可摧的屏障却是在一击之下被打出了一个巨大的豁口、鸢一拳既出，紧接着又是一拳，刹那之间连打数击，尽数锤击在同一个点位，这道厚实的魔力墙壁便轰然倒塌。 摧毁了红思与制造的魔力屏障，鸢的面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她只是勾了勾手指，微微扬起嘴角，对着红思与开口道： “再来。” 她话音刚落，便发现身边的空间骤然扭曲，数道不知来源的魔力长矛从她的身边一擦而过。 这些塑形长矛出现的突然，消散的也突然，完全不像寻常术式那般有迹可循，其攻击轨迹颇为刁钻。然而鸢却只是简单挪动身子，便将之轻易躲开。 躲开了这一轮攻击，她再次看向红思与，但是还没等她开口说什么，数不清的魔力乱流便从半空之中骤然落下，猛地将之笼罩在内。 轰隆！ 刺眼的魔力光芒让旁观的翠雀险些睁不开眼。 而这还仅仅只是开始，乱流之后是空间扭曲；空间扭曲之后是灵魂射线；灵魂射线之后是催眠诅咒；诅咒过后又是封印束缚……令人目不暇接的术式好似没有间歇般地在狭小的会客室之中狂轰滥炸，几乎是一瞬间就把周围化作了一片废墟。 然而鸢的动作也十分迅速，仿佛柔弱无骨一般用各种匪夷所思的姿势在术式之间穿行，她一边躲避着种类繁多的术式，一边冲出了会客室，飞向了异策局的大楼之外，在天空之中高速奔行。 面对这种情形，红思与紧紧攥着手中的笔记本，神色略显拘谨，但是手上的动作却丝毫不慢。她飞速地翻动着书页，每翻动一页，仅仅是轻点一下，便有一道远超寻常规格的魔法术式骤然出现。没有念诵，没有手势，甚至不需要符文的记录，这些术式就好像原本就存在一般任其信手施为。 而翠雀知道，这就是红思与的魔装——“忆记”的能力。 “忆记”的外形便如红思与手中所持的那般，是一本看上去平平无奇的笔记本、在最初获得的时候甚至没有任何特殊的能力，能做到的仅仅只是让使用者在上面记录文字而已。 然而，这并不意味着它是一件鸡肋的魔装，恰恰相反，忆记的能力其实十分有潜力：所有被使用者记录在笔记本书页上的事物，只要使用者的魔力足够，全部都可以用魔力复现出来。 所谓的“事物”包括但不限于日常生活之中的小型物体，比如石头，铅笔，口红；同样还包含超凡的魔法术式，只要是被红思与记录在忆记之上的术式，都可以用魔力激发来实现瞬间复现。 当然，这种复现也并非没有限制，被复现出来的事物永远不可能超过使用者记忆与记录之中的强度，而若是提供的魔力不足，甚至还会在复现的真实程度上大打折扣。出现形似神不似，神似形不似，或者干脆复现出来一堆烂泥的现象。 这也导致，红思与在最初获得魔装的那段时间没能构成什么战斗力：那时的她魔力太弱了，根本就复现不出什么像样的东西。 一直到翠雀临近退役的那段时间，忆记在红思与手中的作用才发生了蜕变。 伴随着红思与晋升叶级，获得了学习与构建术式的能力，忆记一瞬间就成为了一个极为强力的施法外挂：有了它，红思与学习术式的过程远比其他的魔法少女要简单，相比于其他人用无比繁琐的过程去构建与固定自己的常用术式，红思与只需要把自己学会和理解的术式记录在册，就可以用远超他人的熟练度和效率去使用术式。 甚至于，她还可以不断地优化自己术式。便拿那个看上去无比夸张的魔力屏障举例，今天释放魔力屏障时用的魔力少了百分之一，便可以记录到忆记上刷新原本的记录；明天释放魔力屏障比原本厚了百分之五，又可以记录到忆记上……久而久之，被红思与记录在忆记之上的术式都是远超寻常规格，从各方面被优化到了极致的产物。 像这样把高威力术式当做寻常魔力束一般使用的魔法少女，在国度之中还有一个比较常见的统称：炮台。 红思与，或者说朝颜，便是“炮台”魔法少女之中的佼佼者。 化作一片废墟的异策局会客室中，红思与的视线牢牢锁定在鸢的身上，注视着其一举一动。数不清的各类术式如烟花一般在空中绽放，令人喘不过气的火力压制一路狂轰滥炸，引得地面上的路人都忍不住驻足观望。 哪怕是鸢自忖身法过人，在连绵的炮火之中都有些自顾不暇，何况她的身边还带了个塞米，这只黑猫妖精此时就更是无比惊惶了。 “快想想办法啊，笨蛋！” 它牢牢地抓着鸢的肩膀，在空中飞行的过程之中险而又险地与一道术式擦身而过，身上的毛都被刮掉了一层：“不要再玩了！再玩下去我要不行了！” “说是这么说……但是很难近身啊。” 鸢在一边在空中反复腾挪，一边口中嘟囔：“我的术式水平你又不是不知道，让我一边反制一边把距离拉回来，实在是太强人所难了。” “那就用奇境啊！用你的魔装啊！” 塞米喵喵大叫：“总之快点把她解决掉！小心我回去找首领告你的状！” “对付这种炮台小姐，用我的奇境未免太没意思了一些。” 躲过了一道险些从脑门上擦过去的诅咒，鸢斜向落在了异策局的大楼外壁上，双脚在玻璃墙面轻轻一蹬，又从数发魔力束的包围网之中穿了出去：“不过，对方都这样动真格了，我的确也该拿出些实力回敬一番才是。” 她这么说完，一串墨黑色的液态金属便顺着她的手臂盘旋而上，漆黑如墨的金属好似墨水一般流转，宛如作画一般于空中划过道道痕迹，在其指掌间渐渐凝实。 这用途不明的液态金属此前就一直在鸢的身周环绕，只不过她完全没有动用其战斗的意思，仅有偶尔几次将之用于抵挡攻击。而现在，她似乎终于有了展现其用途的意愿。 自半空之中扭身，倒立，鸢似定格般悬挂于半空，身体面向红思与所在的方位。 她张开双臂，两手一前一后渐渐拉开了距离，然后，墨水般漆黑的金属在其双手间勾勒出一张墨黑色的弓。 “百武，开弓。” 她的双唇微微开合，黑弓的弓弦上便如被添了一笔水墨般多出了一根箭羽，那好似画出来一般的箭矢由虚转实，只不过是于弓上凝实，便使得周围的气温都仿佛下降了不少。 然后，她没有丝毫犹疑地松开了手，箭矢于其松手的瞬间“嗖”地射出，笔直地射向了红思与的咽喉。 两人之间的距离看似遥远，但其实不足百米，隔在中间的诸多术式没有一道能够阻拦住箭矢的攻势，以至于仅仅一瞬，这道箭矢便已经飞至红思与的面前。 虽然只是一道纤细的箭矢，但其箭头上笼罩着的不祥魔力足以引起任何人的重视，从翠雀的角度来看，这一箭之上的魔力更是远超蕾级的水平，毫无疑问地达到了花级，恐怖的魔力强度足以令人胆寒。 这一箭若是命中异策局，那么别说是异策局的大楼，这一整片街区都别想留下什么活口；而若是命中人，哪怕是魔法少女，摧毁本相，取走其性命也不会有任何难度。 她可是再清楚不过，红思与直到退役之前都仅仅是蕾级，断无可能接下这一箭，若是就这样任其命中，那么结果毫无疑问是致命的。 认知到了这番攻击的致命性，翠雀几乎是同一刻就祭出了魔装，毫不犹豫地将之挡在了红思与的身前，同时动用丝线，想要将之拉到一旁，从而躲开这恐怖的一击。 只是，还没等丝线触及到红思与，她便听到一声有些轻柔的安慰声。 “没事的，前辈，她伤不到我。” 紫红色的魔力光幕之中，握着笔记本的红思与侧过脸，恬静的微笑之中带着翠雀此前从未见过的自信光辉，她望着翠雀，认真地道：“我说过的，我已经回来了，所以绝对不会再让你受伤。” 说完这句话，她抬头，目光迎向那飞来的黑色箭矢，单手合上了笔记本，嘴唇微启： ——“朝颜，大繁盛开，忆海百记。” 感谢书友诗离-1005的盟主喵，感谢书友天生地养的舵主喵，谢谢土豪喵。 (本章完) 第三十一章 忆海百记 短暂的念诵显然不具备阻拦攻击的能力，红思与的话音落下后，黑色的箭矢轻而易举地撕碎了蓝色细线组成的防线，冲到了那道略显单薄的身影面前。 然而，正当箭矢即将命中之时，红思与手中闭合的笔记本却突然腾空而起，挡住了这道足以致命的攻击。 被命中的笔记本先是不堪重负地发出了书页撕裂的响声，片刻后，伴随着一声低沉的闷响，笔记本与箭矢一同爆碎，于空中四散成了零散的书页。 一旁观望的翠雀瞳孔微缩，握拳的手下意识收紧了些许，但终究是没说什么，而是静静地观望着这番变化。 红思与既然承诺了没事，那么她就应该相信对方。信任同伴，是魔法少女最基本的素养。 便在这一瞬的思虑之间，散开的书页发生了变化。 原本杂乱的纸张并没有就此消散，反而在短暂的漂浮后滞留在了原本的位置，然后，仿佛有着某种奇特的外力一般骤然竖起。 每一面书页都散发着紫红色的魔力光辉，其光芒哪怕与正午的阳光相比也毫不逊色。光辉之中，那些轻薄的书页莫名产生了一道道重影，然后，重影开始变得凝实。 逐渐凝实的书页无风自动，于光辉之中翻动起来，“唰唰”的书页翻动声整齐划一，好似一曲演练好的乐曲一般轰然奏响。 每一本书页在这一刻都化作了独立的书本，空白的页面于整齐的书写声中显现了内容。然后，这些书本全部归于红思与的身后，化作了一道厚厚的书墙。 书墙形成的同一瞬，红思与身上的装扮也已经变得完全不同。 紫中带粉的发带自紫红色的发间穿过，闪烁的花瓣状耳饰微微摇曳，垂落在肩头的低双马尾随风飘动，宽大的齐腰高领斗篷遮住下巴，只露出了略显沉静的上半张脸。 斗篷下方是略显修身的束腰赫本裙，简洁清爽的单排扣自腰间穿过，挂上了几支晶莹的水晶笔。深色的尖头低跟鞋于裙下并作一排，脚尖微微下垂，临空而漂浮。 结合红思与此前所说的话语，显然，这便是她的繁开形态，其名为“忆海百记”。 然而，翠雀却是知道的，“繁开”理应是魔法少女到达花级以后才会拥有的能力，退役前的红思与作为一名卡在蕾级的魔法少女，根本不应该拥有这样的力量。 能够在这里使用出真实无疑的繁开，那便只有一种可能性——红思与不仅重新取回了变身的能力，还在取回能力之后成为了花级。 “看吧，前辈，这就是我的繁开。” 抬起手，一本模样变得古朴而华丽的书册从书墙中飞到了红思与的手上，她侧过头，微笑着看向翠雀：“我现在已经是花级，终于追上你们的脚步了。” “你……”翠雀在短暂的停顿后开口，似乎是想要询问什么，但是她的问题还未说出，便被又一道箭矢打断了。 确切来说，并非是一发箭矢。而是三箭齐发。 弓弦的震鸣声中，三道箭矢分作三个不同的方向，沿着不同的轨迹飞射而出，只是一瞬，便射至了两人的面前。 “噗！” 箭矢命中的声音响起，却并非是命中了人，而是红思与指尖微动，后方的书墙中飞出了几本书册，挡下了黑色的箭矢。 攻击命中却未能奏效，滞留在楼宇之间的鸢垂下双手，墨黑色的弓重新化作一团水墨般的流体，望着那气势巍峨的书墙，嘴角微微勾起。 “繁开吗？” 她的面上露出个略显兴奋的笑容：“有趣，到底会是怎样的能力呢？” 短暂的失利并没有让她感到沮丧，与之相反，她的战意伴随着对手展现出的能力而越发高昂。 “别玩了，你倒是快点展开伱的奇境啊……” 趴在她肩膀上的塞米因为过于高速的飞行和翻转而表现出了晕机般的症状，有些萎靡不振地捂着嘴巴：“别人都已经用出繁开了！你打算拿着自己的白板魔装跟她打到什么时候？” “我很认真，塞米。” 鸢微微呼气：“正因为我足够认真，才要以自己的技术取胜，这才是对对手真正的尊重。当使用奇境的时候，便是厮杀，而非比试了。” “我觉得对面可没把这当做比试……”塞米没好气地嘟囔着，只不过还没等它怎么抱怨，便见到不远处的书墙再一次发生了变化，顿时浑身的绒毛都竖了起来：“小心点！” 随着它的这一句提醒，书墙之中的半数书册都在红思与的指挥下飞了出来，然后，又整齐划一地罗列在了红思与的面前。 仿佛一名图书管理员一般，红思与认真清点着面前的书册，然后面向鸢所在的方向轻轻推手，在众人的目光之中，这些书册仿佛有自主意识般纷纷摊开，展露的书页里各自记载着完全不同的符文。 “亿海百记的能力，相比忆记来说变得更加宽泛，超越了寻常‘事物’的概念，可以记载更多魔法侧的超凡事物。” 红思与清点着面前的书册，语气轻缓地开口介绍道：“相比于之前只能记录寻常的物体和术式，亿海百记可以还原出虚幻的环境，场景，甚至事件。不仅如此，它的记录原理相比忆记产生了变化，我不需要理解那件事物的本质，只需要按照自己所见所知的去记录它，就自然可以还原出记忆之中的功能。” “虽然这样去记录，哪怕差之毫厘，也会导致最终复现的东西和本体谬以千里，但至少表面看上去都是一样的。” 她的声音不大，再加上面前书墙的阻隔，使得这段话语完全不能传达到鸢的耳中，显然，她说出这些的目的是解释给翠雀听： “可惜的是，前辈，它来得太晚了，现在的我其实没来得及在上面记录足够的东西，只能够临时抱佛脚般在国度的资料中选择了一些。” “你来之前记录了什么？”翠雀虽然有着满腔的疑惑，但知道现在不是闲聊的时候，所以望向不远处的书墙，直奔主题。 “魔装。” “魔装？” “是的。”红思与简短地回答道，“从资料记载之中选取的，数十种魔装。” 伴随着她说出这句话，面前整齐的书墙再一次发生了变化。摊开的书页之中，一件件形态各异的物品从中浮现出来。 这些物品乍一看大多稀松平常，都是日常生活中的小物件，或者一些普通的兵器。但是经由红思与的介绍之后，翠雀已经明白了这些物品的本质——魔装。 这些魔装之中，有的她十分眼熟，都出自曾经一些知名的魔法少女之手；有些则颇为陌生，显然是红思与从国度的资料之中寻找到的。 “凝空、炎狱、轮结……” 另一边，鸢则是干脆就把其中一些魔装的名字报了出来。 她望着那些自书页之中浮现的魔装，原本略有些疑惑的神色透出了几分了然，紧接着，便是更加浓厚的兴趣：“原来如此，繁开以后可以复制别人的魔装？不错的能力嘛。” “这些魔装……该不会都是真货吧？” 与鸢那完全没有危机感的姿态不同，塞米的思考显然更加悲观一些：“如果全是真货的话，我们是不是要交代在这里了？” “是不是真货，战过便知。” 黑白双色的重瞳再一次于双目之中显现，鸢深吸了一口气，蒙白的气息自其口鼻之中吐出：“这里面可是有不少老对手，可别只是样子货啊，那样会让我很失望的。” 此话说完，她双脚用力，自另一侧的写字楼蹬墙而起，竟是笔直地向着红思与所在的方向冲了过来。 战斗由此再开。 自书册之中显现的魔装虽然并没有人驱使，但是却在红思与的指挥之下行动起来，纷纷朝着鸢所在的方向腾飞而去。而这些魔装所拥有的特殊能力也一并被激发，一时之间各色魔力波动乱成一团，让人完全看不清其包围之中的景象。 与此同时，异策局外的街道上已经聚集了大量的行人，高空之中的战斗实在是动静太大，以至于这些人都忍不住驻足围观，想看看异策局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 为了疏散这些聚集的行人，大量的安保部的员工被派到了异策局的大门口，开始强行驱赶这帮围观群众，以免他们遭受什么影响。 另一边，由局长直发的通知也已经传递到了异策局每个员工的手上——主办公楼的高层有魔法少女正在与敌人战斗，请各部门员工有序撤离到安全位置。 大概是因为一个月前才被黑烬黎明端过大本营，大多数员工对于这种事已经有了免疫力，并没有表现出太多惊讶的情绪。 只不过，撤离的员工之中也有些眼尖的，他们离开主办公楼时仰望高空，虽然看到了如同烟花一般的爆炸，却并没有看到想象之中的残兽。 至于这些人会产生怎样的疑问，就已经不在魔法少女们的考量之中了。 炽焰、雷霆、风涡，令人目不暇接的魔装能力追着鸢一路爆发，这些甚至还只是比较容易分辨的能力，那些相对隐匿的更是数不胜数。 鸢挥动着水墨般的液态武器，名为“百武”的魔装在她的手中也变化出各种形态，时而是剑，时而是刀，时而是矛，时而是匕……她用纷繁的兵器与各式魔装交战，“叮叮当当”的金属碰撞声不绝于耳。 那些魔装自带的特殊能力则与她身周的白雾混做了一团，一时间竟然侵入不到她的身边，只能够在外盘旋。 打着打着，这原本看上去一边倒的战斗却是逐渐形成了均势，鸢在魔装之中的动作越发写意与潇洒，动作也越发自如。若不是那原本就破烂的道袍此时已完全变成一身烂布匹，恐怕根本没人能看出来她在战斗。 她的动作与其说是在战斗，不如说是在“演武”。 无论是怎样的兵器，她都用相克的武器来破解；无论是怎样的物体，在她的眼里都化作了兵器。夹攻，乱击都无法扰乱她的节奏，她以一人之身在魔装的层层包围之中打出了一片真空地带。 而相比她的轻松写意，红思与的面色就显得有些凝重了。 围攻鸢的魔装迟迟未能建功，而她身前的那些书册却是越来越虚幻，渐渐地有从书册退化回书页的趋势。 这种趋势随着时间推移越发明显，而当这场战斗持续了约莫五分钟后，红思与终于忍不住闷哼一声，身前的书册尽皆消散。 与书册一同消散的，还有那些围攻鸢的魔装。 原本还沉浸在激烈战斗之中的鸢注意到了这一点，见到面前的魔装消散后，有些意犹未尽地收回了手，将魔装化作的黑色长刀扛在肩上，对着红思与道：“这就结束了吗？没有更多？” 听到她的话，一旁的翠雀略微皱起了眉。 自始至终，鸢都没有动用过自己的奇境，只以最基本的魔装姿态就从红思与的攻击之下撑了过来。 这固然说明她的战斗技法十分精湛，同时也说明了一件事——她的魔力量十分庞大。 魔法少女的繁开，对于自身魔力的加持是巨大的，哪怕红思与刚刚进行花级的能力开华，繁开的能力尚不够成熟，对原本魔力的加成也不会低于五倍。 初入花级的魔力乘以五倍，还只能与常态的鸢打平，足以说明对方的魔力量有多么恐怖。 “那个……因为能力的使用还不是很熟练，我对魔装的复现时间只能持续五分钟左右……” 红思与则有些尴尬地尴尬地向翠雀开口解释道：“如果再练习一下的话，应该不会只有这点时间的。” “用魔装来与她战斗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翠雀思考着开口，“显然，对方的近身战斗能力很强，如果那些魔装的能力无法影响到她，就只是单纯的白刃战而已。” “看样子我的选择有误。” 红思与有些抱歉地望向翠雀：“我觉得魔装是最能及时形成战力的东西，所以临行之前记录的都是魔装，但是好像对她没什么作用……” “魔装固然是魔法少女战斗力的重要组成部分，但更重要的是使用者对它们的开发与理解。如果仅仅只是复制一件魔装的话，哪怕拥有的能力是相同的，也很难发挥出它在原本主人手中的用途。” 翠雀摇了摇头：“这条路子行不通，你还能够复现其他的东西吗？” “暂时没有记录……” 红思与小声道：“但是还可以用之前记载在‘忆记’上的术式。” “术式对她的作用也有限，你应该发现了，她身边的白雾有问题。” 旁观了战斗全程的翠雀冷静地分析：“你的术式并非完全对她无效，但是那些本该奏效的术式除了被她躲开以外，还有相当一部分被白雾抵销了。” “嗯。”红思与有些不甘心地点了点头。 “所以说，现在的我们其实还是只能拖时间。” 翠雀无奈地叹息了一声：“敌人比想象之中还要难缠，也不知道祖母绿那边还有什么招数……” “那个，其实我来的时候见过首席阁下了。” 翠雀的话还没说完便被红思与打断了，她有些踌躇地揪着自己斗篷的下摆，声音低微：“我跟她讨论出了一个办法，大概能够帮到你。” “帮到我？” 翠雀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现在难道不是？” “不算，因为，其实我还有个东西没有给你看。” 红思与低着头，从一旁的书墙之中抽出了一本书册，将之递到了翠雀的手中：“我本来是想要自己击败敌人，给前辈你一个好印象的，但是现在看来效果并不好。那么还是趁我有魔力的时候把这个给你吧。这个大概，就是最后的办法了。” “什么办法？” “前辈，你刚才说了，魔装的力量，最终还是取决于使用者，对吧？” “没错，怎么了吗？” “那么果然，即便我能够复现再多的魔装，没有使用者本人的经验，我都没办法把它们发挥到极致，甚至没办法展现出它们原本的力量。” 红思与一手扶上了书册的封面，声音中略带着些踌躇：“唯一的办法，就只有让魔装原本的主人来使用它了。” 她这么说着，轻轻地翻开了书册的封面，紧接着，一阵无比强烈的光芒于翠雀手中的书册绽放。 翠雀微微低下头，于魔力的光辉之中看清了显现的事物，原本平静的面色不禁有些凝滞，有些难以置信地将之抬起。 那是一把小巧的裁衣剪刀。 只有翠雀的手掌那么大，但是却无比精致，布满了繁复花纹的裁衣剪刀。 剪刀的形态看上去略有些虚幻，但是握在手中的质感却无比真实而熟悉。那繁复花纹之中流转着紫红色的魔力，似乎在诉说着其来源，但是当翠雀将之握入手中的时候，这并不属于她的魔力却一并变得如臂挥使。 “我不怎么熟悉另外一种形态，所以无论怎么样都没办法将之复现了，但是这把魔装，我却记得清清楚楚。” 红思与松开了手，面上的笑容依旧：“正是它把我从绝望之中拯救了出来，所以，如果就这么消失掉的话，未免也太可惜了。” “你用它拯救了我，现在，就让我短暂地把它还给你。” “让我的魔装，成为你的魔装吧，前辈。” (本章完) 第三十二章 气 高空中的战斗愈演愈烈的同时，异策局总部大楼的疏散工作也在紧锣密鼓地进行着。 跟着人群从大楼之中窜出，田胜在一众同事的推搡下艰难地抬起头，仿佛心中生出什么感知一般望向了天空。 碧空之上，楼宇之间，紫红与蒙白交织的魔力光幕中突然混杂了几抹熟悉的蓝色。 那微弱的蓝色摇曳着，闪烁着，仿佛在蓄势一般等待着。然后，在某个时刻骤然爆发，将周围的白雾尽数驱散，湛蓝的色彩仿佛让天空回归了本真的颜色。 汹涌澎湃的魔力潮汐之中，翠雀左手勾着荧蓝的丝线，右手紧握着紫红色剪刀。娇小的身姿笔直地挺立，目光悠远而坚定。 蓝与紫的魔力交错交织，却又隐约划出了一道分明的界线。轻盈的丝线自她的手心发出微光，在碧空中划过一道道细不可查的轨迹。精致的剪刀于她的手中闪烁，细小的锋刃间隐藏着不可忽视的寒芒。 “感觉意外的轻松……” 感受着剪刀在手中的分量，她有些惊讶地发出了感叹。 红思与所复现出的这把剪刀，无论从外形还是手感来说都与她原本的魔装别无二致，但是最大的特点却是它对魔力的消耗。 魔法少女使用魔装会消耗自身的魔力，这是一种必然，而根据魔装自身的能力强度及使用者的掌握熟练程度，消耗也会有所差异。 原本的织命是一件对魔力消耗十分剧烈的魔装，若非翠雀自身的魔力量在同级魔法少女里算充沛，否则还真的支撑不起这样的消耗。 事实上，越是形态复杂的魔装就越是如此，在国度的档案记载之中，甚至有因为魔装太过复杂而导致魔法少女无法晋升芽级的案例。 而现在，当翠雀手握红思与复现出的剪刀之时，她几乎感觉不到魔力的流失。不仅如此，甚至还隐隐约约有魔力的波动从剪刀之中反哺上来。 “虽然只能持续五分钟，但是消耗的都是我的魔力哦。” 看到翠雀讶然的神色，红思与按捺住邀功的心绪，撇开视线，略有些不自在地道：“所以，不需要担心魔力量上的问题，放心地用它去战斗吧。” “……谢谢。” 翠雀明白，越是真诚的善意就越不需要过多的客套与推阻。用最简短的语言表达最直接的谢意，是她现在唯一能做的事。 简单的交代之后，她便转过头，严肃地望向了不远处的楼宇之间。 鸢正静静地悬浮在那里，饶有兴致地等待着。 “准备好了？可以开打了吗？” 见翠雀将目光投过来，她重新操起了手中的水墨金属，嘴角上挑：“用魔装来补全魔装，这可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我还以为你不会放过中间交接的空档。” 翠雀轻轻挥动手中的裁衣剪刀：“为什么刚才不攻过来？” “我说过哦，我是不会阻止别人使用自己的能力的。奇境也好，繁开也罢，只有战胜全力以赴的对手，才能让我感觉到满足。” 鸢摇动手指：“通过偷袭去打断对方的准备，就算赢了，也不是‘强大’的表现，只不过是‘胜利’的奴仆罢了。” “我还以为爪痕里都会是些不可理喻的坏家伙。” 翠雀面无表情地摇摇头：“可惜我没能早一些认识你。” “现在认识也不迟，加入我们，我们彼此也就没有矛盾了。” 鸢微微抬手，摆出了战斗的起手式：“不过，在这之前，先让我见识一下你真正的实力吧，若是太弱的话，我可没兴趣带一个弱小的魔法少女回去见首领。” “感谢贵组织的看重，但是，我暂时还没有兴趣离开自己驻守的城市。” 翠雀同样严阵以待：“还请伱们自行离开方亭市。” “多说无益！”鸢双脚虚蹬，大喝一声，猛地向前蹿出，“胜者主导一切！” 言罢，便无视了一旁塞米“不要自作主张啊”的呼喊，再一次拉开了战斗的序幕。 黑与蓝的魔力瞬间碰撞在了一起，澎湃的魔力潮流中，两道人影却并没有拉开距离，而是进行着激烈的近身交战。墨水般的流体金属在鸢手中显得灵巧无比，枪、剑、刀、匕等形态变换自如，招式刁钻而精妙，令人极其难以招架。 但刁钻的招数却并没有让翠雀陷入劣势，恰恰相反的是，虽然略显被动，但她手中的丝线也随着鸢的节奏变换着形态，不断交织出不同的杰作。对方劈刺她便防御，对方挥砍她便回击，两个人剑对剑，矛对矛，以不同的方式变换出相近的兵器，用常人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高速地对拼着。 丝线与墨水，两件看上去并非兵器的魔装，此时却足以代替一切兵器，在此展开一场原始而华丽的战斗。 “居然……这个世界上居然有人能跟鸢这家伙近身过招而不落下风？” 因激烈的战斗而被甩到一旁的塞米稳住身形，望着不远处的交战现场，不禁瞪大了一对猫眼：“我不会是在做梦吧？” 也无怪它会惊讶，只因为哪怕在爪痕内部，鸢都是出了名的近战狂魔，近身肉搏能力一顶一的强悍。爪痕成立这么多年，其出手的次数屈指可数，但只要进入近身战的领域，就没几个人能在她的手下顶住那狂暴的攻击。 而矢车菊，作为一名曾经出了名的魔法少女，塞米也知道她的活跃时间不超过三年。换言之，这样一名只有三年一线战斗经验的魔法少女，在近身战中与鸢打平了。 当然，它的想法无从影响战局，交战中心的两人短短两分钟就已经战至白热化，拳打脚踢撞出声声闷响，刀光剑影令人惊心动魄。 只不过，也只有翠雀才能够感受到与鸢交战的压力。 事实上，哪怕重新执掌了剪刀形态的魔装，她在近身战之中也只能做到不落下风而已，想要寻找到进攻的时机，那是几乎不可能的事情。 更麻烦的事情还不局限于近身战中招式的变化，而是鸢身周所笼罩的那层蒙白雾气。 翠雀没能分辨出那是什么，但这些雾气却随着鸢的一呼一吸而不断地维持着流转，在这片雾气之中，所有魔力攻击的威力都被压缩到了极致，她的魔力几乎无法脱离身边。 “这些雾气……不是你的魔力，也不是你的魔装。” 几番感受后，翠雀于某次攻击的间隙架开了鸢的劈砍，笃定道，“它应该也和残兽的力量无关，完全是其他的东西。” “魔力？当然不是，这些是我的‘气’。” 似乎因为在战斗之中感受到了乐趣，鸢完全没有隐瞒的意思：“我虽然是魔法少女，但更是一名武道家，这份力量来自东华州域的古老传承，和魔力自然不是一种东西。” “气？”翠雀不禁皱起眉头，“我可没有在跟你聊武侠。” “的创作往往来自现实，书中会提到‘气’，自然不是空穴来风。” 鸢微微瞪大双眼，目中的阴阳鱼缓缓转动：“当然，现在的人不知道也是正常的，无法适应时代的东西会被时代所淘汰，最终沦为历史的尘埃，武道不过是那片尘埃之中的一角，与它者亦无不同，没什么好被铭记的。” “无法适应时代？”应付着对方的攻击，翠雀微微后仰脖子躲过了一记刺拳，“为什么？” “因为所谓的武术，所谓的道业，作为人护身的异术，完全无法与魔法术式相比。” 鸢的情绪颇为高涨，话语声也颇为洪亮：“修持慢，成本高，天赋要求更是万中无一，而修炼到最后，也终究只能与凡人相搏，面对真正的危机和灾难——残兽没有任何还手之力。” “无论是怎样天资纵横，怎样才思敏捷，又是怎样豪情万丈。一代代武人在这条道路上的探索未能将这条道路变得更加长远，恰恰相反的是，越是修持武道，越是会发现这是一条死路。” “武术寄托于年轻的肉体，需要旺盛的气血和生命力。然而随着武人年岁上涨，气弱血衰，再怎样的满腔热血都无法保持住身体的状态，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走向衰弱，最终再也无法向上攀登。” “所以，曾经的我才选择了加入国度，以魔法少女的不变之身获得更长久的时间，想看看以魔法少女的身份是否能够走得更远。” 与激烈的交战之中一刀挡开面前的杰作，鸢咧嘴一笑：“而你看到的，就是我在这漫长岁月之中的修习成果。” “那么你为什么要加入爪痕？” 将丝线收回手中，翠雀略微调整了身体的姿态，然后仿佛不知疲倦般再一次开始了进攻：“背叛国度，与残兽同流合污，这样的道路是你想要的吗？” “背叛？同流合污？” 鸢眨了眨眼，片刻后突然一哂：“抱歉，在你们看来是这样的事吗？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些。” “首领找到了我，告诉我加入爪痕可以看到新的力量与可能性，然后打败了我，所以我就跟着她走了。” “反正对我来说，力量的形式和形态都是外物，只有沿着变强的道路不断走下去才是唯一的追求。善与恶，美与丑，功与罪，都与我无关，我也不在乎这些东西。” 激烈的对拼之后，两人短暂地分离，鸢微微顿足，面上带着颇为爽快的笑容：“世人的看法并不重要，我在变强，这就足够了。” 她这么一说，翠雀就知道，想用谈话去说服对方是行不通了。 虽然与对方接触的时间十分短暂，但是翠雀已经隐隐地感觉到，鸢作为一名来自爪痕的“恶人”，与黑烬黎明中那些十恶不赦的恶棍似乎并非一路。 再加上对方的战斗力很强，单纯依靠战斗很难将之驱逐，这才让她一度产生了通过言语说服对方，让对方主动放弃的念头。 只可惜，这番话一出，她便明白，鸢虽然并不是一个单纯的恶棍，但也没什么单纯的善念。对方并不在乎所谓善恶的概念，之所以没有成为恶棍，只不过是因为觉得没有意义，就像她现在同样也算不上好人一样。 这样的人，如果是同伴，那还有沟通的可能，但如果是敌人，便已经没什么话好说了。想要解决眼下这场危机，还是只能靠武力战胜对方。 只是，经过了方才的过招，翠雀已经意识到，这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对方的近身战水平并不弱于自己，甚至还隐隐占优，若是无人从外部干涉，这场战斗想必还能继续持续下去，但是战斗中的翠雀知道，自己并没有那么多的时间。 红思与复现出的魔装只能维持五分钟，意味着五分钟结束以后，自己无论是魔装的完整度还是魔力量都会大打折扣，必然无法像这样战斗下去。 所以，想要解决战斗的话，自己就只能尽快，速战速决。 念及此处，她微微凝神，开始大幅度调用右手中剪刀的魔力，毫不犹豫地动用了织命的剪刀形态。 高强度的对拼间隙，小巧的裁衣剪刀于她的手中绽放光芒，然后，翠雀毫不犹豫地将剪刀对准了鸢身周的白雾，刀身微微张开，然后猛地合拢。 喀嚓。 一声脆响之后，围绕在两人身周的白雾猛地消散了一大块。 也几乎是同时，不远处怀抱着书册的红思与也面色一白，身后的书墙随着剪刀的挥舞一下消失了三分之一。 “唔……咳咳咳！” 她略微向后退了几步，靠在了已经沦为废墟的会客室墙面处，捂着额头，半天才缓过劲来，露出一个苦笑：“这种程度的魔力消耗，原来前辈一直在用这样的魔装战斗吗？真的是……太夸张了。” 她这边反应激烈，战局中心更是因此而受到了巨大的影响，鸢的攻势差点因此而停下，就连呼吸都乱了许多。她如同被呛到一般咳嗽几声，略微拉远了与翠雀的距离，深呼吸几下后，有些疑惑地挑起眉：“我的气……被削弱了？” 不远处，握着剪刀的翠雀也略有些气喘。 这还是她第一次用复现的剪刀去使用其能力，现在看来，虽然能用，但对于红思与的消耗确实太大了。 而刚才那一剪造成的效果，便是剪刀本身的能力——分离。 织命的剪刀形态，虽然大多数情况下都需要搭配奇境使用，以此去进行大规模的概念去除，但这并不意味着剪刀本身没有功能。 事实上，这把剪刀即便没有奇境的配合也有十分强大的能力。便以目前的境况来说，翠雀只是轻轻动刀，便将鸢所使用的“气”与之分离了。 虽然这样做有些卑鄙，但这也是她之前要询问对方白雾是什么的原因，当鸢交代了“气”的本质和原理，使得翠雀对其产生一定的理解之后，她就可以发动这个能力，将之与对方进行“分离”。 当然，这种分离并不是永久的。 分离的瞬间需要消耗大量的魔力不说，想要维持这种分离的状态，也需要她持续地向剪刀之中输入魔力——这部分现在就全变成了红思与的压力。 也正因如此，所以之前在月圆节的夜晚，为了对大规模的“残兽”概念进行永久去除，翠雀才不得已崩毁了自己的剪刀。如果不那样做的话，她根本就没有魔力去实现那样的效果。 而现在，为了尽快解决战斗，她也只能动用这个能力了。 休息了两天，感觉勉强恢复一些，所以今天把更新憋出来了。 让大家久等了，抱歉喵。 (本章完) 第三十三章 欢迎回来 “分离”的能力既出，白雾被驱散之后，战局向着不可知的方向发生了进一步的变化。 最为明显的一点便是翠雀从先前的防守方转为了进攻方。只不过这种“进攻”并非是单纯肉搏中的进攻，而是情报上的进攻。 拥有着分离的能力，便意味着，只要鸢的某种能力被她知晓和理解，这种能力就会被瞬间从战局之中排除出去。 紧盯着鸢的动作，翠雀一边变换着杰作的形态与之对攻，一边不断地观察着对方的一举一动，脑海里开始寻找下一次发动能力的对象。 她很清楚自己现在要做什么，以及真正的目标是什么。想要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将对方重伤，甚至杀死都是不可能的事情，她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削弱鸢的能力。 常态下的织命虽然并不能永久剥夺对方的能力，但是只要成功实现了“分离”，至少短时间内，对方是无法再次进行动用的。 她第一次发动织命能力分离走了对方的气，只要第二次还能够切走一个关键的概念，那么鸢的战斗力就会被大大削弱。届时，再让红思与去战胜对方即可。 而以红思与的战斗风格，想要击败鸢，最大的阻碍是什么？ 翠雀开始思考这一点。 其中之一的阻碍，无疑便是已经被分离的气，对方依靠自身的气大幅度削弱了红思与术式的杀伤力，毫无疑问是个麻烦的能力。 而另外一个阻碍，似乎就是其手中的墨水态魔装。 鸢对这件魔装的称呼是“百武”，从其的使用与表现来看，这件魔装展现出的能力就是变形，以及极强的贯通性。 不管是术式制造的魔力屏障也好，甚至是翠雀自身的杰作也罢，一旦与鸢的魔装产生了接触，都仿佛失去了魔力的性质一般，被“百武”用物理形态进行切分。 虽然并不清楚这件魔装真正的能力，但是仅从表象上来看，这对红思与就已经是一件足够有威胁的东西。 因为红思与显然不像自己这样具备近身战的能力，作为一个风格被调侃为“炮台”的魔法少女，她的战斗是依赖术式和魔装，对敌人进行远距离火力压制的。也正因如此，一旦鸢选择将魔装化为远程武器，同红思与进行远距离的拉锯，缺乏防御手段的红思与反而可能沦为一个靶子。 如此想来，若是再分离掉对方唯一的远程攻击手段，那么接下来的战局就一定会导向对红思与有利的局面。 只不过，想法是美好的，现实却很遗憾：翠雀并不能直接分离掉对方的“魔装”。 因为魔装的本质其实是魔法少女的本相，分离魔装就意味着直接剥夺对方本相的一部分，“本相”这样的概念，光听一听就知道不是现在的自己能处理的。 分离掉的概念越强，消耗掉的、以及维持这种状态的魔力就会越多。哪怕是巅峰时期的翠雀，想要一刀分离掉一名花牌本相的一部分也是极其困难的事。 所以，想要解决掉对方的魔装，她所切割掉的概念就一定不能是“魔装”，而必须是其他的东西。 那么，这个东西到底应该是什么？ 伴随着这样的思考，翠雀手上的攻击动作也变得强势了许多，她开始抛弃一部分防御，甚至开始主动承受一些伤势，以逼迫鸢去作出一些更有风险的应对。 这不仅仅是因为她所剩的时间不多，还因为她要逼迫对方更多暴露出自己的能力。 这种思维自然无法被场外的红思与和塞米感知，在她们的视角之中，这场战斗无疑开始转为翠雀压制了鸢。白雾被驱除直接导致鸢的战斗方式发生了变形。虽然其的动作依然迅捷而熟练，但显然变得别扭了许多。 那层用“气”所构成，被翠雀剪掉的白雾，是一种对魔力的天然防御手段。在过往的战斗之中，不管是对人还是残兽，这种防御手段都是无往不利的。也正因为如此，鸢已经习惯了在近身肉搏战之中抛弃对魔力攻击的防御。 虽然这并不意味着她丧失了正常对魔力战的能力，但是骤然之下改变战斗的习惯，的确对她造成了一定的影响。也正因如此，才给了翠雀趁机进攻的机会。 复现出的魔装所剩的时间无多，而翠雀想要在仅剩的时间之中取得胜利，就必须采取更激进的手段。 鸢无法动用气的防御能力，翠雀为了取得战功也放弃了防御，战斗自此开始变得无比凶险，两人身上不断浮现出细小的伤口，但她们都浑然不顾。 魔装已经只剩下一分钟的持续时间。 翠雀和鸢都已经完全没有说话的余力，全神贯注地关注着对方的动作，以用最快的速度去作出反应。 手中的剪刀已经渐渐变得虚幻，原本凝实的轮廓也已然模糊，但是两人之间的战斗依然处于胶着状态。哪怕翠雀已经渐渐压制了对方的攻势，但始终没能寻找一招制胜的时机。 但是她没有因此而变得焦急，正相反的是，情况越是焦灼，她的意识就越发冷静。 手中的织命已经快要维持不住自身的形体，距离消散怕是也没有多远的距离，但是翠雀依然没能观察到什么可以决定胜负的契机。 如果知道对方魔装确切的能力，那么翠雀或许可以直接对“百武”动一些手脚，但遗憾的是，鸢只是好战，并不意味着她是个傻瓜，当自身的气被分离以后，她就绝口不提自己能力上的事情。 显然，她也知道翠雀的魔装拥有一定的时间限制，等到五分钟的时限结束，面前的敌人就将不再构成威胁。所以比起焦急地解决战斗，现在的鸢更像是在享受战斗。 复现的时限已经只剩下半分钟。 兵器对拼的节奏变得越来越快，翠雀开始进一步加压，以试图寻找到对方的破绽，然而鸢虽然已经陷入被动，但是仍然严防死守，宁肯再多受一些小伤也不愿意暴露其他的信息。 若非是两人之间的战斗本质已经发生改变，恐怕无人知晓她们并非是在生死搏杀，而是在打一场别开生面的情报战。 这场战斗进入到最后二十秒的时候，鸢甚至开始了龟壳一般的防御手段，一切都只追求不出错漏，完全放弃了进攻。 “所谓的正面取胜就是这种方式吗？”翠雀不得不再一次开口，试图用言语进行激将，“依靠拖时间来取得胜利？” “兵有兵法，战有战略。” 鸢于激烈的攻击之中微微勾起嘴角：“耐力也是比斗中不可或缺的一环，在耐力上胜过对手并不是什么可耻的事情。” “狡辩。”翠雀面无表情地指出对方话语的本质。 “事实就是，只要我赢的时候本心无愧就够了。” 鸢颇有些无所谓的笑了笑：“无论说得多么好听，胜利才是最重要的，当有获胜的可能时，哪怕赢得再怎么狼狈，也要抓住机会！” 说完这句话，她便继续采取防御的架势，俨然一副要拖到最后的模样。 时间仅剩最后十秒，翠雀放弃了所有的盘外手段，开始了最后一搏，动用起自己一百分的精力，开始竭尽所能地展开了进攻。 剑刃，匕首，拳套，她不断地使用着不同形态的魔装，同时也一步一步拉近着双方的距离，直到最后，两人已经足以清清楚楚地看到对方的双眸。 鸢的重瞳如一丛热烈的猛火，燃烧着自信；翠雀的眸子如一汪平静的湖水，蕴藏着未知。 时间仅剩五秒，她解开手中的丝线杰作，于两人共同的注视之中将之交织为一种此前从未展现过的形态，一把延伸自鸢身后的镰刀。 “杰作，其五，收割之哈尔帕。” 利用了丝线本身变形的特性，绕过了人体行动的规律，翠雀以此将镰刀的锋刃送到了鸢的脖颈之后，几乎只差毫厘便能够切到对方的后颈。 在这样的距离之下，只要她微微地将镰刀后收，便可以完成这一次攻击，从而取下其首级。 而这，是她在这场近身战之中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将死对方。 她并不指望真的能靠这样的攻击将对方杀死，但是，只有给予这样的巨大的压力，她才有可能可能看到鸢真正的魔装能力。 魔装复现的最后五秒，翠雀勾动了手中的镰刀。 于她的注视之下，鸢的神情从错愕，不解，转变为了快慰和释然。然后，她如同认输一般抬起了自己手里的墨水状金属，向其中注入了魔力。 “百武。” 在其的呼喊声中，翠雀手中的镰刀于那一瞬间变得无比凝实，切割到鸢脖颈之上后再难寸进。就仿佛是触及了什么硬度远超刀刃的物体上一般，镰刀就这么从一旁划开了。 这一记堪称必杀的攻击，就在鸢的一声呼喊之中被轻易地抵挡。 这看似是她在对局之中胜利，但是，两个人其实都知道，从这一刻开始，鸢就已经在这场情报战之中失败了。 因为她暴露出了自己魔装的能力。 翠雀的杰作镰刀，也是由自身的魔装而来，经由了个人的交织和加工，赋予了其远超寻常术式的杀伤力。理论上只要攻击奏效，就不会有无法切开的东西。 想要让这份攻击无效，那就需要用更强的魔力进行对冲，从魔力的层面将镰刀的锋刃冲散，来解决这一次的攻击。 但显然，在如此紧迫的抉择压力之下，鸢所采取的并不是她不擅长的魔力放出，而是最为熟悉的魔装能力。 而这种能力最终表现出的效果，就仿佛是翠雀手中的镰刀化作了凡铁一般，在击中鸢的那一瞬间失去了所有魔力赋予的性质。 也只有寻常的凡铁切割到了魔力造物才会出现这般的景象，仿佛触及了什么坚硬而光滑的物体一般，无法造成任何伤害便被挡开。 那么，鸢到底做了什么，便已经不难猜测。 魔装复现时间的最后两秒，翠雀抬起了手中的剪刀，用一秒的时间完成了剪裁的动作，于最后一瞬宣告了自己理解之中鸢的能力。 ——“去魔力化，物理化。” 为了确保宣言准确，她从正反两个角度对这份能力进行了描述。然后，便感受到一份巨量的魔力支出从即将消散的剪刀之中传来，也几乎带走了自身体内大半的魔力。 喀嚓。 随着一声轻盈的脆响，翠雀手中的剪刀，和鸢手中的墨水状金属一同崩溃了。 到达了复现时限的剪刀于最后一刻完成了它的使命。 红思与不能对记忆中事物的进行反复连续的复现，每一次复现之后，事物在“亿海百记”之中的记录都会被完全消耗掉，需要漫长的重新补充。 对于魔法术式，红思与可以通过大量记录同一术式弥补这个缺点，但对于魔装这种具有唯一和独特性的事物来说，这种方法显然不够通用。 这也意味着这场战斗在此已经定下了结局，翠雀成功宣言了对方的魔装能力便几乎意味着胜利；宣言失败，则意味着两人已经失去了胜机。 至于结果，在看到鸢手中的魔装之时便已经明了——她成功了。 原本呈现为一团液态金属形态的魔装，此时已经失去了金属的光泽，彻底变成了黑漆漆的，墨水般的一团魔力。 这意味着，无论翠雀宣言的哪一种角度是正确的，至少她都成功分离了鸢魔装的能力：现在开始，这件魔装不管怎么变换形态，都只是在改变魔力的形状而已，再无此前那般可怖的贯穿和杀伤力。 哪怕对方还有什么手段进一步解放魔装的能力，这份概念的消失也是无可弥补的，而作为魔装核心能力的概念被摘除，就算再强化也很难说有多大的作用。 至于这种状态会维持到什么时候——至少从翠雀自身剩余的魔力消耗来看，再维持几个小时都不是问题。 而几个小时的时间，已经足够红思与解决这场战斗了。 两人就这么静静地对视着，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翠雀面色平静，但是微微抖动的手指证明她也并非没有压力；鸢虽然被分离了魔装的能力，但是比起失败的懊恼，她面上更多的是一场酣战之后的满足。 “我输了。”她面带笑容地摊开双手，“你说对了，我的魔装能力就是‘物理化’。同时也是魔装的核心能力，失去了它，我很难用现在的状态去战胜那边那位后辈了。” “‘现在的状态’，指的是不动用奇境和进一步能力的状态，不是吗？” 翠雀缓缓地呼出一口气：“也就是说，你其实是有所保留的。” “我说过的，我不想使用自己的奇境。” 鸢摇了摇头：“我的奇境，虽然对范围内所有人都有着极强的限制规则，但实际上对我自身有着压倒性的优势。展开奇境，使用规则的话，这种胜利毫无乐趣。说了不想用，那就是不用，至于更进一步的东西，那也没必要多谈了，我讨厌恃强凌弱的战斗。” “你似乎对自己其他的能力也很有自信。” 翠雀挑了挑眉毛：“不如说，我从未见过把‘使用全力’视作‘恃强凌弱’的人。” “作为武道修者的全力，和作为魔法少女的全力是不同的。” 鸢双手叉腰：“没有规则的游戏没有乐趣，没有敌人的战斗没有意义，享受生命之中每一场有价值的战斗，尊敬每一个能在规则中给我带来乐趣的对手，这就是我的人生信条。” ——“这种信条只会导致我跟着伱一起回去挨首领的骂！” 见到这两人甚至都快有些惺惺相惜的意思，一旁的塞米颇为崩溃地大喊：“你倒是快点展开奇境，快点解放啊！我们不是来过家家的，兽之源可是很重要的东西！” “闭嘴，塞米，不要在我享受战后余韵的时候说这种煞风景的话。” 鸢不满地斜了它一眼：“好不容易享受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我才不想继续惦记首领交代的那些麻烦事。” “所以你打算就这么回去吗？” 对方这种好说话的态度让翠雀感到有些不真实，不禁为了确认而开口：“明明还没有动用所有的能力？” “输了就是输了，我不喜欢找借口。” 鸢摆了摆手：“不过，我可没说就这么回去哦？” “什么？”翠雀和一旁的塞米一同发出了疑惑的声音。 “拜托，好不容易从苦修之中出关，回到人类的城市，我也是想要好好享受一下现代生活的。” 鸢看了看发出声音的一人一妖精：“我今天早上才来方亭市，下午就让我回荒原？苦修也不是这么苦修的啊，我要在这里好好玩几天！” “至于战斗，那也不是只打这么一场。” 她抱着双手，两手塞进了道袍宽大的袖子之中：“难得找到这么好的对手，我肯定要跟你多切磋几次，到时候还别介意我来烦你哈。” “……你的意思是，这次不算，下次再比。”翠雀略有些迟疑地分析着对方话语之中的含义：“如果我下次输了的话？” “那我就把你和兽之源一起绑走。” 鸢有些爽朗地笑道：“我现在是真的对你有兴趣了，也更期待你治好伤势之后的实力。如果你能加入爪痕，那我们一定会很有共同话题。” “不管赢多少次都不算数，但只要输一次就是真输了……” 翠雀有些无奈地叹息：“我记得你刚才还在说‘不会恃强凌弱’这种话。” “哼，所有原则最后以我的喜好和心情为准。” 鸢理了理自己一身破烂的道袍，撸起袖子，挽起下摆：“如果你想让我彻底放弃的话，就打败真正倾尽全力的我吧，那时候我会自认任务失败，然后乖乖走人的。” 说完这些，她伸出手，抓住了一旁似乎还有不满的塞米，对着略显疲惫的翠雀挥了挥手：“走了，下次我直接到异策局找人联系你。” 说完这些，漆黑的魔力就将她的身形笼罩，一人一妖精的身形就此化作了一道残影，从翠雀与红思与的面前消失了。 留下两名魔法少女站在原地，望着已经空无一人的空中，一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翠雀思考着鸢离开前说的那番话，最终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甚至方亭市现在都没有能力赶走这名不速之客，自己似乎必须接受这么个“敌人”存在于此。 好在对方似乎不是摩丝这种一言不合拿普通人开刀的性格，说是要在这里玩玩，大概真的就只是玩玩而已——如果不吃霸王餐的话。 想通了这些，她不禁无奈地叹了口气，回头面向红思与，想要再问一问这边的具体情况。 只不过，她才刚回过头，迎面而来的就是一个拥抱。 ——“我回来了，前辈。” 红思与已经从后方飞了过来，抱住了翠雀，用下巴抵住了翠雀的额头。而哪怕翠雀想要抬头，她也完全不往下看，只为了掩盖自己作出这个动作之后略有些发热的面庞。 感受着这份有些久违的拥抱，翠雀微微张了张口，原先准备问出的问题在这一瞬间都被另一句话所取代，出口之时，便只剩一份朴素的回应： “啊，欢迎回来。” 回来的并不仅仅是红思与，还有那个已经曾经退隐，但如今却又一次回到了这个世界的魔法少女。 接下来恢复正常更新。 (本章完) 第三十四章 新成员 12月初，天已转寒，萧瑟的寒风送来了一场小雪，方亭市的街头于冬日变得苍白了许多。 淡白的天空高远而空阔，虽有阳光照耀，却没有带来一丝阳光的温暖。寒风吹过时，夹杂着微弱的呼啸声，仿佛是大自然发出的嘶吼。 时值周末，然而路上却不见多少行人。街道四处弥漫着寒意，少数出门在外者裹着厚重的冬衣，忍受着面颊上寒气的侵袭，自灰白交织的路面走过。城市的喧嚣被寒风吹散，留下的只有寂静和冷寞。 这般寒冷时节，多数人更愿意在开足暖气的室内度过难得的周末。 室外的街头清冷，屋内的暖气便显得弥足珍贵。一层玻璃划分出了寒冷与温暖的两个世界，窗棂上尚未散去的水雾似乎在诉说着屋外寒气的不甘。 “呵”地一声将口中的雾气吐在玻璃上，看着雾气的范围慢慢收缩，林小璐有些百无聊赖地在上面画出一个简陋的笑脸。透过笑脸的间隙望了望屋外的寂寥景色，却依然没有看到自己相等的人，又回头看了看侧躺在沙发上玩手机的夏凉，她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翠雀怎么还没回来？” “总感觉你问的是翠雀，但话里还藏了别的意思。” 夏凉盯着手机屏幕，头也不回，拖着懒洋洋的声音道：“跟我独处让你感觉这么无聊吗？” “谁在跟你独处，只不过是刚好在一个客厅里罢了。” 林小璐又看了看自己刚才画出来的笑脸，只见才过两句话的功夫，自己的“艺术大作”就已经变得斑驳不堪，下意识眯起眼睛：“别自作多情了，我真的只是在问翠雀的事。” “就算没什么别的意思，这个问题伱也已经问了起码三遍了。” 夏凉一边在手机屏幕上敲击着键盘，一边口中喃喃：“没回来就是没回来，再怎么着急也没用，你难道没有别的事做吗？” “没有。” 林小璐把方才画出的笑脸一掌抹去，嘟囔道：“魔力的修习已经进入瓶颈了，学校的作业也已经写完了，电视上没什么有趣的节目，完——全没有事做。” “游戏呢？你的魔法少女战队呢？” “玩完了，所有的关卡都被我打通了。” 自窗边转身走回客厅中央，林小璐神情闷闷地坐回沙发上：“妈……曙草的角色我也换到，已经把等级拉到最高了，没什么继续玩下去的兴趣。” “不是有新活动吗？还有最新出的角色来着，叫牵牛……什么的？” “没兴趣，阴角不是我喜欢的类型。魔法少女还是闪闪发光更让人憧憬。” 一听到“牵牛”这个名字，林小璐就下意识地瘪了瘪嘴，口中的评价丝毫不留情面：“至于新活动，感觉没什么意思，不就是最老套的反派初登场样板戏吗？动画里都演烂了。” “那就去找别的玩家对战呗，我记得那个游戏有玩家竞技的内容吧？” “哈？让我苦心培养的魔法少女去跟别人比出高下优劣。赢了没有好处，输了反而会遭到羞辱，你是魔鬼吗？”林小璐瞪大眼睛。 “魔鬼的是游戏运营吧？我只是说出事实罢了。” 夏凉有些无奈地放下手机：“这个也不行那个也不行，你要不去楼下跟小萱一起训练吧？” “她都已经觉醒魔装了，我去了有什么用。” 林小璐瘪了瘪嘴：“而且总感觉那孩子最近突然变得厉害了好多，我现在跟她切磋完全占不到好处。” “你真要这么说的话，的确是这样。” 夏凉深以为然地点点头：“你跟她切磋完全赢不了就算了，我都快要叶级了，感觉面对她还是没什么优势。小前辈带她一个人特训的时间也变多了，总觉得那孩子身上发生了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 “会有吗？” 林小璐双肘撑在膝盖上，疑惑地眨了眨眼，“我没什么感觉。” “你注意到了吧，那孩子，最近已经完全放弃‘老师’这个称呼，开始追着小前辈喊‘妈妈’了。” 夏凉那靠在扶手上的脑袋微微仰起，视线与林小璐相对：“你难道对此没点想法吗？” “怎么了吗？毕竟是我告诉她的。” 一脸迷茫地与夏凉对视着，林小璐偏了偏脑袋：“小学生心直口快，这样子表达亲密也没问题吧？” “那你这几天怎么不喊了？” “我又不是小学生！而且翠雀好像对这个称呼挺困扰的！” 林小璐激烈地指摘出夏凉言语中的错误，接着双手环抱向后一靠，摆出一副思考的架势：“虽然按照这个进展下去，或许真的会有那么一天……但毕竟他们俩的关系还没真的走到那一步，我急着这样喊未免太自私了一点？” “……你乐意就好。” 露出了一个让林小璐完全看不懂的古怪笑容，夏凉放下了手机。她背部用力，从沙发的靠背上将自己弹起，就此转移了话题：“算啦，那我们一起来做家务吧？” “诶？不要。” 林小璐立刻有些嫌弃道：“我昨天才做过，今天本来就轮到你了吧？别想偷换概念拖我下水。” “反正你也没事干，对吧？” 夏凉有些狡黠地笑了笑：“就当是加深我们之间的队友情谊咯。” “谁稀罕？” 林小璐白了她一眼，整个身子彻底摊到了靠背上，同时脚跟翘起，表示出自己拒不落地的态度：“与其重复做无意义的家务，还不如现在冒出一只残兽让我去打打。” “打残兽？” 夏凉好似听到什么很有趣的话语般，露出了一个欢快中带着纯真的笑容：“用不出白色魔力的话，一只稍微厉害点的蠖你就打不过了吧？毕竟是种级。” “我，你！”林小璐刚刚抬起的脚跟瞬间就砸在了地上。 正当两人的日常拌嘴有向着无意义争吵的方向演化时，玄关处传来的声响却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砰！ 清脆的关门声仿佛一个信号，让两人的视线一同向着玄关的方向转去。 如果人的耳朵也可以随声音而有所反应的话，恐怕林小璐的耳朵现在已经立了起来。毕竟这种时候的关门声究竟意味着什么，她再清楚不过。 “翠雀，你回……” 在夏凉无奈的眼神之中猛地跳起，林小璐趿拉着脚步小跑到门口，正打算好好欢迎一下对方，但是视线触及了门口的情景之后，却神情微妙地闭上了嘴。 因为站在那里的不仅仅是翠雀一个人，还有着另外一个身影。 那是个一身紫红色衣装，看起来有那么点眼熟，但又说不上来哪里眼熟的魔法少女。如果硬要说她在哪里见过这种形象的魔法少女，似乎也只有在最近玩的手机游戏里了。 但面对一个第一次见面的人直呼手游角色的名字，听上去多少有点像分不清虚幻现实的幼稚孩童，所以林小璐明智地选择了闭嘴。 这一副疑惑中带着疏离，疏离中带着戒备的表情被翠雀捕捉到了。故而她先是看了那名魔法少女一眼，唇瓣轻启，但欲言又止，最终微微闭上眼，好似作出什么决定一般开口道： “把薄雪和小锦，顺便还有摩可都喊过来吧，我要向你们介绍一下新的成员。” “……新成员？” 林小璐打量了下一身红裙的少女，把“她看上去比我们所有人都大”这句话咽回了嘴里。最终只是鼻子微呼一声，带着满腔惊奇和疑惑离开了。 而不一会，秘密基地中的所有成员就都聚集到了一起。 “向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最近才来到方亭市的魔法少女，之后会作为非常驻成员加入我们的小队，在部分战斗中和我们一起行动。” 翠雀一手摊向身旁的少女，板着脸，一本正经地道：“相比于你们来说，她也算是一名前辈，所以有什么不懂的问题可以问她。” 言罢，见大家都没出声，她环视了一圈女孩们的反应，顿了顿，再次开口：“各位有什么想问的吗？” 这么问完后，她看到夏凉第一个举起了手，便点头示意其提问。 “我不懂！‘非常驻成员’是什么意思？” 得到翠雀的示意后，夏凉收回手，神情认真，好似个好学生一般问道：“意思是说这个前辈不会常驻在方亭市吗？” “不，她会在方亭市，但是不会长期待在秘密基地，也不会参与平时的巡逻。” 翠雀便也同样认真地解释道：“总的来说，她加入我们的小队以后，只有重要的战斗和修习训练会来帮忙，其他的时间有别的任务。” “这个前辈是从国度来的吗？” 白静萱也跟着提问道：“感觉不像是本来就在方亭市的魔法少女。” 翠雀斟字酌句，略带着思考回应道：“这个问题……算，也不算吧。她其实和我比较像，原本就是方亭市的本地人，只不过后来出了一些事情……” “妈妈的朋友？” 白静萱似乎花了一会才理解了这个概念，然后就乖巧地点了点头：“那我就没什么好问的了。” ——“我有意见！我作为播种者有意见！” 然而摩可却在这个时候发声了：“虽然这是巡查使大人的意思，但一个城市的魔法少女更替是我的任务才对！我从来都不知道方亭市有这么个魔法少女，之前也完全没有感应到过！突然就冒出来这么个人，然后宣称加入我们小队什么的，这种事情我刚刚学过，这不合规矩！” “我知道这很突然，但是相关手续我们之后再谈。” 翠雀略有些无奈地抱着手：“总之，今天只是先介绍各位认识一下，具体的活动方式以后再进行讨论。” “那总归要让我们知道她的来历吧？” 林小璐是最后一个发言的，但态度却最尖锐和直接：“就算是翠雀介绍来的，就算是前辈，一个陌生人突然加入小队什么的……” 她的话语声到后面越来越小，但是大家其实都明白她想表达的意思。 而事实上，夏凉和白静萱之前的问题也在隐晦地透露这层含义。 明白了这一点后，便是翠雀也无法继续保持板着脸的神态，露出了“我就知道会这样”的无奈表情，看了身旁的少女一眼。 两人的眼神交汇，似乎完成了什么女孩们所不理解的交流，片刻之后，那名陌生的少女略带着尴尬开口了： “那个，因为我本来就是方亭市的魔法少女……只不过最近才回来，不，应该说是归职？” “本来就在方亭市？”夏凉略有些了然，“您是两年前从方亭市离开的前辈？” “不，也不是……” “那是什么时候的前辈？更早？那岂不是现在已经隐退了吗？” 夏凉偏了偏脑袋：“也就是说，您是和小前辈一样，方亭市出身，但是加入了魔法国度，最近才因为任务回来的？” “我也没加入魔法国度来着。” 明明是在被一名看上去比自己小的女孩子问询，少女却没能表现出丝毫年长者的架子：“我其实之前已经退役了……” “退役！” 这一次，是除了翠雀以外的所有人和妖精都发出了惊呼。 因为所有人，就连妖精都知道，退役的魔法少女是会失去力量，再也无法变身的。少女这般言论无疑是在挑战他们的常识和认知。 “你是说，之前退役了，但现在还能回来做魔法少女？” 就连最为理智的夏凉也一时有些傻眼：“这是怎么做到的？是还有什么我们没学习过的规定和条例吗？还是说魔法国度也有特权？不对，我怎么感觉听上去好像有点熟悉……” ——“都别猜了。” 最终，还是翠雀打断了女孩们的吵嚷，有些无奈道：“其实你们都认识她的，她是我的后辈，魔法少女代号是朝颜。” 这句话说完，顿时结束了客厅之中的喧闹。也完全打消了女孩们的疑惑。 然后，当这样一个疑惑被解除之后，爆发出的是更加激烈的一连串惊疑声。 “是红阿姨吗？”白静萱的呼声最为直接。 “啊，居然是红……姐姐啊。”夏凉微微掩住嘴，仍然不忘规范自己的称呼。 “居然是那个奇怪的女人？”摩可在此时则说的最不客气。 少女们与妖精的呼喊混杂在了一起，大家都纷纷表达出了自己的惊讶之情，然而，却唯有一个人没有说话。 那便是林小璐。 并非是她太过惊讶，或者先知先觉明白了真相，而是因为她的关注点早在刚才就已经飘忽到了奇怪的方向。 她看到了红思与对翠雀露出的，拘谨之中带着某种情感的微笑，也看到了翠雀无奈却柔和的眼神回应。 她俩是啥关系？ 比起红思与的真实身份，这个问题从出现开始就牢牢占据了她的脑海，然后，拉爆了林小璐思想中的警报。 (本章完) 第三十五章 林小璐的猜疑 “可疑。” 数日后的傍晚，结束巡逻归家之后，林小璐一个人坐在沙发上，面色沉凝，声音深沉地叹道：“真的是太可疑了。” 因为近些日来方亭市一直都没有残兽出没，再加上对自己所管辖的片区相对有了一定的认知，所以女孩们的巡逻工作也难免打了些折扣。以往要在放学后占用近两个小时的巡逻工作，如今已经被压缩到了一个小时。 完成了固定的任务之后，无所事事又不想学习的女孩们自然习以为常地聚集在客厅，占据了自己在沙发上最喜欢的位置。 在她的一旁，夏凉原本正专心地看着电视，听到身旁林小璐的沉吟声后侧过头看了她一眼，便又面无表情地重新望向电视屏幕。 “太可疑了。” 林小璐又重复了一遍这句话，并且不知为何提高了声音：“我觉得有什么事情正在暗中发生，而我被蒙在鼓里。” 夏凉依然充耳不闻，一脸平静地看着电视。 视线瞟向夏凉，见其没有丝毫接话的意思，林小璐微微眯起眼。自自己的座位上站起，走到了对方的背后，她屈腿，蹲在夏凉的耳边，一字一顿地道：“太、可、疑、了。” “……你想说什么？” 无奈地把视线从电视上转移开，夏凉露出一个有些敷衍的笑容：“可疑？你最近发现了什么可疑人物吗？” “可疑人物？嗯……大概算是？”林小璐直起身，面带思考之色。 “谁？” “那个女人。” “‘那个女人’是谁，你这么说我怎么听得懂啦。” 夏凉勉强扯出一个干笑：“就没点更有辨识性的称呼吗？” 林小璐不由得气息一窒，抿着嘴停顿了半天，才颇有些不情愿地从口中憋出了一句话来：“就是……那个叫红思与的女人。” “……哈。” 夏凉微微叹了一声，一种“我就知道”的神色从她的面上一闪而过：“伱说的是红……姐姐啊，她怎么了吗？” “不觉得很奇怪吗？” 林小璐双手扒着沙发的靠背，从后方露出半张脸：“那个女人为什么之前消失了那么久，最近又为什么突然变成魔法少女回来了，说到底退役了的魔法少女为什么能恢复力量？这一点她含糊其辞就算了；可是，可是凭什么她这几天做饭都变好吃了？岂有此理！” “这难道不是好事吗……” 夏凉撇下眉，略显苦恼：“你看，红姐姐重新当上了魔法少女，做饭上的障碍也克服了，对大家来说都没有坏处啊。” “我又没说这是坏事，关键点在于为什么？最近奇怪的事情太多，而且总感觉都发生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就比如两周前的那什么小区燃气管道爆炸，那个破坏程度绝对是残兽吧？前几天又有异策局大楼刚完工崩塌，翠雀还提前通知我们有强敌，怎么想都是有敌人打到了异策局吧？” 林小璐明显对这个回答不买账，掰着手指数着各种异常事项：“至于红思与，世界上是不会天上掉馅饼的，她消失这么些天又发生了什么？我总觉得她有什么事情在瞒着我们！而且肯定跟这些怪事有关系！” “哈哈……” 因为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所以夏凉也只能继续干笑以对了：“所以呢？” “我需要知道真相！”林小璐重重地拍着沙发靠背，义正辞严，“哪怕不得不动用一些手段！” 正当她这么说的时候，白静萱也刚好自地下室的训练场中走上来。她一手拢着摩可，一手用毛巾擦拭着面颊上的汗水，有些疑惑地望向了客厅之中的林小璐：“真相？姐姐在说什么？” “在说最近方亭市里各种奇怪的事，最值得怀疑的就是红思与那个女人。” 林小璐侧过脸，看向白静萱：“又是小区燃气爆炸，又是异策局大楼崩塌，你难道不好奇背后发生了什么吗？” “小区燃气爆炸……吗？”放缓语速，口中轻轻咀嚼着这个词语，白静萱微微张口，但是又突然想起什么般捂住了自己的嘴。 “你捂嘴干什么？”林小璐有些狐疑地看着她，片刻之后，也是猛地反应过来，自沙发后侧站起：“不对，黎星区不就是你的巡逻范围吗？” “啊！” 白静萱有些控制不住地惊呼一声，然后连连摆手：“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巡逻的时候什么都没看见！” “什么叫什么都没看见？你这孩子果然知道什么？” 林小璐大步向着白静萱走去：“快！老实交代！” “妈妈不让……不对，是我不能说！”白静萱扶着楼梯扶手微微后退了两步。 “妈妈？翠雀？哈？” 林小璐微微睁大眼：“合着这事还跟翠雀有关系？就我不知道？” 就连一直在旁打马虎眼的夏凉也有些惊讶地抬起脑袋，向着白静萱所在的方向看了过去。 “白静萱，我是你的前辈，道理上来说还是你未来的姐姐。所以说，不要对姐姐撒谎哦。” 林小璐伸出双手，搭上了白静萱肩膀，幽暗的双眸之中仿若有道道旋涡：“来，告诉我，翠雀到底偷偷带着你做了什么？” “唔……我……”白静萱双手攥着衣角，显然有些进退两难，半天支吾不出一句话，只能有些求救般地望向了夏凉。 见她这般求助，虽然夏凉自己同样很好奇，但也只能开始解围：“安啦安啦，小璐，你也别对小孩子逼那么紧，你吓到她了，她反而说不出来，对吧？” “嗯，嗯！”白静萱连连点头。 “我，很吓人？” 林小璐眨了眨眼，顺势放开了按在白静萱肩膀上的双手，回头看向了夏凉：“那就先不逼问小学生了，夏凉，我突然想起来，你是不是也有点问题？” “这学期刚开学那段时间，你跟翠雀也总是莫名其妙在独处吧？就连家长会都好像发生了点什么，还总是知道一些我都不知道翠雀说没说过的事情，你能不能先解释一下你的情况？” 咕嘟。 夏凉下意识咽了口唾沫。 “怎、怎么会呢？我们不管在学校里，还是在秘密基地，不都是天天在一起吗？” 她视线上瞟，声音略有些走调：“小前辈说过的话一类的东西，我只不过是记忆力好一点而已呀，你自己没记住而已吧？” “……可疑。” 眯着眼睛，林小璐看了看夏凉，又看了看身后的白静萱，今天不知第多少次重复了这句话：“太可疑了。我现在看谁都感觉有嫌疑。难不成你们所有人都有事情瞒着我，只有我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那一个？” “哎呀，你真的想太多了！” “嗯嗯！” 夏凉带着白静萱连忙应声，打断了林小璐的话语：“不聊这个话题了，你刚才不是在说红姐姐吗？话题这都偏到哪去了，聊正事，你说说打算怎么从她那里套取真相？” “嗯？哦……你说这个啊。” 思路被夏凉从重新带了回去，林小璐立刻切换了一条思维线，思忖着道：“我现在初步的想法是找时间和她对峙，但总觉得不一定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对峙确实不是个好主意。” 原先还兴致乏乏的夏凉一反浑水摸鱼的状态，十分主动地提出建议：“我觉得应该先旁敲侧击，引诱她说出自相矛盾的话来。” “嗯嗯！”白静萱也很踊跃地证明自己的存在。 “旁敲侧击？那就是你擅长的事咯？” 林小璐挑了挑眉：“反正装乖巧去问些阴损问题是你的强项吧？” “我不会接受没有来由的诽谤哦。” 夏凉面上热情的笑容不改：“‘装’和‘阴损’这种阴暗主观的形容是不需要的。” “反正就是故意设套呗。”林小璐翻了个白眼：“也就忽悠一下对你不设防的老好人了。” “什么叫忽悠老好人？” 夏凉顿时有些不满道：“我明明是在帮你想办法！” “太慢！太不稳定！有结果的时候怕是她有什么阴谋都已经完成了！” 林小璐摇头：“驳回！换一个！” ——“我觉得可以找机会偷偷跟踪她，看看她现在到底在做些什么。”一个声音突然这么说道。 “跟踪，唔……” 林小璐蹙起眉头：“说出来倒是简单，但是实行起来很困难，上一次跟踪就完全失败了。” “虽然我不知道上一次跟踪发生了什么，但是想必是因为准备不充分，道具不完备，行动不规范导致的。” 那个突然出现的声音继续道：“如果能够解决这些问题，跟踪其实是一个很有效率的手段，毕竟早些年的私家侦探都是这样办案的嘛。” “你这么说也的确。” 林小璐稍微有些被说动了，不过仍然有点犹豫：“然而说是解决问题，这些东西都不是那么容易搞定的吧？道具，行动什么的……” “没关系，如果你们真的有这样的意向，我可以帮忙。” “真的？没想到我们之中居然有人可以帮……不对，你是谁啊！” 说到一半才察觉到不对劲，林小璐终于发现了这道声音并不属于夏凉和白静萱中任何一人，甚至也不是摩可，反而来自一个很诡异的方向——客厅的落地窗。 聚集在客厅之中的女孩们一同侧目望去，便见到一个看上去有些奇形怪状的圆球形生物正站在那里。从其背后有一对扑扇的小翅膀来看，那很可能是一只妖精。 当然，说那是生物可能也有些牵强：因为对方的身上有着明显的人造关节结构，看上去比起生物来说更像是个玩偶。而这只妖精玩偶此时正站在落地窗外，一张大脸顶在玻璃上，用瓮声瓮气的声音说出了方才的话语。 “……这是什么？” 对于这突然出现的奇怪存在，林小璐愣了半天，才有些迟疑地提出了一个猜测：“残兽？” “真是有失礼节的孩子，我跟那种可悲的怪物可不是一路货色。哪怕是光凭外表以及这知性的谈吐，你们应该也能发现：我是一只妖精。” 玩偶站在窗户外，用它那短小的爪子敲了敲玻璃：“所以，能先把窗户打开吗？先让我进去再谈，外面风好大，好冷。” “这种时候出现在房子外面骗未成年人开窗户，就算不是残兽也不会是什么好东西吧？” 林小璐有些警惕地拿出了自己的心之宝石：“夏凉，我们直接变身做了它。” “‘做了它’是什么说法？现在的年轻人也太凶恶了！” 窗外的妖精玩偶浑身一颤：“我出现在这里明明没有展现出任何敌意，怀抱着对后辈的关怀之情而来，居然无凭遭遇这种对待？” “突然趴在别人窗外说些鬼鬼祟祟的话，已经足够让人生疑了吧？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林小璐满脸狐疑：“居然还怂恿别人去跟踪，你该不会是黑烬黎明之类的人派过来离间的吧？” “咳咳，居然拿黑烬黎明那群蛮人来形容我，如果不是像我这样品性高洁的人，现在恐怕已经怒不可遏了。不对，就算是我也会有点生气的。” 妖精玩偶用模糊的声音清了清嗓子，老气横秋道：“至于问我是什么？你的意思是，让我在这样的寒流与冷风之中进行自我介绍吗？” “摩可，这家伙好像是个妖精的样子，你见过它吗？” “没见过。” 摩可打量着窗外的玩偶：“而且这家伙身上的魔力波动完全不像正常的妖精，应该是个假货。” 林小璐点点头：“好，夏凉，我们做了它。” “反对暴力！以魔法少女的身份伤害一只手无缚鸡之力的妖精，你们的良心难道不会受到谴责吗？” 窗户外的妖精玩偶连连摆动爪子：“何况长辈不辞路远来到你们这里帮忙，结果得不到礼遇不说，还要受到暴力的虐待，你们想一想，这合适吗？” “我可没有这种长得像圆球一样的长辈！” 林小璐指着玩偶道：“所以你倒是说清楚啊，你到底是谁啊！” “唉，现在的后生……” 窗外的妖精玩偶似模似样地叹息一声，然后挺起了浑圆的肚子：“算了，既然你那么急切的话，那可要听好了。我只是一只恰好路过又喜欢八卦的妖精，你可以叫我……‘妖精仙人’”。 (本章完) 第三十六章 妖精仙人 “妖精仙人？” 对方所报出的名号听上去颇为奇怪，“妖精”与“仙人”这两个词放在一起是那般格格不入，以至于林小璐一时有些发愣：“那是什么？” “啊，妖精仙人！” 倒是一旁的摩可惊呼一声：“完全看不出来，你居然是妖精仙人吗？” “你知道它？”林小璐侧过视线。 “不知道。” “那你在怪叫什么？”林小璐白了它一眼。 “这个名号听上去很厉害啊。” 摩可也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林小璐：“我还没见过妖精里的仙人呢，难道不值得惊叹一下吗？” 林小璐一时语塞。 一人一妖精的低效沟通显然没能讨论出有用的结论，最终还是要窗户外的妖精玩偶亲自解释：“不需要纠结这个称号的具体含义，伱们只要这样称呼我就行了。总之，能先停下无休止的辩论，让我进去歇歇脚吗？” “你还得说明白自己是干啥的吧？”林小璐还是有些不放心。 “我是来干啥的？嗯……我是方亭市上一任播种者，也就是妖精妮妮的朋友。” 玩偶面上圆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我听它说方亭市现在有不小的麻烦，所以特地来这里助你们一臂之力的。” 林小璐无言地看向摩可。 “我不知道妮妮前辈有没有这样的朋友……” 摩可抖了抖胡须，有些不确定地开口：“但这家伙看上去很像花园里的纯血妖精，说不定真的认识妮妮前辈？” “说不定……吗？” 林小璐的目光在摩可和窗外的玩偶之间来回游移，看着窗外的玩偶紧贴玻璃，毛发低垂的可怜神态，犹豫半天，最终还是叹了口气：“算了，反正也只是只妖精，放进来就放进来吧。” 说罢，便伸手拉开了落地窗。 “啊，得救了得救了，再继续暴露在寒风里，我的动力核心怕是都要冻坏了。” 圆滚滚的妖精玩偶顿时如蒙大赦般挤进了屋子里，一边在肚皮上擦拭着爪子，一边毫不客气地跳到了一旁的沙发上。它对周围女孩们紧盯不放的目光浑不在意，懒洋洋地找到了一个似乎对它来说最为舒适的姿势，这才慢条斯理地开口道： “好啦好啦，为了对你们愿意让我进来这件事表示感谢，你们心里有什么疑惑，就尽管问出来吧。” “……所以你刚才说的‘麻烦’到底是什么？” 努力地把即将脱口而出的话语咽回肚子里，没有让那些冷言冷语真的说出口，林小璐单手叉着腰问道：“为什么我完全不知道？” “很简单，因为你们的前辈并不想让你们知道。” 妖精玩偶老神在在：“你们现在太稚嫩了，完全无法去应对她们要面对的敌人。与其让你们去拖后腿，还不如从一开始就不知道，继续无忧无虑地生活。” 见到女孩面上明显露出了不服气的神色，它伸出爪子，示意她先别出声：“别急着反驳我，孩子，你应该好好考虑一下，你现在到底能够应对什么层次的敌人？” “蠖阶的残兽我已经完全可以一个人对付了。” 林小璐皱着眉头：“就算是蛹阶……只要能够满足一些条件的话，总不至于拖后腿……” “不够呢。” 玩偶语气平静：“蛹阶的残兽，或许对于正常的魔法少女来说已经算比较难处理的敌人了，但是相比于你们前辈卷入的事情，还是不够。” “你的意思是说，前几天异策局的意外，是出现了超过蛹阶的敌人？” 夏凉若有所思地接过了林小璐的话茬，认真分析道：“小前辈当时通知我们‘有强敌’，让我们远离……你这么说的话的确，即便她在那之后受了伤，能让她如此笃定为强敌的，应该也不是简单的敌人。” 也无怪她现在才接触到几分真相，只因为几人都没有见过那天出现在异策局的敌人。 并不是她们不想知道——事实上，异策局遇袭的那天，哪怕是翠雀主动通知后辈们，让她们远离战场，但是当消息传达到之后，女孩们还是果断地选择赶去支援。 只不过她们的动作稍微晚了那么一点，还没等赶到地点，就又被通知战斗已经结束，现场已经被封锁。 似乎是猜到了她们的行踪，翠雀还专程补发一条消息让她们快点回去上课，这件事情便成了一笔糊涂账，没头没尾地结束了。 到头来，连敌人也没见到，翠雀又不断表示“没什么大事”，女孩们也只能选择相信翠雀，就这么把疑惑放在肚子里。 “那么，这次也是残兽事件？” 想明白了敌人的实力之后，夏凉的思维便发散开来：“是之前月圆节事件的后续？还是黑烬黎明的人依然有所图谋？” “月圆节是吗？嗯……某种程度上说，这件事情的确是方亭市月圆节的后续。至于敌人的身份，也不是黑烬黎明，而是来自‘爪痕’。” 妖精玩偶侧着身子，往扶手上靠了靠：“爪痕是什么，想必我不用多说，毕竟你们似乎也不是第一次遇到她们了。” “就是一群坏魔法少女，对吧？” 林小璐言简意赅：“之前那个来方亭市好像还跟黑烬黎明混在一起，反正不是什么好人。” “……你愿意这么理解也行。” 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而沉默了一会，玩偶继续懒散地道：“反正，这次来的敌人很强，哪怕从国度叛变之前也是花牌层次的魔法少女，可以说是精英里的精英。所以让你们去凑热闹的话，最好的结果也只是帮不上忙，坏一点反而会让敌人手里多出几个人质。” “花牌。” 念到这个词语，女孩们都一时无言。 “也正因为如此，才需要另一位，也就是那名叫做红思与的魔法少女。” 玩偶也没管她们的反应，继续补充道：“相比于你们的前辈，她或许绝对实力弱了不少，但至少战力保存完整，两个人在一起，才有可能挡住这一次的敌人。” “也就是说，红……姐姐是专程回来补充战斗力的？” 夏凉的表情略显复杂：“因为小前辈现在的状态没办法独自处理太强的敌人，所以才需要她重新变成魔法少女，是这样吗？” “正是如此。” 玩偶点点头：“这也就是事情的全貌了，并非是你们的前辈有心欺瞒。而是现在的你们不算独当一面，还无法挑起大梁，需要引入新的战斗力。