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想世界》 001、混乱之城 华真行从梦中醒来,睁眼只见一片昏暗。一阵风吹过,他打了个冷颤,茫然的神情仿佛在问——我是谁,我在哪里? 过了好一阵子他才回过神来,抬头望向低矮屋檐间的灿烂星空,这才确定自己还在非索港的街巷中,而时间仍是2020年。昨天晚上,他被大个子黑夏尔带到本地土著常去的欢乐酒吧喝多了,回来时醉倒在离家不远的小巷里,靠着墙根居然就这么睡着了。 华真行不禁出了一身冷汗,非索港可不是什么安全的地方,这看似家家闭户的夜里,危险也总是无处不在。 就在这条小巷中,华真行曾亲眼见过一具倒毙的尸体。那无名的死者应该是在别处中枪后挣扎着逃出了很远,最终毙命于无人的窄巷,天亮时才被发现。在警察赶来之前,死者身上的财物早被路过的人摸捡一空。 在危险的环境中,最重要的是保持清醒的头脑、做出正确而及时的反应,这是把他从小拉扯大的杨老头的告诫。杨老头虽然只是个开杂货铺的,却是华真行所认识的最有见识也是最有本事的人。 华真行开始认真检查起自己,表面并没有受什么伤,体内好像也没有隐痛。藏在左肋下的伞兵匕首和后腰间的钢质指虎、上衣兜里的打火机都还在,就连揣在右裤兜里的钱包也没人动过。 在非索港一不小心就容易被偷或被抢,华真行出门习惯带钱包,假如遇到什么穷凶极恶的家伙,不太好对付或者不方便直接动手,乖乖掏钱就是了,总之不能让人家太失望。 他的衣服里还缝着两个不容易发现的暗兜,装着备用的现金。而当地的土著匪徒大多性格直爽或者说就是缺心眼,基本想不到这些看似很简单的花招。 非索港是一座海滨城市,位于黒荒大陆东部的几里国。听说在整个世界范围内,几里国都是一个相当贫困落后的地方,但这里的人们却喜欢打扮得光鲜靓丽,不少人哪怕家徒四壁,只能弄到点钱,也要想方设法穿各种名牌、戴着明晃晃的金链子。 华真行曾经也想戴一条链子,既入乡随俗也能发挥与那个钱包差不多的作用。但杨老头却告诉他,裤兜里揣着看不见的钱包和脖子上戴着引人注目的链子,其意义是不一样的。 该在的东西都还在,看来自己并没有遭遇意外,只是喝多坐在墙根下睡着了,尚没有被夜间的路人发现并顺走财物。华真行最后从上衣里摸出了一款东国产的花为牌智能手机,那是他平日最喜欢的东西,通过那小小的屏幕,仿佛能联通整个宇宙。 华真行却没有将手机屏幕点亮,而是顺手又揣了回去。身体和东西检查完了,照说他应该赶紧回家,这一刻却仍然坐在墙根下好像又有些走神了,竟然闭上了眼睛,似是在回味什么。 他在尽量回忆方才梦中的内容,唯恐稍一耽误印象就模糊了。人们刚从梦中醒来时往往感觉梦境很清晰,但是时间只要过去一会儿,回忆就变得很模糊,只能记住几个片段,向人转述时大部分都成了脑补加工后的内容。 华真行刚刚做了一个很特别的梦,但梦中的他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醒来之后再回忆,梦中的年代竟然是2520年。而如今只是2020年,也就是说他梦见了五百年后的世界,那时的世界上有一个如今尚不存在的欢想国—— 公元历2520年,非索港已是欢想国真行邦的首府以及最大的城市,这里不仅有欢想国最重要的学府之一非索大学,还有春容丹的生产基地。真行邦是欢想国在这个星球上二十八大行政区之一,也是欢想国最早的疆域。 加工春容丹所需的原材料虽然遍布全球,但在三百多年前,其最终的炼制合成产地只有非索港。后来随着欢想国的新疆域开拓再加上其他种种原因,如今的合成基地共有七处,但最早生产春容丹的非索港地位仍非常重要。 据说被视为欢想国最高机密之一的春容丹的完整丹方,就保存于非索港的春容丹生产研发中心。世上的无数势力都想得到它,但迄今为止好像并没有谁成功过。 春容丹出现于四百多年前,具体时间已不可考,名字听上去很普通,但其神奇的效果就似仙侠小说中的驻颜丹,据说能让人的容颜不老,堪称人类史上生物制药领域的巅峰之作。 它并不是简单的一枚丹药,而是一大盒组方药剂,共有三百六十份,每份的成分都不一样,各有具体的服药日期,每日服用一份。 也就是说一旦开始服用这种丹药,每一天都不可错过。春容丹中的三百六十份药剂各有禁忌与讲究,通常需要在专门的医疗机构中由专业人员指导服用。 按照说明书的要求以正确的方法服用,以近四百年的临床观察结果来看,尚未发现它有什么毒副作用。 当然了,所谓容颜不老只是一个相对的概念,根据临床总结,服用一盒春容丹,大致可“驻颜”三十年。具体的效果可以这样形容:假如到了七十岁的时候,看上去还是四十来岁的相貌。 作为一种必须遵医嘱、要在专业人员指导下服用的处方药物,说明书上对其疗效的介绍非常严谨,只是写了“本产品能改善内分泌与微循环、调节新陈代谢,起到延缓衰老的作用”。 至于一盒春容丹可“驻颜三十年”的说法,是数百年来的临床观察统计结果,也是大众所见的事实,如今早已被全世界所公认。 既然“一盒驻颜三十年”,那么多服用几盒岂不是能驻颜更久,直至青春永在?可惜实际情况并非如此,春容丹的效用是递减的,其说明书上介绍得很清楚,每个人同时服用量最多不能超过三份,累计服用量最多不能超过九盒。 就算达到了理论上最大的服用量,累计服用了九枚春容丹,其效用大致相当于服用一枚的双倍。按照民间通俗的说法,就是大致以“驻颜六十年”为极限。 这已是了不得的神效,仔细想一想,假如某人九十多岁的时候,还有三十多岁的容颜,这是怎样一种奇迹?更了不起的是,春容丹是一种可大规模工业化生产的商品! 历史上或许真的出现过所谓的“仙丹”,传说中的种种灵丹妙药或许真的存在,但它们能做到像维生素药片一样大规模工业化生产、成为普通人的日常消费品吗? 然而遗憾的是,此丹只对女人有效,说明书上也特意强调——男性禁服!在专业医疗机构中,不少服用者都要先做染色体检查。 这激起了世上广大的男性同胞的强烈不满,尽管成品管控严格,数百年来也有很多男性通过种种手段私下里偷偷服用,其中不乏权贵人士。可是事实证明,男性服用春容丹不仅没有明显的驻颜效果,身体机能还会发生很多不健康的非正常变化。 这就让很多男士更不满了,纷纷责问春容丹的发明者,也就是欢想国的缔造者风自宾先生——为何不能研发出针对男性的新药?风自宾回答他确实没有搞出来,但这也不是他一个人的责任,大家都可以去努力研发啊! 结果这世上一度出现过各种各样的宣称能让男性驻颜的新药,闹腾了上百年时间,事实证明那些药不仅无效,其中不少还有强烈的副作用,可谓坑了无数男同胞。没有研发成功就是没有,科学以事实说话,容不得半点想当然。 尽管欢想国出产的春容丹只有女人能服用,但男人同样为之疯狂,道理显而易见。一盒春容丹,能留住青春三十年,这是何等的诱惑?很多人都愿意为此付出疯狂的代价!女人疯了,男人也不能幸免。 然而相对于全世界近乎无限的需求而言,春容丹的产量有限价格昂贵,曾经只有一小部分人才能得到。它刚面世的时候,假如按2020年的物价水平换算,一盒的价格高达三百六十万米金。 米金是当时的世界第一强国米坚国的货币,三百六十万米金差不多折合东国币二千万元。 春容丹正式上市后便连年持续降价,前三十年就从三百六十万米金降到了相当于起初三十六万米金的程度,只有原先的十分之一,然后价格保持了长期的相对稳定。这里说的价格都是以2020年的物价水平换算,考虑了通货膨胀因素。 就算是2020年的三十六万米金、折合二百万东国币,对很多人来说那也是一笔巨款啊。更关键的问题是就算有钱也不一定能买到,相对于春容丹的产量,能并愿意拿出这笔钱购买它的人要多得多。 想买到春容丹,除了特殊的渠道,在世界上大多数国家都得预约登记参加每年的摇号抽签,抽到了购买资格就和中奖差不多,甚至转手就能卖出高价。虽然各国官方几乎都明令禁止这种倒卖行为,但在很多地方这种私下倒卖现象仍屡禁不绝。 有一个现象后来甚至被写进了教科书中。虽然这种产品在上市后就持续降价,三十年后的价格只有当初的十分之一,但人们还是争先恐后的想尽早得到它,而不在乎其价格是否越早越贵。 因为这是一种“驻颜”的产品,其效果并不是让人返老还童,只是能延缓衰老而已,谁不想在正值青春年华时尽早服用?产品虽然一直在降价,但是青春等不起。 很多人,不论男女,为了得到它不择手段,引发了一系列的社会问题。有的女人为了它抛夫弃子,不惜出卖自己的身体与灵魂却一次次上当受骗……有的男人为之铤而走险,干出种种非法的勾当……在原本越混乱的国度里,由此导致的乱象便越严重! 春容丹这个产品以及其发明者和生产者,也因此受到了诸多指责。有人说春容丹给这个世界带来了动荡的混乱,因为它而引起的种种事端激发了人性的丑恶。然而春容丹本身却是无辜的,它只是一种药物而已。 春容丹也只是春容丹,它并不能使人返老还童,只能使容颜不衰,也许有一些改善体质的作用,但对延长寿命也没有太明显的效果。而男人们的福音在春容丹问世几十年后也终于出现,它是一种锻炼方法,名为养元术。 002、黒荒光明灯 002、那个世界真好 自人类诞生之日起,不论是神话里还是现实中,都有各种各样的身心锻炼方法甚至是所谓的修炼秘法。其中很多秘传往往与古代宗教有关,大多荒诞不经难以实证,有的就算有些效果但也远不如吹嘘的那般夸张,而且总是蒙上一层神秘的面纱。 养元术是人类历史上具有划时代意义的锻炼方法,是四百年前一个叫徐自化的人推出的。它问世的时间应该在欢想国创立之前,但真正大规模推广却在春容丹问世几十年后,伴随着欢想国的开拓扩张,到了二十六世纪已流行全世界。 徐自化可能并非养元术的发明者,但据说他整理了有史以来世上各种公开和秘密流传的锻炼方法,总结出一套完整的锻炼体系并将之公开推广。这套锻炼体系的效果是可以验证的,且与任何具体的宗教信仰无关,已尽最大程度将之去神秘化。 养元术的出现于一个很微妙的时间节点。当时以基因研究为核心的生物技术经过近百年的发展已取得了很多成就,但也遭遇到了难以逾越的瓶颈。 生物技术已经能完成多种生命体的克隆,甚至能通过基因改造创造出很多新物种,但始终无法突破最关键的一步,那就是以非生命物质去创造一个哪怕最简单的生命体,那些被改造出的新物种或许称为新品种才更贴切。 生命现象的本质是什么,它出现的原因与目的又是什么?人们无法得到一个准确的答案,由此还引发了一场大讨论。世界已进入了工业文明与信息文明的时代,那么人类文明发展的方向与目的又是什么,生命智慧的意义何在? 讨论中有一个观点被绝大多数人都接受,那就是人类文明发展当然要服务于人自身,无论使用再多、再先进的工具,终极目的还应落实于每个具体的人身心能达到什么状态,而养元术恰在此时出现了。 养元术的推广也经历了长达百年的波折,起初它被某个阶层垄断并禁止公开。很多人修炼有成,各方面能力包括寿命都有了显著的增长,由此还导致了一段“新贵族历史”的出现。 到后来终于有人打破藩篱将养元术推广到全体民众当中。在如今的欢想国,养元术已纳入中学义务教育课程,每个孩子都有五年的免费学习机会。 养元术锻炼的是一种身心境界,从而增强并掌握人自身的种种能力。以此境界为基础,再经过种种特殊方法训练出的能力,在五百年前可能被视为超能力。 以通常的教学方法传授养元术很困难,它更适合采用导师制或者说更古老的师徒传承制。欢想国的每一所中学都配备了专门的养元术导师,会根据学生在修习过程中的不同情况及时指导,直至学生真正掌握其修习方法。 修习养元术,不能仅知其理论,只看实证的结果是否达到了某种身心状态。欢想国有专门的官方机构负责颁发养元术等级证书。证书共分六级,一到三级为初级,获得者通常被称为养元师;四到六级为中级,获得者通常被称为养元术导师。 至于六级再往上那就是高级了。据说养元术共有九级,有七级及以上成就者则被称为养元术大师。但高级不是某个官方机构所能评定的,养元术大师在普通人中甚至只是传说。 养元术大师如凤毛麟角,拥有中级证书的养元术导师也是全世界稀缺的人才,无论走到哪里都大受欢迎,很多地方平常想请都请不来。 欢想国颁布的《养元术教学纲要》中规定,获得中级养元术证书者才有资格指导他人修习初级养元术。欢想国已将养元术纳入义务教育,每所中学的养元术导师都是政府公派的,而世界上其他国家或地区就很难有这个条件了。 经过这么多年的推广,养元术的教程其实早已不是秘密。在欢想国,每个人都有机会在专业导师的指导下修习,但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成为养元师。 数百年来的统计结果显示,经过培训与修习,最终能拿到一级证书者接近四成、能拿到二级证书者差不多有三分之一,这个比例并不算低,但获得三级证书者比例锐减,只有不到百分之一,最终能拿到中级证书者则不超过千分之一。 以庞大的人口基数论,千分之一的比例看似不低,但这只是一个可能性的概率,它需要坚持长期的修习以及持续不断的培训指导,各方面投入是巨大的,并不是说一千个人里面必定就有一个人能拿到中级证书。 拥有中级证书的养元术导师,可以进一步锻炼出种种特殊能力,是社会各个领域都急需的人才。 哪怕是拥有世上最好修习条件的欢想国公民,最终能拿到初级证书者也不足四成,那么其他人怎么办?养元术还有一个特点,就算最终没有达到获得一级证书的标准,修炼它也没有坏处,同样有涵养精神、强身健体、延年益寿的效果,坚持练一辈子都行。 养元术的效果起初也颇受质疑,但如今质疑的声音已几乎消失殆尽。有一个数据可以证明一切,就在2050年,欢想国公民的平均预期寿命已达到一百零八岁,其中男性为一百零六点五岁,女性为一百零九点五岁。 平均预期寿命不是平均年龄,而是指所有人预期生存寿命的平均值。欢想国刚刚公布的国民平均年龄是三十三岁,相对于平均预期寿命而言,人口结构还算很年轻。 女性的预期寿命平均要比男性高三岁,有人说这是生理上的差异,也有人说这可能是服用了春容丹的效果。顺便再说一句,官方也宣称养元术能促进春容丹的效果,按社会流行的说法是“使其驻颜之效增益十年”。 这就是华真行梦见的、五百年后的那个世界。 梦中的他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是在梦中,好似也全然忘记了自己其实是身处2020年一个十五岁的孩子。他的名字还叫华真行,是刚刚从非索大学毕业的应届本科生,很幸运地进入到位于非索港的春容丹生产研发中心工作。 至于年龄,华真行在梦中并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假如根据梦境去脑补的话,应该是二十岁或者二十一岁。因为欢想国规定,孩子年满五周岁就可以申请入学,而年满六周岁之后就必须上小学。 欢想国的教育制度,与五百年前大部分国家与地区不太一样,推行十年制义务教育,小学不是六年而是五年,中学也同样是五年且不分初中与高中。 大学本科的学制是五年;高等专科学制三年;还各职业技术学院的学制是两年。毕业生走向社会参加工作后,还可以接受各种职业培训以及继续教育。 至于硕士与博士学制都是两年半到三年。幻想国青年大多都不会在大学毕业后就立即读研,通常都先工作一段时间再去考。这已经形成一种习惯,原因之一可能是大家的预期寿命足够长、可以用来学习与工作的年限也足够长。 华真行就是经历了小学、中学、大学完整的十五年教育,毕业后进入春容丹生产研究中心工作。他能得到这样一份令人羡慕的工作,除了品学兼优,还因为已拥有三级养元术证书,是大有潜力的年轻才俊。 华真行在中学毕业前就获得了二级养元术证书,在大学本科期间又得了三级养元术证书,如今年纪刚刚二十出头,将来大有希望成为中级养元术导师,甚至还有一线希望最终能成为高级养元术大师。 欢想国的高等教育虽不是义务教育,但基本也属于公费教育,对本国公民由国家提供补贴,只象征性地收取很少的学费,学生只需负担本人的生活以及购置教材等费用。 欢想国政府承诺,给所有成绩评价合格的应届毕业生都提供工作岗位,会在每年毕业季将这些岗位情况公布在专门的信息平台上,由毕业生自行选择,有点像高考报志愿。针对其他社会人员的工作岗位也会常年招录,另有一个专门的信息平台公布。 欢想国给应届毕业生提供的工作岗位遍布全球二十八片邦域,要求与性质不同,所以这是个双向选择过程。申请人员受教育期间的综合评价、专业要求、原生家庭居住地点,是录用条件中最重要的三大权重。 假如某人报了一个岗位而未被录用,没关系,可以重新报,因为全国每年提供的岗位和毕业生人数是一致的,只要你愿意工作便总有地方可就业。这个双向撮合的过程若以传统的人工方式进行,将艰巨得无法完成,但在人工智能发展了几百年的时代,已变得很简单。 假如有人找不到自己满意的工作,又不愿意从事其他工作,可以选择“待业”,这个词源自五百多年前。但是欢想国的很多福利待遇,要在具体的工作岗位上才能享受到。 还有一种情况,比如华真行这等人才,已经拥有三级养元术证书,并极为希望成为中级养元术导师,在世界各地都会受到欢迎与重视。 而欢想国也有规定,从小接受欢想国教育、住房、医疗、工作培训等诸多福利补贴的公民,若是申请移民境外,须交纳相应的补偿费用。假如有人隐瞒消息直接玩失踪,那么欢想国官方会根据情况行使追索权力。 其实这项规定有点多余,因为欢想国公民申请移民的情况很少见。统计结果显示,近一百来,总共有九千八百四十三名男性申请移民,还不到一万人;三十七名女性申请移民,只有几十人。而截止2520年,欢想国的总人口已接近三亿。 在欢想国诸多社会福利中,有一项是让世界各国都羡慕无比的:凡欢想国女性公民,只要同时满足下列条件,皆可申请获得国家免费赠送的春容丹一盒。 1、年满二十五周岁。 2、已婚并生育两名及两名以上子女、夫妻双方都是欢想国公民。 3、无犯罪或犯罪行为已超出相应刑罚的规定期限。 只要符合上述条件就可以提出申请,然后参与抽签,每年一次。幸运者第一年就可能中签,而有的人可能连续好几年都中不了签,但是中签概率随着申请次数增加,在十年内便一定会中签,因为第十次申请的中签概率已达到百分之百。 欢想国的女人是多么幸福!在世界其他国家春容丹有钱都很难买到,在这里却有机会百分之百免费获得!国家免费赠送的春容丹,应在指定医疗机构保管与服用,并不能转让或出售。 那么不符合上述条件的女性公民呢?只要年满二十五周岁也可以参加抽签,中签概率有区别,只可保证在二十年内一定能抽中,但需自费购买。 最多不超过二十次抽签,便一定会买到一盒春容丹,这已经是世界其他各国所羡慕不已的优厚福利了。 003、五百年后欢想国 这项福利政策在欢想国内却引发过抗议。有的女性认为根据条件区别对待是不公平的;有的男性则质问,国家给女性这么优厚的福利,是否也应该给男性以相应的补偿? 针对部分女性的抗议,官方发言人解释,实际上这些春容丹并非欢想国政府提供,而是欢想国的创立者风自宾先生私人赠与的。赠与条件就是如此,有人可以选择不接受,但不能强制赠与人按自己的意愿赠送。 针对部分男性公民的抗议,发言人只是笑着反问了道:“这难道不也是给男人的福利吗?”当时在场的人都笑了。这是引用风自宾的话,在大约四百年前,针对有人质疑他只发明了仅供女性服用的春容丹,风自宾也曾这样反问了一句。 别问梦中的华真行是怎么清楚这些的,他的脑海中自然就有了这些信息,仿佛梦境的某种设定。 非索港春容丹生产研发中心简称非索中心,华真行入职该中心刚刚半个月,第一期保密培训昨天才结束,今天是休息日。凌晨五点半,不需要闹钟他便准时醒来,洗漱完毕并将房间稍事整理,于六点前出门,他打算到附近的公园里练晨功。 非索中心为华真行提供了一套单身宿舍,套内使用面积九十九平,有厨房、盥洗室、客厅、两个房间和一个小杂物间。这是工作单位的特殊福利。 原本像他这样的应届高校毕业生,刚参加工作可以向政府申请单位附近的单身公寓,标准是套内使用面积四十九平,也有厨房和盥洗室,另有一间小会客厅和卧室。所谓标准是指工作单位的补贴标准,为公寓挂牌租金的百分之八十。 假如有人希望居住条件更舒适,也可以申请标准更高的公租住宅,但超标部分得自己付全款。举个例子,比如政府提供的四十九平的单身公寓,挂牌租金是每月两千元,刚参加工作的单身青年张三只需自己支付四百元,其他部分由工作单位补贴。 假如张三想申请与华真行一样标准的公寓,而该公寓的租金是每月五千元,就算政府可以提供,那么扣除应得补贴后,他个人则需要支付三千四百元。 工作单位为何要提供这种补贴?在某些年代、某些地方的某些人眼中,这不是“单位办社会,增加运营负担吗”?其实单位并没有办社会,不同标准的公寓都是政府供给的,单位提供的只是员工的居住补贴。 基于一条最简单的原则:单位支付给员工的报酬,可以是货币也可以是其他的形式,在相应的社会福利体系下,就应该满足居住、生活、健康、成立家庭、养育后代等方面最基本的个人支出,否则整个社会便无法在长期中正常运行。 华真行的公寓则是工作单位内部提供的,一分钱都不用,由此可见中心的待遇非常好,其入职的要求当然也很高。拥有三级养元术证书只是基本条件,还需要品学兼优并通过各项审核。 华真行的生活非常有规律,每天十点入睡,十一点半起床练功,凌晨一点继续入睡,然后五点半起床练晨功,他还将一间房间布置成了专门的练功室。养元术讲究动静结合,并不是一味只在室内,今天的天气不错,日出时间正适合户外修习。 华真行走出公寓楼时天色已经亮了,新鲜的空气带着草木清香,东边已映出一片绯红的霞光。住宅楼之间的公共绿化带中,已经有不少人扎好架子站在那里,呈凝神抱元之势,他们都是在修炼养元术的晨功。 华真行第一眼就看见了精神抖擞的杨老头,他正双腿微曲站在那里,张开双臂姿势就像在怀里揉什么东西。杨老头名叫杨特红,是生活区大门口开小卖部的……等等,画风好像有点不对,都二十六世纪了,还有五百年前那种小卖部吗? 可这只是华真行的梦境,有啥也不稀奇……杨老头今年已经一百二十岁了,是中心后勤支援部门的退休老员工。在人均寿命达到一百零八岁的欢想国,有人一百二十岁还活蹦乱跳也没什么好惊讶的。 欢想国实行弹性退休制度,工龄满六十年或年纪超过八十岁就可以申请退休也可以不退休,到九十五岁则必须退休。退休后还可以申请兼职的社会服务工作,但需体检合格。这位杨老头八十岁就退休了,据说在世界各地晃荡了二十年,然后回来开了个小卖部。 杨老头应该并不是什么高手,据华真行所知,他老人家练了一辈子养元术,到现在连三级证书都没拿到呢。 华真行从数米外的小道上走过,还对杨老头礼貌性地点头打了个招呼。但杨老头连理都没理他,正在练晨功呢,估计都没看见他。 天气好的时候户外练晨功的人很多。非索港在设计规划的时候,就在居民区里预留了足够的空间,花草树木间分布着很多片平坦地带,颇有点古语中“田间地头”的感觉。华真行并没有在楼下练晨功,他打算到更远一点的公园里。 公园并没有围墙,就是相对较大的公共绿化区域,结合天然地势修建有湖泊、山丘、亭阁等园林景观,非索港的居民出门只要步行不远便能找到一处。 五百年前很多科幻电影中的未来世界,都是高塔林立、交通轨道如麻花交缠、还有各种飞行器密密麻麻往来穿梭的景象。 但非索港却不是那样,甚至还有点返璞归真的意思,城中大部分建筑并不是很高。比如丁齐住的宿舍楼只有五层,他住在第三层,虽然配有升降梯,但他平日更习惯走楼梯。 非索刚的公共交通非常便捷,可华真行平时也用不着,走出生活区的大门,穿过一条地下通道,马路对面就是春容丹中心。欢想国绝大部分城市的规划,都遵循了就近居住的原则,不会刻意将工作区域和生活区域分隔得太远。 假如张三就想在城西住,工作单位却在城东,倒也不是不可以。但大部分人都会申请在工作单位附近居住,基本是步行二十分钟以内距离,家庭则自行考虑兼顾夫妻双方的工作地点,孩子就学则在居住地附近。 华真行刚刚走出生活区门口,就见同事朱猛穿过地下通道迎面走上来,拿着便携式智能终端似是在看什么资料。华真行停下脚步打了声招呼,对方好像有些入神,并没有理会他。 便携式智能终端已经是日常生活中的标配了,标准款的重量很轻可折叠也可以展开,能与对全体公民开放的智能主脑系统互联,可随时存储、查阅、分析各种信息资料,还可人机智能对话,自动完成各种指令…… 如今这种装备的功能非常强大,但样子看起来却很普通,有点像五百年前的智能手机,有的款式也可变形携戴在手腕上。 古代科幻小说中出现的各种设备,现实中早已有了类似的实物。比如曾经就有很多款做成智能终端的眼镜,能以声控甚至以感应脑电波的方式操作,可打开各种全息场景,完成多项智能任务,很多事情都不需要人再动手。 但这些看似很玄幻的产品后来在日常生活中都逐渐被淘汰了,因为多年的应用实践表明,长期使用它们并形成依赖,甚至会损坏人的感知以及认知系统,在现实中造成恍惚。所有供人使用的产品,都要符合人的生理特点,文明的发展要服务于人的身心健康。 历史上曾出现的那些令人眼花缭乱的科技产品如今都还有,但只应用于模拟培训等特殊的场合。现在的智能终端比几百年前的产品功能强大了无数倍,但样子却显得很平常。 朱猛不知在看什么,好像没意识到华真行在跟他打招呼,脚下还不小心绊到了,一个踉跄栽向了华真行的怀中。 华真行拥有三级养元术证书,就算没有专门修习过什么特殊能力,但是身体力量与神经反应速度都已极为出色,他一个侧步就让开了,同时伸手反扣住朱猛的左上臂,既扶住了朱猛又等于暂时控制了对方。 假如按照梦中的身份,华真行不应该如此警惕,可这毕竟只是梦,梦中的行为还带着下意识的习惯。怎么能让一个人突然低身以肩膀撞入肋下,那不仅会使自己失去重心,对方手中若有凶器也躲不开,他瞬间的应对完全是反射式的。 华真行:“你怎么了?”问话的同时见对方已站稳,便松开手退后了一步。 朱猛喘了一口粗气:“原来是小华呀,刚才没注意脚下,幸亏你扶了一把。” 华真行:“你的样子好像很不舒服,没事吧?” 朱猛的眼神有些闪烁:“就是最近工作有点累,没什么事。你要去练晨功吧,我回宿舍休息一会儿就好。”说完话他转身就想走,却听见华真行又在身后道,“师兄,你刚才故意没站稳,悄悄往我衣兜里塞了什么东西?” 朱猛闻言脸色微变,回头只见华真行已从左兜里掏出一个很薄的片状物,约一厘米宽两厘米长,应该是一个信息存储器。它很像五百年前的u盘,技术上其实已经能将体积做得极小,但它毕竟是让人来用的,这种尺寸最合适。 如今这种设备用到场合不多,假如需要什么资料,直接联网主脑系统就行,也可以通过个人智能终端下载。但人们总有一些私密信息要用物理隔绝的方式保存,或用于无网络环境的终端。 并不是所有的信息都是向全社会公开的,比如华真行就职的非索港中心,内部的很多资料就无法用公众主脑系统查询。 “哎呀,刚才不小心手滑了,怎么掉你兜里去了?”朱猛的反应也很快,随即上前一步就想将东西拿走。 华真行的反应却更快,左手一合已经将东西收了起来,右手抓住了朱猛的手腕,沉声道:“师兄,把话说清楚,你想干什么?” 华真行可以肯定,东西不是不小心掉到他兜里的,朱猛刚才的一系列动作都是故意的。他之所以称呼对方为师兄,因为他们是同一所大学毕业的,朱猛比他高四届,他上大一时朱猛已经大五。 朱猛在校期间很优秀,仅举一个小例子,其专业数学课程全部满分。这已经不是努力与否的问题,假如没有天赋,有些科目那真是想学都学不好。华真行大一时报名参加了由朱猛担任组长的兴趣研究小组,两人早就认识了。 朱猛毕业后就进入了非索港中心,如今已经工作四年,在职拿到了硕士学位并正在攻读博士。他的导师叫郑重之,拥有六级养元术证书,是中心主管研发的副主任、欢想国科学院院士,也是东国科学院的客座院士。 华真行曾视朱猛为榜样,能与之成为同事还挺高兴。 既然朱猛早在四年前就已经进入中心工作,就说明他在大学毕业时就已拿到三级养元术证书。其养元术如今有没有突破四级尚不清楚,但其身体协调性以及神经反应速度、感知能力都应该远超一般人。 刚才他走的是平地,也没有任何东西硌着或绊着脚,出现那样一个向前栽倒的动作实在太不正常了。华真行侧身扶住他的时候,感觉自己左衣兜被轻轻挂了一下,再一摸里面已多了一件东西。那么他显然是故意的,就是为了把这个东西放到华真行兜里。 在现实中,非索港街头的小偷经常玩这一招,有时是偷东西,有时是偷了东西转移赃物,华真行对此是熟得不能再熟了。此刻虽在梦里,但梦中的他仍然是他。 004、你相信命运吗 朱猛东西没拿着,手腕还被华真行扣住了,用力挣了几下竟然挣不脱,神情变得很慌乱,抬头带着怯意道:“师弟,能私下说几句话吗,就到你那里。” 华真行没有去练晨功,带着朱猛又回到了公寓,坐下后先给朱猛倒了一杯水才问:“师兄,你是怎么回事?” 朱猛接过水捧在手中却没有喝,低头半晌才突然抬眼道:“华师弟,你相信命运吗?” 华真行笑了:“可能人人都有这个阶段吧,我前也思考过这个问题,还通过智能终端询问过主脑系统,至今对一个故事记忆犹新……” 古时有个成语叫“中二少年”,看似幼稚却并不可笑,随着心智逐渐走向成熟,人们总会思考一些问题,比如对人生、对命运、对社会、对世界的各种看法,既自以为是又充满迷茫。 华真行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还真就是中学二年级。通过智能终端他可以跟主脑系统实现人机对话,智能主脑当然也不可能给出这个问题的答案,其基本功能还是通过数据检索提供参考信息与思路,它的资料库中包含了一部丰富的人类文明史。 命运是什么?人类史上很多的思想家都曾有过思考,中二少年们有时脑海中灵光一闪自以为找到了极富智慧的答案,其实大多观点早就被前人们深入探讨过。主脑系统在对话中提供给华真行的就是这样的信息,而华真行记得最清楚的是一个故事。 早在三千多年前,有一位名叫西赛罗的古西纳人就写过一部《论命运》,他有这样一个设问:假如一个人生了病,究竟应不应该去找医生? 假如命中注定病会痊愈,那么无论看不看医生,病都会好;假如命中注定不能康复,那么无论是否请医生,他都不会康复。这种观点和人的实证经验不符,因为在很多情况下,很多病只有通过正确、及时的治疗才会康复,最起码是更顺利的康复。 至少有一点是可以确认的,康复的概率与得到了怎样的治疗有关。这个问题实际上是在讨论因果关系与决定论,反过来还有一点同样可以确认,就算找了医生,也不能保证病一定会被治好。 后世的思想家还有更多、更精深的展开,比如主脑系统还向华真行详细介绍分析了东国古典的天命观思想,但给华真行留下最深刻印象的还是这个看病的故事。 华真行讲述了自己当年的往事,最后说道:“我当然相信命运,但它只是起点并非终点。命运决定了你在每一个时间可以选择的范围,但并不是说你不可以选择。而你所做出的每一种选择,都决定了你接下来的选择范围。 世界只存在一般性规律,但没有绝对确定性的结果。我不知道师兄为什么要提这样的问题,你更应该想想具体遇到了什么事情。” 朱猛又问道:“你了解我的经历吗?” 华真行一摊双手:“假如你愿意告诉我,就自己说。” 朱猛讲述了一段曲折的往事。他是欢想国的第一代移民,原国籍为东国,华族人,从小也在东国长大。在他十五岁那年,某次一家人外出遭遇事故,父母在意外中身亡,他被一位好心人救了。朱猛不愿说出这个好心人的名字,姑且用一个代号称其a先生。 朱猛成了孤儿,虽有社会福利保障不至于活不下去,但人生遭遇了重大的打击。这时还是a先生提供了无私的关怀和帮助,鼓励朱猛走出悲伤发奋自强,并对他未来的人生规划提出了各种建议。 在a先生的帮助与建议下,朱猛以优异成绩考取了欢想国的非索大学,成为一名留学生,攻读信息工程专业,在校期间取得了三级养元术证书,于是提出了入籍申请。对于这样的人才,欢想国向来是欢迎的,他顺利成为了欢想国公民。 a先生不仅是朱猛的救命恩人,在他的心目中的分量早已比父亲还重。大学四年级的时候,朱猛又到东国的春华大学做了一年的交换生,在那里他见到了a先生的女儿,姑且称之为b姑娘。 b姑娘长期在海外留学,这还是她与朱猛第一次见面,温柔美丽的她立刻就成为了朱猛心目的女神。朱猛感觉和她在一起就是人生最大的幸福,而b姑娘在朱猛的表白后,与他发生了最亲密的关系。 可奇怪的是,b姑娘事后却让朱猛不要公开他们的关系,还说两人很难真正的在一起。她还告诉他,自己的父亲就是做生物制药研究的,毕生的愿意就是得到春容丹的完整丹方。 朱猛当时并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可能会有多严重,随即找到了a先生求证。a先生承认了这一点,拿到春容丹的完整丹方,不仅是他有生之年最大的愿望,也是他的工作任务,其结果甚至性命攸关。 但a先生同时也说,他并不把希望寄托在朱猛身上,这本就是一个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a先生虽说对朱猛不抱希望,但也没说不让朱猛想办法得到丹方,这等于在朱猛心中种下了一枚种子并生根发芽。a先生同时还提醒朱猛,做成做不成无所谓,但绝不要把这件事情说出去,以免连累朱猛本人。 这有什么好连累的?当时还在读大学四年级的朱猛并没有想太多,a先生又不是欢想国人,而这世界上想得到丹方的人简直太多了!朱猛甚至都没有想过,自己会有机会接触到完整的春容丹丹方。 但念头早已种下,他总会忍不住想试试,或者说想证明自己有没有这个本事,至于做不做到时候再说。朱猛大学毕业的时候申请到春容丹中心入职,并且通过了考核。 有些考核标准是不会公开的,像春容丹中心这样的重要部门,肯定有欢想国情报机构的暗中审查。但朱猛家世清白,标准的东国华族人,十六岁就到非索大学留学,品学兼优并取得三级养元术证书,已移民入籍,出身简直完美。 进入春容丹中心工作后,他有幸又成为了郑重之院士的学生,拿到硕士学位后继续在其指导下攻读博士并成为其研究助手。郑重之是中心的重要领导与权威专家,研究工作中是有机会接触到丹方的。 朱猛很耐心,从来没有暴露过窃密的想法,也在犹豫要不要那样做。工作期间他数次去海外出差,也曾与b姑娘私下见面。而两个月前朱猛又得知,b姑娘居然为他生了一个孩子。但b姑娘也告诉他,除非拿到春容丹的完整丹方,否则就永远不要再见了。 朱猛仔细回想,在上一次与b姑娘见面时,两人又发生了亲密行为,的确没有采取安全措施,应该是那时候有了…… 听到这里,华真行已大概明白了缘由,虽然还缺乏很多具体的细节,但信息量已经足够了。他已认定朱猛不怀好意,却没想到会问出这样一件大案,又板着脸道:“那你为什么要把那个东西悄悄放到我兜里?” 朱猛低头道:“那个存储器里有我植入的程序,只要你在能联网的设备上读取,就会向指定节点发送加密资料,而且会经过多个传输节点……” 是b姑娘教朱猛这么做的,b姑娘希望他能够拿到丹方,但也“关心”他的安危,告诉了他好几种传出资料的方案,这是其中之一。 华真行皱眉道:“就用这么简单的办法?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按你的想法去做?” 朱猛:“兜里莫名多了个存储器,一般人在这种情况下都会忍不住看看里面究竟有什么。而且我准备了不止一个,会悄悄放在不同的场合,总有人会不小心传出去。除此之外,我还有两套别的方案,但是什么都没来得及,第一次做就被你识破了。” 华真行叹了一口气,很显然朱猛是个优秀的专业人才,却不是个合格的间谍。朱猛平日只是个技术宅男,他选错了下手对象,手段败露后又显得很惊慌。华真行一问,他竟然就全部交代了! 华真行追问道:“你这么痛快就承认了?” 朱猛颤声道:“你是不是已经监视了我很久,所以我一有动作就被你发现了?……我也挣扎过……我要进监狱了吧?我愿意付出一切,只为了报答恩情……” 看来这是一个误会,朱猛也知道自己干什么,最担心的就是被抓住,所谓疑心生暗鬼,总是怀疑身边有人在监视他。当华真行以意想不到的方式抓住他的手腕时,他就自认为已经暴露了。 华真行眯起眼睛:“报恩?事到如今,你还没反应过来……”说到这里他欲言又止,换了个问题道,“姑且就认为那人对你有大恩吧,你欠他的,想要报答他,可是我既不欠他的也不欠你的,你为什么要陷害我?” 假如朱猛的伎俩得逞,事后被查出来,那么首先被查到的应该不是他而是华真行。华真行也是春容丹中心的工作人员,到时候恐怕百口莫辩,就算最终能把朱猛揪出来,华真行也难以摆脱其同伙的嫌疑。 朱猛又低下头,嗫嚅道:“我没想陷害你……也不一定能查出你,就算查到你这里,最终也能查清你是无辜的。” 华真行露出冷笑:“说这种话,你自己心里有底气吗?算了,不和你扯了!就算我没有识破你刚才的小动作,你真以为自己能把丹方偷出去?” 朱猛微微抬起头:“你这话什么意思?” 华真行有些感慨道:“我常听人念叨,家贼难防,偷断屋梁!你今年二十五了吧?从你十四岁那年就开始布局,一步步终于把你盼成了家贼,那些人真够有耐心的。 但少说也有三百多年了吧,世界上有多少人、多少势力都想得到丹方?你这样的手段恐怕早就有人试过,假如丹方这样就能被偷走,那早就被人得手了!” 朱猛有些诧异道:“你是说我根本就没偷到真正的丹方?” 华真行起身走向门口:“我也不清楚你偷到了什么,但现在我们该告别了,我真的很为师兄惋惜!”说着话他打开了门,神情却微微一怔。他已经知道有人来了,但万没想到站在门口的竟是神气活现的杨老头。 005、报恩的原则 公寓的隔音效果很好,哪怕男女之间进行最激烈的不可描述的运动,也不会吵到隔壁邻居。但身为三级养元师,华真行的知觉异常敏锐,早就察觉到门外走廊上有细微的震动,来的人还不少,这一楼层应该都被封锁了。 虽然智能监控已遍布城市的每个角落,但华真行的公寓里却没有官方监控系统。这是欢想国通过立法确定的原则,如无特殊情况,公民的居所内部不受官方监控系统覆盖,划分出了公共安全和个人隐私的界限。 这是华真行自己报的案,在朱猛提出要私下谈谈之后、两人走向宿舍楼的路上,他就通过腕表式智能终端的快捷操作,悄悄给非索港市的安全部门发送了信号,一直保持实时链接。他当时虽然不清楚朱猛想干什么,但其绝对是图谋不轨,华真行报案也很果断。 他刚刚经历入职后第一期保密培训,保密守则中就写明了遇到哪些情况应该警惕、要做出怎样的处理,华真行就是按照守则要求做的。 华真行与朱猛的谈话过程,已被安全部门全程监控,搞清楚事情缘由之后,华真行也是暗感庆幸。假如他没有这样做,将来还不太好洗脱“同案犯”的嫌疑,其实屋中的谈话进行到一半时,外面就来人封锁了整个楼层。 华真行心中有数,但魂不守舍的朱猛并未察觉。特勤人员到了为何不进来,因为屋中的谈话还在继续,安全部门仍在监控,为了尽量掌握完整的情报,打算先等他们谈完。可是谈到这里华真行已经不想再继续了,直接开了门。 “杨大爷,怎么是您老人家?” 看杨特红的样子显然不是给特勤人员带路认门的,因为门口只站了他一个人,走廊上还有十来人,都在各自的位置守着,所以杨老头竟然像这次行动的指挥,他不是在生活区门口开小卖部的吗? 杨特红扬着下巴道:“谁是你大爷?” 华真行想起了这位老人家平时喜欢什么称呼,只能干笑道:“杨总,怎么会是您?” 杨特红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迈步进屋道:“我是来指挥行动的!”同时一招手,有两名穿着制服的特勤人员也侧身跟了进来。 朱猛有些懵,显然没想到抓他的人这么快就到了,更没想到来的带队者居然是杨老头。杨老头看着他,神情有些冷又带点怜悯,语气感慨道:“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啊!带走!” 朱猛被铐上双手带走了,出门时头上还蒙了一个黑色的布罩,走廊上的特勤人员也撤了。只剩下杨老头还站在屋里,他向华真行伸手道:“东西给我!” 华真行将那个存储器放在杨老头的手心,陪笑道:“真没想到杨总还有这一层隐藏身份。” 杨老头的神情更得意了:“不瞒你说,在整个中心我的权限等级排在前三位!”然后又拍着华真行的肩膀道,“小子,你今天的表现很好!” 华真行的回答很标准:“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杨老头却莫名长叹一声道:“唉!我执行任务二十年了,这里只发生了三起案件,前两起我都捞不着出面的机会,只有你这次,才让我老人家真正露了一回脸啊!” 华真行多少已经听明白了,这位杨老头是安全部门的特勤人员。他说等了二十年才碰到一次露脸的机会,华真行也是完全相信的。 安全部门的情况他不清楚,但是非索港平常的治安可不是一般的好,已经整整三年没有发生过一起恶性刑事案件了。就算近二十年的时间,这里总共也只发生过七起恶性刑事案件,诸如抢劫、杀人、盗窃、诈骗、聚众斗殴之类的事情平日实在难得一见。 非索市的警察部门却始终保持满员编制,这二十年的破案率是百分之百。这么多警察平均近三年才能去破一个“大案子”,想想那些犯罪分子也是够倒霉的。警察平时执行的任务大多是调解民事纠纷、维护公共秩序还有为人民服务等等。 可以想象,刑侦部门的警察都快憋疯了,假如碰着什么案子恐怕会像疯狗一样扑上去。而今天的事并非治安案件,归安全部门负责,杨老头恐怕也是憋了很久。 听说古时候有图书管理员、亭长、驿卒之类的隐藏职业,其中说不定就埋伏着什么高人,难道如今的隐藏职业中还要再添一个开小卖部的?华真行虽在心中吐槽,但嘴上却没有说什么,他刚刚经历过保密培训,保密守则中就有一条“凡属涉密信息,不该问的不问。” 杨老头这时好像也想起了什么,转身叮嘱道:“小华啊,我的身份是国家机密,可不要告诉任何人。假如泄露了出去,就要追究你的责任!” 华真行:“当然,我知道什么话不该说!”然后又小声嘟囔道,“您老人家完全可以不暴露身份啊。” 杨特红的确可以不暴露身份,情况都已经掌握,通知行动人员来把朱猛带走就是了,实在想来看个热闹,就以带路领人认门的名义也行。他倒好,干脆直接跳出来当领队了,看来级别的确很高。 杨特红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可是他实在没忍住啊,等了二十年才有个露脸的机会能亲自指挥这次外勤行动,再说他已经一百二十岁了呀!他斜了华真行一眼道:“你小子还有什么想说的?” 华真行:“我想问问,你们是什么时候察觉他有问题的?” 杨特红:“我们早就注意到他了!这个朱猛自以为是技术高手,用了四年时间做准备,想神不知鬼不觉地把资料偷出去,他撅屁股刚想拉屎就被我们发现了……要靠你小子来破案,那不是黄花菜都凉了?” 华真行问这个只想确认一件事,假如他没有识破朱猛的小动作,那么安全部门能否及时发现这一情况?从杨老头的回答来看,就算没有他,朱猛应该也是跑不掉的。 杨老头拿到了东西却不着急走,也没把华真行再带到别的地方问话,而是伸手把门关上了,走回来摆了个舒服的姿势坐下招呼道:“小子,你也坐,我老人家陪你聊聊。” 这是谁陪谁聊啊?看杨老头的样子显然是没有过足瘾,还想再得瑟得瑟。华真行很善解人意地走过去坐下,低着身子抬头问道:“杨总,您老还有什么指示?” 杨老头翘着二郞腿:“你们刚才的交谈内容我都听见了,我觉得有些话你好像想说又没说,为什么呀?” 华真行:“说实话,我也很同情他,不想再打击他什么。再说了,有些事情只是我的推测,并无凭据,就不多此一举了。” 华真行有什么话没说?从旁观者的角度,朱猛的经历一听就有问题,这是处心积虑长达十余年的蓄谋。朱猛认为a先生对他恩重如山,视其为再生父母,生活和学业都得其帮助,行为在有意无意间不可能不受其影响。 中学毕业后不去读东国的大学,却远渡重洋来到非索港求学,应该就是a先生的建议。大学求学期间以及毕业后的经历,看似是自己做出的决定,但也都是受了a先生的影响,最后终于潜入春容丹中心,否则他去哪儿工作不行? 由此看来,b姑娘恐怕也不一定是a先生的女儿,也是另一名间谍。朱猛与她这些年虽有好几次见面,但真正在一起的时间并不多,就算在他大四去东国做交换生期间,两人也不是天天都能见到的。 b姑娘那个所谓的孩子,恐怕也是不存在的。既然如此,朱猛的父母当初的离世恐怕也有问题……细思恐极,令人不寒而栗啊! 华真行最后以请教的语气道:“我还有一点疑惑,当年朱猛只有十几岁,在这样一个孩子身上投资布局,怎么能保证他今天就能进入了春容丹中心,还成了郑院士的助手?” 十年前远在东国的一个孤儿,和朱猛今天的身份天差地别,恐怕谁也不会将这两者联系在一起,这就是华真行的疑问。杨老头露出赞许的眼神,不紧不慢道:“布局之人那时当然也不敢保证,其实谁也不能保证那个孩子就会成为今天的朱猛。 朱猛只是他们长期阴谋布局的一个结果而已,他们暗中培养的也绝对不止这一个人。按照我老人家的经验,他们选择的对象肯定是经过了考察,了解过朱猛的家庭背景和他本人的情况,从素质方面应该是很有培养潜力,那么就根据他的特长去引导。 这是广撒网、钓大鱼,就算朱猛没有考取非索大学、就算他没有进入春容丹中心,将来说不定在别的场合也能发挥作用。而朱猛自己也争气呀,至少在那些人的目的没有暴露之前,他一直是品学兼优,不是吗?” 华真行皱眉道:“您的意思是说,那位a先生当初只是布下一枚暗子,并不指望朱猛一定能做到今天的事情,却花了十年的心思,这么做的代价是不是太大了?” 杨老头笑了:“a先生不是一个人,他代表一个庞大的情报组织,你不了解这样的组织有多大的能量,更不清楚他们的运作方式,这点投入又算得了什么?那只是顺手做的一件小事,甚至没占用多少精力。 你没有仔细琢磨朱猛介绍的情况吗,那位a先生并不和他一起生活,真正露面的时间也不多,很多时候只是通讯联系,定期给他一笔钱而已。 最重要的时间节点其实出现在他大学四年级,朱猛跑去东国春华大学做交换生的时候。那时他已经拿到了三级养元术证书,并且移民入籍成功了,成长为一条大鱼,于是b姑娘才出现了……” 华真行听到这里已经懂了,按杨老头的判断,那位a先生只是负责广撒网,朱猛不幸成为其选择的对象之一。至于那位b姑娘,只是在网中重点选取养大了的鱼,负责最后的收割。假如真是这样,朱猛的遭遇确实很不幸。 这一切只是推测,并无任何切实的证据,但它很可能是事实。从旁观者的角度,也许能很冷静地分析,但对于朱猛来说,这恐怕是他不能接受的,因为这就是他本人经历的真实人生,他只愿相信自己所看到的,所以华真行当时欲言又止。 见华真行沉默了,杨老头又把脑袋凑过来问道:“小子,我们先不谈这些,就说说朱猛本人吧。姑且就认为那些人是他的恩人和爱人,他唯一的目的就是想报恩,你又怎么看呢?” 华真行几乎不假思索地答道:“当然不对,他完全搞错了!就算那位a先生真的对他恩重如山,他也违反了报恩的原则,每一种行为都是有边界的。” 杨老头饶有兴致地追问道:“哦,什么原则?” 华真行:“有人曾告诉过我,报恩是一种美德、一种善行,每个人都要记住别人的恩情。但报恩有个原则,那就是你无论怎样报答对方,都只能以自己的东西。 假如对方对你恩重如山,你愿意为报恩付出一切甚至生命都行。但你不能拿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去报恩,更不能去伤害无辜的其他人。比如张三对你有恩,你不能拿李四的东西去报答张三。 我小时候看过一部电影,有个小帅哥为了救一个小姑娘而牺牲,小姑娘为了保住小帅哥的灵魂能使其复活,不惜付出一切代价。 如果她付出的是自己的一切,当然很感人。可是她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不顾所有人的警告和劝阻,将家乡弄得天崩地裂也死不悔改,哪怕她明知道会有这样的后果。所有的村庄都被毁了,养大她的乡亲们不仅失去了家园还死伤惨重。 就这样居然还有人说太感人了!我不知道她想感动谁?有没有问问那些无辜的乡亲们答不答应?我就是因为看了这样一部电影,才去找人请教,然后有人告诉了我报恩的原则。 我们再说朱猛吧,就算a先生对他有恩,可是他想栽赃陷害我又是什么道理?难道他就有资格毁掉我的人生来报答a先生给他的恩情吗?还有他偷的丹方,那是欢想国的最高机密,价值无法估量,不是他能用来报恩的私物。” 杨老头的脑袋凑得更近了:“你当初看的是什么电影,又是谁告诉了你那些话?” 华真行的神情变得有些困惑:“我忘记了!”明明应该记得很清楚才对,可他就是想不起来。 “杨特红,你今天很兴奋啊!”门外传来一个柔和悦耳的女声,却莫名让人感觉带着一股霸气。公寓的门隔音效果也很好,但这个声音却似有着神奇的穿透力,就像面对面的在说话。 006、那丹方是真的 杨老头的屁股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快步过去打开了门,哈腰点头道:“云主任,怎么把您给惊动了?” 华真行也站了起来,神情却有些发愣。门外站的是一位女士,更确切的形容应是一位姑娘,看上去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乍一看她是位妆容精致的美女,再仔细看居然是根本没化妆,素颜也能这么好看吗? 姑娘的打扮相比她的年龄显得有些成熟了,她穿着一身浅色的套裙,看身材也是一样的成熟,不得不说性感得恰到好处。她并没有板着脸,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显得很亲切,但隐约给人一种只可仰慕却不太好接近的感觉。 这似是一种久居上位者无形中养成的气质,出现在一位姑娘身上,未免有些奇特。 华真行发愣的功夫,姑娘答道:“我恰好就在这边,听说消息就过来看看情况。”说着话径直走向华真行,主动伸手道,“我叫云陌,是春容丹中心的主任,很高兴见到你!” 华真行握住了对方的手,语气讷讷道:“我叫华真行,是刚进入中心的员工……前辈,您好!”她的手很软,肌肤很细嫩,摸着很舒服,但华真行轻轻握了一下就赶紧松开了。 听见这个名字,华真行几乎惊呆了,他憋了半天居然冒出来一个“前辈”的称呼,因为这位云陌女士的身份实在太特殊了。她曾与华真行一样也是非索大学的优秀毕业生,毕业后进入春容丹中心工作,但那不多不少正好是一百年前的事情。 云陌今年一百二十岁,恰与杨老头同龄。在四十多年前,云陌还做了为期十年的欢想国国家元首,那时华真行还没有出生呢。她还是一位高级养元术大师,结束元首任期后并没有退休赋闲,而是继续担任春容丹集团的总负责人。 高级养元术大师是没有退休年龄限制的,只要她愿意在岗工作,工作到什么时候都行。云陌身为春容丹集团的总负责人,也兼任非索港中心的主任,因为这个职位有象征意义,非索港是最早的春容丹工业化生产基地。 云陌平日很少在非索港中心露面,中心有一位常务副主任主管日常工作,华真行也是只闻其名未见其人,没想到今天她竟会登门拜访。 华真行见过她四十年前的照片,那时她只有八十岁,样子很年轻也不稀奇。以云陌的身份恐怕早就服用过九盒春容丹,应有“驻颜六十年之效”,再加上坚持习练养元术可使春荣丹的效果“增益十年”,那怕九十多岁看上去像二十多岁也是有可能的。 可是今年她已经有一百二十多岁,怎么本人好像比四十年前留下的影像资料还要年轻呢? 杨老头已经显得够年轻了,假如按五百年前的标准,看上去只有五、六十岁的样子,但这还不算过分夸张,虽然他的养元术据说只有二级水平,但毕竟也练了一百多年嘛!华真行刚才还在猜测,既然杨老头的身份有所隐瞒,那么说不定早已是中级养元术导师。 而云陌的样子已经不是用夸张能够形容的了,看上去就是华真行的同龄人,就算在欢想国已不能仅凭相貌判断一个女人的年龄,但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数百年来一直就有传闻,欢想国早已研制出了比春容丹效果更好的药物,但一直保密未公开,或可称为春容丹2.0版。 按一般的想法,春容丹已是一种大规模工业化生产的商品,技术早已成熟,数百年来欢想国不可能不在此基础上做更新改进。改进版的春容丹却一直没有出现在市场上,要么就是欢想国将之当成技术储备,或者等到有同类竞争产品出现时再推出。 世界各国对疑似存在的春容丹2.0版的效果有诸多猜测,其中最夸张的就是它可使人青春永驻。今天见到了云陌本人,华真行又想起了这个传闻,他很想问问春容丹2.0版是不是真的存在而且云陌就服用过,但又不好冒昧开口。 云陌左手提着包,握手后就坐下将包放在了脚边,面带微笑道:“我来的路上抽空看了有关朱猛的情况简报,也了解了这次事件的经过。你做得很好,我要代表中心表示感谢!” 华真行有些腼腆道:“刚才杨总已经说了,就算没有我,你们一样已经发现他。我一报案,人就被抓走了,连您都被惊动了,我是不是破坏了你们既定的计划?” 杨特红在一旁插话道:“这也不能怪小华嘛,他的秘级不够,接触不到特别情报部门。但这小子已经够清醒了,直接连线了非索港的安全部门。” 华真行赶紧点头附和道:“我刚刚参加中心的保密培训。” 云陌扭头道:“杨特红,这已经是你今天第三次违纪了。” 杨老头一拍脑门:“哎呀,我会把违纪情况写在这次行动报告中的,申请处分!” 云陌似笑非笑道:“那你还不回去,一堆收尾工作等着呢!行动是你带队的,现在就甩手不管了吗?” 杨老头讪讪道:“这就走,这就走!你们聊,你们慢聊!”他起身离去,仿佛意犹未尽,顺手把门也给带上了。 杨老头今天有三次违纪行为?华真行结合最近接受的保密培训,仔细一想就明白了大概。第一次违纪应该是杨老头在他面前暴露了身份。要知道杨老头是长期潜伏人员,开小卖部已经二十年了,那就好好潜伏呗,怎么忍不住亲自蹦出来了? 第二次违纪是杨老头说的那句话,自称是整个中心保密级别最高的三个人之一。按照杨老头那种得瑟的风格,那么在保密级别上他应该排名第三,哪怕排名第二,他老人家一定会说是级别最高的两个人之一。 像这样的重要信息,参与行为的特勤人员都未必了解,是不能轻易透露的。 至于第三次违纪,就是刚才那番插话中的暗示。杨老头说华真行的级别不够,还有一个比非索港市安全部门级别更高的特殊情报部门,而以华真行的身份还接触不到。按照“不该说的不说”原则,杨老头也确实违纪了。 但华真行是这次事件的当事人,让他适当了解一些情况也没什么,云陌只是找个理由提醒杨老头别再得瑟了,顺便赶人。 杨老头走后,云陌就坐在那里饶有兴致地看着华真行,那种上位者令人不好亲近的感觉莫名消散无形。假如不知她的身份,这场景很容易让人产生一种错觉——这姑娘是不是看上这小伙了? 她的目光让华真行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只听她又笑道:“你听见我名字的时候,反应好像很疑惑,有什么话想问吗?” 华真行终于开口道:“传闻中的改进版春容丹,真的存在吗?” 云陌不禁笑出了声,神姿分明就是个大姑娘,她笑着答道:“春容丹2.0版从来都不存在,你是想问我为什么还这样年轻?其实这个问题,几百年前就有人问过。” 华真行:“嗯?” 云陌解释道:“当时有人问风自宾先生,春容丹是不是还有2.0版本?他既然研制了春容丹,那能不能研究出真正令人青春永驻的药物?风自宾回答既有也没有,因为答案就是养元术,成为高级养元术大师就可以做到。” 华真行:“那么您是……” 云陌:“我从来没有服用过春容丹,但是在二十三岁那年,就已经是高级养元术大师。” 华真行震惊道:“这么年轻!” 云陌:“其实世上的养元术大师突破高级时年纪都不算大,二、三十岁是最常见的,四、五十岁就很少了。在身心的巅峰状态假如无法突破,越往后的机会就更渺茫,这不是靠时间来堆积的,最重要的是天赋。” 华真行:“最重要的是天赋?没有天赋怎么努力都不行吗?” 云陌没有丝毫不耐烦,继续解释道:“我们已经足够幸运了,因为我们是人,不然你让一块石头修炼养元术试试?你说的话也许对,要求太高的东西,没有天赋怎么努力都不成,但只有天赋不去努力也绝不会成。 天赋决定你可能达到的上限,有多努力决定了你的下限。欢想国为什么要将养元术纳入义务教育?就是不想有天赋的孩子被埋没,也不想让肯努力的孩子沉沦。当然了,人的天赋有很多种,不一定都体现在修习养元术方面。” 华真行:“成为高级养元术大师,就能青春永驻,您刚才又说养元术大师突破高级的时候大多很年轻,可是我看到的情况却不是这样。” 华真行此前虽从未接触过养元术大师,但也看过不少资料,世上还是有那么一些养元术大师是被公众熟知的,容貌看上去并不像云陌这般年轻得夸张。 云陌又抿嘴笑道:“形容代表的是心境,羽衣飘飘的白发神仙模样也未尝不可,就不必在这个问题上纠结了。” 华真行又换了个问题:“你们早就盯上朱猛了吗?我是指杨老说的那个特别情报部门。” 云陌:“来的路上我看了情况简报,在他大学四年级去东国春华大学做交换生的时候,这边就已经注意到他了,认为他可能有行为异常,被纳入了观察名单。” 以云陌的身份,当然不会亲自关注朱猛这样一个人,但朱猛确实早就被欢想国的情报部门注意到了,而且留有记录。 华真行:“那你们……” 云陌:“你想问为什么春容丹中心这种要害部门还会录用他?其实有两个原因。第一,情报部门虽然认为他有可疑行为,但没有任何证据证明他有危害国家安全的动机和行为。 他当时已经是欢想国公民,完全符合录用条件,我们不应该用凭空的怀疑去冤枉甚至影响他的人生,那样是不公平的。 第二,假如他真有问题,既然已经列入观察名单,也可以及早发现。我们最重要的目标并不是朱猛,而是朱猛背后的情报集团。” 有些话云陌不便直接说,华真行脑筋拐了个弯才想明白,这好像是在钓鱼啊?情报部门早就怀疑朱猛有问题,等了好几年终于等到他动手了!以此为线索,要追查的是a先生及b姑娘所代表的那股势力。 想到这里,华真行又摸了摸脑门道:“那我是不是破坏了你们的预案?” 云陌:“每个人的责任是不一样的,以你的身份并没有做错什么,不仅不应该受到责怪,还应该被表彰!” 华真行:“那我换一个问法,假如我没有报案,让朱猛的小动作得逞了,情况又会怎么样?” 云陌:“我们会顺势重点监控他,当然了,你也会被秘密监控。他得手之后总要跟对方联系的,而对方恐怕会稳住他、劝他继续留在中心,说不定还会将那姑娘也派过来。” 华真行:“我听了朱猛讲的往事,他父母的离世有没有问题?” 云陌:“因为朱猛以前只是观察对象,并没有什么真正出格的行为,资源是有限的,我们也不可能无限追查所有的事情,这个情况并没有调查过。 不过根据经验判断,他家出的事情太巧了,我不相信会无缘无故会有这样的巧合,所以你的猜测很可能是对的,那就是一场阴谋。” 华真行长叹一声不知说什么才好,假如推断都是真的,那么朱猛原本可以和家人一起过着幸福的生活,以他的才华与天赋很可能也会拥有美满的人生。可是a先生、b姑娘之流的出现,却让他家破人亡,也毁了他的一生。 这种人、这种势力太可怕也太可恶了,就应该成为追查与打击的对象,最好是连根拔起、彻底摧毁! 想到这里,华真行又问道:“朱猛偷走的不是真正的丹方吧?” 云陌却摇了摇头道:“他这次偷到的,就是迄今为止最完整的丹方记录。因为他接触的层次比较高,涉及到了郑重之院士,所以我才会特意跑一趟。” 华真行目瞪口呆道:“那你们原本,原本还打算让他将资料传出去?” 云陌反问道:“你不会认为春容丹的丹方真的从未泄密吧?” 007、最重要的并非丹方 出乎预料的情况让华真行有些应接不暇,他震惊道:“难道不是吗?” 云陌不紧不慢道:“据我所知,仅是近一百年,春容丹的丹方以不同形式的泄密事件共有七十六起。这还是不完全统计,因为还有些泄密情况我们并不了解。在这七十六次中,可以确定完整丹方的泄密共有四起,今天的事件不算,因为朱猛还没有泄密成功。” 这一百年来,管理制度和安保技术也进步了很多,尚且有这么多起泄密事件,那么在一百年前,大大小小的泄密事件恐怕就更多了……” 春容丹问世已经有四百多年了,如今原材料处理及生产加工基地遍布全球,生产环节雇用的员工就超过了二百万。这么庞大的一个体系、在这么长的时间中,不可能每个环节的技术资料都能永久保密。 今天这里泄露一部分、明天那里泄露一部分,就算是不完整的技术资料,在有心人的持续搜集下,迟早也会形成完整的拼图。就连完整的丹方在一百年内也泄露过四次。春容丹丹方从未泄露的说法,看来是不真实的。 愣了半天华真行才问道:“那,那为什么……” 云陌截住话头道:“那为什么世界上没有出现过同类竞争产品?你好好想想,得出答案不难。” 华真行本想通过智能终端去问主脑系统,但在云陌面前又没好意思这么做,眨着眼睛琢磨了一会儿,也想到了很多原因。 恐怕没有哪一个合法的企业集团或政府机构会公开宣称自己偷取了春容丹的丹方,就算他们这样宣称,别人也未必会相信。 事实是检验效果的标准,可是春容丹的效果需要时间来检验,有初步结果至少也要三十年,想有完整结果则得等六十年,而且参与测试样本人数得足够多,还得有足够的公信力与说服力,让所有人都相信这个结果。 上哪儿组织这么大规模的测试人群,花上三十至六十年的时间去验证,还得向全世界做出证明?春容丹在历史上已经完成了这个过程,那也是经历了上百年的时间其效果才受到全世界的公认。 别的难度且不说,谁能等待这么长时间的巨大投入而不见丝毫回报?恐怕只能先做小规模得投产验证,等到有可能带来效益的时候,已是下一代人的事情了。 这数百年来,世上出现过很多种宣称效果类似春容丹的产品,后来都渐渐没有了声息,这其中假的很多,但恐怕也有真的。如今小规模私下生产应该还是有的,可是它们连春容丹的需求缺口都补不上,更别说取而代之了。 华真行讲了自己的想法。云陌点了点头道:“你说的都对,但对于欢想国而言,最有价值的并非丹方,有一种东西是谁都偷不走的。” 华真行:“是什么?” 云陌却突然问道:“你知道欢想国共有多少名中级养元术导师吗?” 华真行:“不清楚准确的数字。” 云陌:“不需要准确的数字,知道大概就可以,有二十万。而中级养元术导师,在全世界有多少?” 华真行:“差不多有五十万。” 云陌:“那你知道欢想国这二十万养元术导师,在哪些领域供职的人数最多吗?我可以告诉你答案,在各大教育及培训机构工作的人数排名第二,有将近两万人,在春容丹生产集团中的人数排名第一,总共有五万人! 除了欢想国,世界上没有任何势力,无论是政府还是私人,能够组织起五万名这样的人才在同一个生产集团、为生产同一种产品工作。这背后代表的是什么?是整个社会的运行体系!它庞大与复杂到难以想象,是花了几百年时间才健全,任何一个环节都不可或缺。 春容丹的原材料有一百二十味,产地遍布全球。其中大多数生长环境要求非常苛刻,甚至不能人工集中培植,采摘加工的要求也非常高。现在自动化生产的技术已经很发达,但很多核心环节还必须要养元术导师亲手操作才能完成,这就是为什么需要那五万人。 这五万人很重要,其他的环节也同样重要。一百零八味原材料,持续研究改进几百年的加工工艺,生产成三百六十种药剂。就算有人拿到药方,到哪里去找足够的原材料产地、重复所有的生产线,组织并培训足够多的专业技术人员? 小规模制作当然没有问题,但是产量能有多大,成本又有多高?那更像古代炼金术士的自娱自乐,别说取代春容丹了。 你刚才问有没有春容丹2.0版本?其实恰恰问反了,春容丹本身就是个2.0、3.0甚至8.0、9.0的版本,还不如问春容丹丹方是从哪里来的?最早确实有那么一种药物,你要是知道它的效果,恐怕会认为是神话传说中的九转紫金丹。 但人的生命系统既精密又复杂,那种药不能乱用,稍有不慎就会出人命的。而且它根本无法量产,哪怕终其一生也很难炼制出来,就算炼出来也没有多少,对于整个社会来说够干什么的?几乎相当于不存在! 春容丹的丹方,就是将这种药物的效用尽最大程度分解了,分解成三百六十步,尽管已削弱了很多,但至少可以让普通人使用。更重要的是,我们将每一个生产加工环节都尽量分解简化了,使大规模工业化生产成为可能。 欢想国做的事情,就是把这种可能变成了现实,产地、产量、成本、品控、生产组织、人员培训,这个庞大的体系遍布全球,需要从头开始建立的代价有多大?偷走区区一张丹方又有什么用? 所以对于春容丹而言,最有价值、最重要的东西并非丹方,而是今天的欢想国。” 华真行敏锐地抓住了她话中的矛盾,追问道:“您刚才说春容丹的原材料有一百二十味,后来又说是一百零八味,难道是口误吗?” 云陌微微一笑:“历史上有的国家曾经控制了某些原材料的产地,垄断这些原材料的供应,以逼迫停产来敲诈欢想国,提出各种无理的要求。 我们一边谈判一边寻找别的原材料替代,这样的事情发生过不止一次,所以我们要保证所有的原材料在必要的时候都可以自产。原丹方加上我们找到的可替代品,如今生产春容丹的原材料共有一百二十种。而朱猛这次盗取的丹方,是最新的版本。” 华真行:“那为什么……算了,我不问了!” 仿佛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云陌又笑道:“想问就问出来吧。你是不是想说,既然欢想国并不在乎丹方是否外传,为何又要防范得这么严密?既然丹方早就泄露出去了,为何还有这么多人前赴后继来偷它?” 我们不在乎是否有人能拿到丹方,但并不代表我们欢迎这种行为,仍然会严密设防。小偷有本事,并不代表偷盗就是对的。像这次利用朱猛的那种组织,设法摧毁它们才是最好的结果,它们所能造成的危害,可不仅仅是窃取丹方! 至于总是不断有人来窃密,因为世上从来都有很多势力,有的势力在历史上已经消失了,也总有新的势力出现。无论是谁,只要不是直接从欢想国春容丹集团得到的丹方,就不敢肯定它是真的,更不能确定其中的生产工艺是不是最新的。 所以总是不断有人想窃取丹方,既然阻止不了,不妨顺势而为,好看看哪些人都在用哪些手段,可以搞清楚谁是我们的敌人。 绝大多数人拿到的并不是完整的丹方,只是生产工艺过程中的某个环节,就算他们拿到了完整的丹方,也总会以为还缺失了某些关键技术资料。整个欢想国能给出确定答案的不超过十个人,而我恰好是其中之一。” 说到这里,云陌弯腰从脚下的皮包里取出了一样东西,仔细看居然是一本书。印刷在纸质上的书本已经是很古老的工具了,检索查询很不方便,而且无法承载音、视、触频等信息。 但是书本并没有消失,欢想国的每个城市都有图书博物馆,专门保存各个年代的纸质书籍,如今也仍有新书出版。有人喜欢自古以来的传统,感觉捧着纸质印刷物阅读显得很有品味,用来做家庭装饰也很有格调。 云陌拿出的这本书很厚,像一部大开本辞典,伸手递给了华真行,只见封面上写着三个大字——春容丹。 华真行纳闷道:“这是什么?” 云陌:“它就是春容丹的丹方,无数人想得到的东西。” 华真行:“怎么可能只有这么点内容,这样一本书就全记录下来了?” 云陌点了点头道:“如今的丹方当然远远不止一本书的内容。朱猛偷取的那份资料里,仅仅全息视频内容就有上万小时,其他的就更不用说了。 但这部丹方不一样,它就是最早的版本,记录了炼制春容丹需要哪些药材、都应该怎么加工处理,然后用什么方式服用、服用时有什么禁忌事项。其中没有任何现代生产工艺的介绍,更没有生产它需要的整个工业体系。 任何一名养元术大师,哪怕只是一名水平足够高的中级养元术导师,只要掌握了炼制春容丹所需的各种特殊能力,又肯花时间去寻找全种种药材、制作最基本的工具,用最古老的手工方式也能将它炼制出来。” 所谓丹方,可不是一份简单的药方,不像有些人认为的写在一张纸上就行了。朱猛窃取的那份资料,包含了生产春容丹的整个体系。比如对每一味药材的介绍,就涵盖其成分、生长过程以及对环境的要求、采摘的时机和方法、如何加工处理等等。 至于加工处理环节,包括了生产工艺的全流程,使用了哪些设备与技术、原理是什么?哪些步骤是全自动化进行的、哪些步骤必须人工操作、操作工艺是什么、对人员有哪些要求……仅仅全息视频资料就有上万小时。 然而最原始、最精简的丹方,仅仅是捧在手里的一本纸质书。这两者之间的差距,象征了整个社会文明体系发挥的作用。科技的进步,能把只有极少数人的享受变成大众化的日用品,也能将神话变成现实,甚至让人习以为常。 华真行手捧书本小声道:“以我的身份,应该没资格看这本书吧?你把它放到我手里,是不是也算违纪了?” 云陌笑道:“以我的身份,在有必要的情况下,有资格授权你查阅这份资料,只要让你遵守保密规定……就看看吧。” 华真行终究还是忍不住好奇心,小心翼翼地翻开了第一页,随即惊讶道:“这是手写的?” 云陌:“这是欢想国国父风自宾先生用小楷狼毫亲笔书写,纸张也是特制的。这本书已经有四百多年的历史了,你慢慢看吧,先不打扰了!” 这样一本书,恐怕算得上欢想国的国宝级文物了,云陌怎么会随身带着,而且还特意交给华真行并让他慢慢看?这种完全不符合逻辑的事情,恐怕只有在梦里才会发生。 华真行的感觉就像做梦一般,他也确实在做梦,有些发懵道:“为什么?” 云陌已经起身走到门口道:“是你让我这么做的。”说完这句莫名其妙的话,便迈步离开并随手关上了门。 004、梦与现实 很多小孩都曾问过大人——我从哪里来?“从垃圾堆里捡来的”,总是大人们的答案之一。而对于华真行来说,这就是标准答案。 与梦境截然不同,现实中的黑荒大陆上向来各种冲突不断,而在几里国内,十五年前的那次部族冲突是历史上最惨烈的一场暴乱,导致数十万人丧生,从更南方的城市蔓延到非索港,一度尸横遍野。 当时在硝烟弥漫、流弹乱飞的街头,杨特红听见路边一个垃圾桶里传出哭声,他从里面的救出了一个婴儿,这个孩子就是华真行。 杨特红很特别,让人不好评价。他做生意非常精明甚至斤斤计较,喜欢把什么帐都算的明明白白,不该给的好处绝不愿意给,对自己没好处的事情也不愿意做, 但是另一方面,他也从不做损人利己的事情,不占不该占的便宜。哪怕是天大好处,只要不是自己该拿的,杨老头连眼皮都不会抬一下。 举个例子,假如谁家里没人又放了许多现金,可以悄悄拿走不被发现,那么这里有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会拿的。假如非索港还有一个人不会那样做,那么这个人一定就是杨老头。 杨老头不够大方,仗义疏财的事情几乎从不沾边,但说他为人悭吝小器也谈不上,他的性格很随和,对很多事情并不计较。 说起来也挺矛盾的,一个做生意喜欢斤斤计较的人,给华真行的印象居然是“不计较”,感觉总是怪怪的,但在杨老头身上却得到了完美的统一。 杂货店里经常有食品过期,其实很多食品包装上的保质期都留有裕量,刚过期的也不是不能吃,这里的人更不会在意,但杨老头却从不拿出来施舍给乞讨者。 非索港有很多乞丐,他们并不是职业乞丐,但都习惯了伸手要钱要东西。每当有衣着还算干净整洁的外国人或外乡人出现在街头,不管他们是干什么的,总会一群孩子围过去要钱,有的成年人也会去要,他们往往一不小心身上的东西就被偷走了。 当地那些衣着光鲜的大人物假如出现在街头,也会有人围上去伸手要钱,人群经常被那些大人物身边的随从轰开。要不到也没关系,假如要到了就是赚了,这就是本地人最朴素的观念。 杨老头在这里已经住了很多年,却从不施舍什么。杨老头也从不卖过期的东西,他都会让华真行拿出去扔掉。 杨老头让华真行扔东西,要远远地丢、悄悄地丢、每次换不同的地方丢,简直跟做贼似的。这些东西肯定不会浪费,转眼就会被人捡回去。但杨老头不计较,只要不和自家的杂货店扯上关系就行。 对于杨老头这种做法,华真行并无异议,他太清楚非索港是个什么地方了。 去年曾有一位早已移民海外的球星接受采访,回忆起童年经历。他是在非索港出生的,记得十来岁的时候当地开了一家汉堡店,有一位善良的女店员经常在后半夜将当天卖剩下的汉堡悄悄送给他们这些饿肚子的孩子,于是到了夜里他总是等在哪家汉堡店的后门…… 许多年的过去了,曾经的孩子已成长为国际巨星,他希望能找到那个善良的女人并报答对方。新闻播出后引起了很大轰动,马上有人声称自己就是那个女店员,结果却被戳穿是冒名者。 那位球星终究没有找到恩人,而那家汉堡店也关门快十年了,华真行算是亲眼见证了事情的全过程。 当初华真行只有五、六岁,已经记事了,而几里国正从几年前的那场动乱中渐渐恢复过来,社会秩序迎来了一段难得的稳定期。经济从低谷中增长很快,也有不少国家与机构来此投资、援建、做生意,非索港涌入了不少海外人士。 就在离杂货铺不远的地方开了一家金奶门快餐店。它是全球连锁的加盟店,对所出售食物的管理有统一要求,前一天做的汉堡不隔夜销售,会被当成垃圾丢掉。 在海外很多地方,这类垃圾会有及时而专门的分类处理,但在非索港却很难做到。有一位女店员就将卖剩下的汉堡送给周围的孩子,那位球星就是其中之一,他不久后就被球探选中带到海外俱乐部的青训营,不清楚后来发生的事情。 那些孩子都买不起店里的汉堡,有的孩子也会把女店员给的汉堡带回家……后来每天半夜等在后门孩子越来越多,汉堡就不够了,当然就有人拿不到。善良的女店员就会带着歉意解释,汉堡都是当天卖剩下的,今天店里生意太好了…… 于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前起,总有一些游手好闲的大人孩子在店里店外滋扰顾客。非索港当时社会环境还算稳定,但也只是相对而言。捣乱的都是当地人,这种事情警察也很少理会,恐怕想管都管不过来。 有些人脑中没有复杂的道德逻辑,往往只会思考最直接的利益因果,假如店的汉堡卖不出去,当天不就剩下来了吗?剩的越多,他们能拿到的就越多……半年后,这家快餐店的关闭了……又是许多年过去了,那位女店员早已不知所踪。 这种事情在别的地方可能不会发生,但在发生非索港,华真行一点都不意外。 华真行也曾问过杨老头,当初为什么要救自己?杨老头是一个从不会自找麻烦的人,而非索港是个危险混乱的地方。只要不涉及到杨老头本人的事,他几乎不会去插手,遇见什么乱子也都绕着走,为何会冒着枪林弹雨从垃圾桶里拣回来一个孩子? 杨老头当时滋溜喝了一口酒,又提起筷子吃了几口小菜,这才慢条斯理地说道:“养你也不吃亏,目光要放长远,否则上哪儿能找你这么聪明能干的伙计……你听说过童养媳吗?” 华真行还真听说过童养媳,据说是东国旧社会的事情,他哭笑不得:“假如您老人家有个女儿不想嫁出去,收我当个童养婿倒还可以理解。” 杨老头两眼一瞪:“胡说什么?那叫倒插门!书面称呼是入赘,也没听说过从小养的……我就是做个类比,你的身份是童养伙计,从小培养你帮我干活,我老人家也好享受生活。” 这话倒没错,华真行从小只要到了什么年纪能做什么事,杨老头就会让他去学,几乎什么都学。华真行没有去学校读过书,可是杨老头弄来了上世纪八、九十年代东国中小学的全套教材以及各种教辅材料,据说在基础教育方面是最扎实的。 华真行识字是杨老头亲手教的,他幼年时的启蒙读物中最多是各种菜谱,包括不少打印装订本,那上面图文并茂,可怜那时候的华真行一直以为是漫画书呢。 之所以说杨老头其实不吝啬,原因之一就是他很懂生活享受,看他搜罗的那些菜谱就知道了,其中的重点是东国的各大菜系美食。关于吃的问题,可以从最基本的生理需求升华到最高尚的自我超越,杨老头自认为是个很高尚的人。 杨老头的路子广,非索港又是一个货物集散地,他总能搞到世界各地尤其是东国的各种食材与调料。想开饭店当然是不够的,但他和华真行两个人过瘾那是绰绰有余了。从十岁开始,华真行就肩负起了做饭的重任。 他十二岁那年,杨老头开了句玩笑:“现在你去东国,也可以评个特一级厨师了,做饭水平终于勉强算合格了。” 华真行也不知道特一级算什么水平,于是就上网查了查。他早就会用杨老头店里的电脑上网了,就是从那时开始,他拥有了第一部属于自己的智能手机,而且每月有了正式的工钱,以前杨老头都是偶尔给点零花钱。 童养伙计也是伙计,杨老头不仅管吃住,而且也发工钱。从小把菜谱当漫画书看的华真行,有博大精深的东国各大菜系美食打底子,别说非索港这种地方,就算整个黑荒大陆上所谓的各种美食,在他眼中也都跟猪食差不多。 但华真行并不歧视猪食,他也是很能吃苦的。杨老头让他看的菜谱也不全是东国的,其中有些还可能是老头自己写的,连手绘本都有,其中的材料包罗万象。 上面不仅介绍了哪些东西能吃、哪些不能吃,还包括它们有什么特殊的作用、该怎么处理、可以用在哪些场合。 杨老头还曾多次带着华真行去野外,教他就地辨认、取材、加工各种材料。华真行自己恐怕都不清楚,在十几岁的时候,他差不多已经成为一位野外生存专家兼动植物专家。 最可气的是,杨老头不仅让华真行把菜谱当漫画书看,还让他一直用丹炉做饭。就是那种很古朴的丹炉,下面有炉膛,上面是半圆形或方形的锅,共有九口,造型各异,也不知各自都是什么材质。煎、炒、烹、炸、蒸、煮、焖、炖都用这九口锅, 丹炉炒东西只要注意火候和手法,虽然困难点但也不是不可能,但怎么蒸东西呢?华真行自己找材料加工箅子呗。有的锅自带很沉的盖子,有的也需要华真行去找材料做个合适的新盖子。 丹炉虽然笨重点,各种操作困难点,但和当地居民用的土锅土灶等简单炊具相比,倒也显得很高大上。至于更高档的现代炊具,小时候的华真行也接触不到。 他一直就把这些丹炉当成锅灶呢!直到他十三岁那年,有机会去了东国援建项目的工人宿舍,才见到了那些真正好用的现代化炊具,试了之后才发现用自家的锅灶做菜相比之下简直是地狱难度。然后他上网用图片搜索后才清楚那些根本就不是锅灶,而是东国古代的丹炉。 那九口丹炉是杨特红搜罗的东国古董,这老头也忒坏了! 华真行是杨老头养大的,但他们的关系感觉却不像父子,甚至也不像爷孙。华真行的名字就是杨老头取的,居然没跟他姓杨,至于为什么会姓华,因为他是东国华族人。其实东方很多国家的人长得都差不多,也不清楚为何杨老头一眼就认定当初那婴儿就是华族人…… 想到这里,华真行突然意识到自己的状态有点问题,大半夜不回家,居然靠在小巷的墙根下回忆往事。梦境与现实的反差对他的冲击太大,心神莫名有些恍惚。 抬头再看天上没有一丝云彩,星星很亮,仿佛给人一种错觉,只要站在屋顶伸手就能摘下来一颗,这里确实就是他从小生活的地方。 同样的道理,只要知道准确的位置,通过星空就可以判断时间……现在已是凌晨三点左右。有风,远处呜呜断续的风声就像草原上的野狗在低吼,吹到近处又似豪猪身上的尖刺在摩擦。 华真行又听见不远处传来了动静,风中隐约闻到了一股尿骚味,有人深夜里路过附近,正找了个墙角方便呢。紧接着他听见了一声枪响,回音有些飘渺,应该离得很远。 该回家了,华真行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手脚,有些僵硬的身体渐渐变得柔软灵活,然后沿着墙根悄声离去。 005、黑荒光明灯 华真行是杨老头养大的,但他们的关系感觉却不像父子,甚至也不像爷孙。华真行的名字就是杨老头取的,居然没跟他姓杨,至于为什么会姓华,因为他是东国华族人。其实东方很多国家的人长得都差不多,也不清楚为何杨老头一眼就认定当初那婴儿就是华族人…… 想到这里,华真行突然意识到自己的状态有点问题,大半夜不回家,居然靠在小巷的墙根下回忆往事,可能是那个梦对他冲击太大,心神莫名有些恍惚。 抬头再看天上没有一丝云彩,星星很亮,仿佛给人一种错觉,只要站在屋顶伸手就能摘下来一颗。这里确实就是他从小生活的地方,杨老头教过他,只要知道准确的时间,通过头顶的星空就能判断自己在这个星球上大致的位置。 同样的道理,只要知道准确的位置,通过星空就可以判断时间……现在已是凌晨三点左右。有风,远处呜呜断续的风声就像草原上的野狗在低吼,吹到近处又似豪猪身上的尖刺在摩擦。 华真行又听见不远处传来了动静,风中隐约闻到了一股尿骚味,有人深夜里路过附近,正找了个墙角方便呢。紧接着他听见了一声枪响,回音有些飘渺,应该离得很远。 该回家了,华真行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手脚,有些僵硬的身体渐渐变得柔软灵活,然后沿着墙根悄声离去。 杨老头的杂货铺正面是二层小楼,后面还带着一个院子,院墙与周围的建筑都有一段距离,占地面积差不多有三百平米,平日里就住了老少两人。 非索港可不是东国上港,地皮很便宜,房价对于当地人而言有多高不好说,但对于杨老头来说绝对不高。 十五年前的那场骚乱中,很多建筑都废弃了,杨老头想占多大地方都行,只要他能守得住。但杨老头并没有趁机占地盘,他的杂货铺当时就是这样一栋带后院的二层小楼。这十几年来又不断有人从各部族的乡村涌入城市,非索港又变得拥挤起来。 在当地人的印象里,杨老头虽是东国华族人,却比这一带街区所有人来得都早。仿佛有史以来他就在这里开杂货铺了。 对,就是有史以来,这个成语没用错。当地人的平均寿命只有三十出头,东国有句古语叫“人生七十古来稀”,而活到七十岁在如今的东国已毫不稀奇,但在非索港,这句诗却格外准确。 杨老头在这里开杂货铺至少也有三十多年了。为什么说至少,因为当地人对这个街区的最长记忆也就是三十多年。因为战乱和动荡,有的人死了有的人走了,杨老头成了这里住得最久的居民,他和他的杂货铺,简直就像一个奇迹或者说历史遗迹。 杂货铺临街的正面门脸朝北,东边还有一个侧门,打开之后是厨房。厨房很大,里面放着九口锅灶。华真行穿过厨房,从客厅中的楼梯上了二楼,进了自己的卧室。 非索港的很多街巷没有装路灯,就算有路灯的地方很多灯泡也是坏的。有些游手好闲的坏小子没事就喜欢玩打路灯的游戏,想弄坏一盏路灯砸一石头就够了,再想等维护人员把它修好就难了。 窗帘是打开的,虽然外面没有路灯,但晴夜还有微光透入,假如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的环境,尚可朦胧分辨屋中一些物件的轮廓。华真行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眼睛眯了眯,但脖子却没动。 有人躲在卧室里,紧贴着柜子的侧面隐藏。华真行看上去什么反应都没有,脑筋却在飞快的转动,看来这不是一次友好的访问,难道昨晚在酒吧里夏尔说的话让人听见了,对方以为自己也是夏尔的同伙,所以来对付自己? 华真行不动声色地径直走到床边,身子避开亮光拉上了窗帘。这窗帘有遮光层,拉上之后屋中就变成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他已经把指虎掏出来戴在左手。 在潜伏者的角度,根本就不会意识到自己已经暴露了。杨老头早就教过华真行,假如发现有人想埋伏你且自以为藏得很好,第一反应千万要镇定,最好让对方不知道你已经发现了他,然后设法突然反制。 这就是争取一种信息不对称的优势。对方躲好了想偷袭,他知道你而你不知道他,他就占信息的优势;但你已经发现了他而他却不知情,你也反过来占了信息的优势,需要好好利用这种优势。 拉上窗帘的这一瞬间,对方就看不见华真行了,而华真行一闪身,无声无息地到了柜子的另一侧,伞兵刀已经出现在右手。他和潜伏者中间隔了一个大柜子,对方就算开枪都打不着,想动刀的话得绕过来,而且得清楚他的位置。 就在这时,他突然放松了下来,开口笑道:“杨总,你就不怕我一枪崩了您老人家?” 杨总就是他平日对杨老头的称呼,老头喜欢别人这么叫他。柜子另一侧传来杨老头的声音:“你今天出门没带枪,藏在窗帘后面的那支小手枪,刚才没摸着吧?” 华真行有一支手枪,很小巧还带着自制的消音变声器,就藏在窗帘后面,他刚才拉窗帘其实就是想摸枪,但是没摸着,原来已经被杨老头拿走了。华真行哼了一声道:“原来你也怕啊?怕我一紧张失手,冲你就来一枪。” 杨老头:“我就是在测试你的反应,看你发现枪没了会不会紧张。” 华真行:“你这套把戏都玩多少回了!就不怕我以后真遇到险情还以为是你在试探,反而坏了事,没听过‘狼来了’的故事吗?” 听声音杨老头已经从柜子后面走了出来:“警惕其实是一种习惯,只要你学会了每次都做出正确的反应就好。” 华真行收起指虎和伞兵刀,从脚边提起两个沙袋挂在了头顶上方的一个钩子上,屋子里突然亮了起来,同时传出微弱的机械转动声。 墙壁上挂着一个装置,碗口大小的圆盘状,圆盘中心有个米粒大小的led灯泡,就是手机电筒用的那种。圆盘下面伸出一根钢丝细绳,带着挂钩。两个沉重的沙袋挂上去,把钢丝绳缓缓拉出来,小灯泡就亮了。 这东西的原理其实并不复杂,和机械钟表差不多,但它的动力并不是来自弹簧发条,而是重物下坠的势能,齿轮组带动的也不是表盘而是一个微型电机,输出功率不到一瓦,将将够点亮那样一个小灯泡。 它的官方名称叫黒荒光明灯,来历大有名堂,是一个慈善援助项目。它是米坚国一个著名的国际慈善基金通过联合国救援组织,向黑荒大陆援助的民生物资。黑荒大陆有很多地方尚未通电,这个东西可以在夜间照明。 手机用的led灯,尽管功率很小但亮度并不低,在面积不大的范围内可以让人看清楚周围的东西,假如离得近点甚至可以阅读书本上的文字,就是有点费眼睛。 这种无源照明灯其实是在东国的仪乌市定的货,出厂价东国币八十元,大批量订货可以降到六十元,贴米坚国以及联合国救援组织的牌子,在该慈善基金的项目列支中是每个两百米金,号称向几里国及周边地区已捐助了五十万个,非索港也有投放。 华真行屋里挂的这个是他从店里拿来玩的,已经拆卸改装过,悬挂物分成两个沙袋,每个三十斤,从两米多高的地方坠到地面,可以将灯点亮十来分钟。十分钟之后怎么办,可以钢丝绳收回去继续挂上沙袋重新点亮。 非索港有电力供应,但是经常停电,屋里挂着这么个东西也方便些。杂货铺可没有接受国际援助,这些都是当地人拿来换钱买东西的。杂货铺里往外卖的零售价是东国币八十元,批发价则是六十元。 米粒大小的灯泡发光驱散了黑暗,照亮了整个房间。靠墙这面放着一个柜子,华真行站在柜旁对门的这一侧,屋子的另一面中间是窗户,窗户的左侧有一张床。 华真行的手枪原先就藏在床头位置的窗帘后面,此刻已被放到桌子上。桌子在窗户的右侧,桌前只有一把椅子。杨老头把椅子转了过来面对华真行坐着,翘着二郞腿问道:“你干什么去了,回家鬼鬼祟祟跟小偷似的?” 华真行:“我出门前跟你打过招呼,和大个子黑夏尔去欢乐酒吧了。” 杨老头:“你没跟他们学着嚼恰草、抽叶子吧?” 华真行:“当然没有!我可不沾那些东西,就是喝酒来着。” 杨老头一撇嘴:“二锅头兑香蕉酒,装在洗脚盆里,一堆人围着用草茎吸……” 华真行赶紧打断:“别说了,听着怪恶心的。” 当地特色的“鸡尾酒”,就是用土制的香蕉酒再兑入一些威士忌、伏特加之类的烈性酒,但如今兑的基本都是东国产的二锅头,因为物美价廉也够劲。 酒兑好之后还会往里面加点糖,味道很怪很难喝,却很受本地人的欢迎。他们有一种很流行的喝酒方式,就是把酒装在一个木盆里,然后一圈人坐着,各拿一根长草茎吸,看表情就似神仙般的享受,一边喝酒一边高谈阔论,还经常唱歌。 欢乐酒吧用来兑“鸡尾酒”的二锅头就是从杂货铺里买的。杂货铺里连茅台都有,华真行想喝酒也用不着去那里尝那么难喝的。但那里气氛不一样,这和自己在家喝小酒的感觉完全不同,喝着喝着就容易上头来劲,一圈人都会很兴奋。 但听杨老头这么一说,那个装酒的木盆和自家用的洗脚盆确实是同款,估计也是从杂货铺里买去的。虽然人家不是用来洗脚的,但好像也是脏兮兮、粘乎乎的……也不知道当时怎么还能喝得挺嗨。 杨老头笑了:“恶心也得忍着!谁的少年不荒唐,你长大了,也学会泡吧了。但你多大的酒量啊,喝到现在?” 华真行:“其实我没到半夜就回来了,但是快到家的时候不知怎么就醉倒了,靠墙根睡了一觉。” 杨老头:“你心可真够大的,以后就记住教训吧。没有丢什么吧,童贞还在吗?” 杨老头说话经常没有正形,华真行答道:“什么都没丢,就是做了个梦,好奇怪的梦!我居然梦到了五百年后的世界,本来打算等明天找您老好好聊聊呢。” 杨老头:“哦,什么梦?现在就说吧。” 华真行此时感觉酒已完全醒了,人还特别精神,并没有半点困意,于是也坐了下来讲述一遍方才的梦境。 那个梦简直不像是梦,就似亲身经历的穿越一般,感觉他就是真正拥有那样一个身份、见证了那样一个世界,甚至也拥有过那样一段人生。 他倒是很希望自己九就是梦中那个人、生活在那样一个世界里。梦境看似荒诞,但现实中的非索港更荒诞。带着这种感觉,华真行结束了讲述。 杨老头:“说完了?” 华真行:“说完了,很多地方都已经记不清了。” 杨老头:“记不清了还能说这么多?” 华真行有点不好意思道:“很多细节是我脑补的,连想带蒙,觉得大概应该是那么回事。” 杨老头忽然哈哈大笑,笑得华真行莫名其妙。 006、有一种理论 等杨老头的笑声停下,华真行才问道:“杨总,你怎么了,有那么好笑吗?” 杨老头:“我这是高兴!看来没有白白养大你这小子,在你的心目中我还可再活五百年!” 华真行哭笑不得:“只是一个梦而已,梦中的你可不是五百岁,只有一百二十岁……嗯,那也够长寿的。” 杨老头:“有一种理论,梦中的一切其实都是你经历过的事物,只是换了一种方式呈现……我老人家虽然还能再活五百年,但你小子有点不争气啊,十五岁练养元术,到二十岁才练到第三层,对自己就那么没信心,还是根本没打算下苦功?” 华真行:“说啥呢!什么养元术、什么第三层?做梦就是做梦,哪能这样扯淡。” 杨老头:“哦,真的是扯淡吗?在梦里你是十五岁上中学开始练养元术,你现在就是十五岁,我教你练过你什么?你把梦说得这么详细,那么再好好回忆回忆,你说梦见我在练晨功,是什么姿势、出自哪套功夫?” 华真行突然反应过来:“你教我的健身操!” 杨老头一拍大腿:“这不就对了嘛!” 华真行:“可那也不是养元术啊?” 杨老头:“你自己给它另起个名字不就行了?你说它是健身操我也不反对,你叫它养元术也没人有意见啊。实话告诉你,那是综合自古各家练气、导引精华,简而化之的一套全形保真之法。” 华真行:“我梦到的养元术就是您老教的健身操,五百年后满世界都在练呢,连学校都在教!您说它真能练出像梦中那样的效果吗?” 杨老头嘴角微翘:“反正是做梦,那就往大了做呗。至于你能练出什么效果,那得看你自己呀,我老人家小时候也没练过,上哪儿知道去,还等着你告诉我呢。你已经练了几个月了,有没有练出点门道来?” 华真行:“应该已经上手了,我有感觉了。” 杨老头:“什么感觉?” 华真行“就是你说的那种感觉。” 杨老头一脸坏笑道:“不就是那么回事嘛,还不好意思说了?难怪家里待不住,学会泡吧喝酒了。既然有感觉了,就要记住我说的禁忌事项,尤其是非索港这种鬼地方,你可千万不能乱来!” 华真行:“我是那种乱来的人吗?不说这个了行不行!” 几里国以及黒荒大陆常有各种疫病流行。政府对基层谈不上有多少控制力,更缺乏应急组织与动员能力,医疗卫生条件极差,很多疫病爆发的情况甚至都没有统计数据可言,只能靠事后估算,更提别做到即时防控了。 杨老头曾感叹,已经到了二十一世纪,这里仍像一个原始环境下自然选择的大熔炉。面对疫病,很多当地人只能靠自身的免疫力去硬抗,扛不住的就挂了。这里的很多人在华真行看来不够聪明,他们进化的技能点可能都加在了别的地方。 有一个数据大体是可信的,联合国下属的世界卫生组织抽样统计结果显示,几里国居民的艾滋病毒感染率高达三分之一,几乎令人绝望。而在这个预期寿命只有三十出头的地方,其中很多人甚至活不到艾滋病发便死于其他原因。 世界卫生组织在非索港进行的最大规模的援助行动之一,就是尽量发放以及教大家使用安全套。这里的大街小巷随处可见被丢弃的套套。别的地方说小孩子误将套套当气球吹是讲笑话,但这里的小孩是真的将套套当气球玩。 华真行练习杨老头教的“健身操”或者说“养元术”,已经上手有感觉了。这感觉就是身轻体健、精力旺盛。生理机能与精神状态的健旺,几乎必然会导致欲望勃发,而且那套锻炼方法本身也有刺激欲望的效果,所以杨老头才会告诫他在这个鬼地方千万不能乱来。 见他不想谈论这个话题,杨老头又说道:“那就说说你梦中的非索港吧,确实是个好地方啊,只是感觉得好像不够炫酷,没什么科幻感,太朴素了。 但能梦出那种效果,也难为你这个在这里长大的孩子了。我觉得吧,那好像不是五百年后的非索港,反倒很像五十年前的东国。你最近是不是又跑到老雷那里,陪他喝酒听他唠叨了?” 华真行:“听您这么一说,还真有点影子,但我梦见的世界更先进!” 老雷名叫雷云锦,是东国中建集团的高级工程师,也是该集团在非索港一个援建项目的现场的施工指挥。华真行第一次见到的现代化炊具,就是在老雷负责的项目工人食堂里。 华真行会好几种语言,但平时在家和杨老头说的都是华语,这也算他的母语了。雷云锦来杂货铺买东西,见到了能说一口流利华语的华真行感觉就很亲切,又听说了华真行的身世对他就格外关心。 工地上的人经常来买杂货铺的东西,华真行也经常往工人宿舍送东西,老雷见到他总拉到自己屋里留吃饭。老雷有小灶,华真行还特意给他做过几顿饭,老雷就更愿意留这孩子一起吃饭了。 雷云锦今年六十岁了,已经到了退休的年纪,但一来这里的工程还没结束,集团的援建项目也缺人,二来他还想多攒几年钱,所以还继续在干活。人年纪大了又身处异国他乡,喝了点小酒就爱回忆往事,而且喜欢做各种对比。 非索港从各方面条件来说和今天的东国简直是没法比,但老雷说得最多的另一个话题是他自己小时候以及父辈的各种情况,然后再对比今天的年轻一代。 老雷有个儿子今年三十出头,在东国首都平京市工作。平京很大,围绕着古皇城向外一圈圈扩建,二环、三环……如今已经修到六环了。那里聚集了东国各地的人才与资本,房价很高,小雷的工作单位在西二环外,买的房子将将在南六环里。 平京市高峰期的交通很拥堵,小雷每天上班至少得花一个半小时才能到单位,这还是很早就出门并规划好了最优路线,下班也差不多,到家已经很晚了。生完孩子之后有一段时间,他爱人辞了工作专门在家带孩子,可是过了不久就继续出去上班了。 尽管小雷的收入尚可,至少在平均线以上,但他一个人的工资还房贷、养孩子,再负担一家三口的生活明显捉襟见肘。所以老雷的老伴去了儿子家带孙子,而老雷则跑到非索港继续工作挣钱,反正一个人待着也没什么意思,多挣点钱还能补贴儿孙。 老雷并不批判如今,因为今天的东国与几十年前相比确实有了极大的发展,但这并不妨碍他回忆往昔。据老雷说,他小时候父母都是双职工,在同一家单位上班,就住在单位的生活区大院里,房子也是公家分的。 单位有托儿所,而幼儿园就在家门口不远,虽然条件没法与现在相比,但是方便得多,每天接送孩子的时间也是两口子下班后和上班前。老雷小时候没有爷爷、奶奶或姥姥、姥爷照顾,因为他的父母辈兄弟姐妹多,想靠老人带孩子也带不过来,他就是这么长大的。 老雷时常感叹,现在的社会虽然发达了,但各方面未必一定都先进了,至少对普通人、普通家庭而言感觉不是那么友好。比如他谈到了交通拥堵问题,当然有城市扩大、车辆增长、人员流动各方面的因素,但未尝没有从一开始起就存在的城市规划原因。 出于某些方面的原因,现代很多城市的区域功能被切割了。小时候老雷的父母上班,步行就可以,家属大院和单位的工作地点离得很近,只有出门才骑自行车。 而现在的城市发展路线图,将工作区、商业区、休闲区、日常居住生活区人为分隔得越来越远,使很多人每天都要完成一次迁徙式的来回,是对各种资源极大的消耗…… 老雷的观点未必完全是对的,这些情况除了城市规划的原因,也是资本推动和阶层分化的结果,但华真行听了觉得很有意思。在今天的非索港尚没有太多这种问题,但是将来呢?如果非索港变得和东国城市一样先进发达,能否尽量回避类似的问题呢? 老雷还真跟小华讨论过这些,所以在小华的梦里,“未来”的非索港是那样一幅景象,听见杨老头的提醒,华真行也意识到了可能有这个原因。 而杨老头又摆手道:“就别谈你梦得先进不先进,做梦之前你干啥去了?你梦里那个大学校友很有意思,你还讲了一番报恩的原则,是我告诉你的吧?” 华真行点头道:“对,就是您老告诉我的,梦里没想起来,现在想起来了。” 杨老头皱眉道:“这就有点奇怪了,你怎会梦到这样的事?昨天晚上夏尔那傻小子找你干什么,八成是见不得人的勾当吧?”见华真行有些犹豫的样子,他又加重了语气道,“有些小孩自以为长大了,什么事都想自己拿主意不告诉大人,但往往搞不清后果有多严重!” 华真行终于开口道:“我本来就想告诉你。金大头要夏尔去杀一个人,夏尔有些纠结,他不想干,但又不敢不听大金头的话。” 杨老头沉声追问道:“金大头要杀谁?” 华真行:“我问了一晚上也没问出来。他说除非我答应帮忙,否则不能说。后来他喝多了,我就回来了。” 杨老头站了起来厉声道:“还想让你帮忙?没事出去鬼混,喝出麻烦来了吧!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不告诉我?” 华真行:“我这不是一回来就说了嘛。” 杨老头:“那刚才怎么不说?” 华真行:“刚才在讲那个梦啊。” 杨老头:“别扯做梦的事情了,你告诉我,他为什么要找你帮忙?” 华真行:“应该是我身手好、枪法准吧。” 杨老头:“放屁!我老人家喝了酒还自称绝世高手呢,也没见谁找我做坏事啊?就你那两把刷子,感觉自己能一个打十个了?你平常接触的不是畜生就是废物,假如遇到真正的职业军人或者专业保镖,那也危险得很!” 华真行:“我也没答应啊。” 杨老头:“有人找你做这种事,就说明你有问题。欢乐酒吧是什么地方,你们两个围着洗脚盆喝酒,说的话别人就听不见吗?那么多人看到他来找你了,你已经沾包了!仔细说说是怎么回事。” 007、草鞋帮 大个子黑夏尔也是十五年前留下的战乱遗孤,他的父母都死于那场动荡。在非索港及周边一带,这样的孤儿不下十万人。但在当地人眼中,夏尔还不完全算孤儿,因为还有两个姨妈从小抚养他。 东国有句古语:“幼而无父为孤”,在未成年的时候没了父亲,哪怕母亲还在也是孤儿,因此有“孤儿寡母”这个成语。但在黑荒大陆,假如按照这个标准恐怕遍地都是孤儿,有很多孩子的父亲是否还活着不好说,因为他们也搞不清自己的父亲是谁。 当地的很多男人根本管不住裤腰带,很多女人也一样,很轻松就搞上了,往往孩子就这么有了。假如想指责那些男人提上裤子就不认账,很多人恐怕都听不懂,因为他们根本就没有“账”这个概念,也就无所谓认不认了。 家庭当然是有的,但相对稳定的家庭却成了少数现象,不少原本过着家庭生活的男人说跑就跑了、说没就没了,很多时候女人也是这样。 越动荡的环境中,社会关系就显得越混乱,尤其是几经动乱以及受外来工业文明冲击的城市里,原先稳定的部族结构被打破,形成了一种独特的现象。 杨特红有个老朋友叫墨尚同,经常跑来与杨老头一起喝酒谈论古今。有一次提到学术界很多人还在质疑母系社会是否真的存在,墨尚同就带着醉意道:“为什么不到非索港来看一眼呢,分析一下这里的街区属于什么社会形态?” 夏尔的外祖母生了四个孩子,一男三女。夏尔的父母死于战乱,他还有一个舅舅和两个姨妈,在这里的街区传统中,姐妹们的孩子是放在一起抚养的。三姐妹共有十一个孩子,可能出自六位父亲,如今还活下来的孩子有五个,夏尔是老大,今年二十岁了。 起初的三姐妹到后来的两姐妹,抚养着十一个孩子当然不容易,看夭折率就知道了。夏尔还有个舅舅是混帮派的,八年前死于枪战火拼,那个帮派的老大就是金大头,因此当地人称大头帮。夏尔的舅舅据说是金大头的兄弟,从小也带着夏尔混帮派。 许是因为舅舅的关系,金大头对夏尔很关照,至少一直给他活干,不仅有口饱饭吃还时常能赚到钱花,让他能健健康康活到现在。夏尔的个子很高,长得黝黑憨壮,体格非常好,给人的感觉就像荒漠里的野草,稍微浇点水就能茁壮生长。 夏尔也是华真行在当地为数不多的玩伴之一,他们从小就认识。夏尔经常来杂货铺买东西,有时候还代表帮派购物,华真行会的两种当地土语主要就是和夏尔学的。 假如和东国派来的援建工人相比,夏尔算又懒又笨的,但与当地同龄人比较,他也算得上是聪明能干了,所以华真行才能和他谈得来。 华真行卧室中挂的那个黑荒光明灯,就是黑夏尔拿到杂货铺里来卖的。当时有两个,弄得很破旧而且好像都坏了,但华真行检查了一下还是按东国币二十块一个收了,然后重新拆卸修理改装,就成了挂在自己卧室里的那个。 昨晚夏尔请华真行到欢乐酒吧喝酒,并央求他一定要去,说是有事商量。等喝得差不多了夏尔才告诉他,原来是金大头要夏尔去杀一个人。夏尔的很纠结,他不想杀这个人,可是金大头的命令却不能不听。 可以看出来夏尔有点害怕,他想找华真行帮忙。华真行当然不会帮他做这种事,于是就问金大头究竟想杀谁?夏尔说除非华真行答应帮忙,否则不能说出来,因为金大头一再命令要保密。 于是华真行就换了个问法:“你为什么不想杀这个人,是不愿意还是不敢呢?” 夏尔揉着脑门说:“我既不愿意也不敢,他应该不是什么坏人,还帮过我。而且他的身份比较敏感,大家都不太愿意动,否则会惹来麻烦的。我问金老大能不能不去,老大却拿枪指着我吼了一顿。 这是帮派的任务,必须得完成,这么重要机密的事情,他已经告诉我了,我就得去做。老大还说了,我从小就是他培养的,现在就是给他卖命的时候,假如敢不干或者敢告密,我全家都会有危险。” 孤儿哪有什么全家?但是夏尔的概念不太一样,全家指的应该就是他的两个姨妈和另外四个兄弟姐妹。华真行又问道:“金大头还说什么了,你为什么想起来找我?” 夏尔:“我们是兄弟嘛,而且你的功夫好枪法也好!金老大还说了,我跟你的关系好,可以找你来帮忙。你能把那人约出来,只要路过没人的地方,我躲在旁边一枪就解决了……” 这番话透露了很多重要的信息,但夏尔终究也没说出那个人是谁。假如换一个场合只有他们两个人单独说话,华真行可能还有办法慢慢将答案套出来,可当时在酒吧里旁边还有很多人,所以华真行也不得不谨慎。 后来夏尔明显喝多了,华真行就自己回来了……这就是事情的经过。 华真行说完了。再看杨老头的脸色简直黑的跟锅底一样,眯着眼睛道:“夏尔要杀的人他认识,你也认识,而且那个人显然更信任你。在金大头的眼里,你能把他毫无防备地骗出来!一定要搞清楚这个人是谁,小华,你有没有想过,假如那个人是我怎么办?” 华真行:“不至于吧,不可能是你,您老想多了。” 杨老头:“已经可以肯定,那是你熟悉的人,只要还没有确认身份,就不能排除任何可能。就算不是我,假如是雷工程师呢?假如是你墨大爷、柯夫子他们呢,你能把这些可能性都排除吗?” 华真行:“确实不能,得想个办法……” 杨老头打断他道:“我现在知道你为什么会梦到那样的事情了。办法不用你想了,现在给我老人家做顿宵夜,吃完就睡觉吧。我找你墨大爷去打听,你中午做几个好菜,我叫老墨过来吃饭。” 第二天中午,华真行动用了九座丹炉中的四座,很快做好了一桌菜,然后坐下来陪杨老头和墨大爷吃饭。 墨尚同是杨老头的朋友,但两人气质差别很大。杨老头面色红润,花白的头发很浓密,半长不短末梢微微带点卷曲,看上去很有范,衣着虽不华贵但绝对得体舒适。而墨大爷脸色黝黑,乍一看简直和当地的土著人差不多,满脸皱纹宛如刀刻。 可是再仔细看墨尚同,却身材不高腰杆却挺得笔直,五官轮廓分明,眼神非常清澈带着力量感。说不清墨大爷的岁数究竟有多大,他是十五年前来到非索港的,就是杨老头拣到华真行的那一年,而如果已是当地“草鞋帮”的帮主。 所谓“草鞋帮”最早只是杨老头的一句玩笑,没想到传出去之后却成了当地人都认可的俗称。其实墨尚同是个手艺人,这位老人家好像什么都会。华真行拆装黑荒光明灯并了解各个部件的功能,就是墨大爷教的。 墨大爷当初是干维修的,小到各种家用电器大到汽车、大炮的都会修,维修范围还包括手机、电脑、卫星电话等电子产品,还会修房子、修农具、修各种工程器械,甚至在遥远的东国民间已近绝迹的补锅、焗碗、箍桶这等手艺都会,跨越了传统与现代。 这样一个人无论在哪里都能过得很舒服,华真行也想不通他老人家为何要跑到战乱后的非索港来。墨尚同起初开了家维修铺子,帮助过很多人,也教了不少人各种手艺,然后组建了一个互助性质的民间团体。 墨尚同在这里显得非常特别,因为当地人几乎什么不会修,东西弄坏了就换个新的,房屋等设施也很少去翻新维护。墨尚同身边聚集的几乎都是手艺人,比如酿酒的、做面包的、修车的、加工各种农具和日用品的。 会修就会造,这些人出产的东西未必很先进,却都是当地最实用的。草鞋帮并不松散,内部组织很严密,加入他们就不得内斗,还必须守望互助,在混乱的非索港中形成了一股不容忽视的中底层势力,成员已有上万人。 谁也说不清非索港大大小小有多少股帮派势力,但草鞋帮恐怕是其中人数最多的,而诡异的是,好像没有哪个帮派真正意识到这一点,甚至也没把草鞋帮当成对手,顶多只把它当成麻烦。 因为草鞋帮不是黑帮,至少不是那种占地盘收保护费、垄断非法生意的黑帮,它好像只是守法匠人的行会。草鞋帮没有跟谁抢地盘的概念,只是宣扬内部的友爱平等、互助互利。但当地的黑帮谁也不会轻易去招惹他们,惹了其中一个,就等于惹了整个草鞋帮团体。 有很多人都想加入草鞋帮,但想成为其成员并不容易,首先得放弃一切非法谋利行为,还得严格遵守其规矩。在草鞋帮种不能只求自利而不助人,假如在其他成员需要帮助的时候谁没有按照要求参与行动,就会被开革出去。 草鞋帮之所以得名,因为墨尚同有时穿草鞋。在墨尚同来到非索港之前,当地人根本就没见过草鞋这种东西。墨尚同找了一种合适的草茎打草鞋,一度令大家目瞪口呆。 原野上的土著部族居民大多是不穿鞋的,脚上都有厚厚的茧子,但那样很容易受伤。而在非索港这样的城市中,夏天灼热的水泥或柏油路还有各种可能扎着脚的异物,就更需要穿鞋来保护脚了。 当地最常见的有三种鞋,人字拖、运动鞋和大头皮鞋,但不少人仍然习惯光着脚。墨尚同经常穿草鞋,还教别人打草鞋,当他的团体成了气候之后,草鞋也成了一种独特的标志,虽然草鞋帮并没有规定其成员必须要穿什么鞋。 其实墨尚同最早给他建立的团体起名叫“大爱者”,用当地土语说大致是这个意思,堪称大雅无华、雅得掉渣,可是硬生生被“草鞋帮”这个名字给打败了。当地人都叫他们草鞋帮,搞到最后就连墨尚同自己也这么叫了,也算是不得不随俗吧。 从某种意义上讲,非索港的草鞋帮像一个原始的教团,而墨尚同就是其教主。这位教主在生活上却似一位极简的实用主义者,打扮极为朴素,坐在桌边就像个东国的乡下老农。 华真行坐下后给两位老头都斟了一杯酒,然后才问道:“墨大爷,情况打听到了吗,金大头要杀谁?” 墨尚同满是皱纹的脸看不出有什么表情,沉声答道:“你认识的人,罗医生。” 008、这就是个考验 华真行吃了一惊:“罗柴德医生,为什么是他?他和金大头八竿子都打不着啊,也没有得罪过任何人!” 墨尚同淡淡道:“没有什么不可能,很多事都不像你看见的那么简单。” 华真行:“非索港这个地方已经很乱了,一点都不简单,几乎天天都死人,我从小就见惯了。” 杨特红:“你见的那些都是简单粗暴,不是是非曲折,这里的警察又破过几个案子?” 墨尚同又补充道:“有人让金大头做掉罗医生,答应事成之后给他三万米金。我打听到的情况就是这样,至于具体的内情,你可以自己去问罗医生。” 华真行微微一怔:“我自己去问罗医生?” 墨尚同反问道:“难道不应该吗?罗医生在这里救助过很多人,对你也很好,还总是想帮你。现在你知道了金大头想杀他,至少先得提醒他,也应该想办法帮他脱离险境。” 杨老头咳嗽一声道:“小华还是个孩子。” 墨大爷瞥了他一眼道:“他这个年纪在这种地方,早就不能算小孩子了。” 杨老头:“可能会很危险。” 墨尚同:“在这种地方随时都会有危险,难道就什么都不做了?你告诉我,小华该不该去帮罗医生?” 杨老头:“我记得罗医生也救治过草鞋帮的不少人,那你们草鞋帮呢?” 墨尚同:“我已经坐在这里了,是来干什么的?我也记得很多年前你说过,遇事不要问别人为什么做或者不做,只问自己该怎么做,难道你没有这样教过小华吗?” 杨老头:“我被你绕进去了。” 墨尚同:“你是被自己绕进去了!” 杨老头:“小华的能力有限……” 墨尚同打断他道:“一个大头帮而已,假如这都搞不定,那你我真是白教了小华这么多年。他不可能永远是个孩子,今天既然遇上了,就是个考验。” 杨老头摆手道:“我们就别争了,小华不是你也不是我,问他自己吧……小华,你是怎么想的?” 罗医生不姓罗,他姓罗柴德,这么称呼他只是墨尚同的习惯,算是以姓为名了,至于他叫什么名字当地人反而都不清楚。罗柴德是一年半之前来到非索港的,他的身份是一位无国界医生,来自米坚国。 非索港的基础设施很烂,却有一家超大型的综合医院,接近两千张床位能收治各科病人。医院有非常简陋的普通病房和观察大厅,也有最现代化的手术室、实验室与重症监护室,并拥有世界各地先进的医疗设备。 它最早是联合国难民署在十五年前建立的帐篷医院,战乱后一直没有撤消,还得到了世界各地的捐助,逐渐发展成了如今的规模,当地人称之国际医院。罗柴德是无国界医生组织的志愿者,是自愿来到这里工作的。 杨老头的杂货铺拥有当地最复杂的进货渠道,能买到很多很实用很有特色的东西,都是市中心的超级市场里没有的,罗柴德也经常光顾。他会好几种语言,但是不会当地土语也不会东国语。他会的语言恰好华真行都会,而他不会的华真行也会。 罗柴德很惊讶杂货铺里竟然有这样一个小伙计,对华真行很关心,还和华真行学习过当地土语。他甚至认为华真行不应该继续待在这个地方,曾特意找到杨老头要给华真行联系米坚国的领养家庭,想把华真行送到米坚国去读书生活。 杨老头当然是拒绝了,他早年间就拒绝过类似的建议,但也能看出来罗柴德是一番好意。罗柴德虽然不是草鞋帮的成员,但也救助过很多当地人。 去年夏尔的姨妈和妹妹病了,浑身疼痛持续发烧,夏尔则找华真行帮忙去请罗医生。华真行没有问她们为什么不直接去医院,赶紧把罗医生给请去了。结果很悬,她们得的是登革热,罗医生紧急联系病房送两人住院,然后又给其他有接触的人都做了检查。 当时非索港一带曾暴发登革热疫情,死了不少。罗医生算是救过夏尔一家,夏尔和他不熟,他是被华真行请去帮忙的。 现在金大头要杀罗医生,华真行怎能无视。听见杨老头问他,华真行赶紧点头道:“我一定要帮罗医生脱险!”又叹了口气道,“难怪夏尔不想动手,金大头为什么要杀罗医生呢?” 非索港的帮派火拼很常见,几乎每天都会有人死于非命,但还是有规矩在的。像罗柴德这样来自国际救援组织的医生不能随便动,假如他有什么意外,警方一定会追查,这种事在当地就相当于大案要案了。 杨老头:“三万米金啊,在这里足够让很多人发疯了!小华啊,这事你得谨慎点,假如非得出手一定要果断干脆。” 墨尚同冷冷地来了一句:“你那个朋友,大个子黑夏尔,可能没跟你说实话。不是金大头要他来找你,而是他自己想找你,他不想杀罗医生又不敢违抗金大头的命令,却希望你能去提醒罗医生。这个人不像看上去那么老实。” 华真行:“他应该把罗医生的名字说出来的。”语气中充满了失望。 杨特红不紧不慢地说:“有可能是他犹豫再三,终究还是不敢说。还有另一种可能,他不想把你牵连进去,决定自己去帮罗医生,假如不是这种情况,这个朋友我看就算了吧,这个人也算了……所以说很多事情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你需要搞清楚。” 华真行又不禁想起了梦中的校友兼同事朱猛,一时心情变得很不好。恰在这时手机响了,掏出来发现来电是个陌生的座机号码,随即眼神一亮似是猜到了什么,接通之后果然听见夏尔的声音道:“华,你听着,别吱声,金大头要杀的人是罗医生! 我昨天晚上就想告诉你,可是一直没敢说。你要想办法提醒罗医生,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的!不要告诉任何人是我泄的密,记住,我根本没打过这个电话……” 华真行笑了,心情瞬间变得轻松了不少,抢在对方挂断之前问道:“假如你碰到了罗医生,或者碰到我和罗医生在一起,会怎么办?” 夏尔:“我,我,我枪法很差的!你就别再问了。” 挂断电话之后,华真行仍然面带笑容。杨老头冷哼道:“你有什么好高兴的,罗医生救过夏尔一家,夏尔应该自己去帮罗医生,可他终究不敢,只是偷偷摸摸告诉了你。我不喜欢这种人,为了推卸自己的责任,把无辜的朋友拖下水,居然让你去涉险。” 华真行收起笑容道:“可他毕竟说出了罗医生的名字。” 杨老头:“你还真容易满足,对人的要求也太低了!假如只是打个电话提醒,他自己不会直接打给罗医生吗?不知道号码可以问你。你想的还是太简单了,假如让金大头知道是你插手救走了罗医生,怎么会放过你?而且金大头知道你和他的关系,又怎么会放过他?” 墨尚同插话道:“这个人还不算坏到家,在这个地方要求也别太高了。” 杨老头眯起眼睛道:“就怕他不是看上去那么笨,还另有目的。” 华真行揣好手机站起身道:“我一定要帮罗医生,他现在还不知道金大头要杀他呢,该怎么做?” 两个老头对望一眼,杨特红率先开口道:“是你自己决定的,我们不会给任何建议,你认为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我教了你这么多年,这次就算是个考验吧,我出的题目就是——尽量把所有的内情都搞清楚。” 墨尚同接着开口道:“我出的题目很简单,就是保证罗医生的安全离开这里,让金大头不能得手,至于该怎么做你也自己看着办。”又指了指门边的一个大包袱道,“你可能会用到一些东西,我尽量都给你准备了,自己挑。” 009、给他弄个系统 华真行转过身就要去拿那个包袱,墨尚同伸手拦住他道:“别着急,饭还没吃完呢,先坐下来好好吃饭。罗医生今天中午正在做手术,你现在联系不上他。听老杨说你昨晚做了个很意思的梦,再讲讲呗,我也很感兴趣。” 华真行耐住性子吃完了饭,一边讲述了昨夜做的那个梦。墨尚同听得入神了,半天不说话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杨老头则意味深长道:“别人回忆梦境,都是时间隔得越久越模糊,你这个梦倒好,越讲越清楚了,内容和细节越来越充实。” 华真行笑了笑:“好奇怪的感觉,真的就像在回忆一段经历,越仔细回想,似乎就能想起来更多……时间差不多了,我得收拾一下去找罗医生了。” 墨尚同抬头道:“我给你准备了一套衣服,包括裤子和靴子,有防弹效果,但你也不能掉以轻心。” 杨老头补了一句:“别被打中就是最好的防弹,墨大爷给你的东西作用也是有限制的,不能依赖。” 根据夏尔这个电话,华真行推断金大头已经派人去医院附近堵罗医生了。尽管时间紧迫,但华真行还是认真做了一番准备。墨尚同似乎早就考虑到各种可能,拿来的东西很齐全。 他在楼上整理装备的时候,墨尚同盯着杨特红的眼睛道:“那不是单纯的梦境,而是一场推衍。小华自己不可能有那个本事,是不是你在暗中做的手脚?” 杨特红笑眯眯地答道:“最近这小子一直有心事,什么都想学什么都想看,我也想知道他在琢磨什么。昨天我发现他回来的时候靠在墙角做梦呢,就顺势动了点手脚,但我也不知道他竟会做那样一个梦!” 墨尚同似笑非笑道:“还好没有令你失望,对不对?” 杨特红笑得很开心:“确实没让我失望,他在梦中竟然推衍出了一个五百年后的世界。假如换成夏尔做这个梦,估计只能是自己取代了金大头,然后变成非索港最大的黑帮老大。” 墨尚同:“这种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梦生推衍之境,其实很危险。他有可能醒不过来,醒过来了精神也可能出问题。他会以为那就是对未来的预言,把自己当成了一位先知,这样很容易出事,很多情况是他想不到的,在见知之外。” 杨特红:“我自有办法让他安全醒过来,至于其他的问题则更不必担心。人家梦见的是五百年后的世界,而在那个世界里他只是个二十岁的大学毕业生,中间这四百八十年的过程并没有他本人。 在梦里有人问他是否相信命运?其实就他在自问自答,给的答案还不错。因为对未来的憧憬,所以他更在意眼下的选择,既然如此,就没有你担心的那种情况。有意思吧?其实他连小学都没上过。 经常有人认为自己不应该是现在这样的,想改变处境过得更好,更进一步,认为世道不应该是这样的。但是呢,世道究竟应该怎样才算满意?这可不是一条两条的想法,也不是几件事情上的愿望,而是整个世界的构架。 我总算知道这小子这两年在想啥了,他在想这个世界应该是什么样的,无论如何,至少给出了一个构架。他还不清楚实现的过程,于是就直接给了个结果,所以一杆子支到五百年后了。” 墨尚同微微皱眉:“五百年后就是那个样子吗,我怎么觉得有点似曾相识。” 杨特红:“以他的年纪和知识储备,梦得已经很不错啦。似曾相识才对,完全不认识才不可能。从小在非索港这个地方长大,见惯了这里的鬼样子,偏偏又能认识世界各地的人,现在的网络资讯又这么发达,能看见世界各地的情况。 这里为什么这样,那里为什么不一样,什么地方曾经又怎样,究竟应该怎么样,谁都会对他说几句。就是你老墨,不也经常和他讲这些吗?” 墨尚同:“我看柯夫子的影响痕迹很深,他经常对小华讲什么‘大同’之治,小华每次都会请教他不少问题。” 柯夫子名叫柯孟朝,也是杨老头和墨大爷的朋友。三个老头坐一块喝酒总爱吵架,而柯夫子的口才很好,经常是一对二还能占上风。柯夫子最近不知道又跑什么地方游荡了,人不在非索港,所以今天没凑上。 杨特红:“有影响很正常,都是有理想的人嘛。而且我仔细琢磨了,好像也接近你的理想。” 墨尚同摇了摇头:“似是而非,还是有区别的。” 正在说话间,华真行已经从楼上走了下来,背着一个长条状的登山包,换了一套土黄色的长衣长裤,脚蹬厚底靴。杨特红瞪眼问道:“怎么搞得这么黑漆麻乎的?” 华真行脸上和露出衣服的皮肤表面都抹了一层黑色的油泥,乍一看与当地人的肤色差不多。他答了一声:“伪装!”便匆匆离开了杂货铺。 墨尚同又摇了摇头:“毕竟是个孩子,既好奇又容易冲动,有点本事就忍不住。” 方才杨特红说华真行还是个孩子,墨尚同说他在这个地方已经不算孩子了,如今自己却又说出了同样的话。杨特红咂咂了嘴道:“啥事都稳稳当当的就成老头子了,不经历事情怎么会懂事情呢?” 墨尚同:“你觉得自己是老头子吗,我怎么感觉你像个老妖怪?” 杨特红呵呵一笑:“我就是个老妖怪,按小华那个梦,还要再浪五百年呢!” 墨尚同:“你还真够浪的!之所以跑到这个地方来,就是想找年轻的感觉吧?这里的世道,就像很多地方文明的萌芽阶段。” 杨特红:“你和柯夫子不是也来了吗……不说我们了,小华已经出发了,喝得差不多该跟出去看看了。” 墨尚同:“不着急,罗医生还在手术室呢……你估计小华会怎么做?” 杨特红:“你没看他背的那个大包吗,当然是打算一路护送罗医生脱离险地。干粮和帐篷都带上了,应该是做好了穿行荒野的准备。” 墨尚同:“可是离开非索港也不一定要穿行荒野,走海路也行。据我所知,国际码头那边有人会接应罗医生,他能弄到一条船。” 杨特红摇头道:“走海路太危险。” 墨尚同:“对谁危险?” 杨特红:“对小华危险,对罗医生更危险!” 码头区是非索港最混乱的地方,不仅是各种非法交易的集散地,也是很多黑帮的据点。有佣兵守卫的国际码头治安情况还不错,但那里面的人也与当地黑帮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只要罗医生一靠近港区就不可能不被发现,他可是一头身价三万米金的大肥羊。 就算他能搞到船离开,只要船一出港,追杀者的快艇就会闻风而至,大海茫茫无遮无挡,最适合杀人越货,罗医生根本跑不了多远。” 墨尚同:“说的也是!假如只是把罗医生送上船,其实也算不得什么考验。假如跟他一起上船,在大海上身手再好也用处不大。” 杨特红:“那就想办法让罗医生走不了海路。” 墨尚同:“这事我来安排,至于小华那边……你知道现在的小孩都喜欢看什么吗?” 杨特红:“别的孩子就不说了,至于小华嘛,最喜欢学习,学他一切好奇的东西,天文地理、风土人情、数理化、经史哲、十八般武艺等等等等。” 墨尚同:“我说的不是小华,就是现在的小孩。东国那些小孩喜欢在网上看小说,小华既然梦都做了,要不干脆再给他弄个系统?” 杨特红愕然道:“系统,什么系统?” 墨尚同:“落伍了吧,这都不知道?” 杨特红:“我当然知道,但你确定要给小华整个什么系统?” 墨尚同:“他既然做了那个梦,索性就给他一个欢想国的任务系统,手段也不复杂,心理显像而已,而且你教了他养元术,他差不多也该入门了。” 说话时墨尚同看着手里的杯子,杯中的酒在无声的旋转,漩涡状的液面又渐渐变成了花瓣状,并组合变化出各种不同的纹路。小小一杯酒也能变化万千,假如有旁人看见定会惊讶得目瞪口呆。 杨老头压低声音道:“你说实话,是不是经常这么玩?” 墨尚同笑了笑:“我这几年倒是时常自己给自己弄个任务系统,觉得有点意思,但没给别人弄过。要论这方面的本事,你应该最拿手了。” 杨特红:“刚刚你说我帮他在梦中推衍,就不怕他精神出问题?现在居然还让我给他弄个系统,就不怕他走火入魔?” 墨尚同:“我仔细想了想,他不会的。别忘了他是在什么环境下长大的,其实还没长大,你认为呢?” 很难说华真行从小受的是什么教育,因为他根本就没有上过学。杨老头给他找来的基础教育教材,是东国八、九十年的全套中、小学课本以及教辅材料,世界观部分是以客观唯物主义、历史唯物主义、科学社会主义为基础。 但是另一方面,华真行是在非索港长大的,这里的人可不信奉这些,或者说信奉什么的都有。当地很多居民不久前还是荒原上的土著部落,各种巫术流行,而来自世界各地的人员持各种不同的宗教信仰,华真行什么人都接触过。 有些遭遇对于成年人来说或许会很惊慌,因为在他的认知中不存在这种可能,可是对很多孩子来说只会感到好奇,因为他们正在探索世界的过程中,在见证各种可能。 见杨特红沉吟不语,墨尚同又说道:“既然担心出问题,就不要让它出问题。况且小华会向你请教的,到时候你自可给他一个解释,假如实在不行,我们就把实情告诉他呗。” 杨特红看着墨尚同道:“说实话,我事先真不知道他会做那样一个梦。” 墨尚同:“这并不妨碍你顺势而为啊。” 杨特红站起身道:“时间差不多了,我们也该出发了。你把碗筷都收拾了吧,我去把铺子关上,这趟出门可能要好几天呢。” 墨尚同:“不用关铺子,我找人帮你看店。” 010、这是什么鬼 非索港国际医院是这座城市的“安全区”,不把冲突带到国际医院是各方势力都遵守的“明规则”。官方派武装人员守卫医院,其他人一律不得携带武器进入。 各方大佬谁也不敢保证自己有一天是否会受伤生病,到时候都需要送到医院去救命,保证医院的安全就是保证所有人的安全。尽管当地有很多人相信巫术,可是连巫医也没办法的时候,比如受伤中枪需要急救,还是得乖乖去医院。 医院后门外的街区还算干净,建筑也相对整洁,有很多医护人员的公寓。罗柴德在南部海岸另有住所,但度假时才会去那边,平时都住在这边的公寓里,来往工作方便。 假如想想刺杀罗柴德,从医院后门到公寓楼这段路并非最佳地点,至少在白天不是,因为医院后门也有持枪的警卫能看见公寓楼的正面,但这里是找到并跟踪罗医生最好的地方。 华真行并没有发现周围有狙击手,非索港的黑帮也玩不了那么高难度的技术活,他们通常只会近距离开枪,否则子弹能打到哪儿只有天知道了。他给罗医生打了好几个电话,却一直没打通,罗医生应该仍在做手术,于是他坐在公寓楼的墙角静静等候。 一路赶来有些急,心跳得快了点,华真行调整着呼吸凝神暗中观察,莫名又想起了那个梦,不禁有些恍惚,眼前突然出现了几行字…… 确切地说那并不是任何一种具体的文字,而是浮现于感官中的一段信息,它可以是听见的、看见的、甚至是类似于梦见的,在意识中以最熟悉的方式呈现,假如用图文表示应是如下的内容—— 欢想国任务系统 任务一:护送罗柴德医生安全离开 完成奖励:非索港南部海岸别墅一套 任务二:调查清楚大头帮要杀罗柴德医生的内情 完成奖励:三万米金 在“欢想国”和“任务二”后面还有进度条,目前显示的进度都是百分之零的样子。 华真行差点跳了起来,难道是受梦境影响太大出现了错觉?心神一散乱对这段信息的感知就消失了,但它确实曾存在于意识中,此刻仍清晰地保留在记忆里。华真行的第一反应,居然是想起了梦中的一个细节。 在他的梦里,五百年后所谓的“系统”早已不属于神秘侧而是应用侧,只要养元术突破到三级水平,就可以自己弄个“系统”玩,无非是一种意识层面的心理技术而已。 比如针对某个目标,在意识中给自己建立一个“系统”,拟定好计划,分步骤发布任务,而每个任务的奖励其实就是完成计划的结果,也可以是自行设定的别的东西,比犒赏自己的一顿火锅啥的。 这么做看似只是自娱自乐,却另有意义,很多教授养元术的导师也建议大家选择一个特定的目标这么试试。它能督促一个人向着既定目标逐步迈进,并且在每一个阶段性的计划完成后,都能解锁成就感与满足感。 通过这种方式能培养一种品质,就是行为模式与思维模式相匹配。人不仅活在当下,更重要的是在当下做出选择,每一个选择都决定了未来,这好像是欢想国的创立者风自宾的观点。 有人曾问过风自宾一个问题:是理想决定了现状,还是现状决定了理想?风自宾回答,十年前的理想决定了今天的现状,今天的理想又决定了十年后的现状。如果将理想当成目标,并付诸计划与行动,理想未必会完全实现,但人的处境一定会有他所希望的改变…… 等等!世界上并没有风自宾这个人,那只是他梦到的。华真行仔细想了想,他之所以会梦到这些,应该是杂货铺里经常辩论的三个老头分别从不同角度向他讲述过类似的观点。 可这个“系统”又是什么鬼?难道是那个梦的后遗症?梦中他的养元术已经突破了三级水平,难道梦醒之后就有了“系统”能力?这也不对啊,这个系统又不是他自己弄的!而且那“三万米金”和“别墅一套”又是怎么回事? 华真行接下来的第二反应,就想搞清楚这个系统什么状况。跟两个老头子推测的一样,华真行并没有惊慌失措,他发现只要自己凝神召唤,这个“系统”就会非常清晰地出现在意识中。他反复试了好几次,“系统”并没有任何变化,还是刚才那些内容。 但他至少明白了两件事,其一是在自己意识中出现了一个所谓的系统,其信息的真实性尚待确认;其二是他掌握了如何“召唤”这个“系统”……恰在这时,罗医生打电话过来了。 接通电话只听罗柴德问道:“华,有什么急事吗?我刚做完手术,看见了好几个未接来电。” 罗医生说的是茵语,华真行开口说的却是板牙语:“罗医生,注意听着!有人要杀你,花三万米金找到了金大头动手。非索港很危险,我就在你的公寓楼旁边等着,护送你离开。” 几里国的官方语言是兰西语,因为这里曾经是兰西国的殖民地,如今茵语更流行,成了国际交流的常用语。而罗柴德是板牙国后裔,所以也会说板牙语,当地人却几乎都不懂板牙语,这么说话便于保密。 电话那边的罗柴德沉默了好几秒钟,呼吸一度有些粗重有些乱,等他再开口时已基本恢复镇定,说的也是板牙语:“华,谢谢你!我知道该怎么做了,会找到人帮忙的,今天就离开非索港。你赶紧回去,别让大头帮的人发现了。” 罗医生说完就挂断了电话,华真行有种感觉,罗医生应该知道金大头为什么要杀自己,也知道是什么人悬的赏,否则不会连问都没有多问。 华真行当然不会走,尤其是莫名其妙出现那个“任务系统”后,他就更不可能离开了。非索港没有机场,境内最近的国际机场在两百公里外,位于几里国的首都摩旺市。想离开非索港只能通过海路或陆路,无论怎么走,都得先从医院出发。 罗医生是突然到的消息,还来不及收拾准备,而他的车就停在公寓楼的后面。华真行又等了一会儿,罗医生人没出来电话便却又来了,语气很急促道:“华,你熟悉非索港的路吗?能不能帮个忙,找一条安全的路线,不要被大头帮的人发现,送我去国际码头。” 华真行:“非索港的路我都熟,但你现在去码头就是找死。总之你赶紧收拾一下,我护送你离开。”虽然杨老头和墨大爷都没有提醒他走海路的危险,但华真行自己却想到了。 时间不大,罗医生匆匆赶来,假如不是事先通过电话,他恐怕都认不出蹲在墙角的华真行。打了声招呼,罗医生上楼取了些东西,两人转到楼后去取车。停车的地方已是另一条街巷旁,与医院后门之间隔着一排公寓楼, 罗医生刚刚打开车门,有人从对面一栋屋子的墙角后冲出来举起了枪,随即枪就响了。 这枪声很奇怪,就似打碎了一个玻璃瓶,是华真行开的枪。他平常藏在窗帘后面的那支小手枪此刻带在身上,经过消声改装有效射程只有四十米,但这么近的距离是足够了。 华真行开枪很果断,抬手就击中了那人头部。面对枪口没什么心慈手软,也根本没时间犹豫,否则下一刻该中枪的就是罗医生或者他自己。 罗医生吓了一跳,华真行已经把背包卸下来扔到了副驾驶座上,拿过钥匙道:“你坐后面,趴下来。 车子发动冲进街巷,华真行单手持方向盘枪口指向了窗外,这时又有一声枪响。却不是华真行开的枪。在另外两栋房屋之间的位置,又有一人中枪倒下,华真行看见了开枪的夏尔。 夏尔果然也来了。金大头一共派了三名枪手,夏尔见华真行射倒了一个,居然开枪打死了另一名同伙。华真行之所以没有开枪,就是已经看见夏尔在侧后方向同伙瞄准,而不是把枪指向了车。 华真行收起枪开车冲过巷子,夏尔则装做追出来的样子,朝着两侧胡乱开了几枪,然后转身跑掉了。华真行很惊讶夏尔会这么做,想必他肯定会告诉金大头,是罗医生逃跑的时候开枪打死了两个人,而罗医生身边还有保镖。 暂时安全了,罗医生在后座探出头道:“多长时间能赶到国际码头?” 华真行:“我们现在不能去港区,只要你一靠近那里就会暴露,哪怕能上了船都走不掉。罗医生,你原先打算是怎么离开的?” 罗柴德:“我打算坐船,有朋友能帮忙,可是刚才却联系不上了,所以只能自己去国际码头想办法。” 华真行:“直接开车越境去特玛国美里市吧,然后从机场走,只有一百五十公里,我认识路,这样更安全。你用米坚国护照在那里购买出境机票,不需要入境记录,他们不管。” 恐怕谁都想不到,华真行带着罗柴德走陆路去机场,目标却不是几里国的首都摩旺市,而是北方领国特玛国的首都美里市,因为那里离非索港更近,只有一百五十公里,也有一座国际机场。 杂乱的街巷使华真行不得不经常减速用力摁着喇叭,尽量寻找畅通的路线穿过非索港驶向北郊,途中还匆忙停车买了两大桶矿泉水,半个小时后终于来到了荒野上。 只有一百五十公里距离,为什么罗柴德原先没打算走公路。因为从非索港到美里市,只有沿着海岸线附近的一条简易公路,很容易被追上也很容易被堵住。至于其他的地方根本没有路或者说到处都是路,不熟悉地形的人还很容易迷路。 非索港以北是起伏的丘陵和大片的原野,草原和稀疏的丛林错落,有各种野生动物却很少看见人,几乎没有什么标志物可以辨认。到这里时华真行已经后悔了,应该把杨老头那辆越野车开出来的,看来自己还是考虑不周。 罗医生这辆是皮卡车,在东国这种车有个外号叫半截美,前面有两排座位后面还有个货仓。罗医生的半截美是米国产的,很宽敞,越野性能比一般的轿车强不少,但有些旧了,在这种地形显然跑不了太快。华真行正在后悔间,突然减速道:“罗医生,下车!” 罗柴德:“怎么了?” 华真行:“有人追上来了,我们甩不掉!” 011、不想滥杀无辜 说着话华真行已经拿起背包扔跳下了车,罗柴德只得跟着跳下车,华真行又将车门关上,一手提着包袱一手拉着他钻进了旁边的矮树林,躲到一个小山丘后面暗中观察。 皮卡车并没有停下,华真行让它继续前行,前方是一片开阔的草原。有点晕头转向的罗柴德悄声问道:“怎么回事,我们干嘛把车扔了,哪有人追上来?” 华真行:“趴低一点藏好了,别碰着旁边的树枝,你难道没听见声音吗?” 果然有汽车发动机的声音传来,罗柴德此刻才听见,他张嘴还想说什么,却被一阵急促的枪声打断了。从他们来的方向出现了一辆改装过的吉普,敞着篷架着一挺通用机枪,追上来的人看见了前面的皮卡,二话不说直接就打了一梭子。 这一梭子没打中,等距离追近了枪声又起,皮卡车接连中枪后轮爆了,车身跳了起来翻了个跟头肚皮朝上。远处观望的罗柴德吓出一身冷汗,趴在那里动都不敢动,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眼光看着身边的华真行。 华真行已经把登山包打开了,以最快的速度接上枪托组装好了一支步枪,刺刀卸了下来装上了榴弹发射器,瞄准之后随即便射出了一枚枪榴弹。那边的武装吉普刚刚停下,车上人还没来得及跳下车,就传出轰然一声炸响。 四十毫米口径的杀伤枪榴弹,打在没有防护的敞篷吉普中央,车上的人别想活下来。罗医生目瞪口呆道:“华,你怎么带着这个?” 华真行那支步枪是墨尚同给他准备的,已经改装的面目全非,估计连原生产厂家都认不出来了,可以切换成半自动或自动射击模式。枪管、枪托、弹夹拆开了装在包袱里的,组装起来也很容易,枪管上还带着刺刀,折叠收于枪口下方。 四零口径的榴弹发射器是外挂装备,备了五发枪榴弹,背包里还有两枚战术手雷。华真行娴熟的动作和这一堆装备已经把罗柴德给看傻了,这真是对付黑帮吗,怎么像上战场摸到敌后搞破袭?而那辆武装吉普车也让罗柴德眼神发直,米坚国的黑帮也搞不出这种阵仗啊! 华真行却没有理会罗柴德的反应,他卸掉了榴弹发射器,收拾好背包,步枪挎在了肩上,重新上了刺刀并且呈打开状,伸手拉起罗柴德道:“该走了,接下来的路得步行。” 走过燃烧的车旁,现场的惨状让罗柴德有点不敢去看。华真行的脸色也有点发白,但还是忍着不适仔细观察了一番。罗柴德又指着皮卡道:“那车翻过来还能开吗?” 华真行:“开不了了,我们在这里也没法修车,车上还有什么东西要拿吗?动作快点!” 罗柴德拍了拍自己的背包:“没别的了,必须要带的东西都在这里。” 华真行:“那就把这桶水拎着吧,你走前面。” 他们出城的路上买了两桶五升装的矿泉水,一桶在翻车时破了,另一桶滚到了草地上仍然完好。华真行指路,却让罗柴德走在前面,他端着步枪跟在后面尽量掩去两人留下的痕迹。 太阳渐渐西落,荒原上的风景很美,时不时能看见成群的羚羊与长颈鹿,好似很悠闲安宁的样子。罗柴德的心情却相当不好,一路上几乎没怎么说话,华真行让他往哪儿走他就往哪儿走,远远地看过去就像被持枪押送的犯人。 海外很多人对黑荒大陆的自然印象往往都是沙漠与大草原,这太片面了。除了寒冷的极地之外,世界上的各种气候与地形,在黑荒大陆上其实都有分布。 以非索港为中心看向四周,几里国的西北部是沙漠地带,每年有短暂的雨季,其他大部分时间干燥而炎热。东边是大海,狭窄的沿海地带是几里国最“发达”地区,非索港与美里市都分布在这一区域。 非索港正西方则是山地与高原,高原上还有很多湖泊。非索港以南地区气候相对湿润,有一些河流分布,河谷地带有小片的可耕作的土地,丘陵地带也开垦了一些种植园,但其他大部分地方还是荒野,拥有一个面积很大的国家公园。 非索港以北到美里市之间,则是气候更为干旱的草原地带,就是华真行与罗柴德走的这片地域。这里几乎没有人烟,就在两人默默跋涉时,远处的一座山丘上站着两个老头遥望着他们的背影。华真行似是有所感应,回头望了一眼却没有发现。 杨特红正皱眉道:“你居然给他配了榴弹发射器?” 墨尚同:“那东西比手雷好用,射程远还更安全。” 杨特红:“我的意思是说——是不是太凶残了?” 墨尚同:“凶残?那要看对谁!二话不说就用机枪乱扫的人不凶残吗?我看小华用得挺好,都是你教的吧?” 杨特红的眉头舒展开了,有些得意道:“难道还是你教的?” 墨尚同笑了:“要说凶残,我可比不上你。” 两人身前立着一根带支架的粗管子,旁边还有一个打开的箱子,里面放着六枚带着尾翼的铁疙瘩。杨老头居然连迫击炮都架上了,也不知道是怎么带来的,在这荒原上也没看见其他的交通工具。 黑荒大草原,与北温带的古蒙大草原完全不一样,很多地方地势起伏,仍然有不少树木分布,当地最有特色的是树干非常粗的猴面包树,远远望去就像一尊尊怪异的现代雕塑。 沉默了很久,罗柴德又长出一口气道:“华,今天真要好好谢谢你!” 华真行:“等安全了再说……你的手机有信号吗?” 罗柴德掏出手机看了一眼:“一点信号都没有。” 华真行:“先关机,等用的时候再打开。差不多还有九十公里路,以你的速度,我们最快也得走三天,希望你能挺得住。” 罗柴德向后望了一眼道:“那些人是怎么追上我们的,还会不会再追过来?” 华真行:“你那辆车在这种地形跑不快,至少跑不过他们那辆吉普。他们是跟着车的痕迹追来的,只要我们坚持到天黑不被发现,后面再有人也追不上了。” 罗医生:“在天黑前呢?” “我们已经走出很远了,除非动用无人机搜索。但我想他们没有那玩意,就算有也不太会弄。”说到这里华真行语气顿了顿,“我也有一个问题,金大头为什么要杀你?事情恐怕不小,你自己应该心里有数,大头帮可没有武装吉普!” 罗医生:“刚才那些人不是大头帮的吗?” 华真行:“他们确实都是大头帮的,我有印象,金大头这几个手下以前在部队服过役。有人让金大头杀你,连武装吉普都能帮他弄来,你到底做了什么?” 罗柴德低下头道:“你还是个孩子,不清楚这个世界有多复杂,有很多事情还不了解。” 华真行的语气很不满:“那你就让我清楚、让我了解!你可以一走了之,而我还得回非索港,总得知道是谁为了什么要杀你。” 罗柴德:“华,你干脆别回非索港了,等到了美里市我找人想办法,把你也带到米坚国去。” 华真行:“第一,我并没有打算去那里。第二,我建议你不要在美里市找人,直接去机场,用最快的速度离开……停,不要往前走!换个方向,从这边绕过去。” 罗柴德莫名又有些惊慌道:“怎么了,前面有什么危险吗?” 华真行:“有两只花豹崽子在沟里躲着,母豹可能去觅食了,最好别惊动它们。” 他虽然绕开了,但是那两只家猫大小的豹崽已经被惊动了,从沟里跑出来,以尚显笨拙的动作爬上了不远处的一棵树,样子很萌很可爱,让人简直忍不住想伸手抱一抱。华真行要绕着走,就是怕惊动了不知在何处的母豹。 罗柴德回头看了华真行一眼,只见他一直端着上好刺刀的步枪,腰间还挂着一支带枪套的小手枪,忍不住问道:“你这样子会怕一只花豹吗?” 华真行:“我不是怕,只是不想滥杀无辜,不希望突然有只豹子冲出来袭击我们。” 绕开豹崽子所在继续往前走,罗柴德明显有些紧张,从背包里也掏出一支手枪握着。他带了枪,上车遇袭击时根本没来得及掏,后来再遭遇袭击时掏出来也没用,因为那辆武装吉普远在手枪射程之外,此刻才持枪防身。 豹子的脚步很轻柔,潜伏在草丛中难以发现,动作敏捷而攻击的速度极快,所以罗柴德很有些提心吊胆,但渐行渐远,始终没有什么状况发生。 远处的高坡上,一人多高的草丛中站着杨特红与墨尚同。迫击炮已不知去向,墨尚同的脚边趴着一只体型健硕的花豹,他的左手刚刚从豹子颈后的皮毛上松开。 花豹扭了扭脖子,样子有些难受又有些委屈,面部表情居然很人性化,很不满但又不得不怂,就连低呜两声都不敢。 012、从小能吃苦 太阳已落山,草原上渐渐起风了,华真行停下了脚步看了看周围的环境:“该休息了,我们今晚就在这里宿营。” 他选择的营地是一个相对避风的地方,附近的草都不高,华真行还特意清理了一圈。罗柴德也卸下背包帮忙,一边干活一边问道:“要多弄点树枝吗,点几堆篝火?” 华真行摇头道:“想死就试试。” 罗柴德:“不点篝火怎么防野兽?” 华真行扭头看着他道:“假如住在山洞里,洞口点堆火还能取暖和壮胆,但在这草原上点堆火就能防住野兽了?且不说夜里有风,火星子吹出去不一小心就会把周围烧着了,而且我们是在逃亡,夜里点堆火简直不要太醒目了!” 罗柴德:“噢,那就不点火了。” 华真行:“亮光一起,各种飞虫都会过来,你知道这里有多少种虫子会吸人血吗?” 罗柴德点头道:“这我明白,这里有太多病都是蚊虫传播的,你带驱虫喷雾了吗?” 华真行:“我有药膏,待会儿你抹一些,先搭帐篷吧。” 华真行的帐篷插在那个长条状大背包的侧面,卷起来呈现二尺长的圆桶形,也是墨尚同给他准备的。帐骨不知是什么材质,很轻很结实,带着弹性,就算以华真行的手劲也掰不断,帐篷布还带着迷彩,看上去很薄,但一般人拿着小刀都划不开。 看上去这就是一顶便携式旅行帐篷,搭好后勉强可供两个成年人并排躺下,假如是一对情侣倒是挺合适,否则睡觉就有点挤了,但也不是不能克服。华真行拿起插在背包外另一侧的水杯,把盖子拧下来给罗柴德当杯子。 两个人要在荒原上走三天,这一杯水当然不够,幸亏弃车的时候还拿了五升装的一大桶矿泉水。罗柴德走得匆忙,背包里装的都是资料与重要的个人物品,除了临时揣了一把手枪之外,其他穿行荒野所需的东西一律未带,他事先也没想到会走这条路。 华真行取出干粮递过去:“罗医生,不方便生火,最好也不要加热东西,否则食物的气味飘出去不知会引来什么野兽,就吃点干粮吧。” 罗柴德撕开肥皂状的干粮包装就水啃了一口,神情有些意外道:“这是行军口粮吗?没我想象的那么难吃,口感还挺不错的。” 华真行:“这确实是东国的军用应急口粮,最早的不太好吃,已经改进过很多次了,你吃的那个是番茄牛肉加豌豆口味的。” “这个圆的是什么,东国传说中的大力丸吗?” “呃,这个不是大力丸,是一位长辈给我准备的辟谷丸……茵语、兰西语、板牙语都没有这个单词,你就当它也是一种行军干粮吧。罗医生很了解东国啊,连大力丸都听说过?” “我只是听说过,从来没见过,我认识的东国人也都没见过。” “我也没见过,甚至都不知道有没有这种东西。” 罗柴德说“大力丸”这个词就直接用华语发音。两人吃完了干粮天已经黑了,草原上的星空格外璀璨,朦胧还能见到远处的草树与山丘轮廓。华真行起身道:“你抓紧时间先睡一会儿,两个小时后我叫你起来,我们轮流守夜。” 华真行从包袱里拿了一块布当垫子,盘腿端坐在帐篷外。步枪的枪管又卸了下来,但还上着刺刀就像一根短矛,插在身边随手能拔起的地方,手枪也放在了身旁。他双眼微闭,身姿端正而放松,调整着呼吸渐渐声不可闻,就像悄然融入了夜色里。 就这样过了约一个半小时,罗柴德走了出来。他在帐篷里刚刚一动,华真行就睁开了眼睛,悠长地吐出一口气,扭头问道:“还没到时间,怎么不继续睡了?” 罗柴德坐了下来点了一根烟道:“我已经醒了,有点睡不着。” 华真行:“还有烟吗?” 罗柴德递过烟盒和打火机:“你也抽烟吗?这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华真行:“我不抽,只是有点用。” 他拿了十几根烟,撕开卷纸取出烟丝,起身在帐篷周围七、八米远的地方撒了一圈。罗柴德好奇地看着,仿佛这个孩子身上充满迷团,一举一动都那么特别,突然一吸鼻子道:“这是什么气味?” 华真行指了指旁边的地上:“我点的香。”地上放着巴掌大小的铜盒,盖子上有很多小孔,从外面看不见火光,却有袅袅的香气飘出来,假如他不提醒,星光下还真不容易看见。 罗柴德:“这就是东国的熏香吗?它有驱蚊的效果吧,我看你并没有抹驱虫药膏。” 华真行:“这是杨老板加工的熏香,应该有驱蚊虫的效果吧,但主要作用是安神。我不抹药膏,是因为蚊虫都不喜欢叮咬我,从小就是这样。”说话时他抿了抿嘴,双唇缩在一起,感觉就像尝到了什么特别苦的东西。 杨老头有一种自制饮料,特别苦,寒性特别大,喝完了之后都要活动一番全身让出汗才行。从小杨老头就让他喝这种东西,据说可以避免蚊虫叮咬。 这一点杨老头倒没骗他,华真行一直很少被蚊虫叮咬,和一群人在一起的时候,蚊子跳蚤啥的都会去找别人。非索港经常有各种流行病,很多都是通过蚊虫叮咬传播的,而华真行总是能很幸运地避开。 他也问过杨老头,为什么喝了饮料就能让蚊虫不叮咬?杨老头玩笑道:“那是因为你的汗是酸的、血是臭的,蚊虫都不喜欢。” 华真行当然知道杨老头在胡扯,他可从来不觉得自己身上有酸臭味。反倒是夏尔那样的当地人,出了汗那真是气息感人。看来那饮料的效果的确是好,就是太特么苦了,苦的简直让人想爆粗口! 好在十二岁之后,华真行就少很再喝了,顶多几个月才喝那么一杯,其效果倒一直能保持,但每次去荒野之前,杨老头都会特意让他喝一杯。这次出门前,不用杨老头提醒,他自己就找出来喝了一大杯。 这些事很难三言两语跟罗医生解释清楚,而罗柴德看他的眼神就更加好奇了,突然又问了一句:“华,你以前杀过人吗?” 华真行:“为什么问这个?” 罗柴德:“那辆吉普车上的四个人,死得样子很惨,让人看了第一眼就不想看第二眼,但是你仔细观察了,虽然脸色很差,但是并没有太明显的应激反应。我是医生,知道有些反应是不能人为控制的。” 华真行:“你应该多少知道一些我的经历,我就是从死人堆里被拣回来的。在非索港长大,见到的死人太多了,各种死法都有。” 罗柴德:“不一样的,今天那些人是你亲手杀的。” 华真行:“罗医生杀过人吗?” 罗柴德赶紧摇头:“没有!我是医生,没杀过人,只救过人。” 华真行:“你也没有太明显的反应。” 罗柴德:“我也见过很多这样的场面,在非索港当医生,这很常见。可是你不一样,上车前你开枪时动作太快了,那就是一种下意识的肌肉记忆,我能看得出来。” 华真行:“我们认识这么久,你什么时候看出来我以前杀过人?” 罗柴德:“就是今天,以前既看不出来也想不到。你和这里的很多人不一样,就是个让人喜欢的孩子,所以我才很意外。” 华真行闻言微微松了一口气,看不出就对了,杨老头从小就告诫过他,不要因为杀人而染上戾气,更不要养成凶残的心性,一个人的气质有时很能说明问题。他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道:“我今天遇到了一件很意外的事情,突然想起了草原上的闪电,你见过闪电吗?” 罗柴德一头雾水道:“我当然见过,这和今天的事有关系吗?” 华真行说的意外,是指突然出现在意识中的“欢想国任务系统”。而罗柴德显然误会了,以为是遭遇追杀这件事。华真行也不好解释太多,便讲了一段到草原上看闪电的往事—— 华真行懂事后有很多疑惑,比如非索港为何如此混乱?明明只要好好干活、不再互相伤害,每个人的生活以及这个世界就会变得更好。可是这里的很多人偏偏游手好闲,打打杀杀不务正业。 他当然请教过杨老头,老头则把他带到了草原上,既不是看狮子也不是看狼群,而是看闪电。 杨老头指着远方的亮起的闪电说:“世界上的事物,无论你愿不愿意接受,当它出现了之后就是事实。不要再去质疑它的存在,因为它已经存在了,你只能去尽量搞明白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 黑荒大陆北部沙漠里的人,可能一辈子都没见过闪电。当他们来到这里突然看见了闪电,会惊讶世上怎么会有这种东西?这不可能啊!但只要是已经出现的事物,就没有不可能。 古代人不了解闪电,以为是天神发怒,但这也没有关系,只要知道闪电能劈死人,下雨天就不要往容易遭雷劈的地方凑。观世事总是先从现象再到规则,了解规则之后还可以去掌握现象,比如现代人已经会用电了……” 杨老头的话根本不算是答案,反倒有点故弄玄虚,拔高了说也只是一种方法论教育,但对华真行却很有效。在华真行的成长经历中,见证了无数险恶事与奇葩事,似乎都是不应该发生的,却偏偏发生了。 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是无法解释的,只是你无法解释,假如你认为它不科学,只能证明你的科学水平还不够!比如华真行今天就遇到了奇葩的“系统”。他当然没有告诉罗柴德“系统”的事,只是讲了看闪电的故事。 罗柴德有些不解地追问道:“这和你杀过人有什么关系?” 华真行语气一转:“就是那次去看闪电,回来的路上我们遇到了一伙偷猎者。他们开着一辆你那样的车,货斗里装满了象牙,从一个山丘后面拐弯过来,与我们迎面相逢,什么话都没有说,直接就开枪了……” 013、我家有三宝 当时是一场猝然遭遇,偷猎者的车转过一个小土包,前方就是一望无际的开阔地,迎面看见了华真行和杨特红,四野无人只有他们两个。华真行斜背一支半自动步枪,而杨特红手里拿了一根长木棍。 没有任何交流,偷猎者直接就开枪了。杨特红应声向后就倒,显然是中枪了。华真行向前扑倒,对方的子弹已经在不远处的草地上打出一溜烟尘,说不准哪一发就会打中他。华真行瞄准卧射,第一次扣扳击时却忘了上膛。 他练过射击,几乎各种枪械都会用,枪法很好,杨老头还教过他很多实战技巧,但以前没有遭遇过这种场面……还好很快就恢复了些许镇定,接连把弹仓里的十发子弹全打了出去。 等他停止射击,对面车中的三个人已全被击倒,车也翻了。他放下枪赶紧去看杨老头的情况,杨老头却坐了起来给他一顿骂—— “你知道自己犯了多少错吗?开枪之前竟然忘了上膛,也就是那伙人枪法太烂了,否则你早就没命了!但也不能指望别人枪法烂啊,万一被流弹打中了呢? 你刚才开了十枪,打人只用了三枪,另外七颗子弹都是打车的。不是说不能打车,关键是有些部位打了没用……而且你把子弹都打光了,假如那些人没死透呢,再趁你不注意开枪怎么办? 你还没确定那些人的情况,就把子弹打光,还放下枪跑过来跟我说闲话,假如这时候那边爬起来一个人再开枪,不是连我都交待了?” 刚刚开枪时华真行还来不及多想,放下枪之后其实他非常紧张和害怕,感觉呼吸困难、心脏狂跳,双手都止不住的直发抖。不料杨老头突然坐了起来,劈头盖脸一顿臭骂,把他骂得呼吸恢复正常了,不再那么惊慌反而觉得很委屈。 他带着哭腔道:“我以为你中枪了。” 杨特红:“那是我老人家反应快,第一时间就卧倒了。” 华真行:“卧倒有向后倒的吗?” 杨老头:“你前面有个小土坡,我前面又没有。但是我后面的草窝里有个坑,往后倒才是安全的!” 华真行:“那你也不喊一声告诉我。” 杨特红双眼一瞪:“我那么一倒,他们都以为我被打中了。假如我喊一声告诉你,既暴露了位置,也暴露了我没中枪的事实……好吧,你今天的表现还不错,勉强可以及格。” 这就是华真行的第一次杀人,他简单讲述了这段经历。罗柴德听完之后神情不知是惊讶还是赞叹,反正在夜色中也看不太清,过了一会儿才问道:“难怪你今天的动作那么干脆,可是你想过另一个问题吗?” 华真行:“什么问题?” 罗柴德:“你为了救我打死了那些人,我很感谢你。但你有没有想过,假如我不是一个好人,这一切都是罪有应得呢,你会不会杀错了人?别误会我的意思,我不认为你杀错了人,只是问你开枪前有没有想过这些?” 华真行很认真地答道:“必须当场就要做出的选择,搞脱离情况的假设是没有意义的,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这是杨老头告诉我的。 我不知道你以前干过什么,但我知道你在非索港是做什么的。我还不完全了解你,但我知道自己没有杀错人。因为我知道他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杀你,所以不论你是什么人,我都会开枪的。” 罗柴德诧异道:“你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杀我?” 华真行边想边说道:“他们都是金大头的手下,有人给了金大头三万米金,让金大头干掉你。我不清楚原因,那些来杀你的人同样不清楚。他们只知道金大头收了钱命令他们动手,而你和他们并没有仇,甚至来到这里就是为了救助他们。 我们上车的时候那个人拿枪冲了出来,他可能打中你也可能打中我,就算我不是为了救你也会开枪。那辆吉普车的情况更是如此,他们喊话了吗、问情况了吗?直接就用机枪扫射,甚至连你的车牌号都不可能看清楚……所以你刚才问的都是废话。” 罗柴德:“你的思维很清晰啊,都是谁教你的,也是杂货铺的杨老板?” 华真行嘀咕道:“有人二话不说就要杀你的时候,还扯什么?” 罗柴德意味深长道:“换别人也会开枪,但他们或许和你不一样。” 华真行刚才讲述了自己第一次杀人的经历,但还有很多情况没说,事情远不止那么简单。那次回去之后他还是受到了很大的影响,一度沉默寡言很害怕听见枪声,甚至听见汽车声都会莫名紧张、控制不住地出虚汗。 杨老头、墨大爷、柯夫子这三个老头子都来给他搞心理疏导,以讲课兼吵架的方式。他们没有讨论华真行应不应该杀人,因为按当时的情况无论以哪国法律那都是正当防卫,开枪自卫还击是唯一正确的选择,没什么好扯的。 杨老头告诉华真行的是“吾非好杀人”。他还强调“诛残生者亦谓大慈,为养生、为全形、为保真。” 杨老头根本不不纠结华真行是否杀了人,他只在意华真行是否“好杀人”。好杀人便是残生,比如他们在草原上遇到的那伙偷猎的就属于残生者。 诛残生者并非不仁慈,反而是一种“大慈”,是对无辜者更好的保护,也是对自身的保全,这种行为与态度反应了真实的身心。假如不是如此,人就会变得很虚伪,会伤身、损形、失真。 华真行回来后感觉不适,杨老头认为是正常的,这说明他并非好杀人,但明白道理之后更应该懂得全形保真以养生。华真行听了感觉很宽慰,不愧是从小把他养大的杨老头,很懂他的感受。 墨大爷却持不同观点,他告诉华真行的是“杀盗非杀人”。 墨大爷不像杨老头那样讲什么“非好杀人”,直接就认为华真行的行为属于“非杀人”。华真行并不是杀人者,因为他的目的根本就不是为了杀人,而为了杀盗。 所谓盗,就是杀人越货的强盗,也就是杨老头说的残生者。华真行之所以会杀他们,因为他们是盗,并非因为他们是人,否则根本就不会动手,所以说华真行针对的是盗,而非针对人。 柯夫子听到这里却不干了,开口批判墨大爷在搞诡辩、偷换了概念。因为盗也是人,不是人也不会做出那种事,杀盗就是杀人,盗的行为是依附于具体的人才存在的。 墨大爷生气了,直着脖子斥道:“我在跟你讲哲学吗?我们谈的是法学!呸,说法学也不完全对,我们谈的是小华做的事。你说小华为什么不杀我们,却会杀那几个人?” 柯夫子:“盗不义,杀盗义。但杀盗也是杀人,我的重点在这里,反驳的是你的谬论,并不是在说小华的义行不对。” 墨大爷:“那我就好好跟你掰扯掰扯!古时有约法三章,头一条就是杀人者死。杀人者有罪,其罪当诛,那么由谁来行刑呢,行刑者是否也算杀人?假如算,那么他是不是也得死?这不是荒唐吗,当然不能算,这不就是杀盗非杀人吗?” 杨老头听出乐趣来了,也插话道:“盗不仅是行刑者所杀,行刑者只是最后动手的那个,而是有司所杀。立法者、追缉者、执法者都有份,紧急情况下有司不在位,还包括正当防卫者,都不能说他们是杀人者。自古以来的司法实践,皆是如此。” 柯夫子:“那你是赞同姓墨的喽?” 杨老头:“不不不,我就是帮他补充一下观点,你又想说啥?” 柯夫子:“我已经说过了——盗不义,杀盗义,取义而已。” 柯夫子告诉华真行的话很简单,就是“取义而已”。但是这位夫子一开口就是滔滔不绝的长篇大论。何为取义,行符仁而已,那么仁呢,忠恕而已,然后又讲述了一番“加诸己而不愿,亦勿施于人”、“所求乎子,以事父”的道理。 这些话华真行从小就听他讲过很多遍了,早就能背下来了,在座的谁都能背下来。墨大爷又找到机会插话道:“加诸己而不愿,亦勿施于人。按你这套说法,小华肯定不愿意被人开枪打,那他也不应该对人开枪啊!假如小华当时真不开枪,不是找死吗?” 柯夫子一拍桌子道:“你这是曲解我的意思!加诸己而不愿,亦勿施于人,是指什么事情不能做,所以不能无端开枪打人;所求乎子,以事父,是指什么事情应该做,碰到那种事就应该去阻止。 那些人已经开枪了,他们做了不该做的事情,那就是残暴不仁,是残仁者。诛残仁者,是为仁之义行!” 墨大爷:“说话就说话,你拍桌子干嘛,难道想打架吗?” 杨老头一脸嘲讽道:“还好意思说打架,我一个挑你们两个!” 另外两老头齐声反讽道:“就你还好意思吹,一枪就让人给撂倒了。” 杨老头涨红脸道:“谁说我被人撂倒了,我那是主动卧倒,动作比子弹都快!” 说着说着三个老头又吵了起来,华真行对此已习以为常。三个老头以开导小华的名义,在杂货铺里吵了一个星期,每次还要喝酒,都要小华给做一桌菜。吵到最后反而把华真行给吵乐了,心中的积郁云开雾散。 三个老头都是长辈,说的话也都有道理,华真行只管给他们做菜,在旁边好好听着就是,而且都听明白了。俗话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华真行家中堪称有三宝了。 那是三年前的事情,当时华真行只有十二岁,后来他又遭遇了好几次类似的冲突,如今早已不再纠结,罗医生的疑问对他而言显得有些多余。 杨老头自称一个人能干翻墨大爷与柯夫子两个,是不是吹牛华真行并不清楚,但他知道杨老头确实很厉害。 就在那次看闪电之前,他亲眼见到杨老头用一根长棍挑翻了一群狮子,这还不算什么,更夸张的是将那群狮子像羊群般赶着走了很长一段路,居然没有狮子再敢撒野。 很多人认为杨老头能在非索港安安稳稳地开杂货铺,是因为他和草鞋帮的帮主墨尚同是好朋友。实情并非如此,墨尚同是十五年前才来到非索港的,那时还没有草鞋帮呢,而杨老头至少已在当地开了三十年的杂货铺,当初是谁罩着谁还说不定呢。 这些情况华真行也不可能都告诉罗医生,把罗医生安全送走并问明内情,顺利完成“系统任务”才是眼下的正经事。 罗柴德此时又长叹一声:“你的年纪不大,经历却很传奇,而我的经历就没那么精彩了。华,你想不想听我的故事?” 华真行:“想,当然想了。” 014、两个文明之人的对话 罗柴德是板牙人后裔,他的祖辈到达米坚国所在的米洲大陆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他的父亲就是土生土长的米国人,一辈子从事制造业,标准的蓝领工人,很幸运地没有因为米国本土制造业的萎缩被裁员,一直干到了退休。 这在当年的米国是一个很普通的家庭,远远够不上精英阶层。但罗柴德是父母的骄傲,他在大学毕业一年后又考上了合弗大学医学院。在米国,高中毕业不能直接读医学专业,首先得经过大学本科通识教育,拿到学士学位之后才能报考。 合弗大学医学院学制四年,录取率相当低,学费非常高,想顺利毕业不容易。罗柴德毕业后当了四年的住院医生,再转为正式的专科医师又工作了六年。 罗柴德大学本科读的是心理专业,当时欠了助学贷款,在报考医学院之前是父亲帮他还清的。但是合弗医学院的学费太高了,就得他毕业后自己慢慢再还助学贷款。在罗柴德毕业参加工作十年后,已成为专科主治医师的他,终于又一次还清了助学贷款。 那一年他三十七岁,已经结了婚,并有了一男一女两个孩子,家里还养了一条狗,在郊区有一栋房子。无论从哪个角度看,他都属于所谓的中产阶级中的精英阶层了,拥有着令人羡慕的幸福生活,可就是在这一年遭遇了一系列变故。 专科主治医师的工作很忙,至少罗柴德工作的医院是这样,他还要经常值班。也许正因此才忽略了对妻子的关心,他老婆跟当地学校的棒球教练搞上了。 罗柴德发现之后,妻子摊牌提出了离婚,并聘请了当地“业绩”最出色的律师。最终法官将两个孩子的抚养权判给了母亲,顺带房子和狗也判给了对方,罗柴德则拥有两个孩子的探视权,并每月支付抚养费。 罗柴德带着私人物品住进了汽车旅馆,而妻子的男友就是那位棒球教练则搬进了他原先的房子。那边两人同居了,但并没有结婚,按照法律规定,罗柴德需要继续支付抚养费。 华真行听到这里不禁暗自嘀咕:有人睡了他的老婆、住了他的房子、管着他的孩子,他还得每月给人家钱花。他用了二十年的时间接受学校教育,又用了十年辛苦工作,然后这一切……人生之惨莫过于此啊! 然而还有更惨的呢。这一场变故使罗柴德身心俱疲,情绪变得非常低落,精神状态也很差。在米坚国遇到这种情况,通常能给的建议就是去看心理医生。 但是看了也不管用,罗柴德自己大学本科读的就是心理学,这改变不了现状。他常常在工作中感到精神疲惫、注意力无法集中,于是开始使用违禁药品。 起初罗柴德并不认为自己是口及毒者,他使用的是能稳定情绪的镇静类药物,医生的身份使他很容易搞到这些东西。但是长期使用这类药品会有越来越严重的后果,有一次他没有及时注射,结果险些发生了医疗事故,然后一切就暴露了…… 对医院来说这是个丑闻,并没有对社会公开,但是行业内都传开了。罗柴德丢掉了工作,也没有哪家医疗机构再会聘用他,他还得按月支付抚养费。 罗柴德所在州的法定抚养费并不是按照收入水平计算的,而是按照离婚前女方以及孩子的生活水平规定的。没有收入的他支付不起抚养费,毫无意外地破产了,汽车旅馆当然也住不起,成了露宿街头的流浪汉,日常生活就是捡捡破烂、领领救济。 听到这里华真行唏嘘不已。罗柴德出身于普通蓝领工人家庭,考上了医学院、成为了专科主治医师,已足够证明其努力与优秀,从个人角度也算是精英中的精英了,结果却是流落街头的下场,成了卢瑟中的卢瑟。 流落街头之后,罗柴德已经自暴自弃,他开始吸食别的du品,一度形销骨立就是在等死而已。这时已有三年未见面的父亲找到了他,先是把他送去戒毒。而父亲一个老朋友曾经为无国界医生组织工作,通过这个关系,又介绍他来到非索港。 这就是罗柴德的故事。讲到这里,这位医生感慨道:“来到非索港之后,我彻底戒了毒。这里每天都有人需要我、每个人都很尊敬我,原来世界上还有这样的地方。你们可能认为我是来救人的,其实也是非索港救了我——挽救了我的生命和人生。” 是非索港这个地方挽救了罗柴德?这么说好像也有道理。罗柴德在这里的确很受尊敬,在当地人眼中他就是一位来自米国的大人物,甚至远比几里国土生土长的医生更受欢迎。但是谁能想到,在来到非索港之前,他就是一个口及毒等死的流浪汉呢? 华真行小声问道:“你有没有想过,从根上捋,这一切是怎么造成的?你当年遭遇的变故、改变人生最重要的环节出在哪里?” 罗柴德显然还沉浸在往事中,似是自言自语道:“我前妻,她请了个好律师,真是非常厉害的律师!” 华真行一时无语,也不好再继续掰扯,接着问道:“您今年多大了?” 罗柴德:“四十。” 华真行:“你父亲找到你之前,你在街头流浪了多久?” 罗柴德:“差不多一年,他找了我几个月,为此还请了私家侦探。” 华真行:“你说当时和父亲已经三年没见面了,流浪这一年就算了,前两年怎么也没见面?” 罗柴德:“我们平常很少见面,过节时我会给他寄贺卡……三年前那个圣诞节,我和前妻带着孩子曾经去过我的父母家。” 华真行:“只有圣诞节才去看望吗,参加工作之后,你们见过几次?” 罗柴德:“有三次,其中两次是带着前妻和孩子,分别是在儿子和女儿出生之后。” 根据罗柴德的讲述,华真行已有最基本的了解,一个普通蓝领工人家庭培养了一名合弗医学院毕业的高材生,父亲还帮孩子付清了大学本科期间的助学贷款。在儿子流落街头之后,父亲又特意请私家侦探去寻找,然后送他去戒毒,再找关系介绍到海外当医生。 假如不是这样,也轮不到非索港来“挽救”罗医生。罗医生有个令人羡慕的好父亲,要知道在非索港很多孩子根本就没有父亲。可是罗医生参加工作后整整十年时间,只在圣诞节期间跟父母见过三次面。 看罗医生的样子,他以为自己曾经很正常、现在也很正常,只是有那么一段时间不正常。华真行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罗医生是个米国人,从小也没有杂货铺里那三个老头子教他。 罗柴德不傻,华真行虽然没说什么,但他也能品出味儿来,微微眯着眼睛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父亲为我付出很多,而我确实忽略了他,但你也许不懂一个真正的米坚国人,米坚国的文化传统与你们东国不一样。” 华真行:“这不是懂不懂的事情,情况没那么复杂,只是认不认同而已。你觉得这样说了之后,自己就能心安理得吗?” 见罗柴德没有回答,他想了想又说道,“现在网络信息这么发达,我不是完全不了解米国,至少不是所有的米国父亲都能像你的父亲,你也不如你的父亲。” 毕竟是个孩子,后面这番话本可以不说的,虽是实话却很不给面子。罗柴德沉思片刻才开口道:“人们常常会忽略一直关心他的人,却倾向于关心那些不曾关注他的人,这叫阙值效应,是潜意识中的一种心理现象。 从原理上讲,一直关心你的人,相当于恒定的刺激,你想要继续获得满足感则需要更强烈的刺激。而那些未曾关注你的人,他们的关注立刻会给你带来新的满足……” 华真行:“嗯,这也可以叫犯贱效应,所以呢?” 罗柴德:“没什么所以,我只是学过心理学,知道有这么一种效应而已。” 华真行:“那么接下来你是否还要对我讲一下富兰克林效应?人会更容易对自己帮助过的人产生好感,却倾向于忽略哪些帮助过自己的人。嗯,杨老头叫它舔狗与白眼狼效应。” 罗柴德惊讶道:“你怎么懂这些,都是杨教你的吗?” 华真行:“这些东西又不是什么秘籍,你能学我也能学。” 正如罗柴德所说,每个人都需要有成就感和满足感。华真行从小最大的爱好,就是把未知的东西搞明白,这就是他的成就与满足。区区中小学教材就那么些书,真不够他看的,而且早就在三年前就全部读完了。 华真行平时有疑问就会向杨老头请教。杨老头基本都会与他讨论一番,然后推荐他去看哪一方面的东西。现在的网络资讯很发达,但想搞明白问题,就不能只接触碎片化的信息,而要主动去系统地学习。 墨大爷和柯夫子也会这样做,他们倒没有刻意把华真行往哪个专业方向上培养,只是在华真行有疑问时告诉他:古往今来很多人都曾有过同样的疑问,先看看大家都是怎么解决或解答的。 罗柴德并不了解华真行是怎么长大的,所以才会很惊讶,他又追问道:“这些你都能记住?” 华真行想了想,也没敢太吹牛:“不是记住,而是知道。假如我根本没学过这些,又不认同你,你会不会再讲牛顿效应或者达克效应?这些心理效应确实存在,但不是你这么用的吧?” 罗柴德:“华,你想说什么?” 华真行反问道:“罗医生,你刚才想说什么?” 罗柴德低头道:“我做的或许不够好,也知道你的意思。我刚才只是在分析,某些情况是什么原因导致的,比如说阙值效应,它就是人的一种心理本能,也是人性的一部分。” 华真行眨了眨眼睛,引用了柯夫子几年前说的一番话:“存在皆有因,但于人而言,并非一切都是理所当然,否则智慧何用? 人之本心,并非本性,亦非本能,否则与草木何异、与禽兽何异?见美女而起色欲,那是本能,但在大街上看见美女欲起色就扑上去,那便是禽兽!” 柯夫子讲的这段话,是教华真行怎么解读“克己复礼为仁”,在不同的时代可以有不同的理解,但其思想内核是相通的。当初柯夫子讲这段话的时候,隐约还曾感叹,经过了许多岁月许多时代,来到非索港之后仿佛又回到最初。 说到这里,华真行又想起柯夫子讲过的另一段话,于是语气一转道:“为自己的行为找理由,心理学上叫归因,对吧?书上讲了外部归因和内部归因,但还有一种归因书上没讲,也是一个老头子告诉我的,就是说你这种情况。” 罗柴德纳闷道:“什么归因?” 华真行:“叫上帝归因,或者叫造物主归因,将问题归结于人性,仿佛只要是人就会犯某种错误,上帝就把人造成了这个样子。但真的是这样吗,当你能意识到并分析所谓人性的时候,就不是这样了!否则人和草履虫又有什么分别?” 罗柴德:“你还知道草履虫?” 华真行:“中学生物课本上的东西,你干嘛认为我不应该知道?” 罗柴德点了点头道:“你还是个孩子,刚才说的这些话,都是别人告诉你的或者在书上看见的,却还不是你自己能讲出来的。” 华真行:“确实都是别人告诉我的。我明白的你的意思,先知其然,再知其所以然,而后能行之。我家的几个老头子也是这么说的。” 罗柴德突然笑了:“我们是在讨论学术问题吗?我还以为在逃亡呢!” 华真行也笑了:“聊天嘛。” 罗柴德:“是啊,聊天!能这样聊天,说明我们都是文明人。你小小年纪,给我的感觉却像自以为有一座宝藏。” 华真行:“是吗?我也这么觉得。” 罗柴德看着华真行,越看越觉得好奇,眼前的人虽然懂得很多但仍是个孩子。刚才那番谈话就是一个孩子急于表达自己的观点,与人争论也在寻找着认同,同时还带着一种炫耀见知与跃跃欲试的心态。 罗柴德确实很会分析,至少他把华真行此刻的心态看得很清楚。这时华真行又问道:“罗医生,你还没有告诉我为什么有人要杀你呢?” 罗柴德垂下眼帘道:“明天再说吧,你该休息了。我守夜,过两个小时再叫你。” 华真行起身走向帐篷:“能不能再问你一件事,你在米坚国已经一无所有,回去之后打算怎么办?” 罗柴德微微扬首道:“谁说我一无所有,我已经找回了自己的人生!曾经抛弃我的地方,我现在要去征服它,拿回我应该有的一切!”这番话充满自信,他的双眼仿佛在夜色中突然绽放出光芒。 华真行微微一怔,看来罗医生应该在非索港得到了什么,回到米坚国后会变得很有底气,可能也因此招来了追杀。但罗医生既然现在还不想说,他也不好逼问,等明天吧。 回到帐篷里他没有立刻躺下睡觉,而是依然端坐凝神,在意识中调出“系统”看了一眼,却发现“任务二”的进度条居然已完成五分之一左右。 任务二的内容是“调查清楚大头帮想杀罗柴德医生的内情”。看来这是一个分阶段完成的任务,通过今晚的一番长谈已有了进展,虽然尚未搞清最后的真相。 任务二的奖励是三万米金,看这个架势就算最终没有彻底完成,可能也会拿到至少六千米金。华真行现在疑惑的是,这些米金究竟会以何种方式出现呢,难道是从天上掉下来? 015、打井 任务一的情况毫无变化,其内容是“护送罗柴德医生安全离开”,并什么进度条显示,看来只有完成或没完成这两个结果。其奖励是非索港南部海岸别墅一套,华真行也搞不清楚这套别墅会以怎么样一种方式奖励给他。 华真行并不贪财,假如没有这个系统的出现,他一样会救罗医生,而有了这个系统他也不排斥这些奖励。东西当然都是好东西,就看怎么来的、又怎么使用。而他更感兴趣的是另一个问题,就是把任务完成后奖励会怎么出现。 第二天两人收拾行装继续出发。华真行判断他们应该基本安全了,便没有让罗柴德继续走在前面,换成自己领路。初升的朝阳下穿行黑荒大草原,清凉的风吹散了几许疲惫,远处有成群的跳羚在饮水,华真行却刻意避开了有水源的地方。 清晨有很多动物都会去喝水,而在干旱的季节对水源地的争夺也很激烈,饮水的时候很危险,猎杀的场景随时都会上演,禽兽们的精神也是高度紧张。华真行不想惊吓到这些野生动物,虽然不怕,但也不想无端招来攻击。 几里国这片草原一年有两个雨季,分别是春末的大雨季和秋末的小雨季,如今的时节正是大雨季尚未到来之前,一年间最干旱的时候。草原上只有低洼地带尚存积水,很多河流变成了断续的水坑、水潭与狭长的湖泊,依靠水源生存的野生动物显得很拥挤。 这么大片的荒野自古以来为何没有得到开垦?墨大爷谈过这个问题,有气候和人两方面的因素,最重要的是缺乏农耕文明的积累。这里的降水集中,几乎没有农田水利工程,既缺乏成熟的灌溉系统,荒原上也不是经过多年精耕的沃土。 不会种田的人那就是真不会种田,需要从小手把手地教、或者跟在别人后面自己学,至少需要花一代人的时间才能培养出来。不适合耕作的土地那是真不适合耕作,开垦之后需要好几代人的精耕才能成为熟田。 至于水利灌溉系统以及农耕技术,在人类历史上更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则需要上千年的摸索才能形成规模与传统。 在海外殖民者到达这里之前,当地还一直保持着原始部族社会状态,人们以采集和狩猎为生。殖民者直接建立了城市,引入了现代工业化社会文明体系,但是并没有也无心进行大规模的农田水利系统以及基础设施的建设与改造。 城市及周边有工业与服务设施,郊外也有种植园和农田,但都是在有条件的地方搞局部区域的开发,假如放到几里国整个疆域中去看,那就像皮肤上的一块块癣斑。 这让华真行想到东国旧社会的大尚海,十里洋场不可谓不繁华,但是走几步到了江北广阔的农村与城镇,便会发现巨大的反差。 其实非索港曾经也很繁华,后来被种种原因导致的社会撕裂所摧毁,如今又在缓慢重建。但就算回到了当初,又好似一切并未改变,而今天的东国却已完全不同。 华真行为何会有这样的联想,因为他最感兴趣的海外国家就是东国,用心学习过东国的历史,还看过不少图文资料。 很多生活在郊野的几里人平时也种地,但是他们种地的方式会让一个东国人目瞪口呆,就是在雨季来临之际把种子撒在荒野上,到了成熟的时候就去收。不耕不灌不锄不管,野种天收全看老天爷的脸色,其产量可想而知,而且很多作物是不能这么种的。 当地最常见的一种作物是木薯,水磨晾干成粉,再蒸熟去毒可当口粮。野种的方式去收获,疣猪等野生动物也都爱吃。 除此之外,荒原上的物产不能说不丰富,比如猴面包树的果实也可以充饥,能吃的东西还有很多……但也就这样了,不可能指望他们有多么高明的农业及食品加工技术,更别提美食烹饪艺术了。 墨大爷曾经行走几里国北部的广大荒原,他认为这片地方是完全可以开发改造的,甚至指出该怎样修建水利工程与灌溉体系,在哪些区域进行开发,既不影响整体生态又能发展出现代农业与加工业,最终还能改善整个区域的环境和气候。 墨尚同虽然有这样的考察结论,但不可能实现这样的蓝图,这片荒原不是他的也不是草鞋帮的,就算凭借如今的草鞋帮也不可能完成这样的任务。华真行曾问墨大爷怎么样才能做到,当时旁边的柯夫子插了一句话:“若物料器具足,十万东国华族人足矣。” 这话也许并没有吹牛,非索港如今就有东国的援建项目,他们的工作效率与建设能力令当地人望尘莫及。同样的工程假如让当地人自己去干,恐怕几十年也搞不定,而到了东国建工集团手里也就是一年半载的事。 这些东国工人的工作量在当地人看来已经很大了,但他们还有闲暇去种地,在驻地内以及周围开辟了很多片菜地,各种蔬菜都有,而且长势都那么好。杨老头是个嘴馋的家伙,当地吃不着的各种新鲜蔬菜,他都撺掇华真行去东国工人驻地去买。 小华和杨老头平时又能吃多少,工地负责人老雷以及工人们与华真行都混熟了,基本都是白送给他。杨老头也不白要,每次都让华真行拿点东国产的烟酒过去。 那里很多工人在东国时也没种过地,为什么跑到这里就能开垦出田地,而且把菜种得这么好呢?还养了鸡能天天下蛋!有一次做了一盘土鸡蛋炒红椒之后,华真行问过杨老头。 杨老头告诉他,这就是基本素质和成长环境不同,简而言之就是人不同。人从哪里来,就和那些菜一样,都是从社会这块地里种出来的。 那些援建工人,在东国不仅接受了法定义务教育,而且至少都有高中学历,东国的基础教育是很扎实的。他们已经学会了集体管理与劳动协作,从小耳濡目染,很清楚无论得到什么都需要勤劳和智慧,他们就是成长在那样一个文化环境中,既不懒也不笨。 所谓笨不笨未必是先天的智商,更重要的是代代传承的思维方式;所谓懒不懒,最重要的则是相应的行为方式。他们虽然从来没有种过菜,只要有人教或者找到教学资料,就能上手种出来,而且能越种越好。 当时见华真行还在眨眼睛,杨老头突然问了一句:“你见过这里的人打井吗?” 华真行知道什么是水井,但从来没有见过实物,当初学了这个东国字之后很疑惑,还找杨老头问了很长时间,想搞清楚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后来他自己学会上网了,又查了很多图片和视频资料,算是见识了一番。 非索港当然建在有水源的地方,否则也不能发展能这样一个大城市。但是缺乏干净的饮用水是几里国大部分民众都面临的问题,至少联合国的每一份有关报告中都是这么写的。 其实几里国的年平均降雨量并不算很低,但问题是雨季比较集中,而干旱时间很长,这里又极度缺乏水利工程。 非索港的中心区域有自来水,供水系统曾经被破坏过后来又重建了。但随着城市规模的扩张,很多街区如今是没有自来水的,他们都习惯了每天用坛子或桶去固定地点打水,很多人还把各种器皿顶在头上。 生活在郊野的民众平日基本都是去河流里打水,旱季如果断流了,则在低洼的水潭中取水,静置沉淀就拿来饮用。这样其实很不卫生,各种慈善救援组织也时常给当地民众发放净水片。但是当地没有人打井,假如是在东国,过去几乎每个村庄都会有不止一口水井。 听见这一问,华真行愣了愣才答道:“真没见过,他们根本就不会打井。” 杨老头吃了一口菜,放下筷子道:“这就对了,谁也不是生下来就会打井的!打井多麻烦啊,需要好多人一起干挺长时间的活,很脏很累,既危险也不见得一定能出水。有这工夫,早就去河边把水给打来了,然后就可以去找点乐子,是不是?” 华真行被逗笑了,连连点头道:“杨总说得太形象了,当地人确实是这样,他们真就是这么想的。” 杨老头:“文明的启蒙,首先是思想的跃迁。人们有了自觉的意识,能克服本能做出正确的选择。很多正确的事情是违反人性本能的,比如春天播种,它不可能让人立刻就得到满足,要等到秋天才有收获,它是理智的选择。 东国有个成语叫深谋远虑,打井如此,种菜也是如此,不是出于当时的欲望冲动。东国早在几千年之前就跨越了这个阶段,完成了文明启蒙和思想跃迁,然后不断传承到今天。 可是这里呢,从郊外走到市区,原始部族直接遭遇了现代工业与殖民资本,还来不及完善这个过程,要么直接喝自来水,要么去河边提水,没有人会打井,也不想学着打井……现在你明白了吧?” 华真行:“好像有点明白了。” 杨老头:“你还小,总有一天会彻底明白的。” 华真行确实还有点懵懂,后来他又听雷总工说了更多种菜的故事。雷总工在黑荒大陆不止到过一个国家,当然也不止援建过一个工程。上一个工程不在非索港,他们干了差不多有两年,也在驻地搞了很多块菜地,令当地人倍感神奇。 工程完工后工人们都撤走了,当地人就把这些菜园当宝贝似的纷纷抢占……几个月前有些维护工作,雷总工顺便回上个工地看了一眼,菜园又变成荒地了。 东国的援建工人虽然很会种菜,但那只是在驻地附近开辟小规模的菜园,远远解决不了这片荒原的问题。华真行看见旱季中的大草原,莫名想起了当地人是怎么种地的,又想起了墨大爷当年的考察结论,还想到了种菜与打井的故事……思绪发散得很开。 他突然间又有一种联想,那突然冒出来的“欢想国系统”将来会不会给他颁布一个任务,就是像墨大爷-描绘的蓝图那样改造这片荒原?假如真有这种任务,按照柯夫子的说法,得有十万东国华人,还得器具物料充足,这怎么完成啊? 自从莫名的“系统”出现后,华真行的想法变得很活泛。正在此时,身后的罗柴德喊道:“华,我们休息一下吧,实在走累了。天热了,水也喝光了。” 016、想学吗 昨天丢掉车步行的时候,华真行让罗柴德带了一桶五升装的矿泉水,到现在已经喝完了。负重穿行大草原,不知不觉中对水的消耗特别大。 华真行伸手摸了摸空气:“还好了,气温不算太高,大概二十四度。” 罗柴德:“你能感觉得这么准?” 华真行:“我也没法说太准,因为有风,温度是在不停变化的,大概在二十四摄氏度上下波动。” 这有点像吹牛了,甚至是故弄玄虚。罗柴德故意刁难他道:“风速是多少啊?” 华真行的手伸在空中轻轻动了动:“你是说现在的最大风速吗?每秒三米左右,相当于二级风。” 这也能摸出来,难道他的手指是多功能探测头加传感器吗?罗柴德干脆问到底:“那么空气湿度呢?” 华真行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道:“在这个高度,今天空气的相对湿度在百分之二十五到百分之三十之间,我们早上出发的时候大概是百分之三十,现在大概是百分之二十五。” 罗柴德将信将疑,换种情况、换个人他绝对会认为对方是在胡说八道,但在华真行身上发现的神奇之处已经太多了,他又不敢全然不信。 “你是怎么感觉出来的?比如说温度,人只能感觉出来与体温的差异,怎么会有具体的数值?” “测量方法决定数值啊,数值本来就是人定的。你能感觉到不同的温度,然后再拿温度计对照一下就清楚了,记住了以后不需要温度计也能知道,就是这么简单。” “这还简单?” “哦,也不算简单,是需要训练的……我们先去找水吧,跟着我走。” 干旱季节的茫茫草原,华真行观察了一下地势,带着罗柴德走了十几分钟果然就找到了一个低洼处的水坑。四周是干裂的裸露土壤,往中间是湿润的沼泽状淤泥,最里面则是水体,看上去很浑浊,但总归是有水了。 华真行看了一眼却拉着罗柴德走开了。罗柴德纳闷道:“我们不取水吗?” 华真行:“那里面趴着好几条大鳄鱼呢,算了吧,换个地方。” 罗柴德赶紧跟着离开,边走边回头,却怎么也看不出那水坑里躲着鳄鱼。它们在哪儿,小华是怎么发现的? 前走不远果然又有一个水坑,面积比刚才那个小得多,周围也没有太多淤泥,只是水看上去更浑更脏了。华真行点点头道:“这里可以,我来打水。” 罗柴德将空桶递过去道:“用这个?” 华真行摇了摇头:“不用,别弄脏了。”他解下背包取出来一块圆形的布,就是昨晚休息时用的坐垫,走到水坑边居然打起了足球大小的一兜子水。 原来那块布的边缘穿了一圈细绳,并对称的留了三个小孔可以把细绳提出来,这样就成了一个能装东西的兜子,而且是密封防水的。华真行提着一兜子水道:“我们先找个地方休息,气温还在升高,不要在中午最热的时候赶路了。” 草原上也有不少树,找了个安全的树荫,华真行把兜子挂在树杈上,让罗柴德去搜集枯枝,自己则砍了好几根长短粗细不一的树杈。罗柴德已经渴了,又出了一身汗,看着那兜子道:“这水不能直接喝,你带净水片了吗?” 华真行:“带了,先烧开然后再放。” 拿什么烧水,两人又没带锅。清理周围的杂草点起篝火后,华真行直接将那个兜子用树枝挂在了火堆上,居然就这样把水给烧开了。罗柴德伸着脑袋道:“这块布是什么材料的?” 华真行随口答道:“最新高科技材料,现量版手工制作。”他并没有意识到“高科技”与“手工制作”放在一起有些奇怪,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这块布是什么材质,反正是墨大爷给的。 罗柴德也没有追问,因为他早就懵圈了。水煮开晾温之后再放净水片,静置沉淀一番,将上层干净的水缓缓注入桶中,恰好又是满满一桶。剩下小半兜带着杂质的水倒掉,再将布抖干净收起,两人取出干粮吃了午饭,最热的日头已经过去,他们继续赶路。 华真行将带着刺刀的枪管收了起来,加工了两根长棍,一端削尖还用篝火微微烤硬,与罗柴德一人拄了一根。罗柴德这才意识到自己有点犯傻,怎么早没想到找根棍子拄着呢? 到了天黑前宿营的时候,罗柴德脱下鞋,小腿已有些浮肿,他箕坐问道:“华,我们今天走了多远,还有多远?” 华真行:“今天走了不到四十公里,还有三十多公里。再坚持一下,假如明天还能保持今天的速度,你晚饭前就能赶到机场。” 罗柴德暗暗咬牙,看来明天只能豁出去了,总不能让一个孩子给看扁了。两个人都背着包,可华真行的背包明显大得多也重得多,此刻看上去却轻松得多,他忍不住又问道:“华,你的体力为什么这么好?” 华真行反问道:“这就算好吗?” 罗柴德:“当然很不错了!我从小就爱运动,报了很多班,从中学到大学都是校内橄榄球俱乐部的成员,工作之后也坚持健身,只有那么一段时间是荒废的,但是来到非索港之后我又开始坚持练长跑了,体格比一般人好得多。可是今天假如不是你在前面领着,我根本就坚持不下来。” 华真行:“这才哪到哪啊!杨老头告诉我,当年的东国红军为了飞夺一座铁索桥,全副武装一天一夜急行军一百二十公里。” 这确实就是杨老头去年说的话。杨老头带着华真行搞过很多次“野外考察”,当时就是从非索港穿过大草原到达邻国的美里市,第一天吃完早饭出发,中途宿营一夜,第二天晚饭时到达。 一百五十公里的徒步路程,两个白天就走到了,华真行虽然很累,但自我感觉已经很了不起。结果杨老头告诉他别得意,其实还差得远呢,并举了东国红军飞夺铁索桥的例子。 罗柴德听得直皱眉,那位开杂货铺的杨老板拿这种例子忽悠小孩合适吗?他摇了摇头道:“那是职业军人在执行战斗命令,虽然说是武装行军,也应该是轻装,不会像你这样背这么多东西。” 华真行:“至少带武器弹药和随身口粮吧,和我们现在差不多。杨老头还告诉我,就在十几年前东国有一场大地震,山区道路全断了,军队为了进入灾区救人,二十一小时徒步强行军九十公里,他们走的不是平地,而是冒雨翻山越岭。” 罗柴德:“那只是你听说吧,我不信。” 华真行:“我查证了呀,这又不是很难查证。” 罗柴德:“这个星球上恐怕找不到那样一支军队,又或许有人给他们下达了必须完成任务的命令,生死攸关。” 华真行又反问道:“那你现在不是生死攸关吗?别忘了正在被追杀呢!” 罗柴德:“我做不到。” 华真行一撇嘴:“你又不是东国军人!” 罗柴德被噎得没话了。天黑之后,还是像昨天那样罗柴德先钻进帐篷里休息。华真行守夜,那块圆形的布依旧当坐垫,中正端坐。 他既是在修炼养元术也是运用养元术,使自己保持在一种特别清醒又特别放松的状态,能察觉周围很细微的动静。感受刺激却又不做出意识反应,一切仿佛都是自然的痕迹,听起来很简单,但不经过专门的训练是做不到的。 华真行背对帐篷微闭双眼,甚至知道罗柴德在干什么。罗医生一开始并没有睡,轻手轻脚取出手机打开电源,用电筒照亮检查了一番背包里的东西。他的背包里有不少纸张,其中大多数应该是文件,用硬质塑料之类的文件夹装着,还有一些小管的液体和塑胶瓶。 华真行不是看见的,也不能完全说是听见的,这就像综合了所有感官的一种感觉。他虽然能感觉到,但并没有去思考,一切就像自然的映射。至于那些文件的内容、是什么样的液体、具体是怎样包装的,华真行当然不知道,他还没有那个本事。 五分钟之后罗柴德睡了,很快便响起了鼾声……大约又过了一小半小时,他居然醒了。这让华真行感到有些意外,这一诧异便是意动,他脱离了方才的状态,但仍然闭目端坐似是养神。 白天走了快四十公里,这么累的情况下还能自己醒过来,而且恰好是在约定的守夜换班时间之前,这说明罗柴德的自控能力其实非常强,而且不仅仅是自控,应该是在入睡前给了自己充足的暗示要在什么时候醒来,换做一般人也是做不到的。 罗柴德走出帐篷坐下,点燃了一根烟,这已经是他的最后一支烟。华真行睁开眼睛道:“你怎么自己醒了,我还准备过一会儿去叫你呢。” 罗柴德微微一笑:“这是一种心理技术,我告诉自己会在这个时候醒来……感兴趣吗,想不想学?” 华真行也笑了:“你想教我,我当然感兴趣。不过我也会类似的办法,昨天夜里换班的时候,是你把我叫醒的吗?” 罗柴德略一回想,昨天他守夜轮到华真行换班时,华真行也是自己醒的,好像不用他再教这些技巧。他又想了一会儿,不知在思考什么,然后抬头道:“华,你的感觉很敏锐,甚至是超常。昨天中午我根本没有听见动静,你却早就察觉后面有车追上来了。 今天中午,你伸手就能测出温度、风速甚至空气湿度。还有那个水坑,我无论怎么观察都没有发现鳄鱼,你却很肯定的说那里有。这些能力是通过训练得到的吗,其他人也可以接受同样的训练吗?” 华真行笑了:“那几条鳄鱼,你只要会观察就行。至于其他的事情,确实是通过训练掌握的能力。” 罗柴德侧过身体道:“什么训练方法?” 华真行:“它叫养元术,想学吗?” 罗柴德:“我现在就想学!” 华真行:“你得先告诉我,是什么人、为了什么找金大头杀你?大头帮没有武装吉普,又是谁给他们的?” 罗柴德:“你教会了我,我就告诉你。” 华真行摇头道:“这不是谈判,也不是交换条件。我冒着生命危险在救你,你有责任告诉我究竟卷进了什么样的麻烦中。” 罗柴德:“必须先说?” 华真行没吱声,但态度已经很明确。 017、大鱼 罗柴德看了华真行半天,终于长叹一声道:“本来不想说太多的,有些事说了恐怕你也不会明白。” 华真行板着脸道:“我能护送你徒步穿过荒野,不代表我就只是无知的野人。” 罗柴德:“好吧,明天就要告别了,今天就告诉你吧。非索港这个地方很落后、很愚昧、很混乱,但你知道这里最先进的机构是什么吗?” 华真行:“以你的身份提出的这种问题,答案当然是国际医院。” 非索港国际医院是从十五年的前的难民帐篷医院发展起来的,得到了国际上很多机构的资助,如今的规模已经相当庞大。它有数千张病床,甚至在城市中形成了一个相对独立的安全区域,经常人满为患。 说它先进,是指代表其最高水平的那些设施,有国际一流水准的研究室、手术室、化验室、监护室,上百间高档病房与发达国家的私立医院相比也不逊色多少。但这些条件一般人是享受不到的,医院里大多数普通病房与床位条件很简陋,处置观察大厅则拥挤不堪。 罗柴德点了点头:“是的,它不仅有最先进的医疗器械和各种病房,还有最先进的实验室与研究科室。它有足够大的规模,有足够多的病人,能见到各种各样的病人,所以它有做药物试验的最佳条件。” 华真行皱起眉头:“你们在这里进行非法药物试验?” 罗柴德摇头道:“不是我们,是他们,我并没有参与。至于非不非法,国外的法律管不到非索港,而几里国的法律也管不到国际医院,更别提他们好像就没有这方面明确的法律。 这个国家掌握权势的人不会干涉国际医院的事情,做为心照不宣的交换条件,国际医院也会保障他们的医疗安全。 至于药物试验,几乎你能想到的都有。最初很多机构把实验室放在这里,是因为做动物试验方便,比如这里的猴子很容易就能搞到,也没有那些动物保护组织来干涉……但是后来嘛,很多人意识到了另一种方便。 你知道一种新药物的研发过程吗?先要做药理生化分析,然后做动物试验,最后再做临床试验。临床试验又分一到四期,成本非常非常高,假如研发失败就等于全部投入都打了水漂。 而在这里,成本却非常低。先在境外做好药理生化分析,再到这里来做最简单的动物试验,动物试验做到什么程度有时候就看良心了……” 听到这里,华真行插话道:“有人还会略过动物试验阶段直接做临床试验吗?” 罗柴德:“是的,这种情况虽然不多,但我发现过,先在个别人身上小剂量试,假如没有严重反应再继续。但更多的情况是动物试验做得不完整,数据积累和观察周期还不够,就直接上临床了。 临床是有严格规范的。比如一期试验,志愿者通常是健康人。二到四期试验志愿者都是相应的适应症患者,就是得什么病的人吃治什么病的药。二期试验还有对照组,就是同样得这个病的人不能吃这个药,要么服用安慰剂要么服用其他的上市药,最好只服用安慰剂……” 华真行:“你直接说重点!这些我都可以回头去查资料。” 罗柴德:“药物试验需要跟志愿者签责任协议,保证志愿者完全知情,并且给志愿者足够的补偿。而在非索港国际医院,只有患者,没有志愿者,他们都只是一个个数据样本。” 华真行倒吸一口冷气:“那些人自己其实并不知情?不仅没有补偿,甚至是自己花钱在给别人做药物试验?” 非索港国际医院有慈善性质,但它并非几里国公立,最早是国际救援组织建立的,接受世界各机构的捐助。它也收费,而且收费很昂贵,很少有人能付得起钱,除非只是一些简单的小毛病。 没钱的人又想去看病,可以申请援助,需要填几张表格。这里的文盲很多,不认识外文的更多,所以表格都是医院工作人员代填的,对应不同的慈善援助项目。得到某个项目援助就可以不花钱或者少花钱,但毕竟也有人是自己花钱看病的,至少是花了部分的钱。 罗柴德点了点头,又说道:“其实最重要的不在这些。这里的临床试验不规范,有时候为了在最短时间内以最低成本拿到完整数据,甚至是临床一期到三期混在一起做的。” 华真行:“这怎么做?” 罗柴德:“直接给药观察,从小剂量开始,一部分人给药一部分人不给药,有相应病症的给这种药,没相应病症的也给这种药……有时候还能得到更全面的数据,甚至是通过正规方法很难得到的。” 华真行:“我没太听懂。” 罗柴德:“举个例子吧,比如说禁忌症与新的适应症。通常药物试验的志愿者不能有其他基础疾病,治消化的药,不能给得心脏病的人吃,假如吃了不知道会有什么反应,那么现在就能知道了,或者还能发现这种药可以治疗新的病症。” 华真行一时无语,沉默了半天才问道:“国际医院的医生,都参与了吗?” 罗柴德赶紧摇头:“不不不,大多数医生都没有参与,他们都是来治病的,职业操守也不允许他们那样做,甚至都不知情。” 华真行:“怎么会不知情?”不知不觉中,他的语气已经像是在审问。 罗柴德解释道:“国际医院的情况也很复杂。来自不同国家的医生,使用的是来自世界各地多种渠道的药物,很多情况不了解也很正常。 在这个世界上最落后的地方,医院里却经常能看见来自世界最发达地区研发的最新药物。有的医生也知道很多药品的来源渠道不正规,但他们没有证据去质疑。 在这个地方,能有药物治病就不错了,基本上是有什么药就用什么药。大多数医生还是在做正常的治疗、根据说明书正常用药。有问题的人毕竟是少数,而且就算是用了那些有问题的那些药物,其中大多数还是能治病的……” 说到这里,他又叹了口气道:“还有不少医生甚至没有资格去质疑,或者没有能力去质疑。比如来自很多落后国家的医生,他们只是被告知这里有国际上最新的先进药物,是公益组织通过特殊渠道捐助的。” 华真行:“在医院内部也有鄙视链吧,或者叫歧视链。比如外国来的医生看不起几里国当地的医生,而罗医生你,应该在这个歧视链的最高层吧?” 罗柴德没接这个茬,华真行又问道:“你在医院里发现了这些内情,收集了证据资料,所以才会被追杀?” 罗柴德点头道:“是的,我收集了很多第一手原始资料,还保存了一些样本,掌握了某些人的秘密。我并不清楚这件事已经暴露了,但是你打电话说金大头要杀我,我当时就明白了。” 华真行:“这和金大头又有什么关系?” 罗柴德:“药物试验有严格的规范,有些规范是保护志愿者的,不遵守这些规范可能以更快的速度、更低的成本完成试验。 但是另一方面,它也有专业性的要求,比如怎么组织那些不知情的人充当志愿者,如何确保他们在试验一种新药的同时没有试验另一种新药,如何跟踪观察……这些都需要当地人帮忙。 金大头就是干这个的,大头帮在自己的地盘上组织人体检、看病,甚至定期让他们服用号称是有预防作用的药物,有专门的人做统计观察。” 华真行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夏尔知道吗,昨天朝同伙开枪掩护我们逃走的那个大个子。去年他的姨妈和两个妹妹生病了,是我找你帮的忙。大头帮组织人去医院做小白鼠,为什么当时不帮忙把她们也送进医院呢?” 罗柴德苦笑道:“那是因为她真有病,而且是致命的烈性传染病!大头帮的帮众并不知道内情,只有金大头自己清楚,他是有钱拿的。” 华真行:“难怪金大头要杀你,雇佣他的人也非要你的命不可。” 罗柴德的嘴角露出一丝嘲笑:“区区三万米金悬赏,金大头就让人给当枪使。这其中牵扯的利益之大,弄不好能让好几个几里国都破产。” 华真行:“你再给解释解释呗。” 罗柴德:“其实金大头知道了也没用,这根本就不是他能够得着的事,我就给你举几个小例子吧。哪家集团研发了什么最新的药物,成本大概多少、试验到了什么阶段,这些资料在专业的人手里,基本上就能判断新药能否上市以及上市后的疗效和利润了。 而知道了这些,就知道股价会怎么变动,知道股份会怎么变动,你就可以提前操作,利用杠杆放大。这还只是一方面,假如这些资料落到竞争对手那里,价值恐怕会更大。有一些资料如果公开了还会引发丑闻,给那些医药集团带来巨大的损失。” 华真行插话道:“丑闻?非法临床试验的丑闻吗?” 罗柴德又叹了口气,轻轻摇了摇头道:“在米坚国,不会有太多人真正关心几里人的死活,绝大多数人连几里国在哪里都不知道,甚至不知道世上还有一个几里国。 但是它牵扯到资本利益,假如能找到运营上的瑕疵进行攻击,就是资本市场的丑闻。对于一些大型的集团,其股价只要下跌或者上涨几个百分点,你知道市值会有多大变化吗?” 华真行:“照这么说,你究竟拿到了多少家医药集团、多少种药物的非法试验资料?” 罗柴德:“资料不等于证据,就算你发现了有人在干这种事往往也没有用,在法律上很难指证它与幕后之人有什么关系。而我要掌握的是完整的证据链,是什么人在主导什么项目,他们叫什么名字、有什么身份,出了哪些试验数据。 再查看哪些公司将这些数据应用在法律规定的文件资料中,已经提请新药上市或者正在提请新药上市。我掌握了十几家医药集团、几十种药物的证据,它们都是世界上最大的医药集团,有的在米坚国,有的在罗巴洲。 我有电子版的备份,但仅仅有电子资料是不够的,有些场合还需要原始文件,我还拿到了一些可以常温保存的样本。样本和资料平时都锁在办公室里,昨天情况紧急,最重要的东西我都装在背包里了。” 华真行:“我可以把你护送到美里机场,但现在这种情况,你回到米坚国就安全了?” 罗柴德:“我也不是没有准备,不会直接回米坚国的。” 华真行:“你打算怎么做呢?” 罗柴德却避而未答,抬头道:“你想问金大头为什么要杀我,我已经告诉了你。现在该你告诉我了,你受的训练叫养元术,能教会我吗?” 华真行凝神召唤了一下“系统”,赫然发现“任务一”的完成进度已经到达百分之九十多,看来罗医生讲的基本都是实情,只是还有最后一些情况尚未搞清。 018、生机 看见“任务一”的完成进度,华真行决定言而有信,起身对罗柴德道:“想学养元术,那我就教你吧。方法其实不算复杂,关键在你能不能真正做到。现在教你静功的姿势,这是基础……咦,你的柔韧性还不错?” 罗柴德:“我练过瑜珈,也是来自东方神秘的身心修炼方法。” 华真行:“难怪呢,很多人连脚后跟着地蹲下都不行,更别提这样的双盘坐了……算了,你还是把腿松开吧,太勉强了,很影响状态,就这样简单的交腿盘坐就行,前提条件是稳,就像你扎了根,假如能找到这种感觉,哪怕是坐在凳子上不盘腿也可以。” 华真行花了十几分钟教罗柴德调整姿势,时间有限他只是尽量讲解,让罗柴德先记住,再慢慢去试着找到真正的感觉。 “稳”之后是“中”,就像扎根之后向上生长,由会阴、尾闾至玉枕、百会。会阴对百会、尾闾对玉枕、鼻尖对归头……眼睛是看不见的,找的就是这种感觉。“中”之后是“正”,颈正双肩平、腰正双胯平、身正气血平。 “正”之后是“松”,好似百会有根线将身体向上提,自然收颌含胸、沉肩拔背,让身体松弛下来同时精神放松。“松”以“稳”、“中”、“正”为前提,并非一味松弛。 “松”之后是“静”,静曰凝神。养元术入门并不复杂,就是凝神抱元,先凝神而后抱元。 所谓凝神并不神秘,是每个人从婴儿到成年的过程中都必须掌握的能力,类似于人们常说的“集中注意力”,就是专注。虽然谁都会,但掌握的程度不同,运用在行为中,所谓的学渣和学霸往往就是这么分出来的。 同时达到既放松又专注的状态,听起来似乎很矛盾,因为精神高度集中的时候,人容易紧张与疲劳,很考验意志品质且难以持久。通常情况下最接近这种状态的体验,有点类似于找一个舒服的姿势与环境看一部电影。 假如人完全被电影所吸引,一度忘了自己的存在,也忽略了周围的其他事物……当电影结束回过神来,感觉就像做了一场梦,这就接近于既放松又专注的状态。但这是由某种单一的外部刺激导致的状态,并不是每个人自主调整身心达到的。 养元术中的凝神有独特的要求,通过身心调整达到松静自然,第一步是姿势与呼吸。姿势先调整到位,接下来在清醒的状态下止住其他意识活动,达到放松的专注。这通常需要心系一缘,养元术则从呼吸入手,而且是腹式呼吸。 有一个名词叫“意守丹田”,很难对罗柴德这种人解释清楚,其实也不必去解释,甚至都不必知道这个概念。丹田怎么守?若是以为心里想着某个叫丹田的地方就错了。“想”则意散,意散则不能入境,所谓入境就是达到某种状态。 意守丹田的入门方法,就是专注地腹式呼吸。 此时的“丹田”在哪里?不必从肚脐往下量几寸几分。人都有胯骨,腹部两侧胯骨尖连线的中心就是丹田所在,或者说就是所谓的“下丹田”大致位置。它不必去找,就是腹式呼吸的核心区域,自然就能感觉到。 腹式呼吸有两种,顺式与逆式。所谓顺式就是吸气时小腹鼓起、呼气时收回,逆式则与之相反。养元术入门要求的是逆腹式呼吸,吸气时小腹内收,呼气时则松开,以丹田为核心。 没有经过专门训练的人可能会觉得比较别扭,起初需要刻意去控制,这是一个渐渐达到专注的过程。此时的意识不是在思考问题,只是在控制呼吸和身体,如果太过刻意,则会导致不够放松。 那么松静自然的标准,就是从刻意过渡到不刻意的状态,专注于呼吸,无需刻意而自然地保持逆腹式呼吸,同时调整呼吸强度,做到绵长无声…… 怎么衡量练习者已经有了效果,有人说是小腹发热,有人说是全身微麻,有人说手臂不由自主就会举起来。这些描述都比较模糊,很难科学的量化。假如真的进入了状态,自己会感觉到的;假如没有体会,怎么说都没用。 养元术入门的第一步,有一个非常明确的标准,对于男性来说就是英茎**。这是自然发生的,有点类似睡眠状态下的夜间**,但此刻人的意识是清醒的。 练习多长时间能达到这个标准?没有限制,进入不了状态多久都不行,假如能进入状态,可能第一次练习就做到了。比如在华真行讲述完毕之后,就让罗柴德自行尝试,过了大约二十分钟,罗柴德就突然发出一声惊呼:“华,这居然是真的,我有反应了!” 人有时候会被自己的反应惊到,他这么一叫就脱离刚才那种状态了,华真行微微一笑:“有反应不是很正常吗?” 罗柴德:“你说的居然是真的,真会有这种反应!我发誓刚才什么别的都没想,心里没有丝毫的色情念头。” 华真行:“干嘛这样看着我?假如你不相信我,又何必跟我学。假如你愿意相信,就没必要这么吃惊。” 罗柴德连连点头道:“我现在真的相信了,这是什么原理,难道是在锻炼性能力吗?” 华真行摇了摇头道:“你要是这么想,我也不知道对不对,当然有锻炼效果了,但你要这么运用,恐怕就走偏了。至少我学的养元术不是这么用的,它只是入门第一步,目的只是让你感受生机。” 罗柴德:“感受什么生机?” 华真行:“我不知道怎么对你翻译这个名词,说生命的力量、生命的特征、生命的标志、生命的欲望……或许都有点沾边但又都不太准确,这只能意会。 养元术所谓的‘元’,指的就是生机,我只能直接告诉你这个东国华语的读音,很难把它翻译出来,它和东国货币单位用的是同一个字,但不是一个意思。” 罗柴德:“我明白你的意思,它很抽象啊,既看不见又摸不着。” 华真行摇头道:“你是个医生,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生机随处可见,你天天都在触摸它。医生的工作是挽救生命,其实就是在保持和激发病人的生机,失去生机人就会死,便代表治疗失败。这是你每天都在打交道的东西,虽然抽象,但实实在在。” 罗柴德:“我能不能理解为生命体内在的维持机制与能力?” 华真行想了想:“你可以这么说,但不要直接就下这样一个定义,这只是生机的表现形式之一。反正教我的杨老头是这么告诉我的,没搞懂的东西就不要自以己明白,但可以去观察它、感受它。 罗医生,你养过花吗?有的花可以插枝成活,取下两根枝桠插到土里,浇水施肥。有一根枝桠会长成一株新的花,而另一根枝桠却枯萎了,这是为什么呢?就是因为前者保留了生机,面后者的生机消散了。所以它是看得见的,而且随处可见。” 说到这里华真行向周边看了看,伸手指向不远处道:“就比如那株不死玫瑰,只盘成不到一米大小的样子,其实已经生存了上千年。它只有两片叶子,不停地生长,尖端枯萎了,叶片被风撕碎成很多条……” 罗柴德插话道:“不死玫瑰?这不是一朵花而是叶子?我看它已经完全枯死了!” 华真行:“只是看上去像枯死了,但只要雨季一来,绿色的叶子从根部延伸出来,盘旋着就像一朵玫瑰。你可以看到这种植物千年来生机不失。” 说到这里他突然愣住了,因为意识中的“系统”莫名又跳了出来,出现了一个新的“春容丹研制任务”。 这条任务没有一、二、三的标志,直接就出现在尚未完成的任务一之前,位于系统的最上端,后面也有个进度条,但完成度接近于零,只是勉强有一点点显示,后面还有内容。 发现春容丹基础原料之一:不死芯 特性:蕴生发,春药 采制之法:不死玫瑰千年以上植株方可入药。每年大雨季来临之初,取其根茎之芯,约三寸粗细一尺长短,嫩绿微黄色若碧玉。浸乙醚冷萃,待液色皆变,阴干取其结晶备用。或以御物之法直萃其精华,质若嫩绿之砂糖,味辛性燥有微毒,若想全其灵效,荐用此法。 炼药之法:暂缺 这一瞬间华真行的脑袋就像被开了光,突然回想起梦中的某些内容。在那个梦中他曾翻阅过春容丹的原始丹方,像一部厚厚的大字典。一套完整的春容丹共有三百六十枚,每一枚的成分都不太一样,总共由一百零八味药材加工而成,不死芯就是其中之一。 炼制春容丹时一百零八味药材分成五组:春药、夏药、秋药、冬药、中药,而不死芯属于春药。 此春药非彼春药,并非催情之意,而是用在春季服用的丹药中;此中药亦非彼中药,意为中和之药。 华真行一下子就“想起”了这些,就像忘记的东西突然在回忆中找到,应该就是在丹方中看到的内容。可是无论他再怎么想,暂时也只能想起这么多了。 看来这个“春容丹研制任务”能完成多少,既取决于他在现实中能否见到这些药材,恐怕也取决于他目前的理解能力,比如不死芯的炼制之法此刻根本就没有显示……华真行愣住了,一时陷入了沉思。 在远处的夜色中,有两个老头正坐在草堆里聊闲篇。墨尚同说道:“你吓着孩子了,突然又给他发个任务,你看他都傻了。” 杨特红:“没关系,小华调整能力很强的,先前给他弄了个系统又发了两个任务,你看他不是挺镇定嘛!他既然梦见了春容丹那种东西,那就想办法琢磨呗,先不着急,一点一点慢慢来。” 墨尚同:“你为什么让他用千岁兰?据我所知,没有哪个东国药方里有千岁兰,就连九转紫金丹的丹方里也没有千岁兰。” 019、欲望 不死玫瑰又名千岁兰、沙漠章鱼,是沙漠中的一种植物,气候干旱的草原以及戈壁上也能见到,不起眼的一丛往往已生长千年。它的根系非常发达,根茎深入地下可深达两米,展开的根须直径范围可达七、八米,而露出地面的部分只有一个木质化的根盘,上面只长了两片叶子。 这两片叶子很宽,围绕着根盘生长,随着叶片的延伸,盘卷在一起就像一朵硕大的花,乍一看形状类似玫瑰,干枯时会被风撕碎成很多条,又有点像章鱼。 每到干旱的季节,不死玫瑰的叶片就会呈现枯萎脱水状就像已经枯死。但是每当雨季来临,叶片会从根盘上继续生长。就这两片叶子,不断焦枯不断生长,能绵延数千年。 杨特红晃这脑袋道:“古往今来从未有过春容丹这种东西。小华要弄的是春容丹,不是九转紫金丹,你琢磨一下他那个梦,春容丹是要大规模工业化量产的!” 墨尚同:“你这也没办法工业化量产啊,上哪儿找那么多生长了千年以上的千岁兰?就算取其灵效,用还魂草不行吗?” 千岁兰入药春容丹,需要千年以上的植株,以取其生机沛足,仅这一条几乎就堵死了大规模工业化培植供应原材料的路。因为从理论上看,就算现在能种植千岁兰,也要到一千年后才能取制,这谁能等得起啊?只能寻找自然环境中的野生植株。 杨特红眯着眼睛道:“还魂草不行,其灵效太弱、用量太大,采制起来就得累死人,总不能一颗药丸做得比人头还大,你叫人怎么吃啊? 而且不是特性相类就可以替代,有个从量变到质变的过程,灵效太弱就等于无用。否则只取生发之效,为什么不用去了皮的春桂嫩枝呢?因为小华要弄的是春容丹,不是小柴胡汤。 我思前想后,还是这不死芯最适用。我给你打个比方吧,每年都会有千岁兰生长,今年把一千年的取用了,留下那些九百九十九年的,到了明年,那些九百九十九年的千岁兰也变成一千年了,如此取用则不竭。” 墨尚同:“千年只是大略之虚指,怎么严格分别呢?” 杨特红:“那就是小华将来要操心的事情了,怎么保护原产地、确定采取标准、制定可持续发展计划,到时候再说。能不能把春容丹鼓捣出来还两说呢,先尽量帮小华试试,就算能成,大规模工业化生产还是没影子的事,不知哪年哪月。” 墨尚同:“照你用不死芯这个思路,还不如直接采炼天地间的菁华气入药呢。” 杨特红瞪了他一眼道:“那是给普通人炼制的丹药吗?有可能实现大规模量产吗?照你这个扯淡法,让大家都飞升成仙好不好?” 墨尚同大概也觉得自己这个建议太扯淡,摆了摆手道:“不死芯就不死芯吧,反正想试验成功还早着呢,不说这些了。你辛辛苦苦整理古往今来各家秘法,创了一门养元术,这么轻松就让小华教给那洋鬼子了?” 杨特红:“有什么不能教的?我创出来让小华练,就是想看看究竟有没有设想的效果。小华最明白我的意思了,你看他那个梦做得真精彩,五百年后已经列入义务教育课程了!将来都在全世界推广了,教谁不是教?再说了,这又不是什么害人的东西。” 墨尚同:“那你怎么从来没教过别人?” 杨特红:“我才懒得费那个劲呢,又不是欠他们的。小华愿意教,那就让他去忙吧。” 且不提两个老头的闲聊,那边罗柴德见华真行好半天没反应,忍不住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华,你怎么了?” 华真行终于回过神来,收拢思绪没有再理会系统任务,笑了笑道:“我刚才在回忆一些东西。” 罗柴德:“我已经有了反应,接下来呢?” 华真行:“接下来就这样啊!这就是养元,就是蕴养生机,生机不足谈何其余?既然已经有反应了,吸气时微微提肛,也是渐渐做到自然而然,意境勿散乱、心神勿紧张。养元术入门第二步比第一步更难,你要学会控制和适应,内摄而不外散。” 罗柴德:“啥叫内摄而不外散?” 华真行:“其实你继续练下去就明白了,但我还是提前告诉你吧。一旦感受到生机渐渐勃发,你会变得很敏感,各种欲望都会越来越强烈,因为你对它们的体会越来越清晰。 所谓内摄就是要尽量去感受它,就像在不断了解自己。不同的人欲望也是不同的,但有很多基本欲望是相通的。 既然是人,有文明智慧的人,或者按你更容易理解的说法,有理性的人,就要学会不能放纵更不能失控,这就叫不外散。反正有人告诉我,在非索港这个地方千万不能乱搞。 欲望越来越强烈,情绪也会变得越来越容易躁动,很容易做各种出格的事情。当感性被放大的时候,用理性去审视与节制,依然能做到心平气和。这并不代表你没有感性,而是能将它体会与理解得更清晰……” 最后这几句,其实既不是杨老头也不是华真行自己说的,而是引用柯夫子的话。罗柴德又追问道:“再接下来呢,我怎么知道自己已经完成了第二步?” 华真行:“如果完成了你自然会知道。接下来在练习时你会感觉很舒服,甚至很有快感。这种快感并非是冲动式的,就是这么自然感受到,它也不是短暂的,而是绵绵若存。我没有办法具体形容,只能每个人自己感受。” 罗柴德:“你的描述好神奇,控制和适应了欲望,同样也能得到快感?” 华真行:“你可以这么理解吧,但不要自以为找到了原理。那么接下来的养元术入门的第三步,要勿迷勿惧。可以体会到这种状态,但无论你体不体会,它就是存在的。不能因此影响到你的意识活动,因为心神一散乱,就会浮想联翩。 具体会有什么样的浮想,我想你也清楚。举个例子吧,你的英茎会随着呼吸起伏,你会想到什么,然后想去做什么?不论你想做什么,不要在这个时候想!顺便再提醒你一句,练功时衣服穿宽松些,尤其是裤子。 假如你能做到,那么再接下来可能就不是享受了。生机沛足,人不仅会对自身的欲望敏感,也会对外界刺激敏感,感官将会变得很敏锐。 假如没有相应的方法去引导,就算你内心不再躁动,也会被外界的刺激扰动,所以你要学会主动去控制,养元术入门第三步完成的标志是通耳窍。” 罗柴德:“通耳窍,就是锻炼听觉吗?” 华真行:“是适应听觉,不是锻炼听觉。知觉变得越来越敏感,是这一阶段自然会发生的事情。你在练习时会听到各种细微的嘈杂声,都是以前被意识忽略的刺激,甚至会以为自己产生了幻听。 通耳窍,要保持刚才讲的所有状态,在感受到各种细微的声音之后,意识保持平静不要受其干扰,但也不要主动去听。这时你甚至能听到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心跳和呼吸自不必说。” 罗柴德:“我有点明白了!一般人的感受性与耐受性相反,对声音越敏感,对噪音就越难忍受。而你说的这种锻炼,是不是既能提高感受性,也能提高耐受性?” 华真行:“你挺专业嘛,确实有这个作用,但更重要的是你能不受杂扰,准确捕捉到想听的声音。比如我们在这儿面对面的谈话,假如你想听我的心跳便能听见,甚至能听出正不正常。能做到这一步就算耳窍初通了。” 罗柴德:“通耳窍之后呢?” 华真行:“一窍通则七窍通,七窍通则诸官通,但现在和你说这些还太早,我还没有达到诸官通这一步呢。” 罗柴德:“那你达到哪一步了?” 华真行:“七窍通。从通耳窍入手,逐渐去体会其他的感知能力的变化。我今天用手指测温度和风速,以鼻子去感受空气湿度,就是这么回事。” 罗柴德:“原来如此!但我还是很好奇,一般的气温你能感应得很准确,但是很高的温度呢?比如接近两千度的钢水,你总不能用手摸出来吧?” 华真行:“谁会用手摸那玩意,不是找死吗?但是动动脑筋,也不是不可以通过训练学会测量。比如站在一个安全的距离外去感受不同的热辐射强度,再想办法测量出感受物体的温度,就会有经验。” 罗柴德一脸憧憬之色:“嗯,这的确也是个办法。” 华真行:“你先别想这么远,从第一步开始做吧,静坐中的凝神抱元是根基,你已经有反应了,那就开始蕴养生机。我刚才教你的都是静功,这是基础,因为所有的步骤都是在静功中先完成的。除此之外还有一套动功,是辅助和运用之法,也要坚持练习。” 动功的作用主要有两方面。一是在你因欲望勃发导致情绪躁动的时候,运化生机重归平静,或者说是一种安全的发泄方式,同时也能强身健体。你说我的体力好,很大程度也有这方面的原因。动功的另一个作用,就是让你学会动中凝神,最终能随时凝神。” 罗柴德:“动中凝神?我没听太懂,你方才不是说静曰凝神吗?” 华真行:“那是体会动中之静。我问你一个问题,假如你想听一个人的心跳,还需要摆开架势端坐半天吗?我前天察觉那辆武装吉普从远处追来,也没有下车打坐啊。静功是基础,让你达到状态,动功是辅助,让你体会动中凝神。” 罗柴德拍了拍屁股站了起来:“那你现在就教我动功吧。” 华真行:“太晚了,不要耽误休息,明天中午再说。你正好趁守夜的时间再试试,看看能不能找到刚才的状态,只有瞬间的体会是不够的。” 华真行进帐篷休息了,留下罗柴德再度中正端坐。许是因为刚才找到了感觉太过兴奋,接下来很长时间罗柴德又找不着感觉了,过了快一个小时才渐渐将身心调整到位,然后又止不住的浮想联翩……这当然又不符合要求。 远处的两老头倒是一直在观察,越看越感兴趣。墨尚同用搓着下巴道:“你这套养元术,让小华这么一讲,听起来好简单啊,感觉连傻子都能学得会。” 020、人就应该有理想 杨老头面带得色道:“你这么说就夸张了,傻子可学不会。但我追求的就是简单易懂,否则怎能纳入中学义务教育课程?” 墨尚同:“这话说的,好像小华的梦已经变成现实了。” 杨特红:“人就应该有理想嘛!你是我见过的最纯粹的理想主义者,怎么反倒说起我来了?” 墨尚同:“那是小华的理想,他的推演之境中呈现的世界。” 杨特红:“一样,反正养元术是我教他的。” 墨尚同:“我观其入门之法,固本培元而一阳生,分明取自丹诀。” 杨老头:“是又怎么样?你看小华教罗医生的时候,可曾讲过一句丹诀?假如他真讲什么金丹大道秘要,恐怕那洋鬼子一句都听不懂!平凡无奇、去神秘、易推行、好入门,这才是养元术的高明之处。” 墨尚同:“若修到高深处,不懂却是不行。” 杨老头:“那就到高深处再说,幼儿园用不着懂微积分,但读到博士了还不懂就不像话了,什么时候操什么时候的心。” 墨尚同:“这么说倒不错。你教的那套动功,应该取自上古导引之术,动静相宜,足以让普通人练一辈子了。若是没有进境尚好,假如能一层层练上去,丹诀是容易出差错的。” 杨老头:“所以我也没让小华那么教啊,只讲怎么调整身心,每一步都给一个可以印证的标准,也并非尽是丹诀。” 墨尚同微微皱眉道:“无论如何修炼身心,蕴生机皆是根本,只是各家说法不同。这一步之后便有诸多变化,讲究采药通督、至黄庭合神气是丹诀;发浊火、炼宝瓶是密法;摄五蕴、生喜乐又是禅法……你倒好,只讲动情触。” 杨老头:“这方面的研究你就不如我了,无论这法那法,一阳生后必是动情触,那么就去体会动情触,由身到心、由心到行、由行入品。这一关必须得过去,就看怎么过了,那些恒竺国搞苦行的终生都在这一关里不出去,只是个行尸走肉。” 墨尚同:“你没听那洋鬼子怎么问小华吗,这是不是提高性能力的锻炼?你就不怕推广出去有人练了,根本就不理会动情触的讲究,很容易变成演蝶儿法之类的淫邪之术?” 杨老头笑道:“都什么年代了,你这是什么思想?只要不乱来,怎么就邪术了?在自己家享受生命的情趣就不成吗?总是神神秘秘的才容易被那些心术不正的人用来乱搞,简简单单的都说清楚反倒没什么,因为大家都知道怎么回事。” 墨尚同:“除了这套动功与静功之外,你有没有教小华房中之法?” 杨特红讪讪道:“还没到教的时候呢,等他将来自己去琢磨吧,我对那方面也没太多研究。” 墨尚同:“你太谦虚了,那不是你最擅长的吗,老流氓本色。” 杨特红怒道:“你才是老流氓!不仅是老流氓,还是老神棍、老黑社会、老会道门、老梆子、老活力组织头子!” 墨尚同居然没生气,也不想和他继续拌嘴,扯回话头道:“养元术入门,一阳生、动情触、生喜乐、发灵觉,下一步居然是通耳窍,你这又回到丹道的路子上来了。但是修声闻、观音之道,怎么听怎么像佛家的路子,而且在此之前不得先讲炼精化气以通督吗?” 杨特红:“什么声闻、观音?一概不提。什么炼精、化气?这里也半句不说。你看小华刚才提到过一阳生、动情触、生喜乐这些词吗?取诸法之精髓而不拘泥,若能通耳窍,就说明炼精化气已通督,何必再说?不说人人能听懂,说了反而不好懂。” 墨尚同:“就算炼到了这一步,也可以用不同的功夫,为什么非得是通耳窍呢?” 杨特红:“到这一步不是非得通耳窍,道路千万条,我只是选了其中这一条。因为通耳窍有个好处,就是好判别,炼成了自己会知道,别人也能验证。” 墨尚同:“你所谓的验证标准,就是在一片嘈杂中听对面之人的心跳?通耳窍不止于此吧,能‘闭眼听形’才是功夫初成。” 杨特红:“这个嘛,总得有个标准。至于合不合适、还能不能换个更好的标准,将来就让小华自己去操心吧。我认为练到通耳窍这一步,按小华梦到的情况,就可以发个一级证书了。” 墨尚同:“通耳窍、通七窍之后继续修炼,到了凝神之间诸官相通的地步,不就是‘元神现’吗?小华自己还没练成,所以中间很多步骤都没跟罗医生细说。假如能做到诸官通、元神现,就不仅是二级证书水平了。” 杨特红:“干嘛要说元神现呢,你又没法向人解释清楚什么是元神……老墨呀,你真是个技术流,刚才这些话应该当着小华的面一句句问我的,他听了之后就会知道我的厉害。” 墨尚同:“不用当着他的面问你,他应该早就明白你的厉害。你这些年也没少在他面前显摆吧,还用我来递话捧场?” 杨特红不说话了,只是嘿嘿直乐。 次日天光刚亮,华真行与罗柴德简单吃完早饭又出发了。这是长途步行的第三天,照说也应该很疲乏了,可是罗柴德却显得很兴奋,许是因为昨夜的养元术炼出了感觉,又或是目的地就在前方。 两人的脚程并不比昨天慢,到了接近正午的时候,华真行突然开口道:“罗医生,我们已经越过边境了,前面就是特玛国。” 罗柴德看了看两边:“怎么连个标志都没有?” 华真行:“有界桩的,但离得挺远才有一个,反正就是一条直线。这么多年雨打草长、风吹沙埋,不少界桩就算从旁边走过去也不容易发现。” 几里国和特玛国的边境就是一条直线,与地形、水系、山脉以及土著部族聚居地分布毫无关系,是一百多年前的殖民者瓜分地盘时直接在地图上画出来的。 罗柴德:“想越境也太容易了,别说没人巡逻,就连个铁丝网都没有。” 华真行:“这条边境线有三百公里,大部分地方荒无人烟,就算拉一个铁丝网,不论对几里国还是特玛国都是难以承受的大工程,没谁愿意出这笔钱。 再说了,不少海外基金会也明确表示不允许他们拉铁丝网,说是那样会妨碍野生动物迁徙、威胁野生动物生存……我们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躲躲日头吃个午饭。” 罗柴德:“你昨天答应的,该教我养元术的动功了。” 华真行:“那就先教完再吃饭。” 华真行用了半个多小时教了罗柴德那套动功,不能说教会了,只是让他记住了,并将各种动作要领以及达标规范都告诉了他。它感觉就像一套广播体操,全套动作做下来大约十五分钟,初时很轻松但坚持到最后还是比较累人的,全身都会出一层细汗。 动功要求每天早晚各练一次,每次至少完成一套动作,更严格的标准是连续做三套动作,每套动作看似相同其实各有讲究。罗柴德并没有找到华真行说的感觉,这也很正常,而因为动功是在养元术静功入门之后的辅助锻炼,他现在还不算已经入门。 许是因为华真行的讲解方式很简单,许是因为罗柴德的理解能力很好,总之他都听懂了,并没有什么交流障碍。华真行告诉他,练习到后来身体里自然有一股力量运转,就好似能让人自动完成这套动作,罗柴德也表示完全能理解。 为了防止遗忘,罗柴德还把手机拿出来打开,全程录下了华真行的讲解以及示范过程。华真行见他的手机电量已经不多,从背包里掏出一个充电宝递了过去。 罗柴德有些意外道:“你前天就让我关机了,说是为了省电,怎么没早告诉我还带着这东西?” 华真行:“原计划是开车,在车里可以充电,幸亏我还带了充电宝。三天的时间,我们两个人,一个充电宝也不够用啊!你先充会儿电吧,我们吃饭。” 到了吃饭的时候罗柴德又问道:“华,假如你教我的我都练成了,还想继续学怎么办?” 华真行:“你有我的联系方式啊,可以打电话也可以网上聊。” 罗柴德露出笑容道:“能继续教就好!说不定我们还能见面呢,实在不行我就到非索港来找你,到时候可就不怕什么金大头了。” 到时候就不怕金大头了?罗柴德这句话透露了别样的信息。就在此时,华真行又微微一怔,他感应到“欢想国任务系统”刚刚又发生了变化,立刻凝神召唤。 在“春容丹研制任务”下方,又出现了一个“养元术教研任务”,而且是带数字进度标志的,目前显示的完成进度为(1/9)。 系统显示出的任务的具体内容,很细致地总结了华真行从昨夜到刚才教授罗柴德的练习方法,并给出了一级养元师的考核标准,就是通耳窍。最后还有一句注解:能做到传承与推广,才真正是你想要的养元术。 虽然养元术该怎么练、怎么教,华真行已经清楚,但新的任务仍然透露了更多的信息。首先系统默认养元术分九级,而华真行恰好教完了第一级的内容。这也意味着华真行的教学是合格的,能不能练成就看罗柴德自己了。 有意思的是,这是个教研任务而不是个练习任务,华真行不仅要自己练会,还要知道怎么教别人才算完成相应进度。 更有意思的是,华真行也不知道自己眼下的养元术水平算几级,可能三级未到、二级差不多吧。在那个梦里,他已经拿到三级养元术证书,但很多细节内容是模糊的,梦只是梦,他并不知道各级养元术的考核标准。 新任务虽然出现了,而且已完成九分之一,却没有显示任何奖励信息,可能解锁某种成就、告知这些信息本身就是奖励吧。看来这个任务系统,就是要一步步指引他如何将梦想化为现实,而他的梦想可是够远大的! 华真行发怔只是短短一瞬,正在兴奋中的罗柴德并未察觉异状,他又笑着拍了拍华真行的肩膀道:“我们快点出发吧,等到了机场,我还有礼物要送给你。” 021、蝎子或叶子 进入特玛国境内,地貌并没有太多的变化,仍是广袤的大草原,放眼还是起伏的小丘与成片的树林,各种野生动物出没其间。到了下午的时候,偶尔也能见到当地人活动的痕迹,比如裸露的沙土地上的车轮印。每当可能有人接近时,华真行都及早察觉并避开了。 走过一棵大树下,两人不约而同都放慢脚步走了过去,只见树冠上挂着一只带着血污的绳套,地上也是一片暗色的血污,散碎分布着动物的内脏、蹄子、小块的皮毛等残骸,吸引了很多蝇虫聚集。 罗柴德:“这是什么动物?” 华真行皱着眉头道:“是长颈鹿。在几里国南部的山林里,有不少人偷猎长颈鹿,只是把脑袋砍走。因为这里的人认为长颈鹿的脑髓可以治艾滋病,一个鹿头可以卖出高价。但这只长颈鹿被切割得很干净,皮毛、鹿肉甚至骨头都运走了,应该是拿回去吃或者到市场上卖的。” 他在非索港的集市上看见过有人卖长颈鹿的肉,价格很便宜,差不多只相当于牛肉的三分之到四分之一,有时候还能看见鹿肉干。但长颈鹿最值钱的部分是脑袋,一个完整的鹿头比全身其他部分加起来都要贵得多,当地只有黑市中交易。 罗柴德屏住呼吸低头仔细看了看:“我也听过这种传闻,有的制药集团还特意做过试验,结果并不是很清楚,反正到目前为止并没有肯定的结论。但是这伙偷猎者不仅仅是为了鹿头和鹿肉,其他内脏都还在,只有肝脏却被拿走了,应该是用来抽的。” 华真行诧异道:“抽?” 罗柴德叹了口气道:“是的,” 这倒是华真行并不了解的冷知识,他目瞪口呆道:“竟然还有这种事情!” 罗柴德看了他一眼:“你还小,并不了解这个世界,甚至不了解你从小长大的地方。还有很多人抽蝎子呢。” 华真行:“蝎子怎么抽?” 罗柴德:“把蝎子尾巴的最后一节取下来,最简单的办法也是晾干之后磨成粉……蝎子的品种很多,个体之间的毒性也有差别,一不小心就容易送命,每年都有不少人因此而死。 我在医院工作,有时候会碰到做手术时麻醉不起效的情况,那些人不是抽蝎子的就是抽长颈鹿肝的,甚至还有其他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你想都想不到!” 华真行:“我知道非索港有很多人都抽叶子、嚼恰草,有钱了搞点高档货过瘾,黑帮几乎都在地盘里做这种生意,还真没听说过你讲的那些东西。” 罗柴德摇了摇头道:“假如从世界别处来,会感觉非索港已经是最混乱最落后的地方。但在这片荒原上的土著人看来,非索港就是世界上最繁华的大都市。 那些村落里的土著,兜里一分钱都没有,平时靠采集为生,偶尔弄点东西出去交换日用品或者接受点国际捐助。他们上哪儿买叶子和恰草,只能搞这些东西过瘾。 华真行的眉头皱得更深了:“好好活着不行吗,非得抽蝎子弄死自己?” 罗柴德又看了华真行一眼,带着无限感慨道:“对于他们来说,这就是生活中最好的享受了。他们不是不想好好活着,但是根本就看不见希望,甚至不知道什么叫希望,日复一日的生活只是最简单的重复。 假如有特别聪明的人,自己领悟到什么是理想,或者接触到了真正的文明世界,他只会感到痛苦甚至是绝望。他们没有接受教育的机会,没机会从事任何现代工作,他们就算想改变处境,也没有改变的条件。 在这个世界上,有智慧、有资本、有机会,勤劳才有意义。不要告诉我每天多挖一个木薯,就可以让处境发生质变。就算把原野上的木薯都挖光了,也改变不了什么,只能让接下来日子连木薯都没得挖。 以长颈鹿的肝脏制作药品,最早是部落里的巫医用来治病的,现在成了很多人麻醉自己的方式,或者就是他们仅有的享乐。极少数很聪明、有勇气、有抱负的人,会离开村落去寻找希望,那他们能去哪里呢,就是非索港那样的地方。 但是到了非索港,他们又能做什么呢?或偷或抢或乞讨,或者去打零工,做社会最底层的劳动力。还有很多人加入了黑帮,学会了抽叶子、嚼恰草……你前两天还杀了好几个这样的人。 假如他们来自荒原,其实已经是村落里的精英。很好笑、很荒诞吧,但这就是现实!假如能够成为金大头那样的人物,已经是他们对这个世界的终极梦想。 世界的格局如此,无论是几里国还是特玛国,都已经看不到希望。而在几里国或特玛国之内,荒野上的那些村落更看不到希望。 华,其实你很幸运,非常幸运,我听说过你的故事,你还有机会去努力,能不断改善自己。而很多人自从一出生就没有翻身的机会,世界也不会给他们这种机会。 你是东国人,假如你真的出生在东国,哪怕最普通的东国家庭,你也有机会得到非常好的基础教育,至少有能力去认识这个世界、学习新的事物,便有机会融入这个现代世界。假如你足够努力,你还有机会改善处境,不仅是自己的处境,也包括后代的处境。 有人以为他所拥有的一切都来自于自己的努力,其实也是他们足够幸运。看看这里的人们吧,他们能选择的只有蝎子或者叶子。” 华真行插话道:“罗医生,你去过东国?” 罗柴德:“去过两次,都是医学交流研讨的场合。我很惊讶,好多些年纪和我差不多的东国同行,很多都出生于非常普通的家庭,甚至来自偏远的村落。 这两年我来到几里国,又见到了另一种截然不同的情况。我曾经参加过国际机构组织的慈善活动,给偏远的村落送药品、衣服、和净水片,。 后来有一次因为别的事情,我又路过其中某个村落,被村民拦住了问我索要东西。我告诉他们这次不是参加慈善活动,没有带那些物资,你猜结果怎么样?” 华真行:“结果你被打了?” 罗柴德的神情有点痛苦:“是的,他们不信,然后就动手抢我随身的东西。那是我第一次被当地人袭击,还好车队中有护卫人员,开枪击退了那些村民。” 华真行语气真诚道:“罗医生,真的很感谢你,告诉了我这么多。” 罗柴德:“不用谢我,应该我谢你,这次是你救了我。我也有过无论怎么挣扎都看不到希望的经历,所以能理解那些人为什么会抽蝎子,只是他们自己也许意识不到。 你知道他们和一个正常的米国人或者东国人相比,最大的差别是什么吗?不是每个月的收入差那么几百几千米金,而是他们错失了几百几千年,这就是我来到这里的感觉。 文明社会中那些最简单的道理,是千百年来的人们不断摸索才得到的共识,并不是每个人生来就有的常识。没有这些积累,人们就没有那些常识,就算你告诉他们,他们也不会认可。” 华真行:“比如不应该揍你一顿。” 罗柴德点了点头:“你懂这个道理,可是他们不会像你这么想,这就是区别。所以我说你很幸运,而我更幸运。” 尾随在后面的两个老头对视一眼,墨尚同微微点头道:“小华没有白走这一趟,他教了罗医生养元术,而罗医生也给他上了一课。” 杨特红:“罗医生这一课,往后内容还多着呢,有的是让小华慢慢见识的。” 墨尚同:“至少在非索港,罗医生是个好人。” 杨特红:“所以你才会让小华去救他,救了一命还不算,还要护送他脱离险境。这是他的福报,假如换成金大头那种人,那就想都别想了。” 墨尚同:“刚才他对小华讲的那番话,还是很有见识的,很多米国人说不出来。” 杨特红叹息道:“他也算是精英了,而且经历过很多,现在他又找回了优越感,在这种时候谁都难免有悲天悯人的感觉。真正的精英其实没有太多傻子,不是看不见事实,关键是他们想要怎样的事实,他们最底层的价值观是什么? 你和我还有柯夫子,当年吵架吵了多久?可是经历了这么多之后,我们好像变了,变得能在一个桌上坐着边喝酒边吵架,然后一起教训小华了。这是为什么,尽管我们当年有再多的分歧,可是各自所学最底层的价值观是一致的,都是为了天下融融、民皆安乐。 我们当年都认为自己的想法是对的,认为只要那样去做就可以达到目的。实际上我们都是有对有错,可我们最底层的价值观一直都有相通的地方。所以后来人可以同时学我们,并不影响他们最根本的认知。 小华可以看着我们吵架,并不因此在他的内心中产生挣扎,因为他清楚我们吵架的目的是什么,会有自己的看法。还记得那次我们争辩‘杀盗非杀人’吗?尽管吵得不可开交,但没有人认为‘盗’是对的。 至于罗柴德这个洋鬼子,他的未来就难说了,可能返回自己那个社会爬到高层,甚至成为一个大慈善家,但无法真正改变什么。罗医生刚才讲村落里的精英会去非索港,那么非索港的精英呢? 非索港的精英想离开这个世界,到罗医生将要回去的世界。而眼前这个世界就是一个动物园兼养殖场,最好永远供那个世界的人休闲娱乐,有价值的时候还可以一次次收割。 罗医生也参加过慈善组织的活动,可那些组织这些年在宣扬什么呢,要保护这里原生态的传统!这不是在给他们希望,而是阻止他们改变现状。其实这里的人不仅需要真正的教化,更需要有人做出真正的示范。” 墨尚同:“老杨,你今天的话有点多呀!” 已经离开那棵大树下,正在赶路的华真行也同时说道:“罗医生,你刚才很激动啊!” 罗柴德笑了笑:“在告别之前有许多回忆,刚才是有感而发。” 华真行“看”了一眼“系统”发布的任务一“查清金大头要杀罗柴德的内情”,此刻还停留在百分之九十多的完成进度,忍不住又追问道:“罗医生,你打算怎么处理收集到的那些资料?” 罗柴德:“其实我也很矛盾,假如把这些材料全部公开出去,国际医院会受到很大冲击,那些借着捐助名义搞的研究项目曝光,很多捐助恐怕也就没有了。无论如何,很多药物都是有副作用的,重点是看它能不能治病。 假如没有了非索港国际医院、没有那些捐助项目,很多人就会得不到救治,哪怕是以身试药,也比根本无药可医更强……具体应该怎么做,我还要花点时间去好好考虑,好在资料有不少,不同的资料想不同的办法去处理吧。” 远处的墨尚同叹息道:“非索港国际医院有问题,但思前想后,也只能两害相权取其轻。只是没想到这个罗医生能挖出来这么多确凿证据,有点触目惊心啊,他确实很不简单。” 杨特红突然来了一句:“这个罗医生要发财了。” 墨尚同:“你已经知道他会怎么做了吗?” 杨特红淡淡道:“这么多年了,去过那么多地方,见过那么多人和事,我用脚后跟都能看出来。” 墨尚同:“他随身带的资料我们也都看过了,你想不想也赚一笔?” 杨特红:“我没兴趣,难道你想借机发一笔横财?” 墨尚同摇头道:“我不是想自己发财,这一笔就是给小华的本钱。假如不是小华参与了这件事,我们也不知道罗医生竟然在干这活,更不会看到那些资料。” 021、蝎子或叶子 进入特玛国境内,地貌并没有太多的变化,仍是广袤的大草原,放眼还是起伏的小丘与成片的树林,各种野生动物出没其间。到了下午的时候,偶尔也能见到当地人活动的痕迹,比如裸露的沙土地上的车轮印。每当可能有人接近时,华真行都及早察觉并避开了。 走过一棵大树下,两人不约而同都放慢脚步走了过去,只见树冠上挂着一只带着血污的绳套,地上也是一片暗色的血污,散碎分布着动物的内脏、蹄子、小块的皮毛等残骸,吸引了很多蝇虫聚集。 罗柴德:“这是什么动物?” 华真行皱着眉头道:“是长颈鹿。在几里国南部的山林里,有不少人偷猎长颈鹿,只是把脑袋砍走。因为这里的人认为长颈鹿的脑髓可以治艾滋病,一个鹿头可以卖出高价。但这只长颈鹿被切割得很干净,皮毛、鹿肉甚至骨头都运走了,应该是拿回去吃或者到市场上卖的。” 他在非索港的集市上看见过有人卖长颈鹿的肉,价格很便宜,差不多只相当于牛肉的三分之到四分之一,有时候还能看见鹿肉干。但长颈鹿最值钱的部分是脑袋,一个完整的鹿头比全身其他部分加起来都要贵得多,当地只有黑市中交易。 罗柴德屏住呼吸低头仔细看了看:“我也听过这种传闻,有的制药集团还特意做过试验,结果并不是很清楚,反正到目前为止并没有肯定的结论。但是这伙偷猎者不仅仅是为了鹿头和鹿肉,其他内脏都还在,只有肝脏却被拿走了,应该是用来抽的。” 华真行诧异道:“抽?” 罗柴德叹了口气道:“是的,” 这倒是华真行并不了解的冷知识,他目瞪口呆道:“竟然还有这种事情!” 罗柴德看了他一眼:“你还小,并不了解这个世界,甚至不了解你从小长大的地方。还有很多人抽蝎子呢。” 华真行:“蝎子怎么抽?” 罗柴德:“把蝎子尾巴的最后一节取下来,最简单的办法也是晾干之后磨成粉……蝎子的品种很多,个体之间的毒性也有差别,一不小心就容易送命,每年都有不少人因此而死。 我在医院工作,有时候会碰到做手术时麻醉不起效的情况,那些人不是抽蝎子的就是抽长颈鹿肝的,甚至还有其他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你想都想不到!” 华真行:“我知道非索港有很多人都抽叶子、嚼恰草,有钱了搞点高档货过瘾,黑帮几乎都在地盘里做这种生意,还真没听说过你讲的那些东西。” 罗柴德摇了摇头道:“假如从世界别处来,会感觉非索港已经是最混乱最落后的地方。但在这片荒原上的土著人看来,非索港就是世界上最繁华的大都市。 那些村落里的土著,兜里一分钱都没有,平时靠采集为生,偶尔弄点东西出去交换日用品或者接受点国际捐助。他们上哪儿买叶子和恰草,只能搞这些东西过瘾。 华真行的眉头皱得更深了:“好好活着不行吗,非得抽蝎子弄死自己?” 罗柴德又看了华真行一眼,带着无限感慨道:“对于他们来说,这就是生活中最好的享受了。他们不是不想好好活着,但是根本就看不见希望,甚至不知道什么叫希望,日复一日的生活只是最简单的重复。 假如有特别聪明的人,自己领悟到什么是理想,或者接触到了真正的文明世界,他只会感到痛苦甚至是绝望。他们没有接受教育的机会,没机会从事任何现代工作,他们就算想改变处境,也没有改变的条件。 在这个世界上,有智慧、有资本、有机会,勤劳才有意义。不要告诉我每天多挖一个木薯,就可以让处境发生质变。就算把原野上的木薯都挖光了,也改变不了什么,只能让接下来日子连木薯都没得挖。 以长颈鹿的肝脏制作药品,最早是部落里的巫医用来治病的,现在成了很多人麻醉自己的方式,或者就是他们仅有的享乐。极少数很聪明、有勇气、有抱负的人,会离开村落去寻找希望,那他们能去哪里呢,就是非索港那样的地方。 但是到了非索港,他们又能做什么呢?或偷或抢或乞讨,或者去打零工,做社会最底层的劳动力。还有很多人加入了黑帮,学会了抽叶子、嚼恰草……你前两天还杀了好几个这样的人。 假如他们来自荒原,其实已经是村落里的精英。很好笑、很荒诞吧,但这就是现实!假如能够成为金大头那样的人物,已经是他们对这个世界的终极梦想。 世界的格局如此,无论是几里国还是特玛国,都已经看不到希望。而在几里国或特玛国之内,荒野上的那些村落更看不到希望。 华,其实你很幸运,非常幸运,我听说过你的故事,你还有机会去努力,能不断改善自己。而很多人自从一出生就没有翻身的机会,世界也不会给他们这种机会。 你是东国人,假如你真的出生在东国,哪怕最普通的东国家庭,你也有机会得到非常好的基础教育,至少有能力去认识这个世界、学习新的事物,便有机会融入这个现代世界。假如你足够努力,你还有机会改善处境,不仅是自己的处境,也包括后代的处境。 有人以为他所拥有的一切都来自于自己的努力,其实也是他们足够幸运。看看这里的人们吧,他们能选择的只有蝎子或者叶子。” 华真行插话道:“罗医生,你去过东国?” 罗柴德:“去过两次,都是医学交流研讨的场合。我很惊讶,好多些年纪和我差不多的东国同行,很多都出生于非常普通的家庭,甚至来自偏远的村落。 这两年我来到几里国,又见到了另一种截然不同的情况。我曾经参加过国际机构组织的慈善活动,给偏远的村落送药品、衣服、和净水片,。 后来有一次因为别的事情,我又路过其中某个村落,被村民拦住了问我索要东西。我告诉他们这次不是参加慈善活动,没有带那些物资,你猜结果怎么样?” 华真行:“结果你被打了?” 罗柴德的神情有点痛苦:“是的,他们不信,然后就动手抢我随身的东西。那是我第一次被当地人袭击,还好车队中有护卫人员,开枪击退了那些村民。” 华真行语气真诚道:“罗医生,真的很感谢你,告诉了我这么多。” 罗柴德:“不用谢我,应该我谢你,这次是你救了我。我也有过无论怎么挣扎都看不到希望的经历,所以能理解那些人为什么会抽蝎子,只是他们自己也许意识不到。 你知道他们和一个正常的米国人或者东国人相比,最大的差别是什么吗?不是每个月的收入差那么几百几千米金,而是他们错失了几百几千年,这就是我来到这里的感觉。 文明社会中那些最简单的道理,是千百年来的人们不断摸索才得到的共识,并不是每个人生来就有的常识。没有这些积累,人们就没有那些常识,就算你告诉他们,他们也不会认可。” 华真行:“比如不应该揍你一顿。” 罗柴德点了点头:“你懂这个道理,可是他们不会像你这么想,这就是区别。所以我说你很幸运,而我更幸运。” 尾随在后面的两个老头对视一眼,墨尚同微微点头道:“小华没有白走这一趟,他教了罗医生养元术,而罗医生也给他上了一课。” 杨特红:“罗医生这一课,往后内容还多着呢,有的是让小华慢慢见识的。” 墨尚同:“至少在非索港,罗医生是个好人。” 杨特红:“所以你才会让小华去救他,救了一命还不算,还要护送他脱离险境。这是他的福报,假如换成金大头那种人,那就想都别想了。” 墨尚同:“刚才他对小华讲的那番话,还是很有见识的,很多米国人说不出来。” 杨特红叹息道:“他也算是精英了,而且经历过很多,现在他又找回了优越感,在这种时候谁都难免有悲天悯人的感觉。真正的精英其实没有太多傻子,不是看不见事实,关键是他们想要怎样的事实,他们最底层的价值观是什么? 你和我还有柯夫子,当年吵架吵了多久?可是经历了这么多之后,我们好像变了,变得能在一个桌上坐着边喝酒边吵架,然后一起教训小华了。这是为什么,尽管我们当年有再多的分歧,可是各自所学最底层的价值观是一致的,都是为了天下融融、民皆安乐。 我们当年都认为自己的想法是对的,认为只要那样去做就可以达到目的。实际上我们都是有对有错,可我们最底层的价值观一直都有相通的地方。所以后来人可以同时学我们,并不影响他们最根本的认知。 小华可以看着我们吵架,并不因此在他的内心中产生挣扎,因为他清楚我们吵架的目的是什么,会有自己的看法。还记得那次我们争辩‘杀盗非杀人’吗?尽管吵得不可开交,但没有人认为‘盗’是对的。 至于罗柴德这个洋鬼子,他的未来就难说了,可能返回自己那个社会爬到高层,甚至成为一个大慈善家,但无法真正改变什么。罗医生刚才讲村落里的精英会去非索港,那么非索港的精英呢? 非索港的精英想离开这个世界,到罗医生将要回去的世界。而眼前这个世界就是一个动物园兼养殖场,最好永远供那个世界的人休闲娱乐,有价值的时候还可以一次次收割。 罗医生也参加过慈善组织的活动,可那些组织这些年在宣扬什么呢,要保护这里原生态的传统!这不是在给他们希望,而是阻止他们改变现状。其实这里的人不仅需要真正的教化,更需要有人做出真正的示范。” 墨尚同:“老杨,你今天的话有点多呀!” 已经离开那棵大树下,正在赶路的华真行也同时说道:“罗医生,你刚才很激动啊!” 罗柴德笑了笑:“在告别之前有许多回忆,刚才是有感而发。” 华真行“看”了一眼“系统”发布的任务一“查清金大头要杀罗柴德的内情”,此刻还停留在百分之九十多的完成进度,忍不住又追问道:“罗医生,你打算怎么处理收集到的那些资料?” 罗柴德:“其实我也很矛盾,假如把这些材料全部公开出去,国际医院会受到很大冲击,那些借着捐助名义搞的研究项目曝光,很多捐助恐怕也就没有了。无论如何,很多药物都是有副作用的,重点是看它能不能治病。 假如没有了非索港国际医院、没有那些捐助项目,很多人就会得不到救治,哪怕是以身试药,也比根本无药可医更强……具体应该怎么做,我还要花点时间去好好考虑,好在资料有不少,不同的资料想不同的办法去处理吧。” 远处的墨尚同叹息道:“非索港国际医院有问题,但思前想后,也只能两害相权取其轻。只是没想到这个罗医生能挖出来这么多确凿证据,有点触目惊心啊,他确实很不简单。” 杨特红突然来了一句:“这个罗医生要发财了。” 墨尚同:“你已经知道他会怎么做了吗?” 杨特红淡淡道:“这么多年了,去过那么多地方,见过那么多人和事,我用脚后跟都能看出来。” 墨尚同:“他随身带的资料我们也都看过了,你想不想也赚一笔?” 杨特红:“我没兴趣,难道你想借机发一笔横财?” 墨尚同摇头道:“我不是想自己发财,这一笔就是给小华的本钱。假如不是小华参与了这件事,我们也不知道罗医生竟然在干这活,更不会看到那些资料。” 022、超出预期的奖励 罗柴德收集的资料有很多,不少应该是便于保存与传输的电子版,他随身携带的都是其中最重要的原件与样品。这一路上他一直小心翼翼地保管着背包,里面有什么东西连华真行都没让看,不料两个老头居然神不知、鬼不觉之间已经看过了。 杨特红又问道:“给小华完成‘任务’的本钱吗,你这次打算弄多少?” 墨尚同:“几十亿米金吧,以百亿为限。” 杨特红:“心太大了吧!你咋不直接把几里国买下来呢?” 墨尚同:“哪怕能买下来又有何用?小华想要的又不是现在这个几里国,他更不是想当国王。小华那个梦若想成真,不知要投入多少人力物力,消耗的时间、金钱与智慧难以估量。区区百亿米金连个水花都翻不起,顶多是眼下这几年的启动资金。” 杨特红:“我不是说小华心大,是说你!这一笔真能赚这么多?” 墨尚同:“你不会不了解现在的国际形势吧?一场疫情世界流行,最严重的地方就是米坚国。米坚国已经推出了无限量化宽松政策,全力注入流动性。 有意思不?现在全球资本市场敏感得很,而且最受人关注的就是医药类资产,一有风吹草动,市场就会像鲨鱼闻见了血腥。米国这些年所谓的金融创新,不论做空做多,那些衍生品种早就不知把杠杆放大了多少倍。 西方世界最大的十几家医药集团,总市值加起来就有几万亿米金,而且这次涉及到的不仅是医药集团,还有好几个大型投资基金。罗柴德可以利用那些资料做什么,我很清楚。米坚国现在放水要割全世界的韭菜,我只不过顺便在他们割韭菜的手指上划一个小口。” 杨特红摆手道:“行了,你不用说了,趁那些废纸还有用,赶紧拿来做点真正有用的事吧……只是老墨啊,你能玩得过那些人精吗?” 墨尚同笑着反问道:“这套把戏才玩了一百多年的那些人精吗?” 杨特红也笑了,拍了拍墨尚同的肩膀道:“别太大了,见好就收。” 墨尚同:“我还有点事想找你帮忙。” 杨特红:“找我干嘛?” 墨尚同:“你知道我这个人虽然会赚钱但不擅蓄财,所以仓促之间还缺点本钱,而你又是个会攒钱的,借点吧。” 杨特红瞪眼道:“为什么找我借,你知道我这个人向来……” 墨尚同:“一毛不拔,是吧?这可不是我跟你借钱,而是你给小华搞了个任务系统,我们要给小华弄笔启动资金。否则五百年后的欢想国,你怎么能舒舒服服地开小卖铺呢?所以说嘛,这也是你自己的事!” 杨特红嘟囔道:“鬼知道能不能干成,没影子的事呢。” 墨尚同:“那就先从有影子的事干起。” 可怜华真行只知道金大头因为三万米金的好处要做掉罗医生,所以他才辛苦这么一趟护送罗医生离开,却不知身后还跟着这两个老头子因此正谈着百亿米金的买卖。 当行走在草原上能听见飞机掠过的声音,华真行停下脚步找了个地方,挖坑把大背包以及里面的很多东西都埋了起来。他只挎了一个像是手工缝制的布兜子,很干净看上去却很破旧,身上还藏了那支小手枪以及匕首、指虎等常备之物。 罗柴德纳闷道:“这是干什么,你又不用过安检,带着这些东西没人管。” 华真行解释道:“怕的就是没人管!我把你送到机场后还得再回去,像我这样一个小孩背着那么大一个包又是独自一人,不是在引诱别人来抢劫吗?” 罗柴德:“你考虑得可真周到!我这把枪也是带不走的,也留这里吧。反正有你送我一直到安检口,我带着枪也没用。” 华真行:“你背包好像有一些液体样本,能带上飞机吗?” 罗柴德:“假如在米国恐怕不容易,但在特玛国没问题。” 把该藏的东西都埋好,并将挖坑的痕迹抹去,两人才继续出发,机场离这里只有几公里远了。美里是特玛国的首都,机场当然不在市中心,从机场再向西几公里就是草原。罗柴德回头看了一眼道:“你能记住这个地方吗,别回头找不着了。” 华真行:“这就不用你操心了!” 华真行出发前在脸上抹的油彩已经花了,又重新将脸、脖子、双手等露在衣服外的部分均匀地抹成黑黝黝的颜色。前走不远,脚下出现了一条铺着碎石的泥土路,这是从机场方向通往草原深处的,来往的车辆很少也几乎看不到行人。 有一辆脏兮兮的越野车迎面驶来,到了近处开始减速,华真行很果断地掏出了手枪比划了个姿势,就像是在打招呼。车没有停,又加速而过,华真行这才将枪收起。 抬头已能看见远处的机场建筑以及耸立的塔台,还有用高高的铁丝网圈住的跑道区域。碎石路的尽头是一条通往机场航站楼水泥公路,车辆明显多了起来,走了三天终于见到人气了,路边居然还有警察在执勤。 警察看见步行而来的两人感觉也很诧异,瞄了罗柴德好几眼却没有说什么,而华真行则是被他完全忽略了。 美里?国际机场航站楼是一排长条形建筑,只有一层,风格极具民族特色,看起来很漂亮,而且环境在这一带已经算非常干净整洁了,走进去莫名就给人一种舒适感,大概是开着空调的缘故吧。他们赶到的时间正好,一个小时后就有一班飞往罗巴洲城市布鲁塞的飞机。 美里国际机场没有直飞米坚国的航班,罗柴德也没有打算直接回米坚国,就买了去布鲁塞的机票。在这里登机其实很简单,用不了别处那么长时间,没有廊桥也没有摆渡车,过了安检口穿过休息厅,直接从停机坪上走过去就行。 罗柴德买好机票后对华真行道:“还有点时间,我请你吃点东西吧。” 华真行摇头道:“不用了,我不太想吃这里的东西。假如你想吃什么,我就陪你再坐一会儿,直到把你送进安检。” 华真行现在的心情不仅是松一口气,还很好奇且有点着急。好奇的是眼看就要将罗柴德送走了,不知道这样算不算完成了“任务一”,系统将怎样给他奖励。着急的是到现在为止“任务二”好像还没有彻底完成,虽然完成进度已有百分之九十多,但总感觉还不算完美。 罗柴德看看你周围道:“那就喝杯咖啡吧。” 机场外有不少小商贩,围绕在停车场和道路两边摆摊,出售很多当地的特产、工艺品以及小吃等。其实小摊上的很多工艺品都是东国产的,只是加工成这里的土著风。机场候机厅里面则有一家咖啡厅,也售卖一些简餐。 在咖啡厅找了个偏僻的位置坐下,罗柴德点了两杯咖啡,自己又要了个三明治,几口就吃完了,再抿一口咖啡,露出很舒服很享受的神色,仿佛已志得意满。华真行不说话就这么看着他,罗柴德终于开口道:“华,我说过有礼物要送你,现在到了兑现的时刻。” 他从背包里取出一个文件夹,打开后开始在几份文件上签了字,然后推到华真行面前道:“非索港的南部海岸有一座庄园,包括前面一段私家海滩和后面漂亮的花园,现在是你的了。转让文件我都已经签好了,留下的都是你该签字的地方。 可以找个律师帮你办手续,非索港也是有律师的……算了,你还是不要自己去办,让杂货铺的杨老板帮你办吧,他能教出你这样的孩子,一定是很有本事的人物。” 华真行恍惚间好像听到了系统提示音,再凝神内观,系统果然显示“任务一”已完成。他有点发懵,接过文件查看了一番,是茵文版的,还配了地图和照片。这座庄园的规模不小啊,有点超出华真行的想象。 其中心区域是一栋三层的建筑,多外观看装饰的很典雅,大门不是朝向东边的海岸,而是朝南的,正面有立柱式的门廊,东侧还有小型停车场和一个直升机停机坪,另有一排格局为二层小楼的附属建筑。庄园西面是一片花园,有不少高大的树木和人工水池,就像个私家植物园。 庄园的前院与后面花园被高高的防暴栅栏环绕,栅栏上方还有可以通电的铁丝网。其正门外是海滩,这一段私家海滩有几百米宽,并没有全封闭,两侧立着“私人领地”的标志牌。在海滩上方的空地以及花园里,还散落分布着一些单层的独立建筑。 仔细看文件里的地契其实有三份,分别是庄园、海滩与花园的区域,看来是其主人将这三片相邻的地皮都给买下来了。 在系统给的“任务一”备注中,其完成奖励是“非索港南部海岸别墅一套”。然而罗柴德送给华真行的产业却是这样一座庄园,远远超出了一套别墅的概念。 难道这就是系统给的奖励?究竟是系统出错了,还是自己的任务完成得太出色了?这也不对啊,它是罗医生给的,难道系统早就知道罗医生会这么做,然后将这种预测的结果算成完成任务的奖励,结果还预测得不准? 见华真行在那儿发愣,罗柴德提醒道:“你可以先收起来,等回去之后再处理。” 华真行将文件都整理好,抬头不解地问道:“罗医生,你怎么会有这样一座庄园?” 按罗柴德自述的经历,来到非索港之前他已经是在街头等死的流浪汉,而来到非索港之后却拥有这样奢华的物业?这根本解释不通啊! 023、他还是个孩子啊 罗柴德看出来他在想什么了,又笑道:“我对你讲的那些经历,都是真的。但我来到非索港其实也是受人雇佣,当初是带着任务来的。” 华真行有些错愕道:“你不仅是医生,还是一位调查记者?” 罗柴德摇头道:“不,我不是调查记者,是另一种身份。我父亲年轻时服过兵役,在交趾战场上认识了一位军医,还救过那位军医的命,从此成为了朋友。我父亲送我去戒毒,然后又找老朋友帮忙,找的就是他。 他当时已经是一家医药集团的高层,主管了集团不少机密研究项目,是他给我介绍的这份工作、派我到来到非索港。我是他能找到的、最合适的人选了。这家医药集团的规模虽然不小,但在国际上并不算大,非索港这里的事情此前没有插上手。 他们也知道同行以及竞争对手在非索港做什么,但没有确切的线索和第一手资料,派我来这里的目的就是了解情况。我的任务完成得非常好,其实半年前就已经超额完成了计划,得到的报酬也很丰厚。但他们还想让我了解更多,同时我自己也想做更多的调查。 至于这座庄园,曾经属于非索港的一位富商,他为我的调查提供过很多方便。其祖父曾经是一个大部族的首领,也是殖民时期的一位外交官,其父亲是非索港的上任市长。这个人在半年前已经举家移民米坚国了,并不打算再回来。 他们的移民手续以及到米国之后的生活安置,就是雇佣我的医药集团帮忙办的。他在移民之前,就将这座庄园以很低的价格处置给了我,几乎等于白送。庄园看着很大很漂亮,其实远没有想象的那么贵。” 远没有想象的那么贵?应该是指一个米坚国人的想象吧?同样的产业,在非索港确实比在米坚国要便宜多了!非索港的地皮不值钱、风景也不值钱,这样一座庄园几万米金也就搞定了,就是其内部装修布置和日常打理维护费用在当地普通人看来非常奢侈。 华真行已在脑海中勾勒出事情的始末。米坚国一家新兴的医药集团,规模已经不小,但还没有进入传统的行业巨头之列,迫切希望打破原有的行业格局,介入此前尚未插手的潜规则领域。 派罗柴德来到非索港国际医院,应该只是他们采取的诸多步骤之一。罗柴德的身份其实是一位商业间谍,相信该集团在其他地方类似的动作也不少。 罗柴德这样的“人才”确实太难得了,上哪儿找一位土生土长的米国精英、名校毕业的医学博士、有十年临床经验的主治医师来趟这样的浑水,还能不引人怀疑? 罗柴德自称在半年前就超额完成了计划任务,说明他早就给幕后的老板带来了超额利益,得到的报酬很丰厚,同时也冒了极大的风险。 在罗柴德的话中,华真行还听出了另外一种意味,就是这半年来罗柴德不仅继续为雇佣他的医药集团工作,同时也在干私活。他收集的材料证据,其中至少有一部分不是为那家医药集团准备的。 当然了,这些都是华真行的推断或猜测……就在这时,他又微微一怔,恍惚间又听到了“系统”提示音,凝神内视果然“系统”提示“任务二”已完成百分之百。看来罗柴德隐藏的商业间谍身份,就是最后的真相。 “任务一”完成的同时,罗柴德送了他一座滨海庄园,那么“任务二”的奖励呢?系统备注是三万米金,它难道也是罗柴德的“礼物”,又或者会从天上掉下来?华真行下意识地抬头望向了天花板。 罗柴德见华真行仍在发呆,轻轻用搅拌咖啡的小匙敲了敲托碟道:“华,办手续需要一些费用,假如你住进那座庄园里,也需要日常支出。这里有几万米金,你先拿去。 你可别像当地人那样随手就花光了,自己用一部分,另一部分可以拿去投资。我现在就推荐一支米国的医药股票……至于更复杂的金融操作,现在还不适合你。” 罗柴德说着话打开背包,背包里有两摞钱,每摞又分成三小叠,总共应该是六万米金。其中一叠已经抽出来好几张用掉了。罗柴德先拿出一摞,想了想,又从另一摞里抽出完整的两小叠,用一个文件袋包好从桌上给了华真行。 五万米金?又超过了系统提示的奖励标准,也不知是系统不靠谱还是太靠谱了?华真行已回过神来,收起这两样东西道:“罗医生,谢谢你!” 罗柴德站起身道:“不客气!这是你应该得的。有人为了杀我还给了金大头三万米金呢,而我的身价他们现在恐怕已经想象不到。我的小朋友,再见了,假如一切顺利,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航站楼外,正蹲在摊贩间品尝小吃的杨特红嘀咕道:“老墨,你的推演也不靠谱啊,明明说三万,结果人家给了五万,别把孩子给整懵了。” 墨尚同:“我知道他随身带了不少现金,特意分成两部分,其中一部分已经抽出来几张用了,剩下的那部分正好是三万米金。有人给金大头的悬赏就是三万米金,这么强烈的心理暗示,结果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 其实问题出在那座庄园上,不论是办理售让手续还是住进去,都是要花钱的,在他眼里小华哪能花得起?所以他又多给了两万米金。你没看他的动作吗,先拿了三万那一摞,又从另一摞里抽出了两叠,分明是临时起意,原先要给的应该就是三万。” 杨特红:“其实我也弄岔劈了,在任务里面说的奖励是海滨别墅一套。我知道罗柴德有一套海滨别墅,很可能会送给小华,反正他也带不走,就算他不送,我也会想办法给小华弄过来,结果是那么一座庄园。” 墨尚同:“你给小华下任务的时候,还没看到罗医生包里的文件吧?罗医生确实住过一套南部海岸的别墅,但那是别人借给他的。你又听说他在那一带有物业,所以就被误导了。” 杨特红:“看来就算是你我,推演结果与实际也有偏差,因为我们不可能尽知一切。” 墨尚同:“就算尽知已有的一切,推演结果也不可能完全确定。” 杨特红:“你在说量子力学试验吗,世事怎可尽知?” 两个老头说话间,华真行已经送走了罗柴德。他看着罗柴德通过安检,转身向他挥手告别,他的任务结束了,斜挎的布兜子里多了五万米金和受让一座海滨庄园的全部文件。 华真行还是有点发懵,他基本已经确认,系统所说的奖励就是罗柴德送他的“礼物”,可情况却有很大的出入,这是怎么回事呢?他的心情已恢复平静,但仍难免有点走神。 前方突然传来一声低喝,华真行抬眼发现自己被三个半大小子堵住了,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已经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 他不是开车来的,走出机场并没有往人多的停车场方向去,而是贴边走到了航站楼的尽头,边走边想事情,下意识地拐进了旁边的绿化带中。梅里国际机场的环境很不错,航站楼两端还各有了一片绿化带,里面有条可供步行的方砖路。 华真行从外面的人行道上拐进来,后面的来路被两个人挡上了,前面还站了一个。当地土著不容易从体格上判断年龄,有很多人发育很早,还有一些人营养不良,但这三个小子神情稚气未脱,看上去也就是十几岁的样子。 堵在前面的那个是个子最高的,差不多和华真行一样的体格,说话的人也是他:“你,衣服和鞋,给我,快!” 他说的是茵语,发音有些怪异和生硬,也不必在意语法了。看华真行好像没什么反应,后面有个小个子又用当地的土语复述了一遍。在非索港华真行学会了三种当地土语,这小子说的也是其中之一,发音稍有区别,但还是能听懂。 原来自己是碰上打劫的了,这几个小子胆子真大呀。旁边就是机场航站楼尽头的落地窗,只隔了一排灌木,而且停车场以及附近执勤的警察都不远,仅仅是视线被挡住了。 华真行暗暗感叹,自己还是大意了啊,在这个地方怎么可以走神呢?而且还身怀巨款!本以为他们是盯上了那五万米金,华真行还在纳闷呢,应该没人看清罗柴德给钱的场景啊?原来这几个小子是看上他的衣服和鞋了。 华真行的衣服和鞋都是出发前墨大爷给准备的,当然是好东西,而且是那几个小子根本就想象不到的好东西!他其实已经很谨慎了,来之前还将登山包连同随身带的东西都挖坑埋了起来,只挎了一个看上去很破旧的布兜子,结果还是没躲过去,不禁露出了苦笑。 看样子今天是没法认怂了,他理解当地抢劫者普遍的脑回路。假如对方就是想抢点零花钱,掏出钱包打开也许就没事了,但千万不要企图商量或央求什么,更不能磨磨唧唧。 这帮家伙都是没耐心的,思考能力又不怎么样,一交流就容易着急,一着急就容易冲动,一冲动就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来。他们脑海里通常缺少权衡、取舍的概念,凡是看上的就想要,而且全都要。 想让他们放过自己,除非是赤着脚光p股离开。既然衣服都剥了,兜子能不翻吗,刚到手的五万米金肯定也是保不住的……华真行当然不能光着p股打赤脚回去,也知道毫无必要啰嗦什么,所以他根本就没搭话。 对面那小子果然来情绪了,面部表情极其夸张,白眼珠子都瞪出来了,掏出一支手枪喝道:“笑什么?快脱……”话还没说完就突然发出一声怪叫,紧接着又传来一声脆裂的巨响。 他刚掏出手枪还没有来得及打开保险,华真行就突然一闪身到了他的侧后方,抬脚就将他给踹飞了。假如他不掏枪,华真行可能还会考虑将其制伏或者打晕,但枪口一指过来,华真行就没别的选择了。 那家伙飞过灌木丛,撞碎了落地玻璃砸进了航站楼里,巨大的响声惊动了很多人。华真行已经有大半年没有真正揍过人了,在他平常的活动区域内,大家都已经知道他很能打且枪法又好,而华真行自己当然也不会去故意招惹谁。 这大半年来除了前两天开过枪,并没有真正跟人动过拳脚,但他的功夫一直在练啊,所以也不清楚最近的身手到了什么程度。这一脚用了全力的后果太夸张了,也有点出乎华真行自己的预料。 另外两小子齐声发出鬼叫,手舞足蹈地……居然就这么扭头跑了,把华真行都看愣了。路边执勤的警察听见动静,朝突然窜出来的那两小子追了过去。华真行趁着尚无人注意到自己,借助绿化带的掩护迅速闪人离开。 杨特红叹息道:“他还是个孩子啊!” 墨尚同:“谁,被踹飞的还是被吓跑的?” 杨特红:“我是说小华!” 024、新任务 华真行回到挖坑的地方,将埋好的东西都取了出来。有一架飞机从头顶上空掠过,盘旋飞向远方,算算时间罗医生应该就在上面。看一眼西边的落日,华真行莫名有那么一瞬间的茫然,任务已经完成了,一时不知道下一步该干什么。 按照常理,他应该很兴奋才对,毕竟刚刚得到了五万米金还有一座庄园,感觉也是很不错的,只是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兴奋。 下一步当然是赶回非索港,找杨老头和墨大爷说清楚情况,然后再考虑怎么处置那座庄园。茫然只是那么一瞬,或许是头顶上空的飞机与远处的夕阳给了他某种感触,毕竟远大的梦想与脚下的现实差距太远了。 恰在此时,系统居然又有了动静,凝神内视,多了两个新任务—— 任务三:两天之内原路步行返回,沿途坚持修炼养元术。 奖励:你会对养元术有更深的体会,或许就是突破下一层境界的契机,或另有秘境一处。 任务四:铲除金大头,控制与改造大头帮。 奖励:你会让自己的处境更安全,或许未来的想法更容易实现,或另有一亿米金。 华真行手拄木棍站稳,长出了一口气,他的心理承受能力已经相当强了,但系统仿佛总能出乎预料。 任务三应该是一种考验。华真行穿行荒野已有多次,但独自一人还是首次。以前不是有杨老头带着就是有墨大爷领着,前两天好歹还有个罗医生,而此刻真的就剩他一个人了。 至于其奖励应该也是一种提示,告诉他养元术水平更进一步的契机在此。有时候一种积极行为的产生的良性结果,就是对行为本身的奖励,比如说有一副好身体就是对坚持锻炼的奖励,秋收就是对春耕的奖励……可“另有秘境一处”又是什么鬼? 秘境的概念应该就是人所不知的隐秘之地,诸如传说中的方外世界、洞天福地、异次元空间、藏宝洞穴等等,华真行能想象出来很多种。既然“系统”都出现了,照说再来个“秘境”也不算稀奇,但是他想不明白这和完成任务有什么关系? 根据既有的经验,系统所谓的奖励应来自任务自身,最后他有了一种猜测,可能这个“秘境”就在历练的路上,但只有养元术水平更进一步,他才有可能发现。 任务四更像是一种提醒,华真行现在回非索港会很不安全。虽然他带走罗柴德时做了伪装,但出城的路上很多人都看见了,未必不能把他认出来,就算认不出来也未必不会怀疑他。大头帮做事可不会讲究太多证据,更何况有人知道内情,比如夏尔。 这一次华真行和金大头可谓结下了死仇,结果系统发布新任务干脆就让他铲除金大头。其实以金大头的所作所为,不管按哪国法律都够处决多少回了,就算在那些号称已取消死刑的国家,至少也得判个几百年的监禁吧。 华真行确实有点本事,至少身手好枪法也不错,想暗中下手弄死金大头或许能办到,可是控制和改造大头帮,对他这个十五岁的孩子而言并没有什么头绪。 看到这个任务,华真行的脑袋里就冒出一堆信息,主要并不是当地的黑帮争斗史,也没人特意记录这样的事,而是古今的各种历史与社会知识。想了半天似乎有不少思路,但也没有哪一条是清晰可行的,算了,还是先回去请教几位老人精吧。 还有那一亿米金的奖励,多少有点把华真行吓着了。刚刚拿到的五万米金,在华真行看来就是一笔巨款,至于一亿米金,好像就是一个纯数字的概念了,因为太夸张了。 既然系统不会直接变出任何东西给他,所谓的奖励都是完成任务本身的结果,那么这笔钱会从哪儿来?难道是干掉金大头的同时,在大头帮的秘密金库里找到的?华真行随即又意识到,假如金大头能有一亿米金,那还在非索港当什么黑帮头子啊! 还是先试着完成任务,到时候再看结果吧,天快黑了,他需要找宿营的地方,今天已经没有人能轮流守夜,先得保证安全。 华真行找了一颗树,主干很直树冠很高,像花豹一类的猛兽不可能直接跳上去。他用匕首在树干上均匀地切出了很多楔口,将削尖的短木棍一根根牢牢地楔了进去,就像在一人多高的位置长出了一圈尖刺,然后又在短木棍的根部抹了一圈气味很难闻的油膏。 他就在树上过得夜,树冠很大,能找到还算宽敞的地方,取出绳子将最宽的横枝周围的细枝拢扎一番,就像一个小帐篷,钻进去睡觉还能防止不小心掉下来。 以华真行的体力与精力,其实一两天不睡觉也能挺得住,但那不是正常的状态,长途跋涉首先要注意休息好,如果身体或精神出现问题则很危险。他照例在树冠上端坐先修炼养元术,然后钻进枝条“帐篷”里好好睡了一觉。 当朝阳初升时,华真行下了树,先做了套他教给罗柴德的动功,然后慢条斯理地吃了早饭,这才背上包提着木棍出发了。 “任务三”让他在两天时间内原路返回,说得却不够具体,假如按实际步行的距离,他与罗柴德走了九十公里左右,但假如将先前开皮卡车的那段路也算上,那就将近一百五十公里了。任务究竟该怎么算,华真行并不清楚,那就尽量按最出色的方式去完成吧。 一百五十公里,两天时间,每天就是七十五公里,这相当于强度很大的急行军了,但对华真行而言倒也不算太难。 华真行背着包、提着一根三米多长的木棍,迈步向南行走。假如仔细观察,会发现他的步幅很稳定,几乎身体每个部位都保持着稳定的运动节奏,尽管一直目视前方,但好像对周围的动静都能清晰得感知,神态与脚步都没有半点迟疑。 他曾告诉罗柴德,完整的养元术动功练习,每次应做三套动作,但今天早晨他自己只做了一套。这并不是偷懒,因为此刻的行走也是在练功,这是他还没有教罗柴德的内容,在行走中入境,有意无意之间保持着敏锐而清晰的感知。 华真行告诉罗柴德,他已通耳窍,这当然是实话,比如他此刻就能“听见”周围。 通过的适当训练,可以用意识转化感知,比如学过机械制图的人看见三相平面投影,就可以在意识中自动加工出三维立体实物,虽然没有真的看见,但脑海里就如同看见一般。而华真行现在的脑海中,自然就能浮现出周围的地形地貌以及各种情况。 所谓“闭目听形”,大致指的就是这种状态吧。华真行的状态并不仅止于此,他还能感受到风速、温度、湿度、亮度以及各种气息的变化,形成综合的感应以察知身处的环境,但行走中他主要感知的是自身。 假如有人生了病,可能会觉得哪里不舒服,但这种信息是模糊的,需要去医院做详细的检查才能确定自己出了什么问题。就算没有生病的人,有时候状态也可能不对,但往往搞不清究竟是怎么回事。 比如累了这种感觉,可能是血氧浓度偏低、肌肉中乳酸堆积过多、神经细胞疲劳……而对于华真行来说,或许知道也或许不知道这些概念,但他能察知自身处于何种状态。 健康往往并不等于强壮。常常可以看到成绩很好的竞技运动员,退役后带着满身伤病,又或者全身肌肉特别漂亮发达的健身爱好者,其实身体有很大的隐患。健康是一个整体的概念,就是身体是否处于运转正常的状态,包括每一个局部。 华真行此刻能够感受到每一块肌肉的收缩与放松、每一处腑脏的运转、全身的气血运行……既像听见、看见又不是听见、看见,而类似于综合了所有感官。他要追求的就是经络运行的通畅与正常,不在任何一处有凝滞或浮滑。 按照杨老头的讲解,这就是在“内视”基础上的“周天炼形”。但杨老头不建议华真行这么教别人,因为听上去太玄乎,很多人恐怕也听不懂。 养元术所谓的元就是生机,由凝神抱元入门后会感受到生机勃发,伴随着各种欲望变得强烈,又会导致各种情绪被放大,若能善加导引,感知也会变得异常敏锐而清晰。 但人的感知依附于身体,甚至有些隐患也会暴露出来。善养生机而不放纵,就是为了消除这些隐患,使身体进入正常运转的状态,才可以继续修炼下一境界的养元术。 假如制作一个脑洞式的动画短片来反应华真行此刻的修炼,可以形象的表达为随着对自身清晰的感应,生机沿经络运行,洗刷着体内的“污秽”,仿佛一股股黑气就这么被刷出去了……实际情况当然并非如此,这只是一种想象而已。 远远跟随的两老头密切关注着华真行的状态,墨尚同微微点了点头道:“嗯,不错!并非刻意求强,而是自然之常。” 杨特红:“那是当然,我从小教得好!” 墨尚同:“再看看吧。” 华真行并没有一味走到天黑,差不多五个小时之后便停下来吃午饭,休息了一个半小时然后接着出发,又走了五个小时才找了个地方宿营。这一天他差不多正好走了七十五公里,几乎是匀速的。 夜幕降临之后,华真行又上树了,杨特红赞道:“老墨,你发现没有,小华走的路线与来时几乎完全吻合。” 任务要求是“原路返回”,华真行走的便是“原路”,简直是完美地执行。他来时是按照方位指向走的,应该没有刻意记下所有的路径,也没有那个必要。此刻却能准确找回来时的路径,不论是怎样做到的,哪怕是依靠直觉,也说明他这个考验对他并不难。 墨尚同微微皱眉道:“要不然给他增加点难度,搞点意外出来?” 杨特红:“别玩大了。” 墨尚同:“没事,有我俩托底呢。让这小子受点挫折也好,假如他真的对付不了,你不正好可以跳出来教训一番吗?” 杨特红:“那就试试吧。” 025、这小子作弊 第二天华真行再发出时,无论是身体状态还是精神状态都感觉和昨天并没什么两样,甚至眼神变得更明亮也更平和了。他觉得像这样行走很舒服,只要不超出某种极限就行,但走了大约两个多小时这种状态就不得不打破了,因为他被一群鬣狗盯上了。 鬣狗动作敏捷习性凶残,体重可达一百五、六十斤,成群活动有时连狮子的猎物都敢抢夺,不仅吃新鲜的猎物还能吃腐肉。华真行其实远远地就发现这群鬣狗了,不算幼崽,体型较大的成年鬣狗共有二十一只。 他特意绕开了这一段路,没想自找麻烦,但有三只鬣狗还是从右前方包抄过来。华真行特意将手中的长棍上挑并且轻轻的晃动,这样在鬣狗的视野中他的体型会显得特别高大,往往就不会主动发起攻击,结果还是有一只鬣狗冲了上来。 华真行手中的木棍当长枪使,使了个巧劲将这只鬣狗挑得斜飞出去,并在其腹部留下了一道伤口。这根木棍是大前天加工的,特意将一端削尖烤硬。 挑飞一只鬣狗后华真行快速向左前方移动,棍尖始终对着另一只跃跃欲试的鬣狗,对付这种擅长群体狩猎的动物,切忌被它们包围。方才第一只鬣狗冲上来是试探攻击,另外两只已经准备包抄了,但被华真行冲出了包围圈。 结果另一只鬣狗仍然迎棍冲来,华真行的手一抖,棍尖刺中了其前肢腋下。鬣狗发出一声哀号,缩起一条腿滚地爬起,已然跑不动了。 照说华真行应该已摆脱鬣狗的纠缠,可是随即又听见一片怪叫声,那群鬣狗居然从远处蜂拥朝他冲了过来。在草原上跟一群鬣狗比短跑绝对不是明智的选择,华真行飞快地跑了几步,转身扔出一件东西,然后迅速趴倒在一个小土包后面。 这是一枚战术手雷,墨大爷给准备的。他来不及解下背包,但背包的侧后位置有拉链,手伸到腰间就可以拉开,他跑这几步就是争取时间掏出手雷拔掉保险销。 手雷扔出了四十多米远,时间计算得刚刚好,正落在追来的鬣狗群中间,离得最近的几只鬣狗吓了一跳,随即就听见轰然一声巨响。鬣狗群被放倒了一片,惨叫连连,只有离得最远的几只蹦跳着逃走了,看样子多少也带着伤。 华真行从地上爬了起来,左手拿着棍子,右手已掏出了小手枪。但已经没有鬣狗再攻击他了。华真行揣好枪叹了一口气,拍拍衣服有些疑惑地看了看周围,转身继续赶路。 这群鬣狗的行为有些反常,也不知吃错了什么药非要袭击他,在前面两只试探失败之后,居然还一窝蜂地扎堆冲过来。华真行的小手枪里只有七发子弹,在这种情况下根本来不及换弹夹,除非是打中要害部位,否则一枪也放不倒一只鬣狗,所以他没有先掏枪。 手里的棍子有鸡蛋粗细,但华真行担心它不够结实,毕竟是就地选材临时加工的。他当初亲眼看见杨老头用一根长棍挑翻了一群狮子,但自忖还没有那个本事,更不想勉强冒险,有手雷干嘛不用呢。 远处的杨特红神情有些发僵,似是很不满地哼道:“这小子作弊!” 墨尚同却开心地笑了:“这才是正常选择,明明有手雷,难道还非得来一出枪挑群狗吗?那才是白瞎了文明发展这么多年!” 杨特红:“我当初就是当着他的面,用一根棍子挑翻了一群狮子。他崇拜得都不行了,缠着我非得学,还答应我一定会下苦功去练,我这才勉为其难的教了他几手。可是你看看,今天他是怎么干的,居然虚晃两枪扔颗手雷就完事了!” 墨尚同扭头看着杨特红道:“可是他过关了,对不对?按照你那套养元术,就是二级教程考核通过。” 杨特红愣了片刻,这才有些泄气地点头道:“是的,就是不知第三级什么时候能入门。” 墨尚同:“既然过了这一关,那就是水到渠成的事。” 在这两老头看来,华真行想过这一关,要么就像杨特红当初那样一根棍子挑翻群狗,不仅自己毫发无伤,还能把那群鬣狗收拾得服服帖帖;要么就像现在这样,不勉强不逞能,该跑就跑、该扔手雷就扔手雷,然后平安脱身。 总之一句话: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重点在于“拂衣去”这三个字,表现出一种火候正好的从容劲。至于功与名,态度上则不必太刻意,所谓深藏又不是没有。 人但凡有点本事就容易憋不住,或许是出于好奇心理,遇事便想试试自己的能耐有多大,或许是出于炫耀心理,就是想露两手得瑟得瑟。假如从丹道修炼的角度,这就是用意过重,心不定而神动、神不定而气浮,失去了自然之真意,很可能会出问题。 就像开炉炼丹,火过大或火过小都不行,既不能懈怠也不能急躁。火候不对,也会导致行为偏差。华真行的二级养元术已经修炼到家了,无论是感知能力还是身体状况,都达到了对正常人而言非常完美的状态,在这种时候要考验的就是日常行为。 以华真行的本事,挑翻个七、八只鬣狗没有问题,通常情况下足以让那群鬣狗不敢再攻击了。假如他的移动再巧妙一点,使自己每时每刻都不陷入重重包围,凭手中长棍挑翻这一群鬣狗也不是没有可能。 但华真行根本没冒这个险,他觉得这群鬣狗不太正常,而自己的本事显然还不能和杨老头相提并论,很果断地扔出一枚手雷解决问题。 正如墨尚同所说,虽然华真行的能力超常,但这才是一个正常人明智的行为。华真行既充分展示了自己的能力,也没有一味逞强,甚至都没有多做纠缠。鬣狗的牙是很脏很毒的,假如在这荒野中被其咬伤,哪怕是轻伤也很危险。 他又不是原始人,是从现代社会走来的,木棍是工具,手雷也是工具。 华真行保持稳定节奏的行走,只被这个小插曲打断了很短的时间,然后继续迈步前行,不久后远远地望见了两辆废弃的车。那是一辆翻倒的皮卡和一辆被炸毁的武装吉普,就是他带着罗柴德逃亡时留下的战斗遗迹。 显然已经有人来过了,现场已没有太多有用的东西,但仍有森森残骨散落。那几位追击的歹徒当时在车里被枪榴弹炸了,遗落的残躯后来又吸引了草原上的食腐动物,被啃啄得就剩骨头了。 华真行提高了警惕,但并没有发现什么人在这一带继续埋伏蹲守,估计大头帮的人找不到罗柴德便已经离去,说不定还在别的地方继续搜索。特玛国美里机场的登机信息又不和几里国非索港的大头帮联网共享,金大头应该还不知道罗柴德已飞离了黑荒大陆。 吃过午饭休息之后再往前走,离非索港已经不远了,渐渐可以看到村落以及人们放牧的牲畜。其实非索港郊外并没有严格意义上的村落,与东国所谓“农村”的概念完全不一样,就是生活在郊野上的人们搭一些棚屋,利用天然草场放养一些牲畜。 这些人有的是从别处迁来的,有的是在城里找不到生计自己跑到郊区来的,仿佛生活在这个世界的边缘地带。根据某些国际机构估算,畜牧业以及半畜牧业是几里国的支柱产业,比重占其国内生产总值百分之三十到四十,与其人口中的爱滋病毒感染率差不多。 为什么是国外机构的估算,因为几里国内也缺乏准确的统计数字,当地政府掌握的数据恐怕还不如墨尚同知道的更多。 当地饲养的牲畜有山羊、绵羊、牛、骆驼等,不仅加工自用还对外出口,可以说大部分牲畜是出口的,包括整只活体以及粗加工后的皮毛等物,只有少量肉类在当地市场上出售。如此贫困的地方,放养的牲畜竟然大部分都出口了,原因也很简单,很多当地人消费不起。 墨尚同曾给华真行做过简单的测算,一平方公里的草原用以牧养牲畜,差不多能养活五到十个人,牲畜再多的话恐怕就会引起草原的退化。必须有现代的大规模种植业提供饲料,才能进一步保护环境并提高产量,而现代规模种植业又需要工业基础支撑。 非索港周围的草原已有部分退化的迹象,但还不是很明显。原因主要有三方面,一是地广人稀,所以饲养密度不算大,牲畜多了就可以多放一片地方;二是当地人的放养习惯基本上不管,旱季食物少的时候会饿死一些牲畜,无所谓,正好拣老弱病残自己吃了,雨季水草丰盛的时候再繁殖。 第三个原因跟气候有关,从事牲畜业的是定居者并非游牧者,客观条件也不允许他们游牧,那么饲养牲畜就得有水源。而这里每年一个大雨季加一个小雨季,其他的时间是旱季,又缺乏水利工程,自然条件就限制了放养规模。 非索港的居民已有五十万左右,在环绕城市的郊原上从事畜牧业的有两万多人。在水源丰富、土地肥沃的地方,也有一些大型的农场和种植园,可以给畜牧业提供饲料,而小规模的个体业主还会从事一些简单的农业种植,总计大约饲养了近百万头牲畜。 畜牧业虽是当地重要的经济支柱,但从业者的收入并不高,利润的大头都被农场主、种植园主以及中间环节的加工商、进出口商拿走了。 华真行看见这些牛羊和骆驼,不禁想起了墨大爷带他“逛郊野”时分析的种种情况,远处已经能看到片片炊烟,快到晚饭的时间了。脚下出现了可以辨认的道路,非索港不远了,就在这时,华真行突然听见远处传来打骂与求饶的声音。 应该是有人在教训谁,这在当地是很常见的事情,华真行原本不太爱管闲事。可是他听到了一句“你也配穿草鞋!”不禁眉头一皱,提着长棍转身就走了过去。 026、杀人容易教人难 一片半枯死的灌木丛边,两个穿草鞋黑大汉正在揍另一个小伙子。草鞋又称麻鞋、芒鞋,可用多种材料编织,打法也有很多种,但当地人只会打一种,就是墨尚同教的,如今已经成为草鞋帮的标志。 挨揍的小伙子倒在地上,抱头捂脸蜷缩成一团,口中还在含糊不清地叫道:“我再也不敢了,你们放过我吧!”他光着脚,但是脚还算干净,应该也是穿鞋来的。 他的鞋已经被扒下来了,有个黑大汉正拿着鞋抽他的脑袋。另一个黑大汉则用脚踢他的后背,边踢边骂道:“就凭你也敢冒充草鞋帮的人?你配穿嘛!” 华真行居然认识这双草鞋,甚至知道是哪家作坊生产的,因为它和当地人自己编的草鞋不太一样,扎得更致密也更结实,而且在鞋面上缝了一层隔水透气的无纺布。 当地有各种寄生虫,特别是沙虱主要就感染脚部,穿草鞋可以防止感染,有了这层无纺布效果就更好了,穿起来也更舒适。别看就这么小小的改进,当地人自己在家里就不会弄。非索港只有一家作坊生产这种草鞋,是半机器化的,这家作坊也是草鞋帮的成员开的。 华真行已大概搞清楚事情的始末,挨揍的小伙子并非草鞋帮的成员,却买了一双这样的草鞋,结果被这两个黑大汉看见了。 这两个黑大汉是草鞋帮的成员,他们认识这个小伙子,知道他不是草鞋帮的成员,所以很生气,就抢了草鞋正在揍他呢。 两个黑大汉也许是揍得太投入了,并没有察觉华真行已走来。拿鞋抽的那人刚把手举起,冷不丁斜刺里有一根长棍扫来,啪的一声打在手腕上,鞋被挑飞了,一股暗劲带动了他的身体转了半个圈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另一名黑大汉也吓了一跳,急转身喝道:“谁?”紧接着又惊呼道,“华?” 两名黑大汉都认出华真行了,但华真行却不认识他们。走到有人烟的地方时,华真行已经将脸上、手上的油膏都洗干净了,衣服也换了一个面反过来穿,他这张典型的东方人面孔在当地挺有辨识度。 在非索港尤其是杂货铺周边一带,杨老头的杂货铺以及店里的小伙计也算是小有名气。华真行虽然不是草鞋帮的成员,但墨尚同经常出入杂货铺,他对华真行的关照几乎是人尽皆知。 所以在外人看来,杂货铺就是草鞋帮重点罩的场子,华真行甚至可能是墨尚同的私生子,他的身份甚至就相当于草鞋帮的少帮主以及未来的继承人啊。 华真行沉着脸问:“你们叫什么名字?” 坐地上那位拍拍屁股站起来道:“我叫阿勒卡。” 另一位答道:“我叫几格鲁。” 地上挨揍的那位松开抱头的双手,也弱弱地答了一句:“我叫姆内斯。” 华真行:“姓什么?” 阿勒卡抢答道:“我们都姓古鲁。” 问当地人姓什么,等于是问他们是哪个部族的,古鲁在当地土语中的含义是水源,很多人都用这个姓。他们的名字纯粹听音节很怪,但在土语中都有含义,比如跑得快、长得壮、树杈子、大石头、公犀牛、一朵花之类,而且重名率相当高。 华真行:“你们两个为什么打他?” 几格鲁:“他不是草鞋帮的,居然也敢穿草鞋!” 华真行皱眉道:“你们知道草鞋帮正式的名称叫什么吗?叫大爱者!墨大爷教大家打草鞋、穿草鞋,是为了保护身体、养成好习惯,什么时候禁止过别人穿草鞋了?他是希望学会穿鞋也穿得起鞋的人越来越多,而你们在干什么?” 几格鲁讷讷不能答,阿勒卡却有些不服气的说道:“他穿草鞋故意冒充草鞋帮的,占我们草鞋帮的便宜!” 草鞋帮的宗旨就是团结互助,以对抗当地各种势力的非法欺压。姆内斯也穿上一双草鞋,就是为了让人不敢欺负自己。其实这种做法华真行完全能够理解,它也代表了对草鞋帮的一种认同,结果却被两个熟识的草鞋帮成员给揍了,这上哪儿说理去? 姆内斯也站了起来,很着急地插话道:“我没有冒充草鞋帮的人,我就是穿了一双草鞋,是我自己买的!他们想抢我的鞋,还打我。” 几格鲁怒斥道:“闭嘴!就凭你也配?” 华真行也怒道:“你闭嘴!没有人不配穿草鞋,草鞋帮从来不禁止别人穿草鞋,也没资格禁止任何人穿草鞋。他只是穿了双草鞋而已,又没有冒充草鞋帮的身份做什么坏事,反倒是你们两个,自以为是草鞋帮的成员就可以随意欺压别人了吗?” 两个打人的家伙反应居然是有些发愣,那神情仿佛是在反问——难道不可以吗? 他们之所以不说话,既是不太敢反驳华真行,也因为确实找不出什么话来反驳,但在潜意识中,还真就是这么想的。加入草鞋帮抱团互助,当草鞋帮的势力足够大的时候,就没人敢招惹了,那么不就可以去欺负别人了吗? 以前为什么会受别的帮派成员欺负,不就是因为那些人的势力足够强吗?如今自己人的势力已经更强了,去欺压那些惹不起自己的人不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吗?假如不那么做,岂不是傻子吗? 几格鲁与阿勒卡刚刚加入草鞋帮不久,他们根深蒂固的观念并不是来自于草鞋帮,就是自幼生活中所接受的一切,很朴素。 远处一路跟随窥伺的杨特红,此刻似笑非笑地看着墨尚同道:“这就是你花了十五年时间搞出来的草鞋帮,怎么总是不见长进呢?” 墨尚同的脸色很不好看,眯起眼睛道:“树大有枯枝,这是自然规律。不是我没有长进,而是我们又来到这样一个地方,面对了这样一群人。” 杨特红:“不是柯夫子说你,我也得说说你。你当年搞的那一套想法是很好的,兼相爱交互利,口号好像永远不会过时,就像后来也有别人喊过‘人人为我、我为人人’,但是做法呢? 就说现在的草鞋帮吧,你真能保证它的纯粹性吗?你可以保证自己,但保证不了所有人。只要团体规模足够大就必然会有分化,必然就有人想从中得利更多,理想不敌天性。所以你这种人最终要么消失,要么被贴在墙上或挂在架子上,当成瑞祥和神祗。 事到如今,我们都已经看得都很清楚,要想在天下建立一套秩序,你首先得拥有天下。但我不觉得你拥有天下之后是一件好事,你没有解决根本,也不能保证所有人都是你。” 墨尚同:“那总比柯夫子强!当初一天到晚只想着游说庙堂,假手与人而治天下,谁掌权去找谁,劝人家听他的,结果呢?” 杨特红摆手道:“那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你就别说柯夫子了,在我看来人家也有比你强的地方,至少他讲的‘亲亲而及人’很现实,总比直接跳出来喊大爱无疆更合适。让我对待其他孩子都像对小华一样,我就做不到!” 墨尚同:“这就是你啊!” 杨特红:“这就是人,最普通的人。我这样毫不稀奇,但你呢,你对待小华也和其他的孩子不一样吧?” 墨尚同:“我没把他当做别人家的孩子,我将其视为传人。” 杨特红一拍桌子道:“他又不是草鞋帮的!我说你怎么大老远跑到这个地方来,原来是想和我抢徒弟?” 墨尚同瞪眼道:“你拣回来的就是你的啊?他属于自己,他想学什么可以自己选,柯夫子不是照样在教他吗?” 杨老头:“他毕竟是我养大的!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要来这个地方?柯夫子为什么也要来这里?” “不是你们让我来的吗?”身后突然传来另一个人的声音。 两老头齐转身道:“小柯,你总算赶上了!” 来者正是柯孟朝,他的身形有点消瘦,但人显得极精神,印堂宽广,两道眉毛细而密稍稍向上斜挑,一双单凤眼,相貌很清秀,乍一看年纪五旬左右,再仔细看就很难判断了。 柯孟朝不解道:“我赶上什么了?不是你们给我留言还发了移动定位,干嘛还要问我什么来?” 墨尚同摆手道:“老杨刚刚说的是另一回事,我们给你留言是让你来看看小华。” 柯孟朝:“小华怎么了?我刚才也看见了,你们草鞋帮的两个家伙实在不像话,连小华这孩子都看不下去了。” 杨老头:“你来得正好,正事待会儿再细说,先看看眼前的节目。” 那边华真行看见几格鲁与阿勒卡的反应,莫名就觉得头疼,身为在当地长大的孩子,他太理解这些人的脑回路了,这就是柯夫子所谓的杀人容易教人难啊,而教人就是救人。他用长棍点了点地面道:“都坐下来吧,听我好好解释一下……这里有点吃的,边吃边听。” 027、大头帮的头 快到晚饭时间了,也不能让人挨饿“听课”,华真行包里还剩最后一点干粮,都掏出来给了对面三人。他从墨大爷为什么要创立草鞋帮开始讲起,解释了一番为什么要有那样的宗旨……这些都是墨大爷早年就告诉他的。 草鞋帮宣扬所有人都应该互爱互助、互惠互利,加入这个组织的人首先就要遵守这些。他们非常团结,一个成员受欺压,所有成员都会帮助他,所以才会越发展越壮大。既然是目的是为了助人爱人,使大家不受欺压,那就不能再去欺压别人。 华真行费了半天劲,又向面前这三人解释什么是“欺压”,讲着讲着,就从墨大爷的观点跑偏到柯夫子早年教的那一套理论上了,讲了一番“不欲勿施”与“所求以事”的道理。对面三人也不知听懂了没有,反正在那里连连点头,好像是明白了什么。 远处的柯夫子捻须道:“孺子可教矣!” 杨老头:“你是说那三个姓古鲁的家伙吗?” 柯夫子:“我说的当然是小华!老墨,你好好看看,教化你们草鞋帮的人,最终还是要用我讲的道理。” 墨尚同白了他一眼:“还不就是你讲的那一套大道理!亲亲而及人,所以他们只帮草鞋帮的自己人,然后抱团去欺负不是草鞋帮的人。” 柯夫子撇嘴道:“那不是我错了,而是你搞错了。亲亲有何不对,我讲的是亲亲而及人,没讲亲亲而欺人。反倒是你,讲什么兼爱无别,那干嘛还要搞什么草鞋帮啊,直接搞一个世界帮不就完了?” 墨尚同:“草鞋帮可不是这么教他们的,小华都比你弄得明白!” 杨特红摆手道:“你们还要吵到什么时候?先看小华那边。” 此时太阳已落山,该讲的道理小华差不多已经讲完了,姆内斯站了起来,拍了拍屁股弯着腰一脸羡慕道:“华先生,您讲的太好了!从今天开始,我最佩服的人就是你!请问我可不可以加入草鞋帮?” 华真行:“我并不是草鞋帮的人,但据我所知,草鞋帮欢迎新成员加入,只要能通过品行考察,但是加入之后要严格遵守规定,绝不能像他俩那样做,否则会被开除。” 姆内斯有些惊讶华真行居然不是草鞋帮的人,他又追问道:“那我怎么才能加入草鞋帮呢?” 几格鲁嘀咕道:“你要是早答应给我们那些好处,我就介绍你去加入草鞋帮了!” 华真行闻言又觉得有点牙疼。草鞋帮从来不拒绝新成员加入,也不会收取任何好处,前提是要对加入者的品行进行考察。“品”指道德修养,这个东西很难说,但“行”却是直接暴露出来的,至少要求这个人没有过大奸大恶的行为。 华真行又问道:“你那双草鞋是从哪里买的?” 姆内斯:“从一家东国人开的商店里买的,店主姓李,叫李小阳。” 华真行点了点头,暗道他能记住这个名字还真不容易。东国人听当地人的名字感觉很怪,而当地人听东国人的名字何尝不是如此?他们往往只能记住一个姓,比如华真行就叫华,很难记住全名这种在他们听来很奇怪的音节串。 华真行:“那你就去找这个叫李小阳的人,告诉他你想加入草鞋帮。他会考察你的,如果考核通过你就能加入,但加入之后你必须遵守草鞋帮的规矩。现在把鞋拣回来穿好,你先走吧。” 姆内斯将自己的那双草鞋拣回来穿好,又向华真行躹了个躬,一溜烟跑了。剩下的两人则哀求道:“华先生,我们已经知道错了,能不能别把这事告诉其他人,也让姆内斯别说出去?” 华真行:“当你们决定加入草鞋帮的时候,就应该知道自己要怎么做事。至于草鞋帮会怎么处理你们,则是他们的事。” 说完话华真行起身走了,背手倒提长棍不紧不慢。几格鲁和阿勒卡站起身来,对视一眼皆是一脸惊慌之色,手不由自主伸向了腰间。他们都在担心,假如华真行将今天的事情说出去,那么两人几乎肯定会被草鞋帮开除,而一旦被开除,恐怕就不好混了。 怎么办?假如杀了华真行灭口,再追上已跑掉的姆内斯把他也干掉,那就没人知道今天发生的事情了……几格鲁与阿勒卡的可能也动了杀人灭口的心思,但不论他们是怎么想的,终究没有拔出凶器,只是眼睁睁地看着华真行消失在视线之外。 华真行虽然没有回头,但也知道背后两人的动作,他往前走的时候注意力高度集中,但身心却很放松。这种感觉不像是脑袋后面长了眼睛,而是所有的感官都达到非常敏锐的状态之后,似乎能主动延伸到周围去感应事物。 华真行也知道他们身上带着凶器,就是两柄普通的匕首,可能是想拔出来,但终究没有真动手。走远之后,华真行手中的长棍打了个旋不再倒提,轻轻发出一声长叹,暗自道:“幸亏他们没有枪!” 非索港一带虽然枪支泛滥,但枪毕竟是硬通货,不是人人都能用得起的。假如刚才那两家伙兜里有枪,可能形势就不一样了,他们的胆子或许会更大、杀心可能会更足、顾忌也可能会更少。华真行倒不是担心自己,而是对方一旦把枪拔出来,他恐怕就不得不动手了。 本来就是一双草鞋的事情,讲清楚道理也就得了,犯不着再赔上两条人命,华真行不好杀人。 远处的杨老头直摇头道:“那两人真是差一点就要行凶了!小华这孩子,自以为有点本事就小看别人,却不知这样反而是置身险地,不是什么好习惯。我从小就告诉他,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墨尚同打断他道:“那不是柯夫子说的吗?” 杨特红:“在这一点上,我和柯夫子的看法是一致的。你看看小华,管闲事也就算了,但应该先把人稳住。直接那样说,等于告诉他们肯定会被草鞋帮开除的,假如碰上穷凶极恶的家伙,真会当场翻脸动手。” 柯孟朝:“我是说过‘知命者不立乎岩墙之下’,但可不完全是你这个意思,我还讲过舍生取义呢!我可不认为小华今天是管闲事,该出手时就出手,没什么不好。 但有一点要注意,答应帮人家求个情又怎么了?用不着那么决然,该怎么决定还是草鞋帮的事。我看还是你平时言传身教有问题,就是不愿主动帮人。” 杨特红没说什么,墨尚同却反驳道:“小华怎么不愿意主动帮人了?今天出手,不就是帮那个无辜挨揍的人吗?给他们讲清楚道理,也是在帮另外两个人。至于不帮他们求情,是因为他知道草鞋帮的规矩。什么事能帮忙,什么事不该帮忙,他分得很清楚。” 柯孟朝:“我没说小华分的不清楚,我刚才说老杨呢!小华当然和老杨不一样,他也是我教出来的。” 杨特红:“所以他刚才明知会有危险还是那样说话,也是你教的?学你那套不叫方正,是迂腐、是不智,小华还个是孩子!” 柯孟朝:“我看他是想钓鱼,就想看看那两人会不会动手?这可不是我教的,平日爱卖弄机巧的人也不是我。” 杨特红:“对!这才是让我最生气的,明明一句话就能稳住那两个人,他偏不!自以为有点本事就膨胀了,可他毕竟也是血肉之躯,回头得好好教育他!” 柯孟朝:“话也别说太狠,还夸奖的还是要夸奖,这事本身他做得没错,这一点一定要先讲清楚……老墨,事涉草鞋帮,你打算怎么处理?” 墨尚同面无表情道:“我已经把整个过程都录下来了,该受教育是全体草鞋帮的成员,让他们好好看看今天发生的事情,听听小华是怎么说的。” 柯孟朝追问道:“这两个人呢?” 墨尚同:“当然要驱逐出去。” 柯孟朝:“小华对他们讲了这么多道理,他们也坐下来耐心地听了,假如能意识到自己错在何处并痛改前非,你把他们驱逐出去,是否辜负了小华的一番好意呢?” 墨尚同:“我没有你那么多弯弯绕绕,既然定了规矩就应该遵守,假如违反了规矩却不受惩罚,那么草鞋帮就不再是草鞋帮。你以为小华那一番道理只是讲给他们两个人听的吗?是讲给所有人听的! 假如那两个人真的听进去了,也是他们的收获,这与他们应不应该被开除无关。还算他们有一丝良心未泯,没有当场拔刀找死。” 柯孟朝居然笑了:“小华教训他们的过程,让全体草鞋帮成员学习,那么小华讲的那些话里,也有很多我教他的道理啊!” 墨尚同:“我没有你那么狭隘,重点是这件事本身。难道小华今天没遇到他们,性质就不同了吗?” 柯孟朝:“我就是问问而已,想怎么处理都是你的事。这里的热闹看完了,该告诉我正事了吧,你们两个老家伙为什么跑出来暗中跟着小华,还特意留言要我也过来?” 华真行不知身后跟的两老头已变成了三老头,他继续前行,时而可见的牲畜群与村落,前方已能看到城市的轮廓,脚下是一条半干涸的河流。 非索港究竟有几条河,谁也说不清,这一带都属于非索河流域。非索河发源于非索港西部的高原群山中,山脉延伸向大海,将几里国地形划成南北两片,北部是广漠的荒原,而南部则是很多小片的平原分布在起伏的丘陵间。 非索河有一条常年不断的主流,非索港沿河流的北岸而建,这样一个大型城市当然需要有固定的水源。但是到了雨季,尤其是每年初夏的大雨季,非索河下游就会出现呈扇面形撒开的很多条支流。 有一条最大的支流也称为北索河,而现今非索河的主流在过去则称南索河,非索港的城区基本就夹在这南北两条河道之间。北索河在几十年前也是常年不断流的,但如今已成为一条季节性河流,到了旱季末在地表只留下一个个断续的狭长形水泊。 华真行方才见到的那些牲畜群,都是依靠这些水泊度过旱季。荒原上的水泊中有河马、鳄鱼等各类野生动物栖息,但是在人烟长期定居的地方,它们基本上都被清理干净了。华真行步行穿过北索河的时候,电话突然开始震动,这里已经有信号了。 接通之后,就听夏尔着急地喊道:“华,你带着罗医生躲哪儿去了?我这几天都联系不上你,都快急疯了!金大头到处在找你们,也开始怀疑到你头上了,你这几天都没露面,杂货铺里也换了伙计,究竟是怎么打算的?” 华真行:“夏尔,先别着急,好好听我说。我现在只想问你一句话——你想不想当大头帮的头?” 028、神隐之门 这句话问得太突然了,夏尔愣了好几秒才弱声道:“华,你刚才说什么?” 华真行放慢语速、加重语气、很清晰地复述道:“你想不想当大头帮的头?” 夏尔:“可是大头帮的头是金大头啊!” 他的语气有些惊疑不定,没有回答想或者不想,其实就已经表明了某种态度。华真行接着问道:“假如金大头查明了事情的经过,他会放过你吗?” 夏尔:“除了你,没人知道。” 华真行:“我当然不会出卖你,但未必只有我一个人知情,比如罗医生就看见了。别忘了你是大白天在市区里开的枪,附近也可能有人从窗户后面看见了,只是搞不清楚情况不敢说而已。假如金大头不顾一切地追查,也有可能问出来。” 夏尔的声音有些发颤:“那怎么办?我可是为了帮你,你也得帮我一把!” 华真行:“所以我才问你,想不想当大头帮的头?”这句话他已经问了三次了。 夏尔似是长出一口气,终于正式回应道:“可是我怎么才能当上头呢?我知道你最聪明最有本事了,既然问了,就一定有办法,对不对?” 华真行:“我有一个条件。” 夏尔:“你快说。” 华真行:“你不能再成为金大头。” 夏尔又一次愣住:“那我还怎么当大头帮的头?” 华真行:“我的意思是,假如你成为大头帮的头,不能再像金大头那样做事,大头帮也不能再像以前的大头帮。” 夏尔答应得很干脆:“我明白了,都听你的,但我们先得把金大头干掉才行。” 华真行没有接茬,而是继续说道:“我跟金大头并无私仇,为什么会帮你干掉他?就是希望大头帮不再是大头帮,老板也不再是金大头。假如一切还像以前一样,你也和金大头没有区别,将来恐怕还是一样的下场。” 华真行原本和金大头确实没什么私仇,大头帮也从未找过杂货铺以及他的麻烦,是他听说了罗柴德的事自己主动插手的。 夏尔显然明白华真行想说什么,又在电话那头道:“假如有些生意不做了,那么大头帮怎么维持,草鞋帮会帮我们吗?” 华真行:“等你真正控制了大头帮再说!我现在想问另一件事,仅仅干掉一个金大头,你就能接管大头帮了吗?说实话!” 夏尔又沉默了好几秒钟,似是在斟酌思考,然后才开口道:“只要除掉金大头和他几个铁杆心腹,我完全有把握控制大头帮。我从小就在大头帮里混,我舅舅曾经是大头帮的二号人物,愿意跟着我的人很多。 金大头最近的日子不好过,罗医生跑掉了倒是小事,重点是他没有摆平。他本来还在军营里有点关系,可是这一次你们干掉了那四个人,还轰掉了一辆武装吉普,他的关系也就断了。军营那边对他也很不满,而我的表舅最近刚升职……” 驾驶武装吉普追击华真行的那四个家伙是金大头的得力手下,还在当地的武装组织中服过役,和军方有各种联系。那辆武装吉普不是大头帮的,而是有人帮金大头从军营里借出来的,结果金大头却搞砸了。 金大头本人的军方资源被严重削弱,夏尔在军方却另有关系。当地土语中“叔叔”和“舅舅”是同一个词,假如不加限定语是分不清的,但华真行却知道夏尔说的就是表舅,此人名叫科努,原先是军营里的一名上尉。 