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妻重生和离后,疯批皇子倒贴求娶》 第一章 你相公不行呐 屋内熏香缭绕,幽暗的烛光摇曳,映照出青纱帐内细语轻啜。 脖颈气息温热,灼的人意识模糊凌乱。 李砚浓缓缓睁眼,只见一男子匍匐在身上。 如饿狗一般,啃完她的嘴,又啃她的脖子。 侧目瞧去,映入眼帘的场景惊得她意识清醒,用力将人推开坐起。 望着熟悉的青纱帐,熟悉的玉枕和锦被,以及熟悉到犹如噩梦的熟人,李砚浓傻眼了。 “谢思衡,你怎么还活着?” 明明在今年的三月,九皇子谢思衡因带兵谋反,被太子和正四品佥都御史裴青联手诛杀在了城门楼下! “你盼着我死?”谢思衡好看的眸子一冷,再次欺身而上将人压在身下。 “你婆母把你送过来,不就是为了让你爬床,救你那个贪生怕死的相公吗?” “该做的都做了,现在要反悔?”谢思衡似笑非笑地讥讽瞧着她。 原以为会瞧见她受屈辱后可怜兮兮的神情。 没成想李砚浓竟还抽空走了个神。 谢思衡气得磨了磨后槽牙,有力的大手钳制住她白皙嫩滑的下颚。 “我会不会死不一定,但今晚你死定了。” 这个背信弃义的女人,竟真的将他忘了个干净! 下一刻,男人炙热又霸道蛮横的气息逼近,将她喉间的抗拒吞噬殆尽。 李砚浓还未出阁前,没少瞧民间流传的话本子。 异志杂谈中怪力乱神的篇幅,让她意识到现在的处境。 她含恨重生了。 重生在相公裴青刚高中入朝任职,得罪了性情暴戾乖张,视人命如草芥的九皇子。 裴青正处于命悬一线的时候,她则不得不以身救夫的时候! 做裴青的发妻拢共六年。 头两年,一心一意陪着他头悬梁锥刺股,专心考取功名。 第三年,为救他以色侍人。 第四五年间,裴青靠着她以色侍人平步青云,后带回一美人外室和两岁的孩童。 他要抬外室为平妻,要给孩童嫡出的身份,说裴家不能绝后。 第六年三月,谢思衡被绞杀。 而她被亲手扶起的裴家视作耻辱,成了下堂弃妇,被害惨死在京郊的荒凉破院中…… 裴青是她不惜与父母为敌也要坚持下嫁的人。 可他靠着卖妻走上了青云路后,转头就把在孝期内养的外室和孩子带回了家! 想到这里,满心满眼都是无限的悔恨! 若是能够重回到两年前还未出阁的时候多好,偏偏是眼下这个困窘又无助的时候。 身上人的还在食不知髓地继续着,李砚浓不得不承认一件事。 谢思衡与她同床共枕多年,虽然每次都觉得耻辱至极,但二人却极为合拍。 成亲六载,身为相公的裴青没给她的滋味,谢思衡几乎是给了个遍儿。 就连她的第一个孩子,也是谢思衡的。 可那个孩子注定无法平安降世,被谢思衡一碗堕胎药流了个干净不说,还坏了她的身子,永远无法再有身孕。 努力耕耘开垦的谢思衡,终于察觉到了身下人的不专心。 瞧着她的眸底翻涌着怒意,“李砚浓,专心点。” 李砚浓思绪收回,对上谢思衡的染着情欲的眸子,从他的语气中听到了气急败坏。 想来也是,做这档子事的时候,谁能忍受得了另一半走走神? 谢思衡忍受得了,并且一忍就是近三年。 李砚浓强迫自己在这种情况下冷静下来,并且伸手抵住了谢思衡还想压下来的胸膛。 滚烫的触感让她掌心发烧。 “等一下。”她艰难地拒绝道:“殿下,别来了,我不救了。” 谢思衡表情微怔,不解看她。 语气听不出喜怒,“不救了?” “嗯,不救了。”李砚浓嗓音嘶哑,却十分镇定且清醒,“殿下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谢思衡坐起,盯着李砚浓的目光狐疑又警惕。 李砚浓也趁机赶紧坐起穿衣,穿好后第一时间下床不敢多留。 下床后转身的瞬间,昏暗烛光下的一抹暗红刺痛了李砚浓的眼睛。 她的清白呀。 没有了。 谢思衡没有惊讶,在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就发现了。 当时激动得他差点就追着李砚浓问裴青为什么不碰她了。 不过好在忍住了,不至于伤了她的自尊心。 想来肯定是裴青那小子不行。 “殿下,放我归家吧。” 李砚浓着急归家。 上一世的这个时候,谢思衡在她入府的时候就把裴青放了。 裴青回去后,也不知和裴老夫人究竟说了些什么。 母子二人竟合伙砸烂了厢房的锁,把她的嫁妆全都搜刮干净。 后又买了把一模一样的铜锁,锁住了一间空屋子。 她实在是太过相信这对伪善的母子了! 根本就没怀疑过二人会偷自己的嫁妆。 等她发现时,还是裴青又被九皇子抓了,等着她去救的时候。 当时的她,因为委身于他人而觉得愧对裴家和裴青而郁郁寡欢,并暗下决心决定,不会再做对不住裴青一事。 准备拿嫁妆去拜托旧友的时候才发现,哪里还有什么嫁妆,只有一间空屋子了。 “当日发生了那样的事,定是因为我儿身后无依靠才会被九皇子随意欺辱。” “我就想着取了银钱,拿去孝敬那些个高官护我儿一程。他可是你相公,你的不就是他的,难不成只是用你点嫁妆,你就要死要活?” “我们裴青没嫌弃你这个残花败柳之身已是宽宏,你怎还拘泥于这细枝末节的不肯罢休?” 彼时的婆母并不知道裴青又倒霉被抓了。 面对婆母的质问和倒打一耙,当时的她还觉得不应该让婆母担心,选择了隐瞒。 情急之下,她向婆母开口借钱。 “钱?你怎么好意思向我开口要钱?” “这里是裴家,这个家里的一分一毫都要留给我儿疏通。你是李家金枝玉贵的小姐,要钱回你李家要去。” 裴家? 从前的裴家只有乡间一片农家屋舍。 是她嫁过去后心疼裴青进城读书脚程辛苦,从嫁妆中取了些在城中添置了座三进的院子。 特地选的离私塾近,就为了让裴青能够专心读书。 眼下她所付出的,几乎都没有得到应有的回报,她又如何能甘心? “呵。”谢思衡一声轻嗤,似想明白了什么。 “我说怎么突然有觉悟了,不管那个小子的死活。” “原来是知晓我放了他,着急回去与他团聚?” 第二章 睡了我儿媳,可不许再惦记我家钱财 李砚浓没敢抬头去和谢思衡对视,自然也就瞧不见他眼中此刻的怨念之意。 “并不是,是我刚才昏死过去的时候,做了一个梦。” “梦中,有贼人趁我不在,将我银钱偷空,血本无归!” 如果谢思衡不是真的从李砚浓的语气中听出了浓浓的急切和怨念。 他都得以为这是李砚浓,为了逃离他的编出来的借口。 不对,这分明就是借口! 梦里的东西,岂能当真? 谢思衡下床快步走来,愤恨地垂首盯着她白皙的额前,“李砚浓,你又诓我!” 又? 李砚浓不明所以。 她与谢思衡今日才头一回见面,哪里有那个机会诓骗他? 还又一次? 镇定敛神,语气真诚,“绝对没有诓骗殿下的意思。” 她的嫁妆匣子另有玄机,必须赶紧赶回去护住! 情急之下,李砚浓急切道:“嫁妆内有我不可失去的东西,若是殿下不信,可派人随我一同归家!” “以辩真假!” 谢思衡盯着她瞧了好一会儿,忽然转身穿起了衣服。 一句话也不说的磨蹭样,让李砚浓焦急。 忍不住唤道:“殿下。” 一句殿下,让才套上了外衫的谢思衡转身,摊开了手,“帮我系上。” “不亲眼去瞧一瞧,怎知你是不是在诓我。” 李砚浓本就着急,也顾不得反驳谢思衡,见他还敞着外衣,忍着脸红不适上前系好。 “备马。” 一句备马才出口,视线落在李砚浓身上后改口,“备马车。” 深夜,挂着九皇子府徽纹的马车直接来到了裴家。 下了马车,谢思衡一手拽着李砚浓,来到裴家门前。 谢思衡直接抬脚踢踹,厚重的门板直接向内倒塌。 而此时的裴家院内,两母子满头大汗站在空旷的院内。 撇清来人,裴青吓得当场软了双腿,瑟瑟发抖。 “九,九殿下?!” 裴青光是瞧见九皇子的来人,都吓得三魂丢了七魄。 别看他现在好生生地站在自家院中。 昨日九皇子私牢一日游,里面的所闻、所见、所听,都叫他记忆犹新、刻骨铭心、永生难忘! 李砚浓再见裴青,眸中早已没了痴痴爱恋。 凌厉的目光扫过母子二人大汗淋漓的模样,心下一沉。 赶忙跑到自己放置嫁妆的门前,仔细瞧着跟先前那把外观相似,却不是一模一样的铜锁,眸底被冷意覆盖。 这么相似的铜锁都准备好了,总不可能是临时采买的。 现在看来,他们或许早早的就打她嫁妆的主意了,只是她毫无察觉罢了! 来到裴青和裴老夫人的面前伸手,“钥匙给我。” 裴青已经被吓丢了二魂六魄。 裴老夫人还没有受到谢思衡的‘毒打’ 倒是冷静的耍起了心眼子,“钥匙?什么钥匙?我不知道你要什么钥匙。” 三重否定,必定有鬼。 她好歹是伺候了这个老虔婆六年之久,一张嘴就能知道她要喷什么粪了。 正犹豫着是直接动手去抢,还是学着他们砸烂那把锁的时候,余光瞥见了身旁的谢思衡。 眸光微转,高声急切道:“你没看见九殿下亲自带人杀过来了吗?” “九殿下瞧不上我,说我无趣的很,要我们花银子保你儿子一命!” 谢思衡的确说过她无趣,不过是在很久的以后。 她现在不过是提前搬出来,当做一个糊弄老虔婆的借口罢了。 若是谢思衡不拆穿她,说不定还能让她在这母子二人面前留个清白之身。 不至于等到了后面要与他们母子斗法。 或者是要跟裴青和离的时候,被他们借机当做贬低、讥讽、威胁、牵制自己的噱头! 不是她想得长远,而是都实实切切地在上一世发生过。 站在他身旁的谢思衡眉头微挑,鼻尖轻嗤一声。 “你哪里无趣了?” “情动之时,还知抬臀挺腰,有趣得很。” “???!!!” 李砚浓整个人都麻了。 瞪大眼睛珠,不可置信看着谢思衡在那胡编乱造。 她不是,她没有! 今日是她的初次,夹杂着生涩和羞愤,她怎么可能动情? 这是造谣、污蔑、诽谤! 裴老夫人闻言,知晓事成,当即面上一喜。 丝毫不知廉耻,对着谢思衡道:“睡了我儿媳妇,就等于换我儿子一条命。” “可不许再觊觎我家的钱财了。” 老虔婆谄媚嘿嘿一笑,“您可是九殿下,钱财什么的您可不缺,想必肯定不会要我家的银钱了,对吧?” 谢思衡瞥见李砚浓幽怨瞧着自己,冷厉得像刀的眸子染上几分得意的笑意。 睡都睡了,还想跟他撇清干系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妄想! 唇角邪魅勾起,“的确,银钱珠宝不缺。” “但若是抢来的,我可感兴趣的很!” 说完直接大步向李砚浓放置嫁妆的厢房走去。 抬脚猛地一踹。 裴家一夜之间,连损两间房门。 对了,还有裴青的绿脑门。 裴家今夜损失惨重! 李砚浓吃惊极了,虽然刚才已经经历了谢思衡脚踹裴家大门的事情。 知晓了有这么一个可以不用开锁就开门的法子,但也没想到过要用这个法子打开厢房的门。 因为这是她力不可及的行为。 见门被打…废了,李砚浓快步跟着走进去。 裴老夫人也想跟进去瞧,被谢思衡的侍卫拦住。 一个唬人的眼神,直接将人吓得愣在原地不敢妄动。 瞧见屋内还堆积着大木箱子,扁担挑子等等。 顿时明白这么多的东西,这两母子不太可能一夕之间搬空,心中松了口气。 好在她这回动作快了些,尽早警惕起来,防止日后属于自己的东西被转走。 忙不迭地打开一个最大的箱子,将所有的首饰和摆件小心取出来,在最底下找到了一个木匣子。 谢思衡就在一旁瞧着,见她如此兴师动众取一个匣子,不免好奇,伸手就要霸道抢过来。 李砚浓惊叫一声吼,“不许碰我的东西!” 木匣子被她紧张地护在怀中。 屋外的人虽然瞧不清屋内的情况,但是光听声音,也能够脑补了。 第三章 难道这一切都是为了她? 裴老夫人急坏了,站在院中叫喊,“乖媳,一定要护好咱家的钱财啊!” “九殿下若是还想要你的身子,给了就事!” “破身免财,不能丢了咱家的银钱,吃大亏啊!” 护着匣子的李砚浓,此刻正在愤怒。 愤怒的恨不得站起身就往外冲,狠狠的抽那老虔婆两巴掌,让她闭上臭嘴! 李砚浓的恨意都写在脸上了,眉心都压得低低的。 谢思衡对外面道:“大晚上,聒噪不休,吵死了。” 主人家还没怪他连踹自家两扇门,他倒是先怪起主人家吵了。 裴老夫人正腹诽着,一阵凌厉的掌风袭来,直接将她扇倒在地。 嘴角流血且大脑发蒙。 看,这哪里需要两巴掌才闭嘴,一巴掌足矣。 “娘!” 裴青回神了,第一时间朝着裴老夫人扑过去将人搂在怀中。 而此时的屋内,李砚浓晃了一下匣子,确定里面的东西还在,才松了口气。 这可是她娘悄悄藏在她嫁妆里的家主令。 可以号令李家名下所有的铺子和钱庄以及李家的仆役。 她爹娘就她一个女儿,原本是想着招个不出众的赘婿。 不奢望赘婿有什么厉害的手段,只要能让李家开枝散叶就成。 所以这枚家主令,爹娘打一开始就是要给自己的。 只是她选择了有抱负不甘成上门女婿的裴青,放弃了李家罢了。 谢思衡见她宝贝的很这个匣子,趁她不备,直接伸手抢过来。 “这个匣子,还有这些东西,全都放我府中去。” 李砚浓不依,上前想要抢回,被谢思衡伸手拦住。 “我瞧不上你这些破铜烂铁的东西。” 不容她质噱的表情,配上他那桀骜狂妄的语气,让李砚浓郁闷至极。 上一世的经验告诉她,贵重的东西贴身保管才最妥当。 瞧出她的不远,谢思衡靠近了些,“放在我府中,说不定等你七老八十了,这些东西都还未被动过。” “可若是放在这儿。”视线扫了一下有些寒酸湿潮的杂物厢房,“保不齐一天之内就被人啃食殆尽了。” 李砚浓闻言抬头对上谢思衡的眼睛,他也正在一瞬不瞬的瞧着自己。 是啊!谢思衡可是当今陛下最宠爱的九皇子,什么金银玉器、名画古迹的,他府中多到数不胜数。 哪里会瞧得上她这些只是有点儿多的嫁妆? 她知道一时半会儿是离不开裴家,裴家的大门关起来,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商户女又能做些什么? 思及此,李砚浓的目光坚定了些,只是还想要回那个匣子。 “嫁妆可以由您带走保管,日后我定会重谢。” “不过这个匣子,请殿下给我。” 从她重重表现看来,谢思衡肯定了,这个匣子里的东西对李砚浓很重要。 神色和语气都认真了几分,“这个匣子我会保管好,没你的允许绝对不会打开。” 李砚浓一双眸子里满是不信任的神色,瞧得谢思衡眼里瞬间布满了乌云。 “我说的话,一言九鼎!” “李砚浓,再敢用那样的眼神看我,我要你好看!” 谢思衡走了,连夜的没过多久,九皇子府的人就把她的嫁妆也全部拉走了。 裴老夫人躺在榻上,一副病恹恹的模样哀嚎个不停。 “哎呦呦,我们老李家这是造了什么孽。竟然得罪了那个瘟神。” 这也是李砚浓好奇的。 直接朝裴青问道:“你究竟是如何得罪了九皇子?” 裴青甚至想起了今日上午发生之事,也是一脸的茫然。 “我在掖庭局替掖庭令做事,九皇子进来后便是将我抓了去。” 李砚浓继续问道:“九皇子没说原由?” 裴青笃定摇头,李砚浓闻言惊了,难道这一切都是谢思衡为了得到她,故意抓了裴青? 她不敢往这方面想,因为太过虚幻了。 她自知自己容貌姣好,但也不至于让身边不缺美人的九皇子谢思衡如此行事。 定是有她不知情的缘故存在,日后定要弄个清楚。 可别再发生这种事情,酿成后来的悲剧。 正走着声,李砚浓没注意到裴青看自己的眼神渐渐怪异。 可是很快,怪异的神色淡去,一副悲痛的模样站起身,想要挽住她。 李砚浓提前发现,闪身避过,裴青神情一怔,似有些意外。 他还意外? 遥想上一世,她从九皇子府归来,裴青也是如此做派,揽着她诉说着心痛和懊悔。 她信了,甚至因为没有为裴青守住贞洁而更加愧疚了。 可是多年后,却也是他阴寒着一张脸告诉她。 这么多年来,哪怕是跟她同住一个屋檐下,都会觉得是耻辱和恶心! 因为她不清白了。 可她的清白之身又究竟是为了谁而没的? 想到这里,李砚浓垂眸,眼底含着恨意。 对他的虚情假意,李砚浓心底冷笑一声,再抬头却是道:“不必说了。” “今夜我太累了,先回屋休息了。” 裴青闻言一愣,“那母亲怎么办?难道让我留下来照顾吗?” “不然呢?” 李砚浓原本有两个丫环,是陪嫁。 只是后来裴老夫人以担心美貌丫环侍奉,会乱了裴青考取功名的决心。 愣是将人给赶回了李家,而裴家上下的内务,也在大婚那日之后,慢慢的到了她的手中。 乃至裴青今年高中,裴老夫人还是故意不肯招纳仆役,就是为了磋磨她。 却美其名曰的说是为了给她和裴青单独相处的机会,升温一下感情。 就当是裴老夫人对她那个态度,她竟然还真的信了她的谎话。 李砚浓面无表情看着他,愣是将裴青给问愣怔住。 怎么仅仅几个时辰不见,李砚浓好似变了个人。 满心满眼只有他的贤妻,光是瞧他一眼爱意都要溢出来。 怎么现在感觉不到那股子让人厌恶且不想靠近的爱意了? 是的,他实在是看不上这个胸无点墨的商贾之女。 当年若不是爹病重药石无医,娘听信了什么冲喜之法。 他倒是想娶丞相之女,只有那等才气斐然的女子才能与他比聊诗词歌赋。 可丞相家的高门楣,哪里瞧得上现在的他? 所以他发奋图强,很久以前便打定了要考取功名,迎娶才女入门。 至于其他女人,一概没放在眼里,更何况是瞧得上眼? 只可惜老天爷跟他开了玩笑。 第四章 她爱惨了我,绝不会乱来 于是在不得已的情况下,娶了送上门自愿冲喜的李砚浓。 李砚浓进门的当晚,爹就咽气而去了。 母亲对李砚浓多有微词,但是他不能有任何表现出对李砚浓的不满。 因为李砚浓带来的东西真的太多了,多到够他高中考仕途,够他在城中买房屋。 他因不喜满身铜臭味的李砚浓,成亲两载都不曾碰她一次,借口也就是三年为父守孝。 李砚浓这个蠢妇不仅相信了,还因为他的孝心更加沉醉其中了。 从此之后,裴青就知道究竟如何表现,就能够俘获李砚浓的心,让她毫无保留地替他付出。 不过是不计成本地温言温语,随口一句的叮咛即可。 她真的太好骗了,甚至盲目顺从,没脑子与文盲无异,实在让他提不起任何夫妻之间的情趣。 可今儿个,李砚浓好似真的有些不一样了。 她好像从九皇子府邸回来后,容貌更加艳丽,身段也添了分别样韵味,只是这身上就像是长了一层刺。 给人一种让人想要靠近,却轻易靠近不得的感觉。 这种得不到的感觉,让裴青失神。 “娘子,你……”裴青执意上前去动手,李砚浓的眼里的冷意不再掩藏。 “不许再靠近我。” 裴青又表现出了一副意外的呆傻模样,李砚浓见此只觉得碍眼无比。 真不明白,当初的自己究竟是如何瞎眼的! 也不知裴青自己脑补了些什么,忽而恍然大悟一脸怜惜模样。 “我知道娘子你觉得对不住我,但是我不会介意的。” “只要你往后多孝敬娘,操持好我们这个家,然后……” 李砚浓彻底没了耐心,将他假模假样打住,反问道:“你凭什么介意?” “我今夜会如此狼狈,又是谁的错?” 深吸一口气,李砚浓目光如炬盯着他,步步紧逼向前,“你其实心中介意的很,并且瞧见我都觉着恶心,对吗?” 在李砚浓没回来之前,他的确是想到她现在在外男的床上承恩就觉得恶心与耻辱。 恨不得等李砚浓回来了就把人给休弃了。 但他是个读书人,肚子里头喝了不少的墨水,今日之事他其实也有个大胆的猜测。 而且这九皇子在漠北待了三年之久,怎么刚回京不过一日,就瞧他不顺眼,甚至直接带人到掖庭局捉他,定是有原由的! 这一切的古怪行径,莫不是为了得到李砚浓? “我们和离。” 李砚浓的话,立刻惊得裴青惊醒。 他才入仕途,还等着娘子的嫁妆走青云路呢! 虽然假装是被九皇子给搬空了,但是李砚浓的娘家还正日入斗金有钱的很! 只是他一个读书人,实在是不耻说出这样的话,于是以往只要是要钱花钱了,都是裴老夫人开口。 一直头疼晕乎的裴老夫人,此时也忍不住了开腔,“你在胡闹些什么?” “难道让你救了你相公一命,你还委屈不情愿上了?” “你就是想要我儿像他爹一样被你克死了,你才肯罢休是吗?” 她们母子二人心中是一样的打算,所以就算李砚浓此时失了身,也不可弃。 除非有朝一日,她儿得贵人赏识,高官厚禄,名利双收的时候,就是她们肃清门第之时。 听着没由来的指控,李砚浓毫不客气地戳破了两年前的丑事。 “公爹真的是被我气死的?” “在溪水村的时候,我怎么听说是因为跟人起了争执动手,被人打伤了救治不及时才会伤情加重?” “据我说知,那个动手打了公爹的人,是溪水村的村长吧?” 此时的裴青和裴老夫人皆满目诧异,看着李砚浓的眼神都是无比诧异。 这种见不得人的事,李砚浓究竟是从何而知的? 李砚浓从何而知? 当然是上一世的时候知晓的,被裴青卖妻求青云的第二年,溪水村村长夫人找到了京城。 彼时的裴青是史馆的检讨史官,正经的八品官员,有朝廷给的府邸,吃的皇粮。 也不知是谁把裴青升官的事情传扬到了溪水村。 溪水村的村长夫人闻言后,知晓裴老夫人在京城风光无限,气的直接找过去大闹了一场。 原来裴老夫人不过是表面正经,在夫未亡时就与村长偷情! 裴老夫人做贼心虚,当时还是她给处理好的。 当时的她选择了沉默且闭口不谈此事,只为了给裴家一个安宁,给裴青留个清白身家。 或许就是因为她知道这个秘密,在这件事发生的第二年,她被休弃赶至京郊荒院,熟睡中被人乱棍打死! “你,你怎么知…”裴老夫人意识到事情不对,当即转了口迹,“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我们听不明白!” 这件事是母子两个的秘密。 裴青还要在朝为官,这件丑事更是绝对不能再提。 可裴老夫人嘴硬有什么用,脸都被吓变色了。 “我怎么知道的一句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们最好不要惹我。” “既然不愿意与我和离,那就安安分分的同住一个屋檐下,别给我找不痛快!” 李砚浓说完,便离开了裴老夫人的厢房。 李砚浓走后,裴老夫人都是恍惚和害怕的神色,肿着一边脸颊,看向裴青。 “儿啊!你怎么能把这件事也告诉给这个外人知晓啊!” 裴青亦是茫然,甚至想到这个,脸色阴沉,“我怎么会把这种丢人的事情告诉外人?” 当年的他还是在爹的病床前才知晓这件事,爹想要他帮着写休妻书,把娘给休了。 但是他没有应允,担心这个时候如果听爹的话给娘些休书,指不定有些好事之人仔细打听,知晓了其中原由。 那他还有何脸面见人? 母子二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裴青好像想明白了什么,一副了然的模样。 “别担心。” “她痴爱于我,会如此反常肯定是因为今夜之事心中不快。” “我现在去与她说几句好话哄哄,她不敢对外胡说些什么。” “况且就她现在这残花败柳之身,真离开了我裴家,也没人会要她了。” 听着儿子如此笃定的语气,裴老夫人才堪堪松了口气。 “那你快去,告诫那dang妇,不可对外胡说八道!” 第五章 他看起来,各方面都挺强 裴青点头,快步来到李砚浓居住的厢房的屋外。 小院内的最大的主屋让给了裴青,只为了让他专心读文章。 第二好的厢房让给了裴老夫人,而李砚浓现在居住的是原房主留下来给仆役住的。 一开始李砚浓也是有些不情愿,可是转念一想裴青专心考取功名为大。 等裴青高中,她再搬回主屋就是。 “娘子,你且开门,我们聊聊可好?”裴青压着声,站在小屋门前。 见唤了几声里面还没什么动静,当即便是不愿了,语气也变强硬。 “娘子若是不愿交谈,且等明日我归家再说。” 翌日,裴青还要去掖庭局任职。 他还未起身的之时,李砚浓就该手拿着湿巾在他床边候着了,并且桌上还放着一家人早上要吃的早点。 今日眼看外头天明,显然是睡过头了。 他不是嗜睡之人,只是被人给照顾习惯了。 “李砚浓,你怎么不喊醒我?” 根本无人应他,还是裴老夫人听见动静赶过来,瞥见裴青还在家中,急成一团。 “哎呦我的老天爷啊!你这才任职几日就迟到,若是上头怪罪下来你可该如何是好啊!” “快快快,穿戴好赶紧走!” 裴老夫人伺候着儿子穿好衣裳,送人出门。 二人同时瞧见了没门的大门,裴青一脸复杂道:“娘,这门午时前,寻人修好,被人瞧见了,丢人!” 裴老夫人忙点头,“我知道,你走后,我立刻去喊那懒妇起身,寻人来修。” “快走吧。” 裴老夫人瞧着人出门后,转身在李砚浓的门前邦邦敲门。 李砚浓已经穿戴整齐,开了门便是一张漠然的冷脸,睨了裴老夫人一眼。 在她开口前,直接道:“别在大清早让我不痛快。” 裴老夫人怀着满腔的怒火一怔,直接因为这么一句呛声的话,忘了自己来敲门的目的。 嚎叫一声就指着李砚浓骂了起来。 骂什么的都有,但是李砚浓全然不作理睬,准备出门。 却被裴老夫人伸手拦住,“站住,你大清早的什么都不做就要出门,是要去跟哪个野汉子私会?” 听着裴老夫人口里的污言秽语,李砚浓脸色冷静。 “说起跟野汉子私会,婆母你的经验足,且传与我些经验。” 最好是让裴青也落得个被奸夫打伤残了,瘫在床上那样窝囊的下场! 裴老夫人前一刻还中气十足,这一刻却是如同霜打的茄子。 吊梢眼四处小心翼翼在门口瞧瞧看看,确定没有旁人后才松了口气。 压低声音警告李砚浓,“莫须有的事情,你若再提,信不信我家法伺候!” 裴家有家法,用戒尺抽打脊背,出了血痕和冒了血珠子才算作罢。 上一世她人财两空,掏不出其他银钱给裴青和裴老夫人时,仅仅是为了去买一份避子汤药花了点微不足道的银钱。 在被老虔婆发现后,愣是将她抽倒过去。 “你敢动我一下,我立刻喊来街坊四邻并大肆宣扬!” “丢人的可不是我,你的好大儿裴青也会被你牵连!” 李砚浓的眸色微冷,一点儿也没有只是说说的样子,瞧得裴老夫人心惊。 打蛇打七寸,而治裴老夫人,自然是拿她最在意的儿子来做文章了。 裴老夫人就靠着好大儿光耀门楣了! 断不可让这等丑闻遍布天下,毁了他儿前程! 这个贱人留不得,是个祸害啊! 李砚浓见她不阻挠自己了,踏步往外走,将袖口的面纱取出戴上。 来到了药铺,“掌柜的,麻烦给我抓一副避子汤药。” 上一世的懵懂无知,也没人提醒她行了那事极有可能怀有身孕。 掌柜的闻言,点点头,并开启了絮叨式的叮嘱,“这避子汤药,同房后饮才有效,不可频繁饮用,容易伤了根本。” 絮絮叨叨完,手中药包也抓的差不多了,药铺的后院忽然传来喊声。 “老头子,快过来一下。” 掌柜的闻言,担心自家老婆子年纪大了不小心摔了,赶忙道:“女客,且等我片刻,马上就来。” 掌柜的人才从前铺撩开帘子进入后院,就瞧见一高大的男人站在院中。 而他的老婆子吓得坐在石凳上瑟瑟发抖。 不等掌柜的喊出声,高大男上前,直接大手笔的塞了一锭元宝到他手里。 压低了声音在耳边响起,“给外面的女客开养身汤,什么大补开什么。” 掌柜的一怔,似有些犹豫,男人见此眉心一凛,似不耐烦了。 “又不是让你开砒霜,补药不会害人,按照我说的办!” 掌柜的被吓得连连点头,生怕将人给得罪了,赶紧转回身到铺子里。 “抱歉抱歉,我现在就替你抓药。” 李砚浓疑惑,手指着桌案上的药,“这不是抓好了吗?直接装起给我就好。” 掌柜的虽然年纪大了,但是这个时候的反应能力超快。 “这不是给女客的,是其他客人的。” 说着话,为了赶紧救回后院的老婆子,手脚麻利的抓好了养身的补药,递给了面前的女客。 “慢走。” “掌柜,我还没给钱呢。” “一两。” 李砚浓总觉得掌柜的自从从后院回来后就怪怪的。 留下了银钱提着药包往外走。 而此时的后院,知晓李砚浓带走了补药,黑衣男人也即刻消失在院中。 回去的路上,李砚浓靠着街边的商铺走,因为出神的想着要如何解决眼下的窘况,一时不慎,与一男子撞上。 因为毫无防备,被撞原地翻转一圈,跌在了路边的空木桌摊位上。 “斯…”腰部的位置生疼。 “你怎么回事?走路不长眼的啊?!” 随着一道怒骂声传来,下一刻就是一娇嫩女声。 “这位大哥,方才我瞧的清楚,是你与人道别倒着走路撞到了这位小姐。” “怎么不道歉,还倒咬这位小姐一口呢?” 李砚浓扭身看去,是一洗到发白粉衣的小姑娘,梳着两捋小辫儿,在替她抱不平。 小姑娘的嗓门大,喊那两嗓子,吸引了不少人看过来。 撞了她的男子许是觉得丢人,也不纠缠和道歉,快步离开。 小姑娘弯腰捡起地上的药包,递给李砚浓,“你没事吧?” “这是你的药,拿好,我得走了。” 李砚浓才接过药,道谢话还没说出口,小姑娘就一脸急色的离开了。 倒是个热心肠的小姑娘,也不知以后还有没有机会碰上,定是要感谢一下。 李砚浓回了小院,就迫不及待的钻进了灶房。 虽然掌柜的说这避子药要同房后立刻喝才有效,但是她有些不放心。 昨晚谢思衡做了两次,他身强体壮的,一看就各方面都很强的样子。 保不齐子嗣也强。 第六章 李砚浓,你被猪油蒙了心! 虽然她上一世怀孕是第二年的事,但还是小心谨慎点为好。 九皇子府。 “殿下,李姑娘要买避子汤。属下擅自做主,换成了养身汤。” 听到避子汤三个字,谢思衡眼神冷下来,神情也染上了一丝阴郁。 她倒是想得妥帖,生怕怀上他的子嗣,连喝避子汤都想到了。 瞥了一眼云三,“做的不错,有赏。” “领了赏继续去盯着她。” 云三闻言面上一喜,瞬间干劲十足,“是!” 云三走后,谢思衡想到李砚浓买避子药一事就心头不快,起身,“去掖庭局。” 掖庭局内,因为某人的出现,战栗着一群人,垂着脑袋不敢抬头。 吃过一次亏的裴青,这回直接站在了立柜后头,心中更是不停祈祷。 这挨千刀的瘟神,可千万不要又是来找自己麻烦的! “姓裴的呢?” 都直接点姓了,众人害怕被牵连,几乎都同时看向了一处。 云一收到信息,直接将瑟瑟发抖的裴青给揪到了谢思衡面前。 还不等谢思衡发话,直接双腿一软,跌跪在地上。 谢思衡眼眸微垂,居高临下盯着面前颤抖的身影,语气不屑轻蔑。 “出息。” “都出去。” 簿录屋内,顿时就剩下谢思衡和裴青。 谢思衡在太师椅上坐下,脸上神情莫变,“本殿下问你,李砚浓昨夜回府后,是否说过和离。” 裴青心中一凛,的确是说过。 但是想到这是在谢思衡的面前,总不能承认在他的妻子委身于人后,转回头就跟他提了和离。 这不是变相的在承认自己无能吗? “没…没有。” “娘子爱我情深,我亦爱她如珍似宝,不论发生何事,我二人绝不分离!” 谢思衡闻言,好看的眸子瞬间一愣,随手抄起旁边的烟台精准无误的朝着裴青砸了过去。 昨晚他瞧李砚浓的情绪,分明是恨透了裴氏母子。 原本等着她与裴青和离的好消息传出,却没成想,竟是这种情况。 李砚浓,你被猪油蒙了眼?! “啊!” 谢思衡下手狠厉,直接砸破了裴青的额头,鲜血直流。 屋外听见这声惨叫都倒吸一口凉气。 这裴小先生到底是因何得罪了九皇子,短短三日,连受两难? “你们感情深?感情深她昨夜会出现在本殿下的床榻上与我同欢?” 给自己带绿帽子的人就在自己跟前,可裴青却打不得骂不得,还得承受着对方莫名其妙的怒火,心中憋屈至极。 捂着额前留血不止的伤口,裴青难得硬气的道:“娘子与我感情深厚,与殿下一事也是因救我,更显我也娘子…” “住口。” 裴青还没说完,谢思衡就已经听不下去了。 站起身来,似笑非笑的俯视着跪在地上的裴青。 “你如此肯定,那本殿下倒是要瞧瞧看,是否真如你所说那般。” 抬步往外走,见紧闭着的门,没犹豫,抬脚一踹,“云一,把人带上。” 裴家。 李砚浓端着药碗准备去屋内寻甜梅子,正好见谢思衡从外面进来。 因为大门还未修缮,进出十分顺畅无碍。 还未瞧见旁人时,她便忍不住吃惊,“大白日的,殿下来做什么?” 也不怪她吃惊,她与谢思衡上一世从头至尾都只是床伴关系。 现在霍思衡的出现,莫不是忍不了了,直接找上门来,要与她做那样的事? 他疯了?! 话落,瞧见了云一提溜着身前衣襟沾了血,狼狈至极的裴青进来。 谢思衡道:“与本殿下走一趟。” 在他身后的裴青闻言,想到了进门前谢思衡的一番话,当即便道:“娘子,别去。” 也不知这九皇子究竟是哪根筋不对,竟然与他打赌。 若是待会李砚浓听他的不随着九皇子离去,那九皇子就相信二人情比金坚。 可若是李砚浓跟九皇子去了…倒是没说是什么。 但他清楚得很,只要李砚浓去了,那他头顶的绿帽子,将会又多一顶! 现在又不需要李砚浓以身救他性命,何必再让李砚浓做这等有辱裴家门楣之事? 李砚浓不明所以瞧着两人,谢思衡走近了些,目光落在她手中的碗碟上。 “这是什么?” 因为问得突然,李砚浓差点避子汤三个字脱口而出,话锋急转之下,改了口的同时,还险些咬了舌头,“养生汤。” 听到养生汤三个字,心知肚明的谢思衡鼻尖轻哼一声,眸子带着些许笑意,只是情绪莫辩。 的确是养生汤,随口胡诌的还挺准的。 “喝了,喝完跟我走。” 李砚浓虽然不想应他,但是一直端着汤药在手中也不是那么一回事。 看样子,眼下的事情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完。 仰头喝下略微苦涩的汤药,强忍着作呕感,摆摆手。 “殿下,不知裴青又做错了什么惹了殿下不快。” “但一人做事一人担,若裴青得罪了您,您且带走自行处置了就是。” 说起裴青的处置来,李砚浓简直是干脆的很。 当真是听不出半点的担忧和怜惜。 裴青顶着冒血的骷颅,都惊呆了,“娘子!” 一声娘子喊的肝肠寸断,好似他们正在被一个恶毒的人强行分离似的。 可听在谢思衡的耳朵里,意外的动听、爱听。 “不想跟我走?” 谢思衡低声询问,见李砚浓态度笃定,不甚在意的勾唇一笑。 用只有两人才听得到的声音,“既然如此,想来你的那些嫁妆,我可以随意处置了。” 听到嫁妆二字,李砚浓诧异无比,“殿下不是说,瞧不上我的冰山一角吗?” 果然,男人的话不可信! “是瞧不上。”谢思衡语气悠然,“不过拿来打赏一下手底下的人,想必正好足够。” 九皇子的府邸,是当今圣上合并了两座前朝二品大员的府邸,重新建造而来的。 大到小的院落数个,景观处都分成了几大块。 恐怖的是,据说九皇子府光是仆从、丫环拢共就有二三百人。 若是寻常人家,赏赐仆从那点银钱算不得个数儿。 可是若赏赐九皇子府上的仆从,她那些嫁妆怕是要大出血! 思及此,李砚浓只觉得肉疼,“殿下,不可!” “我随殿下去一趟就是了。” 现在是白日,谢思衡再怎么放荡不羁,应当也不会无耻到白日宣淫。 且走一步看一步,争取在日落之前就逃离九皇子府邸。 不可留宿,否则容易…吃亏。 “只是离开之前,可否跟他说句话。” 李砚浓目光看向了谢思衡身后的裴青。 “不行。”谢思衡拒绝干脆。 “那我不去了。”李砚浓回答得也干脆。 第七章 命不久矣?好极了! 谢思衡见她这个模样,表情微冷,却还是点头了。 罢了只要能把人哄走,定了她不爱裴青一事,怎样都成! 李砚浓也是没想到,这样就成了,有些意外,但还是示意裴青跟着自己往近些的灶房走。 灶房内,李砚浓的目光只是冷漠的扫过他的伤口。 而后沉声问道:“你又做了何事,把九皇子惹得上门闹事?” 她现在不知发生了什么,想着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在出发前,不如先从裴青口中了解一下发生了什么。 也好在待会儿和谢思衡的对峙中,提前相出一些对策。 李砚浓语气中的指责,让裴青觉得冤枉无比。 “我也不知啊!莫名其妙地来寻我,还朝我扔砚台!” 其实裴青心中有了些许猜测,只是不想让李砚浓知晓罢了。 若是让李砚浓知晓九皇子很有可能对她有意思,那么往后保不齐她会生出别样的心思来。 还是别让她知晓。 “娘子,你不能去啊!” 不管怎么说,跟九皇子的赌,关乎到他身为男子的尊严,不能输! 李砚浓这么爱自己,瞧见自己受伤,再扮扮可怜,她哪怕会忤逆九皇子也要留下来! 裴青正信心满满想着,就听见李砚浓毫不客气道:“我倒是不想去。” “不如你现在就出去,把他们赶走。” 听到要自己出面去对付那个喜怒无常的九皇子,流着血的伤口甩出了血珠子。 “我已经成了这个样子,再惹九殿下不快,恐怕直接命不久矣啊!” 命不久矣?命不久矣好啊! 李砚浓暗暗掩下眸中的期待,勾唇道:“可你若是不站出来与九皇子对抗,我难逃这一难。” 裴青闻言犹豫了,心中明白不可能对付得了九皇子,满脸的憎恨在李砚浓面前无力垂头。 此举瞧得李砚浓眸中笑意减淡,染上冷意。 鼻尖一声轻哼,“废物。” 一句废物,惊得裴青猛抬头,忍不住视线随着李砚浓的身影,不敢出灶房,就扒着灶房的门边往外瞧。 等九皇子等人的身影消失了,才敢从灶房出来。 哪怕是此时,裴青还觉得李砚浓会变了一个人,是对他的失望。 可失望又怎样,他才不在乎。 对,不在乎。 又不是他所爱之人。 九皇子府的马车上,谢思衡硬是盯着李砚浓瞧,将人瞧得心烦不已,也不知寓意何为,她索性撩着车帘脸朝外。 眼不见心不烦。 路过热闹的街市,听见外面呼呵道:“是马车,快让开!” “九皇子的马车!” 听动静,好像是有人在马车的中央,瞧见马车来了,才紧急避让。 马车从始至终没慢下来一瞬,路过街道的边景,李砚浓瞧见了一熟悉身影。 一小姑娘,被体型壮硕的彪形大汉跟抓小鸡仔似的提溜在手中。 而那小姑娘,是她约莫一个两个时辰前在街道上碰见的麻花辫小姑娘。 看她侧脸红肿,洗到发白的粉衣也是灰尘扑扑,看起来十分狼狈。 “等下,马车停下!” 念着将才的帮助之恩,马车停下后,正要下去的李砚浓动作一顿。 意识到自己是裴家媳,现在要从九皇子的马车上下去,被他人瞧见了,指不定说些什么难听的。 弓着腰站在马车内,目光落在了谢思衡,与他探究的视线对上,只是思索那么一瞬。 李砚浓没有丝毫的犹豫,直接对马车外唤道:“云一兄弟,可否帮我把街边那个粉衣麻花辫的小姑娘救下,花多少银子算我的。” 马车外的云一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在等主子的吩咐。 李砚浓得不到回答,心知云一在等谢思衡的吩咐,下意识咬了下唇,扭头看向谢思衡。 “殿下。” 听到殿下两个字,谢思衡不羁地靠在马车板上,眉梢微挑看着李砚浓。 “刚才怎么不与我说?现在才唤我,晚了。” 谢思衡故意闹脾气的语气太明显了,以至于李砚浓都在怀疑自己是不是感觉错了。 好好的九皇子,跟她撒娇闹脾气? 怎么可能。 李砚浓坐回原来的位置,一直弓着腰也累。 似乎鼓足了勇气,也稍微软了些声线,“殿下,麻烦您帮我这一次。” 许是软了声线,熨帖了谢思衡的缘故,心情大好的他对外道:“把人带过来。” 李砚浓闻言,忙不迭的撩起车帘的一角,瞧着云一走过去与那大汉只是简单的交流了不到三句。 仅仅两句就掏钱,然后把小个子的小姑娘提溜到了马车前。 速度快的李砚浓都忍不住微微诧异和压抑不住的好奇。 马车前帘撩开一个小口子,李砚浓确定了就是帮自己的小姑娘后,见她忐忑不安的模样,轻声道:“别怕,是我。” 温柔的好似一汪清水,是谢思衡没听过的感觉。 不过是一个脏兮兮的小丫头,她都温柔以待,幽怨的眼神在李砚浓的身后谴责着她。 小姑娘听见温柔的声音抬头,似认真瞧了一下,惊喜开口,“是你!” 李砚浓朝她笑了笑,注意到站在边上的人还没走,有些放心将人放下离开。 于是便对谢思衡道:“殿下,能不能让她上马车?” “不行。”拒绝的干脆,就好像根本没动脑犹豫片刻。 李砚浓正想着要如何是好的时候,只听见谢思衡道:“你求求我。” 