而直接说出这件事会打击你们的热情，所以也就没有挑明来说。” “但是我们成为魔法少女也才半年而已。” 饶是向来脾气好，对于妖精这刻薄的说法，夏凉也感到有些不满：“要论努力，我们也并非没有努力，但客观上的提升的确只能到这种地步。” “我不否认。” 妖精看向了夏凉：“半年时间，芽……不，你已经快要开华到叶级了吧？这个速度可以说是值得自傲了。一般进度的魔法少女，现在应该还在熟悉自己的魔装能力呢。” “所以，我也不是在批评或者贬低你们，事实上，你们确实可以完全无视这次事件。” 它摊开爪子：“你们的前辈自然会承担起面对敌人的责任，而你们更应该做的是好好学习和锻炼。以你们展现出的潜力，只要好好成长，必然能在未来接过前辈们手中的接力棒，而不是现在就急着去帮忙，以至于反而变成添乱。” “……但如果你真的这样想，就不会有这次登门造访了。” 夏凉笑着接下它的话：“只要你不来，事情应该就会真的像小前辈希望的那样继续发展，毕竟我们本来就不知道真相。” “聪明的女孩。” 玩偶微微抬头，翠绿的眸子之中闪过一道流光：“你说的没错，因为我的观点是与之相悖的，我不赞同她那样的处理。” “想要让后辈能够更加茁壮的成长，历经风雨，直面危险是不可或缺的事情，在温室与保护之中长大的魔法少女，不可能成为危难之中的力量。” “所以我来了，我来打破她固执的观念，向你们传递真相！” 它这么说着，伸手在自己的肚皮上摸索了一会，忽然将爪子伸进了一块绒毛区域，缓慢地从中摸出几张比它体型还要大的海报： “看看吧！来看看这个！” 女孩们面面相觑，最终还是林小璐先一步伸手，接过了它递出来的海报，略显犹疑地将之摊开： “魔法少女国度认证考试强化培训班，雄厚师资，专业辅导，高端设备，术式大拿，为每名想要快速提高实力的新人魔法少女提供通天的道路……” “你还在为自己实力不济，无法顺利战胜敌人而苦恼吗？你还在为自己学识不足，难以通过国度的笔试考试而焦虑吗？现在报名，先到先得，更有福利相送，拨打联系电话，联系妖精仙人，你的未来尽在自己掌握。” “联系电话……联系地址……” 有些艰难地辨认出海报上那歪七扭八的文字，林小璐双眼发直，半晌后愣愣地抬头： “所以？” “所以说，我有办法帮你们的实力更进一步！自己无法熟练掌握的能力也好；长久难以突破的瓶颈也好；缺乏成熟的能力规划也好，只要来我的培训班，你们就可以变强！” 玩偶一脸自信地昂着脑袋，伸出爪子微微摇晃：“只要你们来我这里，经过一番特训以后，必然能拿出让你们的前辈大吃一惊的实力。到时候，她也就会高看你们一眼，主动接受你们去应对强敌了！” “听上去好像有点道理……” 林小璐下意识点了点头：“那么，我们需要做什么呢？” “你们做什么？咳咳，很简单，我的要求并不高。” 玩偶的声音不知为什么突然模糊了一下，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掩盖这个现象，它又装模作样地咳嗽了两声： “我也不需要学费什么的，但是，就是说……你们的前辈，平时有没有什么掉落的头发啊，没有来得及换洗的衣物啊什么的，只需要给我那么两件……” “夏凉。”林小璐突然放下海报，面无表情地喊了一声。 “怎么了？” “做了它。” “好。” 两名女孩就这么围到了沙发旁边，一个面无表情，一个面带莫名的笑容。她们将沙发的左右一并堵住，注视着尚且在夸夸其谈的妖精。 “如果那些东西都搞不到的话，趁她睡觉的时候偷偷收集一点唾液也是可以的，至于血，那种东西太难了，我也不强求你们……等一下，你们在做什么？我得强调一下，为了我们友好的沟通，应该尽量避免一些会让人或者妖精产生误会的不友善行为……” “唔哇！你们在干什么！太粗鲁了，快住手！快点把我放下来！” “我是带有诚意而来的！就算有什么难以满足的事情也没必要像这样！等一下！别开窗户！你们难道不想变得更强……啊啊啊啊！” 在逐渐暗淡的夜色中，秘密基地的落地窗忽然猛地被拉开。从灯火通明的房屋里，一个圆球状的物体宛如被丢垃圾一般，被从中扔了出去，重重地落在了数米外的草丛里。 咔哒。 然后，客厅的落地窗被合上了。 关上窗户，林小璐好像是抓了什么脏东西一样拍了拍手，回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草丛，又把一旁的窗帘拉上，才重新坐回了沙发上。 只不过，哪怕把这名不速之客从秘密基地赶了出去，她的神色也始终不曾放松。 “怎么了？” 同样从窗边归来的夏凉看到林小璐的表情，不禁有些疑惑：“那个妖精刚才说了什么特别让你讨厌的话吗？” “不。” 林小璐沉吟着摇头：“恰恰相反，排除最后那些，我觉得它有几句话说的很对。” “哪几句？” “翠雀是因为一个人不足以保护城市，又不愿意让我们背负压力，才接受红思与那个女人回归方亭市的队伍的。” 林小璐微微压低声音：“也就是说，这其中必然还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纠葛。” “这个倒是不至于吧……” 听到她的话，夏凉不禁无奈一笑：“你把小前辈跟红姐姐的关系想得太复杂了，她们就像我们一样，曾经也是并肩作战的队友啊。” “不，夏凉，你太天真了。” 林小璐深沉地摇了摇头：“翠雀和我爸最近感情进展火热，而红思与之前也有着不可告人的目的，也就是说，她们俩之间有着名为‘情敌’的矛盾，如今却又不得不在一起并肩作战。” 她没有提到的是，之前翠雀介绍红思与加入小队的那一天，她看到了翠雀与红思与的眼神交流。 那个时候，红思与好像是炫耀般看了翠雀一眼，而翠雀无奈的眼神就好像是在默默忍受一般。 换言之，那个女人在威胁翠雀。 林小璐是这样认为的。 “所以，虽然那个妖精满口胡话，而且还试图挑拨离间，但是有一句话，我觉得说的没错。” “哪一句？”总觉得眼前的情况有着微妙的既视感，夏凉十分不想跟进这个话题，但还是不得已地追问道。 “……我要知道真相，有些时候不得不采取一些非常的手段。” 林小璐猛地站了起来，握着拳，高声喊道：“所以，我要跟踪那个女人！” (本章完) 第三十七章 第二次跟踪 2天后，一个十分寻常的中午。 因为夕照中学的教学楼下午被用作社会考试的考场，所以即便是工作日，林小璐和夏凉也得到了难能可贵的半日休假。 若是平时，这样的半天假日大概就在少女们无所事事的日常之中消磨殆尽，但是这一天不同，林小璐有着不同的规划。 “那么，我先走了，再见。” 伴随着红思与的声音在玄关处响起，女孩们一同面向秘密基地的大门，目视着其离开，直到门口传来“砰”的一声闷响后，她们面面相觑。 “走。” 林小璐一脸肃穆地对门口一挥手：“跟上她。” “你真的要这么做？” 夏凉感受着自己心中的不妙预感，对这种不靠谱的决策一万个不愿意：“上次跟踪你爸爸不就已经失败过了吗？要不这回就算了吧？” 夏凉是个习惯于把心事藏起来的女孩，之所以这次表露出自己的真实意愿，把抗拒写在脸上，是因为她确实认为这件事没什么可操作性。 之所以她的态度如此悲观，除了觉得这个计划不靠谱外，主要原因其实是：她是真正的知情人。 她是知道翠雀的真实身份，能够猜到翠雀和红思与的关系的。 在此前几个月和红思与的相处之中，对方到底怀抱着怎样的心思，便是连林小璐都能看得出来，那她自然也不例外。 “红思与喜欢林昀”在女孩们眼中已经是个不言而喻的事实。 也正因为如此，林小璐才会对红思与一直抱有相当程度的戒心，而夏凉也怀抱着好奇心关注着事态的发展。 这种发展在进入了十一月以后陷入了停滞，因为红思与突然因病告假，从女孩们的视线之中突兀地消失了。 而眼下，对方重新获得了魔法少女的力量，用这样的姿态回归了方亭，也是用这种方式回到了翠雀的世界当中。从夏凉的视角来看，这对红思与来说应该是一个难得的空窗期。 如果她自己是红思与，想要追求“林昀”。就应该抓住这段时间的机会，努力在其面前展现自己的重要性和感情，以此来寻求感情上的胜机。 对于红思与和翠雀的纠葛，夏凉其实没什么主观上的意见——毕竟她不是林小璐，不需要去提防那莫须有的“后妈”。硬要说的话，她的态度大概是观望。 一来她没有立场去管，二来这并不算是一件坏事。 红思与的感情能够落到实处，那么不仅仅是对她自己，对于“林昀”来说应该也是有益的。或许对于林小璐来说难以接受了一点，但长久来说也是利大于弊。 但是，如果林小璐接下来非要去横插一手，去跟踪红思与的行踪，那么这件事被搅黄的概率就大大提升了。 翠雀到底多溺爱自己的女儿，她自己没什么自觉，林小璐也没什么知觉，但夏凉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如果林小璐真的靠跟踪红思与发现了什么，把这层窗户纸捅穿。就算翠雀和红思与的关系有所升温，她恐怕还是会因为自己女儿的意见而选择将之搁置。而那个时候，恐怕红思与和林小璐的关系也会变得僵化。 这就不是夏凉想看到的了。 她不介意小队里的大家因为某些原因关系变得更好，但她十分不愿大家的关系因此而变坏。 如果因为所谓的跟踪，最后闹到林小璐和红思与翻脸，大家相看两厌，翠雀又夹在中间里外不是人，那么完全是得不偿失。 只不过，这些理由都是夏凉不能说出口的。 把这些真相在这里告诉林小璐，固然可以打消林小璐的疑惑，以及让她放弃跟踪这种做法。但是这样做，她对得起林小璐，却对不起翠雀，夹在中间的人就变成了她自己，她可不想因此被讨厌。 所以，她才会如此鲜明地表现出自己反对的态度。 “失败乃成功之母，在哪里倒下，就要在哪里站起来。” 只可惜，林小璐对于她的思考一无所知，只是斜了她一眼，继而振振有词道：“上次的失败之后，我痛定思痛，多番复盘，已经找到了失败的症结所在，这次绝对不会重蹈覆辙。” “症结是？” “摩可。”林小璐斩钉截铁。 ——“哈？” 原本还悬在一边看热闹的摩可顿时不乐意了：“明明是你们自己靠得太近被发现了，怎么就怪上我了！” “说到底还是伱通风报信不及时！而且在最关键的时候擅离职守，导致我们失去了关键的信息源！” 林小璐指着摩可：“总之，这次你给我待在家里，我们自己行动！” “哼，你以为我愿意跟你去玩这种过家家？” 摩可轻哼一声，转过身子：“不让我去就不让我去，播种者大人有自己的事情要做，随你胡闹！” 她俩在那边拌嘴，也不在意说出口的话是否合适。一旁的白静萱静静地听着林小璐和摩可的对话，心中则已经起了另一番心思。 得找个机会偷偷告诉爸爸。 这便是她的想法。 原因也很简单：“爸爸妈妈”说的。 林昀曾经叮嘱过她，不要把他在异策局工作的事情说出去，尤其不要告诉“姐姐”；翠雀则也私下里跟她说过，暂时不要把湖畔春天发生的事情透露出去。 白静萱其实不太明白为什么，但并不妨碍她选择当个听话的孩子。也正因如此，这些天的白静萱一反常态，在林小璐面前守口如瓶。哪怕过程之中破绽百出，明眼人都看得出她藏了事情，奈何林小璐就是问不出来。 而眼下，林小璐决定要跟踪红思与，那么林昀在异策局工作的事情很有可能会暴露。在白静萱想来，这很可能会让林昀难做。 既然如此，她就有必要提前通风报信，让爸爸做好准备，不要被发现了。 所以她一直在旁静静地等待着，待到摩可表态之后，才及时找到了话题的间隙，有些生硬地插话道：“那个，姐姐，我今天不太想出门。既然姐姐你这么说了，我就跟摩可一起留在……” “你给我跟着。”林小璐面无表情。 “诶？” 白静萱肩膀微微一抖，心中一突，继而有些心虚地眨了眨眼睛：“但是，摩可自己留在家里的话，没有人陪它一起玩……” “那家伙精明着呢，家里没别人就会偷偷出去鬼混，你完全不用担心它会感到无聊。” 林小璐伸手，双手搭在了白静萱的肩膀上：“倒是你，现在我们三个人之中最像是叛徒的就是你了，你对黎星区的事情知情不报，已经引起了我的怀疑。” “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白静萱挣扎着反驳。 “没问题，你可以什么都不知道，但是你今天必须跟着我们一起行动。” 林小璐轻轻弹了一下她的额头：“让我盯着你这个小叛徒。” “我不是叛徒……”白静萱口中嘟囔着，但终究还是拗不过林小璐，被推着肩膀带到了玄关处。 “那个女人出去一分钟左右，我们刚好现在出门，可以吊在她的视野之外。” 站在秘密基地的玄关门口，林小璐一边换着鞋袜，一边对自己的两名队友叮嘱道：“因为对方是魔法少女，而且还是花级，所以过程中禁用一切魔力的手段，也禁止变身，她的魔力感知只会比我们更强。如果你们中有人变身使用魔力导致行动失败，那么我就要标记你了。” “万一她途中选择飞行怎么办？我们不能变身跟着飞就会被甩掉，变身跟上又会被发现，很容易暴露的。” 夏凉双手叉腰，迟迟没有动手换鞋，只是长吁短叹：“难得放个假，真不如在家里看看电视吧？你前几天不是还说有要看的动画吗？现在出门岂不是要错过了？” “动画可以等回来在网上看录播。” 林小璐抿唇，视线微微低垂，显然也是痛下决心：“但是跟踪那个女人的机会可不多，除了工作日以外都不合适！” “那个，我突然肚子痛。” 白静萱则是拿着被林小璐塞过来的鞋子，磨磨蹭蹭，闪烁其辞：“要不姐姐你们先出去，我马上就跟上来……” “脚伸出来。”林小璐突然道。 “诶？” “脚伸出来，我帮你换鞋。” 林小璐弯下腰去，抓住白静萱的脚踝：“肚子疼我就背着你出去，总之你给我跟上，休想偷偷通风报信。” “我，我没想通风报信。” 白静萱目光躲闪：“我真的只是肚子疼。” “是吗？哪里疼？” 林小璐从白静萱手里接过她的鞋子，拿起来就往对方脚上套：“你先变个身，自己治一下，十几秒的事，我可以等着。” “变，变身治肚子疼？” 白静萱的声音猛地抬高，甚至略微有些变调，显然是没想到林小璐所说的这一茬：“我觉得应该治不了……” “上个月我巡逻的时候受了伤，你帮我治的哪？”林小璐套好了一只鞋，伸手开始套另一只。 “肚，肚子……”白静萱呐呐出声。 “还有什么理由吗？” “……没了。” “好，那么全票通过，方亭市魔法少女小队，对特殊情况第二次跟踪行动，现在开始！” 林小璐一边高声宣布，一边推开了门，面上带着志得意满的神色：“这一次，我绝对要把真相揪出来！” 感谢书友暮江以西的盟主打赏，感谢书友3zh-bth的舵主打赏。 恢复日更第一天，开始支棱起来喵。 (本章完) 第三十八章 意外连连 当林小璐拖着不情不愿的白静萱与夏凉走出秘密基地时，红思与已经坐上了自己的车，自停车场驶出了大门。 来不及再多交代什么，林小璐连忙跟着冲出小区，在路边拦住一辆出租车以后，告诉司机“跟上前面的车”。 接到这么一个奇怪的要求，司机固然心中犯嘀咕，但也没有拒绝——几个小女孩看上去也不像是什么别有用心之人。他一边发动油门跟上了前方的车辆，一边旁敲侧击地提了几个问题，试图套出这几名小乘客追踪别人的目的，以满足自己多余的好奇心。只不过林小璐显然没有透露的意思，他便也识趣地不再多问。 工作日的午后，街道上的车流相对稀疏。这固然让车辆的通行变得顺畅，但也变相增加了林小璐等人暴露的可能。为了防止跟的太紧而被红思与察觉，女孩们也和上次一样，选择了远远吊在后方。 这样做的好处固然是可以让跟踪行为更加隐蔽，但是也可能一个不注意就跟丢了目标。所以林小璐不得不坐在副驾驶位上，全神贯注地注视着红思与的行驶路线。 这便让坐在后座上的白静萱起了小心思。 姐姐专注于跟踪活动，那么她似乎可以趁机做些小动作。 只不过，她并不知道夏凉现在的想法。在她看来，想要在如此狭小的空间通风报信，躲避林小璐的目光并不算困难，难的是瞒过坐在自己身边的夏凉。 偷偷地把手伸进外套口袋里摸了摸手机——这个手机甚至还是加入魔法少女小队以后翠雀给她的，白静萱有些心虚地往夏凉的方向瞄了一眼。 这个动作其实非常的隐蔽，目的也仅仅只是确认对方的动向，没有任何多余的意图。但让白静萱意外的是，当她看向夏凉的时候，她发现夏凉也在看着自己。 不仅如此，视线彼此相对的同时，夏凉还冲着她挤了挤眼睛。 我来打掩护。 她张合着嘴唇，无声地对白静萱说道。 这么说完后，因为担心白静萱不能理解自己的意思，她还颇为贴心的用手指了指口袋，通过后视镜瞄了一眼林小璐，做出了一个打电话的动作。 这么一通动作下来，不管白静萱是否迟钝，也都明白了夏凉的意思：她似乎是站在自己这边的。 确认了这一点后，她顿时松了一口气，紧绷身子也放松了些许。动作轻巧地把手机从外套口袋里抽出来，她像是小学生上课躲避老师一样，把手机贴在了驾驶座的靠背后侧，小心翼翼地点亮了手机的屏幕。 她这么操作的同时，夏凉佯装大喇喇地往副驾驶座上一趴，从林小璐旁侧伸出脑袋，故意大声道：“怎么样？看出她想要去哪里了没有？” “去哪里？” 林小璐有些奇怪的瞟了她一眼：“这我怎么看的出来，我又不能预知未来。” “你没发现她是往城郊高架开的吗？” 夏凉又伸出左手，遥遥前指，借此在林小璐的视野和倒车镜之间制造出障碍：“这个时间点往城郊走，不是很明显嘛，她是去上班的啊。” 因为旁边还有个不知实情的出租车司机，所以她没法说出“红思与是要去异策局”这句话，只能用“上班”来指代，不过这也足够让林小璐领会她的意思。 只不过，领会归领会，并不代表林小璐认同夏凉的观点。 “你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抓着身前的安全带，林小璐目不转睛地望着车前窗：“如果真的是去上班，为什么她要用现在这幅模样出门？” 她所说的“这幅模样”，指的是红思与作为魔法少女的形态。 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自从红思与以魔法少女的身份回归方亭市以来，她就几乎没有展露过自己的本体，大部分时间都用魔法少女的样貌进行活动。 这本来不算是什么大事，如果要用简单一点的思路去解读，完全可以说是别人的个人喜好问题。但是落在现在的林小璐眼里，就是个明晃晃的疑点。 “都说了，你想的太多啦……” 夏凉凑在林小璐身边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白静萱则抓住了这个时机，尽可能隐蔽地在手机上编辑着信息。 因为使用手机的经验不多，所以白静萱打字的熟练度很低，必须要认真地盯着键盘进行输入。眼下这种别扭的姿势，再加上出租车时不时的颠簸，更是让她的进度格外缓慢。 好在夏凉拖时间的功夫可谓一绝，用各种不着边际的话题牵扯着林小璐的注意力，使其的目光完全没有放在后座上。这才给出了充足的时间，让白静萱得以慢慢编辑信息。 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的过去，当想要输入的内容完成大半的时候，白静萱的脑门上已经渗出了一层淡淡的薄汗。她脚趾紧扣，微微咬住下嘴唇，目光不时向副驾驶座上瞟去，生怕过程之中林小璐突然回过头来看上一眼。 事实证明，她是幸运的，因为直到她把内容输入完成，林小璐都没有意识到身后的小动作。 但是，她又是不幸的。因为就当她只差几个字符便可以把信息发出去的时候，出租车前的路口处，一辆单车闯过了红灯，用极快的速度从车前飞驰而过。 吱呀—— 司机眼疾手快，手脚并用，猛地踩下了刹车，同时手上动作不停，及时拉住了手刹，这才险而又险地在撞到对方之前停了下来，免了一场交通事故。 一套动作做完，司机后怕之余是一阵无名火起，他按下车窗，对着自行车主大喊道：“怎么骑车的，不要命啦！” 只不过，这名险些被撞到的自行车主似乎完全不知道自己与死神擦肩而过，他仅仅只是轨迹偏移了些，回头看了司机一眼，便骑着车头也不回地走了，甚至连一句道歉的话都没有。 见对方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便是连司机都有些愣神，望着其远去的身影，口中喃喃道：“什么人啊？” 而如果说司机只是愣神，那么车上的几位乘客就是大脑当机了。 因为就在刚才刹车的瞬间，一台手机突然从后座上飞了出来，就这么落在了林小璐的脚边。 是白静萱的手机。 她没能来得及将之收起，甚至也没能来得及稳住自身的平衡，就这么猛地撞在了身前的靠背上。原本就用别扭姿势拿着的手机更是直接脱手，从而变成了眼下的场景。 手机的屏幕上甚至还处于信息输入的界面，只不过因为键盘占据了一大半的屏幕，输入的内容没能完全显现。 望着这台落在地上的手机，女孩们一时无言。 白静萱的大脑嗡然一片，一时间完全不知道做什么是好；林小璐则是目光发直，大概还在思考发生了什么；夏凉的笑容完全僵在了脸上，说了一半的闲话也一同卡壳。 明明一场车祸险些发生，但她们的注意力却完全不在方才的危险上，全部集中于地上的手机。 “啊……小萱，伱也未免太不小心了！” 三人之中，还是夏凉最先反应过来，迅速针对事态改变了行动方针，伸手向着手机抓去：“坐在车上就别玩手机啦，万一刚才刹车的时候撞到哪里怎么办？” 她展现出一副关心白静萱安全的态度，想要趁乱把手机捞回来。只是伸出的手才刚刚摸到手机上，另一只手就已经按住了她的手背。 有些僵硬地侧过脸，她的视线和林小璐对上了。 “手机上写的是什么？”隐约之中意识到了什么，林小璐眨巴着眼睛问道。 “唔……嗯……” 后座的白静萱原本都已经伸出手，想要从夏凉那边接过手机，但是听到林小璐这么一问，伸出的手便是下意识一颤：“没、没写什么。” “没写什么？那为什么要写那么长一大段？” 微微眯起眼睛，林小璐的思维高速运转着：“或者说，有什么事情着急到要在车上打这么多字？不能直接打电话吗？” 白静萱感觉自己的手背上都要渗出汗了。 “那个是，那个是……” 原本就不擅长撒谎的她努力地寻找着理由，再一次把求助的目光投向夏凉，只不过这一次，她求助的对象也自身难保。 此时的夏凉只能牢牢地攥住地面上的手机屏幕，不让林小璐看到上面写的内容。因为刚才闲聊用掉了太多的话题，现在的她便是想要转移话题都找不到什么好的由头。 车内的气氛一时之间陷入了凝滞，刚刚伸出头去骂完人的司机回头看了一眼车内的景象，一时也是莫名其妙。 他有些困扰地挠了挠下巴，思索着是否该询问一下发生了什么，只不过，还没等他作出决定。双眼的余光之中便闪过了一个更加奇怪的东西。 扭头，向着余光注意到的方向看去，他的嘴猛地张大了。 与此同时，原本还处于对峙之中的女孩们也注意到了突然出现的意象，她们向着车窗之外看去，同样睁大了眼睛。 ——那里有一只残兽。 也直到这一刻，她们才理解了方才那个骑车闯过红灯的自行车主到底在做什么：并不是他在找茬，而是他的身后有残兽，他在逃跑。 看着这只突然出现在路口处的残兽，林小璐不禁向着路口对面张望，想要看看红思与的车还在不在，可惜视野之中的只有一片空无。 她意识到，现在不追上去的话，可能接下来就真的跟不上红思与了。 若是要论内心之中的感情，她真的很想发话让司机开车继续追，但是理性却告诉她：作为一名魔法少女，无论处于什么情况下，讨伐残兽的事项都是第一位的。 没有太多的时间去抉择，她望着前方一片坦荡的道路，满腔的情绪终究化作了一声哀叹。 “——为什么，这个时候会出现残兽啊！” 口中抱怨着，她松开了按在夏凉手背上的手。解开了身前的安全带，打开车门，对着身后的两名女孩大声道： “还看什么？下车！” “等一下，你们要在这里下车？” 一旁的司机声音有些发颤：“你们没看到车外面是什么吗？快点坐好，我们该逃跑了！” 可惜的是，他的意见完全没能传递到女孩们的耳中，因为他的话都没有说完，三名女孩就已经鱼贯而出，从车中跑了出去。仅剩下两张十元钞票被扔在座位上，大概是用于支付此行的车费。 他想要寻找这几名小乘客的踪迹，可惜却连一个人影都没见到。又看到残兽已经注意到了自己，挥舞着爪子就向公路上冲了过来，他只能一咬牙，放弃了救人的打算，踩下油门选择离开。 在那之后，变身完毕的魔法少女们一拥而上，和残兽战作一团。 这场战斗注定是不公平的。 这只突然出现的残兽仅仅是一只普通的蠖阶，对于一般市民来说已经是无比凶险的怪物，但对现在的方亭市小队来说只是一个纯粹的沙包。 再加上因为它的出现，几名女孩或多或少都因此出了糗，心情格外的不爽，下手也就格外的重。不出几分钟，这只倒霉的残兽就在哀嚎之中倒在了地上，化作了林小璐手中的回响。 一脸不爽地解决了残兽，林小璐还没忘自己此行的目的。她连忙站在残骸之上远眺，可惜视野之中已经完全不见了红思与车辆的踪影。 这下，她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那就是自己的跟踪失败了。 不是因为行动失误，也不是因为叛徒告密，而是因为一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残兽。 “哎呀，跟丢了就跟丢了嘛，我都说了，就看那个方向，红姐姐肯定只是去上班而已。” 一旁的夏凉拍着她的肩膀安慰着，只不过面上的笑容完全看不出其真实的意图：“难得休了半天假，我们还不如找个地方玩一玩呢。” “嗯，嗯！”拿回了手机的白静萱三下五除二把自己编辑的信息删了个干净，然后像个乖宝宝一般在旁边应声。 “你们两个！你们两个！” 虽然是自己做的决定，但林小璐还是气得直跺脚：“行动失败了为什么还那么高兴！骨气呢？志气呢？团结精神呢？” “非战之罪，非战之罪。” 夏凉继续打圆场道：“我们都已经尽力了，只不过实在是不凑巧，没办法，放宽心啦。” “夏凉姐姐说得对！”白静萱点头如捣蒜。 “什么叫不凑巧，本来都已经几乎成功了！” 林小璐气结，又伸手指向白静萱：“还有你，什么叫‘说得对’啊！你这小叛徒刚才是想通风报信吧？” 白静萱点头的动作顿时停下，变成了激烈的摇头。 “想太多了，小萱这种乖孩子怎么会做那种事呢？” 夏凉推着林小璐的肩膀，面上的笑容愈发灿烂：“真的没办法，失败都已经失败了，我们就近找个地方玩玩吧，地方我都已经决定好了！” “你！” 林小璐回头瞪了夏凉一眼，半晌，态度却又软化了些许。大概是意识到事态确实已经无可挽回，她颇有些丧气地垂下脑袋：“算了，你说说吧，去哪里玩？” 毕竟是难得的休假，她也不想把剩下的时间砸在负面情绪里。 “我看看……名字的话，是方亭世贸商城，就在异策局附近。” 得到了林小璐的赞同，夏凉便打开手机，点开了自己的备忘录：“是一座政府投资的购物广场，才开业没多久，听说有不少有趣的店，我还没去逛过呢。” “异策局附近？“ “对，到异策局的步行时间只要二十分钟左右。” 夏凉亮出手机屏幕晃了晃：“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可以玩到下班时间，再去异策局确认一下红姐姐到底是不是在上班。如果到时候她真的是从异策局里出来的，总能证实我说的话了吧？” “万一她不是从异策局出来呢？” “那我下次再陪你一起，总行了吧？”自忖目标达成，心情舒畅的夏凉叉着腰道。 至于计划失败的林小璐，则是闷闷不乐，只觉得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但还是抱着一种近乎止损的态度，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希望你说话算话。” 因为各种机缘巧合而未能继续跟踪下去的女孩们并不知道，红思与的车的确是向着市郊，向着异策局的方向行驶着。只不过，在快到目的地之前，却发生了一点变化。 那辆车，向着旁边，转了个弯。 (本章完) 第三十九章 乞讨 同一天的中午时分，异策局的局长室里，林昀正在应付一名让人头疼的客人。 一身邋遢道袍的女人正坐在他的办公桌前，手捧着一份盒饭，狼吞虎咽地往嘴里送着饭菜。 “痛快，痛快。” 她咀嚼着口中的食物，声音模糊不清道：“已经好多天都没有这样痛快地吃过饭了，真是舒爽！” “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 办公桌后，林昀正有些头痛地扶着脑门：“异策局并不是餐厅，也不是救济所，还请你吃完饭以后马上离开。” “唔……嗯！我也不想的！” 喉咙耸动，将口中的饭菜咽了下去，鸢用筷子敲着手上的饭盒：“实在是这些天经历了人世沧桑，人情冷暖，过得穷困潦倒，连顿饱饭都吃不起。” “穷困潦倒……” 眼皮跳动了两下，林昀虽然心中奇怪，但仍保持着面无表情的神色：“到底都发生了什么？“ “倒也没发生什么，简略地说，一分钱难倒英雄汉。” 鸢用大拇指夹住筷子，摊开双手：“我身上没有钱。” “我知道你身上没有钱，不然之前也不会因为吃霸王餐被捕。” 林昀点了点头：“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你会沦落到这般田地。” 眼前的鸢，光看其形象，比几天前更为不堪。若是说其身上的道袍此前只是破旧，现在可以说是脏乱了，看上去简直像是在垃圾堆里打过滚一样。 对方此前高声宣言“要在人类的城市里好好玩一玩”，然后潇洒离去的景象还历历在目，却未想转眼间就弄成了眼下这幅模样，着实让人有些汗颜。 “这件事情就说来话长了……我本来是想找处地方做工的，但是忙活了几日以后，负责带我的工头就完全找不到了，我没有手机，也不知道他人在哪里。” 将筷子摆到了饭盒上，鸢叹了口气：“做工不成，我就想着去别的地方打零工，结果他们都说要什么‘学历’，我当初连小学都没有念完就去练武了，哪里能拿得出这种东西。” “所以？” “所以，没有钱，身上的干粮也没了。我没地方住，也没有东西吃。” 鸢舔了舔嘴唇，似乎对刚吃完的盒饭还有些意犹未尽：“找不到地方睡觉，我本来是打算去公园里随便寻一处野地躺躺的，但是那里夜晚有人巡逻，不让流浪汉露宿，我睡了一晚上就被赶走了。” “公园不让睡，我只能去找废屋，但是寻了好几处都脏乱到没法落脚。难得有几间整洁屋子，都已经被别的乞丐占据了，他们还以为我是去提供什么非法服务的。” 仿佛驱赶晦气般摆了摆手，鸢继续道：“没办法，最终我只好去睡桥洞了。晚上冷了点，不过我们习武之人，倒也不怕因为这点寒冷染病。” “那伱倒是解决一下吃的问题啊！” 一旁的塞米突然插话喊道，似乎有着满腔怨怼：“自己解决不了吃的就算了，还让我去跟流浪猫抢垃圾桶！要我说多少遍，我是妖精，不是猫！” “长得都那么像，猫能拿爪子刨垃圾桶，你怎么就不能？” 鸢有些奇怪道：“别说你了，就连我忍受不了辟谷时，都能去翻垃圾桶……” “行了，行了，我已经知道你们的状况了。” 感觉再让她们说下去就要演变成争吵，林昀果断伸手叫停：“你们要吵架能不能先出去吵？作为此前毁坏异策局办公设施的主犯，你们现在还在被我们通缉，虽然异策局没有能力去抓捕你们，但能不能不要把这里当成菜市场？” “咦，我这就被通缉了吗。” 鸢眨眨眼，回头看向身后的塞米：“你看，怎么说？通缉诶，这样是不是有点坏人的感觉啊？” “我更希望你做些更符合坏人身份的事，而不是像个江湖骗子一样在街头巷尾找人算命乞讨……”塞米长吁短叹。 鸢振振有词道：“所以我这不是上异策局来乞讨了吗？” ——“我必须再强调一遍，异策局不是救济所。” 眼见这一人一妖精就差当着自己面制定犯罪方案了，林昀再一次出言打断：“只不过，如果仅仅只是要解决食宿的问题，那也不是不能考虑，虽然异策局不可能给予被通缉的犯罪者任何资助。但如果你们真的有这方面的需求，我可以用私人名义给你们一小笔钱。” “啊，钱？真的？” 鸢闻言精神一震：“上异策局来乞讨居然真的有用？” “事先声明，这笔钱并不会太多，只用来解决最基本的食宿。以及作为交换条件，你们接下来不能在方亭市闹事。” 林昀一手揉着太阳穴：“如果你们做不到这一点，我只会向更高层去反馈，看看魔法国度有没有什么意见。” 这句话其实是说出来吓人的，因为关于这一人一妖精的存在，他早就已经向祖母绿反馈过了，从那里得到的答案也很简单：不会有大问题。 虽然他也不知道对方究竟哪来的自信，但既然宝石权杖都给出这种承诺了，他也不想在这件事上多做掺和。 毕竟，兽之源的安全问题现在已经轮不到他操心了——那已经变成了祖母绿的东西。 他已经将之打包扔给了祖母绿。 意识到这东西攥在手里只会吸引更多有心人的觊觎，考虑到现在的自己根本没法处理源源不断的敌人后，他果断将之丢了出去。 现在的他最需要做的事情是维持方亭市的稳定，任由兽之源在自己手里招惹祸患，不仅不利于自身的安全，更不利于小队新人们的成长。 像鸢这种层次的敌人，没有太大的恶意还好，一旦携带着巨大的恶意而来，那对方亭市无疑是灭顶之灾。 考虑到这些，那便也没有比祖母绿更合适的买家了。宝石权杖再怎么不值得信任，那也终究是魔法少女一方的，兽之源落到祖母绿手里，总比落在爪痕的手里好。 而只要兽之源的主人变成了祖母绿，那么负责其安全的责任自然也就一同转到了祖母绿头上。一个在任当权的宝石权杖要保住兽之源，总比他这样的伤员容易。 也正因为如此，现在的林昀面对鸢才比较有底气——东西不在自己手里，也不怕对方能怎么样了。 他这样的态度，反倒让抱着“试试看”的想法而跑来异策局的鸢感到稀奇了：“不闹事倒是很简单，毕竟我也不喜欢欺凌弱小。但这笔钱……你真就这么给了？不多要求点什么？” “你们不闹事对异策局就是天大好事。” 林昀眯着眼睛：“至于其他的要求，我也不觉得你们这样能给出什么。” 他这么说完，便发现对方看着自己的眼神有些奇怪。 “嗯……长相倒是还挺端正，也算是帅哥。身份也还不错，是个局长。” 鸢磨拭着自己的下巴：“如果你想要点特别的东西，我也不是不能考虑一下。” “免了。” 听到对方这略带隐晦暗示的话语，林昀无动于衷，只是耷拉着眼睑，漠然道：“还请你们拿了钱就离开吧，不要在异策局久留。” “哈哈哈，就你这邋遢样，什么男人能看得上你？” 见鸢的暗示言行碰壁，一旁的塞米顿时出声嘲讽：“你还是别动歪心思了。” “唔。” 饶是性格大大咧咧，这么直接被否认作为异性的魅力也让鸢有些受挫：“居然拒绝的这么果断？我作为女性难道一点吸引力都没有吗？” “抱歉，你很漂亮，但我结过婚了。” 林昀依然面无表情：“而且我很爱我的妻子。” “好吧好吧，那就当我没说。” 把手中的饭盒往身前的办公桌上一放，鸢作放弃状道：“最后确认一下，你说不能闹事，我找魔法少女约架总不是闹事吧？” “不杀人，不毁坏公共设施就不算。” 猜到了对方的打算，林昀强忍住嘴角抽搐的动作，用平静的声音叙述道：“只不过不管是我个人还是异策局，都不希望看到这样的事。” 从感性角度来说，他很想一并打消对方约架的想法，因为他很忙，真的没空陪一个武痴天天打架；只不过从理性角度而言，堵死对方所有的道路反而不利于谈判。因此，他只能用第三方的口吻，用相对软性的语言去表达反对的意见。 “那你能给我一个矢车菊的联系方式吗？” 他的意见显然没能触动鸢的神经，听到约架没有被硬性禁止，她顿时来了精神：“我都好几天没见过她了。” “异策局有双向保密的规则，我们不会向任何人提供魔法少女的个人信息。” 林昀郑重其事道：“而且就算把联系方式提供给你也没用，如你之前所说，你没有手机。” “对哦，我没有手机。” 鸢这才后知后觉地点点头：“但是没关系，有钱的话，我可以用公共电话。对了，既然如此，要不你们异策局送佛送到西，干脆再给我一台手机……” “免谈。” 林昀用极其冷漠的话语终止了这场谈话。 最终，他给了鸢几千块钱，确保这足以维持对方一段时间的食宿以后，果断将两名麻烦的客人“请”出了异策局。 送走了这两尊大神，他才得以回归空闲，开始处理自己今天没有处理完的工作。 异策局的局长并非只有局中内务要处理，同样还要应付与其他城市异策局，还有与本地市政府的沟通工作。 近一个月以来，月圆节、湖畔春天、以及前几日异策局遇袭的事件，让市政府在财务上大出血了一把，不管是牺牲员工的安抚费用，还是异策局的重建费用，全都落在了他们的头上，这让部分政府官员大为不满。虽然知道林昀这个空降的异策局局长有些来头，但并不能阻止他们向林昀提出“意见”，要求他更加规范化异策局的管理，减少额外的损耗。 对此，林昀还得专程抽时间去市政府进行一场汇报，以解释近些时日支出增加的问题，同时进行安抚，以确保异策局不会因此断了资金来源。 偌大的异策局，上千名员工，需要的维持资金可不是小数目。要是没能安抚好市政府的官员，哪怕这笔钱被砍掉一两成，许多地方都会变得捉襟见肘，到时候可有的是他头痛的地方。 思考着这些问题，完成了部分手头的文书工作，时间逐渐推进到了傍晚时分，也到了下班的时候。 虽然还有许多工作没有完成，但是林昀也已经没法继续下去，因为下班之后他还有别的日程——要去一趟祖母绿的研究所。 近些天，他总是要去那里。 一来是因为兽之源的交易已经完成，有关本相的治疗流程也因此开始，他需要去祖母绿那里接受更多的检查，以及进行一些小的理疗工作，着手控制自身的伤情。 二来，则是因为他在那里还有一名病友需要照看，那就是红思与。 红思与之所以能够取回魔法少女的力量，不出所料，正是祖母绿所为。据她所说，红思与退役的时日尚短，还没有超过十年，所以有一些途径可以取回自己的魔力源。 当然，问及具体的途径，她便变得语焉不详了起来，显然是不想多提，也不是什么正规路子。 至于这么做的动机，是因为红思与被送往国度进行治疗的时候，恰逢祖母绿初次向翠雀提出了交易，为了增加一些交易的筹码，祖母绿便私下里询问了红思与。得到其同意后，又进行了这样一番操作。 红思与取回魔法少女的力量并非没有隐患。光是从身份上来说，因为她并没有像正常的魔法少女一样加入国度，也没有像翠雀这样获得终生魔法少女的资格，所以现在的她跟爪痕一样，都算是“非法魔法少女”。 而要是论及力量本身，那就更有问题了，因为在重获魔法少女的力量之前，红思与并不是以普通人的身份生活的。在方亭市的这两年，身体之中被植入了残兽魔力源的她受到了相当严重的污染，哪怕此后被翠雀用剪刀直接分离了残兽的概念，沉睡的本相依然出现了一定程度的变异。 