在非索港这个地方,母系亲属往往比父系亲属的联系更紧密。夏尔的舅舅从小就带着他混大头帮,而科努则是他舅舅的表弟,虽然亲缘关系有点远但也能搭得上线。科努如今又升职了,那就应该是少校了。 几里国大大小小的军事组织表面上受中央政府的统一管辖,但很大程度上仍处于地方割据状态。非索港这边的驻军,属于一个名叫“守卫阵线”的军事组织,该组织也是几里国北部最大的一股势力。其军衔体系有点混乱,但毕竟也是有授衔的。 如果说战乱时能拿着枪乱撸的“军人”有多少,这没法统计,但正式脱产、全训服役的在籍军人,非索港的军营里差不多有五百号,相当于东国的一个加强营吧,其最高长官的军衔是中校,少校的职位也不低了。 听见夏尔的这番话,华真行莫名也有些发怔,在这一刻他突然意识到一件事,或许自己需要重新审视这个从小的玩伴,夏尔比他此前以为的要聪明多了,心机也深沉多了,绝不止表面上那么简单。 夏尔今年已经二十岁了,以当地的平均寿命论,他甚至算得上是壮年了。他从小就跟着舅舅混大头帮,是帮派中绝对的老资格成员,能活到现在也算是精英骨干。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不在帮派中培养自己的势力、在外界培养可利用的资源。 原先华真行看待当地土著居民时,内心深处总有一种无形的优越感,不论他自己有没有意识到,潜意识中都有些看不起这些人。这种轻视的心态当然有原因,当地人确实在很多方面都显得愚昧落后,而大个子黑夏尔,在华真行眼中也只是其中不那么愚笨的一位。 夏尔能说会道,性格很好,和华真行很能谈得来,所以两人就成了朋友,华真行还觉得夏尔有点憨。只到此刻他才恍惚意识到,在这样一种环境中,每个人都有其生存法则,都有不简单的地方,反倒是华真行自己有点像个傻白甜了。 华真行莫名回忆起那天晚上在酒吧里的情形,当时气氛很躁动,他居然还喝多了,或许从那个时候起,夏尔就已经有了除掉金大头自己上位的想法,只是还没有具体的计划。但人总是要敢想才能敢干,无论做什么都要从迈出第一步开始。 夏尔知道他会去救罗医生的,夏尔做出了选择,暗中帮他和罗柴德脱身,如此一来,金大头和华真行就结下了死仇。夏尔看中的不仅是华真行的身手和枪法,更看重的站在华真行背后的势力,他也不认为金大头能搞得过草鞋帮。 假如真是这样,那么夏尔算计得很好啊,一切都在按照他的设想进行着。华真行自以为对方只是一群傻子当中不那么傻的一个,结果却发现自己好像才是那个真傻子? “华,你在听吗?”夏尔说了半天,华真行却没有动静,他有些不安地问了一句。 华真行收回思绪,定了定心神道:“我一直在听呢!只要除掉金大头和他的几个铁杆心腹,你就有把握控制住大头帮?你先把那几个人的资料发给我,别到时候搞错人了。” 夏尔:“行,等挂断电话我马上就发给你,你先告诉我该怎么做?” 华真行:“你还记得小时候跟我讲过的传说吗,我们还跑到很远的地方去玩,天黑了回不来,我被吓得要命,你们几个还无所谓。” 夏尔:“当然记得了,你是说神隐之门吗?” 华真行年纪虽小,知道的东西可不少,有些是家里三个老头教的,有些是他自己找资料和教材学的,大部分在当地都用不上。但甭管当时有用没用,杨老头告诉他肯定有用,就看在哪个场合,还时常给他一些指引和建议。 可是神隐之门的传说并不是三个老头告诉他的,在网络上以及世界任何一个图书馆里也都查不到相关资料,就是当地土著人口口相传的神话,在外人看来完全就是胡诌八扯。假如谁想深入研究一下,能得出的结论恐怕就是落后部族的意淫以及对美好生活的想象。 米国的文娱工业基地荷里坞就曾拍过一部电影,描述了一个叫瓦坎达的地方,大体也是讲了一个类似的故事,至于其中的逻辑嘛,就不必能深入探讨了。 据说在很久以前(不知道多久,当地也没有历史记录,总之就是很久),非索河的上游有一个神之国度,既繁荣又强大。那里遍地黄金,有享用不完的美酒与美食,美酒就流淌在泉水中,各种美味都是土地中自然生长的,由神的仆人烹饪奉上。 神之国度的人们掌握了强大的魔法,上天入地无所不能,还可以制造出各种精美的东西,比如华美的宫殿、巧妙的日用器物、威力强大的武器等等,按现在的话说,就是比高科技还要高科技,尽管发挥你的想象力吧,总之是牛逼得不能再牛逼了。 许是因为它太强大、太先进了,超出了世人的理解,也不想被愚昧的世人所打扰,所以隐去了存在的痕迹,让世人都寻找不到。不论你能否找到,但它就存在于这个世上,只有流落在外的神国子民才知道这个传说,其中最出色的人才能找到这个神国。 也不知这个传说是什么年代留下来的,总之那是一个量子态的神之国度,反正外人谁也找不到,想怎么吹逼都可以。这只是当地流传的诸多神话之一,后来随着外来文明的入侵,各种宗教的流行,吹这种传说的人已经不多了,就是当个故事来讲。 神之国度虽然已隐,但还是留下了一点痕迹来指引流落在世间的子民,这便是神隐之门。据说真正的有缘人穿过了神隐之门,就可能进入神之国度。小时候夏尔神神秘秘地对华真行讲了这个故事,还告诉他神隐之门就在非索港以西不远的位置。 那一年华真行才十一岁,听了之后很感兴趣,于是就相约一起出去寻找神隐之门。夏尔是那一伙人的头,组织了五、六个小伙伴其中就有华真行,他们带着干粮一大早就出发,走了一整天到太阳快落山时才到达目的地。 几里国的西部是高原,有一条山脉延伸向非索港的方向,非索河就发源于山脉中,将几里国分为南北两个部分,北部的荒原大概占整个国土面积的六分之一。他们到达的地点是从山脚往上走了一段距离,正逢旱季,到处是光秃秃裸露的岩石,呈现出各种怪异的形状。 在一处山坡上,两块巨大的岩石相对而立,断面很陡峭,远望过去就像一个天然的门户,这就是所谓的神隐之门。许是因为这种地形特征,才被人附会成了传说,还编了一个那样的故事。 当地还有人放牧骆驼和羊群,平时走的路也是穿过这道门,但谁也没有见过什么神之国度。那就是一片荒凉的山野,再往高处走,附近的山中还有不少岩洞。 夏尔他们穿过了神隐之门,一个个大呼小叫,但是什么事都没发生。后来天黑了,就在山上找了一个岩洞过夜,夜晚的风声很怪异,就像凄厉的鬼叫,有好几个半大小子还故意吓唬华真行来着。 干粮带得不太够,第二天他们是饿着肚子回去的,华真行天黑后才到家,还挨了杨老头一顿臭骂,差点被揍一顿。 后来华真行上网查阅了很多资料,并没有找到神隐之门的传说,反倒是有考古学家曾在那一带的岩洞中发现了很多原始人类的生活遗迹,至于年代断定却存在很多争议。 听华真行又提到了神隐之门,夏尔在那边点头答道:“是的,我当然记得,你难道把罗医生藏到那里去了?” 华真行:“你先别管罗医生在哪里,但你可以这么告诉金大头。想除掉金大头,你自己也得想办法,把他和铁杆心腹都引到那里去……你记住了,一定要他穿过神隐之门,而且你和你的人不能和他们走在一起,一定得拉开距离。” 029、心中的秘境 挂断电话之后,华真行改变了方向没有返回非索港,而是沿着干涸的北索河向西而行,赶往所谓的神隐之门。那里距非索港有二十多公里,想当初一伙野孩子可够能跑的! 已经猜到夏尔在利用自己,华真行心里也有点不是滋味,或者说有些懊恼,许是因为在潜意识中一直认为远不如自己的人这次居然算计了他,难免有点不服气吧。但他对夏尔谈不上厌恶,甚至对这件事也没有太多不好接受的感觉。 从小就混黑帮的夏尔,内心中想当大头帮的头也没什么不正常的,他肯定也培养了自己的势力,只是这些事情原先与华真行并不产生交集。夏尔原先恐怕只是在心里想想而已,但罗柴德的事让他看到了机会,所以决定试一试。 为什么出了罗柴德这回事,夏尔就决定反抗金大头了呢?说到底,夏尔还是不希望罗医生死在金大头的手上。假如一定要死一个人,在金大头和罗柴德之间,夏尔显然已经做出了选择。至少在这件事上,华真行认为夏尔的选择没错。 刚刚收拾了两个欺负人的黑大汉,华真行意识到草鞋帮这样纪律严明的组织也存在变质的问题,需要不断地自我净化。既然如此,那么大头帮也是可以改造的。“系统”给他发布的最新任务之一,就是铲除金大头并控制与改造大头帮。 夏尔是送上门来的,不妨顺势而为。夏尔能利用他,却不知他也在谋算整个大头帮以完成自己的任务……这么一想,华真行心里便舒坦了许多。 华真行甚至有些佩服自己,在接个电话这么短短的时间内,就已经安排好了行动计划。虽然这个计划很简单甚至有点儿戏,但以华真行的经验,对付像金大头这样的人,手段还是直接点最好。至于目标能不能实现,就看夏尔那边能不能完成任务了。 系统发布的另一个新任务是:原路步行返回,沿途坚持修炼养元术。给出的奖励是对养元术有更深的体会,或许就是突破下一层境界的契机,或另有秘境一处。 系统会奖励什么样的“秘境”呢?华真行又想起了那个传说,难道真的存在那样一个地方,它就是系统所暗示的秘境,只是在传说中被附会成了神之国度? 华真行突然间又意识到,自己为何会让夏尔将金大头引去神隐之门?如果想搞伏击,非索港周边一带有很多合适的地形,干嘛非要跑那么远?原来在内心深处,他还一直惦记着系统所说的秘境呢。 华真行在琢磨所谓的秘境时,联想到了很多东西,小时候听的当地传说故事也曾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只是没有太留意而已。等到夏尔打电话来,他想找个地方搞伏击,脑海里冒出来的第一个地方居然就是神隐之门。 看来凡事皆有因啊,难道这一趟真能找到传说中的神之国度,世上居然真的存在这种地方?华真行一边走一边想,思绪莫名就有点飘了……这时电话又震动了,夏尔发来了他要的资料。 除了金大头之外,这份资料中还有另外五个人,他们都是金大头的铁杆心腹。夏尔认为只要除掉了这几个人,他就完全能够接管与掌控大头帮。华真行仔细的辨认了一番,避免到时候搞错了,当地很多土著的长相在外地人看来都差不多。 然后他又打开了另一份资料,这是护送罗柴德从非索港出发前,墨大爷给他的。墨尚同给华真行的可不仅仅是装备,还包括对大头帮的调查情况,这份资料里的信息可要详细多了。华真行也知道大头帮里很多人都不是好东西,但得分清主次,他重点是看那五个人。 不能夏尔说什么他就信什么,意识到夏尔在耍心眼利用他,华真行就更谨慎了,他要确定自己不会误伤好人。结果发现也没什么好误伤的,这五人手上都不止一条人命,皆属于还不如早死早超生的那种,他叹了一口气收起了手机。 虽然他出门时带着充电宝,路上也一直关机省电,但到现在手机的电量也差不多了,哪怕节约着用,再充最后一次电,估计也最多能挺到明天中午。 华真行又在想是不是可以搞一个太阳能充电器,行走荒野很实用,就是不能太重,能折叠最好,折叠起来的体积也不能太大……回去之后可以找墨大爷琢磨琢磨,墨大爷最擅长做这种小玩意了。 华真行又想起杨老头曾经给他露过一手,那真是一手!就是把手机拿在手里,不外接任何设备徒手充电。华真行当时怀疑杨老头是不是偷偷弄了什么无线充能设备?假如真是握在手里就能充电,那也太神奇了。 他曾问杨老头是怎么做到的,杨老头只是很神秘的嘿嘿一乐,告诉他只要好好练功,将来说不定也能办到,还强调只有自己办到了才会明白那是什么感觉,否则说也说不清。 就是在那之后,他被杨老头哄着练习所谓的健身操,前几天做了那个梦,杨老头又说那就叫养元术吧。华真行的养元术已经练出感觉了,甚至觉得自己达到的境界已经很精深了,可是怎么徒手充电,别说找到头绪,仍是根本无法理解,十有八九是被老头子骗了。 不提华真行怎么琢磨当初修炼养元术的事,那边的夏尔挂断电话之后强忍着才没有哈哈笑出声来,感觉眉眼都在放光。刚才在电话里他尽量压低声音,又让语气显得很急促与惊慌,多少是装给华真行听的。 此刻他很想唱一曲,同时随着歌曲扭起来跳一段,可惜屋里的空间太小了,不够尽情施展的。在夏尔看来,自己肯定比华真行聪明,同时也够义气。当然了,华真行也不算笨,只是缺乏这个残酷的社会真正的历练,从小是个养尊处优的少爷,人的确很好,就是太单纯了。 假如华真行知道自己在夏尔眼中竟然是个养尊处优的小少爷,不知会做何感想?但夏尔的确就是这么认为的,在他看来华真行的命真好,从小就被杨老头拣回去,当亲孙子或者亲儿子那样抚养。 华真行从小衣食无忧,在混乱的非索港受到很好的保护,不论发生什么事都没病没灾,连汗毛都不曾少一根,从来就不缺钱花,不为生存与生活担忧,不仅能品尝天下美味,想学什么就能学到什么,有满肚子的知识和一身的本事。 夏尔也承认华真行的身手好枪法也好。他比华真大五岁,是从小混黑帮的,打架斗殴当然是一把好手,身高超过一米九、满身的腱子肉,在大头帮里无论是械斗还是徒手不怕任何人,可是两年前他就打不过华真行了。 这只能说明华真行的老师教得好,家里有几位深藏不露的长辈都是高手。人总是难免去假设另一种人生,俗称意淫。夏尔也时常会想,假如有自己这么好的出身、这么幸运的经历,那肯定比华真行的本事更大,说不定早已干出一番大事业。 夏尔眼中的自己,是从社会最底层出生入死历经磨难,一步一个脚印走到了今天,这是华真行那种人根本体会不到的甚至想都不敢想的人生历练。 夏尔虽然很羡慕甚至妒忌华真行,但他更佩服自己,而且他并不讨厌华真行,很愿意和华真行交朋友。毕竟华真行这种人不仅有本事,而且脾气禀性都非常好,不像周围街区里那些野小子只会喊打喊杀瞎胡混。 和华真行交朋友感觉很轻松,夏尔也知道在华真行眼中,自己就是一个憨笨中带点小聪明的当地土著,华真行甚至在很多方面都很同情他。这种同情并不令夏尔反感,聪明如他,甚至会利用这种印象博取更多的好处。 夏尔对金大头的仇视已经不是一两天的事了,当年他的舅舅表面上死于帮派之间的火拼,实际上却是金大头借敌人之手除掉了身边的战友,因为舅舅那时在大头帮中的地位已渐渐威胁到金大头。 金大头做得很巧妙,在枪战中装做不敌后撤,结果让侧翼舅舅带的另一伙人陷入对手的包围中。舅舅断后掩护同伴,最后身中乱枪而亡。这事不可能查出任何证据,表面也绝非金大头陷害同伙,那时夏尔还很小,对此一无所知。 可是孩子总会长大的,夏尔在大头帮混了这么多年,也暗中打探了当年的事情,了解越多就越认为是金大头害死了亲舅舅。但他将这份恨意掩饰得很好,从来没有露出来任何端倪,如今他也成为了大头帮的“高层”,暗中培养了自己的嫡系势力。 这些内情,华真行不可能了解。当金大头下令要杀罗柴德,事件很偶然,但聪明人就擅于抓住这种不是机会的机会。 如今非索港各帮派都知道草鞋帮不好惹,而杨老头的杂货铺则是草鞋帮重点罩的场子。可是夏尔却知道更多,杂货铺里那个杨老头才是更不好惹的人。 030、夏尔之心 墨尚同是十五年前来到非索港的,而杨老头在这里开杂货铺已有三十多年,具体是多久则谁也说不清。反正夏尔听大姨妈说,在她小的时候杂货铺就已经有了。 不是没有人打过杂货铺的主意,但那些人无一例外下场都很惨,死伤得莫名其妙,而且表面上大多和杂货铺毫无关系。比如二十年前曾有个愣头青端着枪要打劫杂货铺,正好有一辆汽车从门前驶过,轮胎崩起来一颗石子弹到那人的后脑勺,就这么当场崩死了! 这种事情只是偶尔发生,可是这么多年下来总有类似的事情发生,也使得杂货铺既无人敢惹也无人能惹了。大姨妈在当地生活的时间够久,人也比较细心,还亲眼目睹过车轮崩石子事件,所以才会注意到这个情况,并暗中提醒了夏尔。 后来因为草鞋帮的出现,反倒没人意识到杂货铺本身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非索港绝大多数的居民都非常年轻,几乎没人记得多年前的事情。但是夏尔知道华真行非常厉害,其最厉害之处不在于本人,而是背后不仅站着草鞋帮,甚至另有神秘力量。 夏尔本人也不想杀罗柴德,因为罗柴德救过他的家人,而且他知道华真行更不希望罗医生有事,所以才会在那天晚上去找华真行喝酒,然后又打了那样一个电话。在他看来,只要华真行想救罗柴德,就一定能把人救走,而事实果然如此。 华真行救走了罗柴德,那么一定会跟金大头起冲突。按照姨妈当年讲的那些故事中的经验,金大头很可能会死得不明不白。其实这几天夏尔一直在等待,想看看金大头会不会莫名其妙地挂掉,结果金大头却仍然活蹦乱跳。 罗柴德不知去向,大头帮损失惨重,金大头暴跳如雷,华真行始终联系不上,搞得夏尔心里也没有了底,总不能把希望寄托于虚如缥缈的幻想。他这几天一直都在试图联系华真行,今天终于把电话打通了,然后华真行安排了一个行动计划,打算明天就除掉金大头。 此时的夏尔对自己那是无比的佩服,从那天晚上喝酒开始,后续事件发展的每一个环节仿佛都在他的预料之中,甚至有种一切尽在掌握的感觉。夏尔也很感激华真行,这个朋友交得太值了,既有本事又讲义气,就算为人单纯一点也不是毛病。 夏尔此刻已在畅想将来,掌控大头帮之后,和华真行这位小老弟联手再做一番大事业。至于什么是大事业,他脑海中只有一个模糊的概念而已,并没有什么清晰的轮廓,总之要成为举足轻重的大人物! 志得意满的夏尔推开门从屋中走出来,心情又变得有些紧张了,因为有些事需要他亲自去做,他摆手道:“你们几个把家伙都准备好,我现在去找金大头,已经发现罗柴德的藏身处了!” 这里是一间临街的店铺,前面有一张柜台,沿墙角摆放的架子上是各种酒,有的装在玻璃瓶里贴着简陋的标签,有的则装在大桶的矿泉水瓶里。店铺是夏尔的舅舅留下来的,位于非索港一片档次还算不错的街区内,至少通水通电有下水道,屋里可以装修现代的卫浴系统。 这家卖酒的铺子也是舅舅留给夏尔的资产。非索港这个地方穷啊,黑帮的日子也拮据,除了日常的敲诈勒索业务之外,还得想办法搞点别的收入。 谁都不事生产当然不行,否则敲诈谁去?聪明人知道自己也得拥有产业,所以夏尔不仅卖酒,手下还有一批人专门去种香蕉、割香蕉、酿酒,拥有完整的产、供、销一条龙体系。 所以不能小看了这样一间酒铺,这间铺面以及它背后的一条产业链能够养活不少人呢,更能给夏尔带来不少收入。当初若没有这个资源打底,夏尔也难以培养在大头帮中的嫡系势力。 比如有谁想投靠夏尔,总得给人家一份稳定的营生,夏尔则可大手一挥道:“先给我打理香蕉去吧,干得好再安排别的重要任务!” 酒在非索港是很受欢迎的商品,但是高档的酒类都要从海外进口,当地普通人消费不起。夏尔这里生产的土法酿造香蕉酒口感很一般,度数偏低,而且每一批的品质很不稳定。 舅舅当年想了个办法,就是用高浓度的酒去勾兑,这是从电影中看人家调鸡尾酒得来的灵感,最早用的是威士忌、伏特加一类,每一批里面只要兑一点就可以。等酒铺到了夏尔手里,工艺又进行了改良,用东国产的高浓度二锅头去勾兑。 这个环节是由夏尔亲自掌握的,追求的目标就是兑出差不多的口感,后来华真行给了他一个简易的酒精度检测计,过程就大大简化了。再后来也是华真行告诉他不能只兑醇度,也要注意甜度,然后夏尔又往酒里兑少量的白砂糖。 这样兑出来的酒,酒精度和甜度几乎是一致的,虽然还谈不上严格的品控,但在非索港这个地方也绝对算得上是优质产品了,至少质量有保障,行销当地各大土著酒吧。 夏尔那天请华真行到酒吧去喝酒,喝的也是他自己铺子里出产的香蕉酒,酒精度在十八度到二十度之间,含糖量在百分之五左右。跟真正的调酒师相比,夏尔远远谈不上会兑酒,但在手下那些小弟的眼中,夏尔已经是天才般的调酒大师了! 酒铺位于大头帮控制的地盘内,夏尔在大头帮中也算高层,这使他免了不少麻烦,至少不用交保护费,平常也没有人上门骚扰。店铺就是夏尔最重要的据点,平常铺子里总是坐着几个伙计,既卖东西又看场子,都是夏尔的心腹手下。 酒铺的二楼是夏尔平常居住和鬼混的地方,一楼的店面的后边则是仓房,在仓房内还有一个小隔间,那是夏尔为自己打造的“密室”,他刚才就是在那里给华真行打的电话。 让手下都做好准备之后,夏尔独自一人去见金大头,穿过一片看上去较为破败混乱的街区,前方有一座较为醒目的三层楼,这里也被视为大头帮的总部所在。这栋楼只有中间部分是三层,两侧的楼裙则是一层的平房,房顶上还有带着枪的帮众来回溜达以示巡逻。 这里其实是个集市,那些一层的平房都是店铺与作坊,有好几家作坊都是草鞋帮的人开的,就在大头帮的眼皮子底下平时却不受大头帮的管束,但大头帮也只能装作看不见的样子,尽量不去招惹,好歹也相安无事没什么冲突。 大头帮有一百来号帮众,势力已经算不小了,但在这个穷地方,谁能养得起一百多号脱产帮众?就算在大头帮内部有很多人平时也不是全脱产的,要么有自己的小营生,要么帮助打理帮中的某些产业,比如夏尔的酒铺中的那些手下。 而草鞋帮的成员有一万多人,的确不好招惹。 看门的帮众很热情的跟夏尔打了声招呼,仔细的扫视一番,就能看出他身上没有带武器,并没有像平常那样搜身,直接将他放了进去。夏尔来到二楼进了金大头的办公室,看见金大头正在打牌,他走过去笑着问好。 金大头正巧赢了一把牌,大马金刀地坐在那里抬头道:“夏尔,酒铺的生意很好吧?” 夏尔陪笑道:“最近不是很景气,养得伙计又多,生意不好做啊。” 金大头:“我早就跟你说过,只要酒好卖就行,卖得越多赚得越多。谁要是眼馋想找麻烦,自有我罩着。你可以多开几家铺子,人手不够的话,让组织派人帮着一起打理。” 也不知金大头从哪里学到了“组织”这个词,于是就经常挂在嘴上,夹杂于古鲁族的土语中,谁都能明白就是指大头帮。夏尔点头道:“老板说的不错,要看合适的机会,还得有投资,主要是生产能力的问题,不是多开几家店铺就能解决的。” 金大头:“这些可以慢慢弄,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夏尔走过去耳语道:“打听到罗柴德的下落了。” 金大头眼中凶光闪过,摆手道:“无关的人都出去吧。” 金大头的派头很大,和手下打个牌还需要不少人侍候,有专门倒酒的、点雪茄的、递烟灰缸的。他坐在正对大门的位置,屁股下面是一张带扶手的靠背椅,和桌边其他三张椅子都不一样,光着头穿着花衬衫,前襟敞开着露出黑黝黝的胸膛,戴着一根手指粗的金链子。 桌上其他三个人都抽卷烟,金大头则抽雪茄,打一个手势就会有专人把雪茄接过去,再打一个手势雪茄又会递过来。金大头这个人平常也很好学习,主要是学习怎么当黑帮老大。 他学习的教材就是世界各地的黑帮电影,尤其是米国荷里坞和东国红港的影片,现在这副做派就明显带着红港警匪片里的老大风格,不过那应该是二十年前的警匪片了。 闲杂人等都走了,大门也关上了,屋里就剩下正在打牌的四个人和夏尔。金大头扭头问道:“罗柴德在哪里?” 金大头的头很大,脖子很粗,身材比夏尔矮了大约十公分,但是很壮,体重至少有二百斤。他说话时坐在那里身子不动,只把头扭过来,很吓人也很有气势。 夏尔:“老板,您听说过神隐之门吗?” 031、温室里的花朵 金大头一愣:“什么神隐之门?”神隐之门的传说在当地知道的人也不多,甚至不是这些部族自己的神话,也不知是从哪里、从什么时候流传下来的。 牌桌对面的手下道:“我知道!这是一个传说,在非索港的西边,有一个神之国度……”他邀功似的介绍了一番,讲得眉飞色舞。 金大头听明白了,点了点头道:“我知道有那么一个地方,但还是第一次听说那地方叫什么神隐之门。从那里再往上走,山里面有不少岩洞,可以藏人也可以住人,罗柴德就躲在那里?” 夏尔:“老板高明!他就躲在那里。您知道的,他在这里救过不少人,有个叫海兔的小子帮他逃走的,这小子好像还是海神帮的。他们的车坏了跑不远,您在各个码头和路口搜得也紧,就暂时先躲起来了,打算等风头过去再联系人接应他逃走。” 金大头:“消息确切吗?” 夏尔:“消息确切!那天我看见海兔了,他还给了我一枪。这几天我一直在派人找他,昨天我的人发现他鬼鬼祟祟回来买东西,估计是补充生活物资,就悄悄盯上他了,一直跟到了神隐之门那边,还发现了罗柴德。 他今天跑回来向我汇报,我又把他派回去了,就在那边继续盯着,防止罗柴德转移,然后赶快就来找您汇报。老板,我听说罗柴德随身带了一大笔钱,估计就是用来买通那小子的,弄不好还会买通其他人帮他逃走……” 另一个手下抢话道:“这事我知道,是这几天打听到的。罗柴德取了一大笔现金,肯定是随身带着呢,六万米金呢,比老板干掉他的赏金还多一倍!” 金大头一推桌子站起身道:“这次不能让他再跑了!把铁头和铅头叫来,准备好家伙明天一早就出发。铜头,你留下来看家!” 铜头就是对面那马仔,看上去最机灵最活泛的那个,他也站起身道:“老板,上次我们的人中了埋伏,这次一定要小心!” 金大头又瞅着夏尔问道:“发现埋伏了吗?” 夏尔:“这我不敢肯定,但上次他们知道我们要追杀,所以逃到半路设埋伏,但这次他们应该不知道我们已经找上门了,是我们埋伏他们!那边只有两个人,就是罗柴德和海兔,身上也肯定有武器。” 金大头:“你的伤好了吗?” 夏尔摸了摸肋下道:“已经不碍事了,动手没问题。” 夏尔那天在华真行开车逃走后,给自己擦着左肋下来了一枪,当时很紧张手有点抖,结果子弹擦得深了点,留下了一道几厘米长皮开肉绽的伤口,虽然不算什么大事,但看着也很吓人,向内再偏个十厘米那可就打中心脏了呀! 不提金大头等人如何行动,华真行已向西又走到了非索港的郊外,路上还顺手猎了一只雄跳羚。他这几天都没有打猎,因为没有那个必要,但今天干粮已经都吃完了,不论明天金大头好不好对付,他都要保持良好的状态。 华真行从小跟杨老头学了的一个习惯,就是不要浪费东西,而对食物最大的尊重,就是要把它们做得尽量好吃。取水之后他远离了水源找到一个避风的地方,跳羚已洗剥完毕,垒起土灶开始加工。 想红烧、清炖这里也没有条件,所以只能烤。他很细致地处理跳羚肉,将整块的肉竖切成薄片,注意尽量肥瘦均匀。将洗干净的石头烧热再拿出来,将肉一片片贴上去烤,注意温度控制,既要烤得熟透,有足够长的加热时间又不能烤焦了。 干粮虽然吃完了,但随身带的盐和调味料还有,此刻正好派上了用场。烤肉特别要注意的火候就是脂肪滋出的那一刻,也是抹调料翻面最好的时机,石头要保持适中的温度。跳羚和一只小羊差不多大,洗剥之后的净肉有十几斤,全部烤熟了大约有七、八斤。 华真行用了三个多小时才全部处理完,没有丝毫的不耐烦,然后自己吃了三斤多,一副很享受的样子。剩下还有四、五斤的烤肉片先收起来,跳羚的皮子经过简单处理也卷好暂时塞进背包里,回去还得重新硝一遍,既可以卖也可以做成日用之物。 那一对羚角很漂亮,尤其是那些东国来的援建工人很喜欢收藏这种东西,也收起来带回去当个礼物。吃完之后华真行灭了火,并没有在这里宿营,起身又找了一个离得比较远的地方。刚才烤肉散发的气息可能会吸引一些野生动物,他也不想再惹麻烦。 杨老头说跳羚肉的口感很像麂子肉,而麂子肉也是一种美味。东国古语素有獐、麂、鹿、兔之说,麂子肉最好是用小锅子炖,加辛辣的口感……也许是在野外啃干粮的时间久了,他觉得今天的跳羚肉也是无比的美味。 远处的杨特红吸了吸鼻子,嘀咕道:“我们辛辛苦苦跟在后面给他托底,他倒慢条斯理地给自己弄好吃的!” 墨尚同:“他又不知道我们一路在跟着,你是不是馋了?自己做就是了。” 杨特红:“带了好多东西,偏偏忘了带调料。” 柯夫子捻须微笑道:“或许我们可以考验一下小华,看他够不够警惕?” 另外两老头也听明白意思了,同声点头道:“我看可以!” 第二天日出时分,华真行起身晨练,然后背着包迈步出发,行走中依然在练功……可是走出没多远他就突然站住了,一脸疑惑地将背包卸下,取出了昨天收藏的肉干。他出发时没吃东西,只是喝了点水,打算快点赶到神隐之门再休息进食,反正路也不远了。 昨天收起来的烤肉干应该还剩四斤半,此刻拿出来掂一掂,也就两斤左右了。远处的杨老头皱眉道:“这个笨小子,我们昨天夜里就吃了,他直到今天早上才发现!” 墨尚同:“他哪能发现你这个小偷?昨天夜里卸下来的背包,今早再上肩,能察觉到份量不同就已经很警觉了,还想要孩子怎么样?” 杨特红:“他出发前没有检查背包。” 墨尚同:“那是因为背包一直就在手边。” 杨特红:“上战场之前难道就不检查一下装备吗?” 柯夫子插话道:“他应该打算先赶到地方,观察地形选择伏击地点,在金大头他们来之前再检查装备……咦,这孩子继续出发了,好像是猜到了什么,回头看了好几眼。” 墨尚同:“应该是猜到老杨在跟他开玩笑……我们这也算是给他提个醒吧,别太大意了!” 早上把包背起来,份量比昨天晚上卸下来时轻了两斤半,已经过去了一夜时间,一般人很难注意到,可华真行却察觉了。难道是被野兽叼走了?这不可能啊!昨天背包就放在手边,而且东西都收拾得整整齐齐,连肉的包装都是完整的。 难道是闹鬼了?华真行有一瞬间都冒出了冷汗,再转念一想,什么人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偷走他两斤多跳羚肉?这么大本事却用来干这种事情,他第一个就想到了杨老头,感觉又松了一口气。难道是杨老头在跟踪自己?一路上想看他怎么应对,这非常有可能! 无论如何,华真行告诉自己要提高警惕,得想办法甩开暗中的跟踪者,不论那人是不是杨老头。穿过一片开阔地时他突然拔腿就跑,跑到开阔地的尽头还回头看了好几眼,假如有人跟踪的话此时就应该暴露出来,就算不暴露也跟不上了。 他跑到了开阔地的另一侧,在一片灌木丛中潜行,观察无遮无挡的来路,并没有发现谁跟上来,天上也没有无人机之类的东西,连只鸟都没有。他继续潜行兜了个大圈子,才站起身来继续迈步行走,前方地势渐高已来到山脚,离神隐之门不远了。 假如真是杨老头在后面跟着,华真行也知道自己没办法发现,他只能尽量做到最谨慎。 跟在后面三老头一路像看耍猴一样看着华真行的各种动作,墨尚同道:“你们把孩子吓着了!” 柯孟朝:“就是提个醒而已!你们说他现在有没有意识到,自己被夏尔给利用了?” 墨尚同:“当然已经意识到了,这小子虽然单纯点,但也不是笨蛋。” 柯孟朝:“我们几个教出来的,怎么可能是笨蛋呢?他就是让老杨保护得太好,现在有个词叫温室里的花朵,说的就是他吧?经过这件事,希望他不要小看人,也不要把什么事情都看得简单了。” 墨尚同:“罗柴德这件事不简单,夏尔这个人也挺有心眼,这不都是在锻炼小华吗?这次我们可没插手,都看他自己怎么搞定。” 华真行恐怕做梦也想不到,自己竟然会被形容成温室里的花朵。他可是在非索港长大的,这种地方怎能算温室,哪怕是“风刀霜剑严相逼”之类的形容也显得太温和,能徒步穿行蛮荒大草原的人,怎么可能弱不禁风呢? 但是很显然三个老头有不同的看法,他们也不认为华真行弱不禁风,只是认为他还没有真正经历很多事情。杨特红又说道:“这又有什么不好呢,难道人间非得遍地疾苦吗?柯夫子,你的愿望不就是天下大同吗?哪怕像如今的东国也好,至少不能像非索港这样!” 柯孟朝若有所思道:“你们趁我不在的时候做了这些事,尤其是老杨还给他弄了一个那样的系统、发布了那么多任务。我想你们有可能做错了。” 杨特红:“怎么做错了?” 柯孟朝:“老杨刚说了我当年的愿望,但你们问过小华的愿望吗?控制和改造大头帮,再拿一亿美金奖励,还有找到那处天地秘境,真的就是小华的愿望吗,而不是你们用所谓的任务在一步步诱导他?我们不是在培养一个东国人到黑荒大陆来称王称霸,这也不是他做的那个梦!” 墨尚同:“他梦见的是一个不一样的世界,但总得一步步做起。” 柯孟朝:“那你们这一步步要把他带到什么地方,他是否会沉迷于系统发布的任务,渐渐忘了自己的愿意是什么?再给他发布什么任务,应该先想到这一点!等这件事结束了,我得找他好好聊聊,问他几个很重要的问题。” 杨特红:“那你就找他聊吧,我和老墨做的事就是在给他创造条件,还要看他自己怎么选。” 柯孟朝:“小丁老师已经去找他了吧?按照你们俩的安排,收拾了金大头,小丁老师就会带他去秘境。到时候也可以看看这孩子自己究竟想要什么,别让你们给教坏了。” 华真行此刻还不知道,除了家里的三个老头之外,另有一个陌生人也盯上他了。此人受杨老头和墨大爷的委托,将带他去一个地方、做一种选择。他已经赶到了神隐之门,仔细观察了周围的地形,检查了随身带的装备,选择好了撤退路线,在最合适的伏击地点隐藏起来。 032、背后有人 背包藏在了撤退的地点,随身只带了需要用到的武器。华真行的衣服正反两面都可以穿,带着模糊的数码彩,据说还有一定的防弹与防红外探测的效果,正面是浅绿与淡褐,反面是淡褐与土黄,此刻穿的是反面。 华真行慢条斯理地将剩下的跳羚肉都吃了,补充了少许水分,简单活动了一下身体,然后靠在岩石的凹陷处端坐,把帽兜也拉上,脸上再摸点油彩,哪怕在近处也很难被发现。他在静静等待金大头的到来,身处的位置就在构成神隐之门其中一块巨大岩石的背面。 这个位置在半空中,他躲在了岩缝里,外面根本看不见,一般人也很难爬得上来。从这里看不到神隐之门中间的道路,就算绕过去都不可能,更别提发起伏击了。但只要华真行从这里轻轻跃下,就可以借助乱石的掩护很快撤离。 华真行为什么要埋伏在一个看似不可能发起伏击的位置呢?因为别人虽然发现不了他,他却能发现别人。他静静地坐在那里,感知仿佛能延伸到石隙之外,绕过这块巨大的岩石,能察知神隐之门那条通道中的动静。 人的感官几乎都是被动的,光线要照到眼睛里才能看见、声波要传到耳朵里才能听见,但此刻华真行却觉得感官成了主动的,可以延伸出去感知事物。这种感知与通常的听见、看见不同,竟类似于一种脑海中的想象,但它并非想象,就是真切地感应了周围的事物。 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手能够伸出去,在无形中触摸并感知万事万物。这是怎么回事呢,难道就是杨老头所说的诸感相通? 是什么时候突破这个境界的呢,他却有点想不起来,至少在教授罗柴德养元术的时候他还做不到,很可能就在从梅里机场返回非索港的路上。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已达到这种境界,是在教育了那两个欺负人的黑大汉之后。 当时他看似背手而行并没有回头,可是注意力一直在后面那两人身上,很清晰地察知了那两人的动作和反应,包括握住刀柄却没有拔出来这种细节,既不能说是听见也不能说是看见,就是这么感应到了! 怎么会有这样主动的、无形的感应呢?华真行猜想,是不是自己释放出了某种未知的波或者说气场,然后得到了反射和反馈?他也只是这样想想而已,并没有按这种方式去解释,也不想勉强去解释。 杨老头很早就告诉过他“六合之外,存疑不论”。比如当年在荒野中看闪电,杨老头就说过古人不知闪电的原理,于是就设想出是天神在发怒。怎么样的设想都是可以的,但不能就这样去解释,因为你并没有看见雷公电母在忙乎。 所以面对一种未知的现象,首先要做的就是研究这种现象,掌握这种现象的规律,没有必要认为自己一定能解释得了或者能搞明白,也有可能永远都搞不明白,但并不妨碍你运用这些规律,比如古人并不知道燃烧的原理,但一样学会了使用火。 华真行此刻就在运用这种感知,他发现延伸得越远、企图感知的细节越多就越吃力,不是身体上的吃力,而是精神上的消耗。发现了这一点,他就没有再继续尝试,因为还要保持良好的状态对付金大头,于是便将神识内敛静静地等待。 对,杨老头曾经提过“神识”这个词,却没有解释是怎么回事,现在华真行就将这种感官现象命名为神识,好像很贴切。 到了这个时候,华真行已然明白自己的养元术第二层已修炼圆满,假如按照那个梦中的标准,他就可以申请获发二级养元术证书了。 那么二级养元术怎么考核呢?可以把一个人的脑袋蒙起来,让另一个在他背后的墙上写字,假如他能说出是什么字,便能通过考核。假如是用不沾墨的毛笔在纸上写字……也可以通过感应那人的动作判断他写的是什么字。 咦?在梦里,好像二级养元术就是这么考核的!华真行的那个梦很奇特,实质是一种展望,感觉却像是一场回忆,渐渐地竟能“回忆”起越来越多的细节,通过他自己不断地脑补。 虽然收回了神识,他的感官依然异常敏锐,时间过了不久就察觉远处传来的动静。他悄悄起身从石隙间望过去,山脚下来了两辆越野车。它们和罗柴德那辆车差不多是同一个型号,应该都是从海外运来的二手车,非索港有人专做这种生意。 车走到山脚下就没法往上开了,一共九人下车步行,华真行看见了最前面领路的夏尔,有三名同伙和他走在一起。金大头则落在后面,身边跟着四名手下,这四人都在夏尔给的名单中。 夏尔想干掉金大头以及他的五名铁杆心腹,今天只来了四个,这样也可以了。假如金大头和这四个铁杆都死了,夏尔还搞不定剩下那一个,就别谈控制大头帮了。 夏尔走在队伍的最前面,看似很从容实则紧张得要命,他不知道会有什么人从什么地方发起伏击。华真行告诉他一定要带着金大头穿过神隐之门,而且在穿过神隐之门的时候必须离金大头远一点、拉开足够的距离。 夏尔猜想,华真行是不是找了杨老头或者草鞋帮的人来帮忙,就埋伏在神隐之门那边,等金大头一出现就一阵乱枪把他干掉,很可能机关枪都架好了。他也怕被误伤啊,更担心对方会认错人,所以走在路上连枪都没敢掏出来。 金大头很谨慎,让夏尔领着他的人在前面探路,自己则带着心腹手下拉开距离持枪警戒,以警惕的眼神随时打量着周围,只要稍有不对就会卧倒找掩护并射击。这样的安排,正好符合了华真行的计划。 从这里上山,无论怎么走都要穿过神隐之门,两块巨大山岩间的缝隙有四米多宽、十米多长,金大头放慢脚步,几名手下也将他围在中间。夏尔带着人先过去了,接下来的路向左拐,向前望去什么动静都没有,根本不像有埋伏的样子。 夏尔有点失望,同时手心都出汗了,大声喊道:“老板,这边安全!” 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呢,难道华真行放弃了?假如华真行今天不动手,夏尔可是没法收场的,因为他根本不知道罗柴德藏在哪里……就在这时,突听轰然一声巨响,震得耳膜都发疼,夏尔立刻扑倒在地滚到一旁,身边的手下都随即卧倒。 一声巨响之后,远处山间隐约又传来回音,接着就再无动静。过了足足有两分钟,一名手下才抬起头道:“老大,到底怎么回事?” 夏尔爬了起来,做了个深呼吸道:“回去看看,爆炸是后面传来的。” 他们探头探脑地绕过岩石,只见神隐之门那狭长的通道中趴着五具尸体,正中间的就是金大头,不过此刻金大头已经变成金没头,是死得不能再死了。自始至终,夏尔根本就没有看见华真行,他甚至不知道是什么人用什么方式动的手。 夏尔蹑手蹑脚地走过去检查情况,手下喊道:“老大,小心!” 夏尔摆了摆手道:“金大头已经死了,他是得罪了草鞋帮被干掉的。” 手下问道:“那我们怎么办?” 夏尔:“不用怕,还有我呢!我认识草鞋帮的人,可以和他们讲和。”此时他的心情很复杂,既有大局已定的惊喜,同时也对华真行的手段感到惊疑。他掏出手机想联系华真行,才意识到这里根本没有信号,等了半天也不见华真行露面。 华真行早就离开了,他也没打算露面,这一手也许是跟杨老头学的,算不上装神弄鬼,总之要保留一点神秘感,让夏尔搞不清楚底细。以后夏尔再想利用和算计他,回想起今天这一幕,恐怕也不敢乱打主意了。 虽然等待和准备了很久,真正动手也就一瞬间的事情,墨大爷给他准备了两颗战术手雷,其中一颗送给了草原上的那群鬣狗,另一颗留给了金大头。 当金大头带着四名手下走进神隐之门,华真行也走出了藏身地向上攀爬两步扔出了一枚手雷。虽然看不见,但华真行能清晰地感应到所有人的位置,夏尔等四人已经走出了神隐之门并拐了弯,被岩石阻挡不受爆炸的波及。 手雷在空中画了一条弧线,绕过岩石顶端落进通道内,由于引信延时有限,未等落下在离地三米多高的位置就爆炸了,恰好就在金大头的正上方。这个距离的空爆,就算金大头带着钢盔穿着防弹衣也很难活下来,更何况他们根本没有任何防护。 别看这伙人都拿着枪一副威风凛凛的样子,其实战斗素养恐怕约等于零,除了瞎撸就是瞎撸,有可能个别人枪法会好一点。华真行有把握找个位置开枪对射把这些人全部放倒,但用手雷轰一下更简单。 虽然干掉金大头并不难,但狮子搏兔亦尽全力,华真行还是做足了准备。当爆炸声响起的那一刻,他已经跃下了岩石,借助乱石的掩护快速的离去,夏尔所在的位置也根本看不见他。在隐蔽的地方取回了背包,远望着夏尔等人又驱车离去,华真行这才长叹一声。 这时他忽有所感,仿佛是脑海中传来某种提示音,凝神召唤“系统”果然又有了新的提示。任务三“两天之内原路步行返回,沿途坚持修炼养元术。”则显示已完成。 在系统任务最上方特列的两条“春容丹研制任务”和“养元术教研任务”中,“养元术教研任务”后面显示的完成进度已变成了(2/9)。这说明了一件事,就是华真行已将二级养元术的内容、方法以及最终的考核标准完全掌握。 参照他曾做的那个梦,他本人已经可以申请获得二级养元术证书,并开始学习三级养元术了。打个比方,假如一级对应小学、二级对应中学,那么而他现在的水平就相当于中学毕业,并可以去报考大学了。 华真行对此并不意外,已经修炼什么程度,他自己当然清楚。可是“任务三”的奖励还包含“或另有秘境一处”,如今系统提示该任务已完成,那么秘境在哪里呢? “你这孩子,发什么愣呢?” 背后忽然有个陌生的声音响起,把华真行吓得汗毛倒竖,像受惊的兔子般往前扑倒,就地一滚已经侧身藏到了一块石头后面,顺势把手枪给拔了出来。 “反应还挺快嘛,身手不错!” 还是同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华真行急转身,枪口也转了过去,却什么都没看见,这是见鬼了吗?他喘了口气道:“什么人!” “先把枪收起来吧,怪吓人的。你没见过我,但我听风先生提起过你,一直有点好奇,所以今天才来看看,杨特红与墨尚同两位老前辈还顺便托我办点事。” 033、秘境的线索 华真行收起了枪,放松身体缓缓站直,转过身来终于看见了说话者。此人很年轻,二十多岁的样子,典型的东国华族人相貌,穿着一身米色的衣服,立领上衣有三个兜。令人惊讶的是,他在这种环境中居然连头发丝都干干净净,没有沾上一点灰尘。 须知这一带是旱季末的荒原,在半山腰的乱石间稍微有点风便会卷得尘土飞扬。再看华真行脸上抹着油彩,身上满是砂土,这几天都没有洗澡更别提洗衣服了,这副样子倒是利于潜藏。 来者拿着一根长棍,棍子一端是削尖的并有烤硬的痕迹。这根棍子就是华真行不久前丢掉的,因为带着它潜行伏击实在很不方便,不料却被此人拣了回来,看来这位陌生人就一直跟在他后面。 华真行:“你是谁?” 陌生人微笑着答道:“我姓丁,叫丁奇,从东国来。很多人都叫我丁老师,因为我曾经在东国的一所大学里当过老师。” 华真行根本就没上过学,更别提大学了,而整个非索港连一所正经的大学都没有。在其内心深处,对那些从小就可以很多同龄人一起上学的孩子很是羡慕。在那个梦中,五百年后的世界,他莫名就成了一位大学毕业生,多少也反应了这种心态。 但是另一方面,华真行自认也不比那些同龄人差,他们该学的他也学了,他们没学的他更是学了很多,他应该更强才是。在他看来,那些人才是温室里的花朵,而自己嘛,说是欺霜傲雪的寒梅都不恰当,应该更像是是荒漠中恣意的千岁兰。 这种心态既矛盾却又很自然,但无论如何,听说对方是一位东国来的大学老师,华真行潜意识中不自觉地就很尊重。看对方的样子再结合刚才的经历,这位丁老师恐怕也是身怀绝技,令华真行是不得不佩服。 华真行很乖巧地点头行礼道:“丁老师好!杨总和墨大爷托您来办什么事?” 杨老头从小就教育他要识进退、有礼貌,华真行自知不是这位丁奇老师的对手,而且也意识到对方并没有敌意,反而能够感受到很亲切的善意。丁奇的目光仿佛带着一种很奇异的力量,这种力量并不是压迫感,而是融化感,莫名就让人感觉情绪变得舒缓。 丁奇:“我来考察一处传说中的秘境,他们托我顺便带你去见识一番。” 华真行:“什么秘境,在哪里?”系统发布的任务奖励包括“或有秘境一处”,华真行刚才正在琢磨是怎么回事,没想到线索会以这种方式出现了! 丁奇答道:“就是此地传说中的神之国度,它的入口便是所谓的神隐之门,你方才伏击杀人的地方。” 华真行:“不对啊!那个地方就是两块山岩,哪有什么神之国度?我又不是没走过!” 丁奇又笑了:“普通人在那里走一辈子,恐怕也发现不了真正的神隐之门,所以才要我带你去。有疑问且放心中,随我来便是。”说完话提着长棍转身便走。 华真行带着一肚子疑问跟在后面,路上忍不住又小声问了一句:“您是风先生的朋友,风先生是什么时候提到我的?” 丁齐:“他去年跑到这里来采风,在非索港遇到了三个很有意思的老家伙,既古老又年轻的老家伙……当然了,这是风先生的原话,我应该称他们前辈。他还说也遇到了一个更有意思的小家伙,说的就是你。 风先生在非索港听见了神之国度和神隐之门的传说,回去之后告诉我,这里可能有一个被遗忘的秘境,所以这次我特意过来考察……对了,你和风先生是怎么认识的,当时是什么情形?” 怎么认识风先生的?华真行的记忆一直非常清晰—— 华真行只认识一位风先生,那人半年前来过非索港,只在杂货铺吃了一顿午饭和一顿晚饭,又坐着闲聊了一下午,留给华真行的印象却非常深。不知他叫什么名字,反正杨老头、墨大爷、柯夫子都叫他风先生。 风先生看形容比那三个老头都要年轻得多,却满头银丝,带着一副变色镜,和华真行说话时总是笑眯眯的。 他和杨老头等人是旧识,自称路过非索港顺道来看看,本只打算吃一顿午饭,许是因为华真行的菜做得太好了,又或者杨老头收藏的酒不错,吃完午饭便赖着不走,闲扯了一下午等到晚饭开席,吃喝得心满意足,连连夸奖华真行的手艺。 那天下午的时候,还有一个小插曲。当时几个老头陪着风先生在后面院子里聊天,华真行在前面看店。梅斯爵士来了,声称要买铺子里收藏的最好的红酒。梅斯是克蒂娅公主的随从,其身份相当于管家,而克蒂娅公主可是无数少年的梦中情人。 克蒂娅是别利国国王的小女儿。别利国位于西罗洲,国土面积很小,人口将将超过一千万,正式成立的时间还不到两百年,但经济发达、社会繁荣,在历史上也曾是几里国的宗主国。 现代的几里国是六十年前才独立的,再往前追溯一百多年,这里先后曾是兰西国、别利国、茵国的殖民地。这些宗主国之间各有利益纷争,往往就把某块海外殖民地的归属权划来划去,就像在案板上分猪肉一样。 几里国如今虽已不是别利国的殖民地,但受别利国的影响仍然很深。别利国是其最重要的贸易伙伴之一,每年从这里进口很多物资与原材料,同时也销售大量的工业产品,还给几里国提供多种形式的援助。 非索港虽是一个城市,却好像划分为不同的世界。最优美安宁的地方,当然是非索河以南的海滨地带,罗柴德送给华真行那座庄园就在那里。令人难以想象的是,如此落后混乱的非索港,竟是不少西罗洲旧贵族的旅游度假地,也吸引了不少向往贵族范的新时代权贵与富豪。 这其实也不难理解,反正那些人也不会去夏尔生活的街区,在他们的世界中完全可以享受优雅奢华的生活,并有充分的安全保障。不少人来度假时,都是以搞贸易援助、慈善捐助、动物或人文以及环境保护等名义。 尤其是那些老牌西方国家的王室贵族,如今已无太多实权,却仍拥有很大的影响力,受到很多权贵与富豪的追捧,平日有钱又有闲,每年季节合适的时候经常来到这里,主要做的事情就是游览与狩猎。 近距离参观那些草原与丛林中野生动物,好像是一件很时髦也很有逼格的事情,据说能洗涤心灵、激发对大自然的热爱、对人类文明。生命价值会有更深入的反思……至少很多人的网络推文上都是这么写的。 那么狩猎又是怎么回事呢?偏远的土著部族狩猎是为了食物,其实他们的食物更多来源于采集,总之绝不是为了娱乐。几里国有很大的国家公园,主要分布在南部地区的丛林与草原交错地带,水草丰足其实是最适合农业发展的地方,按规定那里是禁止狩猎的。 国家公园主要供海外游客参观,有专门的交通工具和安保队伍。在国家公园之外的地域情况就比较复杂了,理论上只在两种情况下可以狩猎。第一种就是那些“偏远”地区受文化遗产项目保护的土著村落,仍然可以保留狩猎的习俗,只是不能再猎杀某些珍稀动物。 这种规定其实漏洞很大,几里国的执法力量恐怕也管不了太多,所以偷猎者屡禁不绝,很多人还跑到国家公园里去偷猎,各种猎物在市场中都有公开出售。 再说了,如今哪还有什么正儿八经的原始土著村落啊。像这样的村落大多都是当地搞的“文化项目”,让一些本地土著居民穿上臆想中的服装,来段歌舞供游客欣赏。 第二种情况是针对海外游客的,主要就是针对各类贵族与富豪,形式是发放狩猎证。狩猎证的价格非常昂贵,不是一般人能买得起的,也是当地政府的一种创收手段,持证就可以到国家公园范围外的丛林或草原上猎杀野生动物。 假如要找一个名义的话,适当削减种群数量、防止某一种群的泛滥对环境造成破坏,这也是一种保护。 克蒂娅公主芳龄二十三岁,长相甜美迷人,气质优雅高贵,是联合国妇女权益亲善大使、儿童福利关爱大使,也是多家国际慈善组织的代言人。别利国给几里国提供贸易援助贷款,非索港一带还有很多国际慈善援助项目,所以克蒂娅也经常来这里度假,住在南部海岸的小庄园里。 既然是度假,当然也不能总忙于公务,公主殿下偶尔也会出去狩猎,据说是为了培养传统贵族的高尚品质,象征着面对挑战的勇气与坚韧不拔的精神。华真行曾经有点想不通,坐着吉普车扛着枪,带着一大票保镖出去狩猎,能培养什么挑战精神? 请教了杨老头之后,华真行学会了一个“姑妄言之,姑妄听之”的东国成语。 去年秋末小雨季过后,克蒂娅公主又来度假了。就在风先生来做客的那天下午,她的管家梅斯爵士居然跑到杂货铺里来买红酒,据说是为了公主殿下明天在庄园里举行一个小型晚宴准备的。 公主殿下召开晚宴待客用的酒,听说都是侍从们从海外带过来的,既有档次又有格调,怎么会跑到外面来买呢?许是因为带的不够,在这里待的时间又有点长,庄园里自备的酒都用完了。 公主殿下当然不能用外面超市里的那些大众货色来待客,而在非索港听说只有杨老头的杂货铺里能买到真正的好酒,可谓价格公道童叟无欺,所以梅斯爵士找到这里,昂着头很有风度地说明了来意。 还没等华真行搭茬,后面院里的杨老头已经听见了,拿了一瓶酒走出来放在柜台上说:“二零零六年份的罗曼克蒂,现在饮用口感正佳。既然是公主殿下要待客,我也不好意思卖得太便宜了,就算五万米金一瓶吧。” 梅斯有点被惊着了,但这位绅士也不能倒了架子失了身份,皱着眉头拿起酒道:“你这酒从哪里来的?” 杨老头:“你买酒就买酒,还管我的进货渠道吗?” 梅斯放下酒道:“你们这些东国人,恐怕不太了解真正的贵族推崇的传统名酒,我也不敢让公主殿下喝这种来历不明产品,还有没有别的酒?” 华真行听出来了,梅斯不仅是怀疑酒的真假,更是因为买不起。梅斯刚才开口就说要三箱最好的红酒,那就是十八支,按杨老头开的价,总计就得九十万米金。就算克蒂娅公主要在这里搞个晚宴,也不可能给他这么多预算啊。 但他又不能说自己买不起,所以就硬找了这样的借口。杨老头倒也没计较,笑呵呵地又从货架上拿出一瓶已经打开了的红酒道:“可以看看这个,二零零八年东国产,来历绝对明明白白,我特意进了一批货,你先尝尝再说。” 华真行摸出来一支大高脚杯,接过瓶子倒了浅浅的一个底。梅斯拿过去晃半天,又皱着眉头慢慢抿了好几口,也没说好或者不好,抬头直接问道:“多少钱?” 杨老头:“二百五十米金一瓶,不还价,不行您就再去别处找找吧。” 梅斯似是沉吟了几秒钟,然后点头道:“那就给我拿十八支吧。” 杨老头一摆手:“小华,去搬酒!” 华真行起身到后面去搬酒,恰好碰见风先生端着一缸子茶从后面走了进来,白色的搪瓷缸上有一幅伟人头像,还有八个东国字“广阔天地,大有作为”。风先生在华真行耳边悄声道:“别着急,手脚慢点,多走几趟,一瓶一瓶给他拿。” 034、遗迹与墓葬 好奇怪的建议,但华真行脑筋一转也想到了什么,于是就照做了。杂货铺所在的小院不仅有地窖,甚至还有三条地道通往不同方向。地窖里收藏了各种东西,其中就包括不少酒。 华真行没有一次性把三箱都搬上去,而是一瓶一瓶地双手捧着送到梅斯身前,显得非常小心的样子,仿佛这些酒都是从几排大酒架中的不同位置刚找到抽出来似的。 梅斯许是等得比较无聊,看着柜台边上那瓶他没买的酒,拿腔拿调地闲扯道:“真正的罗曼克蒂,产自兰西国颇根地区,年产量只有几千瓶。每一瓶都有独特的编号,最好年份的酒,最高的拍卖单价已经超过了五十万米金。 它是由百分百的黑诺皮葡萄酿制,这是全世界最难种植的葡萄品种,被喻为葡萄中的公主。价格的昂贵并不代表什么,最重要的是它独特的高贵品位,带着神秘的东方香料气息,仿佛能让人的灵魂得到安宁。 它的气息有很多层次,如沉香、桂皮还有迷人的烘烤香草,伴随着玫瑰花香;口感更是如此,有樱桃、李子、乌梅、松露的味道,入口细腻丝滑。这些丰富的口感美妙的融合,仿佛是上帝赐予人间的滋味。 真正的贵族,在品鉴它的时候,只能带着对上帝的敬意柔声地谈论……” 正在来回拿酒的华真行听了一耳朵,忍不住嘀咕道:“沉香、桂皮,加烘烤香草,红焖肥肠是不是也可以用这些调料?” 杨老头:“好好搬你的红酒,晚饭再做红焖肥肠!” 风先生指着柜台边上那瓶孤伶伶的酒道:“老杨,你是从哪儿弄来的?” 杨老头:“我自己去酒庄打的呀。” 风先生:“打酒?你以为是哪个村子里谁家自酿的小烧啊?” 杨老头笑了:“可不就是村里的小烧嘛!我曾经在一个地方住过很多年,方圆百里之内,各个村子里谁家酿的小烧,我都能喝出口感的区别,包括年份的不同,闻一下就能分辨出来……假如按如今的套路,也能写出各种花样推文呢。” 他们说的是东国华语,梅斯也听不懂,还以为是在惊叹呢。等梅斯讲得差不多了,风先生晃着茶缸子笑眯眯地说道:“看来这位先生很讲究啊,喝出境界了!我是东国人,平时喝的红酒不多,也不是很了解,倒是喜欢喝茶,您知道这一杯茶的讲究吗……” 他讲的仍是东国华语,但是杨老头很自觉地配合,将这些话都翻译成流利的兰西语。华真行正在慢慢地来回搬酒,当时只是断断续续地听了一些片断。比如有一次进来的时候听见风先生正在说茶杯,什么“秘釉空杯如盛露,注茶七分化碧渊”。 又有几次他进来的时候听见风先生在说茶盘,分别讲了砚盘与木盘,讲砚盘时提到了什么“润茶散墨迹,滚汤落流珠”。木盘听得详细点,有点太玄了,不同的茶种配不同的茶盘,什么黑、紫、黄、绿、白,皆大有讲究的名贵之木。 不就是一个放茶壶茶杯、防止水洒溅的托盘吗?风先生还讲到了浇壶,用滚水浇红云砂,水溢在木盘上,特别的材质竟然还有不同的香气,根据这样的清香气息需要在茶盘上雕刻出不同的花纹,才能衬托佳茗雅意…… 某次他又听见风先生在讲某个茶种,说什么“举世唯此一坪地,神树更在古境中”,冬日落雪时这一片雪色尽呈浅翠,其原株古树已可追溯古马罗时代,藏于深山难得一见,历年采摘唯有节气中固定的一日,还须恰逢特定的天气。 神奇之处更在于,假如你能找到古茶原株,每年这一天都恰好就是这般天气!其嫩芽只产六两,冲泡之时茶毫如碧雪纷飞,于杯壶中回旋久久不歇……饮一口灵透神魂,尽抚胸臆悠情,遍体舒宁,若披飞羽御清风。 华真行都听得入神了,特意躲在门后站了好半天,心中暗自嘀咕:“这是什么茶呀?感觉喝了就能成仙了!” 华真行尚且如此,梅斯更是被侃懵了。这位爵士站在柜台前双脚都没挪地方,甚至没有注意到十八瓶酒早就码齐放好。直到华真行提醒他:“先生,您的酒已经准备好了,您先点验一下,我再帮您装箱。” 梅斯这才回过神来,向风先生欠身点首道:“阁下一定也是贵族出身吧,我的意思不是指今天的东国,而是您的家族在历史上……” 风先生很潇洒的一甩袖:“泱泱东国,如今凡有姓氏者,其祖皆列贵爵,可上溯秦汉乃至三代,更勿论炎黄之时。” 华真行很有些佩服杨老头,竟将这番话尽量准确地都翻成了兰西语。梅斯闻言有些愕然,又点首道:“我有点明白了,为什么东国人都有祖先崇拜。” 他明白啥了,或者自以为明白啥了?华真行也有些懵,悄声问道:“风先生,那姓华有什么讲究?” 风先生笑眯眯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华胥乃风羲之祖,大家同根同源。” 这时候又有一个黑大个突然冒了出来,原来是夏尔恰好跑来找华真行,看见梅斯在清点柜台上的酒,问清情况插了一句:“需要贴签吗?啪菟丝酒庄的瓶签。可以告诉客人这是专供别利国王室的版本,市场上根本买不到,别处也见不到。” 难得他这几句茵语讲得还算标准,梅斯听懂了,只见夏尔真的掏出来一摞酒瓶签共有二十来张。华真行不太清楚这是什么东西,他知道夏尔经营酒铺,随身带着这种东西也算正常,所以也没太在意。 梅斯明显有些犹豫,但终究还是把这些瓶签接过去了,看了半天之后说道:“帮我贴上!” 华真行和夏尔帮着将十八个瓶签都贴好,又将酒都搬到了梅斯的车上。梅斯特意给了夏尔二十米金的小费,叮嘱他此事不要再说。这其实是多虑了,就算夏尔说了,别人也不会信的。 梅斯走后,风先生将搪瓷缸往柜台上一顿,扭头冲杨特红道:“你这里没好茶了吗,就给我泡这些老茶根?” 杨特红:“中午喝酒吃肉,晚上还要吃肉喝酒,泡点老茶根正好去酒气消食……你刚才端着这缸子茶,倒是挺能侃啊!” 风先生嘿嘿笑了两声道:“贵族范,跟谁装呢?两千多年前就玩剩下的东西,当年的柯夫子搞这些算祖宗了,而今天的柯夫子都不好意思再提了!”梅斯刚才说的话,后院中柯孟朝与墨尚同应该都能听见。柯孟朝当时撇着嘴角笑而不语,墨尚同则板着脸似充耳不闻。 杨特红:“人家说的是酒,你却扯到了茶。” 风先生:“我不正好端着茶吗?有什么就扯什么。假如侃喝酒,那就太欺负人了,先秦三代的酒我虽然没喝过,但酒具我可见过,那讲究太丰富了!小华,你知道先秦酒器有多少种,哪些属于常器、哪些属于礼器,各有什么章程…… 不知道啊?假如你不是搞这个专业的,这太正常了。假如有人能够都搞明白了,相关专业就可以拿个学位了。我不讲喝酒也是不想为难老杨,尊、卮、皿、鉴、斛、觥、瓮、瓿、彝、斝、觚、卣、罍、盉、觯、角、爵、舟,你叫他怎么翻译啊?” 这时柯夫子也从后面走进来道:“你说的这些酒器,如今都是遗迹和墓葬里的东西了。” 风先生收起笑容端起茶缸道:“是啊,早就是墓葬里的东西了,但今天还有人在捧着那一套。‘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两千多年前就有人说过了也干过了,偏偏还有人听不见也看不见。” 当天晚上的主菜就是红焖肥肠,那瓶没被买走的红酒打开喝了,华真行也分到了一杯,感觉还是不错的,就是有点不过瘾。喝完了这瓶,桌上又换了茅台。 至于卖出去的那十八瓶酒,克蒂娅公主第二天的晚宴用了,就按夏尔的建议做的介绍,众宾客皆赞不绝口。晚宴结束之后,梅斯先生把所有的瓶子都销毁了,不留任何证据……这些情况华真行都是听杨老头说的,也不知道杨老头的消息怎会那么灵通。 这就是华真行半年前认识风先生的经过,他一边走一讲述,听得丁奇呵呵直乐。故事讲完了,两人又重新回到了神隐之门。 血迹和爆炸的痕迹仍在,但夏尔好歹没让大头帮的同伴曝尸荒野,遗体和能收拾起来的东西都带走了。风吹尘扬,估计过不了多久现场痕迹就会彻底消失,再路过的人并不会意识到这里曾发生了什么。 丁奇说道:“他们走后并没有人来过,这里平常也很少有人来吧?” 华真行:“几乎没有人来,在这个季节,就连放牧的都不会到这边来。”说到这里他突然想起一件事,有些吞吞吐吐地问道,“丁老师,那什么……我背包里的烤肉,是您拿的吗?” 丁奇愣住了,扭头看着他道:“什么烤肉?我倒是看见你躲在石头缝里吃东西,但我干嘛拿你的烤肉?”说到这里又突然笑了,“哦,我明白了。这事不是我干的,应该是你家的长辈在开玩笑。” 华真行赶紧解释道:“我当然不是认为丁老师您会做这种事,只是刚才被您吓了一跳,以为一路跟着我的人只有您,看来还另有其人,您发现了吗?” 丁奇:“我倒是没有发现,看来那几位前辈比我更高明。我一路都在观察你,你很警觉,并不好靠近,只是刺杀得手之后才有些放松了。有人跟着你其实并不意外啊,要不然杨老前辈怎么通知我来这里找你?你恰好也要赶往神隐之门,所以我是顺路。” 华真行确认了两件事。其一就是干掉了金大头之后自己还是大意了,以至于在凝神查看“系统”时放松了警惕。其二嘛,偷他烤肉的人果然就是杨老头,其他人也不会这么顽皮。这时又听丁奇道:“站到我身边来!” 两人已经来到巨大岩石间的通道尽头,丁奇停下脚步左手似乎握住了什么东西,右手将长棍插在地上,伸手向面前一指,还做了一个划圆的动作,同时笑着解释道:“其实不用这么比划的,但我习惯了,也是受风先生的影响。” 随着他的指尖滑过空气,面前就像开了一扇硕大的门,门框就是两侧的巨岩。假如不知此地原先的景观,又有人事先“开”好了这扇门,站在这里几乎不会发现什么破绽,甚至会以为对面就是这样的风景。 “门”内的地形地貌竟和门外差不多,但有很多人工的痕迹。放眼远方是一片山坡,层叠错落分布着不少建筑,但给人感觉却似一片破败的遗迹。 近处只觉金光晃眼,两侧呈手臂张开状的岩壁上有大幅的金色壁画,再仔细看,那就是用黄金镶嵌成的图案。 从门中走进去是一个似祭坛状的高台,依着一片山壁的凹陷处而建。就在高台上面对着门外的位置竟匍匐着一具骸骨,离两人也只有几步远。 这具骸骨保持着跪拜的姿势,头骨已经滚落一旁,地上还有一顶镶嵌着各色宝石的金冠。身上的衣服也已经朽坏,只剩下一些纤维织物的碎片,布料材质看上去很一般,应该就是用加工后的植物纤维编织成的,但依稀可辨的工艺很精细,且用金丝织嵌了大量的纹饰。 遗骸还佩戴了不少饰物,他的右手原先应该握着一根尽许长的短杖,雕刻得异常精美,似是某种动物的角制成。 丁奇居然开启了传说中的神隐之门,门内就是所谓的神之国度吗?里面竟是这样一幅情景,放眼看不到一个人影,面前却跪伏着一具遗骸。 035、默寂黄金 尽管有点思想准备,华真行仍被惊骇得说不出话来。丁奇拍了他一下:“所谓开启门户,其实只在出入那一瞬,旁人并不得见。像这样为你开启门户展示,是我刻意为之,我们还是快点进去吧。” 华真行傻傻地跟着丁奇迈步走入秘境,下意识地回头,那条巨岩间的通道已经消失,所见就是一面岩壁,而本该有“门”的位置,又是一幅黄金镶嵌的壁画。 这一带的山壁都被削平了,正中间有一个十来米宽的平面,两侧斜着延伸出去。正中间这幅壁画的内容就是两块巨大的岩石,正是秘境外的神隐之门的图案。 华真行定了定心神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丁奇望着远方道:“应该就是传说中的神之国度吧,我也是第一次来。” 华真行:“跪在这里的又是什么人,他为什么会死在这里,其他人都哪去了?” 丁奇叹了口气道:“此人大致死于五十年前,其他人还没看见。先不要问我,一起看看再说。这里很大,逛一圈恐怕要很久。” 远处观望的杨老头皱眉道:“我完全感应不到小华了,你们呢?” 柯孟朝答非所问道:“这位小丁老师真是第一次来?这么轻松就进去了,就像到自己家一样,还把小华也带进去了。他不是此处秘境的传人,更不是秘境的主人,这手本事相当了得啊!” 墨尚同:“世事演进,后人总有前人所不能之处,且术业有专攻,时代越是进步便越是如此。至少在这一方面,那位小丁老师比我们三个老家伙都强,这就是人家的专业,而且是以前没有的专业。不像有些人啊,言必称遵先王之法。” 杨特红:“何必某些人,你直接说小孟不就得了。” 柯孟朝:“这是哪年哪月的事情,你逮着个屁就嚼不烂了?” 墨尚同反问道:“如此说来,你自己也承认当年是在放屁了?” 杨特红抚掌笑道:“这话问得有意思,典型的墨辩风格!” 柯孟朝侧过身来道:“后人能前人所不能,然也!后人必能前人所不能,不然也!只拿一句‘遵先王之法’来抓我的痛脚,那你怎么不说别的呢?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新民,在止于至善!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作新民。周虽旧邦,其命维新,是故君子无所不用其极……这些你都闻不着吗? 小至一家一族,大至一邦一国,就你我所见,盛极而衰乃至未盛即衰,早已消亡不见者如过江之鲫,更何况一人乎?所以不能断言后人必胜前人,而要多思后人怎能更胜前人。 若谈事实,实例就在眼前,便是这所谓神之国度,请问其中今人在何处?就算我当年放了个屁,也是有所特指!而你呢,逮着个屁就嚼不烂了,难道只会闻屁?” 杨特红插话道:“老墨,你按到小孟的开关了,他开启了杠精模式……站这儿吵什么架啊,我们是为啥来的?” 柯孟朝:“我哪是什么杠精?实在是理不辩不明!我们是为小华来的,就说小华那个梦,若梦见而不真行,无非幻梦一场。” 墨尚同被怼了半天也不生气,仍然不咸不淡地说道:“这就对了,不能搞君子动口不动手的那一套,只会打嘴炮不算真本事,事在身体力行。” 柯孟朝:“若不见前人教训,错路则行偏更远。” 杨特红以领导做总结的语气道:“所以就不要在这里纠结什么前人、后人了,我看都要法自然之道。背道而驰,则遗身殃。” 三个老头这般吵架,是华真行从小见惯了的场面。不提他们在外面如何拌嘴,华真行跟随丁奇已进入了秘境。这处秘境或者说神之国度确实不小,总体呈橄榄形,由东至西长越四十多公里,由南至北宽度接近三十公里,总面积大致在一千平方公里左右。 与外面的部族传说截然不同,别扯什么瓦坎达了,这里简直就是一个死寂的世界。所谓死寂并非完全没有声音,而是一种感觉。这里的空气很新鲜,旷野上有微风吹过,看植被也没有外面那么荒凉,但一个人都见不到,走在其中莫名心里直发毛。 门户的位置靠近秘境的最东端,他们走下祭坛状的高台,穿过高台前的广场与谷地,首先到达了那片有建筑群分布的山坡。 这片山坡上的建筑大多都是用石块垒砌的,而外面的土著居民几乎不会用石块造房子。这些石砌房屋有方有圆,而且将屋顶砌出了坡度。至于屋顶基本是在木梁和木板上铺设了草帘,如今基本都已朽坏,但还能看出痕迹。 关于木制构件的耐用性有一句俗语:干千年,湿万年,不干不湿没几年。假如木材完全泡在水里其实很难腐朽,甚至会渐渐变成水沉木,干燥的木材假如不受虫蛀也能保存久。木材最怕的就是反复受潮再加上虫蛀苔蚀,那样很快便会糟朽不堪。 这里显然也有降雨,屋顶没有瓦片隔水,草木结构早已塌落下来。这些建筑当中没有人也没有尸骸,却遗留了很多日常生活陈设以及器皿。华真行没有在建筑材料中发现烧制的砖,却在遗落的器皿中发现了陶器,很多还是彩陶。 这里的器物有木质、石质、骨质、角质、陶质,居然还有大量的黄金器皿,打造得都很精美。传说中的神之国度遍地黄金,这一点倒是能对上。但华真行并没有发现铁器,连青铜器都没找到。 在建筑群中转了一圈,华真行嘀咕道:“这是什么时候的遗迹,石器时代吗?” 建筑群下方的缓坡上有一些码放得还算整齐的碎石堆,半掩于荒草间,丁奇停下脚步道:“更确切地说,是陶器与黄金时代。这片建筑并不算太古老,大体可追溯到几百年前。我考考你,都看出什么来了?” 丁奇不愧是老师出身,居然现场出了一道考题。华真行回望这片破败的废弃建筑,挠了挠后脑勺道:“这片建筑群不小,感觉在最鼎盛的时期住了不少人。有的屋子很宽敞,看上去比较舒适,里面的器物也精美,但旁边的小房子就简陋得多。 这里曾经很可能住着一些贵族,还有侍候他们的仆从。可是后来这个地方衰败了,居民越来越少,直至灭绝。这样的房屋尤其是屋顶是需要维护的,保存的完好程度区别非常大,说明有的房子早就没人住了,有一些房屋则是最后才废弃的。” 丁奇面露笑意:“你的观察力还可以,那么这里的人到哪儿去了呢?” 华真行:“应该都不在了吧,人口越来越少,直至灭绝……”说到这里他莫名打了个寒颤,觉得吹过的微风中带着一股森然之意。 丁奇:“前人或已不在,或者连墓葬都可能找不到,但是最后离世的这批人呢,他们在哪里呀?” 华真行突然一惊,指着那些荒草间的碎石堆道:“他们,他们就在这里!” 丁奇点了点头道:“对,此地最后一批人就安葬在此处,但总有最后一人无人安葬,他又在哪里?” 华真行:“就是跪在秘境出口前的那个人!这里到最后就剩他一个人,他想出去却出不去!” 丁奇望着山坡道:“走吧,再去别处看看。” 翻过这处山坡,前方又是相对地势较高的谷地平原,看土地平整的形状,有些地方似是农田的遗迹,还有几处已废弃的村庄。方才那些石头房子在华真行眼中已经很原始了,但和这些村庄建筑一比简直就算豪宅。 废弃的村庄建筑就是最简单的土墙草顶,土墙上留个出入的洞就算是门,连门板都没有,不是朽坏了,而就是原先没有。村庄中遗留的器物以石质较多,陶器很少,还有很多木器,令人惊讶的是,这里居然也散落了不少金器。 金是真金,只是没有方才所见那么精致,看上去纯度也不是太高。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就连最底层的居民平日都以黄金为器吗? 两人又翻过了一座小山,视线穿过山脚下的原野,看见了远方一座城市的轮廓。不能以现代城市的概念形容,硬要类比那就像一个较大的村镇,看规模可以容纳上万人。而两人刚进来时见到的那片石质建筑群,则最多可容纳几百人居住。 穿过原野向城市走去,在这个死寂的世界里没有发现大型动物,天空也没有鸟类飞翔,地上只有一些昆虫、蝎子、田鼠以及蜥蜴,半尺长的蜥蜴好像已是此地体型最大的物种了。 这些动物都是不长角的,也不知此地那些角质器物是从何而来,或者曾经有过长着角的大型哺乳动物,但后来也灭绝了……华真行一边走一边这样猜想。 城市外围的建筑已经毁弃得非常厉害,和那些村庄里的建筑差不多,越往中心走,房屋便修得越精致,保存得也相对越完好,很多还有石质的地基,里面遗留的各种日用器物也更精美…… 他们终于来到城市的中央,这里有石块垒砌的围墙环绕着一片建筑,而在围墙外还有一圈高大茂盛的树木。 丁奇开口道:“小华,你有没有注意到?我们一路走来就没有见到大树,据我观察,至少没有见到五十年树龄以上的乔木,应该是当年为了取木材将那些大树都给砍伐完了。可是这围墙外的树却没人砍,说明这个地方很特殊,也许就是当年王宫一类的区域。” 华真行拉了他一把:“丁老师,您别忘跟前凑,这些树有毒!” 这些树长得很高大,目测树冠最高处有十五、六米,拖到地面的垂枝以及低处生长的横枝相邻交错,密密麻麻根本就找不到空子钻。枝条上都带着尖刺,橄榄形的叶子上还长着淡淡的白毛,挂着形状似海棠的青色果子,仿佛形成了院墙外另一道天然的屏障。 再看树下枯枝落叶成堆,还有不少腐烂或者半腐烂的落果,散发着一股类似果酒的发酵气息。丁奇微皱眉头道:“气息不对,似有毒灼之效,这究竟是什么树?” 华真行:“外面的当地人都叫它刺喉木,哪怕被叶片上的白毛刮在皮肤上,都会灼痛难忍,就像被烫伤了,被枝条上的尖刺扎中则毒伤更严重,所以千万不能被它的汁液沾上,假如误服果实更是会死人的。还好只是生物毒素,能自然分解不会污染环境,离远点就没事了。” 丁奇哦了一声道:“种在这里应该有守卫作用。” 用块石垒砌的围墙很容易爬过去,而看当地的其他建筑,并没有任何防盗与安保设施,好像连这个概念都没有。假如围墙内就是“王宫”的话,至少要显示出与别处的不同,所以这一圈刺喉木就相当于“皇家护卫”了。 就在这时,华真行突然微微一怔,仿佛又听到了脑海中的“系统”提示音。 036、无楼 华真行凝神召唤系统,“春容丹研制任务”又有了新内容—— “发现春容丹基础原料之一:蟹爪槲 特性:去热毒,养颜色,夏药 采制之法:观其于刺喉木上生长至不再生长时,约在初夏之后,顶端初结花苞若米粒大小,采其当年生全株去根须。早采则效不足,晚采则效已散。长约一指形似蟹爪,有三节。 采制当日晾晒至软不可过曝,控温炒制略使生香而勿使其焦,室内摊晾至常温后随即捻揉,卷而不碎。上述制法须一日内完成,而后待其干燥收存。 炼药之法:可以纸草之物存装,于阴凉通风处静置,保存温度常在摄氏十五至二十五度之间,相对湿度百分之四十至六十之间。三年后可用,五至七年效用最佳,以滚水煮两小时,待汤液冷却后,取其凝膏入药。” 所谓“系统”是杨特红与墨尚同捣的鬼,但此刻两老头不在秘境中也感应不到这里的情况,系统怎么也会有反应呢?这就显出他们的手段高明了,这个系统任务就像提前设定好的程序,符合条件就会触发某些变化。 当然了,他们也不可能提前设定好所有的变化条件,有很多事情还没想好呢,需要慢慢补充完善。就比如春容丹的原始丹方,杨特红如今绞尽脑汁也没想出来,只想到了几十种可以用的药物,暂时先“设定”在系统中,其中就包括蟹爪槲。 华真行却不知道这些,他只知自己又发现了一味新药材。这蟹爪槲是一种寄生植物,而寄生在刺喉木上的则可入药春容丹。他还发现自己早就见过这种东西,自家的库房里就有收存,还是加工好的。 从小到大杨老头给他喝的那种防蚊虫饮料,里面就有这种东西,华真行是亲眼看见杨老头把它加进去煮的,后来他自己还帮忙煮来着…… 丁奇见他忽然沉默不语,又说道:“我们就别在这儿发愣了,从大门进去吧。” 围墙的正面有个缺口,这里没有被刺喉木封堵,就是大门了。围墙内的区域呈长方形,南北宽约百米,东西长约一百五十米,相当于两个标准足球场大小。两侧各有一排“厢房”式的建筑,中央有一个广场,正面有一座大屋则相当于“主殿”。 这些建筑都是用块石砌的,和他们刚进来时见到的那片石屋差不多,但工艺上要更加考究。丁老师仰头叹道:“不容易呀,终于有楼房了!” 视线穿过“主殿”已坍塌的屋顶,可以看见后面的一栋建筑至少有好几楼层高,也是用石头砌的,屋顶也坍塌了。其实刚进入城市时,两人就注意到城市中央的这栋高楼,视线穿过那些刺喉木的树冠,正好能看到其最高层。 这一路所见,不论是什么建筑都是单层平房,连最简单的二层楼都没有发现,它也许是整个秘境里唯一的楼房了,显得很是突兀。 两人巡视了一番前院的“厢房”与“主殿”,又发现了各种陈设器皿,其中最值得注意的是各种角骨、彩陶、金器。这些器物的品质,是迄今为止在这个秘境中所见最好的,这也能证明此地应该就相当于“王宫”。 然后两人绕过正殿,丁奇突然苦笑道:“原来不是楼,只是台。” 东国语中亭、台、楼、阁各有不同的讲究,所谓楼就是多层建筑,至少也得有两层。所谓台是指在平地上垒砌起一个高台,然后在高台上修建建筑。看着很高,实际建筑本身并没那么多层。 本以为“主殿”后面有座高楼呢,结果是在空地中央垒起了一个占地很大的高台,应该是用夯土堆就、外面砌上了石块,正中间有台阶,而高台之上仍是平房。可以想象,当年所谓的神国“国主”应该经常在这高台上眺望他的国度吧。 华真行也摇头道:“为什么就不会盖一栋楼呢?也不是多复杂的事情。” 丁奇饶有兴致地问道:“几位老前辈就没有教过你其中的道理吗?” 华真行仍然在叹气:“当然教过,我只是感到惋惜而已。就像我曾经问过,为什么不打一口井呢?也不是多复杂的事情!但没人打井就是没人打井,不仅是不会,而是连这种意识都没有。” 丁奇:“你说的对!很多我们习以为常的,认为理所当然的,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东西,其实在它没有出现之前是一点都不简单。这里绝大部分人还是筑土为墙,甚至就以木板草帘为墙,能住石头房子就是贵族了,意识中就没有出现过楼房这个概念。” 华真行:“我突然觉得这里很没意思,而且挺瘆人的。” 丁奇:“我看你的胆子没这么小啊,今天一挥手就杀了几个挺凶的家伙。” 华真行:“我不怕坏人,但这个世界给人的感觉充满绝望,连威胁在哪里都看不到。” 丁奇:“别着急,路才走了一半,我们再看看。” 他们的脚程其实非常快,从门户到这座城市差不多有二十公里,道路高低起伏,沿途还要查看各种遗留的痕迹,结果不到两个小时就到达了城市中央的高台位置。丁奇看似不紧不慢地走,华真行也就很自然地跟上,都没有意识到他们已经明显超过了正常人的步速。 查看那些遗弃的建筑以及器物,都不需要钻进去翻找,华真行运用刚刚掌握的神识,略一扫过基本就知道有什么东西了。经过长期锻炼终于掌握的能力,无意间运用起来感觉已十分自然,或者说自如。 假如按照普通人的节奏,两人一路走到这里并沿途翻找辨认各种器物,恐怕好几天都过去了。 离开城市继续向西,所见原野景物与先前相比并无太大差异。这里有大气循环、山丘河流,花草树木,还有各种小型动物,构成了一个还算完整的生态链。 蜥蜴适应了环境,居然也开始捕食田鼠,好似站在了生态链的最顶端。而大型的田鼠也会成群地攻击幼年的蜥蜴,维持着某种平衡。 尽管见到了这么多仍在活动的事物,可是这个世界给人的感觉仍是一片死寂,仿佛在多年前就已被定格。天黑之前两人到达了秘境的最西端附近,那种凝滞而绝望的感觉变得格外强烈。 丁奇停下脚步指着这一片荒野道:“小华,你看这是什么地方?” 不用丁奇再点拨,华真行已经看出来了,神情凝重地答道:“这是坟地,此地居民历代安葬之地。” 丁奇点头道:“是的,层层叠叠,有的人安葬得很潦草,也有人的墓葬很精美。这里能印证我先前的判断,此地居民大约从五百年前开始定居,二百年前达到最高峰,可是在大约一百年前突然出现大面积死亡,到五十年前基本就灭绝了。” 华真行:“您怎么能看得这么清楚?” 丁奇:“你的神识尚弱,还查探不了太大的范围。” 华真行:“我的意思不是指这个,您是怎么判断出年代的?” 丁奇反问道:“你是怎么用手指尖读出准确气温的?” 华真行瞪大眼睛道:“您怎么知道这些?这是好几天前的事情了,您不是说今天才找到我的吗?” 丁奇:“来之前我和杨老前辈联系上了,他告诉了我你这几天的经历。” 华真行长出一口气道:“果然!” 果然什么?他这趟出门,杨老头果然在后面跟着,说不定还捎上了墨大爷。他们可能是想看热闹,或者是监督,或者是不放心。华真行有种好气又好笑的感觉,同时心中也有一股暖意,家里有这么几个老头子,既让人感觉不省心,同时又很放心。 丁奇却没理会他内心活动,又接着说道:“以足够的见知为参照,又有能力得到足够详细的信息,你就能做出更精准的判断。我去过很多地方,见过很多不同年代的遗迹,熟悉不同年代留下的物性气息,现在你明白了吗?” 华真行赶紧点头道:“我大概明白了!如此说来,我努力努力也可以做到……别处也有这样的秘境吗?” 丁奇背手不知远望着什么:“在东国,我曾特意去过武陵源,寻找古代文人描述的桃花源,还真找到了那样一个地方。” 华真行惊讶道:“我读过那篇古文,课本里就有,你真找到了桃花源?” 丁奇面露憾色:“我也不知道那里是不是,因为已经没有人能告诉我。一片古树桃林,半掩废弃荒村,早已不见一人。与此地差不多,但也有所区别,据我判断,那里的人并没有困守桃花源,而是都迁走了,再也没有回去。” 说话间天色已晚,丁奇决定就在原地休息。这个地方很吓人啊,到了晚间则格外阴森。可是在丁奇面前,华真行也不能显出自己害怕了。 他跑前跑后,采集干草和灌木枯枝燃起了一堆篝火,又采集了一批嫩茎和野果,弄干净之后递过去道:“丁老师,这些都是能吃的,虽然不能当饭,但暂时顶饿也没问题。” 丁奇笑了:“看来你还是个荒野生存的小专家啊!怎么全是素的?” 华真行解释道:“这里不太好打猎,有些活物也不敢乱给您吃。假如加工得不好,可能会有寄生虫、病毒啥的。” 丁奇不知从何处摸出一个炉子,就像变魔术似的,接着又拿出锅、碗、筷子、一碟碟切好的肉、各式新鲜菜肴、蘸料……他笑着说道:“祛阴森之气,没有什么比一顿火锅更合适,你在非索港见过这种火锅吗?” 华真行已经看傻了,下意识地点头道:“见过,还吃过呢,在东国援建项目的工地上……丁老师,您还是个魔术师吗?” 丁奇:“我不是变戏法的,除了当过大学老师,还当过心理医生。不必这么看着我,你家杨老前辈自然也有这等本事,只是你想学会的话,恐怕还差得很远。” 他们在秘境中吃火锅,秘境之外神隐之门附近的乱石堆间,三个老头也在嘀咕着什么。柯孟朝问道:“我们现在什么情况都不清楚,你们两个就不担心吗?” 杨特红:“有小丁老师在,就放心吧。” 柯孟朝:“我担心的就是那个小丁老师!” 墨尚同:“小丁老师有什么好担心的?” 柯孟朝:“我担心小华会不会被他拐走了!丁老师显弄本事,小华还是个孩子,那还不被他唬得一愣一愣的?” 他这么一说,杨特红不禁也露出了担忧之色,但仍嘴硬道:“不会的,小华眼皮子没这么浅!” 柯孟朝:“我说你们啊,给小华发布的‘系统任务’就有问题,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奖励秘境一座,那不就送上门配合这位小丁老师吗?” 杨特红嚷嚷道:“正好小丁老师要来考察神之国度,我就顺便给安排上了,也让小华长长见识、开开眼界。小孟你是多虑了,小华是我养大的,我最了解他,哪有那么容易被人拐走?就这么一个破秘境,小华才不稀罕呢!” 柯孟朝:“所以我说你的安排有问题嘛,假如总这么干,那么小华是为了系统的奖励行事,还是为了自己的愿望努力呢?” 杨老头摆手道:“行行行,算你说得有那么一丁点道理,以后注意就是了。” 墨尚同又开口道:“让小华多增长见识也没什么不好,假如能学会小丁老师的本事,那也不是坏事。小华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本事更大不是更方便吗?” 杨老头:“我们的本事他还没学会多少呢,丁老师再高,能有我们高吗?” 柯孟朝:“假如不是比个头的话,那还是我们高吧。” 037、被拒收的奖励 秘境中的两人吃完火锅休息一夜,在这种环境下华真行没有修炼养元术的静功,到了凌晨时分则起身认认真真做了三套完整的动功。丁奇饶有兴致地看着他练功,然后问他在练什么?华真行并未隐瞒,向他详细介绍了一番养元术,甚至还讲了那个梦中的内容。 早上两人继续前行,穿过墓葬地带很快到达了这个世界的尽头。世界本身仿佛没有尽头,远方被朦胧的雾气笼罩看不真切,不论脚下走多远却好像还在原地,再回头一看,真的还在原地!这个秘境有无形的边界,到了这里就走不出去了。。 丁奇故意没有提醒他,只是站在那里看着,华真行走了半天觉得不对才回头,然后发现了这个无法解释的现象,惊讶道:“这是怎么回事?” 丁奇笑道:“你的适应能力很强啊,居然没吓晕过去?” 华真行:“这就晕掉的话,那我早就晕了不知多少次了!”从小在非索港长大的他适应能力的确很强,而且最近有了“系统”之后,对各种神奇事物的“阙值”已经提高了不少。在他的意识中,这个世界仿佛一切皆有可能,那就先见识了再说。 丁奇缓缓道:“你这种心态很好,好奇但不是懵逼,就算不懂也不理解的东西,也不认为它不可能。从重力、磁场、大气成分和压强来看,此地应该还是这个星球的环境。但我说不清这里是什么地方,尤其是跟你还说不清,所以只能带你来见证一番……” 这天他们还在秘境的最北端附近发现了金矿开采与冶炼的场所,已废弃了至少上百年。当地人曾就地采掘矿石,用最古老的方法提炼黄金。这一带是个范围不小的黄金富矿,丁奇用棍子敲开了几块岩石,便发现了鸽子蛋大小的天然金块,纯度很高。 就秘境中所见,此地居民最珍视的器物应该是角器与骨器,其次是精美的彩陶,然后是普通陶器与黄金器皿,最普通的则是木器与石器。金器加工其实要比陶器困难得多,居然沦落到与普通陶器一样的地位。 大概是因为缺乏高效燃料的以及工艺手段落后,陶器很珍贵,而且陶器易损毁,金器不朽则可以保存很长时间,所以历史上存留量很大,在这个世界中金器后来也就变得和普通陶器差不多了。 下午的时候,两人又回到最初进来的门户前,丁奇指着祭坛后方的岩壁道:“现在我们可以解读这些壁画了,它记载了一个部族的历史,而这个部族并没有文字……” 这里有五面巨幅壁画,都是用黄金镶嵌入山岩拼成图案,当中那幅就是外界神隐之门的景像,而左右各有两幅。左侧的第一幅,是很多人跪拜在神隐之门前方,好像在搞什么祭祀活动。左侧第二幅,则是有人高举着短杖一样的东西,带领一支队伍进入了神隐之门。 右侧第一幅,则是昨日所见那座城市的轮廓,城市中央有一座醒目的高台。右侧第二幅,显示的则是这座祭坛,有人站在祭坛上高举着什么东西,其余人在下方跪拜。 据这两天所见再按图分析,神隐之门应该是古时生活在外界的一支部族所崇拜的天然图腾,而开启秘境的方法应该只有祭司掌握。大约五百年前,不知因为什么,这个部族全部迁入了秘境。 大约三百年前,秘境中的城市已具规模,还修建了“王宫”中的高台。大约二百年前,他们在此地修建祭坛并留下了这五幅壁画。附近山坡上的那片石头建筑,可能就是祭司群体及其仆从的居所。 此时这个部族已发展到巅峰,逐渐开始衰落。到了大约一百年前,此地人口突然大幅锐减,直至五十年前完全灭绝。 听完了丁奇的解读,华真行似自言自语道:“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丁奇:“我也不太清楚。这里有相对独立的环境,也有大气和水循环,可能与外界也存在某种形式的物质交换,能保持相对的平衡。但这些人就是被封闭在这个世界中,虽然不受外界的干扰,可他们内部也会出问题。 可能是内部战争,也可能是一场瘟疫,总之导致了人口锐减,很多知识以及技艺失传,环境也可能恶化了,从原先的平衡走向另一种平衡,使他们不再适应。 人口锐减、文明衰落,生存能力便更弱,基因多样性也缺失,最终灭绝。所以说一个部族、一个国度、一个文明,在历史中未必一定会进步,也可能走向消亡。” 华真行:“那他们就不能离开这里吗,或者后人已经离开了?” 丁奇摇头叹息道:“他们并没有离开,因为已经无法离开。” 华真行:“既然能进来,为什么出不去呢?” 丁奇:“据我推测,两百年前修建这座祭坛的时候,已经没人知道该怎么出去了。此地居民更没有见过外面的世界,只把它当成一种传说。” 说着话他又一指跪伏在祭坛上的那具骸骨道,“他应该就是此地最后一人,手中拿的就是开启门户的钥匙,可惜他已经不会用了。他想出去,只能跪伏在这里祈求神灵……” 华真行:“明明有钥匙,怎么就不会用呢?” 丁奇弯腰把那支角质短杖从骸骨手中的抽了出来,轻轻吹了一口气,浮尘污渍尽去,递给华真行道:“你拿去,看看能不能把门打开!” 华真行接过短杖比划了半天也不得要领,他试着以神识查探又觉得此物深不可测,仿佛包含着无法解读的信息,最终无奈地摇头道:“我也不会用这个东西……咦,不对呀,您进来的时候也没有拿到它。” 丁奇淡淡一笑:“这是我的独门绝技,等于拥有了万能钥匙。当然了,假如拥有了此秘境专属的控界之宝,则出入更加方便、还能掌控这个世界,你想不想学?” 华真行熟悉这种表情,每次杨老头想逗他学什么东西的时候,经常露出这样的笑容。华真行点头道:“想学!你能教我吗?” 丁奇:“想学会这门本事可不容易!但有朝一日待你修行有成,手持此控界之宝,甚至可以成为这个世界的主宰。” 华真行也笑了:“这个世界有什么好主宰的?我只是对您的本事感兴趣而已,请问有什么讲究、需要修炼多长时间?” 丁奇的语气高深莫测:“这可说不准,既要看你的资质,也要看你是否心无旁骛,有可能一辈子都入不了门,有可能不到十年即可大成……总之要常年居此秘境中、借助控界之宝感悟这方天地。这样吧,这座秘境就送给你了,控界之宝也是你的了!” 华真行赶紧将那角杖递了回去,连连摆手道:“我只是跟进来增长见识,怎能将此地据为己有?” 丁奇又笑道:“我只是来考察的,这地方又带不走。既然今日如此投缘,就算我送给你的礼物吧,你把它视为一种奖励也行。” 原来系统所谓的奖励,最终是以这种方式给他。华真行承认心中也有点小纠结,但还是摇头道:“我不要。” 丁奇有些意外看着他,追问道:“你是不能要,还是不想要,或者是不敢要?” 华真行:“丁老师,你我非亲非故,还是第一次见面,你就把这么一座秘境给我,我确实不能收啊!” 丁奇循循善诱道:“此地已无主,你或许可以成为神国之主。” 华真行:“什么神国,这里只是一座坟墓!” 丁奇:“这样一座秘境,就这么白白的扔在这里,不是很浪费吗?” 华真行:“你没看见外面吗,花几万米金就能买到老大一片无主荒野,还可以好好开发利用……要说浪费,这么多黄金确实有点浪费,假如拿出去还可以做很多事情……” 丁奇打断他道:“你既然不喜欢这里,那我们先出去再说吧。” 华真行指着祭坛上那具骸骨道:“能不能把他也带出去?此人临终前就想离开,把他带到外面安葬,总好过曝尸于此。我们拿了他手里的东西,总得帮他做点事情,对于死者而言莫过于完成他生前的心愿。” 丁奇看着手中的角杖道:“好孩子,你的想法不错,但是不能。” 华真行:“为什么不能?” 丁奇解释道:“这根短杖,不仅是开启门户的钥匙,也是控制这个世界的枢纽,我称之为控界之宝。宝物虽好,假如落到普通人手里,也只是一件普通的工艺品而已。 假如你学了我的独门秘法,又掌握了控界之宝,修炼小成之后,则可开启门户出入,还能把外面的东西带进来。可是想把里面的原有之物带出去,非得有大成境界不可。” 华真行:“什么是小成,什么是大成?” 丁奇思忖着说道:“就拿你修炼的养元术类比吧,突破三级之上,便算是小成;突破六级之上,按你的说法,成为高级养元术大师,则是大成。” 大成之后,你拿着控界之宝就可以掌控这个世界,届时假如你不愿意,连我都进不来。可就算如此,你想把此地原有之物带出去,也须付出代价。” 华真行:“什么代价?” 丁奇:“你听说过次元壁吗?” 华真行微微一怔:“听说过,小说和漫画里看见的。” 丁奇:“你就把这道门户看成一种次元壁吧,打破次元壁哪有那么简单?这里是一个世界,有它自己的意志,就是所有事物的规则。无论你从这里带走什么,都相当于割裂了这个世界的一部分,那么你本人也要承受割裂神魂之伤。 这个人如果还活着,我可以打开门户让他自己走出去。可是他已经死了,就算我有本事把他带出去,也要承受割裂神魂之伤,假如总是这么干,我迟早会变白痴的。我这次只是来考察的,并没有打算对这个世界做什么。” 华真行这才明白,秘境里的东西没有大本事是拿不出去的,就算能拿出去也得付出极大的代价,他叹了口气道:“那些黄金……” 丁奇的笑容似是有些不怀好意,就像在引诱小孩子犯错误:“假如你学会了我的独门秘法,又能将之修炼大成,自然可以把这里的黄金搬出去。无非是受些神魂之伤,假如伤得不重,尚可调养恢复,那样岂不是两全其美?” 华真行:“花那么大的代价、练成那么大的本事,只为受这罪吗?有这工夫,还不如在外面找个地方开金矿。” 丁奇:“那你不妨反过来想,何必把东西拿出去呢,到时候整个世界都是你的,你甚至能在这里呼风唤雨,岂不快哉?” 华真行:“我没想关起门来称王称霸,何况是在一座坟墓里。” 丁奇:“这么说就没意思了,我们先出去吧。”明明是华真行不喜欢这里的气氛,不知为何,丁奇此刻却总想催促他出去。 华真行摆了摆手,又指着那具骸骨道:“既然不好把他带出去,就把他安葬在这里吧。” 丁奇倒没有阻止,还主动伸手帮忙,两人将这具骸骨移到了那片山坡下,挖了个坑将其安葬,又用块石垒了一座坟茔,这才转身离开了传说中的神之国度。 再度开启门户时,华真行一直仔细看着丁奇的动作,只见他拿着角杖向前一点,祭坛正中的那面山壁忽然就消失了,面前是一条两块巨岩间的通道,放眼望去就是外面的世界。 走出门户再回头,仍然是现实中的山野,方才的秘境已消失不见。丁奇又笑着问道:“神奇不?” 华真行:“神奇,太神奇了!” 丁奇却眯起了眼睛:“看你的反应,好像还记得刚才的事情?” 华真行纳闷道:“当然记得了,刚才我们一起把那具遗骸安葬了。” 丁奇诧异道:“从昨天晚上吃完火锅,到现在发生的事情,你一直都记得吗?” 华真行:“当然都记得啊,我们今天又在秘境转了一圈。” 丁奇:“那我方才在门户前问你的那些话,你仍然记得很清楚?” 华真行不解道:“丁老师,您怎么了,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丁奇苦笑道:“有些事情我没有告诉你,打算等你出来之后再说的,不料差点闹了个乌龙。” 038、志不在此 丁奇做了一番解释,华真行才明白刚才闹了什么乌龙。原来这秘境另有讲究,普通人进入秘境再出来,并不会保留记忆。昨天进入秘境后直至晚间吃火锅时,丁奇都以他的独门手段护住了华真行的意识。 也就是说,华真行应该能保留从昨天进入秘境一直到晚上吃火锅时的记忆,但是后来丁奇并没有再这么做。所以从“理论”上讲,今天在秘境里发生的一切,华真行出来后是不会知道的,就像记忆中的时间莫名少了大半天。 可是华真行偏偏记得,而且记得很清楚,这就让丁奇有点尴尬了。华真行很不解地问道:“普通人记不住在里面发生的事情,那什么样的人才能保留记忆呢?” 丁奇:“元神清明之人。我观你虽神识初成,但昨天轻易就能让我欺近身后却毫无察觉,所以认为你还差点火候,没想到你已有此境界。” 华真行:“我昨天那是刚刚干掉了金大头,自以为麻烦都解决了,有些忘乎所以。您说的元神清明,我能明白是什么意思,应该就是昨天进入秘境后找到的感觉……” 说到这里华真行突然反应过来,方才离开秘境前丁奇问他的那些话,好像是一种试探。反正华真行也记不住,无论试探出什么结果都只有丁奇自己知道,出门后也免得尴尬。 这些高人,一个个都这么鬼精鬼精的!华真行仔细回想,还好自己的言行并没有什么出格之处,说的都是自己想说也该说的话。 “普通人除了不能保留记忆,出入秘境还有别的讲究吗?”华真行还有些不放心地追问道。 丁奇:“像这样的秘境,与外界隔绝已久,微生物环境也会有所区别。假如贸然出入,说不定会染上莫名之疫病,甚至无药可医,可以将之视为一种很严重的水土不服。当然了,你已不必担心这个。” 华真行心有余悸道:“原来如此!” 丁奇:“既然你已经知道了这些,而且还记得方才的事情。那么你再想想,假如拜如我的门下,将我的独门秘法修炼大成,此秘境便可是你一人独享之世界,谁也没法跟你争是不是?” 华真行:“一人独享之世界?那还不如蒙上被子睡大觉,梦里什么都有!” 丁奇:“那可不一样,梦是假的,这个世界是真的!” 华真行:“丁老师,我非常愿意叫您老师!我对您的独门秘法很感兴趣,也非常感谢您。您若愿意教我,我也很想学,但秘法不仅是知识,学和练也是两回事。 按照您的说法,假如要花十年时间就在秘境中潜心修炼、最终成为那里的主宰,我看还是算了。至少现在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不可能把时间和精力都用在这里。 我自己还有养元术要修炼呢,不知何时才能成为高级养元术大师,假如到了那一天,我倒真应该好好研究您的独门秘法……但我并不是想要那样一个世界。” 丁奇并无失望之意,反而笑道:“这样的秘境,我称之为方外,我的独门所创、所传便自称方外秘法。而我看你志不在方外、就在这人间……” 说到这里忽然语气一顿,很生硬地转折道,“对了,那里面的黄金不好拿出来,你曾说过费那工夫还不如在外面开个金矿,找到地方了吗?” 华真行:“我只是打个比方,但黑荒大陆上确实有不少金矿。” 丁奇手指远方的山坡道:“你看这外面的地形地势,和秘境中所见是不是有点像啊?” “是有点像!”说到这里华真行脑海中灵光一闪,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不禁脱口而出道,“我们在秘境里发现了一座金矿,那么外面同样的方位……” 丁奇接过话头道:“会不会也有一座金矿呢?是真是假,不妨过去看看。我对这里不熟,你来带路如何,还记不记得方位啊?” 华真行:“我当然记得,用脚量都能量出来,往西北方向走,不到三十公里吧。” 丁奇:“那还等什么?我们出发吧!天黑之前赶到,看看能否有所发现。” 外界的地形和秘境中所见有点像,但也只有一个大概的轮廓可以参照,而华真行是按照记忆中的方位行走,基本上是沿着山脉的半腰。这一路走得非常快,华真行的速度几乎毫无保留,反正丁奇也能跟得上。 在太阳将要落山之时,他们到达了目的地。华真行也不敢肯定自己是否找对了地方,秘境中所见是碎石遍地的小山丘,而这里则是高耸的山体与大片岩崖。 华真行来回转了几圈道:“我没有发现金矿,不论是岩层中还是这里的碎石,都没有金块,连金沙好像都没有。要不然就是矿脉埋藏的比较深,我根本感应不到。”华真行已学会动用神识,但他以神识感应岩层,深入的距离也不过数寸而已。 丁奇:“神识虽玄妙,但不能凡事皆依赖,总有不可及之处。我们可以用笨办法,凿进去看看,这样最简单也最有效。你且退后!” 丁奇选了一个合适的地方,手持长棍向凿子一样插进了岩石,看得华真行目瞪口呆。这根棍子是他亲手砍的,然后削尖了一头用火烤硬,质地还算坚韧,但绝不可能像插豆腐般插入岩石! 不是棍子厉害,那么厉害地只能是丁老师这个人!棍身带着奇异的震颤,将周围的岩石纷纷震碎,居然硬生生的在山壁上划开了一道“门”。如果说开启秘境门户是神奇的秘法,那么此刻他施展的就是实打实的硬核功夫啊,宛如一台人形挖掘机。 丁老师在山体里硬生生凿出了一条隧道,破开土石激射飞出,人居然就这么缓缓走了进去。华真行躲到了侧面,神识也跟着丁老师的脚步向山体内延伸。 远处的柯孟朝咂嘴道:“这小丁老师真卖力气啊!” 墨尚同点头道:“有把子力气!” 杨特红却眯着眼睛:“这里有金矿吗?我在这儿住了这么多年,可从来都没有发现!” 墨尚同:“这是非常古老的原始地层,假如矿脉在其深处,不做勘探确实发现不了。” 丁奇在山岩上开凿出了一条隧道,普通的房门大小,掘进的速度并不快,但已经相当惊人了,差不多二十分钟过去了,已经凿了两米多深,始终保持着稳定的节奏,碎石不断飞射出来。 眼见已经挖了这么深,可是岩层中并没有发现金矿的痕迹,连最细小的碎金粒都没有,丁奇此刻有点骑虎难下的感觉,只有硬着头皮继续开凿。 外面的华真行也在暗自琢磨——这里真有金矿吗?恍然间突然又想起了那个梦,回忆起了梦中更多的内容。与系统无关也与那几个老头动的手脚无关,纯粹就是他自己的脑补。梦中的非索港,其西方确实有一座大型金矿,好像就在这个位置。 梦中这里是一座大规模的现代化金矿,安全、高效、环保,运用了程控爆破技术,还有各种最先进的大型矿山机械,效率可比丁老师此刻拿棍子挖洞高太多了。 不是说丁老师的本事不大,这就是现代工业文明的优势啊!他的本事大得已经超出想象了,可是快半个小时了也才打了可容一人通过、三米来深的矿道,相比大规模工业化的生产要求,这又能顶什么事呢? 况且像丁老师这样的高手,在世上如凤毛麟角,这样的本事用来开矿也太浪费了。绝世高手可不是人形挖掘机,这样的事情还是交给爆破技术与矿山机械去做,丁老师只管修身养性、发掘秘境、方外逍遥便好…… “小华,你又在这儿发什么愣?”就在华真行浮想联翩之际,丁奇已经停止了掘进,提着长棍走了出来。 华真行心里是怎么想的,口中就下意识说了出来:“丁老师,您这样的人才,这么大的本事,用来挖矿坑实在太浪费了!开采金矿,也不能用这种方式。” 丁奇被他逗乐了,笑道:“你琢磨啥呢?我只是带你来找找这里有没有金矿。” 华真行:“找到了吗?” 丁奇:“我先歇口气。” 华真行:“那您先歇着,我去打个猎,回头给您做晚饭。” 他很快就打猎归来,今天的猎物还是一头雄跳羚。在旱季的末期,这一带的山脚下就是跳羚的栖息地。他在附近的水源将礼物洗剥收拾干净,回来的时候丁奇已结束了休息,又在那里打洞,隧道差不多进入岩层快五米深了。 远处的杨特红嘀咕道:“小丁老师累够呛啊,这是自己将了自己一军,假如今天找不到金矿,那就尴尬了……小华又开始烤肉了,你说我从小教的手艺,为什么就那么好?” 华真行也不干等,点燃篝火烧将干净的石头烧烫,然后在石头上一条条炙烤切薄的肉片,并细致的撒上调料。许是被烤肉的香气吸引,丁奇终于停止了采掘,提棍走出来道:“哟,石板烤肉啊?闻着就有食欲!” 华真行抬头道:“丁老师辛苦了!请问您找着金矿了吗?找不着也没关系,先歇着,吃肉吃肉……” 丁奇暗自调匀神气,仍是一副气定神闲、风轻云淡的样子,但是衣服和头发上已经沾了不少浮灰,左手倒背长棍,右手伸开道:“你看这是什么?” 他的手心里赫然有三粒天然金块,也就是俗称的狗头金,形状很不规则,最大的那块有樱桃那么大,最小的和绿豆差不多。华真行一跃而起,蹦过火堆道:“找到了?” 丁奇微微颔首道:“山岩深处确实有一条矿脉,我运气还不错,可能是找到了矿脉延伸的尖端地带,整个矿脉应该埋藏得非常深。” 华真行:“我也去找找……您帮忙看着点肉,别烤焦了。”他从背包里翻出枪管上好刺刀,一只手也戴上了钢制指虎,兴冲冲地跑进了丁奇凿开的那条隧道中,时间不大又兴高采烈地跑了出来,手中多了一枚烟头状的天然金块。 丁奇笑得很开心,吃晚饭时感觉这顿烤肉的滋味格外鲜美,华真行当然更高兴。远处的杨老头却皱眉道:“他们居然真的找到了金矿!假如是一座大型金矿,对小华、对这个地方,可不是什么好事啊。” 柯夫子也面有忧色:“是啊,会把这个地方给毁掉,还不知要填进去多少条人命!” 墨尚同:“眼下绝不是什么好事,但将来并不是坏事。得提醒这孩子一声,也要和小丁老师打好招呼。” 柯孟朝:“我们现在就过去吗?” 杨特红:“不着急,看看小丁老师还想干什么?” 039、夫子之学 仍是在野外用餐,只是火锅换成了烧烤,但华真行的感觉却比昨夜在秘境中要舒服多了。昨夜那种总是提心吊胆、却不知道在害怕什么的体验,实在太糟心了。华真行今天猎的仍是一头成年公羚,肉足够他们俩吃的,还剩下不少呢。 华真行将剩下的肉也细心烤好,都收进了背包。吃饱喝足之后丁奇却没休息,又拎着长棍起身道:“在我来之前,风先生跟我打了个赌。他说你不会愿意把时间和精力都用在那个方外世界里。” 华真行:“哦,风先生还说什么了?” 丁奇:“你是那三个老家伙的传人,又不是那三个老家伙的传人,所以才是那三个老家伙的传人。” 华真行:“听着有点绕啊,您是在念经吗?” 丁奇又被逗笑了:“这话不是我说的,倒真像是在念佛经。” 华真行:“您学问大,给我解释解释呗。” 丁奇:“就说那位柯孟朝前辈吧,他一直在教你什么道理,你用几句话总结试试。” 华真行沉吟道:“他教我做个好人,还讲了为什么要做个好人、怎样做个好人、好人的标准是什么。” 丁奇感慨道:“夫子之学,任何一个时代都很珍贵、都不过时、都很实用。它是一贴好药,却难治那些绝症。我问你,非索港有那么多帮派势力,黑帮中有好人吗?” 华真行一时没有答上来,丁奇却自问自答道:“或许有吧,有人或许还有良心,也有不错的个人修养,但这解决不了根本问题,反而会平添内心冲突,使其感到痛苦和焦虑。 真正的解决办法,是建立另一种秩序,一种不需要也不允许黑帮存在的秩序。但是话又说回来,不论在哪一种秩序下,修养与共识同样重要,否则秩序何来?” 华真行:“您说的好有道理,我就是这么想的!” 丁奇:“所以说你既是柯夫子的传人,也不是柯夫子的传人,才是真正的传人。 华真行:“其实柯夫子也知道。” 丁奇:“见证了这么多,柯老前辈当然早已明白……再说说杨老前辈,你就是他养大的,对吧?他可不像你这么爱管闲事,秘境中的那些黄金,假如有稳妥的办法,其实你很想拿出来,是不是?” 华真行:“我这可不是贪财,假如拿出来能做不少事情呢。” 丁奇似是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又说道:“风先生还跟我打了个赌。” 华真行:“什么赌?” 丁奇:“他说我拐不走你。” 华真行:“你也没想拐我走啊……”说话时莫名又想起了罗柴德,罗柴德曾经是真的想把他带到米国去,但说‘拐’却有点不合适,人家明显也是出于善意。 丁奇:“既然来了一趟,总得教你点东西,我就教你一套棍法吧。我看你的身手很不错,应该很容易就能学会。” 华真行果然大感兴趣道:“什么棍法?” 丁奇:“这套棍法的名字很霸气,叫‘击天镇地灵犀棍法’,当然也有更简单的称呼,就叫‘五式棍击术’,我给你演示一番。” 华真行的功夫是从小和杨老头学的,而杨老头的棍法那已是出神入化,丁奇此刻还要杨门弄棍?但华真行学得仍然很认真,全神贯注地观看丁奇的演示和讲解。 这套棍法不是套路,就是五式技击法,所以演示起来不止一遍,丁齐反复讲各种发力与运用技巧,看似很简单的五式,足足用了一个多小时才基本讲完。华真行能看出来,这位丁老师肯定不是自幼习武之人,很多动作都没做到位。 假如让他拎根棍子跟丁奇动手,那是万万打不过的,没看丁老师刚才在山岩中凿开了那么长一条隧道吗?但是论棍法本身,丁奇可能真练得没他好。但华真行仍然听得连连点头,这五式棍击术的核心他倒是明白了。 点、拨、崩、砸、扫五式,以“棍击”为名,实际上刀枪剑戟乃至一块板砖都可以信手抄来。等丁奇演示与讲解完毕,华真行赶紧道:“丁老师,您今天是不是累着了?赶紧坐下来歇歇,喝口水!” 丁奇笑着摇了摇头:“我知道我的功架不专业,但这五式棍击术的精髓不在于此。它的技巧能用于各种家伙,哪怕一根筷子、一串钥匙、一支牙签,在特定的场合都能解决问题……假如能拍一块板砖,就不必用铁砂掌,你领会其意就好。” 华真行点头道:“我明白,君子善假于物嘛!其实我还是更喜欢用枪,手雷也行,没枪的时候,能抄着什么家伙就用什么家伙。” 丁奇:“你还明白什么了?” 华真行:“开矿还是要靠挖掘机,不能指望您这样的高人在岩层里打洞,你这等本事也不是用来干这个的。” 丁奇:“你这孩子还真逗!这根长棍在我手里拿了这么长时间,此刻也算不凡了,就留给你做个纪念吧。还有这支角杖也留给你了,不要推辞,反正我也没想带走。 开启与掌控那秘境的方法,就在这角杖之中,总有一天你能解读。你小小年纪就知道自己真正想要什么,还能做出选择,很不错!但长大之后,或许就全都想要了。” 华真行没有再推辞,接过角杖便收进背包里,然后从背包里掏出一堆东西道:“丁老师,我也没有什么别的东西感谢您,这五万米金就算一点心意,请您收下吧!” 华真行虽是杨老头养大的,但他平日接触的人更多还是非索港当地居民,所以并不认为直接给钱是什么失礼的行为,这就是当地最好的、最直接的感谢方式。 他本可以不拿出这么多的,比如给自己留个两、三万,可是以丁奇的本事,当然不用看就知道他的背包里有多少钱,所以就不必那么夹生了,全拿出来才显诚意。丁老师的指点价值应该远远不止五万米金,而华真行只能有多少给多少。 几天前在梅里机场罗柴德送的这笔钱,他转眼就打算一分不剩全部送人。 这回轮到丁奇有点懵了,看了他半天才突然笑出了声,伸手拿起一叠道:“多谢好意,我就收下这一万米金吧,足够我来这一趟的各种费用了。听你刚才说,几万米金在这里就能买下好大一片荒野,剩下的你就留着圈地吧……假如还不够用,这里还有金矿呢!” “此地有金矿的消息,还请丁老师暂时保密,假如泄露出去会有大患,不仅下游一带将原野尽毁、不适人居,还不知有多少人会因此送命。”远处突然传来杨老头的声音,转身望去,杨特红、墨尚同、柯孟朝都从夜色中现身走了过来。 …… 黑荒大陆上有世界上最大的金矿,还有无数小型金矿。几里国境内也有不少地方能够开采到黄金,但矿藏规模大多都很小、资源分散,没有大规模开采的价值。每到雨季,就有不少人在蕴含金矿的河床中淘金。 最简单的工艺就是筛淘沉淀,在冲淘过程中通过重力作用使砂石分层,黄金颗粒会沉到最底,然后收集起来加热熔化去除杂质,就会得到粗炼的金块。采金规模稍微大一点,就不仅要有水了,还要用到大量的水银。 其基本原理是利用密度使金粒沉入汞液中,然后形成金汞化合物,再加热金汞化合物回收汞,得到纯度很高的黄金。生产过程中不仅会产生剧毒的汞蒸汽,假如排放环节稍不注意,还会向周围的环境中排放大量的有毒物质。 这会使那一大片地方的土壤包括植被都含有超剂量的汞,人和动物无论是接触还是食用都会产生汞中毒。汞中毒的后果非常严重,可以导致各种慢性病甚至死亡。汞还会在身体中缓慢的积累,不知不觉便沉疴已深,使人丧失劳动能力、导致婴儿畸形…… 现代化大规模工业炼金也会用到汞,但有严格的环保回收工艺。就算是这样,各种污染事件依然时有发生,更何况是几里国非索港这种地方。当地以水银炼金基本上是开放式的,污染根本没人管也不可能控制住。 那些在淘金工地上的劳力几乎都有慢性汞中毒,每年都会有很多人因此死亡,在被汞污染的地带,还有不少婴儿先天畸形或患慢性疾病。当然了,现代化制金也可以采用无汞工艺,它对生产管理和工艺能力的要求更高,在这个地方就不要想了。 丁奇和华真行发现金矿的地方,在非索港的西北方向山坡半腰,下方就大草原。这个地方没有河流,假如需要大规模用水,只能从更高处的非索河上游引水,或者将矿石运到下方有水源的地方。 开采规模越大,汞的污染量就越大,需要注意这里特殊的地理位置,雨季的时候,水流会把污染物带到下面很远的地方,甚至漫过整个草原、在各个低洼水泊中沉降。假如这个金矿足够大,那么污染的范围也会足够广。 有毒化合物会通过水和土壤进入植物,然后通过食物链再进入动物和人体内缓慢堆积。而且汞污染一旦形成,想清除就非常困难,会把这一大片地方都给毁掉。 麻烦还不止于此,假如真在这里发现了一个大型金矿,会引起各方势力的激烈冲突,流血事件将会不断出现。除此之外,恶劣的开采环境也会导致大量伤亡事故,这些都不需要做假设预测,就是现实中的黑荒大陆每天都在发生的事情。 假如这座金矿在一条河流边,那么它污染的可能只是一条河流,但在这个位置,只要规模足够大,不仅会污染整片荒原,还会带来一系列冲突与灾难。在没有能力保证这座金矿被安全有序的开采之前,最好就不要暴露这个秘密。 这些就是三个老头告诉丁奇和华真行的事情,叮嘱他们一定要保密,假如就是想在这里挖点金子当然无所谓,但不能将消息泄露出去。杨老头最后还特意说道:“丁老师,这金矿是你好不容易发现的,假如你想把这片荒山买下来,我们也可以帮忙。” 丁奇赶紧摆手道:“我今天只是来考察秘境的,然后帮小华找找外面有没有金矿,不过是凿开了一条隧道,发现几粒天然黄金而已。谁也不知道这个矿藏的规模有多大,我对此也不感兴趣,就让小华看着办吧。” 040、现在是他的了 当天夜里众人围着篝火吃完了小华拿出来的烤肉,又热热闹闹地聊了半宿,丁奇天明时分便告辞离去,并没有和他们一起回到非索港。华真行出了这一趟远门,终于被三个老头带回家了,坐的是杨老头的大吉普,他当司机。 在路上小华就有很多事想问,比如杨老头和墨大爷是否一直跟着他、都看到了什么,柯夫子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干嘛也要凑这个热闹?可是后排的杨老头板着脸道:“好好开车,有什么事回去再说!” 大吉普穿过干涸的北索河床,又一次驶进了非索港。刚刚离开一周而已,这座城市还是那副模样,看不到变化仿佛也看不到希望,但罗柴德已经走了、金大头也被干掉了。这里少了一位救死扶伤的医生、隐藏极深的商业间谍,也消失了一个黑帮头目以及他的铁杆手下。 车还没开到杂货铺,华真行的电话就响了。他的手机本已没电,刚在车里充上,低头一看是夏尔的。夏尔此刻给华真行打电话,用的是他自己的号码。华真行刚想接,副驾驶的墨尚同就伸手将电话拿了过去。 “夏尔?我是墨尚同,小华的墨大爷。你明天下午两点整,准时到杂货铺来找我!”说完就挂了,一句多余的废话都没有。 夏尔找华真行当然是为了商量大头帮的事,干掉金大头之后他还没跟华真行联系上呢,他应该已经控制了大头帮,但是下一步该怎么办尚无主张,或者不敢自作主张。华真行在旁边听得清楚,夏尔一听接电话的是墨大爷,语气立刻变得唯唯诺诺。 墨大爷给他约了个时间是明天下午两点,这也算是一种考察吧。当地人严重缺乏时间观念,当然了,很多人连块表都没有。外来业主假如雇佣的当地工人,迟到旷工那是家常便饭,有时候简直都能被气死。 假如夏尔能准点守时,则说明这小子态度还很端正。如今夏尔已经“贵”为大头帮的头,假如明天还是一个人来的,而没带什么手下耍威风,则说明他还没飘。假如夏尔做不到以上这两点,恐怕墨大爷也就看不上他了。 华真行对此心知肚明,但也没打算提醒夏尔,就看夏尔自己的表现了。回到杂货铺之后,墨尚同对看店的伙计道:“大金,这几天辛苦你了,现在你可以走了。” 大金姓雷,也是东国人,八年前来到了非索港,听说还曾经是一位级别不低的官员,来到非索港后做外贸生意,后来被人抢了还差点送了命,然后就加入了草鞋帮。他受过高等教育,很有组织能力,但加入草鞋帮之前,这些能力都没有真正派上过用场。 两个老头跟着华真行出门了,但杂货铺却没关,这几天就是雷大金在帮忙看店。待他走后,华真行正想说话,杨老头又摆手道:“快做午饭去,做好了都端到院子里来。” 这一进门,华真行的身份又从独行少侠切换为小伙计,干起了每天的日常工作,摆弄那九口丹炉紧着冰箱里的材料做了八菜一汤,都端进了后面的院子里。小院中种着两颗枣树还有一棵桔树、一株荔枝。 树荫下摆着石桌石凳,三个老头在石桌旁坐好,看着华真行摆出了一副三堂会审的架势。杨老头率先开口道:“说吧!” 华真行:“说什么呀?您不是一路跟着我吗,什么事应该都知道了吧?” 墨尚同:“那就说我们不知道的,我们边吃边听。” 华真行:“和丁老师去秘境的经过,昨天夜里已经说了。但我确实有一件事想请教你们,你们听说过‘系统’吗……” 关于这个神秘的“欢想国任务系统”,华真行很想请教家中的三位老人家、听听他们的看法。他介绍得非常详细,几乎没有任何保留,从自己修炼养元术的体会开始,讲到系统是从什么时间、用何种方式出现的,又如何在脑海中召唤,颁布了哪些任务…… 他说完之后,三个老头都沉吟不语。过了好半天,杨特红才咳嗽一声道:“据我所知,此事古已有之,你并不是第一个有类似经历的人。” 华真行眼睛都瞪圆了:“啊?难道那些小说写的都是真的?” 杨特红:“也不能说那些都是真的,文艺创作当然包括想象的成分,而且每一个人遇到的具体情况也不一样。比如你刚认识的丁老师吧,他是个非常出色的心理医生,就能通过心理技术给人留下某种暗示,那也可以看成是一种系统嘛!” 华真行:“您的意思是说,这是丁老师捣的鬼?” 杨特红在这里硬掰扯,却差点掰劈叉了,又赶紧摆手道:“不不不,这跟丁老师没关系!我举这个例子,是指系统完全有可能存在,也有很多来源。至于你这个系统,其实就是你自己的愿望,仔细想想,不是吗?” 华真行:“可是系统的奖励又是怎么回事?它怎么知道罗医生会感谢我,却又搞错了,说是三万米金,实际却变成了五万米金。” 墨尚同插话道:“据我分析,你的这个系统,就是一种对未来的展望和预测。既然是预测嘛,就总有不那么准的时候。就我看来,这个系统发布的任务,就是你在现实中希望去解决的问题。对于你来说,就要看自己有没有能力去解决,或者怎样才有能力去解决。” 华真行刚要张嘴追问,杨特红赶紧附和道:“你墨大爷说得对!我教过你的,你就把它当做观察到的现象,先去研究它的规律,知道怎么去运用,然后再去琢磨其原理。 我说这种事情早已有之,并非空口胡言,假如你能将养元术修炼到七级水平,自己就会明白了,现在对你说也说不清。 比如你想对人解释何谓通感、何谓神识、何谓元神出现,没有体会过的人能真正明白吗?那已经是另一个维度的感官!” 华真行刚想问这系统究竟是怎么回事,杨老头已经提前拿话给堵上了,他下意识地答道:“我在那秘境中确实已经体会到何谓元神,感知事物的方式确实和平常不一样。” 墨尚同:“对对对,感知事物的方式不一样,接触与加工事物的方式也会不一样!” 一直没说话的柯孟朝见另外两老头居然把话题给带偏了,似是很不满地哼了一声,放下酒杯道:“这些以后再说,还是讲讲小华的这个系统吧!小华,我想问你一句,系统发布的任务都是你的愿望吗?” 华真行想了想:“都是我想做的,或者说有必要去做的事情。” 迄今为止系统一共给他颁布了六个任务,其中两个是不带序号的,分别是“春容丹研制任务”和“养元术教研任务”,都是他梦想中的事物,也是长期的任务。另外系统还给他颁布了四个带序号的任务,就是现实中他需要解决的问题。 柯孟朝:“那么奖励呢?” 华真行:“奖励是我没想到的。” 柯孟朝:“是不是你想要的?” 华真行眨了眨眼睛:“其实没有那些奖励,我同样会去做那些事情。当然了,有奖励更好!” 柯孟朝:“那你为什么没有要那座秘境?” 华真行解释道:“我不是对传说中的秘境不感兴趣,但是那个地方不是我想要的。我也不是对丁老师的方外秘法不感兴趣,但是现在,我不想把时间精力都花在那样一个秘境中。把自己关在一个大坟墓里很多年,就为了成为那里的主宰,不划算。” 柯夫子说话的时候,杨老头和墨大爷都盯着他,目光就跟两把钢丝刷子似的。听到这里,杨特红眉头微微一皱,插话道:“那么这个奖励,对你而言有没有收获?” 华真行又想了想,然后很肯定的点头道:“有,至少让我意识到自己更想做什么。” 杨特红一拍大腿:“这就对了!” 柯孟朝瞪了杨老头一眼,又看着华真行道:“你这么认为,很好!至于这个系统嘛,你可以把它当成了一种提示问题的工具,实现人生愿望的辅助。 但愿望是你自己的,系统也是属于你的,而非你的人生属于这个系统。你不是为了完成系统任务而生活,更不是为了谋求系统奖励而行事,只要记住这些,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另外两老头仿佛是松了一口气,墨尚同起身道:“我们吃好了,小华你慢慢吃吧,吃完了收拾好再到厅里来,有东西要给你看。” 华真行拿起脚边的一个大信封和四万米金道:“这些东西怎么处理,还有大头帮的事该怎么办?” 丁奇终究只拿了一万米金的“答谢”,华真行这里还剩四万,包括罗柴德送的那座庄园的过户资料,此刻就带在身边呢。杨特红信手接过去道:“这些交给我处理吧,其他的事待会儿一起说。” 华真行吃饭并收拾碗筷的工夫,三个老头在厅里围着一张方桌开小会,不知用什么办法拢住了声音不外传,须知华真行现在的知觉可是很敏锐的。 杨特红捻须道:“我很欣慰,这小子很坦诚,那么重要的秘密都说了!” 柯孟朝:“他那是给你们弄的系统整懵了,有点不知所措……当然了,这也是信任我们。就是神念心印而已,让你们玩出这种花样,等将来小华搞明白了,你们丢不丢人?” 杨特红嘿嘿一乐:“不丢人!假如将来小华自己能整明白,也是好事嘛。” 墨尚同却很突兀地问道:“这小子想干什么呢,假如让他去当几里国的总统怎么样?” 柯孟朝又摇头道:“不会愿意的,他又不是夏尔,丁老师已经试出来了。至于他究竟想干什么,待会儿一问便知。如果他的思路还不明确,我们今天就帮他明确一下。” 杨特红:“我们不是只观察不插手吗?早就退休了啊!” 柯孟朝:“老墨什么时候真正退休过,要不然这里哪来的草鞋帮?” 墨尚同:“我那只是十五年前来到这里,碰见了老杨,一时意动而已。今天这件事,我看就数老杨跳得欢!” 杨特红:“我们并没有插手,这只是小华的理想,我们指点他而已,虽然退休了也可以当顾问嘛。” 柯孟朝又看着杨老头道:“你说小华现在算不算修士,或者说有没有把自己当修士?” 杨特红:“干嘛分得那么清啊?” 墨尚同沉吟道:“小孟是怕他不自知,将来滥用能力惹出祸事。” 杨特红:“该注意什么、不能做什么,我们从小就反复灌输给他了,为人之道就包含修行之忌,再多说也无趣。就让他自己去明白修行的道理,也享受修士的乐趣吧。假如是别人我还不放心,但是小华,他的养元术可是要纳入义务教育向全社会推广的。” 柯孟朝:“不是你的养元术吗?” 杨特红:“现在是他的了!” 041、妥妥高科技 华真行擦干净手从通往厨房的侧门走了进来。这座小楼的格局很有意思,整体呈“凹”字形,正面是平的朝北临街,一楼前面当然就是店铺,后面是一个大厅。 大厅东侧有一间卧室和一间库房,而卧室居然开了三扇门。一扇门朝北连通库房,另一扇门朝西通往客厅,第三扇门也朝西,竟开在院子里。 大厅西侧是厨房。厨房很大呈狭长形,不大也不放不下九口丹炉啊。厨房也有三扇门,一扇门朝西通往外面,华真行那天晚上喝多了就是从那里摸进来的。另外两扇门都朝东,一扇通往客厅,另一扇也开在后院里。 整个一楼,没有对外开的窗户。 楼上有一个小厅和四间屋子,楼梯当然是通往小厅的。平日杨特红和华真行各占两间,一间睡觉,另一间放置各种个人杂物,是书房兼工作室。杨老头在楼上楼下各有一间卧室,平时华真行也不知道他睡哪一间。 更有意思的是,楼上的四间屋的地板都留了一个可以上下的出入口,很隐蔽,平日也用不着。比如华真行的卧室西南角有一片地板可以连着楼下的天花板掀开,露出一个边长八十厘米的正方形口子,可以直接跳进厨房里。 也不知杨老头这是什么趣味,把二层小楼和这个小院设计成这样,倒是特别适合玩躲猫猫,更别提小院底下还有地窖和三条地道了。柯孟朝有时也会住在这里,他来的时候一般睡楼下的卧室。杨老头当然就会住到楼上来,他那间卧室的墙角可通楼下库房。 所以华真行在院子里收拾完东西进厨房,又能从厨房里直接走进大厅。他看见三个老头把一张方桌搬到了屋子中央,上面放了一个和桌面大小差不多的方盘,而方盘里竟是一幅三维立体激光全息投影,妥妥的高科技啊,而墨大爷手中还拿了一个小巧的遥控器。 墨尚同见他进来了,挥手道:“把门都关上,窗帘都拉好,别开灯!” 光线暗下来之后,那全息立体投影就更清晰了,华真行好奇地凑过去道:“咦,这是什么?” 墨尚同的声音很严肃:“自己看!” 华真行:“这是地图,不对,是立体沙盘……显示的是从非索港往北到梅里国境内这片地方。嗯,这里有数字,三百乘三百公里范围,我上周刚走过一半的路程。” 墨尚同伸手在地图的东南区域划了一条线:“这就是你护送罗柴德走的路线。” 咦?激光全息投影还可以触摸操作吗,随着墨大爷的指尖划过,沙盘上就留下了一条红色的细线。然后墨大爷摁了一下遥控器,那条红线就消失了,他又把手伸到方盘表面做了挪动和向外扩张的动作。 只见影像显示的场景在放大,并逐渐向东南角移动,标示区域变成五十乘五十公里大小,正好显示了非索港及其周边以及西部延伸而来的山脉。然后他又摁了一下遥控器,沙盘场景以及局部显示的颜色在不停变化,并以询问的眼光看了华真行一眼。 华真行不等他开口便答道:“这是一年四季的变化场景。” 墨尚同将沙盘变化定格,指着一条蓝色的不规则长带道:“这是什么?” 华真行:“北索河!大雨季之后北索河流量最大的样子,原来有些地方水面这么宽啊,比南边的非索河可宽多了。” 墨尚同:“这只是一个示意!南索河也就是现在的非索河,河道受人工影响已经比较大了。北索河只有天然河道,洪水泛滥的时候就这么漫开,当然很宽了。” 华真行:“您为什么给我看这些?” 墨尚同再一摁遥控器,那立体图景缓缓升高,等于将显示的地形坡度都给放大了,又切换成了旱季完全断流时的场景,在北索港河床坡度最大的区域末段,又出现了三道浅坝,而在上游的山脉谷口处出现了一道大坝。 接着沙盘又开始出现动态变化,还是出一年四季的样子,北索河上游出现了一座水库,汇集的是雨季时从西部山脉高处的来水。而下方河床上的那三道浅坝也看不见了,原野上出现了三片湿地,就像不规则的湖泊群。 在雨季时,湿地的面积扩大形成一大片湖泊,而到了旱季面积会逐渐缩小,但北索河始终没有断流,那三道浅坝也没有露出河面。 更有意思的是在大水库下方的主河段北侧,渐渐又出现了两条支流,而支流的源头蜿蜒向西北,已经超出了沙盘的范围。杨特红又摁在方盘表面五指做收拢动作,显示的区域不断扩大,看见那两条支流上方又各自出现了一道坝以及一座小型水库。 通过对比可以看出来,新出现的这条北索河就算在水量最小的时候,也比那条常年不断流的南索河宽得多。 墨尚同解释道:“这是用超算模拟的场景。” 华真行:“这么神奇?” 墨尚同:“对于超算来说很简单,难的是数据采集和算法模型,有偏差的话预测就不准确。” 柯孟朝:“工程量还可以再大点,不要用浅坝影响航道。” 墨尚同:“你还想留航道呢?” 柯孟朝:“那当然,这条河能连接入海口外的国际码头,航运很重要!” 杨特红摇了摇头:“就几十公里,算了,另一条河流才是需要考虑航道的。” 墨尚同右手摁遥控器,左手在那三道浅坝的位置点了几下:“其实我也想过这个问题,但是工程量稍微大了点,只能算将来的备选方案。” 只见那三道浅坝的位置变成了隆起的土地,河流拐了三个弯绕过了坡度很大的陡峭地带,原先三十多公里长的河道变成了五十多公里长。 华真行:“怎么都是向北弯?” 杨特红:“向南就拐到非索港这边来了,很多地方有人居住,不是你的地盘。” 华真行:“我的地盘?” 柯孟朝:“先看,最后再问。” 杨特红再一摁遥控器,未来的改造场景消失了,沙盘又恢复到现实中随着季节变化的动态图景。墨尚同扭头看着华真行道:“你清楚现在的世界形势吗……算了,我就直接告诉你吧,从今年冬季开始,几里国包括非索港将会有饥荒,很可能会发生骚乱。” 柯孟朝补充道:“全球经济都非常不景气,更重要的是,粮食减产、出口限制已成定局,粮价肯定会上涨。而非索港这里,畜牧业出口正在遭受重创,总之就是大家都没钱、会缩减消费,这里的产品卖到海外越来越难……” 杨特红叹了一口气:“其实今年上半年非索港很多店铺和小作坊都倒闭了。局势恶化难免出现骚乱,而一旦出现骚乱,受到冲击最大的往往是那些华族人。” 墨尚同:“已经受到冲击了,只是这个地方信息不发达,没有那么新闻刷。哪些人既聪明又肯干活,能攒钱蓄资产,还会开铺子做生意,简直就是大好肥羊啊。” 华真行皱眉道:“那该怎么办?” 柯孟朝:“所以我们在问你啊,你想怎么办,又能做什么?假设你现在有一大笔钱,又能调动一大批人的话。” 华真行:“饥荒?那就赶紧组织人种地啊!” 三老头都笑了,墨尚同问道:“种什么?” 华真行:“木薯,在这个地方一年四季都能生长,而且比较抗干旱,雨季结束前都是好时机。到了小雨季就可以收获一批,然后再种一批。” 杨特红:“仅仅有木薯,恐怕营养成分还不够,太单一。” 华真行:“那也要先吃饱肚子再说,还可以种翅豆和热带花生。” 杨特红点首道:“不错,土地十分,七分种木薯、两分种翅豆、一分种花生,可以兼种轮作以养地……哎呀,花生米可以下酒,花生苗、翅豆芽、翅豆藤尖都可以做菜。” “别说啥都想到下酒菜!”柯孟朝瞪了杨特红一眼,又看着华真行道:“方案已经有了,种在哪里呢?” 这显然是一道考题,今天三老头要考他,那么按照这三个老家伙的习惯,提示肯定早就有了,要不然在面前放这么一个高科技沙盘干什么?华真行看着动态的变化的沙盘图景,连连指了好几个地方:“就是这一带?” 墨尚同很满意地赞道:“英雄所见略同!” 接着他一摁遥控器,沿着北索河的两岸出现了一块块用红线圈出来的狭长地带,显然早就标注好了。华真行刚才指出来五片地方,而墨尚同此刻却标出了九片,其中就包括那五片。华真行难免有点得意,墨大爷很少这么夸他,自诩英雄,同时也把他比作英雄了。 这九条地带地势相对较高却很平整,在大雨季不会被淹没也不会形成孤岛,灌溉比较方便,假如事先挖好蓄水的深池,旱季也能有的水源可用。至于更远的荒原中的大片地方,华真行还没有考虑,因为太远了而且此刻的沙盘也没有显示。 杨特红双手扶着桌沿道:“差不多是八万亩,其实都是冲淤沃土,平整土地打好田垄,配窖井沟渠,做好灌溉和排水,哪怕不施肥或者少施肥,以这里的气候和土壤条件,木薯年亩产也可以达到两吨,最理想的耕作状态甚至能达到五吨。” 柯孟朝:“加工得当,配以翅豆和花生,至少可满足十万人的口粮。” 华真行:“可是非索港有五十万人。” 杨特红看着他摇了摇头:“只是补其缺而已,别忘了非索港原先可没有这些粮产,假如多出来这一批便可维持。” 华真行:“八万亩,怎么种啊?这个地方的人干活……” 墨尚同:“平整土地可以上机械,打垄也是。眼下急调农耕机械,可以弄出来二百台,会操作的二百个人也是够的。” 华真行:“一个人负责四千亩?除了平整土地,播种更麻烦。” 杨特红:“花生和翅豆,需要草鞋帮的人去种了,至于木薯可以雇当地人种,让大头帮的人监督。五万多亩木薯,块茎平放埋种,假如能征集五千人,足够了。” 华真行:“需要在雨季间歇时去种,不超过半个月时间种完,确实足够了。” 墨尚同:“五千人,我草鞋帮就能调集。” 杨特红摇头道:“不要征调,就是公开雇佣。草鞋帮的人可以去干,当地人也可以去干,记得把他们混杂开,这是最简单的活了。草鞋帮和大头帮还可以派人监督,验收合格按量拿钱,事先都说好!假如有人敢耍赖起哄,就需要用到大头帮了。” 柯孟朝很满意地拍了拍华真行的肩膀道:“小华,你这个计划不错!” 华真行愣住了,三老头说得很热闹,怎么成了他的计划了?这时杨特红又问道:“可是你怎么保护这九片田地呢?” 华真行:“假如全用铁丝网围起来就好了,然后派人巡查,既能防人,又能防止水里的河马、陆地上豪猪搞破坏。” 墨尚同:“绞刺铁丝网,这个工程可以外包,就交给东国的工程队,也就不到三公里长不是多大的工程,很快就能干完。” 华真行:“三公里长,用不着吧?” 这些田地总计八万亩左右,总面积差不多五十平方公里,虽然分成了狭长的九块,但目测全围起来,差不多一百五十公里长的铁丝网也就够了。 杨特红笑了:“这些地,你说种就种、说围就围吗?” 华真行:“那就把它买下来!” 杨特红意味深长道:“怎么买呢?我可提醒你一句,不谋将来者,不足以谋眼前。” 042、轮番夸奖 华真行一听就明白了,联想到刚才全息沙盘展示未来图景,伸出两根手指沿着河流的两岸划出了一条带状区域,又在上游的山谷位置画了一个圈,就是水库出现的地方。 墨尚同这次没有再说英雄所见略同了,很干脆地一摁遥控器,沙盘上又出现了一片红线围绕的区域,在西侧的高处是个不规则的圆形,直径有十几公里;下方是一条带状区域,沿着北索河两岸总体宽度在五公里左右,直至入海口,长度接近三十公里。 华真行:“这是大多面积?” 墨尚同:“有标注,你自己看,三百平方公里左右。” 按照这个规划,仅仅为了八万亩、五十多平方公里的田地,竟然要买下整个流域三百平方公里的土地。但是想想将来,假如要修水库、修河道、形成天然湿地,好像也只适合在自家的地盘上动工,全买下来则免除了很多麻烦。 华真行:“可是刚才还有一个改河道的备选方案,假如真的改河道的话,北索河可就向北绕出这片区域了。” 柯孟朝:“将来的事情将来再说,先把眼前能做的做了,这一切都是围绕着开垦田地制定的第一阶段计划,并为将来做点准备。要知道那条北索河如今还不存在,所以才能买下这一片土地,然后再设法造出那条河流。” 墨尚同:“根据测算,目前总共需要二百六十公里长的铁丝网。山地上的工程麻烦些,可以先干平原上的活。” 沙盘上的铁丝网已经标注好了,将这三百平方公里连成整片的土地全部围上,再将那九片田地单独围上,其中有一部分是重合的,还可以省点工程量。 华真行突然又发现了什么,提醒道:“这样一来,就把南北交通给截断了。” 杨特红反问道:“北边有人定居吗?” 华真行:“还真没有谁定居,旱季会有少数人跑那边放牧,但雨季一来都不会待在那边。” 他们有可能买下那么一大片地方,恰恰因为北索河如今并不存在,旱季中那里就是荒原,既没有人开垦也没有人定居,因为谁都知道雨季一来漫涨的洪水会淹没一切。在当地人眼中,那片地方恐怕白送都没人要。 至于沙盘显示的未来图景,只是超算模拟的结果,需要大量的投入才能改造成功,还无法确定能否成功。 华真行又手指一个位置道:“我还有个问题,在大雨季末期和小雨季初期,这里是那些野生动物的迁徒路线。” 杨特红:“你有什么办法解决呢?” 华真行:“我现在只能想到一个笨办法。当动物迁徒潮到来的时候,把两边的铁丝网打开一个缺口,然后再给封上。一年也就两次而已,不是做不到。” 墨尚同:“笨办法也是办法。” 华真行:“我还有个建议。” 柯孟朝:“别说建议,就说主意,你的主意。” 华真行:“如果饥荒就是眼前的事,那么暂时就不考虑改造北索河之后的情况。我们刚才圈出的八万亩的田地,是在洪水最大的时候也不会被淹没的,也是最适合大规模集中垦植的区域。 但是大雨季之后洪水会退,几乎所有的地方都会露出来,小雨季很多地方也淹不着。这片地域更大,至少也有十几万亩,就按照当地人的习惯,我们直接撒种子得了。按这里的气候,差不多半年就可以收获。” 仅仅为了八万亩田地,他们计划要买下三百平方公里的土地,其实就是为了将来考虑。上游山谷那一大圈地域是规划中的水库,大约有一百五十平方公里,那个地方不适合种东西,所以先不考虑。 但是在大洪水退去之后,还有大片地方是空闲的,小雨季也不会被淹没,而且受历年的洪水冲击堆淤,土壤也很肥沃。所以华真行就建议按照当地人的习惯,撒完种子野种天收。那样虽然远远比不上人工垦殖的亩产量,但也能有很大一批收获。 墨尚同反问道:“这个主意倒是不错,不费劲!像木薯、翅豆之类的作物肯定也能长出来,但你打算怎么收割呢?” 华真行:“雇当地人来收,人工垦殖区域都被铁丝网圈起来了,只要不进入那八万亩田园,野种区域随便他们挖木薯、摘豆子,能收着花生也行……假如真的发生了饥荒,也算是给很多人留了一条活路。” 杨特红:“哦,活路怎么留,谁挖出来的就让谁带走吗?” 华真行摇头道:“当然不能白送,收获的东西是我们的,我们可以按量付钱,或者折算成别的报酬。” 墨尚同微微点了点头:“这个计划很好,你还有什么计划?” 华真行皱眉思索道:“不是计划,只是还有个重要的问题,那些收获的木薯怎么处理?这么大的产量……还需要一个大型加工厂。” 杨特红挑大拇指道:“不错,真不错,你已经学会推演了!” 华真行:“这算什么推演?既然种了这么多木薯,就应该想到的。” 杨特红:“你以为呢?还没有发生的事,能根据见知做出各种假设,又能跟据假设预见不同的结果,这就叫推演!你以为这很正常,可这里很多人就是想不到,不仅没这个能力,而且根本没这种意识,甚至连这样的梦都不会做。” 木薯能在相对贫瘠干旱的土地上生长,假如气候、灌溉、施肥等条件充足,亩产量甚至会达到万斤以上,平常的亩产量也能达到两吨左右。木薯的食用部分主要是根茎,但是它不耐贮藏,以非索港的气候挖出来三天就会坏掉。 这东西还不能直接生吃,因为有毒性。当地人的处理方法首先要把皮削掉,白色的块茎和水磨碎沉淀,晾干或蒸干的木薯粉才是去毒后的粮食。其加工过程很费时费力,在家庭中用手工方式处理,不可得到太多的剩余储备。 比如男人去野地里挖木薯,回家之后主妇来处理,一天操作下来基本只能得到够一家人食用的一、两天木薯粉,挖再多也没用,因为处理不过来就坏了。假如大规模种植,就必须考虑后续的加工与储藏问题。 墨尚同沉吟道:“当然是要开加工厂了,但是你好像对如今的工业水平不是很了解,就这点处理规模,算不上大型加工厂。 收割可以分期分批进行,反正这地方一年四季都能收获。就按目前的最大预估产量计算,年处理能力达到五十万吨足够了,日处理能力暂定保证两千吨。” 华真行:“哪来的机器和工人呢?” 墨尚同笑了:“工人可以培训,在草鞋帮里挑选就行。机器嘛,在这里听着不可思议,可是对工业国来说只是小菜一碟。东国的一个农机所专门研制了一款木薯加工机,还有各种配套的专用食品加工机,我已经在这里搞了小规模试产。 就算现在种木薯,第一批收获也要等到半年后,下订单来得及。这里要准备好的就是厂房及仓储库房,还有安全的生产环境。所以这半年时间,要在非索港清理出一片‘干净’的区域,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杨特红一招手,华真行感应到厨房里有一扇柜门开了,里面飞出一样东西。房门也自动打开,此物在空中拐了个弯飞到了杨老头手中,居然是一卷挂面。看包装和东国产的普通挂面没什么两样,一斤装,圆桶状。 杨老头曾在华真行面前炫耀过各种绝活,但隔空取物这一招‘神技’还是首次施展,只是为了从厨房里拿卷挂面,许是受了丁老师的刺激吧。 看华真行在那里发怔,他将挂面递过去道:“你看看,这是什么原材料加工的?” 华真行将包装纸撕开一个小口,吸了吸鼻子,又以神识感应一番道:“主要材料就是木薯粉,还有一些豆粉和其它的添加成分……” 杨老头:“以前咱家没吃过这种面条,这是你墨大爷刚拿来的。木薯不仅可以加工面条,还可以做馒头、面包、汤圆呢。面条是最适合长期保存的,只要不受潮不长虫放两年都行。珍珠奶茶喝过吗,那里面的‘珍珠’就是木薯粉加工的。” 华真行:“珍珠奶茶?听说过,但是没喝过,非索港也没卖的。” 柯孟朝:“这可怜孩子。” 杨特红:“这有什么可怜的?又不好喝,反正我不喜欢喝。小华呀,你可以查一查珍珠奶茶是怎么做的,反正家里既有茶又有奶,自己做呗,记得要可口哦!墨大爷刚拿来一大袋木薯粉,你可以再琢磨琢磨,能用那玩意做出什么更好吃的点心?” 柯孟朝:“说正事!” 杨特红:“那我就说正事吧,以大头帮的名义清理出一片干净的区域,再开几家大商店,可以是系列连锁的,名字我都想好了,非索港百货、非索港粮油、非索港供销社、非索港五交化啥的。 至于货源嘛,一方面从东国进口,一方面就是我们自产的东西,比如木薯面条就是非索港粮油的主打产品……木薯粉还是工业原材料,就连木薯叶都可以青贮去毒当饲料。” 华真行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赶紧插话道:“我还有个主意!假如真开了这些商店,我们可以发行带面额的购物券。将来雇佣当地人去野地里收割作物,就可疑用这种购物券当报酬,他们拿到之后能去商店里换需要的东西,比如木薯面条。” 柯孟朝也忍不住伸手拍在他的肩膀上:“不错不错,老杨刚才夸你夸得很对,这就是推演啊,涉及流通和金融领域了。不仅组织生产、销售和分配,还发行代币,你肯定没见过购物券,怎么能想到这一招?” 今天这是怎么了,三个老头轮番夸奖他,华真行都快被夸得不好意思了,微微低着头答道:“没见过,但是听说过。” 墨尚同也饶有兴致地追问:“听说过是另一回事,你是怎么想的?” 华真行:“一来嘛,生意做大了,可能现金周转困难。二来嘛,根据你们刚才的说法,几里国的货币到时候几乎肯定会贬值。 更重要的考虑,假如直接给那些人钱,就怕他们不去买需要的东西,而是扭头就去赌钱、口及毒了。这里很多人都是有点钱就去过瘾,甚至不管明天有没有吃的、家里还缺什么。” 柯孟朝叹息道:“你认为需要的东西,和他们的观念不同。就算你用购物券支付报酬,他们能在商店里换到东西,回头也可能把那些东西卖了,换成钱去赌去抽。” 华真行神情黯淡下来:“我们只能尽量做到这些,自己找死的人,谁都救不了。” 墨尚同问道:“有人为什么会找死呢?” 华真行:“三言两语说不清,你们肯定比我更清楚。我能想到的,就是让那些人通过切身经历培养一种习惯,所以不能直接白给东西,否则不仅我们承受不起,反而会毁掉一批原本还有希望的人。” 043、孩子才会这么想 柯孟朝的语气忽然变得很认真:“再仔细想想,你梦见的非索港,它的位置在哪里?” 杨老头也提示道:“就当你在梦中回忆,回忆那座城市的历史。你在梦里可是大学都毕业了,不可能没学过历史吧?” 华真行眯起眼睛看着沙盘,好像在梦境中回忆,又似在现实中展望,沉吟良久才答道:“在未来那条北索河的北岸。” 墨尚同也眯起了眼睛:“不是现在的这座城市?” 华真行摇了摇头:“那是一座新城,从无到有新建的一座城市。” 柯孟朝:“为什么呢?” 华真行:“白纸上可以作画,涂鸦上怎么作画,而且有白纸又何必用涂鸦?” 墨尚同摁了一下遥控器,沙盘中又呈现出超算模拟的未来场景,有上游的水库、平原上的河道。紧接着上游的大坝突然消失了,水流冲刷而下,漫过下游的河床、平原、田地,形成大片湿地。 他解释道:“假设未来发生战争或者别的灾难性事件,水库大堤突然被毁。下游设计了一些导流防范措施,也有几片湿地用以蓄洪,尽量将危害减少到最低,你看见了建造新城的地方吗?” 华真行已经看见了,因为那里已经被标注线圈出来了,就在未来北索河出海口的北岸,与如今的非索港相距几十公里隔河相望,面积有一百六十平方公里。在梦里,那是对历史的回忆,在这里,看见的是不确定的将来。 柯孟朝:“你再仔细想想,梦中的非索港居民都是什么人?” 华真行想了想:“都是和我一样的人。” 柯孟朝笑了,并没有追问怎么才算和他一样的人,又问道:“为什么不是现在的当地人呢?” 华真行摇了摇头:“那个地方从来就没有居民,万年荒弃之地,凭空新建了一座城市。建造者才是拥有者,可以选择合适的、真正的建造者去共享。至于现在的非索港,还在原来的地方,至于它变成什么样子,要看他们自己。” 柯孟朝再一摁遥控器:“按照你的设想,这里还有金矿所在的那片地域,都是第二批需要买下的地方,但不能着急开发。” 只见沙盘的显示区域扩大了,除了方才圈出的新非索港地界,又多了一个红圈。神隐之门在北索河上游那个水库的边缘,而其的西北方向二十多公里公里外,就是昨日发现金矿的地方也被圈了起来。 华真行:“你们刚才说还有一条河流,在哪里呢?” 杨特红:“老墨啊,你就别卖关子了,全给他看吧。” 墨尚同再一摁遥控器,沙盘显示的区域变到最大程度,荒原的中央出现了一条河流。它发源于西部高原群山中,由多条源头汇集而成,在接近平原处的谷口处是一座大水库。源头的各条支流上还有十几座小水库,其中一条支流就从那片金矿区域穿过。 从这条河流的最西端算起,到东部海岸的直线距离有三百公里,主干流在荒原上蜿蜒近五百公里。不是华真行目测得准,而是沙盘上就有数字标注,而且还多出了三个圈,看标注也是适合建造城市的地方。 这条河流的中下游区域也有大大小小的支流,并有很多片湿地星罗棋布,随着季节变化着面积,中下游很多支流上也出现了大小不等的水库。 那三个红圈,第一个出现在上游的大水库与金矿区之间,标注为四号。第二个出现在中游、整个平原的中央区域,标注为一号。第三个出现在这条河流的入海口位置,横跨两岸,标注为三号。那么二号在哪里?二号就是先前已经圈出来的新非索港地域。 沙盘模拟出了一条新河流、一整片新流域、三座新城市地界。墨尚同问道:“这条河叫什么名字?” 华真行一拍脑门:“叫真行河!” 柯孟朝:“与你那个梦吻合吗?” 华真行:“我就是根据那个梦起的名字。” 在他那个梦里,欢想国有遍布全球的二十八片疆域,都是改造与开发了这个星球上的无人荒漠,除了居住、生产区之外还有大片的生态区,最早的疆域就叫真行邦。梦中这样的名称,显然就与他的名字有关。 墨尚同微微一笑:“那我就给你把真行邦画出来。” 沙盘上出现了一个最大的红圈,南部的界域就是刚才标出来的铁丝网,东部的界域是海岸,西部的界域则延伸到高原群山之间,最夸张的是北部,往西北方向伸出去一大片,深入了如今的特玛国境内。 这一个大红圈的总面积有十万平方公里,差不多是几里国如今国土面积的六分之一,还占了特玛国的一片地方。华真行摸了摸后脑勺道:“谁能有那么多钱,买下这么大的地方?” 杨老头笑了:“反正是做梦嘛,索性做得痛快点,你就当这是做梦好了。一次性买下来当然不可能,可以分期分批干,根据需求先控制几个重要节点搞建设。” 柯孟朝捻着胡须道:“在荒漠里搞基建,好像就是白扔钱。搞完了给谁用呢,又有谁来维护呢?你可要好好想一想,就当从头开始做梦吧。但我有一个疑惑,假如你真的自己花钱买下了所有的地方,雇人建造了所有的东西,这算什么?” 华真行还没来得及回答,墨尚同说道:“资本意志在理论上的极致形态,唯一的垄断者。在这一片地域,他就是控制了所有资源的财阀、排他性的资本家……小华,这就是你的梦想吗?” 华真行又愣住了,眨着眼睛想了半天才说道:“我知道你们是什么意思,东国的政治课本我也看过,还找了不少资料读。可是在我那个梦里,欢想国的创立者风自宾,对,就叫这个名字,他就是这么干的。” 杨特红:“具体怎么干的,说清楚点。” 华真行:“他就是把这片地方全买下来了,招募建设者搞开发,各种配套设施一起上。然后建设者就留了下来,还把家眷都接了过来,成为最早的居民。” 杨特红:“谁花的钱?” 华真行:“就是他花的钱啊,从头到尾都是他一个人投资,我也不知道他刚开始哪来那么多钱……至于后来嘛,已经有产出了,比如春容丹产业就有很多收入。” 柯孟朝:“那还不是我刚才说的那种情况,一人建立了一个包罗所有的资本帝国。” 华真行摇头道:“可实际情况却不是您说的那样,他这个人几乎不露面,所有资产与资源都是欢想国政府在管理,就像……就像是您说的那种大同。” 杨特红哑然道:“这个脑洞转折好大!” 柯孟朝也失笑道:“也只有孩子才能想出来。” 墨尚同叹气道:“乌托邦啊乌托邦!” 杨特红收起笑容道:“这是白纸上作画,未尝不可想象啊!从一开始起就知道自己的目的,自始至终都朝这条路上走。” 柯孟朝瞟了墨尚同一眼道:“太难了,简直就是做梦,儿戏般的梦!就算他是一个理想主义者,能保证理想一直被贯彻吗,能保证所有跟随者都是同样的理想主义者吗?” 墨尚同微微变了脸色:“本来就是做梦、就是孩子的脑洞,有什么不可以的?达成目标有一个前提条件,就是他本人一直能控制这个过程,直到完成。” 柯孟朝:“怎么才算完成?” 杨特红插话道:“阶段性完成就可以,比如一座新城、比如一个真行邦,以此为模板再推而广之……” 柯孟朝:“投入这么大,就为了做个梦中的实验?” 墨尚同反问道:“不可以吗?” 杨特红击掌道:“可以!钱不就是花的、人不就得做事?” 华真行有些懵,摆手道:“你们先别为这种没影子的事情吵架啊!我们还是谈谈那八万亩农田怎么才能种出来,还有铁丝网圈起来的三百平方公里地皮,可没那么多钱买啊!” 华真行刚得了五万米金,送出去一万还剩四万,虽说在荒野上能买好大一片地,但也就是几平方公里,可远远干不了这么大的工程。 三个老头互相瞪了半天,又突然都笑了,墨尚同点头道:“还真是我们三个人一起教出来的,任何一个人单独都教不出这种脑洞来!小华,这个沙盘回头就给你了,你有空好好研究研究,当个乐趣也行。” 华真行有些不知所措地皱眉道:“你们只是说说而已?” 杨特红摇首:“当然不是说说而已,这是你的计划,你愿意去做吗?” 华真行:“怎么成了我的计划?” 柯孟朝:“就算刚才不是,难道现在不是吗?进屋之前,你的思路可能尚不清晰,经过这一番讨论,已经有了成型的计划,难道不是你想做的事情吗?” 华真行:“是倒是,可是我只有四万米金,就算把那座庄园卖了也远远不够!” 杨特红捻着胡须道:“前一阵子你逞能,非要单枪匹马护送罗医生,一番辛苦也不是没有收获。后来你查清金大头为何要杀罗医生,我记得罗医生还给你推荐了一支股票。托你的福,我和老墨也看见了他随身带的资料,那份资料可是太值钱了!” 墨尚同很干脆地说道:“罗柴德给了你五万米金加一座庄园,我呢,利用那些资料做了一些事,也得给你一笔信息费。一亿米金,你想怎么花?” 044、我叫风自宾 华真行第一念想的居然不是好多钱,而是系统任务。“任务四”的内容是“铲除金大头,控制与改造大头帮。”奖励是“你会让自己的处境更安全,或许未来的想法更容易实现,或另有一亿米金。” 金大头他虽然干掉了,但任务四并不算彻底完成啊,可再仔细想想,大头帮其实命运已定,只是没想到那一亿米金奖励竟会以这种方式出现。 但是“系统”的尿性他如今已渐渐适应了,每每在意料之外却又是情理之中,所谓奖励从不是凭空变出来的,就是现实中存在的事物。 他掏出手机开始查资料,边看便说道:“一亿米金,按现在的国际粮价,可以买五万吨小麦,这是不含运费和关税的出仓价……嗯?居然查不到几里国的数据。” 墨尚同接过话茬道:“考虑通胀因素,这七、八来国际粮价总体趋势其实一直在跌,对很多国家的粮食生产冲击很大……粮食也是一种战略武器。” 国际粮价长期下跌,为什么会冲击很多国家的农业?以米洲大陆上几个粮食出口大国及其农业资本集团为例,他们拥有世界上最适合大规模粮食种植的原野、最先进的技术、最雄厚的资本,产量很大、成本可以很低,同时还能享受巨额的补贴。 而像几里国这样的国家原本就缺乏技术与资金,落后的农业在自由贸易的背景下,其货币化的生产成本甚至远远超出国际市场的粮食售价,没有丝毫竞争力。假如以市场化为导向,别说发展现代化大规模农业了,粮食产业只会不断萎缩甚至被摧毁。 说到补贴,其实很多国家对粮食生产都有政策补贴,越是发达的工业国家补贴力度就越大,可是几里国显然没有这个能力。 自由贸易理论上优势分工的特色,成为现实中的占据优势的赢家通吃局面,在经济全球化的大背景下,几里国这样的国家甚至不能决定自己可以生产什么,往往只能出卖资源、或者生产国际大资本需要他们廉价提供的产品。 粮食生产受到冲击,自产不如购买,那么就必然依赖进口。进口需要外汇、外汇来源于出口,在平常情况下尚可维持,可是一旦发生经济衰退就会引发一系列危机,那怕这种衰退不是来源于自身。 比如眼下的背景是全球经济衰退,海外对几里国以畜牧业为主的出口产品需求日益减少、其产品价格也被打压得很低,几里国便没有足够的外汇去进口粮食。 国际收支的恶化还会导致本国货币大幅度贬值,届时就算国际市场不缺粮、以外汇计算的粮价也没有上涨,可是对于使用本国货币的几里国居民来说,仍然会面临粮食短缺、粮价飞涨的局面,更别提因为骚乱等原因导致的口岸运输受阻、根本买不到粮食的情况了。 这种短缺往往是结构性的,可是粮食和别的东西不一样,没了真会要人命的,而且不是短时间内想自产就能生产出来的。 这些知识,自幼“博览群书”的华真行早就学过,不用墨大爷再多说。它们此前只是书本、屏幕页面上的概念,此刻却成了他在现实中即将面对的问题。非索港这样的地方,哪怕几里国的政权更迭影响都不大,可一旦社会秩序崩溃,对所有人都将是一场灾难。 柯孟朝也问道:“就算能买来五万吨小麦,但是之后呢?” 华真行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刚才话还没说完。假如花一亿美金能搞定这个计划,可比直接买粮食划算多了!” 杨特红:“其实换一个角度看,这里的粮食供应出问题,就是搞这个计划的机会。” 华真行抬头道:“真能有这么多钱?” 墨尚同:“当然不能一下子都给你,第一期预算是一千万米金,主要用来买地。” 华真行:“买地用不了这么多吧?” 墨尚同:“应该用不了,多出来的钱可以花在别的地方。但是这么大一片地,怎么买呢?以什么形式、以谁的名义,都要好好琢磨。” 华真行为难道:“我不太懂这些。” 柯孟朝:“不懂就学!你一个人不可能做完所有的事情,需要成立一个集团、分成各个项目组去完成……待会儿董律师要来,手续就交给他办。” 杨特红插话道:“还有个问题,小华的年龄和身份,需要重新包装一下。” 柯孟朝:“所以那座庄园还得留着,就放在小华的名下,小华是在海外大获成功的投资者,这里的民风就喜欢跪舔这种人。” 墨尚同有些不满道:“那样一座庄园,太过奢费了!” 柯孟朝:“这是身份的象征,虽然我也很反感这一套,但这里人就吃这一套。想想我们的目的是什么,做事情就要用最适合的方式。杂货铺里的小伙计,你觉得谁会信任他呢?恐怕只会惹祸上门!” 杨特红断然道:“庄园当然得留着,不仅是小华的寓所,也是项目总部所在,还可以注册很多家公司,包括一些协会和基金会。需要的时候小华可以在那里出现,平时还可以继续在杂货铺里当小伙计。 身份我都想好了,非索港出生的东国裔华族人,今年二十五岁,持几里国护照。他和东国做生意发了财,又在米国和西罗洲投资发了大财,如今回来得瑟了。他也不常住这里,但是经常在非索港度假,这里有他投资的产业。” 墨尚同:“护照上写什么名字?” 杨特红:“问小华自己。” 三个老头要给华真行办一本化名护照,不是假护照就是真护照。几里国这个地方可没有东国那种户籍管理和人口普查制度,很多人别说护照就连官方的身份证明都没有,只要肯花点钱又懂门路,想办一个很简单。 墨尚同看着小华道:“就他现在,像二十五岁的样子吗?” 杨特红:“个头差不多,至于五官嘛,小孟啊,就得你教他那套易容术了。” 柯孟朝:“相貌可以微调,可气质还是太嫩。” 杨特红:“不能用你的标准来看,别忘了这是什么地方,这里一辈子都长不大的人多得是,这都不是事!” 墨尚同:“小华,名字想好了吗?” 华真行也不知怎么想的,竟脱口而出道:“就叫风自宾。” 三个老头互相对望,皆微微颔首,柯孟朝招手道:“跟我上楼吧,我教你塑容。” 在梦中,风自宾是欢想国的创立者,现实中并不存在那个欢想国,华真行其实已经明白,不可能躺在家里去幻想一个美好世界自行出现。干脆给自己起个化名就叫风自宾,他越想越觉得有意思,而三个老头谁也没有表示反对。 来到楼上华真行平日的工作间,柯孟朝指着椅子道:“你坐好!老杨方才说易容术那是开玩笑。我要教你的不是小说里的易容,更不是医院里的整容,它叫塑容。” 一听语气,华真行就知道柯夫子要谈正事,每当这种时候,这位夫子总是不苟言笑。虽然内心中充满好奇,但他还是端端正正地坐好,抬头问道:“什么是塑容?” 柯夫子没有回答,顺手将旁边桌上的鼠标垫抄了起来,在空中一抖,软软的垫子就变得又硬又平似一块板,再把这块板翻过来,对着华真行的这一面莫名变得平滑如镜……不对,这就是一面镜子啊! 今天这是怎么了,家里的几个老头纷纷开始炫技,展示了平日深藏不露的各种绝活,杨老头方才来了一手隔空取面条,此刻柯夫子又将鼠标垫抖成了一面镜子。 华真行很镇定,至少表面上很镇定,他是什么人,那可是在传说中的神之国度都走了一个来回的人、是随身带着系统的人!要说变戏法,丁老师变得戏法岂不是更漂亮吗?华真行在内心中这么告诉自己,然后尽量稳住。 柯夫子将那面鼠标垫镜子随手一插,仿佛空中有个无形的架子,镜子就那么定在了半空对着华真行的脸,然后他瞄了华真行一眼,神情很严肃。 华真行莫名心中一凛,意识到自己的反应不对,柯夫子难得露这一手神技,自己怎么能表现得如此镇定呢,那也太不给面子了。他立刻露出了震惊的表情,用万分崇拜的眼神看着柯夫子。 柯孟朝的神情终于变得柔和,哼了一声道:“别看我,看镜子。” 华真行这才收回眼神看向镜面,却诧异道:“这是谁?有点像我。”镜中那张脸竟不是华真行的,虽然相貌很相似。 柯夫子一弹指,那张脸渐渐变成虚幻的轮廓,而华真行的面孔出现在镜中,这两张面孔呈现出错位重叠的样子。柯夫子又说道:“你的养元术已经练到第三层。” 华真行:“我还没有三级水平。” 这倒不是谦虚,在华真行的梦中,只有完成第三级的修习,并且考核通过获得三级养元术证书,才算真正拥有三级水平的养元师,。 柯夫子摇了摇头道:“你的理解方式不太对,比如你已经进入了大学,但是还没毕业,说你是个大学生是没错的,能听明白吗?” 华真行点头道:“能听明白,我现在已经入门了,正在修炼第三层。夫子,我算不算高手了?” 柯夫子没有答话,只是瞟了一眼那面悬空定住的鼠标垫镜子。华真行随即就领会了他老人家的意思——在我面前说自己是高手,这手功夫你会吗? 华真行当然不会,放低姿态道:“我明白了,您老人家才是真正的绝世高手,我还差得远呢。” 柯夫子微微仰头道:“我从来不在乎什么高手不高手的称呼。” 华真行赶紧改口道:“您是高人,绝世高人!” 柯夫子:“别扯这些了,说正事。有了现在的基础,我才可以教你一种跟随运行气血、感应微调面容的技术,并以神识锁定调整的结果。它像是一种法术,你就把它理解为施法也行,但只能用在自己身上……现在闭上眼睛看着镜子。” 闭上眼睛怎么看镜子?但华真行还是很听话地照做了,其他的景象都消失了,但那面镜子还浮现在眼前。柯夫子什么话都没说,但华真行却明白这就是元神所见之心像,杨老头以前就告诉过他,境界到了自然可知。 这是他第一次体会元神心像,这是一种什么样的能力?既非真又非幻,既似虚又是实。没法用语言表达出来,勉强形容,就仿佛是想象与记忆的具现能力。 你在想一件事物,闭上眼睛然后就真的看见了它,它已经不是模糊的想象,就是实实在在的具体感官呈现。 镜中仍然是他的面孔,与另一张虚影轮廓交错重叠。这时柯夫子的双手放在他的脸上,就像做面部按摩那样开始捏来捏去,一边捏一边传授了一部功法。 045、你不是唯一的幸运儿 塑形之术,需要在内视的基础上运行神气,并以心像自观形容,清晰感应到自己的皮肤、皮下组织、骨骼和肌肉、甚至每一根血管和神经的位置及变化。塑容可以微调面目,但不可能乱调,须在自身情况允许的限度之内,并非想怎么捏就怎么捏。 肌体组织轻微的移动,就会构建出不同的面部轮廓,这种位移要贴近自然,仿佛就是在重新生长。柯夫子大约捏了一个半小时,也讲解了这么长时间。 华真行虽然闭着眼睛,但是能看得见,镜中自己的面孔与那个稍显陌生的轮廓渐渐完全重合。当听见柯夫子说:“好了,可以睁开眼睛了。”他赶紧睁眼,却发现鼠标垫不知何时已放了回去。 华真行摸出手机却发现屏幕打不开,提示面容识别失败,又输入密码才成功。怎么说呢,他此刻的相貌与原先的自己很相似,却变得成熟了不少,就像他本人失散了多年的亲哥哥。柯夫子又问道:“感觉是不是更有正气?我也只能尽量塑容到这个程度了。” 其实华真行的感觉有点别扭,他要时刻内收神识维持这张脸,对体力和精力都有持续的消耗,但这种消耗很微弱,哪怕维持大半天也没问题。可是只要将神识一收,随着气血的自然运行,他的面容又会缓缓变成原来的样子。 华真行由衷赞道:“多谢传授绝技!您老真厉害!” 柯孟朝一摆手:“小术而已!因为今天你是第一次塑容,所以我亲手帮你调整,还用了这么长时间。你要记住我刚才的每一个步骤,以后自己塑容,要做到快速而自然。我方才说的注意事项,你也一定要牢记在心。” 塑容术是有限制的,根据一个人先天的条件做出调整,因此幅度不可能很大。比如华真行可以塑容成此刻的模样,但绝对不可能把脸变成夏尔那样。 塑容术改变的只是外貌,甚至可以骗过面容识别软件,但施术者不可能真正变成另一个人,而且还有声音、体态等其他信息可供识别。 而且它还有一个潜移默化的影响,如果长期使用并维持同一种塑容形象,久而久之习以为常,自我意识中就是这幅面容,那么本来面目也会渐渐长成塑容后的样子。假如不想这样,那就不要去经常使用它,只把它当做一种临时的手段。 塑容的另一个限制,就是必须记清楚调整某个面孔所有的细微步骤,否则下一次再来,可能就会把面容变成另一个样子,急切之间无法调整到位。 华真行点头道:“我都记住了,多谢夫子!这一手本事,能让人的本来面目渐渐长成塑容后的样子,假如用以整容,那就是最高明的手术了。” 柯孟朝却摇头道:“你太想当然了,所谓塑容术并不是我为你施术,其实是你自己在施术!换做一般人,有你现在的本事吗?” 华真行:“好像是没有,得练!” 柯孟朝:“这正是我要告诫你的,接下来的话一定要记清楚。” 华真行:“您说,我听着呢。” 柯孟朝:“你方才体会了元神心像,假如我不说,你自己能体会吗?” 华真行很认真地想了想,这才点头道:“能,我觉得修炼到这个地步自然就能!” 柯孟朝:“这就是养元术第三层功夫自然具备的境界,不论修炼什么秘法,只要修出元神都是类似的身心境界,古时亦称三境。可是方才的塑容术,假如我不教,你自己你能会吗?” 这个问题可得好好琢磨一番。华真行现在已经学会了,但还需要熟练一番才能掌握。塑容术只是个看似很简单的小技巧,他只要知道其中的原理并熟悉每一个步骤即可,柯夫子教他也只花了一个半小时。可是柯夫子不教他的话,他能无师自通吗? 养元术修到第三层便知心像,理论上已经有了掌握塑容术的基础,但塑容术还是需要有人教的。这有点像华真行刚刚见识的那处秘境,秘境中没有楼房,假如当初有人教那里的居民盖楼房,他们也应该能学得会。 而华真行思考得更深入,假如自己没有学过塑容术,有一天突发奇想企图微调面容,然后可以换一个身份行事,能不能成功?他可能需要琢磨很久,逐步尝试才能找到真正有效的办法,而且在这个过程中有很多失误难以避免。 比如把自己的脸给捏坏了、很多注意事项事先不知道、每次捏出的面容都有差别。哪怕所有步骤都成功了,却没人告诉他其中的讲究,本来面目渐渐就变成了塑容后的样子……全凭自己琢磨的话,有太多弯路要走、太多经验要总结。 良久之后华真行才答道:“我或许根本想不到还能这么玩,就算想到了,恐怕也琢磨不出来,就算琢磨出来了,也很难做到这么完美,有很多讲究并不清楚。 有很多事情,不管你怎么尝试,失误了之后才会知道后果,但现实不会给你那么多失误的机会。我们现在知道了正确的结果,是已经有前人付出了代价。” 柯孟朝:“这正是我要告诉你的!在你的梦里,将养元术纳入到义务教育向全社会推广,这我不反对。它虽以术为名,其实是一套根本法诀,旨在锻炼身心境界。但是塑容术便是真正的术用了,不能这样传授,更不可轻易传授,必须有所限制。” 华真行点头道:“您老一说我又想起来了,在我的梦里,养元术是义务教育,但是依托于养元术境界的锻炼出的种种特殊能力,则是专门培训的。学习那些能力需要签保密条款、有禁止性规定,还要登记备案接受监督。” 柯孟朝:“嗯,推演得还挺详细!老杨应该告诉过你,大道自宾自化、小术慎之又慎。”他往楼下的方向瞟了一眼,“董律师来了,我先给你拍张证件照。” 拍证件照也简单,拿一张纯蓝色的床单挂在墙上做背景,杨老头用一部数码相机拍了好几张备选。然后华真行才收起神识控制开始揉脸,第一次塑容既不适应也不熟练,先用了一个半小时才把脸弄好,至少还得用十几分钟才能恢复本来面目,否则会伤着脸的。 趁他揉脸的工夫,柯孟朝又叮嘱道:“董律师不知道你就是风自宾,你如果不想让他知道,就不必让他知道。叫他来,是让他去办收购土地的手续,还需要在本地以及海外注册一系列的公司。 这些事务性的东西,你要了解其中的程序,不能被人蒙了,但用不着都自己做,这世上本就有各种专业人士。但你有什么要求和想法,就直接提出来或说出来,专业人士就是要设法满足这些要求的。” 华真行:“我明白了,您老还有什么吩咐?” 柯孟朝:“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算高手了?” 华真行:“在您老面前哪能称高手?” 柯孟朝板起脸道:“别净说捧我高兴的话,假如不在我面前呢?” 华真行有些腼腆道:“那,那也算是高手了吧,小小高手。” 柯孟朝:“你确实已能常人所不能,但有一点必须要牢记,你并非唯一的幸运儿。所以无论在什么时候都不可掉以轻心,不要以为自己的能力别人就没有。就比如说那位丁老师吧,你以前并不认识他,假如碰到了,也想不到他是那样一位高人。” 华真行:“您的意思是说,在非索港这个地方还有很多奇人异士?” 柯孟朝:“天下很大、人很多,有时候就算碰到了你也不知道,甚至都想不到。” 华真行:“我会注意的,还有呢?” 柯夫子自问自答道:“最后还有一句交待。你觉得自己修成了养元术,有了特异之能,能凭这些解决所有的问题吗?不能!无论什么奇门异术,都取代不了世间正道。 就比如说非索港吧,哪怕你能从一个袋子里取出源源不断的饼和鱼,也改变不了这里的人,更不能让世界变成你想要的样子。” 华真行很认真地点头道:“嗯,受教了!” 拍完照取了指模备用,柯孟朝又打开那个装着庄园转让手续的档案袋道:“该签字的地方都签好,签茵文,就用风自宾的东国语拼音吧……用左手,能记住现在用的笔迹吗?” 华真行:“假如不刻意改的话,我左手就是这个笔迹。” 华真行左手会写字,但他不是左撇子,这是杨老头从小就让他练的。左手耍刀、左手开枪也就罢了,华真行搞不明白为什么还要让他学会左手使筷子、左手临贴,如今倒是恰好用上了。 华真行揉着脸和柯夫子一起下楼的时候,已经恢复了本来面目,只是觉得脸上还有点微微发麻、表情有点不太自然。董律师看见华真行,微笑着点头打了声招呼,而华真行觉得董律师的表情更不自然,在大多数场合就像个工具人。 这里很少看见在这种天气还穿西装的,而董律师就穿着一身深色的西装,显得人很端正很精神,很有职场精英的范。但他没有打领带,浅色衬衫的领口也是敞开的。董律师名叫董泽刚,很早就认识华真行,知道这个孩子颇受几位老人家的器重,对他的态度很好。 华真行对董律师这个人的印象不错,但对非索港的律师却没有什么好印象,这种态度既矛盾又自然。 混乱的非索港仿佛处处都是法外之地,当地居民发生纠纷冲突,几乎很少用法律手段解决。但是另一方面,几里国其实有很完善的现代法律体系,包括司法制度,几乎就是照抄曾经的宗主国兰西国的,这种现象既矛盾又自然。 虽然很多人并不用法律手段解决问题,但法律并非无用,反而非常有用,尤其在那些上得了台面的场合,这种情况既矛盾又自然。 几里国有三种土语,分别是古鲁语、瓦图语和西塔语,它们只是在某些发音特点上有区别,其实使用者互相都能听得懂,有点类似于东国语的三种方言,但这些语言都没有文字。没有文字就意味着无法留下文献,难以传承知识体系,也制定不了契约文书。 几里国有三种法定官方语言,分别是兰西语、汉森语和茵语,所有法律文件都必须以这三种语言之一书写,在法庭上的问讯和审议也必须使用官方语言。早年间官方用兰西语居多,近年来大家都开始用茵语,如今茵语几乎已成了约定俗成的首选官方语言。 当地人伸手要钱的时候几乎都会说几句茵语,听上去还挺溜,他们也能勉强听懂一些日常会话,却根本谈不上掌握这门语言,平日交流只会用当地土语。大部分普通人既不会读更别提写了,假如给他一份文件签字,则基本看不懂上面写的是什么。 假如连口供记录都看不懂、话都听不明白,还怎么上法庭?所以这些事必须得委托律师代理。在当地做律师首先要熟练掌握茵语,有的大律师自己不懂当地土语,则会聘请既懂土语又懂茵语的当地人做助手。 046、都来露一手 几里国有义务教育制度,非索港也有公立学校,但教室里几乎从来都坐不满。一个班级的教室假如只能坐下五十人,却可以登记五百名学生,表面上完成了官方规定义务教育,但实际上大部分孩子平时根本不来上学。 非索港的法律体系参照兰西国,但教育制度几乎是照搬米国。公立教育基本就是放羊,有很多孩子就算来到学校也不会好好学功课,从小就拉帮结派搞得鸡飞狗跳,凌霸盛行。 很多人的新花样恶习,其实不是在街区学会的,而是在学校见识到的,集体就是一个信息交流中心,就看交流的都是什么东西了。 总之公立教育很烂、环境很乱。男孩以“酷”为傲、女孩以“辣”为荣,这就是他们在学校里被传染的价值观,真正品学兼优者往往被嘲笑和鄙视,也没人觉得这有什么不正常,因为大家都这样。 很多人哪怕混到中学毕业,假如没有计算器,还掌握不了两位数以上的加减乘除。虽然学校用茵语教学,但学生们大多也只掌握了一些日常会话,却很难看懂各种文献,更别提自己去写文章了。 其实夏尔也是上过学的,而且算学得很认真的,黑帮的背景使他免受了很多欺负,他表面上却比那些喜欢胡闹的孩子更会胡闹,也经常逃课打架以示炫酷,如今的不少心腹手下都是当年在学校里跟着他一起鬼混的。 非索港这座五十万人的城市,只有十所公立学校,而且中小学是在一起的。私立学校只有一所,也是中小学一体,名叫非索港牧场学校,或者按读音叫格饶丝学校。 牧场学校规模不大,管理很严格,想把孩子送到这里的读书不仅要花很多钱,父母还要拿到推荐、通过审核,而且审核标准是不透明的。 杨老头肯定不会把华真行送到当地的公立学校,他同样没看上牧场学校。于是华真行从小就在家接受三个老头的教导,反倒成了名义上的失学儿童。 董泽刚则不一样,他就是在当地出生的第二代东国裔华族人。上世纪八十年代,是黑荒大陆很多国家包括几里国发展的黄金时代末期,他的父母从东国移民至此,做小生意起步,积累财富渐渐成为了成功的商人,然后把送进了牧场学校。 董泽刚本想去海外留学,首选地是米国,可最终还是上了位于几里国首都摩旺市的一所综合大学,读的是法律专业,毕业后成为了一名律师。在五年前受一名委托人牵连,他差点送了命,幸亏墨尚同救了他。 听说是几里国的一位大人物通过这位委托人暗地里干了不少非法勾当,后来事情败露便将其人推出去顶罪,不明内情董泽刚当了他的代理律师。还没等到上庭呢,那位委托人就被干掉了,应该是他手里掌握了不少黑料吧。 幕后人物干掉这个替罪羊还不够,怀疑其代理律师也掌握这些证据,还派人想干掉董泽刚,却被恰好路过的墨尚同撞见。墨尚同的脾气可不怎么好,顺手把那伙刺客以及背后指使的大佬都给灭了。但董泽刚却在摩旺市混不下去了,便跟随墨尚同回到了非索港。 董泽刚在非索港继续当律师,墨尚同特意没有让他加入草鞋帮。这位董律师名义上虽不是草鞋帮的正式成员,却等于是草鞋帮的专属法律顾问,有什么法律业务都会委托他去办,今天又被叫到了这里。 墨尚同正在给董律师展示沙盘,他并没有透露方才与华真行谈的“远大计划”,也没有展示改造流域后的动态场景,只是将沙盘当成地图用,交待他要去买下哪些土地,在沙盘上会看得比较直观。然后他让华真行把沙盘搬到楼上去,又取出一卷地图打开,上面已经做好了标注。 华真行上楼找了个地方将方盘放好,这东西今后就是他的了,该怎么操作还得慢慢研究,墨大爷也没细讲。这玩意还挺费电的,额定功率五百瓦,有接口能与电脑连接,居然还有个app能在手机上查询相关数据,墨大爷真是花了不少心思。 这个全息动态沙盘肯定不是这两天弄的,应该是采集了多年的数据,设计模型并用超算模拟,而非索港可没有超算。 华真行在梦中将荒漠改造成未来的欢想国,多少也是潜移默化间受了墨尚同的影响。墨大爷带着他行走荒野的时候,就经常讲到这方面的事情,比如哪些地方可以怎么改造、应该怎么改造、改造的结果将会如何…… 今天他们商讨了那个关于未来的计划,墨尚同就将这个推演未来的沙盘干脆送给了他。华真行打算回头找木料自己做一张方桌,专门安置这个高科技用品。 华真行再下楼时正听见董律师正在说收购方案,他建议在海外的离岸金融中心如开麦群岛、维景群岛这样的地方至少注册四家公司,然后分别以投资的名义到非索港注册子公司。 还可以再注册一个慈善机构以及受该慈善机构赞助的研究中心,项目则以环境保护、生态研究等名义。在非索港当地也至少注册三家公司,将这片土地分成至少七份收购,假如只由一家公司或个人去买的话太显眼,也容易招人针对。 墨尚同不置可否,只是听着,等到华真行再次下楼时他才问道:“小华,你说呢?” 华真行开口道:“我的想法,不论怎么注册,这些公司的最终控制人只能有一个,股权不分散,唯一持有人就是风自宾。” 这么重要的项目,墨尚同居然问一个孩子的意见,而这孩子就大大方方的开口了。董律师纳闷道:“你的意思是说,这个项目完全是百分之百个人独资?那么将来呢,假如开发成功之后,也不会引入股权融次、没有其他股东吗?” 华真行指着那张地图道:“是的!只要在画线范围内的所有投资,不论股权关系怎么搭建,都百分之百属于风自宾这个人,不论将来如何发展,都不分散任何股权。如果出了这个范围,比如在非索港其他地方的投资,倒可以考虑合作,不必受这个限制。” 董律师:“这完全没有必要啊,也不符合现代商业原则、市场规律。” 墨尚同摆手道:“不必说这些,就按这个要求办。” 董律师:“为什么?” 墨尚同语焉不详道:“从长远考虑,避免未来的某些麻烦吧。我只问你,这样能不能办到?” 董律师似是还想说什么,但终究还是无可奈何道:“可以的,理论上是可以的。开麦群岛和维景群岛那样的地方都可以设立个人独资公司,然后再到非索港来注册全资子公司就行。 几里国也可以注册个人公司,我同样建议不要用这种公司直接做业务,也是再注册下一级全资子公司,还可以适当交叉持股,注册第三级子公司。” 墨尚同点头道:“好,就这么办!我们现在拟定这些公司的名称……小华,最重要的那个核心企业名称叫什么?” 华真行想都没想便答道:“欢想实业!” 原则就这么定了下来,几位大人又商讨了一番细节,华真行就站在一旁好好听着,根据听到的内容还默默的在心中盘算,接下来该去查哪些资料,把他们谈的东西尽量都搞清楚。 最后杨特红取出四万米金交给董泽刚道:“这些是用来打点的,省着点花,一切以能办成事为前提。假如有谁故意刁难,不按几里国现行法律办事,搞得太过分了,你就说一声。” 董泽刚接过钱道:“这么多在这里足够了。请您放心,除了公账之外,其他方面的支出,我也会提供详细情况。” 办各种手续都有正规的流程,当然会涉及到契税等各种费用,还包括给董律师的报酬,这些都有据可查,纳入那一千万米金的预算中。但是想在最短时间内顺利办成可能还需要打点一些关系,那四万米金现钞杨老头就替华真行做主,打算花在这个地方。 四万米金在非索港已经是一大笔巨款,理论上足够了,不就是按合法程序买片地嘛。而且据杨特红所知,非索港当地政府如今非常缺钱,有人肯买那片每年都会被水淹掉的荒地,他们其实求之不得,甚至都想不到谁会花那个冤枉钱。 董律师走的时候,也带走了那个装着庄园转让手续的文件袋,他还在心里直犯嘀咕,这几个老头子未免太庞那个孩子了,做事简直跟儿戏一般。 接下来天色已晚,当然还是华真行做晚饭,等吃完了都收拾好,三个老头已不知上哪儿去了。他也赶紧上楼,想研究一番刚到手的新玩具,推开工作间的门,却发现墨尚同正坐在那里等他,桌上放着一堆散碎的天然金块。 华真行有些意外:“大爷,您是在等我吗?” 墨尚同点点头:“是的,还记得我今天说的话吗?” 华真行:“都记得呀,你指的是哪一句?” 墨尚同:“感知事物的方式不一样,接触与加工事物的方式也会不一样!” 华真行:“您就是特意来提醒我这个吗,干嘛拿来这么多狗头金?” 丁奇硬生生凿出的那条五米多长隧道,他本打算亲自封上,却被墨尚同阻止。墨尚同也钻了进去鼓捣了好半天,继续深入挖掘,采出了不少狗头金,确认那里确实有一条罕见的天然黄金富矿,他们正好挖到了矿脉的尖端。 墨尚同清理了挖掘的痕迹,并和丁奇一起搬来几块巨石把那个洞口给封住了,还说回头再做更稳妥的处理,这些金块应该就是昨天夜里挖出来的,看样子墨大爷的收获不少啊。 墨尚同:“柯夫子今天教了你塑容术,还指点了你元神心像,对吗?” “是的!”华真行答话时突然猜到了什么,杨老头今天露了一手飞天面条的功夫,柯夫子也显示了绝技,难道墨大爷也按捺不住寂寞、不想被那两个老头给比下去,所以也要展示绝活?他赶紧又问道,“您老也想教我什么吗?” 墨尚同不说话,伸手抓起了一把碎金粒,握在手心后便闭上了眼睛。华真行没再吱声,凝神感应他在干什么,却发现神识穿透不了墨大爷的手。一老一小、一坐一站,就这么保持沉默,大约过了十来分钟,墨尚同终于睁开眼睛也张开了手心。 华真行发现那一把碎金粒已经被墨大爷捏成了荔枝大小的一整块,真是好大的手劲啊!难道柯夫子今天教了捏脸,墨大爷就想教他捏金子吗? 再一看便发现了不对,金块的颜色变了,明显发白,更接近于松脆的岩石质地。此时已能以神识查探,华真行赫然发现,那其实是外面包的一层杂质壳,而其内部已是纯金。 047、真金须炼 墨尚同也没解释什么,用力一捏那层杂质壳便碎成了粉末,手心中只剩下一块光灿灿的纯金,这时才开口道:“你看明白了吗?” 华真行赞道:“您真是太厉害了,能徒手提炼出纯金!”同时在心理嘀咕,昨天丁老师化身为人形挖掘机,今天墨大爷又变成了人体炼金器。 墨尚同淡然道:“这不算什么本事,据我所知,老杨还给你表演过徒手充电呢。徒手充电你现在还学不会,但徒手炼金则可以试试了。养元术练到第三层之后,这也是一种锻炼方式,在安全的前提下,尽量每次将神气耗尽,但不可伤神蚀体。” 说完话他已经站起身来准备离开,华真行连忙道:“可是我还不会呀!” 墨大爷根本没教他怎么做,他上哪儿会去?墨尚同在门前转身道:“柯夫子教你塑容术之后,是不是问过,假如他不手把手地教,你能否自行琢磨出来?” 华真行:“他问了。” 墨尚同:“我就知道他那一套!这一手本事你就自己去琢磨吧,我会定期亲自给你送来天然碎金,直到你习练纯属为止。至于提炼出来的金子嘛,就当你的零花钱了,该怎么用都随你。” 墨尚同走后,华真行坐在屋里发愣。看来这炼金术和塑容术不太一样,是不需要人教的,只要养元术到第三级水平就可以自行掌握。 柯夫子先教塑容术,说了那样一番话,就算是一种启发和提示,然后墨大爷又来了这么一手,就是鼓励他去尝试探索。以家里三个老头的尿性,这也等于告诉他,现在已经可以做到很多以前做不到的事,可是该怎么做呢? 这时他恍惚听见了意识深处的提示音,凝神召唤系统,又来新任务了—— 任务五:提炼与自身等体纯金,别让墨大爷总是帮你挖金矿,自己想办法搞定矿金来源。 奖励:得到与自身等体的纯金;掌握神识淬炼之法;还可以控制一家从事黄金中介业务的商行。 这个任务有意思,第一项奖励就是完成任务的结果,而神识淬炼之法应该就是提炼黄金的方式。至于从事黄金中介业务的商行,恐怕需要他自己去弄。 几里国就有很多小型金矿,每到雨季便有很多人跑到非索河的河床上淘金。他们淘来的矿金或者说未经提纯的粗金,有专门的商行收购,比如华真行就知道一家做这种生意的商行名字就叫金典行。 金典行是当地规模最大的典当行之一,名义上主营典当业务,其实是很多人的销赃场所。当地喜欢偷东西的人可不少,甚至很多人都没有以此为耻的观念。偷来的东西能自己用的就留着,有些贵重用品则拿去典当行卖掉。 说是典当,其实都不会赎回,就是一种销赃手段,这样既方便且拿钱快。但是金典行最大的利润来源却是收购未经提纯的天然矿金。 简单的测一下纯度、开个价,粗金收购上来之后,金典行自己进行提纯加工成标准金条,然后打上自家的标识。他们加工的标准金条有两种,一种是每块二十盎司的小金条,另一种是每块四百盎司的大金条,四百盎司差不多相当于二十五斤重。 非索港当地有五家银行设立的营业网点,除了几里国银行之外,其余四家银行分别来自米国、茵国、西罗洲与东国,而东国银行的网点是近两年才设立的。这些银行都经营黄金业务,会按各自制定的买入价检验并收购纯金。 金典行出品的标准金条,除了有金融机构收购,当地的很多大人物也喜欢收藏,那是比几里币更好用的硬通货。 可是当地的金融机构并不收未经提炼的零散矿金,而小规模的淘金者又没有提炼纯金的手段,所以只能卖给金典行这样的中间商,收购价被压得很低。这种买卖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干的,金典行背后的势力是那一带最大的帮派,名字就叫黄金帮。 当初金大头为什么叫自己金大头,不仅因为他的头确实很大,他内心中的理想就是有朝一日能拥有黄金帮那样财势。可惜啊,金大头壮志未酬身先死,已经没机会了。 黄金帮的帮众人数并不比大头帮多多少,但是其资本雄厚、装备精良,而且背后另有靠山。看来系统安排这个任务奖励,是暗示他在完成任务的过程中可以顺便将黄金帮也铲除掉,与上一个任务“改造与控制大头帮”是重合的。 通过系统显示的内容,华真行推导出了这么多信息,不禁露出了笑容,可是想着想着他又笑不出来了,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赶紧拿出手机打开计算器。 系统任务是“提炼与自身等体黄金”,华真行的体重是六十八公斤,人体的密度和水差不多,而黄金的密度则是水的十九点三二倍,换算一下,与自身等体的黄金至少重达一点三吨。 天呐,他要提炼出这么多纯金吗,会不会被累死?就算累不死,何年何月才会完成?方才还在心中暗道墨大爷扮演了一番人体炼金器,不料真正的人体炼金器却成了他自己,果然做人好厚道、不能乱吐槽啊! 当华真行叫苦不迭的时候,楼下的后院中,墨尚同揪着柯孟朝的衣领低喝道:“你想累死小华吗?” 杨特红也揪着他另一侧衣领道:“说我们两个不该自作主张给小华搞这个系统,你怎么也凑进来发布任务了?提炼那么多纯金,你是想让小华掉钱眼里吗?” 三个老头昨天就已经达成协议,今后无论谁以系统的名义给华真行发布任务,都要同步让另外人知晓,刚才那个任务是柯孟朝发布的。 柯孟朝:“别拉拉扯扯的,这是磨砺!磨砺懂吗?苦其心志、劳其筋骨!” 杨特红:“你难道还要饿其体肤、空乏其身吗?这分明就是虐待儿童!” 柯孟朝:“你太夸张了,我什么时候虐待过小华,再说他也不是儿童啊。” 墨尚同不依不饶道:“别唱高调,任务干嘛搞得这么夸张?” 柯孟朝终于低下头道:“一念之差,我本想让他提炼与自身等重黄金来着,但又觉得锻炼得还不够,于是就改了主意……这也不是什么坏事。” 楼上的小华伤了半天脑筋,最后一甩脑袋,决定还是不纠结了,就当是锻炼了,反正系统也没有规定任务期限,而且柯夫子今天已经说了,这个系统只是一种辅助与提示,如何行事还要看自己的意愿。 他从桌上拿起了一小块金粒,学着墨大爷的样子将之握在手心,凝神闭上了双眼。虽然看不见,可神识能将这细小的金粒探查得很清楚,元神心像自然浮现,就是这么一块很不规则的天然矿金。 经过柯夫子的点拨,他已经知道元神心像如何运用了,就像曾经在意识中召唤系统,那何尝不也是一种元神心像的雏形?假如他愿意,甚至可以在元神心像中把所谓的系统化为一部具现的任务书,没事就入境翻着看。 元神心像可自如变换,比如小小一粒矿金,理论上可以放大到如山丘、如星球,能见其最细微的内部结构。但实际上却不可能那般夸张,尤其对于华真行而言,其神识尚弱,元神也没有那么强大。 假如非要勉强去那么变换,很可能就会超出虚实之间的界限。此刻的元神心像来源于神识对矿金实物的感知,他的神识能感应得多精微,心像的构成就有多么细微。超出这个程度之外还想去勉强变换心像,那就成了脱离事实的想象,元神中呈现的便是幻象。 此时的华真行尚不清楚,墨大爷让他从提炼纯金开始淬炼元神,其实就是为了让他养成一种习惯,不因元神心像的变换玄妙而陷入幻境却不自知。这是个笨得不能再笨的笨办法,却很有效。 华真行此刻的目的是提炼纯金,并非玩弄心像,心像所见必须结合神识感应到的矿金实物,若被幻象所趁就炼不出真金,久而久之自能参悟到其中微妙的差异。心像呈现之后,华真行发现自己的神识仿佛也带着一种力量,可以改变这心像的构成。 假如他毫不费力地便将心像中的矿金变换成纯金,那则是幻象,而消耗神气将矿金提炼成纯金,并导致心像发生相应的变化,那则真象。 元神中可以清晰地看到,相同特性的纯金向内部汇聚,剩下的杂质形成了一层酥脆的石质外壳。虽然华真行无法对人说清楚这个过程是怎么发生的,但他确实做到了。 大约半个小时后,华真行才睁开眼睛长出了一口气,额头上已经浮现一层细密的汗珠,手中那粒矿金还保持着原来的形状,却变成了灰白色,仿佛就是普通的碎石粒。华真行用力一捏,居然没碎,因为矿金太小了不受力,他再用力一碾,石壳终于碎开。 指尖留下了一枚绿豆大小的黄金,呈完美的球形。甚至不用检测,华真行就知道它的纯度极高,甚至接近于理论上的纯金,比其他任何加工方法提炼出来的黄金都要纯净,毕竟方才以心像观察时几乎已到了神识的极限。 终于掌握了神识淬炼之法,果然是可以自行琢磨掌握,短暂的喜悦之后,华真行却在反思另一个问题:用了半个多小时,才弄出来一个绿豆大小的金珠子,那么提炼一点三吨纯金得干到什么时候?哪怕不考虑系统任务,也得设法提高效率。 华真行意识到方才过于追求完美了,而且第一次做也不够熟练,空耗了很多神气。比如完全没必要把这个小金粒凝成完美的球形,记得墨大爷展示的时候就很随意,最后炼出来的纯金块并不规则。 再比如也没必要追求绝对的纯净,如今的标准金条要求的纯度也就是99.99%,在此基础上每提高一个数量级,比如99.999%,消耗的神气将急剧增长。他方才是追求以目前的神识淬炼所能达到的极限,其实没有必要。 总结得失并休息了一会儿,他又拿起一块矿金重新尝试,这回就要利索多了,只用了不到十分钟便凝炼出一粒纯金,仍是绿豆大小,形状不甚规则。 048、生产队开大会 刚刚掌握了一项有趣又神奇的新技能,人们往往都会上瘾,忍不住总想试试。墨大爷走的时候天还没黑呢,华真行一次又一次试手,每次提炼成功后休息片刻便重新开始,快到半夜的时候,已经提炼出了几十粒小金豆,加起来差不多有三两重。 放下今晚提炼的最大的一粒金子,华真行感觉手都快抬不起来了,意识到不能再继续了。他已神气耗尽,想起了墨大爷的告诫,方才差一点就超限了。找了一个盒子将那些提炼出的小金粒装好,他也没回卧室睡觉,就在工作间盘坐涵养形神。 涵养形神不需要修炼别的秘法,养元术即可。所谓第三级养元术,并不是要单独修炼什么,入坐后仍从生机发动开始,很快便进入元神清明状态。 收摄神气蕴化生机,屏绝外缘,身心若独成一方小天地,华真行这一入坐就是两个多小时。当他再度睁开眼睛后突然感觉很饿。 他摸下楼煮了一大碗新品木薯面条,做了肉臊调味,还很奢侈地加了两个鸡蛋。在非索港新鲜鸡蛋可太少见了,当地人几乎不养鸡,这东西也很难从海外运来,冰箱里的存货都是他从东国援建工人那里淘换的。 这碗面特别香!华真行吃面时不禁又想起杨老头今天刚说过,木薯粉和木薯叶都可以做饲料。常见的家禽饲料转化率或者说出肉率,要比牲畜高多了,或许将来可以办几个养鸡场,不仅有鸡吃,更重要的是能下蛋…… 华真行吃了碗里的鸡蛋,憧憬着未来的鸡蛋,回到楼上却罕见的失眠了。他的神气还没有完全恢复,但精神仍然很活跃,想睡也睡不着。今天没有停电,干脆将墨大爷头的那个高科技沙盘搬到桌上摆弄一番。 用了半个多小时,基本上将它的操作都搞明白了。这个高科技沙盘能显示的场景,其实下午墨大爷基本都已经对他展示了一遍,其显示的最大范围是五百乘五百公里,以几里国北部荒原为中心,能够变化到的最小局部范围则是五十乘五十公里。 沙盘内容以未来的水文流域改造为核心,不仅再造一条北索河,还在中心区域造出一条华真行命名的真行河,并指出了哪些地方应修建哪些水利工程、哪些地方最适合建造城市以及其先后顺序,并展示了整个动态的过程。 超算模拟的结果未必准确,比如流域内的蒸发率和渗透率若有误差,或者将来发生了变化,参数一变整个模型都会变。但这个沙盘仍然意义重大,至少指明了改造荒原可行的方式。 华真行反复操作沙盘,突然又意识到,其实对于他而言,今后想看这些信息完全可以不用沙盘,沙盘目前能展示的内容皆可化为元神心像。华真行莫名有点小得意,打算找一个机会和柯夫子或者墨大爷好好聊聊。 三个老头其实也没睡,正在后院的荔枝树下摘果子吃。恰好是荔枝成熟的时候,非索港原本没有荔枝树,这是杨老头自己栽培的。 院子一角还有一口手压式水井,一根管子伸出地面连接一个杠杆和龙头,地面以水泥砌平,还有沟槽和池子。杂货铺所在的街区有水电供应,楼上楼下都有很现代的卫浴间,杨老头是很懂生活享受的。 但是这里经常停水停电,水井可以备用,杂货铺里连备用发电机都有。刚从树上摘下来的新鲜荔枝倒不用洗,没打农药也没长虫子,直接剥开了就可以吃。雪白的果肉如同软玉,口感异常香甜。 墨尚同有些担忧道:“小华这孩子好像对钱财没什么概念。我说给他一亿米金,他居然没有太大的反应,换个人好歹也尖叫两声啊?” 柯孟朝:“这有什么不好的?富贵不淫、举重若轻!难道笑抽过去?那才叫没出息呢!” 墨尚同:“以孩子的脾气,怎么也得欢呼雀跃蹦几下吧?况且给他这么多钱,怎么也得表示感谢吧?” 柯孟朝:“这才是真正的孩子脾气,你给他一个最新的玩具,他可能高兴得不得了,说什么一亿米金却没感觉,要不你找个幼儿园试试?” 墨尚同:“你这就是硬杠了,小华哪有那么不懂事?” 柯孟朝:“你教他神识淬炼术,他有没有感谢你?” 墨尚同:“我没教他,就是演示了一番,让他自己去琢磨。” 柯夫子:“我教他塑容术,他就非常感谢我。虽然碍于我的师道尊严不好乱蹦跶,但我能看出来,他内心中是欢呼雀跃的! 至于你说的问题,和他的经历有关。对于孩子来说,他平时需要花钱买东西吗?但是在这个地方,他真正想要的东西,花钱能买到吗?所以在他的观念中,对钱财就不是很在意。” 墨尚同:“我的重点不是说小华爱不爱财,而是他懂不懂珍惜?钱财来得太容易便没有概念,他还是从小没有贫苦的经历,也没有受过社会的毒打。” 柯孟朝:“言重了!刚从枪林弹雨里闯过来,你还想要孩子怎么样?就算受过贫困的折磨,养成的习惯也是琢磨二十块该怎么花,这跟面对一亿米金是两种概念!” 墨尚同:“老杨,你倒是说话呀,别只顾着吃。” 杨特红吐出一枚荔枝核,慢悠悠地说道:“你们两个说的都不太对,我看小华的反应很正常,因为这孩子很聪明,知道那是干什么的钱。老墨说有一亿米金,真给了吗?一毛钱都没见到,他今天还搭出去四万呢! 你们想想,这笔钱真是给他的吗?那是搞项目投资的,说不定就打水漂了。他知道这笔钱应该怎么用、能干什么,你们还有什么不满意的?谁说他对钱财没概念,刚领悟神识淬炼术,就一直炼金子折腾到半夜,他也高兴得很!” 墨尚同笑了:“我说了,炼出来的金子就当他自己的零花钱了,这小子倒是挺积极。” 柯孟朝:“相比那几两金子,更令他兴奋的是掌握了神识淬炼术。” 第二天下午,夏尔一点半就来到了杂货铺所在的街区,带着十名心腹手下。他在街口外远远地就停下了,吩咐手下就在这里等着,不要靠近杂货铺也不许闹事,假如等的时间太长,可以派个人去杂货铺里买点东西,顺便问问情况。 又抽了两根烟缓缓情绪,把枪掏出来交给手下,夏尔才独自一人走向杂货铺。其实他经常来这里,以往找华真行时出入都很随意,但今天却有了不一样的感觉,仿佛要接受命运的裁决。夏尔清楚一件事,既然华真行能干掉金大头还能安然无恙,那么也能决定他能否坐稳位置。 今天中午华真行也没闲着,他做了一大桌子菜。除了三老头之外,今天还有十二名客人,其中有八人都是草鞋帮的骨干。 这八人中有七人在墨尚同面前自称门徒,都跟随墨尚同学习了好几年,不仅学手艺、学理念还帮助管理偌大的草鞋帮,其中就有开草鞋作坊的李小阳以及前两天帮着看店的雷大金。另一人叫李敬直,也是草鞋帮的骨干,居然自称是杨特红的学生。 董泽刚律师也在,他并不是草鞋帮的正式成员,另外三人是柯夫子的弟子,都是从东国籍华族人。柯夫子经常不在非索港,据说他在各地都有不少学生。而今天来的这三名弟子华真行都见过,他们曾不止一次跟随柯夫子到过非索港,据说都是专业人才。 加上华真行,中午是十六个人一起吃饭,在后院拼了一张大桌。这么多人在一起吃饭当然也是开会,商量筹建“欢想实业”的具体事宜。客人们并不清楚关于未来的宏伟蓝图,就是讨论眼下的计划,如何买下那三百平方公里的土地、如何开垦八万亩农田、怎样组织生产与销售…… 不论在什么地方注册公司、注册几家公司、是什么隶属关系,总之就是以在座众人为基础班底,将来无非是多挂几块牌子、多设置几个部门以及怎样管理整合。虽然各种手续不可能在今天就办好了,但不妨碍大家先把框架搭好。 欢想实业下设总办、财务、后勤、文宣、项目一部、项目二部、计划、审计、法务、农垦、研发、保卫等十二个一级部门,今天在座的十二名客人就是各部门主管。 项目一部负责的工程位于如今的非索港,比如加工厂以及仓库、配套的商店等;项目二部负责的工程,位于计划买下来的那三百平方公里地域内。 公司有四名副总裁:副总裁雷大金兼任总办主任,分管总办、后勤、文宣;副总裁李小阳兼任项目一部主任,分管项目一部、项目二部、研发;副总裁唐森至兼任财务部主任,分管财务、计划、审计;副总裁李敬直兼任保卫部主任,分管保卫、法务、农垦。 欢想实业总裁就是风自宾,其实今天人都到齐了,虽然风自宾没有“露面”,但是华真行也在座。考虑到总裁本人经常不在总部,他可以委托一名代表,在其缺位的情况下行使职权或转达决策意见。 董事会成员共有五名:风自宾、杨特红、墨尚同、柯孟朝、夏尔。最后这个提名有点突兀,可怜刚刚成为大头帮首领的夏尔,在来的路上还不知自己已经被安排好了。 049、强龙收编地头蛇 吃完饭之后华真行起身就要去洗碗,结果被各业务部门的主管抢着把活干了,于是他又到前面来看店,剩下的人接着开会。华真行虽然待在前面店铺里,但后院的声音却听得清清楚楚,相当于他仍在参会只是没有发言。 杂货铺一如平常,好像没什么特别的事情都发生,开着大门,柜台后坐着一个小伙计。远远走来夏尔看见这个场面,稍微松了一口气心情却很奇怪,说不清楚是失望还是别的感觉。 他刚想打招呼,华真行已经起身道:“哎哟,这不是夏董事吗?你终于来了,快请进,大家在后院开会,就等你了!” 夏尔不姓夏,他也姓古鲁,但是华真行开玩笑给他起了个东国名就叫“夏尔”,就像不少东国人也喜欢给自己起个茵文名。 这声“夏董事”把夏尔给喊懵了,当地土语中没有“董事”这个词,华真行说的是东国语,夏和董事他都听懂了,可是放在一起是怎么个意思?有人在开会,就等着他了,看来是在商量大事情,应该就是关于大头帮的,董事可能是指大头帮的头吧。 夏尔在心中自行解释,来不及说话就被华真行请进了后院。院子里有一张石桌、一张方桌、一张长条桌拼成的大方桌,坐了十几号人。墨尚同挥手招呼道:“夏董事,快过来坐下,开会呢!” 墨大爷说的是东国语,夏尔也听懂了,不愧是从小和华真行一起混的。一见这个场面,夏尔的身子莫名就向后仰,被华真行在后面推了一把又稳住了,他感觉晕晕乎乎地就来到了桌子旁,也不记得是怎么坐下来的。 大方桌旁还有十五个人,除了小华家的三位“大巫师”还有几个人他也认识,另有几人觉得眼熟,最后几人则是完全陌生。这些人在开会,说的都是东国语,夏尔连蒙带猜也能听懂大概。但坐在他旁边的董律师很细心,一直为他做同声翻译。 原来这伙人不是在商量大头帮的事,而是要筹建一个大型实业集团,首先在非索港以北的地区买下大片土地搞农垦,以应对今年秋后可能发生的饥荒。不仅如此,他们还要在非索港内投资兴办各种实业,比如食品加工厂、日用品供销社、连锁商店等等。 一位在海外发了财的大人物想回来搞投资,这在夏尔的记忆里几乎是从未有过的事情,这里的人发了财去了米国或西罗洲,那就是从地域飞升到了天堂,谁还回来干什么?后来夏尔也听明白了,那个叫风自宾的大人物只是偶尔回来度度假,委托座的这些人搞投资项目。 今天在座的都是这个实业集团的高层领导,有十二名一级部门的主管,其中包括四名副总裁。而公司的最高层当然就是五名董事了,今天来了四个,他居然就是其中之一!夏尔却越听越嗨,嘴都快合不拢了。 不得不承认当地土著某方面的心理素质就是过硬,夏尔也继承了这一优良传统,就是脸皮够厚、心够大。碰到什么好事,往往第一念并不是想我有何德何能,而是先占了好处再说,享受一番爽的感觉。 夏尔一着急终于插上了话,用蹩脚的东国语大声问道:“这是真的吗?真的吗?” 墨尚同给了他肯定的回答,并压手示意他稍安勿躁,接着又命人搬来了一个大方盘,连通电源打开,方盘中显示的竟然是三维立体激光全息景象。夏尔眼睛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他哪见过这个,感觉就像魔法一样。 这不是墨尚同昨天送给小华的那个沙盘,但也是同样的高科技产品,只是输入了不同的数据。这个沙盘显示的图象看上去很复杂,其实比昨天那个要简单,就是目前的非索港示意图,有凌乱的街区和密密麻麻的建筑,坐在桌旁就像借助上帝的眼睛在俯瞰这座城市。 文宣部主任崔婉赫惊讶地问:“这是怎么采集的数据?” 研发部主任范达克带着谦虚的微笑答道:“我们先选了一个原点,确定了坐标,墨老召集大家研制了一款可联网传输的立体扫描仪,用了半年时间走遍大街小巷,实地测绘出来的数据,误差不超过零点二米,借助了东国的卫星定位系统。” 接着范达克亲手操作遥控器,放大局部区域的立体景象,指出在哪些地方应该建造哪些设施……夏尔本能地感觉这些应该和自己有关了,因为范主任在非索港东北部地区画了一条弧线,圈出了一块近似扇形的区域,并称它为克林区。 克林区的意思就是“干净的区域”,意味着在这一区域不允许有黑帮的存在,更不允许目前各黑帮操控的非法生意存在。那里要保证安全、干净,所谓干净既是字面的意思也包括引申的含义。 不能再有人揣着枪满大街乱晃、四处打劫敲诈,那么生活在那里的人们就不必石刻担心被枪击、被抢劫,正常的工作、购物、经商、娱乐也不会受到骚扰与威胁。非索港有很多人喜欢抽叶子、口及毒,但在这一区域内不允许,不论是想买还是想卖,都必须去别的地方。 这个克林区北起干涸的北索河,东至海岸线,包围了在建的东国援建项目重油发电厂,延伸到国际码头的北门外。它占据非索港的东南角,面积有十二平方公里,向市中心方向延伸到国际医院,但是并没有把国际医院全部圈进去。 看懂了沙盘之后,夏尔就在心里琢磨,在这个克林区的范围内,最大的帮派势力是黄金帮,还有另外两个较大的帮派就是大头帮和海神帮,另有七、八个小帮派。 看来这个欢想实业要扫荡克林区内所有的帮派势力,墨老坐在这里,就说明草鞋帮也会参与这个计划,夏尔忽然觉得不对劲,这不是连大头帮一起被扫掉了吗?可他忍不住又想到,在这个宏伟蓝图中,大头帮又算什么呢,而自己现在已是如此大规模的海外投资集团董事! 在夏尔的概念中,像这种身份的人,都是穿着贼漂亮的礼服,带着大群的保镖,坐豪车、搂洋妞,住在南部海滨、出入各种高档场所,是上流社会中的精英。曾经的金大头与之相比,就和臭水沟里的耗子差不多,如今他莫名也成了这种人。 虽然喜从天降,夏尔却越想越觉得心里没底啊,打算私下好好问问究竟是怎么回事。这时柯孟朝说话道:“完成这个计划的时间差不多是半年,具体该怎么实施,就由夏董事与保卫部一起来落实。现在散会吧,下周组织大家参观并入驻总部。” 夏尔这才知道建立克林区的任务居然落到了自己头上,他刚想说什么,就听柯夫子朝他用道:“夏董事,今天是我们第一次开会,为了往后工作方便,你要和大家熟悉一下,能叫出在座所有人的名字吗?” 夏尔想了想,居然全都叫了出来,墨尚同对柯孟朝点了点头。柯孟朝又说道:“夏董事,你留下来,还有些事要交待……小华,你也来。”他的声音并不大,但知道华真行肯定能听见。 大会终于散会了,“高层”领导继续开小会,三个老头加一个小孩,还有四名副总,以及还在懵圈的黑大个。柯孟朝和颜悦色道:“夏董事,你有什么想问的就尽管问吧。” 夏尔很忐忑地开口道:“柯先生,您刚才说要在非索港划出一片克林区,那么我们大头帮呢?” 柯孟朝笑了:“原来你在担心这个,想多了!黄金帮、海神帮等等帮派,我们当然是要铲除的,将来整个克林区都是大头帮的地盘。” 夏尔连眼白都快瞪出来了:“我,我们大头帮哪有这么大的势力?” 柯孟朝:“不必担心,从即日起草鞋帮就地解散,全体成员都加入大头帮。” 这轻飘飘的一句话,夏尔已经听傻了,脑筋完全转不过来,本能地以询问的眼神看向墨尚同。墨尚同点头道:“这是真的,草鞋帮全体成员都加入大头帮。但是金大头已经死了,所以大头帮得换个新名字,别搞得还像个黑帮!” 大头帮本来就是黑帮啊,这话夏尔却没有说出口。杨特红又问道:“小华,你看起什么新名字好呢?” 华真行也很吃惊,但他比夏尔镇定得多,已经反应过来柯夫子和墨大爷是什么打算。“系统任务四”就是让他“控制与改造大头帮”,他也为此思考良久,曾经想到过类似的但较为温和的计划,但还没来得及找墨大爷商量呢。 没想到柯夫子的主意比他设想的各种方案都要绝、都要狠、都要干脆!夏尔还来不及说什么呢,这边就把方案给定了。 有一种方法俗称掺沙子,就是往一个组织里逐步渗透,最后主要成员都安排上自己人,从而达到控制与改造的目的。可是眼前的方案不仅是掺沙子,简直就是发洪水直接给淹了!大头帮满打满算才一百来号人,而草鞋帮的成员可有一万多。 华真行的反应很快,当即就答道:“就叫新联盟吧!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嗯,还要在斗争中求团结……你别掐我呀,要掐就掐你自己!” 最后这句话是对夏尔说的。夏尔方才伸手紧紧攥住旁边华真行的胳膊,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个动作,应该是想尽量冷静下来。 050、非索港供销社 夏尔把手松开了,张了张嘴,却没有组织好语言,大脑到现在还是空白的,又过了好半天才问了一句:“那个,那个董事,发薪水吗?” 柯孟朝:“有董事津贴,每月一千米金。这不是工资也不是薪水,你是新联盟的领袖,就叫总席吧。将来新联盟也会有很多产业,其收入都是机构的经费,工作人员包括你也可以领取一份薪水,将来效益好还有奖金呢。” 华真行的胳膊又被夏尔在无意间攥紧了,仿佛被一个落水的人抓住了伸向水面的树枝。夏尔长出一口气道:“您说吧,需要我怎么做?” 据联合国下属的有关部门统计,几里国近年的人均年收入是二百米金。几里国其实没有准确的官方统计数据,但这个估算也可以当做一种参照。每月一千米金,在当地就算是大富豪了,每年能挣别人两辈子的钱。 夏尔原先在大头帮拼死拼活,每月能分个一百米金就顶天了,他虽然有间酒铺,但酒铺的收入主要都用来养手下的小弟了,想培养嫡系势力也是得花钱的。至于金大头,为三万米金就接下了暗杀罗柴德的脏活,不惜搞出那么大动静。 夏尔回到非索港之后,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接管了大头帮的公账,搜查了金大头原先的窝点,所得款项账物加起来也就值一万来米金。 听柯孟朝的意思,每月一千米金只是董事津贴,将来的大头帮,不,现在叫新联盟了,另有一份正式的薪酬。薪水倒是其次,这番话中更重要的暗示,随着大头帮改造为新联盟,将会拥有很多产业与投资,而且还是让他来当头。 夏尔能拒绝吗,他又敢拒绝吗?金大头的例子就摆在眼前呢!只是做梦都没想到眼前这伙人会用这种方式做事,他也不傻,已经意识到自己与大头帮都将是被利用的工具,可是这也意味着他有足够被利用的价值。 杨老头似乎很清楚他的内心活动,又慢慢悠悠地说道:“夏尔,假如金大头不死,他迟早也要干掉你,就像当年除掉你舅舅那样,所以你得好好谢谢小华。” 夏尔赶紧点头:“是的,您说得太对了。”同时暗暗心惊,原来舅舅身亡的内情,眼前的老头也是知道的。 杨特红又拿出一份文件道:“既然你现在是新联盟的领导了,有一笔账我可以收了。大头帮霸占的那栋楼,其实是我的产业,这么多年都不交租金,该清帐了。” 他拿出的一份房契,就是大头帮总部所在的那栋楼。该建筑中间是三层,楼上是金大头平日的活动据点;而周围的楼裙是一层,如今都是各种商铺,其中有几家是属于草鞋帮成员的。 夏尔惊讶道:“它怎么会是您的产业?我居然从来都不知道!” 杨特红叹了口气道:“十五年前,那一场骚乱死了太多人。在那之前我就有预感,劝很多人离开,有的人不信,还有人心存侥幸。也不能怪那些不愿走的人,家业都在此地,如何舍得、又能去哪里呢? 但毕竟还是有人离开,其中有人临走之前将物业卖给了我,好歹还有一笔路费和换个地方重新开始的本钱。我手里像这样的房契多着呢,包括金大头占来做总部的那栋楼。 我去找金大头收过租金,可惜他没认出我来,不仅不付钱,还想干掉我。至于那些商铺,除了草鞋帮的,其他人都给大头帮交保护费,也从来不付给租金,而我都上门要过。” 墨尚同附和道:“这我可以作证!那里草鞋帮成员开的商铺,杨总委托我代收租金,其实收得很便宜。” 别说夏尔,就连华真行也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杨老头上门收租金还被人轰出来了,大头帮的人也没有认出来他?随即又想到,杨老头应该也会塑容术,恐怕不是以本来面目去的。 夏尔并没有去验证房契的真伪,只是连连摆手道:“这不关我的事啊,我都不清楚这个情况,是金大头和那些人欠您的租金,您想让他们怎么还?” 杨特红又叹了口气:“金大头已经还了,拿命还的!我当年拿着房契去收租金,他不仅不认账,居然还派手下想干掉我。当年那个跟到巷子里想暗杀我的家伙叫铜头,朝我开过好几枪,他死没死呢?” 夏尔:“一定死,一定死!” 铜头是金大头最信任的铁杆心腹,金大头被干掉的那天他恰好被留下来看家,因此躲过一劫。夏尔回来后第一时间就控制了铜头,逼问他帮派账目以及金大头留下的财物都藏匿地点。 铜头很识时务,立刻把所知的情况全部交待了,还向夏尔表了忠心,坚决拥护夏尔成为大头帮的新头。他还向夏尔承诺,假如有谁对新首领不服气,他负责带头去摆平。因此夏尔暂时没有动他,这个人还留在大头帮呢,主要是为了接掌帮派期间能尽量平稳过渡。 可是杨特红今天说出了这番话,铜头不死也得死了,夏尔答话时冷汗都出来了。杨特红面无表情地点头道:“嗯,这样就好,新联盟不能再是过去的大头帮,你应该懂我的意思。” 夏尔:“那么其他人呢,我是说那些从不交租金的商铺,要我帮您连本带利一起收吗?” 杨特红:“不必了,我这个人也不是那么计较!把他们给扔出去算了,记住,一定要扔出去,而不是让他们自己走出去。想当初我也曾经被他们扔出去,欺负我一个弱不禁风的老头子啊!” 他还是弱不禁风的老头子?知其底细的夏尔也不敢吐槽,小心翼翼地又问道:“然后呢?那个地方您打算做什么用,新联盟的总部又放在哪里?” 沙盘还在桌上,柯孟朝将其显示的局部区域放大,手指着某处说:“棕榈庄园内,会给新联盟总部留出位置。但是那里毕竟离克林区有点远,所以在非索港供销社的楼上也要设一个点,负责日常管理,和供销社总部一起办公。” 罗柴德送给华真行的那座庄园原先没有名字,棕榈庄园是今天现起的名字,因为那里种了很多棕榈树,有好几个品种。 夏尔一头雾水道:“供销社总部?” 大头帮原有一百来号帮众,大多数并不是完全脱产的。比如夏尔就有一帮手下平日打理香蕉园、酿造作坊以及酒铺,这算是正经买卖。而帮派经营的大多是不正经的买卖,控制了地盘内的各种非法交易,这才是他们主要的收入来源。 持刀拿枪在地盘上巡逻、敲诈勒索收保护费,也是他们的日常任务。 草鞋帮并不是这种意义上的帮派,甚至很多人都没有把它当成是帮派势力,而是一个商业行会兼互助组织。草鞋帮成员不涉足非法交易、不抢地盘收保护费,只要别人不招惹他们,他们也从来不舞刀弄枪主动喊打喊杀,所以看上去好像没什么威胁,也不构成竞争。 但几乎所有人都忽略了一个问题,那就是草鞋帮的组织度可比各大黑帮高明太多了,而组织度直接决定了执行力。可是以目前的模式,草鞋帮已经发展到极限了,所以按照“小华的计划”,如今也迎来了重大的转变。 草鞋帮有一万一千名帮众,原先内部正式的名称叫“大爱者联盟”,他们要每月要交纳相当于净收入的百分之一为会员费,这是加入组织的义务。在其遇到麻烦的时候,也会得到整个组织的帮助。 草鞋帮的成员大多有正经营生。墨尚同当年刚来到这里的时候,传授了很多人各种手艺,在此基础上才成立了草鞋帮。草鞋帮成员的营生基本上都是自产自销,加工各种生活与生产用品,都是当地稀缺的。 可是这种分散的小生产模式,虽然有统一的组织,却很难各自发展壮大,其规模基本也都到达了极限。非索港目前的现状其实也限制了他们的继续发展,这还不仅仅是资金与技术的问题。 混乱的非索港看似很自由,对人员流动也没有任何限制,但实际上大部分人的活动范围基本都局限在各自所属街区内。比如夏尔,没事绝不会跑到海神帮的地盘乱溜达,尤其天黑后更是如此。除非有什么特殊的事情,否则普通人更不会随意跑到自己不应该去的地方。 以街区为界限的活动范围形成了看不见的孤岛,经济活动必然也受此影响,各个街区内自产自销为主的小型产业又能发展成多大规模? 如今随着欢想实业的出现,在柯孟朝的劝说与倡导下,墨尚同决定进行一次整合,以大规模协作的形式。这个过程如果让零散的作坊自发去推进,在现有条件下几乎不可能完成,可是墨尚同一声令下、结合最新的形式却有可能办到。 草鞋帮中也有一些企业发展得挺不错,比如李小阳的鞋厂与鞋店。它最早生产与销售草鞋,并引入了机器编织、改善了工艺。可是草鞋本身的缺陷很明显,只适合走干燥的泥土路,经常走水泥、碎石路以及湿润的泥地很快就会磨烂或损坏。 前一阵子李晓阳又开始加工新产品,以废旧轮胎为原料,用外胎制作鞋底、内胎制作鞋绊,生产橡胶凉鞋。他在墨尚同的帮助下研发了生产机器,产品尽量追求舒适耐用并兼顾美观,物美价廉在当地深受欢迎。 在非索港这样的地方,哪怕学会穿鞋,都是健康卫生条件的极大改善。可是这种产品的销售范围仍然局限于店铺周围的街区,大部分非索港当地居民根本就不知道,就算听说了也不太可能大老远特意跑到那里买双鞋。 附近有些心思活泛的居民,会买一批鞋跑到别的街区加价销售,但也是零零碎碎不成气候。有些帮派也很有眼光,还企图垄断轮胎凉鞋的出货,只是碍于草鞋帮的势力才没有真动手。 如今欢想实业要投资成立非索港供销社,这也是杨老头率先提议的,虽然听上去好像是在和他自己的杂货铺抢生意。供销社总部的办公地点就设在原先大头帮的总部的楼上,那栋楼的一层面积很大且四面临街,被分割成了很多家商铺,却是杨特红一个人的产业。 杨特红计划将所有的商铺都清理走,然后派工程队进行统一的装修改造,便是供销总社的营业场所。 051、四大金刚 供销总社以统购统销、代购代销等方式,统一整合目前草鞋帮成员经营的各产业,主要发售各种生活用品与生产用具。只要到那里,基本上就可以买到平日各种所需的东西,不用再到处跑,还有大宗批发业务。 当地所有人都可以到那里去买东西,供销社还可以挂牌收购指定的物资,而它服务的核心区域当然还是计划中的克林区。随着克林区计划的推进,在那十二平方公里的范围内,供销社还打算再设两处营业网点,基本上保证克林区的居民步行就能到达。 供销社由欢想实业投资,前期欢想实业计划占百分之六十五的股份,另外百分之二十的股份属于杨特红,杨特红以房产出资,剩下百分之十五的股份给了新联盟。新联盟的股份也不是白拿的,它要维持秩序、保障交易公平,并收拾所有捣乱者。 供销总社的工作人员也会从新联盟成员中挑选,并须接受相关培训。 目前第一步要做的事,就是清理与改造总部大楼。原草鞋帮的自己人倒好说。可是还有很多占了地方的商户,他们能在那里做生意,与金大头的嫡系都有千丝万缕的关系,现在要用雷霆手段都给扔出去,这种脏活累活让谁干呢? 新任大头帮帮主,改制后的新联盟总席夏尔当仁不让,带领他原先的嫡系手下最适合完成这样的任务。为了“帮助”夏尔这位领导,柯孟朝还给新联盟派了四位高层,就是在座的四位副总裁,他们如今也都是新联盟的会员,能力和资历当然足以胜任。 李晓阳现在不用亲自打理鞋厂了,已贵为欢想实业的副总裁,且不辞劳苦帮助夏尔管理新联盟的业务生产,唐森至管理财务与审计,雷大金全面负责行政组织,李敬直则负责安全保卫。 介绍了供销社的性质以及发展计划,柯孟朝看着夏尔语重心长道:“今天给你配了集团最得力的‘四大金刚’当助手,你要好好学、好好改造自己。” 这“四大金刚”不仅帮助夏尔管理新联盟,柯孟朝还给他们派了“教学培训”任务。比如李小阳要设法培训夏尔的茵语和东国语、教他学会读写和演讲。 其他三人各有相应的任务,最有意思的是李敬直,除了本身业务还得教会夏尔掌握一种乐器,而李敬直决定教他吹唢呐。 这四人当然不是光杆司令,具体事务还得交给一批专业人员。总之新联盟将是一个社会组织,而欢想实业则是其背后的经济组织。这一切就从改组大头帮、成立供销社开始,夏尔不会干没关系,四大金刚这就带人去教他、帮他。 说完之后,柯孟朝问道:“夏董事,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都已经安排得这么周到了,夏尔眨了半天眼睛发现没什么好说的。 柯孟朝又开口道:“那就轮到我问了。夏尔,我很清楚,其实你一直想干掉金大头,自己当大头帮的头,最终还是找到机会利用小华得手了。那我就想问问你,黑帮为什么会存在?不论是正面的还是负面的,它的作用是什么?” 夏尔:“其实我偶尔也想过,很多事情官方管不了或者不想管,但总得有人管一块地盘定规矩。” 柯孟朝微微点头:“嗯,你能有这种见识已经超过了这里的大多数人。还好你没有答是为了控制生意、抢地盘、收保护费,这些只是现象而已。黑帮出现的,就是因为秩序缺位,而它发挥的作用,则是填补缺位的秩序。 有人认为是黑帮制造了混乱,错,其实是混乱制造了黑帮!只要文明社会还存在,绝对的混乱就不存在,否则文明就会崩溃……嗯,我见过社会的崩溃、文明的灭绝,其实小华也见过,但你肯定不希望在这里见到。 秩序的缺位必须有另一种秩序来填补,混乱中自发诞生的秩序,往往就是大头帮这样的组织,再恶劣的秩序也比彻底的混乱更强,这是我眼中黑帮存在的唯一作用。可是它建立的秩序是消耗式、掠夺式、自残式的,它究竟依靠消耗什么东西在维持? 我很早以前以为它消耗的是德行,却没搞清楚真正的有德之行是什么、我所崇尚的德行在哪里才有价值?我也是用了很长时间才明白,它在消耗有智慧的劳作,有大德称之为生产,假如这种智慧有更合理、公平的目标,这种生产创造就是德行。 你不是小华,没读过什么书,可能听不太懂。你在这里的街区长大,又从小混黑帮,我就讲讲你最熟悉的东西。这里帮派都控制地盘里的毒p生意,是主要的收入来源,大家都认为这是在赚那些口及毒者的钱,可是那些人的钱又是从哪里来的? 有可能是偷的、抢的,可是被偷、被抢的人,他们的钱又从哪里来?最终只有一个源头,钱只是一种货币尺度,代表的是有价值的劳动交换,来源于真正的生产。所以它在消耗有价值的生产,之所以还能维持,毕竟有人还在从事生产。 毒p之所以被称为d品,使用它无法给有价值生产带来任何正面的促进。假如将一个街区比作一个人,生产是供应营养其使健壮,贩d就是放血自残。f毒可能会让某些人发财,但绝不会给任何一个地方带来富足,黑帮的其他生意也是。 这里的人将海外那些富足、安全的地方视为天堂,可是将整个非索港都搬到那里,大家就算是到了天堂吗?当然不是,只是把地狱挪了过去。新联盟不同于大头帮,就从建立克林区开始,这是你的地方,你可以让这里变得富足、安全,该怎么做,今天已经告诉你了。” 这番话是用东国语讲的,柯孟朝声称他可能听不太懂,可夏尔居然都听懂了!柯孟朝的声音仿佛包含一种神奇的力量,从耳中传入脑海就好似能理解。对于不同的人来说,恰好是其自身的智商与知识水平所能理解的程度。 夏尔发了半天愣,仿佛是在消化脑海中的信息,等回过神来才问道:“我知道该怎么做,假如我们真的建立了一个克林区,非索港官方不会阻止吗?” 柯孟朝略出笑意:“很好,你能问出这个问题就没有让我失望!你回去之后好好想想,为什么会阻止、又用什么方式阻止?我再问你,假如已经成功打造一个克林区,你难道还没办法成为非索港的市长吗?新联盟难道还控制不了市议会吗?不要那么没出息!” 夏尔眼神一亮:“我还能当非索港的市长?” 柯孟朝:“你更应该关心的是,那是一个什么样的非索港?今天最后一个问题,假如你是个一无所有的孩子,突然出现在一个陌生的地方,你希望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 当街口的那十名帮众等得有些心慌,决定派一个人去杂货铺买东西并“顺便”问情况的时候,夏尔终于走了出来。他尽量昂首阔步,使自己更有老大的派头,而且刻意控制身子不乱扭乱晃,就像个上流社会的精英。 可是一眼看过去,他却有点像负责接待贵宾的导游,后面跟着四位领导。 中午来的十二位客人,也就是欢想集团十二个一级部门的主任,除了董律师坐在那里还端着一点社会精英范,其他人无论男女长幼,在三个老头面前表现得都像乖巧听话的小学生。可是这四位副总裁站起来跟着夏尔走到门外,气场立刻就打开了。 总办主任雷大金面带含蓄的微笑,气质平易近人。这个成语可不能乱用,假如就是个小混混,再接地气又有谁会说你平易近人呢,只有身居高位者才会给人这种感觉。雷大金没有刻意端架子,可是怎么看都像是一个来视察基层的大领导。 雷大金来非索港之前当过官,其实官也不大,曾是东国某县的一把手。那是一个贫困县,人口八十万。雷大金在扶贫工作中表现出色,从基层乡镇一步步被提拔到县高官的位置上,当时年纪只有三十出头,相当的年轻有为,可能也有过硬的背景。 这都是华真行偶然听说的,至于雷大金后来为什么来到非索港,华真行就不知详情了,其本人好像也不愿多提。 保卫部主任李敬直的位置离夏尔最近,他个子没有夏尔高,举手投足间却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就连迈步的动作都充满力量感,那由内而外的精气神仿佛是一位指挥官。 他曾经还真是一位军官,东国国防大学指挥专业毕业。他具体的经历华真行并不清楚,但是听见过别人叫他团长,在非索港讨生活的东国人当中,有人曾经就是他手下的兵。 项目工程部主任李小阳神情也是一团和气,但气质与“平易近人”的雷大金之间还有微妙的差别。他很就像在某个风景区参观旅游,而不是走在非索港的街巷中,仿佛看见什么都是心中有数的,步子迈得稳稳当当。 李小阳在这里是开鞋店和鞋厂的,华真行隐约听说他在东国曾经管理过一家大型企业集团,后来该企业合资改制,李小阳又干了两年就走了,辗转来到了非索港。 财务部主任唐森至微微眯着眼睛走在最后,眼睛不大目光却很锐利,此刻的神情不算很严肃,可与他对视时总能感受自己好像做了什么亏心事。 听说唐森至曾是东国一座地级市财政局的总会计师,后来被抽调到外贸部门,支援对黑荒大陆的商贸工作,因此还从副处提到了正处级。唐森至对口负责的就是几里国,后来干脆下海了自己开公司搞商贸,如今已在非索港定居。 他们怎样认识了墨尚同等人,又怎样加入了草鞋帮,应该另有很多故事。至少此刻一眼看过去就感觉这几个人很不简单,华真行尚且如此,更别提那些原大头帮的帮众了。 052、夏尔的作业 夏尔来的时候带了十个人,回去时可不止带了十四个人,沿途都有人汇合,他们都是新联盟的骨干成员。由墨尚同下令,李敬直负责召集,第一批共调集了二百人,东国裔华族以及当地土著居民各一半。 新联盟的成员虽然有一万一千多,但大家并不是全脱产的,这二百人就是新联盟执行日常任务的常备人员,再加上大头帮原有的一百多号帮众,足以控制现有的地盘,仅在人数上就对周围的小帮派形成了压倒性的优势。 回去之后的当天晚上,夏尔就召集帮派内的全体骨干,宣布大头帮正式更名为新联盟。没有什么人感到意外,金大头已经死了,大头帮当然不能再叫大头帮了。夏尔还宣布有二百名新帮众加入,他们原先都是草鞋帮的,被他的好兄弟“华”介绍到了新联盟。 很多老帮众的第一念头居然是——新联盟今后岂不是可以在非索港称王称霸了?他们的想法也许不错,就是有些情况没有想到。 至于“草鞋帮解散,全体成员加入新联盟”的消息,夏尔并没有公布。它不是说句话那么简单,目前也仅限少数高层知晓,由雷大金等人负责具体操作。 夏尔表现出了当地土著罕见的超高效率,堪称雷厉风行第二天一大早,就把总部一楼的商铺都清空了。除了那几家原草鞋帮的商铺是主动搬走的,剩下的都是连人带东西扔出去的,动手的都是大头帮的原帮众,尤其是夏尔手下的那批伙计最卖力。 扔出去之后怎么办?他们才懒得管呢,这才叫黑帮嘛! 夏尔如此霸道,居然也没人觉得不正常。大头帮换了名字换了头,势力变得更强大,夏尔改变原先金大头定的规矩,一切按照自己的意思来。很多人还以为夏尔想要好处,主动找上门希望经营那些空出来的商铺,以后的孝敬都给夏尔。 可是夏尔不为所动,只说这个地方新联盟要用来做生意,大家也就自以为想通了,难怪要把其他人都赶走呢。 这种事让夏尔干顺理成章,但换成华真行或杨老头这些人恐怕就不行了,因为他们不是当地土著,很容易就导致冲突扩大化。顶着新联盟的名义干,在当地人眼中新联盟就是原先的大头帮,反而没毛病。 很多帮派新首领刚上任的时候,往往都会这么干,既是表达当了老大的喜悦,也是发泄曾经压抑的心情,更重要的是为了向别人证明自己不好惹。他们不知在哪儿学了一种观念,当老大就要凶、就要狠,这样别人才不敢对你凶、对你很。 从最简单的立威角度,这种想法连条野狗都会,可偏偏这里很多人都奉为真理,只有吃了苦头才会明白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可是吃苦头往往就意味送了命。 非索港有大大小小那么多帮派轮番涌现,旧帮派的覆灭往往都集中在换老大的时候,当然了,假如换了个有勇有谋的新老大,那就轮到别的帮派倒霉了。无论夏尔是否有勇有谋,欢想实业派来的四大金刚以及那么多骨干帮众可不是吃素的。 周围的几个小帮派还没反应过来,新联盟便以碾压之势夺了他们的地盘。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新加入的二百名骨干,其中一百五十人都被划到了李敬直负责的巡逻队,参照一个东国野战连的编制,这些人还曾接受过专门的军事训练。 他们配备了统一的制式武器,甚至包括非杀伤性的防暴武器,其素质可能远远赶不上东国的正规部队,可是在这里简直就是欺负人,收拾几个街区的小混混跟玩似的,仅用了一天的时间就灭了周边的八个小帮派。 在计划中的克林区范围内,草鞋帮控制的地盘面积已经超过了三分之一,剩余的帮派势力只剩下海神帮与黄金帮。在几位助手的建议下,夏尔暂缓了主动出击的步伐,转而巩固现有的地盘,他代表新联盟发布了几条新规矩。 首先是清缴地盘内的枪支武器,那些被剿灭的小帮派所拥有武器首当其冲,并规定只要在新联盟的地盘内,任何人不得违规持枪,发现一个就灭一个。其实几里国的枪支管理制度大体参照兰西国,名义上实行严格管控,但实际上法律规定在这里就是一纸空文。 枪支弹药在此地也算是一种奢侈品了,只有各帮派手里才囤了一批,民间也有零星的私人收藏,但通常不会拿出来乱晃。新联盟这条规矩没有引起太大争议,占了新地盘之后收缴枪械也是很多帮派都会做的事情,只是这一次好像特别严格。 就算在新联盟内部,普通成员也不可以随意持枪外出,所有枪械武器都由李敬直指挥的巡逻队统一管理,有严格的领用、保养、登记制度和操作规范。 收缴上来的那一百多把破枪以手枪为主,乱七八糟什么型号都有,李敬直根本看不上,保养一番后就入库封存了。在他看来,乱七八糟的装备根本发挥不了战斗力,枪械结构不一样、弹药型号不一样,后勤保养都没办法保证。 哪怕是个神枪手,突然换了一支不熟悉的枪也不可能打得准,弹道都不同……当然了,让这里的黑帮分子搞明白弹道曲线实在太为难人了,他们只会瞎撸。 夏尔制定的第二条规矩就是禁毒,任何人都不得在新联盟的地盘内买卖毒p,生产与加工当然更不允许。这对于新联盟地盘外的其他帮派而言倒也没太大影响,因为毒p交易就是每个帮派控制的最重要的生意,甚至就是划分地盘的依据。 新联盟的地盘内,毒p买卖当然由他们控制,别的帮派不能插手。可是夏尔的新规定自断财路,不让别人买卖,自己也不做这种生意。那么新联盟地盘内的人想买货怎么办,可以到别的帮派地盘去买,夏尔还管不了非索港所有的生意,想吸的话,也请到外面去吸。 无论是谁只要留在新联盟的地盘内,就请戒掉,假如不愿意戒或者已经戒不掉,那么就请离开。夏尔觉得这种决定已经足够仁慈,至少给那些人留了一条路。雷大金却摇头叹息:“那不是活路,而是死路,他们自己选择的死路。” 唐森至:“那样的人留在这里,有百害而无一利,都走光了才好。” 李小阳则神情凝重道:“假如只是给蚊子叮了一个包,擦点清凉油就好。可是这个包如果已经感染化脓变成了毒疮,那就得动手术割掉烂肉了。” 夏尔微有些担忧道:“可是这样一来,我们会得罪很多人。” 雷大金摇头道:“不得罪他们,你和金大头又有什么两样?别在这里诉苦了,昨天小华托我传话,你就尽管干,不用怕。” 夏尔这么做,真正得罪了谁?当然是那些贩d集团,他们才是更上层的食利者,而所谓的黑帮不过相当于各个地盘内分销商而已。 这么大一块地方,假如彻底禁止了毒p交易,其他黑帮只会感到可惜,或许还会认为夏尔是个有钱不赚的傻子。但是那些f毒集团,一定会将夏尔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目前他们应该还没反应过来,但将来肯定会设法除掉夏尔的。 那些人的势力以及手段可比普通黑帮厉害多了。夏尔又不傻,他表示担忧的目的就是希望原草鞋帮的势力能好好保护他。 夏尔颁布的第三条规矩,就是不得在新联盟的地盘内开设赌场。开赌场也是很多黑帮的重要财源,但新联盟不做这种生意,也不允许别人在自家的地盘内开赌场。 其实民间私赌是很难禁绝的,甚至很难界定,比如谁没事在自家打个麻将,新联盟只是是不允许开设聚众营业的赌场、赌坊与赌档。真正的赌徒是很难劝阻的,那么就上别的地方去赌吧,新联盟目前也只能做到这样。 按照华真行的计划,在克林区的范围内按重要性排序,先后禁止枪、毒、赌、黄,实际执行的过程中,新联盟执行委员会暂时先禁止了前三样。至于黄嘛,倒也不是不应该扫,但也不能太急切,饭要一口一口地吃,结合当地实情。 其实新联盟的动作已经快如闪电了,完成上述所有事情仅仅只用了三天,抢在其他势力都没有反应过来之前。但在李敬直等人这也算不得什么成就,区区十几片破街区而已。 华真行这三天在做什么,主要有三件事,玩沙盘、写作业、炼金子。 沙盘不仅有墨尚同送给他的那个,还有欢想实业开会用的那个,后者将来要放到棕榈庄园的总裁办公室里。那间办公室很大,可以当成一间小型会议室,还配有一个专用的休息室。随着新联盟的扩张,这几天沙盘上的标注也在发生变化。 华真行告诉三位老人家,其实他已不需要随身带着沙盘,元神中自然能将沙盘所显示的一切变化以心像展现。 杨特红笑着摇头道:“你现在仅仅在元神中变化这个沙盘,可是这个沙盘又源出何处?它就是非索港、就是这片荒原大陆!理论上养元术修炼到第三级,展开元神心像就可以呈现出整个非索港、整片荒原大陆,甚至是日月山河……” 说到这里,杨老头正双手张开做抒情状,柯夫子插了一句:“这是三级养元术能办到的吗?” 053、华真行的作业 被打断的杨老头讪讪道:“我是说,三级养元术就是做到这一切的基础。小华呀,这沙盘对你来说不难,但它毕竟只是一种简略的模拟。你应该在心像中容纳真实的地域,来源于你的五官所见、神识所感、见知所构。 太大的地方目前还有难度,你就先从最熟悉的杂货铺开始……然后嘛,就构建棕榈庄园吧,就像在元神中造房子。这里所谓的建造,就是你实地的感知,然后将它们化为心像。小柯,我说的对不对,小华是不是可以这么练?” 小柯、小华放在一起叫,感觉很别扭啊。柯孟朝却没有计较,淡淡点首道:“外景内炼之观法,对应丹道中的采药归炉。小华啊,你的元神越强,元神所能容纳的心像就越广大、越清晰。而磨砺元神的过程,可以从完成炼金任务开始。” 系统颁布的新任务,提炼与自身等体的纯金,华真行并没有向三位长辈隐瞒。杨老头告诉他顺其自然,华真行也是这么打算的,假如只是等于体重的黄金,他可能还会着急完成,可是要炼一千三百多公斤,他反而放下包袱了。 墨尚同以神念暗语道:“你们这么教他,待到他突破四境后,再稍加指引,就可以粗炼小丁老师给他留下的控界之宝,自行开启那神之国度的门户。” 柯孟朝暗语回道:“有什么不对吗?那秘境就是小丁老师送给他的,控界之宝自带法诀。” 杨特红亦暗语:“就算没有那座秘境,我也打算这么教啊。” 墨尚同不再和他们私聊,又抬头看着华真行道:“你能掌握元神心像,是否觉得这沙盘的用处已不大?此谬大矣!就算你将来心像能呈现日月山河,并能推演造化变迁,也取代不了这沙盘之用。 更何况这世上并非人人如你,皆能修成元神心像。这沙盘能代其变化妙用,结合超算更有推演之功,人人皆可掌握。而推演心像却不迷失于幻妄,至少得是高级养元术大师才能办到,这样的人又有几个? 不要小看文明科技,自古及今智慧所积,假如掌握区区元神心像便沾沾自喜,不见世事正道,那也是入魔之念——入无智之魔。比如你有元神心像,那就坐在那里运转心像去搞定新联盟、完成北索河项目啊?” 这边话音刚落,柯孟朝又来了一句:“就算能搞定,也没什么实际意义!” 华真行刚才好几次想开口都没插上话,此时才说道:“墨大爷,您好像误会我了,我没有丝毫那种想法。沾沾自喜确实有一点,但并没有轻视这沙盘的意义啊,更谈不上不见世事正道。” 杨特红皱眉道:“孩子说得对!他梦到的养元术都是要向全社会推广的,春容丹那是要大规模工业化生产的!我当时一听,就知道是柯夫子和你墨帮主教出来的想法。你这是干什么,是想吓唬孩子呢,还是想打击他修炼的积极性呢?” 墨尚同见杨特红语气郑重,不得不解释道:“修行有得之时,难免沉迷于术法神通,更需要提醒他什么是人间正道。虽然我们从小都在教他,但空谈道理容易,就是要在这种时候学会分辨。” 柯孟朝咳嗽一声道:“小华呀,他们两个老头说的都有道理。元神心像是收摄身心之正道,这科技沙盘是世事造化之正道,都是正道,不同的正道。” 杨特红站起身道:“炼金的任务,我们几个会给你弄来足够提炼与自身等重的黄金,至于剩下的那些,你就自己去想办法,反正雨季快到了……小四来了,你继续写作文吧,别耽误做晚饭。” 此时有一名三十多岁的男子走进了后院,黑发带着天然的大浪卷,从鬓角到下颌留着一圈略显凌乱的短须,冷眼一看很有文艺范,再仔细看又有股儒雅的书卷气。此人名叫沈四书,是柯孟朝的弟子。 他这个名字很占便宜啊,四书,会说东国语都能听明白这个梗。柯夫子叫他小四,其他人可不好这么称呼,如今都叫他四老师或者沈总,也是欢想实业的十二个一级部门之一计划部的主管。 欢想实业的员工共有九个职级,最高的是九级,就是总裁与董事这一级。副总裁对应八级。一级部门的主管是七级,算是集团的高层了,可以称一声“总”,比如杨老头就喜欢别人叫他杨总。 六级员工则是二级业务部门的负责人,昨天大家商量了一下就叫处长。各处下属还有很多项目组,其组长对应五级。剩下的那些普通员工,则对应一到四级的岗位。 这些级别并非绝对,也有可能一位普通员工某些业务特别出色、贡献特别大,哪怕没有组长、处长职务,也可以享受相当于五级、六级的待遇,最高可以达到七级。这是级别待遇,尽管他并不担任相应的职务。 没有任何职务的普通员工最高可享受七级待遇,而组长以上的部门领导,最高则可享受八级待遇。也就是说像沈四书这样的计划部主管,假如能力特别强、贡献特别大,也可以享受副总裁待遇,尽管没有这个职务位置安排给他。 这是华真行的提议,他的提议就是规定。华真行之所以会这么规定,好像是来源于梦中的经验,因为在那个梦中,各大单位的职务与待遇便有类似的章程。比如一位高级养元术大师,人家就愿意当个具体业务的项目组长,连处长都懒得干,又应该给他什么待遇? 在昨天开会时,华真行恍惚间又“想”起梦境中的某些细节。他当时又仔细回忆了一番,在现实中,这个想法好像源自于某次听雷总工程师的抱怨。 昨天来的那十二名欢想实业高层,并不全都清楚风自宾的身份,但他们知道两件事,欢想实业其实是墨尚同、杨特红、柯孟朝在做主;这三位长者都很看重华真行,很明显就是要培养这个孩子。 他们能否猜出华真行的身份不得而知,但有三个人肯定知道,就是雷大金、李敬直与眼前这位沈四书。 “小华,我们开始吧。”沈四书在石桌边坐了下来,从背包里拿出笔、纸、电脑、手机等各种物件。 “四老师,我又写好了一篇。”华真行将一张a4纸递了过去。 沈四书接过去默读一遍,然后开始润色修改,又和华真行商量了一番,翻译成了各国文字,定稿之后再由华真行用左手各誊写了一份,跑过去递给了柯孟朝。三个老头此刻都坐在荔枝树下乘凉呢。 柯孟朝刚看了一眼,杨特红就瞪眼道:“《谁是我们的朋友》,小华,你想造反啊?就算这里的人大部分是白痴,也别以为大家都没读过书!用的是什么典故、什么语气,别以为没人看得出来。 你的身份要保持神秘感,就是海外归来的大富豪、大慈善家、大实业家,一个纯粹的理想主义者,除了高尚的情怀,就不需要有别的人设,让别人都认为你是发了财的白痴才好。 不要太早暴露你的目标,这样才能保证最终完成目标,我从小就教过你,你到底懂不懂?至少目前这个阶段,你要尽量避免任何人的猜忌,要让大家都认为你是无害的,带来的就是希望和利益,这才搞得成! 谁是你的朋友,心里有数就行。谁是你的敌人?谁都不是又谁都是,在你的故事里,所谓的反派就是现实与理想的差距……” 杨特红只骂华真行,沈四书低下头扶了扶眼镜,悄声道:“小华,再来一稿,就是昨天说的那篇……” 华真行又抽出一张a4纸递了过去:“这我也写好了。” 沈四书继续修改润色,两人商量完毕,翻译成茵语、兰西语,华真行又用左手誊了一遍拿过去交给柯夫子。 柯孟朝接到手中还没说话呢,墨尚同皱眉摇头道:“《我有一个梦想》,这是要搞什么运动吗?小华啊,这哪里是你的发言,给夏尔准备的演讲稿吗?给夏尔都不合适,看名字就知道是什么典故,模仿得太生硬了,身份和场合也都不对……” 华真行刚才在交作文,沈四书是柯孟朝找来辅导他写作文的。因为明天风自宾就会来非索港出席欢想实业的成立仪式,并且发表讲话。 按柯孟朝的要求,这个发言一定要简短,不要超过三分钟,既给如今正在做的事情尽量减少阻力,又给未来的大计划做好铺垫。风自宾这个人今后可以尽量不露面,留下一个人设就行,但柯孟朝没有指定具体内容。 以三个老头的本事,沈四书辅导华真行写作文,他们就算没有坐在旁边看着,其实过程也一清二楚,但非得等到柯孟朝拿到手中之后才说话。 沈四书的任务很重,不仅要辅导华真行写作文,还得教他明天的各种细节,要符合风自宾的身份,不能露出破绽,尤其是不能怯场。 此时柯孟朝左右扭头分别瞪了两老头一眼,板着脸道:“小四,辅导小华再写一稿,就以前天你们商量的主题,讲安居乐业的,要注意,不同语言的版本内容要有区别。小崔那边都安排好了吗。” 小崔就是昨天来的文宣部主任崔婉赫,沈四书点头道:“都安排好了,除了典礼演讲之外,还会专门再摄制两段讲话,背景和观众都不一样。” 柯孟朝:“宣传非常重要,掌握了现在的资料,就能引导将来的舆论……北索河流域的前期资料都做好了吗?” 沈四书:“做好大部分了,包括无人机航拍的资料。固定路线,将来我们还会每个月留下航拍资料,也包括每年同样的日期,但是雨季就快来了。” 柯孟朝:“没关系,雨季也不是天天都下雨,只要有每个月的资料存档就行。除了你们还有研发部的数据采集组呢,他们也可以提供一些文宣资料,你们看着编辑采用。” 杨特红插话道:“工作人员都已经就位了吗?” 沈四书:“第一期安排的在职人员已经全部到位,包括派到新联盟的二百人,总计八百人。” 墨尚同哼了一声:“搞得像茵国国防部,陆军将军比坦克多、海军将军比军舰多、空军将军比飞机多。” 柯孟朝不咸不淡的反驳道:“那是两回事,我们先搭好架子,才好做大事情,目光要放得长远……小华,你说呢?” 华真行:“我也是这么想的,就是怕前期投入太大,不好维持。” 杨老头不说话了,墨尚同开口道:“那就看财务和计划部门怎么控制预算了,反正半年内的经费是一亿米金。” 今天这三个老头有点互相较劲。欢想实业的组建方案以及昨天的筹建会议,都是柯孟朝在主导,然而人员和资金基本都是墨尚同提供的,至于新联盟那边搞的事情,其实是杨特红在幕后筹划。 054、考试 假如站在某一个人的角度,他们可能都不会单独去做这样的事,多少都有些与自己的理念不合。比如墨尚同恐怕不会这样改组草鞋帮,成立供销合作社倒没问题,但不会把整个组织拆分开,分别建立一个企业集团以及伪造一个黑道帮派。 杨特红的手段就比较阴柔了,看不见的阴柔,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之前,让新联盟把该办的事情先办了。解释宣传、发动群众、思想教育等等工作下一步再说,否则不仅耗时日久而且阻力大增。 他这么干,柯孟朝肯定是有点看不惯。但是杨老头自己又何尝喜欢牵扯这么多闲事,没事在家里做几个好菜,喝点小酒不舒服吗?其实不论他们有什么分歧,但都在华真行这里达成了一致、认可了彼此做法的合理之处。 就算取得一致,但是该怼还是照怼,今天是杨老头和墨大爷联合起来怼柯夫子。华真行已见怪不怪,就是沈四书觉得有些尴尬。 第二天上午,低调而神秘的富豪风自宾,乘坐一艘豪华游艇来到了非索港。随行的有六名保镖与四名只穿着比基尼、身材火辣的妙龄金发女郎。 在非索河以南的海岸一带,分布着很多别墅、庄园以及高档度假酒店,风光秀丽、环境优美,有一段防波堤环绕的游艇码头。 风自宾身材健硕、肌肉棱角分明,上身穿着一件紧身短袖衣,下身是很宽松的沙滩裤,戴着墨镜没戴帽子,将手中的酒杯递给身边的保镖,赤着脚走下游艇。四名保镖和两名穿着泳衣、身材火辣的金发女郎已经先下了船,一名女郎俯身放好了一双凉皮托。 风自宾的脚踏上码头时,恰好穿上了鞋,与前来迎接的欢想实业众高层打招呼。三个老头留在庄园那边了,夏尔董事带人来到码头迎接,沈四书先上前做了介绍,夏尔按当地礼节跟风自宾来了个热情的拥抱。 夏尔笑得很开朗、很放松,就是当地人那种没心没肺自来熟的风格,但其实动作略显僵硬,表情也有些拘谨。风自宾可是他有生以来见过的最大的大人物,他今天仔细洗了澡还喷了香水,穿了一套雷大金给他挑选的深青色西装,雪白的衬衫还打了一条很鲜亮的领带。 夏尔这辈子还第一次穿这种衣服,他尽量使自己显得很自然,就是站在码头上太热了,已经出了一身汗,没想到见到风自宾之后,对方的风格竟如此潇洒随意。 风自宾虽然带着墨镜,但夏尔看见他之后也有些发怔,因为他长得有点像华真行啊。夏尔随即以为自己猜到了什么……这人肯定是华真行的亲戚,否则为什么要回非索港搞投资并让杨特红等几个老头掌管企业,还让自己当了董事。 夏尔还脑补好几个版本的故事,不乏各种狗血情节。夏董事是第一次经历这种场合,“风自宾”何尝不也是头一回,沈四书事先已经交待了各种细节,而且此刻就跟在华真行身边。 路并不远,总裁先生并没有登上前来迎接的加长豪车,而是在阳光下的沙滩沿着海岸线步行了大约一公里,吹着海风听前来迎接的高管们介绍欢想实业的筹建情况,似是很满意地连连点头。刚走了不远,天空边有云层飘来,遮住了热辣的阳光为大家带来一丝清凉。 夏尔感觉被大头皮鞋包裹的脚丫子很痒,他已经注意到女士们今天穿的都是凉鞋,而其他男士的皮鞋上都带着网眼呢。 这双鞋是夏尔自己选的,刚才在心中吐槽什么没人提醒他会捂脚,此刻却有点幸灾乐祸,因为雷大金他们的鞋里都进沙子了,肯定很难受,却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不坐车走沙滩,并不是沈四书事先制定的计划,而是华真行的自由发挥。华真行知道今天的主要目的就是让风自宾这个人公开亮相,那么就从沙滩上走过去让邻居们远远地都看见,效果会更好。而且沈四书把自己打扮成这样,华真行心里也有些不爽的。 沈四书居然还在游艇上安排了四个女妖精,设计了一堆该怎么互动、怎么表现才符合人设的细节,搞得华真行有点不适应,其实帮自己抹抹传说中的防晒霜就得了……看来这位沈部长很有经验啊,还是想看自己没有经验的笑话? 反正杨老头说了,华真行尽管按自己的意思办,完全可以临场发挥,所以他走下游艇就任性了一回,决定在沙滩上步行。否则坐到车里身边还得围着四个妖精,那可比游艇上挤多了。 沙滩上也遇到了一些人,大多这一带的游客或住客,华真行皆面带微笑点首示意,表现得很有涵养。有人主动和他打招呼,他也以各种语言回应。庄园那边早就准备好了员工迎接队伍,接到临时通知,又赶紧从正门挪到了东侧门。 庄园的正门朝南,主体是一栋三层半建筑。第四层的正中央是一间大厅,可以举行五十人以上的宴会或两百人的会议。大厅两侧都是楼顶露台,西侧露台上还有一个直升机停机坪。主人居住的套房在三楼最东侧,通过弧形的落地窗可以看到整条海岸线,视野极佳。 明明只是一栋不算大也不太高的建筑,却安装了六部电梯,中间两部能通往四楼,两侧还各有两部。这也不知原主人是什么生活习惯,若说是懒吧,二楼还有一个很大的健身房,配有各种器械。 从大门口走到主楼将近一百多米,中间还要绕过一个绿化转盘,划分了进出的行车道。道路两旁以及主楼周围的绿化带中都种着高大的椰子树,上面挂着一串串已经成熟和正在生长的椰果。 庄园里种得更多的还是棕榈树,至少有五个品种。离海滩浴场这么近,主楼后面居然还有泳池,划分了戏水区和游泳区,旁边配了更衣与沐浴房,在设计时就考虑了招待客人使用。听说庄园主人还养了两头猎豹和十几条大狗,但在送给罗柴德之后都处理了,如今笼舍仍在。 主楼西侧是一个花园,典型的西式园林风格,这半年来打理得不是很仔细,很多花卉都已经枯死被移除了,但树木还在。 主楼前方东侧有一座配楼,长条状的两层建筑,没有电梯,楼上楼下共有四十个房间,稍微改动一下还可以隔出更多,可以当办公室。考虑到这里离主市区比较远,来回不方便,很多时候也不太安全,也可以为常驻总部的工作人员提供宿舍。 在这栋配楼和东侧院墙之间,还有一条长条状的空地,原先种着花草修了步道与两座喷泉水池,步道两旁棕榈成荫,树荫下还有供小憩的长椅,透过铁栅栏还可以看见海滩上的风景。 这片地方怎么使用,杨老头和墨大爷在杂货铺里爆发过一场激烈的争吵。墨大爷想把这片地方改造一番,池子以及供水系统还保留,喷泉就不要了,树可以不砍,椅子啥的全挪走,大约可以收拾出来二百乘五十米的地块,都搞成试验田种上菜,差不多有十五亩。 杨老头也想要东边这块地,让墨大爷去折腾西边的园林,而且那里地方更大。可是柯夫子坚决反对墨大爷动那片园林,杨老头一个吵不过他们两个,墨大爷终究还是占了东边,虽然比西边的面积小一些,但外面还有私家海滩呢。 这座棕榈庄园,三个老头划分了各自的“势力范围”。中间的核心区域包括那栋主楼和配楼,以及后面的游泳池及笼舍,该怎么规划由柯孟朝说了算。西边的西式园林是杨特红负责的地盘。东边的那一片绿地以及外面的海滩,则划归墨尚同了。 三老头吵完架了才想起来庄园其实是小华的,然后又商量,假如将来在庄园使用上有什么分歧,比如墨尚同想在柯孟朝“势力范围”内的笼舍里养鸡,而柯孟朝又不答应的话,就去找小华“仲裁”。他们对此达成了一致。 华真行当时听到这里就收回了神识,继续专心炼金,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这样一来他就没听见最关键的几句话。柯孟朝又问了一句:“小华呢,既然是他的地方,总得给片地方让他说了算吧,要不然主楼的三楼该怎么用全听他的?” 杨老头与墨大爷同声道:“小华还是留在杂货铺继续当伙计吧!” 庄园里的建筑当然不止上面提到的那些。园林中还有现代棚亭、西式圆顶阁等景观,另外散落的几栋房舍,是打理园林的工人住所以及堆放各种工具的库房。南边的正门以及东边的侧门内也有几间屋子,相当于传达室或警卫执勤室。 东侧门的警卫室旁边,安装了露天的淋浴头,供从海滩上玩耍回来的人冲洗。庄园的四角都有一座方形的二层建筑,也是保安人员的居所以及库房,相当于岗亭吧。可以想象原先的庄园主人生活之奢靡,有一大批仆佣为其服务。 原主人已举家移民海外,临行前将庄园送给了罗柴德。维持这座庄园的运转,每月得花多少钱?罗柴德只是雇了几个人看门以及负责最简单的打理,自己用不上还得往里搭钱,不如干脆甩给小华送个人情。 罗柴德雇的几个人如今已被辞退,结算了相应的报酬,他们从庄园里偷回家的东西,也被夏尔派人基本全都追了回来。 今天杂货铺的小伙计,化身欢想实业幕后的唯一股东、台前的总裁,终于来视察总部了。从远处沙滩上走来,首先看到的是庄园一角的岗亭以及院墙,院墙的主体是很粗很高的铁栅栏,上端带尖很难翻越。 谈笑风生的“风自宾”知觉敏锐,老远就透过铁栅栏看见了院墙内的情景,不禁有那么一瞬间的发怔。墨大爷好快的动作,试验田已经弄好了?一片片田垄修得十分整齐!三老头是开完会那天晚上吵的架,时间才过去不到四天啊! 可是那些菜地里的苗……不少都长得很高了,这又不是雨后春笋!以非索港的气候条件,各种作物常年都可以生长,雷总工就曾感叹过这里的菜长得特别快。但是再快也没有这么夸张,实地所见只能说明一件事——墨大爷早就动手了。 看那一块块长势喜人的菜地,应该在罗柴德将庄园送给他之后,墨尚同马上就叫人来开辟了“试验田”,当时罗柴德雇的那几个人还没走呢。难怪那天吵架时,墨大爷坚持就要东边这片地方。杨老头吃亏就吃亏在,手下没有那么多人啊。 055、世内桃源 走得越近就看得越清,十五亩菜地,种了二十多种作物,有的地块已经搭好了爬藤的架子,有些品种华真行还不认识。这一带的住户在院子里都搞花草园艺,可是这里风格另类,全部种上了各式蔬菜! 华真行觉得也挺好,东国风格嘛,能种还不能让人看吗,能种收来还能有收获才叫本事呢!想想东国援建工人的驻地,房前屋后几乎都快成菜园子了,里面还养了鸡。 陪同的沈四书见华真行有点走神,在一旁提示道:“接到临时通知,得知您要在海滩上步行过来,大家都转移到这边来欢迎您了。” 沈主管还以为,华真行面嫩特意想避开欢迎队伍呢。在他看来,哪能让华真行躲过这等锻炼的机会,既然化身为风自宾,就要撑得住各种场面,却不知华真行不是在看人而是在看菜。 欢想实业总部员工到了差不多二百人,此刻就在东侧门内外列队欢迎,见风自宾走来,全体热烈鼓掌。 夏尔却有些发呆,他刚才只顾着与身边的高层们攀谈了,虽然穿西服打领带很热,但也渐渐找到了董事的感觉,反正当地土著都掌握自来熟的技能。此刻听见掌声他才注意到,前来迎接的人都看不清口鼻,因为大家都戴着口罩。 这是在医院里才能见到的东西,欢想实业在搞什么鬼,此时身边的众高层也纷纷从兜里摸出口罩戴上了,李敬直还特意掏出一大袋口罩分发给夏尔以及风自宾带来的保镖和女伴。游艇上留了两名保镖,此刻跟在后面的还有四名保镖、四名女郎。 夏尔纳闷道:“这是干什么?” 李敬直解释道:“疫情期间,要注意防护措施,这是公司总部的规定。”夏尔不好再多问什么,否则会显得自己这位高层很无知,接过口罩也戴上了,李敬直还亲手教他怎么捏鼻夹。 等其他人都戴好了口罩,李敬直才将最后一个口罩递给风自宾。大家都看见风总裁摆了摆手,示意自己不戴,而李副总裁很坚持,又小声劝了好几句,风自宾皱着眉头还是把口罩带上了,然后掌声更热烈了。 华真行不是夏尔,知道这些人为什么戴口罩,也知道这个世界上正发生什么事。可是走进庄园发现所有人都戴着口罩的时候,他也不禁有点恍惚,仿佛瞬间穿越到另一个世界,人已不在非索港。 从去年年初开始,一场新型病毒性流感在米国爆发,很快席卷全世界,传染性和死亡率都远超于普通流感。流感有很多并发症,肺炎是其中最常见的,因此很多国家都忽略了另一种新病源导致肺炎的可能。 直到去年末,东国医生注意到,一批有关联的病毒性肺炎患者,感染的不是目前已知的任何一种病毒,他们用最快的速度找到并分离出新毒株。这是人类发现的新病毒,全世界谁也不知道它的特性,但是通过实际病例流行情况调查总结,很快总结出了它的大致规律。 东国进行了一场紧急动员,采取了全体国民居家隔离、全部病例尽数收治的措施,花了几个月时间终于基本控制住了疫情。在东国的疫情到达高潮时,以米国为首的西方舆论界也达到了幸灾乐祸的高潮,各种嘲讽、批判之声铺天盖地。 东国为什么会有疫情出现,好像不是因为病毒,各路政客、媒体、分析家们进行了体制归因、文化归因、人种归因、社会归因、历史归因、民族归因……等等分析。 当时看来,东国采取了人类史上最严厉的防疫措施,付出的代价极其沉重,整个社会一度停摆;可是现在回头看,这样做的损失反而是最小的。刮骨疗毒虽然痛入骨髓,但当机立断还能恢复健康,总不至于最后连胳膊都保不住了甚至还会危及生命。 事后很多调查证据表明,其实新病毒早已在世界各地出现,只是没有被发现,没发现当然无法检测,无法检测当然就没有病例。东国率先发现了它并提供了检测手段,当东国的疫情基本得到控制时,世界各地也陆续出现了病例,但是好像各国官方以及主要媒体都不太在意。 连东国都能搞定的事情,对他们来又说算什么?在北米、西罗诸国常年的舆论宣传中,东国就是个和几里国差不多的地方,一片水深火热、民不聊生,持续崩溃了好几十年。给人的印象,东国恐怕连几里国都不如,因为几里国好歹还曾受到过世界上最先进文化的熏陶。 这在本是一种舆论宣传手段,有意思或者可怕的是,说到最后居然连他们自己都信了!实际情况证明,他们真的搞不定。 东国有十几亿人口,感染人数不超过十万人,死亡人数几千人。可是除东国之外全世界几十亿人口,已感染了一千多万人,死亡了近百万人,这还是检测统计并公布的数据,未检测未公布的数据还不知有多少,且仍在不断增长中。 大半年过去了,东国的疫情基本扑灭,全世界很多地区的疫情仍持续爆发,东国就像汪洋中的一座孤岛。说孤岛也许不太合适,因为东国足够大,就像被包围的一片大陆,外面不断有浪花拍上去,稍有不慎就可能局部新疫情的输入,然后再被紧急扑灭。 华真行会多种语言,尤其是掌握了东国语,所以他能看到各种信息,对这些情况都了解。但在他的感受中,这一切都很遥远,仿佛与非索港毫无关系。不论世界舆论热点是什么,非索港绝大部分当地居民根本就没听说过,也不会关心与理解。 根据心理学中的牛顿效应,很多人同样无法理解这种现象,但它就是事实。 只说一个最简单的原因,非索港居民所使用的母语没有文字,这就阻断了现代的信息传播方式。 他们虽然会说几句日常茵语,但大多数人看不懂茵语文献。就算给他们一部手机,连通了信号,他们中的大部分人也不会上网,就算为他们打开了网页他们也看不懂上面写的是什么,更何况这里的绝大多数居民根本就没接触过这些东西。 非索港没有有线电视,也没有当地的电视台,只有少数上层人家接了卫星天线,可以接受世界各地以及几里国的电视信号。但在华真行和夏尔生活的街区内,根本就听不到有关这场疫情的任何信息,仿佛没有发生过。 几里国的疫情数据,华真行还是在东国的网站上找到的,半年来几里国累计已报几千人感染。至于实际数据是多少,没有人知道。种检测是要自己花钱,当地人谁会没事去花这个钱?很多人想看病都找不到地方呢! 当地居民携带艾滋病毒的比率超过四分之一,经常有各种疫病流行。这里的人均寿命只有三十出头,意味着很多人都活不到真正意义上的成年,谁还会在乎这些呢,也没法去在乎。 据老雷说,东国援建工人在来这里之前,都统一注射了二十多种疫苗,而且工地还有规定,打针看病只能去驻地的卫生室,连非索港国际医院都不要去,重大疾病则建议回国内治疗,可见其意识与当地人截然不同。 世界范围内爆发的疫情是一种呼吸道传染病,所以戴口罩遮住口鼻是最基本、最必要的防控措施,不仅保护自己更是保护别人。可惜在非索港基本看不见有谁戴口罩,华真行还为此问过杨老头,杨老头曾说他本人可不必在意。” 杨老头都这样说了,华真行就没有在意,但他听说有人在非索港戴口罩外出,遭遇了当地人的袭击。这里发生的袭击,几乎都伴随着抢劫和严重的人身伤害,假如受害者是女的,往往遭遇会更凄惨。 同类事件连续发生了好几次,当地警方一如既往的无所作为。后来有人暗中出手了,虽然没有杀人,但手段也极其凶残,参与袭击的主要人员都被找到,每人被砍掉了一条手臂,右撇子砍右手、左撇子砍左手。 不知道这事是谁干的,但很多人都猜疑是草鞋帮的报复手段,因为有好几位被袭击者都是草鞋帮的成员。非索港的很多东国人都加入了草鞋帮,包括几里国籍的东国裔居民,也包括东国籍的定居者,反正在当地人眼中他们都是东国人,而戴口罩被袭击的基本也是这些人。 这事究竟是不是草鞋帮干的,华真行并没有问过墨大爷。杨特红还特意提醒他:“你没必要问,也不应该问,其实又想问出什么结果呢?” 杨老头从小就告诉华真行,他人关系重大的隐私,你想问,首先要问自己是什么目的、又想得到什么答案?假如仅仅是为了满足好奇心,那就是不尊重与冒犯。 但那些人为什么会遭遇袭击,华真行还是去打听了,原因竟然是因为一则谣言:那些人感染了邪恶的病毒,所以才会戴口罩。墨尚同组织人暗中收拾了那些传谣的、控制了谣言散布,最终追查到谣言的源头居然来自于黄金帮,也不知那伙人是出于什么目的。 如今欢想实业成立了,打造克林区的计划已推出,黄金帮一定要被铲除。化身为风自宾的华真行走进庄园,平生第一次戴上了口罩,转念间想到了这些事。 来到庄园中,风自宾左右看了看,很满意地指着菜地夸奖道:“来之前,我还以为这里很久没人住,已经荒废了呢……这些是庄园的苗圃吧,很好,打理得很不错!” 文宣部主任崔婉赫显然不知他的身份内情,有些尴尬地答道:“嗯,都是本地很少见的花草苗木品种,刚种下不久,不仅可以观赏,还可做菜吃呢。” 这话没毛病,果蔬同样会开花,难道一垄蚕豆、满架丝瓜,开花就不漂亮吗?花花绿绿的辣椒和番茄,也可以观赏啊! 056、总裁一日游 华真行第一次来到庄园,进门前看见大家都戴了口罩,想到了世界上正在发生的事情。进门后首先看到的是“新品种花草苗圃”,他随即又想到了养鸡。 听说私家园林里养鸟是自古以来的习惯,比如孔雀、仙鹤、鹦鹉啥的,鸡不也同样是鸟吗?庄园里就有现成的笼舍,假如是笼养就养肉鸡,长得快、下蛋多。散养的话,听说东国芦花鸡也挺漂亮,而且更好吃。鸡在花园里溜达还可以顺便啄虫,只要别跑进菜园里啄苗就行。 坐着豪华游艇而来,带着大批保镖,身边美女环绕,他想的居然是这些?说出去谁也不信啊!所以“风自宾”只是暗自琢磨根本就没说出来。 华真行此刻还不知道,他的想法与墨大爷不谋而合。墨尚同已经准备要养鸡了,这需要用到柯孟朝与杨特红的地盘,假如那两老头不答应,还得找华真行“仲裁”呢。 华真行怀揣着“远大理想”在众人的簇拥下走进了主楼,先到三楼主人的套间里稍事休息,随行人员另有安排。下午的时候,在欢想实业总部主楼前的广场上放好了十排椅子,每排二十张、中间留一条过道,众人依次入席,举行了一个简短的成立仪式。 仪式内容包括剪彩、挂牌、员工代表以及各位领导致辞,总裁风自宾先生也有一个简短的讲话。讲话时他一个人站在演讲台前,口罩也摘了下来,既然是来露面的,别连脸都看不见。他的东国语发言全文如下—— “诸位先生好!在座女士们都是如此的美丽,是世界上最美的,向你们致意! 我本想说欢迎大家,可是今天其实是大家在欢迎我。感谢诸位的欢迎、感谢你们来到这里、感谢你们加入欢想实业! 这里不仅是我投资的企业,也是大家在创建的自己家园。我这么说不是资本家的虚伪,真的就是这么想,也希望能尽力做到。更希望大家也都是这么想的、这么做的,将来的历史的会证明一切。 我为什么会到这里投资搞建设?因为我就是在这里长大的。在座的很多人都了解非索港是什么样的地方,几乎每天都会有人送命,当年杨特红先生曾救过我的命。 在这个场合,我要特意再向您表达感谢!您肯出任欢想实业的董事,是我的荣幸。 我曾生活这里最混乱的街区,那段经历就是昨天,而且我不是当地的土著出身,这很艰难。墨尚同先生帮助了我,就像他帮助了很多人一样。在此,我要向墨董事致敬! 我小的时候,身边的很多人的理想都是能好好活下去,有饭吃、有钱花,不用担心自己的安全。但是柯孟朝先生告诉我,那其实不叫理想,只是最基本的需求,但只有那样才有机会去实现理想。 非常感谢柯先生,也感谢您能出任欢想实业的董事! 大家此刻能坐在这里,应该不是因为喜欢我,因为你们今天上午还不认识我。你们都是抱着一种希望,希望能改善处境、能使生活更美好、能找到自己的理想并有机会实现它。 我的理想就像一场穿越,假如能穿越十年前,我还是十五岁,是那个流落非索港混乱街区的华族孩子。我希望这世上有什么样的人、他做了什么样的事情,那么我就去做那样的人、那样的事。 我在东国学会了一个很简单的成语,叫安居乐业。没有人喜欢劳苦,一切有意义的努力都是为了使自己能更加安乐。但生活不会必然变得更好,很多人甚至没有机会去改变。 我曾看见他们向上帝祈祷,但是上帝并没有给他们饼和鱼,也没有改变这里的善良与罪恶。只有我们自己才可以,从现在开始到许多年后,就是要让努力变得有意义。 我们在创造一个世界,名字就叫欢想世界!” 华真行出席典礼时已经换了正装,在潇洒随意和庄重正式的风格之间切换自如。总裁先生的讲话与现场情况,都有人全程摄录,也赢得了全体员工多次热烈的掌声。 风自宾总裁在总部待的时间并不长,据说他在世界各地还有很多投资,主要精力根本就没放在这里,具体业务都由其他几位董事负责。 仪式之后,在主楼一层最西侧的餐厅,举行了一个晚宴。因为疫情的原因,大家都是带着口罩间隔取餐,然后拉开距离分别就座,餐厅里也容纳不下所有人,而且窗户全开通风,所以不是太热闹。有很多员工都跑到窗外的树下散坐用餐,气氛倒是很欢快。 晚宴上的红酒华真行感觉很熟悉,不就是半年前梅思爵士从杂货铺里买走的那一款吗?他还私下问了一声杨老头,杨老头回答就是自家杂货铺供货、欢想实业买单,内部友情价,三百东国币一瓶。 晚宴后华真行就离开了,待的时间越长就容易露破绽,而且以他目前的功底,维持塑容术也只能撑大半天,总不能搞到神气耗尽。 在仪式与晚宴之间的短短时间,风总裁于百忙中还抽空处理了两件公务,就在三楼他的总裁办公室里,当时只有几位董事与副总裁在场。第一件是柯孟朝董事提交的报告,计划在庄园的西院墙内侧修两栋公寓楼,连设计图纸包括预算都弄好了。 这两栋楼几乎是一样的,都是五层,没有电梯,每层差不多有二十个单间与两个套间。找华真行签字还有一层意思,这里是杨老头负责的地盘,假如柯孟朝想动,就得找他来做个仲裁,而杨老头也没有发表反对意见。 这些公寓,就是按照华真行对梦境的描述设计的。单间公寓套内使用面积四十九平米,进门有盥洗室和简单的厨灶台,室内可以隔出小会客室与卧室,也可以就布置成一个大开间。 套间则位于每层楼的两端,套内使用面积九十九平,就模仿华真行的梦境中春容丹中心给他提供的公寓,有厨房、盥洗室、客厅、两个房间和一个小杂物间。 华真行粗略地翻了一下报告,重点看了其中几个地方,然后抬头问道:“两栋楼加起来大概有二百个单间、二十个套间,多少人需要住在这里?” 副总裁兼总办主任雷大金解释道:“这两栋楼由后勤部物业处管理,每层不是二十个单间,我们还要拿出大约两个单间的面积,给每层都做个活动室,分别有不同的功能,比如台球、乒乓球、阅览室、网吧、小型水吧。 一楼还有门厅和传达室,所以是十六间公寓,而二到五层是十八间公寓,每栋楼总共是八十八个单间、十个套间,两栋楼总计是一百七十六套单间公寓、二十个套间公寓。 现在总部的员工编制是二百人,基本已经到位。大部分人平时还是住在这边比较方便,也安全……我统计了一下,在总部有宿舍需求的目前差不多有一百四十人。 至于那些套间,我们还要考虑将来,要吸引一些外来的高端人才加入欢想实业,假如他们把家属也接过来,就要在这里生活,我们也安排好……” 华真行又看了一眼预算:“总建筑面积差不多一万五千平米,每平米的预算是两百米金,总预算是三百万米金?” 副总裁兼财富部主任唐森至赶紧解释道:“是这样的,欢想实业毕竟是您投资的企业,这里又是企业的总部,所以设计建造的标准不能太低,给员工提供的待遇也不能太差,否则会影响形象。 虽然土地不用花钱,但公寓还有简单装修、配套基本的家具,除了建筑之外,其实卫浴成本是最高的,很多东西都需要进口,我们打算选东国的产品。 假如总裁先生觉得预算太多了,我们可以适当修改、减少一些项目。但公寓楼很有必要修建,现有的建筑仅仅够办公所用,主楼我们还要保留一些区域,比如您的房间……” 华真行摆手打断他道:“我的意思是说,这点预算够吗,太少了吧?” 几里国的人均年收入才二百米金,这里的一间公寓造价就要上万米金,所以唐森至说话时心情也很忐忑,以为总裁嫌贵了。结果在“风自宾”眼里,居然是认为预算太低。 墨尚同开口道:“预算是够的,而且还有富余,富余的部分计划用于总部的供水系统改造。” 华真行:“假如请当地工人,工期和质量怎么保证呢?” 副总裁兼工程部主任李小阳说道:“现在很多业务还没展开,但是总部人员已经到位,除了学习培训之外,我们还打算搞集体劳动培训,安排时间组织总部员工都参与宿舍楼的建设。” 华真行皱眉道:“他们并不是专业的建筑工人,至少不全是!” 杨特红插话道:“这只是计划的一部分,我们主要打算请东国援建项目工程队负责施工,设计是现成的,这对他们来说是小菜一碟。” 华真行:“可是我听说,东国的援建工程队不会接这种小项目,而且他们也无权擅自接工程项目,都得上报领导批准。” 杨特红笑道:“可以去试着谈一谈嘛,我打算让小华去联系。就是华真行,您认识的,他当然能搞定,对不对?” “风自宾”差点没甩笔,坐在这里刚找到点当总裁感觉,结果杨老头把任务又扔回给他自己了。他无话可说,低头签了字表示同意,身子靠住椅背道:“往后这里的业务,就要辛苦诸位了,我信任你们每一个人!” 来之前沈四书曾交待华真行,在总部会简单办个公、签一份报告,他没有具体说是什么报告,反正就是走个过场、意思意思。但华真行还是挺进入总裁角色的,并没有简单走过场,以上都是他的自由发挥。 接下来他处理的第二项公务,纯属给自己加戏,事先并没有安排。他签了一份委托书,委托“华真行”负责平日转达公司事务信息以及他的反馈意见。他未将委托书给大家看,只是交给了柯孟朝,然后就下楼参加晚宴了。 当天后半夜,结束了“总裁一日游”的华真行终于回到了杂货铺,陪同的沈四书和李敬直把他送到了门口才离去。华真行走进后院时还在揉脸,虽然不是第一次施展塑容术,但今天坚持了那么长时间感觉仍有点不适应。 杨老头正坐在石桌旁等着呢,看见他就拍出一张纸呵斥道:“你是怎么想的?居然给自己签了一份委托书!你签给小孟或者老墨谁不行啊,干嘛要出这个风头?”看他的样子应该是真生气了,在庄园时又不好说什么,一直憋到现在才发作。 057、满世界都有人想干掉你【求首订】 华真行低下头,有些不服气地说:“我就是风自宾,为什么不能委托给自己?” 杨老头不知从哪儿抄出一根藤条,在石桌上抽得啪啪响:“还能不能让人省点心!谁稀罕现在那个破公司吗?你怎么不知好歹,为啥不让你直接露面,学了这么多年都没开窍! 有些事,以你现在的身份不合适。还有一些事,我们都不合适直接出面,只有让夏尔那样的当地人去做。煞费苦心做了这么多安排,你却自己拆台。 你要做的事情,将来一定会遇到对手,牵涉的利益越大对手就越强大。有朝一日满世界都有人想干掉你的局面,也不是不可能出现。你签这样一份委托书,那还换身份干什么?” 华真行从小到大没少挨揍,杨老头这根藤条使得神出鬼没,给华真行留下过无数深刻的印象。回想起来已有一年多没挨过抽了,可是今天一看杨老头这个架式,华真行还是有些打怵。 他悄悄往后退了半步,仍然低着头道:“我懂,我错了!您老就别生气了,这份委托书又没有让别人看到……其实我就是想试试,我说话好不好使?” 杨特红用藤条指着他道:“我先问问你,我说话好不好使?” 华真行赶紧点头:“好使,当然好使!” 杨老头:“那我再问你,为什么要找死?一点小小的权欲感而已,便不知自制,还能有什么出息?明知不该却不能自制,便是找死,这和抽蝎子、抽叶子有什么区别?” 华真行:“我错了,刚才已经认错了。” 杨老头这才收起藤条道:“口服更得心知。你是个杂货铺的小伙计,假如有人想对付你,就会用对付一个小伙计的手段,你便不难应付。假如你是风自宾,那么别人对付你的手段就不一样了,而你做事也不会方便。 你看看我老人家,这么大的本事,不也是个杂货铺老板嘛!你看我得瑟了吗,这样才过得舒服嘛。俭慈之道,很多人都不明其真意,老墨也谈俭、小孟也谈慈,但在我这里,俭为不显、慈先贵己。” 华真行:“是的,您老教育得好。” 说到这里杨老头的气差不多都消了,这才坐下道:“不是把你放到那个位置上,你就是那种人了。你现在需要多看、多学、提想法,然后再看、再学、再提想法,没人不让你说了算。” 华真行陪笑道:“那需要我做些什么呢?” 杨特红:“今天不是给你分配任务了吗?你有三件事,第一是去找雷工谈工程,自己想想怎么谈吧。第二是帮夏尔搞定海神帮和黄金帮,不用着急去找他,他会主动来找你的。第三,你自己不还有系统任务吗?” 华真行:“我知道了,一定都会尽力做好。但是雷总工那边,除了两栋公寓楼,铁丝网的工程我也能全权做主吗?” 杨特红:“只要你能搞定的事情,你都可以做主,现在还搞不定的事情,就不要逞能。想知道自己有多大本事,就先去做点事情吧。” 华真行:“那这张委托书就作废吧,我再写一张,就委托您老转达风自宾的意见。您可以不必拿出来,有必要的时候再用它。” 杨特红:“那还不快写!” 华真行赶紧上楼,很快写好了一份新的委托书,跑下来交给杨特红。杨特红手一抖,不见火光,原先那份张纸便化为飞灰。他很满意的将委托书叠好收起道:“对了,还有一件事。老墨打算在庄园里养鸡,你是什么意见?” 华真行:“只要不是养得太多、太密集,注意清洁打扫,我看没什么问题。” 杨特红:“这些不用你说,老墨那帮人比你有经验得多,我只是问你有什么想法?” 华真行:“想法?将来有鸡吃了,还有鸡蛋!” 杨特红笑了:“这个想法不错,一年四季还有新鲜蔬菜呢。” 华真行:“假如这些鸡在庄园里溜达,不回窝里下蛋怎么办?” 杨特红的笑容变得有些古怪:“你是担心鸡下了蛋找不着吗?以你墨大爷的本事,收个鸡蛋算啥事!” 华真行也意识到这个担心有点多余,墨大爷的本事大着呢,像杨老头曾施展的飞天抓面条绝技,他老人家肯定也会。 墨大爷挎个兜子往那儿一站,神识扫过,哪只鸡在哪里下了蛋,历历分明。再信手一挥,一颗颗鸡蛋就从庄园的各个角落飞进了兜子里……画面太美了,简直没法看。 诚恳地认了错,终于搞定了发火的杨老头,华真行上楼休息的时候,天边突然传来一声惊雷,紧接着滚滚雷鸣不断,大雨季终于到来。 这一带大雨季持续的时间,通常从五月末到八月初,接近三个月。荒漠迅速变得青翠起来,很多地方渐渐化为了一片泥泽,水流汇集形成一条条季节性的河流,包括沙盘上标注的北索河与真行河。 等到每年大雨季接近尾声的时候,成群的野牛、斑马等野生动物,将会从南方的国家公园一带向北迁徙,渡过非索港进入已水草丰茂的北方荒漠。他们将在那里繁育后代,一直等到小雨季结束之后的年末,才会再次迁徙到南方。 雨季也不是天天都下大雨,更不是每天二十四小时都在落雨滴,偶尔也有放晴的时候。有些街区迎来了一年中最干净的时候,因为雨水冲刷了污渍,而有些地方又显得格外脏乱,因为水流随地势汇集了污浊。 这天雨后,华真行和夏尔走在干净的街道上。夏尔穿着那天出席典礼的衣服,但换了一双舒适透气的鞋,手里居然还提了一把长柄伞,他压低声音道:“我怎么觉得心里没底?我现在可是新联盟的头领,跑到黄金帮的地盘上会不会很危险,假如他们想趁机干掉我怎么办?” 华真行:“新联盟根本没有露出要对付黄金帮的意思,就连内部人都不知道我们的计划,黄金帮的人根本就没把新联盟放在眼里,估计都不认识你。金典行开门做生意,大家都可以来,通常不会在他们的地盘中把你怎么样的,至少表面上不会。” 夏尔:“可是我们在钓鱼啊,别钓出一条大鲨鱼把我给吃了!要不多叫几个人,带上家伙开着车护送我们?” 华真行:“那样还钓什么鱼?人家再迟钝也会盯上你的,恐怕以为新联盟要来抢地盘,搞不好直接就开干了!东国有个成语叫打草惊蛇,我们还不能打草惊蛇……放心好了,我会保护你的,你就是进门问个价而已。” 夏尔:“我知道你本事大,这回可是我在冒险啊。” 华真行:“这里是非索港治安最好的街区之一,你怕什么?我们不是说好了吗,我替你对付海神帮的海神,你帮我来问个价。” 夏尔又看了看周围道:“这地方可真干净、真气派,将来整个克林区都会像这样吗?” 华真行嗤笑道:“这里算什么,哪能和我们规划的克林区相比!” 非索港不同的街区之间,环境差别很大。最漂亮、最安宁的地方,当然是南部海岸一带,欢想实业总部就设在那里。主市区这边还有几片地方的治安不错,包括非索港国际医院与非索港国际码头这样的特殊区域。 市政府、市议会等权力机构所在的那一片中央街区,治安情况相对很好,很多高层人士都住在那一带。那里还有非索港为数不多高档商场、超市、酒店和休闲娱乐场所。 另一片还算“高尚”的街区,就是黄金帮的地盘,是一个局部的商贸中心和金融中心。当地人都叫它贸易区,在行政区划中则属于北湾区。其实很多当地居民根本就不知道北湾区这个地名,大多数时候,它只存在于行政区划地图上。而新联盟计划建立的克林区,就与非索港市政界的北湾区大体重合。 港贸区约占北湾区面积的四分之一,并拥有北湾区内唯一的警察局。警局的经费来源当地居民与商户缴纳的税金,还包括一部分捐款,他们当然要给当地提供保护。这里平日都有警察来回巡逻,一些重要地点还有警察站岗执勤。 需要介绍一下几里国的行政区划。非索港其实不仅是一座城市,而是几里国的九个邦之一,相当于州或者省的概念。非索港是几里国最北部的,也是面积最大的一个邦,它的辖境内只有一座城市。 在这座城市内,则划分为五个区。北湾区是其中之一,它是几里国第三级、也是最低一级的行政治理单元。几里国的行政治理结构只有国、邦(市)、区这么三级,而不像东国有国、省、市、县、乡等五级。 假如以一个东国人的眼光看,尽管已是后殖民时代,几里国仍保留着半部族、半殖民地的社会特征。各大邦被相对独立的割据势力控制,地方政府对基层谈不上有什么控制力,所谓的基层其实就是街区,基本以街区内自治为主。 非索港市划分为五个区,在警察总署之下,则设有五个警察局。理论上北湾区警察局负责整个北湾区的治安,但他们一般只在所谓的商贸区巡逻,很少进入大头帮、海神帮所在的那些街区。 那些混乱街区或者叫底层街区,既危险又没什么油水。而控制那些街区的势力比如原大头帮,也不愿意警方插手地盘内的事情,往往会定期给点贿赂以图莫管闲事。 底层街区几乎收不上来什么税,有些地方,官方甚至就将收税外包给控制街区的帮派,相当于权利下放、变相在保护费中抽成。 贸易区离国际码头很近,这里有很多外贸公司的驻地,也是不少海外机构在非索港的落脚点,所以相对繁华。非索港有五家银行设立了营业网点,其中三个都在贸易区。 十五年前的那场骚乱中,这一带的居民见势不妙跑得都比较快,街区受到的破坏反而最小,近年来的恢复重建得也最好。 说这里的治安还不错,也只是相对本地其他街区而言,假如大半夜在僻静的巷子里乱逛,同样是很冒险的找死行为。这里仍然有很多非法交易,只是不像别处那样地公然进行,但金额和规模却更大。 据说非索港几个最大的地下犯罪团伙,其总部就在贸易区,他们不是明面上的黑帮,也希望自己待在相对安全的地方。 贸易区是黄金帮的地盘,黄金帮从来周围的其他帮派放在眼里,他们自称“文明的打手”——华真行实在找不到更准确的词汇去翻译。黄金棒的背后另有势力,他们起到主要作用,就是阻止其他帮派到贸易区来捣乱。 据说黄金帮并不收保护费,他们只负责经手贸易区的地下非法交易,同时也有自己的产业,其中最重要的就是一家赌场和金典行。华真行和夏尔此行的第一个目的地,就是金典行。推荐阅读:《读档2013》 058、太黑了【求订阅】 几里国的国民很自由,在很多地方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哪怕是非法活动,官方也不怎么管。他们理论上哪里都能去,很多人却走不出自己的街区。就比如夏尔从小生活的地方,离相对繁华的贸易区只有几公里远,他却很少到这里来。 就像有一种屏障,看不见却异常坚韧,将人们隔离在一座座孤岛上,所以说本地特色的街区文化还带着半部族特征。聪明能干如夏尔,长辈混黑帮自己好像也只能混黑帮,他曾经的理想,只是取代金大头成为街区内的帮派头目。 也许发达的工业文明,能打破很多无形的障碍,因为它需要大量的、有素质的、可以自由流动劳动力。在相对稳定安全的社会环境下,接受教育和就业机会,就代表了更多的、不同的选择。而所谓命运,就是一个人能够选择的范围。 可是这里的现状本身,就在排斥现代工业文明体系、使其缺乏基础,这仿佛成了无解的死结。想要打开这个结,必须有自下而上彻底的变革,这是新联盟要做的事情。而新联盟名义上的领导夏尔,此时仍然懵懂。 社会的不仅会进步也会衰落,这种衰落有时候肉眼可见,其中最典型的特征,就是在曾经繁荣的邦域,很多局部重新沦落为似夏尔生活的无形孤岛。 孤岛上的人们,可能穷凶极恶、可能彬彬有礼,但是缺乏同理。仿佛另一个街区就是另一个世界,与自己的生活无关,这种冷漠很多时候是刻在文化基因里的。比如生活在贸易区的人们,对大头帮地盘上发生的事情,既缺乏了解也不感兴趣,那不是他们的责任。 有时候他们也会表现出关心,很多是一种好奇或猎奇,或者是潜意识中为了体现一种道德优越感。这样的道德优越感有时令人反感,但也不是毫无用处,至少它催生了慈善,可这点用处解决不了根本。 假如有人幸运地打破了孤岛的壁障,实现了阶层的跃迁,就像从夏尔的街区来到贸易区,成为这里的一员,可社会现实并没有任何改变。 清醒的人往往是痛苦的,比如华真行,他越长大、懂得越多,却越来越不快乐。三个老头给了他极富智慧的教导,发达的网络信息,使他能了解全世界古往今来的事情,反而让他感觉与这里格格不入。 夏尔至少还有自己的街区,而华真行尽管学会了很多、尽管身怀绝技,还能独行数百里荒原,但真正属于他的世界,其实只有一个小小的杂货铺。 华真行很聪明,尽量不在三个老头面前流露自己的少年烦恼,但三个老人精岂能看不到?他的世界很小,理想却很大,所以才会做那样一个梦。那个梦很幼稚,却让他感到孩子的欢乐。只有孩子才会自认为能打造那样一个欢想国,而三个老头居然很欣赏这种幼稚, 华真行的理想并不是在涂鸦上作画,而是在白纸上描图,然后向人们展示,世界可以是那个样子。可现实中他还必须从非索港开始,先打造出一个克林区,并以此为基地。 所以在夏尔眼中繁荣富足的贸易区,却是华真行眼中打造克林区最大的障碍。华真行站在金典行门外等候夏尔时,看着周围的街景,心中便是这些想法。 这条街上有两家银行,路两旁划了整齐的订车位,有咖啡馆和快餐店,橱窗明亮。金典行的斜对面是东国银行,挂着几里国分行非索港支行营业部的牌子。再往前走不远,则是茵国晦丰银行的网点。 两端街口处都有警察执勤,街上也不时有巡逻的警车开过。警察的视线从车窗里扫过路边的华真行,并没有特别留意。他的穿着打扮干净整齐,典型的东国华族人面孔,一看就没什么危险,身上也不像有武器的样子。 华真行为什么没进去?因为进去要搜身,而他还真带着武器。不仅是枪,伞兵刀和指虎都带了,只是藏得很巧妙不容易看出来。他靠在路灯杆上以刷手机为掩护,延展神识感应金典行中的情况。 金典行的柜台隔着防弹玻璃,里面陈列了很多商品标着价码,大多是逾期未能赎当的抵押物,但是更多的好货色不会放在外面,因为这里的很多东西是失窃的赃物,失主弄不好会看见。黄金帮还经营一种灰色生意,就是帮人寻回贵重失物,并收取佣金。 收购金砂的地方则在当铺隔壁,柜台是开放式的,屋里除了顾客自己带来的金砂没有其他值钱的东西,只是放了一些检验设备。柜台里有三名男子,负责收货并检验,都不是当地土著而是西方人面孔,比夏尔要白多了。 这里不收小批量散碎矿金,通常十盎司起步。 夏尔不多不少就带了十盎司矿金,其实是墨尚同给华真行准备的,还没有提炼。他来到柜台前坐下,身后不远就有两名保安。来的路上,他在华真行面前表现得很忐忑,但此刻完全恢复了平常本色,将手中的小袋子放下,得意张扬地挥手道:“看一看,多少钱?我要米金!” 柜台里第一个人将袋子里的碎金倒入一个托盘,先放在电子秤上称重,然后递给第二个人。第二个人用钳子夹碎了几块较大的金粒,然后点着了一个小喷枪,将托盘中的碎金都烧得通红,又端过去给第三个人看。 全部过程很简单,按照规矩,那一盘碎金始终没有离开夏尔的视线,也没有动用房间里其他设备检验。第三个人坐在那里只是看了一眼,然后闭上了眼睛,再睁开眼睛时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似是内部的暗语,反正夏尔没听懂。 外面的华真行也没听懂,却吃了一惊,因为神识似是感应到了微弱的扰动,不知是什么情况,他立即收回神识不再感应那些金粒。 华真行方才只是用神识在感应情况,并没有真正探查那些金粒的内部,相当于与只看没动。可那些金粒却“动”了,这种动不是真正的动,而是物性被扰动,华真行已经提炼了很多次金粒,才会如此敏感地察觉到这种变化。 难道是那坐着的人用神识在查探金粒?这种物性扰动华真行很熟悉,就像他每次炼金时的“深入观察”,但还没有真正的开始提炼黄金。华真行清楚,自己不是世上唯一掌握神识的人,在这方面也还算不上高手。 那个陌生人应该也掌握了神识,没想到黄金帮中还有这种“特殊人才”。华真行的第一感觉是惊讶,同时也有点兴奋。 他的养元术是杨老头教的,而杨老头除了教养元术之外,从来不愿意说太多这方面的事情,只是让华真行自己练、自己总结。而柯夫子教的塑容术、墨大爷教的炼金术,都是达到境界后的应用技巧。 那个人也掌握了神识,那么他修炼的是什么功夫、与养元术有何区别、还有哪些能力与讲究,都是华真行感兴趣的。另一方面,有这样的人在,黄金帮好像比原先预计得更难对付。 华真行很谨慎地收回神识,倒不是因为害怕,而是不想惊动对方,但屋子里的动静还是清楚的。第一个人开了张支票放在夏尔面前道:“三千米金,去旁边的晦丰银行取钱,也可以存进你的账户。” 夏尔大声抗议道:“这么少?” 那人答道:“你的金子不纯,我们还要收取检验、加工、提炼费用。” 外面的华真行又吃了一惊。他很清楚这些金粒的纯度在百分之七十左右,不提检验精度有多高,那位掌握神识的陌生人同样应该清楚。 华真行能查到目前的黄金价格大约是两千美金一盎司,国际上各个地方都差不多。那十盎司矿金可提炼七盎司纯金,价值一万四千美元。 就算考虑到检验、加工、提炼等费用,收的再狠一些,预计至少也有一万美金吧?因为黄金本身就是一种硬通货,比几里国当地货币价值更坚挺,黄金交易不同于一般的商品买卖,没有太多的价差空间,几乎就相当于一种货币兑换了。 就像拿美金去黑市兑换东国币,按即时汇率,两千米金可兑换一万四千东国币,可是兑换商要收手续费,所以只能给三千东国币。有这么兑换的吗?再黑的黑市也没有这么黑吧?这比洗黑钱的成本都不知高了多少倍,居然还是公开营业的合法生意! 华真行转念一想,随即也意识到了原因,很同情那些雨季中淘金的当地土著。他们根本没有检验手段,分散零碎地收获一些细小金粒,既不清楚其纯度甚至也不知道金价,更别提独立提纯加工了,只是知道这东西能换钱而已。 能跑到金典行做交易的,在当地已经不是一般人了。通常是某个部族的头目,或者是淘金的组织者,或者就是控制地盘的帮派,将当地人淘的金粒收集起来,往往只给一个很低的价格。有人通过渠道收购这些矿金,再拿到金典行来变现。 只有金典行这样的地方,才有足够的财力与势力大批量收购矿金,也垄断了处理加工与交易的渠道。普通人就算淘到了金子也没有别的选择,甚至到金典行来作交易的资格都没有。 不提华真行怎么想,里面的夏尔却没管太多,反正按照事先商量好的计划,无论金典行出什么价都没打算卖,他站起身道:“太低,我不卖了!”推荐阅读:《读档2013》 059、我要做生意 听夏尔说不卖,柜台内那人神情没有任何变化,眼光深处还藏着一丝蔑视,淡淡道:“这位先生,我们已经为你提供了检测,就算你不卖,也要交纳检测费用。” 夏尔白眼一翻,怪叫道:“拿喷枪烧一下,就要收费吗?想要检测费用也行,请你们出具一份正式的检测报告,列出检测方法和结果,签字盖章,开好收据,我可以给张支票!” 第一句话是他的临场发挥,后面的话是华真行来之前的交待,因他们根本没打算卖东西,所以也设想了各种可能的情况。 这时有一位红发白肤的中年人走了进来,可能是在外面听见了动静,主动开口道:“这位先生,你是第一次来我们这里卖金子吧?我是这里的经理,请问能帮你什么?” 夏尔:“第一次来怎么了,谁不是从第一次开始的?没你什么事,就是他们给的收购价太低了。这不是收购,是打劫!” 一名保安提醒道:“这位先生,请你注意言辞!你要是再说出刚才那个词,我们会采取行动的。” 夏尔也反应过来,在有些场合,有些词汇是不能乱出口的,否则容易引起误会。但是他也不愿意没了面子,扭头狠狠地瞪回去道:“我说的是你们。” 那位经理仍然彬彬有礼地解释道:“你恐怕有些误会,我们的收购价是公平的,已经是全非索港最高的。” 夏尔以鼻孔冷哼道:“你们当我不懂吗?我来之前检测过,这些矿金的纯度是百分之七十,总共二十盎司。按照目前的黄金挂牌价,每盎司两千米金,它价值一万四千米金!就算你们要收加工费、检测费、鉴定费,也不可能只给这么点。” 经理脸色微变,随即露出笑容道:“哦,你是怎么鉴定的?” 夏尔也有些懵,记不太清华真行说的那么多话了,但仍然毫不含糊的答道:“光谱分析!” 经理的笑容变得略带嘲弄:“请问你知道什么是光谱吗?” 夏尔毫不露怯,底气十足的答道:“我不懂,但是我手下有人懂,还搞来了设备。” 经理:“不论你们是怎么分析的,但我们出的就是这样的价格,已经是最公道的。我叫蓬康,这是我的联系方式,请你拿好。我们喜欢和熟客做生意,很多到来的人,都与我们保持了长期合作关系。假如你有稳定的渠道,我们还可以再谈。 这位先生,能否请教你的姓名,你是做什么的?您应该是个有身份的人,那么应该也有稳定的收货渠道吧?你也可以去和同行打听打听,我们是非索港最有信誉、最有实力的收购商。” 夏尔接过名片道:“我叫夏尔!知道大头帮吗?金大头已经死了,现在我是头,而且大头帮已经不叫大头帮了,改名叫新联盟……你的意思是说,假如我能长期提供矿金,你就能提价吗?” 经理:“哦,你就是大头帮的新头领?听说最近你们那边的动静不小,扫荡了很多生意,看来是打算自己做了,也开始控制淘金了?非索港所有做这个生意的,最终的出货渠道都是我们黄金帮。 这种成色的矿金就是这个价格,我们不会坏了做生意的规矩。但是对合作者,我们也会从私人角度表示感谢,比如免费赠送您一些礼物,你可以在我们的柜台里随意挑选,只要不超过我们给定的金额就行。” 华真行在外面听得很清楚,来之前他没有叮嘱夏尔不要暴露身份。结果夏尔的脾气是真直啊,三言两语就给得瑟出来了。华真行再转念一想,这样也好,反正是钓鱼。 夏尔是软硬不吃,仍然摇头道:“反正我今天是不会卖的,把金子还给我吧。” 经理看向柜台最里面坐着的那人,那人微微点了点头,他又摆手道:“把金子还给这位先生吧,鉴定费就免了……夏尔,记住我的话,你尽管去打听,但想出货的话,最终还是要来找我们的。” 金子刚才用喷枪烧过,虽然不再通红但仍然很烫,有人将那盘金子放在冷水中冲了冲,因为然后装回袋子里递给了夏尔。夏尔也不说话,接过袋子晃着肩膀就走了。 他离开后,那位名叫蓬康的经理皱眉道:“这人就是大头帮的新头?他们也插手收金生意了?去查一查,那帮猩猩最近在搞什么!” 刚才开口呵斥夏尔的保安答道:“我听说大头帮现在换了名字,叫什么新联盟,头目的确叫夏尔,但是不清楚是不是就是刚才那个人。您知道的,那帮猩猩每个人都好吹牛。新联盟的动静很大,占了好几个新街区,看来胃口不小啊。” 蓬康:“不清楚就去查!他们野蛮人之间的内哄不关我们的事,不管他们怎么分赃,只要不影响我们的生意就行。重点查他那些矿金是从哪里来的,控制了哪些地盘的出货。” 那名保安也是黄金帮的,它立刻离开了这间屋子。蓬康又以询问的语气道:“那只猩猩,需要处理吗?” 柜台最深处一直坐着那人摇头道:“没脑子而已,犯不着和他一般见识,既然开门做生意,什么人见不着呢?他如果是大头帮的新头,有可能控制了原先的某些渠道,暂时就别动他,也提醒一下外面其他人,不要乱动手惹事。” 夏尔回到街边,华真行表现得就像一个老大手下的小跟班,迎上前去道:“先生,您的伞忘了。”他去店里帮夏尔拿了伞,两人并肩离去。夏尔压低声音很兴奋的说道,“华,你这些金子哪来的?他们给三千米金呢!” 假如换成以前的夏尔,得到了这批矿金刚才就会卖了,而且会高兴得手舞足蹈。三千米金也是一笔巨款啊,想当初为了三万赏金,金大头就不惜派武装吉普追进了荒原深处。 华真行:“钱少怎么好钓鱼呢?” 夏尔:“我们现在去哪里?” 华真行:“直接回去,你今天做得很不错。” 夏尔:“不去下一个地方了吗?” 华真行:“今天就算了,换个时间我自己去。” 夏尔搓着手道:“还需要我做什么呢?” 华真行:“放出风声,就说新联盟这边也收购矿金,给的价比金典行高一倍,你自己就可以作证。别人要是不信的话,可以先到金典行问个价,然后再到我这边来。” 夏尔:“在哪儿收啊,谁收?” 华真行:“就在杂货铺,我收,回头就挂上牌子……有人跟踪,还给你拍了照,别左右看,拍照的人躲在那边窗户后面呢。” 跟踪的人并不是从金典行走出来,而是每隔一段距离,就会有人出现在街角盯着他们的行踪,就像接力般目送两人走出贸易区。他们应该都是黄金帮的成员。 夏尔身上带着价值不菲的金子,居然没有坐车而是步行,而且走的并非全是大道,途中也经过了好几处僻静的街巷,却没有人试图动手偷抢,这贸易区的治安真够好的!但凡事不能看表面,其实是黄金帮发了话,提醒帮众盯住他们但不要动手。 情况和预想的不太一样,来之前他们已经准备好吸引几个人,到僻静的地方动手搞点事情。华真行也是艺高人胆大,不怕黄金帮找机会暗中下手,结果并没有发生冲突。这也没关系,还有下一步计划呢,发生矛盾是无法避免的。 回到新联盟的地盘内,夏尔终于松了一口气,但华真行却仍然保持警惕。黄金帮那边的人假如真要动手,最好的选择并不是在他们自己的地盘内,派人潜入这边的街区更方便。 虽然已经听到了金典行内谈话,有人说暂时不要动夏尔,可是华真行并不会傻傻地就信了,认为夏尔时安全的。万一发话的人说了不算呢,或者是故意那么说的呢?万一黄金帮中有人不听话,还想私下捞一笔呢? 夏尔身上带的金子价值不低,黑帮的纪律也不至于很好,总之需要小心。华真行认为自己这次多少有点大意了,没想到金典行内也有掌握神识的高手,看来有些情况需要重新评估。 走在熟悉的街区,路边有人向夏尔点头表示问候,他是这里的老大,这种感觉太爽了。走着走着,忽听华真行问道:“前面怎么起雾了?” 夏尔一愣:“哪有雾啊,我怎么看不见?难得天放晴了!” 他这么说,华真行反而停下脚步把他拉住了,一脸凝重之色。夏尔确实看不见,华真行之所以有这种感觉,因为他一直神识全开,“看见”前方有一片朦胧的雾气。 华真行随即意识到,养元术修炼到三层,自己还没完全适应这种新的身心境界,他将神识展开后的元神感应,与平常的五官感觉尤其是视觉混淆了。这是非常容易混淆的,因为他早就习惯了以五官感受世界,无意之间就把元神感应转换为平常所见。 初级养元术的修炼,能使感官敏锐并培养灵觉,会导致一种“通感”现象,华真行曾这么告诉罗柴德。但是达到如今的境界,他却需要注意区分和重新适应了。 前方空气中的湿度分布不正常,明显不均匀,有一片肉眼看不见的“高湿度区域”仿佛是活的,就像是被人操纵。当他停下脚步说话的时候,那片“湿气”便消失了,以正常的方式均匀散逸到周围的空气中。 华真行并没有感觉到危险,但仍然很震惊。今天出门一趟,居然遇到了两位来历不明的“高手”,而且他并没发现第二位高手的行迹。推荐阅读:《读档2013》 060、修士 “我已经教了你元神粹炼之法,过了这么久,你居然还没有领悟元神御物之功。非得别人教了你才能会吗,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呆板了?”——墨尚同 “别说没人教你,我早就亲身做过示范,那天你没看见面条是怎么从飞的吗?……什么?是我老人家说的,你现在本事还差得远。我这话没毛病啊,你的确还差得远,但那也得看跟谁比……”——杨特红 这是华真行当晚讲述了白天的遭遇后,受到的呵斥。还是柯夫子的脾气好,打断了杨老头喋喋不休的教训,开口解释道—— “你今天遇到的情形,应该是有人施展了御水之功。元神御物之功,御水最为简单,但是也最难精通。水无形,可以随意分解,很轻微,所以耗神气极小。但同样是这个原因,需要用很长时间反复尝试如何控制,分解到精微处便很难……” 听了好半天,华真行总算搞明白柯孟朝在说什么了,好歹他也是有修为在身的。他所掌握的元神粹炼之法,似乎比这所谓元神御物之功更“高端”一些。华真行最后才问道:“夫子,您说了这么多,可我还是不会元神御物啊。” 柯孟朝:“你自己去试,金木水土都可以,要注意危险,未到四境不要玩火,否则一不小心会把房子点着,弄不好还会把自己烧死。你今天遇到了修士,老杨这些年教你修行,却没有告诉你太多事情,只想顺其自然……但是有些情况,如今该心中有数了。” 杨特红不满道:“我是看小华年纪还小,功夫也没练到家,况且这个地方也偏僻,才懒得跟他说那么多的。按照老规矩,四境出师,他的养元术什么时候修炼到第四级,我自然会告诉他这些事。没想到他的水平还不到家,就已经跑出去浪了……” 柯夫子:“小华出不出去做事情,和修不修炼没关系,但既然遇见了别的修士,就应该说清楚。” 墨尚同:“小华上次已经遇到丁老师了,丁老师也没说什么。” 柯夫子:“丁老师不算外人,但也不怎么正经。” 杨特红:“你们就别扯小丁老师了,小华是我教的,我来告诉他吧……” 黄金帮的帮主叫鲍里斯,这个人的身份并不难查。鲍里斯还有两个副手,分别叫凯莉和蓬康,相当于所谓的副帮主吧。其中凯莉是他的情妇,而蓬康就是夏尔白天遇到的金典行的经理。但是极少有人清楚,黄金帮其实不是他们创建的,幕后另有其人。 有一个叫洛克的人创立了黄金帮,自己却不露面,只是把鲍里斯推到了前台。黄金帮的实际掌控者洛克很低调,平日的身份就是金典行聘请的一位“鉴定师”,从来不跑“外勤”,就是坐在金典行里鉴定一些东西。 至于其人有多大本事、学的是什么秘法,杨老头没说。听他的意思,应该是让华真行自己去搞定。华真行从其语气中可以推断,此人应该不如自己,否则杨老头不会这么心大。 华真行后来遇到的那位能操纵湿气的高手,其身份很容易就能猜到,应该就是海神帮的“海神”。海神帮的地盘靠近国际码头一带,其主要成员包括不少码头上的搬运工人。国际码头需要雇佣装卸工,这里没有公会,海神帮从某种意义上就类似于这个角色。 每当有船靠岸,雇佣谁不雇佣谁,往往都是海神帮在幕后操纵。其实草鞋帮也有人在国际码头工作,但干得都是比较高端的工种,比如操作起重机、机械维修与维护,这些活不是专业人才做不了。 海神帮的帮众都管他们的首领叫海神,而海神的身份很神秘,外人根本就没见过,就连海神帮内部也只有核心高层知晓。据说海神掌握着神奇的巫术,护佑着海神帮的帮众,甚至还有很夸张的传说,海神就是海中的神、掌握着大海的力量。 时间久了,有人甚至认为海神帮就是一个信奉海神的帮派,所以会自称首领是海神。这些神神叨叨的说法,当地很多人还真信!这里的人可没有从小受系统的无神论教育,甚至都谈不上受过现代教育,信什么的都有,有的部族至今仍流行巫术呢。 杨老头曾告诉夏尔,“业务”上的事情可以交给几名助手,假如遇到什么搞不定的情况,或者助手们也拿不定主意,就找小华来商量。夏尔听过海神的事情,心理也是害怕的,所以找到华真行商量,将来如果对付海神帮,则请他帮忙对付海神, 据杨老头所知,海神帮确实有海神这个人,所谓巫术,其实就是神通术法,其人应该擅长御水。很难判断功力有多深厚,有可能是专研、专精这一手功夫,可以控制空气中细小的水雾,算得上异常精微了。 他控制水雾干什么?应该是为了观察,只要是水雾飘过之处,所有动静他在暗中都能感应。单论境界而言,此人至少与华真行差不多。柯夫子曾对华真行说过,他不是唯一的幸运儿,这么快就得到了印证。 夏尔带领新联盟在欢想实业的帮助下,如今已经扫荡了周围的街区,计划要建立的克林区地盘内,如今只剩下了两块最难啃的硬骨头,就是黄金帮和海神帮。没想到这两块硬骨头幕后都有高人,至少不是一般人。 杨老头肯定还知道更详细的内情,但这老阴货就是不说,只是根据华真行所见分析了一番。介绍了这些情况,杨特红笑眯眯地问道:“小华,你有什么想法?” 华真行:“low,实在太low了!” 杨特红没好气的笑道:“他们可比金大头强多了。” 华真行:“跟金大头比,算什么出息?” 杨特红:“黄金帮的那位检验员,听说是兰西国人,跑到这里可能另有隐情。这个人算是聪明的,所谓黄金帮只不过是栖身之所。至于海神的情况,你自己去打探。low不low咱就不说了,但是凭借那么一两手特殊能力,又能干什么呢,是改造社会还是造福人类?” 墨尚同插话道:“洛克是在保护他自己,神海应该是保护一帮人,能做到如今这样已经有点为难他们了。” 华真行为什么觉得那两人low,因为在他看来,拥有了常人所不具备的能力,本可以做更多的事情、有更大的报负与更宏伟的理想。结果那两个家伙倒好,这些年仅仅是当个黑帮头目而已,比金大头也强不了多少。 柯孟朝叹了口气:“小华啊,你这是以己度人。他们不是你,也没有你这么好的运气,更没有我们一直在教你。他们可能会点什么,但也有可能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呢!” 华真行:“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我也只是学过养元术而已,没人告诉我其他的。除了你们之外,我也就接触过丁老师。你们说有这种本事的人,究竟算是同行啊,还算是同一类特殊群体啊?” 杨特红:“我正准备说这些的,结果他们俩又打岔……” 无论在华真行的梦境中,五百年后怎么搞义务教育,但杨老头教他的养元术,如今就是一种秘法、主旨在突破身心境界的秘法。 当身心到达某种境界的时候,就自然具备了一些以前并不具备的能力,在此基础上再辅以特殊的锻炼,还能具备更多的能力或者说运用技巧。这种常人所不具备的能力或技巧,在东国的传统语境中,又称神通。 神通有可能是天生的,这种情况先不讨论。像华真行这样的人,东国自古称为修士,世界其他地方若也有类似的人,在东国语境中也称修士,不论那些人如何自称。 修士嘛,可以简单理解为修炼的人,修炼就要有秘法,比如华真行的养元术就是根本。养元术本身不是什么神通,建立在其相应境界上的塑容、神识粹炼、元神感应……乃至徒手炼金术、飞天面条术等等才是神通。 在华真行的梦里,养元术分为九级,其实就是杨老头在现实中告诉他的,这代表了九个阶段的境界成就。各门秘法对不同境界的称呼不同,在东国上古时代,简单的叫法就是一到九境,华真行如今算是三境修士。 黄金帮的那位幕后老大,水平可能刚刚到达三境,而海神帮的那位海神,水平应该至少是三境。三境和三境也不一样,要看他们修的是什么秘法,本人又擅长或偏重哪些手段。那位海神显然就擅长操控水,假如换一种文化语境,或可叫水系专精魔法师。 杨老头从前从未讲过什么门派,可是华真行后来遇到的了丁奇,那位丁老师修炼的秘法显然是另一套路数。但是丁奇很欣赏华真行修炼的养元术,对他的梦境也很感兴趣。 据说独门秘法,是每一个门派的不外传之秘,可是杨老头以前从没对华真行讲过这些,所以华真行根本就没这个概念,他还计划将养元术向全社会推广呢。 那么养元术算哪门哪派的秘法?什么都不算!它又是偏重哪一方向?没有任何方向!既无需信什么教,更无需拜什么神,更不必要加入什么组织、遵守什么纪律。只是养元术本身也有各种讲究,这叫练习时的注意事项。 养元术修炼的就是人自己的身心境界,就算华真行不会像海神那样控水,但站在他的角度,也感觉那位海神的路数好像有点走偏了。 海神可能特别擅长操控水,甚至能用元神凝聚空气中的水分,去感应身外的事物。可是直接以神识感应不行吗,非要用水当成眼睛?华真行察觉自己将元神感应与寻常五官混淆之后,立即注意区分,而这位是在混淆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了。 当然了,碰到这种人也算增长见识,否则华真行还不知道水可以那么玩呢,三个老头也没有教他。既然如此,那位海神能控水、御水,肯定还有其他的各种玩法,遇上了一定要小心。 想到这里,华真行又问道:“原来真有门派啊,我还以为那些都是杜撰的呢。我看过不少武侠、仙侠,里面有正派、邪派,有玄门正宗,还有邪魔外道啥的……这些都是真的吗?” 他原本是想开句玩笑,不料杨老头却很认真地点头道:“是真的,有邪法,亦有魔道。” 华真行:“怎么分辨呢?” 杨特红:“看人之行事,也看修法之途。比如养元术,是以内蕴生机为主,假如有人盗汲他人之生机修炼,便为魔道,所修便是邪法。假如你也这么干,那你就是邪魔,被我们碰见了,二话不说就会铲除的。” 华真行:“我哪会啊,你们也没教过……”话音未落,杨老头一巴掌就拍过来了。他很配合,顺着巴掌的来势就翻了个跟头。 柯夫子:“别跟孩子打闹,说正经的。” 杨特红:“我原本打算等到小华出师之后,再说散行戒,这地方平常也遇不到管闲事的,而且小华也不是那种会触戒的人……”推荐阅读:《读档2013》 061、你猜会发生什么事 凡是传承有序的宗门,其内部的门规往往很严格,但这些与外人无关。所谓散行戒,并非各派内部的门规,而是修士在外行走时皆应遵守的准则,且没有不知者不罪的概念。无论知不知道散行戒,都不得违反它,为什么,看其内容就清楚了—— 其一,不得矫众显灵自称圣,惑乱乡里。 其二,切勿得神通而忘法本,残害众生。 其三,禁止仗道术以图淫邪,勒索黎民。 介绍完毕之后,杨特红又问道:“小华,你是怎么看的?” 华真行:“理所当然啊!祸乱乡里、残害众生、勒索黎民,管他是什么人干的,都不应该。” 杨特红点头道:“你说的对,这些事放哪儿都不允许。可是为什么会有散行戒呢,重点是前面的几句话……” 矫众显灵自称圣、得神通而忘法本、仗道术以图淫邪,这些都不是一般人能干出来的事。散行戒是针对修士的,因为他们的神通手段往往很隐蔽、很邪性、很神奇,无法防备甚至想像不到,危害又很大。 还有些手段难以被普通人查觉,哪怕查出来也难以找到证据,尤其是能拿到现代法庭上的证据,在古代法庭就更不用说了。 当初为了达成这个共识,付出的代价也很大。假如不立散行戒,修士之间的相争无忌,会波及大量无辜。比如两个人在闹市中斗法,谁打死谁另说,也许他俩自己都没事,但周围一大片的人恐怕都死光了。 像这样的行为谁来阻止?各大宗门联合制止!事先就定下散行戒,谁敢犯戒就收拾谁,从而威慑与劝戒大家自我约束。 华真行听完后皱着眉头道:“假设一种情况,假如我要杀一个罪大恶极的坏蛋,结果他跑到闹市之中威胁我,说我敢动手他就放大招波及无辜,那怎么办?” 杨特红苦笑道:“你说的这种人,不就是绑着炸弹挟持人质的恐怖分子吗?只不过他的武器并非炸弹。当时想动他投鼠忌器,警察怎么办你就怎么办呗。但对于修士而言,散行三大戒之外,还有一条共诛戒…… 我打个比方吧,假如我就是个什么本事都没有的糟老头子,而你是身怀绝技的高人。有人想逼迫你做什么,却拿你没办法,就说你若不答应,他便会找机会杀了我,你怎么办?” 