听见这个要求,李砚浓的脑海中不由想起了一些不太健康的画面。 有些不确定地问道:“求…求求就行?嘴巴上说说的那种?” 画本子中,男女之间的求求,是调情的手段之一。 谢思衡好似明白了李砚浓的意思,狭长的凤眸微眯,带着笑意。 “不然呢?快点,爷等着呢。” 怎么听起来好似还十分期待急切的样子? 李砚浓敛去心头的思绪,趁他不注意时,瞪了他一眼。 轻吁一口浊气,似决定做出妥协的样子,想着送佛送到西,总不能为了面子,就把人小姑娘再送入虎口。 紧张吞咽了下口水,掐着声线,微微垂眸颔首,不甚情愿的模样,“殿下,求您让她上马车吧。” 第八章 谁欺负了你,告诉我。 嗓音是柔了,但就是与刚才对那小丫头的感觉不同,听起来不是那滋味。 “啧,真造作。”面上的表情不掩嫌弃,却还是对外道:“把人带上,回府。” 小姑娘没有进马车,而是直接跟着云一坐在了马车的前室板上。 车子到了九皇子府地,因是九皇子的地界,反而门前空荡荡,一条直街上都没有行人。 许是都害怕惹了这阴晴不定的小阎王,活受罪。 下了马车,李砚浓有意避开和谢思衡交谈,于是便跟着谢思衡的步伐前进,但稍稍落后一步与小姑娘悄声说上了话。 原来小姑娘叫孙惜月,是落魄秀才的女儿。 娘亲染病在床上动弹不得,她爹便在城内借了贷银,仅仅过去不到半年的时候,债主就急切地上门讨要银钱。 她娘的病没治好,钱花了,还险些赔了个女儿去抵债。 李砚浓瞥见孙惜月侧脸的巴掌印红肿醒目,心中不免心生怜惜。 正欲开口,正好碰见一坎门,坎门偏高,前面的谢思衡停了一步,侧身手抓住李砚浓的手肘,提醒了李砚浓跨门槛。 夏装偏薄,谢思衡手掌心的炽热温度在她手肘弯处,带来几丝不可言喻的酥麻感,让她下意识躲开。 眸子也欲盖弥彰似的故意不去瞧他,眼神的躲闪慌乱,让谢思衡瞧出了她的紧张。 瞧她这副小模样,谢思衡只觉得可爱,忍不住勾唇轻笑出来。 李砚浓心觉丢人,却还是继续刚才的话题,“你爹欠了人多少银钱?方才那位救了你的侍卫,给了对方多少银钱?” “我爹只借银钱十五两,可是对方要我爹还五十两!”孙惜月有些咬牙切齿,“那位大哥应当是给了对方十两左右。” 闻言,李砚浓心中暗暗思称几分,这明显就是黑心贷,如此不论律法胡来,必定是惯犯了,不太好搞啊! 为了不吓到孙惜月,李砚浓微笑扬唇道:“此事等我解决完手头上的事,我再与你想法子。” 行至廊下拐角,谢思衡顿住了脚步,只给云一一个眼神,云一就孙惜月带着走去了前厅。 至于李砚浓,则是被谢思衡带着往后院去。 九皇子府,李砚浓熟悉至极,见他越靠近韶光院,她的心就越是忐忑一分。 韶光院是谢思衡居住的院子。 所以他喊自己来,真的只是为了白日宣淫? 想到这里,李砚浓只觉得紧张又头疼。 谢思衡回头见她一副仇大苦深的模样,小脸都烦躁的挤成了一团,因是走神没注意到他停下脚步,直接撞进了谢思衡结实温暖的怀中。 “这么急?一时半会儿的都等不得?” 听着如此轻佻带着暗示的言语,李砚浓没忍住瞪了他一眼,有很快垂眸藏住不满,“殿下,白日…不可宣淫。” 上一世她就知晓,这九皇子殿下不止性情阴晴不定,易怒还不好哄,为人更是轻佻。 每次二人相见,都要耳鬓厮磨一番才能好好说上一两句话。 只是从前谢思衡白日宣淫的次数不多,一只手都数得过来还有余。 会出现白日宣淫这等荒唐事,好像都是在遇见了什么愤怒之事,才会寻她来做那事。 可今天的谢思衡,瞧着心情还不错,应当不会做那事。 如此想着,心中稍安心了一些。 踏入韶光院,眼瞧着谢思衡大步往厢房去,李砚浓直接站在了院中一动不动。 谢思衡转头瞧她,“站着做什么,进来与我说话。” 李砚浓只觉得莫名,“殿下,不如敞开天窗说亮话。” “您此次寻我过来,意欲何为?” 谢思衡站在不远处瞧她,见她小心翼翼,忍不住勾唇,故意似是而非逗弄着道:“这么明显了,你还不知?” 李砚浓抬头,瞧了一眼厢房,昨夜她就是在这间厢房中失身,难道谢思衡真的如此欲求不满,白日还要…… 想到这里,李砚浓脸色黑沉几分。 “殿下。”李砚浓语气重了几分,“要没什么正事,我得回家了。” “什么算得了正事?”谢思衡步子大的很,一个健步就出现在李砚浓的跟前,二人中间的距离,塞不下一个完整的人。 李砚浓不想与他靠得近,后撤一步,心中不满情绪快要满地溢出来,连带着脸上的神情都十分明显。 谢思衡见她如此,莫名觉得有些郁气,上前一步,伸手就是揽着人的腰,将她带入自己怀中。 “嘶…” 入耳的不是惊呼,而是她倒吸一口凉气凉气的声音。 谢思衡慌了片刻,目光下意识关切盯着她,“怎么了?哪里受伤了?” “腰,殿下的手碰到我的腰了。” 他伸手揽李砚浓的时候,是带着些许不快的,于是将人拦住后,也用了些力气箍住了她的腰身。 听闻是腰,谢思衡用手指腹去轻柔按压寻找,按住一处,听闻她又倒吸,确定位置后,握住她的嫩手就往屋内带。 进入屋内,直接扯开衣带,强行褪去外衫,正欲继续粗鲁的解开亵衣时,李砚浓急了。 “殿…殿下,直接撩起来就能瞧见,不用脱了!” 要不是能够感觉到谢思衡对她的紧张,她都要怀疑,这厮是不是故意如此行径,就为了扒光自己。 只是他为何对自己如此紧张? 抬头,见谢思衡眉心皱的厉害,眸中的担忧不假,心底不免生出一丝温暖。 衣摆撩起一角,嫩滑白皙的后腰位置出现一片淤青。 李砚浓扭头瞧去,只瞧见一角,似想到了什么喃喃道:“竟然这么严重,难怪当时会那么疼。” 盯着李砚浓后腰处的谢思衡眸光转冷,昨夜了人在自己榻上,身上白皙如瓷,没有一点伤痕。 怎的只是回了一趟裴家,不过几个时辰,竟然落了伤? “裴家那老虔婆弄得,还是那个懦夫?” “到底是谁欺负你了,告诉本殿下。” 耳边听着洗诶身不太好的语气,她神情微顿,眸底闪过一片复杂。 怎么听他的口吻,好像只要她说了‘真凶’谢思衡下一刻就会往外走,提刀去给她算账。 裴青连他人强占其妻都不敢愤然起身反抗,可谢思衡只是与她一夜夫妻,就能够如此。 所以哪怕是虚情假意,李砚浓都觉得心中感触颇多。 “无事。”柔声软语,似还有对谢思衡的丝丝宽慰,“上午出门走路不慎与人碰撞,磕碰出来的。” “怎么这么不小心?多大的人了,走路还能被撞成这样,蠢的可以。”谢思衡嘴上怪着,同时又对外道:“去取活血膏来。” 第九章 跟老孔雀似的,臭屁又张扬 屋外不知何时有人在,至少李砚浓在院中的时候,没瞧见有人。 没多久,敲门声响起,此时李砚浓只着亵衣,有些清透,担心她不想被外人瞧见,于是谢思衡对外道:“放在外间桌上。” 随着房门开合又关闭后,谢思衡才起身去拿药。 拿了药后,将人直接按在了榻上,只是撩起来一角的衣服,也被谢思衡撩到后脊背的位置,将李砚浓吓得险些惊呼出声,“你!” “你什么?给你上药,怕什么,又不是没看过。” 谢思衡说得理所当然,有理有据地,愣是叫李砚浓找不到反驳的点。可还是没忍住羞涩,小声道:“撩起来一点就行,放下来。” “矫情。”谢思衡轻嗤一声表示嫌弃,但还是将撩上去露出来的大片白色遮盖了一般。 有些粗粝的指腹沾着药膏划过肌肤,陌生的触感让李砚浓忍不住身子颤抖瑟缩,下意识想要挪开。 察觉到她的意图,谢思衡夹着情欲的眸子带笑,抓着药盒子的手直接落在了滑嫩的腰侧,竟然牢牢按住,声音喑哑,“别乱扭,再扭就脱你裙子。” 腰侧的伤与臀部接近,腰裙边总擦着谢思衡的手边,有些碍事。 如果不是怕李砚浓与她急不好好上药,索性直接把裙子给褪掉算了。 “不可以!”李砚浓毫无威慑力的拒绝,身子也忍不住紧绷,还是观察了好一会儿,确定谢思衡只是嘴上说说,才放松了身子。 只是后腰就那么点儿位置,怎么擦药擦了这么久? 疑惑的扭头瞧去,就瞥见谢思衡墨黑的眼眸幽深似潭,目光灼热蕴着潮涌,死死盯着她的后腰。 意识到谢思衡是看得沉迷其中不可自拔,李砚浓只觉得不自在,耳根和双颊都翻飞染红,羞耻咬唇。 “殿下,好了就让开,我要起身来。” 谢思衡的举动是侧坐在塌边,身子稍稍前倾,俯身给她上药。 如果想要起身,还得让谢思衡坐直了身子才好起来,因为急,于是语气中带着些许急色。 谢思衡敛神闭目,隐去眸中的情不自禁,“起来做什么,药膏还没干,起来衣服追下就擦去了药膏,不白涂了?” “趴好,闭上眼睛睡一觉。”霸道又不容质噱,好似命令。 幸好只是让她闭眼睡一觉,而不是让她脱衣服做些什么,否则还真不知道该如何逃过此难。 李砚浓心中腹诽不断,这又不是自己家,而且旁边还有个不安全的人物存在,更何况青天白日,哪里是说睡就能够睡着的。 前脚如此想的,后脚等谢思衡洁手归来,床榻之上,李砚浓睡颜安宁,匀称有律的呼吸听得出来睡得挺香的。 应当是昨夜事物多折腾的没睡好,果然在裴家她就是过的不舒坦,还是在他这里才是舒坦的。 谢思衡如此想着,放轻步伐走至塌边,熟睡中的李砚浓没了对他的防备和警惕,反而多了丝丝恬静,莹润的双唇是不是啜语一下,可贴近了去听,也瞧不清到底在说些什么。 指不定是骂他的话。 不过终究是把她给拢到了自己身边,骂几句就骂几句吧。 还是早点想个法子,在不毁她声誉的情况下,让她和姓裴的那个废物和离罢了,他不想再耽搁下去了。 等李砚浓再次醒来,外头的天都擦着红霞,日落都要落山了。 想到自己身处于何地,当即就下榻穿鞋往外走,推开门,两侧站着侍女。 “李姑娘醒了?奴婢这就去书房禀告殿下。” 听闻李姑娘这个称呼,李砚浓只觉得有些怪异。 她两年前就为人妇了,听到最后的一句称呼就是裴夫人,每当听见人称呼自己李姑娘时,总会迫不及待改正对方的称呼。 可现在,也许是真的不在乎了,便也不去纠正了。 况且李姑娘这个称呼,唤得她心情愉悦。 侍女机敏,说完就跑了,根本不给李砚浓阻挠的机会,另一个侍女更是紧跟着她,在背后跟念经似的。 左右就是让她不要走远,省的谢思衡回来会找不着她。 她巴不得谢思衡找不到她,并且着急离开。 只是猛地想起了还有孙惜月也在府中,便按着脑海中的记忆,直接来到前厅。 许是等的久了,孙惜月直接靠着前厅三个人都不一定抱得住的大红柱子席地而坐睡着了。 前厅仆从丫环不少,全都漠然当做没瞧见。 明明座椅不少,怎么也没人让她坐一下,或者直接让她出府归家就是。 李砚浓出生商贾,家中倒是有些银钱,但也是李父辛苦从无到有拼搏出来的,从小有记忆起,家中有丫环老妈子也仅仅只有两三人。 因着府宅小,日日面面相对,主仆之间的关系亲近,所以并不会有太过鲜明的主仆之分。 更何况,孙惜月于她而言,有出手相助之恩。 快步来到孙惜月身旁,蹲下身轻声唤道:“孙姑娘,醒醒。” 孙惜月睁眼,瞧见李砚浓恍惚了一阵,等清醒过来,才道:“小姐今天之事还没来得及感谢您,一直未等到您,我也不敢离开。” 李砚浓其实根本就没将这出手相助放在心上,况且出人和出钱的又不是自己。 心中惦记着孙惜月家中困苦和欠了银两之事,手在袖袋中掏了掏,忽然发现,自己好像是囊中羞涩。 家中中馈是裴老夫人管着,平日她身上最多也就放置几两碎银,而这些碎银放着久了,也会被裴老夫人以各种理由要走。 孙惜月聪慧,见她面露尴尬之色加上掏袖的动作,明白李砚浓想要做些什么,忙感激微笑。 “小姐今日出手,救我于水火已是恩情,我什么都不要。” “对了,小姐如何称呼。” 李砚浓微窘,闻言勉强扯出一个笑来,“李姓,李砚浓。” “好听的名字!”孙惜月真心赞善,笑容真诚。 李砚浓近日的烦心,也因这一句赞善,莫名觉得开心,“谢谢,惜月,你的名字也很好听。” 孙惜月的父亲是秀才,文人饱览群书,取名自是不会差到哪儿去。 “一个不认识的人你都聊得这么开心,怎么也没见你夸过我名字好听呢?” 谢思衡的声音募地在身后响起,给李砚浓吓得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面上惊吓的表情好一会儿才淡下去,。 “怎么走路没声的?”李砚浓心中的嘀咕不自觉说了出来,引得谢思衡哈哈大笑。 “习武之人,走路没声算什么,我还能带着你一跃而起上房顶。”谢思衡的语气有些故意的嘚瑟张扬。 犹如那百兽园中上了年纪,却还是坚持瞧见了人就展屏的孔雀,努力吸引着来人的目光,生怕被忽视。 可谢思衡光是这么模样和身份,也不是那种会被人忽视的,为何还要如此…臭屁张扬。 第十章 救星,一定要常来呀! 谢思衡将她从蹲的姿势拽起,孙惜月仰头见此,也跟着站起身来,只是面对着谢思衡的时候,心中清楚对方身份,微微瑟缩恭敬不敢造次。 “这个人,你要买来当丫环?细胳膊细腿儿的,不合适。我送你几个,再来几个府丁……” 谢思衡兀自说着,喋喋不休,给周边做事的家仆一种颇有下一刻就要说,索性直接整个九皇子府地,都给你算了的架势。 李砚浓被这么多的礼物冲昏了头脑,见他说了好一会儿还没听,伸手拦住。 “不…不需要。”挣脱掉被谢思衡抓在手心的手臂,“殿下,我得回去了。” 谢思衡心情不错,闻言当即就沉下脸,如阴云罩顶,让人觉得有些压抑不适。 “回去?有本殿下的豪华府邸在先,你竟然还想回到那个破地方去?你是不是脑子坏了!” 谢思衡已经不是一次如此觉得,甚至都恨不得直接拽着李砚浓进宫,寻所有太医给她轮流会诊好好瞧瞧,是不是哪根筋搭错了,好好给她纠正一下! 被谢思衡当着人前呵斥,李砚浓觉得丢人,下意识咬了咬唇,不服气道:“那是我的家,我花钱买下来的,我就要回去!” 硬气的反斥,等她反应过来之后,都怔愣了片刻,似觉得这样对谢思衡,有些无理了,语调骤转,有些慌乱。 “抱歉殿下,我一时心急口快,还请见谅。” 上一世与他同床共枕近三年,李砚浓深刻清楚他心眼子小,还容易生气发怒。 每次谢思衡说了裴青和裴老夫人一句不是,她只是小声反驳一句,谢思衡都会大发雷霆,而后就是把自己压在榻上、桌上、窗边…这样那样好一番泄愤才算作罢。 现在想想,李砚浓不由心中暗道,如果只是说裴青和裴老夫人一句好话,谢思衡就大发雷霆的话,可否将他的不满转移到那两母子的身上? 若是真的可以,她日后定句句都是那母子二人的好话! 哪怕是绞尽脑汁,也要夸出一朵花儿来! 想到这些,李砚浓心知三十六计走为上计,道完歉,索性直接拉着孙惜月往外走。 步伐快的好似有什么黑面罗刹在追着自己似的。 与李砚浓想的不同,谢思衡不仅没发怒,甚至还盯着她逃走的背影眼睫弯弯。 原来不是为了赶回去见裴青,不是着急去见裴青就好。 也不知道这个笨蛋是怎么想通了,竟然不痴迷于裴青了。 不管如何,真是好事一件呐! 这或许是府邸的家仆,在九皇子回京后,头一回见他心情如此美哉。 众人都暗暗松了一口气,九皇子初回京城那两日,脸色黑沉,举止稍有不慎都会被狠狠训斥责罚一顿。 众人都是提着一口气,时刻警醒着自己不要做错事,别惹了活阎王不高兴。 不过这下好了,看样子自家主子是找到了消火药了。 那位姑娘虽然不知姓甚名谁,刚才好像听闻是姓李?管她是谁,那是他们的救星呐! 常来,一定要常来。 云一不知何时来到谢思衡的身边,虽觉得有些不妥,却还是好奇问道:“李姑娘对殿下如此无礼,殿下若是不略施小惩,以后李姑娘或许会变本加厉继续对殿下无礼下去。“ 原本心情美哉的谢思衡,闻言后一个清冷的白眼扫去,“你懂什么?” “她定是感觉到了我对她的不同,所以在持宠而娇,这是闺房之乐,你个土货。” “滚远点,不要坏我雅兴。” 被呵斥了的云一委屈,明明一心向着主子着想,反而还被主子唤作土货。 下次再也不‘善意’提醒了。 心中如此想着,可面上却是一片严肃,“是。” 安全离开九皇子府,李砚浓暗暗欢喜,至少没发生什么不想发生的事。 她松开牵着孙惜月的手,“时辰不早了,天也要黑了,你先回家。” “路上千万小心,躲着些别被坏人再抓住了,若是遇到了什么困难,可以去五味巷寻人打听裴相公府。” 孙惜月点头,“多谢小姐今日出手相助,日后若能有机会,定涌泉相报!” 微笑着送走了孙惜月,李砚浓也快步往家走。 虽然裴家也不算安全,但是至少裴青和裴老夫人短期内还不会对自己做什么,裴青也更不会碰自己。 毕竟他清高,卖妻的事做得出来,却做不到容妻,嫌她脏,所以她在裴家不用担心其他,还能安然住一段时日。 等想到万全的法子,拿回从前花在裴家的银钱后,再给裴青送一份大礼,她也要离开了。 京城她是不打算待下去了,谢思衡也不知道究竟想做些什么,三年都不曾看透他,实在是越神秘的越危险。 她一个小小商户之女,文武不精的,是斗不过身为皇子的他,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计的好。 门被修好,也被人从里面上拴,推不开只能敲门。 敲门声传至里面,“谁啊?” 询问的口吻中,不难听出夹杂着紧张的情绪,惹得李砚浓不屑轻嗤。 恶人还是得要恶人磨,想来她还是得要强悍一些,才能够镇得住这狼心狗肺的二人。 “是我,李砚浓。” 刚说完,房门就被从内打开,裴老夫人沟壑的老脸狰狞怖人的面容出现在面前。 饶是上一世都瞧了六年之久的李砚浓,都忍不住被吓得心尖一跳,倒退一步才缓好。 似还有所顾忌,拽着人往院内走,拴上了门,抬手指认就骂。 “贱妇,你好生不要脸!你丈夫被人打得头破血流,你竟为了攀龙附凤,对我儿不管不顾,将人抛下与奸夫私会去!” “你此等行径,我要状告祖宗,我要将你沉塘!” 看裴老夫人的模样,脸上的横肉都跟着一颤一颤,上牙咬着下牙,恶狠狠的露出牙齿,双唇都在发颤,瞧着就是气到了极致的样子。 换做以往,李砚浓早已经是心慌意乱的求息怒求责骂了。 但这回她没有,反而是神情骤然变得扭曲,眸中充满了不可遏制的怒火,高声道:“我为了你儿,被人羞辱,回来后你不热茶暖食伺候着,还对我动怒辱骂?” “好啊!既你决定不做人,那我也无需给你与你儿留什么颜面了!” 转身,就是朝着主厢房快步走去,嘴上更是嚷着,“裴青,别躲着当缩头乌龟,出来!” 她花钱买的宅子,拿回来的第一步,抢回主厢房! 第十一章 我要闹得人尽皆知 裴老夫人见她突然如此,都惊呆了,想起那卧伤在床的儿子,一阵心疼。 “别喊别喊!我儿脑子受伤,正在休息,你个毒妇不照顾外出私会就罢了,竟然还如此吵闹!” 可李砚浓才不管这些,直接冲进了主厢房,揪着榻上的裴青,直接拽到地上,见他吃痛的表情,心中畅快。 “若不是因你,我何故三番四次受辱于九皇子!你娘辱我骂我,我受不了了!” 裴青反而生气脸红起来,语气中甚至还流露出了委屈,“李砚浓,我喊你莫走,是你非要跟着去的!是你不知羞耻,是你!” 李砚浓一声冷嗤,连连冷笑,“若不是你得罪了九皇子,顶着满脸的鲜血回来。我又为何要跟着九皇子走?” “裴青,我那是担心你会命丧于此。而我为了救你,被人折辱至今才返回家中,没有香米热菜就算了。你母子二人竟是如此对我?!” 李砚浓声泪俱下地控诉着,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濒临崩溃了。 实在是李砚浓贤良淑德惯了,从未有过如此失态的时候,裴青和裴老夫人两母子一时之间都有些应接不暇了。 二人竟然是在床榻边相互依偎搀扶,小心翼翼的瞧着李砚浓,生怕她一个情绪失控,直接扑上来撕咬他们。 裴青有些瑟缩指着她,“你…你发什么疯?” “是!”李砚浓忽变神情,凶声恶煞道:“我不想再过这种日子了,我要和离,我要与你和离!” “裴青,若是你不与我和离,我大不了与你一拍两散,闹得京城人尽皆知!” 实在是李砚浓此时的架势太过吓人了,让从未见过她如此面目的母子儿子都愣怔住了,好一会儿都缓不过来。 最后还是裴青先急了,担心真的会名声尽毁,急切挽救道:“别,娘子。我还是爱你的,不要和离啊!” 裴青的相貌中等偏上,一双桃花眼最是会蛊惑人心,演出来的三分深情都会叫她深陷其中不可自拔。 可现在不会了。 仔细瞧下来,跟谢思衡比差远了。 裴老夫人也似缓过来了,意识到李砚浓可能真的是被逼疯癫了,担心她真的做出毁了裴青前途的事,松开儿子就往李砚浓去。 “乖媳,别,千万别啊!” “你与我儿夫妻情深,若是毁了他,你也心痛不是吗?” 裴老夫人知晓她对裴青情根深种,可今时不同往日了,竟然还想拿这段恶心的感情来捆绑她? 做梦! 见李砚浓不为所动,裴老夫人心里都骂到祖宗十八代了,可面上还是不得不装出一副急切求和劝慰的样子。 “乖媳,你不要与我儿和离,大不了你有什么要求,我们都答应你。只要你能够消气,好不好?” 上一世相处六年下来,李砚浓深刻的知晓,能够让裴老夫人做低伏小,肯定是又有什么诡计。 左右不过是还要利用她做些什么,或者是惦记着她些什么。 只是嫁妆都在她的眼皮子底下被谢思衡给带走了,她还想打些什么注意? 难道是李家? 遥想上一世,被乱棍打死前,她才见过裴青和沈如枝一面。 沈如枝的头上,竟是戴着娘亲长年戴着,用来撑门面的簪子。 那簪子出自名家之手,珍贵程度夸张到不亚于夜明珠的价值。 当时的她已经是病入膏肓,意识缥缈,竟是忘了娘亲那般珍贵爱护的东西,究竟是如何到了沈如枝的头上? 难道裴青在得势后,对李家做了些什么? 意识到很有这个可能,李砚浓瞧向裴青的眼神逐渐被浓浓的怨恨替代。 她最对不起的就是爹娘了,甚至因为知晓有违爹娘厚爱,执意嫁给还是清贫书生的裴青,以至于后来都有意避着不敢与父母见面。 为的是担心被骂,更担心瞧见爹娘对她失望的眼神! 现在想想,就裴青这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已经踩着她的身体得到了想要的,保不齐还会想要得到更多! 所以爹娘上一世定是出事了! 她的眼睛渐渐红起来,瞪得非常大,散发出冰冷的光芒,因为切齿的恨意,竟然还透露出一股子疯狂之色,让人下意识竟然胆颤。 像一个人。 简直太像了! 难道睡一觉,就能变得与那人相像? 当然不是,李砚浓算下来与那人相处,至少也三个年头。 平日聚得久了,自然是在某些细枝末节上,会有相似之处。 裴青止不住声音颤抖,“娘…娘子息怒。” “你我夫妻一体,莫要计较太多。” 李砚浓看着他这副虚伪模样,只觉得作呕想吐,沉声道:“你也知道我们夫妻一体,总不能一直叫我吃亏吧?” 裴青明白,她想要谈条件,当即眉心一蹙,想要斥责她斤斤计较。 可转念一想,若是不顺着,说不定待会儿就把丑闻闹得天下尽知了! 于是乎,问道:“好,你想要什么,你且说说看。” 李砚浓只觉得腹空体乏,想要休息,直接道:“我要住进主厢房。” 此言一出,裴青脸上的嫌恶就要溢于言表了,他或许以为她是想要去跟她住一块? 想的倒是挺美。 “而你,必须从主厢房搬出去,睡到侧厢房去。还有,你娘以后见到我,不许再吆五喝六的了,否则我捅破你的破烂事!” 李砚浓不会隐晦地去警告,反而起不了什么大的警示作用。 大不了就把事实都搬到台面上来说,让这个老虔婆好好的长长记性! “你!”裴老夫人显然是不服气,故意撇开李砚浓后面那句话,就着前面那句要裴青换屋子一事来说事。 “男子为天,住在主厢房可以镇宅!” “镇宅的门神都是贴在门上的,你要是觉得你儿子是门神,倒不如给他画一幅黑白肖像,贴门上去!” 黑白肖像,那是死人才会用得上的! 裴老夫人颤抖着手指着李砚浓,“毒妇!你个毒妇!” 两个女人争吵一番的间隙,也不知裴青是暗暗琢磨了些什么,直接一口爽快地答应了。 第十二章 你没有羞耻心 李砚浓当即就道:“东西你们自己搬走,我现在去收拾我的东西,若是等我回来。瞧见屋内还有其他物品未带走的,全部当垃圾处理,都丢出去!” 李砚浓嫁进来后十分勤俭,自己的东西并没有几样,三个包裹堪堪都能够收拾妥当。 来到主厢房,两母子竟然一动未动。 李砚浓微眯着眸子,心中反倒而对着二人的心思了然。 这是在等着她来动手收拾啊! “你是我儿的妻,收拾屋舍是你分内事,你既然想住大屋子,那你快些收拾出来吧。” 方才李砚浓离开的这一会儿,裴老夫人追问过为什么如此轻易就答应了李砚浓的要求。 裴青一副厌弃的模样道:“娘,她会提出想要住到主厢房来,定是料定我是一家之主,不可能去住什么侧厢房,左右不过就是想要与我同床共枕!” “可她已经是残花败柳之身了,岂配与我同床共枕?还是答应了她,搬到侧厢房,让我清静清静。” 裴老夫人闻言后觉得甚是有理,便点头答应不再闹下去。 只是被李砚浓骑到头上,多少觉得气不多,咬着牙不肯收拾,打算让李砚浓来收拾。 李砚浓来了,也收拾起来了。 “嚓!” “砰!” “……” 主厢房的东西,一件接着一件,以非常流畅的抛物线,出现在院子中。 两母子都傻眼了,眼看着贵重的笔墨纸砚都要被丢出去后,急了。 “李砚浓,你疯了!” “住手,你快住手,你个疯子!” 裴老夫人拼尽全力,才从李砚浓的手中护下了一大半的东西。 “是你们自己收拾好,还是我来丢出去?!”李砚浓沉声问到,周身强势的气势在警告着眼前的母子俩,最好是动作快些。 实在是李砚浓的气势太强了,裴老夫人不敢耽搁,也不舍得让儿子动手,一个一米五多的小老太,肥腴的身子难得麻利的收拾起东西来。 李砚浓悠闲地在桌前坐下,白嫩修长的手指轻扣桌面。 正收拾着,院内忽然凌空出现一人,手中还提溜着精致的食盒。 “李姑娘。” 李砚浓闻言从主厢房的门往外瞧,因着上一世见过,认出来人是云三。 不解看他,“你们主子让你来做什么?” 她十分清楚,云暗卫没有谢思衡的调遣,是绝不会冒然行动。 云三一直在暗中盯着她,只是方才这一会儿的工夫在府中等餐食,就错过了一些内情。 见她出现在主厢房,不免心中生出些许猜疑,难不成这夫妻二人升温了? 云三敛去思绪,回道:“主子说李姑娘瘦弱像是被虐待克扣粮食了似的,特地命我送来了珍馐补品,给姑娘补身子。” 云三一副冷面的模样,可是语气中满是对李砚浓的讨好。 若是放在平时,李砚浓总会觉得谢思衡做这些是另有所图,心思不正。 可是上一世的,他也是如此,在后面二人稍微缓和了氛围的时候,也会包揽了她的衣食,若不是她坚持要住在裴家,甚至不惜以死相逼。 谢思衡都夸张要包揽了自己住。 虽然不清楚谢思衡这么做是为何,但是因为习惯了,也不觉得他会在吃食里下毒。 正好还什么都没吃,正饿着,起身要去接。 道了声谢,接过餐盒,云三消失。 裴青和裴老夫人还站在主厢房内,而彼时的李砚浓已经是习以为常的打开食盒摆好,拿起筷子就吃了起来。 与母子二人的狼狈不同,李砚浓微微低垂着视线,心无旁骛享受着美食,脸颊两侧有些微微的红晕,模样光是瞧一眼都觉得耀眼动人。 与往日不太一样,给裴青一种莫名的吸引感。 察觉到被人盯着,李砚浓蹙眉不悦,“还傻站着干什么,赶紧收拾出去。” 冷呵一声响起,裴老夫人都气的牙痒痒了,收拾好后拉着儿子往外走,嘴里面嘟囔个不停。 “我就算这贱妇怎么突然硬气了,原来真的是不要脸攀扯上了九皇子,有九皇子给她撑腰!” 听到这里,裴青面色骤变,“定是九皇子许了她什么好处!” “商贾之女哪有廉耻之心,我早该知晓的。” 从裴青的口吻中不难听出,他对李砚浓屈服攀附谢思衡一事十分的不耻。 深夜,李砚浓才拾掇好主厢房,确定内外没了裴青一丁点儿东西后才准备上榻。 忽而,屋外传来邦邦邦的敲门声,力道大得叫人心中不免发慌。 她不想起身出去,打算让那两母子其中一人自行起身去开门。 可一直到外头声响还在继续,那两母子好似死了一般,毫无动静。 无奈,李砚浓只得起身披上衣裳,隔着门缝往外瞧,瞧清楚是何人,立刻开门。 “是你?你怎么来了?” 门外的人,赫然是才与她分开不久的孙惜月,满头的汗珠,毫不夸张地说,身上的衣襟全部汗湿了。 “小姐,我娘要死了,我们家没钱了,我走投无路了,我与你才认识,我也不想叨扰你,但是我真的没法子了!” “亲朋好友全部借遍了,瞧见我们家的人都躲得远远的,不愿再借银钱给我们了!” 听出了孙惜月的必不得已,李砚浓现在也是有些身不由己,不由得心下一软。 只是身无分文的…… 咬咬牙,敲响了裴老夫人的房门,摊开手,“给我五两银钱。” 裴老夫人开门后就耷拉着一张老脸,听见李砚浓伸手要钱,当即就狠狠的啐了一口。 “我哪有什么钱?这下午修缮大门都是我出的银钱!” 李砚浓拧眉,“先前我给了你不少银钱,短短两年估摸着算起来,也有二百来两了,银钱呢?” 钱是给了,但是家中的一切开销还是从她这儿出的,根本用不着这个老虔婆花费些什么。 裴老夫人轻哼一声,“花完了,没有了!” 听她如此语气,十分明显就是不想给的意思了,李砚浓气急,恨不得当一回谢思衡,直接闯进去抢! 可是裴老夫人人精如猴,保不齐把银钱都藏仔细了,就算是进去搜也不一定搜得到,保不齐还会耽搁了孙惜月娘亲的救治。 咬咬牙,想到了自己的嫁妆。 抓着孙惜月的手,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裴家。 第十三章 纵欲者,会肾亏 裴老夫人见此,朝着她背影怒骂,“深更半夜往外跑,你不知廉耻!” 后面或许还说了许多难听的话,但是李砚浓带人跑得快,根本就没听见。 九皇子府门口的护卫见人深夜前来,因为不眼熟,差点当刺客抓了。 千钧一发之际,谢思衡竟然出来了。 难道他有千里耳顺风眼不成? “就这么离不开我?半夜还来主动寻我?” 谢思衡深夜只着亵衣,披着件宽袍外衫,黑色的长靴套住了小腿,这身装扮一看就是临时起身的样子。 主动忽视掉他不怎么正经的言论,急切道:“我要见我的嫁妆!” 谢思衡的目光扫过她身后的孙惜月,好似提前知晓了什么,直接大手一挥。 一时困顿迷离,外衣还未穿好的男子提着药箱从九皇子府出来。 谢思衡站在台阶上,对着李砚浓道:“这是府医,让他跟这位姑娘前去就是。” 孙惜月喜出望外,忙不迭就是带着府医离去。 谢思衡已经来到他身旁,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臂,将她往府内带。 李砚浓还沉浸在诧异之中,没意识到自己现在的情况,“殿下怎么会知晓我们是来找大夫的?” 其实也不是来找大夫,是来拿她的嫁妆去找大夫。 只是没想到谢思衡竟然会直接给她一个大夫。 谢思衡没有回答她,将迷迷糊糊的人直接带到了韶光院。 进入韶光院,李砚浓幡然醒悟,忙挣脱被谢思衡抓着的手臂,“殿下,我…我得回去了。” 明明下午还说天黑之前一定要离开,现在竟然是送羊入虎口! 谢思衡也没想到,傍晚大发慈悲送走的小羊,竟然被老天爷给送回来了,笑着快步抓住了要逃的李砚浓。 见她还在不停往外跑挣扎不休,索性直接竟然抱起,大步往主屋去,进入屋内,抬脚踹门合上。 下一刻,就被丢在了床榻上。 意识到这次躲不过了,李砚浓咬咬牙,“殿下,不方便,昨夜才行房过,得休息。” “不用休息,我还能再来。”谢思衡恬不知耻,一双眸子直勾勾盯着李砚浓,好似冒着幽幽绿光。 李砚浓用力甩头,“我要休息,我不行,我来不了。” 她手撑着床榻抬头看他,二人的视线在空气中对峙,她似乎吓了一大跳,眼睛也不由地瞪大。 谢思衡见她如此,心下有些失望,在床榻边坐下,直接揽着李砚浓的腰,将仰坐着的人拽到了自己的腿上坐下。 “你说不行我就不坐了?凭什么听你的?” 谢思衡能够在李砚浓惊恐的眸中瞧见自己恶劣的笑,仔细瞧了瞧,不由觉得她真好看,连印着他模样的瞳孔都十分好看。 李砚浓不知谢思衡在想些什么,只觉得现在境况与她而言十分危险。 脑子转动得飞快,只为了能够想到一个什么法子,说服谢思衡放下淫欲。 猛然想到什么,李砚浓的手搭在谢思衡的双肩,暗暗用劲,将两人的距离拉开。 “殿下,我也是为了您着想。” “纵欲者容易肾亏肾虚,不好。” 谢思衡含笑看着她,哪怕知道眼前的人是在寻借口,可是听见了是为他好,还是忍不住受用。 “真的?”鬼才信你,心中如此想着,嘴巴上却是道:“好,信你说的。” 手直接快速褪掉了李砚浓的鞋子,又褪掉自己的鞋子,抱着李砚浓转了个身,直接躺在了榻上。 因为先前跪坐着的姿势,躺下后,李砚浓也是呈现一个趴在他身上的姿势。 这种暧昧又贴近的姿势,让李砚浓面红耳赤觉得羞耻与不适,挣扎着要起身,却被谢思衡环在腰上的手按在怀中。 “大半夜的,该睡了。你要是再乱动一下,我也不困了,就要与你一块儿做些别的。” 警告!这是明晃晃地警告! 偏这种直白的警告,最是有用,硬是控得李砚浓不敢再乱动了,趴在谢思衡的身上,脑袋放在他宽厚的胸膛上。 耳边听着他慷锵有力的心跳声,不得不说,光从这种澎湃有力的心跳声来听,谢思衡的身体就好得不得了。 一听就是能够活到七老八十的岁数,只是可惜了。 思绪飘远,困意来袭。 等她再次醒来,谢思衡不见了踪影,床榻边也有些凉,应该是走了有好一会儿了。 想着自己现在的身份,此地不宜久留,起身就要离开。 在门口,被一丫环拦住请安,“李姑娘起了,奴婢这就去告诉殿下。” “殿下一直等着与李姑娘一块儿用早膳呢!” 丫环看上去心情不错,语调都是轻快的。 九皇子府的氛围什么时候这么欢快了? 走不掉了,索性回到屋内,随着谢思衡的到来,早膳也送来了。 “瘦的没有二两肉,多吃点,吃胖点,手感也好。” 谢思衡的心情真的很不错,一直给她夹菜,话多,还密,但还是一如既往的讨人厌,不中听。 虽然有些讨厌,但是李砚浓觉得奇怪,这个人怎么好像对自己好得有些莫名其妙。 是的,她想了一个晚上,她好像咂摸出了谢思衡的古怪和不对劲。 手捧着碗,却有些食不知味,脑海中一直想着一件事,更是忍不住想要去验证这件事。 正想着,云一带着孙惜月过来了。 孙惜月一脸倦容,眼底下的乌青更是一览无遗,想来是昨夜忙碌了一晚没睡。 才走进屋内,扑通一声就跪倒在地,朝着李砚浓就是磕头。 “小姐,大夫去的及时,我娘性命无忧,您的大恩大德,我没齿难忘!” “欠您的我无法偿还,我与爹娘商量好了,求您收了我做丫环,在您身边为奴为婢照顾您吧!” 孙惜月说得情真意切,若不是没了别的报答法子,也不会想到要给人为奴为婢。 李砚浓见她如此大的阵仗,心下一紧,觉得自己有些心虚。 忙蹲下身子要将人扶起,可孙惜月却像是犯轴了,不答应就不起的架势,拉不起来。 李砚浓无奈道:“其实帮你的人,并不是我。” 第十四章 殿下眼中,我与婢女无不同 “给银子救下你的,是九皇子。派出府医去救你娘亲的也是九皇子。” 孙惜月闻言愣了一下,看了看谢思衡,又看了看李砚浓。 好似找寻到了什么目标似的,十分笃定的看向李砚浓,“小姐,若没有您,九殿下也不会对我出手相助!” “一切善因皆是因为有您,没有您,九殿下连瞧都不会瞧我一眼,您还是我的恩人!” 虽然…但是… 李砚浓怎么总觉得脑子里好像要长其他东西了? 脑海中思绪有些杂乱,不想多想,伸手再次去扶孙惜月,“你先站起来,有话站起来说。” 谢思衡倒是多瞧了一眼这个叫孙惜月的丫头,眼力见倒是有几分。 孙惜月莫名的很重,李砚浓都累的喘息了,孙惜月才起来一点,就立刻又跪下。 “我一心想要报答小姐,还请您全了我的感激之情!” 孙惜月坚持,李砚浓此时就好像成为了所有人的中心,目光都落在她身上,好似等着她做决定似的。 最后还是点头应下,等人欢喜站起身来,她忙不迭道:“你好歹也是秀才的女儿,为奴为婢不妥。” “你就当作是在我身边做工,每月我还是会给你月银和四天的探亲日。” 孙惜月闻言,感激的差点又要跪下来了,被李砚浓眼疾手快伸手扶住。 “别,别跪了。” “想必你也一夜没睡,今日回去好好休息,明日你就带着包袱到昨夜那地方寻我。” 孙惜月感激的离开,李砚浓经过这一事,莫名的有了点饥饿感,捧着碗筷胃口也明显好了。 谢思衡在一旁吃了多少她不知道,但是她碗面上的菜,没有断过。 吃饱喝足,李砚浓提出要去看看自己的嫁妆,取走一些银钱傍身使用。 谢思衡闻言,下一刻就把自己的荷包塞进了她手中。 “嫁妆这东西,怎么抬出你们李家的就怎么留着,动它做什么?” “只有裴青那个废物,才总想着打你嫁妆的主意。” 李砚浓有些心情诡异,神情复杂的看了一眼谢思衡,又很快垂下眸子。 虽然心中有些触动,但还是没忍住道:“我动自己的嫁妆,是可以的。” “不可以。”谢思衡没有半点与她商量的口吻,直接拒绝甚至口吻都强硬的有些霸道。 “你的嫁妆在我府邸,那就是不能动的存在。” 似乎对她这种扭捏的行为有些不满,蹙眉伸手朝着她屁股一拍,李砚浓的脸说红就红了。 惹得他忍不住笑出声,“给你用你就用着,我不缺钱。就当是赏给了她她她,都是一样的!” 谢思衡口中的她她她,是正在内院伺候的三名婢女。 原本只是想表达,给你是我心甘情愿的,不用放在心上。 可是被谢思衡这么一说,李砚浓面色微变,小声道:“我知道,在殿下的眼里,我与府中的婢女无异。” 不等谢思衡诧异反应过来解释,李砚浓握着荷包,站起身微微福身行礼,“谢过殿下赏赐,我先走了。” 这次走得比昨天傍晚走的还要快。 谢思衡傻眼了,“不是…她是不是误会什么了?”看向旁边侍奉的丫环,“本殿下说了什么不对的吗?” 她她她三人哪怕心中腹诽,但是也皆是摇摇头装作不知发生了什么,毕竟谁敢说主子说错了话呀? 出了九皇子府,李砚浓面上的笑意渐浓。 掌心的男款荷包被她紧握在手心,一颗心脏更是噗噗跳个不停。 如果不是她过分自信,谢思衡或许真的对她有点儿意思,可上一世,为什么要那样对她呢? 对了,谢思衡不是有个心仪的姑娘吗? 他自己都亲口承认过了爱而不得,或许对她只是一时兴起,稍微有那么点点的兴趣罢了。 扬起的嘴角,在回家的路上渐渐淡下去。 谢思衡给的荷包被她小心地藏在了袖袋中,拍响大门,里面一直没人来开门。 李砚浓透过门缝,能够清晰的瞧见有个颤动的身影在院中穿梭,明白那老虔婆故意如此。 索性扯着嗓子道:“母亲开门呀!溪水村来了位乡亲,快请她进去做做呀!” 哪怕裴老夫人知道没有什么溪水村的乡亲,可听到溪水村三个字,也不得不把李砚浓给放进来。 为的就是防止这个颠妇继续在外头胡说八道! 进入内院,裴老夫人又要张口呵斥她一夜未归,裴青从侧厢房出来,头上还缠着绷带。 “娘子,你回来了。” “为夫担心了一夜。” 李砚浓听他如此柔情关怀,心中顿时警铃大作,好似有了某种异能似的,一下就分辨出他要耍心机了。 “是嘛?那还真是辛苦你了。”李砚浓肉笑皮不笑看着他,走近了些,仔仔细细盯着裴青瞧。 裴青有些莫名,有意躲闪,“娘子,你这般仔细盯着我瞧做什么?” “瞧你是不是真的担心了一夜。”李砚浓有问有答,手摩挲着下巴,一副丝毫状,“熬了一宿的人,应当眼底下乌青,满脸倦容。” “怎么你没有?难道说你说谎话诓我?” 裴青被问的一惊,这个女人怎么回事?从前不管说些什么哄人的话,这个女人都是相信。 难道说长脑子了? 到底是狡猾的狐狸,稳了稳思绪,裴青继续道:“怎么会诓你?我是读书人,不会说谎。” 李砚浓心中一声冷哼,心道读书人最会骗人了,说起谎话来更是一套接着一套。 明白裴青定是有事要谈,才会忽然又变了性子,佯装被骗到了的样子,“好,我信你。” 