也因此，重获魔法少女力量的红思与，身体状况不算稳定。 和翠雀时不时会变成成魔法少女的症状相比，她的症状就简单很多——变不回去了。 可以说，这种状态相对翠雀要好上不少，但是那单纯是因为翠雀的状态太糟糕了；从绝对的层面来说，她自己的状态并没有好到哪里去。 按照祖母绿的说法，在得到了兽之源之后，她可以进行一些针对性的尝试，来让红思与的身体状况稳定下来。也因此，近些天的红思与一直要去祖母绿的研究所进行后续的治疗。 不得不说，这份筹码的重量的确一定程度动摇了翠雀的决定。 为此，这几日下班之后，哪怕工作再怎么繁忙，他也需要想办法抽时间去一趟祖母绿的研究所，以得知治疗最新的进展。 (本章完) 第四十章 临时本体 当林昀坐着地铁来到了祖母绿的研究所时，刚好撞见红思与从治疗床上走下来，结束了一天的治疗。而妖精玩偶也正坐在床边，似乎仍然在调试着什么。 捏住口袋里的心之宝石，林昀简单地感知了一下，便发现红思与身上的魔力波动似乎变得有些不一样了。他心中一动，下意识便迈步向研究所中走去。 只不过，就在他脚步落下之前，床边的玩偶也注意到了门口符文的魔力波动。它抬起头，看向林昀，伸出爪子，摆出了一个停止的手势：“等一下，先别进来。” 林昀的脚顿时停顿在了半空之中。 他略带疑惑的视线恰到好处地表达出了自己的想法。注意到了这般视线，祖母绿也没卖关子，玩偶的爪子曲起，一根指头笔直地指向林昀手中的心之宝石：“先变身，别用本体进来。” 林昀这才意识到自己现在还没有变成魔法少女。他退后半步，在写字楼的走廊之中左右看了看，确认没有其他人的视线和摄像头以后，便变成了翠雀的模样，这才走进了祖母绿的研究所。 “用本体进入这间屋子会有什么影响吗？” 顺手激活了门上的符文，将研究所的门关上，翠雀略有些疑惑地问道：“之前来的时候好像也是这样。” “解释起来很麻烦，简单来说，就是这间屋子的空间一定程度被国度影响和变化了，处于一种过渡状态。” 见到翠雀完成了变成，祖母绿便又低下头去，开始捣鼓自己面前的治疗床面板：“魔法少女的魔力身进入这里不会有问题，但是用本体进入这片空间，可能会产生一些你不想看到的不良反应。” 翠雀看了看一旁的红思与，顺势走到了治疗床边：“比如？” “比如身体被过量魔力冲爆，变成灵魂生物。” 妖精玩偶的口中吐露出了令人咋舌的真相：“又或者身体变得富魔力化，与物质界不相容，走出去以后身体缺斤少两。” “听上去比肉身进入国度还要严重。”听到对方描述的恐怖下场，翠雀忍不住挑了下眉头。 “因为国度是一个稳定的世界，世界与世界之间的规则过度也有着稳定的转化入口；而这里只是一个临时搭建的小空间，稳定性要差上很多。” 祖母绿完全不介意暴露出自己的技术尚有不成熟的地方。拖着声音，懒洋洋地介绍道：“你也可以当做这是一种防盗手段，如果有物质界的蟊贼想要进来行窃，大概率走进门就会原地爆炸。” “……这真的是魔法少女应该使用的手段吗？” “你之前不是也说过了吗？我是宝石权杖哦。”祖母绿的声音古井无波。 一个完全放弃了面子的人是无法被语言中伤的，显然对方已经完全放弃了澄清“宝石权杖”这个称呼的意图，转而将之作为自己的护盾利用了起来。 而她都说到了这个地步，翠雀自然也识趣地不再追问，转而提出了另一个问题。 “那么，在我来的路上用魔镜呼叫我，又是因为什么？” 随着这些时日和对方打交道的时长增加，翠雀也摸清了几分祖母绿的脾性，在她面前说话也变得直来直去，不像是在金绿猫眼面前那般虚与委蛇：“伱应该知道在公共场合掏出个魔镜来有多吸引人眼球，我也不可能这么做，挑这种时机使用魔镜，总不能只是为了寻开心吧？” “我这样的老人家可搞不懂你们年轻人的东西。至于你说的这个，那你得问她咯。” 半真半假地应付了一番，玩偶伸出爪子，向红思与的方向示意：“你可以让她给你解释一下。” 它这么一说，翠雀才想起来，自己刚进门的时候就感觉到红思与身上的魔力波动有些不对劲。 从月圆节后，红思与被送往国度接受治疗开始已经过去了一个月。经过了这段时间的调整，按理来说本相上的问题应该已经趋于稳定。不说治愈，好歹不至于恶化才对。 但是魔力波动产生变化，往往也和本相脱不开关系，对方这么煞有介事，让她反而有些担忧了起来。 “有什么状况吗？”她的第一反应就是治疗出了岔子，所以皱着眉询问。 “不，倒不是岔子什么的……” 保持着魔法少女形态的红思与这才有些犹豫地开口，手中攥着自己的魔装笔记本翻来覆去，眼神四处飘忽：“就是有点事情。” 翠雀看了看她，又看了看一旁的玩偶，有些严肃地问道：“什么事情？首席阁下向你索要天价诊疗费吗？” “喂，这种话我可不能当做没听到哦。你的提问是对我人品的质疑，我感觉自己的自尊受到了侮辱。” 一旁的祖母绿立刻拖长声音不满道：“就算我再怎么需要经费，也不至于在这种地方欺压后辈。” “哈哈……前辈你把首席阁下想得太坏啦。” 红思与有些无奈地笑了笑，攥着笔记本的手放松了些许：“其实算是好消息的，就是说……我们刚才讨论了一种方案，如果正常实行的话，接下来的我就可以变回本体了。” 她的话让翠雀微微一愣。 “可以变回本体？” 短暂的停滞后，翠雀立刻追问道：“真的？” “嗯，虽然多少有那么点麻烦，但是姑且是可以做到了。” 红思与侧过脑袋：“但是，就是说……可能和通常意义上的‘变回去’不太一样。” “我感觉你接下来可能要说出什么让人感觉很头疼的事。” “……不愧是前辈，的确呢。” 红思与垂着视线点点头：“因为我的本体其实并没有完全痊愈，仍然处于不稳定的状态之中。所以想要变回去，恢复正常的生活的话，首席阁下给出了一个主意。” “什么主意？” “以本相为模板，制造一个‘临时的本体’。”红思与老老实实道。 翠雀没有回话，而是一时陷入沉默，她盯着红思与，花了数秒钟的时间来理解后辈这句话的意思。又因为目光太过笔直不掩饰，导致红思与也不知道联想到了什么，头垂得更低了。 就这么沉默了半天，翠雀才重新开口：“你们说的‘制造临时本体’，该不会就是硬造一个身体，将之作为自己在物质界活动的本体吧？” “不愧是百年以来开华速度前五的魔法少女，理解能力的确不一般。” 一旁的祖母绿接话道，不阴不阳的恭维引来了翠雀一个略显冷漠的白眼，但是她对此并不在意： “确切来说，因为朝颜原本的身体受到残兽的影响太过严重，即便剥离了残兽的概念，身体上也有太多被侵蚀的器官难以恢复原状。想要治愈需要一个长期温养的过程，暂时必须强制处于休眠状态，所以拿出一个备用的身体来活动。” “听上去像是什么科幻电影里才会有的技术。”翠雀很直白地表达了自己的感想。 “不要小瞧我们国度研究院，物质界的某些科幻电影都未必能想象到我们的能力。” 祖母绿摇了摇头，全然忘记了自己几句话之前才说过“不了解物质界的年轻人”，有些尖锐地点评道：“幻想基于现实，而国度的传说时常会是人们幻想的源头。” “那么可行性呢？” 本着尽可能谨慎的原则，翠雀进一步追问：“技术是否成熟，风险又有多大？” “是否成熟？这你就不用担心了，制造生命体的技术，早在数十年前就已经成熟了，也有过许多的成功应用案例。别说是人类，就连妖精的躯体我们都可以一定程度仿制出来。” 祖母绿指了指自己现在的妖精玩偶身体：“我们唯一无法做到的就是凭空创造一个灵魂，所有制造出的生命体都只是无意识的死物。但对我们来说这是一件好事——仅仅只是制造一个没有自我意识的备用身体，我们不需要背负任何道德和伦理上的心理负担。” “听上去你早就有这样的打算。” “我不否认。” 祖母绿点点头：“因为你也知道，朝颜的状况并不好，而你的状况只会比她更加糟糕。方亭市现在缺乏有威慑力的高端战斗力，实话实说，作为兽之源接下来的主人，我对于这里的安全状况并不放心。 “所以你就想让一名伤员为此作出更多的牺牲？”翠雀忍不住皱起了眉。 “不要着急，后生，我可从来没说过这是‘牺牲’。人造躯体的技术十分成熟，不会对使用者造成任何的负担和伤害。” 祖母绿伸出爪子，简单地安抚道：“我可以向你保证，朝颜不会因为这个决定而受到任何不利的影响，她会得到的只有好处——比如她马上就可以开始巩固花级实力的训练，并且也可以回到自己原本的生活之中去。” “你本人的意愿呢？”翠雀看向了红思与。 “是我自己提议，并且同意的。” 对于这个问题，红思与抬起头，认真地与翠雀对视：“我说过的，前辈。就算只有这么一段时间也好，我想要保护这座城市，保护后辈们，也保护你。” 翠雀静静地看着她。 半晌，她阖目又睁开，叹了口气：“谢谢你，对不起。” “前辈没什么需要道歉的，你可是已经救过我三次了。” 红思与下意识抚拭着手中笔记本的封面：“而且，你知道的，其实主要还是……为了你。” 她的后半句话声音非常小，但还是被翠雀和祖母绿听得清清楚楚。翠雀抿了抿唇，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错开了视线；而祖母绿则发出了十分不怀好意的口哨声。 “年轻人啊，年轻人。”她不禁感叹道，“年轻就是好啊。” “所以呢？现在把这件事告诉我，还有什么要求？” 翠雀面无表情地看向祖母绿，强行把话题带回了正轨：“如果仅仅只是为了征询我的意见，似乎也不需要在半路上用魔镜呼叫我。” “哦，那个啊。” 妖精玩偶微微后仰身子：“其实也很简单，还是关于人造身体的事情。为了达成最好的适配，我们会仿照朝颜的本相来制造她的身体，只不过，你也知道，她本体的年龄外貌和本相差了有将近二十年。想要让备用的身体和原来的本体一致，所以可能需要一些额外的调整成本。” “‘额外的成本’，也就是说还是要收钱？”翠雀顿时懂了她的意思。 “要收，但是完全可以囊括在兽之源的交易之中。” 妖精玩偶摇了摇头：“主要是，朝颜她提出了另一个建议。” “……什么建议？”翠雀再一次扭头看向红思与。 “我说的是，要不，我们就节约一下成本。” 红思与又开始玩弄自己手中的笔记本：“我觉得，不调整也可以，直接用本相的模样来当备用身体就好……” “想要回归正常的工作生活，这种成本没必要节约。” 翠雀考虑了一番，认真地建议道：“既然首席阁下承诺了不需要额外的费用，那你其实没必要纠结这方面的问题。” “倒也不是成本考虑啦。” 红思与的声音越说越小：“就是说，我挺希望变回去以后还是本相的模样。” 这下翠雀明白她的意思了。 其实这也并不难理解，因为红思与所表露的想法，历史上也不是没有其他魔法少女表达过。 越是年华渐长，本体的容颜开始踏入名为“衰老”的阶段，越是难以放下本相的青春容貌。 魔法少女的本相，虽然未必都是魔法少女最为风华正茂的年纪，但是却都是充满了青春朝气，充满了活力的。哪怕三十岁，四十岁的女性也会有属于自己的魅力，但多数的女性终究还是更希望自己永远年轻，魔法少女也不会免俗。 事实上，的确有一部分魔法少女是为了这种有些无厘头的原因加入魔法国度的，她们单纯地无法接受自己退役后会逐渐老去的事实，而选择了永远作为魔法少女活下去。 红思与固然没有到那种执著程度，但希望自己的外貌显得更年轻也是可以理解的……吧？ 思考到此处，翠雀看到红思与用略有些奇怪的眼神瞟着自己，一时间又有些不太肯定自己的答案了。 “倒也不是不行。” 于是她点了点头，表达了自己的想法：“只不过，如果备用的本体是你十六岁的模样，你接下来还打算回异策局上班吗？” 得到的又是一阵沉默。 “我想回去。”不多时，红思与缓缓地道。 “……你打算用现在这幅模样来上班？” “前辈你答应过我的吧。” 红思与声音轻缓：“我回来了，让我当你的秘书。” “我是答应过没错。” 翠雀莫名咽了口唾沫：“但你用16岁的外表来异策局当我的秘书，是不是有一点……” 说到这，她才终于意识到，为什么这两个人要在自己来时的路上就用魔镜呼叫自己。 原来前面说的那么多东西都是铺垫，只不过是背景介绍而已，真正需要她接受并抉择的事项从来都不是红思与是否要接受一个备用的身体，而是“异策局局长林昀要不要录用一个外表看上去只有16岁的秘书”。 “……不行的吧。”她几乎是下意识开口否认。 “我觉得挺好呀，16岁的女高中生局长秘书。” 一旁的祖母绿悠哉道，无视了翠雀的白眼：“刚好，你不是本体经常会变身成魔法少女吗？就用现在这幅模样去当局长呗，小学生局长，高中生秘书，你们俩这样搭档，我相信异策局员工的干劲都会高不少的。” “异策局需要的是任务方向上的指导，而不是华而不实的偶像。” 翠雀漠然地看着她，毫不客气地驳回这不靠谱的意见：“退一万步说，就算我不介意自己在异策局里多出几条传闻，红思与的身份该怎么办？她总不能还顶着原来的名字回去上班吧？” “这个倒是简单。” 妖精玩偶轻轻合上爪子：“履历这种东西，随便做一做就行，就说她是‘红思与的侄女’，因为姑妈受伤，所以主动从天都市调任来接手姑妈的工作。至于外表年龄太过年轻的问题嘛，履历上填个25岁，别人再怎么问也就是25岁呗。” 翠雀这下彻底没话说了。 “好了，没什么意见的话就躺上来吧。朝颜的问题已经差不多定下来了，你自己身上的问题还大着呢，我们先得多理疗几次，把你的伤势稳定下来。” 拍了拍面前的治疗床，祖母绿催促道：“尽快结束，我接下来还要去研究兽之源呢。” 当然，事实证明，此前的治疗需要“脱衣服”就是纯粹的谎言，这种治疗根本就不需要赤裸地去进行。也因此，翠雀几乎不需要多作什么准备，只需要往治疗床上一躺，意识昏沉一会，整个过程就已经尽数完成。 以至于到她离开研究所，跟红思与一同走到走廊上时，还是没能想出究竟该怎么拒绝这两人荒唐的提议。 一边思考着，她一边解除了变身，恢复了林昀的模样，与红思与一前一后地走进了写字楼的电梯。 两个人站在别无旁人的电梯厢中，正当林昀的思维还沉浸在“如何拒绝”这个问题上时，一旁的红思与却突然小声发话了： “前辈，如果我想要用新的备用身体去上班，以前穿的职场装可能不太合适了，可能需要换一套。” “尺码上不合适？” 林昀回过神，打量了一下现在的红思与，下意识点了点头：“感觉得重新买几件了。” “是的，需要重新买几件适合本相外貌的衣服。” 红思与顺着他的话往下说，最后又小声道：“所以，能不能请你给我提一点参考意见？” 电梯中寂静无声。炽白的灯光随着楼层变换而微微闪烁着，厢体之中的光线有些明暗不定。 半晌，林昀明白了她想表达的意思，也明白了这句话之中所蕴含的感情，一时间神情有些复杂。 “……我可以陪你去。” 他声音放轻：“但是，有些事情，谢谢你，抱歉。” “……我说过的，不需要道歉。” 红思与望着电梯门上模糊的反光，神色恬静：“前辈你能陪我一起去就可以了。” 又是一阵沉默之后，电梯上的显示计数到达了一层，伴随着轻盈的提示音，电梯门在两人面前缓缓打开。 写字楼之外，便是附近最大的购物广场，仅仅是透过电梯和写字楼的玻璃幕墙向外望去，都能看到那一片闪烁的霓虹彩灯。 “去那里吗？”林昀目光平视，却突然开口问道。 “嗯，去那里。”红思与也向前望着，口中应答。 两人脚步声整齐，一同自电梯门中迈出，他们之间的距离自相识二十年以来，似乎从未像现在这一刻那样接近。 而两人的手也彼此相背，因为身高的差距，手与手之间同样有高有低。那只位处低处的手在前进的过程之中微微抬起，手背与对方相触，但最终，手的主人将之放下，重新抓住了自己的衣摆，强装自然地与另一个人并排走出了写字楼。 前方是灯红酒绿，后方是静谧凄清。 人类的城市文明在这个世界已经发展了超过千年，在现代都市之中，人与人的距离可以近在咫尺，却同时远在天涯。 …… …… 同样是霓虹灯中，走在冬夜的寒风里，刚刚与自己的同伴们一同离开购物广场的林小璐忽然驻足，仿佛感受到了什么一般回过了头。 她先是有些疑惑地向购物广场的大门口看了过去，之后，又仿佛是为了确认般倒退了两步，走到了大门口前。 注视着那两道颇为眼熟的身影，她的神情愈发疑惑。 “怎么了吗？”注意到了林小璐奇怪的表现，手中提着大包小包，正为逛街成果心满意足的夏凉忽然回头问道。 林小璐没有回答夏凉的问题。 她先是又往门口靠了两步，然后仿佛是担心自己看错了什么一般，又揉了揉眼睛。最终确认了自己看到的东西之后，愣愣地站在了原地。 然后，她瞪着眼，缓缓张大了嘴。 今天是6k字，姑且当做给昨天的拉跨补上2k吧。谢谢各位书友在最近更新不稳定的时间里还一直打赏支持，十分感动，十分惭愧，十分感谢。 (本章完) 第四十一章 归家 时间临近晚上八点，翠雀提着两个大号的塑料购物袋，跨过夜幕，回到了秘密基地。而当她找出钥匙，一如既往地打开房子的大门时，却突然感觉少了些什么。 门后是空空一片的玄关，林小璐并没有过来。 近一个月来，翠雀每次回到基地，林小璐都会第一时间出来迎接。有时热情，有时平和，但终归都是主动寒暄。这种略显亲密的表现初时让翠雀有点尴尬，但时间长了以后，倒也也习惯了这种相处模式。 不过现在看来，今天却成了例外。 眼下的时间已经不早，按理来说林小璐已经完成巡逻了才是，更何况翠雀前些天还听说她今天要放假半天，更没有理由不在基地里。但眼下那孩子却没有出来迎接，让翠雀一时感觉有那么点遗憾。 这种遗憾的心情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她也知道，孩子是独立的个体，有自己的事情，没可能一天到晚都围着自己转，有事情要忙从而没来应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所以很快就回归了平常心，有条不紊地换好了拖鞋，小步迈进了客厅之中。 目中所见的是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夏凉，还有难得不在地下室训练，而是在客厅中陪同的白静萱。 “你们吃过晚饭了吗？” 她微微弯腰，准备把手中的购物袋摆到一边：“我回来前去了一趟超市，多买了点食材。” “啊，小前辈回来了？我们吃过了哦。” 听到身后的动静，夏凉立刻坐了起来，从客厅中跑出来，帮翠雀拿起了购物袋：“唔哇，好重！还是先把这些东西放到冰箱里吧！” “我也要帮忙！”听到她这么说，一旁的白静萱连忙插到两人之间，抢过了另一个购物袋。 “倒也不需要那么急……不过还是谢谢你们。” 手中的两个袋子一瞬间便被接连抢走，重负瞬间消除，让翠雀略有些无措地眨了眨眼：“对了，白玫人呢？” 然后，她就看到面前的两人不约而同地顿了一下。 “……姐姐的话，之前说想要回家，所以一个人走了。”白静萱的声线有些微妙地下沉。 “我们今天下午一起出门了，但是因为某些事情，小璐没跟我们一起回来。” 夏凉则是略有些尴尬地干笑着：“我是想劝她的，但是嘛……实在是劝不动，哈哈。” “发生什么了吗？” 两人这话里有话的反应让翠雀意识到事情似乎另有隐情，下意识想要挑眉。不过为了不给孩子们带去压力，她还是刻意保持着平和的表情：“今天晚上是有学习会的预定的，她突然回家做什么？” “……小前辈。” “嗯？” “我接下来说的话，你听完以后一定要保持冷静哦。”放下手中的塑料袋，夏凉平伸出手，往下压了压，作出一个大概是表达“平静”的手势。 “是很严重的事情？她遇到什么危险了吗？”翠雀神色一紧。 “不，不是什么危险的事情，生命安全肯定是没问题的。但严重……倒也确实挺严重的。怎么说呢……嗯，我们今天下午因为某些原因一起出了门，然后又决定一起出去玩，所以最后去了异策局附近的那家购物广场。” 夏凉勉强保持着面上的微笑： “然后，晚上的时候，看到了林叔叔和红姐姐在一起。” 因为白静萱在一旁，所以她选择了有点绕弯子的说法，用了更加客观的说法，不过翠雀依然能够听懂这句话的含义： 自己和红思与一同行动的情景被看到了。 ——“妈妈！爸爸有外遇了！” 见夏凉说出了实情，一旁的白静萱便也紧跟着开口，只不过她对此事的认知显然处于另外一个维度：“所以姐姐才要回自己家，她说要跟爸爸去对峙！” 对峙？ 这个词一经白静萱说出，又经由其在大脑之中的短暂传递，便让翠雀的思维陷入了一瞬的空白。 她花了些力气才让自己接受了这个事实，回过神后，她先是看了看白静萱，发现从这孩子的面上实在寻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便又看向了夏凉。 而夏凉则仿佛能明白她在想什么一般，干笑着点了点头。 于是，翠雀便明白了眼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了：在林小璐的认知之中，自己的父亲虽然工作繁忙，但依然是每天晚上都会回自己家的，所以她选择在家里等着“自己”。 这也意味着，自己现在是必然要回去一趟了。 深吸了一口气，继而缓缓吐出，她沉默良久后开口：“……我可能需要暂时离开一下，今晚不一定会回来。” 这句话说完，她又指了指夏凉手中的塑料购物袋：“这些东西可能要麻烦伱们收拾整理到厨房里，辛苦你们了。” “妈妈这是生气了吗？”见她神色紧绷，一旁的白静萱小声问道，“我们是不是不应该把这件事说出来？” “你们两个，小小年纪想太多了，事情未必有那么复杂。” 伸手在她的脑袋上揉了揉，翠雀语气放缓：“不要在意太多，我没有生气，也不是去吵架的，只是确实有些事情要做。” “所以，小前辈你知道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夏凉佯装一无所知，实则略有所指地问道：“林叔叔和红姐姐在一起，甚至一起去逛街，岂不是真的……关系有些发展？” 翠雀忍不住瞪了她一眼。 “从我现在的立场来说，说出的答案是不可信，也没有意义的吧？” 最终，她还是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但我能给出的答案就是没有。” 见两名女孩依然一脸不信，她也不想继续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便摆了摆手：“总之，我可以很肯定地告诉你们：我、朝颜，还有……林昀都没有改变彼此关系的意思，无论是更加接近还是更加疏远，这都不是现阶段会考虑的事。” “那你今天晚上还回来吗？” 夏凉放下了手中的袋子，笑意盈盈：“晚上的学习会是不是取消了？” “取消了，但我已经把预定布置的习题放在了书房里。” 知道她心里打什么算盘，但翠雀也不想在这件事上多费口舌，而是头也不回地向着大门口走去：“白玫要去做自己的事情，没法参加，那么你就自己把对应的习题写完吧，我明天回来批改。” “诶？这样都要写题吗！”夏凉顿时哀声喊道。 “毕竟你的心思似乎有些浮躁。” 在玄关换好了鞋，翠雀回头瞄了她一眼：“好好学习，大人的事情，小孩子就别多管了。” 就这样，将夏凉“不公平”的喊声丢在了身后，翠雀走出了秘密基地，寻了一处无人的空地，直接腾空而起。她选择了用飞行的方式赶回自己家，以免除在路上耽误的时间。 于夜空中一路穿行，仅仅数分钟，翠雀就已经赶到了公寓附近。而这一次，因为要保证普通人的立场，所以她又得专程变回林昀的模样，然后老老实实地坐电梯回去。 自家的公寓在平日搁置的时候也会有钟点工来按时清扫，所以哪怕林昀最近很少回去，家中应该也保持着适度的整洁，不至于被林小璐察觉出什么端倪。 在电梯中，面对电梯门的反光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确保看上去没有什么风尘仆仆的感觉以后，林昀便摆出一副若无其事的面孔，自然地回到了自己的家中。 刚进门，就看到了一把椅子。 这把椅子不知为何被直接摆放在了客厅的门前，正面朝着门外，而林小璐正坐在椅子上，身旁立着个不知道干什么用的小黑板。低着头，戴着个耳机，一门心思盯着自己的手机。 林昀随便一瞟，便发现她在玩游戏。 “咳咳。” 清了清嗓子，他开口道：“璐璐，你在干什么？” 这句话一出口，林小璐便循声抬头。看到自己父亲正站在门口看着自己后，她下意识想要关掉手上的游戏，但是却因为仓促之中动作不协调，导致手摸到了音量键上，直接把声音拉到了最大。 响亮的音乐声伴随着游戏角色的呼喝声顿时从林小璐的耳朵之中传了出来，便是站在林昀的位置都听得清清楚楚。 几乎是本能般缩起了脖子，林小璐连忙把耳机扯了下来，慌乱了半天才重新想起手机的音量键在哪。把声音关掉以后，她又关上了手机，将之揣进了自己的外套口袋，调整好自己的坐姿，收敛神情摆出一副严肃的表情……这才算完成了所有的准备工作，重新端正地坐在了那里。 林昀目视着整个过程在自己面前上演，一时啼笑皆非，但还是努力保持平静，扫了一眼旁边的小黑板，好似什么都没看到一般问道：“今天怎么突然想起来回家了？” 林小璐什么都没说，只是坐在椅子上，一脸严肃地看着他。 “……怎么了？”林昀只好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 “我看到了！” 林小璐猛地开口：“你跟那个女人在一起逛街！” “看到了？” 林昀装出才知道这件事的模样，好像真的很吃惊一般道：“你在说什么？” “不要隐瞒了，我亲眼看到的，就在异策局附近的购物广场，你跟那个女人有说有笑的在一起！” 伸出一只手指，林小璐猛地指向林昀，大声道：“脚踩两只船是不行的！”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可以说严肃而正经，气势汹汹，俨然一副来兴师问罪的态势。如果是别的事情，可能真的能让人感觉到气氛为之一肃。 可惜的是，她说的话在林昀看来完全是天马行空的猜测。而更遗憾的是，说完这句话后，还没等林昀回答，林小璐自己的肚子就先一步响了起来。 “咕噜咕噜……” 只有两个人的玄关处，这个声音格外清晰刺耳，而声音的来源又太过明显，以至于林小璐刚伸出去的手指一下子就弯了下去。 望着莫名陷入窘迫的女儿，林昀无奈一叹：“都八点多了，你这是没吃饭吗？” “别，别转移话题！” 一手收回去捂住自己的肚子，林小璐耳朵发热：“我在说的是你三心二意的事情！” “中午吃了没？”将胸口的领带解开，林昀向着餐厅走去。 视线跟随着林昀一路移动，林小璐下意识开口道：“没吃多少……不对，我不是在说这个！” 林昀则是脱下西装外套，将之搭在餐厅的椅子靠背上：“家里现在一般不备新鲜食材，不过我今天刚好买了点菜，晚餐吃肉吗？” “吃肉……八点了，算了吧。”林小璐思虑道。 “八点而已，吃了长点肉也好。” 林昀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了两个用来包装肉类的保鲜盒：“感觉你这一个月还是没怎么长个子。” “又不是我想这样的，我的身体它自己不长个。” 林小璐嘟囔着从座椅上站了起来，跟着凑到了厨房里：“不用吃肉了，我最近减肥。” “减肥？你这才几两肉，瘦的像个芽菜一样。” 林昀洗了洗手，开始在厨房之中处理食材：“而且你才十四岁，还是长身体的时候，怎么就突然想到减肥这种事？” “最近吃的有点太多了。” 林小璐跟到水池边上，神情复杂：“胖了四斤。” “多少？”林昀回头看向她。 “……四斤。”林小璐进行了一番心理斗争才说出这句话，“在秘密基地饮食太好了。” 认真打量了一番林小璐，林昀这才发现，在这些天里，林小璐的脸确实稍微圆了那么一点点。只不过因为朝夕相处，这种变化实在是太微弱了，才导致这种变化此前一直被忽视了。 “没事，长点肉也好。” 略微思索了一下，他的手在保鲜盒上拿起又放开，但终究还是撕开了上面的包装皮：“长身体嘛，没事。” 哪怕发现了这种变化，他也完全不介意女儿胖上一点，事实上，翠雀在秘密基地里做饭也是秉持这种原则。从父亲的角度去看，女儿的身高发育问题显然更重要一点。 微微张了张嘴，林小璐大概也意识到自己在这件事上说服不了自己的父亲，便从一旁的冰箱拿出了几个速食食品的盒子：“……我来备配菜。” 在秘密基地的这段时间里，她也逐渐习惯了在厨房里帮忙。虽说仍然派不上什么大用处，但多少也明白了自己的能力能做什么，此时自然也没什么理由闲着。 父女就这样并排站在厨房的灶台边，林昀处理着手中的肉，仍然不忘继续说话：“所以呢，你在门口摆个椅子干什么？还非要坐在那里玩手机？” “才不是坐在那里玩手机。” 林小璐顿时抬起头，反驳道：“我是在那里等你！” “等我干什么？” “我要告诉你我看到你脚踩两只船了，要给你一个警告！” 林小璐一本正经：“要在你回来的时候就第一时间说出来，才能起到震慑的作用！” “……你是怎么想出这种怪招数的？”林昀有些失语。 “我从电视上看来的。”林小璐振振有词。 “行，那就当是这样吧。那么那个小黑板呢，没记错的话是在家里补习的时候用的？为什么要挪到门口来？” 林昀将肉泡进水中：“不想要了就扔掉，别像是扔大件垃圾一样丢在那。” “那个也不是扔垃圾。” 林小璐有些不满：“我本来是想在上面写标语的！” “什么标语？” “反对脚踩两只船的标语，要狠狠批判！”林小璐狠狠地撕开了速食盒的包装皮。 “……姑且不提你说的对不对，那你的标语呢？”林昀有些奇怪道。 “想不出什么好的，所以擦了。”林小璐闷闷道。 “擦了以后就不写了？” “不是，我想去网上搜搜看有没有什么好的。” 林小璐看着手中的包装盒，声音越来越小：“只不过搜半天也没搜到，突然想起来今天游戏的任务还没做。” “所以？” “就，顺手玩一下。”林小璐向一旁移开了视线。 这也总算是解释清楚了她在门口在搞什么幺蛾子，只不过比起在门口时的啼笑皆非，知道真相之后的林昀心中更是泛起了一层隐忧： 自己这是生了个傻子？ “我不傻！”林小璐立刻反驳道。 “我可什么都没说。”林昀瞟了她一眼，继续处理手中的食材。 “什么都没说不就是因为想说我傻吗！” 林小璐有些羞恼：“这些只是意外！” “好吧，好吧，都是意外。”林昀点头认输。 “所以说，我想说的不是这个！你也不要转移话题！我要说的是你跟那个女人去逛街的事！” “不要用‘那个女人’这种不礼貌的称呼，叫阿姨也好，叫姐姐也行，再不济要叫前辈。” 林昀教育道：“人家再怎么说也是魔法少女这一行的前辈，而且是方亭市出身，你没必要那样敌视她。” “她都在模仿我妈妈了，让我怎么不敌视她？” 林小璐一瞪眼：“而且你也别偏袒她！她之前学我妈妈说话，别告诉我你没听出来！” “……是这样没错，但她的目的不是坏的。” “你怎么知道她的目的不是坏的，万一她因为喜欢你，所以在你面前表现的特别温柔，实际上是个坏女人怎么办？” 林小璐嘟囔着：“然后坏女人成了我的后妈，说不定要说‘当初你妈妈抢了我的男人，现在我要报复你’，然后虐待我，不给我东西吃，让我穿着破衣服扫烟囱……什么的。” “你这又是从哪里看来的？”林昀奇怪道。 “电视里。”林小璐振振有词。 以后得让夏凉帮忙看一下这丫头，不能让她天天看些奇怪的节目。 林昀心中盘算着，但是面上不露分毫情绪：“我们家没有烟囱。” “比喻啦，比喻！” “就算是比喻，也不会有那种事，我可以向你保证，她并不是坏人。” 微微停顿了一下，林昀语重心长道：“而且我知道你的意思，我和你一样，很想念你妈，所以我不会做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 “我说了，我才不管你给不给我找后妈。” 林小璐闷闷不乐：“你的感情生活是你的自由，我只不过是给你提个醒而已。但不管你打不打算找个新的……三心二意都是不可以的。” “我哪里三心二意了？” “你怎么没有三心二意了？你明明在跟翠雀谈恋爱！” 林小璐伸手揪住林昀的衬衫一角：“然后你又背着她，跟那……红思与一起出去逛街，你想说你没有多余的心思吗？” “你确定你看到的是我？”林昀试图进行最后的挣扎。 “怎么不是了，衣服都是一套！而且红思与也是，她甚至还用魔法少女的形态去勾引你！” 林小璐瞪着眼睛：“男人就是喜欢年轻的对吧？她一变年轻你就心动了？” “你这孩子，真的是……” 把肉丢到一旁的菜板上，林昀抽出菜刀，轻轻地在上面划上一下：“首先，我已经说过了，我不会做对不起你妈妈的事，所以我不打算给你找后妈。” “不打算找后妈？” 林小璐眨了眨眼，先是思考了一会，然后露出了一个有些惊恐的表情：“你打算不负责任，始乱终弃……啊！” “小小年纪，你懂什么。” 实在忍不住在女儿的脑壳上拍了一下，林昀收回手，重新握住菜刀：“不要学着电视剧里的人说话，现实里没有那么多乌七八糟的事情。” “……那算什么。”揉了揉自己的脑门，林小璐闷闷道：“你跟翠雀都已经有感情了，难道就打算这么晾着她？” “这就是其次了。” 林昀叹了口气：“谁跟你说我和翠雀在谈恋爱，打算结婚的？” “……摩丝。” 林小璐这个答案一出，林昀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废了半天劲才把自己的呼吸调整过来，但仍然强迫自己装出平静的样子：“那是谁？” “坏人。”林小璐斜了他一眼，“就是月圆节那天晚上那个人。” “……哦。” 知道自己这个身份也不该对此多作评价，林昀装作若无其事般继续道：“所以呢？一个坏人告诉你的，然后你就信了？” “她是跟翠雀这么说的！而且明显证据确凿！” 林小璐的声音又大了些：“那天晚上，翠雀本来是说不回方亭市的，但是却突然回来了，难道不是你通知她的吗？” “这又是从哪听来的？” “我自己看到的，你那天晚上不在房间里！”林小璐义正辞严。 原来如此。 林昀恍然。 直到这一刻，他才解明了这个持续一个月的疑惑，知道自己到底在哪里出了纰漏。 因为月圆节的晚上急匆匆出了门，完全没考虑行踪暴露的可能，再加上摩丝当时根据自己的主观臆测胡说八道了一通，才导致林小璐完全被带偏了。 这么一想，自己在与摩丝战斗的时候，因为不想暴露多余的信息，所以对此没有解释清楚，在孩子们的眼里也成了一种变相的“默认”。诸多因缘巧合凑在一起，才导致产生了现在这样的误会。 那么，自己有必要解释清楚吗？又到底该解释到哪一步呢？ 林昀在心中思考着，一时无言。 继续让林小璐带着白静萱这么误会下去，无疑是一件很尴尬的事情。尤其是最近白静萱天天对翠雀以“妈妈”相称，虽然是自己认下来的，但每喊一次，翠雀都会感到一阵头痛。 但不得不说，这似乎也是一个掩盖自己和翠雀身份问题的解释。林昀和翠雀这两个身份在许多事情上若有若无的关联和矛盾，都可以用这个解释应付过去。 只是，如果真的亲口承认了这个解释，只会让自己更难向林小璐开口坦白自己的身份。 心中进行着反复的权衡，林昀的沉默持续了足有半分钟之久，就当林小璐都以为自己是不是说错话的的时候，他才重新开口道： “你说的没错，那一天，的确是我把她叫回来的。” “真的？” 林小璐顿时扬起嘴角：“我就说嘛，果然你跟翠雀……” “但是，并不是因为我跟她有什么情侣关系。” 林昀微微眯起眼：“我跟她之间真正的联系，其实就是你。” “……我？”林小璐顿时愣住了。 “是的，我之所以能联系她，是因为我是你的父亲，而她是你的前辈，又恰好是你妈妈的朋友。” 林昀点了点头：“她回来也不是因为我，而是为了保护你，保护你们。” “那，那你为什么会知道那么多魔法侧的事情……”林小璐低声道。 “因为我其实是异策局的人。” 林昀面无表情地在内心之中下了决心，最终还是决定把这层事实摊到台面上：“我从很久以前就是异策局的内部人员，并且现在已经重新回到异策局去工作。” 只不过，他稍微对事实进行了一点修改，隐去了自己是“空降”的事实，转而采用了金绿猫眼为他制造虚假履历时的说法。 而这个事实对于林小璐来说显然足够有重量，以至于她一时都忘记了说话。 “你……是异策局的人？” 半天之后，她才有些后知后觉地开口：“这怎么可能？我小时候是去过你的单位的，那里根本就不是异策局……” “因为以前的我只是个编外人员，是为了辅助你妈妈的行动才注册的。” 既然已经开始撒谎，林昀索性信口胡说道：“后来，异策局的局长出了问题，我的资历恰好足够，所以前些天才回归了异策局，现在是现任局长。” “……局长？” 这个词语显然让林小璐更懵了，因为她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大的官。 “老爸你是异策局局长？” 然后，她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惊呼声。 “小声点，你想让邻居听到吗？”林昀连忙伸手捂住她的嘴，“这可不是能随便往外面说的事情！” “可是，不是……异策局，局长？” 林小璐有些晕晕乎乎地道：“我其实是官二代？” “不，你不是，我们家没什么权利，我只是我，你也只是你。” 林昀敲了敲菜板：“而且我觉得你要搞清楚，比起异策局的职位，魔法少女的身份其实更加重要……” ——“所以你才知道我当魔法少女了？”只不过，林小璐却先一步打断了他的话。 “没错。”林昀索性顺着这个逻辑继续往下编，“我是异策局的人，所以红思与才会第一时间找上我，把跟你有关的事情说出来。” “那，所以你才一直都对我在做什么不管不问？” “是的，因为哪怕你们现在住的秘密基地，也是我们异策局提供的场地。” “我最开始自以为瞒着你行动的那几天，你其实对我的动向清清楚楚？”林小璐神情复杂。 “其实没那么清楚，但是我知道你在为这座城市战斗。” 林昀含糊其辞：“我没那么严重的控制欲，不会时刻关注你在做什么。” “可是你都是局长了，为什么我们家还是没什么钱？” 林小璐有些疑惑：“不应该随便接受一点贿赂就可以开豪车住别墅了吗？” “你爸我是清官，不接受贿赂。” 忍不住又在女儿的脑壳上拍了一下，林昀教育道：“专门关注你的消息，给你们的活动大开绿灯已经算我在动用私权了，怎么可能去做受贿那种事情。” “……合着是这样啊。” 林小璐倏忽一叹：“我还以为……” “还以为是什么？”