华真行:“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当场干死他呗!就算他想逃跑,我也要一直盯着他追到底,直到弄死他为止,可不能让他有机会来杀你。” 杨特红笑了:“不错,很不错,他犯的就是共诛戒!修士自己有本事,可是他的父母妻子、亲友家人很多都是普通人。修士之间的争端,不应该以对方无辜家人为要挟,这种手段防不胜防,且危害极大。后来共诛戒又有延伸,以无辜民众为要挟,亦等同此类。 比如有个人想要挟你,假如你不答应他的条件,他就宣称要屠村,还说那些人都将因你而死。这样的傻逼也是犯了共诛戒,你要是遇到了,有能力就干掉他,没能力就叫帮手一起来干掉他。” 华真行:“哦,我明白了,两个人之间的争斗可能不关第三者的事情,可是其中若有一个人这么干了,那就等于危害到所有人。杨总,假如哪天有人劫持人质,我可不可以喊您去帮忙干掉他?” 杨特红:“你这孩子怎么拎不清呢?你说的那种事情,就是治安案件。无论是散行戒还是共诛戒,针对只是修士的行为和手段,这也是一种自我保护……” 其实像祸乱乡里、残害众生、勒索黎民这种事情,非索港每天都在发生,无论是不是修士干的,都是此地常态。在这个地方讲散行戒,多少显得有些无聊,但杨老头今天还是讲了。可能对于修士而言,能力越大、危害越大吧,所以需要群体内部的自我约束。 “别打岔了,说重点!”这时墨尚同插了一句话,也不知道是在说谁。 杨特红一招手,树上一枚荔枝飞了下来,剥皮吐核吃掉,这才慢悠悠道:“理论联系实际的时候到了!无论是黄金帮的洛克,还是海神帮的海神,严格说起来他们其实都没有犯戒,所以这些年我明知道这两人是洋修士,但也没有理会。” 这时柯孟朝又插话道:“其实我们几个并不在意散行戒,因为根本就不会去触犯它。但是小华你,今后要注意了,说不定有人会以此为借口找你的麻烦。” 华真行纳闷道:“找我什么麻烦?” 杨特红不满道:“这可不是我打岔!” 柯孟朝一摆手:“行,你继续说,我不插嘴了。” 杨特红:“刚才介绍的散行戒,是东国古代文言文,概括得最为准确。但是同一本经有不同的念法,对散行戒也有各种理解,后来最流行的有两条白话,比如‘不得闹市施法,惊世骇俗’,还有‘不得在普通人面前施展神通’,就算不得已施展也要尽量掩饰。” 华真行笑了:“嗯,我在魔法里也看过,禁止在麻瓜面前施展魔法。” 杨特红:“你还笑呢!按照你的梦想,将来要建立一个欢想国,要将养元术纳入义务教育,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华真行:“这没毛病吧?祸乱乡里、残害众生、勒索黎民,这三条犯了哪一条?我听明白了,共诛戒讲因,散行戒讲果,可是推广养元术都与此无涉。 不得闹市施法,我们也没在闹市啊,都在研究室、加工中心呢。不得惊世骇俗,假如大家都知道是怎么回事,那就没什么好惊骇的! 至于不得在普通人面前施展神通,我想问一句,未入门者都是普通人,若不施展演示,又如何教人学习?在公开场合那种没有必要的炫耀,倒是不值得提倡,也违反学习纪律。” 墨尚同忍不住又插了一句:“小华说的,从逻辑上来讲,没有问题。” 杨特红瞪了他一眼,懒得计较了,继续问道:“假如有人学了养元术,我指的不是根本法诀,而是修炼出了特殊能力,然后拿来犯案怎么办?” 华真行:“火箭筒打人和大火球术打人,在法律后果上有什么区别吗?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呗!我拿着一杆步枪穿越到一千年前,八百米外一枪就能把人打死,那的确是惊世骇俗。可是到了今天,谁还能把破步枪当神器,搞不清楚它是怎么杀人的吗?” 墨尚同又小声附和了一句:“有道理!” 杨特红:“那怎么追查呢?” 华真行:“既然都公开推广养元术了,谁都知道那些特殊能力是怎么回事,追查的人当然也知道,这和普通查案又有什么区别?我不反对散行戒,恰恰相反,我还要把散行戒写到教科书里、写进欢想国的法律里,成立专门的机构调查这种案件。” 杨特红:“保证能查出来?” 华真行:“警察也不敢保证能百分之百破案。我想反问一句,以往有人违反了散行戒,都是怎么查出来的?” 杨特红:“当然是宗门修士查出来的。” 华真行一摊双手:“这不就得了嘛!你可以把欢想国乃至全世界就看成一个大宗门。” 杨老头叹了一口气:“你说的是一种理想状态,但现实和理想之间还有过程,在你开始做这件事之后,必然会遇到阻力。推广养元术,假如真能像你梦中的那样成功,也会让很多门派传承失去吸引力,甚至没有了继续存在的价值与基础。 你不可能把所有的事情都控制得那么完美,必然会出各种问题,甚至捅出篓子来,只要你现在能想到的麻烦,将来都有可能会发生。有些人阻止你未必因为利益而是因为理念、未必因为私欲而是因为公心,这样的情况是最麻烦的,希望你能记住今天说的话。” 华真行低下头道:“我记住了,其实我也梦到了,会尽量注意的。” 柯孟朝终于开口道:“真有什么事,到时候再就事论事呗。小华,你也别怕,假如真有人拿这些说事,我负责跟他们讲道理。我老人家讲道理的原则,哪怕你不想讲道理,我也得让你必须讲道理。老杨,你不是总爱吹一个打我们两吗,到时候你就负责打架吧。” 杨特红还没答话,墨尚同击掌道:“就这么定了,我负责帮帮忙做事!小华,你还有什么事情吗?” 华真行:“能不能预支一笔钱,我要收购矿金。”他将自己的计划说了一遍,以比金典行高一倍的价格,收购当地人手中的散碎矿金。 杨特红摇头道:“你这个计划不够长远,考虑得也不周全……我的意思是说,你想在杂货铺里收黄金收到什么时候?难道天天人来人往闹闹哄哄的,烦死我老人家吗?而且你一旦做了这个生意,还有空干别的吗?” 华真行:“我也有长远计划!就在欢想实业名下成立一个全资子公司,经营矿业,我们发现的金矿先不开采,眼下就是搞加工提炼。等非索港供销社的营业点正式建立起来,以后可以将收购矿金的业务移交给他们。” 他这个想法倒是挺不错的,成立一个矿业公司目前几乎是零成本,仅花个注册费用而已。就算将来有人去查,也只会查到是矿业公司在杂货铺设了一个收购点,而华真行不过是收购点雇佣的小伙计。收购资金的来源,直接就走矿业公司的账,开支票都方便。 墨尚同饶有兴致地点了点头,又问道:“你知道为什么没有人投资干这个吗?” 华真行:“环境太恶劣了,这里没人投资的行业多了!至于金矿加工,不仅是因为金典行的垄断,也因为不划算。但我们没有问题啊,暂时我自己来慢慢提炼就行,也不用辛苦墨大爷您再帮我挖矿了。 而且现在注册好了矿业公司,等到将来再开发金矿也是顺理成章……” 为什么没有人想到在这里成立一个公司,专门提炼加工黄金?因为无利可图,别说其他不利因素了,就连最起码的量产规模都谈不上!非索港一带根本就没有大型金矿,每年雨季当地居民零散的淘金所得,总计矿金产量也不超过一吨。 货源分散,治安混乱,这些矿金都收集到各种小头目手里,然后最终收货渠道又被金典行垄断。一家典当行就能全吃下了,还搞什么矿业公司来抢这点买卖?可是华真行现在就是要抢生意。 杨特红又沉吟道:“公司倒是可以注册一个,收购资金也没有问题,这买卖不可能赔钱,黄金本身就是硬通货。但我有个建议,暂时不要以欢想实业的名义做,就是以杂货铺的名义收购矿金……你猜会发生什么事?我指的就是生意,可不是打打杀杀。” 推荐阅读:《读档2013》 062、直钩 人多未必好办事,有时候手杂、嘴杂反而有掣肘内耗。真正的高效率,是有共同纲领和组织纪律的专业团队,而新联盟就正在朝这个目标改造。 欢想实业的四名副总裁去给夏尔当助手,并带去了二百名新成员,其中一百五十名都被李敬直编入了巡逻队。 巡逻队是按一个加强连的编制建立的,平日的任务除了巡逻就是培训,培训又分军事培训、文化培训以及思想宣传培训。他们是拿工资的,生活安排得及其充实,总之不能闲下来生事。 华真行让夏尔帮个忙,散布杂货铺高价收购矿金的消息,这门生意真想做起来,也需要新联盟及其下属的巡逻队。 其实没必要让非索港的每一个人都知道消息,在一个没有母语文字又缺乏现代传媒手段的地方,这在短期内也是做不到的。夏尔只需要联系那些与金典行有合作关系老客户,他们大多是收购、收集零散矿金的帮派或部族头目。 土著居民用简陋的工具淘到些许矿金,也不可能直接拿到金典行去交易,都是这些人从他们手中收购或者收集。这些人之间也是有联系的,夏尔只要联系上了其中几个,就等于通知了全部。 夏尔用亲身经历作证,老头杂货铺的收购价比金典行高一倍。他弄乐一批矿金去金典行卖,结果金典行的开价只有三千米金,而且根本没有商量的余地,鸟都翘到天上去了。听说老头杂货铺也收购黄金,他跑过去卖了六千米金! 老头杂货铺,就是当地人对杨特红开的这家杂货铺的称呼,因为老板是个老头。这里的平均寿命只有三十出头,老头子本身就很少见,算是一个很突出的特征了。它的位置原本不在大头帮的地盘内,而是在离大头帮不远的两个小帮派地盘的交界处。 如今随着大头帮改组为新联盟,迅速铲除了周围一批小帮派,老头杂货铺已经处于新联盟地盘的边缘地带。 夏尔还向大家承诺,到老头杂货铺来卖矿金,新联盟会保证大家的安全。假如找不到地方就问巡逻队员,巡逻队员会主动带路并充当临时保镖。第一个上门的,不是帮派头目而是一个部族的长老,他卖了十盎司矿金,果真如夏尔所说,拿回去六千米金。 上午来了一趟之后,下午这位长老又来了,又拿来了两公斤多矿金,华真行全部照价收购。 当地大部分人其实都属于一个部族,后来的殖民者人为的将他们划分为三个部族,又在背后挑唆策动,曾导致了一系列的内乱纷争。就华真行所知,所谓古鲁语、瓦图语和西塔语其实就是一种语言,只是发音稍有区别,就像东国不同地域的方言。 大部族下面又划分为很多小部族,依据血缘、聚居地以及迁徙之前所属的村落。这位长老名叫桑德斯,他的部族有几百人,生活在城市东南郊的非索河边,族中青壮平日在种植园打工,雨季则会在河床上淘金。 每个人淘到的矿金很少,往往只有几粒,他们又不想卖给那些上门收购的中间商,免得凭白再受一层盘剥,所以就集中起来攒够十盎司以上,再由族长拿到金典行去卖。这已经算是很聪明、很有组织的做法了。 桑德斯是整个部族里最有见识的人了,至少他会说茵语,也知道怎么使用支票去银行办手续,还曾经来过杂货铺买东西。听到最新消息,他是最有积极性的,先拿了十盎司来做试探,然后把部族里收藏的矿金全部拿来了。 桑德斯没有全要米金,他要了三分之一的米金和三分之二的几里币。 华真行和这位四十来岁的长老聊了半天,打听了很多情况。其实这个部族每年能淘到的矿金总计就是七、八盎司,还不够直接到金典行做交易的,但是他们已经淘了十来年了,积攒了不少,每次需要用钱的时候就拿出十盎司去卖。 其实矿金在当地也是可以流通的,部族之间做交易有时候就支付矿金,因为此物可以随时拿到金典行换成钱,某种意义上就相当于现金了。真没有想到,金典行的存在,反而成了民间矿金流通的信用背书,只是他们把收购价格压得太低了。 当地一年的矿金总产量虽没有准确的统计数据,但估计不会超过一吨。而金典行的库存量应该不会超过这个数,这些还满足不了华真行的收购需求。但是按桑德斯介绍的情况,可以推测当地很多人手里其实还是囤了不少矿金,并没有全部卖给金典行。 杂货铺的消息传出去,这些人估计都会来出售,因为比平常的价格高一倍啊,简直就是捡钱的机会! 华真行还得知,桑德斯每次去金典行卖矿金,金典行支付的都是几里国本地货币。仔细回想一下,金典行上次还算是给夏尔面子,看夏尔的穿着打扮以及言谈举止,应该是个有身份的人物,至少说话极有底气,他要米金就给米金了。 桑德斯回去之后,前来出售矿金者陆续出现,但基本都是小额交易。有人手里只有几十克甚至几克,特意来问华真行收不收?华真行不论多少都是来者不拒,电子称重计可以精确到0.01克,哪怕只有几克矿金都不妨碍交易。 金典行那天的开价是十盎司矿金给三千美金,一盎司折合31.1克,再按百分之七十的纯度计算,实际上收购纯金的价格是每克13.8米金。 华真行的收购价则翻一倍,折算成纯金就是每克27.6米金,在此基础上乘以矿金的纯度。当地的矿金纯度几乎差不多,都在百分之七十左右,华真行每克矿金的收购价接近二十米金。 为了维护秩序并保证安全,李敬直特意派了一个排的巡逻队过来。一个班就在这一带外围巡逻,一个班负责杂货铺周边街区的警戒,一个班就在杂货铺门口站岗。华真行怕大家累着,特意拿凳子请他们坐着,准备了香烟饮料,又撑了两把遮阳大伞。 坐在杂货铺门口执勤是最轻松的,李敬直又决定三个班轮换。至于排长和副排长,一个领着人在外围巡逻,一个就在杂货铺里的柜台边站着,时刻监督交易过程。 华真行其实用不着这么多人保护,但也不能拂了人家的一番好意,而且这是一个向外界展示新联盟的机会。让大家看到这里已秩序井然,既安全又充满活力,新联盟将地盘内的事情管理得很好、风气为之一新,同时还拥有强大的实力。 生意上门的第三天,这里已经很热闹了,李敬直亲自来到柜台外监督,这天还发生了一个小插曲。也不知道哪来的三名黑大汉,居然在矿金里掺假,华真行一眼就看出来了,然后按照掺假后的纯度给了一个价格,结果这几个人居然不满意还想闹事。 华真行当场声明,这些矿金里掺了假,而且还指出了究竟掺了多少,并告诉他们,假如对这里的开价不满意,可以拿到金典行去卖。但是这三个大汉并没有走出门,他们是被李敬直拎出去的,然后被拖到了杂货铺后面的巷子里,传出的叫声很惨。 伴随着此起彼伏的惨叫声,李敬直笑呵呵地与门前的顾客打招呼,告诉大家不必在意,该卖矿金就继续卖,又解释了那几个人挨揍的原因。他把刚才那些金子拿了出来,在众人眼前用一个筛子抖了抖,明显就分成了两部分。 他将其中一部分矿金拿出来放在托盘里,用小喷枪烧了一下,当场就看出来假了。围观者皆做义愤状,纷纷表示揍得好……交易继续进行。 华真行坐在柜台里却觉得有点不太对劲,那三小子在后面叫得也太惨了,声音太大持续的时间也太长,你一声我一声居然都出调了,难不成是托?他特意窥探,发现果然是托,应该是李敬直安排的。 这位五大三粗的汉子、前东国的退役军官,居然也有这么狡猾的手段,而且事先都没告诉华真行,这或许就叫兵不厌诈吧。 前三天的场面看似热闹,其实收获并不大,总共也就收了五十多斤矿金,远远没达到华真行的预期目标。他要提炼与自身等体纯金,重量超过一点三吨,折算成未经提炼的矿金,差不多得要两吨才行。 迄今为止最大的一位客户,就是第一天上门的桑德斯长老。而从桑德斯长老那里得知,目前非索港各色人等手中收存的矿金还有不少,绝对不至于几天下来只能收到几十斤。 手中有大批存货的人都在等待与观望,他们都是与金典行有合作的老客户。而华真行也在等,他相信先沉不住气的肯定不是自己。到了第四天,他等待的苗头终于出现了,有一位当地土著带着两名保镖,拿着十盎司矿金上门出售。 华真行一看就知道这三个人不对劲,首先那位老板根本就不像个老板,眼神闪烁、气息虚浮,好像心里很没底、很害怕的样子,却又装做若无其事。这人如果只是来出售矿金,不应该害怕周围的巡逻队,那他又心虚什么呢? 至于留在门外的那两名保镖则更不对了,通常当保镖注意力时刻应集中在老板身上,而这两人根本就没这个意识,好像对杂货铺以及周围的环境更感兴趣。 卖东西就卖东西吧,那人还要问东问西打听半天,最后问华真行能给什么币种、开什么支票?华真行告诉他,米金、东国币、几里币都可以,就开当地东国银行的支票。那人拿到支票后并没有大赚一笔的喜悦,还问这张支票是真的假的、能否兑换? 华真行告诉他,双方可以各派一个人,一起去银行兑支票,金子先押在柜台上。结果那人真的派了一名保镖拿着支票去银行了,这边的排长也跟着一起去了,确认无误之后才完成交易。 下午的时候,又有一位黄发白肤大客户来了,带了四个保镖开着一辆吉普车。车没有开到杂货铺门口,在街口外就被执勤的巡逻队员拦住了。他们总共带来了五千盎司的矿金,折合三百多斤,一个人根本拿不动,分成一百盒装在十个手提箱里。 这是一笔惊人的大买卖,至少在当地还没见过谁一次交易这么多矿金。按照华真行的收购价,成交额差不多是三百米金。这位大客户一脸傲然之色,始终用审视的目光看着华真行,既像是认为他买不起,又像是觉得这家杂货铺根本不配作这种生意。 华真行心中窃喜,却面露为难之色,说了声抱歉要打个电话,然后去后院打了个电话,也不知与谁聊了半天才回到柜台,客户都等得不耐烦了。接着分批次称重验货,这么大的量很费时间,到最后华真行都出汗了,拿了条毛巾不停地擦。 这时他又接了一个电话,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挂断之后仿佛是终于松了一口气。等到称重验货完毕,他给等候已久的客户开了一张支票,带着惶恐的神色目送其离开,并在柜台后深深地躹躬。 当华真行再抬起头时,虽然没有笑出声,但咧着嘴牙花子都快露出来了。那人送来的矿金不多不少正好三千盎司,早就精确称好重并分装成每五十盎司一盒,这本身就不正常。整个非索港能一次拿出这么多库存矿金的,只有金典行。 与此同时,在金典行的里间,有四个人正坐在那里喝酒,帮主鲍里斯与副手凯莉、蓬康坐得位置好像有点不对,明显以那位平日里不起眼的检验员洛克为中心。金典行经理彭康接了个电话,赶紧以汇报的语气道:“先生,树杈子已经回来了,对方把五千盎司的货全吃下了。” 树杈子就是他们派去做交易的人,其名字就是这个意思,或者叫枝条,倒并非是刻意蔑称。推荐阅读:《读档2013》 063、傲慢与偏见 洛克眯起眼睛道:“有没有噎着?” 蓬康:“好像已经有点勉强,收货的伙计中途出去打了个电话,应该是临时去筹集资金了。” 洛克:“东国银行有你的人,打听一下那个户头的情况。” 蓬康打了个电话,然后汇报道:“那个户头里原本有二百万米金,这几天收购矿金用掉了一些。树杈子去的时候,又有人往里面打了二百万米金,应该是临时筹借的。” 洛克:“我们库里还有多少没加工的矿金?” 鲍里斯:“还有一万多盎司。” 洛克:“准确数字呢?” 蓬康掏出计算器:“已经称重分装好的,还有三百二十二盒,总计一万六千一百盎司,我昨天刚清点过。” 洛克站起身道:“你们自己看着办吧,就不要再烦我了。这其实是好事,简直是送钱上门的傻子。” 说完话他走了,凯莉诧异道:“洛克先生究竟是什么意思?” 鲍里斯:“明天组织好人手,再调几辆警车护送,把库存的矿金都装上,一批批送进去,看他们怎么收购?黄金帮做生意向来是讲规矩的,假如他们收不了货,那就不要再开门了。 也通知一下那些老客户,让他们都派人去看看,区区一个大头帮也能插手矿金生意?他们这几天等的心里都快着火了吧,假如以后还想做生意,就应该知道这里谁说了算。” 这几天为什么没有其他“大客户”去杂货铺,因为黄金帮已经挨个打了招呼。鲍里斯很明确地劝阻与警告他们,老头杂货铺这次是晕了头、居然敢插手矿金生意,只要大家将来还想做这个买卖,那么就等待几天,黄金帮会解决掉麻烦。 对黄金帮来说,老头杂货铺是个麻烦,但对那些中间商可未必。大客户们只顾忌一件事,就是将来会不会被黄金帮收拾。金典行垄断矿金的出货渠道已有七、八年了,假如老头杂货铺只做眼前的一锤子买卖,他们以后还得跟金典行打交道啊。 但鲍里斯也清楚,这种劝阻与警告,效果维持不了多长时间。假如杂货铺的买卖一直持续下去,眼看着有钱不能赚,那帮客户迟早会憋不住的,已经好几天了,这场闹剧该结束了。 凯莉却纳闷道:“我们把库存的矿金都带过去,那不是在帮他们做生意吗?连金典行都把矿金卖给了老头杂货铺,其他人还会听我们的话吗?” 鲍里斯皱眉道:“你这娘们,怎么不识数呢?” 蓬康解释道:“在非索港,没有哪家店铺能一下子拿出那么多现金,就连我们金典行也不能。昨天我们拿了五千盎司去,他们的资金已经见底了,紧急筹借了二百万才勉强够用。” 说着话又低头按着计算器道,“假如我们再拿去一万六千盎司黄金,他们就需要再支付将近一千万米金的现金。我可以说在整个非索港,想借都没地方去借。” 凯莉:“他们已经有两百万,又借了两百万,哪弄到这么多钱?” 鲍里斯恨恨道:“已经打听过了,那家店铺在这里开了很多年,老板应该攒下了不少钱,所以他能拿出来二百万米金做这个买卖。至于胆子嘛,当然是大头帮给的,后来那二百万应该也是大头帮提供的。” 凯莉:“大头帮我听说过,他们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钱了?” 蓬康:“大头帮新换了个头,叫夏尔,前几天带着一个跟班到这里来过,想卖矿金又没卖。我后来才回过味来,他就是来探路的,早就打定主意要抢生意了。那天来的小跟班是个东国人,就是杂货铺里的负责检验和收货的。 大头帮最近动静很大,抢了七、八个小帮派的地盘,还把做生意的全部赶走了,摆明了要自己独占。我估计他们发了一笔横财,那些小帮派当中应该有人攒了不少家底,结果全便宜了那个夏尔。 我原先也奇怪大头帮为何突然发疯,现在才想明白,应该是有谁暗中积攒了不少家底,却让夏尔那小子给发现了,弄不好金大头就是这么死的。” 观念的差异,就像一道无形的鸿沟。黄金帮从没有把大头帮放在眼里,认为那不过是贫困混乱街区的猩猩们,这种冷漠和蔑视是刻在骨子里的。当他们需要去了解情况的时候,得到往往仍是自以为是的结论,充满傲慢与偏见。 黄金帮这几天去查证夏尔的身份了,确认了夏尔就是大头帮的新头,但是根本就没有意识到,新联盟与大头帮有什么真正的不同、他们近期改造与变革又意味着什么?鲍里斯等人用的称呼仍然是大头帮。 新联盟禁止枪、毒、赌的行为,也被理解为他们想独占这些生意自己经营,而不是像以往那样控制这些交易从中抽成。新联盟铲除周边七、八个小帮派,鲍里斯也自以为找到了更重要的原因——是发现有人暗中攒了一大笔家底。 在鲍里斯等人看来,贪欲和野心导致了大头帮的膨胀,自以为有了实力和本钱,居然也想插手矿金生意了。大头帮找不到他们这样“高端精英”撑门面,将就着找了几个东国生意人出面。他们就是这么理解杂货铺与大头帮的关系,就像金典行与黄金帮的关系。 假如夏尔知道他们是这么想的,或许会瞪大眼睛惊叹,难道这些人会无知到这种程度吗?很遗憾,事实就是他们真的如此无知! 黄金帮不清楚杨老头有多厉害吗?真的不清楚。对于那些低层街区的人与事,黄金帮不了解也不屑于去了解——谁管你们是怎么活下来的,总归还是有人活着不是吗? 就算不知道杨老头有多厉害,难道还不清楚他现在的身份吗?欢想实业的董事!黄金帮的确不清楚,他们连非索港已经成立了这样一家企业集团都不知道 毕竟欢想实业还没有在外界大肆宣扬,也只有总部员工见过几位董事。就算黄金帮知道了有这样一家企业,也想不到和老头杂货铺有什么关系。 他们不知道刚刚成立的欢想实业,难道还没听说过草鞋帮吗?黄金帮真的没在意过什么草鞋帮,哪怕听说了一些传闻也不会当回事。所谓草鞋帮,不过是那些环境极其恶劣的街区内,穷鬼、商贩、手艺人在互相壮胆而已。 认知的差异,就是这么荒诞与吊诡。 虽然鲍里斯与蓬康已有解答,但女人看问题更感性,凯莉又问道:“假如他们真能弄到一千多万米金,那我们怎么办?” 鲍里斯和蓬康都笑了:“那怎么可能!” 凯莉:“我只是说假如嘛!” 蓬康想了想:“那我们也不亏啊,而且大赚一笔。鲍里斯,假如不是凯莉问,我还真没仔细想过,万一他们把矿金全收了,我们这次可是……”然后低头按了按计算器,“赚了六百五十万米金啊,仅仅两天之内,我还从没见过赚钱这么快的生意!” 假如不考虑别的因素,仅仅谈矿金买卖。金典行三百米金一盎司收来的矿金,什么都不用做,直接再以六百米金一盎司的价格卖给杂货铺,岂不是赚翻了? 零头不算,今天已经卖掉了五千盎司,假如明天再卖掉一万六千盎司,总收入是一千三百万米金,其中一半是净赚的,也就是六百五十万。仅仅两天之内就到手了,黄金帮迄今为止也没干过赚钱这么快的大买卖啊! 几人突然意识到,这是多么大的一笔收益,皆倒吸一口冷气,感觉有些晕眩,又莫名在脑海中憧憬着什么,一时都没有再说话。 黄金帮最赚钱的买卖是北湾赌场和金典行,经营了这么多年,所攒下的主要家底就是金典行库存的这一批矿金。 矿金当然是拿来加工纯金的,金典行自己有一个小型炼金作坊,加工规模有限,需要大量现金时就赶制一批标准金条卖出去。矿金收购进来先囤着,反正是独家买卖,将来都能慢慢变成钱,这些年下来,库存已有如今这么多。 金典行是一家按正规手续注册的企业,有资产就有负债,还有各种支出项目,账面上总计净资产有几百万米金,这在非索港已经相当惊人了。但让他们一下子拿出上千万现金,哪怕借助短期融资拆借也不可能办到,那么杂货铺就更办不到了。 两天内一千三百万米金收入,其中有六百五十万米金的净利润,在非索港这个地方甚至超出想象了。 过了好半天,凯莉才喃喃自语道:“假如都是我们的,那该有多好!” 鲍里斯赶紧瞪了她一眼:“不要胡说!” 蓬康却长出一口气道:“假如真有这么大一笔钱,我还待在这里干什么?” 他们名义上的是黄金帮的头目,但黄金帮的实际掌权者却是幕后的洛克。洛克此人很低调,甚至低调得让他们无法理解。 金典行和北湾赌场的股东中,都看不到洛克的名字。洛克若有需要,可随时调用黄金帮各种资源,外人却不知情。这些年下来,洛克的身家也有几百万米金了,如今又将暴涨。 像他这么有钱的人,还拥有黄金帮的势力,可以过得很舒服、很潇洒甚至很放肆,然而他却选择了这么一种毫不引人注目的生活方式。假如换成鲍里斯等人,还待在非索港干什么,早跑到海外去享受了。 有些话不适合乱说,至少不能让洛克先生听见。这时鲍里斯已恢复清醒,摇头道:“别做梦了!那杂货铺的账户上只剩几十万米金,明天就可以将他们挤兑垮。到时候不用我们动手,要找他们麻烦的人有的是。” 第二天上午,有一列车队从贸易区驶向了杂货铺所在的街区,黄金帮集合所有能抽调出来的成员,总共六十多人开了十几辆车,暗中都带着武器。除此之外,北湾区警方也是大举出动,共有六辆警车、二十多名警察随行。 黄金帮当然不是去抢地盘的,他们是以金典行的名义去卖矿金的。如此大批量贵重物品的运送与交易,申请了当地警方押运保护。 黄金帮与北湾警局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关系,普通警员几乎都是从贸易区招募的,其中不少人原先就是黄金帮的成员。而黄金帮的成员中,也有不少因各种缘故离职的前警员。 警察通常不会到贸易区之外的街区巡逻,因为那里很混乱很危险,当地人有什么事情也不欢迎警方介入。但也有例外的情况,比如发生了必须处理的重大事件,警方还是会的插手的,要么就是给各帮派的老大施压,或者集合大队人马行动。 至于这一次,警方的行动则是公开维持秩序,毕竟这里名义上也是北湾警局的辖区。 二十辆车,陆续停在了两侧街口外事先选好的位置,有两队警员就在街口以及这条街上临时执勤与巡逻,还吸引了很多人来看热闹。 看热闹的不少人都带着一些矿金,他们也是黄金帮安排的后手。假如杂货铺宣布不收购了,这些人就会趁机闹事砸场子,他们背后也都各有势力。 到时候黄金帮自己不用动手,甚至还会帮忙劝阻那些闹事的人,毕竟有警察在维持秩序嘛。黄金帮将当场开出条件、定下规矩,要求杂货铺以及大头帮放弃这门生意,今后也不许再插手。 至于大头帮高价收来的那些矿金,假如不想砸在手里,迟早还会通过各种方式,直接或间接低价回流到黄金帮手里,总之不能让大头帮有提炼成纯金自己卖的机会……这些都是下一步的计划。 新联盟的巡逻队还像昨天一样执行任务,但李敬直暗中又调了一个排过来,潜伏在周边民居中以防万一。附近居民都尽量清走了,新联盟今天管饭,实在不听劝想留下来看热闹的也不勉强,反正后果自负,而且估计今天也不会当场发生冲突。 064、三万米金的故事 无论外面有多热闹,杂货铺的柜台后面还是坐着那个小伙计,验货、收货、付钱都是他一个人,老板杨老头根本就没露面。黄金帮并没有把那么多矿金一次全搬进来,而是派人在门口排起了长队,每人手里捧着一盒矿金,每盒不多不少都是五十盎司。 鲍里斯之所以这样安排,就是想把杂货铺账面上的资金都榨干。假如将所有的矿金一次都搬进去,杂货铺当场就得关门了,一笔生意都做不成。 从东国银行内线那里得到的消息,昨天兑付支票的那个户头还有四十多万米金。派这些人去排队,每盒矿金的收购价差不多都是三万米金,应该在排到第十五盒的时候,杂货铺的收购资金就告罄了,就算柜台里还有少许现金也不顶事。 鲍里斯等人还有额外的私心,排在最前面的那十盒矿金,其实算他们自己的。金典有一些刚刚收进来的,但还没有存盒入库的散装矿金,昨天他们悄悄收拢了十盒。 这十盒矿金能卖六十万米金,拿出三十万悄悄把公账平掉,看不出什么毛病来,他们便能私吞三十万米金。这个主意是凯莉想的,然后撺掇鲍里斯去干,要想成功实施还不被洛克发现,就得拉上蓬康一起配合。 身为黄金帮的头目,七七八八各种收入加在一起,他们每人每年差不多有一万米金左右,在非索港已经算是大款了。三十万米金三个人平分,每人就能到手十万米金啊,这相当于他们十年的收入,只要想一想就会激动得全身抽搐! 假如洛克先生事后发现了,应该也没什么关系吧?他们并没有给黄金帮造成任何损失,只是利用这个机会打击对手肥了自己。洛克平日不爱管琐事,应该不会发现的…… 鲍里斯和蓬康都没有露面,坐在车里正享受幸福的感觉呢。但是凯莉却坐不住,她亲自拿着一盒矿金第一个走进了杂货铺,听说负责收货的那个东国小伙还长得很俊,体格也不错,想必一眼就会被自己迷倒的。 凯莉出生在黑荒大陆最北端兰西国一处海外领地中,曾是一名小模特,偶尔拍一些香皂、润手霜之类的广告,也给各种展会站过台。收入并不高,而且不能保证每个月都有活,所以她也兼职去夜场跳舞,那种大劈叉、撸钢管之类的。 在那种场合接触了形形色色的男人,那时她还在当地一所公立大学就读,偶尔利用自己的性感与美貌赚一些零花钱,由此结识了鲍里斯。两个人搞到了一起,成为固定的py关系,凯莉愿意跟鲍里斯鬼混,起初是因为鲍里斯说可以带她去海外。 离开那个鬼地方,不再住那样的破公寓、过那样的鬼日子是凯莉的理想,她当时想去的是兰西国本土,去茵国本土也行啊。鲍里斯不是兰西国人,他拥有几里国和茵国双重国籍,后来果然把凯莉带走了,但目的地不是茵国也不是兰西国,阴差阳错到了非索港。 来到非索港之后,凯莉并没有失望,甚至找到了的感觉。肤白貌美、金发碧眼,还在海外读过大学,自认为她这样的女人,在非索港理所当然就应该是上**英。鲍里斯带着她一起加入了黄金帮,洛克也“发现”了她的长处,让她平日负责北湾赌场。 凯莉感觉是如鱼得水,游走于当地各色人物之间,时而羞涩时而浪漫,让很多人神魂颠倒,她也不介意让某些男人尝尝甜头,同时自己也占点便宜或享受一番。她和鲍里斯仍然保持着关系,但身份已渐渐变为合作者,并不完全受其控制。 凯莉并不知道杂货铺里那个小伙叫什么名字,这不重要,但她却有一种迷之自信,自己的魅力是对方无法抗拒的。听说东国男人大多羞涩内敛,挑逗起来更有一种恶作剧式的快感,他平日哪里有机会接触像自己这样高贵、性感、迷人的美女? 让那小伙计折服于自己的魅力,今后肯定会派上用场,但凯莉暂时还没有想太多,她单纯只是要想这种感觉而已……进杂货铺是要搜身的,与顾客进金典行一样,不能暗中带武器。 今天负责搜身的不是巡逻队的排长,李敬直亲自站在门前。凯莉穿得很清凉,凸显出汹涌的身材,但又不是过份暴露,这样更能吸引眼球。 一眼扫过去,她身上就不像能暗藏刀枪的样子,李敬直很规矩,并没有伸手乱摸,先是要她打开盒子看了一眼,然后又程式化的让她张开双臂,轻轻拍了拍腋下以及后腰,以示没有问题。 凯莉居然特意扭了扭,身体的某些部位就主动蹭到了李敬直的手。李敬直咧嘴笑了,心中暗道这娘们还真够风骚的。 华真行就在柜台里站着呢,见此情形暗暗皱眉,不禁想起了那天以风自宾的身份出席欢想实业成立仪式时,沈四书不知从哪儿给他找来的四个女妖精。但他的神情很平静,波澜不惊地开口道:“欢迎光临,请问我有什么能帮你的?” 凯莉的舌尖轻轻从上唇舔过,收颌展肩挺胸,摆了个自我印象中既优雅又性感的身段,伸出一只手将盒子递过去:“我这里有世上最宝贵的金子,听说你想要?” 华真行把盒子接了过去,倒出矿砂称重检验,然后拿出支票本问:“三万米金,卖不?” 这小伙居然没有主动搭讪,连自己的名字都没问题,他是因为自卑还是因为害羞呢?凯莉又说道:“你是在替大头帮收购黄金吧,有人会生气的,说不定你也会跟着倒霉。我看你还是个人才,将来如果感兴趣可以加入黄金帮,到我这边来干活。” 华真行填好了支票,抬头看着她道:“这里是三万米金,女士,我再给你讲一个三万米金的故事。我有一个朋友,他叫罗柴德,是一名医生。有人出三万米金要他的命,他被架着机枪的武装吉普一直追杀到荒原深处,就是大头帮的金大头干的。 但我们不做那种事情,并不是因为我们没钱,而是因为那不对,是应该被惩治、被铲除的罪恶。所以金大头死了,大头帮也不存在了,现在这里只有新联盟。 我认为钱应该用在正确的、有价值和意义的事情上,所以我们才拿它来收购矿金。你可以不卖给我们,我们也不会用不正当的手段阻止别人收购矿金……” 这番话虽然是杂货铺里说的,但外面的人都听见了,并不是什么法术传音神通,而是路边以及街口外事先装了二十多个小音箱,放出的声音恰好能让周围的人听清,又不至于太刺耳。 华真行早就料到今天会发生什么,杨老头事先也提醒过,之所以装这些小音箱,就是让大家都能知道杂货铺里的动静。这算是孩子的灵机一动吧,他这么想的就这么做了,杨老头等人也不阻止,只要别犯原则性的错误就行。 从小受东国教育的华真行,毕竟跟当地土著的习惯不太一样,他这番话说得还是太含蓄了,外面很多人一时没有听懂。但这里也有聪明人,转念一想就能明白其中的隐含义。 凯莉的话中带着卖弄式威胁,而华真行的反问更不客气,听众尽可以去自己联想。杂货铺开门正经做生意,这么多钱假如不拿来收购矿金,而是拿去买威胁者的命呢? 比如拿去买凯莉等人的命,三万米金够不够?假如不够,那么三十万、三百万呢?昨天杂货铺可是已经实打实地付出去三百万米金了! 柯夫子讲授过“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的道理,可他老人家没说过富贵受人欺啊。老子这么有钱有势,也没想着欺负人,但你特玛还敢上门威胁我? 说完话他将支票递给了凯莉。凯莉愣了愣,随即扭腰又摆了个身段,仍然看着华真行道:“和你完成交易很愉快,有机会的话,能否请我喝一杯……” 华真行已经打断她道:“下一位!” 凯莉走出了杂货铺,带着一丝不悦。李敬直笑道:“美女,他还是个孩子,很多事不懂的!要不然我找机会请你喝一杯?” 凯莉好像又找回了自信,歪过头也笑道:“这位先生,你的酒量很好吗?” 李敬直:“我的酒量很好,枪法更好,而且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 华真行当然听见了,他还想了想,认为李敬直说的应该是实话。欢想实业的十二位高管中,只有李敬直一人是杨老头的学生。杨老头的枪法和功夫自是极好的,李敬直只要学会几分那就很出色了。 接下来继续收购,华真行的动作很利索,很快一盒一盒矿金收进去,一张一张支票开出来。当收到第十五盒的时候,他突然又感觉到有点不对劲,来的人表情不对,明显带着一股潜藏的情绪,好像在期待着什么事情发生。 有些事华真行可能没经验,但他可不缺心眼,而且感知已极其敏锐,转念之间就想到了一种可能——黄金帮在东国银行里有眼线。 但是来者预想中的事情并没有发生,华真行平静地开好支票完成了这次交易,反倒是那个卖矿金的人愣住了,下意识地问了一句:“你这张支票能兑付吗?” 华真行:“当然可以兑付,你现在就可以给银行打电话。” 给银行打电话?那个人都没带电话,也不知道该怎么打,拿着支票回去了。下一位客户继续进门,华真行面不改色地继续办理业务。 这次收购矿金的主意,是华真行自己想出来的,几个老头给了一番分析提醒之后就没有再管,一切都让华真行自己看着办,哪怕在外人看来就像是孩子的胡闹。这是他自己的事,也是观察、学习与随机应变的锻炼机会 鲍里斯拿到第十五张支票,赶紧在车里打了个电话给银行:“我收到了一张三万米金的支票……请问是否可以兑付?”对方回答可以兑付,鲍里斯又补充道,“同一个账户,同样面额的支票,假如我还收到了很多,请问是不是都可以兑付?” 对方回答:“请你到银行来办理业务时直接咨询。” 鲍里斯急了:“这个账户上究竟有多少钱?” 对方没告诉他,把电话给挂了。按照银行的业务规章,不能随意透露客户信息,不是谁莫名其妙打个电话来,就能问出某个账户上有多少钱。 鲍里斯赶紧又打了个电话:“杰森,你再想办法查一下,不是昨天那个账户,这是一个新账户……里面的余额是多少?”华真行开的第十五张支票,已经换了一个账户。 电话那边压低声音道:“你搞没搞错,那又不是我负责的业务。昨天我已经找借口去问了一次,假如总去问,谁都会怀疑的。我又不是你的手下,向来都是你求我办事,不是我求你!” 鲍里斯想求人赶紧去查一下这个账户,对方却拒绝了,不是不愿意帮这个忙,而是实在不方便,只能等有合适的机会再说。银行是有纪律的,不能私自提供客户信息,找机会在内部问一下也就罢了,可是总这么着急地去另一个部门打听,就该引人怀疑了。 鲍里斯本能地觉得有点不妙,昨天凯莉说的“假如”居然成真了。黄金一盒一盒送进去,有的手下已经跑了好几趟,他们带来的那么多矿金,杂货铺已收购超过一半了,鲍里斯手里的支票加起来有五百万米金了,却丝毫没有停止的迹象。 里面那个小伙子居然也不累,手脚还是那么利索。鲍里斯坐在车里直发懵,这时街巷中的队伍突然停了下来,杂货铺不再收购了。终于结束了!那帮人哪来这么多资金?鲍里斯激动地跳下车大吼道:“怎么回事?我们辛辛苦苦的把矿金都拿来,怎么不收了?” 这时那些小音箱里传出了李敬直的声音,分别用茵语和当地土语说了两遍:“中午十二点啦,检验员要吃饭午休,下午一点半继续开始收购矿金。” 华真行要吃午饭,杨老头不在,他去厨房做给自己吃。李敬直招呼杂货铺门口“坐岗”的那一个班巡逻队员,搬出了几箱啤酒送给周围执勤与巡逻的二十四名警官,还给他们每人送上了一桶泡好的东国产的方便面,大面饼,香辣牛肉口味的。 李敬直笑呵呵地说:“诸位警官,辛苦你们了!喝点啤酒解解渴,吃个午饭吧。” 无论那些警察是为什么来的,但他们确实主动到这里执勤并维持秩序了,大中午的连饭都没得吃,也确实辛苦,于情于理杂货铺都应该这么做。 方便面在非索港可是广受欢迎的好东西啊,通常在招待比较重要的客人时才会享用,甚至有点小奢侈了。他们的吃法和东国人不太一样,喜欢泡好了拌上调料装在盘子里,然后用叉子卷着吃,就像西罗与米国人吃夷带利面。 记得柯夫子有次和华真行闲聊,不知怎么就提到了方便面。假如有人说用盘子装面条,用叉子卷着吃就显得很“高尚”,那是一种傲慢的文化输出;假如有人还真的接受了这种意识,那么骨子里是多么的卑微与贫乏? 端上一碗面,拿出一双筷子,内心中感觉一下子就上档次了,这是一种的文化自觉。文化自觉是自然的、自信的,并不需要贬低更不必在意有人用叉子卷面条,自己偶尔也会图个新奇试试玩,果然很好玩,但也只是好玩而已。 杂货铺门口条件有限,大纸桶泡面,就用包装里带的塑料小叉捞着吃,众位警察吃得津津有味,还不时喝一口啤酒、擦擦额头的汗。这种桶装面在东国的超市里通常都卖五、六块钱,运到了非索港,售价至少也是两、三米金。 方便面,尤其是这种刚泡好的桶装香辣牛肉面,有一个特点,就是飘出来的气味很浓、闻起来特别香,尤其在人已经饿了的时候,站在几米外都会流口水。李敬直招待警察吃午饭,可不会管黄金帮的人以及其他围观群众。 闻到了方便面的香味,大家都饿了,怎么办呢?杂货铺里就有吃的卖啊!虽然检验员午休了,但还有人帮忙卖东西。鲍里斯总不能让手下都饿着吧,也不好现在就撤,干脆也买方便面吧,算是犒赏帮众们。 这天中午,杂货铺门前的这条街,以及两端街口外的区域,飘荡着难以描述的气息,香辣牛肉、藤椒风味、猪骨浓汤、老坛酸菜、小鸡蘑菇、葱花排骨等等交织在一起。杂货铺免费提供开水,各种口味的桶装面都卖完了。 有人舍不得买桶装泡面这种奢侈的东西,李敬直趁机推销了木薯面包和木薯馒头,都是新研制的产品,还没有大规模投入量产,算是提前做了一番市场宣传。 然后有不少人想了个办法,几个人合伙买一桶面,分吃了面条,又买了几个木薯面包,掰开了蘸着面汤吃,感觉也是无比美味。李敬直则善意地提醒,将木薯馒头掰碎了泡着吃,其实味道更好。这算是非索港特色的泡馍了,方便面汤泡木薯馍,立时大受赞誉。 总之今天中午,杂货铺周围的画风……不太好形容。上午看了一场波澜不惊的热闹,气氛却在此时以另一种方式达到了略显怪诞的高潮。 金典行经理蓬康没有来及吃午饭,趁这个时间,他亲自去了一趟东国银行,兑付了所有的支票。支票没有问题,五百多万美金都存入了金典行的账户里。他又向洛克汇报了这一意外情况,洛克沉吟一番,告诉他继续…… 不继续也不行,假如金典行半途示弱而去,杂货铺却没有停止收购,那么其他大客户必定会接着出售。金典行自己都卖了这么多,不可能再阻止他们。 杂货铺收购了那么多矿金,总不能砸在手里吧,他们是想自己加工提炼纯金吗?黄金帮还可以有下一步针对性的计划,而今天其实也不吃亏,甚至还算发了一笔横财。 等到下午一点半,华真行重新站在柜台后面时,很多人还在舔着嘴唇意犹未尽,感觉仿佛灵魂都得到了升华。 这样的吃饭午休,包括推销木薯面包与馒头,是华真行特意安排的。不论黄金帮是什么目的,他可不会跟着对方的节奏走,你干你的,我干我的。 今天是长篇大章节,求订阅与月票! 三年多没有在起点发书,写这本书之前也酝酿了太长时间,直到现在才渐渐找回了熟悉的节奏。我是一名全职网文作者,以此为业、此次谋生。这本新书,是对这个世界有很多感想不得发,只得如此抒发,虽是荒诞的虚构,但是我很认真。 新书已上架,诚恳地请求诸位的正版订阅支持!很重要、很需要,多谢! 《欢想世界》今天是长篇大章节,求订阅与月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65、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有那么一段时间,鲍里斯的大脑是空白的,好像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想。洛克让他们自己看着办,鲍里斯明白这位幕后老板的意思。而今天的行动方案,的确就是他们自行决定的,原本没有任何问题,没料到事态却超出了预计。 从眼前看,黄金帮的账面上确实赚了一大笔钱,他们几个人还从中捞了一笔。但假如事态失去控制,就意味着他们失去了对这门生意的垄断。垄断矿金生意对黄金帮来说太重要了,非索港还有别的赌场,但控制矿金出货的只有他们一家,这是稳定的暴利来源。 黄金帮为何能垄断非索港的矿金生意,鲍里斯未必真的明白原因,但墨尚同等人分析过,不是因为市场大而恰恰是因为规模太小,一个黄金帮就足以包揽了。 黄金帮看似收入不少,其实开销也很大,与大头帮等其他帮派不同,其正式帮众几乎都是“全职”的,而且还很讲究“体面”,在贸易区更有很多方面的事情需要打点。 洛克先生前年还在海外以“公司”的名义买了座豪宅,平日空着白花钱请人打理,还得交持有税,这两年加起来顶多在那里住了三个月。洛克每次去度假,还得让鲍里斯等人想办法掩饰,要么以是出公差,要么以“跟随”他们去度假的名义。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鲍里斯等人有多奢侈、贪墨了帮派多少钱呢! 假如失去了对矿金生意的垄断,从长远来看,黄金帮恐怕就不太好维持了,至少不能像现在这样好过。更重要的是,金典行毕竟不是一家普通企业,而是一个黑帮产业,被另一个帮派抢走了生意,就意味着暴露了自身的虚弱,会被更多的狼盯上都想来咬一口。 所以黄金帮不能示弱,必须设法反击,今天就算杂货铺能吃下所有矿金,也不能让他们做成这门生意,出售矿金的收入,就算是一笔送上门的意外之财……嗯,洛克先生昨天应该就是这个意思,鲍里斯觉得自己的思路又渐渐清晰了。 就在这时,视线的余光突然发现外面有点异常,那些人怎么扭起来了?他的位置很好,坐在车里能看整条街巷的情况。那些围观的当地土著莫名有了各种动作,有的全身哆嗦、有的扭来扭去,却都是很欢快的样子。 打开车窗,鲍里斯也听见了歌曲声,从小音箱里传来—— “咱们工人有力量,嘿!咱们工人有力量!每天每日工作忙,嘿!每天每日工作忙,盖成了高楼大厦,修起了铁路煤矿,改造得世界变呀么变了样……” 鲍里斯听不懂那些东国语歌词,当地流行的饶舌鼓点曲旋律不一样,曲调慷慨激昂、唱腔铿将有力。当地土著同样听不懂,但不妨碍他们听见音乐就跟着扭,展示那种旁若无人的奔放天性。 一曲歌毕,又换了另外一首,曲调变得低沉厚重:“团结就是力量,团结就是力量。这力量是铁,这力量是钢。比铁还硬,比钢还强……”就这么两首歌,反复循环播放,仿佛带着某种魔性,都是当地人从未听过的。 更魔性的是,那些新联盟的巡逻队员都跟着哼了起来,一瞬间仿佛容光焕发。就在这歌声中,鲍里斯熬到了下午三点,带来的矿金终于都卖完了,共计三百三十二盒,比原计划还多了十盒。 但是不能就这么走,否则便是一种示弱,最后一盒矿金是鲍里斯亲自拿进去的。 歌曲的声音突然停了,那些正在随着音乐扭动的人们也都停下了动作,只听小音箱里传出鲍里斯的声音:“今天上午,你们这里有人讲了一个三万米金的故事。有钱是可以做很多事,但要看是在谁的手里。 现在你们收购了矿金,而我们手里有了很多钱,我们完全可以用来更多的事,展现更强大的力量。有些生意,不是你们能随便插手的……在非索港说了算的,永远是黄金帮!” 有个男子的声音平静地答道:“这位先生,你有什么问题吗?我们用比平常高一倍的价格,收购了你手里的矿金,你应该感谢才对……下一位!” 鲍里斯说的英语,而回答者说的是当地土语, 很多人早就等得不耐烦了,鲍里斯一走,他们立刻了就拥向了杂货铺,不是闹事而是也要卖矿金。李敬直赶紧带领巡逻队员维持秩序,让大家都排好队。歌声重新响起,大家又都排着队扭了起来,这回看着整齐多了。 黄金帮的人都走了,警察却没有立刻收队,带队的警官问了一声,杂货铺打算收购到什么时候?李敬直暂时关了歌曲,通过小音箱大声宣布:“大家不要着急,今天收购到下午五点半。明天全天,我们还会继续收购!” 然后继续放歌,他笑呵呵地对那位警官说:“收购到下午五点半,假如你们还在执勤,我请诸位吃晚饭,有酒有肉的!” 于是带队的警官决定留在这里帮助维持秩序,不仅是因为晚饭,更重要的是他们已经来了,而事情与黄金帮预想的不一样。 虽然北湾警局与黄金帮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很多时候还狼狈为奸,但他们不是黄金帮的下属。很多事情,黄金帮得打点警方才能办,而不是他们求着黄金帮。假如就这么跟着鲍里斯走了,那会显得很没有地位,就像是黄金帮的跟班。 另一方面,带队的警官也不傻,他已经亲眼看见了新联盟的实力,尤其是经济实力,至少在非索港已经算得上一等一的大财阀了。一次就能拿出这么多现金的势力,可不是他能得罪得起的,何苦留下坏印象呢? 见这些警员都留下了,李敬直又打了个电话:“大金子……好,该叫你雷总!雷总,你告诉大壳子,五点半的时候,派人过来给警察同志们发盒饭……对,他们没走,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杂货铺的收购继续进行、警察们继续执勤,鲍里斯在回去的路上又接到最新消息,东国银行那边,黄金帮的内线杰森出事了!特意跑到银行去找麻烦的,居然是杂货铺里的那个小伙计。 华真行下午没留在杂货铺,那两首歌也不是他放的,而是李小阳放的。午休时他给墨尚同打了个电话,咨询了一件事。下午两点钟的时候,李小阳和董泽刚来了,李小阳接手收购矿金,董律师则给华真行带来了一份材料。 材料是墨尚同让董律师带来的,应该是早就准备好的,否则也不会这么快。墨尚同等人说了不会干涉华真行怎么做,这件事就让他自己做主,当华真行需要什么帮助的时候酒自己提要求。华真行有事向墨大爷咨询,墨大爷就提供了他能用的上的东西。 看了一眼材料,华真行就和董律师从侧门离开了杂货铺,上了一辆高档轿车,车里还有司机和保镖,然后直奔东国银行。这辆车是欢想实业总部的,那天曾用来迎接“风自宾”却没用上。而今天华真行算是搭便车,董泽刚本来就要去东国银行办业务。 在车上,华真行问董律师:“这个杰森-斯通,也是牧场学校毕业的,你了解他的情况吗?” 董泽刚:“当然了解,我和他是同班同学。” 华真行:“他也是东国裔华族人,为什么连东国语名字都没有?” 董泽刚冷笑道:“我没听他提过,只知道他的父亲姓石。他是去米国读的大学,自称喜欢黒荒大陆、这里也需要他,所以才愿意回来工作。但是我听说,他是没有拿到工作签证才回来的,在校期间,还遭受过盗窃指控…… 他从不提自己的东国名字很正常,他从来不承认自己是东国人,很痛恨自己的族裔出身,认为假如不是这个原因,说不定早就飞黄腾达了。他还看不起其他的东国华裔,自认为和他们不一样,假如有可能,恨不得把全身都漂白了,实在不行,哪怕染黑了也好啊……” 杰森-斯通,其父姓石,据说是东国闽越省人,曾经是在当地组织“猪崽”偷渡的蛇头,后来犯了事卷款潜逃到东国红港,后来又担心在红港也不安全,借做生意的名义,1997年又跑到了黒荒大陆,2006年来到非索港定居。 杰森在红港出生,但是在黑荒大陆长大,在非索港读书。他和董泽刚虽是同班同学,但是关系很一般、平时连话都很少说。董泽刚曾想去米国留学却没去成,而杰森去成了,但是到了米国之后,却感觉自己遭受了多重打压。 在别人眼里,他是华族裔,而华族裔学生在米国大学里,总体成绩非常优秀。杰森曾经成绩也很优秀,但只是几里国水平下的优秀,和那些同族裔的学生们相比根本没有优势。可是在米国,很多政策都因族裔而有区别,尤其是在大学里。 有些族裔在某些方面,比如成绩要求会更宽容,否则便有歧视的嫌疑,比如来自黑荒大陆的的很多族裔。杰森一再强调自己也来自黑荒大陆,可是校方根本不予理会,仍然把他当成华族裔对待。 在一个社会群体中,假如对某一部分人的要求更宽容,以示不歧视的精神,对另一部人不被宽容、甚至被要求更高的人来说,则是一种更不公平的歧视。这种做法很多时候实质上是在强调与制造一种矛盾,其目的往往是掩盖与转移另一种真正的、无法克服的矛盾。 杰森对自己的境遇很不满,可诡异的是,他痛恨的对象却不是制造这种矛盾的原因,而是打在自己身上的东国华族裔标签,因此也冷视那些“真正的”东国华族裔同学,唯恐与他们扯上关系。 066、没有共同语言 杰森这种人,当然会招至周围的华族裔、乃至整个东洲大陆族裔的反感,而其他的族裔圈子则更不会待见他。杰森感觉自己受到孤立、不被理解,很苦闷。 就读期间,校园里发生了一起失窃案,竟然有人指控是他干的,警方还特意传讯了他。杰森很憋屈啊,那些来自黑荒大陆的土著族裔才喜欢喜欢小偷小摸,怎么不怀疑那些人反而怀疑到自己身上? 到了大学毕业时,杰森本想继续读硕士,按照学校针对东洲大陆族裔学生的标准,他的成绩未达标、申请未通过。可是与他同时来到这里的几里国裔学生,成绩还不如他呢,居然通过了申请,他显然又是被区别对待了。 于是他想去找工作,结果并没有中意的企业聘用他,最终没有拿到工作签证,无法长期滞留米国,无奈之下又回到了非索港…… 以上就是董律师介绍的简单情况,再加上华真行的推想分析。听完之后华真行又问道:“东国银行怎么会聘用这种人?” 董泽刚耸了耸肩:“他们不太了解这些情况,杰森也不会主动暴露,他知道怎么做对自己更有利。更重要的原因,这里确实很难聘用到合适的人。” 说话间已经来到了东国银行门前,董泽刚有些好奇地问:“小华,你来做什么?” 华真行摸出了两根金条,每块二十盎司的标准规格纯金:“听说这里收购黄金,我来捧个场。” 董泽刚微微一怔:“那我陪你一起去吧,能避免很多麻烦,手续也会顺利不少。” 华真行伸手摁住他道:“不用,你千万不要帮忙!假如没有麻烦,我还不会来呢,我根本就没打算顺利卖掉金条。你还是在这里等墨董事和唐总吧,他们过一会儿就到了。” 董泽刚有些不满:“你这孩子,怎么不知好歹呢?我是好意帮你,你不要总是逞能!” 华真行:“董律师,谢谢你的好意!但是今天,我就不是为了卖黄金来的,而是想看看,假如我就按照银行的业务规定去卖黄金,会不会有人制造麻烦?” 董泽刚递过一个口罩:“那好,随你自己吧!进去要戴口罩,还需要我帮什么忙?” 华真行戴好口罩,掏出一把小手枪和一个备用弹夹,又摸出防身的指虎以及伞兵匕首:“这些家伙放这里,银行不让带进门,我走的时候再拿。” 进入东国银行的营业厅也不允许携带武器,可疑份子须搜身,这也算是非索港特色吧。门前的保安看着华真行从车上下来,扫视了一番又给他测了体温,点了点头便放行,并没有搜他的身。 在非索港很多安保要求严格的场合,华真行基本都不会被搜身,但他一向很自觉。 东国银行几里国分行非索港支行,是两年前才开业的,当时的背景是非索港一带有好几个东国援建项目陆续开工。这些项目都是东国国家开发银行提供的援助贷款,设计方、施工方以及所使用的设备、技术也都来自东国。 非索港的东国裔华族居民有五千多人,占总人口的百分之一左右,他们大部分都是草鞋帮成员,这是墨尚同及其传人十五年来的努力成果。但还有几百号人,因为各自的缘故并没有加入草鞋帮,比如董泽刚和杰森-斯通,也包括华真行和杨老头。 草鞋帮有严格的内部纪律,从不勉强别人加入,而且不是谁想加入就能加入的,不能遵守纪律者还会被开除出去。 除了这五千当地居民,非索港还有一千五百名东国援建工人,他们平日住在自建的生活区,与当地人打的交道很少,语言文化方面都存在一定的隔阂。除了工地和宿舍之外,这些东国工人来的最多的地方,可能就是东国银行吧。 银行大厅的装修,按当地的标准档次已经很不错了,而且居然有空调,走进来就觉得一阵凉爽,还有一股消毒水的气味。大厅里放了几排椅子,也有佩枪的保安在执勤,迎面的柜台上不仅镶了防弹玻璃,还加了一道钢制栅栏。 直列柜台在长条状的大厅内侧,而左右两端分别还有两片隔出来的办公区域。右边是东国国家开发银行的联络处,东国国开行不可能在非索港这样的小地方也设立境外机构,所以委托东国银行搞了一个联络点,主要为援建项目服务。 大厅的左端,假如按照东国国内的习惯,应该是银行理财顾问的服务场所。在非索港,这个部门只有五个人,负责人就是杰森,虽然名义上能提供各种理财顾问服务,但这样的客户很少,他们平日实际的业务主要是评估与处置一些抵押物,兼管收购黄金。 东国银行拥有黄金进出口业务许可证,在东国国内也发售与回收金条,但在这里基本只经营黄金买入业务。华真行来过几次,进门后就直奔理财顾问区,顺手还拿了一张架子上的宣传册页,上面就有黄金收购业务的介绍,以东、茵双语书写。 这里的柜台倒没有封闭,外面摆着几把椅子,正中间坐着一名接待员模样的员工。华真行径直坐下,那人用茵语问道:“请问我有什么能帮你的?” 华真行掏出两根金条放在柜台上,用东国语答道:“听说你们收购素金,我是来出售金子的。”所谓素金,是指没有打上任何标识的纯金。 那人居然愣住了,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他听不懂华真行的话,又改成结结巴巴地当地土语问了一遍:“你是来出售金条的吗?可是这上面没有打金典行的标志,我们这里是不收的。” 华真行却没有理会他在说什么,仍然自顾自用东国语说:“这是千足纯金,你们可以检验、收检验加工费用……这张业务宣传单上写的都很清楚。你要是听不懂我的话或者办不了这个业务,叫你们负责人来。” 接待员还是没听懂,却有无意中的巧合,他回头叫了一句:“斯通先生,有个东国小伙好像来卖金子,怎么办啊?” 华真行要找的正主终于走了过来,对那名接待员道:“让我来吧!”然后又站在那里居高临下看着华真行道,“这位先生,我们这里不收购散碎矿金。” 华真行进来之后,发现银行里的保安与柜员都戴着口罩,有人还戴着一次性手套,应该是银行内部要求。但就是这个部门不太正规,方才那个接待员虽然带着口罩,可是鼻子露在外面,杰森-斯通则干脆把口罩挂在下巴上,和顾客说话时也不戴好。 杰森说的仍然是茵语,而华真行依旧以东国语道:“斯通,你姓斯通,是这里的负责人吧?你看清楚了,我这是纯金,每根二十盎司的标准金条。” 杰森直皱眉,他也听不太懂华真行口音很标准的东国语,又换成了当地土语说道:“我们这里不从私人手中直接收购矿金,与金典行有独家合作协议。你想卖金子,可以卖给金典行,也可以让金典行给你提供担保。” 华真行也像没听懂一样,指着手里那份宣传折页道:“这里写得很清楚,收购黄金,所以我来了。这里是东国银行,能不能找个会说东国语的人来办业务?” 两人隔着柜台叽哩哇啦讲了半天,杰森挥舞着双臂神态语气都显得有些着急,好像还生气了。可华真行根本就没理会他,两人各说各的,场面倒也热闹。 大堂里执勤的保安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靠近过来却没有干涉,掏出的也只是手机而非手枪。因为华真行身为顾客并没有任何出格之处,他就是老老实实坐在那里,将两根金条放在了柜台上,说话时也是心平气和,连音调都不带拔高的。 哪怕杰森已有些气急败坏,华真行也一点不受影响,该说啥还是说啥,甚至用东国语一条条读起了册页上的业务介绍。大堂经理走了过来,俯身用东国语问道:“先生,请问您遇到了什么问题?” 华真行指了指杰森道:“我是来卖黄金的,就算他听不懂也能看得懂,却一直不肯办业务,也不知道在这里干啥?终于有个会说东国语的人来了!” 大堂经理已经问题好像出在语言不通,她赶紧道:“我来帮您翻译吧。” 华真行:“不需要!其实我懂茵语,但是他好像不懂。你们的业务介绍上写得清清楚楚,收购黄金是什么流程。他居然告诉我东国银行是跟金典行独家合作的,除了金典行,别人的黄金你们都不收,是这样吗?” “不是这样的,这其中恐怕有误会,是我们的员工业务不熟练……哎呀,是小华啊!”后面突然传来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大堂经理闻言转过身道:“行长!” 华真行也站起来转身道:“陈行长,这不是误会。你们这位部门负责人杰森-斯通,包括他负责的整个部门,都被本地黑社会买通了。 他的声音这么大,我就不信你刚才没听见。他说这里和金典行签了独家合作协议,只有金典行才有资格在这里出售黄金。 假如你不知道金典行是什么地方,我可以告诉你,就是这里的黑帮黄金帮的产业。堂堂东国银行,沦落到了这个地步了,成了黑社会的下属服务机构? 而且这个人身为东国银行的员工,长期发布反东辱华言论,还利用其职务身份,收受贿赂、虚报财务费用,与黑恶势力勾结……” 来者是这家支行的行长,姓陈,华真行认识,但是不太熟。陈行长曾去过杂货铺买东西,对这位姓华的小伙计印象也很深,所以一见面就能认出来。 陈行长本以为是一场误会,但他也感觉杰森有问题,所以才特意从二楼办公室下来,先把眼前的事情解决了再说。不料华真行一开口,竟把所有人都吓着了,就这么直接抛出了如此严重的指控,完全就是当面硬干,不带丝毫回旋余地。 假如就是一名十五岁的东国少年,就算拿到墨尚同提供的那份材料,应该也不会这么做。但华真行毕竟不是在东国长大的,除了三个老头之外,他从小接触更多的还是非索港当地人,有时做事也会带着本地人那种直率的风格。 陈行长在楼上是怎么听见的?其实杰森到现在还不知道,他被华真行给阴了。华真行坐下来说第一句话的时候,不仅是这个部门的人,整个银行包括楼上的所有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今天华真行在杂货铺周围安装了那么多小音箱,也是受此手段的启发。 这门“技术手段”并不复杂,就是神识传音术。它至少要有三境修为打底,声音能传多远、效果怎样,则要看功力有多深厚了。总之就是在神识能笼罩的范围内,将声音传到每个角落,听上去就像在身边说话。 华真行的神识,堪堪勉强能罩住整个银行,他刚才说话的声音并不大,却能让银行里的每个人都听见。最“可怜”的就是杰森了,他就是面对面与华真行正常地说话,根本没察觉到什么异样,到现在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今天在杂货铺里收购矿金时,华真行为什么不用这种手段呢?那一片街区的范围有点大,他的神识够呛能罩住,而且想让大家始终听见杂货铺里的动静,就得一直施展神识传音术,他还没那么大的本事。 神识传音术还有一个缺点,至少在目前,它只能传出华真行自己的声音,却传不出与之交谈的其他人声音。想达到同样乃至更好的效果,没必要依赖神通手段,在周围安装一些小喇叭,完全能满足要求,还不费神气法力,更有利于身心健康。 可是身怀此等手段,该用的时候就得用,华真行与陈行长说话时,仍然在施展神识传音术,让整个银行的人都能听见。 大堂经理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朝着远离杰森的方向挪了两步,仿佛生怕被粘包了,这孩子也太愣了吧,跑到银行大堂里公然说这些! 此时最着急的就是杰森本人了,他听见了自己的名字,却不明白华真行与行长在说什么,因为两人都是用东国语交谈,他用茵语叫道:“老板,这孩子究竟在说什么?我一句都没听懂!” “东国银行海外分支机构,勾结当地黑恶势力,违反业务规定与法律,公然欺诈同胞与侨民……小华,你这些指控可是很严重啊,绝不能乱说,必须得有证据!”此时陈行长背后又传来了墨尚同的声音,他和董泽刚、唐森至已经进了银行,正朝这边走来。 067、你早说啊 整个银行中应该还有不少人会说东国语,包括那位大堂经理,可是没有一个人主动来给杰森做翻译,场面显得很诡异。 陈行长看见墨尚同等人,快步迎上前道:“墨董事、唐总、董律师,欢迎欢迎,我一直在等诸位呢!” 欢想实业在海外以及国内注册了不止一家公司,当然拥有不止一个账户,在非索港现有的五家金融机构中都有开户,其中也包括东国银行,而且是这家支行新开发的、最重要的大客户。墨尚同与唐森至今天是受邀来谈业务的,陈行长希望能有更多的合作。 墨尚同:“进门就看见了这一出!陈行长,这孩子说的事很严重,等你处理明白了,我们再接着谈合作吧……小华,我刚问你呢,有没有证据?” “有,当然有证据!陈行长,你自己看吧……”华真行跑了过来,将那份装在文件袋里的材料递给了陈行长。 谁都不是傻子,陈行长其实并不怀疑华真行刚才说的话,他也隐约知道杰森可能有问题,但没有想到问题的性质会上升到这么严重的高度。他的脸色很难看,取出材料扫了几眼便更难看了,额角也见汗了。 欢想实业副总裁兼财务主管唐森至,眯着眼睛不阴不阳地说道:“小华呀,你这份材料,给陈行长就对了。假如陈行长处理不了,其实还可以向四个机构举报,分别是东国银行几里国分行、总行海外事业部、总行法律与合规部,还有东国银监会。” 大厅里开着空调,很舒服,可是陈行长的冷汗立刻就流下来了,赶紧抬头道:“别,千万别!大家都是自己人,都是身在海外的同胞,相信我好了,我们支行一定能妥善处理的。今后还得继续合作呢,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陈行长真是被吓得肝颤啊。有一位客户来办理业务,与业务人员沟通不畅,发生了一些误会,原本就是一件不大的事情。他身为行长亲自下楼来处理,那孩子就是来卖金子的,正常收购并好言抚慰不就结了? 结果事态急转直下,看架势要捅破天了!对方显然很清楚他的软肋在哪、最怕的是什么这是一般人能干出来的事吗? 墨尚同点了点头:“小唐啊,我们要相信陈行长,他一定能处理好的……陈行长,这孩子给你的证据是真的假的,够不够?” 他们说话的时候,银行其他工作人员没靠近,那名大堂经理站在一边,既不敢参与话题,也不好转身离开,显得很尴尬。反倒方才观察情况的那名保安举着手机道:“行长,我这里也有证据!我把刚才发生的事情,还有杰森经理说的话,全都录下来了。” 大堂里有监控,但是角度与清晰度受限,保安的手机却连杰森的声音都有详细记录。 这孩子肯定是受人指使,特意拿着材料上门想搞杰森,而这名保安是这孩子的同伙,陈行长心中如是想。 然而还没等他开口呢,董律师又说道:“陈行长啊,你们银行里既有败类,也有模范好员工啊。这位保安大哥,你可要好好嘉奖,千万不能因为这件事把人给开除了。至于那位杰森经理……你可千万不要因为他败坏了东国银行的声誉,也耽误了自己前程。” 就算没有那份材料,保安刚才拍的视频所清晰显示的内容,也足够让支行内部处理杰森了。假如陈行长不处理,唐森至刚才也说了,有好几个地方都可以投诉,弄不好连着陈行长一起处理了。 而华真行拿出的材料,是可以让杰森进监狱的。几里国哪怕再混乱也是一个国家,仍有行政司法体系,否则要董泽刚这样的律师干什么?这里的警察、法庭、监狱都不缺,就看在哪些层面上发挥作用了。 这时陈行长转身吼了一句:“你闭嘴!坐屋里等着!”原来是杰森又大声询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一直没有人给他翻译?却被满头冷汗的陈行长给吼进了屋。 墨尚同语重心长道:“小陈啊,我相信你也是被蒙蔽了,当初怎么会聘用这样一个团队?” 陈行长苦着脸叹气道:“墨董,您老又不是不知道,能雇到合适的人实在太难了。” 大学学历、懂金融业务、会茵语,这种人在非索港很少,在东国却有的是,但杰森有一个点是无法取代的,他不仅满足了上述条件,而且还懂当地土语。一种没有文字的语言,不是从小在相应母语环境中长大的人,是很难学会的,连教材都找不到。 杰森所负责的业务部门,偏偏要和当地人打交道,很多时候还要出外勤,必须得懂当地土语。支行不仅聘用了他这个人,还包括他组建的整个团队,部门中的其他四人都是杰森招来的,所以才会出现都听不懂东国语的情况。 东国银行在海外设立分支机构,往往很喜欢向发达国家派驻员工,自己人用起来毕竟顺手,不仅能锻炼与培养团队,而且成本比在当地聘用低多了。但在非索港这样的地方,却没有什么人愿意派驻,聘用当地人反而成本更低。 像杰森这样的支行部门主管,其实级别并不高,但假如是从东国派驻非索港,工资加上出国补贴,一年净收入至少也得有二、三十万东国币,还得解决当地的食宿、国内的五险一金等福利待遇,就这样还没人愿意来,因为这里不是什么好地方。 而杰森一年的总薪酬差不多是六千米金,折合东国币只有四万多,这在当地已经是令很多人无比羡慕的高收入了。 这家支行确实与金典行签有合作协议,主要是检测与加工方面的合作,银行派工作人员监督其检测与加工,按照东国银行所要求的标准规格制作金条,收购时便可以免检入库。这并不是杰森所说的独家供货协议,他刚才拿这个说事就是故意在误导呢。 支行开业两年来,事实上此项业务与金典行确实是独家合作关系,因为非索港没有别人做这个生意,黄金帮更不允许别人插手。站在陈行长的角度,在这种鬼地方只要不出事就好,杰森能找到固定的合作方也算是他的业务能力,所以并没有干涉也不想去干涉。 有时候不了解当地的情况,想开展业务还必须聘用当地人,这么做有利有弊。 陈行长还有十多年才退休呢,当初是因为资历到了位置却不够,所以才外派到非索港筹建新支行,同时也提拔了半级。他还想着调回国内后继续升职,怎么也得在退休前干到分行长的位置。 他只求安稳无事,在总行眼中便是功劳与业绩,没想到偏偏出了事,一瞬间也有些不知所措。 听见他的叹息,墨尚同笑道:“你早说啊!我在这里已经待了十五年,情况比那些猎头公司都熟悉。会说东国语、茵语和当地土语又懂业务的人,我可以推荐啊。他们到岗位上可以继续学习进步,肯定会让陈行长满意!” 这时董泽刚淡淡道:“陈行长,证据材料都拿到了,你还不赶紧报警吗?” “等一等,我是来办业务的,还没办好呢!”华真行凑了过来,特意大声提醒。 唐森至笑眯眯地问道:“你来办什么业务?” 华真行:“出售金条啊。” 唐森至:“交给我吧,我代你办。你也看见了,陈行长现在有重要的事情要处理。” 华真行:“谢谢了!麻烦您回头把钱带给我,我要现金。” 华真行将两根金条交给唐森至,转身离开了银行。陈行长看着他的背影直发愣,这孩子哪是来卖金条的,就是来搞杰森的,幕后指使者恐怕就是眼前的墨尚同等人。 陈行长与杰森私人之间并没有什么利益关系,此事尚未给银行造成真正的损失,而且是当地“临时工”的失职,只要发现了并及时处理,影响还算可控,那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杰森和他的部门团队全拿下,交给当地警方,警方怎么处理银行管不着,但这些人肯定是要都开除的。接下来的事情,陈行长还得办得让墨尚同等人满意。 不知墨大爷是否满意,反正华真行对自己是挺满意的,回车里拿回了“装备”。司机和保镖建议他就坐在车里等,待会儿和墨董事等人一起回去,华真行却没听。他哼着小曲离开了银行孤身步行,穿过贸易区朝着杂货铺的方向走去。 东国银行位于金典行的斜对面,两者在同一条街上,华真行刚走出去没多远,就被人给盯上了。 鲍里斯在回来的路上,听说了杰森出事了,也被吓了一条。他倒不是担心自己被警察找上门,而是担心有些私事暴露,万一被洛克先生知道了可不太好。 在黄金的加工、检测、出售等环节中,当然有虚报损耗与各种费用的猫腻,他与蓬康等人和杰森私分了好处,而且是他们求着杰森干的。在与晦丰银行的合作中,还有另外的花样,有时候还是通过赌场进行的。 又是这个东国小伙计在搞事,鲍里斯恨得牙都痒痒,立刻下了命令,在老巢那里调了一个“行动小队”找合适的地方下手,不能再让这个人活着回去。 华真行知道自己被人跟踪了,有个五个家伙一直尾随他离开了贸易区,其中一个大热天穿着风衣,里面居然藏了一支微型冲锋枪,太凶残了!这是多大仇啊?他突然加快了脚步,后面的人也提速跟了上来。 这个街区原先是一个小帮派的地盘,很混乱,刚被新联盟整治过。在黄金帮眼中,这里就是最好的动手地点,够混乱也够僻静。所谓僻静并不是没人,这里的居民也不少,但是他们不会管闲事,就算看见了什么也不可能到法庭上指正。 但是五名“杀手”仍然足够谨慎,他们都戴上了口罩。就是一次性医用口罩,他们是最近才发现的,这种可以遮住口鼻的东西拿来代替蒙面很方便,假如再配一双墨镜就更妥了。 尽管不太怕当地居民是否看见,但他们是尽量要找没人的地方,而前面的华真行也很配合,突然拐进了一条土巷。领头者打了个手势,有两人跑向了左面,打算从前方包抄把那孩子堵住。 华真行此刻却很惊讶,不因为追杀他的人,而是前方出现了一行字:“有人杀你,走!”就是四个最简单的茵文单词,却是空气中飘荡的白色雾气组成。在华真行看清楚之后,它又化作了一个向右的箭头,似是在指引方向。 068、误判 什么人的御水术如此精妙,居然用一片水汽玩出组字游戏了!很可能就是海神帮的那位海神,华真行莫名有些羡慕,因为他知道自己还不行。真的是海神吗,他长什么样、躲在哪里呢?华真行展开神识扫过四周,随即便“发现”了对方。 这时天空已下起了雨,毕竟是雨季,有些环境噪音但并不妨碍,更不妨碍神识。假如对方就藏身于周围的房屋、以正常的方式出现,华真行可能还找不到。因为这一带还有不少居民呢,谁知道哪位是海神?可是这个人站在一眼就能看见的地方,华真行偏偏看不见他! 右侧前方不远的屋顶上有一个“人”,或者说有一个类似人的存在,可是抬眼望去却看不到。华真行不仅掌握了神识,他的感官也非常敏锐,特意观瞧才发现了一个朦胧的人形轮廓,居然是透明的!只是光影稍显扭曲。 假如不是华真行已有察觉,特意朝那个地方仔细,应该根本就不会留意。这是咋回事,水元素人、透明人、异形、高科技装备、外星生物、隐身魔法……?华真行不明所以,惊诧间也来不及想太多,转身拐进了右侧两座相邻房屋间的一条通道。 别说华真行,就连杨特红和柯孟朝都被惊到了。这两老头悄悄地来了,连华真行都不知情,他们事先说过一切都让华真行自由发挥,但毕竟还是不放心啊。 都说要放手让孩子去闯荡,栽了跟头才能学会成长,但要看是什么样的跟头,假如伤着可就不好了,大抵是这样一种心态。至于杨老头和柯夫子,可能还有看热闹的想法。 杨特红暗语惊呼道:“水镜术,是水镜术吗?居然不能这么玩,玩成了隐身术!这是练习了多长时间、试了多少次啊,谁教的?小柯,你见过吗?” 柯孟朝:“这不是水镜术,我当然没见过有谁这么玩,真正的水镜术哪是三境修为能掌握的。它应该叫御水隐身术吧?三境修为练到这个程度,简直就是妖孽了,小华也不成啊!” 杨特红:“小华还不会呢。” 柯孟朝:“就算小华学会了,想玩这么精妙也难,其实完全没必要!” 杨特红也发现问题了:“是啊,好奇怪,这娃难道就不会别的了吗……哎呀,分明有水镜术之妙,只是跟我们理解的水镜术不一样!” 杨特红突然发出了惊呼,伴随着一连串的枪响,微型冲锋枪加了简单的消音套管,枪声略有些发闷。后面那三人追到了巷口,看见华真行正往前跑,穿风衣的端起冲锋枪便来了一梭子,却没有把华真行打倒,反而将其身影给打散了! 华真行已经跑进侧面的通道了,追击者为什么还看见他在前方呢?可以用个简单的光学原理解释,假如在巷子与侧面通道的交界处,放一面呈四十五度夹角的镜子,从追击者的角度,则恰好看见镜面里的华真行在往前跑,开枪等于是把镜子打碎了。 实际情况与之类似,仿佛空中的水汽凝结产生的反射或折射,导致了诡异的“海市蜃楼”。华真行是没打着,可是有两个人却躲闪不及,当场应声而倒,连声惨叫都没有发出来。 他们就是绕到前方包抄的家伙,刚从巷口冲出来,这边枪就响了,根本没防备啊。冲锋枪不愧是巷战利器,狭窄的环境下一梭子能扫一片! 剩下的三个人惊骇万分,领头的意识到自己刚才眼花了,居然开枪打死了两名同伴,颤声问道:“怎么回事,你们刚才看见的是那孩子吗?” 剩下的两名同伴惶恐道:“是啊,我们看见的都是那孩子,没看见他俩!” “过去看看,注意警戒周围,我们三个不要分开!” 三名杀手持枪交替掩护,沿着墙根小心翼翼地走到了巷子的另一头,途中也看见了华真行钻进去的那条通道,但是并没有发现什么,华真行早就换地方了。两名手下俯身查看同伴的情况,显然已经死透没救了,而穿风衣的小头目则手持微冲背靠墙壁警戒。 这时又传来一声奇怪的响动,穿风衣的杀头脑袋向前一低便栽倒在地,鲜血立刻流了出来,仓促间也看不见伤口在何处。就这么又死了一个,而且听声音,就是从那人脑袋里传出来的,难道闹鬼了! 最后两人被突如其来的状况吓破了胆,不敢停留甚至不敢多看,起身撒腿就跑。其实没闹鬼,就是华真行开的枪。刚才那人背靠土墙站立,而华真行就在他的身后,中间隔着那道坑坑洼洼的垒土院墙。 华真行虽看不见对方,但神识却将他的位置感应得清清楚楚,他掏出匕首无声无息的在土墙上挖了一个坑,却没有挖穿,只留了最后薄薄的一层。他等于顶着那人后脑勺开枪的,从那两名同伙的角度听过去,枪响的声音就像从那人脑袋中发出的。 还剩最后两个家伙,华真行怎么可能让他们跑掉,闪身跃过院墙就追。那两人跑进了左拐的巷子里,视线虽然被挡住,但神识感应得清清楚楚,华真行冲到巷口甚至都不用看,抬枪就射。 跑在前面的那名杀手后心中枪扑倒,后面的杀手见此情形急转身就欲开枪,然而还没等身子传过来,便耳门中枪旋身滚倒。 这么近的距离、这么清楚的位置,以华真行的枪法根本就不会失手。他迈步上前继续开枪,每人又补了两枪,至此将七发子弹全部打空,又以最快的速度又换上了新弹匣。 手枪威力有限,一枪未必能打死人,就算能打死也未必当场断气,面对危险的持枪对手,不能有丝毫的侥幸与松懈,华真行连想都没想就连续补枪。弹匣打空时他已经走到了倒下的两人之间,确认尾随而来的五名杀手都已了账,这才在雨中闪身离去。 华真行丝毫不认为自己这样是否太过凶残,这就是你死我活的局面。当那些人将枪口指向他的时候,对他而言剩下的只有一件事,就是以最快、最安全的方式干掉对方。 华真行平时也会刷一些影视剧,有一种场景他觉得太扯了,就是两个人站得很近,彼此伸手都能摸着脸,还拿枪顶着别人的头。枪绝对不能这么玩,也绝不能让别人有机会这么玩枪,这两者几乎都是找死的行为。 今天唯一的意外就是有人暗中帮忙,华真行知道有两个人是被其同伴误杀的,但他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只有远处旁观的两老头看明白了。 方才那屋顶上的“异形”已不知去向,应该是提前离开了。华真行是第二次与其打交道了,第一次没发现人在哪里,第二次只看见了透明的轮廓。华真行有种感觉,对方一直在暗中观察自己,目的应该与新联盟有关。 华真行刚刚离开,新联盟巡逻队就来了,居然还是夏尔亲自带队。夏尔其实早就接到了华真行的消息,就等着收拾残局呢。这伙人以飞快地速度搜查了尸体,枪械与其他东西全部拿走,口罩连衣服都扒光了,将五具尸体送到克林区边缘一个僻静处并排放好。 这一带可没有监控,黄金帮也不可能给这些手下都配上卫星定位装置,哪怕配了恐怕也被搜走了。站在鲍里斯的角度,派出去的五名手下莫名失去了联系,还没搞清楚状况,就接到了警察的电话。 尸体是被附近居民发现的,有人打电话报了警,警察并没有发现可以确定身份的证件,但有人认出了其中三个死者,他们是在北湾赌场工作的黄金帮成员,然后警方就通知了鲍里斯。 鲍里斯看见尸体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很显然这五人都是中枪而亡,除了其中一个是脑后中枪,其他四个像是被乱枪打死的。但是发现尸体的地方不是第一现场,而且尸体被收拾过,不仅衣服没了,就连体内的子弹都没留下。 这种做法不太符合常规。非索港的黑帮暗杀,要么是得手之后立刻闪人、将受害者的尸体就留在原地;要么就是挟持杀人后弃尸荒野或者找个地方埋了,尽量让谁都找不着,弄得就像是失踪了。 杀了人还把尸体送回来的情况,别说没见过,就连听都没听说过。这表明对方很从容,丝毫不慌乱仓促,不仅把尸体送了回来,而能收拾得这么干净!在这里鲍里斯看来,这就是示威与警告,而且是这么赤裸裸的! 警察问是怎么回事,鲍里斯回答他不清楚,也只能这样回答。鲍里斯能大致猜到发生了什么,但他的确不知道具体的过程,也没有任何证据去指控谁。其实哪怕有证据都不能,黑帮仇杀吃了亏自己去解决,这就是规矩,报警等于先自首。 鲍里斯回来之后,牙关紧咬尽量控制身体的颤抖,也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害怕,抑或是用愤怒在掩饰惊慌。他必须要做出果断决定,立刻吩咐手下想尽一切办法,必须查出大头帮的炼金作坊在哪里,然后再用雷霆手段将之捣毁! 这是他稳住黄金帮局面的最好办法,也是他在洛克那里能有交代的唯一办法。在鲍里斯看来,大头帮一定有加工提炼纯金的场所,否则收购矿金毫无意义。 这显然是一个误判。而杨老头从小就对华真行讲过兵法,高明的兵法不仅会导致的对手的误判,而且能预料到对手会产生什么样的误判。华真行这次有了实践运用的机会,黄金帮肯定想找出炼金作坊,就让他们“找到”一个那样的地方。 069、偏心 华真行这晚没有住在杂货铺,他被杨老头叫去了棕榈庄园。 棕榈庄园很大,但一下子有二百人进驻,房间仍显得很紧张,办公室只能先挤一挤,宿舍也是六人间的上下铺。所以柯夫子才计划新建两栋宿舍楼,并让华真行负责去联系东国援建工程项目部。只是华真行这几天精力都用在对付黄金帮了,得忙完了再说。 只有主楼三楼没有安排其他工作人员,这里是集团董事的办公与休息场所,也必须给庄园主人风自宾留下足够舒适的生活空间。 华真行来庄园临时小住几日,几位董事就安排他住进了三楼最东侧临海的大套间,那原本是属于庄园主人的起居室。“风自宾”上次来没在这里过夜,这次终于有机会享受了。 这明摆着就是偏心与溺爱啊,但是没几个人知道,外人甚至都不清楚华真行悄悄溜到了这里。内部就算有人问起,也可以说因为华真行今天被黄金帮追杀,暂时让他住进来是为了保证其安全。 新联盟已经与黄金帮彻底撕破脸了。当然了,在黄金帮的眼中,他们的敌人还是换了头的大头帮,华真行只是一个特别可恨的小伙计而已。鲍里斯派人追杀他,一是为了泄愤,二是为了示威,不仅杀给大头帮看,也是杀给非索港的所有势力看。 结果鲍里斯搞砸了,五具尸体就那么赤裸裸地送了回来,宣示了新联盟的反应。假如事情到此为止,那么就等于黄金帮彻底认输,所以鲍里斯必须发起反击。可是站在新联盟的角度,华真行并没有做错任何事情。 华真行收购矿金,错了吗?就连黄金帮都不能说他错,因为金典行本身就在做同样的事情。非索港这地方没有矿金收购许可证之类的制度,金典行能收杂货币就能收。 华真行跑到东国银行搞掉杰森,错了吗?就连杰森本人也不能说他错,因为他就是按照银行公开的手续来办业务。问题不在于华真行拿不拿出那份材料,而在于杰森有没有做那些事情,处理他也不是华真行,而是东国银行。 华真行孤身步行离开,给了黄金帮派人追杀他的机会,他做错了吗? 假如换一种情况,从小的教导他的柯夫子和杨老头可能会批评他,因为“知命者不立乎岩墙之下”,这样可能会招致灾祸。 这是最容易引起误解的观点,也经常被人拿来诡辩。假如华真行很弱小没有自保能力,这种选择也只能说是不明智、对自己犯了错,但绝不能说他对别人犯了错。这与他人无关,更不是黄金帮动手的理由。 无论是柯夫子还是杨老头、墨尚同,都绝不认同原罪说。 流氓调戏美女,有人会说流氓固然不对,但美女长那么漂亮还跑到僻静的地方,她也有错。那么按照这个逻辑,见美色而有欲望就是人的天性,这是上帝的错;就算不承认上帝,也可以说这是世界的错。这样的观点,源自根植于文化烙印中的原罪论。 这种论点,与“君子不立危墙”很相似,非常容易混淆,但其内在逻辑却有截然不同的区别。君子不立危墙,是要让人清楚这世上有罪恶,从而更好保护自己。而在另一套话语体系中,美色是原罪,人性也成了原罪。 信上帝是一种迷信,东国也有迷信,可是迷信和迷信也不一样,哪怕最“迷信”的东国思想家,也有一个立论的前提:人失其德、天降其罪。 东国文化中素有“天人感应”、“天人合一”之说,还分化成很多学派,但都有共通的立论的根据—— 无论性善还是性恶,都不带有先天的原罪。人自行其德,天若有惩罚,也是惩罚其失德之行。或者说天道并无偏私,可是人若违背其道,便是自失其德而遭厄。 具体到华真行今天做的事情,柯夫子会为他担心,但不会批评他,这与君子立不立危墙下无关。因为华真行遭遇的并不是潜在的意外,事先就清楚会发生什么,他早就准备好了要做一个主动的执行者。 这些都在棕榈庄园里,柯孟朝对董泽刚说的话。因为董泽刚对华真行有看法,对几位长辈如此宠溺这孩子的做法也有意见,认为他们太过纵容华真行,结果小华搞出了这么大的乱子,眼看事态就要失去控制,不知还会死多少人、引发多大的冲突呢。 董泽刚找到了负责欢想实业日常事务的柯孟朝,说了自己想法、提出了意见。柯夫子听完之后便反问他——小华究竟做错了什么? 董泽刚可以答出很多条,比如自作主张去抢黄金帮的生意,跑到银行大堂里闹事,还故意创造机会让人来追杀自己,必将引发一系列更大的冲突……墨老等人不仅不提醒约束,反而采取了一种放纵的态度,他还只是个孩子啊! 别看柯夫子平日总喜欢和杨特红、墨尚同打嘴仗,但对那两老头是再了解不过了,若说纵容华真行,其实他也有份。他就一条一条地驳析,董泽刚的那些观点好似都有道理,但是剖清楚了,其实没有一条是对的! 小华只是在做正常的事。假如有人认为是小华挑起或导致了冲突,那么就是这个人的认知有问题。假如黄金帮认为自己的利益因此受损,只能说明那些利益本就不该属于它,或者本就不该只属于它。 董泽刚被柯孟朝批得哑口无言,这对于一个律师来说感觉很不爽,他虽然不得不口服,但心里总有些拐不过弯来,一时之间还想不太明白。 柯夫子的暗示其实已经很明显了,就差直接说董泽刚的潜意识中也是原罪论。原罪论再进一步,就是强盗论!董泽刚不信上帝,他当然也不是强盗,但与华真行相比,毕竟成长的文化环境不一样。 看着董泽刚皱眉不言的样子,柯夫子又笑道:“小华对你没有恶感,但他也没有给你足够的尊重。所以你心里有些不高兴、不满意,看他做的事情就更不顺眼了,对吗?” 董泽刚微微一怔,觉得这话好像还真说中了,只是不太好承认。华真行区区一个没读过书的孩子,却几次拒绝了自己的专业建议,而且墨尚同等人居然都由着他。 他才是这里真正的精英啊,就在本地长大,但受过最好的教育,见识过社会方方面面的情况,掌握专业的技能、拥有受人尊敬的身份……有很多重要的业务,只能委托他去办,其他人行吗? 照说他没必要跟一个小孩子置气,可是在墨尚同等人面前,明显是这个孩子的意见更受重视。另一方面,在华真行眼里,对他的重视程度恐怕还不及夏尔呢,在很多事情上不仅轻视了他本人,也轻视了他所代表的专业素养。 见董泽刚不答话,柯夫子又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能理解你的感受,很多年前,我也有类似的感觉,虽然与你的性质还不太一样。那时我看老杨和老墨都不顺眼,所以经常骂他们,吵架吵了很多年。 我知道你心里是怎么看自己的,你认为你这种人代表了程序正义。你能看到这里存在的问题,就是秩序崩坏,你也为此痛心。假如有朝一日能恢复秩序,还得依靠你这样的人,整个社会才能维持良性运转,这就是你的想法。” 董泽刚终于开口道:“我是有这样的想法,否则当初也不会选择去读法律。我也很支持新联盟建立克林区,我甚至希望整个几里国都成为克林区,那样我才能真正的发挥才学。” 柯孟朝点了点头:“这正是老墨当初救你的原因,也是你现在能加入欢想实业的原因。可是在小华眼里,你却没有你自己想象的那么重要。 依附于秩序才有存在价值的人,往往会有一种错觉,认为自己才代表了价值,而秩序是天经地义,其崩坏的原因是人们不够尊重。 其实这种依附关系,往往连共生都谈不上,只是一种寄生。我这么说绝非贬义,也并不是轻视你或者你所代表的人。小华不会对你这个人有反感,但他对你这类人也不会有好感。 想想他是在什么样的环境中长大的,你这种人在程序上维护过他的正义吗、维护过夏尔的正义吗?就算你想,恐怕也办不到,嗯,他们应该也付不起钱。 你眼中的天堂,恐怕就是依赖讼棍为利益代言的社会,但那样的世界并不是小华的理想。我建议你可以抽时间找小华好好聊聊,直接说出你对他的看法,也可以听听他对你的看法。你要有思想准备,他可能会问你很多问题,而且不会像我今天这样客气。” 董泽刚:“您老今天的问题就已经够深刻了。” 柯夫子又摇了摇头:“是吗?我觉得还不够!当初在摩旺市,你认为自己为什么会差点送命?是身为律师没有搞清楚委托人的背景,贸然接了一个会送命的案子吗?假如墨老当时没有遇到你怎么办?换成我遇到了或许也会救你,小华应该也会。 但小华的理想,并不是天天去救你这样的人,而是不要发生那样的事,至少不是经常发生。你应该好好读一读唯物辩证法,搞清楚什么是主要矛盾和次要矛盾。 小华确实有缺点,不够成熟稳重,有些逞能张扬,这些都正常,他又不是老头子。假如你认为今天那些事,不应该由一个孩子去做,那么你就去做。假如你没有那么大的能力,就和大家一起去做。” 董泽刚:“我会去好好读辩证法的,也会找机会和小华沟通。但这几天小华很危险,我还是建议您老就不要让他离开庄园了……陈行长他们也快到了,我去接一下。” 柯孟朝:“让小华去厨房做几个菜,晚上一桌吃饭。” 董泽刚暗叹一声,柯董事仍是毫不掩饰地看重那孩子啊,晚上招待陈行长吃饭谈事,还要把华真行叫到一桌坐着,就算想培养将来的接班人,这也太早了点吧?小华才十五岁,应该多学习专业知识,现在就参与集团高层事务还不太合适。 算了,不说了,谁家大人不偏心呢? 070、御金珠 用惯了家里那九口丹炉,换成现代厨房中的炊具反倒有些不顺手了,但华真行适应能力很强,入手倒也不难,以前在援建工地上也帮雷工做过菜,他只是觉得炒菜的大勺太轻。 家里那九口丹炉曾经是不可能端提起来颠的,只能通过晃动或震动的方式配合锅铲炒菜,而他现在能够将其中最轻的三口丹炉提起来了。华真行发现,学会了神识粹炼术对做菜也是很有帮助的,能随时察觉到火候的变化…… 就这么一走神,一锅菜便飞向了天花板,也不能怪他手腕劲太大。华真行下意识地右手挥铲向回一拢,这个反应很搞笑,一锅菜连着汤汁能被这么虚张声势地“召唤”回来吗? 可神奇的一幕发生了,飞出去老高的菜全部落回锅勺里,一滴汤汁都没溅出来。锅口上方爆出一团火焰,待火光灭去正好出锅,色香味俱全,闻着就令人食指大动。 旁边的厨师有点傻眼,暗道小华在杂货铺当伙计实在太屈才了,真应该安排到厨房来工作,颠大勺都颠出飞龙在天的架势了,更难得是一点都不洒,他是怎么练出来的? 华真行此时也是感慨莫名,他终于亲身体会到了神识御物之功,刚才无意间施展了出来,其中妙处只可意会难以言传。紧接着他又想,自己能不能大勺一挥,让这些菜就在半空中组成一篇文章,哪怕就是几个字也好? 想想而已,还是歇了吧,他刚才能把菜拢回锅里就算不错了。但华真行倒也没有自卑,他这是自悟御菜之术啊,刚刚学会呢,今后水平会不断进步的。 厨房里当然不止一位厨师,这是一个供应二百人吃饭的集体食堂,而小华做的是小灶,专供执行陈行长那一桌。宴席摆在三楼最西端的餐厅里,原先是庄园主人招待贵客的地方,如今也算是欢想实业总部的贵宾包间。 陈行长这边有三人入席,除了他还有支行的行政主管与大堂经理,这两位都是女士,据说酒量也很好。另外两名兼职保镖与司机则留在一楼食堂吃饭。欢想实业这边则以墨尚同董事为首,还有唐森至、董泽刚以及另外五人坐陪。 杨特红和柯孟朝没露面,招待一个陈行长,有一名董事就足够了。再加上华真行,这一桌共有十二人。菜当然不是小华一个人做的,小华在下面做了八盘,被端上来五盘,另外三盘被杨老头端走了。 在座清一色都是华族人,大家感叹能在此相聚是莫大的缘份,气氛瞬间就热烈起来。陈行长先敬酒,第一杯当然敬墨尚同,第二杯句然敬华真行,为了白天的事情特意致歉…… 今天的酒,今天的菜,令众人赞不绝口!喝到最后居然喝哭了一个,是酒量很好的大堂经理秦女士。她抹着眼泪说来这里两年了,做梦都没想到还能吃上一桌如此地道、如此美味的东国菜,这里的厨师水平,比东国的五星级酒店也不差啊! 赞哭了只是小插曲,酒桌上谈的主要话题还是合作。欢想实业新注册了一个全资子公司,名为克林矿业,开户行就定在东国银行非索港支行。 陈行长平日虽不太关心当地乱糟糟的事情,但来之前也特意打听了,眼前这帮人这几天可是收购了将近一吨的矿金。这些矿金假如都提炼成纯金,折合成东国币也值好几个亿啊,又是一个大客户,至少是一家大储户! 小华是不用再介绍了,墨尚同又介绍了桌上的其他五人,都是符合东国银行要求的、在当地很难招到的人才。这五个人华真行都认识,原先都是草鞋帮的成员,为首的是当地长大的华族人,英文名达克斯、中文名范达克,绰号大壳子。 因为华真行的投诉与检举,杰森所在的部门被一锅端了,墨尚同也很抱歉。所以那边开除了五个、这边就推荐五个,总之不能让东国银行受损失,业务也不能受影响,最好能无缝对接。 东国银行是否聘用他们,当然不是墨尚同说了算,这事也不能勉强,支行那边自有考核标准。陈行长则拍着胸脯保证没有问题,今天连负责人事的行政主管都带来了,酒桌上还谈定了大致的薪酬待遇,总之比原先的杰森团队只高不低…… 没有人提到那份举报材料,陈行长酒喝到深情处,仿佛与大家已是多年老友,似无意总中问了一句:“其实同一条街上的晦丰银行,与金典行的业务合作更多,你们了解那边的情况吗?” 董泽刚没说话,打开了餐厅里的投影仪,屏幕就是东面的白色壁纸墙,用手机连接投影播放了一段视频,是一伙人在北湾赌场里玩百家乐。六个人围着一个弧形的大赌台而坐,每人右手边都放着烟灰缸、左手边放着酒杯,后面还有站着看热闹的。 出现在镜头最中央的两个人,陈行长都认识,就是当地晦丰支行的经理司各特与某位业务主管皮兹,这两人在晦丰支行的角色,就相当于东国银行的陈行长与杰森吧。 只要你坐下来玩,赌场提供的普通酒水免费,是夜晚消闲的好去处。司各特喝完一杯酒很潇洒地抬起手臂打了个响指,旁边就有一名男招待,他却特意朝稍远处的一名女招待够了勾了勾手。 女招待是典型当地土著,也就十六、七岁,厚嘴唇皮肤黝黑,身材前凸后翘,五官长得也不错。她走过来给司各特换了一杯酒,司各特拿起一枚筹码,塞进了女仆装白围裙前面的小兜里,手也伸进去了,好像贴着围裙摸了摸才拿出来。 皮兹笑道:“老板,你也对这只母猩猩有兴趣?” 司各特:“这鬼地方,男人都是猩猩;至于女人嘛,难看的才是猩猩,好看的是床上用品。你可别看她们长得黑,但是洗干净了上了床,哪种妙处……你用过了才知道!” 皮兹:“老板太有经验了!她们那里……会把老二吸进去裹啊裹,滋味太爽了!你说他们是不是一点本事都用在ooxx上了?我甚至怀疑那些公猩猩只长了鸟,却忘了长脑子。” 司各特笑出了声:“听说他们的祖先没事就喜欢操猩猩,这些土著不会真是和猩猩杂交留下来的后代吧?” 皮兹举杯大笑,赞叹老板太幽默了…… 这段视频的重点不在于图像,而是两人说的话还有那肆无忌惮的调笑声。玩百家乐就在赌场的开放大厅里,也算是一种公众场合,并非楼上单独的包厢,旁边看热闹的人只要拿手机就能悄悄拍下来。 司各特和皮兹却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他们说的虽然是茵语,却带着浓厚的恒竺国口音,几乎就像是另一种语言,当地人根本听不懂。其实就算听懂了也无所谓,非索港是个被世界遗忘的角落,这里发生的事情没人关注,也几乎传不出去。 陈行长等人其实也听太不懂那种口音的茵语,但不需要翻译,因为这段视频配了中茵文双语字幕。视频播完之后陈行长愣了好半天,然后才主动举杯道:“来来来,大家一起干一杯!” 这段视频中的谈话,假如传播到外面网络世界,就不是这两个人的事了,而是整个晦丰银行都要遭受巨大压力,成为必须处理、没法回避的问题,还会造成一场公关危机。因为它触及了西方主要工业国如今最敏感的正攵治正确原则。 对付不同的人要用不同的方法,比如华真行拿出的那种材料,东国银行肯定会严肃处理,但晦丰银行很可能会置之不理,甚至会认为那就是在规则之内业务能力,就算调查大概率也是不了了之。 于是董泽刚这边换了一手牌,知道什么人最怕什么事,随时可以将这张牌打出来,就看怎么打、选择什么时机了。 陈行长心里明白,也住口不再提此事,端着酒杯道:“墨董,还有一件事我必须要在这里说。我们和金典行签有合作协议,虽然是杰森做的,但也确实是银行正式签的。就算杰森不干了,银行方面也不好擅自毁约,希望你们能理解。” 这是实话,这位行长倒是不糊涂,协议既然签了,东国银行就不好单方面毁约。哪怕与矿业公司这边也签一份条件更优惠的合作协议,但是东国银行还得继续与金典行合作。他已经知道墨尚同等人与黄金帮有矛盾,所以在这里必须先说清楚。 墨尚同看了一眼华真行,华真行开口道:“没关系,贵行既然与金典行有协议,那就继续合作好了。这样对我们也许更方便,我们还打算收购金典行呢。” 收购金典行,这戏唱的是哪一出?董泽刚很意外,用询问的目光看着墨尚同,墨尚同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看样子又是小华自己的主意,而领导居然又默认了。 华真行方才一直没怎么说话,他也清楚自己不适合在这个场合得瑟,连酒都没喝只喝饮料。可是墨尚同刚才的意思,分明就是让他来表态,那么华真行就表态了。 陈行长来的时候很忐忑,走的时候感觉很舒服,仿佛吃饱了定心丸。而华真行的心思早就不在酒席上了,散席之后很猴急地溜回了自己的套房。 房间确实很豪华、很舒服。杨老头曾说过,自身真正强大的人,啥床不能睡、啥房子不能住?这句话容易引起误解,有人以为指的就是不要在意破板床、烂草房,其实它的含义是辩证的,甚至也包括传说中的妙体云床、玉阙仙宫,皆不必在意,可坦然受之。 在这一点上,杨老头与墨大爷的生活态度是不同的,杨老头是可以包容墨大爷的。有次打嘴仗,杨老头就当面问墨大爷:“你连睡破木板都不在乎,难道还在乎睡软云床?无有之,不张其苦亦不废其志;已有之,不张其奢亦不废其用。是谓道之真俭。” 在生活态度上,华真行还是受杨特红的影响最大。 这里的档次虽高,但与杨老头口中的仙家宫阙还远不能相提并论吧?别看华真行人小,他的心还挺大的!在大床上下玩了一会儿打挺空翻,便收摄心神来到了外间起居室,弧形落地长窗正对着远处的海景,他却在研究桌上的一盒矿金。 提炼纯金的任务,华真行每天都没停下,今天来到棕榈庄园,特意带了一盒新收上来的矿金,正好五十盎司,折合三斤一两多。华真行这几天提炼纯金手法越来越熟练,神识也越来越强大,每天晚上已能提炼一斤左右的矿金,得到大约七两纯金。 今天他先提炼了一枚黄豆大小的纯金珠,手指轻轻一勾,那枚金珠就晃晃悠悠地飘了起来。神识御物之功,华真行已经入手,当然不仅能用来颠勺炒菜。 071、大巫强者 既然已能御金珠,华真行随即就想到了白天所见,又打算试试御水。他倒了一杯水,用手捞了一些洒向空中,试着将它们分别停住,结果这些小水珠却收拢成了一团大水滴。难怪杨老头说御水最轻松也最难,因为水无形很容易催动,却不好精细掌控。 华真行又试图将这一滴水悬空分成两半,结果把自己的脚打湿了,因为分开的一半还被他的神识托在空中,另一半却没控制好洒落。华真行试了半天,发现自己只能摄取一团水滴在空中飘来荡去,并简单变化其形状,想化为雾气显示字迹还差得很远呢。 既因为手法不够熟练,也因为掌控不够精微。 华真行练习得很认真,既然那海神可以做到,理论上自己也能啊,只是下的功夫还不够……半小时之后他累了,脚下的地也被打湿了一片,但终于摸索出了第一个非常有用的“技能”,就是能够将神识收摄到不大的范围内,凝聚环境中的水分化为水珠。 这意味着,将来华真行无论到哪里都不会渴着!哪怕沙漠中,空气也是有湿度的,只是相对湿度很低而已。只要环境中有水,就可以凝聚出来,随着功力越来越深、手段越来越精,他能凝聚水分的范围就会越大。 华真行随即又意识到,这已不仅是御物之功了,他无意间也融入了神识淬炼之法,虽然与从矿金中提炼纯金并不完全相同,但思路是类似的。他又掏出手机上网查了一下,发现果然已经有人研制出了这种高科技装备,可以凝结大气环境中的水分。 御水之术很难在短时间内就能掌控自如,华真行休息一番,又开始用那枚金珠练手。珠子在空中飞舞,划出一条条金色的轨迹残影,路线就是受神识控制。这感觉简直有点违反力学原理了,在没有外力的情况下,物体怎么会改变运动状态呢? 其实是有外力的,源自看不见的神识,消耗的是另一种能量。华真行感觉珠子的运行轨迹仿佛不受惯性影响,想拐弯就拐弯、想停住就停住,但在惯性特别大的时候去改变其轨迹,那一瞬间的消耗也会陡然增大,甚至可能会不慎伤到元神。 举个极端的例子,比如一座山倒了下来,非要用御物之法想把它撑住,结果不仅没效果,反而瞬间就伤了元神。华真行刚才玩水只是打湿了地面,此刻玩金珠可差点酿成了事故,金珠向前飞得太快了,前方就是落地窗的玻璃。 在金珠将将就要砸中玻璃的时候,华真行将它的去势控住,导致金珠突然定在空中伴随着一阵奇异的震颤,然后失去控制落地。虽然没砸中玻璃,但玻璃上却出现了一片放射状与同心圆交错的裂痕,约有碗口大小。 这怎么办?第一次住进庄园里最好的豪华套房,刚刚过去一个时辰,就把看海景的弧形落地长窗给弄裂了,据说这还是防弹玻璃啊! 华真行仔细观察了玻璃上的裂纹,发现小金珠并没有直接直接砸中,玻璃被隔空震裂的,毕竟刚才距离太近了。玻璃是双层夹胶结构,裂开的只是里面那层,外层还保持完好。庆幸的是,玻璃上只有裂纹,并没有碎开溅落。 “这也不算难办嘛,差点忘了我也不是一般人!”华真行随即松了一口气,伸出一根手指缓缓抚过其中一道小裂纹,同时闭上了眼睛口中念念有词,搞得神神叨叨的。 其实神叨那套都没用,真正有用的还是神识粹炼术,那一道小裂纹神奇地消失了,玻璃就像经过了重新炼制一般。既然能搞定那就不用着急了,华真行刚才尝试御物消耗已经很大,是修士那种特有的元神疲惫。 他又回到床上稍事涵养休息,等歇过来再继续修窗户,哪怕今天不睡了也得搞定。一个小时后,当他再度来到窗前,还没有开始修玻璃呢,却愣住了。外面正在下雨,雨滴打在玻璃上划出一条条水迹,这些水迹莫名改变了路线,竟变化出一行文字。 “有人在找你们的炼金工厂,想袭击。” 华真行的第一反应,就是展开神识寻找那个“发送”文字的人。理论上来讲神识笼罩范围是个球形,但会受到地面、周围各种物体的阻隔,在各个方向上能延伸的距离并不一致。 华真行在运用中也体会到,神识笼罩的范围是可以变化形状的,操纵由心、收放自如,只要不超出自己的最大能力就行。比如他今天就曾将神识感应的范围控制成一个长方体区域,便是东国银行所在的办公楼。 但在搜寻特定目标时,这么做的缺陷就是能感应的距离太短,想更远的话,最好的办法就是将神识束成一条线,然后环绕周身旋转扫过,有点像侦测雷达的原理。但是柯夫子曾提醒过他,若无必要千万不能以神识乱扫,那样对普通人不礼貌、对修士犯忌讳。 华真行重点搜寻的就是落地窗所对的方向,从楼下的棕榈树、椰子树到围墙内的菜地,再到远处的海滩…… 假如他发现不了对方,那只能说明要么对方的境界比他高太多了,要么对方的位置在他神识多能探查的极限距离之外。华真行不信自己找不到,因为根据杨老头的判断,那人应该就是海神帮的“海神”,修为也是三境。 对方能将神识运用的这么精微,直接在玻璃窗上“写信”,距离必然不会太远。华真行观察玻璃上的水迹文字,已有了一些推测。 水迹形成的过程很缓慢,字迹也有些歪歪扭扭,显然那人的操控能力也接近了极限。能用茵文书写,应该比当地绝大多数土著都强了,但这个人接受的教育好像并不正规。 不论是白天还是此刻所见,对方写的文字就是简单的茵文单词,并没有注意语法和时态等方面的讲究,而且是按照当地土语习惯的语序的排列。所以对方应该是本地居民,母语是当地土语。 华真行一边想一边搜,楼下没有,庄园里也没有,神识一直延伸到海滩上,从南到北扫过,终于发现了!那人躲在庄园的东侧门外,在那一排门卫建筑的最北端,露出半边身形正望向这边的窗户。 华真行一时有些愕然,对方并不是什么水元素人或者外星异形,此刻也没有“隐身”,身形轮廓分明就是个姑娘!听说海神帮的主要成员都是码头工人,华真行一直以为其头领“海神”是一位魁梧大汉呢。 可她为什么没穿衣服?华真行随即反应过来,不是没穿,而是被雨水打湿了。在这个季节大家穿得都很清凉,就那么薄薄的一层布料,湿透了紧贴在身上,乍看就像什么都没穿。 神识所见便是元神心像所显,不受雨幕、栅栏、屋角阻挡的影响。看腰身、双肩、腿部纤柔的线条,姑娘的年纪应该不大,按当地人的标准大约十五、六岁的样子,应该不会超过二十岁。 当地土著除非营养不良,否则按东国人的标准发育得都挺早,这姑娘身材已经相当有料了,曲线诱人但不过分夸张。以波浪形容身姿,用在这早熟的少女身上是再恰当不过了,不仅有轮廓之形,还有韵动之质感。 华真行感觉,这样以神识窥视似乎很不礼貌……但又有点舍不得不看,同时心中纳闷,杨老头会不会猜错了,此人也可能不是海神帮的首领。 看见对方没有隐身,而且身上也被打湿了,华真行反而稍微松了一口气。假如那姑娘离这么远操控水滴在玻璃上显出字迹,还有余暇隐身,同时以御水之法拂开雨丝,那可真有些超出想象了。 尽管如此,她御水之精妙也远在华真行之上。但是华真行的心态倒是挺好,他首先想到的是——原来神识御物之功,还可以有这么大的进步空间呢! 华真行转身进屋,拿来了一只马克笔,在玻璃上反写道:“你是谁?” 他可没有对方那么精妙的御水手段,但是可以用笔写字啊!雨滴不停的落在玻璃上,水迹缓缓变化,又出现了一行字:“我叫曼曼。” 脑海中帮她音译成东国语,可以叫“曼曼”,华真行又写道:“为什么帮我?” 曼曼:“你是好人,你也很强。” 华真行:“谢谢夸奖!你是怎么注意到我的?” 曼曼:“新联盟,你才是真正的头领,不是夏尔。大头帮的地盘出了事,我就注意了,然后发现了你。” 这段字迹有点多,因此曼曼写得时间有点长。华真行被她夸了,感觉有点更不好意思,同时也有些小得意。 再拿笔写字则显得自己不强啊,所以他干脆把双手背到了身后,那支笔仍然悬在空中,御水不精,难道还不能御眼前的一只马克笔吗? 马克笔的屁股在空中走得歪歪扭扭,但笔尖却控制得很稳定,就像一支会自动写字的神笔,留下的字迹还挺工整:“你一定是有事,不妨直说!” 曼曼:“你果然很强!” 虽然雨迹显字看不出语气,可是华真行也能感受到对方的反应。他下意识地挺了挺胸,配合背手的身姿尽显强者风范,同时心里也有些犯嘀咕:不就是在这么短的距离内,弄支笔凌空写字吗?以对方御水术之精妙,居然还会觉得自己很强? 这姑娘难道有点傻,或者是……严重偏科,除了玩水几乎不会玩别的? 想到这里华真行将笔收了回来,以神识传音术直接开口,说的是当地土语:“不要夸我,你的控水手段也非常精妙,我远远不及!” 曼曼姑娘显然是被惊到了,玻璃上迟迟没有显出字迹来,过了好半天她才继续写道:“好厉害,你是大巫强者!” 华真行差点被逗乐了,但还是很矜持的绷住了表情。曼曼对他的形容,用东国语不太好翻译,华真行想到的词就是“大巫强者”。听上去则像是“大污墙者”,就似某种行为艺术家,感觉一下子就变得很搞笑了。 072、小华很忙 华真行能得出一个判断,对方的神识虽精妙,却根本不会神识传音术,所以才会这么吃惊,那么她到底是跟谁学的御水呢? 华真行又开口道:“有事就说事。”其实在这个距离,穿透雨幕定向施展神识传音术几乎已经到了华真行的极限了。 玻璃上的字迹又显现道:“我们想加入新联盟。”曼曼终于注意到语法的变化了,这回使用的单词是我们,而不是我。 华真行:“你们是什么人?” 曼曼:“现在还不能说。” 居然还想藏着掖着,华真行又问道:“既然想加入新联盟,为什么还不能说?” 曼曼:“因为黄金帮要打你们,我们要等你们打掉了黄金帮,再加入新联盟。假如黄金帮把你们打掉了,我们就不加入。” 华真行很想吐槽,假如新联盟都被打掉了,你们还加入个屁啊?这姑娘很实诚啊,就算心里是这么想的,话也不能这么说嘛!看来果然比较憨傻,也符合当地人的心性。 华真行:“你的计划倒是很合理,把两种可能性都想到了。你们想加入新联盟,肯定有你们的理由。但是新联盟为什么要同意你们加入呢?” 曼曼:“怎么才能加入新联盟?” 华真行:“遵守新联盟的纪律,可以到时候再谈。但是你们既然想加入,不能只在旁边看着新联盟能否打掉黄金帮,得交投名状。” 投名状这个词,华真行是用东国语说的,曼曼模仿读音不解地反问道:“什么是‘透明床’?” 华真行:“你们想等到新联盟打掉黄金帮之后再加入,那么现在就得帮忙。” 曼曼:“我可以帮忙,不能让他们帮忙,会死的。” 华真行:“有你帮忙就行了。” 曼曼:“我已经帮忙了,还要怎么做?” 华真行拿起笔在玻璃上反写了一行数字,又开口道:“这是我的电话号码,以后不用这么费劲联系,有事直接给我打电话就好,你有联系方式吗?” 曼曼:“我没有电话。” 华真行笑了:“没关系,我送一部手机给你,连电话卡一起,都不用你自己去办号了,你会用吧?” 曼曼:“我见过,能学会的。”时间顿了顿,等这行字迹消失了,又浮现了一行新字迹,“海神说,不能无故拿别人的东西。” 嗯?看来杨老头没搞错,她果然来自海神帮,而且还应该是首领的身份,刚才还想藏着掖着,结果现在就无意间自暴了,但是“海神说”又是什么意思? 海神帮怎么会让一个年纪不大的姑娘当首领?其中可能别有内情,海神帮应该是一个信奉“海神”的组织,而曼曼的身份更像一个祭司。 华真行:“没关系,我并不是无故送你,你也帮了我的忙,送你一部手机,是为了联系方便。这就像找你帮忙挖土,先送你一把铲子。” 曼曼:“我懂了,那好吧。” 华真行:“我怎么给你呢?把它送到什么地方?” 曼曼:“明天半夜,你把它埋在沙滩里,我自己来拿。” 华真行:“不行不行,被别人拣走了怎么办?我可以派一个人,送到你指定的人手里。” 曼曼:“我这里也有一点矿金,明天会派个人拿到老头店去卖,顺便把手机带回来。” 华真行:“好,就这么说定了!你要注意啊,手机不能进水,还得及时充电,在有信号的地方才能打得通。” 曼曼似是有些不高兴了:“我不笨,知道的!你是大巫强者,但我也有本事。” 华真行:“对对对,我承认你有本事,非常大的本事!那么等到明天你拿到电话之后,主动先给我打个电话,证明你真的不笨。今天就先到这里吧,你得回去休息了。” 不是曼曼得回去休息了,而是华真行自己实在撑不住了。他今天可是从早忙到晚啊,先是在杂货铺里坐台收购矿金,然后又跑到东国银行投诉了杰森一伙,回来的路上还被五名刺客追杀,他亲手干掉了其中三个。 在这些过程中,他都在运用神识,虽然强度不大,可断断续续时间很长,只是基本保持了很自然的状态,并没有觉得累。 晚上到了棕榈庄园,他也没机会休息,下厨房做菜、上酒席坐陪,吃完饭又“钻研”神识御物之功。原本就搞得神气耗尽了,稍事涵养准备修补玻璃,结果与曼曼来了这一番隔空长谈,最后还远距离施展了神识传音术,而且一聊就是这么长时间。 华真行怎么会突然想到留下自己的手机号,又送对方一部电话呢?就是因为方才聊得太累了!可既然是对方眼中的大巫强者,结束谈话的时候,华真行还是展示了一番高人手段。 曼曼收回了神识,视线透过雨幕,还能看见远处建筑三楼,那落地长窗后背手而立的身影。 风雨中的庄园里突然飘来一根细长轻柔的东西,轻轻划了一下她的脸颊,然后绕着她的脖子转了一个圈,又很调皮的划了她的另一边脸颊……原来是华真行勉力御物,催动一根草叶逗弄了她一下。 曼曼暗自惊呼:“哇,好强大,好厉害呀!原来他早就发现我了,假如刚才那根草叶是锋利的刀,我恐怕已经没命了!看来我没有找错人,他一定能打掉黄金帮,也能庇护海神帮……” 曼曼转身离开了庄园墙外,从沙滩上离去,贴身的衣服被风吹动,氤氲出淡淡的水雾,渐渐变干了,落下的雨滴也顺着身形拂落,连头发都不再打湿。 而她眼中的大巫强者小华,此刻也收回了神识,但仍能看见海滩上的曼曼。大多数时候,平常的感官比玄妙的神识更好用,比如几亿光年外的星星人们都能看得见,而神识可延伸不了那么远。 华真行看着曼曼离去,突然晃了晃,感觉一阵头晕,也有了轻微的耳鸣,再伸手一摸上唇,居然流鼻血了。 难道是最近火气太旺了吗?这应该是消耗过度,不能再继续施展神通术法了,否则消耗就会变成损耗,还好只是右边鼻孔流血,左边鼻孔还没事。可是他现在这个样子,今天夜里玻璃肯定是修不成了。 第二天一早,华真行就想去找杨特红,打算说一说昨天夜里的事,还有不少问题要咨询,结果杨老头先打来电话叫他过去吃早饭。三个老头都在,他们没去楼下的食堂,而是在三楼的小餐厅单独吃早饭,就是昨天招待陈行长的地方。 虽然在非索港几乎感受不到疫情的气氛,但欢想实业总部还是有防疫规定的,比如要求员工尽量避免聚集就餐,与外人接触要戴口罩、勤洗手等等。 东国银行也有类似的规定,只是单位的内部要求,并非当地政府的强制措施。至于昨天那桌酒,多少是违反规定的,但事出有因,陈行长不来也不能安心。 昨天酒席上,众人也聊到了防疫问题,陈行长有渠道可以从东国总行那里申请防疫物资。柯孟朝便托陈行长帮忙多订购一批,欢想实业这边可以出高价。 假如是小批量的物资,杨老头就能弄,可是欢想实业如今需要的物资规模很大,就不太适合由私人提供了,要正式走集团采购,而且其他渠道的效率太慢了。 听说陈行长还可以弄到最新的检测试剂,但是支行本身不具备检测能力,所以并没要求东国那边提供。仅有试剂是没用的,还需要专业的人员、设备与符合要求的检验室。 范达克当即就说欢想实业这边可以检测,于是柯孟朝也托陈行长帮忙购买一批试剂。范达克就是被柯孟朝推荐到东国银行就职、接替杰森职务的,他是墨尚同的弟子,同时也是欢想实业的研发部主管。 眼下欢想实业的工作重点并不是搞研发,所以先把范达克派过去应急,毕竟符合要求、可即插即用,还能令人放心的人才不多。等范达克平稳了接管了部门、培养了熟悉业务的团队,欢想实业这边还是要把他调回来的。 说到人才,昨天倒是发现了一位编外“的高手”,就是海神帮的曼曼。其实杨老头等人早就知道曼曼的存在,还特意提醒过华真行,但具体该怎么做,他们态度一直是让华真行自己看着办。 昨天夜里小华做了什么,三老头是一清二楚,但始终没有干涉。偶尔耗神过度,头晕耳鸣流点鼻血,对底子很好的壮小伙而言也不算什么,一晚上过去这不基本就没事了嘛,就算积累点经验吧,也通过这种方式让他了解一下自己的底细。 而且小华最近长本事了,精力总是过于旺盛,消耗消耗也好。董泽刚提意见说小华太能搞事了,遭到了柯夫子批驳,但三个老头其实也有同感。 他们倒不是认为华真行做的事情不对,而是在节奏上可以把握得更从容一些,不必那么冲动,也不必那么……看昨天给忙的!但是话又说回来,有冲劲,有了想法就要去干,不正是年轻人的特点吗? 忽略这些,昨天夜里华真行与曼曼的接触过程,三个老头还比较满意。小华进屋之前,他们正在谈这件事呢。华真行是听不见的,他虽掌握了神识传音术,但还没有学会神识拢音术呢。 杨老头口中叹气,脸上却带着笑容道:“唉!小华这孩子,从小接触的女孩子就少,总是和夏尔那样的傻小子玩。” 073、找点困难去克服 柯孟朝抬头不知看着什么地方,苦笑道:“我们小时候还不是一样,男孩子玩男孩子的,女孩子玩女孩子的。” 墨尚同:“那是什么年代的事情了,如今世界不同了,时代也不同啦!” 柯孟朝:“其实小华身边也有女孩子,夏尔就有好几个姐妹呢,可是小华没感觉啊,从来不喜欢和她们一起玩。这倒不是心有成见或者歧视,也不是看不起,他干脆就是看不见。我觉得也没什么关系,毕竟年纪还小……” 墨尚同打断他道:“说小也不小,像他这个年纪,当地人有的连孩子都有了!我倒不是鼓励他学老杨年轻的时候,就是怕他从小没经验,将来或许会吃亏。” 柯孟朝:“能吃什么亏啊,你是担心他被人骗吗,就曼曼那样的傻姑娘?” 杨特红:“我刚才说他从小接触的女孩子很少,其实还不准确,他从小就没怎么接触过女孩子。如今碰到曼曼这样没心眼的,就怕会对女孩子有误解,假如将来遇到真正有心眼的想对付他,那就麻烦了。” 墨尚同反驳道:“你这就是唯性别论了,他从小接触过的人多了,男人女人都不少,从来不缺有心眼的,别人不提,你老杨心眼还少了?说到吃亏受骗,男人女人不都一样。” 杨特红低头摆手:“算了,你不懂,别看这么大岁数了,还是不懂!” 华真行推门进来道:“杨总,你说我墨大爷不懂啥呀?”所谓神识拢音术,就是将声音拢在一定的范围内传不出去。既然华真行走进了这个房间,也就能听见,但他只听见了最后一句。 杨特红:“他不懂生活……咦,你是怎么回事,搞得好虚呀,昨天夜里干嘛了,跑到国际码头卖苦力去了吗?” 华真行叹气道:“比码头扛大包都累!昨天不小心犯了个错误,您老不要批评我,我会负责的。” 三个老头都露出了极感兴趣并有些疑惑的眼神,昨天夜里的情况他们都掌握啊,难道还有什么隐情?墨尚同眼中光芒凌厉:“你干了什么?” 华真行:“我把套房的落地窗弄裂了,碗口那么大的裂痕。但是我会负责修复的,保证一点都看不出来、比原先还结实。” 杨特红哑然失笑:“一块玻璃啊!”说到这里似是反应过来,语气一转,“你回头一定要亲手修好,再有下次,就从你的董事津贴里扣钱。” 华真行反而惊喜道:“我也有董事津贴吗?和夏尔一样一个月一千米金?” 杨老头不小心说漏了嘴,只得点头道:“是的,你有,但那是发给风自宾的,身为国际富豪,就不必在意这一点小钱了吧?而且欢想实业创立时间还不到一个月,津贴……” 柯孟朝截住话头道:“津贴昨天已经发了,风自宾那份,老杨代领了。” 华真行:“哦,杨总要是缺钱的话,就拿去用吧,我需要钱的时候再问您老要。” 杨特红没好气道:“我不缺钱!这些钱我先替你攒着,你要在杂货铺里拿什么东西送人,就从这里记账。” 墨尚同拿出一个厚厚的信封放在桌上:“这是八万米金,你昨天托唐部长帮你出售了两根金条,钱我带回来了。” 华真行笑道:“墨大爷您最近缺钱吗?您老的事情挺多的,不妨就拿去用吧。刚开始那些矿金,也都是您老帮我挖来的,这钱我也不好意思要。” 墨尚同:“这钱你还是拿着吧。你以前就在杂货铺里当小伙计,吃穿都是现成的,没什么需要花钱的地方。但现在不一样了,手里得有一笔钱随时好办事,它也算是你自己赚来的。” 既然这样华真行也不矫情,就把那个信封收下了。杨老头又招呼道:“快坐下吃饭吧,先来两个煎鸡蛋,最近是不是馋鸡蛋了? 瞧把你给出息的!整个欢想实业都是你的,区区一千米金也跟我老人家计较?你就算知道被我老人家代领了,也应该装做不知道啊,这才是柯夫子说的孝道!” 华真行坐下道:“我都没有提过这茬,刚才是您老人家自己说的,所以我才会问一句。至于欢想实业,就算注册在风自宾名下,那也是风自宾投资的企业。钱既然拿出来投资了,除了投资收益之外,那就不再属于私人。” 柯孟朝点头沉吟道:“这话倒是不错,以你的身份,不能在欢想实业账上随意取钱,哪怕以风自宾的名义也不行。但是呢,今后倒是有一项收益,可以完全由你决定怎么用。” 新注册的欢想矿业公司,是欢想实业的全资子公司,其母公司的母公司,最终的唯一控制人仍是风自宾。矿业公司目前没有别的业务,就是收购了矿金之后再提炼成纯金,要么储备要么出售,还可以拿去抵押。 欢想实业名义上也会派一批员工到子公司挂职,比如经理和财务,其实就是在总部多挂一块牌子。华真行也是该公司在当地雇用的员工,前几天就是他坐柜台负责检验与收购矿金,还可以再领一份工资。 工资倒不算什么,关键是公司的收益。矿业公司目前的利润来源,就是矿金加工提炼之后的增值,而这个环节眼下都是华真行独立完成的。矿业公司虽然也有成本,比如将来委托供销社收购矿金,也得支付代购费用,但利润空间是巨大的。 按三老头的意思,这家矿业公司将来就是华真行的小金库,假如赚了钱,他个人完全可以决定怎么用,总部派个人帮忙做账便是了。 华真行开心道:“果然辛苦不白费啊,我也发财了……咦,这是木薯面炸的油条吗?” 墨尚同:“应该是一种复合面粉,主要材料还木薯,食堂的大师傅们刚研究出来,味道还不错……你再多喝点羊奶,昨天夜里除了弄坏玻璃,就没别的事了?” 华真行:“刚才一打岔,差点把正事忘了。昨天晚上我发现海神帮的首领了,居然是一个姑娘,名字叫曼曼。她主动来找我,想以后带着海神帮加入新联盟……” 华真行并无隐瞒,详细介绍了昨天与曼曼隔空交谈的情况,只是略过了某些细节。说完之后又问道:“海神帮怎么会让一个姑娘当首领?而且听她的意思,还另有一个海神,那个海神又是什么情况?还有啊,我感觉她除了精通御水好像不会别的!” 杨老头笑了:“人家来找的是你,又不是我们。你现在跟她联系上了,那就自己去打听情况呗。海神帮想通过你加入新联盟,你就负责去考察他们,假如合适就收了。” 华真行:“她的神识运用要比我精微得多,为什么只会御水呢,难道是因为笨吗?” 杨特红:“傻子可学不会这些,她只是缺心眼而已。你以后跟女孩子打交道,可别以为人人都像曼曼那样缺心眼。至于她这种情况,我也不好断定原因,只能帮你分析一下各种可能,究竟是怎么回事,还需要你去了解……” 经过半夜到凌晨的涵养调息,华真行大致已恢复无碍,此刻精神头又上来了。这顿早饭吃的时间有点长,三老头和华真行聊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华真行又讲了自己下一步的计划,主要是如何铲除黄金帮、收购金典行。 假如这些事都做完了,海神帮也加入了新联盟,整个克林区便具备了雏形。 杨老头听完后不置可否道:“我只提醒你一点,你不可能预料到所有的变化,比如昨天曼曼姑娘的出现就在意料之外,所以更重要的是学会随机应变。” 华真行:“那当然,我会的!” 杨特红:“你确实很能耐,要不然怎么把玻璃弄坏了?手机我让李小阳准备好,就等曼曼派人来拿走。你今天没事就不要离开庄园了,等曼曼的电话。顺便把这个拿回去,认识它吗?” 杨老头拿出一根尺许长、三寸粗的翠绿之物,用保鲜膜包着,应是某种植物的根茎,有点像一根削好的莴苣。华真行惊讶道:“不死芯?” 杨老头:“对,雨季到了,可以采取这味灵药了。你怎么忘了系统任务?我前两天出去转了转,采了几支千年不死玫瑰的根茎之芯,这一支你就拿去用吧。” 华真行:“您老是让我炼制不死芯吗,我确实已掌握神识粹炼之法,但会不会太早了点?” 杨老头:“我是要你自己用,补补身体的亏空,也学会如何服用与炼化灵药,同时感受它的特性。不论你将来能不能捣鼓出春容丹,想炼制如此灵丹,对每一味药材的灵效都要了如指掌……嗯,要比指掌更了解才行。” 华真行拿着千岁兰的根茎之芯离去,杨老头又说道:“你们为什么不提醒他?他要对付的洋修士可不止洛克一个,还有一位高手会出现。那家伙可是杀人不眨眼的,小华不一定是对手,不小心会送命的。” 柯孟朝:“有我们在,那家伙算老几?假如小华真栽了跟头也好,他最近太嘚瑟,董律师都跑来告状了。只要没有性命之忧,我们就不要插手,让他受点教训。” 墨尚同却摇了摇头:“小华未必不是对手,他昨天不是也找到了帮手曼曼吗?老杨刚才也说了,总会有意外情况,要学会随机应变。假如这一次不需要我们出手,他自己就能搞定,那他将来的计划未尝不可以成功啊。” 杨特红笑道:“弄不好更嘚瑟了!” 回到房间之后,华真行凝神召唤系统,“春容丹炼制任务”中又有了新的内容。“不死芯”的炼药之法原本显示是“暂缺”,此刻则有了炼化与服食的说明。 华真行对这个来历不明“系统”也有了更多的了解,他不仅可以被动地等待系统发布任务、显示内容,掌握元神之后,自己也可以主动增添与系统任务有关的新内容。 比如不死芯的炼药与服食之法,不是系统告诉他的,而是杨老头刚才教他的。他还需要亲身尝试以掌握其药性特征,相关内容也可继续添加到“春容丹炼制任务”中。系统只是一种提示,所有都任务必须要他自己来完成。 生长千年的沙漠玫瑰,大雨季来临之初取其根茎之芯,以神识粹炼物性精华,质若嫩绿之砂糖。这么大一支,最后得到的灵药装在杯子里,体积约有一百毫升。 普通人直接吃下去会中毒,假如抢救不及时大概率会送命,所以它只能是丹方中的一味,必须小剂量使用,配以其他灵药中和其毒性、缓和甚至减弱其灵效。 华真行也不算是直接吃,以御物之法送服,同时以神识运化、以元神心像内视,所体会到的灵效就是其中蕴含的生机,所体会的运化过程就是生机被自身汲取,辅以养元术的根本法诀,其效果要比单纯涵养神气好太多了。 就这么一百毫升左右,质若嫩绿砂糖的不死芯,以华真行目前的“修为”,也要分六次、至少用三天时间,才能服用并运化完毕,每次都要配合养元术的修炼。 服用了第一次之后,就感觉效果极佳,甚至有种“功力大进”的错觉,生机勃发,仿佛全身的汗毛包括头发、指甲都要发芽。副作用当然也有,比如特别渴,一上午就喝了好多水,而且情绪变得很兴奋,莫名总想找点困难挑战一番。 房间里待不住啊,庄园里也关不住啊,外面还有那么多大事、急事等着他呢……华真行好歹还是收摄住了心神,毕竟没有白白修炼。养元术的每一层境界,其实都包含修身养性的功夫,假如这方面出了问题,也就意味着功夫练偏了。 一上午都没出房间,把玻璃修复如初。中午戴口罩都一楼食堂打了饭,拿回三楼房间里吃,遇到的所有人对他的态度都很温和,就像看见了领导家的孩子。 吃饭的时候得到消息,有人到杂货铺来卖矿金,并自称是来帮曼曼取手机的。来者虽未做自我介绍,但以李小阳的眼力,看出他应该是一位码头工人。 那人拿来了差不多五公斤矿金。除了金典行送来的矿金之外,这是杂货铺迄今为止收到的、单笔数量最大的一批货了,应该是海神帮的储备的家底。华真行由此又印证了自己的一个猜测,那就是曼曼还不会以神识粹炼之法加工纯金。 等到下午三点,终于来电话了,就是李小阳送出去的那个手机号。华真行赶紧接通,刚说了一声“喂”,那边曼曼的声音就没头没尾道:“华,你有危险了!” 074、弯钩 华真行伙同夏尔等人选定的“炼金工厂”地址,不在原大头帮的地盘内,位于新联盟最近“吞并”的地区,原属神枪帮控制。 神枪帮也是一个黑帮,几年前的势力比大头帮还大,后来虽然式微,但在北湾区的范围内,仍是排在黄金帮、海神帮、大头帮之后的第四大帮派,直到最近才被新联盟铲除。 别嫌这些帮派的名字太土且相似率太高,动不动就是什么神枪、海神的,因为当地人就是这种水平,草鞋帮这个名字更是土得掉渣。 神枪帮存在的时间不长不短,大约十来年,创建它的首领据说是一名神枪手,这在非索港可是很难得。华真行见过的大部分黑帮分子,所谓的枪法仅仅是会抠扳机,至于能否命中,只要距离稍远恐怕就得靠信仰。 神枪帮当初占的地盘不比大头帮小,那名首领自称枪神。华真行也曾听过这个名字,当时只觉得很搞笑。在非索港的黑帮中号称枪神,就像在当地公立学校里号称学霸,算什么本事吗? 在华真行的心里,他自己就是非索港第二神枪手,排名第一的当然是杨老头,至于墨大爷和柯夫子应该也很厉害,但华真行没见识过他们的枪法。 而别人可不会这么认为,当年众帮派都公认枪神的枪法第一,像金大头这种人从来就不去敢招惹他。 神枪帮的地盘位于北湾区的西南部,接近国际医院一带。他们当年对扩张地盘不太感兴趣,主要精力还是用来做生意,拥有非索港最主要的毒p加工厂。 所谓加工厂其实还不如说是分装厂,比如将大捆包装的叶子拆开切碎,再卷成烟卷装入小盒,或者将大袋的白f分装成小袋,再稀释一下掺点假。 这些d品的供货渠道被上游几个f毒集团垄断,终端销售则在各个帮派的地盘内。而神枪帮曾是这门生意中最重要的中间商与分销批发者,能把持这一环节则很不简单,也说明了枪神是很有本事的人, 有本事人往往就有野心,或者说有更大的理想和抱负,这种人在非索港这种地方大多是待不住的。三年前枪神远走高飞了,有人说他去了罗巴洲,有人说他去了米国,也有人说他去了几里国的首都摩旺市建立了一个更大的黑帮组织。 枪神走后,神枪帮日渐式微,总算原先还有点底子,虽损失了不少地盘,加工厂的生意也被分走了不少,但并没有覆灭……直至今年大雨季来临之时,终于被彻底铲除。 但神枪帮的加工厂地址还在,那里周围的建筑破旧杂乱宛如迷宫,但不少地方修得还挺坚固,很适合警戒防守。用来做炼金工厂,则是绝佳的选址,既隐蔽又安全。 新联盟并没有主动暴露“炼金工厂”的位置,但杂货铺里收了那么多矿金,总得运到加工地点去,这就给暗中窥探者留下了线索。这几天的夜里总有人从杂货铺鬼鬼祟祟地出来,身上带着什么东西,中途几经转手传递,最终总会有人进入原神枪帮的d品加工厂。 尤其是昨天夜里,新联盟出动了不少人,趁着天黑的雨夜悄悄从杂货铺分头出发,途中绕来绕去,其中一批人最终到了那个地方。很多街区没有灯,新联盟也派了人注意断后掩护,用普通的跟踪手段是不可能发现的。 黄金帮则动用了无人机,并使用了高科技红外摄像头,趁着雨势较小的时候升空,最终确定了炼金工厂的位置。其实不仅是黄金帮,非索港还有其他几股势力也在调查炼金工厂的地址,其目的恐怕也是为了那批矿金。 炼金工厂所在,白天能看见冒烟,晚上从天空看还有隐约的火光。新联盟要想长期守密当然很难,但等他们把矿金都提炼成了纯金并转移或销售,再动手的意义就不大了。 新联盟这几天搞的动静不小,几乎吸引了非索港所有帮派势力的注意,就连海神帮都获悉很多人在找他们的炼金工厂,所以曼曼才会来提醒华真行。 华真行自己清楚,那批矿金并没有被转移,就在杂货铺的地窖里,将来也许需要一座现代化的炼金工厂,但是目前有他这个“人形炼金炉”就足够了。想完成系统任务,他差不多得亲手炼制两吨矿金,眼下才刚刚收购了一半。 黄金帮惊讶杂货铺怎么会有那么多收购资金?其实华真行是按照收购两吨的规模来准备的,账面上预留了四千万米金。这已经是欢想实业能抽出流动资金极限了,再多就会影响公司目前的运作。 整个非索港的矿金年产量都不到一吨,民间的库存量还不知能否凑齐两吨。 从谨慎的角度,杂货铺也可能成为袭击目标,可是华真行并太不担心,而杨老头好像丝毫没放在心上。据华真行所知,自家杂货铺可能是这一带最安全的地方。 杂货铺一楼没有对外的窗户,其屋子与院墙的外立面,看上去就是抹了一层厚厚的黏土,但是用手指根本抠不动,哪怕是子弹击中也只能暂时留下一点白印。自家的墙有多么坚固,华真行最早居然是听夏尔说的,而夏尔则是听他姨妈说的。 据说在十五年前的那场骚乱中,曾有一枚便携式火箭弹打在了院墙上,那是当时的冲突各方所动用的、威力最大的武器了。爆出老大的一团火光,声音都能把远处的人震倒在地,但是院墙却安然无恙。 后来夏尔的姨妈路过时,只看到墙上有一个脸盆大小的浅坑,伸手指比一下,其实还不到一厘米深,仅仅相当于蹭破了一块皮。 再后来夏尔闲聊中对华真行提及此事,那已经是好几年后了,华真行已经会走路、会说话了。华真行当时能看到的痕迹只有碗口大小,而且只有痕迹并无凹坑,就像他十几年后在玻璃上弄出来的裂纹。 华真行以为是夏尔的姨妈记错了,可是后来他无意中发现,院墙上的那个痕迹变得越来越小,直至完全消失! 别人也许不会注意这个细节,就算注意到了也会以为是被人修补了。而华真行关注了整个过程,他知道院墙肯定不是杨老头抹泥修补的,就是这么缓缓自行修复的。小孩子嘛,当时也没觉得太奇怪,他只是认为自家的院墙太了不起了! 杂货铺很难攻进去,其实就算被人闯进去了也没关系,外人也找不到地窖的入口。当然了,新联盟也绝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杂货铺已被巡逻队严密保护。 这种保护并不是派人死守院落,而是所有进入这一区域的可疑分子,都会被巡逻队拦截盘查,新联盟的地盘内是禁枪的。 原神枪帮的地盘,尤其是“炼金工厂”所在,情况则复杂得多,想袭击那里不需要经过新联盟控制的区域,从外围直接发起突袭即可。而且那一带的街区建筑杂乱,也方便大批人员暗中潜入。 但是曼曼今天第一次给华真行打电话,主要说的却不是这件事,海神帮如今也不知道新联盟的炼金工厂在哪里,只知道有好几股势力都想打它的主意,而本地几乎所有的帮派都在关注。曼曼是刚刚得到了一个消息,“枪神”回来了。 今天中午,有人看见枪神在国际码头下了船,有人接上他匆匆离去。他虽然戴着墨镜而且露面的时间极短,但还是被码头上的一名工人认了出来。 枪神在此时突然回到非索港,很可能就是冲着新联盟来的!曼曼之所以这么判断,因为还有人认出,迎接他的人是黄金帮首领鲍里斯的心腹手下。 枪神已经走了好几年,外面的世界不好吗,干嘛还要回来?对于他而言,神枪帮早就是过去的历史了,这几年神枪帮的地盘和生意都被抢走了不少,也没见他有什么的消息。 最大的可能,他是被鲍里斯许以重利请回来的。新联盟花了至少一千三百万米金,收购了价值巨大的矿金,几乎没有人会不动心。一个所谓的神枪手,不论在世界什么地方折腾,恐怕也很难挣到如此巨额的财富。 华真行小时候听说过枪神这号人物,但并没有当回事,不就是所谓的枪法好嘛!后来枪神离开了非索港,这里每天都有新的事情发生,华真行早就把这个人给忘了。 可是曼曼的记忆却不一样,据她所知,枪神这个人太厉害、太危险了!而且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假如非索港有像武侠中那样的“武力值排行榜”与“凶险值排行榜”,枪神此人当排双榜第一,曼曼也不敢去招惹。 曼曼还告诉了华真行一些关于枪神的传说,或者不能算传说,因为有人声称亲眼见识过。据说枪神开枪根本就不用瞄准,想打哪就打哪,弹无虚发。如此也就罢了,更厉害的是,没有人能打中他,哪怕瞄得很准,子弹也会莫名偏开。 另外还有人说,面对枪神时,对手的枪经常会走火或者哑火,他应该掌握了强大的巫术。虽然华真行在曼曼眼中已是大巫强者,但感觉还是枪神更厉害。 打电话就是方便,两人一聊就是很长时间,交流了如此多的信息,而且不耗费神气法力。华真行也没有掉以轻心,已打算把这个情况告诉李敬直,别让巡逻队暗中吃了亏,同时也要去提醒也请教三个老头。 他在电话里最后说:“曼曼,不如我们见面详谈吧,商量一下怎么对付枪神。我们两个配合,应该是有办法的。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让你冒险……” 曼曼想了想:“好吧,什么时候,在哪儿见面?” 华真行:“明天吧,你什么时候来都行,就在老头杂货铺,我等你!” 075、所谓变数 挂断电话之后,华真行便出门去找杨特红,结果杨老头不在房间,墨大爷和柯夫子也都不在三楼。他只得打了个电话:“杨总,您老在哪呢,我这儿有点意外情况。” 杨特红:“我和老墨小柯在外面有事呢,你直接说好了。” “你们在一起啊,那就正好……”华真行详细介绍了从曼曼那里听来的消息,主要是关于枪神回归的,至于“炼金工厂”的事情则不必细说,其实都是华真行这边特意安排的。 因为是在电话里,所以华真行说话很有分寸,也没有提到不该透露的秘密,比如那炼金工厂就是个诱饵与陷阱。因为墨大爷提醒过他,对手应该没有监控手机通迅的手段,但也要以防万一。 杨特红听完后好半天没有声息,过了一会儿才开口道:“我上午刚刚说过,你不可能提前预料到所有的变化,所谓变数可能是对手、也可能是自己人,现在就是需要你随机应变的时候了。还是按你自己的意思来,假如感觉搞不定再来找我。” 按华真行自己的意思来,就是一切都交给华真行做主。华真行可以随时向他们请教,但他若不开口,三个老头也不会主动做什么。 华真行想了想:“我会看着办的,您老那边有没有尽量详细的资料,关于非索港各大帮派势力的,还有那个枪神的。” 杨特红沉吟道:“老墨那里有,我这里也有一些,可以提供给你,但不敢保证里面的信息是否全面、过不过时,你拿到之后还需要自己判断。你在房间等着,我派个人给你送过去,还有一样东西要给你……” 华真行这天没有离开庄园,除了吃饭甚至都没有离开过自己的房间,一直等到晩饭后才听见有人敲门。 他有些意外,虽然没有刻意展开神识,但他的知觉已经非常敏锐,事先竟然没有察觉有人已来到了房门外。打开门一看,来者是一个陌生人,年纪二十多岁的样子,身高一米七出头,笑呵呵地问道:“小华,认识我吗?是杨总让我来找你的!” 听来者的语气好像跟他很熟,华真行疑惑道:“快请进,我还真没认出您来……哎呀,你是丰收哥!” 来者揉了揉脸,变成了另外一张面孔,正是欢想实业十二位一级部门主管之一、项目工程二部的负责人王丰收,他笑着问道:“你是怎么认出来的?” 华真行:“假如你只是站那儿不说话,还不太容易认。可是你一开口走路,从声音体态就可以判断了。” 王丰收走进房间在沙发上坐下,反问道:“站那儿不说话,只是不太容易认,而不是认不出来?” 华真行:“体态特征不仅包括动态的,也包括静态的。你改变的仅仅是相貌,其实仔细看还是能分辨的……刚才应该是柯夫子教你的塑容术吧?神识可查物性特征,而人同样有气息特征,这样也可以分辨。” 王丰收方才施展的显然就是塑容术,能掌握塑容术,说明他至少已有三境修为,所以华真行也没有回避修炼的话题。华真行原先并不知道王丰收也是一位“修士”,但仔细想想也不意外,三位老人家这么多年也不可能只教过一个人。 王丰收今年二十七岁,东国人。他在东国出生、长大、读书,前不久刚刚拿到春华大学的博士学位。春华大学是东国的顶级名校,王丰收也算是天之骄子了。 在华真行那个未来世界的梦里,他的同学朱猛曾到东国春华大学做了一年的交换生。他为什么会对那所学校有概念,还梦到了,就是因为身边有认识的人在那里读过书。 王丰收的国籍当然是东国,但也拥有几里国的护照。这护照不能说是真的,因为东国目前并不承认双重国籍,但也不能说是假的,他也是通过董泽刚律师办的,至少在几里国这边就是官正式颁发的,主要是为了在这里做事方便。 他的父母据说都是东国的高级知识分子,不知为何给他起了一个如今看来极具乡土气息的名字,但再仔细品品,丰收这个名字在东国古语中其实也颇具雅格。 其母亲是一位官员。其父亲在一所大学里任教,是一位博导,并非王丰收读的春华大学,他后来注册了自己的公司,主要精力就用在经营上了,逐渐成为一位富商,在黑荒大陆这边也有项目。 王丰收十几岁的时候就认识了杨特红与柯夫子,然后也经常来非索港,还加入了草鞋帮。华真行从小也经常能见到王丰收,所以叫他丰收哥。 听见华真行的话,王丰收点头道:“那也需要和对方很熟才行,静态特征可以通过服装等道具掩饰,至于人的气息特征,假如修为足够高,也有掩藏的手段。 先不说这些了!小师弟啊,你最近搞得动静可不小,我能看出来三位老人家有点不太放心,所以派我来协助你。你需要帮什么忙,尽管跟师兄说。” 小师弟?华真行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称呼。三个老头都有学生,尤其是墨尚同在这里的学生还很多,但大家包括王丰收本人都叫他小华。如今王丰收登门改口,这一声小师弟叫得很自然,感觉瞬间就拉近了两人的关系。 其实华真行与王丰收的关系也不算很熟,虽然经常见面,但时间都集中在冬夏两季,也就是东国学校放寒暑假的时候。两人之间年纪差得比较大,王丰收到杂货铺也不是为了找华真行玩,主要是为了向杨特红请教。 既然对方这么叫了,华真行也改了称呼:“师兄,杨总说托你给我带了东西。” 王丰收扔给他一个u盘:“黄金帮还有枪神的资料,都在这里面呢,但并不是很全面,有些情况还需要你自己去掌握——这是杨总的原话。 还有一些情况,只有我才掌握,所以让我来当面告诉你。我刚才进门的时候,你看清我伪装的样子了吗?那其实是我冒充的一个身份,就是神枪帮d品加工厂的负责人,名字叫芮宁宣,他是草鞋帮的叛徒。” 华真行惊讶道:“这又是怎么回事?” 王丰收的笑容略带得意,神情有点像杨老头某些时候:“这就是我的策划的方案,需要好好说一说。” 树大有枯枝,草鞋帮这么多人中当然也会出几个败类,芮宁宣就是其中之一。他也是东国裔华族人,三年前脱离草鞋帮加入了神枪帮。因为他懂技术,主要负责神枪帮的毒p加工厂,甚至成为了帮派中的三号人物。 新联盟铲除周边的小帮派,并没有赶尽杀绝的意思,只是将那些不法分子都驱逐出去,在地盘内定了新规矩。 王丰收与芮宁宣的身形很接近,五官也比较相似,这是一个难得的巧合,所以就趁机冒充了了他的身份,在必要时用塑容术将面容调整成对方的样子。至于芮宁宣本人哪里去了,王丰收并没有说,华真行也就没问,想必应该被妥善处理了。 “芮宁宣”是被赶出地盘的神枪帮残余分子,也算是一位技术型人才啊,所以他又投奔了别的帮派。干这个买卖,肯定要和上游供货的贩d集团打交道,而这伙势力也想对付新联盟。 负责给非索港供货的f毒集团想对付新联盟,主要是因为新联盟在自家地盘里禁毒,将严重影响他们的收益。 不论新联盟是真想禁毒,还是自行掌控这块生意,原有的贩d集团都不会允许,眼下出手还有一个更好的契机,就是抢走那一批矿金。 从“芮宁寻”那里,他们得到了“炼金工厂”一带最详细的地形与建筑分布图。“芮宁宣”也帮他们确认了,新联盟的炼金工厂地址,就是原神枪帮的d品加工厂,那里有很多设施都可以利用。 所以非索港的三个f毒集团准备联手,同时纠集了一批经营毒品生意的帮派势力,打算组织一支队伍突袭炼金工厂。谁派多少人、几条枪、事后怎么分赃,谁来制定计划、指挥行动,这几天就能商量出结果。 当地的贩d集团有这种反应也不意外,但这么快就能组织起来,也少不了王丰收明里暗里推波助澜的因素。 王丰收策划的事情还不止这些呢,他又将相关情报透露给了原枪神帮的同伙,而同伙则将情报提供给了非索港的另一伙犯罪集团,这个犯罪集团主要从事军火买卖。 非索港民间散落了大量枪支,但是当地人基本不会维护与维修,总是需要新武器的。与武器相比更重要的是弹药,这东西可没法自产,而且是消耗品,所以也是一门很稳定的地下生意。 新联盟在地盘内搞禁枪,当然也得罪了这伙人,他们得到情报后也动了同样的心思,打算组织队伍突袭炼金工厂,不仅能打击新联盟而且还能大赚一笔。 这些就是王丰收带来的最新情报,也是他亲自策划的局面。 华真行听完后过了好半天才说道:“师兄,你可真厉害啊!我的确听说了一些动静,却没想到你在里面还干了这么多事。新联盟原先只需要先对付一个黄金帮,而现在你把整个非索港的犯罪精英都给凑齐了?” 王丰收笑道:“一次性解决大问题,将来也少了很多麻烦。经此一役,非索港就没有什么势力能阻碍新联盟的发展,至少短期内不会再有。小师弟,你已经创造了这么好的机会,就没想到这么做吗?” 华真行:“想是想过,但是不敢,也觉得时机还不成熟。我原本打算先收拾掉黄金帮,巩固克林区,能顺利实施欢想实业下一步的计划。应对饥荒、避免骚乱,打造出一个示范区,告诉所有人,在非索港整个地方,也可以看到希望。” 王丰收:“时机稍纵即逝,你又为什么不敢想呢?” 华真行:“我原先的想法,对付一个黄金帮还有把握,但同时对付这么多人,哪怕能成功,也难免有各种损失,甚至有可能伤亡惨重,这是我绝不想看到的。而且把力量损耗在这方面,会耽误我们要做的正经事,就更加得不偿失了。” 王丰收:“这就有些想当然了!现在这个局面,就算新联盟不主动对付他们,难道他们就会放过新联盟吗?” 华真行沉吟道:“那些人当然不会成为新联盟的朋友,但是以他们的办事效率和习惯,原本动作不会很快、也不会有很团结的统一组织。 新联盟有时间去巩固成果、续集力量,李总那边还可训练出更多的人手,分期分批对付那些想捣乱的,既能避免很多麻烦,也能减少损失。 这是我的打算,可是现在师兄已经做了这么多事,把那些敌人都集合起来了,我们不想动手也得动手了,师兄应该还有更稳妥的后续计划吧?” 王丰收点头道:“猜对了,否则杨老也不会特意让我来找你!凡事应以谋略取胜,而这帮人根本就不懂真正的谋略手段,恐怕连见都没见过! 我计划了第一步,当然就有第二步,其实不需要我们动手,完全可以让他们自相残杀。假如那两伙人同时突袭炼金工厂,迎头遭遇来一场混战,新联盟便可坐收渔利。” 华真行皱眉道:“师兄啊,你的计划是很好,但有几个难点必须解决。如何保证他们会在同一时间发起突袭,而且是从不同的方向潜入,遭遇之后还会发生混战?” 076、既好看又好吃 面对华真行的疑问,王丰收胸有成竹道:“我有办法法让他们从不同的方向潜入,因为两边的情报都是我提供的。我还以芮宁宣的身份,收买了原先草鞋帮的熟人,对方答应提供新联盟在炼金工厂的布防图……” 华真行听明白了,行动要要以情报为依据,拿到了地形图以及新联盟的巡逻守卫情报,也就决定了具体的行动方案。可以给两边提供详细程度不同的情报,也就有了不同的行动方案,假如最好的行动机会是在夜里,那么双方就会选择在夜间突袭。 华真行又问道:“就算是这样,也无法保证他们会在同一时间行动。” 王丰收以审视的目光看着华真行,似笑非笑的表情有些玩味:“小师弟啊,这就是对你的考验了,因为新联盟的这边的事不归我管。三位老师将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你来负责,你也得拿出点本事来。” 华真行摇头道:“这不是三位老人家交给我的任务,就是我自己要做的事情,我会好好琢磨,想出一个办法。师兄啊,你这几天千万不要再有多余的动作了,哪怕是为了自己的安全也好,暂时不要乱传情报,需要传出什么情报的时候,我再告诉你。” 王丰收:“那好吧,三位老师交待了,我就看你怎么做了。你这几天最好不要乱跑,等到有行动的时候,我也会负责你的安全。” 华真行:“有具体行动的时候再一起吧,你也没必要时时刻刻都跟着我,我只是一个小伙计,处境并没有那么危险,倒是师兄你自己要小心。假如需要师兄帮忙,我会随时通知的。对了,师兄的电话是多少?” 王丰收:“互相留个联系方式,再加个维信吧,假如你要离开庄园,提前告诉我一声。” 华真行:“我明天一早就会离开庄园回杂货铺,李总会安排的,那里也很安全。” 王丰收站起身道:“我明天陪你一起走,把你送到杂货铺。但是师弟啊,你是不是忘了什么?我刚才提到了两伙犯罪集团,却没有提到黄金帮。其实我知道,你最早的打算就是要对付黄金帮。 华真行:“师兄接触了那伙毒f子,也给军火商放消息,难道就没有接触黄金帮吗?” 王丰收又坐下了,拍了拍沙发扶手道:“小师弟,你终于想到问我了。其实我以芮宁宣的身份接触过黄金帮,而且第一个接触的就是他们,我亲自去见了他们的幕后老板洛克。” 华真行又吃了一惊,这位王师兄真能折腾,居然还去见了洛克,他探着脑袋问道:“你跟洛克说了什么,黄金帮那边又是什么反应?” 王丰收:“我揭穿了洛克的身份,他才是黄金帮真正的幕后老板。洛克还嘴硬,坚决不承认,自称只是金典行的一个鉴定员而已,告诉我要谈帮派之间的大事,应该去找鲍里斯。 但他又说,其实找鲍里斯也没有用,据他所知,黄金帮早就决定了不会插手,有人想打劫炼金工厂那就尽管动手……他就是这么说的,至于真假就不知道了。” 华真行:“师兄当面揭穿了他的身份,他就没想着杀你灭口?” 王丰收:“也许动过这个心思吧,但他不是我的对手,所以没有轻举妄动。” 华真行:“不是你的对手,你们动手了吗?” 王丰收:“洛克是一名修士,我也是一名修士,有时候不需要动手就能做出判断。” 华真行不得不提醒道:“师兄是以芮宁宣的身份去的,突然变成了一位厉害的修士,就不怕对方怀疑?” 王丰收:“他爱怀疑就怀疑,反正也不敢对别人说。而且神枪帮以前的头目枪神,就是一名修士,所以芮宁宣是修士也能解释得通。” 华真行:“你终于提到枪神了,他真是一名修士?” 王丰收:“我没见过此人,就算真的芮宁宣加入神枪帮的时候,枪神已经走了。但根据消息,此人应该是一名修士,他那些手段在外人看来觉得神乎其神,其实无非是御物之功再辅以精神干扰之类的小术。” 华真行:“我今天下午刚得到消息,枪神回非索港了,这不会又是师兄安排的吧?” 王丰收:“那倒不是,我也是刚听师弟说的,黄金帮的人在码头把他接走了,说不定是洛克请回来的。但是小师弟请放心,假如枪神想对付你或者新联盟,我会负责亲手收拾他的,你还有什么话想问?” 华真行:“你说的那两伙人,他们只打算偷袭炼金工厂,就没有针对新联盟的其他计划吗?” 王丰收:“据我所知,并没有。很多人都是为了利益出手,抢了炼金工厂也就罢了。至于新联盟剩下来的势力和地盘,就留给黄金帮去对付吧,谁都知道黄金帮跟这边已经撕破脸了。” 华真行揉着脑壳道:“行,我都知道了!假如还有什么事,请师兄一定要告诉我!” 王丰收:“就这些了,时间仓促,我也来不及策划更多事情。” 华真行:“这些事情,是三位老人家让你去做的吗?” 王丰收长叹道:“三位老人家等了这么多年,终于决定涤荡非索乱世。我从小受他们教导,理当尽力分忧,否则一身修为又有何用?” 华真行只是苦笑,没再追问什么。这番意料之外的长谈终于结束了,华真行还得花好好消化一番最新的情况。王丰收准备告辞之时,却又被华真行叫住了:“师兄,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王丰收转身摸出来一个脂白色的小瓶子,质地似瓷又似玉:“这东西可不能随便用,弄不好会把自己放倒,须有四境修为才能控制,所以杨老才会交给我带来。 小师弟还没有四境修为吧,不如就放在我这里,你决定什么时候用、怎么用,让我来动手就好。” 华真行摇头道:“杨总只说让你带给我,没说让你自己留着。我的确没有四境修为,但是已经找到了合适的人选。假如实在不行,再让师兄帮忙吧。” 华真行坚持要自己保管那个瓷瓶,就像见到了钱的财迷,王丰收也无奈,只得把东西交给了他,又讲了一番此物的讲究,叮嘱他一定要小心谨慎。华真行此刻也终于得知,王丰收已有四境修为,确实比自己强,难怪洛克没敢轻举妄动。 华真行晚上又服用了一次不死芯,感觉更加“生机盎然”,将那五十盎司的矿金全部提炼成了纯金。按他原先的实力,干完这活需要三天,果然进步很大。 第二天一大早,华真行就离开了庄园,坐着一辆封了后窗的面包车。这是欢想实业后勤部的采购车,后面两排椅子拆了可以装货,假如躲什么人外面也看不见。王丰收也在同一辆车上,一直把华真行送到了杂货铺门口。 杂货铺门前比前几天还热闹,华真行特意做了一番掩饰,进入杂货铺谁都没注意。李小阳心知肚明,看见华真行绕过柜台走进后厅,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从前天下午到现在,一直是李小阳在这里负责检验与收购矿金。堂堂欢想实业的副总裁来干这个坐柜台的活,他也没觉得委屈,前几天还是“风自宾”亲自在干呢。 风自宾的真实身份,除了三个老头之外,只有雷大金、李小阳、李敬直、沈四书这四人知情。这不仅是因为他们值得信任,而且他们有必要知道,否则很多事情没有办法配合安排。 除此之外,知道真相的人是越少越好,哪怕是自己人。王丰收是一名四境修士,他现场见过风自宾又认识华真行,自己能不能看出来则是另一回事了,假如他足够聪明的话,能看破也不要说破。 上午十点,曼曼来了。她穿了一件戴帽兜的浅色长袖防晒服,走到杂货铺门口低声说了一句:“我叫曼曼,来找小华。” 负责站岗的李敬直笑了,亲自把她领了进去,也没搜她的身,还主动打开柜台门伸手示意道:“从这里进去,到后院,小华等你半天了。” 华真行正在后院以御物之法隔空摘荔枝,绛红色的果子从枝叶间飞来落了满满一盘,这时他听见了动静,转身看见了曼曼。 曼曼走到树荫下,很自然地脱掉了外套:“华,我来了!”又吸了吸鼻子道,“这地方真舒服。” 华真行有那么一瞬间的愣神,他还是第一次看清曼曼的样子,不禁有些意外,也推翻了先前的一些判断。曼曼的肤色要比非索港的当地土著浅多了,接近于小麦色,且细腻如缎,五官体征也与本地土著不同。 当地很多人的鼻子都比较宽、比较扁,但曼曼却不一样,她的鼻梁很直,微微带点内收的小弧度,鼻尖很是小巧精致,也更符合华真行的审美。眼睛不算很大,至少不像很多当地人那样一瞪就是三白眼,眼眸黑白分明,目光仿佛不带任何杂质。 黑色的披肩发柔顺丝滑,略带点浅褐色的光泽。而当地人的头发大多天生都带着贴头皮的小细卷,所以很多女人只要有条件都喜欢戴假发,而曼曼显然没有戴假发。 至于身材……华真行前天晚上已经“看”得很清楚了,就不必再形容,个子大约一米六出头,比华真行矮了一个头。 华真行发愣只是一瞬,是他约曼曼来的,身为主人当然不能失了礼貌,赶紧招呼道:“曼曼,原来你这么漂亮!快请坐,尝尝我刚摘的荔枝。” 荔枝是什么东西,曼曼从来没见过。华真行亲手剥了一个做示范,色泽如玉的果肉鲜嫩甘甜,真是既好看又好吃啊。曼曼学着他的样子也剥了一颗咬了一口,立刻瞪大了眼睛露出惊讶的神色,还有几滴汁水顺着嘴角滴了下来。 她轻轻一撅嘴,刚刚滴洒出的汁水又缓缓飘回了嘴里,就像倒放的慢动作。这个场景太有趣了,她的嘴很好看,唇线很饱满,嘴唇但又不像当地土著那么厚。 曼曼一连吃一边点头道:“荔枝,真好吃!谢谢你,给我吃这么好的东西。” 华真行忍不住问道:“曼曼,你今年多大了,是本地人吗?” 这两人第一次见面,开口谈的根本就不是“正事”,全是聊闲篇。曼曼不像当地很多人那样一见面就自来熟,她在华真行面前显得还有些生涩、有点小心,但边吃边聊,感觉渐渐就放松了。 一盘新鲜荔枝很快就吃完了,华真行坐在那里都不用动身子,向上一招手,树上piu、piu、piu……又飞下来一盘,尽显大巫强者的高超手段。等吃完两盘荔枝,华真行差不多就把曼曼的底都摸清了,其实她与海神帮的来历并不复杂。 077、你听说过养元术吗 很多人对黑荒大陆土著的印象,都是皮肤黝黑、嘴唇厚翻、鼻子扁阔,头发贴着头皮带着细卷,其实并非如此。 黑荒大陆上自古有很多部族,他们之间的体貌特征差异是非常大的,有的甚至比东国人与罗巴人之间的差异还大,将之全部视为同一种族,应该也算一种误解。 曼曼比这里的古鲁族人肤色浅得多,但她并非混血,而是标准的黑荒土著,他们这一族自古就是这种体貎特征,最早生活在几里国以北地区。因为气候变化以及各种战乱冲突,这个部族的人口如今已经很少了,几无固定的栖居地。 曼曼所属的这一支族人,是在十二年前迁徙到非索港的,正赶上非索港骚乱后的恢复时期,在港口附近定居,有一部分人打渔为生,另一部分人在码头找到了工作。如今老弱妇孺全加起来有九百多人,很团结。 曼曼的身份,相当于这支部族的领袖,因为她得到了“海神的赐福”。 华真行说话很注意技巧,比如他就顺着那天晚上话题问曼曼:“你那天告诉我,海神说不能无故拿别人的东西。这是怎么回事,海神是你们信奉的神灵吗,他还说了什么?” 在非索港生活的这一支部族最早的名称已不可考,但他们如今自称海神族。他们在古时使用什么语言亦不可考,而如今就使用当地的土语,这种语言是没有文字的。 所以他们虽信奉海神,族中却没有什么典籍,只有口口相传的“海神说”—— 一、海神说,以纯净的心灵事奉海神者,将得到赐福。 二、海神说,不可为我塑造形象,那样会使人们忘记我所指引的信念,只知道向我的形象祈求。 三、海神说,不得以我的名义行事,每个人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四、海神说,不劳无获,每个人都要做事取酬,不可以偷懒,不能无故拿别人的东西。 五、海神说,要团结,族人要互相关爱与帮助,才能应对苦难的考验。 六、海神说,不可以伤害无辜的人。 七、海神说,当无辜的族人受到伤害时,要帮助他们,要惩罚那些伤害者,不能弥补伤害的道歉是不被接受的。 八、海神说,伤害是惩罚的前提。 九、海神说,要诚实,不能用谎言陷害他人。 十,海神说,要尊重邻人,就像尊重我们自己。 华真行听得直眨眼,很想问曼曼看没看过《圣经》,知不知道里面的“十诫”,但还是忍住了。海神族的历史不知有多长,而各种上古神话在历史中流传的版本也说不准有多少,谁吸收谁、谁融合谁都说不定。 海神族都信奉海神,每个人从会说话开始就要熟背“海神说”,它相当于这个部族的启蒙教育。他们谁都没有见过海神,当然也不太可能见到,但是他们坚信,“事奉海神者”能得到“海神的赐福”,部族历史上就有实实在在的例子。 海神族对这类人有个专用的称呼,勉强可称之为祭司,但实际上它的含义比较复杂,并不完全是东国语中祭司的概念。在华真行看来,也可以理解为“水系专精魔法师”,或者说是拥有某种独特传承的修士。 这脉传承秘术只有祭司才掌握,在族人的传说和集体记忆中,这样的祭司曾经是一个团体,代代传承不绝,部族也非常强大……可是后来因为各种原因,强大的部族分崩离析已濒临消亡。 他们这支一千多人,在一位祭司的带领下沿着海岸线逐渐南迁,生存日渐艰难,随着最后那位末代祭司的逝去,几乎陷入了绝境。祭司死后,族人的首领就是临时推选的族长,与传统意义上的祭司已不同,他并不拥有操控水的能力。 末代老祭司在临终之前,将如何得到海神赐福、唤醒力量,唤醒力量之后每一步应该怎么去练习、可以做到什么,结合自己的切身体会都详细告诉了这位族长,让他一句不差的记下来。 族长得到了末代祭司的馈赠,但他自己无论怎么做都没有唤醒力量,便把希望寄托在族中孩子身上。他自己不会什么,只是按照老祭司的交待让那些孩子去做,在这个过程中他们迁徙到了非索港,那时还剩下不到七百人。 七年前,终于有一个孩子成功了,按照老祭司的遗言描述,她应该得到了海神的赐福,并且通过了海神的考验、成功唤醒了力量,这孩子就是曼曼。那时曼曼的年纪还小,所以练习的进展非常缓慢,直到四年前她才掌握了控水,随即表现出极高的天赋。 从那时起,曼曼就成了部族里的新祭司,但外人并不知道她的身份,她本人从来也没有以海神自居……相对封闭的街区文化、没有文字的信息环境,很容易以讹传讹,事情到后来就成了夏尔听说的那样。 听完这段历史,华真行也就明白了,为何曼曼的手段严重偏科,除了会控水就不会玩别的,因为她不知道!这个部族的祭司传承其实已经断代了,教她的那位老族长只是照着老祭司的遗言机械地执行,他本人甚至什么都不懂。 海神族刚来到非索港的时候,还剩下不到七百人,如今族人已有九百多,说明他们的处境相对有所改善。这也与“海神帮”有关,它毕竟是北湾区仅次于黄金帮的第二大势力。 其实海神帮的出现是一个误会,因为海神族很团结。人数如此少的一个部族分支,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受到排挤和歧视,假如不团结便很难生存。 华真行也没听错,海神族确实受到了歧视与排斥,主要原因就是他们的样子不同,尤其是肤色既不黑又不是那么白,很像南坚大陆某个混血人种。其实这是个误会,他们就是黑荒大陆自古以来的部族,但就算不是误会也不能改变事实。 而另一方面,他们又足够幸运,来到非索港时恰好赶上了国际码头的建设发展期。他们比很多当地人更加吃苦耐劳,大部分青壮参与了码头建设,后来也就成为了码头工人。 体力劳动也有专业技能,这些技能更需要在实践中学习并积累经验。国际码头的雇主们当然愿意雇佣勤劳肯干、效率更高的工人,所以他们渐渐就成了这一行业的核心从业者。 有些人还掌握了一些简单机器的操作方法,更是形成了技术上的优势壁垒。而外面的人想加入到这个群体中,也要先得到他们的认可,并在他们的指导下干活。 于是海神帮就出现了,它最早并不是海神族的自称,而是其他帮派给整个团体的称呼。海神族真正的主事人,还是那位“教”会曼曼修炼的老族长,说他老其实也很年轻,今年也就三十多岁。 曼曼在海神族中的地位非常特殊,拥有比族长更高的权威,是部族传统以及精神意义上真正的首领。但是曼曼年纪还小,她也非常尊重老族长,所以仍由老族长管理日常事务,平时并不干涉。 至于曼曼的年纪,别说她自己了,居然连老族长都记不清了。她是在部族迁徙的路上出生的,不知父亲是谁,母亲不久后也因病亡故。 部族的习俗,是把幼儿放在一起,由族中的女人们共同照顾。像曼曼这样的孩子,有时候谁是谁都分不清,往往会说话之后才有名字。不仅是曼曼,在到达非索港之前出生的族人中,很多人也不知道自己的具体年龄。 海神族是十二年前来到非索港的,那时候曼曼已经会走路、会说话并背熟了海神说。由此可以推断,她的年纪应该跟华真行差不多,大一两岁或者小一两岁都有可能。 新联盟在北湾区有大动作,假如打掉了黄金帮,下一步可能就要吞并海神帮的地盘,这是老族长的判断。老族长也仔细调查了新联盟的情况,认为将来或许可以加入新联盟,但眼下局势未明,还不能主动卷入新联盟与黄金帮的冲突中。 这么重大的决策,老族长当然会跟曼曼商量。而曼曼也在关注新联盟的情况,她从一开始就注意到了华真行,认为相比夏尔,华真行才是真正说了算的人。 虽然杨老头说这姑娘有点缺心眼,但她本事更大,眼力的确也更好。她一直在暗中关注华真行,也顺手帮了他的忙。她当然希望新联盟能够干掉黄金帮,所以发现什么危险时,便主动提醒了华真行,却没想到被华真行“找”了出来,还约到了家里。 听完这些,华真行打开手机问道:“这就是海神族的老族长吗?昨天就是他来这里帮你取手机的,他叫什么名字?” 曼曼点头道:“对,就是他!他叫扎辛,你的手机里怎么会有扎辛的照片?” 华真行:“把你的手机给我,除了打电话之外还有很多功能呢,我教你怎么用……咱们用东国语界面吧,就算你不认识这些字,也能记住怎么操作。” 扎辛的照片当然是昨天被李小阳暗中拍下来的,这位老族长可比曼曼黑多了。所以李小阳也疏忽了,并没意识到他和当地土著有什么区别,每个人的五官都有差异嘛,可能就是这个人的样子长得不那么大众化。 华真行现在才明白,扎辛之所以这么黑,纯粹是在码头上晒的,没看见墨大爷皮肤也挺黑吗?而海神帮的很多人都比较黑,应该也是晒的,反倒是曼曼显得有点另类了。 两人聊完了历史身世,又开始研究起现代科技,华真行教曼曼怎么解锁现代智能手机的各种功能,还帮她下载了好几个应用软件。 两人原本是隔着石桌面对面坐着,而石桌四面都有一个当座位的石墩子,此刻华真行挪了过去与曼曼并肩而坐,那沉重的石墩被他顺手就搬了过去。 研究手机时曼曼无意中问了一句:“华,你的巫术是跟谁学的?” 华真行:“那不是巫术,我也不信奉海神。” 曼曼:“我知道你不是海神族的,那么是谁赐予你的力量?” 华真行:“不是谁赐予我的力量,是我自己修炼出的境界……你听说过养元术吗?” 078、太能扯了 华真行并没有与曼曼讨论信仰问题,因为这是海神族人根深蒂固的观念,没必要和她争执什么。但他很想“纠正”曼曼的“偏科”,那就从自家的养元术讲起,假如曼曼能够自行体会到种种境界,那么她也会有新的认知,反正华真行就是这么打算的。 而与此同时,贸易区的一所高档公寓里,也有一男一女正在聊天。鲍里斯靠在一张椅子上,将椅背放斜。凯莉坐在他身后,正好将他的脑袋抱在一对凶器之间,伸手抚摸着他的前额和太阳穴。 洛克闭着眼睛,感觉十分享受。这样的头部按摩,是上次去东洲大陆萨哇国考察时学的,出国考察的领导当然是凯莉,洛克名义上是陪同她的下属。 凯莉很聪明、很好学,素质很高,原先只会撸钢管跳舞啥的,风格很火辣但也过于粗放,去了一趟萨哇国,在洛克的授意下,也学会了不少温柔婉约技巧,洛克对此很满意。 凯莉最早是被鲍里斯带来的,洛克不是一个喜欢节外生枝的人,本对此有些不满。但是鲍里斯坚持说凯莉很能干,以前只是没人给她机会,在这里一定会发挥作用。 本着让鲍里斯用心办事的想法,洛克也就随他了。后来证明,鲍里斯说的对!洛克甚至有种感觉,假如黄金帮让凯莉总负责,说不定能比鲍里斯管理得更好。 至于洛克和凯莉之间的私人关系,当然也变得很亲密……此时凯莉正说道:“鲍里斯已经查到了炼金工厂的位置,随时可以行动,你为什么让他不要动呢?” 洛克说话时眼睛都没睁开:“我们不需要有任何动作,自有人会去捣毁炼金工厂。这件事过去之后,黄金帮还是黄金帮,金典行也还是金典行,只是大头帮的地盘上得换人了。” 凯莉:“谁会帮我们动手,是你花钱雇的吗?” 洛克:“除了动手,你也要学会动脑子。据我所知,有两股势力都在集合人马,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可不是为了帮我们!” 凯莉:“应该也是炼金工厂,可是我们不动手的话,那些矿金就会被他们抢走的。” 洛克摇了摇头,以他现在的姿势,这个动作就成了在凯莉的胸怀中拱了拱:“那些矿金已经被我们高价卖掉了。无论是谁抢走了矿金,只要非索港的规矩不变,将来还是要卖回给我们,我们等于白赚了六百五十万米金。” 凯莉:“那么大头帮呢,就是现在的新联盟?” 洛克:“我对他们占的破地盘不感兴趣,但这伙人是一定要收拾的。先让别人动手去袭击炼金工厂,他们无论如何是守不住的,骨干力量会全军覆没。然后黄金帮再出手对付剩下的人,将轻而易举。” 凯莉:“为什么不趁他们打到两败俱伤的时候,再动手把矿金抢回来呢?” 洛克:“愚蠢!我们的利益来自于生意,自己卖出去的东西,自己再公开抢回来,以后谁还会跟我们做生意? 这次大头帮一点赢的机会都没有,假如我们在那个时候动手,等于得罪了整个非索港的犯罪犯罪集团,有必要吗?” 我们为什么要去和一群乞丐去争抢,而且不一定会赢,就算赢了也是损失惨重!我们要考虑的是如何才能享受更高尚的生活,你要多运用智慧。” 凯莉:“有您的智慧就可以了,而我,是你享受智慧的成果。老板,既然这是一个乞丐争抢破烂的地方,而您又这么有钱了,为什么不干脆离开呢?” 洛克:“你已经不止问了一次,以你的智慧是无法理解的,好好享受生活吧,不要再问我这个问题了,也不要再动这样的脑筋。” 凯莉:“可我还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认为大头帮一定守不住炼金工厂?我看他们的人和武器都不少,而且早就有了戒备。” 洛克:“实话告诉你吧,那天来找我的,神枪帮的那个芮,我怀疑他就是当年的枪神!有他在,大头帮那群人守不住的,就看双方付出的伤亡各有多大了,但最终的失败者一定是大头帮。” 凯莉双手停止了动作,吃惊的表情显然不是装的,下意识地惊呼道:“这不可能!” 洛克冷哼道:“没有什么不可能的,我现在几乎可以确定他就是枪神。他上次来找我,既是试探也是警告,让我不要插手炼金工厂的事。既然他愿意亲手捣毁炼金工厂,把大头帮打残,我乐意给他这个面子。” 凯莉:“枪神我见过,不是那个样子的,而且他已经走了三年了,那个芮可一直就在非索港!” 洛克撇了撇嘴:“你当然看不出来,那个芮很强大,与枪神一样强大,他是在枪神走后才加入神枪帮的,世上有这样的巧合吗?我现在几乎已能确定,他就是枪神,换了个身份继续留在神枪帮,至于为什么样子不同,这世上有很多神奇的手段超乎你的想像。” 凯莉:“可是为什么呢?如果他是枪神,为什么要这么做?神枪帮这些年丢了不少地盘和生意,最近又被大头帮给灭掉了,这又怎么解释?” 洛克:“真正的高手会想什么,你不会理解。枪神曾经锋芒太露、手段太凶残,杀了不少人也结了不少仇,所以干脆谎称离开,却换了个身份留下,宁愿放弃一些利益也不暴露,这才是最完美的伪装。 经过这件事,以后不再有神枪帮,也不再有枪神,只有这个芮,而芮会夺取大头帮的地盘,这就真相,但与我们无关……我怎么感觉你在发抖,这是害怕还是兴奋?我愿意和你分享这样的秘密,现在你知道了这个秘密,也只有我才能保证你的安全。” 凯莉既不是害怕也不是兴奋,她是懵了,假如王丰收在这里也一样会懵。每个人都像是一座信息与认知的孤岛,洛克不可谓不聪明、他的推断不可谓不合理,却莫名脑补出这样一出大戏来。 后脑勺能感觉到柔软的心跳加速,洛克终于睁开了眼睛,抓住凯莉的一只手向前一带。凯莉惊呼一声,整个身体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托起,翻了跟头骑到洛克身上…… 杨老头这几天一直住在庄园里,华真行让王丰收不要有任何多余的动作、随时等待消息、而曼曼这几天成了杂货铺的常客。荔枝很好吃,有点上瘾了,这样让她觉得很不好意思,而华真行也觉得该给几个老头子留点,所以稍微控制了一下,一天就摘一盘。 曼曼也不白来,她第二天带了大龙虾,第三天带了大螃蟹,不仅学习了神奇的养元术,还见识了更加神奇的厨艺,原来当地人不太会吃的东西,还可以变化成无法想象的美味!这天她又拎了条一米多长的大鱼,刚上岸的。 这回华真行没有留在杂货铺自己做着吃了,让李敬直赶紧趁着新鲜拿走,送到供销社总部的食堂去。非索港供销社已经成立了,办公地点就在原大头帮的总部,人员已经就位,当然也搞了一个食堂,条件没有棕榈庄园那么好,优势是方便。 见鱼被送走了,曼曼后问道:“你今天中午吃什么?” 华真行笑道:“扯面,油泼扯面。” 曼曼没听懂:“你说什么?” 华真行:“你跟着学吧,一定能学会。注意将每一个步骤都记住,然后重复一遍。” 华真行扯的不是木薯面,而是小麦面加了少量比例的荞麦面,先揉出面饼子,然后再扯成裤腰带那么宽的长条,煮好了捞起来撒上调料,再用热油一泼,最后还有羊肉做的浇头,配上一些青菜……曼曼的眼睛都看直了。 华真行将香喷喷的一碗面递给曼曼道:“你先吃吧,熟悉一下怎么用筷子。” 曼曼:“那你呢?” 华真行:“你刚才都看清楚了,并没有任何复杂的技巧,所有的料我都多备了一份。身为三境修士,应该能够完美地重复这一过程,等你吃完了这碗,再给我做一碗。” 这碗面太好吃了,曼曼感觉差点连舌头都要被吞下去,她还学会了几句东国话,一边吃一边赞道:“面,太棒了!华,你太能扯了!” 吃完了这碗,曼曼果然又做出了同样的一碗。假如换一个人,从来没有做过不可能看一遍就学会,连揉面恐怕都过不了关。但是曼曼不一样,她是一名三境修士,且观察得很仔细,甚至用神识体会了各个步骤、各种材料微妙的变化,自己动手时可以随时对比调整。 至于下锅出锅,那就是最简单的活了,哪怕用丹炉也无所谓。她用的时间稍微长点,主要工夫都耗在揉面、扯面的上了,最终做出的一碗面口感相差无几。 华真行吃得很开心啊,一边吃一边在心中感叹。杨老头从小就教他怎么做饭,然后就轮到他天天做饭了,而今天他终于也教会了别人做饭给自己吃了,而且曼曼还做得那么开心! “华,我也会扯了,这就是东国最美的美食吧?” “这才哪到哪儿,扯个面,就是最简单的快餐而已,东国厨艺博大精深,有机会我可以慢慢教你……但是后天,你得帮我一个忙。” 曼曼看着华真行吃面,感觉自己又要流口水了,连忙点头道:“你说,要我做什么?” 华真行取出一个玉质小瓶:“这里面的东西,要你以最擅长的手段使用,我相信你一定能做到最好……” 079、动与静 华真行今天教曼曼做饭,就是让她尽量以一种自然的方式去掌握神识运用,而不仅仅局限于控水。教曼曼与教别人不一样,所谓养元术对她而言,就像是一种基础理论与普及教育,能让她清晰地回顾曾经历的修炼过程。 曼曼学会扯面的这一天,新联盟也发出了通知。矿金将长年收购,但收购地址改在非索港供销社。李敬直不仅通知了每一个前来杂货铺出售矿金的人,还派巡逻队员把他们带到了新的收购地点。 非索港供销社一楼的营业场所还没有改建完毕,但赶工先弄一间专门收购矿金的商铺没有问题。同时还有消息从新联盟内部传出,炼金工厂内所有的矿金和已经提炼的纯金,都要转移到另一个隐秘的安全地点,以后每天需要炼多少矿金便运过去多少。 转移矿金是新联盟突然决定的,想必也是听到了什么风声。假如那两个犯罪集团没有准备好,恐怕来不及有所动作。 次日中午,华真行也得到了王丰收的情报,那两伙人都将在当天夜间动手。这早在华真行的预料之中,甚至可是说就是华真行给他们安排的时间,因为新联盟决定就在明天转移矿金。 “芮宁宣”通过重金收买的内线,拿到了新联盟在炼金工厂的夜间巡逻布防图,为突袭行动提供了保障,他还将亲自为贩d集团组织的队伍带路。至于军火集团那边,也收买了一位内线,得到了另一份夜间巡逻布防图。 两张图都是真的,而执行任务的巡逻队员事先并不知情,领导指示要他们提高警惕,随时听从指挥命令。 原神枪帮d品加工厂周边,居民早就被新联盟清走,只留下一片杂乱的房屋。李敬直与华真行站在外围的一座空屋子里,透过没有窗框的墙洞看着“炼金工厂”方向。 华真行的神情很凝重,李敬直叹了口气道:“反正这个地方也得拆除重建,它就像克林区的一道伤疤,现在倒省事了。” 这片建筑破旧而杂乱,是原神枪帮为了安全和隐蔽刻意为之,当那伙不法之徒被驱逐后已无人居住,既没有什么利用价值,又不方便设卡检查。新联盟并没有打算在这里搞什么炼金工厂,总不能将巡逻队的精力长期浪费在这个地方。 克林区位于非索港的东北角,而这片区域又恰好位于克林区的西南边缘,是连接非索港其他地域的中心位置,非常容易被外界势力渗透潜入。所以将这里的旧建筑全部拆除,并重新规划建设道路与检查关卡,是最好的解决方案。 华真行问道:“有用的东西都搬走了?” 李敬直:“能回收利用的基本都拆走了,最有价值的就是那个信号塔架。” 非索港这座城市不是所有地方都有手机信号,塔架与4g基站是东国援建的,信号覆盖一片片相连或不想连的区域。而这片地方最有价值的设施,就是一个无线基站,已经被新联盟连塔架一起拆走了。 非索港也有固定电话系统,最早是别利国建设的,曾遭严重破坏,后来又修复了一部分,电话公司至今仍是别利国的公司控股。 可是有线电话在非索港的使用成本太高了,铺设穿过各个街区的线缆系统,还要日常维修与维护,想想就头大甚至不可能,所有只有部分地区的少数人安装,其普及程度如今远远不如技术更先进、使用更方便、功能更强大手机。 正因为只有少数人才能用得上座机,在许多当地人眼中,它却成了一种比手机更高档的东西,甚至是有身份的象征,想想也挺搞笑的。 这一带没有电话线路,此刻也没了手机信号,华真行与李敬直都带着无线对讲机,连好了耳麦。无线对讲机的此刻的通话距离只有几公里,但已经够用了。 天空下着小雨,“炼金工厂”就像被周围黑沉沉的怪兽包围,从这个角度其实看不到什么,视线都被复杂建筑阻挡了。华真行闭着眼睛道:“来了,两伙人,从两个方向集结,都挺多的,加起来快三百号了。” “草特玛的大丰收!”李敬直忍不住毛了一句粗口,大丰收是王丰收在草鞋帮的绰号,然后又问道,“黄金帮呢?” 华真行:“你那边不是有消息吗?” 李敬直:“我就是跟你确认一下,真的不需要再派人去堵截?” 华真行:“来了八十四个人,都带着枪,可以说把主要力量全部抽过来了,就埋伏在我们身后的方向。暂时不需要理会,我安排好了,待会儿再派人过去。” 李敬直:“大丰收靠不靠谱?他可是说了黄金帮不会插手的!” 华真行:“只是洛克这么告诉他的,他也说过洛克的话不一定可信,反正我们也一直在防备……我们的人都撤出来了吗?” 李敬直:“刚刚撤出来,一队在东北面警戒,一队正绕向我们后方。” 华真行:“那些人摸进去了,我们等枪声……王丰收太冒险了!” 然后两人都没有说话,静静地等了几分钟,突然有一声枪响打破了雨夜的平静,紧接着枪声大作,就像耳边有一锅爆米花在微波炉里不断炸开,两人都不约而同都开始看时间。哈哈文学网 “两分钟到了!大丰收怎么回事?” “再等等,等他出来,应该没事!” 过了一会儿,王丰收像一阵微风无声地闪进了屋子,带着满身的泥水。李敬直低喝道:“你怎么回事?说好了枪响后两分钟碰头,现在都两分三十秒了!” 王丰收:“第一枪不是我开的,意外!再等等,等他们全部进去了。” 华真行:“你没事吧?” 王丰收:“放心吧,毫发无伤!” 华真行:“王总,你来掌握时机,说按我就按……”他脚边放着一个按压式引爆器,有导线埋入地下引向外面,然而还没等他动手就被李敬直拦住了。 李敬直看着王丰收,以不容置疑的语气道:“你的绝户计,必须你自己动手!” 王丰收点头道:“好,我来!” 华真行以神识传音道:“我去看黄金帮那边的情况,我没发信号你们就不要插手……发现他了吗?” 王丰收:“没有,他没来,你是不是搞错了?” 李敬直端起一支突击步枪道:“我布置的人也没发现。” 华真行:“假如发现随时示警,能动手就立刻动手,不要跟他单挑比枪法,也不要试探他的本事有多大。” 华真行转身离开这间屋子,在黑暗中悄然穿行,没走多远忽听身后传来一阵闷雷声,滚滚回音带着一股可怕压迫感,地面都在颤动,令人几乎站立不稳,然后一切归于沉寂,片刻前还挺热闹的枪声也不再响起。 这就是华真行等人最后制定的计划,并没有让巡逻队员与那两伙人交火,而是在那一带事先埋好了炸y。z药的布置很有讲究,是李敬直与华真行暗地里亲手埋的,小当量、大范围、密点阵分布,短间歇顺序引爆。 这么做的目的,就是要让进入这个范围的人谁都逃不掉,同时不要波及周围,动静也尽量不要太大。 从华真行的位置看不见爆炸,但他知道发生了什么,也知道结果。那片地域的建筑已全部被“拆除”,雨水渐渐熄灭了残存的火光…… 华真行穿行黑暗中的雨幕,与远处的曼曼汇合。在雨中,曼曼不用看就知道他来了,悄声道:“刚才怎么了,我感觉地面……”她的声音中也带着一丝惊惧。 华真行:“那边动手了,他们在对付另外两伙人,现在我们动手!” 曼曼隐藏在一个破损的小院中,她前方的建筑里散布潜伏着黄金帮的武装分子,共有八十四人,带队的是树杈子。 听见炼金工厂附近传来激烈的枪战声,树杈子不禁面露喜色,同时手心也在出汗。虽然非索港经常发生各种枪战冲突,但这样的大场面他还是第一次经历,老板果然料事如神! 可是随即传来的滚雷声平息了一切,他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刚想派人摸到近处侦查情况,忽然身子就开始发软,莫名眼皮都睁不开了,就这么缓缓地顺着墙根坐到地上,然后软软地顺势躺下了。 他不是突然栽倒的,但失去意识的过程却无法抗拒,就像在几秒内犯困睡着了,他带来的所有人也都是同样的情况。 曼曼站院中,双手前伸捧着那个打开的小瓶子,瓶中装的是浅紫色的粉末,雨滴不断飞入瓶中再飘出来。粉末的溶液竟变得无色无臭,化为雾气远远飞去,在雨中根本无法察觉,然后被每一个黄金帮帮众吸入口鼻,悄然间把他们全放倒了。 曼曼将空瓶还给华真行道:“按你说的,他们果然都睡着了……幸亏所有人的位置散得不是很开,还没有超出我的控制范围。” 华真行展开神识时刻警惕周围,接过瓶子道:“洛克和枪神在里面吗?” 曼曼摇头:“他们都没来。” 080、迷仙散 迷仙散听名字很像武侠里下三滥的迷药,但它确确实实是一味灵药。古时有高人想炼制一种有安神之效的灵药熏香,结果不小心却炼出了迷仙散,安神之效是有了,但更明显的是安眠之效。 别说普通人了,修士若无防备也会中招,因此得名迷仙散。想迷倒真正的仙人当然是不可能,但很多修士古时在普通人眼中也算是神仙了。 此物是灵药,只有修士才能使用的,但用来对付其他修士嘛……你想究竟干什么?而且这种东西只要谁用过,或者人们发现谁身上有,就会人人防备,此人的名声也就臭了。 而且修士若有防备,此物基本无用,而对付普通人有的是别的手段,用得着特意炼制灵药吗?有这工夫练别的灵药辅助修炼多好! 迷仙散也可以用来对付大型猛兽,其效用直接作用于元神,比普通的麻药药好用多了。有些兽类看着体型很大,其实意识远比人弱小,用迷仙散就能轻松放倒一群。可是修士干嘛要和兽群过不去呢,也不值得专门为此炼制灵药。 迷仙散成了不尴不尬的鸡肋之物,通常只用在一种场合,那就是修士需掩饰行藏时。自古就有不得闹市施法惊世骇俗的共识,假如不得已而为之,或者有理由必须要这么做的时候,那就来一片迷仙散吧。 元神尚未清明、修为未达三境者,中了迷仙散之后醒来,会记不清昏睡前一小时之内的事情。 但修士想避免犯戒有很多办法,迷仙散这东西还是很犯忌讳的,后来很多门派干脆就禁止使用,免得遭人非议。 杨老头在非索港这个地方倒是不怕遭人非议,居然给了华真行一瓶,也不知是他自己炼的还是从哪儿弄来的。 迷仙散最初是被当成一种熏香炼制的,但使用时它不是用普通的火点燃,而是用神识粹炼之法催发,化为无色无味的气味弥漫而开,所过之处人畜皆迷。可以把它视为一种借助灵药施展的大范围、无差别精神攻击类法术。 用这种东西得非常小心,稍有不慎就连自己都放倒了,通常要有四境修为才能控制自如,但也要谨慎使用。 可是华真行另有妙招,因为他认识曼曼啊!杨老头介绍迷仙散的时候,华真行还特意问了,这东西能不能溶化到水里让人喝下去? 杨老头骂道:“假如你能在战场上把迷药放到水里,临时给对手都灌下去,还用费别的手脚吗?”但他还是告诉了华真行另一种方法,这东西喝下去是没有效果的,但溶于水中化为雾气被人吸进去,同样有效。 据说有个人做过很无聊的试验,将迷仙散倒入水中做汤,结果汤煮开之后冒出热气,把厨房里以及外面路过的人全迷倒了。等汤凉了,将它喝下去的人反而没事。也不知是谁这么无聊,华真行暗中猜测,很可能就是杨老头本人。 可是假如这么用的话,就失去了迷仙散的隐蔽性,和普通迷香没什么区别。想想那个场景,拿出小瓶子,将淡紫色的粉末倒到一杯水里,变成无色无味的溶液。然后这杯水缓缓化为雾气飘出去,飘到一个个人的口臭中…… 且不说这么做比直接使用迷仙散更费劲,而且也未免太诡异了,傻子都能看出来有问题,恐怕早就屏住呼吸跑光了,就没听说过有哪位高人这么干的。 可是这一切对曼曼来说都不是问题,她精妙的控水手段可以保证,将雾气送到每一个人的口鼻前。黑暗中的黄金帮帮众,谁也不会防备自己吸入了无色无臭的水雾。其实就算在白天也没问题,谁又会在意偶尔飘来一片淡淡的水雾呢? 杨老头让王丰收给华真行带来的那一小瓶迷仙散,足够放倒上百人,解决黄金帮的埋伏后还剩下一层瓶底。 按照华真行原先的计划,如此就可以兵不血刃解决问题,而后再分期分批对付其他势力得威胁。可是谁能想到王丰收策划了这样的场面,众人不得不又花了这么大的心思,弄出这么大的动静,一举轰杀了三百多名穷凶极恶的罪徒。 确认已经全部搞定,华真行通知了李敬直。李敬直则通知撤下来的两支巡逻队员分头过去收拾残局。那些人还得睡一阵子呢,全副武装藏在黑暗中鼾声此起彼伏,等睡醒了才会知道自己成了俘虏,却不记得曾经发生了什么。 华真行带着曼曼悄然离去,与李敬直和王丰收汇合,没有其他人知道他们也在这里、做了什么。 进了那座没门没窗的破屋子,从窗洞往外看去,前方的一片建筑已成为平地,就连爆炸卷起的烟尘都已在雨中落定,显得特别宁静而诡异。李敬直认识曼曼,笑着点头。王丰收也听说过曼曼,华真行简单地给他介绍了一下,他也微笑着躹躬问好。 曼曼不禁感叹,她所见到的华真行的朋友们,不论什么身份什么年纪,都好温和、好有礼貌啊! 王丰收打开了一盏应急灯,他脚下躺着一个人,正是黄金帮带队而来的树杈子。另外八十三名帮众自有巡逻队去收拾,而他动作很快,已经把其中的头目给拎过来了。 李敬直和颜悦色道:“小曼曼,认识这个人吗?” 曼曼:“他叫树杈子,黄金帮的小头目,蓬康的心腹。” 华真行:“我也见过,他来杂货铺卖过矿金。” 王丰收很潇洒地打了个响指,没什么反应,他不得不俯身又弹了树杈子一个脑崩。树杈子这才全身一颤有些迷茫地睁开了眼睛,却仿佛看不见眼前的几人,还像失去意识的样子。 王丰收开口问道:“树杈子,谁让你来的?”他的声音有些飘渺,就像从耳孔一直钻到脑袋里,听着令人有点难受。 树杈子梦呓般地答道:“老大,鲍里斯老大。” 王丰收:“来了多少人。” 树杈子:“能抽调的都来了,剩下的人看家、保护老大。” 王丰收:“枪神呢?” 树杈子:“什么枪神?” 王丰收:“洛克呢?” 树杈子:“哪个洛克……有洛克什么事?” 华真行在一旁小声提醒道:“他不知道洛克的身份。” 王丰收又问道:“金典行最近来没来什么陌生人?” 树杈子:“经常有,买东西、当东西,有熟人,有的不熟。”乐视 王丰收:“洛克或者鲍里斯身边,最近有没有跟着什么陌生人?” 树杈子:“没有。” 被迷仙散放倒的人,可以自然睡醒,但短时间内很难强行唤醒,除非用特殊手段冲击其神识,普通人也是有神识的,只是不得外展。若是后一种情况,人还会处在无意识地恍惚状态,感觉就像做梦一般。 树杈子刚才就是这种状态,等他完全回复清醒后,也不会记得有这段谈话。王丰收扭头问华真行道:“你们会不会搞错了?黄金帮根本就没有枪神的消息。” 曼曼摇头道:“不会的,扎辛的记性最好了,他看得很清楚,就是枪神来了。”在国际码头看见并认出枪神的,就是海神族的老族长扎辛。 这么两句话的工夫,树杈子已经又睡着了。 就在这时,王丰收的手突然向身后一扬,华真行则搂住曼曼的腰也向旁闪身,将她带离了原先的位置。不远处传来一声突兀的枪响,而李敬直已经踢碎了应急灯,转身单膝跪地端枪瞄准,朝着枪响的方向打出了一梭子,动作一气呵成。 这间屋子两面漏风,窗和门的位置只留下两个破洞,从门洞方向看过去,大约六十米外的一处矮墙墙顶端,有一个人刚才架枪正准备向这边瞄准。 他就是李敬直手下的一名巡逻队员,从爆炸场所另一个方向撤过来,正赶往黄金帮众人的昏睡地点,这本不会引起注意,从李敬直等人的位置也看不见他。 他却突然停了下来,闪身进了一座院落,在矮墙的凹口处悄悄举枪。这边的破屋子里刚才亮起了应急灯,灯光就是最好的指引,而他藏身于黑暗中几乎无人能发现。他想暗杀的是王丰收,只要得手后趁着黑暗的掩护立刻离去,应该没人能追得上、找得着。 可是他还没来得及瞄准就被发现了,这边几人反应都很快。枪刚架上墙头,王丰收就向后挥手,枪管被一股力量朝天抬起,他猝不及防间抠响了扳机,子弹打飞到天上去了。 与此同时,胸前趴的湿润土墙仿佛化为了沼泽泥沙,整个上半身带着双臂一下子就陷了进去,只留下了一个脑袋还探在墙外,然后土墙仍是土墙,他禁锢其中挣脱不得。 这是王丰收施展的神通手段,不愧是一名四境修士,随即喊道:“不要开枪……唉,留活口啊!” 王丰收刚说出一“不”字,李敬直的枪就响了。他的枪法极准,那人也没法躲闪,立即当场毙命。 李敬直起身收枪,面色铁青道:“怎么回事?” 华真行也问道:“他是枪神吗?” 王丰收摇头道:“他不是,他就是新联盟的巡逻队员,原先草鞋帮的,叫仝恕。” 李敬直冲对讲机吼道:“枪是我开的,没事!发现有个残余分子没炸死,已经解决了!你们继续按计划行动,注意收拢队伍不要走散,少了谁立刻汇报。”然后转过身问道,“王丰收,你事先就知道他有问题,对吗?” 刚才那人稍有异动就被王丰收发现了,不仅阻止了他开枪,而且瞬间就施展神通将其禁锢,说明王丰收应该早有防备。王丰收可能是在防备枪神,但是从他的反应来看又不太像,故而李敬直有此一问。 王丰收叹了口气道:“是的,但我没想到他在这种时候还真敢动手!巡逻队里有叛徒啊……” 华真行打断他的话道:“原来真有内线!他就是你重金收买的内线?” 王丰收点了点头:“他以为自己是北港货运那边收买的,我以芮宁宣的身份在中间牵的线,然后又以买家的名义跟他联系。刚开始我开价一万米金,要他提供这边的巡逻布防图,他很犹豫,然后我加到五万米金并加了一个条件,他就答应了。” 控制非索港地下军火交易的组织,明面上以一家货运公司的名义做掩饰,就是北港货运。华真行很意外啊,他知道王丰收暗地里的策划,却认为所谓的内线只是虚构,或者是找人故意提供情报迷惑对手,没想到重金收买的事居然是真的! 华真行追问道:“什么条件?” 王丰收:“让杀一个人,并告诉他此人是新联盟的智囊,在幕后策划了所有的行动。” 李敬直:“谁?” 王丰收:“就是我,王丰收。总共五万,提供情报先给两万,杀了‘王丰收’再给三万。他不知道我就是王丰收,一切都是按真的来进行,这样才最稳妥,不会露出破绽。 这么提条件是一种技巧,我要找理由给他一大笔钱,让他足够动心的钱,也要让他相信自己做的事情真值这么多钱。先给两万买布防图,他会很放心,因为后面还有任务呢……” 话音未落,李敬直冷不丁抡起枪托就朝他砸了过来,动手之后才吼道:“我草你姥姥!” 王丰收伸出上臂架住枪托,手臂上就像有无形的护盾,发出嘭的一声,将李敬直震得向后退了一步。王丰收不愧是高手,这么近、这么突然的偷袭也能防住,却随即发出一声痛呼。 原来李敬直动手的同时,华真行也一声不吭地挥出了一拳。这下王丰收可来不及防备了,拳头正打在他的左颊上。 曼曼虽不知道他们为什么突然要打架,但见华真行动手了,她也毫不犹豫的帮忙,双手凌空虚握,和王丰收刚才施展的手段差不多,只是范围更小、距离更近、控制得却更精妙。这破屋子当然漏雨,王丰收脚下湿润的泥地忽然化成了泥浆,将他的右脚陷了进去。 王丰收立刻就把右腿拔了出来,泥土裂开飞溅,但是重心已失,被华真行一拳打倒,还等没扑地,又挨了李敬直抢步上前的一脚飞踹。 也就是他身子骨好,而且另外两人并没有下死手,换个人恐怕立马就交待了。王丰收趴倒在地,华真行跟上来一脚跺住他的左肩,李敬直也重重地跺住了右肩。曼曼再加把劲,泥土一软,将他齐胸往下的大半个身子都埋了进去。 王丰收虽是一名四境修士,可是在这么近的距离内,李敬直、华真行、曼曼三个人一起动手偷袭,也是被收拾得服服帖帖,挨了结结实实一顿胖揍。 王丰收没有再挣扎,也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双手抱头喊道:“我错了,我错了!大缸子、小师弟,脚下留情啊……” 大缸子就是李敬直在草鞋帮的绰号,诸如大金子、大壳子、大丰收等。他喊了几句声音便越来越弱,竟像是莫名睡着了。 曼曼的手可真快,已经从华真行兜里将那个小瓶子掏了出来,以迷仙散故技重施,让王丰收这位高手彻底没了再反抗的可能,也让华真行和李敬直有点傻眼。 081、纸飞机 王丰收只昏迷了不到一分钟,随即就被华真行强行唤醒,不愧是四境修士,他并没失忆也没有进入梦呓状态,只是稍有点晕眩恍惚。应急灯已经灭了,他抬头先感应到不远处躺在地上昏睡的树杈子,而身体已没有陷入地面。 他双手撑地翻了个身坐了起来,只见李敬直点了一根烟,微弱的红光时明时暗。屋里另外三个人就这么盯着他,谁也没提刚才用迷仙散的事,华真行开口道:“师兄,你没有意识到有什么问题吗?” 王丰收:“有问题,我的做法有很大的问题!我错了,我认错!” 华真行:“不是说你的问题,是黄金帮的问题,把你的聪明换一个地方想想。”说着话伸手把他拉了起来。 李敬直也说道:“错了就要弥补,事情还没有结束。” 曼曼:“你们在说什么?” 华真行小声道:“我们在说枪神,既然他来了非索港,目的是什么?” 王丰收抖了抖,身上的泥水滑落,衣服和脸又重新变得干净,他也反应过来了,皱着眉头道:“假如枪神真的回了非索港,今天晚上却没出现,又有什么意义?” 李敬直:“你既然这么聪明,问谁呢?” 王丰收突然一拍大腿:“他不是来对付我们的,是鲍里斯请来对付洛克的!” 仿佛一语点醒梦中人,华真行立刻也反应过来道:“只要杀了洛克,黄金帮的一切就都是鲍里斯的。” 曼曼纳闷道:“黄金帮已经被你们打掉了呀。” 黄金帮今天被活捉了八十四个人,全部缴械,可以说主要力量已经被一网打尽。虽然鲍里斯等人还在,但从结果来看,黄金帮的覆灭已不可避免。 李敬直眯着眼睛道:“鲍里斯根本不在乎黄金帮,他只在乎干掉洛克后能得到什么。我们都知道,在黄金帮的户头上,这几天至少就收入了一千三百万米金!” 王丰收以非常肯定的语气道:“对,那才是他真正的目标!有了那笔钱,他还在留在非索港当什么黄金帮的头,上哪儿不能潇洒?” 李敬直:“他想对洛克动手的话,今天夜里就是最好的机会。天亮后非索港各大势力都会有一场大乱,恐怕也没人注意到他了。” 王丰收:“我们要把他截下来吗?” 华真行摇头道:“不,我们要赶快去找洛克,不能让枪神杀了他。假如不能在最短时间内收编黄金帮、控制克林区,我们的麻烦就大了,救下洛克是最好的办法。” 王丰收:“去救洛克?让枪神干掉他,然后我们再收拾枪神和鲍里斯,不是更好吗?这样黄金帮就会彻底瓦解!” 华真行转身就走:“快,我们要立刻赶过去!李总,你在那边安排了人监视吧,让他们注意安全,都离远点,只管监视动静,自己不要有任何动作。” 王丰收还想说什么,李敬直已经断然道:“都听小华的!大丰收,从现在开始你不要再自作主张。” 曼曼当然跟着华真行一起离开,路上李敬直还用对讲机布置了一下任务,又询问了情况,得知洛克今天并没有离开金典行,应该在二楼睡觉呢。 金典行是有人值夜的,两名值夜者就携带武器睡在一楼大厅里。经理蓬康还给自己在二楼弄了个休息的地方,有卧室、客厅以及独立的卫浴,就像一套很舒适的公寓,可是弄好之后他并不住在这里。 洛克是金典行资历最老的员工了,也是掌握核心技术的业务骨干,经常加班到很晚,所以蓬康就把那个休息室“借”给他用了。洛克有时候会回自己的公寓,有时候就在金典行过夜,他的自由度是最大的,毕竟这家典当商行离了他就玩不转了。 这就是外人所知的信息,而实际上就是洛克让蓬康给自己在金典行二楼搞了个住所,他不想回公寓的时候就住这里。李敬直已经知道洛克的身份,当然会派人在周围派人监视,只是没法进入金典行内部。 睡梦中的洛克似是听到了沉闷的滚雷声,这声音很远,传到他耳边已变得异常的低沉。他立刻就醒了,莫名感觉一阵心悸,穿好衣服下床来到外面的会客厅中,没有开灯,在黑暗中坐好,拿起一张纸开始折飞机。 他有一个爱好就是折纸飞机,这多少有些奇怪,都这么大人了还喜欢小孩子的玩意。桌上放着了一摞崭新的a4纸,这是他的习惯,无论是自己的公寓里,还是楼下的工作台,他都要放一摞a4纸,以便随时取用,但他从不在别人面前折纸飞机。 洛克身后有一个书架,上面放满了各式纸飞机,都是以前独处时折好的。他的生活很低调,就像一匹隐藏在洞穴里的独狼,有一种刻在骨子的收敛与谨慎,他不是不懂享受,比如说身边也“发掘”了凯莉这样的女人,可是他从不和她们一起睡。 睡觉和睡觉是两个概念,他从不留人在身边过夜。 他的动作非常快,手指异常灵活,也非常稳,在黑暗中折出了一架又一架纸飞机,今天折的纸飞机都是头部很尖、形状细长。随着稳定的动作与节奏,他的情绪仿佛也跟着稳定下来,驱散了刚才那种心悸的感觉。 折着,折着,他不禁又想起了她,她如今应该过得很好吧。当年就是她教会了他折纸飞机,两人通过纸飞机这种古老而幼稚的手段传递消息,偶尔也有几句情话,感觉既好玩又快乐……后来也是纸飞机通知他赶紧离开,否则早已遭了毒手。 他尊敬的老师一集同伴曾那么强大都已遇难,只有他孤身来到这个世界上最偏僻角落,这里没人没知道他过去、也没人关心他的来历…… 洛克已经恢复冷静与镇定,但不知为何隐约总有一种不安感。他拿起一个纸飞机,像孩子般朝其尖尖的头部哈了一口气,然后向前扔了出去。这纸飞机就似活了过来,在半空中拐了个弯飞向了窗户。 关好的窗户自动打开了一条细缝,恰好能让这架纸飞机钻出去,洛克则在黑暗中闭上了眼睛。纸飞机在雨夜中飘飞,晃晃悠悠看似是自然地随风而舞,却恰好在金典行外以及上方绕了一圈,然后轻飘飘地落在了屋顶上,不断被雨水打湿,仿佛失去了刚才那种灵动。 洛克没有收回纸飞机也没有再操控它,在黑暗中睁开眼睛拿出了手机,只听手机中传出蓬康气急败坏的声音:“洛克先生,我有事情汇报。鲍里斯,鲍里斯派人去了大头帮的地盘,他把能派的人都派出去了。 他不知道从哪儿得到的消息,今天晚上有人要对大头帮的炼金工厂动手,他打算等那些人混战之后再来个黑吃黑。可是我知道,您不是这样吩咐的……” 洛克突然明白刚才那种不安感从哪来的了,立刻问道:“他真的动手了,你在哪里?” 蓬康:“我马上就到金典行了!千真万确,队伍两个小时前就出发了,他居然没有告诉我,幸亏带队的是树杈子,接到命令后和我通了个气。” 洛克:“你为什么现在才汇报?” 蓬康:“我睡着了,没接到电话,真该死!老板,您起来了吗?” 洛克:“上来吧。” 说到这里其实已经不用再打电话,蓬康已经赶到了金典行,叫开门上了二楼。洛克打开门锁坐回桌后,又把灯打开了,这时响起了敲门声,他淡淡答道:“进来吧。” 蓬康推门而入,一脸焦急道:“老板,现在怎么办,要通知鲍里斯把人撤回来吗?” 洛克放下刚刚拿起的手机道:“你能联系上鲍里斯吗?” 蓬康:“我联系不上,恐怕已经来不及了,我刚才听见了枪声,好像还有爆炸,应该就是大头帮炼金工厂的位置传过来的。”说着话他走到窗前推开了窗户,伸手指着某个方向。 洛克面无表情地走了过来,蓬康侧身让开位置,一边小声嘟囔道:“老板啊,照我说您就是太低调了,组织的人都不知道谁才是真正的老大,他们平时就听鲍里斯的……” 他的话还没说完,洛克突然打断道:“你怎么穿着防弹衣?” 蓬康:“我——”他只来得及说出半个单词,就突然被洛克伸手扯到了自己身前。啪的一声几乎同时响起,一颗子弹飞进打开了窗户,击穿了蓬康胸前的防弹服,穿过身体,又打入了背后的防弹服嵌层中。 躲过一劫的洛克闪身退走,又坐回了书桌后,顺手关上了灯。雨丝顺着窗口被风进来,外面的路灯光也照了进来。 外面的路灯光彻夜明亮,是非索港难得的景象,仿佛能改人一种安全感。隐约能看见蓬康仰面躺在地上抽搐,他好像想说什么,口鼻中却溢出了鲜血,很快就没了动静。 洛克保持着沉默,坐在暗处仿佛化为了阴影,过了良久才突然开口道:“莱恩,你既然走了为什么又回来,我们之间并没有什么冲突吧?”莱恩就是枪神的名字,在非索港人们几乎只知道他被称为枪神。 有一个声音传来,语气非常轻佻,却让人很难分辨说话者的位置:“洛克,你叫洛克,你居然知道我名字,看来你才是黄金帮的幕后老大。我们之间的确没有恩怨,我以前甚至都没注意到你。 恭喜你,看来有人不希望你继续在某后管事,重金请我来干掉你。你很幸运,躲过了我的第一枪,我已经很久没有失手了,希望你接下来还有这么好的运气。” 不知为何,洛克听见这番话竟似松了一口气,又问道:“是蓬康吗?他已经死了,无论答应了你什么条件,都不可能再兑现,而我们还可以好好谈谈。” 082、雨夜过招 枪神并没有答话,洛克身后的书架上却有一只纸飞机飞了出去,然后啪的一声被击成飞舞的碎片,有一枚弹头落在了地板上叮咚有声。 枪神换了位置,弹道的角度跟刚才已不一样,斜着穿过窗户射向书桌这边,假如有曳光效果的话,可以看见子弹在空中居然带着弧度,尽量向着洛克的位置拐弯。 洛克的心沉了下去,枪神还不罢手,要么说明他已经拿到了足够的佣金,要么说明除了蓬康之外还另有人能支付他佣金,那人恐怕只能是鲍里斯了。他又开口道:“这个房间是我设计的,你没有办法打中我。” 刚才那一枪,弹道虽然带着奇异的弧度会拐弯,但仍然打不中洛克。其实本没必要用什么纸飞机去拦截,但洛克还是拦了,不仅是防止万一,也是展示实力并试探对方。 枪神的声音又传来:“没想到非索港还有你这样的高手,这么多年却深藏不露,看来你身上藏着大秘密。” 洛克:“你我都是修士,可以坐下来好好聊一聊。” 枪神:“可惜啊,无论你有什么秘密,我都不感兴趣,今天的任务就是杀了你。” 洛克:“鲍里斯承诺给你多少钱?那其实不是他的钱,都是我的钱。假如能用钱解决,我认为都不是问题,与其替他卖命还不如与我合作,在我这里你只会得到更多。” 枪神:“可惜啊,干这一行得讲究信誉,我有做人的原则。” 洛克冷冷一笑:“为了利益杀害陌生的无辜者,早就没有了任何底限,没资格谈什么做人的原则,剩下的只是自我安慰与欺骗世俗的谎言。” 枪神也笑了:“非索港势力最大的黑帮之一的黄金帮,这么多年来的幕后老大,居然说自己无辜?” 洛克脸上的嘲讽之色更浓:“哦,那你是为了正义而杀人喽?假如是那样,你当年就应该自杀了!难道这些年已经改邪归正,以维护正义来赎罪?那你就更不应该杀我。 你应该多读点书,我们之间没有仇,你也没有我的任何罪证,所以在你面前,我就是无辜的陌生人。 收钱而杀人,已击穿了人性的底限,连底限都没有了,还什么不能出卖的呢?我给你更多的钱,你自己开价,结束这场无聊的游戏,去杀了那个游戏的发起者。” 枪神:“也许你说的对,可是再没有底限的人,也有自己的原则,面对世界也要做出选择,身为杀手不可能答应这样的条件……” 就在这时又传来啪的一声响,紧接着啪啪声不断。刚才洛克是故意说了那么多话,引枪神开口回答,终于确定了枪神的方位。桌上有只纸飞机无声无息地飘了出去,在窗外的夜雨中陡然加速疾射,却被一枚子弹打成碎片。 紧接着洛克身前刚折好的纸飞机一只接着一只疾射而出,就像一枚枚微型导弹,穿过窗户向着夜雨中的某个方位扑去,却接连打碎。 枪神用的应该是一支7.62毫米口径的半自动步枪或狙击步枪,型号未知,枪口显然加了消音器。可是就算加了消音器仍有开枪的声音,只是没有原先那么刺耳,连续开枪就等于连续暴露了自己的位置,所以洛克的纸飞机接连不断袭至。 这是一场短暂而激烈的交锋,洛克主动发起反击而枪神防守。洛克连续射出了十一只纸飞机,而枪神只开了八枪。最后三只纸飞机是被一把短刀从空中斩落的,这位枪神倒是跟华真行的某个习惯很像,他随身带的短刀也是伞兵匕首改装的。 短暂的交锋结束之后,一切又归于平静,洛克轻轻咳嗽了几声,眼神中露出一丝疲惫。枪神的声音又不知从何处传来:“叠这样一只纸飞机肯定很不容易,你还有多少?” 洛克:“肯定比你的子弹更多。” 枪神:“别忘了我在外面,弹药是可以补充的,开枪也比你放纸飞机轻松得多。” 洛克:“你又打不中我,这有什么意义?” 枪神:“你不可能永远待在那里不出来。” 洛克:“你也不可能永远趴在外面的屋顶上,随时保持现在的状态,而我坐在这里可比你轻松多了。” 这两个人互相斗着嘴,就像在讨论什么学术问题,其实他们心里都清楚,这种时候要比拼的就是注意力和耐心。相较而言洛克是被动的一方,因为枪神随时可以离开,他却不能轻易走出这间屋子,除非有把握挡住枪神的子弹并干掉对方。 洛克突然又说道:“你受伤流血了!” 枪神:“只是擦破一点皮,没有任何妨碍。”说完这句话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上当了,因为洛克并不能确定自己是否受伤,这样的回答给了对方更多坚持下去的信心。 他刚才用伞兵刀斩碎第九只纸飞机的时候,因为枪膛里的子弹恰好打完了,仓促之间飞刀斩出,纸飞机虽然被划成了碎片,但其中附着的锋锐之力并没有完全消失,有一片碎纸在他的右脸颊上划了一个小口子,虽不碍事却挺惊险。 洛克又笑道:“下一次,伤口就说不定在什么地方了。” 枪神没有再出声,好像已经离去。楼下值勤的两名武装保安却接了个电话,然后拔枪上楼,在楼梯上就喊道:“洛克先生,出了什么事情吗?鲍里斯老大来电话,说你有危险,要我们护送你离开!” 蓬康临死前有句话说得很对,洛克有个最大的劣势,就是普通帮众根本不知道他才是幕后的老大。枪神通过鲍里斯使了盘外招,让一楼值夜的两名帮众去“护送”他。 洛克轻轻叹了一口气,微微摆手,一张a4纸飘了出去,飘到门外时,他才举手遥遥虚握,那张纸在空中被无形的力量攥成一团,然后纸团飞向了楼梯。只听两声闷响,伴随着短促的惊呼,那两人就像分别挨了一记重拳,被打晕在楼梯间的拐角处。 枪神似无处不在的嘲笑声随即响起:“原来他们都不知道,你才是真正的老大。” 就在这时,又有一辆小车停在了金典行门前,有一个女人裹着披肩勿忙下车,伸手去推金典行的门。门应手而开,她穿过楼下的营业厅跑上了楼梯,随即发出一声尖叫,应该是看见了那两个晕过去的值夜者。 枪神又笑道:“我刚才居然忘了开枪,等她进了房间再说吧,这女人肯定和你有一腿。” 洛克:“不关她的事,没必要把她卷进来,你难道还想杀了世上所有人吗?” 枪神:“那她就不应该出现在这个地方。” 这时凯莉已经跑到了客厅门口,颤声叫道:“洛克,洛克,你没事吧?鲍里斯,小心鲍里斯,他请了杀手想要干掉你……” 洛克厉喝道:“凯莉,站住,不要进来!” 凯莉站在了门前,一手扶着门框身子还在发抖,突然又失声惊叫道:“那是谁,是蓬康吗,你杀了他?” 洛克:“不是我,就是鲍里斯请来的杀手干的。神枪帮当年的枪神,他现在就在外面呢。” 凯莉吓得身子一软,顺着门框坐倒在地:“怎么会这样,现在怎么办?” 洛克:“你顺着墙角爬进来,从靠近窗户这边的墙角,到后面的卧室里去,无论听见什么都不要出来。” 凯莉依言颤颤巍巍地沿着墙角爬行,并从洛克的身后经过,然后躲进了卧室中。枪神似是失去了耐心,终于从藏身处走了出来,出此案在街道上,而洛克也没再在第一时间发起攻击。又有一辆车缓缓停在了路边,车上下来的人是鲍里斯。 “莱恩阁下,洛克解决了吗?” “他还活着,刚才凯莉进去了。” “您亲自出手,他怎么还活着?” “不要着急,要学会享受做每一件事的过程。我们这就进去杀了他,我甚至可以让你亲手开枪……跟在我身后,我会保护你的。” 枪神带着鲍里斯走进了金典行,穿过一楼稳步上了台阶,甚至刻意发出了沉重的脚步声,然后出现在门前,直接面对洛克。他的样子看上去还不到三十岁,脸颊消瘦,个子不高,眼睛很小,几乎就是一条细缝,右颊上还有一道新的伤口。 枪神对着洛克举起了枪,与此同时,洛克身后的书架上有一大群纸飞机已呼啸而至。枪神没有瞄准,他只是接连开枪,直至打空了弹匣,所有的纸飞机化为碎片如蝴蝶乱舞、纷纷坠地。 洛克发出了一阵剧烈的咳嗽声。枪神重新换上弹匣,就站在门外冷笑道:“你真的认为能阻止我吗?我现在就站在这里,而你面对的是死亡……” 他似乎很享受这个过程,在杀人之前,看见对方的恐惧会使他兴奋,而各种求饶方式会给他带来异样的快感。这时洛克却冷冷地说了一句:“鲍里斯已经死了,现在没有人能支付你报酬。既然收不到,还是罢手吧,我可以给你一笔补偿。” 枪神猛然回头,只见鲍里斯瞪大双眼面目狰狞,眼角、鼻孔、耳眼中竟缓缓流出鲜血,而脚后的地面上散落了很多碎纸屑。当枪神回头看见他的时候,鲍里斯才突然向旁边歪斜倒地,就像瞬间被抽空了力量。 将时间倒退到一分钟之前,就在两人走进金典行之后,屋顶上洛克最早放出的去那一只纸飞机轻轻抖了几下,似随风动荡的荷叶滑落了很多水珠,它居然没有被浸湿。 当书架上的一群纸飞机都飞向门口的时候,枪神开枪连射全部挡下,没有一片碎纸能够落到他的脚前,当然也完美的护住了身后的鲍里斯。可是就在枪声的掩护下,有一枚纸飞机无声无息从后方疾速射来,目标不却是枪神而是鲍里斯。 细长的纸飞机并没有扎进鲍里斯的身体,在触碰到他后脑的瞬间就停了下来,然后化为了一团碎片飘落……枪声停止之后再回头,鲍里斯就成了这个样子。 枪神回头看见鲍里斯倒地的时候,洛克身前刚叠的一架纸飞机便向他的后脑疾射而至,然而枪神连看都没看,举手开枪。嘭的一声碎纸炸开,弹头竟落到了桌面上,发出丁零当啷的响声。 枪神转回头面现怒意,枪口仍指着洛克。洛克身前的桌上还剩最后一架纸飞机,它也缓缓飘起,尖尖的机头也遥对着枪神的额头。 “你成功激怒我了,洛克!” “你是个蠢才,莱恩。” “你的精神已经枯竭,不过是虚张声势,难逃一死。” 洛克的一只手放在了桌上的那摞a4纸上,空中的那只纸飞机飘然落地,他的声音已变得有些嘶哑:“你能杀了我,但是在我临死前的一瞬间,可以将你切成碎片。不要动,只要你想开枪或者想离开这个房间,我就会与你同归于尽……但这又何必呢?” 枪神忽然感觉到一丝寒意,看着洛克手下压的那一摞a4纸,仿佛看见了一个场景,就是洛克决死爆发之时,所有的纸张都会化成利刃飞出,切碎枪神莱恩。 这是洛克的最后一搏,他若祭出这一招自己也活不下去,而枪神并没有把握能在洛克爆发之前杀了他,此刻也不敢轻易移动,场面居然就诡异的僵持住了。洛克哑着嗓子问:“可以谈了吗?” 黄金帮如今的主要财富都在银行账户中,不论是北湾赌场还是金典行的户头,其他人都动用不了。洛克不仅“兼管”其财务,而且印鉴、名章等物都在他的手里。只有拿到这些东西,相关负责人才能动用或转出账户里的钱。 这些东西,对鲍里斯、蓬康等人是有用的,也是必须的,但对于枪神莱恩来说却没用,至少不是那么好用,就算他杀了洛克,也不等于立刻就能控制黄金帮所属企业账户。 而且枪神也不清楚鲍里斯等人计划的其他细节,他只是被请来干掉洛克的,事先收到了三十万米金的预付,事成之后还有七十万米金的尾款。此刻蓬康、鲍里斯都死了,好像已经没有人能再付给他报酬了,确实可以也应该与洛克好好谈谈了。 083、生动的一课 这时枪神却笑了,因为凯莉适时出现了。她躲在卧室的门框后,拿着一支枪指向了洛克,成了压倒天秤的最后一颗砝码。 她进来的时候没有带枪,可是洛克的卧室里有一支手枪,她知道在什么地方。洛克没有把枪带出卧室,他最擅长的还是纸飞机,而这支枪此刻却成了凯莉指向他的武器。就算没有这支枪,凯莉在枪神配合下说不定也有别的手段。 洛克没有回头,表情说不清是绝望还是失望,缓缓开口道:“原来还有你,为什么?” 凯莉没敢暴露身形,仍躲在门后道:“我不止一次问过你,打不打算离开这里?可惜你给了错误的答案!为什么,为什么你不像莱恩当年那样离开?” 这次事件的主谋不是鲍里斯也不是蓬康,就是凯莉。鲍里斯和蓬康可能也动过类似的念头,但在洛克的积威之下从不敢付诸行动。这次确定黄金帮的账户上有了巨额现金,则是引发刺杀行动的契机。 如今的凯莉早已摆脱了鲍里斯的控制,她对自己的人生有了更高的期待,也是她挑唆鲍里斯对洛克动手,目的当然主要是为了钱,但也不仅仅是为了钱。 只要洛克还在,鲍里斯等人就不得自主,他们也不想总是做台前的傀儡,却要事事听命于幕后的洛克。假如不想继续待在黄金帮,其实凯莉也有机会自行离开非索港,如今并没有谁限制她的人生自由,但她总有些不甘心同时也不放心。 不甘心的是,假如没有洛克,她可以得到黄金帮更多的利益、拥有更大的势力。不放心的是,假如她卷一笔钱自行离去,恐怕难逃洛克的追索,她也知道洛克的本事很大。 鲍里斯与蓬康,与她多少也有同感。 凯莉这个女人有时很善变,她还动过别的心思。比如她也曾想过“搞定”洛克这个男人,让洛克携这些年积攒的财富带她一起离开,去海外最好的国家过天堂般的生活。 洛克对她还算不错,但她始终无法真正地搞定洛克,洛克也不愿离开,所以她只能送洛克走了。这次挑唆鲍里斯动手的时候,鲍里斯虽动心但仍然不敢。而凯莉说自己可以请枪神出手,鲍里斯终于下定了决心。 他们计划的是干掉洛克便离开索港,将那笔巨款转到各自的户头上。鲍里斯还下了个命令,召集帮众去袭击新联盟的炼金工厂,一方面是为了泄愤,另一方面是为了转移视线。至于袭击能否成功、参与袭击的帮众会有什么样的命运,则与他们无关了。 枪神不是鲍里斯或蓬康请来的,就是凯莉找来的。当年凯莉在北湾赌场中结识了枪神,两人有过非常亲密的体验。枪神离开非索港之前,给她留了一个网络社交账号为联系方式,她至今还能联系上他。 以他们的关系,枪神还不至于为了她专程再回到非索港,重新卷入这里的黑帮冲突与仇杀。但是有一百万米金的报酬,只杀一个不被关注的人,枪神还是很乐意跑一趟的。 洛克并不清楚此事幕后的所有细节,但多少能猜到大概,当凯莉从卧室门后举枪指向他时,很多事情其实已经不重要了,没必要再多说。 听见凯莉的问答,洛克又咳嗽了,然后发出了今夜的第一声叹息:“凯莉,几年前曾经有一次,我偶然看见了你的侧影,有点像一个我很熟悉的人。 所以面对你的时候,我总是有些心软,刚才让你进来了,现在我也不想亲手杀你。我最后再劝你一句,不要开枪,否则会伤到自己!” 凯莉:“洛克,其实我也不想杀你,但你为什么不早点离开呢?” 洛克:“假如留下你想要的东西,难道你们就能放过我吗?” 凯莉笑了:“事已至此,你不死,谁都不会放心。” 这时枪神也笑了:“洛克先生,你看,我还是能拿到报酬的!这位美丽的凯莉小姐,她会得到比原先想要的更多,鲍里斯和蓬康其实是被你杀的,你其实……其……其……” 枪神说着说着,声音突然像滑了碟的老唱片,身子发软感觉连枪都拿不稳了,意识到不妙奋力抠动了扳机,子弹射出却只打中了桌角。洛克的手抖了一下,却没有做出其他动作,神情异常惊愕。 枪声响起之后,手枪脱手落地,莱恩也软倒在地,看样子并没有送命甚至没有受伤,竟然是沉睡不起。洛克再回头看凯莉,她也睡倒在门边,半个身子都趴在了外面。 窗户开着,雨一直未停,风卷着湿气飘入房间,洛克莫名觉得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颤声问道:“谁,朋友还是敌人?” “朋友还是敌人,看你自己的选择。”华真行的声音在洛克耳边响起,紧接着外面的街道上出现了不少人,也不知是从哪里钻出来的,然后又像水流般都钻进了金典行。 这些人中有李敬直安排的监视者,居然还有一队身材魁梧、骨节粗壮的码头工人,走在最前面的是华真行、曼曼、李敬直、王丰收、范达克等五人。 范达克被派到东国银行当部门经理了,租了套公寓就住在附近,他就是在贸易区监视黄金帮动静的负责人。 华真行上了楼,站在门前道:“我叫华真行,是老头杂货铺的小伙计,也是克林矿业公司的代表。这家公司你可能没听说过,但是已经打过交道,就是我们收购了金典行库存的矿金。我们不是来杀你的,是来救你的,可以进来了吗?” 洛克的手离开了桌上那摞纸,发出一阵压抑的咳嗽声,待调匀呼吸才答道:“请进!没想到我还可以活着,不论你们想要什么样的感谢,都可以谈。” 李敬直抢先半步进门,五个人都走进了这间会客室。洛克眯着眼睛盯住了王丰收,神情复杂道:“我还以为你就是枪神,原来是个误会。你是新联盟的人,真是好算计!” 王丰收虽是以本来面目出现,但洛克还是认出了他。因为洛克已知道枪神不是那天来找他的“芮”,刚才看见枪神莫名倒地,随即就想到了前几天见到的另一名高手“芮”,刻意对比观察,果然在来者中辨认出了王丰收。 洛克以为是王丰收暗中施展手段放倒了枪神,其实这仍然是个误会。枪神和凯莉都是曼曼放倒的,而曼曼使用的还是迷仙散。杨老头托王丰收带来的一小瓶迷仙散,至此已全部用完,见曼曼很喜欢那个小瓶子,华真行就让她收着了。 华真行走进房间看见倒地的枪神和凯莉时,忽有了一丝明悟。 假如没有王丰收的“帮忙”,华真行按照自己的设想本可以很完美地解决这件事,曼曼就是最合适的助手,而这一瓶迷仙散不多不少恰好都搞定,兵不血刃。 杨老头堪称策算无遗,他老人家早就预见了一切,包括黄金帮的内讧以及枪神的来意。可是王丰收偏偏插了一手,将事态扩大了这么多,他们又干掉了三百多名非索港的犯罪精英。 这瓶迷仙散,杨老头就是托王丰收带给华真行的,还特意提醒他“不可能提前预料到所有的变化,所谓变数可能是对手、也可能是自己人。”这分明在暗示王丰收这个自己人就是变数,看他能否随即应变……好生动的一课啊! 杨老头只给了一瓶迷仙散,自始至终都没有代替华真行做任何决策,也没有主动插手,另外两个老头也是,这表明了他们的态度。华真行自然懂,可是王丰收好像还不太懂。 听见洛克的话,王丰收笑道:“刚才发生了什么,我们已经都知道了。你眼力还算不错,怎么当初就挑中了这样的手下……” 这时一声不大的枪响打断了他的话,原来是李敬直掏枪装上消音器,很干脆地干掉了昏睡中的枪神莱恩。枪神走得很安详,甚至来不及感受到任何痛苦,李敬直嘟囔道:“便宜他了……你就别啰嗦了!” 后一句话是对王丰收说的,李敬直将枪也递给了王丰收。王丰收很不满地瞪向李敬直,那眼神仿佛在说——为什么还要让我动手? 李敬直毫不客气地回瞪,大眼珠子就像能吃人,眼神仿佛是一连串的反问——为什么不能是你?你还想让谁动手? 王丰收终究没有瞪得过李敬直,有些无奈地接过枪,看也没看便挥手开枪击毙了昏睡中的凯莉。李敬直扭过头面露惋惜之色,洛克也闭上了眼睛难掩遗憾。 李敬直拿回枪朝洛克道:“我很遗憾。” 洛克睁开眼睛,颓然靠在椅背上,仿佛终于用尽了力气,声音低沉道:“谢谢。” 李敬直:“我先叫人来打扫一下卫生。” 一起来的其他人也上楼了,将门外的鲍里斯以及屋里的三具尸体都搬走了,被洛克敲昏的那两名值夜者也带走,又擦干净所有的血迹、收拾了满地的碎纸片,最后还将外面停的三辆车也开走了。 一切都回复了原样,连窗户都关好,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洛克只是默默地看着,整个人好似已变成了没有灵魂的躯壳,直到有人捡起凯莉手中滑落的那支手枪时,他才突然开口道:“这把枪不能拿走,假如有谁用了会出事的。” 华真行突然又明白了什么,问道:“它有问题,是个陷阱?” 洛克答道:“口径虽然没错,公差却不对,肉眼看不出问题,但只要开枪就会炸膛,到时候持枪者是死是伤就看运气了。” 084、幕后老大 金典行楼上楼下已经全部收拾干净,华真行带来的人没有动这里的任何财物。会客厅里有一张长沙发,李敬直、王丰收、范达克都坐了下来,李敬直还特意搬了张椅子放在了书桌对面,请华真行与洛克就面对面的坐着。 旁边还有一张空椅子,华真行招呼曼曼也坐下,但她就执意站在了华真行右手边的后方,很警惕地盯着洛克。 刚才海神帮的人也来了。在赶往金典行的路上,曼曼担心这边缺人手,通知了扎辛带了十名最得力的族人赶过来帮忙。他们就住在贸易区和国际码头之间,离金典行并不远。 扎辛原本打算隔岸观火,等有了结果再决定海参帮是否加入新联盟。但是曼曼知道大局已定,所以她就以部族领袖的身份直接下了命令。现在她有手机了,能随时联系上扎辛,而李敬直当然也会通知范达克这边的人。 扎辛带人来了,赶上了最后的收尾,与范达克带的人一起“打扫”了金典行,这也是海神帮与新联盟的首次团队合作。 虽然双方交流不多,但范达克对这批人是超出预期的满意。不用多说,他们就知道该怎么做,手脚非常利索、分工合作娴熟,很自然就能适应统一的组织指挥,这样的团队在非索港也很稀缺。 接受过现代生产方式锻炼的产业工人队伍,在非索港本就不多见。总之海神帮的这一批人,基本素质可比原大头帮的帮众要高太多了。就算他们不主动加入新联盟,范达克都起了收编的心思,至于华真行和李敬直的感受则更不用多说。 洛克看见这个场面,也知道这伙人当中真正做主的是谁了,他感到很意外,居然是这样一个孩子!他看着华真行道:“草鞋帮的墨老先生还好吗,有机会请替我转达问候。” 这句话是一个试探,看见这批人的东国华裔面孔,洛克不可能不联想到草鞋帮。他以前当然听说过草鞋帮,只是没有在意,不认为草鞋帮会跟自己发生什么关系。但是看到眼前的场面,也猜到所谓的新联盟恐怕就是草鞋帮的势力吞并了大头帮。 华真行答道:“他老人家很好,还屈尊做了欢想实业的董事。你想对他说什么不需要我转达,回头有机会可以当面向他本人致敬。” 洛克印证了自己的判断,却又有了新的疑问,皱眉道:“欢想实业?” 华真行:“我看你桌上有电脑,给你张u盘自己看吧,里面不仅有欢想实业的介绍资料,还介绍了新联盟以及规划中的克林区。假如你选择当朋友而不是敌人,这些情况都需要了解。” 能把这种东西随身带着,说明早对方有准备,洛克接过了华真行扔过来的u盘,打开电脑插了进去,又看着曼曼道:“你就是海神帮的海神?” 曼曼摇了摇头:“我不是海神,我只是海神族的祭司。” 洛克叹了口气:“新联盟和海神帮是什么时候合作的?” 范达克插话道:“就是刚才,初次合作的感觉很不错。这位曼曼首领与我们家的小华,已经是好朋友了。” 洛克:“是朋友还是敌人,华先生说我可以选择。但我还不太明白你的意思,黄金帮的户头上目前有一千五百万米金,你也是冲着这笔钱来的吗?是否可以明确一下,假如我把这笔钱交给你,我们就是朋友,你可以放过我,对吗?” 华真行摇头道:“我又不是枪神,更不是你那几个手下。这笔钱里有一千三百万,是前几天我亲手付给你们的,那是你们出售矿金所得。至于另外两百万,应该这些年你们攒的吧? 我们想要的是克林区,你可以好好看看那份资料。有些事情假如你肯帮忙配合,会进项得更加顺利。黄金帮的主要成员,目前都被新联盟俘虏,也需要人配合处理。 我们并不想因此给贸易区带来破坏,我们并也是来抢地盘的黑帮……贸易区也需要进行彻底的改造,就从改造黄金帮开始。” 洛克一边看着电脑屏幕,手指不断的拨动鼠标滚轮,神情渐渐变得惊讶、凝重、若有所思,仿佛一具躯壳重新拥有了灵魂,甚至很丰富、很精彩。 王丰收小声嘟囔道:“就这么便宜他了?别忘了他才是黄金帮的幕后老板!肉都放到砧板上了,不合作也得合作。” 李敬直斥道:“胡说什么呢?我们是代表新联盟来谈合作的,又不是来杀人的!” 这话挑不出毛病,但从李敬直嘴里说出来,王丰收总感觉无力吐槽。在制毒工厂及其周边埋z药,就是李敬直的主意。而刚才一进门,李敬直首先就拔枪射杀了枪神莱恩,然后又逼王丰收击毙了凯莉。 他们都是用东国语在交谈,洛克和曼曼是听不懂的。 “华先生,你有什么建议呢?”洛克终于将视线从电脑上移开,看着华真行问道。 华真行:“我先要问你两个问题。今天晚上黄金帮的武装人员袭击新联盟的行动,是你下的命令吗?” 洛克:“我对此毫不不知情。你们如果了解刚才的情况,也就知道我说的不是假话” 华真行:“那天有五个人追杀我,是你下的命令吗?” 洛克:“据我所知,是鲍里斯在回来的路上下的命令,并没有请示我。除了今天已经死掉的这三个,黄金帮没有其他人知道我的身份,我也不可能直接命令任何人。” 华真行:“那就可以谈了,我可以给你一个选择。那一千五百万米金并不在你的私人账户上,而在金典行的公司账户上。如今金典行需要换股东,克林矿业公司将收购它,这笔钱仍属于这家商行,但我给你百分之四十的股份。 我能看出来你有秘密,躲到非索港这个地方,还想极力隐藏身份不被人注意,估计是在躲避仇家的追杀。以你的本事还要这么做,估计仇家的势力很大。 但我们不会追究你的秘密,假如你还想继续躲在金典行做一个检验员,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也不会有外人再知道,你仍然是安全的。 金典行还在,待打造克林区的计划真正完成之后,你得到的收益只会比以前更多。但黄金帮将不复存在,新联盟将接管贸易区,而你需要协助善后工作,我们希望能有个尽量平稳的过渡。” 洛克:“我懂了,你们不杀我,是因为我现在还有利用价值。假如我做完了这一切,你们会放我离开吗?” 华真行:“我们只是合作,你又不是坐牢。到时候你想走尽管走,那百分之四十的股份还是你的。你可以留一个账号,这边每年都会将股利打进去,你在世界任何一个地方都可以取钱,具体有多少,那要看经营情况了。” 洛克有些意外道:“那么在我可以离开之前,具体需要做什么?” 华真行:“事情很多,比如黄金帮的全部名册,我们想知道还有哪些成员,包括明面上的和暗中的。再比如北湾区警局有很多警员是你们的人,我们也需要掌握最详细的情况,把他们都换成新联盟的人。 还有北湾区尤其是贸易区各种势力的情况,包括政府各部门的情况,你一定比我们清楚。这些年都和谁打过哪些交道、谁收买了黄金帮做过什么事、黄金帮又收买过谁想达到什么目的,就算不是你亲自经手,相信你也应该是知道的。” 洛克又看了一眼电脑,倒吸一口凉气道:“你们不是想抢黄金帮的地盘,而是想控制整个北湾区,自上而下很彻底的那种?” 华真行:“已经告诉你了,我们是新联盟,不是黑帮,对黑帮争斗并没有兴趣。还有一点你弄错了,我们的改造计划先是自下而上,然后才能谈自上而下。” 这位王丰收先生,你们已经打过交道了。还有这位范达克先生,今天也认识了。他们都是欢想实业的高层领导,会策划具体的事宜,接下来就你和他们配合。至于贸易区将来的秩序,则由这位李敬直先生负责。” 洛克:“华先生,那么您自己呢?” 华真行笑了:“我就是老头杂货铺的小伙计,克林矿业公司的一名员工。” 洛克好像明白了什么,这语气、这身份、这感觉,他很熟,不就是幕后老大吗?但是看华真行的年纪又不太像,估计是幕后老大的代言人。 洛克不再追问这个话题,这也不是他能探究的,神情显得很纠结,似是在内心中挣扎着要做什么决定,终究还是以试探的语气道:“海神帮加入了新联盟,对吗?” 曼曼言简意赅道:“对。” 洛克:“大头帮换了新头之后,其实也是加入了新联盟,对吗?” 华真行:“可以这么说。” 洛克:“假如我也加入新联盟呢?” 华真行又笑了:“欢迎。” 洛克:“但是我有一个很私人的问题。” 华真行:“请问。” 洛克:“你们已经看出来了,我躲到非索港是为了避祸,黄金帮只是我藏身的掩护。假如我的敌人追杀到了这里,新联盟能提供保护吗? 我听说过草鞋帮这个组织,也知道他们的宗旨是团结互助,新联盟也是一样的吧?假如我加入了新联盟,又遇到了仇家的追杀,新联盟会提供帮助吗?” 洛克说这番话虽然是冲着华真行,眼角的余光却瞟向王丰收。 085、克林区的天 华真行想了想才开口道:“假如你有困难,在合理的范围内,新联盟会提供帮助。我们的宗旨就是希望世界变得更好,让每个人都有公平的机会,可以凭努力去改变生活。 但有些与组织无关的私人恩怨,我们既不会追究也不会主动插手。假如真有你所说的事情发生,我们只看一点,就是这样的事应不应该发生 我知道你是一名修士,你应该能听懂这个词,我也是。假如你曾经凭借修为作奸犯科、杀人越货,有人追缉至此,我们绝不会包庇,甚至会帮对方拿下你。请问你是这种人吗,刚才说的是这种情况吗” 洛克苦笑道:“你看我像这种人吗” 华真行摇了摇头:“我看不出来,只看出来你有伤,积年暗伤,刚才又复发了。” 洛克让他看,华真行就看了,修士之间的特有“看”。他的神识不仅是简单地扫过,而是深入查探了洛克的五脏六腑、气血运行。 杨老头说过,这么做是很没有礼貌、很犯忌讳的,严重违反了修士之间里礼仪。而且华真行想看得透彻,还需要洛克自己配合才行,放开神识不去干扰他的查探。 但在这种场合,就谈不上失礼不失礼了,两人不是路上偶遇,也不是谁到谁家做客。华真行看明白洛克此刻的状态了,刚才洛克与枪神的对峙只是强撑着虚张声势,尽管手放在那摞纸上,其实已发不出有威胁的攻击了。 假如今天华真行没有带人特意赶过来,凯莉会不会开枪自伤很难说,反正洛克是死定了。 洛克闻言低头道:“当年旧事我不想再提,但我什么都没有做,有人杀了我的老师和同伴,只有我带着重伤侥幸逃走。这些年我一直在养伤,也在修炼我最强的手段,刚才你们已经见过了,但我还是无力去报仇。” 华真行:“不论你来自何地,假如事实真如你所说,有人还想追到这里残害无辜,至少我们的态度与对待枪神没什么不同。” 洛克:“我明白了,谢谢你,华先生。” 曼曼觉得自己也该说点什么,否则气氛烘托得还不够,于是小声道:“海神也会保佑你的。” 华真行又问道:“你的伤势其实并不难治,却这么多年都没有根除,今天动手还搞得旧伤复发了你都是怎么修炼的,难道只会折纸飞机吗” 洛克抬起头又惊又喜道:“你能治好我的伤” 华真行一脸鄙视之色:“不是我能治好你的伤,而是以你如今的修为,完全可以自己调养恢复,这比普通人治好一场感冒难不了多少!” 曼曼也插话道:“华什么都懂,他会教你修炼的基本原理……你听说过养元术吗 曼曼这个捧哏真是太棒了!洛克当然没听说过养元术,但也明白了她的意思,语气迫切道:“华先生,假如你能教我怎样治好暗伤,有什么条件” 华真行摆手道:“先处理好眼下的事情吧,明天……不,明天肯定来不及,还有很多事情需要你配合,大后天吧……大后天晚上你来一趟老头杂货铺。” 这时他又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扭头道:“王总,柯董事要你去一趟总部,顺便汇报一下情况。” 近十五年来,非索港最大的一次火拼事件在无声无息中落幕。这天夜里,很多人都听见了激烈的枪声,但持续的时间很短,随即就在一阵沉滚雷般的闷响后恢复了平静。不少居民都吓了一跳,以为又出现了什么骚乱或暴动,又或者某支武装力量在发动地方政变。 所谓地方政变,在几里国有特殊的含义与形式,其他国家的人可能不太好理解。 几里国名义上是统一的国家,但其治理方式是在部族传统的基础上,凭空引入了当年各殖民宗主国的法律以及政治体系,搞得有些不伦不类。 这里的街区文化其实就带着部族社会的烙印,制度上强调街区自治、地方自治,名义上是一个联邦共和国。 像北湾区或非索港,理论上都是通过地方选举,推选出区议员或市议员,再通过多数席位方确定区长官或市长官,然后任命各职能部门的官僚。到了国家政权这一层面,理论上也是如此,但实际上却根本不是这么一回事。 几里国境内有各股武装力量盘踞,基本呈相对独立的割据状态,非索港则在一个名叫“守卫阵线”的武装力量势力范围内。 几里国各武装力量控制的地盘,严格地说只能称为势力范围,而不能称为辖区,这和东国曾经的军阀割据状态完全不一样。 这些武装力量本身没有对基层的治理能力,也没有组建地方政府部门的管理能力,所以它们只是占据某一片地盘,享有各方默认的相关利益。 守卫阵线在非索港设有一个军营,兵力差不多相当于东国的一个加强营,对外号称非索港旅,最高指挥官的军衔是上校。非索港旅名义上编入了几里国的军队序列,军官也接受几里国政府的授衔,并享受有相应的津贴。 但几里国中央政府既不给守卫阵线的普通士兵发军饷、也不提供武器装备,更不会拨付训练费用。对于一支“军队”来说,仅仅军官有工资顶个屁用 守卫阵线控制了几里国最北部的哈塞尔和非索港这两座城市,那么其“军费”就由这两座城市提供。 有人也许要问了,难道守卫阵线就不能自己组织政权收税吗他们根本就不会,也懒得那样做,发展生产、管理税收多麻烦啊 所以几里国的军事、政治与经济格局非常诡异,基本是武装力量和地方政府两条线。武装力量会争夺势力范围,然后所能做的,无非是在地方政府中安插自己支持或支持自己的人。 几里国的中央政府,当然是被国内势力最大的武装力量掌控。掌控中央政府的武装势力也会遭遇挑战,保不齐哪天就有另一股武装力量打进首都了。 最常见的场面就是乒乒乓乓放一阵乱枪,等弹药打完了就撤,因为后勤往往跟不上,或者队伍展开后跑散了,很难再成建制地行动,这种情况或可称之为未遂政变。 一场未遂政变看着热闹,其实伤亡并不大,就是两股武装力量在互相放枪,而双方的枪法又都不怎么样,开枪并不瞄准,主要是吓唬敌人,比拼的就是气势!谁的弹药先打光、队伍先散掉算谁输。 那么地方政变的概念就不难理解了,比如有另一股武装力量来到了非索港,对守卫阵线的所属非索港旅发起了进攻。在当地很多人的概念里,只有在这种情况下,才会发生那么激烈的枪战,否则谁没事能浪费那么多子弹啊 可是枪声响起的地方不对,而且在大雨季来临之后,其他武装力量也不可能越过洪水与河流跑到非索港来啊 天亮之后终于有消息传开,原来是昨夜有人袭击了新联盟的炼金工厂,抢走了新联盟刚刚花费一千多万米金收购的大批矿金,然后还将炼金工厂给炸掉了。那些人带着抢来的矿金跑了,凌晨时分从国际码头乘坐两条大船离开了非索港。 袭击炼金工厂的有两股势力,幕后老大分别来自北港货运与文明贸易,所谓北港货运其实就是地下军火集团,而文明贸易则属于f毒集团。 这两个犯罪集团真正的高层当然没有亲自出马,他们一直在焦急地等待消息,可是没有任何消息传回,行动队伍就像凭空蒸发了。这种情况超出了他们的认知,在他们看来就算行动失败,大部分人也该撤回来啊! 天亮后消息传来,将这两个集团的高层头目给雷得外焦里嫩,原来派出去的队伍行动成功了,却集体携重金潜逃。国际码头那边有很多人可以作证,他们亲眼看见有大批武装分子分别乘坐两条大船离开,其中一个领头的好像就是原神枪帮的芮宁宣。 事情的真相是否如此,反正大家都这么说,而且很多人宣称亲眼看见了,对照事实是个既荒诞又合理的解释,而非索港还发生过不少比这更荒诞的事情呢。 紧接着另一个消息传来,新联盟迅速展开了报复行动,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干翻了黄金帮。 新联盟想出气,首先就拿黄金帮开刀,之所以能这么顺利得手,因为黄金帮也出事了。鲍里斯、蓬康、凯莉这三个头目携款不知去向,原因大家也都能想得通。 他们三个跑了,而黄金帮的帮众们还蒙在鼓里,被新联盟打了个措手不及,大部分成员刚刚集结起来,就稀里糊涂被缴械做了俘虏。 北港货运和文明贸易的众高层,还没在前两个消息中回过神来,紧接着又听说了第三个坏消息,海神帮也加入了新联盟。 这下他们都坐不住了,决定赶紧撤离,因为新联盟若查出昨夜是谁抢走了矿金,下一步肯定会找到他们头上。 假如在平日,他们才不怕大头帮换了头也换了名号的新联盟呢,但现在仓促间不可能是对手啊,组织起来的队伍都带着矿金跑路了,他们临时能调集的人只剩下几十号。 他们前脚刚撤离,新联盟后脚就到了。新联盟趁抛占据了贸易区的一座办公楼和一座公寓楼,还有海神帮地盘内的两座仓库。办公室是属于北港货运的,公寓楼是属于文明贸易的,两仓库则是一家一座,里面还有很多东西没来得及带走。 其实华真行和李敬直是故意放他们跑路的,否则早就可以把这几个据点都包围。这些人和普通的街区黑帮分子不太一样,大多穷凶极恶且有一定的战斗力,假如负隅顽抗,伤亡和破坏规模都不好控制。 尤其是北港货运那帮搞军火的,谁知道他们手里还有什么家伙,万一逼急了来场自爆怎么办刚刚埋炸y解决问题的李敬直,心里更忌惮对方也采用类似的手段。 总之天亮之后整个北湾区都变了天,成了克林区的天。 086、王丰收的困惑 黄金帮被缴械、海神帮主动投诚,新联盟成了北湾区唯一的“传统街区势力型”帮派。不论新联盟自己承不承认,在其他人眼中他们仍然是这样一股帮派势力。 而原先凌驾于各街区帮派势力之上的,北港货运与文明贸易这两大犯罪组织,在遭受重创之后,其残余的高层匆忙撤离了盘踞多年的北湾区。 并非所有的黄金帮成员都成了俘虏,还有几十号人没有参与昨夜的武装行动,这些人如今提心吊胆。有心想跑可哪有那么容易,仓促间换个陌生的街区也难寻生计,他们都是贸易区的居民,只不过是混口饭吃的普通帮众而已。 幸亏洛克先生站了出来,他代表黄金帮残部与新联盟接触并致歉,表示愿意主动将地盘交给新联盟,甚至率领黄金帮的残余成员加入新联盟。 洛克虽然为人低调,在黄金帮中不显山不露水,但也算是“德高望重”了。他是黄金帮资历最老的成员,也是金典行的业务骨干,假如有人想接手黄金帮的很多生意,还必须得用到他,所以他才有这个资格站出来说话。 黄金帮的其他成员其实别无选择,洛克的表态就是他们唯一的出路,还得看新联盟那边愿不愿意呢。 在欢想实业总部棕榈庄园中,王丰收问柯孟朝:“我们为什么要放过洛克?不杀他也就罢了,还要与他合作,给他金典行百分之四十的股份。怎么能让这样的黑恶势力老大也成为新联盟的一员,而且是地位很重要的成员?” 柯夫子面无表情地反问道道:“假如让你来处理这件事,你会杀了洛克吗?” 王丰收:“我也许不会杀了洛克,但一定会让他接受惩罚。” 柯夫子:“你觉得他还没有得到惩罚吗?” 杨特红插话道:“隐姓埋名创建了黄金帮,小心翼翼在金典行做个检验员,好端端地地在屋里睡着呢,打拼多年的成果顷刻化为乌有,差点连命都丢了。 鲍里斯、蓬康、凯莉都是他重点栽培的手下,假如你了解这些人的出身,就会知道是洛克给了他们改变人生的机会,用东国话来说就是恩同再造。 就是这样的人企图谋财害命,而且是联起手来想要他的命,不惜花重金请回了枪神。这三人一死,便等于洛克在非索港所建造的一切都已崩塌,你说他有没有得到惩罚?” 墨尚同最后开口道:“你可以说他是自作自受,但他待鲍里斯等三人可没有亏欠之处,你再好好想想,从事件逻辑上讲,是谁惩罚了他?” 王丰收语气有些不确定:“是鲍里斯他们三个?” 柯孟朝语气有些不满地纠正道:“鲍里斯有什么资格去惩罚洛克?惩罚他的人,就是救他的人!墨老说的是事件逻辑,没有小华出手公开收购矿金,哪有鲍里斯等人的反水、黄金帮的内哄? 洛克创立黄金帮用了七、八年时间,小华拆掉它只用了七、八天。洛克受到了惩罚,但这怪不了小华,小华并没有作恶也没做错,还在最后时刻拯救了他,给了他一个‘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的机会。 你别撇嘴,嘴角那一下动作我看见了,难道觉得这个成语不对吗?你们这样的年轻人,听见这些口号总是感觉不以为然。你可以鄙视那些只会喊口号的人,但绝对没有资格鄙视这些口号,它就是对正当行为最准确、最精炼的概括。” 杨特红皱眉道:“我刚才也看见你撇嘴了!吃饱了撑着的人不会明白,将天然作物一代代培育成粮种,最终每顿都能端上饭桌随便吃的过程有多艰难。 有些话第一次说出来的时候,就是黑暗中的光,振聋发瞶。有的人一生下来便天天都能听见,还能听见很多,当耳旁风也就罢了,但不能不以为然。” 墨尚同也开口道:“老杨说的对,形容得也很好!你倒是吃撑着了,但世上还有很多没有被没光亮照到的地方,你有什么好撇嘴的?” 王丰收简直想抽自己一嘴巴,他其实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听见有人一本正经地说出那些早就听腻了的标语口号,感觉有些烦,微表情无意间做出了反应。几个老头眼太尖了,话说得好好的,突然抓住这个“把柄”将他训了一顿。 他不也敢顶嘴,赶紧低头道:“我错了,也需要洗心革面……您老刚才讲的道理我都明白,可我还是觉得那不算真正的惩罚。 对于洛克本人而言,我们是及时赶到救了他的命,还给他保留了那么多的利益,让他在新联盟中拥有那么重要的地位,这让组织中其他人会怎么想?” 他们说话的地方,在庄园西侧的园林内一座西式棚亭中。外面下着雨,原先枯死的花草都已除去,而新种的植被已发芽并蹿得很高了,有的已经结出了花骨朵。再仔细看,这些绿植是各种瓜果,还有花生和翅豆。 翅豆又被称为热带大豆,其营养成份和大豆很接近。非索港的气候并不适合种植大豆,而翅豆是最合适的替代品种,可以成为当地最重要的植物蛋白来源,还能改善土壤肥力。 这一片园林是杨特红的地盘,他种的花花草草很特别,也不像墨尚同那样开辟了专门的田垄,就是将这些作物的种子混散,让它们以近乎自然的方式生长。 墨尚同在做实验,杨老头也在做实验。在欢想实业买下的那三百平方公里土地中,只有五十平多方公里的区域适合开辟成现代农庄。而在北索河两岸,两个雨季之间还有大片野地露出水面,华真行的计划便是散播一些作物让其自然生长。 他们在规划中要种植最多的作物将是木薯,棕榈庄园里却没有搞实验,因为没那个必要,木薯在当地早有人种植多年,甚至已有不少野外植株。 棚亭被瓜果绿植环绕,外面正下着雨,柯孟朝坐在王丰收的对面,杨特红与墨尚同很随意地坐在两旁,看似就是闲聊的场面。 听见王丰收的反问,柯孟朝的神情变得有些严肃:“既然这么说,请问你手中可掌握了洛克本人的任何罪证?” 王丰收微微一怔:“那倒没有,可是,可是……” 柯孟朝截住话头道:“可是以洛克的身份,真想找他的罪证还不简单吗,他可是黄金帮的幕后老大,而黄金帮是非索港势力最大的黑帮之一,占据了贸易区这么好的地盘。你想说的就是这些,对吗?我也不能说你想错了,但你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挨揍吗?” 王丰收右眼下方还带着淤青呢,乍看上去就像是半边熊猫眼,那是昨夜被华真行一拳揍的。他又低下头道:“因为仝恕的事,我以芮宁宣的身份、北港货运的名义收买了仝恕,让他提供巡逻队的布防图也就罢了,还让他去暗杀我。 我知道人性经不起考验,很多人不犯错是因为没有犯错的机会,或者是诱惑还不够大。刚开始仝恕并没有答应出卖巡逻队,后来我把价码抬得那么高,为了让他相信,还加了刺杀我王丰收的条件,他终于点头了,然后把自己送上了死路。 他本可以不死的,还可以安安心心在新联盟当巡逻队员,或者我只让他提供布防图,不要多此一举让他去刺杀谁。他们动手的时候,我心中也很愧疚,所以后来根本就没有反抗,让小师弟他们出口气也好。” 在柯夫子等三位老师面前,王丰收还是很老实的,认真地地剖析了自己的行为,做了一番自我检讨。杨特红闻言却冲柯孟朝道:“我都想揍他了!” 墨尚同也冷哼道:“一巴掌拍死算了!” 柯孟朝抬起了巴掌,就像要把王丰收拍死的架式,虽然没有真的拍下来,也把王丰收给吓了一哆嗦,赶紧问道:“三位老师,我刚才说错什么了吗?” 柯夫子深吸一口气,很明显是生气了,以他的涵养尚且表现地这么明显,那就说明是真的非常生气!他缓缓道:“你说得好像没什么错,几乎每一句话都挑不出毛病。就像一张好筛子,没漏洞也没坏,但全是窟窿眼。 你是一名修士,我们几个教你的可不仅仅是术法,而是自身的修行。人性经不起考验,那你是怎么修炼到四境的?刚才那些话,又是谁告诉你的道理,不是我们吧? 每个人每天都在经受考验,人的一生要经历几乎无数次考验!大多数人都曾动过一些念头、想做一些事情,但也清楚那是自己不该去做的,难道每个人都会成为仝恕吗? 告诉我,你会吗?墨老说一巴掌拍死你算了,你明白是什么意思吗?只要有人愿意出足够的代价,让你来干掉我,你也会点头的,是吗?假如是那样,我不如现在就一巴掌拍死你! 人们都难免犯错,犯错就会付出代价,因此我们不要随便去考验人性、引诱他人犯错,让他们付出本不必付出的代价。这个道理是对的,所以我说你刚才的话挑不出毛病。 但是在收买仝恕这件事情上,你并没有做错什么。别忘了你当时的身份是芮宁宣、别忘了那些人本来就想抢劫矿金,在敌对的战场上,收买情报是很常见的事情。 难道没有芮宁宣这个渠道,那些人就不会想别的办法收买情报吗?这件事你没做错,只是做得还不够好,不够好则是另外的问题。 仝恕这个人该死,哪怕只是出卖了巡逻队的布防图、哪怕要的钱并不多,他也该死。因为那会导致很多巡逻队员送命,他很清楚这个后果。你并没有逼迫他,是他自己选择被收买的。 错误和错误不同,有些错误可以原谅,有些错误要接受惩罚但还有改正的机会,有些错误则是无可挽回,这就是界限和底限。连洛克都懂的道理,难道你还不懂吗?” 王丰收抬头道:“您老知道金典行里发生了什么,连洛克和枪神的谈话都听见了?” 杨特红:“废话!” 墨尚同:“别插嘴!” 王丰收又低下了头,柯孟朝继续问道:“收买仝恕这件事,你没有错;他的人性经不起考验,也不是你的错。而我刚才问的是,你为什么会挨揍?你的答案错了,我很了解小华,他绝不会因为这种事和你动手,而李敬直甚至会很感谢你。” 王丰收纳闷道:“难道是他们是揍错了?我也不是这个意思,还是请您老告诉我吧。” 月底了,求票! 新书上架首月,我几乎没怎么求月票,因为实在不太好意思。 每天只有一章更新,真的很抱歉,我也想快,但是实力不允许啊,每写一章就是这么持久。 可是本月只剩最后一天了,新书冲榜需要一个好成绩,只有厚着脸皮来票了,这就叫硬求吧。 求月票,各种姿势求月票,多谢您的月票! 《欢想世界》月底了,求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87、自己收的学生 王丰收低着头,因此没看见柯孟朝眼中有失望之色一闪而过,柯孟朝直问道:“从一开始,在仝恕还没有点头答应之前,你就已经在策划事后怎么杀了他,而且未必是你亲自动手,对吗?” 这一问真是直击要害,王丰收愕然半晌,假如在别人面前,他可以用很多种方式辩解,但是在这几位老人家面前,他也知道那些辩解都没用,终于点头道:“是的,您老看得比我自己还清楚。” 王丰收不仅聪明,观察力也相当敏锐,选择收买对象事先就有考察,并不是随意找勒个人就是仝恕。但一开始提出用一万米金买巡逻队布防图,仝恕犹豫着没敢答应,这种犹豫本身就不是正常态度,更像是一种待价而沽。 王丰收当时就确定了两件事,一是仝恕绝对可以收买,否则早就断然拒绝并将此事上报了,用不着在那里私下犹豫。二是仝恕此人事后肯定要处理,而且要处理得干净漂亮显出水平,既不能让他跑了,也要让他死有余辜。 所以王丰收后来才会加另外一个条件,二万米金买布防图,三万米金让仝恕刺杀自己。站在仝恕的角度,布防图都能卖,王丰收就不能杀吗,只要有合适的动手机会。 这么做看似画蛇添足,但恰恰反映了王丰收的心态。在通常情况下,只要告诉李敬直一声,是仝恕出卖了布防图,不是配合他演戏,而是真的出卖了巡逻队,让李敬直自己去处理就行。 可是王丰收自诩策划大师,同时还自认是一位完美主义者,做事哪能这么简单,既然干了就要完美地搞定,这也是修士应有的推演之能。让仝恕刺杀自己,简直就是神来之笔,他把仝恕给看透了,知道仝恕一定会动手,哪怕没机会他也会主动创造机会。 王丰收并不想亲手杀仝恕,打算在仝恕动手时抓个现行,制伏他再交给李敬直去审问并处理,让仝恕自己彻底暴露、死有余辜,叛徒就应该是这个下场……完美! 实际上王丰收也是这么做的,可惜他谁虽能制伏仝恕,却没能拦住李敬直当场将其射杀,等人死了之后才不得不解释前因后果。李敬直当然生气,王丰收是自诩多能耐才把别人都当工具了,谜底要等到最后才揭晓,是不信任他还是认为用不着他? 见王丰收很痛快地承认了,柯孟超面色稍缓,继续道:“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大缸子为什么会生气。但是聪明人最常犯的错误,就是喜欢自作聪明,不要自以为比别人都聪明,才是真正的智慧。 李敬直当时之所以会揍你,与他开枪的原因是一样的。你以为让仝恕来刺杀你自己,就牵连不到别人了?他可不会这么认为,仝恕当时的枪口所向,一共有四个人,除了你,还有他、曼曼和小华。 仝恕又不是枪神,谁敢保证他打中的一定是你?就算是枪神,谁又敢保证他不会射杀在场的其他人?我知道你很自信,自信一定能搞定仝恕,但是李敬直凭什么毫无保留地相信你,你相信他了吗? 就算你再能耐,大缸子凭什么把自己的命交到你手上?就算他自己可以,又凭什么把曼曼和小华的命交到你手上?所以他在第一时间开枪反杀了仝恕,然后知道这一切都是你搞出来的事,才会当场动手揍你。 李敬直揍你,不是因为仝恕该不该死,就是因为你的揍性!但你知道小华为什么也动手了吗?” 王丰收:“难道不是同样的原因吗?” 柯孟朝:“有同样的原因,但那不是最重要的原因,仝恕的事顶多算最后一根稻草。小华毕竟还是个孩子,已经忍你很多了,看见大缸子动手了,终于还是没忍住。” 王丰收:“您老这么说,我大概明白了。我暗中策划并实施了这么多计划,事先却没有和小华商量。我知道金典行这件事一直是他在做,结果我自作主张插了一手,太抢戏了。 我也知道几位老师通过这件事在想锻炼和考验他,他自己也清楚。他可能认为我插手改变了他的原定计划,也抢了他风头,所以生我的气很正常,我也不会和他计较。 但我不是故意不和小华商量,也不是不信任小师弟,假如事机不密会很危险,没有安排妥当之前也不好交底。最后的结果大家也看到了,的确就是最好的、最完美的,用最小的代价、最短的时间,取得了最大的收获。” 柯孟超扭头看看另外两老头,神情仿佛在问——你们说说,该拿这小子怎么办? 杨特红撇嘴道:“假如是别人家的孩子也就算了,但是你自己收的学生,现在总不能真的一巴掌拍死吧?” 一听这话的苗头不对,王丰收赶紧道:“几位老师,我有什么说错、做错的地方,自己还没意识到,请千万指出来!” 柯孟朝又叹了口气:“正因为结果还是可以接受的,所以他们揍你的时候并没有下死手,仅仅是出口气而已,而你还可坐在这里好好说话。” 沉默了半天的墨尚同也叹了口气道:“王丰收毕竟不是小华,他不是这里的人,在很多时候,没把这里的人当成和自己一样的人。” 王丰收摇头道:“不!我怎么不把这里的人当成人了?我绝没有这个想法。” 柯孟朝:“墨老说的是很多时候,不是所有时候;也没说你不他们他们当人,而是没将他们当成与自己一样的人。你喜欢运筹帷幄的感觉,却把这里的人们当然了一种工具、一种概念。 现在回到你今天的第一个问题,我们为什么要放过洛克?这不是你要放过他,而是小华会那样做。我想替小华问你,假如洛克该死,我们又该怎么看待夏尔呢?夏尔已经是欢想实业的董事、新联盟的总领。” 远在杂货铺的华真行突然一拍大腿,三个老头和王丰收的谈话,他从一开始就听见了,道理也都能明白,可是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直至柯夫子问出这一句,不禁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在王丰收看来,哪怕不杀洛克,也一定要让洛克接受惩罚,因为洛克的身份是非索港黑恶势力黄金帮的幕后老大。可是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没有把自己当成这里的人,也没有考虑这里的情况。 假如按照这个逻辑,夏尔又能比洛克强多少呢?夏尔曾经短暂地成为大头帮的头,这就是他的理想,假如没有新联盟的出现,夏尔现在应该仍是大头帮的头,而大头帮还不如黄金帮呢,至少黄金帮的地盘是非索港治安最好的街区之一。 说到幕后老大,华真行不就是新联盟的幕后老大吗?而家里的三个老头是否也算是幕后老大呢?而新联盟在外人眼中,现在仍是和黄金帮同样的帮派组织。那么以此类推,海神帮就更是了,曼曼同样也是幕后老大啊! 华真行怎么能听见这番谈话?就是自然传到耳中的。他正和曼曼坐在院子里商量海神帮的事情,顺便讨论午饭做什么,还拿了本菜谱教曼曼看图识字,而曼曼已经学会了金、木、水、火、土…… 这是院子里突然想起了说话声,感觉就像他们也坐在旁边一样,曼曼被吓了一跳,华真行随即反应过来,告诉她这应该是三位老人家的本事。 华真行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但他并不惊慌,最近好像已经习惯了,家里三个老头冷不丁就会露一手绝技。能将声音从棕榈庄园传到这里,虽然夸张了点但并非不可思议,可以通过神识传音术去联想。 柯夫子问出了问题,还没有等王丰收回答,墨尚同突然插话道:“假如按照柯夫子的德行标准,别说洛克了,非索港五十万人,有三十五万都不是好东西,都该受到惩罚。 来到这里或许就能想通,为什么在西方的《圣经》中,上帝会来那样一场大洪水。编那个故事人,当年可能就是看到这样的地方。那你怎么办,去当上帝吗?” 杨特红也开口道:“墨大爷教过小华他那套俭,柯夫子教过小华他那套慈,我则教了小俭慈之道。小华不是没杀过人,而且杀人比你果断,但他不会像你那样杀人。你知道新联盟在对付黄金帮之前,铲除周围八个小帮派的时候,杀了多少人吗?” 王丰收:“我不清楚,好像很少。” 杨特红:“不是很少,而是没有!除了被你私下干掉的那个芮宁宣,新联盟没杀一个人,只是把他们强行驱逐了,也没给他们动手的机会。 可是到了你手里呢?你把一切都安排好了,逼得小华和大缸子不得不一次就杀了三百人。我不是说那些人当时不该死,已经持枪闯进门了,便没什么好客气的。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这其中哪怕只有一个人,原本不应该有这样的命运,只因为他生在非索港这个地方、又遇到了运筹帷幄的你? 这个局面是谁制造的?假如是小华,他不会选择这么做。他如今可能还不如你会算计、也没你这么多心眼,但原因不在于此,而在于他不是你。 你安排好计划之后,小华和大缸子事先埋好z药,用最有效率的方式干掉那三百人,因为他们不想让巡逻队员再去拼命。大缸子当时要你亲手引爆z药,你还不明白他的意思吗? 我为什么要给小华一瓶迷仙散,还要你亲手给他送过去,你没明白我的暗示吗?你没有把这里的人,当成是和你自己一样的人。 他们只是一种数字,一种工具、一种成绩,一种象征,证明了你的能力、证明了你的强大、证明你的聪明才智、证明了你的成功。 你的感觉,就像在打一盘游戏、写一个故事,制定了完美的攻略,用鼠标和笔纸消灭了敌对方的角色。可是小华的感觉不一样,那些就是从小生活在他身边的人。 我这么说虽然有点夸张了,你还不至于这么极端。但是你好好想想,自己有没有这种倾向?小华的目的是一种理想主义,尽管看起来有点幼稚,而你的目的只是单纯要完成一个任务……” 柯孟朝打断道:“老杨,别这么激动,确实还不至于!有话你待会儿再好好说,我这边还没问完呢。” 杨特红:“你继续问。” 柯夫子看着王丰收:“最后一个问题,你搞了那么大胆的一个计划,真有把握能控制好所有的细节吗?你就没想过,局面万一失控了怎么办?” 088、纵横家 王丰收的表情有点尴尬,低眉顺眼地抬起头道:“我当然想过,但是非索港有你们几位老人家在,无论如何事态都不会失控。就算我有什么做错的地方,几位老师也会立刻指出来……” 看着他这副样子,柯孟朝有点想笑,但还是忍住了,仍面无表情道:“你这样就更过分了。我只听说过师有事弟子服其劳,却没听说过老师总是跟着学生后面擦屁股的,你把我们当什么人了?” 王丰收一听柯夫子的用词,就知道他不那么生气了,赶紧插话道:“高人,绝世高人!” 柯孟朝面色一沉:“我果然没说错!你不仅算计了北港货运和文明贸易,也算计了我老人家。你大丰收运筹帷幄、策算无遗,连我们几个老东西也成了你手里的棋子,成了计划最后一环的保障?” 王丰收又被吓得一哆嗦,赶紧低头道:“不敢,我绝不敢这么想,也真的没有这么想过,就是绝对相信几位老师的实力!” 杨特红骂道:“假如我老人家亲自出手,还能有你们什么事?我们为什么没那么做,原因你不知道吗,我们不是要发一场大洪水的上帝。否则的话,别说那三百人,就是三千人、三万人,还不就是吹一口气的事!” “杨特红,你就别吹了!”墨尚同也开了口,然后朝王丰收道,“我在非索港十五年,并非什么都没做,否则哪有今日的新联盟?但非索港的事,终究是他们自己的事,这次并不是我们让小华去做什么,而是小华想去做的。 小华也知道我们会帮他,但他却没有像你那样算计我们三位。你也来过非索港很多次了,假如今天不是小华,你会插手管这种闲事吗?” 王丰收点头道:“您老说的对,其实我和几位老师一样,都是为了帮小华。我本人非为仗义而出手,只是为了帮亲,但是帮亲还没帮好。 我方才说这次小师弟不高兴了,可能是因为我抢了他的风头,这是典型的以己度人。刚才我好好反省了一番,反而是我有意争锋,想在众人尤其是几位老师面前卖弄手段。” 王丰收终于说出了真正的心声,尽管他此前可能并没有意识到,此刻也不得不承认。从东国来到这个地方,他这位春华大学的博士,潜意识中确实是高人一等的,学历就不用说了,修为也有四境,而且足智多谋,自诩有纵横开阖之才。 他也是从小就跟随三位老师学习的得意门生,可是总感觉柯孟朝尤其是杨、墨明显更偏爱、更重视华真行。是这次来到非索港,这种感觉更强烈了,所以他心里很有些吃味啊。 柯孟朝的脸色终于缓和了下来:“还好,你自己说出来了,否则你今天过不了这一关!既然知道错在哪里,就说明还有救,你想怎么补救呢?” 一听这话,王丰收愣了愣神,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感觉自己就像一只小狐狸,却碰到了千年老狐妖,柯夫子应该早就在这里等着呢。他小心翼翼地问道:“不知我还需要做什么,才能更好的帮到小师弟?” 杨特红:“自己想!” 墨尚同提示道:“小华为什么没有杀那些黄金帮帮众,大缸子又为什么杀了枪神,还让你杀了凯莉?” 王丰收心领神会道:“我处理得不够干净,北港货运和文明贸易的高层还在非索港。相比那三百打手,更该死的其实是驱使或逼迫他们的人。” 柯夫子点头道:“是的,他们这次损失的只是人手,并没有伤及根本,在非索港这个地方,总可以再召集人马,一次又一次针对新联盟。 新联盟不是旧帮派,矛盾不可调和,已经和他们结下了死仇。除非我们愿意放开毒、黑之禁,否则就没有缓和的余地。 你是个完美主义者,既然出手了,怎能不处理干净呢?你墨大爷那里有一份资料,就是北港货运和文明贸易的高层名单和情况介绍。你也不能总出点子不出力,脏活累活都指望别人去干,这些人就交给你亲手处理吧。” 在杂货铺的后院里,华真行讶然道:“王师兄一个人要去对付那么多人?太危险了,我得帮忙!” 曼曼:“我也可以帮忙。” 三个老头和王丰收说的都是东国语,声音传到院子里,曼曼怎么听懂了?就是这么神奇!声音传入元神,曼曼自然就能明白其中的意思,她听懂的并不是语言本身。 这是柯夫子的手段,前提是曼曼已有三境修为、元神清明。至于曼曼能听懂多少,只在于她的见知以及理解能力。 王丰收接过墨尚同给的那份资料,鞠了一躬道:“请几位老师放心,我一定会尽心尽力。” 这回他可是接了个大活。资料里面有五十二个人,此刻都已经躲到了非索港其他街区,如惊弓之鸟,肯定会严密防范。 柯孟朝叮嘱道:“此事不着急,也急不得,你可以分期分批慢慢来,首先要保证自己的安全。以你的修为手段,对付这些人不难,不要再想着行险弄巧、可以搞把大的一劳永逸。 新联盟拿下了贸易区,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贸易区的情况复杂,有很多正规企业与境外公司,是北湾区的政治与经济中心。 北湾区有政府、有议会、有各个行政与执法部门,他们对贸易区并没有失去控制,原先的黄金帮只是他们手中的工具,这是新联盟遇到的新情况。 我们要打造克林区,就是要重建秩序,而不是搞黑帮治理,也不是为他们做嫁衣。这里既然有制度,我们就要利用制度,既然已经掌握了基层,那么下一步就是重塑上层建筑。 *****、不符要求者,就不要继续待在那里了,新联盟是要打造真正的克林区,不是来和他们分赃的。 刚才那份名单的事情只是顺便,你现在的主要任务,是帮助新联盟利用这里的制度,掌控北湾区所有的行政与执法部门,这才是你真正的用武之地。 洛克了解当地情况,他是你最重要的助手,哪怕一时半会完不成计划,也可以先制定一个逐步实施的方案,需要解决哪些事、哪些人……” 看着王丰收离去的背影,柯孟朝叹息道:“这小子真是我们教出来的吗?感觉跟小华不是一个路数,小华是一个理想主义的践行者,他不是。” 墨尚同:“小华这点倒是随我。” 杨特红:“得了吧,你也别吹了!我看王丰收者是个典型的实用功利主义者,这点才是随你吧?” 墨尚同:“假如真是这样,那他是学我学错了!” 柯孟朝:“我们三个人,怎么会教出一位纵横家?功利实用,确实是老墨的路数;阴柔为体,也是老杨你的路数。” 杨特红:“他确实在我们身上学到了东西,但是没学全啊。我们几个虽然经常吵架,但都不喜欢纯粹的纵横家。” 墨尚同:“我看小柯当年也是个失败的纵横家。” 杨特红摇头道:“不一样,不一样,纵横家那套衣服谁都可以穿,小柯不管穿上什么衣服还是小柯。可是那一批纯粹的纵横家,只见衣冠不见人。” 柯孟朝:“你们两人说够了没有?阴阳怪气!王丰收毕竟不是我们养大的,除了我们三个他还有很多老师。他生长在一个崇尚功利与实用的年代,也生活在那样一个家庭,所以他在我们这里学到的东西,不一定是我们想教的,而只是他想学的。” 杨老头:“他很有用,也还有救。” 柯孟朝:“这是当然!否则我今天何必费这么多口舌?” 王丰收已经听不到这番谈话,但不知为何,杂货铺里的华真行和曼曼仍然能听得见。曼曼好奇地问道:“什么是纵横家?” 她在当地土语中引用了“纵横家”这三个字的东国语发音,很显然这个概念已经超出了她的理解范围。 华真行直挠头,想跟曼曼解释清楚实在太难了,海神族根本就没有这种知识储备和文化基因啊。 但是看着曼曼求知的眼神,华真行也很无奈,想了半天,只好对她讲了一个东国史书上记载的故事。对于曼曼来说,这样的故事足够精彩,她听得很入神。 在东国古代战国时期,有七个强大的邦国各踞一方。有一位隐世高人鬼谷子,培养了两位出色的学生,分别名叫苏秦和张仪。 当时天下秦国最强,西据崤山之险时时威胁山东六国。苏秦出山后主张“合纵”,游说山东六国结盟联合对抗秦国;张仪的主张恰恰相反,叫做“连横”,游说秦国分化瓦解六国联盟,而后再图逐个击破…… 华真行怕曼曼听不明白,还用纸笔一边讲一边画地图。听道这里,曼曼忍不住插话道:“他们俩是同伴,怎么变成了仇敌?” 华真行笑了:“你的反应和我当初一模一样,我听了这个故事,也是这么问杨总的。杨总告诉我,他们不是仇敌,反而一直是非常好的朋友。” 曼曼:“那为什么一个帮秦国打六国,另一个帮六国打秦国?” 华真行简直想拍曼曼的大腿,但还是只拍了自己的大腿:“我当时也是这么反问的!后来才明白,他们并不在乎是帮古鲁打瓦图,还是帮瓦图打古鲁。 他们并没有信仰,只在乎自己能否建功立业、施展才华。我说的并不是你们海神族对海神的那种信仰,而是东国人的信仰,追求治世与天道。 这就先不说了,还是说他们俩。其实张仪去帮秦国,还是苏秦给他出的主意……” 089、给黄河加上栏杆 讲完了这一段,曼曼又问道:“只见衣冠不见人,什么意思” 华真行:“这是一种比喻,意思就是他们没有立场,只有纯粹的功利和实用。比如你想穿漂亮的衣服,是为了把自己打扮得很漂亮。可是有些人就像商店里的衣服架子,衣服架子只是为了把衣服展示得更漂亮。” 曼曼眨了半天眼睛,感觉似懂非懂,又似有所悟,接着问道:“故事还有吗” 华真行:“还有一个故事很有名,就是苏秦之死……” 苏秦在齐国被争权者派人刺伤,伤势很重已难以救治,齐王想抓凶手却没有抓到。苏秦临死前告诉齐王:“将我的尸身公开处以车裂之刑,对外宣称我是燕国派来的奸细,并给刺杀我的人悬赏。” 齐王依计行事,刺客果然自己来领赏了,齐王便处死了刺客。这便是苏秦遗计,死后还为自己报了仇的故事。 曼曼不解道:“杀手是傻子吗,他就是个杀人的,这也敢去领赏齐王也是个傻子吗,就按照苏秦说的做了听你刚才讲的故事,那个叫苏秦的也不傻啊,为什么出了这么傻的一个主意” 曼曼不是东国人,并不了解这段历史,她没什么先入为主的概念,只是第一次听说了这样的故事,很自然就有疑问。 而且曼曼绝对不是一个很懂权谋机诈的人,她在这一方面所受的教育,并不比战国时期的东国普通人强多少。连她都认为那刺客是个傻子,那人恐怕真就是个傻子。 “你问的太对了!”华真行忍不住伸出手指对着曼曼的鼻尖虚弹了一下,“我当初也是这么问的,可是杨老头告诉我,苏秦不傻,他也知道刺客不大可能是个傻子,但他一辈子玩权谋术,连死也要死出花样来。 齐王要抓住刺客,苏秦便告诉了齐王一个抓住刺客的办法。不管是真刺客还是假刺客,哪怕随便找个死囚杀了,按他的办法去做,大家便会承认那是刺客,也会认为他苏秦很了不起,死了还能为自己报仇。” 曼曼:“你的意思是说,国王杀了另一个人,却对外宣称那个人是杀手” 华真行:“我不是说事实一定如此,但是很有可能。直接这么干肯定不行,因为人们不容易相信,但是套上这个计策,可信度就高了。据说齐王只处死了那个来领赏的杀手,没听说他查出了幕后的主使者。” 这时李小阳走了进来,笑呵呵的打招呼道:“哎呀,曼曼学写字呢” 华真行抬头笑道:“你来的正好,中午一起吃个饭。” 李小阳:“假如不是怕打扰你,我一天三顿饭都想在这儿吃呢。今天下午约了雷工,正好吃完饭一起去。” 这几天华真行有些“不务正业”,没时间坐柜台,杨老头也跑到棕榈庄园享受去了,杂货铺的生意就交给李小阳照看,李小阳还客串了好几天的矿金检验与收购员,。 如今收购点已经挪到非索港供销总社去了,这些事已经李小阳用不着他亲力亲为。但华真行还是很忙,所以李小阳又从供销社那边派了几个人,轮流到杂货铺来“值班”。 人家来帮忙看铺子,华真行总不好意思不管饭吧,所以午饭、晚饭都多做一份,特意端到外面柜台去。李小阳身为欢想实业的副总裁,兼工程项目一部主管,事情也很多啊,照说用不着总往杂货铺跑。 可是只要一有空,李小阳就往这边钻,哪怕已经派了人来值班,他也要亲自跑来看一眼,基本上都赶着饭点。难道供销社食堂的饭菜不香吗还真没有小华做的好吃。华真行这几天总和曼曼一起研究做饭的学问呢,顺便讲解与辅导养元术修炼。 项目工程一部,负责的是北索河流域范围内工程。而那条北索河如今只在沙盘中,现实的地图上并不存在。华真行的计划,就是要恢复这条历史上曾有过的河流,并开垦出八万亩现代农庄。 王丰收是项目工程二部的主管,二部负责的是非索港市区内的项目,所以柯孟朝才让他带着洛克去搞定北湾区的“上层建筑”。 目前欢想实业已成功完成了土地收购,那三百平方公里的土地是分成七片买下来的。非索港当局正缺钱呢,连市政官员的薪水都快发不出来了,有人居然送上门做这个冤大头,很痛快地就完成了交易、办好了所有的合法手续。 买下这些地皮包括办理各种手续费用,再加上成立欢想实业总部、非索港供销社等前期费用,总共花了差不多一千万米金。欢想实业成立至今差不多有一个月时间,最大的一笔单项支出则是给华真行的矿金收购资金,准备了四千万米金。 这些钱并没有算在华真行个人头上,名义上是克林矿业的注册资金。矿业公司已经花出去三千多万米金了,非索港各方势力库存的矿金基本都已经被清空了,再想收购只能等新的产出。 华真行算了算,要想完成提炼与自身等体纯金的任务,差不多需要两吨矿金,目前还有点缺口,估计等到大雨季结束前才能补齐。 华真行也不用着急,他还得慢慢炼呢,提炼纯净而过程,就是矿业公司回笼资金并盈利的过程。 这笔生意是稳赚不赔的,华真行按一盎司六百米金的价格收进来,可以提炼出百分之七十的纯金,而纯金的价格是每盎司两千米金,且还在上涨中。 收购两吨矿金的成本是四千万米金,最终的收入可达九千三百多万,纯利润就是五千多万米金。 这桩生意将来当然还要继续做下去,唯一的限制就是矿金的产出规模,很难再有机会一次就收购到这么多矿金了,前一阵子等于将非索港各方势力历年来的库存一扫而空。 华真行留下了金典行账户上的一千五百万米金,给了洛克百分之四十的股份,那是金典行的股份,而不是克林矿业的股份。 金典行是克林矿业的子公司,将来可以做为一个销售渠道,也可以继续接受典当的矿金,它已经和各金融机构签订了相关合作协议。 按华真行的要求,工程一部和工程二部的项目是有区别的。二部的项目可以接受其他投资方参股,但一部的项目只能由“风自宾”这个人百分之百的控股。这个要求从商业角度很不合理,但是“风自宾”坚持如此。 新联盟的工作重点不是搞斗争而是搞建设,目前整个北湾区都已经拿下,更进一步的控制则交给王丰收这个权谋家去收尾,华真行便约了雷云锦总工谈工程。 欢想实业眼下有一大两小三个工程,需要求助东国援建项目工程部。小工程一是在棕榈庄园最西端修两栋公寓楼。小工程二则是在克林区的西北边缘修建新的街区。 那一片地方的居民都被清空了,所有建筑都被一场爆破移为平地,华真行想好好规划一番,将之打造成整个克林区建设的模范单位。 这个地方的位置很重要,是非索港其他势力进入克林区的咽喉地带,曾经非常杂乱,如今推平了反倒省事。华真行打算在这里重新规划道路,建造巡逻队的营房以及日常训练基地,还有出入克林区的检查站,再加一个派出所和供销社分部。 大工程就是给规划中的北索河流域拉上铁丝网,不仅是那三百平方公里的外围分界线,还包括那分成九块的八万亩农田。按华真行的设想都装上丫字形刺网,他在梅里国际机场见过这种铁丝网,很多国家也用它当边境铁丝网。 这种铁丝网主体是带立柱的钢制格栅,高度超过两米五,顶端分叉从侧面看呈丫字形,分叉的中央是螺旋形缠绕的带刺铁丝圈。 东国有一句俗话叫“给黄河加上栏杆”,用以讽刺那些不切实际、异想天开的人。华真行倒好,真打算给整个北索河都围上如此高规格的铁丝网。 中午一起吃完了饭,李小阳是心满意足地直叹气。他知道风自宾其实就是华真行,但天天往这儿跑真不是为了巴结“大领导”,就是为了蹭饭。 李小阳没有听说过华真行做的那个梦,也不知道他的梦想是创立那样一个欢想国。但他绝对支持欢想实业如今的计划,没想到有人真会这么干,而且完全有希望干成,他如今浑身都充满干劲! 饭后一行四人乘车赶往东国援建项目工程部,李小阳亲自开车,副驾驶位置坐了一名保镖,华真行和曼曼在后座。原本曼曼不必来,她既不知道要去干什么也听不懂东国语,但是华真行没说不让她跟着,曼曼很自然地就上了车。 东国援建工程项目部的驻地,在非索港的东南郊,非索河入海口的北岸一带,原先这里是一片荒滩,工程部选了一片地势较高处修建了宿舍区与生活区,用蓝色的薄铁版圈出了围墙,是个相对独立的区域,里面住了大约一千五百名工人。 他们最近的承建项目主要有两个,非索河大桥刚刚完工,如今欢想实业的员工从克林区前往总部棕榈庄园,走的就是那座大桥。还有一座重油发电厂项目刚开始奠基,目前的主要工程是修建厂区专用码头。 重油发电厂项目也在北湾区边上,而且恰好与欢想实业新买下的地皮相邻。具体的位置是在规划中的北索河入海口以南,毗邻国际码头,那里原先是一片遍布礁石的海滩。 090、朴实的小华 华真行最近事太多,已经有三个多月没见过雷云锦了,再见面时对方虽然戴着口罩遮住了口鼻,但明显也能看出这位总工程师憔悴了不少,眼神中带着一丝忧虑。 见面的地点是在工程指挥部的小会议室里,指挥部是一栋二层的永久性建筑,不像东国很多工地的工棚那样是轻钢彩板简易房。 因为按照现有的工程计划,这里的几个项目前后进行,加起来总工期比较长,虽然工人会轮换,但是驻地至少要使用五、六年,假如援建顺利还会使用更久,这里又不缺工缺料缺人手,干脆就盖了一栋二层楼房和八栋三层楼房。 非索港的气候炎热,要么总不下雨要么就总下雨,住简易房很不舒服,还不如把房子修好一点。这里还有室外篮球场、羽毛球场与乒乓球台。 市郊的荒滩上也不缺地皮,土壤还挺肥沃,圈大一点的地方可以多种点菜、养些鸡。工人们无聊时还搞了一片角落专门修了鸡圈,如今规模快赶上小型养鸡场了。 走进生活区就像进了一个公园,周围的绿植其实都是菜,有的开花有的结果,姹紫嫣红生机盎然煞是好看,不禁让人怀疑,这是一个伪装成驻地的蔬菜基地。 曼曼左手拎了六条软东华,右手拎了六条朱塔山,这是华真行拿来的。华真行左手拎了四瓶五粮液,右手拎了四瓶精品二锅头,连烟带酒当然都是送给雷总他们的。 他每次都不会空着手来,这次是因为好久没来了,而且又有事求人,所以尽量多带了些礼物。 看见小华这么朴实的风格,就知道他为什么每次都不会空着手走了。菜随便摘,鸡蛋也是随便拿,只要他能拎得动就行,而他总是不好意思拿太多。 这里不少人已经与小华很熟了,哪怕他戴着口罩也一眼就能认出来,正趁着雨停的间歇在田间地头搞园艺呢,纷纷起身大声招呼道:“小华,好久不见啦!。” “是的,前段时间很忙,北湾区有不少大事。” “今天这么多人来,是有事吧” “对,找指挥部谈工程合作。非索港这边有个新成立的集团,有好几个项目。” “好啊,你来的正好!我们最近正闲着呢,回又回不去。” 通过路上的几句闲聊就能大概得到一些信息,可能受到多方面因素的影响,这边的项目进展有些不顺利。非索河大桥已经完工,但重油发电厂项目奠基之后便陷入了半停滞状态,大部分工人已经歇了快一个月了,成天没事就刷刷手机、伺弄菜园子。 这个生活区目前处于全封闭状态,只留了一个出入口,还有保安队专门站岗,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也不能轻易出去。当然了,平常也没人会到这里来。 他们是提前约好了,而且看门的也认识华真行,所以顺利放行的。下车之后,李小阳等四人就很自觉的摸出口罩戴上,那些工地保安并没有戴口罩,看见他们如此做,也赶紧从兜里摸出口罩戴好。 修为达到二境,其实已不染寻常疫病,华真行本人包括曼曼根本就不怕什么疫情,而当地普通居民根本就没有这种意识。但是到了这里,他们还是要自觉,主要是让对方安心。 一路走来遇到的工人们其实也都没戴口罩,但都是隔着老远说话。李小阳走在最前面,小华和曼曼拎着东西并肩跟随,保镖则端着一个大方盘走在最后。 来到小会议室,雷云锦早就在这里等着了,很客气地招呼众人坐下,双方隔着一张长条状的大会议桌。 除了雷总工之外,项目部还来了三位工程师,搞土木的苏墨虞、搞电力的叶羽鸿、搞桥梁水利的江怀谷,华真行都认识。 项目工程指挥部并不是一个业务部门,它只负责现场施工而已,是没有对外招揽工程并洽谈合作的职权。 可是李小阳代表欢想实业与这边联系的时候,雷总工还是同意他们见面来谈,一方面是给中间人小华的面子,另一方面,最近在这里待得也实在太无聊了。 这个项目部,隶属于东国水利水电建投股份下属的第一建设公司,简称东电一公司。原先这里也有一位管行政的领导,但是他半年前就回东国了,如今整个项目部都由雷云锦总负责。 而客人这边,名义上的领导当然是李小阳,因为他的身份是欢想实业集团的副总裁。至于华真行嘛,他只不过是杂货铺的一个小伙计而已,帮双方从中间牵了个线,顺便也来凑个热闹,而曼曼是纯看热闹。 小华把带的东西都放到了雷云锦旁边的椅子上,把对面几位工程师感动坏了,纷纷道:“你来就来呗,还带这么多东西干啥!” 华真行:“好久不见了,怪想诸位的。” “最近雨水足、菜长得好,饲料也多,鸡蛋有不少。开车来的吧,待会儿装几盒鸡蛋,你那边冰箱能放多少就拿多少,再多摘两筐菜、抓几窝老母鸡回去,千万别客气!你这些烟酒也太贵重了,不是你擅自拿的吧,杨老板知道吗” 华真行:“杨总知道的,就是他让我多拿点的。杨总还说了,这次是帮欢想实业来谈项目,这些东西我可以找李总他们报销。” 李小阳点头道:“应该的,应该的!” 闲聊了一番终于谈起了正事,雷云锦开口道:“不知你们具体要搞什么工程,我们几个虽然不能代表东电一公司接工程,但可以帮你们分析分析,假如有可能的话,就向领导汇报。” 李小阳:“那就太感谢了!我们正想找专业人士咨询呢……” 李小阳带来的资料很详细,雷云锦等人首先看了第一个小工程,就是棕榈庄园内的两栋宿舍楼。这么简单的东西,对于搞了一辈子工程的雷云锦来说,也没什么好看的,扫一眼就清楚了。 但他还是很仔细地看完了,又把资料递给旁边的苏工。苏墨虞开口道:“你们修的公寓楼没有电梯就没有吧,反正这地方也经常停电。 我有一个建议,既然都设计了五层了,索性多加两层,造价高不了多少,使用功能可以增加许多。首先可以加一层半地下室,屋顶比地面高出一米多,可以开高窗采光通风。 两栋楼的半地下室还可以连通一体,形成一片开放的大型室内空间。我看了棕榈庄园的介绍,虽然面积很大、建筑不少,但就是缺少这么大型的室内空间。 公寓楼是当宿舍用的,宿舍区也是生活娱乐区,这样一来就可以增添很多生活设施。你们把总部食堂挪到半地下层也行,甚至可以搞个小型美食广场,不占用主楼和配楼的办公面积。 一到五楼的设计也可以改一改,我看你们的原图,每一层都拿出两间公寓的面积,打算搞成休闲活动区,比如小卖部啥的,现在就没这个必要了。 这些功能要么放到半地下层的空间,要么放到六楼去。上面也加一层,就是六楼,像什么图书阅览室、棋牌室、网吧、水吧、台球室之类都可以布置在这一层。 你们有两栋楼呢,哪怕再搞个歌舞厅、茶餐厅、健身房都行,就算现在不需要,将来想搞就可以搞嘛。 后勤部门的办公室,包括棕榈庄园的管理处,都可以放在六楼这一层。假如工作人员不想爬这么的高楼,放在半地下层也可以。 我看原先每层楼有十六单间、两个套间,套间放在了最两头,这个设计不太好。因为楼是东西向的,单间要么朝东、要么朝西,光照条件不算差太多,但是套间一个朝南、另一个朝北。 修改之后每一层不再需要活动室,北头也不要设套间,南边一东一西再加两个套间,这两栋楼总计一百六十个单间、三十个套间,单间数不变,却比原先多出来十个套间。” 华真行听得连连点头,李小阳也是两眼放光。雷云锦却苦笑道:“小苏啊,你自己想在生活区有的东西,都给人家设计上了” 苏墨虞也笑了:“是啊,我也想我们的驻地能有这种条件,我要个单间公寓就行。使用面积四十九平,带独立卫生间还有简易厨灶台,室内可以隔出小会客室与卧室,也可以就布置成一个大开间。楼上楼下,还有各种休闲娱乐场所……” 华真行插话道:“等公寓楼盖好了之后,欢迎苏工程师到欢想实业工作啊!李总,你说呢” 李小阳:“求之不得,热烈欢迎!我们欢想实业也有不少东国籍员工。” 苏墨虞摆了摆手:“我在这里只是外派工作,我的家还在东国,也更喜欢东国的环境。” 李小阳:“哪怕不来这里定居,将来有兴趣也可以在欢想实业工作几年,和你现在的外派差不多,履历上还能增添大型跨国集团的海外就职经历。 假如您带着家属一起来,家属只要有学历,欢想实业也能安排职位,就当顺便出国旅趟游了。” 091、备战备荒为人民 雷云锦并没有介意对方当面挖人的话,这也是一种恭维人的手段,就当活跃气氛的玩笑了。除了没听懂的曼曼,大家都笑了,华真行又小声给曼曼翻译了大意。 雷云锦面带笑容道:“挖人的事,吃饭的时候再说,现在还是谈方案吧。我认为小苏修改建议可以考虑,同时再加几条个人建议。 比如楼顶,我建议加几个大型水箱,设计时就要注意结构承重。它的位置应该比庄园里所有建筑都高,就相当于自重水塔,可以通过它给整个庄园供水,外面的自来水系统先接入这里。 非索港经常停水,我不知道南部海滨的情况怎么样,但是你们那里住的人很多,所以还要设计一些应急设施。比如应急柴油发电机组,就可以放在两栋宿舍楼的外侧面,再修两栋独立的小房子就行。 庄园里有储水窖吗?我觉得应该有一个,这地方旱季太长,虽然有非索河,但自来水系统实在不太可靠……” 李小阳答道:“庄园里假山下面原先有个地牢,加固改造一番可以当成储水窖。” 雷云锦:“空间多大?” 李小阳:“大约十五乘十二的面积,接近四米高度。” 雷云锦:“能储存七百吨临时用水,可以再加一套简易净化系统。” 李小阳:“雷总,您这些建议是要备战备荒吗?” 雷云锦叹了口气:“备战、备荒、为人民,我刚参加工作的时候,所有的工地上都有这样的标语……我现在感觉,这里过不了多久恐怕真要备战备荒了。” 华真行之所以这么着急启动欢想实业与克林新区的计划,就是因为据杨老头等人判断,至迟到今年年末,非索港一带很可能发生的饥荒近而导致骚乱,假如秩序失控,按最坏的情况估计,或将重演十五年前那一幕。 看来雷云锦对非索港的形势恶化也有预感,但只是一个模糊的判断,不像杨老头推演得那般明确与肯定。 假如是这种情况,照说应该将此地的援建工人全部撤回国内才稳妥。但这些只是雷云锦的猜测,他又拿不出任何证据,项目公司的领导当然不能因此就做出这种决定,就连雷工本人都无法提议。 如今重油发电厂项目陷入停滞,但并没有完全停工,也没有明确说要取消,明面上只是工期受到了世界性疫情的影响,做为承建方的施工队伍怎能说走就走。 而且他们想走都很难走得了,这个时候回东国根本就买不到机票。非索港当地可没有机场,几里国也只有首都摩旺市有一座国际机场,每周只有一家航司的一个航班飞往东国,还不是直飞的,而是中转共享航班。 前一阵子,听说有不少买不到去东国机票的人,打算转道几里国乘这个航班回去,票价已炒得非常高,而且都预定到几个月后了。 就算能买到机票,跑到摩旺市去坐飞机也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因为从非索港出发要穿过南部的好几个城市,还不如就在生活区待着稳妥。 今天刚见面,华真行就感觉到了雷云锦的憔悴与忧虑,此刻也明白了原因。他趁机将那个方形的大盘子端到了会议桌上,李小阳也将“铁丝网工程”的资料给了对面几人。这是今天他们要重点谈的大项目,资料中也有对农垦计划的介绍。 他们必须将工程背景讲清楚,假如不是欢想实业自家的地皮,谁敢接了工程跑去拉铁丝网啊,而且要交待铁丝网的功用以及要求,对方才好做具体设计。 趁着对方看资料的工夫,华真行探着脑袋道:“雷总,您是担心非索港的局势恶化,而工程队又困在这里,既走不了又无事可做吗?那么这个工程您更该好好看看,是一个大型农垦项目,假如推进顺利,在今年秋后就能稳定粮食供应……” 雷云锦边看资料边问道:“主要种植高产作物木薯吗?可是这东西不耐储存,加工也很麻烦。” 李小阳:“欢想实业有配套的食品加工处理厂,这份资料上没写,在收获季节之前就可以完工,能够保证加工存储能力。” 华真行补充道:“这个工程可以由你们独立完成,专项专人专款,不用和其他人员接触,绝对保证安全。” 雷云锦放下资料抬头道:“这个盒子是干啥用的?” 华真行:“高科技激光全息沙盘,这里有电源吗?” 雷云锦:“当然有!小苏,给他们接个插线板拉过来。” 接通电源后,沙盘上显示的就是“北索河流域改造及农垦工程”全貌,李小阳对照沙盘讲解了一番。 雷云锦是越听越感兴趣,已经双手扶着桌面站了起来,低头仔细观察道:“这可不止一个工程啊!第一步是中下游三层阶梯式浅坝,阻流蓄水、制造湿地。 第二步是在这三段地方去直取弯、改道缓流。最重要的工程是第三步,建造上游的水库……我明白你们为什么现在就要拉好铁丝网了。” 李小阳:“是的,我们必须提前做好保护措施。沙盘上有九个小圈和外围的整体大圈,小圈内是现代农庄,大圈里还有不少地方是大雨季过后的散播区域。我们不仅要防范野兽破坏,还要防着当地的人,否则一夜之间就能糟蹋一大片庄稼。” 雷云锦:“我也看出来了,资料上要求的是丫字形刺网格栅,这通常是机场用的,也是边境铁丝网的规格,防大象都没必要上这种,野生动物没事也不会死磕这种障碍物,主要就是防人的吧?” 华真行插话道:“您说的对,能预估一下工程总预算是多少吗?” 雷云锦皱眉道:“这还得结合实地考察情况,设计出方案来,再让预算人员专门去做报价。但我可以给你一个粗略的参考,这种刺网格栅,非索港是不能生产的,从东国运过来的到岸价,不算关税的话,恐怕得二百块一延长米,我前两年干过类似的工程。” 华真行心算一番,把自己给惊着了:“二百块一延长米,工程量总计三百一十公里,造价岂不是得六千两百万?” 雷云锦似笑非笑道:“你没算错,但这只是材料成本,还有工程费用呢,我们工程队也不能白干活。” 李小阳:“那么工程费用是多少?” 雷云锦:“通常都是根据施工难度报价,平原上还好说,你这沙盘上还有一大片山地,如今连施工道路都没有。” 李小阳:“您不是干过同样的工程吗,心里总有个大概的数吧?” 雷云锦摇了摇头:“情况是不一样的,比如修一座机场,是个总包工程,像铁丝网这样的活,我都可以白送,不单独收工程费。可是你们这个项目,它就是修铁丝网,准确的数字我现在报不上来,总价估计一个亿就差不多了吧。” 华真行:“米金?” 雷云锦笑出了声:“哪有那么夸张,我刚才说的都是东国币。” 就算一个亿东国币也是太夸张了,远远超出了华真行的心里预期。买下这三百万平方公里的地皮,再加上成立欢想实业和非索港供销社的前期费用,总共才花了一千万米金呢,大约相当于七千万东国币。 一旁的叶羽鸿工程师也站起身来道:“你们觉得造价太高了是不是,我也是这么认为的。你们这个设计方案,怎么感觉像是一个小孩子拍脑门想出来的?” 李小阳没好意思接茬,因为这个方案真的就是个孩子的脑洞,类似于“给黄河加上栏杆”,可不就是异想天开!但这个拍脑门的孩子就在旁边坐着呢,当初三个老头都没说什么,他也不好多说。 华真行则瞪大眼睛一脸无辜道:“叶工,您有什么好建议?” 叶羽鸿指着沙盘道:“我也干过这样的工程,不少电力设施外围都有这样的格栅或刺网,防止有人误入发生危险,不同的要求有不同的规格。 之所以要用这么高规格的边境刺网格栅,主要就是防止有人大规模翻越。那我们首先就看需要防范的人都在什么位置,北边有吗、西边有吗?北边根本没人住,西边在山里面。 所以你们只需要在南边沿着地皮红线,修一条边境刺网格栅,从东部海滩直到西部山脚,按这个沙盘上的标注,差不多四十公里就够了。 你们再仔细看看,非索港的居民主要住在这一带,哪怕离得最近的,想绕过铁丝网进入这块地域,也得走二十多公里,然后再步行十五公里,才能到达散播与农庄区域,来回都算上就是七十公里。 谁会跑七十公里去偷几根木薯,中途还得步行翻山越岭,就算有人这么干,那东西不拿回去加工处理也没法吃,恐怕走到半路就坏了吧?” 华真行竖大姆指道:“您说的对!这四十公里的刺网格栅,材料成本只有八百万,重点先修这一段。但是剩下的地方呢,还有二百七十公里,您有什么建议?” 叶羽鸿:“假如你们实在都想修,其余地方用两米高的普通格栅就行,可以拉一根刺铁丝绑在最上面一格,工程很简单。仅算材料费的话,每延长米大约只要五十块。” 华真行算道:“每米节约一百五,二百七十公里就能节约四千零五十万。” 雷云锦又笑出了声,指着沙盘中上游规划的水库区域道:“你算得还挺快!但是你还能节约更多的造价,这一片格栅在山里面,就算材料费不贵,却是工程费最高的部分。 如今水库还没修,单独在山里面立格栅没必要,这六十公里暂时用不着。假如将来真要修水库,又是我们承建的话,这点顺手的小活可以白送。” 华真行点头道:“您说的对,这六十公里可以先不修,按每米五十块算,又省了三百万。” 雷云锦:“这省的可不仅仅是材料成本,也节省了最大的施工费用,剩下的格栅只需要在平原荒地上修,可就省事多了。” 叶羽鸿掏出手机当计算器道:“我核了一下,按照雷总的建议结合刚才的方案,材料成本费用是一千八百五十万,加上施工费用,工程总造价差不多三千万就够了,完全能满足你们的要求。” 华真行:“太谢谢了,今天真是学习了!一下子就省了七千万东国币,相当于一千万米金啊!” 叶羽鸿给他逗乐了:“谢我们干什么,这是常识问题,工程就应该这么设计。” 对于叶羽鸿来说,这确实就是最简单的常识。但对于自幼好学的华真行来说,真就是他还不了解的。 华真行直到此刻才明白,为什么几个老头给他派的任务是到这里来谈工程,目的就是让他在实践中学习,想事情不能只在家里拍脑门。 092、术业有专攻 一直没说话的江怀古工程师此刻也指着沙盘问道:“这一道缺口线是什么意思?” 华真行解释道:“这是野生动物的迁徙路线,大草原上的野牛群、斑马群,每年都会有两次从这里经过。我原本打算在铁丝网上弄个闸口,宽一点,等它们过去了再拉上。” 江怀古也笑了:“你这个项目设计的有重大缺陷,桥梁和公路在哪里呢?农产品采收之后需要运输,几十公里的路,不能凭人力把东西扛回来吧? 再看这里,还有四片农庄是在北索河对岸,旱季当然可以走过去,雨季要管理田地怎么办?而且将来北索河改造成功了,变成一条永久性河流,再想修桥成本是不是高多了?” 江怀古:“铺一层焦煤渣就行。” 雷云锦:“这里又没有火力发电厂和炼钢厂,上哪里拉焦煤渣?就地取材加工碎石铺路,已经是最经济的做法,开采石料同时也是修河道。” 雷云锦开口道:“运输道路倒好办,修栅栏的话,工程车辆通过的地方本身就要推出一条简易施工通道,这是算在工程造价里面的,不需要另花钱。 假如再追加一笔预算,不用太多,弄一层碎石铺在上面,完全可以当简易公路使用了,对施工还更方便。” 江怀古:“这是当然,而且施工难度也要低不少啊。” 华真行又指着下游道:“那么在这里也修一座桥,规格要比你们刚修完的非索河大桥更高,六车道,能过重载车,有难度吗?” 江怀古摸了摸脑门:“我倒是忘了这茬……还是谈桥吧,在这条动物迁徙线路上可以修一座桥,不要追求宏伟好看,够宽敞、够结实就行,可以通行工程车辆和运输车辆,赶在雨季结束水退了之后再修,至于造价嘛……回头根据设计再做个预算。” 华真行问道:“在河里没水的时候修,桥梁的造价会低不少,对吗?” 这座桥梁的位置,位于克林区和未来计划中的非索港新城之间,江怀古不知道华真行还有打造非索港新城以及真行邦、欢想国的理想,所以觉得很奇怪。 工程的大框架差不多就这样了,铁丝网造价比原设计削减了至少三分之二,然后又补充了两座桥梁以及配套简易公路的规划。众人重新坐好,李小阳问道:“雷总,您看我们需要提供什么样的甲方设计要求,然后再让您上报给领导?” 江怀古:“简直毫无难度,又不是崇山峻岭,更不需要征地拆迁,而且河里连水都没有,就是一条最普通的通行桥。但是你修它干什么,还提这么高的要求?” 华真行:“为将来做准备,你们能不能也报个预算?” 项目分三期。第一期是修建防护设施和简易道路,再加中游的一座通行桥,还有中下游的三道浅坝,参考预算大约五千万东国币。这其中护网工程的工期三个月,而桥梁和浅坝的工期则是六个月。 第二期是河流改造,有三段河道向北去直取弯,将原先的浅坝地带填实,并在下游修建一座六车道、承重四十吨的通行桥梁。 雷云锦敲着桌子想了几分钟,抬头道:“李总啊,刚才说的都是意向和预估,我们公司真要接工程,需要更详细的合作方案。但是我有个主意,你们按照我的主意提供一个项目计划书,我报上去之后,现在有八、九成把握能合作成功。” 雷云锦的主意非常官方、非常正规。欢想实业就不要谈什么铁丝网工程,就谈沙盘上标注的“北索河流域改造及农垦工程”。这个大项目是一幅宏伟蓝图,由欢想实业投资。 第三期工程就是上游的大型水库。别看北索河并不长,从水库位置到下游不改道的话只有三十公里,假如改了道也只有五十公里,但水量却很充沛,只是分布极不均匀。 大雨季的降水量,占了全年降水量的百分之七十五,小雨季则占了百分之二十,按大雨季三个月、小雨季一个月计算,其他八个月的降雨量只占全年的百分之五。 承重四十吨是设计上的通行标准,而桥梁工程的安全裕量非常大,按照经验其实只要施工合格,临时通行上百吨的重载车没问题,只要这些车不集中在同一个支撑跨度内。 二期工程的总预算也是大约五千万东国币,工期在一期工程结束后的半年内。 一个比较有利的条件,欢想实业这边可以提供相关气候与水文数据,而且按照华真行的要求,这座水库要尽量发电。 很显然,第三期工程的造价要比前两期高得多。按人民币计算,十亿级乃至百亿级都有可能,就看勘探与计算的结果,以及最终确定的水电站规格与规模了。 雨季时水从西部山地流下,漫过整个大草原,形成多条季节性河流与大片湿地,这种情况最需要修建水利设施。 水库的设计容量、泾流量分布、年发电量等等数据,还需要实地堪探与计算,然后请设计单位提供方案,因此现在还无法报出具体的预算,可先纳入总体规划中。 李小阳瞅了华真行一眼,然后点头表示完全没有意见,就按雷总工说的做! 华真行又适时开口道:“这份甲方项目计划书,能不能就委托给雷总组个团队来写?建议都是你们提的,需要什么资料欢想实业这边都可以提供嘛。 雷云锦告诉李小阳,提供这样一份项目计划书,东电一公司会感兴趣的。目前施工队伍就在非索港,重油发电厂项目暂时陷入停滞状态,就算顺利启动其实也用不了这么多工人,可是这么多援建工人还是要领取工资与外派补助的。 闲着也是闲着,既然有现成的工程,就没有不接的道理,但有一个前提,就是要及时付款,东电一公司不会垫付工程款。可以按照进度计划制定一个付款计划,这边付多少钱那边就干多少活,钱到位保证工程到位。 雷云锦愣住了,下意识道:“这不是接私活吗?” 李小阳双手一推桌沿:“哎~~,话哪能这么说!诸位都是高级技术人才,哪怕在你们的劳务派遣协议上,也没有禁止给合作单位做顾问指导的条款吧? 李总啊,欢想实业完全可以聘请今天在座的几位专家当顾问,每月给一笔顾问费用,有什么问题即可以随时咨询。这个项目的一期和二期工程,也委托顾问团队设计,另外支付设计费用。” 李小阳点头道:“我看完全可以!雷总,苏工,叶工,江工,我现在就代表欢想实业衷心邀请你们能来当顾问,给我们的工作提供指导和帮助。” 李小阳赶紧摇头道:“公是公,私是私,这占用了你们的休息时间和额外的精力。” 雷云锦沉吟道:“这样啊,那我也不好意思主动报价。你们说了算,意思意思就行。” 假如还不放心,我们可以签一份顾问协议,上面写明不占用你们的工作时间,也不耽误你们的本职工作,请大家在业余时间提供顾问指导……您看每月多少顾问费合适?” 看着旁边的三位年轻工程师都是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雷云锦叹了口气道:“假如就是东电一公司承建的项目,给你们提供顾问指导与设计帮助,其实也是份内的事情,私人再拿一笔顾问费就不必了吧?” 李小阳:“怎么能不必呢,你不拿,其他人怎么好意思拿,再说了,这也是要付出劳动。而且我们还有另外两个小项目呢,包括刚才的公寓楼……哎呀,刚才还忘了一个项目。” 今天原本有三个项目要谈,除了公寓楼和铁丝网,还有被炸平的那片地方的重建项目。李小阳赶紧将相关介绍资料拿了出来,都交给对方几人过目。 李小阳:“我回公司就马上落实顾问协议,一期工程和二期工程的设计就委托几位顾问了,设计费用另算。” 雷云锦笑了:“拉个铁丝网还要设计啥,我看就不必了。” 最后李小阳问道:“另外两个小工程,又怎么处理呢?” 雷云锦又笑了:“好办!就算是投资单位委托的配套工程,打包到刚才谈的主工程里面,另签两份备忘录,工程费用也另算,只要你们及时付款就行。实际干工程这种情况多得是,随机应变就是了。” 雷云锦等人立刻就进入了顾问角色,拿着资料很认真的研究探讨了一番。其实也没什么好研究的,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街区小工程,设计草图都有了,只需要完善具体方案。 但几位顾问还是做了一些建议,比如修建完善的水、电供应系统,包括预埋各种管道与线路,都按照东国最新的社区标准。有些东西看似暂时用不上或者太超前了,但也要为将来做准备,要具备发展的眼光。 李小阳:“您说,我们没有能力也会创造能力。” 雷云锦:“目前我们的在建工程重油发电厂项目,位置就在北湾区。假如你们能走通北湾区地方政府的关系,由北湾区地方政府通知我们——需要临时增加几个配套项目。 华真行总在最关键的时候插话,此时又皱眉道:“雷总,等您把项目计划书做出来,再以欢想实业的名义上报贵公司领导,等上面批准合作,一来一回需要多长时间?” 雷云锦:“这我可不敢肯定。假如你们很着急,想立刻就开工,我从顾问的角度倒有另一个解决方案,就看你们有没有那个能力了。” 其实就是你们谈的这几个工程,以电厂配套项目的名义,由当地私人公司欢想实业投资,再分别签几份备忘录。只要你们能够按要求支付工程款,我这边立刻就可以安排开工。 等到总公司批准了我们与欢想实业的合作,已动工的部分可以无缝衔接,什么都不耽误。现在这么多工程机械天天淋雨生锈,工人们窝在生活区,总是这样也不是办法……” 李小阳赞道:“这个主意好!通过北湾区地方政府找你们协商,以欢想实业投资电厂配套工程的名义,我下周就能给你落实了。我在这里待的时间太长了,脑筋都有点生锈了,还是雷总提醒得很及时。” 雷云锦呵呵一笑:“我只是工程干得多了,像这种情况也遇到不少,曾经这么处理过。” 会谈至此,华真行要解决的问题基本都解决了,只要预算经费充足,三个工程随时可以开工。至于北湾区的政府部门的事,就交给王丰收和洛克去搞定,术业有专攻嘛! 093、花钱买不着 华真行不禁感慨,很多问题并非有了钱就能解决。世界上最常见也是著名的白日梦yy之一,就是等老子有了钱便会怎样。比如买手机要最新最好的,用一部,砸一部…… 可是将时光倒退一千年,你就算富可敌国,又能上哪儿去买一部智能手机?就算穿越带过来了也没法用啊,没地方充电去,就算能充电也没有网络和电信系统支持。 别说倒退一千年这么夸张了,哪怕只倒退十几、二十年也不好使。 再比如今天的事,换一个人就算能拿出这么多钱来投资,恐怕也找不到门路。就比如夏尔或者洛克吧,上哪儿认识雷云锦去?就算认识,雷云锦又凭什么帮你想办法? 这又不是雷工自己的买卖,东电一公司接不接这些工程,其实可以跟他老雷一毛钱关系都没有。 谈到这里该吃饭了,就餐地点仍然在这间小会议室。一千五百多名工人的驻地,食堂就有好几个呢,肯定也有小灶。 雷总通知小灶做了一桌菜,就在会议桌上摆好,两拨人隔着桌子就餐。华真行带来的好酒现场开了瓶,众人举杯以示庆祝。 曼曼这几天已经学会用筷子了,她很聪明而且天赋出众,否则也不可能跟着一个只会死记硬背的老族长习成海神族秘传,不仅拥有了三境修为,而且还没有练出事。 她原先那种“水系专精魔法师”的风格,从某种程度上也保护了她。她就认为自己是得到了海神的赐福,专门研究怎么控水,而不是在无人指点的情况下乱做其他的尝试,这样反而不容易出问题,后果不过是严重偏科而已。 曼曼虽然已经学会用筷子,但还是不习惯东国白酒五粮液的味道,只在小华的建议下用筷子头沾着舔了舔,然后吐了吐舌头觉得很辣,但是闻着又感觉有股特殊的香气,于是又沾着舔了舔…… 她的样子把大家都逗笑了,今天这一桌除了她都是东国裔华族人,而曼曼的样子显然又不是当地的土著。华真行特意讲了一番海神部族的来历,并介绍曼曼的身份其实是国际码头工人行会的领导。 这样一个小姑娘,是某个工人行会的头?雷云锦虽然有些惊讶,但也没觉得不可思议。非索港这个地方在一个东国人眼中本就很怪诞,很多事情都带着魔幻现实主义色彩。 东国援建工人集中住在市郊,并没有真正融入当地的生活,那既没必要又很危险,当地不同街区之间还互相不兼容呢。比如雷云锦,他就根本没听说过海神帮,尽管工程需要的很多设备以及材料都是从国际码头运来的。 吃饭当然要摘口罩,两伙人面对面差不多有1.5米远,这对几位工程师来说有点冒险,安全措施只是在每盘菜的旁边都放了一双公筷。 李小阳对保镖向歌耳语了一句,向歌出去了,不一会儿拎来一个银色的金属箱。李小阳将箱子放在桌上打开,里面是保温层,再揭开盖子里面冒出了凉气,保温层中整齐地插着一支支注射液。 他只展示了一下就立刻把箱子关上了,只从里面拿出了一份中文打印的说明书,连箱子一起交给雷云锦道:“这是我们在国际医院通过内部关系弄出来的,联价血清抗体蛋白注射液,可以治疗用也可以预防用,保质期尚不明确,建议在半个月内就使用。 它需要在二到八摄氏度的条件下避光保存,只要拿出来就不要再放回去,立刻注射。注射后的有效免疫期目前也不确定,估计在三到六个月。至于安全性,我们可以绝对保证,但是数量实在有限,眼下只能提供三十支给贵方。” 血清抗体注射液,并不是通常的灭活疫苗,它是在已经恢复健康的患者血液中提炼出的抗体。想制作这种注射液,需要大量的病例,而且是刚刚治愈的病人,这些病例还不能有其他基础传染病。 在疫情已经基本得到控制的地区,还不好加工这种东西,因为缺乏足够的即时治愈病例。其加工过程,很容易让人联想到玄幻中所谓的提炼精血,感觉甚至有点小邪恶。 所以这种东西虽然有效,但注定无法大规模生产,甚至都不好公开宣传,只能在特殊情况下内部供应,也属于那种有钱都不知道上哪儿去买的东西。 所谓联价,是指同一类病毒可能不止一个亚型或变种,所以有效的注射液则尽可能包含各种已经发现的病毒抗体类型。 通常人们见到的医用注射液是一种工业化商品,有大量的临床统计数据,确定了保质期以及注射后的免疫有效期。 可这种东西只是实验室里的手工产品,所以保质期以及免疫有效期还没有办法明确,只能根据经验以及药理分析推断,甚至有效性都不太好确定。 华真行走过去,小声问李小阳:“这是哪儿弄来的?” 李小阳也小声反问道:“不是你帮忙找的渠道吗?” 华真行:“我什么时候有过这种关系?” 李小阳:“罗柴德医生啊!罗医生走的时候,你从他那里拿到了一套国际医院的内部资料。墨老就是通过那些资料找到的渠道,我们自己也用过,杨老每一批次都确认了,没有问题。” 华真行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了。那些资料可不是他拿到的,而是在他护送罗柴德的过程中,墨大爷自行“借阅”的,据说利用好了可以挣一大笔钱,欢想实业一亿米元的启动资金就是这么来的。 没想到那些资料在墨大爷手中还能发挥更多的用处,他老人家据此“打通”了国际医院的内部“渠道”,拿到了好几批次的抗体注射液,既可用于治疗也可用以预防。