裴青闻言,心中不免得意,这个蠢妇还是与从前一样,随便哄骗一下,就信了。 没脑子。 果不然下一刻,裴青开口了,“娘子,这两年我知道辛苦你了。” 铺垫来了,但这显然是谢思衡的前缀。 “我知道假装被九皇子抢走,你身无分文,但不瞒你说,若是没有银子为我铺路,我怕是连掖庭局都去不了了。” 其实李砚浓大概也能想明白怎么一回事,谢思衡一连寻了裴青两次麻烦,两次还都是在掖庭局内。 保不齐这个时候的掖庭局为了不得罪谢思衡,或者说不希望谢思衡再去了,就想要把裴青踢出去。 想来裴青也是想到这一茬了,所以迫不及待的来与她说好话,寻出路了。 李砚浓闻言,面露焦急之色,可眼底的却是一片冷静,“啊!那该怎么办呀?” 第十五章 一夜夫妻百日恩 “不如娘子回趟娘家省亲?娘子算下来两年未曾回去探望岳父岳母了,不如回去看看?” 裴青一副体贴谦逊的模样,瞧得李砚浓面色黑沉的越发厉害。 何止是两年,是六年! 而且若是她能回去的话,醒来的第一时间她就回家了,何必在这面对这两个畜生! 心中的怒火也藏不住了,她冷声问道:“你不觉得现在跟我说这些话都晚了吗?前两年你做什么去了?不缺银钱的时候,就没想过劝我回娘家瞧瞧?” 咄咄逼问,让裴青一时反应不及时,裴老夫人在一旁心疼不已,站在儿子身旁,一副谴责怪罪的模样指责李砚浓。 “你且知足吧!我儿好心劝你回娘家瞧瞧,你却如此态度,我看是你自己没脸回去,知晓丢人!” “你爹娘养你多年,还不如养一只阿猫阿狗!” 该说不说,这句话或许是李砚浓从裴老夫人听到最像人说得出来的一句话了。 实实在在地扎疼了她的心。 她想回去,但是还不行。 一定要先解决了这两个畜生,还有郊外那两个吸她血的母子俩,真正的斩断了前世旧怨,再到爹娘面前请罪! “所以呢?”收敛思绪,李砚浓平静抬眸看着二人反问,“当初我是怎么嫁进来的,你们难道忘了?” “我爹娘不可能再出一分一毫银钱了,你们断了这个心思吧。” 裴青和裴老夫人二人面面相觑,似也想到了两年前的那一幕,倒是信李砚浓所说的话。 可想到目前的拮据,可不止是官途这么一件事,还有两口娇贵的嘴巴在等着他们喂养啊! 裴青眼神示意裴老夫人上前劝说,裴老夫人为了自己的儿子和孙子,上前一步,想要亲昵的去挽住李砚浓的手臂。 被李砚浓毫不客气的躲开,“别碰我。” 裴老夫人蓦地吃瘪,脸色一沉,刚要不悦,被心怀鬼胎却十分冷静的儿子拦下。 “娘子。”语调悠长缠绵,裴青试图以此麻痹李砚浓。 事与愿违,李砚浓不掩嫌弃,“没空与你们掰扯,打开天窗说亮话,想要钱,我没有。” 裴老夫人急了,“你怎么会没有?!” “你爹娘那,你可以去拿啊!要是你爹娘那实在撇不下面子,那就去九皇子府!” “你与那九皇子都颠鸾倒凤了,一夜夫妻百日恩,你去把嫁妆给要回来!” 不出李砚浓所料,冷眼看向裴青,不由想到了和谢思衡一同用早膳时发生的事。 谢思衡怎么说的,说只有废物才会打她嫁妆的注意。 暗暗沉下一口气,没有半点可商量的口吻,“嫁妆我做不得主,你们要是想要,去找九皇子要去。” 谢思衡做事乖张,他们只要敢去,肯定是要受苦受难的。 说完,李砚浓抬步就往主屋去,进去后就是关上门,上拴,清净。 裴青见李砚浓打算当甩手掌柜,心中不免气闷。 那等龙蛇虎穴的,是人能去的? 裴老夫人想起李砚浓的那些嫁妆,明明都是他们裴家的,竟然被抢走了实在是心中有所不甘。 “儿啊!要不咱们去九皇子那把嫁妆要回来!” 裴青闻言就是一脸惶恐,连连摇头,裴老夫人无奈长叹,似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 哄着顶着纱布的裴青进屋休息,就要往外走,目标就是九皇子府。 原本抱着要不回李砚浓的嫁妆,就在门前好好大闹一通,九皇子难道不会因为顾及声誉和名声,向她妥协吗。 要是李砚浓和裴青知她心中所想,都要说她活了几十年了,太过天真了。 到底是没有经受过谢思衡的毒打,初生牛犊不怕虎。 可九皇子府的门前,也太肃静了,肃静到根本无行人路过,她想撒泼都没观众。 最后更是连九皇子的面都没见着,还差点被看门的护卫打着了。 气呼呼的回到家,已经是午时要吃饭的时候了。 心知李砚浓现在翅膀硬了,不会去给他们做饭,裴老夫人自己起身去灶房。 出了侧厢房,一黑衣人提着食盒,再次降落自家院中。 “李姑娘。” 一声唤,李砚浓丝毫不意外,开门道了声谢接过食盒关门,一气呵成。 全程一个眼皮子都没抬看裴老夫人一眼,全然当作了空气。 裴老夫人气的是咬着牙做完了两人份的饭菜,吃完饭裴老夫人还是不甘心。 顿了顿道:“儿啊!你有没有觉得,这九皇子对李砚浓,不对劲!” 裴青动作一顿,敛下眼底翻涌的情绪,淡淡的摇摇头,“应当是没有的事。” 他不想承认,自己从前丝毫没有放在眼里的女人,竟然能够入得了皇子的眼。 不过是书没有读过多少的商贾之女,在他布衣之时才幸运地成为了他的妻子。 要是在他中榜之后,李砚浓就算是带着再多的嫁妆,也只配当他的妾室! 如此想着,心中的郁气渐渐消弭不少,裴老夫人在一旁嘟囔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有些不肯放弃的道:“儿,为了你的前途,娘觉得一定要再想想法子!” 说着话,站起身,敲响了李砚浓的房门,里面的人明显不想搭理,但是裴老夫人不罢休敲个不停。 烦躁无比的她打开门,裴老夫人起褶子的老脸笑的跟朵菊花似的出现在她的眼前,恶心的她身子稍稍后仰,语气不善道:“你又来做什么?昨夜不是说好了,不会再来烦我?” 这个老虔婆,还没等她想好万全的法子来对付她,总是往她面前凑。 真的怕有那么一日,忍不住直接抄起家伙动手打这位名义上还是自己婆母的老东西! “乖媳,是我不对,我给你道歉,你且听我说几句话,为了咱们这个家好。” 显然就是有异样,“你不要进来,站在门口说就行。” 裴老夫人心中哪怕早已不快,但是面上还是忍着,扬着讨好的笑,“乖媳,你有没有觉得九皇子对你,不一样?” “没有。”李砚浓回答干脆,反而让裴老夫人一噎。 “你再仔细想想,你与九皇子相处两日,他还给你送吃食,定是对你柔情蜜意,对不对?” 李砚浓从她口中听到柔情蜜意几个字,明明是十分温情的四字,愣是叫她说的恶心了。 第十六章 不知廉耻,是你家祖训 “你是不是脑子有病?”李砚浓骂得干脆,“别的男人对你儿媳妇做出此等事,你竟还笑得出口。” “不知廉耻是你们裴家的祖训吗?” 裴老夫人被骂得张了张口,倒是想要说些什么缺的话。 被李砚浓不善的眼神一瞪,顿时想起了自己的要事,忍了忍脾气。 再次挤出难看的笑意,“乖媳,我这也是为了你相公着想。” “若是你能够哄住九皇子,让他归还嫁妆,顺便再哄得他帮你夫君铺铺路,那往后我儿出息,你也长脸享清福不是?” 铺路? 李砚浓似猛地想到了什么,眼睛瞬间一亮。 对啊!她可以给裴青铺路啊! 等裴青稍微有了点儿权,上门送礼的人便多了,她再着手管家,不就可以拿回先前损失掉的银钱了? 到合适的时候,再把那对母子给接回来。 脑海中逐渐有了目标,微微勾唇看着裴老夫人,“老东西,挺有想法的。是裴青让你来与我商量的?” 老东西三个字,足够裴老夫人发火将她臭骂一顿的了。 但是想到自己的目的,强忍着愤怒,勉强笑道:“裴青就是个读书人,想不到这些,是我想的,我也是为他好。” 李砚浓问言轻晒,心中暗道两母子一丘之貉,想必二人定是不谋而合。 一个假清高,一个假无私。 李砚浓眸中冷意稍收,用着真假难辨却足以诓过裴老夫人的语气道:“我肯定也是希望裴青他高人一等。” “他若是升官封爵,我就是官娘子或者是侯爵夫人了。” 表面上无比的期待,可是心中却是不屑至极,这般付出的结果如何,她不是没经历过,清楚得很。 “这件事我会想法子,但是我有个条件。” 裴老夫人一听,背地里听她要当官娘子和侯爵夫人,嗤笑她的愚蠢。 若真有那一日,这等有辱门楣的贱妇,是她扫清儿子前路的第一人! 如此想着,但面上隐藏得极好,亮着一双眸子期翼看她,“条件?什么条件,你说!” “去拿笔纸过来,我写你瞧。” 这老虔婆口上说得好听,转头就不当回事,还是准备些真凭实据,有备无患。 难得使唤一次,老东西转身就小跑取来笔纸。 李砚浓虽然没有裴青那般饱读诗书,大字还是会识会写,一张字契下来,字迹工整娟秀。 大字不识两个的裴老夫人瞧见了,都不免心中一叹,不过也只是片刻。 只见李砚浓拿着纸张念了起来,左右不过就是裴老夫人不许念她、烦她、管她等等,否则就不帮她儿子谋前程。 是的,李砚浓为了诓裴老夫人,前面打断的陈述,左右不过是为了,让裴老夫人在有这句话的字契中签字罢了。 这种求媳给榜眼儿挣前程的话,传出去也不怕别人嗤笑裴青无用。 不过,怕就行了。 等裴老夫人稍让她有些不顺意,这字契就是最好的镇鬼符。 裴老夫人听后心中不愿,觉得这字契可有可无,但为了裴青的前程,签字画押,一应俱全。 李砚浓欢喜将字契收好,手指着门口,“出去,别打搅我休息。” 裴老夫人闻言,便管不住自己的老毛病,“这大中午的,你还休息呀?” “不然呢?”李砚浓冷脸睨她,“给你们两母子洗碗洗衣?” “刚刚才签好的字契,你这么快就忘了?” 裴老夫人语凝,嘴巴努个不停,硬是忍住了,随着李砚浓房门关上,老虔婆的脸上就挤出了阴狠的目光。 “在我儿出人头地前,且忍你一段时日!” 裴老夫人迫不及待寻了裴青,将这个好消息告知,裴青闻言后,心中不免生疑。 “她答应了?娘你许她什么了?” 裴老夫人觉得自己办了一件了不起的事情,颇有些得意,“我不过就是应了她不管她、训她这些皮毛事而已。” “最重要的是她自己心比天高,竟然还想傍着你来当官夫人或者是侯爵夫人,痴心妄想!” 裴青闻言后面上也是一脸不屑,甚至有些轻蔑。 不过想到李砚浓还想着日后待在自己身边,心中稍显得意。 就算对方是皇子又怎样? 傍晚,云三又来了,不过不是来送饭,而是来接人的。 原来是谢思衡让她直接去皇子府用膳,都不等李砚浓点头,裴老夫人不知从何处蹿了出来。 “去去去,她现在就去。” 满脸的迫不及待和谄媚,瞧得云三不忍直视,抬步往外走,“那李姑娘准备一下,属下在门外等着。” 李砚浓未施粉黛更未装扮,裴老夫人也催促道:“快快快,快些梳妆打扮一下。” 似想到什么,谨慎地低声叮嘱,“切记正事,一定要帮助你相公说好话啊!” 李砚浓面上和心中都是一片冷意,可是手上抹胭脂擦粉的动作没有停歇,看上去不比裴老夫人冷静多少。 她知道今夜的她任务重,为了自己的大计,看来要做出一些牺牲了。 开门声响起,云三扭头只一眼便愣住,平日未施粉黛的李姑娘已经十分好看了,现在稍稍描眉画眼,发髻翻飞,就足够迷倒众生了。 好看得很。 其实李砚浓的底子好,平日不上妆也好看,只是从前裴老夫人告诫过了,不许她花枝招展的,怕勾得裴青读不进去书。 呵,就算读进去了又如何? 就她做出来的那些事,圣贤书都读到了狗肚子里去了。 意识到自己可能有些冒犯了,云三垂下脑袋不再继续去看,而是抬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门口忽然停着一辆简式的马车,不是初次的那顶花轿,李砚浓稍松了口气。 大前天夜里,一顶花轿在晚上出现在院中,李砚浓瞧见了就觉得诡异又恐怖。 当时的他总觉着这九皇子不仅性格古怪,就是那行事都有些与常人不同。 现在想来,莫不是还有另一层含义? 花轿可是娶新娘子才用得上的,他莫不是早就蓄谋已久? 如此想着,李砚浓上了马车,行至九皇子府,撩开帘子正要下去,一只大手出现在视线中。 “怎么这么慢?” 有些催促不耐烦的口吻,使李砚浓抬头,直接撞进了谢思衡那双漆黑的眸中。 第十七章 美人计,愿者才会上钩 李砚浓瞧得清楚,他根本就没有掩饰瞧见她后被惊艳到的神色。 太直白了,愣是把有准备和有想法的李砚浓都给弄得有些害羞无措了。 垂眸催促道:“别看了,我要下去。” 谢思衡握着她的手收紧,小心将人扶下了马车。 下了马车之后,手就十分不老实地环住了她的腰往府内带。 前厅的大桌不知何时换成了小桌,上面摆了五菜一汤,要是李砚浓稍微自信些,都忍不住要觉得这一切都是特地给她准备的了。 才认识没几日,就算谢思衡真的对自己有一丁点儿意思,也不太可能将她在短时间内摸得如此清楚,肯定是凑巧。 如此想着,李砚浓倒是欢喜的,士兵上战场前都是要吃饱才能打胜仗,她也一样。 慢条斯理,但是吃得很香,身边传来一道轻笑声,“中午没吃饱?明天吩咐人给你多准备一份。” 他好看的眉眼微微上扬,就那么直勾勾地瞧着她。 毋庸置疑的,她能够感觉到谢思衡心情不错的很。 见他没怎么动筷,主动拿起公筷,夹了一筷子到他碗中,“殿下也吃。” 他凑得很近,双腿岔开,好似将她环在胸前似的。 他身子稍稍靠前了些,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眉梢微挑,带着些许玩味。 “夹起来,喂我。” 李砚浓有些不适,但想着待会儿就要有求于人了,勉强笑着拿起筷子喂到了谢思衡嘴边。 一餐饭,前半段是谢思衡看着她吃,后半段就是她一口一口喂谢思衡吃了。 时间虽然在慢慢地消逝,但岁月静好的二人像是寻常夫妻似的,一起吃饭一起并肩散步。 皇子府的后花园真不是一般大,也不知逛了多久,李砚浓都有些走不下去了。 忍无可忍之际,唤道:“殿下,不逛了,走不动了。” 因为脚底酸痛,搭配上女子家那细软的腔调,撒娇的意味十分明显。 谢思衡瞥了一眼李砚浓,见她紧锁着眉头,不像是扯谎,裙摆下的一双脚也总是动来动去,显然是站不住了。 一句怪罪奚落的话也没说,在她面前蹲下,语气宠溺,“上来。” 李砚浓真的犹豫了片刻,但是因为感觉到了谢思衡的欢喜,好像很期待能背她似的,便趴了上去。 晚上毕竟还要有计划实施,还是别逆着他来,将人惹不高兴了,可不好。 原来谢思衡不仅胸膛宽广,连后背都结实宽厚,趴在上面不用自己走路,挺惬意的。 在她没注意到的情况下,不知不觉地到了韶光院。 看到韶光院入口处的圆廊,李砚浓原本有些迷糊的思绪逐渐清醒,打起精神来。 才刚踏进厢房,瞧见了凳子,李砚浓便迫不及待地从他背上下来。 “放我下来吧。” 谢思衡应了一声好,当把李砚浓放下后,她才发现谢思衡竟然都不喘。 在她走神的时候,谢思衡道:“准备清水,洁面沐浴。” 沐浴是需要的,但是听到洁面,李砚浓拒绝,“不用洁面。” 见她着急,谢思衡哂笑一声,耐人寻味的眼神直勾勾地瞧着李砚浓。 幽沉的黑眸比外边的夜空还要黑,瞧得李砚浓心虚,生怕被瞧出什么,索性道:“有水喝吗?口渴。” 落在李砚浓身上的视线,落在了桌面上。 很明显,李砚浓是自己心虚得很,全然没注意到桌上就有茶壶。 谢思衡的手伸到茶壶上,给李砚浓倒上一杯水,递过去。 耐心等着李砚浓饮水完,谢思衡瞧她,“还是洗了,好看是好看,但是吃进肚子里,不健康。” 听到吃进肚子里,李砚浓的脑海中就想起了谢思衡伏在自己身上啃食的画面。 他也不知究竟从哪儿学来的怪癖,乱咬乱啃的。 见李砚浓不答自己,谢思衡有些无奈问道:“美人计,愿者才会上钩。” “你就算不上妆,说什么我也会答应的。洗了吧。” 这么明显了,虽然不知道因为什么被谢思衡察觉,李砚浓最后还是洁面了。 沐浴干净,裹着一块布,李砚浓正准备鼓足勇气走进内室,就见谢思衡站在自己面前。 “洗好了就进去,傻站着凉吗?” 谢思衡直接略过了李砚浓,只听见身后传来丫鬟的声音,“殿下,奴婢这就去换新水。” “不用换了,你们出去。” 听见身后的声音,李砚浓脚底抹油地进入了内室,瞧着整齐的铺盖,上床盖被一气呵成。 谢思衡洗得很快,只着了一条亵裤,赤裸着上身露出精壮的身材,腰腹处最为显眼,壁垒分明米色的肌肤上还流淌着晶莹剔透的水珠,光是瞧一眼都脸红耳赤。 李砚浓瞧得心慌,索性闭眼。 床榻边传来谢思衡的轻笑声,“行了,坐起来聊聊,你想要什么。” 闻言,李砚浓睁开眼,就瞧见谢思衡捡起她刚才随手搭在床边的裹身布,擦去了肌肤上还残留的水珠。 褪去了繁华的锦衣玉冠,谢思衡俊俏的模样斜坐在床榻边,整个人透着十足慵懒魅惑的感觉。 李砚浓用被子牢牢地盖住了脖子,“殿下不先上来再说吗?” 在李砚浓的计划中,根据谢思衡上一世的行事风格,定是要一换一的。 还想着等谢思衡动情之时,再与他谈条件。 谢思衡闻言,瞧她的眼神微暗,此时的李砚浓窝在被子中,只漏出脑袋,明明遮得非常严实,却意外地给他一种欲拒还休诱惑。 哪怕瞧不见,光是脑补,都能够想象到锦被下那具诱人的身体…… 掩去眼底的潮涌,隐忍着冲动紧了紧腮帮,低声问道:“现在说清楚,待会儿没空跟你扯别的。” 李砚浓不太放心,知道今晚躲不过要做那档子事,不想错过机会。 几乎是打定主意的一瞬间,李砚浓弯唇一笑,手扯动着被子,露出了圆润的肩头和精致的锁骨,再稍微往下一点,就要露出一对浑圆了。 但是李砚浓还有羞耻之心存在,硬是堪堪止住,不敢再露了。 她媚眼如丝引诱起谢思衡来,一句话都未说,已经是叫谢思衡瞳孔微颤,忍无可忍了。 第十八章 你这张嘴,哑了最好 下一刻,谢思衡掀开被子凑近李砚浓,动作之快,将原本打算实行色诱的李砚浓都吓了一跳,惊呼出声,“啊!” 一声娇俏惊呼,扯断了谢思衡最后仅剩残留的一点克制。 轻纱落下,阵阵娇喘传来,听得屋外的丫鬟脸红耳赤却不敢离开。 想必很快就又要准备清水了,还是留下来等传令吧。 纱帐内,李砚浓都思绪飘忽不知所云了,却还用着最后的一丝清醒,主动伸出耦臂缠上谢思衡的脖颈。 动情后的水眸瞧着他,惹人觉得怜爱不够。 “殿…殿下,我有个不情之请,答应我好不好?” 不出谢思衡所料,明明有意所图,却故意事先不说,偏寻了这个时候才开口,显然是早就想好了要如何拿定他。 不过谢思衡也是反骨,故装听不见,继续努力耕耘,好似有什么任务要完成似的,一刻也不停歇…… 直到深更半夜,月影如梭从窗台照射进来。 谢思衡换人备水,等准备好后,才抱着人去了隔间一同泡在了澡盆中。 李砚浓浑身无力,入水的瞬间攀附住谢思衡的脖颈,坐稳后要松手移开,被人捆住腰身。 “好了,现在说吧。” 李砚浓闻言,才打起几分精神,想到了自己的正事,险些忘却了。 后背贴着健硕温柔的胸肌,轻声道:“殿下可否帮助裴青在官场中路途顺遂,最好是…” “唔…”还未说完,就被一双大手捂住了嘴巴。 谢思衡下巴抵在她肩上,手从她身后伸过来,将她正在说话的嘴巴捂得死死的。 光从做动作不难看出,是下了个狠劲的。 “你这张嘴,如果哑了,就好。”他语气很轻,就好像是随口在说一句这个风景如何如何似的。 李砚浓却是听得心惊胆颤,忍不住抖动了一下肩膀。 回来了,上一世的谢思衡回来了。 她就说,为什么这一世的谢思衡如此的平和,原来只是还没暴露出来他的本性罢了! 思及此,李砚浓想到了上一世,谢思衡在她面前,也是如此平静的口吻,命人斩下了一人的双臂。 那双被斩下的双臂,还被谢思衡强行命令她带回了裴家,故意为了警示她的罢了。 甚至还把裴青和裴老夫人给吓得腿软了,怪她不该把这等怖人之物带回家。 当时她在此的前两日,气急扇了谢思衡一巴掌。 定是谢思衡小气记仇,于是在第三日就找了犯了错的人,故意如此吓唬警示她! 思及此,李砚浓有些怂了。 察觉到怀中人的害怕,谢思衡阴沉着一张脸,打算不哄了,就让她长长记性。 但是她僵直着瘦弱身子,正襟危坐的样子,实在是叫他心有不忍。 松开捂着她嘴巴的手,钳制住她的下颚,有些粗鲁地将她的脸扭过来与他直视。 深不可测的眸比刚才还有幽暗了许多,“裴青让你色诱我?你就来色诱我?这么听他的话,怎么不去为了他死?” 他说话的时候,凤眸微微上挑,下颌线更是紧绷着,眼神里的情绪带着怒火。 李砚浓闻言蹙眉,“我为什么要听他的?我长脑子了,我不会为任何人去死!” 谢思衡轻嗤一声,显然根本没相信的样子。 二人的眼神在空中对峙着,好半晌儿后,李砚浓拧眉,转身与谢思衡面对面道:“所以殿下生气,以为是裴青让我来色诱,所以您才生气,是吧?” 不等谢思衡回答,李砚浓十分笃定地道:“不是他让我来的,是我自己要来的!” 谢思衡越发地听不懂了,也跟着蹙眉,唇线抿得很直。 顿了顿,继续问道:“不是他让你来的?”怎么那么不信呢? 张口就是要给裴青讨前程,好好的良辰美景,全被破坏了!气煞他也! “那裴青知道吗?知道你为了他的前程,色诱我?”谢思衡问道。 李砚浓沉默了,虽然全程都是她和裴老夫人商定的,但是裴青肯定也是知情的。 就这两母子,坏起来可是心有灵犀的。 她视线开始有些飘忽,却还是僵硬着脖颈点头,很明显,对面的人又生气了,掐在她腰上的手收紧,掌心的温度在水下也好像升温了似的,灼得她下意识想要挣脱闪躲,反而还被箍得更紧了些。 “还说不是为了裴青?!”谢思衡愤怒了,眼白上都出现红血丝了,虽说是被气出来的,容易让人有些不可置信。 但这是李砚浓亲眼瞧见的变化,的确是有些吓人。 “这两年光景,难道你还没看出来,裴青根本就不值得你的付出,你怎么这么蠢?!” 谢思衡好像不高兴了,说话就有些攻击性,比如现在。 李砚浓明明是有些瑟缩害怕,可不知道为什么,听他这番话,总感觉是在为她着想,甚至是有些恨铁不成钢。 所以她是不是可以理解成,谢思衡以为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帮助裴青,所以才生气了? 试探地抬眸看她,盯着瞧了一会儿,鼓足勇气问道:“殿下,你很讨厌裴青,是不是?” 谢思衡轻晒一声,心中哪怕想说恨不得杀了裴青,却还是收敛了些道:“是,很讨厌。” 原本以为李砚浓听后,会失落或者是可惜,但是她没有,反而是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十分耀眼。 “真的?!” “真的!” 李砚浓笑了,“那太好了!那殿下一定要答应帮我,我也讨厌裴青,你帮我一把好不好?” 在谢思衡不理解的目光中,李砚浓把自己的想法和盘算托盘而出,稍微隐去了先知的那些,没有说得太过周全。 谢思衡闻言后,看着李砚浓的目光都不同了。 好半晌儿后,似乎还有些不敢相信地问道:“为什么?为了他,你都愿意跟父母不和,甚至还给人洗衣做饭,怎么突然就变卦了?” 不怪谢思衡狐疑,实在是这些变化来得突然。 大前天还为了裴青,愿意爬上他这个陌生人的床榻,转头没几日就要算计人家。 莫不是有什么心眼子? 听着谢思衡旧事重提,李砚浓整个人都蔫了些,“我后悔了。” 语调轻轻带着些许幽叹和无奈,“我知道他在利用我,也知道他不爱我,却一直诓骗我,甚至花我的钱养外室生孩子。” “我不服!也不肯咽下这口气!” 听到外室和孩子两个字,谢思衡眸中意外。 第十九章 算计别人,还说的如此好听 倒不是知晓这件事的意外,而是知晓李砚浓知晓这件事的意外。 “你怎知他在外面有外室?” 李砚浓狠狠磨牙,那外室有美貌,也有一定的才气,原来她从前是官家的小姐,只可惜父辈官途不顺,落了罪。 后来也是听那妾室所说,原来在她和裴青成亲没多久,二人就相识了。 裴青见她可怜,又是花她的银钱买宅子,又是给她花销,最后在今年开春,喜得一个男丁。 难怪今年开始,裴青和裴老夫人总是一同返回溪水村,说是回去探望公爹。 想来不是去探望公爹,而是去郊外的庄子,看孩子去了。 “他们母子二人说话被我听见,自然就知晓了。” 别看李砚浓面上云淡风轻,可是隐没在水中的双手已经是紧握成拳。 脑海中出神地想着从前往事,水中的双拳被人握住展开。 “确定这回没诓我?”谢思衡望着她,眸中带着说不出的委屈意味,意外的有些让李砚浓觉得好欺负。 “我没有诓您,殿下不信可以去查。”谢思衡本事这么大,若是真的想要去查一件事,肯定一查一个准。 不过… “殿下,我好像没诓过您什么。”李砚浓一双杏眸直直地与他对视,无辜又真诚。 谢思衡似回忆了下什么眼底隐晦黑沉,敛去眸底的不甘,摇头,“嗯,没有。” 似乎觉得这么说又不是很对,于是便道:“至少以后再也不会有。” 说着,谢思衡便身子往前探,目光不再是直勾勾盯着人瞧,而是盯着那一张一合,十分莹润的粉唇。 轻柔的蜻蜓点水,浅尝微甜后就是猛地欺身而上,好在她后背还有一双手护着不至于跌进澡盆中。 也不知过了多久,谢思衡终于是松嘴了,稍稍后撤一些,留给李砚浓大口喘气的空间,笑看着被他搞出来的狼狈。 察觉到温水变凉,忍着情欲,大手也开始往下,霸道蛮横地清理干净了,才带着人从澡盆中起身,随手拿起宽巾擦拭干净。 抱着人一同钻进了被清理干净的床榻中。 光溜溜地紧贴着在一块儿,谢思衡就跟火炉似的,让她不适应。 所以哪怕非常困,也还是有些软着身道:“殿下,起来穿件衣服吧。” 谢思衡觉得正好,所以不想这么做,就闭目不理会李砚浓,更是有意困住了她,不让她起身或者乱动。 “殿下。”因为动不了,李砚浓再次唤了一声,软调中带着乞求。 谢思衡心软了,但是手掌心摩挲着她那细滑的肌肤,决定还是不理会。 李砚浓也不知怎么了,胆子忽然大了,嚷道:“殿下,我要穿衣服!” 这人不要脸愿意光着,就让他光着吧! 可是她要穿衣服! 声音拔高了许多,甚至还带着毫无威慑力的怒音,连带着外面的丫鬟都听着了。 谢思衡轻笑出声,声音有些欲,眸子乌黑,“叫什么,以为我聋了?” 李砚浓腹诽,真是不要脸的,在耳边喊了两声明明听见了还要装作听不见。 谢思衡到底是放过了她,等她穿好了亵衣,再次大手一揽,将人抱在怀中。 李砚浓也累了,可是睡前还是不忘嘟囔叮咛一句,“殿下,记得帮裴青一把。” 明明此刻被幸福包围的谢思衡,忽然就没那么幸福了。 这个小家伙,明明是要算计别人,说成是帮别人,这儿又没外人,说得那么好听做什么? 真是煞风景。 “嗯。”不情不愿应了一声,将人搂得更紧了些。 翌日,李砚浓被还是吃过了早膳才回得裴家。 要不是她百般不愿,谢思衡能夸张到将她塞进九皇子府的马车给大摇大摆地送走。 等她到裴家的时候,孙惜月已经背着包裹来了好一会儿了。 院中一片狼藉,孙惜月跌坐在地,额角甚至还夸张流血。 李砚浓瞧见这一幕,快速跑过去蹲下,“发生什么事了?” 原来是孙惜月来得早,敲门被裴老夫人一顿骂,并且还要将她赶走。 孙惜月不肯离去,哪怕是在门口等,裴老夫人也不知为何,发了狠地抄起烧火棍就是驱她,将她额角打破。 见血之后,人躲到厢房内去了。 听完前因后果,李砚浓沉默了片刻,眸色微凉,扶着孙惜月起身。 “走,我陪你去报官。” 裴老夫人一直趴在门口瞧听外面的动静,见李砚浓厮混归来,就是要带着下贱的丫头去报官,当即冲了出来。 “李砚浓,你要反天不是?!” 明知人是她打伤的,去报官不就是要管老爷子抓她这个当婆母的吗? 与人厮混到三纲六常都不认了! “她被人打伤,报官不是应当的吗?”李砚浓说话毫不客气,冷漠至极。 “还有,别忘了你我之间签下的字据,若是再高声与我呵斥一句,我便与她一同数罪禀告了你!” 李砚浓对裴老夫人的态度没有丝毫收敛,比对一个陌生人还要恶劣。 直接将耀武扬威惯了的裴老夫人都惊诧在原地,好半晌儿也没回过神来。 她才隐隐有所发现,往日对她恭敬侍奉的儿媳怎么会变化如此之大? 婆媳二人正对峙着,缠着纱布的虚弱公子裴青从侧厢房出来。 瞧着李砚浓的目光带着指责,而指责之下的含义则是轻蔑鄙夷,自以为隐藏得很好。 可是都被李砚浓瞧得真着。 “娘子,你与娘斗气什么,都是一家人,家和才能万事兴。” 一句话,就给她冠上了与家人不和睦的名头。 换在从前或许她真的会反思和自责,但是现在她只想让自己舒坦。 “原来在你眼里,我是这样的人。” “可她弄伤了人,孙姑娘执意报官,我本还想着说说情,现在看来,是不必了,我不管了就是。” 说这些话的时候,扶着孙惜月的手暗暗使劲了一下。 孙惜月机灵,当即就明白了什么,一副不肯罢休的样子。 “是,我要报官,现在就去!” 裴老夫人急了,咬着后槽牙指着李砚浓,“你胡说八道!” “分明是你回来了就撺掇着她要去告我,你现在装好人骗我儿,你太可恶了!” “况且,这丫头不是你买回来的丫鬟吗?只是打了一下流点儿血算得了什么?要死要活的,可是故意要找我麻烦啊?!” 见裴老夫人如此的猖狂不知天高地厚,李砚浓暗暗咬着牙根,面上却是道:“她的确是我日后请来做活的,但不是签卖身契与我的。” “况且今日她还是来试工的,想来发生了这样的事,她是不愿待下去了。” 第二十章 以后万事且听我一人吩咐 说完,李砚浓松开孙惜月道:“孙姑娘,今日你受委屈了,想来发生这样的事,也不好留你下来做事了。” “你受了伤,若是有什么不适需要就医或者是报官,请便。” 李砚浓一副甩手掌柜的样子,转身就是要往主厢房去。 孙惜月捂着流血的伤口,前面初来乍到,想着是李小姐的婆母应当客气敬着。 现在看李小姐的态度,定是与这婆母不合,她又何必敬着? “我现在就去报官!” 孙惜月背着包裹就要离开裴家,被心慌的裴老夫人拽住。 “你敢!”哪怕到了这个时候,裴老夫人处理事情的手段还是威胁。 “你要是去报官了,你就甭想进我们家做工!” 孙惜月不屑一声轻哼,“不来就不来!” 眼看孙惜月死活要离开,裴老夫人的目光看向裴青。 裴青已经是蹙起了眉头,十分不悦的样子,不由得让裴老夫人想起了从前。 从前裴青高中时就与她再三叮嘱过了,为了他的声誉和官途,不可做什么丢人现眼的事情。 现如今若是真的让这个贱丫头报官连累了她儿,可得不偿失。 原就是不想让李砚浓买什么丫鬟仆役进府伺候,只是一家三口的衣食住行,全由李砚浓这个儿媳操持即可,毕竟古往今来都是如此。 最重要的,还是想要给他儿制造出一个清贫的好名声。 达官贵人最欣赏寒门贵子了,他儿本就出身不如人,定是要在名声上造势,才可博得一个出头之位。 如此想着,也不等着裴青给她使眼色,她先道:“罢了罢了,你别去报官,我这就让你入门做工,这样可好?” 李砚浓虽然已经进了厢房,但是院中的情况还是了如指掌。 听闻裴老夫人如此行事,鼻尖一声冷嗤。 老虔婆,以为这样就能够息事宁人了? 也不知道孙姑娘能不能将这场戏给完整地演下去,她可不希望就这样把这件事如此轻松地给揭过去了。 “做工与赔偿是两回事!”孙惜月清脆的声音在屋外响起,听得李砚浓忍不住勾唇一笑。 又孝顺又聪明,是个能留下来差用的。 屋外,孙惜月与裴老夫人拉扯了好一会儿,最后愣是要到了五两银钱。 银钱给出去后,孙惜月捂着伤口敲响了李砚浓的房门。 李砚浓注意到她手中的银钱,朝她勾唇笑笑,眸中满是赞赏的神色。 “我陪你出去看大夫。” 裴老夫人闻言,当即就跳脚起来,“你有这功夫陪她去瞧劳什子大夫,不如赶紧抽空把水盆里头的衣裳洗了。” “我与裴青的衣裳足足堆了三日的无人清洗,在堆放下去,我们日后穿什么?” 裴老夫人指使起人来十分的得心应手,张口就来。 李砚浓面色无波,“看来你还是没将字据上的内容熟记,等我待会儿回来,用大字书写一贴,张贴在你屋内,好生记一记。” 说完,直接带着孙惜月离开了。 来的是上次那位老先生的医馆,因为足够安静。 老先生瞧见李砚浓一眼就将人瞧出来了,却也不敢过多的言语。 给小丫头包扎好后,想到小姑娘家最是爱美,便将藏货取出,“这是去痕膏,伤口结痂后涂抹,可将疤痕消除个七八成。” 李砚浓闻言,面露欣喜,正愁着小姑娘脸上若是留疤了该如何是好。 “要了。” 问都不带问一下,取出袖口中的钱袋子,就准备付银子。 孙惜月见此,忙阻拦拒绝,并且坚持要自己出钱。 李砚浓将她的五两银钱塞回她怀中,“这五两你且留着自己用。” “你来给我做工出了事,理应我负责。” “也是我疏忽,若是早回来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害你受伤,就让我来付。” 她也是十分的坚持,孙惜月只得作罢,只是心中越发的感激李砚浓了。 回去的路上,李砚浓将自己现在的情况大致的与孙惜月说了一遍,最后还是不忘再叮嘱一遍。 “在这个宅子里,你只需要听我的,为我做事即可。” “若在发生今日这等恶劣的事情,万万不可因我而姑息轻饶,严重了便报官,记住了吗?” 孙惜月重重点头,“奴婢记住了。” 听到奴婢这个自称,李砚浓都怔住了,脚步停下,看着孙惜月。 不解又觉得有些好笑,“突然改了称呼,将我吓了一跳。” 主动抓住孙惜月的手,慢慢朝家走,“我一个人在这个家有些施展不开,需要几个得力干将,你并非我花钱买来的丫鬟,只是上门做工的。” “往后不必如此自称,太过生疏。” 李砚浓不是什么高门大户的官家小姐,并不是很在乎什么身份之分,否则也不会瞧上了一贫如洗的裴青。 孙惜月闻言,感动得心中一暖,眼眶微红,“是,小姐。” 到了裴家,进屋的第一件事,就是将刚才顺路买回来的纸张铺开,执笔将一张小纸张的字据,复刻出了一张大纸张的。 李砚浓满意地瞧了两眼,唇角勾起,“惜月,将浆糊拿上,跟我走。” 直接来到裴老夫人的屋中,寻了一处白墙,直接刷墙贴上。 裴老夫人正好从灶房出来,见此就是一声高嚎,“李砚浓,你这是做甚!” 瞧清楚上面的内容,不识字,但是眼熟。 想起早上李砚浓说的话,当即就明白这是什么,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你竟然真的如此做了,你是非要与我闹得如此难看,是吗?” 李砚浓满意自己的杰作,不理会裴老夫人的质问,直接转身离去。 裴老夫人当即就找了养病的儿子诉苦,将裴青吵得头疼。 最后硬是挨不住了,敲响了李砚浓的房门。 孙惜月开门,“何事?” 裴青见一丫鬟都如此傲气,心生不满,“我与娘子有话说,你且出来等着。“ 一副主人家的口吻,孙惜月想起小姐不久前的叮咛,只许听小姐一人的话即可,便冷然道:“小姐在里头休息。” 裴青闻言,面色铁青带黑,“青天白日的,休息什么?” “还有你,她已经是人妇,你怎还称呼她小姐?” 孙惜月不想应答,方才小姐才喝下苦涩的中药,才躺下休息,她担心被这人吵醒,索性要将房门关上。 第二十一章 好消息,升官了 裴青冷脸直接冲撞进来,力气大得很,孙惜月愣是没守住,还险些后退跌倒,被一只手扶住。 清冷的声音响起,“我辛劳一夜,难道你连休息的机会也不给我吗?” 闻此言,裴青只觉得头顶的绿色十分显眼。 更是气恼李砚浓不知廉耻,这等丑事竟然还好意思说出口! 刚要训斥出口,只听见李砚浓继续开口。 “亏我为你说尽好话,实在让我寒心。” 不等裴青反应过来这句话的含义,前一刻还低眉委屈的李砚浓,再开口就是无比决绝,“惜月,关门。” 房门关上,裴青怔在原地,一番思索下来,似明白什么,眸子一亮。 李砚浓昨夜与九皇子厮混,定是为他说了些好话! 日后肯定不会再被九皇子无故刁难,甚至还有可能被九皇子庇佑。 如此一想,原本铁青着脸的裴青表情骤然阴转晴。 裴老夫人不知何时窜出来,一副小人模样,“你信她胡诌?” “定是为了讨你欢喜,不想被你厌弃才如此扯谎!” 将亲儿拉扯着远了些,压低声音急切道:“儿啊!得想法子从她或者从她娘家要些许银钱来了,铺路送礼且不说,茂哥儿那边可不能缺了银钱。” 闻听茂哥儿三字,裴青神情肃正,思虑片刻后,似坚定了什么。 “此时我心中有数。” 随即目光落在了亲娘的脸上,想起她这两日的闹剧,不由心累轻叹一声道:“娘,这两日你且让她一些。” “好歹也是一心为我,发生了这样的事,她性情大变才正常,若是跟个寻常人似的没有半点变化,我都且要怀疑她是否贞洁清白了!” 是啊!寻常人家的妻,在丈夫未亡时就要委身他人,此等屈辱之事,不要死要活已经是坚韧了。 所以在裴青知晓李砚浓在九皇子面前受辱,还想着替自己说好话时,便难得对她心软几分。 裴老夫人心中十分不愿,裴青一眼瞧穿,心中苦叹一声却还是苦口婆心道:“她的嫁妆被九皇子抢走,定是要不回来。” “我还需想个法子,从岳父岳母手中取些银钱来。娘且委屈下,等事成之后,你想如何,随你。” 听闻儿子有了万全之策,裴老夫人心下稍微舒坦了些,点点头,“行,娘都听你的,受点委屈,就受点委屈吧。” 光从她的口吻中听来,就好似在此之前没少受李砚浓的气。 果不其然,当天下午,掖庭令携补品前来探望。 “好消息!”掖庭令李达一改往日高高在上的模样,笑得亲切。 瞧得裴青都有些恍惚,这还是仗着身份比他高一阶,就对他颐指气使的掖庭令吗? 裴青不知发生何事,不敢贸然做些什么,亦如往常那般,笑道:“何事能够让掖庭令如此开怀?” “你升官了!”李达笑容不减,心中却是纳闷至极。 明明前一日还被九皇子厌恶至极,怎的今儿个中午忽然要给他升官补偿? 裴青瞳孔一震,虽做好了会心理准备,可还是被这意外之喜冲昏了头脑。 “升官?几品,做什么的?” 李达道:“从七品,与我同担掖庭令一职,一起执掌掖庭局要事!” 从前的裴青,还只是小小无官职的职事官,是抄录籍事的工作。 现如今短短几日就从职事成了掖庭令,算是升得快的。 裴青掩不住笑意,可还是忍不住纳闷,既然是同一职,为何李达要对自己如此客气。 面上不显,自顾谦虚道:“李大人,你我同级同责,何必对我如何客气,与往常一般即可,不必生分。” 嘴上是如此说得好听,可心里早已经是不屑轻嗤了。 李达嘿嘿一笑,谄媚尽显,“裴老弟。”怎样显得亲近,李达就如何去称呼,只为了能够和裴青搞好关系。 “你可是得九皇子亲自关照的人,往后自是平步青云、大展宏图!” 此话说得裴青不自觉挺直了脊梁,脸上得意慢慢显露,在李达的谄媚奉承下,裴青笑得开怀。 “李大人过谦了,你也是人中龙凤,定会有朝一日乘风起,前途也是不可估量。“ 李达今年三十四了,当这个掖庭令已经十来年,闻听此言也龇着大牙哈哈笑。 二人的笑声毫不掩饰,传进了李砚浓的厢房。 听见外面院中的谈话,知晓前来探望的人走了,李砚浓才出的屋子。 裴老夫人见她,得意的下巴高高昂起,“刚才你都听到了吧?我儿升官了!” 李砚浓见她马上就要嘚瑟到自己跟前来了,蹙眉眼神轻蔑,“不必跪下谢我,平日里只要是我在家中的时候,你躲在屋内别出来惹我烦就是了。” 听着李砚浓如此说话,裴老夫人气的是下一刻就要冲上前来。 “娘!”裴青一声喊,将人喊住了脚跟。 见儿子来了,立刻脚尖一转,来到儿子面前添油加醋告状。 裴青听得头疼,忍不住道:“娘,方才发生什么,我都瞧见了。”眼神略带责备地暗示裴老夫人别闹了。 而后则是面带虚伪的温和看向李砚浓,“娘子,你为我做的,我全记在心中了。” 李砚浓不愿与他周旋,抖落了两下袖口,眼底一片淡漠。 “嘴巴上随口一说,我可不信。”眸子微转,勾唇道:“方才那位大人送了好东西来吧?” “我这几日劳累无比,身上也没有银两买药,就把那补品给我吧。” 