林昀斜眼看着她。 “我还以为你跟翠雀在谈恋爱，所以翠雀把这些事都告诉你了呢。” 不知道为什么，在短暂的惊愕过去之后，林小璐反而显得有点失望：“原来是因为你在异策局。” “不如说，正因为我在异策局，所以才会和你的翠雀前辈，还有红思与进行接触啊。” 切好了食材，林昀点起灶台，开始往锅中加油：“包括你今天下午看到的也是，那个的确是我，但不是因为我在跟谁搞暧昧，而是陪红思与去选衣服。” “选衣服还不叫搞暧昧？”林小璐顿时瞪大眼。 “职场装，别瞎想，正常的朋友交流。” 林昀有些心虚地别开视线：“总之，这其中没什么其他的含义。” “所以那个女人也真的是红思与，不是她的女儿或者侄女什么的？”林小璐接着问。 “是的，那个的确是她。” 林昀点点头；“具体原因你可以去问她或者翠雀，但这确实是她取回魔法少女力量后的模样。” 林小璐莫名松了口气。 “那就好，我之前还想过最坏的情况，万一那是你的私生女怎么办。” 她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如果凭空多出来个姐姐，那我还不知道要怎么跟她相处呢。” 林昀抬手，林小璐下意识往旁边躲了躲，但是却发现脑门上没有挨敲，反而是一张手掌摊开在自己的面前。 “盐。”林昀简明扼要地说道。 “哦。”林小璐这才意识到自己还在帮厨，从一旁的架子上拿起了盐袋。 “总而言之，我和翠雀，和红思与都不是你所想的那种关系。” 接过盐袋，用勺子轻轻比对后将之撒入锅中，林昀总结道：“这些都是工作上的需要，实际上不管我还是翠雀，许多事情都是为了你考虑的，你就别瞎猜了。” “可是……” 林小璐又有些犹疑：“如果你们真的什么关系都没有，翠雀为什么要为了我考虑？” “……因为她是你的前辈。” 微微思考了一下，林昀才开口回答道：“魔法少女的前后辈关系，在不发生变动的情况下会持续十年，这么长时间的战友关系，许多时候已经胜似亲朋。” 这个答案其实并不应该由他来说，因为事情关乎魔法少女，他不应该表现出过多的了解。哪怕坦白了自己现在在异策局工作的事实，“魔法少女”也是他与翠雀身份的主要分界线，理应绕开才是。 只不过，今天晚上都已经把话说到了这种地步，把事情说明白，解开误会，才是最重要的事情。所以林昀才在思考之后选择了将之说出来。 当然，这也只是表层的理由。虽然说出来冠冕堂皇，也好像有那么几分道理，但其实并不算太让人信服。 光是从林小璐的表情上就已经能看出来，她对这个答案并不算很满意。 事实上，林小璐对于翠雀此前的偏爱并非毫无知觉，不如说，正因为这些日子里白静萱分走了翠雀的关注，才让她逐渐意识到自己此前是被偏爱的。 只不过，对于这种偏爱的来源，哪怕翠雀已经一再解释，她也不认为是因为自己。 在她的潜意识中，还是觉得这种偏爱源自于父母的余荫。而其中，或许有母亲作为队友的影响，更因为翠雀和自己的父亲关系不同寻常。 可现在，父亲却非常直白地告诉自己，都不是因为这些，他和翠雀之间并没有什么情侣和恋爱关系。 这不仅意味着自己此前的猜想都是错的，还意味着她把这些错误的猜想都说了出去，甚至直接在翠雀本人的面前表述了出来，还大言不惭地直接开始喊人家“妈妈”…… 如果真的是自己想歪了，那林小璐光是想想都忍不住脚趾蜷缩。 可是，她这么想着，可是，如果这些都是错的，真正的答案到底是什么呢？ 自己所感受到的偏爱并非是错觉，而父亲和翠雀一致又否认了彼此之间有更深的联系，自己到底该相信哪一边？ 是否是因为在这对立的事实之外，还有着另外一个答案？ 她注定是无法从林昀那里得到其他回答的，所以在吃完晚饭，帮忙处理好碗筷后，林小璐便一个人陷入了沉思。 她思索着洗了澡，思索着刷好牙，思索着换好衣服，思索着躺到了床上。 然后她思索着打开了手机，思索着点开了手机上的游戏，思索着找到了那个应该是以自己母亲为原型，名叫“曙草”的游戏角色。 “问翠雀的时候，她也说就是因为我。” 回忆着夏天某一夜的夜谈，林小璐口中喃喃：“我到底有什么特别的呢？天赋不好，性格不好，长得也没比夏凉她们可爱，甚至学习都开始比不过她……” “妈妈，你和翠雀，到底是怎么样的关系呢？” “如果真的和爸爸没有关系，那么那天晚上的梦是因为什么？为什么我会梦见翠雀抱着小时候的我？” 屏幕之中的虚拟人物，也不可能回答她的问题。 哪怕林小璐再怎么翻来覆去地点开游戏人物的语音，也只能听到一些无关痛痒的问候，以及战斗相关的呐喊。 在逐渐混沌的思考之中，她终究是放弃了继续去考虑这个问题，转而开始去游玩其他的游戏关卡。 最近的日子里，她的目光也终于逐渐从“曙草”上移开，投向了游戏之中的其他角色，开始对别的魔法少女进行培养。 而在游戏角色的养成过程之中，偶尔也会触发属于角色的个人剧情故事，象征着游戏中的角色与玩家扮演的“妖精”产生了更深厚的情谊。 就这样，林小璐随手点开了一个游戏人物的个人剧情，一目十行地往后翻看着，正当她觉得这个故事颇有些无趣，想要一口气快进掉时，却突然被其中一段情节吸引了注意力。 原因就是故事之中的两名魔法少女产生了误会，其中一人误以为另外一人有喜欢同性的癖好，所以有了一段令人啼笑皆非的对话。 同性癖好相关的轻微调侃和笑话，并不算是什么很重要的剧情。本身也只是掺杂在故事中作为简单的调剂，但是落在林小璐眼里，却仿佛成为了门锁唯一的钥匙。 就是这么一个完全无关紧要的桥段，却突然打通了她全部的思路，让她在那一瞬间将所有的问题都串联在了一起，得到了一个全新的答案。 是啊，为什么自己之前没想到呢。 她呆呆地盯着屏幕，回味着那个全新的答案，内心之中的激荡久久无法平息。 ——翠雀喜欢的，为什么不能是我妈妈呢？ 1w字补昨天的喵 (本章完) 第四十二章 薄雪轻扬 12月11日，一个普通的工作日，方亭市又一次下起了小雪。 这场小雪自前一天的夜晚开始，一直持续到了第二天下午。洁白的雪花将整座城市染白，也在隆冬之中带来了几分梦幻情调。 细密的雪花轻轻敲击窗棂，无声地留下几滴水痕，模糊了窗外的街景。开着暖气的异策局里，坐在局长室之中的林昀磨拭着手中的茶杯，倏忽叹了口气。 然后望向了桌子对面的不速之客，强打精神问道： “今天是有什么高兴的事吗？” 桌子对面坐着他的学生和后辈，也是近些天常常光顾局长室的常客——白静萱。 作为一种话术，并不是问“有什么事”，也不是问“为什么要来”，而是上来就把范围圈定在“高兴的事”里。只因为他摸不清楚这孩子的来意，试图把谈话的定调变得积极一点。 正是临近下班的时候，而当林昀原本已经处理完了当天的文书，准备总结当天的工作时，白静萱突然来到了这里。 当然，虽说是唐突造访，但林昀也已经快习惯了。正如此前所说的，白静萱已经成了常客。自湖畔春天的事情过后，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以翠雀的身份应下了这个“女儿”，白静萱往异策局跑的次数也增加了不少。 不过，自那以后，她也没有提出过“虐杀黑烬黎明”一类骇人听闻的请求。时常是简单地和林昀打了个招呼以后，就一个人安静地坐在局长室里看书。 不如说，也因为她确实足够安静，林昀才愿意让她在局长室里待着。 “高兴的事？” 今天的白静萱似乎比平常还要活泼。哪怕是坐在一边看书，被椅子略微架高的小腿也一直在空中微微晃悠，一对运动鞋来回踢踏，偶尔摩擦在一起，发出细微的刮擦声。而在听到林昀的问题之后，她停下了脚上的动作，抬起头来： “叔叔不知道吗？” 知道。 林昀心中暗道。不如说，白静萱今天看上去这么高兴，其实跟翠雀有着不可分开的关系。 因为今天，12月11日，是白静萱的生日。 以生日为由头，翠雀早早就通知过小队中的成员，今天晚上会在秘密基地中为白静萱举办一场生日会。 “猜倒是能猜到一点。” 当然，考虑到自己的身份没理由知道的那么清楚，林昀只能斟酌着字句道：“之前多少听说了一点，今天应该是你的生日？” “嗯嗯！” 白静萱点点头：“今天晚上会有一场我的生日会哦，叔叔要来吗？” 林昀面上没什么异样，却唯独在听到“叔叔”这个称呼之后，嘴角略微抽了抽。 这个称呼其实并无不妥，甚至放在白静萱和林昀之间是最为合适的称呼，如果要说它有什么问题的话，那就是白静萱之前不是这么喊的。 而这便是最大的问题。 事实上，白静萱不仅放弃了“爸爸”这个原本让林昀头痛的称呼，转而开始喊“叔叔”；哪怕是对翠雀，也放弃了“妈妈”的称呼，重新开始喊“老师”。 这个过程实在是太过于自然，也太过于突然，以至于最开始发生的时候，翠雀都没有意识到有哪里不对。而等到她发现情况不怎么乐观时，白静萱的称呼已经完全变回去了。 而要问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翠雀心里其实也门清——可以说基本上全赖她自己。 这件事还得从回家和林小璐对峙那天说起：在林昀向林小璐透露了自己异策局员工的身份之后，因红思与归队而激起的风波总算平息了些许。 女孩们明显对红思与的归来理解了许多，并且也逐渐接受了这名“新”队友的存在。只不过，理解之余，倒也产生了一些新的问题。 首先便是林小璐。 在林昀认真地向她声明了自己和红思与的关系，甚至是自己和翠雀的关系之后，她的确是消停了，不再拿“后妈”之类让人头疼的问题来刺激林昀的情绪。 只不过，这种“消停”是片面的。因为翠雀很快就发现，林小璐对自己的态度开始变得有那么点不对劲。虽然言谈举止上看不出来，但是在某些时候，她总是会用一种莫名复杂的眼神偷偷盯着翠雀看，而当翠雀回过头去看她的时候，她又侧过脸去，装作在干别的。 这种行为只有一两次倒还罢了，可几乎每天都会发生，翠雀想不注意到都难。过了几天后，便是夏凉和白静萱都注意到了这种奇怪的现象。 更加奇怪的是，林小璐开始变得莫名的努力。 并不是说她此前不够努力，事实上，先前的林小璐对翠雀布置的任务向来是不折不扣地完成，论花费的心力绝对不少。只不过，这些天以来，她的这种努力开始变得有些执拗，甚至有向白静萱靠拢的趋势。 翠雀问她为什么，她的回答则是“三个人里只有自己还没有觉醒魔装，所以有点着急”。 这个回答听上去并没有问题，甚至可以说是合情合理，所以翠雀便也不好再问。毕竟青春期的女孩子是什么心思属实难猜，既然林小璐总体的行为是向好的，那么应该也不必多担心。 而若是说林小璐的状态只是让人疑惑，白静萱的态度就多少有些让人担心了。 在此事之前，也是湖畔春天的袭击事件之后的这段时间里，白静萱在秘密基地的表达欲望明显是变强了许多的。她会在各种场合努力去发言，以维持自己的存在感，不让翠雀忽视她的存在。 但是那天晚上，翠雀选择说明情况并回归自己家以后，白静萱的话似乎少了许多。 并不是什么时候都不说话，而是很少会主动说话。如果有人询问她什么，她还是会回答的，但也仅限于此了，基本上不再有更多的交流。 若非是翠雀这些天对白静萱的关注增加了不少，她可能都注意不到这一点。毕竟这个孩子向来都很安静，从来都不会在不合适的时候插话。 当然，哪怕注意到了也没用，因为这个时候，白静萱对翠雀的称呼已经重新变回了“老师”。 问她为什么这样，也只能得到略显天真的回答： ——“叔叔和老师不打算结婚的话，也就不会领养我了吧？” 这是一个很天真，却让翠雀的内心为之一沉的回答。因为它实在是太过于轻巧，也太过于符合逻辑。 “林昀”与“翠雀”会结婚，重组家庭，单纯是林小璐的臆想，林昀暂时没有续弦的意思。 而因为条件是错的，所以后续的推论也都是错的，建立在这个基础之上，“林小璐的家庭会领养白静萱”同样也是空中楼阁。从这个逻辑去推导，不难得出白静萱现在的答案。 这个答案没什么问题，但它被白静萱亲口说出来，就完全是不同的事态了。 从她此前对于这件事的态度来看，这对她并不是那么轻巧的事情。她的态度不该是这样的。 翠雀有想过白静萱会心生疑惑，找自己确认承诺的真实性；也想过白静萱会感到不满，认为自己在敷衍和欺骗；却唯独没有想过会哪种都不是，白静萱没有表达任何的疑惑和不满，反倒轻易地说服了自己，然后就轻易地接受了。 而这，才是最糟糕的一种的发展。 这意味着白静萱不仅没解开心结，甚至根本不认为这个问题能够解决，开始隐瞒问题，反而将心结内化成了自己的一部分。 数次试图谈话而无果后，翠雀不得不拉上夏凉，主动把这件事的来龙去脉说明了一遍，包括但不限于此前允许白静萱称呼自己“妈妈”的事。然后，在夏凉有些微妙的目光之中，暂且抛弃这些前提进行了一番商谈，敲定了一个方案： 那就是把白静萱的生日作为契机，用生日会的气氛来取得真心谈话的机会。 于是才有了今天的场景，白静萱会专程来到异策局的局长室，问他要不要去参加。 显然，“生日会”对于白静萱来说是久违的体验，无论之前有怎样的问题，现在的她都希望和自己认识的人共享这份快乐。 但遗憾的是，林昀的回答注定是否定的。 “……抱歉。” 在内心之中几番挣扎之后，他终究还是开口回应道：“我今天晚上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办，可能……没办法过去。” 如果可能的话，他很希望现在的自己能够学会分身，同时以两个身份去参加这场生日会，遗憾的是，他不会。 这场生日会中，翠雀和林昀注定只能有一个人在场。 说出这句话之后，他的脑海里就已经在思考补救措施，想着该用怎么样的话术让白静萱的心情稍微好一点，但是，还没等他继续开口，便听到了一声轻轻的笑声。 “嘿嘿。” 白静萱合上了手中的书，面上不知为何露出了一个微小的笑容：“我就知道，因为小璐姐姐跟我说过，叔叔你以前甚至会缺席她的生日呢。” 林昀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只能有些苦涩地扯了扯嘴角。 “这么看来，我这一趟真的来对了呢。”白静萱又突然这么说道。 “……什么？” 突然的转折让林昀一时感到措手不及。他有些惊愕地抬起头，却发现白静萱正眯着眼，面带天真烂漫的笑容： ——“大家都在一起过生日，只有叔叔你一个人去不了的话，不是很孤单吗？所以我过生日之前先来陪陪伱，跟你说说话，把过生日的好运气分给你。” 这轻飘飘的话没能在办公室之中留下任何痕迹，却让林昀一时失语了。 他望着面前这个笑得似乎很开心的女孩，不知道为什么，喉咙微动，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雪落之日的天气很冷，哪怕室内开着暖气，但在偌大的异策局中依然有一股驱不散的阴寒。融化在窗外的雪花不断地从屋内剥走热气，让寒冷不断地向屋内侵袭。 但这一刻，白静萱的这句话，就好像有着某种魔力一般，给漫天的雪附上了温度。 虽是隆冬，但屋外的雪却再也带不来丝毫寒冷，莫名的暖意仿佛流过了林昀的四肢百骸，让他感觉有些恍惚。 长久的沉默之后，他忽然收拢了桌子上的文件，缓缓站了起来。 “我的确没办法去你的生日会。” 伸出手，他在白静萱的脑袋上面揉了揉：“但是，趁现在还没什么事，我可以带你去购物广场，帮你买一份生日礼物。” “我不是为了礼物才来找叔叔的！”似乎是觉得自己的话被曲解了，白静萱有些不满地鼓了鼓嘴。 “我知道。” 林昀收回放在她脑袋上的手，拉动了面前的局长室大门：“不是为了别的，只是我想买而已。” …… …… 雪天的天空很是阴沉，灰白的云层将太阳密不透风地遮盖起来，没能给阳光留下丝毫的缝隙。时间才刚过五点，天色就早早变得暗沉，好像已经是夜晚了一般。 即便是工作日，异策局旁的购物广场也算是热闹——这毕竟是周边唯一一个购物广场，独占了大多数的客流。 而在这群客流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对看上去像是父女的顾客。一名穿着打扮一丝不苟，表情淡漠，颇有职场精英气场的中年男子，正带着一个小女孩在广场中缓慢地行走着。 说是来买礼物，但其实就是逛街，一路上，林昀已经带白静萱游玩了不少东西，比如购物中心里的室内滑冰场，又比如说专门划出一块区域的高级头显体验区……这种游玩项目虽然对时常逛街的人来说不算新鲜，但白静萱对此倒是不亦乐乎。 也只有在这种时候，她才会难得体现出自己相对幼稚的一面，那就是快乐的阈值很低，不管去玩什么都能够充满兴致。 只不过，玩起来时没什么负担，一到林昀说要买礼物的时候，白静萱却又变得拘谨了许多。不管林昀提议什么样的礼物，她都是一副略显抗拒的模样，显然认为“收下礼物”这件事会显得自己来找林昀变得动机不纯。 这种想法让林昀有些哭笑不得，但也没有强求，便只是带着她继续在商场里闲逛。 在路人的视角里，就像是一名父亲带着女儿走走停停，时不时会在一些玩具或者服装店门口驻足，似乎是在向身旁的女孩询问着什么。不过女孩大多数时候都只是摇摇头，男人便无奈一笑，两人继续前行。 就这样一路看过去，一直走到一间有些冷清的手工艺品店门口，两人的步伐才逐渐慢了下来。因为林昀注意到，白静萱的目光似乎被橱窗中的某样东西吸引了。 顺着其目光看过去，他便看到了一个做工有些考究的钢琴八音盒，此时正敞开盖子摆放在那里。八音盒的盖子下露出了排布精巧的传动构件，不过因为没有上发条的缘故，也仅仅只是静止在那里，没有其他的动静。 “对那个感兴趣吗？”低下头，林昀想要参考一下白静萱的意见，却发现女孩已经扭过头去，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般目视前方。 “没，只是随便看一眼。” 白静萱小声嘟囔着，伸手拽了拽林昀的袖子：“我们走吧。” “你确定？” 这一次，林昀没有顺遂她的意思，而是再一次问道：“我可没有说你看了就一定要买，仅仅只是感兴趣，想多看几眼的话，在旁边等你一会也不是不行。” 这句话说完，他便感觉白静萱拽袖子的力道明显弱了不少，原本强行望向前方的视线也再一次向着一旁的橱窗瞟去，显然是有些心动了。 “去吧。”他对着白静萱摆了摆手，再一次表示鼓励后，便在一旁站定，表示自己不会乱走。 都已经怂恿到这份上，白静萱便也不再犹豫，一路小跑到了商店旁，索性蹲在那里，仔细地端详起了那个八音盒。 林昀跟了上去，静静地站在白静萱的身后，与她一同望着这件橱窗中的工艺品。当店内的销售员注意到了这边像是父女的两人，想要前来询问一番的时候，他则是远远地对她摇了摇头，然后无声地指了指白静萱，暂时谢绝了对方的好意。 就这样过去了好几分钟，白静萱的目光才逐渐从那个八音盒上挪开。有些恋恋不舍地回头看了一眼后，她对林昀道：“走吧，叔叔。” “真的不买下来吗？”林昀问道。 “买下来也没有意义。” 不知为什么，端详完了店里的八音盒后，白静萱的情绪反而低落了些，摇头道：“只不过是很像而已，但终归不是记忆里的东西。” “记忆里的东西是什么？”林昀追问。 他记得白静萱的魔装——天音的外形就是一个八音盒，而魔法少女的魔装往往都和本人的性格和经历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显然，对于白静萱来说，八音盒似乎是一个有着特殊含义的东西。 但遗憾的是，提出了这个问题之后，他并没有得到白静萱的后续回答。 两人就这样又在商场里闲逛了一会，期间，不管林昀提议购买什么礼物，都只能得到白静萱的拒绝。这让原本理应半小时就结束的行程一拖再拖，两人直到到时间接近六点才离开。而数次建议无果后，林昀也只能无奈地放弃了购买礼物的想法——送礼物的目的是让收礼者得到一个好心情，如果做不到这一点，那还不如不买。 离开商场之后，林昀开着车，带着白静萱行驶在细雪覆盖的公路上。透过车前窗上左右摇摆的雨刷望向车外，正当他在专注于面前的路况时，却突然听到一旁的座位上传来了白静萱细微的声音： “我……小的时候，身体很不好，所以基本上不能出门。” 似乎是在回答一个很久之前的问题一般，她有些没头没尾地说道：“所以总是只能听爸爸跟我讲故事，他会告诉我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告诉我这个世界上有很多美好的东西。” 虽然这段话就仿佛是呓语一般突兀，但林昀却隐约意识到，她在说的，可能就是自己之前在手工艺品店所提的问题。 “每当我睡觉时犯病，脑袋疼到睡不着的时候，也是爸爸来哄我，他会在床边抓着我的手，跟我讲故事，哄我睡着。” 白静萱声音放轻，好像自言自语般继续道：“有一天，爸爸跟我说他要出差，但是我怎么都不愿意，于是他从包里拿出一个小盒子放在我的床边，告诉我说，这个东西叫‘八音盒’。” “他说扭动发条，八音盒就可以发出音乐声，上面还会有小人在跳舞。如果我睡不着了，就打开八音盒，听到它的声音，我就可以睡着，就好像他在的时候一样。” “我不相信，他就把八音盒打开，让我看上面的小人跳舞，过了一会，我就真的睡着了。” “于是，后来，那个八音盒就成了我的朋友。睡不着的时候；一个人在家无聊的时候；心情不好的时候……只要我打开八音盒，听着它的声音，就感觉自己的心变得安静了。” “只不过，后来，爸爸和妈妈遇到了残兽，他们……都死了。” “有一群穿着黑衣服的叔叔阿姨到我们家，把爸爸妈妈的东西都拿走，然后把我送到了福利院。爸爸给我的八音盒也不知道被丢到了哪里。” 说到这，白静萱顿了顿，她目光瞟向林昀，但是很快又收了回去，好像完全没有这回事一般继续道： “本来，即使八音盒被丢掉了，我也无所谓。因为只要我闭上眼睛，依然可以想起八音盒的声音，它就在我的脑袋里。” “可上个月的时候，那群坏人来了。他们跟我说，我的爸爸妈妈根本不是我的爸爸妈妈，我也不是他们的孩子，我是一只残兽，是一个怪物。” “我会头痛，是因为我是怪物，而八音盒，其实是爸爸做出来，用来控制我的东西。打开八音盒，听着它的声音，残兽就会睡着。所以我也会睡着，这样的话，我就不会失控了。” 说完这些，车中又一次回归了寂静。 林昀听完了她所说的话，思索了许久，才开口问道：“你为什么要相信坏人说的话呢？” “因为，当我后来感觉意识模糊，好像要变成其他东西的时候，那群坏人里，有个人在哼歌。” 望着车窗外的雪景，白静萱嘴唇嗡动： “他哼的歌，跟八音盒里放的……一模一样。” 汽车驶过了雪夜的路口，因为是在市郊，所以周围也没有多少车流。一时间，这条银白的公路上似乎仅有两人在这片黑暗之中前行。 林昀面无表情，双唇紧闭，但是握着方向盘的手却紧了紧。 他好像明白了为什么现场的黑烬黎明一个活口也没能留下来，也明白了那个似乎是领头的残兽为什么会被折磨成那个样子。 白静萱也跟着停了许久，似乎是在想着什么，过了许久才开口道： “叔叔，他们说我的名字是假的，我的爸爸妈妈是假的，我的身份也是假的。说我是一只什么都没有的残兽，和那些讨厌的怪物一样。” “但是他们没有告诉过我，我的生日是不是假的。所以，这好像是我唯一真实的东西了。” “我想要在这个日子里和所有过生日的人一样开心，也想要大家都在这个唯一真实的日子里都开开心心的，更希望来找你的时候带着自己唯一真实的东西……这样的话，我会感觉现在的我真实了很多。” “但我其实不敢去想，如果连我的生日……也不是真的，那我还剩下什么呢？” “会不会，就连这个日子，其实也不是我真正的生日，只不过是被随便编出来……” ——“我小的时候，家里很穷。” 她的话，突然被林昀的话语声打断了。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林昀的目光也一直向前平视，没有丝毫投向白静萱。就好像方才抢话并非有意，他也只是在自言自语一般： “因为家中只有父亲一个人照顾我，而他的身体又不好，常年卧病在床，所以我们家一直都很缺钱。基本上只能靠补贴，以及父亲身体好些的时候赚些钱作为家用。” “我们家其实根本没有多余的钱去买蛋糕，但即便是这样，他也会坚持给我过生日。每到我的生日，他总是能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一大堆巧克力来。他说蛋糕吃起来太甜腻了，巧克力刚刚好，所以我也从来没有想过有什么问题。” “后来我长大了，知道了这个世界上有个节日叫做‘情人节’，而这个节日和我的生日在同一天，都是2月14日。” “再后来，在我上中学的时候，父亲病重去世了，我收拾遗物的时候找到了我们家的居民登记簿，然后在上面找到了我的生日——根本就不是2月14日。” “他之所以不告诉我真正的日期，一直骗我说我的生日是情人节，是因为那一天，满大街都是没人要的巧克力。他随便上街去捡一点包装完好的，我过生日吃的东西就有找落了。” 说到这里，林昀突然露出了一个少见的笑容：“就因为这么个蠢理由，他把我的生日改掉了，而且一直到死都瞒着我没有说。” 说到这里，他忽然望向白静萱，有些突兀地问道：“所以，你觉得我的生日是真的，还是假的？” 听到这个像是笑话一般的故事，白静萱却并没有露出丝毫笑意，不如说，听到林昀的话之后，她反而愣住了。 直到林昀向她提问，她才有些缓过神来，试探着开口问道：“叔叔，你现在……生日是哪一天？” “2月14日。” 林昀十分确定道：“虽然已经很多年没有好好庆过生，但是我的生日，就是2月14日。” “……为什么？” “因为2月14日，才是父亲与我一次次度过，给我带来了快乐，在我的回忆之中留下印记的日子。” 于一个十字路口前停下，林昀侧过脸，认真地对白静萱说道：“我拥有回忆的每一次生日都在2月14日，那么，2月14日就是我的，是林昀的生日。” “所谓的生日，终究只是一个日期而已。我们出生的那个日子已经成为了过去，无论怎样铭记那个日期上的数字，它也已经变成了历史。” “对于活在当下的人来说，生日是哪一天从来都不那么重要。重要的是在你生日的那一天聚集在一起，为你庆祝生日的人。无论如何，他们是真实存在的。” “只要那群人聚集在一起，和你都坚信这一天是你的生日，那么这就是你的生日。而且因为他们的存在，这个生日比什么都真实。” 郑重其事地说完这句话，他才重新开动汽车，继续向前行驶。 而坐在副驾驶位上的白静萱，此时的神情却仍然是无比困惑：“但是，这只不过是自欺欺人而已……” “不，这并不是自欺欺人。” 林昀摇了摇头：“我们作为人的存在定义，其实都是不断被其他人赋予的，父母赋予了你孩子的定义；学校赋予了你学生的定义；魔法国度赋予了你魔法少女的定义……我们不断与这个世界上的人相识，从而塑造与定义彼此。” “如果这样说对你来说有点难懂，那就记住这个简单的词语吧——眼见为实。” “你的‘父母’，不管他们是否真的是生下你的人，只要他们真的爱护你，保护过你，抚养过你，那么，他们就是你真正的父母。” “你作为人类，不管身上有着怎样的血液，怎样的魔力，只要你拥有人类的智慧，所作所为都符合人类的道德，那么你就是真正的人类。” “你的敌人，不管他们再怎样标榜自己的正义，再怎么混淆视听，只要他们做的是畜生不如的龌龊事，那么他们就是怪物，是比残兽还要可恨的怪物。” “包括你的老师。” 他再次停顿了一会，认真组织了一下语言，然后，深吸了一口气： “不管我和她的关系如何，又会不会领养你，只要她真的给过你承诺，接受了你这个‘女儿’，那么这份契约就是成立的。在这份承诺之下，你可以继续称呼她为妈妈，也把她当做你的妈妈。” “所以，你称呼我为叔叔没有关系，但是你又重新改口叫她‘老师’，其实让翠雀很担心。” 说出这些，是他真正深思熟虑后的结果。 因为无论如何，他都依然能够记得，在独自前往湖畔春天的那个午后，当白静萱滔滔不绝地向自己炫耀，向自己解释一切的时候，自己从这个孩子的神情之中读出来的感情。 那是一种不安，也是一种期盼。 也正因如此，翠雀才会选择回应那份期盼，抚平那份不安，应下了“妈妈”这个称呼，作出了要引导这个孩子的决定。 无论是作为前辈，还是作为老师，为了这个孩子的成长，翠雀都没有理由去背叛这份承诺。从那一刻开始，不管事实怎样变化，这份承诺都是不会改变的。 而为此，如果需要进一步澄清一切的话，或许他也有必要彻底向白静萱摊牌了。 本身，他就没有向白静萱隐瞒自己身份的理由，只要能够确保这孩子不会说漏嘴，那么表明林昀和翠雀身份的统一性，无疑更有助于自己从旁引导这个孩子的成长。 对于白静萱来说，‘林昀’终究是一个可有可无的身份，至今也不过是因为一场误会而喊出的“爸爸”而已，其实并不…… ——“那么，爸爸。” 白静萱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他略有些怔然地向着一旁望去，看到白静萱正缩在座椅上，紧紧夹着自己的手指，同样用有些忐忑的神情望着自己： “如果可能的话，我还是希望，也能够继续喊叔叔你爸爸。因为不管怎么样，我也想要在乎的人……更多一点。” 更多一点。 这个词语，让林昀原本即将脱口而出的话，又这样缩了回去。 他望着白静萱，原本严肃的表情再一次变得有些温和。他伸出手，又一次在其脑袋上揉了揉，叹着气，也不知道是在感叹什么。 “更多一点……是吗，我知道了。” 然后，他在白静萱有些疑惑的视线之中开口道：“下车吧，到地方了，有人来接你了。” 白静萱闻言向窗外看去，这才发现周边的景色已经变得颇为熟悉，显然已经到了秘密基地附近的街区。白雪覆盖的街道与平日所见的景象有那么些不同，所以才让她一时没能认出来。 而在车窗外的雪幕之中，似乎有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站在那里等待着。 是翠雀。 白静萱一眼便能确认这一点。 先前所有的迷茫在这一刻都化作乌有，她伸手放上车门把手，却又想起什么一般回头看向林昀，也不知是在期待什么。 “我真的有事，没法去。” 摇了摇头，林昀略微往后靠了靠，表示自己的决心：“回去和你的姐姐和妈妈一起过生日吧，爸爸就送你到这里了，小萱。” 前半句话，先是让白静萱的神情暗淡了些许；但后半句话，便又重新变得明媚。简直就像是现实版的变脸。 她走下车，向着翠雀所在的方向迈了几步，但是没等到对方面前，却又一次回头看了看车。发现林昀正坐在车中，面带微笑注视着她后。她才笑起来挥了挥手，然后继续向着翠雀所在的方向走去。 她的脚步越走越快，越走越急，最后终于变成了一路小跑，然后，就这样冲到了翠雀的怀里。 或许，她注意不到，当自己离开之后，身后的车中，“林昀”的身影便散成了一团蓝色的魔力线条。 或许，她注意不到，握住自己的那只手，似乎仍然留有不久前触摸自己头顶的余温。 这些对于一个过生日的孩子来说，都是没有必要去注意的东西，也是可以不存在的东西。 薄雪纷飞的隆冬之夜，她在陌白的路灯下抱住翠雀，抬起头张开嘴，却是久久无言。直到翠雀也握住她的手心，她的眼神才越发闪亮起来，最终，带着笑容，重新开口唤道： “妈妈！” 而这一次，这份呼唤，再也不会发生改变。 (本章完) 第四十三章 演唱会 “咚！”“唰！” 一道黑色的鞭影自半空中斜掠而下，抽击在地面上，在原本就不算硬实的泥土地上留下了几道鞭痕。 翠雀险之又险向旁侧躲开，擦过了这道突如其来的攻击，然后双目微眯，任由一道道银蓝色的丝线牵引着自己的手腕，将自己猛地向前一拉。 在丝线的引导之下，她的身体仿佛化作了一个人偶，用完全违背人体力学的姿态和方式腾挪数米。然后，在某个点骤然停顿。 她将化作匕首的魔装伸出，向着眼前之人的脖颈猛地刺击而去，但这狠厉的攻击并没有造成多么严重的伤势，而是被一道黑色金属组成的刀刃牢牢抵挡在外。 用手中的长刀拨开了翠雀的匕首，鸢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然后说道：“就这样吧。” “认输？”翠雀一边这么问着，一边将手中的匕首散作了丝线。 “不，平手。” 鸢摇了摇头：“不动用魔装以外的任何东西，我们之间的交手似乎也只能打到这种程度了。话说，你身上的伤势是不是稍微好转了一点？” “暂时不影响性命，不劳您费心。”对此，翠雀的回应则略显警惕。 这是自鸢来到方亭市以来，第三次向翠雀进行约斗。 第一次发生在异策局，翠雀借用红思与制造的临时魔装，极为勉强地击退了鸢；后两次的形式却变成了单纯的肉搏战，地点也定在了城郊的空地上，两次都是以不相上下的结果收尾。 只不过，这种不相上下，依靠的却是翠雀的奇招。 平心而论，单论肉搏的技术，鸢的水平可谓是她生平仅见，在格斗的基础技巧上，对方的水平堪称宗师。而除了技巧，在关键的魔力和力量上，翠雀都处于完全的劣势。她之所以能在战斗之中屡屡将结果扳平，完全是因为在使用信息差。 她的格斗技术有着强烈的个人风格，可以说是建立在丝线和杰作辅助的基础之上的，有许多招数都完全违背常识，哪怕鸢都没有见过。所以，翠雀不得不将信息上的差距包装成关键的杀招，以此来终结战局。 当然，之所以能够如此轻易地解决战斗，终究还是因为鸢对此的定性是“切磋”。 “你这样子办事，回去真的能跟爪痕的首领交差？” 想到这，翠雀不禁有些狐疑地看着对方：“还是说你有什么办法美化自己的行为，把玩耍说成试探？” “办事归办事，准则归准则。” 大大咧咧地收起手中的魔装，鸢的手掌在胸前一抹，身上魔法少女的衣装顿时化作魔力粒子散在空中： “爪痕是尊重每名魔法少女的个性的，允许魔法少女使用自己的方式去解决任务，而我的方式就是堂堂正正。” “堂堂正正地玩？” “堂堂正正地击败对手。” 将扔在地上的麻布包裹捡起来，扛在肩上，鸢耸了耸肩：“总之，今天的我已经打尽兴了。谢谢啦，要不要去一起喝一杯？” “酒？” “还能是啥。” 用空着的手在嘴前做了个举杯的手势，鸢有些暧昧地笑了笑：“世间的水饮，还有什么比这杯中物更让人沉醉？” “免了。” 同样散去了手中的魔装，翠雀摆了摆手：“我跟伱不一样，还有其他的任务。” “没趣。” 鸢摇头叹道：“算了，我去异策局看看那个局长在不在，拉他去喝上一杯好了。也算感谢他在我们两个中间牵线搭桥了。” 这个也免了。 翠雀腹诽道。 当然，她虽然心中有想法，面上却是一如既往地冰冷而平静，完全看不出丝毫情绪。 见她一言不发，鸢也懒得再自讨没趣，只是拢了拢身上的破旧道袍，颇为潇洒地向着夜色笼罩的街道走去。 “啊，对了。” 在那道身影即将消失在翠雀的视线中之前，她却突然又想起来什么般，回头看向翠雀：“最近方亭市好像变得有点热闹了，下次再见面的话，把新朋友介绍给我认识一下吧。” 新朋友？ 这个词让翠雀的眉毛一挑，但是还没等她多问什么，鸢的身影就已经消融于夜色中，寻不到丝毫踪迹了。 只留下翠雀站在原地，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 …… …… 时间略微往前倒退，回到同一天的午后。 夕照区，夕照中学，学生们正聚集在教室里，享受着半天课后的午休。 只论温度，方亭市的冬天不算太过寒冷，但地处东华州域的南方，潮湿的冷空气往往无孔不入，使得人们难以依靠衣物驻留住体内的热量。 也因此，哪怕到了午休时间，学生们也并不愿意迈出教室的大门，而是纷纷缩在教室里窃窃私语。 至于为什么是窃窃私语，因为还有些学生正趴在桌子上休息。 林小璐也是趴在桌子上休息的一员。原因无他，太困了。 最近几天的她奋发图强，努力修习，只要有时间就在不断重复锻力与灵思的过程，试图让自己的魔力量更进一步，以开华到芽级的水平。 然而遗憾的是，她的魔力量的确有所见涨，能力开华却依然遥遥无期。 之所以她会这么着急，除了看透一些事情，心态上产生了一些变化以外，还因为方亭市魔法少女小队中，出现了第一名叶级。 ——就在前天，夏凉开华成功，取得了层级上的晋升。 这意味着，一名比她晚上接近半个月才入门，无论年龄还是经验都小于自己的队友，已经在能力层级上超过了自己足足两个阶段。 要说心中没什么羡慕嫉妒的情绪是不可能的，作为小队中唯一一名种级，林小璐感受到了强烈的危机感。 时间已经不知不觉到了12月中，还有三个月就是一年一度的魔法少女资格认证考试。如果到时候她还是种级，恐怕连认证牌都拿不到。 结合翠雀近来对白静萱越来越亲密的态度，还有和夏凉始终有些奇妙的气氛，如果到时候考试结束，只有自己落榜……那林小璐已经不敢想下去了。 不管是为了什么，她都必须尽快觉醒自己的魔装。 出于这样的想法，林小璐这些天往训练场跑得比白静萱都勤快，还终于拉下了面子，向夏凉请教觉醒魔装的秘诀……可哪怕做到这种程度，她的魔装还是跟不存在一样，没有丝毫动静。 魔装没觉醒成，好好的睡觉时间反倒是因此消耗了不少，所以这几天的林小璐一直都有些无精打采，甚至时常会在课上打瞌睡。 这天中午，正当她趴在臂弯之中，意识处于半梦半醒之间时，她却突然感觉自己的胳膊被拍了拍。 昏昏沉沉地抬起头，她向着一旁看去，发现是一个不太熟悉的女生，正手握两张彩色的纸片，站在自己旁边。 “啊，抱歉，小璐，打扰你睡觉了。” 那个女生抱歉地笑了笑，将手中的纸片放在了林小璐的桌子上：“这是别人托我送给你的。” “别人？谁？”意识有些混沌的林小璐下意识问道，然后便看见女生向着教室门口指了指。顺着对方的手势看了过去，她发现一名面容有点熟悉的男生正在门口探头探脑。 因为刚刚睡醒，所以林小璐费了点劲才想起对方是谁——正是大半个月前向自己告白的那个家伙。 大概也是注意到了林小璐的视线，男生先是与她对视了那么一秒，然后便又慌慌张张地缩到了墙根后面。 目视对方那全程的奇怪表现，林小璐不禁低头看了看桌上那两张彩色的纸片，这才看清楚这到底是什么：是一对演唱会的门票。 那家伙，该不是是要约我去看演唱会吧？ 意识到这一点后，她毫不犹豫地把这两张门票拿起来，重新递给了面前的女生：“抱歉，麻烦你帮我还给他，我不需要。” “他说不跟他一起去也可以哦。” 女生却没有立刻收下，而是指了指林小璐手中的门票：“真的不要吗？” “不用，我不希望他在这件事上浪费钱。” 