既然杨老头确认了没问题,那肯定就是没问题了。 国际医院实验室生产的这种东西,肯定是不对外公开的,而墨大爷也肯定有让他们不得不提供的办法。华真行来之前却对此一无所知,因为新联盟还有那么多人呢,也不能事事都让他去操心。 雷云锦等人都激动地放下筷子站了起来,就算不懂相关专业,他们也应该清楚这东西是多么难得,不好意思接受却又实在难以拒绝。 华真行适时开口道:“雷总,您就收下吧。虽然驻地相对封闭,但工作人员总不可能不出门,有人也必须和外界打交道,这一批注射液就给他们用吧,希望能有帮助。” 保镖向歌也开口道:“半个月前我也注射过,我在公司就是天天跑外勤的。” 雷云锦最终还是很郑重地将东西收下了,让人赶紧找一个专门的冰箱冷藏保存,然后非常激动地举杯一饮而尽,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才好了。 在通常情况下,来历不明的注射液是绝不能乱用的,但李小阳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他也绝没有必要送有问题的东西。至于用不用、给谁用,就是项目指挥部自己的事情了。 重新落座之后,酒桌上的气氛陡然攀升至高潮,对面四位工程师频频举杯致意。华真行带来了四瓶五粮液,除了曼曼和回程时要开车的小向,桌上总共有六个人喝酒,到最后居然全开了。 曼曼也很开心啊,用筷子头品酒已经品出点滋味了,更难得这一桌菜她几乎都没有见过,一边吃一边小声地问华真行是什么。华真行很耐心地给她讲解,不仅介绍材料还介绍加工以及烹饪过程,原来很多东西都是外面种的花草啊! 酒桌上大家的话题聊开了,华真行就趁机问了重油发电厂项目是怎么回事?本来挺高兴的雷云锦放下杯子连声叹气,带着三分酒劲解释了一番。 这个重油发电厂有三台并行机组,总功率是一百兆瓦,也就是十万千瓦。假如在东国只算一个规模不大的小电站,但在非索港,却能满足目前的全部电力需求,将彻底改变电力供应紧缺的局面。 工程总造价1.24亿米金,由东国国开行提供援助贷款,几里国中央政府以及非索港地方政府联合提供还款担保。 这笔贷款不是直接打给几里国政府的,而是分期打到一个专项账户上,用于采购东国的设备以及支付工程款项。否则以几里国当局的尿性,说不定会就被截流或挪用到什么地方去了。 所以从头到尾,其他人是碰不到这笔外汇的,贷款从国开行出来,然后又回流到东国各大生产建设企业中,最终在几里国建成一座发电站。在电站正式运行之后,再由运行方按计划逐年还贷。 这么做有什么意义呢?它是一种双赢模式。东国动用的是外汇储备,主要是不断贬值的米元储备。而外汇储备无法直接投资于国内,只能用于平衡国际收支、购买国际债券、进口物资与服务,以及海外投资。 几里国这边得到了资金和技术,完善了电力设施,可以用于改善民生与发展经济。而东国这边的厂商则出售了设备、提供了服务,形成了产业规模,培养了生产、科研、建设团队。 随着在世界很多地区推广电力设施建设,东国隐约已成为国际电力工程体系标准的制定者,这方面的意义又要远远超过建造几个电站、出售几套设备。 各国电力工程的体系标准不尽一致,假如国际上的电力工程及设备的设计和制造,包括各种参数与接口,都要符合东国制定的技术标准,这意味着什么? 在非索港建造的这种一百兆瓦重油发电厂,是东国向海外援建的重点项目之一,从制造到安装,已形成标准化、模块化。只要没有别的因素干扰,其实工期很短,预计明年年底就能完成安装与调试,正式运行发电。 本来挺好的事,却在最近闹出了妖蛾子。 094、妖蛾子 非索港目前的电力供应,还依靠上世纪殖民时期修建的一座发电站。该电站在上世纪七十年代曾被收归国有,又经过了升级改造。 但是十五年前因为那场骚乱,伴随着严重的经济危机,几里国的很多资产价格大跌,别利国的索菲娜投资公司趁机收购了不少电力与能源供应设施,其中就包括非索港发电站。 非索港电站目前有两套建于本世纪初的发电机组,总装机容量两万千瓦,已经比较老旧,其中一套机组需要维护的时候,只有另一套机组发电运行。 所以非索港目前的最大电力供应规模是两万千瓦,经常能保证的只有一万千瓦。有稳定电力供应的只有南部海滨、中心区、贸易区等少数几个街区,其他地方经常停电,而很多郊区则根本没有电力供应。 所谓稳定供应,指的是生活用电,至于工业用电……这里好像也没什么规模工业。一些重要的生产单位比如国际医院与国际码头,常年自备紧急发电机组,就是为了防止电力供应突然出问题。 而东国援建的这座十万千瓦重油发电厂,共有三台机组,是目前很先进、非常成熟的技术设备,运行非常稳定、故障率低,生产与维护成本也低得多。 这个项目的协议一经签定,索菲娜投资公司的股价就应声而降。也许非索港这么一座电站还不算什么,但它代表的某种趋势影响却很大。 就在前不久,几里国当局对这个援建项目态度却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表示想暂缓建设。几里国中央政府还表示不想再提供还款担保,并询问是否能由非索港地方当局单独提供还款担保? 明面上的原因是全球疫情影响,导致经济增长预期下降,非索港很长一段时间内没有那么大用电需求。 发电是需要成本的,机组一旦运行就不能轻易停下来,建成后恐怕难以盈利。这样不仅难以保证以运行后的发电收入来还款,还可能将非索港拖入电站持续亏损的债务深渊。 项目建成后债务还款出现问题,雷云锦遇到过。但如今项目刚刚奠基就出这种情况,他还是第一次遇到,显然是有人不希望这个发电厂顺利落成。 如今有些小道消息,据说是索菲娜投资公司游说了几里国政府,一方面表示以非索港的经济规模,建造那样一座发电厂是得不偿失的,另一方面他们也表示将对现有的电站进行升级改造、增加发电量,以更经济的方式满足发电需求,还不需要政府承担担保风险。 还有传闻说,有个国际慈善基金组织,给几里国提供了一笔几百万美金的援助,用于环境保护。这笔援助直接给现金,打入几里国政府的账户,但有附带的政治条件,就是政府不能支持影响环境保护的项目。 什么项目影响环保就难说了,虽然没有公开写明,但是该组织在沟通时口头指出,几里国政府不能支持非索港的重油发电厂项目、不能为其提供国家信用担保,这是慈善援助的前提。 这些小道消息不知真假,反正雷云锦也没办法去验证。但是几里国政府的态度确实变了,以疫情影响为由,不愿意继续提供担保,所以项目建设就停滞了下来,也没明确说要取消。 听完这些,华真行问道:“发电厂已经完工的部分怎么办?” 雷云锦:“我们已经完成了场地平整,还有配套的重油运输码头。这个项目是北湾区政府的,业主是为了这个项目专门成立的北湾电力公司。最新消息,索菲娜投资公司想低价收购北湾电力公司,它们最近的股价又上涨了。” 华真行看了李小阳一眼道:“那还不如欢想实业来收购,从北湾区政府手里买下来。我了解几里国的情况,所谓的三级行政治理体系,比酋长联盟也强不了所少。几里国政府、非索港市政府,都管不了北湾区政府的这种决定。” 李小阳点头道:“是的,所以几里国政府也只能不继续提供担保,而不能直接停掉这个项目。我们买下来,还可以继续建造。” 雷云锦端着酒杯愣住了,过了一会儿才说道:“就算你们买下来,也不好处理啊,这是援建项目,由国开行提供贷款。我了解我们的政策,必须要有国家信用担保,哪怕有北湾区政府的担保也不行。” 华真行借着酒劲道:“欢想实业可以用黄金抵押给东国银行做担保,或者根据进度分期直接支付工程款。除此之外,还可以再想想别的办法。” 李小阳继续点头道:“是的,还可以再想想,办法总会有的。” 关于重油发电厂项目的详情,华真行今天也是第一次了解,他当即就感觉一定要设法保住并建成这个发电厂。不论是打造克林区还是改造北索河流域,以及将来要建设真行邦,没有充足的电力供应都是扯谈。 在商谈北索河流域改造工程时,华真行坚持上游的水库也要成为一座水电站,也是这个原因。想指望水电站目前为时尚早,可是重油发电厂项目能很快就建好并运行。听雷工的意思,只有其他条件没问题,甚至能比原定的计划更快完工。 基础设施和经济发展的问题,就是鸡和蛋的循环,不建立这个良性循环,就是打不开的死结。华真行虽然还欠缺具体的工程经验,但绝对有这个见识。 雷云锦喝得有点多了,举杯道:“李总,我代表工程指挥部,敬您,也敬你们公司一杯!假如你们真能解了发电厂项目的套,可是帮了我们大忙了! 说实话,我们刚才谈的北索河流域改造,一期和二期工程,对指挥部来说只是杯水车薪。我这里有一千五百人呢,就算接了你们的工程也不顶事,连人工成本都不够……” 东电一公司向海外派遣援建工人,一年的人均成本差不多二十万东国币,假如按一千五百人算,一年就得三个亿。 在非索河大桥完工后,原本就有一批工人要回国了,可是由于种种原因暂时无法撤离。欢想实业的项目就算接下来,第三期水库工程目前只是计划,而一、二期工程工期一年,造价一个亿,连项目部的人工成本都远远不够。 当然了,北索河流域改造一、二期工程也用不了这么多人,只有重油发电厂项目能顺利启动,才算真正解决了项目指挥部的问题,否则大部分工程技术人员就要设法分批回国了。 这些人一旦离开,再想找就难了,他们的作用在当地根本无人能替代。而只要还有足够的项目在运行,就算有人回国了,东电一公司那边还会再派人来轮换。 在吃完饭回去的路上,华真行就一直在想这个问题,眼下主要矛盾有两点,一是如何搞定北湾区地方当局,二是需要花多少钱? 墨大爷提供了一亿米金,声明这是欢想实业一年的预算,目前已经花掉了五千万。至于还剩下的五千万米金,折合三点五亿人民币,看似不少,但都要用在别的地方。 今天谈的项目,除了公寓楼和街区新建这两个小项目,所需资金都要华真行自己去想办法。 他以前只是杂货铺的一个小伙计,哪干过这么大的事?但是敢梦就敢干,他还想干出一个欢想国呢! 华真行坐在车上默默地算账。按雷云锦的介绍的情况,重油发电厂总造价1.24亿美元,北索河改造一期与二期工程造价是一亿人民币。这两项加起来,总造价大约1.4亿米金,付款周期是一年到一年半。 华真行预期中能调集的资金有多少?目前金典行账户上有一千五百万米金。矿业公司花四千万米金预计能收购两吨矿金,可提炼出一点四吨纯金,假如不计算提炼成本,则相当于九千三百多万米金的收入。 也就是说他可以筹集大约1.2亿米金,基本上是够用的。而且非索港今年还会有新的矿金出产,虽然不可能再一次收购到那么多,但也是一笔利润来源。 账算得很清楚,华真行唯独没想到,自己的“提炼能力”有没有那么夸张?一年一点四吨,就意味着他每天要提炼出七、八斤纯金,堪比一个小型工厂了。 见华真行沉默不语,坐在前排的李小阳问道:“小华,你喝多了吗?” 华真行:“没,我正在想今天谈的事呢。” 看李小阳的样子倒没有担忧资金的事,而是笑道:“大丰收又来活了,谁叫他爱逞能,那就能者多劳吧!” 旁边的曼曼小声问他们在说啥,华真行用当地土语解释了一番。曼曼点头道:“能者多劳,爱逞能的人就多干活。华,你也挺爱逞能的,什么都会!” 华真行一阵无语,她怎么分不清褒贬意呢,这是夸人还是损人?但是看曼曼无辜的小眼神,应该是真心地在夸他,看来还得好好补习语言啊。 095、与时俱进 就在说话时,华真行的元神忽有感应,凝神呼唤系统,果见“欢想国任务系统”又颁布了新的任务—— 任务六:签订“北索河流域改造及农垦工程”合作协议,正式启动这一项目;收购北湾电力公司,签订新的合作协议,继续建造重油发电厂。 奖励:你将拥有一片完全属于自己的沃土,能保证十几万人的口粮与副食供应,还能保证非索港当地以及后续开发计划的电力供应。 另外,还有可能得到两万多株沙漠玫瑰的位置,其中两百多株可炼制千年不死芯,或可尝试以之炼制独味千岁丹,任务完成后系统将提供千岁丹的丹方。 华真行已经习惯了系统的揍性,所谓的任务奖励其实就是完成任务的结果,而且系统发布的任务通常就是他想做或真正做的事情。 如果说系统有什么帮助的话,就是能帮他理清一些思路,或者提示他一些并没有注意到的细节。眼下任务五还没完成呢,任务六紧接着又出现了,这系统真是与时俱进啊。 任务五的内容有两条,一是提炼与自身等体的黄金,二是自己搞定矿金的来源。目前矿金来源已经搞定了,而完成任务剩下其实只是时间,已不存在什么不可克服的难度。 任务五的奖励有三条。一是得到与自身等体的黄金,这条是废话,内容便是结果。二是掌握神识粹炼之法,这一条是提示,告诉他怎样去提炼黄金。 至于第三条奖励,还可以控制一家从事黄金中介业务的商行,这其实才是最重要的提示。系统并不会直接给他颁奖,而他眼下已经控制了金典行。 当初系统告诉他可以有这样一种奖励,就等于提示他从哪个方向入手,想搞定矿金首先就可以选择金典行为突破口…… 现在任务六蹦出来了,其他内容且不谈,就是华真行正想做的事情以及完成后的结果,但最后一条奖励信息却值得留意。 两万多株沙漠玫瑰的位置系统应该在提醒他一件事,可能就是在欢想实业买下的三百平方公里土地内,有两万多株沙漠玫瑰,其中有两百多株已生长千年以上。 那一带要修建大规模的工程,各片农庄也即将进入开垦作业,这些千岁兰该移植的移植、该采取的采取,不然便会被损毁浪费。 系统还给了一个重要提示,就是以千年不死芯为原料可以炼制独味千岁丹。所谓独味,就是用一种单独的原料炼制,尽管系统说要完成任务后才提供丹方,但并不妨碍华真行自己去尝试,因为系统已经告诉他有这个结果了。 华真行原先想的都是怎么炼制春容丹,从收集齐原料和工艺的信息开始。现在系统却提示他,首先应该掌握炼丹之法,先尝试炼制别的丹药。神识粹炼之法是炼丹的基础,华真行目前已经学会了。 春容丹是给普通人使用的“特殊保健品”,而华真行身为修士,从自身的角度其实更需要炼制一些辅助修炼的丹药,这些丹药往往只有修士才能服用。 比如杨老头前几天已经给他拿来了千年不死芯,是提炼好的嫩绿色结晶,质如砂糖。从系统任务的提示推断,这种材料的应用至少有两个方向,其一就是作为制作春容丹的原材料之一,其二就是用来炼制独味千岁丹。 远方的棕榈庄园中,三个老头又凑一块了,昨天教训王丰收的那个棚亭,好像已成为他们开小会的据点。 尽管无人旁观,但杨老头的样子还是有点心虚,鬼鬼祟祟地嘀咕道:“按照经验,千岁丹至少有四境修为才能炼制,现在就颁布任务,是不是有揠苗助长的嫌疑” 墨尚同:“也不尽然,等他完成了任务,说不定就已经突破三境修为,将养元术又推到四境水平了呢” 柯孟朝却摇头道:“孩子毕竟还小,这个年纪不应该过于追求修为精进,而是要打好根基。我让他提炼与自身等体黄金,就是这个用意。” 墨尚同瞪了他一眼:“你那是搞错了好不好,本来应该是与自身等重黄金吧” 柯孟朝干笑两声道:“将错就错,结果也很不错,缘法便在于此,你看小华顺势就把黄金帮给收拾了吧。老杨方才说根据经验,至少要有四境修为才能炼制千岁丹,但有些老经验货许已经过时了。 别的且不说,就说迷仙散是怎么回事老经验四境修为才能使用,小华不也想办法用了吗老杨啊,你这个任务一颁布,小华弄不好就能把千岁丹给炼出来。” 杨特红一拍大腿:“我就是这么想的!否则也不会在任务奖励里加那一条。” 墨尚同提醒道:“用迷仙散的是曼曼,曼曼的控水术实在太精妙了。” 柯孟朝:“对啊,这就是说明了有些老经验已经过时。想当初我们的修为只有三境时,谁能将控水术玩得那么精妙,连水镜隐身术都搞出来了,恐怕想都想不到吧” 墨尚同苦笑道:“若不是亲眼所见,还真想不到。” 杨特红:“无论是曼曼还是洛克,遇到小华都是他们天大的造化!但对小华来说,曼曼和洛克也都是宝啊,在修为有限、没人指引的情况下,怎么能把某一方面的术法应用发挥到极致。再说洛克吧,他那些纸飞机玩得不漂亮吗” 墨尚同:“我看不如你的纸鹤术。纸鹤术你还没有教小华吧” 杨特红:“还没到教他的时候呢!但你们不要忘了,我只有三境修为的时候,可没有炼成纸鹤术,而且洛克炼化纸飞机的手法,相比纸鹤术有点走极端了,但是另有特色。” 这个“任务六”是杨老头发布的,根据三个老头之间的约定,谁也不能单独再给小华发布系统任务,必须与另外两人通气协商,所以他们才有这一番讨论。 在车上,曼曼见华真行有些走神,用手指轻轻戳了他一下:“华,你在想什么呢” 华真行回过神来:“没别的,就是今天谈的事。” 在离开的路上,曼曼才基本问清楚了他们今天谈了什么,因为在会谈以及酒席中,华真行来不及随时为她做翻译。 曼曼又问道:“你是想雇那些东国工人吗” 华真行:“也可以这么说吧。” 曼曼期期艾艾道:“那么你,可不可以也雇佣海神帮的人他们都是很能干的!” 华真行:“他们不是在国际码头上班吗” 曼曼低头道:“国际码头的活越来越少了,再这么下去,恐怕养不活这么多族人,要不然扎辛那天也不会将族里攒的矿金全都卖了。按他们今天说的话,这就是在备战备荒为人民呢。” 曼曼的记性真不错,居然把这句话给记下来了,而且还用上了,尽管理解得不完全准确,但也大体差不离。 海神族的老族长扎辛,上次到杂货铺来给曼曼取手机,顺便出售了五公斤矿金,这已经是海神帮的全部的应急储备了,就是为了帮整个部族渡过难关。 五公斤矿金卖了差不多十万米金,这在非索港已经是一笔巨款了,可以保障海神族在失去收入来源的情况下生活一段时间。 但整个海神族有一千多人呢,等到这十万米金花完了,境遇还没有好转又该怎么办扎辛族长想带领海神帮加入新联盟,另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在找新的生计出路啊。 从今年年初开始直到现在,停靠国际码头的船舶逐渐减少,货物吞吐量已明显下降,码头工人的活计也越来越少。有的船运来了物资之后甚至是空驶离开的,这样运输成本也提高了不少,码头工人的总体收入当然在持续下降。 海神族因为肤色和五官特征,向来受当地土著的歧视和排挤,所以他们才会抱团成立了海神帮,依靠吃苦耐劳把持了码头工人这一行业,并且聚居在国际码头北门外的街区。 大多数成年男丁都在码头上当搬运工人,而海神族的传统生计与手艺是打鱼,但用传统方式打鱼是风险很高,说不定哪次出海就回不来了。在码头工作虽然苦点累点,但安全性却要高得多,尽管有时也会发生工伤事故。 海神族目前也有一部分人坚持打鱼,但当地土著尽管食物匮乏,却不太习惯吃鱼,就算吃也很挑剔,可能是天气炎热难以保存原因吧,而他们也不擅长加工与食用各种鱼类。 所以海神族的渔获除了自己吃,都是卖给当地的渔业公司。贸易区就有渔业公司专门在各码头收购,随即处理装船,主要出口到海外。 可是最近一段时间,生鲜海产品因种种原因出口受阻,尤其是东国那边不再有订单,海神族的另一个重要收入来源锐减,打来的鱼大部分也只能自己吃了。 难得曼曼开口求他一次,华真行当即点头道:“行,没有问题。北索河那边程正缺人呢,缺的就是有组织、有素质的产业工人,需要我安排多少人” 曼曼试探着问道:“二百多人,怎么样他们虽然还不会种地,但可以跟着学。” 华真行:“码头的活还要接着干,别在这个时候都走,活少就少去人。剩下的人我可以安排到农垦项目中,眼下正好有一件事,你把他们召来吧,就由你来带队……” 曼曼:“那好,就先派一百二十个人过来,剩下的还在码头干活。对了,扎辛还听说了一件事,国际码头好像也要被卖掉了,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 嗯,国际码头也要被卖掉这又是个新情况,曼曼怎么不早说!算了,她还不懂太多,这事得赶紧回去跟三个老头商量,先打探出具体内情。 096、危机也是一场盛宴 “国际码头不是要被卖掉,而是港务公司要资产重组,确切地说是债务重组。”这是墨大爷告诉小华的消息,原来他老人家早已了解相关情况。 从援建工程指挥部回来,曼曼回了海神族的街区,而李小阳和华真行到总部汇报情况。在总部主事的柯孟朝对会谈的结果当然没什么不满意,表示要赶紧落实相关协议,具体工作还由李小阳去负责推进,今天就把聘请顾问的手续的办好。 然后小华就被叫到棚亭去了,三个老头并排坐着,柯孟朝这个小字辈在中间,华真行则在几人面前站着,连个小板凳都没有。记得大丰收在这里受教育的时候,场面没这么严肃正规啊? 谈的还是刚才的事,但华真行说的内容有点不一样,首先就是系统发布的新任务,然后是完成任务所需要的的预算资金,最后又提到了曼曼说国际码头可能被卖掉。国际码头的最新情况,墨大爷居然早已了解。 这个码头从殖民时代开始修建,到如今差不多有两百年的历史了,它的所有权几经辗转并在几里国独立后一度收归国有,然后又经过了改制,现在的运营方是国际港务公司。 这是一家合资公司,非索港地方政府占百分之四十的股份,其余股东是各个私人以及海外投资方。国际码头现在的主要困境是业务量锐减,收入也大幅降低,目前已有好几笔到期债务逾期未能偿还。照这个趋势,恐怕也难以偿还未来的后续到期债务。 无法偿还到期债务,可能进入破产清算程序,但国际码头的情况又很特殊。因为码头、港口都是重资产项目,其重置成本很高,可以说就算以欢想实业目前的全部财力,也无法从无到有重新建造这样一座码头。 国际码头很重要,它是非索港最主要的物资进出口渠道,也是控制与计算可证收关税的渠道,控制它就等于控制了这座城市的经济命脉。 以国际著名投行米林集团牵头,组织了晦丰银行等几个主要的债权方,搞了一个债务重组方案,将相关债务都剥离给一家新的海外投资公司。 而这家公司以承债的方式成为港务公司唯一的债权人,再以债权换股权,成为其第一大股东。 但是这个方案被港务公司拒绝了,米林集团又提出一个新方案。鉴于港务公司借款时已抵押了很多码头资产,各债权方剥离债务时,也将抵押权一并剥离给新公司。港务公司若不能偿还将来的到期债务,可将剩余码头资产重新评估,继续抵押给该公司…… 总之重组方案非常复杂,假如国际码头的经营状况在短期内不能好转,全部码头资产很可能就会以很低的代价落入这家海外投资公司手中。 港务公司可以选择不还钱,但对也不怕它赖账。如果不按要求进行债务重组,国际码头用不了多久便无法正常运营,相关进出口活动便会停滞,几里国与非索港也会失去后续的关税收入。 杨老头最后总结道:“这世上的每一次局部危机,往往也是一场盛宴,最有价值的资产常常被低价转手。有人在危机中看到了利益,后来就习惯于主动挑起危机,让想收购的资产贬值。” 华真行不无担忧的问道:“那我们怎么办,就这么看着国际码头被人拿走吗?” 柯孟朝:“假如国际码头还能正常运转,无论它属于谁,其实对我们都无所谓。就怕易主之后,有人控制了码头会专门针对我们,给欢想实业的物资进出口制造障碍。 这些事眼下都不是你能操心的,我们会专门盯着的,有机会就设法解决这个隐患。” 杨老头补了一句:“你保持关注就好,世事繁多,就当学习了。” 墨大爷又加了一句:“不论国际码头怎么经营,海神帮和新联盟都很重要,因为此地没有其他的人能取代这些工作人员。没有我们的人,码头就无法运转。” 喝了一顿大酒,心态刚有点膨胀的华真行,又被三位老人家打压了一番。哪怕小小一座非索港,还有很多事是他无能为力的。 那怕他有三境修为,已是新联盟的“幕后老大”,想改变此地的旧格局,仍有很长的路要走。更别提创立欢想国、建立世界新格局了。 第二天一早,洛克就如约来到了杂货铺,而曼曼已经在这里了。洛克的状态已经有所恢复,但看上去还是有点疲惫,不知是旧伤发作的影响,还是这两天跟着王丰收干活累的。 曼曼拿出一个小瓷瓶,就是上次装迷仙散的那个,从里面倒出三枚深青色的丹丸递给洛克,每枚都比花生米稍大一些。 这是华真行昨夜刚刚炼制的,原材料就是杨特红上次给他的千年不死芯。华真行根据自己的服用运化经验,基本已了解其灵效特性。 将生长千年以上的沙漠玫瑰根茎,提炼成千年不死芯,其实就是萃取其物性精华。而更进一步炼制为眼前的丹药,则是凝炼其灵效特性,取其能催发生机之效。 三个老头认为,小华说不定能以三境修为就炼成千岁丹,却没有想到他当天夜里就捣鼓出了差不多的东西。 与“正宗”的千岁丹相比,小华此刻炼制的丹丸还差点火候,但绝对不影响服用,而且大小也就是剂量已符合讲究,用修行术语来说,就是恰可运行一周天之效。139读书网 将千年不死芯炼制成千岁丹,这个过程是不可逆的。千年不死芯可作为炼制春容丹的原材料之一,通过与其他成分的配比加工可让普通人服用,但千岁丹已是修士之丹。 绝大多数修士用的丹药,都有其对应的服用要求以及服用后的运化之法,因此普通人不能服用,那怕是修士也不能随意乱服。 千岁丹有补益与催发生机之效,就像沙漠中的千岁兰那样,看似早已枯死,但雨季到来时却迅速地生长。 这丹药不是拿来给洛克治伤的,而是辅助他修炼养元术的。洛克已有三境修为,因此华真行才可以这么做。 养元术中所谓的“元”,指的就是生机,类似于内丹术中所谓的“精”,而养元术入门就是从内蕴生机开始。 从原理上来讲,养元术本身就是最好的疗伤之法,只要洛克能够顺利入门并修炼到二境,其旧伤将不药而愈。 洛克已有三境修为,但并不等于能将养元术修炼到二境,这还是两码事。养元术对他而言原本意味着一种参照借鉴,但华真行现在却要求他以养元术为主功,从头开始习练。 洛克的年纪偏大,且有习年旧伤,缺陷就是内蕴生机不足,因此才需要以千岁丹辅助其入门并修炼,三枚也就够了。 华真行手头的千年不死芯总共炼制了五枚千岁丹,另外两枚就留给曼曼了。曼曼的情况跟洛克又不一样,她其实用不着千岁丹,但待其修炼入门之后,此丹药可以辅助她“增长功力”,或者当备用的疗伤药也好。 至于华真行自己,接下来还可以再去采取千岁兰。 每年的大雨季刚刚到来,正是采制的时候,有两万多株千岁兰等待他去发现,其中有两百多株已可以取用。假如都拿来炼制千年不死芯,进而炼成千岁丹,多得都可以当饭吃了。 华真行此刻还没意识到一件事,接下来的一年多时间,他的“炼金”任务难以想象的繁重,除非功力大涨,否则就得动用金典行的炼金作坊了。 假如他动用了炼金作坊,又不算完成系统任务。现在倒好,他又想起去炼制千年不死芯和千岁丹。 洛克来的时候很忐忑,本以为华真行会追问他的来历以及所学的秘法,结果华真行根本没提这茬,直接教了他养元术,还结合自身的修炼经验讲解得非常细致。 洛克不是曼曼那样的小白甜,他当即意识到,这是一门有着完整体系的传承,尽管华真行目前教授的只是根基部分,但在此基础上突破每一层境界,就将拥有无限可能。 这些“可能”是个性化的,就像曼曼的控水术和洛克的纸飞机。养元术中没有这些具体的运用内容,却是支持这一切手段的修为根基。 洛克有自己的秘法传承体系,但是传承已经断了,因为他的老师和同伴都不在了,现在他又看到了另一种希望。 华真行的修为虽然未必比他高,但这套养元术分明就是通往更高境界的阶梯。二话不说就教给他了,而且有问必答,这孩子年纪虽不大,但在洛克心中只有两个字——大气。 养元术的修炼方法以及每层境界的考核标准讲解完毕,华真行告诉洛克,回去之后自行习练,可以用千岁丹辅助入门。 在旧伤未愈的情况下,他入门之后仍可用千岁丹辅助修炼,达到二级水平应该就没问题了,届时突破第三级水平则是水到渠成。 洛克觉得说感谢的话已属多余,反正华真行交代什么他就听什么,主动汇报了这两天的“工作”。 在洛克看来,在已经牢牢控制住基层的情况下,以王丰收的手段,想搞定北湾区的上层建筑并无太大难度。假以时日,将各级政务部门都换成新联盟的自己人,然后按要求进行改组都并非难事。 但王丰收还接了另一个任务,就是尽快铲除北港货运和文明贸易逃走的高层。此事比较复杂琐碎,因为再大的本事也得先把那些人都找出来。 王丰收并不太熟悉非索港,洛克这两天都在帮忙,利用原先的渠道打探消息,然后再到疑似地点侦查。他那神出鬼没的纸飞机恰好适合用来干这些,尤其是在夜间。他正在按名单编制一份藏身地图,接下来王丰收就可以挨个去“定点清除”。 华真行说道:“你把情况也随时告诉我,遇到难啃的骨头,我也带上家伙去帮忙。告诉王丰收,哪怕修为再高也不能逞强,我这里有八二无后座力炮。” 所谓八二无后座力炮,其实就一种肩扛式单发火箭筒,口径八十二毫米。 杂货铺的地窖里居然有这种东西,备有十发弹药,杨老头也不知从儿哪弄来的,昨天他告诉华真行,有必要的话可以拿出来用。 097、大局观 八二炮暂时没用上,那玩意动静太大,弄不好会惊动守卫阵线的驻军,还是洛克的纸飞机好用,既隐蔽又灵活。 雷云锦以及驻地的五名年轻工程师都被聘为顾问,聘用方不是欢想实业,而是为欢想实业服务的另外一家海外技术咨询公司。 这是唐森至安排的,他了解东国的政策。假如欢想实业与东电一公司合作,那么身为东电一公司的在职人员,就不能被甲方聘请为顾问并领取薪酬,这样有变相受贿的嫌疑。 而另一方面,欢想实业也真的非常需要这批工程技术专家的指导,非索港当地根本找不到这种人才,想直接雇佣他们,人家也不能干啊。 其中雷总工为高级顾问,每年津贴一万米金,在非索港这个地方已经是超高的薪酬了。 雷云锦本身的收入就挺高,来到非索港担任施工负责人,一年的工资加外派补助至少五万米金起,每年还能回国带薪休息三个月,就这样还不一定能招到雷工这个水平的人。 但雷云锦也不介意再多赚一万,还可以补贴在东国首都平京市一边还房贷、一边养孩子的儿子,况且顾问只是个业余的兼职,而他恰好有大把的业余时间, 至于另外五个人则被聘为技术顾问,每月津贴六百米金,其中三人上次酒桌上已经见过,雷总工又推荐了另外两名工程师。 李小阳是居中的联络负责人,他还特意告诉雷总工等顾问,等到棕榈庄园的宿舍楼修好了,先让他们挑一个套间、五个单间,有事没事就可以在这里住下。 华真行这段时间,就带着曼曼还有一百二十名海神族的码头工人,在荒原上寻找与紧急移植千岁兰呢。根据系统提示,这三百平方公里土地内,有两万多株千岁兰。 华真行首先巡视的是那马上就要被开垦为农庄的八万亩田地,其次是修铁丝网以及工程道路将经过的地方,再次是将来流域改造后可能被水新淹没的土地。 千岁兰是一种耐旱植物,它不能生长在每年雨季被水淹没的地方。 华真行带了一台平板电脑,还有东国的卫星导航装置,随时记录所发现的每一株千岁兰的位置,以及移植后的新栽种地点,以待将来可以随时采取。 欢想实业也派了个技术小组跟在后面,由研发部和文宣部联合组队,拍摄影像资料、纪录原始的地形地貌,回去之后可以合成三维地图。其中很多数据,还可以录入华真行使用的那种沙盘中,使模拟图景以及超算结果更加准确。 研发部当然需要这些资料,可是文宣部为什么也要参与呢?世界上没人关心非索港的郊外发生了什么事,已习惯从网上搜索消息的人们,也不可能查到任何相关信息。 别说郊外了,就算非索港很多人群密集的街区内,对这个世界来说仍然是个信息黑洞,没有外人知道这里每天都在发生什么。当地很多地方根本就没有网络,人们所使用的语言也没有文字。 假如华真行的计划推行顺利,总有一天人们会问,当年这里发生了什么?假如仅凭记忆和文字,恐不足以描述这一场神奇的变革,说不定还会有很多质疑与谣言,参见眼下世界上很多地方发生的事情,华真行都能想象的到。 从一开始起就留下最原始的影像以及各种资料,将每一点的变化都展示出来,从现在开始直至很多年后,这是一种最直观、最震撼人心的方式。 它不仅可以回答外界的疑问,更重要的是振奋建设者的人心,让他们明白,这是亲手完成了多么伟大的创举! 华真行还在荒无人烟的烂泥滩上移植千岁兰呢,心里已经想到了多年年后欢想国的宣传记录片,莫名觉得干劲十足。 真正需要立刻移栽的千岁兰其实只是一千多株,其中达到炼制不死芯要求的只有十二株。华真行现场就采取了,都抽空炼制成了不死芯,反正这东西可以长期保存。 在采制的过程中,华真行发现所谓“生长千年以上方可入药”这个条件,其实是一种虚指。不是说九百九十九年就不行,而一千年恰好就达标了,而是用神识能感应到某种生发之机已突破到某种界限,在旱季不显,恰恰在雨季到来时先从根茎内部凝结。 华真行寻找与记录千岁兰的位置,当然也教曼曼辨认。将那九片规划中的田庄首先扫荡而过,剩下的地方其实就不怎么着急了,大多数千岁兰是不需要移栽的,就让它们继续在原处生长。 华真行还多加了一份标注,就是这些千岁兰的当年的“成熟度”,以大概的百分比为单位。比如某株千岁兰被他标注为百分之八十,那可能要等到两百年后才符合要求。 在这个雨季,他走遍了规划中的北索河中下游,找到了差不多一万八千株千岁兰,首先移植了其中的一千多株。在移植完成后,那一百二十名海神族工人被派到了农庄中,项目一部已正式雇佣了他们。 还有两千多株千岁兰生长在上游的山谷中土层较厚的地方,如果是将来可能被水库淹没的地区,也需要被移植到合适的地点,但今年还不着急。 千岁兰也不能随意移栽,需要在雨季结束之前搞定,否则很容易枯死。这种植物的生命力很顽强,它的叶片粗糙酸涩带有毒性,各种野生动物都不会吃,所以才能生长到千年以上。但它的繁殖能力很弱,几乎见不到大片生长的情景。 在起起伏伏一望无际的野滩上,天空还经常下着雨,想找到这么多株千岁兰且不遗漏,最有效的手段就是动用神识进行范围式扫描,而在雨中使用神识,无疑是曼曼最擅长的。 华真行带着曼曼以及海神族的队伍巡视“领地”时,两人经常比拼谁能发现新一株千岁兰,每次曼曼赢了都会欢呼雀跃。除了上游的山地,中下游这一片流域的地形地貌,包括每一株千岁兰生长的位置,华真行都已了然于心。 他不再需要那个沙盘,至少在这片地方不需要,因为元神心象中已能将此地情形展示得极为清晰,既有宏观的大构造,也能随时具现每一个局部的细节。 某一天华真行突然意识到,系统为何要给他颁布这样一个新任务。他此前每日炼金,关注的都是极细微的变化,久而久之,可使神识之力修炼得异常精微且持久绵长。 但是这些天,他使用神识则是尽量延展放开,关注的是一副宏观图景,不拘于细微而求宏达浑厚,连心胸仿佛都变得开阔了不少。 炼金确实很重要,也需要将神识之力锻炼得足够精微,但修炼就和为人一样,不能仅仅局限于此,更不能久而久之形成习惯而忽略了大局观,这可能就是系统任务给他的委婉提示。 明白了这一点,华真行果断启用了金典行的炼金作坊,不再纠结于是否亲自提炼纯金。系统是属于他的,而不是他从属于系统,不能仅仅为了完成任务,却忽略了真正需要做的事情。 欢想实业一大两小三个工程已经启动,就是按照雷顾问的建议,先由北港区政府出面协商,以重油发电厂配套工程的名义进行。 还是雷云锦负责编制了欢想实业的项目计划书,报到东电一公司总部。鉴于目前的情况,东电一公司果然愿意承建,一、二期工程先落实,三期工程草签了意向。欢想实业委托东电一公司在东国找到设计单位,并支付了水电站的地质勘探以及设计费用。 这一来一回用了一个半月时间,协议终于敲定,重油发电厂项目也正式复工。在棕榈庄园里,两栋公寓楼的土建工程差不多都结束了,目前就差内部装修了。 项目动工就意味着要分期支付工程款,华真行本人来不及提炼那么多纯金,当然要启用炼金作坊。矿金还可以继续收购,实在不行丁老师挖出的矿洞还在,有时间自己去采掘矿金就是了,不能拘泥于是否先提炼出与自身等体的黄金。 这段时间华真行还做了一件事,就是将养元术传授给扎辛等海神族码头工人。这些人大多没有受过正规的教育,但基本都掌握了几句日常英语会话,也有专业劳动技能。华真行主要就是想看看他们能不能修炼入门,或者有多少人能修炼入门。 尤其是那位老族长扎辛,修炼海神族的秘法是没指望了。前任祭司将自己所知的一切都告诉了他,可是他怎么练都没能练成,反倒是他转授的曼曼修炼成功了。 假如扎辛也能练成养元术,就说明养元术真是一种适合普及推广的身心锻炼方法,所以华真行指点扎辛特别用心,随时关注他的练习情况进行指导纠正。 而扎辛终于不负华真行所望,在雨季快结束的时候,将养元术修炼入门了,虽然还达不到通过一级证书考核的水平,但至少已经可以向这个目标迈进。 这是华真行第一次将养元术作为“义务教育”内容的尝试。杨老头提醒了他一下,要他告诉海神族人,太小的孩子先不要去学,因为理解能力还不够,也因为身体发育还不到某个阶段。 养元术的修炼,从“无欲而刚”入门,那么这一批码头工人尽管文化水平不高,但差不多有一半都达到了入门要求,这是超出预期的惊喜,就不知最后能通过一级乃至二级、三级考核标准者能有多少。 至于养元术的三级证书考核标准是什么,华真行本人还没有太清晰的概念呢。 098、考核标准 就“养元术考级”问题,华真行再次咨询了杨特红。他的养元术就是杨特红教的,只不过当初练的时候对此并无太多概念,做了那个梦之后,才被命名为养元术。 杨老头听完之后盯着华真行嘿嘿笑了半天。华真行有些莫名其妙:“杨总,您笑啥?” 杨特红:“你咋这么笨呢?” 华真行不服气道:“我哪里笨了?” 杨特红:“你还不承认!我问你,矿金怎么变成纯金的?” 华真行:“以神识粹练之法。” 杨特红:“怎么才能掌握神识粹练之法?” 华真行:“其实不需要怎么教,看一遍就会了,当初墨大爷就是给我做了个示范。需要将养元术练到第三级,掌握元神心象,神识可外放做功。” 杨特红点头道:“‘做功’这个词用得好!你制定的二级考核标准,就是神识能否感知外物,而此刻是更进一步能触动外物,这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华真行纳闷道:“您老的意思是说……”说到这里语气一转,“就这么简单?” 杨老头瞪眼道:“这很简单吗?你是不是把炼金这件事想的太轻松了!就算养元术三级合格,又有几个人像曼曼和洛克,非得大家都有那样的控水术,或者能玩出那种纸飞机? 他们两个是变态型人才好不好!根本就不能作为大众参照,别以为你会的别人就应该都能会。你上次和罗医生谈各种心理效应,怎么现在自己也掉进这种见知障里了?” 听了杨老头的话,华真行才突然意识到,所谓三级养元术水平的考核标准,暂时就可以确定为前段时间他一直在做的事情。 给每位参加考核者每人发一块矿金,并告诉他们神识粹练之法的原理,让他们将之提炼为纯金。矿金不需要太大,哪怕只有一丁点都行,时间也可以很宽松,用一整天都行。 只要接受考核者没有用魔术手法作弊,最终将矿金提炼成了纯金,就算通过考核,可以授予三级养元师的证书。 当然也可以设计出其他的考核方案,更加简便与直观,但华真行眼下能想到的最好办法就是发块矿金让大家去提炼。 不能按照自己的水平去要求所有人,也不能按照洛克或曼曼的标准去衡量其他人。曼曼和洛克严格说起来眼下只是三境修士,还不算三级养元师。 三级养元师一定是三境修士,但三境修士不一定是三级养元师。养元术只是一种身心锻炼方法,本身并不追求神通超能。所谓的种种特殊能力,都是在相应境界基础上继续习练开发出来的。 至于用炼金的方式考核,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总得有一个让大家都能看到的标准吧。 就在这时,他的元神忽有感应,凝神“查阅”系统,果然见到“养元术教研系统”的进度显示已成为(3/9)。在其下方还有修炼第三级养元术的方法、注意事项以及考核标准。考核标准后面还有个括号备注:(可替换)。 三级养元术的考核标准弄明白了,华真行还有疑问,又开口请教道:“我教了海神族扎辛他们养元术,有一半的人都入门了,比例怎么会这么高?” 杨特红反问道:“这个比例很高吗,假如达不到这个水平,还怎么搞义务教育?我老人家博采众家之长,苦心孤诣不知多少年,才琢磨出这一套修身养性之法。 其目的就是降低入门难度,以人为本而非以秘术为求,可设法提高每层境界的考验通过率,然后教给了你,想在你身上印证。你这小子,既争气又不争气……” 所谓争气,是指华真行果然练成了。杨特红不动声色地给他打下了很好的基础,他一梦顿悟之后,很快就达到了三级水平。 所谓不争气,那是杨老头故意说的。华真行练得未免太出色了,他对自己的要求太高,当然了,三个老头对他的要求更高,反而使他忽略了养元术应有的大众化标准。 其实这也不能怪华真行,看他平常接触的都是什么样的修士?家里的三个老头就不说了,深不可测恐已超凡入圣,剩下的就是曼曼、洛克、枪神、王丰收和丁老师等人。 从修为角度,王丰收像是一位传统的四境修士,从为人角度,三个老头说他像一位纵横家,尚不在华真行的衡量标准之内,丁奇就更不是小华所能衡量的了。 至于水系专精魔法师曼曼,纸飞机杂耍大师洛克,哪怕已经挂掉的枪神,其枪法简直比魔幻电影中的枪斗术还厉害,都无法用大众化标准衡量。 而华真行所印证与传授的养元术,恰恰是一种大众化的修炼方法。杨老头从来没有教授过其他人,而华真行在传授时也没有经验。 见华真行若有所思的样子,杨老头又问道:“再想想你那个梦,梦里面你可是接受过欢想国义务教育的,养元术修炼入门率是多少、合格率有多高?” 华真行“回忆”道:“在接受系统的义务教育前提下,大约有百分之四十的人能获得一级证书,有三分之一的人能获得二级证书。但是只有百分之一的人能获得三级证书,拿到四级证书的更是只有千分之一。” 杨特红点了点头:“达到一、二级的要求并不难,三级是一道坎,四级更是难关,在这个阶段成才率锐减,我也没什么办法,世事的规律如此。 但一级锻炼感官、二级洗炼形骸,精神和肉体都能达到一个新的境界,世界就已经大不相同了。 那些海神族的人,虽然没受过什么正规教育,但心思单纯也有正常的理解能力,理论上来讲更容易入门,一半的入门率并不算高,而且能入门并不代表就能通过一级考核。” 华真行突然道:“我想起来了,刚刚想起来的!在我的梦里,修炼养元术的入门率确实在一半以上,只是最后能通过考核能拿到一级证书的,大约只有百分之四十。” 杨老头笑了:“你又想起来了?无论什么技术,哪怕是炒个菜,不是教了就能学会的,还得自己下功夫去练。养元术可比炒菜难多了,能有一半的人肯用心去练已经不简单了,这世上总有偷懒的,不是吗?” 回答了疑惑,杨老头又让华真行去炒菜了,因为到中午的饭点了。华真行刚进厨房,曼曼就从厨房通往外面的侧门进来了,很自觉地给小华打下手,顺便汇报一下海神族最近的工作以及修炼情况。 饭菜快做好的时候,李小阳又从大门那边溜达进来了,说是来看望杨老以及汇报工作,顺便和小华交流一下最近的工程进展情况……其实就是来蹭饭的。 前一阵子杨老头住到棕榈庄园去了,许是为了享受一番大贵族的生活,这一阵子应该是新鲜劲过去了,又搬回了杂货铺。 其实他老人家什么没见识过,棕榈庄园那点所谓的奢华还没放在眼中,这阵子西院墙那边成了宿舍楼工地,有点闹哄哄的。 而华真行也有点回过味来,前段时间杨老头是故意不住在杂货铺的,就是暗示华真行什么事都要尽量自己拿主意,不要形成依赖的习惯。 那正是华真行从一个小伙计过渡为一位“幕后老大”的关键时期,刚开始每天见不到杨老头心里还真有写没底,可后来也就渐渐习惯了,然后杨老头就住回来了。 非索港一带的大雨季从每年的五月末到八月初,大约有三个月。大雨季快结束的时候,动物大迁徙开始了,成群的野牛与斑马从南部丘陵以及国家公园方向涌来,渡过雨季中出现的北索河,前往北部的大草原。 大雨季过后是一年中水草最丰茂的时节,它们将在那里产下幼崽,等待小雨季的来临。到了小雨季快结束的时候,新出生的幼崽已能跟随兽群迁徙,它们将再度返回南方。 它们迁徙的路线其实很窄,尤其是渡河这一段,前赴后继以密集的队形经过,这样才能防范各种意外危险,在必要的时候还可以淘汰掉队伍中的老弱病残。 铁丝网已经基本拉好了,最先完工的是南岸这一侧四十公里的高规格刺网格栅,其实比原计划多修了几公里,主要是为了打开两个喇叭形的口子放出一条动物迁徙的通道,同时也防止这些动物偏离路线践踏已经生长的作物。 参与工程东国援建工人们几乎都跑来欣赏这一大自然的奇观,并纷纷拿出手机拍照。李敬直把巡逻队也派来了,一再叮嘱大家不能越界靠近,躲在铁丝网后面观看就好。 这条线路上将来要修一座桥,铁丝网一直拉到桥头,中间是一条南北通道,与人方便也与动物方便,以后这些动物就会一年两次从桥上经过。 华真行甚至想到了将来可以开发出一个旅游项目,就在桥头两侧搞几个观景点,让游客们欣赏动物大迁徙的场面……可以从东国组织旅行团,让这些工人们回去后都宣传宣传,除此之外还可以开发很多其他的项目嘛! 099、黄老板奇遇记 黄灿生今年四十出头,东国红港人,认识的人都叫他一声黄老板。这位黄老板很有生意眼光,十几年前就跑到黑荒大陆最南端的曼得国,开了一家海产品工厂,专门加工高档溏心干鲍,起初是出口到红港或岛国桑本,后来便主要出口到东国内地了。 曼得国的海滩岩礁适合鲍鱼生长,当地品种的鲍鱼加工成溏心干鲍后,平均都有五头鲍大小。所谓五头鲍是东国特有的说法,就是一斤能称五个。 那么七头鲍就是一斤能称七个,比五头鲍小一号,这里指的是去了壳之后加工好的干鲍,最夸张的是超两头鲍,两个就能超过一斤重…… 溏心干鲍须采取完整的活鲍加工,去掉多余部分并刷洗掉表面的保护色,然后风干晾制。晾制方法根据湿度、气温、光照强度的不同还有所区别,主要是让其在风干过程中自然发酵,并在其内部形成软质溏心,颜色明黄微红,表面还有一层白霜。 个头不够大、品质不够好的鲜鲍是无法加工成溏心鲍的。东国沿海一带也出产品质很好的鲍鱼,比如东北地区的港口滨海市,那里的纬度偏高水温偏低,鲍鱼生长速度较慢,肉质更加紧腻、鲜味更足,只是口感稍硬一些。 但东国人多啊,海边的老碰子也多,遇到退大潮没事就去赶海,这么多年下来,近海礁岩上已经见不到稍大点的野生鲍鱼了。如今已经开始人工养殖了,但养殖鲍的生长条件仍然比较苛刻,而且在海水中生长速度也比较慢,这和养鸡、养猪还是两回事。 而曼得国的情况就不一样了,漫长的海岸线有很多礁岩滩,退大潮的时候机会遍地都是大鲍鱼。黄老板当初就是在红港看了一部关于曼得国的纪录片,主要是讲该国的改革史,其中有几个镜头扫过了海滩,他当时眼睛就直了。 他带着一笔钱跑到曼得国搞了一个加工厂,雇佣当地居民采摘、清洗、晾制鲍鱼,自己这个老板还兼任技术人员,全程进行指导,好不容易培养出了一批熟练工,然后生意便步入了正轨,这些年也挣了不少钱。 曼得国的治安不太好,很多商店经常被打劫,但黄老板的加工厂受到的冲击并不大。因为这里没什么东西好抢,都是正在加工或者等待加工的鲍鱼。至于钱,谁会把现金放在工厂里,加工好的产品都直接出口,货款打入银行账户。 当地人不吃鲍鱼,他们甚至不知道这东西能吃,更不知道该怎么吃。鲜鲍尚且如此,溏心干鲍就更不会吃了,这玩意看上去就像一块干了的硬胶,咬都咬不动、煮也煮不烂。 溏心干鲍的烹制方法很费时费工,首先备料泡发都得好几天,哪怕是用简易的做法,烹饪过程至少也得一整天,还得配上火腿、高汤、耗汁等各种辅料。 这些就算告诉了当地人,他们也做不出来,谁能为了吃一道菜花那么多额外的功夫呢?假如出口到东国,通常高档餐馆才有售,一道五头鲍能卖到上千东国币,想点还得提前预约。 这也得益于东国这些年经济的高速发展,不少人都有钱了,也开始追求“食不厌精”的生活享受。 黄老板在曼得国开了十几年的加工厂,也经历过很多惊魂时刻,但好歹都平安度过,可是最近生意却毁了。 首先是他雇佣的当地保镖反水,也不知勾结了哪一股势力,抢劫了刚从银行取出的、准备用于发工资的现金。 然后不知是从哪里传出的谣言,说他的工厂破坏了当地的环境,更夸张的传言甚至说它惊扰了神灵。工厂遭到了打砸,很多正在加工和加工好还没来得及运走的溏心干鲍,被暴徒们付之一炬。 小事件也有大背景。曼得国最近由于种种原因经济低迷,加工厂所在的街区治安急剧恶化。在海外社交软件等网络媒体上,也不知是谁制造的谣言,就说是他们这一批东国生意人抢夺了当地的资源、制造了这场危机。 紧接着有一位老工人偷偷告诉黄灿生,有人想绑架他。这位老工人是当地土著,也是最早跟着黄老板干活的工厂骨干,对黄老板还是很有感情的。 令黄老板感到意外的是,绑架他的幕后策划者竟是一位当地的“同胞”,也是他来到曼得国后结识的朋友。该人名叫陈范安,茵国与曼得国双重国籍,父辈从红港来到曼得国,祖上也是东国裔华族人。 黄老板不禁在心中大骂,比洋鬼子更可恨的就是这种二鬼子,有好处拿的时候就自称同胞,但转身就能把你卖了还在背后捅一刀。 黄老板很有钱,在当地能用母语顺利交流的朋友不多,这些年其实也给了陈范安不少好处,借了很多钱帮他做生意。 骂归骂,但黄灿生也没办法,听说对方当晚就要行动,他也来不及逃往别处了,在那位老工人的帮助下紧急上了一艘船,来到了非索港。 这是一条隶属于非索港港务公司的客轮,沿着海岸线在近海区域航行,装载了两百来名乘客,几乎都是东国裔华族人,因为种种原因离开了曼得国的这座城市。 他们大多都通过东国语网络媒体得知,最近几里国的非索港市,有一片的地方的治安环境与发展前景都非常不错,而且欢迎东国裔华族人前往工作或旅游,当地政府甚至承诺提供安全保障以及工作机会。 这其实是欢想实业特意搞的宣传,由副总裁雷大金以及文宣部主管崔婉赫策划,通过各种东国语社交媒体发出消息,连那艘客轮都是欢想实业通过关系安排的。 黄灿生是船上为数不多的不明内情者,当时情况紧急,听说这艘船是去往非索港的,他就拎着箱子上来了。他早年认识的一位生意伙伴也是不错的朋友如今就在非索港,听说还加入了一个卖草鞋的帮派,两人之间还经常有联系。 他打算先投奔这个朋友,看情况再转道回红港,曼得国的生意是做不成了,假如非索港这边有机会,也不是不可以考虑另起炉灶。其实这些年他也赚了不少钱,就算加工厂没了也不算伤筋动骨。 可是来到非索港之后,所见的景象却把他给惊呆了。朋友来码头接的他,两人居然就步行穿过了当地的街区,这也太冒险了吧? 根据在黑荒大陆多年的生活经验,也根据他对几里国道听途说的一些印象,不熟悉的街区千万不要乱闯,最好就开车沿着主干道通过。 像他们两个典型的东国华族人面孔,又没有带着当地的向导和保镖,就像逛街一样走过大街小巷,简直就是吸引打劫的靶子。钱和证件被抢了怎么办?弄不好还会送命的! 朋友却笑着摇头说不要紧,这里是克林区,而且他是新联盟的人。 国际码头很整齐,倒也不算太意外,而当地的街区建筑显得有些杂乱,这也是正常情况。真正令黄老板感到意外的是,这里的街巷都很干净,并没有污水横流、杂物乱扔的情况。 每个街口都放了带轮子的大垃圾桶,还特么是分类的! 每走过几个路口,都有一栋崭新的、很漂亮的建筑,走近一看居然是公共厕所。这些显然是最近才修的,而且有统一的规划设计与正规的施工。 建筑门前都挂着东茵文双语标牌:严禁在公厕内xxxx,违者罚款三天。 谁会在公厕里面干那种事?但以当地土著的脾性也说不准!可是罚款的单位怎么是“天”呢?不解的黄老板又向朋友求教。 朋友笑着解释,所谓的罚款,就是到新联盟指定的工地无偿干三天活。当地土著大部分是不识字的,既看不懂茵文也看不懂东国字,但是没关系,看见那些带黄袖章的了吗? 就是胖乎乎的当地土著大妈,分片包干在每个街区内巡逻,也用土语宣传到位。 又往前走了没多远,黄老板听见了一阵嘹亮的、极富有节奏感的歌声,他愣了好几秒钟才反应过来,这应该是一首东国老歌《咱们工人有力量》。 歌是用当地土语唱的,黄老板也听不懂,曲调似乎也经过了适当改编,变得更有节奏感,但还能听出来。 紧接着黄老板就看见一伙当地土著扛着藤丝大笤帚,迈着整齐的步伐列队从面前走过,黝黑的皮肤在阳光下闪闪发亮,个个精神焕发。 一曲歌罢,领头的小队长喊了声口令,他们又接着唱,还是同一首歌,但这回换成了东国语! 黄老板的眼睛珠子惊得都快掉下来了,再看旁边的朋友却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这些黑荒土著的东国语发音还不算很标准,但基本已能让一个东国人听得懂在唱什么词。 黄老板甚至不得不承认,仅就这首歌而言,假如是自己唱出来,也不比眼前的黑荒土著发音更标准。 黄老板会东国普通话,完全能听得懂也会说,但他平时只讲方言,在很多场合只自称红港人,而在另外一些有利可图的场合又自称东国同胞,带着骨子里的狡狯气。 但是今天这一幕真的把他惊到了,恍然觉得自己好像来错了地方,但又莫名放下心来,不再像刚下船时那样提心吊胆。 100、为人民服务 等唱着歌的队伍走远了之后,还有些发懵的黄老板才开口问道:“他们是什么人” 朋友答道:“社区环卫工人啊。” 黄老板:“他们为什么要唱歌” 朋友:“哦,当地人嘛,很多都是能歌善舞的,唱歌能鼓舞干劲。而且他们还要参加克林区歌咏大赛,《咱们工人有力量》是指定的十首曲目之一,分当地语演唱、东国语演唱、综合评分三个奖项。” 黄老板的朋友叫高怀同,如今也是“欢想实业体系”中的一位中层领导,刚刚担任非索港供销社第三分社主任的职务。 在欢想实业的体系内,职级及待遇分九层。夏尔等五名董事是第九级,雷大金等四名副总裁是第八级,王丰收等一级部门主管是第七级。 供销社是项目二部下属的重点项目,领导职务理论上是第六级,但目前属于高配,由雷大金和唐森至两位副总裁亲自主抓工作,高怀同的职务第五级,而且是下属单位的一把手。 第三分社目前还在筹建中,估计一个月后就能开业,人员已经先到位了,以新联盟成员为主体,其中有一半都是当地土著居民,其地址就在原神枪帮的地盘内。 这个供销社分社是在废墟上完全新建的,因此也是欢想实业的样板工程之一。枪神帮那片制d工厂都被爆破拆除了,后来华真行决定干脆再拆除周围的一片建筑,从无到有完全建设一个新的街区。 这里的位置很重要,是非索港其他地区进入克林区的咽喉要道,所以它同时具有展示与警戒功能,一条宽阔的新马路连通外界,在边界处设立了一个检查站。 克林区不允许外面的人携带枪支与毒p进入,检查站两旁有坚固的防暴哨所,一侧还是巡逻队的营房。这里固定驻扎着一个排的“兵力”,定期换防,有点类似于东国的武警部队。 道路两旁有商店、饭店,用东国话说就是门面,后面还修了居民小区。这里不怎么缺地皮,所以也用不着修高层建筑,基本都是三层和两层的居民楼。 三层楼的一楼带院子,二楼和三楼则是跃层结构,三楼带个大阳台。因为这里的夏季气候炎热、光照很强,直接住在顶楼会很烤。 至于二层的居民楼就有点像农家小联排了,每户都是楼上楼下的结构,还外带一个院子,目前已有人入住,甚至有人已经在自家院子里养鸡。 这样可能比较吵,母鸡下了蛋会“咯咯”叫,公鸡黎明时就会打鸣,但此地的社区管理暂时还比较宽容,从一开始起就这样大家也能习惯,更有生活气息。 这里的电力供应还不稳定,宽带也尚未安装到每户人家,但所有线缆都预留好了,被拆除的塔架也重新立起,保证这一片区域内大部分时间有手机信号。 供销分社是这里规模最大的一栋单体建筑,四层楼、大开间结构,虽然没有安装电梯,但除了阶梯在楼体外侧还设置了上下斜坡,可以推小车或者开机动三轮车直接上下。 目前这栋楼还没有完工,大雨季刚刚结束,正进入最紧张的施工收尾阶段。在供销分社的旁边,有一座两层带前院的建筑已竣工。 黄老板揉了揉眼睛,仔细看了两遍才确认,那院门前左侧挂的牌子是“克林区新城街道派出所”,右侧挂的牌子是“新城街道居民委员会”。 建筑的大门上方还有一条醒目的标语,上书五个大字——为人民服务! 这是都东国字而且只有东国字,没有其他任何几里国官方文字。 见黄老板又在那里发呆,高怀同笑着解释了一番。克林区目前的居民大约有十万人,预计将来还会持续增加,这里被划分为五个街道,计划每个街道设一个派出所和居委会。 派出所和居委会联合办公,主要职能就是维护治安,加强基层管理,组织民众开展文化活动、丰富精神生活,宣传落实各项政策措施。 方才提到的歌咏大赛就是街道居委会组织的,优胜者有奖励,然后选拔出来再参加整个克林区的总决赛,优胜者奖励更多。 还有些细节高主任并没有告诉黄老板,其实他自己也未必完全清楚。这些招都是华真行以及欢想实业众高层想出来的,三个老头给了不少提示,就连雷云锦都提了不少建议,最后由欢想实业的总办与文宣部制订了一系列方案。 几里国包括非索港,此前一个最大的问题就是无法有效控制与组织基层,整个社会的底层结构是松散的、放任的、混乱的,才给了各街区帮派生存与发展的空间。 就像柯夫子曾经问夏尔的那个问题,黑帮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就是弥补社区的缺位。当新联盟控制了整个克林区之后,其最大的优势就在于控制了基层,当然不能再以帮派的方式进行管理,那样是换汤不换药。 黄老板又指着供销社工地上一群忙碌的身影道:“他们又是什么人,都是在公厕里乱搞被罚款的吗” 工地上的工人好像分三拨,一拨穿着东电一公司的服装,都是东国华族人面孔,另一拨则应该是在当地工人。但还有一拨很特别,其中还有十几个肤色很白的西方人,他们的衣服前后都有四个东国字——劳动改造。 高怀同笑着摇头道:“那倒不是,他们都是原黄金帮的成员……曾经想武装偷袭新联盟,都被缴械了。新联盟领导让他们在劳动中改造,完成新城街道的建设工程后才能放回去,还得再干一个多月呢。” 上次抓了黄金帮八十四个人,怎么处理他们也很令人头疼,后来华真行就想了这个招,他确实不好杀人。 当初王丰收问柯夫子为什么放过洛克的时候,记得柯夫子曾反问了一句:“你怎么看待夏尔” 这些人曾经全副武装企图袭击新联盟的“炼金工厂”,假如在枪战中被击毙倒没什么说的,可是成了俘虏之后就不能再滥杀,但也不能不处治。 那么就让这八十四个人接受劳动改造吧,首先让他们清理那片被炸平的土地。三百多具尸首需要赶紧收敛,在土里挖出那些碎尸断肢,这活对心理的冲击很大甚至会留下阴影,也不适合让别人干,就是他们该接受的惩罚。 被炸平的建筑中还有散落的枪支以及没有殉爆的弹药,都得清理出来,其实也挺危险的。 华真行发现了一件事,黄金帮这批人很好用,至少综合素质方面要比原大头帮那批人高多了,真正组织起来干工程,上手也很快,不比海神帮的那批码头工人差多少。 想想这也正常,黄金帮本身就比大头帮强得多,其帮众又来自于秩序最好的贸易区。既然好用那就好好用,完成劳动改造放回去之后,他们还可以继续为克林区的建设做贡献。 从国际码头走到新城街道,距离可不短啊,半路找地方喝了杯水、吃了点东西,仅仅步行时间就已经有一个多小时,但黄老板并没有觉得累,这一路所见实在太新奇了。 高怀同是故意的,带黄老板走这么长的路,就是让他好好看看克林区,明显有炫耀的成分。欢想身为原草鞋帮的成员,现非索港供销第三分社的主任,见证并亲身参与了北湾区变为克林区的整个过程,与有荣焉。 黄老板是下午下船的,此刻太阳已落山,他还盯着工地看稀奇呢,那边已经吹哨子收工了,然后他又看见很多人跑到了派出所院墙外的空地上。 那里是一片小广场,南边还修了个遮阳的小戏台,戏台后方的墙壁上也有一行东国字:新城街道居民文化生活广场。 此刻有人在舞台上展开一块幕布,又从居委会的院子里接了电源,搬出投影以及音响等设备。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周围来了很多人都汇聚在广场上,有的还自带了饮料和小板凳,不少穿着“劳动改造”服装的工人也聚在那里。 这是要放露天小电影吗等到投影打开,声音传了出来,黄老板又再次愣住了。屏幕上放的并不是什么故事片,而是一个黑大个在发表慷慨激昂的演说。 首先用东国语打出片头《我是夏尔》,并分别有东国语和当地土语配音分别念了一遍。然后屏幕上的黑大个就开始演讲,用的是当地土语,下方有东国语字幕。 这显然是专业团队拍摄的,黑大个的声音洪亮、抑扬顿挫,肢体动作和情绪配合都非常到位,摄制镜头还扫过了密密麻麻的听众队伍,基本都是眼神充满渴望的当地土著。 黑大个每讲到情感最充沛的地方都会停顿几秒钟,观众适时报以热烈的掌声。 黄老板注意到此刻看投影的观众同样会热烈鼓掌,很多人还举起手臂握紧拳头念念有词,应该就是在背诵屏幕上的演讲内容。 101、我是夏尔 这一段演讲时间很短,大约只有九十秒左右,然后镜头切换到了另一个场景,还是黑大个在演讲,背景和观众都变了,这次他说的是东国语,但内容应该是一样的。 黄老板离的远,刚才没看清楚字幕,现在倒是听懂了,他不得不承认那个叫夏尔的黑大个的东国语发音相当标准,至少这一段九十秒的内容必然有老师专门教过,夏尔本人也应该下过一番苦功。 《我是夏尔》的内容很简练,主要是夏尔的自我介绍—— “我叫夏尔,如今是新联盟的总领。新联盟不是一个帮派,而是一支队伍,一支真正为人民服务的队伍,一支带领大家正在改变世界、改变命运的队伍。 今年,就是2020年,新联盟最骄傲的成就,就是在非索港建设了克林区。 我从小生活在这里,在最贫困混乱的街区长大。我没有见过父亲,听说他死于十五年前的骚乱。 我的亲人和朋友,我曾看着他们毫无价值地死在街头,因为到处都有人在犯罪,或者他们自己也犯了罪。 我曾经看不到希望,以为世界已无法改变,以为自己的命运和他们一样,迟早会有一天也倒毙街头,没有机会做出另一种选择。 可是有一天,有人问我‘假如你是个一无所有的孩子,突然出现在一个陌生的地方,你希望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 我们难道可以选择吗?是的,我们可以自己去创造!这就是新联盟出现的原因与存在的意义,我们一起亲手打造了今天的克林区。” 一分半钟的时间,本就讲不了太多的内容。这份讲稿是沈四书起草的,征求了夏尔本人的意见再润色修改,也经过了华真行的审定。 当然了,这最早是柯夫子的授意的宣传计划,然后由欢想实业文宣部门去完善并实施。每篇演讲为什么这么短?就是为了尽量让人们记得住,然后能背下来。 背不下来怎么办?那就找机会反复播放,令当地人达到耳熟能详的程度,甚至在日常交流中很自然地就能引用其中几句。 黄老板又注意到,广场上的观众们同样在跟着背诵,而且背得很认真,能听见一片口音各异的东国语。黄老板转身一头雾水道:“这又是怎么回事?” 高怀同笑道:“我们这里除了歌咏比赛,还有演讲比赛,演讲比赛的奖品更丰富。 指定的演讲内容有十篇,分别是《我是夏尔》、《机会就是希望》、《我们的克林区》、《不能再愚昧》、《劳动创造世界》、《共建美好家园》、《谁是我们的朋友》、《团结就是力量》、《新的每一天》、《命运的主人》。 刚才播放的是第一篇《我是夏尔》,大家都跑到这里来看,主要是跟着学,土语讲稿当地人早就背熟了,现在主要是背东国语讲稿。 这是循环播放,每天晚上都得放一个小时呢,你要是感兴趣的话明天有时间再听不迟。天不早了,你今天也累了,赶紧回去休息吧,我家那口子应该把晚饭做好了……” 表情有点发木的黄老板跟着高怀同离开,忍不住又回头看了好几眼,一脸疑惑道:“他们就这么起劲吗?” 高怀同点头道:“对,积极性可高了,到点就会来。” 黄老板:“歌咏比赛有当地语和东国语,演讲比赛也是吗?” 高怀同:“是的,都分为当地语、东国语、两项总评分等三个奖项。” 黄老板:“为什么呀?” 高怀同:“教他们学东国语啊,先背熟这十段演讲,就等于掌握了不少日常口语,里面用到了两千多个东国字呢。不要求马上就会读写,先会简单地说几句,认识那些招牌和标语就好。” 黄老板:“为什么不教他们学茵语呢?” 高怀同瞥了黄老板一眼,并没有说什么,好像是感觉没必要回答这种白痴问题。 当地人使用的母语没有文字,所以很难衡量它是一种什么类型的语言。对于当地人来说,重新学习一种语言文字体系,无论是一、二维字母化的茵语,还是二、三维符号化的东国语,其实入门难度都差不多,这甚至可视为一种学习东国语的优势。 在华真行的长远计划中,他要打造的国度并不是如今的非索港与几里国,而是未来的欢想国。 对克林区以及整个非索港的改造,不仅能帮助当地人,也有利于建设真行邦。真行邦是梦中的欢想国第一块拼图,恰恰有非索港相邻。 非索港特别是克林区,就是一个重要的交流窗口,以及各种人才与物资的中转基地。在华真行的构想中,或者说在他的梦境中,欢想国的公民都是清一色的东国裔华族人。 他并不知道确切的原因,反正就是这么梦见的,如今才渐渐明白了一点点。 对克林区的改造之初,大家肯定没必要让当地人下功夫先学另一种语言文字。如果从建设和发展的需求考虑,东国语就是最合适的,掌握它目前基本就够用了。 以非索港的现实状况来看,无论是资金、技术还是各种产品,以及在文化经贸交流中能得到的帮助,目前还有什么是东国不能提供的?有些还只有东国才能提供。 所以黄老板想当然的问出那一句,问什么不教当地人茵语?高怀同认为他脑子有病,也不想想新联盟的文化背景。茵语可以学,但不是现在的事情,也不该由新联盟来教。 在那十篇演讲稿的基础上,新联盟总部还编制了一本《日常东国语九百句》。掌握了这些,一些简单的日常对话就没问题了,至于会不会读写,以后再想办法教学,目前先解决第一步。 高怀同身为第三供销分社的主任,最近也搬到了新落成的居民楼内。快到门口的时候,懵了一整天的黄老板才突然回过神来:“哎呀,我的行李箱忘船上了!” 坐海轮晃晃悠悠三天三夜才到达非索港,黄老板下船的时候也有点晕,同时还有劫后余生的兴奋,一着急就把箱子给忘了,否则也没法步行走这么远,直到此刻才想起来。 高怀同:“那艘船没关系,放心吧,东西丢不了。你的箱子是什么样的、船舱号是多少?待会儿告诉我一声,我打个电话问一下,找人明天给你送过来。” 这简直就是奇迹了,步行好几公里,穿过当地人聚居的大街小巷,不仅没遇到打劫的,而且忘在船上的行李箱还能找回来! 黄老板到高主任家吃晚饭的时候,小广场上的投影还在播放,随着天色越来越暗,影像效果也是越来越好。黄老板很纳闷,天天就播放这么十篇演讲,土语一遍东国语一遍,当地人为什么兴致还这么高? 他完全不了解当地人的精神生活,哪怕已在黑荒大陆生活多年,依然并不了解,那些土著居民在他眼中不过是为其打工赚钱的工具人而已。 曼得国已经比几里国发达多了,曾经差一点就成为了准发达国家,而几里国仍是世界上最贫困落后的地区之一,黄老板就更加理解不能了。 这里的很多街区连基本电力都无法保障,大部分人只会当地土语,除了唱歌跳舞自娱自乐之外,几乎没有什么精神文化生活,甚至没有接触过太多来自街区之外的信息。 他们以往的娱乐活动很多都是追求单纯的感官刺激,比如赌博、抽叶子甚至抽蝎子、男女乱搞啥的,很少触及到精神层面。 小广场上每天播放的这十篇演讲,对很多人来说是启蒙式的,简直就像干旱已久的土地迎来了惊雷与暴雨。 他们反复背诵,已能将土语内容很流利的复述出来,如今都在模仿夏尔在屏幕上的神情和语气,然后又开始背诵东国语的内容。 东国语难背没关系,从模仿发音开始,一遍不行再来一遍就是。更何况还有街道组织的歌咏比赛与演讲比赛,优胜者不仅有奖品更能在大家面前露脸,那种精神上的满足感是无法取代的,也是很多人从未体会过的。 这十篇演讲的内容是沈四书团队精心编写的,每一篇都很短,就是为了便于背诵。这些内容背熟了之后,越琢磨便越有共鸣,给当地很多人的生活带了新的希望,精神上也有了真正的期待,伴随着克林区不断发生的变化。 文宣部主任崔婉赫最近又拉了个团队,已经开始编演话剧了,暂定的剧目有:《放下你的刀子》、《希望之路》等。目前还在内部排练阶段,尚未正式向各街道和社区民众推出。 各街道居民文化生活广场上的播放设备,原先的计划是安装大屏幕,后来发现太想当然了,不仅投资太大而且耗电也高,因地制宜改成了简易的投影配两个大音箱,停电时还能使用应急柴油发电机。 这天晚上,幕布上播放着夏尔的演讲时,夏尔本人则来到了杂货铺。最近他和华真行都很忙,但是夏尔每隔几天都会抽空来一趟,假如好几天见不到华真行、说上几句话,他总觉得心里很没底。 今天夏尔见到华真行的第一句话就是:“华,你知道吗,他们想让我当克林区的长官!” 102、铺中对 见夏尔既期待又担忧的样子,华真行不动声色道:“我早就知道了啊,你不仅要当克林区的长官,将来还要当非索港的市长呢。上次柯老问你愿不愿意的时候,你也没说不愿意啊。” 在夏尔这个老朋友面前,华真行表现得很稳重,仿佛就是一位成竹在胸的幕后老大,他现在甚至有点喜欢这种感觉了。幕后老大嘛,就应该是不动声色且深不可测的样子,尽管看上去有点装,但在夏尔面前也无所谓了。 夏尔:“我愿意啊,可是没想到这么快,感觉就像做梦一样。” 华真行拿了把棕榈叶编的蒲扇,很潇洒地扇着凉风道:“距离我们打掉黄金帮、收编海神帮、控制整个克林区,时间已经过去三个多月了,大雨季都结束了,这不算快了! 这也不是做梦,就是现实。我们有很多工程都已经启动了,不少小项目都竣工了,假如换成三个多月之前,你敢相信这种天翻地覆的变化吗?” 夏尔:“可是我还没做好准备,也不会当官啊!” 华真行:“谁也不是一生下来就会当官的,不信你问问北湾区现在的长官,他真的就会当这个官吗?假如他称职,原先的北湾区也不会是那个样子,所以谁怕谁啊? 你要当的不是北湾区的旧长官,而是克林区的新长官,这里原先没人会当这个官,就从你开始。放心好了,董律师、大丰收、洛克不是天天都在教你吗?” 夏尔:“我觉得他们还是不太靠谱,远远没有你靠谱。你说话我才放心,你说我能当好这个长官吗?” 华真行摇着扇子道:“你当然能,而且只有你才可以。克林区才多大点地方啊,十来万人,治理水平不过是街道级的。 我建议你有事可以多找大金子,就是雷副总裁,他可是在东国当过一个贫困大县的一把手,听说扶贫工作干得很出色……” 华真行这语气、这神态、端着架子起范,老气横秋的,也太能装了!恰在这时,就听啪的一声,他身形一晃,脑门上挨了一记无形的隔空爆栗,杨老头的声音在元神中喝道:“好好说话!” 果然被敲打了,杨老头今天晚上明明出去了啊,也不知躲在哪里隔空出手。不明所以的夏尔关切地问道:“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华真行放下扇子,以手抚额道:“没事,就是刚刚想到了几个问题。我问你,三个月之前,你刚刚干掉金大头成为大头帮老大的时候,知道北湾区的议员都有谁吗?知道行政长官叫什么名字吗?” 夏尔有些茫然地摇头道:“不知道,一个都不知道,别说那时候,我现在都不清楚。”当初不知道很正常,但是以夏尔现在的地位还不知道也没去打听,就说明在他的潜意识中,这些已经不重要。 华真行:“连你都不知道,更别说其他人了,都搞不清楚他们是怎么选上的……这些问题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现在选择谁来当行政长官,又要选出怎样一位长官,克林区还有人能跟你竞争吗?” 夏尔开心地笑了,仿佛等的就是华真行的这句话,赶紧点头道:“你说的对,我一定会好好干的,有什么不懂的就去请教雷总。” 按照几里国的三级治理制度,原北湾区的议员和长官都是通过地方选举产生的,但是他们的名字连夏尔都不知道,选举过程也是一团浆糊。 可是在董泽刚、王丰收这些人眼里,几里国的现行制度目前却非常有利,就看掌握在谁的手里、怎么去运用。他们可以尽可能地做到内部的自主,按照欢想实业计划的模式去打造一个新的克林区。 夏尔眼下已是克林区家喻户晓的明星人物,哪怕在整个非索港,恐怕也有一半人都听说过他的名字了。新联盟既然控制了克林区的基层,再把夏尔及其治理团队推到前台,确实没有任何人、任何势力能够与之竞争。 夏尔今晚就是来开药的,现在已经吃下了定心丸,又笑着问道:“我们现在已经控制了克林区,什么时候控制整个非索港啊?” 华真行也笑了:“刚刚还在担心当不好一个区长,一转眼又想当市长啦?” 夏尔厚着脸皮嘿嘿直乐:“我也不是这个意思,主要是想着尽快推进我们的事业。” 华真行:“这个还不能着急,杨总教我的,眼下的策略应该是以退为进、练好内功。克林区很多事情都没有完成,要把基础工作做扎实。 其他街区势力现在很忌惮新联盟,假如我们马上就搞扩张,不仅耽误正事,还可能让非索港其他势力抱团抵触。 所以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先别管非索港其他四个区,专心把克林区搞好,也不允许别人再伸手捣乱。 克林区也不是封闭的,非索港的其他人会看到这里发生的变化,到时候大部分人也希望这样的变化发生在他们身边,甚至不用我们再做太多的宣传,事实就是最好的宣传。 到时候就算新联盟不主动扩张地盘,也有很多人求着我们去接管的,从抵触到欢迎需要的只是时间。假如是这样的话,到时候就算你不想当市长,也会有人呼吁你去当这个市长的。” 夏尔:“还是杨总高瞻远瞩!” 华真行:“最近东国语学的不错啊,这个成语都会了?刚才那些话不全是杨总教我的,有些也是我自己总结的。” 夏尔赞道:“华,你最棒了,我一直都认为你比谁都棒!” 夏尔很清楚自己为何能有现在的地位和境遇,最根本的原因说出来或许有点不可思议,就因为他是华真行从小的玩伴。 夏尔很聪明、很好学,在大头帮混得也不错,不仅经营自家的酒铺、培植自己的势力,后来还抓准机会利用华真行干掉了金大头,自己成了大头帮的头。 假如没有华真行,夏尔或许也能做到同样的事情,再找别的机会动手就是了,但以他原先的想象力能够达到的程度,自己的人生理想也就到头了。 而新联盟的出现,他居然成为了新联盟的总领,实在是意外中的意外。这不仅因为他当地土著的身份,更因为他和华真行的关系才会如此幸运。 所以夏尔一直很清楚,谁才是这一切事情的主心骨,尽管他并不知道风自宾就是华真行的化名身份,但知道华真行就是他要抱紧的、最粗的大腿。 雷大金、董泽刚、王丰收、洛克这些人都很有本事,能给他很多帮助指导,但这些人满打满算才和夏尔打了几个月的交道,而华真行可是和他从小玩到大的,对他、对当地的各种情况都非常了解。 华真行虽然嘴上没说,其实他对夏尔的表现也非常满意,甚至感觉很庆幸。假如没有夏尔,打造克林区的进展肯定没有目前这么顺利,还不知上哪儿去发掘与培养一位身份、能力都合适的当地人呢。 夏尔的很多优点,杨老头早就看出来了,所以才不反对华真行从小和他在一起玩耍,而华真行自己反而有点后知后觉了。 这个黑大个,有多大的台子他就能唱多大的戏,最突出的优点就是学习与成长的潜力,这在当地土著中实在太难得了。至少到目前为止,华真行还没有看到夏尔的潜力上限。 接受了当地烂得一塌糊涂的公立教育,夏尔居然掌握了基本的茵语读写,还会数学心算,因为从小和华真行在一起玩,居然也能来几句日常东国语会话。 这些对于华真行来说都不算什么,因此也忽略了这对夏尔来说有多么难得。夏尔隐忍多年终于干掉了金大头,假如他就是大头帮的头,其实也能干得挺好。 可是紧接着草鞋帮就收编了大头帮,把夏尔推出来当新联盟的总领,夏尔同样把自己的角色扮演得很好,甚至不能再好了,已经成了家喻户晓的明星人物。 至于夏尔能不能胜任克林区的“区长”,几个老头包括雷大金等人都毫不担心。以一个东国人的眼光,管理十万来人的聚居地,不过就是街道社区级别的领导嘛! 还有这么一大批高手为幕僚,东国又有哪个社区能拥有如此豪华的阵容? 想当初新东国刚成立的时候,很多街道主任还是不识字的大妈呢,然后才参加了政府组织的扫盲班。只要建立起优秀的行政治理体系,并让它正常的运转,这些人都干得很好。 华真行不担心夏尔能不能当好这个“区长”,甚至不担心他能否胜任非索港的市长,他真正关心的是另一个问题,这位老朋友的潜力究竟还有多高? 这里有很多事情,欢想实业的其他高层,包括三个老头以及华真行本人,都不适合直接出面,就连曼曼、扎辛这些人也不合适, 就比如夏尔的那十篇演讲,假如换成华真行来,不仅起不到同样的效果,甚至还会有反作用。夏尔却代表了最广泛的群众基础。 103、放羊 在打造克林区、改造北索河的过程中,民间也会有很多琐碎的冲突纠纷,都是夏尔出面解决的。假如换成华真行这些人出面,甚至容易导致本没有必要的矛盾。 前两天就有当地人赶着羊群想到铁丝网里面去放牧,农垦区入口处执勤的巡逻队员当然不让,结果双方争执了很久,却各说各话简直是鸡同鸭讲,引来了很多放牧者围观。 华真行听说消息后也赶到了那里,却只是冷眼旁观,这种事情也不适合由他来调解。几个老头早就提示过他,既然想搞北索河改造工程,必然会有很多“小事情”要处理。 这些小事不像铲除黄金帮那样的大事件,可以集中力量一次性凭暴力解决,可是又必须妥善处理好。这样的日常事务,就是观察与学习的机会,甚至对领悟修行中的身心境界都很有帮助。 按照华真行自己总结的标准,他已完全有资格拿到三级养元师证书,也曾向杨老头求教四级养元术的修炼。可是杨老头劝他不必着急,以他的年纪也不能着急,很多事情不是修为境界能解决的,更多的观察与参与世事,才能弥补自身所缺。 总而言之,杨老头认为华真行现在最需要的并不是提升到四境修为,而是多多增长见识,最好什么大事、小事都经历一番。 华真行跑到冲突现场看热闹,果然看出点问题了,这应该不是单纯的突发事件,而是有人带节奏想搞事情。 铁丝网圈出的这一条狭长地带可不在市区,离这最近的郊野村落都有好几公里远呢。往年雨季结束后,确实有少数人会跑到北部的大草原边缘地带去放牧,他们彼此的位置散得都很开,怎么可能一下子就聚集了这么多? 农垦区最南端这条长达四十公里的刺网格栅,规格非常高造价也相当昂贵,仅凭人力是很难破坏的,也几乎不可能翻越。 这条护网线路上有一个缺口和三道门户,缺口在最西端是留给野生动物的迁徙路线,路线两侧也拉上了铁丝网,目前正在修桥。 三道门户都在东边靠近非索港市区的这一侧,是供人们平常出入用的,施工与种田的队伍当然也不能翻铁丝网。 由于欢想实业与承建单位之间的良好关系,雷总还白送了几个小工程,就是每道门户两侧的值班岗楼以及一个物资中转仓库。 这天被围堵的就是最中间的那道门户,站在门外隔着刺网能看见滩涂上郁郁葱葱的植被,还有大片长势良好的农田。 大雨季带来的洪水已经褪去,宽阔的河道渐渐收窄、消失,只在低洼处留下断续的水泊。但今年的情况不太一样,有三片地方因大雨季形成的水域并没有消失,形成了大片湿地。 工程队在季节性的河道上修筑了三道浅坝,工程很简单,直接上推土机就行了。不论是野草还是各种散播的农作物,在雨季中生长的速度都极快,如今铁丝网内是非索港周边难得一见的水草丰茂之地。 雷云锦总工程师就是搞水利的专家,在这里搞基建有现成的东国经验可参照,另一方面,东国某些教训也可以规避。比如这条北索河在大多数地段都没有兴建两岸堤坝,在大雨季到来时,就让河道自由拓展为大片的湿地。 欢想实业的田庄修建在高处,洪水最大时也不会被淹没,其他一些不适合成片开发的地域,都散播一些作物让其自然混杂生长。 一条大部分河段都没有堤坝的河流,在东国的传统农业区是不可能存在的,因为那里人烟稠密,很多湿地在历史上都被渐渐围垦成农田,人们修起了堤坝以防范洪水,河道也变得越来越窄。如今很多地方已开始重新治理,退田还湖、还河、放宽河道恢复湿地。 在北索河流域,可以从一开始就做出完善的规划,保留宽阔的河谷,滞留降雨培育湿地,这对改善局部小流域气候非常有帮助。 大雨季结束后的小旱季,是非索港一带最炎热的时候,但是走到这里立刻就能感到几分凉爽。看着铁丝网内水草葱郁,肯定是放羊的好地方啊,于是有人赶着羊群就来了。 守卫拦阻的理由很简单,这里已经是欢想实业买下的地皮,刚刚种下庄稼和各种农作物,每一根草都是有主的,怎么可以随便放羊进来祸害呢? 闹事的那位牧羊者的情绪很激动,宣称祖祖辈辈都在这里放羊,这里丰茂的水草就是神赐予他们的礼物,居然有人用铁丝网给圈了起来,这是夺走了他们祖传的牧场。 华真行听了简直想骂人,因为非索港一带就没有谁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这里,假如有的话,也是那个在“神之国度”中已消亡的部族。 这座城市的历史只有百年,新建于殖民时代的尾声,原先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渔港,这座城市中的居民,大部分都是在最近十五年内迁来的。 华真行从小就生活在这里,墨大爷和杨老头也喜欢带着他到周边逛,在他记事的时候,北索河一带根本就没有人放牧。 牧民出现在这里是近几年的事情,季节性的河谷地带土地肥沃,但植被很脆弱,这几年已经呈现荒漠化的趋势,哪里有什么牧场?无非是见今年的植被很好,想放羊来吃草! 这种场面比较玄幻,也没什么道理好讲,牧羊者甚至理直气壮,聚的人越多就感觉越有底气,甚至想强闯关卡了。 值守的巡逻队员有枪,统一配发的制式武器,只要开枪就能将人群驱散,哪怕只用棍子也能将这些人打得哭爹叫娘。 但那么做不太合适,可能会导致后续更大规模的冲突,也会将欢想实业置于当地某些部族对立面。华真行搞农垦,目的是应对饥荒避免骚乱,当然不想自己挑起骚乱。 就在这时,夏尔终于赶到了,带着一群保镖兼随从。当地人居然都认识夏尔,那些情绪激动的围堵者态度都变得很尊敬与谦逊,主动让开一条路还纷纷脱帽鞠躬。 夏尔来到门前问明了情况,这时已经有人用木箱搭了个简易的演讲台,连麦克风和音箱都给架设好了,电源是从旁边的岗亭里接出来的。 夏尔不是来吵架的,而是来发言的,就算有人想跟他争论,从气势和音量上也完全不对等啊。 夏尔大声问道:“非索河岸边有一个地方,生长着大片的香蕉林,你们为什么不赶着羊群去那里吃香蕉?” 非索河就是城市南边那条常年不断流的河,或可称为南索河,夏尔说的这个地方当然有,就是他本人经营的香蕉林,每年都会收割香蕉酿造香蕉酒。 有人在下面答道:“那是人家的香蕉园,是有主的。” 夏尔:“对,那是有主的土地,主人种植了香蕉,不是别人可以随便放牧的地方。那么在香蕉园的对岸,还有一片油棕园,继续往南还有可可园、有畜牧公司的种植基地,你们为什么不去那里放牧? 这里谁都知道为什么!根据我们古老的传统,谁的羊啃食了别人的田地,就要将这头羊赔给对方。 有人说这里是他们的牧场,那么就请拿出证据来!你们没有人能拿出证据,而我身后的这些人,他们却能拿出地契,证明这是他们买下的农庄。 谁都知道,半年前这里还是一片荒滩,有人买下土地建设成了农庄,然后你们就赶着羊群来了。现在我为大家做见证,见证古老的规矩,你们是否想将羊群都赔偿给对方?” 围观者在小声议论,好半天都没有人大声反驳,想大声也没有麦啊。夏尔又说道:“我给你们一个机会,带个话给那些畜牧商人,告诉所有人,可以获得高品质饲料的机会,就是以劳动来换取……” 这些牧羊人的背后,其实就是非索港的畜牧商人,他们收购牲畜出口海外,曾经是非索港最重要的外汇来源,也只有他们才能鼓动这么多牧民来闹事。 华真行很生气,但再生气也得解决问题。这一片农垦区出产的可不仅是粮食,同样也包括各种青饲料以及青储饲料,比如赤豆的藤枝以及叶子都是高品质的饲料。 夏尔现场宣布,新联盟可以雇佣大家进入农垦区,在指定的区域按指定的方式收割饲料,所得的报酬是非索港供销社发行的购物券。 拿着这些购物券可以去供销社购买物资,也可以就在现场购买饲料,未必是自己收割的,也可以是已经处理好的、别的种类的饲料,拿去喂牛、喂羊、喂骆驼都没有问题。 新联盟图欢想实业合作,提供的劳动机会也不仅是收割饲料,还可以打理农田、修建水渠、采收木薯……等等。这些工作同样可以换到购物券,然后再用购物券去买饲料或其他物品。 围观者中有人在大声叫好并表示感谢,还有人背出了夏尔的演讲《劳动创造世界》,这些也不知是谁安插的人,反正都是当地土著面孔。 眼看一场冲突已被化解,突然有保镖冲上台挡在了夏尔的身前,紧接着人群中传出了一声枪响。有人大喊道:“抓刺客,有人想刺杀夏尔!” 104、刺客 话音未落,就有好几个保镖冲进人群将刺客给摁住了,作案凶器一支手枪也被缴了械。大家赶紧闪开出一片空地,唯恐躲得慢了也被当成了刺客。 站在高处夏尔很从容地拨开了挡在身前的保镖,看着被押到身前的刺客道:“让他抬起头来,我要问他几句话。” 刺客被反扭住双手摁着头呢,此刻脑袋被松开了,只听夏尔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住在哪个街区?” 刺客:“我是贴沟区的拜利,不是我想杀你的,是文明贸易公司的珠老大给了我一笔钱,让我动手……还说假如我不干,他们就会杀了我!” 所谓贴沟区,并不是非索港正式的五大行政区之一,只是一个小街区的俗称,地图上查不到,只有当地人知道,位置离克林区新城街道不远。 至于文明贸易公司,在场很多人其实都没听说过,它是当地最大的f毒集团注册用以掩护非法交易的公司。但是珠老大这个名号大家几乎都知道,他的地位超然,几乎垄断了整个非索港的毒p供应。 夏尔摆了摆手,刺客被带走了,他正要继续说话,旁边又有人指着另一个家伙道:“他,就是他制造混乱,他是刺客的同伙!” 被指的家伙就是今天第一个来闹事的牧羊人,他赶着一群羊非要进铁丝网里面去吃草,还声称那里是他家祖传的牧场,与守卫发生冲突引来了大批围观者。 那人赶紧摆手大喊:“不,我不是……” 他喊什么都没用,一群保镖又扑了过去将其摁倒在地,搜身之后确认没有危险,又把他扭送到夏尔面前。 夏尔还没开口问话呢,又有人在旁边大喊道:“我认识他,他是晒条街区的库斯。他曾经是牧羊人,但是去年把羊都卖了。我前几天还见过他,他现在根本就没有羊了!” 夏尔盯着库斯道:“我给你一次机会,要如实回答,你究竟是不是那刺客的同伙?” 库斯已经被吓得六神无主,惊恐地大喊道:“我不是,我真的不是!” 这时他听见了子弹上膛的声音,有一名保镖用枪顶住了他的后脑勺,夏尔的声音低沉道:“那你就说实话,这群羊是从哪儿来的?” 库斯:“有人给了我这群羊,告诉我只要赶着羊群跑到这里来捣乱,这些羊就都是我的了!” 夏尔:“是什么人?” 库斯:“三个人,我不认识他们,是我太贪心……夏尔先生,你就饶了我吧。” 围观者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有人还在高喊道:“他就是刺客的同伙,故意制造混乱,让刺客有机会对夏尔先生开枪。” 库斯的腿已经软了,滑跪在地道:“我真的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夏尔很潇洒地摆了摆手:“他只是个被人利用的糊涂蛋,一个只想着不劳而获的贪心者。那些鼓动他来捣乱的人,才是刺客真正的同伙,可千万不要让我查出来!” 夏尔没有杀库斯,也没有将他带走。他当众查明库斯是受人指使前来闹事,指使他这么干的人是想给刺客制造刺杀的机会。所以库斯也要为自己的错误行为付出代价,按照当地的部族传统,要将所有的羊都赔偿给夏尔。 没有人敢说夏尔先生做得不对,大家纷纷开口称赞他的公正与仁慈,尤其是最早那批跟着库斯跑来围观起哄的人,此刻喊得最大声。 他们也是被鼓动来的,因此也是最心虚的,唯恐表态不坚决也被指控为刺客的同伙,来之前可万万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 受万人尊敬的夏尔先生赶来调解纠纷,却差点被埋伏在人群中的刺客刺杀,冲突的性质立刻完全变了。夏尔的保镖可不是农庄的那些守卫,在这种情况下,他们是真会开枪的。 华真行就一直混在人群中看着,他早就感觉到这些人不对劲,当然也发现了那名刺客的动作。在刺客举枪时他本可阻止却没动,因为他发现了那刺客更不对劲。 王丰收就站在那名叫库斯的刺客后面,假如不是安排好的,库斯哪有机会举枪?库斯举枪时全身都在发抖,偏偏枪很稳,就像有人帮他握着似的。那一枪是朝天打出去的,然后库斯就被冲过来的保镖摁倒在地,王丰收也乘机闪入了人群中。 安排刺客这一出到底是谁的主意?就连华真行都有些懵,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味来,这竟然是一个最佳解决方案! 假如就是简单地讲明白道理,平息冲突将人群驱散,并不能彻底解决隐患,只要还有人在幕后鼓动,很可能还会有类似的事件发生。 每次换不同的人来捣乱,难道每次都要夏尔赶过来发表演说吗?有人既然想闹事,那就不妨把事情闹得更大,变成有人想刺杀新联盟的总领夏尔。 那些幕后鼓动者就成了刺客的同伙,不论他们承不承认,反正事情已经被定性了。 库斯虽然不认识用羊群收买他的人,但假如有人再干这种事,新联盟肯定不能放过。到时候就不是欢想实业要看护田庄了,而是新联盟要追查刺杀总领的幕后凶手。 现在不仅讲明白了道理,还让带头捣乱的人当众付出了代价,就此机会,新联盟又宣传了农垦区的募工政策,可谓一举多得。而且通过这样一个插曲,宣讲的效果应该更好,令人印象格外深刻。 华真行只是好奇,究竟是谁有这样的急智?因为这是一个突发事件,是来不及提前准备的,赶到现场的短短时间内,就把一切都安排好了。 这是大丰收还是洛克的主意?王丰收自诩有谋略,而洛克当了这么多年黄金帮的幕后老大,当然也不白给。华真行甚至开始怀疑,连那个库斯都是事先被安排好的,就是为了杜绝类似事件。 等到人群全部散去之后,大家都来到了大门里面的仓库内,华真行才有机会开口问夏尔。而夏尔一脸严肃地答道:“库斯真不是我们安排的,今天的事就是个意外,我也不知道是谁在搞事情。 那一枪是假的,但刺客是真的。真是巧了,洛克昨天发现的刺客,留了一个活口,就是库斯。我给了他一个活命的机会,让他到公开场合来表演一次,结果今天机会就来了。” 柯孟朝给了王丰收一个任务,就是除掉北港货运与文明贸易逃走的众高层,三个月过去了,在洛克的帮助下,王丰收已经“定点清除”了不少人。 这两个非索港最大的犯罪集团,残余的高层已人人自危,不仅平日高度戒备,而且也在奋力自救。他们不知道王丰收和洛克,但清楚自己的敌人就是新联盟,自救的方法就是干掉新联盟的头目夏尔。 可是想干掉夏尔太难了,他平时就呆在克林区,身边有一群保镖,外出时王丰收和洛克必有一人跟在身边。昨天洛克就干掉了一批刺客,库斯只是替那些刺客望风的,被留了活口。 最近有很多“小事情”都需要夏尔出面处理,既然有人想暗中刺杀他,夏尔干脆就让这种行为在公众面前曝光。这是夏尔在接到消息后想出的主意,来的路上就安排好了。 这让华真行很是惊讶,他曾经就认为自己一直小看了夏尔,如今又发现,恐怕还得继续调高对夏尔的评价。 农垦区大门前的一声枪响,将珠老大等人刺杀夏尔的阴谋当众曝光,也给了新联盟一个很好的动手借口,可以借此搞出真正的大动静,彻底解决掉文明贸易和北港货运的残存势力。 这是两天前发生的事情,今天晚上夏尔又到杂货铺找华真行,表示自己担心干不好克林区的区长。其实夏尔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要得到华真行的保证,他才能放心去当这个区长,包括将来的非索港市市长。 夏尔告辞前问了一句:“那两伙人最近已经聚到了一起,可能想垂死挣扎搞个大动作,你是怎么看的?” 华真行摆了摆手道:“放心吧,我会亲自去处理,他们聚到一起反而是好事。你是新联盟的总领,新联盟绝对会首先保障你的安全。” 克林区目前已成为整个非索港治安最好的地方,当地居民的安全感都呈几何级数式上升,如今最没有安全感的恐怕就是夏尔了,因为真有人要刺杀他啊! 北港货运与文明贸易这两个团伙一日不除,夏尔恐怕就一天睡不好觉,就连李敬直、王丰收、洛克这些人都会头疼。 夏尔走后,华真行站起身来舒展了一番筋骨,身体仿佛变得像面条一样柔软。这是杨老头从小教他的一套健身功夫,不在养元术的普通教程内,普通人也很难学得会,最主要的作用是能使人迅速恢复清醒,并重新充满活力。 华真行此刻当然用不着,可这是一种习惯,就像干什么大事之前的一种仪式,然后他给洛克打了一个电话,接通之后问道:“都查清楚了吗?” 洛克:“已经查清楚了,那两个集团的高层今天在中心区碰面开会,选的地方很安全,我们几乎不可能强攻。他们带的保镖也很多,都是全副武装。” 华真行:“建筑物里还有其他人吗?” 洛克:“没有,现在他们非常谨慎,不是心腹根本不能靠近。” 华真行:“那太好了,终于可以一锅端了。” 105、打炮的目的 北港货运与文明贸易的高层“开会”的地点,是一栋堡垒式的建筑。根据洛克的侦查,李敬直拿到了一张手绘的草图,它东、北、西三面都是三层楼,南面是两层楼中间有一个大门洞,朝外临街的墙壁都用混凝土加固。 它是战乱期间留下来的建筑,在十五年前的那场骚乱中真的曾被改造成一座战斗堡垒。院子在中间,就像一个大天井,一楼朝外的墙都没有开窗户,而二三楼朝外的窗户都很小,加厚的混凝土外墙连重机枪都打不穿。 它的位置在中心区,如今主人则是中心区的半地下势力“维和帮”的老大“中尉”。 混乱的非索港,有三片地方一直保持了相对良好的治安,分别是原黄金帮所在的贸易区、各市政部门所在的中心区、以及很多海外游客常来度假的南部海岸。 所谓中心区,在行政区划上属于邦辖区,是非索港市(邦)这一级政府直接管理的区域。从广义讲,非索港郊外的大草原包括欢想实业买下的北索河流域,其实都属于邦辖区。 但是当地人口中的中心区,就是那一片特定的街区,有点类似于原北湾区中的贸易区。它的建筑和街道相对整齐,环境也比较干净,基本能保证供水供电,还有警察日常巡逻。 在中心区,各种非法交易仍在地下进行,这自然就需要某些帮派势力来掌控,就像曾经的黄金帮之于贸易区。 中心区的最大帮派势力叫维和帮,这个名字很奇怪,因为其老大曾经在联合国组织的维和部队中服役,是一位基层军官。 他如今的绰号就叫“中尉”,真正的名字反而没有太多人知晓。这就像金大头的名字究竟是什么,华真行到现在都不清楚。 中尉只是一个不高的军衔,在守卫阵线当地驻军中,最高长官的军衔已经是上校。可是这位老大就是喜欢别人这么叫他,因为中尉和中尉的含义也不一样,那可是联合国维和部队的军衔,代表着人生中一段辉煌的历史。 中尉在维和部队解散后,还担任过一段时间的非索港警察总署副署长,因此在中心区这片重要的地界也能压得住场面。 北港货运和文明贸易都是做上游生意的,他们垄断了提供货源的渠道,各街区的帮派则相当于下游的分销商,将枪支和d品卖给有需要的人。那么在中心区这一片,控制地下分销渠道的就是维和帮。 中尉是当地为数不多的“老人”了,今年已有四十多岁,从小生活在这里,于十五年前那场骚乱中幸存,后来还占据了那样一栋堡垒式的建筑。他与北港货运还有文明贸易都已合作多年,是双方都信任的生意伙伴。 在非索港市最安全的街区之一,由“中尉”提供了一栋安全得不能再安全的房子碰面,足以说明如今两大犯罪团伙的高层是多么地谨小慎微。 这一幕也很搞笑或者说荒诞。毒p和枪支的泛滥,给非索港的各个街区带来了混乱和危险,而在幕后从事这一生意的众高层,却寄望秩序给自己带来安全保障。 华真行和李敬直站在大约四百米外的一座屋顶上,已经支好了三脚架和八二无后坐力炮的炮管,脚边放着六发炮弹。这个距离对于普通人来说已经非常远,可是华真行不用望远镜和夜视仪,都能将那栋建筑的外围情况看得很清楚。 他们脚下是一栋独门独院的二层小楼,此刻无人居住,连平时服务的仆从都因故离开了,前院中有两颗大树,树冠恰好遮掩了楼顶周围的视线。而楼顶上的树冠之间,正北方向的视野却很好,并没有其他建筑遮挡弹道与标准基线。 这栋房子是守卫阵线一位军官的,这位军官便是夏尔的表舅科努中校,当地驻军的二号人物。 科努中校大部分时间都住在军营里,中心区的这栋寓所是他升职后刚刚买下的,毕竟象征着某种身份和地位嘛,否则会很没面子的。听说夏尔还提供了资助。 当地的街区环境以及人际关系,很多方面还带着某些原始部族特点,被打乱之后塞到城市中的原始部族,很多时候还是以亲缘以及所属的部族分支为纽带。 平日关系比较密切的亲戚,大部分属于母系这一支,而当地的语言也不区分侄子和外甥、舅舅与叔父,想介绍清楚还得具体解释一番。 夏尔的亲舅舅也就是他母亲的亲兄弟,最照顾夏尔,曾经是大头帮的二号人物,后来死于帮派冲突,但给夏尔留下了香蕉园和酒铺。 至于这位科努中校,则是他母亲的表兄弟,关系没那么近,但也一直保持着联系。夏尔经常往军营里送酒,将表舅从中尉一直送成了中校。 在当地复杂的亲缘关系中,各种拐弯抹角的亲戚很多,彼此都会重视的关系交往,往往是其中比较有出息的人物。夏尔曾经比较有出息,如今则是相当有出息了! 事情就是这么巧,科努中校新买下的这栋楼就在那座堡垒式建筑的正南面。 检查好炮弹的华真行问道:“李总,真的不让我来吗” 李敬直:“你负责装填弹药,我尽量用最快的速度打出去。我不是不相信你的能力,可是这东西你以前用过吗” 华真行摇头:“没用过,但凡事总得有第一次吧操作说明我都背下来了。” 李敬直:“我用过,所以还是让我来吧,我可以保证每个落点都到位。这种东西可不能在实战中来第一次,有机会拉到郊外去训练好了再说。” 华真行:“杨总那里就存了十发炮弹,今天一下子就打掉六发,我还上哪儿训练去” 李敬直:“先从空操开始,然后上训练弹,最后才能上实弹……你现在知道训练出一支正规野战军,成本有多高了吧!” 华真行:“里面没有别人吗” 李敬直:“已经确认了,双方各有二十人,就连维和帮的人都不在。听说他们要商量的事情很多,但有一件最搞笑,居然是想办法把枪神请回来,认为只有枪神那样的高手才能保证干掉夏尔。” 华真行:“可是枪神已经回来了,没法再回来一次了。” 李敬直:“再回来可就闹鬼了,但他们不知道啊!” 华真行:“枪神真是死得太窝囊了,都没人知道他干了什么。” 洛克曾怀疑王丰收冒充的芮宁宣就是枪神,却没料到真正的枪神已被凯莉请回来对付他。枪神来的时候是保密的,除了被扎辛认了出来,就连黄金帮的普通帮众都不知情。至于枪神走的时候更是无声无息,在场的几位知情者都没有对外宣扬。 李敬直完成了最后的校射瞄准,嘟囔道:“这场面,枪神来了也不好使啊!他能杀进去吗” 华真行:“李总,我听说你最近在练习枪斗术,不是电影里的枪斗术,而是那天枪神施展的枪法。” 李敬直也是杨特红的学生,华真行早就怀疑他有修为在身。但李敬直不像王丰收那么爱嘚瑟,也从来没有显露过什么修为手段。 最近华真行听说,李敬直受到枪神的启发,没事也跑到荒滩上去练枪法,其实他原本的枪法就已经非常好了。华真行据此推断,李敬直应该也有三境修为,假如没有掌握神识御物之功,是不可能练成枪神那种枪法的。 李敬直岔开话题道:“操作要领都记住了吗千万不能站在后方,随时注意避开尾焰……” 华真行:“记住了,你都说了十几遍了。约定的时间到了,他们那边还等着呢,我们这边动手吧!” 六发炮弹,李敬直负责瞄准发射,华真行负责装填,一分钟之内就全部打了出去。那栋建筑的南面比其他三面矮了一层,后面五发炮弹都从这个不大的缺口飞了进去,打在了内部的建筑主体上。第一发炮弹则轰在大门的正上方,把门洞给炸塌了。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彻中心区的上空,看这个场面,炮弹的落点位置是否很准确已经不太重要了,都打在该打的地方就足够了。 华真行突然道:“你有没有发现爆炸声不太对” 李敬直:“你居然听出来了,不止我们打出来的这六声,里面还有殉爆,可能是他们带的手雷啥的吧,或许还有汽车油箱爆炸……我们该撤了,东西全都带走,不留线索……小心炮管还很烫!” 李敬直和华真行打完炮就跑,也没有留下任何东西,不仅有夜幕的掩护,附近被惊动的人,注意力都被那栋建筑中的爆炸和火光吸引。 王丰收和洛克为什么不在因为他们各自带了一队人马,这边的爆炸声就是动手的信号,趁机去抄了北港货运与文明贸易现在的总部。 今夜的行动,新联盟这边总共出动了七十六人,分成三队。李敬直与华真行这一队人数最少,但是火力最猛、任务最简单,走的时候也只需要打包炮管与炮架。 两个团伙的老巢原本在贸易区与海神帮地盘,当初新联盟故意放他们安全撤离,有价值的东西肯定都带走了,然后他们又在非索港其他街区设置了新的总部。 今夜是一个难得的好机会,这两个团伙的头目以及主要护卫力量都离开了巢穴,否则还真不好发起强攻。在平常情况下,就算有王丰收和洛克这样的高手掩护,也很难避免伤亡。 北港货运与文明贸易,这些年垄断了非索港最赚钱的非法交易,积攒了巨额的财富。而且这些生意的性质,决定了他们必然会囤积巨额的现金,以及黄金一类的现金等价物。这些东西都不可能带到双方开会的地点去。 今夜的这一顿炮击,固然是因为这些人死有余辜,还有另一个目的就是让他们不能回援,哪怕废墟中仍有幸存者,此刻也无暇他顾了。 106、这一碗油泼面的世界 天亮之前,洛克和王丰收分别带队回到了克林区,他们的集合地点就是杂货铺。洛克回来的稍早一些,他负责抄文明贸易的老巢,那里的距离更近、强攻进行得也更顺利。 两队人员并没有伤亡,他们带回了大量的现金还有不少金条,仔细看居然是金典行曾经出品的制式金条,上面还打着专门的印记呢。 曼曼也在杂货铺,她帮着大家一起清点财物,华真行负责逐项登记。夜间的行动华真行没让曼曼这位“高手”参加,甚至也没提前告诉曼曼,可能是不想让这个小姑娘经历那么惨烈的场面,只告诉曼曼在杂货铺等着,天亮前有事情。 一直忙到早饭后,众人才将所有的“战利品”都清点整理完毕。 能到杂货铺后院参与这事的只有五个人,华真行、曼曼、李敬直、王丰收、洛克,皆有神识之功。至于其他人的速度跟不上,东西又太杂乱,不能保证清点整理得完全准确。 早餐大家吃的是油泼面,有特殊意义的油泼面,在清点整理快结束的时候,由华真行亲手所做。 面是改良后的木薯粉,加入少量其他成分改善性状与品质,可以像小麦粉那样揉擀加工,扯成宽面。油则是翅豆、花生、棕榈调和油,与面粉一样都是欢想实业食品加工厂出品,目前已批量上市供应,非索港供销社各门店有售。 面煮到刚熟之时沥水盛出,再撒上辣子倒点醋,浇一勺烧热的滚油,趁热拌开……简简单单的做法连个鸡蛋都没加,却香气四溢,令忙了半天的众人食欲大开,一碗根本不过瘾啊! 这样一碗油泼面不仅是他们今天的早餐,华真行还打算首先在克林区推广,在每个街道居委会的辖区,让欢想实业都开一家油泼面馆。提供餐饮服务还是其次,主要是为了推广这一碗面的做法,进而告诉大家已经可以有一种新生活方式。 东国俗话说“民以食为天”,有时候吃什么东西、怎么吃东西,不仅代表了生活水平,也代表了对生活的态度,还包含着潜意识中的文化符号。这是杨特红一直以来的观点,就连总爱抬杠的柯夫子对此也表示赞同。 这些食材与调料在非索港供销社都能买得到,街区内又能见到这样的油泼面馆,当地人完全可以自己学着回家做。 将木薯粉加点水煮成糊糊,就是当地人的最常见食用方法,不仅没滋味,而且还容易反胃。当地土著之所以这么做,因为他们只会这么做,想改善既没人教也缺乏条件。 华真行打造克林区的目的,是为了将来创立欢想国做铺垫。他会梦见那样一个欢想国,从根子上讲无非是从小见到了太多的混乱与苦难,偏偏又读了很多书、和三位老人家学了不少知识,内心深处自然就希望能有那样一个理想中的世界。 世界更美好的前提,就是生活更美好,那么生活为什么不可以从这一碗香气蒸腾的油泼面开始呢?这是实实在在能看得见的,不仅单纯是物质上的,也是一种精神享受与生活情趣。 欢想实业不仅提供安全的秩序与工作的机会,还提供木薯粉与调和油,更会带来美好的人生滋味。 华真行做这碗面的感受,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吃早饭的时候他并没有说太多,只是告诉大家自己的计划,要在每个社区都开一家面馆,推广油泼面。 当地人不会揉面、擀面也没关系,供销社可以出售那种加工好的宽面干饼,有点类似于方便面,直接拿回去煮就行。假如有勤快的人能学会,在家里自己加工口感更好;假如不想自己做,可以花钱去面馆吃,面馆也收供销社发行的购物券…… 曼曼听得两眼都是小星星。洛克带着敬佩的神情,一脸深思之色。李敬直连连点头附和。王丰收则有些懵了,院子里还堆着没有清点完毕的巨额财富呢,华真行却一本正经地在讲他的油泼面计划。 讲完了之后他还问众人道:“你们觉得今天这碗油泼面的口感还可以吗?我已经尽量简化了,基本上都能学得会,学会了还可以自己改良,比如加点蔬菜、肉臊啥的。” 曼曼点头道:“可以,太可以了!我看一遍就会了,回去就教扎辛他们也做。” 洛克则赞道:“你们东国人的烹饪天赋,真是没得说,这么简单就能做出如此的美味!” 李敬直言简意赅:“完全可以推广。” 王丰收则笑道:“小师弟呀,我们刚刚完成一次漂亮的行动,彻底打掉了北港货运和文明贸易的残余势力,收获了这么多战利品,你怎么只关心这碗油泼面?” 华真行叹了一口气:“我不是只关心,而是更关心。我们做了这么多事,目的不就是为了让大家每天都能安安稳稳、有滋有味地吃上这样一碗面吗?三位老人家从小教了我很多,他们虽然经常吵架,但是都在讲这样的道理。” 以华真行的手艺,他完全可以挑选更好的食材、用更精致的烹饪方式,做出一碗更美味的面。但是今天这碗油泼面追求的并不是这个目的,而是力求能在非索港推广。 吃完早饭,众人继续清点那些现钞与黄金,其中还有一小批钻石。钻石且不计,登记后交给洛克去处理。仅仅是各种现钞与黄金,折算总价值就相当于两千九百万米金,其中文明贸易那边收获的大约占七成。 东西刚堆出来的时候,华真行就有大概的估算,此刻终于清点出准确的数字,他不禁又叹了一口气。 根据联合国有关部门的估算,去年非索港的人均收入是两百米金,是全世界最贫困的地区之一。这里大概有五十万人,那么总收入也只有一亿米金! 这个数字肯定不准确。在商品生产与交换越不发达的地方,按照现代统计方法、以货币化计量的经济数据就越不准确。比如谁家自己挖点木薯、然后自己做好吃了,从生产到消费完全封闭的内循环,就没有产值和收入统计数据。 而另一方面,当地很多生意都不可能在明面上公开,比如文明贸易和北港货运做的地下买卖。所以非索港居民真正创造的总财富以及非货币化的总收入,肯定比这个估算的数字要高,但整体水平放在这里,高也高不到哪里去。 不动手不知道啊,仅仅是这两个最大的犯罪集团,这些年就囤积了如此巨额的财富。这些钱没有投入有价值的经济循环,而是以现金的形式藏在犯罪团伙的老巢里,成为继续贩卖毒品和枪支的资本,不能给这里带来任何好处,只能制造无尽的混乱与苦难。 在清点这些财物的时候,华真行的感觉不太好形容,并没有想象中大获全胜、收获满满的惊喜,心情反而有些沉重,这些钱真比他想象的还要多。 直到刚才做早饭,端上那碗油泼面并讲了自己的新计划,心情才渐渐舒缓开来。 已经清点登记完毕,王丰收、洛克、李敬直都用询问的眼神看着华真行,但是谁都没有抢先开口说话。曼曼则问道:“好多钱啊!可以用来干什么呢?” 华真行笑了:“建造重油发电厂的资金缺口,这次全补上了。回头可以告诉你雷大伯,重油发电厂项目加快进度,只要能保证工程质量,争取比原定计划提前完工!” 这时太阳已经升高到院墙上,透过荔枝树的枝叶缝隙照在华真行的身上,这孩子又恢复了平日的开朗,脸上带着喜滋滋的笑意。 王丰收提醒了一句:“小华,还有七十二名巡逻队员冒着生命危险参与了行动,东西也是他们抄回来的,要不要适当给点奖励?” 华真行点头道:“当然要奖励,这是李总那边巡逻队的事情,参与什么级别的行动就有什么津贴政策。包括我们几位,欢想实业或者新联盟总部也要制定相应的政策,给特别行动津贴和其他奖励。但这是两回事,与这笔钱没关系。” 王丰收笑道:“我当然知道是两回事,收支两条线嘛,决不能个人私吞和私分。但我们也要赏罚分明,今天收获这么大,就应该好好奖励,否则以后谁还有冲锋陷阵的积极性呢?” 华真行反问道:“难道今天没有搜出来这么多钱财,大家就没有积极性了吗,就不应该享受津贴、得到表彰了吗?这真是两回事! 杨总说过,凡事见微知著、谋其未兆。都说万事开头难,其实很多事都是开头最容易,最容易做好也最容易犯错,但你能看见别人已经犯下的错。 就像我们修那条北索河,按雷总工的说法,正因为它还不存在,所以从一开始就可以避免很多河流曾经发生过灾难,不必等将来再花大代价去弥补。 新联盟不是旧帮派,所以从一开始起,就不要再有这里旧帮派的恶习,从行为到意识,最好都不要有,不能让我们自己人都误会……” 王丰收看着华真行不禁又有些发懵,感觉短短几个月时间里,这位小师弟身上发生了某种莫名的变化,几位长辈的影子隐约都能看到,仿佛变得老成了,哪怕是故作老成。 他刚才这番话,言语上尽管大部分都是引用自杨特红、雷云锦等长辈,但能听得出来,真的就是他自己的想法,而且说得很清晰。 李敬直拍了王丰收一巴掌道:“小华说得对!我们这不是杀猪过年,更不是黑帮抢劫、坐地分赃!千万不能让那些巡逻队员有这样的误会,从一开始起就不能有! 克林区的巡逻队,就是我们要打造的人民军队,懂吗?杨老也曾经教育我,目的不同则方法不同,其意义、性质和结果也会截然不同。” 王丰收这回学精了,赶紧点头道:“对对对,我们的目的绝不是为了杀猪过年,而是为了打击犯罪团伙、铲除克林区发展的隐患,保证秩序与安全。至于这些钱财也不能浪费了,用于克林区的建设……” 李敬直:“你真是啥道理都明白!我们快回去好好想想,制定什么样的政策,怎么奖励昨天参与行动的队员,包括我们自己。” 107、凭什么 幸亏众人都有修为在身,避免了数钱数到手抽筋的烦恼。接下来现金交给李敬直,黄金珠宝交给洛克,该入库的入库、该入账的入账。众人告辞离开时,海神族的老族长、如今欢想实业的第六级中高层干部扎辛来了。 在欢想实业的职务序列中,夏尔是九级,李敬直八级,王丰收七级,这么算扎辛的地位也不低了,目前尚没有安排相应的部门职位,只是享受这个级别待遇。 扎辛也是华真行叫来的,一是为了询问海神族人修炼养元术的情况,二是商量怎么搞一个小型的制盐厂。海盐产量至少要满足非索港需要,然后还可以考虑向黑荒内陆外销。 搞制盐厂这件事王丰收是知道的,也由他主管的项目工程二部负责,计划雇佣的工人有不少将来自海神族。扎辛进门时恰好碰见王丰收出来,站定脚步主动躹躬问好。 工程二部负责的项目不仅有制盐厂,还有酿造酱油和醋的加工厂,连酒厂都有,都是在原先各个作坊的基础上整合起来的。 酒厂是其中一个比较特别的项目,类似于金典行,夏尔保留了百分之四十的股份,然后由欢想实业投资改造他的酿酒作坊。夏尔私人只留下了舅舅买的铺面,连香蕉种植园都折算成股份并入了酒厂的资产。 想当初金大头对夏尔的酿酒作坊就有觊觎之心,而夏尔一直在避免作坊落到金大头的手里。短短几个月之后,夏尔不想让金大头做的事,他自己却主动配合欢想实业这么做了。 作坊里原先出产的香蕉酒,如今有了技术人员进行品控把关,并有了统一的包装和商标设计。酿酒厂又以木薯为淀粉原料,按杨老头研制的工艺,出产了一款东国式白酒,命名为克林大曲,目前已推出五十三度和四十一度两款。 这些琐碎事务不必多述,项目二部还有很多其他人。王丰收这段时间主要都在忙大事,比如怎么改组克林区政府、重新规划各市政部门的职能……很多制度都可以套用东国模板,但更要注意结合当地特色。 三个多月前,一次性干掉三百多名武装暴徒之后,三位导师把他叫过去骂了一顿,然后又教给他一个任务,就是帮助小华铲除文明贸易和北港货运的残余高层。 帮助小华?某位老人家是这么说的吗,好像是的吧?身为四境修士的王丰收,居然有点记不清了,就算当时谁都没有明确说过,言语之中也好像都有这层意思。 走到巷子口的王丰收回头看了杂货铺一眼,忽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却又说不清为什么。 昨夜的行动不是他策划的,也没有三位老人家的指示,都是小华的主意,也是小华在调度指挥。 准确地说,得知两伙高层要在昨夜碰面开会,华真行当机立断就做了决定。这个战机的确抓得很准,假如换做大丰收自己也会这么决定的,而且战绩非常漂亮。 行走中的王丰收脚步突然顿了一下,伸手拍了一下额角,忽然明白是哪里不对劲了。 他是昨天傍晚才知道小华决定要搞一场大行动,是李敬直联系他的,并说了行动计划和方案。王丰收听了之后觉得没问题,他跟踪这个任务很久了,早就想尽快搞定,没机会都要创造机会呢,这么好的机会怎会错过? 可是事情干完了他才回过神来,华真行凭什么做这个决定、又为什么能做这个决定,一声令下就调动了各方资源,而且没有丝毫风声走漏。 王丰收并不知道风自宾的来历,此刻他便不得不去想,华真行是以什么身份在做这些事情呢? 说到底,华真行只是杂货铺里的一个小伙计。若说与欢想实业明面上的关系,他也只是总公司下属的克林矿业公司中的一名特聘技术员,而这个矿业公司目前就是一个空壳,并不采矿,只做收购矿金与出售黄金的账。 可诡异的是,就是这样一个小伙计却能总揽全局,随时能调动各条线上的资源。这是掌控全局的决策者才能做到的事情,可是大家为什么都会听他的? 有些事情王丰收尚不完全了解,但多少也能感觉出来。 就比如欢想实业的董事、新联盟的总领夏尔,其实是大家推出来的一位当地代言人,而华真行就是夏尔紧紧抱住的“大腿”。 再比如曼曼,这位控水无比精妙的小姑娘,就是个标准的傻白甜,在她看来,无论是新联盟还是欢想实业,都是小华说了算,而她偏偏代表了整个海神族。 在打造克林区的过程中,新联盟收编并改造了三大派系的旧势力,大头帮、海神帮和黄金帮。作为黄金帮这一系势力的代表,洛克在华真行面前显然也把姿态放得很低,就像个听命的下属。 王丰已经意识到,自己眼中的小华和洛克眼中的小华是完全不一样的。 华真行可不是洛克的小师弟,第一次见面时洛克也不知道华真行的年纪,到现在也不完全清楚他的底细。小华将黄金帮的那一批人马全部擒获,又带人如幽灵般解决了枪神和凯莉,并当场给了洛克和黄金帮指出了一条未来的路。 洛克的“新生”,就是从遇到华真行开始的。 可是这三股经过改造的旧势力,如今都不能影响大局。新联盟的主体还是原草鞋帮成员,而欢想实业真正的掌权者是墨尚同、杨特红、柯孟朝这三位董事。 柯老如今相等于执行董事,在主持欢想实业总部的日常事务。可是仔细想想,柯老其实很少具体的事情,往往都只是给出一些提示,监督欢想实业运行的大方向不出问题。 至于墨老,他潜在的影响力是最大的,但名义上草鞋帮如今已经不存在了,他更像是一位赋闲了的研究员。杨老就更不用说了,连杂货铺都不常待了,成天好像只在享受生活。 可是在欢想实业成立之初,这三位老人家就给了所有人一种明示,只要是小华提出的建议、做出的决策、制定的计划,他们都会支持,有时就算提出质询,质询的也是怎样去实施的问题,而不是计划与决策本身该不该实施。 王丰收此刻终于明白,他曾经向三老提过意见,认为他们太过纵容与偏爱华真行,如今看来,几位老人家对小华的态度并不是放任,而就是明明白白地默认,默认华真行就是他们共同的代言人与继承人,至少在非索港是如此。 欢想实业的众高层其实早就看出来了,王丰收这位与三老关系最近的学生,反而没有看得太透。 王丰收回想起华真行刚才在杂货铺里说的那些话,就连推广油泼面这样的生活细节都考虑到了,那么如今非索港发生的这一切,真真切切就代表了小华的理想。 王丰收随即又想到,小华有他的立场,那么自己的立场又是什么呢?他来到非索港首先是跟随三位老师继续学习、提高修为,顺便帮三位老师做点事情,并借此机会施展自己的才华与抱负。 一念及此,王丰收不禁露出了苦笑。既然自己是在帮三位老师做事,而三位老师又默认的了小华,那么自己也去帮这位小师弟就是了。反正他王丰收的理想也不可能是在非索港这个破地方称王称霸,就不用再想那么多了。 王丰收莫名感觉轻松了不少,再抬头时前方已是棕榈庄园。他方才有些走神了,无意中施展身法步行速度很快,已经穿过非索河大桥来到了欢想实业总部。 回过神来他也有些后怕与警醒,方才是有危险的,他虽然有修为在身,但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也挡不住大口径枪械的袭击。 来到棕榈庄园,三位老人家已经在那座棚亭中等着了。 王丰收是来汇报这场大行动的经过与结果的,不论三位神通广大的老人家是否已了解情况,该汇报还是要来汇报,这也是柯老交给他的任务。 王丰收对自己这个汇报任务的角色还是很满意的,这也代表了另一种认可与信任。同时他也清楚,汇报本身也是一种考察。 对同一件事情的描绘方式,包括语言的倾向性、内容的选择性,都可能暴露汇报者自己的某些目的与想法,所以他也提醒自己千万不能说错话。 听完王丰收的汇报,三位老人家并未对任务本身做任何评价,柯夫子只是点头道:“很好,这两个隐患终于解决了。” 王丰收:“是的,夏尔也能安心睡觉了,但我们仍要注意保护他的安全。” 柯夫子的笑容很温和:“这次是小华临时做的决定,我们几位老人家既未插手亦未干涉。丰收,假如换成是你,能不能干得更好?” 王丰收:“恐怕不能。” 柯夫子:“你也不必太谦虚,假如换成是你,一样能完成得很好,还能比小华干得更漂亮。” 王丰收:“也没多大区别,这次任务本身并不复杂。” 柯夫子:“我说的是真心话!小华做的很多事情,假如换成你,只会做得比他更好。还有一些事情,你能做,他眼下还不行,毕竟学识和修为在这里摆着。 既然如此,你有没有想过,我们为什么要让小华去做,而不是让你去负责呢?” 这句话问得有点突然,王丰收赶紧低头道:“还要请您老指点。” 柯孟朝插话道:“很简单,很多事不是我们布置给小华的任务,就是小华自己想做的。假如把这些事看成任务,交给你我相信能完成得更出色。可是没有小华,也就没有这些任务了。” 杨特红摆了摆手道:“你们就不用再说了!丰收啊,并不是所有的麻烦都搞定了,眼下还缺一个收尾,这个任务还得交给你才放心啊。” 108、新联盟的祝贺 王丰收走后,墨尚同问道:“小孟,你阻止我继续注资的计划,就因为看到了现在的局面吗?” 柯孟朝微有得色:“我既看到了,也没看到。一亿米元的启动资金已经不少了,你们也不能太惯着孩子。很多事我们不插手,小华就得自己想办法去解决,这也是对他的锻炼。” 按华真行的计划,欢想实业其实有很大的资金缺口,主要是收购并继续投资建设重油发电厂项目。这个项目需要的总投资就高达1.24亿米元。 欢想实业接手续建重油发电厂,几里国政府不可能提供担保,他们也拿不到东国国开行贷款,这是一笔计划外的支出。 墨尚同给华真行的一亿米金,声明是一年的预算,原本是用于克林区的项目以及北索河流域的农垦计划的,并不包括发电厂项目。 可是发电厂项目又实在太重要了,假如没有充足的电力供应,生产与生活都得不到保障,后续很多计划更无从谈起。 华真行自行解决了资金问题,首先动用了第一笔计划外收益。 他曾主动出击“抢”了金典行的生意,收购了非索港各方势力库存的几乎所有矿金。当初这么做主要是为了完成系统任务,系统让他自己想办法解决矿金来源,他就想到办法并成功解决了。然后他又决定暂时不受系统任务的限制,果断启用了金典行的炼金作坊。 尽管如此,其实还有两千多万米金的缺口。但是昨夜华真行根据情报果断决定,分兵三路铲除北港货运与文明贸易参与势力,重点是抄了这两个犯罪集团的老巢,最终解决了问题。 看上去这好像是个意外,因为事先谁也不知道那两个团伙会藏了那么多现金等财物,假如他们将大部分钱都存在银行里,华真行也不会有这么大的收获。 可是这个意外收获,也是华真行自己的努力争取来的,让三个老头都很满意。杨老头摇着一柄棕榈叶编的蒲扇道:“老墨呀,我当初借给你的本金就不止这么点吧?” 墨尚同答道:“我说过的话当然算数的,能给小华的资助,以百亿米金为限,但不可能立刻都拿出来。既然说了第一年的预算就是那一亿,一年之内最好就不要多给。” 柯孟朝笑道:“也不知道是谁想追加预算来着,结果被我阻止了。我当初发布那个炼金任务,你们俩还不高兴,就怕累着孩子。 其实我那时候就已经预见到,小华的资金可能会不足,特意指了一条路。现在看果然如此,而且小华处理得很好,并没有被系统任务所累。” 杨特红嗤笑道:“自古嘴炮你称雄,就吹吧!小华处理得好,那是他自己的本事,也是我教出来的。至于想起炼金,还不是因为小丁老师找到了金矿,和你有啥关系?” 墨尚同当初的确说过,能给小华提供资金以百亿米金为限,具体是多少则很难说,反正肯定不止那一亿。杨特红借给他的本钱有多少,外人谁也不知道,但听方才的意思,恐怕至少也有好几亿米金。 前一阵子欢想实业因为发电厂项目资金紧张,墨尚同确实动过继续注资的念头,但被柯孟朝阻止了,让他再等等看。 柯孟朝没理会杨特红的嘲讽,又扭头冲墨尚同道:“追加资金是肯定需要的,等到一年结束之后再说。我的建议,后续追加注资主要用在项目一部的工程,也就是非索港之外的计划,毕竟是帮小华去打造他的欢想国。” 墨尚同点头道:“项目一部短期内最大的资金缺口,就是北索河流域改造三期工程,也就是上游的水电站项目。这笔钱,目前的欢想实业不可能拿出来,到时候我们也就别再为难孩子了。” 北港货运与文明贸易这两个犯罪集团的覆灭,谁会在意、谁会高兴?答案是没有人在意,几乎所有人都高兴。 他们曾经垄断了地下d品与军火交易的上游,别人插不上手,现在很多黑帮都认为自己有机会可取而代之。 这就像新联盟收编黄金帮之后,关闭了北湾赌场,非索港其他赌场都很高兴,因为失去了一个强大的生意竞争对手。 北湾赌场经过改造,已经成为非索港供销分社的营业场所。项目一部经过调研之后,根据当地实际情况,决定暂时取消建立非索港百货公司的计划,将原计划中百货公司的业务也并入供销社。 但也有个别人很不高兴,比如夏尔的表舅科努中校就今天就很窝火。就在刚才,驻地的最高长官那位上校先生把他叫了过去,两人为了中心区的最新案件大吵了一架。 上校认为,有人在中心区动用了重型武器,这已经不是当地警方能解决的案件,守卫阵线的驻军该介入了,一定要找出作案者并给与严惩。 科努则坚持,驻军不应该介入地方事务。再说了,调查治安案件是警方的权责范围,非索港警方是否查到了证据,找出是谁干的了? 上校说了,这就是非索港警方的求助。警方感觉已无能为力,对付不了那么凶残的歹徒,所以才会请求驻军介入。 科努反驳,既然警方没有找到任何证据,驻军怎么介入?上校则冷笑,谁都知道北港货运和文明贸易最近得罪了谁,一定是新联盟干的! 科努很生气,那两个犯罪集团这些年得罪的人多了,怎么就能证明是新联盟?再说了,是他们先袭击了新联盟的炼金作坊,然后又派人刺杀新联盟的领袖夏尔,难道新联盟就不能反击了? 当初警方为什么不处理?就算处理不了为什么没向驻军求助?军方既然你当初没有干涉,如今就更不应该干涉! 总之两人各持己见,不欢而散。科努中校回到自己的营房后还在生闷气,其实情况他也打听了,与当地警方毫无关系。 非索港警方可不是米国调查局,他们甚至连爆炸残骸的检验分析能力都没有,刚开始还以为是那两伙人自己带的武器弹药引起的爆炸呢,后来又听说两个团伙的老巢让人给抄了,这才怀疑到新联盟头上。 可是怀疑归怀疑,警方没有查到任何证据,也没打算去查。查什么,难道警方要为北港货运和文明贸易这两个犯罪集团报仇吗? 为了维护秩序,消除治安隐患?假如当地警方有这份心和这个能力,非索港那么多街区岂会是现在这个鬼样子? 真正想追究的,其实是维和派的老大中尉,毕竟自己好端端的一座堡垒被炸了,外面还有人怀疑事情是他干的,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但中尉又不敢直接去找新联盟的麻烦,所以跑来撺掇与之有交情的驻军上校。中尉的目的是想通过军方向新联盟施压,要一个说法、弄一笔赔偿。 科努心里也很清楚,上校并不是真要让驻军去找新联盟的麻烦,那样的岂不是乱套了!上校只是想借机敲诈勒索。 北港货运是做军火生意的,岂能与当地驻军没有关系,上校从他们那里也曾得过不少好处。但上校可不是为了北港货运那帮杂碎报仇,他只是听说新联盟抄了两个团伙的老巢,肯定发了一笔横财,所以想趁机敲诈。 上校找科努的目的,科努心知肚明,因为上校知道他与夏尔的关系,就是想通过他传话给夏尔,让夏尔懂点事,主动孝敬好处。 但是科努并不愿意这么做,凭什么啊!所以他根本没理会上校那些暗示,回到营房后正准备提醒夏尔呢,卫兵进来汇报,他的外甥夏尔又带人来送酒了。 科努中校吃了一惊,赶紧派出一队人,命他们马上把夏尔接到自己的营房来,并下令增派卫兵在外面警戒保护。 夏尔经常来送酒,和驻军士兵们已经很熟了,在这里也很受欢迎,他带来的人从不会受到检查和阻拦,这次王丰收也混在送酒的队伍中进了军营。 夏尔在卫兵的保护下被接到了科努的房间,他一进门就笑道:“科努舅舅,我又来看你了,这次带来了最新出产的美酒!你看上去在生气,是谁惹你不高兴了?” 科努一把扯住他道:“你现在不该来这里,卢卡斯上校正要找你们新联盟的麻烦呢!” 夏尔瞪眼道:“新联盟怎么得罪卢卡斯了,他找我们什么麻烦?” 科努把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遍,夏尔撇嘴道:“他难道还能命令军队开进克林区,与新联盟来一场战争吗?” 科努:“这倒不可能,士兵们也来自这里的各个街区,假如长官无故下这种命令,他们也不会干的。卢卡斯无非是想敲诈一笔好处,你现在自己送上门了,万一落到他的手里就不好办了。你不能久留,我派自己人赶紧护送你回去。” 就在这时,卫兵进来汇报:卢卡斯上校刚才在保养他收藏的一支名贵手枪时,不慎走火把自己打死了! 夏尔看着目瞪口呆的表舅,微笑道:“我代表新联盟,祝贺你成为本地驻军的最高长官!新联盟将全力支持你对军营事务的改造和整顿。” 109、刷面 北港货运已经被铲除,身为其非法交易多年来的幕后大佬,卢卡斯上校没有理由还活着。 在李敬直看来,非索港军营中那相当于一个加强营的兵力,其实不值一提。再给他几个月时间好好训练巡逻队,真拉开架势来一场战斗,虽然巡逻队目前只有一个连的编制,但也有信心把对方给打崩了。 那简直就相当于现代军队去欺负旧式军阀。 可无论是小华还是新联盟的众高层都没打算那样做。他们没有理由主动进攻当地驻军,也不能守在克林区等着军队打过来。虽说那种可能性很小,但也不能赌上卢卡斯上校会不会发疯,这世上就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就算打赢了又能怎样,受损失的还是交战波及的街区,所有的伤亡者都很无辜,刚刚起步的克林区也会遭受重创,这绝不是华真行等人想要的结果,所以卢卡斯上校死得其所也死得正是时候。 科努中校顺利接掌了当地军队,他也得到新联盟的大力支持。如今在非索港的内部,论人力、物力、财力以及各种软、硬实力,已经没有什么势力能与新联盟相比。 科努麾下还是守卫阵线的部队。新联盟也没打算立刻就将它收编为自己的部队,至少眼下还没有这个计划,但还是给了当地驻军不少支持,有物资上的也包括人员上的。 比如帮助军队改善伙食,专门派了一个厨师班。除了厨师班还有顾问团队,包括科努中校身边的军事顾问,以及派驻到相当于各连级单位的“指导员”,他们平时还负责士兵的思想教育、娱乐活动。 科努接掌军营后,士兵们也开始学习与背诵夏尔的十篇演讲了,在内部组织了歌咏比赛与演讲比赛,新联盟提供奖励。 优胜者还将成为特邀单位,与克林区的五个街道一起,参加整个克林区的歌咏以及演讲大赛,搞起了“军民共建心连心”活动。 这些士兵未必完全明白这句口号的含义,反正东国字标语拉出来,然后教大家先认识这几个字是什么意思。 卢卡斯上校之死,并没有给当地造成任何影响,很多人甚至根本就不知道驻军已经换了主官。但是有一个人却收拾细软跑路了,就是维和帮的老大中尉,此事发生得十分突然,搞得很多人都莫名其妙。 这真不是新联盟动的手,新联盟还没忙到他头上呢。中尉纯粹是自己吓跑的,他可是非索港最大的街区帮派势力的老大,也未免太丢人了。 可是谁能理解中尉心跳的惶恐呢?北港货运和文明贸易这两个犯罪集团强大吧,还不是照样被铲干净了?他那座堡垒坚固吧,还是被轰得一塌糊涂! 他跑去找卢卡斯上校,希望借助军方势力给新联盟施压,这下新联盟应该斗不过了吧?可是一转眼卢卡斯上校就死了,还是擦枪的时候走火把自己打死的! 军营里当然有人知道他去找过卢卡斯,也知道他找卢卡斯是什么事,在这种情况下他哪敢不跑,唯恐跑得慢就把命丢下了。反正这些年也捞了不少钱,临走时还顺便吞了一笔维和帮的“公款”,跟谁也没打招呼,就连几个情妇和孩子都丢在了非索港。 中尉就是当地土著,这种事情倒也不少见。 维和帮被搞得措手不及,过了好几天才意识到老大已经跑路了。接下来几位头目开始争老大的位置,导致了帮派分裂内讧。 最终争到位置的新老大悲催地发现,维和帮早已不复当初的威风,而且中尉还留下了很大的亏空……这些都是后话了。 驻军长官换人之后,几个月来一直都很忙的华真行却没事了,轻闲来得太过突然,甚至让他有点不太适应。 但是过了几天华真行又渐渐品出味来,这种感觉才是更好的,谁希望每天发生意外,不得不去解决什么人、什么事呢?假如想要进步与惊喜,完全可以自己去积累与努力,创造出想要的结果来。 这也正是他本人一直以来的生活状态,虽然非索港动荡不安,但杂货铺中的老板和小伙计多年来一直是逍遥无事。 欢想实业的各个项目都已经走上正轨,很自然的推进前行,暂时不需要华真行再多做什么。克林区所辖的五个街道各开了一家面馆,东国字大招牌统一写的是“油泼面”,特意请杨老头题的匾额。 面馆也不需要华真行亲自去开,更不需要他自己跑去当厨师,原草鞋帮有五千多名东国裔华族成员,能找出来一批会做面的。而华真行重点推广的那一款油泼面,其实简单得很,连洛克看了一遍之后都会做了。 华真行只是提了个想法,洛克就主动把这件事揽下来了,由金典行出面投资,在欢想实业总办后勤处的协助下开了五家面馆,厨师聘请的都是新联盟的成员。 华真行推出的那一道简版油泼面是招牌菜,每家面馆都做,而且卖得最便宜,但是五家面馆都各有特色,主厨们也都推出了各自所擅长的面食,诸如担担面、炸酱面、刀削面、热干面、臊子面、锅盖面……等等。 据不完全统计,包括油泼面在内,五家面馆共推出了三十一款面条,有汤面、拌面、炒面、泼面、捞面……,加工手法有拉、扯、抻、切、挤……,浇头、口感与吃法上就更丰富了。 就连投资开面馆的洛克都大感意外,花时间全部品尝了一遍,然后连呼过瘾。洛克也没想到自己这么做带起了一股风潮,引起了当地很多人效仿,展开了一场热热闹闹地“打卡刷面”行动,也就是把五家面馆的各款面条都吃一遍。 别的方面且不说,克林区绝对已成为整个几里国最有“面”的地方。就连华真行都跑去刷了,经常是带着曼曼一起。 华真行最近的日子过得很逍遥,没事就带着曼曼一起逛逛街、刷刷面,顺便看着各项工程、各种规划的进展,有时还约上夏尔。 夏尔最近的安全感又回来了,也敢不带保镖就在克林区的街头和华真行一起散步吃面了。但华真行却不太愿意多约夏尔出来,因为夏尔太出名了,也太受人尊敬了,总是有人过来打招呼问好,经常搞得一碗面都吃不安稳。 嗯,还是曼曼好! 闲暇的时候,华真行也在指点曼曼和洛克修炼养元术,并监督指导扎辛等海神族人的养元术习练情况。短短几个月时间,曼曼和洛克其实都没有将养元术修炼到第三级水平,华真行也在随时观察他们的习练过程。 两人虽然都有三境修为,但这和三级养元术水平是两回事。他们将养元术修炼到第三级,虽然不存在什么修为突破上的瓶颈,但也是在重新理解、接受、适应另一套完整的修炼体系。 看似无事,但并不是真的无所事事,华真行本人也在修炼啊,而且他也没忘了系统任务。在保证黄金产量能跟得上付款进度的情况下,他也取出一批矿金自行提炼,每天都会坚持一个段时间,提炼的速度也是越来越快。 又是一个月过去了,华真行每天已经可以提炼出接近一公斤黄金,这是在他心无旁骛、全力以赴情况下所达到的水准。他每天能够提炼出多少,就让金典行的炼金作坊少加工多少,以免矿金不够用了。 华真行虽不受任务所限,但也想尽早完成系统任务。提炼出与自身等体的黄金,这个目标眼下还差得很远。系统任务五尚未达标,但系统任务六却已经完成了。 任务六的内容有两项:签订“北索河流域改造及农垦工程”合作协议,正式启动这一项目;收购北湾电力公司,签订新的合作协议,继续建造重油发电厂。 任务六所谓的奖励,大部分其实只是一种提示,需要华真行自己努力去拿到,只有最后一项才是真正的系统奖励,就是“独味千岁丹”的丹方。 根据系统提示,可加工春容丹的原材料之一不死芯,也可以单独炼制成千岁丹,是辅助养元术修炼的灵药。华真行拿到系统奖励的丹方之后,发现其炼制手法与思路,与自己先前的尝试基本是吻合的。 修行灵药的炼制,已不单纯是以神识粹炼之法提纯其有效成份了,对千岁丹而言主要就是凝炼其灵效特征,取其能催发生机之效。华真行先前捣鼓出的丹药其实已经很接近了,或者说就是一种简版千岁丹。 很多修行灵药,不是像普通人吃药那样吃下去,然后通过消化道去消化吸收的,也不是像打针那样直接注射的。所谓的服药,其实是一种运化之法,尽管有时也会吃下去。 华真行看了丹方才知道,千岁丹最有效的服食之法是含在舌下,运转涵养之功,随着生机化润,如春雨催发苗种之效。神气运行一周天之数,千岁丹恰好服完,并不是被唾液融化吃到肚子里去了,而就是这么消失了…… 这个过程很难形容清楚,有点像人与丹相融合,或者说丹化形神,其前提条件是丹药凝炼了精纯的灵效。 华真行炼制的简版千岁丹也可以这么服用,其效果也有原版的七、八分,但还做不到这么精纯,并不是神识不够精微、炼制不够用心,而就是做不到。 通过这一点华真行也意识到,这就是修为不够的原因,恐怕要将养元术练到第四级水平后才能解决。 这就像华真行提炼纯金,不论他每天能提炼出多少,体现的都是功力增长,而不是境界的提高。杨老头告诉他不要着急,华真行也就没有着急,看样子先得把任务五完成了再说。 曼曼和洛克跟随华真行学习养元术,华真行同时也在向他们学习,每个人都有专精的手段嘛,互相之间可以借鉴。 曼曼的控水术其实很简单,从原理上来讲只要是三境修士谁都可以学,就是一心一意的反复练习御水,直至达到极精微的水平。说起来简单,但绝大多数三境修士可能一辈子都达不到曼曼的水平,但他们可以有别的擅长。 洛克的纸飞机“神术”,却非常值得研究,令华真行也是眼界大开! 110、木鹊 洛克所修的“秘法”,当然也有完整的体系传承,但是他所得的传承断了,因为老师和同伴都不在了。他自己则逃到了非索港这个几乎被世人遗忘的地方,还在黄金帮的幕后躲了十来年。 洛克自诩是一位神术师,严格地说尚是一位见习神术师。当然了,在一位东国人的视角中,可以笼统地将他这一类人称为“魔法师”,就连曼曼亦可被称为“水系专精魔法师”。 对于这样的称呼,有的人表示理解,还有些人表示不能接受,这是一个语言和文化差异的问题。 什么魔法?你才是魔法呢!这就是一些人的反应。因为东国语中“魔”这个字常带着一种贬义,魔法不就是魔鬼才会用的术法吗?我们施展的是神术! 其实东国语中“魔法”这个词并没有贬义,就是一种泛指。外人既不清楚也没必要搞清楚那么多复杂的称谓,有时候连那些神术师自己都分不清,否则历史上哪会有那么多“异端”呢? 咸豆腐脑和甜豆腐脑反正都是豆腐脑。华真行也曾请教过邪魔的概念,杨老头说残生为魔,墨大爷说祸世为魔。对于这一类魔法或魔法师,东国语中则专门加了一个定语去修饰,称为黑魔法或者黑魔法师。 如今很多人已经接受了这样的东国语称谓。于是在他们的内部,相互攻击时便指出对方是“黑”的,而自己才是正统的,至于标准嘛,倒不一定是“残生”与“祸世”。 洛克当年为什么会逃走,他的老师和同伴又为什么会蒙难,据说就是被“黑”了。至于这一段往事,他并不想多提,别人也不好追问。 洛克所学的根本秘法当然不会轻易说出来,但在此基础上一些独特的应用手法,他倒是愿意拿出来分享,这可能已经涉及到一些传承之秘,但他如今也不太在乎了。 东国有个成语叫青梅竹马,洛克应该曾经有这样一位同伴,折纸飞机最早就是她教的。这些事并不是洛克自己主动说的,而是华真行根据他的只言片语推断的,为此还脑补过很多狗血情节,在心里悄悄给洛克起了个外号叫“洛密欧”。 纸飞机脱胎于一种名叫“傀眼术”的神术,或者说是傀眼术的某种模拟方式。洛克并不会真正的傀眼术,因为他还不是一名正式的神术师。 纸飞机的基础还是神识御物之术,这是每一位三境修士都可以掌握的,但洛克却能做到将自己的神识附着于纸飞机之上,这就是独门的技巧了。 这需要反复练习,并有一定的危险性。 当这样一架纸飞机飞出去之后,洛克自己就等于暂时放弃了神识感应之能,但与此同时,纸飞机就相当于他延伸出去的感官,能观察外界的情况。 华真行平时动用神识查探周围的情况,可以是扫描式的,也可以是定向直线式的,还可以是全方位展开式的,其中定点直线式的查探距离能达到最远。 而洛克的纸飞机术更夸张,它甚至能超出定向直线式神识感应的极限,代价是暂时放弃自身的神识感应之能,却通过这架纸飞机去查看外界。 为什么要以纸飞机为载体?因为它非常轻便,还可以在空气中滑翔,并不太过耗费神气,哪怕在很远的地方都可以灵活操控。 之所以说危险,当纸飞机飞出很远之后,假如自身遭遇意外,做不出平常那样的反应,而纸飞机出了意外,元神也会受到冲击。 洛克最早学这个,是为了传递消息,他和教他的那人住的地方离得并不远,但中间有很多障碍阻碍,直接用神识是互相联系不上的也感应不到的。 有人可能会觉得这么做很无聊,在一张纸上写上几行字,最好是只有彼此才能看懂的密语,然后折成纸飞机放出去,绕过很多阻挡的建筑飞到对方的眼前……打个电话或者发个短信不就结了吗?维信或者电子邮件也行啊! 但修士自有修士的乐趣,不同的手段也有不同的情趣,不可一概而论。 纸飞机必须自己亲手折的才行,每一道折痕其实都有讲究,要将神识之力灌注其中,这样才能自如操控,而且手法要相当熟练,不可以有丝毫的错误。 这有点类似于符箓之术,折痕就相当于符箓上的笔画,任何一笔没画好就等于废了,是不可以修改的。至于纸飞机的其他各种“功能”,都是洛克跑到非索港之后“开发”出来的。 华真行感觉洛克这个人有点固执,甚至有点偏执狂,这些年的暗伤并没有痊愈,修为也没有进步,就在研究怎么折纸飞机。 洛克也会神识粹炼之法,但从来没用于别的场合,比如提炼纯金啥的,在折纸飞机的时候也会强化纸张的纤维质量,使之变得更加轻便、坚韧,甚至在一定程度上可以暂时防水。 他还折出了好几种不同的纸飞机,有的更利于滑翔,有的更坚固。还有一种则更利于在短距离内飞射,凝聚神识之力像一种武器,当初对付枪神时,他身后的书架上那些纸飞机都是这种类型。 可是以纸飞机为武器也有一个缺陷,纸飞机被对手击毁后,他本人的元神会受到冲击。当初洛克并未中枪,却旧伤复发,假如华真行不及时赶到,他其实已经撑不住了。 华真行和曼曼也学会了折纸飞机,首先要学会如何将神识之力注入每一道折痕,在使用时就可以很方便地操控。 华真行的纸飞机可以飞出大约一公里远,这超出了他目前最大神识感应距离一倍。他可以将感官依附于纸飞机,或者说纸飞机就相当于他延伸出去的眼睛、耳朵等感官,但必须保证心神专注。 曼曼她能控制的距离跟华真行差不多,但她的纸飞机更加灵巧,能够玩出各种动作和花活来,就像天空中一只小鸟,甚至比小鸟还要灵活。 而华真行折的纸飞机“质量”更好,也就是在折的过程中可以尽量强化纸张纤维,并使神识之力融为一体,达到最坚韧、最轻便的效果,假如当做攻击武器,其威力也最大。 纸飞机术给华真行的感觉,某方面有点类似于柯夫子教的塑容术,这是一种独门运用技巧,学会了才知道原来如此,但是没有人教的话,很难自行琢磨出来。 而洛克在得到传授的基础上,又用了近十年的时间,在修为有限的情况下,把小孩子纸飞机玩出了新高度,开发了很多新功能,也算是一位玩纸飞机的大师了。 纸飞机术虽然神妙,但华真行也发现了几个明显的缺陷,而且是很难克服的。首先是纸张材质的问题,在折的时候无论怎么强化毕竟还是纸,并不能完全防水,更别提防火了,除非换成特种纸张。 但不论什么样的纸张,质地轻薄本身就很脆弱,很容易被损毁,这样也会冲击到操控者的元神。纸飞机虽然很轻便但毕竟强度有限,速度不算慢但也不可能很快,因为风阻很大,速度尤其是加速度到一定程度它就无法承受了。 假如让洛克用纸飞机攻击华真行,只要拉开一定的距离,不需要枪神那种枪法,华真行都能一枪打碎一个使之不能近身,换成趁手的长棍则更很容易。 至于近距离嘛……直接对洛克本人开枪不就得了?假如再近一点,一棍子轮过去或者一拳打过去则更方便。 以御物之法对敌,只要在操控范围内,一块石头可能都比它更好用,纸飞机只是胜在距离远、灵活且诡异。 当然了,纸飞机在某些场合还是非常好用的,比如查探一些不方便进去的地方或者根本进不去的地方,若有什么危险意外,则在纸飞机损毁之前及时切断神识联系。 这么多年坚持折纸飞机,洛克还真是有点死脑筋。 有一天华真行在棕榈庄园上空玩纸飞机,人则坐在三楼的房间里,感觉就像学会了飞翔。对于华真行来说,这就是纸飞机最好玩的地方,他不会飞,却可以借助纸飞机将感官延伸到天上盘旋,能从高空俯瞰整座棕榈庄园以及南部海岸地区。 墨大爷看见了,然后就敲门进来,拿着一把刀和一根木头,现场给他削了一只木鸟。 这木鸟的构造接近于飞机,但是没有竖直尾翼,共有四个部件,鸟身、一对水平翅和一个水平的小尾翼,利用木质的弹性留好卡口扣接在一起,双翅与尾翼的角度都可以调节,关键部位经过了神识粹炼之法的特别强化。 它飞到天上的速度可以比纸飞机快得多,而且操控也更复杂,需要熟练成自然。华真行拿过来之后发现它更好玩,但只能以御物之法当普通的玩具飞,无法成为感官中介。 墨大爷提醒道:“洛克的纸飞需要使用者亲手折,它也得你亲手削,削制过程中附着神识之力,用纸飞机同样的方法去加工,然后才会有纸飞机的功能。” 华真行则好奇道:“您老还会做这个呢,感觉就是一种玩具啊?” 一向很严肃的墨尚同笑了:“此物名叫木鹊,后来也有人叫它木鸢,当年我一位老朋友的手艺,可飞空三日不落,你的纸飞机能做到吗?” 华真行仔细想了想才答道:“做不到,洛克折的纸飞机也做不到。” 这并不是一个功力是否深厚的问题,就算操控者能坚持三天三夜,纸飞机也坚持不了。纸飞机本身的滑翔就不稳定,空中的风力变化复杂,纸质材料等于不停地被外力揉来揉去,哪怕经过折痕强化也不行,一旦变形不能恢复就等于废了。 而墨大爷削的这只木鹊可不一样,随手削出的组件每一刀都是一步到位绝不重复,木质也经过了最大程度的强化,既轻便又坚韧,飞三天三夜当然没问题,而且它受风力的影响更小、飞行稳定性更高。 华真行拿着墨大爷加工的木鹊给曼曼看,听说消息的洛克也赶来研究,三个人却都犯了愁,发现自己做不出来。原因不是修为不够,墨尚同并没有使用超出三境的手段,而是他们的“技术”还不够好、功夫没练到家。 削制木鹊的每一刀,就相当于叠纸飞机的一道折痕,不能出错也不能修改,附着神识之力一次完成。 找一个木匠来,用足够的工夫慢慢加工,完全可以制作出一模一样的木鹊,但那样的木鹊只能以御物之法放到天上当个玩具,而无法像纸飞机那样能附着感官。 具有纸飞机功能木鹊必须使用者亲手削,最终还是洛克首先打造出了一只属于自己的木鹊,虽然形状和墨老的原件稍有差异,但也算成功了。 华真行暗暗感叹,还是墨大爷高明!他老人家一句话都没说甚至连面都露,洛克就不再只玩纸飞机,如今也开始研制木鹊了。 111、您看哪瓶顺眼 华真行制成自己的木鹊,差不多比洛克晚了一个星期,时间已是2020年九月下旬。他制作的木鹊手艺是最好的,毕竟从小就和墨大爷学了不少本事。 木鹊在他的操控下,能在半径一公里的范围内盘旋,“巡航”区域的面积就是大约3.14平方公里。距离越远,操控木鹊能飞行的高度就越低,而在这个区域的中心,木鹊甚至能飞到上千米高空,只要风势不是过于猛烈。 木鹊本身没有神识,但通过特殊的手法炼制成功后,与华真行之间却有神识联系,相当于他的感官。通过它可以感受高空上温度、湿度、气流的变化,能听见各种声音、俯瞰这座城市。 华真行坐在杂货铺的后院中,恍惚间甚至有一种错觉,仿佛自己就变成了一只飞翔中空中的鸟儿,只是身体是木头的。产生这种感觉的时候,实际上也是最危险的时候,因为他本人几乎相当于不设防,好在杂货铺的后院里是绝对安全的。 华真行突然笑了,假如那只木鹊也有表情的话,说不定也会露出笑容。 洛克说自己还不会傀眼术,纸飞机只是在模拟傀眼术,也许是谦虚了,这不就是所谓的傀眼神术吗老师还没来得及教他,但他通过纸飞机折出来了。 所谓傀,就是天上那只木鹊,也可以是纸飞机;所谓眼,指的就是寄托于中介物延伸出去的感官,是用于探查的绝佳手段。 当木鹊飞得很高时,地面上的人是看不清的。但是在酒厂办公室里的杨老头不用抬头,也不用走出屋子,就能“看见”天上飞的木鹊。他撇嘴冷哼了一声,低头继续折纸鹤,用的也是普通的a4打印纸。 a4打印纸在别的地方就是很平常的消耗品,但在非索港也算比较贵重的办公物资了,全部需要进口。洛克平时拿它们折纸飞机,杨老头此刻用来叠纸鹤,这是只有大佬们才能干的事情。 杨老头一边折还一边小声嘀咕道:“一只破木头鸟,有什么好炫耀的仙术知道吗这纸鹤才是传说中的仙术!没事搞什么飞机” 杨老头今天是到酒厂做技术指导的。酒厂新出品的克林大曲,就是他提供了独家酿造技术,这也算是该厂的专有技术秘方。因为酿酒所使用的原料主要是木薯淀粉,能去掉那股特有的异味,非常不容易。 杨老头指导工人们制作了窖池,还提供了窖池中的窖泥以及酒曲,还提供了一批用于勾兑新酒的老基酒。谁都不知道这些东西是从哪里来的,连华真行都不清楚。 假如没有杨特红的帮助,想生产克林大曲则无从谈起。但在窖池投入生产循环后,不断有新酒出来,再经过窖藏变成老基酒,就可以逐步稳定的扩大产量。酿酒必须要有历史,特殊微生物环境需要在生产过程中迭代培养,也就是俗话说的以酿养酿。 杨老头为小规模量产克林大曲创造了起始条件,要想控制品质的话,目前还不能马上扩大产能,至少要再等五到十年,才能考虑规模化增产。 正放飞感官于高空翱翔的华真行,忽然感觉裤兜震动了几下,盘旋着收回了木鹊,听见外面有人惊呼道:“哇,好大一只鸟啊!” 华真行掏出手机一看,居然是一位从未留言的好友给他发来一条维信,就是去年见过的风先生。风先生当初在杂货铺待了大半天,吃了华真行做的一顿午饭和一顿晚饭,临走时加了他好友,但后来并没有联系过。 大约五个月前华真行见到了丁老师,才又听说了风先生的消息,今天风先生怎么想起来给他发消息了 风先生:“我最近看到了老杨的朋友圈,他晒了一堆在非索港打卡刷面的照片。小华,都是你做的面吗” 华真行:“我只做了其中一碗面,就是油泼面,想统一做个推广。其他三十款面条,都是各个分店的厨师自己推出的特色品种。” 风先生:“原来如此!我说呢,一年时间还不到,非索港居然有了五家面馆。连锁不像连锁,却都挂着一样的牌子,老杨说是你开的。” 华真行:“也不能算是我开的,但的确是我建议的,这边一家叫金典行的企业投资的。最近非索港的变化非常大,风先生什么时候有空再过来玩” 风先生:“我看了老杨晒的照片,三十一款面条,除了油泼面之外他还给编了号,从一号到三十号,这是月餐吗” 华真行:“风先生也可以过来刷啊。” 风先生:“其中有三款面条,连我都没吃过。” 华真行:“那不是正好嘛。” 风先生:“我今天有事问你。” 华真行:“您说。” 风先生:“推出这么多款面条,为啥就不做一碗片儿川呢” 自幼熟读菜谱的华真行赶紧回道:“实在是不好找材料啊。” 风先生:“你说说,怎么不好找了,我帮你想想办法。” 这能有什么办法但华真行还是回道:“腌笃菜没有,我还可以想办法用别的东西代替,可是这里哪有新鲜的笋而且片儿川的汤用鸭汤最好,这里也没人养鸭子啊。” 风先生:“目光放高远一点!你说的这两样东西,从非索港往西走,高原深山里就有。” 随即他又发来一张地图,标注的应该就是北索河流域一带,在最西面的高原山地中画了一个圈,旁边很潦草地写了“片儿川”三个字。 深山里出产片儿川,或者有卖它的面馆这当然是不可能的,风先生的意思应该是在那里能找到做这道面的材料。华真行惊喜道:“您是说那里有竹子吗” 风先生:“黑荒大陆产竹,也有不少地方适合竹子生长,有十几种竹子呢!很多人只听说过冬笋、春笋,其实在热带昼夜温差比较大的山区,秋笋的味道也很不错呢。” 华真行:“我改天就去查探!” 欢想实业买下的那三百平方公里土地,一半是沿着规划中的北索河两岸分布的狭长地带,而另一半则是在西部的山地中,恰好是一片可以汇聚高原降水的山谷,已被华真行规划为将来的水库区域。 风先生在地图上圈出的这片地方,比山谷的位置更高,离欢想实业买下的地域最西端,还要向西再走十几公里,这是地图上的直线距离,途中要翻过好几座山。 华真行早就看过周边的卫星地图,查询的是网上能搜到的、分辨率最高的版本,那一带的深山中的确有好几座小型湖泊,但是山势陡峭、土地贫瘠,既无路可至也不适合居住,所以根本没有人烟,就是一片与世隔绝之地。 这里的大草原都没有人烟呢,那种地方没人实在太正常了。华真行规划北索河流域的时候,前期计划中也根本没想过要把那片地方买下来,预算有限、精力也有限,可预见的将来根本不可能开发到那里。 从黑荒大陆的地形来看,几里国的西边是一片高原,几里国的大部分疆域都在高原东部的山脚下。高原上还有好几个邻国,世界上排名最大的淡水湖,有好几个都在那片高原上。 高原向东延伸出一条山脉,恰好就朝着非索港方向,山脉的尽头便是华真行圈出的北索河流域,从山脚到海滨大约只有四十公里远。 这条山脉将几里国的疆域分割成南北两部分,北部的荒原大约有十万平方公里,占几里国总面积的六分之一左右,并无常住人口,就是华真行计划中要建设的真行邦所在。 风先生去年来过非索港,他考察当地传说发现了神隐之门,然后告诉了丁老师。看来他当时走得还更远,朝着高原方向进入了山脉深处,又发现了湖泊、竹林和野鸭。 今天他看见杨老头的朋友圈在晒面,又想起了这茬,于是就告诉华真行可以在哪里找到材料做片儿川。华真行也很感兴趣,在维信中回道:“我这几天就去看看,谢谢风先生!” 风先生很不客气地留言:“怎么谢我” 华真行:“您下次来的时候,我亲手做片儿川招待。对了,最近非索港也有酒厂了,新出了一款东国式白酒克林大曲,可以请您好好喝几杯。” 风先生:“上次忘了告诉你,我不喝白酒。” 华真行愣住了,记得上次风先生和三个老头先是分了一瓶罗曼克蒂,就是杨老头给梅斯爵士开价五万米金的那瓶红酒,连华真行都分到了一杯,就着红焖肥肠喝的。然后他觉得不过瘾,桌上又开了两瓶茅台……这叫哪门子不喝白酒 正在愣神间,风先生又补了一句:“酒不好,就不喝。” 原来是这么回事,话就不能一次发完吗华真行笑了,直接发语音道:“这没关系,杂货铺里还有很多酒呢,您看哪瓶顺眼就喝哪瓶。这回都记我账上,我请您!” 风先生发了个大笑的表情道:“哇,你出息了!片儿川是让你自己吃的,我现在提醒你,还记不记得上次说啥了” 华真行:“记得,记得,我想起来了,溏心鲍!上次您是临时来的,根本来不及做。这次您要是再来玩的话,可以提前一周打好招呼,告诉我具体日期。” 风先生:“那你从现在就开始做吧,只要你哪天能端上这道菜,我肯定就在。”随后又发了个谜之微笑的表情。 112、一棍走天涯 不仅是从曼得国逃到非索港的红港老板黄灿生会加工溏心干鲍,华真行也会。他从小学的,不仅是看菜谱,还得到了杨老头的亲自指点。 杨老头说这是一道怡情小菜,“只可偶一为之以修养性情,观物性之变化,以去岁之功得来年美味,七日火候品不急不燥之真意,似处世之滋味,非止入口一刻。” 华真行长大后,总感觉杨老头可能在忽悠他。假如自己加工、自己烹制、自己品尝,确实能体会到他老人家说的这个过程。 可这里很多事情往往都是厨师做的呀,食客只享受菜品端上桌的那一刻。比如在杂货铺,华真行是厨师,杨老头就是食客,他也对杨特红说出了自己的疑惑。 杨老头看着小华端到面前的那一只加工好、浇上汁的溏心鲍,还有盘子旁特意配的刀叉,摇了摇头道:“端回厨房,切好了再端上来,要注意切匀了!柯大娘当年说过,割不正不食。” 华真行纳闷道:“柯大娘是谁” 杨特红:“就是柯夫子的母亲啊!” 华真行:“说成语的话,您老人家不也对我讲过‘方而不割’吗” 杨老头瞪眼道:“这是两回事,你可不要胡搅蛮缠!这么用功夫的一道菜,你都端上来了,还差最后切好吗” 华真行无奈,端回厨房拿起刀叉切好,这才又送到杨老头面前。 杨老头有滋有味地吃了好几口,这才放下筷子道:“我曾经说的话,意思是没错的。我吃的时候也会品味这道菜的制作过程,更会品味做这道菜的你。 就像我们品位发生在世界上的事,不仅是眼前这一刻。假如你真是厨师,会计较吗,恐怕就希望有人能说出我当年那番话吧” 杨老头真是太能忽悠了!但是最近华真行又有了一点小感触,就是看见那些非索港居民打卡刷面的时候,每天选一款面条而已,搞得感觉就像古代皇帝翻牌子。 人们是否能品味出那碗招牌油泼面真正的滋味呢反正华真行自己是品出来了。有些事、有些话,是不是瞎忽悠,要看阅历和境界。 非索港一带,尤其是北索河入海口附近的礁岩上也有鲍鱼,当地人不吃也不会吃。华真行每年都会采制品相最好的鲜鲍加工一些溏心干鲍,数量不多,就是自家吃的。 通风晾制时,并没有古人说的“鲍鱼之肆”那种怪味,因为这里并不是卖生鲜的商铺。鲜活的鲍鱼去壳加工清洗干净后,华真行用棉线绳系着穿成串晾制,没什么味。 两个雨季之间的小旱季,直接挂在树荫下就可以,温度和湿度都挺合适,但要注意晾制的火候。鲍鱼肉厚,外面风干会形成一道保护层,阻止空气和细菌进入,而内部不能干透,会缓慢发酵形成溏心。 有很多食材必须是新鲜的,比如竹笋或松茸;还有些食材自然发酵后比新鲜的更好吃,有一个天然的提鲜过程,比如香菇或瑶柱。 晾好的溏心鲍呈琥珀色,表面微有一层白霜,特有的香甜气息很淡,要凑近了才能闻到。 晾制得差不多了,就要收到阴凉干燥处放置一段时间,溏心仍在自然发酵,然后才算制作完成。只要环境合适,加工好的溏心干鲍可以保存很长时间,这有点像茶叶中的生普。 上次风先生来的时候,坐在小院里吃午饭,看见了树荫下挂的两串干鲍,已晾制得差不多、呈金黄色微结白霜,他馋得直流口水。 华真行出于礼貌,很客气地对他说,这些溏心鲍还没有加工完成,但是杂货铺里有去年、前年加工好的,真要烹制的话,前年的溏心鲍口感应该更好。 可惜做这道菜需要的时间太长,不可能当天就能吃上。假如风先生下次再来玩,可以提前一个星期打招呼,到时候就可以吃上这道菜了。 这是客气话但也是实话,正经做这道菜差不多需要一个星期,清水浸泡加上蒸煮的发制过程就要好几天,辅以各种配料人瓦罐煨熬差不多又要两天,最后才能调好浇汁端上餐桌。 华真去年随口一说,结果风先生就惦记上了。 但是风先生发来的消息,对华真行也是一种提醒。经历了一阵忙碌又一阵轻闲之后,他似乎遗忘了什么,不是去年承诺的那道菜,而是自己曾经的感想。 最近这段时间,他虽然没有被系统任务推着走,但也跟着眼前的各种事在走,哪怕已经轻闲下来了,好像也忘了主动找回某种感觉。 克林区的各项事务已经走上了正轨,暂时用不着他再操心,自有别人在忙,那么他天天又在干什么呢 他心目中真行邦目前只在沙盘上,除了曾护送罗医生走过的那段路,其他那么多地方他本人都未曾涉足,甚至不知道山中还有竹林和野鸭。 他从小见到的世界充满混乱和罪恶,因此对未知的美好世界充满向往和渴望。总不能只坐在安全的杂货铺里,看着门外危险的非索港吧,也不能指望几位老人家把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好吧,欢想国就是他自己的梦。 别的不说,春容丹可是他自己梦到的。“春容丹炼制任务”到现在也只发现了两味药材,难道等着这些灵药都自己蹦出来吗 放下手机后,华真行就开始收拾背包,和三位老人家以及曼曼等人打了招呼,说自己要出门几天。 杨老头接到电话后,当天晚上回了趟杂货铺,给了华真行一只纸鹤。 杨老头并没有说太多,只是要华真行把纸鹤随身带好,小心不要弄丢了,关键时刻或许可以保护他。但他老人家也提醒,纸鹤也有可能不靠谱,诸事还是要靠自己。 华真行深以为然,他还带上了一根长棍和自己做的那只木鹊。 长棍也是华真行自己加工的,曾经用它打过狗——草原上的鬣狗。后来这根棍子又被丁奇老师当成凿子,硬生生在一片山岩中凿出一条很深的隧道,再后来它被带回杂货铺,据说杨老头又加工了一番。 华真行拿起这根棍子就很有感觉,它看上去还像一根刚砍下来的长树枝,核桃粗细连树皮都没剥呢。但再仔细看,树皮已像融入木质的纹理图案,又似把玩了多年形成的独特包浆,握在手中既不滑又不涩。 发劲抖一抖,棍身的弹性正好,且异常坚韧,与当初那根棍子已不可同日而语。 他前段时间学会了削制木鹊,出刀之间就能以神识粹炼木质,但此刻用神识粹炼之法试了试,发现这已不是他能加工的材料或者说无需他再加工。 棍子一端带着四方棱的尖,看上去不是非常锐利,但在丁老师手中可以扎进山岩,在华真行手中也完全能当长枪使。 此刻持棍在手,华真行莫名有一种实力大增感觉,假如再碰到当初那一群鬣狗,他有把握不丢手雷也能将之全部挑翻……这种感觉不太对,还是谨慎点好,该丢手雷就丢手雷。 华真行仗棍出门,他此次行程起点是北索河的入海口。这个地方他来过,在大雨季时为了完成“系统任务六”,北索河流域改造一、二期工程涉及的区域他都走遍了。 他首先看了看海边礁岩上的那些鲍鱼,品相非常好、生长得情况也很不错。他今年事太多,居然忘了加工溏心干鲍,但是没关系,杂货铺里还有存货呢。 出门前他取出了前年加工好的一批溏心鲍,托曼曼这几天帮忙泡发,并详细交待了该怎么做。泡发不需要太多手艺,细致负责就行,曼曼当然没问题。就算风先生不来,他们也可以自己吃。 华真行以往三年,每年都会加工溏心鲍,但为什么没想到也在非索港推广呢因为溏心鲍不是油泼面,不是这个地方必须的东西,也解决不了这里面临的问题。 那是一种需要加工几个月的食材,等到两年后口感才最佳,吃的时候又要用一个星期的时间去烹制。就像华真行想推广养元术,但他并没有打算推广塑容术。 现在是小旱季,已看不见北索河的入海口,但仔细观察还是能找到水流的。一条条就像棍子那么细的小水流,散布得很开,在荒草间蜿蜒淌过。 假如换成往年的这个时候,这样的水流很少,但今年明显增多了,因为整个流域已经发生了变化。 这种变化是不经意间的,假如不刻意寻找与对比,从这里走过都不会注意到。华真行提着棍子西行,每隔一段距离就停下来放飞木鹊,并记录不同高度的大气中温度、湿度、气流的数据。 欢想实业研发部需要这些数据,并设了很多采样点,定时采集。华真行这是在帮他们完善,同时记录了准确的测绘日期。 流域气候的变化是很难预测的,用超算模拟也需要三个前提条件,算力、算法模型和原始数据,没有原始数据则一切休谈。而对于华真行本人来说,记录下这些,在他的元神心像中也能及时掌握这一带所发生的变化。 他要从这里一直向西,先走到将兴建水库的那座山谷,然后穿过山谷继续西行,翻过好几座山,目的地就是风先生在地图上圈出的地方,直线距离大约有八十公里。 听上去好像不远,华真行将全面巡视计划中要打造的北索河流域,并且到达此前从未涉足的地方,就像继续打开这世上的无限未知。 当初送走罗医生之后,在返回非索港的路上,华真行曾体会过这种感觉。那时他就有一种憧憬,从小都是杨老头或墨大爷带着他行游,如今他已可自行去探索。 可是回到非索港之后,就发生了一系列的事情,竟然将这个想法给忘了,此刻才重新找回感觉。走在属于自己的世界里,远方是从未打开但将要到达的世界。 离开海岸线西行没有几公里,华真行就停下了脚步,因为“春容丹炼制任务”忽然有了反应。 113、技术核心 发现春容丹基础原料之一:续脉胶 特性:易筋洗髓、续脉通络,中药 采制之法:取变异龙豆整株入药,须根、茎、叶、荚俱全。在其豆荚已饱熟未敛之时,常温下凝其各部物粹,令其自然相融,得灵药抟如黑膏,紫彩。 炼药之法:此为丸合之药,不分彼此,春容丹每枚皆需。成丹时施法合诸性一体,封禁法力凝而不散,服用时可助人自然运化灵效入体。 系统提示并非文字,而是出现于元神中的一种意识信息,只是在表述时可以“翻译”成文字。 比如元神中出现了“变异龙豆”这个信息,便自然伴随相关的解释。 龙豆就是翅豆的别名,又称热带大豆。项目一部不仅在北索河流域开垦农庄大面积种植,野地里还播撒了不少原始作物的种子,和各种植物混杂在一起自然生长。 只有在合适的自然野生环境中,才有可能出现变异龙豆,概率约在万分之一左右。它的主藤比普通的翅豆粗得多,也短不少,就像一条龙攀缠于草木间。 一株翅豆通常会结很多个豆荚,但是一株变异龙豆只结一个豆荚,比普通的豆荚大好几倍,而且种子无法繁育。 通常豆子成熟后,豆荚就会渐渐干枯直至裂开。所谓饱熟未敛,是指豆子已生长到饱熟的状态,但是豆荚还没有开始干枯,仍具有完全的生物活性。 “系统”之所以跳出这一条提示,是因为华真行在野地里恰好看见了一株变异龙豆。 系统对续脉胶的介绍,与前两种药材有所不同,不仅介绍了原材料、加工方法、最终得到的灵药,还介绍了如何在炼制春容丹的过程中使用它。 在丹方中,续脉胶是一味“中药”,意指中和之药。华真行有种感觉,它可能是整个丹方中最重的材料之一,甚至是炼制春容丹的技术核心。 华真行梦见的春容丹共有三百六十枚组成,每一枚都有不同的成份,需要按照特定的顺序在特定的日期服用。但是系统提示,这每一枚丹药都需要用到续脉胶,甚至要依靠它来实现对灵效的运化。 华真行莫名想起如今东国流行的一句网络句式,没有续脉胶的春容丹是没有灵魂的! 很多辅助修行的灵药,普通人贸然吃下去甚至相当于毒药。就算华真行在炼制春容丹的过程中尽量避免这个问题,使之无毒害,但普通人也很难吸收运化其中的灵效,而续脉胶可以解决这个问题。 这个过程怎么解释呢?以续脉胶合药,某种意义上就相当于以神识之力折纸飞机,纸飞机就不再是普通的纸飞机,可以寄托使用者的感官。 那么以续脉胶调和每一枚丹丸,凝丹的过程就相当于寄托了炼药者的法力,而且比所谓纸飞机的技法高明多了。 服药者可在不知不觉中自然运化吸收每一枚丹丸的灵效,就像有一位高手在无形中施法帮助她。这样炼出的丹药本身不仅带着某种特殊的法力,甚至还有一定的“智能”。 以华真行现在的本事,他可以炼制出续脉胶,但是再以续脉胶去炼制达到那种要求的丹药,他还做不到。这一点不用试,他很清楚自己还没那个本事。 假如可以的话,他完全可以使用不死芯,就是那种嫩绿色的结晶,以续脉胶调和炼制,加工成一种“常人版千岁丹”,让那些还不能自行运化灵药之效的人去服用,比如扎辛以及正在习练养元术的海神族人。 这世上的很多药材,其服用加工方式都是熬制,将其有效成份溶析出来,这就是最常见的汤剂。但还有一些药材,其加工提炼过程都要保持常温,不能熬制,否则就会破坏其有效成份,不死芯和续脉胶都属于这一类。 对于这样的成份,工业化的加工方法主要有榨制和萃取。榨制就像榨油,而常温萃取,通常是使用一些特殊的溶剂将其萃析出来,比如用乙醚萃取青蒿素。 续脉胶可以用什么工业化方法生产,华真行现在还没有头绪,只能等待将来和研发部门一起琢磨了,他现在能用的办法还是神识粹炼之术。 变异龙豆必须从根须到藤茎,包括枝叶、豆荚整株入药,提炼其灵效。它的各个部位有不同的特效,之所以整株提炼,因为在这个过程中会发生某种自然的融合变化,最后得到的灵药就是续脉胶,分开提炼则没有这个效果。 看见系统对续脉胶的介绍,华真行的神情变得有些古怪,因为他居然认识! 上次在所谓的神之国度中发现了蟹爪槲,华真行认出那就是杨老头从小给他泡饮料喝的东西,而这味续脉胶,他曾经抹过很多次,也内服过。 续脉胶就像黑色的药膏,涂在身上抹匀了又呈现出深紫色。杨老头教他练功夫的时候,经常让他在全身抹一层紫泥……对,应该就是这种东西! 杨老头当时没说它叫什么名字,反正在华真行看来就是紫泥,原来是这么加工的,难怪带着一股淡淡的豆香味呢。华真行不仅抹过还吃过,此物既可外敷亦可内服。 华真行现在可以加工出续脉胶,但还没有能力以续脉胶凝炼丹药,除非修为更进一步,至少掌握第四级养元术。 现在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在那个梦里,春容丹集团拥有五万名中级养元术导师,想实现工业化量产,也需要数量庞大的专业技术人才。 既然发现了变异龙豆,而且恰好是采制时机,华真行现场炼制续脉胶。一整株龙豆,连根须带茎叶加上豆荚,湿重能有十几斤,最终得到的续脉胶不到十克,搓成直径两公分大小的黑泥丸状。 这收获已经超出预期了,华真行能够提炼得这么快,得益于最近打下的基础,他每天能从矿金中提炼出一公斤黄金呢! 棕榈庄园的那座棚亭中,柯孟朝不在,杨特红和墨尚同正在喝茶闲聊,还摆开了一张小茶桌。 杨特红摇头叹气道:“唉,我头发都不知道挠断了多少根,这才想起来用续脉胶。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小华出的这一题太难了!非要炼什么春容丹……” 墨尚同:“这次我倒真有点佩服你了,究竟是受到谁的启发?” 杨特红:“当然是受到小华的启发了。那些龙豆就是他要种的,农田里集中种植的龙豆几乎没有产生变异的可能,只有合适的环境下天然散种才可以。 我以前还没见过什么人,在这么大面积的天然环境中散播龙豆,就是要让它们自然生长,直到小华干了这种事。” 墨尚同点头道:“以你的本事,肯定能想到好几种灵药可以用。但是产量是个关键问题,其他类似的灵药都不具备大规模提供的条件。 小华如果改造了北索河流域,将来再改造出更大的真行河流域,还是按这种方式撒龙豆,还真有可能大规模出产续脉胶。” 杨特红:“所以说嘛,我是受了他的启发。” 墨尚同:“你说小华就等于在夸自己,谦虚一点!还受了什么启发?” 杨特红笑了:“当然是九转紫金丹了,你见过吗?” 墨尚同摇头道:“我听说过,但是没有亲眼见过。那种传说中的东西基本是无法炼成的,除非有莫名的仙缘,就不可能指望了。” 杨特红:“其实我手里也有九转紫金丹的丹方,看过之后,就熄了炼制它的念头。别说药引了,将那些药材都收集齐全都太难了。 可是九转紫金丹也有一个特性,能让普通人服用。只是服用它的过程异常凶险,脱胎换骨至少需要七七四十九天,必须有高人随时护法,助其运化吸收灵效。 至于春容丹嘛,没必要搞得那么凶险,要求也远没有那么高,但可以借鉴这个思路。以一种产量足够大的灵药最终凝丹,成丹时凝聚炼制者的法力,就是帮助服用者运化吸收。” 墨尚同点了点头:“更难得还是小华熟悉的东西,从小就曾内服外敷。”然后又皱眉道,“五色神莲的叶茎,那么珍贵的东西,你就把它合炼入小华那根棍子了?” 杨老头很潇洒地一摆手:“再珍贵,也不过是一根棍子而已,放家里闲着也没用。” 墨尚同:“哦,一根棍子而已?那么好几次我想借它去研究,你怎么不答应呢?还说是祖师爷传下来的宝贝,绝不能轻易予人……” 杨老头:“是啊,就是祖师爷传下来的,所以不能轻易予人,只予传人,你是我的传人吗?” 墨尚同不跟他掰扯这个,又问道:“那你怎么不告诉小华呢?” 杨特红又摆了摆手,牛逼轰轰道:“我一生行事,就是这么洒脱的风格!” 墨尚同冷哼道:“说人话!” 杨老头语气一转:“就算告诉他了,他也不能完全明白。假如他太宝贝那根棍子,搞得患得患失,为物所累反而失了物用本意。毕竟还是个孩子,也不能指望境界一下子就那么高,所以还不如不知道。” 114、西游记 华真行炼制好一份续脉胶收起,这东西其实是可以吃的,对于修士而言效果比所谓的辟谷丸要好得多。 他以长棍挑着木鹊继续前行,到达研发部设立的下一个采样点,继续放飞木鹊采集各种数据,并观察沿途的变化。 这一路,他又接连发现了好几株变异龙豆,得益于纯熟的粹炼手法,都加工成了续脉胶。变异龙豆难得,恰逢其会的采制时机亦难得。 系统说变异龙豆出现的概率,在合适的天然野生环境中是万分之一。铁丝网内蜿蜒的河谷地带长约五十公里、宽约五公里,这么大的区域,欢想实业到底撒播了多少翅豆种、又有多少种子发芽生长?几百万株应该是有的,那么变异龙豆至少也有几百株。 这东西就是找起来太麻烦,缠杂在野生草木间不易察觉,华真行基本都是通过木鹊低空飞行观察发现的。他并没有因此做太多停留,也没有刻意去寻找,只是顺路提炼了一批续脉胶,搓成了十来丸。 从海滨走到山脚下,直线距离约四十公里,沿着蜿蜒的规划河道,步行距离有五十多公里。华真行偶尔停留,就连夜间都保持了这个节奏,大约用了两天。 河谷地带的风貌已与去年的同期迥然不同,不仅多了三片湿地,还有九座农庄,野地里也是一片水草丰茂之像,就连气候都变得凉爽了不少。 这是华真行自己的地盘,大雨季里他走过一次,此刻在收获的时节重行,亲眼见证了奇迹般的变化。 “春容丹炼制任务”居然又提示他发现了两味原材料,分别是金节花,秋药;砂生珠,夏药。上次之所以没有发现,许是因为时节不对,它没还没生长出来,这次虽然发现了但华真行并没有采摘炼制,要么还没到时候,要么合适的时机已过。 除此之外,华真行还发现了一种非常重要的植物,虽然不是炼制春容丹的原材料,但它却有可能用来酿制啤酒,作用相当于啤酒花。其叶似桑,是一种葎草类藤本植物,华真行给它起了个名字叫葎酒花。 普通的啤酒花并不适合在非索港这种气候环境下生长,葎酒花却有类似的作用,但华真行是怎么知道的呢? 杨老头不仅是个吃货,还是个喝货。这次项目二部搞酒厂,想尝试酿制白酒,杨老头则提供了具备生物活性的窖泥,还有一批用于原始勾兑的老基酒,连华真行都感到意外。 杨老头曾经还想过自产精酿啤酒呢,原材料都弄来了,其中就有啤酒花,但后来还是取消了打算,因为太麻烦。要想保证口感和品质稳定,还得进口一套精酿设备。 这样一套设备就算产量不高,但杨老头和华真行两个人肯定喝不了,而且杂货铺里也摆不下,除非找地方开一家大饭店。 不过是想喝口啤酒而已,也不能让啤酒给累着了,天天就围着那一套精酿设备转,把自家搞成了啤酒作坊。 华真行这一阵子也没白练,提炼黄金、折纸飞机、削木鹊、加工简化版千岁丹……在发现变异龙豆并亲手提炼了续脉胶之后,他对物性的分辨水平又上了一个新台阶。 掌握了神识粹炼之法,本来就应该在物性分辨水平上下功夫,可是系统给了他一个任务,或者说柯夫子通过系统给了他一个任务,结果他把主要精力都用来提炼黄金了。 可是今天华真行又在思考另一个问题,假如没有系统,或者系统没有发布“春容丹炼制任务”,难道他自己就无法研制出春容丹了吗? 想炼制春容丹,首先要学习炼药,东国修士对此曾有个专有名词叫外丹术,几个老头并没有专门教过他。没有相应的修为感悟与经验积累,这是没法教的,勉强去教也只是空谈而已,弄不好还会误入歧途。 不是有那么个故事嘛,某人立志炼丹,遍读丹书,终成大药,服之,故事结束。 “春容丹炼制系统”的出现,其意义就是在传授华真行炼药知识。但系统又不会代替华真行去寻找和炼制药材,所有事情还都得华真行自己去做。 炼药的基础不一定是神识粹炼之法,这些工作或许可以用工业化方法取代,更重要的是物性分辨与灵效提炼。假如掌握了这两项技术,那么就可以不局限于系统的提示了。 比如华真行在野外发现了这么一种葎草类植物,其花球物性很接近杨老头不知从哪里弄来的冷藏啤酒花制品,他就想到了或可用来酿制啤酒。 杂货铺里有啤酒卖,都是从境外进口的,听装的多瓶装的少,之所以如此是因为运输成本。瓶装要比听装要重得多,同样的容量运到非索港来也要贵得多。 啤酒的消费量通常要比白酒大得多,尤其在非索港这种气候炎热的地方,等将来生活水平上去了,啤酒的需求量则会更大。 如果是异地生产,尤其是需要从海外进口,那么它的运输成本将远远大于生产成本,售价中几乎大部分都是运费。 所以它是一种最适合本地化的产品,哪怕是海外大集团投资,也要实现本地化生产才会有市场竞争能力,最常见的策略就是收购当地品牌。 而在非索港,眼下根本没什么当地品牌,就从来没有自产过啤酒。这种被华真行命名为葎酒草的植物,居然能成片生长在改造后北索河流域,且物性与啤酒花很接近。 至于它能不能取代啤酒花成为酿制啤酒的原料,又能否以当地出产的作物比如木薯来酿制啤酒,华真行也不敢肯定,这还需要研发部门去试制。 华真行只是采了一些样本放在背包里,打算回头找研发部门说一声,看看能否立个项。 穿行如今水草丰茂的田庄和原野,华真行也遇到了不少人,其中很多都是欢想实业项目一部的员工,他们几乎都认识他,纷纷打招呼问好。 新联盟的骨干成员绝大部分都来自于原先的草鞋帮,而大部分草鞋帮的帮众都知道华真行。在他们看来,这个少年就是三位董事重点培养的继承人啊。 风自宾是怎么回事,大家并不清楚,哪里就冒出来这样一位海外富豪?因此也催生了很多传说。 比如三位老人家曾经救过风自宾的命,还给风自宾提供了很多帮助,因此发迹后的风自宾回到非索港建立了欢想实业,就是为了报答。这也不算是谣言,因为风自宾上次来视察总部时,自己就发表了类似的言论。 华真行也遇到了不少当地人,有的就是克林区的居民,还有的虽然不住在克林区,但接受了欢想实业的雇佣,跑到这里打理田地或采摘作物换取报酬。 他们中有很多人并不认识华真行,见其他人很热情地向这个孩子打招呼,便纷纷询问同伴华真行的身份。有人则私下介绍,这少年是夏尔老大从小玩到大的好友,如今夏尔成了非索港最大的老大,华真行也成了千万不能得罪的重要人物。 假如有海神族的人在这里,对小华可能又是另一种印象,那是新联盟与欢想实业的幕后大佬,身怀神秘绝技,与他们的大祭司曼曼是亲密伙伴,总之就是非常了得! 这里如今已没有多少海神族人,他们要么回国际码头干活了,要么去建设项目二部负责的盐场了。 国际码头前段时间遭遇的经营危机最近有所好转,主要原因就是因为援建项目的复工,还有欢想实业不少工程的开展,大量建设物资都需要通过国际码头中转。 海神族人不在这里,但这里还有很多东国援建工人,正抓紧在两个雨季之间的小旱季修建桥梁。 东国来的援建工人们,见到华真行又是另一种熟悉而亲切的感觉。这孩子从小在非索港长大,与领导老雷是忘年交,经常来送东西串门,受到大家的欢迎和喜爱。 如今这孩子家的长辈发达了,成为了欢想实业的高层。就是小华居中牵线搭桥,东电一公司接了欢想实业的不少项目。据说也是小华的建议,欢想实业还额外给他们发了施工津贴。 他们的确拿到了额外的施工津贴,就是华真行的提议,然后欢想实业照做了,只要参与了欢想实业工程项目的工人都有。 这笔钱虽然不多,但对于援建工人们来说也是意外之喜,不是通过工程指挥部发的,而是由欢想实业直接发到他们每一个人手中,登记了个人信息,有现金和一部分购物券。 华真行这么做当然是另有用意,比如说想让这些工人做出消费示范,又比如绕过东电一公司的项目工程部,直接拿到所有援建工人的个人信息以及联系方式,在此基础上建立人才数据库。 入库信息争取尽量完备,比如某人是什么情况,包括家庭背景和教育背景,多大年龄、擅长什么技术等等。这些信息不好直接问,但可以通过侧面的方式诸如联谊、会餐、闲聊时打听。 俗话说千人千面,有时不仅指一千个人会有一千种情况,也指同一个人在一千个人的眼中,会有各种不同的印象,比如沿途众人眼中的华真行。 建造中的桥梁距离北索河入海口有三十多公里,走过这里后遇到的人就渐渐少了,因为离非索港市区已经很远,地势也在渐渐抬高,风景仿佛又恢复了往年的模样。 当华真行穿过已被铁丝网隔离的农垦区进入山谷,周围则是一个人都找不到了。欢想实业买下的这一片山谷地带,总面积大约有一百五十平方公里,计划在谷口处修建一座大坝,将来大部分面积都会被水库淹没。 这里也有千岁兰生长,但今年已经来不及移植了,只能等到明年大雨季来临时再说。 千岁兰有一个特点,就是生命力特别顽强,但也几乎无法人工移植。想移植成功要在特定的条件下,就是大雨季来临后,其刚刚从枯死状态恢复生机不久,这同样也是采制不死芯的时机。 为了保证移植成功率,华真行当初还运用了养元术。这是养元术的一种特殊用法,为移植的千岁兰补益生机,有时候存活与不存活,其实就差那么一点点。 若大的山谷地带虽然被欢想实业买下来了,但华真行此前还没有“巡视”过,而今天有了木鹊,则方便了许多。 他先来到山谷的中心地带,然后螺旋状向外走了好几圈,时不时停下来放飞木鹊,记录各种数据并查探情况。 由于地势落差较大,这里的气流以及高空中的温湿度变化很复杂,坡度较陡的地方存不住水土,只有乱石林立,一些缓坡上有千岁兰一类的耐旱植物生长。欢想实业在下游狭长的河谷地带散播了很多作物的种子,但在这里并没有。 雷云锦的身份已是顾问,站在欢想实业的角度提供了很多建议。比如他就提出欢想实业需要再投资两个项目,水泥厂和玻璃厂。 玻璃加工厂的规模不需要太大,技术要求也没必要太高,其原材料就是含硅的沙子,可以设在离非索港较近的地方。 这样一来,诸如克林大曲的包装瓶以及各种生活器皿就可以自产了。日用的玻璃器皿,假如依靠进口或者外力运输,其运输成本也比生产成本高得多,而且损耗极大。 至于水泥厂项目,其重要性就不必多说了,在钢材问题短期内还无法解决的情况下,至少先把水泥生产先给解决了。非索港想搞基建,水泥的需求量是最大的,假如全部依靠进口,其总费用也是最高的。 这个建议真是提到华真行的心坎里去了,将来想打造真行邦,水泥厂也是必须要先建成的。 雷总工建议水泥厂项目就放在离水库大坝不远的地方,所需原料就地开采,但是要等到重油发电厂项目落成之后才能投产。 生产水泥所需要的原料主要是石灰石,华真行此次考察也顺道在为水泥厂选址,他找到了两个合适的地方,都在山谷之外,分列规划中的北索河两岸,离计划中建设大坝的位置都不远,附近的山岩中都有大量的石灰石。 华真行又在山谷中停留了一天半,然后走出了欢想实业买下的地界,步行进入了西部的群山。 115、有声有色 在起起伏伏的山野中前行,不时停下脚步放飞木鹊,不仅记录各种数据,还记录下采集数据时间和地点。越往高原方向走,气候就越凉爽,甚至能渐渐感受到一丝湿意。 山外的原野上正值小旱季,但是往西部的高原上走,地势越高居然空气湿度就越大,可能是海洋方向吹来的风受到高原的阻挡,在这里形成了对流和涡旋。 华真行翻过了连绵的好几座山,高处的海拔已经达到千米以上,在进入一片高原山谷的时候,已经是他此番出发后的第四天黄昏了。 看着迎面的落日彩霞,天空居然飘起了细雨。阳光斜着照来,头顶雨丝飘落,夕阳下的深谷中出现了茂盛的植被,并有好几处反射着霞光,那是点缀其中的湖泊。 风先生在地图上圈出的地方到了,能走到这里真不容易,平常情况下恐怕很多年都不会有人来。周围一带太险峻也太荒凉了,仿佛这一片天地间的精华都集中到了这里。 华真行发现了水鸟,极目望去水面上有一个个小点在游弋,有的还在霞光中扑扇着翅膀飞起。他背包提棍向着坡下走去,发现这里不仅有野鸭,还有鹈鹕、黑鹭与水稚! 这里是两条分支山脉之间的一条狭长谷地,从南向北分布略呈纺锤形,长十几公里,最宽处约有几公里。卫星地图上可以看见湖泊与植被,但是远没有来到实地的感觉这么震撼。 华真行的第一感觉就是震撼,因为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景色,粗犷苍凉中内蕴的精致与瑰丽,糙砺蛮荒里呈现的秀美与灵趣。在这片天地间发现这样的风光,就像自幼生活在非索港的他,梦见一个美好的世界。 对照地图标示,周围最高的山峰海拔达到了两千一百米,谷地中的湖泊水面海拔在八百米左右。这里有大大小小五个湖泊,被茂盛的草木簇拥,峭壁、浅滩、草甸、树林组合成各种湖岸形态,在高处尽收眼底。 往谷地中走去,植被从稀疏变得越来越茂盛,从贴地的短草渐渐变成长草、灌木丛、各种野花、野果,然后出现了高大的乔木。 在谷地的最中央还有一片凸起的小高地,由一、二百米高的连绵小丘组成,旁边就是一个绕着小丘的月牙形湖泊,湖岸边以及山丘上生长着成片的竹林。 华真行来到水边,在林间的草丛和土窝里又发现了不少惊喜——各种鸟蛋。蛋壳白中带青的是野鸭蛋,蛋壳呈黑褐色的是水稚蛋,还挺新鲜的!丛林中也有野鸡出没,野鸡蛋比普通鸡蛋小一圈,想必味道很好吧? 华真行从来没有这样的幸福过,这么多蛋随便捡啊!他倒没有一次拿太多,只顺道捡了几个新鲜的准备当晚饭,反正这里多的是,想吃随时都有。 鸟蛋分受精卵与未受精卵,修炼养元术并掌握了神识的华真行居然能分辨出来,他拿的都是孵不出幼鸟的那种。 华真行在谷地中央小丘的半山腰宿营,地上有一层厚厚的竹叶,踩上去沙沙作响,感觉很舒服。清理出一片空地搭好了帐篷,然后垒了一个小土灶,还加工了一口石锅与锅盖。 神识粹炼之法是真好用啊,找一块大小差不多的石头,就像矿金那样去加工,不需要提炼什么成分,只是分解掉不需要的部分,保留一口锅的轮廓,至于锅盖就更简单了。 他这样用神识分解石块,自以为很轻松地就加工出了的一口石锅。假如另一位三境修士看见了,可能会惊掉下巴,还有人这么干? 华真行并不知道这些,他身为“人形炼金器”,如今每天能从矿金中提炼出差不多一公斤纯金,已经算是奇葩了!而他熟悉的“修士”只有曼曼和洛克,这两位同样是奇葩。 石锅不是用来做蛋的,而是准备炖鸭汤的。他另找了一块石板在火上烤热了煎蛋,还抹了少许续脉胶,并放了随身带的调料,吃得是心满意足。 细雨一直在断断续续地下着,对华真行倒没什么影响。他最近不仅学会了纸飞机和木鹊,也和曼曼学了御水术。虽然他的御水术做不到像曼曼那么精妙,但是不想让雨丝落在身上,好像也不费什么劲。 吃好了煎蛋,华真行就近抓了只野鸭,摸黑在湖边处理好了放进石锅里,就着土灶中的余火炖上,然后钻进帐篷里休息,摸出手机看了会儿今天拍的照片。 华真行带了充电宝,路上也没怎么开机,今天来到这片山谷后,他打开手机沿途怕了不少照片,就是风光花鸟、土灶石锅之类。 他在这里至少发现了三种竹子,虽然以前没有见过竹林,但是读过各种有关竹子的文章,也看过不少照片。 第一种竹子生长在湖岸边临水处,比筷子还细,竹叶却很大,有一尺长、一掌宽,用来包粽子、编箬笠都没有问题,他命名为箬竹。 还有一种竹子主要生长在山脚下,有一到两指粗,亭亭玉立,他起名篁竹。最后一种竹子主要生长在山丘上,从杯口到碗口粗细,应该就叫毛竹了。 他还拍到了篁竹与毛竹的笋,这里果然秋季也有笋,有的已经长得很高了。他并没有着急去拔笋,据说笋要采夜里刚刚冒头的才够鲜嫩,最好趁着太阳还没出来之前采摘,然后赶紧加工。今天正好下了雨,明天凌晨一定有刚发的新笋。 华真行顺便挑了一些照片,都发在了风先生的维信里,今天就算传不过去,也等于先留个存档,免得下次能发的时候再打开相册重新找。 他最后附了一段文字:“我已经找到地方了,果然有竹笋和野鸭。鸭汤已经炖上,夜里焖着,明早就去采新笋做片儿川。” 没想到消息全都发过去了,风先生应该正在刷手机,居然秒回道:“这么快就找到地方了!其实片儿川只是主食,你还可以做两道菜呢。” 华真行:“什么菜?我除了调料只带了面条。” 风先生:“叫花野鸡和石锅鱼啊!我看见你拍的野鸡了,连石锅都架好了,这么好的条件不做这两道菜真是太可惜了。” 华真行:“我明天试试。” 随即他就察觉到不对,又发了一条消息:“这里明明没有信号啊!您的消息是怎么收发的?” 风先生发来一个大笑的表情,然后留言道:“那里的确没信号,你一个人要注意安全,遇到危险不能轻举妄动。既然我能收到你信息,你遇到状况就想办法通知我。” 华真行:“我没发现什么毒虫猛兽。” 风先生:“荒郊野外的,小心遇到坏人!” 这里哪有人啊,连个鬼影子都没有,再说了,华真行如今可不怕什么坏人,反倒是坏人要小心别遇上他。明明没有手机信号,却可以联系上风先生,这也够神奇的!但华真行如今遇到的神奇的人或事多了,已经很有适应能力了。 华真行又试了试手机,发不出也收不到别的信息,看来刚才应该是风先生神通手段,希望将来自己也能学得会。 华真行收起手机在帐篷里静坐涵养,外面的雨又变大了,山谷中竟然响起了雷声。他选的宿营地点还算安全,应该不会被雷击。过了一会儿雷声渐止,雨也停了,华真行听见了周围的新笋破土与嫩竹拔节声。 哪怕不用神识,这动静也很清晰,华真行还是第一次听见这样的声音,原来看似无形的生机,也可以这样有声有色地呈现。 他早已有诸感相同的境界,听见一个微弱的声音,元神中就能显现出相应的景象。一株半人多高的毛笋发出“咔”的一声响,仿佛蓄积了一股力量冲破了什么,突然展出了一节,两片脱下的笋衣飘然落地…… 这一片无人的天地莫名间无比生动鲜活,这样的环境简直太修炼养元术了,华真行恍惚感应到了玄之又玄的所谓“灵机”,它仿佛无处不在。 华真行体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状态,自身仿佛已化为天地的意识,在感受与理解万事万物的存在,修炼了这么久的养元术,终于朦胧触及到了一个全新的境界。 第二天凌晨时分,华真行走出帐篷只觉精神抖擞、万物清灵,然后开始去采笋。他选的是那种一指多粗的紫皮笋,没有像菜谱中那些切成片,而是剥好后从中间剖开成两条,用热水简单焯一下,然后放进鸭汤里。 鸭汤已经炖好,土灶中的火虽然灭了,但石锅还是温热的,打开盖子就有一股诱人的香气。鲜笋得煮一段时间入味,最后才能下面。华真行也不着急,生好火后又去抓了只野鸡,最适合做叫花鸡的。 湖里肯定有鱼,但是不太好抓,再说也没带合适的作料,石锅鱼今天就算了吧,叫花野鸡倒可以先做。没有荷叶也不要紧,多采几片大箬竹叶将收拾好的野鸡包好,外面再裹上一层泥封,就塞到土灶火堆的下面。 回去一定要告诉杨总这个好地方,顺便把拍的照片都给他老人家看看,他肯定会馋坏了……下次要带着曼曼一起来,不仅做叫花野鸡,还要现场炖石锅鱼。 华真行一边这么想着,提着长棍来到小山丘的顶上,在朝霞中放飞了木鹊。 116、胸有竹 昨天到达山谷的时间太晚,华真行并没有仔细查探这一带,尽忙吃的了。今天趁着鲜笋还在鸭汤里炖着、叫化野鸡刚刚埋进火堆的工夫,先把这座山丘周边的情况弄清楚。 放飞木鹊记录高空的各种气候数据,俯瞰整座山谷,方圆一公里内还可以超低空飞行,查看湖面以及各种草木。 仿佛已化身飞鸟的感觉,在这个风光瑰丽之处,木鹊时而盘旋、时而悬停,“春容丹研制系统”提示他又发现了一种春容丹的原材料—— 发现春容丹基础原料之一:白母膏 特性:调经活血、解毒散淤、滋阴养宫、明目宁神、美护容颜,冬药。 采制之法:取高山祖茶之果桃炼制。其花期自秋仲至春仲,其果期自秋末至春末,数百年古树之果变异为桃,初时色红、有鳞皮,待鳞皮脱落、状如白桃,始熟可食。 自冬至后一月内采取纯白饱满之桃,鲜果不可久存。品其物性粹炼益气精华,得乳色清膏,状如凝脂,嫩腻滑润,清香宜人。可外敷养容颜、内服调补气血,孕期忌内服,男性忌用。 炼药之法:暂缺。 假如华真行生活在东国亚热带地区的乡下,他可能会见过一种叫茶泡的东西,就是油茶树的果实变异膨大,长成了白色桃状,可以吃。 他在这里见到的药材就是一种茶泡,但不是长在油茶树上的,而是此地发现的一种高山祖茶树上的。它是一种高大的乔木,在这个与世隔绝之地,很多树已生长了数百上千年。 它们从秋天开始开花,总花期可以一直延续到来年春天,花期一个月后就是果期,果期也从秋末一直延续到来年春末。也就是说有半年的时间,它们会持续不断地开花结果。 但是合适入药的白色茶桃,只在冬至后一月内采取,先加工成白母膏。看系统的介绍,白母膏本身就是一种非常好的养颜护肤品,但不适合男性使用,可能会导致内分泌方面的问题吧。 尽管炼药之法“暂缺”,但华真行可以先加工出白母膏啊,送给曼曼用也挺不错的,还能当成礼物奖励或者送给其他人,比如欢想实业的一些高层,哪怕男性自己用不着,可以拿给亲近的女性用嘛! 可惜现在时间有点早,还没有到采制白母膏的时候 春容丹的原材料中包含春、夏、秋、冬、中五类,迄今为止他已发现了春药不死芯、夏药砂生珠、秋药金节花,以及中药续脉胶,此刻终于又发现了一味冬药白母膏,总算将类别收集完整。 华真行不禁有了一个想法,这几味原材料中有好几种都是可以单独炼制成灵药的,尤其续脉胶更是百搭。那么在正式炼制春容丹之前,能否利用已发现的材料制成另一种灵药呢?或许有春容丹的部分效果,或许另有灵效。 白母膏还没有到合适的采制时间,华真行暂时只是记录了下来。他此刻最关心的还是竹子,虽然箬竹叶可以做叫化鸡,湟竹笋的味道更鲜嫩,但粗毛竹无疑更有实用价值。 竹子是一种非常好的材料,可以制作各种日用品,也能在很多场合取代木材。其质地致密坚韧,更难得的是竹子的生长速度很快,每年将老竹砍去,马上就有新竹生长出来,只要保持合适的节奏与采伐量,几乎取用不尽。 非索港工业基础极为薄弱,物资非常匮乏,而日常生活中的大多数用于装载的器物都可以竹制。世界上很多发达地区已经开始注意减用塑料包装材料了,但在非索港,连生产塑料的石化产业都没有,假如能推广竹制品,从一开始就很环保啊! 至于竹艺,华真行并不担心,墨大爷肯定都会,能教出一批人,还可以研制出各种机加工技术。很多技术其实也不用重新研发,东国都有现成的。 复合竹材可以加工地板、打造各种家具,就连边角废料都可以当造纸原料,能节约大量木材,而非索港还没有一家正经的造纸厂呢。 这片山谷中竹林的面积不小,从高处俯瞰,仅仅是毛竹林,大致估算一下也有好几平方公里,总计至少有数百万株。但是这一带的竹子很难开发利用,因为交通不便、人迹罕至。 至于山外的大片原野,每年的降水期太过集中,有明显的大旱季与小旱季,尤其是大旱季几乎长达半年,当然不适合竹子生长。这世上大部分竹子,都适合生长在温暖湿润的地方,主要是降水较多但又不会经常被积水淹没的地域。 华真行在设想一种可能,假如等到北索河流域改造工程彻底完成,上游的水库也修建好了,小流域气候或许也会有所改变,库区周围的大片山地可能会适合种植竹子。 这个设想能否成为事实,华真行并不敢肯定,就连超算模拟也不能保证结果准确,只能到时候再验证。 假如这个设想真能实现,那么下一步打造真行邦、在北部荒原中央地带改造出流域面积更大的真行河,说不定可以种植更大规模的竹林,用本地的竹种就可以。 华真行畅想着远景,感官也随着木鹊飞向远方。通过木鹊他突然发现,西边的高崖方向飞来一只大鸟,似展开双翼平移着浮空而行,看鸟身居然像一个人的轮廓。 正在诧异间,他的“视野”消失了,因为失去了与木鹊之间的神识联系。 华真行操控木鹊最远的距离大约是一公里,在开阔地带这一公里指的是直线,假如有大型障碍物阻挡,那么这一公里就是曲线,神识就像一根看不见的线与木鹊相连。 但是到达极限距离之后,他就得操控木鹊往回飞,否则会断了联系。华真行方才有点走神,想尽量操控木鹊飞得更远一些、将那只大鸟看得更清楚一点,结果将木鹊飞丢了,也可能是山崖下那一带的风太大。 被群山围绕的谷地中也会有风吗?当然有,尤其是在早晚温度变化较大时,剧烈的空气对流会沿着山坡形成切面风,有时也会沿着峡谷的方向吹过横风。刚才华真行就感应到了那边的风很大,而那只大鸟的飞行姿态非常奇怪。 好不容易削成的木鹊当然不能就这么丢了,华真行提棍下山,穿过竹林和树丛前去寻找。他知道木鹊“失联”的地点,只要到了那附近,用神识搜索便会有感应,想找回来并不难。 华真行到了大概的地点,找了半天却没找到。木鹊当时是向西飞的,他又往西边走了很远,已经离开树丛来到生长着低矮草甸的高坡上,前方不远是就是耸立的悬崖,周边已是一览无余,可是还没有看见木鹊。 难道木鹊是被风卷走了,还在天上飞?他下意识地向着上空展开了神识,突然有了感应,木鹊居然就悬停在空中!他抬头一看,瞬间就愣住了。 空中站着一个人,是一位中年男子,穿着黑色的风衣,看模样不是本地土著,白皮肤、高鼻梁、蓝眼珠、金色的头发。他就那么凌空而立,手中拿着华真行丢失的木鹊,背后却展开一对白色的羽翼,左右翼展加起来差不多有五米长。 原来华真行刚才看见的不是什么大鸟,就是这个人!此人居然有这么大的一对翅膀,眼睛能看见,神识中这对翅膀却并不存在,也不知是什么样的神通术法。 中年男子在空中并没有扇动双翼,就这么悬空展开,假如换成当地土著见了,说不定会当场跪地祈祷。华真行倒没有那样的反应,他只是吓了一跳,随即放声问道:“你是谁?” 那人缓缓的从空中飘落,背后的羽翼收拢消失,仿佛并不存在,而刚才所见只是幻觉。他面无表情地答道:“东国人,他们都叫你华,对吗?你可以叫我弗里克。” 华真行下意识地后退两步道:“你认识我?” 弗里克:“是的,我知道你,你是阿瓦吉的学徒。” 华真行:“我不认识叫什么阿瓦吉的人。” 弗里克:“哦,他在非索港换了一个名字,叫洛克,这下想起来了吗?” 华真行:“我确实认识一位洛克先生,但不知道是不是你说的洛克,而且我也不是他的学徒。” 弗里克一弹指,身边就出现了一个人。假如换个人还不会明白是怎么回事,但华真行却清楚这应该是术法制造的幻影,正是洛克的样子,只是比他本人年轻一些。 弗里克看着手中的木鹊又问道:“你刚才就是通过这只傀鸟发现了我?” 华真行:“是的。” 弗里克冷笑道:“傀眼术拙劣的抄袭!是阿瓦吉教你的吧?” 华真行摇头道:“这不是洛克先生教我的,是一种更高明的手法,请你说话注意措词!” 他听见这话感觉很不高兴,木鹊术是墨大爷教的,比纸飞机更高明,而且墨大爷可不是和洛克学的,事实恰恰相反,洛克又从华真行这里学会了木鹊术。 弗里克随手一扔,那只木鹊就分解成碎片,然后无声无息的化为粉末飘散。 117、大意了 眼前的人手段高超,华真行自忖远远不及,他又后退一步道:“你为什么要毁了我的东西” 弗里克淡淡道:“如此拙劣的傀鸟没什么好可惜的,你如果向往神术,可以跟在我的身边当一名仆从,将来成为我的学徒。 孩子,你不知道自己有多幸运,有无数人想跟随我都得不到机会。我见你跟随阿瓦吉那个废物,小小年纪也能学成现在的水平,还算是可造之材。” 华真行:“你到底是干嘛的,和洛克又是什么关系” 弗里克:“我已经展示了强大和仁慈,给了你此生最大的幸运,你居然没有立刻表示感谢” 华真行:“我不认识你,也不知道你是谁,你最好先赔我的木鹊!”说话时他的脑筋也在飞速地转动,隐约猜到了这位弗里克的来历。 洛克曾经提过,他是为了躲避仇家的追杀才逃到非索港的,隐姓埋名成了黄金帮的幕后老大,一直过着非常低调的生活。 这位弗里克恐怕就是洛克的仇家,难怪洛克会那么害怕,哪怕老师与同伴都死在对方的手里,也从未动过回去报仇的念头。 以这么多年过去了,非索港是个几乎被世人遗忘的破地方,弗里克怎么会找来而且他出现的地点不是非索港,反而是这荒无人烟的深山谷地,难道是跟踪自己而来 刚刚想到这一点,果然就听见弗里克答道:“我去过非索港,打听到了阿瓦吉的情况,也见到了你,今天是特意来找你的。 至于我的身份你不必知道,我是为了阿瓦吉来的。只要你愿意听从我的命令,提供一些帮助,我也会满足你的愿望,赐予你幸运与财富。” 华真行稳住心神道:“你想让我干什么” 弗里克:“不是我想让你去做什么,而是你可以好好问问自己——究竟想要什么你既然是阿瓦吉的学徒,那也是他在此地的仆从,目的就是为了学习神术、改变自己的命运。 这里真是一个令人绝望的地方,只有混乱和罪恶,你学习神术就想脱离这个世界吧无论是想要财富还是想要自由,或者学习更高明的神术,我都可以满足你。 只要你帮我做一件很小的事情,确认一件东西的存在。你一定知道阿瓦吉将最秘密的东西都收藏在什么地方,不论你见没见过,也一定知道这个地方。 我要找是一本书,黑色的封面,带着金色的纹路,普通人是打不开的。你如果见过它就告诉我,假如没有见过,可以去帮我找到。” 华真行:“我再一次告诉你,我不是洛克的学徒,也不懂你在说什么。我不会帮你偷东西,也不会帮你去害别人。” 弗里克看着他笑道:“毫无意义的固执!你应该明白无法与我对抗,我有很多办法让你听从我的命令,只是那样会很没有风度。” 华真行:“假如你和洛克之间有什么私人恩怨,你应该去找他,而不是来找我。我不清楚你和他之间发生了什么,假如是他的错,那么他该怎么赔偿就怎么赔偿。” 弗里克微微皱眉道:“我在考验我的耐心!那就告诉你吧,阿瓦吉带走了一样本不该由他拥有的东西,就是我要找的那本书。” 华真行突然问道:“我听洛克说过,有人杀了他的老师和同伴,就是你吗” 弗里克摇了摇头:“不是我本人,这种事情还用不着我亲自出手。他们已经被魔鬼所诱惑,我们只是铲除了应该铲除的邪恶。只是没想到阿瓦吉居然走脱了,还带走了他不应该再继续拥有的东西。” 华真行:“邪恶他们犯了什么罪” 弗里克:“不是世俗的罪行,而是灵魂的堕落。无知的孩子,这一切与你无关,你只需做出正确的选择。” 华真行倒吸一口凉气道:“假如我不答应的话,你会杀了我吗” 弗里克:“当然会,尽管那样做会令我很遗憾。你还没有认清形势,有些力量是你无法对抗的,要不你就逃跑试试。” 他话音未落,华真行转身就跑,速度堪比冲刺的猎豹。然而还没有跑出几步,华真行就觉得全身一紧,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束缚,接着眼前一花又回到了原地,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没站稳。 弗里克摇了摇头道:“在我面前你的一切挣扎都是徒劳,只能接受命运的安排。” 华真行叹了口气道:“我明白了。” 弗里克:“明白了就好。” 华真行:“你刚才说假如我不答应,就会杀了我,是真的吗” 弗里克:“我说出的话就是会信守的承诺,事实上就算你不答应,我也有办法让你遵从我的意志,可我还是希望你能主动做出选择。” 华真行露出害怕的神情道:“你还有什么办法” 弗里克:“比如抹去你这一段记忆,你会忘记今天曾见过我,但会记住我让你去做的事,并以为是那就是你自己想做的。 可我不喜欢那样,你也不会喜欢的,伤了神智的人是没有前途的,也失去了跟随我的资格,说不定还会变成一具行尸走肉。” 这人太嚣张、太自信了!华真行试探着问道:“这么证明你有那么大的本事,能让我一点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弗里克:“我还可以给你一次机会,你尽管出手试试,我知道你随身带着枪。但是机会只有一次,然后你就要遵从我的意志,不得再有任何出格的举动。事实会让你明白,在我面前没有别的选择。” 华真行:“我可以对你出手,你不会跟我计较” 弗里克点了点头:“是的,但只能是现在,事后你不能再有任何不敬……” 他的话音未落,华真行拔枪便射,一边开枪一边快步向前走。枪声在山谷中回荡,谁都没有注意到一只巴掌大的纸鹤从谷地中央的山丘方向飞来,在空中随风盘旋。 杂货铺后院,杨老头正坐在树荫下喝茶,刚刚指点曼曼给泡发的溏心干鲍换水,此刻突然失声惊呼道:“哇靠,大意了……万幸啊万幸!” 他连手里的茶杯都给摔了,却顾不上拣,只是拍了拍胸口。曼曼闻言从厨房里探头道:“杨大爷,您怎么了” 杨特红的表情也不知是牙疼还是便秘,摆手道:“没事,我没事……这小子也太混了,一点都不像我!” 曼曼:“您是说小华吗您都这么大年纪了,他当然不像您。” 华真行可不知道这些,他开枪时全神贯注,左手持枪,这么近的距离瞄得很准,可是每一发子弹都偏离了目标。 弗里克面带轻蔑的笑容,抬起一只手掌心向前,那些子弹就似被无形的力量牵引,弹道纷纷偏离,有好几颗都打在了他身后不远的山崖上,溅出点点火星。 华真行刚才一直在后退,开枪时却快步向前走,距离越近子弹的威力越大,弹道便越难偏转,他也想试试弗里克的本事。 最后一枚子弹射出时,距离已经很近了,弹道并未像方才那样偏转开,子弹就似遇到了什么软屏障弹了回来。 这枚子弹打着旋砸在了华真行的脑门上,虽然大部分动能已失,但还是很疼,而且很烫,将他的额角磕了一个包,包上又燎出了一个水泡。 华真行似浑然未觉,子弹打完枪便脱手,随即一握长棍灌注杀意奋力刺出。他跑下山丘找木鹊没有带背包,但小手枪、匕首、指虎都在身上,方才是左手开枪,右手一直提着棍子呢。 对付这样的高手,指虎和匕首恐怕指望不上了,他只剩下最后一招握棍直刺,方才正好走到了合适的距离。 弗里克的笑容中轻蔑之色更浓,一根树棍而已,他连躲都懒得躲,伸出的那只手朝着棍尖轻轻拍了出去,仿佛已经看见树棍化为碎片、华真行打着滚倒飞出去的场面。 然而他的笑容在手指碰到棍尖的那一瞬就凝固了,碎开的竟是他的手指,右手的中指和无名指化为血肉碎沫,棍如长枪突破阻挡扎进了他的胸口,棍尖从背后透了出来。 弗里克来不及思考发生了什么事,身体有本能的反应锁住了这根棍子,阻止了棍身上那一股震颤的力量在体内激荡开。 棍身的震颤是锁住了,弗里克却骇然发现,自己的生机在迅速流失,他只来得及朝前挥出一掌,已变得模糊的视线只看见华真行飞奔而去的背影。 是的,华真行已经跑了,棍子也不要了! 虽是毫无保留的全力一刺,但他也没想到竟会是这样的结果,不仅没有惊喜反而心中大骇,立刻弃棍就走,而且利用了棍身被锁住的反弹之力向后飞跃。 弗里克猝不及防受了重伤,终究有点没反应过来。 华真行仓促间也不敢肯定自己刺中了什么部位、致不致命,但是他出棍时就灌注了劲力,棍身的震颤也会伤及内脏。 假如弗里克毫发无伤,带着猫戏老鼠的快感可能不会跟他计较,但现在挨了这么一下,肯定会下重手的还击的。 这样的高手恐怕一棍子捅不死,就算能捅死也不会立刻就死,奋起余力来一次爆击,那他的小命就交待了。 不得不说华真行反应太快了,并没有因为一击得手而有丝毫的得意,弃棍而走跑得比刚才快多了。他听见了身后传来的轰鸣声,有溅起的土石打在了后背上,却根本没有回头。 华真行一直跑回到放飞木鹊的山顶,越过山顶后才稍微松了一口气,因为身后并无人追来。重伤之余的弗里克可以发出大招回击,但恐怕很难追出这么长的距离。 华真行并没有冒出头回看山那边的情况,调匀气息快步下山来到宿营地,然后又愣住了,目瞪口呆道:“风先生,您怎么在这里” 118、黄金周快乐 那锅炖了鲜笋的鸭汤盖子已经被打开了,正在咕嘟咕嘟地冒泡泡。临走前塞进火堆里的叫化野鸡也被掏了出来,外面那一层泥封已烧硬,此刻被敲开,包裹着野鸡的箬竹叶也被一片片打开了,烤得酥嫩的野鸡散发出特有的香味。 风先生坐在旁边的石头上,右手正在用一根小竹枝戳鸡肉呢,左手伸出两指夹着一只纸鹤。听见声音他抬头看了过来,叹了口气道:“你这孩子,也太莽了!我提醒你小心坏人,你就是这么小心的?” 看见风先生岁很吃惊,但华真行又莫名放下心来,反问道:“您已经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风先生:“我已经来了,当然知道,刚才你杀了个人。” 华真行:“那人已经死了?” 风先生:“死得透透的!他临死前扶着棍子朝你挥了一巴掌,扇得惊天动地,可惜你跑得太快,他没打中。” 华真行一口气没喘匀,当即瘫坐在地道:“吓死我了!” 他仿佛全身都脱力了,那一棍可是汇集了全部的精气神刺出,不仅使出了最大的力气,还灌注了所有的神识,没有任何思考,能掌握的手段全用上了,甚至包括养元术。养元术所谓的元就是生机,对敌时同样也可以针对生机。 风先生:“你现在才知道害怕?” 听说弗里克已经死透了,而风先生就坐在眼前,他已经不怕了,活动着肩膀和肚子道:“您是怎么来的?” 风先生:“你能来,我就能来啊,这地方还是我先发现的呢。” 华真行:“您昨天提醒我小心坏人,难道早就知道弗里克在这里吗,他究竟是什么人?” 风先生:“具体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他是福根基金会的负责人,该基金的总部在罗巴洲的布鲁塞。前阵子他潜入了非索港附近打听情况,这个人的本事大得很,刻意收敛,谁都发现不了他有什么异常。” 华真行:“那您是怎么发现的呢?” 风先生当然早已发现了弗里克,否则昨天也不会那么提醒华真行,只听他答道:“你出门之后他就盯上你了,大概是想等你走远了再下手,结果路上受了点干扰,把你给跟丢了。他就按着你的行进方向往前追,然后追过了头,差一点就上高原了。 假如你听我的话,今天早上就在山这边去捉鱼,好好琢磨怎么做一道石锅鱼,他就发现不了你。可是你倒好,跑到山顶上放木鹊,飞那么高还到处查探,就算是神仙也无法替你遮掩啊。 我想问问你,为什么就不做石锅鱼呢?但凡你听了我的建议,今天早上去抓鱼做菜,也不会遇到这种事!” 华真行有点发懵,张了半天嘴才说道:“深水里才有大鱼,不好抓啊。” 风先生:“我还以为你的控水术已经练得很好了呢!” 华真行:“控水术又不是摸鱼术,两码事,我是打算下次再来做石锅鱼的。” 风先生又抬左手道:“老杨让你将这只纸鹤随身带着,你刚才怎么忘了?” 纸鹤收在背包里,背包一直随身,可是刚才上山放飞木鹊以及下山找木鹊的时候,华真行将背包留在了宿营地,也没想到会有刚才那种状况,做梦都想不到啊! 华真行很老实地答道:“我忘了,其实也是没想到。” 风先生又叹了口气:“算了,其实连老杨都没有想到你会碰到这种高手。假如是他亲自来,收拾那个弗里克自然不在话下,但是仅凭这只纸鹤也干不过人家,大意了呀!” 华真行:“是您救了我吗?” 风先生摇头道:“我没有出手,因为已经用不着,你把他给杀了,简直是瞎猫抓住耗子精!你知不知道那个人想弄死你,比普通人捏死个虫子还轻松?” 华真行:“这么夸张啊,他究竟有多厉害?” 风先生:“你没看见他在天上飞吗?以后遇到这种对手千万躲远点!但他应该不是全凭自己的本事,可能是借助了什么东西,否则就算你鸿运齐天,凭那一根神棍也杀不了他。 由此推断,他的修为最低有六境,最高有七境,总之还没有到八境,究竟如何也没办法去验证了,人都让你给弄死了。你清不清楚,像这种高手,你对上他本是十死无生之局!” 华真行长出一口气道:“那现在死的还是他。” 风先生:“那是他自己作死!就算这样,对你而言也是九死一生。刚才你是侥幸活了下来,同样的情况假如再来九次,恐怕九次都是你完蛋,现在知道你有多走运了吧?” 华真行:“我也没搞明白,他明明本事那么大,为什么那么不禁打?” 风先生:“这不是你的本事,是你那根棍子。他没见过这种神器,恐怕连听都没听说过。汇聚天地间生机菁华而成的神器,假如灌注杀意,反倒成了灭绝生机之物。 但他只要稍微闪一下,或者不以血肉之躯去硬挡,只是反手一握,或者你的修为稍微再差一点、杀意稍微弱一点,就没有半点得手的机会。” 华真行:“等等,您说是那根棍子的原因?可那就是我砍的一根树棍,只是经过了法力加工而已。” 风先生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你那根棍子是从哪里来的,但是老杨动了手脚,将一件上古天生神器合炼其中,太阴了!” 华真行:“什么是上古天生神器?” 风先生:“你连法宝的概念都不理解,问这些为时尚早,总之很厉害就是了!在你的手中还无法发挥它的威能,偏偏你把棍头削尖了当长枪使,那弗里克虽然修为很高,可毕竟还是血肉之躯。” 华真行:“哎呀,我刚才把棍子给丢了!” 风先生:“那就对了!你当时不丢了棍子,就得丢了小命,杨老头没有告诉你那根棍子有多珍贵,恐怕就是担心这种情况。 你只要稍有犹豫想把棍子拔出来,那肯定就跑不掉了。现在他已经死透了,你也不必着急,找时间拿回来就是。” 华真行虽真的不着急了,而且也彻底放下心来。他知道风先生是三位老人家的朋友,而且丁老师也极为尊敬此人,想必也是一位高人,至少不弱于丁老师,就算弗里克没受伤也不必再怕了。 华真行:“风先生,您是特意来救我的吗?” 风先生笑了:“我是来吃饭的,东国黄金周长假,恰好赶上了,也没帮上什么忙。那弗里克不是死在你手里,凭你的本事也杀不了他,他是死于自己的无知与傲慢。”说到这里又抬头道,“你脑门上的包挺亮的,还带着个大水泡,疼不疼啊?” 华真行:“疼!刚才都忘了,您这一问,突然感觉好疼。” 风先生:“那还在这里啰嗦,带药了吗?” 华真行进帐篷从背包里取出了一丸续脉胶,并没有着急挑开水泡,在包上抹了一层,半边脑门变成了紫色。风先生好奇地问道:“这是什么,紫草膏吗?” 华真行咧嘴吸着凉气道:“不是紫草膏,它叫续脉胶……” 他解释了一番续脉胶的功效,风先生眼神发亮道:“好东西呀!” 华真行:“回头我给您装一盒带走……我们现在干嘛,去把棍子拣回来吗?” 风先生:“棍子就在那里,只要人丢不了它就丢不了。我说你就不饿吗?我可是等着开饭等半天了!” 华真行:“您这么一说,我还真饿了,先吃东西!稍等一会儿,马上就好。” 他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然后做了一套姿势很怪异的体操,感觉又恢复了精力和体力,这才取出调料开始下面条。面条煮得差不多之后,又去帐篷里拿了两只碗出来,现场削竹做了两双筷子。 野鸭完全炖烂了,盛出两碗鲜笋鸭汤面,再拌进准备好的腌菜,闻见味道就特别有食欲。风先生接过碗先放到了一旁:“太烫,先晾一晾。你这碗很别致啊,居然是纯金的,一只能有两斤重吧?” 华真行:“没有两斤,每只一斤半,两个三斤,我来的路上顺手加工的,风先生要是喜欢,回头就送您了!” 华真行这阵子都在坚持提炼纯金,就连这次出门背包里也带了两盒总计一百盎司矿金,走过河谷地带时,将提炼出的纯金顺便加工成两只碗。 风先生:“这也太贵重了!” 华真行:“顺手就能加工出来,难得您喜欢。您万里迢迢赶到这里来救我,还帮我沿途遮掩痕迹,我都不知道怎么感谢才好。” 华真行也不傻,定下心神后大致也猜到了事情的经过。弗里克是冲着洛克来的,他不仅要追杀洛克这个人,还想找洛克带走的一件东西,潜入非索港之后没有被人发现,他也没有在非索港动手,却盯上了外出的华真行。 别人没有发现他,但风先生不知通过什么方式察觉了。风先生方才说弗里克在路上受到一些干扰,把华真行跟丢了,然后就追过头了。 这样的高手能受到什么干扰,估计就是风先生以某种方式掩饰了华真行的行踪,而他华真行己却毫无察觉。 果然听风先生又说道:“是我告诉你有这样一个地方,然后你就来找,结果一出非索港就被坏人盯上了。此事与我有关,我当然有所察觉,于是就赶来了。来的正是时候,饭菜刚好,先吃吧,黄金周快乐!” 片儿川晾得差不多了,就着香喷喷的叫化野鸡,华真行吃了五碗,风先生吃了三碗,面和叫化鸡都吃了个干净,石锅里就剩了点汤底和野鸭的骨头架。 风先生靠在一根粗毛竹上,打着嗝道:“不枉我跑这么一趟,美味难得啊!” 华真行:“等回头到了非索港,我请您好好喝酒,真心建议您尝尝新出品的克林大曲。” 风先生:“过几天再说吧,等你把溏心鲍做好了。” 华真行:“这事我没忘,已经在准备了,回去就能做,大约得花两天时间。风先生,待会儿我再想办法抓两条鱼,做一道石锅鱼怎么样?您昨天也提过这道菜。” 风君子摇头道:“石锅鱼今天就算了,你不是真心想做,否则今天上午就已经做了。现在我吃好了,你肯定有一肚子疑惑,就开始问吧。” 119、技术进步 华真行很有涵养,确实有很多疑问,但还是先等风先生吃完了东西,看他刚才的样子嘴也没空。 此刻终于开口连珠发问道:“那个弗里克是什么来历,居然是什么基金会的负责人他和洛克是什么关系,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是怎么找来的,为什么不去找洛克反而盯上了我……” 风先生抬手道:“你慢点说……算了,你别问了,我把知道的或者猜测的都告诉你吧。弗里克是一个修士团体的首领,类似于掌门人的角色,这能听懂吧 至于为什么是福根基金会的负责人,因为他们真的掌管了那么一家基金会。这也没什么好稀奇的,如今都是什么年代了,难道还要在深山老林里挖个洞修炼吗 老杨为什么是杂货铺的老板,因为他真开了一家杂货铺!你们不也搞了一个欢想实业集团吗,我听说名下也有基金会……不说这些了,洛克之所以暴露,其实和技术进步有关,和你也有关系。” 华真行纳闷道:“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风先生掏出手机,调出了一张照片道:“有人在非索港打卡刷面,将照片发到了海外社交媒体上。杨老头也这么干过,可是这个人拍下了洛克很清晰的正面照……” 随着技术的进步,大数据图像识别技术也日渐成熟,假如想找一个人,只要有他的特征数据,理论上可以在网络上的海量图片中搜索他的照片,通过智能识别程序进行筛选与对比。 这需要强大的搜索和计算能力,同时还得靠时间和运气,普通人不太可能这样做,但弗里克显然不是普通人,他要做的也不是普通的事。 十年前技术可能还没有这么先进,弗里克也不可能通过这种方式寻找洛克,但如今却有可能做到了,说明此人一直都没有放弃。 假如没有华真行铲除黄金帮,并把躲在幕后的洛克揪了出来,就算弗里克动用这样的手段恐怕也找不到线索。因为洛克深居简出为人非常低调,被人拍到清晰的照片并发在社交媒体上的概率太小了,别忘了这里可是非索港,大部分人都没用过智能手机呢。 可是洛克从幕后走了出来,并加入了新联盟,最近也有点飘了,可能是认为躲了这么长时间都没事,仇家已放弃寻找了吧,而非索港确实是一个不会被世人注意到的地方。 最重要的原因是洛克的心态变了,他成为一个庞大组织中的一员,这个组织中还有深藏不露的高手,拥有了足够的安全感,所以也会在街头打卡刷面了。 那五家面馆就是他以金典行的名义投资开的,打卡刷面的风气也是他最先带起来的,被弗里克找到并定位的那张照片,其实是一名东国留学生拍的。 此人名叫黎未晞,在茵国留学,夏天刚刚毕业,因为疫情很难在当地找到工作,签证眼看就要到期,当时又买不到直接回东国的机票,情急之下被中介机构给骗了,买了高价机票飞到了曼得国,据中介说说可以从那里中转飞回东国。 同行的还有她的男友与好几名东国留学生,结果到了曼得国才发现,很多人都跟她有同样的想法,其中不少也是被中介给忽悠了。他们一度滞留曼得国一个多月,结果遭遇了好几起危险事件,吓得只想赶紧逃离。 机缘巧合之下,他们听到了欢想实业散布的消息,与很多人一起登上了前往非索港的客轮,当时红港老板黄灿生也在同一条船上…… 这些都是黎未晞本人的社交媒体上透露的信息,总之又是另一个故事了,她来到非索港之后发现这里很有趣,至少在克林区是安全的,也参加了当地刚刚兴起的打卡刷面活动,拍了很多现场照片发布在网上,无意间把洛克也捎了进去。 福根基金会就是这样找到的线索。假如华真行不铲除黄金帮,也不会把洛克揪出来,假如不把洛克揪出来,他也不会开了那五家面馆,假如没有开那些面馆,他更不会带头打卡刷面,被人拍了清晰的照片发在海外社交账号上。 所以这一切,还真的和华真行有点关系。 华真行惊叹道:“现在的大数据搜索功能,已经这么强大了吗” 风先生:“也可能是只是巧合,这有点超出你的想象力了吗” 华真行:“那倒没有,我还做过一个梦,梦里的人工智能可比这个厉害多了。但是我没想到,这种技术现在就有人用上了,还发生在我身边。可他是来找洛克的,为什么却盯上了我” 风先生笑道:“你猜” 华真行:“他说想找一本被洛克带走的书,黑色封面带金色条纹、普通人打不开的书。他误会我是洛克的什么学徒,想收买我帮他去找,可是他为什么不抓住洛克逼问,反而要来找我” 风先生:“你继续猜。” 华真行:“可能是他感觉就算抓住了洛克逼问,找到东西的把握也不大,他担心洛克可能会宁死不屈。可是这么难找的东西,就算我是洛克的什么学徒,就能找到吗” 风先生:“有点意思了!假如你是弗里克,该怎么做才能找到那东西的线索,老杨没有教过你吗” 华真行:“让我想想……我应该只是一个诱饵,假如洛克发现我想偷那本书,他肯定会确认书还在不在收藏的地方。而弗雷克就在暗中观察,他不知道东西在哪里,但是洛克会带他去找到。” 风先生点了点头:“人之常情!根据这个思路,可以设计出好几套方案来,至于他具体是怎么想的,已经没法知道了。 但我看出来了,他倒是真的有点看上你了,想收服你,不仅帮他帮做这件事,将来还可以成为他的学徒。这家伙虽然不是好东西,但说的是真心话。” 华真行:“莫名其妙,他为什么想收我做学徒” 风先生:“因为他觉得你的天赋很好,而洛克不配当你的导师。他认为你本事都是跟洛克学的,小小年纪能有现在的水平实在太难得了! 你在非索港是个异族人,不可能有真正的归属感,成为洛克仆从只是为了谋生。洛克看中了你的天赋才把你收为学徒,而你跟随洛克学习就是为了脱离苦海。 弗里克自以为可以满足你的愿望,甚至满足你对未来的一切幻想,当你明白了这一点之后,便会发誓追随他的。而你的年纪还小,他可以重新培养你、训练你……” 华真行:“等等,这些都是您的脑补吧” 风先生又笑了:“确实是我的猜测,现在也只能猜测了,否则问谁去” 华真行:“可是他还说了,能抹去我这一段记忆,但会让我记住他想让我做的事,并以为是那就是我自己的想法……这也是真的吗” 风先生摇头道:“他那是吓唬你呢,吹牛!以为自己是丁老师吗” 华真行:“您说的是丁奇老师吗,难道他有这种本事” 风先生解释道:“假如你是个普通人,丁老师确实可以让你忘记某段特殊的经历,而且能让你自己去做一些平时想做却没做的事情,但不可能让你去做内心中原本就排斥的事情。 而你并不普通,是一名元神清明的三境修士,在这种情况下别说丁老师了,连我都办不到,除非你自己愿意。 墨老应该教过你逻辑学吧你好好想一想,假如他有这种手段,而且有把握一定能成功,跑来抓你干什么他直接去抓洛克,抹掉洛克的记忆,让洛克自己去把东西找出来不就结了” 华真行一拍大腿:“对呀……那么您的本事一定很大吧” 风先生:“我本人也没什么本事,就是辈分高点,收的徒弟还算有点出息。” 华真行:“您也有徒弟” 风先生:“是啊,但是男弟子只有一个,他也有过莽撞的时候,可从来没有你今天这么莽!你的问题都问了,现在轮到我问你了。 你是哪根筋不对呀远远不是那家伙的对手,他也没想杀你,你还要动手找死遇险要设法自救,而自救就是救人。东国有个成语叫‘虚与委蛇’,你听说过吗” 华真行:“听说过。” 风先生:“知而不行,尚不如无知者!他误会你是洛克的学徒,就是你最大的优势,你只要回到了非索港,还能容他嚣张吗这些道理,老杨不可能没教过你。” 华真行解释道:“其实我当时是这么想的,哪能连反抗都不反抗呢总得试试他到底有多大本事、看看他都有哪些手段 等回到非索港,我也好提醒洛克,顺便告诉几位老人家,再对付他的时候心里也有个底。这个人非常狂妄自大,我事先问过他了,是他让我随便出手的。” 风先生:“说实话!” 华真行:“这就是实话。” 风先生:“全部的实话!好好回想一下,当时你最真实的反应,而不是事后找到的理由。” 120、不可说 华真行当时最真实的反应?首先应该是吃惊,惊讶于是什么人、出于什么目的找上了他,而且还有这么大的本事? 他的第二反应是愤怒,来者太过傲慢和蛮横,连招呼都不打就毁了他的木鹊,偏偏还自以为很有风度。有本事又怎么样,那不是用来欺负人的,就像一个成年人跑到幼儿园小孩子面前逞威风,没人认为那是真正的威风。 华真行知道自己的修为比对方差得很远,弗里克自己应该更清楚这种差距。家里的三个老头本事很大,也没见他们没事跑到街上欺负人,突然伸手把路人的手机抢走摔坏,然后还自以为了不起……那不是神经病吗? 华真行杀过人,但他却没有仗着自己的本事无端去欺负人,假如他那样做了,三位老人家也不会允许的。 华真行也曾出手教训过人,所谓教训,柯夫子说得很清楚,要有“教”有“训”。所谓教,就是指出对方哪里做得不对,至少自己心里得明白;所谓训,就是以严明的态度坚持正确的立场,并以此为依据做出惩罚与训戒。 弗里克的做法算什么呀,还不如非索港街头欺负人的小流氓呢! 然后华真行才搞明白,原来弗里克将他误会成了洛克的学徒,想利用他去对付洛克,主要目的是找到一本书。愤怒之余他的感觉又很好奇,想知道弗里克与洛克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到底是谁的错? 这件事情对别人也许不重要,但对华真行很重要。因为洛克问过他:“假如我的敌人追杀到了这里,新联盟能提供保护吗?” 而他也对洛克说过:“有些与组织无关的私人恩怨,我们既不会追究也不会主动插手。假如真有你所说的事情发生,我们只看一点,就是这样的事应不应该发生? 我知道你是一名修士,你应该能听懂这个词,我也是。假如你曾经凭借修为作奸犯科、杀人越货,有人追缉至此,我们绝不会包庇,甚至会帮对方拿下你。” 弗里克那么做其实是想震慑华真行,假如华真行真是洛克的学徒,哪能见过这样的手段,估计当场就会被惊呆了,震撼得五体投地。 可这真是一个误会,华真行可不是洛克教出来的,他从小也不是没见过高人,虽然从未见过杨老头他们在天上飞来飞去,但内心深处也不认为弗里克就比谁厉害。弗里克所谓的震慑不仅没有效果,反而让华真行很愤怒。 更让华真行生气的是,弗里克根本就不在意他说了什么,他将自己认定的情况就当成事实。华真行说了两次自己不是洛克的学徒,可是弗里克就当没听见。弗里克说他是就是,不是也得是。 华真行后来说自己明白了,其实是说他已明白弗里克是个什么样的人。 就算弗里克和洛克之间的事情没有彻底搞清楚,但看此人行事以及透露出的只言片语,就足以想象洛克等人当年的遭遇了。 就华真行的切身观感,这弗里克不是什么好东西。 就算弗里克和洛克之间有什么仇冤,和华真行又有什么关系?华真行真不是洛克的学徒,就算是洛克的学徒,也与他们之间的恩怨无关,弗里克显然是在逼迫一个既无关又无辜的人。 既愤怒又好奇的华真行,怎么可能不动手,哪怕明知不敌也要全力出手,所以他耍了个心眼,给自己创造了动手的机会,利用了弗里克的傲慢。 他还有一个想法,就是方才对风先生说的,想试探一下弗里克的手段,就算打不过,那也好让别人心里有个底……风先生让他说,他就眨着眼睛全说了。 听完之后,风先生摇头道:“生死看淡,不服就干!这里很多人都是这个脾气,一方面是因为没受过什么教育,遇事头脑简单。 另一方面嘛,也是生无太多可恋,根本没见识过世界上那么多美好,甚至连油泼面都没吃过。 你在这里长大,多少也会受当地风气的影响,但是你的请况不一样。小华呀,我不敢断言你从小没吃过苦,但我可以肯定,你从小没吃过亏。这未必是好事啊,弄不好会吃大亏的!” 华真行反问道:“我哪里做得不对吗?” 风先生又摇头道:“你做得都对,显示了很宝贵的品质!只是你对形势的分析有点问题,想法没有错,方法上还欠缺考虑。” 华真行:“那我错在哪里?” 风先生:“你平时和老杨就是这么交流的吗?” 华真行:“是呀。” 风先生苦笑道:“你的本事比弗里克差得太远,出手是毫无意义的,就算有意外,恐怕也是你出意外。假如他没死,反而一巴掌把你给拍死了,你认为这种可能性有多大?” 华真行:“这种可能性非常大。” 风先生:“你死了,倒算是求仁得仁。可是那样却不负责任,对自己、对别人都不负责任,几位老人家培养你这么多年,就是为了你今天送死吗? 假如没有人知道弗里克找来了,那么洛克是不是很危险,甚至是死定了?这样一个神经病跑到非索港去搞事,其他人却得不到示警,那么很多人都会有危险! 原本只要你设法回到了非索港,你和洛克以及其他人都可以脱险。可是弗里克刚才那一巴掌假如真的扫中了你,而他自己又没死,我今天又不在,你想过后果吗?” 华真行沉吟半晌,终于点头道:“照这么说,那确实是我错了,我当时确实没想这些。” 风先生:“不是你不够聪明,而是你的性格如此,你可能不在乎隐姓埋名,因为这并不妨碍什么,可是你还不知道什么叫忍辱负重、人为什么有时要忍辱负重? 算了,我就不和你讲这些大道理了,对你的要求未免太高了。其实我像你这个年纪的时候,比你还莽撞呢,做事甚至远远赶不上你。 如今回头看,不论再大的本事,那种有恃无恐的心态当真要不得啊。我的徒弟这一点就比我强多了,他不论后台有多硬,都不会有恃无恐瞎胡闹。” 华真行陪笑道:“您谦虚了!” 风先生:“你也别笑。弗里克这样的高手死了,居然是死在你手里,你就没得到什么教训吗?” 华真行拍了拍胸口道:“教训很深刻呀!这样的高手也能被我杀了,我以后也千万不能小看别人,不能让这种悲剧发生在自己身上。” 风先生:“你倒是乖巧,但说得很对,发生在自己身上就是个悲剧了,但发生在他身上倒是个喜剧。既然如此,我也没白吃你这顿饭。” 华真行:“只要您喜欢,我下次接着做!” 风先生:“你刚才提了一句,曾经梦到过更先进的人工智能,那是怎么回事?最近非索港变化非常大,而且这变化很有讲究,听老杨说居然都是你的主意,这又是什么状况?” 华真行想了想,告诉了风先生自己曾做过的那个梦。此刻已比第一次讲述时,内容清晰完整了很多,增添了不少详实的细节,比如养元术一到三级的修炼方法以及考核标准。 感觉就似他又回忆起了更多梦境中的事情,或者梦醒后又自行脑补了诸多情节,讲完之后他有些诧异道:“风先生,您怎么了?” 风先生好像在发怔,就这么盯着华真行在看,此刻自言自语道:“以凡人稚童之身,竟发此大宏愿。真能有此成就,我自叹不及啊!” 华真行:“您说什么呢,我怎么没太听懂?哪敢跟您比!” 风先生回过神来道:“不是说做梦,而是说真做成了这件事,假如是那样,就算你仍是一介凡人,我也自叹不如。小华啊,这个梦你都告诉过谁?” 华真行:“杨总、墨大爷、柯夫子,还有小丁老师和您,就没有别人了。” 风先生的神情变得很严肃,语气郑重道:“我给你一个建议,把这个梦放在心里,但是不要再和人提起,至少现在不要,只管去做就是,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华真行:“我明白了,假如有人知道了我的长期规划,就可以早下手来针对我。有很多想法我现在还实现不了,从一开始就阻止我会变得很容易。” 风先生:“是啊,只要有人提前买下了北索河北岸的一块地,就能破了你的局,给你带来很大的麻烦,就算最终阻止不了你,至少可以敲诈一大笔。你既然明白,还都告诉我了?” 华真行:“因为我信任您啊,就像我信任丁老师一样,您不会说出去吧?” 风先生呵呵一笑:“听了你这个梦,才发现你已经开始干了,如今的非索港就是证据。我收回刚才对你的某些评价,不要因为我今天的话影响到你。你想实现这个梦,将遇到的敌人要比那个弗里克强大太多了,但是不要怕,该干还得干!这种品质太宝贵了。” 华真行也笑了:“我会记住的,但也会注意的。那个……弗里克死得差不多了吧,是不是该把棍子拣回来了?” 风先生:“知道棍子是宝贝之后,你就心有挂碍,一直惦记着吧?” 华真行:“那倒不是,我的手枪也落在那里了,就算棍子不是宝贝我也会拣回来的,从来就不浪费东西。而且我还想搜一搜弗里克的身,看看能否有其他发现?” 风先生:“那你可得好好搜一搜,我建议吧他剥光了,所有的东西都拿过来。就连尸体都得用神识好好检查,看看有没有藏着特别的东西……然后嘛,不要留下任何痕迹,既然他的行踪如此隐秘,那也就成全他吧,也不要让人知道他死哪儿了。” 华真行:“我们一起去吧。” 风先生直摇头:“我这人胆小,心又太软,见不得那种场面!人是你杀的,你就自己去收拾吧,我倒是可以帮你看看战利品,记得把血污处理干净。” 121、风之魅舞 华真行又小心翼翼摸回了“杀人现场”,弗里克果然已经死透了。这位高手怒目圆睁仰面倒地,胸前的棍子就像插着一支旗杆。在华真行的逃走的方向,地面被一股巨力犁开了,留有一道长达十余米的深沟。 华真行看得头皮直发麻,这应该就是弗里克的濒死一击,幸亏当时自己跑得快,但凡有丝毫的犹豫小命就丢了。真是有命才有棍子啊,没命还谈什么宝贝?再看弗里克的致命伤口,居然连一滴血都没有流出来,太诡异了! 风先生在营地等了一个多小时,才见华真行提着棍子、拿着一大包东西回来了,这小子果然连弗里克的衣服都剥干净了。他问道:“人呢?” 华真行:“处理好了,不留痕迹!好奇怪,他几乎什么东西都没带,连手机、钱包啥的都没有。” 风先生:“那可能是你看不到,都找到什么了?” 华真行:“衣服和鞋没什么特殊的地方,只有两件东西我看不透,一枚戒指和一串胸链。” 戒指似是银质,没有镶嵌宝石之类的东西,戒面上有一个图案,是三棵树,其中左下角那棵树比另外两棵更大一些。 风先生皱眉道:“这应该是某种徽记,可能代表了某个家族,我可以帮你去打听一下。这枚戒指本身也是法宝,可以用来施展特定的神术,但你现在还用不了。把这东西收好了,不要暴露,假如被认识它的人看见了,必定会猜到弗里克的失踪与你有关。” 他掏出手机给戒指拍了几张照片,又拿过那串胸链道:“这可是一件神器啊!难怪你没找到别的东西,应该都在这里面。” 说是胸链而不是项链,因为它比普通的项链长,毕竟是男人戴的,金色的链子看上去很结实,中间镶嵌了一枚很奇特的宝石,呈正十二面体,纯白色不透明。 华真行惊讶道:“什么神器?” 风先生:“链子就算了,辅助之物,主要是这一枚晶石,它在上古被称为神石。普通的神石是无色透明的,可以用来加工法器。 还有种红色的叫‘火焰精灵’,黑色的叫‘大地之瞳’,白色的叫‘风之魅舞’,蓝色的叫‘幽蓝水心’,这些特殊神石都是加工神器的材料。 这种东西几千年前就不再出产了,流传下来的每一枚都很珍贵。我有个朋友,她收集了一整套,所以我见过。 你找到的这一枚就是风之魅舞,已经被高手祭炼成神器,永久性固化了两种高级神术,难怪那个弗里克可以在天上飞呢,就是倚仗这件东西。” 华真行:“是的,我还看见了他变出来一对大翅膀。” 风先生:“神术显像而已,其实没必要,纯粹是为了拉风!假如你问他家的祖宗,对方可能会告诉你,这是神赐予天使的东西,翅膀就是证据……你听听,多能捅词!”爱我电子书 华真行:“那么我戴上这东西,是不是也可以飞了?” 风先生摇头道:“不能,现在还不能。至少要等到你将养元术修炼到第七级水平,成为你自己说的高级养元术大师,而且要得到相应的神术传承。对了,在你的梦里,养元术的水平是怎么划分的?再跟我讲一遍。” 这有什么好讲的?第一级到第三级是初级养元师,华真行目前已经总结了完整的修炼方法与考核标准。第四级到第六级是中级养元术导师,第七级到第九级是高级养元术大师,这些还只是梦中所闻……他又介绍了一番。 风先生听完后沉吟道:“与所谓的修行境界还不太一样。自古修士将人间修行统分九境,初境筑基、二境练气、三境元神现而御物、四境神气合可出师、五境修常以御形、六境大成、七境破真空可御神、八境脱胎换骨、九境证长生。 而你所谓的九级养元术,大致对应修士所谓的一至八境,只是将其中的五境分解为第五级与第六级,第七级则对应六境、第八级则对应七境、第九级对应八境。这倒有点意思了,也许更科学吧,因为九境修炼并无言传,全凭自悟。” 华真行有些腼腆道:“本来就不太一样,养元术只是一种身心修炼,我打算纳入义务教育推广的。” 风先生思索道:“好推广的只有一级和二级,三级以上就难了,假如习练的人口基数足够大,倒也不是不可以。至于高级养元术,则不可能是义务教育内容,指点因人而异,也没有固定的教材与教程,更不可能保证谁会成才。” 华真行:“义务教育只是打基础,提供的是一到三级养元术培训,至于三级再往上包括三级拓展,就不是义务教育了……对了,您刚才说的是初境筑基、二境练气吗?” 风先生:“是啊,有什么不对吗?” 华真行:“我也爱,可是很多里,练气都在筑基之前。” 风先生:“你自己练了养元术还不明白吗?所谓筑基、练气,都是引用丹书术语,而自古丹书,都是先筑基而后练气,否则练什么气啊,就不要纠结这个问题了。” 华真行嘿嘿一笑:“就是探讨一下嘛。你刚才说这块晶石叫风之魅舞,已经祭炼为神器,上面永久性固化了两种高级神术,一种是能让人飞,那么另一种呢,就是可以装东西吧,就像很多里的纳戒?” 风先生:“另一种就是可以打开一个异空间,这个异空间并不是在石头里面,这不太好解释,勉强这么说吧。晶石相当于一个开关、一个出入口,能够通过它存取东西。你没发现弗里克随身带了别的东西,应该都在这里面呢!” 华真行眼睛瞪圆了:“真的这么神奇啊!里面都有什么东西?” 风先生:“理论上只有他本人才能打开,使用这种东西不仅要得到传承、还要亲自祭炼。” 华真行凑过去道:“您既然都说了,一定有办法打开的,对吗?” 风先生微微一笑:“东西先放我这里,我这两天想想办法吧,回头再交给老杨和老墨试试,看看里面都有什么。” 121、谁发布的任务 东西都已经清点辨认完毕,风先生收起那根链子道:“你是老杨的徒弟,坏笑的时候,那表情简直和他一模一样,可是脾气却不像他。” 华真行不接茬,顾左右问道:“我们接下来做什么呢?” 风先生:“我就是路过,你继续做你的事,别忘了是为什么来这里。”又指了指那堆衣服道,“这些都尽量处理干净,不要留什么线索。” 华真行起身道:“您这就要走了吗?稍等一下,我把这对金碗给您包上,再装一盒续脉胶。” 风先生摆手道:“先放你这里吧,我下次去杂货铺拿。既然今天来了,临走之前,我想问你最后一个问题。” 华真行:“您尽管问。” 风先生:“弗里克既然找来了,而且也发现了阿瓦吉的行踪,就是你那位朋友洛克,想必福根基金会的其他人也快到了。 弗里克失踪了,他们暂时群龙无首,也不知会有什么反应,但想必是不会放过洛克的,哪怕是为了寻找弗里克失踪的线索,如今也只能找到洛克身上。 据我所知,那伙人中真正有大成境界的高手只有弗里克,其他的修士还有十几位吧,可能有一、两个五境,三、四个四境,是正式的神术师。其余的人都未到四境,在他们内部被称见习神术师或者学徒啥的。 这些都不重要,只要知道他们在什么地方,荒效野外最好,事先架好几挺重机枪,来个交叉火力覆盖,这伙人也得团灭。 至于他们为什么会聚在荒效野外让你团灭,洛克可以当诱饵。本就是洛克惹来的仇家,他若想报仇,自己就得冒这个险。” 华真行:“多谢风先生提醒!可是您到底想问什么?” 风先生不紧不慢接着道:“那些人从小修炼神术,有的已经练了几十年的神术,堪堪到达五境者一寥寥,估计这一辈子也再难突破了。对于绝大多数人而言,想破四境已很艰难,这个团伙已经算很强大了,他们都是难得的高手。 那么问题就来了,像这样一群高手,假如被你架几挺重机枪就全部解决了。甚至连弗里克这种人,说是十万里挑一都不够,却被你用根棍子就给捅死了。那么辛辛苦苦的修炼又有何用呢,到头来还不如一根棍子、几挺机枪?” 华真行:“风先生,您这就是胡说八道了,故意在混淆概念。” 风先生:“你小子说话还挺直!我怎么胡说了?” 华真行:“根本不是一回事好不好?一个厨师菜做得再好,也不能拿数学奖啊。那么是不是也可以问一句,辛辛苦苦学习厨艺又有何用?答案很简单——做菜用啊!” 风先生被逗乐了:“哦,按你的意思,修炼是为了做菜?” 华真行:“您这话还是胡搅蛮缠。” 风先生摆了摆手:“我只是问问你,你在心里好好想,可以不回答,也不指望你现在就能答上来。” 风先生没指望他回答,华真行却来劲了,握着棍子侃侃道:“其实这个问题我早就想过,否则也不会做那样的梦。 我亲眼见过丁老师用这根棍子在山崖上挖出了一道隧道,那他的修行就是为了取代挖掘机吗?当然不是,有此之能而已。 重机枪也好,飞机大炮也好,包括人工智能,都是人造出来的。人为什么要造这些东西呀,取其物用之能而已。 但人也不必为物所累、为物所役,这些东西之所以出现,都是为人所需,不可本末倒置。那么人求何用、人有何需,归根结底还是身心而已。 所谓修行,求善假于物,求‘我’之身心自足。就像我梦到的未来世界,推广养元术是为了祛病延年、形神舒泰、精气健旺。 所谓物用之能也不过如此,为何还要质问直指根本的方式呢?” 风先生闻言大笑:“修行以求身心自足,这是大成以后才会思考的问题,你的答案有点超纲了。冲这番话,你的确就是老杨的传人,平日没少受耳濡目染,而刚才可不太像。” 华真行又别过话头道:“我能请教您一个问题吗?” 风先生:“以我为神,以万物为形;以我为心,以天地为身。按你总结的养元术,这就是接下来四境的修炼,你应该已有所感触。 若是只修炼养元术,破魔障并不难,但对你而言就不太好说了,你自己练也不仅仅是养元术。接下来可能会发生一些很奇妙的事情,你可以去问问曼曼或者洛克。” 华真行:“曼曼或者洛克,他们也没有突破四级……咦,我还没问呢,您怎么就要知道我要问什么?” 风先生并未解释,大笑而去。就在此时,华真行的元神忽有所触动,系统居然又发布了一条新任务—— 任务七:收拾弗里克残余的手下,查明当年的事件真相。 奖励:洛克将有可能掌管福根基金会。 任务内容倒是可以理解,可是奖励又是怎么回事?华真行去完成任务,洛克得到一个基金会,好像逻辑不太对啊? 这是在调皮还是抽风了?还好华真行已经适应了系统的这种风格。 就算系统不发布这样的任务,其实他也要做这件事情。假如福根基金会落在洛克手上,对华真行而言也算是奖励了,因为洛克如今已是他的手下。 华真行独自在竹林里出神地站了半天,不仅在琢磨系统发布的新任务,也在回味刚才的对话,似有所悟,但尚未完全通透。 过了许久他终于不再多想,将弗里克留下的衣物都塞进土灶里烧了,抹去了所有的痕迹。那枚带徽章的戒指还在他这里,珍贵的神器胸链却让风先生给带走了。 他为什么会来这里?是为了考察、发现与修炼,昨天已有感悟,今天上午遇到弗里克是个意外。暂且不说这个意外,其实这一路的收获很多,找到了好几种炼制春容丹的材料,还发现了可能用来酿啤酒的葎酒草。 来到这里后又做了片儿川和叫化野鸡,都是他从未品尝过的美味,更重要的是发现了大片的竹林。 此刻弗里克已被抹去存在的痕迹,但这片地方还没有探查完毕,木鹊虽然没有了,但可以现场削制一只竹鹊,更加轻便结实。 华真行第二天清晨离开了这片深谷,以长棍挑着一只竹鹊,背包里还装了很多鸟蛋,记录了此地的各种数据,以最快的速度赶回非索港。 从北索河入海口到达这里,差不多要走八十公里,这里返回杂货铺,地图上的距离是七十公里左右。华真行保持了一个稳定的节奏,走了整整一天,在午夜时分终于赶到了。 他从侧门进了厨房,先将鸟蛋都收进了冰箱,看着冰箱突然又想起,风先生在没有信号的地方也能用手机联系上他,神奇得就像家里的冰箱。 华真行小时候曾天真的以为,冰箱天然的功能就是的制冷,后来他才清楚冰箱的工作原理,压缩机运转是需要插电的。 可是非索港经常停电,他家的冰箱却没事,总能保持设定的温度,这就太神奇了。如今回头看,神奇的不是冰箱而是杨老头。 刚刚把冰箱门关好,就听杨老头在院中喝道:“臭小子,还知道回来啊?” 华真行推门进了院子,笑嘻嘻地说道:“我出门前打过招呼,您老还给了我棍子和纸鹤,也就一周时间嘛,您猜我发现了什么?” 杨特红板着脸道:“棍子给我。” 华真行双手将棍子递了过去。杨特红接棍一抖,长棍居然化为了一根藤鞭,然后挥起藤鞭劈头盖脸就朝华真行抽了过来。 他一边抽还一边骂道:“我叫你把纸鹤随身带着,你怎么给忘了?你小子也太不知好歹了,我平时教你的道理也都忘了吗?就不会学聪明点,先回到非索港再说?” 华真行抱头鼠蹿,可是鞭影如网,总能把他抽回来,身法再好也跑不掉。这藤鞭打在身上不见伤痕,连条红印都没有,可是每一下都特别疼。 杨老头抽了他五分钟才停手,只见华真行衣衫完好,连发型都没乱,可是浑身上下都是火辣辣的,疼得龇牙咧嘴,过了好半天才缓过来。 杨特红在石桌边坐下,藤条一扔,又变成了靠在墙根的一根长棍,板着脸道:“知道自己为什么挨揍吗?” 华真行低着头,就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我已经知道了,您老见过风先生了?” 杨特红:“风先生昨天来过,把一串链子交给老墨了。” 华真行:“事情的经过,他都告诉您老了?” 杨特红:“不用他说,我通过纸鹤都看见了。实话告诉你,假如弗里克真要杀你,仅仅凭那只纸鹤也救不了你,这次是我大意了,没想到会冒出这种高手。而你也要汲取教训,凡事不能总指望我老人家。” 华真行:“弗里克不是来找我的,他是来找洛克的。这个人虽然死了,但是团伙还在,我需要赶紧去通知洛克。 对了,系统又给我发布了一个新任务,就是收拾弗里克团伙的残余份子,奖励居然是洛克有可能掌管福根基金会。” 风先生临走前问的那个问题,其实就是在提示将要发生的事情。弗里克所领导的那个团伙还有十几名修士,他们一样知道洛克就在非索港,必然会找来,哪怕是为了寻找弗里克失踪的线索也会来。 弗里克如今失踪了,那么他们能找的唯一线索就是洛克了,因为弗里克失踪前就是来找洛克的。 杨老头闻言表情却很精彩,瞪眼道:“又有新任务?你好好说说是怎么回事!” 元神中出现了一个莫名其妙的系统,不仅有各种提示信息,还会时不时发布任务。华真行并没有对三位老人家隐瞒,反倒很坦然地告知并向他们请教,这种态度令三位老人家很满意。他此刻又如实介绍了情况,还包括这趟出门的各种新发现。 杨老头听了半天,若有所思地点头道:“我知道了,此事还得好好合计,难怪呢!” 华真行:“难怪什么?” 杨特红:“风先生让我转告你,那个戒面上的徽章,他已经查清楚来历了。故事之后还有故事,就像个套娃,一般人还真不知道,而且够狗血的。” 华真行:“什么来历?” 杨特红:“我给你个网页链接,你自己先去查一下那上面的介绍,然后再讲风先生的调查结果。” 123、贵族徽章学 杨特红给的是一家私立图书馆的网址,需要用户名和密码才能登入,还必须是贵宾账号才有资格查询华真行要看的资料。这些都已经搞定了,华真行直接看就可以。 罗巴洲过去也称白罗洲,这是一本介绍白罗洲各国贵族谱系的典籍。以东国观点看,就是介绍祖裔、郡望、堂号的,这是过去每家都有的东西,如今大部分人已不讲究,毕竟时代不同了。 可是在白罗洲,这些都是所谓贵族的“专利”,他们之间的关系非常复杂与混乱,每个家族都有自己的徽章以示身份。其附属或分支家族,也会在主家族徽章的基础上增添或改变一些标记,然后当成自己的徽章。 由此还诞生了一门很无聊的学科,贵族徽章学,被包装得很高大上,是很多所谓上流社会高端人士装逼的谈资。 东国也有类似的学问,如今属于考古学的范畴,主要是研究几千年前各部族诸侯以及方国的图腾,假如非要用现代事物类比,东国字姓氏本身就带有这种徽章的含义。而在白罗洲,人们主要是研究几百年前以及近现代的徽章。 华真行看的这本书,用网络搜索引擎无法直接搜到相关内容,这家图书馆提供的也是书页的影印版。其中的很多内容缺乏逻辑与严肃的历史考证,充斥了各种怪诞的说法,有些显然就是生编杜撰。 在指定的页面,华真行看到了那个徽章的介绍。 据说在四百多年前,神罗帝国哈斯堡王朝的末期,有一位名叫福根将领在阿比斯山脉的森林战役中立下了赫赫战功,受到了帝国元首的册封。 他有三个儿子也都得到册封,后世就形成了三个家族,分别是道森家族、路森家族、陌森家族,其家族徽章都是三棵树,呈等边三角形,只是细节上有所区别。 道森家族的徽章,最上面的那棵树比例大一圈;路森家族的徽章,最左边的那棵树比例大一圈;陌森家族的徽章,最右边的那棵树比例大一圈。 华真行拿到的那枚戒指上的徽章是属于路森家族的,由此可推知,弗里克应该姓路森,叫弗里克-路森,至于还有没有其他的中间名就不清楚了。 这三个家族之间自古还经常联姻,他们曾拥有大片封地、积攒了巨额财富,当了近代随着社会的变革,他们共同设立了一个家族基金,就是福根基金会,。 在这部典籍中,华真行查到的就是这样的内容。 他在楼上的房间里查阅资料,杨老头在院子里拨通了一个电话:“风先生啊,是你给小华发布了一个系统任务吗……那个系统是我们弄的,但你可不能乱来啊……嗯嗯,下不为例!” 华真行元神中出现的“欢想国任务系统”,是杨特红捣的鬼,包括那个梦都是他做的手脚。墨尚同是知情的,也跟着发布任务,后来柯孟朝知道了,又发布了一个很离谱的炼金任务,搞得华真行到现在还没完成呢。 当时三个老头就做了约定,谁也不能擅自给小华发布任务,后续所有任务都要一起商量才行。他们同时还提醒华真行,所思所行不必拘泥于系统,系统是属于他的一种辅助工具,而不是他本人从属于系统。 但是华真行今天告诉他,系统又发布了一个最新的“任务七”。杨老头可是下了一跳,因为他事先并不知情,当即就怀疑是风先生干的,立刻抽空询问,真相果然如此。 刚打完电话,华真行已经下楼来到院中道:“杨总,您指定的资料我都看完了,没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也看不出当年发生了什么事。” 杨特红:“风先生通过别的渠道,还调查出了这段记录背后的真相。那不是三个家族的故事,而是四个家族的故事……” 杨特红又递给华真行一个文件夹,里面只有一张a4打印纸,上面的内容是另一部典籍的影印件,看痕迹已经很古老了,就是某个徽章的介绍。 这个徽章的图案也是三棵树,对比刚才看见的三个徽章,这三棵树都是一样大小,而且比例都是大一圈的。这个徽章出现于三百八十年前,神罗帝国的“五十年战争”时期,是一个福根家族的标记。 这个家族的领主并没有参加过什么阿比斯山脉的森林战役,时间也对不上。他当时拥有一片领地,号称福根公国,面积差不多相当于东国辽海省铁峰市开心县王家屯乡大小,领民人口有好几千,位于某个传统的贫困山区。 一页纸的内容很简单,只是上面的汉森语文字与如今已有很大的区别,哪怕是熟练掌握汉森语的华真行也很难读通,还好已经有人做了标注。 华真行皱眉道:“怎么又冒出来一个福根家族?就这么点内容,没别的了吗?刚才网上查到的那份记录和那三个家族又是怎么回事?” 杨特红:“不是什么东西都能在网上查到的,不然你查一个春容丹的丹方试试?那玩意还不存在。再不然你查一个氢弹的构型?那玩意没有人公开上传。 这一页,来自二百年前的一本书,是风先生托一个朋友查到并标注的,他还查到了其他的情况。福根家族的祖先,当年时那位公国领主,是一位大神术师。 他有三名学徒也是向他效忠的三名骑士,后来也成为了正式的神术师,还建立了三个仆从家族,就是道森、路森和陌森家族,所以才会用那样的三个家族徽章。 有关这位福根大神术师的记载很少,但他的后代倒是很有钱,一百多年前建立了福根基金会。这几个家族的关系一直很密切,结成了一个团体,应该与神术传承有关,就像里的门派吧。 但是福根家族在历史上从来不和那三个家族联姻,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可能还是身份上有差异……” 华真行纳闷道:“可是您让我上网查的资料又是怎么回事?内容对不上啊!” 杨特红:“这就是问题所在!有人把福根家族存在的痕迹抹掉了,还篡改了另外三个家族的历史。” 华真行:“这是怎么做到的?” 杨特红:“只要掌握了话语权,想做到这些并不难。我让你查询的典籍,号称古籍再版,实际上是三十年前的书,里面有的内容肯定是当时编造或篡改的。 那时候还没有如今的互联网呢,有了互联网的话,有些人掌握信息渠道可能会更简单。弗里克掌管了福根基金会,而福根基金会有足够的财力和潜在的人脉,可以做到很多事情。” 华真行:“那么十年前的事情,就是洛克的老师和同伴遇害,有没有线索?弗里克为什么一直坚持在找洛克,他要找的那本书又是怎么回事,风先生都查出来了吗?” 杨特红:“那倒没有。风先生只是托朋友调查那个徽章的来历,打听到的情况就是这么多。但是我们可以自己去分析,我越琢磨越觉得洛克的身份可能不简单,听着就像罗巴版‘赵氏孤儿’的故事啊!” 华真行:“您的意思难道是说,洛克是福根家族的继承人?难怪系统任务会有那样的奖励。” 杨特红突然问道:“已经半夜一点多了,你困不困?” 华真行微微一怔:“我不困,还挺精神的!” 杨特红:“不困的话,就跟我去一趟棕榈庄园找你墨大爷。风先生将那根镶了神石的链子交给他了,他应该已经能打开神器连通的空间,我们去看看里面究竟有什么。” 124、抽丝剥茧 “洛克,你认识这个姓氏吗?” 华真行返回非索港的第二天,就约了洛克在杂货铺见面,他将一张白纸从石桌上推到洛克面前,纸上写着“dieseb?ume”。 洛克的脸色瞬间就变得煞白,嘴唇都在微微发颤,过了好半天才说道:“我认识,它就是我的老师的姓氏……” 华真行:“这个姓氏很少见啊!” 洛克的神情恍惚道:“这是以前的汉森文拼法,我的老师出身于历史悠久的道森家族。” 华真行:“我从来没听你说过汉森语,原来也很精通啊。既然认识这个姓氏,那么你认识这三个徽记吗?”说着话他拿起笔,在白纸上画了略有区别的三个徽章标记。 洛克不知何时已经站了起来,手指着那张白纸,从肩膀到指尖都在发抖,情绪显然有点失控,假如对面坐的不是华真行,他说不定都要出手了。 只听他颤声道:“你是怎么知道这三个徽章的?” 华真行不紧不慢道:“很无聊的贵族徽章学,也不是什么机密,想查还是能查到的。你先告诉我,你知道什么,然后我再告诉你,我发现了什么。保持冷静,不要激动,这里是绝对安全的!” 洛克又重新坐下了,双手紧紧的摁住桌面,眼睛盯着那张白纸道:“这是三个古老家族的徽章,他们拥有共同的祖先,分别是道森、路森、陌森家族……” 看来洛克曾经接受过徽章学教育,但他接受的这方面信息,显然是已被篡改后的历史,内容与华真行在网上查到的资料一致。 他说完之后,华真行又画了一个徽章问道:“这个徽章你认识吗?” 洛克摇头道:“跟那三个徽章很像,但是我没见过。” 华真行又递过去一个文件夹:“看来你受的历史教育有很大的问题,这个徽章是属于福根家族的。” 洛克看完这份资料后既惊讶又茫然,抬头道:“这是怎么回事?我知道福根基金会,但我完全不知道福根家族以及这段历史。” 华真行又取出一枚戒指放在了桌子上:“那你认识这个东西吗?” 洛克腾地一下几乎是跳了起来,就像突然看见了一条毒蛇,惨白的脸色瞬间涨红道:“它怎么会在你的手上!” 华真行:“我拣的!先告诉我这是什么,我再告诉你是怎么回事。按你刚才的说法,这戒面上应该是路森家族的徽记。” 洛克做了几个深呼吸才开口道:“这是路森家族的家主信物,我的老师道森先生也有一枚同样的戒指,只是徽记不同。” 华真行:“那枚戒指如今在哪里?” 洛克:“他遇难前交给我了,但我现在没带在身上,存在晦丰银行的保险柜里。” 华真行:“路森家族现任家主叫什么名字?” 洛克喃喃道:“弗里克。”说话时他的眼睛仿佛失去了焦距,似乎在回忆一场噩梦。 华真行:“听上去你很害怕这个人,现在不用再担心了,这个人已经死了。戒指是在一具尸体的手上发现的,此人死在非索港西边的深山中,看来他的名字就叫弗里克-路森。” 洛克呼吸急促道:“那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是怎么死的?” 华真行耸肩道:“谁知道呢!深山荒野充满凶险,他可能是遇害了,这种事太常见了,也可能是受伤或者中毒了,这种情况也不稀奇。是搞勘探考察的人遇到了他,尸体已经处理掉了,这枚戒指是他的遗物。” 洛克失声惊呼道:“这不可能!弗里克的强大超出想象,他怎么可能会意外身亡?” 华真行:“这世上有很多不可能,比如违反自然规律,但是不包括这种事。再强大的人也有弱点,就算他是一名高阶修士,神术修炼本身就有很多风险,搞不好自己都能把自己弄死,他毕竟是人不是神。他或许是死于自身的原因,或许是大意了。” 洛克的声音有点发哑:“也有可能是别的人戴着他的戒指。” 华真行:“我这里有一张照片,你看看有印象吗?” 华真行打开手机出示了一张照片,其实就是他自己拍的,没有拍弗里克胸前的伤口,只有他死后的面容。 洛克死死盯着手机屏幕,牙关紧咬,腮邦子上的筋都凸起来了,双手不由自主的握紧了拳,指节都白了。就这么过了大约十几秒钟,这股力量突然又泄了下去,他颓然坐在石凳上,低头以双手捂住脸,发出了一阵怪异的哭笑声。 是的,这是声音既像哭又像笑,或者一开始是笑后来又变成了哭泣,脸被双手捂住声音有些压抑,却带着一股释放的感觉。 华真行暂时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等待。他今天没有一次把所知道的信息都抛出来,而是抽丝剥茧般一点点披露。 洛克的心理防线果然坚固,到现在都没有主动谈当年的事情,但看此刻的反应,估计火候已经差不多了。 今天凌晨,三个老头已经叮嘱了华真行一番,要他在洛克面前注意说话的分寸与火候,而具体的细节,则是华真行自己的临场发挥。 过了好几分钟,洛克终于擦干了眼泪,再度抬头道:“华,很抱歉,我有点失控。你一定很好奇,我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反应。” 华真行:“我正等着你说呢!” 洛克的真名叫阿瓦吉,他的老师是道森家族的家主,人们都尊敬的称其为道森先生。洛克自幼所知的情况,刚才已经讲过了。 据他所知,道森、路森、陌森是三个历史悠久的家族,拥有共同的祖先,后来还共同设立了一个家族基金,就是福根基金会。 洛克自少年时就跟随道森先生学习,道森先生起初是一位四级神术师,后来晋升为五级。洛克天资聪慧,颇受道森先生的喜爱,他二十岁出头就成为了一名优秀的见习神术师。 福根基金会的背后其实是一个修士团体,称为福根修士会也许更恰当。在这个团体中,修为最高的是路森家族的家主弗里克。想当年洛克逃离时,弗里克就已经是一名六级大神术师,如今也不清楚其修为是否又有精进。 洛克十六岁那年成为了道森先生的学徒,认识了弗里克的女儿连娜。连娜比弗里克小两岁,接触久了互相之间便有了好感,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别看洛克现在没剩几根头发,但当年还是很英俊的,而且在福根修士会那一批学徒中也是最出色的。 洛克始终都有些自卑,他知道自己的身份远远配不上连娜。但连娜对此好像并不在意,经常鼓励他、暗示他,两人终于私下里开始交往。 在他十九岁的那一年,两人在野外树木间的软草地上,享受了人生中第一次美妙的时光……哪怕现在回想,那幸福的感觉仍令人浑身起电啊。 连娜也担心父亲不会同意她与弗里克的事,两人只是私下里秘密交往,而且当时连娜的年纪还小,很多事情也不必太着急。 洛克则在连娜面前发誓,他一定要成为正式的神术师,然后再成为一位大神术师,只有那样才能配得上连娜的身份,而弗里克也不会再反对他们的关系。多么美好的少年情怀啊,既冲动又励志! 这样的美好时光又度过了三年,洛克二十二岁了,以语言形容,他的修为已经达到了神术三级巅峰。老师道森先生告诉他,他有希望突破四级,即将成为一名正式的神术师,而道森先生自己也到了突破六级的关口,即将成为一名大神术师。 可是变故突如其来,就在某天夜里,洛克照例又收到了连娜发送的纸飞机,但上面的内容却不是情话,而是用只有两人才能看懂的密语通知他立刻逃走,不能犹豫也不要信任身边的任何人,尤其是防备路森和陌森家族的所有人。 洛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信任连娜,立刻收拾东西就离开了住所。他刚刚离开,路森和陌森家族的成员就袭击了道森家族的驻地,发生了一场激战。 洛克在逃走的路上也受到了袭击,路森家族家主波利的儿子薄恩带着另外两个人把他拦住了。这三人在驻地外围负责警戒、防止有漏网之鱼逃脱。洛克拼命爆发突破拦截逃走,但也被薄恩打伤了。 逃离途中遭遇了拦截,洛克才知道是路森和陌森两个家族已联手袭击道森家族,连娜可能事先听到了风声,才会临时给他示警。 弗里克当时在战场上空掠阵以防发生意外情况,并及时救护自己的下属。道森先生的神术修为,比平日展现得要更加强大,虽然最终被击杀,但也成功将大批袭击者缠住了。事后打扫战场,弗里克并没有找到洛克,然后才听说了洛克已逃走的消息。 这一切是为什么,洛克并不知道。可能是为了争夺对福根基金会的掌控权,那是超出普通人想象的巨大财富,或者是因为道森先生已很有希望成为大神术师,这是弗里克所不愿意看到的。 后来洛克看见了公开的报道,道森先生以及他的随从们都死于一次意外的事故,甚至连阿瓦吉的名字都出现在遇难者的名单中。 那是十年前的事情,洛克逃走后辗转去了好几个地方,尽管他已经非常小心,但还是有两次差点就送命了,都是因为他试图联络连娜或者调查当年的事件真相。最后他隐姓埋名来到了非索港,成为了黄金帮的幕后老大…… 他的暗伤一直没有痊愈,不仅是被薄恩打伤的,也是因为当初突围时拼死爆发,过度运用神术力量而伤了生机本源。 这些年洛克的修为没有寸进,始终还是一名见习神术师,倒是纸飞机越玩越精了。直至他遇见了华真行,这才彻底治好了暗伤,有望成为一名正式的神术师。 这就是洛克讲述的经历,华真行听完后却皱眉道:“你难道没有觉得,有什么事情解释不通吗?你刚才说道森先生在遇难前将自己的戒指给了你,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说话时华真行就盯着洛克的眼睛,似乎想看出什么。洛克低下头道:“就在发生变故的前两天,老师找到了我,不仅给了我他的戒指,还给了我一本书,要我好好保存,又说了一番很奇怪的话。 老师说他即将成为一名大神术师,但这种事情谁都没有绝对的把握,假如他在这个过程中出了什么意外,我就带着东西立刻离开,不要告诉任何人、也不要再和任何人联系,除非将来成为一名大神术师,否则就永远不要再回来。 我当时问他为什么,他却不肯解释清楚,只说是为了以防万一,还说但愿不会发生那样的事情,他也许是多心了。现在看来,他也许早就预料到了什么。 我当时也是莫名其妙,但按照老师的要求做好了随时离开的准备。所以在收到了连娜的消息时,我的反应才会那么快,想法是先走再说,然后再设法和老师联系……” 华真行突然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洛克,你原来的名字叫阿瓦吉,今年才三十二岁,可是样子有点显老啊,我还以为你三十四了。” 洛克不知如何作答,华真行又接着道:“你最近变年轻了,脑门上都长出新发茬了。” 洛克如今明显谢顶了,形容看上去别说三十四岁,至少也有四十三啊,但是最近气色却是越来越好,脑门上也长出了金色的细发茬,看上去有点毛茸茸的。 洛克有些尴尬道:“那要多谢您教我养元术,并帮我治好了暗伤……您为什么要说这些呢?” 华真行却答非所问道:“我还想问一下,你姓什么,父母是谁?” 洛克:“我的父母只是普通的农夫,都已经去世了。我姓詹森,原名叫阿瓦吉-詹森。” 华真行又取出一个盒子递过去道:“这里有一份出生证明,也是在弗里克的遗体上找到的。这份出生证明很特别,还附有新生儿左脚的脚模和右手的全指纹。 这个新生儿和你同名,叫阿瓦吉·福根,今年应该三十四岁了,比你大两岁。洛克,你的个子并不算太高,可是五、六岁的时候,你有没有觉得自己要比同龄人高一截?” 126、六月五日的林间草地 周贺原最近很不开心。上个月他和女友在街边吃面的时候,居然有个当地的黑大个叫了女友黎小央的名字。女友大声答应了,还问对方怎么会认识自己? 结果这是个误会,原来那黑大个是叫的另一个人。那人也是东国来的,叫李小阳。巧合的是,女友居然认出了那个黑大个,对方是当地的名人,叫夏尔。 这里居然有街道委员会、派出所、油泼面、社区文化广场,而且都挂着东国语牌子。在社区文化广场上,每天都会播放当地的民众领袖夏尔的演讲,周贺原与黎小央都看过,却没想到黎小央能在面馆里将夏尔认出来。 黎小央很兴奋,当场拉着夏尔合影攀谈。夏尔身边的李小阳就是东国人,他自己最近的东国语水平也是突飞猛进,因此交流倒没什么障碍。黎小央还分别和夏尔、李小阳交换了联系方式。 通过交谈得知,夏尔和李小阳还是他们新就职的公司的领导, 他们从曼德国“逃”到非索港,坐的那艘就是欢想实业包下来的,乘客几乎都是东国裔华族人。据说非索港不仅能保证他们的安全,还能提供跨国集团的职位,事实果然如此。 在茵国毕业后没有找到工作,还不得不暂时滞留海外,能够入职一家跨国投资集团,这是求之不得的好事,可以在履历上镀一层金,甚至将来回国后还可以向亲朋好友吹嘘,周贺原和黎小央都是这种感觉。 他们都被欢想实业聘用了,分配到不同的部门,虽然工资很少,但在当地也算是高收入了,而且这才刚刚开始嘛! 周贺原其实就是被家人送到茵国混个文凭,本想毕业后留在茵国但是没能如愿,假如真回了东国恐怕也很难找到满意的工作。 像他这种情况,欢想实业倒也不挑,毕竟周贺原在中国接受了基础教育,好歹在英国也拿到了本科学位。在遍地文盲的非索港,他已经算是高端人才了。 可是高兴了没几天,周贺原就开始闹心了。那天在面馆遇见的夏尔和李小阳,一个是欢想实业的董事、另一个是欢想实业的副总裁。黎小央明显对夏尔更感兴趣、更热情,事后便经常主动联系。 周贺原说过她几次,提醒她当地土著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尤其在男女关系方面,可是她却嫌周贺原小心眼。 周贺原在大学四年级才成为黎小央的男友,那时黎小央与茵国前男友刚分手,他们在茵国曾同居了半年左右。来到非索港后,欢想实业提供了员工宿舍,但是两人却没有继续住在一起。 他们的级别还不够,公司的宿舍也有限,所以分配到的只是四人间,当然是分男女的。其实有宿舍住就不错了,以他们的收入倒是租得起当地的民房,很大带土院子的都可以,可是那破条件也太差了,而且远没有宿舍方便。 昨天夏尔约黎小央出去“刷面”,这帮没见识的土著,不就是碗面条嘛!黎小央居然就单独去了,而且都没跟他打招呼! 周贺原在心中忿忿吐糟的时候,已全然忘了刚来到这里时见到油泼面馆的惊喜,而且自己也曾带着黎小央兴冲冲地打卡刷面。 最可气的是,黎小央不仅搭上了夏尔这个黑大个,吃面的时候又搭上了一个名叫洛克的白秃子。两人互加了好友,黎小央还转发了对方社交媒体账号的截图…… 夏尔最近也有点小憋屈。他吃面时遇到了一位的东国姑娘,与李小阳的名字发音几乎一样,是欢想实业新招聘的员工。姑娘很热情,明显已被他的魅力所折服、很是仰慕他。 以他的习惯,在这方面是不太拘束的,但李小阳却提醒他不可以乱来。不来就不来吧,可是李小阳最近又派给他一个任务,让他介绍那姑娘和洛克认识,这是什么意思? 夏尔是个心大的,倒没有太介意,洛克也是好朋友。 夏尔不介意,可是洛克很介意。因为洛克已经知道,就是这个姑娘在社交媒体上发了刷面的照片,结果拍下了自己清晰的正面照,福根基金会很可能根据这个线索找到了他如今的藏身地点。 但是故意和黎小央接触,是华真行安排的,洛克只得依计行事。 按华真行的意思,对方既然已经注意到黎小央的社交账号,不妨将计就计,通过她透露更多的信息,比如洛克本人的社交账号。洛克原先是不玩这个的,还特意新注册了一个海外社交媒体账号。 洛克此刻的心情很复杂。昨天上午华真行把他叫到杂货铺,晚饭时间他就和黎小央见面认识、互加好友,在巧妙的暗示下,看着对方转发了自己社交账号信息。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他还没有想好该怎么面对,但又必须做出某种选择。 华真行昨天拿出那份出生证明后,洛克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他是福根家族的继承人,而福根基金会原本是属于他的,由此也想明白了很多事情。 老师道森先生是自己守护者,老师应该是打算等到他成年、同时也有足够的能力保护他的时候,才会公布这件事。而弗雷克不知何时知道了他的身份,想阻止老师公布,同时也想除掉他,所以才会联合陌森家族突然发难。 可是还有很多事情搞不明白。为什么在三十年前,有关福根家族的历史都被篡改了?自己的“父母”为什么是普通的农夫,他直到十六岁才机缘巧合成为老师的学徒?老师为什么要隐瞒他的身份,而弗雷克为什么一直等到他二十二岁那年才突然动手? 昨天临走前,华真行说过一番话:“很多问题可能永远也不会有答案,但有一件事很明确。既然在弗里克的身上发现了你的出生证明,上面有你的脚模和指纹,就说明弗里克早就知道你的身份。 那么当年的事情意味着什么,已经很清楚。弗里克的目标其实是你,你的老师和同伴都是为了保护你而死。尽管除了你的老师,其他很多人也许并不知道真相,但他们确实也是为了保护你而死。 这不是你错,是有人做了不应该的事。这些人如果追杀到非索港来,新联盟一定不会允许他们无端加害自己的成员。你也不必再逃,恐怕想逃也无处可逃,而且你有责任为老师和同伴报仇、有义务让这些人受到惩罚。” 沉思中的洛克下意识地掏出手机看了一眼,目光突然凝固了,表情变得异常复杂。他昨天下午刚刚注册的社交账号显示,有一为陌生人发来了好友申请,看对方登记的信息是一位五十岁的米国男性,名字叫“六月五日的林间草地”。 126、等我的通知 洛克握着手机的手在轻轻发抖,但很快又稳住了。他做了个深呼吸控制住身体和情绪,这个日期、这个地点,是洛克终身无法忘怀的,对方起了这样的网名,也能让洛克一眼就知道她是谁。 洛克通过了对方的好友申请、打开私聊窗口,很直接地发送了留言。 新时代的金典行:“连娜?” 六月五日的林间草地:“快逃!” 新时代的金典行:“十年前,我就已经亡命天涯。” 六月五日的林间草地:“是现在,立刻就离开,弗里克已经知道你在几里国非索港。” 新:“弗里克已经来了,是吗?” 六:“是的,他已经赶往你那里,千万不要再让他找到你。” 新:“我自问没有犯任何错,为什么要逃亡?” 对方显然没想到会有这一句,愣了十几秒才回复。六:“弗里克会杀了你的!你刚才也不应该点破我的身份。” 新:“请问我究竟做错了什么,亡命天涯还不够!哪怕躲到了世界的尽头,十年后还要面对你们一家无休止的追杀?” 六:“不,不要这样说,会让我心如刀割。” 新:“心如刀割的人不是你。” 六:“我只是听说,你的老师在秘密研究黑魔法,已将灵魂出卖给魔鬼,所以他和他的学生们都要被铲除。” 新:“我们天天在一起,你很清楚,我根本没有学习任何黑魔法。” 六:“是的,我知道你是无辜的。” 新:“既然如此,想必你也更清楚,这根本就是一个捏造的借口。你的父亲、你的丈夫,你的整个家族,十年前杀了我的老师和同伴,还要满世界去追杀我这个学徒,理由就因为我的老师当年可能在研究黑魔法,告诉我,你自己能相信吗?” 又是几十秒的沉默。六:“你是无辜的,所以不要白白送了性命。我悄悄联系上你,就是希望能救你。” 新:“你有什么资格要求一个无辜的人,离开生活多年的地方,放弃他所拥有的一切,一次又一次亡命天涯?而背负满身罪恶的凶手,依然是这个世界上的名流显贵? 想显示你的仁慈、高贵和正义吗?那应该去劝阻你的父亲和丈夫不要再作恶,让无辜者得到洗脱,让恶行受到惩罚!” 对方显然被这番话问懵了,又过很长时间才回复道:“我阻止不了他们,但我真的是想救你!快离开那里,不要留下任何线索!弗里克几天前就已经出发去找你了。” 新:“你们怎么知道我在非索港?” 六:“你最近认识了一个东洲姑娘吧?太大意了,不知道如今的智能搜索技术已经很发达。她拍到了你的照片发到了网上,地址是非索港,被弗里克查到了。” 新:“那你为什么等到今天才来提醒我?” 六:“弗里克查到了你在非索港出现,但我们没有你的联系方式,线索只有那一张街拍照片。这边有人在追踪那个姑娘的账号,直到昨天才发现了你的社交账号信息。我也注册了一个号,冒险通知你。” 新:“弗里克已经出发好几天了,很可能早已找到我,你不觉得现在才通知有点晚了吗?” 六:“我刚刚得到你的联系方式。” 新:“不,事情不是这样的。在弗里克出发前,你应该就已经知道我在非索港,假如真的想救我,为什么不立刻赶到非索港来找我,通知我危险已至? 今天联系我,主要是想知道我是否还活着吧?假如你尚有一丝天良未泯,就请告诉我真相,不要再扯什么黑魔法,你们为什么还不放过已经卑微到尘埃中的我?” 这十年来洛克隐姓埋名,福根基金会找不到他的消息。但他想搜索福根基金会的消息并不难,弗里克等人仍然是白罗洲的名流显贵。 在他逃走三年后,连娜嫁给了薄恩-陌森,就是当年打伤他的那个人,陌森家族的家主波利·陌森之子。五年前波利-陌森去世,薄恩成了陌森家族的继任家主。 身为薄恩之妻、弗里克之女,连娜是一位令人羡慕的贵族名媛。就在昨天,洛克还搜到了几张连娜出席一场慈善晚会时的近照。 她还是那么美丽性感、优雅高贵,几乎看不到岁月的痕迹,对比十年前只是褪去了几分青涩,举止却更加自如得体、性感迷人。而洛克照镜子看看自己,当年的翩翩少年已被某些人厌恶地称为白秃头。 洛克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毛头小伙子,在非索港这个人间地狱生活了十年,还成了最神秘的黑帮老大,不心狠手辣也不可能走到今天,心机和手段都不简单。 可是洛克始终保留着一处软肋,就是连娜,在绝望的人生中必须能看到世界的一丝光亮,否则感觉很难熬下去。这也许很荒诞,但对洛克而言又很需要,谁都需要一种身心的寄托,他年复一年地在折纸飞机,还折出了很多技巧与花样。 直到加入了新联盟之后,洛克才找到了新的寄托,看见了这个世界上真正的色彩与光亮,既是属于他的,也是他亲自创造的。 比如那五家油泼面馆,华真行当初在讲述想法时,洛克就完全被打动了,所以才会主动投资操办,这是曾经做梦都想不到的事情,对他而言仿佛意味着一种新生。 曾经的软肋或许还在隐秘处保留着,但是昨天华真行在杂货铺中,又特意朝这个软肋捅了一刀,拨开了一个血淋淋的、他潜意识中从来不愿去直面的真相。 华真行当时对他说:“你所认为的善良与仁慈,都是伪装成的幻像。你看连娜的近照,人的身心状态是能看出来的,她很享受财富与身份带来的安逸、富足与高贵的感觉。 可是她很清楚,自己的家族都做过什么,他们都是血债累累的杀人凶手。她并没有选择决裂,安然与之相处,享受杀人凶手能给她带来的头衔和身份,并以高贵优雅示人。 你还记得凯莉吗,就是被王丰收一枪干掉的那个凯莉,我看她比凯莉也强不了多少,至少凯莉不像她这么扭曲、这么虚伪、这么分裂。” 这番话是从华真行嘴里说出来的,也可能是几个老头教的,总之这一刀捅得可够狠的,差点让洛克喘不过气来。 洛克当时拿着一只刚折好的纸飞机说道:“她只是一个身不由己的可怜人,我很同情她。” 华真行不禁恼怒道:“看看她,再看看你,尤其是我第一次见你时样子,究竟谁是可怜人?” 洛克答道:“我愿意用高贵的心灵去原谅她的卑微。” 这个回答把华真行也给整懵了,组织了半天语言最终才道:“好吧,随你!” 昨天夜里洛克一直在想,注册并暴露那个社交账号后,自己会不会收到连娜的消息?假如收到了消息,又意味着什么? 今天果然收到消息时,洛克发现自己比想象中要平静得多,与当年接到纸飞机示警时的感觉已全然不同。他说的很多话仍然有些冲动,但已经能控制住自己了。 比如他刚才很想问连娜,之所以现在联系他,是不是想试探他是否还活着,是不是因为已经联系不上弗里克?但他还是忍住了,此时还不能透露弗里克已身亡的消息。 当然了,洛克这个社交账号上交谈的内容,华真行那边都能同步看见。这个社交软件能在几个终端上同时登陆,并实现信息同步。 洛克问出那个问题后,就面无表情地看着手机屏幕。 连娜好像有点崩溃了,或者说终于被击溃了某道防线,回答道:“我听说你带走了一样东西,道森先生留下的东西,是非常重要的神术典籍。阿瓦吉,你有没有带走那样一件东西?” 新时代的金典行:“是一本打不开的书吗?黑色封皮金色条纹。说我的老师在秘密修炼黑魔法,你们两个家族才出手,难道那就是所谓的黑魔法典籍?可是你们为什么也想得到它,难道也要修炼黑魔法吗?” 六月五日林间草地:“我不知道那是什么,只是后来听说你带走了一样很重要的东西。我不希望他们找到你,也不想知道那是什东西。” 新时代的金典行:“假如我把东西交给你们,能放弃对我的追杀吗?” 六月五日林间草地:“我不知道,这种事情轮不到我做主。但你要真想这么做,我可以帮你劝阻他们,拿到东西之后就不要再追杀你。但无论如何,你要先保证自己的安全。” 新时代的金典行:“你不能做主,就去找能做主的人。弗里克走了,福根基金会现在谁说了算,应该是薄恩-陌森吧? 你去告诉他,已经联系上了我,而我愿意交出当年带走的那本书。但是交易方式,包括时间、地点都由我决定,叫他们等我的通知!” 127、扎辛的故事 “有些话,你何必说得那么狠呢?无论如何,她用这种方式联系你,假如弗里克还没找到你,说不定真可能救了你的命!你自己也说过,她只是个身不由己的可怜人,你愿意用高贵的心灵去原谅她的卑微。” 这是华真行推门进来对洛克说的话,地点不在非索港市区内,而在棕榈庄园主楼的三层。除了华真行、曼曼和三个老头,只有欢想实业的个别高层知道洛克在这里。就算福根基金会能在新联盟内部收买眼线,此刻也查不到洛克的行踪。 知情者之一的曼曼,其实也只知道洛克先生需要暂时躲起来,这是一个保密的任务,至于具体的内情她也不会追问,因为小华说了要保密嘛。 北湾矿业是欢想实业的全资子公司,而金典行又是北湾矿业的控股子公司,洛克则是金典行的负责人。按照欢想实业集团的构架,孙公司的负责人其级别相当于供销分社的主任,是第五级的职务。 但是金典行很特别,它的母公司北湾矿业只是一个空壳,目前没有别的业务。提炼矿金的任务如今大部分都交给了金典行,金典行还投资了五家面馆以及生产酱、醋的企业。 金典行的利润非常高,将大量流动资金都以往来款的名义提供给了总公司,支持欢想实业收购重油发电厂项目并继续建设。再加上洛克本人的特殊情况,所以他担任的虽是五级职务,享受的却是七级待遇。 主楼的三楼,除了最东端那个带着弧形落地长窗的奢华大套房,另外十二间客房也都是高档套间。最大的套房是留给庄园主人风自宾的,风自宾“不在”的时候小华也住过,如今还有四个套间改造成了董事办公室。 洛克在欢想实业体系中的地位虽然不低,享受七级待遇,但也达不到董事的级别,今天也在三楼占了一间套房,算是超标了。 华真行刚才就在洛克的隔壁,同步旁观了“新时代的金典行”与“六月五日的林间草地”之间的谈话。 关闭了聊天软件,洛克将手机反扣在桌上答道:“这就是我原谅她的方式。我表示愿意将那本书交给他们,并要他们等我的通知,那么其他人包括薄恩-陌森将都会看到这段对话记录。” 华真行又赞道:“叫他们等我的通知!你最后这句话说得太帅了,果然有黑帮老大的风格。” 洛克尴尬道:“不要再取笑我,早就没有什么黄金帮了,我也深以那段经历为耻。” 这时外面又有人敲门:“华,你在这里吗?我把饭打上来了。” 华真行开门道:“谢谢曼曼!就在这屋一起吃吧。” 洛克躲在这里,华真行也住到了隔壁,曼曼跑过来了,特意在一楼食堂打饭上楼。可怜的洛克也能吃到热乎饭了,假如华真行不在,可没人会特意给他打饭。 因为曼曼在场,吃饭时华真行和洛克都很默契地没有再谈福根基金会的事。华真行又聊起了这次出门的各种见闻,只是没有提遭遇弗里克的经过。 华真行说下次可以一起去,不仅现场做片儿川和叫化野鸡,还可以来一道石锅鱼,曼曼感觉非常开心。这顿饭的气氛很轻松,算是舒缓了一番洛克的心境。 吃完饭几人又坐下一起喝茶,受华真行的影响,洛克和曼曼都习惯喝茶了,不仅会喝还会泡。喝茶闲聊时华真行问道:“洛克,你的老师当年有没有告诉你,在成为正式的神术师之前,需要经历什么样的磨练?我看你的修为也差不多了。” 他的语气很随意,洛克却很认真地放下茶杯道:“老师说过他自己的经历,要经受魔鬼的诱惑。” 曼曼好奇道:“什么魔鬼,怎么诱惑他的,很吓人吗?” 在曼曼这个小姑娘面前,洛克说话还是很注意分寸的:“据说一点都不吓人,反而很迷人。当然了,老师还说过,也有前人在冥想中遇到了很恐惧的事物,甚至神智失常,所以迈出这一步也有凶险。” 华真行:“那么他提过要怎样通过考验吗?” 洛克抬起头,视线的焦距似乎看着远方:“老师说过,冥想中出现的这种考验其实并不难,最重要的是,你要知道自己正在经受什么?在大部分神术典籍上,都说那是魔鬼编织的幻境,提醒人们不要受诱惑……” 所谓“魔鬼的诱惑”,在另一套修行体系中又被称为“魔境”,通常被认为是内心深处某种欲念的折射与放大。这种欲念已不是简单直接的生理冲动,它会以各种复杂的形式和场景表现出来,这是洛克的老师道森先生当初的教导。 华真行听完后又追问道:“你的老师当时是怎么做的呢?” 洛克耸了耸肩道:“在冥想中,当然是视而不见、听而不闻,总之就是不受诱惑。至于日常生活中嘛,我的老师一直单身,他当时感叹了一句‘什么是虚幻的魔鬼与真实的人’,然后带着一大笔钱出去玩了一个月。这些都是我认识他之前的事情,我也是听说别人讲的。” 曼曼:“啊,他去什么地方玩了?” 华真行摆手道:“这不重要!我倒是很好奇,他为什么一直单身呢?他是道森家族的家主,难道不想将家族传承下去吗?” 洛克低下头道:“我当初也不知道原因,只是听他偶尔说过,道森家族所守护的荣誉将在他手里终结。” 华真行岔回话题道:“他就是这么拒绝了魔鬼的诱惑、通过了上帝的考验?” 洛克摇头道:“他并不认为那是上帝的考验,只是对自身认知能力和意志力的考验。假如这两点不符合要求,便无法成为正式的神术师,其中认识能力的考验是主要的。” 曼曼追问道:“你的老师并不信仰上帝?” 洛克:“他虽然一直宣称自己是虔诚的信徒,但其实是个理性主义者。上帝对于他只是一种概念而已,哲学与逻辑的概念。” 华真行:“什么理性主义者,我没太听明白,你能仔细说说吗?” 洛克:“我刚成为学徒不久时,曾问他为什么信仰上帝。他给我画了一张表格,竖轴是人,分两种情况,信仰或者不信仰上帝;横轴是上帝,也分两种情况,它存在或者不存在,这样就能得出四种组合。 第一种组合,人信仰上帝,上帝也是存在的,结果是这个人上天堂。 第二种组合,人信仰上帝,但上帝并不存在,结果是这个人既上不了天堂也不会地狱。 第三种组合,人不信仰上帝,但上帝是存在的,结果是这个人下地狱。 第四种组合,人不信仰上帝,上帝也是不存在的,结果还是既上不了天堂也不会地狱。 他并不知道上帝是否存在,也无法确定其存在或不存在,但根据理性的选择,还是信仰上帝。” 他一边介绍一边在纸上画了个四方格。曼曼也听懂了,点头道:“哦,原来他是这么想的!” 华真行却哭笑不得道:“就这四种吗?他有没有想过其他情况,比如信上帝需要付出的代价,这世上是否有人就算信仰上帝也上不了天堂,而有人就算不信仰上帝,也可以有别的选择,比如能去比天堂更好的地方。” 洛克似乎是被茶水呛着了,咳嗽几声道:“华,我们的文化背景不一样。” 华真行:“对,是不一样,无论多么理性的思考,其实还是受见知的影响。就不讨论这个问题了,我们还是谈魔鬼的诱惑吧,听上去好像很简单啊?” 洛克却摇头道:“我刚才说的只是老师在冥想中遇到的情况,这样的考验的确不难。他曾郑重地对我说过,真正凶险的经历其实是他做的一个梦。” 一听见梦这个词,华真行立刻就有所警觉,凑近道:“我很感兴趣,你再仔细说说!” 洛克:“有一天夜里睡觉的时候,他居然做梦了,梦见自己身处一个神秘的藏书室中,面前的桌子上放着一部典籍,记录了成为大神术师的秘密。而周围的书架上,还有很多部典籍,都是传说中才有的各种神术。 他告诉我,假如当时不是很清醒、已经知道是在梦里、察觉出那是魔鬼的诱惑,恐怕就真会翻看那些典籍了,说不定还会按照典籍中记载的内容去修炼。假如是那样,大概率会出事的,可能就被魔鬼诱惑了。” 华真行追问道:“他怎么知道自己在做梦?” 曼曼却提醒道:“按你说的三境修为元神清明,其实就几乎不会再做梦了,就算在梦中也能知梦。” 道森先生不是在冥想时遇到了幻境,而是在睡觉时进入了魔境,这样的考验更有迷惑性和隐蔽性,也是所谓魔境的魔幻之处。 元神清明者自能梦中知梦,出现那样的梦境本就不正常,所以更要保持清明的心境,这才是真正的定力与认知能力。 华真行突破三境修为的时间还很短,区区几个月而已,而洛克和曼曼拥有三境修为的经历可比他长多了,所以曼曼居然还能提醒华真行。 华真行扭头道:“曼曼,你的部族中有没有类似的传说,古代的那些祭司是怎么更进一步的?” 曼曼眨着眼睛想了半天,思索这开口道:“听了洛克先生刚才的话,我也想起来一个故事,是扎辛族长告诉我的……” 海神部族曾经很强盛,可是后来因种种缘故分崩离析已濒临消亡,曼曼所在的这支族人不断迁徙,颠沛流离中生存日渐艰难,只剩下了两名祭司。 其中一位祭司年纪已经很大了,修为和现在曼曼一样也是三境,在迁徙的路上终于迎来了突破的契机。某天他在修炼时看见了美妙的未来,族人们终于到达一片安宁的膏腴之地,建立家园过着富足、祥和、无忧无虑的生活…… 他将自己的经历告诉了另一位祭司,另一位祭司则赶紧提醒他:“祖先们转达海神的谕示,那是虚幻的歧途,不可以堕落其中,要坚守纯净的内心。” 老祭司却说:“我知道,但是我想。我的纯净的心已经在那里,不想继续受煎熬。” 这位老祭司便日渐衰弱,也失去了神力,不久后的某一天夜里,他坐在沙丘上去世了,还面带笑容……这便是扎辛对曼曼讲的故事。 128、魔境 听完了洛克和曼曼的讲述,华真行已大致明白修为从三境突破到四境时,会遭遇什么样的考验,或者说需要经受什么样的磨砺。 古人称其为魔境劫,这个名字挺吓人的,但是剥去其神秘的外衣,无非就是一种心理与生理的双重现象。 说是心理现象,因为它主要发生在意识层面,于极深的定境中感官屏蔽了外界的刺激,反而感知到原本并不存在的事物,理论上这是一种幻觉。 说是生理现象,因为它不是医学角度的一种精神性病症,而是身心达到某种状态后,几乎必定会发生的反应。 只要有足够的定力与认知能力,想通过这个考验的确不难。而修为达到三境圆满,可以进入这种极深的定境中,本身就说明其人定力不俗,只要不受到意外因素干扰,定力并非主要的问题。 至于认知能力,是指元神清明能分辨魔境,知道自己该怎么做。自古破魔境有观法、有止法,所谓观法就是见怪不怪,所谓止法就是熄念喝退。 修炼到这个地步,只要能意识到什么是魔境,通常都有定力不受其影响,在这个过程中不断磨砺元神产生一种蜕变。 可是自古为什么又有很多人将魔境形容得那么凶险呢对于两种人来说,它的确非常凶险。 第一种人就是精神状态有问题的,这种问题可能是常人所有也可能是修士所特有。随着修为的提高,却无法正确认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现象,就可能导致认知与现实的错位。 这就像某些家境很普通、能力也很普通的人,因某种缘故突然得到一大笔钱,自我认知和实际能力之间发生错位,生活失去了合理的规划,进而导致行为异常,甚至染上各种恶习。 不少设黑赌局的庄家、搞投资诈骗的掮客,就专门喜欢找这种人,因为他们定力与认知水平驾驭不了自己所拥有的财富。 其实华真行在半年前只是一个杂货铺的小伙计,他也等于是突然得到了一笔巨额财富,这何尝不是另一种意义上的魔境呢 又比如说这两天的洛克,本是亡命天涯的落魄之徒,却突然成了福根家族的继承人,这也是现实中的魔境啊! 魔境并非坏事,事实恰恰相反,它是身心境界得以升华的阶梯,就看人能不能迈过去。修炼中魔境当然不是外面有谁要找上门害你,而是来自内心的缺憾与渴求,而谁又能没有缺憾与渴求呢 沉沦于魔境者,往往都认为自己本就该有那样的际遇,一旦陷入其中,很可能会导致精神与行为异常,至少也是修为不得寸进,甚至完全失去。 还有另一种人遭遇魔境也很凶险,就是俗话说的散修或野怪。他们得到的传承并不完整,或者本身就存在问题,往往缺乏师长的指点,就算有师长指点可能也不得法,事先心中无数,猝然遭遇不知该怎么去面对。 在扎辛讲的那个故事里,那位老祭司又是另一种情况。他知道自己遭遇了什么,也明白前辈祭司的教导,但偏偏愿意沉沦于魔境。他能分清魔幻与现实,却没有选择继续面对绝望的现实。 对于大部分修士而言,如何勘破魔境早已成为传承中非常重要的一环,有师长的提醒和保护,都知道正常与正确的应对方式,其实真正难的反而是怎么修炼到这一步。 就比如洛克吧,当初曾被老师和同伴视为天才少年,可是因为意外的受伤,蹉跎十年也未到达这个关口。 华真行大前天在高山深谷中,想问风先生突破四境的问题,风先生却告诉他可以来问问曼曼与洛克。华真行当时还很纳闷,因为这两个人也没有突破四境,但今天他还是特意开口问了,果然有所得。 华真行此刻已有大致的判断,洛克的火候差不多了,而曼曼的修为应该还差一截,至于他自己嘛,其实也快了。 他们在套间客厅里喝茶时,天色已渐渐暗了下来。棕榈庄园西部园林的那座棚亭中,有四个人也围着一张小桌在喝茶,就是三个老头加风先生。 杨特红似有些不满道:“如何破魔境,应该先来问我呀!” 风先生:“是你自己没打算说,要不然早就告诉他了,不是吗既然你不说,我也不好多事。当时见小华恰好有所感悟,就建议他去问问曼曼和洛克,现在情况你也看到了,挺好的! 我想问问您老人家,不要说破魔境了,破妄心、破真空又是什么年代的事情了如今各门传承已经相当完善严密,洛克和曼曼从他们的长辈那里得到的指点,应该就是最好用的。” 墨尚同点了点头:“倒也是!” 柯孟朝皱眉道:“小华年纪还小,是不是太早了点” 杨特红却笑了:“这说明他起步早,修为精进神速。” 风先生:“这也没什么早晚的分别。老杨啊,你总喜欢讲顺其自然,怎么到了小华这里就不自然了呢若说精进神速,有人还一生下来就是神仙呢!若说突破趁早,有人几千年前就是神仙了!所以修行没法以早晚比较,因人而异,自然而已。” 柯孟朝展开眉头道:“因人而异,这倒没错。” 风先生端起杯子翘着二郞腿道:“我教过一个徒弟,他从第一天修行到金丹大成,不多不少只用了一年时间。我也从来不认为他精进神速,更没有吹过牛。” 杨特红:“得了吧,你现在不是在吹牛情况我们都知道,你那是走了狗屎运,从小就有别人帮他打好基础了。” 风先生:“你们也从小就给小华打好基础了啊。” 三个老头一齐点头道:“那是当然!” 风先生又侧过身子,抬头望向主楼道:“前天夜里就回来了,啥时候做溏心鲍啊黄金周长假都结束了!” 柯孟朝:“孩子不是正在忙事情嘛。” 风先生:“洛克叫福根基金那帮人等通知,那就等着呗。等到这边准备好,等到他们那边做出决定,这两天也没什么事。” 就在这时,三楼套间客厅里的华真行站起身道:“我今天晚上就回杂货铺了,溏心鲍备好了,明天就该做菜了。洛克,你也别着急,就在这里好好修炼吧,饿了就吃辟谷丸,我这里有断续胶加工的辟谷丸,还可以补益元气呢!” 曼曼:“我泡发了二十多只溏心鲍,明天做不完,回头还可以接着做。” 洛克:“我真想尝尝华的手艺……提起这东西我突然想起来了,有人要在非索港投资设厂。听说是一位东国红港来的黄老板,他想开一家溏心鲍加工厂。 这位黄老板托供销社第三分社的高主任,来找王丰收的门路,想谈合作建厂的事情。他出资金和技术,并有销售渠道,希望这边提供场地、组织并培训工人、保证生产秩序。 华,你也会加工溏心鲍,这个加工厂我们完全能自己搞,金典行就可以投资,场地更好安排,人员也是现成的,我看海神族还有很多人没工作。” 华真行:“你怎么不早说” 洛克:“这就是前天晚饭的事情,在面馆里谈的,昨天一大早我就被你叫到杂货铺了,然后就安排到这边躲起来了,还没顾过来说呢。” 华真行:“杨总从小就教育我,遇到一件事,该怎么解决就怎么解决,可以紧张但不能慌乱,也不要忘了还有别的事。我跟王丰收打招呼,找那个黄老板谈谈,的确是个挺好的项目,我以前怎么没想到呢” 洛克:“因为需要你操心的大事太多了。” 华真行一副高人范,轻轻摇头道:“不多不多,按部就班。” 129、风环扇 当天晚上华真行回到了杂货铺,刚进门没多久李敬直就找来了,华真行正在厨房里熬制溏心鲍呢。曼曼已经把干鲍泡发得差不多了,华真行昨天找洛克谈话之前,一大早就把汤给吊上了,一直焖煨到现在。 厨房的九口丹炉中也有陶器,坚固难损扣之有金声,一向就是用来熬汤的。华真行又添了一些辅料,并从汤里捞出了另一些已熬透的佐料。 熬制这种汤汁要有耐心,有些佐料先放,熬到一定时间后还要捞出来,有些佐料要到最好才能放。李敬直一边打下手一边吸着鼻子道:“这是什么汤啊太香了,闻着口水直流!” 华真行:“给溏心鲍入味的汤汁,熬了差不多两天一夜了,明天中午吃。” 李敬直:“这么奢侈的汤,就做一道菜,是不是太浪费了” 华真行:“那哪能呢!回头滤净收起来当老汤,过几天加些辅料继续熬,再做一次溏心鲍,以后还能拿来做别的菜。” 李敬直咽着口水道:“哪怕就是下碗素面,浇一勺汤浇里面,那味道也老好了……过几天还要再做一次,能赏个光让我也尝尝吗” 华真行笑了:“不用下次,你明天就来吧,中午一起吃。” 李敬直憨憨道:“那怎么好意思啊!我听说你明天打算请客。” 华真行:“你也一起啊,顺便把沈四书、范达克、王丰收、崔婉赫他们四个也叫来,我请客。” 李敬直:“就他们四个吗,不叫大金子、阳支书、唐财神” 大金子就是雷大金;阳支书是李小阳,因为他曾经在东国一家大型国企当过支部书记;唐财神是唐森至,曾担任过东国某地级市财政局的总会计师,如今又在欢想实业管财务。他们三个加李敬直就是欢想实业的四位副总裁。 华真行:“这次的溏心鲍是按人头准备的,暂时没做那么多。” 李敬直搓着手道:“吃独食多不好意思啊,其实我们几个可以两人分一头嘛。” 华真行:“等眼下的事情搞定了,我会专门再做一桌庆功,这次还泡发了不少溏心鲍呢。” 李敬直:“那就好,那就好。” 华真行:“你大晚上找我来干啥,不是就为了帮忙打下手吧” 李敬直:“刚才闻着味,馋得差点忘了正事。机枪搞到了,东国外贸版的八零式通用机枪,带支架,一共有四挺。” 可以当重机枪用,一千米距离火力压制没问题,射速每分钟六百多发。配二百发的弹链,不到二十秒就打完了,每挺机枪要再配两个备用弹链吗” 华真行想了想:“二十秒钟之内差不多就应该解决战斗,假如二十秒还搞不定,那帮人也不会给你换弹链的时间,说不定已经杀到近前了……还是各配一个备用弹链吧,打完了暂时别过去,再补一轮枪,防止还有人没死透。” 李敬直:“那四名机枪手都用谁呢机枪、支架再加两盒弹链,份量挺沉啊,要快速潜入到伏击位置,一般人可不行。” 华真行:“你、我、大丰收算三个,你再推荐一个。” 李敬直:“那就让沈状元上吧,他也行的。” 沈状元就是沈四书的外号,华真行问道:“我还以为你要推荐大壳子呢,看不出来,沈状元还是文武双全你们总叫他沈状元,他究竟是什么状元啊” 李敬直:“是他自己吹的,小时候是他们中学的状元。” 华真行:“大丰收和沈状元一左一右,和我们两个都是三十度夹角、八百米左右距离,负责侧翼交叉火力。我们两个堵正面,再带上八二炮,还剩四发炮弹呢。我背炮管和两发炮弹,你背另外两发炮弹,再加上机枪,能行不” 李敬直:“你能行我就能行,炮管也给我吧……这样是不是太凶残了” 华真行:“料敌从宽,有备无患。” 李敬直:“战场该怎么布置,到时候再看具体情况,还要再想想怎么更能保证洛克的安全。至于你,是不是明天晚上抽空去练练枪啊,熟悉熟悉。” 华真行:“东国外贸版八零式通机,我玩过的,墨大爷也不知从哪里找来的,杨总带我在荒滩上试过,连拆装保养都会,没问题的。至于战场嘛,洛克会选好的,就是我们指定的位置。你明天中午直接过来吃饭吧,再叫上他们四个。” 新联盟当初为何要扶植夏尔的表舅科努中校,让他成为当地武装势力驻军的主官不仅因为原先的主官卢卡斯上校对新联盟有敌意,更是为了将势力渗透到军营里、稳定非索港的局势,保证新联盟以及克林区的发展有一个安定的环境。 科努如今也是上校了,新联盟还向当地军营中派遣了帮扶顾问团队,组织了很多极具特色的文化娱乐以及军民共建活动。 影响力渗透当地驻军中还有很多好处,比如方便采购装备。军事装备需要有采购渠道,虽然很多国家都愿意卖,但直接去买的话恐怕找不到门路。原先北湾货运就是干军火走私的,已经被新联盟铲除了,而且他们的生意在新联盟眼中只是小打小闹。 李敬直组建巡逻队,其实就是按照武装部队的编制打造的,克林区收缴的各色武器一律不用、统统暂时封存,巡逻队配的都是东队制式装备。这一点非常重要,装备不正规,训练就不可能正规,战斗力也无法保证。 用各种型号与体系的枪械,那只能是黑帮。对于军队而言,那样从后勤保障上就有极大的难度,训练与作战时更是会出各种问题。一位士兵常用的枪械换了型号,还需要重新适应并训练呢,假如不是一个体系的制式装备,弹药和零件都无法互换通用。 为什么巡逻队起初只有一个连的规模,不是欢想实业没有钱,也不是新联盟没有人,可是大批量装备统一标准的制式武器,民间市场根本无法保障啊,走军方的渠道就很方便了。 新联盟出钱,通过当地驻军去下单采购,能买多少就看钱够不够了,科努上校那里也能得到不少好处,还可以贿赂守卫阵线的上级,让他们别管非索港这边的闲事。 搭上军营这条线之后,巡逻队已经扩编了,目前编制是两个连,总数大约三百人。这四挺通用机枪原本就是替巡逻队采购的,加上支架可以当重机枪用。重机枪虽然名字中有个“重”字,其实还是一种轻武器,但对付人肉目标威力已足够凶残。 四挺机枪在二十秒之内,以交叉火力将八百发子弹全部倾泻过去,再好的身法也躲不开啊,无须精确瞄准只需概率射击,更何况华真行还准备了四发八二炮弹呢。他并没有打算让三个老头帮忙,也不应该凡事都依赖或烦劳几位老人家, 说着话华真行已经开始收拾厨房,李敬直问道:“这锅汤已经炖好了吗” 华真行:“不用管它,已经做得了,就这么小火慢慢煨,夜里火灭了就盖锅焖着,明天再煮一下可以直接出锅了,浇汁现调。” 第二天上午李敬直来得比曼曼都早,他和曼曼先后进厨房帮华真行打下手。溏心鲍只是主菜,这么多人吃饭当然还做了很多别的菜。 杨老头今天直接从杂货铺里起床下楼,也不知道他是啥时候回来的,他是主人不是客人。 欢想实业的顾问,东国援建项目指挥部的雷云锦总工程师也来了,他是小华请的,还特意找欢想实业那边派车去接。范达克、沈四书、王丰收、崔婉赫这四个人是约好了一起到的,就在开饭前不久。 杨特红、雷云锦、李敬直、曼曼、沈四书、范达克、王丰收、崔婉赫,再加上华真行自己和风先生,今天这顿饭不多不少一共十个人。 将一张长条桌搬到院中,众人要么进出厨房帮忙,要么坐在院里陪杨总和雷总说话。华真行特意跑出来问了一句:“风先生怎么还没到,他今天会不会来” 杨老头笑道:“你只管做你的,菜得了他自然会到。” 果然,就在溏心鲍出锅装盘、浇好汁的时候,风先生从外面晃晃悠悠地进了院子,手中还摇着一把折扇。折扇的白云面上竖写着“风流”,洒金面上横写着“玄妙”,扇轴一端有个小环,环上挂着一个扇坠。 扇坠垂着翠流苏,流苏上方系着一个丝线网眼小球兜,丝兜中是一枚紫气流转的圆珠。别人倒没注意,但他一进院,杨老头就眯起了眼睛盯着扇坠上的那枚珠子,显得很震惊。 风先生进门就笑道:“好一桌菜,我来得正是时候!” 华真行也笑了:“您来的还真是时候!今天主要就是为了请您……人齐了,可以开席了!” 他给风先生介绍了席上的曼曼等人,风先生坐下道:“九转丹光紫,五气行真华。云步风环扇,吹雨主人家。这桌菜是用丹炉做的,果然不一样啊,今天好口福!” 华真行:“酒还没喝呢,您就吟上诗了……哎呀!怎么下雨了” 130、紫金丹 十月中旬的天气,很多地方已经很凉爽,但非索港的气候正值炎热干燥。大雨季在八月末结束,小雨季在十一月初到来,中间有两个多月的小旱季。 旱季并不是说绝对不会下雨,但雨确实很少,有时候还没打湿地面就蒸发得差不多了,天空也经常有云层飘过,但在平原地带并不够成降雨条件。 刚才大家在树荫下摆桌,聊得热闹没注意有云朵飘过遮住了阳光,还有一阵清风吹过带来了几丝清凉。此刻随风有细雨飘落,感觉倒是很有诗意,但院子里不适合再摆酒席了,大家一起将酒菜搬回大厅里重新落座。 每个人面前都摆了一盘溏心鲍,先看看品相、闻闻味道,然后再切开了品尝,色、香、味自有一套程序。风先生点头道:“不错不错,看着就有胃口,闻着更有食欲。” 华真行:“我帮您切好。” 风先生:“我先来一刀剪个彩,然后你再切。” 旁边的雷云锦也笑道:“赶紧剪彩,我们都等着急了。” 风先生:“好饭不怕晚,何况天还早着呢。” 今天这桌菜令众人赞不绝口,有菜就得有酒,上了五十二度的克林大曲。杨老头特意介绍道:“这是非索港酒厂出产的新品,在我的指导下酿造的。告诉你们一个小秘密,本地酿造的酒,可治远方来客水土不服。” 沈四书问道:“那不喝酒的人怎么办?” 杨老头:“可以吃药啊!” 风先生轻轻抿了一口,闭上眼睛用鼻子一口气道:“不错啊,居然出乎意料得好。” 杨老头:“那是当然,我研制的,也是在我指导下生产的。” 风先生放下酒杯道:“二十五年前,东国天府省谊宾市五粮液酒厂,莫名其妙少了一批窖藏的老基酒,居然没有人报案。基酒不见了也就罢了,窖藏也有自然损耗嘛,就连窖池中的五色窖泥都少了一批,您说是怎么回事啊,酿造期间的自然损耗?” 杨特红面不改色道:“有各种可能吧,比如当时有好几批人都过关系多多少少弄了点,谁都以为那一批酒是别人弄的,所以谁都没点破……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我手里的基酒和窖泥,都是正儿八经花大价钱买的,没占谁的便宜。” 风先生:“我不是这意思,只是有点好奇,窖泥的保存时间可不能太长,否则就会失去生物活性。” 杨老头:“我自有办法,最简单是就是弄个窖池继续酿酒呗。” 风先生:“这克林大曲用的什么原料?” 杨老头:“新工艺、新配方,主要是木薯,添加少部分玉米和高粱。” 风先生:“五粮液让您老人家酿成了三粮液,难怪口感不同。” 杨老头:“窖泥离了原窖池,新窖池的环境不同,酿造的方式和原料不同,口感当然有区别,好喝就行!” 