现在裴青风头正起,相信刚才那位来的时候也带着讨好之意,带来的东西不是什么次品。 不等裴青应答,对身旁的孙惜月道:“惜月,帮我取来。” “不行!“裴老夫人还想制止,可是却被另有心思的裴青拦住。 裴青笑着道:“娘子为了我操劳,理应好好补补,我头晕体弱无碍,娘子身体安康才是重中之重。” 李砚浓闭上眼,压下心中的怒火,说得比唱得好听。 这张油嘴滑舌的嘴,还是拿针线缝上,才能不再去祸害别家的清白姑娘! 明白裴青这是在自己跟前卖惨,李砚浓眸中含着担忧,却一步未动站在台阶上。 “你不舒服啊?那快些让娘取些银钱出来,让惜月去请大夫上门瞧一瞧?” 第二十二章 一家人,别与我耍心眼子 听到儿子不舒服,裴老夫人丝毫没有半点犹豫地,直接掏出银钱,还不等她说话,就被李砚浓快步地抢到了手中。 “儿啊!你哪儿不舒服,现在就去喊大夫来!”裴老夫人关切完,就对李砚浓吼道:“钱都收了,还不快去请大夫?!” 她儿子现在可是掖庭令,是七品官了,病不得! 闻听此言,裴青面色微变,原本只是想着装装可怜,博一下李砚浓的心疼,让她不仅不要他的东西,甚至还给他送东西。 可现在好了,亲娘从前那人精的样子,掏钱都跟要她命似的,今儿个掏钱如此爽快,直接到了李砚浓的手中。 惜月已经取来了李达送来的礼品,虽然被包裹起来,但是光看包裹着礼品的料子,也知道不是什么凡品。 “娘子,不必请大夫,我好生休息一下就好。”顿了顿,裴青目光扫过她放进袖口的银子,好似是六两的样子。 “把银钱还娘吧!不必花这冤枉钱。” 听到裴青如此说,李砚浓也不坚持,但是也不掏钱,“既然如此,你快些回屋躺着歇息吧。” “这银钱我且留着,等你那日不舒服了,直接给惜月去请大夫来。” 说完,不管母子二人如何的使眼色耍心机,都不接招,直接进屋关门。 房门关上,李砚浓忽而想起一事,“对了,中午的药渣子,你可按我说的处理干净了?” 孙惜月点头,“处理干净了,倒完药汤,直接被我倒在了粪坑中了。” 闻言,李砚浓满意点头,正欲说要准备晚饭,屋外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李姑娘。” 云三来了。 孙惜月出门,提溜着比往日大了些的食盒进来,李砚浓前一刻才想着可能只会送来一人份的吃食,没成想竟然是两人份的。 想必也是谢思衡的吩咐,心中不免微动,想得倒是周全。 “哇,好丰盛!”孙惜月摆食完,瞧见两荤一素一汤,都不由诧异。 寻常家中一荤一素都是好的。 李砚浓指了指身旁的位置,“坐下一块儿吃。” 孙惜月虽然没有当过婢女,但是也在昨夜来时,被父亲仔细教导了一番,不可与主人同桌而食,当即就是摇头拒绝。 李砚浓毫不在意道:“坐下吃吧。” “等我吃完,剩菜也凉了,没必要。” 孙惜月到底是没有拧过她,于是最后还是同桌而食,心中更是不免感慨。 爹,小姐与你说的主子一点也不同,非常亲切近人。 我们真的是遇见了好人。 当天夜里,有马车来到裴家门前,李砚浓不免有些无奈。 夜夜见面,也太频繁了…… 寻个时间好好与他说说才行。 裴青的伤口愈合结痂后便复职了,自从朝中有人传出九皇子就是裴青的靠山后,纷纷趋之若鹜地与之交好。 以至于裴家门庭日日都能有人前来拜访。 裴老夫人前两日还热情招待,可后面几次都被李砚浓截胡了礼品,却躲在屋中不见客后,心有不满。 等裴青天黑之前应酬归家,硬是将人拉着埋怨起李砚浓的不是。 “儿啊!你快看看她多过分,别人送来的好东西,全被她吞得差不多了!” “原还想着带给茂哥儿娘俩补补的,现在好了,全都进了那贱妇的肚子了!” 原本还不甚在意的裴青,听到茂哥儿娘俩,有些迷离的眸子才渐渐清明。 耳边只听亲娘继续唠叨,“月初时给那边送了五十两,茂哥儿病弱,总是看大夫吃补药,已经花得差不多了。” “如枝托人传话,让我们过去瞧瞧,你且抽出空来,与我一同去一趟!” 裴青面色微沉,问道:“娘身上的银钱,还有多少?” 裴老夫人先是一怔,面上显然闪过犹豫,可是下一刻,只听裴青严肃道:“娘,可别与我也耍心眼子,我们可是一家人。” 裴老夫人闻言,面上一红,当即便道:“自从那日被九皇子抢了,我就根本没机会再去偷摸拿她嫁妆。” “现在身上左右也不过百两左右,只少不多。” 现在他官途眼看顺遂,少不了请酒联络感情,花钱的地方不少,更何况还有一子要养,压力不免有些大。 “对了,前两日不是说好了,想法子从李家取钱嘛?可想到什么法子了?”裴老夫人迫不及待问到。 裴青道:“想到了,只是不到逼不得已之时,不便用这个法子。” “现在就是逼不得已之时啊!如枝那边还等着银钱,你请酒吃饭也需银钱。” “日后等你飞黄腾达,她李家也不免要沾光,且不能叫她们家白白占便宜,肯定要付出些什么!” 裴老夫人说的理所当然,全然忘了,李家的姑娘已经被她们给磋磨利用成了什么样! “对!”裴青也似被说动了,眸中神色坚定几分,“既然如此,那就试试看那个法子吧!” …… 翌日中午,京城东市闹街上的李宅房门被敲响。 门童开门,瞧见亲家婆的样子,当即便是要驱赶人离开。 前两年小姐还未出阁便芳心暗许了裴家的学子,当年亲家婆裴老夫人为了这趟婚事定下来,可也来李宅闹过一回。 指责老爷和夫人棒打鸳鸯,瞧不起还是白衣书生的裴姑爷,什么话都说了,就为了让姥爷和夫人同意小姐下嫁,当时闹得东市人尽皆知,所以府中门童对裴老夫人记忆犹新。 “别别别,此次前来有要紧事!快去通知你家老爷和夫人,你家小姐快要病死了!” 此话一出,整个李宅都震了三震,李庆之和陈碧兰皆险些吓癔症了。 在前厅见到裴老夫人,抓着人双臂,“你说什么?你说我女儿要病死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裴老夫人故作悲伤,帕子掩着半边脸抽泣,“嫁进门时,便因得不到亲家公亲家母的祝福,乖媳一直郁结于心,这两年总是心病缠身。看了两年的大夫,我家掏空家产医治,连带着乖媳的嫁妆都用完了,还未治好。” 第二十三章 到娘家打秋风,骗走五百两 李庆之好歹也是久经商场的商人,闻言后只觉得其中有什么怪异之处,可事关女儿性命,也不得多想。 “我女儿还未出阁之前,从未出现过身子不好的情况,怎的嫁到你裴家,竟然还出了劳什子要命的心病?!难不成是你们家…” 不等陈碧兰问罪,裴老夫人用早就准备好的说辞反驳道:“怎么会!我方才都与你们说了,乖媳是因为你们二人的心狠,才会郁结于心!” “心病可以说是药石无医,你们因为反对乖媳嫁与我儿,不惜两年之久不与她联系,如此心狠,才会叫她生心病!” 李庆之和陈碧兰闻言,心都要碎了,当下便是面露急色道:“快,现在就带我们去看她!” 裴老夫人不假思索,当即拒绝,“不可!” 一本正色的在李宅诓骗起人来,说的是真假难辨,“乖媳现在对二位是失望至极,原本是打算不将此事告知二位。” “但我心疼啊!我担心乖媳真的会因此一命呜呼,不惜撇下老脸来求你们救救孩子,就算是我与你们借的!” 她演得真假难辨先另说,李庆之和陈碧兰本就关切女儿,当即便没有半点怀疑,心疼无比,命人取来五百两银票,交到裴老夫人面前。 陈碧兰更是一改往日的疏离,拉着裴老夫人的手,“定要治好我家女儿的心病,没了钱财尽可来我家中取,请最好的大夫,买最好的药!” 裴老夫人揣着银钱,面上欢喜都要藏不住了,可李家的众人也丝毫不觉怪异,只以为是筹到银钱救人了,满心怀疑。 揣着五百两回到家,忙不迭地就想要将好消息告诉下职归来的裴青,站在门槛处激动道:“五百两!在李家拿了五百两!” “日后若是没银钱了,她家还蠢得要死,让我再去取!” “有了银钱,我们过两日就寻个时间,去别院瞧瞧。一连七八日不曾去了,茂哥儿定也想我们了。” 裴青闻言也是欢喜,将将才点头,李砚浓忽而从外面归来,冷沉着一张脸,“什么别院?” “难道你们背着我,还花钱买了别的院子享清福?” 李砚浓和孙惜月出现的突然,愣是将裴青母子吓得脸色苍白。 换做从前,裴老夫人定是要好一番呵斥李砚浓了,但是现在因为自己做贼心虚,腆着一张笑脸。 “没,你听错了。” 裴老夫人试图狡辩,但是心中门儿清的李砚浓却是不想听了,直接上前一步,摊开手掌心。 “五百两,拿出来。” 裴青和裴老夫人皆是脸色一变,当即就是顾左右而言它的转移话题,瞧在李砚浓的眼里,与表演的小丑无异。 “行了,别演了。”李砚浓语调冰凉,丝毫没有半点遮掩之意,“刚才我听得真着,你们怎的如此厚脸皮,竟然去我娘家要了五百两?” 知晓裴老夫人是厚脸皮惯了,谴责轻蔑的目光落在裴青身上。 裴青是读书人,最是好面子了,光是被李砚浓这么瞧一眼,就已经忍不住想要卸甲而逃了。 “裴青,真没想到你竟连半点底线都没有。求前程做出的那等事我不与你挑明了说,就算了,竟然还跑到我娘家打秋风?” “脸可真大,你现在好歹是从七品官员了,每月俸禄管一家两口的吃饭足够了,你张口就是要了五百两,你想做甚?” 裴青被李砚浓当着如此斥责,只觉得丢人至极,当即便是要撇开干系,“与我无关,我也是才知晓这件事。” “娘!”裴青转头就是一副斥责的模样,“您千不该万不该去我岳丈家讨要银钱。” 裴老夫人无措,当即便是想要喊冤,可是接收到儿子的眼神后,到底是母子连心当即就心领神会。 裴老夫人一声嚎叫,直接买起惨来,“家中颗粒无收,我身上更是被你搜刮干净了,难不成你要看着我与你相公活活饿死吗?” 李砚浓不听她扯谎,冷沉着一张脸,直接道:“你们如此贪得无厌,我也不与你们多说。” 侧头对着身侧的孙惜月道:“你去东市李宅,将他们被骗一事告知,让他们直接报官,带人前来捉拿就是,不必顾及我脸面。” 裴青母子一惊,裴青更是惊诧,不可置信看着李砚浓,眼中狐疑之色尽显。 “娘子,你当真要做的如此决绝?” 李砚浓丝毫不慌,坦然瞧过去,“不然呢?” “我已经被你们折辱成如今这番模样,你们竟然还好意思用我父亲的血汗钱?” “嫁给你时,本就愧对父母的养育之恩,你明知我的难处,还如此行事,想来是不想与我好好过日子了。” 闭了闭眼,一副悲戚的模样,直接道:“和离吧。” 一句和离,直接把裴青满腔的不满给堵在了,他可不想现在和离,还得依附着李砚浓哄好那尊活阎王,助他一臂之力呢! 当即,裴青就厉声呵斥了裴老夫人一顿,并且抢了被她死死护在怀中的银票,交还给李砚浓。 “这件事是娘做得不对,娘子寻了时间,给岳父岳母送还去吧。” 李砚浓拿着手中的五百两银票,面色清冷却心中复杂。 以爹娘那般不待见裴青的性子,老虔婆能够拿到五百两,定是用了她做借口。 出手就是五百两,也不知老虔婆扯了什么谎,还是尽早书信一封回去让二人宽心,再把银票归还了才是。 钻入厢房中,书信写好与银票装在一处,交给孙惜月。 “辛苦你跑一趟,快去快回,等你回来吃饭。” 孙惜月点头,到了李宅,敲门后才有门童开门,说清楚了来由,将书信交还给李家夫妻。 “小姐让我与老爷夫人说一声,往后裴家若是再上门打秋风,千万不可信她们胡诌,都是骗人的。” “书信和话已经带到,小姐还等着我回去,先告辞了。” 孙惜月来去匆匆,李庆之和陈碧兰瞧了信件后才知被裴老夫人给诓骗了,当即心生怨气。 陈碧兰更是心疼不已,“这老东西演戏一把好手,要不是砚浓机敏发现,怕是钱都要被她花完了!” 虽说口中说的是钱,但实际上,还是担心女儿的情况。 李庆之面色沉沉,沉默好半晌儿后,似坚定了什么想法,大手拍桌,“不行,明日早早的我就要去裴家瞧瞧,看看这裴家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裴老夫人上门讨要银两,这是两年来头一回如此。 难道是真的出事了? 第二十四章 找一个靠谱的人二婚,比如他 怀揣着担忧的心思,夫妻两个早早地起身,带了些东西,驾驶着马车来到裴家。 正好与从九皇子府夜宿归来的主仆二人碰了个正着。 “爹…娘!” 李砚浓眸中闪过惊讶和不敢相信,甚至有那么一刹,都想要跑走。 她无颜面对父母! “砚浓!”陈碧兰沉不下脸,当即就冲下马车与女儿抱作一团。 李庆之眼眶红了,却还是板着一张脸,手背在身后,一副冷然的模样。 可是关切的目光胜过一切,将女儿从上至下打量了一番后,心中更是疼惜无比。 “瘦了,怎么瘦了这么多啊?”陈碧兰心疼的手在李砚浓的四肢游走,每摸到一处,眸中的心疼都溢于言表。 李砚浓从见到父母的惊诧心情中回神,主动缩回手,反抓住母亲的手,“成亲了,定是与在家中时有所不同。” “爹娘,你们怎么来了?” 虽然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可她清楚,还是要装一下无知,别太放在心上当一回事,以免让父母忧心。 李庆之和陈碧兰对视一眼,其实在来的时候就想好了,为了不打击女儿的自尊心,选择心知肚明但是不说破。 陈碧兰柔柔一笑,“没什么,想你了,来瞧瞧你。” 说到这里,陈碧兰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思念之情,眼泪流个不停。 “你好狠的心,一连两年不与爹娘联系。为了一个男人,你真的就不要我们了吗?” 面对母亲的痛心追问,李砚浓也忍不住了奔涌而出的情绪,眼泪似断了线的珠子落下。 “不是这样的。” “我不会不要爹娘了,我是怕,我是怕你们还不肯原谅我。” 对比于一家三口忘情的相聚,孙惜月虽心生动容,但还是比较理智地道:“小姐,门口人来人往,带着老爷和夫人,我们进去聊吧。” 前脚才踏进家门,后脚就听见门口传来唤她的声音。 “李砚浓,走那么急,背后有恶狗撵你吗?” 不羁的口吻,听着叫人心中不舒服。 李庆之和陈碧兰不约而同地转过头,只见一名身材修长的男子正静静站立在那里。 他身着一件靛蓝色的云翔符纹劲装,腰间系着犀角带,腰间挂着一枚温润如玉的玉佩。 他的气质高贵而张扬,仅仅是这一身装扮和散发出的气度,便足以让人猜测他的身份非同一般。 “欸…”陈碧兰的不悦在一瞬间转变成了疑惑,眼前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男子,怎的有些眼熟? 李庆之不悦着一张脸,看向来人,“你是何人,为何要这般与我女儿说话?” 李砚浓彻底呆愣住了,没想到爹娘会来,更没想到谢思衡会追来。 正想着寻个由头给遮掩过去,侧厢房的裴老夫人出来了。 初瞧见院中一干人等,先是一惊,随后目光定在九皇子身上。 脸上表情几变,先是惧怕后是欢喜,连带着与李家夫妻问好都顾不上,凑到谢思衡的面前。 “九皇子,贵客来了,快快坐下饮茶。” 裴老夫人谄媚示好的模样,瞧得李庆之和陈碧兰皆是表情微凝,并觉得不堪入目。 但是得知此人的身份,二人还是恭敬地俯身作揖问好。 谢思衡似认识二人,微微颔首,倒是难得正经恭敬了一回,颔首问好。 只是全程都对凑上前来的裴老夫人不闻不问。 倘若无人地抓住李砚浓的手,将单边的耳坠子塞在她手心。 “丢三落四,下次再走得飞快。你落下的东西,我便全赏给底下的人了!” 李庆之瞪大了眼睛,再去看裴老夫人,一副早已经习以为常的模样,忍不住怒声问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裴家没有所谓的小堂,原先买这院子,只想着用作裴青考取功名用。 为了不被打扰,所以没想过要宴客。只等着裴青高中之后,再另入一套宅院,只是想来是不可能了。 李砚浓可不会再给这般不堪的男人花钱了。 于是乎,裴家的大门被关起来,所有人站在院中,还不等李砚浓想到一个万全的借口。 谢思衡直接不知廉耻地脱口而出,“显而易见,她现在是我的女人。” 此话一出,险些将李家夫妻惊晕厥过去。 “殿下!!!”李砚浓惊呼出声,责备的口吻和语气都叫谢思衡瞧着可乐。 “事实如此,难道我说错了什么?” 李砚浓瞧他分明就是故意而为之,眼见父母承受不住,当即便与孙惜月道:“惜月,扶着我娘进屋。“ 李砚浓则是快步搀扶住李庆之,直接是不管站在院中几番被忽略了的裴老太。 谢思衡虽然被落下了,但是他脸皮厚,直接闯进厢房内,就站在一旁环臂而立。 要不是他身份摆在那里,李砚浓此刻早已经是寻扫帚将人赶出去! 愤慨剜了他一眼,随后坐在父母身旁,大致说了一下前因后果。 陈碧兰心疼的倒抽气,突然感到一阵头晕目眩,身体无力地向前倾斜。 “娘!”李砚浓和李庆之及时将人扶住,放置在床榻上。 因着担心,李砚浓焦急道:“惜月,去请大夫来!” “是!”孙惜月也十分的担忧,出了门就是狂奔。 李庆之心中担忧着妻子,同时也气的险些喘不过气来,脸红脖子粗,高声怒喝,“浑蛋!裴家这一帮畜生浑蛋!” “竟然敢这样对你,简直就不是人!” 骂完之后,恨铁不成钢地看着李砚浓,噙着泪的双眸满是责备和心疼,“你啊你!遇见这样的事,回来找爹娘,爹娘永远都会是你的靠山!” “你何必要如此自轻自贱,若是此时传出去了,裴家到时候有千万种理由摘干净,到时候你该如何是好啊?!” 李砚浓非常清楚,爹是在为她担忧往后的事情,心中更是复杂无比,眼眶的泪到底是忍不住了。 谢思衡原本在一旁站着笔直,不出声都险些忘了还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 见李砚浓哭了,走上前想伸手搭肩,却是被李庆之一个防备的眼神给瞪了回来。 从未被人如此对待过,谢思衡下意识就是眸子骤变冷冽唬人,等反应过来后,想敛眸遮掩都已经来不及,被人瞧个真着。 李庆之被吓到了,甚至是直接将女儿给揽入怀中护着,小心防备着谢思衡。 意识到事已至此,李庆之焦急道:“孩子,与裴青和离,与我们回家!” “不嫁人也行,爹娘养你一辈子!” 如果他的女儿日后想要再嫁,那就是二婚。 就算瞒住了前尘往事,或许也会因为二婚的缘故被婆家排挤。 想想宝贝女儿一婚已是如此悲惨,不愿再发生这等相同之事了。 闻听此言,谢思衡是赞同的,但是也只是赞同前半段。 至于后半段…嫁人还是要嫁的,只是得要找一个比较靠谱的。 比如他。 第二十五章 原来都是被惯出来的 李砚浓哭得厉害,一抽一抽地,却还是倔强地摇头。 瞥了谢思衡一眼,见他还在,忍不住道:“你先出去。” 伤心过头,忘了称呼一声殿下了。 下一刻,谢思衡的脸色已是乌云密布,显然心情极差,浑身散发着一股难以言明的压抑气氛。 好似故意一番语调讥讽道:“就你与本殿下的关系,还有我听不得的?” 谢思衡直接一个转身,在身后的圆凳上直接一屁股坐下,眼看着就是要耍赖不走。 李庆之见他如此,倒是有话想说,被已经习以为常的李砚浓拦下。 “算了,由他去吧。” 李砚浓说着,便将自己的真实想法说道:“女儿不甘心就这样离开。” “且不说他们母子联合欺骗女儿一事,就是花了女儿的嫁妆在外面养女人生孩子,与我而言,都是不可磨灭的屈辱,我要亲眼瞧见他们自食恶果后才愿离开!” 李庆之闻言,便是无比的心痛,双手微颤地扶住李砚浓的双臂。 “何必呢?钱财乃身外之物,没了便没了。” “我与你娘,只想你平安顺遂即可。” 李砚浓此刻颇有些有苦说不出的感觉,她只是说了今世发生过的事,还未来得及发生的事,说出来怕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于是还是倔强地摇头,“是我对不住爹娘,但是这次我心意已决。” “我咽不下这口气!” 李砚浓说得笃定又决绝,李庆之如何想的不太清楚,而谢思衡则是怒火中烧,仿佛内心的火山即将喷涌而出。 他猛地站起,再次靠近李砚浓,脸色潮红,额头的青筋如同树根般暴起,显然是愤怒至极。 “你是不是撞到脑子,犯了糊涂?” “要是真想报复那个废物,直接与我说一声,要你白费那点心思干什么?” “早离早了事。” 李砚浓颇为烦躁地仰头看向谢思衡,“与殿下没关系。” 男人的话最是不可信了,裴青从前也说得那般好听,将她哄得心肝乱颤,死心塌地。 可现在回过头,才惊觉她就是因为信了男人的话才会在上一世下场凄惨。 这一世,万不可再傻傻地重蹈覆辙了! 如此想着,李砚浓瞧谢思衡也是越发的不顺眼了,“殿下,您这么闲的吗?” 忽而被李砚浓如此这般对待,谢思衡是又气又想笑。 屋外的云一和云三对视一眼,纷纷装作什么也没听见。 “老先生,您走快些,人命关天的大事!” 孙惜月焦急的声音在院中响起,云一和云三同时瞧见孙惜月搀扶着一老先生走进来。 老先生气喘吁吁的,一直垂着脑袋被拽进屋,给陈碧兰好一番检查后,松了口气的同时,不忘对着孙惜月好一顿数落。 “大惊小怪的,被你吓得差点厥过去。” 絮絮叨叨地念叨了一会儿,被孙惜月送出厢房的时候,瞧见门两边的黑衣侍卫,忍不住多瞧了一眼。 这一瞧倒是好了,直接见到了一熟人,吓得老先生身子一颤。 “老先生,注意台阶。”孙惜月还没发现什么不对,好意提醒着。 云三见老先生认出了自己,丝毫不见慌乱,朝人扯了个笑,愣是将人吓得撒丫子就跑了。 屋内,陈碧兰在扎针后醒来,夫妻二人合伙相劝都不顶用,陈庆之重叹一声。 “行,你若坚持要自己处理这件事,爹娘就算是不同意,也只能支持你!” 闻听此言,李砚浓面露喜色,瞧得谢思衡浓眉紧蹙。 “支持?原来是被惯坏了。” 从谢思衡的口吻中,不难听出他的不满。 只是这个时候的李家一家三口,根本无人想要去理会他。 李庆之叮嘱了好一堆,最后心一沉,忽而道:“不如爹花点银钱,寻世间最厉害的杀手,杀了这母子两人,还有那所谓的外室和孽种?” 李砚浓沉默了,微怔看着眼前的亲爹,没记错的话,爹虽然是做生意的,但是平时慈善也没少做。 又是花钱修缮善堂,又是搭棚布粥接济灾民乞儿。 吞咽了下口水,李砚浓小心道:“爹,杀人犯法!” 悄悄儿地扫了一眼谢思衡,怎么一点恼色也没有?反而还露出了些许的赞同之色? 赞同什么?赞同他爹买凶杀人? 这家伙不也在朝中任职吗?难道也要知法犯法? 万不可让他和爹说上话,否则以他这种不羁的性格,指不定会真的撺掇爹做出什么出格事情来。 “爹,这件事我会有自己的法子,您和娘就安心在家等着我。” 陈碧兰想到什么,忽而问道:“难道你婆母短短两年就把你的所有嫁妆都搜刮干净了?” 前脚才从女儿口中得知,原来这短短两年的光景,裴家两母子就开始搜刮女儿的嫁妆了。 “搜刮了些,但是大部分都还留着。”李砚浓答。 陈碧兰猛地想起什么,紧紧握着李砚浓的手,“那剩余的嫁妆呢?里面有件娘特地留给你的东西,可没丢吧?!” 瞧着娘亲如此着急的样子,而亲爹则是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李砚浓便知晓,那家主令许是娘私自藏起来给她的。 “没丢,我已经瞧见了,也好生护着,放心。”李砚浓点到为止的宽慰,陈碧兰松了口气。 “那嫁妆呢?按你说的,嫁妆若是留在裴家,怕是有去无回。”李庆之倒是一点儿也不担心这些钱财被花光,只是不甘心被裴家母子给花了。 嫁妆这玩意儿,说来本就是给出嫁女准备的底气。 李砚浓正思虑着要如何委婉告知父母嫁妆现在放在九皇子府暂为保管。 谢思衡又先一步道:“她的嫁妆现在我府中,没人能动分毫。” 这话从谢思衡口中说出来时,还颇有些得意。 李庆之瞪大了眼睛,“凭什么放在你那?那是我女儿的嫁妆!” 开口说完之后,才意识到说话的口吻有些过激,对方好歹也是权势滔天的九皇子,未来储君最有可能的人选。 李庆之快速收敛了一下情绪,“殿下,那是草民女儿的贴己物,放在外男手中,不合适。” 若只是钱财,九皇子要去就要去了。 可是冠上了嫁妆一名,放在外男的府上,李庆之总觉得别扭。 谢思衡鼻尖轻嗤,眼底轻扫过李砚浓的头顶,“什么合适不合适的,就这样定了。” 反正早晚这些东西也是要放在自己府邸的。 第二十六章 不是说她不会动手打我吗? 谢思衡阴沉着脸离开了。 李庆之被他的态度气到,等听着声确定人走远了些,才气愤地道:“这九皇子果然如传闻中的那般无礼且猖獗!” “我好好的女儿,怎么被这样的人给盯上了!” 李家夫妻二人同时露出悲戚的表情,李砚浓一时语噎,神情似有些犹豫要不要将自己的真实想法告知二位。 其实和阴毒卑鄙的裴青比起来,坦荡卑鄙的谢思衡,倒是让她相处起来要放松些。 至少这人不贪她什么,因为她也没什么是值得让身为皇子的谢思衡去贪图的。 李砚浓好一番宽慰,说清楚其中利弊和自己的想法后,将人哄得心安了些。 李庆之和陈碧兰离开了,只是离开没多久,就吩咐人送来了吃穿和仆役。 两个婢女和两个杂役,还有银钱。 声势稍微有些浩荡,裴老夫人瞧见后,是又欢喜又觉得大惊小怪,是李家在故意显摆。 惊喜的是,李家夫妻亲自送银钱上门了! 入了李砚浓的口袋,不就约等于就是给她们用的吗? 等裴青下职回来,瞧见院中的陌生人,以及裴老夫人说的话后,眸子一亮。 “那娘可有去向娘子讨要开销的银钱?”裴青问道。 裴老夫人撇嘴,“她现在开口就跟要吃人的母老虎似的,我哪里有胆子去她面前伸手。” 裴青闻言,眉头微微一挑,轻蔑一笑,“这有什么不敢的?” “今日岳父和岳母都来了,想必肯定是劝她和离,但是娘子这都没有跟岳父和岳母走说明什么?说明她根本就不想离开我,这段时日的坏脾气也只是闹别扭罢了。” “您是我娘,是她的婆母,她就算再不敬您,也不至于动手,您且用我当做借口去要银钱,保准管用。” 裴青脸颊微红,说话时裴老夫人还能够感觉到明显的酒气。 哪怕如此,裴老夫人却还是觉得儿子说得在理。 最后,索性直接转身,就敲响了李砚浓的房门,甚至还进入了屋内。 只是进去没一会儿,里面传来杀猪一般的嚎叫声。 “你胆大包天,我是你婆母,你竟然敢打我!” “打你就打你了,你是天王老子,我也照抽不误!” “惜月,拦住门口,别让这老虔婆逃走了!” 孙惜月根本就没有要阻拦的意思,反而是十分尽职地拦在了门口,每每等裴老夫人要冲过来开门,都被她伸手推开。 屋内闹哄哄的,裴青听见声就要冲进来,却是被门口的两名婢女和两名杂役给拦得死死的。 最后还是李砚浓自己开门了,裴老夫人哭得惊天动地红肿着脸颊从屋内冲出来,扑到了裴青怀中。 “儿啊!你不是说她不会揍我吗?不是说她不会揍我吗?” 裴老夫人哭得犹如死了爹娘的孩子一般,撕心裂肺。 事情的发生,不在裴青预料之中,看向李砚浓的眼神带着指责更多的是疑惑。 “娘…娘子,你这是做什么?!” 李砚浓双臂环抱,无所畏惧地与裴青直视。 “我能做什么?她先前为了占便宜,与我签订了字契,一而再再而三地不遵守约定,我一忍再忍已经是忍无可忍了。” “我若是自己动手,还算是给她留颜面了!” “若不是她跑去我娘家打秋风,我爹娘今日会来吗?” “我娘瞧我可怜,嫁妆都没了,寻婆母要银钱都要不到一分,给了我写安身钱。” 手指着裴老夫人,“而她,还恬不知耻地进我屋中来讨要我的安身钱,实在丧尽天良,可恶至极!” 其实李砚浓早就知晓裴老夫人的本性,所以在听到她是前来要银钱的时候,根本就没有丝毫的意外和气愤。 只是今日之事伤了爹娘的心,也让她流了不少泪,见裴老夫人进屋就是笑得欢快。 张口就是伸手要钱,好似这银钱到了她手里,就默认成裴家的了,实在是叫人看了恼火。 于是她也不忍了,索性借着由头,关门揍了这老虔婆一顿。 谁让她如此不要脸面,就别怪她了。 就算最后闹起来了,她也不怕。 毕竟对外说出缘由来,这老虔婆丢人可就丢大发了! 随后,见裴青有话要说,直接抬手制止,一副气血翻涌被气得不轻的样子。 “你知道我爹娘今日来说了些什么吗?他逼我们和离!” 李砚浓此刻的态度,像是十分痴恋裴青不愿和离的样子。 裴青见此,心下稍微好受一些,至少他还是有牵制住李砚浓的本事。 心中知晓李砚浓是因害怕与自己和离才动手,心中微喜,也不怒了。 “既然是如此,也不该与娘动手,这不是一个儿媳应该做出来的事。”心中美哉,脸上却还是一副正色训斥的模样。 李砚浓知晓他是蹬鼻子上脸,丝毫不给他这个机会,冷哼一声,面色不虞地明显。 “你若是觉得我做错了,你且好生的哄哄吧。” 随着李砚浓转身回,房门无情关上,裴青反而没有多少怒气。 见李砚浓什么亏也没吃,裴老夫人气急,攥着裴青的袖口,就是吵闹着要裴青帮她主持公道。 裴青无奈,将人拽到了自己的房中,轻声道:“您定是说话不好听,将人给惹恼了!” 没想到得到的不是安慰而是指责,裴老夫人满眼的失望,“儿啊!你老娘被人打了,你不帮着我便罢了,你还说我的不是?我做这些,都是我为了谁啊?!” 裴青抿唇,醉意倒是没有刺激他的情绪,反而是让他的情绪异常的平和。 或许是因为最近人逢喜事精神爽的缘故吧。 “李砚浓是什么样的人,这都两年了,我心中清楚。” “我觉得好生与她说话,定是能说成的。” “只是今时不同往日,她心中有气,娘你还跟命令丫鬟似的命令她,定是会让她不快。” 裴老夫人闻言,气不打一处来,无处发泄只得猛拍桌面,“你什么意思?你的意思难道说还要我这个当婆婆的去好声好气地伺候那个不要脸的荡妇吗?” “不可能!” 裴老夫人义正严词,好像与李砚浓在一块,她就应该是那个高位者,瞧着李砚浓根本就不配放在眼里当人看! 裴青见她气头上,哄了几句便将人请出了屋子。 因为从外面吃了回来,稍微洗漱醒酒,月色撩人,在九皇子府还没来人时,裴青敲响了李砚浓的房门。 “娘子,可否开门说话?” “我知道你受了委屈,我想哄哄你。” 第二十七章 头一回如此期待他们的到来 裴青语的声线,轻柔得仿佛春风拂面,温润如玉的公子般,让人听了心生舒适。 然而,这样的声音在屋内的李砚浓听来,却如同苍蝇的嗡鸣,让她听了只觉得烦人和刺耳难听。 她坐在窗前,微微侧头,白眼几乎要翻上天去。 头一回如此期待谢思衡安排的人到来。 屋内一直没有回响,裴青便站在屋外说了不少好话,只是一句回应都没有,直到口干舌焦了,还没等到回应,便微拧着眉。 他觉得自己做的已经是仁至义尽了,不过是一个残花败柳了,竟然还如此没有自知之明耍小孩子脾气。 他现在身居从七品官职,事务繁忙得很,回家后哄完老母还要哄妻子,简直就是没有喘息的机会。 “娘子,好话与你说尽,且原谅了我好不好?” 裴青耐着最后的性子,却不知屋内的李砚浓已经是取了东西塞着耳朵,不想再听下去了。 还是得不到回应,裴青也不说那好听的话,语调有些严肃。 “娘子,你开门,我有要紧事与你相说。” “此事关乎着我们一家的大事,不可胡闹儿戏。” 裴青说得认真,可李砚浓听得模糊,还是孙惜月觉得可能真的是什么重要的事,特地重复了一遍说给她听,才知晓裴青说了什么。 她心中门儿清是因为什么,朝孙惜月摆手示意不用理会。 最后,裴家院外响起马蹄声,裴青自知留下来丢人,便在大门被敲响的瞬间躲进了厢房中。 李砚浓和孙惜月乘着月色离开,至于李家来的,都是被提前知会交代过的,心中晓得什么该看该说。 见小姐不在了,便各自回到了休息处。 裴家不大,倒是有一间柴房,两名杂役白日收拾好了休息的地方,休息在柴房。 两名女婢则是安排在了李砚浓的厢房隔间外搭了个临时竹榻。 夜晚休息了就支开,白日便收起来。 反正也就使用一时的罢了,并不会长住下去。 李砚浓临出门前更是再三交代了,她夜晚外出一事不许往李宅禀告后才离开。 彼时的九皇子府,谢思衡并没有在房中,等了好一会儿,外头夜深了也没见人来。 李砚浓想着许是在外面忙,忽而外面传来道嘟囔嘀咕声,“殿下回来后就一直在苍兰阁,一直不回韶光院,莫不是对李姑娘,觉得无趣了?” “那娘子貌美得很,殿下应当是另谋新爱了。” “……” 屋外的声音戛然而止,就好像是故意说给她听的一般,点到为止。 孙惜月与她一同入九皇子府,只是每每都叫安排她在别的客厢歇着了。 毕竟光是九皇子府的女婢,屋外就候着两名了,也不差她家的惜月了。 貌美的娘子…难不成是徐四娘? 徐四娘,京城中声名远扬的美人儿,她那嫣然一笑,传言中千金也难求。 无数贵族子弟心驰神往,只为一睹她的笑颜,不惜将天仙阁挤得水泄不通。 然而,即便是这样,徐四娘那貌美的笑容,依旧未曾轻易展现。 上一世时听说,九皇子什么都没做,就博徐四娘一见钟情,笑开颜,甚至不惜放话只要谢思衡肯收,她就入府做那低贱的妾。 可李砚浓知晓,谢思衡到死,这位徐四娘都不曾入府为妾,只是时不时的,好像会唤这位徐四娘入府饮酒做乐。 而且按照时间来推断,徐四娘入府苍兰阁的时间,也早了些。 难道是二人其实早就相识了,只是她前世并不知晓罢了。 躺在榻上,想着上一世的细枝末节,到底没忍住睡意。 韶光院的转角圆廊,谢思衡站在黑夜中,一身寒烈的冷意,冻得四周的蚊子都不敢靠近半尺。 “你们确定说的话让她听见了?”要是听见了,怎么不见她从屋内出来? 两名婢女惶恐无比,低垂着脑袋,其他姐妹这个时候都解差休息去了,唯独她们两个,还要在这面对阴晴不定的九殿下。 “确定。”婢女瑟缩着脖颈,小心翼翼道:“奴婢肯定李姑娘听见了。” 明明瞧见了李姑娘站在窗前,她们就立刻按照吩咐地去说了,只是不清楚,为什么李姑娘毫不在意。 甚至还……直接歇下了。 按理来说,这个时候的李姑娘应该十分着急,并且迫不及待的想法子去苍兰院抢人才是。 其他府的姨娘妾室都是如此,怎这李姑娘好似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呢? 谢思衡拧眉轻啧一声,“本殿下倒要看看,她是不是真的这般沉得住气!”轻笑两声,凉薄的声音带着森然的寒意,冻得周围的几人噤若寒声。 翌日,李砚浓早起出了房门,脸上挂着睡饱了之后餮足笑意,心中更是不免欢喜。 好多日没有睡得如此香甜了。 果然,身边没男人,睡觉都香熟些。 一句话也没有多问,带着孙惜月就离开了九皇子府。 每次都是来去匆匆的,好似那在朝中要部挂了职,每日早晨来点个卯就走的王公贵族,逍遥快活得很。 “问都未曾问一句?直接走了?”谢思衡有些不可置信,骨节分明的食指在白玉杯沿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叩着。 云一在一旁垂着眸子,暗暗鼓足了勇气,回答得十分笃定,“是,一句话都未问,直接走了。” “嚓!” 好好的白玉杯,直接成了碎片。 谢思衡一脸阴郁之气,难得一连几日软玉在怀,昨夜忽然一个人在书房睡了一晚,根本就睡不着! 他甚至都能够想到李砚浓昨夜睡得有多香! 鲜明的对比,简直气死了! 憋着一口气,谢思衡不吐不快,忽而站起身来,“走,掖庭局!” 声音冷冽肃然,听得云一不由心中腹诽,若不是殿下你闲来无事搞什么没必要的把戏,想要引导李姑娘吃醋,也不至于会自讨苦吃。 说起来,裴青在此事上,何其无辜啊! 掖庭局,众人听到谢思衡来了,反应最大的是裴青。 裴青听到九皇子的名号,第一时间就是再脑海中过一遍自己是否哪里将人给得罪了。 可是一想到昨夜李砚浓都去九皇子府了,按理说不会有什么地方将人给得罪了,或许九皇子前来真的是有什么要紧事。 暗暗松了一口气,起身与李达一块儿出门相迎。 却不成想,是直接送入虎口。 “请九殿下安。”作揖弯腰,正欲等令起身,忽而迎来一脚。 “啊!”一声惊呼,裴青直接被踹飞落在原地,口吐鲜血。 众人吓得看都不敢去看一眼,生怕阴晴不定的九殿下会牵连归罪。 可九殿下不是裴青的靠山吗?怎么忽然又闹了这么一出? 人多眼杂,谢思衡一句话没说,云一心领神会,“其他人,出去等着。” 刹那间,掖庭局鸟兽尽散,裴青躺在地上,惶恐抬头看向谢思衡,满脸都是不解。 “九殿下,今日又是为何啊?” 第二十八章 给九皇子生孩子?她不配 他自诩近日老实本分,从未做过什么对不住谢思衡的,除非…… 难道是李砚浓得罪了九殿下? 越想越觉得是这样没错,心下顿时就对李砚浓染了深深的斥责。 明知他初升职还不稳定,她竟然还不懂事地得罪了九殿下,这不是在给他找麻烦吗? “没有什么原因,就是看你碍眼得很!” 谢思衡说话直白,理直气壮地道,硬是把裴青给说语噎了。 裴青缓了好一会儿后,便道:“若是因为吾妻,九殿下莫气,臣下了职后归家,定好生说劝一下,往后定不会坏了殿下的兴。” 听着裴青这种自以为是的口吻,好似李砚浓就是他用来讨好他人的物件似的,谢思衡越发不爽了。 抬脚在裴青身上踹了几脚后,留下一个鄙夷的眼神直接转身离开。 傍晚,归家的裴青敲响了李砚浓的房门。 孙惜月瞧了一眼,裴青嘴角乌青,佝偻着身子好像受了伤的样子,还是决定唤小姐前来观瞧。 想必小姐若是瞧一眼,定会心情好。 果不其然,李砚浓瞧见的第一眼,就乐出了声,只是很快被她收敛起来。 “不是,你这是真的还是假的?该不会是故意为了逗我笑,装出来的?” 现在裴青,伤患的特征十分明显甚至非常狼狈。 裴青青着一张脸,哭笑不得,忍着脾气问道:“你可是惹了九殿下不快?今日上午,又到掖庭局来将我揍了一顿!” 明明许多日都不曾有这样的情况了,除非是李砚浓抗拒不遵从九皇子的意愿! 裴青想了一日,越发觉得这种情况的可能性大一点,毕竟她心中爱慕的人是他,让她服侍别的不爱的男人肯定是不愿的。 只是想到这种可能,他也高兴不起来,因为他是结结实实挨了一顿揍。 李砚浓未答,裴青反而确认了自己的猜想,一副苦口婆心的模样劝道:“九皇子位高权重,不是你我能够轻易得罪的。” “为了我们裴家,也是为了你我,日后九皇子说什么你便照做就是,千万不要将人得罪了,否则容易惹火上身。” 李砚浓淡漠着表情看他表演,等他演完之后,不急不缓地道:“我未曾得罪九殿下,更没有被九殿下责罚。” “为了裴家,为了你,我牺牲得够多的了,难不成你还要我给九皇子生个孩子,才算是仁至义尽?” 裴青突觉得头上绿光乍现,听到孩子这个字眼,当即沉下脸去,“谨言慎行,你是我的妻子,给别的男人生孩子,说出来不觉丢人吗?” “况且九皇子乃是皇家,绝对不可能允许皇嗣从你的肚子出来!”因为你这等出身,不配! 裴青说话十分的不善,一字一句都在往李砚浓的心尖上扎。 他说对了,谢思衡是皇子,她不过是低贱的草民,别说是生孩子了,就是连怀孩子的资格都没有。 就算是怀了,也不可能让孩子出生,上一世又不是没经历过,天降的孩子,在她身下慢慢化成一滩血水…… 可这些她都无比清楚! 只是裴青又什么资格在这与她说这些? 思及此,李砚浓眼眶微红,却还是平静地看着裴青。 “所以呢?”嘴角噙着一抹冷然的笑,“你现在来寻我,是想要做些什么?” “让我这个连给九皇子生孩子都不配的女人,去给他俯首称臣,跪着求他不要再找你麻烦了,是吗?” “裴青,你凭什么觉得,我就活该无私地为你奉献?啊?” 李砚浓的嗓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质问道,目光赤红,紧紧锁定在裴青的身上,仿佛要将他看穿。 