林小璐郑重其事：“所以拜托你转告他，我不喜欢这样。” “嗯……好吧，那我就还回去了。” 显然是明白了这件事中的逻辑，女生脸上露出个有些暧昧且八卦的笑容：“打扰你啦，小璐。继续午睡吧。” 然后便拿着票走到了班门口，在男生失望的神色中，将之重新塞回了他的手里。 确认门票已经被还回去，林小璐这才松了口气，重新趴到了桌子上，想要找个舒服的姿势继续午睡。只不过还没等她怎么动弹，便注意到座位前方似乎还有人正在看着自己。 都不需要往那个方向去看，林小璐便可以确认：那是她在这个班级里唯一可以称得上是“朋友”的同学，江媛。因为对方就坐在她的前一排，两个人的座位贴在一起。 “小璐。” 压低声音，江媛颇有些神秘地对林小璐道：“你知道那个男生给你的那两张票有多难抢吗？” “不知道。” 林小璐把头埋在臂弯里，瓮声瓮气道：“也没兴趣，我不喜欢什么歌星。” “那可不是一般歌星的演唱会！” 江媛有些不满地在椅背上敲了敲，试图引起林小璐的注意：“那是已经红火了超过十年，在全世界都有名的歌后级偶像，麻生圆香的演唱会！” “所以？” “就连你最喜欢的魔法少女动画，《彩空天使》的主题曲都是她唱的啊！” 江媛一边用手作遮挡，一边加大了些许音量：“作为新时代的acg爱好者，你应该明白这种咖位吧！” “……不懂。” 林小璐有些茫然地抬起头：“《彩空天使》的主题曲确实很好听没错，但是这跟咖位有什么关系吗？” “你是笨蛋吗？关系大了去了！能给魔法少女动画献唱的，绝对都是流行乐圈的top！” 江媛恨铁不成钢道：“麻生圆香在东瀛州可是统治级别的音乐顶流，之前很少到东华州开演唱会的！就算开，也只是在大型的中央都市，很少会到方亭市这种小地方来，你知道这种机会到底有多难得吗！” “哦。” “你就不想到现场听她唱《彩空天使》的主题曲？” “……好像有点想？”林小璐不确定道。 “哼哼，那么你拒绝他，可算是拒绝对了！” 江媛嫣然一笑，一只手在袖子中一摸，突然就抽出了两张和方才一模一样的票来： “看在你坚守住我们不合群同盟的份上！咱们一起去听！” 感谢书友磁场颠佬的盟主打赏，书友石头走路，书友fish呵呵，书友3zh-bth，书友parzen，书友夏露syaru，书友20200219001153310的舵主打赏。 以及龙套征集的活动到上个月底就截止了，我已经从中挑选了一些书友的龙套设定，过一段时间逐步投入，敬请期待喵。 (本章完) 第四十四章 又如雨般四散之物 在江媛的怂恿之下，林小璐半推半就地答应了去看演唱会的事情。陌生男生的邀约她不打算接受，但朋友的邀请她还是没理由拒绝的。 就这样昏昏沉沉地等到了放学，当讲台上的教师宣布“放学”之后，在半梦半醒之间度过了一整天的林小璐伸了个懒腰，望着窗外昏黄的天空，渐渐恢复了几分清醒。 和前座的江媛告别，她独自一人走出了校门，然后按照翠雀的教导寻到一处僻静角落，变身成了魔法少女。 接下来，就是这段日子以来她习以为常的巡逻时间。 虽说近两个月方亭市的残兽活动大幅度减少，跟月圆节之前比起来可以说是和平安逸，但该走的程序还是不能少，至少不能省略这项工作。林小璐慢悠悠地在城市的楼宇之间穿梭着，一边俯瞰着脚下的街道，一边用魔力感知四处探查，以免漏掉蛛丝马迹。 其实她也可以一边飞行一边巡逻——但是一来她的感知能力还没有强到那个程度，高速移动中很容易遗失线索；二来她的魔力控制也谈不上很精妙，虽然如今飞行不会像新手时期那样浪费魔力，但也很难限制住自己的速度。 出于这些考虑，林小璐最后还是选择了折中的方案，在高楼间跳跃移动，顺便检查这个片区的魔力波动。 这种检查大多时候都是没什么收获的，但今天似乎有所不同，当林小璐经过一处事故高发的十字路口时，突然产生了某种异样的感觉。 她几乎是本能地向着不远处的街道看去，很快便发现车水马龙的公路上莫名突起了一个鼓包，而鼓包还在越变越大，浇筑好路面也不断浮现出网状的裂痕。 ——是残兽。 张开手，魔杖瞬间于掌心之中浮现，林小璐脚底魔力喷涌，加速冲到了公路上的鼓包处。然后猛地一划魔杖，用自然放出的魔力将周围的车辆全部推到了一旁。 这些被推开的车辆有不少都险些直接撞上路旁的栏杆，所幸林小璐使用的推力不大，没有造成什么交通事故，而当这些车主带着七分疑惑三分气恼探出头来时，视线刚好对上了一只从路面中钻出来的怪物。 是残兽。 于是他们的疑惑变成庆幸，气恼变成惊恐，路上的鸣笛声也一瞬间变成了惊叫声。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人们几乎是一瞬间就开始四散逃跑，被车流堵在路中间的车主们也纷纷弃车而亡。 也不是没有眼尖的人看到了半空中的魔法少女，所以拿着手机凑到一旁想要趁机录像蹭蹭热度，却被林小璐回头一个瞪眼吓得收起了手机。 “别在这里逗留，快点逃！” 对着这些简直在拿生命开玩笑的路人大声喊道，林小璐凶巴巴地挥了挥手中的魔杖，然后回身阻挡住试图前进的残兽。 她这么喊完，那几名路人顿时面面相觑，虽说有些不甘心，但最终还是理性占了上风。于是他们遥遥地对林小璐呐喊道谢，便奔跑着转身离开了。 当然，这些人其实并不知道，就算他们想要继续拍，林小璐也拿他们没办法，她能做到的也只有瞪眼了。因为敌人当前，她必须要专注于战斗。 像这种突然出现在公共场所，体型高度在十五米之下的残兽往往都是卵与蠖阶，以林小璐如今的战斗能力，应付这种水平的残兽不在话下。 虽说她至今都没办法使用自己的魔装，但是她的魔力量已经完全碾压了这个阶段的残兽，哪怕光用自然释放的魔力弹和魔力束，都能把残兽淹没在自己的火力之下。 庞大的魔力量除了带来源源不断的火力，还让林小璐的机动性足以戏耍这个级别的残兽——毕竟她可以一直使用魔力来进行短程加速，完全不用担心被攻击到。 这种战斗方式是翠雀为林小璐量身定制的，甚至可以说和翠雀本人一脉相承。在发现自己女儿拥有远超同级的魔力量之后，她便开始指导林小璐高速移动战的战法。 所谓高速移动战，顾名思义，就是边飞边打的战斗方式。这种战斗方式可以极大地降低魔法少女被对方攻击到的概率，同时牵制残兽的注意力，是一种既安全又效率的战法。 如果要说这种战斗方式有什么缺陷，那就是对魔法少女本人的魔力量、注意力、反应能力，甚至是战斗直觉都有着极高的要求，而恰好，这些东西林小璐都有。 遵循这种战斗方式，往常遇到这种残兽，林小璐的决策一般都是绕圈飞行，边飞边打，力求以最小的损失和最强的火力将其压制到死。 只不过这一次，在周围的路人完全撤离之前，她还不能这么做。 残兽出现的地点周围的人流太过密集，如果随意倾泻魔力的话，很有可能伤到围观的群众，作为一名有着成熟战斗经验的魔法少女，林小璐定然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注视着周围人流的距离，她先是用魔力束的火力把残兽逼离了公路，确保其不会在周围造成更多的破坏；然后逐渐向其靠近，一边继续用魔力约束残兽的移动路径，一边抽出魔杖，开始尝试用近身战去和残兽对垒。 可惜的是，她很快就发现，自己似乎没办法像白静萱那样用近身战去彻底击败残兽。 不仅仅是因为种级的魔力强度太低，还因为她的力量也不够，面对蠖阶的残兽只能做到压制，却难以依靠近身战造成有效的伤害。 ——要是有魔装就好了。 想到这里，她顿时感到更加郁闷，连带着手上的动作都变得有些急躁。她几乎是把面前的残兽当做泄愤的沙包，用魔杖狠狠地在其身上敲打着。 低级的残兽并不懂得恐惧，但并不意味着没有脾气。被面前魔法少女一通乱砸后，它也发出了愤怒的吼声，开始试图向对方还击。 魔法少女很生气，残兽也很生气，二者就像是在街头斗殴一般你来我往地互相击打，看上去好不狼狈。 和白静萱那种置生死于度外，每招每式都以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气势去战斗不同，林小璐的近身战风格也更接近翠雀，打的是防守反击。只不过有神无形，哪怕同样是挥舞着魔杖，也的确能压着残兽打，看上去却没有丝毫美感。比起翠雀那如同舞蹈般的脚步，她就像是个拿着棍子乱挥的外行。 这种毫无美感的战斗持续了半天，就当林小璐觉得怨气发泄了七七八八，准备收起魔杖，开始认真战斗的时候，却感觉头顶上好像好像多出了一片阴影。 她有些警惕地抬起头，想确认这片阴影的正体，但是映入眼中的却并不是想象之中的敌人，而是一个穿着淡黄色连衣裙的金发少女。 此时，这名少女正双手环抱，似乎是摆出了一个自认为很酷的姿势，任由高空中的气流带着裙摆翻飞。 见到林小璐看向自己，她先是露出了一个自信满满的笑容，然后对着林小璐轻轻摆手： ——“哼哼，需要我帮忙吗？” ……你谁？ 望着这名不请自来的金发少女，林小璐有些迷茫地眨了眨眼。 “看样子你是陷入苦战了啊，打了这么久，魔力应该也消耗巨大。嗯嗯，这么一看我来的正是时候。” 没等林小璐回话，少女便自说自话般点了点头，好像真的已经搞懂了情况一般道：“没关系，接下来伱就在一旁休息，让我来解决它吧！” “啊，不……” 意识到对方大概是误会了现在的情形，林小璐试图开口解释，可惜她才从嘴里挤出几个字，少女便如一道闪光一般向着前方冲了出去。 而这道闪光其实也不是林小璐的错觉，而是发自金发少女的脚下。 “木百合，魔力构装析出！” 伴随着少女的喊声，她脚下的两道流光于一瞬间收敛，然后化作了一双完全由金色魔力构成的旱冰鞋。 虽然是在空中飞行，但是少女脚下的滑轮却在飞速地转动着，不断向四周喷发着魔力，而当她冲到残兽的身前时，脚下的滑轮再次加速。 “闪光小弹腿！” 加速的滑轮于一瞬间卷起了荡漾的魔力波纹，波纹又在其脚下汇聚成一道光轮，然后，伴随着少女一脚踢在残兽的身侧，光轮如锋利的刀刃一般将残兽坚硬的表皮破开，又爆发出了极强的冲击力，将巨大的残兽笔直地踢向了空中。 这只残兽的身长超过了十五米，论重量绝对超过一辆满载的大型货车，然而在少女这一踢之下，却像是个轻飘飘的易拉罐一般，直接飞出了数十米高。 而将残兽踢到半空中之后，少女的攻势仍未停止。 她脚下的光轮继续转动，将她自原地抬起，仅仅数秒，就以惊人的速度飞到了残兽的身侧。就这样，在林小璐和四周零星路人的注视下，凭空转了起来。 模模糊糊的喊声从高空中传来，因为距离太远，所以林小璐已经听不清少女这时到底在喊什么，不过，她仍然能清楚地看见少女的动作。 少女的踢腿在空中划过了几道轻巧的弧度，像是在舞蹈一般旋转着，然后，一脚重重地踢在了残兽身上。 “碰！” 沉重的闷响声猛地响起，林小璐几乎能看到残兽被一脚踢爆后身上飞溅出的黏液。 而这一脚甚至依然不是结束，少女的旋转仍未停止，一脚自空中划过，她转了一圈，又一次猛地踢中了残兽。 就这样，伴随着少女的旋转，她又在短短数秒之中踢击了不知多少次，直到那只倒霉的残兽终于不堪重负，在空中猛地炸成了一团烟花。 自出现到击败残兽，少女只花了十几秒的时间，就将一只蠖消灭的干干净净。以她表现出的实力来看，少女大概是远强于现在的林小璐的。 只不过，还没等林小璐为对方的实力惊叹，变故就发生了。 残兽在空中爆炸，并不意味着它就消失了。当残兽就炸开后，其身体内的黏液也如雨一般自高空落下，一股难以言喻的臭味顿时弥漫开来。 见到这些黏液，林小璐似乎是想起了某些不怎么美好的回忆。她脸色一黑，连忙向外放出魔力，借助魔力的冲击力模拟出近似屏障的效果，将这恶臭的“雨水”挡到了一旁。 遗憾的是，这件事的始作俑者——那名在残兽身旁的金发少女并没能反应过来。 几乎就在把残兽踢爆的那一瞬间，其体内的黏液就喷涌而出，连收腿的时间都没给少女，直接将她浇了个透湿，其身上的淡黄色连衣裙甚至一度被染成了紫黑色。 而突如其来的恶臭也猛地冲进了她的鼻腔，还没等她为这场胜利怎么自得，浓烈的臭味就让她的面色变得一阵紫青，然后几乎是本能地干呕了起来。 “呕——” 也亏得魔法少女的身体是魔力构成的，所以她的呕吐仅仅也只会吐出空气而已，否则怕是连带着当天的中午饭都一并吐了出来。 就这么在空中吐了半天，她才终于想起来自己是来干什么的。捂着嘴，印堂发青地自空中缓缓降落，她就这么落在了林小璐的面前。 而哪怕是距离林小璐有数米的距离，那股浓浓的臭味还是不断地钻向她的鼻腔，使得林小璐下意识向后退了几步。 “呕……咳咳咳。” 少女想要开口说什么，但是却一时没喘过气，咳嗽了半天，才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缓缓抬起头道：“放心吧……呕……敌人已经解决了。” “哈……”看着对方的模样，林小璐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既然危机已经解除，那么……呕……我的使命也就到此为止，善后的工作就交给你了。” 对着林小璐摆出个v字手，她大概是想要装出潇洒的模样，可惜这个动作还没持续多久，便因为下意识地干呕变了形。少女连忙收回手，捂住自己的嘴： “不需要感谢我，等到我们有缘再见……呕，自然会再续前缘。” 然后，不给林小璐回话的时间，她就捂着嘴，弓着腰，再一次化作金色的闪光，向着远处的天际飞行而去。 望着空中那淡金色的魔力轨迹，林小璐久久无言。 她回想着这短短几分钟内发生的一切，回想着少女干脆利落击杀残兽的动作，以及其在空中旋转时，因为裙摆飞扬而全程露出的灯笼裤。 半晌，她才缓缓开口，说出了击败残兽以后的第一句话。 “……你谁啊？” (本章完) 第四十五章 名字 “我看到了。” 同一天的晚上，当方亭市小队的魔法少女们结束了一天的巡逻，纷纷聚集在秘密基地的客厅中时，林小璐颇有些自说自话地挑起了话题，然后左右张望着自己队友的反应，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 可惜的是，她这一句没头没尾的话语完全无法让人想明白她想表达什么，也因此，得来的只有夏凉和白静萱茫然的目光。 “看到了……什么？” “陌生的女孩，新的魔法少女。” 林小璐严肃道：“虽然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但是已经掌握了魔装，所以能力绝对在芽级以上，不是新手。” 她如此郑重其事地宣告出了这一事实，本期待着自己的队友能有和自己一样惊愕的反应。可遗憾的是，不管是夏凉还是白静萱，在听到这句话后表情都没什么改变。 “什么啊，你们的反应呢？” 她不禁失望道：“这可是陌生的魔法少女哦？应该算是很稀奇的事情吧？” “你说稀奇……倒也的确算是稀奇？“ 勉为其难地承认了林小璐的说法，夏凉试探性地举起手，干笑着提问：“但这是需要用这么严肃的表情说出来的事情吗？” “你不懂啊！” 林小璐摇了摇头：“陌生的魔法少女出现在城市里，在魔法少女动画之中往往都是新事件的开端！这意味着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先不说现实里的事情无法用动画作为参考，我觉得伱这句话从根本的逻辑上就已经够让人无法理解了……” “哪怕不提动画，这件事现在看上去也很奇怪！陌生的魔法少女来到了方亭市，但是我们却一无所知，这是不合规矩的！” 林小璐认真道：“魔法少女到陌生的城市执行任务，应该尽快与当地驻扎的同僚取得联络，这可是翠雀教过的事情！” “万一人家不是来我们城市执行任务的呢？” 夏凉反问：“单单只是路过方亭市，或者来这里旅游，似乎没有立刻通知当地驻守小队的必要吧？” “唔，你这么说的话……”林小璐一下子就被问住了。 “……那个，姐姐说的这件事，今天我和摩可也遇到了。” 正当林小璐一时回不出话时，一旁的白静萱突然开口道：“今天下午巡逻的时候，摩可突然跑过来跟我说，它找到了新的，有魔法少女资质的孩子。” “新的魔法少女？” 白静萱的话语顿时吸引了另外两人的注意力，让她们一同侧目。林小璐也顺势丢下了让自己难堪的问题，看着白静萱问：“遇到了吗？真的有资质吗？” “我感觉到的事情还能有假？” 被林小璐如此质疑，摩可有些不满地白了它一眼，然后拿腔拿调道：“说是新的魔法少女，那就是新的魔法少女，千真万确，童叟无欺！” “那你们跟对方接触了吗？对方愿意当魔法少女吗？” 夏凉考虑的事情则显然更长远一点：“还是说，你们找到的这个人被小璐说的‘其他城市魔法少女’抢走了？” “倒也不是那样。” 而一说到这里，摩可顿时支支吾吾起来：“我们的确找到了那个有资质的孩子，而且也没有什么来抢人的家伙，只不过……” “只不过？”林小璐和夏凉异口同声。 “只不过找到那个孩子的时候，她说自己已经是魔法少女了。” 摩可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她说自己是从其他的城市来的，已经跟别的播种者合作了……还很认真地向我道歉了来着。” “那个姐姐人很好哦，还给我和摩可买了热奶茶。” 白静萱跟着道：“只不过她说自己还有其他的事情，所以很快就走掉了。” 这下轮到林小璐和夏凉面面相觑了。 “也就是说，其实并不是有魔法少女资质的新人，而是另一名真正的魔法少女……” 半晌，林小璐才开口总结道，然后有些疑惑地向夏凉问：“正常情况下，播种者把这种事情搞错吗？” “大概不会？” 两人略带着审视的目光一同落在了摩可身上。 “为什么完全不问我就擅自得出结论了啊！都是近似的魔力波动，会搞混才是正常情况吧！” 摩可顿时不乐意了：“而且一般情况下，在城市里感觉到陌生的魔法少女魔力波动，都会觉得是有资质的新人吧？谁知道突然会有其他城市的魔法少女跑过来啊！” “真正的魔法少女不说是魔力波动的性质，光是强度都是普通人的千百倍吧？” 林小璐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摩可：“到底要多粗心才会把这种事情搞错？” “万、万一是天生魔力超强，资质迥异他人的绝世天才呢！”摩可据理力争。 “真有那种人的话，被你遗漏到现在，是不是也算播种者的失职？” “唔……” “算了，就当做是这样吧。你们俩先打住。” 眼见二者又要因为无谓的小事开始争吵，夏凉急忙在一旁喊停：“总之，根据小璐以及小萱的目击情报，今天的确是有其他城市的魔法少女来到了方亭，这一点应该是没错的。而小璐应该是放学后巡逻才遇到对方，小萱则是在下午的时候遇到对方，这两者应该也是一个人？” “大概？” 被夏凉的话提醒，林小璐有些不确定道：“应该不会有好几个魔法少女一起跑到咱们这种小地方吧？来了岂不是跟宣战一样……啊，该不会是那个什么‘爪痕’吧？” 她这么一说，客厅中的几人顿时一同陷入了沉默。因为没人能够否认这种可能性。 就在半个月之前，有一名自称“妖精仙人”的不速之客还闯入了秘密基地，告诉了她们爪痕出现的迹象。也就是说，方亭市有“爪痕”闯入已经是切切实实发生过的事情。哪怕她们今天遇到的魔法少女态度相对友善，但也不排除这只是一种伪装。 而就当这个话题陷入了停滞之时，玄关处突然传来了关门的声音。 翠雀脚步虚浮，一脸疲惫地回到了秘密基地。 此时的时间已经到了晚上九点，之所以她这么晚才回来，不仅是因为傍晚时接受了鸢的约斗，还因为约斗之后尚有未处理完的工作。 此前她就接到过市政府的通知，因为月圆节以来的方亭市屡屡闹出重大安全事故，而异策局更是在这个过程之中险些被攻破，作为新任局长的林昀有必要去市政府向高层作一些承诺，以平息官员们的担忧。 而随着时间推进，去进行报告的日子也近在眼前，哪怕是早就超过了正常的下班时间，林昀也不得不留在异策局，继续完善自己的报告文件。 再加上黑烬黎明的清剿工作已经进入了收尾阶段，各种文书汇报接踵而来，每天大大小小的会议不断。回到秘密基地以后还需要进行学习的辅导和魔法少女的授课，现在的林昀简直忙得像个陀螺一般，每天从早到晚没有歇息的空间。 耷拉着眼睑收拾好鞋子，翠雀无精打采地叹了口气，看向不远处的客厅后，考虑到在后辈们面前的形象问题，却又不得不强迫自己打起精神。 抬手拍了拍自己的面颊，让自己的表情显得更加轻松，她直起背，努力维持住淡漠的表情，好像什么事都没有一般走进了客厅。 然后，她就发现三名女孩和一只妖精都聚集在一起，此时正无声地盯着自己。 自己有什么不对劲的表现被她们发现了？ 心中不禁生出了这样的想法，但翠雀还是保持住了冷静的面貌，保持住基本的气场问道：“为什么都这样看着我，怎么了吗？” 她却是没意识到，自己虽然维持住了表面上的平静，但是身心上的疲惫加上刚刚和人打过一架的戾气却是怎么都盖不住。 看在女孩们眼里，这就像是心情不好的一种表现。 而城市之中出现身份不明的魔法少女，虽说算不上什么让人担忧的坏事，但结合前一阵子爪痕出现的问题，也很难让人相信是什么好事。这种时候拿这种消息去通知心情不好的翠雀，怎么想都属于触霉头的行为。一时之间居然没人愿意开口解释。 客厅中的女孩们和妖精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又一同看向了林小璐。林小璐先是难以置信地伸手指了指自己，连忙摇头，伸手指向了夏凉，然而夏凉只是笑着摆手，什么都不说。 最终，还是林小璐被推到了台前。 “那个……我们刚刚在讨论呢，因为今天遇到了陌生的魔法少女。” 她双手在身前交叠，不自觉地捏住自己的手指：“就，因为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来历，所以正在猜测。” “陌生的魔法少女？” 听到这句话，翠雀脑海中第一时间出现的人选就是鸢。考虑到对方确实每天都在方亭市里到处闲逛，撞上女孩们也不是一件不可能的事，于是开口问道：“你们看到对方了吗？具体是什么形象？” “是一个穿着黄衣服的女孩子，看上去年纪不大？魔装好像是鞋子。”努力去回忆自己此前看到的形象，但是怎么样都只能回忆起一片闪光，以及被残兽体内的黏液浇了个透湿的黑裙子。林小璐颇有些不确定道。 “是一个戴着眼镜，看上去跟夏凉姐姐差不多高的姐姐。”白静萱则给出了一个完全不同的答案：“看上去好像有点严肃，但是实际上人很好。” 毫无疑问，这两份描述跟鸢没有丝毫重合点。至于所说的到底是不是同一个人，也没谁能够给出判断。 听着女孩们的描述，翠雀心中先是松了一口气，既是放松于女孩们没有直接遇到爪痕的人；又是放松于鸢的确信守承诺，没有主动去找孩子们的麻烦。 不过紧接着，她就不得不再一次警惕起来。毕竟，如果林小璐和白静萱所说如实，方亭市恐怕真的又出现了陌生的魔法少女。 也无怪她的第一反应是警惕，毕竟自她复出以来，方亭市一共只有三次外来魔法少女进入：除了其中一次是来自调查院的猫尾小队，另外两次分别是来自爪痕的麻雀和鸢，毫无疑问，后两者全都是敌人。 出于这种考量，她拉着女孩们坐下来，认真地询问了事件的各种细节，反复确认了这群魔法少女的表现和可能的动机。而在听到了这些陌生的魔法少女不光帮林小璐击败了残兽，还给白静萱买了礼物之后，她心中的判断又不禁开始动摇了。 友善到这种程度，似乎不像是爪痕？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哪怕只是只言片语，林小璐描述之中的那名魔法少女都让翠雀有一种极强的熟悉感，就好像自己在哪里见到过这个人一样。 是自己认识的哪名老朋友吗？ 她不禁暗自忖度，努力在记忆中搜寻着黄衣服，使用轮滑鞋魔装的魔法少女，但似乎并没有能够对的上号的人选。 而最终，考虑无果的她也只能把这抹思绪暂且放下，决定明天去异策局以后，借助局里的力量对此进行一番调查，以摸清这两名魔法少女的身份。 这么决策后，她便把这件事抛到了一旁，简单地吃过晚餐以后，便拉上三名女孩，准备去地下的训练场进行今天的授课。 也就在这个时候，林小璐好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一般，猛地拍了一下手： “啊，对了，我周六的下午和晚上可能没时间去巡逻的，翠雀你能帮我顶一天班吗？” “帮你巡逻？” 思考了一下自己周六的日程，发现似乎确实挤得出一点时间，翠雀便点了点头：“可以倒是可以，但是你有什么事情吗？” “要和朋友出去玩。” “男的女的？”翠雀心中微微升起警兆，但是佯装不经意道。 “女孩子，我的同班同学。” 没有意识到翠雀这句话中的意图，也没注意到一旁的夏凉脸上有些忍俊不禁的表情，林小璐实话实说：“说是周六有一个很有名的歌星要来我们这里开巡回演唱会，所以拉我一起去听。” “……这样啊，那就去呗，我帮你巡逻。” 心中警兆渐平，翠雀的表情也因此温和了些许：“平时巡逻也挺忙的，难得跟朋友出去玩，玩得开心比较重要。” “嗯！谢谢！” 得到了翠雀的承诺后，林小璐轻快地点了点头：“虽然我不怎么关注流行的明星啦，但是既然是很有名的……说是什么歌后来着？那她的演唱会总不会让人失望吧。” “歌后啊……” 心中一瞬间闪过了一个名字，翠雀恍惚了一瞬，但很快就摇了摇头，把那个名字从脑海里甩了出去。 都是过去的事情了，而且那个人也只是业余爱好上喜欢唱歌而已。 她这么想着，为了弥补谈话的空白，随口问道：“叫做什么？有什么知名的作品吗？” “叫什么来着，麻……麻里……麻香……” 努力回忆着下午从江媛那里听来的名字，林小璐苦思冥想了半天，没有注意到一旁翠雀那逐渐睁大的眼睛，她最终灵光一闪，竖起手指，亮出虎牙，将那个对她来说特别难记的名字喊了出来： “啊，对，叫麻生圆香来着？” (本章完) 第四十六章 舞台上的一等星 方亭市，“绿塔”体育场的门口，正聚集着大量的人群。 时间是下午，碧空中的微弱阳光带走了萦绕在人们周围的些许寒意，人们满怀着热烈的激情，俨然正等待着什么。 “绿塔”之所以被命名为绿塔，是因为与主场馆遥相对应处有一座观景塔楼。每到夜晚之时，观景塔的塔顶便会发出淡绿色的霓虹光芒，给场馆平添几分热闹氛围。 这里是方亭市最大的演出场馆，过往的日子里有无数知名艺人都曾来此演出，也曾承载无数观众的热情与期待，而今天也并不例外。 江媛裹着厚厚的羽绒服，将半张脸缩在脖子边的围巾里，整个人远远看上去就像一只圆润的企鹅。她站在人群的外围，不断向不远处的公路张望着，试图寻找到自己想要看见的那个踪影。 而很快，她就看到了自己等待的那个人。 姗姗来迟的林小璐出现在了她的视野里。 掏出揣在口袋中的手，将之微微抬起，她下意识想像往常一般与自己的友人打招呼，但是未出口的话语却卡在了半途，莫名凝结在寒霜中。 因为林小璐的身后跟着几个她不认识的人。 当然，也并不算完全不认识，至少其中一个叫做夏凉的漂亮女孩与她有过一面之缘。她依稀记得夏凉是同年级其他班的学生，早些时日还是谣传中的不良少女，只不过最近似乎消停了许多，甚至偶尔能在考试名次的前列看到她。 林小璐和夏凉关系不错这件事，她是知道的。只不过平时的林小璐似乎有意在避开这一点，从来不会主动在别人面前谈论与夏凉有关的事。一来二去，她也就不再好奇这件事，权当尊重每个人的交友自由。 而现在，林小璐居然和夏凉一起出门了？ 除了夏凉以外，还有另外两个身影也引起了她的注意：那是两个看上去年纪不大，大概都还在上小学的女孩子，其中一个戴着医用眼罩，留着波波头，看上去很文静；另外一个留着一头蓝色的长头发，表情有点冷淡，看上去像是幻想故事里的贵族小姐。 她们都是林小璐的朋友？不对，林小璐居然有这么多朋友？ 感觉自己的认知江媛受到了巨大的冲击，江媛伸出去的手僵在了半空中，像是在这寒冷的天气之中冻结成了冰雕，一动不动。 和她惊讶的态度相对，林小璐在看到江媛后则表现的有些欣喜，她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对着江媛打了个招呼后，就转身向其身后的几名女孩介绍道：“这个就是我的朋友，我是和她约好一起来听演唱会的。” 尽管没弄清情况，但林小璐都已经开口介绍了，江媛也不好继续保持沉默，便顺着她的话开口道：“你们好，我是江媛。” “原来如此。”听到林小璐的话，不知道为什么，蓝头发的女孩用端详打量的眼神看了江媛一会，然后说了一句有些莫名其妙的话：“挺好的。” “你好，我是夏凉。” “我是白静萱。” 另外两人则是普普通通地开口问好。 简单的寒暄之后，略微回神的江媛便压低声音，连忙向林小璐确认道：“那个，小璐，她们是？” “啊，她们啊，是……是我的朋友？” 林小璐略有些犹豫地回答着，目光从三人身上一扫而过：“夏凉的话你应该认识，是我们同年级的，至于另外两个人……” “她们是我的亲戚。” 夏凉笑意盈盈，颇为自如道：“不好意思哈，打扰伱们俩了，我本来是和她们来看演唱会的，只不过路上遇到了小璐，所以就顺路一起走了。” “亲戚？” 歪着头看了看那两个长相和夏凉完全没有相似之处的女孩，江媛顿了顿，只觉得心中满是疑惑。但终究还是因为和自己无关，又轻易地接受了这个事实，点点头道：“好吧……也就是说你们刚好一起顺路过来？” “是，没错。” 夏凉一脸纯真，笑容中带着些许亲切之意地点了点头：“以前我还不知道呢，没想到你们也是玛丽姐的歌迷啊！” “玛丽”是这场演唱会的歌手——麻生圆香的爱称，粉丝们都会亲切地称呼她为“玛丽”。虽然并不知道这个爱称的由来，但是作为一个约定俗称的称呼，也没人去质疑其合理性。 因为这个爱称和歌手的艺名几乎没什么逻辑上的关联，所以往往也被粉丝们用于区分彼此的身份。用“玛丽”这个称呼的人未必是真正的铁杆粉丝，但直呼本名的一定不算是自己人。 所以，当夏凉说出“玛丽姐”这个称呼之后，江媛原本紧张中带着些许生疏的态度就软化了许多。具体表现出来就是莫名地长舒一口气，表情略显和缓。 “这并不奇怪吧？” 眨了眨眼，江媛半开玩笑道：“凭玛丽的人气，你在人群里多找找，说不定还能找到别的同学呢。” “的确，我得趁这个机会好好去找找。” 轻轻点头，夏凉突然侧脸看向一旁的林小璐，用微不可查的幅度微微张口，无声地表达了什么，然后便好像什么事都没有一般牵住了另外两个女孩的手：“好了，那我们就不打扰这两位姐姐啦，我带你们去别的地方玩。” 这么说完以后，她便领着女孩们自江媛的视线中消失了，只把林小璐一个人丢在了这里。 “……所以这是怎么回事？” 确认夏凉已经走了以后，江媛才有些迷糊地看向林小璐：“看你们那么多人气势汹汹地走过来，我还以为你们是一伙的呢，结果只是顺路？” “啊……啊，是，是啊。” 大概是花了半天功夫才接受了夏凉瞎编出来的背景设定，林小璐茫然的神情中掺杂着些微不爽，仿佛吃了苍蝇一般恶心。但还是点了点头道：“我在路上遇到了夏凉，她……非要跟我聊天，所以硬是跟上来了。” “哈哈，那还真有她的风格。” 因为没有了“陌生人”，所以江媛的语气也活泼了不少：“所以那两个真的是她的亲戚？为什么里面还有个外国人？是表妹之类的什么吗？” “……不知道。” 林小璐略显不爽道：“反正跟我们没关系吧。” “那倒也是，咱们还是快点去检票好了，再等说不定位置都要被人抢了。” 江媛向着场馆大门的方向指了指，不过动身前，又朝夏凉一行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略显感慨道：“不过，蓝色的长发……看起来真漂亮啊，闪闪发光的，像是魔法少女一样，那个女孩是异域人吗？” “……你有兴趣？”不知道为什么，林小璐说出这句话的语气听起来有些奇怪。 “兴趣倒是谈不上，只是单纯对美的欣赏罢了。” 江媛揪住自己的头发，在眼前晃了晃：“你说我要不要也去染个头？感觉彩色的头发在现实里的效果也不错呢。” “只是对头发……这样。” 同样往夏凉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林小璐微微捏了捏拳头，但最终还是略显不甘地回过头，叹气道：“走吧，去检票。” “心情不好？” “有点。” “突然怎么了？刚来的时候不是看上去还挺开心的？” “你的朋友们打算去一起玩，但是却把你一个人踹到一边……算了，这个比喻不恰当，你就当我没说吧。” “朋友？” “当我没说，走走走。”冲着大门口挥了挥手，林小璐显然不想再继续刚才的话题，迈步向着不远处的场馆走去。 而这短短的插曲显然也不会占用江媛太多的注意力，林小璐不想继续聊，她也懒得去多做追究。于是轻易地将这件事抛到脑后，她重新开始为演唱会欢庆雀跃起来。 也因此，她是注定不会知道夏凉和那两个女孩，这三位“歌迷”到底是怎么来到这里的了。 事实上，直到数日之前，也就是林小璐向翠雀坦白了要去演唱会的那个晚上，这三个人还没有丝毫要来现场的想法。 也就是林小璐说出了“麻生圆香”这个名字，才让翠雀原本古井无波的内心掀起了惊涛骇浪。 因为这个名字并不是一个单纯的东瀛州人名，而是一个她无比熟悉的，甚至可以说最为熟悉的东瀛州人的名字。 那是二十年前，方亭市小队最初的四人组，其中代号为“玛格丽特”的魔法少女的名字。 麻生圆香，或者说玛格丽特，最初是以转学生的身份出现在林昀和安雅的生活中的。 这名来自东瀛州的转学生，自一开始就因为一口流利的东华州语受到了同学们的欢迎，迅速和当时的同班同学们搞好了关系。再加上其出挑的外表，很快就在男女同学之间都收获了不少倾慕。 当时，还是初中生的林昀正因为自己人生的重大变动而无心学业，对学校中的事情也不怎么关心，以至于哪怕这名转学生就坐在他的后座，他都根本没记住对方的名字。 这便导致他放学值日被安排和麻生圆香一起留校时，甚至因为喊不出对方的名字而全程保持沉默。 这份不寻常的沉默持续了数次值日，反而引起了对方的注意，所以甚至是麻生圆香主动向他搭话，两个人才有了极少的交流。 如果仅仅如此，那么两个人便只是最为寻常的男女同学关系而已，可能除了这段值日经历不会有任何多余的人生交集。但事情偏偏就是这么巧，数日之后，变身成魔法少女的林昀遇上了一个当时的他难以处理的残兽，而安雅那个时候恰好并不在场，导致他一个人陷入苦战。 就在那个时候，宛如彗星一般的，散发着橙色光芒的魔法少女冲入了战场。 这名魔法少女似乎有着更加成熟的战斗经验，介入战斗之后迅速降低了战斗的压力，使得彼时的林昀得以成功翻盘，与这名援军一同击败了残兽。 而这仅仅只是事件的开始，在获得了来之不易的胜利，两名魔法少女离开现场，准备解开变身好好认识一下的时候，她们才发现了一个惊人的事实： ——对方居然就是自己的同学。 就像林昀从没想过那个一口流利东华语的东瀛转学生会是魔法少女一样，麻生圆香也从未想过一个寡言腼腆的男生会是魔法少女。 倒不如说，男生是魔法少女才是她最为震惊的事情。 不过事实摆在面前，所以也由不得她不相信。再加上有安雅从中调和，很快的，麻生圆香就和两个人打成一片，三人由此组成了最初的方亭市小队。 可以说，对于林昀的魔法少女生涯，麻生圆香是一个从头到尾的见证者；而关于麻生圆香的魔法少女生涯，林昀其实只了解开头的那么一小段。 因为在他退隐选择学习，又取得学位，和安雅结婚以后，麻生圆香就在一个雪夜之中选择了辞行。从那以后，他和对方再也没有过联系。 如今再一次听到这个名字，除了一瞬间感慨于过去的那段时光，林昀心中更多的则是好奇——难不成真的是自己认识的那个人？可如果是她的话，虽然记忆里的麻生原香的确有这方面的爱好，但对方怎么就变成所谓的流行歌后了？ 怀揣着这样的疑问，翠雀上网搜索了一下这个名字，然而寻找到的图片和视频中，这名歌星大多数时候都是戴着墨镜出场的，演出的发型也是五花八门，头发经常染成各种颜色，导致她完全无法通过特征去判断其身份。唯有通过那熟悉又略显陌生的面庞，她才会隐约觉得，这好像真的就是记忆里的那个人。 怀抱着要去验证一下的心情，翠雀临时该换了主意，决定和林小璐一起前往演唱会，亲眼确认一下这名“麻生圆香”的身份。 而为了能够参加这场演唱会，她刻意把巡逻的时间提前，精神高度集中，用最快的速度和最高的效率结束了当天的巡逻，然后赶到了演唱会的现场。 当然，考虑到她和林小璐都要去演唱会，把夏凉和白静萱丢在秘密基地里似乎也不合适，于是才有了今天的场景——她们四人一起来到了这里。 其中，林小璐因为和江媛同行而免去了门票的需求，翠雀几人则不得不通过二手交易平台去收购别人转让的门票。期间又是风波不断，闹得完全不得安宁。 而与夏凉等人单纯前来游玩的心态不同，翠雀此时的心情则是十分复杂。 关于确认这个“麻生圆香”到底是不是自己的熟人这件事，她其实有着相当矛盾的心态。一方面是对于老友如今状态的好奇，想知道对方离开方亭市，加入魔法国度的这些年到底经历了什么；一方面则是因为这些年发生了太多的变化和事情，其中便包括了安雅的离去。如今两个人相见，大概率是徒增尴尬。 这也是她此前极力抗拒将自己复出的消息透露出去的原因：现在和麻生圆香这样的“老朋友”相见，尴尬的事远比让人感怀的事情要多。 但是，即便有着这样复杂的考量，当真的听说这个名字的主人重新来到了方亭市，翠雀还是决定去确认一番。 她总觉得，或许有许多东西都会在时间的洗刷之下变化，但一定还有些是不变的。 就这样，带着夏凉与白静萱一同剪了票，走进了演唱会的场馆，翠雀寻到了自己的座位处，就这么坐了下来，静待开场。 此时的时间仍然是下午，又因为体育馆的上方是露天的，所以整个场馆都显得一览无余。 这也是主办方的要求，事实上，在下午举办演唱会也是舞台呈现效果的一环，按照主办方的说法，先将一部分适合在白天表演的歌曲放在下午，等夜幕降临之后，伴随着舞台灯光等视觉效果的引入，表演的将会是更适合声光形式的歌曲。 又因为是巡回演唱会，所以这种模式已经在其他城市的场次中得到了验证。根据网传的说法，大多数歌迷都觉得表现效果很好，演唱会不虚此行，便一直沿用了下来。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原先聚集在场外的观众也纷纷完成了检票工作，在场馆之中落座。