这一桌酒菜确实好吃又好喝,众人都很尽兴。华真行特意叫来沈四书、范达克、王丰收和崔婉赫,就因为这四位最近忙的事情不少,而且颇有成效。 范达克到东国银行非索港营业部当了三个月的投资顾问部经理,培养了可以接手的人,目前又回到了欢想实业总部,因为他主管的研发部任务也很繁重。 崔婉赫负责的是文宣部,最近克林区的很多文化娱乐活动深受群众欢迎,基本上都是她在操办。沈四书是计划部主管,他也帮了不少忙,比如夏尔的十篇演讲稿就是沈四书写的,很多活动的策划案也是他经手的。 至于王丰收就更不用提了,整个克林区的工程都由他主管的项目二部负责,而且他本人最近忙于构建上层建筑。克林区执法部门的人员已基本上都换成了新联盟的成员,夏尔也即将成为克林区的区长。 克林区的官方正式称呼叫北湾区,其行政长官也不叫区长,但是没关系,这只是一个翻译问题。克林区将推行另一种官方语言就是东国语,将北湾区翻译成克林区,将行政长官翻译成区长,反正东国语就这么写、这么叫了。 北湾区议会有十二格区议员席位。原先黄金帮的台前老大鲍里斯,还有北湾货运与文明贸易的老大都是区议员。他们已经没了,但是北湾区的事务却没受什么影响,或者说克林区反而发展得越来越好。 等到明年初区议会重新选举,新联盟有把握将这十二个席位一个不落全部拿下,然后对整个行政体系进行彻底改组。这些区议员的职位翻译成东国语,干脆就叫人代委员吧。 这顿饭的主客是风先生,华真行又请来了其他客人,就是表示慰劳和感谢。请客的人是他,有些场面上的话则由杨特红来说,毕竟他老人家是总部的董事嘛。 这顿饭尽欢而散,好几个人离去时都有些醺醉之意,临走前大家还一起帮着把碗筷都洗好了、席面都收拾了。 曼曼还想留下帮忙泡茶啥的,结果扎辛派人来找她,海神帮那边有事就先走了。虽然曼曼有手机,但是扎辛在的地方没信号,还是派人跑腿这种最原始的方法最好使。 风先生告辞时,华真行拿出了一个兜子,里面是两只金碗还有一盒续脉胶。盒子是竹制的,华真行那天在山中亲手制作,并以神识粹炼。 风先生脸蛋已经喝得红扑扑的,带着酒意道:“太贵重了,居然真的送给我了?空手上门吃你这么好的酒菜,还连吃带拿,实在不好意思!就回送你这把扇子吧,它叫风环扇,可惜不是吃的东西,你可别把它给吃了。” 华真行:“您没必要这么客气,有空常来啊,谢谢您的扇子!”他倒没有矫情,说着话就接过了那把扇子。 风先生告辞出门,此时已云散雨歇。华真行拿着扇子把玩了还没几下,杨特红一把抓过去道:“这东西我先替你保管着,可不能被你弄丢了!” 华真行很机灵,立刻反应过来道:“这把扇子很珍贵吗?” 杨特红:“东国芜城产的洒金白云宣纸扇,风先生给这把扇子起了个名字,叫风环扇,你好好保存,也许将来会很有用。 但是这个扇坠上的珠子,我得先摘走,把老墨和小柯都叫来见识见识。我活了这么大岁数,还是第一次见到九转紫金丹实物,居然被当来用扇坠了!” 华真行今天中午要请客,墨尚同和柯孟朝没来,他们都有事情走不开,只有杨老头这个闲人来主持酒局。这也没关系,华真行回头再做一席让两位老人家尝尝就是,这次泡发的溏心鲍还剩十几头,不够还可以继续泡发。 有时候没空做一件事,只能说明别的事比它更重要,所以那两位老人家没有来得及喝中午这顿酒。可是杨老头拿到这个扇坠后,立刻就要柯夫子和墨大爷赶过来,说明这个扇坠的重要性已经超过了他们正在忙的事情。 墨、柯二人很快就赶来了,三个老头和华真行围坐在后院的石桌旁,桌子中间放着一个白瓷盏,盏中就是那枚紫气流转的圆珠。 华真行:“这就是九转紫金丹?听名字很厉害呀,它有什么灵效?” 杨老头指着院角那根棍子道:“你见过神器,法宝类的神器有很多。可是你见过丹药也是神器的吗?古往今来显名者唯此一种!” 墨尚同补充道:“有一种陆吾神仑丹,可助妖物化形,假如不服用的话,也可当成法器。但本身就是神器的丹药,还真的只听说过九转紫金丹!” 华真行:“我是问它有什么用。” 墨尚同:“用处可太大了!刚才提到的陆吾神仑丹,已经是异常珍贵难得,最多服用九枚,可助妖物修炼促其化形。 但是这种九转紫金丹,只要吃一枚下去,便可化形无碍。比如一条有修行的鱼妖,想化龙则可化龙,想证人身则可得人身。” 华真行:“哪里有鱼妖啊,我怎么没见过?” 杨特红:“你墨大爷就是打个比方。九转紫金丹最主要的灵效,是脱胎换骨。比如有人七境修为圆满,想突破至八境,须经历脱胎换骨之劫,而后可称地仙。 此劫凶险异常,或陨落或终身不得精进,自古陆地神仙难证,多少人望而兴叹!若有一枚九转紫金丹相助,只要有人护法不出意外,则可证地仙成就,你说它有没有用?” 华真行:“七境圆满后服用?那要求也太高了!按我的养元术设计,就是八级养元术大师修炼圆满,想突破至九级,可以来这么一枚九转紫金丹。” 柯孟朝摇头道:“所谓脱胎换骨,岂能只有此效!刚才你墨大爷也说了,它可令妖物化形,就连普通人都可以服用,只是过程凶险些,需要有高人随时护法。服九转紫金丹,是真的可以脱胎换骨,得先天完足无垢之躯。” 华真行:“能长生不老吗?” 杨特红:“长生?那在人不在丹!至于不老,那是肯定的,都脱胎换骨了,永驻容颜只是附带之效。无论你受过什么伤、生过什么病,哪怕缺胳膊少腿有各种残疾,也一律全好! 先天完足无垢之躯,岂是开玩笑?虽然不可能吃一粒丹药就长生,但只要不出意外,便不受疫病所侵,差不多能活个真人三元之寿吧。 一元就是一甲子轮回,三元就是一百八十岁,你自己算算。这是对普通人而言,假如是修士的话,那好处就更大了,你以后就明白了。” 华真行:“我以后?” 杨特红:“风先生不是送给你了吗?” 华真行:“他是拿来当扇坠的,是不是不认识这东西,或者不知道这东西这么珍贵?他应该还没走远,我打个电话提醒一下。” 杨特红摆手道:“你打电话就没意思了,他岂能不知,就是特意留给你的。他一进门我就认出来了,是丹药也是神器,我虽没有见过实物,但是见过丹方,知道这是九转紫金丹。” 华真行眯起眼睛道:“此丹是神器,那么风先生的用意,应该不是让我把它吃掉。” 柯孟朝:“对,应该先留着,到最关键的时候再用,否则太浪费了!” 华真行摇头道:“不不不,风先生特意说了,这不是吃的东西,还提醒我别把它给吃了,指的肯定不是扇子,应该就是这枚丹药。 你们说九转紫金丹既是丹药也是一种神器,丹药是是用来吃的,吃完了神器也就没了。若是将它当成神器的话,应该怎么用呢?” 131、解题 三位神通广大的老人家都不吱声了,一时面面相觑。华真行提了一个很特别的问题,既然九转紫金丹是一种神器,神器自有其妙用,那么该怎么用呢? 这么简单的问题,他们为什么被问住了?因为以前谁都没见过九转紫金丹,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见到实物。 九转紫金丹如此珍贵,号称“仙界无此药,人间炼不成!”凡是曾得到它的人,当然都是为了服用,要么祛病延年、要么助益修行,总之求其脱胎换骨之效,难道还找把弹弓当珠子打着玩,或者真用来当扇坠? 最终还是墨尚同率先开口道:“这是未经祭炼之神器,需要祭炼以生其灵,而后才能掌控其妙用。” 华真行:“祭炼出丹灵吗,这么神奇?” 墨尚同摇头道:“不是那个意思,若说丹灵,祭炼者本人就是丹灵,操控这枚神丹以施展其妙用。” 华真行:“需要我来祭炼吗?” 墨尚同又摇头道:“你差得太远了,恐怕需要飞仙之上的修为才行。” 华真行:“那谁行啊,上哪儿找这种高人去?” 柯孟朝面无表情道:“我们三个都行。” 华真行嗓子好像有点不太舒服,突然咳嗽了好几声,脸都有点涨红了,赶紧喝口茶润一润。 杨特红:“那就让我来吧……小华,你那天都对风先生说了些什么,讲了春容丹的事情吗?” 华真行:“我讲了那个梦,风先生提醒我以后不要再说出去……当然也介绍了梦中的春容丹,还说了我正在想办法炼制。” 柯孟朝:“原来如此!你这等于是给他出了一道题,估计他也是思来想去,终究还是给了一个解题方法。” 华真行:“我可没有考他的意思。” 柯孟朝:“你既然那么说了,像他那种人,恐怕就得给你一个答案。” 华真行:“风先生是哪种人啊?” 杨老头:“可以说不是人!” 华真行:“啊,他是妖怪啊?” 柯孟朝:“别一惊一乍地地说八道,哪有什么妖怪!这枚九转紫金丹,就是他想出来的办法。” 华真行皱眉道:“九转紫金丹可以让普通人服用,确实也有驻颜之效。可是就这么一颗,吃完了也就没了,显然不是正经办法,所以风先生才说它不是吃的东西。” 杨老头又问道:“你已经找到几种原材料了?” 华真行:“六种,春、夏、秋、冬、中都有,分别是不死芯、蟹爪槲、砂生珠、金节花、白母膏、断续胶。” 杨老头:“还记得风先生今天念的那首诗吗?‘九转丹光紫,五气行真华。’还把你的名字倒过来念了!气行为风,那把扇子可能是给丹炉扇风用的,也可能是凝丹用的,关键在于扇坠上的神丹妙用。 根据现有的原材料,砂生珠暂时用不着,取其他五种,其实我可以炼成五气春容丹。一套五枚、分五色标注,按固定的服用顺序,有春容丹之效。” 华真行纳闷道:“这么说,春容丹不是已经能炼出来了吗?” 杨特红摇头道:“以我的本事不惜耗费法力,当然可以炼出这这种灵丹。但想求凡人驻颜之效,还有好几个问题要解决。 一是炼丹过程中的洗炼之法,二是最后的凝丹之法,难度太大了。就算我能练成,多长时间来一炉、一炉又能炼多少?” 柯孟朝补充道:“需要解决的问题,就是如何能让一般人服用?否则老杨早就能炼制五气春容丹了,但是那等灵丹一般人可服用不了,只有四境修士才能服用,非济世之方。” 一直呈思索状的墨尚同突然问道:“小华,你听没听说过药引?” 华真行:“听说过呀,难道九转紫金丹就是药引?” 墨尚同:“药引的作用分两种。一种是在服用时让其他的药物发挥出疗效,这需要加在药里一起吃下去;另一种是在炼制的过程中让其他药物组合生效,这不需要吃下去,相当于化学反应中的催化剂。据我判断,九转紫金丹的作用应该就是后一种。” 杨特红点头道:“那把扇子,尤其扇坠上的九转紫金丹,应该就是用来解决刚才我说的问题。具体该怎么做,还要等我祭炼了这枚神丹,然后尝试着炼出五气春容丹才有答案。风先生答了小华的问题,却给我们又出了一道题。” 华真行:“您老真能炼出刚才说的五气春容丹,还能给普通人服用,而且有我梦见的春容丹效果?” 杨老头想了想才答道:“试试吧,应该可以。” 华真行:“那我有一个建议,就别搞什么丹分五色、一套五枚了,可不可以分成三百六十枚,按日期服用?” 杨老头:“那当然行了,所谓丹分五色还是受你的启发,为了降低炼制难度,否则就是一枚丹药最方便。你看看这九转紫金丹,一枚什么都搞定,难道它不香吗?” 华真行:“我们从一开始,就定一个产品的标准和规格,好与将来衔接。哪怕将来换了丹方,也不是眼下这种炼制方法,但产品还是按照这种规格。” 墨尚同笑了:“你考虑得倒挺长远,那就这么干吧。” 华真行又问道:“杨总祭炼了神丹,那么今后只有他才能使用神丹炼制五气春容丹吗?” 杨特红:“理论上是如此,那就是我的神器了。但我可以把神魂烙印传给你,你依法祭炼神丹,同样能发挥它的妙用,这就是神器的传承。” 华真行:“原来是这样啊,那您祭炼完了就直接传给我吧,免得辛苦了。” 杨特红:“我的话还没说完呢!假如修为不到四境,你根本无法催动神器。那根棍子你现在只能当长枪捅人,这枚神丹难道是要拿去当弹丸打人吗? 四境修为,得到神魂烙印传承,可以尝试祭炼神器,掌握其部分妙用。六境修为,得到传承后才可以完全祭炼神器,催动其妙用。” 华真行此刻已完全听明白了,那枚九转紫金丹是未经祭炼的神器初胚,要想祭炼神器生灵,必须得是飞仙以上的高人,而三位老人家居然都是。这一步完成之后,对接受神器传承者的要求就低多了,四境修为可部分掌握,六境修为可完全掌握。 华真行:“假如试验成功了,可以批量生产吗?” 杨特红:“大规模批量生产,当然想都别想。可是小规模炼制没有问题,你找的那几种原材料都不缺,可以采集的数量很多,关键在于谁能把五气春容丹炼出来?目前只能我老人家亲自出手,按你的建议,一套三百六十枚按日期服用,搞个几十上百套还是可以的。” 墨尚同:“应该没问题,甚至还可以再多点,就看那老杨给不给力了!” 柯孟朝:“既然按这种规格炼制,那么现在就应该想办法推广宣传了。这东西要想受到世人认可,至少需要三十到六十年的时间。也不可能随便找一批人,等几十年后再说他们是服用了春容丹,那样也没人会相信,得是那种本身就有说服力的人。” 杨特红突然叹了一口气:“以续脉胶合药,用白母膏凝效,果然是只适合女人服用。” 墨尚同:“可以换一种丹方,使男女皆宜吗?” 杨特红:“当然可以了,但是那样做的话,就不符合小华的要求了。用异常珍贵难得的灵药替换白母膏和续脉胶,炼制手法更困难,而且限制了批量生产的可能。请问二位,有可能大规模生产九转紫金丹吗?” 墨尚同和柯孟朝都不说话了。华真行却眨着眼睛道:“我现在就有一个很好的人选,以她的身份去宣传春容丹,效果应该很不错。” 杨老头:“那肯定不是曼曼了,谁呀,你还认识这样的人?” 华真行卖了个关子:“我还不认识呢,到时候再说,先不告诉你们。” 杨特红瞪眼道:“爱说不说!从今天起,厨房里的九口丹炉都归我用了,你不可以再碰。” 华真行:“那还怎么做饭啊?” 杨特红:“外面有面馆、有食堂,你自己看着办。” 墨尚同哭笑不得道:“小华呀,你早该换一套新的炉具了。” 洛克躲在棕榈庄园里,当然错过了今天中午的酒席。连娜通过社交软件又给他发来了好几条信息,但是洛克都没有回,因为其中没有他想要的反馈。 这天下午,连娜的账号名改了,不再是“六月五日的林间草地”,又变成了连娜本人的名字,然后发来了一条消息:“你说的那本书,怎么交还给福根基金会?” 新时代的金典行:“不是交还,那本来就是我的,由我的老师保存,然后交给我的。” 连娜:“你有什么条件?” 新时代的金典行:“一亿米金,我不要现金也不要支票,也不用你们转入哪个账号,要米国政府发行的、每张面额五万米金的无记名实物国债。把钱带到现场来,一手交钱一手交东西,你们可以当场检验是不是那本书。” 过了一会儿,连娜那边回道:“你要的太多了,付款方式也太麻烦了,我们不能答应。” 新时代的金典行:“相比你们欠下的债,我要的已经太少了。至于麻不麻烦,这不关我的事,以福根基金会的能力,是一定能解决的。同意了我的条件再联系,否则就别废话了。” 又过了许久,晚饭的时间都过了、天都黑了,连娜那边才发消息道:“可以按你的条件,但是这边也有个条件,必须你本人来现场交易。” 新时代的金典行:“我本人可以到场,而且只有我自己去,这种事情也信不过别人。既然这样的话,我也要加一个条件,连娜你来和我交易,而且只能是你一个人来。等你们准备好了钱,已经到了非索港,我再通知具体的时间地点。” 连娜:“应该由我们来定时间地点。” 新时代的金典行:“必须我定,否则免谈。” 他们交谈的内容,华真行通过手机也同步看到了。洛克人说的话,基本就是和他事先商量好的。但是华真行也没想到,洛克居然临时改了条件,将一千万罗元改成了一亿米金。 罗元是罗巴联盟很多国家的法定货币,一罗元目前大约可兑换一点二米元。其最大面值是五百,一千张一捆,一千万罗元就是二十捆,相当于一千二百万米金,恰好可以用一个手提箱随身携带。 米元的最大面值是一百,同样的币值就得是一百二十捆了,不好随身携带,这不仅是重量问题,体积也得考虑。 现场交易,华真行已经考虑得很周到了,要洛克尽量多要钱,那样反而能增加可信度,他的建议是索要一千万罗元现金。 不料洛克更猛,开口就是一亿米金。假如是现金的话,那就是一吨多重,加上包装间隙体积得接近两立方米,没有什么箱子能装下,得用一辆货车拉。 但洛克要对方携带是面额五万米金的无记名实物国债,一个坤包也就够了。华真行只觉得自己的知识面还不够啊,居然还有这种东西,简直是给各种非法交易提供便利啊! 华真行正在感慨间,王丰收又来了,他还带来了东国红港的生意人黄灿生老板,是来找华真行商量事情的。 132、小华又挨骂了 黄老板来到非索港后,有种脱离苦海的感觉,这里很安全,而且物资供应相对丰富,吃的用的都还过得去,至少不用每天都提心吊胆了。 他的朋友、供销社第三分社主任高怀同提醒,这里不同的街区就是不同的世界,平日的活动范围不要离开克林区。 克林区目前的控制面积有几十平方公里,它的西边和南边是其他街区,东南角是国际码头,东边是重油发电厂项目所在的海滩,北边穿过一片原野则是被铁丝网隔离的北索河流域。 克林区最近刚刚完成了常驻人口登记工作,计划推行有本地特色的户籍制度,登记在籍的居民目前有十一万三千多。 这片地方还比不上一个大型乡镇呢,却是几里国享有高度自治权的第三级行政单位。这段时间黄老板都已经逛遍了,静极思动难免想干点什么。 他还设法进了铁丝网内,到了季节性的北索河入海口一带考察,那里有长达十几公里的礁岩地貌,礁岩上有大量的野生鲍鱼,退大潮的时候都能看得见。黄老板两眼冒金光啊,这些都是钱! 黄灿生就动了心思想干老本行,他原先在曼得国就是开溏心鲍加工厂的,这些年也赚了不少钱,折合红港币差不多有大几千万,大部分都用来在红港买楼了。假如这里的干鲍加工厂能顺利开起来,赚的钱说不定还能继续在红港买套物业。 非索港这个地方太偏僻落后了,仿佛世界尽头的一个角落,连个机场都没有,当然也不通国际航班,还好有货运码头。 这里人生地不熟,想做生意得找准门路,这是他在黑荒大陆积累的经验,于是在高怀同的介绍下,找到了王丰收谈投资建厂的事情。 王丰收主管的项目二部,就是负责非索港市区内的各种项目。有人愿意来投资合作,假如换成别的地方,很多人当然是求之不得。可是王丰收清楚,欢想实业的思路不太一样,有点非主流甚至可以说离经叛道,对外来投资是很谨慎的。 总之欢想实业的经营思路,很多方面都看上去都缺乏商业头脑,甚至违反经济学原理,仿佛其管理层既固执无知又任性天真。 王丰收就是三位老人家的学生,他可不敢认为几位老师不懂商业与经济学,之所以会这样,肯定另有原因。 表面上看怎么经营发展都是三个老头的态度,实际上却好像是华真行的意思,所以王丰收也不敢自作主张,就把人给带到杂货铺来了。 王丰收来之前特意提醒黄老板,杂货铺的这位杨老是欢想实业总部的董事,而且小伙计华真行也颇受几位总部领导的重视,是被当成继承人来培养的。 王丰收已经很够意思了,该说的话都说了,有些话还留着。他今天中午刚刚在杂货铺里吃了溏心鲍,也知道小华会加工这种东西,很可能会对这门生意感兴趣。 黄老板有点想笑,一个东国来的杂货铺老板就能当大集团的董事,小伙计居然能成为继承人,真是一个尚未开化的地方啊!但他很小心地没有将这些想法流露出来,还特意带了两件礼物。 他送给杨老头的礼物是一块金表,送给华真行的礼物是一根金链子,就是在金典行买的。据他所知,这边的人都喜欢这种东西。 黄老板在杂货铺的后院里见到了杨老头和华真行,曼曼也在场。曼曼下午有事离开了,晚饭时又跑了过来,此刻正在杨老头的指导下泡茶呢。 黄老板自动把曼曼给忽略了,以为她就是这里的仆人或职员,王丰收引荐介绍一番后,他送上了礼物。 杨老头并没有打开看,只是摇着折扇道:“黄老板,你不客气客气了!有事说事,东西还是拿回去吧。我不戴手表,小华也从来不戴金链子,你留着送给别人吧。” 黄老板又忽略了一个细节,杨老头根本就没打开包装就知道里面是什么,他只是陪笑道:“一点心意而已,我今天是来谈投资合作的,想找新联盟和欢想实业合作。” 杨老头:“我听说了,你想建一个干鲍加工厂,欢迎啊!你说巧不巧,欢想实业恰好也准备筹建一个干鲍加工厂呢!” 黄老板大喜过望:“那太好了,我提供资金和技术,还有销售渠道。贵方提供场地,负责组织工人培训、保证生产秩序。” 杨老头却摇头道:“欢想实业的计划就是自己开加工厂,你说的那些东西我们都不缺。” 黄老板愣住了:“你们打算自己干这可是需要技术的!” 杨老头使了个眼色,华真行还在那儿皱眉头呢,曼曼的反应反倒更快,跑进厨房拿了一只溏心干鲍出来,递给黄老板道:“小华会加工,加工得可好了。” 原本是华真行从洛克那里听说的消息,有一位红港老板想在这里搞干鲍加工厂,他就想找这位黄老板来谈谈。结果黄老板上门的时候也杨特红在,杨特红插手截了活,看这意思是打算做主了。 杨特红这个人不爱管闲事,但并非不爱管事,做什么事主要看心情,比如生产克林大曲的事情他老人家就是从头管到尾了。 身为欢想实业总部的董事,黄老板既然找上门来谈生意,杨特红出面做主当然毫无问题,只是规格有点太高了,原本是用不着的。 黄老板做梦也没有想到,杨特红一开口就是欢想实业要自己干的意思,并没有打算和他合作。 黄老板凑到灯下仔细看了看曼曼递过来的那头干鲍,质量实在是没得挑,比自己加工得还好,只得道:“家庭小规模制作,很多人都可以,但是在工厂里规模化生产有是另一回事,有很多技术环节要控制,而且还需要稳定的销售渠道。” 他倒没有放弃希望,认为杨老头这是故意在提高要价。东国海边的渔民,过去自家加工一些干鲍也很正常,这和工厂生产确实也是两回事。 杨老头笑道:“其实我们不缺这点资金,也有这个技术。生产工艺整合并不复杂,工人就在本地招聘自己培训。销售渠道嘛,其实我也能联系。 黄老板以前就是干这一行的,算是稀缺人才,我们可以聘请你当干鲍加工厂的厂长,主要负责抓生产。在欢想实业的体系里,和高怀同一样,也是第五级职位。” 黄灿生:“不不不,您老没明白我的意思!我没打算给别人打工,就是想自己开工厂。” 杨老头一挥手:“那你就开嘛,我可以保证,至少在克林区,没有人不让你开工厂,只要正常经营,也没有人会找你的麻烦。你开一家,欢想实业也开一家,这样就有两家干鲍加工厂了。” 黄灿生着急了,双肘支着桌面道:“杨董啊,与其互相竞争,不如一起合作!” 杨老头:“哦,你说怎么合作呢” 黄灿生:“就按我刚才说的方案,我投资十万米金,提供生产技术和销售渠道,占百分之七十的股份,杨董您说怎么样” 杨老头笑了:“不怎么样!黄老板自己开工厂,占百分之百的股份不是更好吗” 黄灿生:“大家都是东国同胞嘛,何必为难人呢有钱一起赚,又何必互相拆台呢你们没做过这个生意,风险还是很大的,合作对双方都有利啊!” 杨老头脸色一沉,放下扇子道:“我怎么为难你了,不让你开加工厂了吗你愿意开就开,在克林区的地界上,新联盟保证生活和生产的秩序,这就是我们提供的帮助。但是话又说回来,难道在我们的地界,你还不允许我们也开工厂了” 黄灿生被问住了,怔了怔这才继续陪笑道:“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啦,杨董,您是否需要私人参股,或者是还有别的人需要参股吗” 他到现在还以为杨老头是想要好处,而旁边的华真行早就听出来了,杨老头的意思就是欢想实业自己开干鲍加工厂。至于黄老板开不开同样的工厂,杨老头的态度是随便他。 杨特红又摇头道:“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不是想要你的好处,但也不想白送你好处。” 黄老板:“怎么能说是白送好处呢我在这里投资建厂,不仅交税还能解决就业,产品主要是向亚洲出口,还能创汇呢。 这里经济很不发达,正需要外来的投资嘛。我以前在别的地方投资,当地都是很欢迎的,还提供各种优惠政策呢。” 杨特红:“哪里有优惠你就去哪里吧,非索港也是欢迎你的,但我们的政策是一视同仁。我想问问黄老板,你为什么想在这里开加工厂原因我帮你说吧! 第一是因为克林区的治安环境好,生产经营有保障。第二是有一片海滩礁岩的生态环境好,有现成的野生鲍鱼资源。第三是这里的人工成本低,还有新联盟能帮你组织并培训工人。 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克林区的治安环境是怎么来的而且你也知道,那片海滩已经被欢想实业买下来了。至于组织工人并进行培训,为什么一定要替你加工鲍鱼” 欢想实业前期买下的北索河流域的地块,形状像一个飘带连着一个大球。大球就是上游规划中的水库区。飘带就是中下游的河流两岸,蜿蜒曲折,宽度在五公里左右,但是并不绝对均匀,根据地势宽窄不定。 “飘带”最末端的形状像个张开呐叭口,包括了十几公里长的礁岩海滩,野生鲍鱼的主要产区就在那里。所以黄老板必须要来找欢想实业合作,在他的计划中,欢想实业负责采收鲜鲍,就是入股的条件之一。 黄老板:“杨董,您到底是什么意思” 杨特红:“我的意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不耽误你做生意,但我自己也能做生意。你想挣钱就自己想办法去挣钱,但是这门生意,我们真不必一定要与你合作。” 黄老板无奈道:“杨董,那您想怎么合作” 杨特红拿起折扇一展,笑眯眯地说道:“那十万米金你还是留着自己花吧,或者找点别的事情做。你是有生产经验的,我们的加工厂可以聘你当厂长,主管生产,还可以给你百分之十的干股,这是在职期间才有的股份。 厂长也是有工资的,参照欢想实业集团第五级职务标准,每月六百米金。至于其他方面的事情嘛,除了部分的销售渠道,你就不用多操心了。我们计划每年加工两万头溏心干鲍,目前不能再多了。 控制生产规模是为了保护资源,不能一下子都采完了,要保证每年稳定的产出和品质。这里的鲍鱼,在每年大雨季末期采收,品质是最好的,趁着小旱季加工。加工厂的大部分工人,每年干三个月的活就可以,其他时间还可以去做别的事。 假如加工厂还有另外的经营项目,这些工人也能用得上。说实话,溏心鲍是奢靡之物,若是自制只用,偶一为之以修养性情,可品不急不躁之处事滋味。它不是这里所缺,更不是急需,只是可以卖到海外换点外汇。 鲍鱼作用就是这些,别项目不好说,但这个项目我们完全可以自己做。这个地方、这里的资源、我们这些人,不是帮你在红港买楼的。黄老板,你明白了吗” 黄老板走的时候还有些发懵,没想到谈出了这样一个结果,欢想实业要抢他这门生意,还搞得他没脾气。 他对杨老头说回去再考虑考虑,其实也没什么可考虑的,要么就不做,要么就得按杨老头开出的条件做。 黄老板没好意思把已经放在桌上的礼物带走,但是陪同前来的王丰收知道杨老头和华真行肯定看不上也不会收,顺手帮他又拿了回去。 杂货铺的后院里,曼曼给杨老头又续上一杯茶道:“您为什么不想和那位黄老板谈合作,他原先就是开干鲍加工厂的,在哪里开不是开呢” 上次洛克提到这件事时,曼曼也在场。听说有人要来投资搞干鲍加工厂,不仅与欢想实业合作,还可以雇佣海神族人,她也觉得是一件好事,没想到杨老头却不乐意。 杨特红没答话,却扭头瞪着华真行道:“你还是我从小教到大的吗,都学会什么了别说是我,就算是老墨和小柯来了,也不能让黄老板那样白占便宜啊!” 华真行一脸委屈道:“您别说我呀!刚才听了您老的话,意思我已经完全明白了。” 杨特红训斥道:“不说你,难道说曼曼吗还要听了我刚才话才明白,你听到这件事的时候,自己就应该明白,怎么还要等到我老人家来说” 曼曼不解道:“您为什么要说小华呀他也没犯什么错误。” 杨老头神情稍缓:“他的错,你看不见很正常,但他自己不应该没意识到。”然后又冲华真行瞪眼道:“我很有钱也不缺钱,你现在也是!假如我只想自己发财,干嘛跑到这个破地方来开杂货铺 你呢折腾了这么多事情,连我们几位老人家也帮着你张罗,是为了什么你的目的是什么,初心和发愿何在,这些就应该决定你怎么做事情。别不服气,看样子我教你教得还不够,还得补课,今天这课得上透了!” 说着话他不知从哪儿抄出一个文件夹,扔给华真行道,“那个黄老板已经在高怀同家里住了一个月,谈了不少他在曼德国开干鲍加工厂的事情。高主任还在网上做了一些调查,整理了一份情况介绍,你先拿去看看。” 133、连人都卖过 曼得国的自然资源和工业基础都很不错,曾经是黑荒大陆最发达的国家,如今仍然是,只是相对二十年前有所衰落。 近十年来曼得国的经济增长缓慢,治安状况持续恶化,各种社会矛盾日益凸显,秩序崩坏,经常爆发各种冲突。 相对而言,曼得国仍是黑荒大陆经济发展水平最高的国家之一,尽管存在各种问题,也比几里国的情况好得多。它的人均国民生产总值是几里国的几十倍,就比如说治安情况吧,再恶化也比非索港强得多。 当然了,从秩序和社会稳定的角度,曼得国的大部分地区也不能和如今的克林区比。但克林区出现在几里国是很特殊的情况,并不具备普遍的代表意义,至少目前还不具备。 黄老板在曼得国一座海滨城市开加工厂,已有十几年了。曼得国的衰退可怪不到他头上,他只是个商人,改变不了大环境。 杨老头想了解的,就是这个工厂本身的情况,重点的是它给当地带来了什么、留下了什么、造成了什么影响?答案其实已经有了。 黄老板就是给当地带来了一个手工作坊、提供了几十个就业岗位,带走了二十多条人命,几乎什么都没留下。要说影响嘛,可能使当地人对东洲或东国商人更加敌视,也使东国裔华族人更容易成为各种暴力犯罪的袭击目标。 要说积极作用其实也是有的,要看对谁,黄老板本人就用赚来的钱在红港买了两套物业,号称超千尺豪宅,其实也就是面积一百多平方米的两套住房。 黄老板开了十几年的加工厂,最巅峰时期雇佣了三十多名工人,最少的时候雇佣了十几名工人,他付的工资也就是当地雇工的平均水平,勉强图个温饱而已,对工人的生活并没有明显的改善,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 对当地的礁岩环境,倒也没有造成明显的破坏。因为那里的海滩几乎都是礁岩地貌,野生鲍鱼资源很多,以他那个小加工厂的规模,完全能够保证持续开采。 但是在礁岩上采取鲜鲍,尤其是个头足够大、品相足够好,符合黄老板收购要求的完整鲜鲍,有一定的危险性。鲍鱼附着在礁岩上,退潮时才会露出水面,尤其是品相最好的鲍鱼,只有在退天文大潮时才方便采摘。 其实也可以借助潜水装备在水下礁盘上采取鲜鲍,但那样做的技术要求以及成本更高,而且更加危险,在当地几乎没必要。 趁退潮去礁岩上采鲍,不小心就会往海里走得太远了,或者因为贪心想多采几枚鲍,或者是寻找时不知不觉就忘了时间,没有意识到潮水已经涨上来。 涨潮,尤其是退大潮之后的涨潮,速度很快浪头也很汹涌,假如没注意再抬头时,可能已经被潮水困在了礁石上。上涨的潮水迟早会将立足处的礁岩也淹没,而礁岩地带不适合游泳,浪涌可能会把人拍在礁石上。 海滩上的礁岩往往很锋利,上面还附着了各种贝类,就跟一排排小刀似的。就算没有被涨潮所困,采鲍时一不小心也会被割伤。而且礁岩地貌崎岖不平,攀爬时也容易摔倒,那样的话会伤得更重。 在十几年间,当地有二十多人死于采鲍,平均一年两个。其中大部分是死于被涨潮困住的海难,小部分是死于因采鲍受伤后的感染恶化。 然而黄老板并不需要为此负责,加工厂也不必提供抚恤与赔偿。因为他只雇佣了加工鲍鱼的工人,并没有雇佣采取鲜鲍的工人,加工厂只是收购鲜鲍而已。 当地居民见鲍鱼可以卖钱,便拿着铲子趁退潮时去海滩寻找符合收购要求的鲜鲍,这是一种自发行为,出了意外也是自己负责。 虽然没法找黄老板负责,但当地人也不可能对黄老板有什么好印象,恨他的人有不少,而黄老板自己倒是发了大财。 发生动乱的时候,黄老板雇佣的当地保镖反水,工厂遭到了打砸,还有人想绑架他……这些都有双重原因。 黄老板离开曼得国后,加工厂也就废弃了,当地人就算还会加工溏心干鲍也不知道卖给谁,那东西他们也不会吃。 杨老头不喜欢管闲事,但只要他管了什么事就会很认真,绝不仅是只露面走个过场。 他也听说了黄老板想开加工厂的事,就去找高怀同了解情况,还给高怀同布置了一个任务,要这位高主任尽量调查清楚,并提供一份情况介绍。 这份资料现在就扔给了华真行,曼曼也凑过去一起看。曼曼识字,但是这样复杂的东国语材料她还看不懂,仍需要补课学习,还好有小华替她讲解。 杨老头却没理会小华怎么看材料,仍然端着茶杯道:“投资?也不是没人来这里投过资,好多国家都来过,结果又怎样?别说卖鲍了,这里历史上连人都卖过!现在又如何? 只要有赚钱的机会,就不缺黄老板这种人。可是你认为,现在的克林区,真的需要黄老板那样的人、办一家那样的工厂吗? 假如是那样,我们折腾到现在又是为了什么,与曾经的非索港又有什么区别?” 假如按照黄老板的计划,与欢想实业合作开设加工厂,会是怎样的情况,华真行现在已经可以想象了。 之所以要找欢想实业合作,黄老板就是想垄断这个买卖。他在曼得国的加工厂始终无法扩大规模,是因为当地的各种条件限制,既雇不到那么多工人,经营环境也得不到保障。 在克林区借助欢想实业,黄老板可以把规模尽可能做得很大。 但这里的情况与曼得国那边又不太一样,那十几公里的礁岩海岸看似野生鲍鱼很多,实际上资源是有限的,若短时间内开采殆尽,想再恢复需要时间就很长了。 黄老板可以快速再赚一笔大钱,但是能给非索港留下什么呢?假如还按照他在曼得国那种模式,甚至会引发很多新联盟一直在尽量避免的矛盾。 杨老头见华真行不说话,一副虚心受教的样子,他越骂越有感觉了,又用扇子指着华真行道:“我们做每一件事情,都要想想目的是什么?快眼看书 现在有人天天把不忘初心挂在嘴边,做事的时候却想不起来! 我再问你,当初为什么要护送罗医生,又为什么要干掉金大头?你为什么没有帮金大头去干掉罗医生呢?那时候你很明白,难道现在就糊涂了? 我不反对来开鲍鱼加工厂,但绝不会支持黄老板开那样一座鲍鱼加工厂。你打造克林区的目的是什么,帮黄老板那种人赚钱吗?” 华真行已彻底明白杨老头为什么要教训他。三位老人家都是飞仙之上的修为了,黄老板那点小伎俩自是闭眼看穿,他们只是在帮华真行而已。 帮华真行干什么?帮他挣大钱、享受舒适的生活?其实不需要他们再帮忙,华真行自己已经能做到了,而且感觉也不错。 可是华真行的目的仅是如此吗,他想改变非索港,改变自幼所见的世界,打造真行邦乃至一个疆域遍布全球的欢想国。 让黄老板在克林区开那样一家加工厂,带不来任何积极的影响,甚至与他的愿望是背道而驰的。 其实华真行倒不是故意的,他对这个项目感兴趣,也对黄老板缺乏了解,只不过是想利用当地资源发展经济而已。 人们往往在遇到具体的事情时,纠缠于细节而忘了根本,比如发展经济是为了改造这个世界、使它变得更美好,那么就要按照这个方式去做,否则路就走偏了。 杨老头说得对,别说卖鲍了,这里历史上还卖过人呢! 修士的修行,最终指向身心自足,从人世的内卷中超脱。人们对社会发展的期望也是如此,只是修士找到了一条直指目标的路径,并为此而修行。这也是杨老头不久前告诉华真行的话。 但修士也不是从一开始就能身心自足,绝大多数人终身也达不到最终的目标,他们仍在人世中生活,那么就要明晰身心所求。 假如欢想实业真和黄老板合作开了那样一家加工厂,哪怕再多提一些条件、多要一些股份,对别人来说没什么,但对华真行来说,在杨老头眼中就是不该犯的错误。 对华真行虚心聆听的态度很满意,杨老头感觉教训得差不多了,语气又缓和下来道:“这也不能完全怪你,你还没有经验,事先也没有去了解情况。” 曼曼突然插话道:“杨总,小华也没说要和黄老板合作呀!他刚才一句话都没说,你又批评他什么呢? 小华虽然不了解情况,但是您了解啊。假如您事先就把这份材料给小华看了,他绝对不会按黄老板的意思谈合作的,您是故意的吧?” 对呀!华真行突然反应过来,自己今天跟黄老板还是第一次见面,杨老头就直接插手做主了,他站在旁边没有任何表态,怎么就莫名其妙挨了一顿骂呢? 他心里刚刚闪过这种念头,杨老头凌厉的眼神就扫过来道:“曼曼刚才帮你说话,但是我问你,假如今天我不在,你也没看到这份材料,是不是就答应和黄老板合作了?” 心中刚刚升起的那股不服陡然散去,杨老头的眼力果然厉害啊,把事情都看穿了,华真行低下头道:“是的,您老说的没错。 假如今晚您老不在,我也没看到这份材料,应该已经答应和黄老板合作了。无非是多要点股份、再提几个条件,我还会很高兴,感觉自己做了件挺了不起的好事。” 杨老头把扇子一挥:“既然如此,那么筹建干鲍加工厂的事,就由你亲自张罗吧,曼曼可以帮忙做指导,我老人家就不管了!至于该怎么和黄老板打交道,也是你自己看着办。” 华真行:“您老刚才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知道该怎么办。” 杨老头又扭头看着曼曼,和颜悦色道:“我们现在主要的任务是种田,但不是为了种田而种田,所谓种田也不仅仅是在地里中庄稼的意思。 这里需要补课,主要是补农耕文明的课,这与发展工业并不矛盾,甚至现在很多工业国都需要补这一课。 人类史上很多优秀思想,包括道德品质,并非凭空而来,微观上来自智者的思考与反省,宏观上来自农耕时代的观察与总结。 首先知不劳则无获、而后知不学则无术、不修则无德。不劳、不学则不知修、则必无德,无德则乱政。所谓政者,序之正也,序不正则世败。 精勤田事,必顺天时,而后知精修人事,必应道则。治水屯田,可知携谐之妙。 我们几个老家伙,当年教化世人,也不是空谈道理。小柯谈礼、义、仁、智、信;老墨谈兼相助、交互利;我说俭、慈,皆须指事而论。 小华人小心大,他想变化世道,你就当是改变世界吧。那他就要去做事,每行一事,都要想那会带来什么改变、造成什么影响,见因而知果……” 也不知曼曼能听懂多少,她头点得就像小鸡啄米,不论是否听懂了,反正三境修为元神清明,都仔细记下了。 欢想实业的成立、新联盟的出现、克林区的打造,对其他人的影响且不提,迄今为止整个海神族是从中受益最大的,曼曼对此深有体会。 谁叫曼曼和小华走得最近呢,她没事就跑到杂货铺来帮忙做事,还经常听杨老头唠嗑。 134、心思 海神族现有千余名族人,妇孺很多而老弱却极少,乍听上去似乎挺好的,其实真相痛苦而残酷。 这一支族人是十二年前到达非索港的,在漫长艰难的迁徙过程中,老弱病残早就被淘汰了,所谓淘汰就是死亡。 他们来到非索港之后,日子过得依然很艰难,一度受到当地人的排挤,好在整个部族非常团结,还建立了自己的势力海神帮,总算有了立足谋生之地。 提到当初受排挤这种事,本身就很讽刺。十五年前的那场大骚乱,几乎使非索港变成了一座空城,只有南部海滨地区受到影响不大。 如今大部分当地居民都是很后来迁入的,包括当初的逃亡者返回。那么多人都是外来者,谁排挤谁呢 海神族人还全程参与了国际码头的修复与新建工程,对非索港的贡献很大。国际码头对这座城市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假如没有它,欢想实业如今的很多工程都只能是空想。 非索港当地人平均预期寿命只有三十出头,定居在此的海神族人状况也好不到哪里去。扎辛的年纪也不大,还不到四十岁,却已被大家称为老族长了。 但不论怎么说,能在非索港定居,总比不断迁移时的情况有所改善,出生率终于渐渐超过了死亡率,人口也出现了增长,从刚来时的不足七百人到最近终于突破了一千。 从数字就知道,这个部族中至少也有三百多名不足十二岁的孩童,他们都是在非索港出生的。 在加入新联盟之前,海神族的也面临新的困境,国际码头的活计越来越少,需要养活的族人越来越多。而加入新联盟之后,不到半年的时间,大家亲身历证了仿佛翻天覆地的变化。 海神族人先是接受雇佣,去开垦北索河流域的农庄,后来欢想实业的工程项目带动了国际码头的业务复苏,他们又回码头去干活了。 如今欢想实业又在筹建盐场,雇佣的工人也以海神族人为主,其中有很多不适合在码头干活的成年妇女。 接下来假如再搞一个干鲍加工厂,加工与采摘鲍鱼的活还可以交给海神族人。成年族人几乎就能全员就业了,反倒该担心留在家里照顾孩子的人手不够了。 有活干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处境肉眼可见的改善,日子几乎每一天都能过得更好,当初扎辛卖矿金准备渡难关的钱到现在还没动呢。 虽然没有了海神帮,但是现在有新联盟和克林区,不必再每天提心吊胆、只敢在自己的街区里活动,哪怕天黑之后,偌大的克林区都可以出来逛了。 他们可以买到很多以前连见都没见过的东西,去曾经根本不敢去的地方,参加那些连想都想不到的活动,从中体味前多未有的乐趣。 至少在克林区、在新联盟内部,没有人排挤与歧视他们,他们反而受到了欢迎和尊重,遇到问题和困难,还可以向“组织”反映情况。 生活的改善是一方面,更重要的另一方面是精神面貌的改变。人生有了理想和希望,感觉世界变得那么美好,风光如此明媚,这是以前的双眼看不见的,呼吸仿佛都充满了朝气与活力。 海神族人知道这些变化是谁带来的,在他们朴素的认知中,首先要归功于祭司曼曼。祭司在传说中的职责是沟通海神、护佑族人,而曼曼是沟通了小华,小华则护佑了并赐福于族人。 华真行在他们心目中的地位,简直就相当于海神啊!假如华真行一声令下,整个海神族如今是愿意为他拼命的。就算新联盟或欢想实业的其他成员,也做不到这一点啊。 除了三个老头和丁老师、风先生,并没有人知道非索港发生的这一切改变,都源自华真行的发愿。大家也不知道,其实华真行就是风自宾。 曼曼同样不知道这些,但她当初就认为找华真行可以帮助族人走出困境,而华真行果然给海神族带来了新生与希望,她简单地反而似能看透一切。 让整个海神族成为铁杆支持者,对华真行而言也是个意外。他对海神族的照顾,并非完全因为与曼曼关系好才有所偏爱,实在是因为海神族人太好用了! 整个部族保持了团结协作、吃苦耐劳的传统品质,这么多年来还造就了一支成熟的产业工人队伍。他们掌握了劳动技能的同时就意味着有学习能力、懂得生产中的分工与协作。 那些不是码头工业的族人,其实也受到了熏陶和影响,这些素质已沉淀于这个部族的文化中。这在非索港比黄金还难得啊!至少黄金华真行自己每天还能提炼两斤。 对于这些海神族人,欢想实业的高层还有更进一步的打算。将来无论是国际码头还是制盐厂,都要派更多的新工人去,不能再全是海神族人。 海神族的员工也要更多地调到其他岗位上,他们需要更好地融入新联盟以及克林区的大环境中,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封闭。 另一方面,这些素质优秀、精神面貌积极的员工,也可以发挥生产骨干的带动作用。用李敬直的话来说,这就像组建军队,需要一批精锐担任基层指战员。 这些想法,李敬直等人找华真行谈过,华真行表示完全赞同。杨老头在唠嗑时也对曼曼提过,曼曼则认为他老人家说的都对。 这次筹建溏心鲍加工厂,按杨老头说的生产规模与节奏,华真行认为请二十个工人就行了,每年只需生产三个月。其中一半工人可以是海神族人,最好是女员工,因为劳动强度不大,更需要细致与认真。 但是采取鲜鲍的工作,还是要全部交给海神族人。因为这些人必须互相都很熟悉,且有统一的组织管理、遵守纪律服从指挥,否则容易发生危险。 看完材料、接受任务之后,华真行就和曼曼商量了计划、交换了意见。 这天晚上,华真行在杂货铺里看见了黄老板于曼德国开加工厂的材料。第二天上午,远在罗巴洲的布鲁塞,薄恩-陌森也看到了一份洛克在非索港的材料。 福根基金会有雄厚的财力、丰富的人脉,他们一边通过社交软件和洛克“谈判”,同时也在尽可能地搜集情报。 情报显示,阿瓦吉-詹森大约于十年前逃到了非索港,在一家名叫金典行的商行中做技术鉴定员,化名洛克,凡事谨小慎微从不引人注目。 金典行是一家名叫黄金帮的黑帮控制的产业,平日给黄金帮收收赃、洗洗钱啥的。 黄金帮有一位女头目叫凯莉,洛克很可能和她有一腿。因为凯莉每次到海外出差或度假,总是带着洛克随行伺候,两人还住在一栋房子里。 前段时间附近的另一个帮派大头帮换了新首领,并与当地一个名叫草鞋帮的团体联合,成立了一个新联盟。 这个新联盟的胃口很大,想吞并整个北湾区的地盘,与黄金帮之间爆发了冲突。 黄金帮被彻底打垮了,几位头目携款逃走,剩下的帮众都投降加入了新联盟。洛克也投靠了新联盟,还受到重视与提拔,当上了金典行的负责人。 对于这一点,薄恩并不感到意外。 阿瓦吉当年不仅受过高等教育,而且接受过神术培训,是福根修士会年轻一代中公认的天才。这样的人在非索港那个破地方,只要稍微显露才华与手段就会出人头地。 假如不是这样,阿瓦吉也不会暴露出来。他当上金典行的负责人后,也不怎么注意掩饰行踪了,经常在大街上闲逛,看来是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了,福根基金会已经放弃追查他的下落。 薄恩没把黄金帮、新联盟这些当地帮派放在眼里,至于洛克本人就算会点神术也就是那么回事,福根基金会里有一批高手可以对付他呢。 薄恩最关心的事情,就是这段时间始终联系不上弗里克。 弗里克是路森家族的当代家主,福根基金会的掌权人。一周前福根基金会通过技术手段锁定了阿瓦吉的行踪,弗里克便动身前去,却没有了消息。 弗里克是一位大神术师,经常神龙见首不见尾,平日做什么事也不必向他人报备。 可是阿瓦吉依然平安无事,连娜甚至已经联系上了他。阿瓦吉答应交出那本传承之书,这边联系弗里克却始终没有消息,这就不太对劲了。 照说一位大神术师去对付阿瓦吉那种货色,早就应该轻松搞定了,如今的状况说明弗里克很可能出了什么意外。 这时一位女子走了进来,年纪看上去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给人感觉却很成熟,穿着居家的刺绣绸裙,面容美丽精致、体态性感优雅,正是连娜-陌森。 连娜原本姓路森,嫁给薄恩之后改了夫姓。薄恩抬头看到连娜一脸忧郁之色,很关切地问道:“怎么,还没有弗里克的消息” 连娜:“是的,怎么都联系不上,我很担心……” 薄恩:“以弗里克的本事,什么状况都能搞定,你不必太担忧。兴许是修炼神术忽然有了感觉,随手找了一个地方正在闭关冥想呢,在弗雷克眼里,这种事情可比阿瓦吉重要多了。” 说话时他心中暗道,看来弗里克果然是出事了,至于原因谁知道呢,再大的本事也可能遭遇意外,神术修炼本身也有凶险。 假如弗里克真出了事……薄恩不禁心头暗喜,那么福根基金会就轮到他做主了。 这么多年来,弗里克一直很强势,福根基金会的大小事情都是他说了算。当年他的父亲也就是陌森家族的家主,为了保证地位和利益也选择了和弗雷克联姻。 薄恩娶了连娜,又继承了陌森家族的家主之位,在福根基金会中已是二号人物,但只要弗里克还在,他就永远没有出头之日。 可是一位大神术师,怎么会说没就没了呢,说不定弗里克活得时间比他还长,平日里薄恩也不敢有这个心思。如今弗里克自己出事了,薄恩怎能不动念头 但是这种感觉不能表露出来,更不能让连娜看出来,而且弗里克说不定还没事呢,他仍是一脸关切之色:“这是阿瓦吉的最新情报,你先看看,然后我们再做决定。” 连娜:“这份材料我已经看过了!阿瓦吉的态度很坚决,他提出的条件不会更改。我决定还是要去一趟非索港,不仅为了拿到传承之书。假如弗里克总是联系不上,这也是我们唯一的线索。” 薄恩:“能动用的高手都一起去,这次不能再让阿瓦吉逃走。” 连娜咬了咬嘴唇道:“我答应他的,假如他交出传承之书,福根基金会就不再追杀他。我们如果拿到传承之书、问清楚情况,不妨就放过他吧。这么多年了,他也没做什么。” 薄恩:“可以不要他的命,但首先得活捉他,从他身上查查楚弗里克的线索,也问明白传承之书的秘密。假如他很配合,倒是可以留他一命。” 连娜:“他要求的东西,我已经准备好了,明天就出发。这边罗柴德的事情,暂时就不要管了,反正他也跑不掉。” 薄恩:“先不要惊动阿瓦吉,等我们到了非索港之后再见机行事。假如有机会直接活捉他,就不必要再搞什么见面交易,我也担心你会有危险,他说不定会对你不利。” 连娜点了点头:“我知道,他恨我,恨我们一家人。” 连娜当年用纸飞机通知阿瓦吉逃走的事情,洛克在谈话留言中并没有提及,此事薄恩不知。连娜最近联系洛克,更像是一种试探,因为弗里克就是在寻找阿瓦吉的时候失踪了。 两人都很默契地没有提及当年连娜和阿瓦吉的关系,陈年往事已遭凶变,再提也无趣。 连娜希望可以饶洛克一命,薄恩也没有反对。但薄恩在心中暗想,这次一定不能放过阿瓦吉了。 阿瓦吉是死是活,原本薄恩还无所谓,这种事本应该是弗里克决定的。 可是连娜刚才说出了那番话,薄恩反倒不能放过阿瓦吉了,哪怕弗里克不想杀阿瓦吉,他也会动手,更何况现在弗里克下落不明呢。 弗里克不在,福根基金会的事情本应轮到他做主,可是连娜做的很多决定都没和他商量。 比如连娜已经安排好私人飞机明天就要出发了,这份材料也是她先过目的。显然在福根基金会很多人眼中,连娜的地位还高出他一头,这都是因为弗里克的关系。 假如弗里克和阿瓦吉都完蛋了,这个世界才真正美好呢! 但是要想彻底掌控福根基金会,目前还得借助连娜的影响,毕竟福根基金会中很多骨干都是弗里克的心腹,这个女人暂时还得好好哄着。 想做到这一点并不难,假如弗里克没了,连娜也将失去倚仗。这种女人是必须要有依赖的,自己就会成为她的主心骨,先哄好了等彻底掌控了局面再说。 薄恩如是想,虽面容优切,心中却兴奋莫名。 连娜走出了房间,依然眉头紧锁忧心忡忡,她知道的情况可比薄恩更多,却没法说出口,她很想找父亲问清楚,却联系不上。 连娜想联系洛克很困难,好不容易才查到他的社交账号信息,然后注册一个陌生账号申请好友,两人才有了一番私下的交谈。 这就容易形成一个思维误区,让人以为他们只能这样联系,其实将事情反过来,洛克想联系连娜是非常简单的。 连娜又没有隐姓埋名,她是一位光彩夺目的贵族名媛、福根基金会的理事、受人仰慕的慈善代言人。 洛克想给她发什么消息,可用不着通过那个社交账号,商业信函、普通书信、快递包裹、电子邮件、电话短信……什么都可以。 洛克受到了监控,连娜可没有。她这些年过得可不是什么洛克那样孤苦无依、不见天日的生活,而是优越奢华、如众星捧月一般。 薄恩自以为是二号人物,其实他在福根基金会中的话语权还不如连娜呢,同样的事情假如他和连娜的意见不一致,别人恐怕也不会听他的。 至于原因嘛,当然是因为弗里克。弗里克才是真正说一不二的人,如今弗里克虽然联系不上,但权威仍在,连娜反而更方便决定很多事情、调集各种资源。 就在今天早上,她的私人信箱里收到了一份加密邮件。平日她收到的各种官方信函,都由助理先经手,但这个邮箱中的信息,都只有她本人才能查看。 邮件的加密方式也很特别,就是她当年和洛克之间的密语,那是少年时弄着玩的东西,只她和洛克才能看懂。 打开之后邮件的内容是几份影印件,有介绍“福根家族”的古籍书页,还有一份“阿瓦吉-福根”的出生证明、几页福根基金会的授权文件,都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 连娜当时只觉全身的血液都要凝固了,这份邮件摧毁了她从小到大对很多事情的认知,也意识到当初事件的真相,明白了弗里克为何到今天也不愿放过阿瓦吉。 原来阿瓦吉才是福根家族的继承人,也是福根基金会的拥有者,弗里克等人只不过是受委托的管理者。 邮件的发送者并没有表明身份,连娜猜测有可能就是阿瓦吉。连娜不知道这些文件是从哪儿来的,但她清楚这些东西公布之后会有什么后果。 其实不公布就已经有后果了,弗里克十年前就动手想干掉阿瓦吉,只是让他逃走了,十年后仍然没有放弃,却莫名失去了联系。 无论如何,连娜都想当面问问阿瓦吉,这份邮件是不是他发送的假如真是阿瓦吉发送的,里面的文件是怎么回事、他又打算怎么处理 她打算有机会还是劝阿瓦吉赶紧逃吧,就算弗里克暂时下落不明,福根基金会的其他人也照样不会放过他,他不可能是对手。 华真行回到杂货铺,主要就是为了做那么一桌菜,完成对风先生的承诺,结果收获还挺大的。 风先生留下了一把风环扇,以传说中的九转紫金丹为扇坠,能让杨老头借助它炼出五气春容丹。杨老头又插手过问了黄老板想谈合作的事,然后将开设加工厂的任务交给了他。 这些事倒不着急,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解决洛克的麻烦、搞定福根基金会,弗里克已经被他杀了,但这件事才刚刚开始。 第二天中午,华真行在棕榈庄园三楼又见到了洛克。洛克的脑壳上还是黄茸茸的样子,但是一眼看上去,与昨日相比感觉却有形容不出的变化。 135、洛克的表演时间 “这才两天不见,你身上发生了什么”这是华真行看见洛克时,说的第一句话。 洛克并没有答话,坐在桌前的他刚刚折好了一只纸飞机,然后屈指一弹,纸飞机轻轻飘了起来,绕着他在屋中盘旋。 然后只见卧室里、书架上、柜顶上、抽屉里陆续飞出上百只纸飞机。它们飞得速度并不快、间隔的时间也挺长,先后都与空中那只纸飞机重合在一起。 他刚刚折好的纸飞机就是最简单的样式,两只同样的纸飞机是可以重合的,但那样就很难在空气中自行滑翔了,更何况是上百只纸飞机叠在一起,那不得厚成一大摞呀 可是华真行亲眼所见,空中盘旋的始终是那一只纸飞机,仿佛重合进去的都是虚影。他也感受到了奇异的神气波动,很自觉后退静静地站在墙角,不打扰洛克祭炼纸飞机。 洛克在祭炼纸飞机,这不仅是他的独门秘技,且是这一门秘技从无到有的研创、诞生过程。这是修士之间绝对的私密,洛克此刻展示的也是一种毫无保留地信任态度。 洛克的纸飞机术早就跟当年的小把戏不一样了,就算他的老师道森先生复生,或者教他折纸飞机的连娜在场,恐怕也看不出这是哪一家的路数。 长达十年的时间,旧伤难愈、埋名孤寂,修为不得寸精进、人生看不到光明,洛克只有一遍又一遍地折纸飞机聊以藉慰,将聪明才智和神术感悟都折进其中,几乎已是一种偏执。 经过无数次误打误撞的瞎琢磨,这门小神术也变得越来越精妙,有意无意间,纸飞机中也折入了他对人生际遇、岁月沉浮的感怀。 洛克将自己的纸飞机术教给了华真行和曼曼,所有技巧都毫无保留。虽然华真行的修为根基不是他所学的神术,但只要修为到了同样可以运用这些技巧。 可是华真行折出来纸飞机,就算操控得一样精妙,也没有洛克亲手所折的那种感觉,形似而神异,华真行倒是更喜欢也更适合使用墨尚同教的木鹊术。 洛克折一架纸飞机看似很快,其实准备的时间很长,首先要将神识灌注于纸张,然后在元神中勾勒出每一个步骤,最后一气呵成,所有步骤不能出一点差错。 洛克当初知道自己的伤恐怕治不好了,遇到危险也难以爆发,更坚持不了多长时间,所以他平日将神术力量都尽量凝聚起来,注入纸飞机中。 这已不仅是傀眼术的雏形了,同样是符箓或卷轴的雏形,更是一种最简单也最脆弱的法器初胚,反正也没有老师教他,都是他在不断试错总结。 在遇到危险需要战斗时,纸飞机可以爆发使用,这就是像平时受累,一趟趟把石头搬到高处,用的时候就往下砸。这么做唯一的弱点,就是纸飞机若被毁他的伤会更重。 而此时此刻,华真行亲眼见证了纸飞机的进化过程,成了一种真正的独门绝技,甚至也可以成为神术师洛克的独家传承。 融合在一起的纸飞机,材质也在发生无法形容的改变,不再是经过神识强化的纸张,甚至已经不能说是纸张。 那些折痕赋予了它灵性,代表了某种力量运转方式。它甚至可以变化,质地可刚可柔,就像属于操控者自身的某个器官。 华真行连神器都耍过,但他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有人炼成了一件法器。在东国修士的眼里,这样的纸飞机就是法宝了,而华真行从头到尾观摩并学习了它的祭炼过程。 最后融合进去的那几只纸飞机,其实形状各不相同,但都奇异地叠合不留痕迹,而保留下来的纸飞机还是最初的形状。 华真行终于明白,他自己叠的纸飞机以及削制的木鹊、竹鹊,感觉究竟差在哪里了,就是缺乏那么一丝灵性。 并非法宝有灵智,而是人为器之灵。原先的纸飞机能够注入神识延伸感官,其实本身还是一件死物,只是相当于感官被动的接受一些信息而已。 而此刻这只纸飞机,在炼制的过程中就仿佛预设了某种程序,被法力激发就有独特的妙用,真真切切就相当于身体的一部分——很玄妙的、会施展神术的那部分。 两人都没有说话,就这么静静地一站一坐,当不再有纸飞机从套间的各个角落飞出来融合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两个多小时。 洛克的神情稍显疲惫,但眼神却越来越清澈,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兴奋感。他在这种状态下是不能受惊扰的,假如华真行出手打断,可能导致器毁人伤。 可是洛克并不担心这一点,他特意选择了华真行到来的时刻,才开始了成器的最后一步,假如有什么意外,华真行也会及时保护他,感觉就是那么安心与放心。 华真行完全看明白了,也学会了,假如洛克将来有亲传弟子,对这门秘技也不可能比华真行理解掌握得更深刻。 华真行参与了洛克创制它的全过程,见证了洛克境界突破后、神术问世的这一瞬间。 尽管学会了,但华真行还做不到,原因很简单,他的境界还不够。哪怕华真行曾经弄死了一位大神术师,也不代表他就可以忽视境界的差别。 华真行莫名想起了自己想炼制的春容丹。以眼前的情景类比,这只纸飞机的出现其实只是最后成丹的那一刻,而在此之前洛克做了大量的准备,经历了各种尝试。 纸飞机已成形,洛克突然笑了,很调皮地又一弹指,线条硬直的纸飞机在空中变得很柔软舒展,化成了一只纸鹊的模样。 给人的感觉总是苦大仇深的洛克,这样的神情举止还真是很少见。 不像华真行削的木鹊或竹鹊那般有形而无神,这只纸鹊张开翅膀,就像真的鸟儿一样做出各种灵活的飞翔动作。 华真行眯起了眼睛,突然感觉这只鸟有点眼熟,是白鸽还是海鸥他想起来了,眼熟的只是翅膀。 华真行曾经看见弗里克飞在天上,背后张开了一对白色的羽翼,其形状和轮廓就和这只纸鹊的翅膀一样。洛克毕竟也是福根修士会的神术传承底子,还是能看出端倪的。 白色的纸鹊绕着洛克飞了一圈,落在他的手上又变成一只普普通通的纸飞机模样。但是变化还没结束,纸飞机自动收拢,看上去就像一块大致呈三角形的纸片。 这纸片是软的,洛克用手指一捻,将它捻成了一个不到两寸长的小纸卷,然后顺手揣了起来。简直神乎奇迹、叹为观止啊! 华真行已经憋了两个多小时了,终于开口道:“洛克,你突破四境了” 洛克的微笑中有些许矜持之意,点头道:“是的,我已经是一名正式的神术师。” 华真行:“恭喜啊!什么时候的事” 洛克:“就是前天晚上你们走后,我忽有所悟,在冥想中便入了魔境,破魔境之后便已是一名神术师,也就是达到了你说的四境修为。 我又用了一天时间巩固回想,总结这十年得失,终于折出了这样的一只纸飞机。” 洛克这十年,若说法力积累有多深厚真谈不上,毕竟他的伤一直没好。可是谈到人生的大悲大喜、大起大落,对纸飞机的情怀寄托以及最终的解脱,伴随着境界的突破也算是薄积厚发,他选择在最恰当的时机一举炼成此器。 华真行:“这是个宝贝啊,也可以叫纸鹊,真正的纸鹊。” 洛克:“还可以叫它纸天使。可惜我会的神术实在不多,当初并没有成为正式的神术师,很多东西老师还没来得及教。” 华真行:“道森先生给你留下的东西,很可能就包含了系统的神术传承……先不说这些了,恭喜你突破境界又炼成了宝贝,我带你去看一些东西。” 洛克:“这段时间,我好像不应该离开这里,更不适合被别人发现。” 华真行:“没关系,东西就在三楼,另一个房间里。” 属于风自宾的那间超豪华套房,位于三楼的最东端,正对着海岸的方向。它的隔壁有一南一北两个套间,中间是走廊,洛克这几天就住在北边的套间里。 三楼除了最东端的超豪华套房以及最西端的私人餐厅,还有十二个套间。华真行带洛克去的房间在三楼的西侧,墨尚同董事办公室的隔壁。 走进客厅,中间放着一张大桌子,桌上堆着一批已整理好的东西。华真行拿起一根镶着纯白色正十二面体晶石的链子,问洛克道:“你认识这件东西吗” 洛克吃了一惊:“传说中的风之魅舞我听连娜提到过,道森家族最重要的传承宝物,是一件空间神器,还可以激发很多风系神术以及空间神术。难道就是这件东西,弗里克把它也带在身上了” 华真行:“是的,这也是在弗里克的遗体上找到的。” 洛克:“弗里克究竟是怎么死的” 华真行苦笑道:“你就别问了,问我也说不明白,总之就是他自己作死的!” 洛克知趣地点头道:“好吧,我以后不会再问了,就算有别人问我,我也只能说你给我的答案。 这些东西又是怎么回事难道都是弗里克随身携带的,除非是装在空间神器里,否则不可能啊。” 桌上整整齐齐码放了一千万罗元现金,每张面额都是五百,百张一叠、十叠一捆,恰好正是二十捆。 有些东西对潜意识的影响是无形的,华真行建议洛克向福根基金会提的条件,就是要对方拿一千万罗元现金,就因为他曾亲眼看见过实物,下意识地就那么说了。 除此之外,桌上还有一堆文件,然后旁边是七支圆筒状的东西,最大的形似雪茄,最小的就像从香烟上掰下来的过滤嘴,表面都带着复杂的花纹。 华真行答道:“你说的对,除了弗里克手上戴的那枚戒指,其他的东西,包括我已经给你的那几份文件,都是从这枚空间神器中取出来的。” 洛克惊讶道:“这怎么可能我虽然不会用这种神器,但也知道讲究,必须得到传承才可以使用它,而且只有大神术师才能使用,落到外人手里根本打不开。” 华真行:“墨大爷也是这么说的,但他还说了一种方法,就是飞仙之上的修为,用水磨工夫去重新祭炼,一点点抹去原有的神魂烙印,然后再祭炼自己的神魂烙印。 但这么做的前提是有足够的耐心、足够精妙的手段、对神器的妙用也足够了解。 他拿到手中的时候,这件神器的神魂烙印就被人抹得干干净净,但并没有重新祭炼,所以东西都可以取出来,而如今就是一件无主神器。” 洛克被震撼了,哪怕已成为正式的神术师,他也无法想象这种事情,失声惊呼道:“这才几天时间,谁干的呀” 华真行:“墨大爷也没说,反正不是他老人家干的,拿到手的时候就是那样了,你也就别问了……这里有些东西很眼生,墨大爷叫我千万别乱动,你认识吗” 空间神器可以勉强类比为这件收藏东西的屋子,神魂烙印传承就是开门的钥匙。只有弗雷克才有钥匙,别人是打不开的,但是有人却把锁给拆了,而且没换新的。 墨尚同从风先生手中拿到的,就是这样的一间空间神器,以他老人家的修为只需要直接把里面的东西取出来就行。 那里夜里往外拿东西的时候,华真也在场,零碎碎的物品也可不少啊。弗里克居然随身带了一千万罗元现金,另外还有一批对福根基金会而言最重要的文件。 其中有关福根家族以及洛克身世的几份文件,华真行都已经交给洛克本人,剩下的其他东西都在这里。 这些文件不仅包括福根基金会最完整的资产以及账目清单,还有一些重要的交易资料,涉及很多重要的利益交换与合作,甚至还有很多重要人物的与丑闻。 比如福根基金会内部,薄恩-陌森等人如何借助慈善募捐等活动中饱私囊,与外人勾结冲销账目分赃,该利用各种手段打击、陷害“麻烦制造者”,甚至接受委托从事见不得光的活动……弗里克居然都搜集到了证据,保留了材料。 墨尚同只是取出了这些东西,该怎么处理由华真行自己决定,几位老人家在这件事上不插手的态度很明确。 有关福根家族以及洛克身世的资料,华真行先前都已经交给洛克本人。经历了刚才的一幕,他终于将洛克带来看剩下的其他东西。 弗里克遗物中最特别的是就是那七支圆筒状的东西,想必是神术物品。 洛克仔细观察一番道:“这些是卷轴,可以理解为记录与激发某种神术的一次性物品。它外面是花纹并非装饰,而是神术标记符号。” 华真行:“你能看懂吗给我讲讲呗,我也开开眼界!” 洛克:“当然能看懂,这些都是当学徒时的基础课……” 所谓卷轴,原理上和洛克原先的纸飞机有些相似,都是一次性消耗品,记录了某种神术。 当然了,洛克今天祭炼成功的“纸天使”并不是一次性消耗品,那已是一件法宝,与卷轴是两回事。 其实洛克原先的纸飞机也不能算卷轴,毕竟威力和功用都有很大的差别。还有另一种东西的性质和它更接近,就是东方修士所使用的符箓。 比如某位高人会神宵天雷术,他可以现场施法剑引神雷,也可以通过特殊的手段将这道术法记录在符箓上。理论上符箓可以留给自己使用,但实际上基本都是交给门人弟子防身。 因为祭炼者本人通常用不着它,假如做不到随心所以瞬发术法,也只制作不了相应的符箓。他本人施展同样的术法,比使用符箓速度更快、威力更大。 祭炼符箓有很大的限制,不仅需要加工特殊的材料,而且费的功夫祭炼一件法宝也差不了多少,消耗则比自己施展一次术法大了不知多少倍。 制作符箓有可能失败,假如不慎损毁还有可能伤到自己。符箓的威力上限,不超过制作着本人施展术法的威力。 更麻烦的是,掌握了某种术法,并不代表就会制作相应的符箓,那又是另一套单独的传承,需要两者都掌握才行。 所以真正的术法符箓都是珍贵难得之物,只赐予最亲近的门人弟子。为了防止符箓丢失或被抢夺、持有者反受其害,使用符箓时都有一些独门手法,非同一传承体系的修士难以掌握。 所以基本不可能出现仙侠中摆摊卖符箓的情况,来历不明的符箓不能轻易使用,因为谁也不知道会出什么状况。 威力最大的符箓就是传说中的神符了,通常要有九境修为才能制作、六境修为才能使用。 卷轴的制作原理和功用与符箓类似,就是材料载体和制作方法上有所区别。 有些常见的神术卷轴,经过历代神术师的交流与研究,甚至已经做到了某种程度的标准化与制式化。不论是谁制作的,其使用方法和功效都差不多,有一定的通用性。 像这样的通用卷轴,是可以用来交换的,前提是制作者与提供者有足够的信誉保障,否则来历不明的卷轴也不能随意使用。 除了这类通用卷轴,其他的各种卷轴都算特殊卷轴,往往只是某个神术传承团体内部的东西,外人难有机会得到,也难以掌握其使用诀窍。 136、安吉法留铂之链 通常只有大神术师才能制作卷轴,普通的神术师虽然理论上也可以制作,但是成功率太低、危险系数太大,制作出来的卷轴威力也不足,基本得不偿失。 通常只有正式的神术师才能使用卷轴,同样效果的卷轴,对使用者要求越低的便越珍贵。 弗里克身为老牌大神术师应该也会制作卷轴,但据洛克当年所知,弗里克并不擅长此道,也从从未听说他制作过卷轴。 这想想也正常,弗里克身为福根基金会的掌权人,犯不着去做那种损己利人、可能还没有危险的辛苦事,假如他想要什么,完全可以利用财富和人脉去交换。 弗里克随身携带了七支卷轴,并不仅是因为其珍贵,更重要的原因是它们都见不得光。这七支卷轴分别由三位大神术师制作,他们都姓福根,属于被掩盖的历史…… 听完洛克的介绍,华真行道:“这些东西恐怕不是弗里克的,应该都来自福根基金会,而福根基金会其实属于你,所以都交还给你处理……只有这份材料和我一个朋友有关,我先拿走。” 洛克很是动容,但还是克制住了激动的情绪,说再多感谢的话也显多余,他苦笑道:“华,假如不是你,我恐怕永远不会知道真相、永远生活在谎言与黑暗里,也许已死无葬身之地。 我什么都没做,黄金帮甚至还曾与新联盟为敌,而你却给了一个新世界。我只需要其中几分文件,还有这一支空间挪移卷轴。至于其他的东西,不是我拿到的,不应该是我的……” 华真行打断他道:“你先别着急说客气话啊!福根基金会的东西,本就是你的,恰好被我捡来了,这就是缘分呐!” 洛克:“既然你由说我处置,我可以送给你吗?” 华真行:“将来你接管了福根基金会,欢迎支持克林区的建设!” 洛克:“我现在就支持,将来同样会支持。” 华真行晃了晃那根链子道:“这件东西,应该也不是路森家族传承的宝物吧?” 诺克捏起那支卷轴道:“看见这支卷轴,我才知道它叫天使宝链,确实不是路森家族的东西。” 他拿起的是一支空间挪移卷轴,只有香烟过滤嘴大小,桌上还有同样的一支,假如藏在手心里都看不见,制作者是一位名叫谢尔曼-福根的大神术师。 空间挪移神术非常高深,谢尔曼也要借助家族传承的神器天使宝链才能施展,这两支卷轴同样是借助了神器的妙用才勉强制作成功,目的是留给后人防身。 它可以将使用者瞬间挪移出两公里以内的空间距离,以直线或曲线的方式,使用时需要以神识设定方位和距离。 使用者最好熟悉周围的环境,包括目的地的情况、所在地与目的地之间障碍,否则容易出问题,那毕竟不是本人掌握的神术。 这些都是谢尔曼大神术师在卷轴上留下的信息,他并没有提及天使宝链是什么样的神器,想必得到卷轴的后人自会知道,应该就是弗里克戴的那条链子。 华真行的关注点却有点特别:“天使宝链,这么俗气的名字?” 洛克开了个玩笑:“假如音译,用你们东国语说出来,安吉法留铂之链,是不是就感觉就不同了?” 华真行被他给逗乐了:“感觉更土了!就不会好好说话吗?你现在已经是正式的神术师了,这根你家祖传的安吉法留铂之链,能拿去用吗?” 华真行说话时心中暗道,洛克果然不一样了,他的改变不仅是修为境界的提升,看见了这些东西,扼腕叹息之余,居然还能和自己开几句玩笑。或许正是这样的心境变化,才使他得以突破。 洛克闻言,脸上的笑容却消失了,摇头道:“这件神器的核心,是上面镶嵌的那枚特殊神石风之魅舞。我以前只在典籍上看过,今天还是第一次见到实物。 它本身就是神器的雏形,能直接当成法宝使用,对空气、空间神术都有增益效果,对任何一名神术师而言都珍贵难得。 但是神器雏形毕竟只是雏形,想成为真正的神器还需要进一步的祭炼赋予妙用。我猜测它不仅被打造成了空间神器,还固化了一种飞行神术,这两种用途须是大神术师才能掌握。 可是现在,祭炼的印记被抹去了,它成了一件无主神器,这么特别的情况我还没听说过。就算我得到了原先的传承,而且将来成为了大神术师,恐怕也用不了,除非……” 说到这里他欲言又止,似是在想怎么组织语言。华真行道:“除非你将来拥有了飞仙之上的九境地仙修为,可以自己祭炼,或者另有高人祭炼,并留下传承给你。” 洛克喘了口气:“我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华真行:“人就得有理想嘛,说不定你将来就会有那么大的本事。”” 洛克又苦笑道:“我要真有那么大的本事,自己也用不着这种东西了。” 华真行:“我明白了,这根天使宝链就拿给莫大爷他们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祭炼神器重新赋予妙用,然后留下传承。” 洛克骇然道:“几位老人家,竟有如此高明的手段?” 华真行不小心说漏了嘴,赶紧打岔道:“这本书也是墨大爷做的,你看看像不像道森先生给你的那本传承之书?”说着话他从抽屉里取出一本书递给了洛克,黑色的封皮带着金色的条纹。 洛克又一次被震撼到了:“连我都分辨不出来,假如你不说,我几乎认为它就是真的!” 那本真正的传承之书,早在八年前就被洛克以另一个化名存进银行保管箱里了,只有拿着他办理时的印鉴才能取出来。 就连当初办理手续的银行员工都早已不在非索港,洛克不说则谁也不知,就连曾暗中探视他的弗里克都没有发现。 洛克也算一只老狐狸了,听说情况后根本没有去取出这本书,就似忘了这件事,假如还有人在暗中窥探,也无法从他身上找到线索。 华真行托墨大爷做一件赝品,墨大爷是根据洛克的描述加工的。既打不开也无法以神识查探,这个要求很简单,干脆做成实心的并隔绝神识即可。 关键是外形也能做得以假乱真,就连洛克本人也难以分辨,这水平就太高了。华真行怀疑墨大爷是不是想办法偷看过实物,因为他老人家知道东西在哪里。 他倒没提这茬,点头道:“这样就更放心了!我还有一个问题,很重要,你一定要认真告诉我答案。” 听他的语气严肃,洛克也郑重道:“你说。” 华真行:“你现在也是神术师了,能不能对抗枪械?” 洛克很认真地想了想:“假如再遇见当初的枪神,事先有防备的话,我绝对有把握干掉他。” 华真行:“我不是这个意思……算了,就直说吧! 假如有四挺重机枪,上的都是二百发弹链,每挺枪的射速都是一秒钟十几发,从八百米到一公里之间的距离,交叉火力偷袭,你有多大把握能对付?” 洛克怔住了,看了华真行一会儿才反问道:“你以为我是神吗?还多大把握!” 137、别无选择 洛克自忖绝对付不了那么大的阵仗,华真行又提示道:“这可不是用来对付你的。” 洛克:“我知道你想对付谁,虽是死敌,感觉也太凶残了!他们也不是神,就算是弗里克,假如没有防备,反应慢了或者运气不好在第一时间中弹,恐怕也没有好下场。” 华真行还是有些不放心,再度提醒道:“福根基金会如今虽然没有大神术师,但还有不少高手。他们的修为并不亚于你,据我所知其中就有两名五级神术师。” 洛克冷笑道:“多年安逸,自诩高贵,内有强主、外无危患,充享资粮诸物不缺,这样提升的境界,学习的神术体系可能更丰富,但我现在多少是看不上的。 据我了解,薄恩、连娜如今都已经是正式的神术师。但依我看,假如再来个枪神,仓促之间他们可能都应付不了。他们哪经历过那种场面,也用不着经历。 至于五境神术师,其实也不比四境强多少,主要高明在另外的地方。我突破四境虽然艰难,但自己有感觉,将来想突破五境并不难。 假如是弗里克佩戴天使宝链,我们没有瞬间得手,那么你安排的阵仗还不够,还要随时防着被他反杀。但是弗里克已经死了,天使宝链也在这里,剩下的人并不足惧。” 弗里克如此厉害,佩戴了天使宝链更是如虎添翼,华真行不禁又是一阵后怕,正如风先生所说,当时他几乎就是十死无生之局。 他已打定主意,除了一挺重机枪和两发八二炮弹,这次行动时把那根棍子也带上,反正分量也没沉多少。杨老头给他的那只纸鹤也没还回去,同样揣着。 华真行又问道:“原本我还挺有底。可是看见了这样的卷轴,你告诉我它可以瞬间将人挪移出两公里,神术师便能使用,这就麻烦了。” 洛克摇头道:“这你倒是想多了。这种卷轴是在特殊情况下逃命用的,挪移之后突然出现在另一个地方,有那么几秒钟人是晕的,需要重新找到方位感。假如挪移到敌人附近的位置,几乎等于找死。” 华真行:“那也要防备有人借助它逃走,或者他们还有别的、我们不了解的卷轴。” 洛克分析道:“弗里克本人并不擅长制作卷轴,反正我就从未听说他做过。此物难得,传承下来的很少,应该全在这里了。 就算他们还有一些能见光的卷轴,十年前那一场内部大战,恐怕也全都用掉了。 而且卷轴记录的神术虽是瞬发,但神术师使用卷轴却需要时间,不可能做到随心所欲,遇到偷袭时往往是来不及的。 假如你担心的是这种空间挪移卷轴,那就更没有必要。空间挪移可是九级神术,这样的卷轴太难制作了,他们更不可能还有更多。” 华真行:“你对空间挪移卷轴好样很了解啊,难道以前用过?” 洛克叹息道:“我以前只是一名见习神术师,怎么可能用过这种东西,连见都没见过。但是道森老师曾给我做过很详细的介绍。 我现在才明白,因为天使宝链的缘故,它应该是福根家族独门制作的、最珍贵的卷轴,老师知道那段不为人知的历史。” 华真行:“空间挪移,哪怕会晕一会儿,也确实很好用,有点超出想象力了。这里有两支,你全部带上吧,也不能只给连娜准备,自己也得小心。在我眼里,你可比她重要多了!” 洛克:“你怎么知道,我拿这一支是打算给连娜的?” 华真行:“我猜的!这里还有五支其他卷轴,一支是防御类的,另外四支记录了各种攻击神术,你也全带上。反正你现在会的神术也不多,假如有意外就拿卷轴砸。” 洛克一时无语,难道刚才还没说清楚吗,他指着桌上那一堆钞票道:“这些卷轴的价值加起来,肯定超过这些现金,而且是花钱都买不到的!” 华真行点头道:“我知道啊!但是料敌从宽、物尽其用,你恰好成为了神术师,这些卷轴就像祖先给你准备好的。 卷轴再珍贵,也比不上你自己重要。到了该用它的时候,你可千万别有刚才的念头,稍一犹豫可能就错失机会了。” 说这番话的时候,华真行又想起了自己遭遇弗里克的经历。当初他不知道那根棍子那么珍贵,撒手就逃毫不犹豫,假如他想把棍子拔出来,可能就没命了。 果然是经历使人成长啊,他现在还能给洛克讲这番道理了。 既然华真行怎么说了,洛克也就照办了。洛克如今虽已成为正式的神术师,修为境界已经超过了华真行,但他丝毫没有膨胀的感觉,在华真行面前反而更加谦逊低调、言听计从。 如果说海神族如今是支持华真行的铁杆势力,那么洛克就算是华真行麾下的第一高手。 华真行今天来找洛克,是打算商量行动计划的,原本洛克的存在只是个诱饵,真正动手的人并不是他。洛克修为突破是意外之喜,行动就更有把握了。 眼下最关键的问题,就是福根修士会的成员真会组团来到非索港,否则一切都是空谈。洛克则告诉华真行,他们一定会来,不想来也得来。 因为洛克已经把介绍福根家族历史、证明自己身份的材料发给了连娜,尤其是那份早年的委托材料,足以证明福根基金会属于阿瓦吉-福根。 弗里克等人的身份,说穿了其实都是给洛克这个雇主提供服务的。 假如洛克带着这份材料公开露面,薄恩等人有两种选择,其一是承认洛克的身份,要么继续他服务,要么被他解雇后追究各种责任,但这又怎么可能? 那么他们只剩下唯一的选择,就是找到非索港来干掉洛克,不论是否为了追查弗里克的下落,他们都必须这么做。洛克以身为饵,下的料可够猛的。 洛克毕竟不是神,不可能尽知、尽掌一切,他也没想到连娜收到消息后选择了保密,并没有透露给福根基金会的其他人。 但是最终的效果是一样的,连娜还是打算亲自来见洛克,福根修士会也倾巢出动。他们选择了一条最舒服、最便捷也是最隐蔽的路线。 一行十三人乘坐私人飞机先到达了邻国的美里机场,就是华真行曾护送罗柴德离去的地方,然后乘坐一艘豪华游艇,直接来到非索港的南部海滨,就和“风自宾”当初到来的方式一样。 他们入住了一处独立的别墅庄园,哪里的面积比棕榈庄园小很多,但是条件很好,然后就开始联系洛克。洛克并没有露面,只是要他们等通知。 其实他们本就算是洛克的雇员,说起来也挺荒诞的。薄恩等人不可能老老实实地等通知,想了各种办法在寻找洛克的行踪,同时也在打探弗里克的下落。 弗里克始终联系不上,在非索港也找不到丝毫的线索。一位大神术师如果刻意隐踪匿迹,事后再想追查实在太难了。 弗里克失联越久,连娜就越担忧,薄恩心中便愈加暗喜。这说明说明弗里克遭遇意外的可能性越来越大了,也意味着薄恩掌控福根基金会的机会也越来越大了。 打探洛克的消息很简单,这里很多人都认识洛克,而且他经营的金典行就在克林区。但是大家最近几天都没见过洛克先生,也不知道他哪里去了。 对于克林区以外的街区,非索港还是原先的非索港,仍有大大小小的势力盘踞,每天各种冲突不断,危险而混乱。不熟悉情况者想在这里找一个刻意躲起来的人,确实很不容易。 福根基金会雇佣了当地帮派去找洛克,以免暴露自己。他们还派神术师暗中潜入了金典行和洛克的公寓,但是都没有发现。 在他们到达非索港差不多一周后,终于等来了洛克的通知。洛克要求在三天后的夜里交易,地点是非索港北郊、小旱季中已断流北索河下流,只能连娜一个人带着东西去。 138、快递 克林区不是封闭的,并不禁止其他人进入。只是外来者要接受检查,不允许携带枪支和d品。 高怀同负责的供销社第三分社,由于位置处于克林区与非索港其他地域的交界处,开业以来生意一直非常好,甚至有几分城市商业中心的感觉了。 有不少当地人还做起了二道贩子,从这里买东西回去,拿到他们自己的街区贩卖。 看似最简单的盈利行为,也需要实力和资本,这么做不仅需要本钱,穿过那么多街区贩货也需要安全保障,毕竟其他地方的治安可不像克林区这么好。 非索港的很多人如今都喜欢到克林区逛街,包括那些所谓的上流阶层人士。克林区的很多地方,比如五家面馆和几个街道文化广场,都成了当点最新的“景点”。 克林区其实也有管控措施,比如刚刚完成了居民户籍登记工作,外来游客与本地居民是很容易区分的。 非索港很多其他的街区才像真正的孤岛,外人不小心走进去,感觉就似黑暗中的萤火虫那样醒目。 福根基金会雇佣了当地的帮派势力打探消息,自以为做得很隐秘,其实在华真行等人的视野中,就和打着灯笼走夜路差不多了。 这就是主场优势,否则何必费尽心机把这些人都引到非索港来呢。 福根基金会也私下收买了新联盟的一些人,包括能出入棕榈庄园的、欢想实业的总部员工,让他们提供情报,假如打听到洛克的消息要及时通知。 这其中有些人是华真行特意安排的,还有另一些人是自愿被收买的。有些情况先记下,暂时不便打草惊蛇,等秋后再算账吧。 洛克的通知,给了薄恩等人三天准备时间。这三天薄恩很着急,他并不想让连娜真带着钱去和洛克现场交易,想抢先找到洛克直接干掉对方。 可惜他始终没能如愿,甚至怀疑洛克是否还在非索港,而连娜一直坚持要和洛克当面交易,他们也派了人去踩点。 洛克给了他们三天,其实就是让他们去踩点的,对方肯定想确认那里究竟有没有埋伏,有时间的话应该也想提前设下埋伏。 交易地点在旱季断流的北索河荒滩上,与非索港市区之间有一道很高的刺网格栅,普通人根本不会过来,附近没有人烟也没有欢想失业开垦的农田。 其地势一览无余,周围五六百米都没有树木,水退后杂乱生长的荒草并不高,无法阻挡视线。这是个很难设埋伏的地方,远处稍有动静就能察觉,看来洛克很谨慎。 距交易地点最近的建筑,是东北方向两公里外的一片砖房,是承建这片流域改造工程的工人们修的工棚,当初他们在那一带修建北岸的铁丝网和简易道路。 工人们已经撤离,工棚已废弃但还保持完好,周围被两人多高的灌木以及雨季里生长的荒草环绕,显得非常隐蔽。 薄恩曾怀疑洛克就躲在那里,派三名高手区去摸哨了,结果并没有发现洛克,也没有发现有人曾躲藏在那里的痕迹。 那三名高手就留在房子里负责接应,并警戒与监视周围的动静,假如发现洛克,就立刻出手拿下他。 至于福根基金会的大队人马,也提前一天在夜色的掩护下赶来。他们先是走海路在北索河的入海口附近登岸,将船藏在礁岩丛中,然后潜行至那片砖房与先头部队的汇合。 提前赶到交易地点附近监控,既方便设伏也能防止对方设伏,还有可能提前发现洛克的行踪,薄恩等人考虑得很周到,可是他们又等了整整一天也没有任何发现。 这帮平日养尊处优的上英,哪怕在这里只住了一天,感觉也是非常难受。虽有还算坚固的砖房可以挡风遮阳,但是这里没有空调也没有现代厨卫,有的只是各种蚊虫。 他们身上都喷了好几种驱虫药水,气味很刺鼻,还不时有人施展一下有驱虫以及降温效果的神术。 弃船登岸的时候,他们鞋和裤子都被海水打湿了,干了之后结成盐霜感觉非常难受。这里又不能洗澡换衣服,只能用有净化效果的神术简单处理一下。 他们还没法生火做饭,其实就算给他们完整的厨房设施,这帮人也不会真正意义的做饭,平日用餐都有专门的厨师服务。 他们大多只会带着休闲交际性质的花园烤肉,或者展示才艺性质的烘焙点心,到了这里则只能吃随身携带的干粮了。 这些都还好,但没有整洁舒适的卫生间实在太难受了,这哪是人过的日子简直就是地狱般的生活嘛! 其实非索港的绝大多数居民,过得就是这样的日子,而他们可不会神术甚至没有这么好的房子。 薄恩等人自以为行踪隐秘,其实他们这几天做的事情,都是华真行“让”他们干的,包括他们落脚的那片房子,也是华真行“帮”他们选的。 既然留出了三天时间,福根基金会就不可能不去查探“战场”。 这帮人并没有真正的野外生存经验,就算曾经参加过野外生存活动,在华真行眼中也是娱乐体验性质的,偏偏他们的心态还是那么自信与高傲。 交易地点附近只有那么一处适合藏身的地方,不远也不近,而且荒凉隐蔽。华真行没有动任何手脚,也没有提前设下任何埋伏,他知道他们会去那里就足够了。 华真行不禁又想起了杨老头曾经总爱跟他开的玩笑,就是躲猫猫偷袭游戏,其实玩的就是一种信息不对称。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哪里,其实我已经发现你但装作还不知道,而你却不知道自己已经暴露了,于是偷袭者就变成了被偷袭者。 约定的交易时间终于快到了,连娜带着两捆面额五万米金的无记名国债出发了。 薄恩脸色阴沉,这完全不符合他的意愿,他不想让连娜去和洛克碰头交易,就算要去也不能真带着这批国债,可惜他说了不算,至少现在还不算。 连娜走出一段距离后,他们留了三个人守卫据点负责接应,其余九人也尾随而去,途中成扇面形撒开,与连娜保持的距离都在神识可及的范围内,尽量收敛气息不显露身形。 连娜到达洛克指定的交易地点后,福根基金会的一众高手也完成了暗中的包抄。在这一片开阔地带不太好跟踪设伏,他们的距离都保持在五、六百米之外,有些地方还提前挖好了坑藏身。 只要洛克来了,他们就有把握让他走不掉,这么多高手其中还有两名五级神术师,还对付不了一个废物吗 其实华真行原本也不愿意做这次现场交易,按他的计划,在这伙人都聚集到那片砖房里的时候就立即动手,以免节外生枝。 可是洛克坚持自己的想法,并制定了另一个详细的计划,虽然凭空多了很多变数,但华真行还是尊重了他的意愿。 连娜到达了约定地点,这里什么都没有,没有洛克也没有埋伏,埋伏在周围的九个人都屏息凝神在等候。夜幕下的河滩其实并不安静,有风吹草木之声还有各种虫鸣,甚至显得有些嘈杂。 连娜看了看手表,已经到了约定的零点,依然没有发现洛克的踪影,难道他今天察觉到危险所以放弃交易了 恰在这时,她突然听见了很奇怪的声音,居然是从头顶正上方传来的。一架大型六轴旋翼无人机缓缓从天而降,悬停在她伸手就能够到的位置,下方挂着一个兜子。 洛克本人当然没有来,明知道福根基金会必定会设埋伏,傻子才往口袋里钻呢。 连娜的神情说不清是失望还是释然,她走过去摘下无人机上挂的兜子,打开看了一眼,脸色又突然变得煞白。 兜子看似是尼龙的,毫不透光不知是什么材质,竟能隔绝神识查探。 打开口子可以看见里装着五样东西:发光的微型灯、一本黑色封面带金色条纹的书、一枚银色的戒指、一支香烟过滤嘴大小的卷轴、一张字条。 她感觉在原地僵立了很久,其实也只有几秒钟,美丽优雅的身形仿佛已化成了雕塑,只有夜风还在轻轻吹动发丝,远远看过去,莫名竟有种心碎的感觉。 然后她突然有了动作,将纸条攥在手中用力一捻,随即化为了碎末。她拿出那本书,将戒指和卷轴都悄悄收了起来,又将带来的两捆国债放进兜子里挂回无人机上。 周围埋伏的高手当然也发现了无人机,万没想到洛克居然这么狡猾。他们都配了无线对讲耳麦,就像电影里那些出外勤的特工一样,薄恩喊道:“连娜,不要交易,不要把钱放进去!” 连娜却仿佛没听见,在耳麦中说道:“都听我的,不要阻挡,放无人机飞走!”然后拿着那本书转身原路返回,步履显得有些仓促凌乱,不复来时刻意保持的优雅姿态。 在五、六百米距离内,周围有好几个人能阻止这架无人机在悬停状态下重新起飞,只要施加外力使它的旋翼失去平衡即可,但这几个人不包括四级神术师薄恩。 华真行神识展开神识能查探到的距离有多远这要分情况,假如全方位展开其实不足百米;若是神识凝成一线,在无遮挡时最远可以达到一公里,这也是他操控纸飞机或木鹊的极限距离。 但将神识凝成一线,能查探的范围就只有这么一条线,所以才需要借助纸飞机、木鹊之类的“傀物”依附神识。 华真行总以为自己的修为境界尚不足、功力还不够深厚,却不知仅就运用神识的强度、能长时间保持极限延伸的距离,他已经超过了很多正式的神术师。 毕竟不是谁都能每天提炼出两斤纯金,还活蹦乱跳丝毫不耽误干别的事。 “系统”当初给他布置炼金任务时,并没有说清楚这些。而他遇到的“修士”洛克和曼曼也是两位奇葩,曾在神识运用上皆固执、偏执且心无旁骛。 像这样一架大型的民用六轴无人机能飞多高通常飞控软件的限高是五百米,因为再往上就会影响道民航空域的安全了。 但如果破解了软件限制,只要电池容量和动力系统没问题,飞六、七千米高度都行,只是载重量会随着空气的稀薄程度而下降。 这架无人机的额定载重量是十五公斤,而且经过了破解改装,那个兜子加上东西不超过五公斤,只要气象条件合适,飞到五千米以上的高度并无压力。 到了这个高度,别说神识无法触及,就算神识凝成一线能够到达这个距离,也很难捕捉快速移动的东西,那毕竟不是自己祭炼的木鹊或傀物。 没有在第一时间将无人机拦下,等它飞到高空后再想阻挡或追踪就难了。只见这架无人机带着兜子笔直地向上空飞去,也没有亮起指示夜灯,迅速消失在视野中。 周围的神术师也不会飞,他们追踪不了无人机,也没有发现操控者的形迹。 夜色对所有人来说都是最好的掩护,这片地方是旱季里干涸的河滩,周围的地势都很高,有很多地方都可以无遮挡地看见交易地点。 操控无人机的是范达克,他远在五公里之外,这架无人机也是他亲手改装的。 他先将其放飞到高空,再借助高倍望远镜观察以及无人机上的摄像头反馈,在夜间目测控制其缓缓降落悬停,确实很不容易。 华真行布置给他的任务,能够完成交易带回那批国债最好,哪怕无人机收不回来或者对方反悔都无所谓。按照洛克的计划,只要把东西送到连娜手上就行了。 范达克艰难地完成了任务,只是最后出了一点小瑕疵。 他没有让无人机降落在自己附近,也怕对方万一有高手能追踪过来,升空到五千米高度之后换了方向,在十公里外迅速下降,进入有丘陵遮挡的谷地里,就算高人的神识也锁定不了。 神识的确锁定不了,但他自己也不好控制,结果无人机撞树坠毁。虽然损失了一架无人机,但收获是巨大的,还能捡回来一亿米金国债。 大壳子怎么玩无人机且不提。薄恩等人已然明白今天是被洛克摆了一道,对方根本没打算现身。他们只得在夜色中交替撤离,又重新回到了暂时的落脚点。 十三人重新聚齐,有人在验看连娜拿回来的那本传承之书,与福根基金会中的相关记载完全吻合,但是他们谁都打不开,神识也无法透入其中查探。 薄恩气急败坏道:“连娜,你是怎么回事谁叫你自作主张,既没有抓住阿瓦吉,我们还损失了一亿米金!以后你再也不能这样……” 旁边有人喝止道:“薄恩,注意你的态度!我们今天就是来做交易的,按照和阿瓦吉谈好的条件,已经拿到了传承之书。连娜没有做错什么,你也没有资格发号施令。” 说话者叫华瑟-路森,在场的两位五级神术师之一,是连娜的堂叔,与连娜、薄恩一样都是福根基金会的理事。 这段时间他早看不惯薄恩的做派了,上蹿下跳发号施令,仿佛已经当家作主。更可笑的是他说了也不算啊,就算弗里克暂时联系不上,福根基金会的事务也应该由几位理事共同商议。 另一边的山礼-陌森也开口劝道:“连娜完成了约定的交易,没有找到阿瓦吉只是个意外。但我们也不是没有收获,至少拿回了传承之书,也确认了阿瓦吉还在这里。 既然他在这里就能找到,至少今天还是露了线索。而且我们也不必着急,等到联系上弗里克,便什么事情都好解决了。” 山礼-陌森是在场的另一名五级神术师,他也是福根基金会的理事,薄恩的长辈。 他能看出薄恩的心思,其实是支持薄恩掌管福根基金会的,但他也认为薄恩的态度太明显也太着急了,现在还不是表露的时候。 弗里克联系不上,但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那样一位大神术师应有足够的能力自保,可能就是暂时遇到了什么变故。 话又说回来,就算弗里克遭遇了意外,目前也不能和连娜闹僵,基金会里有很多弗里克的铁杆支持者,想掌权还需要借助连娜的影响,像刚才那样说话并不合适。 薄恩也意识到自己有点失态,连忙换了语气道:“连娜,你不要生气,我只是比较担心……你要去哪里” 连娜刚才的神情有些茫然,眼光仿佛失去了焦距不知在看什么地方,此刻低头看了一眼手表,一言不发便向外走去,听见问话才答道:“我想去下洗手间。” 这里哪有洗手间,这话只是一种委婉的说法,想方便只能找个没人的地方,别人倒不好跟过去了,甚至都不好以神识关注。 139、善战者无赫赫之功 连娜刚刚走出门没几步,脚步声就突然消失了,屋外传来一阵奇异的神术波动。几位神术师对这种力量反应都非常敏感,好几个人立刻都冲了出去,而连娜竟已不见踪影! 华瑟讶道:“空间挪移,这怎么可能……” 山礼惊呼道:“小心……” 他们的声音随即都被密集的枪声打断,子弹从三个方向扫射而来。 华真行在正西面,左右的王丰收和沈四书的射击位置与他皆成六十度夹角,既保证了交叉火力覆盖,又确保不会被彼此的流弹误伤。 这是个晴天,这里旱季几乎每天都是晴天,以修士的目力,在星空下还是可以隐约看见很多东西的,比如远处房屋的轮廓。 福根基金会这伙人昨天就是从西边摸过来的,那是北索河入海口的方向。 人们往往有一种思维误区,认为自己所走过的路已经是熟悉的,而危险总在前方的未知区域。华真行埋伏的地点恰恰就在这伙人来路上,也是他们最容易忽略的方位。 子弹来得非常突然,瞬间就扫倒了好几个,其中就包括华瑟-路森。这位五级神术师的手段究竟如何,已经无法知道了。 人的另一个思维定势,在突然遭遇子弹扫射时,第一时间肯定会寻找坚固的掩体。那么在这个地方,不用指挥也不用提醒,他们当然会立刻撤回到有砖墙遮挡的房屋中。 那里还剩十二个人,走出来八个,枪响后瞬间就放倒了五个。神术师的反应确实比一般人快得多,居然还能跑回去三个。 普通砖墙能不能挡住射程内的通用机枪子弹理论上不太可能,但它可以挡住射手的视线,而且子弹也会发生弹跳和偏转。 可是三位抢手根本就没有精确瞄准,就是对着这片房屋进行概率射击。 福根基金会的十二个人速度应该都很快,假如他们在第一时间就分散开,借助地势和植被的掩护,施展各种神术向外逃窜,三挺机枪可能无法全留下,说不定会有漏网之鱼。 但那只是理论上的情况,枪响时所有人的第一反应都是冲向屋内、伏在墙根下躲藏,就没有机会再单独冲出去了。 还剩下的七个人都集中在两间屋子里,他们也没有束手待毙,屋中有各色光华闪现夹杂着各种神术法力波动。 周围的砖墙瞬间就被加固了,沿着墙根还有土层涌起,等于在砖墙外面又包裹了一层土墙,这是真正可以阻挡子弹的手段。 四挺重机枪只有三挺开火,李敬直在华真行身边不处单膝跪地,肩抗八二无后座力炮的炮筒。 他也有三境修为,但是神识还没法到达八百米外的砖房,原本的视线条件也不太好瞄准,此刻机枪的曳光弹道交叉点提供了指引,他立刻打出了第一发炮弹。 他打得很准,炮弹的落点就在那两间屋子的正中间,却在空中炸出了一团耀眼的烟花,烟花下方隐约可见一个半球形的护罩,脆弱的光膜随即碎灭。 山礼-陌森施展了强大的守护神术,居然能抵挡一发八二无后坐力炮的轰击,但也仅仅是勉强挡了一发而已,随即被震得吐血萎地。 机枪还在连续射击,被神术加固的砖墙以及附着的土层不断被子弹凿开、穿透,混乱的弹道无法预测也无法躲避,不知又有几人中弹。 轰鸣声再度炸响,第二发炮弹稍微偏了点,打中了屋子的一角,将这片墙角完全轰塌了。那是王丰收的射击角度,子弹随即倾泻而入。 第三发炮弹得落点稍低,打在了两间屋子的正面,墙炸开了,屋顶也塌落下来,但好像并没有造成足够的杀伤。 华真行事先最担忧的情况还是出现了,薄恩使用了一支防御性神术卷轴。和刚才差不多的护罩升起,但却稳定得多,并没有在抵挡一发炮击后碎灭。 地狱般的枪炮声持续了大约二十秒,李敬直打出了三发炮弹,三挺机枪各射出了二百发子弹、恰好打光一条弹链。那护罩就如惊涛骇浪中的一叶小舟,飘摇中却始终没有消失。 恐怖而漫长的枪炮声终于平息了,那片建筑物已化为废墟,屋顶没了,只剩下两面残墙。 原本防御类神术的目的是为了护身,方便同伴发起反击,但那伙神术师那里还有反击的余力,此刻不知还活下来几个人、受了多重的伤。 黑暗中有喘息的声音,还有人趴在碎砖与浮土中轻轻蠕动,有微弱的光华闪烁,应该是治疗神术的光芒。 借助卷轴施展的守护神术是有时效的,华真行他们也没有着急,迅速换好了弹链顺便给枪管降了降温,而李敬直已经守着另一挺机枪随时可以射击。 又过了大约十几秒钟,始终不见有人冲出来,护罩终于消失,令人绝望的枪声随即再度响起。 这次是四挺机枪交叉射击,正面的火力变成了两挺。已经没有什么力量或者障碍物能够阻挡子弹了,剩下的两面残墙几乎都被打碎了。 密集的枪声终于停止后,又有一发炮弹的轰鸣为这次战斗划响了句号。四发炮弹都打完了,而李敬直的机枪还剩一条备用弹链呢。 薄恩等人事先从没有认为自己是弱势的一方,他们只是在玩一场猫抓耗子的游戏,尽管耗子很狡猾、很谨慎,但猫依然处于绝对强势地位。 他们根本不需要去害怕洛克,洛克就连交易都不敢露面、始终在躲避他们的追击。谁能想到猫和耗子突然间就调换了身份,他们居然成为了猎物。 这场战斗从一开始就失去了胜负的悬念。 现场的动静虽然很大,但是发生的地点很偏僻,远在北索河的北岸,拢音效果很好的河谷地带中,离非索港最近的居民区都有十五公里,所以没有惊动其他任何人。 就算有市民在睡梦中听见了隐约的声音,也不会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战斗持续的时间不超过一分钟,然后便彻底结束了,既激烈又安宁。 华真行在黑暗中突然想起了杨老头教他的一句话,“善战者无赫赫之功”,此刻才真正明白其含义。 惊天动地、艰苦卓绝的战胜,固然会令民众热议、令文学家动容、令史学家兴奋,但那并不是真正完美的结局。 虑胜先虑败,未战而先胜。将危险消灭在萌芽状态,让威胁不再是威胁,有了这一系列的过程,最终的胜利往往会显得很平淡,甚至不为人知。 连娜的身形凭空出现在旷野中,位置还是洛克与她约定的见面地点。洛克并没有失约,他本人还是来了,只是另外又约了个时间。 他在一小时前给连娜送来了那枚戒指和一支卷轴,同时还有一张字条。 字条上的留言告诉连娜,想知道这枚戒指是怎么回事,就在凌晨一点重新回到这里,使用那支空间挪移卷轴。时间必须是一点整,晚一秒都不行! 纸条的最后,洛克让她阅后即销毁,不要告诉身边的任何人。她只有这一次机会,否则就带着未知的真相永远告别吧,再没有见面的可能。 连娜当然认识那枚戒指,它是路森家族的家主信物,一直佩戴在弗里克的左手上。身为大神术师,这种东西绝不可能丢失,除非是弗里克遭遇了意外被人夺走。 难道弗里克落到了阿瓦吉手里这怎么可能!可是事实偏偏如此,那枚戒指是真的,它骗不了人。而且连娜已经知道,阿瓦吉才是福根基金会真正的拥有者。 连娜一时六神无主,忽然意识到,原来自己所拥有的一切都源自于福根基金会、源自于强大的父亲弗里克,此刻她已一无所有。 她甚至还认为,阿瓦吉之所以没有露面,是因为她没有遵守约定。 阿瓦吉让她一个人来交易,结果福根修士会众高手倾巢而出,还在这里设下了埋伏,却被阿瓦吉给发现了。 所以无论如何,她还是要完成约定中的见面,这就像无法逃避的命运。 神奇的空间挪移卷轴,连娜曾经只在典籍上看到过,今天第一次见到了实物,它的制作者名叫谢尔曼-福根,应该就是福根家族祖上的大神术师。 连娜已经知道福根家族的历史,清楚福根基金会以及三个守护家族真正的来历,看见这支卷轴,她又猜测了很多事情。 阿瓦吉既然拥有空间挪移卷轴,当然也可能拥有同等强大的攻击卷轴,那就有可能击败或抓住弗里克! 阿瓦吉可能已得到福根家族遗留的宝藏,或者找到了这个家族隐居世外的高手…… 空间挪移卷轴有一定的防护作用,将人瞬移到指定的地点后,会自动避开一定范围内的障碍物,通常不会出现撞树或者撞人的情况。 但如果方向和距离设定出现了严重失误,比如明明是一座山还要往里钻,那也会发生危险甚至送命。 洛克与连娜约定的见面地点,地势很空旷,距离那片砖房两公里左右,恰好是那支卷轴能挪移的极限距离,而且能保证安全。 一位四级神术师借助卷轴施展了九级神术,虽然很成功但感觉也是一阵天旋地转,头晕恶心失去了方位感,脚下一个踉跄就要摔倒在地,旁边伸出一只手及时扶住了她。 连娜转身看去,星光下正是洛克。洛克的样子变化很大,但连娜并不感觉很陌生,这段时间已经反复看过他的近照,真人比照片上居然还更显年轻些,脑壳也没那么光亮。 连娜:“阿瓦吉!” “请叫我洛克!”说着话洛克果断的出手封禁了连娜的力量,使她无法再施展任何神术。 洛克所会的神术虽然不多,但这一手封禁术还是能掌握的。刚刚经历了空间挪移的连娜还没有缓过来,此刻毫无反抗之力。 140、欢迎来到新世界 连娜好像也没想到洛克会突然对自己动手,颤声道:“你在做什么?” 洛克的声音感觉有些缥缈:“我在救你!” 连娜:“为什么……”她的话随即被东北方向传来的枪声打断了。 密集的枪声持续了大约二十秒,中间还夹杂了三次猛烈的爆炸。 在正规的战场上,机枪不可能这样一直扣着扳机将弹链打空,通常都是短点射或断续扫射形成火力压制,以节约弹药、隐蔽火力点、保护枪管。 而此刻的射击声持续不停,同时还有炮轰,足已说明场面有多凶残。 他们所处的位置是这片河谷地带的中央,周围的地势都比较高,因此枪炮声格外地清晰刺耳,还伴随着阵阵回音。 连娜已经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每一声枪响传来,子弹都仿佛打在了她的身上,令她战栗不已。 洛克只是封禁了她的神术,除此之外她还是个正常人,但此刻却失去了所有的力量,哪怕有洛克的一只手扶着也站不住了,软软地倒在洛克的身上。 洛克只有用力揽住她,才能阻止她滑到地上去。这个姿势很亲昵,但又显得很自然,在这种场合给人的感觉甚至有几分诡异。 枪炮声以及回音消失后,连娜已是泪流满面,泣不成声道:“你,他们都……” 洛克:“我就在这里,什么都没做。而他们都是来杀我的,对吗?” 这一句话就让连娜无言以对,又泣声问道:“弗里克呢?” 洛克:“他也是来杀我的,为侵占福根基金会而谋害雇主,对吗?假如他还活着,我也不可能站在这里与你见面。” 看见那枚戒指和那支卷轴的时候,连娜就已经想到了这种可能,但此时听洛克亲口说出来,心中那只悬空的靴子终于落地,她仍感觉眼前一阵发黑,差点晕厥过去。 连娜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什么,密集的机枪扫射声突然再度传来!仍然还是二十秒钟左右,感觉却格外地漫长,仿佛在地狱中饱受煎熬。 最后一发炮弹的轰鸣,为这曲恐怖的乐章画上了休止符。洛克喃喃道:“曾经黑暗的时代,彻底结束了。” 路森与陌森家族已经覆灭,至少其核心成员都被一网打尽。对连娜而言也是一个时代结束了,她的感觉却是即将滑向深渊,只能紧紧地抓住什么。 “弗里克是怎么死的?” “说实话,我并不清楚。他死在非索港西方七十公里外,那里在崇山峻岭中,有一片人迹罕至的小福地。 科考人员发现了他,我得到消息的时候,遗体已经被处理了,无法知道死因,只看见了遗体的照片和他的遗物。 除了我,这里没有人认识弗里克。他为何会来到这个被世界遗弃的地方,目的应该只有你们清楚。 至于他是怎么死的?凡人皆有一死。弗里克再强大,也远远谈不上无敌,哪怕是一位大神术师,他也有弱点、也会有疏忽的时候、也会遭遇意外。 听见刚才的声音了吗?那里也有一群高高在上的神术师,跟随弗里克去了他所在的世界。对他的死,对他们的死,我感到很庆幸。” 洛克说了很多,语气舒缓面无表情,仿佛就是在描述一件事实。在连娜这个未亡人面前,提到弗里克以及薄恩等人的死,他的用词不是遗憾而是庆幸。 洛克当然很庆幸,幸亏他们都死了,否则寝食难安。 连娜:“阿瓦吉,你打算怎么处置我?” “当初你用纸飞机示警,算是救了我一命,否则我也不可能活到今天。今天我约你见面,目的也是救你一命,用同样的方式,报答你当年的恩情。 我曾像一条受伤的野狗,在黑暗中独自舔了十年伤口,你呢,打算怎么处置自己?救赎曾经的罪恶,连娜,欢迎来到新世界,我的名字叫洛克!” 刚见面的时候,他已经介绍过自己的名字,此刻又强调了一遍。连娜已经暂时止住了哭泣,声音仍然在发颤:“洛克,我的名字还叫连娜,你想让我做什么?” 洛克:“这在你自己怎么选择,由你本人来决定。会有人来带你回非索港,而我要去打扫战场了。” 连娜:“你去打扫战场?” 洛克:“是的,有人为了帮助我而出手。但是最脏、最累的活,不应该再让别人去做。” 在远处架着机枪一顿扫射,将来犯的强敌全部击毙,用时不到一分钟,这种感觉似乎很爽,但事后打扫战场却是很苦逼、很折磨人的差事。 当初王丰收设计,用炸药一次性干掉了来犯的三百多名武装暴徒,战斗过程就是一声轰然巨响,但是打扫战场却用了好几天。 把散落在战场上的枪支、尚未殉爆的弹药、与泥土混杂在一起的血肉残躯都清理出来,既危险又恶心,景象和气味令很多人都吐了,那是对身体和精神的双重折磨。 像这种任务,李敬直都不愿意交给巡逻队员去干,他们还没训练好,而是让那些黄金帮的俘虏们去干的,这也是对他们的惩罚。 彻底清理完毕那片废墟上,后来建起了非索港供销社第三分社大楼,如今隐约已是整个城市的商贸中心,也是人群来往聚集最多的地方。 那群黄金帮的俘虏,在完成供销社第三分社大楼的建设之后,已经被放了回去,据说是洛克先生替他们求情。 夏尔总席给了洛克先生一个面子,声称这些人都已经成功通过了改造,只要他们自己愿意并提出申请,就可以加入新联盟。 那八十多名被俘的黄金帮成员,就没有人不愿意的,有人就申请留在第三分社工作。短短几个月时间,他们是真的经历了一场从肉体到灵魂的改造,夏尔那十篇演讲都能背下来了。 今天又有一处战场需要清理,经过四挺重机枪反复扫射,又挨了四发炮弹的断壁残垣,里面有十二具神术师或见习神术师的遗体与遗物。 敌人有可能尚未死透,说不定还有危险。这种脏活累活,洛克怎么好意思让别人去干?而且这帮家伙就算死透了,他们对洛克还另有用处。 清理战场没有遇到危险。 有个家伙好像没中枪,他使用神术制造了一个两米多的深坑,将自己的身体陷了进去,结果被炮弹的爆炸生生震晕,不知是坑塌了闷死的还是死于内出血,这是十二个人中保存最完整的。 他们随身带的很多东西都损毁了,也有一些完整保留了下来,仅仅这些遗物的价值就有上百万米金,比如几只名贵的手表。墨尚同打造的那本书,居然完好无损。 连娜将那价值一亿米金的实物国债让无人机带走了,否则很可能保留不下来,那就太可惜了。 连娜本人被带到了金典行的楼上,就是洛克经常过夜的地方,也是他曾遭遇枪神刺杀的套间。 洛克没有解开封禁神术,但连娜也没有被囚禁,甚至门外都没有人专门盯着。她似乎是完全自由的,好像可以随时离开这里去任何地方。 她被送来的时候天色已经蒙蒙亮,她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在有关洛克的情报资料中看到过,资料中甚至还包括金典行的外观以及内部陈设的各种照片。 连娜等了很久,洛克也没有回来,更没有谁进门和她打招呼。她好像被这个世界遗忘了,也不认识这里的任何人,但还好有这么一间套房容身,有客厅、卧室还有干净的卫浴间。 连娜不敢擅自出去,她简单洗了个澡,恢复了些许精神,来到客厅中发现了书架上的纸飞机,也发现了书桌上放着的很多文件。 这些资料有原件也有影印件,有的内容连娜已经看过,有些却是她原先不知道的。 比如薄恩等人内外勾结,从事各种非法交易、侵吞基金会的资源与资产中饱私囊等记录,数额非常巨大、情节十分恶劣,且证据确凿…… 中午时分,就在离金典行不远的一家油泼面馆中,李敬直、王丰收、沈四书、华真行正在吃面,他们四个人点了四份不同的面,身上还带着硝烟气息。 王丰收低声道:“那个女人,洛克打算留在身边吗?” 华真行:“洛克给了她机会,就看她自己怎么选了,有些事情我们不好替洛克做决定。” 王丰收:“我们几乎杀了她全家,虽是那些人咎由自取,但毕竟是事实。洛克留这样一个人在身边,你就不膈应吗?” 王丰收还不知道,其实弗里克也是华真行杀的。 他们杀了连娜的父亲和丈夫、覆灭其整个家族。而连娜是一位四级神术师,说不定会有报仇的心思。所谓斩草未除根,留下连娜就可能留下了隐患,王丰收暗示了这种担忧。 华真行却摇头道:“世上的事情,哪能都顺自己的心意?她确实罪不至死,我们也不应该为了这个理由再对她做什么。 洛克要做交易,她就做了交易;洛克给了她那支卷轴,她就用卷轴去见洛克。我们没有理由再对付她,昨天的事情已经结束了。” 埋头吃面的李敬直突然抬头道:“那个连娜和薄恩有没有孩子?” 王丰收答道:“没有!你是什么意思?” 李敬直又低下头道:“那就没什么事了。”然后继续埋头吃面,似是不想参与这场讨论。 方才一直没说话的沈四书此刻皱眉道:“洛克并非完全是念及旧情。他这样一个陌生人很突兀地出现,哪怕有那些证明文件,想掌管福根基金会也很难。 洛克必须得到基金会的运营者配合与支持,福根基金会发生的变故,也必须有个大家都熟悉、都信服的人站出来,给一个完美的解释。” 李敬直放下筷子,冲他一挑大拇指:“还是你们这些读书人花花心眼多。” 沈四书谦虚道:“哪里,哪里!怎敢跟大丰收比,人家可是春华的博士!” 141、易位 连娜一直等到天黑也没见到洛克,她已经一整天没吃东西了,前天晚上到昨天白天也只是在荒郊野外简单吃了点干粮。 一位神术师还不至于两天就饿死,但也的确是饿了。在连娜的意识中,饮食早已脱离了低级需求,日常的奢费精致,成为了一种展现生活品味的象征。 只要她愿意,随时有厨师为她加工各种美食,出席各种晚宴、偶尔点评一番美食,所展示的也是与身份相称的修养与眼光。 但是一整天了,这间屋子里只有白水。天黑之后,外面亮起了路灯,街上居然还有不少行人,这里的治安比想象中的好的多,大家都是很放松的样子。 连娜打开了窗户,闻到了一股很浓郁、很诱人的气息,与那种刻意加工出来的食物香气不太一样,闻见味道立刻就勾起了食欲,控制不住地舌下生津。 她在书桌抽屉里找到了非索港供销社发行的购物券,看过事先调查的情报,她知道这东西是干什么用的,还知道洛克负责的金典行最近开了五家东国快餐厅,那里也可以使用这种购物券。 连娜终于打开房门下楼了。楼下金典行的员工应该是得到了吩咐,没有阻止她的行动,但也没什么别的反应,就连点头示意都没有,仍在做着自己的事,对她仿佛视而不见。 这让连娜很不适应,但又莫名松了一口气。她很容易就找到了那股香气的来源,除了不会当地土语,连娜精通好几种语言,甚至东国语都能来几句简单的对话,拿着购物券买东西,沟通上并不存在困难。 店面比她想象得要干净,木质的桌子每次换客人都会擦拭。她点了一碗油泼面,刚吃第一口就有旁边的好心人告诉她,不是这样吃的,要先拌开才行。 虽然在礼仪课上学过用筷子,但毕竟不是很习惯,拌面的时候手法不太熟练,而且以前吃这种需要搅拌的食物,她也从不用亲自动手,所以溅了好几个油点子到胸前的衣服上。 这是多么有份的行为啊,但她已经顾不上了,因为这碗面太好吃了! 她几乎是狼吞虎咽般吃完了这碗面,全然忘记了餐桌礼仪和高贵形象,反正这里也没人认识她。 但是她这样一位成熟性感、风情万种的美人儿,怎么可能不引起关注。经理和厨师都感觉非常高兴,这就是对他们手艺最佳的褒奖,很贴心地免费送了一碗消食的面汤。 喝了口面汤,连娜又要了一碗,仍是很快就吃完了,然后再要了一碗。连娜毕竟是一位神术师,体质很好,不像表面看上去那么柔弱娇嫩,其实也挺能吃的。 想当初海神族人的老族长、国际码头的资深工人扎辛,第一次来到这家面馆,和她一样也是连吃了三碗,而且还没喝汤呢。 三碗面一碗汤下去,连娜完全饱了,忍不住打了个嗝。这是很不注意仪态的失礼行为,但实在没控制住啊,吃饱了哪有不打嗝的,而且感觉真的很舒服。 她就这么打着嗝回到了金典行,赶在了晚上九点半一楼店面关门之前。柜台内放了很多贵重物品,这样一家商铺居然在晚上还敢开门营业,看来这里是一个很高尚的街区。 她这么想倒也没错,金典行所在的贸易区,原先确实是非索港最“高尚”的街区之一,但它也从来没在晚上开过门。 晚间营业是克林区出现之后的事情了,如今已经没有贸易区的概念,原先大头帮的地盘上、街道派出所的旁边,最近还开了一家烧烤店,主要就做夜间的通宵生意,居然格外受欢迎。 连娜突然想起了书桌抽屉里还留了一串钥匙,其中应该就有金典行的店门以及楼上套间的房门钥匙,就是让她在店铺关门后还能自行出入的。 打开台灯又看了一会文件,反正她也没有别的事可做,很快一股倦意袭来。 昨天到现在她其实已经很疲惫了,甚至是心力交瘁,一直没睡觉是因为很紧张和忐忑,吃完面之后竟莫名有些放松下来,精神一松弛就必然犯困。 卧室里有床,洛克应该在这里住过,而且显然没有刻意给她换一套全新干净的床上用品。连娜对此很敏感,倒不是因为神术修为,纯粹就是生活习惯。 可是此时她也无法挑剔,锁上房门后睡了一觉。这一觉睡得特别沉,直到第二天上午十点才醒,仿佛已完全丧失了警惕。 反正神术已被封禁,假如洛克想怎么处置她,她也无法反抗。 起床之后当然要洗漱,可是这里的洗漱用品显然都是洛克用过的,只有一支牙刷是新的。连娜咬了咬牙,还是用吧,因为不洗漱的感觉实在太难受了,简直跟不穿衣服差不多。 洗漱完毕她又揣上钥匙和购物券出门了。还是昨天那家油泼面馆,经理和伙计都认识她,很热情地跟她打招呼。 连娜人长得这么漂亮、身材这么好,居然还那么能吃,没法不令他们印象深刻。 这是她在非索港最早的熟人了,潜意识中竟莫名有了一丝安全感,然后才开始仔细打量墙壁上的图示菜单。 她发现自己昨天实在太憨了,连点了三碗都是一样的油泼面,这里还有其他十种面呢,看上去都是很好吃的样子,完全可以换一种尝尝。 克林区有五家油泼面馆,每家面馆都供应至少十种面,其中有不少品种是重复的,总计是三十种面条。 所以在当地打卡刷面有两种刷法。一是按品种刷,三十碗就集齐了。二是按面馆刷,因为每家就算做同样的面,手艺和口感也会有差别,这样差不多就得刷六十碗了。 今天吃面没有像昨晚那么豪放,筷子虽然还是不太熟练,但至少没有再把汤溅到身上,这次尝了两份不同的面,一份炒面一份汤面。 吃完后连娜把面汤都喝了。起身向伙计道谢,走出面馆时又轻轻打了两个饱嗝,感觉已经很自然了。 回到房间洛克还是没有露面,桌上那些资料,她已经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了。她不知道洛克打的是什么主意、更不清楚洛克还要把她晾多久,难道是感觉是无法重新面对现在的她吗 十年前的分别来得太过突然,再见面时发生的变化,是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她和洛克都需要重新面对太多的事情,甚至是重新面对整个世界。 正在她这么想的时候,洛克敲门进来了,坐在了书桌对面的沙发上,身上带着些许血腥和死亡的气息,但更浓烈的是一股旺盛的生机。 连娜虽然被封禁了神术力量,但是睡了一大觉又吃饱了之后,知觉依然很敏锐。 “你打算怎么处置我” “我为什么一定要处置你” “那我该怎么办” “我说过,一切都看你自己的选择。曾经的时代结束了,欢迎来到新世界!这些资料你已经看了很久,难道就没有什么更好的建议吗” 说话时洛克想到了大约半年前的那个夜间,当时他就坐在书桌后面,刚刚经历了生死惊魂,屋中的血腥气未散,而华真行就坐在这张沙发上与他面对面说话。 这张沙发是华真行特意从另一个位置拖过来的,后来洛克就没有再给它换地方,客厅程设就一直保持了当夜的格局。 现在轮到他坐在书桌对面看着连娜,恍惚间有种错觉,仿佛是华真行在看着当初的自己。 假如是昨天刚回来时,洛克就问了这样的问题,可能会令连娜无所适从。可是时间过去了这么久,连娜已经平静了下来,甚至不得不适应了这陌生的环境,而且反复看了桌上留的资料,就可以给出一个答案了。 连娜并不笨,事实恰恰相反,她自幼受过最好的教育,而教育本身最大的作用就是训练人的思维、开阔人的见知。这两天看材料的时候,有意无意之间,她就已经在设想未来的好几种可能。 连娜沉默了几分钟,低着头似是不敢与洛克对视。洛克很有耐心,反正已经晾了这么久了,连娜不说话他也不做声,就这么静静地看着。 连娜长长的睫毛又在颤动,终于开口道:“能不能给弗里克和薄恩一个体面” 洛克微微撇了撇嘴角似是在冷笑,这个动作很小很不容易察觉,连娜当然也没看见,他不置可否道:“怎么给” 连娜感受到了一种压力,那是一种很强大、很自信的人身上才会有的力量感。洛克的变化果然很大,早已不是当初那个虽阳光朝气、但又单纯无知的少年。 连娜弱声道:“我很抱歉,为家族的背叛,为给您带来的伤害与灾难抱歉。 弗里克和薄恩都已经死了,但死亡并不能救赎所有的罪恶。福根基金会本就属于你,他们还有义务用另一种方式将一切都偿还给你,我也是!” 142、现代魔幻剧 别利国的首都布鲁塞,慈善界、投资界最近发生了一场不大不小的地震,也引起了舆论界和新闻界的关注,这场震动甚至还波及了整个白罗洲的贵族圈。 神秘而高贵的福根家族,包括其所创建的福根基金会,其真正的历史被公开披露。所谓道森、路森、陌森,其实都是福根的守护家族,近些年来却被某些不明所以的学者做了错误的记录。 福根基金会一直由福根家族拥有,其当代家主阿瓦吉-福根是一位低调而神秘的富豪,他厌倦了浮华庸俗的贵族生活,远赴黑荒大陆,投身于慈善关怀与环境保护事业。 弗里克这些年掌握福根基金会,拥有充分的资金和人脉,组织一些专家学者重编典籍、粉饰家族历史,对此也没有人会较真,反正也没见正经的福根家族成员站出来纠正, 白罗洲所谓的贵族谱系学,以讹传讹的成分太多了,很多历史记载也都是神神叨叨一团乱麻,有时候编着编着就真像是那么回事了。 福根先生化名洛克,从不宣扬自己的身份,这也是一种自我保护。至于福根基金会则一直交给受托的职业经纪人运营,成为其公益事业的资金来源。 福根家族以及福根基金会真正的历史,其实并不是什么绝密,只是一门冷知识而已。 福根先生将家族基金会交给受托人打理,自已远去黑荒大陆从事公益事业,时间久了难免疏于监督。这种放任式的信任态度,也使得基金会中某些人起了私心,开始利用各种手段中饱私囊。 现代金融投资的衍生体系,已被人为地设计得复杂无比,有些小动作一时半会还真不容易查清楚。 如今福根基金会主动站出来披露其历史源流,只要一较真,再适当推动一下学术界的研究,很多东西自然就会被考证出来,根本不需要编造任何材料,还能成为圈子里的舆论热点。 为福根家族的历史正名,归根结蒂其实只是自家私事,而且和绝大多数普通人没关系,本不至于造成多大影响,真正引起轰动的是另外一则大新闻。 弗里克-道森、华瑟-道森、薄恩-路森等人不幸遇袭身亡,只有弗里克的女儿、薄恩的遗孀连娜女士得以幸免。 福根先生从事公益救助事业多年,在当地享有崇高的声望,在当地土著部族帮助下,不仅解救了连娜女士,而且还查明了弗里克等人遇袭身亡的真相。 当基金会的负责人弗里克-路森意识到内部有鼹鼠的时候,情况已经很严重了,于是他组织了一个调查委员会进行彻查,并带着相关材料前往黑荒大陆向福根先生汇报。 基金会那伙鼹鼠惊慌失措决定铤而走险,为了掩盖罪行,竟然收买当地黑帮截杀调查委员会一行。 这伙人到底侵吞了多少财物?媒体倒没有明确的报道,但据小道消息,他们仅仅是逃跑时就携带了总计面额一亿米金的无记名国债。 福根先生已经将手中掌握的、这伙人的罪行证据提交给了别利国警方。这些证据有的是基金会的调查委员会提供的,有的是非索港北湾区警方提供的。 在福根先生的协助下,非索港北湾区警方侦破了此案,并铲除了接受雇佣的黑帮,连娜女士也将调查材料交到了福根先生手中。 福根先生也因此不得不暂时放下心爱的公益项目,带着连娜一起回到了布鲁塞收拾基金会的局面。福根基金会内部的鼹鼠山礼-陌森等人,见阴谋败露已携巨款潜逃。 委托方的材料也被福根先生一并交给了警方,因此另一伙人也受到了通缉。 怎么又扯出来一个罗柴德呢?他是一名真正的医生,毕业于米国合弗医学院的博士,有着令人敬佩的传奇经历。 别利国警方已经签发了通缉令,通缉山礼-陌森等九名潜逃的福根基金会前工作人员。 一并受到通缉还不止这九个人。福根先生向别利国警方提交了另一份材料,显示山礼-陌森等人曾私下接受委托,企图谋害受人尊敬的罗柴德医生。 罗柴德完成了救赎,摆脱对了d品依赖,挽救了无数人的生命,还成为了一名出色的慈善家与成功的投资家。 他在投资领域尤其是医药投资领域的眼光令人赞叹,已经收购了一家医药集团,还是另外几家大型医药集团的重要股东,走上了另一段人生巅峰。 罗柴德在米国担任专科医师多年,曾因感情困扰破产失业,一度染上d瘾流落街头。 为了救赎自己的人生,他加入了无国界医生组织,远去世界上最贫困、最落后、最混乱、最危险的地方从事医疗救援工作。 据说克蒂娅公主也是这家俱乐部的发起人之一,该俱乐部的主要交流活动之一,就是传授既有古老而神秘的历史、又经过现代技术总结与改进的,最先进的养生与健身方,以此领悟生命的真谛。 罗柴德医生如今不仅是名流圈中的新贵,也深受大众的喜爱与尊敬。 罗柴德半年前从黑荒大陆孤身来到了布鲁塞,如今已创了自己的慈善基金会,致力于向那些得不到医疗保障的人们提供医疗救援。 他还参与创立了一家“生机俱乐部”,据说也是一个有慈善公益性质的组织,必须是有身份的社会高端人士才有资格加入,还必须有两名以上的俱乐部成员推荐。 可能是因为这样的经历有足够的故事性与戏剧性,最能吸引眼球也最受媒体的欢迎,有足够的内容可以挖掘渲染。 另一方面,它也让普通大众更有代入感。一个处境曾经远不如自己的人,醒悟之后也能取得如此巨大的成功。这样的故事很适合意淫或者说很励志,甚至已成为荷里坞电影中塑造“人物深度”的标准套路。 整个西方社会的舆论环境,对罗柴德这样的成功者似乎有一种迷之崇拜。 其大体套路是,有过童年阴影、或者受到过某种创伤、或者遭遇了无法承受的压力,一度染上d瘾、酒瘾、赌瘾等恶习,失业、破产总之人生走到谷底,从自暴自弃中觉醒完成自我救赎,再度获得巨大的成功。 甚至有电影公司找上门来,希望将这个故事翻拍成电影,当然被福根先生婉言拒绝。 当初听说弗里克和薄恩都意外身亡的消息,很多人的第一反应,是连娜这个美丽多金的寡妇将会受到无数才俊的猛烈追求。 但是这种推崇的前提,你得已经是一名成功者,且是非常出色的成功者。对那些真正流落街头的瘾君子和流浪汉,正在街头的失意者,很多人是没有多少兴趣关注的。 福根基金会的变故引爆了舆论,这几乎是必然的。从传统角度,背叛者皆出身于历史上的守护家族,从现代角度,这是职业经理人谋害雇主,它对传统精神与现代社会的双重背叛。 甚至在很多媒体的报道中,都是笼统地提及“贫困落后的黑荒大陆”、“当地土著部族”、“当地警方”,连具体的地名都没有。 非索港近十几年没有自己的电台、电视台、报纸,大部分当地居民所使用的语言没有文字,在发达的互联网上也查不到太多的信息。福根先生从事公益事业的具体情况,人们也难以了解与查证。 紧接着又听说冒出来一位福根先生,他才是福根基金会真正的拥有者,很多人又扼腕叹息……这感觉,就像假如没有福根先生,他们就有机会似的! 非索港是什么鬼地方?绝大多数人根本不知道,他们连几里国都没听说过。 有鉴于此,三天之后,别利国的王储、美丽迷人的克蒂娅公主,将代表国王,在拿肯花园王宫,为三位可敬的先生举行授勋仪式,授予他们王室勋爵身份与慈善公益大使称号,以表彰他们对人类公益事业所做出的贡献。 除了福根先生和罗柴德医生,另一个被授勋者叫风自宾,他们对公益事业的贡献,都与非索港这个地方有关。 罗柴德医生适时站了出来,向大家介绍了自己在非索港的经历,并宣称就是在那里结识了福根先生,两人成为了好友,他见证了福根先生在当地从事的伟大事业。 罗柴德的话,对福根先生的可敬行为以及高贵品质,就是最好的背书。 以上这些消息,最近流传于布鲁塞上层社会名流圈中,见诸各大媒体的新闻报道。 福根先生到底做了哪些慈善项目,说实话根本差不到。罗柴德有一段援助医生的经历是真的,其他的事迹也不好说。倒是风自宾在非索港的投资,完全可以查证。 风自宾是东国裔华族人,但是出生在非索港,成年后去海外求学,成为了一名出色的投资家与实业家,据说也是一名年轻的花花公子,拥有巨额财富。 他如今在非索港有很多投资项目,其中不少都有公益性质,因为慈善援助与福根先生和罗柴德医生结识,合作过很多项目。 华真行还拥有“风自宾”这个身份,能瞒得了董泽刚和王丰收,却瞒不过罗柴德,因为棕榈庄园就是罗医生赠送给他的产业。 华真行在布鲁塞所见所遇,就是这么光鲜靓丽、光怪陆离、光天化日下的一幕现代魔幻剧。 华真行也来到布鲁塞了,有些时候以风自宾的身份出现,居然也成为了此番被别利国王室授勋的三位慈善公益大使之一。 以前欢想实业在非索港无论怎么折腾,也没有外人关注,但这次捅出了福根基金会的事情,华真行就得和罗医生提前通好气,免得到时候整漏了。 当地报纸上刊登了三位可敬的绅士将被授勋的消息时,华真行就坐在罗医生豪宅的私人书房里。他是以风自宾的身份登门拜访的,但此刻没有外人,已恢复了本来面目,总是施展塑容术感觉也不太自然。 他面前的茶几上放着一份带来的材料,问对面的罗柴德道:“罗医生,福根基金会的人,为什么想除掉你?” 143、和光同尘有何惧 罗柴德看了那份材料半天,神情严峻,等抬起头又换了表情,不知是想哭还是想笑,叹气道:“小华,你又救了我一命!我甚至还毫无察觉。 我知道有人想对付我,但我不清楚真正要动手的人是福根基金会,而且还是一群你说的那种神术师。凭我现在的护卫力量恐怕应付不了。” 华真行:“你以前就没听说过神术师吗” 罗柴德苦笑道:“听倒是听说过,电影、里还看到过呢,以前总以为是传说,最近才知道一些消息。但我没想到福根基金会就是个神术传承组织,毕竟谁也不会把神术师的称号挂在脑门上。” 华真行:“我详细问过洛克,其实神术师传承中也有戒律,类似于东国修士的散行戒,他们一般不会将神术用在对付普通人场合。” 罗柴德摇了摇头:“小团体内部的戒律,有国家公开颁布的法律更管用吗无论哪国法律都规定了不许杀人,可是照样有杀人犯。 那帮人做的事情,既是对守护责任的背叛,也是对现代法律的践踏。这种事都做了,所谓的内部戒律能束缚他们吗就算能束缚,那也是事后的惩罚,而受害者已经受害了。” 华真行点头道:“你说得对!可是还没告诉我,福根基金会为什么打算对你出手他们可不是大头帮,就算有人委托,也完全可以不接受。” 罗柴德:“换个角度,他们就是大头帮,甚至比大头帮还可恶,更光鲜、更隐秘。其实我如今也不算纯粹的普通人,他们想收拾我,应该还与你有点关系。” 洛克提交给别利国警方的材料,有不少都是得自弗里克的遗物,他只是选择性地使用了其中的一部分。有一份材料很特别,引起了华真行的关注,此刻就放在罗柴德面前。 有一家与福根基金会有合作的投资商代表,居然与这个修士组织达成了一项协议,内容是“在适当的时候、以适当的方式,让罗柴德合理地消失。” 这份有材料中有罗柴德的资料,经手人是被通缉的山礼-陌森,代价是提供一个投资项目让福根参与并保证获利,这样会查不出任何直接证据。 它被弗里克保存在随身携带的空间神器中,理论上不可能被别人拿到,可是偏偏被华真行拿到了。 罗柴德看到这份材料后,也是惊出了一身冷汗。华真行帮助洛克搞定福根基金会,也算是无意间又救了他一次。 有人想除掉罗柴德,这并不令人意外,想当初就有势力雇佣了大头帮要干掉他。 可是时过境迁,罗柴德成功逃离了非索港,该发生的事情早已发生,情况就变了,再干掉他已无当初的意义,而且很可能得不偿失。 罗柴德已经回归“文明社会”,有些上不得台面的暴力手段就无法公然使用了。而且罗柴德并没有回米国,一直就留在布鲁塞,如今的身份已完全不同,不再是当初那个小小的商业间谍。 罗柴德如今很有钱,在早先几次重大的投资决策中,表现得极为冒险激进,利用有限的资金将杠杆尽可能放到最大程度,一旦判断失误便万劫不复,但是他都赌对了,聚敛了大量财富。 按罗柴德自己的说法,他什么都经历过,已经不怕再失去什么。 话虽这么说,但是发了大财之后的罗柴德,已经不再激进,投资风格变得越来越稳健。其实他也用不着再像那样冒险了,资本有财富聚集效应,当你已经拥有足够的资本之后,再赚钱就会变得容易许多。 罗柴德开始从投资家转变为一名慈善家,还设立了自己的慈善基金会。搞慈善其实是一块敲门砖,现代西方跻身所谓上流社会的垫脚石。 假如名下连一家慈善基金会都没有,出门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社会名流,不管是多大的蛀虫都喜欢用这个调调来包装身份,反正普通劳动人民是绝对玩不起的。 “风自宾”这次来到布鲁塞,也在当地成立了一家慈善基金会,倒也符合他的人设。华真行本人并不想当这种意义的慈善家,他都不想暴露这个身份,这么做只是为了方便推进某些事情。 布鲁塞以及整个白罗洲的名流圈,其实很排斥像罗柴德这样的暴发户,但又很羡慕人家手中的钱,这是一种欲迎还拒的纠结心态。 罗柴德很了解这种心态,所谓既馋身子又不想承认自己好色。而且罗柴德和别的暴发户还不一样,他有着令人钦佩的传奇经历,在交际场合更容易受到欢迎。 搞慈善是他跻身上流社会的一块敲门砖,但也只是蹭蹭而已还不得深入,使他迅速融入名流圈的另一种催化剂,居然是华真行传授的养元术。 所谓名流圈的爱好,大多为了彰显的身份、地位以及财富,号称既代表了文化传统又引领了时尚潮流,其实很多时候还是为了“与众不同”。 与众不同,仿佛就能填补灵魂的空虚、显示高贵的情趣、展现优越的修养、突出卓然的自我。这其中好像有一条“捷径”,就是各种带着神秘色彩、不为大众所熟知的事物,有时候也包括各种所谓的“修行”。 近些年来,很多人对所谓健康生活品质、完美生命状态的追求,几乎已经到了一种病态的痴迷程度。罗柴德在华真行那里学来的养元术,正可投其所好。 罗柴德的专业与身份,也使得他在这方面显得特别有权威。他可不是什么江湖骗子,而是世界名校毕业的医学博士,在世界最发达与最落后的地方都有成功的行医经历。 古老而神秘的身心调摄方法,经过了现代最权威的医学专家的检验、确认与再总结,还有什么方式比这更有说服力呢 罗柴德创立了“生机俱乐部”,所谓生机就是养元术中的元。他还特意让克蒂娅公主成为名义上的发起人,为此明里暗里花了不少钱。 对这些“老贵族”的风格与爱好,罗柴德已经很了解,既想有好处又要有个好吃相。克蒂娅公主倡导与参与的、别利国对外援助计划中的很多项目,罗柴德都捐献了资金。 高贵迷人克蒂娅公主,一直致力于慈善公益事业。他们这样的人做慈善,当然不是自己掏钱,而是利用身份与影响力,参与发起或倡导某个计划,然后召集罗柴德这样的有钱人掏腰包。某个计划实施了,则更抬高了他们的身份与影响力。 罗柴德早就认识克蒂娅公主。克蒂娅公主在到访非索港期间,有几次偶感不适,罗柴德曾登门提供医疗服务,要不然也不容易搭上线。 生机俱乐部成立后,养元术果然大受追捧。最早的成员都是在克蒂娅的影响下加入的,俱乐部有一定规模后,便实行了严格的会员推荐制度,能加入其中都是身份的象征。 罗柴德为何费尽心机策划了这些事,因为他需要身份、地位和影响力来保护自己。过往的经历使他很没有安全感,哪怕身为医生自以为已是社会精英,却还是随时可能被这个世界吞噬的小人物。 他越有身份和影响力,有人再想对付他,手段上受到的限制就越多,付出代价就越大、要承担的后果可能就越严重,他不再是社会规则运行下身不由己的棋子。 罗柴德的计划很成功,也要归功于养元术的成功。最初加入俱乐部的那批会员,如今接近一半都修炼入门,越有切身体会,在修炼上就越投入。 在生机俱乐部的第一批会员中,就有克蒂娅公主的好友连娜-陌森夫人。 罗柴德原本还想过,通过连娜去拉近与福根基金会的关系呢。如今了解到福根基金会竟然还是一个神术传承组织,他终于意识到问题出在哪里了。 在白罗洲的历史上,曾有很长一段时间,严禁私授、私习神术,违反者将会受到严厉的惩罚。 如今是虽是现代社会了,很多神术传承组织还保留了浓厚的传统意识,虽然明面上的公开处罚不好再提,可是神术传授仍有很严格的考核限制条件,也不会对外公开。 这些考核限制条件包括家族血脉、身体与心理素质、学习能力、意志是否顽强、信仰是否坚定、为人是否可靠等多个方面。 这些要求其实也不是没道理。神术本就不可轻授,更不是人人都能学会的,教授给不合适的人是白费生命,往往还容易出问题。 这些神术师们,可没有华真行从杨老头那里继承来的和光同尘之念。 罗柴德曾问过华真行,可不可以将学会的养元术再教给他人华真行说当然可以,他本就打算推广。 罗柴德创建生机俱乐部、并在名流圈中传授养元术的事情,在弗里克等人眼中却可能是一种犯禁的行为。 他挑战了自古以来大家默守的传统原则,某些方面也伤害了神术传承组织的利益。神术,怎么可以成为打开名流交际圈的手段呢,这简直是一种亵渎! 养元术并非神术,甚至也不包含任何具体的术法运用,所追求的就是每一层境界的身心状态。 但是像洛克这样正儿八经的神术师,也对养元术推崇与赞叹不已,不是因为它有多么复杂高深,恰恰因为它简单易学,而且是一种基础体系,有很强的兼容性或者说包容性,完全可以在它的各层境界基础上再去习练与施展各种神术。 化繁为简、去神秘化,这是一件多不容易的事情。越简单可行、要求越低,其实它的价值就越大! 连娜也学到了养元术,虽然只是第一级的基础,但应该也能看出这些,更别提弗里克那样的大神术师了。 估计弗里克等人早就看罗柴德不顺眼了,有人找上门想对付罗柴德,恐怕双方是一拍即合。只是他们还没想好怎么收拾罗柴德,福根基金会就被华真行给收拾了。 听完了罗柴德的分析,华真行的感觉很古怪,却又形容不出来。 诣在和光同尘的养元术,在罗医生手中却成了名流圈中的新时尚。如此也罢,这也算是一种推广,既能面向大众推广,当然也能向所谓的高端人士推广,然而罗医生却因此招致了福根基金会的敌视。 华真行琢磨了半天才说道:“如今的福根基金会,已经不再是障碍,反而成了你的助力。” 罗柴德笑道:“万万没想到,世事竟有这样的反转。华,你真是个能创造奇迹的人,哪怕创造出任何奇迹,我都不会感到意外!其实这次你不来找我,我也准备主动联系你了。” 华真行:“你要继续学养元术” 罗柴德点头:“是的,我当然要继续学下去。” 华真行也笑了:“我今天来,就是打算继续教你的,一直教到三级圆满的内容。” 144、我真是太羡慕你了 两位勋爵先生有要事闭门商谈,事先叮嘱任何人不得打扰,他们在书房里待了很久。华真行继续传授罗柴德养元术,这也是对他自己这段时间修行成果的一次全面总结。 罗柴德听得很仔细,还录下了详细的视频资料。华真行只能尽量讲解得详细些,在今后实际修炼的过程中,还要根据情况随时指点,好在如今联系起来已经很方便。 讲授完毕之后,罗柴德叹道:“华,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人,无论提出什么要求,只要是我能做到的就不会拒绝,就是你!” 华真行笑了笑:“我现在没什么别的要求,就是拜托你尽心福根基金会的事。” 洛克和连娜这次当然也来到了布鲁塞,主要目的就是重新整顿福根基金会,随行人员还包括唐森至、董泽刚、王丰收、崔婉赫、苏依云。 他们分别是欢想实业副总裁兼财务部主管,以及法务、项目二部、文宣、审计部门的负责人,这次的主要任务是协助洛克清点资产与账目、掌控福根基金会。 其中有崔婉赫和苏依云两位女性,一路陪同连娜也更方便。 同机抵达的还有三位编外人员,杨特红、华真行和曼曼,他们主要是来参观的。杨特红来过布鲁塞,这次也趁机带小华出来见见世面。 华真行问了曼曼一句,想不想一起去玩,曼曼说好,于是就一起来了。他们下榻于福根基金会事先订好的一家五星级大酒店。 酒店客房的总体条件,感觉比棕榈庄园主楼三层差了些,但也算很不错了,华真行在这方面从不挑剔,而曼曼的感觉当然是好得不能再好了。 倒是欢想实业的董事杨老头,此番出行摆的谱很大,居然预订了这家酒店最豪华的总统套房,带专用的电梯和出入通道以及司机、车辆。 杨特红本打算自掏腰包入住,但是福根基金会那边怎能让他老人家如此破费。 入住的时候华真行才知道,杨老头居然早就是这家全球连锁管理品牌豪华酒店最高规格的vip会员,看来他老人家没少到处乱跑。 福根基金会以及其幕后的福根修士会,在十年前以及最近的变故中,核心高层已折损殆尽,好在还有一位重要理事连娜幸存,并迎来了拥有者福根先生的回归。 福根基金会的雇员当然不止损失掉的那几个人,它还有不少工作人员在维持日常的运转,就连福根修士会都还有一批近年发展的外围人员,包括若干见习神术师。 这些人根本就没资格掌握核心机密,既没有参与十年前的事情,也不清楚最近变故的真相,但基金会的日常工作主要都是他们在做。 不得不说连娜在这个关键时期起了很大作用,尽力配合洛克全面接管基金会,使之在最短时间内恢复正常运转。洛克带来的人也帮了不少忙。 连娜理事还沉浸在尚同中,需要时间慢慢恢复,已不能再要求她做到更多。听福根先生的意思,他并不打算久留布鲁塞,将来还是要回到黑荒大陆投身心爱的公益事业。 福根基金会需要一位有名望、有能力又值得信赖的人,来协助监督日常事务,于是福根先生就想到了在黑荒大陆结识的好友罗柴德医生…… 其实洛克原先并不认识罗柴德,外界的传闻多少有些扯淡,但是有一件事情是真的,洛克的确邀请罗柴德进入了福根基金的理事会,这是华真行牵的线。 在弗里克的遗物中发现了那份材料,又亲自来到了布鲁塞,华真行才知道罗医生这半年多来竟已折腾出这么一番局面。 洛克自己坚持还要返回非索港,那么在布鲁塞这边,真的需要有一个既有能力又值得信任的人,可以帮忙盯着情况,实在找不到比罗柴德更合适的人选了。 福根基金共有五名理事,如今理事会已经改组,成员除了洛克和连娜,还有罗柴德和唐森至,洛克又在现有的业务管理人员中提拔了一名理事,名叫福莱尔。 华真行原本还想请杨特红也挂名当个理事,但是杨老头不干,结果就让唐森至出面了。唐森至也不可能长期待在布鲁塞,所以华真行才会拜托罗柴德尽心福根基金会的事。 罗柴德点头道:“福根基金会这边,你尽管放心!非索港那边,现在还缺什么?” 华真行想了想:“缺一座大型的现代化国际机场。上次我送你离开,就非常不容易。” 罗柴德让他给整愣住了,过了一会儿才开口道:“这超出了我现在的能力,福根基金会也许有这个财力,但是……”说道这里他欲言又止。 华真行摇了摇头:“我没打算让福根基金会捐建,说到底那都是洛克的钱。就算洛克愿意,我也不想让他那么做。这又不是杀猪过年,没必要让福根基金会伤筋动骨。” 福根基金会的资产明细,华真行看过最准确的简报,总估值在百亿罗元左右。 这其中有很大一部分是庄园、土地、建筑、珠宝、古董等不动产,市场估值在不断变动中,短时间内很难变现也没必要变现,每年还要支出一笔不菲的维护保管费用。 还有另一部分是黄金、股票、债券等流动资产,再加上一部分股权以及信托等回报率还不错的投资项目。 一座大型的现代化国际机场,投资规模动辄几十亿上百亿米金,私人通常是修不起的,只能由政府的财政投入基础设施建设,就算罗柴德现在把全部身家都掏出来也是不够的。 这样的项目投资规模过于巨大,资金回收周期很长,动辄以几十年计,而且很多情况下还不一定能收回投资,所以很少有私人资本参与,而政府投资往往有更宏观的目的。 假如将福根基金会搜刮干净,流动资产尽可能变现,不动产也出售一部分,确实也能凑出几十亿米金去修建一座大型现代化国际机场,但华真行显然没有这个打算。 罗柴德抬头望着天花板,考虑了几秒之后又看着华真行道:“华,我倒想给你另一个建议。国际机场没必要是大型的,设施也没必要太好。 恐怕除了你之外,这世上也没有别人会认为非索港需要那样一座机场。 那里的土地不值钱,到处都是荒野,你尽管选好合适的地址,预留出足够的机场区域。一期工程只需要一条跑道和一座简单的航站楼。 跑道的规格可以尽可能高一些,能够起降大型飞机包括运输机,航站楼暂时没必要修的太好,哪怕是没有廊桥的平房都行,只要通讯导航设施达标就可以。 你陪我去过特玛国的美里机场,就以它为参照。跑道暂时只需要一条,这是重点,规格可以更高一些,航站楼甚至都没必要像它那么大。 像那样一座机场,做个两、三的年计划,我倒是可以提供资助。但是所需的各种材料、设备、还有工程队伍,都需要你去想办法解决,最重要的是得保证建成后的电力供应。 这样的规模,目前足够用了,甚至远远超出实际所需。你可以预留出场地,等将来有了足够的财力和需求,再逐步扩建就是了,哪怕修成银河系第一机场都没人管。” 他最后一句看似玩笑的话,其实也是在委婉的提示华真行,所谓“大型现代化国际机场”的想法,既不切实际也毫无必要。 他给的建议,是先修建一座跑道规格较高的小型简易机场。非索港只有区区五十多万人口,且是世界上经济最落后的地区之一。 这个世界上还有太多城市没有机场,如果谈经济性和必要性,怎么轮也轮不到非索港啊。就算想搞融资,恐怕也没有谁会愿意投资,那显然是个无利可图的赔本买卖。 华真行的想法步子迈得太大了,不仅扯着蛋,连胯都扭了。 华真行当然清楚这些情况,他想的不是现在的非索港,而是梦中将来的新非索港。就现实情况来看,非索港也确实需要一座机场,否则对外交通和交流都太不方便了。 非索港没有铁路,整个几里国的基础设施都是稀烂,连公路交通都得不到保障,还好有一个国际码头,能够保证大宗货运。 但是人员往来实在是太麻烦了,假如到首都摩旺市坐飞机,还要穿过好几方势力控制的地盘,而且那里也没有太多航班,尤其是直飞东国的航班。 华真行解释道:“我说的只是远景规划,而你的建议很好。半年之后,新的重油发电厂项目就落成了,电力供应还是有保障的。 你问我非索港还缺什么,我只是实话实说,并没有要你这位慈善家捐建的意思。但你如果想这么做的话,我也非常感谢。” 他们之间说话,用不着虚情假意,那样一座简易的小型机场,罗柴德真能修得起。非索港郊外又不缺地皮,更不需要什么动迁改造工程,这样就能省下很大一笔投资。 罗柴德:“我之所以问你这个问题,就是打算尽力做点什么,只要你接受就好,这也是我的感谢。假如我没猜错的话,那应该是一座私人机场,对吧?” 华真行:“是的,不论所有权关系怎么追溯,都是百分之百属于风自宾个人所有。非索港室内的其他投资项目还好说,但这座机场必须如此,我打算将它修在北索河以北。” 罗柴德笑了:“我多少也听说过‘风自宾’先生在投资偏好方面的怪癖,有些项目全然不顾经济原理和商业规则,连控股都不愿意,坚持要个人完全持股。 但这座机场毕竟是我花钱修的,当个小股东行不行?” 华真行:“不行。” 罗柴德:“你这样的态度,万一我就不愿意了呢?” 华真行:“我又没有强迫你!你不愿意的话,我就另想办法,原本就没打算让你掏钱。” 罗柴德看着这个小小年纪、却一本正经在谈大事的孩子,故意逗他道:“这世上哪有这样对待金主的,我只要百分之一的股份,破个例好不好?” 华真行摇头道:“不好!我刚才已经说了,会另想办法的。” 罗柴德:“百分之一而已,又没有其他任何附加条件,何必这么固执呢?假如你拒绝的话,弄不好就没有机场了!” 华真行:“没有就没有呗,我只是一个杂货铺的小伙计而已。而且你真有这种想法,完全可以自己去修一座机场,我又不会不让,你何必这么委屈呢?” “风自宾”在某些方面的坚持,已被视为一种怪癖,就连董泽刚、王丰收这些人都不太理解。他为什么要求项目一部所投资建设的产业,都百分之百个人完全持股? 华真行并没有解释,其实也无法完全解释清楚,至少现在还不能,但内心深处已有一整套朦胧的设想。而三个老头的态度是不干涉,一切都看他自己。 罗柴德一副无奈的神情,看了华真行半天,终于还是长叹一声道:“华,我真是太羡慕你了!” 华真行:“羡慕我什么?” 罗柴德:“你从不为难自己!其实刚才那种条件,我认识的人当中,几乎没有谁会拒绝。尽管他们已经提前定好了原则,但肯定也会犹豫的,除了你! 假如不是你,疯子才会跑到那里去修一座机场,我本人绝对没有这种需求,也不会有这种想法,这就是我对你的感谢。 刚才只是开个玩笑,机场的事情就这么定了,你回去之后先选好地址买下地皮,我会做力所能及的事情……先不谈这些了,三天后就要授勋了,兴奋吗?” 华真行:“想听实话吗?” 罗柴德:“那当然,你我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华真行:“不是很乐意,那位克蒂娅公主,她有什么资格给我授勋?” 145、连娜的善良 这一句充满孩子气的话,将罗医生给怼得不轻,还好他已经习惯了华真行的风格,不会再去计较什么。 授勋的事情就是罗柴德搞出来的,也是他在克蒂娅公主那边投入了那么多资源后的回报,使他真正拥有了上流社会的尊贵身份。 这个身份说没用其实一点用都没有,说有用在某些场合还真有用,就像镀上了一层金,做很多事情都更方便,而且罗柴德本人真的需要。 可是这种事情总得有个冠冕堂皇的由头,授勋不能平白无故,否则公主殿下就算有此心也不好安排。 华真行来到布鲁塞,给罗柴德和洛克牵上了线。福根基金会的轰动事件以及福根先生“令人钦佩的经历”,给了罗柴德最佳的运作机会。 克蒂娅公主也乐得锦上添花,这对她有百益而无一害,既能蹭热点刷一波别利国王室的正面形象,还能得到民众与媒体的赞誉。 罗柴德不仅安排了自己和洛克一同受勋,还特意把“风自宾”也拉上了。这完全是好意,对“风自宾”这个身份也有不少无形的好处。 其实罗柴德心里清楚,洛克在非索港这十年还真没有什么光辉事迹可表彰的。 至于他自己,援助医生的经历固然值得赞誉,但是国际医院的医生多着呢,其中援助医生也不少,他既不是贡献最大的,也不是付出最多的,工作时间也很短,实则难当此誉。 华真行在非索港做的很多事情,才是真正值得敬佩的,且是其他人从未做到的。正因为这样的潜意识,所以罗柴德才将“风自宾”一并安排了进来,并非单纯地有好处也想着小华。 但是仔细琢磨,华真行的话也有道理。罗柴德如今就定居布鲁塞,而福根基金会的注册地也在这里,他们的很多事都在别利国的管辖范围内。别利国王室给予表彰,程序上并无问题。 然而华真行既不是别利国的公民或居民,也没有为别利国做任何事情,甚至都没有发生过什么关系,别利国王室给他授哪门子勋 按柯夫子的话,不在其位却谋其政,逾矩。这恐怕还是掌握了话语权与价值观的宗主国心态。 罗柴德只得苦笑道:“这也不是坏事,毕竟是在表彰慈善公益,向世人传达一种正确的信念。被授勋的也不是你小华,而是‘风自宾’这个身份,也不为难你。” 华真行点头道:“是的,我知道你是好意,所以我并未反对,以风自宾这个身份,我也没有为难。有朝一日,希望她做了值得我敬佩与感谢的事,我也可以给她表彰授衔。” 罗柴德赔笑道:“你一定可以的!”然后岔开话题道,“这次授勋表彰的是慈善公益,你怎么看待这些慈善家和慈善组织我总感觉你对他们似乎有成见。” 华真行摇头道:“不,我没有成见,无论怎么说,这些慈善捐助都不是坏事,值得鼓励与表彰。它是雪中送炭、救人之急,有时候还能救人一命。” 罗柴德有些意外道:“原来你对此的评价这么高,是最近感觉自己长大了,所以改变想法了吗我感觉这不像原先的你啊。” 华真行仍然摇头:“我还是原先的我,这个评价也不是有多高,就是事实。我在非索港看到的慈善捐助,其实就相当于连娜的善良。” 罗柴德原本已面带微笑,露出一丝玩味之意,此刻表情却凝固了,就像什么东西吃得好好的突然被噎住了。 和华真行说话实在太有意思了,这孩子也不知道是谁教的,很多思路简直令人猝不及防,而且他好像还没学会有太多的掩饰。 连娜的善良,越琢磨越值得琢磨! 罗柴德当然已经知道福根基金会事件的真相,否则很多事情也没办法去配合洛克。除了三个老头之外,这一系列事件的内情他是掌握的最多的人,包括风自宾的身份。 连娜当年不忍心看到洛克遇害,用纸飞机通知他赶紧逃走,她的善良确实能救人一命,否则洛克也活不到今天。 可是连娜的善良改变了问题的实质吗、直面了最核心的矛盾并解决它了吗它并没有,甚至可以说于事无补。 弗里克等人以莫须有的借口,屠杀同僚并掩盖罪证,她无力阻止也没有揭发,能做的只是偷偷向洛克示警。 明明无辜的洛克,本该是福根家族继承人,却不得不亡命天涯。但凡他能力不够或者运气不好,早就死得渣都不剩了,根本等不到弗里克再找上门。 当福根基金会再次查到洛克的行踪时,连娜的善良,仍然是警告洛克赶紧逃走。 哪怕她已经知道所有事件的真相,仍然是企盼洛克完成交易,交出传承之书后带着一笔施舍离开,继续亡命天涯的生活。 可是事情的本来面目是怎样呢那本传承之书就是洛克的,整个福根基金会都是洛克的。包括连娜在内的所有人,其实只是为洛克提供管理服务的雇员。 假如将洛克视为一方,弗里克等人视为另一方,连娜实质上还是选择站在了弗里克那边,只是她的善良侥幸救了洛克一命。 她当初作出这种选择,或许事出有因,或许可以理解,或许情有可原。比如她并不完全了解事件的真相,又比如弗里克等人的势力太过强大,她无力去改变什么,这样也对她自己更有利。 但是无论如何,连娜这十年来挥霍着福根家族的财富,享受着锦衣玉食的贵族名媛生活。这就是问题的本质,柯孟朝曾借华真行之口传话,很是刺痛了洛克一番,让他真正认识清楚。 当面纱已经撕破,洛克展开彻底的绝地反击之后,不得不重新面对现实的连娜才开始醒悟,洛克真正需要的并非是她的善良,反倒是侥幸活着的她才需要自我救赎。 这也许是又一次无奈,又一次感情与理智以及利益的多重选择。她自己是否真正醒悟不得而知,反正华真行看得倒是很清楚,这不需要什么老成世故的眼光,只需要看透实质。 罗柴德也曾有过与洛克类似的遇险经历,幸运的是他遇到了华真行。华真行很明确选择了站在罗医生这边,杀出一条血路护送他离开,去了他想去的地方,罗医生才会有今天。 返回非索港之后,华真行干掉了金大头,这意味着他与身边某个世界的决裂。可以说华真行从只是做梦到实现梦想的转变,就是从护送罗医生开始的。 再回头看“连娜的善良”,究竟能起到什么样的作用,就很耐人寻味了。 华真行从小就生活在非索港,见惯了来自世界各地形形色色的慈善组织,他们的工作不是没有意义,很多工作人员的精神值得称道,可是非索港还是非索港! 当地人平均寿命只有三十出头的非索港,几乎每天都有人死于凶杀的非索港,无数人每天抽叶子、抽蝎子,看不到任何希望的非索港。 华真行找不到准确的方式,去形容罗柴德所说的那种慈善,“连娜的善良”却成了最好的注解,简直被他当做了一句成语。 见罗柴德若有所思、沉吟不语,华真行又说道:“欢想实业有一位副总裁叫雷大金。他在东国曾经是一位乡镇扶贫干部,因为工作出色,后来被提拔为那个山区贫困大县的县高官。 他在那里工作的时候,当地人也接受过很多慈善捐助。他有一次谈起当年往事,又聊到了非索港的现状,有一句话我记得特别清楚:让那些被捐助的人,不必再接受慈善,才是真正的大善。” 雷大金不太愿意多谈论他在东国的往事,但是分析工作目标时,也提到过从事扶贫工作的经历。 单纯的救济捐助解决不了问题,真正需要改变的是人们所处的环境与自身的观念,从思维模式到行为方式都发生真正的转变。 有人总爱说“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看似极有道理,实则在很多情况下都是空谈,假如环境和意识不改变,就算手把手教会了某人打鱼又能怎样 且不说上哪里找打鱼的地方,连鱼竿和渔网转身都能卖了换酒喝。雷大金亲眼见过太多这样的事例,有些人真不是不会打鱼,也不是没有渔具,就是不愿意而已。 有那么几年,政府有专项扶贫政策,让干部们号召有条件的贫困山民养猪,猪崽和饲料都是免费提供的,还派技术人员挨家挨户作指导。 可是等扶贫干部一走,有些人家就把小猪崽给吃了,正适合做烤乳猪呢,到了开集的时候,不少人都在那里摆摊卖饲料。 雷大金当时还是一名乡长,雷乡长也根据情况不断地改变工作策略,而且他还狠抓了另一件事,无论如何得让那些孩子们都去上学,尤其是女孩子…… 华真行讲了雷大金的往事,罗柴德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好奇地追问道:“这位雷书记,不赞成东国的扶贫政策吗” 华真行摇头道:“不,你误会了。他很赞成,而且坚决支持,并认为那才是真正的大善!不论过程有多艰难,最终的工作目标,就是让那些人不必再依赖、也不必再接受慈善捐助。 他自己说过,假如没有那些措施,很多人恐怕永远都学不会自我改变。有的人无法挽救,但毕竟还有不少人走出了泥沼,只能尽量扶起那些愿意改变的人。 所有正确的政策,都要能同时改善环境与改变人。这个过程可能会很漫长,甚至需要整整一代人的时间,去重新培养世界观。” 罗柴德:“很打动人的故事,也是很值得尊敬的人。” 华真行:“是啊,按照克蒂娅公主的做法,其实更应该给他授勋嘛!” 罗柴德显然不想再纠缠授勋这个话题,望着墙上挂的油画回忆道:“你讲的这些,我也深有感触。 我在非索港的时候,每当有新的援助医生到来,我都会提醒他们,不要掏钱施舍那些躺在街头的人。虽然我在米国曾经也是那样的流浪汉,但我还是要提醒他们。 那些人大多都是瘾君子,很多人身上带着刀片,意识已经被药物扭曲,不能分辨善恶,行为完全不正常,抢光他们身上钱还算好的,很可能还会刺伤他们。” 华真行叹了一口气:“不说这些了吧!其实在布鲁塞的街头,我也看见了那样的人。” 他就是在非索港长大的,怎会不了解这些情况。对于罗柴德说的这种人,新联盟目前也没有其他办法,假如谁还要继续当瘾君子,克林区也只能驱逐了事。 有人也许要问了,为什么不设立戒d所去收容救治这些人呢这话说得太轻巧了,对于非索港而言却是无法承受的奢侈。无数需要去做但还没有条件去做的事情,都比它更重要。 罗柴德很知趣地摆手道:“那就不说这些了!谈谈你这几天的见闻吧,来到布鲁塞有什么样的感受” 华真行:“这是我第一次出国,来到传说中的发达国家、现代化的国际大都市,只能尽量保持淡定。” 罗柴德纳闷道:“淡定” 华真行:“假如总是大惊小怪,曼曼会以为我没见识的。” 146、好奇宝宝与淡定少年 布鲁塞是华真行迄今为止到过的最大的城市,人口大约一百万,是非索港的两倍。 虽然也不算很大,但它是罗巴联盟总部机构所在地、罗巴洲名义上的行政中心,也是一个区域性的金融中心。 罗柴德将自己发家后的大本营放在布鲁塞,也有这方面的考量。至于福根基金会的总部设在这里是历史原因,但如今同样很方便。 福根基金会管理的庞大资产并不局限于布鲁塞与别利国,而是遍布罗巴联盟各国,其参与的投资项目则涉及世界各地。 罗巴联盟是罗巴洲各国建立的一个松散同盟,各国在政治和外交上保持了相当的独立性,但经济往来和人员流动方面却很开放,还使用了统一的货币罗元。 历史上白罗洲的很多国家,其实都是在封建领地基础上发展起来的,在当代社会还保留了诸多的王国。 别利国远远谈不上地大物博,但布鲁塞的繁荣与富足,以及它的历史人文气息,还是令华真行羡慕不已。 联盟总部办事机构设在布鲁塞,并不是因为别利国是联盟中最强大的国家。别利国其实很小,成立的时间还不到两百年,人口只有一千万。 别利国国土狭小,差不多只有几里国的二十分之一,经济却很发达,曾经还是几里国的宗主国。 这座城市也拥有它自己的气息,比如很多街区的墙壁上都有大幅漫画,并非是非索港街头那种混乱的涂鸦,很多都是很有创意以及艺术水准的作品。 华真行与大队人马同机抵达布鲁塞。但“风自宾”不是和他们一起来的,他单独乘坐游轮到达别利国,然后在布鲁塞包下了一座花园别墅。 这里有很多美轮美奂的古典建筑,有的庄严宏伟,有的典雅精致,多是王宫、教堂、博物馆之类。很多教堂的历史非常悠久,不同的风格融合得非常巧妙,历史上也经历过各种教派轮换,但教堂一直在这里。 身为罗巴联盟的行政中心,这里也有很赞的现代建筑,充满了时代感与科技感。 所以小华很辛苦啊,每次以风自宾的身份返回花园别墅,然后都要再偷偷跑出来,跟着杨老头和曼曼去逛街。 杨老头是一个很好的向导,不用小华说,他就知道小华最想看什么地方,但他也许不是一位好导游,因为几乎不会做介绍讲解,就让华真行自己看。 风自宾入住之后,除了一些熟人间的社交活动,比如今天来拜访罗柴德,其他时间都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据熟悉他的人猜测,可能是化了妆带着保镖去赌场玩耍了,也可能是去各处猎艳了,总之很符合这位花花公子的人设。 华真行从小最大的爱好是什么?不是练功,而是学习。学习可比练功有趣多了,没有学校中的老师布置作业,他自己就非常上心,甚至可以说如饥似渴。 杂货铺是一片小小的净土,举目望去,四周都被地狱般的非索港包围。假如就生活在地狱中,比如金大头,久而便不知不觉成为地狱的一部分,可华真行偏偏是在杂货铺长大的。 反倒是华真行,每到一处景点都会给曼曼讲解很多东西,比如历史渊源、建筑风格、文化特色等等。这些内容有的就写在景点的介绍板上,还有更多的则是华真行自己查阅的。 东国有一句俗语叫“秀才不出门,能知天下事”,小华不是没有见识的!他的学问、眼界、思考能力可远远超过了一个小秀才。 杨老头从来不会委屈自己,他总告诉华真行既要有能耐吃苦、更要有底气受福,华真行在这方面是得了真传。 杨老头给华真行的当然不仅是菜谱,还有很多其他的书。只要是华真行想看的,神通广大的杨老头便总能找来,无论是哪个版本哪种文字,也不论华真行能不能看得懂,不懂就问呗。 一肚子坏水的杨老头,在华真行小时候拿菜谱教他看图识字。他真的是把菜谱当漫画书看的,这对他而言也是莫大的乐趣,包括学习做菜。 在物资如此匮乏、生活极端贫困的非索港,能做天下美食享用,实在是太香了! 学习给他打开了一扇窗,让他见识到世界还可以是别的样子,远在非索港之外还有很多不同的世界,以及这些世界的历史。 他虽是第一次来到布鲁塞,所见景物也不算完全陌生,居然还能给曼曼做讲解,显出一副见多识广的样子。 读书开阔眼界与境界,遇事心中有数不必再大惊小怪,知道很多事情别人已经帮自己完成了,比如科学史上那么多实验,前人已经留下了详实的记录和总结。 华真行很不幸地生活在非索港,又很幸运地生活在网络时代,网络使他能接触到世界各地的资讯,去搜索他想感兴趣的各种内容,包括图像与音视频资料,宛若身临其境。 想当初华真行第一次以风自宾的身份去“视察”欢想实业总部时,虽然有沈四书的提前培训指导,但他也是完全把场面撑起来了,一点都没露怯。 三个老头当时就赞赏有加,只是没有当他的面夸奖。 虽说秀才不出门能知天下事,但东国还有一句成语叫“熟知此事需躬行”。来到实地参观游览,和读书上网的感觉是不同的,华真行也是深受震撼,但他很沉得住气,能不动声色。 杨老头看在眼里却不说什么,总是似笑非笑的样子,心中暗道这小子还真行,不是挺能装,而是挺能撑得住场面。 走在布鲁塞的大街小巷,华真行将一切都观察的非常仔细,偶尔也会走神。他主要在想一件事,这座城市有哪些地方是可以学习的,将来的新非索港也需要这样,而哪些教训是需要避免的,将来可千万不要重蹈覆辙。 恐怕没有人能想到,一个从黑荒大陆来的野小子,逛布鲁塞居然逛出几分指点江山的感觉了。 至于曼曼嘛,则是见到什么都好奇不已,既惊叹这个前所未见的新奇世界,也惊叹华真行的渊博淡定。 两人走在一起就是好奇宝宝与淡定少年组合,其实淡定少年对一切更好奇。 出门前,华真行又一次施展了塑容术。这门书法他使用的次数很少,仍然不太熟练,闭目在元神中内视风自宾的容貌,揉脸就揉了好几分钟。 但看在罗柴德眼中已是惊为神技了,忍不住问道:“小华,你这手本事也能教给我吗?” 所以罗柴德问他这几天的观感时,华真行才会回答尽量保持淡定。罗柴德闻言笑道:“嗯,你有这个底气的!我心里很清楚,在这座城市里,又有几个人能比得上你?” 罗柴德的夸奖,华真行很淡定地照单全收,谈地差不多就该起身告辞了。今天这次见面双方都很有收获,罗医生得到最新的养元术指点,而华真行至少收获了一座简易机场。 至于罗柴德学会养元术之后想怎么用,那就是他自己的本事了。 华真行刚刚站起身,却又坐下了,罗柴德诧异道:“你还有事情?” 华真行笑道:“这可不能随便学,其实用处也没有你想象的大,并不能任意变换容貌。你现在还差得远呢,等以后再说吧。” 华真行所学所练,当然不止养元术,但他教罗柴德的,也仅仅只是养元术的基础内容,这也是他打算向将来社会推广养元术的标准。 他给罗医生看的是春容丹的介绍资料,并没有提五气春容丹的特别之处,也没有介绍它的炼制方法,就是讲了有这么一种东西、它有什么样的效用。 罗柴德越看神情越凝重,眼睛里却在渐渐冒光,还没等看完就抬起头道:“真有这种东西?” 华真行掏出手机道:“是的,我差点忘了。有一份资料要发给你,你看看这种东西可以怎么推广宣传?” 罗柴德:“这间书房里的各种信号都是屏蔽的,我把信号打开你再传过来,” 华真行:“说的就是我手里有,目前大批量提供不太可能,但是每年提供上百套还是可以的。” 罗柴德:“好东西啊!我建议不要拿出来卖,你可以交给我,所发挥的用处可能意想不到!” 华真行:“有。” 罗柴德:“我是说你的手里有吗?有多少?” 罗柴德笑了:“福根基金会居然是修士组织,而弗里克是传说中的大神术师!这么奇幻的事情我都经历了,而且我还亲身修炼了养元术。 听说你搞了一个生机俱乐部,所以我才问你有什么建议。但我更好奇的是,你居然一点都没有质疑?” 华真行:“我没打算现在就出售它,也没办法公开出售,我想的是怎么宣传推广,为将来做一个铺垫。 你能拿出春容丹这种东西,我有什么好质疑的?我早就说了,不论你创造出什么奇迹,我都不会感到意外!” 这倒是大实话。华真行刚才起身前伸手在脸上揉了揉,面貌就变成了风自宾的样子,此刻他再拿出了春容丹的资料,罗柴德毫不怀疑其真实性。 两人又在书房中闭门商谈了一个多小时,“风自宾”这才告辞离去,并没有留下来吃饭。 请个假 庆祝瓦歌市解放,聚众喝酒请假一天,明天继续更新! 《欢想世界》请个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47、你已经知道了 翌日晚间,下榻酒店的房间里,唐森至、王丰收、董泽刚三人正在打斗地主,今天他们已经不忙了,该协助福根基金会处理的事务也都处理得差不多了。 福根基金会毕竟只是一个资产管理机构,平日只需监督各处物业的维护保管情况、及时了解各个投资项目的进展,并不是一家有主营业务的公司。 其总部其实也不用着太多工作人员,其收入与财物在以往只为供养以弗雷克为首一大群名流显贵,让他们多年来过着鲜衣怒马的奢华生活,以靡费的方式从事神术修炼和研究。 王丰收一边出牌一边道:“洛克这家伙,命可真好。” 唐森至摇头道:“他的命可不算好,只是命大而已。” 董泽刚点头道:“说的也是,福根基金会本来就是他的,遭了这么多罪不过是拿回了原来就有的东西。 这阵子他处置了不少资产、回拢了不少流动资金,现在世界各国经济都不景气,这个节骨眼上可不是什么好时机。” 福根基金会这阵子确实转让、出售了不少资产,卖了一批物业,撤出了一批投资项目,甚至有些珍贵的珠宝、古董也转手了,保留下来的基本都是相对优质的资产以及收益很稳定的投资项目。 从年初开始,的一场蔓延全球的疫情除了在少数几个国家得到了有效扼制,如今是愈演愈烈。尤其是最近在罗巴洲各国都迎来了二次爆发,使很多国家的经济都遭受了重创。 克蒂娅公主为何要代表别利国王室给三位“可敬的慈善天使”授勋?就是因为别利国受到的冲击格外大,社会福利救助体系已不堪重负。 这个时候真的需要提振民心,号召更多的人投入慈善捐助,这虽是杯水车薪但总归能让人看到一种希望。 在如此不景气的大环境下,福根基金会处置资产、转让投资项目,看上去的确是很不划算的行为。假如将时间倒退到一年前,很多资产的价格要比现在高得多。 唐森至丢了个四个j:“炸弹……问题不能这么看,我也是支持洛克的,有两个原因。第一,你认为现在不景气,但未来可能会更不景气。那些资产价格会更低甚至不值钱,有些投资项目可能会亏损。 比如他最近处置的这批物业,各国郊区的庄园、市区的大型公寓,因为有钱人的防疫需求,还因为移民不断涌入,其实这一年来价格不仅没跌反而还涨了,正是出手的好时机,接下来可就不好说了。 至于第二嘛,他应该想做点事情,把钱用到别的地方。福根基金会在白罗洲保留那么多物业干什么呢,有的项目租金收入没多少,每年交的持有税倒挺多,还要支付一大笔维护保养费用。 名义上都是洛克的资产,他一个人需要这么多物业吗?趁着价格还合适赶紧处置了,这些钱用来干什么不好?” 王丰收笑着道:“要不起,过……洛克一夜翻身,也该为新联盟做点贡献了。” 董泽刚趁机跑了张单三,突然问了一句:“连娜最近怎么样了?” 王丰收:“还行,所有的事情都是很配合,也很会配合,发挥了稳定局面的作用。” 唐森至:“柯董早就看出来连娜会怎么选择了,其实事情的过程和十年前是一样的,只是性质和意义完全不同,我想她自己心里也能明白过来。” 董泽刚:“我是问她这个人怎么样了,和洛克现在是什么关系?” 王丰收的神情有些古怪:“这我就不好乱打听了。” 唐森至将手中的牌打净了:“大丰收,你这个地主被抓了……董律师,你怎么老不拦着,只顾自己走牌……这是他们的私事,不该我们插手的。” 王丰收感慨道:“其实我当初就有所预见,这也在意料之中,所以我们那天只让洛克去和连娜见面,自始至终都没让他亲自动手。” 董泽刚:“他本人是否动手了,有区别吗?” 唐森至:“有区别,小华考虑得很周到。” 王丰收:“所以现在只要小华开口提什么要求,洛克肯定会点头的。” 唐森至又摇头道:“这不是小华的脾气。假如洛克想做什么,那就主动去做好了。” 王丰收想了想:“唐总说的也是!小华的确不会主动开口的,但洛克处置了这么多资产回拢资金,就是在准备呢。” 三人打完了这一局斗地主,而在酒店的另一个房间里,被他们议论的洛克和华真行正在商量事情。 洛克是特意来找华真行的,首先介绍了一番这段时间福根基金会的情况,包括资产的变动以及变动,语气就像在汇报工作。 华真行:“你一直在回收资金?” 洛克:“前段时间,按你给的建议,我问他们要一亿米金的不记名国债。最近我看到了他们当时的筹资记录,也给了我不少启发。 现有的这批工作人员管理资产还是有水平的,基金会的很多资产也到了该清理的时候,放在手里没什么用。” 华真行:“对你没什么用?” 洛克苦笑道:“当然!名义上这是我的家族基金,所有资产都是属于我一个人的,我保留那么多见都没有见过、也不可能会用到的东西干什么? 我很清楚欢想实业的计划,有的项目很重要,但目前还落在纸面上,就是因为资金缺口,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北索河流域改造二、三期工程。 上游的水电站有多重要,就不用我多说了。趁着水电站修成之前,每年旱季北索河下游还会断流,工程造价最低的时候也应该把大桥修起来,资金就由我这里解决。” 华真行:“你不过日子了?” 洛克的笑容变得很开心:“这就是在过日子啊!福根基金会的资产,我甚至都不知道是什么人、用什么方式得到它的,而如今都是我的。 不论它们是怎么来的,但我要把它们用在最应该用的地方。水电站加北索河大桥,福根基金会有足够的能力捐建。” 北索河的中上游位置目前已有一座桥梁,桥面宽直、足够坚固,主要是让迁徙动物通过,也方便在雨季往来北索河两岸。 但是在下游位置,华真行还规划了一座高规格大桥,车道足够多、载重足够大、跨度足够高,它是连接非索港与将来的新非索港以及整个真行邦的交通纽带。 福根基金会目前的总资产在百亿罗元左右,通过一系列处置手段,筹集出几十亿的资金并无问题,有足够的能力捐建上游的水电站以及下游的大桥,而洛克本人仍是一方巨富。 华真行:“你预算是多少?” 洛克:“等设计出来了再看预算吧,工程造价是很难说的,桥梁还好,主要是水库说不准。” 华真行:“既然你想投资做事情,为什么不直接投在非索港呢?” 洛克解释道:“非索港的基础太薄弱,突然间砸下去太多的投资,是接不住的,连合格的人才目前都远远不够,也未必是好事。 但农垦区的规划,是真正改变世界的历史功绩……我知道你的原则,这是不附带任何条件的纯捐赠,我也不占任何股份。” 华真行微微一怔,随即反应过来道:“你已经知道了!罗柴德告诉你的吗?” 洛克:“我是猜到的,没有任何人告诉我,罗医生也没提过。如果一定要说是谁透露的消息,其实是你自己。 是你给我介绍的罗医生,还委托罗医生帮忙监督福根基金会的日常事务,你们的关系很不一般。这次授勋,罗医生又安排了风自宾,于是风自宾就出现了。 据我所知,风自宾这个人跟罗医生好像也没什么交集,他投资成立了欢想实业之后就再没有出现过,而欢想实业成立的目的就是为了打造克林区和农垦区。 华,我知道你想做什么、又一直在做什么,假如这还猜不出来,那我真是虚度这十年了。但是请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向任何人透露,仍然会装做不知情!” 洛克本人做了很多年的黄金帮幕后老大,第一次见到华真行的时候,他就认为华真行才是新联盟的幕后老大,至少也是幕后老大的代言人。 风自宾出现得过于突兀,而且罗柴德主动站了出来为他以及风自宾的“公益事业”做背书,然后安排了一起授勋。 罗柴德与新联盟以及欢想实业没有任何交集,和洛克也没有任何交集,名义上的交集只有风自宾。如今的洛克早已不是十年前的傻小子,哪能还猜不到风自宾的身份? 至于风自宾为什么跟华真行面貌不一样,他已是一名正式的神术师,虽然不会塑容术,但也能理解各种神通手段,所以也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洛克刚才提到罗柴德的时候,使用的称呼和华真行一样,也是“医生”这个前缀再加上“罗”这个简短的音节。 华真行:“你真要这要这么做?要花很多很多钱啊!” 洛克:“没有你,没有你们,我哪有这些钱,连命都早没了。假如我没有这么做,那才不好意思回到索菲港了,更没脸留在新联盟了。” 华真行:“我们并没要求你这么做啊。” 洛克:“不仅因为你,这也是我想做的事情。我不知道欢想实业那一亿米金的启动资本是从哪里来的,但是后来的资金投入,我不仅看见了而且还经手了,都是你想方设法筹到的。 有了那样一大笔钱,在世界什么地方不能享受?可是我看见你拿来干什么了,这让我经历了最黑暗的十年后,看到了这个世界的希望。这次算我求你了,请千万不要拒绝!” 华真行笑了:“你这是拿我的秘密要挟,让我接受这笔捐助吗?” 洛克也笑了:“只是请求,如今我也是大富豪了,让我也尽情享受一番花钱的乐趣!” 华真行提醒道:“福根基金会,还有价值一亿米金的实物国债加一千万罗元的现金,放在棕榈庄园呢,你好像忘了!” 洛克:“基金会运作的捐建项目,修水电站和大桥的时候,不会把现金打到欢想实业的账户上,而是直接支付给工程方。 至于你说的那一亿米金加一千万罗元,就让风自宾先生留着用吧,我觉得他肯定会需要的。就算还给福根基金会,我也没法收啊,请问怎么入账?” 华真行终究没有拒绝洛克的好意,这是洛克已经做出的决定。什么挥金如土、什么报复性消费,哪能比得上洛克花钱的境界? 又过了两天,终于到了正式授勋的日子,洛克才第一次亲眼见到了“风自宾”。 塑容术也不是万能的,它只是在现有的骨骼和肌肉基础上进行微调,所以一眼看上去,风自宾和华真行长得就像亲兄弟,再多看几眼……身形体态就是华真行本人嘛。 他们一副很熟悉的样子,带着口罩寒暄问候,洛克以神识拢音道:“别说只改变了面部特征,其实以一位神术师的眼力,就算不借助仪器,只要刻意观察,也是能分辨指纹的。” 148、没打算偷花 华真行知道塑容术的局限,但他也没有太在意。风自宾这个身份本就是一种符号、一个工具,只需要他在形式上的存在,平时并不需要他这个人出现。 但是话又说回来,洛克能识破风自宾的身份并非因为塑容术的局限,早在他见过“风自宾”之前就已经猜到了。 洛克不久前刚有过一段很特殊的经历,他看见了阿瓦吉-福根的出生证明,上面还带着右手的全指纹以及左脚的脚模印,因此对这方面的信息很敏感,才会特意观察对比“风自宾”与华真行的手纹。 假如换一个人,受固有认知的局限,恐怕根本不会想到这一点,这世上有几个人见过风自宾、又有谁知道华真行? 杨老头前两天特意教了华真行一套体术,可以临时长高几公分,从而使身形体态都有微妙的改变,其基础就是华真行从小练的、那种能快速恢复精神和体力的怪异体操。 这套体术的神奇之处有点类似于塑容术,术法本无名,反正杨老头也没说,华真行就给它起了一个很简单的名字叫瞬高术。 瞬高术不仅能临时增高,掌握熟练之后还可以缩骨,就像传说中的缩骨术。 但是杨老头也告诉他,瞬高术在必要的时候用一用倒无所谓,但若经常使用对身体并没有太多好处,甚至会影响生长发育,个子反而长不高。 过度使用术法往往是有副作用的,很多人称之为“反噬”。所以杨老头以前并没有教他,只是教了他那套打基础的怪异体操,华真行当初也是好不容易才练会的。 华真行还不到十六岁,仍在生长发育中,他当然没打算经常使用塑容术和增高术。此刻听了洛克的话,眨着眼睛很调皮地笑了笑,轻轻晃了晃肩膀。 洛克离得很近,他能听见华真行体内传来轻微的骨节响声,身高在忽然间就向上蹿了大约三公分。华真行原本有一米七八,此刻差不多是一米八一了,再看身形体态也有不同。 这样一来,无论是面容识别技术还是体态辨认技术,都无法再分辨风自宾和华真行,或许只能像洛克那样看指纹了。 华真行也用神识拢音解释了一句:“新做的衣服感觉稍微有点长了,这样正好。” 洛克哭笑不得,心道华真行还真是调皮,既然身怀此等奇术,早不调整晚不调整,非要等到和他见面时现场来这一出。两人正在说话间,罗柴德也到了。 在授勋仪式开始之前,先参观拉肯大花园。布鲁塞郊外的这座王宫,名字就叫拉肯大花园王宫,听着很有不少东国三线城市中某家夜总会的感觉。 不是这个名字俗,而是那些夜总会都想把名字起的高档大气上档次,所以特意朝这个方向靠拢,都快把这种风格玩坏了。 拉垦大花园非常有名,是带着精美玻璃穹顶的大型室内花园,种植了来自世界各地的奇花异草,已有百年历史。 引领几位贵客参观的是梅斯爵士,在非索港的时候,梅斯爵士就是公主殿下行驾的侍从长兼管家,去年还去杂货铺里买过酒。 但梅斯此刻根本没认出眼前的风自宾就是当初的杂货铺小伙计,做梦都想不到啊! 拉垦大花园中虽宣称种植了世界各地的奇花异草,但很大一部分主要还是来自热带的花卉品种,否则也不需要大玻璃房,因此有四时不谢之鲜花。 它只在每年春季对公众开放三周,届时景观最美,那真是群芳吐艳间人头攒动。其他时间普通民众是进不来的,华真行今天算是享受了一番特殊待遇。 虽然时间已是刚过立冬,大花园中还有很多娇艳的花朵绽放,另有不少植物结出了很漂亮的果实。华真行还没走几步呢,元神中的系统就突然有了反应—— 发现春容丹基础原料之一:紫君凝 特性:润燥疏烦,中药 采制之法:原株为金珠君迁子,结果时挂枝若点点金珠成串,应生熟两制。 宜选山地向阳之木,树高过三丈者,在其果实已长成形、尚嫩绿未成熟时采取,加水研碎放置十日,除渣滓余水,得纯胶液为生君凝。 宜选山地向阴之木,树高不过一丈者,收集其挂枝成熟自然脱落之果,齐整完好不得有蚀损。中温烘干为软脯,不可脱水过甚,再揉碎软脯去渣,得纯泥质为熟君凝。 炼药之法:生、熟君凝等份相合,常温反复揉和,以神识察之已凝为一体,呈纯紫无杂之软胶泥状,为紫君凝。亦用神识粹之法制取,更佳。 发现春容丹基础原料之一:红葵蜡 特性:理气解痹,秋药 …… 发现春容丹基础原料之一:宽筋散 特性:舒经洗髓,冬药 …… 方寸之间转个身,华真行就发现了三种炼制春容丹的原料,分布的范围就在方圆十米之内,看来这个花园的修建者与维护者还真没少下功夫,搜集了不少好东西。 继续往前参观,系统中的“春容丹研制任务”不断有新的提示—— 发现春容丹基础原料之一:香蒲粉 特性:调经化淤,春药 …… 发现春容丹基础原料之一:毛丹皮 特性:补血润颜,夏药 …… 假如“系统”也有软件那样提示音,那些此刻华真行的元神中应是滴、滴、滴的响声不断了。 等到参观完毕,华真行足足发现了炼制春容丹的二十七味原料!他内心中真的很兴奋、很激动,由衷地感谢这座花园的主人,以及它的建造者与历代打理者,还有百年来那些无名的园丁们。 都是好人啊,假如让他自己在荒野中乱转,上哪儿能一次找到这么多材料?今天真是太走运了,就像有人把这些材料都搜集好了,刻意送到他眼前一般。 这里的收获真是太大了,即将到来的授勋与之相比,对华真行而言都不值一提! 这些花卉品种,其实绝大部分都是华真行早就认识的,只有七种以前从未见过。华真行从小看的可不仅是菜谱,他在某种意义上还算一位博物学家,就算菜谱也会介绍各种动植物嘛。 非索港一带也有四时不谢之花,这里并非人们想象得那么荒凉,或者说是另一种意义上的荒凉。原野上的动植物资源也是很丰富的,华真行除了看资料介绍,从小也见过很多实物。 但是莫名出现的“系统”却有一个特点,就算是华真行以前就见过的东西,需要重新见到才会有提示。 比如蟹爪槲和续脉胶这两味灵药,华真行从小就用过,但等到他再见到其原生植株时,系统才会“显示”相应的介绍。 拉肯大花园虽然集中种植了这么多春容丹的原材料,华真行并没有打算跑来偷花,他只是将系统的提示默默的记在心里,打算到其真正的生长地再去寻找。 其实都不用他刻意去记忆,系统已经出现的内容就仿佛是印在元神中的,随时可以凝神“召唤”出来。 春容丹将来可是要大规模工业化批量生产的,哪怕目前弄出来暂代版五气春容丹,原材料供应也是充足的,真正的瓶颈卡在炼制加工环节。 拉肯大花园里的这点原材料,又够什么用的,况且它们根本就不合格!所谓不合格就是不符合入药的要求,或者说灵效不足,主要还是生长环境的问题。 很多人在提到各种天然药材时,往往会强调年限,比如百年人参、千年首乌啥的。这是有一定道理的,华真行炼制春容丹所需的不死芯,就需要采制生长千年的不死玫瑰根芯炼药。 其原理也很简单,入药需要某种有效成分富集到一定程度,从量变到质变,年限不够往往不行。 但年限因素只是一方面,每种动植物都有它最适合生长的天然环境,若以之入药,在这种环境下生长出来的,才能富集最有效的所需成分。 而且年限因素也不是绝对的,比如蟹爪槲、续脉胶等灵药,其原材料都是一年生的植物,需要在当年特定的时期采制才有效,就没有什么年份的概念,此时环境因素才是最主要的。 此地的奇花异草虽多,而且长势都很好,包括很多味春容丹的原材料,但通过系统的介绍,在华真行看来大多是不合格的,只是提供了实物辨认作用。 引领宾客参观的梅斯爵士很会察言观色,他发现罗柴德和洛克的举止都很得体,既优雅又淡定,一言一行显得既有礼貌又很有修养。 但是那位“东国暴发户”风自宾先生,给人的感觉就不太一样了。 梅斯爵士在介绍花园景观时,风自宾看着那些娇艳的奇花异草时常会走神,仿佛已经被惊呆了,不仅如此,他还时常露出很兴奋、很激动的样子。 想必这个年轻人正在尽量调整情绪吧,参观花园时还在想着即将到来的授勋仪式,被感动坏了、很急切地在期待着,已无法保持镇定。 梅斯爵士很有修养,只是默默地看在眼里,仍带着从容的微笑,丝毫没有流露出嘲笑风自宾没有见识、沉不住气的意思。 他哪里知道,华真行一次次走神是因为元神中的系统提示,而且脑袋里转的居然是“我不打算偷花”、“偷了也没用”之类的念头。 149、淘金记 鉴于疫情期间的特殊情况,授勋仪式一切从简,别利国国王以及其他王室成员并没有露面,只由克蒂娅公主代表王室进行授勋。 其实就算换一种背景,这也很正常,本就是罗柴德通过克蒂娅的关系运作的事情,只要有这个名义就行,仪式是否从简倒无所谓。 授勋仪式在王宫中经常接待外国使节的偏厅里举行,所有人都戴着王室提供的统一样式的口罩。黑色贴面设计,饰以红色的虞美人花图案,花朵还以金色勾出了边缘轮廓,显得非常别致。 见面时的礼节也做了临时的修改,既不握手或拱手,也没有传统的贴面礼或吻手礼。右手握拳以小臂外侧触碰,然后把拳头收回来轻轻触碰心脏位置,表示互致敬意。 克蒂娅公主不止一次去过非索港,但不可能亲自去杂货铺买东西,从未与华真行有过任何交集。 倒是夏尔曾有机会近距离接触过克蒂娅,回来后便五迷三道的,四处宣称他已疯狂的爱上了公主、成为拜倒公主裙裾下最忠诚的勇士…… 那是两年多以前,夏尔刚满十八岁的时候,克蒂娅公主来到非索港度假。 来之前还有人特意提示过华真行,要了解这里的贵族礼仪,没成想到了现场说改也就改了。华真行第一次见到了克蒂娅公主本人,感觉比照片上更亲切。 目测公主净身高在一米七左右,装着一件蓝色无袖束腰礼服长裙,显得既优雅精致又不失青春靓丽的女人味,还恰到还好处的显示出好身材。 除了一对白色水滴形的耳坠,她身上没有佩戴任何珠宝,倒也符合这场授勋仪式表彰慈善公益的主旨……看见她,华真行却莫名想起了夏尔。 接下来牛群就会陷入饥荒甚至大面积死亡,各种瘟疫和疾病也可能流行,最后导致种群急剧衰退甚至灭绝。 狮子的存在不仅能够控制牛群的数量、保护天然草场,还能剔除牛群中的老弱病残,保留更健康优秀的基因繁衍传承。 有意思的是,牛群的规模同时也能控制狮子的数量,因为它们就是狮子的食物。假如没有野牛之类的种群,狮子也会灭绝,从而一直保持着微妙的动态平衡,这是自然丛林法则。 她当然也有公务,比如视察国际医院、慰问援助医生、与贫困儿童合照留念、发表慈善演说等等,在此期间她还去了北部荒原地带去狩猎。 华真行对狩猎并无成见,在学会农垦和游牧之前,人类也过了几百万年的狩猎生活。所谓环境保护是一种动态的概念,假如一个种群失去了天敌过于泛滥,甚至会引发生态崩溃。 比如草原上没有狮子为代表的猛兽,野牛的繁衍不受限制,很快就会吃光一片区域内的草,同时也压制区域内其他小型吃草动物的生存。 假如有人坚称,人类社会内部仍然遵循自然丛林法则,这是偷换概念。人类是同一物种,不可能既是狮子又是野牛,自己以自己为食,逻辑上是无法自圆其说的。 自然法则其实朴素而简单,对于狮子而言,就是奔劳者得其生,对于野牛而言,亦是奔劳者得其生。且仅此而已,它们都没有更高层次的需求。 一头狮子并不比另一头狮子更高贵,也不比一头野牛高贵,自然法则中没有这种概念。 所谓的狩猎活动,无非是人类充当了狮子的角色、行驶了狮子的自然功能而已,只要不超过自然规则的限度即可,当然谈不上什么贵族传统。 至于培养勇气和品质,在冷兵器时代可能还有点意义,至于现在嘛……就有些扯淡了。 当然了,自然丛林法则并不适用于人类文明社会,尽管两者在很多方面都有非常相似之处,但这些相似未必同时具备正当性和必要性,人类社会自有其文明伦理。 有人说“修行”是逆天而行,其实“人间”的演进,何尝不也是一种逆天而行呢,在这个荒凉死寂的宇宙中…… 这些都是三位老人家在不同时间、以不同方式告诉小华的,他们之间的观点或角度有所区别,但领悟的核心差不多是一致的。 华真行看见克蒂娅公主的时候,莫名想起了夏尔,然后又想到了狩猎,接着想到了家里几个老头如何谈论修行与人间,这思维可够发散的! 也有人说所谓的道德伦理,以及它所构建的社会意识,只是一套虚伪的衣冠,脱去衣冠的人类仍是祼猿。 其实很多人不明白,恰恰这一层衣冠才是无价之宝,有了它才有了后来的一切,文明始于反思,从而有了思想启蒙,真正重要的问题是我们需要怎样的衣冠? 生命以及智慧现象,是对自然界增熵原理的一种反动。文明社会的出现与发展,也是对自然丛林法则的一种反动,否则个体的存在以及个体之间的关系,其意义就无从谈起。 宿营的时候长矛也被收走了,克蒂娅公主在随从的陪同下居然来到了他们中间,亲切地打招呼问候,还在篝火旁夏尔的身边坐了下来,问夏尔叫什么名字。 夏尔紧张得都结巴了,公主还冲他微笑道:“感谢你,我的勇士!”然后还亲手递给了夏尔食物,一片刚才烤好的、公主用刀削下来的肉。 夏尔激动的差点抽过去了,回来之后就有点魔怔了,逢人三句话不离克蒂娅公主,号称公主已经占据了他全部的心,将公主夸得是举世无双。 克蒂娅公主到非索港狩猎,不仅有自己的安保团队,还有一批当地的向导与保镖。 总得有人从事带路、扎营、寻找与驱拢猎物等服务工作吧。通过舅舅柯努少校的关系,夏尔也加入了这个队伍,得以近距离接触克蒂娅公主。 当地的随行人员,是不允许携带枪支和手机的,更不允许现场拍照。夏尔当时手里拿的是一支长矛,走在队伍的前面,身上还穿着所谓的传统服装。 夏尔这种迷迷瞪瞪的状态持续了一个多月,后来还是在杂货铺里被治好的。 那天他跑来找华真行,没说两句又开始谈起克蒂娅公主的美丽、迷人与善良。这时候杨老头找了部电影让华真行看,于是夏尔也跟着看了。 电影讲的是一个流浪汉跑到冰天雪地里淘金,找到金矿一夜暴富的故事。 亲眼见到克蒂娅之后,华真行相信夏尔说的某些话是真的。比如这位公主是夏尔见过的最美丽、最迷人、最优雅、最有气质、最有修养、最有魅力的姑娘。 虽然口罩掩住了口鼻,却增添了更加神秘的美感,露在外面眼眉明媚动人,这脸蛋、这身材、这装扮、这气息……堪称绝佳的姿容,言谈举止都那么得体地显示出她的魅力。 夏尔生活中,确实没有见过克蒂娅这样的女子,也不可能接触到,他的街区日常所见的当地土著姑娘,基本连字不认识几个,能勉强注重个人卫生就算很不错了。 故事的表面结构极其简单,但表演极其精彩。看完之后当着夏尔的面,杨老头问华真行:“那个女招待,能看上流浪汉吗?” 华真行老老实实地回答:“当然看不上,她最后看上的是发了财的大富翁。在她上船之前,早就忘了那个流浪汉,只是流浪汉还没有忘记她。” 杨特红又问道:“流浪汉为何就那么喜欢女招待呢?” 起初流浪汉爱上了一个女招待,衣食无着的他想尽办法,准备了了一顿在他看来尽可能丰盛的晚餐,约女招待共进。 结果女招待全然忘记了这个邀请,也忘记了他。女招待还和一伙人捉弄了流浪汉,感觉这样很好玩、这个人很好笑,令流浪汉黯然神伤。 当流浪汉发了财的成了富豪坐船离开时,又遇见了想逃离却被人欺负的女招待,出手救了她,然后两人就幸福地在一起了…… 可是他并不知道,女招待根本就没有把他放在眼里,转身就忘记了他的邀请,流浪汉的世界还是那个冰天雪地。” 说到这里杨老头突然语气一转,提高音调道:“夏尔,你不觉得自己就像那个流浪汉吗?并没有找到金矿的流浪汉,却成天被迷得晕晕乎乎的! 我看看你们之间的事情,她对你说了声“谢谢”,还说了句“我的勇士”,你就真成她的勇士了? 小华那时候还是小小华,回答不了这么深奥的问题,只得请教道:“您说呢?” “连裤带和靴子都没有的流浪汉,那位酒馆女招待就是他眼中最美的天仙。你要注意电影开头的时候,流浪汉在酒馆里被人揍了,女招待搀扶了他,还用手绢帮他擦了伤口。 虽是顺手为之,但就这么一丝温暖,是他那个在冰天雪地的世界里从未感受到的,那一瞬间女招待就成了他全部的美好向往。 夏尔当时还是有点懵,但至少明白了两件事,就算他天天念叨克蒂娅公主也不可能把人家约出来,他与公主之间的“关系”更不值得炫耀,终于结束了迷迷瞪瞪的状态。 华真行当时还开了一句玩笑:“几里国没有国王,比别利国更大,将来等你当上了几里国的总统……然后将几里国搞得比别利国更好,就能约她出来了!” 当时只是句玩笑话,却把夏尔给逗乐了。夏尔恐怕也不敢想去当什么几里国总统,然后把几里国搞得比别利国更好。 你拿着一根棍子在草原上跑了好几天,为她的狩猎队伍引路、驱拢猎物,她给了你一片烤肉,用刀从你自己烤好的肉块上切下来递给你。 你可以喜欢她,但是你不要把自己给弄丢了。你能把她约出来吃顿饭吗?你知道答案,肯定不可能,哪怕你倾尽所有、费尽全力都不可能。 既然如此,就去约那些你能约出来的姑娘吧,注意安全就好,何必在这里念念叨叨!你天天念叨公主的目的是什么,这种事情并不值得炫耀,想明白了吗?” 夏尔天天念叨克蒂娅公主,不仅因为着迷,同时也在炫耀,他自己是分不清的,倒是杨老头看得透。 华真行突然又想起杨老头当初问夏尔的话,就算你倾尽所有、耗尽全力,能约她出来一起吃顿饭吗? 今天的授勋仪式后还有晚宴。因为授勋者是公主殿下,所以三位被授勋者都带了女伴,洛克带的是连娜,罗柴德带的一位女明星。 但是这件事,多少对夏尔的潜意识还是有影响的,当总统虽不敢想,但也许就是从那时起,他干掉金大头并取而代之的“理想”就更坚定了,有了机会便设法去实施。 现在回头看,夏尔当时对蒂娅公主的感觉,并不令人意外。 夏尔身为黑帮成员,生活在充斥着混乱罪恶的非索港街区,他从未遇见过也从未感受过,来自一个不可企及的世界的媚光,怎能不着迷。 华真行的内心活动如此丰富。一旁责任引荐与介绍的梅斯爵士却暗暗皱眉,这位东国暴发户又怎么了?见到公主殿下居然还走神了,这是什么人啊! 和公主殿下行礼,风自宾好像在观察公主的眼眉,然后又在看她的脸蛋和身材,还真是传说中的花花公子啊!在公主殿下的魅力面前发痴了吗? 可是他的眼神和动作都有点停滞,也没有流露出其他的意思,照说平日再怎么放荡荒诞的人,也不可能在这种时候失礼。 华真行本想带曼曼来,可是杨老头却阻止他道:“别让曼曼跑到那种场合去学坏!而且你带了曼曼去,就等于公开暴露了自己的身份,就让小崔陪你一起去吧。” 于是风自宾的女伴就成了欢想实业文宣部主管崔婉赫。 华真行此时在想,假如有可能的话真应该带夏尔来,这就不是约公主出去吃顿饭了,而是被公主请到家里吃饭,可惜事先也没想到罗医生会安排这一出啊。 他应该就是太紧张、太激动了,以至于大脑在瞬间一片空白,梅斯爵士能理解这种感觉。 华真行是第一个上前向公主行礼的,洛克和罗柴德还在后面等着呢,梅斯爵士正准备出声提醒,克蒂娅公主先说话了:“我的勋爵先生,你在思考什么呢?” 她丝毫没有介意华真相在自己面前的反应,笑容反而更加温婉迷人。华真行赶紧解释道:“曾经听一位朋友经常提起你,今天见到公主本人,不禁想起了很多事情。” 150、华真行和他的传人们 特殊时期,晚宴不仅是分餐制,而且每位宾客都有独立的座位,可以单人也可以是双人,彼此之间隔得都挺远,保持了所谓的安全社交距离,因为吃饭时不可能戴口罩。 罗柴德的女伴,那位女明星显得很激动,与有荣焉的激动,隐藏着一份局促与拘紧,尽量显得很端庄。 陪同“风自宾”前来的欢想实业高管崔婉赫感觉很新奇,这种反应华真行似曾相识,有点像他第一次进入荒漠看见活生生的狮子那种感觉,带着一股长了见识的兴奋劲。 连娜眼神深处还能看见一丝憔悴,但精神状态明显已好了许多,也不知是她真正有所醒悟还是掩饰得很好,或者重新适应了现在的状况。 王丰收担心洛克将连娜留在身边会埋下隐患,但是华真行并不太担心,杨老头和柯夫子好像也不怎么担心。连娜的一切早已依附于福根基金会,而洛克如今就等于福根基金会。 连娜居然能成为一名四级神术师,还真是走运啊。但在杨老头看来,她此生想成为大神术师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哪怕想更进一步成为五级神术师都很艰难。 就不提修为了,她还真是一位美人儿。难怪王丰收在提到洛克和连娜现在“怎么样”的时候,神情会那么古怪,听说他们最近又在一间卧室里休息了。 当年的洛克,喜欢的应该就是当年的连娜那种类型。而如今他们的变化都很大,但是今天的洛克,好像就喜欢今天的连娜这种类型。 成熟性感,有点冲突、有点刺激,风情和风韵中带着独特的魅力。华真行不禁又想起了当初黄金帮的头目,那位风情万种的艳女郎凯莉,洛克好像就好这一口啊。 凯莉和连娜气质类型与修养格调迥然不同,可以说是两种类型风格的极致。 当然了,今天的晚宴上最有魅力的女子还是克蒂娅公主,不仅是身份本身就给她戴上了一层动人的光环,她也的确很美。 摘下口罩的时候,华真行终于看清了她的五官,与戴着口罩那种神秘感又有不同,很是精致诱人。她从小显然就有很好的教养,哪怕在吃东西,每一个动作从每一个角度看,都挑不出毛病来。 这场晚宴并没有觥筹交错贵胄如云的场面,反倒像一顿工作餐。 大声喊话在这种场合是失礼的行为,可是现在彼此离得都挺远,这就要求宴会厅中极为安静,这样才能彼此都听得清对方在说什么。 被授勋者及其女伴只有六位,但晚宴的参与者有二十多人,其他人都是来见证这场授勋仪式的名流勋贵。华真行目测了一下,大家坐开的范围,足够摆上热热闹闹十几桌宴席了。 场面虽然有点诡异,但也可以理解,华真行还注意到另一件事,看似寂静的宴会厅中,却有一片生机萌动之感。 参加这个宴会的所有宾客,包括亲手给公主殿下布菜的梅斯爵士、连娜甚至罗柴德身边的那位女明星,他们都修炼了养元术! 这门显法,就是华真行自创自教、自产自销的,他当然能感觉出来,好像只剩自己身边的崔婉赫没练过了。 为什么叫“显法”,和所谓的秘法相对应,实在没有现成的合适称呼,所以华真行又生造了一个词来形容养元术。反正他将来是打算向全社会推广的,如今倒是被罗柴德抢先一步在小圈子里推广开了。 华真行忽然反应过来一件事,除了他和崔婉赫以及洛克,剩下的宾客估计都是罗柴德搞的那个“生机俱乐部”的成员,难怪今天都会跑来捧场。 华真行先前试着在海神族中推广养元术,叮嘱曼曼随时关注那些族人的修炼进展,显得很谨慎,尚未在新联盟与欢想实业中大面积传授,倒是罗柴德这个学生步子很豪迈。 华真行已经决定,这次回去之后,等自己突破到四级修为,就开始在欢想实业高层中推广养元术。因为在他的梦里,只有获得四级养元术证书,才可以被称为养元术导师、有资格指导他人修炼。届时再有几位老人家盯着,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华真行随即又想到另一件事,既然这样,那么在座的这些人包括克蒂娅公主在内,岂不都成了自己的传人? 然后他再看公主时,眼神中就有了几分打量传人的意味,隐藏着审视,显露出柔和的微笑。 由于仪式从简,所以参加晚宴的公主没有换装,只是休息洗漱了一番,来到现场时换了一副珍珠耳坠,加了一个抹额状的水晶链头饰。 华真行时不时观察公主,在场宾客的目光大部分时间也在看着公主。但公主身侧的梅斯爵士却总是忍不住打量华真行,他越看越觉得这位东国年轻富豪有意思。 风自宾在参观花园时也许有些露怯,第一眼见到公主时有些失态,但仪式开始到现在为止,举止倒越来越像一名高贵的绅士了,神情谈吐都越来越自然、越来越自信。 梅斯爵士对风自宾曾有一丝不太满意或者轻视之意,现在也都收起来了,而且越看越感兴趣。 在这样一种场合从头到尾都规规矩矩的人,不会给人留下太深的印象,反倒是风自宾这样的人会引起格外的关注,成为仪式和晚宴的记忆点。 当侍者布菜时问华真行:“勋爵阁下,您还有什么需要吗?” 华真行答道:“这里有筷子吗?有的话就麻烦你给我拿一双,没有就算了,谢谢!” 侍者愣了愣,崔婉赫也趁机道:“有的话也给我拿一双,谢谢!” 虽然声音不大,但是克蒂娅还是听见了,立刻开口道:“风勋爵,崔女士,抱歉,这是我们考虑不周。” 梅斯爵士赶紧欠身道:“这是我的失误。” 华真行摆手道:“太客气啦,你们请我吃饭,还说什么抱歉?我只是习惯了用筷子而已,没有的话也无所谓,这又不是我自己家。” 他这番话的语气好随意、好放松啊,感觉就像上邻居家来窜门吃饭似的。梅斯爵士忍不住面露笑意,他倒是不再皱眉了,反倒觉得这位年轻的富豪有点可爱。 时间不大,来了两名侍者,每人手中分别托着一个银盘,每个银盘上分别放着一双筷子。华真行笑着接了过来,点头表示感谢。 拿到了筷子,华真行又开始低头研究菜了。晚宴除了头汤、餐后甜点之外还有两道辅菜、三道主菜,主要是当地的特色海鲜。 菜做得还算精致,口感与搭配也可以,能得到华真行的这种评价已经算很不错了。崔婉赫吃这么多恰好,但华真行根本没吃饱。 华真行看过世界各地的菜谱,吃的时候就已经脑补出了烹饪过程。菜量都不大,几乎每一口都不浪费,但在加工的时候,大量的食材都被浪费了。 比如有那么一道鱼,只取了背鳍下方的那么两条肉,这其实并非精华,只是最好加工的部位而已。 其实华真行认识这种鱼而且还做过,鱼身上还有那么多部位,尤其鱼头哪去了?假如烹饪得法那才是精华呢! 其实也不能怪这里的厨师,除了讲究排场的原因,他们也根本不会做、就算做这里的人也不知道怎么吃啊。 华真行心中默默合计,假如将做这顿饭的食材给自己,稍微再添点边角料,他就可以做出一桌菜,可以喊上十来个人喝顿酒了。 晚宴上并没有谈什么具体的事务性话题,因为不太方便,大家都离得挺远在交流,说话好像是给所有人听的。 晚宴结束之后,公主殿下先行告退,众人皆起身行礼目送。在客人们告辞之前,梅斯爵士又礼节性地引领大家参观了王宫中一条陈列了各种艺术品的厢廊。 这才是私下谈话的场合,有些肉戏终于开始了。好几个人都来找华真行攀谈,给他介绍各种投资项目,总规模动辄就是几十亿米金,还有人给他介绍各种慈善计划,讲解其意义与好处…… 有的人可能是为了显示身份,有的人应该是在试探他的兴趣……华真行想起来了,柯夫子还说一种常见情况与之类似,谈论这种话题就是为了摸家底,搞清楚他究竟多有钱。 华真行哪能让他们得逞,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统统都感兴趣,告诉对方可以派人将资料送到罗医生或洛克先生那里,他会委托专业人员评估的。 有一位奥海姆先生是罗柴德特意引荐的,他是别利国人,也是罗巴洲一家跨国医药集团的实际控制人,罗柴德前阵子曾大举做多这家集团的股票,很是发了一笔财,如今还拥有不少股份呢。 当华真行站在一幅油画前欣赏的时候,奥海姆站到他身边道:“勋爵阁下,你在非索港投资成了欢想实业集团,我听说你的集团还控制了当地最大的社团组织。 这个组织叫新联盟,在当地的势力非常庞大,拥有非索港五分之一的地盘,还建立了一个克林区,那里的人现在应该全都听你的了!” 一听这话,华真行暗中打起了精神,这个人显然对非索港的情况很关注,而且消息很灵通。他很随意地摆了摆手道:“这我倒不是很清楚,你居然这么了解。我曾经在那里生活,所以投资了一个小项目而已,看来他们干得还不错。” 奥海姆笑道:“这可不是什么小项目,岂止还不错,你拥有了最宝贵的资源,也是一笔源源不断的财富!看来勋爵阁下还没有意识到它的价值。” 151、与虎谋皮 奥海姆非常了解非索港的近况,他称新联盟为“社团组织”,其实是照顾风自宾勋爵的体面,没有直呼其为黑帮。 但无论他的消息再灵通,受认知的局限,还不会理解新联盟的性质、历史渊源以及华真行打造克林区真正的目的。 非索港一直就是那个样子,以“正常”的眼光看,新联盟无非就是取代了大头帮的另一个黑帮,但是它做得更大、更成功,势力也更强。 至于新联盟真正的性质与宗旨,恐怕只有洛克这种人才能真正的理解。 但奥海姆称它是“源源不断的财富”,立刻就引起了华真行的警惕,既将其视为黑帮又说这种话恐怕有两种人,一种是脑子坏掉了,另一种是别有用心。 华真行露出诧异的表情,扭头道:“宝贵的资源?别开玩笑了!我就是在那里长大的,将整个非索港卖了,也不值这里的一条走廊。” 奥海姆又笑了:“这里陈列的都是艺术品,艺术品的价值在于它所承载的文化,是人类特有的技艺结晶。 但在我看来,它也是一种产品,已经生产出来的产品,或者说是一种结果,提供给后人参照的一种范式。 它们属于已经创造出来的财富,而勋爵阁下您拥有的,是一棵果树,能源源不断结出果实的树。 说句可能冒犯的话,假如这条长廊突然消失了,可能不会对现在的别利国造成任何影响,只要知情者不说,王宫外的人们甚至都不会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是您拥有的资源却不同……” 华真行反问道:“难道非索港突然消失了,对现在的别利国会有什么影响吗?我看未必,外面的人恐怕同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奥海姆意味深长道:“我们不讨论它的消失,只讨论它的存在,它如今的存在就很有意义。听说新联盟控制的地盘很大,克林区所有的人都听从新联盟的指挥,而人就是最宝贵的资源。” 华真行终于转过身来,很认真地面对奥海姆:“这点我倒是同意,奥海姆先生,你很有见地!假如没有人,谈财富就毫无意义,所谓财富就是它对人的价值。” 奥海姆:“但我刚才说的资源,也可能毫无价值甚至是一种负资产,是一张张等待喂饱的嘴、一颗颗需要安抚的心、一次次冲突的**。但如果找到最合理的方式去开发,那就源源不断的财富。” 华真行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奥海姆先生,你是想和我谈合作吧?” 奥海姆:“是的,勋爵阁下猜到了。” 华真行:“那你就直说呗!” 奥海姆:“罗柴德勋爵给您介绍过,想必你已经知道我主要投资的行业就是医药。现在在有一个非常重要的项目,公主殿下也非常关心。 它需要勋爵阁下的协助,而且会给你带来丰厚的收益,只要这次合作成功,将来还会有源源不断的机会。这个项目目前还适合公开,所以公主殿下也希望我能来找你谈谈。” 华真行:“这么重要啊,连公主殿下都很关心?那是应该好好谈谈。风某人从来就没有管过欢想实业的具体事务,只是给他们投了一笔资而已。 今天我就把欢想实业的文宣负责人崔小姐带来了,你们可以交换一下联系方式。欢想实业的副总裁唐先生、董事杨老先生这几天恰好也都在布鲁塞。 你可以去和他们谈具体的计划,你们想怎么谈都行,我是不会过问的。” 华真行根本就没有问具体的业务内容,让奥海姆去和欢想实业谈,一副并不想操心的样子,这很符合风自宾玩世不恭的花花公子人设,又恰到好处的并不令人生厌。 华真行招手示意,崔婉赫走了过来与奥海姆接洽,两人互留了联系方式,并约定明天与唐森至副总裁见面详谈,奥海姆还向华真行表示了感谢。 风自宾对欢想实业而言显然就是个甩手掌柜,在他的庞大财富构成中,欢想实业不过是个随手投资的小项目。 尽管不可能是他说的那样小,但至少也是一个不怎么重要,也没报太大期待的投资项目。 可是有了风自宾这个控制人的身份为引荐,某种意义上奥海姆就等于得到一把东国传说中的尚方宝剑,与欢想实业谈合作就会顺利很多,至少在奥海姆看来是这样的。 这边的寒暄结束后,趁着奥海姆单独走到某个角落时,梅斯爵士凑过去小声道:“先生,你刚才的话我也听见了。 据我所知,公主殿下并没有委托你与风自宾勋爵谈任何合作,对刚才的事情也毫不知情。” 奥海姆赶紧低头道:“可是公主殿下也同样关注疫苗的进展,这对别利国非常重要。” 说话时他也暗暗纳闷,明明那么小声,怎么让梅斯爵士给听见了,这耳朵也太尖了,难道是一直在盯着自己吗? 其实他想多了,梅斯爵士并没有盯着他,而是一直很关注华真行,见他凑到华真行那里并肩说话,下意识地就靠近了几步想听他们在说什么,这其实多少不算一位绅士应该有的行为。 梅斯爵士仍然不悦道:“以后你做什么事情,请不要以公主殿下的名义!有些情况我们心知肚明,但不适合牵扯公主殿下。你没看刚才风勋爵的反应吗,甚至不想让你直接告诉他。” 奥海姆的头垂得更低了,又微微躬起了身子:“很抱歉,这是我考虑不周!此事的确与公主殿下无关,她对这个合作项目也毫不知情,只是非常关心疫苗研发的情况。” 他们不知道,尽管交谈时已经很小心,但这番谈话同样被华真行听见了。谈话内容印证了华真行刚才的判断,果然跟国际医院的事情有关。 当初他从罗医生那里得知,不少跨国医药集团都在非索港国际医院有不公开的研究,甚至将尚未获准上市、还在临床研制阶段的药物拿到国际医院做试验。 药物实验是研发中必须的环节,但参与药物试验的人并不知情,他们以为是来接受体检或正常治疗。金大头曾经就专门组织过这种事,罗医生被追杀便与此有关。 看来这个奥海姆很可能就是当初金大头的雇主,就算不是他本人也与之脱离不了干系。罗柴德如今居然成了奥海姆名下医药集团的股东,还介绍奥海姆给华真行认识,目的肯定不是让他们谈成合作。 此时华真行走向了罗柴德,以神识拢音,并以东国语说了三个字:“金大头?”下巴向奥海姆的方向偏了偏。 罗柴德能听见,但他不会同样的手段,只是点了点头,开口道:“我的朋友,待会儿坐我的车一起走好吗?” 华真行:“好啊!再把洛克叫上,我们可以好好聊聊,顺便再喝一杯。” 当他们离开拉垦大花园王宫后,随行人员惊讶地发现,三位勋爵先生竟然让各自的女伴都先行回去了,他们居然上了同一辆车! 这是要上哪里庆祝或者找乐子吗?可是从三天前开始,别利国政府就颁布了新一轮最严格的疫情管控命令,所有娱乐场所都关门了,包括那些公开营业的赌场和欢场,外出活动也受到了严格的限制。可能他们是有什么私人场所吧。 罗柴德亲自开车,洛克坐在副驾驶座上。驶出一段距离后,罗柴德才开口道:“在车里说话不用担心,没有别人会听见。” 华真行开门见山道:“你也认为,那个奥海姆就是金大头的幕后雇主?” 罗柴德:“金大头组织人参加药物实验,其幕后的雇主确实就有奥海姆医药集团。但这也许并不是奥海姆个人的决定,这种事情也不是一种个人行为。 至于谁雇佣了金大头来要我的命,并没有证据,而且已经不可能再拿到证据了。我只能说很可能是他,但不清楚除了他是否还有别人。” 为什么拿不到证据了,因为华真行在回去的路上,就把金大头及其铁杆心腹都干掉了。而且就算金大头还活着,仅凭非索港几个黑帮分子的口供,假如缺乏其他证据,也定不了罗巴洲大人物的罪。 洛克插话道:“就算是集团的行为,也是人决定的,最终也要落实到某个人或某些人身上。有人找到福根基金会的神术师,想让他们对付你,幕后主使者也是这个奥海姆吗?” 罗柴德:“有可能是也有可能不是,我对此也很怀疑,但同样没有证据。出面找福根基金会的人已经逃走了,就算抓回来恐怕也查不到真正的主使。” 华真行:“你怀疑他就是在幕后想除掉你的人,如今居然还和他合作?” 罗柴德叹了口气:“不是合作,我只是买了他们医药集团的股票。想查清楚这个集团到底干了什么,最好的办法就是亲自掌控这个集团。 可惜以我现在的实力还做不到,只是持有一部分股份,能安排一个董事席位而已。” 洛克:“你这也是为了自我保护吧?” 罗柴德再度怅然长叹:“是的,我这么做就是为了自保。本以为事情已经过去,我本人也成为了奥海姆集团的股东,他们就没有必要再对付我。 可是这次小华找到我,我才知道居然还有人勾结福根修士会,仍然想置我于死地。可能是奥海姆,也可能是别人,这种不知道是谁的感觉才是最可怕的。” 152、洛福根同志 有时候打消敌意的一种手段,就是让对方以为你和他的利益一致,罗柴德成为奥海姆医药集团的重要股东,也有这方面的考量。 虽然他还不能控制这家集团,但至少已经可以谋求一个董事名额了,看似成为了利益共同体。 罗柴德离开非索港已有大半年,他当初收集的材料,其主要的时效性大多已过。再成功的商业间谍,拿到的内幕信息也不可能永远有效,而且对手察觉后也会有各种反制措施。 罗柴德很聪明,他虽然是医学博士,但在金融投资领域几乎是无师自通,尤其对医药行业的投资嗅觉极其敏感,而且该冒险的时候绝对大胆,另一方面他也足够幸运。 当初收集的材料,罗柴德也是选择性使用的,该做多的一起发财、该做空的毫不留情,对信息的披露很注意分寸,并没有搞得举世皆敌。 比如他就丝毫没有得罪原先雇佣自己的医药集团,也没有得罪罗巴州这边的合作者,反而利用各种手段拉拢了一批盟友。 他是孤身来到布鲁塞的,这里可没有华真行的保护,假如不这么做,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如今罗柴德早已站稳了脚跟,身份和处境已和当初完全不同,就算还有冲突,面对也是另一种层面上的危险,通常会使用商业竞争或者金融陷阱方面的手段,很少会直接的肉体消灭。 可是华真行给他带来了福根基金会的那份材料,又把他给吓了一跳。 他并没有忘记非索港的事情,内心深处始终缺乏安全感,越是这样他越需要上流社会中成功的身份,以及财富、地位带来的权势以自保。 想当初是谁雇佣了金大头想干掉他,罗柴德一直想查清楚,所以他才花了很大的代价去收购奥海姆医药集团的股份。这种方式听上去匪夷所思,却又顺理成章。 可惜罗柴德还不够成功,目前他还只是一个人,并没有形成一股势力,哪怕成为了重要股东也无法掌控这家集团,更无法打入其内部掌握核心情况。 这种思路有点类似于草鞋帮全体成员加入大头帮,然后成立新联盟。华真行能够成功是因为草鞋帮有碾压式的实力优势,而且已经完全掌控了局面,有明确的改造计划与纲领。 同样的思路对于罗柴德而言则很难成功,即使成功了,也无法从实质上改变奥海姆医药集团。 可是现在,还没等罗柴德查出当初事件的内幕,奥海姆本人却等不及了。恰好风自宾来到了布鲁塞,他通过罗柴德认识了风自宾,直接与风自宾本人牵上线想谈合作。 听完了罗柴德的解释,华真行又问道:“他干嘛这么着急,晚宴刚刚结束,就迫不及待找到我说那些话?” 罗柴德:“因为你这个身份很神秘,从来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假如离开王宫后你就走了,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再找到你,所以最好抓住当时的机会。” 洛克又插话道:“非索港最近的情况复杂,他们找不到能继续合作的人,所以很多事情都必须来找你……” 奥海姆医药集团在国际医院的有些项目,是需要与当地帮派合作的,大头帮还不是他们最重要的合作对象,控制中央区的维和帮才是。 非索港原先最大的黑帮势力,并不是占据街区划分地盘的那种帮派,而是北港货运和文明贸易。他们分别控制了军火与毒p交易,所有的其他黑帮都相当于其顾客和加盟分销商. 在所有占据街区、划分地盘的帮派当中,维和帮的势力原本最大的,甚至明显超过了黄金帮,它控制了非索港最重要的中央区。 想当初北港货运和文明贸易逃走的高层见面开会,商谈怎么联合起来对付新联盟,会谈地点就是维和帮提供的,维和帮同时还提供了安全保障。 结果大家都知道了,维和帮的安全保障就是个笑话。华真行和李敬直黑夜里来了六发炮击,王丰收和洛克趁机带队抄了他们的老巢,这两股势力烟消云散。 维和帮的头目绰号“上尉”,他惊骇之下做了个很果断的决定,收拾细软逃离了非索港,而且跟谁都没打招呼。大家都觉得很突然,也出乎新联盟的意料。 新联盟最近正致力于打造克林区,先清扫好自家的地盘,并有很多项目正在开展或即将开展,还没有腾出手来攻略别的街区呢。 按照华真行的计划,中央区是新联盟最后攻略的地盘,结果上尉已经自己跑路了。 上尉突然失踪,事先没有任何交代,维和帮其他人都慌了神,等反应过来便陷入了内乱,先是三伙人开始争夺老大的位置,然后两伙人开干。 最后帮派分裂了,获胜者虽然当了老大,但维和帮的势力已经大不如前。他们自己人还没完全摆平呢,暂时也顾不上奥海姆那边的业务。 况且奥海姆一直都是和上尉单独联系的,现在都不知道该找谁了。像这种事情,也不是随便联系一个帮派就能办的,还得考虑组织与控制能力,以及合作的安全性和信誉。 说奥海姆不知道该找谁也不对,只要了解非索港近况的人,都知道该找新联盟。只要新联盟愿意合作,那么当地的事情基本都能搞定,这不就找来了嘛。 听了洛克的解释,华真行诧异道:“原来还有这么复杂的内情,我就在非索港,居然不太清楚。” 洛克:“你关心的事情不一样,注意力都放在克林区和农垦区,其他的情况并不在意……” 华真行最近确实没有关注刚才维和帮的情况,倒不是因为精力限制,而是他的心思就用在了克林区与农垦区,以及未来更广阔的的真行邦,暂时没兴趣理会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但洛克不太一样,他是真的黑帮老大,对非索港各大帮派势力的动态随时都在关注,哪怕加入了新联盟,仍然保留了这个习惯。 其实还有一个情况连洛克都不了解,奥海姆的在非索港的合作人,除了金大头、上尉,另一个重要的人物就是原驻军的最高长官卢卡斯上校。 卢卡斯上校擦枪走火把自己给打死了,然后夏尔的表舅科努接管了军营,这其实是王丰收的手笔。大丰收这个人真的很有用,为新联盟干了不少脏活累活,换一个人恐怕也不能像他干得这么好。 华真行追问道:“洛克,你还掌握什么情况?” 洛克皱着眉头很认真的说道:“还有一些情况,很琐碎,很难一一细讲。但我最近有一种感觉,华,也许我们犯了个错误,需要改变策略。” 华真行有些意外道:“我们犯了什么错?” 洛克:“也许不能叫犯错,只是计划应该根据情况及时调整。我们自下而上控制了克林区,然后拿到了管理权,发动群众改造克林区,这个思路非常实用也非常正确。 可是我们现在已经拥有了克林区这样的根据地,我们的纲领和宗旨都已经做了广泛的宣传,克林区是个什么样的地方、我们在做什么,当地人基本都清楚了。 所以没有必要一定按照原先的方式,再一步步去搞定其他街区,还走这样的路线。趁着中央区这样的情况,我们可以直接拿下整个非索港的控制权。 如今新联盟已是非索港最大的势力,各个帮派联合起来也不可能对抗新联盟,驻军也被渗透的差不多了,更重要是的,我们已经得到群众支持。 直接控制非索港市政,以新联盟的力量为保障,以行政命令的方式,改造整个非索港所有的街区,这是最有效也是最有效率的办法,形势已经不同了。” 华真行:“原来你是这么想的,我的脑筋倒是还没转过来。按我原先的计划,是想多用一点时间,一步步分片改造各个街区,逐渐将克林区扩张到整个非索港,用上几年时间。” 洛克:“那样的代价很大,会引起各个帮派势力强势反弹,已经没有必要。目前新联盟已经有力量直接控制非索港市政,然后通过行政法令推行克林区的政策,并且保障它实施。 你听说过东国的三大战役吗?从三大战役到解放全东国,也只用了一年多的时间而已,然后依托政权进行社会改造。 而区区非索港屁大点地方,五十几万人口,我们已经具备这样的能力和实力,你还打算用多长时间? 有人在几里国搞一场政变,也就是几天时间而已,真正要解决的问题,是得手之后怎么巩固政权与治理国家。我们要拿下的只是非索港,而这些问题都不是问题。” 华真行惊讶道:“你最近在看什么书?” 洛克:“《东国革命史》,杨老先生推荐我看的,居然是东国大学一年级学生的课本,我用了翻译软件在读,写得太好了,简直是一本神书啊! 我也接受过高等教育,怎么从来没接触过这种教材?” 华真行:“那你就好好看吧,据说还有更神的呢,按照东国话来说,那就是屠龙术啊,反正也是杨总这么告诉我的。 你的建议很及时,回去之后就召集新联盟高层开会,商量出个章程来……夏尔当区长太屈才了,应该早点当市长!” 洛克这个岔把罗柴德给打懵了,此刻才插上话道:“你们到底在谈什么?” 洛克:“非索港改造计划!我告诉你们,最近看书的时候,我还给自己起了个东国名字。” 另外两人齐声问道:“什么名字?” 洛克以不太标准的东国语答道:“姓洛,叫洛福根。” 这个名字……为了表示对洛福根勋爵阁下的尊重,华真行憋住了没有笑。罗柴德则点头道:“嗯,听着很不错!其实小华早就给我起了一个东国名字,姓罗,叫罗柴德。” 153、这个世界病了 华真行和洛克的打岔,充分反应了一种思路,就是你琢磨你的、我干我的,抓住主要矛盾不放松。不论奥海姆想在非索港打什么主意,他们首先想到的是怎么办好自己的事,尽快将克林区的政策推广到整个非索港。 几人在车上聊了很久,罗柴德亲自将两人送到了新联盟大队人马下榻的酒店,告辞前还特意给华真行留下了一份材料,提醒他道: “你看了之后就会明白,奥海姆为何那么着急。他已经等不起了,这个世界上有太多人都等不起了,在想各种办法呢。” 洛克没有回福根基金会自家的庄园,而是特意来到酒店里,就是向杨特红等人“汇报工作”的,顺便再开一个工作会议,正式提出刚才他在车上讲的建议。 杨特红以及欢想实业几位高层,都看了罗柴德提供的那份材料。 杨老头面无表情道:“小华,你回头告诉罗医生,准备好做空奥海姆医药集团的股票。能不能乘机收购这家集团,就看他自己的手段和运气了。” 已恢复本来面目的华真行问道:“罗医生该怎么做?” 杨特红:“该怎么做是他自己的事情,不用你操心,无论成败,你了解过程就行,现在只需要给他传一句话。” 华真行:“知道了,我回头就转告他,说是您老人家的提醒。” 华真行很了解杨老头,他老人家平时总是笑眯眯的样子,吹胡子瞪眼的时候倒不一定是真生气,而面无表情的时候,其实心情已经很不爽了。 罗柴德提供的那份资料中,也提及了别利国受到的疫情冲击,华真行简直不敢相信,但事实偏偏如此。 别利国一千万人口,在这十个月期间,因疫情已死亡一万两千余人,死亡率超过了千分之一,平均每天死亡四十人,且在最近达到了一个巅峰,日死亡人数接近二百。 这真的是一个繁荣发达的国家吗?看上去很像,为何又如此脆弱? 非索港有五十万人,是别利国人口的二十分之一,假如按照这个比例,平均每天会因疫情死亡两人,可实际上并没有。 根据华真行掌握的情况,在大雨季过后,非索港已经没有疫情了。这并不是说非索港没有其他的疫病流行,也不是说非索港的医疗条件有多么好,而是一系列特殊原因造成的。 非索港是一个被世界遗忘的角落,就像一个孤岛,往年除了南部滨海地区有海外游客,几乎没有别人会到这个地方来。 今年因为世界性的疫情,到非索港南部海滨游客人数几乎为零,好几家酒店以及外租式的庄园都已经关闭,欢想实业正打算趁这个时间连地皮一起收购了。 长达三个月的大雨季又天然地断绝了对外的交通,各个街区之间人员流动也很少。 今年以来,非索港的访客几乎掰着手指都能数出来,首先是丁齐老师,然后是“风自宾”和他的随从们,再然后就是弗里克与风先生,以及福根基金会那一群修士。 欢想实业还有计划地从曼得国等地运来了几船人,几乎都是黄灿生、黎小央这样在黑荒大陆遭遇困境的东国裔华族人。 杨老头出面保证这批人不会带来疫情,他既然这么说了,自能令人放心。而且欢想实业在客船上也采取了相应的检查与管控措施,在克林区的范围内,所有政令的推行已无阻碍。 疫情一度令东国援建工地如临大敌,但是一场大雨季过后,非索港的疫情已经消失了,至少在各个街区内消失了,这是墨尚同全面调查后得出的结论。 非索港还有没有病毒,应该还是有的,可能在国际医院的实验室里。 每天死两个人,这在非索港不算什么,这里每天都有人死于各种意外,比如凶杀、吸d、疾病、营养不良、受伤感染。 非索港每年的死亡率没有准确的统计,但肯定很高,而这里出生率也很高,养孩子就是给口饭吃,几乎没什么其他的抚育与教育成本。 高死亡率与高出生率,造成了非索港的人口结构过于年轻,这里的人均预期寿命只有三十出头,而平均年龄还不到二十岁。 但是最近这段时间,非索港没有人死于世界流行的最新疫病。 还有一个数据是华真行掌握的,它令人惊叹,克林区近三个月的死亡率居然是零!也就是说在最近的三个月,克林区十多万人口,没有一例死亡,这在当地简直就是个奇迹。 这个奇迹是多方面因素造成的,也是一种巧合。比如治安状况的好转,克林区前段时间大力推行了“爱城卫生运动”,收缴武器驱逐了瘾君子,人口结构又非常年轻…… 看来克林区的人均预期寿命要从此改写了,洛克也在会议上指出,尽快控制非索港市政、全面推行克林区的政策,他有信心能将非索港的人均预期寿命至少提高二十年。 只有预期能活得足够久,人才有更长远的规划。 假如某个人身边的同伴都活不到三十岁,连个靠谱的长辈都没有,他也不认为自己能活过三十岁,你能指望他对人生有什么靠谱的设想?假如人人如此,这个地方还有什么希望? 非索港病了,一度病入膏肓令人绝望,如今正在治愈过程中。 反观别利国,这几十年来一直是低死亡率、低出生率,人口老龄化严重,而且很多本国人不再愿意从事所谓低端劳动,因此开始引入移民,同时也导致了一系列社会问题。 主体民族的相对出生率持续下降不是什么好现象,久而久之这个国家一定会出问题的。但别利国现在遭遇又是另一个问题,无法控制住疫情。 在这次疫情中死亡率较高的,主要是抵抗力较弱的老年人口,以及卫生条件较差的贫困人口,因此也催生了很多阴谋论,比如故意纵容疫情蔓延,搞社会清除降低负担计划云云。 但是所谓的死亡率只是一种概率,哪怕是身强力壮的年轻人,以及上流社会成功人士,谁又敢保证自己以及亲朋好友就绝对安全呢?所以这不是不想控制,而是真的控制不住! 华真行他们已经在布鲁塞呆了半个月,三天前是一个明显的分界。 刚来这里的时候,几乎看不出疫情有多大的影响,人们除了外出时会戴口罩、与陌生人尽量保持一米多远的社交距离,其他一切如常。 而三天前别利国政府颁布了最新一轮严厉的管控措施,要求当地居民尽量居家办公,外出受到了各种限制,娱乐休闲场所也一律停业。 在年初的时候,别利国其实已经有过这样一波管控了,但是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实际情况证明也没有真正控制住。 对于这一轮管控,假如实际情况不改变的话,和上一轮的结果应该是一样的,这连华真行都可以预见到。 对于这样的疫情,不严格彻底的管控,只是象征性的采取了某些措施,其实是毫无意义的,更像是执政者给民众和政敌展现出的一种姿态,表示我已经有所行动。 想严格彻底,真的做不到!政府无法控制所有基层,很多地方的街区治理,让渡给了各种私人机构以及民间组织,哪怕在布鲁塞这样的地方,也有个别街区实际上是失控的。 别利国又太小,罗巴州一体化、全球贸易自由化的进程,使人员流动大幅增加,仅凭自身的管控则很难防止外来的输入,除非同时关闭国境。 就算在最严格的管控期间,还照样有人不遵守防疫规定,宣称这是一场阴谋、一场骗局,不带口罩外出,举行各种集会和抗议活动。 只要有人这样做了,其他大部分人遵守防疫规定的努力其实也就白费了。 这是什么原因造成的?有人说是个人主义、自由主义与反智主义,也有人说是政府对基层没有控制力,这些因素都是存在的,但都不是本质。 什么样的个人主义与自由主义,可以枉顾他人的安全,认为自己有不戴口罩自由泡酒吧的权利?但是他有不给资本集团打工的自由吗? 从个体上看好像是有的,只要选择不工作并上街流浪就行,但正常的社会不可能人人如此,而且从群体角度完全没有这种自由。 在这些所谓的现代国家中,勤俭节约已经不再是一种美德,资本集团所掌控的媒体无孔不入,不遗余力地宣扬消费主义。 其目的就是让人们时刻透支自己的收入,去消费产品;又时刻都要出卖自己的劳动力,去为资本集团生产产品。 人们时刻都处在消费饥渴状态,每个月都要还上个月以及上上个月的账单,一旦失去工作,就会立刻陷入财务危机,所拥有的一切都可能被收回。 资本集团不会在乎某个人是否失业困顿,他们想构造的就是这样一种社会状态,所有人都必须加班加点的为其工作。只要他们想雇佣需要的人,就总能有足够多的社会群体供其选择。 无产者,哪怕已经自以为是社会精英的无产者,都被裹挟其中,自身没有抵御风险的内循环能力,也就没有别的选择。 这样一种社会状态,既是资本集团所希望的,也是他们刻意打造的,可是整个社会一旦停摆,代价便无法承受,而且也无人去承担。 就以布鲁塞为例,这座城市百分之八十的就业人口从事的是服务业,消费主义早已洗礼多年。 假如采取严格彻底的管控措施,哪怕只有一个月,失去工作便失去收入的人们,别说归还上个月的账单,连这个月都无法生活。 平时提供有偿社会服务的私人机构,不可能调集物资配送到千家万户,这种事情对他们既无利可图也无能为力。 所以从医学角度最有效的管控隔离措施,没有办法真正贯彻,否则在疫情消失之前,社会就将先行崩溃。 所以在华真行看来,这个世界病了。 贪婪者一直在透支着未来,以至于无法挽救现在,一场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疫情,暴露出了很多真相。 资本聚集的财富是货币,所使用的手段是控制资产的定价,而越来越多的财富是虚拟的。比如世界上每年黄金期货的交易量,是实际黄金产量的百倍,除了财富游戏,已看不出太多的实际意义。 在各国高校的经济学教材上,资本市场定价方式已经写得明明白白,就是贴现现金流模型,从原理上来讲就是未来会带来多少财富,所以它现在就值多少钱。 可是未来的财富还不存在,它需要未来的人把它创造出来,而现在的世界就是拿这个概念在交易。 华真行又想到了罗柴德,他曾经也是社会精英,做医生的时候救死扶伤,最后又是什么下场?今天的罗柴德勋爵,因投资医药大发其财,但他本人可曾研制或生产过一种药物? 罗柴德什么都没做,他玩的只是金融资本。杨特红要华真行提醒罗柴德,准备好做空奥海姆医药集团的股票,华真行一时没转过弯,倒是唐森至帮他分析明白了。 罗柴德已经是奥海姆集团的重要股东,还能通过奥海姆集团股价受创获利? 他表面上可以不卖出自己的股票,但是暗地里可以通过另一个看似不关联的账户去大肆做空,还可以利用金融杠杆尽量放大利润,只要股票下跌就能大发其财。 在适当的时候,他再用做空赚来的钱于低位收购股票,从而达到控制该集团的目的。 还能这么玩吗?只要明确知道该公司股票会下跌,就能这么玩!现代金融市场的体系就是这么设计的,大量金融衍生工具就是用来干这个的。 众人在讨论这份材料的时候,唐森至开口为小华讲解了一番,算是专门上了一堂课。 154、鱼和鸟 唐森至给华真行上的“课”讲完了,洛克看着材料又说道:“无论是奥海姆集团还是别利国,都没有研制这种疫苗的能力。他们应该是拿到了别的国家正在研制中的疫苗,想做验证或者仿制。” 传播与变异极快的新型病毒,研制有效疫苗的难度非常大,在现代社会中成本也非常高,而且需要足够的时间去做各种实验,拿到完备的数据。 各国研究机构其实都在与时间赛跑,而且都是国家力量在支持。有这个能力的只有少数几个大国,其中肯定不包括别利国。 奥海姆集团尽管财力还算雄厚,但在这种战略层面的投入面前还是不够看的。所以这本不关别利国或者奥海姆医药集团什么事,但是他们已经等不及了。 虽然奥海姆还没有上门来谈具体的合作细节,可是罗柴德已经猜到他想干什么,就是试验并筛选现在已有的各种疫苗。 比如东国、米国、汉斯国、毛罗国按不同路径研制了自己的疫苗,但目前并没有完成所有的临床试验,因为时间不够。 有的就算已经上市了,别利国也不敢确认其安全有效。 比如东国的一种疫苗,哪怕别的国家可以弄到,面对一种全新病毒在这么短时间内研制的全新疫苗,在并不了解甚至并不信任的情况下,敢大规模全民接种吗? 至少别利国是不敢的,这不是一、两个人的事情,也不是一小部分人的事情,而是涉及全民。 万一有什么毒副作用没搞清楚呢?万一“敌国”故意留下了某种缺陷呢……世上本无阴谋,想的多了也就有了。 别利国应该拿到了一批疫苗,不论是通过什么手段拿到的,有的正在临床试验阶段,有的可能已经小批量上市。 别利国需要先找一批志愿者检验,而且样本数量得足够大,首先要确认其安全性,然后确认其可靠性与有效性,最终筛选出一种或几种疫苗,让本国民众大规模接种。 奥海姆医药集团就是干这个的,假如筛选出疫苗取得授权能够生产,或者绕过专利自行仿制,对他们来说都有利可图。 可是找志愿者做药物试验的成本很高,尤其在别利国这种地方。这可不是一两个人就能搞定的事情,理论上参与的人越多越好,这样拿到的数据才真正可靠。 所以奥海姆又想到了非索港,那里的国际医院可以做各种实验,但金大头、上尉、卢卡斯等合作者已经消失,这次又要找新的合作者去“买猪仔”了。 按杨老头的说法,奥海姆想做的事情就叫“买猪仔”,参与实验者拿不到报酬甚至都不知情,只要给组织“猪仔”的头目一笔钱就行了。 干这种买卖的看似给了不少好处,但与药物试验的巨大成本相比,简直可以忽略不计。 而且疫苗研发并不是一锤子买卖,病毒在变异,疫苗也需要随之升级换代,将来还可以持续合作。 分析了奥海姆想干什么,崔婉赫又问道:“奥海姆明天就要来了,我们怎么和他谈?” 杨特红:“我懒得和这种人打交道,就让唐总出面吧,先达成一个合作意向,就按正规的药物实验来谈。 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先不要把对方当成坏人,疫苗研制很重要,药物实验也必不可少,我们没有必要反对这种事情,只看以什么方式进行。 至于细节问题,可以等他们到了非索港再说,想办法让奥海姆本人亲自去。” 董泽刚提醒道:“他未必敢去,而且这种事情也没有必要他亲自去。就算做非法药物试验,表面上他也会做成合法的,不会牵连到自己头上。 法律上最简单的免责办法,就是找一个机构外包出去,这个机构就是我们新联盟。” 杨特红摆手道:“那就看你们怎么谈了,新联盟可以给他提供安全保障,也可以让他看到足够的利益。但他也要拿出足够的诚意,亲自到非索港来。” 唐森至:“来了之后怎么办?” 杨特红淡淡道:“法办!非索港并非法外之地。” 非索港并非法外之地?假如换做半年前,这句话说出来任谁都会以为就是个笑话,但如今确实可以这样宣布了,至少在克林区是如此。 崔婉赫有些诧异道:“我们这不是在钓鱼……”说到这里她欲言又止,但表情还是有点纠结,总感觉哪里好像不对劲。 杨特红面不改色道:“说的不错,我们就是在钓鱼,假如他真是一条鱼的话,为何不钓呢?他在非索港干的坏事已经太多了,为何不想办法收拾他?” 董泽刚小声提醒道:“您老刚才说了,先答应合作,还提供给他安全保障。” 杨特红正色道:“克林区保障所有居民与访客的人身安全、惩治违法行为,你们听明白了吗?如果他遵纪守法,我们就要保障他的安全,如果他有不法行为,就将其绳之以法。 新联盟不是黑帮,有些暗搓搓的手段能不用就尽量不用了,要走堂皇正道。他该收拾,我们就收拾,这就是正道……不过呢,我们需要一个污点证人,还需要拿到所有证据。” 唐森至点头道:“我明白该怎么办了。” 王丰收也点头道:“我会安排好的。” 杨特红看了一眼一直没说话的华真行:“小华啊,有时候比坏人更机智,并不是缺点。” 华真行赶紧点头道:“其实您老可以直接说更狡猾的,我都懂。” 杨特红:“还有一件事我要提醒你,到时候恐怕也要交给你去解决,真想法办奥海姆,有可能并不容易。” 董泽刚插话道:“法律层面的事情,我们会尽量做好的,那毕竟是我们自己的地盘。” 杨特红:“我说的是另一回事。有人委托福根基金会那伙神术师去对付罗柴德,假如幕后的主使真是奥海姆,那这个人就不太容易拿下。懂得动用神术师的,必然也是神术师。” 华真行有些意外道:“难道奥海姆是一名神术师?我看着不像啊,难道他一名神气收敛得很完美的高手,就像您老这样?可是我还看出来他修炼了养元术,还没有完全入门的样子。” 杨特红冷哼道:“像我一样?你想多了!他本人可能不是神术师,也可能得到过传承但是没练成。他很可能是这个圈子里的人,身边也有神术师” 洛克点头道:“杨总的分析很有道理,我们一定要小心防备。” 华真行:“管他是什么来头,该法办就法办!神术师我们又不是没收拾过。” 次日清晨,华真行打开窗户放飞了竹鹊。他住的酒店房间,窗户只能掀开一条小缝,人是出不去的,其实竹鹊也钻不出去。 但是今天这只竹鹊却有了前所未有的变化,仿佛是活的,收拢起竹制的翅膀,扭动身子就从窗缝里挤了出去,然后展翅飞向高空。 竹子虽然很有弹性,但这是竹制品根本做不出来的动作,假如还是原先的竹鹊,恐怕早就断裂了,或者把窗缝给挤坏了。 竹鹊就是华真行在群山中亲手削制的那一只,这次也带到了布鲁塞,反正坐福根基金会提供的私人包机很方便,可是今天这只竹鹊却好似“进化”了。 原先竹鹊只能做简单的滑翔动作,现在它仿佛真的变成了一只鸟,在洛克的纸飞机身上,也曾发生过这种变化。 竹鹊在天空飞翔,不时借助气流主动变换姿势,操控起来比原先省力得多,假如华真行想开个玩笑,甚至可以让这只竹鹊飞进谁家里叼个钱包啥的。 借助竹鹊,华真行可以从高空中俯瞰这座城市,只要是在它的飞翔范围内,各个角落的景象都一览无余。 只要华真行愿意,甚至可以让它飞到神识所及的范围之外,这就需要事先耗费法力,并且设定好路线与目的地,或者让它去某个地方转一圈再回来,或者让它送封信。 能做到这些的前提,首先是华真行提供的法力得足够、而竹鹊本身也能承受,其次是在他的元神中很清楚路线走向以及目的地的位置,放飞时就已经“设定”好了。 这其实也没什么好稀奇的,遥控无人机同样能做到,法力就相当于无人机携带的电池或燃料,而神识划定的路线,就相当于其飞控程序。 可是华真行亲手削了一只竹鹊,又经过最新的祭炼,不借助其他外物便能当无人机那么玩,感觉当然也很新奇、很兴奋。 布鲁塞的街道很冷清,车辆和行人很少。但是在少数几个街区,华真行仍发现了有人群聚集,还有人聚在一起做祷告,铺着垫子却没带口罩,而警察也好像不愿意去那里管闲事。 华真行坐在大床上,仿佛已闭目入定,他是在测试竹鹊的“性能”以及自己最新掌握的能力。最终竹鹊自行飞了回来,就像一只从窗缝里钻进来的大鸟,飘到茶几上展开归静。 华真行睁开了眼睛,忽然听见有人说道:“你突破了四境修为,难道是成了一名神术师,首先学会的是傀眼术?” 扭头一看,杨老头就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手里还端着一杯茶。华真行长出一口气道:“杨总,您老啥时候进来的?可不带这样吓人的!” 杨特红:“我看你也栽床底下啊,还是蛮镇定的嘛。” 华真行:“我这是从小被您吓习惯了,您老总是神出鬼没的,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从什么地方冒出来。” 杨特红:“你看看,多锻炼还是有好处的吧。” 155、成器 华真行今天放飞的这只竹鹊显然“升级”了,杨特红被惊动特意赶了过来,随即发现华真行的修为已突破了四境。 华真行的修为底子是养元术,原本不涉及任何神通术法,可是他接触与借鉴的种种手段并不止养元术,在突破四境的同时,居然无师自通祭炼出一件可以承载神通妙用的法器。 其实也不完全算无师自通,纸飞机术是和洛克学的,然后墨大爷又教了他木鹊术,华真行已经将竹鹊玩得很精妙,只是受修为所限,竹鹊仍是一件普通的死物而已。 华真行曾亲眼见到洛克突破四境修为、成为一名正式神术师的第二天,就将习练多年的纸飞机术玩出了新高度。 有样学样,华真行今天就放飞了这样一只竹鹊,它虽然以竹为材质,但其特性已不仅是原先的竹质了。 按照通常的或者说传统的方式,修士突破四境之后,先巩固一段时间修为,假如有必要的话再学习御器,也就是怎样使用法宝。 这一步就分出宗门和师承的特色了。因为各种法宝的特点都不一样,某一门派和某一位师父可能只擅长某一方面,寒酸点的能有那么一、两件法宝就不错了,所以往往没得选,有什么就学着用什么。 御器没有问题之后,才可以尝试去学习炼器,也就是自己打造法宝。而有的宗门和修士根本就不擅长此道,所以在炼器方法及水平上差异极大。 炼器要根据自己所修术法的特点,去采集各种珍贵的材料,就是俗话说的天材地宝,然后赋予其各种神通妙用,可以达到心物一体。 这是无法勉强的,不可能你炼什么法宝就炼出什么法宝,想有什么妙用就打造出什么妙用,一切要靠修为积累以及各种机缘。炼器很多时候都会失败,而失败还有可能伤及形神。 洛克也算是一位奇葩修士了,道森先生死后,根本没有人教他,记载了他这一派神术体系的传承之书,也被扔在银行的保险柜里从来没有打开过。 洛克最终将纸飞机炼成了一件法器,他用的材料可不是什么天材地宝,他甚至都不知道天材地宝的概念,就是普通的a4打印纸,在非索港这种地方才有人觉得那是好东西。 用a4打印纸炼制法宝,简直太奇葩了,但他居然炼成了,便是化腐朽为神奇。 洛克玩纸飞机可是玩了十几年,一度成了他情怀寄托,在各种遭遇中损毁的纸飞机也堪称无数,实验过各种强化以及改造纸质的手段。 在他的终于成为正式神术师时,能将百余只纸飞机叠合在一起,神奇地祭炼成了一只纸飞机,这是华真行亲眼所见。 人们之间的交流和影响都是互相的,不仅是华真行在教洛克养元术,修为更为深厚、经历更为复杂的洛克身上,也有不少东西是华真行可以学习和仿效的。 华真行最早有一只木鹊,被弗里克给毁了,然后他就在当地采竹削制了一只竹鹊,用的当然也不是什么天材地宝,就是最普通的材料,但却代表了一番找寻的结果、一次生死之间的抉择。 他祭炼竹鹊的方式和纸飞机不一样,底子还是墨尚同所教木鹊术,就是这么一件普通的竹制玩具,神识反复强化并操控,待到突破某个极限之后并没有损毁,反而成了一只法宝灵鹊。 三个老头从来都没有正式教过华真行御器和炼器,因为还没到时候,但是玩竹鹊和提炼黄金其实就是在打基础。 结果华真行破境之时,竟然炼器、御器无师自通。洛克这样做了,看着像修士中的奇葩,可是自家孩子同样做到了,在杨老头眼中那就是奇才了,他非常满意。 只是杨老头没有将这话说出来,怕华真行太得意了。 满意中也有不满意的地方,杨老头看着茶几上展开的灵鹊,越看感觉越别扭,与自己看习惯的水平差得太远了。 明明已有炼器之能,样子就不知道变一变吗?还是这么大一个笨家伙,挤个窗缝都费劲,更不好随身携带!谁家法宝是这德性? 其实杨老头只要拿过来盘一盘,就可以将这只灵鹊炼化的更精巧也更精妙,可是他还是忍住了没有那么做。 法宝这东西,自自己炼制的才是真正最熟悉的,这个过程需要慢慢去掌握并吃透,别人的手段再高明,擅自插手反而不好。 华真行知道杨老头爱显摆,但他老人家也有忍住了不显摆的时候。 假如华真行已经学习了炼器,却花了这么大的精力和代价,只用普通的竹子去打造法宝,可能会挨师父骂的。 但他并没有刻意这么做,只是在玩竹鹊的过程中随着修为精进,自然而然将一只普通的玩具打造成了法宝,这就很值得赞赏了。 这件法宝并没有什么威力,妙用也不强……这些就没必要挑剔了,只是感觉有些不伦不类,明明是木鹊术的底子,发挥的却是类似傀眼术的功用。 所谓傀眼术,在神术体系中看重的是其功能,至于承载它的东西也就是法器本身,反倒只是一种工具,神术师并不是很看重。 洛克就是用了平日积攒的纸飞机,体现了不同体系的思路。 所以杨老头开了句玩笑,问华真行突破四境之后难道成了神术师、首先掌握的居然是傀眼术?可是华真行在手段上也没学过别的啊,能用的就是他见过的。 玩笑开过了,杨老头关心的还是正事,他看着华真行道:“你究竟经历了怎样的魔境,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至少在这一刻,华真行看上去就像一个大人了,思忖着答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如果说修为,是那次去群山寻找竹林的时候,就已经有所触动,火候差不多到了。 如果说心境,从我懂事的时候就开始了。 我并没有经历什么特别的魔境,我看到了非索港,过去的非索港,我看到了布鲁塞,现在的布鲁塞。非索港曾经病了,如今这个世界也病了,还有比这个世界更魔幻的场景吗?” 杨老头微微皱了皱眉:“就这?” 华真行:“就是这样啊,您老以为呢?” 杨老头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魔境并不是现实有多魔幻,而是人的心魔,在元神清明之后,呈现隐藏在内心深处的自我,你不可能没有自我。 它是在定境中出现的,要么是你最害怕的、要么是你最喜欢的、要么是最能刺激你的、你极力想回避不愿意再遭遇的、你极力想得到却不可能得到的…… 自古问魔,其实就是问心,这才是魔境的特征。并没有一个外来的魔鬼在诱惑你或误导你,但清明的元神会把自己看透了。 魔境考验的并不是一个人的好坏,而是一个人的精神状态,是否足够理智、足够清醒、能够做出分辨,并且不会沉沦其中。 所以你刚才说的不像是魔境,难道你在定境中看到的就是现实世界?你身心就是一个世界,魔境是在这个世界中钻出了隐藏的自我。” 华真行:“这些我早就知道啊,您对我说过,洛克也对我讲过。连娜那种人都能成为正式神术师,我今天突破四境有什么好稀奇的?” 杨特红:“确实也没什么好稀奇的,但话也不能这么说,我就是想问问。” 华真行:“可能我说得还不够仔细。我在定境中看见了非索港,确切地说并不是看见,就像是一种展现,我很清楚那就是魔境。 那是一个没有新联盟、也没有克林区的非索港。假如在在现实中,我当然想去建立新联盟、打造克林区,可是在魔境中我什么都没想,根本就没有理会。 然后我又看到了今天的布鲁塞,好像看到了这个魔幻的世界,这样的世界自然就是勾引我去做什么的。 我能分辨这是魔境,所以也不为所动。很多事情我都会去做的,但精神状态要正常,不能沉入魔境中去完成愿望。” 杨特红:“我明白了,其实也挺凶险的。你的心魔,是对这个世界不满意。很多人都有这种念头,但是像你这样的情况却是极少数。” 华真行:“我倒没觉得凶险,很简单啊,只要心里明白就好。” 杨特红:“如今的时代已不同了,修行不是懵懂中自行探索,只要将魔境事先了解清楚,知道如何去应对,其实通过考验并不难,难的是如何修炼到这一步。” 这一老一小的对话,假如传出去会很拉仇恨的,语气显得那么轻松。 其实在华真行的那个梦里,哪怕养元术已纳入义务教育教程在全社会推广,能够通过四级考核的中级养元术导师,其比例也只有千分之一,都是国家战略储备人才。 杨特红伸出一根手指遥遥虚点华真行的额头道:“好好巩固一番修为,四境修士神气相合,精神本身就具备力量,所谓法力的源头如此。 其实在我看来,就是能够掌握各种能量转化的方式,这是需要慢慢熟悉得,而养元术,你更需要自行体会,它还是修炼身心境界,达到全然无碍的神气相合状态。” 华真行从床上蹦起来道:“这是什么手段?把人脑当电脑,插u盘直接输入数据吗?” 杨老头刚才隔空伸指一点,华真行的元神中居然出现了一段信息,就是讲解下一步的养元术修炼内容,终于把华真行真吓了一跳。 杨老头嘴角微翘:“神念而已,你还差得远呢!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等你将来成为高级养元术大师就会了。” 说着话他已站起身准备离开,但终究还是指着茶几上的竹鹊道:“这只竹鹊,现在可以叫灵鹊了,你就不能把它打造的更精巧实用一些吗? 比如化成一颗珠子,平时可以戴在身上,手串挂饰都行,哪怕揣到兜里也好,用的时候可以展开化为一只灵鹊…… 反正就是这个思路,你可以参考参考,假如哪一天真能做到了,养元术水平差不多就修炼到五、六级了。” 华真行:“五、六级?是五级还是六级啊?” 杨特红:“我哪知道,我又有没修炼过养元术!需要你自己去验证。” 156、还好 对于洛克和华真行而言,分别鼓捣出纸鸽与灵鹊,既在意料之外也属情理之中。但御器和炼器的手段,他们还需要系统地修习,神术师和修道者在这方面分属不同的体系。 他们能突破魔境也不算意外。洛克尽管早就失去了导师道森先生,但他当年就已经达到了见习神术师的巅峰水平,即将成为一名正式的神术师。 道森先生已向他详细介绍了所谓“魔鬼的诱惑”,讲解其实质以及应对方式。只要精神状态正常的人修炼到相应的地步,事先有所准备,通过考验其实不难。 修道者将之称之为“魔境劫”,它会淘汰或者说筛选掉那些精神状态不正常的修士。有这种人吗?当然有,而且曾经有过不少。 习得秘法掌握神识之力,很多人的心态会发生变化,甚至自我认知都会变得异常。用最通俗的话讲,就是修炼修得精神有问题了,这种人过不了这一关。 魔境劫对华真行和洛克而言不算什么,但对曼曼来说却可能非常凶险。 曼曼没有导师,老族长扎辛是根据前代祭司的讲述,将海神族传承的秘法教给了她,扎辛自己没练成,曼曼却入门了,但她极致的“偏科”,只专心控水。 也幸亏她这样,才避免了一系列可能的问题。可是如何面对魔境,前代祭司虽有只言片语的描述,但通过扎辛的转述后,讲得不够透彻具体。 曼曼的精神状态没问题,但她并不完全清楚该怎么应对。如今遇到了小华,也是她的机缘和福缘。 结束了布鲁塞之行,福根基金改组了理事会,罗柴德勋爵成为了执行理事,欢想实业的大队人马终于返回了非索港,这一趟出门的时间可不短。 令人稍感意外的是,连娜也跟着洛克回来了。 洛克早已跟她讲述了这些年的经历,重点是长达十年的沉沦以及最近大半年的新生,临走前让她自己选择,可以继续留在布鲁塞也可以一起来道非索港。 回到非索港之后,董泽刚和崔婉赫就被隔离了,需要接受核酸和血清抗体双重检测。这是克林区政府的最新规定?从疫区来的人员都要遵守。 这个世界的乱像?也给新联盟造成了很大的心理压力,当地需要有安全保障。 但是克林区的政令覆盖不了整个非索港,所以洛克才建议要尽快拿下非索港、?颁布统一的政令。还好最近也没有什么外人来?将来就算有?情况也在新联盟的掌握中。 为什么杨特红、唐森至、华真行……包括连娜都不用隔离呢?这不是特权,因为杨老头发话了?这些人都有资格拿到二级证书,小炼形圆满?不染寻常疫病。 什么二级证书、什么小炼形圆满?听着就像天书一样,其实就是拥有二境修为。 想拥有二境修为目前最可行的方式,就是修炼养元术并通过二级考核,杨老头说的二级证书就是这个意思。 这件事也是一种铺垫,都不用华真行开口,杨老头就知道他想干什么。华真行已打算在欢想实业内部推广养元术了,再接下一步便可以推广到新联盟内部。 回到非索港之后?洛克终于做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就是从银行保险柜里取出了道森先生当年交给他的传承之书。 许是因为经历的关系?洛克性格阴柔、心思缜密?而且非常能沉得住气。华真行感觉自己当初对洛克真的很缺乏了解?如今越看他越觉得不简单。 新联盟收拾黄金帮过程很干脆?以至于华真行等人都有些小看洛克了,现在回头看,这位黄金棒的幕后老大其实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新联盟胜在实力与大势上的完全碾压,而且正逢黄金帮几位头目反水。华真行做事其实有些莽也有些飘?后来也被几位老人家敲打了一番。 和洛克对比,华真行很多时候就像个横冲直撞的熊孩子。这也是难免的,谁叫这孩子的靠山硬呢,他还自以为足智多谋。 洛克没办法啊,他就是个苦孩子,保护他的道森家族十年前就覆灭了,虽然名义上是福根基金会的拥有者,这个庞大的修士团体却一直在追杀他…… 所以在没有前往布鲁塞、彻底了解福根基金会的情况并将之完全掌控之前,洛克甚至都没有去碰那本传承之书,假如换做华真行恐怕早就忍不住了。 洛克很阴险,这是大家一致的感受,他看上去越老实巴交,真正了解这个人之后便越有这种感觉。当然了,他不阴险反倒不正常了,幕后掌握黄金帮十年又不是过家家。 但是洛克并不讨厌,尤其是他最近这大半年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气质仍很阴柔,但是不再阴沉,心思仍然很缜密,但完全不像以往那样压抑。 洛克、连娜、华真行、曼曼这四个人坐在密室中,围着一个小圆桌,桌上就放着那本黑色封皮带着金色条纹的传承之书。 洛克苦笑道:“请教了墨老先生,才知道这本书是真打不开,也不需要那种物理形式的打开,居然就是用最庸俗的、人人能想到的方式开启。” 金色的缠枝花纹中央,有一枚绽放的花朵,浅浮雕状的花蕊尖端锋利,手指用力按下去就会被刺破……这就是墨尚同告诉他的、“打开”传承之书的方式。 居然就是滴血检验,令几人哭笑不得。当然了,这本传承之书还有其他的打开方式,比如用神魂烙印,但那要求是得到传承的大神术师,就连洛克的导师道森先生都办不到。 洛克既没有得到过传承,也不是大神术师,这个办法就别想了。墨尚同本人倒是可以替他们强行开启,但那样的话这本书也就废了,成了一次性消耗物品。 还好洛克家族的祖先也考虑到了各种情况,留下了最后一种方法,就是其嫡系男性继承人成为了正式的神术师,可以直接在花蕊上刺破手指,然后灌注法力将其打开。 洛克小心翼翼的地出右手的大拇指摁在花蕊上,伤口并不深,那些小尖刺也只有两毫米长,鲜血渗出染红了花芯,四双眼睛都在看着,气氛莫名有些诡异与紧张。 这样一间密室,这么一本神秘的书,这种环境有种暗示,仿佛会放出来一个魔鬼或者妖怪…… 密室就在金典行的地下,当初修建金典行的时候,洛克以打造保险库的名义修了这座密室,而实际上的保险库是在另一个位置,这里是他亲手所建,并无外人知晓。 密室他平常冥想的地方,空间很大,并无逼仄之感,空气也很新鲜,设计得很巧妙,但并没有存放什么贵重物品。 原本福根家族的传承之书,只有洛克本人才有资格开启查阅,可如今他也不在乎这些规矩了。虽然不可能向外界公开,但他不介意连娜在场,至于华真行和曼曼更是他特意邀请来的。 手指是刺破了,可是书并没有反应,可能需要再等等吧。许是为了缓解凝重的气氛,华真行问道:“这是什么原理呢?” 洛克思忖道:“原理其实很简单,和基因检测差不多吧,从要求来看,应该是检测父系染色体。既然现代科技已经有这种检测技术,那么神术手段也完全有可能做到类似的事情。” 曼曼纳闷道:“可是为什么没反应呢,难道你们说的那什么染色体不对?” 气氛一下子僵住了,这太尴尬了!另外三人不约而同都想到了一种可能,难道洛克并不是这本传承之书打造者的嫡系后代? 也许在家族传承的历史中,血缘关系发生了某种大家都能想到的变化,问题不一定出在洛克的母亲身上,也可能出现在他的祖母身上。比如哪一代的小福根,并不是老福根的亲儿子…… 华真行咳嗽一声道:“墨老说了,还需要灌注法力。” 洛克皱眉道:“一点灵性波动都没有,怎么灌注啊?” 连娜想到了什么,开口提醒道:“洛克,血祭神术!” 洛克:“什么血祭神术?我不会啊!” 听连娜的语气,这并不是什么罕见的手段,很多神术师应该都了解,至少福根修士会中是有传承的。但是洛克的确不会,这是正式神术师才能学习的神术,导师也没来得及教他。 连娜伸手一指花芯,口中不知默念了什么,那上面沾染的血液居然开始燃烧起来。 其实也不是燃烧,根本没有温度,而是呈现出一种雾化的状态,形状就像飘起的火焰,随即被金色的纹路全部吸收了。 然后整本书上得金色纹路都开始发光,众人恍惚都有种错觉,那本书仿佛被打开了……其实书并没有打开,但有很多信息随着光芒印入了众人的元神中。 洛克突然说了一句:“可以了,连娜!” 华真行也开口提醒了一句:“曼曼,收摄元神,就像遭遇魔境那样。” 曼曼尚未遭遇过魔境,但华真行这两天就对她详细讲解了魔境,希望她不久的将来能做好准备,所以他一开口曼曼也就懂了。 157、各有所得 方才是连娜施展的血祭神术,居然开启了传承之书,所以也是她一直在灌注法力,然后被洛克及时叫停,众人此刻已大概知道传承之书是怎么回事。 简单的类比,就像是在读一本书,或者在电脑上查阅存储的信息,但打开的方式有特别的要求。他们所接收到的,就是这本书的打造者、三百年前的福根大神术师留下的神念。 几天前在布鲁塞的时候,杨老头刚刚给华真行露过这一手,所以华真行已见识过神念。但是通过一本书为媒介,几百年后还能将特定的神念发给后人,手段应该更高明。 为什么不直接用书呢?因为很多内容难以描述,比如某种颜色,不论怎么说,得亲眼看到了才能真正理解。 颜色尚可用图像信息转达,还有一些信息比如感悟状态、深层体验,则只能直接将这种状态或体验以神念的方式告诉他人。 此刻的华真行已经了解血祭术,从传承之书中得到的神念有介绍,它主要可用于追踪或辨别,还有很多变化需要使用者自己去摸索,甚至可用于诅咒攻击。 开启这本传承之书的方式,需要福根大神术师的嫡系男性后人,已尚未失去生物活性的鲜血,施展血祭术做鉴证。 既然是刺破手指滴血验证,连娜很自然地就想到了血祭神术,尝试之下果然成功。 看来只要知道了原理和方法,其他人也能打开这本传承之书啊,活捉了洛克且自己也会血祭神术就行。弗里克当初已经找到了洛克,却没有直接干掉他,也是这个原因吗? 弗里克已死,谁也无法再去查证,只能做此猜测了。 更准确的形容,传承之书发出的神念仿佛就是一段清晰的记忆,他人的记忆突然间好似变成了自己的记忆。而这段记忆中包含的内容,就是当初的福根大神术师想留给后人的。 想接收这种神念,通常要求有四境修为、已度过魔境劫考验,否则很难分辨这是怎么回事?甚至会错以为自己穿越了。 三境修为达到元神清明的状态?勉强也可以解读这些神念,但是对元神的冲击很大。 试想脑海中突然多了一段记忆的感觉,就似是自己的经历?却完全不是以现在的身份?这样可能造成两种后果:一是自我认知混乱;二是承受不了这么庞大的信息?导致意识崩溃。 四人中只有曼曼还是三境修为,所以华真行立刻便意识到了不妥?开口提醒曼曼收摄元神,就用应对魔境的方式。 虽然传承之书发出的神念并非曼曼本人的心魔?这种经历也不是魔境,但对曼曼来说性质却是类似的。这是一个小意外,洛克也及时叫停了连娜的施法。 此刻叫停,对于其他三个人也恰好合适。 理论上传承之书开启之后,可以将福根大神术师的所有传承都印入元神,但有些过于高深的内容,尚是他们无法理解的?属于混沌中尚未清明的信息,强行解读仍会冲击元神。 所以传承之书不是一次性物品?随着修为日渐高深?再次打开时就可以接受与理解更高境界的神术修炼内容。假如有什么疑惑?还可以在前人的记忆中去寻找答案。 但是无论如何?前人的感受只属于前人,只可以学习借鉴,而其中每一个步骤都需要自己亲身去修证。 比如洛克想知道怎么玩纸飞机,他的祖先恐怕也给不了明确的答案?但是可以从祖先修证傀眼术的经历中得到很多借鉴。 今天在场的四个人,等于都得到了福根这一体系的神术传承,在他们各自理解与接收的范围内。 对洛克而言最重要的倒不是那些神术手段,而是完整的神术师修炼体系。否则他就算成为一名正式的神术师,下一步也不知道该怎么办,除非跟着连娜学,要么就只能改修华真行的养元术了。 如今的洛克倒不必那么做,他原本的根基就是福根家族的神术师传承,最好的方式就是继续修炼下去,将养元术当成一种辅助和参照。 对于曼曼来说,从扎辛那里得到的“传授”其实前路已断,假如她没有遇到华真行,也可以走这套神术师的修炼路径,她本就是海神族的祭司。 如今她认识了华真行,从头修炼了养元术,完善了自己的修行体系,就没必要再那样做了,继续跟着小华修炼养元术难道不香吗? 况且小华背后还有三位神通广大的高人,当然强过那一本书了! 对于华真行和曼曼来说,凭着今天得到的传承,将来也可以施展出种种神术,今后出门冒充一名神术师是没有问题的,不是宗师级别的高人恐怕也看不出来。 桌边的四个人都没有再说话。华真行等三人,在静静地感悟与解读刚才接收到的传承内容,曼曼则是闭上眼睛凝神入定了。 不知时间过了多久,洛克的右手突然做了一个挑大拇指的动作,隐约有一道白光浮现,已止血的伤口居然渐渐结痂愈合了。这是治疗神术。 他右手大拇指上的伤口本来就很小、很浅,假如按华真行的习惯,放到嘴里吮两下根本就不必理会,但洛克还是施展了神术治疗手段,只是为了验证一下刚学会的手段。 这才过去多久啊?怕只是治疗神术中最简单的手段,洛克得到传承后立刻就能施展出来,也是相当不简单啊!难怪道森先生一直认为,他是福根基金会年轻一代中最优秀的天才。 华真行发现了这一幕,对洛克也是刮目相看,然后一伸手,给洛克的那根拇指又补了一道治疗神术。 那可怜的小伤口,刚刚结的痂现场便脱落了,只留下粉色的嫩皮显示那个部位受过伤。 华真行施展的也是治疗神术中最简单的手段,同样是刚学会的,但感觉和洛克方才的施法又有微妙的区别。 他的修为底子是养元术,而养元术的要诣就是蕴养生机,施展出的治疗神术效果居然更好。 假如杨老头在这里,说不定会敲他一记脑壳,口中骂一句:“瞧把你给得瑟的!”同时在心中暗赞,说不定还会暗暗得意,因为这孩子是他调教出来的。 可是此刻的旁观者只有连娜,而连娜什么话都没说,只凝神感悟自己所得的传承。 对连娜而言,她其实并不缺乏基本的神术体系传承,弗里克早就教过她。身为一名大神术师,弗里克还给她留下了类似神念心印的手段。 假如按照东国修士的说法,福根大神术师通过传承之书留下的手段,应称为“御神之念”,至少是七境修士才能掌握。 面对另一个人直接发送神念,是六境修士就可以掌握的手段。神念只是一种形式,承载的内容千变万化,可以是一段记忆,也可以只是简单的几句话。 其中最高明也是最重要的,是神念心印。比如前几天杨老头印入华真行元神中的,就是一种神念心印。 它包含了修为突破四境之后可以修炼的各种秘法,不仅有根基法门养元术,还有种种御器、炼器的手段…… 这些东西并不是一下子全部灌输给华真行,而是处于一种能解读多少就解读多少的状态。假如杨老头不在身边,华真行也可以根据神念心印的指引,继续修炼下去。 当然了,杨老头如今仍活蹦乱跳,假如华真行有什么疑问,去请教他本人或许更好。 留下御神之念,比发送神念心印对修为境界的要求更高,因为它做到的事情更难。施法者本人已不在,却可以通过承载之物穿越时空,间接将神念留给后人。 但是这种方式,比起直接面对面留下的神念心印还是有区别的。 传承之书本身就相当于神念心印的存在,后人不可能一次接受与理解其全部内容,可能需要随着修为精进多次反复的开启传承之书。 御神之念是靠打造者留下的法力维系的,它就相当于一个信号源,后人开启的次数越多,发出的信号便越弱,直至无法解读或完全消散。 为了尽量延缓这个过程,每一次打开传承之书时,都需要开启者注入自己的法力,但这么做也不能完全阻止这种趋势,所以还是要尽量减少开启的次数。 只有在一种情况下,才不会对传承之书造成损耗,就是后人已经完全理解并掌握了传承之书中所有的内容,也拥有了施展御神之念的手段,可以给它的“信号”补强。 至少今天的洛克是做不到的,他还差得很远呢,因此及时叫停也是明智的选择。 这一次开启所得到的传承内容,足够洛克修炼到五级神术师了,也就是说在他未能成为五级神术师之前,这本传承之书最好是不要再开启了。 对于华真行、连娜甚至曼曼而言也是这种情况,他们都得到了传承,但得到的只是自己目前所能理解的那部分内容。 接受并理解了传承内容,并不等于就学会和掌握了,还需要自己去修炼印证。假如洛克下次再开启传承之书,他们想看而洛克又愿意的话,倒可以继续跟着蹭书。 洛克和华真行当场就施展出了治疗神术,是他们原本根基就已足够,而且施展的只是其中最简单的手段,如此已算是天赋惊人了。 华真行忍不住又将目光瞄向了洛克的胸口,然后发现连娜的眼神也在往那儿瞟,两人又都收回了视线,感觉有点尴尬,但是尴尬的内容不同。 洛克胸前用一根细绳挂着一个吊坠,吊坠的外形是一枚缠枝花金球,图案和传承之书封皮上的金色纹路如出一辙。再仔细看,它其实是金色缠枝花包裹着一枚白色晶石。 这个挂坠的前身,就是华真行从弗里克身上拿到得安吉法留铂之链,东国语可直译为天使宝链,曾是福根家族的传承神器。 158、飞云靴 当初因为弗里克已死,谁也没得到神魂烙印传承,他人无法开启与使用安吉法留铂之链。结果这件神器不知被哪位高人用何种手段“抹干净”了,因此才取出了神器空间里种东西。 可是如此一来,打造安吉法留铂之链的那位福根大神术师,当年的祭炼工夫就白费了,这件神器又回到了未经祭炼的“素胚”状态。 这也是没有办法中最好的办法,且毫发无损的将东西都拿出来了。里面有洛克的身份证明材料、福根基金会的内部资料,还有一千万罗元现金。 材料洛克都拿去用了,他还在欢想实业的帮助下接管了福根基金会,但是那一千万罗元的现金他都留下了,一并留下的还有面额一亿米金的实物国债。 拿了人家这么多好处,神器总该物归原主吧?可是怎么还呢,虽说器物并没有损毁,但也失去了原先的妙用,以洛克的修为尚且祭炼不了。 安吉法留铂之链当初是风先生带走的,然后交给了墨尚同,东西都是墨尚同拿出来的,所以最后还得墨尚同负责。 墨大爷的手段也不简单啊,这段时间又将之重新祭炼了一番,连形制都改了。 它不再是项链挂宝石的模样,而变成了东国人经常佩戴的玉坠形制,只是绳子上坠的不是玉,而是缠枝金球包裹的白色神石风之魅舞。 它仍是一件神器,还能像原先一样当成空间神器使用;也可以借助它飞行,但施展飞行神术时的场面,就不是原先从肩后展开一对大翅膀了。 有人见过谁的一双脚踝外侧分别展开一支小翅膀,小翅膀扑扇扑扇的,然后此人就一步步踏空而行,背着手走上了天,一直走到海天白云中吗?华真行见过! 墨大爷重新祭炼这件神器之后,为了验证它的妙用,曾当着华真行的面展示。 华真行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没想到平日不苟言笑的墨大爷,打造出的神器妙用,居然还能有这么萌的二次元风格。尤其是那对小翅膀的样子,像极了洛克鼓捣出的纸鸽翅膀。 想象一下那个画面吧。墨大爷当时穿的是草鞋,或者说麻耳芒鞋,看上去就像草鞋绊上突然各长出一支小翅膀,扇着小风就把人给托起来了,一步步凌空而行上了天。 但无论是空间神器还是飞天神器的妙用,洛克如今都施展不了,至少要等到他成为大神术师之后才行。墨尚同给洛克留下了神魂烙印传承,这已是完全不同的另一件神器了。 墨大爷还给这件神器起了个新名字,叫飞云靴。谁家的靴子其实是个挂坠,而原本是条链子? 洛克居然还连连叫好,称这个名字简直赞得不能再赞了……这个看似老实、实则阴险的家伙,也是个马屁精啊! 今天开启传承之书的时候,几人发现,传承内容中就包含了安吉法留铂之链的神魂烙印。早知如此,就不必费这个劲了! 这下倒好,把人家祖传的神器搞成了这个样子?但是话又说回来,假如当初不取出那些东西,又怎么会有后来这些事情呢? 墨大爷很可能是故意的!看他打造挂坠时祭炼的缠枝金纹吧,就跟传承之书的封皮是一样的,说明他早就看到过这本书,而且也知道怎么开启它。 这些只是华真行的猜测,当然不能说出来。 墨尚同并不知道洛克今天会邀请华真行一同来开启传承之书,但是他将“飞云靴”的神魂烙印传授给洛克的时候,华真行也在场,墨大爷同样传给了他。 也就是说这件神器假如到了华真行手里,他也是能动用的。 就算没有突破六境修为,无法施展其空间与飞天妙用,这件神器还有其他的妙用,且对很多神术都有增益与辅助之效。 有些神术哪怕还没有练成,只要其施法方式且法力修为足够,也可以通过这件神器施展出来,这就是法宝妙用的概念啊! 洛克得到了祖先的传承,但很多神术尚未习练纯熟,就算他的天资再高,也需要很长一段时间,而且也不可能样样都精通。 而如今有了飞云靴,很多的神术他很快就能施展出来,且威力大增。 假如从对手的角度,墨大爷这一招也够阴险的,谁能想到蹉跎十年刚刚成为神术师的洛克,一转眼就能变得这么厉害? 这种感觉……可以打个比方,就像两个人都用树棍在比划,洛克冷不妨掏出了一支枪。 华真行正在瞎琢磨呢,曼曼睁开了眼睛,他赶紧问道:“你没事吧?” 曼曼摇头道:“我没事。” 洛克:“没事就好,今日所得传承还不是你现在就能学的,平日也不要去琢磨。” 曼曼:“我知道的,小华已经提醒过了。” 洛克:“我们都需要一段时间好好巩固,按照东国修士的说法,就是做闭关参悟吧。” 曼曼:“那你和连娜就闭关吧,杨总说明天有事,要我去杂货铺。” 华真行笑道:“这老头偏心眼,可能是要送你什么好东西。” 第二天上午,华真行下楼来到客厅,用神识一扫,发现透不进厨房。如今那放置九口丹炉的厨房已被杨老头占用了,为了炼制五气春容丹。 华真行暗道一声杨总辛苦了,突然很想看看他老人家是怎么炼药的?他一直都很好奇,但是杨老头炼药时总是把厨房的门都关着,说是不能打扰。 华真行轻轻用手一推,厨房的门居然开了,他进门之后再想迈步,却发现脚跨不出去。前方的空间就像无形的泥沼,他只能站在门打开后的这个扇形区域内。 前方明明空无一物!难道这是某种空间神术?刚刚得到福根大神术师传承的华真行难免如此想,但转念又笑了,意识到自己想偏了。 类似的手段杨老头肯定会,而且不止会一种,来自另一个体系、自有其称呼,就如飞云靴与安吉法留铂之链的区别,接着再往屋里看去,又有些傻眼。 从外面虽然无法以神识查探厨房内的情景,但是开门走进来之后,眼睛却是能看见的。他已有四境修为,达到神气相合之境,哪怕只是将一只手伸进来,都可以当做眼睛、耳朵使用。 九口丹炉都在运转中,这里好像是个自动化生产车间,却不见杨老头的踪影。 所谓丹炉运转,并不是普通的点火烧东西,九口丹炉中,华真行只察觉到三口有火行之力,且温度各不相同。其他六口丹炉也都有法力运转的迹象,看着就像在自行炼丹。 应该不是丹炉自己会炼丹,而是杨老头施展了某种远程手段吧?九口丹炉的上方,风环扇凌空漂浮,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持着,扇坠上挂的就是那枚九转紫金丹。 华真行的修为越高,杨老头向他展露的手段便水涨船高,越发显得深不可测。 杨老头再怎么深不可测,华真行也得照常吃饭,厨房被占用了,他前阵子又将对面的仓房收拾了出来,并通过雷总工弄来了一套现代厨具。 厨具是烧液化气罐的,用起来感觉远没有丹炉那么顺手,但像他这种修行高手兼烹饪高手,很快也就适应了。 当初做第一顿饭的时候,感觉油烟有点大,又装了油烟机,然后他才意识到,原先在厨房里用那九口丹炉做饭,怎么从来没感觉有油烟? 昨天得到了神术传承,他又意识到假如自己戴着飞云靴,也可以施展很多精妙的空间神术了,比油烟机的效果肯定好得多。 但是倚仗福根家族的传承神器,耗费法力施展神术,就为了替代油烟机的功能,好像有点没必要啊? 那自家厨房又是怎么做到没有油烟的呢,杨老头肯定有办法能让某种法术自然运转。 华真行一边在心里琢磨,很利索地做了两大碗打卤面,打卤的料是昨天晚上就备好的,习惯性地叫了一声:“杨总,吃早饭了!” 端着碗打开门一看,杨老头果然已经在院子里坐着了。也不知道他老人家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反正刚才华真行看过了,楼上楼下包括厨房里都没人。 天上正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如今已经到了非索港的小雨季。所谓小雨季并不是雨很小的意思,有时候雨也挺大的,只是持续的时间在一个月左右。 荔枝树下撑着一把大伞,晴雨两用的那种,假如插在海边沙滩上看风景也挺合适,恰好罩住了石桌、石凳。 摆好碗筷一老一小开始吃面,与多年来的场景毫无差别,杨特红点头道:“嗯,你的修为进步了,手艺也没有退步,我很喜欢这人间烟火气。” 华真行:“杨总,厨房是怎么回事?” 杨老头:“有噪音,你忘关油烟机了。”说着话油烟机就被隔空关上了,也没见他有任何动作。 华真行:“我说的是那边。” 杨老头:“那边现在应该叫丹房了。” 华真行:“那么丹房是怎么回事?” 杨老头:“什么怎么回事?” 华真行:“您老明明不在里面,那些丹炉怎么会自行炼药呢?” 杨老头:“我刚才也没进厨房,油烟机怎么自己关上了?” 华真行:“那是两回事,我也能做到。可是炼药不同,您老居然能施展法力同时控制九口丹炉,还坐在这里吃面聊天。” 杨老头的神情很得意:“是两回事,也是一回事。你小子差得太远了,等将来有我这个本事就不会大惊小怪了,只会轻松加愉快。” 华真行:“我一直觉得您老很辛苦呢。” 杨老头的脸色立刻就变了:“我当然辛苦了,把你从小拉扯到大多不容易!现在还得天天帮你卖苦力炼药……” 华真行赶紧打断他道:“您老别说了,我知道你最厉害了!” 杨特红随即展颜道:“昨天干嘛去了?” 华真行:“以您老的本事,我不说您就应该知道了。” 杨特红撇嘴摇头道:“话也不能这么说,我哪能什么都知道呢?” 华真行:“反正在我的心目中,您老就是神通广大、无所不知,我干什么都躲不过您的眼睛。” 杨特红做了个往下压手势:“要客观、要谦虚!我虽然神通广大,但也不是无所不能。你不能因为有这种想法,有事情就瞒着我不说。” 华真行:“我没什么事情瞒着您啊。” 杨特红的车轱辘话又转回来了:“那你昨天干嘛去了?”。 159、从无名至有名 华真行详细介绍了一番昨天的情况,包括他得到的各种神术传承。 他并没有讲这些秘法修炼的具体内容,未得洛克允许,他也不能将福根家族的秘传擅自泄露,只是分析了各种神术的类型和功用。 杨特红微微点了点头:“这个洛福根倒是个敞亮人,至少知道该对谁敞亮。 至于你嘛,心思还要用在养元术上,那些神术学不学都行,重点是有所了解。我教你练的东西,你可不能懈怠。” 华真行:“我当然不会……杨总,您老要给我的那件神器呢?” 杨特红:“你怎么知道我要给你一件神器?” 华真行:“在布鲁塞,那天早上,您老给我留下的神念心印中,有一道神魂烙印就是如何祭炼和使用某件神器的。传承是有了,可是东西在哪儿?” 就在这时,柯夫子的声音传来:“一大早就吃打卤面,有点奢侈啊。”扭头一看,柯孟朝和墨尚同并肩走了进来。 杨今天是什么日子,三个老头又都凑这儿来了。老头抬头道:“一碗面奢侈啥,你是不是搞错了年代?” 墨尚同:“小柯指的不是年代而是地方,在非索港可不就是有点奢侈嘛。” 华真行赶紧起身道:“你们二位吃过早饭了吗?” 二老同声道:“没吃呢。” 华真行:“先坐,我去给你们做。” 他很乖巧,没有再问神器的事,跑进厨房重新烧水、煮面、打卤、浇卤,给墨大爷和柯夫子一人端来一大碗。等他们都吃完了,又把所有碗筷都收拾好,泡了一壶茶,摆好杯子给三位老人家都斟上。 杨老头没有再等华真行追问,主动开口道:“我们今天的确打算给你一件神器。按照东国修士的传统,你已经突破了四境,可以出师了。” 华真行:“出师?难道你们不想再教我了吗?” 杨老头摇头:“倒不是这个意思,所谓活到老学到老,你没学会的东西还多着呢。出师就是一种说法,相当于你毕业了、可以参加工作了。” 华真行:“我也没上过学啊,早就参加工作了。” “这么简单的事都说不明白!”柯孟朝白了杨特红一眼,又看着小华道,“很简单啊,类比过去的梨园行,徒弟学成了,自己可以登台卖票了。” 华真行:“我上哪儿登台卖票?” “你这个解释也不伦不类!”墨尚同也白了柯孟朝一眼,再对小华解释道道,“就像作坊里的学徒出师,有些操作就可以自己独立完成了。但是还要继续学,精益求精,师父的很多本事还没学会呢。” 华真行:“哦,我差不多明白了。” “明白个啥呀!这么简单的事情让你们说得这么复杂。”杨老头有些不满地说,“按过去的说法,就是可以出山行游了。按你做的那个梦,就是成为中级养元术导师了。” 华真行赶紧点头:“我懂,我懂,你们三位说得都挺明白。” 杨老头:“还是说那件神器吧,其实你已经用过了。” 华真行:“就是捅死弗里克那根棍子?” 杨老头:“对!那根棍子最早是你自己加工的,后来我又加了点东西进去,把它祭炼成了神器。” 墨尚同插话道:“老杨是把一件神器和你那根棍子合炼了,神器还是神器,只是样子像你那根棍子。” “你别打岔!……你墨大爷说得对,那根棍子就是这么来的。你上次带出门回来之后,我们三人联手又合炼了一件宝物进去,它已经不是再是棍子了,而是一杆神枪。” 华真行:“神枪,在哪儿呢?” 杨老头:“就在我手上,我在对面坐了这么长时间,你难道还没看见吗?” 手上?杨老头刚才在吃面,用的筷子也很正常,现在左手是空的,右手端着一个茶杯,哪来的神枪……华真行突然发现杨老头手上还真多了一样东西,纳闷道:“就是这个镯子吗?” 杨老头:“确切地说是藤环,我的祖师爷有件法宝就是这个样子的,但是神通妙用不同。” 杨老头平常不戴饰物,今天右手腕上却多了个镯子,看上去是木质或藤制,非常细,直径不到五公分。 再仔细看,就是华真行曾用过的那根棍子缩小了无数倍的样子,盘曲成首尾相接的椭圆形,但是并没有完全连上,中间还留了一个小缺口。 华真行看了半天才问道:“杨总,您管这个藤环叫神枪?”心中暗暗吐槽,这文不对题的起名方式,简直和墨大爷命名的飞云靴有一拼。 杨特红:“神器主要是看妙用如何,我就是打个比方,并不是起名字。你如今虽不能掌握其全部的妙用,但至少是能用,我老人家先给你演示一下!” 说着话他放下了茶杯,右手一翻一握,藤环从手腕上消失了,恢复了绷直的形状被他握在手心,就像一根小树枝。 接着手一抖,树枝又变成了一端削尖的长棍,就是原先的棍子模样,手再一抖,便挑下了树梢上的一串荔枝。 可能是因为非索港的气候吧,杨老头在院中种的这棵荔枝树,一年四季都会开花结果,但只在每年大雨季的末期挂果最多,其他时间虽然也结果却很少。 今年挂果之时,成熟的果子都让华真行给摘光了,此刻又结了一些,都在树梢的高处。 这根棍子原本有三米多长,而这串荔枝挂在十米高左右的树梢,杨老头刚才握着棍子一抖,不是隔空把荔枝摘下来的,就是用棍子挑下来的。 华真行看得清楚感应得也很清楚,那根棍子陡然伸出去十米长,末端还握在杨老头的手中。一串荔枝握在左手,杨老头右手的长棍已消失不见,重新化为藤环戴在腕上。 杨老头这番演示很潇洒,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棍子把头顶上的大伞挑出了一个破口子。柯孟朝皱眉道:“老杨,你演示神器就好好演示,干嘛跟伞过不去?” 杨老头咳嗽一声:“失误,小失误,平时这里没有伞的……我们谈正事,该给这件神器起个什么名字?” 墨尚同朝头顶一弹指,撕开的伞面重新合拢,竟神奇地恢复了原样,微笑道:“就叫枪杆子怎么样?” 华真行苦着脸道:“不怎么样。” 杨老头却笑道:“我觉得挺好,就这么定了吧。” 柯夫子看着华真行的表情,眯着眼睛道:“名字可以这么定的,但可以再起个别名嘛,就像人可以有外号,比如他们都管李敬直叫大刚子。” 华真行:“好哇!柯老,您想给它起什么别名呢?” 柯夫子:“宝莲枪,你看如何?” 华真行有些无力道:“说到宝莲这个词,好像不适合用来形容枪吧?” 柯孟朝:“我起的名字,你不满意?” 华真行:“满意,满意,就叫它枪杆子……别名宝莲枪,但能不能再起个别名,人也可以有两个外号嘛!” “你们就别逗孩子了!”杨老头终于手指敲了敲桌面道,“小华呀,上次你从那个方外世界带回来的东西,就是神之国度的控界之宝、神隐之门的钥匙,样子是一根骨质短杖,我们也把它合炼入这件神器了。 丁老师应该对你说过,掌控此物,就可以成为世界之主。当然了,不是真的世界之主,就是你能掌控那个小世界,前提是得到控界之宝的传承,并且在那个小世界中祭炼。 你如今肯定是做不到的,但好歹突破了四境修为,可以拿来用了。有此物在手,你就可以自行开启传说中的神隐之门。 虽然控界之宝的传承已断,但丁老师就是干这个的,他又重新祭炼了控界之宝留下了新的传承,就是专为神之国度和神隐之门所用。在老杨传给你的神魂烙印中,也一并包含。 老杨说此宝是一杆神枪,你还可凭它打开神隐之门,那么就干脆就叫神隐枪如何?” 华真行赶紧点头道:“很好,很好,就这么定了,就叫神隐枪!这个名字我喜欢,简直赞得不能再赞了!” 赶紧把名字定下来吧,再让三个老头扯下去,说不定还扯出什么妖蛾子。可是此话一出口,三位老人家同时点头,华真行便与这件神器之间有了一种玄妙难言的感应。 神器定名,可不是给普通的东西随便起个名字这么简单,它相当于某种与形神相融的灵性出世。 杨老头传给华真行的神魂烙印,就是专门祭炼和使用这件神器的,但华真行始终感觉其中缺了什么,就像一份打不开的说明书,直至此刻才变得清晰。 虽然华真行可以自己起很多的名字,他却没有资格单独给这件神器命名,但另一方面,他却可以参与这件神器的命名,最终为其定名。 神器从无名到有名,也是一种仪式。 最早那根棍子,就是华真行亲手削制并以神识祭炼,然后杨老头又往里“续”了一件神器,最后三位老人家联手将神之国度的控界之宝合炼其中。 从某种意义上讲,华真行是打造这件神器的缘起者,更重要的是,这件神器就是因他、为他而问世的。再换一种说法,他就是最初的神器造化之主,由他来定名。 像这样的事情,有史以来几乎从未发生过,因为华真行还仅仅是一名四境修士,而史上每一件神器的造化之主,都是亲手打造神器的高人,修为至少出神入化。 160、前浪 几个老头刚才说的枪杆子、宝莲枪等的名字,看似只是在逗华真行玩,其实也各有深意,当此神器正式定名为“神隐枪”之时,华真行便知道自己成了神器之主。 这不需要谁来告诉他,那件神器与他自然就产生了一种密不可分的感应,不仅能与身心相合,仿佛也能与形神相融。 杨老头传授给他的神魂烙印,其实此时已没有必要了,因为他就是神器出世时的造化之主,神器本身就是一种心印,随着修为提高,种种妙用自能领悟施展,就如发掘天赋中的本能那般。 他和这件神器的关系是唯一的,就算将来他将神器传给别人,别人得到的也只是神魂烙印,可以祭炼与使用这件神器而已。 当然了,华真行目前还做不到将神隐枪传给别人,因为所谓的神魂烙印传承,其实就是一种神念心印,修为不到六境根本施展不了。 杨特红摘下那枚藤环道:“神隐枪,很好,它就是你的了。” 华真行并没有直接伸手去接,而是站起身绕过了桌子,双膝跪地,低下头将双手平举过头顶接过藤环。 然后掌心向上、指尖相对,捧藤环以手背贴地置于身前,叩首三拜致谢,这才起身将神隐枪戴在了右手腕上。 杨老头没有要他这么做,就是把藤王摘下很随意地递过来,但是柯夫子却暗中发来了一段神念,告诉了他师徒传承中赐器、授器的礼节。 杨特红瞟了柯孟朝一眼,又看着华真行笑眯眯地说道:“神器难得,堪称世间至宝。但是你也要注意,来历不明的神器不能轻易动用,也不要随意带在身边。” 华真行现在明白了,为什么风先生当初会特意把安吉法留铂之链拿走,没让他自己带回非索港,而那件神器后来又成了“素胚”状态,被墨大爷重新祭炼成飞云靴。 对于他们来说,安吉法留铂之链当然就是一件来历不明的神器。在神器空间内的资料没有取出之前,谁也无法判断后面的事情,更不知道洛克的身份以及这件神器的传承。 谁知道这件神器是怎么来的、还有谁能掌握?它的打造者如今还在不在,假如还在的话,一不小心就能被其收回去。想象一下两伙人打仗,突然发现自己的枪没了,你说冤不冤? 在这种情况下,假如将这件神器带在身边,说不定有很多隐秘就暴露了,你甚至都不知道是怎么暴露的。 而如今安吉法留铂之链变成了飞云靴,就算重新交还给洛克,对于华真行而言也算绝对安全了,至少来历很明确。 换句话说,就算飞云靴连同传承落到了别人手里,只要有墨大爷在,别人就不好拿它来对付华真行,甚至可能被墨大爷寻机收回去。墨大爷虽没说破,但考虑得真是相当周到。 见华真行戴好了神隐枪,墨尚同也叮嘱道:“方才老杨展示的手段,是目前你可以施展的、最主要的神通妙用。 但你绝不能轻易施展,除非是一击分生死的场合,平日也绝不能在人前显弄。” 神器可能有诸多妙用,这些妙用大多属于同一个体系。神隐枪的一些妙用,华真行目前以四境修为根本施展不了,而杨老头刚才演示的手段,就是他现在能动用的。 杨老头刚才手一抖,棍子变成了十米长,实际上远远没到极限。神器的极限只在于使用者的法力,它在华真行手中,能够变化的长度理论上是神识所达的极限。 华真行虽然突破了四境修为,具备了法力,只是修为境界更高了,比如已可动用法宝,但是神识并没有增长多少,仍然是将将一公里出头,也就意味着他可以将这杆长枪刺到一公里以外。 但这只是理论上的极限,实际上除了诡异外并没有太大用处,到了那么远的距离力量已经很微弱了,恐怕只能偷袭一个没有防护也没有防备的普通人。 但是自古修士想偷袭普通人,需要动用这等神器吗? 但是在几百米的范围内,神隐枪的威力就相当不错了,而且是神出鬼没。神识是可以绕过障碍物的,神隐之枪也可以,它刺出的时候可以拐弯。 六百米以内,只要对方不是躲在全封闭的环境中,且华真行的神识能将其锁定,几乎是想捅死谁就捅死谁,就是这么简单粗暴!除非对方也有相应的手段能阻挡或阻止。 修士所使用的法宝,不论形制是刀是剑还是棍子,都已经超出了冷兵器的概念,更何况是神器呢。哪怕一个训练有素的狙击手,也不可能做到他这样的随心所欲。 曾有一个梗叫“四十米长的大刀”,讲的是氪金游戏玩家的装备,核心就是一句话——太欺负人了! 当然了,假如华真行这样使用神隐枪,对法力消耗也是极大,哪怕过程只是一瞬间。假如将神隐枪展到极限,而对手又很强,可能一击便会耗尽神气,还未必能克敌。 正因为太凶残了,所以墨尚同才警告他,绝不能轻易动用神隐枪的这种手段,而且也不能让别人知道。 假如对手知道了华真行有这种手段,那么第一选择肯定不是如何防备,而是先弄死他,让他根本就没有机会出枪。 华真行点头称是。柯孟朝也叮嘱道:“神隐枪可随心所欲,出手在心在欲。盗不义,杀盗义,取义而已。何为取义,行符于仁,须臾不可忘。” 华真行再度很郑重地点头道:“这些道理您老早就教过我,你们三位也都教过我,我时刻谨记。” 想当初十二岁那年,在猝不及防遭遇袭击的情况下,华真行第一次杀人,精神受到了很大的冲击,一度沉默寡言很害怕听见枪声。 后来三位老人家都来开导他,对他讲了各种道理,彼此还吵了好几架。华真行至今记忆犹新,也曾对罗柴德讲述过那段经历。 正在说话间,华真行突然转身道:“曼曼来了,我去开门。” 杨老头:“门是开着的,要不然老墨和小柯怎么进来的?” 话音未落,只见曼曼已经走进了院子。雨还在下,比刚才大了些,曼曼身上却一点都没有沾湿,这孩子真是省雨伞……她忽然惊讶地张着小嘴道:“哎呀!怎么变样了?” 华真行看见曼曼就觉得有些不对,刚过了一夜时间,她身上却发生了某种难以形容的变化。这种变化他在洛克身上看到过,自己也亲身经历过,就是刚刚突破四境修为,神气法力还没有很好的收束状态。 华真行正想开口询问,却发现曼曼很惊讶,就像看见了什么稀奇的东西,他下意识地反问道:“什么变样了,我还是这样子呀?” 曼曼很兴奋地抬手比划:“我不是说你,是这个院子。这些就是竹子吧?真正的竹子!” 哪来的竹子?华真行顺着她的手势转身望去,却惊讶地合不拢嘴。杂货铺的院子没有后门,面积不小,右边的墙角处有一口压水井。 此刻只见沿着三面墙根都长满了翠竹,却不像是刚种下的,就似一直生长在这里的,郁郁葱葱,将院子装点得清幽雅致。 在水井旁边还多了一株硕大的芭蕉树,已经结果了,高处垂下来一串密密麻麻的芭蕉。它的样子很像香蕉,但是比香蕉要小得多,每根只有一指多长。 华真行刚才就坐在院子里呢,根本没看见这些竹子,仿佛曼曼进来后他一转身,竹林和那株芭蕉就长出来了,就在弹指之间啊! 这些竹子华真行还认识,就是他在非索港西边很远的群山中见过的几个品种之一,大约两根手指粗细。 小竹林沿着三面的墙根生长,分布的宽度在两米左右,其中居然还有不少竹笋,紫色的笋皮,有的笋已经长得很高了。 华真行是修炼养元术的,已有四境修为,且曾走遍原野考察风物,当然能分辨各种植被的生长环境以及生机气息。 他能看出来,这些竹子肯定不是新种的,就似在原地生长的,而院中的环境也有了微妙的改变,仿佛天然就适合这些竹子生长,一切变化若浑然天成。 曼曼是从外面走进来看见院中有竹,感觉还能好一点,不过是惊讶而已。毕竟去了一趟布鲁塞,他今天还是第一次来到杂货铺,距上次来这里已有半个多月了。 假如有人弄片竹子种在院子里,在她看来时间是足够的。 但华真行只是转了个身而已,心中的震撼简直无以复加,就算他已足够镇定,仍目瞪口呆道:“这,这,这是怎么回事?” 杨特红头也不抬道:“什么怎么回事?别学结巴说话!”然后又招手道,“曼曼来啦,吃早饭了吗?没吃的话叫小华给你下打卤面……快过来坐吧。” 华真行打断他道:“这些竹子是怎么回事?” 杨老头侧着脑袋,笑眯眯地反问道:“我移栽的呀,从你发现竹子的地方。早就告诉你没事不要大惊小怪,难道你认为我老人家没这个本事?” 华真行无言以对,他忽然意识到,杨老头最近是越来越浪了,都浪出花来了。 以前杨老头有很多手段都藏着掖着,偶尔露一小手,可是随着华真行的修为越来越高、尤其是突破四境之后,他老人家简直有点放飞自我了。 161、量身打造 华真行跑进新厨房又做了一大碗打卤面,曼曼也进来帮忙,他昨晚备下的料恰好可以做五大碗,到这一碗就全用完了。 曼曼吃得可真香啊!看她吃面的样子,华真行明明刚才已经吃过了,却感觉好像还想再来一大碗。 曼曼的饭量一点都不小,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嘛。这大半年来,华真行感觉曼曼的个子已经长高了半个头,身材也越来越有内容了。 等曼曼吃完了,又搬了一张凳子放到石桌旁,和华真行一起坐下。华真行主动问道:“杨总,你今天叫曼曼来,是有什么好东西要给她吗?她也突破四境修为了。” 杨老头笑呵呵地点头道:“不错,真不错,曼曼简直是个小天才!” 华真行:“我突破四境更早啊,您当初怎么不夸我?” 杨老头两眼一瞪:“你从小是谁教的,她从小是谁教的?” 然后冲着曼曼和颜悦色道,“扎辛转述的海神族秘法,其实有很多隐患。如今你已突破四境修为,而且是以从头修炼的养元术为根基,以后就走这个路。 从洛克那里得到的各种神术手段,以自身的修为根基也可以借鉴使用。”说到这里语气一顿,又扭头朝华真行道:“小华呀,你以后可要用心教曼曼。” 华真行:“那是当然,就算您老不说,我也会的。” 柯孟朝还算厚道,插话道:“老杨啊,你也别总说小华,这孩子已经挺有出息了!不论从小是谁教的,有些东西小时候是教不了的,必须到了一定的年岁才可以入门。 以他们两人的年纪,已经是四境修士,哪怕追溯到上古都很罕见了。” 杨特红:“你说得不错,这主要还是因为我老人家厉害!” 这句明显有自吹自擂嫌疑的话,墨尚同和柯孟朝居然罕见的没有反驳。杨老头自称厉害,指的应该不是他本人的修为有多高,而是养元术。 养元术是一套极简化版的修炼体系,能化繁为简才是真正极高明的手段。杨老头本人当年肯定不是修炼养元术的,以此为根基的第一人是华真行。 华真行将养元术又传给了曼曼和洛克。洛克以之治好了暗伤,但他的修为底子仍是福根家族的传承神术。 在洛克身上验证了一件事,就是养元术的兼容性或者说包容性,并没有因为洛克是另一体系的修行者而产生冲突。 曼曼和洛克的情况又不一样,她是很侥幸地成为了海神族新一代“祭司”,冒着她本人根本没意识到的凶险。 后来她选择了从头开始修炼养元术,直至突破四境修为,已经完全以养元术为根基了。 从曼曼身上又验证了另一件事?养元术不仅适用于各种修行体系?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它其实就包含在各门所谓的传承秘法当中,杨老头总结了其共性的部分。 假如没有洛克和曼曼,华真行也没有把握去推广养元术?他首先在海神族中做了试验?如今已开始着手在欢想实业高层中推广。 华真行、曼曼、洛克这三个人,所学的秘法都不仅仅是养元术,而海神族人则根本没有学过其他的秘法,非常朴素?很多人能入门已经证明了养元术的成功。 当然了,在华真行不知道的时候?罗柴德医生在布鲁塞的生机俱乐部帮他完成了另一部分试验,充分地证明了养元术的包容性与适用性。 海神族人几乎都是赤贫出身,绝大多数都是文盲?是这个世界上最原始的土著之一;而生机俱乐部的会员,都是白罗洲的名流显贵,在发达的文明社会中受过最好的教育。 这样两种人,只要老师教授得法,学生的理解能力也符合要求,修炼养元术都可以入门,并没有太大的差异,就足以说明很多事情了。 杨老头对待曼曼的态度,显然和对待华真行不一样,华真行突破四境之后,杨老头给他留下了神念心印,包含接下来的各种修炼内容,核心当然还是养元术。 曼曼今天也突破了四境修为,杨老头既没问她经历了怎样的魔境,也没给他留下神念心印,而是叮嘱小华以后继续用心教曼曼。 从这个细节就可以推断,就算他再怎么夸曼曼,其实心里也认定,曼曼的修为精进将来超不过华真行,所以每一步都可以让华真行去教她,实在教不了再说嘛。 墨尚同又端着茶杯道:“当初我教你们木鹊术的时候,指导你们如何削制木鹊,亲眼所见其实修为都差不多。 曼曼就不说了,人家的基础不一样,但是小华呀,你可是落后了一步,我没想到反倒是洛克率先突破了四境。” 华真行反驳道:“先破境又能怎样?您老也不看看洛克多大岁数了,学了多长时间。” 柯夫子点头道:“小华说得对,洛克接触神术的时候,小华还没有出生呢。学得早,也不意味着就更出色。” 杨特红与墨尚同同时瞪了他一眼,华真行打岔道:“闲话少说,曼曼也算出师了吧?” 杨特红笑呵呵地拿出了一样东西,居然是一个粉红、浅绿与湖蓝三色交织的刺绣小香囊,上面打着福字结,下面挂着小流苏。 这种香囊华真行小时候也戴过,只是没这么花哨,就是个小布包,用别针别在衣服上,里面装着不知是什么药,带着一股特别的香气可驱蛇虫。 配香囊是东国的一种传统,主要是在端午前后,香囊里多见雄黄、麝香等药,有的也直接放一枚牛黄安宫丸啥的,取祛风、驱邪、安神、祈福等意。 这香囊拿在杨老头手里,华真行的神识透不进去。只听杨老头笑道:“曼曼呀,你跟随小华学养元术,也算是我老人家的传人。破四境出师,我也送你一件准神器,名为幽水香。” 到了曼曼这里,事情就简单了许多,三位老人家也没有转圈逗乐子,直接就把法宝拿了出来,名字早已定好。 伴随着话音,幽水香的神魂烙印传承同时留在曼曼和华真行的元神中。法宝是给曼曼的,但是神魂烙印也传给了华真行,在必要的时候,华真行同样可以动用幽水香。 幽水香就是神器,传承时需要神魂烙印,可是杨老头为何说它是一件“准神器”呢,也许是他老人家谦虚了,也许是另有看法。 神器并不是香囊,而是装在香囊里的一枚珠子,直径两公分多一点。这枚珠子本身竟是一种丹药,名为五气珠。 风先生将风环扇送给了华真行,但是被杨老头拿走了,因为扇坠是一枚九转紫金丹。据杨老头说,既是丹药又是神器的,这世上只有九转紫金丹。 杨老头还听说过另一种丹药,名为陆吾神仑丹,虽非神器,但也是能与身心相合的法宝。 许是受到了启发吧,加之杨老头最近正在炼制五气春容丹,居然也鼓捣出一种有丹药和法宝双重属性的五气丹。 五气丹并非五气春容丹,它也是一件法宝,所谓春容丹的灵效只是其妙用之一。 五气丹有何妙用?首先可调经理气、润养容颜、修调内外。将它佩戴在身上行功时略做催动,便自得其妙。 其次它还有另一个更重要的妙用,就是疗伤,不仅给自己疗伤还可以给他人疗伤,助人五气均衡、腑脏舒平,恢复到健康状态。 更特别的是,还可用它施展治疗神术,假如使用者本身就精通治疗神术,也能极大增益治疗神术的效果。这方面不需要谁再教曼曼,她已经从洛克那里得到了传承。 这枚五气丹本身就是一件用于涵养形神、滋润容颜的法宝,还可用来疗伤,妙用兼容了了治疗神术。但在很特别的情况下,它也是可以服用的,毕竟是一枚丹药。 所谓“服用”的概念,对于有些灵药来说,并不是直接吃下去。这枚五气丹的用法不是吞服,而是催动并运化吸收其灵效,为自己或者助他人。 假如当成丹药“服用”,这枚五气丹就等于被消耗了,所以只用于非常特殊的场合,比如有谁受了重伤,仅凭治疗神术已经来不及,那就只好牺牲这件法宝了。 所以这枚五气丹在平常情况下当法宝使用,可养颜、可疗伤,它是不会损耗的。但如果在紧急情况下当丹药使用,它就会变得越来越小,直至消失。 这枚五气丹只是法宝,并没有达到神器的境界,杨老头却称这枚珠子为幽水香,并说它是一件准神器。因为它很特别,里面包裹了一枚蓝色的神石,名为幽蓝水心。 神石分六种,据说是远古遗留的宝物,如今已极为稀少,也是制造法器、镶嵌法杖的材料,多为神术师所用。 所有神石的大小形状都一样,直径约一公分多一点,呈正十二面体,每个面都是正五边形,普通神石是无色透明的。 金色神石名叫众神之泪,只是传说,几乎没有人见过,据说它本身就是神器。 白色神石名叫风之魅舞,蓝色神石名叫幽蓝水心,红色神石名叫火焰精灵,褐色神石名叫大地之瞳,这四种特殊神石都是打造神器的材料。洛克的飞云靴,其核心就是一枚风之魅舞。 杨老头不知从哪儿弄来了一枚幽蓝水心,包裹在五气丹中,在墨尚同的协助下,祭炼出这样一件特殊的准神器,取名为幽水香,装饰成一个小香囊的样子。 这不是简单地用五气丹包裹幽蓝水心,而是祭炼为一个整体,它有神器的特性,但使用始终就是一枚丹药的样子,这一点与神隐枪的千变万化不同,所以杨老头才会说它是准神器。 幽水香的很多妙用,都是因为有幽蓝水心,或者说得到了幽蓝水心的增益。 除了可用于疗伤、养颜之外,幽水香更可辅助施展各种水系神术或者说控水法术,简直就是为曼曼量身打造的! 在极端的情况下,比如幽水香外层的五气丹被“服用”殆尽,那么最终还能剩下一枚幽蓝水心,仍可增益与辅助各种控水法术。 好东西啊,就连“见多识广”的华真行都赞叹不已,他倒不是眼热,幽水香就是应该给曼曼的,此法宝在曼曼手中,对他也大有好处。 杨老头将香囊递了过来,曼曼也没有伸手去接,她起身绕到石桌那边,与华真行方才一样行礼,参照东国修士传统的赐器、受器仪式。 这不是柯夫子给她发了神念,而是刚才在厨房里华真行现教的。华真行已经猜到了杨老头今天要送曼曼法宝,但他没有猜到竟是如此珍贵、如此神妙的幽水香。 曼曼欢天喜地,起身后高兴地简直都要蹦起来。尽管得到神魂烙印传承后,便已知道这件宝贝是什么样子,她还是忍不住从小香囊将那枚珠子取出来亲眼看看。 圆形的珠子表面是玛瑙状的五色纹路,曼曼试着以法力催动,五色光泽流动,照射出的却是柔和得白光,将大伞下的众人都给笼罩进去。 杨特红点头道:“不错,拿到手就会用了!别照我,多照照你墨大爷。我们这几个人当中,就属他长得最黑、最糙。” 161、人才大丰收 海神族人的五官特征以及肤色和当地土著不一样,华真行以前之所以没意识到这一点,是因为他很少接触海神族。 海神族人口很少、很团结,也就意味着活动范围相对封闭,壮年男子主要都在国际码头打工,其他人则很少离开所生活的街区。 当然了,他们的肤色也很深,比如扎辛就和当地土著人差不多,后来华真行才意识到,这就是晒的,包括曼曼也是。 非索港的气候很特别,雨季比较集中,也就意味着在一年中的大部分时间都是艳阳高照。而海神族人的生活很艰辛,他们远比当地其他部族更勤劳。 曼曼哪怕年纪并不大,也从小就做各种活计了。她的皮肤呈小麦色,也是现代很多西方人所追求的那种健康色,多少也是晒出来的。 生物学上有个名词叫趋同进化,假如当地的自然环境和生活方式不变,再过很多、很多年,也许海神族人的肤色与当地土著的区别就不大了,更别提通婚融合等其他因素。 哪怕曼曼是族中地位很高的祭司,其实也没有什么保养的概念,整个部族根本就没有这个意识。 如今随着修为日益精进,当然了,室内活动也越来越多,生活环境更有了明显的改善,曼曼也有不少改变。就看皮肤吧,原先只能说细腻,现在完全称得上水嫩了。 看看在座的这些人,明显是墨尚同最黑,甚至比扎辛都黑,额头上皱纹如刀刻般清晰,但是人却显得极有精神。听见杨特红拿他逗乐,他老人家也不以为意。 见墨尚同不搭茬,杨老头也有点无趣,又指着院子里的竹林道:“今天的雨水不错,明天一早还会发新笋的。小华,你想起什么了?” 这一问有点莫名其妙,但华真行简直太了解杨老头了,立即反问道:“您老想怎么吃?” 没想到杨老头却不高兴了,责问道:“你自己做过什么,难道还要问我吗?” 华真行这一刻才恍然大悟:“您老是说片儿川吧?我确实在山里面做过一次,风先生还尝过,应该是他告诉您老的。” 杨老头:“有好东西你不先想着我?我老人家有什么好事,好吃、好玩、好用的,什么时候忘记你了?” 华真行解释道:“我没有不想着您老人家,新笋倒是有了,可是做片儿川最好还得炖一锅鸭汤啊,我现在上哪儿找野鸭去?” 杨老头:“这是我的问题吗,你难道就不会想办法解决?” 华真行心中暗暗吐槽,这怎么不是您老人家的问题?这么一片竹子,一转身的就给挪过来了,您老人家就不能顺手再抓只野鸭? 可是杨老头既然提要求了,华真行也没有办法,正在琢磨假如实在不行,就辛苦一趟,来回再跑个一百五十公里,抓只野鸭子回来炖汤。 险山绝壁很不好走,就算以他如今的修为,来回怎么也得三天吧,得让杨老头先等等。 这时曼曼突然说道:“野鸭?农垦区就有。” 华真行惊喜道:“是吗,我怎么没见过?” 曼曼:“小雨季之后刚飞过来的,不少呢,三片湿地里都有。杨大爷想吃的话,我现在就去抓。” 杨老头又瞪着华真行道:“你看看人家曼曼!” 华真行:“走,我们一起去。” 农垦区,就是北索河流域改造工程所在的区域,被铁丝网围起来了,里面都是欢想实业独资买下的地皮,包括上游规划中的水库山谷区,总面积有三百多平方公里。 在北索河中下游的河道上,欢想实业设置了三道拦水坝,造就了三片湿地,也使河流向北改道形成了三个弯。在大雨季结束之后,下游入海口一带又逐渐断流,但那三片湿地并没有完全干涸。 小雨季来临后,湿地水面重新充盈,经过目前的改造,那一带的气候以及环境都有了微妙的改变,面积虽然不算何大,但它毕竟是一个完整的流域。 最近有不少水鸟迁徙到湿地中栖息,其中就有不少野鸭。华真行这段时间没有来得及关注农垦区的琐事,曼曼却是听说了,海神族就有人在那边干活呢。 其实农垦区也很远,从杂货铺出发穿过克林区,还得再越过十几公里的郊野,到达最近的那片湿地,总计路程有二十多公里,来回接近五十公里。 但这段路不需要翻山越岭,而且还可以开车,就算步行的话,以两人的速度也能在天黑前赶回来。他们人说走就走,杨老头在后面喊道:“快去快回呀,野鸭要抓肥点的。” “知道啦,一定让您老满意!”华真行的声音从雨中传来,人已经走出很远了。 杨老头滋溜喝了一口茶,样子就像在喝小酒,看着墨尚同和柯孟朝,一副自得的样子。柯孟朝开口道:“洛克和两孩子突破四境之后,都有神器了,我们是不是太偏心了?” 杨老头:“这哪叫偏心啊,是关心!” 柯孟朝:“王丰收早已突破了四境,我们到现在一件法宝都还没给他呢。” 杨老头:“大丰收最早可是你收的学生,这事你看着办。” 柯孟朝叹了口气:“他最近也干了不少脏活累活,今天就叫他过来吧。” 他没有打电话也没有别的动作,仿佛自有手段能让王丰收接到通知。三个老头依然就坐在这里等着,杨特红端着茶杯就在那里一直瞅墨尚同。 墨尚同被他盯得不耐烦了:“我黑,我光荣,我乐意,我痛快,你总瞅我干啥?” 杨特红:“我越瞅越觉得你长得越像一个人。” 柯孟朝文绉绉地说道:“决定外貌的基因辅片段,总有相似的地方,古往今来这么多人,长得像的人很常见。” 杨特红:“我说的可不是古人,也不是外地人,就是海神族人。