要不是现在的裴青还不够风光,要不是那边的人还无动于衷,她何至于还困在这破旧的小院? 裴青被她某种的恨意灼到,下意识心虚地不敢直视,因为他心中也清楚自己做的那些事,并不理直气壮和光彩。 但是在得到了利益和好处的时候,还是孜孜不倦觉得还能够得到的更多。 裴青眼中闪烁着对更大利益的渴望,他的脸色和语气在瞬息之间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立刻放软了声调,满脸堆着歉意,轻声细语地哄着对方。 “娘子,我不是那个意思,你误会我了!” “……” 一堆听了就会恶心的忽悠,早已经入不了李砚浓的耳朵。 好一会儿后,平复心情的李砚浓冷眼睨着裴青,“说完了吗?” 裴青一副伤心样,李砚浓毫不客气翻了个白眼,“别烦我了。” 随着李砚浓的大门关上,灶房传来裴老夫人的怒喝,“你们是亲家公婆送来的奴才,送到我们家来就是我们家的奴才了。” “上午让你们洗衣你们不干,中午让你们烧饭也不肯,就连到了晚上,我儿,你们的姑爷回来了,你们还是如此态度,简直翻了天了!” “你们进了我家门,吃喝都用我家的,这般敷衍,不如直接滚出去!” 裴青拖着疼痛的身子来到灶房,就瞧见亲娘把两个婢女给逼在灶房出去不得,似强迫她们做饭。 “娘,你又在闹什么?” 裴老夫人见儿子回来,气上心头根本没注意到儿子的不对劲,好一通倒苦水。 原来是新来的丫鬟和杂役都不听她的差遣,她气不过了在这闹事找茬。 裴青一听是如此琐碎一事,甚至都不觉得奇怪,也不想去多问,定是李砚浓的安排与吩咐。 “娘,不过就是几件衣服,随手洗了的事,从前你洗了多年,并不是什么难事。” “还有吃食,早午我皆在外吃,您只需做自己一人的,也是随手的事,何必闹哄哄的,吵得很。” 裴青今日本就倒霉,回家后本想问罪,反而被好一通问责,心情也不怎么好,于是在处理裴老夫人的事情上,多少就有些不耐烦。 裴老夫人委屈无比,啜着嘴,声音因为刚才对丫鬟们的呵斥而有些嘶哑,“好啊!现在你风光了,就你老娘还是个活受罪的命。” “都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我们家倒是不同了,一人得道,全家受气是吧?” 是,从前的衣服和饭她都是顺手就给做了,可是李砚浓已经入门两年了。 这两年中,此等杂事都是由李砚浓来做的,她堪堪才享福了两年,就要回到从前的生活? 她不愿! 耳边的埋怨让裴青烦躁也不忍,到底是亲娘,皱眉便道:“算了,随你如何去闹了,我不管就是了。” 一句话,彻底惹得裴老夫人哭天抢地好一顿嚎,李家的两个丫鬟也趁机离开了灶房。 其实他们二人都不用负责小姐和惜月姑娘的吃食,只要负责好他们四个人的吃食就行。 这是小姐亲自吩咐下来的,她们也是按吩咐照办罢了。 裴青将裴老夫人直接关在了门外,躺在床上用枕头盖着耳朵。 他不清楚,明明一切都在往好的程度发展,为什么这个家却是越来越混乱了。 李砚浓一直在为了他付出,而他的亲娘…… 仔细想来,娘她不仅没有为自己做些什么,反而还总是在他和李砚浓的中间捣乱。 那个愿意为了他都心甘情愿献身的李砚浓,为什么忽然会用这种不冷不热的态度对自己? 就是因为娘一直不知足,总是在中间闹。 第二十九章 李砚浓,你嫌弃我? 李砚浓一直在为了他付出,想必肯定是爱惨了他,只是一直得不到什么回报和怜爱,所以才会变得如同带刺了的玫瑰不好亲近。 现在他处于上升的时期,肯定是得要把李砚浓哄好,最好是恢复了从前那样。 裴青自以为是想着,睡着之前甚至还好像幻见了往后的无限风光,忍不住唇角带笑进入梦乡。 而李砚浓那边正在思称着要如何才能够加快现在的进程,毕竟再跟着母子二人多待下去,她怕自己会遏制不住要杀人的冲动。 外面传来敲门声,每日的这个时候格外的准时准点。 孙惜月道:“小姐,九殿下的人来了。” 李砚浓半垂着眸子点点头,站起身来,早已经没了初开始的不适合抗拒。 进入韶光院,今儿个的谢思衡在屋中等着,桌案上还有酒壶。 李砚浓只是抬头瞧他的一瞬,谢思衡就是两杯酒囫囵下肚了。 前脚才踏入屋内,后脚身后的房门就被聪敏的婢女给关上了。 好在是早已经习惯了,反正也是进了狼窝。 在谢思衡的身旁坐下,见他还要仰头喝酒,主动伸手按住他的手。 “喝酒伤身,殿下小酌即可。” 李砚浓语调轻柔,温声相劝,颇有一种浓情蜜意的感觉。 谢思衡没忍住回看她,生生冷笑出声,“直说吧。” “可是又有什么事情要求着我去办了?” 没到有事相求,总会对他如此乖顺温柔。 被如此直白疑问,李砚浓语凝,垂下眸子掩住心虚,正欲收回按在谢思衡手背上的手。 却被一双温热的大手反握住在手心,粗粝大手传来的炙热,烧得她手心直冒汗。 谢思衡勾唇带笑看她,眼底的克制只要李砚浓抬头就能够清楚瞧见。 “没有,殿下多想了。”李砚浓矢口否认,想着还是先将人哄着先。 心中想着编个什么好听的哄着他来,还没想好。 耳边就听谢思衡轻哼一声,“我是不是多想了,你自个儿清楚。” 说完,拉着李砚浓旋了个身坐在他腿上,嗓音微哑诱惑,“来,提前把话说了,别到床上坏了本殿下的兴。” 李砚浓的手被他把玩着,骨节处被双手指腹捏住来回捻动。 心知躲不过,李砚浓吞咽了下口水,怯怯道:“我想求殿下再帮忙添把火。” 话止于此,谢思衡心中了然,颔首点头,平静反问道:“没了?” 李砚浓沉吟片刻,缓缓摇头,幅度不敢过大,否则会不小心亲吻到谢思衡的脸颊。 目前的确没有其他的事情需要谢思衡帮忙。 说来也是无解,她一个普通商户的女儿,想要用自己的手段来惩治裴青,还真是困难。 反正目前也拜托不了谢思衡,不如…各取所需吧。 他好色,她贪权。 “好。”谢思衡忽然起身,将人抱在怀中往床榻走去,李砚浓也被吓了一跳,慌乱下双手环住谢思衡的脖颈。 “办正事。” 一夜翻云覆雨过后,李砚浓最先起身,穿戴整齐了就要走,被谢思衡睁眼唤住。 “留下来,用完早膳再走。” 李砚浓迟疑了,心中想着还得赶回去喝避子汤,可谢思衡不管那么多,直接起身传缮将人硬是留了下来。 用膳时,谢思衡道:“明日你不必归家,与我一同外出。” 李砚浓动作一顿,表情有些皲裂,“外出?” 她根本不敢想有朝一日谢思衡会带自己外出,若是被人发现他们二人的关系,难道他不知道丢人二字怎么写吗? 带她一个有夫之妇出门,他不觉得丢人,她可不想。 “殿下,我这样的身份与您一同外出,不妥。” 晓之以情动之以理都没用得上,直接被谢思衡否决,“没有什么不妥,已经决定好了。” 注意到身旁的李砚浓蹙眉,谢思衡难得来了好心情,吃东西也香了些。 当天傍晚,裴青满身酒气,欢欢喜喜归家的。 归家第一件事,就是拍响李砚浓的房门,“娘子,多谢你,我又升官了,能上朝了面圣了,娘子,真的谢谢你!” 许是醉意上头,平日里的清流书生,现在活像一个无赖醉汉,难看又丢人。 裴老夫人上前来,见儿子一口一个谢谢地喊着,心里蛮不是滋味的,“谢她做什么,都是她应该做的。” 裴青说话囫囵吞枣的,甚至有时还听不清,最后是被裴老夫人给扶着送回了屋。 晚膳过后,李砚浓等着九皇子府的马车来,同时想到明日回不来,对着孙惜月道:“惜月,把我每日喝的那药备在身边一两副带着。” “明日起来后,帮我煨着,我若起来了,端给我喝了。” 她可不能再向上一世那样稀里糊涂得了一个孩子。 以她的本事,是护不住的,何必让她再次白来一回呢? 心下思绪莫名染上了一层悲伤,孙惜月感知到了却不知因为何事,只能默默陪在旁。 晚上到了韶光院,谢思衡又是等在屋内,又是饮酒不休,见她踏步进来,忍不住讥讽嘲弄道:“今日你那丈夫可是欢喜了?” “他有没有到你跟前哄着你说声谢谢?” 李砚浓和谢思衡本人都未觉察到其中的语气是有多不满和酸。 听着他这样讥讽的口吻,李砚浓觉得莫名,忍着不适索性不答。 等不到回答,谢思衡更加不悦了,浓眉皱起猛地将脸凑到李砚浓面前。 浓香的酒气扑面而来,熏得李砚浓下意识后撤。 只是才撤了一点,就被谢思衡的大手裹住了后颈,强行往前带并霸道地附上一吻。 “唔?!”嘴巴虽然说不了话,可是李砚浓的一双眼睛会说。 嫌弃和对谢思衡的指责一览无遗。 她根本就扭动不了身体,被谢思衡抱着紧紧的,舌津滑入期间恶意扫荡,所有的呜咽和挣扎都被吞噬。 蓄足了力气,猛地推开面前的人,得了喘息的空,李砚浓下意识擦了擦嘴,脸色潮红。 这一举动被谢思衡瞧了个正着,嗓音嘶哑诱惑,“嫌弃我?” “没…没有。”她说话的声音带着一丝丝颤抖,不是害怕,只是大口喘息,顾不上说话又得要回话。 为了不让谢思衡继续发癫下去,李砚浓稳住心神,喘息片刻后主动询问道:“殿下这两人可是有什么烦心事,怎的日日饮酒?” 第三十章 用你的一双慧眼来挑选九皇子妃 昨夜的经历让李砚浓心有余悸,为了防止再次被谢思衡轻易地抱起放到床上,她暗自握紧了桌子的边缘。 然而,对于谢思衡来说,这些细微的抵抗不过是徒劳无功的挣扎。 可就算是看穿了她的无用功,也还是惯着,全当瞧不见,凤眸微眯。 “你在打探我的事情?” 这几句话问的,好像下一刻谢思衡就要呵斥的质问一句,这是你能打探的吗? "殿下若心中不悦,我便不再多问。" 李砚浓的声音中透露出淡淡的疏离,似乎并无太大的兴趣去追寻答案。 然而,这淡淡的一句,在谢思衡听来,却仿佛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如同小猫轻挠人心,让他心中微动。 "你尽管问,我喜欢你向我提问。"谢思衡的回答出乎李砚浓的意料。 她抬头望去,眼中满是惊讶。他的声音平静而坚定,仿佛是一种宠溺,又似一种温柔的抚慰。 谢思衡他,想干嘛? 心中如此想着,二人莫名谁也没开口,就这样眼神对峙着,李砚浓终究没能抵挡住这份压抑的沉默,再度打破了平静。 “殿下可是遇到了不顺心的事?” 谢思衡点头,“的确是遇见了一件烦心事。” 他和李砚浓难得有这样可以慢慢交谈的机会,每次见面了就是做那档子事儿。 虽然滋味蚀骨销魂,可总如此,他总觉得差了点儿意思。 李砚浓睁着一双明亮的眼睛瞧他,非常耐心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而谢思衡也在等着她的主动询问,只是见她没有接茬,便自己继续道:“太后和皇后催我选皇子妃,逼得紧。” “这是好事。”李砚浓没有半分犹豫,心中更是想着,若谢思衡选了皇子妃,说不定人家夫妻两个命里调油,红袖添香的就没自己什么事了。 谢思衡没出声,李砚浓也没察觉到对面的人眸色含着怒意,兀自说道:“殿下也到了该成家的时候了,身边有个知冷知热的人陪着,不错。” 见无人应自己,李砚浓抬首,蓦地对上谢思衡阴沉的眉眼,吓得她有那么一瞬间呼吸一滞。 “你倒是为我着想。好啊!明日大大长公主府的水席,帮我好好挑选一番。” “你与我厮混这些时日,应当了解我的喜好,全靠你一双慧眼了替我挑选一位称心如意的皇子妃。” 当谢思衡轻启薄唇,吐露出那些话语时,他的面容上并未流露出丝毫的笑意。 反而是一股难以言明的冷意弥漫开来。 他的眼神深邃,仿佛藏着无尽的寒冰,让人不由自主地感受到一股冷意。 大大长公主是谢思衡的姑母,与当今陛下一母同胞的兄妹。 龙生九子,当今的陛下有九个皇子七个公主。 五皇子至九皇子,正值青春年华,原该在两年前便踏上选妻之路。 然而,因皇后娘娘凤体欠安,病榻缠绵,故将此重要之事延后两年。 如今,皇后娘娘身子康健,特将给众皇子选正妻的大事交给了在宫外的大长公主去操办。 只许在水席上选合适的人选,再交由皇后娘娘过目即可。 这不今日终于迎来了挑选佳偶的良辰吉日,期待着能在众多闺秀中,给众皇子选妻。 李砚浓这时才知晓,原来谢思衡是要带自己去大长公主的水席。 亦或者说是未成婚皇子们的选皇妃的现场。 去的肯定都是世家的小姐和夫人,她去做什么? 没名没姓的,若是被人发现了捉拿住,指不定会是个什么下场。 更要命的是,谢思衡竟然要带自己去那种地方?若是被人发现了他们之间的关系…… 思虑至此,李砚浓忍不住心生忧虑,“殿下,这等重要的席面,带上我,不合适。” 李砚浓的抗拒都溢于言表了,就差紧张地跪下来求谢思衡别玩她了。 把她往这种席面上带,无异于送自己去死。 都是得罪不起的贵人。 谢思衡浑不在意,起身抬步往床榻走。 “此事以定,没有商量的余地。” 后来,不管李砚浓说什么,谢思衡都是罔若未闻,一直到第二日的晌午起身,李砚浓都在做着最后的挣扎。 “殿下…”才开口,就被谢思衡抬手打断。 “安国寺念经的和尚都没你吵。”谢思衡嫌弃的口吻说完抬步离开。 谢思衡离去不久,府内的婢女便携着一套首饰和衣饰款款而来。 “李姑娘,请换上这套衣裙吧。殿下半个时辰后会府门口等您。” 李砚浓随意扫了一眼那首饰和衣裙,虽不显得特别华丽,却也雅致得体。 她心知,既然已经劝说不动谢思衡,今日这场合怕是避无可避了。 只是,她将以何种身份出现在这场宴会中呢? 李砚浓在更换衣裙的过程中,眉头紧锁,一脸忧虑。 孙惜月问起,她才将这些烦心事向孙惜月倾诉,后者听完之后,轻轻地安慰道:“既然是九殿下亲自带你去的,那他肯定已经一切都安排妥当了。” “可九殿下也是奇怪,怎的不提前说与小姐听,惹得小姐因这事犯愁。” 听了孙惜月的话,李砚浓的心情稍微平复了一些。 想来也是,谢思衡既然要带自己去,定然是都替她安排好了。 否则就她一个叫不出名号的,能进得去? 思及此,李砚浓才稍稍松了口气,梳妆打扮之后的模样赫然出现在孙惜月的眼前。 她本就身姿挺拔,气质独特,只是平日的装扮过于朴素,未能充分展现她的魅力。 现在,经过精心的修饰,她的樱桃小嘴红润动人,腮边泛着淡淡的桃花红,杏仁般的眼睛犹如春日的湖水,波光粼粼。 衣袂随风飘动,黑发如墨,一条精致的翠链垂落在其间,为她的整体形象增添了几分雅致。 孙惜月看着眼前的美人,忍不住赞叹道:“小姐,你真美!” 闻听孙惜月这一声赞叹,美人腮边红晕翻飞,眸露羞意,“嘴巴真甜。” 经过片刻的羞怯,李砚浓并未匆忙离开房间,而是驻足在铜镜前,仔细端详着自己的容貌,眉头紧锁,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最终,她仍觉得有些不妥,于是转向身旁恭敬侍立的婢女,轻声吩咐道:“请为我取来一块遮面的轻纱,颜色最好能与我的衣裙相协调。” 第三十一章 未来的九皇子妃会喜欢 当细纱遮面的李砚浓出现在谢思衡面前时,他微微皱起了眉头,发出一声难以捉摸的轻哼,让人分不清是欢喜还是恼怒。 “与本殿下同行,让你觉得很丢人?” 他的话语听起来像是在责怪李砚浓擅自加上了这块面纱。 可却也不出声让她将面纱取下,由着她去了。 “走,带你去给本殿下选皇子妃去。” 他话语一落,便直接牵起她的手,领着她上了马车。 大长公主府离九皇子府有五条街的距离,若是寻常时候走着去都行得通,只是今日情况特殊。 大长公主府外的街道宽阔到能停下三辆马车并排的空间,每个府邸的马车等主人下了之后,还能够在大长公主府外调转一下方向。 远处,一辆装饰着九皇子府独特图徽的马车缓缓驶来,这一细节立刻引起了旁人的注意。有人高声提醒道:“九殿下的马车来了。” 话音刚落,仿佛被无形的命令所驱使,所有马车纷纷停下了前行的步伐。 即便是那些原本停在大长公主府邸前的马车,也像是被施了魔法一般,迅速而整齐地调转车头,避让开来。 没有人敢挑战谢思衡的耐心,更没有人敢与他产生任何形式的冲突。 谁也不敢挡了谢思衡的路,甚至不敢与他发生拥挤。 毕竟曾经就有发生过同类似的事情。 只是那吏部尚书周大人次子的马车挡在了九皇子的马车前停顿了片刻,就发生了九皇子怒拽吏部尚书次子出马车暴打的情况。 这场殴打之后,吏部尚书次子周恒的几颗牙齿被打得脱落,至今仍然不敢露出笑容,生怕被人看到他那残缺不全的牙齿,更是因为这场羞辱而羞于见人。 这一事件在京城中引起了轩然大波,人们都在议论着九皇子的暴行。 只是没人去同情周恒,周恒这人劣迹斑斑,众人皆道他挨打不冤。 谢思衡从马车上先下来,京城的贵族女子们许久未曾亲眼见过九皇子的真容。 此刻,他如一颗璀璨的明珠般突然出现在她们眼前,令人无法移开视线。 尽管她们早前已听闻九皇子行事作风颇为乖张,稍有不如意之处便会展现出暴戾的一面。 然而,眼前的他,俊朗非凡,宛如一位内敛而沉稳的贵族公子,哪里像传闻中描述的那样呢? 或许,传言终究只是传言。 “问九殿下安。”众人齐刷刷颔首屈膝问安。 "起来吧。"谢思衡的声音响起,众人抬头望去。 只见他一只手轻轻掀起车帘,另一只手则向车内伸去。众人心生好奇,不知车内究竟是何方神圣,能让九皇子如此细心呵护,必定是身份非凡。 李砚浓从未想过会在这种众目睽睽之下亮相,她缩着身子,偷偷瞧向那只伸进来一半的手,心中犹豫不已。 然而,现在的情况犹如一把无形的刀悬在脖颈之上,李砚浓紧闭双眼,深吸一口气,尽力让自己保持冷静。她那纤细的手搭在谢思衡的手掌心,顺着他的牵引下了马车。 她的出现像是一颗投进平静湖面的石子,激起了周围人群的好奇与猜测。 她们眼神中闪烁着探寻的光芒,不断偷瞄着那位神秘的美人,试图揭开她的面纱,窥探她的真实身份。 她不仅与九皇子同乘一车,更在大庭广众之下与他手牵手,这般亲密的举动更是让人震惊。 只是等九皇子和神秘美人的身影消失在门口,众人也没认出来那个美人究竟是哪家小姐。 大长公主府的管家听闻九皇子来了,赶忙赶来迎接,“九殿下,您可曾想要去拜见大长公主一面?” 谢思衡说,“不必,待会儿席开就瞧见了。” “望西亭空着吗?” 望西亭是大长公主府的一个建筑物,建立在假山之上,高于大长公主府的所有建筑物,面朝西北,其意是有着眺望西北大漠。 可这京城与西北大漠隔着千里,哪里是站上望西亭就能够瞧得见的。 坊间传闻,大长公主与四品中郎将王驰将军关系匪浅,后不知发生了什么缘故,王驰驻守大漠不再回京,大长公主与当年的榜眼大婚,距离此事过去已经十来年了。 大长公主婚后不久,大长公主府邸就出现了一座望西亭,知情者传闻是大长公主用来思念旧情郎的。 “空着呢。”管家颔首屈身,礼数尽显,“一般人也不敢去那儿,此时无人。” 谢思衡点头,“你去招呼其他人,席面开了,差人来换本殿下过去。” 说着,便将人带到瞭望西亭。 李砚浓望着长长带拐的阶梯,忍不住咂舌,正欲提着裙摆跟上谢思衡,前面的人忽然停下转身,朝她伸手。 她身旁伴着孙惜月,而谢思衡则与云一同行,两人都按照谢思衡的命令,留在了亭下,静静等候。 立于高亭,不仅可将大长公主府邸的全貌尽收眼底,连四周的风光也如画卷般铺陈开来。 微风轻拂,带来阵阵清新,令人心宽神爽。 沉浸在这微风之中,连日来笼罩在李砚浓心头的阴霾似乎也被吹散了不少。 她仿佛从这风中嗅到了自由与美好未来的气息,那是久违的、令人向往的。 心中萌生了一个愿望,若有一日心愿得偿,她定要去见识那更为广阔的世界,去探寻那未知的风景。 然而,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未曾察觉身后有一双眼睛正默默地注视着她,那目光深邃而复杂,似乎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故事。 “喜欢这里?” 谢思衡突然出声,将沉浸在幻想中的李砚浓吓了一跳。 还未缓过神来,就见谢思衡上前一步与自己并肩站立,“再喜欢也没法子带你出来,这是姑母的府邸。” “若是喜欢得紧,在我府邸建一座差不多了。” 听着谢思衡的话,李砚浓也不知是不是自己想得太过美好,有那么一瞬间竟然觉得谢思衡是说要建给她。 下一刻,就听见谢思衡道:“你都如此喜欢得很,想必我未来的皇子妃也喜欢。” 李砚浓忍不住眸底带着怜惜瞧他,这人倒是会想,只可惜到死前都没有娶到皇子妃。 等一下,若是如此看来,今日以水席为借口实则为了选皇子妃的席面,谢思衡主动选不到皇子妃? 那她岂不是脱离不了苦海? 在这思绪纷飞的时刻,李砚浓的心神不禁微微飘远。 这微妙的失神,却未能逃过谢思衡的敏锐观察。 误以为李砚浓是因为自己提及未来的皇子妃而心生醋意,谢思衡不禁心中暗喜,眉宇间难掩得意之色。 “裴青一事,按你的意思办妥。接下来,你想做什么?”他迫不及待地追问,心中早已痒痒难耐。 提及裴青,李砚浓那原本空洞无神的眼眸中,逐渐泛起一抹狠厉之色。 她语气平淡如水,却透露出即将掀起狂风巨浪的预兆。 “让他先多享受些眼下的荣宠,日后跌落尘埃时,才会更加刻骨铭心。” 闻此言,谢思衡心情大好,忍不住勾起唇角。 第三十二章 她的新身份,将军义女 李砚浓不经意间瞥见这一幕,眼前的谢思衡。 那个昔日里桀骜不驯,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进”气息的少年,此刻却难得地流露出了几分少年特有的稚气。 仔细回想,谢思衡今年才十九岁,仅仅比她年长两岁而已。 这微不足道的年龄差距,却让谢思衡已经踏上了战场,并且凯旋而归。 而她却是将日子过得一塌糊涂。 因家中从小就她一个女孩,娘因为生她根本受损难有孕。 爹也不是没想过纳妾室要个孩子,娘也给物色了一年轻女子,粉色花轿入府时,电闪雷鸣花轿被劈。 未过门的妾室完好无碍,可已经是吓得丢了三魂七魄,只觉得李宅恐怖不敢入府,于是作罢。 后来再想纳妾室入府几回,也总会遇上各式各样的事,于是乎京城知情的女子都不敢入李宅的门。 爹后来也曾说,命中仅有一女许是他的命,就不再强求。 于是乎爹娘都对她寄予厚望,倾囊教导,期望她日后能够有独当一面的能力不输其他男儿。 只可惜她或许天生就不是被寄予厚望的那块料子,文不成武不就,还天真被骗…… 现下想来,若是在爹娘膝下,哪怕是不嫁也是好的。 “九弟,听闻你来望西亭了,我特来寻你。” 忽而响起一道爽朗男声,听着距离应当是在望西亭下。 凭着声和称呼,李砚浓猜出了来人是谁。 此人,乃是九皇子同母所生的兄长,排行第六的皇子谢思勤。 "听闻前院有人传言,你带了个神秘的美人回府。我实在好奇,究竟是何等佳人,能让你这般挑剔的人都为之倾心。" 谢思勤的声音轻松而愉快,乍听之下,仿佛是一位与谢思衡关系亲密无间、心怀坦荡的兄长。 李砚浓心知肚明,此人最擅长玩弄表面文章,总能把外人哄得团团转,而背后却阴险狡诈,耍尽手段。 上一世,她小住在九皇子府时,无意中撞见他在背后谋划着如何对谢思衡使坏过,之后细听之下觉得也无伤大雅的小事罢了,便没有去管。 谢思勤正准备迈步上前,云一却伸出手臂,拦住了他,“六殿下,殿下已有吩咐,不许其他人上去。” 谢思勤闻言,脸色一沉,原本的豪爽之气瞬间变得凌厉起来。他瞪视着云一,大声呵斥道:“放肆,本殿下你也敢拦,找死?” 云一却丝毫不为所动,他面无表情地回应道:“殿下有令,不许其他人上去。” 没有任何改变的说辞,让谢思勤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他眼中闪烁着愤怒的光芒,似乎随时都可能下令将云一拖下去处斩。 下面的吵闹声也没有维持多久,因为大长公主府上的管家来了。 管家恭敬俯身问好,对谢思勤道:“六殿下,席面要开了,大长公主殿下唤众人入席。” 管家的出现,倒是给了谢思勤一个台面下。 因为他不可能真的对云一做些什么,毕竟云一可是父皇赏给谢思衡的暗卫之一,动不得。 云家暗卫,乃是由宫中精心培养出的皇子护卫,二十位出类拔萃的云家子弟,本应以公正无私的态度分散在各位皇子身边。 然而,谢思衡却独享十人,这份殊荣几乎可以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圣宠之深厚,可见一斑。 “知道了。” 谢思勤应了一声,眼睛抬眼瞧了望西亭一眼,暗暗咬牙对云一道:“别忘了提醒一下本殿下的九弟,要开席了。” 云一颔首点头,“是。” 管家已经传达了消息,便顺水推舟地为谢思勤引路。 待望西亭下恢复宁静,谢思衡与李砚浓相依相偎地从望西亭走下。 他们避开喧嚣的花园与宴席,选择了一条幽静的小道。 入了歇息的小院,等着外面安静下来了,谢思衡才要牵着李砚浓往外走。 想到外面有百来双眼睛瞧着,李砚浓心生怯意。 本就是不光彩的关系,她实在是大方不起来,太羞耻了。 谢思衡神色自若,直接牵着李砚浓就入了席,原本一人的席位,临时加了个席垫。 在众人好奇而审视的目光下,李砚浓不得不从容地坐下。 台阶下的宾客虽然满腹疑惑,但出于礼节,他们只敢默默好奇,不敢贸然询问。 然而,众皇子却不受约束,他们的好奇心驱使他们开口询问。 “九弟,这人是谁啊?”五皇子年二十一,名谢思政。 前面几位皇子成婚封了亲王,剩余的都是还未成婚的皇子。 五皇子问出口,所有人都瞬间竖起了耳朵,只是还不等谢思衡去编,大长公主就来了。 入席后,大长公主的目光扫过众人,最终也还是不可避免地落在了谢思衡身旁人的身上。 “小九,这位小姐是?” 大长公主的语气微有些严肃,她得知消息后就立刻派人去打探。 然而,无论怎么查探,都未能确定谢思衡所带的那位小姐究竟是哪家的千金。 身份暂且不明不提,但两人男未婚女未嫁,却同席而坐,实在是有失体统,不知羞耻为何物。 李砚浓的内心紧张得仿佛要跳出喉咙,身边的谢思衡却宛如一片静水,丝毫不显慌乱,甚至还有闲暇递给她一颗晶莹剔透的葡萄。 “王将军的义女,王砚浓,暂时居住在我府中。” 一句轻飘飘的话,李砚浓都惊了一下,怎的连她姓都改了? 王将军?哪位王将军,怎么不事先与她通一通口供呢? “王将军?”大长公主心中疑惑,“哪位王将军?” 王姓将军数不胜数,哪怕是五六品的官职,也可称呼一句将军。 谢思衡见李砚浓只用一双眼睛瞧自己,也不接自己手中的葡萄,索性伸手越过面纱,塞进了李砚浓的嘴中。 “自己动手拿着吃。” 谢思衡霸道说完,才对大长公主回道:“驻守在西北大漠的王驰王将军的义女。” 此话一出,四周一片肃静,皆不约而同地看向大长公主。 大长公主也有片刻错愕失神,但是很快就恢复如常,“原来如此。” 四个字,将李砚浓的身份带过不再多言。 李砚浓原以为会被继续追问下去些什么,可竟然都戛然而止了。 这位王驰将军,究竟是何人? 第三十三章 都是我胡乱编的 宴席刚刚拉开帷幕,清洌的酒水、精致的糕点、新鲜的水果,一切都显得那么诱人。 随着时光流转,宴席的氛围也逐渐从单一的吃喝转变为了更为自由的活动。 谢思衡心知在位置上待下去得不到宁静,准备带李砚浓离开。 可是六皇子没有如此好心,他瞥了一眼仍坐在原位的大长公主,随后走到了谢思衡的席位旁。 “九弟,真是佩服你的机敏。”他嘴角微翘,话中却带着几分钦佩之意,“知道今天的宴会是为了选皇子妃,你就特意带了王将军的义女来做挡箭牌,真是高明啊!” 这话里话外,无疑是在指责谢思衡不识时务。 今日的宴会,是皇后与大长公主特意安排的,意在挑选合适的皇子妃。 谢思衡因不好违抗只得前来,只是来了还耍心眼子,有意避开选皇子妃。 这等行为,若是放大了去说,就是不敬皇后与大长公主,辜负了两位长辈的好意。 若是传出去,恐怕会让人议论纷纷。 李砚浓虽然知晓今日的席面是用来选妃,可原以为谢思衡是故意带她前来寻求刺激。 眼下瞧来才清楚,原来是拿她来当挡箭牌。 所以昨夜和今早说要她来帮忙挑选九皇子妃的话,也是玩笑。 李砚浓深感谢思衡的行为实在无趣至极,然而,她的心中却也明了了几分。 从一开始,谢思衡就没有真正考虑过选皇子妃的心思,尽管他的年纪已经不小了。 看看其他的皇子,甚至是家中稍有些丰裕情况的男子,在这个年纪,哪一个不是已经有了妻,甚至妾室通房也不在话下。 然而,谢思衡却是个例外。 她曾亲自试探过,谢思衡在那方面,完全是正常的。 这让她不禁好奇,究竟是什么原因,让谢思衡如此抗拒选妻呢? “老六。”大长公主忽然开口,语气中略带责备,“说话谨言慎行。” “若是你这番话被有心之人拿去做文章,够参小九一本的了。” “一母同胞的亲兄弟,说话怎的不过脑子?” 毫不留情的责备像一记重拳,打得原本满面春风的谢思勤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他紧咬牙关,硬是将那份被长辈当众呵斥的尴尬和屈辱咽下肚去。 然后,他低下头,双手作揖,诚恳地自省,默默地承认了自己的过错。 "小九,你俩随本宫来。"大长公主轻描淡写地传召,两人便跟随着她来到了湖中水榭。 水榭中,大长公主端坐在主位,神态庄重,一双明亮的眸子在李砚浓身上上下打量。 "这位姑娘,真的是王驰的义女?"大长公主的声音带着几分疑惑。 “我怎么未曾听说过王驰收了位义女?而且,她这身打扮和气质,也不像是在西北长大的。”大长公主的眉头微皱,显然对李砚浓的身份有些怀疑。 李砚浓看着谢思衡那充满自信的模样,心中暗自松了口气,以为他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 然而,就在这时,谢思衡的话犹如晴天霹雳般落下:“不是,我胡乱编来诓人的。” 若是在繁华的京城,找一个年龄相仿的人来充当李砚浓的义父并不难。 可是如果有心之人刻意前去打听一下,他的谎言就会被人轻松揭穿了。 因此,远在西北大漠的王驰成了最合适的人选。 大长公主听到这话,脸色一沉,声音中带着严厉:“这简直是胡闹!” 大长公主嘴上虽然训斥着,但李砚浓敏锐地察觉到,大长公主对谢思衡和那位六皇子谢思勤的态度之间,似乎存在着微妙的差异。若要深究这种差异,或许可以说大长公主对谢思衡更为宽容和宠溺。 在被大长公主呵斥后,谢思衡并未流露出丝毫的紧张和畏惧,反而从容地站起身来,轻描淡写地解释道:“我只是和姑母开个玩笑而已。” “想必今天已经到场了即可,我便带着人先走了。” 谢思衡并没有选择正面的回应,而是打算直接溜走。 至于今日的这场水席盛宴,若是仅凭大长公主一人之力促成,谢思衡或许还能找个借口避而不来。 然而,皇后也牵涉其中,这让谢思衡即使再怎样洒脱不羁、心高气傲,也不得不亲自出席。 如今既然事情已成,他便不再多做停留,准备带着人离去。 只是大长公主想要说些什么,谢思衡也听不见了,人已经走远。 她望着那个远去的背影,微微皱起了眉头,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和宠溺,“这孩子,真是被陛下给宠坏了。” “本宫连话都没说完,他就跑了,真是个急性子。” 一旁的老嬷嬷见状,轻轻地笑了笑,然后拿起茶壶,为大长公主添上热茶,轻声安慰道:“九殿下天生如此,这并不是他不尊敬您,反而是因为他把您当作疼爱他的长辈,才会表现得如此无拘无束。” 在寻常百姓家中,长辈的宠爱往往能让晚辈们行为放肆,毫无顾忌。 这也是九殿下对大长公主的无尽亲近和信任。 “方才陆管家来秉,九殿下带了礼物来,是殿下知晓您喜欢的紧的物件,要不让人呈上来瞧瞧。” 嬷嬷一番话,顿时让大长公主宽慰了不少,“算了,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 顿了顿,语气中也不免多了分欢喜,对身旁的人吩咐道:“命人将东西取来瞧瞧。” 谢思衡带着李砚浓光明正大地从正门离开。 李砚浓原以为这场闹剧会在此刻画下句点,她打算一到九皇子府就抽身离去。 然而,出乎她的意料,马车并未驶向预期的目的地,反而朝着京郊的方向疾驰而去。 外面车夫的吆喝声透过车厢传入耳中,李砚浓掀起帘子一角,这才惊觉马车已驶出繁华的京城。 她心中一紧,转头看向谢思衡,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安:“殿下,我们这是要前往何处?” 问完这话,她突然想起了一个人——孙惜月。 刚才在长公主府的大门外,孙惜月也是在的,李砚浓一时不察,还以为孙惜月也上了马车,只是坐在马车的前室上。 现如今挑开帘子一角一瞧,竟然没瞧见孙惜月的人,不由紧张担忧起来。 第三十四章 我们光明正大在一起 谢思衡斜倚在马车背板上,神态自若,他嘴角微翘,透露出一丝狡黠,“我的人已经将她安全带回皇子府了。” 话语间,他眼中闪过一丝神秘,仿佛藏着什么有趣的秘密,“有好东西给你瞧瞧。” 谢思衡的语气和神情都让人感觉他似乎在憋着什么坏主意,这让李砚浓心中充满了好奇和疑惑。 马车驶出城外不久,便来到一片茂密的树林。他们沿着林间小道深入,没走多远,就瞧见了一座四方的宅子。 宅子瞧着蛮新,像是近不久才修缮过的。 三面高耸的围墙围起,李砚浓原以为谢思衡会敲门进入这幽静的院落。 却不料他下一步的动作出乎李砚浓的预料,猛地伸手,一把将李砚浓拦腰抱起,两人如飞鸟般轻盈地跃上了墙头。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李砚浓惊慌失措,刚要喊出声,又被谢思衡以手掩口。 他贴近她的耳畔,低语:“别喊,惊动了里面的人,就没好戏瞧了。” 谢思衡话落,又揽着李砚浓的腰身跃身一跳,来到了屋舍瓦片上。 两人的脚尖刚刚触及地面,一声娇媚的尖叫声从他们脚下的屋内传出。 “轻点,段郎,好疼……” 尽管这声音中带着一丝情欲的喘息,李砚浓却立刻辨认出了这是谁的声音。 是她,沈如枝! 回想起上一世,沈如枝嫁入府中不到半个月,就在整个宅子里指手画脚,对她百般羞辱。 她所依仗的,不过是那个孩子,以及裴家母子二人的偏爱和纵容。 想到这些,李砚浓的心中泛起一阵涟漪,她似乎已经明白自己此刻身处何地了。 这里,应该就是裴青和裴老夫人花了她的银钱买来的宅子。 谢思衡唇角微勾蹲下身子,似打算伸手揭开这瓦片瞧一眼里面的画面,被李砚浓伸手握住了要使坏的手。 “别,别动。” 她其实已经听明白了,沈如枝现在正在屋内与人厮混着。 只是听那称呼,想来不是裴青了而是另有其人。 段郎?上一世她怎么不知沈如枝身旁有一位姓段的男人? 里面的暧昧声音此起彼伏,听在李砚浓的耳朵里却是如拂耳而过的风声,根本就掀不起丝毫的波澜。 满脑子都是知晓这件事后,该如何去利用起来。 想得入神,屋内忽然传来婴孩的啼哭以及男人的咒骂,“啧,好好的兴致,被他嚎一嗓子全嚎没了。” 按照时间算来,这应当是沈如枝已经产生下来半年之久的孩子,裴茂。 这孩子一岁的生辰礼的半月前,裴青和裴老夫人带着她们娘俩回得宅子。 以她的愧疚和羞愧,将她逼得不得已点头留下了母子二人,几天后裴青就纳平妻礼将人引进门,半个月后就是裴老夫人找她要了银钱给孩子办生辰礼。 约莫在孩子两岁的时候,二人有过独处的时候,她见孩子圆润可爱,没忍住想要伸手抱起,却是被面带厌恶地踹了一脚。 稚嫩的童音叫嚣着难听的话语,“脏女人,不准碰我,不许你碰我!” 李砚浓当时整个脑子都是如同花火炸开了似的怔愣不知该如何是好。 最后她还因此被裴青和裴老夫人训斥过,觉得是她要对孩子做些什么,才会惹得孩子哭闹。 思及此,李砚浓垂在袖口里面的手下意识渐渐收紧。 她清楚得很,一个小孩子怎么可能会知晓这件事。 不是裴青就是裴老夫人教导一个孩子说这样的话。 可是他们竟然对一个孩子说这样的事,小儿管不住嘴,若是传扬出去…… 光是思及此,李砚浓都觉得身子发冷,不寒而栗。 “段郎别气,茂儿应当是饿了。“沈如枝娇媚的声音响起,没有再传来少儿不宜的声响。 应当是二人止住了不再继续苟且下去,紧接着就听见沈如枝哄孩子的声音,“茂儿别哭,再哭下去,你爹就要生气了。” 爹?孩子的爹不是裴青吗? 可裴青此时应当在就职享受着众人的吹捧才是,那沈如枝口中的爹难不成是…… 疑惑的种子在李砚浓心中慢慢生根发芽,甚至连答案都要呼之欲出的时候,就听见里面继续传来对话声。 “爹?你不是让他喊裴青叫爹吗?”语气中带着浓浓的不满,好似还带着不悦的情绪。 “所以他与我何干?” 沈如枝的声音响起,“段郎,你明知我为何如此。” “何故还拈酸下去?只要裴青能够将我俩的儿子养育长大,而后捧入官场,最后得利的还是我们俩。” “到时候你就是官老爷的爹,而我则是官老爷的娘,日后日子和美多好啊!” 沈如枝的阴谋赫然供出,李砚浓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不是惊讶和诧异,而是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喜给震惊住了。 所以裴茂根本就不会死裴青的儿子! 想到上一世因为这个孩子她所受到的委屈和针对,她似乎知道该用什么法子来对付裴青和裴老夫人了。 甚至是借子耀武扬威的沈如枝。 “到时候?到什么时候?你与裴青你侬我侬,到时候他怎会知晓我是他爹?” “说不定没多久,裴家那老太太就会因为这个孙子,将你带进门。” 段郎的嗓音中透露出深深的幽怨,好似对沈如枝带着孩子与裴青在一块儿多么的不悦。 然而,他终究没有开口提出带走沈如枝和孩子。 看来,沈如枝也是命运不济,只碰到了一个只会在嘴上说说的男人。 天道轮回,报应不爽。 这一切都是她自找的,所以李砚浓对沈如枝的遭遇并无半点同情,只觉得这是她自作自受。 “不会的。”沈如枝的口吻笃定,“裴青与那老太与我说了,为了稳住家中那个有钱的媳妇,暂时要委屈我与茂儿在这别院住上个几年。” “等裴青日后休妻了,才会将我风光迎娶。” 沈如枝的语气中透露出了丝丝骄傲,甚至是沾沾自喜,紧接着就听见她似表忠心一般道:“可是为了段郎,我也会想法子周旋,绝对不会答应他的。” “眼下不就是等着他们母子送银钱过来,养着我们三人吗?就等着日后我们的儿子有出息后,咱们再光明正大地在一块儿!” 第三十五章 无法理解成是巧合 一直到婴孩的啼哭声停止,里面的谈话声也才戛然而止。 李砚浓大概是清楚了目前的情况,到了马车上,忍不住好奇向谢思衡探询:“殿下,您是如何得知她的住所,甚至预见到这个男人会出现在此处的?” 谢思衡淡淡一笑,目光中透露出几分轻蔑,然后转向李砚浓,反问道:“你既然已经知道了这个外室女的存在,难道就没有动过念头去探寻她现在的栖身之处吗?” “你究竟是真的想要报复,还是仅仅满足于口头上的宣泄?” 突如其来的质问让李砚浓措手不及,她原本准备好的话语在谢思衡的反问面前瞬间消散。 她并非没有预想过在沈如枝上门之前先找到她,只是最近的事情太多,让她有些应接不暇。 又或许,是她潜意识里认为,沈如枝会在半年后出现,因此总觉得时间还充裕,无需着急。 