当然，也有一些门票是没有座位的，但并不妨碍这些歌迷同样热情。 看着场馆之中人山人海的态势，翠雀对于此次演唱会的人气产生了更进一步的认识，与此同时也有些汗颜——要不是亲自来这次演唱会一趟，她根本就不知道现在有这样一位当红的流行歌手。 或许有她此前沉浸于工作，不关注娱乐圈消息的原因；也有林昀年岁渐长，逐渐和年轻一代产生了代沟的原因。总而言之，冠有“麻生圆香”这个名字的歌手已经红火了许多年，但是她直到最近才知道有这么个人，甚至直到今天才发现对方到底有多火。 哪怕还未确认对方的身份，这份微妙的尴尬感也一直持续到了演唱会开场。伴随着观众席上的歌迷们停止了骚动，场馆内的音响开始发出激昂的暖场乐曲，四周的气氛开始逐渐变得热烈。 在这份热烈的气氛之中，翠雀的心也逐渐提了起来。 对方到底是不是自己想的那个人，答案已经近在眼前。 如果不是，那固然可以让人松一口气，但恐怕也会觉得尴尬，因为这多少显得她有点自作多情；但如果是的话，仅仅是对方出现在这个舞台之上，就足以表明许多事情。 这么多年没有回归方亭市，哪怕是安雅的葬礼都没有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麻生圆香，此次大张旗鼓地回到这里，恐怕是一定会来找自己的。 毕竟她们的关系是老队友，而不是仇人，从各方面逻辑来说，麻生圆香都没有不见自己的理由。 而到了真的见面那一步…… 想到这里，翠雀的思绪不禁有些飘忽，直到舞台上的音乐渐渐平息，后方的大银幕开始滚动字符，四周的歌迷开始疯狂地欢呼，她才意识到——正主要来了。 随着富有韵律的节奏和呼喊声，她感觉自己的心跳也在不断律动着。屏住呼吸，凝神注视着舞台之上，哪怕座位的距离并不算近，但此时的翠雀却觉得现场已经只剩下了自己和舞台，只待着演出的人走上台前。 “玛丽！”“玛丽！”“玛丽！” 歌迷们的呼喊声越发强烈，音响之中的音乐开始变得繁复而激昂，更多的声部按照次序逐渐加入，众多的乐器开始加入这场弹奏，然后，演奏人员的名单开始在大屏幕上滚动。 吉他手，鼓手，贝斯手，键盘手，管乐，弦乐……一个又一个人名自人们眼前一闪而过。随着节奏的递进，名单滚动的速度也越来越快，台下的呼声一波高过一波，山呼海啸般的声浪将现场的所有人都扯进了狂欢的海洋。 而最终，当所有乐手的名单罗列完毕，只剩一个巨大的，白色的人名孤零零地留在荧幕之上，而那简短的字符，则引发了最为热烈的欢呼声。 ——麻生圆香。 名字之后，便是开场曲目的歌名，《lonelymeet》。 音乐声急转直下，无比连贯地切入了歌曲的前奏，然后，于前奏声中，一个有些高挑的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舞台之上。 华丽的演出裙装，略显张扬的妆容，然而掩盖不住的则是歌手那一头靓丽的橘黄色长发，以及那一对赤红色的眼眸。 那是一对仿佛会说话的眼睛，深沉之中带着忧郁，忧郁里又好像掩埋了无数的秘密，仅仅是对视一眼，就会让人产生被旋涡卷入的迷醉感。 眼眸的主人带着自信的微笑走上台前，对着台下的歌迷挥手致意，然后，在前奏结束的同时自如地抬起话筒，嘹亮的歌声与欢呼声一同在场馆之中绽放。 至于她唱的是什么，翠雀已经不关注了。 因为，她的目的已经达成。仅仅看到那对熟悉的眸子便能确认，台上的人，毫无疑问就是她想象之中的那个人。甚至于，舞台上的那般形象已经可以用另外一个名字去形容——玛格丽特。 对方毫无顾忌，可以说是直接用自己的本相形态出现在那里。 虽然对方此时的形象和翠雀记忆之中有所偏差，看上去并不像其刚晋升芽级时的初中生模样，反而更像是一个成年人，或者说一个大学生。但这并不意味着翠雀记错了，事实上，这和魔法少女加入魔法国度的手续有关。 所有加入魔法国度的魔法少女，都将面临着将本相升格为本体的程序，而在这个过程之中，魔法少女可以一定程度调整自己本相的形象，使之更接近自己当时的年龄。 这也导致了魔法国度中的魔法少女，并非所有人看上去都像“少女”，甚至不乏看上去像是青年、甚至少妇的女性，显然，玛格丽特也是这样。 也正因为升格后的本相和其原本的本相不同，才导致翠雀在网络上寻找照片时都无法确认其身份。大概也正因如此，她才会放心大胆地将自己的本相作为演艺活动的真正形象。 而对方的这个形象虽然和记忆之中不是那么相符，却又用另一种方式唤醒了翠雀尘封的回忆，因为，这其实和玛格丽特离开时的形象又无比接近。 只不过那时的林昀和对方已经不常见面，匆忙中见到的形象远不足以覆盖此前多年留下的印象。 对方从方亭市离开的时候，似乎也就是二十多岁，是林昀与安雅成婚两年，林小璐也才一岁多的时候。 和红思与那般不告而别不同，麻生圆香很平静地向自己的几名队友宣布了这件事，并且由安雅转述给了林昀，就将此事敲定了下来。 在整个过程之中，她所表现出的态度都很理性，以一种剖析自己前途发展的态度来谈论自己离开方亭市的选择，以及日后加入魔法国度又是出于怎么样的考量。 因为分析的实在是太过理性和现实，所以完全没人能找到劝说的理由，而队伍之中唯一有劝说能力的苏胜紫却完全没有劝说的意思，从善如流地接受了麻生圆香离开的选择。 于是，在一个和眼下类似的寒冬，在片片飞雪之下，麻生圆香与自己的队友们告别，踏上了去往港口的路途。 临行前，已经与她许久未见的林昀久违地到了现场，与自己的老队友辞行。 “对不起。” 直到如今，翠雀还记得自己见到她时所说的话。 “为什么要道歉？” “关于隐退的事情，我不是故意在躲着你们，只是……” “只是觉得见面也只会闹得更不愉快，甚至不欢而散，所以干脆就躲着了？” 拖着行李箱的玛格丽特眨巴着眼睛，嘴角微翘：“姐妹，无用的解释不必多说，而且这件事情也不需要你的道歉。” “我觉得‘姐妹’这种称呼已经不适用于眼下的场景了。” 记忆之中的林昀叹了口气：“总之，已经离开魔法少女这个环境的我也没办法给你什么有用的建议，还是祝你接下来一切顺利吧。” “我称呼‘姐妹’，表达的是对一种恒定关系的追求，姐妹。在我看来，这就是定义我们之间关系的方式，也是原本最为舒适的方式。” 拉了拉手上的手套，将之裹得更严实了一点，玛格丽特重新捏住自己的手提箱：“你知道我现在最不满的一点是什么吗？” “我擅自隐退，导致你们的战斗压力增加？” 林昀思索着道：“但我觉得那个时候的我已经只能给你们拖后腿……” “这并不是主要原因。” 玛格丽特面上仍然带着清爽的笑容，但是赤红色的眼眸中却看不到什么笑意：“姐妹，你知道我反复强调这个称呼，到底是在表达什么吗？” “……我们是朋友，是队友。” “是的，我们三个人，我、你、安雅，当然现在勉强也包括苏胜紫那个婆娘，甚至勉强算上红思与那个闷葫芦，总之，我们是队友，原本是最为亲密的人。” 她抬起一只手比划了一个“五”：“这本来是一个稳固的团体关系，但是你和安雅突然结婚，等于两个人玩起来了，甚至在做决定之前完全不跟姐妹通气，给我的感觉真的很糟糕。” “就像是你的朋友们决定一起出去玩，但是整个决策过程中没有你，甚至在决策结束后表现出不需要你的态度，我所感受到的就是这种冷漠，我这是被抛弃了吗？” “我是不知道苏胜紫那个婆娘到底怎么想的，但是红思与一声不吭跑路，你应该也知道为什么。那丫头天天围着你前辈来前辈去的，什么居心简直再明显不过，你们俩这个婚结的，直接就把人家干破防了，忍不忍心啊。” “……抱歉。”林昀也只能有些干瘪地重复这个词语了。 “唉，但总之，终究是姐妹，所以我注定不可能对你们有什么怨言。” 微微叹息一声，口中的气息于寒风中化作袅袅白雾，玛格丽特重新看向林昀：“就像我之前在你们婚礼上说的，虽然不是那么甘愿，但是我祝愿你们幸福，希望你们的婚姻比任何人都美满；你们的人生比任何人都要甜蜜；你们的孩子比任何人的都要可爱。如果做不到这样，那么你们就对不起姐妹们的期望，也对不起姐妹被伤到的这颗心。” “安雅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们都清楚，所以我很难对她去说什么‘你要让阿昀幸福’之类的肉麻话。但是跟你，我可以直说，姐妹，别辜负安雅，她真的很爱你。” 林昀也跟着微微呼气：“……我知道，谢谢。” “口头说两句好话罢了，没什么技术含量和成本的东西，倒也没什么谢的必要。” 撑着手提箱的拉杆，玛格丽特脚尖踢地：“总之，要说的就那么多，我走人的原因之前也说的很清楚，其实和你们没什么关系，单纯就是我自己腻了，想去别的地方看看。或者说，当了这么久的魔法少女，该考虑一下自己接下来的人生要做点什么了。” “做什么？” “没想好。” 玛格丽特的回答十分坦诚：“反正不是安稳的白领或者家庭主妇，总该找到能引人瞩目，满足一下我这颗缺爱心灵的事情。” “缺爱心灵……算了，就当做是这样吧。” 略有些无奈地念着玛格丽特说出的词语，林昀阖目：“那么，不管怎么样，也祝你的人生顺利，能够早日寻找到自己追寻的意义，我的……朋友。” “呵，承你吉言。” 轻笑一声，玛格丽特拖动手提箱：“好了，回去吧，大冷天别在这外面受冻了，老婆孩子热炕头在家里等着，跟我这孤独寡人有什么好聊的。” 林昀便知道，她大概是谈兴尽了。 做了这么多年朋友和队友，他对于对方的性格已经有了一定的了解，玛格丽特说话向来是进退有度，给人感觉十分放松。但是宽和的言语之下也是一个直率的灵魂，从不掩饰自己的好恶。 显然，她觉得这场谈话有些无聊。 只是，林昀自己也不知道，脱离了魔法少女这一身份以后，自己和对方到底还有什么好聊的地方。这个年纪就开始一味叙旧恐怕为时过早，到头来，两个人之间的共同话题已经消磨光了。 可看着对方逐渐远离的背影，他的思绪却在此时穿越了时间，回到了自己与对方初见之时，那道橙色的闪光自天空之中降下的场景。 就这样结束了吗？他这样问自己。 一场承载了无数记忆的友谊，一段如今回忆起来也如黄金般珍贵的记忆，自己和对方在青春的时光中围绕着“魔法少女”留下了那么多闪耀的记忆，但是最终却在这沉寂的雪夜中不了了之？ 不对的吧。 哪怕如今已经放弃了魔法少女的力量，哪怕已经作为普通人生活了许多年，他也知道，这个样子是不对的。 他和麻生圆香其实都很清楚，这份友谊的光芒依然在彼此的心中，只是因为各种各样的芥蒂，他们都没办法直抒胸臆地将之表达出来。 自己应该做什么？ 自己应该把这种感觉传递出去。 想到这里，林昀便知道自己接下来应该做什么。于是，他突然开口，喊住了只剩下一个背影的女子： “谢谢！麻生！谢谢你当初帮了我，谢谢你做我的朋友！和你并肩战斗的这段日子，真的很开心！不管你接下来想要做什么，总之，加油！” 声音被寒风所裹挟，无法传递到太遥远的地方，但是，却已经足够传递到对方的耳中。 他看见玛格丽特的身影忽然在夜幕之中站定，然后，拖着行李箱的女子又回过了头，不知道出于什么样的心态，有些幼稚地对他做了个鬼脸。 “你没选我，以后一定会后悔的！” 他无法形容自己那一刻在玛格丽特脸上看到的表情：自信，欣慰，不甘尽皆有之，然后，对方没有给自己回话的机会，就这么加快脚步，逃也似地消失在了夜色里。 那个鬼脸，作为对方最后在自己面前做出的表情，一定格就是十三年。 直到如今，伴随着舞台上那个鲜活的形象出现，这份被定格的表情才随着时间的流动而逐渐解冻，重新恢复了其应有的活力。 望着台上无比闪耀的身影，翠雀一时间之间只觉得百感交集。 她当然不是为对方的现状而有什么想法，更多的是因为“老队友”的身份牵扯了太多的回忆，而她与玛格丽特之间的回忆，可以说无处不是安雅的身影。 安雅不在的如今，这份怀恋因为见到故人而被重新引出，与种种感情调和在一起，自然就变得颇为复杂。 而就在她慨叹的间隙，却突然发现舞台上的玛格丽特做了个特别的动作：将头花装饰从自己的发间摘了下来。 然后，她在歌迷们热烈的欢呼声中猛地一抛，将之扔向了观众席之下。 黑压压的人群之中，似乎有无数双手在这一刻伸出，想要自半空之中拦下这来自偶像的礼物，可是这随手扔出的头花却仿佛长了眼睛一般，自人们手中的缝隙穿过，没有任何人能够成功截留。 它笔直地冲向了翠雀，就这样轻巧地落在了她的手心里。 甚至于，几乎就在这朵头花落在翠雀的手心时，歌曲也已经进入了高潮。在节奏的音浪之中，嘹亮的歌声清晰无比地传进了她的耳中。 ——“孤独的相遇，候鸟临冬不南飞。” “没选我的事，你一定会后悔。” 听到这两句歌词，才刚刚自脑海之中闪过的记忆顿时让翠雀如触电般抬起头，再一次向着舞台处看去。 然后，她的视线便与台上的歌手对在了一起。 意识于此刻被无限拉长，动作在此时失去了力量，舞台之间的重重阻隔在这一瞬间仿佛消失不存，唯有歌曲依然在继续。 “年年又岁岁，是挥洒的汗水。” “看着我吧，舞台之上的一等星，如烁光般回归！” 感谢书友又土又木的肉鸽的盟主，书友在空想的世界里徘徊的盟主，以及各位书友的支持和耐心。 一万字喵。 (本章完) 第四十七章 舞台背后 当四周热烈的欢呼声响起时，林小璐不得不双手捂住耳朵，以隔绝震天的呐喊。 天可怜见，以前她可从来没参加过这种级别的盛会，会场音响轰鸣的乐声与周围震天的人声加起来，其声音已然超越了她耳朵的承受能力。 与她表现不同的是，一旁的江媛已经完全融入了歌迷粉丝群体之中，跟着舞台上的音乐有序地挥舞着手里的荧光棒，纵声高歌。更令人侧目的是，演唱会开场至今，每一首曲目她都能跟着唱出来，显然是个忠实粉丝。 友人兴致高昂的表现打消了林小璐搭话的念头，在别人满怀激情的节骨眼去打搅对方可不是明智之举，不想坏去他人兴致最好的办法就是闭嘴。 沉默之中环视四周，看着激动的人群，林小璐竟倏地生出些许孤独感来。 不是歌迷、也不是粉丝的她，站在人群中是那样突兀而怪异，似乎就不应该出现在这个地方。 她不禁有点后悔，寻思自己似乎不该为了一首《彩空天使》的主题曲跟到这来。尤其是想听的曲子迟迟未到，不熟悉的歌曲又因为嘈杂的环境难以静心聆听，使得她很难好好享受这场表演。 并不是说演唱会本身有什么不好。事实上，哪怕林小璐并非“麻生圆香”这位歌手的歌迷，也完全不影响她从歌声中感受到对方扎实的唱功，只是今天的她确实有些无法投入。 ——也不知道翠雀那边怎么样了，同样不是歌迷的情况下，她们能融入这场演唱会吗？ 念及此处，她不禁生出了这样的想法。 倒不如说，哪怕是现在，她也对翠雀为什么要来这里心怀好奇。 数日前，当她向翠雀透露了自己要去演唱会的行程之后，翠雀就破天荒地宣布巡逻时间更改，并且主动提出让小队全员一起去听。 这般奇怪的决策不可能不让女孩们感到奇怪，但不管怎么追问，得到的答案也只是“去了就知道”，更进一步的消息一点也没有。 若仅仅如此倒还罢了，但让人迷惑的是，当林小璐还对此一头雾水的时候，夏凉和白静萱就已经一副若有所思，甚至弄懂了什么的模样。 对于自己在意的事情，林小璐向来是好问决疑的。只是当她问夏凉猜到了什么时，得到的就只是神秘的微笑，以及“我也不确定所以不能乱说，你就好好和朋友一起玩吧”的恼人谜语。 搞得好像谁稀罕似的，你不想说我还不想问呢。 一想到这事，林小璐原本就有些低落的情绪顿时变得更不美好。在心中腹诽了夏凉几句，便把杂乱的情绪抛开，决定暂时离开会场，出去散散心。 假借出去上厕所的名义离开了坐席，林小璐小步跑出了会场，靠着走道处的墙壁站定，然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隔着一堵墙，音响的声音总算没有那么刺耳。 她先是就这么心神放空，呆愣愣地站了一会，待到鼓膜的麻木感恢复了一些，又就近找了一处自动售货机，从中购买了两瓶饮用水。 僻静角落处的自动售货机成为了声浪之中难得的避风港，震天的声响能够隔着墙传到此处，但却显得像是另外一个世界的动静。 取出饮用水，将其中一瓶夹在腋窝，准备一会带回去给江媛喝、林小璐扭开另一瓶的瓶盖，瓶口与唇齿相触，清澈的水流自口中涤荡而过，使得她又清醒了不少。 沉默着站了一会，思索着自己该什么时候回去，林小璐又磨磨蹭蹭地消磨了十数分钟，场内的歌曲也换了一首又一首。眼看着演唱会的时长即将过半，再不回去真的说不过去了，她才有些不情愿地迈开了走向会场的步伐。 只不过，还没等她走出两步，便听到一旁的走道中传出了一阵喧闹声： ——“所以说，为什么非要等到演唱会结束才能走啊，都已经那么多场了，还差这一次吗！”一个听上去略有些尖细的少女声如此说道。 “这不是场次的问题，而是因为今天的演唱会是巡回演唱会的最后一站，有着不同的意义。”另一个听上去有些沉稳的女声如此回答。 “什么意义？单纯的最后一场？结束了以后有香槟喝吗？” “那倒是没有……” “那还能是什么意义，就因为方亭市是她老家？” “不，确切来说，老师的老家也并不是方亭市。” “那不就得了，我接下来可是有很重要的机缘和约会，你们别想坏我的好事！” 这段没头没尾的对话勾起了林小璐的兴趣，其中某人似乎和她自己一样不愿意在此久留。莫名的共鸣感使得她原本迈向会场的步伐偏离了些许，循着声音前往了走道的更深处。 然后，她就看到了三名看上去年纪不大的少女，正聚集在一起谈论着什么。 说是年纪不大，主要是因为这些女孩的面相都很青涩，总体来说和林小璐自己年纪相仿。她们身上都穿着统一的明黄色t恤衫——这似乎是演唱会会场工作人员的制服，也不知道这里为什么会有年纪这么小的工作人员。 此前的喧闹声就出自三名女孩中的其中两人，一个个子最矮，看上去年纪比林小璐还要小上两岁的女孩就是那个闹着要走的人。女孩梳着一头略微过肩的金色短发，略微分开的刘海露出了大大的脑门，此时正叉着腰，看上去气势汹汹，俨然一副在兴师问罪的模样。 另外一名女孩戴着眼镜，看上去也是几人之中年纪最大的一个，气质颇为知性和沉稳，正在耐心规劝着那名金发少女。 至于最后一个女孩，显然从最开始就一句话都没说，只是闷闷地看着自己眼前发生的一切。要不是亲眼所见，光凭对话的声音去判断，林小璐都猜不到这里还有一个人。 ——所以她们是干什么的？ 林小璐不禁生出了这样的疑惑。 说是歌迷，这几个女孩连会场都不愿意呆，跟自己一样中途躲到体育馆的走道里来，显然也不是什么能好好享受演唱会的家伙。 说是工作人员，她们几个的年纪可一点都不像，更何况眼下演唱会正在进行，工作人员都应该无比忙碌才是，哪会有时间在这里闲聊？ 最关键的是，为什么她会觉得那个金发的女孩有点眼熟？好像自己之前在哪里见过对方似的。 而当林小璐满怀着疑惑打量眼前的这群人时，原本正在谈话的少女们也注意到了林小璐的存在，一时停止了谈话，望向了她所在的方向。 四人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保持着诡异的沉默在走道之中僵持着。 那三名女孩大概以为林小璐只是路过，所以想要暂时闭口不言，等待林小璐通过，却没想到对方完全没有离开的意思，而是就这样大摇大摆地在这里看着。 这般没有结果的僵持，最终还是由戴眼镜的少女来打破的。 “您好，请问怎么了？” 她有些突兀地换了一副态度，一转此前的沉稳和严肃，颇为亲切地向林小璐问道：“这位客人，您是迷路了吗？” 但她的问题却没有得到相应的回答，因为林小璐此时正眉头紧皱，目不转睛地盯着一旁的金发少女。 毫不掩饰的视线自然也引起了三名女孩的注意，她们也意识到了林小璐在看谁，于是另外两人的目光也一同聚集到了金发女孩的身上。 “找伱的？”戴着眼镜的少女这样问道。 “找我的？”金发少女则也是一脸茫然。 “找你的。”寡言少女冷不丁出声确认。 “找我干什么？” 金发少女眨巴着眼睛，扭头看向林小璐，有些莫名其妙道：“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我有种奇怪的感觉。” 盯着对方的脸看了好一会，林小璐才缓慢地道：“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哈？” 金发少女顿时愣住了。 一旁的眼镜少女也莫名地推了推鼻梁上的镜片。 好半天都没说过几个字的寡言少女更是有些惊愕地瞪大了眼睛。 “……这个是搭讪？” “这个似乎有可能是搭讪。” “我、我听说过这种搭讪的手段，姐姐以前跟我说过……” 她们聚在一起小声交头接耳了一番，期间不时回过头来看林小璐两眼，不过半天也没讨论出来什么东西。谈话仅止于无营养的感叹。 最后，反而是金发少女在讨论之中察觉到了些许不对劲的地方。因为当她反复打量林小璐之后，突然间也有了一种感觉，自己好像也确实在哪里见过对方。 她把自己的感想告诉了另外两人，顿时又激起了一阵惊呼声。 “你也有这种感觉？” 眼镜少女的视线在林小璐和金发少女之间来回游走，有些惊疑不定：“这是为什么？” “是、是一见钟情！” 寡言少女磕磕巴巴，但是一本正经地道：“我、我听姐姐说过，这种情况一般都叫一见钟情！是命运的邂逅！” 之前一周公司一直在疯狂加班，双休日都在往公司跑，完全没时间码字，回家更是累到一点思绪都没有。其实按照大纲写是没问题的，也的确每天都想要更新，所以也没有请假，但写出来的文字效果就是很不满意，闹到半夜昏昏沉沉的就摆烂了，非常抱歉喵。 接着努力找回码字状态，尽量把更新稳定下来，接下来的故事本来是很有趣的，我得好好呈现给大家才行。 感谢书友腾蛇列云，书友dahuangfgd，书友140930191734078在这段时间打赏的盟主，真的非常感谢也非常抱歉，更感谢各位支持与耐心等待的读者，谢谢你们。 (本章完) 今日恢复更新通知以及道歉 首先向还在等待我更新的读者表示最大程度的歉意，以及最大的程度的感谢，感谢你们在这段时间中的相信和等待，真的非常非常谢谢你们，也非常非常对不起。 这个单章最初的目的是一个通知：这本书接下来会恢复更新，不过之前也食言过许多次，所以我也不指望大家一开始就相信认可，还请继续督促我。 只不过，这本书到现在已经断更了接近两个月，而且作者也没有任何表示，这其实已经是非常莫名其妙甚至让人恼火的状态了，事到如今想要装作没事一样回来就这么开始更新似乎也不可能，所以我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在开始更新之前发个单章说明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 事情的起因我之前也说过，是脊椎问题，因为腰伤导致我有近一个月的时间坐立不安，根本没法好好坐着码字，而且相当一部分时间都在医院进行理疗，那段时间确实是没办法进行更新。 当然，这仅仅只是起因。 起因之后，就是因为一个月没写东西，不管思路还是状态都有点跟不上，导致我一时间陷入了自己都不知道怎么续的状况。在这种情况下，我的工作单位迎来了赶工和加班期，本身就不佳的身体状态导致我在工作上的表现也屡出差错，甚至受到了单位领导的批评，于是精神状态也相对低迷，感觉自己写出来的文字变得面目全非，完全无法回到我想要的创作状态与水平。 实际上到了今天，光是接下来的四十八章已经至少重写了七八次，虽然想要表达的剧情写在了大纲上，但我本人的心境无论如何都无法代入回那个我自己构想的世界，我甚至对我自己笔下的人物都开始感到陌生，我的脑海里思考不出来她们在想什么，无法圆融合理的写出有趣的表现。 我的性格其实也很有缺陷，对待困难问题的处理方式一向都是逃避，面对难做、做不好的事情就会选择把头埋起来不去看它。 所以说，这段时间工作忙是事实，但其实也是一种借口，事实上是“我选择了工作忙”。 更新好困难好辛苦，我写不出来，那怎么办？正好单位不是很忙嘛、要加班嘛，那就全身心去加班吧。 如果说一开始写是我为了逃避繁忙工作给自己寻找的精神港湾，那么这两个月，就是我为了逃避自己在上的精神内耗重新逃回了工作里。 说到这里，或许有读者要问了：为什么不说出来？ 是啊，为什么不说出来？ 或许这也跟我本身的创作理念有关，因为我希望把“作者”这样的存在从创作之中摘出去，我本人很不喜欢时天天看到作者开单章家长里短推心置腹，这会让我的代入感变低，所以我其实很希望读者看书时意识不到我这么个人的存在。 再加上之前更新不稳定假条频发的时候也被说过“不更新就不要发章节，没人想看请假条”，这样的观点让我进入了一种很神经质的自我拉扯。 我进入了一种觉得“不写出更新就不想再站出来”的心理状态。 与其带着一个请假通知灰溜溜地带来一个让人失望的消息，不如带着一个大章更新出来风风光光地宣布“我写出来了”。 当时的我是这么想的。 但事实上是我太没用了，我还是写不出来。 废掉的稿子一版接一版，以至于到了我对自己现在写的这段剧情都感到味同嚼蜡，创作热情越来越低，我还是没能写出足够好的东西。 而我的心里就开始觉得：断更这么久了，拿一篇写的很差的新章节出来，或许会让大家更失望，于是还在不断地憋，改，删。 而事情也就在这里进入了最糟糕的状态：所有人都错位了。 读者还在满怀期待等我更新，书友圈管理还夹在中间里外不是人，编辑还在等我重拾状态，而我呢？我还在怪圈里鬼打墙。 这期间其实也有许多读者在私信骂我，我觉得骂得对，但也因为憋着一口气，所以全都当做没看见。于是这就又是一次错位：我连鼓励我的私信都错过了。 这是一次糟糕透顶的处理。 说实话，哪怕是今天说宣布要恢复更新，其实我还是没觉得自己的状态有所恢复，但是一而再的拖延只会让读者更加心中没底，我必须站出来了，带着我并不满意的稿子回到这里，继续走下去。 这篇通知是向读者的道歉与承诺，也是我对自己的一次最后通牒，我不能再继续停留在怪圈里内耗，无论是怎样的状态，我都得把更新发出去。 说起来，这篇单章的起因其实还是源于当季某个新番动画里的角色台词，那句台词在动画里或许只是微不足道的一次陈述，却让我在那一刻受到了莫大的冲击。 “为什么重要的话总是不说出口呢？” 是啊，为什么重要的话不能说出来呢？ 或许这本就是一种不信任与疏离，因为害怕说出来又得不到想要的回应，所以反而不敢将之说出口。 因为害怕真心话反而被轻视或者质疑，所以只用玩笑或者沉默去修饰，去掩盖。 无论何时，写出文字的人都应当满怀热情洋溢的倾诉欲望，去向相信这个故事的人们分享自己的幻想世界。 我尚未能成为这样的人，有限的水平和起伏的心态让我心中的幻想世界都时常会对我关上大门，我站在紧闭的门外，为失去光亮的世界感到不安与无措。 但无论如何，那份初心不会改变。 我得告诉看过这个故事的人，门后的世界，是美好的。 或许我应该把重要的话，真心的话说出来。不管这个理由多么的可笑，显得多么的不成熟，我都不应该藏着不说，这样只会引起更多的猜忌与不满。 于是，我用这篇单章表示歉意与决心，今天的更新应该会在我下班回家后，对旧稿进行一番最后的调整后，晚上发出来。 还请稍等，让我们于晚些时候重新启程。 (本章完) 第四十八章 聚光灯下 “命运的邂逅？” “我跟她？” 寡言少女的唐突言论如一石激起千层浪，让林小璐和金发少女都是错愕出声，紧随而来的就是莫名的对视。 看着面前这个有些眼熟的金发少女，林小璐先是下意识摇了摇头，心中否定了这个荒唐的说法，而正当她想要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一旁的会场中却猛地传出了一阵猛烈的鼓掌与喝彩声。 喧闹的声响打断了女孩们的交流，也吸引了她们的注意力，使得其一齐偏移了目光，共同望向了不远处的走道交口，那扇正大大敞开的会场大门。 走到大门口处，有些好奇地向会场中望去，林小璐先是看了看乌央一片的人群，接着又看了看聚光灯下的舞台，让她意外的是，舞台之上正站着一个让她感觉有些熟悉的身影： ——是翠雀。 …… …… 翠雀是在收到头花之后，被以“请幸运观众上台讲话”的名义叫到舞台上的。 如果可能的话，她一点都不想在众目睽睽之下接到这个有些突兀的礼物，更不想因为这种古怪的理由把自己送到聚光灯之下。可惜的是，当她意识到这可能是麻生圆香早有预谋的行为之时，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拿到头花的那一瞬间，她就已经成为了周围观众的目光焦点，所有人都想确认一下这个“幸运儿”的真正面目。 而当发现了获得头花的似乎是个稚龄女童以后，立刻就有人起了哄骗的心思，有的问翠雀能不能给他看看，还有的问翠雀愿不愿意拿头花换一袋糖果……因演唱会氛围而无比狂热的粉丝人群蜂拥而至，甚至有点吓到了一旁的白静萱。 就在局势眼看着要失控的情况下，舞台上，结束了上一曲表演的麻生圆香既没有接着唱歌，也没有就此退场去准备下一曲的表演。而是目光移向翠雀所在的位置，面带灿烂笑容开口： “感谢大家今天能来现场看我的演出，这也是我第一次来东华州的方亭市举办演唱会，没想到方亭会是这样热情的一个城市，说实话，我都感觉有些受宠若惊了！” “恰好我看到舞台下，那位接到头花的小歌迷似乎很激动，有什么话想说的样子，那就让我们欢迎她到台上来吧！” 这句话一出，台下的歌迷十分应景地发出了阵阵欢呼声，便是此前还试图把头花哄骗到手的那批观众，在听到“小歌迷”这个描述后也不得不歇了心思，只能有些无奈地鼓起了掌。 唯有话题的中心，拿到了头花的“小歌迷”本人，有些难以置信地开合了一下嘴唇。 “激动”？自己到底什么时候表现出了类似的情感？ 她完全不知道现在麻生圆香到底有什么打算，但是跟其当了多年队友的她可是再清楚不过，这个台上看上去光彩照人的“歌后”有多不着调。 如果真的要翠雀给曾经的方亭市小队成员各自贴上一个性格标签，那么属于麻生圆香的那个标签一定是“自信”，或者说叫“自我中心”。 一件能够让她感觉开心，或者对她足够有利的事情，哪怕可能会对他人造成困扰，麻生圆香也会毫不犹豫地选择让自己先乐呵一下。 和同队里另一名表现上也是我行我素的成员苏胜紫不同，如果说苏胜紫是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以至于对外界的看法毫不在意；那么麻生圆香就是权衡利弊后单纯的一意孤行。 也正因如此，翠雀现在才拿不准对方葫芦里到底包的是什么药。 只是箭在弦上，在这种场合下被喊出来，她也没什么逃避的余地。最终还是在白静萱和夏凉略带担忧的目光之中走上了台去，耷拉着眼睑走到了麻生圆香的面前。 站在略有些刺目的聚光灯下，翠雀稍微抬手挡住了上方的光线，望向面前的女子：时隔十数年，她终于又一次近距离看清了自己这位老友。 不过，此时的玛格丽特并没有在看着翠雀，而是依然拿着话筒，微笑着，与舞台下的观众进行着互动。 顺着其目光看向台下，翠雀望着那黑压压的人群，那种如山呼海啸般的声浪不断冲击着舞台，夜晚之中的会场人群仿佛成了一片黑色的潮水，冲刷着舞台这座孤岛。仅仅是站在这里，怕是就足以让一些内怯的人双腿发软。 而距离舞台最近处，那些翠雀能够看清面容的歌迷们，此时正满怀殷切地看着她，目光之中羡慕与期冀的感情尽皆有之。 自己这是被当成粉丝代表了？ 翠雀忍不住在心中一叹。 显然，这些歌迷们都在期待着她能够代表“方亭市的歌迷”表达出他们的欢迎，喜爱等一系列热切的感情。 但遗憾的是，翠雀虽然站在这里，但其实根本算不上什么歌迷或者粉丝，如果要量化一名粉丝对“玛丽”的崇拜程度，翠雀大概得站在最后一排。 感受着台下那些人殷切的感情，翠雀抿唇看了看麻生圆香，便见到对方此时也已经侧过头来看着自己。对着舞台的观众们挥手示意“安静倾听”，又仿佛一个亲切大姐姐一般把话筒递到了翠雀手里，她的一切行动都无比圆融，只不过面上依然挂着属于“歌星”的营业性笑容，就仿佛脸上套着一层面具一般，完全没有展露出真切的面孔。 看样子麻生圆香并没有打算在舞台上透露多余信息的打算，甚至还试图装作和自己素不相识，这多少让翠雀安心了一点。于是她整理了一下情绪，站在“歌迷”的立场现编了一套说辞，在心中顺了一遍接下来要说的话，强忍着不适开口道： “麻……玛丽，欢迎你来到方亭市，大家都很……喜欢你，希望你也能够喜欢方亭市。” 这句话让麻生圆香颇有些夸张地后退了两步，好像很开心一般掩住嘴：“真的吗？伱很喜欢我？” 翠雀木着脸“嗯”了一声。 麻生圆香又把话筒对向了台下，好似活泼的少女般将手掌罩在耳廓之外：“她说的是真的吗？” “真的！” 歌迷们整齐划一地喊道。 “谢谢！我好开心！” 对着台下露出灿烂的笑容，麻生圆香清爽而熟练地抛了个媚眼：“感谢你们！我也最喜欢你们啦！所以就把这首歌作为礼物献给你们，你们最喜欢的《索菲亚的情书》！” 伴随着她的话音落下，台上的乐队顿时紧跟着奏起了歌曲的前奏，原本还有些刺眼的聚光灯也变了颜色，从刺目的白变为了柔和的粉。 然后，在前奏尚在演奏的间隙，麻生圆香牵着翠雀将之送到了舞台一旁，用无比虚假的营业性微笑笑着道：“当然，我也喜欢你。” “哈……” 完全没搞懂是什么情况的翠雀咧了咧嘴角，干笑了一下，权当是在回应对方的这句话。 不过，没等她有什么进一步的动作，就感觉麻生圆香的脸突然靠近了许多，然后，自己的额头上便传来了有点柔软的触感。 这份触感仅仅持续了一瞬，但是翠雀还是明白了这是什么，以至于全身都在这一瞬间紧绷了起来。 这是一个吻。 一个亲在额头上，看上去就像是大姐姐和小妹妹之间亲昵的行为，以至于台下的观众看到了都没怎么多想的吻。 当然，这并不妨碍有羡慕嫉妒的观众放肆地大喊，也不妨碍有觉得看到了偶像温柔一面的歌迷痴狂地呐喊。便是这么一个动作，台下的呼声就几乎掀翻整个会场。 这份呐喊声也传到了会场之外，让尚在与神秘三人组闲聊的林小璐回过了神。 再然后，就演变成了林小璐看到的那番场景。 …… …… 演唱会终有散场之时，在持续了数个小时的狂欢，以至于三次安可之后，歌星麻生圆香在方亭市的巡回演唱会终于结束了。 哪怕是演出结束，台下的歌迷也有许多仍然沉浸在那份热切的情绪之中，还在无比兴奋地互相攀谈。 当然，这也是因为，眼下是麻生圆香本次巡回演唱会的最后一场。方亭市就是其巡回路径上的最后一站，此站之后，演唱会便告一段落，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在场的歌迷们大概都得不到这样一场酣畅淋漓的演出了。 多重因素的加成之下，便使得粉丝们哪怕已经经历了三次安可还迟迟不愿意离去，依然聚集在会场之中，感受着最后的余温。 翠雀自然是不包含在其中的。 事实上，她现在巴不得马上冲到后台去，把麻生圆香揪出来，好好问问这家伙到底在搞什么。或者说这人脑子里在想什么。 简单亲一下额头当然是小事……大概是小事，但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干这种事的性质就完全不同了，这又是为了啥，单纯的恶趣味？ 牵着白静萱和夏凉，面色沉凝地走到会场之外，翠雀很快就在人群之中找到了林小璐的踪影。待到林小璐和江媛分别之后，又很快拉上了林小璐，气势汹汹地向着场馆深处走去。 从头看完事情全程的夏凉已经猜到了大概是个什么情况，所以只是饶有兴趣地跟在翠雀后面。但是林小璐却显然还没弄明白情况，见翠雀举止反常，终究还是忍不住问道： “我们这是去哪？” “去找人。”翠雀头也不回道。 “谁？”林小璐茫然地眨眨眼。 “刚才还在台上唱歌的那个。”翠雀的声音毫无起伏。 “那个歌星？为什么？” 林小璐亦步亦趋地跟在翠雀身后，听到这个答案后忍不住加快脚步，跑到了其身旁：“你在舞台上发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唉。” 翠雀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而叹息：“不是有什么不对劲，而是我认识她，不如说，今天我就是为了确认她的身份才过来听演唱会的。” “咦？啊！原来是这样？”林小璐后知后觉地惊疑道。 “就是说，今天演唱会的主人公，那个叫麻生圆香的歌星，其实是我们的前辈。” 得到了翠雀的肯定，一旁的夏凉终于得以开口，向林小璐解释道：“她也曾经是方亭市的魔法少女，是小前辈的队友哦。” “原来翠雀的队友……不对，你怎么知道的？”林小璐有些疑惑地看着她。 “猜都能猜出来了，何况你爸爸还给我们看过以前方亭市小队的照片。” 被问到问题核心的夏凉丝毫不慌，随口解释道：“你没发现那个歌星和照片上其中一个人长得很像吗？” “你连这种东西都记得？” “哼哼，对于身边的事物要有一双善于发现的眼睛。” 两个人聊着没营养的话题，就这样跟着翠雀一路走到了场馆内圈，演唱会的后场，也是工作人员此时正在休息的地方。 细长的走廊向着舞台后方一路延伸，走廊之中有几个标注了名牌的休息间大门紧闭，同时还能看到几个穿着保安制服的工作人员，正神情严肃地站立于走廊之中，在此处值守。 “你好，我要去找人。” 走上前去，翠雀语出惊人。 见到几名一看年纪就不大的女孩跑到内场，而且开口就是“进去找人”这种跟狂热粉丝一样的言论。其中一名保安先是面露疑惑之色，紧接着便想要驱赶。只不过还没等他出声阻拦，一旁的另一名保安就像是意识到什么一样，拉住了他，对他耳语一番。 话毕，这名保安虽然疑惑之色丝毫不减，却再也没说什么，迟疑了一会后，只是对着翠雀点了点头，让她进去。 以翠雀的听力，自然能够听到其耳语的内容，说的是：“玛丽小姐的交代，如果有穿着奇装异服来找她的小女孩，直接放进去就行了。” 没有和安保人员多作计较，翠雀继续带着三名女孩长驱直入，很快，就找到了标着“麻生圆香”这个名字的休息室。 而比起这个名字更为显眼的，则是在门外的走廊上靠墙站着的另外三名女孩。 三名女孩看上去与林小璐等人年纪相仿，更重要的是，她们的脸翠雀全都能够认出来——这些都是柏安市的魔法少女。 