这人是个女的,岁数不大,很聪明,经过培训之后已经是酱油厂的见习技术员,好像是扎辛家的亲戚,名字叫扎朵。” 柯孟朝:“你一说我也有印象了,的确有这么个人,我不知道她的名字,只知道她的外号叫酱油,厂里人都喊她酱油妹……至于像不像,老墨自己看。” 说着话伸指在院中虚点,竹林旁突然出现了一道立体光影,正是一个女子的模样,长得竟与墨尚同有七分相似。 杨特红点头道:“对,就是这个人,我第一眼看见她的时候,差点以为是老墨的私生女呢……老墨,你怎么不作声呢,难道是不想承认?” 墨尚同有些走神,听见这话才答道:“说不定她真有可能是我的后人,或者是我的家族中某位亲戚的后人,或者是有共同的祖先。 六百年前,东国官方有船队七下西洋,最远就到达了这一带的海岸。可能有一批船员留在了这里,也可能是有船员与当地部族通婚留下了后裔,或许就是如今的海神族。” 那个身形之影消失了,柯孟朝探过脑袋道:“你这个脑洞开得可够大呀,是真的吗?” 墨尚同:“当年我又不在这里,不清楚具体的情况。但我可以确定两件事,确实有东国的船队在大约六百年前到过这一带,也确实有船员登岸,停留了不短时间进行修整补给。 至于有没有船员留在这里定居,或者与当地人通婚留下后裔,然后形成了海神族,我就无法确定了。海神族没有文字,就连祭司传承都断代了,历史难以考证。” 柯孟朝:“想知道那个酱油妹和你有没有血缘关系,其实也不难,可以去测基因序列。” 杨特红:“用不着那么麻烦,我们几个都会这样的法术。哪怕是洛克,等他将血祭神术修到家,也同样能测试出来。” 墨尚同:“就凭他,血祭神术再高明,能触动我吗?” 杨特红:“你放开形神让我们测就是了。” 墨尚同:“这有什么意义?只要你想一直追究下去,我们跟树上的芭蕉还是亲戚呢!” 柯孟朝:“老墨呀,你这么说就是抬杠了!像你这么杠下去,老杨就该讲元素构成、天地一指、万物均齐了。” 杨特红:“我可不喜欢那么抬杠!我再问你们一句,刚才曼曼拿着香囊和小华站在一起,你们觉得她像什么人?” 墨尚同沉吟道:“百越人,防风氏部族,真的很像。” 杨特红:“看来不是我一个人这么觉得!老墨呀,这很有意义。你想想现在的海神族,就是小华最铁杆的支持者。 他们既团结又吃苦耐劳,而且举族学习了养元术,还拥有非索港目前素质最高的产业工人队伍。 这意味着什么?这批人将来就是小华起家最核心的班底啊。小华想做什么事,他们只会坚决支持,立场比新联盟还要坚定。 现在新联盟的很多人,之所以对小华很客气,其实都是给我们几个老人家面子。而海神族不一样,他们追随的就是小华本人。” 柯孟朝突然扭头道:“王丰收,你进来吧!刚才的话都听见了吧,有什么看法?” 王丰收刚才已经来了,走进杂货铺的后厅时听见他们在讨论墨尚同的“隐私”,感觉不好参与这种话题,于是就停下脚步没有进院子,此刻被柯孟朝喊了过来。 王丰收走进来道:“我确实听见了,这事简单,就交给我办,一定能安排得明明白白。” 一句话把三个老头都说愣住了,啥事交给他办?柯孟朝皱眉道:“你想安排什么?” 王丰收解释道:“海神族没有文字,也没有留下历史典籍,如今使用的都是当地土语,这些都不是问题。 我可以去找扎辛商量,拿出一些海神族历代传承的遗物,根据海神族的历史,甚至还可以在他们的以前的定居地发掘出一些文物来。 这些证据都能证明,他们就是东国华族后裔,祖先是六百年前来到这里的东国船员。我和扎辛两个就能办得妥妥的,而且扎辛既不会反对也不会泄密,保证安排得严丝合缝。” 三个老头这才反应过来,王丰收可真是个创造型人才,思维太跳跃了,听见他们刚才的谈话,转念间就已经策划了这些事,一时竟不知说什么才好。 最终还是杨特红摇头道:“我们可什么都没说。” 王丰收:“不需要您老明说,你们什么都没说!放心好了,都交给我吧。” 墨尚同和柯孟朝对视一眼道:“那我们就什么都不说了。” 王丰收见桌上的茶壶已经空了,进厨房拎热水重新续上,再给三位老人家斟好,这才坐下道:“今天找我来,就是为这件事吗?” 柯孟朝摇头道:“不是,刚才的事是个意外,找你是另有重要任务。” 162、百年大计 “有什么任务,您老尽管吩咐!”一听另有重要任务交给他,王丰收立刻来了精神! 墨尚同开口道:“这里最近得了两笔款项,一笔是一千万罗元现金,另一笔是面额一亿米金的实物国债。” 王丰收:“我知道这回事,钱是从福根基金会弄来的,但是洛克不想再拿回去,不是都给小华了吗?” 杨特红:“小华的意思,这笔钱就用来买地,以欢想实业集团的名义。” 王丰收:“这么多钱,买地也是个好主意,这就要改变欢想实业的股权结构了。” 杨特红摇头道:“不需要改变,小华的意思,这笔钱就算是欢想实业的。该怎么入账,财务那边会处理好的。” 王丰收愣了好几秒,长叹一声道:“我真的很佩服小师弟,心服口服啊,难怪几位老师这么看重他。我虽然也不贪财,但自问还没这么洒脱。” 王丰收和华真行,如今都是“高人”啊,他们想为本人谋个衣食生计,早就没什么问题,四境修士在哪儿不能过好日子?可是这样一大笔钱财,也绝不是轻易能得到的。 欢想实业的启动资金,就是风自宾投资的那一亿米金。但自其成立以来,花出去的钱早已不止一亿米金了,投资了北索河流域改造工程、重油发电厂项目,还在克林区投资兴办了这么多实体。 资金缺口主要通过两方面来解决。一是抄了文明贸易和北港货运的老巢,获取了他们多年搜刮聚敛的财富。二是搜集了非索港多年来积存的矿金,不断提炼成纯金出售,分期支付重油发电厂项目的工程款。 别的且不说,仅仅是矿金生意,华真行在其中就居功至伟,甚至在铲除黄金帮之前他就已经赚了一大笔。但他并没有将钱财据为己有,而是都算成了欢想实业的收入。 在这一系列事件中,王丰收也干了不少脏活累活,但自问贡献也不如华真行那么大。欢想实业、新联盟、克林区能有今天,离不开这些资金支持。 今天这两笔钱,是直接的现金投入,其数额已经超过欢想实业的资本金了。按照常规的做法,其实可以算做入股,可是华真行并没有这个意思。 华真行这么做的目的且不提,但他这么做了,其气魄足以令人惊叹,王丰收真的是很服气。 柯孟朝似笑非笑道:“你确实不贪钱财,却好功利。话就不多说了,我已经敲打过你很多次,这也没什么不好,就看出于什么目的、在做什么事情。” 这笔钱加起来,折合米金差不多一亿一千无百万,用来收购土地,从谁手里买呢? 王丰收:“当然是从非索港地方政府手里买,让我去办这件事吗?我一定会办好的,假如有人想坐地起价、推诿刁难、敲诈勒索,都不会得逞,就按眼下最公平的市场价完成交易。” 柯孟朝却摇头道:“买地的手续,一直是让董泽刚去办的,这次还是让他办吧。我真正想问你的是,这笔钱会落到谁的手里,能发挥什么用处?” 王丰收:“当然是归非索港的财政收入了,至于能发挥什么作用……”说到这里,他恍然大悟,“我明白了!老师,这次我是真明白了。” 柯孟朝点了点头道:“还行,你反应过来了,也意识到这个问题了,现在清楚是什么重要任务了吧? 上次我们买下北索河流域的土地,花了一千多万米金。这么一大笔钱到了非索港市政府手里,本可以造福当地,至少公共支出不再像以前那样困难。 哪怕之拿出一部分改善基建、促进民生,都可以做不少事情了。可实际情况呢,几乎什么都没发生、什么都没改变,倒是有好几位市政官员都移民海外了。 这次我们投入的可是一亿一千五百万米金,这样一笔巨资,难道还要让那些人继续糟蹋吗?假如在在合适的人手中发挥它应有的作用,足以将整个非索港都打造成克林区了。” 非索港是几里国的二级行政单位,这里的很多事务,几里国中央政府无论是从法律还是从事实的角度都管不到。 非索港名义上所管辖的区域,可不仅仅是这座城市,还包括非索河南岸的海滨地带、丘林地带、诸多种植园、北索河以北的大片荒野。 为什么说名义上呢,因为其北部的荒野根本无人居住,也就谈不上任何治理和管辖,那片地方总面积差不多有十万平方公里,就是华真行规划中的真行邦。 几里国中央政府除了拥有铸币、外交、海关等必须由国家名义掌控的权利,其他方面是很难干涉到各地方邦市的,而境内各个大大小小军事组织的存在,也形成了事实上的半割据状态。 处于半割据状态的非索港地方政府,对基层几乎谈不上有什么控制力,很多街区甚至以黑帮自治为主。 世界上其他国家或地区的经验,是很难套用到这里来的,甚至都不好理解这是一个多么松散无序的国度。 可是无论怎样松散无序,从这个世界现行的法律以及道义的角度,那些无主之地的管辖权都在非索港地方政府手里。欢想实业想买下来,也只能从非索港地方政府手里买。 非索港的地皮很便宜,尤其是荒野上的那些土地,根本就没人买,好像也没必要买。但是华真行另有长远打算,所以一定要走法律程序,取得所有的正式文书凭证。 欢想实业购买土地的资金,除了交纳法定的中央契税之外,其他绝大部分,都会成为非索港地方政府的财政收入。 大半年前,欢想实业买下北索河流域三百多平方公里土地,花了差不多一千万米金,非索港多少年来也没有这么多财政盈余啊。 可是如此一大笔财政收入,居然连个水花都没看见,这座城市的公共服务以及基础设施几乎没有任何改善。 说没有任何改善也不对,至少克林区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但这不是非索港市政府的投入,而是欢想实业和新联盟的努力。 如今华真行已经决定,要拿另一笔钱在北索河以北的荒野上收购大量土地,目前正在沙盘上划出区域、制定收购计划。 一千万罗元现金折合一千二百万米金,而那面值一亿米金的实物国债,可不仅是票面价值,同时也是带利率的,目前市场价是一亿零三百万左右,总计就是一亿一千五百万米金。 这样一笔巨资,也会成为非索港地方政府的财政收入,它应该交给什么人保管、监督与使用,用在什么地方? 所以王丰收的任务很简单也很重要,就是拿下非索港的地方政府,将这座城市以及这个邦区都变成新联盟控制的地盘。 新联盟接管了非索港,像打造克林区那样改造整座城市,必须要有投入。欢想实业出面收购荒野上的土地,就等于给新政府提供了一笔充足的财政资金,这就是华真行的计划。 王丰收拍着大腿赞道:“对,就应该这么干!在布鲁塞的时候,洛克就提到了这个计划,。假如换做几里国别的地方,谁能有新联盟的实力,早就把控制地方政府了。” 柯孟朝又说道:“夏尔将会是非索港市的新市长,这个城市的管理者将会是新联盟。接下来你还有一个重要的任务,就是成立学校,全面重建公立教育系统。 不能白白浪费了这笔钱,要把它用到最急需、最有效的地方。” 杨特红也说道:“大丰收啊,你是我们这里学历最高的,这件事也交给你来负责,希望你能兼任非索港的教育局局长。” 大丰收赶紧谦虚道:“哪好意思在几位老师面前谈什么学历,我这点学问差得太远了!” 墨尚同叹了口气道:“我前两天跟孟顾问闲聊,问他愿不愿意退休后仍然留在这里?他本人是愿意的,甚至也愿意把老伴接过来。 只要有欢想实业和克林区在,他倒不介意继续在这里工作挣钱,也能适应这里的生活。 据我所知,他儿子在一家东国设计院工作,也是这里很需要的技术人才。我又问他,愿不愿意把儿子一家也介绍到这里来工作,福利待遇好商量。 你猜他怎么说?他儿子在东国的压力也很大,其实到这里来工作未尝不可,但实际上却不可能。因为他的孙子要上学,在非索港不可能受到很好的教育。 这世上的很多人,都无法理解东国人对子女教育的重视程度。我们要发展,将来要打造一个全新的地域,吸纳人才是重中之重,尤其是东国人才。 可是教育问题不解决,这里简直就会被一票否决!我们只能花钱雇佣人来打短工,却无法将人才留下来,更无法培养自己的人才。” 王丰收接过话茬道:“雷顾问的儿子,情况我了解。就算我们这里的学校建得很好,他也不会拖家带口来的。雷顾问的孙子可是在平京市上学,听说还是很不错的学区呢。” 柯孟朝:“他家的情况是这样,可是还有别的人呢?比如这里有一千五百多名东国援建工人,假如我们能够提供完善的公立教育,他们可以把家属接过来,就在这里生孩子。” 王丰收:“您老说的对!控制非索港,拿到这笔财政收入后,这是首要任务。不说别的,海神帮还有一堆小孩呢,到现在也是没学上……这些学校该怎么建呢?” 柯孟朝:“既然钱是小华出的,你就去问小华吧,他说了算。具体的计划嘛,可以多找一批专业人士商量,最好能请雷顾问也参与,有很多实际问题都要解决。” 王丰收:“我会尽力的!三位老师还有什么吩咐,假如没有别的事,我这就去忙了。” 柯孟朝摆手道:“不要着急,也不急这么半天。丰收啊,你突破四境已经有两年了,按照东国修行界自古以来的传统,其实我早该给你一件真正的法器。当时之所以未曾赐器,是因为我觉得你还需要考察。” 王丰收:“老师太客气了,是您教了我修行秘法,我感谢还来不及呢,怎敢奢求您老人家再赐宝物?再说了,我当时还在春华大学读博,用不着天天揣件法宝在校园里晃吧?” 柯孟朝也没多说废话,取出一件东西放在桌上道:“今日授此器于你,希望你善用之。” 王丰收一愣:“板砖?” 这东西的样子可不就是一块板砖嘛,而且是比普通砖头大得多的城墙砖,这么大一块东西,也不知柯夫子是从哪儿掏出来的。 其表面很光整,呈紫褐色,好像还带着一层包浆呢,像是打磨过的澄泥砖或陶砖。 杨特红:“这质感明明像木头,怎么能说是板砖呢?” 王丰收:“木质板砖?” 墨尚同拿起它道:“此器名为醒木,你听说过醒木吗?” 这么一大块板砖样的东西,到了他手里莫名变小了,最终变得只有牌九大小的一小块,可以握在掌心也可以揣在兜里,总之很方便随身携带,这才是此器的常形。 王丰收:“好像听说过,过去的说书人用来拍桌子的,提醒观众注意的东西。” 柯孟朝:“也是过去的官老爷用来拍桌案,提醒在场人保持肃静的东西。” 王丰收小声道:“那个好像叫惊堂木。” 柯孟朝:“大概就是这个意思,此法器就叫醒木。你也可以把它祭出去,变成刚才那么大,直接当板砖砸人,法力催动之下还可以变得更大,并非是器物本体,而是法宝妙用。” 王丰收嘿嘿一乐:“那不就相当于传说中的番天印吗?” 杨特红也乐了:“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有点像,可惜这块醒木并非神器。” 王丰收:“好用就行。” 柯孟朝:“除此之外,它既可封镇元神,亦可醒神驱魇。” 这件法宝名叫醒木,妙用同时具备物理攻击和精神攻击的属性。 物理攻击就是当板砖飞出去拍人,精神攻击就是冲击他人之元神,另一方面它也可以使人恢复清醒、消除精神上的负面状态,就看怎么使用了。 醒木虽非神器,但也是一件好宝贝啊。王丰收双手捧起,退后几步下拜行礼,收起了这件法宝,在突破四境修为两年后,他也终于拥有了法宝。 163、大学之道 小雨季来临之际,东国援建项目工程部换了新驻地。 在三百多平方公里的农垦区的范围内,华真行规划了三个小镇。 第一个小镇在最下游的那片湿地旁,位置离非索港市区最近,从克林区出发穿过铁丝网到达那里只有十几公里,名为高桥镇。 第二个小镇在已开发的农垦区中心位置,中游的两片湿地之间,距离那座供动物迁徙以及工程车辆通行的简易桥梁不远,名为新田镇。 第三个小镇离上游山谷地带很近,就在规划中的北索河水电站旁边,名为天河镇。 沿北索河从东向西看,高桥镇距北索河入海口有十几公里,新田镇距高桥镇也是十几公里,天河镇距新田镇同样是十几公里。 这三个小镇之间有公路相连,高桥镇与克林区之间也修通了公路,骑自行车往来都很方便,运送东西还可以用机动三轮车。东国产的机动三轮车物美价廉,且有多种品牌和型号可以选择。 从位置和名称看,就能知道这三个小镇各自分担的职能。 天河镇显然就是为了修建与管理水电站设立的,是施工人员的生活区,将来还可以让水电站的维护人员居住,同时成为开发北索河上游的一个立足点。 新田镇就是中下游农垦区的管理中心,它管理的不仅是那八万亩机械化种植的农庄,还有铁丝网内所有的野地、湿地以及河道。 高桥镇的位置,就在规划中的北索河大桥南岸,其地位相当于一个桥头堡,是非索港进入北部荒原的交通要冲。 待北索河大桥修通后,华真行还要修一条公路通往北部荒原,距农垦区以北十几公里的地方再建一座机场。按现代化大型机场的规划预留区域,先修建成小型简易机场。 机场再往北,就是华真行规划的新非索港市地界,也是他曾经梦到的那座城市。在他那个回忆越来越清晰的梦里,新非索港市有一百万人口,在籍居民几乎都是东国裔华族人。 目前来看这很不现实,只能是做梦而已,但梦中是五百年后的世界,谁又能说得清呢,不妨先迈出第一步。 眼下先做好新非索港市的远景规划,避免今后的发展中走弯路。至于起步阶段嘛,也可以随着机场的建设,先从一个小镇开始,将来渐渐发展成一座城市。 华真行这次想收购的土地形状很不规则,计划分为五片区域,每片区域的面积都有几百平方公里。 其中第一片区域,就是规划中的新非索港市。市区面积用不了这么大,但要将配套的农郊土地都圈进去,还有一条狭长地带向北偏西方向延伸,与另一片区域连接。 第二、三、四片土地则分别位于真行河的上、中、下游,而那条河流如今尚不存在。 从新非索港市区延伸出的狭长地带,就与真行河中游的那片土地相连,这是给修建公路、铁路、输电线路、光纤缆线预留的位置,宽度有五公里左右。 在自家地盘上修建这些设施,不仅方便?将来还能避免不少麻烦。 规划中的真行河上、中、下游的三片土地?同样有狭长的地带相连。这些宽约五公里的狭长地带?华真行计划一并买下来。 第五片土地位于天河镇的西北方向,沿着山脚向上包括了一大片山地,就是丁老师发现的金矿所在。 华真行并不知道那条矿脉埋藏有多深、延伸有多远?干脆以丁老师打开的矿道为中心?把周围几百平方公里的地域都买下来,姑且称为金矿区。 从天河镇出发,也有一条狭长地带与金矿区相连,从金矿区再出发?还有一条狭长地带与真行河上游的那片土地相连。 从沙盘上看,华真行计划新购买的土地?与原有的北索河流域连接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巨大而不规则的网格状。 网格的节点就是大片的土地,也是规划中修建城市的地方?连线就是那些狭长的区域,规划中修建交通、能源以及信息通道的路线。 在沙盘上划定这些区域后,会自动得出统计结果,新购入土地的总面积有三千多平方公里。由于那些狭长的地带存在,它包裹与控制的范围差不多有三万平方公里,都是无人的荒野。 全面开发与建设这些地域,目前欢想实业还没有那个实力,但可以先把土地买下来。想按这个计划去购买土地,难度非常大、代价也不小,所以要等到新联盟拿下非索港再说。 远景规划且不谈,目前建设中的就是北索河流域的那三座小镇。北索河流域改造一期工程已完成,二期工程是下游的大桥以及北索河的永久河道,三期工程就是上游的水电站。 北索河的大部分地段没有人工堤坝,在丰水期河道可以变得很宽,湿地也是调节洪水的重要手段。 农庄以及小镇的建设,特意避开了可能会受到洪水侵袭的地带,只在特定的区段内修建防止水流冲袭的堤坝以及护岸。 洛克承诺,以福根基金会的名义提供无条件援助,等到小雨季结束后,二、三期工程就可以陆续开工了,施工队伍以及配套的基础设施如今反倒成了瓶颈。 为了方便北索河大桥以及机场的施工,东国援建项目工程部的驻地移到了高桥镇。规划中的高桥镇,就打算以东国援建工人生活区为基础。 驻地的宿舍楼当然是新修的,每栋宿舍楼都是五层,第五层是公共活动区域,可以根据情况与需要添加各种文化娱乐设施。 一到四层的宿舍每间都很大,可住四到六名工人仍很宽敞,条件比以前改善了许多。宿舍楼没有装电梯,每层楼都有两个大型的公用卫生间和水房。 这种格局,有点像上世纪九十年代到本世纪初,很多东国大学的学生宿舍。 每栋宿舍楼可以住四百人,目前东国援建工人总数只有一千五百人,照说暂时修四栋楼就够了,可是欢想实业修了十栋。 欢想实业只是出资人,这些楼都是援建项目工程部自己建造的。 为什么要造这么多,主要为了免得再费二遍事。等到将来的很多工程铺开,目前的工人队伍规模肯定不够,华真行希望能来更多的人、同时也能留下更多人。 除了十栋宿舍楼,欢想实业还出资建造了六栋公寓楼,其规格并不亚于棕榈庄园中修建的公寓楼。 公寓的规格是华真行定的,小套的使用面积是四十九平,大套的使用面积是九十九平,配有上下水以及厨卫,在非索港简直就算是豪宅了。 这六栋楼总计有六百套公寓,小套和大套各占一半。修建它们的目的很简单,眼下主要提供给援建工人的家庭居住。 因为种种原因,这里的不少工人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回国了,难免思乡情切。新联盟最近想了一系列办法,组织各种文化娱乐活动,并提供生活上的种种便利。 更换新驻地之后,不仅有新的宿舍楼,欢想实业还向援建工人们承诺,假如将远在东国的家属接过来,不仅可以报销额定路费,这里还可以提供家庭公寓,让他们享受家庭生活。 如果家属愿意在此地长住,克林区政府以及将来的非索港市政府,可以授予他们长期居住权,也就是俗话说的绿卡,欢想实业还可以提供工作岗位。 假如他们就在这里生孩子,或者把孩子接过来,孩子同样可以给绿卡,并且提供公立教育服务,是全套的东国语教育,并使用东国的教材。 至于学校……目前还没有,但很快就会有的。 目前一千五百多名东国援建工人,克林区政府都给了绿卡,并且授予了他们荣誉市民的身份,颁发了金制纪念章。 援建队伍中的技术人员,在东国也算是高端人才了,哪怕那些普通工人,对于非索港来说也是高素质、高学历人才,都是将来的建设中所急需的骨干。 欢想实业可谓下了血本,而且细节上考虑得都很周到,规划中的高桥镇也建了供销社分部,就连面馆都开过去了。生活区里面以及周边还预留了足够的空地,可以搞绿化、种菜。 这样的大手笔投入,甚至使预算资金一度吃紧。原本华真行还想买下另一片土地,就是他在西部群山中发现的那条狭长山谷,有湖泊、丛林还有各种竹子。 按杨老头的话,那里简直可以当成一处洞天福地,甚至适合一个修行门派打造宗门驻地。但是华真行算了算,资金不太够,所以就暂时放弃了购买计划。 欢想实业在高桥镇,修建了高规格的援建工人生活区,就算将来大规模的工程建设结束了、工人们都搬走了,其实也不浪费。 在华真行的远景计划中,那里也是为一座大学准备的。非索港眼下还没有大学呢,就算要搞教育也得从中小学开始建设,但是将来总得有大学。 也许那所大学不是为现在的非索港市建设的,因为它的位置在农垦区之内,将来也会划入到新非索港市的辖境。在华真行的梦中,新非索港市可不止一所大学。 华真行甚至连名字都想好了,它就叫高桥大学,或者前期叫高桥技术学院,目前修建的是将来的学生宿舍楼以及教职员工家属楼,至于教学楼到时候再说,先把地方留着。 东国援建工程部留下得旧驻地,当然也不能浪费,简单改造之后,如今已是克林区巡逻队的军营,连菜园子和鸡舍都是现成的。 援建工人新驻地的十栋宿舍楼目前启用了四栋。六栋公寓楼已经启用了一栋,主要是供技术人员以及工程部领导居住。就在最近,这里又启用了一栋公寓楼,但是只开了五套公寓。 奥海姆医药集团派的人到达了非索港,与欢想实业以及新联盟谈“合作”,共有五个人,带队的是一位副总裁西曼先生。 根据克林区最新的卫生防疫规定,从疫区来的人员都要接受隔离、检测,他们暂时都被隔离在了高桥镇上这栋崭新的公寓楼中。 165、选择 西曼等五名奥海姆医药集团的工作人员,先是乘坐洛克提供的私人飞机到达特玛国的美里市,然后从机场乘专车去海边,再乘船到达非索港。 这是从罗巴洲前往非索港最快捷、也是相对最安全的一条路线,不必经过几里国的其他地区。只要天气合适,事先安排好行程,可在早饭后出发、晚饭前抵达。 高桥镇的公寓楼环境很好,可以在露台上远望湿地,周围都是郁郁葱葱的植被。非索港地处热带,但并没有很多人想象得那么热,否则南部海岸也不会成为度假胜地。 初冬的小雨季当然不干燥,昼夜气温大体保持在二十到三十摄氏度之间,正是非索港最好的时节。除了没有豪华酒店,位于农垦区的高桥镇其实环境比南部海岸更好。 至于说庄园,整个北索河流域就是一座巨大的庄园。 他们被隔离的时间并不长,在三天内接受了两次核酸检测和一次血清抗体检测,结果都没有问题。有意思的是,血检结果表明,西曼先生曾经感染过最新病毒,但是已被治愈。 结束隔离之后他们并没有离开高桥镇,南部海岸已经没有酒店营业,他们也不想和当地人打太多交道,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能不发生关系是最好。 谈判从第一天就开始了,欢想实业是西曼等人的接待方,负责安排行程并保证他们的安全,而合作方是新成立的非索港健康研究中心。 该中心的负责人是一位名叫凯茜的当地女士,她是得到海外赞助后成立了这家带有慈善公益性质的健康研究中心。 从表面上看,这家中心和欢想实业没有任何从属关系,但它的注册地点却在高桥镇,它租用了欢想实业的办公场所,租金全免。 据说是凯茜女士成功说服了欢想实业的有关领导,让他们意识到了健康研究的重要性,从而在当地也拉到了一笔捐助,就是免费的办公场所。 西曼第一眼见到凯茜,就被这位颇具魅力的混血美人给迷住了,但是接下来打交道的时候,感觉却颇为头疼。 欢想实业和新联盟都不直接出面,健康研究中心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大家心知肚明,可是会谈一开始,就向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 奥海姆医药集团原先的打算,是他们提供疫苗、新联盟提供人,国际医院有专门的实验室提供数据,所有成果都是奥海姆医药集团的。 验证哪种疫苗有效当然重要,发现未知的毒副作用更重要,有时候甚至可以在数据中做手脚。比如两种效果差不多的疫苗,可以宣布其中一种更有效,而另一种“可能存在”原本并没有的“未知副作用”。 这种事情并不罕见,经常是出于商业或政治的目的。资本的思路,和医学的思路,并不一致。 两种效果差不多的药物,怎么选择?不会只看谁物美价廉,而是看能否拥有专利权、代理权,能否控制生产、销售环节,参与其中的各个集团能否达到利益与隐形利益的最大化。 比如一种药谁都能生产,每份只卖一块钱,另一种药的技术掌握在自己或盟友手中,每份可以赚一千块,想都不用想,当然要选择那种能赚一千块的。 只卖一块钱的那种药怎么办?可以想办法将之污名化、边缘化,挤出自己控制的市场,甚至挤出人们的视线。 其实大多数时候,由资本控制的所谓自由市场竞争能带来的好处,只停留在特意编写的教科书上。实际中发生的,往往就是上述的事例。 这也是资本的自由选择,也是某种形式的市场竞争结果,只是不是大多数人想象的那样。否则曾经的非索港也不会堕落如斯、看不到任何希望,因为它已经处于这个世界的最底层。 随着现代工业文明与信息技术的发展,各个领域的专业性越来越强,普通人能掌握的反而不是真正的信息而只是舆论,舆论的背后也有各种利益倾向的引导。 华真行全程参与了这件事,随着谈判的展开,奥海姆医药集团的目的也暴露无遗,这也是华真行对世事的学习与经历。就看经历了这一切之后,他会成长为哪一种人? 健康中心的反应,出乎西曼的预料,凯茜女士并没有理会奥海姆集团的诉求,直接抛出了早已准备好的合作方案。 健康中心不会组织人试验奥海姆集团提供的疫苗,不论这些疫苗是通过什么渠道来的。 非索港健康研究中心有自己的、明确的渠道,与东国的研发机构合作,展开东国提供的三种疫苗的临床三期与临床四期试验。 新联盟将组织六千名志愿者,分为六个对照组,展开大规模的试验并记录全面数据。健康中心给奥海姆集团的选择,就是他们可以参与进来,包括国际医院的合作方。 奥海姆集团可以全程参与,并共享数据,疫苗不必他们提供,他们只需支付志愿者以及部分试验费用。 六千名志愿者,总计补贴费用三百万米金,已经相当低了,人均只有五百米金。 这是因为当地的人均收入很低,去年的不完全统计,非索港的人均年收入只有二百米金。今年欢想实业成立后,当地人均收入应该有大幅增长,但是改善与覆盖的暂时只是局部。 相对而言,疫苗的运输、保存、试验以及组织协调成本,反而比志愿者补贴高得多。健康中心也没有狮子大开口,奥海姆集团全程参与与共享完整数据的费用,只需一千万美金。 区区一千万米金,就能全程参与并拿到六千人试验的所有数据,已经相当划算了。可是西曼却急了,这根本不是他想要的结果,也不是他想要的方式。 西曼原先的设想,是花一笔钱“买通”新联盟的头目,组织一批人在不公开的状态下做药物试验,就像以前经常做的“业务”那样。 他也没想到会是这么大的规模,原计划几百人、上千人就顶天了,试验全程都由奥海姆集团方面来主导,所有的数据都由他们来掌握。新联盟方面只需要提供人就可以了,别的什么事都不必管,甚至都不用知道。 他也没打算重点试验东国的疫苗,假如别的疫苗安全可靠,他甚至想给东国疫苗的试验数据动点只有他们自己知道的手脚。 西曼不同意这样的合作。可是凯茜告诉他,不论奥海姆集团参不参与,健康中心自己都会开展这个项目,之所以同意他们参与进来,还是因为欢想实业的控制人风自宾打过招呼。 这与在布鲁赛谈好的结果不一样啊!于是西曼又去找杨特红。杨特红没空,欢想实业副总裁唐森至接待了他。 唐森至告诉西曼,计划没有变化快,在他来之前,当地政府已经通过东国援建项目工程部的渠道,达成了另一项疫苗试验合作项目,是公开的、正式的合作。 出于人道主义精神,也考虑到先前的承诺,健康中心才同意奥海姆医药集团也参与进来,全程共享第一手数据。 唐森至最后反问奥海姆:“你们来的目的,难道不是因为别利国的疫情已经失控,所以要尽快确定安全有效的疫苗吗?那么这个项目就可以满足你们的要求,假如你们还有别的目的,我们恐怕就无法满足了。” 西曼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直接问道:“你们真的放心与东国合作吗?你们能相信他们的疫苗吗?” 唐森至笑了:“我就是东国人啊,你不是也来找我合作了?” 西曼:“不一样,这不一样,我们有最先进的技术、最好的专家,原计划是我们来全程主导的。” 唐森至:“奥海姆集团有自己的疫苗已经进入临床阶段了吗?既然没有,就不要这么说。你也看到了,这里有大量的东国援建工人,欢想实业的主要工程,都是他们承建的。 正因为有这个关系,我们才通过外交途径,争取到了这一次合作机会。 东国方面提供经过临床验证的疫苗,是优先给外派的援建工人使用的。我们力争扩大了规模,也将提供更全面的验证数据。这是公开的,完全正规的合作。” 唐森至说的都是实话,正因为有东国援建项目在这里,后续还有更多的工程合作,所以才有这一次的疫苗合作机会。 能公开招募到六千名志愿者,是新联盟的组织动员能力。其实就算新联盟不做组织动员,那一千五百多名援建工人,也很愿意接种东国提供的疫苗。 他们都有自己信息渠道,包括亲朋好友的介绍,获悉东国国内已经组织小规模的疫苗接种,一般人想接种还排不上队呢。当然了,东国的疫情已基本得到控制,也用不着大规模接种。 但是西曼不可能有这样的意识,他对这个项目的疑虑乃至反对都是很正常的。使用哪一国的疫苗,某种意义上也是一种政治选择。 换位思考一下,假如东国没有自己疫苗且疫情失控,需要选择别的国家的全新疫苗,进行大规模甚至全民接种,肯定也会慎之又慎,不可能直接拿来就用,而且要有各方面的考量。 希曼不可能也没有权限做这个决定,他只得再度强调:“唐先生,这和贵方与奥海姆先生在布鲁赛的商谈结果不一样。” 唐森至笑道:“只要没有正式敲定合作方案,就可以继续商谈细节,当初我们也是这么告诉奥海姆先生的。如果你做不了决定,可以让奥海姆先生亲自来谈,也应该由他亲自来谈。” 166、来了 西曼第二天就赶回了布鲁赛,有些事电话里说不清,而且他留在这里也决定不了解什么问题,直接飞回去向奥海姆先生当面汇报,也显得自己尽职尽责。 这些职场的小讲究,在哪儿都一样。 仍然是欢想实业这边安排的行程,保证西曼先生安全舒适地达到布鲁赛。西曼对奥海姆的汇报假如用一句话总结,就是——新联盟被东国那边的人收买了! 不必感到意外,以西曼的认知与行为模式,得出这样的结论是很自然的事情。奥海姆当即决定也赶往非索港,亲自与新联盟的高层商谈,并联系了洛克当一次中间人。 奥海姆之所以会亲自来,是因为实在等不及了,疫苗的事要尽早定下来。其实据他所知,东国在海外的疫苗合作项目不止一处,临床三期试验已接近尾声。 但是奥海姆万万没有想到,非索港居然也有了这样的合作项目,而且规模还这么大!在他看来,非索港一直就是自家的后花园,怎能允许这种不受控制的事情发生。 这就意味奥海姆医药集团丢掉了传统的“势力范围”,假如有可能的话,奥海姆不介意动用“非常规”手段,破坏新联盟与东国方面的这次合作。 怎么破坏?任何项目都是人促成的,所以要对付的也是具体的人,比如新联盟这边的项目推动者凯茜女士,或者东国那边的项目接洽负责人,就像他曾经对付罗柴德那样。 但这只是迫不得已时最后的手段,首先还是要好好商谈的,既然东国那边可以收买新联盟的有关人等,他同样可以收买。 这次是六个人,除了副总裁西曼,奥海姆还带了一名律师和三名保镖。奥海姆做的虽然是医药生意,但他本人从来就不是一名医生,只是个资本家。 奥海姆一行六人仍然受到了欢想实业热情而周到的接待,这次没有住在高桥镇,而是从国际码头被接到了中心区专门安排的独栋小楼内,仍然需要隔离、检测。 隔离、检测程序必不可少,这是非索港地方当局的规定,也证明了这里是有秩序的。 为什么安排在中心区?这里原先是非索港地方政府直接控制的区域,而就在这段时间,新联盟已经拿下了非索港的地方政权、控制了中心区。 新联盟拿下非索港地方政权的过程波澜不惊,比顺水推舟还要轻松。在这座城市里,早就没有任何一股势力能与新联盟抗衡,唯一需要顾忌的,可能就是守卫阵线在当地驻军的态度。 守卫阵线在非索港的驻军没有任何态度,这本身就是一种默许,而且他们向来也不操心具体的地方事务。 拿下地方政府,并不意味控制了整座城市。目前新联盟控制的地盘只包括克林区(原北湾区)、中心区与南部海岸度假区,都是原先治安状况相对最好的地方。 非索港还有很多街区尚未纳入真正的管辖范围,这是地方政权下一步的工作重点,但眼下的主要工作是改组与完善各职能部门,旧的官僚体系几乎一律弃用。 新联盟为此特意从克林区抽调了近五百名干部,填补空缺并迅速展开工作。 王丰收有句话讲得很对,在几里国的任何一座城市里,无论谁拥有了新联盟这样人、财、物都有绝对碾压优势的势力,恐怕早就拿下了当地政权,还用等到现在? 但是另一方面,就算拿下了地方政权又怎样,是否已做好了彻底改造它的准备?通过打造克林区的,培养了一批能理解与执行新政策的干部队伍,实在太重要了。 就像当初的夏尔,就算他干掉了金大头、成为大头帮的新头,假如没有新联盟,他无非就是一个可能比金大头更“好”的头目,但是改变不了大头帮的实质。 非索港眼下是百废待兴,奥海姆集团的事情真不是新联盟的工作重点,但并不意味着华真行等人对其就不重视。 杨特红提醒过,懂得利用神术师的人,必然也是神术师或者是属于神术师的圈子、了解神术师的人,所以华真行与洛克都对奥海姆的随行人员特别关注。 奥海姆本人应该并没有什么修为,顶多修炼养元术尚未入门的样子。西曼等先前来的五个人,怎么看也都像是普通人。假如谁有问题的话,应该就是奥海姆这次的随从。 当然了,这样的观察结论也不可能百分之百准确,因为谁也不会把自己的“修为境界”刻在脑门上公示。但在大多数情况下,只要注意观察,还是能发现一些端倪。 比如曼曼刚突破四境的时候,华真行一眼就看出来了。原因也很简单,他很了解曼曼的修为,曼曼刚突破时也没有很好地收束神气。 那么在平常状态下,又怎么去判断呢?可以感应神气运行、生机气息。普通人的神气运行通常都不是很完美,或者很难在较长时间内保持相对完美均衡的状态。 这往往并不是病态,甚至也不是不健康,因为疲劳、环境等各种因素的影响,状态有起伏也是正常的。 但是二境修为又称小练形,只要修为达到二境,神气运行自然就比普通人稳定得多,在平常时总能保持相对完美均衡的状态,假如修炼了什么特别的秘法,神气运行还会带着某种平常人不具备的特征。 比如华真行现在就能看出来,新联盟中有不少骨干多少都是有修为在身的,像王丰收、李敬直、沈四书这些人就更不用提了,不知是三位老头中的谁在什么时候教他们的。 至于这些人修为有多高则不好说,恐怕要在对方展露手段时才能大概判断。 还有一种情况,比如三个老头、丁老师、风先生等人,只要他们不显露手段,华真行是看不出任何端倪的。 但是“看不出来”这种情况本身就不太正常,就连普普通通的奥海姆,华真行都能看出来他修炼过养元术,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深不可测? 通过私下观察,洛克确定奥海姆的三个保镖很可能是神术师,但具体的修为境界尚无法确定,总之一定要小心就是。 华真行也同意这个判断,但是他却本能地更注意那位律师约高乐先生,因为此人究竟有没有修为在身,他居然也是“看不出来。” 他将自己的发现告诉了洛克,洛克却觉得他可能想多了。就算奥海姆身边有高手,也不可能高到那种程度吧!人家就不能一位先天体质均衡、气息平常自然的普通人吗? 167、谈判 话虽这么说,但洛克也没有掉以轻心,通过福根基金会的渠道开始调查此人的背景,结果却没有任何发现,这反而引起了他的重视。 因为约高乐的履历很干净,干净得就像被洗过的一般,这使洛克想起了另一个人,就是“风自宾”。风自宾的履历也很干净,假如谁想去调查他,恐怕也查不出任何问题。 风自宾在非索港长大并接受中小学教育,但这里的学校管理混乱,连当年的学籍档案都不可能找到,因为就不存在这种东西。 非索港的居民,绝大多数既没有身份证也没有护照,只有当地街区中的人才熟悉。 最近风自宾又拿到了学位,是别利国著名的圣何塞大学国际金融专业博士,导师也是该大学的著名学者。 鬼知道这个学位是怎么来的,反正是罗柴德一手安排的。但谁要去查的话,风自宾的学籍记录明确无疑,包括毕业论文和导师考评都历历在案。 虽然这个世界早已进入信息时代,但是很多地方档案管理的数字化改革时间并不一致。就以圣何塞大学为例,其所有档案记录系统实现数字化、网络化的管理,是今年才彻底完成的,居然比东国各大学还要晚得多。 风自宾拥有几里国护照,但也仅此而已,当地政府可没有其他国家的那种档案登记制度,更别提电子化信息系统了。 就连出入境登记,目前也只是填一份手工表格,只要时间一久,再想查记录就得完全靠人工去翻找了,还得指望存档的东西都完好。 但是“风自宾”这个人是真实存在的,某些官方存档资料上能查到他。他名下有不少公司和基金,大多注册在海外的避税天堂里,有好几个投资项目在非索港,就是欢想系的企业与机构。 华真行被怼得无言以对?只能感叹这个世界上的很多事就是这么荒诞。 之所以提到风自宾的履历和学历?因为福根基金会调查约高乐律师的结果也差不多。约高乐是米国合弗大学的法学博士,和罗柴德算是校友,但两人不是一个专业也不在一个学院。 网上能查到的学籍记录没问题?连他的毕业论文和研究课题都能调出来?还有约高乐单独的毕业照以及和该专业学生的集体照?从这一点看就比风自宾的档案详细、真实多了。 假如通过这个系统去查询风自宾,那他就是该大学的国际金融专业博士无疑。但是要到实地去询问,有没有人在大学里见过他,恐怕没有熟识的同窗。在大家读书的时候?他也许去探险、滑雪、跳伞了吧。 但是没有谁会闲得去关心或质疑这样的事情,风自宾勋爵当然配得上这个学位,而且好像也不太需要这个学位?只是有了很正常、没有反而不正常。 上次离开布鲁塞之前?杨老头拿着风自宾的博士学位证书?当着众人的面挤兑华真行:“你看看人家,年纪轻轻就成了圣何塞大学的国际金融博士。出身那么好、起点那么高,还比你更努力!你不觉得惭愧吗?” 然后他就回到了罗巴州?接受奥海姆的聘用,成为医药集团的法律顾问,世间就是三个月前。 奥海姆医药集团?本身就拥有专业的法务部门,以及不止一位外聘的法律顾问、合作的事务所。这一次奥海姆亲自来到非索港,只带着年纪轻轻的约高乐,也足见对其的信任和器重。 这也有点不对劲。三十岁的年纪,在非索港当然算是“老人”了,但是在罗巴洲的法律界,约高乐还只是个初出茅庐的新嫩,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背景。 在此之前?约高乐是意条国自由大学的法学硕士、学士。这些只能查到最简单的记录了?福根基金会也不可能跑到自由大学去翻检人家的档案室。 约高乐有出生证明?父母都不已在人世,今年三十岁。他出生的医院、就读的小学、中学都已经被撤销了,只是留下了记录,再想去查详细资料都没办法了。 约高乐是一年前毕业的,迄今为止代理了三个案子?都没有陷入漫长的诉讼程序?皆干脆利索地结案了?胜诉率是百分之百。 他原先的东国语名字叫古文通,但早就不用了,如今只叫特明哥-欧德。 大概是因为要和欢想实业打交道,而这边的大量高层都是东国裔华族人,所以他们才特意带了欧德过来,感觉应该更好沟通,顺便还能充当翻译。 但是能看出来,欧德对这样的角色定位并不是很满意,他自认为早就是纯正的茵国人了。可是在奥海姆、布雷希等人眼中,他依然是东国人。 福根基金会能查出的、此人真实的活动轨迹,就是从他取得法学博士学位后开始的,以前就仿佛是一片空白。华真行等人暂时还搞不清他的底细,只有暗中保持关注,以不变应万变吧。 至于奥海姆的三名保镖,已大概率可以确认为神术师了,分别叫布雷希、欧德和皮丹。这三人很明显以布雷希为首,其中那位欧德先生的居然还是华裔。 欧德长着一副东洲大陆人的面孔,洛克也调查了他的身份,得知此人出生在东国,是华族人,但是自小学开始就被父母送到茵国留学,中学毕业后拿到了茵国国籍…… 那三名神术师当然不会有什么健康问题,至于身边有三名神术师保护的奥海姆和约高乐,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健康问题,但形式主义在某些场合还是有必要的。 华真行和曼曼也在暗中轮流施展了不止一次治疗神术,对象就是奥海姆和约高乐。有病治病、没病调理呗,有人愿意浪费法力提供这样的服务,对太多人而言都是求之不得。 华真行的目的是练手,也让曼曼多熟悉幽水香这件法宝的用法,同时也是为了试探。治疗神术没有任何敌意,就算对方察觉到了都没关系,这个特点是侦测神术都不具备的。 隔离、检测程序必不可少,其中还包括血检,但是对方几人也没法拒绝,因为这就是非索港的政策。 须知血液样本假如落到神术师手里,对方通过血祭神术可以施展很多种手段,除非你有相应的手段去屏蔽、隔绝这种影响。 副总裁西曼先生短短时间就被抽了两次血,再次接受隔离,谁叫他来回跑,又去了一趟疫区呢?谈判立刻就展开了,大不了戴着口罩、面罩穿着防护服谈呗。 当然了,在外人看来这是杨老头特意点名的。因为小华也去过布鲁塞,参与这样的重要谈判,也是让这个孩子多见见世面、接受培养,同时也可以当翻译,因为小华精通多国语言。 针对健康中心与东国的疫苗合作项目,奥海姆在谈判中打出了一套组合拳。 第一步,他质疑新成立的健康中心有没有资质和能力做这样的试验、拿到真实可靠的数据?须知在非索港,只有国际医院专门的实验室才有这样的资质和能力,他这次也从国际医院邀请来一个专家团队。 如果约高乐是一名神术师,察觉到有人给自己施展治疗神术,肯定会有所反应。可是华真行和曼曼忙活了那么多次,这个约高乐是一点反应都看不出来。 会谈地点是一处独门独院的楼房,就是奥海姆及其团队被隔离的地方,一楼的客厅很大,就是设计用来搞私家聚会的,开会当然也没问题。 参与会谈的不仅有健康中心的负责人凯西女士,还有欢想实业的高层唐森至等人,就连华真行都正式列席了,这是他自己要求的。 他们不仅能享受优厚的待遇,还能经常去海外参加各种交流会、研讨会、以及商务、学术考察活动,不仅费用由承办方全包,还能拿到不菲的车马费。 奥海姆同时承诺,可以帮助这些“专家顾问”在海外期刊上发表专业论文、出版学术著作。不是搞学术的人怎么办?可以创作有非索港特色文学以及艺术作品嘛,能拿到罗巴州的市场上卖出不错的价格。 奥海姆这次来,就可以签订相关的聘请以及合作协议,保证合理合法。 五名医学研究专家也从国际医院赶来参加这次会谈了,他们这个团队以前就和奥海姆有过合作,这一次更是明确表态,国际医院方面不会参加也不会支持东国的项目,只支持与奥海姆医药集团的合作。 站在奥海姆的角度,这样一来,健康中心就没有足够的设备与专业人才来进行如此大规模的药物试验。就算做了,因为缺乏专业资质,其数据也不会得到认可。所谓认可,就是国际认可,比如别利国官方的承认。 第二步,奥海姆做出承诺或者说发出邀请,邀请唐森至等欢想实业的高层,在奥海姆医药集团以及罗巴州其他的机构中担任顾问等职务。 奥海姆的目的,就是为了搅黄东国那边的疫苗合作项目,只要达到了目的,后续的事情就看他想怎么安排了。假如这些人往后还有用,那么不妨再落实一些承诺中的好处。 第三步,奥海姆摊牌了,他要求新联盟方面只能和奥海姆医药集团合作,立刻停止东国的合作项目。 奥海姆医药集团不需要新联盟做更多的事情,只需要组织一千人规模的志愿者就行。这样算下来的成本更低,奥海姆集团还愿意额外支付一笔慈善捐助给健康中心。 就连华真行都有好处。奥海姆应该已经了解到几位董事对这个孩子的重视,他承诺可以安排华真行到罗巴洲第一流的私立大学读书,推荐信、入学手续、费用都可以解决,保证能拿到学位。 华真行有些无语,继风自宾成为圣何塞大学国际金融博士之后,他本人的身份也能拿到学位了? 这些条件看上去很诱人,只要答应了,在座不少人也能立刻拿到一些好处,但肯定没有对方承诺的那么美好。 他提供的条件都很诱人,至少从个人角度是如此。唐森至等人表态,需要回去之后内部召开闭门会议进行讨论,奥海姆则提醒他们要尽快做出决定。 唐森至笑着回答:“放心吧,会很快得,明天就给您答复。” 第二天一大早,奥海姆迎来的并不是商务谈判代表,而是非索港警方。警方负责人当场宣读了逮捕令,逮捕奥海姆以及国际医院的三名研究员。 非索港警方已掌握了足够的证据,证明他们曾经在这里组织非法药物实验。 168、吓一跳 奥海姆组织非法药物试验的证据,是海外“正义人士”提供的,具体的说就是罗柴德勋爵。这个内情只有华真行等少数人知晓,甚至连警方办案人员都不知道,他们只是拿到了举报材料而已。 罗柴德上次离开非索港时带走的材料,就包含奥海姆医药集团进行非法药物试验的内容。但仅用那份材料,最多只能逮捕国际医院的几位涉案研究员,并不足以给奥海姆本人定罪,这中间还有一道法律上的防火墙就是大头帮。 可是这一次,罗柴德补充了最新的材料,包括奥海姆与国际医院某实验室负责人之间的邮件,足以给奥海姆定罪了。 华真行曾经发现自己小看夏尔了,后来又发现自己小看洛克了,现在又发现自己小看罗医生了。 罗医生经历过大起大落、大喜大悲的人生,孤身来到非索港成为一名出色的商业间谍,离开非索港之后走向人生的巅峰。以他现在的身份和资源,再做很多事情比以前要方便得多。 功成名就的罗柴德,凭借曾经并肩奋斗的“友谊”,与国际医院不少人还保持着联系,甚至关系比以前更加紧密。 而且没有人知道的是,国际医院使用的电脑系统中,还有他当初留下的间谍程序。罗医生阴得很啊,这些他谁都没告诉,包括华真行。 就算曾经的罗柴德并不是一个阴险的人,但是经历了这么多之后,他也学会了太多。 正因为罗柴德提供的举报材料,华真行这边及时改变了计划。 新联盟原本打算让凯西女士充当污点证人,达成合作之后再举报奥海姆,现在倒没这个必要了。奥海姆的被捕已经与此次合作无关,是因为他曾经在这里做的事。 非索港警察总署刚刚经过改组,现在用东国语挂的牌子是“非索港公安局”,计划下辖五个分局,目前已正式成立的只有克林区分局和南岸区分局。中心区分局正在筹建中,计划定名“城关区分局”。 公安局长名叫陆梓凉,曾经在东国担任过缉毒警,也是原草鞋帮的骨干,前不久还是克林区公安分局的局长,眼下刚刚到任。 陆局长亲自督办了此案,其麾下的警方执法人员大多来自于原克林区的巡逻队。 当大批警察包围奥海姆居住的院落时,策划这次行动的华真行等人也是如临大敌,因为奥海姆的几位保镖应该都是神术师,不知会有什么过激反应。 这个院落是华真行特意选的,离周围其他的建筑都比较远,而且相邻的建筑里都没有普通居民,全被新联盟给控制了。 飞机、坦克之类的武器当然没有,但是机关枪、迫击炮还是可以布置的。 可是谁都不想在自家地盘上发生那样不可控的战斗,就算几位神术师动手,华真行还是希望首先通过斗法解决,而且要尽量生擒奥海姆,周围布置巡逻队只是以防万一的最后手段。 首先拦住警方的并不是奥海姆的保镖,而是欢想实业的接待人员。 戏是一定要唱足的,形式上的程序必不可少,奥海姆是欢想实业邀请来的贵宾,怎么可以轻易让警方带走呢?所以他们要查验警务人员的身份以及他们出示的文书,问清楚是这么回事。 经过一番争执与沟通后,欢想实业的接待人员终究没有拦住警方的执法队伍。 华真行一直在暗中观察约高乐律师的反应,但是这位律师并没有什么出格的举动。虽然约高乐很严肃地在主张雇主的权利,并以律师的身份查验了警方出示的各种证明文件。 奥海姆的三名保镖中,只有欧根的反应最激烈,一度企图阻拦警方甚至有动手的迹象,反而是布雷希制止了他。布雷希显然是三名神术师中的头,他应该也察觉了周围的布置。 他们的身份只是保镖,不是雇佣军,在聘用的协议中的义务也是保障奥海姆的人身安全,而不可能保护其非法行为,不太可能为了他与警方对抗,更别提此时的院落其实是被军队包围了。 可是欧德的态度依然很强硬,他要警方保证奥海姆被带走后不会受到人身伤害,在场的欢想实业工作人员也同样要求警方作出保证。 欧德甚至要求与奥海姆一起被关押,以便继续提供贴身保护。 身为保镖他简直太称职了,但公安局又不是他家开的,拘留所岂能想进就进、想跟谁关一起就跟谁关一起?所以办案人员没鸟他。 情绪激动的欧德给了警察一巴掌,惊得华真行、洛克、王丰收、李敬直、沈四书、曼曼,包括连娜等埋伏在周围的“高手”们差点就出动了。 结果并没有发生大规模斗法,仅仅就是羞辱人的一巴掌而已。既然袭警了,那就不能再惯着他了,欧德先生如愿以偿地被警察带走拘留了。 约高乐身为律师当然要陪同奥海姆一起去公安局,了解警方的逮捕证据以及办理取保候审手续,结果却碰了个钉子。因为他只是米国和罗巴联盟的律师,并没有几里国或者非索港的律师资质。 奥海姆被捕,非法药物试验曝光,这对奥海姆医药集团来说是天塌地陷般的大事,可是在别利国以及所有的海外媒体上,几乎看不到任何报道。 因为事情发生在非索港,这是一个没人会特意关注的地方,非索港也没有自己的电视台和新闻社,在这个世界上发不出声音。 就算有若干自媒体报道与转载了这个消息,也很快被限流和屏蔽,就像丢入大海的几枚小石子,水花转眼就消失了。 可是另一方面,奥海姆集团股价暴跌。资本市场的信息渠道是另一套体系,几乎所有相关人士都立刻得到了消息。 奥海姆集团紧急召开董事会,应对这一突发事件。罗柴德勋爵参加了会议,表示会在适当的时候出手稳定股价,并亲自去非索港尝试解决危机。 在这种时候,也只有罗柴德能稳定大局了。 这本就是华真行和罗柴德顺势策划的局,唐森至、王丰收、洛克等人也参与了。就连华真行也没想到,罗医生还藏了后手,直到最关键的时刻才抛出来。 奥海姆被捕了,健康中心与东国那边的疫苗合作项目照旧,只是多了一点新变化。国际医院那边有专门的实验室可能会参与进来,给该项目提供专业资质背书。 也有几位国际医院的医生愿意当污点证人,举报与揭发奥海姆。 罗柴德打算亲自来非索港,但暂时尚未成行,他还得稳定奥海姆医药集团的局面,同时暗中安排一些事情。实际上,他得等到奥海姆被正式定罪后才会到达。 对非索港的大部分居民来说,这样一件牵连甚广的大事,好像并没有产生什么反响,很多人甚至都不知道它的发生。 相比这座城市最近发生的剧烈变革,一位境外富翁的被捕实在不算什么。 刚刚参加过谈判、见过大世面的华真行,仍然是杂货铺的小伙计,经历了有惊无险的抓捕行动之后,他稍微松了一口气,当天晚上回到杂货铺,虽然表现得很淡定,但情绪还是很兴奋的。 难得杨老头晚上在家,坐在院子里看了他一眼道:“每临大事有静气,更何况这也算不得什么大事,你就不能沉稳一点?” 华真行纳闷道:“我怎么不沉稳了?” 杨老头的话有鸡蛋里挑骨头的嫌疑:“我看你走路有点飘,刚才脚后跟都不着地……都这么长时间了,炼金任务完成了吗?” 好吧,华真行不得不承认刚才的脚步有些过于轻快了,而且“系统”发布的“任务五”,他已经拖了很长时间,最近也有些不上心。 所以这天夜里,华真行又老老实实地提炼纯金。突破四境修为后,他发现自己的效率高多了,一次居然能提炼出三公斤黄金。 另一方面,他的神识粹炼之法也有变化或者说进化,感觉可以继续加工这些纯金,那就不叫提炼而是真正的粹炼了,能赋予这些黄金以前所没有的特性,就不再是普通的黄金了。 这种感悟其实就是炼器的基础,但华真行并没有用金子练手,这些纯金还是要当钱用的,拿去分期支付重油发电厂的工程款,没必要搞成炼器材料,假如想炼器可以换成别的东西。 一个时辰提炼了三公斤纯金,耗尽神气之后再涵养恢复,假如换一个人可能会感觉疲惫衰弱,可华真行第二天早上起床后仍然精神抖擞、生机盎然,他早就习惯了。 杨老头神出鬼没的,杂货铺里又不见他的踪影。丹房里的五气春容丹仍在炼制中,也不需要人看着,华真行连个个烧火童子都算不上。 那九口丹炉和一把折扇仿佛就是活的,或者被设定了某种自动化程序,按杨老头的吹嘘,那是他以风环扇为阵枢布置的“九转紫金炉大阵”。 明明就是九口锅灶,可一旦换了这种称呼,那感觉就不仅仅是高大上了,简直是神妙非凡。 华真行给自己做了早饭,然后打开了杂货铺的大门,开门时却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后一闪身。因为那位约高乐律师就站在门前,两人的鼻子也就离了一尺多远。 身为四境修士,区区一扇门早就不能阻挡华真行的感官,可是开门前却没有察觉对方的存在。还好他的定力不错,隐神枪并没有出手,只是瞪眼道:“你是怎么回事?” 约高乐笑了:“昨天没人告诉你吗?每临大事有静气!既然是做生意,开门看见顾客还会吓一跳?你终于开门了,我都等半天了。这里是杂货铺,我就是来买杂货的。” 169、我好干我的活 华真行又一次被惊着了,昨天晚上杨老头在院子里对他说的话,这个约高乐是怎么知道的? 仔细回想,当时杨老头并没有施展什么神通,就是很普通的交谈,但院子外面的人应该是听不见的,更何况约高乐正在公安局呢,离这里有好几公里远。 仔细看约高乐的样子,神气运行平和而正常,生机律动毫无异状。 他留着一头金色的半长发,微微带点卷曲的弧度,蓝色的虹膜,五官很立体,可以说长得相当英俊,举手投足间身姿很挺拔,算得上风度翩翩。 华真行开门看见他,反应一惊一乍的,而他却一直带着淡定的微笑,丝毫不以为意,说的居然是一口流利的东国语,甚至还稍微带点某地方言的口音。 华真行是怎么听出来的?他虽然没有去过东国那个地方,但是在欢想实业的员工中,有些人说话就带点这样的口音。 大半年前护送罗柴德离开的时候,华真行的个子就有一米七八了,如今又长高了不少,至少一米八三往上,而约高乐的身高和他差不多。 约高乐穿着一件休闲衬衫、宽松的亚麻长裤,看似很随意,衣服上没有任何商标,但是从衣料以及裁剪、缝制的手工来看,显然价值不菲,甚至比那些所谓的奢侈大牌都要贵重。 他身上没有任何多余的饰物,没有手表、戒指、项链、胸针、袖扣、手串……之类,裤兜应该是空的,甚至连钱包和手机都没带,这怎么买东西? 见华真行惊诧的样子,约高乐又说话了:“华老板,你怎么了?顾客上门,就这样盯着对方吗?辛亏我不是一位女士,否则会引起误会的。” 华真行终于开口道:“你站在门口,也没必要把脸贴这么近,刚才把我吓了一跳,其实你可以敲门的!我不是老板,就是个小伙计。” 约高乐:“是我失礼了,向您致歉!我承认,刚才是打算从门缝往里面偷看的,结果你突然开门了……至于老板,说了算的就是老板,很显然,现在这里应该就是你说了算。” 这话让华真行有点不不好接,他退后一步将约高乐让了进来:“请进吧!你想买什么?” 约高乐举步进门:“所谓杂货,就是包罗万象。我今天来想买两样东西,一是本地特色的法律服务?二是一份保释手续。” 华真行反问道:“法律服务?你本人就是律师?干嘛要来找我?至于保释手续,你应该去公安局办啊,跑到这里来干嘛?” 约高乐语气很诚恳地解释道:“我虽然是律师?但不是本地的律师?没有几里国的执业资格,就算有,在如今的非索港好像也不太好使。 我的雇主奥海姆先生,是欢想实业邀请的客人。你们欢想实业是有法务部门的?现在他有了法律方面的麻烦,我想欢想实业也应该提供相应的帮助。 我打听过了?欢想实业法务部的主管叫董泽刚,就是这里的律师,我想为当事人临时聘请他。至于保释手续嘛?说实话,就连这里公安局领导都不知道怎么办,因为还没有来得及制定规章。” 华真行:“董律师,我回头可以把他叫来,你自己跟他谈。至于保释的手续嘛,连公安局都没有规章,你来找我也没用啊。” 约高乐不紧不慢道:“我曾经看过一部东国电影,对里面的一句台词印象深刻,‘想要圣旨,咱就给他写一张’。 公安局那边尚未制定规章,那就请华老板制定一下。我们也可以把董律师找来商量,看看该怎么制定,尽量保证合情合理合法。 这里还属于几里国管辖,按照几里国的法律规定办也是可以的,想要多少保释金,尽管给个数字。以我对奥海姆先生的了解,他绝对会想方设法弃保潜逃。” 这番话假如换一个场合、换一个人说出来,可能会把人雷得不轻。可是约高乐的语气很平淡,神情也很平静,就是在讲述某种事实,连奥海姆肯定会弃保潜逃这种话都说出来了。 华真行愣了愣才答道:“约高乐先生,你确定自己是奥海姆的律师吗?提前告诉我他会弃保潜逃,还想保释他?” 约高乐又笑了:“看华老板的反应,果然是可以说了算的人,因为你质疑的居然是这个问题,而不是其他。 我这么说只是因为坦诚,免得保释了他,而他又弃保潜逃,你们会以为我是他的同谋。 我只是告诉你奥海姆先生会怎么做,假如你心中有数,相信他是跑不掉的。我也只是在履行职责而已,总不能白拿人家的顾问费用。 你应该已经听出来了,我其实是来送钱的,这是一笔大生意。顾客上门,华老板就这样站着说话吗?能否请我去后面院子里喝杯茶,我们慢慢聊。 我知道你对我有很多疑惑,要不然这两天也不会和那个小姑娘总是给我施展治疗神术了。虽然我很健康,但是也得感谢你们的关怀。” 这番话把华真行闹了个大红脸,约高乐很有意思,华真行甚至没有见过像他这样的人,把什么事都挑开了说,偏偏还显得很坦然。 华真行和曼曼偷摸施展了那么多次治疗神术,想试探对方的反应,结果人家早就心知肚明,今天还特意上门“道谢”了。这种事情,真是谁干谁尴尬啊。 将约高乐请进后院,在荔枝树下坐好,泡好一壶茶,华真行先给对方斟上,感觉还是有点懵,怎么晕晕乎乎就把人请到这里了,这位律师当真深不可测。 但华真行也没有害怕,在自家地盘上他还没有怕过谁呢,约高乐就算本事再大,能比三个老头能厉害吗?别看杨老头此刻不在家,但他老人家在必要的时候恐怕冷不丁就会钻出来。 这是华真行的底气所在,也可说杨老头把他培养的有点莽,反正就将人请进来喝茶了,然后问了一句:“约先生,您也是神术师吗?” 既然对方说话那么直率,华真行也不绕弯子了,而且他的称呼很有意思,约高乐本身就是一个姓氏,而他又直接来了个简称,就像称呼罗柴德为罗医生那样。 约高乐端着茶杯道:“我当然是一名神术师,但和你一样,也不仅仅是一名神术师。除了神术我还学过很多东西,比如现在我就是一名律师,有学位、有证书的。” 华真行:“请问您的修为有多高?” 陌生修士之间,这是一句没礼貌甚至是犯忌讳的话。彼此的修为,熟悉亲近的人自会知晓,修士第一次见面往往只能观察判断,除非对方自己愿意说,否则不好乱问的。 华真行也知道这个讲究,但此刻却被约高乐带得有点跑偏了,想问就问了出来。 约高乐笑着答道:“初次见面,社交场合,假如你突然问对方是什么学历,这是有失风度的,又不是应聘面试。 但我可以告诉你,我是法学博士,至于修为有多高,那就不能说了,其实也不必说。” 华真行:“是我失礼了,您不想说就不说,当我没问,但怎么就不必说了?” 约高乐:“因为我来到这里,根本就没有打算动用神术,只要没有人用神术来对付我,完全就可以把我当成一名普通的律师……这茶不错,谢谢!” 他已经喝光了一杯茶,将手中的空杯子递了过来。华真行给他又斟上大半杯,有些没话找话道:“按照你们的习惯,好像应该说请我喝杯酒,您刚才为什么说要喝茶呢?” 约高乐:“这不仅是入乡随俗、客随主便,因为一大早起来就喝酒实在太过分了,难道喝多了继续睡吗?闲话待会儿再聊,我们还是谈正事吧。” 华真行:“什么正事?”平生第一次,他对正事这两个字产生了一种很荒诞的感觉。 约高乐一本正经道:“我的雇主奥海姆先生的保释手续。几里国很多地方没有法律秩序,但法律条文还是很完善的,相信非索港也可以执行,你们的公安局领导目前还不太适应。 奥海姆先生的罪名很严重,多次进行非法药物试验,在试验对象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而且据我们对这个人已经达成的共识,他绝对会想方设法弃保潜逃。 对这样的人,保释金的数额要定得很高才行,使他就算弃保潜逃也要付出代价。恕我失礼,你们这个地方现在还很穷,这不是贬义,就是在描述事实。 假如奥海姆先生弃保潜逃,这笔保释金就会被没收。我不太清楚非索港地方政府去年的财政总收入是多少,但我建议你就按照这个数字收他保释金。” 华真行皱眉道:“非索港政府去年的财政收入?统计很混乱,但你还真问对人了,我知道一个大概的数字,差不多是六百万米金。来源比较复杂,甚至包括很多黑帮上交的管理费。” 约高乐插话道:“据我所知,正式的名称应该叫社区税务代理。” 华真行:“随便你怎么叫吧,但我没打算让奥海姆取保候审。不论将来怎么处置这个人,但他必须接受正规的审判并被定罪。” 约高乐:“华老板,你也许是误会了。我并没有想让奥海姆逃脱,只是告诉你这样一种程序,他想弃保潜逃,你们再把他抓回来就是了。 六百万米金确实是有点低,今年非索港市政的支出应该比较大,那就按三倍吧,收他一千八百万保释金。 按照几里国的法律,先期只需要缴纳百分之十,也就是一百八十万米金,但是还需要提供足额的担保。 我相信奥海姆先生有足够的财力提供现金和担保,我也会帮他办好相关的手续,就算是送个见面礼吧。” 华真行纳闷道:“见面礼?约先生,您为什么要这样,我们又不熟!” 约高乐苦笑道:“华老板,其实你又误会了,帮雇主解决问题,就是我的职责。假如我没有找到你、说出这样一番话,有别的办法能把奥海姆给保释出来吗? 假如我做到了,就足以证明我是一名出色律师,能够帮助雇主解决各种复杂的突发情况。他一定是希望能被保释的,昨天用那种哀求的眼光看着我,就像落水的人想抓住岸边的树枝。 至于弃保潜逃这种事,只是我的判断,假如真的发生他了,那也是他自己的选择,身为成年人,有些常识是不需要别人再告诉的。 所以说这个见面礼,其实是奥海姆自己给的,也是这里需要的,他应该为自己做过得事情尽量做出补偿。” 华真行:“这点补偿可不够!” 约高乐又笑了:“华老板,我们刚才谈的只是保释金,我希望完成我的任务。假如奥海姆先生的罪名确定,法庭也可以给他判巨额罚款啊,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以我对他的了解,保释金他肯定会交,但是巨额罚款肯定不愿意交,宁愿花钱去贿赂关押看守人员,好让他有机会逃离这里。” 华真行很是无语,过了半天才反问道:“你真的是在为你的当事人说话吗?” 约高乐:“明人不说暗话,就算我不说这些,相信你也能想到的,就算你本人一时想不到,你身边还有很多高人都能想到。那不妨就把话说开了,我好干我的活。” 170、信息量很大啊 从律师的角度,约高乐简直太称职了。这种称职并非体现在他对几里国法律的了解,而是他非常准确地找对了门路,而且提供了方案,所说一切都是以开诚布公的方式,令人无法拒绝商谈。 在非索港这个地方,假如换别的律师来,恐怕没法将奥海姆给保出来。面对这样一个人,什么话都能说得明明白白,小华感觉到了自己的稚嫩。 像他这个年纪的孩子,还不能完全算大人,但心理上已经把自己当做成年人了,觉得自己什么事情都能干好,在行动中也会尽量去证明,就是俗话说的七个不服、八个不忿。 华真行这么大的本事,又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想不自以为是都不太可能,平日看见非索港那么多成年人,他会认为自己的学识、手段不如他们吗? 还好家里有三位老人家在,总能有高不可测的参照把他给压下去了。但和外人打交道的时候,哪怕是大神术师弗里克,也让华真行亲手给弄死了。 可是今天面对约高乐,他却有一种无力感,就像还没动手就知道自己打不过,可是人家偏偏说了,不会施展任何神术手段,就是来谈正事的。 权衡之后,华真行终于松口道:“约先生,有些事情其实您也误会了。按照非索港的地方法规,法律事务的委托人没必要一定是律师,有合法身份的完全行为能力人就可以。 当然了,有些事情交给律师去做可能更方便一些,因为他们更熟悉程序。我原本是不想让奥海姆的得到保释的,但是听您这么一说,其实也未尝不可。 就按您刚才说的办吧,一千八百万米金的保释金,按照几里国的规定先交百分之十,同时提供足额担保。 你可以把奥海姆保释出来,但他要接受监视居住,不能离开非索港,也不可以趁机进行串供、销毁罪证等活动,否则随时会失去保释资格。” 约高乐起身鞠了一躬道:“谢谢你让我完成了任务,看来叫你华老板果然没错。” 华真行没接这茬,有些事情既然对方都看出来了,再去辩解也没必要,他又问道:“你什么时候去办?” 约高乐:“我今天下午得去见奥海姆一面,拿到他的委托授权,明天才能把他保出来,还得委屈他在里面多待一夜。” 华真行:“同时被捕还有国际医院的三名研究员,他们不可以被保释。” 约高乐:“我也没想保释他们,我的雇主只有奥海姆先生?已经收了钱?不能不干活。” 华真行:“那您就去办吧,我会托人打好招呼的。” 约高乐又坐下了:“不着急,茶还没喝完呢。谈完了正事?我对这里其他的事情更感兴趣,相信你也有很多疑问。” 华真行:“我的确有点担心,假如奥海姆企图逃脱,他身边的那三位神术师会出手对抗非索港警方吗?我必须得到一个承诺?他们不会这么做?否则得不偿失。” 约高乐:“我只能对自己的行为作出承诺?没办法替别人承诺什么。但我可以告诉你我的判断,他们不会!其实你自己已经有答案了?否则也不会同意把奥海姆放出来,又何必再问我?” 假如那三名神术师真会和当地警方公然对抗?昨天就已经起冲突了,既然没有真动手,就说明他们已经做出了选择。这是华真行已经看出来的?所以约高乐才会这么说。 华真行又问道:“假如奥海姆想弃保潜逃,你会帮忙吗?” 约高乐:“刚才已经说过了,在这里只要没人用神术对付我?我不会施展神术对付任何人。但是身为奥海姆的法律顾问,我会提供法律上的建议。” 华真行:“那三名神术师呢?” 约高乐:“你数错了,现在是两个。那位古文通先生已经被你们关进去了,难道你想让我把他也保释出来吗?” 华真行摇头道:“他已经没有办法被保释了,因为寻隙滋事,根据非索港新颁布的《治安管理处罚条例》,将被拘留三十天。” 约高乐:“所以说他才是心眼最贼的那个人,既表明了对雇主的忠诚,又避免卷入后来的麻烦,反正已经被关起来了,啥事都参与不了。 至于布雷希和皮丹,在能够不与当地警方正面冲突的情况下,假如能帮奥海姆逃走,他们肯定会帮忙的。拿了奥海姆的钱干的就是这份工作,而且会护送奥海姆离开几里国。 我们可以做个简单的推演。假如出现了这种情况,能追踪到他们的就不太可能是当地警方了,要么是修士要么同样是神术师,就是您这样的高手。 在这种情况下,他们是会出手的。 假如你不想发生冲突甚至导致人员伤亡,就把奥海姆给看紧了,不要给他逃跑的机会。假如你想找机会除掉谁,那么就不妨让这种事情发生。 所以这一切不在于我会怎么做,而在于你的选择。” 华真行很有些不适应,这位约高乐律师总能在三言两语间就把事情讲透了,仿佛在他面前就没有什么秘密。 他给华真行分析了那两位神术师会出手的情况,同时也告诉华真行,假如想找一个合理、合法的机会干掉那两名神术师,应该怎么做。 但听他的语气,这并不是一条建议,而就是一种分析,怎么能避免冲突、怎么能制造冲突,反正他都讲清楚了。 既然他这么“坦诚”,华真行也变得很直接,好奇地问道:“奥海姆身边怎么会有神术师?” 约高乐:“当然是花钱请的。假如不知道门路,有些人是花钱都请不到的,而我就是那个中间人,给奥海姆介绍了神术师群体,他才有机会花重金聘用。” 华真行:“我怎么感觉有点不太对呢!像约先生这种人,不可能是一个富商花钱就能请到的,那些神术师应该也差不多,他们真的只是来当保镖的吗?” 约高乐展颜笑道:“你终于问到重点了!接受这次雇佣只是顺便,原本在他们看来,保护奥海姆这样一位贵宾并不会费什么力气,他们其实是冲着洛克来的。” 华真行手中的茶杯停在了半空,变色道:“冲着洛克来的,为什么?” 约高乐:“我只知道他们来自冈比斯庭,应该是代表冈比斯庭想和洛克这位福根修士会新晋领导人好好谈谈。” 冈比斯庭,华真行听洛克提到过,据说是所有神术师的圣地,也是如今几乎所有神术传承的源头,自古以来培养神术师的摇篮,现实中最强大的神术师组织,拥有执行机构,监督所有神术师的行为。 但洛克本人并没有去过冈比斯庭,也没有和这个传说中的组织打过交道,只是当年听老师道森先生提起过。 后来洛克逃到了非索港,十年后绝地反击干翻了福根基金会,与冈比斯庭就更没有任何联系了,没想到对方却会找上门。 华真行对冈比斯庭的了解就更有限了,仅仅是听过而已,他追问道:“冈比斯庭究竟是个什么地方,他们的人为什么会要来找洛克?” 约高乐没有答话,只是说了声谢谢,又把自己的茶杯推了过来,原来杯子已经空了。华真行给他续上茶,他才端着杯子慢悠悠地说道:“冈比斯庭是一个既公开又隐秘的地方。 之所以说它公开,因为它从来没有掩饰过自己的存在;说它隐秘,因为很多事情普通人并不了解,比如我们今天谈论的内容。 它最早是一个信仰神的组织,也是各种神术的源头。神术这个名词,当初就是指神赐予的能力,没有神又怎么能有神术呢?后来它就成了一个代表神的组织。 可是凡人又怎有资格去代表神,所以伴随着世人的觉醒,它的衰落是必然的。如果纵向地比较,冈比斯庭依然强大,如今甚至比历史上任何一个时期都强大。 但如果横向比较,它已经完全衰落了。因为世事在演进,世人也比以前更聪明、更多疑,掌握了越来越强大的力量和思想,破坏力也越来越大。 冈比斯庭不复世俗中的权柄,至少没有了往日的荣光。但它的存在也是有必要的,否则世上的神术师以及神术传承由谁来监督? 我知道东国修士有散行戒,神术师也有其行为准则。就像昨天,那三名神术师并没有对抗此地警方,因为奥海姆是被警方以合法手续逮捕的,他的罪行证据确凿。 如果神术师违反了行为准则,又逃脱了世俗法律的惩处,那么应该由谁来追究呢?这就需要一个强大的、受到认可的执行机构,这也是冈比斯庭存在的最重要的意义之一。” 华真行惊讶道:“他们是来调查洛克的,因为福根修士会的事?可是十年前福根修士会发生的变故,冈比斯庭就没有想过要站出来主持公义吗? 洛克完全无辜也完全无责,他只是拿回了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 约高乐晃着茶杯道:“华老板,你这几句话信息量很大啊! 我原本也很好奇福根修士会究竟发生了什么,弗里克那样一位七级大神术师怎会无故失踪,又突然冒出来一位名叫阿瓦吉-福根的继承人?现在大概是明白了。” 华真行愣住了,他突然发现自己被套路了。约高乐一露面,就给人一种什么情况都掌握、什么事都看透的感觉,各种话毫无忌讳的往外说。 谈话无形之中就被拖入了约高乐得节奏,好像在他面前已无所谓秘密,华真行下意识地就以为他已经知道了福根基金会变故的真相,所以才会开口为洛克辩解。 现在看来华真行还是太嫩啊,约高乐什么手段都没有用,只是通过这样一种“坦诚”的谈话方式,很自然地就把华真行的话套了出来。 华真行再想改口已经晚了,只有沉着脸道:“约先生,我刚才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告诉你,洛克拿回了本属于自己的东西。” 约高乐的笑容意味深长:“我也没问你啊,是你自己说的。你放心,我现在只是一名律师,假如你不想再说什么,我也不会多问。” 说到这里他放下茶杯,居然还露出很害怕的表情:“华老板,我好像听见了什么不该听见的事情,你不会杀人灭口吧?” 171、对你很重要 华真行生气了,这是一股懊恼的无名火,却又不知该对谁发作,只有瞪眼道:“杀人灭口,我是这种人吗?” 约高乐拍了拍胸口道:“那我就放心了,还可以与华老板愉快地聊天。” 华真行:“那三名神术师来自冈比斯庭,约先生,你又是干什么的,也来自冈比斯庭吗?” 约高乐摇头道:“我现在的身份只是一名律师、奥海姆先生的法律顾问,出生于一个小家族,自幼接触到了神术传承,在冈比斯庭的登记并接受管理。 所以我能给奥海姆先生介绍神术师,那三名神术师以保镖的身份来到这里,调查福根修士会的事情,而我只是一名好奇的旁观者。” 华真行:“那您究竟是看热闹的还是管闲事的?” 约高乐脸色一板:“华老板,你这么问就不对了!以我对你的了解,你有非常清晰的理念和坚定的准则。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理念和准则,谁都可以看热闹、管闲事。身为一名神术师,我对这种事情感兴趣是很正常的。 更何况你们刚刚逮捕了我的当事人,我很有必要知道是和谁在打交道,求得真相才有立场。” 这时华真行的元神中突然收到了杨特红的神念:“你能告诉他什么,不妨就告诉他。这种人你是瞒不住的,学着怎么打交道吧。” 终于听见了杨老头的声音,华真行长出一口气,莫名间就有了底气,端起茶杯一饮而尽道:“约律师,这种事情不归你管吧?” 约高乐又笑了:“这种事情确实不归我管,但严格地说起来,也不归一个杂货铺的小伙计管,你不是也参与了吗?我们今天只是一次坦诚的交流。 你问我的问题,我全部回答了。我想你也可以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就如你刚才所说,洛克无辜又无责,我相信你不会说出任何对他不利的话。 当然了,华老板也可以不告诉我,我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就会自行去调查。那样只会让得到真相的过程增添不必要的麻烦,也说不定会发生一些误会。” 华真行已有判断,眼前这位约高乐律师,恐怕比另外三位神术师加起来都难对付,至少自己肯定不是对手。 至于能不能用神隐枪偷袭、把对方给干掉?这不是有没有把握的问题,而是他根本没有理由那样做,人家真没什么出格的举动。 既然杨老头已经暗中发话了?华真行想了想?放下杯子道:“我可以告诉你真相,免得你在这里私下乱查,会被人以为图谋不轨。” 约高乐主动拿起壶给他倒了一杯茶:“洗耳恭听。” 华真行:“现在回想起来?这其实是一个很狗血的故事……” 他介绍了自己所知的情况?大部分事件都是亲身参与的?所以能讲述得非常详实,只是省略了一些没必要说的细节?这其中涉及某些个人隐私。 比如安吉法留铂之链是怎么被打开的,他其实也不清楚?那件神器如今已经变成了飞云靴,干脆省略不谈。 他怎么杀了弗里克、那面值一亿的米金国债、传承之书、林间草地的典故等,也都略过不提。 约高乐听得很认真,待华真行讲完之后才点头道:“原来如此!十年前是那样一场变故,幸亏洛克遇到了你们。” 华真行:“你刚才提到了冈比斯庭,我还想问问呢,这种事情冈比斯庭就不管吗?” 约高乐居然露出了一丝苦笑:“冈比斯庭也不知道福根修士会发生了什么?我也是今天才搞清楚的。而且话又说回来,假如冈比斯庭真的插手了?你恐怕又会是另一种态度了。 这样的事情在世俗中也很常见?管理者与拥有者之间发生了矛盾?企图谋财害命?这就是财富与权势的争夺,无法界定为神术师的行为,或者说与神术有关。 假如冈比斯庭擅自插手家族内斗,其实也是一种越权。他们不是世俗中的警察?也不应该是,这是有过教训的。” 华真行撇嘴道:“不站出来主持公道,反倒还有一堆理由。” 约高乐反问道:“你怎么敢保证,强权所主持的,就一定是公道?你是洛克的朋友,站在洛克的立场,也知道事情的大体真相,才会为他说话。 但是时间退到十年前,你敢保证冈比斯庭介入此事,不会倾向于弗里克大神术师吗?那时道森已死,没有人知道洛克的身份,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谁又能查出真相?” 华真行:“那冈比斯庭到底管什么?” 约高乐:“其实另一个问题或许更重要,冈比斯庭不应该管什么?就举今天的例子,你我都清楚奥海姆不是个好东西,可是没有证据,你能直接把这个人杀了吗? 警方带着证据来了,要逮捕他。假如那三名神术师阻止,非索港地方当局能答应吗?再换一种说法,假如冈比斯庭跑到这里来逮捕奥海姆,非索港地方当局能答应吗?” 华真行眨了眨眼睛道:“这两种情况,应该都不能答应。可是冈比斯庭在什么情况下,才会管当年福根基金会的事?” 约高乐也呈思索状,看着茶杯道:“道森先生带着洛克去冈比斯庭,说明他的身份、提交证据证明他所受到的神术威胁,请求冈比斯庭予以庇护。 或者洛克自己去找冈比斯庭,提交自己受到神术迫害以及污蔑的证据,请冈比斯庭调查有神术师违反了行为准则。” 华真行:“这些都是被动的,那么冈比斯庭究竟会主动管什么事?” 约高乐:“想管的事情很多,至少理论上很多,但是想管与能管、应该管之间,还是有差别的。 冈比斯庭会主动介入的事件之一,就是有人以不合理的方式使用与研究神术、造成了严重的危害性后果,通常指的是神术师与普通人之间的事情。” 华真行:“我有点听明白了,就像行业自律组织?” 约高乐:“这只是其中一个方面……我回答了你这么多问题,能否问一件事,弗里克是怎么死的?你刚才只说在荒山中看见了他的尸体,然后发现了证明洛克身份的遗物。” 华真行:“我说是我杀的,你信吗?” 约高乐盯着他看半天,突然笑道:“也没什么不可信的,弗里克并非不死之躯,人都有大意的时候。看来有些细节华老板是不想说,那我也就不问了。 听了你的故事,我也不好意思不介绍我掌握的情况。福根家族的祖先,那位大神术师,曾经就是冈比斯庭的圣殿骑士,他所学的神术得自冈比斯庭,后来也有自己的创造发挥。 华老板刚才可能是忘记提了,他留下了一本传承之书,如今应该在洛克手里……这些都不重要,也没必要多说。 可是你难道就不好奇,洛克身为福根家族的继承人,为什么会从小隐瞒身份,被他的导师道森先生秘密培养,连他自己都不知情?” 华真行一摊双手:“对呀,我也一直想不明白这件事!道森、弗里克都已经死了,连洛克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能猜测。” 约高乐:“那就不要再去猜了,我可以告诉你大概的脉络。道森、路森、陌森曾经都是福根大神术师的仆从,后来有了各自的家族,号称福根的三大守护家族。 如今的福根基金会很富有,拥有大量的投资、物业、古董以及现金,总资产折算下来至少上百亿罗元。 这些财富大部分都是近代积累的,祖先留下的只是一些不动产和珠宝。几百年的时间,假如没有这三个家族的守护,福根家族恐怕早已覆灭。 他们为福根家族服务了几百年,守护家主甚至多次救过家主的命,帮助打理与经营各地的资产。然而福根家族却始终拥有一切,而且其历代家主都很强势。 问题出在福根的父亲身上,他的父亲自幼体弱多病,而且血脉传承到他这一代已经没有别的族人了,只能将各种事务都交给守护家族去打理。 姑且称他为老福根吧,这位老福根先生并非神术师,一辈子甚至都没有迈入见习神术师的门槛,才能也很平庸,几乎没有做成过什么事。 老福根在世的时期,也是福根基金会聚敛财富最快速的时期,差不多从几亿罗元增长到了几十亿罗元的规模。 弗里克-路森,是那一代人当中最出色的修士,福根基金会事实上的经营者与管理者,福根修士会得领袖。 老福根应该在害怕什么,他也在猜想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留下了自己的后代,甚至不敢让弗里克知情,但是弗里克还是发现了……” 讲到这里,华真行插话道:“老福根秘密将儿子托付给可以信任的道森先生,化名在农庄中抚养,让道森先生找机会收为弟子、将他培养成神术师……但终究还是被弗里克查了出来。” 约高乐点头道:“对,事实差不多就是这样。 福根基金会那么一大笔财富,是那么多人、这么多年所创造,甚至可以说其中大部分都是弗里克赚的,你认为洛克真的天经地义就该拥有它吗? 这个问题,我不会去问洛克,因为他本人并没有做错过任何事,但是对你很重要。” 华真行:“你干嘛这么看着我,为什么对我很重要?” 约高乐:“因为你怎么回答,就决定了你是什么样的人、这里正在发生什么事。” 172、圆光镜 华真行终于抬起视线,与约高乐的目光对视,从约高乐进门到现在,他还是第一次这么做。 约高乐的目光没有任何压迫感,从其中也感受不到丝毫的敌意,仿佛就是冷静与平静,但想与他保持对视却很不容易,需要足够的定力。 很多人对定力都有误解,认为就是一种意志力或忍受力,其实那是另一个概念,专业名词叫神经耐受性。真正的定力是指认知的清晰、信念的坚定、持久的专注,否则耐受力再强又有何用? 约高乐的问题,华真行当然是有答案的,就算以前还不甚清晰,听他说了这么一番话之后也已经很明确了。 华真行终于笑了:“我不想说。” 约高乐:“哦,为什么?” 华真行:“因为我和你不熟,不清楚你是什么来路,更不知道你的目的,干嘛要告诉你?”此时他终于恢复了一个孩子的神情和语气。 约高乐说过不会勉强华真行回答什么,自然也就不再追问,语气一转道:“那么洛克呢,你认为他会怎么看待这个问题?” “洛克已经知道答案。”说到这里华真行又低下了头,“他知道答案其实并不代表什么,因为世上还有太多像他这样的事。” 约高乐主动替华真行倒了杯茶:“那我再换一个问题吧,你怎么看弗里克?” 华真行瞟了他一眼道:“你学过逻辑吗?” 约高乐:“当然学过!身为一名神术师,在无法见到神的时候,很多问题只能通过思维实验去解答,依靠的就是逻辑。” 华真行:“我不认为福根家族拥有的一切是合理的,也不认为这对于弗里克所代表的守护家族是公平的……这就不多说了,因为你也看到了,我们就说弗里克本人。 弗里克的目的是什么,用的手段又是什么?假如他认为福根家族拥有这一切并不合理,而他的目的却是成为另一个福根,甚至是变本加厉的福根,那我就没什么话好说了。” 约高乐端着茶杯道:“屠龙少年变成恶龙的故事吗……这个比喻好像不太恰当。” 华真行:“更准确地说是屠龙的恶汉,目的就是为了取恶龙而代之。而且他比恶龙更恶,至少恶龙从没有想过要杀他,甚至让他功成名就。” 约高乐接话道:“而且他已经得到了福根基金会,但还要对不知真相的洛克赶尽杀绝。假如弗里克不主动来找洛克,他也不会死在这里。” 华真行深以为然道:“嗯?他就是来找死的。” 约高乐:“其实刚才我来找你的时候?布雷希和皮丹也去找洛克了,你想知道他们在聊什么吗?” 华真行站起身道:“他们已经去找洛克了?” 约高乐抬起手轻轻下压道:“华老板且坐,不用担心。看来是我给你造成了一些误会?你居然以为他们是来找茬的?其实他们只是来联络感情的?想讨好洛克还来不及呢!” 华真行:“联络感情?” 约高乐笑眯眯地说道:“思维定式总容易给人误导,比如华老板刚才一不小心?就说出了福根基金会的变故另有隐情。 我在这里问了华老板几个问题,你就认为冈比斯庭的两位神术师会找洛克的茬。刚才还跟我谈逻辑?怎么现在就不会逻辑了? 洛克是什么人?他是阿瓦吉-福根勋爵,广受赞誉的慈善家,规模上百亿罗元的基金会所有人,福根家族的嫡系传承者。 布雷希和皮丹只是冈比斯庭派来,负责联络沟通的两名神术师而已,他们吃饱了撑的会跑到这里得罪洛克这种人? 冈比斯庭不知道十年前发生了什么,难道就知道今年发生了什么?你这个当事人并没有告诉他们?连我也是刚刚知道的! 而且就算他们知道了内情又能怎么样,谁能说出洛克的不是?洛克不仅既无辜又无责?更重要的是他真真切切掌管了福根基金会。 这样一位大富豪、大慈善家?是圣殿骑士的嫡系后人?又成为了一名神术师?这是冈比斯庭难得的资源。 洛克现在的身份,差不多就是一名野生的神术师。这个形容也许不太好听,可我也找不到更适合的称呼了,因为他确实从未和冈比斯庭建立过任何联系。 他不联系冈比斯庭没关系嘛?冈比斯庭可以派人来联络他,从职责的角度,告诉他神术师的行为准则,纳入冈比斯庭的登记管理体系。 从私人的角度,能够与这样一位人物交好,又有谁不愿意呢?” 华真行张了张嘴,过了几秒钟才说道:“你说的太有道理了,我刚才是被你给带偏了……仔细一想,确实是这么回事。 可是这样我就更搞不懂了,既然是来找洛克联络感情的,那位欧德神术师怎么躲到看守所里去了?” 约高乐:“冈比斯庭是个群体组织,不可能只有一种意识,更不是铁板一块,内部也有各种派系。你看看当年的福根基金会,不是也很复杂吗? 那位古先生是怎么想的,其实我也不太清楚。只有一件事情能告诉你,这三名神术师虽然以布雷希为首,但修为最高的却是古文通。 这次带队的负责人是布雷希,假如有什么好处和功劳,应该都是他的。可是他们毕竟是带着任务来的,某些方面说不定也会得罪这里的人,比如你。 到时候背锅的恐怕就是古文通,所以我猜测,古文通干脆先置身事外了。” 华真行:“古文通的修为究竟有多高?” 约高乐:“华老板也是内行,应该知道这种问题不好说。但是据我所知,他自以为很快就能成为一名大神术师。” 华真行:“只要在看守所里不捣乱,暂时就不管他了。听你刚才的意思,布雷希和皮丹还有可能得罪这里的人?” 约高乐:“他们是代表冈比斯庭来的,从私人角度当然愿意和洛克搞好关系,但是刚才也说了,冈比斯庭内部也有不同的派系,可能给了他们不同的任务。 你想知道他们在谈什么吗?假如允许的话,我可以在这里施展一下神术吗?” 华真行:“您刚才不是说,不会主动施展神术吗?” 约高乐:“被动的总可以吧?在华老板的院子里,应华老板的要求施展,并不拿来对付任何人,仅仅是为了演示。而且严格地说起来,我要施展的不是神术,而是在东国学的法术。” 华真行的胃口果然被吊起来了,点头道:“那您就试试!” 约高乐侧转过身,抬手指向侧面的空中画了个圈,两人的面前几米远的地方便出现了一块“屏幕”。 屏幕只是一种勉强的比喻,一块区域显示出了洛克那边的影像,又像是空间被挖了个洞,洞那边连接到了金典行的会客室,一堆人正坐在那边说话呢。 会客室里立刻就有人抬眼望了过来,就似看透了这块“屏幕”,视线落在了华真行和约高乐的身上,正是柯孟朝。 金典行的会客室里有五个人,布雷希、皮丹、洛克、连娜分宾主落座,柯孟朝居然也在场,而且坐在主座上。 柯孟朝应该是以欢想实业执行董事的身份到场的,毕竟风自宾不在的时候,就是他在主持欢想实业的日常工作。 看见柯夫子出现在那边,华真行心里莫名有点不得劲。两位神术师跑去找洛克,柯夫子过去撑腰,而这边约高乐跑来找他,杨老头却不知躲哪儿去了。 要不是杨老头还以神念说了句话,华真行感觉自己今天真有点招架不住。 柯夫子的目光看过来的时候,华真行忍不住问道:“约先生,你这一手侦测法术是单向还是双向的,该不会真把空间打通了吧?” 约高乐:“就是看个直播而已,哪有那么夸张!这是单向的,我们能观察到他们,他们却看不见我们。” 华真行:“那边有人好像发现了,刚一眼看过来。” 约高乐:“华老板是说那位柯董事吗?像他那样的高人,被你我的意识观察,自然就会有所感应。” 华真行:“这手法术叫圆光镜?” 约高乐:“是的,我在东国学的。” 华真行:“您是跟谁学的?” 约高乐:“不是跟谁学的,我见一个人施展过,自己回去琢磨了琢磨也就会了。” 华真行:“您也去过东国?” 约高乐:“我在哪里待过很长时间。” 华真行:“你的履历里怎么没有写啊?” 约高乐扭头看着他道:“我们今天是初次见面,华老板怎么会看过我的履历?” 华真行说漏了嘴,干脆岔开话题道:“你见什么人施展过?” 约高乐收回了目光:“不提这些了……你对圆光镜感兴趣?我教你得了!” 随着话音,一道神念传入华真行的元神,内容就是“圆光镜”这门法术传承。仓促之间华真行倒也来不及入定参悟,但对其大概得玄妙已有所了解。 以他如今的四境修为,还无法施展得像约高乐这么神妙……大致是神识所及、虚空显像,但对法力消耗非常大。 华真行还有一种感觉,好像这门法术让曼曼去修炼特别合适,只是他尚未掌握神念手段,想转授给曼曼有点费劲。 华真行:“多谢!” 约高乐:“礼尚往来!你其实不必告诉我福根基金会的事,我既然诱你开口,又怎能白问?今天出门也没带钱包,就教你这一手法术。 其实你也应该会侦测神术,特别是傀眼术,修到高深处想看到这些也不难。可是我这些年用来用去,还是觉得这一手圆光术最方便让他人同观。” 华真行由衷赞道:“对,确实方便,就像在看现场直播!” 两人都已侧过身来,并肩看着金典行会客室里的交谈场面。 173、神术师数据库 会客室里的交谈已经进行了一段不短的时间。 布雷希和皮丹登门拜访,举止都依照传统的礼节,他们首先表明了身份,代表冈比斯庭、与庭宗冕下,向福根基金会最近发生的变故表示关心和慰问。 然后两人又向福根勋爵高尚的慈善行为表示了敬佩,当面呈交了庭宗冕下亲手签属的嘉奖文书,这是冈比斯庭对品行高尚的神术师的褒扬。 洛克按照礼节恭敬接过,既表达了感谢又表示了谦虚。布雷希与皮丹又分别以私人的名义向洛克先生表达了敬意,总之就是各种恭维与夸奖。 接下来两名神术师向洛克以及福根修士会表示,只要这边有什么需要,冈比斯庭将尽力提供各种帮助。福根修士会将来如果遇到了什么困难,也可以向冈比斯庭求助。 从私人角度,这就是布雷希和皮丹此次行程的主要目的。他们是冈比斯庭的使者,在这种场合给了洛克各种暗示和明示,假如洛克需要冈比斯庭提供什么样的帮助,他们会尽力创造方便。 东国有句俗语叫“朝中有人好办事”,他们想扮演的便是“朝中人”的角色,因为洛克迄今为止与冈比斯庭尚没有任何接触,这就给了他们俩人机会。 他们愿意在冈比斯庭内部充当洛克的亲密合作者、帮洛克办事。为什么要在在这个庞大的组织中为洛克谋求福利,原因也是顺理成章——出于对福根勋爵的敬意嘛! 假如建立了这种关系,那么大慈善家、大富豪洛克先生,肯定也不会亏待他们。布雷希很庆幸,这一次来到非索港与洛克见面,真是赶上了一个很好的时机。 假如换成不久前的福根基金会,弗里克当家做主的时候,其实内部不缺资源外部亦无威胁,并不需要冈比斯庭所谓的帮助,因为那样意味着其内部事务也会受到干涉,他们对冈比斯庭只是保持着名义上尊敬。 可是如今的福根基金会刚刚遭逢大变,以弗里克为首的神术师团体折损殆尽,就剩下了洛克和连娜这两只小猫咪。 一位是从不管事,只顾自己跑到黑荒大陆搞慈善的另类纨绔,另一位是上流社会名媛,不事经营的傻白甜。 他们假如还想保住福根修士会的传承与实力,从而在幕后稳定控制福根基金会,必然需要某些方面的外部帮助。 福根修士会如今处境堪忧,这个历史悠久的神术传承团体甚至已有断绝之患,偏偏他们在另一方面的实力仍很强大,比如说经济实力。 其实在冈比斯庭登记管理中,也有不少在苦哈哈的小家族,人丁稀落传承堪忧,也没见布雷希有这样的积极性,借保镖的身份掩护巴巴地跑到黑荒大陆来送温暖。 布雷希还在心中暗暗感谢消息灵通的约高乐给他介绍了这样一个好活。约高乐打开圆光镜的时候,会谈差不多就进行到这个阶段,宾主双方相谈正欢。 面对布雷希的热情?洛克很礼貌地表示?假如将来真有必要,而且发生的事情又与冈比斯庭有关,他会主动与冈比斯庭联络的。 谈话进行到这里?气氛就有些微妙的了?洛克跟当初的弗里克差不多?甚至比弗里克的感觉还要疏远。 他只对冈比斯庭保持承认和尊敬的态度,但并不想发生过于密切的关系?既不需要冈比斯庭的帮助,也不希望冈比斯庭插手福根修士会的事务。 洛克今天是第一次与冈比斯庭打交道?但他与华真行不一样,早年在跟随道森先生学习的时候就已知道冈比斯庭的存在,了解的情况也更多。 更何况今天布雷希登门之后,也做了一番很详细的介绍,包括冈比斯庭的过往与现状、宗旨与职责,还有福根家族的历史荣光以及他们与冈比斯庭之间的渊源。 洛克之所以按照神术师的传统礼节接待两位访客,并且接过了庭宗冕下的表彰令?就是因为他必须得承认这种历史渊源。 他就出身于一个神术传承家族,祖先那位大神术师曾经就是冈比斯庭的圣殿骑士?他修炼的神术也源自冈比斯庭。 洛克的态度?两位来访的神术师其实都看出来了。 这也不算意外?他们谈不上有什么失望?因为像洛克这样掌握了权势和财富的“大人物”,确实也不会更没必要刻意去巴结谁,更何况今天是第一次和冈比斯庭打交道,态度有所保留是很正常的。 但是等到将来?福根修士会遇到问题需要帮助的时候,才会知道冈比斯庭的用处。他们此行首先是建立联系、沟通感情,尤其是从私人角度建立良好的关系。 该说的话也都说了,务虚的事项也都完成了,但他们毕竟是带着使者的职责来的,接下来就发出了正式的“官方”邀请。 说是邀请,其实就是一种要求,所有与冈比斯庭有关的神术传承组织,都必须进行登记管理,神术师的行为要接受冈比斯庭的监督,并自觉遵守相应的准则。 其实福根基金会三百年来一直就在冈比斯庭的登记管理体系中,但是到了弗里克掌权的时代,这也就是一个名义上的形式。 按照冈比斯庭的要求,每一名神术师在挑选学徒的阶段,就要进行认真的甄别考察,建立门下所有见习神术师的档案,包括家族出身、品行记录、导师评语以及选择原因等详细信息,然后提交给冈比斯庭存档。 当见习神术师晋升为正式神术师之后,还要建立一份正式的完整档案,包含各种背景调查材料,在历史上要求最严格的时期,甚至要提交一份鲜血样本。 但是近代以来,尤其是针对冈比斯庭之外的神术传承家族以及团体,这种要求也就没那么严格了。 比如当年的洛克,他还在道森先生门下学习时,就已经是一名三级见习神术师,但是福根修士会根本就没向冈比斯庭提交他的档案。 通常的做法,大不了等他晋级正式神术师之后,再让其导师道森先生补一份就是了。 以至于在福根基金会发生变故之后,冈比斯庭也很懵圈,从哪里又冒出来一个阿瓦吉-福根?神术师档案中根本就没有任何记录啊! 打听之后才知道,化名洛克的阿瓦吉-福根是最近才成为正式神术师的,福根修士会前任负责人还没有来得及上报呢。 布雷希这次来,并不是要追究福根基金会此前管理不合规的问题,只要有个过得去的解释就行,他的首要任务是重新管理登记。 对于这个要求,洛克没有拒绝。他承认自己是一名神术师,也承认福根家族的神术传承源自冈比斯庭,冈比斯庭有资格也有必要掌控这些信息,更犯不着因此为难布雷希等人。 空白的格式档案资料都带来了,现场可以登记。如今虽然不要求提供血液样本了,但有别的、更现代化的记录内容,比如指纹和面部识别数据。 冈比斯庭掌握了自古以来最大、最全的神术师档案库与数据库,假如什么地方有哪位神术师出了什么事,冈比斯庭能以最快的速度进行甄别。 至于它会不会介入、怎样介入,则是另外一回事了。 神术师档案包含的内容很多,有家庭出身、神术学习情况、详细履历等等,还包含所擅长的神术,只要求写名称,不必写具体的秘法。 冈比斯庭已经有连娜的登记档案,今天重新确认即可,只有洛克需要彻底新建档案。档案看上去很正规,但还有一处地方无法符合要求,就是鉴证人。 打个比方,假如洛克十年前就成了正式的神术师,他的鉴证人就应该是道森先生。道森先生需要在档案里填写自己传授洛克神术的理由,并对洛克的品行、天赋留下考评。 假如当时道森先生已经不在世,那么则由福根修士会的负责人弗里克代劳。鉴证人同时也是某种意义的担保人,假如这名神术师出了什么事,见证人也要承担相应的责任。 可是洛克现在上哪儿找鉴证人,谁又来给他写考评?福根基金会还剩下神术师只有连娜,让连娜来写也不太合适。 面对这个尴尬的局面,布雷希在鉴证人那一栏填上了自己得名字,并打上了神术法契,又给洛克写下了一段极尽赞美的考评。 收起填好的档案,布雷希与洛克握手道:“感谢勋爵先生的配合,欢迎沐浴在神恩之下。今后有什么事情,就尽管联系我,我有什么消息也会在第一时间通知您。” 洛克答道:“若有神恩,自当敬谢;若无神恩,亦不妄求;在世之行,先修不惑。其实我更应该谢谢你们,难为你们大老远跑这一趟! 二位阁下也不必客气,我今天只是以一位神术师的身份,提交应有登记的信息,因为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这番话让布雷希和皮丹都微微变色,身为冈比斯庭的神术师,他们岂能听不懂其中的含义,一时间都没法接茬了。 174、调查员 坐在“屏幕”前看“直播”的约高乐微微皱眉道:“这不是一个坚定虔诚信奉神的人应该说出的话。” 华真行忍不住反问道:“他哪句话说得不对吗?” 约高乐淡淡一笑:“我不是说他哪句话不对,就是在描述一个事实。在冈比斯庭的使者面前,他哪来的底气?” 华真行:“没看我柯大叔就坐在那里吗?” 约高乐:“你平时不是叫柯夫子吗?” 华真行:“叫夫子是为了尊敬,叫大叔显得亲近。” 约高乐:“何必为了取悦高人,而得罪冈比斯庭?” 华真行:“洛克可不是为了取悦谁,我相信他说的是真心话。” 约高乐:“他可以选择不说的,这么聪明的人不会不明白。华老板,你明白他是为什么吗?” 华真行:“我不明白,你明白啊?” 其实华真行也很纳闷,洛克并不是一个直性子的人,事实恰恰相反,这个经历了十年黑帮幕后老大生涯的毛绒头,其实阴得很,根本不是表面看上去那么低调老实。 约高乐又扭过头道:“他要从一开始就明确划出一条界限,免得引起误会。假如现在含糊其辞,后面很多事情恐怕更不好处理。” 华真行是一点就透,随即点头道:“其未兆亦谋。假如某些情况你根本不愿意它发生,那就连苗头都别让露。 有时候看似没必要,反而是代价最小的方式。所谓擅战者无赫赫之功,就是一种无为境界,因为从一开始就避免后面可能的麻烦。” 约高乐似笑非笑道:“你这话说的,怎么跟背书似的?可是我仍然很好奇,他就不怕受到冈比斯庭的惩罚吗?” 华真行:“冈比斯庭又不是疯子,那两名使者更不是疯子,跑到人家的地盘来做客,就因为这句话惩罚洛克?且不说别的,代价有多大,能得到什么?” 约高乐似是想了想才开口道:“你说的对!但是洛克难道忘了,他毕竟是一名神术师,修炼的神术就是来自冈比斯庭的传承。” 华真行:“洛克当然没有忘!假如两个陌生人跑到家里,声称是来自某组织的使者,而你立刻按照礼节接待。 对方要你登记详细的个人档案,什么情况都要掌握,你也就登记了。对方还要你提供指纹、面部识别数据,声称要进行统一管理,你也配合了。 请问这一切是凭什么,不就是因为这层关系吗?如果没有这层关系、不承认这层关系,是不是早给扔出去了?” 约高乐没有反驳,那边布雷希和皮丹对视一眼,皮丹似乎想说什么,布雷希用眼神制止了他,然后又露出了微笑朝洛克道:“勋爵阁下?您现在已在冈比斯庭的关注中?谨言慎行。” 洛克也微笑道:“多谢提醒,我会的。” 布雷希似是松了一口气,和颜悦色道:“还有最后一个步骤要完成?勋爵阁下得宣誓?遵守神术师的行为准则。” 皮丹取出一样东西递给了洛克?是一片银制镀金的刻字薄板,恰好可以握在手中?上面刻的就是神术师的行为准则,还附有冈比斯庭的印鉴。 洛克看了连娜一眼?连娜取来了一本书。这本书其实是打不开的,黑色封皮带着金色的条纹,正是福根大神术师留下的传承之书,但是上面并没有任何字迹。 洛克起身站到了书桌前,右手拿着雕板,左手轻轻按在书的封面上,这就是神术师宣誓的仪式。 布雷希看了一眼洛克手按的那本书?按照规定,其实应该使用冈比斯庭的《圣约》?可是洛克用的这本书封皮上并没有写着“圣约”。 布雷希有心想提醒洛克?假如他这里没有《圣约》?自己还随身带着一本缩印版?可是想了想还是算了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别又惹出什么波折来。 眼前的福根勋爵显然不是一位坚定虔敬的信奉者,但人家还是很给面子?又何必再找不自在。 布雷希不认识那本传承之书,但样子看上去也跟《圣约》差不多,就这么着吧!他突然觉得有点心累,开始怀疑这究竟是不是一次好差事?但是转念一想,也就不再琢磨了。 在冈比斯庭登记的那么多神术师中,谁又敢说每个人都是神坚定、虔敬的信奉者呢。有些人就算相信神的存在,但也仅仅如此而已,该干什么还干什么。 还有人就算坚定而虔诚的信奉神,但他们也未必会对冈比斯庭言听计从…… 另有一些人,就比如福根基金会的前任首领弗里克大神术师吧,布雷希从不质疑他对神灵的信奉,但弗里克真的就是什么好东西吗?在他看来也未必。 布雷希的内心戏很丰富,洛克同样如此。洛克正在看冈比斯庭制定的神术师行为准则,这是需要逐条宣誓的。尽管以四境修为一眼扫过就很清楚了,但他仍然在仔细地默读。 其中第一条要求,就是神术师要谨慎合理的使用神术,严禁研究与使用黑魔法。洛克不禁又想起了自己的导师道森先生,以及跟随道森先生一起学习的同伴们。 十年前,弗里克就是用这个借口对道森家族的神术师团体发起了袭击,声称道森私下研究黑魔法,至少他对连娜是这么说的。连娜当时不信,却又无力质疑。 其实冈比斯庭对“黑魔法”有严格的界定,规定得非常详细,其中最典型的一条,就是不得以对无辜者造成伤害甚至剥夺生命的方式获得神术的力量,那样的力量来自于魔鬼。 这与杨老头跟他讲过的关于“邪术”的界定基本是一致的,比如华真行是修炼养元术的,但他不能汲取他人的生机来修炼,假如是那样的秘法就会被认定为邪术。 界定得虽然详细而明确,可是执行者毕竟是人,有时候它就会成为某些人利用的手段。但是誓言本身并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相反是很有必要的。 神术师不仅要宣誓不得研究与修炼黑魔法,假如发现有谁使用黑魔法作恶,也有义务及时阻止,若是阻止不了则必须立刻上报冈比斯庭。 洛克认同这一准则,照着雕板上的文字朗读并宣誓遵守。 杂货铺的后院里,华真行突然开口道:“我记得洛克提起过,弗里克当年对道森家族动手,借口就是道森先生私下研究黑魔法。” 约高乐淡淡地反问道:“你不会认为道森先生没有研究过黑魔法吧?” 华真行吃了一惊:“什么?难道这是真的!” 约高乐的语气波澜不惊:“连我都研究过。” 华真行吓了一跳,差点没蹦起来,瞪着他道:“你,你是这种人?” 约高乐摆了摆手:“别激动,只是跟你玩了个文字游戏。冈比斯庭封存了很多黑魔法的记录,我找机会翻看过,不把它们研究清楚了,怎么知道该如何分辨与对付那些黑魔法师?” 华真行:“哦,是这种研究啊!”研究和研究的意思也不一样,只要清醒的人,很自然就能明白其中的区别。 但是约高乐又叹了口气道:“道森先生和我可不一样,他是真的研究过,虽然可能没有使用过,却在暗中尝试过修炼。 你也许不太理解他那种处境,我也不清楚具体的原因,只能去推测。 道森先生有重任在身,心中埋藏着福根修士会最大的秘密很多年,他迫切希望自己能成为大神术师,只有那样才能够真正保护阿瓦吉-福根并完成托付。 可是成为大神术师哪有那么容易?你恐怕没有体会过,那种明明看似就在眼前,可是抬脚就迈不过去的感觉。仿佛总是缺了一点什么,你却永远都寻找不到。 在这种情况下,人很难不去做各种尝试,也许在无意中就找到了呢?哪怕找到的只是灵感也好!我猜就是这个原因,让道森先生开始研究黑魔法,不仅仅是像我那样的研究。 他的目的应该不是成为一名黑魔法师,更不是想使用黑魔法去伤害谁,或许有一种可能,是想找到能够对抗弗里克的手段吧,但更大的可能只是为了借鉴参照。 假如他只是尝试着修炼,企图发现其中可以借鉴的思路,对于自己成为大神术师有所帮助,只要在私下里秘密进行,而不是公开使用它为祸,其实冈比斯庭也是很难管的,因为你根本发现不了,也找不到证据。 但是在冈比斯庭内部,所有神术师都会受到严厉的警告,千万不要尝试这样的事情。假如你不想滑入深渊,那就不要迈出站到深渊边缘的第一步。 道森先生做的尝试,被弗里克发现了,而且弗里克猜出了他的目的,又怎能让他如愿?在这一点上弗里克倒是不算撒谎,但弗里克杀道森的主要原因,也根本不是这个。” 华真行长出一口气道:“还有这么复杂的内幕!” 约高乐叹了口气:“这样的事情,连娜根本不可能知道,道森先生也不会告诉任何人,包括他的学生,也包括洛克。” 华真行:“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约高乐:“冈比斯庭的档案记录啊,这是一件丑闻,是被严密封存不公开的,我也是有特殊的原因才有机会看到详细的记录。 你可能对冈比斯庭某些方面的事情并不认同,但你并不能否认冈比斯庭的能力。” 华真行:“道森先生的那些学生,按你的说法,他们根本就不知情,可是除了洛克之外,他们都死了。” 约高乐:“东国有句成语,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洛克能逃走是他的幸运,后来遇到你是更大的幸运。” 华真行:“你了解得这么清楚,当时就是你负责调查的吗?” 华真行已确定无疑,约高乐至少是一名大神术师,否则也不可能掌握神念,至于如金得律师身份,就像布雷希的保镖身份一样只是一种掩饰。 约高乐给他的感觉是深不可测,假如当年真是他去调查这件事,应该能查出很多内情。 约高乐却摇头道:“你就不要再问这种问题了,总是拐弯抹角想把我绕进去。实话跟你讲吧,十年前我还不是神术师呢!但是金天,我就是来负责调查的。” 华真行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冈比斯庭真正的调查人员,就坐在自己的身边。 175、想到一块去了 身为律师,约高乐非常称职,能成功将奥海姆先生从看守所里捞出来,身为调查人员,他更是称职得不能再称职,直接找到了最关键的人物,三言两语之间就掌握了核心情况。 连华真行都不得不佩服,无论以什么身份,都能把活轻松干好,这种人太难得了。 华真行甚至在想,假如新联盟也有这等人才就太好了!大丰收也是个很擅于解决问题的人,但是……货比货得扔啊! 华真行有些紧张地又问道:“您调查出什么结果了?” 约高乐微笑道:“就是你一开始告诉我的结论,在这起事件当中,洛克既无辜又无责。他成为福根修士会的新晋首领,顺理成章、理所应当。” 华真行欲言又止道:“那么洛克……” 约高乐瞟了他一眼:“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洛克是不是坚定虔敬的信奉神,与我此次的调查无关。我调查的只是事件的真相,每个人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其实换一个角度看问题,冈比斯庭此前更有理由怀疑,是一位黑魔法师的学徒逃脱之后,终于成为了正式的神术师。 他勾结连娜为内应,又在外部势力的帮助下,设计坑杀了福根修士会的神术师团体,趁机夺取了该修士会控制的福根基金会,名望与财色兼收。 但根据调查,事实并非如此,这就足够了。至于洛克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内心中如何对待神,说实话与我无关。我不是来找茬的,平常事情也不少,没那么多闲工夫。 冈比斯庭派使联络洛克,访问结果以及对洛克这位神术师的考评,也不归我负责,报告和相关评语由布雷希提交。” 听到这里华真行多少松了一口气,洛克这次算是过关了。能这样弄清楚真相,其实对洛克是有利的,否则让约高乐这种高人盯上,洛克绝对不是对手,换谁都感觉防不胜防。 华真行并不认为约高乐比家里的三个老头更厉害,可是三位老人家也不能没事天天盯着约高乐啊,而且也没理由主动出手?人家根本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 想到这里华真行才意识到?他其实从未亲眼见过三位老人家直接动手对付谁……揍他的时候当然不算。 看见华真行的反应,约高乐又问道:“华老板,我的调查结论对洛克没有任何不利?我想你野应该放心了。既然如此?能不能请你也帮我一个忙?” 华真行:“你先说?我看看,不违反原则就会尽量帮。” 约高乐呵呵一乐:“你还挺有原则的!布雷希他们并不知道我的身份?也不清楚我的修为。在他们眼中,我只是一名出身小家族的边缘神术师?职业是律师,四境修为,经常在客户和神术师团体中间充当掮客,这些也是事实。 我之所以在华老板面前这么坦诚,是因为华老板是一位值得我坦诚的人。我这个身份还要继续用下去,有些情况华老板能否替我保密?能不戳穿就不要戳穿!” 华真行:“好,我答应你?不会说出去的。但我也会告诉身边的几个人,要他们注意。” 约高乐:“华老板掌握分寸就好。” 华真行:“你本来可以不暴露的?该调查的情况早就搞清楚了。” 这倒是实话。约高乐之所以暴露修为?是因为以神念传授了华真行圆光镜?至于调查人员的身份?则是他自己说的。 他不仅主动暴露了这些,还披露了福根修士会事件更多的内情,都是华真行以前根本不知道的,就连洛克都不知情。 约高乐的神情居然有些腼腆?小声道:“我一个大人,怎么好意思欺负别人家的小孩?所以坦诚相待。” 华真行:“我早就不是小孩了!更何况你还有别的原因。” 约高乐:“什么原因?” 华真行:“假如你不暴露修为、说出身份,金天就这么走了。我肯定会去猜、会去问,说不定会搞得大家都意识到你有问题。所以你干脆就自己暴露,然后再请我保密。” 约高乐露出欣赏之色:“我还有点小看你了!确实是这么回事。你都知道了,我也就放心了,继续看直播吧。” 华真行:“我还有很多事不知道呢。” 约高乐:“哪能啥事都告诉华老板,以后或许你自己会慢慢知道的。” 在金典行的会客室里,洛克已经宣誓到了最后一条:“永远对神忠诚!” 整个过程没出什么妖蛾子,洛克自始至终语速平缓态度庄重,宣誓遵守神术师的行为准则。布雷希也大大松了一口气,露出真心的笑容。 杂货铺后院的约高乐却突然问道:“华老板,你相信洛克最后一条宣誓是真的吗?” 华真行想也不想便答道:“我相信。” 约高乐:“这有点前后矛盾吧?据我所知,洛克如金已经不再信奉神,至少不是冈比斯庭所尊的神。” 华真行一只手摁在石桌上,抬起另一只手道:“我和洛克一样,也不信奉冈比斯庭的神,但也可以宣誓——永远对神忠诚!” 约高乐:“你是在玩文字游戏吗?” 华真行:“这不是文字游戏,因为誓言本身并没有问题。我也没有偷换概念的意思,指的就是冈比斯庭信奉的神,我会以忠诚的态度对待它,我内心中的忠诚。 假如它存在,而且真的是冈比斯庭所宣扬的那种存在,我会忠诚地承认的确有那样的神。假如它并不存在,我也会忠诚地认为它不存在。 就算它真的存在,而我并不信奉它,等见到它的那一天,我会忠诚地告诉它。” 约高乐居然没有生气,单手托腮饶有兴致道:“你就这么说了出来,不介意我会怎么想?” 华真行答道:“我与神之间的事,不必让你插手。” 自从进门时起,约高乐第一次真正露出了惊讶的神色,瞪大双眼道:“这是你说的话吗?” 华真行:“我听杨老头说的,觉得很有道理。其实他老人家的原话是——假如真有神,而且要求我信奉它,那便是神和我之间的事情,轮得着别人插手吗?” 约高乐一拍大腿道:“妙啊!能说出这种话的人,要么是一位狂徒,要么是一位大哲,请问这位杨老头是什么人?” 华真行扬头道:“他当然了不起,就是开这家杂货铺的杨总!” 此时他的元神中朦胧似听见“滋溜”一声,就像杨老头平时心满意足干了一杯小酒的动静,华真行从小到大已经非常熟悉了。 约高乐:“失敬,失敬,的确了不得!但是说出了这种话,就不应该干涉神与他人的事情。” 华真行:“杨总从来不爱管闲事。” 这时在金典行的会客室里,布雷希此行的“务实”事项也都已经完成了,进入了闲聊阶段。连娜拿来了两枚纪念徽章,送给冈比斯庭来的两位使者。 徽章是福根基金会制作的特别款,赠送给值得感谢的朋友,上面有福根家族的徽记,还有一对羽翼装饰以及缠枝花朵纹路。 每块徽章重三斤半,由于是纯金质的,所以也不算太大,完全可以一只手握住,就是感觉有点厚。 在金典行最不缺的就是黄金了,布雷希和皮丹金天是突然到访,事先不可能有所准备,但连娜也不简单,临时用神术给加工出来了。 两位神术师很客气地收起了徽章,一只没怎么说话的皮丹开口道:“我们这次来,还有另一件事,要和勋爵阁下以及连娜女士商量。 这不是冈比斯庭指派的任务,只是一个想法、一种愿望,至于能否落实、该怎么去落实,还要看二位的意见。” 连娜:“但说无妨。” 皮丹:“勋爵阁下是一位大慈善家,这么多年来,不在布鲁塞享受优渥的生活,一直在黑荒大陆致力于公益事业,令人敬仰不已!。 我们如金也了解了这里的现状,冈比斯庭想在这里设立一所学校,让孩子们有受到教育的机会,并能沐浴神恩。这所学校,还可以成为选拔神术师的摇篮……” 他说的事情,就是在这里建立一所教会学校,除了教授功课之外,还传达冈比斯庭的教义,从小培养孩子对神的信奉。 这所学校也是一个选拔基地、选拔信仰虔诚又极富天赋的孩子成为神术师学徒。 福根修士会如金拥有庞大的财富,但是却人丁稀落、传承堪忧,可以通过这种方式选拔与培养见习神术师,其中如果有非常出色的,还可以送到冈比斯庭接受培养。 那么这所学校由谁来管理呢?当然是福根修士会!福根基金会总部远在布鲁塞,但是洛克已明确表示将长期在非索港定居,连娜也跟来了,非索港事实上就成了福根修士会的驻地。 福根修士会如金只有洛克和连娜这两名神术师,假如精力有限照顾不过来怎么办?冈比斯庭可以提供帮助,派人来协助他们打理学校事务。 至于开办学校的经费,皮丹没有说,但意思以不言而喻,当然是由福根基金会提供了,这就是慈善公益事业嘛,还可以通过福根基金会的关系号召各路富豪与慈善机构捐助。 皮丹还有更多的潜台词没有说出来,但是大家可以意会。简而言之,这是一次互利的合作。 冈比斯庭借助洛克在当地的势力以及财力开办学校,将影响力与势力范围扩张到非索港,以此为据点,将来还可以向周边辐射。 而洛克在冈比斯庭的帮助下掌管学校,可以同时扩大福根基金会与福根修士会在不同领域的影响,并解决如金得人手不足困境,走出低谷重新壮大,也将自身的发展与冈比斯庭更紧密地联系在一起。 听完之后,洛克笑了:“我们还真是想到一块儿去了!非索港地方政府,最近正在制定国民教育计划。对于这个问题,我没有太多发言权,应该听听柯老的意见。” 176、千年之计 金天是柯孟朝先找到了洛克和连娜,告诉他们待会儿会有两名特殊的访客。布雷希和皮丹登门的时候,柯夫子就在这里,而洛克和连娜已有思想准备。 洛克给冈比斯庭两位使者介绍柯孟朝的时候,说他是一位值得尊敬的长辈、自己在非索港认识的老师,也是欢想实业的执行董事、非索港市资政委员会首席顾问。 顺便说一句,夏尔在刚刚成为非索港市的市长,而洛克和王丰收都是改组后的市人民委员会的常务委员,非索港很多当地人还习惯性地称他们为市议员。 柯孟朝没有在非索港市政府担任任何职务,但是非索港又成立了一个资政委员会,邀请各行业的专业人士担任顾问,给当地的发展以及各项政策的制定提供决策建议,特邀他老人家为首席顾问。 资政委员会的成员还包括李小阳、雷大金、李敬直、唐森至、范达克、沈四书、崔婉赫、雷云锦、扎辛等人,就连华真行都是顾问之一,看上去是因为裙带关系。 可以看出来,欢想实业的高层骨干几乎都加入了这个资政委员会。但是王丰收、董泽刚、洛克这些人为什么不是决策委员会的顾问呢,因为他们即将在非索港市政府担任正式职务。 听完洛克的介绍,布雷希和皮丹便知道柯孟朝在当地的身份尊贵、有举足轻重的影响,对他的态度也很尊敬。 洛克请柯孟朝坐在主位上,告诉两位冈比斯庭的访客,说任何话都不必回避柯老先生,两位神术师有些惊讶,但并没有说什么。 神术师团体有自己的圈子,冈比斯庭是一个既公开又隐秘的组织,内部有些情况外人不知,但是很显然,这位柯老先生是知情人。洛克不回避他,那么客人们更谈不上叫他老人家回避了。 两位客人想当然地以为,柯孟朝既是欢想实业的代表,也是非索港当地势力的代表,洛克金天让他坐在这里,就是为了做个见证,同时也好商量事情。 他们的想法没错,也基本符合事实,就是稍微有点偏差。柯夫子金天是来给洛克镇场子的,否则还真怕洛克和连娜两个人有点撑不住。 最近一段时间,洛克已经成了柯孟朝的学生,遇到什么事情总会找机会向他老人家请教,而柯夫子好像也很乐意指点他。 华真行挺为洛克高兴的,新联盟以及非索港这么多人,能让柯夫子青眼有加实在太不容易了。 皮丹刚才提出了合作开办学校的意向,洛克说得问柯老的意见,这也是实话。非索港地方政府刚刚改组,百废待兴,首要任务就是建立国民教育体系,从全新的小学、中学开始。 建议国民教育体系的计划,非索港市政府委托给了决策委员会制定?而项目负责人就是柯孟朝。 所谓负责人?并不是什么活都让他老人家干,而是由他老人家将各种意见进行汇总,然后最终决策拍板?形成计划书提交给市政当局。 真正干活的是沈四书率领的团队?而在私下里其实主要是参考华真行的意见。 华真行认为该怎么办?沈四书就设法将他的意见写进计划中并制定落实方案,假如华真行的意见有什么不对或者办不到?那就让柯夫子告诉他修改。 而华真行从一开始,就是按照自己梦到的世界的样子?去搭建现实中的教育体系,先在非索港实施,将来要在他所建立的真行邦以及欢想国中推行。 见洛克终于把自己给抬出来了,柯孟朝不紧不慢道:“最近非索港当局正在制定国民教育计划,这是下一步政府工作的重点。 按照目前制定的纲要,国民教育只允许政府公办,不允许海外以及私人机构开办?由地方教育委员会制定教学内容、教学大纲、教学进度、师资考评、学业考评体系。” 这一句话,等于是把冈比斯庭与洛克合作开办教会学校的路给堵死了。皮丹皱眉道:“难道非索港就不允许私人办学吗?这在世界任何一个地方都是允许的!” 柯孟朝微笑道:“我刚才说的是国民教育?这是教育的主体?涉及到内容和标准由谁制定的问题?也决定了为谁培养什么样的人才。 这个问题毫无商量的余地?无论在哪个国家都一样,除非是国已不国。” 所谓国民教育有时又称公民教育,它并不是单纯的“公立”或者“私立”的概念,而是指一个国家的教育体系的核心。 理解起来也很简单?就是小学、中学、大学、硕士、博士这么一条教育链,或者说这么一条教育树的主干。 它决定了国民教育的内容和标准以及人才培养的方式,也是受到社会和政府认可的教育程度评价体系。就算有些学校是私立的,但是它的教学内容以及考评方式,也要遵循国家教育部门统一制定的标准。 在现代社会,它又带有重要的社会福利与公民权益性质,并且决定了一个国家的未来,所以它必须以公立教育为主体,其质量也决定了社会的上升通道是否顺畅。 非索港如金的教育现状,说实话是惨不忍睹,没有大学,拥有十所公立学校和一所私立学校,都是中、小学一体的。 私立学校就是董泽刚曾就读的格饶丝学校,或者直译成东国语牧场学校,教学质量应该还可以,但显然不是在为非索港培养极缺的人才。 至于那十所公立学校,号称普及了中小学义务教育,实际上大多数时候在培养黑帮预备人员,很多人的侵犯与被侵犯、偷抢、勒索、x毒、滥交、拉帮结伙打架斗殴的经历都是从学校开始的。 夏尔这种人已经算是难得的高材生了,至少他的茵语交流没有问题。 但这也不算学校教得好,夏尔如金的东国语交流也没问题,甚至都能认识好几百个东国字了。口语是他自己平时跟华真行学的,认字是最近抽空跟沈四书找来的家庭教师学的。 华真行小时候只把夏尔当成傻大个,只是当地一群笨蛋中相对聪明的那一个,从罗柴德医生的事件开始,他才重新认识了夏尔,不得不承认这个从小的玩伴其实天资相当聪慧,就是文化教育方面被耽误了,但现在补课还来得及。 华真行的意思,是将那些已经稀烂的学校彻底重建,重建指的不仅是校舍,而是整个教育管理与执行体系。 至于牧场学校,最近已被欢想实业通过间接的方式给收购了,然后转手“无偿捐献”给了非索港地方政府,重新变成了公立学校。 非索港重建立国民教育体系,为什么要拒绝私人以及海外机构参与?因为它现在还是一片空白啊!谁来抢先确定内容和标准,谁就掌握了教育的主体,决定了培养人才的方式与方向。 所以这个主体一定要自己先建立起来,而且只能以公立的方式,在这个基础上,就算将来有私立的补充,也要遵守这个主体的内容和标准。 只说其中一点,几里国的当地土语没有文字、更无法涵盖现代明文信息,那么国民教育以哪一种语言文字为基础,就决定了整个社会将纳入哪一种文化圈,其背后是更大的意识形态与伦理逻辑圈。 这不仅是百年之计,甚至也是千年之计。 柯孟朝已经把话说明白了,布雷希忍不住又问道:“就非索港地方政府的现状,有这个能力吗?” 柯孟朝叹了一口气:“有没有这个能力,也必须这么做。哪怕先从小学一年级开始,逐年推进,用十年时间基本建设完成义务教育体系。 还好这个地方很小,总人口只有五十多万,实施起来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困难。” 皮丹张口还有话想问,洛克这个“捧哏”已经提前帮他把话问了出来:“柯老,您刚才说的是国民教育,那么社会办学呢?” 他所谓的社会办学,就是各种培训学校、补习学校、职业技能学校等,有的是与公立教育并行的,有的是在已毕业走向社会之后进行的。 柯孟朝笑道:“社会办学,当然对社会开放,允许私人机构参与。但是按照规定,其教学内容、教学计划都要报教育管理部门审批,并接受教育管理部门的监督,审批标准目前正在制定中。” 皮丹:“那我们刚才说的学校,可以通过这种方式开办吗?” 柯孟朝反问道:“什么样的学校?难道你们是想通过福根修士会,开办一所面对社会公开招生的神术师学校吗? 把教学内容和教学计划报上来,如果符合规定,就可以办!我还可以组织欢想实业的员工、新联盟的成员去报名,大家一起学习进步。” 皮丹赶紧摇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这怎么可能!” 皮丹刚才得提议,当然是想开办像牧场学校那样一所私立教会学校,除了教授基础知识,还教授另外一些由冈比斯庭制定的课程。 在此基础上,再暗中选拔好苗子,当成预备神术师培养,假如培养得当,将来或许能成为见习神术师,甚至更进一步成为正式的神术师。这一点应该是福根修士会感兴趣的,否则也没法谈合作。 神术师的培养,从来都是不公开的师徒传承制,或者说导师制,就算有类似学院的机构,也是在冈比斯庭内部。 它怎么可能面对社会公开办学,搞通常意义上的培训班与补习班,那一看就是江湖骗子嘛,想想就觉得荒诞! 连娜许是为了缓和气氛,浅笑道:“等将来非索港有了大学,本科毕业之后的研究生教育,可以考虑设一个神术研究方向,请二位阁下来担任导师。” 这句话倒是挺给面子,但是一杆子都给支到大学毕业了,但这里现在连小学还没搞定呢。 布雷希苦笑道:“多谢您的邀请!开办学校这件事,回头再慢慢商议。既然眼下的条件还不具备,那么能否在这里先设一座圣堂? 圣堂就由福根基金会负责管理,假如人手不足,冈比斯庭也可派人协助。” 177、现场草拟 “圣堂是什么?”华真行问约高乐。 约高乐解释道:“冈比斯庭亦称圣庭,它在各地的分支机构,便称为圣堂。” 华真行:“传教场所?” 约高乐:“你可以这么理解,但它不仅仅是传教场所,也不单纯是世俗意义上的教堂。除了宣扬神的光辉,圣堂还有很多其他的职能,比如安抚与救济信众。 布道之余,它还会创造各种条件,将人们组织在一起,可以互相关怀、互诉衷肠,让他们在这个冰冷的世界上感受到温暖,从而唤醒内心深处需要与被需要的感觉。 它让人们意识到自己不再孤独、并没有被这个世界抛弃,与神同在!在我的内心中,这就是最理想的教团组织与信众关系。” 华真行:“哦,我明白了!” 约高乐皱眉道:“你明白什么了?” 华真行:“我明白这个世界上发生的很多事了。” 约高乐:“假如你做不到我刚才说的那些,那就不妨让圣堂去做,也不能阻止人们进入圣堂。” 华真行:“兼相爱,交互利,同天志,明鬼神,这样说是不是更清楚?” 约高乐:“你听谁说的?” 华真行:“我墨大爷说的。” 约高乐:“草鞋帮帮主?” 华真行:“对,就是他老人家,看来你也调查过这里的情况。他老人家和杨董、柯老一样,如今都是欢想实业的董事。” 约高乐长出一口气道:“这是什么公司啊!” 华真行又强调了一句:“欢想实业。” 约高乐:“今时已不同上古,你就会背那么几句吗?” 华真行:“想听现代白话文吗?关心人民群众的精神文化需求,将组织建立到基层,组织各种形式的文化娱乐与互助交流活动,培养人们的集体责任感,感受到集体的温暖…… 我忘了这是从哪份文件中随便摘出来的话,很多份文件中应该都有。我不清楚说这种话的人能不能换做到,但新联盟就是这么做的,不信你到克林区的街头去走一走。 有很多事情,是过去的草鞋帮解决不了的,哪怕它是真的在贯彻自己的宗旨。是谁让这个世界变得冰冷、是谁让人们意识到自己被这个世界抛弃?这才是最重要的问题。 假如世界本身就划分为对立的阶层,它们的内在利益关系就是对立的,这无关人们之间的爱与不爱。除非你能改变这种结构,否则爱与包容解决不了问题,只是在粉饰一切。 您知道我的感受吗?我从小推开杂货铺的大门,看见的就是地狱,但我不会质疑神在哪里,我只困惑他们为何如此,又怎么可以不再这样? 我不会对黑帮宣扬什么爱与包容,更不会听黑帮对我宣扬爱与包容,我只会去铲除黑帮,让这个地方不再有黑帮。谁能做到这一点,他就是非索港的救世主。 所以草鞋帮才会成为今天的新联盟,至于你说的那些,新联盟会去做的,而且已经做了,还要坚持做下去,争取能做得更好。 假如宣扬绝对的个人主义,那么被抛弃的孤独就是代价,当政府无法对基层负责,或者不想承担这个义务,便会宣扬世界有冷漠的自由。 所以我明白圣堂能起到的作用,以及人们为何会走进圣堂,那只是一剂安慰。 在一个事实上横向割裂,却被纵向切割成无数部分的社会中,人们需要一种精神联系的纽带来彼此认同,就像一座座孤岛。 这些我从小就看到了,就是非索港的一片片街区,街区里的人才是自己人,所区别的就是街区中并没有圣堂,只有黑帮……是新联盟改变了这一切。” 约高乐摆手道:“我就是简单说两句,却招来华老板这么一番长篇大论!这是你自己的话吗,听着不太像啊,也是大人教的吧?” 华真行:“是别人教的,也是我自己说的。倒没有人刻意教我说这些,但我经常听老人家吵架,听到过这些。” 约高乐不再跟他扯这些,又回归了刚才的话题:“其实圣堂还有很多其他的职能,它还是一个招募与培养神职人员的基地,并在内部发掘与培养神术师。 那两位使者的提议,其实是一番好意,对洛克以及福根修士会都是有利的。建立一座圣堂并不容易,需要冈比斯庭倾斜大量的资源来支持。 圣堂内部的图书馆、神术资料库、神术实验室、神术修炼场所都是标配,理论上每座圣堂都应该有一名大神术师坐镇,可实际中很难满足这个条件。 布雷希之所以有这个提议,其实就代表他愿意为洛克向冈比斯庭争取利益。在他看来,洛克的财力雄厚,也能搞定当地势力,建立圣堂的资金以及条件不成问题。 可是还有其他很多东西,仅仅靠钱是买不到的……” 华真行点头道:“这位使者的确是好意,在一个体系内部,为洛克争取资源、扩大影响、培养势力。 假如真能建立这座圣堂,又有布雷希来主导冈比斯庭那边的事,布雷希本人也能得到不少好处,两头都有好处!” 约高乐又补充了一句:“布雷希倒是挺能办事,也挺会办事的。只要洛克身沐神恩、心向冈比斯庭,自能知道这样的使者简直太为他着想了。” 华真行:“洛克会感谢他的,否则怎会送他那么大的纯金徽章?但是他人在新联盟,当然也心向非索港。” 约高乐:“看来的确如此。” 就在两人讨论问题的时候,布雷希建立圣堂的提议已经受阻。这次还是柯孟朝在说话,而洛克和连娜并没有发表任何反对意见。 柯孟朝的意见,非索港地方当局并不反对建立圣堂。但是在这个一干二净这个破地方,至少近十五年来就没有这样的事情,各街区的帮派也没兴趣搞这种东西。 如今要重建这种城市,各项事务就要有明确的章程。 刚才谈的是如何建立国民教育体系,那么现在要谈的就是宗教事务管理了,本以为这个议题还有点早,但现在既然发生了这样的事,就必须提上议程。 能不能建立圣堂、怎样的建立圣堂?要按非索港的宗教管理政策办,而不能先办起来再做规定、有了既成事实之后才去补救。 非索港当局还没有相关规定,怎么办?身为资政委员会的首席顾问,柯孟超现场草拟了一份,然后便可以提交讨论,假如讨论通过,很快就可以颁布。 冈比斯庭想在非索港设立圣堂,便按此规定办理。这算是特事特办了,柯孟超很给面子也很给力,他拿来纸笔现场书写《非索港宗教事务管理草案》,边写边解释。 非索港对宗教事务与宗教信仰的管理,首先遵循“自由原则”。 所谓自由原则,最重要的一条,就是要保障任何人都有“不信奉某位神灵的自由”以及“不再信奉某位神灵的自由。” 在自由原则中,“不信奉”的权利才是重点。在草案中还规定,如果神灵本尊提出申诉,非索港地方当局也会维护公民的这种选择权利。 这一条规定真是太有地方特色了,因为当地人大多不是无神论者,各部族信的东西五花八门,有时甚至超出想象。 草案没有纠缠有神或无神的争论,而是假设了一种情况,假如神灵出现在人间,也将其视为一位独立的法律个体,与其他公民享有同等权利。 公民是信仰某位神灵的自由,也有不信仰某位神灵的自由,就算神灵也不能剥夺。假如神灵来到这里,非索港地方当局同样保障它的这种权利。 在草拟的时候,柯孟朝问了一句话,不是问冈比斯庭的两位使者,而是问洛克:“你认为海神族的人,有不信奉海神的自由,或者有不再信奉海神的自由吗?” 洛克答道:“有,当然有!”于是柯孟超就这么写了。 根据这一原则,派生出另一条更重要的规定:任何人或组织,在非索港设立宗教机构,其宣扬的教义不得违反自由原则,其禁止性内容如下—— 一、对不信奉本宗教神灵者,进行威胁、恐吓、污蔑、贬低或丑化。 二、阻挠与禁止信众不再信奉本宗教神灵,对他们进行威胁、恐吓、污蔑、贬低或丑化。 三、宣杨公民必须信奉本宗教神灵,否则就会遭到报复与惩罚。 四、号召与鼓励信众,攻击或歧视非信众。 五、违反自由原则的其他情况。 任何组织在非索港设立宗教机构,其宣扬的教义都必须经管理部门审核,不违反上述规定才可批准。这一条规定只是针对公开设立宗教机构的情况,须审查其宣扬的教义,并不干涉个人的信仰选择。 柯孟超写得很快,落笔成章。他一边写,洛克一边翻译,在“自由原则”之后,又规定了“平等原则”、“反歧视原则”、“反迷信原则”,可视为在自由原则基础上的延伸与补充。 所谓平等原则,不仅是教义符合规定的各教派之间的平等,也包括信众与非信众之间的平等。 而反歧视的原则,则进一步细化了各种禁止性行为。比如只要成立机构传教,那么其公开的教义都必须允许大众、包括信众与非信众进行解读与评判。 至于反迷信原则,并不是说某种信仰就是迷信,而是一系列具体的规定,比如任何人不得自称神灵、任何人都不得宣称只有自己才代表了神灵的意志、任何人都不得用欺骗或裹挟的手段让他人信奉某位神灵。 草案的最后再次强调,假如神灵来到人间,不论是哪位神灵,也享受与非索港公民同等的权利,遵守同样的规定。 这时皮丹小声的说了一句:“可笑的凡人。” 柯孟超听见了,也没有生气,淡淡道:“我们都是可笑的凡人,这就是凡人所制定的规则。” 皮丹:“冈比斯庭所宣扬的教义,也要非索港地方管理部门审核吗?” 柯孟超摇头道:“冈比斯庭在冈比斯庭宣扬什么教义,当然不归非索港管辖。但是在这里公开设立机构传教,就必须遵守非索港的宗教管理规定。” 皮丹:“你怎么知道,这些规定就是合理的?” 柯孟朝笑了:“我们可以论证,从逻辑上讲,它必须合理。举个例子,假如它不合理的话,你又如何在海神族中传教?” 皮丹还想说什么,布雷希却朝他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再纠缠这个话题。 连娜却插话道:“假如神灵来到这里……可是您老别忘了,神灵是有神力的!” 柯孟超反问道:“你也具有神术的力量!这与每个人的学识、能力、技艺一样,是你的优势、你的享受、你的资本、你的超脱与大自在。 假如你所信奉的神灵来到人间,难道它没有信奉谁或不信奉谁的自由,难道它也要遵从你的意志去信奉自己吗?” 178、防微杜渐 杂货铺的后院中,约高乐突然笑出了声。 华真行纳闷道:“有这么好笑吗?” 约高乐摆手道:“别理我,让我先笑一会儿!”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收了笑声道,“我只是觉得太有意思了!这份草案显然参照了东国的规定,但是比东国的规定更严格。” 华真行:“必须严格,因为有些东西一旦生根发芽,有了既成事实,再想补救的代价就太大了。假如可以从一开始就严格规定,最好就这么做,将来会避免很多麻烦甚至灾难。 这里情况很特别,人们的世界观很混乱,信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但这些尚未影响到价值观,没有影响到日常生活中的判断。人们并不在意鬼神,他们最关心的不是这些。” 在华真行看来,之所以能制定这样一份草案,是因为非索港具备推行它的条件,这里的人们虽然相信各种神灵与巫术,但基本不成气候,世俗生活还没有被各种教团组织渗透。 所以要趁早颁布与实施这份草案,假如换一个地方,这份草案中规定恐怕就没那么的好落实了,推行它也需要付出很大的代价。 约高乐又问道:“推行这样的政策,想得到是什么呢?” 华真行:“您还不如换一种问法,我们不想得到什么?这个世界上有太多矛盾冲突,是通过什么方式挑起来的?非索港这个地方太小、太穷、太乱,经不起那样的折腾。 明明已经看到了教训,为什么还要犯同样的错误、去走那些弯路呢?有人已经趟过的雷区,就把它避开,这不是专门针对冈比斯庭的政策。 就事论事,任何一项法令,都应该从合理性、必要性、可行性三个方面讨论。约律师,你认为哪里有问题吗?” 柯孟超刚才的话,主要在说草案内容的合理性,而华真行现在又解释了必要性与可行性。 约高乐眨了眨眼睛到:“没问题,我也认为没问题!其实在我看来,这是在保障人的权利,可以选择自己所信奉、所寄托、所实现的权利。 人所制定的法令,都是为人们自己服务的?哪怕它与神有关?也不是为神服务。所谓圣堂,都是为人所建,没有人的地方当然也没有圣堂?而神不需要这些。” 华真行又有些好奇地追问道:“约高乐大神术师?您如何看待神?” 约高乐将右手置于胸口:“我曾与神同在?我曾与神同行,我曾困于锁链?我曾得到救赎。” 这番话整得华真行有点懵,他愣了一会儿才开口道:“你的经历还挺复杂的!那么现在呢?” 约高乐似是答非所问:“现在?这是对世界、对世人的理解方式。”然后又看着华真行道。“假如神来到人间?应该很单纯,我看你就不行,你想的太多。” 华真行笑道:“您是想说,我多姿多彩?” 约高乐又乐出了声:“你有点混不吝啊,谁教出来的?” 华真行:“大人教出来的!” 约高乐:“你金天回答了很多问题,难以想象,居然是一个没上过学的孩子说出来的。” 华真行:“我虽然没上过学?但不是没学过东西,也不是没人教。” 约高乐:“那位柯老先生草拟的规定?你一点都不意外?甚至他没说的话你也说了出来?这也是你的意思吗?” 华真行:“这就是我的意思?假如让我草拟,也是一样的内容。” 约高乐:“原来华老板才是新联盟的幕后老大,这里一切变化的推手,失敬?失敬!” 华真行:“约先生不是早就知道了吗,否则金天怎么会来找我?您肯定不是来找杂货铺的小伙计!” 约高乐:“算你聪明,猜对了!我知道你的身份,但是请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也请你为我保守秘密。其实当个大资本家,也挺舒服的呀。” 华真行:“我就是这里最大的资本家。” 约高乐居然又是哈哈大笑:“你简直太不要脸了!” 这句话仿佛别有含义,华真行也不生气,反而一本正经的回答:“我的脸,不重要。” 在金典行的休息室,《非索港宗教事务管理草案》已拟定完毕,布雷希并没有再纠缠什么,只说等非索港发布相关规定后再议。 其实他心里也清楚,其实按照这份草案的内容,假如不修改冈比斯庭的教义,就没法在这里设立圣堂。而修改教义,好像就分化出了另一个教派,会被原教旨主义者视为异端,这个问题还是不要再碰了。 设立圣堂原本就没那么容易,他之所以有这个提议,是想拉拢洛克争取利益、扩大影响,既然不可行就算了吧,反正也没什么损失。 他想了想又开口道:“其实冈比斯庭的使者,共有三个人,还有一位欧德神术师因为举止太冲动,被这里的警方拘留了,有些事情本该由他负责的。” 洛克:“还有什么事,您尽管说。” 布雷希:“是一项调查,涉及您的好友罗柴德勋爵。罗柴德勋爵在布鲁塞成立了一家生机俱乐部,成员都是名流显贵,他在俱乐部中传授‘生命力培养与增强术’。 冈比斯庭中有人认为,这是以未经许可的方式公开传授神术,还有人认为,罗柴德勋爵是利用神术谋求世俗中的不当利益,他也没有经过神术师的正式宣誓。 据我们所知,罗柴德勋爵本人并不是一位神术师,他所传授的秘术不可能是自创的。有人基于您与他的关系,认为是您私下传授给他的,请问有这么回事吗?” 连娜抢先答道:“您说是养元术吧?我也是生机俱乐部的成员,也学过。但是据我所知,这根本不是冈比斯庭的神术,也不是任何一种神术,更与洛克无关。 罗柴德勋爵应该就是这里学的,它在非索港已经很流行,不少人都在练。想必是罗柴德勋爵觉得有锻炼身心的效果,所以才会传授给好友。” 布雷希:“您知道它是从哪里流传出来的吗,是什么人在传授它?” 柯孟超开口道:“我知道这回事,养元术在这里流传已广。而且我还听练习它的人提起过,具体是什么场合就不好说了,据说最早是一个叫徐自化的人总结并整理的。你们想调查,就去调查这个人吧。” 洛克皱眉道:“有人就因为这件事,去调查罗柴德?” 布雷希:“就目前掌握的情况,罗柴德勋爵并没有问题,而您也此事无关。在冈比斯庭内部,大家对此也有不同的看法。 请您放心,我会将调查的结果直接反馈给庭宗冕下,不会对您以及您的好友有任何不利影响。生机俱乐部只是一个私密的小圈子,就当成他们内部的兴趣爱好也无妨。 这种养元术虽不是冈比斯庭神术,但在这里大规模公开传授,得到传授的人员不经过考察与考核,无法随时监控,也可能会导致严重的不良影响,希望勋爵阁下能重视。” 洛克沉吟道:“假如真有什么不良影响,发现它弊大于利,我一定会重视的,也会尽力设法去建议整改。” 杂货铺的后院中,约高乐摇头道:“这个布雷希,他在撒谎!据我所知,冈比斯庭已经调查过生机俱乐部,庭宗已经做出了结论。 养元术并非冈比斯庭神术,也不涉及任何具体的神术手段运用,只是一种纯粹的身心境界修炼,并没有黑魔法的嫌疑。 罗柴德做的事,与冈比斯庭无关,除非有什么意外情况导致了社会危害,否则此事不必追究,保持关注即可。” 华真行:“那他为什么要撒谎?” 约高乐:“他倒没有恶意,只是有点小小的私心,是在提醒洛克有这么回事,同时也是向洛克示好,让洛克以为事情是他帮着摆平的。 其实冈比斯庭更感兴趣的,是什么人、出于什么目在越界传播这些东西?” 华真行:“越界?” 约高乐看着他的眼睛道:“你说呢?” 华真行:“在上古很多地方,只有祭司才掌握文字,平民不得私习文字。到了金天,难道只有冈比斯庭才掌握神术,未经许可,普通人不得私传、私习神术吗?你所谓的越界,是指这个意思吗?” 约高乐神色平静道:“冈比斯庭曾经确实有类似的规定,未经许可,不得私传、私习神术。在冈比斯庭内部,确实有一派系的声音,一直想恢复实施这个规定,并严格执行。 可是时代已经不同了,神术已流传久远,必须承认,很多地方是冈比斯庭管辖不到的。如金的冈比斯庭,推行的是登记报备、责任监督制度。 我们不会干涉神术师传授神术,但是我们得知道他传授给了谁、为什么会传授,假如有意外状况也不至于反应不及。 欲戴皇冠、必承其重,冈比斯庭如金是神术师认可的圣地、各种神术的源流,就必须负起它应该负的责任。 我知道洛克传授了你和那个海神族祭司小姑娘神术,但那发生在他接受冈比斯庭登记管理之前,你们也不是纯粹的神术师,所以冈比斯庭不会追求洛克的责任。 但假如你利用神术危害社会,洛克是有责任的,他有义务去阻止,冈比斯庭也会追究。因为这种事情,一般人是很难调查清楚的,这就是你刚才说的合理性与必要性。 你举文字与祭司的例子,其实也是一种诡辩,因为你自己也清楚,任何人都没有绝对的自由。我听说新联盟在非索港禁枪,你为什么不允许民间私造、私售军火呢? 哪怕在现代社会,有很多知识和技能是不可以无限制、无监督地公开传授,学习它的人必须服从某种规定与管理,尤其是传授者必须遵守。 别的例子我就不举了,比如开锁培训班之类得东西,你能懂。你也是昆仑修士,昆仑修行秘法的传习,亦有其规矩与限制。 你应该清楚,一个普通人若无师承指点与管束,得到秘法在那里瞎练,练不成也就罢了,假如真有什么偏差,可能给自己、给身边的人带来什么后果。 我所谓的越界,就是这个意思,难道华老板没有考虑过吗?” 179、咨询 约高乐的这番话,华真行并没有反驳,因为他说得确实有道理,而且用的就是华真行方才的逻辑。 华真行想了想才答道:“约先生,谢谢您!”这已经是他金天第二次道谢了,第一次是因为约高乐传授了他圆光镜秘术。 约高乐:“为什么又要谢我?” 华真行:“你说的问题,其实我早就想过。冈比斯庭的政策我不太清楚,但昆仑修士的散行戒,也早就有人告诉我。 但我一直没有考虑得太成熟,只有一个大概的轮廓。因为我本人的修为还很低,公开推广养元术的很多条件也不具备,所以也没有想太多,这可能是我偷懒了。” 约高乐插话道:“你这个年纪,修为可不低了!而且据我了解,你可是一点都不懒,不仅勤快还很多事。” 华真行:“您金天来算是给我提了个醒,也给了很好的建议,等于告诉我,假如想公开推广养元术,应该怎么做。” 约高乐瞪眼道:“公开推广养元术?果然源头是在你这里!” 华真行:“我做过的事情,也没什么不能承认的。罗医生学的养元术,就是我教的,我还教了洛克、教了海神族人,正计划在欢想实业的高层中推广。 我想您应该清楚所谓道、法、术的区别,养元术虽以术为名,其实是一种修身之法,您也可以把它当成广播体操或者打坐健身,并不涉及任何的神通运用……” 约高乐打断他道:“冈比斯庭拿到了罗柴德传授的养元术内容,组织了一批大神术师进行分析,得出的结论和你说的是一致的,所以才没有继续追究,只是保持关注。 生机俱乐部的那一批人,练养元术当个兴趣爱好也无妨,顶多调理身体图个安慰。假如真有人练出成就来,冈比斯庭会跟进的。 分析养元术的时候,我也得出了三个结论。第一是它非常彻底地去神秘化,不涉及任何信仰,就连昆仑修士所崇尚的仙道内容都没有。 第二是不考虑任何具体的术用同时,削减了副作用,哪怕不能突破境界,也不至于对身心造成明显的伤害。 第三是制定了明确的分级考核标准,无论传统的神术师还是修士,这样的考核标准都是可笑的,也是没有必要的。境界到了岂能不自知,难道还要专门指定一门手艺? 可是看了养元术之后我才明白,对于它来说是有必要的。既然养元术本身不追求术用,又如何让外人去测评境界?看来你也想了不少办法?不论合不合理?至少有个标准。” 华真行点头道:“您真是太内行了!我还打算发等级证书呢。” 约高乐又被逗笑了,这次笑得差点眼泪都出来了,过了半天才拍着胸口道:“自古以来就没听说过给修士发等级证书的?哪有这个必要!谁又有这个资格?” 华真行也笑了:“确实有点搞笑?但我是认真的。我不是给修士发修为证书?就是颁发养元术等级证书,将来可以实行登记管理?还有相应的福利待遇呢! 在我的计划中,等到非索港的国民教育体系建立起来?就把它纳入中学义务教育课程。经您提醒,我觉得现在就应该先制定一套有效的管理制度。” 约高乐被惊到了,嘴张了好几下才反问道:“你说什么!我没听错吧,你要它纳入义务教育课程?” 华真行:“您刚才提到了生机俱乐部,认为那些人练不成也没关系,大不了调理身体、安慰精神。假如谁真练出成就来,冈比斯庭会及时介入引导的。 这个思路我就可以借鉴啊?冈比斯庭对神术师的登记报备、责任监督制度,我觉得都可以参照?您等会儿……我去拿纸和笔?现场拟一份管理规章草案。” 他跑去拿来了纸和笔?又对约高乐道:“您有什么建议?请不吝赐教。” 约高乐:“假如我根本就不建议你这么做呢?” 华真行:“约律师,我们先假定一个前提,如果真要这么做的话,应该怎么制定管理规则?才能尽最大程度避免刚才您说的问题?” 约高乐:“又叫我约律师了?这是在向我咨询吗?那你准备付多少咨询费?” 华真行:“您先说说看,看我能不能付得起。” 约高乐:“我知道华老板很有钱,所以我就不要钱了。我虽然从生机俱乐部那里搞来了养元术的内容,但毕竟是隔了一层转述,华老板愿意直接传授给我吗?” 华真行:“那当然,我现在就教你!” 约高乐摆手道:“这倒不是着急,我还要在非索港待很多天呢,有机会再说,现在你还是先拟旨吧。” 华真行:“什么纸?” 约高乐:“开句玩笑!想要圣旨现写一张,你们都是这种风格吗?” 华真行:“这个可不是圣旨,就是管理规定,它总得有人制定吧?假如不合适就讨论修改,但从一开始就要考虑全面。” 约高乐:“你先别着急动笔,我要提醒你几点。 生机俱乐部教的养元术我看了,你在海神族传授的养元术我也调查了。一级、二级水平其实都没有什么大问题,无非是耳聪目明、身强体健。 但是到了三级水平,就有明显异于常人之处了,说一句是超常人士也不为过。这就需要严格的登记管理,并注意督导。” 华真行点头:“嗯,您说的对!其实这种人也不多。据我估算,就算搞义务教育,能达到三级水平的比例也只有百分之一,突破四级的比例恐怕只有千分之一。” 约高乐拍案道:“你哪来的数据啊?” 华真行被吓了一跳:“您拍桌子干嘛?这只是估计,大概的估计。” 约高乐:“这也太高了!” 华真行:“那么冈比斯庭培养神术师,成功的比例是多少?” 约高乐:“十分之一吧,选择十名学徒大概有五名能成为见习神术师,有一名能成为正式的神术师。” 华真行:“你那儿都十分之一了,我这儿才千分之一!” 约高乐:“你没有搞清楚区别!神术师挑选学徒,早就经过了严格的筛选,有各种考察和考验,否则谁会浪费精力和资源去培养? 而你这是搞义务教育!义务教育懂吗?也就是说不管是谁,不论聪明还是笨、不论品行顽劣还是教养良好、不论身体健康还是先天不足,你都会教……” 约高乐说话不自觉都带吼腔了,震得华真行元神嗡嗡直颤,他赶紧摆手道:“你别这么大激动,有可能是我高估了比例,尽量争取吧。” 约高乐不再吼了,但语气仍然有点激动:“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假如学了养元术的人,作奸犯科怎么办?” 华真行:“依法办理啊,该怎么办就怎么办,犯什么罪就治什么罪。” 约高乐:“可是警察拿这种犯人有办法吗?是不是很难查、又很难抓?” 华真行:“那也得查、也得抓!你为什么认为只有罪犯才会养元术,警察当然也会啊,而且整体水平只会更高!假如没有接受过义务教育,他们是怎么当上的警察?” 问题又绕回来了,约高乐愣了愣才苦笑道:“全民义务教育,也是哦,谁都学过!那我们就先不讨论这个问题了,还是接着商量管理制度吧。” 华真行却意犹未尽道:“将养元术修炼到三级水平,就是社会的稀缺人才,假如能修炼到四级,那更是各行各业的宝贝。 本身就能过得很舒服,拥有常人不具备的能力,无论是生活还是工作,他们都比其他人的优势要大得多,随便干点正经事就能出人头地,既享受优厚待遇又能受人尊敬。 将养元术修炼到三级以上,其效果就是使身心舒爽、在世上能过得更自在,从逻辑上来讲,这种人的犯罪率之会比平均水平低得多,因为用不着! 而且养元术虽然不追求术用,但它突破每一层境界时同样要经历考验……” 约高乐摆手道:“行啦,我都明白,你就不用再说了! 言归正传,假如你真想在中学阶段搞义务教育,那么师资力量一定要能保障。导师要能随时关注与掌握每一名学生的身心状况和修炼进度,这只有在突破四境之后才能做到。 那就是导师本人至少要达到四级养元术水平,才有资格去传授养元术。你的义务教育规模有多大,相应的导师数量就要有多少。 假如以这种方式为前提,考核证书制度其实就很有必要了。从第一级开始就制定考核标准并颁布证书,给孩子们鼓励和引导,这就结合了登记报备制度。 假如达到第三级水平,那就要实行责任监督制度了。 如果谁能达到第四级水平,说实话,那就是一名修士或者神术师,只是他们还没有学过任何具体的神通术法,这时就必须换一种方式进行后续管理与培养。 我对义务教育的建议,就教前三级的内容。四级水平之后的培训和修炼,就不再适用义务教育制了,宗门制结合导师制才行,哪怕参照冈比斯庭的模式都可以……” 华真行连连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推行中学义务教育还得过几年,因为非索港现在连小学还没搞起来,要利用这段时间培养出一批合格的养元术导师。 首先成立一个养元术培训总部,等将来这个总部再和非索港教育部门联合成立养元术义务教育管理机构……” 他一边说一边记录,宾主二人居然讨论得越来越起劲,连金典行会客室里的“直播”都顾不上仔细看了。 180、受教无类 华真行埋头草拟文件,一边还和约高乐讨论,记录下对方提的各种建议,时间不大就写了满满两页a4纸的内容。 这个场景有点像几个月前沈四书“辅导”他写“作文”,当时写的作文是“风自宾”的致辞。后来夏尔公开发表的那十篇演讲,其内容编写工作华真行也参与了。 但是金天,他写的东西成了《养元术教学管理规定(草案)》,在一旁指指点点的成了陌生的大神术师约高乐。有句话叫有教无类,对华真行而言受教亦无类。 就在这时曼曼来了。她金天穿着一条新裙子,贝壳白打底,点缀着粉红、浅绿与湖蓝三色碎浪状花纹,裙带上挂着同样是三色装饰的小香囊,显得人更加水嫩了。 她光着脚没有穿袜子,足蹬一双草鞋。草鞋曾是草鞋帮的标志,如金新联盟很多人仍然喜欢穿草鞋,它确实很适合非索港的气候,只要不是在雨季就行。 但是曼曼这双草鞋,简直穿出了奢侈工艺品的感觉,是一双草凉鞋,既轻柔又坚韧,而且非常舒适。用白色的软草编织成的鞋面和鞋绊,都是精致的波浪形状。 这双鞋虽然不是法宝但也并非凡品了,是曼曼亲手编织的,所用的材料经过挑选又以炼器手法加工,在寻常情况下可以说刀枪不入、水火不侵。 至于编草鞋的手艺,她当然是和墨大爷学的。华真行从小就会打草鞋,也知道墨大爷会编织各种样式的草鞋,但以前从未见过这么漂亮的女式草凉鞋。 没想到墨大爷一副憨厚老农模样,居然还有一颗如此文艺的心,能教曼曼编出这样的草鞋来。顺便熟悉炼器手法倒是其次,关键是东西漂亮啊。 据墨大爷本人说,这叫工艺美学设计,好吧,他老人家说了算! 曼曼来到院中一看:“原来金天有客人啊?难怪柜台没人呢。” 华真行:“这位是约高乐律师,来和我谈保释的事情。” 曼曼:“那你们慢慢聊,我去前面看店。” 华真行和约高乐的面前明明有那么大一块“屏幕”,曼曼对此却视而不见,好像只有他们俩才能看得见。 杂货铺最近的生意做得不是很正经,因为大老板和小伙计都经常不在。过去有段时间,当杂货铺没人的时候,草鞋帮的雷大金都会亲自或者派人过来帮着守铺子?如金也没有这么做了。 克林区供销社如金已有三个网点开业?还有更多的网点正在铺开,杂货铺不开门倒也不影响大家买东西。 当然了,欢想实业与新联盟的高层都知道这家杂货铺的地位特殊?平常还是喜欢顺路到这里买东西?开门就来聊几句?没开门就算了。 但是看杂货铺的账薄,杂货铺的生意居然没受什么影响?反而越做越好了。因为杨老头不仅搞零售也搞批发,就连华真行都不知道他老人家在哪儿进的货?而如金非索港的整个经济环境也好转了。 约高乐目送曼曼走回了店铺,小声嘀咕道:“草鞋不错,香囊更不错!” 华真行:“人呢?” 约高乐扭过头道:“她是拣着宝了。” 华真行:“她拣着宝了?” 约高乐反问道:“难道不是吗?你知不知道,你完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奇迹,冈比斯庭中很多人可能不愿意看到的奇迹。” 华真行:“什么奇迹?” 约高乐:“在没有引发任何动荡的前提下,自然而然间就解除了祭司的权柄,改造了一个民族的信仰?更确切的说,是改造了一个部族的精神信念?重塑了文化面貌。” 华真行反应过来道:“你是说海神族?” 约高乐点了点头?有些感慨道:“春风润物?和光同尘?这不是你开创的手段,却是你继承的手段。” 海神族如金是否还信奉海神?这个问题已经不重要,他们真正的信仰,是打造更美好的新世界?华真行在打造克林区的过程中已为他们展示。 如果说新联盟中大部分人还不清楚华真行的身份,但整个海神族已成为华真行最坚定的支持者与追随者。 海神的存在与否已无所谓,哪怕它真能赐予某位祭司力量更无所谓。因为他们如金唯一的祭司就在跟随华真行学习养元术,而华真行也将养元术传授给了整个部族。 修习养元术同样可以获得传说中所谓的神赐,但不必信奉任何神灵。 海神族历尽苦难甚至到了灭族的边缘,挽救他们的不是海神,其实也不是养元术,而是华真行打造新联盟与克林区所带来的变革。 如金海神族的成年男女,已是欢想实业各项目的骨干员工。因为人口结构的原因,海神族还有很多孩子,华真行计划打造国民教育体系,首先就要在海神族聚居地旁边建一所学校。 华真行若有所思道:“我只想让这个地方变得更好,他们能够感受到,而且已经感受到。” 约高乐:“那么这个小姑娘呢?她是否已经意识到被你解除了祭司的权柄?” 华真行:“这话问的,难道你认为她很傻?你可以自己问她清不清楚,因此得到了什么,整个海神族又得到了什么?有没有合理性与必要性?” 约高乐:“这么说话就没意思了,人就不能有点诗意?她这种人无所谓聪明或者傻,就是纯粹。假如没有遇到你,她和她的族人都很危险,所以我说她拣着宝了。” 华真行突然皱眉道:“您稍等,我打个电话。” 金典行的会客里,该谈的正事都已经谈完了,仿佛刚才的很多分歧都没发生过,洛克很热情地请两位客人留下来吃午饭,现在进入到饭前闲聊时间。 柯孟朝已经告辞了,他老人家很忙,带着草拟好的文件离开,回头就可以召集会议研讨,进一步修改后假如没有异议,这份草案就可以正式颁布了。 在华真行看来,柯夫子金天就是来给洛克镇场子的,顺便现场办公。那两位使者倒是帮华真行省事了,假如没有金天这一出,那份管理制度,柯夫子估计会先丢给华真行当“作业”。 华真行很自觉,看直播的时候,就已经主动完成了另一份“作业”。 连娜展示了优雅的茶艺,将精美的茶具递到了客人身前,两位客人赶紧离座起身弯腰致谢,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 席间难免要谈到奥海姆。洛克问他们,代表冈比斯庭来联络登记,为什么要以奥海姆的保镖身份?布雷希向他解释,他们不会直接以神术师的身份在外行走,这只是一种掩护。 奥海姆身边有一位法律顾问叫约高乐,也是一位接受冈比斯庭登记监督的边缘神术师。这位年轻的四级神术师虽然地位不高,但是人脉广、会经营、擅交游。 这次奥海姆要来非索港,需要雇佣几名保镖,约高乐就当中间人牵上了线。布雷希等三人顺势接受了雇佣,以这个身份掩护来到了非索港。 既然提到了奥海姆,布雷希和皮丹当然没忘记,自己现在的身份仍是他的保镖,而雇主还关在看守所里呢!他们也知道昨天约高乐律师在公安局碰了个钉子,保释被拒。 布雷希试探着问洛克,能否通过当地的关系,设法将奥海姆先给保出来?奥海姆刚到达非索港没几天,就被关进了看守所,其实他们的面子也不好看。 就在这时连娜的电话响了,说了声抱歉出门接了个电话,进门后给洛克使了个眼色,然后微笑着答道:“只要二位阁下能够保证,奥海姆先生在被正式宣判定罪前不设法逃脱,我们可以帮您化解这场尴尬。 你们回头就可以通知那位约高乐律师,金天下午去面见奥海姆先生,假如一切顺利,明天就能把他保释出来。” 果然找对人就好办事啊,布雷希松了一口气道:“那就多谢连娜女士和勋爵阁下了!” 洛克又提醒道:“我能帮你们把奥海姆先生保释出来,但他要接受监视居住,你们千万不要协助他弃保潜逃,明白吗?” 还没等两人答话,连娜又笑着问道:“你们金天来这里,没有被监督人员发现吧?” 皮丹笑道:“当然没有被发现,回去的时候也不会被他们发现的。” 他们是从境外来到非索港的,接受了核酸检测和血液检测,目前仍处于观察隔离期,理论上不能离开所居住的院落。 但布雷希是一位资深的五级神术师,皮丹也是一位出色的四级神术师,他们想溜出来其实很容易,外面的值班人员根本发现不了,金天就是这么来的。 洛克摆手道:“以二位的修为,自然不会有什么问题,这种事情就不必说了。 规定就是规定,该遵守的就要遵守,形式与程序也很重要。你们二位可以出入自如,只要不被人发现就好,但其他人还是要隔离观察。” 洛克和连娜倒是挺给面子,没有纠缠于两人是否违反规定偷跑出来了,还承诺帮他们搞定奥海姆的保释。只是洛克一再提醒,不要借助神术帮奥海姆弃保潜逃,尤其是在正式的审判定罪之前。 杂货铺的后院中,约高乐问道:“你为什么给连娜打电话,而不是直接打给洛克呢?” 华真行笑道:“我觉得连娜在这种场合比较会来事,有些话也适合由她来开口。那两位使者的任务完成了,您得调查任务也该完成了吧?” 约高乐一挥手,圆光镜无形消散,终于结束了这场直播。这看得华真行暗暗咋舌,随着交谈的深入,他越来越觉得这位约高乐大神术师深不可测,甚至不断超出想象。 他本人如金也是一位四境修士,理论上能施展很多法术或神术,也只有这样才清楚约高乐的这一手圆光镜有多么厉害。 别的不说,就这么持续不断地施展了这么长时间,两人的交谈讨论根本就没有影响到圆光镜,“直播”始终在进行中。 请个假 庆祝瓦歌市解放,聚众喝酒请假一天,明天继续更新! 《欢想世界》请个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81、春容丹推广计划 施法不难,但能将一种法术持续稳定地施展这么长时间,这是多么深厚的神气法力?看约高乐的样子始终轻松自如,甚至毫不在意,没有受到任何干扰。 难怪他这么有底气,敢孤身闯进杂货铺,还敢暴露冈比斯庭调查人员的身份。 但是转念一想,约高乐好像也没什么不敢的。他也没有什么错处,就连态度都挑不出毛病,无论是华真行还是三位老人家,好像都没有理由和他翻脸动手,更别提把他怎么样了。 约高乐似是自言自语道:“布雷希很称职,既完成了任务,又懂得判断形势,做事很有分寸,知道怎么回避不必要的冲突……冈比斯庭其实需要更多他这样的神术师。 约高乐微微一笑:“顺便,顺便而已!那边都留午饭了,华老板这边能留我吃个饭吗?” 华真行:“没问题,约先生想吃什么?” 至于皮丹,只是个不错的事务官,他还需要跟布雷希这样的前辈好好学习,但又不能学得太过滑头,保留一些棱角也许更好。” 华真行:“你这位调查员,也在考察他们的表现吗?” 中午的饭是曼曼炒的,菜则是华真行掌勺、曼曼打下手。辣炒鸡杂,溜鱼片,再加一个龙豆藤尖汤……曼曼满眼同情地问道:“约律师,你有多久没吃东西了?” 约高乐:“我很久没吃过这么地道的东国菜了……唔,蛋炒饭也很不错!” 约高乐:“客随主便。” 华真行抬头高声道:“曼曼,今天中午吃蛋炒饭,再炒两个菜做个汤好不好?” 曼曼插话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约高乐:“我是听罗医生的生机俱乐部传出的消息,有一种最新的抗衰老产品,不仅有养颜、美容的效果,还能常驻春容,就是在黑荒大陆找珍稀材料研发的……” 曼曼:“慢点吃,厨房里还有,不够可以接着做。” 这顿饭吃得约高乐直叹气,连汤都喝光了。等吃得差不多了,约高乐看了原先的厨房、现在的丹房方向一眼,小声问:“我听说了一件事,华老板这里生产了一味春容丹?” 想切实验证春容丹的效果,恐怕需要三十到六十年,那么从现在开始就要做好各种筹备,随着时间的推移,大批量生产工艺得以解决,届时是水到渠成。 这样一种全新的、不断改进中的“丹药”,恐怕很难拿到罗巴联盟药监部门的销售许可,至少短期内不太可能。就算白送给别人服用,一般人也不敢吃啊。 鉴于“五气春容丹”已经可以小批量炼制,在布鲁塞的时候,华真行就找罗柴德与洛克商量,他们三个人琢磨出一套推广方案。 销量倒不着急,正式上市也没到时候,但要设法在罗巴联盟所谓的上流社会中将春容丹的影响力给宣传出去,让很多人都知道有这么种东西,哪怕只听说过却说没见过也行。 那些所谓的贵族名流,就一定很聪明吗?那倒未必,他们同样会信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有时候还更容易相信,交智商税的时候也不少。更何况春容丹的灵效是真的,并没有骗任何人。 除了在“上流圈子”里造势之外,他们还有另一手准备。 但在私人场合将它打造成一种昂贵的、珍稀的、极端奢侈的保健养颜品,是花钱都买不到的好东西,其感觉就完全不同了。 这种东西不是公开出售的商品,只在小圈子里流传,一般人想见都见不到,想获得它不一定要花钱,但得有足够的身份地位,或者通过其他方面的利益交换。 服用一盒春容丹,其灵效可简单概括为“驻颜三十年”。每人同时可最多服用三盒,累计最多服用九盒,再多服亦无效。假如累计服用了九盒春容丹,其灵效大致可“驻颜六十年”。 这三十个人都要求身体健康、无不良嗜好,最好都修炼了养元术,不求境界能有多高,但至少能入门。 华真行、罗柴德、洛克各自挑选十个人,让她们从现在就开始服用春容丹、始终保持曝光率,并留下完整、清晰、持续的影像资料,将来谁都能轻松查到,以证明春容丹效果的可信度。 这三十个人当然不止吃一盒了,而是服用满九盒,以达到最佳效果。 在这个项目上,罗柴德对华真行展示了充分的信任与支持,不吝投入。在他的计划中,等将来控制奥海姆医药集团后,还会持续跟踪、测试、记录春容丹的效果,出具各种专业报告。 洛克挑选的十个人,侧重的是另一领域,并且与罗柴德有配合,首选就是连娜。其实连娜是华真行早就看好的,华真行也认为她最适合做为宣传春容丹的人选,至于洛克那边另外九个人,则都是连娜负责挑选的。 罗柴德勋爵是金融家、慈善家、媒体眼中的新贵、一位励志的传奇,他选择的十个人主要侧重于娱乐传媒层面,比如平面模特、节目主持人,也包括上次授勋仪式上那位明星女伴。 有些需要流量和资源包装的公众人物,其热度往往只是昙花一现。为了避免这个问题,罗柴德还特意注册成立了传媒公司与经纪公司,总之会持续地投入资源,通过诸如广告代言、通告活动、参演剧目的方式,保持她们的曝光率与知名度 华真行这边如今还没有开始,洛克那边正在安排。而罗柴德的速度最快,已经有所动作,反正他发句话自有下属去忙活,所以约高乐才听到了消息。 听见约高乐的解释,曼曼又问道:“春容丹只有女的才能服用,约律师怎么也会感兴趣?” 连娜的计划,是将她们包装打造成上流社会交际圈中的“名媛”,只要混个脸熟就行,通过福根基金会的资源,在各种慈善活动、交际晚宴中出现,保持知名度与曝光率。 至于华真行这边就更简单了,就在欢想实业中挑选包括崔婉赫在内的十名女员工,从现在开始通过各种文宣活动保留她们的公开影像记录,并发布在网络上,有专门注册成立的网站以及服务器,哪怕如今还无人关注,将来却是可以轻松查询的。 曼曼走后,华真行问道:“春容丹是一种新药,约律师通过生机俱乐部听说了消息,就敢确定疗效,跑来和我谈生意?” 至于约高乐是怎么知道春容丹的“货源”在杂货铺这里,华真行都懒得问了,这位大神术师自有手段能查出来,调查这个线索比打探其他消息难度小多了。 约高乐:“因为这是好东西,好东西就有价值,有价值就值得开发!我今天来,私人最主要的目的,其实是想和华老板谈一笔生意。” 曼曼淡定道:“哦,那你们谈,我还有事先走了。”她顺手收拾了碗筷,然后告辞离开,原本就是来吃午饭的,只是刚才来得早了点。 华老板正打算做宣传推广,想打开局面恐怕还要下一番功夫,而我恰好可以帮忙。假如与我合作,可以让华老板心想事成。” 在罗柴德那里,很多人花钱都买不到的春容丹,有的人他却会主动送上门。他宣扬的如此珍贵之物,当然会给克蒂娅公主这位生机俱乐部的核心发起人送上一份,只是小小的礼物而已,象征心意、表明态度,至于克蒂娅公主用不用则是另一回事。 约高乐解释道:“我曾在东国待过很长时间,对东国修士擅长的外丹术很了解。我这次可不仅是听说了消息,还想办法从克蒂娅公主那里弄来了一份完整的样品。 研究之后,我发现其灵效果如罗柴德所说,这就太有价值了。这东西可以让普通人服用,而且如今可以小规模批量炼制,将来还有可能大批量供应,想象空间简直太大了! 这一点不算什么,世上有很多高人都能做到,真正难得的本事,是把这种灵药给炼制出来,更难得的是能批量炼制。 但约高乐怎么知道春容丹如今已能小规模批量炼制,将来还有可能更大规模地生产?当然是从罗柴德的一系列举动看出来的。 克蒂娅收下礼物,果然没有服用,后来这一盒春容丹居然落到了约高乐手里。 一般人想验证其灵效,恐怕只有服用后等待三十到六十年,但是约高乐不仅是一位大神术师,对东国修士擅长的外丹术也很熟悉,拿到实物后自然就能辨析其灵效。 假如没有这个前提,罗柴德何必费劲在小圈子里宣扬,并做了那么多铺垫准备,很明显就是冲着将来能批量供应去的。很多人难以看明白的事情,对于他这种人而言是一眼通透。 约高乐对这桩“生意”很感兴趣,所以直接上门找到了正主谈合作,其他事都顺带一起办了,最后谈的是“私事”。 华真行正在琢磨呢,元神中忽有所感,“欢想国任务系统”又发布新任务了—— 任务七:与约高乐达成春容丹代理推广合作协议。 任务奖励:在合作期间,从冈比斯庭获得开发建设真行邦的启动资金;使春容丹的灵效在冈比斯庭影响的范围获得认可,成为传说中的神药。 182、开个价 华真行早已琢磨过味来,系统所谓的任务奖励并不会凭空出现,就是完成任务本身可能的结果。这个结果同时也是一种提示,告诉华真行可以怎么做、为什么要那样做。 他有些走神了,干脆装作不动声色的样子,又过了一会儿才开口道:“您想怎么合作?” 一听这话就不是拒绝的意思,约高乐将脑袋凑过来道:“我是一名大神术师,而且交游广阔,在冈比斯庭内部也有很多关系,能打通各种关节。 其实这么好的东西,都不需要拉关系,只要有门路,哪怕是庭宗冕下都会感兴趣的。你把代理权交给我,我自有办法让冈比斯庭出钱收购,然后将其当成恩赐之物。 别的先不说,在冈比斯庭内部,就算那些男性神术师也是有妻女情人的,这东西谁不想要?就看给谁不给谁了,做出什么贡献才能得到! 至于冈比斯庭之外,这东西就更受欢迎了,它的效果有庭宗冕下以及整个冈比斯庭的背书。只有那些值得敬仰、应被表彰人,才有资格得到它,大家就去想各种办法吧,直接谈钱都太俗! 你的老朋友罗柴德虽有身份,但是还不够,比如在克蒂娅公主面前就不够。他宣扬春容丹的神效,送给了克蒂娅,但是克蒂娅并没有当回事,也不可能真会服用。 但是换一种情况,比如交给我来运作。克蒂娅听说有种怎么一种神药,平常难得一见,甚至是庭宗冕下的恩赐之物,其灵效得到了整个冈比斯庭的认可,她一定会想尽办法得到它。还送什么送?自己来求! 这样一来,华老板想推广宣传春容丹最大的难题就解决了,而我从中也大有好处。当然了,华老板每年能提供的春容丹得保证一定数量,太少的话就不值得费这个劲了。” 这位约高乐大神术师修为深不可测,看来在冈比斯庭的人脉势力也不小,他假如真能做到刚才说的那些,那么春容丹的灵效便可顺利宣传出去。 华真行又问道:“一定数量,是多少?” 约高乐:“眼下每年几百盒的规模最合适,至少要能供应一百盒,否则忙活这件事的意义不大。” 华真行:“提货价您打算出多少?” 约高乐很潇洒地一摆手:“华老板先开个价。” 华真行沉吟道:“春容丹是三百六十枚套装,每套我收你两千万东国币,每年至少供应一百套。” 约高乐连价都没还,很痛快地答应道:“两千万东国币?没问题!” 华真行提醒道:“我说的是每套两千万,一百套就是二十亿。” 约高乐:“我听明白了,就按这个价,华老板还有什么疑问吗?” 华真行:“您可真有钱!” 约高乐笑了:“不是我有钱,而是冈比斯庭有钱,它可是世界上最大的慈善机构之一,而且这笔买卖也绝不会让冈比斯庭吃亏。” 冈比斯庭千年来接受世界各地的信众与机构捐款,同时在世界各地开办医院、学校、育婴堂、救济所等机构,这些都被视为慈善活动。 各大慈善基金会根据规定,每年都要将一定比例的管理资产用于慈善公益支出,同时提取一定比例的管理费用。 他们会采取各种办法走账,比如发起设立各种慈善公益项目,互相之间彼此捐款,都可以记为慈善支出,“黑荒光明灯”就是这样一个项目。 时至今日,捐款给冈比斯庭以及它所属各种组织,在很多地方仍被视为慈善公益捐助。而冈比斯庭怎么使用经费,除了它的内部机构,没有外人能查账。 一盒春容丹“进货价”两千万东国币,折合米金不到三百万。如此珍贵难得的宝物,是冈比斯庭的“感谢”,甚至是庭宗冕下的恩赐,直接花钱是买不到的,想得到它的间接代价可远不止三百万米金。 这种好东西,在冈比斯庭内部也大受欢迎啊,哪怕当成一种给“突出贡献者”的特殊福利也好,无论怎么算,冈比斯庭确实都不会吃亏。 今天真是遇到大财主了,简直是壕无人性,与之相比就连洛克仿佛都成了穷小子。华真行苦笑道:“冈比斯庭这么有实力,难道就没有同样的东西吗?” 约高乐:“类似的手段当然有,比如有一种特殊神石,叫幽蓝水心,华老板想必也是认识的,假如长期随身携带,再辅以相应的神术滋润形神,应该也能起到类似的效果。 可是冈比斯庭上哪儿弄那么多幽蓝水心,还得教会佩戴者掌握相应的神术,假如掌握不了,每人随身再配一位修炼这种神术的神术师? 我看春容丹最大的价值,就是可以持续批量供应,而且它面对的是普通人,按规定的方法服用即可,没必要让神术师再参与。 其实没有幽蓝水心,也没有掌握相应的神术,就以最普通的治疗神术,成年累月、接连不断地对某个人施展,成为一种日常,就算效果没有春容丹那么好,也能起到一定的驻颜作用。 可是那样会把一名神术师累死的,他修炼神术就是为了干这个的,成为某位女士的专属工具人? 他还修不修炼了、做不做别的事了?冈比斯庭可供应不了这么多神术师,而且人家也不会愿意。” 说到这里他又叹了口气,“其实冈比斯庭传承的神术,其源头上的核心是信仰的坚定、是对神的信奉,与东国修士相比,在养生、延寿、驻颜这方面本就不是很擅长。 至于炼制丹药就更不擅长了,在历史上还有很长一段时间,将这些手段视为巫术甚至黑魔法,哎,这些就不提了……总之这是冈比斯庭神术的短板。 其实我还有个想法,在冈比斯庭推广养元术,让那些神术师都去习练,不是修为根基,就是一种辅助与借鉴,哪怕是为了养生延寿也好。 我听说洛克曾经受了重伤十年未愈,直到遇见了华老板、学习了养元术。假如冈比斯庭这么做,不知道华老板有没有意见?” 华真行很痛快地答道:“我没有什么意见,已经答应将所修证的养元术内容都传授给您,您自然可以在自己能控制的范围内推广出去。就连罗医生不也搞了一个生机俱乐部吗?” 本就是要纳入义务教育的课程,华真行又有什么好保密的?假如有谁私自瞎练还有可能出点问题,但是在冈比斯庭内部恐怕不存在这种顾虑。 可是约高乐想了想,又摇头道:“还是算了吧!假如在冈比斯庭公开推广养元术,久而久之,有些思维霸道的神术师可能就把它当做冈比斯庭的神术传承了,反而会来找你的麻烦。 我做些提示,让他们私下习练就是,对他们既有好处也不会引起误会,偷偷摸摸不是还更有快感吗?我们还是谈春容丹的生意吧,我有几个条件。” 华真行:“有条件就提,都摆出来才好合作。” 约高乐:“这东西不能太少,没有批量规模就没有意义,但是物以稀为贵,它又不能太过泛滥。 我与华老板签约十年,每年最少的出货量是百盒,只要不超过一千盒,我这边就承诺全部按价收购。至于我怎么打通冈比斯庭的关系,就不用华老板操心了。 但是合作期间,华老板不能在其他场合再公开发售春容丹,只能以这个价格卖给我,每年不超过一千盒。我想以现在的产量,恐怕也很难超出这个规模吧?” 华真行:“可以倒是可以,但我也有几个条件。首先,罗柴德在生机俱乐部、洛克和连娜在福根基金会,推广与宣传春容丹的计划已经启动了,不可半途而废。” 他同意与约高乐合作,通过冈比斯庭筹集资金,并利用冈比斯庭的影响力将春容丹给推荐出去,使很多人都认可此物。但他不能只依靠冈比斯庭,自己的渠道也不能放弃。 约高乐点头道:“可以!就算我拿到了独家代理权,春容丹通过冈比斯庭流传出去,也很难阻止再转手的渠道。 但是在我们合作期间,他们不可以直接出售春容丹,公开或私下出售都不行。 送人情也好、利益交换也罢,他们可以用自己的方式出手一部分春容丹,就当成私下交际珍贵的礼物,我相信他们会知道怎么使用,但每年的总数不能超过百盒。 在华老板这边,我也有要求,也是不能公开或私下直接销售,假如是那样,我做独家代理就失去了意义。 但你就是生产者,在其他方面我倒是不好做太多限制,你拿这种东西去交朋友也好、讨好小情人也罢,这不归我管,但只能是私人行为,我想华老板也不会自己拆自己的台。” 华真行:“那是当然,我又不是傻子,明明是能卖两千万的东西,我随便往外扔?我还有一个条件,春容丹的独家代理可以交给您,但是这个品牌不能交给您。 无论冈比斯庭怎么使用这种东西,不能宣称这就是冈比斯庭研制的,您可以不透露它的来源,只说这是通过特殊渠道得到的珍贵难求之物,是外来之物。” 约高乐意味深长道:“华老板很小心啊!平台垄断了渠道资源,倒逼生产者成为附庸,这种事情如今不少见……行,我可以答应,冈比斯庭不会宣称春容丹是自己研发的东西,但是可以宣称是有人进献的宝物吗?” 华真行想了想:“可以,只要你遵守合作协议就行。” 约高乐:“我会先付钱,后提货的。” 华真行:“倒不是这个意思,我也相信一位大神术师明确的承诺。” 约高乐:“其实华老板将独家代理交给我,通过我的门路与冈比斯庭与合作,对你自己也是一种保护。不仅能解决问题,还能避免不少麻烦。” 华真行:“解决问题我懂,可您说的麻烦又是哪些呢?” 183、新手村保护期 假如按照华真行原先的计划,将春容丹的灵效宣传出去,让很多人都知道并认可这种东西,那么大家首先想到的肯定是怎么得到它。 假如获悉这种东西是能批量生产的,那么就不排除很多人便会设法将这个资源据为己有。 约高乐能查到春容丹的源头在这里,就代表别人也有可能查到,届时会有各方势力找上门来,目的恐怕不仅仅是求几盒春容丹了,它与传统意义上的修行灵药是两回事。 动用各种手段,或威逼或利诱,谈代理合作、要求垄断出货渠道,最不济也要拿到分销权限,甚至直接要求收购生产技术以及品牌、专利。 更过分的,应该是逼迫华真行将春容丹的处方以及炼制方法交出来,这就是一座源源不断产生财富的巨大金矿啊,只要有点商业头脑就能看见其中的利益空间。 假如能垄断其生产技术以及供应渠道,那怕不直接生产这种商品,放到资本市场上去运作一番,也能带来超出想象的巨额财富。 有时候一个小企业搞成了一个好项目,市场空间巨大,最后却不得不被大资本并购,往往就是这方面的原因。 偏偏非索港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地方,华真行也只是一个杂货铺里的小伙计,就算他不怕这些麻烦,但总是有不开眼的找上门也是不厌其烦。真被逼到不得不动手的程度,有时候也是不得不杀生造业。 假如从一开始起,独家代理就在约高乐以及冈比斯庭手中,无论谁要谈合作、搞分销、想垄断渠道,都要先过冈比斯庭这一关。 恐怕有没有多少势力,能因为这种事情公开与冈比斯庭发生冲突,既在道义上站不住脚,也没有那么强大的软、硬实力。 约高乐一解释,华真行也就听懂了。 假如春容丹的效果真得到了认可,上述那些麻烦是难以避免的,甚至各大政治势力与资本集团说不定都会插手,那怕往小处说,冈比斯庭那些神术师都会来不断骚扰。 而这些麻烦,罗柴德和洛克恐怕挡不住,以新联盟的势力对付这些事情更吃力,总不能永远依仗三位老人家吧? 其实华真行也清楚,修为到了三位老人家这种境界,假如谋事不周,最终到了不得不亲自动手才能解决麻烦的程度,在某种意义上就已经输了。 就看约高乐今天上门,有半点依仗修为境界要跟华真行动手论胜负的意思吗?他根本就不需要! 华真行苦笑道:“约先生,您这也算是威逼利诱吧?” 约高乐坦然答道:“我这可能算是一种利诱,但绝对没有威逼的意思,也不敢威逼,只是说明一种事实,相信华老板应该也能想到,心里有把握能摆平各种状况。 但是不出状况便不需要去摆平,不正是这家杂货铺的杨总所崇尚的境界吗? 还有一件事我要告诉你,假如你与我达成独家代理合作,冈比斯庭的庭宗冕下,也就有了偏袒你的理由。” 华真行一愣:“庭宗,偏袒我?” 约高乐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华老板想做的事情,我知道了一些,也看出来更多。假如只是在非索港这个小地方小打小闹,包括生机俱乐部那点事情,冈比斯庭完全可以不在意。 但是华老板想改变的恐怕绝不仅仅只是一个非索港吧?您做的计划,恐怕也不仅仅着眼于这几年时间。我看见这里发生了什么,今天也了解了你的各种规划。 假如将来你的计划继续推行下去,迟早会与冈比斯庭发生正面冲突,这是无法回避的,既是利益之争,也是意识形态与理念之争。 别的不说,冈比斯庭身为世上最大的神术师培养机构,看见你在世界各地通过义务教育去推广养元术、建立起另一种类似神术的培养体系,也不会无动于衷。 推广养元术也就罢了,对冈比斯庭还构不成根本的威胁,毕竟真正的神术传承体系要博大精深得多,推广养元术甚至会给挑选神术师提供更合适的人才资源。 可是今天我也看见了你们制定的宗教管理政策,这样的政策作为一种理念,必定会随着养元术的推广而推行出去。 你如今只解除了一位祭司的权柄,就是那个海神族的小姑娘,但是将来呢? 假如华老板要做的事情、想改造的世界,延伸到冈比斯庭的势力范围,延伸到黑荒大陆以外的地方,各种冲突是不可避免的。 ————— 届时你要面对的可不仅仅是冈比斯庭……所以我有两个建议。” 在华真行的那个梦里,欢想国的创立过程,伴随了各种冲突纷争。在梦中这些只是朦胧的概念,如今他的计划刚刚起步,约高乐便以类似推演的方式,明确指出了他可能会遇到什么。 华真行郑重以待,很认真地问道:“您有什么建议?” 约高乐:“我看华老板的各种规划,恐怕都是百年之计,至少也是考虑到了好几十年之后。 但是就眼下而言,我建议你最好低调一些,尽量不要引人注目,将来有多么高调,如今就要有多么低调。 非索港不是一个好地方,但对华老板来说,这里却是最好的根据地。它在世界最偏远的角落,几乎什么价值都没有,也就没有人会关注。 你和你的新联盟,无论怎么发展,都悄悄低进行,不要张扬。如今的世界有很多事,也没有人会特意关心非索港这个破地方发生了什么,甚至都没听说过这里。 这样很好,就是你的机会,当人们最终不得不注意到你的时候,你已经有足够的力量应对将来。 如今发生了福根基金会的事,虽然给你带来了一笔财源,但未必是好事,它让冈比斯庭关注到了这里,也让更多的人对这里开始感兴趣,他们可未必怀着好意。 我可以肯定,这里发生的事情假如传到冈比斯庭,有一批人会不满意的,也会对你有敌意。 但你能拿出春容丹合作,给双方都带来利益,庭宗冕下也可以利用它去团结内部的一批人,也就有理由袒护你做的另一些事。 假如你答应跟我签十年的合作协议,那么我可以对你承诺,会设法让冈比斯庭在十年内,不公开与你发生任何冲突。 我所指的是以冈比斯庭的名义公开的冲突,假如有人上门逼迫你交出春容丹的生意,你可以直接联系我,我甚至可以动用冈比斯庭的势力去摆平他们。” 话说到这个程度就已经很明白了,甚至没法再往深说了。华真行皱眉道:“约先生,您是冈比斯庭的调查人员,一位大神术师,想必在冈比斯庭也有不小的势力,可您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又愿意做这些呢?” 约高乐正色道:“在我的眼中,冈比斯庭需要变革;哪怕在神的眼中,应该也不希望看见如今的冈比斯庭。 这个问题你就不要再问了,至少不是你现在能问的,你只要明白我的立场就好。” 说道这里,他又露出了笑容,“另一方面,我今天就是来谈合作的,不给足好处,华老板又怎么能答应呢? 这对于我来说大有利益,对于冈比斯庭来说好处更多……我和冈比斯庭能得到多少好处,华老板可不能眼红。” 华真行:“我眼红什么?两千万一盒给你,你能用它赚多少钱、谋求多大的利益,那都是你们的本事。 可是我还有一个疑问,十年内冈比斯庭不会公开与我发生冲突,就算有人对我有敌意,庭宗也会因为有合作关系而袒护我,那么私下的冲突呢?” 约高乐轻轻摇头道:“说实话,就以你现在的身份,还没资格与冈比斯庭发生冲突。我知道你背后有高人,但恐怕也无法与整个冈比斯庭对抗。” 华真行插话道:“冈比斯庭的确强大,听你说大神术师都有不少,但除非那位庭宗吃错药了,否则谁会为了非索港这个破地方投入全部的实力,它又能得到什么?” 约高乐:“这话倒是说对了,庭宗冕下不可能吃错药,通过合作已能拿到这里最好的资源,就不需要再用别的手段。 但是你担心的私下的冲突,肯定会有的,不以冈比斯庭的名义,就算以私人的名义来找麻烦的神术师也不会少。 这些事情无法杜绝,就靠华老板自己去摆平了,假如你能查出来与冈比斯庭有关,倒是可以联系我。” 有些麻烦确实不好避免,比如有些人从冈比斯庭那里搞不到春容丹,可能会跑到这里来或偷或抢,或者强买强卖,其中也可能包括得到消息的冈比斯庭神术师。 他们不会以冈比斯庭的名义公开来捣乱,但以私人身份暗中找来,或者就是死皮赖脸、死缠烂打想求药,恐怕冈比斯庭事先也阻止不了。 而且这样的人未必来自冈比斯庭,世界上有很多复杂的势力呢。华真行为何到现在为止都没有开发那座大型高品质金矿,就是这个原因。 在没有绝对的实力能保障安全、顺利开发它之前,最好就不要让人知道这件事,否则会引来各种外部势力介入争夺,那就不仅是摆平非索港各街区帮派这么简单了。 华真行点头道:“我听明白了,会自己搞定的,这座小院也不是什么人想闯就能创进来的。 我们今天谈的还是春容丹合作,这样吧,我给你十年优先独家代理权,具体的代理供货协议则是每年一签。” 约高乐:“华老板还想留一手?这样也好,祝我们合作愉快!” 184、下乡送温暖(为催更圈催更邀请函活动加更) 两人现场就敲定了合作方案,华真行给了约高乐春容丹的十年优先独家代理权,承诺从2021年到2030年,春容丹只独家供应,在同等条件下约高乐优先代理。 但具体的代理协议以及每年的供货细节,则需要每年再单独签一份合约,这是考虑到生产环节中可能会出现的意外情况。 约高乐则承诺,在每年供货不低于一百盒、不高于一千盒的情况下,以每盒两千万东国币的价格提货,并利用冈比斯庭的关系宣传推广春容丹的灵效。 他同时承诺,春容丹的品牌所有权仍归华真行所有,冈比斯庭不会宣称春容丹是自行研制的,但会采取其他的方式宣传,比如春容丹是有人通过特殊渠道进献给冈比斯庭的。 时间已经是十二月十二日,就快到年底了,按约高乐的意思,今年就可以先提走几百盒。但是按华真行的意思,合约从明年开始,他还有一些准备工作尚未完成。 等到明年一月,他可以一次性提供三百盒春容丹,问约高乐能不能立刻拿出这笔钱?约高乐笑道:“钱财于我如浮云,三百盒,六十亿东国币,我可以先打到你指定的账户上,也不怕华老板会赖账。 但不一定都是东国币,也有可能是罗元或米金,按当天的最新的兑换牌价计算。” 华真行:“如浮云的意思,就是有的是呗?可是约先生以什么名义跟我签约呢?” 约高乐:“别忘了出了门我就是一位律师,是专门处理这些手续的,会注册一家专门的机构与你签约。 我多少知道你打算用这些钱来干什么,假如华老板愿意,我甚至可以用慈善捐助的名义。你名下也有慈善基金会吧?我把款项打到相应账号上,华老板把春容丹给我。” 这三百盒只是明年的第一批货,我希望还会有更多。” 华真行:“这我无法保证,只能承诺明年至少给你三百盒,而且一月份你就可以提货。” 之所以确定这样的供货数量,华真行是经过测算的,确切的说是杨老头测算过。目前杨老头炼制的丹药又名“五气春容丹”,它只用到了不死芯、蟹爪槲、金节花、白母膏、断续胶这五种灵药。 除了在西部群山发现的白母膏之外,其他灵药北索河流域都有出产,神隐之国中还有蟹爪槲,也就是都在华真行自己的地盘中。等后续资金到位,华真行首先就要把西部群山那一片谷地买下来。 别的灵药还好说,但是不死芯每年的产量是有定数的,除非华真行能找到更多的千岁兰,标记出生长地点与年限,每年都去采取并炼制一批符合要求的根芯。 按杨老头的说法,这些灵药只能生长在最适合的天然环境中,人工集中培育的植株基本无效。而千岁兰更特殊,就算打造适合它的环境令其生长,也要等到千年之后才能采制。 幸亏五气春容丹中需要用到的不死芯份量最少,入药份量最多的是断续胶。先不考虑怎么采集与炼制,单纯从原材料的角度,目前每年能够保证的产量不超过一千盒。 这对于传统的外丹来说,已经是一个惊人的数字了,须知修行灵药通常是无法批量生产的。 杨特红钻研此道不知用了多少年,为了寻找合适的原材料可谓是绞尽脑汁,首先要有满足需求的灵效,其次要有足够的数量。 华真行如今已经发现了三十三味可以炼制春容丹的原料,仅仅在布鲁塞的王宫大花园里,一次就找到了二十七种。为什么目前只采用了五种,就是因为这五位灵药可以保证供应量,而且华真行可以控制其原产地。 就拿用量最大的断续胶来说,它的原材料是天然环境中生长的变异龙豆。那些龙豆是华真行自己种的,利用散播的方式撒在北索河流域,令其自然生长。 解决了供应量的问题,还剩下另一个最核心的难关,怎么炼制成能够让普通人服用的灵药?分解成灵效略有差异、循序渐进的三百六十枚,按日期服用,是华真行在梦中得到的启发,但最终成药还是借助了九转紫金丹这件“神器”。 杨老头用九口“锅灶”布下了九转紫金炉大阵,以风环扇为阵枢,倒是真把药给炼出来了。 第一步的问题都解决了,接下来华真行还需要改进丹方,或者说在杨老头以及“系统”的指导下改进丹方,他本人目前还没有这个本事。 将更多的灵药加进丹方里,但只靠杨老头一个人去炼制,他老人家也说了,每年最多就是一千盒。 他老人家还说了,从现在开始到明年年底,最多只亲手炼制一千盒,再多也就烦了。接下来这一年是华真行的学习时间,学习怎么掌握九转紫金炉大阵,然后利用它去炼制春容丹。 按杨老头的说法,华真行已经是占了天大的便宜、省了太多的事情,因为九转紫金炉大阵是现成的,他只要会用就行,这才是眼下炼制春容丹的“技术核心”。 到了2022年,原材料的采制、加工、直至最后的入炉成丹,杨老头就打算让华真行自己去想办法了。 采制工作可以让普通雇员去干,只要掌握技术要求就行,还可以研制一些辅助器具。 至于加工过程,可能就要用到神识粹炼之法了,一部分工序可以尽量用现代科技手段代替。实在代替不了的,要么华真行自己来,要么通过传授养元术,专门培养一批人才。 养元术只修身心境界的根基,但是到达三级水平之后,可以专门再去修炼神识粹炼之法,如果到达四级水平,那么传统的外丹炼制术也可以专门去修习。 这批人才指望义务教育恐怕来不及,但华真行正在海神族以及欢想实业内部推广养元术,那么就用一年时间培养出一个团队来。 假如届时人手不足,那么华真行就自己受累,或者再拉上曼曼、洛克、王丰收、李敬直、沈四书、连娜等人帮忙……这么一算,好像人手也不少啊。 其实就算杨老头不说,华真行也不可能让他老人家总是当一位炼药工具人。 杨老头刚开始说每年只能炼制百盒左右春容丹,在考察了原材料供应情况、布成了九转紫金炉大阵并实际炼制之后,又改口说最多一千盒。 华真行太了解杨老头的脾气了,杨老头最感兴趣的还是研制过程,比如利用风环扇布成九转紫金炉大阵、真的把药炼成并可以批量生产,这是他印证的成就。 得到印证之后,以他老人家的修为,就没必要总去做那些重复的工作了,接下来对丹方的改进以及重新试制,应该才是杨老头感兴趣的事情。 但是这些话,华真行也不可能对约高乐说,所以他跟约高乐达成的协议才是授权十年,具体合同每年一签。 这十年中,假如每年的产量突破了一千盒怎么办?除了通过罗柴德和洛克少量出手,华真行自己这边再用掉一批,剩下的就存起来呗。 修行外丹没有什么保质期的说法,假如保存不当多年后也会有灵效散失的问题,可是只要妥善保存,至少几十年时间是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华真行在心里琢磨这些小九九,约高乐又笑着问道:“今天我们谈得很顺利,但我还有最后一个疑问。 华老板就不担心冈比斯庭或者别的医药集团分析春容丹的成分,然后进行仿制吗?” 华真行也笑了:“约先生尽管可以试试,假如您能以更简便、更廉价的方式生产出有同样功效的产品,那我得恭喜您可以造福人类了! 我也有最后一个疑问,与其自行去分析研制,约先生就没想过设法要我交出配方和工艺,然后自己去生产吗?” 约高乐看了丹房方向一眼,似是自言自语道:“九转紫金炉大阵,这东西可复制不了,谁都抢不走,要配方和工艺有何用?” 自从他一进门,屡有惊人之语,仿佛什么秘密都能看透,此刻又点破了九转紫金丹大阵的存在。华真行已见怪不怪了,心中暗道:“算了,我知道你厉害,也没必要再夸了” 告辞之际,华真行将约高乐送出了大门外,紧握着他的手道:“约律师,今天真是太感谢您了,按东国话说,您这就是下乡送温暖啊! 您的到访督促了我们的工作,假如没有您、没有你们,我们还有很多事情没有考虑到、很多工作没有做好。” 约高乐:“华老板真是太客气了,我也要多谢你的盛情款待!我还有一句话要提醒你,你能看见的都不大问题,要小心那些还没看见的事情。” 看着约高乐离去的背影,华真行竟恍如隔世之感。曾有句仙家古语叫“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华真行此刻对这句话居然有了另一层理解。 约高乐自进门至离去,短短半日功夫,华真行竟感觉已过去了很久很久,甚至感觉自己都长大了好几岁,实在是因为发生的事情太多、信息量太密集了! 在杂货铺的后院以及金典行的会客室里,同时进行并完成了各种事项,等回过神来,千头万绪一时竟不知从何梳理。 冈比斯庭的两位使者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与洛克取得了联络,将福根修士会纳入冈比斯庭的登记监管范围。但是他们所做的其他试探,都被洛克委婉而坚定的拒绝了。 冈比斯庭使者肯定带着调查与考评洛克的任务,但他们自己也在被约高乐暗中考评。 神通广大的约高乐才是冈比斯庭真正的调查人员,他登门先是解决了保释奥海姆这件“小事”,然后查清了福根基金会事件的真相,还对华真行披露了更多的内幕。 因为他的到访,促成了非索港的国民教育计划、宗教管理政策、养元术教学制度等各项草案的出台……难怪华真行会感谢约高乐。 就在杂货铺的后院中,他们还谈成了每年几十亿的大生意,解决了推介春容丹最大的难题,也解决了打造真行邦的启动资金来源。 这都是华真行吃早饭的时候都完全没想到的,吃完午饭之后居然都搞定了! 当世高人的精力和效率果然不一样,换一种情况想解决这些问题,还不知得用多久呢?哪怕想把这些事情都说清楚,恐怕也得很长时间。 华真行刚才的思路很活跃,脑筋可谓高速运转,但在约高乐走后却有些发懵了,好像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需要时间好好消化这半日的收获。 他走回铺子后面的客厅时,杨老头突然从丹房里推门出来道:“臭小子,中午的饭菜做好了,都不喊我老人家一声!” 185、专业建议 约高乐进门时把华真行吓了一跳,杨老头拉开门出来又把他吓了一跳。明明是老头自己不愿意现身,现在却怪华真行午饭时没叫他,华真行也不好吐槽。 怎么办?厨房里有富余的备料,再给老人家原样做一份就是了,酒也给整上。在这一方面华真行从小就乖巧得很,让杨老头挑不出毛病来,想揍他只能找别的理由。 据华真行亲眼所见,杨老头在不在丹房,九转紫金炉大阵都能自行运转。而且华真行根本无法判断老头究竟在不在,眼睛看不见神识也无法发现,谁知道他老人家猫哪里呢? 华真行能推开丹房的门,也能走进去。丹房原先就是厨房,门有三扇,一扇是通往外面的巷子的侧门,一扇通往客厅,一扇通往小院。 华真行能打开的就是通往客厅的门,门是向里推的,但他只能停留在门打开的这一小片扇形区域里,恰好可容一个人站立或端坐,再想进入丹房内部便会受到无形的阻挡。 杨老头喝小酒的时候说了,这扇门就是特意给他留的,他什么时候能够掌握九转紫金炉大阵的运转,什么时候才能真正走进丹房。 接下来的这一段时间,他就不要到处乱跑管闲事了,好好参悟这座大阵才是正经,力争在一年内能够独立炼制春容丹。 华真行也问他老人家,想独立炼制春容丹,修为需要达到什么境界?杨老头说,理论上的最低要求,养元术水平也要达到五级。 但是想自行尝试改换丹方,并通过九转紫金炉大阵炼制不同成分、同样灵效的春容丹,养元术水平至少要达到六级。 这只是理论上的最低要求,并不是说达到这个水平就可以做到了,还需要学习与修炼很多其他的东西。因为养元术只是修为根基,并不包含具体的术法运用内容。 假如不改换丹方,华真行可以有两个选择。其一是只参悟九转紫金炉大阵是如何运转的,专修此一途,等将来修为够了,便可以掌握与运转这座炼丹大阵。 这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因为九转紫金炉大阵是现成的,他只要拿来用就行,类似于读懂了说明书。假如将来他还有余暇,便以此为基础,熟悉和学习其他的阵法知识。 第二种选择,就是从现在开始便跟随杨老头系统的学习阵法知识,参透九转紫金炉大阵的玄理。 虽然以他的修为还不能彻底布下这座大阵,但是可以全面了解炼药大阵是如何运转的,将来可以根据不同的情况作出改进,假如大阵出了什么问题,他还可以及时调整修复。 杨老头问他怎么选?华真行想都没想就选了第二种。他心里很清楚,假如选第一种方式的话肯定会当场挨揍的,老头这是挖了个坑看他跳不跳呢! 从华真行自己的角度,也要成为一名全面的、复合型人才。否则等哪天杨老头不知道跑哪里逍遥去了,九转紫金炉大阵出了什么问题了,那他不得抓瞎了? 假如不想只以现在的配方和工艺炼制春容丹,他还想改进丹方,利用其它的原材料使炼制过程更简便、产量更有保障。养元术达到六级只是基础,他还要系统地学习炼药知识以及传统的外丹术法。 杨老头又告诉华真行,其实炼药以及炼丹的基础,早已教给他了,从小让他用丹炉做饭也不是白做的,他与这九口丹炉之间已熟悉与磨合了多年。 各种分辨与组合物性的方法更不是白教的,要不然他能有这么出色的厨艺吗?只是那时华真行的修为还不够,尚不能体会其中的真意,如今倒是可以开始了。 养元术到达四级以上,就和传统的修行境界划分有所区别了。它是杨特红所创,但杨特红本人不可能以养元术为修为根基,世上第一个修证它的人就是华真行。 按华真行梦中所见,养元术共分九级,达到七、八、九这三级水平可统称为“高级养元术大师”。假如以传统的修为境界参照,其实大体对应的是六、七、八境修士。 为何会是这样?因为养元术所谓的“元”就是生机、人的生机。九境修士从某种意义上讲已经超出凡人的概念,自古称为地仙,凡人的生机对他们而言已是另一回事。 所以养元术将修士的四境和五境,从身心境界上划分为三个阶段,就是第四、五、六级,这是从蕴养生机的角度来区分的。 杨老头的期待,是华真行能在接下来的一年内达到六级水平。他告诉华真行,以他老人家的经验,这其实很轻松。 华真行想打造欢想国,在这个资本横行的世界上,自身也必须有足够雄厚的资本。目前看来靠谱的资本来源有两个,其一是那座尚未开发的金矿,其二就是春容丹。 开发金矿需要有合适的条件,这不是华真行一个人的事,也与他本人的修为没有太大关系,要看新联盟所拥有的的势力能否保住这一资源,暂时还不成熟。 炼制春容丹,眼下立刻就能带来巨额收益。约高乐的到访,极大地加速了这一进程,甚至快得出乎华真行的意料。这是他做梦都没想到的事情,是真的没梦到! 这就需要华真行本人有足够的修为境界来掌控春容丹的炼制了,杨老头提醒他,不要被世俗中的各种事务迷了眼,而忘记自身的修行。 修士的修为境界就是自我的身心,安身立命之本。假如华真行自己的修为上不去,各种俗务再能钻营运作又有何用?他凭什么去推广春容丹,又凭什么去推广养元术? 在不久的将来,他必须保证每一批养元丹都是自己能炼制的,每一步养元术都是自己已修证的。 ———— 华真行选择了以“风自宾”这个身份在幕后操盘,就说明他也清楚,建立欢想国这样一幅蓝图,不可能事事亲力亲为。他只须以最恰当的方式定下方向和基调即可,现在该好好修炼了。 别的不说,春容丹的灵效一旦宣传出去,虽然有冈比斯庭在前面挡着,不会发生大规模的公然冲突,但各种私下里的袭扰肯定无法避免,华真行有自保的能力吗? 接下来的这一段时间,华真行几乎足不出户,要么就在丹房门口打坐参悟,要么就是在楼上提炼纯金。系统已经发布到任务七,而任务五“提炼纯金”的数量要求他还没有完成呢。 华真行很机灵,但是对于这种机灵人,有时候就要用这种耍不了任何花招的事情去磨砺他。 华真行时间几乎都用在了修炼上,相当于闭关了。修行不能一味闭关苦练,但也不能缺省这一环节。 与此同时,非索港正在发生一系列的变化与事件。华真行并没有直接现身插手,只是以最恰当的方式参与,起到推动作用。 奥海姆被保释出来了,但还得接受监视居住,在案件没有正式审定宣判之前,他不可以离开非索港。 果不出所料,奥海姆一出来就开始策划怎么弃保潜逃,在他看来只要能够离开非索港,这点破事根本就不算什么,屁股还是能擦干净的,保释金的损失也自能承担得起。 在别利国以及整个罗巴联盟,好像也没人把非索港地方当局的指控当回事。 但是奥海姆的两位保镖都不建议他这么做,住所周围有成建制的军队盯着,想逃跑实在太冒险了,弄不好会送命的。法律顾问约高乐律师则给了奥海姆另一个专业建议。 与其现在弃保潜逃,还不如等宣判之后再走。只要定了罪就得去服刑,但是非索港并没有监狱,根据几里国的法律规定,他需要被转送到几里国其他的城市。 哪怕最近的监狱也在非索港以南的班达市,那里可不归非索港管辖,虽然名义上也是守卫阵线的地盘。 只要离开了非索港辖区,奥海姆甚至都不用去监狱,在前往班达市监狱的路上就可以轻松脱身,只要花点小钱贿赂即可。 约高乐的建议没毛病,他陈述的都是事实。只要离开了新联盟的控制范围,几里国其他地方势力能管得了奥海姆这样一位有钱有势的大富豪吗?奥海姆深以为然! 于是约高乐又指出,奥海姆应对这个案子的重点,不是认不认罪的问题,而是要尽量推动司法进程,争取早日宣判、早日获得去非索港以外的地方服刑的机会,那样才能早日脱身。 非索港的确没有监狱,虽然是几里国境内相对独立的一个大邦区,但管理上向来比较混乱,缺失了很多重要的职能部门。 这座城市的规模也不算太大,总人口只有五十多万。非索港与其南部毗邻的班达市,同属于武装割据组织守卫阵线的地盘,班达市有监狱,那么这里也没必要专门再设一座。 非索港的地方法院近年来所处理的案件,基本上都是“高层人士”之间的民事纠纷,很少有刑事案。 倒不是说这里的治安有多好,凶杀、抢劫一类的恶性案件经常发生,但是大家基本都不会报警,警察一年到头也破获不了几起案子。 新联盟控制了市政当局之后,便计划在非索港辖区内设立劳动改造服刑场所,此事刚刚提上议程还没有来得及落实。所以约高乐的建议是争取赶紧宣判,打一个时间差。 这起案件发生在非索港,但是影响的范围不仅局限于此地。奥海姆医药集团的股价异动终于引起了监管部门的注意,发函要求该上市公司说明情况,是否有应披露而未披露的信息? 奥海姆医药集团不得不做出了公开回应。经过调查,该公司的实际控制人奥海姆先生在前往黑荒大陆进行业务考察时,在当地陷入了诉讼纠纷,目前处于取保候审阶段…… 公司董事会申明,奥海姆集团在黑荒大陆的所有投资与合作项目,都是公开的、合法的,有不少带有慈善公益性质,奥海姆先生遭遇的是不实指控。 公司正在设法调查进一步的情况,并采取各种可能的应对措施,会及时披露该事件的最新进展。 这样的公告一出来,消息在大众传媒层面终于捂不住了,股价再度暴跌。值此危难之际,令人敬仰的罗柴德勋爵挺身而出,动用巨额资金稳住了形式……说白了就是抄了个大底。 186、奥海姆的命运 罗柴德早就知道奥海姆会出什么事,非索港警方掌握的起诉证据就是他通过私下的渠道提供的。 在奥海姆动身前往非索港之前,罗柴德就通过海外看似不关联的账户大举做空奥海姆医药集团的股票,下单很分散、很隐蔽,大赚了一笔。 抛出空单之后,他再以本人的账户于低位收购该集团的股票,总账算下来,不仅达到了控制董事会的要求,还有丰厚的盈余。 市场反应向来有些过激,奥海姆集团的股价一度被严重低估了,它的资源和资产、市场仍在,只是原实际控制人犯了事,而从集团的角度是不会承认这些指控的。 在奥海姆医药集团的紧急董事会上,诸位代表已经做出了决议,他们首先达成的一致意见,就是怎样保证集团层面尽量不受牵连。 言下之意便是就算指控落实了,那也只能限定于奥海姆的私人行为。 这是什么意思?它意味着奥海姆这个人被战略性放弃了,但是这个决定在明面上还不好公开,只能等着事态的进一步发展。 奥海姆是一位资本家,但有时资本家的涵义并不特指某一个人,而是一个阶级,由生产关系决定的利益集团。这里面的个体可能有道德层面的好人或坏人,也可能因为集团的利益被抛弃。 大家惊叹之余纷纷劝阻他不要这么做,在这个时候去非索港那种地方可不是个好主意,弄不好又是羊入虎口。如今罗柴德已是集团的实际控制人,稳定大局就指望他了。 罗柴德却表示没关系,非索港就是他曾经生活与奋斗过的地方,情况他还算熟悉。而且他是新近入股奥海姆集团的,身份只是股东之一,可以说与这个案件毫无牵连。 当然了,董事会也做出了尽量营救奥海姆先生的决议,但只有决议没有计划,表个态而已,大家仍然是温情脉脉。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罗柴德勋爵又一次站了出来,表示会在适当的时候代表奥海姆医药集团亲自前往非索港,一方面是营救奥海姆先生,另一方面就是保证奥海姆医药集团的根本利益不受损失。 华真行虽然不知道罗柴德各种操作的具体细节,罗柴德也不可能告诉任何人,但他却清楚罗医生的运作逻辑,也知道罗医生这此肯定会大发一笔横财。 但是怎么说呢,活该奥海姆倒霉! 罗柴德虽然这么表态了,但没有立刻动身。他还要花时间更好地掌控这家医药集团,同时在等待非索港那边反馈的消息,选择一个最佳的时机。 说白了,他其实就是在等华真行的一句话——罗医生,该你出场了!收到这句话他会立刻动身,当天就能抵达非索港。 国际医院最早是联合国难民署设立的帐篷医院,然后又移交给联合国医疗卫生组织,并得到了各大慈善机构以及医药集团的捐助,逐渐发展成了今天的规模,比如罗柴德当初就是无国界医生组织派来的。 它名义上受联合国医疗卫生组织管辖,实际上多年来已经形成了内部控制体系,站在非索港地方当局的角度,国际医院不仅不归他们管,而且是针插不进、水泼不入。 非索港警方目前正在抓紧时间处理此案,很多人缺乏经验一时有些手忙脚乱。给奥海姆定罪并不难,但是此案还有另一个重点就是调查国际医院,这其中的情况要复杂得多。 仅仅只有五十万多人口的非索港,是世界上最贫穷、落后、混乱的地区,居然有一家拥有各种尖端设施的大型现代化综合医院,这显然是一个畸形的产物。 在恶性案件几乎每天都会发生的非索港,谁也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受伤,到时候都需要国际医院救命。国际医院由此成为了畸形而超然的存在,还拥有自己的武装保卫力量。 国际医院的保卫队伍名义上隶属于非索港警方,但基本是独立的,因为非索港警方给的津贴很少,而医院内部给的补贴要高得多。拿谁的钱便听谁的话,他们几乎已经发展成医院内部的一个职能部门。 医疗领域的专业性太强了,不具备这方面知识的人,别说管理了,连相关话题都没法参与,也不能要求非索港原先的各大势力有这种水平。 非索港各大帮派势力曾达成一致,国际医院是非冲突区,谁也不能在那里闹事,否则大家就会群起而攻之。 倒也不能说完全没有诊所,东国援建项目指挥部也有医疗队,但那是不对外的。 如今借着奥海姆案件,非索港警方也扣留了国际医院的三名研究员,趁机对国际医院内部进行了调查,这是有史以来的第一次。 想当初杨特红和墨尚同从罗柴德那里拿到了材料,也知道国际医院内部有很多猫腻,但是感觉却有些投鼠忌器,不太好处理。 非索港地方当局虽然管不到国际医院,但它却是非索港唯一的医院。有这样一个畸形的庞然大物存在,其他的医院也开不起来,整个非索港除了国际医院,连一家公立医院和私人诊所都没有。 想进入医院内部调查可不容易,有人听见风声自可销毁、转移、藏匿各种资料,没有相当的专业知识也根本看不懂人家在干什么。 但是新联盟这边也有专业顾问团队,而且有罗柴德提供的举报材料,还拉拢了一批有专业水平的“污点证人”,包括那三名最早被逮捕的研究员。 首先第一步,以非索港公安局的名义将原先的武装保卫队伍给撤了出来,打散编入了巡逻队的预备队接受重新改造。 鉴于治安状况已经大有改善,非索港警方不再派驻武装力量进入医院,就在医院旁边设立了一家派出所。医院有事可以随时报警,派出所保证每天二十四小时都能出警。 他不想太过为难这一批听命干活搞具体研究工作的,但也不想轻松放过他们,而是要将这一批稀缺的专业人才尽量给利用起来,接受另一种意义上的劳动改造。 国际医院肯定是不能再留这批人了,哪怕是为了保住自身利益也得做切割,那么让他们在哪里提供社会服务呢? 公诉方和他们沟通了,此案的重点是针对奥海姆以及个别人员的,所涉及的其他人员可以通过协助警方调查的方式,获得轻判或缓刑。 按华真行的计划,受到牵连的那一批医疗人员,其中大部分都会判罚提供社会服务。 她的经历和董泽刚差不多,但是专业不同,而且很有理想主义色彩。 她知道非索港国际医院中有种种内幕,但她只想给当地人提供医疗服务,后来在新联盟的劝说下离开了国际医院,担任了新成立的健康中心负责人。她觉得这样更能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 非索港打算建立一座综合公立医院,哪怕起步规模不算太大,但是得包括门诊、住院部以及各常规科室。 医院已在筹建中,原非索港健康研究中心的负责人凯西女士将担任院长。凯西就在非索港出生、在牧场学校读书,然后离开这里学医,后来又回到非索港从事医疗工作。 这些事目前还在筹备阶段,但另一件与之相关的事华真行已经在做了。原先的非索港健康研究中心被拆分了,变成了两个机构:高桥镇综合门诊和春容丹研制中心。 高桥镇综合门诊,是与东国援建项目指挥部医疗队合办的。由欢想实业这边提供场地、设备和资金,并招聘一批服务人员进行培训,而东国援建项目指挥部提供专业医疗队伍。 目前奥海姆一案还没有宣判,医院也没有正式开业,上述这一切只是华真行的计划。总之就是要借这次机会从国际医院切割出一块资源,成立非索港自己的公立综合医院。 有些涉案实验室的设备和器械,也可以封存罚没一批,将来都放在非索港公立医院使用。 这样一来,国际医院仍然保留,但非索港又有了另外两家医疗机构做补充。 至于春容丹研究中心,是一家有公益性质的医疗健康领域研究机构,现在很多人还不明白它为什么要起这样一个名字,但将来都会反应过来的。 下一步援建工程的规模将迅速扩大,同时有北索河大桥、水电站、新非索港机场、公路项目上马,肯定需要派驻更多的援建工人,有一个专门的综合门诊也能提供更好的后勤保障。 在签订具体工程协议的时候,欢想实业也会提出这方面的要求。高桥镇综合门诊,将来也要发展成一家综合医院,从名义上来讲它是私立的,因为产权完全属于风自宾。 春容丹研究中心并不隶属于欢想实业,它完全是由风自宾个人投资设立的,欢想实业也是如此,两者的关系是并列的,互不从属。 风自宾本人远在海外,根据各种渠道得到的消息,他不是这个月在比利牛斯山滑雪,就是下个月到普班阿吉岛潜水,因此春容丹研究中心目前也委托欢想实业管理。 与东国方面进行的疫苗合作项目,如今也由春容丹研究中心负责,算是承接了原非索港健康研究中心的职能。 中心还有另外一个重要任务,就是采集与初步加工炼制春容丹的原材料。只要培养一批专业人员、研制一批专用器械,这些工作其实用不着华真行亲力亲为,甚至也不一定需要修为在身。 假如有人听说了中心的名字,便跑到那里想窃取春容丹,无论是实物还是生产它的核心技术,届时肯定会失望的。春容丹最终的“产地”,其实还在老头杂货铺的旧厨房。 187、百废待兴 春容丹这个品牌也归属到春容丹研究中心名下,名称、商标、相关的标志符号都完成了注册,其各种语言翻译的确定版本以及近似版本,也在海外完成了注册。 华真行对约高乐说还有些签约准备工作要做,指的主要就是这些。 约高乐这边跟着他的进度在走,不需要新注册什么机构,他控制了一个现成的、“挂靠”冈比斯庭的公益研究基金会,与春容丹研究中心之间签订了两份协议。 一份是十年独家优先代理权协议,另一份就是2021年的专项代理合同。合同约定2021年一月,春容丹研究中心将交付给合作方三百套专供保健品,而对方将提供六十亿东国币的捐助。 这只是今年的第一笔交易,在总量不超过一千套的前提下,双方约定都按此方式办理。 华真行这位杂货铺小伙计又有了新的职位,他正式到春容丹研究中心任职了,有薪水的那种。他被聘为助理研究员,这是技术岗,同时担任研究中心的主任助理,这是行政岗。 主任助理的权限谁也说不清,华真行负责春容丹研究中心所有的资料管理,包括生产、行政、技术、财务各方面的文件与报表,按规定都要报给华助理圈阅。 这也就是说华真行有最大的事务性权限,可以掌握最全面的情况,他圈阅之后有没有权限做批示则是另外一回事,若有什么意见可以直接上报给中心主任。 中心主任是连娜,无论连娜平时在不在春容丹研究中心坐班,也是挂着她的名头。欢想实业总部的文宣、后勤、财务、生产、研发等部门,还调了一批人来到研究中心任职,这批人今后就是研究中心的正式员工。 华真行原先在欢想系机构中也有任职,担任北湾矿业公司的鉴定师。可是北湾矿业目前只是一个空壳,其业务基本都被金典行拿过去做了。 但华真行仍在其中起到很重要的作用,他是一为不为外人所知的炼金工具人。他自己算了一下,到2020年年底,系统发布的任务五,他差不多已完成了一半。 任务五的内容是提炼与自身等体的黄金,按华真行当时的体积就是一点三吨多,现在个子长高了,大概就是一点四吨了。 华真行也不知道系统究竟会按照哪个标准计算,反正炼就是了,他已累计用矿金提炼了六百多公斤纯金,越到后来速度越快。 尤其是最近就呆在杂货铺里“闭关”,他每天可以提炼十几斤纯金。他已经跟洛克打了招呼,无论是北湾矿业还是金典行库存的矿金,都不要在作坊里提炼了,全部留给他,否则怕不够。 在此前的半年时间,北湾矿业这个看似空壳的公司,其实是欢想实业最重要的现金奶牛。如今春容丹研究中心成立后,则将成为打造真行邦计划更重要的现金奶牛。 在华真行的那个梦里,欢想国的创立者风自宾,最早起家的资本就是春容丹。只是那时候他还不清楚,风自宾这个人物就是梦中的自我投射,而那样一个世界就是他本人的愿望。 非索港地方当局,新改组成立的人民委员会,最近审议通过了《宗教事务管理规定》、《国民教育计划纲要》,并重新改组成立了各职能部门。 其中最特殊的或者说别具特色的部门,就是新设立的养元术推广培训中心,它与教育局这样的一级机构是并列关系。 该中心制定了《养元术教学内容大纲》、《养元术培训管理办法》等一系列规范性文件,接下来还将与教育局合作成立专门的职能部门,负责中学阶段养元术的义务教育。 新式中学还没搞起来呢,但各项事务的规划得有前瞻性。曼曼也被安排到养元术推广培训中心任职,也是担任中心的主任助理。至于主任就挂杨老头的名字吧,换成别人也不适合。 华真行这么安排可不是在搞裙带关系,除了他自己之外,曼曼如今是唯一以养元术为修行根基的修士。曼曼所得的海神族祭司传承已断,她是在养元术体系下重修的,情况和洛克还不一样。 养元术推广培训中心成立后,下一步主要任务,就是在欢想实业以及新联盟的高层中推广养元术。稳妥起见,首先要让王丰收、沈四书、李敬直这一批已有修为在身的人先学,等他们拿到四级证书然后才好传授他人,并可以及时监督指导。 不论是神术师还是东国修士,修炼养元术都没有问题,假如本身已有一定的修为境界,那么达到相应的水平并不难,只是境界上的重新印证。这一点早在曼曼和洛克身上就已经得到印证,他们还由此突破了四境修为。 这么安排就需要三位老人家发话了,三位老人家给了一份名单。华真行看了之后吓了一跳,上面居然有一百一十九位。 这一百多人都是在某些时候、因某种机缘得到了三位老人家的指点,如今至少都已突破一境,其中突破二境的有几十人、突破三境的有十几人。大刚子、大壳子、大金子等人都是三境修士。 华真行这才知道,一直不怎么显山露水的沈四书居然是也是四境修士。这家伙隐藏得可够深的,华真行没有问过他,而他自己也不说。 王丰收好研究权谋术,喜欢搞“大策划”,这是明摆的事情,而沈四书表面上看着温文尔雅,其实也挺阴柔狡诈。 很多暗地里的事情,比如华真行怎么扮演风自宾、如何打造夏尔的人设,其实三位老人家都交给沈四书去落实了。 新联盟里面除了沈四书这位四境修士,还有一百多名准修士,修为一至三境不等。想想这也正常,原先草鞋帮的成员有一万多呢,包括五千多名东国华族裔,三位老人家常年在非索港,有机缘顺便指点几句也能培养出一批人来。 另一方面也能看出来,三位老人家并没有指望通过这种方式留下秘法传承,草鞋帮也不是什么修行宗门,至少没有按照这种思路去打造,否则正式的修士也不会这么少,只有一个沈四书。 至于王丰收其实不算本地人,他是在东国首都长大的,博士毕业之后才到欢想实业来任职,三位老人家都指点过他,但主要是柯夫子在东国教的。 由此也可知想修行有成,绝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哪怕有高人指点,更何况三位老人家主要的心思也没用在这方面。尤其是墨大爷,他打造草鞋帮的目的并非是为了挑选秘法传人,只是为了传播世俗中的理念。 尽管如此,这一百多人也是无比宝贵的资源,已证明他们有这方面的天赋与资质,不出意外的话,这些人基本都能修成养元术。最终都能达到几级水平不好说,但是不会低于他们现有的修为境界,其中能拿到三级证书的至少得有一批吧。 拿到三级证书,虽然还不能成为养元术导师,但差不多能当个助教了。 华真行原先还在为推广养元术缺乏足够的师资力量犯愁,没想到三位老人家早就给他准备好了。其实这批人就算不用在这方面,放在别的场合也是难得的人才。 为什么不早把这份名单给他,因为早先时机尚不成熟。一方面华真行自己的修为还不够高,去了布鲁塞之后才突破了四境,谈什么传授与推广养元术? 海神族那边的事情三个老头管不着,再加上有曼曼这个祭司盯着,倒也没什么大问题,但想在欢想实业与新联盟内部推广则是另一回事了。 另一方面,任何事情都要有合适的契机去推动,目前的工作恰好推进到了这一步。 这一百多人首先组织起来学习养元术,培养出一批导师然后再去做推广……这些事且不提,非索港当局目前最重要的任务,还是以蚕食的方式分片改造一个个街区,清除旧有帮派势力,按克林区的模式彻底接管这座城市。 新联盟的目的不仅是控制地方政权,而是真正改造与改变这个地方,最终不留一片死角。虽然非索港如今已没有任何一股帮派势力能与新联盟对抗,但也不能操之过急,后续的各种工作要能同步跟上,打掉了帮派总得有人去搞基层治理吧? 这就看出草鞋帮的重要性了,他们的成员就是新联盟的骨干,在经过大半年打造克林区的历练,又培养了一批换个街区便可即插即用的干部。 如今的非索港就像一台巨大的精密仪器,正开足马力协调运转中。在这个背景下,奥海姆一案只是一件不太重要的“小事”,至少在当地人的观感中是如此。它在非索港当地民众间造成的影响,甚至还远不如海外那么大。 奥海姆想推动司法进程,争取尽快宣判、尽快转移到非索港之外的监狱去“服刑”。可是非索港地方当局并不是太着急,各项法规制度正在制定中,大家都挺忙的。 顺便说一句,非索港地方政府现在有钱了,主要并不是接收上届政府的账面资产,而是刚得到一笔一亿一千多万米金的财政收入。 华真行也按照原定计划,顺利买下了总面积三千多平方公里、五片相连的网格状土地,仍以风自宾的名义。(注:参照163章的彩蛋章地图。) 非索港地方当局不着急,奥海姆便着急。这段日子华真行很少出门,也很少有人来主动打扰他,只有一个人是例外,就是那位约高乐律师。 约高乐如今的身份还是奥海姆的法律顾问,职责所在嘛,得督促这件事,所以隔三差五总跑到杂货铺来“拜访”华老板,而且基本是卡着饭点来的。 面对这样一位大金主,真行邦未来十年大部分建设资金就指望他了,华真行也不好拉下脸来赶人。而约高乐身为大神术师,脸皮修为也是杠杠的,从来就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 约高乐还是秉承了一贯的风格,说出来的话都很坦诚。奥海姆的想法和计划以及可能造成的结果,他都告诉华真行了,也明言这就是自己的建议,摆明了就是阳谋。 这天约高乐又来了,大概是不想让自己看上去总是白吃,还特意拿了一瓶酒。进门时华真行正准备做午饭,他笑呵呵地说道:“来得真巧啊,今天又有口福了!” 华真行哭笑不得道:“您不是来得巧,就是卡着点来的,今天又想谈什么事?” 约高乐:“华老板怎么知道我有事找你商量?” 华真行:“您哪次不都是有事吗?先坐,自己给自己泡茶……我去做饭。” 等饭菜做得,华真行不喝酒,约高乐打开自己带来的酒、自斟自饮道:“华老板,我怎么每次来都没见着杨总啊?” 华真行:“杨总很忙,估计他老人家也不太想和您打交道。” 约高乐居然还叹了口气,点头道:“是啊,假如我们俩坐一桌说话,有些话说不定就说漏嘴了……华老板啊,我今天是来催案子的。 我都跟公诉方谈过了,按照现有的证据可以确定的罪名,我的当事人都可以协商认罪,争取早日上庭获得轻判的机会,就不要再拖着了吧!” 188、我不是不喜欢你 “奥海姆会如愿以偿的。”华真行给了一个肯定的回答,顺手又摆上了两副碗筷。 约高乐:“还有谁要来?” 华真行:“董律师和洛克。我看见你进门,就请他们一起过来了,正好可以谈谈奥海姆的案子。 趁着洛克还没到,我想先问约律师。奥海姆当初找到福根修士会,企图用神术手段去对付罗医生,是谁牵的线?” 约高乐一怔,就像被人戳穿了什么把戏,神情尴尬道:“是我牵的线。” 据华真行所知,奥海姆本人并非神术师,因为约高乐的关系才接触到这个圈子,三名神术师保镖也都是约高乐介绍的。 上次约高乐登门拜访,半日工夫竟给了华真行恍如隔世之感。他仿佛长大了好几岁,就连考虑问题的思路都开阔了不少,看来和高人打交道就是有进步啊。 华真行又想起曾有人找到弗里克,想暗中对付罗柴德。可是罗柴德最终并没有查出真正的幕后指使者,只是怀疑奥海姆。 假如真是奥海姆,他怎么知道福根基金会能用非常手段去处理罗柴德?华真行也不傻,第一个就怀疑到了约高乐身上,今天直接问了出来。 这种谈话风格,他还是跟约高乐本人学的,显得是料事如神,果然让约高乐不得不承认了。华真行又追问道:“为什么?” 约高乐叹了一口气:“假如我说就是为了现在的结果,你信吗?” 华真行想了想道:“假如我不清楚您的修为和身份,是不太敢相信的。但是看现在的结果,我相信您没有恶意,只是有点好奇,推演之能真的能做到这一步吗?” 华真行相信约高乐对罗柴德并没有恶意,以他的修为假如想对付罗柴德,根本不必要拐那么大的弯。 约高乐帮奥海姆联系福根修士会,想用非常手段对付罗柴德的时候;恰好也是弗里克得知洛克的下落,正准备赶往非索港的时候;也正是教廷在调查罗柴德的生机俱乐部,拿到养元术的内容进行分析评判,然后追查其源头的时候。 这个源头约高乐查到了,后来直接就找到了华真行这里。 从结果来看,这更像是给福根修士会和奥海姆挖了一个坑,然后把后续的一系列事情都串联起来。华真行疑惑的是,约高乐是怎么想到的?这可比大丰收的“策划”玄妙太多了。 约高乐苦笑道:“能倒是真的能,但不是一般人所理解的那样。不是推演到了什么就等着它去发生,还需要以合适的方式去推动,看参与其中的人怎样去选择,并给他们创造选择的机会。 最终的结果与我预料的大致差不多,但其中也不是没有意外的变数。比如我就没有料到弗里克并没有直接擒拿洛克,反而死在了华老板你手里……” 在这种人面前,华真行发现自己太幼稚了,简直没什么话好说。他只得又问道:“你早就预见了福根修士会与奥海姆的命运吗?假如弗里克没有碰到我,你又会怎么做?” 约高乐继续苦笑:“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华老板几时变得这么犀利了? 我是当初调查生机俱乐部所传授的养元术,又发现了很多更有趣的事情,转而调查福根修士会当年的往事。 但我并非全知全能,这世上终归还有人比我高明一点点,不需要我插手做什么,福根修士会的事也演变成今天的结果。 但是奥海姆的命运,却不能说与我无关。我给了他建议,他做出了选择。命运既是预见也是安排,更在于每个人自己。” 华真行:“您当初是想把奥海姆和福根修士会一起处理了?假如福根修士会拿了奥海姆的好处,真的对罗医生动手,冈比斯庭就有必要介入。” 约高乐:“你非要这么说的话,倒也算是事实。”然后又咳嗽一声道,“这些事情,看破未必说破,更何况我也没做太多。华老板就不必告诉别人了,尤其是洛克和罗柴德。” 华真行:“为什么呢?我是说您当初为什么会主动插手?” 约高乐有些无奈道:“我告诉过华老板,十年前我还不是一名神术师,但是十年后我在这里,我认为冈比斯庭需要改变。有些事是我遇到的,既然遇到了也要做出选择。” 说话时他在心中暗道,早知如此,还不如不蹭今天这顿饭了,但是转念又一想,既然蹭了这么多顿饭、插手了这么多事,就要有接受小孩子质询的觉悟。 就在这时,董泽刚和洛克来了。董泽刚一进院就问道:“小华,什么事非要把我叫过来?今天忙得很……哦,约高乐先生也在啊!” 华真行一摊双手道:“约律师三天两头往这儿跑,就想法庭赶紧给奥海姆宣判,他好结律师费。别的门路都试过了不好使,居然求到我这儿来了。 我知道董律师最近辛苦了,今天就请你过来吃顿午饭,顺便交流一下这个案子。我也好给约律师交个底,免得他天天来催我这个杂货铺的小伙计。” 听董泽刚说的话,就知道他还不清楚华真行的身份,但华真行明面上的背景也够硬啊,所以他又不好不来。洛克可没有这些问题,二话不说就坐下了,还顺手给大家都倒了一杯茶。 约高乐冲董泽刚道:“既然华老板叫的客人都到齐了,我们也该谈正事了。董律师应该了解情况,检方掌握的证据,我的当事人都愿意达成认罪协议。 这件案子没有必要再拖延下去了,应该早日开庭宣判。这既是检方的胜利,也可以节约大家的精力,你们不是都很忙吗?” 董泽刚解释道:“奥海姆先生肯与检方达成各项认罪协议,确实对结案很有帮助。但这起案件牵扯的不是奥海姆一个人,国际医院内部的情况比较复杂,调查尚未结束。” 他说的是实情,确实没有人故意拖延,真正耽误时间的是对国际医院的调查。华真行对此另有计划,这件事得安排明白了,奥海姆在其中不算什么重要人物。 约高乐:“假如有新的罪证,奥海姆服刑期间可以追加起诉,并不妨碍现有的定罪程序嘛!” 董泽刚:“这种情况倒是可以考虑,我可以向检方和法庭提出建议。” 他俩聊得倒挺好,华真行却撇了撇嘴,插话道:“二位律师先生,非索港如今的检方与法庭,并不是你们所熟悉的司法机构。 你们刚才提到了认罪协议,在今天的非索港不再适用,这并不是在谈一笔买卖。我也不认为,让谁认罪或给谁定罪就是检方的胜利,让谁脱罪或者帮谁减罪就是辩方的胜利。 犯罪必然伴随着伤害,伤害已经造成。人们需要的只是明辨是非,让伤害者得到惩罚,让受害者得到补偿。 不断有新的证人愿意协助司法调查,站出来指控奥海姆先生。我们欢迎这样的行为,也有相应的从轻或减轻处罚的政策,但是不欢迎任何私下的交易。” 这番话有明显的批判意味,整得董泽刚有些发懵,一时不知如何接茬。约高乐却笑道:“华老板,你似乎对我们这些律师很有成见啊?董律师,你有没有这种感觉?” 董泽刚也反应过来道:“小华,你好像一直对我有些看法。我想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解,律师只是我的工作,我只是尽职尽责而已。” 约高乐趁机又说道:“董律师,你说话很直接啊,不像是东国人。” 董泽刚:“我就是在非索港长大的,在几里国读的法律。” 在欢想实业所有的高层当中,华真行一直不怎么待见董泽刚,虽然说不上有多反感,但态度上就不怎么喜欢,不像与其他人那样关系亲近。 哪怕是王丰收,华真行对他也是有看法的,但不妨碍两人之间的交流甚至争执。恰恰是这位法务部的主管董泽刚律师,华真行几乎没有跟他打过什么私人交道,显得很疏远。 他这种态度,董泽刚当然能感觉出来,但是平时也不好说什么。假如换一个东国人,恐怕也不会直接问,但是董泽刚不一样,此刻有机会就直接说了出来。 华真行摇了摇头道:“真正误会的是你们,我并不是不喜欢律师,只是不喜欢某一种类型的人。他们寄生在某一种制度下、只服务于那个体系,我真正不喜欢的是那种制度。 照你们的说法,这次非索港调查国际医院,难道是我们不喜欢医生吗?不,我很喜欢医生,治病救人向来值得尊敬,东国还有句古语令我印象深刻,不为良相便为良医。 但我不喜欢非索港现在的医疗卫生体系,甚至已经对它感到绝望,所以才要去改变它。说到绝望,你们知道在非索港有多少人,早就对法律已经绝望了吗? 这里正在重建秩序,我从小接受的教导,建立秩序需要道德教化与法律规章,这二者相辅相成。法律是强制的,所以需要司法制度去保证。 这里曾经每天都有人被侵犯、被抢掠、被偷窃、被伤害,甚至死于非命,请问有多少凶手受到了惩处、被正式宣判?你让我对这种司法制度有好感,那是不可能的。 董律师,我有个问题希望你能如实回答。在你所熟悉的司法体系中,人们对一个好律师的评判标准是什么?” ————— 董泽刚还没有来得及说话,约高乐抢先答道:“当然是能为当事人谋求最大的利益,在同等情况下,使他免于处罚或者受到的处罚最轻。” 洛克暗戳戳地在一旁补充道:“同一个案子,假如请约律师能打赢,请董律师却赢不了,那么约律师就是好律师。” 华真行点头道:“同一件案子,这才是重点。这不是律师的问题,而是司法制度的问题,它催生了这种现象。那么律师成功的标准是什么呢?” 董泽刚张口欲言,又是约高乐抢先答道:“最成功的大律师,当然就是收入最高的、收费最贵的。 他们服务最有实力的客户,手下有最精明强干的团队,能打赢各种官司,就算打不赢,也能让当事人的损失减到最低,受到的处罚最轻。” 华真行又问道:“董律师,是不是这样?” 董泽刚:“看上去好像是这样,但这只是一种误解,一种表象。” 华真行摇了摇头道:“这不是表面现象,因为人们看见的事情就是这样,也是每一个人的切身经历。 一直以来,我只是杂货铺的小伙计,当然不会喜欢。所以非索港要重建的司法制度,不能再是这样的。” 约高乐眯起眼睛道:“华老板今天很深沉啊,怎么会突然想到这样的话题?” 华真行:“不是突然想到,而是我从小一直就在考虑。”这一句是大实话,他从小想的最多的问题之一,就是这里需要什么样的秩序?而司法体制是其中最重要的。 约高乐饶有兴致地追问道:“那么华老板希望建立一种什么样的司法体制?” 华真行:“说实话,我虽然想了很多年,但到现在也没有完全想明白,所以今天才想与几位好好聊聊。 但我有一个想法很明确,现有的、我们已经能看到的各种弊端,就不要再重复了,能避免则尽量避免。” 洛克的语气就像是一个捧哏:“在华助理看来,如今的司法体系有哪些弊端?我指的不一定是曾经的非索港。” 华真行沉吟道:“我先说三条吧。首先第一条,就是和二位律师有关的。我听说过一种说法,在很多时候诉讼的结果不是目的,诉讼本身才是目的。 在这种情况下,法律或者更明确的说司法制度,主要作用已经不是用来维护公平、保护被侵犯与被伤害的人,而是成了少数人的一种专业性工具。 有时候非曲折明明很清楚,但要想让受害者真正得到赔偿、侵犯者付出应有的代价,却会被拖入到冗长而复杂的司法程序中。 它使很多人不得不放弃自己的权益,默默忍受伤害。就算有人不愿忍受,他将付出的时间、精力、金钱等成本也难以承受。 在这种情况下,更有资本的强势一方,有办法将纠纷拖入司法程序其实就等于赢了,因为对方耗不起,绝大多数人不会那么选择。” 说这里他的语气顿了顿,端起杯子喝了口茶。洛克适时问道:“那么第二点呢?” 189、祭司的幻觉 华真行:“刚才讲的第一点,法律成了一种专业性工具,诉讼本身成了目的。那么第二点就是,法律成了一种职业性工具。” 洛克:“有什么区别呢?” 华真行很认真地解释道:“法律是普通人权益的最后一道保障,假如它的保障功能被击穿了,那么秩序就得让位于黑帮了。幸运的话,会有一个新联盟来重建,不幸的话,就是曾经的非索港。 法律,更重要是现实它的司法制度,保障的是所有人的权益,越普通的人越需要。法学和医学还不太一样,它面对的就是人们生活中的日常,不应该复杂到普通人都搞不懂的程度。 哪怕是最复杂的经济犯罪,摆开所有的证据链条之后,事实也是简单的,要么是他拿了不该拿的钱,要么是他骗取了别人的钱。 我们不谈案件侦破环节,刑侦是另一个专业,法学讲的应该就是最简单的道理,简单而明确。所有的法理逻辑,只要受义务教育的人都应该能够理解。 警察怎么抓住一个杀人犯也许很复杂,但是杀人犯罪这个事实,是所有人都清楚。 可是世界上的很多地方,哪怕法律条文写得很明确,实施它的司法制度也变得越来越复杂,有各种陷阱般的程序规定。 当司法制度复杂到一个完成了义务教育的普通公民都搞不懂,只有专业人士才能明白的时候,这意味着什么? 二位律师听说过祭司的幻觉吗?或者我说的更通俗一点,和尚的幻觉,当所有人烧香拜佛都必须通过寺庙里的和尚,和尚这个群体便以为自己代表了佛法。” 这时约高乐手扶桌面低着头笑出了声,见大家都看向自己,他又摆手道:“别管我!华老板,您接着说。” 华真行接着说道:“有一种法律界的幻觉,认为自己就代表了法律甚至是法制。因为他们已经形成了一个职业性的小圈子,司法程序是通过他们来实施的、司法结果是由他们来裁决的、司法理论和教材也是他们编写的。 我这么说,并不是对从事法律专业的人有任何意见,而是司法制度如果复杂到普通人搞不懂的程度,那就会成为小圈子内的职业性工具。 这种趋势一旦形成,就会越来越明显。因为各种司法制度,大多数时候也是由这批‘内部人’来制定的。” 说到这里华真行沉吟不语,似乎还在组织语言,约高乐点头补充道:“这叫专业性封闭,人为设置专业壁垒,用所谓的专业性将程序搞得异常复杂,复杂到这个圈子之外的人搞不懂,这时司法制度就渐渐异变成一种职业性工具。 假如奥海姆的案子不是发生在此时的非索港,而是在布鲁塞。我可以说有很多环节,只有我和董律师这样的人才明白,而你们根本就不知道。真有这个必要吗?至少对我和董律师来说非常有必要的! 无论是检方、辩方、法官,其实都是圈内的人。有时候感觉这就像一场职业演出,我们也会找一批观众来看,不仅看演出还要投票……” 董泽刚终于忍不住咳嗽一声,打断约高乐道:“小华,没想到你平时还挺爱琢磨的。假如你对法学感兴趣的话,我可以推荐一批专业书籍给你。” 约高乐很不自觉地又接过话茬道:“那样华老板就不会说外行话了,对吗?但我猜人家一定读过你的书,但你的书解决不了人家的问题。 他刚才想说的三点,都是指现有的弊端。华老板的意思,在这里重建秩序,从一开始就要构建好,尽量不要重蹈覆辙。” 洛克:“华助理刚才只说了两点,还有第三点呢?” 华真行:“至于第三点,其实就是前两点导致的结果,法律的产业化。同样一件事情,假如实施它的成本越高、过程越复杂,就越不能保证结果公平。可是司法本身的目的就应该是保证公平,除非它偏离了这个目的。” 约高乐摇头道:“谁说司法的目的是保证公平?司法的目的是保证秩序,就看你想维护一种什么样的秩序。有秩序当然比没秩序更好,这就是别利国与几里国的区别。” 华真行点头道:“对,您说得对!我希望维护的就是公平的秩序。这个世界上很多东西都已经产业化,但有几样东西不能,首先就是法律。 司法过程不能是生意,在有秩序的前提下,它的成本越高,社会内耗就越大,其实就越不公平。 我经常看到一些言论,医生和律师,是普通人最羡慕的职业,代表他们所奋斗的目标。我很想问一句为什么?这显然是不太正常的。 假如我们看一座城市、一个国家的经济数据,假如医疗界与法律界创造的产值占了很大的比例,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所有人的很大一部分收入,整个社会生产所创造的很大比例的财富,都消耗在医疗与法律领域,那么人们的身体和行为,又是多么地病态?” 约高乐又乐了:“病态的也许不是人们的身体和行为……华老板还不如直接说米国呢!我的法学博士学位,就是在米国拿的。” 华真行摇头道:“我指的可不仅是米国,而是很多地方。” 约高乐:“华老板是东国华族人,我知道你也很喜欢东国,但你刚才说的那些,如今的东国也有苗头啊。” 华真行:“所以我希望在这里不要有这个苗头,我们在非索港重建的秩序,首先是司法制度,它为什么人服务,目的又是什么?董律师,你明白了吗? 至于奥海姆的案子,是上一段历史的遗留,属于我们必须面对的历史,是特殊时期的一个特例,我希望以后不要再有。” 吃完午饭回去上班的时候,董泽刚还有些懵。华真行好大的口气,难道非索港的事由他的这个孩子说了算吗? 但是转念间董泽刚又有了另一种理解,认为这是三位老人家的意思,只是通过小华这个孩子说出来,目的敲打他,提醒他注意如今的工作新原则。 某种意义上来说,董律师也不算完全猜错,华真行的想法也不是凭空出现的,他就是三位老人家教出来的。 洛克和董泽刚走了,约高乐居然还坐在那里喝茶,只是今天稍微有多点自觉,主动施展了神术收拾并清洗了碗筷。华真行问道:“约律师怎么还在这儿坐着,您不是很忙吗?” 约高乐:“这就是我正在忙的事,刚才听你说了半天,可我的问题还是没有解决。非索港检方不跟当事人搞认罪协议,也得讲究个坦白从宽吧? 我只想争取早日宣判,因为我的当事人想在被押送往监狱的路上逃跑。我是一个尽职的律师,得尽量帮他实现目标。司法也得讲究效率,缺乏效率同样不能保证公平,对吗?” 华真行差点给气乐了:“您别着急,就快了。” 约高乐:“我还要建议你,注意一下保释金条款,不要当庭宣判之后就返还保释金、取消连带担保,规定到他入狱服刑时返还。” 华真行:“您考虑得真周到,多谢了!您是奥海姆的法律顾问,但应该是通过奥海姆医药集团聘用的吧,在医药集团领费用。” 约高乐:“对呀,我的顾问费并不是奥海姆私人支付的,而是医药集团支付的,从程序上也没有问题。” 华真行:“那您这次的任务就快完成了,假如那三位神术师也是通过奥海姆医药集团聘用的,那么他们很快也不必再给奥海姆当保镖。” 约高乐挑大拇指道:“华老板高明啊,原来在这儿等着呢!你的老朋友罗柴德差不多已经控制了奥海姆医药集团吧。”说到这里又语气一转,“可是我帮了你这么多忙,难道你要让他解雇我吗?” 华真行:“约律师这种人才怎么能解雇呢,我不知道你签了多长时间的合约,总之奥海姆医药集团是不可能单方面毁约的,您就继续提供法律服务吧,但未必是再为奥海姆这个人服务。” 约高乐:“善始善终,这是我的职责也是奥海姆的权利。就算奥海姆医药集团要把我调走,也要等到宣判之后。” 华真行:“好的,我答应你。总之奥海姆离开非索港,不会比我提供春容丹的时间更晚。” 约高乐:“六十亿东国币,换算成罗元,我现在就可以打到你这边的账号上。” 华真行:“不着急,等到一月再说,反正也没几天了。” 就在这时华真行的手机震动了,掏出来一看是夏尔打来的。夏尔最近很忙,公开场合要主持各种会议、发表各种讲话、签署各种文件,私下场合还要学习各种知识、接受各种培训。 夏尔是非索港的新任市长,当地人的领袖,三位老人家包括华真行在内并没有打算只把他当做一个傀儡,是真的在用心培养与打造他,希望他能胜任这个角色。 当初华真行之所以选择夏尔,因为实在没有别的更合适的人选了。但事实证明这个选择非常正确,夏尔的聪明才智也得到了最大限度的发挥,简直跟开了挂一样。 华真行还以为他有什么急事,结果电话里就扯了半天闲篇。夏尔声称多日不见,表达了关心和问候之意,还说什么时候再去一起刷面,最近非索港又新开了一家烧烤店,东国东北式的烧烤,可以去撸串喝啤酒。 然后夏尔又问了曼曼的情况,请华真行代他问好,最后又提到了洛克,表达了对洛克的感谢与敬佩。洛克已经在市政府中任职,最近的确做了很多事,表现非常不错。 华真行挂断电话之后却皱起了眉头,本能地感觉有些不对劲。两人是从小到大的玩伴,虽然华真行越来越觉得自己曾经小看了夏尔,但对这个人的脾气还是很了解的。 夏尔有时候虽然话多,说兴奋了就滔滔不绝,但绝不会无聊,更不会那么拐弯抹角。今天这个电话打得很奇怪,问候曼曼、表扬洛克更是没必要。 两人最近见面的时间虽然不多,但也不是没机会见面,真想他的话,走两步不就过来了?就算要约刷面、约烧烤,倒是说个具体的时间啊! 这显然不是夏尔的风格,夏尔应该有想说的东西却没说。华真行想了想,若无其事地问道:“约律师,您最近也解除隔离了,我还听说你经常去刷面呢,最近大家谈论最多的都是什么话题呀?” 约高乐:“华老板最近在闭关修炼吧,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大街小巷,大家最感兴趣的话题倒不是市政府又做了什么,这几天人人都在聊洛克。 这里没有报纸也没有电视台,其实有也没用,大多数人家里都没有电视,有电视也收不到信号,他们也不会上网……” 华真行:“就直说吧,这里大多数人都是文盲!大家在聊洛克什么?” 约高乐:“就因为大家都是文盲,所以街头巷议非常重要,是当地人传播与接受信息最重要的途径。 新联盟很高明啊,设立了那些居民文化生活广场,每天播放夏尔的演讲,让夏尔成了家喻户晓的名人。 可是这样的人在非索港还有第二个吗?这里的人可能只认识周围的几百号人,而也只有几百号人认识他,惟有夏尔例外。 可是如今又出了第二个,那就是洛克。如今当地人都熟悉了油泼面馆,最近有人就在宣传这些面馆都是洛克开的……这倒是事实,但还有人在宣扬洛克的事迹。” 华真行:“什么事迹?” ————— 约高乐:“你所能想到的各种美好的夸赞,包括在布鲁塞的媒体上曾经读到过的那些,不贪图荣华享受、全身心奉献给公益事业的超级大富豪。 他一个人的身家,就超过了非索港所有人的身家总和。他已经扎根在非索港,热爱这里、热爱这里的所有人,非索港这么多可喜的变化,都有他在幕后的投资支持。 假如不是最近被别利国王室授勋表彰、被海外媒体争相报道,人们还不知道他为这里所做的一切……” 190、被鄙视了 洛克曾在非索港生活了近十年,但没有几个人关注过他。他平日深居简出,只是金典行柜台后面一个从不引人注目的光头检验员。 知道他就是黄金帮幕后大佬身份的人不超过两掌之数,这些人要么已经死了要么不可能说出去。黄金帮早已不复存在,这是一段已被埋藏的历史,从没有被公开过。 如今人们谈论的洛克,就是阿瓦吉·福根先生在本地使用的名字,非索港市人民委员会的常务委员之一。 他长着一头漂亮的金色短发,与半年前相比,不仅身材瘦了些,就连皱纹都消失了,气质上更是容光焕发。 就算曾经见过他的人,也不会将他跟原先那个金典行的检验员联系在一起,感觉判若两人,哪怕外貌上的变化其实很小。 假如有人现在站出来指出洛克曾经的身份,不仅没有人会信,而且会挨骂,弄不好还会挨揍。 宣扬洛克事迹的人当然不会提那一段历史,甚至好像也不知道那段历史,他们赞颂的就是福根勋爵。 夏尔是当地土著的代表,他的身份很有说服力,出生在最贫穷混乱的街区,由母亲和几个姨妈共同抚养,和一批兄妹及表兄妹一起长大。 他加入过黑帮,当过一段时间黑帮老大,然后自我革命,成立了新联盟成为总席,打造克林区彻底改变这个城市的面貌,成为了万众景仰领袖。 夏尔的经历不仅足够传奇、足够励志,而且非常有代入感,他就像人们所熟悉的自己,因此人们对他的拥戴也是发自真心的共情。 可是洛克的身份又是另一种象征,那是梦幻式的甚至是图腾式的。 非索港的历史就是一部殖民地的历史,兰西国、别利国、茵国都曾经是几里国的宗主国,至今还在这里留下了各种难以磨灭的痕迹。 当地人对待这种历史的心态很复杂,可能是很多东国人所理解不了的。 一方面他们有着敏感的自尊,喜欢吹牛、戴金链子、打扮得衣着光鲜,哪怕兜里根本没钱,肚子还饿着呢。 他们不喜欢被贬低,假如听见这样的言论会感觉很愤怒,直言受到了伤害。但是另一方面,这也是一种很自卑的表现,他们强烈希望被认可。 这是矛盾的,也是合理的。因为他们确实生活在世界上最贫困、混乱、落后、危险的地方,能接触到的海外人士基本就是那些非富即贵的游客,或者是跑来搞慈善公益的名流。 那些海外来的人学识丰富、谈吐不俗,一举一动都令人心生羡慕。夏尔少年时第一次遇见克蒂娅公主的感觉,应该就是其中最典型的代表吧。 有这样的对比反差,当地人也渴望成为那样的人。几里国不少人只要赚了钱并接受了高等教育,基本上都想着移民海外,总之不会愿意继续留在这里。 当地人看见那些外来者,往往就会想他们是不是生活在天堂。而离开这里的人们又会感叹,原来自己生活曾在地狱却不自知。 这种骨子里的羡慕乃至献媚意识,往往也是不自觉中的。他们自古至今从未曾强盛,民族与文化的自信是什么?不知道,根本没概念! 自在真正强大的人,往往才能做到内心的强大。比如华真行,假如有人因为他只是一个杂货铺的小伙计而看不起他,他是绝不会在意的。 但是换一种情况,假如杂货铺的老板不是杨特红,华真行真的仅仅只是这里一个杂货铺的小伙计。有人嘲笑他的这种身份,他恐怕很难不愤怒,也会感受受到伤害,同样有敏感的自尊和隐藏的自卑。 因此洛克的事迹显得就像神话中的传奇,他是白罗洲历史悠久的贵族出身,品行令人敬仰的超级大富豪。 更关键的是他选择了非索港,不仅生活在这里,如今还是几里国的正式公民,给了非索港的变革与发展以巨量的投资支持。 洛克的事迹被有心人散布,立刻就成了当地人最感兴趣的话题……这简直就是一位圣人啊,就像是神赐给非索港的! 听见约高乐的回答,华真行立刻又给欢想实业总部文宣部主管崔婉赫打了电话。文宣部不仅是制造与控制舆情的,同时也在随时跟踪与关注舆情,这样的事情应该瞒不住他们。 从文宣部得到的消息果然如此,而且崔婉赫还介绍了更详细的情况,最近整个非索港几乎人人都在谈论洛克的事迹。 如果将之视为一股风潮,就是承接了前一段时间的刷面活动,刷面是物质上的,讨论与传播洛克的事迹则是精神上的。 它最早就是从各个油泼面馆开始的,有人在面馆里问其他人,知不知道这些面馆都是谁开的?说出答案之后,再接着宣扬洛克的其他种种事迹。 华真行问崔婉赫,是否发现有人在幕后有组织的推动这股舆情?崔婉赫说她也不清楚,但有这方面的怀疑,目前已经在调查,暂时并没有查到什么。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这件事不是欢想实业文宣部主导的。看上去好像是有人看见了海外媒体的各种相关报道,然后很兴奋向身边人转述,从而掀起了这一波舆论热潮。 挂断电话之后,华真行一度无语。曾经的黑帮幕后老大,转眼就被宣扬成了一位圣人,此事真是形容不出的吊诡。 曾经的洛克虽然并没有太明显的劣迹,但也绝不是什么好东西,他真正的蜕变是从那个雨夜开始的,后来所做的一切,在华真行看来都是一种自我救赎。 至于他被别利国王室授勋,被报道出那么多令人敬佩的事迹,都是被刻意安排的误会…… “华老板,你的表情怎么这么凝重啊,出什么大事了吗?”约高乐再度开口打断了华真行的沉思。 华真行扭头问道:“约先生,我相信很多事情都逃不过您的眼睛。在您看来,这件事是有人在幕后有组织的推动吗?” 约高乐很干脆地答道:“那是当然!多点爆发、互相联动、迅速形成热点,并利用各种方式持续保持热度,不是有组织、有策划的才见鬼了! 你虽然很聪明,也身在网络时代,但吃亏就吃亏在生活在非索港这个地方。假如你生活在新闻媒体和网络信息很发达的国度,马上就能反应过来,根本不必要问我。” 华真行:“是你干的吗?” 约高乐很夸张地摇头道:“没有证据,怎么可以污人清白?我只是个看客,与此事无关。我甚至可以发誓,假如是我干的,就遭天打雷劈!” 华真行抬头看天,约高乐又讪讪道:“华老板别吓唬我呀,真不是我干的。” 假如换一个喜欢满嘴跑火车的当地人,发这样的誓言华真行只当他是在放屁。可是一位大神术师说出这种话,华真行是相信的,他又问道:“约先生,您认为是谁干的呢?” “我只是个看客,与此事无关。”约高乐说了句跟刚才一模一样的话。 华真行:“约律师,我可以付您咨询费。” “没有证据,怎么可以污人清白?”他又说了句跟刚才一样的话。 华真行皱起眉头似是自言自语道:“不是你干的,难道是连娜?” 约高乐连连摇头道:“我还以为华老板很聪明呢,原来也会犯这种幼稚的错误。这也难怪,亲疏有别总是难免的! 你并没有将连娜真正当自己人,至少不在最值得信任的圈子里。按照最正常的逻辑,你与其怀疑连娜,干嘛不怀疑洛克本人呢?” 华真行摇头道:“不可能是洛克。” 约高乐笑出了声:“这说明你信任洛克,也了解洛克,同样也说明你不完全信任连娜,也不完全了解她。 这些倒没关系,谁也不可能完全与信任了解任何人。但是你得有脑子呀!连娜干的与洛克本人干的有什么区别? 他俩天天就睡一间屋子里,洛克是那么精明的一个人,假如是连娜干的他能不知道,知道了能不阻止? 如果他没有阻止,那就等于是洛克自己纵容的。而你又说不可能是洛克,那么就不可能是连娜。” 华真行第一个居然怀疑到连娜头上,因为他实在想不出究竟谁有嫌疑,所以首先只能想到与洛克关系最亲密的连娜,却遭到了约高乐的接连嘲笑。 在约高乐这种人面前露怯,其实也没什么好丢脸的,杨老头的脸皮就很厚,华真行觉得自己也该得到他老人家在这方面的几分真传了,于是陪笑道:“约律师,您既然提到了这件事,就给些咨询意见呗。” 约高乐语气一转:“你刚才说要给咨询费?” 华真行:“您想要多少。” 约高乐:“一盒春容丹。” 华真行:“要这个?过几天就有三百盒啊!” 约高乐:“那不一样,这一盒是我私人的,你送我的。” 非索港各种敲诈勒索事件层出不穷,华真行从小都看恶心了,但他一直只是个旁观者,这些事并没有落到他头上。没 想到第一次被人敲诈就是这么大的数额,一盒春容丹,总代理批发价都是两千万东国币啊,仅仅是咨询几句,什么律师收费这么贵? 华真行:“您一位大男人、大神术师,要春容丹干什么?”听语气他还想挣扎挣扎。 约高乐:“我自己不用,但是可以送人啊,谁还不能有相好的?华老板,我一直认为你做事很大气呢,在这种时候吝啬可不明智。” 华真行:“行,我给你!”说着话就转身进屋去了仓库,拿了一盒春容丹出来,看上去像一条烟,现场交给了约高乐。 约高乐接过这盒春容丹一翻手腕,东西就消失不见,带着心满意足地笑容问道:“我给华老板提供一点思路。想分析某件事是什么人干的,首先要分析其目的何在、谁又能从中受益?” 华真行答道:“表面上看是洛克受益,因为他把声望值刷满了。那么就假定是洛克,他这么做的意义是什么呢?这对他没有任何实质性的好处,假如是想取代夏尔的地位,那简直是吃错药了!” 夏尔的地位是怎么来的,以洛克的身份能不能取代他?外人不清楚,洛克自己还不清楚嘛!再说洛克也毫无这么做的必要,假如他真有这个想法,岂止是吃错药了,简直就是找死,而且这也完全不符合洛克的性格。 约高乐:“这说明做这件事的人,根本就不了解内情,不知道最不喜欢这个结果的就是洛克本人。那么我再问你,究竟有谁会从中受益呢?” 华真行纳闷道:“这就是诡异的地方,如果不是洛克自己干的,还有谁能从中受益?” 约高乐并没有回答,却反问道:“华老板才是这座城市的掌控者,我只是一个刚刚来到这里的外人,难道你还要问我吗?” 华真行:“这就是我想不通的地方,是谁出于什么目的,这么做对他能有什么好处?” 约高乐:“你有你的直觉,刚才第一个念头居然想到了连娜,那么还想到了谁呢?” 华真行:“布雷希和皮丹,冈比斯庭来的两位使者,资深神术师。” 约高乐:“你想到了,为什么不首先怀疑他们呢?” 华真行答道:“他们会恭维洛克,但没必要通过这种方式。而且这两位神术师是新联盟重点盯防对象,这几天就留在奥海姆身边,根本就没有走出过那个院子。 与他们接触的人也都是新联盟的内部骨干,假如是他们或者奥海姆干的,文宣部那边恐怕早就查出来了,不至于只是怀疑却毫无线索。” 约高乐:“考考华老板的记性,我们第一次见面,临走时说了什么话?” 华真行略一思忖就答了出来:“你能看见的都不大问题,要小心那些还没看见的事情。” 约高乐:“你现在想到了什么?” 华真行摇头道:“还是没想到什么。” 约高乐叹了口气道:“看着挺聪明一孩子,怎么就不开窍呢?假如真是这样,你当不了幕后老大,也很难掌控这座城市去做你想做的事。” 这是被鄙视了吗?华真行突然一拍脑袋道:“我想起来一个人,就是那位欧德神术师,原名古文通的东国人。” 约高乐长出一口气道:“人家可不认为自己是东国人。你终于想起来他了,可是够迟钝的!” 191、小华的缺点 先后从奥海姆集团来的两拨客人,一直都在欢想实业的严密监视中。监视的重点当然就是奥海姆本人以及两位以保镖身份出现的神术师,奥海姆现在还在接受官方的监视居住呢。 可是无论华真行和欢想实业的工作人员,其实都忽略了另一个人,就是奥海姆的三名神术师保镖之一的古文通。 刚来到非索港没几天,当地警方带着正式手续上门拘捕奥海姆的时候,另外两名“保镖”都很明智地选择没有插手。 只有古文通情绪很激动,和当地警方起了冲突,还给了某位警官一巴掌。结果因为袭警被治安拘留三十天,现在才过去大半个月,他还有十来天才会被放出来。 此人正在看守所里待着呢,根本就出不来,所以谁也没有注意到他。华真行是因为想到了布雷希和皮丹,又想起了约高乐曾经的那句话,这才意识到竟把古文通给忘了。 华真行原以为古文通的冲动只是因为傲慢,可是约高乐上次其实这个人才是最有心眼的。想想也是,身为五境神术师却用普普通通的一巴掌袭警,不就是想被关起来吗? 这样一来,他既有忠于职守的表现,又能避开后续各种的事端。比如说奥海姆潜逃了,他身为保镖护不护送?假如随行护送的话,十有八九会被武装人员追缉。 他用一巴掌避免了这种情况,可能早就预见了奥海姆会设法逃走。如今看来,他“入住”看守所可能另有目的,不仅脱离了保镖的身份,还能继续留在非索做别的事。 华真行又看着约高乐道:“您的意思是说,这是古文通干的?” 约高乐摆手道:“这话可不是我说的,是你自己说的。我没有证据,只是在提供咨询服务、帮你分析,总不能白收你一盒春容丹。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思维盲区,我刚才只是在提醒你发现盲区。” 华真行沉吟道:“假如是古文通干的,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对他自己又有什么好处呢?我有点想不通啊!” 约高乐摇了摇头:“华老板干嘛要从自己的角度出发呢,你试着从古文通的角度去想一想,比如他的脑子有病呢?” 华真行不满道:“您这么说话就没意思了,就不是认真分析的态度,别忘了刚才可是收了我的咨询费!” 就在这时脑海中突然传来一道神念,竟然是杨老头的声音:“既然他要咨询费,你就不妨多给点!拿春容丹去送相好的,一人最多服用几盒呀?” 原来杨老头一直在暗中关注啊,华真行差点就转身又去库房拿春容丹了,但是转念间还是站定了,不能显得太生硬了,待会儿再说。 约高乐却笑道:“我很认真。疯子也有疯子的逻辑,更何况他不是真正的疯子。华老板了解这个人吗?” 华真行:“我对此人一无所知!约先生,您知道他的修为如何吗?” 约高乐:“我上次就告诉过你,五境圆满,只差一步就可以成为大神术师,就像当年的道森先生。但是在我看来,他这一步恐怕是迈不过去了。” 华真行:“他最擅长什么神术?” 约高乐:“幻形神术。华老板对此可能不是很精通,但你应该看过福根家族的传承之书,多少有所了解。” 华真行刚才换了个思路,先搞明白有没有这种可能,然后再去研究为什么。古文通在看守所里关着呢,而且住的是特意安排的单间,他怎么可能在幕后推动这件事?除非他有办法和外界联系或者亲自跑出来。 但是看守所里也有人天天盯着,所以华真行才会问他的修为以及所擅长的手段,答案竟然是幻形神术,那么有些事情就可以解释得通了。 福根家族的祖先、那位福根大神术师本人并不擅长幻形神术,所以在他留下的传承之书中并没有这方面的传承,但对各种神术都有一番大概的介绍。 幻形神术并非变形神术或幻境神术,不仅能欺骗感官,修炼到高深处甚至能欺骗神识,其手段据称可概括为“真实的虚幻”与“虚幻的真实”。 比如明明你以为一人就在你面前说话、做事,其实他本人根本就不在这里,很多时候让人误以为他能制造出神术分身。 其实那不是分身只是幻形,它只对感官以及各种观察方式起作用,对没有感知能力的物体是不起作用的。但这种手段应用好了,同样就像拥有分身一般。 比如修士基本都掌握御物之法,可以隔空拿起一件东西。那么就让幻形做出相应的动作,看上去就似幻形拿起了东西,完全起到以假乱真的效果,就像分身一样。 这只是幻形神术一种取巧的用法,它还有其他各种运用方式。华真行为什么首先想到了这个,因为古文通一直就在牢里待着,没有人发现他什么时候不见了。 想到这里华真行又问:“幻形神术,可以欺骗照相机或者摄像头吗?” 约高乐:“修炼到高深境界当然是可以的,否则怎么叫真实的虚幻与虚幻的真实?” 华真行:“不是说幻形神术对没有感知能力的物体不起作用吗?” 约高乐一本正经道:“你这话句有两个思维误区。其一是你对感知的概念还需要有更深刻的理解。其二你犯了单向思维的错误,古文通最擅长幻形神术,但他也不可能只会幻形神术,用其他的神术配合可以达到更多、更好的效果。” 华真行也不纠结,虚心接受批评,接着问道:“怎么才能戳破幻形?” 约高乐呵呵笑道:“你不是已经说出来了吗?戳一下就破了,可以用你的枪去捅捅试试。” 华真行掏出电话就要拨出去,约高乐赶紧伸手拦住他道:“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毛躁,真要叫人拿棍子去捅他吗?” 华真行:“不是你给的建议吗?戳一下就破了!” 约高乐瞪眼看了他半天才开口道道:“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最大的缺点是什么?” 华真行愣住了:“缺点?太幼稚?爱逞能?” 约高乐摇了摇头道:“这些都不是,而是你有恃无恐,太敢想了,想完了就干!就没有想过万一失败的后果吗?你根本就没把牢里那个古文通放在眼里,总觉得就算捅出了篓子也有人能给你兜底。” 说到这里语气又变得有些无奈,“这好像也是事实,但你最好不要形成习惯。我刚才说的真的,幻形神术一戳就破。你也知道以我的身份修为不会骗你,所以立刻就想叫人去戳,总之戳完了再说。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就算古文通曾施展幻形神术,让人以为他还在看守所里,本人却跑了出去。但他也不可能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在施展幻形神术,也有可能此刻在看守所里的就是他本人。 假如是这样,你叫人戳一下不仅试不出来,反而是在提醒他。就算在看守所里的是幻形,但只要在他神识所及范围内,用御物之法顶住棍子、制造类似身体的反馈,普通人也识破不了,这才叫真实的虚幻!” 华真行沉默了片刻,突然对约高乐行礼道:“多谢,受教了!” 约高乐:“你小子还算乖巧,那么打算怎么调查呢?” 华真行仍然拨通了电话,是打给李敬直的,拨通了之后就听那边压低声音道:“小华,什么事?我正在开会呢……好,我出来了,你说吧!” 华真行:“李总,看守所关了一位神术师,就是那个欧德,你问一下他的情况。他每天吃几顿饭、吃多少、睡多长时间的觉、上几次厕所……打听情况就行,不要惊动他本人。” 挂断电话之后,约高乐微微点了点头道:“你这是想用间接情报去推断吗?” 华真行:“结果很快就能知道。可就算他溜出去过,也不能确定就是他干的,人家可能只是去吃油泼面了,因为我还是想不通他暗中这么做会有什么好处。” 约高乐:“你在暗中做的很多事情,假如被发现了,恐怕很多人也想不通那对你自己有什么好处,说不定还会认为你的脑子有病! 我再给你一点提示。假如这件事情是你干的,你在做它的时候,能想到会导致什么结果吗?这样一种结果,又能给下一步什么样的事情创造条件?” 华真行思忖道:“挑拨离间,在新联盟内部引起猜忌?” 夏尔今天为什么会打那个莫名其妙的电话?因为他也对最近发生的事有些疑惑,心里感觉很没底。 在夏尔看来,非索港的舆论热点向来就是新联盟在操控。那么新联盟如此宣扬洛克的事迹,甚至把他捧成圣人、推上神坛目的是什么呢? 但是站在夏尔的角度却不能多说什么,他没有任何理由不让非索港的市民去夸赞洛克,甚至也不好问是不是欢想实业做的、为何要这么做?因为洛克是自己人,而且也是新联盟的重要成员。 但夏尔心里不可能不犯嘀咕,难道是自己有什么地方让欢想实业的高层不满意了?或者非索港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几位老人家已经认为他不再适合当领导了、不需要这个傀儡了,打算把洛克换上去? 约高乐却又摇头道:“华老板,你还是太嫩了。” 华真行:“约律师,我知道自己的缺点很多,远远无法与您这样的高人相比,有话您就直说吧。” 约高乐:“那我就直说了!你看到的只是客观的后果,并没有看到主观的意图,更重要的是下一步的可能。听说过心理学中的牛顿效应吗,你为何难以理解他的行为? 假定是古文通干的,你就要从他的角度去考虑问题。他虽然修为比你高,但毕竟刚刚来到非索港,很多情况不可能比你更了解。 比如他并不了解洛克真正的想法,也不清楚这里是谁说了算,甚至都不知道福根修士会事件的内情。 你认为夏尔的担心是多余的,洛克根本取代不了他,甚至不可能有这个想法。但是你能保证古文通也会这么认为吗?他可不像你这样了解洛克、了解新联盟,这就是见知的差异……” 他的话还没说完,华真行突然打了个冷战,瞬间汗都下来了,转身快步跑回了屋子又拿来了八盒春容丹,都塞向约高乐的怀中道:“约律师,这也是咨询费。千万不要客气,请您都收下吧!” 192、少挨一顿揍 约高乐被吓了一跳,连忙拒绝道:“咨询费已经足够了,用不了这么多!” 一盒春容丹内部价两千万,只是说了几句话而已,咨询费岂止是足够了。华真行居然又拿出来八盒,古往今来恐怕也没有出现过谈话费这么贵的律师。 华真行却语气坚决道:“您今天的咨询,价值远远超过这九盒春容丹!假如您不收下的话,今后我简直不好意思再和您打交道了……很抱歉,我有急事要处理,就不能再留您做客了,回头再找机会登门拜访。” 华真行终究还是把八盒春容丹硬塞给了约高乐,并将他送出了门外,随即关上大门神色严峻地回到了客厅里,又掏出了电话。 还没等他拨号,杨特红拉开丹房的门走了出来。他老人家居然又是这种出场方式,华真行已经顾不上吐槽了,赶紧问道:“刚才的话您老都听见了?您早知道这回事吧,为什么没有提醒我?” 杨老头一脸严肃道:“我老人家最近辛苦炼丹,没有别的闲工夫,假如不知道也很正常,你这是在质问我吗?” 华真行:“我不是这个意思!就是认为以您老的神通广大,想必这些事逃不过您的眼睛。” 杨特红:“刚才那个约律师说的话也不无道理,比如指出了你的缺点,你还想要我老人家帮你做多少事? 假如我和老墨、小柯都是普普通通的老头,只是有点学问;那个来历不明的约律师也不是什么大神术师,只是有点见识,你难道就抓瞎了吗? 真行邦、欢想国,是你自己梦到的,克林区也是按你的意愿打造的,当然了,我们几位老人家也教了你不少东西。 你这段时间闭关修炼也没什么不对,但你既然处在这个位置,就要及时掌握需要掌握情况,搞一个每日或者每周简报制度不会吗? 不要总想着省心取巧,活都让别人去干。当然了,也不可能事事亲力亲为,人尽其用也是应该的……” 他老人家一开口便有点收不住,连说了好几个“当然了”,华真行赶紧打断道:“我知道了,但我现在得打个电话。” 话音未落,电话却自己震动了,原来是李敬直打来的。华真行刚才打电话让李敬直问情况,此刻就是反馈,接通之后就听李敬直说道:“我问过了,古文通的一日三餐都很正常,但是每天睡觉的时间明显比较多,几乎是吃完晚饭就睡了……” 华真行:“有的详细记录吗?比如平均每天究竟谁多长时间,都从几点到几点,还有上厕所的情况。” 李敬直:“这些倒没有,值班人员谁会统计这个?但我已经布置了,把这些情况都暗中记录下来,按你的交待不要惊动古文通本人,到明天这个时候就能拿到二十四小时报告了……小华,这个人有什么问题吗?” 华真行:“此人的修为是五境巅峰,而且精通幻形神术。什么是幻形神术先不解释了,总之看守所很可能关不住他。他有本事悄然出入,别人还以为他一直就待在单间里。 你刚才说正在开会,夏尔、王丰收、沈四书、洛克他们也都在吗?你转告他们,有人很可能会行刺夏尔,领头的可能就是古文通……” 李敬直吃了一惊:“怎么会有这种事!” 华真行:“我也不敢确定,一切只是猜测,但是有备无患,从现在开始就要注意保护好夏尔,否则出了事哭都来不及。我先打电话告诉你,待会儿再去找你们。” 李敬直:“这阵子非索港的大街小巷都在谈洛克,难道也是这伙人推动的舆论吗……先不说了,夏尔就在这边,我立刻去安排。” 华真行:“记得问找洛克问清楚幻形神术的特点,尽量想好防备的办法,修炼这种神术的人防不胜防,总是神出鬼没。” 他提到“神出鬼没”这四个字的时候,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身边的杨特红。 挂断电话还没等他开口,杨老头就说道:“你一提到这件事,大刚子就能意识到前段时间的舆论,应该也是那古文通那伙人推动的。看来他比你的反应快啊,那位约律师说的也许没错,你还嫩了点,不够聪明。” 华真行:“大刚子当然比我有经验,但未必比我聪明吧?” 杨特红:“你以为什么是聪明?它本身就包含历练和见知!就算你在杂货铺里闭关修炼,也不是不能了解情况,曼曼不是经常来吗,约律师也是三天两头往这儿跑。 今天也不是约高乐主动提起这件事,而是你顺口问了他一句,然后他才告诉你的。就算他今天不来,夏尔也给你打了电话,我想你也肯定知道那个电话有问题。 夏尔意识到了危险,但他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危险,所以才来找你,既是询问也是潜意识中的求助……这小子其实也很聪明。” 华真行低下头虚心道:“这段时间,发现自己真有好多不足啊,必须由您老时常教导。”此时他才发现,杨老头手里拿着东西,就是那根从小揍他的藤条。 杨老头一抖手腕,藤条收了起来,神色也缓和了不少:“我没说你不聪明,只是还不够聪明,好好学就是了!那个约高乐律师,最近总是跑来打压你,难道是认为我老人家教的不好吗? 他说的话,有道理你就听,但也不能完全跟着他的思路走,自己得有主见,不能被消磨了自信和锐气!你才多大年纪,练了几年功夫,他自己就没嫩过吗?” 华真行:“对对对,您老的见地当然比他高多了!” 杨老头就是这脾气,刚才他本想教训华真行几句。假如华真行不服气还要顶嘴的话,估计得挨一顿揍,因为他刚才在约高乐面前表现得有点掉链子,到最后才反应过来。 可是华真行很虚心、很乖巧,杨老头自己反倒有点不服气了,他的语气好像变成了对约高乐的不满——凭什么那样说我家孩子? 华真行从小没少挨揍,但他真正记住的不是挨了多少顿揍,而是凭着自己的聪明和努力成功的少挨了多少顿揍,比如今天就又少挨了一顿。 看见杨老头的反应,华真行趁机问道:“您老给我的那只纸鹤,我已经知道是防身用的,上次出门没有用上,我可不可以把它暂时交给夏尔,让夏尔随身带着?” 杨老头:“约律师刚才那么说你,你的主意还是打到我头上来了?” 华真行:“是您老刚才说的,我自己得有主见嘛。假如我让夏尔带着那只纸鹤,是不是也能起到防身的效果?以您老的神通广大,一定是没问题的!” 杨老头:“看来夏尔对你很重要嘛。” 华真行:“他是我的好兄弟,而且对非索港更重要,几乎是不可取代的。” 杨特红:“那你就把纸鹤交给他吧,提醒他一定要随身携带,哪怕睡觉都得放在身边,而且最近最好不要走远。 你这么做是对的,不要因为约律师说了你几句,就不用这个办法。但我也要告诉你,纸鹤只是最后一道保障,假如最终需要纸鹤来保住夏尔的命,你也包括你们所有人,就等于都失败了。 你们控制了整个城市,拥有天时地利人和、能调动各种人力物力,假如这样还输给了一个人生地不熟、连情况都搞不清楚的外来五境神术师,那就真可以洗洗睡了。往后就好好过小日子吧,就别想太多了!” 华真行:“我们一定能搞定,不让您老操心,也不让墨大爷和柯夫子费心。之所以让夏尔带着纸鹤并不是真要用到它,只是求个心安。” 杨特红:“幻形神术我也略有了解,主要在于诡异难防,但有很多手段曼曼恰好可以克制。你可以叫曼曼帮忙,但不能让曼曼有危险。” 夏尔今天在和李敬直等人一起开会,这个会议不是务虚的流程,就是在讨论很实际的问题,怎么解决非索港残余的敌对势力。 新联盟拿下了地方政权,正在逐步改造整个城市,就像是一种蔓延与净化,目前已经控制了非索港超过三分之二的地盘。 新联盟禁枪、禁毒,禁止开设赌场和妓院,解散各大街区黑帮,成立居民委员会和派出所,从整顿基层治理以及治安秩序开始推进工作,并开展了各种文教卫活动。 这一切都是从打造克林区开始的。克林区已成为了一个非常成功的样板,不能说成是地狱中的天堂那般夸张,但它至少也是乱世中的乐土。 在打造克林区的过程中,新联盟并没有采取过于激烈的镇压手段,不愿意服从这个秩序的人可以选择离开,很多人等于是被驱逐到了别的街区。 随着新联盟势力范围的再度扩张,这种驱逐挤压效应便越来越明显。那些原本还算强大的黑帮势力的头目以及骨干份子,不愿意接受新联盟的改造,便收拾细软带着队伍和武装,纷纷迁居到别的街区。 他们还在做着往日的旧梦,仍想过作威作福、欺男霸女的日子,可是他们生存与活动的空间却越来越小了。 可想而知,在新联盟还没有控制的各个街区中,又涌入了这么多自带武装的帮派势力,他们之间的争斗会有多么激烈?守地盘与抢地盘一度打得不亦乐乎,简直就是人间炼狱。 越是这样,当地的普通民众就越希望新联盟早点到来,因为他们已经看见了克林区是什么样子。那些旧有的顽固势力也很快发现了不对劲,因为新联盟仍在步步紧逼中。 他们原先还可以离开新联盟控制的地盘,但是新联盟要控制整座城市的时候,他们又能往哪里去呢?要么逃离非索港、要么缴械投降、要么负隅顽抗。 今天非索港市政高层召开了专门会议,就是因为得到了消息,在新联盟尚未控制的地盘中,那些帮派势力已经开始谈判停止内斗,想纠集起来对抗新联盟。 他们的诉求也很简单,并不指望能够把新联盟给彻底打败,承认新联盟在非索港“最大的老大”地位,但是要保持现有的街区地盘划分,告诉新联盟不要把事情做得太过分了,否则就来个鱼死网破。 在他们看来,达成这个目的还是很有希望的。很多黑帮虽然丢掉了地盘,但是头目把细软和骨干份子都带了出来,枪械武器还在手里,再与尚保留地盘的一众黑帮联合,那将是很强大的一股力量。 这些人都是多年打打杀杀活下来的犯罪精英,个个都是凶神恶煞,只要集合在一起完全能反击或打败新联盟的武装,俗话说团结就是力量嘛!至少他们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东国语的歌曲《团结就是力量》在非索港的大街小巷天天有人唱,大部分人都知道是什么意思了。这些黑帮份子现在感觉自己也学会了,为了这个目的,他们还派人去联络了守卫阵线在非索港郊外的驻军。 驻军一如既往没有理会,但这伙人已经纠集在一起了。新联盟当然也没有理会他们的春秋大梦,今天的议题就是如何“解放”非索港的全部街区。 在打造克林区的过程中,新联盟采取的主要是怀柔政策,以巡逻队的实力为保障,以推行教化为主,最近控制范围继续扩张时仍沿用了克林区的经验,相当成功。 但是到了今天,克林区的经验就显示出局限性了,因为敌对份子已经无处可退,打算联合起来准备负隅顽抗。 柯夫子今天没有参会,会议是夏尔主持的。夏尔认为,不可能仅仅通过怀柔手段彻底解决问题,在这种情况下也不得不先镇压,然后再以政权的力量去推行教化。 就在这时,李敬直出门接了个电话,过了好一会儿才回来,进门后面沉似水,在夏尔身边悄悄耳语了几句。 193、镇定的夏尔 夏尔的脸色也变得很难看,眼中有怒意闪过,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摆了摆手示意李敬直归座,不动声色地继续主持会议。李敬直换了个座位,坐到了洛克和王丰收中间。 刚才的小插曲大家都看见了,有人问了句是怎么回事,夏尔恨恨道:“他们果然是想狗急跳墙!最新消息,有人以大联盟的名义跑到守卫阵线的军营去了。” 他的东国语已经说得很不错,成语都会用了。 又有人插话道:“他们不是去过了吗,被科努上校顶回去了。别说驻军不理会,要参与也是站在我们这边。” 夏尔:“这次不是去拉拢驻军,是打算像以前那样做买卖,购买一批弹药,还想买机关枪和迫击炮,却找到了我们的人。 我倒有个计划,可以趁机要高价。机关枪和迫击炮就别想了,子弹可以卖他们一批,但是得做点手脚,假如他们真敢开枪,到时候是卡壳还是炸膛,可就别怪我们了!” 非索港军营里确实有几门迫击炮,但是几乎不会拿出来用,还能不能用都不清楚呢。假如训练与装备保养不正规,这东西是很容易造成自己人伤亡的,而非索港的驻军根本谈不上有什么正规训练,装备保养也是马马虎虎。 军营里也有通用机枪,年初还有三辆武装吉普呢。大半年前被金大头借去一辆,架着机枪去追杀罗柴德,结果损毁了,后来又补充了一辆武装皮卡凑数,还是新联盟赞助的车。 所谓“大联盟”,就是那伙残余的帮派势力联合在一起叫的名字,与新联盟相对应,多少有些剽窃创意的意思,同时也给自己壮胆,以为这样就能和新联盟掰掰手腕了。 他们派人跑去军营买军火,怎么联络到新联盟的人了?因为守卫阵线在非索港的驻军,早就被新联盟渗透得跟筛子一样。 假如不是新联盟还需要这支军队名义上的存在,这个军营恐怕已经维持不下去了,只要新联盟一声令下就能将之收编。 几里国政府认可科努上校这一批军官的军衔,以官方名义给他们授衔,但是对基层军队的编制却不闻不问,也不会提供军费,需要各武装组织在控制的地盘上找地方当局自行解决。 这是什么诡异的管理方式?但是发生在几里国并不令人意外,什么荒诞的情况都有可能出现,守卫阵线本来就是一股武装割据势力。 守卫阵线是几里国北部最大的一个武装组织,控制了两座城市或者说两个邦区,它的老巢并不在非索港,而在非索港以南的班达市。 守卫阵线在非索港的驻军号称五百人,在班达市的武装份子则有一千多人。班达市南部与几里国内其他武装势力控制的地盘相接壤,是守卫阵线重点的布防方向,时有各种摩擦。 但在非索港这里驻军五百人的意义其实不大,难道是防范草原上的狮子吗?这主要是宣示一种存在,表示这里是我的势力范围,非索港地方当局也是为我提供报务的。 地方割据势力本身的特性,决定了只要条件合适,在其内部也会形成小的割据状态。非索港这座军营离班达市很远,交通也很不方便,基本上是自己管自己,假如需要大规模作战才有可能被征召调集。 但是守卫阵线几乎不会那么做,它也担心假如在这里没有驻军,当地其他势力会趁机兴起取而代之,回头还得再将地盘夺回来。 总之站在正常国家和现代军队的角度,这样的军事组织管理方式太不合理了,但事实情况就是如此。自从克林区成立后,当地驻军的士兵就一直在流失中。 所谓流失就是跑回去不干了,有的打声招呼,有的连声招呼都不打。在正常情况下这算是逃兵,是要上军事法庭的,但是在这里却无人追究。 科努上校视而不见,也懒得去管,而且他和新联盟之间也有默契。 军营里招募的武装人员也都是当地人,他们跑到这里当兵只是为了混口饭吃,有的甚至是被强迫的。军营后勤保障的标准只有两条:人不会饿死,枪还能撸响。 普通士兵还经常受长官的打骂、欺压、驱使,过着就似奴仆一样的生活。这不是讲笑话,几里国的所有武装力量大致情况都是这样,好像也没有人觉得有什么不正常。 这样的武装势力根本谈不上什么精神面貌和军事素养,和其他武装势力发生冲突时也没人知道为什么而战,反正就跟黑帮火拼差不多。 但是自从非索港有了克林区,原先在克林区出身的士兵渐渐就不愿待在这里了,宁愿跑回克林区讨生活。与此同时,新联盟展开的送温暖活动也送到了军营里。 送温暖送的不仅是生活物资和炊事班,还组织了各种文化娱乐活动,伴随着各种政策宣传。有些士兵就算不是克林区出身的,也不愿意继续待在这座军营里,他们都更想加入新联盟组建的巡逻队。 今年年初,驻军武装人员还有五百左右,差不多相当于一个营,到了年底,大概就剩一个连了。但是这对科努上校等高层军官却有好处,因为地方当局给的经费并没有减少,人少了花费当然就少了,养兵也是要花钱的。 科努上校只担心一个问题,军营几乎变成了一个空壳,假如守卫阵线的上级长官跑到这里来“视察”,该怎么应付过去?这里虽然相对独立,但是每年春天守卫阵线的领导层还是有例行视察的,他们也称之为检阅。 夏尔则拍着胸脯向表舅保证,这根本就不是事!到时候把新联盟巡逻队拉过来就是了,抽调的都是当地人,谁能分得清?保证兵强马壮,让表舅只管放心过舒服日子就行。 这座军营其实就是个空架子,但是新联盟为什么还保留它?一方面非索港正在埋头搞发展呢,内部问题尚未完全解决,不想在此时引来外部势力的介入。 另一方面,这毕竟是一支受到几里国官方认可的“正规”军队,且拥有独立采购军火的权限。这段时间,新联盟通过地方驻军的名义购置了不少装备。 通过黑市军火商购买枪支弹药,只对黑帮有意义,对正规的军队几乎没什么用。新联盟是按照东国全训野战军的标准在打造巡逻队,虽然还无法完全达到要求,但至少是按照这个目标在建军,需要的是同一体系的制式装备以及统一的后勤保障与训练支持。 “大联盟”跑到军营里去买军火,等于是撞到了新联盟的手上。机关枪和迫击炮就别想了,夏尔便趁机高价卖他们一批有问题的弹药。 至于怎么才能让弹药有问题,这可以让研发部门想办法,实在不行再请墨老来做技术指导。这些其实不是最新消息,夏尔昨天就知道了,而且已经做好了安排。 但是有人问了一句刚才是怎么回事,夏尔就借题发挥打了个掩护,并没有说出真相。他如今成了非索港市的市长兼盟高官,确实很能沉得住气,获悉可能有高手想刺杀自己,居然还能冷静下来继续主持会议。 表面上虽然很镇定,但夏尔内心中很忐忑,他想到了很多事、很多种可能。比如几个月前为了劝阻当地人闹事,他曾经在农垦区的大门口自导自演了一出被刺杀的好戏。 上次是假的,如今报应来了,真有人要刺杀他……其实想置夏尔于死地的岂止一个古文通,大联盟现在也很想要他的命吧?古文通若想刺杀夏尔,可能也计划好了栽赃给大联盟。 不提夏尔的内心戏,会议在继续。洛克和李敬直小声耳语了一番,此刻发言道:“大家都知道这件事很好笑,那个所谓的大联盟是吃错药了,自以为能够和新联盟对抗,还认为有希望达成划分地盘的协议。 可是他们为什么吃错药了?是什么原因导致了他们会做出错误的判断?那就是新联盟一直以来只展示了力量,并没有采取真正强硬的镇压手段。 所以他们才会有错觉,认为新联盟不希望有伤亡,也无法承受伤亡的代价。所以他们认为只要能联合起来展示力量,让我们看到假如镇压他们也会付出代价,就能达到目的。 所以我们首先要确定一点,就是告诉他们不要心存幻想,新联盟是绝对不会答应这个条件的,不惜代价也要解放整个非索港。以前没有采取镇压手段,只是因为没必要,不是因为不能,也不是因为不敢。” 沈四书开口道:“那也要尽量避免巡逻队的伤亡,尽量避免损失,包括我们的损失,也包括对那边造成的破坏,毕竟地盘打下来还是要我们来经营的。” 李敬直:“这是当然!平时的训练和演习,就是为了避免战时的伤亡和损失。但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军队本身就要有求战精神。” 洛克又补充道:“假如伤亡难以避免,不仅要做好抚恤工作,更要做好宣传表彰工作。让每个人都知道为何而战,就是为了自己的家园,为了美好的新生活。 巡逻队成立以来,还没有执行过真正的意义作战任务,通过这次行动,可以表彰与定义一批英雄人物,使大家受到鼓舞,培养荣誉感和责任感。” 从打造克林区开始,到如今控制了大致三分之二的非索港,巡逻队几乎没有伤亡。 大半年来,不仅巡逻队自身没有伤亡,其实也没有强行镇压过谁,冲突几乎都是以非战斗的方式解决的。这也难免给旧有的顽固势力造成一种错觉,巡逻队不会下狠手,也不愿意面对可能导致伤亡的激烈冲突。 说没有下过狠手其实也不对,在克林区还没有成立之前,华真行对付文明贸易和北湾货运这两个当地最大的犯罪集团,结果王丰收使了个毒计,埋炸药一次性送走了三百多名武装份子。 但是那场战斗并没有让巡逻队参与,巡逻队当时只是负责外围警戒而已,包括黄金帮的大队人马都让曼曼用黄金散给解决了。但在座众人心里也很清楚,不能指望事情永远这么顺利。 这时夏尔问道:“李总,巡逻队能用多长时间解决战斗?” 李敬直:“我根据现有的情报做了各种推演,最多半个小时。” 半个小时就能解决战斗?李敬直说得一点都不夸张,因为他们面对的不是正规军队,就是一帮乌合之众。 举一个小细节,黑帮可没有什么弹药基数和战场后勤支持系统的概念,更没有这方面的针对性组织与演练。 按照黑帮冲突的标准模式,一旦战斗打响,他们能用的往往也只是自身携带的子弹。就算一场烈度不算大的战斗,恐怕都不够打十分钟的。 李敬直说半个小时,是把战场推进的时间都算进去了,它就发生在街区内,也谈不上有什么纵深。正规军队打黑帮就是这种碾压式的局面,哪怕平日再牛逼的黑帮也是渣渣。 在场众人都知道这个结果,战略上的藐视是必然的,但是战术细节上必须重视,今天主要讨论的是战前战后的各项工作安排。 夏尔:“当地的很多居民恨不得这帮人早点死,这对我们很有利,情报收集也很顺利。我们现在要注意宣传工作,李总说的‘缴枪不杀’非常好,简单易懂,一听就明白。 一定要在开战前让对方所有人都知道这句话,让他们感觉打不过就自己缴枪,这样打起来也就轻松点,还能减少伤亡损失。” 一直没说话的王丰收终于开口道:“让巡逻队进入战斗位置,继续扩大地盘施压,一直压到对方的极限……平时我们还没法将这些人集合到一起解决,现在他们自己提供了机会。” 众人又商讨了一番战斗之后的工作安排,这才宣布散会。李敬直、沈四书、洛克、王丰收却留了下来,这时夏尔才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用救助的眼光看向大家。 194、幻形之妙 “要是雨季就好了。”曼曼以神识拢音道。 以神识拢音,不使声波震动传出一定的范围,理论上来讲三境修为就可以办到。但实际上大部分人要到四境才能掌握,有时还需要师长点醒,否则自己想不到,学会之后还要适应一段时间才能掌握纯熟。 曼曼则不然,当初杨老头一教她就会了,倒不是因为她特别聪明,而是她将神识运用得异常精微。 神识拢音并不绝对保险,但是在突破六境大成修为之前,已经是修士最常用、最有效的私语方式了。 华真行也用神识拢音道:“其实也好办,你稍等一下。” 时间不大,附近的油泼面馆后厨窗户全打开到最大,里面的大锅里正煮着滚水和滚汤,热汽弥漫升腾飘到了外面,还带着一股食物的香气。 “这样可以了吗,不行就要他们火弄大点,再烧几锅热水?” “可以了,这样就够了。” 面馆的位置就与非索港中心区看守所隔一条街。看守所就在如今的公安局、过去的警察总署旁边,是非索港旧政府建造的,用以临时羁押被警方抓来的犯人。 那里面的条件竟然不错,至少比大部分当地居民家里的条件都好,新政府只经过简单地改造便继续投入使用。古文通就关在里面,还特意安排了一个单间。 时间是晚饭后,看守所里没有别的事,古文通也没人聊天,应该早早就睡了。非索港电力供应紧张,监室里也不会点灯费电,只有关押区门口的值班室点着灯。 华真行已经等不及明天再确认情况,也不指望值班人员能发现什么,特意带着曼曼来这里蹲守。假如古文通真能出去,估计不会愿意在里面呆着,虽是单间也不舒服,而且气味很难闻。 果然没过一会儿,曼曼突然开口道:“出来了!” 华真行:“怎么出来的?” 曼曼:“我不知道,只是发现了。” 她伸出手指在眼前画了个圈,雾气凝结成呈看守所的轮廓状,从大门处走出一个人形的东西分开了雾气。雾气轮廓就像一个小型沙盘,这个人形的东西也只有一根手指大小。 曼曼用了一个比较笨的办法,暗布水汽弥漫包围了看守所,有人触动这一层水汽她就能感应到。这不是主动以神识查探,而是被动的感应,因此显得很隐蔽。 为何要这么做?对于古文通这种“高手”来说,假如主动以神识去查探他,他也很可能有所感应,那样就容易打草惊蛇。 华真行之所以不想惊动古文通,是他从杨老头那里学来的经验。古文通能自如出入看守所,自以为躲在暗处无人发现。如今华真行发现了他,他却不知道华真行已经发现了,那么拥有信息优势的就变成了华真行。 华真行:“原来还是走大门出去的,我还以为他能穿墙透壁呢!” 曼曼:“能让所有人都发现不了,就是他的本事。” 古文通离开的监室的方法应该很简单,就是以御物之法直接拨动锁簧开锁。普通的锁根本挡不住这种人,而他真正高明之处是可以不被人发现,欺骗值班人员的感官令其视而不见,近乎于隐形。 他就是从看守所的大门直接走出来的,华真行的位置在不远处的二楼房间里,隔着窗户就能看见看守所的大门,却没有看见这一幕。 华真行:“有一种办法可以破幻形神术,无论他是潜行还是留下幻形。” 曼曼:“什么办法?” 华真行:“机关枪。” 这的确是个好办法,就算幻形神术能不被人发现,子弹却是不长眼的,拿机关枪来一梭子照样能打中他本人,假如打中了却没反应的话,那就是幻形了。 曼曼却皱眉道:“你也不能到处乱开枪啊,首先得知道他在哪里。” 这也是实话,别说机关枪了,哪怕是华真行的神隐枪,也得先用神识锁定对方的位置才能捅中。而古文通的幻形神术无疑非常高明,对神识都有干扰作用。 华真行:“你能追踪到他去哪儿了吗?” 曼曼:“现在不能,你不是让洛克来追踪吗?” 曼曼布下一道水汽屏障,果然发现有人悄悄溜出了看守所,无疑就是古文通。但这种被动的侦测方式是没有办法主动追踪对方的,除非在整座城市里都布下水汽屏障,曼曼可没有那么大的本事。 洛克和连娜则在看守所外面的另一个方位,与华真行和曼曼的位置遥遥相对。接到通知洛克立刻放飞了一只黑雀,可以按字面意思理解,就是像黑颜色的麻雀。 洛克突破四境之后,纸飞机绝技也有进阶,炼制成了一只白色的灵鸽。但是出于隐蔽性考虑,在夜晚中放飞的法器则是黑色的,体形也变得更小。 为什么不用华真行的竹鹊?其实效果都差不多,但是竹鹊比较大,胜在观察的范围远、滞空的时间长,并且有一定的攻击性。但从敏感、灵活、隐蔽的角度,还是洛克的手段更佳。 黑雀飞到高空,洛克并不知道古文通去了哪里,但他清楚一件事,无论何种神术都不可能持续不断地施展,那样对神气法力的消耗是巨大的。 前段时间约高乐在华真行面前施展圆光镜,持续了几乎一个上午,而且丝毫没有受到其他事情的干扰,着实把华真行给惊到了,就连杨老头都觉得很不简单! 但古文通不是约高乐,他也没有那么做的必要。 果然在几分钟之后,几百米之外的街巷中又出现了古文通的身影。这家伙真是艺高人胆大,居然在三条街之外找了一个无人居住的空房间,在里面存放了一些东西。他再现身时已经换下了囚服、戴上了帽子,看上去已无任何异常。 如今在非索港住看守所,官方是免费提供剃平头服务的,也得换囚服。古文通考虑得还挺周到,估计这段日子一到熄灯时间就出来了吧。 洛克操控着黑雀在天空跟着,当古文通走远之后,他和连娜也离开了房子,黑雀的视野范围虽然很大,但离得太远也无法继续操控。 古文通步行了大约两公里,看上去对这一带的街巷已经比较熟了,几乎没绕什么路,他来到一户人家门前大摇大摆地敲门。门开了,屋里的人好像很惊喜的样子,把他迎了进去。 过了一会儿,华真行、曼曼、洛克、连娜四人汇合了,就在离那户人家不远的地方,躲在街巷拐角的阴影处。洛克问道:“华,你听见他们在说什么了吗?” 华真行刚才很生气,甚至压抑着一股怒意,因为他认识那户人家。男主人姓古,名叫古水门,就是当地的土著,而且是夏尔的铁杆心腹。 当地土著怎么会叫这个名字?都是半年前起的。克林区推行居民登记制度,使用的官方文字是东国语,因为当地土语是没有文字的,所以让居民们自己选择东国语名字。还有工作人员进行辅导,告诉他们每个音可以有哪些字、这些字都有什么讲究。 夏尔首先做出了表率,他的东国语名字就叫夏尔,姓夏名尔。 古水门是古鲁族人,所以他干脆就姓古了。他父亲的土语名字叫水花,他自己的土语名字叫门框,最终在当地登记人员的帮助下,就给自己起了个东国语名字叫古水门,听上去居然还有三分雅意。 古水门比夏尔大两岁,他比夏尔幸运的是起码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小时候也曾和父亲生活在一起,倒是他的母亲后来跟别的男人跑了。 他的父亲曾是夏尔舅舅的好友兼心腹手下,一起混大头帮的,十六岁的时候有的他,二十八岁那年去世,父亲去世的时候他只有十二岁。夏尔跟古水门从小在一起上学、一起打架,后来古水门也加入了大头帮,成了夏尔最信任的手下。 夏尔曾经拥有一座香蕉种植园、一间酒铺、一个酿酒作坊,本人倒没攒下多少钱,基本都用来养手下了,这也是他有把握能取代金大头的资本。其中香蕉种植园和酿酒作坊,都曾交给古水门负责看管,可见其信任与倚重。 新联盟成立后,原大头帮的帮众素质良莠不齐,很多人都进不了核心,但古水门是夏尔一直带在身边的,也是如今非索港高层干部中少数非草鞋帮出身的成员。 因为夏尔的关系,华真行从小就认识古水门,只是没那么熟而已。假如连古水门都背叛了夏尔、被古文通所收买,这对夏尔的打击恐怕也太大了,华真行当然生气。 但是来到这里后听见了屋中的交谈声,华真行又意识到情况不太对。他眯着眼睛道:“古水门居然会认错人,不仅是他,他们一家人都把古文通错认成了夏尔?” 古水门不是一个人住,家里还有一个女人和两个孩子。古文通显然也没有想到会有人跟踪到了这里,屋中就是普通的交谈。华真行的感官非常敏锐,能够听见屋子里的谈话,那一家人居然都把古文通当成了夏尔。 获取更优质的阅读体验请访问手机版网址:/book/6068/ 195、惑神术 古文通个子没有夏尔高,身材没有夏尔魁梧,长得也没有夏尔那么黑,至于五官更是完全不像,还能搞出这种乌龙? 连娜解释道:“他用了幻形神术,但也不完全是幻形神术,古文通应该还使用了惑神术。惑神术与幻形神术本就是相关的,配合使用的效果更好。” 说到精微专注、根基扎实,连娜可能不如身边三人,但神术修为肯定是四人中最高的,神术知识应该也是最丰富的。 华真行和曼曼只能算兼职神术师,洛克是新晋神术师,连娜算则老牌神术师了,而且有一位大神术师从小教导她。 连娜本人并不擅长惑神术,福根修士会的传承也不包含这一类,但她不仅听说过而且很了解。惑神术类似于常人所理解的催眠,能够影响人的意识,再加上幻形神术,让古水门一家认为来的客人就是夏尔,而且“夏尔”还私下交待了很多事。 古文通和古水门弄了些点心在喝酒,他们谈论的话题就是洛克。提到了洛克的事迹最近已在非索港流传开,古文通是连连感叹,表达了心中的敬佩之情。 有洛克这样的人是非索港的幸运、非索港人民的幸运,一定要大力宣传他,让人民都爱戴他、拥护他…… 在古水门的眼中,面前的人就是夏尔。夏尔既然都这样说了,他当然也连连点头,还提到了很多传闻,追问夏尔是不是真的? 古文通当然说是真的,还说洛克的事迹比传闻中更令人敬佩,其人对非索港所做的贡献远远超出如今众人所知,并提示古水门在各种场合多宣扬,要让洛克的崇高形象深入人心。 告辞之前,古文通还以夏尔的身份叮嘱古水门,他私下交待这些事情,只是出于对洛克的敬意与感谢,就不必告诉别人了。古水门当然言听计从。 听见这番谈话的洛克脸都黑了,假如不是华真行不让他轻举妄动,估计此时就想冲进去找古文通动手。古文通冒充夏尔的身份虽然都在夸赞他,但洛克却感觉到了浓浓的恶意。 曼曼又悄声问道:“假如他动用了惑神术,古水门会记住今天晚上的事吗?” 连娜答道:“可能记住也可能记不住,最大的可能是记住其中一部分,就看古文通想让他记住多少,但潜意识里会留下不自觉的印象。 按我分析,古水门可能记得夏尔某一天晚上来过,但记不清是哪一天,他记得夏尔跟他说了哪些话,潜意识里也记着夏尔的叮嘱,不会把这件事说出去,也不会再问夏尔本人。” 华真行:“惑神术有什么限制?” 连娜:“惑神术跟催眠的限制差不多,它不可能强制一个人违背自己的意愿、做本来就不想做的事情。但是古文通以夏尔的身份出现,这么交待古水门,并不违背古水门的意愿。 惑神术只对普通人有效,对三级见习神术师就无效了,也就是三境修士。但是在这个世界上,还是以普通人居多。 惑神术毕竟不是催眠术,它虽能影响普通人但也是有极限的,同时影响的人越多消耗就越大、持续的时间就越短,但我现在也不知道古文通的极限在哪里。” 华真行感叹道:“幻形神术结合惑神术,确实诡异难防,最适合用来做偷鸡摸狗的事。” 洛克不无担忧道:“古文通既然能以夏尔的身份接近古水门,同样能以古水门的身份接近夏尔。倒不一定是古水门,冒充别的人也可以,夏尔很难分辨。” 华真行似是安慰洛克又似是自我安慰道:“大丰收和沈状元如今在贴身保护夏尔,他们是不会受惑神术影响的。据我所知,他们也有针对性的法宝。” 王丰收有一块惊神木,其妙用可冲击神魂也可醒神,恰好可克制古文通的某些手段,关键时刻还可以当板砖扔出去砸人。至于沈四书有什么法宝华真行并不清楚,但他既然也得过三位老人家的指点,想必也有随身法器吧。 他们现在的安排,是将夏尔平时藏到一个没有外人能找到也想不到的地方,但是夏尔也不可能总不露面。夏尔露面的时候就要计划好行程以及周边警戒,王丰收和沈四书轮流贴身护卫,必有一人在他的身边,这两人还带着冲锋枪。 华真行也将纸鹤悄悄给了夏尔,但这只是最后的保命手段,按杨老头的说法,假如真要用到纸鹤,就等于他们所有人都输给了一个古文通。 想了想华真行又问道:“幻形神术中的幻形,能骗过红外探测器吗?” 连娜答道:“能!但有两个前提条件,第一是古文通有这方面的常识,第二是他施展神术时做了相应的准备。” 曼曼掏出的手机看了一眼,也问道:“能骗过面容识别软件吗?” 连娜:“你们问的是两个问题。华问的是他在看守所中留下的幻形分身,你问的应该是他本人展示的幻形容貌。 理论上来讲幻形神术可以骗过面容识别软件,首先他有你面部的三维数据,能够用幻形模拟出来,然后就看他模拟的精确度与软件算法的精确度谁高了……” 惑神术影响的是人的意识,不可能骗过摄像头或者面部识别软件。但是幻形神术不同,幻形首先就是光影之形,摄录设备接受的信息无非也是光影。 曼曼的控水术有很多种玩法,幻形神术也有多种施展的方式。比如留下一个类似分身的幻形在看守所里掩人耳目,但幻形也可以用在本人身上,呈现出不同的外貌特征。 只要古文通详细观察过曼曼,能将曼曼的面部特征精确的模拟出来,骗过民用手机上的面部识别解锁程序还是没问题的。 洛克等三人对幻形神术都不是很了解,所以一直在请教连娜。洛克又问道:“那么体态识别系统呢?如今已经有这种技术。” 连娜想了一会儿才苦笑道:“其实最早有幻形神术的时候,你们说的这些技术识别手段还不存在。但是神术师知道这些手段之后,就可以有针对性的准备。 同样的道理,假如知道幻形神术的手段特点,我们也可以做针对性的准备。他想骗过形态识别系统估计很难,因为这不是幻形模拟的范围,而是个人的举止习惯了。 但是体态识别也需要数据和算法,假如他冒充一个陌生人,我们也没有体态识别数据,而且也不可能在夏尔出现的地方都装上这套系统。” 华真行:“既然技术上可行就可以试试,不需要别的数据,就采集他本人的数据,系统只装在特定的地方……听说东国警方就有这样的系统,不知道能不能搞来、来不来得及。” 洛克:“去找大壳子问问,实在不行可以去找墨老帮忙。” 连娜:“重点是不能让他知道,假如有针对性的防备,说不定又有什么别的手段。” 曼曼:“幻形神术真的这么厉害吗?” 华真行:“也不能说是厉害,重点是诡异,其实也就是机关枪一梭子的事情。” 连娜很耐心地解释道:“我刚才讲的都是理论上的情况,但只要是人施展的神术,必然就有破绽,他能做到什么程度我们并不清楚。” 洛克插话道:“我今天下午联系了布雷希,随便聊了聊,旁敲侧击打听了一下古文通的情况。据布雷希说,古文通的幻形神术很高明,能将幻形神术修炼到他这个水平,比大神术师还少见……” 连娜:“再高明也不是大神术师,按东国话来说,这就是剑走偏锋。” 幻形神术很难炼,不是一种常规或者说常见的神术。据说古文通几年前就已经达到五级神术师的极致,却始终找不到突破大神术师的契机,所以才下功夫修炼幻形神术,将这种比较冷门神术修炼到极高深的境界,希望能以此窥见破境的门槛。 这种选择不能说对或者错,但他至少是认准了一个方向在努力……这些是洛克在布雷希那里打听到的消息,也是冈比斯庭内部的传闻。冈比斯庭内部也分为很多派系,古文通显然不是布雷希和皮丹这一派系的。 说话间,那边古文通已经离开了古水门的家。众人并没有接近也没有直接用神识查探,洛克继续用高空中的黑雀远远地盯着,发现他进入了一处独立的院落。 华真行暗骂了一句:“他真会找地方!” 曼曼:“因为那里舒服嘛。” 古文通进的那个院落居然离奥海姆被监视居住的地方不太远,就连建筑风格都差不多,是一栋欧式的二层小楼,就是科努上校在市内的居所。 那里华真行和李敬直曾经去过,在楼顶上架无后座力炮,轰击了北港货运和文明贸易高层的会场。科努上校平时住在军营里,如今这个院落是空着的,但是生活设施很齐全,各种日用物品都不缺。 