然而,眼前的情形告诉她,她错了。 她应该早些动手调查,越早发现沈如枝的踪迹,她就能更早地制定出相应的策略。 现在,她必须重新审视这个局面,做好准备。 心中如此想着,便想起了今日的发现都是出自谢思衡的帮助。 或许是那天晚上,她和谢思衡透露了这件事,所以他才会调查出了沈如枝的住所,亦或者是派人在这儿盯了数日,等这个男人出现后,特地带她前来观瞧。 因了解了谢思衡的用心良苦,她心中有些许感动,微微颔首柔声道:“今日之事,多谢殿下相助。” 谢思衡没有应答,眸光淡淡扫过李砚浓后又挪开,好似并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只是随手而为,并不要求得到李砚浓的感谢。 马车缓缓驶入城中,稳稳地停在了一家热闹的茶肆前。 谢思衡优雅地率先下车,随后耐心地等待李砚浓戴好面纱,一同步入茶肆。 茶肆内人声鼎沸,曲目的声音尤为突出,吸引了众多听众。 裴青一眼就看见了九皇子与一位美丽的女子走了进来,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讶。 “裴大人,快看,那是九皇子!”有人兴奋地低声呼唤裴青,“这是个难得的机会,我们快去打个招呼,让九皇子也认识认识我们!” 裴青皱了皱眉,他本应在宫中当值,此刻却出现在这里,确实有些不妥。 更让他感到意外的是,他竟在此处巧遇了谢思衡,而谢思衡身边的那位神秘女子更是让他心生好奇。 这个身型和气质,是爱是熟悉无比。 除了是李砚浓也没有旁人了! 如此尴尬的情况之下,裴青是不想上前,甚至恨不得直接装作没瞧见。 可偏偏不凑巧一事,前脚才在听书的时候,与昔日的同窗以及今日的好友吹嘘了他的九皇子垂青,九皇子准备重用他等等风光事。 若是这个时候露怯了,岂不是就会被人察觉到事情蹊跷? 因为九皇子暗中的相助,他近日来是真的混得风生水起,且连那官职比自己高的,都有意向自己抛橄榄枝,主动交好,好不风光。 裴青静默不动,脸上的犹豫之色愈发明显。 他的同伴们开始心生疑虑,急切地想要寻求答案,语气中透露出丝丝焦急。 “裴大人,你刚才所说的,难道全都是谎言,只为了欺骗我们?” “九皇子真的与你并不熟识?你是在故意夸大其词吗?” 读书人的面子,是他们最珍贵的东西。 在如此直接的质问之下,裴青胸中涌起一股难以抑制的冲动,脸色也因愤怒而变得通红。 "荒谬!我裴青乃读书人出身,更得陛下恩赐,贵为探花郎,岂会信口雌黄,编造谎言来欺骗各位?"裴青眉头紧皱,声音中透露着坚定与不悦。 然而,人群中仍有人心存疑虑,试探着道:"裴大人既如此说,那便请您与九皇子打个照面,若是能得九皇子青睐,引荐我等结识,那便真是我等荣幸之至,也能沾沾裴大人的福气。" "此言有理,裴大人若能引荐,我等感激不尽。" "愿沾裴大人之光,共谋前程。" 众人纷纷附和,无形中将裴青推上了风口浪尖,进退维谷。 他心中暗自咬牙,面上却不得不维持着从容的笑容,只能硬着头皮向前迈进,已然没有了退路。 面上强撑出一副自得无常的模样,跨步朝着上二楼的台阶走去。 只是才要走进了扶梯,我却被一位面色冷峻的护卫拦下,“找死?” 二楼赫然无人,在曼妙的纱帐中,坐着二人。 自从李砚浓跟着谢思衡到了二楼,底下所有人的一举一动都能够非常清晰地尽收眼底。 包括被众人众星捧月的裴青,他们似乎在争论着什么,作为旁观者的李砚浓和谢思衡瞧得清楚,裴青好像是被众人怂恿着要做些什么事。 李砚浓微微皱起眉头,侧头看向身旁的男人,轻声问道:“殿下,你带我来这儿,是想让我看什么?” 在她的眼中,自从沈如枝那件事之后,现在能够在茶肆里再次见到裴青,或许并非偶然,而是谢思衡有意为之。 只是裴青见她,肯定是一眼就能够认出来。 谢思衡看了看李砚浓,“听戏。” 李砚浓闻言眉头微拧,又是听戏?那这场戏是关于裴青的? 因觉得谢思衡不会做什么无用功的事,所以总觉得他此举是有意为之,甚至隐隐都有了些许的期待。 谢思衡似乎洞悉了她的心思,忍不住嘴角轻扬,露出了一抹戏谑的笑意。 他那双迷人的凤眸瞥向她,声音中带着几分调侃:“今日有一场陈世美杀亲杀妻杀子的戏,我特意带你来观赏。” 李砚浓听着谢思衡的话,心中满是困惑。 这种戏码,光是提起名字就能让人明白其中的内容,若是闲来无事,倒也可以作为消遣。但特意前来观看,却显得有些多此一举。 除非,谢思衡别有用心,想要借此给她某种暗示或警示? “裴青呢?”李砚浓对裴青的突然出现感到困惑,实在难以将其视为简单的巧合。 第三十六章 懦夫,是来捉奸的吗? 若说是巧合,那也未免太过巧合,仿佛一切都被人精心策划过一般。 “只是巧合。”谢思衡轻声吐露,声音中的冷淡让李砚浓不禁感到一丝寒意。 他怎么感觉谢思衡刚才那一瞬间,周身仿佛散发出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气息? 在他们对话间,裴青已被云一拦在楼梯口。 谢思衡忽然开口问道:“想让他上来吗?” 亦或者说,谢思衡想问得李砚浓,是否想见他。 谢思衡装出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随意地问了句,眼神自得地投向了舞台。 戏似乎已经开演有一段时间了,他们显然是来晚了。 李砚浓内心是拒绝的。 在宅子里,她总是选择独处,好在白天裴青那讨厌的家伙总不在家,夜晚她们还可以分开住,避免见面。 正当她准备摇头拒绝时,她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了与裴青同行的那行人。 若是没有记错,方才裴青所处的位置,应当是被身旁众人给捧着的位置。 所以方才,裴青是很风光的时候? 思及此,李砚浓好似猛地想到什么,勾唇一笑,“殿下,让他上来吧。” 话落,就听谢思衡对身旁的人吩咐道:“将人赶出去。” 这句话出来,李砚浓都一时险些没有反应过来,不明所以地先喊停了要去执行命令的侍卫。 李砚浓略带困惑地看向谢思衡,声音温柔如春风:“殿下,您这是怎么了?为何突然动怒?” 谢思衡的脸色沉了下来,眉宇间流露出不容忽视的怒气。 刚刚还好好的,怎么一下子就生气了? 李砚浓感到十分不解,她目不转睛地盯着谢思衡,试图从他的每一个细微动作中捕捉到生气的原因,但一切都是徒劳。 “有人打搅了本殿下的雅兴,赶走不应该吗?”谢思衡的声音冷淡而高贵,透露出一种睚眦必报的气息。 在这稍微有些炎热的夏日里,他的声音如同清晨的微风,虽然轻柔,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凉意。 难道就因为这个原因? 李砚浓不认为这就是事情的源头,她心中正盘算着自己的计划,于是再次用柔和的语气,带着几分恳求的意味说:“殿下,还请您高抬贵手,让他上来吧。” 她的话还没说完,谢思衡就冷冷地打断她:“你竟敢借本殿下的名义给你的男人增光添彩,李砚浓,你的胆子可真不小啊!” 就在前一刻还一头雾水的李砚浓,似乎突然领悟到了什么,她的神情微微一滞,眼睛也瞬间低垂下来,心中涌起一阵莫名的惊慌。 谢思衡这是吃味了?! 考虑到这一点,李砚浓虽然内心有些疑虑,但还是决定抓住这难得的机会。 她再次软化了自己的语气,诚恳地对谢思衡说:“殿下,您看看下面的人,他们都是裴青的好友,或者是最近才巴结他的人,若是让他在这时丢了面子,往后想要他痛苦的几率就会少上几分。” 谢思衡听到这里,不禁有些不屑。 他几乎就要冷笑一声,反问李砚浓这与他有何关系。 然而,李砚浓却抢在他的前面,急切地说:“殿下,我好不容易才等到裴青如此得意的时候,我想我们可以再加把劲,让他更加风光。” 今世的发展来得突然,裴青定是也被惊喜冲昏了头脑,她不想等裴青反应过来后打起警惕,想要快些将人击垮才好。 原本还万分不情愿的谢思衡,似明白了李砚浓想要做些什么,眸子微变之后点头。 “将人传上来。” 彼时的楼下,云一险些就要动粗将裴青给踹开了。 一直在他跟前说要见殿下一面。 云一心中冷笑,殿下是他想要见就能见的? 只是下一刻,就要楼上侍候的人下来,说九殿下要见裴青。 裴青内心早已如热锅上的蚂蚁,背后那些目光如针,刺得他如坐针毡。 就在他感到颜面即将扫地,几乎要开口求助于李砚浓之际,九殿下的召见如春风拂面,给了他一线生机。 想必,这其中李砚浓的助力功不可没。 想到有李砚浓在谢思衡身边巧妙斡旋,裴青心中的大石瞬间落下,仿佛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他踏着沉稳的步伐上楼,来到谢思衡与李砚浓的身旁,依礼作揖问安。 然而,谢思衡的态度却冷若冰霜,对他的问候置若罔闻。 “殿下,裴大人给您问安。” 李砚浓轻声提醒,谢思衡这才回过神来,他懒懒地开口:“裴青?他来做什么?” “殿下,裴大人向您问安。”李砚浓恭敬地答道。 谢思衡微微侧过头,用余光扫了一眼,鼻子里发出轻轻的一声哼气,显得既不屑又充满不羁。 “难道是来捉奸的?”他的声音带着几分戏谑,仿佛真的在猜测裴大人的来意。 这句话让李砚浓不禁想起了他们初识的那几个夜晚,以及后来的许多个夜晚。 她心中冷笑一声,裴青捉奸? 懦夫,哪里会有这种胆子。 裴青站在一旁,心中不免有些忐忑。 他瞥了一眼李砚浓,只见对方正用安慰的眼神看着他,只是眼对方眼底的嘲意他丝毫没有察觉到。 于是,他鼓起勇气,再次向谢思衡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感激:“殿下,裴某能在此遇见您,实属荣幸。裴某心中充满感激,特来向您致谢。” 李砚浓站在一旁,微笑着看着这一幕。 她轻轻开口,声音柔和而温暖:“裴大人,您无需如此客气。殿下宽宏大量,定会理解您的诚意。” 裴青听了李砚浓的话,心中顿时安定了许多。 他感激地看了李砚浓一眼,然后再次向谢思衡鞠躬致谢。 平静的几句话,顿时就化解了裴青的尴尬。 裴青也是瞧出来了,李砚浓真的可以在谢思衡的面前说上几句话。 想着就算是什么地方得罪了谢思衡,也能够有李砚浓在一旁帮自己开解说情,不会出现什么大问题,心下边稍安一些。 脸上笑容绽开,“还有我那几位挚友,一直久仰九殿下的威名想要结识一番,不知殿下可否赏脸?” 第三十七章 我想陪着殿下用膳 在裴青身旁,李砚浓的存在就像是一颗定心丸,让他充满了信心。 这种信心也体现在了他的语气中,难以掩饰的兴奋弥漫开来。 然而,李砚浓却选择了沉默。 她清楚,关于做决策的事,她最好还是保持沉默。 对于谢思衡的内心想法,李砚浓同样捉摸不透。 因此,她决定不越雷池,以免将谢思衡得罪了。 裴青等了一会儿,见谢思衡没有回应,便不自主地看向李砚浓,向她投去暗示的眼神。 然而,李砚浓却装作没看见,对他的暗示视而不见。 好让他知晓谁才是大小王,日后还是敬着些好。 谢思衡有意晾着他,戏台上的表演难得被他瞧了进去,底下堂厅内的裴青好友几次抬头瞧来。 眼看着都要失去耐心觉得无趣离开了,李砚浓主动添茶倒水。 谢思衡见状,心中明了,有意帮李砚浓一把,于是点头道:“可以,将人喊上来,坐在后头瞧。” 其实坐在后面,哪里能看到戏台上的表演,最多只能看到李砚浓和谢思衡的后脑勺。 然而,对于裴青的朋友们来说,光是能够坐在九皇子的身后,就已经是莫大的荣幸了。 他们出去后,甚至可以大肆吹嘘一番,说自己曾与九皇子一同在雅阁观赏过戏曲。 戏曲一次演不完,都会分成段落,少则七天,多则半月或者一个月。 锣锅声歇下来,谢思衡直接离开了。 离开谢思衡后,裴青等人的小圈子瞬间活跃起来,与先前在谢思衡面前时的庄重安静截然不同。 “刚才那位蒙着面纱的美人,莫非就是传闻中的王驰将军义女?” “大长公主府的事,像风一样迅速传遍了整个京城……” 裴青听闻这些议论,心中不免泛起复杂的思绪。 谢思衡竟然带着李砚浓面见大长公主,这份荣宠究竟有多深? 他竟有些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一方面是昔日自己未曾珍惜的人,忽而得到如此尊贵人物的青睐而产生的微妙情绪。 离开茶肆,她担心谢思衡又会带她四处闲逛,而时间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流逝,眼看着太阳即将落山。 于是,她鼓起勇气,轻声说道:“殿下,今日出来已经一整天了,我确实有些累了,我们还是回去吧。” 谢思衡轻轻哼了一声,似乎有些不满,“哦?今日你的目的都达成了,就不再需要我了吧?就要急着回裴家,是吗?” 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调侃和不满。 李砚浓微微一愣,随即抿了抿嘴唇,努力挤出一丝笑容,“殿下误会了。” “我并没有那个意思。我只是觉得,天色已晚,我们应该早点回皇子府。而且,我也想陪殿下一起用膳。” 听到这番话,谢思衡的心情似乎好了许多。 他不再阴阳怪气地说话,而是对着马车外的云一吩咐道:“回府吧。” 今日水席已散,京城内的其他皇子选皇子妃之事仍如雾中的花,难以捉摸。 唯独九皇子妃的人选,似乎已有了眉目,尽管那神秘女子以王驰将军义女的身份出现,但她的真实家世与背景仍是迷雾重重。 众人心中暗自猜测,这样一个身份不明的女子,九皇子真的能够得偿所愿吗? 毕竟,宫内的那些贵人们,怕是不会轻易应允的。 不出所料,谢思衡带着这位王驰义女出席大长公主的水席后,京城内的议论之声更是此起彼伏。 果不其然,谢思衡带着王驰义女出席大长公主水席的消息传到了宫内。 贾贵妃踏入皇后的宫殿,谦卑地低头行礼,以示请安。 然而,皇后并未给予她过多的温暖,反而用冷淡的言语对她进行了微妙的训斥。 众人都明白,这场水席虽设在大长公主的府邸,实则是皇后病愈后的一次重要亮相。她以主人的身份,展现出自己的权威和地位。 其他皇子虽然心中不满,但为了顾及皇后的颜面,都纷纷前来参加。 然而,九皇子谢思衡却是个例外。 他虽然到场,但却带着一名女子,在席间公然亲昵,举止轻浮。 更令人惊讶的是,他在宴会还未结束时就匆匆离去。 尽管大长公主出面为他辩解,试图为他掩饰,但这些话在皇后听来,无疑是对她的一种不敬。 皇后婉转地提醒道:“贵妃,身为母亲,你既要侍奉陛下,也不能忽视了对孩子的教导。” “九皇子天性活泼,但若过于放纵,恐怕将来难以驾驭,应适当的管束和引导。” 贾如珠深知皇后的弦外之音,却选择了避其锋芒。 在她看来,皇后的提醒虽有道理,但自己的处境和角色也需考虑。 作为陛下的宠妃,她的首要任务是维护这份恩宠,为家族谋取福祉。 更重要的是得要为思勤谋划一个未来,不可莽撞行事。 于是,她微笑回应:“皇后娘娘说的是,妾身会多多管束的。” 她的回答既表达了对皇后意见的尊重,又巧妙地转移了话题,没有直接与皇后产生冲突。 贾如珠虽然多年来荣宠不断,可好在没有眼高于顶,这是皇后比较满意的。 很快,九皇子府就收到了贾贵妃的传召,让谢思衡即刻入宫一趟。 这个时候,李砚浓才离开没多久,谢思衡换了身劲装,直接道:“没空,回了。” 他的话语中透露出不容置疑的果断,随即,他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向府邸外。 他十三岁就跟着主帅上阵过,后来年岁再大一些,慢慢地开始自己带兵打仗,早已经是熟手了。 李砚浓回到裴家,又是直接钻进了厢房内,裴老夫人不满地嘟囔了几句,却也无法奈何她,最后只得无奈地去做自己的事情。 午间时分,裴青面带愁容地回到家中,径直找到裴老夫人,试探着问道:“娘,有件事我想向您确认一下,咱们家现在究竟还有多少银子?” 裴老夫人不假思索地回答道:“儿啊,我和你爹都是庄稼人,哪里会有什么积蓄。” 第三十八章 让李家给女婿买宅子 裴老夫人话音刚落,她才察觉到儿子神情有些不对劲,心中不由得紧张起来,“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见到儿子的脸色不对劲,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裴老夫人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你是不是又惹了哪位大人物生气了?” “快,快去把你媳妇叫来,让她来处理这件事!” 裴老夫人的话音刚落,整个厢房内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李砚浓猛地抓起桌上的茶壶,推开厢房的门,目光冷冽地锁定裴老夫人的背影,手臂一挥,茶壶便飞了出去。 瓷器摔落在地的声音清脆刺耳,吓得裴老夫人连忙躲到了裴青的身后。 可惜,她的力气终究不够,茶壶并没有飞得太远,没能如愿以偿地砸中那个讨厌的老虔婆。 “李砚浓,你竟敢用茶壶砸我,你这是要造反吗?”裴老夫人愤怒地叫嚣着,一副泼妇的模样,想要扑上来,却在触及李砚浓那冰冷如霜的目光时,生生止住了脚步。 她转而看向儿子裴青,委屈地控诉:“你看看你媳妇,她这是怎么对我的?简直是无法无天了!你看看她的眼神,哪里像是在看婆母,分明就是在看仇人一般!” 裴青内心早已纷乱如麻,母亲的哭闹更是如同火上浇油,让他的心情愈发烦躁。 李砚浓的行为虽有过错,但在裴青眼中,她的动机却情有可原。 李砚浓为他付出良多,乃至委身于谢思衡。 然而,母亲却不明就里,一味地要求李砚浓去解决问题。 在裴青听来,母亲的言辞仿佛是在暗示李砚浓需用身体去平息事端。 即便是裴青自己,也觉得这种想法荒谬至极。更何况,今日之事并非得罪了谁,而是另有其事。 “娘,别胡说了,不是得罪了人,而是…” 裴青的同僚与挚友曾多次提议上门拜访,但裴青始终未能应允。 原因无他,只因他现在所居之地颇为简陋,实在不便示人。 除了昔日的上司李达,因公务记录在册的地址找上门来,其他人皆不知裴青如今所居何处。 这四方小院破旧,他生怕那些眼光锐利的人窥见,会嘲笑他的落魄。 裴青的目光不自主地移向了李砚浓,后者正平静地与他对视,那双深邃无波的眸子,竟让裴青心中涌起几分莫名的心虚。 知子莫若母,刚才裴青的那一眼,就叫裴老夫人想到了另一个法子。 当即就换上一副谄媚的笑容,凑近李砚浓的身边,轻声细语地唤道:“乖媳。” 每当裴老夫人有所图谋时,她便会变得如此谦卑而亲切,仿佛变了个人似的。 “你相公如今身居高位,我们可不能让他的同僚们看轻了他。” 裴老夫人继续道,“你爹的那个宅院,我瞧着真是恢宏气派,虽然比不上九皇子府,但也算得上是富贵显赫。不知你能不能跟你爹娘商量一下,将那宅子暂时借给你相公使用?” 李砚浓听着裴老夫人的话,心中不禁泛起一丝鄙夷。 她知道这老太太又在耍上不得台面的心思了,可她又不是从前那个几句温言良语就能够诓骗的李砚浓。 当即就沉下一张脸来,毫不客气地反问道:“凭什么?” 郊外那幢新粉刷的宅子,显然是专为沈如枝准备的。 缺钱了便想到她了,可他们在享受时,何曾想过她? 裴青看到李砚浓如此激动,他决定试试以退为进的策略。 “娘,这件事,真的不能为难娘子。” “岳父和岳母本来就不太喜欢我,娘子和他们的关系好不容易才有所缓和。我们不能再因为我而让他们产生任何不愉快。” 裴青的话说得十分诚恳,但在李砚浓听来,却像是鳄鱼的眼泪。 每一个字都充满了虚伪和狡诈,让他感到恶心。 恨不得直接当面就戳破裴青的虚伪,可她还得再等等。 于是面上挂上了浅笑,“你肯为我着想,我真的很感动。” “那就听你的,不去打扰爹娘了,相信你能够想到解决办法的。” 李砚浓丝毫不接裴青的招,说完之后就返回了屋内。 房门关起,裴老夫人和裴青就站在院中。 裴老夫人见此,有些急切地上前追问道:“傻儿子!你到底怎么回事啊?” “这种事情直接去找亲家解决,虽说不一定能够要到那个老宅子,但是他们肯定会为了李砚浓而给你置办一座宅子的!” 裴青一时间有些愣住,他原本打算以退为进,等李砚浓像以前那样主动站出来为他解决这件事。 然而,出乎他的意料,李砚浓并没有这样做,而是毫不关心地转身进了屋。 裴青心头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郁闷,几次想开口说话,却硬是挤不出一个字来。他感到自己像是吃了只苍蝇,恶心得难受。 最后,实在没辙了,他只能转向裴老夫人,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和恳求:“娘,你再进去说说吧。” 那群同僚已经提出过要上门不止一次了,已经着急口推辞过几次了。 眼下也是看着次数多了,对方都有出现了不高兴的情绪,不能再推辞了。 否则对方还要以为是他眼高于顶,瞧不上同僚们了。 裴老夫人虽然生气,却是为了儿子,还是点点头,敲响了李砚浓的房门。 经过漫长的对话,李砚浓终于因为厌烦而打开了门,让她得以进入。 一进门,她又开始了滔滔不绝的言辞,话题五花八门,从各种角度切入。 甚至她还虚伪地宣称,裴青一旦飞黄腾达,身为妻子的她也会跟着享受荣耀。 李砚浓对此只想冷笑。 在前世,她不是没有见识过裴青飞黄腾达的日子,但那个时候的风光并不属于她,而是属于那个外室和她的私生子。 李砚浓佯装出为难的模样,“可我也没多少银钱。” 此言一出,裴老夫人顿觉事情似乎有了转机,心头涌起一股难以言表的喜悦。 她甚至丝毫未察觉,为何近来棘手难缠的李砚浓,此刻难得的好说话。 第三十九章 向贵人求助去 “你没银钱没事,你娘家有呀!” 裴老夫人张口就是要她去求、去借,丝毫不管她是否能够拉得下这个脸面。 李砚浓嘴角勾起一丝冷笑,面上却装出一副忧郁的模样,道:“裴青的颜面至关重要,他现在正是风头无两的时候,我们可不能让旁人看了笑话。” “只是,上次我爹娘因你上门行骗之事心生芥蒂,上次还特地警告我,若再因家中琐事去娘家寻求帮助,他们便会强行让我与裴青和离。哪怕是被休弃,也不愿让我再与裴青有瓜葛。” 李砚浓的话语中透露出无限的悲戚与不舍,但在裴老夫人的耳中,这却像是一桩一举两得的好事。 如今她儿子裴青春风得意,李砚浓的这番话更是让裴老夫人觉得顺水推舟,既能维护裴家的颜面,又能摆脱一个让她心生不满的儿媳,何乐而不为呢? 现在她儿子步步高升,除了没银钱外,其他的都有! 正好早就瞧不惯这荡妇多日了,不如趁着最后再要一笔银钱给裴青买座宅子撑场面,然后休弃了李砚浓,将如枝母子俩接过来! 裴老夫人眼中闪烁着迫切,声音带着几分不容置疑:“好媳妇,你心里对裴青的情意,我这个做娘的怎会不知?你愿为他付出一切,我也看在眼里。” 她顿了顿,语气转为严肃:“既如此,那你就回娘家,快些准备些银钱来吧。” 虽然没有直接说出口,但两人心中都明白,裴老夫人的这番话,实际上是在暗示着要让裴青休妻。 孙惜月站在一旁,双手紧握,极力克制着想要上前为小姐打抱不平的冲动。 这些日子在小姐身边,她已经对府中的这些人心知肚明。 她清楚小姐的相公和婆母都是什么样的人,分明就是那庄稼地里头的蚂蟥,专吸小姐身上的血! 李砚浓敏锐地察觉到身边的孙惜月情绪正在升温,即将爆发。 她不动声色地伸出手,轻轻握住她的胳膊,温柔地扶着她起身,同时握住她手臂的手施加微妙的力度,示意她保持冷静。 她微笑着对裴老夫人说,“好,我这就去处理。” 正当李砚浓准备踏出厢房的门时,裴青突然从厢房门口冒了出来。 他显然已经偷听到了屋内的对话,此刻与李砚浓四目相对,脸上露出焦急之色,声音中带着几分苦涩和深情。 “娘子,我不会离开你,更不会放弃你。”裴青的眼神坚定而执着。 他深知,与李砚浓的关系是他目前上升的捷径。 若与她分开,他的升迁之路将会变得漫长而艰难。 他可能会步李达的后尘,被固定在某个职位上,度过漫长而平淡的岁月,甚至是一生。 这样的命运,裴青绝不甘心接受。 他需要李砚浓,她对他来说至关重要。 裴老夫人看在眼里,心中焦急万分。 她急忙走到裴青身旁,紧紧抓住他的手,频频使着眼色,似乎在暗示着什么。 她的表情和动作充满了期待和紧张,仿佛在告诉裴青:这是一个重要的决定,关乎他的未来和命运。 裴青怎会不知裴老夫人心中如何想的,但是老娘到底是农妇,眼皮子浅显,只能够瞧见眼前的东西。 “就算丢脸又何妨,我深信,只要有你陪在我身边,我们的家必然会日渐辉煌。” 裴青的声音充满坚定,他甚至有些冲动地想要上前紧紧拥抱李砚浓。 然而,李砚浓却巧妙地后退一步,优雅地坐下,巧妙地避开了他的拥抱。 "呜……"李砚浓用手帕轻轻掩住面庞,仿佛被裴青的言辞深深打动,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实际上,她早已洞悉一切。 昨天,她给予了裴青极大的面子,又怎么可能就此满足? 裴青的贪婪如同无底洞,只会让他越陷越深,无法自拔。 “我亦不愿舍弃这段姻缘,然而你的面子也至关重要,身为你的妻子,怎能见你如此痛苦而无动于衷。”裴青心中轻叹,脸上却带着淡淡的关切。 李砚浓微微抬头,眼中流露出一丝深沉的思索,仿佛正在权衡着什么。 这模样让裴青心中升起一丝期待。 他尽量保持语气的平静,轻声问道:“娘子,你心中是否有何妙计?” “或者,是否有哪位可以求助的贵人?”裴青的话语中透露出一丝暗示,但依旧保持着足够的含蓄。 他深知自己一旦开口,恐怕就会忍不住直接提到谢思衡的名字。 然而,身为男子,他仍然保留着最后的一丝尊严,不愿如此轻易地妥协。 两人间的对话就这样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李砚浓并没有开口接话,担心自己一开口就会忍不住骂人。 裴青这人还真是…烂到了骨子里了。 两人早已貌合神离,彼此心中都清楚再也无法成为夫妻,但一纸婚书仍将他们束缚在一起。 他的所作所为,实在令人难以置信。 回想起当初,自己真的是瞎了眼才会选择他。 孙惜月见火候已到,便开口说话,但又显得有些犹豫,“小姐,我其实是有一个办法的,只是执行起来可能会有些棘手。” 李砚浓对孙惜月的话并不太信任,甚至有些不耐烦,“你一个小孩子懂什么,别再添乱了。” 裴青却对孙惜月的话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脸上露出了惊讶的神情。 “娘子,不妨先听听她的计策,说不定能有意想不到的收获呢?” 李砚浓的语调不似从前那般温和,带着几分坚定和决绝,"她毕竟还是个未及笄的孩子,这种事关银钱的大事,她能懂得多少呢?" 李砚浓一直以来的行事风格并非如此武断,只是裴青和裴老夫人都未曾察觉到她的改变。 几番拉扯之下,最终还是让孙惜月说出了她的计策。 裴青和裴老夫人听完孙惜月的计策后,几乎同时将目光转向了李砚浓,期待她能给出回应。 李砚浓一副意外的神情,却道:“这法子行不通,相公是朝廷要员,怎可跟借贷沾染上干系?” 第四十章 宅子不能写你名字 裴老夫人却不愿轻易放弃这个机会,她急切地反驳道:“裴青的身份确实特殊,确实不宜涉足此事,但你不一样啊!你可以出面操办!” 李砚浓似乎被这个想法震惊了,她瞪大了眼睛,似乎十分意外:“以我的名义借贷?那这样一来,我的名字岂不是会很快传入我爹的耳中?” 李家在京城虽然不算是显赫的商号,但也有着不小的家底和门路。 李砚浓是李家唯一的女儿,若是关于李砚浓借款的字据一出去,想必立刻就会被人送到李家去。 借此攀关系或者是做要挟的都可能会发生。 毕竟对于不少的人来说,这都是一个不错的机会。 裴青在听了这番话后,也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 他担忧的是,一旦岳父岳母得知此事,恐怕会再次逼迫他们走上和离之路。 他的目光不禁转向了孙惜月,眼中闪烁着深沉的算计,这一幕被李砚浓看在眼里,她闭了闭眼,努力平复着内心的波澜。 裴青,这个狡猾的家伙,竟然想要借孙惜月的名义去借债。 他哪里来的底气,做出这种无耻至极的事情? “惜月,你既然不是裴家的死契丫鬟,借贷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吧?”裴青厚颜无耻地说道。 孙惜月一听这话,眉头紧锁,脸上露出不悦之色,“你怎么能让我这个丫鬟去借债呢?我可不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孙惜月的拒绝毫不含糊,甚至还用一种愤怒的眼神斜睨了裴青一眼,看得裴青脸上火辣辣的,心中也是一阵尴尬。 裴青其实也有他的小算盘。他不愿让裴老夫人出面,无非是不希望别人知道他裴大人竟然需要依赖母亲去借贷买宅子,那样太丢人了。 孙惜月轻轻一笑,提出了个主意:“京城里总有那些有口皆碑的铺子,我们不如去借一笔隐债。只要多给些银钱,让他们保密就是了。” 在这繁华的京城,什么样的人没有呢? 有的人本事通天,有的人却因一时的困境急需银钱,却又不想失了面子。 裴青一听孙惜月的建议,顿时觉得这是个绝佳的法子。 当即就拉着还想继续争取和试探的裴老夫人出了屋子。 从李砚浓的屋内出来后,裴老夫人虽然气愤,可是在裴青的一番解释和权衡利弊后。 裴老夫人哪怕是心里面再有什么法子,也做不了主了。 后来,裴青曾找过李砚浓,想借她手下的杂役和婢女去街上打探消息,然而被李砚浓果断拒绝。 “这些人都是我父母的心腹,你若借去,他们定会有所察觉。”李砚浓的话语中透露出坚决和谨慎。 裴青无奈,只得自己稍作装扮,与裴老夫人一同上街寻觅。 孙惜月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忍不住低声问道:“小姐,既然有意布局将他们引来,为何不直接安排好一切,让他们自投罗网,省得他们四处寻找,白白浪费时间。” 李砚浓以从容不迫的态度,轻啜着碗中的“避子汤”,待其下肚,才慢条斯理地开口,“这,仅仅是序幕而已。一旦我插手过深,他那敏锐的头脑,难免不会对我起疑。” “还是让他们自己去摸索吧,最终,一切都将落入我的掌握之中。” 裴老夫人与裴青寻了一家可靠的借贷机构,凭借着他们的铺子,成功地借到了二百两银子。 然而,这二百两要想买下一座气派的宅子,显然是捉襟见肘。 即使是位置稍好、普通的二进院宅子,其价格也在二三百两之上。 母子俩几乎立刻就达成共识,他们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了现下所居住的这栋宅子上。 这栋宅子虽谈不上富丽堂皇,却胜在位置优越,紧邻书院。 对于许多有子女的家庭而言,这无疑是一个极大的吸引力。 于是,他们找到了李砚浓,希望能商议将宅子卖给他,换取一笔现金来补贴家用。 “当然可以!”李砚浓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但随后也提出了自己的条件。 “这栋宅子是我最后的积蓄了,当初是我倾尽所有购置的。所以,新宅子落成之后,能否以我的名字来命名?”她询问道。 一个靠借贷才买来的屋子,她才不稀罕要。 裴老夫人没有答应,甚至还试图洗脑李砚浓无私奉献。 现如今这宅子的确是冠在李砚浓的名下,当初为了给裴家的人一个惊喜,她是用自己的嫁妆先秘密买了这宅子后才告知他们的。 当初也的确因为冠名的事情裴老夫人与她闹过,后来还是裴青出面讲和,才将裴老夫人劝下。 其实当初裴青要是不出面讲和,故意要表现出向着她的模样,李砚浓恐怕还真的情急之下为了不让裴老夫人生气,就把地契转给了裴老夫人。 想必那个时候裴青根本就看不上这四方小院,而是盯上了更值钱的嫁妆,想要借此机会来把她牢牢哄骗一番。 “当然不行!那借贷回来的银钱足足二百两,我背了债款,还把宅子写你的名,要是发生了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我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吗?” 裴老夫人也不是个蠢妇,浅显的道理倒是想得清楚明白。 李砚浓一副吃惊的模样,“咱们不都是一家人吗?就算是冠在我的名下也不会竹篮打水一场空呀!” 从李砚浓的话语中,裴青感觉到了几分安心。 还好李砚浓并没有要跟自己和离的心思,还是可利用的。 只是这宅子…保险一些,的确是不方便冠上李砚浓的名字。 裴青亲自出面,故技重施在李砚浓面前好说歹说,李砚浓也强撑着要听不下去的冲动听完了全程。 最后一副好似真的被说动了,却有些伤心的神情点点头。 “其实我都清楚,你们都还在防着我这个外人。”故作可怜状扭过身去,随后一副不可再讨价的口吻道:“那宅子我不想着就是了。” “你们如此防着我,我也心中不快,这宅子我愿意卖了,不过你们给我签一个字据。” “不管这宅子卖了多少银钱,你们都先给我签一张借款百两的字据吧。” 第四十一章 崔丞相的女儿前来拜访 这个宅子当初李砚浓买下来不到百两,但是也接近了。 现如今她要的字据也不是为了要银钱,只是为了要二人亲笔签名的字据罢了。 最后一阵掰扯,李砚浓还是坚持了自己的底线,让裴青和裴老夫人一阵精打细算下来,还是同意了李砚浓的要求。 这座宅邸是现成的,前房主出手阔绰,家具和其他物品都直接赠送了。 宅邸坐落于繁华的市街旁,却巧妙地避开喧嚣,正门开在了一条僻静的大路上,宽敞得足以容纳一辆马车。 原本乔迁新居是喜庆之事,值得大肆庆祝,但裴青却别出心裁,为了营造一种一直居住于此的假象,他刻意低调行事,省去了繁琐的庆贺。 于是,他简单地整理了一下宅邸,便邀请了几位同僚前来。 他们围坐在一起,品酒吃肉,欢声笑语不断,继续享受着从前未被如此吹捧过的快乐。 后来到了收拾的时候,裴老夫人的怒气如火山爆发,“平日里那两个李家送来的丫鬟不是总在家中闲荡吗?今天怎么就如同人间蒸发般消失无踪了!” 裴老夫人所说的丫鬟,正是李家所赠的那两位。 不止她们,就连那两名杂役也如同消失在空气中一般,无影无踪。 李砚浓和孙惜月早已算好时间,提前出了门,她们并不打算参与裴青接待同僚的活动。 想来裴青也是这个意思,不希望她在场。 原本到了傍晚,李砚浓提前一天就和云三说了,不用送饭了,乃至是晚上也不用来驱马车来接,她会自己去九皇子府。 原本想着有家暂时不好回,下午索性就在街市上随便逛逛瞧瞧,顺便带着孙惜月吃顿好的。 谢思衡得知此事后,竟直接命令云三在街市上将主仆二人拦住。 云三说“殿下说外面炎热,请姑娘入府纳凉。” 李砚浓无法违抗谢思衡的命令,只得顺从前往。 一入府门,她便被带到了韶光院。 石桌旁不知何时搭起了一个棚子,巧妙地遮挡了下午的烈日,下方还放置了一把宽大的竹椅。 谢思衡刚好从屋内走出,见到李砚浓,他快步走来,轻声说道:“日后若无处可去,就来我府中。” 李砚浓心中泛起一丝疑惑,感觉谢思衡的眼神中似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幸灾乐祸。 她坚定地回应道:“我并非无处可去,只是不想回去罢了。” 她可不会傻到主动送上门去,晚上勉强可以应付,但白天绝对不能踏入那危险的虎穴。 话音刚落,她清晰地看到谢思衡的脸色阴沉下来。 这位剑眉星目、英俊非凡的男子,此刻冷着脸站在她面前,如同寒冬中的冰山,让人不敢靠近。 由于身高的差距,她不得不仰起头来凝视他。 “你这张嘴,难道除了那些我不爱听的话,就再也说不出别的了?”他语气中带着一丝戏谑,却也不乏深深的认真。 尽管面色有些不悦,他还是轻轻地拉着李砚浓的手,两人一同在躺椅上坐下。 一坐下,谢思衡就如同一只不安分的猫,开始在她身边轻轻地触碰。李砚浓抓住了他乱动的手,低声提醒道:“殿下,还有人在呢。” 谢思衡问道:“人?在哪?” 李砚浓还以为他是在故意逗她,转头就要瞧云一和孙惜月他们,可是一扭头才发现。 别说是个人了,就是枝头的鸟都不见了。 李砚浓吃瘪后,只得乖乖闭上嘴巴,但那只柔软的小手却不肯放松,紧紧抓住了谢思衡那只不安分的手。 “殿下,大白天的,收敛点。”她轻声提醒,试图让他规矩一些。 谢思衡却觉得这一幕十分有趣,忍不住又靠近了些,将李砚浓紧紧拥入怀中,“你在教我做事?” 竹椅虽然宽敞,但容下两人也略显拥挤。 李砚浓摇头,面不改色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劝谏。” 她虽然语气严肃,但动作和眼神却透露出些许慌乱,这种矛盾的神情让人忍俊不禁。 谢思衡看着她的模样,心中更是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愉悦感。 还想继续逗逗的时候,云一在远处的回廊上高声传话:“殿下,崔家的小姐前来拜访王驰将军的女儿王砚浓。” 谢思衡的眉头一皱,原本轻松的笑容逐渐凝固,变得不耐烦起来,“不见,让她走。” 他随意编造的身份,实际上并没有王砚浓这么个人。崔丞相的女儿却找上门来,显然是别有用心。 云一刚要领命离开,邓管家迅速赶来,轻轻拉住了云一的手臂,同时朝院子里喊道:“殿下,或许我们该见一见这位崔家小姐。毕竟,来者都是客,更何况是丞相的千金。” 邓管家的话让谢思衡陷入了短暂的沉思。 得不到回应,邓管家继续道:“这崔家小姐前几日就送了拜帖前来,也不算唐突,若是拒了,恐会让人生疑。” 自从大长公主的水席后,全京城都知道九皇子府邸住了个王小姐。 可区区一个将军义女,有什么可刺探的? 莫名其妙。 虽说不悦,可却还是让邓管家把人给请进了府内,同时对李砚浓道:“待会儿我陪你一块儿去,想说什么就说,不想理会就不理会,别怕。” 温柔的宽慰在耳边响起,反而叫李砚浓有了些紧张。 出嫁两年之久,她可没有招待宾客的机会,从前在家倒是有些许好友上门。 可那都是知根知底的朋友,相处交谈起来自然是不一样。 马上要见面的还是丞相家的女儿,她不免担心要露馅。 谢思衡注意到李砚浓的小手在不经意间紧握。 就在这时,身旁的婢女递过来一块面纱,他轻轻接过,细心地为她戴上,动作温柔至极。 