在此前去柏安市寻找调查小队失踪一事的线索时，她在那里和这几名魔法少女进行过短暂的合作。 翠雀看到了这几人，这几人自然也就看到了翠雀，以其中那名金发少女为甚，在看到翠雀以后下意识就捂住了自己的脑门，仿佛想起了什么很不好的回忆一样。 当然，也不止是翠雀认出了这些人，林小璐也同样有所反应。因为她立刻就意识到，这几人就是她先前在走道里遇到的，看上去还有那么些眼熟的三人组。 “你们在这里干什么？”疑问便从她嘴里脱口而出。 “我们？我们是这里的工作人员啊？倒是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站在中间的金发少女顿时回顶了一句，只不过在看到了一旁的翠雀之后，气焰顿时弱了那么几分，问话的语气也变得底气不足起来：“不对，为什么你们会跟在……” 她的话说到这里就卡壳了，也不知道是忘记了翠雀的名字，还是单纯的不敢多说。 见她话说到一半就没了声音，一旁另一名戴着眼镜的少女只能无奈一叹，从旁站了出来，拍了拍她的肩膀，面向翠雀道： “您好，巡查使大人，好久不见，我是柏安市的白蓟。请问您今天是来这里找导师的吗？” “你们的导师是？”翠雀问道。 “导师的代号是‘玛格丽特’。”白蓟顿了顿：“她说您应该对这个代号比较熟悉，所以此前已经吩咐过我们了，如果见到您，请转告您在门外稍等。” “她也是柏安市的魔法少女？”翠雀又问了一句。 “导师吗……她的话，其实也不完全是。” 白蓟不卑不亢道：“不过这并不是我们这些学生可以随意谈论的东西，还请您向她了解。” “有什么好隐瞒的……不就是单纯挂个名字在柏安嘛。”金发少女终于有功夫憋了一句话出来，只不过话刚说完就被白蓟横了一眼，顿时悻悻地住了嘴。 这一段没头没尾，甚至堪称突兀的对话让一旁的林小璐听的云里雾里，因为她完全没搞懂翠雀到底是怎么和几个自己记忆里的“陌生人”突然那么熟络的，而且听其对话，似乎还对魔法少女的事情十分了解。 她先是看了看面前的三人组，然后求救般看了看夏凉，发现夏凉也有些发懵以后，只能又看向翠雀，伸手扯了扯翠雀的袖子。 翠雀用有些无奈的眼神看了她一眼。 “那么别的话题先放到一边，总之先互相介绍一下吧。” 明白林小璐想要表达什么意思，翠雀只得横过身，摊开手向着林小璐三人示意：“这是我们方亭市的现任魔法少女小队成员。” 然后又面向林小璐几人，伸手摊向柏安市的几名魔法少女：“这三个是方亭临近的城市，柏安市的魔法少女小队，此前我去柏安出差的时候和她们认识的。” 她这么一介绍，几个还有些蒙在鼓里的女孩才搞明白眼下是什么状况，不仅仅是林小璐，就连白静萱和柏安市的那名寡言女孩都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啊，原来是这样，你们好。” “你们好呀！” 明白了情况后，自然便也免不了寒暄，以夏凉和白蓟为首，几名魔法少女生疏而有些礼貌地互相表示问好。 白蓟严谨，金发女孩随意，寡言女孩低声，夏凉亲切，白静萱认真。 几人的打招呼方式各有不同，不过，在几人之中，还有一个最为特殊的。 那就是林小璐。 在得知面前这几个有些神秘的女孩竟然是隔壁城市的魔法少女后，结合此前那莫名的熟悉感，她终于弄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觉得那个金发少女有些眼熟。 想明白了对方的身份，辨认出了对方到底是谁以后，她不禁抬起手，指向了金发女孩，连招呼都没有打，就下意识开口喊道： ——“啊，你是那个拿残兽黏液洗澡的人！” (本章完) 第四十九章 好久不见 “啊，说起来，这个戴眼镜的姐姐，你是之前请我和摩可喝奶茶的那个……咦，你们怎么了？” 林小璐说出惊人之语的同时，白静萱还在因为与记忆之中的“好人”重逢而感到高兴，只不过她与白蓟之间的问候还没有开始，就因为林小璐的话而结束了。 “拿残兽黏液洗澡的人”这么个概念被抛出来，原本缓和下来的气氛顿时又变得颇为微妙。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一瞬间集中到了她的身上，然后又莫名集中到了一旁的金发少女身上。 “啊，你是那个差点被蠖阶残兽干掉的家伙……” 数息之前还在大喇喇向众人打着招呼的金发少女先是微微一愣，然后也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什么，伸手指着林小璐喊道：“不对，伱说谁拿残兽的黏液洗澡啊！” “……不就是你吗？” 林小璐眨了眨眼，用手在半空中比划了一番，指着对方那标志性的金色头发和光脑门道：“仔细回忆一下的话，长相也很像，声音也很像，还都是最近来到方亭市的魔法少女，只可能是你了吧？” “我没说那个不是我！我是说没有‘拿残兽黏液洗澡’这种事！” 有些羞恼地喊道，金发少女挥了挥拳头：“那件事是意外！是那个残兽死前自爆导致的意外事件，我又不是故意的！” “你那个战斗方法就是冲着让残兽爆炸去的吧……” “谁知道那玩意爆开以后里面都是那么恶心的东西啊！” 似乎光是回忆起相关的事情都觉得恶心，金发少女面色铁青，情不自禁地摁了摁腹部：“你能别老提这么让人恶心的回忆了吗，说实话，我再回忆一下就要吐出来了。” “啊，抱歉……”看到对方面色不妙，林小璐也意识到自己的言论似乎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于是侧过视线，果断终止了这个话题。 只不过她们俩达成了共识，却不代表其他的队友没有话说。两人用这种方式打开了话匣子，其他人当然也有满腹的话想要交流。尤其是白静萱和代号为白蓟的少女，她们此前就已经见过，自然是格外熟络一些。再加上夏凉对于其他城市的魔法少女也颇为好奇，几人顿时有些嘈杂地聊了起来。 翠雀双手环抱站在一旁，见女孩们聊得火热，也没打算去浇灭她们的谈兴，只是靠墙看着不远处的休息室，静待着那个自己要等待的人。 就这么等待了几分钟，正当翠雀敲着胳膊，已经有些神游天外的时候，只听见“咔哒”一声，休息室的房门被轻巧地从中拉开。 开门的声响吸引了女孩们的注意，聊天的声音因此微弱了许多，此前一直在休息室中未曾现身的正主——麻生圆香也终于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此时的她已不再穿着舞台上的演出服，华丽的妆容也完全卸去，不过却并未因为卸下妆容而失了颜色。她一只手扶着门框，从休息室中探出头来，一言不发地扫视了一下同样沉默的女孩们，嘴角微微勾了勾。 “导师。” “姐姐。” “……” 来自柏安市的三名少女先后向门后的女子致意，虽说其中一个人的态度看上去有那么些不对，但也足以让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女子的身上。 而麻生圆香的目光从周围的女孩们身上扫过，先是分别在林小璐，白静萱，夏凉身上顿了顿，在林小璐身上格外停留了一会后，又与柏安市的女孩们一一交错，最后聚焦在了翠雀的脸上。 同样，翠雀也在看着她。 两人的目光就这样对上了。 早在从舞台上离开之前，翠雀就已经在心中预演了许多次，觉得自己在私底下见到对方以后怎么也得好好诘问一下对方的行为，但真当事情到了这一步，她却发现气氛和自己想的完全不一样。 她原以为对方把自己拉到舞台上整这么一出恶作剧，此时怕是正恶趣味地幸灾乐祸呢，可真的看到麻生圆香的表情后，却发现自己好像猜错了。 因为对方脸上并不是什么幸灾乐祸，或者说是带有调侃性质的神情，而是一种疲惫，怀念，以及如释重负的微笑。 哪怕是二十年前，翠雀都很少在对方脸上见到如此温和的表情。 “有什么想问的吗？”短暂的沉默对视之后，还是麻生圆香先一步挑起了对话。 “……演这么一出戏码，你是想干什么？” 不知道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翠雀也不想浪费自己的感情，只是面无表情道：“唐突把人叫到台上去配合你的演出，这算是什么恶质的恶作剧吗？” “哦，恶作剧？” 麻生圆香看上去有些无辜道：“你是这样理解的？” “……可能比真正的恶作剧要好上一些。” 翠雀微叹：“我还以为你要在台上直接大声说‘这是我以前的朋友’，然后来一系列的整蛊节目云云。” “这就是误会了，姐妹。即便是我，也不至于无法分清普通的玩笑和令人难堪的戏弄。把自己的朋友请到舞台上让对方出糗，这不仅仅是对情谊的轻视，也是对舞台的亵渎。” 麻生圆香嘴角勾起，赤红色的眸子微眯：“尤其是对于台下的歌迷们来说，如果我自说自话地揭露我们的关系，然后让你以朋友的名义发言，那这件事对于他们的含义就完全不同了。” “怎样的含义不同？” “往小了说叫做‘冷落’，往大了说就叫做‘背叛’吧？” 麻生圆香缓步从休息室中走出，逐渐拉近了与翠雀之间的距离：“不管是唱歌，还是演唱会。虽然客观层面上是向歌迷分发自己的歌曲，但是在歌迷本身的体验之中，这更接近于‘一对一’的直接精神对话。” “在演唱会这样的场合，如果歌手明确表示自己的演唱会有其他的目的，或者说心有旁骛，那么对花钱来支持自己的歌迷就是一种冷落，也是一种不称职。” 就这样一直走到翠雀身前半米处，她便站定在原地，微微低头：“就像称职的魔法少女除了消灭残兽，还有必要稳定民心；称职的歌手除了好的作品，还需要在演唱会的现场引起歌迷的共鸣。情感的体验是很重要的，所以我不会在重要的场合去做太出格的事。” 翠雀不明所以地回看着对方：“……所以？” “所以，请你到舞台上，只是我单纯想让老朋友一同纪念重逢的时刻，是我自己的情不自禁，没有更多的算计了，姐妹。” 麻生圆香轻声道：“不需要因为发生了许多事而对我感到陌生，无论有多少事情和以前不同，至少我们之前的关系不会改变。” “这也算是一种‘情感的体验’？” “没错，你可以认为这是我顾忌老朋友的情感体验，所以对此前行为进行的一种解释，或者说致歉，因为我本意上没打算让你不开心。” 麻生圆香无奈道：“但我的预估可能有点错误……不，应该说你的脾气变差了不少？抱歉，我还以为这种程度的玩笑你应该是不会生气的来着。” “与其说是生气，不如说是困惑。” 翠雀微微蹙眉：“你知道的，麻生，已经十三年了。整整十三年的时间你都没有回到过这座城市，你突然在这样的时间节点回来，我本以为我们应该谈些更紧要的事情。” “更紧要的事情……困惑……” 赤红眼眸的女子用略显困惑的神情看了看翠雀，然后，恍然般地点了点头：“啊，原来这样。你觉得我的玩笑并没有意义。” 她这么说完后，倏忽闭上嘴，像是在思考什么一般滞涩了片刻，然后，露出了一个稍显复杂的微笑：“没意义，没意义。唉……你真的变了很多啊。” 这句话在这个场合显得略有些突兀，甚至可以说是没头没尾，但翠雀还是微妙地跟上了其想表达的想法，回应出声。 “毕竟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如果丝毫成长和变化都没有，不反而显得时间虚度了吗？” 她抬头看着面前的老队友，声音轻缓了些许：“我记忆里的麻生圆香也不是会为了这种事而道歉的性格，以前的你可不会跟别人解释自己的行为是为了什么。” “解释自己的行为？你不也一样？我本以为这辈子可能都看不到‘翠雀’的出现了。” “……我本来也是这么以为的。” 翠雀顿了顿脚：“但前一段时间发生了许多事，我终究还是不能就那样坐以待毙。” “我听说了哦，方亭市最近似乎还挺多灾多难的。” “听谁说的？” “院长。” “她还是告诉你了？” “我主动去问的。” 翠雀疑惑地瞟了她一眼：“你怎么突然想起来要找她问这事？” 麻生圆香莫名一笑：“当然是因为我听说某个昔日退役的队友重新复出，甚至还跑到我驻守的城市大展拳脚，连我的后辈和学生都受了那个人不少指教，你说那个人是谁？” “……我就知道那个老太婆没安好心。” 听到对方的话，又联想到自己当初被派往柏安是谁拿的主意，翠雀一下子就想明白了事情的关隘，忍不住摁了摁自己的太阳穴：“我当初就不该接受她那个恢复任职的要求。” “直接喊‘老太婆’可不好哦，她老人家似乎还挺不喜欢被这么称呼的。” 与翠雀的一脸愁容不同，作为这件事的受益者，麻生圆香的神情更为轻快：“不管怎么样，事情的结果是好的，老友见面可是难得的喜事，还是说你其实不想见我？” 翠雀有些无奈地抿了抿嘴。 从情感上来说，能够见到阔别已久的朋友自然不是什么坏事，只是这个节骨眼上和对方见面属实是徒增麻烦。 或者说的稍微矫情些，她并非是不愿意，只是还没做好心理建设。 她有一些不那么愿意告诉子女和后辈们的经历，那些事情就连红思与都不是那么清楚，哪怕知道一点也会顾忌自己的想法，不会轻易说出去。 但麻生圆香不一样，这个女人向来是不介意自己的言行给其他人添了什么麻烦的，想说就说，嘴上没门。 眼前这名叫做麻生圆香的女子，和同样是自己旧日队友的红思与有着一个最大的不同之处，那就是她是自己最初成为魔法少女时就一起同行的伙伴，也因此，两人之间互相知晓的秘密格外之多。 从种级的新人魔法少女时期，到此后的花园防卫战，越是彼此知道的底细越多，越是互相了解，相处的模式就越是随意。 麻生圆香能分清什么东西能说，什么东西不能说吗？翠雀其实心里也没底，但在这个节骨眼上说“我不想见你”，似乎又显得太过薄情。显然不合适。 “……硬要说的话，重逢这种事还是令人开心的。”在心里盘算了半天，她才给出了这么个结论。 “那就是彼此彼此？”得到回应的麻生圆香嬉笑起来。 “彼此彼此吧。” 短叹一声，翠雀微抬眼睑：“总之，好久不见，你的状态看上去还不错。” “你的状态也不错。” 麻生圆香反过来附和了一下：“或者说，能够看到你用这副模样站在这里，就说明你的状态比我当初离开时还要好。 这么说着，她伸出了自己右手，手掌虚握，摆出了一副邀请握手的姿态：“那么，或许是时候让我们重新开始合作了。” “合作？什么事的？” “很多事，保护城市的事，国度的事，安雅的事，苏胜紫的事，甚至你和首席阁下的事。” 嘴上这么说着，麻生圆香的神情也认真了不少：“你前面说过，让我聊聊正经的东西，大概就是这些？” “……你在查？”翠雀盯住了她的眼睛。 “我在查，不如说，我比谁都更清楚事情的进展。”麻生圆香也认真地与她对视。 “是吗，很好。” 点了点头，翠雀伸出手，与对方双手相握，轻轻晃了晃：“既然如此，那就合作吧。” “魔法少女，花牌认证编号21032，所属调查院，代号玛格丽特。”麻生圆香突然这么说道。 听到她自报编号，翠雀先是愣了愣，意识到这似乎是在完成某种礼节后，便也跟着开口道：“魔法少女，花牌认证编号41076，翠雀。” 语毕，场面居然又一时安静下来，不光是握手的两人没有说话，在一旁看八卦的女孩们也凝神屏息，完全没有多余的声响。 然后，麻生圆香突兀地笑了。 她一边笑着，一边弯下了膝盖，保持着握手的姿势，轻轻地转为单膝跪地。 膝盖触碰地面之后，她改握手的姿势为托手，轻轻地把翠雀的手背抬起，然后，在所有人都没有意识到这是在干什么的时候，嘴唇蜻蜓点水般在其手背上触碰了一下： “为您效劳，我的女士。” 更新的还是有点慢，久等了真的非常抱歉。因为状态还在调整中，所以这段时间大概会保持一个2~3天一次更新的频率，我会尽快调整过来，见谅喵。 (本章完) 第五十章 交流 亲吻手背，无论在物质界还是魔法国度，都是一种古已有之的礼节。 这种在物质界被称作“吻手礼”的礼节往往被应用在十分正式的场合，并且要么被用作向德高望重的女士表达尊敬，要么用作下属向高位者表示忠诚。只不过，随着时代的变迁，物质界的社会整体走向科技化，这样的礼节已经随着时间消退在了人们的生活里。 如今的吻手礼，大多都是出现在各种影视、文学作品之中，成为了一种颇有浪漫色彩的行为。也因此，在年轻人的认知中，是一种相对亲昵和浪漫的做法。用这种礼节来进行问候，姑且不论麻生圆香本人是怎么想的，至少来自方亭市和柏安市的年轻魔法少女们全都炸了锅，不约而同地发出了高低起伏的惊呼声。 而如果说柏安市那边还是单纯的八卦心理作祟，方亭市这边，尤其是林小璐，看着麻生圆香的目光就像是要吃人一样。几乎是两步就冲了出去，抛出了“你在干什么”的严肃质问。 “这只是一种表达亲密的问候，小璐。”这是麻生圆香当时的回答。 “表达亲密明明是握手或者抱一下就行了，哪有像你这样……像你这样……” 林小璐支吾了半天都想不出来到底该如何总结对方的行为，而当她逐渐消化了对方的话语之后，很快就从中发现了另一个问题：“等下，为什么伱会知道我的名字？” “我曾经是这座城市的魔法少女，自然也是你母亲的朋友。” 麻生圆香面不改色，瞟了一眼一旁的翠雀，见其没什么反应之后，便颇为自如道：“虽然你可能不记得了，但是你出生没多久的时候，我甚至亲手抱过你。” “哈？亲手？什么呀……”这种近乎于直接宣布“我是你长辈”的言论一下子就压住了林小璐的气势，虽然她还是颇为不满，但话语中的底气顿时弱了一截，“你在骗人吧？我怎么根本就不知道……” “你可以向翠雀确认，或者回去询问你的父亲。” 颇为温和地笑了笑，麻生圆香饶有兴致地看着林小璐：“虽然不管是他们，还是你的母亲都未曾向你提起我，但我们当年的关系十分要好，就连‘小璐’这个名字也是在我的见证之下定下来的。” 林小璐无言地张了张嘴，对方的话听上去所言不虚，但她对此还是难以置信，只能看向了一旁的翠雀。 因为那突兀吻手礼而一时沉默的翠雀此时也回过神来，先是神色复杂地看了麻生圆香一眼，然后叹了口气，正视自己的女儿，点了点头：“没错，除了红思与，你出生的那个时候，方亭市的魔法少女，你妈妈的队友们其实都在。从这个角度来说，你是个从出生开始就被关注着的孩子。” “你看吧。”麻生圆香笑着摊了摊手。 “唔……既然翠雀都承认了的话，那……那就当做是真的吧。” 不情不愿地接受了自己唐突多出了几个“阿姨”的事实，林小璐抿唇点了点头，但很快又瞪着眼继续道：“但是那个，你亲翠雀的手又是什么意思！在这么大庭广众之下亲手！” “大人之间，吻手礼是没啥的啦。” 麻生圆香继续温和道：“亲个手而已，又不是亲嘴，不过你们小孩子还是不要随意模仿就是了。” “亲嘴”这个词一出，一旁的夏凉、白静萱，金发少女眼中都亮起了对八卦消息感兴趣的光芒，而林小璐则是耳根发热，忍不住伸手指向对方：“你怎么能在这里说出这种词的，简直就是在耍流氓！” 麻生圆香听到这句话，先是沉默地愣在原地，定定地看了林小璐一会后，又突然忍俊不禁，“噗嗤”一声，颇为开怀地笑出了声音。 “哈哈哈，太有趣了！” 她略有些大声地感叹道，然后自旁侧微微弯下腰，凑到翠雀的耳边道：“你女儿好可爱，你们之前真的什么都没教她？” “很奇怪吗？她才14。” 翠雀瞪了她一眼：“你可别乱教她什么东西，正经一点。” “好好，我有分寸。” 摆着手表示自己知道，同时也忽略了林小璐饱含不满的怒哼声，麻生圆香直起身，径直走到了林小璐的面前，然后颇有风度地向其伸手道：“抱歉，如果我的话让你感觉不舒服，那么我收回它，希望你能接受我的歉意，小璐。” “我只是看到自己队友的孩子都已经长这么大了，所以忍不住想要逗你玩一下，希望你不要在意。” 见到林小璐不仅没有和自己握手的意思，反而有点警惕地往后缩了缩，麻生圆香面上的笑意更甚，然后丝毫不觉得尴尬地收回了手：“总之，希望我们接下来一段时间能够好好相处吧。” “接下来？”一直在旁看戏的夏凉敏锐地捕捉到了她话语之中的关键词，紧跟着重复了一遍。 “是，接下来，我们可能会在方亭市逗留一段时间。” 麻生圆香点了点头：“再次向各位进行一下自我介绍，我是柏安市的魔法少女小队队长，调查院的候补巡查使，魔法少女玛格丽特。因方亭市近来疑似成为爪痕和黑烬黎明的高频活动区域，安全状况欠佳，经过与调查院院长的协商以后，将暂时驻扎在方亭市进行武力支援。” “与此同时，考虑到还有半年不到的时间就将开展新一年的资格认证考试，所以我们柏安市小队的新人魔法少女也特地前来方亭市，申请进行跨城市之间的学习交流。” “学习……交流？” 从对方的话语之中察觉到了什么，林小璐微微抬头，先是看向麻生圆香，然后又有些疑惑地看向了一旁那几名柏安市的魔法少女。 毫无疑问，柏安市小队也在看着她，或者说，看着方亭市的少女们。 ——“正如导师所说，我们来到方亭市的目的是进行学习与交流。“ 代号为白蓟的女孩向前迈了一步，接过了麻生圆香的话，继续说道：“换言之，我们既是来帮忙的，也是来踢馆的。按照导师的期望，她想要看看方亭市如今的魔法少女到底有着怎样的实力，也希望我们能够以此验证自己的学习成果。确认我们是否能够实现青出于蓝，胜过她出身之地的新人魔法少女。” “踢馆……” 林小璐眨了眨眼，逐渐回过味来，意识到对方究竟在表达什么：“还说什么学习，你们这不是来找我们打架的？” “哼哼，怕了吗？”站位略靠后方的金发少女笑道，“我之前可是看到了，你这家伙连蠖阶残兽都打不赢？” “什么叫蠖都打不赢？明明是你这家伙强行抢了我的人头！”林小璐顿时不乐意了。 “怎么就抢人头了，回响我都没有拿吧？” “那不是因为你淋了一身残兽的黏液，根本来不及拿就跑掉了吗？” “我跟你说了不要再提这件事了！” 一听林小璐提起残兽黏液的事，金发少女顿时又面色铁青地半掩住嘴：“你这个人啊，该不会是故意在挑衅我？” “呵，谁先挑衅谁还不一定呢！”林小璐叉着腰回怼道。 眼见这两个人还没说两句话就要吵起来，夏凉连忙充当和事佬，把林小璐往后拉了拉，同时扭过头，看向白蓟：“总之，你们是来找我们交流……或者说切磋的，对吧？” “导师的意思是这样的。” 白蓟点了点头：“当然，仅仅只是实力上的切磋，我们实质上没有敌意，木百合她也只是嘴上说话有点难听，并没有为难各位的意图。” “木百合是？”夏凉看向她身后的金发女孩和寡言女孩。 “是我啦，是我。” 和林小璐互相瞪视了一眼后，金发女孩这才抱着胳膊，颇有些傲然地开口道：“我的代号是木百合，虽然暂且不知道你们的实力，那边那个打不过蠖阶的家伙也多少让我有些失望，但是既然是巡查使大人教导出来的，那么可不要让我感到无……咳咳！” 她说话的语气颇为张扬，只可惜还没说完，一旁的麻生圆香就猛地在她的背上拍了一下。 差点被这一巴掌拍到窒息，代号为木百合的少女接连咳嗽了好几声，用有些委屈的眼神看了对方一眼，有些不情不愿地重新开口，继续道：“希望你们能让我好好见识一下方亭市的实力……总之请多指教。” 她说完话，便把目光投向了身旁的寡言女孩。 这个从众人见面开始加起来都没有说过五句话的女孩被视线一扫，肩膀顿时一耸，低着头，让刘海遮住自己的眼睛，用无比细小的声音道：“……我是含羞草。” 然后，就忍不住又往后退了几步，半个身子都躲到了白蓟的身后。 “……人如其名。”见状，夏凉如此点评。 “的确，人如其名。”一旁的木百合也煞有介事地点点头。 柏安市的魔法少女们介绍完自己的代号之后，方亭市的女孩们也互相报出了自己的代号，权当是相互认识。然后，白蓟便回头看向一旁的麻生圆香，示意自己这边的话已经说完了。 “——很好，白蓟。差不多就是我此前想要表达的意思。” 麻生圆香点了点头，目光从在场的新人们身上扫过，最后再次看向翠雀：“你觉得我这个建议如何？” “切磋……“ 微微眯起眼，翠雀没有立刻给出答案，不过这并不是因为她有什么顾忌，而是因为还在权衡与判断。 在听到“学习交流”这个词以后，她就已经知道对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所以先是把自己印象中那几名柏安市魔法少女的实力估算了一番，然后又看向林小璐几人，暗中比对着彼此之间的实力差距。 而在一番比对之后，根据自己此前的印象，她不得不得出一个略有些悲观的结论——不一定打得过。 自己队伍里的这几个女孩是什么实力，她是再清楚不过：林小璐在不使用奇特的白色魔力时，大概也就是能独自打赢蠖阶残兽的水准；夏凉进度比较快，已经晋升了叶级，只不过眼下连术式都没开始学习，基本上还只是比芽级略强的水准；白静萱的实力倒是提升飞速，甚至此前显露出残兽魔力时已经有了独自击败蛹阶的能力……但说实话，这份力量是完全不可能运用于切磋的。 也就是说，不管是林小璐，夏凉，还是白静萱，正常情况下都只是芽级，或者比芽级稍强的水准。 而柏安市的这三名魔法少女呢？ 首先是白蓟，是个毫无疑问的叶级。这一点，在柏安市逗留的那段时间翠雀已经确认过，因为白蓟不止一次使用过术式，并且显然已经有了相当的熟练度。 其次是木百合，这孩子到底有没有开华到叶级权且不论，至少在魔力感知层面上拥有相当强大的天赋，单论感知范围甚至能跟柏安市那时的自己相比较。 最后便是含羞草，虽然自始至终都没展露过什么实力，甚至一直隐约处于白蓟的保护之下，但是无论是偶然展现的魔力，还是麻生圆香的态度，都说明事情没那么简单。 虽然说起来很悲观，但如果现在真的原地开始一场比试的话，方亭市小队的胜算不会高过两成——这两成还是林小璐和白静萱都能超常发挥的情况，否则夏凉一个人独木难支。 有必要答应一场现阶段必输无疑的切磋吗？这样做到底是能激起孩子们的好胜心，还是打击到她们的积极性呢？ 这才是翠雀需要权衡的东西。 只不过，还没等她思考出一个具体的结论，不远处的麻生圆香就又一次发话了。 “啊，对了，翠雀，其实单单只是切磋的话也没什么意义，我还有一个别的提案。” 她像是突然才想起来什么一样拍了一下手，然后看向翠雀，面上的笑意略微敛去，也不知何时变得严肃了许多： ——“这场切磋，如果你们输了的话，我希望方亭市小队，不要参加今年的资格认证考试。” 又多拖了好几天，继续向各位表示抱歉，下次做不到的事情绝对不提前许诺了，感觉自己这样就跟骗人一样，非常愧疚。下次果然还是老老实实承认自己写不出来，对不起喵。 (本章完) 第五十一章 应去之地 “不参加明年的考试？” 麻生圆香的话如同一颗深水炸弹，让方亭市小队的女孩们集体失声，而翠雀则是在这个时候成了唯一开口追问的人，神色不豫：“你这是什么意思？” “并没有什么意思，只是单纯这么提议而已。” 麻生圆香面色如常，仿佛丝毫不觉得自己所说的话有什么不妥：“如果你非要我给出个解释，那么可以把接下来的切磋当做资格认证的‘初试’，无法通过‘初试’，自然也就没有资格参加后续的考试了，很正常吧？” “你是明年考试的考官？” “不是哦。” “那我不觉得伱有进行这种提议的正当性。” 翠雀微微抬起下巴，目光略微转冷：“还是说你来方亭市的‘交流’目的就是这样？单纯的找茬？” “我说过了，我没有一丝一毫的恶意，如果只是找茬，我也没必要专门向着一群素不相识的小女孩下绊子，不是吗？”麻生圆香面色无辜。 只是她口中的话语显然无法说服翠雀，翠雀甚至连回复的意愿都没有，只是继续沉默着盯着她。 在这冷冰冰的视线中坚持了数秒之后，麻生圆香面上的笑容终于有些维持不住，笑容褪去后，取而代之的则是无奈的神情。 “好吧，看样子这样确实没法说服你。” 她轻轻叹了口气：“的确，或许我们得找个地方好好谈谈，我可以解答一些你的疑惑，或许你也可以告诉我一些我不知道的东西。” “找个地方？” “嗯，至少不能在这里。” 麻生圆香侧过头去，看了看身边的女孩们，神秘地笑了笑：“有些事情是大人的话题，小孩子要了解这些还太早了。” 此话一出，一旁的女孩们神色各异，有的无动于衷，有的却明显不服气。林小璐更是直接向前迈了一步，眼看着她就要反驳出声，却在说话前见到翠雀突然点了点头。 “可以。” 她干脆利落地开口，声音掷地有声：“去哪里？你有什么好的提议吗？” “你是这里的东道主，去哪里谈话这种事，你应该比我想得周到吧？” 麻生圆香抱着胳膊：“隔了这么多年才回来，我还挺好奇现在的方亭市究竟有哪些有趣的地方的，带我去看看呗。” “……就去方亭市的异策局好了。” 无视了对方后半句话的要求，翠雀随口提议道，看上去显然对于“去哪里”这件事没什么兴趣，她更关心的是谈话的内容：“异策局的会议室可以保证谈话内容的隐蔽性，不会被其他人听到。” “异策局？不要，那也太无聊了。” 麻生圆香不假思索地拒绝了这份提议，目光之中带着些探询：“没有什么有趣一些的提议吗？” “你想怎样？”翠雀也回望着她。 “既然我都回方亭市来了，之后肯定是要去异策局拜访的，所以趁现在这个机会，不应该找个更有气氛的地方吗？” 麻生圆香用手指点着臂弯：“你看，比如找个好一点的餐厅？又或者是近些年兴建的景点？多少浪漫一点嘛。” “……你不想去异策局的话，我们可以到秘密基地的书房里去谈谈，那里也不会有什么外人。” “秘密基地？那不还是接下来经常会去的地方嘛。” 麻生圆香不满：“你可是比我在方亭市多待了十几年哦，真的想不出来？要知道，哪怕是我来之前随便在网络上搜索一下，都能看到很多人罗列出来的‘打卡胜地’诶。” “那真是抱歉，我就是这样一个没什么趣味的人。”翠雀情不自禁地拉下眼睑，侧过脸去望向一旁的走廊。 大概是因为对方先前的吩咐，此时的走道上只有零星的工作人员路过，而且丝毫没有向这边前进的意图，休息室外的这一块地区仿佛有着某种人为划定的界线一般，将魔法少女以外的人都隔绝在外。 目光毫无焦点地打转，翠雀抿住唇思索了一会后，又仿佛想起什么一般抬头：“说起来，如果你真的要找个可以谈事情，又足够有‘纪念意义’的地方，我倒是有一个提议。” “哦？怎样的？”麻生圆香顿时眼睛一亮，好似来了兴趣。 “一个很安静的地方，没什么人会常去那里，但是大多数方亭市的人终究都免不了与之打交道。” 翠雀声音沉静，面无表情道：“你知道的，你应该去那里看看。” “没什么人去，但是我应该去那里看看……这是什么谜语吗？”麻生圆香苦笑。 “很难想到答案吗？” “有点难，毕竟线索和条件都太少了，说实话，这样的地方实在是太多……” 麻生圆香话说到一半，突然没了声音。 就连面上的表情也在这一刻僵住了些许，她沉默了许久，然后认命般叹了口气：“啊，我明白了，你说得对，并不难猜。” 两人莫名的对视，气氛居然在这一瞬间变得沉凝了许多，让一旁的女孩们完全摸不着头脑。 “……所以说是哪？方亭市有这样的地方吗？” 一旁的林小璐从头到尾听完了两人的对话，此时也只能愣愣地开口问道：“你们能不能把话说明白一点？” “抱歉，白玫，我可能没办法送你们回去了，你们自己坐电车或者隐蔽一点飞回去好吗？” 可是翠雀这次并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突然转身走到她旁边，拍了拍她的胳膊：“带柏安市的客人去秘密基地吧，记得好好招待一下她们，我和这位麻生阿姨晚一点回来。” “什么叫阿姨啊？你说话不能好听一点？”一旁的麻生圆香顿时反驳。 “带她们回去，可以是可以……但你们到底要去哪里？” 这种奇怪的气氛让林小璐微妙地有些不安，被翠雀拍过的手臂下意识捏了捏衣角：“会很危险吗？” “不会，没什么危险。” 翠雀轻描淡写地说道，然后微微凑近林小璐，尽量压低声音说出了一个地点。 她的声音确实很轻，以至于周围其他人都没有听到这句话说了些什么。但是林小璐却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又因这个答案微微睁大了眼。 然后，还没等她对此发表什么看法，翠雀与麻生圆香就向其他的魔法少女告别，走向了廊道的拐弯处，消失在了众人的视野里。 林小璐望着那拐弯处，抿着唇，长久无言，直到旁边的木百合凑到了她旁边，有些按捺不住内心的疑惑道：“所以她们到底要去哪里？巡查使前辈跟你说了什么？” “……她们要去看一个人。” 林小璐这才重新开口，面色复杂地转过头，看着她缓慢回答道：“翠雀说，她们要一起去看看我的母亲。” …… …… 演唱会结束一小时后，人声鼎沸的演唱会现场终于渐渐回归平静。绿塔体育馆的外场中，虽有许多意犹未尽的歌迷仍在兴致勃勃地攀谈着，但四周已经冷清了许多。 逗留在原地的热闹人群逐渐自场馆周围散去，一辆不怎么显眼的银白色suv自“绿塔”体育馆驶出，缓缓地跑上了公路。这辆suv混在同样从体育馆离开的稀疏车流之中，便如同最普通的歌迷群体一般在公路上缓缓行驶着。 只不过，若是有人稍微眼尖一些，能够看到车内副驾驶的位置，便会注意到一个不一般的事实——此前演唱会的主角，麻生圆香正面带笑容，坐在副驾驶座位上。 此时，这名理应见惯了繁华奢靡的歌星像个充满好奇心的少女一样，对着车厢内的陈设四处摆弄着：一会戳一戳坐垫，一会拨一拨空调的按钮，过一会又玩起了副驾驶座边的窗户。 对于她的这般举动，一旁主驾座上的司机一开始无动于衷，直到车窗下降了一半后才终于扭过头，有些无奈地瞥了她一眼，出声叮嘱道：“别乱开窗户，你难道就不担心自己被拍到吗？” 开车的正是翠雀。 此前的她一直都保持沉默，不想说话，目视前方，充当着一个冰冷的开车机器。若非是麻生圆香的各种小动作实在是干扰别人的注意力，她连这句话都不会说。 而随着她说出这句话，原本也只是默默搞着小动作的麻生圆香也转过头，一边与她对视，一边坏笑道：“有什么不能被拍到的吗？” 翠雀的视线与她接触了一秒，便主动将之错开，重新看向了前方的道路，摆出一副认真开车的模样：“你知道的，我们接下来要去的地方，我不希望有什么莫名其妙的媒体人跟上来。” “啊，这样。” 麻生圆香闻言后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赞同地点了点头，微笑着关上了窗户：“的确，那不应该是被外人打搅的事情。” 小型的suv中只乘坐了两个人，伴随着这句话说完，两个人都不再开口，车内便又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这种沉默的主要成分名为“尴尬”。 如果此时的车内还有其他人，那么两人还不至于陷入这种莫名的尴尬中，但遗憾的是，此时的车中确实没有第三者了。 并非是因为她们之间无话可说，而是因为有太多的疑问无从开口，以至于想不到该从什么地方切入。 好在麻生圆香并没有让这种尴尬持续太久，短暂的沉默后，便后仰躺在座椅的靠背上，缓声道：“说起来，你不问问我为什么现在才回来吗？” “为什么要问？” “一般还是会问的吧，毕竟之前发生了那样的事。” “两年前的时候，我以为你会来，结果你并没有出现在那里。” 车辆过弯，翠雀的目光在后视镜和前方之间游移，然后微微转动方向盘：“其实也不光是你，红思与，苏胜紫，当时的我最大的苦恼其实是你们来了该怎么办？我要用什么样的态度和面目去面对你们。” “我选择了那样平凡的生活，自认为能够永远沉浸于其中，但结果是我没能做到，我没能守护住自己重要的人。我真的很害怕你们出现在我面前，质问我‘为什么没能救到安雅’。” “一厢情愿地相信最大的威胁已经解决；一厢情愿地相信自己现在的生活可以保持平静；一厢情愿地相信安雅没有问题……我从来没有想过会发生那样的事，以至于那个时候仿佛置身于一场噩梦一般，所有东西都变得不真实起来。” “说实话，如果你们那个时候真的出现了，或许我反而得想办法躲起来，因为我不知道自己该给你们怎样一个答案。” 她停顿了一下，微微吸了口气，低声道：“不过好在，你们没有来，甚至一个人都没有来。那里只有一些平日里她认识的街坊领居，隐藏身份的异策局员工，以及方亭市当时的魔法少女们。每个人都有自己认知之中的‘安雅’，每个人都对我的身份有着自己的了解，他们或许对真相的了解都不够多，但至少那个时候，不会有人来质问我。” “合着你还觉得我没来是个好事？队友的葬礼哦，这么大的事情都没有来，你难道不会担心一下我是不是也死了吗？”麻生圆香有些难以置信地睁大眼。 “你不会的，你比谁都怕死。”翠雀淡淡道。 “这种评价对于一个魔法少女未免也太过于辛辣了，你就没考虑过换个形容词？我这种行为也可以叫做惜身。” 麻生圆香伸出食指辩驳道：“而且你没有想过，就算我很注重自己的生命安全，也有可能遭遇逃跑都逃跑不了的敌人？” “让你都跑不掉？” 翠雀斜了她一眼：“这个世界上有那种残兽？” “谁知道？在安雅出事之前，我们也都相信不会有能杀死她的敌人，不是吗？” 麻生圆香收回手，同样看向前方：“说实话，我从院长那里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还以为她又在跟我开什么恶劣的玩笑。直到这个事件正式被作为调查院的重点调查事项列入档案库，我才知道居然是真的。” “所以你其实第一时间就知道了？”翠雀轻轻地问。 “啊，大概事情发生后的第二天吧。” “这样。” “……都说到这份上了，你还不问问我为什么没来？” 麻生圆香见翠雀这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顿时感觉更加无奈：“一般人不是会希望队友都回来，大家一起共商复仇大计的吗？” “我没必要把你们扯进这种麻烦事里。” 翠雀平淡地回应：“能够杀死安雅的绝对不会是什么简单的存在，向这种东西去复仇，必须要做好付出惨痛代价的准备。我不能要求你们去参加这种危险的事。” “你这个人的想法有时候真的是跟块腌菜石头一样，又臭又硬。” 麻生圆香眯着眼睛不满道，但没一会又无奈一笑：“也是，这听上去很像是你会有的想法。那么，你就当做我接下来是在自说自话吧。” “你不问我为什么不来，那我就自己告诉你，你知道我为什么没有来吗？” “……为什么？”翠雀应和着问道。 “因为有人拦住我了，让我先别去。” 麻生圆香依靠着座椅，与翠雀一同目视前方：“院长亲自见了我，告诉我，不要去干涉你的想法，让你一个人思考该怎么做。” 报个平安，我还在坚持与卡文战斗，没有输。以及迟来的节日问候，大家节日快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