古文通还挺懂享受的,他把朝外的窗户都用不透光的东西给遮住了,然后在屋里给自己做了顿宵夜,还开了瓶酒,然后洗浴一番,在卧室里开始静坐冥想。 华真行虽然没有用神识延伸过去惊扰他,但听声音就知道他在干什么。连娜突然解释了一句:“他累了,需要恢复精力。” 制造一个足以乱真的分身留在看守所里,也是需要消耗法力的,这种消耗是一次性的,决定了这个幻形分身能存续多长时间,看架势至少也得保持到天亮前。 然后古文通又跑到古水门家中聊了半天,这段时间他不仅施展了幻形神术还一直在施展惑神术,这也是一种持续的消耗。身为神术师也是需要休息与修炼的,他倒是找了个安全舒适的好地方。 其实洛克也有点累了,他可是从看守所外面一路跟到现在,始终操控着黑雀在天空观察,这时也把黑雀收了回来。 洛克毕竟是从十年暗伤中恢复过来,论根基深厚比不了华真行这头牲口,偏偏华真行自己还不清楚自己是牲口,这也让洛克颇为无语。 华真行如今每天提炼十几斤纯金只是打底操作,最近的“产量”已经快超过每天十公斤了,比一个小型作坊还要强大。 换一位神术师或修士,偶尔如此倒没什么,可是华真行这是每天的常态啊,还活蹦乱跳地去做其他各种事,仿佛丝毫没有影响。 追踪这种活看着神秘刺激,其实大多数时候极其枯燥无聊,比如古文通此刻就开始冥想恢复,众人也只能干等着。 洛克观察了一下周围的地形,突然道:“假如我们带武器来,四面一围,机枪封锁,直接把科努上校这栋楼给轰了,他的幻形神术再高明也不好使!” 洛克应该是想起了王丰收当初埋炸药的事迹,连娜却反问道:“我们有什么理由这么做呢?假如是那样,就相当于和冈比斯庭直接翻脸宣战了。” 古文通究竟做了什么?他什么都没干啊!若是站在世俗的角度,他甚至都没有离开过看守所。站在神术师的角度,无非就是晚上偷偷跑出来找人聊聊天,又找了个舒适的地方休息,天亮后还会回去接着被监禁。 总不能连个招呼都不打,直接就搞机枪封锁、炮弹轰炸吧?人家毕竟是带着使命来的冈比斯庭使者,一位五级巅峰神术师。 古文通在幕后推动舆论,宣扬洛克的种种事迹,使洛克的光辉形象深入人心,在非索港达到家喻户晓的程度,令其受万众敬仰。这算是罪证吗,有哪条法律规定洛克的事迹不可以宣传了?那么多海外媒体都公开报道过了! 假如说他要刺杀夏尔,这只是华真行的推断,更没有明确的证据。就连约高乐都没有直接说出来,只是提示华真行想到了这种可能。 洛克又似自言自语道:“他真想做这件事,为什么不提前来找我沟通?至少也先探探我的口风啊!” 华真行咬牙道:“先不告诉你,直接把事做成,干掉夏尔让你取而代之,这才是毒计!无论你知不知道真相,在他看来都是实现了自己设想好的计划。” 获取更优质的阅读体验请访问手机版网址:/book/6068/ 196、简直完美 四位“高手”追踪一个古文通,果然发现了最近的舆论就是他在暗中推动的。这算是今晚最大的收获,但是他们最终还是把古文通给追丢了。 古文通在屋子里休息,洛克也不能总是放飞黑雀观察四周,曼曼也没有用水汽屏障围住这栋院子。 只要不直接用神识延伸入屋中,他们是看不见古文通的,而古文通不知何时竟悄然离开了。应该不是古文通发现了他们,而是他们疏忽了。 他们等到天亮都没有动静,而看守所那边古文通已经起床吃了早饭。 看守所里一天是两顿饭,早饭比较晚,没有午饭,晚饭比较早,吃完晚饭等天黑就睡觉了。大部分时间没有人理会古文通在里面干什么,到了天黑后不开灯的时候就更没人注意他了。 这户人家的主人叫张秋逸,东国裔华族人,非索港第一供销分社主任,原草鞋帮的骨干,如今欢想实业的五级干部。他热情接待了“洛克”,两人在一起喝茶聊天。 这一次谈论的话题,主要是非索港的发展以及供销社的业务。古文通很聪明,自己没有说太多的话,基本上都是引诱对方在说话,旁敲侧击打听了不少“内部”情况。 理论上古文通每天至少有十二个小时以上的时间可以离开看守所自由活动,前提是他留下的幻形也可以维持这么长时间。 第二天华真行等人天黑后又继续在看守所外面蹲守,果然又发现古文通溜达出来了。这天他又去了一户人家,居然冒充了洛克的身份! 从张秋逸家里告辞后,古文通又去了科努上校的院落休息。如今非索港的某些街区也有夜生活了,他路过了一家尚未关门的油泼面馆,想必是喝茶喝饿了,还进去吃了碗面。 古文通还适时表达了对张秋逸的看重与赞赏,并隐约谈到假如是他来领导新联盟和非索港,一定要将这个地方建设得更加美好云云……张秋逸深表赞同。 洛克的脸色更黑了,古文通昨天冒充夏尔也就罢了,今天居然还冒充了他!但是转念一想,假如这件事没有被华真行发现又会怎样?他也出了一身冷汗。 其中北湾区就是克林区,如今在非索港的辖境内只有金砂区的全部以及羊毛区的部分,尚没有被新联盟入主的新政府控制,那里就是所谓大联盟的地盘。 至此古文通的行程已经清楚了,他不仅在新联盟的地盘里为推洛克上位做准备,大联盟的成立可能也有他在暗中联络的因素。 此人的生活倒是挺有规律,他在科努上校家里冥想恢复,大约四个半小时之后离开了院落,后半夜又去了金砂区。 非索港市从行政区划角度共分为五个区,中心区以及国际码头、国际医院、南部海滨以及郊外的旷野都属于市政当局直辖,另外四个区分别是北湾区、羊毛区、金砂区与南口区。 华真行的木鹊比破镜前高明了这么多,但毕竟也有限制,木鹊放飞到高空可寄托华真行的感官,但是这样延伸出去的感官就相当于寻常的眼睛,在复杂的地形环境中看不透地表建筑物。 他们发现古文通去了金砂区,应该跟一帮人搞起串联,最终仍然是将他给追丢了。但这没有关系,几人又快速回到了看守所附近,果然在凌晨时分发现他又回来了。 他的目的应该不是为了推翻新联盟,可能就是为夏尔制造一个强有力的敌人,为夏尔遇刺找到一个合适的背锅对象。 华真行并不清楚古文通是以什么身份在金砂区活动,跟踪了整整一夜,最后洛克也挺不住了,华真行还是放飞了自己的木鹊在高空中观察。 夏尔昨天被华真行送到棕榈庄园去了,那里在他看来是绝对安全的。可是后来华真行想了想,棕榈庄园人多杂乱,其实更适合刺杀。他之所以认为那里安全,无非是仰仗几位老人家的神通广大。 但是杨老头已经说了,假如就把他们几位当成有点知识与见识的普通老头会怎样?从这个角度出发,棕榈庄园就不算安全了,这和仰仗纸鹤又有什么区别? 古文通外出活动时间总计十个半小时,这一夜可够忙活的。 当日午饭之后,金典行的密室里坐着七个人,华真行、曼曼、洛克、连娜、王丰收、沈四书以及夏尔。夏尔是被保护者,其他六人都是四境修士或神术师。 “古文通可能还有手下,我说的不是他用惑神术影响的那些人,而是在这里招募的或者是从冈比斯庭带来的。一位五级巅峰神术师,研究神术这么多年,他也有不少学徒。 我悄悄打听过了,他的学徒中已有两名正式神术师,目前都在冈比斯庭,但见习神术师还有十几个,目前无法一一明确下落,我也不好追问。”——这是连娜的分析。 昨夜亲眼见证了古文通的诡异手段,人越多的地方确实越难防备,那种人想混进棕榈庄园实在太容易了,于是又赶紧把夏尔转移到金典行地下的秘室中。 这里外人混不进来,除了这七人之外,无论是谁进入这间秘室,哪怕只是靠近或企图寻找秘室入口,那都是可疑份子。 非索港虽然地处偏远,但也不是与世隔绝,东边的海岸线、西边的山地、北边的荒野、南边的国家公园方向,都可以悄悄的潜入。 而且这里的人种混杂,各种面孔与肤色的人都有。当地土著居民占人口的八成以上,但白罗洲各族人口的后裔、殖民年代留下的混血、别的族裔居民加起来也有七、八万了。 洛克点头道:“大批人公然来到非索港,新联盟一定能发现,但这里也无法杜绝高手潜入。我估计他也可能带了手下过来,但数量绝不会太多,顶多三、五个。” 假如是原先的克林区,有居民登记管理和关卡检查制度,生面孔一来就很容易被发现。可是如今随着地盘的扩张,各项管理制度正在落实,便很难区别谁是外来者。 连娜:“理论上倒是可以,但以古文通的修为说不定会有感应,不到关键时刻不能施展……我原先就是这么打算的,可是拿到报告之后却发现了另一件事,你们自己看看。” 她拿出了两份检验报告放在桌上,王丰收皱眉道:“血常规?” 连娜又分析道:“这显然是他的个人行为,至少目前是,所以不可能让外人知晓,最多只能叫几个最信任的学徒来打下手。那些人倒不足虑,交给外围警戒人员防备就可以了,关键还是他本人。” 洛克:“血样取来了,可以用血祭神术定位吗?” 夏尔和曼曼根本看不懂,华真行倒是了解但也不是很熟悉,正在那里看呢,王丰收一眼就发现了问题。 连娜又点头道:“确实不是一位神术师的血常规报告,血样根本就不是古文通的,居然是西曼的。你们再看看这一份报告,忽略检验误差,各项数值几乎都一样,恐怕不能用巧合来解释。” 连娜点头道:“就是顺便做的血常规,王先生能看出什么问题吗?” 王丰收:“倒是没什么大毛病,但指标也不是很健康啊,哪像一个五境神术师?” 华真行知道有血祭神术这种手段之后,就已经为此做了准备。血祭神术最好采用保持生物活性的新鲜血液,不新鲜的血液效果则要差些,但以如今的技术保存手段,短时间内还是能做到与新鲜血液差不多的效果。 血祭神术可以分辨身份,也可用来定位追踪,所以他们才想到把古文通的血样拿来,关键时刻说不定能用上。血样是连娜去取的,她顺便把检测报告也拿过来了,然后发现了问题。 西曼是奥海姆医药集团的副总裁,起初就是他带队来洽谈合作,因为谈不成便飞回布鲁塞向奥海姆汇报情况,然后又陪同奥海姆来到了非索港。 奥海姆等访客来到非索港之后,因为疫情原因,都要接受核酸以及血液抗体检查。检查就得采血,当时稍微多抽了点,除了检验抗体,顺便还做了一个血常规,算是免费体检了,最后每人还剩下几毫升血样保存了起来。 原来暗中偷梁换柱的还不止一个人,在面对面静脉采血的情况下,古文通和约高乐的血样居然不是他们自己的,也不知用什么手段分别换成了西曼和奥海姆的鲜血,让那两人各自被多抽了一管。 倒是布雷希和皮丹这两名神术师,被老老实实地抽血检查了。 曼曼虽然看不懂化验单,但是反应倒挺快,好奇地问道:“我们拿到的不是古文通本人的血样,而是用西曼的血样冒充的?” 连娜:“不仅是他,这里还有两张化验单也有同样的问题。约高乐的血常规数据,与奥海姆几乎是完全一致的,看上去身体不是很好。” 前天晚上,古文通冒充夏尔的身份去了古水门的家里。就在大前天晚上,夏尔本人也去过古水门家里喝酒!而那时华真行还没有得到约高乐的提醒,谁都没有意识到古文通在干什么。 古文通在大前天应该发现了夏尔的行踪,所以第二天才会以同样的方式上门去找古水门。假如当时他就出手杀了夏尔,根本没人能拦得住。当夏尔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也是吓出了一身冷汗。 听着一桌子人在讨论自己不太懂的专业问题,夏尔终于忍不住开口道:“我听明白了,这个人很厉害,连你们都要小心对付。 这么厉害的一个人想杀我,已经计划了大半个月,用得差这么麻烦吗?他真要动手,我恐怕早就没命了,大前天就是好机会!” 王丰收看着夏尔突然笑了:“他应该不会搞什么私下的谋杀,而是一场公开的刺杀。让我分析分析,想杀出最好的效果,要根据非索港最新的形势。 我们短期内就会对大联盟动手,解放非索港全境。届时肯定会有一个庆功表彰大会,也会有庆祝游行活动。 洛克摇头道:“在他看来,杀不杀你并不重要,怎么杀你、能起到什么效果才重要。他应该是觉得还没有完全准备好,时机和场合也不对,不会在那种时候动手。” 夏尔揪着头发道:“他到底想怎么杀我?” 夏总席将在人生最辉煌的时候谢幕,激起民众的滔天愤怒。洛克委员接任你的职务和地位是众望所归,至少在目前这种情况下,没有第二个人能够稳定局势。 在众目睽睽之下将你刺杀,凶手可以是大联盟的余孽。 人越多的场合,幻形神术就越好用,既容易制造混乱也更容易脱身,因为我们很难防范在场的每一个人,更不可能熟悉所有人。 洛克掌权后,利用为你报仇的名义、利用民众的愤怒,彻查你被刺杀一事,可以趁机排除异己、巩固自己的地位……简直完美!” 夏尔低吼道:“可是为什么呢?我又没有得罪他,洛克也没有给他任何好处!” 洛克苦笑道:“岂止是没有给过他好处,我甚至都不认识他!” 197、给他一个机会 听见众人的交谈,连娜叹了口气,露出哀伤的神色道:“以己度人,在野心家的眼中,总是以为他人也是同类。这个人一定分析过洛克的情报,自以为了解洛克。 古文通看到的情报是什么样的?洛克是一位另类纨绔,身为福根家族的继承人却不待在布鲁塞,而是跑到非索港这样的地方,隐姓埋名搞慈善公益。 这是为什么?别人不明白,但是他自己能看懂!因为福根基金会的背后一直是福根修士会,洛克本人迟迟没有成为正式的神术师,所以才会远走黑荒,默默积累人望等待时机。 真正与世无争的人,是不会隐忍十年后突然那么高调现身的,洛克只是终于等到了机会而已。一个没有名利心的人,也不会费尽心思得到王室的授勋。 洛克为这座城市做了很多,从最早的五家油泼面馆,到如今的十九家油泼面馆,这些都是小事,但以小可以见大。 他来到非索港这个无人关注的地方,利用福根基金会的财富,暗中培养自己的势力。当他成为神术师之后,终于利用福根修士会的内乱趁机走到台前,真正掌控了福根基金会。 他是一位懂得隐忍的野心家、最后的胜利者,同时也是一位理想主义者,这就是古文通眼中的洛克。 开办教会学校、建立圣堂的提议虽然都被否定了,但当时否定提议的人是柯老先生。他们并不知道柯老先生的真正身份,但是很显然,柯老代表的是市政当局、代表的是夏尔。 若有机会,洛克愿不愿意取代夏尔?在古文通看来,洛克当然是愿意的,哪怕是为了理想和抱负。假如古文通杀了夏尔,不知情的洛克取代了夏尔的地位,又会怎么样呢? 洛克是真想改变这座城市,将这里变成他自己的城市,只是因为种种原因暂时无法与夏尔相争…… 布雷希和皮丹来见过洛克之后,又去看守所见过古文通,古文通得知消息后应该就有了计划。洛克接受了冈比斯庭的登记管理,那么在古文通眼中,他就是冈比斯庭的神术师。 如今的冈比斯庭,已失去世俗的权柄与往日的荣光,但总有那么一伙人企图恢复这一切,古文通应该就属于这一派系。 假如这件事情做成了,从私人角度他也等于是控制了洛克,并通过洛克控制了非索港的资源。这是布雷希和皮丹没有完成的任务,而古文通可要阴险多了。” 只要古文通让洛克知道了真相,洛克敢说出真相吗?哪怕不是同谋也会被视为合谋,那样他会失去现有的一切。 假如洛克选择隐瞒,那么他将不得不成为古文通的人、被古文通的钳制。这对洛克自己或许更有好处,因为他不仅可以巩固地位,还能得到冈比斯庭某一派系的扶持。 沈四书冷笑道:“这不就是摘桃子吗?将洛克推到新联盟领袖的位置,摘新联盟的桃子。” 王丰收:“布雷希和皮丹只想与洛克建立联系、搞好关系,而古文通却想钳制洛克,让洛克不得不听命于他,确实狠多了!” 在座众人当中,连娜是最了解冈比斯庭的,也最了解古文通这类人的心态,因为她一直就和这类人生活在同样的环境里。 古文通对洛克的误判,原因就在于他将洛克视为了同类,同时他并不了解很多事情真正的内情。 假如当众刺杀你造成了混乱,他也不在乎会导致多少伤亡。联络那些顽固帮派结成大联盟与新联盟对抗,他也不在乎双方的冲突会死伤多少人。 这里的伤亡对他而言只是一个数字,他只会关心这个数字是有用还是没用。 “特么的以为自己是谁!”夏尔重重地拍着桌子道,“我没招惹过他,我们都没招惹过他,他想弄死我就弄死我,想颠推翻谁就推翻谁,把我们当什么人了?” 沈四书摇头道:“你还没看出来吗?他根本没把你当人!估计除了连娜和洛克,他也没有把这里的其他人当人。 王丰收:“夏总席有什么计划?” 夏尔:“总之不能等到我们解放了非索港全境,搞庆功大会的时候再让他来刺杀我……目前这一切都是猜测,他不动手我们不好弄死他,那就逼他动手。” 不把这里的人当成自己人没关系,可是不把人当人问题就大了。非索港这么多来的殖民史与战乱史,难道还不能看透这种人的心态吗?” 夏尔:“绝不能让他得逞,更不能让他按照计划来!” 华真行:“这你倒不必担心,我有绝对的把握。” 夏尔:“那你们来安排吧!就算是拿我当鱼饵,也要把他给钓出来。不必等到他真的要杀我那一刻,只要他敢露出迹象,你们就动手。” 华真行:“怎么逼他动手?” 夏尔反问道:“你有把握保证我的安全吗,哪怕我在公开场合出现?” 当天下午,华真行给罗柴德打了个电话,告诉他非索港这边准备得差不多了,问罗柴德那边事情已经办得怎样?第二天晚饭时分,罗柴德就来到了非索港。 按照程序,照例需要隔离检测,但是在欢想实业的关照下特事特办,让罗柴德穿着全套防护服,戴着面罩、口罩、手套,搞得像个太空人,见到了奥海姆等人。 华真行:“大丰收,你来策划策划?” 王丰收摆手道:“不不不,还是你来安排计划吧,我负责落实,大家一起执行。” 罗柴德对奥海姆本人是这么说的,这也是一种安慰,否则还能怎样呢?但他与医药集团的其他人又有私下的接触,交谈了其他方面的一些意见。 鉴于目前的特殊情况,奥海姆受到的指控被界定为私人行为,而与医药集团无关。为了尽可能挽回影响,奥海姆医药集团还需要继续与推进与非索港方面的合作,只有这样才能证明医药集团并没有受该事件的冲击。 见面是以非接触的方式,保持了安全的距离,双方都做好防护措施,但总算可以面对面说话。 罗柴德首先代表集团安慰了奥海姆,表示大家正在设法营救他,也按奥海姆本人的意思督促非索港当局加快司法进程,不日内即将宣判。 罗柴德旗下的投资基金,如今已是奥海姆医药集团的第一大股东,占有集团百分之十六的股份,超过了奥海姆家族持有的百分之九。 正是罗柴德在低位连续举牌增持股票,并顺势入主董事会,采取一系列措施才稳定了集团的形势。 罗柴德这次来到非索港,主要的任务就是与春容丹中心继续达成疫苗实验合作,不论以哪种方式,哪怕就以春容丹中心提出的方案也行。 需要强调的是,从奥海姆被捕至今大约有三周时间,奥海姆医药集团的股份一度从四十罗元下跌至十八罗元,企稳后又反弹至三十多罗元。 罗柴德还算讲点脸面,没有解雇约高乐律师也没有把他支走,以集团的名义继续让约高乐给奥海姆提供法律服务,直至审判结束。 至于布雷希和皮丹这两名“保镖”,自然是被罗柴德带走了。奥海姆正在接受监视居住,有警方的人员日夜看管,他还需要什么保镖?非索港如今很安全,连罗柴德都没带保镖来,布雷希和皮丹是集团花钱雇佣的,那就当罗柴德的随行人员吧。 在这种情况下,谁都知道医药集团已经变天了。西曼副总裁只是受雇佣的高层,转眼就变成罗柴德的人。罗柴德慰问了全体团队,并将带领他们继续与新成立的春容丹中心洽谈合作。 至于奥海姆……就等着接受法庭宣判吧,这个人已被战略性放弃了。 新联盟短期内占据了大批新地盘,首先布置的工作是整顿治安与政治宣传。但总有头铁不听话的,有人习惯了过去那一套,仍然在私下出售d品、抢劫勒索,这三个人就是因为持械抢劫进来的。 三个人是一伙的,只会说当地土语,他们并不清楚古文通的身份,指望他们不欺负人是不太可能的。 奥海姆医药集团的雇员,在当地还有一个古文通。罗柴德也通过关系特意去了看守所,看望与慰问了古文通。 罗柴德前脚刚走,警方又安排了三名犯人住进了古文通的监室,单人间变成了四人间。 语言不通就是最大的麻烦,古文通虽然能将那三个流氓收拾得服服帖帖,但是没法跟他们做更多的交流……这样一来,心里就会很没底。 古文通会在什么时候动手?王丰收曾说了一种可能,就是在解放非索港全境之后的庆功大会上,但那也只是猜测而已,并不一定就是事实。 结果关进来半个小时之后,他们便被古文通收拾得服服帖帖,恨不得捶着腿叫老大,可惜古文通听不懂当地土语,他们也不知道古文通都在说啥。 当初安排古文通住单间,因为华真行知道他是位神术师,不想在看守所里闹出乱子来。如今安排三个流氓份子进去,就是故意给古文通添乱的。 古文通也不可能那么死板,但有一点判断应该是对的,就是刺杀夏尔最好选择一个人多的、公开的场合。 华真行则是从另一个角度来考虑问题的。假如古文通离开看守所不再回来,就说明真要动手了。既然这样,那么就不妨把古文通给逼出去! 华真行不想按照古文通的节奏走,得让古文通按照他的节奏走。夏尔的觉悟还挺高,自己愿意站出来当诱饵,那么就给古文通安排一个合适的机会。 那边奥海姆还没上法庭,罗柴德居然代表奥海姆医药集团与春容丹中心达成了疫苗合作协议,真是一幕荒诞剧,也足以说明奥海姆是彻底凉了。 为了庆祝合作成功,双方将举行一场公开的签约仪式,届时夏尔市长将亲临现场,还有罗柴德特意请来的媒体代表见证。 198、遮羞布 这场签约仪式就是在计划中的,其实与古文通无关,如今既然发现了古文通的小动作,那么就顺势做出相应的安排。只要他敢来,就设法将其拿下。 双方最终的合作方式,就按照春容丹中心最高提出的方案:使用东国的疫苗,在非索港组织不少于一千人规模的志愿者,分成三个对照组,进行临床三期到四期的试验。 春容丹中心将与奥海姆医药集团共享数组、共同验证疫苗的效果,奥海姆医药集团也可以组织“志愿者”来参与疫苗试验。 消息传出之后,奥海姆医药集团的股价暴涨,很快就突破了四十罗元,不仅将前期的跌幅全部收复,且仍在上行通道中,从日k线走势图上来看,留下了一个标准的v型反转底。 罗柴德在股价暴跌前通过利用杠杆做空,利用看似不相干的海外账户。股价暴跌带来了暴利,这一笔盈利他暂时没动,防止被人查出问题。 然后他又另行筹集资金,用自己旗下的投资基金在低位增持股票,成为了第一大股东。如今股价再度暴涨,罗柴德赚得盆满钵满,捐建机场的钱早就赚回来了。 这次双方达成合作协议,为什么能使奥海姆医药集团股价暴涨? 目前世界上只有少数几个国家有能力研制出疫苗,但是按照研制疫苗的规定流程,短短不到一年时间内,哪怕研制已经成功,程序上仍然不符合正式上市的要求。 也就是说,已有的疫苗哪怕已经可以使用,名义上仍处于临床三期或临床四期阶段,不是能通过正常的商业途径上市销售的产品。 假如公开销售尤其是出口疫苗,就会面临很多法律问题,说不定就会被人趁机指控,索要巨额赔偿或判处巨额处罚。但是另一方面,很多地方都急需疫苗,疫情不等人啊。 所以如今的疫苗使用,都是通过自愿申请的方式,而且就算想申请也未必能有。春容丹中心能够拿到东国方面提供的疫苗搞“试验”,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非索港有大量的东国援工人。 目前还有好几个大型新项目也达成了意向,比如水电站和机场,将来还会更大规模的援建工人队伍来到非索港。而现有的一千五百多名工人,其中不少人也将设法被安排回国了,或轮换、或结束任务、或探亲。 正因为有了这一层合作关系,所以欢想实业才能以临床试验的名义拿到东国提供的疫苗,非索港地方当局对此也是大力支持。 别利国目前面临着多重困境,出于政治等方面的原因,他们不想使用毛罗国的疫苗。罗巴联盟自己研制的疫苗迟迟不见进展,都在等待米国产的疫苗。 但是米国疫苗的研制进程、效果与安全性、保存与运输条件、短期内产量规模方面都不如人意。 那么世界上还能提供疫苗就只剩下了东国。可是在舆论上,贬低与攻击东国已经成为一种政治正确,谁也不愿意承认自己要依靠“落后的”东国提供疫苗。 另一方面,别利国因此次疫情的总人口死亡率早已突破千分之一,正在迅速接近千分之二,也就是一千万人已染病死亡了近两万人。 奥海姆医药集团这次与春容丹中心达成的合作,实际上是通过间接的方式,打通了一个私下的渠道,不仅可以验证东国疫苗的效果与安全性,还拥有了获得疫苗的途径。 春容丹中心进行东国疫苗试验,不仅可以在疫苗正式上市后获得供应,而且现在就可以组织“志愿者”注射疫苗。 奥海姆医药集团通过与春容丹中心的合作,间接地也能在第一时间拿到东国产的疫苗,数量有多少还说不好,但东国那边的产量总归是有保证的。 这是一层遮羞布,好在罗柴德能拉得下脸来,也能攀得上关系,至少是通过了第三国的第三方,还能对外宣称是奥海姆医药集团参与研制与验证的疫苗。 别看这次签约仪式邀请了媒体代表见证,但是巴罗联盟那边的主流媒体几乎不会报道,就算有报道也会被刻意压下热度。 很多人嘴上不说,但是身体很老实,他们清楚这次合作背后真正的逻辑,资本市场做出了真实的反应,奥海姆医药集团股价暴涨,罗柴德的身家随之也大涨。 连带着奥海姆的身家都跟着大涨,就不知道他是否有福消受了。因为华真行已经告诉罗柴德,当初联络福根基金会想收拾他的人,已确定就是奥海姆。 就算新联盟能放奥海姆离开非索港去监狱服刑,罗柴德恐怕也不能让他再回到布鲁塞了。 核酸与血液检侧结果出来,确认罗柴德身体没有问题之后,签约仪式正式举行。奥海姆医药集团的代表当然是罗柴德,春容丹研究中心的代表是连娜女士,地点则位于农垦区北索河下游的高桥镇。 新联盟的总席、非索港市长夏尔也亲临现场,东国援建指挥部的代表雷云锦总工程师做为特邀嘉宾出席,欢想实业方面来的领导是柯孟朝,还有文宣部门的工作人员负责录制现场宣传资料。 华真行知道柯夫子也会来,就完全不紧张了,尽管他心里清楚柯夫子不是来当保镖的,也不能指望他老人家出手。 柯夫子的身份更像是一名考官,就是来看华真行等人能否处理好这件事,另一方面恐怕是也是为了盯着约高乐。 身为法律顾问,约高乐天也出席了签约仪式,欢想实业这边的董泽刚律师也来了。尽管合作内容早已谈好,消息已经泄露出去引起股价大涨,但仪式还是需要的。 至于保镖还真有,罗柴德身边就带着布雷希和皮丹。洛克就提前打了招呼试探,他告诉这两位神术师,非索港最近的治安不太好,希望他们能保护现场人员的安全。两位神术师不疑有他,拍着胸满口答应。 华真行这边有六名四境修士,还有十几名不受惑神术影响的三境修士,都已经布置好了各自的任务。签约仪式所在的春容丹中心,各个位置都装了监控,连接体态识别系统。 华真行去找了欢想实业研发部主管大壳子,大壳子告诉他体态识别系统可以搞定,但目前的数据库样本有限,能够先录入采集来的古文通的体态识别数据,但不敢保证精度。 前天范达克做了一个简单测试,让李敬直化了妆混在一伙巡逻队员中间随意走了几圈,体态识别体统把大缸子给认出来了。 李敬直又想了一个办法,让一批老队员走标准军姿过去,识别体统没把他挑出来,大家后来才发现李敬直是耍了一个赖,他根本就没在队伍里面。 系统测试只是一个小插曲,华真行也没有完全指望它来发现古文通。签约仪式的时间是中午十一点零八分,结束之后还安排了庆祝午宴。 看守所的监室里,刚刚吃完早饭,古文通就悄然离开了。大白天溜出去要冒着被发现的风险,幻形神术与惑神术也不是万能的,足见他今天的举动不同寻常,有可能就不打算再回来了。 他留下了一个幻形分身,看上去在睡觉的样子,监室里的其他三个人也都在“睡觉”,其实是被他施法弄晕了。 不论是否再回来,他也要尽量保证越晚被发现越好,假如到晚饭时间还不能回来,恐怕“越狱”的事情就会暴露。但那时他应该已经得手,用不着再回看守所了。 古文通刚刚离开,华真行就得到了曼曼的消息,此人果然在大白天就遛了出来。华真行没有让满曼曼去追踪古文通,而是让她坐车先赶到会场那边。 获取更优质的阅读体验请访问手机版网址:/book/6068/ 199、刺杀计划 这天上午,两辆越野车驶出了金砂区,绕行城市西部的郊野奔往北方。车上坐着十名武装人员,到达农垦区之后,用携带的工具破坏了刺网格栅。 他们来自大联盟,但是换上了新联盟巡逻队的服装,车上的标记也是巡逻队的。进入农垦区之后,车辆沿着简易公路向东行,赶往高桥镇的方向。 非索港郊外的荒野很大,新联盟也不可能封锁与监控所有的地域。至于农垦区南部边缘的那道刺网格栅有几十公里长,很多地方都是无人看管的,碰着这种情况也拦不住。 这伙人是得到消息来突袭的,他们想当然地以为,只要干掉了新联盟的首脑,这个庞大的组织就会分崩离析,大联盟便可不战而胜。从另一方面看,这也是自知不敌的情况下,孤注一掷的无奈之举,一次纯粹机会主义的冒险行动。 他们原本就有这个意愿,因为采取常规手段实在难以取胜,可惜并没有这个胆量,假如行动失败,这跟找死没有区别,就算侥幸得手恐怕也难以脱身。 但是今天这些人却好像丧失了理智,或者是有什么原因给了他们勇气,认为自己有把握成功。或许他们此时的意识不太清醒,是受了惑神术的影响。 同样突然间有了勇气的还有彭库斯,他是某个顽固帮派的二号头目。在大联盟的内部会议上,他曾提议派人去刺杀新联盟的头目夏尔,大家都认为这个主意不错,可惜没有人主动请缨。 但是今天,彭库斯居然来到了高桥镇,穿着东国援建工人的制服。 彭库斯也是东国裔华族人,但他既不是在东国也不是在非索港出生的,他的祖父七十年前来到了黑荒大陆,他在邻国出生,后来又迁居到了非索港。 彭库斯当年并没有加入草鞋帮,而是混入了另一个帮派势力,凭着枪法精准、头脑灵活、心狠手辣成为头目之一。若说这里有谁最恨新联盟,彭库斯是排得上号的。 高桥镇是一片新建的地方,毗邻人工改造出的最新湿地,镇子上最重要的两个单位就是东国援建项目指挥部和春容丹中心。 春容丹中心的建筑有五层,目前还没有修建院落围墙,只在大门外留出了一片临街的空地。签约仪式在一楼门厅中举行,因为那里最宽敞。 许是因为农垦区内良好的治安,高桥镇也没有采取什么安保戒严措施,仍然一如往常。 彭库斯穿着工装走了过去,在这个地方并不引人注目,他的工装里藏了一支手枪,另外还有一枚大威力手雷。按照计划,他只要大门口扔出手雷就算完成任务了! 彭库斯走向春容丹中心的时候,两辆越野车也迅速接近高桥镇。其实古文通并没有指望这些人能够得手,目的只是让他们制造混乱。 签约地址在一楼门厅,二楼的会议室还布置成了休息室。像这样的场合,签约之前或签约之后,重要的来宾都会安排在休息室里歇一歇、聊一聊。假如大门口出现突发情况,夏尔也会被安保人员转移到二楼。 那十名武装人员,就是用来吸引执勤的巡逻队的,古文通也不相信没有巡逻队在暗中警戒。古文通本人则已经潜入了楼内,他的幻形神术十分高明,监控设备居然没有察觉。 但古文通本人却想骂娘,他的计划不是这样的!整个春容丹中心的二楼到五楼,居然空无一人,连个警卫都没有! 古文通的原计划是暗中控制一名警卫,或暗杀或打晕,然后再换上这名警卫的衣服,以幻形神术变化成对方的样子,趁着夏尔回休息室的混乱实行刺杀。 此刻楼上一个人都没有,还好古文通没那么死板,他察觉到了走廊上的监控设备,然后躲进了二楼的女厕所里,暂时解除了幻形神术的掩饰,就等着外面闹动静呢。 小雨季之后的冬天,是非索港最舒适的时候。尤其是在这里,阳光照着镇外的湿地,雾气飘荡在草木之间,就连春容丹中心所在的整栋楼感觉都很凉爽,而且空气湿度都比较大,卫生间里更是如此。 洛克和王丰收悄然移动位置,站到了大门旁边,他们已经注意到了远处溜达过来的彭库斯。这一带看似没有戒严,但是暗中早就做好了安排,彭库斯就是不应该出现在这个区域的人,就像春容丹中心的二楼以上也不应该有人。 两辆越野车仍在疾驰中,按照计划他们将在镇外下车,车就调头停在在路边不熄火,武装人员袭击了高桥镇之后要快速返回,然后乘车扬长而去。 果然有“高人”再帮他们制定计划,时间地点都掐算得很准,连撤退方案都考虑到了,伪装也做得很好,根本不像是非索港原有的黑帮风格。 但是他们没有注意到高空上有无人机。华真行并没有放飞木鹊,那样既耗法力又容易分神,让大壳子操控无人机就很好用,对付一般目标足够了。 十名武装人员虽然伪装得很像,但是他们并不明白巡逻队并非黑帮匪徒,没有明确任务的情况下,是不可能开着车携带武器到处乱跑的,因私出入营房还得请假报备呢。 前方高桥镇已在望,两辆越野车正准备减速,前面那辆车突然传出嘭的一声炸响,失控打横翻滚。后面那辆车还没反应过来,也传出了炸响声,撞在了前面的车上,轮子飞掉了一个。 他们不是被八二炮击中的,而是四零口径的枪榴弹,华真行曾用来打武装吉普的那种。这玩意在现代战场上不算重火力,但是对付普通民用车辆已足够凶残,行驶途中被枪榴弹打进车内,里面的人基本别想活下来。 爆炸发生在镇外,附近的绿化很好,有茂盛的植被以及镇中的其他建筑隔音阻挡,但是动静毕竟有点大,还是传到了春容丹中心的一楼大厅里。 这时候夏尔市长刚刚致辞完毕,众人一起鼓掌,也没有听得太清楚,但是布雷希和皮丹突然皱起了眉头。 爆炸声传来,彭库斯加快脚步向春容丹中心的大门走去,耳中突然听见一个声音:“站住!” 这个声音似乎带着很奇异的力量,仿佛从耳膜直接钻进脑海,刹那间令彭库斯的意识有点模糊,他条件反射式的想拔枪,可是手并没有跟上身体的动作。懵懵懂懂地一低头,才发现自己的右手落在了地上,原来在他做出要拔枪的动作时,手已被齐腕斩断。 出手的人是洛克,他佩戴着飞云靴,借助这件神器施展了类似风刃的神术。而刚才喊话的人是王丰收,他的话只有彭库斯能听见,带着冲击神魂的效果,这是借助了惊神木。 东国修士所使用的法宝,其神通妙用也可以被视为某种“定制”的神术,比如王丰收借助惊神木的妙用喊的这一声,也可称为惊神术,瞬间就使彭库斯意识模糊,甚至都没有察觉到断腕之痛。 此时王丰收突然骂了一声“操”,手中的惊神木突然飞了出去,化为一块巨大的板砖模样,嘭的一声将彭库斯整个人拍进了地面。紧接着又传出一声闷响,这块“板砖”被震飞了,打着旋恢复成惊神木的样子回到了王丰收手里。王丰收晃了晃,一阵脸色发白。 再看彭库斯站立的地方,被炸出了一个血肉模糊的坑。 惊神木被震飞后,冲击波激荡成一个半球形的护罩模样。这是洛克及时施展神术拢住了动静,并没有让爆炸声传出去。厅中众人只是感受到轻微的震动,就像附近有重载车辆经过时颠了一下。 彭库斯并没有掏出手雷,但是他怀中的手雷保险栓已被拔掉了。王丰收及时察觉,祭出惊神木将彭库斯拍到了地底,手雷爆炸的威力震飞惊神木,这件法宝并没有损坏,但是王丰收本人形神也受到了冲击,还好洛克同时帮了他一把。 古文通并没有制造出他想要的动静,这时突然一惊,再想反应却有些来不及了。一根削尖的木棍已破门而入!华真行使的家伙就是这么朴实无华。 华真行已知道古文通躲在了二楼的女厕所里,曼曼察觉到的。但是华真行并没有用神识锁定古文通,以防惊动其人。在手雷爆炸的那一刻,华真行的神隐枪突然出手。 在此之前,华真行已经移动到了楼梯口的位置,两个纵步就上了二楼,依仗神器偷袭就是这么爽,想当初连大神术师弗里克都没躲过。 古文通的身形忽然碎灭,就像一个幻影被打破。但是华真行能确定自己刺中了,他已经感受到神隐枪对生机的伤害,这不是刺中幻影的效果。 这个古文通的手段真是诡异,而且时刻做好了潜行逃走的准备,受伤的同时便溜了,还不忘施展幻形神术掩护行踪。 华真行并没有追击,神隐枪瞬间收回,化为一片碧绿的光幕,如舒卷的荷叶包裹住一件东西。碧光消失后,华真行翻腕抓住了一枚透明的梭状物。那是方才古文通打出的“暗器”,在高速飞行状态下,仅凭肉眼几乎无法察觉。 此时就听嗖嗖风响,有两个人已经追了过去,冲进厕所穿窗而出,居然是布雷希与皮丹。 获取更优质的阅读体验请访问手机版网址:/book/6068/ 200、仪式完成 今天发生的事,罗柴德这边的人基本都不知情,就连布雷希和皮丹事先都蒙在鼓里。但是外面的各种动静瞒不过这两位神术师,在到达现场之时,连娜也私下对他们说过,如今非索港的形势复杂,今天说不定会有人搞破坏,希望他们能够帮着维护安全。 新联盟本身就拥有当地最强大的武装力量,假如是正面作战,什么人搞破坏他们对付不了呢?应该就是暗杀袭击一类的非对称行动吧,那真是防不胜防。连娜这位神术师都和他们打了招呼,说不定其中就有懂神术、有修为的高手。 镇外远处传来的爆炸声应该是武装人员在交火,但动静很快就平息了,不需要两位神术师做什么。彭库斯从大门外接近,被洛克和王丰收拦下,使用手雷袭击未遂,布雷希和皮丹也是知道的。 洛克是四境神术师,动用神术并不令人意外,他们惊讶的是洛克身边的王丰收居然也有如此能耐。 华真行出手的时候,他们当然也察觉到了,居然还有刺客潜入了二楼,看来是有修为在身,很可能是一名东国修士。这两人本就站在会场的边缘,有意监视大厅内外的情况,反应也不比华真行慢多少。 他们很愤怒,无论如何两人明面上的身份也是“保镖”,而且事先得到了连娜的提醒,在这种场合身为冈比斯庭的使者,怎能容一位修士搞刺杀?洛克都出手了,他们当然也要出手! 身形跃出窗外尚未落地,布雷希就看见了几十米外古文通逃遁的背影,这家伙居然也穿着东国援建工人的工装。布雷希劈手打出一记神术,包裹着古文通的空气陡然被压缩,再突然膨胀爆开,带着一声炸裂的脆响。 古文通的背影又一次忽然碎灭,正准备出手的皮丹也愣住了。这个人太狡诈了,逃跑时原地留下一个幻形分身掩饰,跳出窗外又制造一个幻形分身误导追击者。 布雷希一击落空,双脚落地时已抽出一根短杖,眯着眼睛向前一指,周围忽有一阵风凭空卷起。不是狂风而是弥漫的微风,覆盖的范围很大,就像一堵风墙呈扇面形迅速向前席卷而去,夹杂着无数细碎的乱流。 如此大范围的神术,将法力分散开威力已然很小,甚至连普通人都伤害不了,假如身在其中感觉顶多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刮中了身体、仿佛有寒意透体而过。 但布雷希的本意就不是伤人,他看见那个背影碎灭,就反应过来应是类似幻形神术的手段。背影还能像真人一样奔跑逃遁,说明施法者就在附近,他这一记大范围神术是为了发现古文通真正的行迹,有点类似于曼曼操控的水雾。 只不过曼曼布下的水雾是被动感应,而布雷希卷起的微风是主动的搜查。 冈比斯庭派这两位神术师来当使者,主要原因当然不是他们的神术高明,而是一个沉稳妥当,另一个认真负责。为了联络洛克这样一位刚刚晋级的神术师,也用不着什么大神术师。 但黑荒大陆尤其是非索港一带,在传闻中向来是世界上最危险的地方之一,战乱频繁、治安极差,派来的使者至少要有应对复杂情况的自保能力,神术手段本就是先决条件。 来的三个人都是资深神术师,尤其是古文通更适合应对各种复杂危险的局面。 布雷希的反应很快,选择的神术手段简单而实用,一堵风墙迅速推向远方,立刻就发现了古文通的位置。前后不过是瞬间而已,他在空中打出一记神术,落地时就卷起了弥漫风墙,古文通还没有来得及逃远。 发现古文通的位置后,弥漫的微风随即消失,空气都向某个点凝聚,再度发出一声空爆音。还是和刚才同样的手段,但是距离比较远,仓促之间切换神术,威力自然没有刚才那么大,却给皮丹指引了攻击的方位。 皮丹也抽出了一柄短杖,劈手打出一条暗淡的火线,火光划出一条弧线越往前越明亮,拐了一个弯绕到前方一栋建筑物的后面,突然无声爆开成一个火球,隐约伴随着一声压抑的惨叫。 布雷希和皮丹之间非常熟悉,配合起来也很默契。皮丹刚才施展的神术,被很多人称为火球术,仿佛是最简单、最常见的攻击型神术,其实也是最实用的。 火球术只是古人的称呼,受于见知之限,假如是现代人可能会给它起另一个名字:等离子能量射流术。古文通奋力抵挡又再次受伤。 这一记是结结实实正面打中了古文通,本该乘胜追击的布雷希却愣住了,愕然道:“怎么是他!” 皮丹也震惊道:“对啊,怎么会是特明哥?” 古文通早已不使用东国语姓名,他平常只自称特明哥-欧德。 看见古文通的幻形背影时,布雷希还没有把他认出来,察觉到对方使用的手段很像幻形神术,他就已经有点怀疑了。等到发现古文通的行迹,两人的神术都锁定并击中了目标时,便认出了对手是谁。 就是因为这么一愣神的迟疑,等他们赶到那栋建筑的后面时,古文通已消失不见,只留下了一片狼藉的法力冲击痕迹。 高桥镇仍然在搞基建,古文通刚才的位置在两栋还没有完工的楼之间,这里本应该正在施工的,可是今天因为特殊情况,给工人们放假了,所以现场并没有闲杂人等。 土石飞溅之处落着一根短杖,空气中还弥漫着淡淡的焦糊气味,布雷希伸手将短杖拣了起来,这时洛克和王丰收也赶到了。 洛克:“刺客呢?” 布雷希面色阴沉道:“真没想到,居然是特明哥。” 皮丹:“我早就觉得这小子不对劲,果然有问题!” 王丰收:“就是和你们一起来的古文通吗,他人呢?” 布雷希:“逃走了,但是他逃不远的!” 洛克:“二位出手,他居然还能逃掉?” 布雷希解释道:“他废了一条胳膊,又被打成重伤,连法杖都丢下了,应该是施展了血祭一类的神术逃走的,就算不死也就只剩下半条命了。” 血祭神术是一个大类,包含着很多种运用手段,不仅可以对他人施展也可以对自己施展。布雷希根据现场残留的气息判断,古文通在生死关头,应该是施展了透支生命力一类的血祭神术,短时间内压制伤势并爆发力量,只为暂时逃得一条命。 神术师的法杖与修士的法宝有区别,通常并不强调某一种特定类型的神通妙用,主要是为施展神术提供增速与增幅。法杖甚至可以是制式的,比如冈比斯庭就有专门制作法杖的机构,供麾下的神术师使用。 通常情况下,法杖基本是由师长赠送。当然了,对于擅长特定类型神术的神术师,最好也使用特定类型的法杖,这就相当于特别定制了。假如自己精通此道,也可以自行打造。 古文通的这根法杖应该就是特别定制的,通体透明就像一根纯净的水晶,中间部分还有一节突起,镶嵌了一枚普通的透明神石。顶端呈半椭球状,有一个凹槽,里面原本应该嵌了什么东西,但此刻已经不见了。 法杖顶端原本嵌着一枚仿棰状的透明飞梭,此刻已经被华真行拿到了手里。一个阴险的人,手段也处处透着阴险,通常神术师如果有神石都会嵌在法杖顶端,谁能想到法杖上的镶嵌物还能飞出来当暗器呢?但是古文通就这么干了。 华真行将之拿在手中,感觉此物的材质很特殊,物性纯净能与神识共鸣,这、就是打造法宝的材料,古时修士称之为天材地宝,或者说它已经就是一件法宝,只是功能很单一。 幻形神术胜在诡异,并不具备什么攻击性,但古文通还会别的手段。幻形神术配合这枚无色透明的飞梭,高速射出时带着干扰神识的作用,令人几乎无法察觉,这就是以最普通的御器手法当暗器用。 华真行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个场景,假如混乱中古文通用这枚飞梭刺杀了夏尔,周围的人恐怕还反应不过来是怎么回事。 华真行的神隐枪刺中了古文通,古文通仓促之间祭出水晶梭反击,他不求能够反杀华真行,但至少要给自己逃遁创造机会,假如能够成功反杀则更好。 古文通倒是一个果决的人,外面安排的行动都失败了,自己也遭遇了突然的刺杀,立刻就反应过来行踪和计划早已暴露,并没有在此斗法纠缠,水晶梭射出之后也没有打算收回,他本人直接就溜了。 古文通果断逃走的另一个原因,也是因为察觉到布雷希和皮丹已经冲向了厕所。这两位神术师出现在这个场合,并且主动出手帮忙,其实也出乎古文通的意料,在他原先的计划中并没有想到两位来自冈比斯庭的“同行者”会在现场阻挠。 华真行的神隐枪刺中了古文通右侧的肩胛骨,废了他的一条胳膊。华真行当时倒没看出来,但是布雷希与其交手的时察觉了。 华真行的神隐枪偷袭,连弗里克大神术师都送了命,古文通却能逃走,因为情况完全不同。弗里克完全没把华真行放在眼里,带着猫捉耗子的心态,而古文通却时刻保持着警惕。 古文通虽然受了伤,但是逃跑时并没有流下一滴鲜血,显然是用某种手段控制了,由此可见,像这样的脏活他不知干过多少次了,在细节上都谨慎无比。 但是华真行又摊开左手心,却有一滩鲜血凝聚成一枚鲜红的圆珠状,这是被法力凝聚封存起来的、古文通的鲜血,神隐枪刺破伤口时带出来的,被华真行及时摄取。 这时一楼门厅又传来一阵热烈的掌声,罗柴德和连娜在合作协议上分别签好了字,然后交换签字,彼此握手拍照,这场仪式终于正式完成。 获取更优质的阅读体验请访问手机版网址:/book/6068/ 201、上梁 仪式只是一种象征,该谈的合作内容细节早已谈妥。仪式之后是午宴,地点仍在一楼门厅,因为这地方好摆桌。众人仅仅是上楼休息了一会儿,再下楼时原先的会场就收拾好了,施展魔法般摆上了热腾腾宴席。 基本都是东国菜,新鲜的果蔬就是农垦区自产的,不会用筷子的宾客就用刀叉,还上了各种酒。正在觥筹交错间,镇外突然传来了密集的机枪声,距离很远,听得不是很真切。 有人好奇地问这是什么动静?欢想实业计划部的主管易彬端着酒杯道:“应该是放鞭炮庆祝呢,东国的习俗!可能附近又有哪栋新建筑封顶了吧……这是从沿袭了过去上梁的传统。” 接着易彬又谈起了小时候在老家的经历,村子里有谁盖了新房,上主梁的时候都会放鞭炮庆祝,还会往下面撒糖和铜钱……哦,搞错了,那是古代,听他爷爷说的,他自己见过的场面是撒钢蹦,五毛或者一块的。 说着说着,易彬还从兜里掏出一枚东国发行的一元面值菊花币。有人指出他的记忆有误,最早大范围流通的一元牡丹币是一九九一年才开始发行的,更早的时候上梁撒的钢蹦都是一分、两分和五分面值的,那时候的人还没那么富裕。 然后又有人提到了近几年在家乡的经历,现在不叫上梁了,村子里有人盖楼封顶会放鞭炮撒红包。红包里装的钱不多,基本都是一张五元的纸币,因为颜色好看图个吉利……听过这个风俗的人越说越热闹,没听过的人越听越好奇,酒席上充满欢快的气氛。 易彬说的是真话,他真以为那是放鞭炮庆祝的声音,谁能想到农垦区大白天会传来机枪声呢? 有些情况易彬并不了解,今天的高桥镇一带是不可能有建筑封顶的,所有施工都停了。古文通同样不了解情况,他根本就难以理解新联盟建立秩序的能力,不需要下通知戒严,自有别的办法。 高桥镇最大的单位东国援建项目工程部,今天组织全体人员排队打疫苗,所有人都得参加,挨个点名不得缺席。打完疫苗还要观察反应,当天不能离开驻地。 至于在农垦区的其他工作人员,今天组织集体体检,住在外面的根本就没来上班,住在里面的一早就被拉走了,就连油泼面馆和小卖铺都关门了。 这样一来,什么人出现在他不该出现的地方,立刻就会被发现。比如那两辆越野车,虽然带着巡逻队的标志,所有人员都伪装得挺好,可是他们根本就不应该到这里来。再比如彭库斯虽然穿着工装,但一眼看见就知道此人不正常。 古文通的三名学徒也潜入了非索港,这段时间充当大联盟的联络人,在宣扬洛克事迹时也出了大力,今天则悄然进入了农垦区,他们自以为很隐蔽,其实也被发现了。 他们潜伏在湿地旁的野林里,离高桥镇有几公里远,往地下了一个半掩式的临时据点,上面盖好以草木为掩护,主要目的应该是为了接应古文通。 古文通逃走之后,那边也动手了。范达克带队封锁了那片区域,喊话要求对方主动投降。那三人居然仗着身手企图突围,大壳子也不客气,下令用通用机枪交叉扫射推进。 参与这次行动的人并不多,考虑到古文通擅长幻形神术与惑神术,普通人受影响容易误判,开枪难保会出什么意外,所以安排的射手都有三境以上修为。 既然那三名学徒决定突围逃走,范达克就没有打算抓活的。所以古文通安排他们在这里搞一个隐秘的接应点,究竟想发挥什么作用,暂时也找不到人问了。古文通本人并没有逃往这个方向,否则恐怕也会被堵个正着。 午宴结束之后,夏尔、罗柴德、柯孟朝、约高乐等人都走了,但是布雷希和皮丹却找借口留了下来。 仪式结之后、午宴开始之前的休息时间,有现场工作人员报告,二楼的女厕所大门和里面的一个隔间门,不知被谁都钻了一个洞,估计是哪个变态干的,要好好查一查。 两位冈比斯庭的使者留下当然不是为了抓变态,还是为了逃走的古文通。 二楼的一间会议室里,洛克、连娜、王丰收、华真行、曼曼都在座。布雷希看了王丰收一眼道:“你受了点伤。”说着话抬手就是一道柔和的白光,刷在了王丰收的身上, 他这是施展了一记治疗神术,也算是示好吧。王丰收却愣住了,暗道好歹得打声招呼征求自己同意啊? 洛克的反应挺快,为了化解尴尬的气氛,抬手也是一道白光,同时开口道:“我虽然没有布雷希先生那么高明的修为,但也新学会了一点治疗神术,给王先生调理调理伤势吧。” 洛克既然都这么做了,连娜也顺手来了一记,接着华真行也施展治疗神术凑了个热闹。华真行的修为根基是养元术,治疗神术是最容易上手的,他已经入门了。 既然这几人都动手了,皮丹当然也施展了一记治疗神术,集体活动嘛,另一方面是表明他也会。 让王丰收感觉“疗效”最佳的还是曼曼的手段。曼曼抬手没有白光扫过,就是隔着桌子一指王丰收,暗中催动幽水香的妙用,助其调理气血运行。 王丰收哭笑不得,感情这一桌子人,就自己不会治疗神术?东国修士也有类似的手段,比如曼曼施展的治疗神术很显然就是兼容并蓄,回头他也得去学一学。欢想实业高层中最近正在推广养元术,自己也去练吧,说不定还能让三位老师高兴呢。 大家都“治”过了王丰收,感觉一下子距离就拉近了不少,好像都成了自己人。这只是一个小插曲,布雷希和皮丹主要想搞明白一件事,古文通为什么要那样做? 古文通的法杖就放在桌上,那枚水晶梭被华真行拿了出来,又被镶嵌回法杖上。 布雷希并不知道古文通今天的目标是夏尔,对其他的情况也一无所知。华真行等人也装做不知情的样子,就坐在那里听布雷希分析,好像是听会议主持人发言。 布雷希分析到最后,得出了一个可能性最大的结论:古文通应该是被某方势力收买了,目的就是为了破坏这一次春容丹中心与奥海姆集团的合作。 布雷希并不知道,前段时间洛克事迹的热炒就是古文通暗中推动的,在他看来这就是最符合逻辑的解释。谁不希望这次合作成功?不仅是奥海姆集团的竞争对手,甚至包括各种政经势力,其中牵扯到的因素很复杂。 这段时间奥海姆医药集团的股价大起大落,就已经说明其中的利益关系了,但从更宏观的角度,奥海姆医药集团的市值还只是小事而已。 布雷希的分析很有道理,甚至连华真行听了都觉得不排除这种可能。众人并没有反驳,因为这个结论也只是推测,洛克问道:“他这么做,是否违反了神术师的行为准则?” 布雷希惭愧地点头道:“是的,这绝不应该!既然发生了,我们就要将此人擒获,让他接受冈比斯庭的审判……放心吧,他已经身受重伤,掀不起什么风浪了。” 布雷希的确很尴尬,他身为冈比斯庭的使者来到非索港,找到洛克要求对方“登记注册”,然后还让洛克拿着冈比斯庭制作的神术师行为准则进行宣誓。洛克倒是照办了,可是同为使者之一的古文通,行事却公然违反了准则。 还好古文通没有得手,被他与皮丹及时阻止,没有导致严重的后果,否则真不好交待。 神术师有没有私下干脏活、湿活的?肯定有啊,但前提条件是别被人发现!假如被人揪了出来且证据确凿,冈比斯庭也不得不处理。看古文通的架势,这种脏活以前应该也干过不少次,但今天算是彻底栽了。 皮丹小声道:“这个人很谨慎,手段也诡异难防。照说他受了这么重的伤肯定跑不远,但只要想躲藏的话,也不容易找到,尤其是在这种地方。” 这时华真行伸出了手,掌心上方有一枚鲜血凝成的珠子凌空旋转,开口道:“这是欧德神术师受伤时流下的鲜血,被我及时收集,应该能有用吧?” 皮丹眼神一亮道:“用血祭神术应该可以追踪,只要他的位置不是很远。以他如今的伤势,恐怕也很难再有什么手段反制了。” 华真行:“那么就把这滴鲜血交给二位神术师了,不能再让这个凶徒跑出来作恶。” 正在说话间,王丰收突然接了一个电话,挂断之后道:“看守所那边的消息,下午两点多的时候,有人碰了古文通一下,古文通就突然不见了,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警方正在组织人员四处寻找呢。” 皮丹:“非索港看守所的那帮废物,怎么可能发现特明哥已经离开,他应该一大早就走了,留下了一个幻形分身掩人耳目……就交给我和布雷希吧,一定能将他抓获。” 华真行也乐得让布雷希和皮丹出力,同为冈比斯庭派来的使者,古文通出了乱子,那么理应让另外两人负责,他们不抓谁去抓?受了重伤的古文通若是拼死一搏,恐怕也是很危险的。至于抓住人之后该怎么处理,到时候再说。 华真行晚饭时分回到了杂货铺,做好饭菜又不见杨特红的踪影。他有点纳闷,暗道杨老头的心可真大,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也不关心一下?心大也就罢了,难道就不好奇吗?这可不像他老人家的脾气。 正在这么想的时候,又有客人上门。华真行甚至都不用抬头看就知道是约高乐,很熟练地一招手,厨房里又飞出来一副碗筷落到桌边。 约高乐一点都不见外,径自坐下道:“古文通的血样,你只给了布雷希一半,自己还留下了一半,难道是想亲自去抓人吗?” 获取更优质的阅读体验请访问手机版网址:/book/6068/ 202、没听懂 华真行没有回答,起身去屋中的柜子里拿了一瓶东国产的好酒,打开之后给约高乐斟了一杯道:“约先生,真是太感谢您了!” 华真行确实留下了古文通一半的血样,倒不是他想亲自去抓人,这只是保底措施,万一布雷希和皮丹抓不住古文通怎么办? 他对约高乐的感谢是真心的,假如不是那天约高乐拐弯抹角的提醒,恐怕所有人都把看守所里的古文通给忘了,哪能想到他还有这么歹毒的计划呢?至少华真行事先真没想到! 约高乐闻了闻,又拿起酒瓶看了一眼:“飞天,零五年出厂的?不错!” 华真行:“这瓶酒的年纪和我一样大,我特意拿出来准备着请您的。” 约高乐:“华老板不用这么客气,小小非索港藏龙卧虎,其实就算没有我,也会有高人提醒你的。” 华真行:“这是两回事,事实就是你提醒了我,我们才可以及时阻止古文通。假如是别人提醒了我,我也要感谢他。”说到这里他又叹了口气,“真是没想到,人心竟能歹毒如此……” 约高乐抬头看着华真行,苦笑道:“我也没想到,这话竟然从你嘴里说出来,你可是在这种地方长大的!这里有很多人并不是不够坏,只是不够聪明本事也不够大。” 华真行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坐下道:“约先生,请喝酒。” 约高乐:“你也来一杯呗,我一个人干喝有啥意思?” 华真行:“那好吧。”中午的宴会他没喝酒,晚上倒是在这里陪约高乐喝起了茅台。 三杯酒下肚,约高乐的神情很是陶醉,咂了咂嘴终于放下酒杯道:“华老板,我有一件事想求你帮个忙。” 华真行:“有什么事尽管开口,你是我们春容丹中心最大的主顾,又帮了这么大忙,我谢你还来不及呢。” 约高乐摆手道:“话可不能这么说,上次你多给了我八盒春容丹,算起来还是我欠你人情。其实我那天并没有告诉你什么,都是你自己猜到的。 今天夜里,布雷希和皮丹就会抓住古文通,不论他这次刺杀行动出于什么目的,都违反了冈比斯庭的神术师行为准则,我希望能让他们把古文通带回冈比斯庭接受审判。” 华真行:“这样不太好吧?他是在非索港犯的案子,怎么着也得先让我们审判处罚。” 约高乐:“所以我才来找华老板商量啊。你也别着急,听我慢慢说。就算你抓住了古文通,请问上了法庭怎么审判?我是一名很专业的律师,这个案子太简单了。 他做的那些事,都不是以本来面目,没有留下任何证据。原先还有三个人证,就是他叫来的学徒,但是都已经被你们杀了。 以现有证据能怎么惩罚他?拘留期间逃出看守所算一项罪名,顶多再加上一项,潜入女厕所企图耍流氓。” 他这话说得也不是没道理,华真行眨了眨眼睛:“你怎么敢肯定,布雷希和皮丹今天夜里就能抓住古文通?” 约高乐:“我知道华老板的本事大、根基深、后台硬,但也不能小看别人。布雷希今天下午已将此事汇报给冈比斯庭,冈比斯庭那边也下达了命令,让他们擒祸古文通带回冈比斯庭。假如古文通负隅顽抗难以活捉,那就当场格杀! 在我看来,古文通毕竟是冈比斯庭的使者,某一派系的狂热份子兼打手,死在冈比斯庭的另外两名使者手里,要比死在你们手里要好得多,至少不会给你惹来更多的麻烦,也让布雷希和皮丹能有个交待。 布雷希和皮丹不仅拿到了古文通的血样,而且也有高人在暗中指点。假如这样还抓不住人,那说明他们也有问题了!能否成功擒获古文通,就代表了这两位使者是否称职、是否可靠。” 说着话约高乐给华真行发了一道神念,是农垦区北边荒野上一片地域的实景。华真行曾去过那一带,就是他护送罗柴德遭遇花豹的地方,其中某处做了标记,就是此刻古文通的藏身地。 那里已经离非索港很远了。血祭神术并非万能,用以追踪只能指示大概的方位与范围,距离越远感应就越模糊,假如对方擅长收敛神气一类的手段,则更难寻找。 可是有了这样明确的方位图,布雷希和皮丹就没有理由找不到古文通了。约高乐当时就在签约仪式的现场,看来他通过某种方式咬住了古文通的行迹,这个定位图应该已经发给了布雷希和皮丹。 华真行有些意外道:“重伤之下,他居然还能跑这么远!” 约高乐:“他施展了透支生命力的血祭神术,短时间内强催法力,直接跑进了无人的荒原。他心里也清楚,只有这样才可能逃得一命。此刻伤势发作已经奄奄一息,甚至我都不知道他还能否自救,或者就死在那里。 但是无论如何,不能就让他死在荒野,哪怕是拖死狗也得把他拖回去,接受冈比斯庭的审判,同时这也是冈比斯庭的内部整顿。” 华真行:“冈比斯庭会怎么处罚他?” 约高乐:“会废去他的修为驱逐出冈比斯庭,他在冈比斯庭所得到的一切都会被剥夺。假如华老板觉得还不过瘾,你就再派人去杀了他,到那时就是一起普通的治安案件了,与冈比斯庭无关。” 华真行点头道:“那好,就按约先生说的办,我也等着看布雷希和皮丹会怎么做。听您的意思,冈比斯庭是要借这件事进行内部整顿?” 约高乐又喝了一口酒,然后低头看着酒杯道:“在外围出了福根修士会的事,在内部又出了古文通的事,难道还不该整顿吗?我相信没有人再会提出反对的理由!” 说到这里他又抬头叹了口气,凝视着华真行的眼睛,“经历了这么多不愉快的事,华老板一定对冈比斯庭很成见。其实我也是,虽然我是其中的一员。 但恰恰是因为这些事,使我改变了先前的一些看法,认识到冈比斯庭真正的价值所在,它有必要也有意义存在,只是换一种方式。” 华真行:“其实我也是这么看的,冈比斯庭真的有必要存在,否则像古文通这样的人谁来约束?不可能指望什么事都由我来管。” 约高乐被他逗笑了:“非索港只是一个小地方,而世界很大,你想管也管不着啊。我倒是对你这个人很感兴趣,华老板,假如由你来领导冈比斯庭,你会怎么做呢?” 华真行也喝了二两多了,身上微微出了层细汗,感觉很舒服,晃着脑袋道:“那是你们的事,我也管不着。但是在非索港,有养元术教学研究中心履行相关职责就行了……听约先生的意思,您在冈比斯庭的地位还不低?” 约高乐端杯道:“当然很高了,你也不看看我有多大本事……来,给我满上!” 华真行给他斟满酒杯道:“您竟然喜欢喝茅台,还喜欢吃蛋炒饭,感觉在您这副罗巴人的身体里,好像有一个东国人的灵魂……” 这句话只是开玩笑,约高乐却瞪了他一眼:“我喝过的酒多呢,只要是好酒都喜欢。华老板还得帮我一个忙,在罗柴德那里打声招呼。” 华真行:“找个理由让布雷希和皮丹离开?这事好办,说一声就行。” 约高乐:“上次我和你聊了聊非索港的近况,你就送了我九盒春容丹。这次我来找你,也不能让你白帮忙,华老板想要什么?” 华真行:“不需要的,您客气了。” 约高乐好像也喝多了,这一瓶酒华真行喝了快三两,他已经喝了超过半斤了,此刻脸色红扑扑地说道:“我一定要表示感谢,这样吧,我传你幻形神术如何?” 华真行的眼神当即就亮了,他可是见过古文通施展幻形神术的诡异莫测,无论如何他还是孩子的心性,怎么可能对此不感兴趣,凑近了问道:“约先生什么神术都会吗?” 约高乐一脸傲然地谦虚道:“这怎么可能?但是冈比斯庭传承的神术,我基本都有涉猎。就算有不会的,花点时间去研究研究也就会了。怎么样,想学幻形神术吗?” 华真行:“您真想教的话,稍微等一等,我把曼曼叫过来,你干脆一起教吧。” 传授复杂难练的幻形神术,以神念心印的方式最为简便,能否练成就看华真行的天赋以及下的工夫了。可是与约高乐上次所传的圆光镜法术一样,华真行仍然觉得曼曼更适合修炼幻形神术,可惜福根修士会那里并没有传承。 假如他学会了再去教曼曼,肯定不如约高乐直接传给曼曼以神念心印,既然如此,不妨把曼曼也叫到这里来。反正一个人也是传,两个人也是传,约高乐谈不上吃亏。 约高乐微微歪着脑袋看着他:“我说要传授幻形神术,你立刻就想把她叫来学?” 华真行:“难道不可以吗?” 约高乐摇了摇头:“你们这些年轻人可真会玩!算了,你想让她学就叫她来吧,不关我的事,没什么不可以的。” 约高乐这是啥意思啊?华真行总感觉他话中有话,但是真没听懂! 第二天一大早,洛克和连娜就接到了布雷希的通知,紧急赶往了农垦区。在高桥镇边缘一栋尚未启用的空置建筑中,他们见到了布雷希和皮丹。古文通衣衫褴褛、满身血污,靠着墙角瘫坐地上,就像一个被扔在那里破布袋。 203、非索港之夜 古文通显然经过了神术治疗,否则带着重伤从远处的荒野被折腾这里早就没命了。冈比斯庭希望把人带回去,布雷希不能让他死掉,但也仅仅是出手吊住其一条命而已。 洛克赶到之后,布雷希发问道:“特明哥,你声称要等见到福根勋爵之后才会开口。现在福根勋爵已经来了,你有什么话可以说了。” 皮丹提醒道:“你要做什么、是什么目的、谁让你做的?不要有谎言,不要有欺骗,否则等你回到了冈比斯庭,还是逃不过大神术师的真言判定。” 古文通的神情不再呆滞,抬起头眼神中满是嘲讽与不屑,竟以训斥的语气道:“没有人指使我,我是遵从神的旨意,为了冈比斯庭的荣光,去完成你们两个白痴完成不了的任务!真没想到,阻止我的居然是你们。” 布雷希怒喝:“满口胡言!我们这次来只是来调查情况、联络福根勋爵,带队的负责人是我,圣庭并没有布置别的任务” 古文通像看傻子一样看了这两名神术师同伴一眼,不再理会他们,有些艰难地扭过头来冲洛克道:“这两个愚蠢的家伙,竟然以为我是被人收买,来破坏奥海姆集团与非索港的合作。我潜入签约仪式现场,并不是为了对付你们,我只是为了帮你。” 洛克面无表情道:“帮我?对不起,我并不需要!你若真有什么事,可以像这二位阁下一样,直接来找我。假如我没有记错的话,我们今天还是第一次见面,我对你一无所知。” 古文通突然变得激动起来:“你应该知道自己如今在非索港的声望,是谁在暗中替你宣扬,难道会是夏尔吗?你在这里做了这么多,不正是为了这一切吗? 我的目标只是夏尔,新联盟总席和非索港市市长。在这里,你更适合坐在那个位置,前提是他不在了。假如我昨天成功了,这一切将是顺理成章。 我们代表冈比斯庭来到这里,目的就是为了联络你。福根勋爵认同福根修士会的传承,同意加入冈比斯庭的组织,而他们两个蠢货却不能真正帮助你,什么都做不成。 你当初因为修为不够,无法掌控福根修士会,远走黑荒大陆,隐忍努力了十年,终于等到了今天。我能看到你有更大的理想,想真正改变这个地方,使它成为你的城市、你的国度……” 布雷希和皮丹听得有点傻眼,此事居然还有这样匪夷所思的内情,假如不是古文通自己说出来,他们做梦也想不到还能这么操作。 干掉夏尔,推洛克上位取而代之,从而真正掌控新联盟、掌握非索港。以新联盟目前的势力以及发展势头,未来甚至有可能掌控整个几里国…… 在这种情况下,洛克可以得到冈比斯庭乃至罗巴联盟很多势力更多的支持。他的地位越高,能看到利益的人在他身上投的本钱就会越大,同时在他身上能得到的回报就越多。 这番话术倒是挺好听,但是在场的谁都不是傻子,还品出了另一层意思。假如古文通谋划成功,洛克只要接受了这种安排,便等于被古文通所钳制。 换一种说法,假如洛克控制了新联盟、控制了非索港,将来还有可能控制几里国,而古文通才是幕后老大,等于他拥有了这一切资源。 洛克能把真相说出去吗,他不能!就算有这个勇气,也不可能解释清楚。他能反抗古文通的钳制吗?以他的修为根本就不是古文通的对手,甚至都无从下手。从另一个角度看,假如古文通的谋划成功,洛克反抗他就等于对抗整个冈比斯庭。 到了那时候,古文通便可以对洛克予取予求。 洛克面色阴沉,眼神中已带着杀意,缓缓开口道:“新联盟也好,夏尔也好,我也好,所做的一切并不是为了冈比斯庭,也不是为了满足你的意愿和阴谋。 这里的所有人,我们的所有努力,只是为了脱离苦难,而你和你这种人,却打算重新带来苦难。 这就像你杀了一个人的父母,却说是为了让他得到遗产。其父母何辜,你又算什么东西?我的命运不必你来安排,你的诡辩让我恶心,走好不送!” 洛克说着话看似就要动手杀人,布雷希赶忙挡住他道:“勋爵阁下不必动怒,先留他一条命,冈比斯庭命令我把他带回去接受审判。” 洛克面无表情地拨开了布雷希的手,迈步走了过去。布雷希欲言又止,终于没有再阻拦他,同时也示意皮丹不要阻拦。 洛克抬脚踹在了古文通的小腹上。古文通全身一震,口鼻溢血昏死了过去。洛克又给他补了一道治疗神术,转过身道:“我今天可以不杀他,让你们带人回冈比斯庭复命,但不能让他完完整整的回去。” 皮丹小声道:“其实您不必再补这一脚的,我们已经把他废了。” 洛克:“我让他活到被驱逐出冈比斯庭之后……你们今天就带人走吧,至于奥海姆医药集团那边,我会找人跟罗柴德勋爵打声招呼的。” 连娜补充道:“船和专机都已经准备好了,二位随时都可以出发。” 当天下午,布雷希和皮丹就带着古文通离开了非索港,先是乘坐一艘大型豪华游艇前往北方的特玛国,由专门的码头登岸,有专车把他们直接送到美里机场,再安排私人飞机直接返回冈比斯庭。 由于非索港目前还没有机场,近期重要人员往来几乎都走这条线路,洛克已经安排得非常顺畅了。 福根勋爵的身份与名望,福根基金会的财富以及影响力,对特玛国还是很好用的,那边很愿意配合,而且也能拿到好处。 非索港地方当局近日还和特玛国达成了一项协议,就以美里机场为跨境中转地,专门运送人员以及重要物资,免去相应的通关手续。 滞留非索港已久的东国援建工人终于可以分批回国了,东国那边新派的援建工人队伍以及其家属也可以继续来到非索港,走这条线路最为安全简便。非索港新机场项目也该提上议程了,这两天就让项目一部开会定下计划,同时让罗柴德这位金主把把关。 等到新机场具备通航能力之后,很多事情就会变得更方便。大宗物资可以走海运,非索港就有现成的码头,但是重要物资以及人员的交通运输还是要依靠空运,因为这里毕竟离东国太远。 就在冈比斯庭的三位“使者”乘船离开的时候,非索港地方政府正在召开一场军事会议。三位老人家并未出席。华真行虽然参加了,但他只是全程旁听并未发言。在这个场合,大多数人并不清楚华真行的身份,所以他只是被安排进来学习的。 会议由李敬直主持,按计划,今天夜间就要动手对付大联盟。夏尔早就知道军事团队的想法,但在会议上还是问道:“为什么一定要在夜间呢?” 在座的很多人都有这个疑问,李敬直用一根教鞭敲着作战地图道:“两个原因!其一,大联盟只是黑帮份子拼凑起来的乌合之众,他们没有夜战能力。 非索港的电力传输和通信支持系统目前都掌握在我们手里,我们可以让他们变成聋子和瞎子,让他们的作战指挥和战场调度全部瘫痪,这样能最大程度地发挥优势。 其二,是为了锻炼我们的队伍。虽然训练了很长时间,也有过多次演习,但他们并没有参加过正式的行动。 真正的敌人可不管你适应什么作战方式,也不会只在上班时间进攻。通过这样一场行动,也可以发现我们的指挥与后勤系统的不足……” 王丰收补充了一句:“还可以尽量减少伤亡!对敌宣传工作目前已基本做到位,对方每个人都知道我们缴枪不杀的政策,清楚应该怎么临阵投降,届时就让他们自己选吧。” 原非索港克林区巡逻队,就是在这一天正式更名为新联盟解放军,目前拥有三个连的轻步兵编制,外加一个炮兵连与信息战大队。 新联盟的兵力部署早已完成,从东、北两个方向拢住了大联盟的地盘,只在西南方留有一个缺口,似是给那些顽固势力提供了一条逃亡路线。 当天散会后华真行组了一个局,请洛克和夏尔一起吃晚饭,地点在一家油泼面馆的包间里。 洛克最早开的五家油泼面馆都是没有包间的,卖的也只是各种面条。后来随着新联盟势力范围的扩张,油泼面馆也开到了非索港各地,眼下已有十九家,连高桥镇上都有。 这家油泼面馆是最新开的,位于中心区,由一家小型赌场改建而成,离大联盟目前占据的地盘最近,出售的已不仅是各种面条了,还有各种东国菜,二楼设了包厢。 吃饭时他们谈到了古文通的事,夏尔特意向华真行和洛克敬酒,感谢他们及时发现了古文通的阴谋,保护了自己。 放下杯子后,夏尔叹息道:“那两个人,布雷希和皮丹,其实也出手保护我了,我内心中却很难去感谢他们。说实话,不论是他们俩还是古文通,我都希望他们这种人没有来过这里,也不要再来这里。” 洛克苦笑道:“无论那种人想带来什么,我们自己要知道,怎样才能真正改变这里。只要我们还在努力,将来还会遇到更多的对手和敌人,他们远比那些黑帮更聪明、更狡猾。 我今天才真正体会到,原来赞誉也能包含着莫大恶意,那些心怀叵测的人,只是希望你变成他们想要的样子、接受他们的恶意。 说来可笑,这世上曾受到赞誉最多就是神……” 这时远处传来了枪炮声,华真行举起酒杯道:“天亮之后,我们将迎来一个全新的非索港!” 获取更优质的阅读体验请访问手机版网址:/book/6068/ 204、九个月的奇迹 炮声只持续了三分钟左右,基本都是小口径迫击炮与无后座力炮。新联盟解放军尚未配备重炮,打这场类似治安战的小规模巷战也用不上重炮。 但是李敬直显然没有将它当成治安战来打,就是按照正规战准备的,事先充分发动了群众、宣讲了政策。战斗的对象、战争的目的、战后的安排都宣传得非常到位。 密集的枪声持续了不到十分钟,新联盟军玩了一手大范围纵向穿插,切割了已被炮火摧毁的敌重要据点,这是普通的治安巷战中很多军队根本不敢采取的战术。 算上预备队在内,新联盟解放军目前只有六百人的规模,正面投入战场的也就是三百多人。对面的大联盟则拥有三千多名武装人员,但是成规模的抵抗在十分钟内就结束了。 大联盟哪来这么多武装份子?它集合了非索港这些年来大部分帮派的犯罪精英,在新联盟的不断施压下,这些人聚集在一起并裹挟了大批手下。有些人可能不愿意离开原先的街区,但是在头目的胁迫下也跟着帮派一起撤离。 大联盟目前的地盘,只有一个金砂区和羊毛区的一小部分,居民总人口十几万,一下子挤进来这么多黑帮武装分子,仅仅搞内斗就足以将这里变成血腥地狱了。当地很多普通居民真的希望他们早点都死干净。 古文通前段时间做了一件“好事”,就是居中联络结束了大联盟的内斗,同时也将这些人整合在一起。这让新联盟实施打击时有了明确的目标,展开行动之前将详细的各势力驻地图都拿到了。 当大联盟的指挥系统瘫痪之后,头目无法联络更无法再胁迫手下,大批帮派成员在第一时间就选择了投降。他们中的很多人也许并不喜欢新联盟,但是更清楚自己不是对手,已被炮火吓破了胆,不想再送死。 “逞凶斗狠者,多无胆。” 这是很久之前杨老头教华真行的一句话,充满东国道家的辩证思想,看似玄妙难解实则简单直白。杨老头的目的并不仅是让华真行明白什么道理,更主要的就是告诉他怎么看待眼前的事,比如今天这场战斗。 杨老头喜欢卖关子,当年说完这句话之后并没有多做解释,让华真行自己去观察。当时墨大爷和柯夫子也在场,墨大爷又给华真行做了一番逻辑梳理。 非索港的黑帮份子比如夏尔,从小都会被灌输一种思想,那就是你要够狠、够凶残,才会受人尊重、才能让人知道你的厉害!越凶残的人,越会令人害怕,才能当老大,这就是刀头舔血的真谛。 可是他们秉承的理念就是一种悖论。他们所谓的好勇斗狠只用于欺凌弱者,骨子里就默认人应该在凌霸下屈服,其思想的内核恰恰就是无胆,并没真正的值得坚守的信念体系支撑。 柯夫子听了又补重了几句,他说凶残本身就源于恐惧与不安,放大了人性中的恶。真正的勇者,不在于与人斗狠,而是勇于面对未知与未能。既有勇于为之也有勇于不为,有时候不为比为之更难…… “血气之勇唯一时之凶,在其无精神。”这是柯夫子的总结。 杨老头当时还有点不高兴,嫌另外两位老人家多嘴,但也没有多说什么。 今天夜里,那些号称非索港最凶狠的犯罪精英们,崩溃的速度太快了,却早在李敬直等人的预料之中。 两千多号人高举手中的武器大喊着投降,从被切割的战场各个角落钻了出来。黑暗中他们不知道头目和同伙在哪里,只能向就近的新联盟军缴械,然后排着队被押送往指定的地点。 这一切都是在夜间进行的,新联盟体现了极高的组织能力,编队和指挥几乎没有混乱。李敬直采用了纵向穿插、局部切割加驱赶的方式占领了所有的街区,在东南方向留了一个口子,最终有三百多名黑帮份子逃了出去。 这些人是大联盟最后的死硬派,他们不可能主动向新联盟投降,携带着细软和武器继续逃亡。许是因为前段时间新联盟虽步步紧逼、但他们总有地方可撤退的经历,给了他们一种错觉,认为自己还可以跑到别的地方去继续作威作福。 离开非索港往哪里走?南方是非索河,他们计划沿着非索河前往上游,然后设法渡河穿过国家公园去南部的班达市,那里总不归新联盟管了吧? 他们开着几十辆车,各种型号的都有,大多看上去破破烂烂的,这是把地盘内所有能开进荒野的车都强行征集了,往西南方向逃窜。 如今是一月,大旱季已经来临,他们熟悉当地的情况,知道北索河上游没有河堤,有多处水面宽阔的地带可以趟过去。 车队沿着河滩前行来到一片开阔地,前方突然传来机枪声,一梭子子弹打在了地上,逼停了车队。新联盟派了一个连的预备队守在这里,连战壕都挖好了。在这样的开阔地带面对新联盟修好的掩体与架好的机枪,除了投降没有别的选择。 新联盟不想与这伙人打巷战,不是打不过,而是为了避免伤及无辜,同时也尽量不对当地街区造成太大的破坏。 天亮之后,一度平静下来的金砂区又重新变得热闹起来。新联盟已占领所有街区,正在分片推进进行入户搜查工作。街道上的巡逻车架着大喇叭游走在各个街巷中,宣讲着新联盟的政策。 当地不少人在面对入户搜查时惴惴不安,按照他们的经验,这必然是一场胜利者的搜刮,但实际的情况却挑战了他们的认知。 新联盟军有严格的纪律:不拿群众一针一线;一切行动听指挥;一切缴获要归公。这些都是在日常学习中反复明确的,行动现场也有专人监督执行。非索港居民家中也许没有针线,但所有人都明白这个原则。 新联盟军没有乱抓人,甚至也没有打骂呵斥街区居民,更没有动任何贵重物品,他们搜检的只是枪械和毒品,同时搜查大联盟的残余份子,以防留下治安隐患。 在这些残余份子中,主要抓捕那些既没有投降也没有来得及逃跑、放下枪混入街区的黑帮头目,他们大多血债累累、罪大恶极。新联盟发动了当地群众,也带来了先前投降的俘虏进行指证和辨认,抓得很干净。 总计抓了近三千名俘虏,也极大的考验了新联盟的后勤组织管理能力。这些俘虏经历了为期一周的批评教育,主动坦白认罪、并经过交叉指认登记之后,大部分都被放了,各回各的街区。 最终被关押的有五百多人,新联盟将他们组织起来,在非索港西南方向的郊外建立了一个临时营地进行劳动改造。而劳动改造的第一项任务,就是让这些囚犯为自己建造一个现代化的劳改农场,图纸是早就设计好的,有统一的施工指挥以及技能培训。 还有五十多人,基本都是各帮派的首脑份子,则被非索港当局镇压了,还特意为此召开了公审大会,审判了他们的罪行。 非索港方面为什么没有来得及处理奥海姆的案件,因为大家最近都忙这件事呢。军事行动还没有展开之前,公审大会以及这批罪犯的处理计划就在筹备中了。 那被关押起来的五百多号人,也要分别审判以定刑期,同时制定改造以及考评政策,目前的工作仍很繁重。 新联盟在打造克林区以及扩张地盘的过程中,采取的都是驱赶政策,几乎没有强行镇压过谁。而最终这一战击毙了大联盟一百来号人,主要是在那一场炮击中。战斗结束之后,又镇压了五十多名头目。 新联盟军方面受伤五人、阵亡两人,两名阵亡者都是死于流弹。 审判与惩治罪犯的同时,非索港当局以更隆重的方式,表彰了这次战斗中的英雄。说实话,这样碾压式的战斗很难谈得上谁有什么英雄表现,但激励必不可少,要让所有人知道他们在为何而战。 新联盟也对伤亡人员进行了抚恤和哀悼,不仅颁布了抚恤保障政策,还授予两位阵亡者烈士称号。 他们的名字分别叫图志南和夏日新,这是非索港推行居民登记管理制度以后,在工作人员的帮助下新起的东国语名字。 非索港政府还通过了一项决议,将在中心区与金砂区的交界处建造一座纪念碑,就立在当地社区娱乐文化广场旁边,纪念碑上端有他们的名字与头像,碑体上文字记录这一场战斗。 在非索港绝大部分居民的认知中,这是惊世骇俗之举。在非索港最混乱的日子里,每天都死于各种意外。他们往往倒毙路旁,身上的财物被搜拣一空,人们不清楚他们为何而亡,甚至不知道他们叫什么名字。 而今天居然有了一座这样的纪念碑,告诉所有人死亡也可以很有意义,让人们明白牺牲的价值。 就在市政府通过决议的当天晚上,夏尔、华真行、李敬直、洛克这四个男人站在楼顶上,遥望着将要落成纪念碑的方向。他们脚下的这栋三层建筑曾经是大头帮的“总部”,如今是非索港供销总社。 夏尔似是自言自语道:“已经解放了整个非索港吗?我怎么感觉像做梦一样?我们用了多长时间?” 华真行:“从那天你请我去酒吧喝酒开始算,你告诉我金大头让你杀一个你不愿意杀的人,然后我护送罗医生离开,到现在正好九个月。” 夏尔:“只有九个月吗?我简直不敢相信!感觉比我曾经过的二十年都要漫长。” 获取更优质的阅读体验请访问手机版网址:/book/6068/ 205、苦难的现场 将时间倒退到九个月前,夏尔还只是大头帮的一个小头目,他的理想就是干掉金大头取而代之。洛克则是黄金帮的幕后老大,以这个身份躲避着追杀,每天带着伤默默地折着纸飞机。而华真行真的只是一个杂货铺的小伙计…… 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他们所生活的城市,他们每个人的命运,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在夏尔看来,这是当初连做梦都不敢想的奇迹,然而他偏偏见证了这一切,甚至亲身参与并推动了这场变革。 在夏尔的意识中,对生命中前二十年的记忆竟然越来越恍惚、越来越模糊,只有这九个月的经历印象越来越清晰,仿佛被深深铭刻。 万事开头难,这里就是根据地,反正暂时也没谁来围剿,慢一点也好,基础更巩固……” 这番话听上去牛气冲天,但华真行知道大刚子不是在装逼,他就是真心地在讲述一个事实。 他正在无限感慨中,李敬直淡淡说道:“九个月时间才打下一座县城,这速度可一点都不快。 别忘了,我们直接汲取了人类史上最大规模、最成功的一次救亡运动的成果,还借鉴了有史以来最悠久、最丰富的文化智慧。 新联盟解放了非索港全境,并且没有放一名犯罪份子逃走。随后非索港地方法院宣判了奥海姆一案:奥海姆被处以四亿米元罚金,并判处十年监禁。 此案是按照几里国现行法律宣判的,几里国的法律体系则是直接照搬曾经的宗主国,而且已经废除了死刑。曾经的非索港每天都有死于犯罪,整个几里国就更不用提了,偏偏对罪犯的刑罚没有死刑。 李敬直本人就是东国军人出身,非索港组建巡逻队的过程,大的原则且不提,一些小的细节,诸如“三大注意、八项纪律”都不需要李敬直自己总结,直接拿来就能用。 总人口不过五十多万的非索港,在李敬直眼中确实只是一个县城。搞定一个县城就花九个月时间,确实不算很短,但还要考虑到当地的各种复杂情况。 这样一位“大人物”,在非索港这样一个“小地方”被判刑。别利国政府的面子也有些挂不住,特意向几里国发来了外交照会表示抗议,督促几里国政府维护别利国公民的人权,尽快释放奥海姆先生回国。 但几里国政府却管不到非索港,别利国政府也知道它管不到非索港,这个外交照会只是走个形式而已,然后便没有了下文。如今的奥海姆医药集团已经换了主人,相信罗柴德也为“营救”奥海姆付出了努力。 非索港地方当局正在进行立法筹备工作,将颁行一系列新的地方法规,奥海姆一案可视为旧时代结束的一个标志。 奥海姆当庭认罪,表示愿意支付罚金,但需要时间筹款,他可以先去监狱服刑。那一千八百万米元保释金,则当成罚金的一部分先行扣除了,尚欠三亿八千二百万。 可是奥海姆也没有回到布鲁塞,他从此消失了。真不是新联盟动的手,华真行只是告诉了罗柴德内情,便没有再理会此事。 罗柴德等到奥海姆“失踪”之后才离开非索港,他离开之前,又和欢想实业项目工程一部敲定了新机场一期工程的建设计划。 守卫阵线那边倒是通过科努上校打了声招呼,意思就是在奥海姆身上尽量榨一笔好处,但是关系不要闹太僵。 夏尔这边就让科努上校顺水推舟,让班达市监狱直接来人接奥海姆去服刑。奥海姆就这样离开了非索港,但是他并没有到达班达市监狱,据说在半路上就买通押送人员成功脱身了。 可是后来按照李小阳的建议,稍微改变了一下计划,按照战时标准修建一条能起降大型运输机的临时跑道,同时按照正规工程标准修建另一条跑道,所以加了一笔预算。 罗柴德心情正好,很痛快地就认可了工程计划,通过海外基金会将工程款一次性打了过来,都不带分期的。 所谓敲定,其实就是看了一眼设计图和预算,剩下的事情就不操心了。罗柴德的心情很好,机场又加了一条跑道。 机场的占地面积很大,远景计划是修建四条最高规格的跑道。但是一期工程原本只需要一条跑道加上简易的航站楼,罗柴德将提供捐助。 新联盟释放了两千五百多名俘虏,关押了五百多名囚犯,镇压了五十多名犯罪头目,但并不是所有的黑帮残余势力都在当天被揪了出来。接下来很重要的一项工作就是发动群众,展开了一场轰轰烈烈的“铲除恶势力、建设新家园”活动。 这也是对华真行的答谢,就算除去捐建机场一期工程的费用,他这次还大赚了一笔,心满意足地离去。 新联盟解放了整个非索港之后,建立新的秩序的过程中仍伴随着“清扫”工作,而且这还是一项重点工作。 集会的地点在解放广场,这里上个月刚刚落成了那块纪念碑,所以定名为解放广场,算是非索港的新地标之一。 解放广场中央搭了个台子,台子后方架起了大屏幕投影,虽然白天投影的效果不是很好,但基本还能让围观群众看清楚台上发生的事情,另有扩音设备可让人们听清台上人的发言。 非索港大大小小的群众集会有很多,在新联盟的组织教育下,众人的情绪激昂但并不混乱。其中有一场很特别的集会不仅吸引了华真行,甚至连三位老人家都到场了。 在解放非索港全境的过程中,三位老人家都没有直接插手,柯孟朝担任了咨政顾问的角色,而杨特红和墨尚同甚至都没有露面。可是今天他们居然会来旁观一场群众集会,欢想实业的全体高层基本都被惊动了,只要有空的也都来到了现场旁观。 华真行:“奥海姆的案子结了,罗医生走了,代理协议签了,款项收到了,今年的第一批春容丹也交付了,您怎么还在这里?” 约高乐:“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冈比斯庭对这项合作很重视,特意指派我驻守非索港负责此事。” 广场四周挤满了围观群众,有警察在维持秩序。三位老人家并没往里挤,只站在人群外一处路口旁观望。华真行站在杨老头身后,注意观察着四周,突然扭头问道:“约先生,您怎么也来了?” 约高乐从墙角转了出来,笑眯眯地答道:“这么多人都来看热闹,我怎么就不能来?” 华真行:“你的事,我管不着。只要不捣乱,想看就看吧。” 前面的杨特红撇了撇嘴,却没有回头。 华真行:“您不是很忙吗?” 约高乐:“是很忙,但也不耽误我做别的事,能者多劳嘛!其实我已经可以走了,但是对这里发生的事情很感兴趣,所以多留了几天,想开开眼界,华老板不欢迎吗?” 很多当地人早就看过这一出话剧,但是感觉百看不厌,每一次都有深深的共鸣,甚至还能跟着表演者一起背诵这段独白。而第一次看这出话剧的很多人,则被深深地打动了,不少人热泪盈眶。 演出结束后,掌声经久不息。 台上先表演了一出话剧《放下你刀子》,讲述的是一名原黑帮分子接受新联盟的教育,痛改前非成为一名新时代的建设者的故事。这个剧本似曾相识,但是人物原型在非索港几乎遍地都是,改编得非常巧妙。 从艺术表现的角度,故事的高潮是主角的一大段独白,反思了自己曾身处的黑暗、在绝望中的挣扎,剖析了内心中对光明的渴望,以及最终的醒悟与自我救赎,非常考验台词与表演功底。这段台词都是用当地土语说的,大屏幕投影上配以东国语字幕。 接着大屏幕投影上破发了一部记录短片。华真行真的很佩服文宣部门的工作人员,用短短十五分时间,介绍了新联盟的性质与宗旨,既精炼又精彩地讲述了它给非索港带来的变化,配以大量的图片与视频资料,伴随着配乐与解说。 短短十五分钟,不仅讲述了非索港的昨天与今天,还向所有人展示了他们将共同打造的明天。 这样的纪录片,文宣部门制作了好几个版本,各种素材播放几百个小时都可以。这里播放的只是一个精简版,与刚才的话剧一起,都是近期每次集会的开场预热流程。 纪录片播放完毕,主持人走到台上,开起了这次机会的正式内容。主持人告诉在场群众,就在前不久,新联盟解放军于非索河南岸郊外的一座种植园里,解救出一批被监禁并强制劳动的奴工,还发现了多具被折磨致死的奴工尸体。 今天这场集会,就是为此举行的。随着主持人讲述,大屏幕上又播放了一段现场拍摄的视频。近百名奴工从一个个窝棚里走出来,男男女女衣不蔽体伤痕累累,有人激动地放声哭泣,有人神情麻木仿佛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206、亚丁与翠花 非索港的主要街区基本都聚集在非索河北岸,非索河与北索河之间。在非索河南岸,沿海岸线地带是南部滨海地带,传统的海外游客休闲度假地,曾经治安最好的高尚社区。 沿着北索河南岸再向西则是起伏的丘陵地带,气候与北方的草原荒野略有区别,灌溉条件不错,谷地中分布着一片片种植园、农场与养殖场。 这里是非索港重要的经济区,在欢想实业没有出现之前,农牧业几乎占了当地生产总值的一半。从这里再往西南方向,则是几里国的国家公园,是个面积很大的自然保护区。 那天夜间消灭大联盟的战斗,解放的只是最后的街区,然后新联盟军才能推进到北索河南岸展开行动。 大屏幕上显示的这座种植园,隶属于一家海外农贸公司,其老板名叫莫里森。 莫里森并不是非索港的黑帮头目,至少他本人不是。但他的经历就是当地人理想中的人生,是众人羡慕的榜样,很多人都希望自己有朝一日也能成为他那样的人。 莫里森就是在非索港出生的,十五年前的那场战乱发生时他正在海外,回来后低价收购了很多资产,甚至直接圈了大片无主农庄。他的父亲曾是守卫阵线的高层领导,他在非索港拥有一座规模不小的种植园,但主要产业都在南边的班达市。 他是标准的几里国上流社会高端人士,接受过高等教育,有条件去海外生活,几年前他本人也正式移民到了新西洲,成为袋国的公民,拥有袋国和几里国的双重国籍。 移民后的莫里森将名下的产业按现代公司制度整合起来,非索港郊外的这座农庄就变成了隶属于一家海外农贸公司的资产。 莫里森不是黑帮老大,但是原金砂区三个最大的帮派都与他有合作,很多事情甚至直接听命于他。黑帮也需要有财路,就像金大头也曾与奥海姆合作,并听从奥海姆的指令去追杀罗柴德。 莫里森也不是当初洛克那种幕后老大,他与金砂区这些帮派的关系,更像是奥海姆与原大头帮的关系。 那三个帮派的主要头目前段时间已经被镇压了,但是警方审问其他被捕成员时获悉,他们曾经向莫里森的种植园送去了大量奴工。 就在前几个月,这三个帮派还送去了两批人。 最近几个月,大量顽固势力都逃到了金砂区,发生了不少混战。原金砂区三个最大的帮派也在混战中抓了不少俘虏,居然都偷偷送到了种植园里当奴工。这一切都发生在新联盟步步进逼之际,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 新联盟军在此次行动中共解救出九十七名奴工,大部分都是当地人,但居然还有二十多九名东国裔华族人,一名罗巴裔女性。根据审问线索,行动人员又在农场附近的野地里挖掘出很多具尸骨。 莫里森本人最近不在非索港,很幸运地躲过了一劫。但是主持人介绍了这座种植园,也介绍他的身份,大屏幕上还打出了他的照片。紧接着现场的人群有一阵骚动,有几十人在警方的保护下走到了台前的空地上。 他们都是这次行动中被解救的奴工,这几天已经洗了澡、换了衣服、检查了身体并接受了治疗。 新联盟挑选出其中精神状态还算恢复得不错,能熟练使用当地土语,表达没有障碍的三十人来到现场,按自愿原则又选出了其中十名代表轮流登台讲述自己的经历,控诉莫里森所代表的黑恶势力。 为了让远处的人都能看清他们的样子,大屏幕上特意同步播放了现场的影像。有一位瘦骨伶仃的男子上台时,一度引发了一场骚乱。 台下有一名女子突然哭喊着往前冲,还大声叫着那名男子的名字。主持人察觉状况,让负责维持秩序的警察将她带上了台,然后这一男一女便抱头痛哭。 等他们哭完了,经主持人询问,众人才得知,原来他们是一对夫妻。男子名叫亚丁,女子名叫翠花,按当地土语确实就是翠花的意思。至于亚丁,最准确的东国语翻译应该是“老二”。 他们曾有三个孩子。可是两年多以前,亚丁便离家出走再也没有回来。当时甚至还有帮派份子告诉翠花,亚丁是跟另一个女人跑到班达市去了。 这种事情在非索港乃至整个几里国都很常见,当地十来岁的孩子中,没父亲的是有父亲的两倍,所谓有父亲也是指他或她还能找到自己的父亲。 但是亚丁和翠花的情况却有点特别,翠花绝不相信亚丁会不告而别,但她却无处寻找,也没想到去报案,因为当地警方根本就不会理这种事。 如今快三年过去了,翠花突然看见了出现在台上的亚丁,瞬间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所以才哭喊着冲上前去相认。他们最小的孩子在亚丁出事后不久便已夭折,万幸另外两个孩子都还好。 接着便是亚丁声泪俱下的讲述与控诉。当初他生活在金砂区,平日打零工过活。那天是硬汉帮的人在招工,说是能提供一份长期工作。他去了,结果被一辆卡车带到了一座种植园里,然后便失去了自由。 他每天都要在种植园中被迫进行繁重的劳动,住在窝棚里,吃的像牲口一样,所谓衣服就是一个有三个大洞和无数小洞的破布袋,只要稍有反抗就会遭到打骂。 种植园里还有很多像他一样的人,有男也有女,进行了分工与分组,不少女性都曾遭受看守们的凌辱。他们都是被骗来或者抓来的,其中也有帮派混战中的俘虏。 几乎所有人都动过逃跑的念头,但想逃出去实在太难了,种植园有武装守卫日夜巡逻,还养着几条狗。很多人没逃出多远便被抓了回来,然后遭受毒打。 亚丁也跑过一次,被抓回来之后被打断了一条胳膊,至今还留下了残疾,假如不是还需要他干活,估计当场就被打死了。 他在种植园里待了近三年,时间算是很长了,亲眼目睹不少人不堪折磨而死去,他本人也在枪口的逼迫下挖坑埋葬过这些奴工的尸体。 据亚丁回忆,种植园里的奴工原本不止这百来号,可是几个月前的小旱季,有几辆卡车拉走了不少人,据说是送到班达市那边老板新开的养殖场去了。所以种植园里比较缺人手,随后又弄了两批人进来。 亚丁虽然逃跑失败,但一直在咬牙坚持,他还想见到翠花和孩子们,这给他提供了精神上最大的支撑。他每天夜里几乎都会祈祷,希望有人能来解救,但又不知该向谁祈祷……直到前几天,他终于等来了新联盟! 亚丁被解救后立刻就想回去找翠花和孩子们,但是被工作人员劝阻,他们还要暂时隔离几天,检查身体与精神状态并接受治疗。 新联盟的工作人员挑选亚丁来参加这场集会并登台发言,并告诉他能在集会现场见到翠花,而他果然就见到了…… 远处观望的约高乐似是自言自语道:“这里发生的事情,给我的感觉,好像还停留在原始部落向奴隶制过度的时代。” 华真行:“约先生,时代已经不同了,否则也不会有今天这场集会。” 约高乐点了点头道:“的确,真的不同了,我亲眼看见了,多留这几天果然很有收获。” 台上十人轮流发言控诉,台下众人群情激奋,每一个人发言都激起了大家内心深处的共鸣。其中反响最激烈的场面,还是翠花与亚丁的重逢,很多人都与他们一起泪流不止。 华真行知道,其实翠花不是偶然出现在现场的,她是被社区街道组织来参加这次集会的。新联盟解放金砂区之后,立刻就筹建了各社区街道管委会与派出所,填补与加强基层治理工作。 当初东国红港的黄老板来到克林区,看见不少带着黄袖章的当地土著妇女,分片包干在每个街区内巡逻,并用土语宣传各项新政策(详见099章)。 如今翠花也戴上了黄袖章,成了社区街道的秩序协管员,还是一名活动积极分子。今天她被街道组织来参加集会,事先并不清楚会在这里看见亚丁。这一幕也算是文宣部门特意做的安排。 获取更优质的阅读体验请访问手机版网址:/book/6068/ 207、寂静的角落 大屏幕上的投影最终定格,变成了解救现场的照片与莫里森的头像。约高乐突然问道:“为什么?”说话时以神识拢音,只有华真行能听见。 华真行:“您难道是想问我,为什么要解救这些人?” 约高乐:“当然不是这个意思,我更感兴趣的是今天这样的集会。” 华真行:“这才是真正的解救他们!而不是把他们带出来,洗个澡、吃顿饭,看似重获自由,然后重复曾经的人生、回归以前那样的世界,无论是现实的世界还是每个人内心中的世界。 莫里森这种人,曾经是这里所谓成功的代表,所有人奋斗的榜样。能成为他那样的人,也曾是很多人的理想。 所以需要警醒所有人,我们今天所做的一切,不是为了谁能成为另一个莫里森,也包括我自己。” 约高乐:“看来你很了解这里和这里的人。” 华真行:“我就是在这里长大的。” 约高乐:“据我调查到的情况,那位和你一起长大的朋友夏尔,曾经的理想就是干掉金大头,成为大头帮的新头。当然了,他现在的出息更大,成了新联盟的领袖。” 华真行:“您这位调查员在这方面不太称职啊!您说的这个情况没错,但那是曾经的夏尔,而且也不需要谁去调查,如今非索港的几乎每个人都知道。 夏尔有十篇演讲,在非索港各个社区广场每天循环播放,分别用当地土语和东国语。这里昨天就播了,今天晚上还会继续播。 它已经成了东国语普及教育的重要内容,新联盟还组织了好几次演讲比赛呢!其中第一篇就叫《我是夏尔》,在这篇演讲里,他提到了过去的自己,有深刻的剖析。 您知道这次集会开始的时候,为什么要演那么一出话剧吗?《放下你的刀子》就是为了回答您刚才那样的问题,话剧中的主人翁也可以是夏尔……” 前面的杨特红没有回头,却突然传来一句话:“明知故问!” 约高乐微笑道:“这场集会应该不是华老板亲自安排的,他和我一样是观众。我就是想知道,华老板是否清楚这一切的含义。” 华真行扭头看着他,很认真地说:“多年以后,也许很多人会忘记今天,因为他们没有经历过这一幕,没有切身的体会。 然后很多人也许又想成为另一个莫里森,他们会为莫里森招魂,会扭曲事实、编造谣言、制造舆论,为莫里森和那些被铲除的黑帮、被镇压的黑帮头目说话。 但是我们见证了这一切,也会保留这一切的记忆与记录,不论过了多久,也要告诉人们这里曾发生了什么,又为什么会发生?” 约高乐叹了口气:“不要说将来,就是现在,莫里森这样的人也还在,在非索港之外那个热闹的世界。它们不会关心你和你们受到的伤害,它们只关心自己得到了什么、还会得到什么? 它们不会让你的声音按你的意愿发出去,假如有必要,还会用各种手段来撕裂你们的团结、瓦解你们的力量、挑起你们的内乱,比如肤色、部族……甚至包括各种身份与职业。” 华真行:“多谢您的提醒!您刚才讲的,就是冈比斯庭《圣约》中‘通天塔’的典故吗?这不是将来才会发生的,而是已经发生和正在发生的。” 约高乐:“还好这里是非索港,几乎已被世界遗忘。好好珍惜现在的时光吧,其实我也算帮了你!”说完便转身离去。 杨老头又传来了一道神念:“他的话倒没错。” 约高乐的哪句话没错?非索港确实是一个被世界遗忘的地方,几乎没有人会关注这里,这里的人也几乎发不出自己的声音,因为它没有被关注的价值。 区区一座五十多万人口的破城市,大部分居民都是文盲,还带着原始部族社会的痕迹,偏远而封闭,是世界上最穷困、落后、混乱的地方,几乎不会给无关人等带来利益。 假如它有什么被关注的价值,大多数时候也只体现为该各路慈善家刷声望,比如前段时间被授勋的三位勋爵先生,其中至少有两位还是混子。 说句难听的实话,假如非索港的人都死绝了,恐怕也不会有太多的人知道,有的人就算知道了也不过是表示一番感慨而已。 自从有了新联盟,非索港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但是在外界对它的印象仍停留在九个月以前。外界就算了解情况的人,也会将它视为当地帮派的内乱争夺,有一个最大的帮派终于控制了整座城市……如此而已,这就是思维惯性。 但这也未必是坏事,约高乐还表达了一个观点:非索港太小,新联盟还太弱,至少目前还很难与外界任何一股强大的势力相抗衡,无人关注反而更利于好好发展。 在这九个月,非索港也不是没有经历过外部势力介入的情况,目前来看至少有两次。第一次是洛克引来的,先是福根修士会后是冈比斯庭,尤其是冈比斯庭的介入很难处理。 别的且不说,仅举一个意外的例子,假如古文通的阴谋得逞,恐怕会给新联盟造成无法挽回的损失,因为夏尔目前是不可替代的,这座城市可能又会陷入一段时间的混乱。 这件事情约高乐帮忙了,他是冈比斯庭的调查员,不仅查明了福根修士会事件的真相,还提醒华真行等人注意到古文通的阴谋。当古文通被另外两位使者带走后,新联盟便化解了这场危机,它转变为了冈比斯庭内部整顿的问题。 约高乐还帮了华真行一个更大的忙,而且一般人不容易意识到,那就是代表冈比斯庭拿下了春容丹的十年独家代理权。 春容丹这种东西一旦推出,要么不被认可,要么被认为是收智商税的奢侈品。但它真的被认可的话,就代表了巨大的利益,会引发无数势力的争夺。 以华真行所在的杂货铺,包括整个新联盟,如今恐怕都扛不住。而约高乐的出现,很巧妙地解决了两个问题。 首先是以冈比斯庭的信誉为春容丹的灵效背书,客服了前期推广宣传中的很多困难。这是走了一条捷径,在目前阶段就能让华真行与他的欢想实业筹集到巨额资金。 其次是帮华真行解决了后续的麻烦。冈比斯庭独家控制了春容丹的“出货”渠道,也是在无形中宣告其他势力不要再来染指,否则就是找冈比斯庭的麻烦。 约高乐不仅帮华真行解决了问题,同时也能给他自己带来巨大的利益。华真行很感谢他,同时也不得不佩服他。此人身份以及在冈比斯庭中的地位,都绝不简单! 这次解救的奴工中,居然还有二十九名东国人,他们是半年前从班达市那边被带到种植园里的,新联盟事先并不知情。 假如新联盟知情,可能也不会改变整体计划。新联盟的宗旨,是从根本上彻底改造整个非索港,而不是为了单独解救某一批人或某一类人。 但这件事值得重点关注,新联盟发现后当然会也调查。今天那些东国人都没有出现在现场,因为他们到现在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也不会说当地语言,身体和精神状态或多或少都有问题,还需要一段时间的治疗与恢复。 三位老人家今天都来到了集会现场,对此事如此关注,可能也有这方面的原因吧。 华真行有日子没见到墨尚同了,今天既然来了,他便打算陪墨大爷一起回棕榈庄园,顺便亲手给墨大爷做顿饭、听听他老人家的最新指示与教导。 华真行是陪墨尚同坐同一辆车回去的,在路上还谈了最近的好几件事,向他老人家请教看法。 正在聊天时,墨尚同接收到一份资料,打开手机看了一会儿脸色变得很严肃,然后他打了个电话给雷云锦,叫雷云锦一会儿在高桥镇碰面,语气有点冷。 华真行很纳闷,这肯定是出事了!墨大爷的性情刚直,并不会掩饰什么,是一个喜怒形于色的人,但在平常情况下很少有什么事能让他老人家轻易动容。 雷云锦总工程师是欢想实业的特聘顾问,享受副总裁级别的待遇,平常很受尊敬。可是看墨大爷刚才的表情显然是不高兴了,而且让他不高兴的事应该与雷顾问有关。 华真行小声问道:“墨大爷,到底出了什么事,您好像对雷顾问有点意见?” 墨尚同:“到地方你就知道了,跟我一起去吧,也在现场学习学习……看来很多人真是没把非索港当回事啊!” 墨尚同没有回棕榈庄园,临时改变行程去了高桥镇。为了工作方便,欢想实业项目一部如今也把办公地点搬到了高桥镇,办公楼刚刚竣工不久。 墨尚同带着华真行下车,径直来到三楼的小会议室,项目一部的主要负责人都在呢。会议桌上放着几份图纸和资料,雷云锦站在那里,脸色涨得通红。 获取更优质的阅读体验请访问手机版网址:/book/6068/ 208、是偷懒还是傲慢 项目一部的负责人李小阳迎上前道:“墨董,您来了?”然后又对华真行点了点头。 华真行刚想问发生了什么,墨尚同已指着桌上的资料道:“你们先别说话……小华,你去看看那些资料,能发现什么问题吗?” 嗯?这是现场考试吗?在场的有的人忍不住暗自嘀咕。看来小华果然是几位大领导的重点培养对象啊,在各种场合都不忘提携与锻炼他。 想想这也正常,从小和华真行一起玩耍的夏尔都成了新联盟的领袖,华真行也就是年纪还小,等再过几年恐怕也会成为欢想实业的领导吧? 墨尚同的语气不善,其他人也没敢吱声,只有李小阳悄然道:“已经标出来了。” 什么标出来了?当然是有问题的地方了。李小阳是在华真行擦身而过时于耳边悄悄说的,而且以神识拢住了声息,动作很隐蔽,墨尚同也就当没看见了。 在几位老人家给华真行的那份名单里,李小阳也有三境修为,这位李总平时倒是不显山不露水。其实欢想实业这几位副总裁都不简单,否则当初也不会重用他们。 如今在欢想实业体系内,有修为的可不止名单上那一百多号人了,因为华真行已经在推广养元术。 迄今至少有数百人已修炼入门,按照华真行制定的考评标准,其中有二百多人可以拿到一级证书,这二百多人中又有一百多人可以拿到二级证书、二十多人能拿到三级证书。 为什么速度这么快、人这么多?因为其中本来有一百多名准修士,比如像李小阳这样的原先就有三境修为,修炼养元术只是重新印证境界,达到三级水平并不难。 如今在欢想实业和新联盟内部,大家都叫华真行“小华老师”或“华教官”,因为华真行是养元术培训工作的总指导,还有两位副总指导分别是洛克与曼曼。 洛克的工作比较忙,所以这段时间主要是华真行和曼曼在做指导培训。严格的说起来,曼曼做的工作更多也更受大家欢迎。 这样的称呼也算是一种恭维,主要是讨好几位大领导,但华真行听了也很受用。今天在场的各位,除了墨大爷与雷总工,都是叫过他“小华老师”或者“华教官”的。 桌上的资料有三份,首先是水电站的可研报告,其中还包含了北索河流域近三十年来的气象、水文数据。这些数据当地政府是没有的,居然是杨老头提供的。华真行原先并不知道他老人家还记录了这些,或者记住了这些。 按照这份可研报告,洛福根水电站的总装机容量可以达六十万千瓦,这个规模其实不小了。 北索河总水量非常充沛,只是降水比较集中,每年的洪水从西部的高原地带漫过荒原,也造成了非索港北方的大草原几乎无人定居的情况,其中一条近乎天然的季节性行洪水道就是北索河。 洛福根水电站的大坝选址在上游的山脉的坳口之间,分别有三段,其中一段是安装了发电机组的干流主坝,另外两段都是山坳间普通的拦水坝。其年均径流量接近二百亿立方米,设计库容是其年均径流量的一点四倍。 可研报告里不仅有气象、水文、地质数据,还附有水电站建成后的环评报告。蓄积上游的来水,并不会造成下游地区的干旱,因为每年草原上同样会有大雨季和小雨季,这些水大部分在短时内都漫过草原进入大海。 水电站建成之后,北索河不会再断流,能打造出沿岸的农垦灌溉区,而这里一年四季都是可以播种的。 这份可研报告应该没毛病,就是在墨大爷的指导下,项目工程一部做的,雷总工也参与了,结合地质勘探资料,都提交给了东国的望京设计院。 华真行已经看过这份报告,但还是迅速又翻阅了一遍。一位神识强大的四境修士看一份早就熟悉的资料,速度当然相当快,扫过也没发现什么问题。 接着他又看了工程设计图纸和相关资料,由位于东国首都的望京设计院提供。这家设计院是老牌设计单位了,实力雄厚、资质更不必提,承接过很多大型水利工程的设计任务。 华真行不是水利工程师,就算他是,就这么翻看一遍恐怕也挑不出什么大毛病。他很快就翻到了最后的一份附录资料,发现了被特意标注出来的部分,底下用已经红色的笔画了一条线,文字是“松凉滩水电站。” 他又继续往下翻,这份技术附录里又出现了两处“松凉滩水电站”的字样。而在整份设计资料的其他部分,这个工程的名称当然都是“洛福根水电站”。 之所以起这么一个很有乡土气息的名字,主要是因为这座水电站就是洛克全资捐建的,而洛克给自己起的东国语名字就叫洛福根。另一方面,它既接地气又有着美好的寓意。 洛原本就是河流之名,而福根就象征着幸福的源头。华真行甚至打算在水电站建成之后,在地图上就将北索河更名为北洛河,这样与南边的非索河更容易区分。 现行的地图上原本就没有北索河,它只是当地的一个俗称,正式定名为北洛河也没什么。 如此看来,这份附录就有问题了,怎么把工程的名字都搞错了?难道是设计师偶尔脑抽了,要么他刚刚设计了一座叫松凉滩的水电站,或者两座水电站在同时设计,发生这种笔误倒也不是没有可能。 华真行又拿起了桌上的最后一份资料,刚打开了没几眼就全明白了。 这是一份影印资料,也不知是通过什么途径拿到的,就是松凉滩水电站的设计备案资料。原来东国真有一座松凉滩水电站,竣工于九年前,其年径流量、装机总容量和洛福根水电站都差不多。 但它的地质条件比较简单,只有一道主坝,库容量也只有洛福根水电站的三分之一。两者的最大蓄水高度也差不多,只是洛福根水电站的库区面积更大。 华真行继续翻看,都不用回头再做对照,也立刻就看出来洛福根水电站的主坝以及发电机组设计,除了坝体边缘与山体的结合部分不同,其他的部分几乎完全一致,甚至一笔都没有改动。 华真行甚至能在元神中将两份图纸都具现出来,然后将它们重合在一起,除了大坝边缘部分不一样,其他部分是完全吻合的。 很显然,洛福根水电站的设计是原样照搬了松凉滩水电站,甚至连技术资料文本都没有重新写,直接用了“查找”加“替换”的功能,这也太省事了吧? 结果有附录中还有几处关键字没有替换干净,不仅偷懒且粗心如此,连文本检查都做不好吗? 估计是项目一部这边拿到资料后,发现了这种“笔误”有点疑惑,通过查询得知东国真有一座松凉滩水电站,又通过某种渠道拿到了备案设计资料,才发现了设计单位竟如此偷懒。 华真行放下资料,看着雷总工道:“看来这位设计师,包括他负责的设计组,都很擅长偷懒啊!” 雷云锦满脸尴尬,咬牙切齿道:“都是我的错!这个混账东西,我会收拾他的,也一定会让他负责到底的!” 华真行:“话不能这么说,这不是您老的错。而我们要追究的话,主要也是针对设计单位,而不是针对设计师个人。” 问题已经很明显了,望京设计院并没有专门给洛福根水电站做设计,而是原样照扒了东国境内另一座水电站的图纸和全套设计资料,只在大坝需要与实际地形吻合的部分做了修改。 这么做的后果究竟严不严重?问题也可能不算太大,各种工程本身就有设计标准与可以参照的模板,这些都是经过实践检验总结出来的。 大致相当的径流量、装机容量和蓄水高度,现有的成熟设计方案当然可以参照,也应该参照。 但是省事到这种程度的确实不多见,最核心部分一笔不改啊?假如就按这份设计图纸造出来的水电站,实际运行起来可能也没有大问题。 但是知道了原始的设计资料来源,显然也说明了另一个问题,至少设计师没有针对北索河上游的地质、气象、水文进行针对性的设计。 每一项工程设计都很难达到最优化,这是一个事实,但并不代表设计单位在能力与条件允许范围内不去尽量优化、减少设计中不合理的成分。 究其原因,可能就像墨尚同所说,设计师根本没把非索港这边当回事,更尴尬的是,他种做法竟然被业主方发现了。 欢想实业可是支付了全额设计费用,出现了这种情况又被查实,望京设计院那边就怎么也说不过去了。此时不必再谈什么行业潜规则,因为事实已经挑明了。 设计资料上当然有设计团队的介绍,洛福根水电站的总设计师叫雷齐新,东国水利工程大学硕士,今年三十六岁,已有十年从业经历。 松凉滩水电站的总设计师名叫许魁文,著名的水利工程专家,东国水利工程大学教授。在松凉滩水电站的设计团队当中,华真行也发现了雷齐新的名字。 雷齐新,就是雷云锦的儿子。望京设计院,就是雷云锦帮欢想实业联系的,雷齐新能成为洛福根水电站的总设计师,也是因为雷云锦的关系。 听说雷齐新最近正在单位里申报高级职称呢,成功设计一座远在海外的水电站,对他而言也是资历与成果的加分项。结果却出了这档子事,雷云锦的脸上当然挂不住,墨尚同更是很生气。 听见华真行的话,雷云锦局促不安地搓手道:“问题交给我来解决吧,我保证完美地解决。既不会耽误工期,也会重新做好最优化的设计,我会负责全程与设计院沟通……” 华真行又问道:“雷齐新工程师和许魁文教授是什么关系?” 雷云锦低下头:“许教授是齐新的研究生导师,当年设计松凉滩水电站的时候,齐新跟着一起参与了……我会严厉批评他的,叫他负全部责任的!” 华真行看着雷云锦,心中忽然有几分不忍。 获取更优质的阅读体验请访问手机版网址:/book/6068/ 209、把他叫过来收拾 雷云锦一直是华真行非常尊敬的长辈,最近这三年,除了三位老人家,就是这位雷总工平日对他的关照最多。 曾经杂货铺厨房冰箱里的各种时鲜蔬菜、肉蛋禽类食材,不少都是华真行从东国援建工人驻地拿回来的,一年四季都有,人家也从来没跟他要过钱。钱还是小事,在非索港这种地方,这些东西是别处花钱都买不到的。 当初华真行每次去援建项目生活区,只要雷云锦有空闲,总会留下他一起吃饭,而且是单独的小灶。炒两个菜整瓶酒,雷总工边喝边聊,华真行陪着说话,临走时总能带回去不少东西。 雷总工包括工地上其他人还送给华真行不少书,不仅有他们带到非索港来的消遣读物,还有工程技术方面的工具书。华真行连这些书都爱看,雷总工也很惊讶,他手头有不少,能给的也都给了。 非索港连一家正经的书店都没有,跟别提上哪儿买东国出版物了。 华真行可是从小就把菜谱当连环画看的奇葩,读工具书有时也能读出游戏通关的乐趣来,实在看不懂的部分就先放着,回头再去补一补基础知识。假如没有这些经历打底,像水电站的这份全套设计资料,华真行恐怕也看不明白脉络。 雷云锦如此关照华真行,多少也因为看见他就想起了远在东国读书的小孙子,而且华真行本人也很乖巧,足够讨人喜欢。 雷云锦前年就满六十周岁了,到了东国法定退休年龄,但当时工程尚未结束,也就继续留在这里担任总工程师以及施工项目总指挥。去年因为特殊原因没能回去,而新项目随即展开,所以他仍然留到了现在,仍是东国援建项目指挥部的负责人。 雷云锦之所以到了这个年纪还远赴海外工作,最主要的原因还不是为了儿子! 他的儿子雷齐新与儿媳妇两口子在东国首都工作,孙子还在上小学,老伴特意到儿子家照顾孙子、帮忙做做家务。 儿子和儿媳妇的收入照说不也算低,但是开销更大,每个月还房贷以及养孩子就是一大笔固定支出。雷云锦在非索港的收入还不错,既能给自己攒笔养老钱还能补贴儿子一家。 这些情况华真行都了解,他也理解雷云锦的心态。 今天在这间会议室里,谁都能看出来墨尚同对华真行的栽培与提携之意。而雷云锦同样也是在栽培与提携他的儿子啊,否则怎么会将工程设计介绍给儿子的单位,并让儿子担任了总设计师,这不都是为了儿子的前程吗? 可是雷齐新偏偏捅了这个篓子,他有可能前程尽毁甚至要负很严重的法律责任。假如那样的话,雷云锦这些年的辛苦又是为了啥? 想到这里,华真行突然又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口吻过于像领导了,而且像个大领导。他本就是欢想实业的实际控制人,潜意识中有这样的自觉很正常,但其他人未必清楚啊。 墨尚同只是让华真行看资料并找出问题。在旁观者看来,他老人家很生气,但又不好直接训斥雷顾问,所以就通过华真行之口发出责问。 但是此事该怎么处理?至少在明面上不应该由华真行来做主,没看在场的其他人都不吱声嘛。华真行扭头看向了墨大爷,其实大家也都在看墨尚同,尤其是雷云锦的眼神既羞愧又忐忑、复杂得难以形容。 华真行刚想说什么,墨尚同已经主动开口问道:“小华,你既然已经看出问题了。那么怎么处理,你什么建议?” 乍一听这就是一句很普通的问话,领导想怎么解决问题,先听听在场其他人的意见很正常。可是他老人家偏偏要问一个孩子,哪怕这个孩子很聪明也很有见地,看来真的就是重视与偏爱啊,利用各种机会进行提点。 难怪外界早有传言,小华就是墨董的私生子。 这件事明面上跟华真行毫无关系,华真行现在的身份,是欢想实业下属北湾矿业的兼职检验员,最近又担任了春容丹中心的主任助理。而水电站的设计,归口部门是项目工程一部和技术研发部。 这两个部门的负责人以及骨干成员,都来自原草鞋帮,也几乎都是墨尚同的弟子与学生,更兼此事性质特殊,所以他老人家今天才会亲自过问。 可是在华真行听来,墨尚同这句话另有含义,就是在问——这件事,你管还是我管? 假如华真行不想为难,直接说一句听诸位领导的就可以了。他心里也很清楚墨大爷的态度,假如他站出来提供建议,就等于是他做出了决定并揽下了责任,墨尚同不会干涉。 墨尚同和雷云锦并没有什么交情,在场众人中,受雷云锦照顾与恩惠最多的就是华真行。假如华真行不想管,将这个皮球踢出去,让墨尚同在这种场合公开处理,事情就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只能按最简单直接的方式办理。 华真行暗叹了一口气,决定将墨大爷踢过来的皮球接住,不是为别的就为雷云锦,别让这位雷顾问在这个年纪还遭受人生的重大打击。 他不得不开口道:“我仔细想了想,倒是有个不太成熟的建议,不知道雷顾问可不可以接受?” 雷云锦急切地开口道:“小华您说,有什么话尽管说!我能解决的问题一定解决,都是那个混账干的好事!” 华真行拿起资料做翻看思考状,刚才开口只是先把事情接下来,具体该怎么办还没想好呢,得再琢磨琢磨。 最简单直接的办法,那就把设计资料包括发现的对照证据直接打回望京设计院,该追责追责、该起诉起诉、该索赔索赔。起诉的对象当然是望京设计院,其中还会牵连到整个设计小组以及出图审核的分管领导,但是主要负责人就是雷齐新。 雷齐新具体会承担什么责任?这要看多方面因素。水电站的设计如果出了问题,后果可能是灾难性的,但好在设计未必有大问题,且没有动工前便被及时发现了。 洛福根水电站的总概算是“四十加十模式”,也就是说基本概算是四十亿东国币,再加上十亿元的弹性概算,这是因为非索港的特殊情况。 假如施工队伍和大部分工程材料能在当地招募、当地采购,那么基本概算就是四十亿,包括枢纽工程、输变电线路、配套的高桥镇建设三个部分。 假如需要东国那边派遣援建队伍,大部分物资设备也需要从东国运来,那么人工、运费以及各项补贴支出就要再追加十亿东国币的预算。 以四十亿总概算为基准,前期的工程设计费用预算是二点二亿。其中一点二亿用于地质勘探与测量,这项工作已经完成了,而且就是委托非索港这边的援建项目工程部做的。 那么剩下的一个亿就是纯设计费用,欢想实业已经支付,望京设计院那边也交付了设计图纸和全套资料。 不要嫌贵,这还是雷总工居中联络的优惠价呢,技术能力就是有价值。假如没有这个工程设计能力,就算你想扒图纸都不知道怎么扒。 工程设计中的套图现象并不少见,往往很难追究设计方的责任,因为工程有统一的设计标准,只要设计方能说明其方案的合理性就行。 但是像雷齐新这种情况就很少见了,最关键的是,欢想实业有确凿证据,足以证明望京设计院拿到了钱却不负责任,没有真的干活! 而且这是一个海外工程,由国际著名慈善家捐建的公益项目,说不定还会闹出重大丑闻与国际纠纷。欢想实业是真的给了一个亿啊!聘请一个厉害的律师团队,有很多角度可以起诉与索赔。 假如想把事情闹到最大,便可以这么干。但是华真行心里也清楚,其实后果没那么严重,就算从现在开始重新设计,只要抓紧时间也不会耽误工期。 洛福根水电站工程,如今已准备到位的仅是资金。华真行计划主要还是依靠东国施工队伍、采购东国设备,这些目前都还没有准备好呢。 但也不能这样放过了雷齐新,要让所有人都能从中受到教训并引以为戒……也要让雷云锦好受些,既不要太难过,同时帮他老人家好好教训儿子出口气! 在华真行的心目中,雷云锦的价值可远远不止那一个亿的设计费啊。这位总工不仅是关心他的长辈,也是东国援建项目部的负责人、欢想实业的高级顾问。欢想实业目前以及将来的很多重要项目,其实都需要与东国合作,非索港本身还远没有那个能力。 雷云锦已经帮了欢想实业太多的忙,假如东国那边换一位项目总指挥,华真行都会设法将雷云锦留下来,专心当顾问就好,有此一老也如有一宝啊。 华真行过了一会儿才抬头问道:“按照协议,确定最终方案的截至日期是多少?” 李小阳插话道:“我们内部的计划进度截至日期是五月底,跟设计院那边的签的协议,确定的最后出图日期是三月底。之所以预留两个月时间,就是为了审核设计。 设计院出图之前需要内部审核,我们接到图纸之后也会审核。这样如果发现问题还可以及时修改,不至于影响到实际工程。” 李小阳的态度很“端正”,身为集团副总裁,在回答一个“小员工”的问题时,并没有丝毫的架子。 华真行点了点头:“假如已经项目已经开工,再发现设计有问题,那局面就被动了,现在这种情况还是可以补救的。就算按我们与设计院的协议,还没到出图截至日期呢,离三月底还有两个月。” 雷云锦红着脸解释道:“东国那边下个月就过春节了。是我催的齐新,叫他尽快出设计,最好在春节前就能给图纸。他倒是挺听话,前几天就提交了,没想到是这种偷工减料的法子。” 华真行:“那就好办了,直接反馈设计方案不合格,打回去重新做,把我们找到松凉滩水电站的资料放在一起。都不需要我们解释,设计院那边自然就会明白原因。 都是成年人了,谁拉屎谁自己擦屁股。我建议再提个要求,叫这位总设计师,就是雷总的儿子雷齐新亲自到非索港来,整个设计组也都过来。 这并不是请求而是要求,就以设计院公派的名义。假如是这样,我们就不会在东国那边起诉索赔,问题就在非索港现场解决。 设计院是不会拒绝这个要求的,设计组成员让设计院定,但是雷齐新本人一定要来,他们恐怕就要在这里过春节了。 我们会安排好食宿接待工作,但是不会再支出额外的设计费用。 雷总也知道,我们最近已经打通了一条便捷线路,今天从东国出发,坐飞机到特玛国梅里机场中转乘船,明天就能到非索港,行程也由我们来安排。 再过一个月就是东国的春节了,去年您没能回去,今年本打算安排您老回国休个假,可是看样子您老又回不去了,那就让儿子到这边来陪您过年吧。 只有你们父子两人也不尽人情,您的老伴也好久没见了吧?将她也一起接过来,还有儿媳妇和孙子,我们这边都会安排好食宿与接待。 至于您老就别管其他事了,只要做好思想工作、打消他们的疑虑,请他们都到这里来过年。欢想实业新出的政策,援建工人的家属来探亲,我们不仅报销路费还会尽量提供生活方便。 如今的非索港已经不是传说中那个危险混乱的地方了,晚上没事也可以出去撸串喝啤酒,而且气候温暖如春,连疫情都没有,还可以打疫苗。 我听说您儿媳妇是小学教师,现在学校都放假了吧,应该是有时间的。假如您孙子假期需要上什么网课,在我们这里也行……” 210、答卷 华真行的处理方案,会不会影响到雷齐新在单位里的前程?当然也有可能,他并没有帮雷齐新遮掩什么,而是把设计方案连同松凉滩水电站的资料一起打回去,望京设计院还能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吗?单位内部估计人人会知道! 事情就是雷齐新干的,他就应该为此负责,至于设计院该怎么处理或处分他,那就是单位内部的事情。 欢想实业这边不会公开追究设计院的责任,但有两个前提条件:一是在协议的截止期限之前重新完成合格的设计,二是把设计组派到非索港来现场工作。 反正雷齐新要过来,华真行就顺势提议,雷云锦干脆把全家人都接到这边来过年吧。雷齐新是公派任务,至于其他人则是享受了欢想实业最新的福利政策。 设计组来了之后,欢想实业的研发部与工程部也会派出一个团队和他们一起工作,既是提供各种配合帮助,也是跟着一起学习,同时更是监督。 华真行提完了自己的“建议”,墨尚同点头道:“好,就这么办!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华真行早就知道墨大爷会是这个态度,但是他老人家又加了一句补充,就说明他刚才考虑得还不够全面,或者说这张考卷还没有答完。 就在这么一愣神的工夫,李小阳又开口道:“设计组其他成员的家属,比如老婆孩子,也可以一块带过来,就相当于海外度假了,同样享受欢想实业提供的新政策福利。 如今还有很多援建工人留在非索港,他们如果想把家属接过来过年,同样照此政策办理,我们可以统一安排。 有的家属如果想留在非索港长住,欢想实业可以提供工作岗位,还可以集中安排子女上学……” 一直在仔细听的雷云锦忍不住插了一句:“怎么安排小孩上学啊?” 李小阳没接话,而是看了一眼华真行,华真行开口道:“这个问题,欢想实业总部和非索港市政当局正在讨论方案。雷顾问,欢迎您也去参与这个项目,在这里就不聊了。 我还有一个提议,这次发现问题的人员要给予表彰,尤其是首先发现问题和最后查实问题的人。” 墨尚同:“该怎么表彰呢?”说话时很满意地点了点头。 华真行:“欢想实业集团和非索港行政体系中,都有纪律处分的规定,我们不妨再制定对应的表彰规定。它和各种评奖、评优不冲突,就是体系内的表彰制度……” 如今的非索港已经建立了全新的行政系统,参照东国的《行政机关公务员处分条例》也颁布了同样的条例,某种意义上这也相当于“扒图纸”吧。 对有过错的行政机关公务人员,按照规定进行不同程度的处分,依次有警告、记过、记大过、降级、撤职、开除六种。 欢想实业并不是行政机关,但它也以“参公原则”颁布了同样的规定。这些处分是体系内的并记入档案,不与其他渠道的处罚相冲突,也不存在法律责任的替代关系。 华真行提议,除了有《处分条例》之外,还要制定一个相应的《表彰条例》,而且现场就给了具体的建议。处分有六种,表彰就不必这么复杂了,暂时就定通报表彰、全系统通报表彰、提级表彰这么三种。 通报表彰,是指在本单位内部进行通报,让全单位的人都知晓,指明表彰事项与理由,并记入档案。 全系统通报表彰,就是给整个系统发通报,比如欢想实业的每个分公司,或者非索港市政府的每个单位,让大家都知道有这样的好人好事。 提级表彰,就是在全系统通报的基础上,至少还要提一级待遇。提级是指提待遇级别而非具体职务,比如在欢想实业系统内部,职别共分九级,每一级都有相应的待遇。 某些有特殊贡献或者特殊技能的人才,可能并不担任具体的领导职务,但可以享受更高的待遇级别。比如雷云锦顾问,在欢想实业内部就享受第八级待遇,相当于副总裁级。 为什么只有这三种表彰,因为“提职”一类的安排不适用于对某一事件表彰,而是正常的人事选拔与任用行为,另有一套程序。 但这些表彰在人事考评、职务提拔、各项评奖评优方面也是加分项。就比如通报表彰本身并没有达到提级标准,但在提级或提职时,谁曾被通报表彰,也是一项重要的考虑因素。 华真行现场把方案抛出来,众人的眼神都亮了。大家立刻就展开了一场讨论,还有专人记录了各位的发言。 最后还是按华真行的意见定下了调子,发现设计问题的人员都将被通报表彰。其中最先发现设计方案有问题的那个人,以及通过渠道拿到松凉滩水电站的资料、最终确证问题的那个人,将被全系统通报表彰。 易彬和范达克嘴都笑歪了,因为将接受全系统通报表彰的就是他俩。此刻在这间会议室里,除了雷云锦、华真行、墨尚同,还有其他六人都将被通报表彰。 当然了,华真行只是现场抛出了提议,相关草案还要提交给欢想实业总部讨论通过,然后才能施行《表彰条例》。至于非索港市政府那边也一样,都需要正式讨论与颁布的程序。 但是根据经验,小华话都说到这个程度,墨老也点头表示赞同,无论是欢想实业还是非索港市政当局,都是没有问题的,顶多再修改一下细节,事情等于已经定下了。 事情至此也算是皆大欢喜,欢想实业这边已定下处理基调,就看东国望京设计院那边怎么反馈了。 墨董难得来这里一趟专程指导工作,饭还是要吃的,就是小会议室里的十一人专门搞了一桌。 华真行感觉自己今天的表现太像领导了,随即就把身段主动往下放了放,到厨房去帮忙……所以这一桌菜大家吃得都很满意,席间又讨论了很多其他事。 如今北索河大桥已经开工,按华真行的意思现在应该叫北洛河大桥了。新非索港机场项目也进入了平整场地和开通施工道路的阶段。东国援建工人有一批已回国,又新来了更多,如今总规模达到两千人左右。 这些人中大部分今年就要在非索港过春节了,欢想实业也欢迎他们将家属接到这里来过年,并负责报销路费,从现在就开始进行申报统计工作。 这涉及到的人数可能非常多,需要集中统一安排,并且协调多方面事务。欢想实业为此成立了专门的工作组,非索港市政当局都参与了。 这样一来,花的钱恐怕就很多了,但是华真行并不在乎,最近刚刚从约高乐那里拿到了六十亿东国币的春容丹货款,他手头还从来没有这么宽裕过。 额外提供这样的福利并非华真行一时脑热,后续还有一系列的配套安排。雷顾问又领了个新任务,就是参与讨论如何解决孩子们集中就学的问题。 议题分为两个,一是以当地土语为母语、并未接受过正规基础教育的孩子;二是以东国语为母语、已经接受过东国学校正规教育、不同阶段的孩子。 前者是各市政学校,后者相当于欢想实业自己办的附属子弟学校。这件事就不是墨尚同在主管了,由柯孟朝那边牵头,具体落实的负责人是沈四书。 晚饭之后,墨尚同还有别的事,华真行将雷云锦送回了驻地,一路上还聊了一些私人话题。比如他为什么要这么处理,让雷总不要担心儿子的前程,犯了错误就得自己弥补。 假如雷齐新因为此事在设计院将来不受重用,只要今后的工作做得好又能认真负责,欢想实业这边也可以重用嘛! 雷云锦生儿子的气,反正雷齐新这回得来非索港,他老人家就自己教训好了。杂货铺里有质量很好的藤鞭,华真行负责从杨老头那里要过来…… 将雷云锦送回驻地后,华真行也没有让项目部派车,独自步行回家。从高桥镇到杂货铺,直线距离大约有二十公里,最短的步行路线是二十五公里,以华真行的脚程和修为并不算什么。 走过生机盎然的农垦区,再穿过已焕然一新的克林区,华真行在感受这座城市、这片天地、这个世界的气息,心胸舒展将其万象包容。 看着眼前的灯火景象,闻着油泼面的香气,华真行的元神中仿佛有三个世界的轮廓,曾经的非索港、现在的城市、将来的欢想国。 他在行走中抬头,看见了灿烂的星空,忽然想起九个月前他在梦中醒来,看见的也是同样一片星空,只是星空下的世界正在改变…… 待会儿回到杂货铺之后,今天夜里还要继续提炼纯金,系统发布的“任务五”,提炼与自身等体的纯金,这个任务他已接近完成,差不多就是这几天的事。 其实华真行也搞不清系统要求的确切数字,因为他这段时间又长高不少,体积是有变化的,总之多提炼一些就是了,但是库存的矿金就快用完了。 当初看到这个任务的时候,他的感觉是得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完成?如今这也是一个奇迹啊,那时他也没有想到现在的情况。 正在感慨间,元神中又突然有了感应,“系统”又有动静了,颁布了一个新任务—— 欢想国任务系统 任务八:查清莫里森名下种植园那一批东国奴工的来历,铲除行骗作恶的机构。 任务奖励:班达市 另提示:你是不是该制定养元术四级水平考核的标准了? 获取更优质的阅读体验请访问手机版网址:/book/6068/ 211、地狱无门 耿凡健今年四十岁,东国人,名下有几家公司,主要经营装饰装修以及建材业务,总资产数千万元东国币。他有两个孩子,大儿子六岁,小女儿两周岁。 他平生第一次听说非索港这个地方,是在2017年8月的一次讲座上,地点是东国城市尚海。 耿凡健不是尚海人,他生活在一座苏北的城市,到尚海是谈生意、见朋友。他是被朋友拉着一起去听讲座的,在淞东区的沃道夫大酒店,讲座的名称是“几里国非索港投资移民项目推介会”。 那是两年多之前的事情,假如华真行也在现场,可能会惊掉了下巴。别说他,换成非索港当地长大的任何一个人,比如夏尔,都会有这样的反应。 非索港是什么地方?它是世界上最穷困、落后、混乱、危险的地区之一,居民平均预期寿命只有三十出头,人均年收入只有二百米元,大部分街区由大大小小六十多个黑帮把持,而总人口还不到六十万。 从小在非索港长大的华真行,身在杂货铺,接受传统的东国教育又能接触到世界各地的信息,他打开杂货铺的大门,看见的就是地狱般的景象。 耿凡健当时所在的尚海又是什么地方?那是全东国最繁华的一线城市,也是近十几年来全世界最有活力的大都市。假如一个非索港人来到尚海,会以为自己已经到了天堂! 耿凡健知道过几里国,在中学的世界地理课本上看见过,也听说那个地方贫困落后而且战乱不休,但从没有听说非索港这个地方。 可是推介会的主持人却推翻了大家的固有认识,说战乱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如今的几里国以及非索港发展得都很好。 会场大约有一百多名听众,台上坐着几位别利国外商投资局的负责人。反正他们都是白罗洲人的面孔,主持人也是这么介绍的。(据华真行事后调查,别利国根本就没有外商投资局,其对应的政府职能部门翻译过来也不叫这个名称。) 给力文学网址 非索港的资移民项目推介会,台上的人怎么会以别利国官员的身份出现?这恰恰是宣传的重点! 据介绍,几里国曾是别利国的海外领地,上个世纪六十年代才宣布独立,迄今为止仍和别利国保持着某种从属关系。持有几里国的护照,可以免签进入别利国。 而根据罗巴联盟诸国之间的申根协定,能够免签进入别利国,就意味着可以免签进入罗巴联盟二十六国。这些还是其次,更重要的是,只要投资在非索港的一个酒店项目,就可以获得几里国的护照,满五年后,便有机会入籍别利国。 这就是一个曲线入籍别利国的路径,中间五年以几里国居民身份为跳板,成功后便可以享受罗巴联盟各国公民在教育、医疗方面的福利待遇。 推介会的主办单位名叫平京大安洋出国顾问有限公司,注册地点在东国首都平京市,专门提供各种移民咨询与中介服务。近年来东国这一类公司的数量不少,甚至形成了一个“移民产业”。 在现场播放的专题宣传片上,非索港四季如春、风景如画,人们在海滩上懒散地晒着太阳,品尝着热带水果和各种稀奇古怪的饮料。 每个人的表情都是那么悠闲舒适,与陌生人打招呼都带着既礼貌又自信的微笑……镜头再一转,从大海望向陆地,一栋栋精美的建筑掩映在葱郁的热带植被中,社区整洁而安宁。 宣传片拍摄于2017年1月初,地点是非索港南部滨海地区,连棕榈庄园都被拍进去了。 那里与非索港其他街区简直就是两个世界,每年小雨季之后的冬天,是非索港气候最好的时节,确实有不少海外游客到那里度假,他们的足迹基本都不会踏过非索河。 台上的几位“推广大使”通过现场的同声翻译告诉听众,这个项目是投资非索港的一家酒店,每人所需的投资款是十万米金,五年后全额返还。 而且在这五年中,项目方包租,每年还有预期百分之五的收益。五年之后不仅能够回本,还能赚二点五万米元,折合东国币差不多就是十七、八万。 而这个移民项目的第三方服务费用是五十万东国币,所谓的第三方服务就是移民中介。这么整体折算下来,就等于花三十万出头的费用,五年后便可入籍别利国。 在这五年中他们还可以随时到非索港去居住,在所投资的酒店拥有一间免费客房……耿凡健当场就被说动心了,讲座结束之后便被主办方邀请到另一处洽谈室,与客户经理进行了一对一沟通。 他当时没有注意到,有意向的客户都是一对一沟通的,彼此之间几乎没有什么交流。事后回想起来,主办方似乎有意阻止客户之间的讨论,当时宣传的口号是“专人专程一站式服务到底”。 耿凡健当场就交了一万五千东国币咨询费,并与对方签订了服务协议。这笔咨询费是大安洋提供咨询服务的费用,算是额外支出,但对耿凡健来说只是一笔小钱。 随后耿凡健夫妻还亲自飞到了几里国对项目进行考察,落地行程都是项目方安排的。从摩旺市机场出来坐大巴到港口,乘客轮直接来到非索港南部海岸,入住了一家豪华酒店。 所谓豪华也就是那么回事,按东国标准差不多是四星级,但是很有异域风情,占地广、风景好,就相当于在海外度假了。 项目方指了一片地方,果然场地已经平整好,开始在挖地基了,他们在这里签下了正式的投资移民协议。 交纳了后续各种费用之后,果然拿到了几里国的护照,登记的居住地点是班达市。而且按照耿凡健的要求,护照换了一个新名字。 他用这个名字、这本护照可以在当地的各家银行开设账户,而且是东国国内查询不到的,与此同时,耿凡健还保留了东国护照和身份证。 那是2017年底、2018年初的事情,然后耿凡健回到了国内,中介方告诉他只要安心等待就好。当时身边没人知道他已成为几里国的公民,还换了一个新名字。 可是转眼到了2019年初,承诺中的每年百分之五的投资收益并没有打到账户上,于是他又找到大安洋公司。客户经理让他看协议,投资收益是在酒店建成并营业后才有的,如今酒店还没有竣工,当然尚无收益。 但是客户经理也安抚他,酒店再过一年就可以竣工,届时五年投资回报以及五年后全额返还投资款的条件不变。而且这两年并不计算在入籍等待时间内,他只要再等四年仍可以成为别利国公民。 耿凡健也不傻,当即拿出原协议条款核对,合同上写着半年内就可以完成酒店建设,并办理产权过户手续,而现在已经过去一年了。 中介方则解释由于投资人数较多,酒店需要重新设计,扩大规模和接待能力,所以才推迟了工期。 这时候耿凡健就感觉不对了,但他还是不太敢相信大安洋出国这么大的一家企业,已经在移民行业经营了多年,还会搞公然欺诈的项目。就算有欺诈行为,合同在手他仍然可以通过法律途径索赔。 可是又过了一年,他不仅没有等来酒店竣工的消息,该项目的相关宣传已经从大安洋公司的官网上删除了。 耿凡健再找上门,当初那位“专人专程一站式服务到底”的投资顾问已离职,接待的人只告诉他酒店仍在建设中。 耿凡健当即就要求退回投资,否则就诉诸法律,而对方却说大安洋公司已经履行了合同责任,言下之意就是让耿凡健尽管去告。 耿凡健联络了这个项目的同一批投资人,大家拉了一个维权群,又出资在尚海请了一位代理涉外经济纠纷的律师,名叫奈特。 奈特律师看了他们手里的全部协议资料,包括很多外文资料,告诉他们这个官司在国内几乎没可能打赢,甚至都没有办法起诉。 奈特律师指出,这些年这种移民项目很多,这个行业目前也很无序,有的中介目的就是收取高额的服务费与佣金,至于项目本身会不会坑人,那就要看上帝是否包邮了。 这其中涉及到很多复杂的专业法律问题,比如大安洋公司只是中介方,而不是项目的开发方,他们收取的只是咨询费和推介佣金。 奈特看了所有的协议文本,指出大安洋公司承诺的服务其实已经完成了,就是给客户办理了几里国的国籍。 这里面最大的坑有两个。其一是持有几里国护照确实可以免签进入别利国,从而免签进入罗巴联盟二十六国。但他们只能以游客身份,既不能在当地工作,也不享受任何福利。 至于五年后能否加入别利国国籍,政策是有的,可能性也是有的,但需要每个人自己按别利国的规定提出申请,批不批准是别利国的事情。这不是中介机构能够保证的,合同的附录上也有详细的外文介绍。 第二个大坑就是那个酒店。工程建设与项目管理方都在几里国,他们签的是一份投资协议,这属于工程延误方面的纠纷。 这其中还存在一个法律上的死扣,这一批投资人都已经拿到了几里国的国籍,而工程所在地也是几里国境内。几里国公民在几里国境内的纠纷,东国的法院也无法审判。 理论上他们也可以在国内起诉大安洋公司,主张对方在推广项目的过程中存在欺诈行为。但是只要上了法庭就存在另一个问题,这些人自身也已经违法了。 东国不承认双重国籍,他们办了几里国的入籍手续,却没有向公安以及外交部门报备,仍保留了东国护照与公民身份。 在起诉提交证据的时候,这些信息必然要提交,那么在开庭之前他们就面临一种困境,东国护照会被没收并剪毁。 东国语几里国公民,这两个身份届时只能保留一种。假如他们还想保留东国公民身份,那就不要闹到法庭上,至少不要自己去撞东国执法机关的枪口。 那么无论是从理论上还是法律上,可行的维权方式,就是到几里国以几里国公民的身份,起诉酒店项目的建设方与管理方违约,要求收回投资或索赔。 但是奈特律师不建议他们这么做,而且想打这个官司,还得拿到项目方确实没有将投资用于酒店建设的证据……她提供的专业建议大体就是这些。 这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扯皮。站在耿凡建的角度,他总共付出了一万五千东国币的咨询费、五十万东国币的第三方中介费、十万米金的投资,合计东国币超出了一百三十多万元,仅仅拿到了一本几里国的护照。 酒店项目遥遥无期,投资恐怕是打了水漂,至于入籍别利国的承诺也是一句空头保障,还需要他自己按规定去申请,中介方顶多帮忙填写资料,并不能保证申请通过。 耿凡建哪难能咽得下这口气?同样参与了这个项目的一百多号投资人也都咽不下这口气。 后来因为疫情,很多事情都延误了,直到去年秋天,东国境内的疫情已基本得到控制。这边的大雨季结束后,耿凡建又一次辗转来到了非索港。 律师劝他不要来,但耿凡建还是来了,而且他居然真的敢来!他是来搜集证据的。 212、想不明白 耿凡健之所以敢来非索港,至少有两个方面的认知偏差,导致了他错误的判断。 首先他在两年前来过非索港做“项目考察”,沿途所见的一切都是美好安宁的。接待方将行程安排得非常好,下了飞机就有大巴接送,坐近海轮船到达非索港南部海岸入住度假酒店,冬日里气候温暖风景如画,度过了舒适的十来天。 他以为那就是自己所见到的几里国与非索港。 那时他的身份是海外游客、尊贵的金主,哪怕是其他街区的各个黑帮都有约定俗成的规矩,不会对这种人动手,假如谁违反了规矩就等于断了大家的财源。 别说这种海外来的金主,就算当初的罗柴德医生,非索港各街区帮派也不会轻易动他的。所以大头帮要杀罗柴德很令人意外,华真行事后才知道其中有着复杂的隐情。 其实世界上很多落后的国家与地区,当地的黑帮都不太会轻易动那些挥洒钞票的海外游客。反倒在一些发达的国家,很多犯罪团伙则专门针对海外游客下手。 耿凡健夫妻上次来“考察”可是自掏腰包,连路上的行程在内总共半个月,花费了七、八万,差不多相当于非索港半条街居民的年收入了,想买个舒服还是没问题的。 还有一个现象,也令调查此事的华真行有些意外。 在东国的时候,推介方请了不少顶着海外面孔的人士上台,操持着各种大家听不懂的语言。但是到了耿凡健夫妇来实地考察项目的时候,接待方竟有不少东国人,至少是说着一口流利东国语的“同胞”。 这令耿凡健有一种宾至如归之感,没有觉得身在异国他乡的种种不便。大巴车和客轮都是当地的一家旅游接待公司安排的,耿凡健与这些接待人员谈笑风生,对方的态度极为恭敬有礼,当时还留下了联系方式。 所以耿凡健认为,自己再来非索港也能搞得定行程、讲明白道理。 还有另一方面的因素影响了耿凡健的判断,源自于他平时的习惯。耿凡健生活在东国苏北的一座地级城市,在当地也算是有钱有势,就没吃过什么亏。 但他没有清醒地意识到,有钱和有势虽然经常相提并论,但并不完全是一回事。有势力的人想赚钱很方便,有钱的人也很容易收买势力,但这毕竟有个过程,还有着某种发生条件。更重要的是,钱可以到处带着走,势力却很难短时间内转移。 参与非索港酒店项目的投资人有一百多位,至少他们建的维权群里有这么多人。去年初秋与耿凡健一起来到非索港的共有三十人,其中一大部分都带着与耿凡健类似的心态。 在某些方面他们也挺精明的,先用东国护照去了萨哇国,再用几里国护照离开萨哇国转机来到几里国。这样在他们的出境记录上就查不到几里国这段行程,仅仅是去了萨哇国一趟,不会暴露同时拥有两本护照的内情。 他们还是联络了上次那家旅游接待公司,同样的行程来到了非索港南部海滨,然后又去了项目的工地。那个所谓的工地还保持着平整场地、正在打地基的状态,两年来没有任何进展,反而还破败了许多。 其实就在差不多的时间段,“风自宾”也乘坐一艘豪华游艇到达了非索港的南部海滨,视察了新成立的欢想实业集团总部。 耿凡健等人来到实地,终于证实所谓的投资酒店项目就是个骗局,自从签订协议之后根本就没有动工。他们拍下了现场的照片发回了维权群,同时联系大安洋公司的工作人员对线,质问他们推荐的虚假项目! 酒店项目的开发方注册地是几里国班达市,是茵国衡礼环球顾问事务所的合作企业,名称叫兴盛国际酒店投资管理公司。 这个案子的情况比较复杂,涉及到了三方机构。其中东国的大安洋公司是推介方,茵国的衡礼环球顾问事务所红港分社是服务方,而班达市的酒店管理公司则是酒店建设与管理方。 他们有专业的法律顾问,设计了一些列复杂的协议,大安洋公司和衡礼环球顾问事务所,都有办法将自己的法律责任从表面上给推卸掉。那么看似追回损失的唯一办法,就是去找班达市的酒店管理公司了。 耿凡健等一行三十人既然已经来到了非索港,于是便决定组团去班达市,打算聘用律师与对方谈判,要求撤回投资并追索损失。 从地图上看,从非索港的南部海岸到班达市的路程并不远,有一条公路沿着国家公园的边缘的丘陵地带穿过。但是他们并没有到达班达市市区,在郊野遇到了武装人员的袭击,所有人都被送进了种植园…… 这就是耿凡健本人对华真行讲述的经历,地点在非索港公安局,华真行负责询问,陪同的还有警方以及新联盟的工作人员。 华真行之所以亲自调查这件事,当然是因为系统颁布的新任务,他还特意去找夏尔走了一个手续,获得了公安部门特聘顾问的身份。 系统新颁布的“任务八”内容有两项。其一是查清这一批东国奴工的来历,这相对来说是比较好完成的,因为这批人毕竟就在非索港。 但是第二项内容是铲除行骗作恶的机构,假如是考卷的话,这就有些超纲了。因为目前已知的机构至少有三方,远在东国的大安洋公司、总部注册地为茵国的衡礼环球顾问事务所红港分社,还有班达市兴盛国际酒店投资管理公司。 它们都不在新联盟以及非索港的管辖范围内,华真行也不清楚究竟是哪一方面在作恶,或者是这三方协同欺诈的可能性最大,但是那家酒店管理公司跑不了。 系统给出的任务奖励居然是班达市,就是这么简简单单的一个地名,并没有任何多余的解释。 华真行如今已经非常了解系统的尿性了,所谓的奖励其实就是完成任务的结果,或者不用等到任务完成,在他尽力去完成任务的过程中,奖励的结果就已经拿到了。 按照系统奖励的提示,华真行肯定需要先调查班达市的那家公司。一座城市怎么可能奖励给他?就像电站也不是给他一个人发电的,系统的意思应该是新联盟接下来不能偏安于非索港一隅,而要顺势拿下班达市。 其实就算没有系统提示,铲除守卫阵线、控制班达市也已经纳入新联盟的议程,就看选择一个什么样的时机。 班达市和非索港曾经都是守卫阵线的地盘。非索港警方前一阵子突袭了莫里森的种植园,并罚没了其在非索港的资产。莫里森的父亲就是原守卫阵线的高层,这必然会引起守卫阵线的不满。 其实不仅是莫里森,对那些罪大恶极的各帮派头目,非索港地方当局也都是这么处理的,由此也掌握了充足的生产资料以及社会资源,更有利于推进社会改造。 目前非索港名义上还是守卫阵线的势力范围,毕竟明面上还有科努上校领导的军营做个摆设,可是矛盾一旦揭开,冲突便在所难免。 系统应该也在提醒华真行,新联盟不仅是简单地将势力范围扩张到班达市,而且要做好全面的清算与改造工作。清算与铲除的范围,包括且不限于兴盛酒店投资管理公司及其幕后势力。 且不提华真行心中怎么分析,耿凡健讲完之后又低下头掩面抽泣。 华真行看了一眼旁边工作人员做的记录,眯着眼睛问道:“根据你刚才讲的情况,你们是在大巴车上遭遇的武装人员袭击。 当时车上还有司机和两名接待人员,他们都是能流利使用东国语的东国人,或者是东国裔华族人,请问这三个人也被送到种植园去了吗?” 耿凡健:“没有,被送去的只有我们三十个。” 非索港警方在种植园中救出的只有二十九人,其中一人已经在种植园中送命了,连尸首都难以辨认。耿凡健在这批人当中,身体状况与精神状态都算是不错了,所以才会被请来询问。 华真行:“你知道他们叫什么名字,有他们的联系方式吗?” 耿凡健:“名字还能想起来,但不知道是真是假。联系方式原先是有的,但都存在手机里,现在手机和护照都被拿走了,找不着了。” 他们身上所有的东西都被搜走了,新联盟警方将人解救出来的时候,也没有找到他们当初随身携带的物品。 华真行问道:“既然如此,我们又怎么能确定你们的身份?” 耿凡健情绪有些激动道:“东国警方可以确定!你们可以把我的照片、指纹、姓名、身份资料发到东国的派出所,按我提供的家族住址的联系方式,我在东国还有老婆孩子……都可以确认我的身份!” 华真行:“我们会这么做的!同时也请耿先生帮一个忙,辨认其他同行者的身份,只要能想起来的信息,都告诉我们,这里有其他二十八人的照片,你一张张地介绍。” 既然所有证件都丢了,这里又没人认识他们,确认其自诉身份只能用两种方式,一是同行者交叉确认,二是将相关资料发回东国户籍所在地进行确认,同时通知东国驻几里国大使馆或其他外交派出机构。 耿凡健拿过二十八张照片一一介绍,这些人叫什么名字、是什么身份、来自哪里。当初那三十人并不都来自于一座城市,但他们一路同行,又被一起关押在种植园几个月,彼此有很多交流你,耿凡健能想起来的信息都说了。 记录完毕之后,华真行皱眉道:“谢谢耿先生的配合!但我还有一个问题想不明白,你愿意花一百多万东国币,就是为了办一张几里国的护照?” 213、听明白了 按照几里国目前的治理结构,邦区一级的行政单位比如非索港,其实也可以给外来人口办理当地的居民身份。 每人就是一百多万,这样的生意新联盟自己就可以做呀?而且绝对不带欺诈的!说建酒店那就真建一座,其实未必需要是酒店,也可以是其他的投资项目。 哪怕不搞投资,就是直接卖护照……想到这里华真行突然清醒了,新联盟没必要也不应该去做这种“贩卖人口”的生意,它内在的赢利逻辑与新联盟本身的宗旨就是相悖的。 耿凡健解释道:“我不是为了几里国的护照,而是为了五年后可以申请入籍别利国。” 华真行:“你去过别利国吗?” 耿凡健:“还没去过。本打算去年春节长假去报团旅个游,顺道考察一下,但是因为疫情没去成。” 华真行:“我两个月前刚从别利国回来,说实话有点不太理解,你在东国也算事业有成,日子过得很舒服,干嘛要费这个劲、遭这个罪呢?” 耿凡健也不抽抽了,抬头有些茫然道:“遭罪?你恐怕误会了,别利国是很发达的国家,你去的应该是比较乱的街区……” 我去的是拉肯大花园王宫!华真行在心中吐槽,摆了摆手道:“不纠结这个问题了,而且你就算拿到了几里国的护照,也未必能入籍别利国,只是存在那种可能,当初到底是怎么想的?” 耿凡健又低下头道:“我主要是为了孩子,为了孩子的教育……” 华真行这一刻真的是被震惊了,这是吃错了多少药要把孩子送到非索港来受教育?要知道非索港市政当局眼下最头疼的事情之一就是怎么建学校,否则根本留不住人! 就算非索港曾经最好的、唯一的私立学校格饶丝学校,真论教学水平,恐怕也比不上耿凡健家乡的一所市属学校,而且东国如今也有很多私立学校。以耿凡健在当地的财势,孩子不可能得不到更好的教育。 华真行诧异道:“你是怎么想的,打算把孩子送到这里来读书,一读就是五年?你是让他来天天被凌霸、学吸d?” 耿凡健赶紧摇头道:“不是,我没打算把他们送到几里国来读书,将来有可能的话,可以送到别利国去读书。 就算没有送出去,拿着一个外籍身份,将来东国考大学就按留学生身份,录取线还能低不少分呢,听说还有奖学金……” 这时叶羽鸿凑到华真行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华真行露出了恍然的神色,打断耿凡健的话道:“请介绍一下你的社会关系,填一下这份表格……告诉我,你的父亲是做什么的?” 叶羽鸿也是东国援建项目的技术人员,在重油发电站项目担任工程师。这段时间重油发电站项目已安装完成、接近调试的尾声,叶羽鸿本来没什么事可以回国了。可是欢想实业趁热打铁,又订购了一台十万千瓦的机组,反正华真行手头恰好有钱。 叶羽鸿是单身技术宅,也挺喜欢这里的,就自愿留下继续参与项目。这段时间比较空闲,欢想实业也聘请他做顾问,不仅是技术方面的。今天华真行来询问耿凡健,需要一个了解东国情况的人陪同,叶羽鸿就一起来了。 “我父亲是城建局的领导,已经退休了。”说到这里耿凡健突然止住话头,有些警惕的反问道,“你们打听这些干什么,与这件事情有关系吗?” 不知道刚才华真行听明白没有,反正叶羽鸿是听明白了。 耿凡健在国内是做装饰装修和建材生意的,和人说起来当然坚称自己的身家清白,因为有些生意用不着怎么费劲,通过父亲的关系就能安排好了。 但是话又说回来,竞争那么激烈的市场,很多生意凭啥都交给他转手赚一笔呀?就这么顺风顺水地拥有了几千万身家,要说完全没有问题恐怕也不是实话。 耿凡健的父亲于去年退休,就是在那段时间前后,当地也有不少在职或已退休的大小领导落马,所以他也动了一点小心思,否则也不会在推介会现场就被忽悠瘸了。 他办了一张几里国的护照,用的是新名字,如果有必要的话,可以将资产转移到这个身份所开设的海外账户上。他是这么打算的,但是并没有来得及做什么就被送进种植园了。 叶羽鸿又凑在华真行耳边小声讲了几句。华真行继续问道:“你有大几百万米元的身家,就没有想办法收买看守脱身吗?” 耿凡健的神情突然变得很惊惧,压低声音喃喃道:“我动过这个念头,但是我的资产都在国内,很多资金都是在公司账面上,不是那么好处置的。 我们不少人也都动过这个念头,但是后来都没敢吱声。 因为有一个人这么做了,他办了几里国的身份,已经转移了一百多万米元到这个身份的海外账户上,刚关进来的第二天,他就跟看守说自己很有钱,愿意花钱买自由……” 华真行:“哪个人啊,你先指出来。” 耿凡健:“不在这里面,他已经死了,就是死掉的那个!他比我还小两岁,是两口子一起来的。 守卫听说后就汇报了,然后不知道哪里来的人就问他要账户和密码,还有法律委托手续,钱全部被转走了。 然后那伙人还不放过他,每天严刑拷打,想让他吐出更多的钱,他熬不住就死了,他老婆也疯了。 后来把他打死的那个守卫还受到了惩罚,听和我一起住的土著说,是因为种植园里正缺人手,不能随便把我们给弄死……” 耿凡健这里的情况了解得差不多了,后面还有几个人要询问,华真行命人把他先送回去休息。耿凡健从椅子上站起来,却又突然跪下道:“华先生,华领导,华长官,求求你们尽快把我送回东国吧!我可以付报酬,你们想要多少报酬尽管说!” 华真行:“你先起来!我们会将情况通知东国那边核实的,但首先要把事情调查清楚。你现在已经安全了,暂时就好好休养,至于费用问题,我相信也不是问题。 但是我也得提醒你一件事,你现在的身份,到底是几里国公民还是东国公民?我们也不清楚东国官方会是什么态度,我们只负责如实通报情况。” 耿凡健又变了脸色,带着哭腔哀求道:“长官,求求你能不能不要说出这件事,就说我们是在几里国落难的东国公民?” 华真行没有回答。旁边的夏长青扯了耿凡健一把道:“想得太美了!就什么好事都是你了?我们是警方公务人员,救了你又不是欠你的,我们只是为人民服务!” 耿凡健:“我也是人民啊!” 夏长青:“你根本就不懂什么是为人民服务,回去好好听讲座!能为了正确的目标而牲的人,怎么可能包庇你的错误、掩盖事实的真相? 我们之所以会解救你,就是为了公平和正义。在这个基础上建立的秩序,是为了保障人民的利益。坚守它、维护它,牺牲才有意义,这就是为人民服务。” 夏长青是夏尔的表弟,今年十八岁,这个东国语名字也是后来起的。他当初跟着夏尔一起加入了新联盟,是一位活动积极份子和学习标兵,如今在非索港公安局任职,今天也陪同华真行一起问话。 刚才夏长青说的话,其中有好几句都是在背诵夏尔的演讲,非索港很多人都耳熟能详。 被解救的这批人多少都需要心理疏导,除了从国际医院请了几位专业医生,杨老头还指示工作人员做了另一番安排。 待他们的状态有所好转之后,每天就组织他们看专题宣传片,关于非索港的过去、现在与未来,总之用这种方式先恢复精神生活。 对于大部分当地人来讲,所接受的重点信息,应该是是非索港发生的变化以及明天的希望。但是对于耿凡健这批人而言,更重要的是让他们真正了解曾经的非索港以及现在的几里国。 这样的专题宣传片,肯定不止那次集会开始前播放的十五分钟内容了,各种影像资料都非常详实,连续播半个月都不带重样的,有东国语和当地土著语版本。按杨老头的说法,这对他们来说是效果更好的治疗。 华真行:“陈先生,听说你曾经是尚海市的警察?” 陈伟沪:“我确实当过警察,因为某些原因,已经离开了公安系统。” 华真行:“就是你提醒王成栋先不要把资金转移到海外账户名下,也是你提醒他,不要主动开口花钱买自由,先看看情况再说?” 陈伟沪:“是的,我感觉这不是普通的绑架。就算是绑架,那些人也非常不专业,属于无法正常沟通和谈判的,他们都是一根筋。假如消息无法传递出去,任何谈判都是没结果的。 就算想花钱买自由,主要目的也不是给他们钱,而是通过这种方式,把我们被绑架的消息传递出去。所以我告诉王成栋,假如做不到这一点,就先不要乱动。” 华真行:“别人上当受骗也就算了,陈警官也会跑到这里来、栽这种跟头?” 陈伟沪:“我不是刑警,原先是经侦大队的,主要工作就是坐办公室搞资料分析。而且我本人并没有参与这个投资移民项目,王成栋是我的老板。 王老板雇用我的时候,他已经参与这个项目了。我是陪老板一起来的,以为只是找到被骗的证据,而且老板曾经来过这里,行程都安排好了。是我大意了,多少也是身不由己……” 被解救的二十九名“东国客人”中,有一个人身份很特别。他叫陈伟沪,曾经是一名警官,他本人并没有参与这个投资移民项目,是陪同所供职公司的老板一起来的。 获取更优质的阅读体验请访问手机版网址:/book/6068/ 214、毛将焉附 华真行:“你们这次来非索港的行程,都是几里国的一家旅游接待公司安排的。遇袭的时候大巴上还有该公司派的司机与两名陪同人员,他们并没有被送到种植园。你现在还能记得这些人员的身份、名字、特征以及联系方式吗?” 陈伟沪:“我身上所有的东西都被收走了,但还能回忆起一些关键信息。而且实在不行,还有另一个办法能联系上那些人。” 华真行:“什么办法?” 陈伟沪:“王老板他们有一个维权群,把我也拉进去了。群里有一百多号人,这次来非索港的只有三十人,其他人还都在东国呢。 我认得其中几个,能查到他们的联系方式。而那些人手中,应该也有那家旅游接待公司的联系方式。” 华真行:“很好,你还有什么建议?” 陈伟沪:“华长官是想查清这件案子吗?” 华真行看着对方的眼睛道:“是的,我们要彻查这件案子,还要铲除作恶的团伙。” 陈伟沪长舒了一口气:“你们有没有把情况通知东国警方,或者我们这些人的家属?” 华真行:“还没有,我们要将情况搞清楚之后再统一处理,现在话都没问完呢。” 陈伟沪:“我这几天也看了不少你们播放的宣传资料,了解一些这里的情况。据我所知,班达市目前还不是新联盟的管辖范围,你们有足够的力量去追查这件事吗?” 华真行:“假如我们没有这个能力,就不会把你们解救出来。但我们现在缺少专业经侦人才,能否请陈先生帮忙,暂时加入我的们调查工作?” 陈伟沪激动道:“谈什么帮忙,这就是我自己的事,我请求一起参加行动!” 华真行:“我们不需要你出外勤,你暂时还留在非索港,就参与调查研究工作,有什么建议可以随时提。” 当天晚上,华真行在杂货铺请客,曼曼也来帮厨了。约高乐来得比较早,因为华真行特意将邀请他的时间提前了一个小时。 约高乐一进门就笑道:“幸亏我还没走,否则又错过一顿好饭了!华老板今天怎么有兴致,特意想起来请我?” 以前约高乐都是不请自来,这一次是华真行特意请他来的。华真行招呼道:“您先请坐,喝杯茶!饭菜还要等一会儿。我今天请您,其实就是想让您在这儿坐着。” 约高乐:“哦,撑场面啊,这事我熟!请问今天还要请谁啊?” 华真行:“您也是律师,我绝对相信您的专业水平。今天也不需要您做什么,就是坐在这里吃吃菜、喝喝酒。” 约高乐:“哦,原来是请董律师啊!请他干什么?假如需要法律服务,有我呀,保证质量还不收费,正好还你上次那八盒春容丹的人情。” 华真行:“您不欠我人情,就算有,上次古文通的事情也还上了。最近有件事,就是我们在种植园里解救出了二十九名东国来的奴工,您应该已经知道了……” 董泽刚进门的时候,院子里的饭菜都已经摆好。董泽刚的神色有几分不安,又用几分不耐在掩饰,约高乐笑眯眯地招手道:“董律师来了啊,快坐,人都齐了,就等你一个!” 董泽刚有些诧异道:“约高乐先生和曼曼也在?小华,你找我什么事?其实电话里说就行,今天很忙!” 华真行:“先吃饭吧,再忙也得吃饭啊,吃完再说。” 这一桌菜主要是曼曼的手艺,也相当不错了,在非索港别处很难吃得着。华真行还特意准备了两瓶好酒,董泽刚并没有多喝,倒是约高乐喝得很痛快。 吃得差不多了,董泽刚终于放下筷子道:“小华,我在公安局那边还有事情忙,你有什么话就说吧。” 华真行:“我之所以等到现在说,就是想让你先吃好这顿饭。这次解救的二十九名东国奴工,我今天询问了五个人。其中有一个人回忆起三年前的情况,他与班达市那家酒店投资管理公司签约时,对方的法律顾问也在场,名字叫董泽刚。” 耿凡健等人当初来非索港考察,差不多正好是三年前,他们就是在这里签约的,对方也有法律顾问在场。今天是陈伟沪回忆起了当初的场景,他居然还记得那位法律顾问的名字。 人的记忆就是这么奇妙,有时候可能莫名对某个场景的印象特别深刻。当时陈伟沪看见董泽刚也是一副东国面孔,特意和他攀谈了一番,想从侧面了解酒店项目的情况。 董泽刚他是兴盛酒店公司方面的法律顾问,不该说的话当然不会说,只是介绍了一些法务方面的程序问题,也告诉了陈伟沪自己的东国名。 听见这句话,董泽刚差点把筷子都碰掉了,但还是镇定地回答:“我也听说了这个消息,所以主动找到了公安部门介绍我所了解的情况,吃完饭我还要回去继续介绍。” 华真行:“你暂时不用回公安局了,我就是调查负责人,你在这里说是一样的。难道非要等我把你的名字问了出来,你才去交待情况吗?” 董泽刚十指交叉放在桌上道:“小华,你不要误会,我是真的不知道。” 华真行:“你不知道什么?” 董泽刚:“我三年前接受过兴盛酒店管理公司的雇佣,给他们提供法律服务,确认他们的合约文本没有问题,同时尽量规避法律风险。 可是后来我就没有再和这家公司联系了,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直到今天下午,我才听说这次从种植园里解救的奴工,其中有兴盛公司的客户。他们是什么时候又来非索港的,然后遇袭被送到了种植园,这些情况此前我一无所知。” 华真行:“三年前这些客户签订投资协议的时候,你就在现场,连合约都确认过。三年来他们投资的酒店根本就没有动工,你知道兴盛公司是在诈骗吗?” 董泽刚张了张嘴,过了几秒钟才答道:“我只知道,他们应该是违约了。这家公司是有问题的,所以我在两年前就不再有任何联系了。” 华真行:“这家公司的背景你了解吗?” 董泽刚:“多少了解一些,他们其实就是兴盛帮的人,成立了一家公司。” 华真行:“茵国环球顾问事务所,跟这家公司是什么关系,又是什么背景?” 董泽刚:“茵国环球顾问事务所,注册地其实在茵属维景群岛,主要业务机构在东国红港。他们和兴盛公司是合作关系,这个项目就是他们指导兴盛公司搞的,兴盛公司支付给他们高额咨询服务费。” 华真行:“环球顾问和兴盛公司之间的合作协议,你也确认过?” 董泽刚:“是的,我确认过。每拉一个客户,单笔签约投资额是十万米金,环球顾问收五万米金的佣金。” 华真行:“这么高?不就是卖人头吗?” 董泽刚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确实有卖人头的嫌疑,但是兴盛公司本身没有开发海外客户的能力,有客户送上门,佣金比例虽然高也愿意接受。” 华真行:“董律师是个聪明人,难道就看不出这个项目有问题吗?” 董泽刚:“我也觉得这个项目可能有问题,兴盛公司扮演的角色,可能只是承接最后的法律责任。如今看来,投资酒店是假的,出售护照是真的。 但我当初只是接受雇佣、提供法律服务的,只能确保在签约过程中法律程序尽量合理,为雇主规避可能的风险,并没有参与其他的事。后来发生的这些事,我也毫不知情!” 华真行语气中已带着怒意:“你的意思就是说,你只是拿钱干活,天经地义?而那些人上当受骗,甚至被抓到种植园里当奴工,有人还送了命,这些都与你无关? 你很抱歉但也没有办法,因为你是兴盛公司雇佣的,所以也只能为兴盛公司服务……不对,你连抱歉都还没说!” 董泽刚的头垂得越来越低:“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也非常抱歉!但这只是职业行为,我后来也没有再接兴盛公司的业务,真的不了解后面发生的事情。今天听说了消息,我很震惊也很伤心,主动去介绍情况了……” 华真行:“所以你根本就没有作恶,也不是罪犯的帮凶。那些受害者遭受的苦难都是自己活该,跟你毫无关系,对吗?当初你也曾落难,是墨大爷救了你,你真不明白他老人家为什么要救你吗?” 董泽刚的声音原本越来越弱,此刻却激动地抬头道:“没有,我没有!我没有触犯任何一条法律,也没有作恶!这就是我当时的工作,你想让我怎么选择? 违约的人不是我,袭击他们的人也不是我!这个该死的地方,这座该死的城市!要说罪恶,这里曾经遍地都是罪恶,让我把曾看见罪恶的都说出来,我能说得完吗? 华,你就是在这里长大的,不会不知道情况。你让我在那个时间、那个地点,又能做什么?所以我今天才会加入新联盟,你也一样!” 董泽刚声音很大,似是在质问又似是在控诉,总之是突然来情绪了。 华真行只淡淡地反问道:“不,我们有点不一样!听这语气,董先生这等人才肯屈尊加入新联盟,新联盟应该感谢你赏脸喽?” 这句话让董泽刚有点懵,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这时约高乐端着杯子突然发出一阵大笑,笑得酒都洒出来了。 一直好奇旁听没插话的曼曼开口道:“约先生,您笑什么?” 约高乐笑道:“这世上有两种东西很难得,但又确实存在,它们被很多人宣扬成无价珍宝,其实却最为廉价,就是罪犯中的好人与犯罪时的良知。 董先生很委屈吧?那些人只不过是被骗了钱财、被抓去做奴工、丢了性命而已,你可是被华老板华叫到这里来质问了一番啊! 你为什么会愤怒?是愤怒那些你无力改变的、不得不为之服务的罪恶,还是愤怒自己当初为何要承受那些事情、今天还要被一个孩子质问? 这个孩子,只不过是有背景才会这么受重视,才有资格这么和你说话。否则论阅历、论见识、论水平,哪能及得上你?至少在你认知中是这样的。 其实你应该感谢华老板,他已经给了你最大的尊重,因为你现在的身份毕竟是新联盟和市政府的高层。所以他没有直接去骂你,而是做好了一桌饭菜,把你请到这里来。 我相信你本人在专业程序上并没有触犯任何一条法律,也没有直接犯下罪行,否则今天反倒省事了,至少省了这顿饭。 你在法律上的责任,顶多只是配合调查,哪怕上了法庭也只是证人而已,去证明那笔交易关系确实存在。 但是事到如今,假如你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真相是什么、谁都扮演了什么角色?那你所谓的专业知识恐怕都该去喂狗了! 华老板为什么会生气?请问你的屁股坐在哪里、以什么身份在说话?你是新联盟的高层、非索港的市民,而他是在调查案件。 你可以反思过去,然后介绍情况、分析案情、提供专业帮助,以尽力弥补当初。而不是立刻又回归到兴盛公司法律顾问的身份,首先极力为自己辩解,有这个必要吗? 华老板啊,我也得说说你!刚才董律师说的某些话,其实也有道理,有些事,你的态度好像也不太公平。” 曼曼纳闷道:“小华哪里不公平了?” 获取更优质的阅读体验请访问手机版网址:/book/6068/ 215、为他们做些什么 约高乐干了杯中的酒,放下杯子,瞟了华真行一眼。华真行立刻又给他斟上。几人是围着荔枝树下的石头方桌而坐,曼曼在华真行的左手边、约高乐在他右手边,董泽刚在对面。 约高乐又端起杯子看着华真行道:“华老板,你和董律师、夏尔一样,都是从小在这里长大的。不一样的是,董律师读了非索港最好的学校,然后又读了几里国最好的大学,从事了一份在这里的普通人看来最好的职业。 你就不用说了,从来就没上过学,就在杂货铺长大,其实就是个家养的小伙计。至于夏尔,他读的学校就是黑帮预备役,长大后顺理成章的加入了黑帮。但是现在嘛,你们都加入了新联盟。 假如他们都是好人、做的都是好事,那还有你什么事?假如是那样,非索港乃至几里国,也不会世上最贫困混乱的地方,就不会催生出今天的新联盟。 可是你对夏尔是什么态度?对董律师又是什么态度?都是曾经在罪恶的世界中打着滚过来的人,也都是加入新联盟并为此贡献力量的人。华老板,你这一杯酒要端平啊!” 夏尔是新联盟的领袖,受到所有人的尊敬和崇拜。但是别忘了,夏尔曾经也是个黑帮份子,还是大头帮的骨干,难道他就没有行凶作恶的经历吗?所有人都知道这不可能! 东国有个词叫“旧社会”,这里引用一下,就叫旧时代吧。不说华老板了,他们都是从旧时代走过来的人,那就是一个遍地罪恶的时代,绝大部分人是没有选择的。 华真行:“最高档的克林大曲,外面没卖的。” 约高乐:“克林大曲啊,我还以为是五粮液呢。”见华真行在瞪他,又改口点头道,“嗯,我感觉这款酒比五粮液还好喝,是杨老先生特酿的吧?水平真是太高了!华老板,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华真行:“您说话的时候手能别晃吗?别再把酒洒出来,挺贵的呢!” 约高乐:“这是什么酒?” 华真行一看自己的酒杯空了,点点头道:“再喝几杯。” 曼曼拿过瓶子给华真行斟了一杯酒,这才皱了皱小鼻子道:“不一样,夏尔和董律师,当然不一样。” 华真行扭头道:“曼曼,你怎么看?” 曼曼:“小华,你还喝吗?” 夏尔并没有隐瞒什么,也从来没有辩解,他的第一篇演讲《我是夏尔》,很多人都会背了,讲的就是这些事。 谁都不会认为现在的夏尔还是当初那个夏尔,夏尔批判的就是当初的自己,还有约先生刚才讲的旧时代、旧社会……我这么说对不对?” 华真行:“具体说一说,究竟怎么不一样?” 曼曼边想边说道:“夏尔以前是什么人、做过哪些事,这里的人都知道,看见夏尔就像看见曾经的自己,我听不少人都亲口这么说过。 我们都知道夏尔曾经做过什么,而且没有人认为他以前做的那些事是对的,他自己首先就不那么认为。 但是董律师不一样,他是精英,一直是受人尊敬的社会精英,至少他自己是这么认为的。现在的他,并没有向过去的他告别,这就是我的感觉。” 曼曼有些迟疑地停下来问了一句。华真行干了一杯酒:“对,非常对!自信点,继续说,再说说董律师。” 曼曼又给他斟了一杯道:“董律师可从来没有站出来发言,讲什么《我是董泽刚》,这里大部分人都不知道他的过去。我今天也是第一次听说,董律师还干过那种事呢,而且看样子还干过不少次。 华真行:“不好意思,让您看笑话了!就有那么一种人,可以说他们是投机份子,在新旧时代之间无缝对接,但实际上并没有真正的改变。 新联盟将‘为人民服务’写在墙上,可是他们并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还自诩是人民中的精英,能加入新联盟就是赏脸了。 华真行冲着约高乐端起杯子道:“约律师,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约高乐也举杯道:“嗯,曼曼的眼睛是雪亮的!” 曾经的非索港,我是回不去了,夏尔也回不去了,我们也不想再回去。 可是这种人能回得去,仍然是无缝对接,到了那个时候,他们恐怕也不会觉得自己是背弃了理想,因为根本就没有那样的理想。” 假如不给他们高位,恐怕还会觉得委屈,觉得自己没有得到应有的尊重。可是这种人,真的是自己人吗? 新联盟发展到现在,一直都很顺利,几乎没有遇到什么挫折,可是一旦遭遇艰难,能指望这种人与大家一起并肩奋战吗? 这一番话连干了三杯酒,约高乐又笑道:“谁是我们的朋友,谁是我们的敌人,这是首要问题。” 华真行脸色红扑扑地接话道:“要团结大多数,把敌人弄得少少的、把朋友弄得多多的,这个道理我也懂。” 董泽刚就在对面坐着呢,华真行当面说这种话合适吗?偏偏约高乐和曼曼都觉得挺合适的。约高乐还特意端杯跟华真行碰了一下,然后两人都干了,曼曼又起身斟上酒。 董泽刚此时才缓过一口气来,开口道:“小华,你说了这么多,我也都听见了,你认为我该怎么做呢?”他的声音已经变得很低哑,不复刚才的气势。 华真行终于放下酒杯道:“约先生不是新联盟的人。我只是春容丹中心的助理,曼曼是养元术中心的助理,级别都没有你高,但这并不妨碍我们质问该质问的事。 曼曼插话道:“所以董律师还要团结的,以斗争求团结,对不对?我也是听夏尔演讲里说的,听说那些演讲稿都是沈状元帮他写的,但沈状元也是从别处引用的。” 董泽刚在干嘛呢?他被噎住了,脸色也很不好看。华真行其实已经很给他面子了,特意把他请到这里来吃饭、在饭桌上说出这些话,说话前还特意让他先吃饭,否则他现在也别想吃得下去。 我会把那些东国客户的代表也叫到现场,你去当面道歉,告诉他们发生了什么。我今天找你来,要谈的不是你是否违反了几里国与非索港曾经的法律,而是现在的你。 我希望这一切,都是你发自真心去做的,而不是迫于无奈,不是那些低贱的人在践踏你的尊严,而是你应该去真正尊重他们。欢迎加入新联盟!” 我有一个建议,新联盟上次举行了一场群众集会,三位老人家都到场了。这样的集会还会再有,很快就会有的,甚至可以专门为你办一场。 你可以就在台上像夏尔那样讲述过去的经历,对台下那些你眼中曾经愚昧无知的人讲,让他们打开眼睛,看清楚曾经的你和你这种人,都曾为谁服务,而他们又做了什么? 华真行摇头道:“肯定不会,非索港的群众没这么奢侈!他们中的很多人,这辈子还没吃过鸡蛋呢。连鸡蛋都没有,哪来的臭鸡蛋?” 曼曼不无担忧道:“扔石头怎么办?” 董泽刚咬了咬牙,自己倒了一杯酒,向同桌的三人依次做了敬酒的姿势,然后一饮而尽道:“好,我会这么做的!” 约高乐看着华真行道:“台下的群众会不会扔臭鸡蛋啊?” 华真行:“我们解救的人当中,有一位东国尚海经侦大队的前警官,名叫陈伟沪,就是他记起了你的名字。 你和这位陈先生一起也参与调查,不需要出外勤,就是负责分析整理资料。等案情有了眉目,你还要出一趟公差,代表非索港地方当局去东国。” 华真行:“这种行为是不被允许的,现场也会有人维持秩序、教育群众,我希望董律师能成为另一个夏尔那样的人。至于台上,也会派人保护的。” 董泽刚:“小华,你现在是调查此案的负责人,具体的业务方面,还需要我做什么?” 董泽刚有些意外道:“派我去东国?” 华真行点头道:“是的,你既然很抱歉,那就付诸行动,为他们做些什么。这二十九个人中,陈警官还是东国公民,至于其他的人无论是什么身份,至少也还是东国公民的家属。这些人迟早总得送回去的,就由你负责。 你有几个任务。首先是送人,其次是代表非索港当局,向东国警方提供我们查明的案暗情,协助他们进行调查。另外,东国那边的大安洋公司的情况,你也想办法尽量查清楚,非索港警方也要掌握材料。” 董泽刚:“现在去东国,我听说有14+7的政策,首先集中隔离两周,再居家隔离七天,有的地方还要再居家观察七天。” 华真行:“那你就配合当地的政策,该隔离多少天就隔离多少天,隔离结束了再出来工作,费用由市政府报销。在酒店待着,可比种植园里舒服多了。我顺便教你养元术吧,隔离期间假如觉得无聊,那就练习练习。” 216、主权生意 董泽刚的态度软下来了,也转过来了,酒桌上的气氛就缓和了不少。华真行换了请教的语气,请两位专业人士分析这件案子最有可能的情况。董泽刚悄悄瞟了一眼约高乐,见对方正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他便开口讲述了一番。 原本只打算讲几句,不料话匣子一打开,每到关节处华真行总会提问,董泽刚此刻绝不愿意让人看轻了,所以话头就越扯越多,竟然聊了一个多小时。 据董泽刚所知,国籍生意如今很常见,尤其是一些小型的岛国。他重点介绍了两个国家,圣基兹和多米戈。这两个岛国曾经都是茵国的殖民地,几十年前才独立,它们国内就有很多这样的移民项目,卖护照就跟街边摆摊卖土特产一样随便。 圣基兹一年能卖几千本护照,卖护照的收入几乎占了其国民生产总值的百分之三十。多米戈则更夸张,卖护照的收入已经超出其国民生产总值的一半。 它们不仅卖护照也卖居住权,有专门的移民顾问公司设计出多种套餐,最便宜的差不多花十万米元就能搞定。 荒海小国嘛,有什么就卖什么,什么都没有就创造一点东西出来卖。国籍属于国家主权,主权也是可以拿来做生意的。人与人之间的区别可以很大,而国与国之间的意识也可能天差地别。 非索港种植园一案牵扯到一家茵国机构,名叫衡礼环球顾问事务所。董泽刚当年做过兴盛公司的法律顾问,而兴盛公司搞投资移民的合作方就是这家事务所。 这家事务所在这些移民项目中扮演了非常重要的角色,那些小国原先根本就没有想到拿主权出来做生意,是这家事务所手把手教的,根据各国的情况量身打造了很多套项目方案。 什么人会有这样的需求?总有人因为种种缘故,希望拥有另一个身份,甚至拥有好几本不同的护照。 董泽刚在讲述时还暗示华真行,其实杨老头也有很多本护照,而风自宾的护照也是通过差不多的方式办理的。 世界上不少国家是承认双重乃至多重国籍的,拥有多国护照做很多事也许更方便。哪怕有的国家不承认双重国籍,有人也可以换一种身份拿到一本外国护照,用以转移资产、避税、逃避法律调查。 对于很多移民机构来说,国籍生意其实是利润特别大的买卖,有时候比开赌场都赚钱。卖国籍的收入有一部分要给当地政府,但是他们提供的中介服务费用更高,包括财务与法律顾问服务,还包装出了不少投资项目。 这么大的产业链条吸引了很多机构纷纷参与,环球顾问事务所只是其中之一,特别是进入新世纪之后,东国成了他们主力开发的市场。东国国籍没法买卖,但是可以吸引有钱的东国人去买海外的国籍。 罗巴联盟成立后,那些被罗巴联盟开放旅游免签的小国,其护照价格纷纷上涨。拥有这样一本小国护照,就能以游客身份免签进入罗巴联盟各国。 各机构还设计了很多其他的服务项目,拿到这些小国护照后,以此为跳板,还可以获得罗巴联盟各国以及北米发达国家的护照或居民身份。 买护照的同时,就有人法律顾问教你你怎么换一个新的身份,可以躲避司法追缉。所谓的财务顾问服务,很多时候就是教人们怎么转移资产与避税。 几里国以前并没有卖护照的生意,这里的有钱人几乎都想着移民出去,他们只会买护照。因为几里国的护照并不值钱,几乎没有人会感兴趣。 兴盛公司的业务是环球顾问事务所近几年新开发的。是远在东国的大安洋公司真是好能耐啊,硬生生地把这个项目给推介出去了,将非索港宣传得天花乱坠,扭转了它在客户心目中的印象,其实那些客户本来对非索港也没什么印象。 以耿凡健为例,他为投资移民花了一百多万东国币。其中七十万东国币是投资酒店的费用,环球顾问就拿走了其中的一半当佣金,兴盛公司只拿到了三十五万去办事。 兴盛公司办的事并不是建酒店,而是勾结班达市政当局给了耿凡健一张当地的护照。 耿凡健还付了五十万的第三方移民费用,这就是环球顾问事务所收的。也就是说,在这个项目中,环球顾问事务所拿走了收益的最大部分。 那么大安洋公司收了多少钱呢?首先他们收了耿凡健一万五千元的咨询费,同时环球顾问所收的三方费用中,也会支付给他们一笔佣金,具体数额董泽刚也不清楚,总之是收益的最小部分。 耿凡健以为大安洋公司是一家专业的移民机构,规模很大且已经营多年,所以与对方合作没什么风险,其实恰恰想错了。大安洋只是移民项目的推介方,他们接手的项目很多,有的有坑有的没坑,有的坑大有的坑小。 几里国这个项目就属于坑比较大的,投资的酒店完全是个骗局,但是大安洋公司有一套复杂的法务程序来规避自己在诉讼中的风险。 其实耿凡健理论上最大的损失就是投资酒店打了水漂,但毕竟还是办了几里国的护照、拥有一个无人知晓的新身份。假如他不来非索港搞调查取证,还想着组团去班达市找兴盛公司算账,恐怕下场也不会这么惨。 这些就是董泽刚对案情大致的分析,与其说是在分析案情,还不如说是在分析世情。 听完之后约高乐未置可否,只是叹了口气道:“这批人还是够幸运的,至少他们被救了出来。要知道在世界上很多地方,杀个人比杀只鸡还要简单。” 华真行:“不要说世界上很多地方,几里国就是这样的地方,非索港也曾是这样的地方。董律师,你刚才用两个岛国举例子,它们的护照都是被茵国旅游免签,然后也被罗巴联盟旅游免签。可是茵国最近已经脱离了罗巴联盟,这怎么办?” 董泽刚苦笑道:“这倒是个意外情况,移民机构可不会负责。我刚才忘说了,茵国脱离罗巴联盟后,有几个岛国的护照急剧降价。” 约高乐截住话头道:“移民项目有问题会上当受骗。就算项目没问题,比如耿凡健这种人,就算酒店投资是真的,五年后也成功入籍别利国了,其实仍然很可怕。” 曼曼不解道:“怎么可怕?” 约高乐扭头道:“小华,你想到了什么吗?” 华真行站起身来:“酒没了,我再给您拿一瓶。” 华真行又拿来了一瓶“杂货铺内供版”克林大曲,给约高乐将杯子满上。约高乐又问道:“站起来走了几步,想明白了吗?” 华真行点了点头:“我想到了!按照董律师刚才介绍的情况,像环球顾问这样的机构提供的是全方位的服务,不仅是移民中介,还有法律顾问和财务顾问。 很多人以为自悄悄换了一个国籍、拥有了一个新的身份,但是他们所有的情况都掌握在环球顾问事务所手里,包括他们过去的身份、现在的身份、资产状况、财务状况、账户信息、居住地点等等。 若是平安无事还好说,假如有什么动荡,他们可就是最肥的白条猪,会被拿捏得死死的。” 董泽刚居然也吐槽道:“对呀!家国无事则罢,一旦社会动荡,他们首当其冲。包括很多黑帮,也喜欢找这种人的麻烦。” 董泽刚最后一个来的,也是第一个告辞离去的,他是真的有事要忙。华真行拿来的那瓶克林大曲还没喝完,约高乐显然意犹未尽,所以华真行还接着陪他喝。 董泽刚走后,曼曼说道:“我总感觉,董律师态度转变得有点生硬。” 约高乐:“因为他是人在屋檐下,不服也不行。” 曼曼又问道:“小华,你说董律师是心甘情愿的吗?” 华真行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但无论如何,首先得从正确的行为开始。” 曼曼:“我有点明白了,为什么当初墨大爷没有让他加入草鞋帮。” 华真行:“非索港司法局局长,人民委员会立法组副组长,他现在的位置实在太重要了,我们也真的缺人才啊。董泽刚还是应该争取的,也是可以争取的。” 约高乐突然歪着脑袋看着华真行道:“华老板啊,我越看你越觉得奇妙,有时候就是一个孩子,有时候又特别成熟,就比如今天。” 曼曼抢答道:“那是因为有人教得好!” 约高乐:“你们那位董局长,其实远没有他自以为的那么聪明,到现在还不知道华老板的身份呢!” 曼曼:“是的,他到现在也没看出来,其实小华才是真正说了算的人。” 这倒是个有趣的误会,约高乐的意思是指,董泽刚到现在也不清楚华真行其实就是风自宾。 曼曼当然也不清楚华真行就是风自宾,但是她从一开始就认定,华真行才是这一系列事件中最重要的人,而董泽刚显然没有真正意识到这一点。 大约十天后,有一辆大巴车从非索港南部海岸出发,穿过丘陵地带,沿着国家森林公园边缘的巡逻公路,驶向南方的班达市。 217、装神 这是一辆旅游观光车,华真行并没有完全采取陈伟沪警官的建议,而是换了一种更隐蔽的方法。 班达市总人口一百三十多万,是几里国北部的重镇,也是守卫阵线的核心地盘。与非索港居民主要都聚居在一座港口城市有所不同,班达市不仅有主城区,周围还有大大小小十几个镇子。 按东国的模式硬套,这相当于一个省以及下属的各市,或者一个地级市以及下属的各县城。 班达市的经济状况比曾经的非索港要好得多,人均年收入接近四百米元。虽然这也是一个相当穷困的水平,但毕竟比以往的非索港高了近一倍。 单纯看数字的话,那么在非索港居民眼里,班达市可能是个富得流油的地方,但实际情况并非如此,两边普通人的生活都差不多,只是这里的财富更集中、“高端人士”更多。 也许在班达市众高层人士眼中,非索港不过是远郊大一点的镇子罢了,反正同是守卫阵线控制的地盘,只是在几里国的行政区划中列为了一个单独的邦区。而几里国的行政区划有意义吗?不过是一种法律上的形式而已。 班达市周边的气候条件比非索港一带更好,丘陵与河谷交错分布,它的西部仍是横亘整个黑荒大陆中部的高原,有好几条河流穿过其境内。 因此其农业条件不错,粮食产量曾经是非索港的好几倍。但是几里国独立尤其是守卫阵线控制这里之后,大片农庄改为了种植园,种上了油棕、咖啡、甘蔗一类的经济作物,口粮供应也无法完全保证自产,年景不好的时候时常会闹点饥荒。 还好这里的气候条件保证了野地里有大量可食的东西,很多时候,当地人还像原始社会那样搞野外采集甚至狩猎裹腹。 班达市的农业产值比非索港高得多,也有一部分轻工业,其余的工业产品大部分仍然需要进口,很多都是二手货。 班达市也有海岸线,但是这座城市并没有建在海边,下辖两个渔村发展出来的渔港小镇。这里的海岸线以滩涂为主,缺乏建造大型现代化港口的条件,但是在渔港小镇上也有专门的游轮码头和度假别墅,与普通民居是隔离开的。 班达市郊外还有一座小型私营机场,拥有一条简易跑道,无法起降大型客机,但可以起降性能较好的中型军用运输机以及大部分型号的小型客机,机场的拥有者也是守卫阵线的高层。 除了农牧业和轻工业,旅游业和慈善公益产业也是守卫阵线重要的收入来源。 在班达市辖境的西部,高山脚下大片的丘陵和原野,包括境内好几条河流的上游地带,都划为了国家森林公园。 这座森林公园的面积非常大,最北部的区域延伸入非索港辖境的西南端,最南部的区域延伸入几里国的另一个邦区瓦歌市的辖境,但其大部分区域都是在班达市境内。 墨尚同也对班达市的自然环境做过考察,他老人家的结论,班达市境内最适合发展农垦的区域,并不是现有的农庄和种植园,而是国家森林公园的东部地带,约占保护区总面积的四分之一。 假如按照现代化集约耕作的方式,将保护区这四分之一的地域划出来开发为农垦区,在保护环境前提下,至少可以让班达市现有的粮食产量以及农业产值提高十倍以上。 这是什么概念?在不考虑品质、口感等条件,在较低水准的前提下,就可以勉强保障整个几里国现有居民的口粮供应! 这个结论很惊人,但华真行知道墨大爷绝没有夸张,他老人家也从不是那种夸大其辞的人。 这里可没有经历过某些国家那种退耕还林、还牧的政策,而是自古以来就没有得到过开发,几里国刚刚独立后不久,这一大片区域就被划为了国家森林公园。 森林公园的范围不是几里国政府划的,而是来自各发达国家的顾问团队在地图上划的。然后这里就成了黑荒大陆东部著名的生态保护区,很多人在这里拍摄了很多自然、地理类的节目,拿到媒体上播放,供世界各地的人们欣赏猎奇。 这里也是旅行家和探险家的乐园,国家公园不允许内狩猎。但是以环保项目的名义,地方政府会出售一批狩猎证,在保护区外面划出专门的猪场,以控制某些种群的过度繁衍。 所以观光旅游业也是当地重要的收入来源之一,这个生意基本被守卫阵线把持。各观光旅游公司交给当地政府的税,其实大部分都变成了守卫阵线的经费,旅游团体雇佣的护卫人员也基本都来自守卫阵线。 很多环保公益组织也会给慈善援助,这笔钱大部分也是守卫阵线收的,名义上用以国家公园的巡逻。很多基金会每年也会组织海外游客来此观光,同时号召他们募捐。 新联盟整合了整个非索港,其实也对当地的某些产业造成了短暂冲击,比如旅游观光业,这其中也有疫情的影响,总之非索港今年几乎没有海外度假游客。 可是在班达市,一切还在惯性中延续,小雨季结束之后的冬天,正是当地的旅游观光旺季。 班达市今年的游客人数相比去年略有下降,但也差不多也有去年的八成。真不明白在疫情如此严重的时期还有这么多人到处乱跑,而且还往不发达的落后地区跑。 森林公园有一部分还延伸到了更南部的瓦歌市,而瓦歌市当然也会做同样的生意。那边的武装组织和守卫阵线时有冲突,最后双方划定了地盘,就以森林公园中的一条花尾巴河为界。 花尾巴河是当地土语,译成斑尾河更文雅一些,斑尾河也是市政交界。 华真行等人现在坐的这辆大巴车,就伪装成了兴盛酒店管理公司的观光车,该公司同样做旅游观光生意。 这也是前段时间大联盟的突袭行动给华真行的启发,当时有武装人员穿了新联盟军的制服、乘坐带有新联盟军标志的车辆冲进了农垦区、杀向了高桥镇。 根据情报,兴盛公司有八辆旅游观光大巴,在当地算生意规模比较大的,其中三辆正在修,有五辆正在森林公园里。新联盟这边就打了个时间差,伪装成其中的一辆从森林公园边缘直插班达市。 这样的旅行观光团队费用是很高的,队伍的规模往往并不止一辆大巴,前方有一辆载着武装人员的皮卡开路,后面还跟着运送各种物资的货车。因为在野外观光时往往不能当天往返,在很多情况下都需要露营。 华真行或者说新联盟做事很谨慎,早在这个“观光团队”出发前,就已经派了小分队潜入班达市打前站,搜集情报并及时察觉各种意外情况。 有董泽刚的配合,再结合实地探查的结果,新联盟如今已经掌握了兴盛公司所有骨干成员的姓名、联系方式、住所等信息。 华真行随时做好了应对突发状况的准备,他在车上与洛克轮流放飞竹鹊和灵鸽,就像无人机那样查探周边的动静,但是一直到进入班达市主城区,车队并没有遭遇任何阻拦。 华真行暗自叹了一口气,看来守卫阵线对非索港真的是毫无防备啊,一直还把那里当成自家地盘。 在守卫阵线眼中,新联盟不过是近期崛起的当地最大帮派而已,反正有军营压着也翻不起什么浪花来,反倒更容易管理也更方便收钱。 正在他这么想的时候,突然听见了约高乐的声音:“华老板啊,那天我喝多了。” 华真行吓了一跳,因为这声音是直接在元神中响起的,似神念手段,但与普通的神念又有点不同。 他展开神识查探四周,根本没发现约高乐的踪迹,只听约高乐的声音又说道:“不要找我了,我不在附近,你直接在元神中与我对话即可,就像在内心中交谈。” 华真行默念道:“这样也行?” 而约高乐的声音果然答道:“这样有什么不行呢?” 华真行:“这是什么神术?” 约高乐:“这叫神降术,最适合用来装神弄鬼,让人自以为听见了神的声、与神灵交流、得到了神的启示。” 华真行:“那你在干什么?” 约高乐:“我就是告诉你,上次我喝多了。” 华真行:“这都一个多星期了,难道你的就才醒吗?” 约高乐:“也没那么夸张,就是刚想起来。” 华真行:“我今天有事,可没空请你吃饭……以你的修为,居然也能喝多了?” 约高乐:“以我的修为,难道还没有本事喝多吗?” 华真行:“你想玩神降术,也别找现在这个时间,我正忙着呢。” 约高乐:“我知道,你指挥了一个观光旅行团,正在前往班达市呢。我就是打声招呼,顺便提醒你一些事。” 华真行:“什么事,难道有危险吗?” 说话的同时他暗生警惕,三位老人家这次并没有过问他制定的行动计划。按照以往的经验,此行应该没什么危险,否则杨老头早就会提示了。 但这也说不定,自从新联盟控制整个非索港之后,三位老人家放手的态度就已经很明显了,不再干涉华真行自主做出的决定。就算华真行这次会栽跟头,他们恐怕也不会事先指出来,只会让他受受教训、长长记性。 约高乐:“我哪知道你会不会有危险,只要不乱来应该就没事吧。” 华真行:“那你想提醒我什么?” 获取更优质的阅读体验请访问手机版网址:/book/6068/ 218、学会了没有 约高乐:“我给你讲个小故事,真的只是故事。有一个人,他的名字不叫华真行,而叫古文通,他去的地方也不是班达市,就是华老板最熟悉的非索港。 他自以为本事很大,已经达到了五境巅峰,在别人看来确实也挺厉害的。在非索港这个小破地方,以他的修为只要略施手段,那还不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于是古文通就飘了,啥都敢乱来,结果呢? 非索港虽然又小又破、又穷又乱,却藏龙卧虎。有华老板、曼曼、洛克、连娜、王丰收这样的四境修士,华老板手下还有一批三境修士,而且还掌握了武装军队。 他有两名神术师同伴,事先也不知道他想干啥。更可怕的是,非索港还有三位神通广大的老人家,更有我这样高深莫测的大神术师……” 这番话要是以正常的语速说出来,恐怕还得费一点时间,但此刻是内心中的交谈,因此非常快,转念之间而已。 华真行问道:“你想说什么?提醒我不要自以为有些手段就肆意妄为,重蹈古文通的复辙吗?我不是古文通,班达市也不是非索港。” 约高乐:“我知道你不是古文通,班达市也不可能是非索港,否则这破地方也太吓人了!但古文通的事也是个教训,至少你现在还不如他呢,只是区区一名四境修士。 小小的非索港就有这么多高人,你怎么敢肯定班达市就没有高手隐居呢?你派出的情报小组是查不到这些情况的。 假如你凭借自己有着些许手段,就想一个人搞定整个班达市,那和古文通其实没什么区别。” 华真行:“我可没打算那么干,搞定非索港也不是凭着区区四境修为,凭的是新联盟的宗旨,凭的是发动群众进行社会改造。” 约高乐:“这样想就对了,我还以为你要直接杀过去呢。” 华真行:“说出这种话,看来约先生还不够了解我。” 约高乐:“我这不是正在了解嘛!好歹也是合作伙伴啊,我们签了十年的协议,还有生意要做呢,可不能眼看着你误入歧途。” 华真行:“约先生还有什么要提醒的?” 约高乐:“其实以古文通的本事,只要他不搞那么大的动作,想神不知鬼不觉的办点事情还是很简单的,几乎谁都防不住。” 华真行:“我本来就没想搞大动作。您的意思是说,班达市也有高人?您了解什么情况,能说的就直说呗!” 约高乐:“我没去过班达市,真的不太了解情况,但是料敌从宽嘛。比如叛逃的神术师,自学成才的野怪、不知哪个部落传承下来的巫祝,都有可能会两下子。 像几里国这种没人管的地方,其实更适合这种人隐居。控制一个帮派、占领一片街区,只要平日不显山露水,暗中解决掉各种麻烦,这种混乱之地,日子可以过得更加悠闲舒适。” 华真行:“你说的不是就是当初的洛克吗?难道冈比斯庭有叛逃的神术师在班达市,你认为我不是对手,需要小心避开?” 约高乐:“我不知道有没有,但是天底下的神术师也不尽在冈比斯庭的掌控中。别说神术师了,叛门犯戒的东国修士也有可能在那里隐居啊。” 华真行:“有高手很正常,难道班达市还有三位老人家和您这样的高人吗?” 约高乐:“这不可能!世界上有多少座城市?别说我这等高人了,就算是平常的大神术师,假如一个城市就能有一位,那也不是现在的人间了。 你听说过聚集效应吗?同类相吸,有高人的地方,往往就会吸引各路奇人异士,也会培养出更多的高手。” 华真行:“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不会自以为有修为在身,就无视风险,更不会把动静闹大波及无辜。” 说话时他也想到了曾经的非索港,就算没有三位老人家,其实也有曼曼、洛克、枪神这些高手隐藏在民间,各有匪夷所思的手段。那么陌生的班达市也不能排除这样的情况,所以千万不能大意,不要自以为有修为在身就可以高高在上、掌握一切。 约高乐却有些生气道:“你明白啥了!我讲那个故事是想问你,幻形神术学会了没有?” 华真行:“啊!您这个弯拐得也太大了吧?我根本没反应过来!” 约高乐:“那是你笨,假如聪明一点,听见我提到古文通,就应该明白我在提醒你什么。” 华真行:“学会倒是学会了,但还没有古文通那么高的水平,曼曼稍微比我强一点。” 约高乐:“废话!假如你们俩现在就有古文通的水平,冈比斯庭的全体培训导师都去撞墙好了。会用就行,有时候神术不在于水平有多高,而在于怎么用、用到什么地方。” 华真行:“我现在是真明白了,马上就稍微改一下计划……对了,班达市究竟潜伏了哪些高手,您就提示我一下呗?” 约高乐:“我不知道,也没必要知道,懒得管你的闲事。” 车队一路畅通无阻,驶进了一家酒店的后门。这里的街区相当于原非索港黄金帮把持的贸易区,在兴盛帮的控制下,只要不触犯兴盛帮的利益,平常情况下的治安还算是不错的,至少能保证游客的安全。 这座五层高的酒店就是兴盛帮的产业,前后都带着院子,占地面积不小。酒店旁边还有另一栋独立的三层楼,那是兴盛公司的办公地点,也是兴盛帮的总部所在。 三辆都是伪装的车,居然敢直接开到人家的老巢去,因为车上坐的都不是一般人。把守酒店后门的兴盛帮成员居然没有看出破绽,直接就开了门,这也太麻痹大意了吧! 车门打开,率先下来的居然是兴盛帮的老大疤拉脖,有人迎上前来道:“老大,你怎么在这里?这些人又是怎么回事?” 疤拉脖看了他一眼,板着脸道:“这一批人是刚到的团,办事处那边介绍的客源。二杆子,你先找人带他们去安排房间休息,按最高规格。” 按当地土语翻译成东国语,这人的名字就叫二杆子,都不用取绰号了。所谓办事处,全称是布吉达基金会长颈鹿保护计划国际办事处,是当地一家与兴盛帮有固定合作的机构,经常介绍优质的观光客户。 二杆子:“原先那一车人呢?” 疤拉脖:“为了接这单大生意,和大鹿帮那边并了队,他们拉着客人接着跑,我带车过去半路接的客人,你一定都要安排好。” 大鹿帮是当地的另一个团伙,与兴盛帮一样与守卫阵线的高层都有关系,也经营旅游观光生意,两者的地盘里的比较远,但在国家公园里经常有合作。 二杆子找人去安排这一团游客,按照最高规格的标准,就意味着这是一个收费最贵的观光团,能赚得钱自然也是最多的。 难怪老大会临时调大巴回来,半路上接了这一车客人,押车的护卫人员都是守卫阵线的,二杆子并不熟。 客人们安排好了,疤拉脖又交待二杆子:“把所有干部都召集起来,不论有没有事,今天晚上都要来开会。电话打不通就派人去通知,八点钟要到齐,就在二楼会议室。” 所谓干部,指的就是帮派内的小头目,按当地土语就是能说上话的管事人,用东国语不太好翻译。 这时其他几位帮众也围了过来:“老大,出什么事了?”他们也感觉到疤拉脖的神情语气跟平日有点不一样,表现得很严肃,就连说话时也不习惯性地骂骂咧咧了。 疤拉脖面色阴沉道:“还能有什么事!不就是非索港那个投资酒店项目,有一批客户又来了,组了个团还请了雇佣兵当保镖,打算到非索港来和我们算账!我累了,谁也别来打扰我,我开间空套房休息,七点半叫我起来。” 二杆子:“要妞陪不?” 疤拉脖怔了怔,随即答道:“要,当然要,最靓的那个,你知道我说的是谁。” 疤拉脖进了套房,刚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二杆子就把“最靓的那个妞”给带来了,还顺手带上了房门。他抬头一看,居然是位白罗裔美女,栗色的头发、偏棕色的眼睛,皮肤非常白,身材前凸后翘,年纪在二十左右的样子。 女子的神情本有些畏惧,可是进来之后随即有换成了献媚的表情,用挑逗的语气道:“老大好久不来的,怎么今天才想起来我,是不是……” 说着话她就倚在了疤拉脖的右腿内侧,身子往下一滑居然坐在了地上,然后伸手就去摸……紧接着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再看疤拉脖的表情,好像也是被她吓了一跳。 晚上七点半,二杆子又来敲房间的门:“老大,时间到了,人都来齐了。” 疤拉脖穿好衣服走了出来,二杆子还想探头往房间里看,但疤拉脖已经把门关上了,板着脸道:“走,一起下楼。” 二杆子有些意外,惊喜道:“我去开会吗?”在兴盛帮除了独断专行的疤拉脖,算得上“干部”的还有另外七个,这其中并不包括二杆子。 疤拉脖看了他一眼道:“你不用开会,但是开完会之后,有另外的任务要交给你。从现在开始,你就守在酒店的大堂里,随时等我的命令,哪儿也不要去。” 老大今天表现很奇怪,想必是有重要的事情发生吧,难得他对二杆子如此重视,二杆子就守在了酒店大堂中。 兴盛帮的高层会议是在当天九点结束的,然后有人将大巴和运送物资的货车都开到了办公楼门口,有人搬出来很多东西,疤拉脖亲自站在旁边监督。 这时天已经完全黑了,班达市的电力供应比非索港稍好一些,但也好不到哪里去。只有少数街区有路灯,而大部分街区的居民家里都没通电呢,酒店这里倒是不缺照明。 假如有人此刻正在办公楼里面,就会发现这里很“干净”,下午来的那些游客都在搬东西呢。有人小声嘀咕道:“电脑、手机全部带走吗?” 王丰收答道:“是的,手机先全部关机,拿回去再处理。能找到的文件资料全部带走,一张纸都别留下!保险柜里的东西也全部装好,回去再清点整理……家具就别要了,椅子搬它干嘛?” 有人放下椅子讪讪道:“我看这张椅子挺不错的,我办公室里正缺个合适的呢,车上应该还有空……” 王丰收板着脸道:“大喇叭,你再这样就要记过处分了!这是公务,不要夹私活,一切行动听指挥!我们的车在半路上还要接别的东西呢。” 车队出发之前,疤拉脖又来到酒店大堂告诉二杆子,帮派有紧急行动,而二杆子的任务就是负责看好酒店,假如有人问起,就说老大们都办事去了。 疤拉脖还特意说了一句:“今后这家酒店的场子,就交给你来看了,今天一定要表现好。” 除了二杆子以及在酒店“值班”的普通帮众,高层们都连夜外出了,好像真有重大事件发生,连办公楼的门都锁上了。剩下的帮众此刻都归二杆子指挥,二杆子感觉美滋滋的。 获取更优质的阅读体验请访问手机版网址:/book/6068/ 219、意外的尾巴 夜间的班达市可不是什么灯火通明的地方,离开了有照明的区域,大部分街区都是黑咕龙咚的。一辆皮卡开路,一辆卡车垫后,护送一辆大巴沿大道穿过市区。 车队在附近停下来三次,路边有人搬了一大堆东西迅速上车汇合,那辆货车上几乎装满了物资,外面用防雨帆布罩住。 郊外一片昏暗,只有星月之光依稀照见原野,这三辆车居然没有开灯而且速度都不慢。车队并没有驶入国家公园,而是沿着国家公园边缘的简易道路蜿蜒北行,有些地段干脆直接穿行平坦的荒野,在黑夜中几乎无人能发现。 在几个关键的地点,车队留下的痕迹都在无形中被抹掉了,假如有人一路追踪的话,甚至会沿着路上的车辙印一直追进国家公园里。 离非索港地界越来越近,众人都开始放松起来,虽然并没有开口交谈,但大巴车上无形中也能感受到那种欢快的气氛,毕竟今天的行动超乎想象的顺利,感觉也是很爽。 华真行本就没想搞什么大动静,在前往班达市的路上,又临时对行动计划做了小小的修改,结果连小动静都没有,简直就是无声无息。 华真行调整行动计划,不仅是因为约高乐的提示,更要感谢新联盟的情报人员事先拿到了疤拉脖以及兴盛帮成员的详细资料。 坐在大巴车上的华真行正闭目养神,在心里默测了一番,施展幻形神术冒充疤拉脖,假如在连续不间断的情况下,自己大约可以坚持五、六个小时。 想当初古文通每天都在施展幻形神术,每次的持续时间几乎都是整整一夜,显得游刃有余,几乎没有露出任何破绽。而他冒充疤拉脖其实还是有很多破绽的,只是二杆子那些人根本没注意到。 如此看来,他和古文通之间的差距还很大,至少在幻形神术的水平上差得很远,不服不行啊。 而且华真行今天只是用了幻形神术中的“随形”手段,让二杆子等人将他错认成了疤拉脖。当初古文通施展的可是“留形”手段,留下一个以假乱真的幻形在看守所里,本人却跑出去办事了,这又比“随形”更高明。 假如有人知道华真行会如此反思,肯定会哭笑不得。 古文通什么修为、他什么修为?古文通修炼了多少年的幻形神术、他才学会了几天?华真行连续施展“随形”能坚持五、六个小时,对于刚破境不久的四境修士已式匪夷所思了,这应该归功于每日提炼纯金硬生生打造的根基。 华真行此刻倒是一点都不累,因为今夜冒充疤拉脖很轻松,此刻虽然没说话,但是心里也很兴奋,带着几分小得意。 就在这时,洛克忽然以神识拢音道:“有人在跟踪我们,居然是步行!” 华真行的脑回路现在有点憨,第一念想到的居然是约高乐。因为他们是在黑夜里于荒野上开车疾驰啊,而且没开车灯,有几段还直接离开公路穿行荒野,什么人能步行跟上来? 联想到来的路上约高乐突然施展降神术与他在元神中对话,难道约高乐一直在旁边看热闹吗?这到底是图啥呀,真用不着这么麻烦,华真行完全可以在大巴车上给他留个座。 华真行悄然放飞了竹鹊。在撤退的路上他们也在警戒后面的情况,刚才是洛克以灵鸽值班,华真行负责在适当的时候轮换,王丰收则负责在前面开路,沈四书负责在关键地点施法抹去车队的痕迹。 连娜和曼曼没有参加此次行动,如今新联盟又多了一位四境修士,就是李敬直。 其实李敬直的天赋很不错,但是他遇见杨老头的时候年纪已经比较大了,而且这些年的主要精力也没用在修炼上,所以破境较晚,但也相当不错了,还有很多人一辈子也练不到他这种境界呢。 竹鹊在黑暗中升空,如今华真行将神识凝聚成一条直线,所能达到的极限距离已有一点六公里。之所以能说得这么精确,因为他做过实际的测量。 理论上竹鹊可以飞一千六百米高,但实际上根本用不着,飞得太高反而不容易看清地面的情况。因为竹鹊本身是没有神识的,所依附的只是华真行本人的五官感应。 竹鹊飞到二百多米高就“看”见了追踪者。此人距离车队大概一公里左右,正在月光下迈步而行,看似走得不快,但与车队之间的距离始终没有拉开,其身形显然不是约高乐。 华真行问道:“什么时候跟上的?” 洛克:“我也不知道,是刚刚才发现的,显然他已经跟了一段距离。应该不是从班达市区就开始跟出来的,好像是半路吊上我们的。” 灵鸽并非万能,那人的距离又比较远,洛克一时没有发现也很正常。但他仔细回忆,在离开班达市的时候一直很小心观察后方的动静,并没有什么异常,此人最大的可能就是在半路跟上了车队。 华真行:“再让他追下去,就可能发现我们的目的地了。” 此人现在跟着车队,判断不了车队会去什么地方,因为他们还在班达市辖境内沿着森林公园的边缘走,前方是一片狩猎区。假如穿过狩猎区再往南,那显然就是往非索港方向去了。 洛克:“前面有个山口,是我们约定好的接应点,李敬直应该带人埋伏好了。” 华真行:“我们就在那个山口下车,我去拦住他,其他人继续走。” 洛克:“你一个人去?这太冒险了吧!还不知道是敌是友。” 华真行:“那就问问他究竟是敌是友?放心好了,我说去拦住他,也没说我本人去。” 前方是丘陵地带,车队又离开了公路,从两个山包之间的坳口穿了过去。华真行和洛克已经下了车,与早就守候在这里的李敬直汇合。 华真行制定的计划很谨慎,事先也设想了惊动守卫阵线的情况。假如车队被武装人员追击怎么办?夜间不开灯疾驰是一种摆脱的手段,同时在半路上也有人接应。 李敬直率了一个连的新联盟军在约定好的时间和地点埋伏,就算没有战斗,也将它视作一次日常训练。军队本身就应该掌握野战中的夜战、快速突进、阵地设伏等种种战术技能,此刻连机枪和炮兵阵地都已经准备好了。 华真行倒没有兴师动众用一个连的火力去打击一位来历不明的跟踪者,他和李敬直简单交待了一下情况,身边就有一个人顺原路走了回去。 华真行本人就和李敬直趴在山包后面观望,洛克的灵鸽仍悬在高空,竹鹊已收起,但华真行手腕上的神隐枪却消失不见。 走出去的并非华真行本人,而是他施展的幻形,这是幻形神术中的又一种“分形”手段,就是制造出一个幻形分身可以像真人一样行动、说话、交流,前提是要保持在神识所及的范围之内。 华真行还取了个巧,这个幻形分身是神隐枪变化的。神隐枪本身就是一件神器,可以随形神变化,但华真行还掌握不了它的诸多妙用,此刻结合幻形神术倒是勉强施展了杨老头从未教过他的手段,似幻形而非幻形。 普通幻形分身通常只是惑人耳目,并没有什么攻击力,但是神隐抢可就说不定了!如此御器之能,如此幻形神术,李敬直和洛克看得眼睛都有些发直,也想不到这其实是华真行的临时创意。 幻形分身向来路走去,迎面拦住了追踪者,位置在距离山坳口的八百米左右。那人停下脚步很意外地说道:“法拉赫将军,怎么是你?” 华真行施展的幻形分身并不是自己的样子,也不是疤拉脖的样子,而是守卫阵线的大头目法拉赫少将。几里国的军队授衔的最高级别就是少将,包括名义上的武装部队总司令也是这个军衔。 看来此人不仅认识法拉赫,而且还比较熟,华真行问道:“你为什么一路跟着我?” 就这一句话便露了破绽,因为幻形分身是不会说话的,只会做出相应的口型动作,真正发声的还是华真行本人,以神识拢音远距离送到对方的耳边。 假如是普通人可能难以分辨,但对方显然不是普通人,微微一怔便随即笑道:“原来是化影之术,道友好手段!这黑灯瞎火的,刚才居然没注意。” 来者第一句话说的是英语,此刻换成了东国语,而且称呼华真行为“道友”。此前华真行只在里听过这个称呼,看来对方是一位东国修士,而且也把他当成了东国修士。 至于化影之术华真行从来没有听说过,估计是和幻形分身差不多的法术吧。 华真行不动声色地答道:“好眼力!好见识!请问你是谁,为什么跟踪我?” 那人笑道:“没想到在这种地方还能遇见同道中人。既然已经露了行藏,那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我叫萧光,隐居三湖镇。 你们的车队从我的镇外经过,车上有人施法抹去了路口的痕迹,令我很意外,然后我便察觉你的车队有问题。 大半夜不开灯,中间那辆大巴车的行李舱里装的不是行李,而是十几个像是人质的人。我很好奇,所以就想搞清楚,却不知早就被道友发现了。 我无恶意,冒昧之处,还请见谅!” 此人话语中透露出的信息好像还点误会,洛克是不久前才发现他的,而他却以为华真行这边早就发现他了,却特意等到合适的地点才将他拦下。 获取更优质的阅读体验请访问手机版网址:/book/6068/ 220、三湖镇 三湖镇,正式的名称叫西水区,与非索港的原北湾区、现克林区一样,都是几里国的第三级行政单位,拥有相当大的自主与自治权。 非索港有五个区,如今已全部被新联盟整合,也彻底改变了原先的治理结构。班达市这边则有十八个区,主城区有七个,外围郊野则有十一个。 主城的这七个区和原先非索港的状况差不多,其基层街区被大大小小各个帮派把持。至于郊外的十一个区都以某个镇子为中心,情况相对有点不同,基本上都被某一个或少数几个帮派所控制,西水区就是其中之一。 西水区的辖境内有三座湖泊,面积都在一平方公里以上,枯水季也不会干涸。它们被斑尾河的一条支流串联,河流两旁还有与湖泊相连的季节性湿地。 据当地人回忆,在二十年前,那三座湖泊所在的洼地也是季节性湿地,大旱季中只是分布着星星点点的小型水泊。大约就是从二十年前起,局部区域的气候渐渐改变,西水区也修了一些简单但是巧妙的水利工程。 比如开掘湿地,修建了一些简单的堤坝,多余的淤土还用于种植园和农田堆肥,清理了各种危险的生物。经过几个大雨季之后,三座湖泊才渐渐成型,因此在当地人的俗称中该地渐渐变成了三湖镇。 所谓镇,指的就是该区域核心的聚居地,已经像一座小城市。 这样的三湖镇简直是班达市郊外的一处风水宝地,风光秀美、气候也很舒适。它可能不适合海外游客观光,但对于当地的有钱人来说却是个度假休闲、偶尔放松的好地方。 控制西水区的原先有四、五个帮派,后来三湖帮渐渐状大,成了那里独一无二的势力。解决了局部区域的灌溉问题,三湖镇的农牧业、种植业、手工业发展得也不错。 在镇郊有规划相对合理的大片农田,种植了很多并不是当地的传统作物,比如水稻、小麦、玉米灯,不仅能供应主食,也能提供养殖业的饲料。 这里有小块的田地,还种植着当地人根本就没见过的瓜果蔬菜,有点像规模更大的棕榈庄园,或者东国援建工人的驻地。湿地和湖泊的浅水域里,居然还有菱角、荸荠、水芹、茭白、莲花、芡实、莼菜、茨菰生长。 三湖镇有五万人口,居民构成和班达市其他区差不多,以当地土著为主体,还有不少罗巴裔以及其混血后裔,这都是殖民时代留下的痕迹。 当地的主副食供应基本都可以自给自足,还有几处大型种植园种植的是经济作物,产品用于出口或外售。 班达市的各帮派既有冲突也有合作,而且大型帮派都与生态链最高层的守卫阵线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三湖帮还在班达市的主城区开了一家特色商店,在猛牛帮的地盘上,售卖三湖镇的特色产品,主要是各种当地从没见过的各种果蔬,还有肉禽蛋之类。 杨老头总能搞来各种时鲜蔬菜、鸡鸭鱼肉,估计那家商店也是其采购渠道之一吧。至少在东国援建项目工程部出现之前,非索港连个鸡蛋都不好买,但华真行从小都没缺过这些东西。否则就算拿菜谱当连环画看,他也没法学会实操啊。 当地大部分土著根本就不认识这些东西,也不会加工,所以很少够买。但是其他族裔,比如东洲裔尤其是东国裔华族人则特别喜欢,哪怕哪怕商品贵得出奇也是供不应求。这家商店里还贴着三湖镇的宣传海报,有休闲度假别墅还有特色东餐酒楼。 商店里卖的都是原材料,想吃东国菜可以自己去三湖镇,那里有一家专做东餐大酒楼,名字就叫三湖酒楼,开业已有十几年。 很多人会驱车前往就餐,有人还在三湖镇特意住几天。有时外来的观光旅游团用餐,也会特意在路上绕个弯安排在这家酒楼。按当地标准,能在那里消费的都算高端人士了。 三湖酒楼做的主要是当地少数高层人士以及部分海外观光客的生意。华真行以前并没有听说过三湖镇、三湖帮、三湖商店以及三湖酒楼的消息,因为他并不属于这一类人,也不生活在班达市。 华真行自幼好学,眼光绝不局限于杂货铺以及门外的非索港。杂货铺里设施齐全,通过网络他可以了解世界各地的信息,同时也可以涉猎各门类的知识。可能就是因为目光放得太远,恰恰没有太关心附近班达市的情况,这些消息都是网上看不到的。 班达市主城区离非索港市中心也就不到二百公里,别看地理上的距离并不远,但是想通过公路开车过去,最近的路线也有三百多公里,而且道路情况非常糟糕,得翻越很多丘陵与季节性的河流。 道路上的很多地段其实就是荒野中的平坦地带以及干枯的河床,一到雨季就等于交通断绝,所以班达市与非索港之间平常的人员以及物资往来极少。 非索港的对外交流最主要还是依靠港口,它就像孤悬于几里国最北部的一片遗忘之地。 最近新联盟定下了攻略班达市的计划,华真行才开始搜集与了解相关情况,知道了班达市有一片西水区,西水区如今被称为三湖镇,而三湖镇被三湖帮所控制。 从局部环境何自然条件来看,三湖镇应该是班达市郊外的一片宝地,怎么没有其他势力染指呢?当地帮派都有很强的地域性,很少跨越聚居地搞合并,而且想必三湖帮的实力也不弱,和守卫阵线的关系保持得也挺好。 今天突然冒出来一位东国修士,自称名叫萧光,华真行可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人,他掌握的情报中也没有此人的丝毫信息。 但是三言两语之间,华真行从萧光本人的话中也能得出很多信息了。首先此人自称隐居三湖镇,并使用了“我的镇外”这种措词,说明其无意识中已经将三湖镇当成了自家的地盘。 华真行转念间想到的居然是洛克。洛克当年也隐居于黄金帮的幕后,而黄金帮控制了整个贸易区。假如洛克自己不露出破绽,外人也很难知道他才是黄金帮真正的老大。 如今看来,这位东国修士萧光的情况很可能就类似于当年的洛克,隐居于三湖镇在幕后控制了三湖帮,甚至在暗中解决了三湖帮所遇到的各种麻烦。 萧光的修为有多高,华真行无法做出准确判断,因为在现实中谁也不可能将自己的几境几层修为刻在脑门上。 但此人在镇子里就能发现镇外车队的异常,而且在一公里之外就能徒步跟上车队,还一眼就看破了华真行的“分影之术”,说明其修为不低,至少也是四境起。 萧光这位高人此刻居然很紧张,因为他同样也看不透华真行的修为,他见到的只是华真行的幻形分身,而且是以守卫阵线的长官法拉赫少将的面目出现的。 更令萧光紧张的是,他自以为行踪很隐秘,对方不可能发现,结果对方却早就发现了,而且特意等到最合适的时机才拦下他,前方的两座小山显然是有人埋伏接应的。 悄然潜行跟踪本来就很犯忌讳了,他此刻的处境则更加不利,真要翻脸动手,那边来个枪炮齐鸣,“分影之术”可不怕被误伤,而他的血肉之躯则是吃不了兜着走。 在箫光看来,对方使用“分影之术”拦路,显然就是预备好了动枪炮集火攻击了,所以赶紧解释自己并没有恶意。 华真行,确切地说是以法拉赫少将的样子板着脸问道:“既无恶意,为什么要暗中跟踪?我们只是从镇外路过,并没有进入三湖镇。” 萧光和颜悦色地解释道:“你们有什么事情,我并不想干涉。只是您的车队从三湖镇外经过时,有人施法抹去了所有的痕迹。 假如再有人追踪车队留下的线索,可能一路追查到三湖镇,必然会怀疑事情是三湖镇的人做的,或者认为你们躲到了三湖镇。 我当时怀疑有人想栽赃陷害三湖帮,故意做了什么事情,然后将追查者引来三湖镇,这是针对我的阴谋,所以才想知道是何人所为,故此才暗中一路跟随。 我并无恶意,希望道友也不是有意陷害三湖帮,假如这是一场误会,那就此说开。只要道友并无此意,你我之间也就没有什么冲突。” 华真行这才反应过来,随即又意识到两件事。首先是约高乐提醒得很对,班达市确实有高人隐居,其次是他们的行动引起了高人的误会。 从班达市主城区返回非索港,其实没必要路过三湖镇,因为三湖镇的位置在班达市区的西南方向三十公里外。 车队是绕远了,走这条路返回非索港得连夜驱车四百公里,哪怕车况很好、开车的也是高手,根据路况也需要七个多小时。 之所以会选择这条路线,一方面就是为了买误导追查者。车队离开班达市主城区后根本不是朝非索港方向走,而是向西南疾驰,那条公路是通往南部的瓦歌市的。到了三湖镇外的岔路口,车队才突然转向北行,并抹去了留下的痕迹。 这么绕远的另一方面原因,是这条路线的路况比较好。开车不能只看距离,还得考虑道路条件,这虽然比最近的路线绕行了至少七十公里,但是可以节约半小时的行程。 这支车队显然不正常,当地就没见过那个旅游观光团大半夜还从市区往外跑,而且连车灯都不开,要知道班达市郊外连路灯都没有。 这就引起了箫光的注意,结果他又发现车上有修士,因为有人隔空施法抹去了车队转向留下的痕迹,再以神识查探,察觉大巴车底部的行李仓中居然还塞着十几个人质。 箫光之所以确定是人质,因为那些人还是活的,并非尸体。 班达市凶杀、绑架一类的恶性案件层出不穷,箫光早就见怪不怪了,只要不涉及到三湖镇与三湖帮,他也懒得理会。 可是这一次的情况显然不对,居然有修士参与,还来了一招掩人耳目,箫光本能就怀疑是针对自己来的。比如故意在班达市做下大案,然后将追查的线索引到三湖镇,通过这种方式逼迫他出手、以试探他的底细。 箫光素来谨慎,于是就远远地跟了过来,总得搞清楚是谁在干什么?没想到却让自己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此时华真行又问道:“你真不是来管闲事的?” 箫光赶紧解释道:“我并不想过问道友之事,只是求个心安,希望道友此举不是冲我来的。” 不知为何,华真行却在心中隐约叹息,摇头道:“我根本就不认识你,谈何针对?我要是想对你不利,用不着这么麻烦,刚才就动手了。 这还真是个误会,我也没想到三湖镇竟有你这等高人隐居。 至于绕路与抹去痕迹,只是尽量谨慎,不想被人查出线索,绝无栽赃嫁祸的想法。想必以班达市警方的德行,也根本查不到什么痕迹,万没想到还是被你一路追踪至此。” 箫光也松了一口气,递出一物道:“既然是误会,那是我冒昧了!同为修行中人,难得在此见面,这是三湖酒楼的白金贵宾卡,也是我的信物。今后欢迎道友来三湖镇,届时一定好好把酒言欢……可否请教道友尊号?” 华真行接过那张白金贵宾卡:“假如我愿意暴露身份,何必以这种现身?你既然知道我的车队有问题,也应该清楚我现在不方便。你不能继续跟着我们了,我们今天也不是冲着你来的。” 箫光见他收下了贵宾卡,拱手道:“明白!今天是我唐突了,这就告辞,希望道友有机会能到三湖镇做客!”说完话他转身便走,速度比来时更快。 获取更优质的阅读体验请访问手机版网址:/book/6068/ 221、定风盘 杂货铺的后院里,三个老头正坐在树下喝酒。柯孟朝:“老杨啊,你最近也太懒散了,好几年都没亲手好好做顿饭了!” 杨特红:“今天这桌菜是谁做的?老墨我就不说了,他吃啥都不挑。倒是小柯你,根本就没下过厨房吧,还好意思说我?” 柯孟朝:“你怎么总用腐朽的老眼光看人,想当年我的确不喜欢下厨房,可是后来我也经常自己做饭啊,最近我还去总部的食堂帮厨了呢。” 杨特红:“是啊,我知道这回事,柯总跑到厨房说要帮忙洗菜,搞得一片兵荒马乱。厨师紧张得勺都颠不好了,以为领导对后勤工作有什么不满意或者是菜有问题。以后你就少搞这种形式主义的东西,食堂后厨用不着你!” 柯孟朝:“你是八大门的吗?这么喜欢玩两头堵,什么话都让你说了!” 并没有参与争执的墨尚同突然开口道:“这一次我们什么都没做,都是小华他自己的想法、自己的计划、自己的安排。” 杨特红:“干得很漂亮,孩子长大了!” 柯孟朝:“可他还是没学会拱白菜啊。” 杨特红:“着什么急,孩子毕竟还小嘛!” 华真行究竟是大是小,在杨老头口中简直是量子态神秘变化,柯夫子的意见没错吗,的确是什么话都让他给说了。 柯孟朝:“假如换个环境,我倒可以理解他年纪还小,可是非索港是什么地方?这里的人随便得很。” 杨特红:“你以为小华喜欢这个地方、喜欢这里的风气吗?正因为不喜欢,才会有新联盟。” 墨尚同居然也来了兴致,看着杨特红道:“这可不像是你教出来的啊,你可是老……” 柯孟朝适时接话道:“老下流了!” 杨特红瞪眼道:“堂堂夫子,怎么可以这么说话?你家祖师爷可是说过,言而无文,其行不远!” 墨尚同:“你家祖师爷也说过,上善若水,而水往下流,这么说你其实是夸奖吧,用典也很恰当,不算无文。” 柯孟朝:“此言极是!” 杨特红:“老墨,你到底站哪边?” 墨尚同:“我当然站小华那边,我跟柯夫子都站小华那边,难道还能站你这边?” 杨特红:“小华这次不仅抓来了兴盛帮的一众头目,还绑回来一个大姑娘,难道是有想法了?据说是兴盛酒店最靓的妞,是他冒充疤拉脖让人给找的。” 柯孟朝皱眉道:“这种事情讲究你情我愿,怎么能绑回来呢?假如以如此手段欲行不轨之事,我可饶不了他!” 墨尚同:“你们都想哪儿去了?小华把人带走,是顺手救了她。把她弄晕,是不想她受惊扰,同时也不想她惊扰行动。 假如把人留在房间里,追查的人肯定会拷打逼问,查不出案件线索,那姑娘十有八九会送命。她是无辜之人,事因小华而起,怎可无端害人性命?” 杨特红:“如此说来,小华还挺怜香惜玉的,但是曼曼能高兴吗?” 柯孟朝:“龌蹉!小华可没有你那么多歪心思。” 杨特红:“说孩子不会拱白菜的是你,我刚夸了他句怜香惜玉,说我龌蹉的又是你,究竟是谁在玩两头堵呢?” 墨尚同又岔开话题道:“小华刚把那片山谷买下来,那里简直就是为打造洞天福地准备的。” 柯孟朝:“世上这种地方其实不少,关键在于有没有人去打造。但是就在非索港附近,还是他自己找到的,那就很难得了。” 墨尚同小声提醒道:“是风先生提示他去找的。” 杨特红:“那也是小华自己找到的,而且还买下来了。小孩子嘛,从小都有很多喜欢的东西,想着等将来有钱了就买回家。” 柯孟朝叹了一口气:“这种心气很好啊,就怕长大之后,再看见那些东西已经没了当初的乐趣。” 杨特红:“我们三人当中你最小,不要这么老气横秋地说话!” 墨尚同:“定风盘就在三湖镇,没想到萧光那厮会主动跳出来,难道这就是天志?” 杨特红:“明明是打造宗门道场的神器,落在他们三个手里,搞出那样一个不伦不类的三湖镇,简直太辱没定风盘的妙用了!” 墨尚同:“阵法太粗浅,但是以那三兄弟的修为,已经算可以了。” 柯孟朝又皱眉道:“听你两的意思,是想帮小华拿到定风盘?” 墨尚同:“我们不会插手帮忙,如果可以的话让他自己去拿,就看缘法了。” 杨特红解释道:“小华毕竟是修士,他传授养元术,其实是改变了自古以来的宗门传承方式,可以将养元术教研推广视为一种现代化的宗门。 现在修炼养元术的人渐渐多了,但是突破四境的中级养元术导师还很少。等到将来成了规模,就得确定不同的培养方向了。 非索港现在设立了养元术中心,其实还需要一个养元术进修基地,专门培养中级养元术导师的各项技能,这就不可能是义务教育的内容了。 小华发现了那片山谷,又买下片那个山谷,那里简直就是为养元术进修基地量身打造的。那样的地方,当然最好是建成洞天福地,更适合真正的修士修炼。 说到运转地气灵枢、辅承洞天福地,最佳的神器就是青冥镜,那东西是昆仑盟梅盟主之物,不是我们能碰的。在我所知的神器中,除此之外最好用的恐怕就是定风盘了。” 柯孟朝:“定风盘在那三兄弟手中,难道让小华去找个借口抢夺?” 杨特红摇头道:“他要是这么做,我们可不答应。定风盘是定风潭的宗门传承信物,可是如今定风潭这派宗门何在、定风盘又如何落入那三兄弟手中? 当初风先生来这里,恐怕也不是只为了看我们三个在干什么,也是在确认定风盘的下落。我能看出来,风先生不喜欢这件神器,当年定风潭的事情是一笔糊涂账,所以就没再理会。” 墨尚同:“风先生为什么不喜欢定风盘?” 杨特红:“我哪知道?可能是不喜欢这个名字吧。” 柯孟朝:“可是据我所知,定风潭在东国仍有传人,有人还突破了大成修为,他们也在寻找定风盘。” 杨特红:“那就看小华怎么做了,依缘法而取,先拿到手再说。” 墨尚同:“新联盟很快就要解放班达市,届时就看那三兄弟什么态度。” 杨特红:“其实我们都明白,那三个人必然会和新联盟起冲突。我倒希望自己看错了,假如是我看错了,定风盘不取也罢。” 柯孟朝:“小华能是那三兄弟的对手吗?” 杨特红:“反正我们是不会出手的,除非到性命攸关之时救小华一命。” 柯孟朝:“我们当然不会出手,我是担心小华能不能搞定?” 墨尚同:“三湖镇,就是留给小华的一张考卷,看他能不能及格了。” 杨特红:“仅仅是及格可不行,怎么也得考个满分!” 柯孟朝:“别满分了,按百分制的话,九十九也行啊。” 墨尚同:“假如拿到了定风盘,东国的定风潭传人找来,那是另一场考试。” 这时杨老头突然捻着胡须笑了,柯孟朝纳闷道:“你笑什么,表情还这么暧昧?” 墨尚同:“我巴不得他们找来,真到了那个时候,昆仑盟也会被惊动的,我等着看一场好戏呢,让小华也多见见世面。” 柯孟朝:“接下来的两个系统任务已经有了!” 天色微明的时候,车队先回到了非索港。李敬直、华真行、洛克带着野外操练的军队回来的时候,已经快到中午了,这场跨邦区的秘密抓捕行动堪称完美。 222、早有准备 这次行动一共带回来十九名“俘虏”,其中十八人都是兴盛帮成员,包括疤拉脖在内的头目共八名。为了不走漏风声,当时在办公楼里的其他人也都抓了。 另外一人是个姑娘,典型的罗巴洲东部斯拉族血统,皮肤白皙,身材高挑,人很漂亮,名叫诺娃,今年二十岁。 诺娃出生在罗巴洲东部一个小国的贫困社区,童年的生活虽然有些艰辛,但在她的回忆中却是一段最快乐的时光。 十三岁那年她刚上初中,在放学的路上居然被人劫上一辆面包车带走了,然后被当地帮派弄出国,在一处地下拍卖场被拍卖。 买下她的是一位海外混血富豪,在班达市也有产业、控制着一个帮派。她又被一艘船带到了班达市,从此成了那名富豪的x奴之一。 大约三年前,那位富豪在当地的帮派冲突中身亡。而那场冲突获胜者是兴盛帮,她又被当成资产由兴盛帮接收了,成了酒店中的“招待”。 因为她长得美又是罗巴裔,专门给那些出得起大价钱的贵客提供服务,还经常受到兴盛帮头目凌辱。 当年的被劫持、被拍卖、再被胁迫的记忆都有些模糊了,甚至已分不清每天在做什么,她经常想起的反倒都曾经在学校读书的日子,最大的乐趣就是闲暇时默背曾经学过的功课。 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否逃离、更不知道怎样才能逃离……结果在疤拉脖的房间里突然失去了意识,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睁眼已经来到了非索港,有人告诉她已经逃离了那里。 诺娃在公安局中接受询问的时候,东国来的电气工程师、欢想实业的顾问叶羽鸿也在场。叶羽鸿听了翻译之后惊讶地下巴都快掉下来了,瞪大眼睛问身边的夏长青:“现代社会,居然还有这种事情?” 夏长青也很诧异地瞥了他一眼道:“你们那儿没有,难道就认为别的地方也没有吗?你又不是没见过曾经的非索港,除了更穷一点、更乱一点,和班达市没什么两样。” 叶羽鸿:“可能是我从小生活的环境不同,这种事情实在是超出认知了!而且眼前这姑娘和前阵子种植园里解救的奴工还不一样,她是从罗巴联盟被掳过来的,当时就在自己的国家、自己的家乡,走在放学的路上!” 夏长青:“你的家乡很好,希望你的家乡能变得更好,至少今后不要也出这种事。” 诺娃的遭遇令人同情,当时负责询问的就是夏尔的表弟夏长青。夏长青安慰她如今已获救,没有人再会欺负或胁迫她,新联盟警方也会尝试着联络她的家人。 诺娃好歹受过基础教育,既识字又会算数,更重要的是有学习能力,她家乡的基础教育水平,居然比很多发达国家比如罗巴洲西部的某些国家的公立学校更高,而且这些年也学会了当地土语。 这在非索港也算人才啊,夏长青还给她在新联盟中介绍了一份临时工作,同时鼓励她参加补习班学习东国语。 诺娃人长得美身材也好,活出了新生的感觉,性格变得越来越开朗,除了不愿意再提起以前的经历,她也非常擅于和身边的人打交道,很受同事们的欢迎。 诺娃的经历只是闲话,调查兴盛公司的案件才是正事。询问诺娃的主要目的,还是从她这里更多地掌握兴盛帮与班达市的情况,那么是一些很琐碎的信息。 新联盟这次不仅是抓人,而且还抄了家,将兴盛帮总部的所有资料还有保险柜里的东西都带走了。 除此之外,他们还抄了三个人的住处,分别是兴盛帮的头目疤拉脖、负责打理兴盛帮财务账目的会计师、还有管理兴盛帮后勤工作的头目。搜刮得都很干净,几乎连一片有字的纸都没留下。 东国前警官陈伟沪、兴盛公司前法律顾问董泽刚,则负责整理与分析行动队带来的所有资料,查实兴盛公司的各项罪行。 耿凡建等三十名东国“客户”的护照证件居然没被销毁也被有被丢弃,而且全部被找了回来,足以证明行动队员们的成果。 其中二十九人同时拥有几里国护照和东国护照,他们还带着东国身份证。东国护照上只有从东国出境前往萨哇国的记录,而几里国护照上则有从萨哇国出境“回到”几里国的记录。 只有陈伟沪一人只拥有东国护照和身份证,他的所有出入境记录都是完整的,这也与此前问询的情况吻合。 十八名犯人分开单独审讯,他们的口供不仅要交叉印证,而且还通过诺娃介绍的情况、从资料中得到的信息验证。 这批东国客户的案子算是破了,就是兴盛公司找守卫阵线干的。而守卫阵线将这三十人送到了莫里森名下的种植园当奴工,如今已有一人去世。 兴盛帮难道就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会因此被清算吗?他们根本就没这个意识,与其担心这个还不如担心下一场帮派火拼。在普通人面前他们看似强横,其实也看不到未来,因为根本就没有未来。 得益于当地黑帮都喜欢保留现金的习惯,行动队这次还抄出了大量现金与黄金,总价值折合三百多万米元。 虽然比去年抄北港货运与文明贸易老巢的收获小多了,但在当地仍算是一笔巨款,是兴盛帮这些年来攒下的财富。 这些钱却还不够他们赔偿受害者,而兴盛公司也有账户,且头目们和会计师都被抓来了。新联盟又让他们吐出来二百多万米元非法所得,通过银行转账等其他手段。 非索港法庭迅速审理了此案,兴盛公司诈骗成立,退还提出控诉的二十八名客户各十万美元投资款,总计二百八十万米元,就以查抄的资产中执行。 当时的“考察团”是三十人,为什么只有二十八名客户?陈伟沪并非投资酒店项目的客户,客户中有一人已死亡,但他们是夫妻二人一起来的,丈夫死了妻子还在,两人其实是一份投资。 除此之外,包括陈伟沪与亚丁在内,这次被解救的九十多名奴工,每人暂时都获得了一万米金的赔偿。这个数额看上去好像不太多,但以当地的经济水平衡量已经很高了。 这只是此案的民事部分,刑事部分则更复杂。因为兴盛公司涉及的可不仅是这一个案子,还有大量的其他审理与侦办工作,且都是公诉内容。 之所以先这么处理,一方面是让受害者先行得到部分补偿,否则有人这段时间的生活费以及回家的路费都没没着落呢,另一方面也要送二十九名东国客户回家了,总把人留在非索港也不是办法。 非索港警方整理了一份案情通报材料,包括疤拉脖等人的口供、已查实的情况说明,还有各种原始文件的盖章复印件。由董泽刚律师随身携带,将提交给东国警方,同时把人也都送回去。 在东国参与这个投资项目的可不止在非索港这些人,这些客户们建的维权群里就有一百多号呢。其他受害人也可以要求退赔投资款,非索港警方是支持的。 有二十八户如今恰好就在非索港,现场提出了退赔要求,所以就执行了。其余的东国客户假如能拿出完整的证据资料,非索港警方也可以要求兴盛公司以其所有资产来赔偿。 这些人或者亲自来非索港,或者可以委托董泽刚律师代理。假如真是那样,兴盛公司目前查抄的资产恐怕就不够赔付了,只能全部执行完毕为止。 假如兴盛帮的资产最终不够赔付,那些客户可以去起诉关联方,比如茵国衡礼环球顾问事务所、东国的大安洋移民中介公司。非索港警方尽量提供已掌握的证据材料,但还得看当地执法机关怎么处理。 在国际码头上,华真行与陈伟沪告辞。陈伟沪感谢的话已经说了很多,此刻双手握住华真行的手道:“小华,其实我的身份是警方的调查人员。多为从警队离职只是掩人耳目,目的就是在调查大安洋公司的问题。 陪他们一起来非索港,本想现场调查取证,我也劝过他们不要再去班达市,结果还是没拦住,连我自己都栽进去了!假如不是你们,我这辈子恐怕难见天日了。” 华真行笑了:“我多少也看出来了,你的反应和其他所有人都不太一样。这次陈警官算是帮了我们的大忙,我也挺佩服您的胆色,居然敢跟他们一起来! 其实你当时就不应该和他们一起上那辆车,最好从非索港直接离开,否则失踪了都不知道上哪里去找,这里可没有后援。” 陈伟沪:“我也是没想到,确实太大意了。这一跟头栽进去,哪怕组织想营救我,都不知道该通过什么途径!” 华真行:“从这里出发,一天之内就可以回到东国,你还能赶得上回家过春节。今后如果有机会,欢迎陈警官再来非索港作客!” 陈伟沪苦笑道:“根据东国现在的防疫政策,就算四证齐全,回去之后先得集中隔离两周……正好错过春节。” 华真行:“好歹你也回去了嘛,总算能联系上组织,还能吃上一顿饺子。” 陈伟沪:“是啊,这是不幸中的万幸!这次你们到班达市抓捕了兴盛帮,那边的人不会来找你们的麻烦吗?” 华真行:“他们已经准备来了,两天后就到,所以先把你们送走!放心好了,我们也早有准备,早就在等着这一天。” 223、检阅 结束了突袭兴盛帮的行动后,华真行也开始打探与搜集三湖镇的情报。 派情报人员进入三湖镇并不难,甚至都不需要悄悄潜入,因为那里就是对外开放的度假旅游区,有班达市最大的东餐酒楼、最好的风景别墅,是个花钱消费的地方。 外人只要不是来主动找麻烦的、没有侵犯到三湖帮的利益,三湖镇是一个非常友好的地方,治安也有保证,不必担心人身和财产安全。 三湖镇也有三湖镇的规矩,是三湖帮定下的。外面来的人在三湖镇游玩消费,不得把各自的恩怨带到那里,也不许在三湖镇上动手起冲突,否则会遭到严惩。 能定下这样的规矩,说明三湖帮极有底气,可是他们的底气从何而来?就是因为其背后有三名强大的东国修士。 三湖镇虽是对外开放的,但有一处私人庄园外人不得进入。这座庄园在镇子的北郊,被高高的青黛瓦花砖围墙环绕。 围墙上每隔十来米就有一面装饰性的雕花格透窗,这是典型的东国式园林风格。假如有人沿着墙根行走,从每一面透窗看进去,所见景物都有不同的变化。 一树一石、一蕉一丘、一竹一潭,都能根据角度和远近的变化构造出不同的景致。而庄园中很多重要的建筑和区域,都被各种景观巧妙地遮掩。 庄园的主人是三兄弟,分别名叫萧光、司马值、郎校民。听名字就知道他们不可能是亲兄弟,看长相则更不像,但很多当地人居然都以为他们是亲兄弟, 他们的好像是三湖镇的大投资商,具体是什么身份则谁都说不清,总之三湖帮的大头目对他们很客气也很尊敬,未经允许连他都不能进入那座庄园。 庄园门前有一块匾,匾上有三个东国字:定风波。 这不太像是庄园的名字,其实很多私宅庄园也不一定非得有名字。它的占地面积接近一平方公里,大门在三湖镇的北部边缘,正面的院墙就占了整整一条街,而后院已经延伸到郊外,东北面就是风光秀美的湖泊。 华真行并没有让情报人员潜入庄园查探,只是让他们按正常方式到三湖镇搜集和确认某些情报。但新联盟这边却有人进过这家庄园,就是诺娃。 去年的时候,三兄弟中的老二司马值有一次去班达市办事,就在兴盛酒店与人见面喝酒,还叫了招待坐陪,当时他一眼就看中了诺娃。 由于酒后还有事,来不及干别的,司马值便让疤拉脖将诺娃送到三湖镇去伺候他几天,钱不是问题。只要有钱挣,疤拉脖就高兴了,派人把诺娃送到了三湖镇,只有诺娃一个人进入了那座庄园。 庄园中有小桥流水、亭台楼阁、假山回廊,都是诺娃没见过也看不懂的形制,只是华真行通过她的讲述大致判断出那是什么样的景观。 庄园临湖而建,走进去才发现有一整片湖弯都被圈了进来成了院中的水面,而水边有各种奇花异草,就像传说中的天国。 湖弯的入口处修了一道长堤,相当于隔开湖面的外墙。长堤是曲折形的,折弯处还有一座石拱桥,桥上有凉亭。从院子里可以坐船穿过桥洞直达外面的湖面,桥洞就相当于院子的后门,从远处却看不见这座桥。 诺娃在庄园里待了一天两夜,具体都做了什么就不必细述了。两天后司马值派人将她送了回去,还给了她一把赏金,一把纯金的小锞子,但是后来都被兴盛帮的人拿走了。 司马值在庄园中和同伴喝酒时还说了一番话,好像应该是说她的,说什么她的底子不错,但技艺远远赶不上庄园中其他的姑娘,他也只是临时起意尝了个鲜……总之诺娃没听太懂。 根据各方面得到的情报汇总,华真行已经可以确定三湖镇上有三名东国修士,他们可能是同门师兄弟,不知何故远走班达市隐居。 假如对他们的日常行止做一个评价,有个中国成语最合适——骄奢淫逸! 整个三湖镇五万多人,包括那个三湖帮,其实都是为他们三个人在服务,只是外人难以了解内情,或者说也没有外人会去关心什么内情。 华真行对隐士并无成见,其实杨老头就是一位标准的隐逸之士,但那三兄弟可算不上。他们所谓的隐居,只是远远地跑到一个偏僻的地方作威作福。 这三人就是三湖帮的幕后老大,洛克当年也是黄金帮的幕后老大,而华真行同样不喜欢当初的洛克。尽管洛克那么做是事出有因,他的身世与经历也令人同情,但并不代表在幕后操控一个黑帮是什么光彩的事。 洛克当年是真正的隐忍而低调,但这三兄弟却谈不上什么低调或高调,他们就是占了一片相对独立的地盘,做当代社会的奴隶主、土皇帝,明面上的事情都交给三湖帮打理。三湖帮就相当于他们蓄养的私兵或家丁。 华真行计划要解放整个班达市,其中当然也包括三湖镇,届时还需要跟这三兄弟好好沟通一番,先将新联盟的各项政策以及改造非索港的实践资料都给他们看看,对方能够主动配合则是最好不过。 但这些事并不是眼前要做的,华真行也没打算马上就派人去联系萧光等三兄弟,因为那样会暴露自己的身份和新联盟的计划。萧光显然和法拉赫少将很熟,说不定转手就把这些情报透露给守卫阵线。 所以三湖镇的事暂时放一放,先搞定守卫阵线再说。守卫阵线的首领法拉赫少将及其麾下一众高层军官,将带着最精锐的警卫连队,很快就会来到非索港。 法拉赫当然不是来攻打非索港的,因为非索港就是守卫阵线自家地盘。所谓新联盟在他眼中就和三湖帮差不多,是控制了一整片区域、把地盘经营得还不错的大帮派势力,反正不管怎么折腾都是要给守卫阵线上供的。 法拉赫少将来到非索港,是为了举行一年一度的检阅,每年通常都选择在开春的时候。 这里的大旱季从冬至左右开始,一直要持续到五月份。这是一年中交通条件最好的时候,很久没有下雨,该通的路都通了,刚开春时气温还没有那么燥热。 可是这一次检阅当地驻军,比以往至少提前了大半个月,因为法拉赫少将很生气,他也是来算账的,对好几件事都不满意。 新联盟这一股新崛起的帮派势力,可能是起家的时间还太短吧,有点不懂规矩,所以需要好好敲打一番。守卫阵线并不反对新联盟占据并经营好非索港,但要知道该怎么做事才行。 第一件事,非索港警方抓走了兴盛帮一众骨干份子,还查抄了兴盛帮的资产,用以赔偿种植园中解救出的奴工,又把那批东国客户给放回去了! 此事在非索港是公开的,新联盟瞒不住也没想过要隐瞒,所以消息还是传到了法拉赫那里。法拉赫这才反应过来,十多天前兴盛帮众高层突然失踪的事情,居然是新联盟干的! 疤拉脖等人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在班达市引起了极大的震动,居然没有人能查出任何线索,由此还催生了很多怪诞的传说,一度搞得人心惶惶。 第二件事,穆里森的种植园居然让非索港警方给查抄了!这更让法拉赫震怒,居然不问清楚就动和守卫阵线有关的资产及人员? 这也怪新联盟的动作太干净了,当初种植园里没有人跑掉,连个跑回班达市通风报信的人都没有。其实就算有人跑出去,也很难穿过荒野去班达市报信,华真行他们的车队还用了七个半小时才赶过去呢,那段路对步行穿越者而言可是危机四伏。 非索港和班达市虽然是世界上离得最近的两座城市,但消息非常闭塞,这边也没有人会通风报信。 因为守卫阵线在非索港就有驻军,科努上校都没理会,那就代表了守卫阵线的态度,还需要别人再去管闲事吗? 所以这两件事,法拉赫几乎是同时听说的! 还有第三件事让法拉赫很生气,居然和奥海姆有关。非索港这边抓捕了奥海姆、给他定罪判刑,并送到班达市监狱去服刑。 这件事情原本办得很漂亮,法拉赫也很满意,这就是给他送来了一头大肥羊啊!奥海姆就是守卫阵线派人接走的,法拉赫已经计划好了抽个时间亲自谈谈,看奥海姆能出多少钱买自由? 假如奥海姆出价合适,法拉赫甚至能给他翻案洗脱罪名,让他清清白白地返回布鲁塞,哪怕再给奥海姆发个奖章也行。 法拉赫想得挺美,可奥海姆在即将到监狱的时候却突然不见了!法拉赫勃然大怒下令追查,结果却得知是护卫人员受贿,不仅私下里把奥海姆给放了,还护送奥海姆一起逃走。 法拉赫再想抓奥海姆,却已经查不到任何线索,他就像已人间蒸发一般。想必以奥海姆的身家地位,既然已经脱身,那肯定早就远走高飞了。 法拉赫很懊恼,原本也没有道理把火发到非索港这边来,可是出了前面那两件事,而且他又打听到另一个消息,随即又有了想法。 奥海姆交了一千八百万米元的保释金,非索港法庭还没有退回去,奥海姆本人便在入狱前潜逃了,这笔钱就成了非索港的市政收入。 一千八百万米元,多么惊人的一笔巨款,怎么能让非索港市政全吞下?法拉赫不知道也就罢了,既然已经听说,怎么也得拿来一千五百万当守卫阵线的军费啊! 提到军费,就是让法拉赫生气的第四件事了。与前三件相比,这其实只是一件小事,从半年前开始,他就陆续听到汇报,守卫阵线在非索港的驻军采购了不少军火。 军火买卖各地武装力量都在做,当地很多帮派的枪支弹药,除了一部分通过黑市交易获得,其他很多也是通过军营的渠道购买的。 但是非索港驻军购置的军火未免太多了一些,法拉赫也清楚这不全是非索港驻军自用,而是那个叫新联盟的帮派购买的。 这些交易当中,科努上校应该拿了很多好处,所以他也要来敲打自己的属下,要让科努知道,假如没有守卫阵线做后盾,非索港这座军营屁都不是,往后的好处也要多孝敬些。 前几天法拉赫联系了科努上校,询问兴盛帮和种植园的事。科努上校的反应则是一头雾水,表示自己一直在军营里待着,根本就没有听说什么消息,既然长官问了,他就马上去查。 法拉赫在电话里把科努臭骂了一顿,说三天后就要举行每年一度的春季检阅。他的想法是亲自过来整顿军营,同时让新联盟清楚这里的规矩,也让科努提高思想认识。 法拉赫却不知道,他给科努打电话的时候,夏尔就坐在科努的身边。 224、常言道要有光 “有个人说要有光,于是便有了光。只见他伸手摁了一下开关,灯便亮了。” 曼曼念出了华真行写在纸上的一句话,屋子里的人笑做一团,就连曼曼自己都笑了。身为海神族曾经的祭司、海神唯一的代言人,她的笑笑容很开心,就是很纯粹地被逗乐了。 这是养元术教研推广中心的小会议室,华真行正在主持一场研讨会。 华真行并不是养元术中心的在编人员,但并不妨碍他成为了这次会议的主导者,因为大家所修习的养元术基本都是他传授的。 中心的挂名主任杨特红不在,主任助理曼曼坐在华真行的身边。华真行刚刚写了一张字条说要考考她的东国语水平,曼曼就当众念了出来,场面很是欢乐。 在欢笑声中,华真行又拿出了一个小灯泡,就是最普通的干电池手电筒的灯泡,直径一厘米左右,连着螺旋形插口长约两厘米。 他将灯泡放在离桌面一尺多高的地方,松开手时,灯泡就这么凌空悬住了……这不算什么太高深的手段,三境修士就可以做到。 假如换成一位三级养元师,他可能也会觉得很神奇,但经过一段时间的针对性教学与训练后,其实也可以掌握这种技巧或者说能力,不必等到修为破境后。 养元术本身不教这些具体的术法运用,讲究的是只是身心境界,却是学习与修炼这些相应术法的基础。 这一手功夫对在场众人而言也没什么好稀奇的,就连尚未达到三级养元师水平的扎辛老族长都已经见怪不怪了,表情淡定得很。 但是华真行接下来又说了三个字:“要有光!” 只见那个悬空的灯泡突然亮了,发出柔和的白炽灯光。这是大白天,又没有手电筒的聚光效应,所以这灯光很不起眼,却令现场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华真行又问道:“这种方式怎么样?” 洛克皱眉道:“这是考核四级养元师呢,还是考核模拟制造电流的法力?” 今天这次研讨会,就是为了制定四级养元术水平的考核标准以及考核方式。一到三级养元术水平的考核标准与考核方式,以前都是华真行制定的,也得到了“系统”的认可。 可是四级考核就比较麻烦了。养元术修炼的是一种身心境界,而这种东西是无法直接考核的,只能间接考核达到这种境界后才具备的某种能力。 考核的方式与方向可以有很多种,从标准的角度,最好选择最简便、最有代表性的方式。所以华真行今天凭空点亮了一个小灯泡,就是让与会众人讨论,这种手段可不可以当成考核标准? 曼曼问了一句很关键的话,她是问洛克的:“洛克,你能不能办到?” 洛克摇了摇头:“我没学过这种神术,所得的传承中也没有类似的神术。但是给我点时间的话,多买些灯泡回去好好研究,应该能琢磨出来,它本身并不超出四级修为。” 连娜也附和道:“是的,现在就叫我立刻照着做,我也办不到,强行模拟只会把这灯泡给弄坏了。但是给我一段时间去尝试,应该是可以掌握的。” 范达克跟风发言:“我现在做不到,按这个灯泡的结构,就算用无线磁感技术都很难把它点亮。但等到我突破四境后,专门琢磨一段时间,应该也是能办到的。” 大壳子的修为已达三境巅峰,养元术水平也通过了三级考核。华真行等人这几天就在叮嘱他突破四级的注意事项,也劝他就以养元术修为为根基。 假如养元术能达到四级水平,其实就相当于一位“白板”四境修士。为什么说是白板呢?因为没有涉及到任何术法运用,只是身心境界的突破。 如此说来,用能否点亮灯泡做为考核标准,其实是不合适的。因为身为老牌四境修士的洛克,其养元术水平也早已达到了四级,也不能现场点亮灯泡,还得回去专门针对性的研究并尝试一段时间。 华真行摇头道:“无线磁感技术?那当然不行,考核的要求就是不借助其他任何手段,本人直接把这个灯泡点亮。考核要在养元术教研中心指定的场所、专人监督下进行,确保没有任何作弊的可能。” 曼曼又问道:“小华,你是不是弄坏了很多个灯泡?” 华真行:“是的,这种灯泡我在东国订购了十万个,那边还以为我们要开手电筒加工厂,还问怎么不订购其他零件?东西很便宜,运费比出厂价都贵不少,我大概弄坏了一千多个。” 曼曼:“什么时候的事?” 华真行:“就是这十来天的事,最多的那天晚上,我烧坏了两百多个小灯泡。” 他最近已经完成了“系统”发布的“任务五”,就是提炼与自身等体的黄金,同时也耗尽了金典行存储的矿金。每天夜里无金可炼,他便开始琢磨四级养元术的考核标准。 众人闻言嘴都张得老大,但曼曼却没有什么惊讶的反应,只是点头道:“你简直太有想法了!” 连娜不得不咳嗽一声道:“我认为这种考核方式不太合适!华助理,你究竟是怎么想到的?” 修为境界其实从来都用不着考核,也不存在什么考核的说法。就比如说突破四境吧,修士自己心里清楚,教导他的尊长也一眼就能看出来。 什么证书啥的,对此毫无意义。难道冈比斯庭发了张神术师证书,普通人就能成为正式的神术师吗?没有这张证书的人,就不会神术了? 可是华真行要推行养元术水平考核是出于另一种目的,证书代表着相应的成就,它不是在修士小圈子里被认可的,而是面对社会被大众认可的标准。 连娜的话也是委婉地在吐槽,曼曼觉得华真行有想法,而连娜觉得华真行的脑洞开得太大了,这想法根本不切实际。 华真行笑着点头道:“我后来也意识到了,不能用这种方式来考核。今天先点个灯泡,只是为了介绍一下我琢磨考核标准的经过。” 他这个脑洞是从哪里来的?有些话不好意思说出来。他曾见过杨老头徒手给手机充电,且非索港曾经经常停电,但是杂货铺的冰箱从来就没断过电。 所以小时候的华真行有很长一段时间,以为插上插座就会有电,后来长大了,学了很多相关的知识,才明白自己曾经是多么无知。 等到他突破四境修为后,其实也想掌握给手机徒手充电的本事,与杨老头沟通过,但是杨老头反问他——你想炸多少部手机? 用手机直接来做法术实验实在太奢侈了,哪怕是最便宜的机型,华真行倒是从善如流,当即就改变了打算,用这种便宜的小灯泡练手。 从东国订购这种老式手电小灯泡,从下单到发货需要很长时间,华真行早就在做准备了,并不是最近才临时起意。他订购了整整十万只小灯泡,连着包装箱堆满了杂货铺二楼工作室的一面墙。 等他练成功之后才明白,能够这样点亮灯泡,和徒手给手机稳定地充电,这其中还有相当大的差距,既不是境界的问题又是境界的问题。 理论上讲这都是四境修为便可以做到的事情,但那也仅仅是理论,不同的修士施展同样的手段,其实掌控水平实在是天差地远。 但他毕竟有了尝试成果,能够直接点亮小灯泡了,而且手法很纯熟已不会把灯丝烧坏,加之系统又提醒他尽快制定四级养元术考核的标准,所以他才借鉴了这个思路。 华真行本人其实也很清楚,以徒手点亮灯泡来考核确实不合适,说着话他取出了一枚珠子,左手将灯泡从空中摘了回来,右手将珠子放在了灯泡刚才的位置,依然悬空停住。 珠子直径三厘米左右,通体浑圆、无色透明,就像毫无杂质的水晶,假如体积再大一些,也很像传说中巫师所用的水晶球。 然后华真行笑眯眯地又说了一句:“要有光!” 珠子便亮了起来,向外散射出柔和的白光,由于表面折射的原因,球体内又呈现出七彩的光晕,刹那间变得非常漂亮,甚至有几分梦幻色彩。 华真行又拿出一个烛台似的木雕座,珠子缓缓落在了座上,就像是一盏迷幻的灯。 范达克率先问道:“小华,你这枚珠子是用什么东西做的?” 华真行:“以天然荧石为材料,经过神识淬炼,再以炼器之法打造成法宝。它现在已经是一件法器,但恐怕是这世上最简单的法器,没有别的任何妙用,就是能发光。” 荧石是一种天然矿物,半透明,因为所含杂质的不同,往往呈现出各种不同的色彩与纹路,可以吸收外来的能量发光。 但是这枚珠子的质地很难说是荧石原有的结构了,华真行以神识淬炼使其达到最纯净的程度,又以炼器之法加工,最终祭炼成一件法宝。 法宝有什么特性?就是能与身心相合,御器时如臂使指,就相当于身体的一部分。但这一部分却很特殊,在法力催动下有种种神通妙用,就像在执行设定好的程序。 通常意义上的法宝往往都有传承,神器就不说了,普通的法器拿到手中之后也要以神识感应沟通,去体悟与掌握其神通妙用,有些诀窍还需要师长专门传授,否则全凭自行摸索恐怕得费一番工夫。 但华真行祭炼出的这枚珠子不同,没有什么传承秘诀,只需体会最粗浅的御器入门状态,就可用法力催动其妙用,其妙用就是发光而已。 珠光渐渐隐去,华真行扭头看了曼曼一眼。曼曼兴奋道:“我也试试。” 华真行:“别忘了念口诀。” 曼曼学着华真行方才的语气开口道:“要有光!”那枚珠子同样被点亮,柔和的白光散射而出,珠体内则是梦幻般的七彩霞晕。 洛克以神识拢音,悄然对华真行道:“神说要有光,然后便有了光!你却用它做中级养元术导师的考核标准,还是面对大众公开的。这是有针对性的解构啊,你是故意吧?” 华真行:“对呀,我就是故意的!我很早之前就觉得非索港要有光,这光不仅来自发电厂,更来自新联盟。” 就在这时,一直没说话的沈四书突然抬头道:“军营那边的最新的消息,法拉赫少将已拿下,他带来的人也全部被缴械了,没有人反抗也没有人伤亡。” 225、兵不血刃 开会的时候是禁止刷手机的,大家都很自觉的把手机收了起来,只有沈四书例外。沈四书一直把手机就放在桌上,用右手虚掩着并不时的点击屏幕。大家在发言时他身为四境修士也没有参与,一直低头好像在和谁聊天。 倒不是他不遵守会议纪律,而是另有任务。在华真行住持召集“养元术四级标准考核研讨会”的这一天,也是法拉赫少将来到非索港军营视察并检阅的日子,沈四书负责及时掌握军营那边的情况。 新联盟还有两位四境修士王丰收和李敬直,此刻都不在会议现场。他们在军营那边配合夏尔的行动呢,这次行动完全是夏尔独立指挥的。 华真行策划袭击兴盛帮的行动时,三位老人家没有干涉。这次怎么应对守卫阵线的众高层,华真行也完全放权给夏尔决定了。 这不仅是培养夏尔的领袖气质以及决断能力,同时也在培养他的自信。新联盟并没有把夏尔当成傀儡,有很多事情迟早需要他自己拿主意并付诸行动,那么今天就是对他的一次考核。 什么时候消灭守卫阵线、解放班达市,新联盟内部也有不同的意见,总之是要等待时机成熟,可是怎么样才算时机成熟,众人的看法却一直存在分歧。 其实以新联盟如今的军事力量,想击溃守卫阵线的武装并不难,真正的考验是如何成功控制与治理班达市,还在要这个过程中不出乱子。 班达市的总人口有一百二十多万,总共分为十八个区,主城区郊外还有十一个镇子,情况要比非索港复杂得多。 新联盟发展到现在,其实并没有遭遇太大的困难与挑战,一切都显得太顺利了,假如工作上遇到了挫折,很难保证目前这批干部能很好的处理。 可是不论有什么的分歧,准备工作是一定要做充足的。在新联盟解放非索港全境,特别是解放原大联盟所盘踞的街区过程中,培养了大批干部,并且成立了后备干部特训班。 比如一名有经验的干部带三到五名后备干部,通过实践让他们积累经验,这样的配置比例其实就是考虑到了将来解放班达市的需求。 白天从事具体工作,晚上则开学习讨论会,讲解工作中的各种方式方法,总结经验教训,并指出种种失误,以求改正并做得更好,然后再进行一段时间的专项学习。 后备干部们的进步很快,早就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了。但是高层考虑问题的视角又不一样,班达市可没有克林区这样的“老根据地”做示范,民众对新联盟的态度还是个未知数。 对此三位老人家是什么态度?他们的意见也是让华真行做主,而华真行的意见就是让夏尔决定。 但三位老人家也不是什么都没做,柯孟朝还在一次专门召开的高层会议上发表了讲话,主题是《征服、占领与解放》,重点指出了这三者之间区别。 所谓征服很简单,就是击溃对方的反抗力量;但是真正意义上的占领却是要建立秩序,使社会能够维持最基本的运转。 而解放的意义则完全不同,要让那里的民众看到真正的光明与希望,并主动投身于光明与希望的事业。新联盟要在班达市实现的战略目标,无疑就是解放。 柯孟朝没说别的,更没有布置任何具体的任务与命令,就是讲明白了战略目标,剩下就是夏尔的事情了。 新联盟的内部争论到三天前就停止了,因为法拉赫少将突然决定提前进行春季视察与检阅,这多少也是华真行突袭兴盛帮导致的。 没有人否认这是个难得的机会,可以在自家的地盘上一次性解决守卫阵线所有的高层,不必再讨论,不动手也得动手了。 在华真行等人的眼中,法拉赫就这么冒冒失失地主动送了上门。但是法拉赫本人的视角却不是这样,他已经足够谨慎了,而且这次是来示威的。 法拉赫带来了一个连的随行队伍,这也是守卫阵线最精锐的作战部队。 守卫阵线就是一群乌合之众,而他们是乌合之众中的精锐,至少平时有最基本的训练,偶尔还搞次野战演习。这一点就相当了不起,须知训练也是有费用的,最起码得消耗弹药吧? 守卫阵线在班达市大约有一个团兵力,都这么训练可搞不起,长官们也舍不得,所以就重点打造了这么一支精锐连队。 非索港这边科努上校所辖的驻军,名义上的规模有五百人,实际上很多人平日都是为军官服务的仆从。而且这支军队就没什么正经训练,枪支保养都很成问题。 假如真要执行作战任务,法拉赫带来的这一个精锐连能将非索港的驻军碾压成渣,这就是正规军队打黑帮的架势,甚至比打黑帮更轻松。 除此之外,法拉赫还带来了自己的警卫队,包括副官和保镖,这些也都是训练有素的作战与指挥精锐,总人数差不多有一个排。 守卫阵线其他有授衔的高层军官几乎都来了,所以视察团的总人数接近二百。 可惜法拉赫掌握的情报早已过时,非索港驻军的实际情况比他了解的更烂,绝大部分士兵早就跑了,剩下的兵力还不到一个连。就这些人还是经新联盟的劝说才留下来的,并且参加了新联盟军的日常训练、执行新联盟军的军纪。 为了应对视察,新联盟又组织了两个连,穿着守卫阵线的服装进驻了军营,都是当地土著人的面孔,除了精神面貌截然不同,其他方面也看不出区别。 动手的决定没有人反对,但在具体的行动计划上又产生了分歧。王丰收认为,可以先进行检阅,然后在检阅结束之后的庆祝宴会上动手,届时法拉赫等人肯定最为放松麻痹,能尽最大程度避免意外发生。 但是夏尔坚决不同意,他说了一句话:“法拉赫这些人,有什么资格检阅新联盟解放军?”好吧,夏尔说了算,于是就执行了他制定的计划。 法拉赫的车队在路上就走了十个小时,因为中途还停下来吃了一顿饭,到达非索港正赶上晚饭时间。 科努上校这边早就接到了通知,已经准备好饭菜为他们接风洗尘。饭菜特别丰盛,除了守卫阵线几位去过三湖酒楼的高层之外,其他人别说吃过,连见都没见过。 不仅有菜还有酒,给高层军官们提供的是大众版克林大曲,给普通士兵们提供的是改良版香蕉酒。酒管够随便喝,假如喝多了,这边早就准备了好了营房,随时可以休息。 新联盟军的军纪严明,平日在军营中绝对不可以饮酒,假如没有作战任务,周末时倒可以外出喝两杯。但是招待守卫阵线的“客人”们时,就没这些讲究了。 法拉赫以及军官们是和普通士兵分开吃饭的,只带着随身的警卫,他也下了一道命令,要求士兵们不可以喝多。 这道命令等同没下,喝多少算不喝多呀?守卫阵线的军纪就是向来没什么军纪,所谓精锐也就是平时多了几次训练而已。 法拉赫的副官又下了另一个命令,要求士兵们吃饭时携枪,总之武器不能离身,要么背在身上,要么放在身边随手就能拿到的地方,检查好保险以防走火,子弹也不要上膛。 让客人们入座,新联盟军的战士们才列队走进食堂。看样子他们是要去别的桌吃饭,结果在每张桌旁绕了一圈,枪就抵住了正在吃喝的士兵,两个人对付一个,一人持枪控制另一人负责缴械。 这也能看出组织与训练水平,新联盟军的动作整齐划一,守卫阵线的精锐连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全部被缴了械。此时还没有人喝多呢,大家都很清醒,被枪抵住也不敢乱动更不敢乱叫。 有一个人可能太惊慌了,不听命令想站起来。盯住他被的战士也没开枪,直接从后面一枪托就将其打晕在地。 新联盟军很客气,还让这些被俘的士兵先吃完饭,想喝酒的也可以喝两杯,但是绝不能喝多,结果还真没人敢喝多!吃完之后所有俘虏被列队带走,几乎都没有发出动静。 至于军官那边,吃的是小灶喝的是好酒,既然没动静那就继续喝吧,到最后喝得差不多了,被科努上校派来的“勤务兵”架走了,很多人都没意识到发生什么事。 晚上八点多钟,养元术中心那边还在开会的时候,李敬直背手站在营房间的空地上仰天长叹,仿佛壮志未酬。 王丰收在一旁问道:“大刚子,你怎么了?一副便秘的样子!” 李敬直:“你才便秘呢!我就是感觉有点不得劲,蓄满力量却一拳打空。做了这么多准备,别说战斗了,连斗殴都没有,这就全部解决掉了?” 王丰收:“兵不血刃不是最好吗?接下来才是重头戏,指挥官都被抓了,兵贵神速,赶紧解决掉班达市的驻军。” 李敬直:“难道你还怕他们重新组织起来?” 王丰收:“我是怕他们没了指挥官一哄而散,那样不仅难抓,还会四处祸害。” 李敬直:“那就得快点了!就让他们各支部队的主官带路,明天就出发,新联盟军早就准备好了。” 王丰收:“后天吧,总得等那些军官酒都醒了,然后再审问清楚。” 李敬直:“明天还是后天听夏尔的,他也没喝多。” 王丰收:“不愧是开酒厂的,酒量可真好,硬生生把法拉赫灌得不省人事啊,我当时就想劝他少灌点,回头还得审讯呢……不说这些了,先去看一批宝贝,法拉赫他们带来的,这次行动正好能用上。” 226、摧枯拉朽 大丰收带大刚子去看的是法拉赫等人来时坐的车,有一辆豪华的越野车,两辆武装吉普,这些都不算什么,重点是还有十辆黄色的客车。 李敬直纳闷道:“这是什么车,游览车吗?” 王丰收:“老土了吧!你这些年一直待在非索港,没见过这种车,但是应该在电影里看过呀?” 李敬直:“非索港哪有电影院?网上的我都喜欢看老电影。” 王丰收:“这是校车,据说很结实、安全性很好。” 李敬直拍了车身又拍了拍车窗道:“防弹吗?” 王丰收:“那倒没有,它接送孩子上学、放学用的,国外流行这种车,现在国内不少地方也有了。 王丰收:“这是米国的校车,很贵!这种型号有二十个并排双座,坐成年人稍挤一点,但也可以坐下四十个。假如是全副武装的士兵,携带全套野战装备,一辆车能也坐二十个。 我看这车的样子还很新,应该是刚运到班达市不久,应该是慈善组织捐赠的,居然让法拉赫弄来当运兵车了。” 这一辆车,国外能卖到上百万一台。现在东国也有生产了,价格要便宜不少,从十几万到几十万都有。” 李敬直:“这一种呢?” 刚刚散会的大壳子就被叫到了军营,带着一个汽修小队,检查了这十辆校车的车况,是旧车翻新的,但是保养得挺好,并不妨碍使用。 这十辆校车确实是慈善组织捐赠的,原先是海外淘汰的旧校车,保养翻新之后运送到班达市。 李敬直:“赶紧把大壳子叫来,要他把技术团队也带来,看看车况。正缺机动运输力量呢,刚瞌睡就有人送枕头,这十辆车确实能解决大问题。” 王丰收:“所以说是宝贝嘛。” 班达市有三十所公立学校,就是夏尔曾经上过的那种。私立学校也只有一所,从小学一年级开始就实行全住宿制,在郊外的一个镇子上,这十辆校车就是捐赠给那所学校的。 学校已经放寒假了,这批车刚到班达市,于是就被守卫阵线征调为部队的交通工具。 班达市的教育情况和非索港差不多,按照几里国法律,中小学实行全民免费义务教育。差不多每个班级登记在册的孩子有五百名,但永远不必担心教室里坐不下,每天能有二十个去上学就已经很不错了。 这里最大的问题并不是乘坐什么交通工具去上学,大家都是就近步行去学校,大部分孩子甚至连鞋都不穿。 新联盟现在有多少部队?差不多也是一个团兵力,包括一个主力野战营和两个地方后备营。另外还有一个信息化营目前还在筹建中,这不是为了和守卫阵线这样的对手作战准备的,凡事都得先走一步。 新联盟军中的连排级指挥官,基本都是原先的巡逻队培养出来的,他们参加了各种学习班也经过了多次特训,然后提拔到扩建新部队中负责基层指挥。 想一举解决守卫阵线的武装力量,从战术上首先就要让部队快速就位,前提条件就是解决战场投送问题。 新联盟军虽然也有过徒步拉练,但这次显然需要快速机动,这就看出家底还不太厚了。李敬直这边已经把能调集的车辆都调集起来了,但并不是所有的车都适合载人跑长途,而且路况也不怎么样。 这五百公里不是直线距离,而是从非索港到达守卫阵线主力驻防地的行进距离。守卫阵线的主力不对布置在班达市的南部边境,主要防范占据瓦歌市的武装力量,距离是最远的。 想实现这种快速机动,现有的运输工具只能保障两个连的投送,现在问题倒是解决了。法拉赫少将也算是雪中送炭了,虽然他不懂这个成语,非索港也从来没下过雪。 守卫阵线的高层已经一举擒获,并且切断了对外联系,目前消息尚未泄露。新联盟军的计划就是在班达市驻军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就直接将其分批缴械。 最理想的作战方案,留两个连在非索港守备,其余部队全军出动,先头部队至少是一个营,要以最快的速度投送到五百公里外。 法拉赫少将带着卫队走到军营门外,下令驻军走出营房列队集合。法拉赫少将是真的,他身边的副官也是真的,但卫队都换成了新联盟军的人。 结果连缴械都不用了,因为那些士兵列队集合的时候根本就没带武器,然后岗哨被控制、军营顺利被占领,列好队的士兵都成了俘虏。 灵星历2021年2月初,新联盟军先头部队一个营的兵力绕过市区直插班达市南境,其他不对尾随更进。 班达市南部边境的守卫阵线最大规模的驻地,也有一个营的驻军,算是班达市的边防重镇。李敬直亲自带队已经做好了打一场硬仗的准备,但是过程超乎想象地顺利。 幸亏原先就有预案,在军营中划出一片专门的区域,被俘士兵不得离开这个区域,每天还得管他们两顿饭。 这饭也不是白吃的,得参加学习班,据说将来还要考试。所谓考试并不是笔试,这里大部分人根本不会写字,主要是单独问答的形式。 很多人被俘之前都没有反应过来,还以为是法拉赫少将带其他部队来换防了。为什么不反抗?有反抗的必要吗?将军都已经被抓了、手里也没枪,他们为谁反抗? 怎么处理这批俘虏反倒成了头疼的问题,总不能现在就把他们运回非索港专门的战俘营吧?车还有别的用呢! 守卫阵线离班达市主城区最近的军营驻扎了一个连,平日主要任务是“调解”帮派冲突。他们发现全副武装的新联盟军在远处布置掩体工事包围了营房,还没等被俘的主官喊话呢,就主动放下武器投降了。 李敬直本想至少要来一次正面实战,通过快速机动部署了四倍兵力与炮火阵地,结果还是没打成。这是守卫阵线最后一处被解决的驻军据点。 学习内容包括新联盟的政策、夏尔的演讲,战俘营里每天还有讨论会,大家要挨个发言……总之留了一个连的兵力配合文宣队伍在这处驻地看管与培训战俘,剩下的部队继续开拔,空出来的车辆则负担后续运输任务。 总之四十八小时之内,守卫阵线的在班达市的驻军已全部缴械,过程令参加行动的很多人目瞪口呆。倒是“前敌总指挥”李敬直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好似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 按照夏尔的命令,新联盟军随即释放了一批战俘。这批战俘是经过精心挑选的,并不是说他们的“学习成绩”有多好,而是恰好来自于班达市的各个区,与当地的黑帮份子也很熟悉,且口齿伶俐能说会道。 行动太顺利了也不好,这批战俘不放也不行,到现在班达市很多势力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呢! 这是一场完全不对称的偷袭,信息不对称,作战能力、指挥能力、组织能力都完全不对称,守卫阵线的驻军在失去指挥、被重兵包围的情况下根本就没有战斗意识与意愿。 军事行动是李敬直指挥的,但整体计划是夏尔制定的,接下来的活就轮到夏尔了。 至于控制这里的军事组织,叫守卫阵线还是叫新联盟,无非换个名字而已,有区别吗?区别应该还是有的,各帮派的势力范围、生意抽水恐怕要重新谈了。 几里国经常发生武装政变,或成功或失败。那么在各个地方,发生这样的变化也是司空见惯,无非是另一股势力取代了守卫阵线,或者守卫阵线换了话事人。 这批俘虏散出去之后,消息也就传了出去,班达市的各大势力皆震惊不已。但他们的反应也只是震惊,并非惊慌! 他们并不真正了解新联盟,对他们而言最核心的消息只有一个,那就是新联盟夺取了守卫阵线的地盘、班达市换了主人。还有人的理解更简单,就是守卫阵线换了头,从法拉赫换成了一个叫夏尔的家伙。 说实话,守卫阵线控制几里国北部地盘时间已经够久了,长达十几年,它是十五年前那场全国大暴乱后发展起来的武装割据力量。 这十几年中其实也发生过不少类似事件,大多表现为守卫阵线内部领导权的争夺,策动者有失败也有成功。比如五年前守卫阵线的大头目就死得不明不白,据说是在狩猎时意外身亡,然后法拉赫少将才得以上位的,现在听说法拉赫少将也被抓了。 班达市一百多个帮派势力都接到了新联盟的通知,要他们在规定的时间都到机场镇去开会,新联盟要定新规矩!各帮派只有话事人才能进入主会场,到时候要搜身不准携带武器。 但是新联盟同时也说了,各位老大可以带手下到会场外。这些不能进入会场的手下想配什么装备就配什么装备,人人持枪都可以,机场镇有足够的地方,但是不许在那里交火起冲突! 227、另一场大会 其实机场镇正式的名称是大田区,班达市所辖的十八个区之一,因为在镇子外面有一座简易机场,所以大家都习惯称呼这个地方叫机场镇。 机场在一片大型农庄和种植园之间,这些都是莫里森的产业。所谓镇,其实也是守卫阵线离班达市区最近的军营,这里原本驻扎了一个连的兵力。 新联盟军解放了机场镇,顺手还在种植园和农庄里解救了二百多名奴工。与在非索港解救的出亚丁等人一样,这些人都是被强迫在这里劳动,有的是被守卫阵线抓来的,有的是被各帮派弄来的,莫里森手下的经理会支付人头费用。 解救这批奴工只是在“解放”班达市过程中的无数插曲之一,机场镇被班达市各大帮派势力所熟知,主要因为它是每年的“大会”召开地点。 如果问一个班达市居民什么是大会?没有别的答案,大家所能想到的都是每年春季守卫阵线在机场镇召集各帮派势力头目所召开的会议。 有资格参加大会,至少说明了两个问题:一是该帮派得到了守卫阵线的认可,是班达市境内有牌面的势力之一;二是该人在该帮派中的地位最高,是受到帮派认可的大头目。 守卫阵线每年最重要的事情有两件,一是视察与检阅各处军营,其中包括非索港的军营,二是召开这次大会。这两件事都安排在春季,一年之季在于春嘛! 其实非索港每年也有这样的大会,按照正常流程,法拉赫少将视察并检阅驻军,然后当地驻军最高长官将召集非索港的各大势力头目来开会。 去年非索港的大会是在三月份召开的,那时候当地驻军的长官还是卢卡斯上校,夏尔还没有请华真行去酒吧喝那场酒、华真行也没有做那个梦,久远得就似一个世纪之前。 至于今年,假如没刚刚发生的那场意外,非索港的大会还是要开的,只是比往年简单多了,只需把新联盟的头目人物叫过去就行,因为其他帮派都让新联盟给铲除了。 新联盟的头目倒是去喝酒了,只不过守卫阵线的高层被一网打尽。 非索港的大会因意外没开成,守卫阵线换了名字也换了领导人,但班达市的大会还是要开的。这就像一种历史的继承,各帮派势力不仅不感到意外,且都在不安中期待。 能顺利召开这样的大会,也算是守卫阵线留给新联盟的馈赠。 往年的大会,各帮派最多只能去三个人,大头目带两名保镖。只有帮派头目能够进入会场,且不准携带武器,保镖则在会场外的车上等着,这是约定俗成的规矩。 但是今年的规矩稍有不同,新联盟不限制各头目带去的手下人数。于是这场大会也成了各大势力展示肌肉的场所,称得上是耀武扬威、争奇斗艳。 最大的几个帮派势力之间还是有联系的,短暂的沟通之后,大家达成了另一种默契,那就是最多带十名手下。 人去的太多也不方便,按照往年的经验,会场外的保镖是没人管饭的,还得自带干粮。自家地盘也得留人看守吧,不能被别人趁虚而入。 况且机场镇在郊区,总不能步行吧,很多帮派也凑不齐那么多车,太破的车跑半路抛锚了更尴尬。几里国本就是个穷地方,帮派也不富裕。 到了指定的日子,各大帮派的队伍从各个方向汇聚到机场镇,乘坐各式各样的交通工具,携带各种武器。 黑帮的武器基本以手枪为主,有实力还会配两支冲锋枪。威力最大的就是突击步枪了,但这种枪支很少,因为黑帮通常用不着,而且保养情况大多都不怎么样,他们毕竟不是军队。 十几个最大规模的帮派,来的都是十一个人、三辆车,就像事先商量好了。 他们开车的时候喜欢把音响开到最大,敞开车窗,假如有空调的话,同时也会把空调开到最大。敞开车窗打空调也不知是什么习惯。 三湖帮的大头目也带着十名手下,乘坐三辆越野车来到机场镇。华真行特意观察,那三名东国修士并没有到场。按往年的经验,那三兄弟向来不会参加大会,今年没来也是好事,否则还有点麻烦。 会场就设在镇郊的那座简易机场里。这座私人机场跑道旁有一栋三层建筑,建筑旁边还有一座高塔,会场就在那栋三层楼里。 总共一百零六名老大鱼贯进入楼中,外面还有五百多名手下在无聊地等待。跑道另一侧的停机坪就是停车场,乱七八糟停了很多辆车,上方烟雾缭绕,因为几乎所有人都在抽烟,有的人还掏出酒瓶滋溜几口。 这时突然响起了激昂的音乐声,然后停车场旁的大屏幕亮了。新联盟早就在这里竖起了一块大屏幕,安装好了投影设备。 这难道是要给大家放电影吗?看样子新联盟比守卫阵线想得更周到啊!可是接下来众人的反应都有些懵,甚至越听越惊慌。大屏幕上播放的是特别节目,《新联盟打击黑势力犯罪团伙的通告》。 有一个画外音配合大量的视频与图像资料,控诉了非索港以及几里国的乱象,介绍了新联盟打击与改造各黑势力帮派的政策与成果。 新联盟禁枪、禁毒、禁止开设赌场与妓院,铲除盘踞各街区的黑势力犯罪团伙,对普通帮派成员的政策以批评教育、参加学习班为主,对其骨干成员实行学习与劳动改造相结合的政策,对罪大恶极的顽固份子则绝不姑息、坚决镇压! 半个小时的节目播放完毕,广场上这五百多号人一时间都很懵。 紧接着楼顶上有个大喇叭开始喊话,让在场的黑帮份子都放下武器到跑道上列队集合,双手抱头蹲好或趴在地上……只要听从指挥,新联盟军保证他们的安全,假如负隅顽抗则会被当场射杀。 有个二愣子举起冲锋枪下意识地往大喇叭方向来了一梭子,另一个方向高塔顶上的机枪就响了,一个短点射把他打得飞出一个跟头。 这一下就像捅了马蜂窝,不少人举枪纷纷向高塔顶部射击,有人还以汽车为掩体。也不知道这些人是吓傻了还是原本就傻,高塔顶部离停车场至少有三百米,而且是在斜上方,手枪射程差得太远了,冲锋枪的射程也够不着啊! 一时间枪声大作,不仅高塔顶上有机枪,对面的楼顶上也有两个机枪位,这是交叉火力压制射击,停车场内谁开枪就往哪个方向点射。普通汽车想挡机枪子弹简直是扯淡,往往是连人带车直接射穿,况且射击角度有好几个方向。 有人开始四散奔逃,目的地是停车场外的种植园,那里有茂盛的植被,可是刚刚逃出停车场,对面又有枪声响起。种植园那边早就布好了阵地,这伙人是天上地下腹背受敌。 大喇叭一直在喊话,要他们到跑道上双手抱头趴下或蹲下。有机灵的终于反应过来,纷纷大叫着爬到跑道上,都抱着头趴好,都没有一个人蹲着的。 枪声终于停息,新联盟武装人员从种植园方向排成散兵队列走过停车场,检查是否还有人员埋伏在车辆中,然后到达跑道将所有俘虏全部带走。至于各个帮派的头目,在进入大楼后就已经被控制起来。 新联盟军解决守卫阵线的武装时,没有发生战斗,按李敬直的话说连斗殴都没有。可是在解决这伙黑帮骨干份子的时候,却发生了一场激烈的枪战。说是交战其实也不太合适,就是一边倒的火力压制与点射清除,并击毙了一批武装份子。 这些黑帮份子大多穷凶极恶,而且缺乏统一的组织,有的人脑子还不太好使,所以场面一度有些混乱,总共五百多人中被击毙了一百多人。 新联盟军在机场镇只部署了一个连,但都是最精锐的全训野战军,足以搞定这批乌合之众了,夏尔的战略重点方向也根本不在这里。 在各帮派头目带着手下的骨干精英赶往机场镇之后,新联盟的大部队终于正式开进了班达市的主城区。 夏尔这次总共集合了多少部队?除了一个营还在南部边境驻防、一个连在机场镇,其他所有的部队都调到这边来了。新联盟军的主要目的并不是与谁作战,而是快速控制秩序。 除了一千多名新联盟军战士,非索港还抽调了将近八千名干部队伍。后勤运输的压力很大,为此非索港几乎所有的卡车都被征调了,连拖拉机都用上了,除了运送人员还得运送大批物资。 失去秩序会导致社会崩溃,当地普通民众也没有多高的素质。黑帮头目都被打掉了,但是各路帮派份子还在,秩序真空会引发各种混乱。 在新联盟军稳步推进的过程中,很多地方已经出现了集体式的偷盗、打砸、抢劫等恶性治安案件以及各种混战冲突,整座城市零星的枪声此起彼伏。 参与骚乱的不仅有黑帮份子,也包括普通居民,很多人终于等到了零元购的机会。 228、我们就是来吃饭的 新联盟军稳步推进,镇压沿途的骚乱,巡逻车架着大喇叭喊话,勒令所有人遵守秩序,不得趁机烧杀抢掠,否则将会被当场击毙。在这种时候也没有什么心慈手软的余地,而且也来不及做别的,就算想教育改造也要等到恢复秩序之后。 新联盟军从城市的西北方推进,如流水般蔓延,直至控制了所有的街区,接管了这座城市,建立了各种临时的管理机构与部门,干部就位,基本恢复了秩序,总共用了三天时间。 并不是说三天时间就已经改造了这座城市,新联盟只是完成了接管,恢复了最基本的秩序,治安状况大为好转,为接下来的工作奠定了基础。 有驻军的边防镇、机场镇以及另外两个镇子没出乱子,三湖镇也是风平浪静,但其他六个郊镇或多或少都有骚乱事件发生,很多商铺以及帮派头目的住处遭到了洗劫。但骚乱很快就被平息了,派出所和居委会直接落地、干部就位,暂时实行军管。 从新联盟军的先头部队出发,到控制住整个班达市全境,大约用了十天时间。新联盟总共击毙了四百多人,不含守卫阵线的投降战俘,又抓获了一千多人。 新联盟接管主城区的同时,郊外的不少镇子上也发生了多起骚乱事件。当地民众听说控制本地的黑帮头目已经被镇压了,或者黑帮成员听说老大们已经回不来了,有的开始收拾细软、砸保险柜准备跑路,有的则趁机放飞自我…… 这也是无法避免的事件,新联盟不可能把力量散得太开,等到主城区基本控制之后,这才分出力量去收拾郊外的镇子。 很多人的第一反应是,关我什么事? 按照历史的经验,无论谁控制了班达市,日子还不是照样过吗?但是新联盟确实和守卫阵线有点不一样,据说在机场镇一举拿下了所有帮派的头目,然后将大部队开进了主城区。 班达市有十八个区,主城区有七个区,郊镇十一个,只有一个地方显得很特别,新联盟并没有派人过去接管,就是三湖镇。在占领班达市的时候,华真行派人送了一份东西到三湖酒楼,点名要交给萧光。 三湖镇的三湖酒楼,这里的生意仿佛没有受到影响,居然还比平时更热闹。镇上很多人已经听说了最近发生的大事件,有另一股武装力量崛起,叫什么新联盟,已经取代与收编了守卫阵线。 很多原先就在三湖镇度假的游客也打算在这里多住两天,怎么也要等到局势平稳后再说。很多人的看法仍然是——这关我什么事? 相对于本地土著居民而言,能到三湖镇来消费的客人,大多非富即贵。他们在班达市拥有产业、经营生意,跟黑帮势力有千丝万缕的联系,经常给各大帮派交保护费,有时也会雇佣帮派办事。 看来新联盟不愿意与这些地方帮派势力分享这座城市,而是要彻底控制与搜刮这座城市,毕竟他们是来自非索港的势力,以往与当地各帮派并无合作。 主城区以及周边的镇区各种骚乱此起彼伏,而新联盟的军队正在快速镇压,只有三湖镇这边仍然风平浪静。 三湖镇上也有不少海外游客,因为班达市出了骚乱,所以很多旅行团队都跑到三湖镇来暂时落脚。按照经验,不论什么样的冲突,基本不关这些海外游客的事,只要避开骚乱正发生的时间和地点就行。 三湖镇上的酒店、民宿、度假别墅几乎都住满了,酒楼的生意当然也很好。在一楼大厅的一角,三个老头占了一张桌子,杨特红拿过菜谱点了一桌子的菜,看份量十个人吃都足够了。 如今各大帮派虽然被铲除了,但只要新联盟的目的是控制城市,剩下来的事情就好办。跟谁合作不是合作呢?只跟新联盟这一股势力打交道也许还是好事,眼下就看新联盟怎么恢复秩序了。 很多人是留在三湖镇观望事态,也有一些人是不敢回去,他们与某些黑帮的牵连很深、几乎已经成了利益共同体,现在想的是怎么摆脱以往的痕迹,重新和新联盟建立关系。 服务员:“今天客人有点多,后厨比较忙,得麻烦你们多等一会儿。” 杨老头:“我刚才点的有好几份凉菜,应该是事先做好的,先端上来下酒。” 服务员原本还想劝他们换张小点的桌子,不必占这张八人座的圆桌,但是看了杨老头点的菜也就打消了念头,反而问道:“你们还有同伴要来吗?” 杨老头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两瓶酒,摆手道:“没别人了,就我们三个,快点上菜。” 柯孟朝苦笑道:“这倒是实话。” 这里的饭菜可不便宜,但是柯孟朝也能请得起。他老人家是欢想实业的董事,拿最高级别的薪水,平日里也没什么花销。 墨尚同比一向较厚道,等服务员走后小声道:“今天是小柯请客,你怎么点这么多菜?” 杨老头:“又不是吃不了!再说了,我还带酒来了呢,这里十桌菜也比不了我这两瓶酒啊!” 在三楼的一间包箱里,桌上的热菜也没上,先来了几盘凉碟开胃,华真行正在与夏尔关上门说话,同时还布下了拢音结界。 所谓拢音结界听名字好像很玄妙,其实也没那么高端,就是以神识笼罩一片范围、让声波传不出去,比神识拢音单独对某个人说话稍微高明一点,因为在这个范围内的人都可以自由交谈。 柯孟朝说要到三湖镇来看看,杨老头说没兴趣。柯孟朝又说他在三湖酒楼请客,杨老头就说那可以,顺便又带了两瓶酒,墨尚同也跟着一起来了。 杨老头的话倒不错,他拿的这两瓶酒,比刚才点的那一桌菜起码贵十倍。 夏尔听说了之后也要一起来。假如不是知道三个老头今天会来吃饭,华真行是绝对不敢让夏尔来的,甚至他自己都不会以这种方式约对方见面。 这里毕竟是那三兄弟的地盘,那三名东国修士已在三湖镇经营了二十年,假如谈崩了起了冲突,华真行自己都没把握能全身而退。 对于一位四境修士来说,在整个包间里布下拢音结界,通常只是在必要的时候短暂施法,华真行好像没有这种意识,关上门之后就一直拢住了屋内的声息。这种手段也不是万能的,至少他心里清楚肯定瞒不过一楼的三个老头。 华真行今天是来找萧光等三兄弟谈判的,资料已经给对方了,新联盟的政策和宗旨都有详细的介绍,就看那三兄弟是什么态度了。 三位老人家早就说过,不再干涉新联盟的事情,凡事就让华真行和夏尔自己做主。但是三位老人家总可以到酒楼吃饭吧,反正今天就到这座酒楼来了,除非华真行是傻子,否则没有理由不好好利用这个机会。 夏尔为什么要来?因为他很好奇,这世上还有掌握了与华真行同样神奇的力量,而且令华真行都很忌惮的人。 所以华真行是绝对不能让夏尔涉险,上次将杨老头给的纸鹤交给夏尔后,华真行就一直没将纸鹤要回来,他也知道那东西能在关键时刻救夏尔一命。 但是三位老人家在一楼坐着,华真行还有什么不敢的?来就来吧,夏尔想来就一起,反正他也没打算动手,今天的目的只是见面沟通,夏尔在场有些事情反而更方便拍板。 华真行也很清楚,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练成养元术,况且夏尔接触养元术的时间还不到半年,平日也没有多少时间去专门练习,没入门是很正常的情况,没有必要感到失望。 其实华真行也有把握让夏尔掌握养元术,毕竟是他亲自教的,实在不行就拿灵药去顶,关键时刻控制可能出现的偏差、亲自为他护法。 夏尔对华真行的本事也很感兴趣,希望自己也能学得会,这是人之常情。 华真行也教夏尔养元术了,可惜夏尔虽然非常聪明,但是修炼养元术的进展实在不怎么样,到现在还没有通过一级考核呢,也许是因为他太忙了吧。 在夏尔的认知中,各种乱力怪神的东西简直就是一盘大杂烩,各土著部族里都有巫师或曾经有过巫师,几里国还有各种神灵鬼怪的传说。 真的见识到各种神通术法后,夏尔曾坚定的认为那就是一种超能力,是吃错了什么药或被什么东西感染导致的,或者就是某种特殊的遗传,这典型是受到了荷里坞电影的影响。 但是那样的话也很难让夏尔突破三级水平,至于能否拿到四级证书则更要看造化了,终究还得靠夏尔自己去修炼。 夏尔从小就听说过枪神的厉害,如今也见识过洛克的手段,所以对种种不可思议的事情没什么不能接受的。可是华真行想对他解释清楚修士是怎么回事,却颇不容易。 假如夏尔修炼养元术已有成就,可能还容易理解,但他本人没练出成果来,所以仍然听得不是很明白。 所以夏尔的疑惑又变成了为什么你能练成而我练不成、你是不是藏了一手;你这样算不算基因变异、而我还是正常的……等等诸如此类的话题。 华真行曾费了好大的劲跟他解释,自己并非外星人的后代,也没有觉醒什么特殊的血脉,更没有吃错药、受到什么污染、参加了某种不可控的科学试验,这就是很正常的修炼成果。 三湖镇上的那三兄弟和他也是一样的修士,只是人家的境界可能更高。 华真行只得又换了一种方式,从人类文明的起源讲起。最早的人类就是古代直立裸猿,一代代的进化演变,伴随一点点的知识与技能积累与传承,最终有了现代文明。现代人所掌握的种种手段,对于原始人类而言就是不可思议的神通了。 这是代际传承的进步,但对于个体来说,也有身心境界的自我突破,相当于一个人就是一个演化的过程。它也建立在传承体系的基础上,但在每一个个体上去完成。 华真行以为自己讲述得很巧妙了,可是夏尔还是没听懂,那就算了吧,假如换一个人华真行也懒得费这种口舌。而且华真行知道其实自己也说不清,有些事情只能通过体验去了解,不可能听别人的解释就会明白。 此时箫光等三兄弟还没来,华真行正表情严肃道:“新联盟在非索港的成功,最重要的条件是有草鞋帮。墨大爷的草鞋帮已经成立了十来年,等于培养了上万名骨干。 可是班达市没有这个基础,很多事情会很难,至少很难复制非索港的模式。这里几乎没有什么文化传统,很多人的价值观念都是扭曲的……” 229、大洪水 解放班达市,是一个非常美好的理想。新联盟铲除了守卫阵线和各帮派势力,但是下一步必须建立秩序,要依托群众并发动群众。 可这里有一个大问题,大部分群众都是什么样的群众? 不要想当然地就认为他们拥有高尚的情操和高贵的品质,就华真行亲眼所见的实情,这里绝大多数土著居民和这两者根本不沾边! 谈世界观和人生观好像扯得有点远,甚至有点奢侈,很多人最基本的价值观就令人绝望。 价值判断的意义,就在于人哪怕做出错误的选择,他也应该知道自己错在哪里,至于原因可能是迫不得已、可能是没有经受住诱惑。 是啊,凭本事要的、偷的、抢的,只要能搞到手就是了不起。 和当地人打交道,常常会感觉他们没有时间观念,比如约上午九点见面,可能十二点到就算不错了。说好了是明天的事情,可能会下个星期才想起来或者干脆忘了。 所谓没有时间观念只是一种表象,他们不知道什么叫做“信”,以及守信的价值。谈好的买卖,要么服务临时缩水、要么突然坐地起价,商量好的活收了钱就溜了,然后再也找不到人。 人性的弱点往往都是类似的。文明的光芒,就是教会人们去思考总结,清楚每一种行为会导致什么后果,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与过去的什么行为有关,这就是人类史上的思想启蒙。 很多道理,让每一个个体去自发总结是艰难的,它需要文化传承的积累。 这里很多人从小都不觉得伸手跟陌生人要钱有什么不对,更进一步,假如要不着就偷、偷不着就抢。很多人也不认为这有什么问题,并不以此为耻,甚至引以为豪。 难道世风就真的崩坏如此吗?假如身边的人都是骗子,你也不会信任别人。 杨老头的杂货铺从不赊账,因为几乎没有赊账的人会真的还钱,也从不将快要过期的食品免费送给那些挨饿的人,因为只要那样做了,就会有一大群人上门免费讨要。假如讨要不成,说不定店铺都会被洗劫。 杨老头不怕这个,但也从不惹这些麻烦。 从小就学会了满口谎言,每一句承诺几乎都不可信,无论什么事先答应下来,反正能不做就不做,只要把好处骗到手就行,甚至也不想这样会给自己带来什么后果。 满口狡辩只会推脱责任绝不承认错误,在他们的价值观里,只要不认错就是没犯错,只要能推脱便等于没有责任,只要能逃过惩罚便可以犯罪。 凡事只看果不论因,从不知亦不思果从何来。 可以想见,华真行从小看见这样的现实世界,他的内心是多么绝望?所以他才会做那样一个梦,在荒无人烟的原野上重造一个欢想国。 是怎样的绝望,才让一个孩子甚至有了“毁灭世界”发愿,他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内心深处其实有着毁灭这个世界的冲动,假如他最终没有看到希望的话。 华真行并不信仰冈比斯庭的神,也不信仰冈比斯庭所属的天国教派的神。但是他也读过冈比斯庭的《圣约》,读过圣约中那个大洪水的故事,洪水摧毁了世界、洗去所有的罪恶。 从非索港到几里国,所见的并不一定就是文明的崩坏,而是文明从来就没有真正建立过。从原始部族社会直接成为工业殖民地,殖民者用最粗暴的方式将他们镇压在工业文明的最底层,掠夺各种资源,甚至人口本身也曾用来贩卖。 殖民者建立的秩序,并不包含文明启蒙,最多只是强制的灌输某种信仰,告诉人们将执行什么样的规则,却没有让人们思考为什么? 于是每一个人都只能完成自我启蒙,就像黑帮中的好人那样无力。 救人的事情他做过,比如他救了罗医生,这可能会改变他的命运,比如罗医生也曾想带他离开这里。但华真行的心态是复杂的,他的愿望并不是挽救特定的某一个人。 华真行当然想挽救他所在的非索港,但是那些人还有没有被挽救的可能?他甚至认为,这一代人恐怕都是没有希望,想真正彻底改变,至少要等到一代人之后了。 华真行既是一个纯粹的理想主义者,又是一个积极的实践者,是乐观的行动派,同时也是悲观的观察家。所以今天在谈到班达市的时候,华真行讲述了自己的忧虑,同时用拷问的目光看着夏尔。 华真行厌恶身边的世界,厌恶的当然不是花花草草,而是这个世界上的人。假如这个世界都到了令你厌弃的程度,你所厌恶的肯定是大多数人。 还好有几位老人家一直在指引他,告诉他厌弃人的前提是厌弃他们所做的事,真正该厌弃的是他们做那些事的原因。真正的挽救,就是改变那些原因,这需要另一场洪流。 所以华真行的发愿,是一个重新生根发芽的世界。 华,有时间我建议你去新联盟的军营去体验一下,就以普通战士的身份跟他们同吃同住。你会有种感觉,他们的生命是从加入新联盟之后才开始的……” 华真行:“三个月?这还没喝酒呢!具体的措施呢?保障民生、恢复秩序、改变社会面貌、改变人们的意识,你打算怎么实施?” 夏尔:“新联盟曾经在非索港成功的经验,在这里都可以借鉴。从基层开始,先推行社区管理和居民登记制度。然后把所有的人都组织起来,让他们发现自己的价值。 夏尔拍了拍华真行的肩膀道:“我知道你说的都是事实,那些人大多数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我曾经也不是。所以有些事情,是我才能做到的,也绝对是要做到的。否则为什么不是你来当新联盟的总席,而非得是我? 解放班达市并不比解放非索港更困难,我认为比非索港更容易!重症下猛药,我们不可能小打小闹,而是要彻底的改变。 让所有人都意识到这个世界不一样了,他们自己也不一样了,他们可以拥有全新的人生,而且能看到希望和机会。我认为不需要一代人,给我三个月的时间,我让你看到另一个班达市。 哪怕没有事,也要创造有意义的事情让他们做,报酬就是供销社的购物券,还有新社会的鼓励与尊重……” 华真行:“让他们去做什么?” 夏尔:“不识字的文盲,未必不能掌握技能,有太多的事情可以做了,各社区都要建立学习班和培训班,发给他们工具…… 搞卫生、修厕所、清理杂乱建筑、重新规划与改造街区、给大家前所未有的治安环境,这些都是最基本的事情,谁在这个时候搞破坏,就坚决镇压谁。 我们搞的群众集会,批判的也不能仅是黑帮头目,也批判那些破坏新秩序的流氓份子,让每一个人都知道什么事情不要再做,又为什么不能做。 罚没那些帮派势力的资产,由新联盟负责管理。首先保障物资供应,把所有的人都组织起来,没有地方去偷、没有地方去抢、也没有地方去敲诈勒索。 夏尔沉吟道:“人力目前是有的,至于物力嘛。非索港今年的粮油与副食供应是充足的,我还要整理班达市的各种物资库存情况,由供销社统一调配。但是其他方面,建设材料和各种工具,我们还缺不少……” 华真行:“三亿米金够不够?” 夏尔愣住了:“你啥意思?” 比如修房子,像水管工可能需要专业培训,但是普通的瓦工和力工,只要有老师傅教,用心学半个月,基本就能掌握最简单的工作。 班达市有大量的工作可以做,比如平整农庄土地、水利灌溉系统,马上就要春耕了,保证粮食生产也是首要任务之一。” 华真行:“你能投入多少资源?” 夏尔抓住华真行的胳膊:“你是说真的吗?” 华真行:“我什么时候说的话不是真的?” 夏尔:“假如是这样,三年足够!” 华真行:“我出三十亿米金,买下非索港境内、农垦区以北的所有荒漠,大约是九万六千平方公里,分十年付清,每年三亿。这不是给你的钱,是新联盟政府的财政收入,够不够你解放整个几里国?” 夏尔:“这不仅是钱的事。” 华真行:“我知道,这根本就不是钱的事。就像道理不可能用拳头讲明白,但假如没有拳头,有时候也不太好让人听你讲道理。” 夏尔:“别老提这些事啊,我都不记得了!你刚才不是逗我吧,哪来那么多钱?” 华真行:“总之我有我的办法,但我有一件事要提前和你商量好……” 华真行对夏尔说了一件事,夏尔瞪大了眼睛看了华真行半天,然后重重地又拍了他一下道:“你居然还有这个想法!放心,我绝对不会提前泄露出去,到时候也绝对会配合你。 华真行:“三年?几里国发生过不止一次政变,假如你想当几里国总统,以新联盟现在的实力,让大丰收帮你好好策划一下,没必要等那么长时间,一个星期就够了。” 夏尔:“我早就不是当初的我了,我想当的也不是那样的总统。” 华真行:“好像你当初真想过当总统似的,你想的不是当大头帮的头吗?” 华真行:“当初你的理想是当大头帮的头,那你认为我这种人的理想应该是什么样的?假如今天并没有新联盟,你会怎么猜?” 夏尔眨了半天眼睛,边想边说道:“你确实吓了我一跳,假如我不知道你的计划,今天也没有新联盟,让我好好想想。 你的本事比我大得多,既是在这里出生的又不像是本地人,最理想的生活嘛……咦,就像三湖镇那三个东国修士?” 可是我有一个问题,你是怎么想到的呢,换个人想想也就算了,居然还真要干?” 华真行反问道:“像我这样的人,生活在这样的地方,你认为我适合当几里国总统吗?” 夏尔笑了:“你不太合适,这种事情还是我你来做吧,你不方便。” 华真行苦笑道:“他们就是这么选的,但我不是他们,所以今天才会约他们来谈判。”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敲门声。 230、好刁的嘴 华真行收起了拢音结界,包间的门自动打开,他和夏尔都站了起来离席迎接。 门外来的是三兄弟中的老大萧光和老三郎校民,老二司马值还留在庄园里。尽管萧光并不认为今天请客的人能把自己怎么样,但还是保持了一贯的谨慎态度,三兄弟并没有全来,留有接应的后手。 萧光的年纪看上去不到四十岁,中等身材,穿着经过改良的现代中装,面带微笑显得很有派头。这种表情怎么形容呢,结合他的体态看上去很谦和,但骨子里则是那种上位者“平易近人”的感觉。 郞校民的样子要比萧光年轻十来岁,个子也高了十来公分,接近三十岁的年纪在几里国已经算“老人”,但在世界其他很多地方还是个小伙子,模样挺英俊,带着几分傲气。 其实萧光和郞校民的年纪,远不如他们看上去那么年轻,这三兄弟在二十年前就来到班达市经营三湖镇了,如今箫光其实已有五十五岁,郎校民则是四十三岁。 门打开之后,这两人也有瞬间的发愣,包间里竟然是位年纪轻轻的黑大个和一个孩子。虽然修士不能以形容论年岁,但就算华真行修行再高,也还是青春期少年的气质与形容,这是成年人所无法伪装的。 萧光只是愣了愣,便快步上前伸出手道:“原来是夏市长大驾光临三湖镇,蓬荜生辉啊!夏市长既然亲自来,派人通知的时候怎么也不说清楚?我们也好准备专门的欢迎仪式!” 郞校民随即也反应过来,点头道:“这么见面也实在太仓促了,事先都没有好好准备。怎么好意思让夏市长在三湖酒楼请我们吃饭?今天一定要让我们好好招待!” 以他们的眼力,能认出夏尔并不令人意外,身为三湖镇的土皇帝,哪怕不关心非索港的事情,也不可能不关心班达市正在发生的大事。 顺便说一句,夏尔如今已担任班达市的市长兼盟高官,至于非索港的市长则暂由洛克代理。 古文通曾经暗中策划,想将洛克推上新联盟总席以及非索港市长找位置,千方百计为洛克造势,如今倒也算留下了成果。 夏尔转任班达市市长之后,洛克接任代市长是顺理成章,就连那些当地土著们都觉得很自然。 夏尔的资料不是秘密,他是个公众人物,甚至是当地唯一的公众人物。假如倒退到一年前,你在非索港随便找一个人问,市长是什么样子、叫什么名字?估计十个中有九个都不知道,但是你现在再去找人问,几乎没有人不认识夏尔。 夏尔的演讲以及新联盟的各种宣传片,如今也在布班达市的各个社区每天播发。就算萧光等人没看见,华真行已经提前派人送来了一份资料,那份资料里也有相关的内容。 夏尔与两名客人依次握手道:“现在班达市的局势还不稳定,我也不想惊动太多人。今天就是想约三位先生聊聊,三湖镇今后该怎么发展,好像还有一位司马先生怎么没来?” 萧光:“司马值今天有点事,我们两个来是一样的。夏市长,这位先生是……?” 他们并不认识华真行。华真行主动开口道:“萧先生,我叫华真行!我们见过面的,那天在荒郊野外,当时我是以法拉赫少将的样子出现的。” “哦,原来是华道友,幸会,幸会!”萧光的音调明显变高了,他与郞校民皆向华真行拱手行礼,态度在顷刻间就有了微妙的转变。 刚才他们以为华真行是夏尔带来的跟班,担任助手或翻译一类的角色。夏尔的东国语演讲虽然很流利,但未必能理解所有的东国话,还是需要有这样一位助手。 结果华真行竟是那天夜间遭遇的修士,两人的判断立刻就变了。在华真行和夏尔之间,他们显然认为华真行才是说了算的那个人,而且是站在夏尔身后的老大。 这是令人既佩服又羡慕啊,他们只是通过控制三湖帮拥有了三湖镇,而这少年胆也太肥了吧?居然通过控制新联盟的头目,不仅拥有了非索港,还拿下了班达市! 他们这种判断也不能算完全错,华真行确实是夏尔的幕后支持者,也是真正说了算的那个人,但在另一方面又错得离谱。 华真行也拱手还礼道:“快请坐吧,叫服务员上热菜!” 点菜很快就上齐,萧光问道:“华道友、夏市长,二位都想喝什么酒?我们这里有东国产的各种好酒,都是别处买不到的。” 华真行从椅子旁边的背包里抽出一瓶五十年前出厂的茅台问道:“有新酒吗?最好来两瓶兑一下。” 一楼的杨老头小声骂道:“这个败家玩意!” 墨尚同皱眉道:“酒不就是喝的吗?难道你认为那酒不能喝,或者是小华不能喝?” 柯孟朝则笑道:“人家只拿了一瓶,你今天可是拿了两瓶。” 杨老头:“这能一样吗?我请你的是你们两,他请的是那几个家伙。” 墨尚同:“的确不一样。” 柯孟朝:“言之有理!” 三湖酒楼没有今年的新酒,倒是有前年出厂的茅台,郞校民起身亲自去拿来了两瓶,货真价实倒不是假的。 老酒兑新酒口感更好,但是挺有讲究,华真行原想自己兑,可是夏尔来了兴致非要拿过去试试,一边兑还一边小口品尝。 郞校民笑道:“今天真是好口福!没想到夏市长居然还会兑酒?” 夏尔头也不抬道:“我原先就是开酒铺的,产、供、销一条龙,非索港三分之一的酒吧卖的香蕉酒,其实都是我供的货。” 郞校民:“那可不是东国白酒,完全是两种口味。” 夏尔:“东国白酒我也兑过,往香蕉酒里加糖、加东国产的二锅头,调整每个批次的口感,就是小华教我的。我自己也喝过不少东国,像这种茅台,我在小华那里喝过不少次。” 萧光:“那我就放心了,夏市长接着兑。” 一瓶老酒、两瓶新酒,夏尔用一个大扎壶先兑出了一斤半左右的成酒,给大家的分酒器都满上,他先敬了一杯。 萧光随即道:“那我也敬一杯吧!欢迎华道友,欢迎夏市长!” 然后郞校民举杯道:“那我再敬一杯,为了将来的合作愉快……吃菜,先吃菜!华道友,这里的菜怎么样?不是我吹牛,放眼整个几里国,在其他地方也吃不到这么正宗的东国菜。” 华真行微微皱眉道:“这里厨师的手艺还差得比较多,连援建工地的食堂大厨都赶不上,更不如欢想实业的食堂厨师了,有点可惜这些材料了……我再尝尝别的……都一样,不能说做得不好,就是不太会做。” 华真行可不是故意找茬,他就是实话实说。这么说话并不符合一个东国人的习惯,可华真行从小生活的环境就是非索港,说话不怎么给面子。 而且今天是他请客,选的地方是对方开的酒楼,这事办得已经挺给面子了。至于菜做得怎么样,华真行不是以自己的水平为标准评价的,有两个他最熟悉的食堂作比较。 夏尔似有点幸灾乐祸,憋着笑解释道:“其实小华可会做菜了,从小就会,他是我见过水平最高的厨师!” 华真行也意识到这么说话有点失礼,又补了一句:“可能这里的口味更适合当地人或者海外游客吧,这样也正常。” 这也许也是实话,但是郞校民刚才说的是“正宗的东国菜”,他的脸色明显有些挂不住了,直接吼了一声服务员。 在当地吃饭喊服务员,来得快慢往往得看对方的心情。但是郞校民喊了这一声,立刻就有服务员小跑着推门进来,声音都有些发颤道:“郞先生,您有什么吩咐?” 郞校民:“这桌菜是谁做的?” 服务员:“我也不太清楚啊,有什么不对吗?” 