他紧握着她的手,低声安慰道:“砚浓,别怕,有我在。” 两人携手步入前厅,只见崔小姐已经在那里等待多时。 她瞥见两人携手而来,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嫉妒,但随即又迅速掩饰起来,恭敬地垂下眼帘行礼。 “给殿下问安。” 第四十二章 我并不认识你 崔望凝,丞相府中的嫡长女,正值妙龄十六,风华正茂。 她身着浅碧色裙裳,如春水初生,清新脱俗。 外披一层轻薄纱衣,纱衣之上绣着细腻的金线,仿佛流光溢彩,熠熠生辉。 衣摆处水墨晕染,青山碧水相映成趣,透出一股子雅致飘逸之气。 传闻在十五岁及笄之年,崔望凝曾参与京城诗词大赛,才华横溢,惊艳四座,从此名声大噪,名动京城。 “起来吧。” 谢思衡与这位崔小姐打过几次照面,却并未深交,因此态度颇为冷淡。 在这短暂的瞬间,李砚浓的目光被那位崔小姐吸引了。 她打扮得如此精致,显然是有备而来。 然而,她来此的目的不是拜访王将军的义女吗? 这身打扮,这般用心,究竟意欲何为? 李砚浓心中满是疑惑,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停留在崔小姐身上,直到与崔望凝的目光相撞。 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不善,却又迅速隐藏起来,仿佛一道闪电划过夜空,瞬间即逝。 “前几日在水席上,我曾想与你攀谈,可惜九殿下却带你匆匆离去,让我未能与你谋面。” 崔望凝的口吻,像是和李砚浓十分相熟的样子,这让原本有些不安的李砚浓觉得莫名。 甚至能够感觉到崔望凝似乎是有意与自己拉扯亲近。 “抱歉,我好像并不认识你。” 李砚浓的这句话,如同一道清泉,清澈透明,不带一丝恶意,只是简单地陈述了一个事实,却无意中让崔望凝感到了尴尬。 而就在这个尴尬的时刻,崔望凝注意到李砚浓身边的谢思衡。 好似他身旁的女人说了句什么很好笑的话一样,扑哧一下就笑出来了。 他的笑声如同夏日的微风,轻轻地拂过,打破了凝固的气氛。 他的笑容洋溢着愉悦,仿佛找到了什么令人开心的事情。 他伸手揽住了李砚浓,那动作自然而流畅,就像他们之间的默契无需言语。 原本握着李砚浓的手,此刻也变成了轻轻把玩,仿佛在欣赏一件稀世珍宝。 谢思衡那张平日里冷峻的面孔,此刻也洋溢着得意和宠溺。 他的眼神里充满了对李砚浓的深深爱意,仿佛整个世界都装在了她的笑容里。 崔望凝的双手不自觉地紧握成拳,悬垂在双膝之上,下颚因愤怒而紧绷,但她的面容上仍需维持着微笑,那是为了顾及旁边坐着的谢思衡。 “我们确实未曾谋面。” 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笑意,尽管内心可能翻涌着波涛,但表面上依旧保持着从容不迫的态度。 “我父亲与王驰将军乃是多年的挚友,关系深厚。” 她继续解释道,语气中透露出一种自然的亲切。 “因此,当我得知王伯伯收了一位义女时,便心生拜访之念,也想借此机会询问王小姐,王伯伯在漠北的生活是否安好。” 崔望凝的提问合情合理,而李砚浓却无法给出回答。 因为她根本就不认识什么王将军。 当崔望凝的探究目光落在李砚浓身上时,她巧妙地用面纱掩饰了大部分表情,只露出一双充满灵气的眸子。 面对崔望凝的审视,她以一句不轻不重的话回应,“一切安好,多谢崔丞相和崔小姐的挂念。” 这句话虽简洁,却未透露任何实质性信息,让崔望凝的心中不禁生出了疑云。 可是一不好叫崔望凝直接直白的询问出口,要不然前来的意图就太过明显了。 余光瞧了一眼谢思衡,目光落在二人明晃晃交缠在一块儿的手上。 男未婚女未嫁,暂住在外男府中本就不合规矩了。 两人竟在众目睽睽之下,如此肆无忌惮的亲昵,简直是毫无羞耻之心,不顾颜面! 崔望凝与其侍女晚春眼中闪过一丝讥讽和嘲弄。 “对了。”崔望凝忽然出声道:“我父亲一直念念不忘王伯伯,不知他那腿疾如今状况如何?” 此话一出,李砚浓的神经顿时紧绷了起来。 不等她去想着如何应付,谢思衡已先声夺人:“崔丞相竟如此心系王将军,真令人意外。可本殿下在漠北的两年间,为何未曾见王将军收到过崔丞相的一封书信呢?” 此言一出,原本静候李砚浓回应的崔望凝,顿时语塞。 她略一思忖,随即开口:“或许父亲近年来政务繁忙,未能及时书信往来。” 她轻描淡写地解释道,但随即又补充:“然而,父亲对王伯伯在漠北的艰苦生活一直深感忧虑,时刻记挂在心。” 崔望凝的话音刚落,场中气氛似乎变得更加微妙。 下一刻,就听见谢思衡一声毫不掩饰的轻嗤和眸中明晃晃的讽刺。 “行了,人都见了,没事了就走吧。” 谢思衡这还算客气的了,没有明晃晃地让人滚。 崔望凝下意识地紧张起来,唇角的浅笑也凝固在脸上。 得了谢思衡的逐客令,第一时间站起身来,好似十分清楚谢思衡的秉性,也不做过多的纠缠,见礼就离开了九皇子府。 回到丞相府,才进入前厅,就被崔丞相给唤到了书房询问。 "你来说说,那女子是否真的是王驰的义女?"崔丞相的神色严肃,显然对这件事非常重视。 崔望凝的脑海中不断回放着在九皇子府前厅所遇见的那位女子。 然而,她的心中却充满了疑惑。 她摇了摇头,声音中带着一丝不确定:“父亲,女儿并未能够彻底查清她的身份。” 尽管语气中带着一丝犹豫,但她的眼神却瞬间变得坚定起来,“然而,女儿却有一种直觉,她的身份恐怕并不简单。从她的举止和谈吐来看,她的口音并非漠北之地所特有,反而更像是京城的。” 崔丞相听到这里,眉头微皱,面容严肃,“你竟然在消息未完全查实的情况下就擅自回来?你的能力,何时变得如此不堪了?” 话语里面的怪责,让崔望凝的眼眸低垂,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父亲,九殿下始终守护在那女子身边,女儿虽想深入了解,却也不敢公然行事。” “更何况,九殿下明显有意庇护,让女儿无从下手。” 崔丞相听着女儿的话,眉头紧锁,“过程如何,我并不关心。我所看重的,只是最后的结果。” “几位皇子皆已成年,除去嫡出的三皇子,九皇子无疑是最有可能继承大统的人选。” 第四十三章 作画像送入宫 崔丞相的面容上笼罩着一层深沉的筹谋之色,他低声对女儿说道:“三皇子已有皇子妃为伴,而九皇子尚未娶妻。如今,这正是你的大好时机,万万不可错失良机。” 也正是出于这份精心的策划,崔丞相才对那位神秘女子的身份如此在意。 此刻,父女二人都忧心忡忡,唯恐九皇妃的宝座被他人夺去。 崔望凝的思绪不禁飘回了几天前大长公主举办的水席盛宴。 那一天,她精心打扮,只为在水席之上绽放光彩,吸引九皇子的目光。 出乎意料的是,九皇子不仅带来了一位陌生女子共赴宴会,而且在中途竟然与她一同离开了。 她曾满怀期待,能够借此入得了九皇子的眼,只可惜…… 思及此,崔望凝心中不免有些不甘。 细雨连绵了数日,终于在第四日迎来了久违的晴空。 大长公主府派出的帖子如春风般飘进了数家府门,也悄然落入了“王砚浓”的手中。 “什么?” 原本被谢思衡温柔拥在怀中的李砚浓突然坐直,眼中闪烁着惊异的光芒,看向面前这个总是带着笑意的男子。 她的心跳在短暂的停滞之后,迅速转为焦虑。 眉头紧锁,她看向谢思衡,语气坚决:“我不是王砚浓,我不能去。” “殿下怎的总将我置于困境呢?” 因为着急,对谢思衡说话也不免带着些责怪之意。 谢思衡丝毫不恼,反而再次亲昵地抓起了李砚浓的嫩手,调子轻松问道:“怕什么?没人敢对你做什么,去吃饭而已。” 其实这次的邀请,是水席之后的选拔。 从水席上挑选出了十来位,然后今日大长公主再近距离择选一番,最后的人选名单就会被送到皇后和各贵妃的面前。 李砚浓听他的口吻如此轻松,不免眉心紧蹙,只觉得他万事想得简单随性,丝毫不管他人是否愿意与否。 “所以,这回得我一人前去,殿下不去吗?” 李砚浓不免担忧起来,得了谢思衡的点头,直接气地从榻上下来。 “殿下,我可真是被你害苦了。” 眼见生气的人要走了,谢思衡身子向前,长手一揽,再次将人给拥入怀中。 见她被气得在烛光下有些发红的脸颊,忍不住在细嫩的脸颊上轻啄了一口。 “脾气怎么这么大?不是与你说了,吃顿饭而已,吃完了我就去接你。“ 李砚浓的眼神中流露出不满,瞪了谢思衡一眼,深知此事无法逃避。 心中的恼怒让他不想正视眼前的人,于是他紧闭双眼,试图平复情绪。 算了,反正横竖也躲不过,去就是了。 次日正午时分,宴席的规模相较于前次的水席显得更为精致而不张扬。 谢思衡陪同李砚浓抵达长公主府邸的大门前,只见数辆马车陆续停下,其他贵族家的小姐陆续下车。 当九皇子府的马车缓缓驶近,众人立刻识趣地停下脚步,准备恭敬行礼。 当面纱轻掩的李砚浓从马车中款款而下时,众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落在了她身上。 京城之中,无人不知王驰将军的义女已回京,并暂居九皇子府。 而此刻,她更是以参选皇子妃的身份出现在这场宴会上,且看样子,是奔着九皇子妃的位置来的。 只是区区将军义女想要当九皇子妃,怕是难。 最多也只会是个侧妃。 当崔望凝看到人终于下来了,原打算主动上前打个招呼,然而下一瞬,车帘轻轻掀开,露出了九皇子的英俊面容。 他的目光如炬,却只在李砚浓身上流连,仿佛旁人都成了透明的空气,“吃好喝好,结束后我来接你。” 这句充满亲昵的叮咛,让周围的小姐和婢女们忍不住露出了羡慕的神情。 崔望凝紧紧握住宽袖下的手,心中的嫉妒几乎要破眶而出,但她还是凭借强大的自制力,将情绪压制下去。 她优雅地走向前,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与李砚浓交谈起来,“王小姐,又见面了。” 李砚浓一见到崔望凝,内心便隐隐感到不适。 这位丞相家的千金,只要一接近,就会给她一种莫名不安且不适的感觉。 当崔望凝伸手欲与她接触时,李砚浓反应迅速地侧身避开,只以微微点头表示礼节。 她的举动虽巧妙,但仍被敏锐的崔望凝捕捉到。 笑容在崔望凝的脸上瞬间凝固,但九皇子仍在不远处注视着李砚浓,想必也能够瞧见自己。 在众目睽睽之下,她只能强忍尴尬,继续维持着得体的笑容。 相遇后,她们一同步入府内。 刚刚跨过门槛,李砚浓便听到前方一位小姐轻声议论。 “今儿个听说来了十一位各府的小姐,还要画像送进宫去。” 李砚浓一听到“画像”二字,心中顿时涌起一阵慌乱,情不自禁地抓住了身边的婢女琅千。 琅千是谢思衡精心为她挑选的侍女,头脑机智,身手也不俗。而孙惜月虽然是李砚浓的贴心丫鬟,但频繁出入大长公主府,若是被旁人记住了长相,恐会有身份败露的嫌疑,不太合适。 琅千也捕捉到了这个消息,她主动靠近李砚浓,伸手搀扶,同时以极低的声音安抚她的不安,“莫怕,九殿下都已经安排好了。” “您今日吃好喝好就行。” 琅千一副淡定不惊的模样,倒是真的叫李砚浓宽心了不少。 主仆二人稍落后前面几人几步,这落后的间隙,便给了其他几人说悄悄话的机会。 “这王小姐怎么感觉怪怪的,两次都戴着面纱,还不合群。” “怕不是面容丑陋见不得人?”一位年纪较轻,性格稍显跳脱的小姐忍不住提出了大胆的猜想。 她的话音未落,便遭到了旁人的反驳:“休要胡言!若真是容貌欠佳,又怎能入得了九皇子的法眼?” 其实,她们几人的距离并不遥远,他们的谈话内容都被李砚浓一字不落地听到了。 这场宴席设在一座宽敞的大院里,李砚浓跟着同伴们恭敬地行礼问安后,便按照顺序入座。 只是浅尝了几口酒水,大长公主就开门见山地谈起了正事。 “画师已经在旁边的小花园里等候了,你们就按照座位的顺序,一个个去画一幅画。” “画完的画册,本宫会亲自送入宫中。” 第四十四章 与情敌示好,自轻自贱 大长公主的话语一落,前排的小姐们便纷纷起身,她们并没有争抢,反而显得异常娴静。 有人去画像,那剩下的人则闲散地找些琐碎的话题来消磨时光。 尽管话题围绕着衣服和首饰,但当崔望凝突然开口,众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了李砚浓的身上。 崔望凝的语气轻松自然,仿佛只是出于好奇,“王小姐,我早就想问你了,为何在面见殿下时,你还戴着面纱呢?是不是因为害羞呢?” 她的话听起来并无任何责备或恶意的味道,只是在单纯地表达好奇。 其他人也同样好奇,可耐不住这位王驰将军的义女有九皇子在背后撑腰,不敢冒犯了。 大长公主的目光也移向了李砚浓,就在李砚浓不知该如何回应这突如其来的注视时,琅千上前一步,主动解释:“启禀殿下,我家小姐近日皮肤过敏,脸上出现了一些红斑,恐怕会惊扰到殿下,因此特地以面纱遮面。” 大长公主对琅千颇有些了解,听罢她的解释,便点了点头,和声道:“既然如此,那就好好休养吧。” 李砚浓心中大石落地,暗自庆幸逃过一劫,忙恭敬地应声道:“是,多谢殿下体恤。” 她出身平凡,从未有过与这些官家小姐打交道的经历,今日若非琅千机智应对,她的一句不慎恐怕就会让之前的谎言彻底暴露。 崔望凝心头微微一沉,意识到错失了细探李砚浓真容的机会,这让她感到有些不快。 她并未显露分毫,只是静静地等待着。 当众人开始聊些无关紧要的话题时,崔望凝趁机再次与李砚浓搭话。 她以一种轻松而自然的语气说道:“王小姐,听说你曾经生活在大漠之中,那里的风土人情必然与我们京中截然不同。不知能否与我们分享一二,让我们也开开眼界,解解闷儿。” 起初,众人并未觉得崔望凝的举动有何不妥。 随着她一次又一次地主动与李砚浓交谈,她的意图开始变得明显起来。 她的行为不禁让人怀疑。 难道崔小姐是想要向这位王小姐示好? 怎么可能? 崔望凝身为崔丞相的千金,地位何其显赫。 若非储君人选尚未尘埃落定,她可是板上钉钉的太子妃候选。 京城的贵女公子们,哪个敢不把她捧在手心,如履薄冰? 她那频频的主动,究竟意欲何为? 大长公主虽然也察觉到了崔望凝的反常,但出于对大漠那边的好奇,原本庄重的神色也增添了几分探究的意味。 “说来也是,我们都久居于京城,未曾领略过大漠的河山,不如借此机会,说与我们听听。” 李砚浓虽然未曾亲身经历过大漠的风情,但她在闺阁之中,却喜欢翻阅各种杂志,涉猎广博。 关于大漠,她曾在字里行间中窥见过其壮丽与神秘。 就在琅千准备出手化解尴尬之际,李砚浓的声音如细水长流般响起。 “大漠虽无京城之繁华,却别有一番荒凉之美。黄沙漫天飞舞,祁连山脉的雄伟与白杨的挺拔,都是世间难寻的风景。” 她本欲继续描绘那脑海中的画面,然而,那位前去作画的小姐的归来恰到好处地打断了她。 崔望凝见状,心中掠过一丝不满。她觉得李砚浓的描述过于笼统,未能深入到生活的细节中,等同于什么都没说。 根本就没有给她去仔细分辨真假的机会。 正欲再开口追问一番,想要等到李砚浓再多说一些,却是没了机会,第二个就是她了。 以至于后来等崔望凝再转身回来,都没得到空,最后当李砚浓起身要去画像时,她心中闪过一计。 当宴席逐渐散去,崔望凝借故离开,她的步伐匆匆,目标直指侧院的花园。 她的心中有着明确的目的,她要找到那位作画的画师。 “刚才那位戴着面纱的女子,她所绘制的画像,拿来给我看看。”崔望凝的语气坚定,不容置疑,这使得画师的面容上掠过一丝不悦。 可他还是依照礼仪回答道:“那位小姐因为面上有斑,所以并未作画。” 崔望凝的眉头紧锁,心中涌起一股狐疑。 “没有作画?那她为何在后院逗留了那么长时间?”她追问,试图找出事情破绽。 每个人作画的时间都是有限的,而她在那里待了那么久,难道真的只是简单地欣赏花园的景色吗? 崔望凝的心中充满了疑惑,她感觉这件事情似乎并不简单。 “方才那位小姐对作画一时十分好奇,便与在下探讨了一番技巧。” 画师言罢,似乎想起了什么,又补充道:“哦,对了,那位小姐身边的婢女还特地提及,她们会在府中精心挑选一幅旧画,送来交给大长公主殿下。” 听闻此言,崔望凝心头微动,觉得此事绝不简单。 然而,线索渺茫,无从查起,她只得压下心头的疑惑,对身旁的婢女晚春低声道:“我们走吧。” 二人步出大长公主府的门槛,只见门口的小姐们还在窃窃私语。 见崔望凝出来,她们立刻围了上来,兴奋地分享着方才的所见,“崔姐姐,你都没看到,我们出来时,九殿下的马车就停在门口,位置一直没变。” “等了整整三个时辰呢!九殿下莫非一直在等王小姐!” 闻言,崔望凝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黑沉如夜,她毫不掩饰地怒道:“九殿下的行为与你们何干?” 声音中带着一丝不耐烦和冷淡。 说完,她轻嗤一声,转身大步走向马车,马车行驶离去,迅速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在崔望凝匆匆离去的背影之后,有人掩不住内心的喜悦,轻笑道:“瞧瞧,这不是恼羞成怒的模样?这般情景,可真是罕见啊。” “若崔望凝仍对九殿下抱有情愫,梦想着成为九皇妃,那今后咱们可有得瞧了,一出出大戏正等着上演。” 这人的话里充满了对即将到来的热闹场面的期待。 “谁不知道崔望凝一直暗恋九殿下,现在九殿下身边出现了个王小姐,她还想装大方,主动与情敌示好,真是自轻自贱。” “亏她还是丞相之女。” 第四十五章 等小鱼儿上钩 马车上,李砚浓的面纱被谢思衡取下。 他的目光,肆无忌惮地落在她的脸上,微微眯起的眼中,似乎藏着几分戏谑的笑意。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错,李砚浓心头涌起一股莫名的感觉,心跳如鼓,难以平静。 在谢思衡长时间的注视下,李砚浓终于忍不住,略带羞涩地瞪了他一眼,“殿下,我脸上有花吗?为何一直这样看着我?” 她的语气中带着些许娇嗔和不耐,却更显得别有一番风情。 谢思衡闻言,顿时放声大笑,笑声中充满了愉悦和畅快。 “因为你的美丽,让我情不自禁地想要多看几眼。”他坦然道,声音中满是真诚。 这简单的回答,却让李砚浓的心头涌起一股暖流,她不禁微微低下头,脸上泛起一抹红晕。 只是一会儿没见,谢思衡忽然跟嘴巴抹了蜜似的,这是要做什么? 或许只是一时兴起,与她逗笑。 李砚浓心中如此猜测,试图平复纷乱的情绪,轻声对谢思衡道:“殿下,我已应了大长公主的宴席之邀,那么接下来,我能否自由安排?” 闻言,谢思衡抓住她的手,习惯性地放在掌心摩挲,脸上有着不悦的神情。 “独处?” “是觉得与我待在一处无趣?” 谢思衡一双眼睛目光如炬盯着李砚浓,似想要将李砚浓心中所想都瞧个清楚的似的。 感觉到谢思衡好像是在与自己抱怨什么一般,李砚浓无奈抿唇。 “殿下在朝中当值,难道平日里都不忙吗?” “整日与我厮混,不可。” 李砚浓语气里的抵抗,叫谢思衡心里怎么着都不是滋味,眼里的柔情也渐渐消弭,索性直接斜倚在马车上,沉默的一句话也不说。 盯着行驶中时不时会被微风带起的小帘子,瞧着外面一闪而过的风景。 原本好好的一个人,忽然耍起了脾气,李砚浓想起谢思衡平日里对自己的种种照顾,心中不禁涌起一股不忍。 于是,她破天荒地主动牵起了谢思衡的手,想要缓和这突如其来的不快气氛。 这个动作或许连李砚浓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放下了对谢思衡的防备和畏惧。 她轻声解释道:“我只是觉得回去也是躺着,想四处走走活动一下筋骨。不过放心,晚膳之前我一定会回来的。” 谢思衡被李砚浓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有些措手不及,他看着自己被李砚浓轻轻握住的手,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 他很快便收敛了情绪,将心底的悸动深藏不露。 李砚浓这巨大的转变让他难得地缓下了语气和口吻,“行,随你高兴。” 话音刚落,他便意识到自己的话语可能显得有些冷淡,于是迅速补充道:“你身上的银子还够用吗?” 李砚浓这才如梦初醒,想起了自己在九皇子府换下的华丽衣裙和荷包。 轻轻拍了拍脑袋,尴尬地笑道:“瞧我这记性,都忘了把衣裙和荷包带出来了。我先和殿下一起回府,换身衣服再出门,这样穿着确实太招摇了。” 听着李砚浓如此乖顺思想周全,谢思衡心中不免柔软成一片,尽管察觉到了李砚浓过分的顺从,但相较于过去的抗拒与疏远,现在的状态无疑是更好的。 他几乎未加思索,便点头答应了下来。 回到九皇子府,李砚浓换上了自己的服饰,将琅千交还给了谢思衡,准备带着孙惜月离开。 就在这时,谢思衡叫住了他。 “琅千身手矫健,日后便让她在你身边侍候吧。” 琅千容貌艳丽,引人注目,任何见过她的人都会留下印象。 李砚浓微微一愣,随即明白了谢思衡的用意。 这是对他对她的保护,只是这份好意似乎并不方便领取。 想到自己若是带着琅千上街,肯定会被人一眼认出,若是遇上了在大长公主府的那些小姐或者丫鬟。 她的身份不就立刻暴露了? 思及此,连忙摇头,“不用了,有惜月在身旁照顾就够了。” 说完之后,李砚浓快步离开,好似生怕多留下一会儿,就要被谢思衡把琅千强塞给她一样。 刚服侍了李砚浓大半日并且兢兢业业的琅千表示委屈,她好像被李姑娘嫌弃了。 李砚浓步履匆匆地穿过数条街道,直至确信无人跟踪,才敢将脸上的面纱轻轻揭下。 她袖口里藏着鼓胀的荷包,带着孙惜月,两人一同前往城门口附近的市集。 这市集虽比不上城内那些精致的商铺,却胜在种类繁多,琳琅满目。 无论是城外的百姓还是城内的百姓,若要采购日常所需都会首选此地。 李砚浓眼角余光不经意地扫过城门口,随后她低下头,装作在挑选货物的样子,低声对孙惜月问道:“怎么样?人来了吗?” 孙惜月轻轻摇头,脸上带着几分担忧:“我兄弟还没现身,看来那边的人还藏着不露面。” 李砚浓听闻此言,心中难免生出一丝疑虑,不知今日是否能如愿钓上那条在计划中的小鱼。 她正思索着是否要出城一探究竟时,孙惜月突然拉住她的衣袖,眼中闪过一丝兴奋:“小姐,我弟弟进城了,那个老婆子应该也快要到了!” 孙惜月口中的老婆子,正是裴青花费银两请来的那位,负责在庄子上照顾沈如枝的老妇人。 经过谢思衡那么一提醒,李砚浓转天就寻了相信得过的人去庄子上盯着了。 孙惜月的兄弟,今年已经十二了,机灵得很,办事也不错。 摸清楚了庄子里头有什么人之后,李砚浓知道沈如枝自从产子后便一直待在庄子里不怎么出门。 小小的庄子除了沈如枝外,还有一个老婆子和一个小丫鬟伺候着。 老婆子每两日出来采购一次,也是让孙惜月的弟弟盯梢后得出来的结论。 孙惜月与她的亲弟弟孙惜年默契地交换了一个手势,确认了那位老婆子的身份。 一旦她在一个摊位前停下,李砚浓和孙惜月两人便迅速移步到相邻的摊位。 孙惜月刻意提高了声音,使话语能够传到隔壁摊位,“夫人,您真是好福气,老爷对您如此疼爱,知道您心情不佳,便大方地让您带着这么多银钱出门散心。” 第四十六章 大街上瞧见王将军义女真容 李砚浓的声音中带着难以掩饰的自得:“不过是些银钱罢了,算不得什么。” “若非相公公务繁忙,他必定会亲自陪伴我出门。” 孙惜月流露出满满的羡慕之情,“夫人,您可真是有福之人。老爷刚刚升职,财运就如春水般滔滔而来,日后您定能过上锦衣玉食的日子。” 在她身旁,孙惜月的弟弟假装是一个过路人,他突然插话,脸上带着好奇的神色,“这位夫人,不知您的相公担任的是何职位?” 李砚浓回应时,脸上洋溢着自豪和满足的神情,她毫不掩饰地说:“他正是一位正七品的门下录事,这个职位既吃香又轻松,非常惹人羡慕。” 她的话在旁人听来,却像是故意在大街上炫耀一般,显得这位夫人有些天真无邪,缺乏对世事的警惕和防备。 一旁的老婆子听了几句,买完东西觉得无趣便要离开。 下一刻,李砚浓的声音却洋洋自得地响起,“我相公可是九皇子面前的大红人,他叫裴青,你听说过吗?” 裴青这个名字,犹如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打破了老婆子的平静。 难道是她所知道的那个裴青? 裴老爷升官发财,还得到了九皇子的青睐? 小夫人知道这件事吗? 她从去年初九开始就一直陪伴在小夫人的身边,对小夫人现在的状况了如指掌。 小夫人与裴老爷情深意浓,无奈裴家已有悍妻当家,财政大权在握,不容小夫人入门。 于是,裴老爷不惜花费重金,在郊外庄子上筑起一座宅子,以金屋藏娇。 “罢了,今日心情愉悦,便不在此处逗留。这地方又能有什么好货色?” 李砚浓轻笑道,随即与孙惜月携手离开。 老婆子略一迟疑,也紧跟着他们的步伐。 皇商街上繁华热闹,即便是最小的铺面也是两个相连,彰显着这里的繁荣与富饶。 这条街,乃是权势与财富的象征,来往的行人皆是非富即贵,故商铺的主人们无不尽心尽力,丝毫不敢懈怠。 街上的店铺,每一家都尽显奢华,价格昂贵得令人咋舌。 李砚浓在李家身为千金时,还能偶尔来此逛逛,享受那片刻的繁华。 然而,自从嫁为人妇,为了替夫君裴青节省银钱,她再未踏入这片土地。 “跟上来了。”孙惜月看似随意地环顾四周,实则已察觉到身后的尾随者,低声提醒道。 李砚浓的目光转向前方不远处的琳琅斋,那是她们的目的地。 得知小鱼没有跟丢,李砚浓索性加快了步伐,直接进入了琳琅斋。 身后的老婆子见此,也加快了步子,光是看见这琳琅斋的名号,都下意识地想自己够不够格踏进去。 可犹豫了一瞬,为了瞧多些东西,好回去向小夫人汇报,她还是鼓起勇气,踏进了这家店铺。 与此同时,对面楼的雅间内,窗户大开着,崔望凝的贴身侍女晚春正站在窗边。 她突然咦了一声,目光似乎落在了一处,亲眼瞧着一个熟悉的身形进入了琳琅阁内。 “怎么了,晚春?”崔望凝的声音带着一丝烦闷,她正躺在雅间的竹席椅上闭目养神。 “小姐,刚才瞧见了个熟悉的人影,进了琳琅阁。”晚春恭敬答道。 崔望凝皱了皱眉,心情烦闷,躺在雅间的竹席椅上闭目养神。 从大长公主府出来,没有查清楚着王驰义女究竟是何身份,也没得到有用的信息,她心中不快。 便寻了熟悉的茶楼歇脚,打算等心中的郁气散尽了再回府。 “什么人?”崔望凝眼睛都未曾睁开,似乎不感兴趣,听婢女如此一说,只以为平日见得上地面的小姐们。 晚春暗暗琢磨,忽而想到一人,“奴婢方才瞧见两人进了琳琅斋,其中一人的身形太像那位王小姐了。” 同时似想到什么,眉头微皱道:“可奇怪的是,王小姐不是面上有红斑吗?为何刚才我见她并未遮掩。” 崔望凝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激动和期待,她坐直身体,急切地问道:“此言当真?” 崔望凝的脑海中,立刻就想到了李砚浓和那个今日在席面上十分争气的丫鬟琅千。 难不成真是她们二人? 得到婢女晚春的笃定点头,崔望凝当即道:“走,下去瞧瞧!” 在大长公主的府邸之中,王驰将军的义女曾声称自己脸上有红斑,因此总是以面纱遮面。 然而,如今却有人公然在外露出与她相似的面容,而脸上并无红斑,这种行径实在让人生疑。 在琳琅斋内,李砚浓挑选了一件极为华贵的物品。 只听得掌柜报价,“三百两。” “好,包起来。”李砚浓回答得干脆利落。 见到李砚浓如此豪爽,连三百两的东西都毫不犹豫地要包起来,老婆子心中不禁想起了小夫人在园子里的抱怨过,说快一个月了也不见裴老爷或者老夫人送银钱来。 难道裴家打算抛弃小夫人和小公子了吗? 这样的念头一出现,老婆子开始为自己的生计感到担忧。 她不过是一个郊外的普通农户,被小夫人招去园子里帮忙。 好在宅子不大,小夫人也总是喜清净不用她在院子里照顾,她便是得了空还可以回自己家休息着拿月钱。 所以给服侍小夫人这件事,是个不可多得的美差,可不能失去了。 “惜月,我送你一件银器吧。” 李砚浓轻轻一笑,随手从展示柜中挑选出一个精致的银镯子,轻轻地戴在了孙惜月纤细的手腕上。 孙惜月佯装惊讶,娇声呼道:"小姐,你对我太好了!我从小到大,连我爹娘都未曾送过我一件银器呢。" 一旁的老妇人见状,心中不禁为小夫人感到不值。 对一个丫鬟都如此大方,难道不知道节约持家吗? 然而,她并未出口,佯装同样进店观瞧的客人,只是默默地站在一旁,眼中闪过一丝不满。 只是一个丫鬟,给口饭给些月钱就算了不得了,竟然还给小丫鬟买首饰?! 这等胡乱挥霍的女人,哪里担当得起持家主母的位置? 第四十七章 我是裴李氏 老婆子见此,心中憋着酸意,快步离开琳琅斋,准备采买好其他的东西后,再去裴老爷居住的地方打探一下情况。 老婆子刚迈出琳琅斋的大门,崔望凝和丫鬟晚春便紧随其后踏入了店琳琅斋内。 崔望凝一张脸和周身的气度就是,都叫人忍不住侧目过来瞧一眼。 李砚浓只瞧一眼,都心中暗暗诧异,怎么会那么巧? 想着自己从未真面目示人过,索性装作不认识罢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孙惜月注视着老婆子远去的背影,一旦确定她已走远,便迫不及待地想要摘下手上那只耀眼的银镯子。 李砚浓见状,微微笑道:“怎么了,不喜欢吗?” 孙惜月急忙摇头,解释道:“小姐,您误会了。方才那不过是一场戏,我怎能真的让您破费为我买东西呢?” 李砚浓看着她,轻轻叹了口气,伸手再把孙惜月取下来的镯子给重新戴上,“既是说好了要送给你的,那就收下吧。这银镯子不值什么钱,只是个小玩意儿而已。” 两人正在低语交谈,晚春却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他们身边。她那双略显吊梢的眼眸,紧紧地盯着李砚浓,仿佛要从他身上看出什么名堂来。 外形是真的相似,只是这张脸,一时半会儿还确认不了。 更重要的是这身打扮,还有旁边的婢女也不是面熟的,瞧着倒是不像那位王小姐。 晚春正疑惑之际,崔望凝见她一动不动盯着人瞧也瞧不出个什么,主动上前。 下颚稍稍抬起,一双眸子微微眯起打量着李砚浓。 四人面面相觑之际,李砚浓敏锐地察觉到崔望凝眼中的迟疑与疑惑,她似乎并未完全确定自己的身份。 于是,她迅速收敛心神,故意摆出一副陌生的面孔,唇角微扬,带着一丝淡雅的笑意,轻声问道:“请问这位小姐,有何指教?” 崔望凝见她如此态度似乎是并不认识自己,心中更加不解。 难道真的不是王砚浓? 可这身型…… 她斜睨着李砚浓,语气中带着几分探究:“敢问姑娘是哪家的姑娘?” 李砚浓的装扮简约而不失雅致,头上的朱钗虽不张扬,却也别有一番韵味。 然而,这身装扮却与官家小姐的华丽气质相去甚远,让崔望凝不禁心生疑惑。 瞧着不像是官家小姐,倒像是普通人家的女儿。 李砚浓心知肚明崔望凝想要打探什么,她故意隐瞒身份,以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她轻轻摇了摇头,语气温和却又不失坚定:“我已经不是姑娘家了,我是裴李氏。” 她并不想说自己的名字,都怪当时谢思衡为了方便,只是给她改了姓,并没有改名。 要是开口就说自己是李砚浓,崔望凝定会生疑。 崔望凝在听到"裴李氏"三字时,似乎明白了什么,嘴角掠过一丝轻蔑的笑意。 那笑声,仿佛是从鼻孔中轻轻哼出,带着深沉的不屑和冷傲。 原来是已为人妇的女子。 "哦,原来如此,看来是我认错人了。" 崔望凝并未多言,转身离去,步伐坚定,毫无留恋。 待他走后,李砚浓不禁松了一口气,心中一块石头落地。 付过银钱后,她打算带着孙惜月离开。 "小姐,我们现在回九皇子府吗?"孙惜月轻声问道。 李砚浓微微颔首,声音里带着几分无奈,“已经答应下来了,如果不回去,恐怕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谢思衡那厮心情阴晴不定的,答应好了的事情若是不照做,恐怕会与她置气。 想到他泄愤的法子,李砚浓还是暗道不要招惹他才好。 更何况,她也心中急切想要离开热闹的市集,别再遇见其他人了,避免再与任何不必要的人纠缠。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轻微的响动,孙惜月低头一看,发现是自己的东西掉了。 她赶紧蹲下身去捡,却在这不经意间,瞥见了两个身影——一身水蓝和荷粉色的衣裙,在人群中匆匆闪过,显然是想要隐藏自己的行踪。 孙惜月心中一动,立刻认出了这两个身影正是之前在琳琅斋里无故找上门来的主仆二人。 她不禁心生警惕,迅速捡起地上的东西,快步追上了李砚浓。 她低声在李砚浓耳边说道:“小姐,刚才在琳琅斋的那两个人,我看到她们了。她们鬼鬼祟祟的,我觉得有点不对劲。” 李砚浓闻言,眉头微不可察地皱起,她的步伐也随之一滞。她此刻前行的方向,不偏不倚,正是九皇子府的所在。 若真的踏入九皇子府,岂不是在向崔望凝明示,她裴李氏便是那个冒名顶替王驰将军义女身份的人? 想到崔望凝对她时隐时现的敌意,李砚浓定了定心神,巧妙地找了个借口,她轻握住孙惜月的手,低声责备她走得慢了,随后继续前行。 而在不远处的晚春,心思细腻,早已捕捉到这一切。 她轻声对身旁的人道:“小姐,方才那位夫人似乎有所察觉,停下了脚步。” 崔望凝也心生疑虑,如果对方真的无辜,那发现了她们后,为何不前来直接问个明白? 又或者,那夫人其实根本没有察觉到她们的存在,只是她和晚春过于小心翼翼了。 这中间似乎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尤其是她们所走的方向,不正指向九皇子府吗? 崔望凝的眼神逐渐变得深沉,她轻声吩咐道:“继续跟着,看看究竟有何玄机。” 如果这裴李氏真的是王砚浓,那她知晓了其真实的面容,想要查清楚她的来头,可能更轻而易举。 行至一个拐角,只要是继续前进就是九皇子府,在崔望凝的注视下,李砚浓带着孙惜月一个拐弯,直接去往了另一条道路。 幸好他们前几日搬了家,新居坐落于热闹的市集之中,虽然与九皇子府背道而驰,但市集的街巷如同蜘蛛网般交错,总有路可通。 眼见李砚浓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崔望凝与晚春迅速跟了上去,步伐轻盈而急切。 转过弯后,二人停住了脚步,探头瞧去,瞧见了李砚浓和其婢女进了一座挂着裴宅匾额的宅子。 第四十八章 是我平日太纵着你 晚春轻声对崔望凝道:“小姐,看来是我看错了,那位并非裴李氏,只是身形相似罢了。” 崔望凝微微蹙起秀气的眉头,心中却在比较着王砚浓与裴李氏的身形。 虽然她也觉得两者颇为相似,但生性谨慎的她并不打算就此罢休。 她郑重地对晚春说道:“你就在这里继续观察,我回府去调派人手来替换你。” 与此同时,已经进入宅子的李砚浓心中想着,自己离开九皇子府时,已经答应了谢思衡会回去与他共进晚餐。 要是在用膳的时候她不回去,轻一点或许是让云三寻过来,重一点就是直接本人杀过来。 此刻,她不禁开始担忧,像崔望凝那般心思缜密之人,或许正潜伏在裴宅之外,等待着她的出现。 她想起宅子后头还有个隐蔽的后门,当下便对孙惜月吩咐道:“你速去换身衣裳,尽量遮掩容貌,前往九皇子府,就说我被崔小姐盯上了。” “为了不暴露我的身份,保险起见,近日就不要再见面了。” 看着孙惜月悄然从后门离去,李砚浓的内心涌现出莫名的喜悦。 长久以来,她一直在苦寻一个能避开谢思衡的合适理由,而现在,这个机会似乎终于降临了。 孙惜月以一种神秘的方式从后门离开,这一幕恰巧被裴老夫人捕捉到。 她手中拿着一个簸箕,里面装着刚摘好准备拿去洗的青菜,看着孙惜月的背影,嘴里嘟囔着:“这丫头,一天到晚神神秘秘的,真是婢子随主。” 李砚浓刚好关上后门,转身就与裴老夫人撞了个正着,但他的神情却没有丝毫的怯意。 “我都听见了。” 倒是裴老夫人,多次的对峙下来,心知说不过这伶牙俐齿的,轻哼一声扭头走开。 因着没人帮她生活做饭,这段时日几乎都是她亲自动手。 前面两年享受惯了,现在这重新劳作起来,还是有些扛不住。 心中想着等裴青发了月银,再去买个婢子回来做事,她也得要好好享受一下。 九皇子府内,谢思衡凝视着桌上琳琅满目的佳肴,却无心品尝。 他原本期待李砚浓的归来,却不料等来的是孙惜月代为传达的冷淡话语,言明近日他们不必再见了。 谢思衡就沉默着不说话,孙惜月还等着得了九殿下准予离开。 “你都能从后门出来,她怎么就不可以?” 说到底,就是故意借着由头在躲他,想必这个时候,人在裴家乐呵着不用见他。 光是想着李砚浓那欢喜的模样,谢思衡就觉着牙根痒痒。 半响儿后,谢思衡忽然站起身来,“云一,把菜都装备好,送到裴家去。” “让云五去查,看看是不是真的有人在裴家外面盯梢。” 说完之后,谢思衡大步往外走,孙惜月还愣怔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云一好心提醒道:“殿下要去瞧你家小姐,跟着一块儿去带路。” 孙惜月闻言,不由暗暗诧异九殿下的厚脸皮。 裴家好歹也是小姐现在的夫家,他强占小姐便算了,竟然还直接杀过去,这不好吧? 心中虽然腹诽不断,但还是快步跟了上去,九殿下的一步约莫是她的两步,最后愣是用上了跑地。 到了门口,谢思衡直接跨马而上,眼瞧着是要追不上了,孙惜月着急在身后喊道:“殿下记得走后门,前门有人瞧着,小姐不想被人发现!” 她也不知九殿下究竟听见了没有,但是九殿下已经是快马离开了。 当谢思衡抵达裴家新居的侧边时,他原本打算堂堂正正地从正门进入。 只是那么一个瞬间,他稍作犹豫,深知若是李砚浓得知此事,恐怕会不高兴,与他闹个不休。 于是,他灵机一动,翻身下马,心想着自有人会为他处理后续事宜,直接弃马不顾。 站在裴宅的院墙外,稍作准备,脚尖轻点地面,便轻盈地越过了高高的墙头,稳稳地落在了裴家的院子里。 这一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李家的两个小丫鬟花容失色,她们惊恐地尖叫出声,声音在寂静的院落中回荡。裴老夫人和李砚浓都闻声而出,裴老夫人只是匆匆开门一瞥,便迅速退回房内躲避。 过去的经历告诉她,遇到那蛮横无理的九皇子,最好还是保持距离,免得再次吃亏。 李砚浓看到他的出现,整个人愣住了。 他身着一袭玄色暗金锦袍,那份不容忽视的戾气中却增添了几分矜贵。眉眼疏朗,就这样站在院中,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她。 李砚浓之所以会让孙惜月去传话,就是料定了此人不是那种心甘情愿走后门的,指定不会选择从后门进来。 现在谢思衡不仅进来了,还正在院中。 她心头突然掠过一丝不安,疾步走到谢思衡面前,神色凝重,语气带着几分质问。 “你是从正门进来的吗?” 谢思衡抬头看着她,感受到了她的愤怒。尽管他心中仍有不满,但还是开口解释,“不是。” “我是翻墙进来的。” 李砚浓扫了一眼院子里的两个丫鬟,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后,心中的不安稍微减轻了一些。 幸好是从侧面翻墙进来的,否则崔望凝和她的丫鬟说不定还在外面守着呢。 想到这里,她不禁在心中松了口气。 想着院中不是说话的好地方,拉着谢思衡往自己的厢房走。 门一关,李砚浓的脸色就显得有些阴沉,显然心情不佳。 谢思衡见此,却忍不住笑了起来,“你这是在跟我闹脾气吗?” “是因为找不到借口避开我,所以生气了吗?是不是我平时太纵容你了?” 被说中了心思,李砚浓心中腹诽不已,既然知道,为何还要过来呢? 但是她肯定不能明着说,于是还是摇摇头否认了的同时,将和崔望凝遇见一事说了遍。 说话间,院中传来云一的声音,“殿下,吃食送来了。 云一手中提溜着两个食盒,没瞧见眼熟的孙惜月,便将目光落在了李家的两个小丫鬟身上。 “这是我们殿下和你们家小姐的晚膳,拿着进去布膳吧。” 两个小丫鬟还是头一回见云一,先前瞧见来送饭的都是另一个唤云三的。 心知这人不是坏人后,两个小丫鬟的胆子也大了些,上前接过食盒就敲响房门。 “进来。” 第四十九章 都是你的错 因为知道屋内的男子身份尊贵,两个小丫鬟连头都不敢抬,匆匆忙忙布置好膳食后便退了出去。李砚浓心中忽然想起一人,忍不住问道:“惜月呢?她不是去传话了吗,为何没有和你一起回来?” 谢思衡已经拿起筷子,准备为李砚浓夹菜,听到这话,心中不禁涌起一股莫名的烦躁。 一个小丫鬟竟然都能引起她的关心,唯独对他视而不见。 尽管心中不快,但他还是将筷子伸向了李砚浓的碗,轻轻夹起一块菜肴,道:“腿短,走路慢,在路上了。” 李砚浓闻言,倒是想要替孙惜月说些什么,只是谢思衡的筷子都递到了嘴边了。 只能先张口咬下谢思衡递过来的食物。 咀嚼吞咽后,还是开口道:“殿下可不能这样说人姑娘家,会不高兴的。” 谢思衡闻言,嘴角勾起一抹邪肆的戏谑,“谁敢不高兴,就砍了谁。” 瞧他冷酷不容质噱的神情,李砚浓毫不怀疑他说的是真的,没有开玩笑。 “……”刚接下谢思衡第二筷子嫩肉片子的李砚浓面无表情咀嚼着。 好在她习惯了谢思衡这种说话风格和做事习惯,否则这顿饭…怕是难以下咽。 “殿下,云五有事禀告。” 云五的清脆声音在屋外响起,李砚浓的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了云五那张娇艳的脸。 京城之中,论美貌,云五无疑能占得一席之地,然而因身份特殊,她鲜少在公众场合露面。 “进来。”谢思衡淡淡道。 云五推门而入,她的目光只在开门的瞬间轻轻扫过李砚浓,随即又迅速垂下。 云五的出现,让李砚浓的心情略感沉重。 记忆中,云五在前世没少对自己冷嘲热讽,那些尖锐的话语如同针尖一般,还会故意在谢思衡不在的时候说些让她不喜的话。 此刻,李砚浓望着云五,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上一世的她没回去九皇子府,心中第一怕的是谢思衡,这第二怕的就是这个叫云五的了。 说话实在是难听至极。 “殿下,属下查实,前门左右各蹲守了一名崔家家丁。” 谢思衡微微点头,语气冷酷而果断“杀了。” 若非这几个不识趣的家伙,他又何必带着食物穿越数条街道,只为与李砚浓共进晚膳? 当这个命令刚出口时,李砚浓就感到一阵无语,她轻轻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气。 正当云五准备执行命令时,李砚浓突然开口阻止:“且慢!” 云五的脚步立刻停了下来,她转头看向李砚浓,脸上露出不解和略带嫌弃的表情。 好在谢思衡的目光没有落在她身上,而是直接落在李砚浓身上,一副要好好听听她要说些什么的样子。 李砚浓思沉道:“人若是死了,那崔小姐肯定会更加怀疑。” “还不如叫那两人在屋外蹲瞧着,过个几日,那崔小姐验证了真假,相信我就是裴李氏后,也不会再生疑,自己便会将人扯走。“ 李砚浓暗自得意,觉得自己的计划既稳妥又无懈可击,正沉浸在这份美好中,不料抬头便迎上了谢思衡那双如寒冰般锐利的眸子。 他的声音低沉而冷漠,仿佛冬日里的寒风,刺骨而入,“你在外面遇见个人,就自称为裴李氏?” 谢思衡的目光紧紧锁定在李砚浓的脸上,她的眉毛细长,睫毛如蝶翼般轻颤,大眼睛里闪烁着灵动的光芒,那张略经世事的丰唇微张,仿佛诱人采摘的果实。 尽管他心中仍有些许不快,但看着她那迷人的模样,那份不快也慢慢消散了。 只是有些时候,规矩什么的还是得要立住了才行。 李砚浓看着谢思衡脸色越来越沉,内心不禁泛起一阵委屈,她瞪大了眼睛,带着一丝质问的语气问道:“不然呢?” “若不是殿下编谎话也不花点心思,改了我的姓,名是一个字未动,我何必连自己的真名都不敢说?” 原本还理直气壮的谢思衡,在听见她十分委屈的控诉后,心下不免松软了许多。 “是我的错。” 谢思衡罕见地放下了他一贯的傲慢,毫不犹豫地承认了错误。 这让还在房间内的云五惊愕得瞪大了眼睛,脸上充满了无法置信的表情。 殿下何时变得如此低声下气过? 道歉? 只怕殿下连“道歉”这两个字如何书写都未曾知晓。 这女子果真有些本事和手段,即便已经嫁为人妇,还能哄得殿下如此模样。 云五心中的不满逐渐浮现在她的眼神中,不易察觉的嫉妒情绪也在心底滋生。 谢思衡的道歉让李砚浓的小脾气稍微平息了一些。 她轻轻地哼了一声,眼角余光瞥见云五还在原地,不禁感到有些不自在。 “你先退下吧。”她轻描淡写地说道。 其实,她与云五并无深仇大恨。在前世,云五虽然言辞尖酸刻薄,却并未对她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因此,她决定这一世避免再生事端,保持和睦。 然而,云五却纹丝不动,甚至连回应都没有。 这短暂的沉默让李砚浓感到一丝莫名的尴尬。 谢思衡的目光如冰,转向了云五,不客气地质问:“你没听见吗?” 云五心中一紧,立刻单膝跪地,双手抱拳,恭敬地回答:“属下遵命。” 他话音未落,身影已消失在屋内。看到谢思衡的脸色有些阴沉。 李砚浓好意地安慰道:“云五对你忠心耿耿,你何必生气呢?” 谢思衡刚刚帮助了李砚浓,原本期待能得到一句感谢,没想到反被反问。 这感觉,就像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吃饭。” 晚餐结束后,院中才响起裴青含混不清的声音,他的言语重复又黏糊,显然神智并不十分清醒。 “九殿下来了吗?他在哪里?” 这段时间,因为有了强大的靠山,裴青不仅受到了同僚们的另眼相看,甚至连上司和其他不相干的人都对他刮目相看。 他们不再吝啬那些好听的马屁话,各种好处也像流水般涌向裴青。 若不是因为家中已有李砚浓在,裴青恐怕会把这些好东西都搬回家中。 只是现在的情况特殊,他无比清楚,只要往家里拿了,哪里还有往外拿的机会,索性都悄悄藏了起来。 第五十章 你这是在记仇吗? 裴老夫人原本就心怀不轨,特意前来生事,打算在儿子面前编排些李砚浓的是非。 出乎她意料的是,她那醉醺醺的儿子竟然还妄想在九皇子面前撒泼耍横。 这让她心中一惊,立刻慌忙拉着儿子往房间里躲藏。 九皇子那个人,即便是对她这样的老人家也从不留情面,更别提她那不成器的儿子了。 万一不慎触怒了九皇子,她那儿子恐怕又要遭受一顿毒打,简直是活受罪! 夜幕降临,屋外渐渐恢复了宁静。 李砚浓心中暗自盘算着,谢思衡应该快要离开了吧。 可谢思衡却是已经盘算着如何将人带走了。 谢思衡突然起身,优雅地摊开手掌,向李砚浓示意。 李砚浓不禁感到一丝困惑,在这个节骨眼上,他还有什么事情要做? “夜深了,我们该回去了。”谢思衡的语气中透露出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李砚浓微微点头,觉得送送他也无妨,于是将手轻轻搭在谢思衡的手心。 然而,谢思衡并没有松开她的手,反而更加紧密地握住了她,然后,他毫无预兆地揽住了她的腰,将她紧紧地带到了院子的墙根下。 李砚浓被这一连串的动作弄得有些措手不及,正当她准备开口询问时,谢思衡低沉而坚定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抱紧我。” 下一刻,李砚浓只觉脚底一空,仿佛整个人被无形的力量抬起,又一次体验到了那种被悬空的感觉。 她的心猛地一沉,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谢思衡这家伙是要连她一起带走。 这个认知让李砚浓瞬间想到了她明天的安排。 她原计划在家中等待一位重要人物的到来,但现在看来,这个计划可能要被打乱了。 “殿下,今晚我恐怕不能出门了,能不能改到明晚再出门?” 李砚浓在即将被扶上马车的时候,突然停下了脚步,看向谢思衡,语气中带着几分恳求和无奈。 谢思衡微微皱眉,看着李砚浓。 眼见马车都在巷子里等着了,要被牵上马车的时候,李砚浓没有动。 “有什么不方便的?” 当谢思衡仍欲追问时,李砚浓决定坦白一切。 听完李砚浓的解释,谢思衡似乎明白了什么,然而下一刻,他依然坚决地将李砚浓送进了马车。“我会派人盯着这里,一旦有任何消息,立刻通知你。” 面对谢思衡的决定,李砚浓知道自己无力反抗,于是选择了沉默。 就在谢思衡即将登上马车之际,李砚浓突然想起了什么,急忙补充道:“别让云五守在这里,让云三来吧。” 李砚浓的特别请求让谢思衡不禁想起了刚才的小插曲,嘴角微扬,忍不住轻声笑了起来。 “你这是在记仇吗?”他打趣地问道。 李砚浓对他的笑声并不感冒,只是斜了他一眼,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满,“不是记仇。” 她只是想确保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上一世,云五对她的敌意如同迷雾一般,无缘无故莫名其妙。 而这一世,谁又能保证她不会再次对她心生芥蒂呢? 明天即将发生的事情对她来说至关重要,她绝不允许任何不信任的人插手其中。 谢思衡见状,并未与她争执,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稍后我会让云三过来守夜。” “明天白天来就行了。”李砚浓的语气中带着几分关切,“让他晚上好好休息。” 听到她这样随口关心云三,谢思衡的心中不禁涌起一丝醋意,“你与云三相处得似乎很融洽?” 李砚浓摇了摇头,感到有些莫名其妙。 实际上,她和云三之间的关系并不亲密,一天下来,他们之间交谈的字数恐怕都难以超过一百个。 她之所以会出言关怀,也是因着云三又不是她的人,还为她做事,总的是不能觉得理所当然,还是要觉得心怀感激才行。 见她摇头,谢思衡才点点头,“行,按你说的去做。” 砚浓近期察觉到了一个现象,自从她选择与上一世截然不同的人生道路后,谢思衡的态度似乎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如今的谢思衡异常的宽容与顺从,无论她提出何种建议或行动,他总是毫不犹豫地支持。 这种待遇,在她上一世的人生中,是从未体验过的。 而且谢思衡好说话的过分,以至于她已经好几次以下犯上,每每回想,都让李砚浓暗自心惊胆颤,怀疑自己的胆子是不是太大了。 然后,谢思衡似乎对此并不在意,甚至表现得颇为欢喜。 上一世的谢思衡可不是如此,每日除了吓唬她,就是故意做些她不喜的事情来欺她。 难道说这一世是因为她看开了,愿意对谢思衡虚与逶迤了,将人给哄顺心了? 越是如此去想,李砚浓觉得就应该是这样的。 只要顺着谢思衡的意思去做,他就是一条没有危险隐患的毒蛇,时不时还能够给她提供帮助。 翌日的晌午,要不是谢思衡强行将她留了下来,她本来是要在午食赶回去的。 “你要等的人没有出现,现在赶回去也是空等。” “还不如留在我府邸里头等,至少还有冰块降温纳凉。” 李砚浓听罢,也不得不承认谢思衡确实懂得享受。 巨大的冰鼎,珍稀的异国水果,浸泡在冰水中,一口咬下,便是夏日中最难得的清凉。 即便身为李家千金,她也未曾有过如此奢侈体验。 李砚浓的腰板一直紧绷着,直到谢思衡伸出长臂,轻轻一揽,便将她整个圈入了怀中。 随后,他拉着她一同躺在了竹藤椅上,仿佛这就是他们最自然的状态。 “我已经让云三盯着了,一旦有人上门,他会立刻通知你。” 谢思衡的声音低沉而平静,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李砚浓心中明白,云三的办事能力她是信得过的,于是她的一颗心也渐渐地放松了下来。 在躺下享受的同时,她的意识也开始变得模糊,不由自主地问道:“殿下,你怎么这么清闲?” 在她的记忆中,谢思衡在朝中担任要职,似乎并不是什么轻松的差事。 因此,她难以理解他如今这种悠闲的态度——不参加早朝,也不去点卯,只是与她一同度过一个又一个闲暇的早晨。 第五十一章 你搞出来的事,你解决 李砚浓的疑惑似乎触动了谢思衡某根敏感的神经,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悦。 “你是不是觉得我黏着你,开始厌烦我了?” 面对这突如其来又直白的质问,李砚浓忍不住翻了翻白眼,但好在她是半靠在他的臂弯里,所以谢思衡并未察觉。 “我并没有这么说。” 她简单而直接地回应,试图平息这场无端的风波。 要知道若是换了旁人,这个时候或许就是慌张地跪地磕头求饶说情,惶恐不安了。 也只有恃宠而骄的李砚浓会如此,仅仅用了六个字就打发了谢思衡。 “不是什么紧急大事,用不着我出马。” 他的话语中透露出一种不屑,仿佛在说,这等微不足道的小事,怎值得他浪费宝贵的时间? 细细想来,谢思衡的能力与手腕,在上一世李砚浓也有所耳闻。 只是那时,她的心思全然系于裴青身上,对谢思衡的了解并不深入。如今想来,他能在权谋之中游刃有余,自有其过人之处。 正当谢思衡安静地躺在那里,享受着难得的宁静时光时,回廊深处传来了邓管家的声音,那声音恭敬而急切,“殿下,奴才有紧急事情需要向您禀告。” 谢思衡微微皱起眉头,心中不由得生出几分不悦。 他并不认为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能够打破这份难得的宁静,于是打算让邓管家稍后再来禀报。 然而,接下来接下来就听到邓管家肃正的声音再次响起,“皇后娘娘有口谕传来,请殿下进宫一趟。” 当"皇后"二字传入李砚浓的耳中,她瞬间如弦上的箭,紧绷起来。 在她这等平民百姓的日常生活中,就连一睹皇后尊容都是极为难得的机会,更不用说仅仅是听到她的名字了。 谢思衡的脸色似乎透露出一丝不耐,仿佛早已预知将有何事发生。 李砚浓虽然满心好奇,却也深知这不是她该随意探问之事。 然而,她刚才不经意间流露出的那份好奇,却被谢思衡捕捉得清清楚楚。 就在此时,邓管家又继续道:“皇后娘娘的侍从还特地叮嘱,知晓王将军的义女也住在殿下府中,希望您能一并带她进宫。” 李砚浓闻言,如遭雷击,愣在原地。 这骗局竟然已经蔓延到了皇后的耳中,她感到恐惧,嘴唇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反观霍思衡,他依旧保持着那份从容不迫,仿佛一切尽在掌控之中,与李砚浓的惊慌失措形成了鲜明对比。 “这应该是关于选皇子妃的事情。” 霍思衡平静地说,“我已经对你的画册做了些微妙的调整,使其中的女子与你有些相似。现在,我们只能顺水推舟,随机应变了。” 尽管李砚浓早已知晓谢思衡的手段,却未曾料到会惊动中宫皇后。 一旦她的真实身份被揭露,岂不是要背负欺君之罪的重压? 这一念之间,李砚浓的脾气如火般燃烧起来,恰巧此时云五前来汇报。 “殿下,云三传来消息,裴家宅院中出现了一位带着孩子和老仆的女子。” 李砚浓听闻,顿时心神急切,站起身来就要离去。 谢思衡觉得这一幕颇为有趣,迅速追上她的步伐,戏谑地问道:“皇后召见,你竟敢如此大胆,难道不怕皇后怪罪下来?” 其实就算皇后怪罪下来又如何,他依旧能够将人护住。 李砚浓没有回答,用力扯回自己的手,语气有些懊恼和生气。 “我是李砚浓,你捏造了一个王砚浓出来,你自己想办法!我有要紧的事情要去做,你别拦着我。” 李砚浓说离开就离开,先前还是收敛着的快步,现在直接是用上了小跑。 邓管家看着李砚浓的背影,不禁皱起了眉头,"殿下,皇后娘娘已明确要求王小姐陪同,您怎可就这样放她离去?" “您怎么还让人走了?” 云五从这些零星的对话中领悟到了什么,对李砚浓的不满情绪在心头悄然滋生。 “殿下,属下斗胆说几句。” “为了这位李姑娘,您不惜蒙骗了大长公主和皇后娘娘还有贵妃娘娘,现如今皇后召见,如今她却对您置之不理,实在令人心寒。” 云五的话语中透露着一丝冲动,话说出口后他才如梦初醒,意识到自己逾越了本分,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同受惊的兔子一般,立刻跪倒在地。 “殿下,属下失言了!” 谢思衡脸上的笑意尚未褪去,然而当他的目光扫向云五时,即便是云五未敢抬头,也能感受到那股如寒风刺骨的冷意。 “军棍十五。” “是!”云五虽低着头,但声音坚定,毫无怨言,心甘情愿领命离开。 其实谢思衡能够理解李砚浓,这种棘手的突发情况,叫她来应对肯定是困难的。 但是这种情况他一人就能解决好。 邓管家见谢思衡已有所决断,便不再过问,正欲询问接下来该如何行事时,谢思衡已经给出了新的指示,“去准备一套王小姐进宫的衣服,送到云六那里,让她换好衣服后,直接来门口候着。” 他的语气虽然平和,但其中蕴含的威严和不容置疑的命令感,让人无法忽视。 邓管家听后,立刻点头应是,迅速去办。 云六,身为云氏暗卫中的第六人,享有“千面佛”的美誉。 无论是谁,只要她决心模仿,便从未失手。 谢思衡毫不犹豫地踏入房内,心中早已开始策划,如何让李砚浓顺利坐上九皇子妃的位置。 然而,眼前最棘手的问题,是在大婚之前必须让李砚浓与裴青达成和离。 否则,婚书之事将难以处理。 李砚浓乘坐九皇子府的马车返回。 她深知前门已有眼线,于是,她选择了后门潜入。 她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内院,站在裴老夫人的门前,轻轻一推,门便应声而开。 屋内的几人都被吓了一跳,尤其是裴老夫人。 当她的目光落在李砚浓身上时,她本能地紧紧护住了怀中的孩子,仿佛害怕他会受到伤害似的。 李砚浓见状,微微一笑,故意装出惊讶的样子,“哦?看来我来得不是时候,打扰了娘接待客人。” 说完,故意装出一副要退出去的样子,等屋内的人才松一口气,李砚浓再次返回屋内。 十分好心肠地提醒道:“娘,您怎么不在前厅招呼客人,躲在这闷热的屋里关门关窗,会怠慢了客人的。” 第五十二章 小夫人上门,她就是下堂妇 裴老夫人每每听到那一声声"娘"的称呼,心中总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心虚。 曾几何时,李砚浓总是直截了当地称呼她为“你”,但自那晚以后,她再也没有对她这个婆婆说过一句“娘”。 现在,她却如此自然地称呼她为娘。 这让她不禁疑惑,难道她吃错药了吗?还是已经知道了些什么? 就在裴老夫人陷入沉思之时,李砚浓已经走到她的身边,目光疑惑地落在她手中的孩子身上。 "这孩子,我怎么感觉这么眼熟呢?" 其实,她心里明白,这孩子和裴青并无相似之处。 这只是她想要玩弄在场的人,故意抛出的话题罢了。 就在李砚浓仔细打量孩子的瞬间,裴老夫人已经心生紧张。 她本就心虚,再加上儿子先前的叮嘱,她立刻扬起袖口遮住了孩子的脸。 "你身上的脂粉味这么重,要是熏到孩子了怎么办?" 这个借口,她几乎是脱口而出,尽管李砚浓一身素面并没有涂抹任何脂粉。 李砚浓的目光轻轻从嬉戏的孩童身上掠过,径直投向了沈如枝。 她身姿婀娜,仿佛扶风杨柳,容颜娇艳如花。 李砚浓唇角微扬,带着几分戏谑几分真诚,开口问道:“这位娘子瞧着模样真不错,是咱哪家的媳妇儿呀?” 李砚浓不仅不请自来,还在直接寻了个位置坐下。 裴老夫人的脸色阴沉下来,而沈如枝也同样心生恼怒。 自李砚浓进门的那一刻起,沈如枝的目光就被她身上的饰物所吸引。 只见李砚浓头上的步摇钗闪烁着夺目的光芒,颈间的璎珞摇曳生姿,手腕上的鎏金镯熠熠生辉,指尖的玉戒更是散发着淡淡的温润光泽。 沈如枝虽然也有一两件首饰,今日更是特意全都戴上,希望能为孩子撑场面。 然而,与李砚浓相比,却如同暗淡的星辰,黯然失色。 她心中的不快渐渐加深,眼中的幽怨之色也越发的浓重,仿佛一池深不见底的湖水,被无情的风吹起了涟漪。 沈如枝不满和委屈的情绪在眼中交织,裴老夫人试图用眼神传递出安抚。 同时,她的脑海中也在急速运转,思考着如何巧妙地瞒过李砚浓,不让她发现任何破绽。 沈如枝的突然造访,让裴老夫人措手不及。 她心中暗自叹息,如果李砚浓此刻不在家中,等她后面回来,就算是从宅子里的丫鬟奴仆口中得知了沈如枝到来过,她或许还能以亲戚串门为由搪塞过去。 没成想竟然正正好,就撞上了李砚浓回来。 眼看安抚沈如枝的眼神毫无作用,裴老夫人感到一阵头疼,瞬间束手无策,只得将目光转向李砚浓。 “家里来了客人,你让人去叫裴青回来招待。” 她倒是想要差使宅子里的那几个人,可是她差使不动。 那个五个人都只听李砚浓的,跟她的小祖宗似的。 李砚浓微微一笑,难得没有反驳裴老夫人的要求。 她吩咐阿大去把裴青叫回来,并清晰地传达了口信:是一位姓沈的小娘子来访。 裴青几乎是飞奔着回来的,手扶在门框时喘得都差点站不住脚。 眼前的这一幕让他瞠目结舌,他不敢轻易出声,生怕打破了这诡异的宁静。 他心中充满了困惑,不知道事情究竟发展到了何种地步。 沈如枝一见到裴青,眼中便涌起了泪水,她那楚楚可怜的样子,让裴青的心瞬间揪紧。 他没有询问,只是凭着自己的感觉断定了一切,“李砚浓,你是不是欺负了她们母子?” 看着裴青如此冲动,李砚浓心中冷笑,但表面上却装出一副被吓到的模样。 “你在说什么啊?我为什么要欺负她们母子?”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仿佛真的被冤枉了一般。 裴老夫人见事情即将被儿子揭穿,急忙插话道:“你沈妹子带着孩子来拜访,我特意让人去喊你来见客。” 话语点到为止,母子二人相视一眼,便心知肚明。 裴青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虚的目光悄悄避开李砚浓,移向裴老夫人的身边。 整个屋内,除了李砚浓外,其余人都清楚沈如枝的身份,几人互相交换着会意的眼神。 沈如枝突然启唇,声音娇媚得如同春风拂面,让人心生怜爱,“今日来此,实是想找老夫人和裴哥哥诉诉苦。” 她轻叹一声,继续说道:“我那夫君,已有大半个月未曾过问我们孤儿寡母的生活了。家中的日子愈发艰难,母子二人几近揭不开锅,恐怕马上就要去喝西北风了。” 李砚浓闻言,差点没忍住翻白眼。 既然都要喝西北风了,也没有辞退身边伺候的人,说大话面不红心不跳,难怪在宅子里养着野男人,还都是光明正大的。 裴青闻言,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疼惜之情。 然而,在李砚浓面前,他只能将这份情感深藏在心底,不敢有丝毫表露。 “这其中肯定是有什么误会,说不定他也是有什么难处呢?”裴青明晃晃挂着眼里的深情,可是举止上瞧着却是礼数周全,没有半点过分之举。 沈如枝的泪珠在眼角打转,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我命不好。” “不像这位姐姐,穿金戴银的,好不富贵气派,一看就是被婆家好生待着养着的。” 沈如枝此言一出,裴老夫人与裴青的目光如炬,立刻聚焦在李砚浓身上。短短瞬间,他们便将李砚浓身上的首饰尽收眼底,每一样都细细打量。 与此同时,沈如枝带来的老婆子也趁机插话,声音里带着几分狡黠:“我说怎么看着这位夫人如此亲切,原来昨日在琳琅阁就曾与您有过一面之缘。” 她继续道:“您出手之大方,真是让人佩服。不仅为自己选了一件精美的金器,还慷慨地给身边的丫鬟也送了一件。能遇到您这样的主子,可真是那位丫鬟的福气啊。” 李砚浓闻言,不仅没感到被夸赞,反而笑意盈盈地眯起了眼,“你若是羡慕,不如到我手底下来做事?” 老婆子当然不敢答应,她心知肚明,小夫人已经找上门来了,这位不受宠的悍妻恐怕很快就会被扫地出门。 跟随一个早晚要成为下堂妇的悍妻,哪有什么保障可言? 反观裴老爷对小夫人的宠爱,再加上小公子的面子,短时间内跟随小夫人肯定是明智之选。 第五十三章 肯定是要帮忙的 老妇讪讪地笑了两声,微微摇头,算是委婉地回绝了。 李砚浓则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目光却不离沈如枝分毫。 李砚浓自觉地并不擅长玩弄心机,她的计谋和手段都显得有些生涩。 原本,她打算坐等沈如枝上门挑衅,然后毫不留情地揭露她与裴青的丑事。 然而,沈如枝却出乎她的预料,不仅没有吵闹,反而镇定自若地坐在她面前,仿佛真的只是来走亲戚诉苦的。 沈如枝丝毫没有要揭露自己和裴青不正当关系的意思,反而像是来给裴青和裴老夫人下最后通牒的。 好似只要她的警告足够到位,一旦得偿所愿,拿了裴青的银钱,她就会起身,潇洒离去。 这和李砚浓原本设想的场景差得太多了。 她的思绪轻轻转动,此刻的她并不想轻率行动。 若突然起身揭露他们之间的关系,可能会打草惊蛇,让裴青知道自己早已知晓沈如枝的存在。 且在知晓沈如枝存在的情况下,竟然还无怨无悔地帮助他,说来也是让人不可置信。 这样的揭露,或许会让裴青心生防备,日后若想对他有所图谋,恐怕会难上加难。 在她深思熟虑之际,裴老夫人的话语打断了她的思绪。听了老婆子的陈述,裴老夫人立刻反应激烈。 “我们家的状况你难道不清楚吗?”她语气中带着明显的责备。 “竟然还穿戴得如此华丽,前儿个叫你拿钱来给你相公买宅子你都不肯,原来你还私藏了银钱呐!” 裴老夫人与裴青的目光瞬间落在了李砚浓身上,仿佛她犯了滔天大罪一般,仅仅是因为她买了些首饰。 李砚浓在心底不屑地翻了个白眼,但表面上却维持着那副得体的小媳妇模样,因为她知道有外人在场,不得不说些场面话。 “相公升了官,平日里接触的都是朝中重臣和有身份的人。我也是想为相公增光,不想让他在这些人面前失了面子。” “若是我穿着粗布烂衫,岂不是会让相公在人前抬不起头?” 她轻声细语地解释着,眼角却不经意地扫过裴青,似乎话中有话。 “更何况,我购买这些物品的银两,难道你和娘不知道它的来源吗?" 李砚浓此时正享受着九皇子的深厚宠爱。这男人一高兴,那如瀑布般的赏赐就如约而至。 有了这些赏赐,李砚浓自然可以随心所欲地购买自己喜欢的物品。 这句话虽然听在裴青和裴老夫人的耳中是一种带有羞辱意味的提醒。 但在沈如枝听来,却是一种赤裸裸的炫耀。 因着她对某些事情一无所知的情况下,误以为李砚浓购买这些首饰的银钱都是裴青升官后得来的。 裴青曾在她面前发誓,对家中的妻子没有任何感情,只等找到合适的时机就会打发掉。 然而,让她无法接受的是,在孩子出生后不到一年,他的态度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想到这些,沈如枝心中燃起一团怒火,她猛地站起身来。 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却是在注意到裴青都快眨瞎了的眼睛时,猛地冷静了下来。 裴青或许是因为不想让李砚浓知道真相,而沈如枝则是为了银钱。 她不想撕破这个脸面,要不然事情败露了的话,岂不是就很有可能索性破罐子破摔被困在了裴青身边,没法儿跟段郎待在一块儿了? 思及此,沈如枝收敛了拿不到银钱的愤怒,一副为了裴青而委屈忍受的模样,闭口不说话。 李砚浓见了,一副意外的神情,“这位娘子可是有什么话要说?” “是有什么难处吗?” 李砚浓热心肠的模样,演得倒像是真的不知晓沈如枝究竟是何人一样。 “你是我婆家的亲戚吧?既然是乡里乡亲的,有困难一定会竭力相助的。” 话落,蓦地转头,直勾勾地看着裴青,冷不丁地来了一句,“是吧?相公。” 相公二字,李砚浓光是喊出口都觉得恶心。 可是为了能够在众人面前做戏,喊出了许久都未曾喊过的称呼。 若此刻是平常,裴青指不定会察觉到她的不对劲,可是现在是一个如火如荼的修罗场。 想必裴青此刻正在思考着要如何处理好现在的情况,正分脑乏术呢。 蓦地被人唤了一下,做贼心虚的裴青当即就应声,“是,娘子说得对。” ‘两夫妻’此刻配合得十分融洽,瞧着就不像是感情不和的模样。 沈如枝不由地怀疑裴青许诺给她的话是否保真。 其实话是不是真的不重要,而是裴家的钱…… 她和孩子是肯定要分一杯羹的。 “我家那相公入不敷出的,我现在连孩子也养不起,不知裴哥哥可否……帮帮忙?” 沈如枝说得好听,只是帮忙,没有直接开口要,倒是给了裴青发挥的空间。 “帮忙,肯定帮忙!你可别胡思乱想,这茂哥儿还得你照顾呢!” 说着,裴青就要去拿钱。 虽然把大头都藏在了外头,但是身上和屋内也都留了些。 想着应急的时候用用。 回到屋内,裴青毫不犹豫地掏出一张百两的银票,回到裴老夫人的厢房递向沈如枝。 沈如枝的唇角勾起一抹浅笑,似乎正准备伸手接过这份慷慨。 然而,就在一刹那,李砚浓突然站起身来,迅速抽走了裴青手中的银票。 她的神情中透露出愤怒,对裴青轻声斥责道:“你怎能如此轻侮小娘子?” 她目光转向沈如枝,问道:“从小娘子的气质来看,想必家中也曾出过读书人吧?” 其实,仅凭观察,很难确定沈如枝家中是否真的有读书人。 然而,李砚浓都是重来过一次的人了,还拥有着上一世的记忆。 沈如枝,出身于日渐没落的书香世家,总喜欢用些晦涩的词藻来贬低她这个商贾出身的女子。 她常常挂在嘴边的话便是,“我也曾读过几本书,懂得比你多。” 无非就是想在言语上压自己一头,满足她那可怜的优越感。 “肯定不会无故收着嗟来之食的!” 李砚浓的回答坚定而有力,仿佛是在刻意迎合沈如枝内心深处的期望。 说实话,如果沈如枝的父母还在世,她或许真的会有那么一点心高气傲。 但现在,她只剩下空洞的自尊和虚伪的傲慢。 何况是这种给人当外室的丑事,她定然不会做。 只是眼下她双亲已故,她孤身一人,无处可依,只能委身于裴青。 眼下,她要的就是银钱! 正准备反驳,编几句谎话说生活困难,先将银钱要走再说。 就听见李砚浓义正严词道:“更何况,这位小娘子的相公还在,相公你将银钱给了小娘子,不就等于是明晃晃在说人家的相公无用吗?” “到时候,两家因此争执起来,局面岂不尴尬?” 李砚浓此刻的模样,仿佛是为家族利益操碎了心,每一句话都让人难以反驳。 就连她自己,也忍不住在心中暗自得意,逼一逼,这脑子还是有点儿用的! 还好重来一世,长了些脑子。 否则就算是再次重来,不长脑子就要落得个跟上一世一样的下场了。 第五十四章 让沈如枝搬进来一块儿住 裴青目睹沈如枝眼眶泛红,一颗心悬在李砚浓身上,眼睁睁地看着她将那银票藏入袖中,误会她因钱财而冷漠,不禁怒火中烧,声音带着几分颤抖的质问。 “李砚浓,难道你真的见死不救吗?你何时变得如此铁石心肠?” 李砚浓面对裴青的指责,眼中闪过一丝委屈。 她天生丽质,就算是沈如枝其实也稍有逊色。 新婚之夜与裴青初见,说他心中没有半点波澜,那绝对是假话。 经过数年的儒家经典熏陶,裴青内心深处对出身于商贾之家的李砚浓抱有难以名状的偏见。 他鄙视她身上那股铜臭气,甚至觉得娶她为妻,不过是一种无奈的妥协和权宜之计。 当时若非母亲心急如焚,急于向外界证明她对父亲的真心关怀,村中有人提出了冲喜这一说法。 为了敷衍这场闹剧,就匆匆办了一场冲喜的婚事。 虽然这场婚事在某种程度上确实一举两得,父亲被冲死了,不会康复后和母亲闹得难堪。 还让母亲赢得了名声,甚至得到了李砚浓丰厚的嫁妆。 然而,在裴青看来,这一切都是虚假的繁荣,他心中的不满和偏见并未因此而消散。 “我也没说对小娘子不管不顾,只是因着担心你,所以才出言劝阻的呀!” “我为了这个家,为了你,付出了如此之多,甚至……” 李砚浓的话突然中断,但裴母和裴青都明白她的未尽之言。 “难道这些还不能证明,我是真心为了这个家好吗?” 李砚浓的质问让裴青一时语塞,自知理亏的他语气稍微缓和了些。 "那你既然说不会置之不理,那可有什么好的解决办法?" 裴青的一句话,让李砚浓也感觉演这场委屈戏有些累了。 她微微收敛了情绪,语气变得果断而坚决:“让小娘子带着孩子住进我们家!” 这句话一出,裴青和裴老夫人都被惊得目瞪口呆。 虽然他们心中并不排斥这个提议,但对于李砚浓为何会提出这样的建议,却感到十分好奇。 事实上,能够让沈如枝和孩子住进家里,对于母子两人来说,无疑是一件喜事。 每天能够看到自己的儿子和孙子,他们的心情自然会愉快无比。 沈如枝的心情瞬间沉了下来,隐隐透出一丝恐慌。 她心知肚明,裴青和裴老夫人必定会全力支持这个提议。 然而,她打心底里排斥与他们共同生活在一个屋檐下。 “这……真的合适吗?” 沈如枝的内心焦急如火,表面上却维持着一副犹豫而又羞涩的模样,“我带着孩子搬进来,岂不是会打扰你们?” 她知道,婴儿往往难以照料,稍有不如意就会大声啼哭。 沈如枝打算利用这一点,以此作为拒绝的理由。 可是李砚浓却是已经做好了打算,决定把沈如枝提前带进宅子里头,慢慢的将这狼狈为奸的三人好好玩弄一番。 “哪里不合适了?”她轻松地问道。 “我婆母最喜欢孩子了,她肯定会很乐意的。” 李砚浓表现得一无所知,甚至热心地提议,“你手头不宽裕的话,不如辞了身边的老婆子,让我婆婆来帮你照顾孩子,这样还能省下一笔开销。” 此言一出,老婆子顿时急了,她想要说些什么来挽回局面,但李砚浓的话已如利剑出鞘,无可挽回。 更何况,沈如枝身边若是跟着一条狗,反而会成为她进行计划的阻挠,成为宅子里头的盯着她的一只眼,得要提前除掉才行。 于是乎抢在先,立即开腔继续说起话来。 谁叫这老婆子刚才好死不活的,非得要故意说道她的事呢? “你若搬进来了,正好让你那不着调的夫君着急一番,娘子和孩子都不见了,失去的才会追悔莫及。” “且在这里小住一段时日,等着你夫君着急前来寻你,好好给他一个教训。” 李砚浓热情得不像李砚浓,甚至一副生怕沈如枝会因为不好意思而拒绝的样子,赶忙起身对着外面喊道:“惜月,带着小怜和小爱,去把前院儿廊旁的厢房收拾出来,家里来客人,要住下一段时日。” 李砚浓的这一举动,犹如精心编织的丝线,巧妙地触及了裴青和裴老夫人的心。 他们内心的喜悦几乎难以掩饰,差点就要化作欢呼声溢出。 然而,在紧要关头,两人都巧妙地压抑住内心的激动,开始假装劝说沈如枝。 在李砚浓未曾察觉的时刻,裴老夫人更是低声提醒着仍在不断拒绝的沈如枝,“别再装了,差不多就行了,过犹不及,小心露出马脚。” 听到这番话,深知其中缘由的沈如枝内心焦急如焚。 若是知道一来无返程,她就不该来的! 都怪她沉不住气啊! 知晓若是拒绝得太过,指不定还会引起裴青和裴老夫人的怀疑,若是怀疑之后去郊外一查,指不定会查出来些什么、 沈如枝是也不敢再拒绝下去了。 沈如枝搬进了裴宅,住在前院,而那个老婆子也在李砚浓以她好的言辞下,直接给辞了请出了裴家。 老婆子之所以走得如此干脆,也是因着有沈如枝刚才悄悄的安抚。 保证了不会辞退她的情况下,让老婆子回园子里等着。 这座新宅子是个典型的二进院,前院是日常活动的中心,通常是前厅所在地,用来用餐或是招待贵客。 除了作为接待场所,前院还巧妙地安排了厢房,用于安置来访的客人。 这样一来,不仅方便了招待,而且打扫干净后,正好可以供沈如枝入住。 李砚浓办完事情,满心欢喜地准备回到自己的房间,却突然被裴老夫人拦下。 只见她走到李砚浓面前,伸出手掌,直截了当地说,“拿出来。” 李砚浓立刻明白裴老夫人指的是什么,不就是刚才她趁机取走的那一百两银子吗? 心中忍不住轻笑一声,手立刻假模假样的护着自己的首饰,面上却是一副为难的样子,“这些东西都是殿下赏赐的,不能轻易给了人,容易被怪罪下来。” “给不得的。”重复了一遍给不得后,当即就是快步钻进了屋内。 裴老夫人气得直喘粗气,连连破口大骂,急切地催促裴青快去讨回那些银子。 裴青虽也心有不甘,但一想到自己私藏银子的秘密,如果被李砚浓追问起这银子的来源,那就难以圆场了。 于是,他试图安抚焦急的裴老夫人,“娘,您别急。她现在吃穿都是九皇子供给的,日常开销也花不了多少钱。说不定还能得到九皇子的其他赏赐呢。只要她还是咱家的人,这些花不出去的银子和赏赐,早晚都是咱们的。” 要问他为何此刻说这些话如此的有底气,或许都要归功于刚才。 李砚浓一心一意为了他的那番话,叫他觉得自己魅力无限,信心爆棚。 一个小小女人,还不是要在他的手掌心翻滚? 被他轻松拿捏,为他做事? 好在李砚浓没有听到这些话,否则可能面对面,直接就抬起旁边的凳子,砸在裴青的脑袋上了。 大不了直接来一个鱼死网破,以命抵命,也不能受这种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