郞校民:“不清楚就去问,哪盘菜是哪个厨师做的,都给我问清楚了,假如记不住就用笔写下来!把这桌菜给我全撤了,告诉厨师长一声,原样重做一份,要他亲自做。” 服务员:“厨师长今天很忙,因为客人多,这桌菜应该不是他做的。” 郞校民:“我管他忙不忙,这是我的客人,让他赶紧做!假如我的客人再不满意,我也会很不满意,这就不是重做一桌菜的事情了!” 华真行有点傻眼,夏尔在旁边看戏。席面全撤了,很快又换了一桌同样的菜,萧光请华真行再尝尝,是否还满意? 华真行摆手道:“我们就别谈菜的事情了,聊正事。今天夏市长就在这里,很多话都可以直接说,而且说好了就能办。” 郎校民端起酒杯道:“正时好说,以前我们每年给法拉赫多少,今后每年就给夏市长多少,这回大家都成了自己人,一定能合作得更好。 好处我马上就可以让人送来,但是夏市长,三湖帮的人什么时候放回来?我每天还指望他们干活呢!” 夏尔放下杯子,慢条斯理地说道:“贿赂、腐蚀国家机关工作人员,以谋求不法利益……数额特别巨大、给国家造成特别重大损失者,处以十年及十年以上徒刑、无期徒刑或死刑,并处罚金或没收资产。” 231、干他们 酒桌上的气氛一时间仿佛凝固了,但夏尔却在心中暗爽。其实进门握手之后,夏尔就看这两个家伙不顺眼了,而且越看越觉得讨厌。 夏尔从小和华真行的关系就很好,如今真是越看小华越顺眼。但不知为什么,这两位与小华在很多方面相似度极高的两名东国修士,夏尔不自觉就对他们有种深深的厌恶感,总之就是感觉很不舒服,方才是出于礼貌才没有显露出来。 此刻郞校民的话撞在枪口上了,一楼坐着三位老人家,身边还有小华,夏尔还有什么不敢说的?反正他也不知道这些人有多厉害,但是肯定没有自己这边厉害! 华真行却没接茬,还是夏尔答道:“我没有什么条件,假如不是小华告诉我三湖镇隐居着三位神通广大的东国修士,他们就是三湖帮的幕后老大、实际控制了整个三湖镇,我也不会特意来拜访,而是直接派人来接管三湖镇。” 萧光打了个哈哈道:“我说夏市长怎么会找到我们三兄弟呢,我们在此隐居,一向声名不显,原来是华道友的指点。” 华真行终于开口道:“几位也不算声名不显吧?至少那次我以法拉赫的面目出现,大半夜黑灯瞎火的,你一眼就认出了我的样子,看来和法拉赫很熟。 就这么安静了好几秒钟,萧光突然笑了,他笑着对夏尔道:“夏市长真是令人刮目相看啊!放心,我们一直愿意遵守几里国的法律,只是想把三湖镇打造为一处世外桃源,拥有一片难得的清静之地。 可是树欲静却风不止,很多时候也不得不花点代价换个平安。如今要感谢你们,终于把贪得无厌的守卫阵线给铲除了,不知道你们对我们有有什么要求?我什么都不说了,夏市长可以自己提条件。” 这话是看着夏尔说的,其实也是对华真行说的,他并不认为夏尔这样的当地土著能听懂“世外桃源”之类的典故。 萧光打了个哈哈道:“我们刚才只是想试探,并不是真的要贿赂政府官员。就是想看看新联盟是不是真的像宣传材料中说的那样,与守卫阵线完全不同?说说而已嘛!” 夏尔仍然放慢语速道:“新联盟的规定,企图贿赂政府官员,也要受到训戒。若是查实确有其事,最起码也要接受至少三天的社区劳动教育,并佩带醒目的标志以警醒他人。” 新联盟在非索港就是这么做的,对于企图贿赂国家机关公职人员者,就算贿赂没有实际发生,比如对方并没有收他的钱,但只要企图贿赂的行为被查实,企图行贿者也要受到训戒。 只是这个地方消息闭塞,班达市的普通人不认识你们也没听说过。如今三湖帮的高层已被一网收擒,可是这个地方和平常并没有两样,显然这里的人都知道是谁在做主。” 郞校民突然插话道:“夏市长刚才的话都是认真的吗?” 夏尔:“当然是认真的,而且就是字面的意思,没有任何暗示!” 萧光的脸色有点僵,但还保持着笑容道:“不知者不罪嘛!” 夏尔却摇头道:“不不不,你们不是不知道,新联盟已经派人给你们送来了那份材料,有文件也有音视频,还有这次邀请的通知。你们今天既然来了,就说明已经看过那份材料。” 夏尔真是把当地土著那种一根筋的脾气发挥到极致,有点不依不饶。 具体的训戒方式,首先是参加学习班,学习新联盟在这一方面的规定。不识字不要紧,可以口述讲解,然后要进行口试考核。 考核内容就是学习班讲的相关规定,答不上来要继续学习,目的就是加深印象。除此之外还要根据情节轻重,接受至少三天社区劳动教育,而且地点就是他本人居住或生活的社区,要让熟悉的人都看见。 比如治安巡逻、维持交通秩序、督促大家不乱丢垃圾、不随地大小便、不在公共厕所里乱搞……新联盟组织的治安巡逻队都是当地很壮实的土著妇女,带着桔黄色的袖章,但是接受训戒参加社区劳动者,带的是蓝色袖章,一眼就能看出来。 夏尔当即站起身道:“你们要私下谈话啊?不用借一步,房间让给你们,我出去转转。” 萧光对郞校民道:“那你就陪夏市长出去转转,或者换个包间再点一桌,总之要将夏市长招待好。” 华真行却摆手道:“不用了,郎先生也坐着吧!夏尔,你自己去一楼找个地方,这边谈完了我再通知你。” 不知道为什么,华真行突然也很想笑,然后便真的笑了出来。他笑着说道:“夏市长的提醒就是一种训戒。我想郎先生就不必参加学习班了,至于社区劳动啥的,就以别的事情代替吧。因为接下来有很多工作,都需要三位先生配合呢。” 郞校民瞄了夏尔一眼,他倒没有生气,因为感觉没必要跟这种人生气,今天的主角又不是夏尔。这位夏市长显然就是被华真行控制的一个傀儡,否则怎么可能孤身一人就被带到这里来了,而华真行也够托大的! 这时萧光又说道:“华道友,能否借一步说话?我们私下谈谈。” 房门重新关好,屋中只剩下了三名修士,萧光主动举杯道:“华老弟,佩服佩服,我敬你一杯!” 华真行:“你佩服我什么?” 郞校民:“心照不宣的事情,还用问吗?” 夏尔:“好嘞,我刚才在一楼看见了几位熟悉的老人家,正好去凑一桌。” 夏尔主动走了,并没有让郞校民陪着一起出去,在这座酒楼里他敢晃着走,而华真行知道他肯定是跑到一楼和三位老人家拼桌了。 但是这一幕看在萧光和郞校民眼里,两人对视一眼,皆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夏尔是完全听从华真行的“命令”。 在这个地方遇见道友实在难得,我们才是同一类人。假如华道友有什么事情搞不定,需要我们三兄弟出手帮忙的,请尽管开口,合作是应有之义。 平日我们也不会干涉新联盟的俗务,华道友给我们安排几个顾问职务就好,假如遇到什么事情,都可以关起门来商量。” 华真行有些发愣,这是什么套路或者说什么脑回路?听萧光的话,他们三兄弟这是想直接取代三个老头的意思吗? 华真行:“我觉得还是说清楚比较好,免得留下误会。二位要单独与我谈,究竟想谈什么?” 萧光:“道友居然控制和培养了这样的当地土著,建立势力吞并了所有帮派,还拉起一支武装队伍,连守卫阵线都给干翻了。我佩服你的闯劲,是罕见的行动派,这就是年轻人的魄力啊! 道友请放心,我们三兄弟都是闲云野鹤的性子,自在逍遥惯了,拥有三湖镇这么一片世外清静之地便已足够,不会拆你的台,也不会争夺你的势力、暗中控制你的人。 假如跟着这两人的思路走,华真行发现整不明白,干脆就不扯了,拿起分酒器给酒杯都斟满,端起酒道:“我也敬二位一杯,然后一次把话说清楚。” 三人干杯之后,华真行这才正色道:“我们今天来,其实是给新联盟的工作组打前站。因为我知道,新联盟虽然控制了三湖帮的高层,但是并没有解决问题,真正控制三湖镇的是你们三兄弟。 至于新联盟的政策,在我派人送来的那份资料中都有介绍,铲除控制各个街区的黑势力犯罪团伙,维护治安、打击犯罪,建立良好的新秩序与新风尚,是我们坚定不移的目标。 华真行皱眉道:“我没太听明白,难道刚才夏市长的话说得不清楚吗?” 郞校民插话道:“我倒是明白了,无论什么样的手下都不能擅自拿好处。你给他的才是他的。我们有什么事也不不必和他谈,直接找华道友即可。 我大哥刚才已经说出了合作方案,不知道华道友还有什么建议?” 郎校民沉下脸道:“难道新联盟想依仗武力,将我们三兄弟驱逐出三湖镇吗?华道友有没有想过,这么做对你有什么好处,又会有什么后果吗?” 华真行赶紧摇头道:“郎先生误会了,我从来就没有这个想法。你们在这里已经生活了二十年,这里的治安很好,经济相对也不错,这些也是你们的贡献。 至于你们与守卫阵线有过合作,新联盟也不想追究。假如和守卫阵线打过交道、或者帮助犯罪团伙办过事,新联盟就要处罚,那恐怕得处罚大半个城市的人,根本不现实。 三湖镇的治安一直很好,这值得称道,但究其原因,只是你们不允许有人在自己的地盘上捣乱,更不允许有别的势力插手三湖镇的事。但这里的人,包括三湖帮的帮众,富贵生死都由你们几位一言而决。 新联盟的宗旨却不是这样,我们的目标不是为了某一个或某几个人服务,而是保障所有人应有的权益。所以今天之后,新联盟的工作组将会进驻三湖镇,班达市的西水区,将不再只为你们三兄弟服务。 至于夏尔,他已成长为新联盟的领袖、真正的领袖,并不是我控制的傀儡,也不是单独为我服务的。我支持他并不是因为他听我的话,而是他能贯彻新联盟的宗旨,是最合适的领导人。” 据我所知,你们三兄弟中今天没来的司马值先生,身体很好,在庄园里就有几十个女人。他不是新联盟的成员,像这种生活作风问题,按这个地方的风俗习惯,好像也不是问题,新联盟也管不着。 只要他没有违反法律,她也们没有被限制人生自由,并没有受到胁迫、强制与欺骗,都是你情我愿,新联盟政府也不会干涉……我说得够不够清楚?” 萧光微微一笑:“华道友,你的意思我基本听明白了,但我还要多说几句。所谓三湖帮,只是当地人无知才这么叫,实际上根本就没有这个帮派。 那是旧时代的原因,很多人只是迫于无奈、没有更好的选择。我们的目的是改造世界,而是不是毁灭世界。新联盟保护所有人的应有的权益,也包括你们的权益。 你们的资产,比如这座酒楼、还有那座庄园,包括那些田庄和土地,只要是以合法手段取得,仍然属于你们。新联盟政府会保护你们的合法经营,不再被黑帮骚扰、不再被官员敲诈。 以你们几位的手段,恐怕不需要这些保护,什么事都能自己得定,但这是针对所有人的承诺。你们是隐居的修士,在哪里都可以过得很好,今后也可以继续自在逍遥,只要不作奸犯科,新联盟也不会打扰。 目前的工作正在分批核实的阶段,采取主动坦白、交叉指证、群众指控、调查核实四种手段相结合的方式,鼓励主动坦白以及指控他人。 假如三湖帮的头目与骨干无辜,你们也不必担心什么。但工作组还没有进驻三湖镇、西水区也没有建立起新的人民政府,谈这些还为时尚早。” 郎校民冷哼道:“华道友,我叫你一声道友,是看在同为东国修士的面子上,并不是真的怕了你和你身后的那个新联盟! 它正式的名称是三湖镇综合开发有限公司,你们抓的那十一个人,其实都是这家公司的领导。请把他们都放回来,这也是我的条件。” 华真行答道:“叫什么名字无所谓,只看他们做的事情。新联盟对待控制各街区的黑势力犯罪团伙成员,有统一的政策。 对普通帮派成员以批评教育、参加学习班为主,对其骨干成员实行学习与劳动改造相结合的政策,对罪大恶极的顽固份子则绝不姑息、坚决镇压! 我今天来不是和你们谈条件的,只是通知与邀请,夏市长为表诚意与重视还亲自来了,而你们显然已经拒绝了邀请。 我并不关心你们的底线,就像你我也不关心法拉赫的底线是什么,我只关心这个世界应该是什么样的,又可以怎么样?新联盟已经做出了承诺,而我不需要你们答应什么!” 郎校民起身重重地一拍桌子,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见桌上的东西都被震了起来,所有的杯碟碗筷都飞到了半空,都奇异地保持着原有的形态,然后又缓缓落回桌上,竟然连一滴汤汁都没有洒出来。 就不要打什么官腔了,我直接说出我们的底线,就是相安无事。新联盟在班达市怎么折腾都行,我们也不会干涉,但你们也不要把手伸到三湖镇来,三湖镇还是三湖镇,过去怎样今后还是怎样!” 萧光则又和颜悦色道:“我三弟说话向来比较冲,请华道友不要介意!但他说的,的确是我们三兄弟的底线。只要相安无事,假如华道友还有别的要求,我们能满足的都尽量满足,毕竟是同道中人嘛,都不容易!” 华真行没有拿酒杯,而是直接端起分酒器一饮而尽,叹了口气道:“二位不要叫我道友,我们并非同道亦非友邻。 假如真的撕破了脸,不仅是你的处境堪忧,也等于将你的亲朋好友、将新联盟的所有重要人物,都置身于险地。” 听到这里,华真行终于变了脸色,然后还没等他说什么,又是微微一怔,倒不是对方的威胁有了效果,而是元神中“欢想国任务系统”突然有了动静,又发布了一个新任务—— “三弟且息怒,何至于此?”萧光摆了摆手,又扭头冲华真行道,“新联盟掌握了政权与军队,以为我们三兄弟惹不起,但是华道友有没有想过,我等并非常人, 他冷冷道:“真翻了脸,你可不是对手!整个三湖镇都在我们布下的法阵中,哪怕大成修士来了也讨不了好。小毛孩,你没见过大成修士吧,恐怕都没听说过。我可以让你和你那位夏市长,今天都走不出三湖镇!” 华真行一点害怕的意思都没有,抬起头道:“你在威胁我吗?这倒不是在威胁我个人,而是为了侵占本不应该属于你们的权益,威胁整个新联盟、威胁所有人。” 任务九:干他们! 任务奖励:定风盘 232、一半是传说一半是现实 “系统”发布的信息只是一种意念,并非具体的文字,当然不可能带感叹号。华真行凝神读取这段信息的时候,却能够清晰的感受到其中包含的情绪,所以他很诧异。 难道“系统”也有情绪吗,分明感觉到它很生气!所谓的“任务九”甚至都不是在布置任务,就是在表达情绪,内容是“干他们!” 干谁呀?系统信息中并没有任何解释,但也不需要解释。至于怎么干,系统也没说,同样也不必要说,那还能怎么干呢? 可是这里是酒楼啊,真要动手别说华真行能不能打得过,把这座酒楼拆了都很正常。就算有三个老头在,华真行不怕吃亏也不怕伤及无辜,但有些动静很难掩饰得住。 这个名称出现在元神中,本身就带着类似神念的解释,告诉了华真行它的来历,一半是传说一半是现实。 传说的内容很俗套,千年之前有位高人四处寻仙访道,最终修炼有成,然后就飞升成仙了。传说当然未必尽实,在修士眼中,这位高人未必就是成仙了,也可能就是历劫而化,总之已不在人世。 他留下了一件神器,可能是自己打造的,也有可能是因缘法而偶得,详情未知,这件神器就是定风盘。 别说是正经修士了,就算是脱离冈比斯庭管辖的那些“野生神术师”都会尽管避免这种事情。难道事后拿出一支闪光笔照一下,让所有人都失去这段记忆,再将打得稀烂的酒楼恢复如初吗?华真行可没掌握这种高科技! 这些都不算大问题,华真行可以选择不在这里动手,另约地点。相信萧光和郞校民也不会在三湖酒楼里放开了手脚斗法,除非有把握瞬间控制住华真行。 真正让华真行发愣的是系统奖励,居然是一件叫定风盘的东西。 其实一派宗门想传承千年以上是很难的,谁也不敢保证每一代弟子都很有出息,假如连续几代弟子修为成就都不高,恐怕就无可避免的衰落下去。 打个不恰当的比方,比如海神族的祭司传承,这不算什么宗门,在东国修士眼中就是一支野祀传承,但它有整个海神族为依托,可到头来也算是断绝了。 可是定风潭有一个优势,就是镇山神兽一直在宗门道场,已拥有大成修为且寿元漫长,所以总能维持宗门传承不绝。 这位高人本身是一位散修,其传人建立了一个宗门,名叫定风潭。定风潭本是这位高人的洞府所在,后来以它中枢建立了宗门道场,宗门也因此而得名。 高人虽然不在了,但他的坐骑还在,是一只瑞兽墨麒麟。墨麒麟跟随高人多年已通修行,这种瑞兽的修行以及寿元和人都不太一样,千年来一直就守护着定风潭,相当于镇山神兽。它绝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其实是在汲取天地菁华入定修行。 定风潭这个宗门不算大,弟子人数最多的时候也不过百,最少的时候不足十人。 福根家族的祖先留下的那本传承之书,就是类似御神之念的手段。祖先早已不在世,但洛克以血祭神术打开传承之书,还能得到祖先的传授,就像运行设定好的程序。 就算有这一类的手段,也不能保证宗门传承不会断绝,因为传承在人不在物,可能后世弟子仍然修行不成。而且传承之书这样的东西,也是有使用条件和使用次数限制的。 再举一个类似的例子,假如华真行没有杀了弗里克,而洛克被弗里克抓走了,那本传承之书会怎么样?它有可能会被弗里克拿走,并利用洛克的鲜血施展血祭神术打开它,其实也等于福根家族的传承断绝了。 想建立一派宗门,有大成修为是最低要求,因为修行到高深境界,有太多东西是无法口述或笔录的,只能以神念心印传授,修为大成才能掌握神念。比如祭炼与掌控神器的神魂烙印只能以神念传承,而不是写一份神器操作说明书就行。 假如后代弟子中没有人突破大成修为,而前辈祖师已不在,这就很麻烦了,意味着很多东西传承不下去。师尊只能根据自己的修行经历和感悟,指导弟子继续修炼最基本的入门法诀。 但是从历史的角度,这种情况又是难免的,所以祖师也有以防万一的手段,就是通过特殊的方式留下御神之念。御神之念并不是本人直接发送的神念,而是通过某件载体转授的,想做到这一点对祖师的修为要求更高,至少要有七境。 定风潭千年来一直有两大镇山之宝,其一就是镇山神兽墨麒麟,其二就是镇宗神器定风盘,而定风盘也成了宗门传承信物。但是除了掌门之外,这只神兽与这件神器,其他定风潭弟子就没见过。 墨麒麟一直就在隐秘的洞府中闭关修炼,已有近百年未曾露面。定风盘名义上由掌门执掌,但是掌门平日并不将定风盘带在身上,因为此物就是构造洞天福地的核心。 定风盘这件神器最大的妙用,就是辅成洞天,配合相应的法阵可以移转地气灵枢、打造一方仙家福地。打造福地的时候当然需要莫大法力,可是法阵布成之后就能移转自然的天地之力,自成一方洞天。 就算华真行杀了弗里克,假如洛克本人成不了神术师,而约高乐来到了非索港,洛克恐怕连人带书都会被约高乐带回冈比斯庭。 假如洛克还有后代,后代能够成为出色的神术师,又在冈比斯庭得到福根家族遗留的传承,也有可能重新建立一个神术传承家族。 所以自古以来,很多宗门出现又消失,有的宗门销声匿迹很长时间后又重新出现。定风潭的传承一直延续到二十年前,然后整个宗门在一夜之间土崩瓦解,究其原因居然和冈比斯庭有点关系。 三湖镇并不是什么仙家洞天福地,说明了三个问题,其一是萧光等三人修为还不够,其二是他们可能不想暴露行迹,其三是他们得到了定风盘的传承。 假如没有得到定风盘的传承,肯定动用不了这件神器。得到传承却无大成修为只能发挥神器部分的妙用,就跟华真行手中的神隐枪一样。 假如定风盘落在真正的高人手里,最合适的使用方式是以它为核心打造百里洞天。也就是说将方圆百里左右的区域化为仙家福地,便是原先定风谭的宗门道场规模。 萧光等三兄弟将三湖镇打造成一片难得的风水宝地,借助的就是定风盘。他们是怎么做到的呢,其实有时候只要改变一定范围内的大气对流,就能改变气候。 传说说定风盘辅以法阵,能打造千里方圆之福地,这有点夸张了。 所谓方圆的概念只是约数,大约是指圆的直径或正方形的边长。萧光三兄弟用二十年时间布下法阵打造的这块风水宝地,方圆十公里左右,总面积八十多平方公里。 这不就是飞碟吗?而它的动力来自于飞仙的法力。 此神器最后一个妙用,与它的名字有关,就是定风。风者气流也,它可以定住流动的物体,改变其速度和方向,并且将聚集的能量冲击化散开。 神器究竟能起到什么效果,一是要看布置了什么样的法阵,这是用在辅成洞天的时候;二就是要看御器者的法力,这是用在与人斗法的场合。 最特别的是,掌控定风盘的人,可以随时掌握仙家福地中的各种情况,若有大成修为,甚至可以借助神器在法阵中穿梭。 这是什么概念?前者就相当于掌握了一个小世界的控界之宝,而后者相当于可以在百里洞天内瞬移到任何一个地方。 假如定风盘不用来构筑洞天的核心,它还有其他的妙用,比如它是可以装载人飞天的神器。需要特别强调,它并不是飞天神器,想掌控这样的妙用至少需要有八境飞仙修为,然后将定风盘化为硕大的飞盘形状,将其他人装在盘子里飞天携行。 就在这时,有神秘高手到定风潭拜山,与鲁慕白亦谈了很长时间,来意应该就是借定风盘一用。也不知对方给了哪些好处,或许以重利或承诺了什么事情,总之是鲁慕白无法拒绝的,结果是他把定风盘给借了出去。 神器可不是随便乱借的,通常情况下就有谁算拿走了也不会用。那位神秘高手的修为显然在大成之上,而且鲁慕白动用了前代祖师留下的传承玉箴,将神魂烙印也传授给了对方。 定风潭其他弟子都不知道这回事,洞天已成、法阵未损,暂时将定风盘取出去也无大碍。鲁慕白本人则坐于阵枢,用形神暂时取代了定风盘,只要护山大阵不遭受剧烈扰动,并不会有什么异常。 二十多年前,定风潭遭遇了千年以来最严重的传承危机。镇山神兽以神念告诉当时的掌门鲁慕白,自己虽然已有八境修为,但终究难渡苦海,不久后即将坐化。 鲁慕白有点慌神了,他自己其实只有五境修为,已经算定风潭中修为最高的了,假如镇山神兽不在了,也不知道宗门传承将来能否延续。他召集宗门高层披露此事,希望大家一起想像对策,但是谁也没什么办法。 其实不要说将来了,眼下能不能保住宗门还两说呢,因为鲁慕白早年可是得罪过好几个高手,几乎是结下了死仇。仅仅以他的实力,就算有定风盘在手,也发挥不了护山法阵的最大威力。 那位冈比斯庭的高手不久后用定风盘偷袭风先生,结果定风盘被打飞了,偷袭者也被打成了一缕飞烟。 定风盘从千里之外飞回,正砸在定风潭护山大阵的阵眼上。洞天崩颓,鲁慕白当场身亡,据说镇山神兽墨麒麟也随之殒落。 这也不能怪那位风先生的手段太狠,他仅仅是打飞了定风盘而已。可是定风盘凝聚了偷袭者的法力,被打飞之后已无人控制,神器本就是定风潭的阵枢,在这种情况下便砸回来了。 借走定风盘的神秘高手来自冈比斯庭,他借这种神器的目的是想用来偷袭一个人,确切的说是用来对付此人手中一件名叫呈风节的神器,同时也克制传闻中此人最擅长的法术。 此人姓风。 至于鲁慕白当时知不知道来者的身份、清不清楚对方借走定风盘的目的,已经无人知晓,他们究竟谈了什么交换条件,更未传外人之耳。 尽管有些事不传六耳,但是线索还是有不少的。定风盘被冈比斯庭的高手拿去搞偷袭,且事后查明此人不久前刚去过定风潭,与定风潭掌门还密谈了一番,就足以说明很多问题了。 定风潭这派宗门从此除名,其弟子四散成为江湖散修。昆仑盟倒没追究无辜者的责任,只是这些人也没脸再提自己曾经是定风潭弟子。 但此事还留下了一桩悬案,砸回来的定风盘不见了,宗门传承的象征“宗门三典”也不见了。 假如是别的东西袭击,护山大阵或许还能挡一挡,但定风潭的护山大阵对定风盘根本就是不设防的,它把阵眼处的鲁慕白砸得尸骨无存,构筑洞天福地的护山法阵也一击而毁。 这下好了,定风潭彻底没了!宗门中的众弟子好歹有修为在身,地动山摇中施法护身纵跳逃蹿,倒也没什么伤亡,殒落的只有掌门再加上传说中镇山神兽。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昆仑盟当然会调查,昆仑盟所属的各路高手随后就到了。 就算藏经阁塌了,宗门三典被损毁,也不至于消失得毫无痕迹啊?至于定风盘这件神器则更不可能损毁无迹!那么它们很可能是被当时逃离道场的定风潭弟子带走了。 直到此刻,华真行才获悉定风盘居然被人带到了黑荒大陆,想必萧光等三兄弟就是当年从定风潭跑出来的东国修士吧。 233、一潭春水 其实当年定风潭的巨变,还留下了很多悬案,比如传说中的镇山神兽墨麒麟到底存不存在?墨麒麟根本就没有外人见过,而当代的定风潭弟子中,除了掌门鲁慕白也没有其他人见过。 之所以有这个疑惑,因为昆仑盟的梅盟主当时都被惊动了,亲临定风潭被损毁的宗门道场调查。 据梅盟主所知,墨麒麟这样的瑞兽就算殒落也会留下瑞兽舍利,或者叫别的名字也行,总之是一种很特别的东西,但在废墟中并没有找到。 以梅盟主的身份修为,绝不会随便说话,假如墨麒麟真的存在过,那么殒落后很大可能就会留下瑞兽舍利。 所以现实的情况,要么墨麒麟只是传说,要么就是瑞兽舍利随着宗门三典以及定风盘被人一起带走了,很对事情已无法查证。 所谓宗门三典,是一派正式宗门传承中最重要的典籍文献,包括《历代弟子族谱》、《宗门金册》、《传世器物谱。》 只有门中尊长才有资格翻阅宗门三典,普通弟子若想闻知其中的内容,也需要长辈转述或传授。它们就是宗门内部的东西,哪怕其中记载的内容早已天下皆知,但典籍本身却不提供给外人查看。 《传世器物谱》记载了宗门中的各种传承法器和重要的物品。 每一件属于宗门的法宝,都会记载其来历。若是宗门自行炼制,则会记载炼器的方法及过程、成器于何年何月;若是因缘法获得,也要交待其过程,比如是同道赠送、门下捐献等等。 每一件法宝都会尽量详细的描述其特征、御器的方法、所具备的妙用,如果这件法宝有特别的来历,那么还会补注一段或数段值得强调的历史。 宗门传承器物也可能外流或者遗失,比如赠送外人、不慎损毁,这些也要注明具体情况以及所发生的年月。 它也会记录与器物有关的其他信息,比如各种天材地宝的物性、产地、采集以及炼化方式等等,并标注与宗门有关的历史。 这样一部器物谱也等于是一个宝藏,后世弟子研习之,可以了解古往今来各种法宝的炼制特点及御器之妙,哪怕有很多法器如今已不再传世,仍然可通过学习器物谱而有所得。 《历代弟子族谱》是一种修行传承谱系记录,也是一部宗门传承史。 它记载了每名弟子的出身以及拜入宗门的缘起,何时记名、何时入门、何时大成、何时坐化或飞升。 这些记录之间都有大片的留白,以供补注之用。比如某名弟子有什么值得补充录的事迹,也会用小字写在后面。 有些传人可能最终下落不明,那么就要记载此人最后一次留下消息是何时何地。有的传人可能受罚被驱逐出门,更要注明事情的原因和经过。 《宗门金册》是宗门三典中意义最重要的一部,为宗门定规。 它上面的字迹都是以法力烙制,普通人无法损坏,若是以法力想强行撕去其中的一页,那么所有的内容都会损毁。想在上面增删和篡改更不可能,那么做也会毁掉整部金册。 金册首先记录宗门的创派经过与门规,通常还有附有御神之念的注释讲解,这派宗门是怎么出现的、为什么会有那样的门规,然后是各种典礼仪轨。 与器物谱与族谱需随时续写与补注不同,金册一旦定立,是不可随意变动的,连删改都不行。假如要改变金册中的内容,不仅需要宗门决议,还需要将金册熔化重新打造。 正因为宗门三典下落不明,定风潭这派宗门当年是怎么建立的、有何隐秘,如今有哪些东西、还有哪些弟子,已经无法彻底查清楚了。 定风潭在当代虽然已式微,但毕竟有千年传承,好东西应该还是有不少的。变故时被什么人卷走了什么东西,都成了无法查证的糊涂账。有人带走了宗门三典,想必就是这个目的吧。 萧光等三兄弟打造班达市郊外的三湖镇,居然还有这么一段曲折的前戏!“系统”是怎么知道的?这没有解释,反正它就是这么告诉华真行的。 然而“系统”并非全知,这段信息中有很多细节并没有说清楚,更谈不上全能了,因为任务还得华真行去完成。 看见华真行发愣的反应,萧光还以为他被自己镇住了,又笑眯眯地说道:“我应该比道友年长很多,就称你一声华老弟吧。华老弟,你我之间何至于此?我们三兄弟今后也可以成为四兄弟,合作熙福养生不好吗?” 华真行回过神来,站起身道:“二位,在这里动手不太方便,恐怕动静太大也可能伤及无辜,能不能换个地方?” 郞校民终于压不住火气,勃然怒道:“这是你自己找死,不必换地方了!” 萧光摆手道:“三弟,我等不必取他性命,给点教训,令其立誓即可!” 直到现在,这两兄弟还一人唱红脸一人唱白脸呢,但率先出手的却不是他们,而是三兄弟中的老二司马值。 三兄弟的庄园后院有很大面积的水景,这片水面其实是一个湖湾,但是被一道曲折的长堤与外面的湖泊分隔开了,长堤就相当于后院墙。 在长堤的正中央有一座石拱桥,桥中央有一座凉亭。凉亭中也有一桌酒席,司马值正端着杯子坐在桌边喝酒。 他坐的不是椅子而是凳子,却既有“靠背”亦有“扶手”。一左一右两名妙龄女子就伏在腿边,身后还站着一名妙龄女子,他仰头便正好靠在软沟里。 再往左右两侧看,椅子上还分别坐着两名美女,一人负责随时斟酒,另一人负责帮他夹菜。伺候他的还不止这五个人呢,司马值一边吃着喂到嘴边的佳肴,眼睛还看着亭外。 凉亭外有七名女子正在翩翩起舞,见过穿草裙跳芭蕾吗?差不多就是这个场面。 她们每人只穿了两件草裙,是真的草裙,好像还经过了法力炼化,丝丝缕缕纤细轻柔,上面的草裙短点、下面的草裙长点。 这十二名女子都不是纯粹的当地土著,有东洲裔、罗巴裔,还有不同混血族裔,风情各具都非常养眼。她们这几年被司马值收在庄园中的,号称“三湖十二钗”。 其实司马值也不是每天都这么玩,今天之所以摆开这样的席面,多少是故意的。本该放浪销魂之时,但司马值却有点心不在焉,因为他正以神识操控阵枢,关注着酒楼包间里的动静。 所谓阵枢就是定风盘,在山湖镇一带布下的法阵内,借助定风盘他可以察觉各种动静。司马值不认为大哥和三弟会搞不定,本以为今天根本就用不着他出手,可是包间里的交涉到最后居然还是谈崩了。 司马值放下酒杯,随即就要发动法阵,元神却突然一阵恍惚,不仅元神受到冲击,就连寻常五感都有瞬间的迷失,恢复后置却发现自己连人带桌都被移到了凉亭外…… 萧光的意思是让司马值先动手,运转定风盘催动法阵,直接把华真行给定住。 只要在他们布下的法阵之内,司马值运转定风盘这件神器,至少可以瞬间恍惚华真行的元神与五感,不仅是身体,就连神气法力都可以定住片刻。 定风盘的妙用虽不能完全催动,但对付华真行是足够了,动静不会传到包间外,甚至都不会打坏屋里的东西。 说完话萧光已经抬手,有水流中自袖中飞出,覆盖了他的整只手掌,又化为浪花激射,就像很多道透明绳索。 这是他法宝,名叫“一潭春水”,就是这么骚气的名字!在原定风潭这派宗门所有的法宝中,它也能排名前三。 此物平时就像一团拳头大小的水滴,能聚在一起还可以随意变化形状。萧光随身携带时,就将它化为包裹着右手小臂一层透明的膜,非常隐蔽。 一潭春水并非神器,但也算是顶级的法宝了,它还有个很特殊的妙用,就是紧急疗伤。 在法力催动与神识操控下,它能迅速取出弹头之类的异物、接续断骨、弥合伤口、止住流血,还能促进伤势恢复。它甚至能部分或全部停留在体内,事后也能很方便地取出,且不妨碍身体活动,比任何止血绷带或外科手术缝合线都好用。 这样的法宝很少见,在治疗外科伤势方面,尤其是用于紧急救治的场合,甚至比曼曼的幽水香还好用。 一潭春水当然也可以用于攻击,假如华真行被法阵定住,随即就会被一潭春水化为的无形绳索捆住,就连神气法力都会被封禁,到时候就只能任由萧光处置了。 可是萧光的法宝刚刚涌出袖口,便觉元神混乱五感迷失,连神气法力瞬间都被锁住了。这一瞬间箫光脑海中的念头就是二弟司马值是不是搞错了,攻击对象怎么变成了他? 一潭春水又缩回了袖中,紧接着眼前一花,箫光发现自己还站在桌边,郞校民和华真行也还在,连姿势都没有变,可是包间却不见了! 人和酒席都保持原状,包间怎么能消失呢?原来是他们已经换了地方,出现在一座石拱桥上。 别说萧光和郎校民懵了,华真行也很懵啊!怎么眼睛一眨就看见三个老头换了个地方喝酒,还把自己这一桌也挪过来了?旁边还多了七位只穿草裙、草帘的女人! 桥中央的那座凉亭中也摆着一桌酒席,看那桌椅分明就是三湖酒楼大堂里的,桌上的菜是杨老头先前点的,酒也是杨老头自己带来的。 三个老头神情淡定,但是桌边还有一个黑大个显然已经被吓傻了,正翻着眼白张着嘴大口喘气呢。夏尔的神情仿佛在问——我是谁、这是哪里、世界怎么了? 石拱桥上此刻摆了三桌酒席,三老头这一桌在凉亭中,原先凉亭中司马值摆的那一席莫名被挪到了凉亭外的北侧,华真行他们这一席则出现在凉亭外的南侧。 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人是华真行,他已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虽然不知道三位老人家是怎么做到的,但肯定是他们中有谁运转了定风盘。 有位老人家居然催动了定风盘在法阵中瞬间挪移的妙用,把他们自己这一桌酒席挪到了凉亭中,将司马值那一桌酒席挪了出去,又将华真行这一桌酒席挪了过来,可够热闹的! 更玄妙的是,闹哄哄的三湖酒楼一楼大堂内突然空出来一片地方,三位老人家包括夏尔连人带桌椅都消失了,居然没有人发现。在旁边的人看来,那里好像本来就没什么东西,只是莫名空着一片地方。 萧光等三兄弟随即也反应过来,今天是遇到了高人了,而且对方的修为甚至超出了他们的想象。此人隔空出手干扰了司马值,然后接替司马值控制定风盘运转法阵,来了一个酒席大挪移。 三兄弟得到定风盘已有二十二年,打造此地法阵也有二十年了。隔空移动一些物体倒是能办到,但也无法用瞬移法阵内的任何东西,刚才想对付华真行时,也只能做到瞬间定住其神气而已。 但此刻却有人挪移了三桌酒席,而且是连人带所有东西一起瞬移的。哪怕是当年的定风潭掌门鲁慕白在宗门道场中,都做不到这一点! 三兄弟可不傻,他们知道定风盘在法阵中妙用,所以也能反应过来,既然有这样的高人控制定风盘也控制了法阵,那么生死就在对方的一念之间,一时间都不敢乱动了。 萧光毕竟是老大,他脸色发白做了个深呼吸,向着凉亭方向走了两步躬身道:“不知是哪位高人到此?我三兄弟若有得罪之处,万望高人海涵。若有差遣,定当听从!” 凉亭中的夏尔还没缓过神来,根本没反应。三个老头仿佛没听见,看都没看凉亭外一眼,墨尚同冲杨特红皱眉道:“你为何不将这些姑娘挪走?” 获取更优质的阅读体验请访问手机版网址:/book/6068/ 234、就是这么讲道理 杨特红喝了一口酒,撇嘴道:“她们也不是没见过神通法术,今日就再当一回观众吧。看这三兄弟的揍性,平日在庄园里肯定没少得瑟!” 修士所掌握的神通手段,不得轻易显弄于人前,因为那样做会带来各种不利的后果。各宗门几乎都有类似的门规,就连冈比斯庭对神术师也有相应的规定。 东国修士所共遵的“散行戒”,其中第一条就是“不得矫众显灵自称圣,惑乱乡里”,大致讲的也是这个意思。当然了,这条散行戒的含义更广,重点在于“惑乱乡里”。 杨老头今天显然要搞点大场面,不适合让公众围观,但也不能没了观众啊。那些姑娘平日没少看三兄弟得瑟,那么今天就好好看看三兄弟怎么被收拾,杨老头没把她们挪走就是这个意思。 柯孟朝也皱眉道:“你就不能让她们都换身衣服吗?” 杨老头:“你不喜欢看就别看,也不是我让她们穿成那样的!” 萧光等三兄弟的行止有没有违反散行戒?这很难讲,很多事情还需要去查实,但至少没有明显证据,因为没有外人知道三湖镇还有三位神通广大的修士。 可是在自家庄园里,就看看司马值的德性,平日肯定没有少显弄本事,既是为了炫耀也是为了立威。所以在场的这十二名姑娘肯定见过三兄弟所施展的各种神通手段,包括他们之间的演法切磋。 这样违不违反规矩?还真不好说,只要没有妨碍到其他人,也没有在外界大肆宣扬,也没必要追究。 司马值也早就站了起来,向着凉亭方向走了两步,拱手低下头道:“我等皆是定风潭弃徒,宗门覆灭后流落于此,请问几位是定风潭的哪位前辈?请受我等晚辈弟子一拜!” 说着话他就跪下了,五体投地叩首而拜。凉亭那边的萧光和郞校民也很机灵,随即一同行此大礼。叩首之后他们并没有起身,仍跪在石板地上。 司马值为什么会说这种话?这是一名定风潭弟子正常的反应,也说明他的脑筋。杨老头可是当着他们的面施展了定风盘最强大的妙用,显然也精通他们所布下的法阵。这些都是定风潭的传承,外人几乎不可能掌握。 柯孟朝:“有孩子在呢!” 杨老头:“小华怎么就不能看了?你这是歧视!不仅是歧视小华也是在歧视她们,只要她们自己愿意,就能坐在这里。” 三个老头居然吵起来了,将萧光等三兄弟晾在凉亭外。夏尔也终于回过神来,左手扶住桌面似是试了试是不是真的,同时也稳了稳心神,向着小华举起右手喊了一声:“嗨!” 世上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尤其是亲眼见到这几位老人家,其中还有人能催动定风盘的妙用、运转他们布下的法阵,按常理也只能做此解释了。 杨特红并未回答,放下酒杯问道:“你们当年都是定风潭的什么人?我记得定风潭能查到的弟子名册中,没有你们这几号。” 萧光答道:“弟子原名肖映文,本是定风潭藏经阁的执事。” 定风潭的宗门三典当年就是被他们拿走的,还顺手卷了不少好东西。假如不是修为不够也没有空间神器,时间又太紧,他们恐怕还会搬走更多的宝物。 司马值是看过《历代弟子族谱》的,定风潭也有前辈出山游历下落不明,有好几个按年月如今应该在百岁左右。他们可能是出了意外,也可能是择地闭关,因种种缘由没有再回山。 多年之后定风潭已不存,他们当然也不可能再回去了,如今的修为也可能很搞,或许早已突破大成,甚至达到八境飞仙、九境地仙的境界。 这句话问得比较奇怪,假如他真是宗门前辈则不可能不知。郞校民愣了愣,但还是如实答道:“那里是收藏宗门器物的库房,大门前有匾,上书‘霄光洞’三字,取宝光冲霄、隐于洞府之意。” 杨老头不再理会他们,而是手搭椅背侧转过身喊道:“小华,都来半天了,你还傻站着干什么?该怎么招呼就怎么招呼!” 杨老头说话总是没头没尾,招呼谁呀?华真行冲着旁边的七位草裙姑娘道:“几位美女,你们也别站着了,坐下一起吃吧!” 司马值答道:“弟子原名马人良,未曾在宗门任职,二十年前变故发生时,刚刚历劫破境,正在后山闭关巩固修为。” 郞校民:“弟子原名许为群,二十年前变故发生时,是霄光洞的值守弟子。” 杨特红:“霄光洞是什么地方?” 夏尔是越看越摸不着头脑,这是在干什么呀,叫姑娘们一起喝酒吗?那边五个是“五朵金花”,这边七个是“七仙女”,这些东国人在唱哪出戏? 杨特红站起身道:“我并非你们定风潭的前辈,我是定风潭祖师的前辈!你们三兄弟今日行止已涉共诛之戒,虽然我不爱管闲事,但这也不算闲事。 可是我已有很多年没有亲自动手了,更不想杀人。所以你们几个好好想想,都给自己找一个今天不死的理由!” 这孩子什么脑回路,招呼美女吃饭?可是在华真行看来,杨老头挪过来整整一桌酒席,连椅子都是摆好的,身边又多了七位姑娘,那就招呼人家一起入席呗! 至于系统任务“干他们!”,那三兄弟不是已经跪了吗? 还是司马值反应最快,他已看出来华真行显然和那三位老前辈的关系不一般,华真行既然这么说了,他也冲身后那五名女子说:“你们几个也入席吧!”再扭头道,“不知几位前辈还有何吩咐?” 说完这番话,杨老头又环顾左右道:“诸位姑娘,这三个家伙已经不再是庄园的主人,我今天来就是收拾他们的。他们三个有可能会被当场打死,你们如果不想看呢,现在就回房间去,假如想亲眼见证,就坐下来一起吃饭!” 杨老头的判断没错,从某种意义上讲,这些姑娘的确是见过“世面”的,对各种神通法术并不感到陌生,所以刚才并没有尖叫……这其中当然也有杨老头施法安抚的原因。 此刻听见杨老头的话,又看见平日不可一世的三位庄主都跪在凉亭外,她们多少也明白了今天发生了什么事。有人紧咬嘴唇、有人目露惊惧、有人喜极欲泣、有人满怀期盼,但都是很紧张忐忑,而且没有一个人离开。 杨老头这口气简直大得都没边了,把牛都能吹飞升了!可是也没人敢反驳什么,因为他提到了“共诛”之戒,这是东国各派修士千年来共守的盟约。 修士之间不论有什么冲突,祸不及与此无关的普通家人,更不能拿对方在凡俗间的亲朋好友威胁!若有谁触犯此戒,不仅人人得而诛之,且天下共诛之。 箫光方才在酒楼里的那番话,确实触及了共诛之戒。他原以为在远在黑荒大陆偏僻的三湖镇,遇到了一个和他们差不多情况的愣头青,就没必要忌讳什么了,不料正撞在前辈高人的枪口上。 杨老头重新坐下倒了杯酒,风淡云轻道:“敢伤小华一根汗毛,就死定了!被打落水中就算输。” 萧光:“输了就送命吗?” 杨老头:“输了不送命,斗法中能不能保住命看你们自己。” 华真行刚才招呼那七位草裙姑娘坐下,她们都没敢坐,应是还没反应过来。杨老头见状一摆手,她们眼前一花身子莫名一动,居然就已在桌边坐好,反倒是华真行还站着。 杨老头让萧光等人想一个今天可以不死的理由,那三人还没敢吱声呢,杨老头也没等他们回答,随即说道:“既然没想好,那就我说吧!前面湖中间有个岛,你们就跟我的得意传人小华上岛斗法,一个一个轮流来。假如没死在岛上的话,便暂时留你们一命。” 萧光赶紧问道:“请问如何斗法?” 你们记住了,斗法中不仅要尽全力,而且不能只守不攻,攻击时亦要尽全力,否则便没命!但你们若是伤到了小华,也同样都会没命!” 杨老头就是这么讲道理。司马值带着哭腔道:“如果他弄伤了自己怎么办?” 杨老头:“那你们也会没命!” 萧光松了一口气,心中暗道这好办啊,直接被打落水中认输不就得了吗?不料杨老头又冷冷地补了一句:“敢不尽全力,也死定了!” 三兄弟都傻眼了,萧光目瞪口呆道:“这,这样……还怎么斗法?” 杨老头斜眼道:“我管你怎么斗法!你们三个难道还想欺负小孩子,来个公平对决?那我把你们挂在山上,调炮兵来轰怎么样?这是惩戒,是让我唯一不杀你们的机会! 这场架还怎么打?故意放水认输不行,只招架不还手也不行,还手不尽全力又不行,伤着了对方更不行。 无论是哪种结果,死的都是他们。还别怪杨老头不讲理,这三兄弟身为东国修士,今日的言行本身就犯了共诛之戒,杀他们是顺理成章。 只是杨老头好像想杀出个花样来,同时留了一线生机。 柯孟朝也朝亭外开口道:“你等欺男霸女之时,可曾想过有今日?这三湖镇上的所有人,面对尔等时,就似尔等今日之遇!” 杨特红:“别废话了,老大先来!” 235、不正经的斗法 杨老头话音未落,华真行就觉得头一晕、眼一花,然后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一座小岛上。座凉亭大约在左侧一公里外,从他的角度望过去看不见那座石拱桥,只有庄园后院的一道长堤,而长堤中央有一座凉亭。 这座小岛面积不大,只有直径百米出头,称为沙洲也许更合适。如今正是大旱季,所以才会露出水面这么多,假如到了雨季湖泊水位最高的时候,它只有中心几米方圆露出。 华真行面朝西,后背离小岛边缘约有三十米,在他对面四十来米的地方正站着萧光,显然也是被杨老头刚刚挪到岛上的。 枪声响起,还站在凉亭外的司马值与郞校民眼皮直跳,不是说好了斗法吗,怎么这小子一上来就开枪了?这算哪门子修士! 华真行从来就不知道自己是哪门子修士,他今天仍随身带着小手枪、指虎与伞兵刀,四十米的距离还在手枪的射程内,假如有支机关枪,那就更好了…… 华真行二话不说拨枪就射,用最快的速度打光了弹匣里的七发子弹。 挪到岛上的那一瞬间,他也收到了杨老头的神念,就是三点要求:不许败,不许故意受伤,不许手下留情!否则今后三年内禁止吃鸡,连鸡蛋都没得吃! 其实他用的是一潭春水,华真行的子弹到了近处偏转了方向、放慢了速度打在了他右臂前方的空气中,并且奇异地定在了那里,仿佛空气已凝固。 不是空气凝固了,而是那里有一团无形的凝胶,子弹都陷了进去,紧接着又被吐了出来,落地时还是烫的。萧光随即右手一挥,法宝化为一道激流斩向华真行。 所谓射程,并不是说超出这个距离子弹就没有杀伤力,而是弹道已经无法控制,子弹不知道会飞哪儿去。其实普通人用手枪超过十米就很难打准了,但华真行没问题,他如今的枪法结合御物之术,早已不弱于当初的枪神,保证弹不虚发。 萧光也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抬起右臂阻挡。华真行的每一枪都打中了,但是每一颗子弹都被他挡住了,用右臂的护腕。用护腕挡子弹,神奇女侠吗?看萧光的样子也不像啊! 华真行向右滑出一步,就听啪的一声就被水流搬的锁链捆住了,然后身形碎灭。他刚才施展了幻形神术,而且不是简单的幻形,留下的幻形分身仍有五感之触,耗费法力凝结。 华真行开枪就是为了干扰萧光的神识锁定,趁机施展幻形,此刻他的真身已在二十米外重新出现,祭出神隐枪直刺萧光。枪尖几乎是眨眼就到,萧光根本躲不开! 华真行看见了一潭春水,因为光影的折射,就像凌空扑来了一条流水凝成的蛟龙,同时又收到了杨老头传来的神念,告诉了他这件法器的名称以及各种妙用。 萧光的确是全力出手了,但他目的并不是想击伤华真行,一潭春水虽可用以攻击,但本身并不是一件攻击力很强的法宝,更适合用来束缚和禁锢。他就是想将华真行给捆缚住,扔到小岛外的水里去,这样他就赢了,而且华真行还毫发无伤。 露了这么一手,萧光已经来不及召回一潭春水防身了,当即被华真行的神隐枪扎了个透明窟窿。 就是透明的窟窿,但他竟然也不是血肉之躯,发出爆裂之声炸开成一片水花,竟然将神隐枪的前半截给炸碎了。这是萧光的法术,叫化影之形,而且是其中的水形。 小岛上传出两道爆裂声,一道是一潭春水化做的透明锁链相击,居然形成一股冲击波荡开,连地面都被轰出了一个坑。 萧光知道自己这一击打空了,但他是让杨老头看的,的确是用了全力。而华真行也是心有余悸,假如他真被那件法宝锁住了,在萧光随后的法力绞杀下不死也得半残。 这一击交手只是转瞬间,一潭春水随即又扑向了华真行,竟在空中化为了一个透明的人形,这是萧光的真身所在。 他不知何时已挪到这个位置,而一潭春水笼罩在身体之外,这是要跟华真行拼拳脚功夫吗?还穿着一套流动的无形铠甲! 化影之形中的水形术,施展起来最为便捷,迷惑性也最大,只要在有水的地方便可凝聚。凝水成形并灌注法力,不仅能干扰五官还能迷惑神识锁定,因为那也相当于形神的一部分,但只是临时的一部分。 水形炸裂,等于是破开了萧光的法术,不仅是消耗了法力,也可能伤到他本人。至于神隐枪也被炸开了,并不是这件神器被损坏,而是萧光以蛮力破开了神器变化,华真行也踉跄了好几步,形神都受到了冲击。 这两人的斗法都在耍诈,这次一潭春水裹住的仍是幻形分身,只不过比刚才更真、凝聚的法力更雄厚、对神识的干扰也更强。 还好箫光闪得快,华真行的真身就在旁边,方才挥起一拳打了过来。华真行挥拳的手反握着伞兵刀,刀刃向前横于小指之外。刀尖划过,箫光的一缕头发随风飘落,简直是险之又险。 他一把就把华真行紧紧抱住了,整个人从透明恢复原状,原来是身上包裹的一潭春水已经顺势反卷裹住了华真行。 华真行在这层透明的膜中奋力挣扎,但是萧光本能地觉得不对,立刻就往旁边滚出,然后一个跟头翻出好远。 萧光这次没上当了,神识扫过不大的岛屿,耗法力扰动每一片空间,连几尺深和几丈高的地方都没放过,法宝又化为一条水龙扑向华真行真身所在。 华真行施展幻形神术的隐匿效果,这次没起作用。 那把刀不是法器,就是普普通通的伞兵刀,华真行从小看的打架斗殴太多了,也没见过谁用法宝,不是开枪就是动刀。 华真行一拳打空也向旁边飞闪,伞兵刀脱手落地,同时落地的还有那把手枪。他同样是扑倒在地翻了个跟头,再起身时已经离得很远了,其实是趁机又留下了一个幻形分身。 斗法进入了僵持状态,两人就是在比拼法力了。萧光已胜券在握,以他的修为之高、法力之浑厚,是不可能输给华真行的。 箫光既然不能伤了对方,那就活生生把这孩子给累趴下,也算是他赢得了这场斗法。 他将神隐枪化做一根带着弹性的长棍,抡圆了抽在了那条水龙上,将水龙抽成了一片水花。一潭春水是无形之器,水龙只是法宝妙用,理论上是抽不死的,但这一击是法力的碰撞,使一团春水短暂的脱离攻击状态。 随即水龙重聚,再度扑来,华真行将神隐枪舞成了一团棍花,怪异的抽击之声不断,让一潭春水化为的透明蛟龙就是近不了身,不断地被打散重聚。 华真行的幻形分身被识破,此刻是以真身对水龙,短短时间内就被逼退到岸边。但他留下的幻形分身还在呢,幻形分身突然拣起了地上的伞兵刀和手枪,左手持刀右手举着枪就朝萧光冲了过去。 这回轮到萧光眼皮直跳了,他先前想不通华真行在这种情况下还留着幻形分身干什么?尽管消耗的法力很微弱但也是消耗,结果是用来干这个的。 两人一静一动,萧光只是背手而立,而华真行则是欢蹦乱跳舞棍成花。斗法的战场离萧光越来越远,水龙几乎已经把华真行逼到了岸边,只要把他逼出岛外就算赢了。 这时候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这三颗子弹萧光倒是躲过去了,分心御物偏转了弹道、放慢了弹速。可是第四枪的时候,华真行的分身已经很近了,按这个速度最后两枪得顶着他脑门打。 萧光终于向后疾退,同时祭出了另一件法器。因为一潭春水正化为蛟龙被华真行的棍子抽来抽去呢,此刻再唤回护身是来不及的。 幻形分身已成,并不消耗太多法力,只是分出一丝神识御物而已,真正的威力并不是华真行施展了什么强大的法术,而是分身一边跑一边开枪。 华真行的手枪中有七发子弹,他平日的习惯是多带一个弹匣,刚才已经把弹匣重新装上了。开第一枪的时候分身离萧光大概还有四十米,第三枪的时候距离就是二十米了。 其一就是法宝本身很特殊,有很多种妙用或者以合器之法打造,比如一把剑能够分化出很多道剑光,其实质还是一件法宝的妙用。 其二就是轮流交替,瞬间切换法宝。比如华真行就可以收起神隐枪,换成另外一件法器发挥别的妙用,然后再收起这件法器重新施展神隐枪。 俗话说身心不二器,也就是一名修士施展御器之法,不能同时催动两件法器的妙用。 可是在斗法中,经常见到修士好像同时使用了多件法宝,或者催动了好几件法宝的妙用,其实都是借助了特殊的手法。 萧光瞬间放弃操控一潭春水,祭出一根柳树枝。这根柳树枝只有一尺多长,上面只有三片尚未完全展开的嫩叶,一片在中间、一片在离枝头四分之一的位置、一片就在枝头。 在杨老头即时发来的神念中,华真行得知它就是定风潭弟子标志性的法器,名叫风斩,自古相传还有一段神话呢。 据说修为到达九境地仙成就,就可能不受此限制了,修成多少化身便能催动多少法宝,一个人动手也能打出群殴的效果,但那还是华真行和萧光无法企及的境界。 或者还有着一种不太正经方法,就像华真行这样用幻形分身举着枪冲过去,反正手枪也不是法宝,扣扳机就行。 每年春日,定风潭祖师便取柳书上凝聚菁萃的那一枝炼制成法器,名为风斩。祖师一共炼了九十九枝风斩,而定风潭弟子最盛时也不超过百人,当然是人人有份了,就成了宗门标志性的法器。 按宗门金册规定,每名定风潭弟子突破四境成为正式的修士,在赐器仪式上就会得到一枝风斩。风斩是宗门传承之物,不是私人所有,该修士将来还要继续传承下去。 据说很多很多年前,某某神仙与某某菩萨,因为某个问题展开了一场亲切而激烈的讨论交流,神仙把菩萨手中的柳枝折断了一截,事后顺手就插在了一个水潭边。 定风潭祖师路过,就在这个水潭边建立道场,并以定风盘打造洞天福地,这截柳枝受洞天灵气滋养重新长成了一株灵植。 萧光仍在不断后退,因为华真行的幻形分身还在往前冲,他来不及做别的,以他的修为恐怕也难以用脑门接子弹。 随后最后一颗子弹被抽飞,他的一只脚已经踩到水里了,柳条如索又抽在幻形分身上,不抽也不行,因为幻形分身已到了近前,拿着伞兵刀就捅了过来。 按照这个说法,风斩这件法器是大有来头,但实际上也就是那么回事,它是定风潭最普通的法宝了,只是很契合定风潭一脉的法术,可妙用和威力都很一般,要不然萧光刚才也不会先用一潭春水而不动风斩。 现在箫光抽出风斩连连挥动,施展的就是定风潭法术“定风波”,模拟的是定风盘的某种妙用。柳叶张开、柳条舒卷,仿佛时间被凝固了,其实是子弹的速度被放缓了、动能被分散了,然后一一被柳条抽飞。 幻形分身一抽即灭,打空的手枪落地,萧光侧身让过因惯性前飞的伞兵刀,紧接着魂都差点都吓飞了,纵身向后飞跃,大喊道:“我输了!”然后扑通一声落入湖中,激起一大片水花。 幻形分身被抽灭的那一瞬,神隐枪已经捅过来了,位置正对眉心。风斩劈在神隐枪上,萧光借力被华真行挑飞,眉心已经留下一道伤口,差一点就送命了。 箫光输了,这是真输了,假如换别的情况还可以冲上岛继续干,但按斗法前的约定,他此刻已被华真行从岛上打落。 杨特红一招手,萧光落汤鸡般又出现在凉亭边,前额有鲜血流下。他再一招手,将一潭春水收回,拭去血痕将一层薄膜贴在脑门上,立刻就止血弥合了伤口。 杨特红淡淡道:“老大听候发落,换老二了!” 236、祝新春 司马值出现在岛上,居然还拱手行了一礼,然后才从衣服里抽出一根红色的绳子。 仔细看那不像是普通的绳子,而是一条长索,一头握在手中,从衣襟里缓缓往外飞……这么长,都好几十米了!衣服里怎么可能塞得下? 司马值开口解释道:“此法宝特异,以我的修为可展开百米,但那样威力已尽,三十米最为得心应手!它有锁困之妙,触之即缚,道友小心!” 他动手之前先说清楚,既显坦荡也是示好。其实不用他介绍,华真行已经收到了杨老头的神念,得知了这件法宝的详情。 这根绳子名叫麒麟索,当代定风潭弟子几乎没人见过,据说是祖师当年用来系那头墨麒麟的,后来就成了墨麒麟的随身之器。 麒麟索似一根长鞭,司马值说完话鞭梢终于飞出了衣襟,他方才说展开三十米左右施展起来最为得心应手,但此刻却将麒麟索展开到五十多米。 因为他根华真行之间的距离就有四十米,太短了够不着。 司马值信手一抖,麒麟索终于向华真行当头抽来。华真行也一抖腕,一根削尖了的长木棍出现在手中。神隐枪化做了华真行最顺手的样子,就是四米多长,运劲一挑打在了鞭梢上。 接着岛上传出的声音就像过年放鞭炮,司马值挥舞着长鞭向前走去,鞭长越来越短,渐渐缩到三十米左右,鞭影如麻绕着华真行周身抽击,又一次次被神隐枪或挑、或拨、或砸、或崩,总之不得及身。 除了密集的交击声还有呜呜的风响,那是长鞭舞动时带起的空气震动。 华真行越打越觉得奇怪,这麒麟索跟通常的法宝不太一样,能展开几十米长,却不似普通的妙用变化,击不散只能用法力荡开,就是器物本体。 在桥上的凉亭中,墨尚同也露出很感兴趣的神色,沉吟道:“这东西,似神器而非神器。” 柯孟朝:“我对这些不是很擅长,但也能看出来它可随形神变化,但只有一种变化,而且还不是无形之器。” 杨老头点头道:“对,就是一根有形的鞭子,估计是定风潭祖师当年用来抽墨麒麟的。” 墨尚同:“它使我想起了传说中的捆仙绳。” 杨老头:“差得远了,还比不上正一门的拦妖索。” 墨尚同:“拦妖索不是用来拴狗的吗?” 杨特红:“何止拴狗,有人还用来锁过龙。” 墨尚同:“拦妖索想索龙,还得配上锁兽环,那两件法宝想同时用,至少也得九境。这麒麟索虽然差点,但是对御器者的要求也不高。” 杨特红:“其实要求也挺高的,那司马值只能勉强催动麒麟索,假如碰不着小华就发挥不了锁控之妙,就是一根长鞭。” 墨尚同:“果然不是神器啊,还差那么一点点。” 杨特红:“差那么一点点,就是截然不同。我估计当年定风潭祖师想把它炼成神器,结果却失败了,幸亏法宝还没损毁,所以才留下了这么件东西。” 柯孟朝:“神器哪是那么容易打造的!” 墨尚同:“老杨,小华知不知道,你从小用来揍他的藤条就是一件神器?我和小柯也用过呢,用神藤抽他的屁股!” 杨特红笑呵呵的干了一杯酒:“现在想想,觉得有点凶残啊。” 柯孟朝却一本正经道:“我倒是觉得老杨对孩子还不够严厉!” 墨尚同:“那神藤抽击是可以炼体的,只要同时用大法力洗炼精髓。” 柯孟朝:“也难怪小华每次挨揍干嚎声那么大,震得耳朵都嗡嗡响,那可是道祖种的葫芦藤!” 杨老头的神情似是炫耀,语气却很谦虚,摆手道:“不是葫芦藤,就是金铃花的藤,你们都搞错了。” 墨尚同:“你以前又没说过!” 杨老头:“我以为以你墨大师的眼力,一眼就能分辨。” 墨尚同:“都练成神器了,哪能认出来?” 墨尚同:“说正事,那边还在斗法呢!” 柯孟朝:“是谁把话题带偏了?” 杨特红:“好好看孩子耍棍,我们喝酒!” 三个老头滋溜滋溜喝着小酒,杨老头又突然冷哼了一声。 这声音在司马值的元神中响起,司马值吓了一跳,知道这是前辈高人表示不满了,因为他一直在试探性进攻,方才并没有尽全力出手。 此刻司马值不得不一咬牙,身形突然动了起来,绕着华真行不断变换着方位,挥舞长鞭如灵蛇吐信。 他一动华真行也动了,将长棍抖出朵朵棍花、舞成一片棍影,两人在岛上身形交错打得刹是好看。 但是观战的萧光和郞校民神情却有点古怪,这哪里是斗法啊?分明就是比武!在空旷场地上的长鞭对花枪,身法和步法都用上了。 假如真是比武的话,长鞭在这种场合并不占便宜,尤其不利于久战,但还好它是由司马值的法力在操控。 三位老人家刚才说得很对,其实司马值使用麒麟索很勉强,假如打不中华真行反而徒耗法力。 司马值并非习武之人,他的步法、身法和鞭法只是修炼中的一些基本功。 但华真行可是从小苦练过棍法和长枪的,短刀、软鞭甚至指虎、峨眉刺……都会使,只要法力跟得上消耗,他完全不怕这么与司马值相斗。 第二场斗法表面上是司马值狂风暴雨般在进攻,华真行一直苦于招架,其实是华真行真正占了上风。 可是司马值却不能停下攻击,他见过神隐枪的威力,一旦他的攻击跟不上,对方的枪就可能捅过来了! 这样打下去可不行啊,司马值发出一声轻喝,麒麟索的鞭梢又有了变化,时而分叉时而抖出圆环,或绕或套,想连着神隐枪将华真行一起给束在中间。 华真行此刻连丁奇教过的五式棍击术都使出来了,崩挑挥击结合身形变换,根本就不中套。司马值渐渐脸色发白,他有点顶不住了,这么“比武”实在消耗很大。 凉亭中的杨老头微微皱眉道:“怎么说也是五境修士,硬拼消耗连小华都不如,他这二十年都干嘛了?” 墨尚同:“肯定没有天天夜里提炼纯金啊!” 柯孟朝:“主要是法器不顺手,并不是威力越大、妙用越奇就越好,而要选最合适的,他用麒麟索还不如用风斩呢!这么斗法不仅消耗更大,也是在拼体力与武功,他拼不过小华。” 杨老头:“当年定风潭覆灭时,司马值刚刚突破四境。想必来到班达市之后他也曾有过勤修苦练,可是后来嘛……路数就偏了。” 柯孟朝:“他是三兄弟当中最聪明的,悟性也应该是最高的。” 杨老头:“有时候偏偏就是聪明人才会犯这种错,更何况身边已无师长能指点。” 被三位老头夸奖聪明的司马值,此刻也意识到自己的困境,这么打下去不是胜败的问题,而是自己能不能保住性命?这一分神麒麟索就露了破绽,华真行的枪尖急刺而出,眨眼前就到了他胸前。 华真行一直招架没还手,第一次反击就是致命的。司马值也反应过来自己错在哪里,瞬间放弃了麒麟索,与方才的萧光一样,也从袖中抽出了一根柳树枝。 定风潭的标志性法器风斩,司马值当然也有。风斩连挥,或兜、或绕、或迟滞、或凝缓,将神隐枪的攻击一一化解。 攻守瞬间易位,华真行抖出朵朵枪花步步进逼,司马值虽然招架得滴水不漏,但也被逼得一步步往后退。 假如他一开始就用风斩与华真行斗法,应该还不会落败,但此刻显然无力翻盘了,眼看就要被华真行的攻势逼得退入湖中。 杨老头又“夸”了司马值一句:“基本功还是很扎实的。” 墨尚同:“毕竟是定风潭的本门法宝与根基法诀。” 眼看司马值就要被华真行逼入湖中“全身而退”,这可不是他故意放水求败,也不是华真行手下留言,而是他虽处劣势却仍然能稳稳守住,等于被枪尖一次次顶着往后退。 就在这时,元神中又传来杨特红的一声怒斥:“尽全力!” 司马值哀叹一声目露奇光,全身骨节爆响,上衣和裤子都绷裂落地,腰带也被震断了,还好内裤的弹性不错,仍然包住了……转眼就剩了这么一件衣服。 二十多米外的华真行瞬间感觉司马值突然化身为一头怪兽,不是他眼花了,而是司马值的周身轮廓之外真的浮现出一头怪兽的虚影,似是血气凝成,仰天发出震吼。 华真行元神受到冲击,一时难以御器,神隐枪瞬间就不见了,又重新化为藤环回到右手腕上,心知不好闪身向后急退。 那怪兽虚影出现,吼叫中做了一个原地向前扑击的动作。倒没有一头怪兽真的扑出来,但司马值身后的湖面上卷起巨浪,巨浪如怪兽之形,朝着岛中央带着轰鸣声拍了过去。 华真行暗道不好,这根本躲不开,猝然间也不可能挡得住,就算不被巨浪拍死,也得从岛上被卷到另一侧的湖中。这下输的就是他了,接下来的三年,要跟鸡和鸡蛋告别了! 但是巨浪并没有拍到岛上,就在同一瞬间,凉亭中的杨特红起身向着岛屿方向伸出手,就似捏住了什么东西抖了抖。 岛屿上空云气忽现凝聚成一只大手,从天而降捏住了巨浪凝成的怪兽脖子,瞬间就把它给抖散了,化为一片水流漫天洒下,又把司马值浇得浑身透湿。 华真行看得是目瞪口呆,然后就听见杨老头的声音喝道:“老二也输了!” 怎么能是司马值输了?他最后这一击华真行绝对挡不住,是杨老头睁眼说瞎话还是故意拉偏架?只见司马值本人低头道:“惭愧,我输了!” 方才司马值发出冲击元神的无声之吼,全身衣服都爆了,鞋也被撑裂了,身形外笼罩了一只怪兽的轮廓虚影,强大的冲击力使脚下一片地面都陷了下去。 别忘了他正站在岛屿边缘,湖水立刻灌了进来,他当时已站在齐膝深的水中。这个小岛略成圆形,相当于被冲开了一个缺口,形状就似被咬了一口的饼干。 华真行元神恍惚、神隐枪被动收回的时候,司马值已经在湖里了,按照斗法的约定,所以他输了。 没有退到湖中,却让湖主动淹没脚下,司马值放出了最后的大招,仍然没有赢下这场斗法,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 华真行惊出了一身冷汗,但很快恢复了镇定,抓紧时间调匀神气,还有下一个对手呢。他其实心中雪亮,杨老头今天就是找人给他喂招,这三兄弟今天都是陪练,平时难得有机会与这样的东国修士放开了斗法。 今后遇到各路修士该怎么应对,神隐枪在不同的场合都可以使出怎样的变化?他今天斗过这三场之后,相信都会心中有数,以后再遇到类似的事情多少也有底了。 司马值开口认输,杨老头招手将他也挪了回来,这次是直接出现在凉亭内的桌边。杨老头知道华真行在趁机调匀神气,也没有立刻把郞校民弄上岛,而是拿起桌上的一个空碟道:“吐出来!” 司马值:“前辈说什么?” 杨特红:“你刚才那一招,连瞎子都能看出来有问题!我就想问一句,你胆子咋这么大呢,啥玩意都敢瞎练?不想死就吐出来!” 浑身只剩一条内裤的司马值脸涨红了,似乎在运转法力,全身都在发抖,很难受的样子,用力吐出了一枚东西落在碟中。此物看上去是一枚彩色的鹅卵石,纹若玛瑙,约有葡萄大小。 杨特红:“难怪昆仑盟没有找到瑞兽舍利,原来是被你顺走了。你是怎么想的,居然把它吞到肚子里?” 司马值:“原来它叫瑞兽舍利?我当时亲眼见到镇山神兽消散无形,只留下了这枚东西。它包含御神之念,不仅有定风潭的传承,还有瑞兽自身的秘法传承。 我既然得到了它,想必冥冥中也有天意。突破五境之后,就一直在研究此物,也想习得墨麒麟的秘法,可是始终不得要领。 我当年曾听说过,有些宝物须以形神滋养,所以我就将它吞入腹中、封于形神之内。虽炼化未成,这些年倒也有些感触,可唤出瑞兽之影附身,施展某些神通……” 杨特红听得直叹气,摇着头问道:“器物真正融于形神,那是九境才能做到的事情。你们定风潭那头墨麒麟,它自己殒落的时候也只有八境。 你居然把这瑞兽舍利吞到肚子里,是想把它消化掉还是想把它拉出来,也不嫌恶心难受?你刚才那一招,平常不怎么用吧?” 司马值:“几乎不曾施展,平日也用不着施展,只是尝试炼化瑞兽舍利过程中,偶有所得掌握的神通。” 墨尚同瞟了他一眼:“幸亏你很少施展,那是激荡血气爆发的威能,但你的身体可不是瑞兽,会让血气衰竭,用的次数越多死得越快。” 柯孟朝也摇头道:“你这么做是歪打歪着,只要平常不施展那一招,以形神炼化瑞兽舍利虽不能成功,但至少有些许滋养血气的效果,只是副作用更明显。” 司马值赶忙躬下身子道:“请问是哪里出了偏差?” 墨尚同:“不是哪里出了偏差,根本就是瞎胡闹,没废了修为、丢了性命都是走运!” 想当年司马值得到了瑞兽舍利,就是定风潭的镇山神兽墨麒麟殒落时留下的东西,它包含了御神之念,有定风潭这派宗门的完整传承。 除了定风潭的传承之外,瑞兽舍利中还包含了墨麒麟自身修炼的秘法传承。若将其修炼有成,则可掌握墨麒麟强大的天赋神通,这枚瑞兽舍利就是辅助之物。 司马值突破五境后,便动了心思开始研究瑞兽舍利,在三湖镇这个地方也没有师长指点,至于萧光和郞校民更是指望不上,只能自己瞎琢磨。 他的确很聪明,到最后竟然鼓捣出一种办法,有了一些“收获”。 司马值是个好学、好钻研的人,比如他常用的法宝是一根长索,还曾花重金从桑岛国请来绳艺大师,特意学习了各种绳缚之艺。 可是他如此使用瑞兽舍利当然是走偏了,可是又说不清到底偏差在哪里?在墨尚同看来,对的情况一目了然,至于错的情况就没法预料了,谁知道有人会错出什么花样来? 杨特红又眯着眼睛问道:“瑞兽与人不同,在它没有突破八境之前,哪怕定风潭的秘法也不合适它。同样的道理,它所修之秘法也不适合人。 哪怕你已经是五境修士,从头修炼墨麒麟的秘法也入不了门,第一关色欲劫就过不去,这些年日子一定很过瘾吧?” 司马值头垂得更低了,小声道:“其实也挺难受的!” 杨老头:“别谦虚了,我看你挺享受的……一边待着听候发落吧,换老三!。” 华真行也歇得差不多了,法力消耗不可能这么短时间就恢复,但刚才遭受的神魂冲击基本已无影响,体力也没什么问题。这时郞校民出现在岛上,仍与他对面而立。 郞校民神色冷峻,从怀中取出一物,缓缓开口道:“我今日未携风斩,就是方才两位师兄用的柳枝,身上只有此法宝。它叫春雨剑,蕴养锋锐之气、可分化为剑光伤人,请道友小心!” 他拿出的是个紫檀色的小匣子,两寸来长不到一寸宽,打开之后便有一道光华飞出,似水珠、似光球又似丹丸,似有形又似无形,在空中化为万千。 所谓万千也是视觉光影残留,实际上是化成了九十九道飞光,或似九十九支飞剑,带着锋锐之气如雨洒落。 远处萧光、司马值齐声惊呼:“老三,不要!”郞校民却面无表情,亦未答话。 惊呼一声之后,司马值又以神识拢音悄然道:“大哥,其实三弟应该伤不着那小子。有那三位老前辈在呢,春雨剑也就是那么回事。” 今日斗法,杨老头随时以神念做场外指点,华真行此刻已知春雨剑也是一件很特殊的法宝。通常法器的妙用都是固定的,御器之时无非是运转法力催动,可是春雨剑平时收于匣中,要采集锋锐之气蕴养才能发挥它的威力。 在斗法之时,剑光分化而开,可如细雨也可如激流,无孔不入,但其中蕴养的锋锐之气会不断消耗。假如对手能够抵挡住,其威力就会越来越小,到最后只余平常妙用。 华真行单手一顿,神隐枪化做一枝莲叶,茎有丈许高、叶有五尺圆,像一把大伞挡住了春雨。 照说剑光可以绕过伞面从侧面攻击,可是神隐枪化做莲叶是形成了一片防御空间,就是笼罩华真行身形的五尺之地。 郞校民背左手持匣,右手前伸出二指引剑诀,衣袂飘飘引万千飞剑,如雨点般打得莲叶飘摇起伏。 剑光如雨丝飞旋,甚至能感受到那一道道锋锐之气的侵切,可是莲叶舒摇,华真行始终安然无恙。斗法斗到现在,此时的场面才最符合人们心目中的印象。 凉亭中墨尚同饶有兴致道:“这定风潭的法器倒是各具特色啊,都是很少见的类别。” 柯孟朝:“毕竟千年传承积累,宝物应有不少,想必他们当时就是挑罕见之物拿的。” 杨特红倒了一杯酒:“名为春雨剑,却是匣中无形之丹,祭出时有撒豆成兵、雨化千丝之妙。” 墨尚同:“世间剑丹、剑豆、剑丸之传说,大抵就与这一类器物有关。他以为手中的法宝凌厉,其实真要是拼法宝,怎么可能比得过小华的神隐枪?” 杨特红又给另外两老头都把酒给满上:“来,走一个!搞定了这里的事,就该过年了吧?” 干了这杯酒,墨尚同点头道:“是啊,就是除夕了!夫子,春联写了吗?” 柯孟朝:“小华已经写了,上联是‘坐堂前东风养紫气’,下联是‘行人间令雨含真华’,横批居然是‘欢想之国’!老杨,年夜饭吃啥呀?” 杨特红:“吃就是了,反正是小华做。” 墨尚同:“今年情况特殊,很多援建工人留在非索港就地过年,该好好组织慰问。” 柯孟朝感慨道:“已经安排好了!这一年发生了太多的事,每一个人,包括这个世界,都经历了太多。” 正在斗法中的华真行,手中莲叶舒展,忽闻清风送吟诗声远远传来:冬风随它自来去,如何冷暖各殊情。芳草总在春光里,路向桃花开处行。 桥上亭中,几人又同时举杯道:“共祝新春!” 237、安排明白了 风中有吟诗声传来,华真行似有所感,一抖手中的莲叶,竟将春雨剑中的锋锐之气纷纷化去。郞校民催发剑诀更急,目光却不再那么狠厉,渐渐归于平和。 春雨剑平日置于匣中蕴养,须采集锋锐之气。可是在三湖镇这个地方,郞校民平时也用不着什么春雨剑,动这种东西还不如召集三湖帮架机关枪呢,所以只是闲暇时顺手采集。 何谓锋锐之气,在天地间亦在人心,华真行有种感觉,郞校民可能领悟有偏,他蕴养这剑气中杂有暴戾贪得之意,反倒有损真正的锋芒锐意。 华真行当然看出郞校民的用意了,不禁暗叹一声。其实凭心而论,这三兄弟的实力都在他之上,若是正儿八经的斗法他一个都打不过。 萧光就不说了,论修为境界、法力深厚,都比华真行高出一大截。司马值最后放出的那个大招,在真正的斗法中就已能反败为胜。而此刻郞校民稳扎稳打,就是用剑雨袭缠,华真行肯定耗不过他。 郞校民想必是看出了这一点,所以才故意动用了春雨剑这件法宝,此人心高气傲,前面大哥、二哥都输了,他是绝不肯轻易落败的。 就算是真正的锋锐之气,神隐枪化做的莲叶也可将之化散,何况其中的驳杂剑意呢。斗法到这个程度,其实春雨剑攻击的威力已经减弱得差不多了。 但是郞校民并没有放慢攻势,蕴养的锋锐剑气耗尽,他这件法宝仍可以催动,无非是比拼法力消耗呗。 萧光、司马值都曾这么尝试过,此刻郞校民也打算这么做,他不相信连斗三场的华真行还能顶得住! 正尽全力御器的郞校民猝然间根本就躲不开啊,这座小岛才多大的地方?他冷哼一声施法护身,可是华真行使的是崩劲,长棍拦腰一挑,就将郞校民打飞出了岛外,扑通一声落水。 他再一抖莲叶,似有一滴露珠远远的飞向郞校民落湖之处,那是恢复原状的春雨剑。神隐枪收回,华真行悄悄擦了把汗,随即展身形面露微笑,一副连胜不骄、风淡云轻的样子。 华真行的造型刚摆好,眼前一花脑袋一晕已经到了凉亭内,他晃了晃还是站稳了。这是杨老头体谅他,那小岛差不多有一公里远,在那边摆造型给谁看呢? 但是华真行却在心中暗笑,真想比法宝吗?虽然他还不能发挥神隐枪全部的妙用,但今天这件神器是越使越顺手啊。 雨丝漫卷中,华真行突然发出一声清啸,莲叶反卷而出,将九十九道剑光全部给包了进去。远处的郞校民神色一惊,春雨剑竟然让对方给收了,连神识联系都有被切断的迹象。 他灌注法力奋力御剑,想让法宝挣脱封禁。而华真行可没有跟他玩拔河的意思,原地旋身,莲叶包住春雨剑的同时,叶茎化为几十米长的棍子横着就扫了出去。 夏尔插不上话,但是眼里有活,马上伸手给小华摆好了一副杯盘碗筷,还斟上了一杯酒。华真行喘了口气定了定神,坐下很潇洒地喝了一杯,拿酒杯的那只手小拇指还微微翘着。 “不累,再打几个都没问题!” 柯孟朝:“别跟杨老头学,小小年纪就养成了吹牛的习惯。” 凉亭外站着落败的三兄弟,浑身都湿漉漉的样子别提有多狼狈,其中老二只穿了条内裤。以他们的修为只要抖一抖,身上的水也就干了、连发型都能恢复整齐,可现在还是这副模样,并非是不顾形象,而是他们的一身修为都被封禁了。 这种封禁很特殊,明明修为还在、形神无碍,哪怕继续修炼也可以,可是神通法力半点都施展不出来。 三兄弟已经翻不出什么浪花了,杨老头暂时也没搭理他们,笑呵呵地招呼道:“小华,先坐下喝杯酒,累不累?” 华真行又补充道:“总好取巧。” 杨特红:“取巧也不是什么错。” 华真行刚才三番斗法,的确有一种形容不出来的感觉,待到墨大爷问起,他才意识到这一点。对方施展的手段虽然各不相同,但都偏向阴柔。 墨尚同:“你与这三兄弟已交手,对他们的手段有何感触?” 华真行想了想:“我感觉……似乎偏阴柔。” 杨特红:“阴柔也不一定是缺点。” 但是以他们的修为手段,在不伤到华真行的前提下,有没有可能赢?答案是当然可以!他们是二十年前的定风潭正式的入门弟子,而华真行过完年才只有十六岁呢。 可是华真行感觉他们出手太别扭,总想玩些高明的花样。其实根本用不着动那些神奇罕见的法宝,就用宗门最普通的法器风斩,使用最擅长的手段稳扎稳打,除了老二司马值之外,老大和老三都能把华真行打到水里去。 老二司马值是三人中最弱的同时也是最强的,他如果动用了那一记大招,直接就能赢。 一潭春水就不说了,本身就似水无形,麒麟索也是一根柔软的长绳,至于春雨剑虽然名称中带个剑字,但锋锐之气还差点意思,斗到最后仍然是丝雨漫卷之势。 墨大爷又问道:“那你是怎么赢的?” 怎么赢的?答案肯定不是杨老头拉偏架!今天就是来收拾这三兄弟的,本就不可能给他们公平斗法的机会,三兄弟上岛就是给华真行当陪练,想伤到华真行都不可能。 杨老头这才扭头看向他们道:“萧光、司马值、郞校民,我不管你们以前在定风潭叫什么名字,既然在三湖镇已经改名换姓,以后就继续这么叫吧。等西水区人民政府成立后,就按这几个名字登记户籍领身份证!” 三人齐声道:“遵命!”同时低着头互相对望一眼,都松了一口气,看样子一条命是保住了。 柯孟朝看着杨特红道:“你真要留他们一命?” 华真行思忖道:“他们不是故意让着我,而是忘了根本。” 杨老头很满意地点头道:“说的对!一潭春水本就不是对敌之法宝;麒麟索虽近乎神器,但以萧光的修为施展起来并不能发挥威力;春雨剑的威能看似很强,但是祭养不得法,且妙用完全被你的法器克制。” 这时凉亭外的萧光终于忍不住躬身长揖道:“几位前辈的指点,令我三兄弟羞愧万分!斗法已败,今日任凭处置!”另外两人也跟着一起躬身长揖。 柯孟朝补充道:“三年之后,如果你们并没有真心改过、没有弥补今日之失,就算老杨不杀你们,我也会动手的。” 墨尚同是个厚道人,不紧不慢地说道:“假如三年后你们还能活下去,那么今日之遇也是一场大机缘。” 萧光:“多谢!请问这三年需要我们做什么?” 杨特红:“既然小华在岛上没杀了他们,那就先留着。” 墨尚同:“你确定只是封禁修为,不废了他们的修为?” 杨特红:“命既然都留着了,修为也继续留着,且封禁三年再说。”接着又扭头冲亭外三人道,“我给你们三年时间,这三年你们就是几里国新联盟治下的普通公民。” 夏尔:“什么学历?” 萧光:“我和三弟都是普通一本,老二是平京大学的硕士。” 春华、平京,是东国最有名的两所大学,就连如今的夏尔都听说过。夏尔纳闷道:“你们不是在山里面修炼的吗,怎么还有时间上学?” 杨老头用筷子敲了敲盘子道:“夏市长,你说呢?” 夏尔一愣,这里还有他什么事吗?但既然杨老头问了,夏尔便沉吟道:“你们三个,上过学吗?” 萧光:“我们都上过学。” 一个星期之后,根据他们的特长安排工作,哪里适合、哪里需要,就去哪里……” 杨老头笑眯眯的插了一句话:“需要他们的地方可多了,简直就是万金油!” 三兄弟的神通法力虽被封禁,可是他们的“被动能力”还在,包括且不仅限于身体素质、反应速度、感知能力、学历水平等等。他们甚至连神识都可以使用,只是无法御物御器,仍然是五境修士的水平。 萧光也不敢吐槽,仍然是老老实实答道:“今日不是古时,东国也不是几里国。而且古时修士亦读书,否则连典籍都看不懂,何况是现代社会。” 夏尔一时语结,又看向华真行道:“你说呢?” 华真行:“他们先前在酒店包间里试图贿赂班达市市长,应当惩戒,先戴上蓝袖标在三湖镇值勤一个星期,维护新联盟进驻期间的秩序,包括治安维护、交通疏导、环境卫生。 华真行又补充道:“三湖帮的资产,其实都是他们的。接下来好好调查,如果是用非法手段侵吞所得,那就一律充公,假如是以合法手段取得的资产……” 萧光还没反应过来,司马值率先开口道:“捐,全捐!不论是怎么来的,我们三兄弟在三湖镇所有的产业,包括酒楼、酒店、度假别墅、这座庄园、所有的土地,都捐给新联盟。” 华真行却摇头道:“我们又不是来打家劫舍的,先查清楚再说!是非法所得就罚没,是合法所得就保留,新联盟的政策是一视同仁。 这样的人才,到公安部门抓小偷、破案子不要太好使了,就算遇到持刀歹徒,恐怕也能一个打十个,甚至连冷枪都能躲过。 哪怕是扫大街,每天也能比普通人多扫好几条街。至于工厂、农场的管理人员,他们的基本素质也是绝对够用的。 夏尔点头道:“明白了,一定会安排好的。” 华真行:“假如全部充公,当然没你们什么事。假如没有全部充公,欢想实业还是希望能公平交易。之所以想把这里整体买下来,是想保留这个地方,也保留你们布下的法阵,防止不明内情的人乱开发,反而破坏了这处宝地。” 杨特红点头道:“这就可以了!你们三个去换身衣服吧,顺便把当年定风潭的宗门三典拿来。你们还从定风潭顺走了什么宝贝,也一起拿出来吧。” 但是我有一个想法,还希望夏市长能同意。欢想实业想把三湖镇买下来,就用市场公平价。一部分从市政府手里买,另一部分可能还需要从他们三个手里买。” 夏尔笑了:“没问题!”又朝亭外问道,“你们呢?” 萧光:“当然也没问题,刚才不是说了嘛,有全捐!” 然后他又看了看亭外一直没敢说话的十二位姑娘道,“你们是见过世面的人,至少见过世间修士手段。养元术教研推广中心还缺工作人员,你们可以原地重新上岗了!” 柯孟朝低声道:“这合适吗?” 杨特红:“有什么不合适的?来之前不是商量好了吗,这次小华说了算。” 萧光:“没有别的了,我们只带出了宗门三典、每人随身的法器风斩、一潭春水、麒麟索、春雨剑、还有那枚瑞兽舍利,最重要的是定风盘,并没有拿别的东西!” 墨尚同:“已经不少了!” 三兄弟离席去取东西了,杨老头看着四周道:“这座庄园很不错,还布下了方圆十公里的法阵,可以将养元术教研推广中心搬来。” 杨特红:“合适的工作人员太难找了,只能找有点见识的,还得好好培训。这座庄园里工作人员有上百名,原先都是伺候那三兄弟,今后要为人民服务了。” 杨特红:“小华,你说吧。” 华真行:“那就按您老人家的意思办。” 墨尚同:“小华还没说话呢。” 夏尔也来了劲头,主动插话道:“培训工作的第一件事,就是开个大会,让三兄弟在台上接受群众的批判。让台下的群众包括原先原先里的服务人员,都搞清楚他们做了什么,现在又发生了什么!” 杨特红摆手道:“新联盟的工作,你就看着安排吧,那三兄弟会配合的。” 238、有缘人 时间不大,萧光等三人已将定风潭的宗门三典取来,这时一桌菜已经吃得差不多了,他们又问是否通知厨房添几个热菜? 杨特红没搭茬,柯孟朝看了夏尔一眼。夏尔真是越来越聪明了,当即起身道:“这座庄园里的事,已经不是你们说了算。 等外面那几位姑娘吃完饭,你们就把这里所有的服务人员集中起来,宣布班达市、三湖镇的新政策,这里发生了什么,正在发生什么、将要发生什么,宣传新联盟的宗旨,回顾这些年的错误……” 萧光:“我们马上去办!” 凉亭中又挪来了一张两头翘的檀木长案,工艺非常考究,尤其是这等品质的檀木在东国已绝迹,黑荒大陆倒是仍有出产。 长案旁放着四张圈椅,案上摆着一套茶具,恰好是四个杯子,旁边壶中的水也是刚刚烧开的样子,应该就是从庄园中某处被挪过来的。 长案的一端放着宗门三典,另一端有一个盘子,盘中是那瑞兽舍利,盘子旁边则是一潭春水、麒麟索和春雨剑。 夏尔:“三湖镇的平稳过渡也需要你们三位配合,就从现在开始。” 无关人等都离开了,连夏尔都走了。新联盟的工作组今天下午就要进驻三湖镇,而这座庄园从此刻开始就改变了性质,成为养元术教研推广中心,该中心挂名主任就是杨特红。 五朵金花和七仙女当然也离开了,回去换衣服进入新角色。杨老头一招手,凉亭内外的三桌酒席消失不见,也不知被他挪移到什么地方了。 《宗门器物谱》就是一本书册,a4纸大小,一指来厚,比华真行想象中的要薄得多。其质地感觉似是薄绢,实际上是宣纸,经过了神识炼化,书写时也有特别的要求,墨迹不褪、水火不侵,寻常人也根本撕不动。 喜欢用神识炼化纸张的修士,华真行还真认识一个,就是洛克。洛克如果看到了这本《器物谱》,别说内容,就是研究其纸张也能得到很大的启发,说不定其灵鸽能祭炼得更精妙。 器物谱看着不厚,但是页数很多,后面还有三分之一是空白。 三兄弟从定风潭顺走的东西都留下了,耐人寻味的是,杨老头让他们仍带走了风斩。 风斩是定风潭弟子标志性的法器,只要是突破四境的弟子基本人手一枝。它看上去就是一根尽许长的柳条,柔软有弹性还带着三片叶子,就像春天发芽时刚摘下来一样,很方便随身携带。 这根柳条平常人折不断,柳叶也扯不下来,甚至都能把子弹抽飞了。萧光等三人如今被封禁了修为,已无御器之能,但风斩在手还可以有很多用处。 如今定风潭这派宗门已覆灭,宗门三典还证明了其存在的痕迹。 当年定风盘从千里之外飞回,直接砸入护山大阵的阵眼,洞天福地崩颓,掌门鲁慕白顷刻殒命,山门中其他弟子都不知发生了何事。 地动山摇间,藏经阁执事肖映文也就是萧光的第一反应当然是抢出宗门三典。然后他冲向祖师殿,也就是护山大阵的阵枢,发现那里已是巨坑状的一片废墟,定风盘在废墟中央。 《宗门金册》大小和《器物谱》差不多,厚度却有一寸左右,看上去是纯金质地,用手掂一掂差不多有四十斤重。它用普通的方法是打不开的,要以类似御器的手法才能翻阅。 《历代弟子族谱》的材质和《器物谱》是一样的,有a3纸大小,每本也都有一指厚,案上共有三本。定风潭已传承千年,《历代弟子族谱》写满之后会另续一册,宗门覆灭前已续到第三册。 这三部典籍就是宗门的历史凝结,别说外人,就是本门普通弟子也无权翻阅,假如需要得知其中的内容,可委托宗门中的尊长查阅并转告。 众弟子一哄而散,逃离正在崩颓中的福地洞天,随即昆仑盟召集的各派高人就到了。当时情况很混乱,众弟子还以为是强大的对手打上门来,居然一击就毁了宗门大阵。 萧光等三人在宗门中关系最为亲近,简直比亲兄弟还亲,他们是一师之徒。萧光早年出山游历时曾担任引缘弟子,司马值和郞校民都是他引入定风潭的,拜在同一位师尊门下,而师尊在宗门覆灭前两年已坐化。 这三兄弟分头逃出定风潭之后,又聚在了一起,过了很久之后才打听清楚宗门发生了何事。这时定风潭已不存在,昆仑盟倒也没追究这些无关弟子的责任,他们成了江湖散修。 萧光此前没有见过定风盘,但是身为藏经阁执事,他一眼就认出来了,顺手收起快速逃离。 洞天崩颓,收存器物的霄光洞当然也塌了,值守弟子许为群也就是郞校民飞身逃蹿,居然拣到了崩飞出来的一潭春水和春雨剑。 马人良也就是司马值当时刚刚突破四境不久,正在后山闭关巩固修为,在大阵崩毁时墨麒麟的隐秘洞府也暴露出来。他终于看见了传说中的镇山神兽墨麒麟,也亲眼看见此兽化散无形,拣到了麒麟索以及瑞兽舍利。 柯孟朝却摇头道:“小华看这些为时尚早,其实也没必要看,他的目标并不是建立一派宗门,不必受其误导。” 墨尚同则沉吟道:“当研究资料读一读也无妨,但这样的宗门主旨,与小华想做的事情是南辕北辙。当年的定风潭,无非是一个更清静的三湖镇。” 杨特红:“定风潭虽已不在,但宗门三典这种东西也不能随便乱翻,查阅也是机缘……小华呀,今天就算了,往后什么时候想看,你得告诉我一个理由。” 三兄弟心里没底啊,他们拿走了宗门最重要的东西,稳妥起见干脆远走高飞,跑到了几里国班达市郊外这个没人能会注意的地方,后面的事情就不必细述了…… 杨老头一展袖,将这些东西都收了起来,桌上只留下瑞兽舍利的,看着华真行道:“这些东西先存我这里,其归属要看缘法,还得和昆仑盟知会一声。 那宗门三典,有时间你倒是可以看看。这是长见识的机会,平日根本见不着这种东西,也没人会给你看。” 这时杨特红突然咳嗽一声,墨尚同又语气一顿:“当然了,它们还不是你的东西,法宝归属得看缘法。在老杨手中的时候,你们倒是可以研究,也不能白放着浪费。” 华真行:“说了半天,定风盘呢?” 华真行还惦记着“系统”发布的“任务九”呢,其奖励就是定风盘。该干的他已经都干了,可以定风盘连影子还没见着呢。刚才萧光等三人恰恰没有把这件最重要的神器拿来,三位老人家居然也没问。 华真行:“你们越说,我倒是越好奇了。放心吧,我的理想又不是做个定风潭祖师那样的人,搞一派修行传承宗门,这种东西就当学习参考资料了。 杨总啊,宗门三典可以回头再学习,那些法宝也可以有空再研究,但是一潭春水……” 墨尚同打断他的话道:“不要一有好东西就想到曼曼!其实这件法器适合你自己,更适合曼曼的是春雨剑。” 柯孟朝又特意添了一句:“已经洗干净了。” 华真行手握瑞兽舍利坐了下来,等他再睁开眼睛的时候,日影已西斜。三个老头正在他对面喝茶,杨老头呵斥道:“怎么用了两个时辰这么久?你再不睁眼,我们都要去吃晚饭了!” 墨尚同:“知道怎么取出定风盘了吗?” 杨老头指着长案上的盘子道:“总算你想起来正经事了!我为何独独未将这瑞兽舍利收起?此物的很多用处,还不适合你现在就去尝试,但它也相当一本传承之书,应该是那墨麒麟殒落之际特意留下的,其中就有怎样取出定风盘的方法。” 华真行看着那枚彩色石子样的东西,皱眉道:“传承之书?怎么打开?难道也要吞下去吗?” 杨老头摇头道:“那是瞎胡闹!别的妙用先别管它,且坐好,将之握在手心,以御器之法感应。小心神魂冲击,不能尽解也千万不要勉强,只要今日能拿到定风盘就行。” 杨老头:“不就是取个东西嘛!” 墨尚同:“定风盘如今是法阵中枢,得知晓法阵运转才行,已经很难得了。” 杨老头:“又不是掌握法阵,只是知晓法阵运转而已。” 柯孟朝:“仅仅知道了也没用,有把握做到吗?” 华真行:“让我再歇会儿,缓口气,已经能做到了。” 柯孟朝瞪了杨老头一眼:“才两个时辰就学会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瑞兽舍利果然有类似传承之书的作用,但是“打开”方式略有不同。起初将之握在手中感觉就似一块冰凉的鹅卵石,微有刺痛感,全身血气也莫名躁动。 以华真行的修为以及意志品质尚且如此,普通人如果总是拿着这件东西或者随身携带,会在不自觉中脾气变得越来越暴躁,甚至容易失去理智。 那司马值居然敢把这东西吞下去,也没有失去理智的躁动迹象,说明其修为不错,在安抚以及炼化血气躁动方面有独特之处,可能是自己摸索出的应对化解之法。 柯孟朝:“两个时辰就会了,我看你当年就够呛,小华比你强。” 杨老头:“是比你强吧?那是我教出来的!” 华真行没有理会三位老人家的拌嘴,他放下瑞兽舍利坐在圈椅中又闭上了眼睛,似是在闭目养神。 瑞兽舍利中有那头墨麒麟留下的全部传承,不仅包括它自己的天赋神通修行秘法,还有定风潭的核心传承,以及某些历史隐秘的介绍,甚至是宗门三典中都没记载的内容。 假如想全部解读清楚,以华真行的修为是不可能办到的,元神都承受不住。 此物跟传承之书还有所区别。传承之书是祖先打造特意留给后人的,打开之后有各种传承内容,并不会冲击元神,而是后人能学会什么便得到什么。 华真行刚才安定元神以及血气的躁动,然后用御器之法沟通感应这枚瑞兽舍利,就像打开了一个浩瀚的世界…… 还好事先有杨老头的提醒,华真行屏蔽了元神的感知,只选择了其中有关定风盘的内容进行解读,而且绝不勉强是否能解悟通透,能理解多少就理解多少。 定风盘是一件神器,也是定风潭这派宗门的掌门信物。令华真行感到意外的是,此物并非是定风潭祖师自己打造的,而是他无意间在山野中拣到的! 239、早有准备 在山中采药居然就拣到了神器!这样也行?更有意思的是,这件神器的神魂烙印莫名被抹去了,只知其名曾为定风盘,它就像一件无主之物,想发挥其妙用威能须重新祭炼。 定风潭祖师名叫白子旺。白子旺用了近百年时间祭炼这件神器,根据神器的特性重新赋予其神通妙用。白子旺也很纳闷,这件神器究竟是谁丢的?为何要洗去其神魂烙印? 以白子旺的修为,他自己不太可能打造出一件这样的神器,但重新祭炼倒没问题,祭炼定风盘几乎贯穿了他修行的始终…… 白子旺的传人建立了定风潭这派宗门,并奉白子旺为祖师,虽然后世传人中也有不少高手,但可惜并无一人能达到白子旺当年的修为。 墨麒麟是白子旺收服的坐骑,奇特的是它当初并不是麒麟,是在修行中逐渐变异成一头麒麟的。妖兽的修行华真行不懂,他只是惊叹世界上居然真有这种东西存在! 白子旺的修为最终达到了九境,以定风盘打造了福地洞天,后来便离开宗门不知去向。墨麒麟认为也愿意相信他是飞升成仙了,至于是否如此不得而知。 仅仅是做到这一点,华真行就在定境中用了一个多时辰,御神之念是直接印入元神的信息,假如掌控不好,就像电脑进入过载状态,大脑也会当机的。 然后华真行就能感应到定风盘的位置,其实就在这座石拱桥的桥拱中心、他的座位正下方,通过定风盘他也能感应到三兄弟用二十年时间布下的法阵。 原来变异不仅可能发生在代系繁衍过程中,也可能发生在个体的成长过程中。这方面的信息华真行并没有去解读太多,那样会对元神造成额外的负担。 华真行重点就是接受定风盘的神魂烙印,就像神隐枪一样,他如今也无法完全掌握其妙用,只能根据修为发挥其部分威能。华真行对此早有经验。 杨老头要他做的事情很简单,就是把定风盘从阵枢中取出来,所需的一切前置条件都已具备。华真行仅仅是了解并掌握其方法,就足足用了两个时辰,几乎已耗尽神气法力,充分证明“学习”从来都是高强度的脑力与体力劳动结合。 此刻他正坐在法阵的中枢位置,通过定风盘感应这座法阵。三弟兄用二十年时间打造的法阵,以这座石拱桥为中心笼罩了方圆十公里的范围,基本是半径五公里的一个圆形区域。 又用了半个时辰左右的时间,华真行参照瑞兽舍利中关于阵法的内容,再对照三湖镇内外已经布下的法阵,初步掌握了其运转之法。 华真行没有学过太多关于阵法的内容,但他此刻也不需要去学,仅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了解怎么去运转已经布好的法阵就行,因为阵枢已经能控制。 比如三湖酒楼离这里有两公里多远,华真行可以将每一个包间里的情况都“看”得很清楚,也能听到人们在谈什么。 今天午饭时司马值就坐在这里,华真行和夏尔与萧光、郞校民之间的谈话,他应该能听得一清二楚。司马值当时虽不在场,却等同在场。 华真行有种形容不出来的感觉,在这片天地中,他仿佛无所不知,就似世界的主宰!这当然是一种错觉,假如沉溺其中,久而久之也会影响心境。 华真行将神识凝成一束,所能感应最远的距离是一点六公里,不久前刚测过,最近就算有所精进也增长不了太多。可是此时在半径五公里的范围内,他能将一草一木都感应得非常清晰,甚至可无视各种障碍的阻隔,延伸到各处相对封闭的空间里。 华真行:“准备好了,但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假如将定风盘取走,这里的阵法就会渐渐失效,毕竟是三位高手花了二十年心血打造的,是否有点可惜?” 墨尚同指着桌上那个盘子道:“我花了差不多十年时间,祭炼了一件法宝,虽不是神器也远远无法与定风盘相比,但可取代此地阵枢。我平时也很忙,上个月才祭炼成功。 华真行还在摸索法阵之妙,三个老头已经不吵架了,坐在长案对面一起盯着他。华真行也感受到了目光了压迫,睁开眼睛道:“你们干嘛都看着我?” 杨特红:“你到底有没有准备好?又在这里坐了半小时!” 他老人家当然不可能凭空祭炼这样的法宝,肯定来实地研究过很多次。墨大爷早就盯上这里了,而那三兄弟却毫无察觉,自家后院随便墨大爷来溜达。 上个月这个法宝盘子才祭炼好,这个月三兄弟就倒霉了。 毕竟这里也不是什么仙家洞天,那三兄弟得为还差得远,打造的法阵更是差点意思,用定风盘当阵枢实在太浪费了。你去把定风盘拿出来,将这个盘子换进去。” 华真行有些愕然,转念间又想到了那三兄弟,感觉哭笑不得。墨大爷花了十年时间祭炼了一个法宝盘子,没别的用处,就是用来取代此地法阵中的定风盘,这说明了什么? 话刚说了一半就收了回去,因为他已经看到长堤内的水面上停着一条小船,也不知何时被弄过来的。 这条船呈柳叶形,是用整根原木刳制而成,有七米多长、三米来宽,经过了法力的祭炼,既轻便又坚固,造型古色古香极具特色。 所谓十年其实也是虚指,并不是墨大爷花了十年时间专门祭炼一个盘子,他老人家平日还有很多事情要忙,只是顺便做了这么一件事,从十年前开始研制的,如今终于有了结果。 华真行将盘中的瑞兽舍利放到一边,拿起盘子道:“我还需要……” 柯孟朝又补充道:“有些东西适当了解就行,就当扩充知识面,没事可不能自己瞎练!” 瑞兽舍利又不是手机,怎么还需要充电呢?但华真行明白杨老头的意思。瑞兽舍利毕竟是死物,其中的御神之念是墨麒麟留下的法力凝结,每次解读都是消耗。 船上无篷无桨也没有挂马达,中间立了一件东西却破坏了古典感,是一家铝合金人字梯。 杨特红:“瑞兽舍利你就先揣着吧,现在每天晚上也不用提炼纯金了,那就改成读书学习。千万不要贪多,每天读一个时辰就行。每个星期别忘了来找我一次,再给它充个电。” 杨特红这样的前辈高人,当然不会偷他们的东西,一直等到今天,连着三湖镇一起给当面收了。 华真行一时无语,跳下小船以法力催动,缓缓驶入桥拱下方。 假如这种消耗得不到补充,久而久之御神之念就会消散殆尽。以华真行的修为,根本无法补充墨麒麟留下的御神之念,能做到这一点得有个前提条件,就是已经彻底解读了墨麒麟留下的所有传承内容。 杨老头所谓的充电就是这个意思,言下之意他能做到。华真行不禁又在心中为那三兄弟感叹,他们收藏的瑞兽舍利,不知何时早就被杨老头在暗中研究透了,只是没拿走而已。 其二就是悬在桥拱下方的正中央位置,比如在那里挂一柄剑,或者镶嵌在桥拱正中央那块条石内部,而桥石上也会雕饰相应的图案。 来到桥洞里抬头向上看,桥拱正中央是一块大条石,条石中心刻有一个圆形图案,形制是向中心汇聚的缠枝纹。 这个桥拱呈半圆形,半径在四米左右。东国古代的石拱桥,在桥拱的正中通常会设置镇风水之物,有两个位置可选择。 其一是埋在桥面正中央的那块石板下面,石板上还会雕饰相应的图案。 华真行将盘子挪开,右手托在石雕上,闭上眼睛运转阵法,又有一个盘子莫名出现落在他的手中,条石上的浮雕奇异地消失了。 定风盘已被他取了出来,看上去居然跟墨大爷准备的盘子是一样的。 华真行再看看手中的盘子,并非瓷器似是白陶质地,盘中无纹,但是盘底上了青色釉,也是同样的图案。 华真行够不着那个浮雕,但梯子已经准备好。他定住小船爬上铝合金人字梯,左手举着盘子向那个浮雕上一扣,轮廓正好吻合。 这也无所谓,想发挥这种“瞬移”妙用需要极高的修为,就连那三兄弟都做不到呢。至于这处法阵还少了哪些妙用,华真行目前也不清楚。 掌控阵枢犹如在元神中总览方圆十公里的全貌,华真行早已发现从诺娃那里得来的情报有误。庄园后面这道长堤并不像诺娃说的那样是曲折的s形,而是构成了一个巨大的太极图案。(见本章手绘彩蛋,请忽略本人画艺。) 华真行又将新盘子扣在原先的位置,暗中运转法力,就见那盘子消失于条石中,原先的浮雕居然又出现了。 华真行通过新的阵枢默然运转法阵,发现其妙用和原先差不多,就是不能在法阵范围内随意瞬移物体。 华真行:“我不知道,就连定风潭的祖师都不清楚。他当年是拣来的,难道您老人家知道?” 杨特红叹了口气却没有接过定风盘,问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小华,你可知此物来历?” 带着定风盘回到桥上凉亭中,华真行将此神器递给杨特红道:“幸不辱命!您老人家打算如何处置此神器?” 杨特红的神情竟有些萧索,又叹了口气:“我听过一段传说,可能与此物的来历有关……” 墨尚同与柯孟朝同时扭头道:“老杨,你怎么从来没和我们说过?” 杨特红:“彼时机缘未至,不可多言。” 240、真正的有缘人 东国有句俗话叫“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它引申的含义可以用在很多场合。比如夏尔,假如他不是华真行从小的玩伴,如今恐怕也不会成为新联盟的总席。 夏尔很聪明,敢想敢干,而且他经历了真正的灵魂转变,这些都是他成功的因素。但是在非索港以及整个几里国,难道就找不到另一个像夏尔这样的人吗? 假如以同样的方式去培养这个人,难道就不能取得像夏尔一样甚至是超越夏尔的成就吗?这种人应该是有的,可惜华真行没遇上,或者说他没有遇到华真行。 但是这句俗语字面的意思,却曾被证明根本不可能! 传说东国上古时期的太昊天帝,也就是神话中的青帝,飞升之后、未成就天帝之前,想将族人都带到天界,开辟帝乡神土让他们永远安居。 假如他成功了,便是一人得道、举族飞升。太昊特意为此打造了一件神器,名为定风盘,其目的就是定住那能分解形神的九天罡风。 太昊挑选了一个部族纳入盘中,结果这个部族却形神俱灭,什么都没留下。太昊由此证明了一件事,就算能定住九天罡风,但想获得生命境界的超脱,除了本人经历飞升天劫的考验,没有任何别的办法。 伤憾的太昊将定风盘弃于深山,就连神魂烙印都抹去了……这就是杨老头听过的传说,真假已无法考证,可是定风盘确实存在,因为千年前真被定风潭的祖师给拣到了。 这个故事连墨尚同和柯孟朝都听得目瞪口呆。默然良久之后,柯孟朝将定风盘拿了过去,以手抚摩道:“不论传说是否属实,小华,此物落在你手里还真是缘法。” 华真行:“什么缘法?” 柯孟朝:“不要妄想帝乡神土空降人间,人们需要亲手去打造世界,就是他们自己的家园。这就是你的理想,也是你正在做的事情。定风盘的故事,其实是讲述了一个道理。” 华真行若有所悟,但还是很乖巧地问道:“什么道理?” 柯孟朝:“传说中太昊天帝祭炼定风盘,能让族人们都到达帝乡神土吗?” 华真行:“没有啊,他失败了。” 柯孟朝:“所以太昊将定风盘弃于人间!我再问你,后来是白子旺得到了定风盘,假如他就是当代的人、生活在这里,能改变非索港吗、能改变族人置身的世界吗?” 华真行:“他改变不了非索港,倒是能改变他本人所置身的世界,就像那些本地出生、后来远去海外的人。” 假如白子旺生活在今天的非索港,就像他当年那样,找个地方建立一派宗门传承,能够打造一处福地洞天,挑选有缘人,培养出一批像萧光那样或不像萧光那样的弟子。 定风潭历史上最鼎盛时期,弟子也不过百人,他们倒是可以在世外逍遥,仿佛改变了所置身的世界,但非索港仍然还是非索港,这就是华真行的答案。 柯孟朝追问道:“那么定风盘落到萧光等三兄弟手中呢?” 华真行苦笑道:“您老也看见了!三湖帮是迄今为止我所遇到的、最难对付的黑帮。假如没有你们几位老人家帮忙,就算解放了几里国全境,恐怕也会在这里留下一个毒瘤。” 柯孟朝继续问道:“他们三个以定风盘为阵枢打造了方圆十公里的宝地,而你没有定风盘在手,能不能做到呢?” 华真行笑了,反问道:“三湖镇比北洛河又如何?” 华真行用了大半年的时间,改造了北索河流域,并将北索河更名为北洛河。目前北索河流域改造二、三期工程正在推进中,下游已有农垦区,上游还将建造水库。 仅仅是去年,农垦区粮油作物总产量就有十万吨,主要是木薯、翅豆、花生,这还没有计算各种蔬菜以及饲料的产量呢。各种类型的新鲜饲料以及青贮饲料的总产量在百万吨以上,能喂养大量牲畜。 事后估算,假如没有农垦区的产出,去年非索港的粮油正常需求缺口在五万吨以上。 非索港有五十多万人口,这并不是人均缺少一百公斤粮油的概念,而是最贫困的那部分人几乎得不到粮食,会发生大面积饥荒、引发社会骚乱。 假如是那样,新联盟还拿什么去解放非索港、进而又解放班达市?华真行没有定风盘,但他已经建设、正在建设以及还要继续建设农垦区。在农垦区之外,新联盟控制的非索港以及班达市政府,还有一系列建设改造计划。 柯孟朝点头道:“看来你明白这个道理了!你不需要定风盘,哪怕没有定风盘,也一样在改变这个世界,打造梦中的家园。” 华真行微微皱眉道:“我不需要定风盘?那您老又说落在我手中就是缘法?” 杨特红插话道:“不是说定风盘对你没用,而是你不执于此,无执则无失,所以此神器落到你手里才是缘法。 你尽可发挥此器的妙用,将它用在最合适的地方,但你的目标并不仗此器而成,就算有一天失去了定风盘,也不会像定风潭那样一朝覆灭。” 华真行:“可是我把它用在什么地方呢?既然是打造洞天福地的神器,用来搞农垦区啥的就大材小用了!” 墨尚同笑道:“小华,把定风盘借给我怎么样?” 华真行:“说什么借!其实它也不是我的东西,您老有用尽管拿去便是。” 墨尚同:“我还得借你一个地方,就是你上次发现竹林的那片山谷,你已经买下来了。我想在那里打造一片洞天福地,倒不是建立什么传承宗门,而是建设将来的养元术进修培训中心。” 杨特红补充道:“按你制定的考核标准,养元术突破四级之后,也算是正式修士了,几乎没有学过任何神通术法的白板修士! 接下来就要进行各方面的紧接技能培训,那就不可能再用普及教育的方式,要因人而异,需要那样一种环境和那样一种地方,你也可以叫它养元师总部。” 然后又对墨尚同道,“我不是说你的手艺不行,但是打造洞天福地,你的水平还糙点,不如让我来吧。” 柯孟朝插话道:“我也挺感兴趣的,不如一起干吧。各有分工,每人都建一片区域,我想搞一栋培训楼。” 墨尚同笑道:“那就一起来吧,进修培训中心嘛,就有不同的学习方向选择,也有不同的功能区域……小华呀,定风盘我先拿走,那片地方也借给我们几个老家伙去折腾。” 华真行:“这哪是你们借我东西,而是送我东西!但是在那里建造办公楼啥的,工程机械和建筑材料都不好运进去啊?” 杨特红:“我们尽量就地取材。” 柯孟朝:“小华呀,我们三个老东西接下来这段时间就不会总待在非索港了,要专心在那片山谷中建造养元师总部,还要给自己各修一座院子享享清福。 这里的事你就自己拿主意吧,欢想实业发展得不错,新联盟也干得不错,夏尔这批人更是很称职……” 这是要更大程度放手的意思吗?其实华真行心里清楚,那片深山幽谷离杂货铺的直线距离也就七十多公里,尽管对常人而言险峻难至,但以三位老人家的本事,就跟在家门口遛弯差不多,无所谓远不远。 看今天的架势,三个老头肯定早就计划好了,拿到定风盘之后就到那片山谷去打造洞天福地,做为将来全世界的养元术总部。 华真行:“你们几位老人家想怎么修院子就怎么修院子,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尽管吩咐,我假如遇到什么难题,也会去找你们请教的,那地方并不远。” 杨特红:“事情就这么定了,其他的东西我先带走,瑞兽舍利放你那里,我每个星期会回来一趟给它充充电……小华,你还有什么问题?” 华真行:“不用您老特意回来一趟,我去找您就行。” 杨特红:“我带菜回来,你做!” 华真行:“那好吧……我刚想起来,方才斗法时有人在远处湖上吟诗,你们听见了吗?” 三位老人家皆面露诧异之色,纳闷道:“谁呀?我们谁都没吟诗,也没听见!” 华真行:“我听着也不像是你们的声音,应该是风先生的声音,我还以为你们都听见了呢?” 华真行讲了他在斗法时听见的吟诗声,又问道:“定风盘当年被人借走,用以偷袭一位姓风的先生,是不是……” 杨老头打断他的话道:“不错,就是他,送你风环扇的风先生。” 华真行:“如此说来,风先生好像不太喜欢这件神器。” 杨老头:“那是,名字起的就犯冲!” 华真行:“要不然,我们给它改个名字?” 三老头面露古怪之色,对望一眼,最终还是墨尚同道:“你试试?” 说着话他已经把盘子还给了华真行,杨老头又叮嘱道:“以御器之法沟通,纳入身心之中,不行就算了。” 他们为何有此反应,因为神器有灵,所谓的灵倒不一定是指灵智,而是一种玄妙的神魂感应。 祭炼神器从无到有,不仅是打造完备、赋予妙用,而且还要为其定名,就相当于一个人的出世。 普通的法器倒还好,换个称呼就行,只要御器无碍便可。而神器之名也不是不能改,但绝不能随便改,它就是神魂烙印的一部分,就算给它换个称呼也没用,传承神器的神魂烙印中仍然是这个名字,否则便动用不了。 定风潭祖师白子旺当年是在深山中采药时拣到的神器,神魂烙印已被抹去,但它的名字就叫定风盘,入手祭炼时便知。 华真行并不清楚这些讲究,怪就怪当初杨老头给他神隐枪的时候态度太过随意,居然让华真行当场起个名字,其实就是在为神器定名、证其出世,令华真行成为神器之主。 当时神隐抢的形制,就是华真行亲手削成的那一根树棍,看似随意,其中也大有讲究。 神器定名之后就不太好改了,但好像也没必要去改。更改不成功倒也无所谓,神器还是那件神器,但是改成功了,那可就有意思了,定名者当然就是神器之主! 三个老头不点破,就准备看稀奇呢。华真行用双手捧着定风盘,以御器之法感应沟通,神器此刻就相当于他身心的一部分,如同手足。 华真行还不能掌控这件神器的所有妙用,勉强打个比方,就似一个婴儿,虽有***,但还发挥不了其全部的功能。 只听他开口道:“从今天起,这件神器就叫扶风盘吧,以扶世风。” 三老头瞪大眼睛看着,什么都没发生,但这恰恰证明他成功了!华真行是在御器时说出这句话的,假如得不到神魂烙印的认可,御器状态就会立即被打断,神器不再是其身心的一部分,就是一个普通的盘子。 既然没有发生这种状况,那么从今天起,定风盘就叫扶风盘了,就是这么自然! 杨老头有些不自然地咳嗽一声:“真成了他的神器。” 柯孟朝面露微笑:“小华有这个资格。” 墨尚同:“这下真我们是借他的神器用了。” 241、历史又一次重演 华真行好歹也是一名四境修士,正在御器之时,不用三个老头说,他也有感觉的,刚才那一句话过后,自己好似就成了神器之主,而非仅仅是得到神魂烙印传承的人。 对于人而言,赐生者、赐养者、赐成者,方可赐名。绝大多数人的名字都是父母起的,亲生父母或者养父母,这就是赐生、赐养的关系,比如华真行这个名字就是杨老头起的。 很多父母也会请别人帮忙给孩子起名,比如说找个算命先生给起个“好”名字。这并不等于算命先生有资格给别人的孩子起名,这仍然是父母在行使权利,只是找人咨询而已。 还有一种情况,比如出家人的法号、学艺者的艺名一般都是师父给起的。师父得教授他进入某一行或者某一门的方法,这是赐成者。 有的人成年后会给自己改名字,或者起笔名与网名,这也是赐成者,因为每个人的成就既依靠自己也属于自己。 人之名如此,神器之名与其类似但稍有区别,唯神器之主方可命名。华真行曾经稀里糊涂的给神隐枪命名,当时还不太明白讲究,此刻将定风盘改名为扶风盘才彻底搞明白。 这时杨老头似是又想起了什么,以神念传音。时间不大,已经换了衣服、戴着蓝袖标的三兄弟又一路小路沿着长堤来到了凉亭中,萧光问道:“前辈,您急唤我等来,有什么吩咐?” 他们正在忙呢,元神中却突然响起了杨老头的声音,让他们赶紧过来一趟。杨老头先前是可以将他们直接挪移到桥上的,此刻法阵中枢的盘子已换,或许也是为了不惊世骇俗,反正是让他们自己跑来。 杨老头一脸严肃道:“我们刚才忘了一件事,定风潭这派宗门已不在,你们三个也不叫原先的名字。如今定风盘已更名为扶风盘,你们手中的法器风斩,也该换个名字了。” 萧光有点傻眼,但还是很配合地问道:“换什么名字呢?” 杨特红:“小华!” 正在发愣的郞校民诧异道:“小华?”什么法宝的名字能叫小华,这也太怪了,结果旁边两兄弟都瞪了他一眼。 杨特红也差点没绷住,但还是尽量板着脸道:“小华,你说呢?” 华真行:“就叫春雨枝。这个山庄门前的匾也换了吧,别再挂定风波,换成扶风园。” 春雨枝?这名字听着有点敷衍啊,但三兄弟也没什么意见,给普通法器名字倒没有太多讲究,就这么定了。 华真行将手中的盘子递给墨尚同道:“墨大爷,没事了,您将扶风盘拿去吧。” 杨特红:“走,回家吃晚饭。” 萧光:“几位想去哪儿吃、吃点什么?工作组已经进驻了三湖镇,您看是在庄园里还是在三湖酒楼给安排一桌工作餐?” 杨特红:“当然是回非索港吃晚饭……老墨,给孩子露一手!” 回非索港好像有点远啊,飙车都得六、七个小时,三兄弟与华真行都很纳闷。只见墨尚同将手中的盘子像撇飞碟那样扔了出去,盘子却没有落地,贴着长堤外侧化为了一丈方圆。 杨老头背着手迈着方步率先走了上去,墨尚同和柯孟朝领着华真行也走入盘中。感觉这个盘子很稳,跟脚踏实地也没什么区别。 在三兄弟震撼的目光中,扶风盘飞上云霄,转瞬消失不见。他们拿到定风盘已有二十二年,还从来不会这么用呢! 华真行坐过飞机,洛克的私人飞机,但是这么开放的飞行器,世上恐怕没几个人坐过。扶风盘飞得又快又稳,能听见高空的风声,却感受不到一点风压。 站在定风盘上,仿佛身处独立的结界中,隔绝了外界的劲风,也感受不到高空的空气稀薄以及刺骨的寒意,但视线却没有阻隔,周边景象一览无余。 太阳刚刚落山,只在西边群山的轮廓线上露出弧顶的一点炫目之光,照射漫天的红霞。低头可看见下方的原野,华真行的目力很好,依稀还能分辨出各种兽群。 从高空往下俯瞰的感受,华真行早已熟悉,因为他可以通过竹鹊延伸感官,可是今天站在一个大盘子里自己飞上来了,这是此前做梦都想不到的。 “这扶风盘能装多少人飞啊?” “把整个海神族装进去都行!只要你有那等大神通法力。” “有这东西,都不需要直升机了!” “你这孩子,想累死你墨大爷吗?直升机花钱就能买到,你墨大爷上哪儿买去!” “小柯你怎么说话呢,什么叫我上哪儿买去?说到直升机,还真需要弄两辆直升机了,。平日给新联盟军或者地方巡逻队用,有需要就调给养元师总部用。” 三位老人家要在深山谷地中打造养元师总部,就算有扶风盘这种好东西,也不能把它成货拉拉使,再说了,也不能总把墨大爷当货拉拉司机吧。 货拉拉只是开玩笑,扶风盘是打造洞天福地的中枢,那就不能轻易拿出来用了。建造养元术培训进修中心,也就是全球养元师总部,尽管可以就地取材,但毕竟还有很多物资需要从外面运进去。 那里与外界隔绝、根本就没有路,短时间内也不可能将路修通,直升机也是人员往来的交通工具。 扶风盘飞得快,墨大爷还顺便拐了个弯,到了那片山谷中降低高度转了一圈。 此地气候与山外的原野不同,经常有细雨飘飞,湖中有鱼、林中有鸟,山野间还有走兽群落——这是华真行上次来没有发现的,上次也不可能有今天这种视野。 华真行还看见了自己上次遭遇弗里克的地方,弗里克濒死一击留下的痕迹仍在,草木连根摧折,在地上犁出了一条深沟,如今沟中又有草木新生。 扶风盘再往前飞,越过华真行上次宿营的那个水边山丘,他垒的土灶痕迹还在。三位老人家倒也没说今晚在这里搞野炊,只是考察了一番山川地势,扶风盘随即飞起升高,越过群山,沿着农垦区一路向西,最后拐了个小弯又回到了非索港。 神器就悬停在杂货铺的后院,周边的人居然毫无察觉,他们直接落到了院中。华真行还在回味这不可思议的神妙之旅,杨特红已经招呼道:“快去做饭!回头别忘了买直升机的事。” 购买直升机的事情已提上日程,华真行查阅了很多相关资料,但这种专业性很强的问题,最好还是让李敬直和范达克拍板。 华真行的计划,以春容丹中心和养元术中心的名义分别购买一辆直升机,军民两用,平日就放在新联盟军那里,维护保养也由新联盟军负责,但是两个中心出费用。 有需要的时候,春容丹中心和养元术中心都可以征调,由新联盟军方面提供机务人员……这方面的衔接程序都好办,就看买什么样的直升机了。 型号上当然是选择通用直升机,可以没有固定的机载武器,但可以配备武器挂架或吊舱,在必要的时候装上去,执行普通巡逻任务时也可在两侧舱门各设一个机枪位。 如此一来,新联盟也算拥有空军了,其实严格说还是陆军航空兵。 据华真行所知,其实几里国政府也拥有空军,据说拥有五架飞机,两架战斗机,三架进口教练机改造的多用途飞机。 但是以几里国政府的地勤保养以及作战训练水平,有几架能飞起来、飞起来之后能有多少作战能力就是个很迷幻的答案了。 李敬直仍在班达市,他的意思是让华真行找大壳子商量。其实首先要确定的不是买什么样的飞机,而是买哪国的直升机?答案当然是从东国定购。 通用直升机属于大型武器装备,而且在目前阶段,应该是新联盟军所拥有的最昂贵、最先进的装备。 武器装备的采购不仅要考虑作战效能、可靠性、适用性、性价比,更要考虑政治因素。 采购哪个体系的装备,就等于是选择抱哪个体系的大腿。普通的轻武器倒无所谓,但是现代化的先进装备必须依靠背后的体系支撑。 定购一批步枪,不管是从哪儿买的,总能打得响,坏了的话自己可以想办法修,修不好也可以拆别的枪的零件进行互换。 但是现代化先进装备的技术含量越来越高,几乎每一个子系统都不是小国能够完全搞明白的,更别说破解并掌握了。 比如某小国买了米国的先进装备,后勤保养、系统维护、武器提供、信息与数据链支持都要继续依靠米国,花的钱比购买装备本身要多得多,甚至在动用这些武器时都需要得到米国方面的认可。 和米国及其盟友发生直接冲突的情况就不提了,就算不发生这种冲突,对方认为你的军事行动不符合他们的利益或者意愿,甚至可以让你的导弹打不出去、飞机飞不起来! 所以对于大国而言,重要的装备,尤其是现代化的高精尖装备必须要保证能自研自控,就算是通过外购获得,也要保证其没有隐患并吃透其技术,尤其是核心控制系统必须要掌握。 新联盟显然不可能有这个能力,非索港的建设已经和东国方面达成了稳定的合作关系,新联盟军的制式武器也是从东国采购的,这就是一种政治选择。 其实东国的直升机技术一直并不算先进,直到近年才有所突破,掌握了完整的体系,这已经非常不简单了。 范达克推荐的是东国最新研制的东直20通用直升机,可以根据新联盟军的需求进行适当改装。删减一些不必要的设备以降低成本,适当修改舱内布置,提高运输能力以执行多用途任务,必要的时候通过吊舱和挂架增添作战能力。 新联盟拿下班达市之后,还有一个重要收获就是拥有了装备采购的自主权。仅仅靠武器走私是武装不了现代军队的,再大规模的黑帮也仍然是黑帮。 新联盟军装备的都是东国的制式武器,以前通过科努上校的关系购置,以守卫阵线的名义。现在已经没有守卫阵线了,但有意思的是,历史似乎又一次重演。 新联盟军拿下非索港的时候,守卫阵线的法拉赫少将并没当一回事。他认为这不过是一个大型地方帮派的崛起,整合了非索港所有的帮派势力,就似三湖帮整合了整个西水区。 如今新联盟又拿下了班达市,几里国政府也每当一回事。他们认为这不过是守卫阵线内部发生了一场夺权斗争,结果是原先的领导层失败了。 至于守卫阵线这个名字没有了,现在改名叫新联盟,这无所谓!在几里国的历史上,类似的事情已经发生过不知道多少次了,谁都不会觉得稀奇。 非索港与班达市原本就是守卫阵线的地盘,如今还是守卫阵线的地盘,只是守卫阵线换了头目也换了名字而已。这就是几里国政府的态度,也是他们对这件事的集体认知。 法拉赫少将如今下落不明,其实他正在接受新联盟的审讯调查,可是外界早就当这个人已经没了。 新联盟控制班达市并没有造成明显的破坏,反而以强力的方式带来了更稳定的秩序,更有意思的是,几里国政府的最新任命居然已经下来了。 夏子鱼被任命为少将,统领班达市地方军队,任广之被任命为上校,统领非索港地方军队,这是几里国官方的正式授衔。 至于原先的科努上校已经退役了,新联盟给他安排了新的工作。 夏子鱼就是当地土著出身,这个东国名字是后起的,原草鞋帮的骨干份子,李敬直一直培养的副手。在新联盟报送给几里国政府的军官团名单上,没有出现李敬直的名字,而是将夏子鱼列为军事主官。 夏子鱼成为了几里国的少将,只是个名义,几里国也管不到这里来。 新联盟军并不是军阀部队,而是新联盟领导下的解放军,它设有军事委员会,军事委员会的总席是夏尔,另外还有四名副总席,李敬直和夏子鱼都是副总席之一。 新联盟军事委员会共有十五名委员,总席和副总席当然都是委员,任广之上校也是委员。 任广之与夏长青、古水门一样,都是夏尔从小的伙伴、最骨干的心腹手下,跟着夏尔一起经历了时代的转变,而且并没有被时代浪潮淘汰。 别看几里国的授衔没什么实际意义,但是按照几里国近乎荒诞的现状,其地方部队也拥有一项政府赋予的权力,就是可以自主采购装备,前提是自己想办法搞经费。 直升机的事情没法着急,就算计划定了,装备弄过来还得需要时间。班达市那边刚刚解放,后续工作还有几个月的过渡期,建立新秩序的同时还要力抓春耕生产。 对华真行和非索港的很多人来说,这段时间就是过了个年,东国传统的春节。 342、创造新历史 杂货铺以往是过春节的,非索港的东国华族裔居民也会庆祝春节,但是总感觉不是那么回事。当地并没有这种文化传统,在危险混乱的街区内,不论是什么节日恐怕也很难喜庆起来,甚至会成为犯罪高发时期。 今年却不一样,华真行过了有生以来最喜庆、最有气氛的一个春节。对于非索港全体居民而言,这也是他们有生以来最开心的一个节日。 传统的形成是需要历史的,新联盟正在创造历史。春节期间非索港举行了各种庆祝活动,从官方到民间都是一片喜气洋洋的气氛,很多商家诸如供销社、油泼面馆都搞了打折,不少地方都张灯结彩,社区文化广场每天都有不同特色的文艺演出。 三位老人家说要到深山幽谷中打造养元师总部,但没有立刻就去,他们也留在非索港过年了,直到初十才出门。 他们带走了扶风盘和定风潭的宗门三典以及麒麟索,至于瑞兽舍利是留给华真行每天“做功课”用的。杨老头居然把一潭春水和春雨剑也留在了杂货铺,说法是暂时交给华真行保管。 三位老人家去深山幽谷后的第二天,华真行叫上曼曼,拎着一堆礼物去了高桥镇,给雷云锦总顾问一家拜年。 当地人或许不知道春节是什么节日、什么叫过年,也不了解东国的文化传统,但是并不妨碍他们感受喜庆祥和的气氛,以跳脱奔放的性格加入庆祝当中,自发载歌载舞。 广场舞活动是从东国引入的,在非索港几乎受到了全民的追捧,又融合了地方化特色,尤其受年轻人欢迎。春节全民广场舞,这是在东国看不见的景象! 这是非索港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春节,很多当地人就把它视为迎接春天的节日,也是他们有生以来第一次真正意义上享受的节日。历史传统就在这一天诞生,它也成了非索港每年最重要的节日,并且赋予了华真行都没想到的意义与地方特色。 反倒在在非索港,春节期间几乎天天聚会不断,忙了一年了,大家正可好好轻松一下。 高桥镇也有油泼面馆,虽然还挂着面馆的牌子,但已经营各种特色菜肴,还有包间可以聚会喝酒,各系东国菜比三湖镇上三湖酒楼要地道多了。 人少就在家自己做,人多就出门下馆子,四处张灯结彩。与东国的传统春节唯一有所不同的就是,所有地方都严禁燃放烟花爆竹,而且这些东西也没地方卖。 春节期间雷总工家很热闹,来拜年的人络绎不绝,有援建工地里的下属,也有欢想实业的同僚。 雷总工如今已是当地援建项目的总负责人,退休没退成反而升了官。下属实在太多了,只能各个部门派代表来看望他,市政府也组织了专门的慰问。 假如在东国过年,也很难有这么热闹的场面。因为疫情的原因,东国政府号召大家就地过年、尽量减少聚会和串门,拜年也基本上只是发条信息。 与非索港主城区相比,位于农垦区的高桥镇简直就是世外桃源,这里的一切都是新的。 雷云锦的老伴从东国来了,儿子、儿媳、孙子都从东国一起来过年了。欢想实业安排的专线包机,从特玛国的美里机场中转,再乘大巴从港口坐船到达非索港,当日可达。 在特殊的疫情期间,申请商业航线很难,欢想实业安排的是专线包机,全程几乎不和外界接触以确保安全。花多少钱倒是另一回事,动用的资源也很多,之所以能安排成功,主要还是因为这里有庞大的东国援建工人队伍。 非索港毕竟不是东国,这里就似刚刚从地狱般的噩梦中醒来,然后大多数人才意识到原来自己曾生活在地狱中。 假如在这里放一串炮竹,大多数人的反应绝不是去看热闹,而是抱头鼠窜寻找掩体卧倒,心中惊骇怎么会爆发这么激烈的枪战? 有一种心理病症叫创伤后应激反应,既可能是个体的也可能是群体的。对于非索港和几里国来说,整个这一代人都会有这种反应。想完全恢复正常,恐怕要等到下一代人成长起来。 老雷的儿子雷齐新来非索港是公派任务,带着项目小组一起。雷齐新这次一时半会是回不去了,他身为水电站的总设计师,还要跟施工现场。 雷云锦的老伴姓向,按照东国的习惯,好像应该叫她向大妈。但是登门之前华真行特意叮嘱过曼曼,要叫向阿姨。老雷的儿媳妇姓徐,名叫徐娟,曼曼应该叫徐老师或者姐姐。 徐娟真是一名老师,平京一家私立学校的数学老师,这次带着儿子和丈夫一起来到了非索港。高桥镇特意安排了两套门对门的两居室公寓,为了使用方便,两边的客厅还从室内被打通了。 欢想实业的宗旨,先把人弄过来再说。驻地工人的家属只要愿意来“出国度假”,欢想实业则尽量安排。 非索港早已控制住了疫情,毕竟地方小、几乎与世隔绝,还有强力的管理部门,相当于一个安全区,而高桥镇更是安全区中的安全区。 从东国来到非索港,落地之后的政策外松内紧,至于这些客人们过完年再回东国,费用和交通还是由欢想实业解决。但是东国那边是什么政策,非索港政府就无法左右了。 雷齐新和徐老师不敢收,华真行则是坚决要送,给小孩子的压岁钱嘛,而且也得感谢老雷这些年给非索港做的贡献,一根金条算什么? 推辞之间,居然聊到了雷子轩的教育问题,又聊到了徐老师的工作单位,不知怎么着金条就收下了。 然后华真行告诉了徐娟一件事,她所供职的新园教育集团,将和欢想实业合作在非索港设立学校,目前已经签署了合作意向书。 华真行和曼曼登门拜年,老雷当然很欢迎。他们就是卡着点来的,很自然地就留下了吃饭了。 华真行和曼曼进厨房帮忙做菜,向阿姨和徐老师都很客气地说不必,但是老雷却说多谢帮忙,因为前两年就经常在工地上品尝小华的手艺。 吃饭前华真行给了老雷的孙子雷子轩一个红包,就是红纸包的一根十盎司的标准金条,把这一家人都给惊着了,只有老雷多少还算沉得住气。 具体的说就是欢想实业建好学校以及配套的基础设施,学校将挂两块牌子,其中一块牌子就是非索港汇英小学或汇英中学,算是汇英学校在海外开设的分校。 新园教育集团当然是愿意的,将分校都开到了海外,而且还不用自己花钱,这也是一个扩大影响的好机会。 汇英学校提供师资力量,派驻的教职员工的报酬以及出国补助,也是由欢想实业承担,他们主要负责教学。 徐娟的供职单位叫汇英学校,分别有幼儿园、小学、初中、高中部,在全国好几个城市都有开办。 在一线城市里,汇英不算最好的私立学校,但在中国的二线城市中,已经是水平非常不错的。 汇英学校的投资方是总部设在东国平京的新园教育集团,欢想实业这边已经与对方洽谈了合作意向。 这句话把徐娟给问懵了,一时不知如何回答,还是老雷反应快,说是让她先考虑几天。 总校长是什么意思?言下之意非索港将建立不止一所汇英学校的海外分校,徐娟就是总负责人,同时还会给她在非索港教育局安排一个副局长职位,专门分管类似事务。 东国有很多教育集团,为什么欢想实业这边联系了新园教育?这次应该又是“夏尔定律”发挥了作用。 因为华真行早先只认识雷云锦,而雷云锦的儿媳妇徐娟在汇英学校当老师,他几年前就听老雷提过。 吃饭的时候,华真行问徐娟,愿不愿意担任非索港汇英学校的总校长,同时兼任非索港教育局的副局长? 徐娟很纳闷,这么重大的事情,一个孩子在饭桌上两句话说了就算吗?她对华真行还缺乏了解,但是老雷告诉她,高桥镇、农垦区、非索港、甚至包括欢想实业与新联盟的事情,这孩子就是说了算,而且从来都说话算数。 徐娟当然动心了,连丈夫都鼓励她先干着。因为华真行给的条件很优惠,不仅是待遇方面的。 徐娟可以先在非索港干两年,到时候假如想回国,可以随时调回新园教育集团。她相当于拥有了一段海外任职的经历,而且担任的还是重要领导职务,这不仅是镀金,直接就是打造成纯金了! 徐娟比雷齐新小两岁,过完年三十五,硕士毕业,从事教育工作十年,曾在公立中学当过六年老师,后来被汇英中学挖走又干了四年。 像她这样的资历,在东国并不少见,可是在非索港,那就是极度稀缺的高端人才。 吃完午饭,华真行和曼曼告辞离去,而老雷家里可就更热闹了,召开了紧急家庭会议。 唯一需要顾虑的就是孩子,雷子轩还在上小学,读的就是汇英小学,等到明年夏天升初中,原本理想的情况就是升到徐娟工作的汇英中学。 解决方案有两种,都不需要华真行提供,其一就是让雷子轩留在东国书,交给姥姥姥爷照顾,其二也是到非索港来读汇英小学和汇英中学。 这里的汇英学校教学质量怎么样,其实要看校长的管理以及新园教育集团怎么投入了,反正欢想实业这边的投入是实打实的,尽可能创造一切便利条件。 假如在平常情况下,仅靠徐娟自己想当上校长,恐怕非常困难,更别提什么总校长、教育局副局长了,而在非索港可以一步到位。 任何事业的初创时期都急缺人才,同时也充满了大量的机会,跟随这个过程一起成长起来的人才,在将来也会显得异常宝贵,就看徐娟抓不抓住这个机会了。 丈夫眼下就要在非索港长期工作,公婆也在这里,公公还是援建总项目的一把手,徐娟没有理由不留在这里工作,更何况还有非常好的退路。 其实在非索港设立汇英学校海外分校,只是一个过渡方案,主要目的是解决大量东国援建工人的子女就学问题。想让他们把家属都接过来、安心在这里长期工作,首先就要解决这个问题。 汇英学校海外分校不仅能应急,也可以给当地办学提供参照经验,同时培养本地的师资力量,毕竟每所学校同时都挂两块牌子。 华真行在登门拜年之前,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 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在高桥镇将第一所汇英小学和汇英中学建立起来,学校设施都已经是现成的,计划采用东国的教材、汇英中学的师资力量。 雷家的内部会议一直开到晚饭时间,基本上已经达成一致,老雷两口子、小雷夫妻俩、连带孩子都被弄到非索港了。向阿姨也是高知,只要她愿意工作就有合适的岗位,年龄不是问题。 在华真行的计划里,汇英学校海外分校包括幼儿园、小学和初中、高中部,可以集中也可以分开,总共不超过三所,地址都在欢想实业买下的地盘内,也就是农垦区及农垦区以北。 至于索菲港主城区及其他更多的公办学校,则采取另一种模式,由地方政府负责创办,过两天就要召开专门会议定好方案。 243、非常简短的文章 一周后,非索港教育工作会议召开。会议由沈四书主持,华真行、曼曼也列席了,非索港新任的教育局副局长徐娟也在座。这次会议很隆重也很重要,就连市长洛克都参加了。 洛克刚刚摘掉代理市长的帽子,由非索港人民委员会正式任命为新一任市长。但是在座大部分人都清楚,真正能拍板定案的还是柯孟朝。 柯孟朝这一天也回到了非索港,那看似远在天边的深山幽谷,对他老人家而言果然就跟遛弯似的,想回来随时就能出现。 会议讨论的核心议题,就是怎么在非索港开办公立学校?目前只考虑小学,而且主要只考虑小学一年级。 沈四书首先提交了一份调研报告,内容是非索港的教育现状,以及当地大部分人的素质特点。今天的会议不是讨论这份报告的,而是直接引用这份报告的结论。 这份报告就是在场的工作小组组合力撰写的,内容大家都很清楚,但是对徐娟而言倒是很新鲜。 本着尽最大程度考虑困难的原则,非索港的教育现状,就基本上都把大部分人都当文盲看待吧,但是文盲也有特点。 当地土语没有文字,非索港教委也无意为当地土语创造一种文字,而且土语本身也不包含很多现代词汇。 因为殖民地时期的遗留,几里国的官方语言是茵语和兰西语,但非索港的土著居民基本只会土语。 近年来非索港的公立教育基本以茵语为主,但是水平稀烂,夏尔已经是难得的好学生了。很多人根本看不懂茵语,只掌握了一些简单的会话,比如说“把钱给我”之类的。 正因为如此,推行以东国语为基础的公立教育是完全可行的,因为对当地人来说,反正都是学习一种新语言。 调研结果显示,当地人学习东国语,比米洲以及罗巴洲人士学习东国语更容易,因为没有文字语系障碍。 米洲以及罗巴洲国家使用的几乎都是字母文字,而东国使用的是符号文字,因此他们重新学习东国文字时存在一定障碍,大脑中的语言功能区已成形,需要重新培养另一种思维方式。 可是非索港土著居民不存在这种障碍,所以他们学习东国语言文字的速度反而快得多。 小学教育以语言教育为起步,最好能在小学之前设立一个预科,或者就是公立幼儿园,用一到两年时间让那些孩子掌握简单的东国语会话。 但是眼下显然是来不及了,只能先抓重点,就是在全市范围内把小学一年级教育铺开,凡年满六周岁、不到十五周岁的孩子都可以入学。 为什么年龄跨度这么大?因为大家都是这个水平!可以想象一下,教室里会出现六岁和十四岁的孩子在一起上课,这就有许多衍生问题要解决,事先要尽量考虑到各种细节。 非索港原先有十所公立学校、一所私立学校,如今全部改成公立并扩建,又新建了一所,也就是十二所学校。大部分教室暂时都改成一年级教室,其他年级每所学校各保留少数班,给达到相应水平的孩子提供教育。 首先要防范校园霸凌问题。非索港原先的公立学校简直就是黑帮预备营,拉帮结伙、打架斗殴的事情几乎每天都有,很多孩子甚至就是在学校里学会的抽叶子。 这种现象一定要杜绝,尤其是在每个班学生年龄差异很大的情况下,排座的时候遵照按年龄从前往后排的原则。 学校暂时实行半军管,上课时除了老师之外,每间教室还派两名巡逻队员坐在后面,谁敢捣乱就收拾谁。《教学管理惩戒制度》已经制定好,本次会议上全票通过。 插一句题外话,新联盟解放军就是在原克林区巡逻队的基础上发展起来的,在新联盟军成立之后,地方巡逻队的编制仍然保留,有点类似于东国的武警部队,但也有区别的。 接下来重点就要解决教学内容和师资力量问题,以现有条件看,这个问题几乎是无解的。 非索港的公立教育,不可能都按照汇英学校海外分校的方式开办,那样的成本太高了,而且汇英学校海外分校是欢想实业出全部费用,现在这十二所学校则是由非索港市政当局提供经费。 难道这些人坐一起开会就能有办法吗?还真给解决了! 教学内容不是问题,不仅是现在,就是将来从小学、中学到大学,各个学科、各个专业、各个门类的教学内容都不缺,缺的只是师资力量与适龄学生。 这里有一个很特殊的背景。从去年年初开始,一场疫情在全世界蔓延,有些国家比如说东国,甚至出现了举国上网课的情况,网上放出了大量的教育资源。 非索港市政府成立了专门的部门,以东国为主,专门收集这些网上课件,各个学校、各种老师、包括大学各个专业、不同学校的各种课件都有,建立了一个庞大的数据库。 这些资源是令人羡慕的、难以想象的浩瀚文明积累,假如仅凭非索港这一小撮人,给他们一百年时间也不可能搞出来,但如今因为特殊的历史背景,短时间内都收集到了。 接下来的重点工作就是进行甄别与筛选,提炼出其中最简练的精华部分,而且是适合于非索港教育的内容,并且在教学过程中逐渐形成一个完善的体系。 这个体系越到后面参照起来越方便,恰恰是起步阶段需要考虑的因素最多,不太可能原样照搬。 比如将来假如在非索港设立综合大学,也可以参照汇英模式,在东国找一所大学合作开办海外分校。 但是眼下搞小学一年级,虽然有现成的教案参照,但基本上还等于在白纸上画图。类似的会议早就召开过不止一次,今天则是要做出决议。 按照最初的讨论方案,小学教育主要有语文、数学、思想品德、自然常识四门主课,再加上音乐、美术、体育三门辅课。 后来是柯孟朝拍板定案,将思想品德和自然常识都合并到语文课中去了,主课就变成了语文和数学两科。 这种合并其实并不难,教研部门要做的工作就是尽量让它变得自然,思想教育和自然常识的内容,就把它当成语文教育中的课文,让孩子们学习语言文字的同时也学习这些内容。 一年级的第一学期,不安排别的课,只学语文,教学内容就从夏尔的十篇演讲开始,这是考虑到非索港的地方特色。 夏尔的十篇演讲每篇都不长,沈四书拟的稿,使用的都是常用东国字,每天晚上都在市民广场用当地土语和东国语循环播放,当地人耳熟能详,尤其那些小孩几乎都能背下来了。 《我是夏尔》、《机会就是希望》、《我们的克林区》、《不能再愚昧》、《劳动创造世界》、《共建美好家园》、《谁是我们的朋友》、《团结就是力量》、《新的每一天》、《命运的主人》。 从《我是夏尔》开始,先背课文,然后一个字、一个字地教,具体需要多长时间才能学会,其实大家心里也没底,需要根据实际情况总结今后的教学进度安排。 最低要求,能够在第一个学期教会这篇课文;最佳预期,能够在小学一年级把这十篇课文都教完。要在完成第一学期教学后汇总各学校情况,确定将来正式的教学进度。 虽然目前的核心是怎么办好小学一年级,但教学计划也不能仅仅只考虑一年级,这十篇课文学完之后,后续的课文其实也准备好了。 由沈四书领导的教材起草组撰写,居然是再交给华真行审阅,最后当然是柯孟朝拍板定稿,目前已确定了十二篇。 《什么是法律》、《从自然法到成文法》、《我们需要什么样的法律》、《法律的意义》、《司法制度追求的原则》、《社会公平的目标》、《法律与道德》、《道德的源头》、《公共秩序与社会礼仪》、《正直的内心》、《培养良好的价值观》、《不好的习惯》。 乍看上去,这好像是法学、哲学与社会学的内容,不了解情况的还以为这是哪个大学本科的基础课呢!实际上它们就是小学的课文,只讲最简单的概念,每篇也就百字左右,都是非常简短的文章。 假如这些文章都学完了,后续的课文就是介绍新联盟,再介绍一些自然常识,这些都是语文教育的内容。小学按五年制,每个年级的教材与教学进度还要根据实践总结出来。 从小学一年级下学期开始教授数学,也就是简单的算术,从二年级开始适当安排辅课。 在座的大部分人都有东国教育背景,所以会议讨论时多和东国基础教育作比较。很多人并不是教育工作者出身,所以大家都问徐娟,东国基础教育哪些是值得肯定的,有哪些方面被吐槽最多? 会议开了一整天,下午进入了自由发言阶段,气氛最为轻松。徐娟也没说别的,就是讲了平常社会各界以及家长们对学校的各种吐槽,有人做了专门记录,研究如何不重蹈覆辙。 非索港的情况与东国有区别,学校不仅是学知识的地方,也是帮家长管孩子的地方。上午有五节课,第一节是早读,后面四节是主课;下午有四节课,前两节是主课,后两节可以安排辅课,也可以游戏或自习。 总之要在家长下班后才能放学,作业也尽量在学校完成,这是符合非索港特色的安排方式。 十五周岁以下读一年级,这批入学人员在历史上非常特殊,被称为新一届。很多年后,很多人还骄傲地宣称——我是新一届的! 那么十五岁以上的人怎么办呢?新联盟对此早有经验——搞夜校! 参照东国当年全民扫盲班的模式,遵循个人自愿与单位安排的原则,搞夜校补习。夜校只教语文和算术,原则上学习期是一年,优秀分子可以再读一年提高班。 提高班会学到一千个以上的常用东国字,还能学到方程与几何内容。假如在提高班中仍然学习优秀,将来还可以推荐到技工培训学校读书。当然了,技工培训学校尚在筹建中。 如今是三月初,新的小学一年级计划将在九月初开学,还有半年的准备时间。教育内容与教学计划有了,那么这半年时间内,除了扩建校舍,最重要的工作就是培训教师。 在短期内并不需要教师队伍的整体水平能有多高,到开学时能掌握小学一年级的教育内容就行。在后续的时间内,教师队伍也要持续学习,始终比学生先行一步。 散会之后,所有的事项都定了下来,华真行也长出了一口气,曼曼却小声问道:“小华,我是不是也要上学?” 244、小华的专业 十五岁以下上一年级,十五岁以上可以根据自愿原则读夜校补习班。政策刚刚制定完毕,在实施中就有一个客观存在的问题,当地很多孩子说不清楚多大岁数。 不要觉得奇怪,这就是非索港特色,不仅很多孩子没有父亲,而且母亲也说不清孩子具体是哪年哪月哪日出生。当初大部分人家里连日历都没有,只记得一个大概的时间段。 当地人的年龄越大,具体的年纪就越说不清,因为时间隔得太久远了,而且父母也几乎都不在世了。 群体记忆中最清晰的分割线,就是每个人是在大骚乱之前还是之后出生的。对此大部分人倒是都有印象,就算自己小时候不清楚也听长辈说过。 几里国那场大骚乱发生在十六年前,在骚乱前出生的人如今基本都年满十六岁了。而在非索港的最新的官方法律规定中,十六岁就算成年。 在东国以及很多国家,法律上的成年都是十八岁,可是非索港的情况实在很特殊,人口结构过于年轻。 像徐娟那样三十五岁的老师,在东国还算年轻一代,在非索港妥妥地是长者了。像雷云锦那样六十多岁的长者,简直就是祥瑞了。 还好这个问题也有官方的解决办法,前段时间已经完成了全市的居民登记,不仅每个人都有了一个东国语名字,而且都有了出生年月日。 出生日期根据调查和亲属回忆填写,不论准不准确,好歹有了一个标准。比如华真行的生日是三月十一号,再过十天刚好年满十六岁,这是杨老头帮他填的。 杨老头从垃圾桶里把他捡来的时候,是刚刚满月的样子,那一天是四月十号,往前推三十天便是三月十一号,至于具体的出生时辰不详,想排生辰八字都排不出来。 华真行如今已知道杨老头的本事,假如老人家动用神通根据种种线索追溯,应该能把他准确的出生时间给推出来。但是杨老头并没有这么做,或者做了却没有告诉他。 无论如何,华真行的出生日期就是二零一五年三月十一日,他相信这是准确的。 可是曼曼的出生日期就说不定了,就连老族长扎辛也只记得她出生于部族迁徙的途中,当初好多孩子在一起都分不清谁是谁,更别提搞清楚每一个人的生日了。 这事也交给杨老头去解决,杨老头倒也潇洒,直接定了二零一五年六月十一这个日子,比华真行小三个月,也不知是他老人家掐指算出来的,还是拍脑门蒙的。 根据这个登记年龄,曼曼已经年满十五岁了,不必去上小学一年级,但她也是可以去上夜校补习班的。 海神族很多人都要上夜校补习班,老族长扎辛还专门做了组织安排,并亲自担任其中某一个大班的班长。 华真行听完之后笑了:“曼曼,一你的水平就不用上补习班了,都可以当补习班的老师了! 你是四境修士,早已渡过魔境,元神之强学什么东西都比常人快得多,按墨大爷给你的功课表自学就行。” 曼曼:“扎辛也有三境,三境元神清明,学什么都不慢,他怎么也上补习班?” 华真行:“扎辛是族长嘛,当然要起到表率作用,组织族人一起去读夜校,他就是学习积极分子。墨大爷对扎辛有安排,将来要成立技工培训学校,计划把他当校长来培养。 至于你嘛,现在已经是养元术中心的主任助理,先以工作为主,该学什么就自己学。等过两年有机会,咱们直接去上大学。” 这话听着像忽悠,但是华真行说什么曼曼都信。根据她的亲身经历,不论华真行说了多么离谱的话,都从来没有忽悠过人。 曼曼只是惊喜道:“上哪个大学?非索港还没有大学呢!” 华真行:“去东国上大学,要读就读春华大学,听说那是东国最好的大学。” 曼曼丝毫没考虑能不能上、怎么才能上?而是反问道:“小华,你已经这么高的水平了,难道还要去读大学吗?” 华真行:“要谦虚!我的水平有多高是另一回事,这主要是为了见见世面,多认识一些人,最好都能拉来这里搞建设。 顺便还可以谈个合作,在这边搞个春华大学欢想分校啥的……好好学习,我觉得你将来可以当校长!” 曼曼很认真地点头:“嗯!”想了想又问道,“你想学什么专业?” 华真行:“我本来想学国家的设计和创立,后来没找到这个专业,东国所有的大学都没这个专业,杨总让我去多看历史和政治资料……我决定到时候先读个城乡规划专业,课件其实我都看过了,考试肯定没问题。” 曼曼:“那我也看看课件。” 华真行:“你先完成墨大爷给你的功课表,然后我再把课件给你。还想学什么专业都行,找大壳子去要课件,只要你能听得懂。” 曼曼:“杨总和柯总今天都回来了,叫我晚上去杂货铺吃饭呢。” 华真行:“那就一起走吧,正好回去做饭。听说杨总今天带了不少新鲜菜,还有鸟蛋。” 曼曼:“杨总最近正在制定养元术总部的纪律,其中就有一条提到鸟蛋。” 华真行:“鸟蛋有什么纪律?” 曼曼:“听说养元术总部那边有很多鸟,林子里也搭了很多窝,窝里总能捡着鸟蛋。” 华真行:“我捡过,回头带你一起去吃,还能做叫花鸡和石锅鱼呢。” 曼曼:“我说的就是这回事。养元术总部严禁偷鸟蛋。想捡鸟蛋的话,需要副主任以上级别的领导批准,并且报备捡鸟蛋的地点、品种、数量。 假如擅自偷鸟蛋,违反了规定程序或与报备内容不符,将受到严厉惩罚,不仅罚款而且还要面壁。” 华真行:“这么严格?” 曼曼:“是的,规定得还很详细呢!捡鸟蛋首先捡那些孵不出小鸟的蛋,能到总部培训的养元师就能学会分辨。 而且不能把一窝的蛋全部捡完,至少得留两个,仅有或者少于两个蛋的鸟窝不许捡……至于时间、地点、品种,根据实际情况另行规定。” 华真行:“捡个鸟蛋还有这么多讲究?” 曼曼:“那当然了,保护总部环境嘛!别看现在总部没什么人,但是按照规划,将来的最大规模可以容纳万人。” 华真行:“那相当于一所综合大学了。” 三位老人家在那片山谷中以扶风盘为中枢,打造一片福地洞天,不是走传承宗门的路子,自古以来就没有那派修行宗门能达到万人规模,那里就是将来的世界养元师总部。 曼曼接着补充道:“而且那个地方都是你买下来的,一草一木包括那些鸟和鸟蛋,其实都是你的私人财产,偷鸟蛋就相当于偷你的东西。” 华真行:“我没那么小气,但确实应该好好保护环境。杨总搞这种规定,是因为他老人家自己嘴馋吧?他的级别当然在副主任以上。” 曼曼:“你说的太对了!其实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华真行和曼曼一边聊一边往回走,他又想到了另一个问题,感觉钱好像有点不够花了。 年初刚从约高乐那里弄来了六十亿东国币,华真行一度认为钱已经很多了,可是用着用着却发现还是很紧张。 洛福根水电站由福根基金会援建,新机场一期工程由罗柴德掏钱,但其他项目摊子铺得有点大。 为了买下农垦区以北的土地,他花了三十亿米金,分十年期支付,刚刚支付给了非索港市政府三亿米金,否则公立教育计划也无法实施。 华真行这边还要以欢想实业的名义建立汇英学校海外分校、买下三湖镇、订购两架通用直升机……很多项目比如直升机,并不是买回来就完事儿了,维护、使用、运营费用也很贵。 华真行通过约高乐和冈比斯庭签订了十年的独家代理协议,每年提供的春容丹数量最低是一百盒、最高是一千盒,但是这十年内他不得再通过别的渠道出售春容丹。 在这十年中,他每年最多能得到两千亿东国币的销售收入,至于成本眼下还很难核算。但是最关键的问题在于,杨老头已经申明,从明年开始,就需要华真行自行去炼制春容丹了。 杂货铺中如今库存的春容丹,包括已经交付给约高乐的那三百盒,都是杨老头出手炼制的。 杨老头本人最多炼制千盒,接下来都是华真行自己的事,也不可能永远把他老人家当成炼药工具人。 目前炼制的这一批春容丹,只用到了五味灵药,借助了九转紫金炉大阵,并以风环扇为阵枢,以华真行眼下的修为根本搞不定。 就算能搞得定,丹方也需要继续改进,否则原材料是不够的。他能够在一年内改进丹方并自行炼制成功吗? 前段时间尽忙新联盟的事了,自身的修炼或者说学习进步也要抓紧了。 如今夏尔已经成长为新联盟合格的领袖,新联盟军南下解放了班达市,巩固根据地之后,夏尔的目标肯定是解放整个几里国。 目前新联盟已经控制了几里国三分之一的领土、七分之一的人口,看似优势尚不明显,但是华真行很清楚,其实大局已定。 几里国这样一个仍带着部落联盟性质的伪现代国家,新联盟建立的秩序,从政治、经济、军事角度的优势都是碾压式的,一旦打开局面,对旧势力简直就是降维打击。 夏尔计划用三年解放整个几里国,但李敬直等人认为,只要没有外部势力的干预,根本用不了这么长时间。说破天也就是东国一个省的地盘、一个二线城市的总人口。 夏尔的目标如此,那么华真行呢? 在三湖酒楼中两人已经达成默契,夏尔的目标向南,解放整个几里国;而华真行的目标向北,开始打造计划中的真行邦以及他梦中的欢想国。 从现实条件来说,华真行要做的事情比夏尔难多了,需要的投入甚至无法估量。 通过最近的经历,尤其是见证了那三兄弟在三湖镇的所作所为,华真行也明白了一件事。 无论是改造非索港、解放几里国,还是打造真行邦、创立欢想国,都不可能依靠一两件神器以及自身的修为。 可能就是这种感触太深了,他的修为精进之心反倒不如先前那么强烈。 无论如何,今天这场教育工作会议之后,很多事情都暂时告一段落,用不着华真行本人多做什么,他如今的身份也仅仅是春容丹中心的主任助理。 难得能清闲一阵,华真行刚刚这么想,元神中突然又有了动静,“欢想国任务系统”发布了一条新任务—— 任务十:祭炼一支春雨枝。 任务奖励:突破五境的契机。 除了“养元术教研”和“春容丹研制”这两个长期任务,“系统”先后给他发布了九个带序号的任务,目前已全部完成。 华真行刚刚还在想系统怎么没动静了,结果新任务就来了。 245、要考试了 春雨枝?此器原名风斩,是定风潭弟子标志性的法宝,正式弟子几乎人手一支。听说在定风潭覆灭之后,昆仑盟还在废墟中找到了七十多支风斩,其余的应该是被四散的弟子带走了。 春雨枝这个名字还是华真行给改的呢,定风潭这派宗门早已不在,残余弟子那三兄弟也被收拾了,连掌门信物定风盘都已改名为扶风盘。 看到这个系统任务,华真行莫名有种顿悟之感。他将定风盘改名为扶风盘,神器居然“认了”,他也莫名成了神器之主,这名字改得没问题。 定风潭宗门道场中有一株灵植柳树,先有此灵柳而后有定风潭,定风潭祖师白子旺每年取灵柳上第一根抽芽的枝条炼制成法宝。 白子旺每年炼制一支风斩,总共留下了九十九支,也就是说他至少用了九十九年。法宝从来不是什么制式装备,白子旺却能把它变为宗门弟子标志性法器,确实很不简单。 风斩看似平淡无奇,既没有一潭春水那么神妙,没也有春雨剑那么犀利,却是最契合定风潭所传的各种秘法。定风潭的根本法决且不提,总之偏向阴柔,可直指大成修为之上。 可是将风斩改名为春雨枝,还是有点问题的,虽然普通法器的命名没那么麻烦,怎么叫都可以,但它毕竟已经使用了千年,历代弟子都认可此名。 华真行想重新命名的话,从某种意义上讲就要证明自己有这个资格,风斩是打造它的定风潭祖师命名的。华真行称其为春雨枝,那么至少自己也要能打造出这样的法器。 华真行已经得到了瑞兽舍利,其中就包含了定风潭完整的核心传承,当然也知道风斩的来历。 华真行现在知道了,一潭春水和春雨剑最初并非法宝,而是定风潭的两种独门法术。这两种法术完全可以不借助法宝施展,境界到高深处简直是千变万化。 后世高人根据独门法术的特点,专门打造了两件法宝,就叫一潭春水和春雨剑。因为这两门法术很难练,非常吃天赋,普通弟子就算勉强炼成也很难掌握精妙。 有了专门的法宝就好办了,只要境界到了,那么催动法宝自然能施展其妙用。 华真行的修为根基是养元术,当然没必要改修定风潭秘法,但也可以当成很好的参照。至于大成修为之上的内容,还不是他能解读的,据说只有随缘点化的法决,并无固定的秘法。 华真行每天夜里都用一个时辰解读瑞兽舍利中的御神之念,这其实也是在淬炼元神。在原先每天提炼纯金的基础上,华真行的元神已足够坚韧,如今则是变得更加精微。 由此亦可见,几位老人家对他的指点简直是信手拈来。 华真行手里还有什么法宝?就是竹鹊和神隐枪。竹鹊主要用于侦查,至于神隐枪则过于凶残了,而其他的“宝贝”诸如小手枪、伞兵刀、钢指虎之类的,更是只能用于伤敌。 一潭春水的主要作用在于疗伤救人,尤其是救急的场合,那是能当场留人一命的宝贝。它和曼曼的幽水香还不一样,幽水香虽也可用于疗伤,但主要针对的是暗伤与内伤,更确切地说,其妙用是治病。 从原理上讲,施展这两种法术并不需要专门的法宝,用风斩就可以,或者说用春雨枝就行。一潭春水主要用于疗伤,而春雨剑则用于攻伐。 华真行当初看见一潭春水这件法宝时,当即就想到这种好东西最适合曼曼用了。可是墨大爷却认为,一潭春水最适合华真行自己用,春雨剑其实更适合给曼曼。 如今这两件法宝都留在杂货铺,他可以天天研究,又了解到其妙用是来自定风潭的两种独门法术,也明白了墨大爷的意思。 华真行已经决定,适当的时候就让曼曼修习定风潭法术,也不用他来教,把瑞兽舍利给曼曼就行,这显然比福根家族的神术传承更适合曼曼。 现在华真行要挑战定风潭祖师当年做的事情,就是炼制春雨枝。春雨枝看似平淡无奇、当年宗门弟子人手一支,其实颇为不凡,最有讲究的就是其炼制材料。 打造法器需寻天材地宝,所谓天材地宝,就是世间各种物性最精纯之材,普通的柳树枝显然不在此列。 水系专精魔法师,是形容曼曼的一句玩笑。假如遭遇强敌,曼曼如今的攻伐手段不足。以往很多次对敌行动,华真行都没有让曼曼参与,一方面当然是为了保护她,另一方面,也说明曼曼在高手面前缺乏防身自保的手段。 所以把春雨剑给曼曼,正好弥补其不足。华真行还有种感觉,定风潭的很多法术简直就是给曼曼量身打造的。 曼曼的修为根基也是养元术,当然没有必要改修定风潭秘法,但是借鉴与辅修是没有问题的,尤其像一潭春水和春雨剑这样的法术,最能发挥曼曼的天赋。 按照这个笨思路,华真行倒是也可以耗费成吨的柳枝去打造法器,说不定也能捣鼓出来,但这样的法器最终有什么妙用就很难说了,一切都得看机缘。 系统任务说得很清楚,不是随便打造出一件法器,就是祭炼出春雨枝,这就难办了。这不是自由发挥的题目,而是要求解出标准答案的。 既然瑞兽舍利在他手里是学习教材,那么学习就要考试! 将一支柳树枝祭炼成法宝,倒不是完全不可能,比如传说中的道祖太上应该不难做到。可是对于华真行而言就须特殊的机缘,以及持续不断的祭炼之功。 好在华真行以及他的老朋友洛克,在这一方面都不是很讲究。洛克的灵鸽是从纸飞机演化而来,而纸飞机最早用的材料就是a4打印纸,估计当初非索港一半的a4纸都让洛克给用掉了。 华真行的竹鹊用的也是普通的竹材,消耗的是大量的神识淬物之功,最终成器的机缘是华真行恰好突破四境。这种机缘是很难重复的,否则一个刚刚突破四境的修士,也不可能立刻就打造出一件法宝。 杨特红瞪眼道:“很不错?看看人家昆仑盟的梅盟主,听说当初从拜师习得秘法,到修为突破大成,只用了一年时间!” 柯孟朝:“那不一样!听说梅盟主从小就有高人照拂,动用各种灵药并施大神通手段,在幼年时就已为他易经洗髓。” 杨特红放下茶壶道:“怎么不一样?这话我就不爱听了!难道我们几位就不是高人?就算你们两不是,我肯定是啊!小华从小用的灵药少了、还是挨得揍少了?每次抽他一顿,我都很累的!” 杂货铺的后院中,柯孟朝与杨特红正在喝茶。柯孟朝问道:“你这是嫌小华的修为精进太慢了吗?不可有揠苗助长之心。” 很显然,系统的新任务就是杨老头刚刚发布的。杨特红摇头道:“我可不是拔苗助长,而是最近感觉,这孩子的修为精进之心有所懈怠,想督促督促他。” 柯孟朝:“从去年五月才窥入门径,如今还不到一年呢,已经很不错了。” 柯孟朝:“那也要等他搞成了再说啊!” 杨特红:“那就说眼下的事,小华不是已经在打造全球养元师总部了吗?” 柯孟朝:“这是我们三个干的事,功劳不太适合放在小华头上吧?” 柯孟朝:“你可以换个角度想,梅盟主修为突破大成之际,已经年满十八岁了,应该是十九岁。小华现在还不满十六岁呢……算了,比较这些好像没什么意义。 世人谈论梅盟主的成就,看的可不是他什么时候突破大成。世间大成修士多着呢,你我曾见过的就如过江之鲫,而在现代社会重伸散行戒、建立昆仑盟的,可只有这一个。” 杨特红:“要是这么说,小华一点都不差,甚至更强!他要打造的可是欢想国,简直是建立人间另一种文明模式。” 柯孟朝:“我不同意你的说法,要不然找个瞎子来试试?” 杨特红:“你这不是抬杠吗?我就是打个比方!” 柯孟朝:“我这是严谨。” 杨特红:“我们的功劳确实不太适合算在小华身上,但是没有小华,好像也没有这事。” 柯孟朝:“这不算功劳,只是缘法……眼下任务已发布,你说小华能找着那根柳枝吗,要不要给点提示?” 杨特红:“提示什么呀?我们已经做得那么明显了,瞎子都能看到!” 但是今天的任务却不太一样,也说明世上有很多事情,就算你想努力也找不到办法。 而且系统在发布新任务的同时还给了一个提示,华真行这才知道,系统的分步任务共有八十一项,每九项算一个小阶段,如今他刚刚完成前九项,已进入下一个阶段。 既然暂时不得要领,华真行便换了一种思路,晚饭后开始整理起自己迄今所学,看看目前已经掌握了哪些手段—— 正在说话间,华真行和曼曼回来了,两老头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开始聊闲篇。 墨尚同今天没来,应该还在山谷里忙事情。柯孟朝是回来参加教育工作会议的,而杨特红是来给瑞兽舍利“充电”的。他们叫曼曼来吃饭,其实就是叫曼曼和华真行一起来做饭,今天有新鲜鸟蛋。 吃饭的时候华真行有点走神,似是有心事,其实他是在考虑系统任务,确实很不好办啊。以前系统发布的任务,虽然有时也很难完成,但怎么入手却是很清晰的,总之尽量努力就是了。 血祭神术与治疗神术:从福根家族的传承之书学会的,目前境界尚浅。华真行从福根家的传承之书中还学到了很多其他的神术,但还没有专门去修炼。 幻形神术:约高乐教的,华真行练得不错,但还远远不及当初古文通的水平。 圆光镜:也是约高乐教的,柯夫子也曾经展示过。华真行尚未修炼入门,倒是曼曼已经掌握了。 神识粹物之功:最早是墨大爷教的,华真行用来提炼了与自己等体的纯金,三境修为就可以掌握,却是突破四境后修习炼器的基础。 塑容术:短暂改变相貌的小把戏,柯夫子教的,华真行曾用于装扮风自宾。 瞬高术:一种特殊的体术,可短暂改变身高体型,杨老头教的,能与塑容术配合使用。 但是华真行对方外秘法并不是很感兴趣,这与他的理念不合,他志不在世外秘境,所以也没有专门去修习,等将来有精力倒也可以钻研一番,能有参照借鉴也不错。 木鹊术:墨大爷所教,被华真行搞成了竹鹊术,他同时还借鉴了洛克的纸飞机秘法,以及侦测神术中的傀眼术。 华真行并没有专门学过炼器,杨老头也没教过。提炼黄金和打造竹鹊,就是他修习炼器的基础,多少算是自行摸索。 五式棍击术与方外秘法:这些都是小丁老师教的。五式棍击术并非法术而是技击术,但也可以借助法力施展。至于方外秘法的传承,其实就在神隐枪中。 杨老头打造神隐枪,用的是一杆五色神莲叶,但把华真行削的那根树棍也合炼进去了,同时又合炼了华真行从神隐之门后带出的一根短杖。 那根短杖就是秘境小世界的控界之宝,小丁老师将他所创的方外秘法传承也留在其中。感应神隐枪的妙用,理论上也可以习得方外秘法,同时掌控那个秘境小世界。 杨老头所教,严格说起来只有养元术,这也是华真行的修为根基。 但如今情况有变化,瑞兽舍利中有定风潭完整的核心传承,其中就包括如何祭炼春雨枝。在炼器方面,定风潭这一脉非常有特色。 华真行总结了自己兜里现有的东西,发现只能从两方面入手,好好学定风潭的炼器手法,同时去寻找合适的柳树枝。 246、问柳 “我要去寻找一株柳树,确切的说是一根柳树枝,用来炼制法器。” “什么样的柳树?” “我还说不清楚,要找到了才知道。总之要讲究天时地利,凝聚天地间的生机菁华,并在最恰当的时候采摘。” “那就先去找柳树再说,这里的柳树可不多见,但是扶风园有,听说养元谷也有,但我还没有去过养元谷呢。” “那就一起去呗,正好可以做叫花鸡和石锅鱼,带好调料,我教你怎么做。” 这是华真行和曼曼的对话,然后两人简单收拾了一番便出发了。 华真行背了一个大旅行包,就是去年他护送罗柴德时背的那个,曼曼更简单,就是挎了一个书包样的女式包,斜肩背的那种。 想祭炼春雨枝先得找柳树,在整个非索港主城区中连一棵柳树都没有。萧光等三兄弟建的庄园里倒是有柳树,就种在后院的水边,很多树龄已接近二十年。 那座庄园以改名为扶风园,如今已改造为养元术中心,全称是“养元术教学研究推广中心”,曼曼是该中心的主任助理,当然已经去过那里,所以两人的第一站就是扶风园。 以两人的修为步行当天便能抵达,但是有车为啥不坐呢,那样岂不是白瞎了人类发明了汽车?所谓勤修苦练也不是自讨苦吃,所以曼曼助理叫了中心的一辆车,华真行当司机,开去了三湖镇。 如今的三湖镇有点像当年的克林区,但建设得比克林区好多了,毕竟那三兄弟在此经营了二十年,布下法阵打造一片风水宝地,有着非常完善的整体规划。 曼曼坐在车上感叹道:“这些行道树可真好看,非索港真在重新做规划,等雨季来了也要种行道树,先从有条件的地段开始,上次开会的时候我听他们说过……” 以曼曼的身份,只要她愿意,可以参加市里面的很多会议,而且可以坐在相对靠前的位置。但她一般只都是只看只听不发言,每次都感觉涨了见识。 非索港没有行道树,当地人好像也没有植树的习惯,在大部分的人概念里,树不是自己长的吗?难道还需要人去种? 最近非索港在搞基础建设,当然也要重新规划街道与交通设施,新街道两旁也要种上行道树,既是景观点缀也可以在炎热的旱季供行人遮阳小憩。 普通的树种可不适合在非索港当行道树,原本墨大爷让手下的农林小组研究,结果三湖镇这边已做了很好的示范,行道树有沙椰、凤尾棕、高冠木进行搭配。 沙椰树结椰枣,很甜,是这一带特有的零食。 凤尾棕只有一根主干,羽毛状的叶片非常大,像一柄撑开的沙滩伞。 高冠木则是这一带荒野中特有的树种,猴面包树的近亲,树干没有猴面包树那么臃肿,长得很高,枝丫覆盖的范围也很大,能人工栽种成功很不容易。 华真行指着迎面走来的五名巡逻队员道:“最后面那个,腰里别着一根柳树枝的,就是萧光,那三兄弟中的老大。我要炼的法器,就和他身上那根柳树枝一样。” 曼曼:“他就是萧光啊?看上去也不是很凶的样子!” 华真行:“也没什么好凶的,巡逻嘛,又没碰见坏人。其实本事还是很不错的,听说班达市公安局正要调他过去呢,很快就不在这里巡逻了。” 刚才萧光跟着几个黑大妈一起走过去,前面的黑大妈们都是一副雄赳赳、气昂昂的样子,只有萧光缩着脖,因为他也看见开车的华真行了,却低着头装作没看见。 距上次见面早已过了一个星期,萧光戴的已经不是蓝袖章,而是和普通巡逻队员一样的橘黄色袖章。 像他这种人才就算被封禁了修为,天天在街上搞联防巡逻也实在有些浪费,所以下个月就要被调到班达市公安局上班了。 偶遇萧光只是个小插曲,曼曼至少知道了华真行要祭炼一件怎样的法器。主任助理的座驾直接开进了扶风园,在前院的停车场下车。 这座庄园非常大,占地接近一平方公里,东国园林式设计,仅看前院就像一个公园,三面带着格窗的花墙,中间连通大门的主路两侧建有回廊,小径通往院中各处,在假山花草中看似随意的穿行。 华真行刚刚下车,扫了远处院墙一眼,元神中的“春容丹研制系统”却突然有了反应—— 发现春容丹基础原料之一:虎节精。 特性:散淤通经,春药。男子慎服,易起虚亢。 采制之法:虎节杖春日嫩芽初破土之时,取其节根,除须洗净润透,趁鲜切短段约为半寸厚片,晒干。 炼药之法:神识炼纯,再取白汞雪芽。 另注:可代不死芯之用,但不可尽代,最多代其九成九, 虎节杖与千岁兰不同,它是一种很常见的植物,原产地在东国,多年生灌木状草本。它有点像竹子,根茎横卧地下,黄褐色木质,有明显的节,能成片生长。 虎节杖于春天冒出芽尖,破坏性非常强,能从地砖缝里顽强的冒出来,甚至能将地砖顶开或撑裂。 假如长在墙根下,其芽尖甚至能从墙砖的缝里冒出来,可见其根系多么顽强。这种植物曾被引入到罗巴洲,结果成了著名的入侵物种,在很多地方泛滥成灾。 在东国倒没有这个问题,植物也是有天敌的,在东国有好几种昆虫以及十几种真菌以虎节杖为食。但在罗巴洲,虎节杖却没有这些天敌。 几里国的气候原本不太适合虎节杖生长,但是这座庄园比较特别,整个三湖镇都被打造成一片风调雨顺的宝地,那三兄弟在庄园的墙根内也种了虎节杖。 这里的院墙显然不普通,整座庄园都位于法阵的中枢位置,有特殊的讲究,倒也不怕虎节杖破坏院墙或四处泛滥。 华真行很意外,他倒不惊讶在这里能发现一味灵药,而是惊讶居然会有样一种灵药。 虎节杖并不是什么珍稀难寻之物,就算按照要在最适合的环境中天然生长的要求,它也是遍地都是,在一些地方甚至还泛滥成灾了。 从大规模工业化生产的角度,这简直是绝佳的原材料啊,更何况它炼制出的虎节精能够取代不死芯。哪怕不能完全取代,也能极大减少不死芯的用量。 不死芯并不忌男女,可以用它炼制成独味丹药,能辅助养元术的修炼。可是虎节精却是男士忌服,有可能导致不良反应。 所谓“白汞雪芽”,是传统外丹的术语,普通人根本就不知道怎么回事。勉强用另一种方式表述,类似于用超低温、过冷态的水萃取结晶。 纯净的水假如缺乏杂质,也就没有结冰时的凝结核,温度在冰点以下也不会结冰。这在普通的工艺上很难实现,但在神识粹物全程控制的情况下,修士倒是可以做到。 这种过冷态的水具体要低到什么温度、在什么情况下萃取灵药结晶效果最佳,在炼制外丹时并没有严格数据规定,要根据情况随时掌握火候。 假如将来要实现大规模工业化生产,就需要制定的严格生产工艺,还要需要组织科研队伍进行攻关,研制出专门的加工设备以及最经济合理的工艺流程。 这些都是以后才要考虑的事情,眼下的收获就是找到了一味能取代绝大部分不死芯用量的灵药。 华真行跟着曼曼往前走,穿过了庄园的主体建筑,如今叫养元术中心的主楼。 已有工作人员在这里上班,他们都是非索港较早修习养元术的那批人,如今至少拿到了一级证书,与曼曼都很熟,大部分人也认识华真行。华真行一路点头微笑。 从前院到后院,在这座庄园里,华真行先后发现了七味可以炼制春容丹的原材料。这并非偶然,庄园就是三位东国修士建的,他们也会培育药田,用看似随意播种的方式。 能用于炼制春容丹的原材料,华真行收获最多的一次,是在别利国的王宫拉肯大花园。那里种植了世界各地的珍稀花草,华真行总共发现了二十七种原材料。 但是这次不一样,扶风园中的植株皆灵性十足,采制之后便可用于炼丹。而拉肯大花园中发现的那些植株,其灵效是不堪用的,华真行只是发现了那些品种,将来还需要在适合的天然环境中去寻找。 炼制春容丹的原材料方面虽颇有收获,可是等他们来到后院的水边,华真行却发现这里的柳树并不符合祭炼春雨枝的要求。 水边垂柳数百株,每一株长势都不错,皆有凝聚生机之意,但恰恰找不到那最特殊的一枝,并没有那根柳条具备菁华荟萃之势,单纯从品相看就不符合要求。 此地柳树应该都是三兄弟移植的,适合热带生长的品种。这里的冬天并不冷,柳树虽也落叶但落得并不多,大体仍保持着翠绿的模样,就不可能存在所谓春日第一根抽芽的枝条。 华真行倒没有太失望,他也没指望这么简单就能找着 上次来这座庄园,他是被杨老头直接挪移到长堤上,然后在外面的湖泊小岛上斗法,最后乘坐扶风盘飞走了,并没有好好逛这座庄园的内部,而今天倒是另有收获。 华真行仍然折了很多根漂亮的柳枝随手祭炼,虽没有打造法宝,但也是不错的工艺品材料。曼曼将这些柳枝都收集到一起,编了一个很漂亮的双肩背篓。 “你的手可真巧,什么时候学的?” “墨大爷教的呀,我还会打草鞋呢,很多种样式的草鞋。” “那就背着它去养元谷吧,路上还能采点东西装着,到地方再背点特产回家。” 养元谷,就是养元师总部所在的山谷,如今它也有了正式的名称。那里在群山环抱之间,周围最高的山峰海拔有两千八百米,谷地的海拔在八百米到一千米之间。 谷中有柳树,而且养元谷的气候与山外的原野完全不同,冬天是很冷的,如今将将要到柳枝抽芽的时节。 247、天地与我 这次从三湖镇出发,两人都换成了步行,因为到养元谷眼下根本没有路。总不能驱车穿过荒原后就把车丢了吧,这不是爱惜东西的好习惯,虽然华真行如今已富可敌国。 所谓富可敌国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至少他富可敌几里国。但华真行却没有这种自觉,最近总感觉钱不够花。 除了几个如吞金兽般的大项目,欢想实业还有不少项目正在建设中或者接近建成投产,包括水泥厂、陶瓷厂、玻璃厂、砖瓦厂……以及计划中的化肥厂。 这些物资假如全部依赖进口,运费比生产成本都高得多,还不如咬牙引进设备和技术,就在当地实现自给自足,至少也要能满足大部分需求。 几里国并不缺矿产资源,丁老师带着华真行发现的金矿就不提了,就算在非索港周边,也有铜矿、铝矿、铁矿等多种矿藏,大多分布在平原和山脉的交界地带。 班达市以南的瓦歌市辖境内有大型煤矿,荒漠上也曾勘探出油气田。煤矿的规模很大,但是已开采的规模很小,至于石油则是根本没有开采。 几里国离世界上最大的产油区很近,那里的石油质量好且开采成本极低。 假如几里国这边也开采石油,且不说需要多大的投入,就算勉强采出来,生产成本也远远超过了直接进口。 其实在华真行买下的地盘内,就是非索港以北的原野中,也曾勘探出石油,具体的储量不明。对于几里国来说既没有开采条件,也没有经济上的开采价值。 在几里国以北的海湾地区,很多国家都是世界上重要的产油国。它们原先只是出口原油,后来东国搞了一批援建项目,帮助他们建造了炼化厂,可以就地进行炼化。 很多西方国家原本不太愿意做这种事,但见事已至此居然也开始跟风,所以当地的石油炼化项目近十几年来已有不少。 非索港刚刚落成了重油发电厂,装机容量是十万千瓦,发电所需的重油就是从附近国家海运进口的,既便宜又方便。 但在华真行的规划中,将来还是要有开采与炼化石油的项目,不是为了满足的全部需求,产能在通常情况下也不必放到最大,只是为了保障特殊时期的能源安全。 正因为重油发电厂已落成,所以欢想实业才能建设那么多工厂,这是工业生产的基础。假如没有这个重油发电厂,新联盟连夜校补习班都搞不起来,总不能点着火把上课吧? 欢想实业已经定购了一套新机组,也是十万千瓦的装机容量,放在与原发电厂项目相邻的农垦区地界内。 只要资金和建设人员到位,东国那边的设备是现成的,剩下的就是运输、安装、调试工作。 计划中建设的洛福根水电站,总装机容量是六十万千瓦,考虑到相对漫长的旱季也就是枯水期,全年有保障的发电功率是三十万千瓦。 水电站项目考虑的因素当然不仅仅是发电,它是北洛河流域改造工程最重要的一环。 雷云锦总工程师当然大力支持这边修水电站,但是对华真行又增订了一套十万千瓦的重油发电机组感到不解。 非索港的总人口只有五十多万,假如按照最大发电量标准,待到水电站落成后,装机总容量就可达到八十万千瓦,这是什么概念? 按照东国二零一八年的数据,东国有十四亿人口,发电装机总容量是十八亿千瓦,人均装机容量是大约一点三千瓦。 按非索港目前的规划数据,几年后人均装机容量可达到一点六千瓦。这个数据已经大大超过了东国的水平,而东国可是如今的世界工厂!这是不是太超前了? 华真行却没有对雷总工解释太多,其实在他的计划中,洛福根水电站的发电主要是为真行邦的建设提供支持,新订购一套十万千瓦的重油机组则是为了应急。 华真行和曼曼背着旅行包和柳条篓子,步行穿过国家森林公园,用一个白天的时间从三湖镇到达了天河镇。 天河镇眼下到处是工地,正在兴建当中。它是华真行规划的北洛河三镇中最西边的一个,位于北洛河北岸一片平缓的高坡上,离水电站的大坝不远。 天河镇是水电站建设工人的驻地,将来也是工作人员的生活区,以此为基础还可以渐渐发展。 比如水泥厂就建在这里,高标号特种水泥可能还需要从东国进口,但是普通水泥则可以争取实现就地、就近生产。 两人并没有惊动正在忙碌中的建设者,从天河镇外绕了过去,进入了一个大型山谷中。这里就是将来的水库,如今水库的设计已接近完成,但还没有正式动工。 华真行用神隐枪指着这一片区域,还在地上画了图、堆了一个简易的沙盘,给曼曼介绍了一番。 曼曼点头道:“我见过图纸,还见过激光全息沙盘,原来是你设计的!” 华真行:“不能算我设计的,是我提出的设想和规划,东国望京设计院做的设计。” 曼曼:“嗯,总设计师我们前几天见过,就是雷总的儿子。” 华真行又补充了一句:“建设资金都是洛克提供的。” 曼曼:“洛克是个好人,已经是个好人。” 他们这一路穿过了森林公园,在路上谈到了新联盟与欢想实业最近的种种新规划。 比如在抵达很多探险团日常的宿营区时,华真行就告诉曼曼,按墨大爷的意思,这一片地方要从国家森林公园里划出来,建设为农垦区。 新联盟要在班达市打造粮食基地,大搞农田水利建设,因为那里的自然条件要比非索港好得多。 班达市境内有三条河流穿过,由北向南分别是斑头河、斑大河与斑尾河,三湖镇就建在斑尾河的一条支流上。 当地土语没有文字,班达市的名字其实最早就是斑大河的谐音,统一将东国语当成官方语言之后,班达市也将定名为斑达市。 新联盟已组织队伍在目前控制的辖区内搞地质、水利、矿产勘探,据说三兄弟中的老二司马值就调到勘探队去了。 地勘是相当艰苦的长期工作,还好墨大爷这些年已经打了很不错的基础,他曾带领一批草鞋帮骨干四处勘察,足迹甚至远远超出了几里国。 可以在哪里修建水利设施、如何进行改造,哪里有什么矿藏、品相如何、矿脉大致如何分布,墨大爷都提供了很详细的资料,就看将来能否开发、怎样去开发了。 在墨尚同建议的规划方案中,将国家森林公园划出来一大块,但森林公园的总面积并没有减少,又划进去另外一大块。 但是那块土地目前还在南方的瓦歌市辖境内,基本都是无人的荒野。可见新联盟如今制定的很多计划,已经不局限于现有的地盘,而是立足于整个几里国。 在穿过森林公园的过程中,华真行又发现了三味可炼制春容丹的原材料,加上在扶风园中发现的七味,这次足足又收集到十种灵药的信息。 这并非偶然,也不是他的运气特别好,而是杨老头为此绞尽了脑汁,连头发都挠掉了不少。 华真行还发现,他们似乎特别吸引野生动物,狮子、花豹、猎豹、鬣狗这些猛兽就不说了,就连野牛、斑马、羚羊、长颈鹿这些食草动物也喜欢凑过来,成群结队地搞尾行。 这可能是因为华真行随身携带了瑞兽舍利,莫名就对这些走兽有种天然的吸引力。 但是华真行将瑞兽舍利拿出来,用御器之法催动其蕴含的威压气息,又会将这些走兽都惊走,就连狮子都逃得飞快。 瑞兽舍利的妙用可不仅能当成传承之书,它本身就是一件很特殊的法宝,司马值应该祭炼过很久,但是不得要领。可以催动无形的威压,也是它最简单的妙用之一。 它既能吸引走兽,也能把走兽都给惊走,倒是很有趣。 杨老头曾告诫华真行,解读瑞兽舍利中的御神之念,只能在三个地方进行,杂货铺、扶风园与养元谷,而眼下最好只在杂货铺和养元谷。 华真行的脾气虽然偶有跳脱、小时候经常挨揍,但对杨老头态度严肃的告诫,向来都是记在心上的。他从未在杂货铺之外的地方解读过瑞兽舍利的御神之念,就算给曼曼用,也不能在别的地方。 所以在两人的行游途中,只是在必要的时候才取出瑞兽舍利催放威压,惊走那些被其吸引来的走兽,其他时间并没有动用瑞兽舍利,更没有解读与学习其中的传承。 自古四境修士行游,通常在刚刚突破四境之后,或即将突破五境之前,感悟天地与自身,寻找那种天人合一的悟道状态,在灵光一现之中,常有“天地为我庐”之叹。 对于华真行来说,这种感受就不是灵光一现,而是时时刻刻。这就是他的天地,他的家园,他已经、正在、将要改变的世界。 拿着神隐枪给曼曼画图讲解之时,他自己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但在别人的眼中,那就是指点江山。 曼曼也介绍了很多新情况,有不少细节是华真行都不清楚的,因为他最近没像曼曼那样参加很多会,只是看定期的情况汇总简报。 曼曼还是比较喜欢开会的,对她而言开什么会都是学习,比上课都有趣。 他们没有连夜赶路,当晚就在水库区旁边的山上宿营,从这个角度能看到远方正在建设中的天河镇。 华真行又抓了一只跳羚,据杨老头说跳羚肉的味道和麂子肉很接近,他又做了一顿石板烤肉。 上次做这种烤肉,让小丁老师吃的很满意,还引出了三位老人家现身。今天曼曼也是赞不绝口,还仔细记下了华真行制作烤肉的每一个步骤,将来她也可以做了。 一整只跳羚,两人并没有把烤肉都吃完,明天要进养元谷,顺便给几位老人家捎些过去。跳羚的皮和角也是有用的东西,都收起来带走,先装进柳条背篓里。 以两人的修为,一夜不睡觉也没有关系,夜间轮流定坐调息,由另一人守夜,毕竟身处荒野不可大意,黎明时分背起包继续出发。 两人是以行游的心态赶往养元谷的,所以速度并不是最快,路上要走整整两天,但普通人的脚程可跟不上。 第一天的路还好说,威胁主要来自那些野生猛兽,第二天的路则是穿行于群山峻岭之中,很多地方一般人根本走不过去,专业人士也要借助特种装备。 再度出发的时候,华真行突发奇想道:“我上次行游,是穿过农垦区达到天河镇,这次是从扶风园穿过森林公园到达天河镇,殊途同归。 将来春容丹中心的新晋养元师前往养元谷,在那里接受进一步培训,也可以组织他们走过去,分别选择一号路线或二号路线,或者两条路线都走一遍。 走一号路线,可以沿途见证北洛河流域的变化以及建设成果;走二号路线,可以感悟天地与形神交融的意境,这两种意境其实可以融合一体。 我当初走一号路线用了三天,如今我们走二号路线要用两天,两条线路都在天河镇汇合,接下来才是最难走的一段,也算是一种试炼吧。 不能以你我的标准要求他们,行游重在感悟,结成小队行进,不论是哪一条线路,都要求他们在五天之内到达。” 曼曼点头道:“这个主意不错!回头就让中心制定细则。” 华真行的主意,在曼曼那里从来都是不错的。曼曼又回望远处的天河镇道:“我们从这里走到养元谷,还得花整整一天时间。 但是有次开会大丰收说过,假如将来修通了从天河镇到养元谷的高铁,你猜需要多长时间?” 华真行:“大丰收说多长时间?” 曼曼:“启动加速以及减速停车的时间都算上,总共只需要十分钟,就能从养元谷到达天河镇!” 以华真行的修为都要走一整天的路程,普通人坐高铁十分钟可达,华真行一时无语,又不禁有些神往。 248、胸有谷 王丰收说的高铁,当然就是默认东国高速铁路,近十几年来从无到有,已发展为世界上最大规模的高铁系统。 无论是在如今的非索港还是在将来的真行邦,大规模基建都是采用东国的体系。这样不仅最方便,而且是符合现实条件的选择,是新联盟的长期战略。 从天河镇到养元谷,地图上直线距离也就二十多公里,按照东国高铁每小时三百公里的保守时速,其实五分钟就能到。 高铁可以架桥、修隧道翻山越岭,但路线选择上还是会有弯绕,再考虑启动加速和减速停车的时间,所以王丰收才说需要十分钟。 至于工程上的难度也不是问题,在东国已经修成的高铁线路中,有不少地段比这里的工程难度更大。 但是就眼下而言,修高铁还是过于奢侈了,更别提是从天河镇修到养元谷的线路了。就算华真行再有钱,至少近年内是不可能实现的。 目前连修通公路都不太现实,还是买两架直升机先凑合着用吧,实在不行就用两条腿自己走过去。 如今新联盟所控制的地方政府由北向南发展,目标是解放几里国全境。而欢想实业的工作重心则是由南向北发展,从农垦区开始逐渐打造出华真行梦想中的真行邦。 华真行以欢想实业的名义,前后总计买下了近十二万平方公里的土地,已经连成一整片,原先都是无人居住的原野、荒漠与山地,位于几里国的最北端。 如今新联盟正在进行的、最大规模的基建工程,就是重新整修非索港通往班达市的公路。拓宽改造道路并增添各种交通设施,建成后可将原先七个小时的车程缩减到三个小时之内。 能将这条公路按照设计要求修出来,对于眼下的新联盟来说已经是考验了,更大的工程暂时还不敢想。至于洛福根水电站,它其实不能算是新联盟的工程。 农垦区以北的地域,则仍然是原野和荒漠,所谓的真行邦尚在华真行的脑海中。 但是等到将来,高铁应该会有的,在华真行的梦境中,真行邦的各个城市之间,最远也能在一个小时内到达……他对梦境的回忆倒是越来越清晰了。 华真行对真行邦的设想绝对是超前的,但并不一味追求所谓的现代特色,在很多方面甚至有些“保守落后”,仿佛在刻意回避很多现代化大城市的弊病。 世上很多现代化大城市的建设都走过很多弯路,世界各国都有经验教训,但想彻底重新规划是不可能的,那样的代价承受不起。 所以真行邦的建设,从一开始就要吸取这些经验教训。并不是说华真行的设想就一定是完美的,但至少他想从一开始就避免人们早已犯过的各种错误。 这些目前还只是空想,但是等到将来真干成了,谁又能说他是空想家呢? 无论华真行再保守,有三种现代化系统必须优先考虑,且一定要做在其他的城乡规划之前,这是后发者的优势。 其一是以特高压输变线路、各种供电设施为基础的能源流系统。 其二是以标准公路、高速公路、重载铁路、高速铁路为基础的人、物流系统。 其三是以网络传输、信号连接、数据处理为基础的信息流系统。 这三大系统是现代化文明成果的结晶,也是经济与社会发展的保障。就算要分阶段建设,不可能一步到位,前期也要做好完善的规划,预留出足够的拓展空间。 真行邦眼下还是一张白纸,不存在什么征地动迁、重新改造等历史遗留问题,做好规划就是要尽量避免将来出现这些问题。 华真行带着曼曼在人迹罕至的山里中穿行,心里想的居然是这些问题,还不时和曼曼讨论一番。曼曼当然都是大力赞成,连声赞叹小华敢想敢干,真的是太棒了! 华真行也叮嘱曼曼,他的这些“大计划”在没有落实之前,先不要告诉别人。 两人还谈到了环境课题,比如像风景这么好的山野,将来就是要保护好的……渐行渐深,山中的植被渐多,有很多东西都是曼曼从未见过的。 那些野花野果,看着就令人那么欢喜,华真行又化身为博物学家,向曼曼介绍各种动植物。重点是哪些野果可以吃,而哪些东西还可以做菜、怎么做,说得曼曼跃跃欲试。 行游充满趣味,两人的脚程不自觉中就加快了,下午三点多钟,他们登上了一条横亘的山脉,站在山脊线上终于看见了养元谷。 假如坐在自家的院子里,要么是阴雨天,要么是晴天,可是这里的视野完全不同。他们所在的位置海拔有一千五百米,前方谷地中的湖泊水平面海拔大约是八百米。 山谷中有云层飘荡,呈团状,很厚。西斜的阳光洒下,谷地中有清晰的云层投影,仔细看还在缓缓移动。云层笼罩的范围内似乎正下着小雨,而其他区域则是阳光明媚。 所谓雨过天晴或山雨欲来,在这里已不仅是时间的概念,更是空间的概念。可以看见一片洒着阳光的地方正在被细雨笼罩,也可以看见一片下雨的地方正在放晴。 山谷中有很多鸟,有的在天空飞翔,有的在湖泊中游弋。大大小小五个湖泊呈不规则的穿珠状,被草甸、浅滩、峭壁、竹林、灌木以及茂盛的乔木林环绕簇拥。 这里的气温要比非索港低得多,气候也湿润得多,更接近于温带或亚热带的环境。 时间是三月初,竹林和油茶树是四季常绿的,也有很多灌木花草尚未抽芽,还有一些草木在长出新叶之前先开了花。 远望过去,整片谷地有青翠、嫩绿、枯黄、蔚蓝、粉彩等各种颜色……曼曼惊叹道:“天呐,这里真美!我做梦都想不到,还有这么漂亮的地方。” 华真行微笑道:“我上次来的时候,比你还要吃惊!以前只在电脑或者手机上看过类似的风景,那是第一次真正置身于这样的美景中。 杨总要在这里打造洞天福地,建成世界养元师总部,真是会选地方。” 曼曼:“欢想实业已经把这里买下来了,真是太有眼光了!” 她是发自真心的夸赞,却没有意识到这句话是有问题的。欢想实业买的土地太多了,可不都是这种风光秀美之地,更多的还是兔子都不拉屎的荒漠。 欢想实业的眼光就是华真行的眼光,而华真行的眼光就是根本不讲究什么眼光,直接在地图上划出了一块没人的地方。 兴奋的曼曼已经放飞了木鹊,想从高空好好看看这里的各种景物。 曼曼和洛克都有木鹊,跟墨大爷学的手艺,听说连娜最近也在制作木鹊。只有华真行搞了特殊化,他打造的是竹鹊。 华真行上次来也是带着木鹊的,可是木鹊让弗里克给随手毁了。一枪捅死弗里克之后,华真行就地取材又制作了现在的这只竹鹊。 木鹊放飞之后就在曼曼的头顶上空盘旋,却怎么都飞不到山谷里。以神识操控明明是向前飞,可它偏偏一个折转滑向了旁边,似是被无形的气流带动、又似被看不见的屏障阻挡。 曼曼试了好几次都是这样,收回木鹊道:“这是怎么回事?” 华真行:“看来三位老人家已经布下了法阵,你的木鹊也是侦测类的法器,所以被阻挡在外。” 曼曼:“三湖镇也不是这样啊。” 华真行:“那三兄弟的手艺,哪能跟三位老人家相比?” 曼曼:“是不是杨总在逗我玩?” 华真行:“应该不是,就是法阵自然运转,此刻好像并没有人在操控……站在这里也体会不清楚,我们进去就知道了。” 木鹊飞不进去,禽鸟却不受阻碍,两人直接迈步走了过去。刚走了一米多远,华真行的脸色就微微一变。 曼曼的感觉可能还不明显,但是华真行的感应很真切,因为他毕竟是扶风盘这件神器之主。刚才他们站的位置恰好就在法阵的边缘,走两步就进来了。 三位老人家以扶风盘为阵枢,居然已经布下了一座大型法阵,笼罩的范围并不是仅是那片谷地,而是以周围山脉的山脊线为边界。 福地洞天最终会打造成什么样尚不清楚,但目前至少已经完成了第一步,架子算是搭起来了,感觉就像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华真行:“曼曼,你有没有感觉?” 曼曼:“我也感觉到了,这一步迈过来,就像到达了另一个地方,天地间的生机特别精纯。” 曼曼就是修炼养元术的,能答出这句话也很正常。华真行极目向前望去,想看看谷地里最近发生了什么变化,随即就发现了一个很特别的地方。 华真行是神器之主,进入法阵之后,能感应到扶风盘的位置,所以看的就是那个方向,大致位于山谷的中央,他上次宿营的水边山丘附近。 249、鬼斧神工 那里有座一百多米高的山丘,山丘一侧是向着湖泊中延伸的缓坡。华真行宿营不可能选在地势太低或者太陡峭的地方,上次就选在那片缓坡上一片避风的平坦地带。 缓坡前方的湖泊原本略呈三面环绕月牙状,可是现在那月牙的形状变了,中心环抱的地带竟出现了一个太极轮廓。 从远处看这个太极的轮廓并不大,但是对比一下湖泊的大小判断,直径差不多超过了三百米。 原来是那片延伸向水中的缓坡被人开掘出一个内湖,左边那一段还保留了原先的弧形坡岸,内侧被挖成水域后坡岸就形成了一道长堤。 右边与之衔接的另一道长堤,应该就是用挖掘内湖的土石方堆垒而成,左右长堤相联,中间是一座石拱桥,桥上还有一座凉亭……这不就是扶风园后院的水景格局吗? 三位老人家或率真、或儒雅、或严肃,但骨子里都是很洒脱的人,他们既特立独行但也不会刻意追求什么特立独行,没有因为那三兄弟在三湖镇如此布置,就故意不采用这种格局。 事实恰恰相反,他们觉得萧光等三人虽然不怎么样,但在三湖镇的经营布置也有值得称道和借鉴之处,便在养元谷也做了类似的布置,且并不认为这样做就降了身份。 假如将来有人从养元术中心到来养元师总部,或进修或工作,在新奇之中还能看到熟悉的风景,知情者还能一眼就看出养元谷的法阵与扶风园同源。 华真行和曼曼走下山坡,穿过一片齐膝高的草地,前方出现了一条路。这条路应该很明显,但刚才在高处居然没看见,它仿佛是忽然出现在眼前的。 眼前既非大路亦非小径,大约有两米来宽,是用一块块条石板拼铺而成。路看似寻常,但在这荒山野岭中是怎样修出来的? 华真行看出来了,这条路也是法阵中的引导,当外面有人翻山越岭到达养元谷时,看见这种条石铺成的路,沿着路走就能进入养元师总部,否则这么大一片山谷很容易钻错方向、误入荒野密林。 假如是心怀不轨之徒故意不走这条路,还想搞什么潜行暗窥,就会误入歧途被困住,也会惊动养元谷中的值守人员。 华真行用长杆挑着竹鹊,曼曼也将木鹊挂在了背后的篓子口上,两人并肩迈上了石板路,华真行向前方喊了一声:“杨总——!” 杨特红在他们出发之前便已返回了养元谷,此刻虽看不见他老人家在哪里,但他老人家一定能听得见。话音刚落,就听前方传来哒哒的蹄声,就似有人正骑着马走来。 时间不大,一头异兽从前方道路的拐弯处出走了出来,杨老正坐在兽背上。 杨老头真是坐着的,不是骑着的,侧着身子翘着二郎腿,扭头朝这边看,一只手搭着异兽的后脖子,另一只手拿着东西正往嘴里送,正嚼得津津有味。 在这了无人烟的深山中,他老人家居然是骑着异兽、吃着零食,一副溜溜达达闲逛的样子。曼曼快步迎上前去道:“杨总,你骑的是什么牲口?好漂亮啊!” 这头异兽抬起头和华真行差不多高,四条腿就像穿着白色斑纹丝袜,浑身是漂亮的栗色皮毛打底,似驴非驴、似马非马、似鹿非鹿。 杨老头笑道:“小华,你告诉曼曼。” 华真行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动物啊,爱学习的好处此刻就能看出来了,他略作观察便答道:“这是狓,霍加狓,我以前见过照片,您老人家是从哪儿找到的??” 杨老头:“周边的山林里就有狓兽,我老人家顺手收服了一头充当坐骑,这里也不通车,暂时用来代步吧。” 曼曼:“石板路铺得这么好,您老可以骑自行车呀。农垦区那边都有很多人骑自行车上下班呢,可以让小华帮您带一辆过来。” 这话说的,丝毫没有觉得华真行扛着一辆自行车翻山越岭有什么违和感。杨老头却摇头道:“这里的坡路太多,骑单车不方便。” 曼曼:“那您老可以骑摩托呀!”她这次倒没说摩托车怎么弄来,估计也是让神通广大的小华给扛到这里吧。 杨老头又摇头道:“不环保,有尾气还有噪音!” 华真行:“对,您老还是坐在狓上显得更潇洒。” 以上古神器为核心,在世外风光灵秀之地打造仙家福地洞天,假如要他老人家骑个单车或者小摩托,哪能显出绝世高人风范?还是收服一头罕见的异兽为坐骑才有派头。 曼曼不太懂这些,但是华真行岂能不了解杨老头的脾气?杨特红闻言很满意的点了点头。 曼曼又问道:“您老在吃什么呢?我们给您捎来了烤跳羚肉,小华昨天晚上烤的。” 杨老头:“味道不错,算你们有孝心,我正在吃呢!” 曼曼解下背篓摘下木鹊查看,里面带的跳羚烤肉果然不见了。以扶风盘打造的洞天法阵,果然有瞬间挪移之神妙,上次华真行在三湖镇见识过,今天曼曼也开了眼界。 其实以杨老头的本事,偷几块烤肉好像也用不着什么扶风盘大阵。他老人家问道:“你们是来干嘛的?” 华真行是来寻一根柳树枝的,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我们就是来找您老人家的,我来给您做好吃的,顺便带着曼曼参观养元谷。” 曼曼也点头补充道:“对!小华来的路上就说了,要做叫化野鸡还有石锅鱼,还说这里有最好的食材。” 杨老头不吃零食了,手捻胡须道:“我记得你上次来这里,还给风先生做顿片儿川?” 华真行:“对对对,也给您老人家做片儿川,肯定比上次做得更好!只可惜我今天没带酒……” 杨特红:“酒这里有,我早就准备了……别在路上站着了,去做晚饭吧!” 说着话杨老头示意座下的狓兽调头回去,狓兽却没听他指挥,反而探脑袋伸出舌头来舔华真行。 此兽的舌头居然是蓝色的,却令人不觉怪异,结合它一双忽闪的眼睛、一对喇叭状的耳朵,样子萌哒哒的反而很可爱。 华真行随身带着瑞兽舍利,这一路似乎都在吸引各种走兽,连这头霍加狓都想凑过来舔他。 他当然不会被舔中,一闪身避开道:“杨总,我上次来怎么没发现这附近有狓兽?” 杨特红拍了坐骑的脑门一巴掌:“这东西胆子小,稍微有一点动静就喜欢躲进密林中,你没能发现。” 两人跟着杨老头前行,前方又出现了一道整块青石镶砌成的牌坊,坊楣上刻着“养元洞天”三个字,饰以墨色,走过去再回头看,背面也有四个字——“真行福地”。 华真行惊叹道:“还不到一个月,你们就将这里打造成这样了,鬼斧神工啊!” 杨特红嘴角微翘道:“这才哪到哪?楹联都没刻上呢!我只干我的活,以后事情就让你们自己来。” 穿过牌坊前行百余米,有一片开阔地,方石铺成了的一个小广场,周围环绕着天然植被。站在广场上向左手边望去,华真行瞬间惊讶得几乎合不拢嘴。 广场左边就是谷地中央的那座小山丘,翻过山丘那边应该就是新打造的长堤、拱桥与湖泊位置。这边的半山坡上,居然有一个很大的院落,看风格是东国徽派建筑。 院落依地势而建,进进升高,从这个角度也能看出三进九宫格局,只是不那么明显。第一进和第二进都是两层,左右三跨相联通,房前皆带柱廊,东西两侧与厢房衔接。厢房也是两层。 前院与后院皆有门房,前院是方门,后院是圆门,但是门房两侧却没有院墙,而是连通厢房的抄手游廊……有些地方就算看不见,神识也能察知。(详见本章彩蛋) 从远处看见新修的长堤,到谷中发现条石路与牌楼坊,华真行并没有太过惊讶,因为他知道以几位老人家的手段不难办到。 可是这里凭空出现了这么大的一座院落,而且以神识感应气息,显然不是最近新修的房子,实在是把华真行给惊着了! 曼曼的反应却没有华真行那么吃惊,因为这里她没有来过,看见这座山谷中的一切感觉都是同样的新奇,她好奇地问道:“杨总,那里是什么地方?” 杨特红微笑道:“那是东国五百年前建的一座院子,被我买下来了。闲放着也怪可惜的,趁着这个机会就搬迁到这里了,给养元师总部当办公楼,物尽其用。” 曼曼:“您老就住这里吗?” 杨特红摇头道:“就是一座空院子,里面还什么东西都没有呢,等着你们置办了。况且这是办公楼,又不是宿舍楼。我住在山后面,自己搞了一个小院子。” 华真行很想问一句——您老是怎么办到的?想了想话却没有问出口,修为差得太远,这些对他而言尚属不可思议。 三位老人家说“就地取材”建造养元师总部,就的是什么地啊? 250、集体洞府 以小广场为中心,这个将成为行政办公楼的大院落在南边,依山势而建,正门朝北略偏东。 杨特红又朝西北方向比划道:“那边将来要建成研究院,你墨大爷负责。”又一指东北方向,“那边则建成培训部,你柯大叔负责。” 在杨老头口中,柯夫子变成曼曼的柯大叔了,也不知是从那里论的辈分。 曼曼:“墨大爷和柯大叔呢?” 杨特红:“小柯还在非索港没回来,老墨前两天有事出去了。你倒不用担心他们偷懒,这个月他们就会把研究院和培训部弄好,跟办公楼一样就是搭个架子,家具设备啥的,就需要你们来置办了……” 将一栋旧建筑小心拆解,再换个地方原样重建相当于搬迁,对于现代技术而言并不算什么难度很大的工程,但那要看是从什么地方、搬来了什么样的建筑。 曼曼仿佛化身为问题宝宝,又问道:“您老刚才说的宿舍区呢?” 曼曼:“他们也会从别的地方搬房子过来吗?” 杨特红:“有合适的就直接搬迁,假如没有,就在此地取材新建一个,都不是大问题。” 我知道有人就喜欢往深山老林里钻,但不能超出那座山中划定的范围。假如想住得偏远些,还要负责修通到达洞府的小径,都是有规格要求的。” 华真行此刻已从震惊中缓过神来,也开口道:“来进修的人,肯定都不是单独的一个两个,而是分期分批。 杨特红指着小广场南面的那座山:“那里就是宿舍区,但我们不打算修什么宿舍。能到这里来进修的学员,起步就是四级养元师了,已拥有了最基础的四境修为,让他们自己修。 总部办公室可以制定规则,提供一批样式图纸让他们参考选择,可以说是学员宿舍,也可以说是修行洞府。 修行洞府是啥曼曼并无概念,但是宿舍她可很熟悉,立刻接过话头道:“六级养元师,两人一座洞府,每人都有大套间。七级以上的养元术大师,可独享一座洞府!” 华真行笑了:“养元术大师,至少也是六境大成修士,在世上如凤毛麟角,一座洞府又算什么?” 就是那座山的范围,考虑到取水居住方便还有环境保护,要注意利用效率,将来这里的规模发展到最大时,可能要容纳好几千人呢! 我建议修建集体宿舍,四级养元师,住十二人一座的洞府,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单间;五级养元师,可住四人一座的洞府,每人都有自己的套间。” 养元术的七级、八级、九级水平,则分别对应六境、七境、八境修士。最高级别的九级养元术大师,对应的其实是八境修士。 为什么会这样?因为九境修为从某种意义上已超脱生死、并非凡人,而养元术修炼的便是生机,所以到了那种境界,已经无所谓修不修炼养元术了。 养元术的考级划分,初级养元师分三级,中级养元术导师也分三级,至于七级以及七级以上的养元术大师,在华真行的梦里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存在。 养元术的境界划分与传统的修为境界略有区别,一到四级分别对应一到四境修为倒没错,可是五级与六级水平,其实都还是五境修为,尚未大成。 杨特红骑在狓兽背上挑大拇指道:“曼曼说得对,比小华有见地!” 华真行也笑了,继续道:“在养元谷创建之初,能修建洞府也是一种荣耀,我建议在洞府主庭中专门留个地方,记录修建洞府者的名字、时间,好让后来人得知。” 归根到底,养元术还是属于凡人的身心境界锻炼方式。 曼曼却摇头道:“不一样的,不一样!养元术大师在外面不论地位多尊贵,但这里是养元谷、世界养元师的总部!能在这里拥有一座单独的洞府,比成为养元术大师有面子多了。” 说到这里杨老头居然嘿嘿笑出声来,又忍不住捻须笑道:“听说过集体宿舍,还从没听说过集体洞府,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曼曼:“不过是换了个名字,就是集体宿舍嘛,只不过地方和环境都特别一些。” 杨特红点头道:“这个主意不错!就比如十二人一座的集体洞府吧,公共区域大家一起修,但是每个单间就让每名修士个人打造,把名字也留在房间里。 到了多年后再来个新的小学员,住进了的宿舍,发现这里居然是某著名的养元术大师修建的,而且也曾住在这里……” 杨特红:“我给它起了个名字叫麒麟,不可以吗?” 华真行的神情有点古怪:“当然可以,只要您老高兴就好!” 杨老头:“别在这里说闲话了,时间不早了,我们去做饭吧。”又拍着座下的狓兽道,“麒麟,走啦!” 华真行纳闷道:“您老管它叫麒麟?” 它也没有翻过山顶,而是沿着半山腰的一条林间小径绕到了山那边。林木葱郁,远处山坡下的湖泊只隐约可见,前方突然出现了一道竹篱。 就算在东国农村,恐也没有人见过这样的竹篱笆,因为它不仅高,而且是活的! 他不禁又想到了一种情况,多年之后坊间流传,杨老头的坐骑是一只麒麟,殊不知其实是一头名叫麒麟的霍加狓。 麒麟驮着杨老头并没有穿过那座大院,那里是空的,除了房子什么别的东西都没有,神识扫过就看得一清二楚。 名为小院其实可不小,用神识扫过,竹篱笆圈出的范围差不多有十五亩地。篱笆墙左右两侧延伸到院落后方的湖水边,等于有一段湖岸就在后院里面。 杨老头住的房子就在这一大片区域的中间,周边的天然植被几乎都保留了下来。从篱笆门到房子这一片勉强算前院,从房子到湖边那一片勉强算后院。 竹篱有五米多高,就是一根根一指多粗的竹子,却长成了左右曲折向上的形状,彼此交错搭连,竟然编成了一整片网格状,就似天然形成的篱笆院墙,上面还长着青翠的枝叶呢。 华真行来过这里,当然知道这不是天然形成的,不禁赞叹杨老头的手法神妙,真是太能编了!既然能编出篱笆墙来,当然也能在墙上编出一道门,穿门而过便是杨老头的小院。 油茶的花苞呈桃状,就像挂在枝头的一个个桃子。有的变异花苞并不开花,反而渐渐长成了一只白桃的模样,这就是白茶泡,炼制白母膏的原材料。 适合炼制白母膏的变异白茶泡,最佳的采摘时机是冬至后的一个月内,如今时间已过,但是这里还有新长成的。 竹林中已有春笋冒芽。油茶树的花期很长,从入冬一直开到初春,这个时节可以看见花与果同时挂树的景象。 油茶花朵朵粉白,油茶果棕圆如枣。果中的种籽是可以榨油的,榨出的茶树油炒菜非常香。 林间空地上还开出了一垄垄菜田,每片都不算太大。华真行看见两片地方分别种了香葱和青蒜,而有的菜田还没种东西呢。 曼曼问道:“杨总,您老在这里种菜啊?” 想必杨老头去年冬至后肯定来过此地,他借助九转紫金炉大阵炼制了五气春容丹,所采用的五种灵药之一就是白母膏,应该到这里来采过药。 白茶泡可以直接吃,华真行摘了几个新鲜的,递给曼曼一起吃,香脆微糯非常可口。麒麟回过头冲他眨眼睛,华真行也递给了它两个,麒麟舌头一伸就给卷嘴里了。 到了房舍前,杨老头弹腿跳下坐骑,拍了狓兽的屁股一下令它自去,招呼两人道:“进屋放下东西吧,厨房在后面。” 华真行:“这栋房子,也是您老从东国搬来的吗?” 杨特红:“随手弄的,你在这里也帮帮忙,帮我都种上,将来做饭时可以随手到院子里拔菜,挑最鲜嫩的!” 华真行终于明白杨老头刚才为何夸奖曼曼有见地。能在养元师总部住一座单独的洞府,哪怕对养元术大师而言也是极有面子的一件事。那么在这里给自己搞这样一座院子,那得多有面子? 东国传统建筑中的“间”,并非是现在的房间意思,与“室”也有所区别。假如从正面看过去,是四根主立柱的格局,那么就是三间。 青石地基又一尺多高,檐廊中铺着澄泥方砖。迈过门槛进去,屋中铺的是柚木地板,看上去很新,但感觉却是很有年头的样子了。 杨老头:“是的,它建于八百年前,如今掩于深山野村已无人居,便搬迁到这里来了,我有房契的。” 在过去的东国农村,形容谁家的宅子好有个说法叫“三间大瓦房”。眼前就是一座古色古香的三间大瓦房,黛色的筒瓦卷棚式顶,前后皆有檐柱廊,左右并列三大间。 左侧的配屋是卫生间,居然还有现代化的卫浴设施,也不知杨老头是怎么弄的给水系统,这里可没有自来水公司提供服务。 右侧的配屋是厨房,带烟囱的,里面居然盘了口大灶。华真行也是第一次见到到这种东西的实物,这盘灶有一大两小三口灶头,大的那个灶头上架的是铁锅,两个小灶头则是以法力炼制的陶锅。 当中是正厅,厅中摆着一面三扇式古色古香的屏风,屏风前是一张八仙桌……通过家具布置划分出堂屋和后厅,两侧各有两个房间,总体上是四室一大厅的结构,大门朝东略偏南。 放下东西绕过屏风,穿出后厅便来到了后面的廊檐下。大屋后面的左右两侧还有两间配屋,应该是新修的,但是风格一体,门户都通往檐廊。 水面看似平静,但以神识仔细查探,其实它还在很缓慢的流动中,原来这里连通了一个天然的小泉眼。 水井旁还有一个带豁口的方形石质浅池,这东西华真行熟悉,杂货铺后院里也有,就是用来平日洗东西的地方,浅池旁还有两个木质小板凳。 其实这盘大灶包括这所房子里的很多构件,都有神识粹炼过的迹象。 后院中居然还有一口方井,跟常见的那种很深的圆井不一样,它有圈一尺多高的方形石井栏,里面的水面离井口约有两尺,而水深也只有不到两尺,一眼就能看到底。 华真行:“墨大爷擅长木工确实不假,但这个小板凳四条腿制成鼎足形,凳子底面还刻了祥云花纹,这可不是墨大爷的风格。” 杨老头呵呵笑道:“其实吧,我是先做个板凳的样子,等将来有机会再继续祭炼,看看能不能把它打造成飞天神器。” 华真行:“杨总,您老还真有雅志,还做起木工活来了,特意打了两个板凳。” 杨特红:“你怎么知道是我做的?你墨大爷才喜欢木匠活呢!” 曼曼在一旁鼓掌道:“杨总太棒了!” 华真行也只得陪笑,这就是普通的小板凳,黑胡桃木质地,打造得倒是很精致,明显经过了神识的粹炼,但也仅仅是令其坚固耐久而已,还远远算不上一件法器,更别说神器了。 再说了,谁家的飞天神器是这个样子?飞天小板凳,坐着飞到天上去择菜吗?那还得用双腿把菜盆夹稳了!高人风范那是肯定没有的,倒是很像个二百五。 杨老头摆手道:“小板凳就是给你们准备的,将来也得靠你们继续祭炼。快准备晚饭吧,曼曼去打鱼、再抓只野鸭,小华去抓两只野鸡,最好是一公和一母,再拣点新鲜的蛋……” 251、好雨知时节 华真行并没有和曼曼分头行动,而是陪着曼曼一起走向水边。杨老头居然在新开掘的人工湖湾里建了一座高脚竹楼,或者说是高脚竹凉亭,因为只有栏杆没有墙。 湖岸边有竹桥通往高脚凉亭,桥面和桥墩皆是竹制。竹制建筑很坚韧,但是也有缺点,除了不太耐久之外,便是踩上去总是吱吱嘎嘎响。 可是杨老头搭的竹桥、竹楼却不一样,看似是临时景观,仔细感觉却是永久建筑,竹材经过祭炼入水不腐,甚至还防火防裂,走在上面也没有噪声。 两人来到水边凭栏远眺,曼曼突然道:“那边有一颗大柳树,还没长叶子。” 华真行:“我也看见了,明天再说吧,这会儿先做饭。” 前方能看见那道太极螺旋形的长堤,长堤中央是一座石拱桥,拱桥上也修建了一座凉亭。那座凉亭通体用纯白色的大块石制构件筑成,包括屋顶都是。 亭外的有一株很大的柳树,生长在那里已不知有多少年。那段长堤本就是保留下来的一段天然的湖岸,它原先生长在水边的山脚下,三位老人家打造长堤时也把它留下了。 凉亭与柳树的位置离两人有二百多米远,已到了目力可及的范围,用神识则能查探到更多的细节。柳树粗且高大,树冠展开覆盖在凉亭上方,能看见枝条上的芽苞,但尚未抽出春天的新叶。 曼曼又低头道:“这里为什么修这么高,是为了方便看风景吗?” 他们所站的地方,脚下离水面有一丈多远。华真行解释道:“湖泊的水位也会变化,现在差不多是水位最低的时候。但是到了水位最高的时候,也淹不了这处竹楼。” 湖中有各种野生鱼类,杨老头刚才说话时已用神念告诉曼曼这里都有哪些种类的鱼,而做石锅鱼最好选什么品种、多大的最合适。 曼曼将左手伸向水面,似在凝神施法感应着什么。不远处的水面上卷起大大小小很多个旋涡,涟漪层层荡开。几秒钟过后,她用右手取出了春雨剑,剑匣自动打开,一道白光飞入水中,似是化为了无形的游龙。 又过了大约十几秒钟,一条大鱼从湖中飞出,被华真行伸手接住。再看这条鱼,已经剖去内脏洗涮干净,就连鱼鳞都刮好了,掂一掂还剩三斤多重。这抓鱼的手法简直太漂亮了,出水之后直接就是收拾好的! 抓野鸭稍微有点麻烦,但也不算太困难。这里有很多种水鸟,刚才就发现野鸭在水中游弋,但两人抓鱼时搞出这些动静,鸭子早就躲到岸边草窝里去了。 曼曼再一挥手,春雨剑又化为春雨飞丝般飘进了远处的湖岸边,伴随着嘎嘎的叫声绑了一只野鸭子回来。这次抓的是活的,因为鸭血、鸭杂都可以做菜,不能再像鱼那样处理,否则太过浪费。 干完了这边的活,两人又并肩走向旁边的山林,都没有走出竹篱笆笼罩的院落范围,华真行就用一潭春水抓了两只野鸡,野鸡蛋也顺手拣了。 就在后院那石制浅池边坐着小板凳处理食材,生火烧大灶,这里没有荷叶,选了一种带着清香的大树叶做叫化鸡,泥层抹得稍微厚一点塞进炉膛里。 大铁锅炖老鸭汤,旁边一口小陶锅炒菜。菜是现摘的,杨老头还只种了青蒜和小香葱,但是周围有很多种可食的野菜。 华真行发现这里什么餐具都没有,也不知道杨老头这几天是怎么吃饭的,能搞出这么大工程就不能弄一套杯盘碗筷吗?他只得又出门就地取材,加工了竹碗、竹杯、陶盆、陶盘、石碟和木筷。 拳头粗的竹子可以做水杯,细一点的可以做酒杯,粗毛竹尤其是接近根部的位置可以用来加工竹碗。华真行还做了几个带盖的、严丝合缝的竹罐,现场制作了装汤的陶盆以及装菜的碟子。 炒菜有两种油,一是收拾野鸭时提炼的鸭油,这东西不能全部放汤里,否则会太腻,曼曼就是挑最肥的野鸭抓的。还有一种就是现榨的茶树籽油,说是现榨也不太准确,真正榨油的工艺还是比较复杂的,他是挑了一批合适的茶树籽用法力提炼。 像这样一顿饭,假如换两个人来做,还不得做到下个月去?华真行顺手都给办妥了,这也看出他平日提炼纯金、解读瑞兽舍利的功底了,否则不是白白浪费了一身修为?何况还有曼曼帮忙。 一盘小香葱煎野鸡蛋、一盘蔬菜炒鸭杂、一盆叫化野鸡、一盆石锅鱼,又另外用鱼汤重新加了点佐料和野菌做了一份汤。 很多调料都是华真行从杂货铺背来的,这次行游背包里没带太多东西,大部分都是各种做菜的佐料,甚至还有油盐酱醋,否则他烤出的跳羚肉也不可能那么好吃。 石锅鱼不是在大灶上做的,虽然大灶上也有陶制的小锅,但是锅口太小,而且石锅鱼最好用蒸汽石锅加热。这里上哪儿弄蒸汽设备去?所以华真行又搞了一口大石锅,现场以法力催动制造蒸汽。 就算是华真行和曼曼这两位“高手”,这顿饭也足足用了两个半小时才上桌,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以他们的修为自然无惧黑暗,展开神识一切皆清晰可察,只是有点不太适应。 曼曼问道:“为什么不点灯啊?” 杨特红理直气壮地答道:“这里又没通电,怎么点灯?要点你们自己点!” 华真行:“这马上就开饭了,有点来不及啊,菜冷了就不好吃了!” 杨老头取出一物道:“我也准备了,这珠子叫什么名字来着?” 华真行:“有光珠!太好了,坐下吃吧。” 华真行亲手打造过两件法器,其一是他现在用的竹鹊,其二就是为了四级养元术水平考核,用荧石特意祭炼出的一枚珠子,此珠唯一的妙用就是能发光。 此珠后来取名“有光珠”,非常简单明了,杨老头不知何时也打造了一枚。华真行接过来顺手就做了个简易的灯座,小竹盘上面插着一根竹筒。珠子正好放在竹筒中央,随即发出柔和的白光照亮了整个厅堂。 酒是早就准备好的,就着四菜一汤杨老头喝得很过瘾,吃饱喝足之后还问道:“片儿川呢?” 华真行笑着解释道:“老鸭汤正在炖,用灶里的余火慢煨,明天早上再热一下正好下面。配菜我可以想办法,但是笋必须是新鲜的,要在太阳出来之前当天刚发的笋,今天夜里最好能下场雨。” 杨老头:“我当年在东国吃的片儿川,用的可是腌笋。” 华真行:“我做的就是用这种笋。” 杨老头:“知道了,你做我吃,我不挑……夜里最好能下场雨,对吧?” 吃完之后,曼曼主动收拾了桌子出去洗涮碗筷。这里倒是有现成的茶具,应该就是从杂货铺里拿来了一套,华真行又给杨老头泡上了茶。 杨特红看着他道:“你这次来,真的就是为了给我老人家做顿饭?” 华真行:“当然还有点别的事,带曼曼来见识一番养元谷,再看看这边的进度怎么样了,顺便寻找一根特别的柳树枝,系统又给我发布了一个新任务……” 关于“系统”的存在以及“系统”发布的各种任务,华真行从未对三位老人家隐瞒,不仅坦然相告,还经常向他们请教。只是最近一段时间,三位老人家明显对他的干涉越来越少,很多事都让他自己做主,而华真行仍是知无不言。 杨老头捻须道:“哦,是这样啊!你刚才看见那棵大柳树了吗?” 华真行:“我看见了,打算今天夜里就去仔细查探,看看能否找到一根合适的柳枝。” 杨特红:“很多东西就像你梦到新索菲港一样,不是现成的就等着你去找到它。不必着急,从此刻开始你就辟谷吧,心斋三日以净身心。既然是修行,有的时候就不能贪嘴……” 杨老头是一位酒肉高人,不能贪嘴这种话从他口中说出来多少有点滑稽。刚才那桌菜假如分十份,他老人家独吃了五份。但是对于杨老头的指点,华真行向来都是很认真的,又细心请教了辟谷与心斋的各种讲究。 当天夜里果然下雨了,小雨淅淅沥沥下了好几个小时,却只在这座小山范围内,就连不远处长堤上的石拱桥和大柳树那边都没淋着。 第二天一大早,华真行带着曼曼采来了新出的笋,重新生火烧开昨天煨的那一锅老鸭汤,加配菜下面条,做了一顿片儿川。 杨老头和曼曼都吃得很过瘾,不住称赞小华的手艺好,曼曼表示自己也会做了,但是华真行本人却一口都没吃。 早饭后杨老头带着曼曼去外面逛,华真行用井泉水洗了一个澡。虽然以他的修为以及学过的各种手段,想去除污垢很简单,但他还是很认真地沐浴、解决个人卫生问题,这样更有仪式感。 所谓仪式,与形式最重要的区别,就是要通过行为蕴养心境。沐浴本身就带着净化的目的,由身及心,然后弄干净衣服,华真行走出竹篱小院,绕到山脚下走上长堤,终于进入了那座石亭中。 252、柳下华 这座石亭比扶风园中的那座四脊攒尖顶方亭堂皇气派多了,以通体细润的纯白色石料筑成,居然是重檐庑殿顶结构。 檐边接近九米长、五米宽,以桥为基,前后的亭栏就是桥栏。从长提的角度看左右是两根柱子,假如从水中看桥洞方向才是正面,左右共有四列柱子,三间一进的格局共八根石柱。 华真行从大柳树下走来,东侧的两根石柱上刻着一副楹联—— 风动千丝听柳色 水描万漪看雨声 华真行看见这副楹联时不禁停下了脚步,有那么一刹那的出神。不是他读错了,石柱上刻的就是“听柳色”、“看雨声”。柳色如何去听?听风动而知其形,由形知其色,由色感其神,其神在生机。 自古修行境界,一到九境在丹道中也分别被称为:内视境、炼形境、大药境、结丹境、还转境、金汤境、胎动境、婴儿境、阳神境。 修证每一层境界皆须历劫,比如达到内视境须先渡色欲劫,劫数亦有九重:色欲劫、身受劫、丹火劫、魔境劫、风邪劫、妄心劫、真空劫、换骨劫、苦海劫。 历苦海劫修成阳神境,就是世间法的尽头了,再进一步便是传说中的历天刑而飞升。这些杨老头平常都讲故事般给华真行介绍过,华真行自己也在很多道藏资料中读到过。 这句话就蕴含了“闭目听形”境界,且意味更深。而闭目听形,就是华真行总结并制定的养元术一级水平考核标准。 养元术法诀是杨老头教的,但是很多相关的东西都是华真行自己求证与摸索的。杨老头可没说过修炼养元术还能发证书,自古以来就没听说过这种事。 这就像不限名额的升级资质考试,水平到了自然就能考过。 自古以来修行艰险,艰在修为精进,险在劫数难渡。假如劫数凶险的问题不解决,是不可能进行大规模推广的,更别提纳入到义务教育的课程中了。 劫数并非在修行过程中会遭遇什么意外,尽管很多时候它是以意外的形式发生,但它本身是不可避免的,只要走到某一步就必然会发生。 养元术考核的各级水平与之大致对应,只是将第五境还转境划分为五、六两级,将来还要制定分步考核标准。但是另一方面,它与丹道修行还略有区别。 华真行当然知道修行中这些劫数的存在,但是养元术这门法诀并不刻意强调这些劫数,只是告诉修习者在每一个环节该怎么做。 养元术尽量淡化了这些劫数的影响,主旨只在于身心所能达到的境界,每一层境界就算修不成,只要修炼者的身心状态没问题,通常不至于修出什么毛病来,至少在成为高级养元术大师之前是如此。 从修炼养元术的角度,做个正常人就可以了,在这种状态下保持正常的行止,好好去体会、渐渐去适应,在保持常态中回归常态。 假如做不到怎么办?那就是练不成!养元术有个特点,练不成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继续做个正常人就是了,哪怕拿不到一级证书,也可以锻炼身心、延年益寿。 所谓劫数还有一个特点,并不是这一层境界修成就无所谓了,而是贯穿修行的始终。就比如说s欲劫,哪怕是绝世高人,只要还在人世间,也同样会受情绪和欲望的影响。 比如入门之前的s欲劫,所谓色y并非仅指情s之欲,色可以指代“实有的对象”。修炼养元术入手的感觉是生机萌动,效果是感官敏锐,生机萌动间感官越来越敏锐,那么外物的扰动和刺激也会越来越强烈,自身的情绪和欲望变会在无形中被放大…… 假如不经历这一步,就修炼不出超越常人的感官,后续所有的修为境界都无从谈起。 那么怎么办?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把话都说清楚,让所有人在修习之初都知道自己会面临什么、它又为何会发生? 亭中央放着一个软草编的垫子,一看就是墨大爷的手艺,除此之外别无一物。华真行就在草垫上坐了下来。 远处的竹篱小院中,杨老头带着曼曼又回来了,先在地势较低处种了一垄辣椒。等这一片菜地种完了,杨老头搓着手表情很满意。 趁他老人家高兴,曼曼问道:“小华究竟做错了什么,您老罚他不许吃饭?” 华真行看见这幅对联,首先想到的是自己修证的养元术,以及为其制定的各级水平考核标准。 风动千丝听柳色,既可象征一级考核中的闭目听形,也可象征二级考核中的神识描形,更可象征三级考核标准中的御物触形。至于四级考核标准,是以法力点亮有光珠,其实也是妙用赋形……那么下一层境界呢? 华真行修证的可不仅仅是养元术,他走过的路要比后来的学习者艰难得多,走到桥头时忽有感触,静立片刻后又迈步来到亭中央。 杨老头又给曼曼讲解辟谷术,讲述方式与他昨晚教华真行时又有不同。讲完之后,曼曼还在思索中,尽管还有些不明白的地方,但她已经记住了,也知道该怎么修炼了。 思索中的曼曼无意间抬头看向远方,忽然道:“小华怎么不见了?” 华真行就坐在凉亭中,曼曼的目力也非常好,从这个位置能看得见。她说的只是一种感觉,华真行好像已不在那里,仿佛无形无迹。 杨老头笑了:“我并没有罚他,只是让他辟谷。修炼有时候就是要辟谷的,否则无法定坐很多天,原因说起来粗鄙,但凡人就是这么回事……所以我让他先辟谷心斋三日,然后就应该差不多了。” 曼曼好奇道:“什么是辟谷啊?” 杨老头:“我也得教教你了,有虽说修为不到七境不可能真正的辟谷,到了七境也没必要一定辟谷,但也有必要提前入门。” 类似的感受他在三湖镇也曾有过,能清晰感知法阵内的一切,仿佛无所不在。而如今扶风盘被放置到这里,三位老人家又初步搭建了更玄妙的洞天大阵,他通过扶风盘能察知养元谷中的一切,但仅仅是查知而已,他并没有任何其他的动作。 所以杨老头说他既在运转法阵又不在运转法阵,就像一个人几既在呼吸又没有刻意在呼吸。此刻的华真行,居然在体会类似修行之初“内视”的感觉,但内视的内容已不同。 修行之初历s欲劫,感官变得越来越敏锐,外缘的纷扰与刺激也越来越强烈,在这种情况下就需要入定境屏蔽外缘、体会自身,五脏六腑与经络气血运行渐渐清晰可察,这就是所谓的内景,也就是内视境。 杨特红:“借助法阵之妙,他的形神已融入这片天地。他既在运转法阵也没有运转法阵,所以你才会有这种感觉……别管他了,也别打扰他,到前面搭帮我搭丝瓜架子去。” 曼曼:“您老要种丝瓜呀?太好了,我还记得小华做的丝瓜汤呢!” 华真行坐在桥亭中,一阵风吹过,桥头的大柳树千丝飘拂笼罩在石亭上方。他的位置其实就是养元谷大阵的中枢,扶风盘便安置在座下的桥拱正中央,他正通过扶风盘在体会这方天地。 杨老头和曼曼说的话、做的事,包括山谷中发生的一切,他都能听得见、看得见,但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他如今已准确地知晓大阵的范围。这条山谷有十几公里长,几公里宽,但这只是山脚下的谷地面积,而大阵的范围要大得多,以周边的山脊线为分界,最长处约十六公里、最宽处约十公里,总面积有上百平方公里。 这一切原本是外景,但此刻却仿佛变成了形神中的内景,外景内景一体,有声还是有色此刻已无分别。 修成内景以养元,使五脏气血运行达到先天完美的健康状态,祛除暗伤隐疾,这就是练形境。练形已成诸感想通而生神识,待火候纯正,元神自现,可察外物、可御外物,虽定坐室中,元神可见身外万物,这是所谓的外景。 上次来到这座山谷,华真行体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状态,自身仿佛已化为天地的意识,在感受与理解万事万物的存在(详见115、有声有色),那就是他突破四境的契机。 而此时此刻,他的形神似是真的化为这方天地了,只要养元谷大阵所笼罩的范围,就是他的形神所在。 这三天华真行也非一味定坐,虽然他的元神强韧,但也不可能总是如此催动扶风盘将形神化为整座大阵笼罩的天地。他基本还保持着正常的作息,每天给杨老头做饭,曼曼很自觉地帮忙打下手,两人还帮忙种种地。 分散在小院中的二十多块不规则的菜地,加起来还不到三亩,以杨老头的大神通手段其实很容易搞定。但他老人家偏偏没有,而是让华真行和曼曼帮着一片一片的亲手种,这也是乐趣,三天后当然也就都种好了。 华真行和曼曼就算不用神通法力,手脚也是非常利索的。曼曼还帮杨老头打造了四张靠背椅与两张茶几,放在堂屋的两侧,今后可用于待客。 需要强调的是,这并非是一种想象,不是想象着天地在我形神中的状态,而是一种切实的体会。假如以想象代替体会,恐怕渡不过魔境劫、突破不了四境,更别提更高的境界了。 仅凭华真行自身的修为是做不到这一点的,他的神识怎么可能笼罩上百平方公里的范围,而是借助了远古大阵才有这种体会,处于以一种不动念的状态。 借助扶风盘、借助养元谷大阵,华真行将这方天地化为形神中的内景,这是突破五境修为时才有的感受,他提前体会到了。这就是一种无声的点拨,有些境界已经能体会到,才知道自己该怎么去做。 还没有抽出新叶的柳树挡不住雨丝飘落,雨丝却绕过华真行的身形,一点都没有沾湿衣服。但不知何时情况突然变了,雨丝落在了他的头发以及身体上,他仿佛已融入这霞光烟雨中。 到了三天后的凌晨,华真行自觉身心俱净,又一次走上长堤来到那幅楹联前。这次他并没有进入石亭,就是在那株大柳树下坐了下来。声色本一体、万籁入形神,随即进入了一种玄之又玄的状态。 这一坐就是三天三夜,他根本就没动地方。到了三天后的早上,初升的霞光从东边斜照而来,上空却飘起了细雨。 华真行一直在辟谷心斋,除了饮清泉水,并没有吃任何东西,每天采炼天地间的生机菁华涵养形神,这就是养元术的根本法诀。人看上去也有点懵懵懂懂的,总是在走神的样子,似乎对一切都视而不见,但也没见他走路撞门上。 就在这一瞬间,这片天地化为了华真行的元神内景。元神内景容纳的范围,就是养元谷大阵所笼罩的上百平方公里地域。这次华真行并没有借助扶风盘,更没有借助养元谷中的大阵,这三天来他都没有那样做。 此刻一息顿悟,他自己就达到了这样的状态。 253、每以内观尚外然 其实以华真行的修为,就算从四境突破到五境,神识也不可能有如此夸张的增长,居然能够完全笼罩住上百平方公里。此前他就算将神识凝聚成一个方向,能感知的最远距离也不超过两公里。 但他的此刻状态很特殊,类似于人们常说的灵光乍现,就在从四境突破到五境之时,这也是难得的感悟机缘,若不抓住便稍纵即逝。 华真行同时又意识到另一件事,在天地内景笼罩的范围内,一切有灵之物似乎都有感应,只是它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毒虫猛兽还好说,传说中还有各种阴邪之物,常人很难察觉到,但它们的灵觉非常敏锐。莫名的阴邪甚至就在形神内,不仅凶险,化解起来也很麻烦。 就算没有阴邪侵入,元神也会受到袭扰。一切有灵之物的感应,就等于各种杂乱的冲击,在这种状态下,你能够感受到它们的欲望和情绪,仿佛那也是自己的欲望和情绪。 从四境突破到五境的瞬间,风邪立至,就是自古修士所谓的风邪劫! 所谓风邪,就是指形神所笼罩的范围内一切有灵之物,都会受到莫名的惊扰。假如华真行此刻是在原野上,说不定会遭受一股兽潮的践踏。 比如他此刻就在以扶风盘为中枢打造的养元谷大阵中,虽已明悟风邪劫是怎么回事,但形神并没有受到什么侵袭。这座洞天大阵保护了他,此地更不可能存在什么邪秽阴物能伤害到他。至于同门以及尊长,有杨老头一个就足以防范各种意外了! 就算修炼养元术不刻意强调劫数,也尽量在淡化劫数的影响,但是对风邪劫而言却没有什么太好的解决办法。无论是谁,只要在破五境的这一瞬间,风邪立至。 人群聚居的闹市之中少有邪秽阴物,但也不算好地方,因为那里生灵太多太杂乱,而人的情绪和欲望比普通生灵又要强烈清晰得多,瞬间涌现也会造成极大的冲击。 华真行此刻忽然明白了宗门的重要性,以及为什么传承宗门要打造修行福地。假如是在宗门道场中,又有同门特别是前辈高人护法,风邪劫的凶险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首先养元谷大阵可以让修士提前体悟突破五境的状态,点明将要走的道路。其次就是真的待到突破五境之时,这座仙家洞天福地也可以保护修士,让他们安然度过风邪劫。 可以说在准备条件很充分的情况下,风邪劫是修行中最好渡过的劫数,但是另一方面它也可能异常凶险。 功底越深厚,形神舒展笼罩的天地内景范围越大,所受的风邪劫冲击可能就约强大。 法诀本身解决不了这个问题,但从另一个角度却是很容易解决的,就是打造养元谷大阵。难怪几位老人家要把这里建成世界养元师总部,组织四级水平的养元师来此进修培训,这里至少有两个绝佳的好处。 修士的居所为什么常被称为洞府?在偏僻之地找个坚固的洞室,布下法阵或者尽量将洞口封住,定坐破关时相对安全。 系统的“任务十”就是杨老头暗中发布的,让华真行炼制一枝春雨枝,华真行自会找到这里来。这一切看似偶然,其实早在几位老人家的安排中。 比如江湖中的散修,无道场、无宗门,很多时候也缺乏高人指点,不少人倒是能突破四境成为真正的修士,但是散修想破五境却很不容易。不是修为达不到,而是突破五境的瞬间容易发生各种意外。 面对风邪劫处境最凶险的,是传说中的那些妖修。它们当然也是无道场无宗门亦无师长指点,更不清楚风邪劫是怎么回事,待到猝然遭遇时,往往就发生各种意外乃至殒落。 华真行就这么定坐了一个时辰,风邪劫无碍,他在运转形神内的生机,也是整座养元谷中的生机。 当他睁开眼睛站起身时,细雨恰好停了,雾气轻飘衣衫已干,一阵风吹来柳枝拂面,他伸手摘下了其中一枝,抬头再看这棵大柳树,已千丝嫩芽吐翠。 早就安排好了,就看华真行自己做得如何了,修为能否突破五境,则是谁也打不了保票的事,但待到它真正发生时,一切又显得水到渠成。 这是难得的感悟机缘、前所未有的意境体会就在此番定坐中,这种状态能够保持多久,不仅要看身处的环境,也要看华真行此前的修行积累。 春雨枝看似寻常,因为定风潭这一派不大的宗门就有九十九支,千年来正式弟子人手一支。但华真行此刻亲手祭炼出此物,才知道它非常不简单。假如现在再让他祭炼出一支,恐已很难成功,那需要天时、地利、人和等诸多因素。 天时就不说了,春天第一根抽芽的柳枝。至于地利,这棵大柳树长生在石拱桥边,就是洞天大阵的中枢位置。 华真行摘下的这根柳枝有一尺多长,前端带着三片刚刚抽出的嫩叶,就是春雨枝。世上没有两根完全一样的柳枝,定风潭祖师炼制的那九十九支法器,其实是形似而神同,仅看柳枝都是相同的形制但略有差异,可是神通妙用都是一样的。 华真行将风斩改名为春雨枝,此刻又亲手祭炼了一枝,就算把萧光等三兄弟叫来,他们也看不出区别。 那么养元谷中的生机,是否因此变得衰弱了呢?没有,完全没有!华真行此刻对生机有了更深刻、更玄妙的理解,用语言是很难形容的。 水土本非生灵,只是能蕴养生灵,世上本无生灵,这是无中生有,象征着混沌无序的时空中有了莫名的灵变。 人和则最重要,毕竟法宝就是人炼制的。华真行是在突破五境后那奇特的感悟状态中,运转元神内景中的生机菁华荟萃于一枝。他不可能两次从四境突破五境,这样的机缘也是可遇不可求。 这株大柳树今后有可能成为灵植,但此刻肯定不是,华真行摘下的却是一根灵枝,在他破关时祭炼,摘下的那一刻成器。 华真行手提春雨枝穿过石桥走到了石亭的另一侧,回看这边的柱子,上面也刻有一幅楹联—— 将合众数为一已 种子破土发芽,生机会越来越茁壮,它并非恒定不变,而是可以蕴化滋养,这一根灵枝就是华真行在破境时施法蕴化滋养而成。 这个过程并不损伤整座天地间的生机,反而因为它的出现,使那株大柳树及养元谷中的春意更加灵动……不知为何,华真行突然又想到了非索港,进而想到他所要打造的世界。 他方才接连施展出了“春雨剑”和“一潭春水”这两种法术,当然不是与谁相斗也不是给别人看的,就是演法而已,且是用春雨枝施展的。 “春雨剑”和“一潭春水”既是法器之名,也是法术之名。这两种独门法术攻防兼备、相得益彰,但是非常难入门,对神识操控的精微程度要求几乎到了变态的程度,通常情况下五境修为只是基本条件之一。 每以内观尚外然 华真行眯起了眼睛,又忽然展颜一笑,挥手扬起了春雨枝。明明已云散雨停,却有春雨如丝卷落,在水面上荡起圈圈涟漪。接着他再将春雨枝平着向前一划,涟漪瞬间无迹,水面仿佛被抹平。 华真行也是借助突破五境时的特殊状态、祭炼成功的春雨枝的感悟,才将这这种法术修炼入门,也仅仅是入门而已。但入了门就好办,有了就继续精进的基础。 演法已毕,华真行已走下长堤来到湖边,忽然又转身走入水中,脚步轻点踏漪而行,竟然就这么脚踩水面走到了杨老头的小院中,只是这惊世骇俗的一幕并没人看见,杨老头和曼曼此刻不在院中。 所以定风潭的前辈祖师才会专门打造那两件法器,目的是协助门下弟子修习这两种法术。法宝本身的妙用如此,又要用四境御器便可凭之施展相应的术法神通,提前有所体会,将来修炼时便心中有数,否则很难练成。 很难吗?华真行感觉并不难啊!可是对他不难并不意味着对普通人不难,说实话,那三兄弟如今皆有五境修为,但是同时掌握了这两门法术的只有老二司马值。 这并非当年定风潭的独门法术,而是在五境修为基础上的“御大块之形”。假如行走途中法力不济,或者施法状态被意外打断,华真行也会掉水里去。此刻就走这么相对很平静的一小段水面,也没有什么打扰,他当然没有问题。 御大块之形,各宗门几乎都有不同的讲究,而定风潭在此方面很有独到之处。此前并没谁刻意教过华真行,但他通过瑞兽舍利中的御神之念已得到定风潭完整的核心传承,先前无法解读与掌握的很多东西,到此时终于能领悟。 其实华真行还有别的方法能做到踏水而行,宛若传说中的凌波微步,比如施展一潭春水神通,将一片水体暂时凝为无形之舟,或者干脆将一潭春水这件法器化为无形之舟。 这就叫一点就透,或者说一窍通则百窍通。随着修为境界的层层精进,华真行亦能真切地体会到一步步超脱之感,身心解开越来越多的束缚,走向自在与自由。 254、你是认真的吗 杨特红:“小华,你觉得这里怎么样,喜欢吗?” 华真行:“这里非常好,传说当中的仙家洞天福地,我很喜欢。” 杨特红:“你小子见识还短,这里还算不上什么仙家洞天福地,大阵也只是初具规模。但是将来嘛,此地的仙家气象或许会超出你的想象!” 华真行:“我已经尽量在想象了,也从现在就开始规划了。那三兄弟在三湖镇搞了二十年,还不如你们三位老人家的一个月!” 杨特红:“说话要客观,他们这二十年,更主要的还是在经营三湖镇。建造法阵的目的不过是想让环境舒服点……当然了,就那几个家伙,哪能跟我们比!” 华真行:“杨总,我说的都是真心话!” 杨特红:“可是我看你的意思,好像不想在这里长待啊,为什么?” 华真行:“是啊,差得太远了!就算当年的定风潭宗门道场,恐怕也比不上如今的养元谷。” 杨特红:“说话要谦虚,今天的养元谷还差点意思,但是着眼将来,你这话倒是不错。” 华真行倒不是这个意思,讲的就是一种感觉,他很喜欢养元谷。但就算是居家搞文案工作的人,也不可能成天只待在书房里,还得去卧室、去客厅,更要出门做其他的事。 在杂货铺里华真行也是有书房的,就是他的二楼卧室对面的工作间。真行邦地域的激光全息沙盘就放在那里面,他平时在那里读书学习,前段时间也是每夜在工作间里提炼纯金。 华真行:“这里很好,给我的感觉就像一间最好的书房。” 这是杨老头和华真行的对话。在华真行的观感中,养元谷就相当于一间书房。可是谁家的书房能有这么大,面积上百平方公里,难道从书桌到书架之间还要修一条公路吗? 杨老头板起脸道:“书房?你在杂货铺里就有一间书房,是我老人家修的!如今你还想让我老人家受累,帮你打造此地福地洞天,自己却跑到外面去玩?” 华真行赶紧解释道:“我倒不是那个意思!如今法阵已初具规模,其实不必您老人家再受累了,你们已经做得够多了。 但华真行的天地,比那间书房要广阔太多了!养元谷虽然不小,且不谈将来的规模气象,如今已是颇具雏形的仙家洞天福地,但给他的感觉仍与杂货铺里的工作间差不多。 工作间非常好,杂货铺也非常好,当初不仅庇护了他,还能让他安心学习各种东西,但是外面还有非索港…… 华真行:“我的修为不低了,已有五境。” 杨特红:“五境?还差得太远了!” 将来就让养元术总部的人继续打造这里的设施,大致计划不时都有了吗?待到我修为更高,可以亲手布置大阵的各种妙用,让它成为真正的仙家福地洞天。” 杨特红一撇嘴:“待到你修为更高?那得等到猴年马月啊!” 华真行:“您老人家假如喜欢这里,没事就溜溜麒麟、种种菜,长住也好度假也行。假如您老愿意继续打造洞天,那就当解个闷,假如嫌累嫌烦了,那就自去逍遥。” 杨特红笑了,捻着胡须点头道:“嗯,这还差不多!看来你并非白子旺,此生所愿也不是创建另一个定风潭。” 华真行:“又不是只有我一个,还有曼曼和养元术中心那么多人呢。就像您老人家刚才说的,要放眼于将来……我是您老教出来的,将来的成就怎么会低呢?” 杨老头一瞪眼:“那我老人家干嘛,岂不闲着没事了?” 华真行也笑了:“秘境小世界,假如有对胃口的,我当然也喜欢,就像家里弄个院子。但是呢,就连丁老师本人,也没见他找个秘境成天就猫在里面啊?” 华真行:“我本来就不是白子旺!至于仙家福地洞天,还是要打造的。养元谷很重要,是养元师的培训基地。” 杨老头呵呵笑道:“不错,不错,你虽然年纪尚小,修为也不高,但已经比很多人强多了。若非如此,恐怕早就被那小丁老师拐跑了。须知世上的秘境可不仅只有那神隐之国,小丁老师擅长探知各种秘境小世界,假如你喜欢,总有一款适合你。” 华真行惊喜道:“曼曼也要突破五境了吗?” 杨特红:“你以为人人都是你呀?曼曼还差一点,趁这个机会正可好好补足修行所缺。我前几天也教了她辟谷,心斋对她居然也没什么难度,那就闭个关吧。这孩子恐怕还不知道闭关是什么意思,不知道没关系,会做就行。” 杨特红:“你也别着急离开养元谷,年轻人嘛,屁股得稳得住!这几天先把瑞兽舍利给曼曼,我来教她该怎么用。你把定风潭的宗门三典拿去好好看看,该批判的批判、该参考的参考、该学习的学习,主要目的是为了了解。 你这几天可以随意挑地方读书,但不要触动此地大阵。曼曼会从瑞兽舍利中得到扶风盘的神魂烙印,她催动扶风盘体悟洞天大阵的时候,你这位神器之主是会有感应的,但不要干扰到她……” 华真行解释道:“瑞兽舍利这种东西可不能随便给人用,哪怕是来此地进修的养元师也不行。 所以暂时还得烦劳你们几位老人家,谁有空就分批传授神魂烙印,好让他们都能初步掌控扶风盘,哪怕不能发挥其妙用,至少可以借助洞天大阵参悟……杨总,您的嘴为什么张这么大?” 华真行:“坐在阵枢位置通过扶风盘感应这方天地,对突破五境修为很有帮助。杨总,我有个不成熟的想法,将来到这里进修的四级养元师,如果修为积累足够了,其实都可以这么做的!进修培训嘛,这就是最好的点化手段之一。” 杨特红有些错愕道:“这……确实够不成熟的!你要把瑞兽舍利交给每一个来进修的人解读吗?我告诉你,这样不合适,很可能会出问题,也不能烦劳我老人家频繁给它充电。” 杨特红:“也就是说,将来到总部接受过培训的养元师,只要有突破五境修为的希望,都可以得到扶风盘这件神器的传承?” 华真行:“是的,有什么不可以吗?” 杨特红长出一口气道:“孩子,你是认真的吗?” 华真行:“我当然是认真的,在突破五境之前,我坐在桥上就想好了,这要纳入总部将来的培训计划。” 三位老人家从小都教了华真行很多东西,就像长辈对孩子的教育和指点,同时也让华真行自行去学了很多。 严格地说起来,杨特红并没有系统地教华真行如何修行,华真行从洛克和约高乐那里学到的各种神通手段反而更多。正经的修行法诀,杨老头几乎只教了养元术,这也是华真行的修为根基,但还得华真行自己去摸索、验证与总结很多东西。 杨特红眨着眼睛想了半天,突然一拍大腿道:“好像也没什么不可以?你是神器之主,你说了算!” 华真行算不算修士?从某一方面看,他其实比散修还要散修。三位老人家他们都是华真行的长辈,可是从来就没让华真行磕头拜师。杨老头喜欢听华真行叫他杨总,可是从来就没让他叫一声师父。 扶风盘这件神器,原本是定风潭这派修行传承宗门的掌门信物,只有历代宗主才能执掌。其神魂烙印通常也是由前任掌门传给下一任掌门,就连门中长老都不可能轻易得传。 假如前任掌门没有大成修为,传授不了其神魂烙印,则由镇山神兽墨麒麟代为传授,或者通过前辈祖师留下的传承玉箴传授。 关于修行以及传统修行界的很多讲究,杨老头也很少对华真行提及,只是在有必要的时候偶尔讲两句。最近若不是碰到了三湖镇的那三兄弟,华真行对传统的修行宗门的情况还不甚了解。 所以华真行并不知道,他想做的事情或者说制定的培训计划,是自古以来闻所未闻之事,堪称惊世骇俗。 养元谷大阵成了公共教学设施,扶风盘也成了公用教学设备!还好杨老头为人豁达,没有当场被华真行的噎住,只是眨了会儿眼睛便转过了这个弯,居然认同了华真行的计划。 华真行有些兴奋地问道:“杨总,我这个想法怎样?” 想当年白子旺私自借出定风盘,并将前辈祖师留下的传承玉箴也悄悄拿了出来,让借用定者也得到了其神魂烙印、能催动这件神器的妙用,结果引发了灭门之祸。 而华真行倒好,凡是来养元谷进修的养元师,只要有突破五境的希望,都可以得到神器传承,能借助大阵感悟天地、从而领悟破关的契机。这样的人有一百个就传一百个,有一千个就传一千个,有一万个就传一万个…… 杨特红喘了口气道:“这个嘛,应该挺有创意,假如你不说,我还真想不到。” 华真行:“既然决定这么做,那也得防着点,学员当中也可能出坏人、出奸细,弄不好有人会对这件神器起了贪心……” 杨特红的气喘匀了,拍了拍华真行的肩膀:“这你就放心吧,我们几个老头子肯定能想到,在法阵上多做一些布置就可以。只要不是神器之主,就取不走它,也捣不了乱。” 255、成年 宗门三典包括《弟子谱》、《金册》、《器物谱》,想看到这种东西必须成为宗门的高层。可是华真行显然无意成为定风潭的高层,假如不是定风潭已覆灭,宗门三典恰好被萧光等人私自带到了几里国,他也不可能看得见。 这是很特殊的机缘,也是大开眼界的好机会。杨老头直到现在才把这些资料交给他“学习”,可能是认为时机已成熟。 华真行的理想并不是创立一派传统的修行宗门、自立为开派祖师或宗主,三位老人家也不希望他那么做。 孩子总会长大,人的想法会根据客观条件改变。原先华真行没有接触到这方面的信息,也不具备这种条件,可如今随着养元谷的出现,他如果真想那么干,好像是能干成的。 所以在他突破五境之后、修为大成之前,杨老头又特意问明了他的道心。从修行的角度,这一步就叫“问心”,杨老头用了一种看似随意的方式,然后才把这套宗门三典给了他。 试想一下,乱世中出生的少年,散修中的散修,得到了一个流传千年的宗门几乎所有的传承,又拥有了难得的仙家福地洞天,他会想干什么?当开宗立派的一代宗师不好吗?这是很多修士很自然的想法,却不是华真行的选择。 三位老人家为何要将定风潭这派宗门的传承,连秘法带器物、经典几乎都拿来,让华真行去了解与掌握?原因肯定不简单,不仅是为了收拾那三兄弟,更不是为了让华真行去重振定风潭。 华真行其实也琢磨过,接下来有种趋势不可避免,他将与东国修行界人士打的交道越来越多,必须更多地了解那些人。 因为华真行本人的成长环境不一样,并非纯正的修士。既然如此,哪还有比一派宗门的千年传承积累更系统地学习资料呢?假如换一种情况,只有那些千年大派的掌门才能有这样的眼界机缘。 几位老人家都诡诈的很,华真行实际上是在开创一个全新的体系,但他本身并没有全面系统地了解修行传承。三位老人家都没怎么具体地教过他,很多东西也没法教。福根家族的传承之书是一种参照,现在又有了比这更全面、更详尽、更系统的参照。 华真行尽可以去学习了解,也不用担心他会成为福根家族或定风潭的传人,目标变成建立福根修士会那样的组织或者定风潭那样的宗门。对这两派传承的历史华真行都很了解,早已有了批判意识,他尽管在学习但绝不会盲从。 华真行开始“读书”,曼曼也开启了她的初次闭关,在那桥亭中定坐了两天两夜。两天后曼曼出关了,虽没有像华真行那样突破五境,但显然也很有收获,看她的表情就知道了。 曼曼是个很容易满足的人,总能拥有很单纯的快乐,也许是从小在海神族中的艰辛经历,使她能清晰地感受到每一天的收获。 曼曼是个单纯的人,但绝不意味着她无知易受骗,生活在曾经的非索港,什么凶险罪恶没见过? 她只是没有那么多杂念,看事情、做事情都很直接,所以很讨几位老人家的喜欢。她担任养元术中心的主任助理,尽管年纪不大,但也完全称职的,至少分内工作完成得都很好。 其实在旁观者的角度,华真行的脾性也跟憨厚、淳朴一类的形容词沾不上边。在很多人眼中,他的性情跳脱,很多时候行事难以预料,手段够狠,几乎没什么事是他不敢干的,就看他想不想干了。 这种印象是什么时候形成的? 从源头慢慢捋,起初是他孤身护送罗柴德医生出境。那一路他出手可是够狠的,逃亡时用枪榴弹炸翻了武装吉普,回来后又主动出击,用手雷干掉了金大头及其一众心腹手下。 再后来,北港货运和文明贸易这两大犯罪集团的头目开会,被一通无后座力炮轰了会场,也是华真行跟李敬直一起出手的。 弗里克是华真行亲手捅死的,后续伏击福根基金会的那批神术师,连机关枪带火箭炮都上了,也是华真行策划的……然后就是设埋伏袭击古文通。 古文通虽然只是一个人,却是华真行迄今为止所遇到的、最难缠的对手,因为对方擅长的手段实在太诡异了。那次行动华真行不仅策划了,也亲自出手了。 这些事情的知情者都不多,比如护送罗柴德出境,除了三位老人家之外,当初只有罗柴德本人和夏尔知情。至于后来那些行动,也只有欢想实业和新联盟的核心高层才了解内幕,但是知情者的范围是越来越大了。 真正给大家留下深刻印象的事件,是那次长驱直入班达市,直接端掉了兴盛帮的老巢。就带队这么开车过去,将兴盛帮的骨干份子一网打尽,连办公室都给搬空了,还抄了三个重要头目的家……当天往返,如此惊险刺激的事顺利得就像一次郊游,还捎回来一个美女。 这件事是瞒不住的,至少新联盟和欢想实业的核心高层都很清楚前因后果。从那之后便没有人再认为华真行只是一个单纯受几位老人家宠溺的“二代”,而是三位老人家培养出的得意人才,不仅敢想敢干,而且手段了得,行动力简直爆表! 虽然在杨老头口中,华真行一直是个不太懂事的孩子,但别人可不敢这么看。华真行用实际行动,一次又一次刷新和建立了自己的形象。 对于欢想实业和新联盟的众高层而言,无论知不知道他就是风自宾,如今也不会否认他的能力和地位,华真行已渐渐树立了切实的权威。更别提像夏尔、洛克这样地方的实权派或实力派,从一开始起就只认华真行。 更耐人寻味的是,这批高层几乎都是修士,就算以前不是如今也修习了养元术。华真行虽不是养元术的开创者,却是先行修证者,大家都是他教的。如今华真行的修为已突破了五境,更是同侪中最高的,不知不觉中其势已成。 原先很多事情看似是他说了算,其实是几位老人家让他说了算。如今三位老人家已表态将尽量少管事,他已经能真的说了算。 曼曼出关的当天晚上,华真行又做了一桌好菜,好好犒劳曼曼。将闭关前的准备时间都算上,曼曼已经五天都没吃饭了! 尽管小时候生活很艰苦,但她还从来没饿过这么长时间呢。当然了,这也不能叫饿,是先辟谷后闭关嘛! 华真行做好一桌菜之后,杨老头居然亲自下厨房了,把曼曼也叫去帮忙,却不让华真行进去,也不知施展了什么神通手段,还屏蔽了神识对厨房的查探,搞得神神秘秘的。 时间不大,杨老头背着手出来了,曼曼跟在后面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里面还卧了个蛋。华真行纳闷道:“这面条不错,就地取材做的吧,但怎么只有一碗?” 华真行这次行游,背包里带着面条,否则来的时候怎么做片儿川呢?但是这几天带来的面条早吃完了。这么大一座山谷,也有不少类似木薯、葛根一类的植物,从它们的根茎和果实里也能提炼淀粉类的食材,加工出特有的面条。 曼曼笑道:“杨总告诉我今天是你的生日,这是生日面。” 杨特红:“新联盟颁布的最新法令,十六岁就算成年了。小华呀,吃完这碗面,你就是大人了!” 山中不知岁月,这天已是三月十一号,就是华真行的身份证件上登记的出生日期。华真行接过这碗面说了声谢谢,心中的滋味很复杂。 华真行大口吃完了面,再接着陪杨老头喝酒,曼曼看着桌上照明的有光珠,突然问了一句:“小华,你已经突破了五境修为,有没有想好怎么制定五级养元师的考核标准?” 华真行:“我原先还没想,但是你一问,我就想到了。” 曼曼:“怎么考核?” 华真行:“你会发电报吗?” 曼曼:“不会,什么是电报啊?” 华真行:“我解释给你听……。” 杨老头插话道:“你先不用这么麻烦,回头让曼曼自己去了解就行,现在就在这里设一个暗号,让曼曼说,你来做,闪几下、灭几下、几下长、几下短……” 曼曼笑道:“长短长短长长短,短长短长短短长。” 华真行也被逗笑了:“你这是对对联吗?” 杨老头:“我来监督,证明你不可能作弊。” 华真行将有光珠拿了起来,没有再继续施法点亮此器,屋子里暗了下去。过了片刻他又说道:“好了。” 杨特红:“有光珠放回来,你先出去。” 华真行:“出不出去无所谓,假如我真作弊,不在乎这点距离。” 杨特红:“那就走远点。” 华真行:“别忘了我是神器之主,只要在养元谷中,走多远都行。” 杨特红:“出去就出去,哪儿那么多废话!我知道你不会作弊,但总得走个形式吧?” 华真行放下筷子出去了,屋中则是一片黑暗,紧接着有光珠又亮了,而且是有节奏的闪灭,所发出的信号正是曼曼刚才所说的“长短长短长长短,短长短长短短长”。 这并非华真行在隔空施法,此刻他就站在屋外什么都没做,而且有光珠已被杨老头的大神通屏蔽。这是他刚才施法留下的手段,让这枚有光珠在一分钟后按如此频率闪灭。 手段看似很简单,只要突破五境便能办到,却是如今的曼曼还做不到的! 256、发福利 “这次你们回去之后,养元术中心的工作,就要步入正轨了。” “杨主任,您老要布置什么工作?” “现有的养元师,开始分批组织考核发证工作。一到三级证书就由中心颁发,四级考核可以先在中心做,考核通过后再到总部来复核,四到六级证书则由总部颁发……曼曼助理,我们如今已经培养了多少三级养元师?” “来之前已有九十多名……这么长时间没跟外界联系,我也不清楚现在的确切数据。” “回去之后就给他们分组,一组十二个,到这里来搞次短期进修,连路上的往返时间算在内,每期两周。” “不是说要达到四级水平,才能来总部进修培训吗?” “那是长远规划,现在有那么多人吗……小华,再想想你自己,当初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也是只有三境,在此地是不是大有收获?” “的确大有收获,那是我突破四境的契机。” 这是晚饭后杨老头与华真行、曼曼的谈话,难得他老人家能抽时间一本正经地谈工作。有光珠点亮在灯座上,养元术五级水平的考核标准已制定完毕,且得到了“系统”的认可。 凝神“调阅”系统,华真行发现“养元术教研任务”后面的备注已显示为(59)。 然后杨老头又以养元术中心主任的身份开始布置起工作任务,听着好像是布置给助理曼曼的,其实就是在指示与指点华真行下一步该怎么干。 华真行上次来这座山谷,岂止是大有收获,还差点连命都丢了!毁了木鹊又打造了竹鹊,绝地反杀干掉了弗里克,然后又碰见了风先生。风先生拿走了弗里克留下的安吉法留铂之链,后来墨大爷取出了里面存放的东西,从而解开了洛克的身世之谜…… 杨特红:“彼时此地很凶险,如今这里已经很安全,且有洞天大阵,更有助于领悟意境。你当初能在此找到突破四境的契机,别人更能找到,别以为世上就你一个人了不起!” 华真行:“我没这个意思。” 杨特红:“养元谷,将来的世界养元师总部,主要是给达到四级水平的养元师搞培训进修的地方。 但是我们现在没有那么多四级养元师,这里空着不是很可惜吗?如今已有三级水平的这一批人,基本都是各个部门的骨干核心,就当给他们发福利了。” 华真行:“您也知道他们都是骨干,现在很多工作正忙着呢,一下子把他们都抽调走,不好安排啊。” 杨特红:“你错了,现在他们可以抽出时间。班达市刚刚拿下,各项工作都按照预案展开,新联盟派了八千多名干部过去,又在当地培养干部队伍,为将来解放整个几里国做准备,暂时不会有新的行动,至少半年内不会有。” 说到这里他老人家的语气顿了顿。曼曼插话道:“杨总说得对!墨大爷也说过,想培养干部,最好的方式就是通过实践工作,让那些人从头到尾都亲眼看见、亲身参与。” 杨特红又喝了口茶:“大丰收、沈秀才已有四境修为,大缸子最近也突破了四境。但是大金子、唐老财、小阳子、大壳子这些人,都是原先草鞋帮的骨干、如今欢想实业的高管,他们仍然是三境,最近也学了养元术,应该都是三级养元师了。 不是他们的天赋不如大丰收或者沈秀才,也不是说你们墨大爷不会教学生,而是机缘未至。况且前阵子大家的主要精力并没放在修炼上,你墨大爷不太讲究这些,就算偶尔教人修炼也是为了强健体魄与心志,说实话,非索港这破地方也不是什么修行善地。 像这样一批人,包括海神族的老族长扎辛,是不是该给他创造一个破经的契机……曼曼,说到你们海神族啊,还有个叫扎朵的姑娘,如今也有三级水平了。” 曼曼补充道:“海神族中如今能通过三级考核的,至少七、八个呢。” 杨特红咳嗽一声,又点头道:“很好,这样一批人,也是将来养元术中心与养元师总部的骨干,全球养元术领域的元老,现在正是他们的成长阶段。 他们从工作岗位上离开两周,耽误不了什么事,而且也是个机会,发现与培养更多人才的机会…… 小华,我问你,这段时间你在养元谷中修行,欢想实业和新联盟就无法正常运转了吗?我再问你,假如把大缸子叫到这里来,新联盟的军队就无法战斗了吗? 现在不将这些人渐渐从基层工作中抽出来,怎么锻炼其他的基层领导、这些基层领导又怎么成长为更高层的领导……假如夏尔将来当了几里国总统,治理国家的人才梯队从哪里来?” 华真行:“我明白您老的意思了,就这么办!” 杨特红:“考核、发证、存档、建立数据库,这些是养元术中心的事,曼曼负责。回去之后就列出已有三级养元师名单,每组十一人分批来这里进修吧。” 曼曼:“您老刚才不是说每组十二个人吗?” 杨特红:“再派一名四级养元术导师当组长!” 杨老头布置的工作,曼曼落实的态度向来都非常认真,说话之间,她已经掏出本子和笔开始拟定具体的实施细节了。将中心登记在册的三级养元师,每十一人为一个小组,再派一名四级养元术导师担任组长兼领队。 具体的方案是这样的—— 小组就从养元术中心所在的扶风园出发,步行穿过森林公园到达天河镇宿营,第二天再从天河镇出发,翻越山野进入养元谷。 在养元谷中的进修时间是十天,进修内容待定。但在这十天内,他们需要打造一座集体洞府,位于总部指定的区域内。集体洞府要能满足修炼要求,不仅有十二个单间,还有具备各种功能的公共区域。 至于集体洞府的模板,总部可以提供二十八种,墨大爷那边负责弄好。每组可以选择一种模板建造,还可以在此基础上自行发挥、变换风格,但得符合规定。 十天进修结束后组队离开养元谷,当天翻越山野到达高桥镇宿营,第二天继续出发沿北洛流域穿过农垦区,沿途参观北洛河流域改造工程所取得的伟大成就,由组长负责讲解它的过去、现在与未来…… 看到这里,华真行都忍不住想鼓掌了。一名四境修士带着十一名三境修士,能否在十天之内建造一处可供十二人居住并修行的集体洞府?当然是可以的,前提是设计合理。 养元术不追求神通手段,但以此方式建造洞府,难免会用到各种神通法术,比如隔空御物、神识粹炼、元神构景啥的……它们是相应的修为境界都能掌握的,就看根基是否扎实、运用是否巧妙,这些本身就是对养元师的进修培训。 每个人都要把名字和相关介绍留在所建造的洞府中,以激励后人。他们一定会很认真地完成的,这种荣誉感是用其他方式无法得到的,如此也能增强彼此之间的认同感与凝聚力。 杨老头的指示精神,曼曼拟定的计划落实得非常好,如今只有一个小问题,就是能当组长的人选太少,得有四境修为啊。 满打满算,眼下符合要求的也只有华真行、曼曼、沈四书、王丰收、李敬直、洛克、连娜这七个人。而且除了华真行和曼曼之外,另外五个虽然都修炼过养元术,但都不是以养元术为修为根基。 华真行当场指出了这个问题,杨老头问道:“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华真行:“我有另一个建议,不要一组一组地分批来,而是集中为一个班来培训。每个班分四个小组,每个小组设一名组长,组长没必要是四级养元师。再设一名班长和一名副班长,要求都有四境修为。 我都想好了,养元师总部的第一期培训班,四名组长分别就是李小阳、雷大金、唐森至、扎辛,我当副班长,曼曼当班长!” 杨老头却摇头道:“曼曼可以当班长,但是你不能当副班长。” 华真行:“为什么?” 杨老头:“因为你就是总导师!把人组织到总部来培训,总得有人教吧?教人养元术,眼下还有比你更合适的导师吗? 这次的培训,我们主要针对的是三级养元师,希望他们能突破四境,而不是修习其他的神通手段。除了我们几位老人家,眼下这批人当中,还有修为比你更高吗?” 华真行有些不好意思地答道:“您老也说了,还有你们几位老人家呢!” 杨老头瞅着他道:“你就让我们几位老人家干这破活?明明是你自己能干的,也是应该你来干的!而且你明不明白,这是养元术总部最早的培训,在这个时期你能成为总导师,而且还是唯一的导师,意味着什么?” 华真行:“我是怕我干不好。” 杨老头:“没关系,你完全可以的。假如你有什么疑问,倒是可以来请教我老人家!” 世间本无养元师,如今都是华真行教出来的。这一批养元师中的很多人,将来必然是相关领域的元老级人物,而他们的导师都是华真行,意味着什么已不言而喻。 曼曼立刻又修改了计划,第一期培训班分四个小组,还是按照华真行刚才说的方式,但是班长换成了连娜,副班长换成了洛克。 至于曼曼,接下来这段时间要在扶风园负责日常工作,就不当带队的班长了,第二期培训班的班长暂定为李敬直、副班长沈四书。 每期四个小组再加上班长、副班长,共有五十人,暂定先搞两期。这样一来,现有的三级养元师基本就都能得到专门培训。希望在这个过程中有更多的人能突破四境、通过四级养元师考核,以后就可以让这样的新人再当带队的班长、副班长了。 此事基本商议完毕,华真行和曼曼回去之后才能落实,真正将培训班组织起来,还需要一段时间。杨老头端着茶杯又问道:“小华,定风潭的宗门三典看完了吗?” 华真行:“看完了,收获非常大,有些东西真是接触了才会了解,否则根本想不到还有那些讲究……杨总,我有一个建议。” 杨特红:“说说看,你对宗门三典还能有什么建议?” 华真行:“我建议把它列入养元师总部今后的教学内容。” 杨特红手中的茶杯停在了半空,就连杯中的茶都仿佛凝固了,他抬起眼皮盯着华真行道:“你要组织大家学习定风潭的宗门三典?” 华真行:“是的,修炼养元术也是修行。既是修行,就要了解世上其他的各种修行方式,其中东国传承宗门的情况是最有代表性的。 不论怎么介绍,有些东西都很难讲清楚,但看一遍宗门三典也就明白了,它是一份很好的学习参考资料。” 杨特红:“你是想用复制件呢,还是用原件呢?” 华真行:“当然是用原件最好,那东西只要使用得当,几乎不会因查阅磨损。它又不是学员的课本,而是老师在培训课堂上用的教学材料。” 杨特红:“三级养元师就碰那东西,你觉得合适吗?” 华真行:“当然不合适!我说的不是这次针对三级养元师的培训班,而是将来的正式培训计划安排,是针对来此进修的四级养元术导师的。可以开一门课程,介绍东国修行界以及修行传承宗门,定风潭的宗门三典就是教学材料。” 杨特红垂下眼帘沉默片刻,低声开口道:“你是总导师,既然做了决定,那就这么办吧,我老人家就不说什么了。” 养元谷大阵在华真行这里变成了教学设施,扶风盘这件神器变成了教学工具,就连定风潭的宗门三典,如今也将成为课堂教学材料。华真行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既然如此,杨老头就没有发表意见了。 华真行:“杨总,您还有什么指示?” 杨特红:“今天是你的生日,得多庆祝庆祝!时间不早了,再去弄顿宵夜!” 257、八卦 周贺原黯然离开了非索港,这个地方既贫穷又落后,就连从文明世界来到这里的人,都会被当地的愚昧和混乱感染,哪怕再努力,恐也挽救和改变不了这个地方。 他的内心中就是这么认为的,他曾经用自己的学识和才华为改变这里付出了努力,但最终还是伤心地离去。手扶船舷回望非索港的时候,又莫名想起半年前也是坐船从这个码头来到这座城市,恍惚是穿越了另一个世界。 周贺原在欢想实业工作了七个月,当初他在茵国拿到本科学位后准备回国,结果因为疫情的原因,所订的航班几次被取消,又上了当地中介的当,这才辗转来到了非索港。 周贺原本并不想离开茵国,他原计划大学毕业后就在茵国找一份工作,哪怕收入不高能拿到工作签证就行,居住足够的年限再找机会申请入籍……他的父母也是这么希望的。 他在茵国的经历谈不上是出国深造,而是在高中时期成绩不理想,所以干脆被父母送到茵国来读书了,也是通过中介机构的牵线搭桥。 在茵国当地,有中介公司专门为像他这样的留学生服务。有家中介推荐,可以转道黑荒大陆最南端的曼得国飞回东国。等他到了曼得国之后才发现上了当,一度滞留当地,处境非常不妙,后来坐船到了几里国的非索港。 客轮是新联盟特意派去的,新联盟还花钱打通了当地的关系,就是因为听说有大批东国籍人士因各种原因滞留,而非索港这边人才稀缺。 来到非索港之后,很多事情都已经淡忘了,比如他忘记了在大学期间是怎么混日子的,反正在这里就是来自发达国家、接受过高等教育的宝贵人才。 不论他的本科文凭是不是混出来的,但他在东国至少接受过很扎实的基本教育,在这个遍地文盲的地方,的确算是人才了。 大学四年基本上都是在混日子,临到毕业才有一丝紧迫感,但还是有那么一丝侥幸心理,认为车到山前必有路,况且家里的经济条件还不错,并不指望他打工赚钱。 可是车到山前时未必会有路,除非是有人已经修了路。周贺原毕业后在茵国找不到正式工作的,他又不可能滞留下来当打黑工的非法移民。周贺原认为这一切都是疫情的原因……意外来到非索港,倒还真是因为疫情的影响。 欢想实业是一家跨国投资集团,听说老板出生在非索港,所以也致力于投资改善当地的环境,倒是也取得了一些成效,但恐怕也就是那么回事,这里已经难以救药了。 周贺原曾经自以为很努力的工作,也满怀抱负,以他的学识和才华,在这样一个地方本可以很有一番作为,结果却并未受到真正的重用。 欢想实业聘用了他,入职之后直接就是第三级职位,月薪四百米元,在总部上班。这样的薪资水平,在茵国以及东国的大城市中都不算高,但非索港当地曾经的人均年收入才有二百米元。 有那么一段时间,周贺原曾很骄傲,喜欢去面馆刷面,与那些自来熟的当地人聊天,当介绍到自己的工作和收入时,很享受周围那种惊叹与羡慕的眼光。可是渐渐的,这种感觉就开始有点不对了。 他是在暂时无法回国的情况下选择了入职欢想实业,有了海外跨国集团供职的经历,可以在履历上镀一层金,职位当然越高越好,那样也更能发挥他的才华。结果欢想实业的这批中高层领导却没有珍惜人才,反而有些刻意打压他。 周贺原之所以能回东国,还是因为他在欢想实业的供职经历。欢想实业最近开通了一条专线,从非索港坐船转道北方的特玛国登岸,然后坐大巴到美里机场直飞东国。 周围的很多同事这半年来提拔的速度都很快,可他一直还是待在第三级职位上,对他自己养的人才而言,简直是太可惜了! 他当初之所以愿意接受欢想实业的聘用,并不是为了那区区每月四百米元的报酬,父母送他去茵国读大学,四年下来花的各种费用累计也超过了四十万米元。 像他这种情况,随便找份工作也不至于就拿这么点工资,然后他又提到了自己在茵国读大学四年期间,费用就花了四十多万米元。 结果同事崔芸却反问道:“你在茵国四年花掉了四十万米元,在欢想实业工作了七个月攒下了两千米元,难道自己心里就没数吗?” 前几天晚上,几位同事请他吃了顿饭算是送行,饭后又去酒吧坐了一会儿。有人还在挽劝他,并问他为什么一定要着急离开?就算想回国也可以多积累一些工作经验,这里的很多机会实在太难得了。 他当时喝得稍微有点多,忍不住吐槽了一番,不受重用、得不到提拔、被刻意打压之类的话不好多讲,重点说的是待遇太低。 周贺原知道崔芸对自己有意思、是他的仰慕者。但是周贺原当初对她却不感兴趣,因为崔芸长得不漂亮、家境也一般,所以就保持着纯洁的朋友关系。 可是来到非索港之后,崔芸的运气明显比他更好,在工作时得到了文宣部崔婉赫部长的赏识,现在已经做到第五级职位了。尤其是最近几个月,她的变化越来越大,人居然变得越来越漂亮了,皮肤和身材都越来越好,五官更是越看越有味道。 这姑娘的话说得倒没错,周贺原身为欢想实业总部的员工,其实平日也没多少花钱的地方,吃食堂、住宿舍,很多娱乐设施也都是单位免费提供的,当地的其他消费水平也不高,所以七个月下来手头居然还能剩下两千米元。 崔芸是怎么知道的?当然是平日聊天时周贺原无意间自己说的。崔芸是和周贺原坐同一条船来的,再之前也是一起从茵国到达曼得国的。两人在茵国时就认识,在同一个城市读书但不是同一个学校。 周贺原知道崔芸变了,但还有更多的变化是他不知道的。 崔芸现在已是一名二级养元师,而且加入了一个很特别的计划,她是欢想实业挑选的、首批服用春容丹的人员。春容丹中心将对她进行长期跟踪关注,并保持其公开的曝光度。 想必崔芸以前是有点营养不良,人也不怎么自信还不会打扮,如今倒是显出了魅力。原先没感觉的周贺原居然也动了心,曾劝崔芸和他一起辞职回国,两人正式交往,回国后还能托关系给崔芸介绍一份很不错的工作。 可是令周贺原意外并有些窝火的是,崔芸竟然拒绝了他!周贺原还是那个周贺原,但崔芸已经不是当初的崔芸,她变了。 黎小央曾与周贺原读同一所大学,同样都是去年夏天毕业。黎小央人长得漂亮,性格又活泼开朗,在大学期间交了好几任男友。 周贺原一直都想追求她,等到大学最后一个学期才终于有了机会,那时候黎小央与前男友刚分手,两人很快开始交往并同居。 将要离开非索港时,周贺原内心的感觉是复杂的,他总不能把原因归结于自己的失败,所以内心中给自己的那些理由多少有扯淡的成分,都不好意思跟同事们说出来。 真正的原由,主要是因为他的女友黎小央,现在是前女友了。同事们多少也是知情的,只是当着他的面,大家都很默契地没有点破。 当时夏尔在叫李小阳,黎小央却以为有人在叫自己,转身便看见了当地家喻户晓的名人夏尔,兴奋地跑过去拉着夏尔合影攀谈,还和夏尔、洛克、李小阳交换了联系方式,事后更是经常主动联系,找各种机会接近。 周贺原说过她好几次,并提醒她当地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尤其在男女关系方面很乱。黎小央却嫌他小心眼,两人吵了一架。 半年前他们一起来到了非索港,都在欢想实业总部供职,从那时候起就分别搬到了各自的宿舍中,暂时没有再同居,但还保持着恋人关系。 两人之间第一次闹矛盾,居然还牵扯到了新联盟的最高领导层。周贺原带着黎小央在街头刷面时碰巧遇到了夏尔、洛克和李小阳。 黑大个夏尔这边难以接近,黎小央又盯上了刚开始重新长头发的白老帅洛克。两人的关系一度很亲近,黎小央还经常在社交媒体上发各种互动和合影照片。 有些内情外人不知,就连黎小央自己都不清楚,更别提周贺原了。当初就是因为黎小央在社交媒体上发了一张刷面的照片,照片中的面馆里有洛克的身影,这才暴露了洛克的行踪。 黎小央有没有动别的心思呢?很难说!以夏尔的脾气,黎小央这样的美女愿意送上门,他倒也很乐意,周贺原有些话讲得不算完全错。 可是夏尔的身份已不再是黑帮小混混,身边有人提醒他要注意影响、不能乱来,至少不能和黎小央这样的人乱来,所以夏尔也就没有跟黎小央怎么样。 性格开朗、好交朋友的黎小央,有段时间还经常去找欢想实业的副总裁李小阳套近乎,都是东国裔华族人,名字的读音都一样,就是很好的接近借口。 起初这是个意外,华真行这边查出原因后,又故意利用黎小央的社交媒体账号透露了更多的信息,设计将福根修士会的人都引到了非索港。 黎小央和洛克一度看似关系不错,但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展开。后来洛克的工作越来越忙,那件事过后两人就没有在私下场合见过面了。 以上这些,都是站在周贺原的角度得出的结论,也是有迹可循的。但是站在黎小央的角度,却感觉周贺原在无事生非,她想和高层领导搞好关系无可厚非,又没有什么别的事。 确实没有别的事发生,但是黎小央在单位里经常炫耀她和高层领导的关系。这也不完全算吹牛,因为她确实认识夏尔、洛克和李小阳,有各种合影照片和社交媒体互动为证。 能够跟副总裁搞好关系,对黎小央在欢想实业中的事业发展也是很有利的,而且李小阳也是单身。 可惜李小阳完全不解风情,或者说早就把黎小央的小心思看得透透的,他也没看上黎小央,表现得就像块木头,没有给她工作关系之外的任何空间…… 两人之间爆发了不止一次争吵,但是从一个月前开始就不吵架了,因为两人终于彻底闹翻分手了。与此同时,还有另一个人正在追求黎小央,就是项目二部新提拔的副主管墨小越。 墨小越是个混血,父亲是东国裔华族,母亲是当地土著,周贺原曾在心里暗骂他是个杂种。但是墨小越在欢想实业总部的地位,却比周贺原高得多。 在周贺原看来,许是因为这样的关系,使黎小央在单位更受重视。能力平平的她,工作半年后便被提拔到四级职位,比周贺原还高出一级。 周贺原认为自己在单位受到打压,也可能就因为他是黎小央的男朋友。他的逻辑或者说脑回路是这样的:黎小央总是炫耀和高层关系好,总部领导也怀疑她真与高层有什么私密关系,所以也不敢重用黎小央的男朋友。 项目二部负责欢想实业在农垦区以南的所有投资项目,包括与地方政府的合作项目。墨小越是六级职位并享受七级待遇,算是一只脚已迈入公司高层行列。 欢想实业成立后,王丰收任项目二部主管,墨小越就担任王丰收的助手。后来王丰收的事情很多,最近更是跟随夏尔去了班达市,如今实际上就是墨小越主持项目二部的日常工作。 墨小越的父母在十五年前的那场骚乱中失踪,他等于是被墨尚同收养了,或者说是被草鞋帮的成员共同照顾着长大的。他是从一开始就加入草鞋帮的小鬼,虽然没有华真行那么走运,但也足够幸运了。 在周贺原看来,就是因为墨小越的追求,黎小央才会决定和他分手,这姑娘眼皮子太浅,区区一个小高层而已! 但是真正让周贺原下定决心离开的原因,或者说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却不是与黎小央分手,而是十天前的夜里,他在棕榈庄园外的海滩边莫名其妙挨了一顿揍。 他挨揍的原因不是黎小央,居然是因为诺娃! 258、夜袭 揍周贺原的是墨小越和夏长青,原因很简单,就四个字——看不顺眼! 周贺原与黎小央分手后很是不甘心,几次在宿舍区堵黎小央,想问清楚为什么,也企图挽回,但黎小央根本没给他好脸色。 后来部门领导批评并警告了周贺原,告诉他这么做是不对的,虽然年轻人搞对象单位管不着,但这种事讲究你情我愿,不能骚扰本单位员工,再这样的话会被保卫部门处理的! 周贺原也就歇了,很快又把目标转移到另一位姑娘身上,就是刚来总部上班的诺娃。 诺娃是华真行在突袭兴盛帮的行动中,打晕了顺手带回来的。她的家乡在罗巴洲东部的塞亚国,十三岁那年在放学路上被当地的犯罪团伙挟持,辗转贩卖到国外为x奴。 诺娃很快就适应了新生活,这些年的遭遇就像一场噩梦,如今终于醒来,就连童年时的记忆都渐渐淡忘了。诺娃从不提自己的过去,仿佛已经穿越到一个全新的世界。 白天工作,晚上参加夜校补习班,主要是政策学习以及东国语基础会话。等她的东国语稍微有了点基础,夏长青又找关系把她调到了棕榈庄园,在欢想实业总部工作。 后来她又被兴盛帮控制,成了酒店中的“招待”。在新联盟解放班达市之前,她很幸运的被华真行提前解救了,到今年已经二十一岁。 在公安局接受问询的时候,她的遭遇引起了夏长青的同情,夏长青给她在新联盟中介绍了一份工作。 诺娃来到棕榈庄园后,性格变得越来越开朗,说话时渐渐已不再总低着头,人也越来越喜欢笑,她笑起来更漂亮,周围的人对她印象都很好,平时也很照顾。 她这样一位妙龄美女,肯定会引人注目,周贺原也注意到了她。周贺原还刻意打听了一番有关诺娃的消息,隐约听说了一些事情,诺娃还曾是“头牌花魁”,难怪这么性感撩人。 能在棕榈庄园上班,并且住庄园中的宿舍、吃总部的食堂,是绝大部分非索港居民都羡慕的、天堂般的生活。 并非所有的白罗裔都是金发碧眼,诺娃的皮肤非常白,但头发是栗色的,眼睛也是偏棕色的。她身材高挑、五官很立体,总之长得很好看。 可是周贺原又发现,那些舔狗们虽然都很照顾诺娃,却没有一个人主动去约诺娃或者说追诺娃。这么奇怪的现象,分析其原因,可能是嫌弃人家曾经做过那个。 这令周贺原很看不惯,既舔又嫌弃,难不成是精神分裂吗? 周贺发现同事们都很关照诺娃,平时也没有人会为难她。尤其是那些男同事,诺娃有什么事他们都愿意帮忙,因此诺娃的东国语学得很快、业务进步得也很快。 这是为什么呢?当然是因为人家长得漂亮了,周贺原不禁在心中暗骂——舔狗! 但看在别人眼中,就是小华顺手干了个私活,策划并指挥了一场非常漂亮的突袭行动,还顺便带回来了一位大美人。 华真行也不可能到处找人说自己是什么意思,实际上也没什么可说的,但很多人都已经把诺娃看成是“华真行的人”。 但是周贺原不知道,诺娃之所以能这么顺利地调到棕榈庄园工作,在工作中又受到大家的关照和帮助,可不仅是夏长青的面子,主要都是因为华真行。 诺娃是被华真行打晕了顺手带回来的,目的当然是为了保她一命,将她留下来肯定会受到严酷的拷问,华真行不想因自己的关系连累无辜。 诺娃最终没有被选中,只因为她实在不符合要求。这十个人要有确凿可信的出生证明,每个年龄段都有日期明确的照片与视频资料,并经得起查验。 这对于诺娃来说很难办到,所以最终落选,但是将她列入备选名单,本身就表明了一种态度。这份名单最终的拍板者是春容丹中心主任列娜,列娜还特意解释了原因。至于黎小央的名字也是列娜划掉的,则没有任何解释,反正就是名额有限。 所以大家对诺娃都很照顾,没有谁会故意为难她,再说诺娃本人也挺讨人喜欢的。至于为什么总部那么多小伙都没有谁主动去约诺娃,也是同样的原因。 欢想实业挑选十名女性服用春容丹,进行长期的跟踪记录。负责提名的崔婉赫拟定了一份备选名单,总共有三十人,黎小央、崔芸、诺娃的名字都在上面。 其实诺娃以前是干什么的,总部的同事们大多并不了解。不是每个人都有周贺原这样的闲心,如今日新月异的非索港,每天发生的大事都已经太多了。 空虚的周贺原又看上了诺娃,或者说被诺娃吸引了,他决定去追求诺娃,主动找她约会,交个朋友互相满足嘛!周贺原不嫌弃诺娃曾经的身份,他甚至都被自己这“伟大的宽容”感动了。 这些内情是周贺原不了解的,因为他的级别还不够,对某些事情也缺乏关心,该掌握的情报反而不重视。所以他才会认为,总部这些男同事们是嫌弃诺娃曾经的身份。 周贺原心中有些不爽,暗道这个婊子还矜持上了,以他的身份肯与对方交往,已算是折节屈就。另一方面,周贺原还认为诺娃是不会拒绝他的,只要创造一个合适的机会就能搞定。 不是一日三餐都吃食堂吗?周贺原就决定请她一起宵夜!不是就住在棕榈庄园不出门吗?那么就在庄园外的海滩上来一次浪漫的烧烤! 他找机会要了对方的联系方式,经常找诺娃聊天,还要请她吃饭什么的。可是诺娃平常很少离开棕榈庄园,一日三餐都有食堂,并不需要周贺原请客。 诺娃对同事们都很客气、很礼貌,很注意维护来之不易的友好关系,所以面对周贺原的热情也不好过于冷淡,但也没有进一步深入的意思。 周贺原挂断电话后,忿忿地嘟囔着骂了诺娃几句,突然感觉到眼前一黑,原来是被一口布袋子连着脑袋带上身都给罩进去了,然后就被踹翻在地,挨了一顿拳打脚踢。 根据身体的感觉判断,打他的应该有两个人。打完之后还有人隔着布袋凑到他的耳边,故意哑着嗓子说道:“以后不许再骚扰诺娃,否则下次就没这么便宜了!” 那天晚上周贺原在海滩上准备好了烧烤的东西,然后打电话约诺娃一起出来烧烤,还特意说的全是茵语。 结果诺娃在电话里用不太流利的东国语拒绝了他,说是还有工作要忙,在宿舍里加班,烧烤就不去了,感谢他的好意。诺娃还建议他请部门里的同事,很多人应该都有空。 凭什么黎小央勾三搭四的,却没有人说她在骚扰夏尔、洛克和李小阳?而他仅仅是想约诺娃而已,却被人蒙住脑袋打了闷棍。 周贺原感受到了威胁,非索港这个地方不再安全,孤独的他终于下定决心辞职离开,还好欢想实业最近已打通了与东国之间的交通专线。 过了好一阵子,确定人已经走远了,周贺原才挣扎着将布袋从头上摘了下来,虽然没有被打得筋断骨折,但也是鼻青脸肿、全身都疼啊! 他感受到了这个世界深深的恶意,还想大声疾呼——这不公平! 连通北洛河两岸的高规格大桥,双向六车道,可通行重载车,目前已经桥墩已完工,正在进行桥面铺设,预计不久后就可以正式通车。 在高桥镇以北二十公里,农垦区范围之外的荒野上,新机场已经全面动工了。承建单位仍是东国援建工程项目部,总指挥还是雷云锦。 周贺原带着失望伤心离去,但还有更多的人来到非索港并留下了。这里是黑荒大陆东部最有活力、最有秩序、发展最快的地方,至少在近一年来是如此。 洛福根水电站已经举行了动工前的奠基仪式,由非索港的新市长洛福根同志亲自主持,就连新联盟的总席夏尔也从百忙中抽空赶回非索港参加了仪式,水电站将在不久后全面动工。 周贺原走了,好像并没有任何影响,仿佛他就未曾来过,棕榈庄园中的同事们也不知道墨小越叫上夏长青一起打了闷棍。 周贺原坐船离开的当天夜里,墨小越在宿舍中、夏长青在自己家分别都睡着了,突然感到有些气闷同时醒来,睁眼一片黑,连双手都活动不开,双脚一蹬发现居然已不在床上,身下全是沙子。 但是项目部负责的工程项目却比去年多多了,规模也大多了,陆续从东国到达这里的援建工人已超过了六千名,还有不少工人家属也来了,总计近万人。 高桥镇上正在建设新学校,左边牌子挂的分别是高桥镇小学和高桥镇中学,右边牌子挂的都是东国汇英学校几里国分校,计划将在今年九月初正式开学,工程得抓紧了! 他们立刻就老实了,然后隔着布袋挨了一顿抽,感觉好像是用树藤抽的,抽完之后又有声音道:“自己起来吧!” 两人站起来手忙脚乱地摘掉了布袋,这才看见了彼此,海边沙滩上还站着两个人,正是王丰收和李敬直。他们刚才就听见这两人的声音了,所以才会那么老实。 原来不知何时已被人套住了布口袋,从家里拎出来扔到了一片沙地里,更可怕的是,在这个过程中他们居然都没醒! 两人不约而同正要呼救挣扎,却听见有声音喝道:“都给我老实点!” 夏长青是夏尔的表弟,这个东国语名字是后来起的,干脆也跟着夏尔姓夏了。他当初也曾跟着夏尔混大头帮,后来有跟着夏尔加入了新联盟,没有被时代的浪潮淘汰,而是跟随新联盟在一起进步。 夏长青最早就在欢想实业的保卫部工作,是李敬直一手培训出来的,后来他又参加了巡逻队,当过班长和副排长。新联盟军解放班达市的时候,他被调到了非索港公安局,前不久已被任命为侦缉大队的队长。 除了墨尚同之外,墨小越最怵的人就是王丰收。王丰收是他的顶头上司,他平常没少挨训。墨小越当初确实有很多事情不懂,在工作中被批评也很正常,他对王丰收也很服气,知道自己论文论武都还差得很远。 除了夏尔之外,夏长青最怕的人就是李敬直。 随着新联盟成功解放了非索港,各方面条件都有了极大改善,人们的平均预期寿命也将有很大的增长,但是短时间内却改变不了人口结构,大家的平均年龄仍然很年轻。 新联盟颁布的最新法令,十六岁就是法定上的成年了,可以参加各种正式工作。这座城市的新历史是从十个多月前才开始的,像夏长青这样的资历和背景,表现已经算很出色了。 夏长青比夏尔小两岁,今年十九。十九岁就成了市公安局侦缉大队的队长,也算是中层领导了,放在别的地方未免匪夷所思,可是非索港有特殊情况。 这里的人口结构太年轻了,平均预期寿命曾经只有三十来岁,想要各部门的领导都是四、五十岁的老同志,根本不现实啊! 在一个剧烈变革并伴随高速发展的社会中,往往充满了各种机遇和挑战,新的领导岗位很多而人才稀缺,很多人都提拔或者说进步得非常快。 但是话又说回来,指望一个十九岁的小伙子做事一点都不毛糙,这也不太可能。夏长青今年十九,墨小越比他大一点,今年二十二。 夜色中王丰收似笑非笑地看着两人,李敬直则板着脸问道:“你们知道自己为什么挨揍吗?” 请个假! 今天有事偷个懒,明天尽量更个大章。 《欢想世界》请个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259、伟大目标与琐碎的日常 为什么挨揍?他俩怎当然清楚!今天挨揍的场景,就是他们揍周贺原的翻版。 虽说周贺原这个人有时候确实碍眼,但也不能因为看不顺眼就打人家闷棍啊!周贺原想约诺娃、馋人家的身子,但也没做什么违反法度的事情。而夏长青和墨小越这种打人闷棍的行为明显就越界了,很恶劣,理应受到惩罚。 两人没有辩解什么,低着头答道:“知道,我们错了!” 夏长青又问了一句:“你们是怎么查出来的?” 李敬直瞪眼道:“这话你就不该问!难道查不出来,你们就可以肆意妄为了吗?” 事件的性质就在于行为本身,不因为是否被人知道而改变。 柯老先生讲的课难道白听了?什么是‘慎独’,回去好好写一篇理解,就写在检查里……墨小越,别以为耷拉着头不吱声就没事了,你也得写检查!” 夏长青的声音又弱了几分:“我是一名警察,这就是职业病。” 王丰收:“还整出职业病了!看来东国语学的还不错,你挺会捅词啊?你现在已经是一名执法人员,就更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墨小越觉得腿有点软:“还要开会批评啊,是么时候?” 李敬直:“不用着急,下个月吧。你回去好好写检查,顺便把工作安排一下,你们离岗的时候有合适的人能接手,既不影响业务又锻炼了队伍。” 李敬直犹带着怒意道:“你们身为领导干部,没有做好表率,更应该严肃处理。” 王丰收似是劝李敬直道:“打也打了、骂也骂了,让他们回去写检查就是了。找个机会开个批评会,让他们公开做检讨,自己宣读检查。” 两人都松了口气,转而又是一阵惊喜。 墨小越:“上周末在扶风园考三级证书的时候,我们听说了培训班的事,已经安排好了?” 夏长青闻言腿也有些软了:“不至于撤职吧?我才刚当上大队长啊!而且这么短时间,也不容易找合适的人接替,最近很多干部都被抽调到班达市了。” 李敬直:“再有下次,肯定撤职查办!这次是让你们去养元师总部进修,时间就是下个月初,五月一号在三湖镇扶风园集合,提前把工作上的事都交接安排好,公开检讨就在培训班上做。” 墨小越:“我知道这个人,听说挺有本事的,但他不是去执行秘密任务了吗?” 王丰收:“到时候他就该回来了,原本另有任命,现在可以先接替夏长青一段时间。我们今天来找你们两个,主要就是为了通知这个消息。好不容易给你们争取到这个机会,能参加养元师总部的第一期培训班,谁也不许掉链子!” 李敬直:“是的,你们都是第一期培训班的成员。” 王丰收补充道:“夏长青,你这边的工作,短期内确实不太好找人接手。非索港市委这边打算把郎校民调过来给你替个班。郎校民知道吧,原先是三湖镇的,和你当初一样,也接受了新联盟的改造。” 班达市以南是瓦歌市,在瓦歌市与班达市之间、班尾河的南岸有一片沙漠。这片沙漠的面积不大但也不小,有五万多平方公里,是几里国腹地与北境之间的一道天然屏障。 几里国划分为七个邦区,也就是七个市。 三湖镇上原定风潭的那三名弟子,虽被杨老头封禁了修为,正在接受为期三年的改造考察,但也不能浪费这样难得的人才。 萧光目前已被调到班达市负责治安维护工作,司马值参加了地质考察队远去荒野中风餐露宿。至于郞校民则被派到南方去执行秘密任务了,其实就是搞特务侦察,搜集几里国尚未解放地区的各种情报。 为什么守卫阵线曾经能够独踞北境,而新联盟取而代之也没有引起几里国内其他势力太大的反应?就因为这道天然屏障的存在,它被分隔在沙漠的另一端。 说到天然屏障,其实非索港以北的那片荒漠也有这个作用,将这座城市与北方的特玛国以及西北方向的另一个国家相隔。非索港的西境还有一个邻国,则是被崇山峻岭分开,两者之间几乎没有任何交通联系。 最北端的非索港市面积最大,但人口却是最少,只有五十多万人,班达市有一百二十多万人,两者加起来差不多有一百八十万。 这就是新联盟已经控制的地方,也是原先守卫阵线占据的地盘,约占几里国三分之一的面积、七分之一的人口。在欢想实业与新联盟成立之前,其经济规模约占几里国的十分之一。 等到越过沙漠解放瓦歌市之后,几里国的七大邦区已占其三,新联盟的实力以及目标恐怕就再也隐藏不住,几里国境内的其他各大势力或许很快就会反应过来。 到了那时,再想搞逐步蚕食、稳步发展的策略恐已不太合适,在敌人没有纠集起来之前,以摧枯拉朽之势一鼓作气解放几里国全境,将会是更好的选择。 非索港以北的荒漠虽然无人居住,但它主要的地貌是草原,夹杂着丘陵和稀疏的树木,并非班尾河以南那样一望无际的沙漠,如今已被华真行以欢想实业的名义尽数买了下来。 瓦歌市是新联盟下一步要攻略的邦区,或者说要解放的城市。在新联盟的战略中,它也是最后一座要单独攻略的城市。 一旦新联盟军决定越过沙漠解放瓦歌市,下一步就要顺势夺取几里国的国家政权了,在这个过程中解放几里国全境。军事上的力量应该是具备的,新联盟现在考虑的主要问题,是在解放全境之后如何改造社会、治理国家。 在新联盟于北境埋头蓄积力量的这段时间,当然也派了不少情报人员渗透到南方,郞校民只是其中之一。 几里国的其他地区目前仍处于各武装势力割据状态,或许这些势力根本反应不过来,也不大可能联合起来统一对抗新联盟。但新联盟在制定战略时,也不可能将我希望寄托于敌人的反应迟钝以及愚蠢上,必须坚持以我为主。 所以在短期内,新联盟不会再有新的大动作。眼下的工作重心是消化好班达市,建立秩序改善民生,组织好生产,培养干部队伍并蓄积力量,至少也需要再等半年,然后再根据形势决定下一步行动。 在此之前,恰好可以让郞校民接替夏长青一段时间,好让夏长青去养元谷总部参加培训班,李敬直和王丰收特意告知了这个消息。 夏长青笑道:“二位领导只要打个电话就行,怎么好意思大半夜的让你们亲自来通知?” 就连华真行突破五境、离开养元谷之后,也顺道去了一趟瓦歌市,既是做情报收集也是搞社会调查,前两天才回到非索港,刚刚完成与提交了一篇调查报告。 郞校民不仅去了瓦歌市,他还继续往南到达了几里国的首都摩旺市。目前他的任务执行得已经差不多了,非索港这边正打算把他调回来,担任校园风纪巡检督察组的组长,配合下一步要全面落实的公立教育计划。 墨小越举起双手道:“领导辛苦了!我们知道错了,再也不敢了!会公开做检讨,甘愿接受任何处罚。” 说话间他的眼神却往两人身后瞟,李敬直和王丰收也感觉到不对了,王丰收赶紧摆手道:“你们快回去睡觉吧,别耽误明天的工作!” 王丰收:“别嬉皮笑脸的,还不是为了顺便揍你们一顿!” 李敬直:“劳动我们两位领导大半夜辛苦,王丰收啊,是不是得再揍他们一顿?” 柯孟朝:“我是来通知你们,既然回到非索港了,就一起参加明天的教育工作会议吧。” 王丰收:“这点小事,您老让人通知一声就行,怎么大半夜亲自来了?” 墨小越和夏长青一溜烟跑了,李敬直和王丰收慢慢转过身来,只见柯孟朝不知何时已站在月光下。他老人家右手拿着一根戒尺轻轻拍着左手心,这戒尺还带着流苏坠子,看上去有点像合起来的折扇。 两人赶紧迎上前去:“您老人家怎么来了?” 柯孟朝:“我是怕你们半夜太忙太累,明天早上起不来,所以特意来通知一声,别忘了准时去开会。 我老人家既然来了,也不能白来。我就不亲自动手了,棍子和布袋都是现成的,你们自己带来的,就互相问一问对方的错误吧。” 柯孟朝:“教育工作是小事情吗?假如是这样,你们大半夜在忙啥呢?那两小子确实需要教育,但他们是你们培养的副手、带出来的兵,是你们没教好吧?” 两人赶紧点头道:“我们也有错误,该好好检讨自己。” 今天的这次会议算是扩大会议,很多平时不参会的人也都来了。洛克、连娜、华真行、曼曼都在,与会者还包括新联盟和欢想实业的不少高层领导。 今天有一个额外的议题,就是养元师总部培训班的安排。这些事照说应该在扶风园商议,可是恰好大家都聚在了这里,也就一并讨论了。 夏长青和墨小越第二天仍是鼻青脸肿的,以他们的修为,这些淤青不会立刻就全部消掉。有人问是怎么回事,他们倒也没撒谎,只说是犯了错误被教育了。王丰收和夏长青倒是没什么异状,第二天准时参加了非索港的教育工作会议。 这是每月的例行会议,主要是汇报各项工作的进度、总结实践中出现的各种问题并协商解决方案。柯孟朝基本每次都会出席,会议上有时还会讨论一些别的事情。 第一期培训班分四个小组,组长分别是李小阳、雷大金、唐森至、扎辛,带队的班长是连娜、副班长是洛克。为什么连娜是正班长,因为她的级别确实比洛克高。 新联盟的干部职别体系,最早就是参照欢想实业的员工职别体系,很多干部也是从欢想实业调过来的。 第一期培训班群体成员,五月一号于扶风园集合,二号步行出发,三号傍晚到达养元谷,十四号离开养元谷,十六号到达非索港结束全部行程,十七号返回工作岗位。 第二期培训班与第一期无缝衔接,全体成员于五月十五号在扶风园集合,十六号出发,十七号傍晚到达养元谷。 第七级就是十二个一级部门的主管,包括范达克、王丰收、崔婉赫、董泽刚、沈四书、易彬等人,他们都属于高管,有的部门主管则由副总裁兼任。除了职位级别之外还有待遇级别,有的特殊人才虽然没有担任相应的职位,却可以享受某一级待遇。 比如养元术中心就有规定,无论是谁若能成为高级养元术大师,在欢想实业体系内无论担任什么职务,都可以享受九级待遇。可惜到目前为止这样的人一个都没有,三位老人家当然不算在此列。 欢想实业员工的职别体系共分九级,五名董事风自宾、柯孟朝、墨尚同、杨特红、夏尔都是第九级,其中包括了董事长风自宾与执行董事柯孟朝。 第八级是副总裁级别,最早有李小阳、雷大金、唐森至、李敬直这四名副总裁。 欢想实业是一家企业,春容丹中心和养元术中心则是民间组织,其工作人员的职级待遇,可与新联盟政府职员互相参照,听起来就像是传说中的“参公待遇”。 连娜是春容丹中心的主任,洛克是非索港市的市长,从参照级别来看,她确实比洛克高一级。曼曼是养元术中心的主任助理,华真行是春容丹中心的主任助理,这两个职位都是七级,也算是高管了。 新联盟干部的职别同样也分九级,总席和军事委员会主席是第九级,目前都是夏尔。至于班达市和非索港市的市长则是第八级,洛克目前担任的最高职务,就是非索港市的市长兼盟高官,所以他是八级干部。 在新联盟控制的地区,还有两个相对独立的部门非常特别,看似地位没那么重要权力也没那么大,既是欢想实业独资成立的,但又和新联盟保持紧密的合作关系,就是养元术中心与春容丹中心,其主任都是第九级。 会议上讨论了培训班的安排,通过了名单。墨小越和夏长青都被编在了第一期第一组,夏长青是刚刚达到养元术三级水平,基本上没可能在短期内突破四境,但墨小越却是挺有希望的。 身为即将上任的总导师,华真行也在会上发言,希望有更多的人能通过这次培训突破四境,甚至还有人能突破五境。希望突破五境,指的就是几位班长和副班长了。第二期培训班的班长是李敬直,副班长王丰收。 而华真行很快就要升级了,养元术总部的培训总导师,目前暂定八级。 非索港即将成立的各所中小学,教职员工的待遇也走“参公序列”,校长是第六级。在华真行的计划中,中学校长最好是由中级养元术导师担任,同时负责学校的养元术义务教育工作。但这也仅仅是远景计划,目前还不可能落实。 如今看来,新联盟还是缺少人才啊,各方面的人才需求都很大,很多领导职位上的干部都需要在岗边工作边学习,从长远来看,教育工作实在太重要了。 讨论完培训班的事,会议进入了正题。按照目前的进度,十二所学校的校舍建设没有问题,有很多都是在原有的学校基础上改造的,能够保证在九月初开学有足够的、符合要求的教室,基础教学设施也能满足。 由于李敬直和王丰收都要离开班达市的岗位去进修,所以将沈四书调到班达市去,担任夏尔的工作助手,同时负责夏尔的保卫工作。 夏尔现在很重要,安保不能出任何纰漏,除了有专门的警卫团队,这段时间李敬直和王丰收这两位“高手”,必有一人与夏尔一起行动,眼下就把沈四书派过去换班。 所以在养元谷总部接受两期培训成员,回来之后其中很多人都会被临时抽调,成为教师培训班的教师,反正原本的工作都已经做出了安排。 除此之外还要成立一个校园风纪巡视督察组,相关的规范都已经制定完毕,计划把郞校民调过来担任组长。 目前最紧迫的任务是培训教师队伍,下半年主要是教一年级的学生,对老师的要求也没法太高,但至少得有二年级优秀以上的水平吧?接下来跟随着教学进度,学生学习老师也在学习,老师保持总是比学生更高的水平。 这听起来很荒诞甚至很搞笑,但现实就是如此。如今教师培训工作已经展开,在座的很多人都是教师的教师,要保证在九月初之前培训出足够的师资力量。 计划内和计划外的议题都讨论得差不多了,下午的时候,会议又进入了另一个固定议程,就是时政学习。学习与讨论近期发生的某一件事,并不局限于非索港范围,总之要和教育工作有关。 这是柯孟朝定下的规矩,每次教育工作会议都要有这个环节,相当于座谈会的形式,气氛既轻松又热烈。如果白天要讨论的事情太多,来不及搞座谈,那就吃完晚饭之后继续,总之不能省略,座谈的题目则在会议之前确定。 以往的几次会议,谈的都是新联盟的遇到的有关事件,今天的议题却不一样,讨论的是远在东国的一则热点新闻。 260、列娜的疑惑 会议室的大屏幕电视上播放了一段视频,是东国天渡市某位中学女教师在课堂上训斥学生的一段话,看角度应该是某个学生用手机偷偷拍摄的,其大意如下—— “以往送到我班里的学生,要么家里是当官的,要么条件特别好!别怪我瞧不起你……的妈妈一年挣的钱,比你妈妈五十年挣的钱都多,你们的素质能一样吗?” 视频很简短,后面还附有当地教育主管部门的处理结果,该教师已被停职,并吊销了教师资格证。当地教育部门认为其行为严重违反了师德师风,造成了极为恶劣的影响。 否则古往今来人类史上的思想家们关于“高尚”与“德行”的构建,包括几千年来社会文明进步的实践,那真是全喂了狗! 这种价值观假如深入发掘与贯彻,会为各种血淋淋的剥削和掠夺,披上一层合理的外衣。 尤其是在刚刚经历过解放与改造的非索港,这种价值观会让人产生非常不好的联想。难道每位穷凶极恶的黑帮老大,都比那些受其欺压人们素质更高?那么新联盟自成立以来所做的一切努力,又是为了什么呢? 影响的确很大,也非常恶劣,就连远在黑荒大陆的几里国非索港市的教育工作会议上,都拿该事件来做专题座谈讨论。视频播放之后是自由发言时间,大家纷纷发表看法。 最有代表性、也是受到最大多数人认可的观点,是这名教师严重失德。最根源的问题还不是她的态度,而是无意间口不择言的几句话,暴露其人的价值观已经扭曲却不自知。 权贵就更高尚吗?这个话题不需要讨论! 哪怕在奴性最重的思想流派言论中,贫贱对应的也只是卑微,绝不象征着恶德。很多人反而鼓励大家不要在意身份或生活的贫贱,而应去追求美好的德行,说这种话的人有的是发自真心,也有人或许是别有用心。 那位教师居然公开在课堂上宣扬权贵更高尚的理论,已不仅是价值观的扭曲,而且情商也低到令人发指。 尽管现实中有很多的无奈,人们很难做到一切都符合内心的最佳选择,但要清楚地知道幸福与痛苦的根源。 除了在祭司神权控制一切的、狂愚的奴隶主时代,没有任何一个国家、任何一个政权敢公开这么宣称,哪怕很多统治者内心深处是这么认为的。 但他们只会说,是德行带来了地位,却不可能说拥有地位便拥有德行。 这不仅是要不要脸的问题,更是要不要命的问题!因为宣扬“拥有地位便拥有德行”这种观点,从逻辑上就在告诉所有人,能取代其地位便会拥有其德行。 素质就在于素质本身,人的行止所表现出的一切素养与思想。 在座的还有人比较平静,并没有发泄什么情绪,而是指出了该教师所运用的逻辑混乱,身为教育工作者不应该有那样的行为。 任何一个孩子,都没法选择自己的家族背景。而国民教育的首要前提是公平、是“同仁”,这不是孩子自身的问题,他不应该因此受到批评。 虽然东国也有“仓廪实而知礼节”这样的古语,但它所阐述的角度是随着社会的整体进步,物质满足之后自然会有精神上需求,这与“权贵更高尚”其实是两回事。 在一个相对公平的社会里,素质更高、更努力的人,更容易获得地位和财富,这个逻辑好像是没错的。但它绝不能反过来运用,更不能倒为因果。 素质高,通过努力容易获得更高的地位与更多的财富,这个因果关系没问题。在这里素质是因,地位和财富是果。但将地位、财富视为因,素质视为果,那就是本末倒置。 现场就有人立刻指出,这不是废话嘛!对现实的无奈,并不代表内心中的理所当然,并不需要这位老师来灌这碗毒鸡汤!况且起点越低的人,就越应该受到谩骂吗? 柯夫子一直在听大家的讨论,而华真行在注意看柯夫子。华真行发现柯夫子的表情总是淡淡的,只是眉头有微妙的变化,显然他也认可有些观点,同时不太认可另一些观点。 根据华真行对他老人家的了解,在柯夫子看来,显然大家说的话都没有抓住要害,或者说没有理解老人家指定这个事件搞座谈的真正目的。 再推而广之,至于孩子的家长,谁不愿意拥有更高的地位和更多的财富呢?前提是得有有更好的选择机会。他们没有原罪,尤其是没有对不住自己的孩子。 既然是自由发言,当然也允许有另类的观点。也有人认为这位老师说出了残酷的“真相”,社会的现实就是起点越低的人,就越要付出更多的努力。 可是柯夫子偏偏就点她的名,大家也都安静下来。 连娜微皱眉头道:“我方才想了半天,对一件事感到很惊讶。两个家庭收入相差这么大的孩子,居然能坐在同一间教室里上课、接受相同的教育?这太不可思议了!这是特殊的个例,还是东国的情况一直如此?” 这是一番感叹加疑问,好似就是简单地描述了一个事实,而观点隐藏在感叹与疑问之下。大家居然都没有立刻说话,会议室中一时陷入了沉默。 华真行也没有发言,因为大家说的话道理他都明白,没必要再重复,可是他总有一种感觉,就像隔了一层衣服在挠痒痒,却总是没有挠对地方。 见大家都说得差不多了,柯夫子终于开口道:“连娜主任,你怎么看这件事?” 连娜刚才也没有发言,今天谈的是远在东国的热点事件,在座的很多人也都有东国背景,而她却是土生土长的别利国人,从小受的都是白罗洲的传统贵族教育,不好说什么。 假如等到某一天,收入差距巨大的家庭,他们的孩子已经不会坐在一间教室上课、接受同样的教育时,这样的傻逼老师也许不必说这种话了。” 听到这里,华真行终于恍然大悟。其实刚才连娜开口的时候,他就已经反应过来了,宛如一道闪电点亮脑海中的夜空,终于明白柯夫子今天讨论这个议题的目的。 那个教师本人有违师德的事实,其实是不需要过多讨论的。 李敬直和雷大金皱起了眉头、眯起了眼睛,似是在回忆什么。王丰收和李小阳则对视一眼,同时点了点头。他们小时候都是在东国读的书,李敬直和雷大金的年纪大些,而王丰收和李小阳则更年轻。 过了好一阵子,还是雷大金先开口道:“至少在我读书的年代、在我读书的地方,是这样的。”雷大金大学毕业后从乡镇扶贫干部做起,后来当上了一个贫困大县的一把手,他是有资格回答这个问题的。 王丰收又说道:“在我读书的年代、在我读书的地方,情况已经起了变化,但大体还可以做到这样。至于将来,也许这种情况会越来越少,而另一种情况会越来越多。 这时柯孟朝又开口道:“教育资源,并不是哪一个人能够创造的,就算他再有钱、再有地位也做不到。这是全人类古往今来的智慧凝结,总结了无数的经验与教训,汇成后人可以学习的内容。 所谓公平,并不是没有差异,而是机会的均等。所以公民教育的公平,是整个社会公平的底线!一旦这条底线没有守住,那将是不可逆转的阶层固化开始。 新联盟的公民教育工作才刚刚起步,有太多的欠缺,将来还需要发展与改革。但不论怎么改革发展,这条宗旨一定要坚守,否则就等于背叛了今天我们所做的一切。 华真行刚才还在想,那个老师的素质实在不堪,但是非索港的教师队伍素质就很高了吗?这里恐怕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教师,文化水平都超不过那位女老师。 笑贫不笑娼、逢迎权贵的现象在哪里都有,并不新鲜,那么新联盟的教育工作应该坚持什么样的宗旨以及长远目标呢? 连娜的话倒是说明白了,她惊叹和疑问,指出的是教育性质、模式与规则,反应了一个令她惊叹的情况。列娜所惊叹的,就是新联盟的教育工作要追求的。 华真行从小没有上过学,他的内心深处,其实很羡慕那些东国孩子能在学校读书。而夏尔从小读的学校,简直堪称黑帮预备营,华真行根本不愿不去那里。 假如有一天,有人提出另一种方案,不论他是以什么样的理由,我们首先就要判断,是否符合这条宗旨?它决定了我们在打造怎样一个世界,我们自己又是什么样的人!” 听见柯夫子的话,华真行不知为何又想到了夏尔。他对夏尔的印象或者说评价,其实一直在变化中,最早他认为夏尔不过是当地愚昧人群中最不笨的那个,后来才意识到夏尔的聪慧好学、在每个阶段都心怀所能企及的理想。 今天的座谈一定要记录在案,作为《教育工作发展纲要》的附件永久保留,让后来人都能看到。 那么同时站在华真行和夏尔的角度,他们希望这个世界会给每个孩子怎样的机会? 新上任的教育局副局长徐娟曾经有一段发言,柯夫子很认同。新联盟发展公民教育,很多方面可以参照东国模式,尽量汲取东国公民教育的优点与特色,但也要回避其已被人诟病之处。 261、夜行 午夜,华真行手握瑞兽舍利定坐于杂货铺的后院中,这是他近一年来每天都要坚持的功课,只有在特殊情况下才会被打断,比如外出执行任务。 以前这个时间他都是在提炼纯金,如今则是解读瑞兽舍利中的御神之念,这很需要定力和分寸,因为其中有很多内容是他如今无法解读的,有些法诀也是不适合他修炼的,所以不能勉强。 他最近重点参悟的是阵法,就是扶风盘大阵的玄理。萧光等三兄弟能用扶风盘为阵枢,花二十年时间在三湖镇布下一座偌大法阵、打造出一片风水宝地,除了凭借当年在定风潭所学,也是因为得到了瑞兽舍利中的传承。 华真行如今已经回过味来,杨老头以及墨大爷和柯夫子,恐怕早就知道萧光三兄弟在三湖镇的情况,却特意等到最恰当的时机、由最恰当的人来收拾他们,以发挥最恰当的作用。 前些年也确实不用着急收拾萧光三兄弟,他们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在混乱不堪的班达市,他们所占据以及打造的三湖镇还算是一方净土。就像当年洛克的黄金帮控制的贸易区,治安和秩序在非索港也算很不错了。 瑞兽舍利是当年的定风潭镇山神兽墨麒麟留下的遗物,定风潭传承千年,瑞兽舍利中的御神之念只有最核心的传承内容,扶风盘大阵就是其中之一,早先它叫定风波大阵。 华真行已是扶风盘这件神器之主,又亲自参悟过扶风园与养元谷中的两座大阵,现在他要学的是阵法基础。既然是定风潭的传承,必然带有定风潭的风格,而华真行对此已有了全面系统的了解。 养元谷总部已成立,下个月第一期培训班就要开班了。华真行身为总导师,传授众人的核心内容当然是养元术。可是养元术水平到了四级之后,就需要学习不同的应用手段了。 华真行有个优点就是好学,但从修行角度也有一个明显的缺点,那就是除了修为根基养元术之外,他所学的其他各种手段过于碎片化,并没有形成一个完整的体系。 收拾了萧光等三兄弟,对华真行而言是收获满满。扶风盘很珍贵,凭借扶风盘打造的养元谷大阵更重要,瑞兽舍利很珍贵,此物中包含的传承更重要……其实最重要的,是这些收获背后那个完整的修行体系。 以他这种状况,当总导师去指点那么多人,确实有些力不从心,总之是不成体系的,难以形成清晰的思路与脉络。 但是在三湖镇的收获很好地弥补了这个缺点,那可是一个千年传承体系,华真行得到了其最核心的部分。 这对于他本人而言可能影响不大,反正各种神通术法可根据场合灵活运用,他也没什么门户之见,随着修为境界的提升,大成之后自会渐渐拥有属于并适合自己的特色体系。 可是现在的华真行还不是什么开宗立派的大宗师,他追求的目标并非如此,实际情况也不过是刚刚突破五境而已。 华真行这段时间首先重点参悟阵法的原因,也是因为九转紫金炉大阵。就在两天前,也就是最近一次的非索港教育工作会议结束后,系统又给他颁布了一个新任务。 任务十一:借助九转紫金炉大阵,独力炼制一套五气春容丹。 华真行并不是要将养元术总部打造成另一个定风潭,但这个体系的很多思路他是可以参照的。定风潭传承的很多手段,也是根据不同人的天赋特点进行针对性培养,比如术法、阵法、符法、丹法、器法……等。 除了术法之外,华真行以前对丹法、器法也有所涉猎,对符法只是在学洛克折纸飞机时有些粗浅的、自发的感悟,阵法则是根本没学过便直接上手搞实践了,如今才回头补课。 如今已问世的春容丹,从类别上来讲应该叫五气春容丹,是春容丹是1.0版本,用五味灵药借助九转紫金炉大阵炼制而成。按杨老头的说法,这是最难也是最容易的方式。 所谓最难,是指这种方法的要求最高,九转紫金炉大阵可不是普通修士能玩得转的。所谓最容易,假如炼丹者能够达到要求,则炼制丹药可以达到传统方式最大的效率。否则杨老头也不可能炼出那么多春容丹让华真行去卖给约高乐。 任务奖励:养元术达到六级水平。 任务内容就是如此简单,其实不用系统发布任务,华真行也会努力尝试。因为杨老头已经说了,到了明年他老人家就要当甩手掌柜了,不再出手炼制春容丹,一切都得靠华真行自己。 就算修为突破五境之后,华真行也感觉差还了那么一点,可能就缺在对阵法的理解上。所以华真行从头开始学习阵法体系,不仅仅是为了掌控养元谷大阵,也可以帮助他吃透九转紫金炉大阵。 以往华真行的每夜功课,基本都定坐于二楼卧室的床上,可是突破五境回来后,午夜都是在院子里定坐。 自古以来就没人用“产量”这两个字来形容丹药,可华真行从一开始就是这么打算的。在他那个关于未来的梦中,春容丹是要大规模工业化生产的。 目前虽然还做不到这一点,但至少已可做到批量化的手工生产,杨老头已经做出了示范。如何运转九转紫金炉大阵,杨老头早已教了华真行,可是华真行在突破五境前根本办不到。 突破五境之时,华真行有了天地化为形神内景的感受,当时形神中的天地很大,是整座养元谷大阵的笼罩范围,有上百平方公里,但那只是破境时的灵光一现。 突破了五境,回归常态之后,假如不借助扶风盘大阵,他便做不到这一点。哪怕元神内景完全展开,覆盖的也只是直径五百米左右的范围,宛若一方小天地。 定坐了大约一个时,他收起了瑞兽舍利,就像曾经提炼纯金一样,神气消耗堪堪到达某个限度,再继续下去就要伤及元神了。 接下来的时间应该是行功涵养神气,并进行养元术的日常修炼。华真行却没有继续定坐,而是关上门走出了杂货铺,就这么款步行走在非索港的大街小巷中,身形仿佛与夜色和灯光融为一体,就算有巡逻队员经过也注意不到他。 养元术所谓的“元”,指的就是生机。在不同的境界中,生机也有不同的内涵,华真行如今所体会的已不仅是某个生灵,而是一方天地、一座城市的生机。 他的形神就像是一方游走的天地,或者将更多的天地渐次纳入元神内景中。所谓五境修为,亦称还转境,丹法中又称九炼境,讲究的就是行走坐卧皆在境中。 华真行如今的神识最远已可探查到两公里之外,但那是神识凝成一束向外查探的情况,直径五百米则是将元神完全展开,形神中内景笼罩的范围。 回到非索港的这段时间,华真行每天的后半夜都会跑出来溜达,其实就是在修炼,也是在行功涵养神气。 有意思的是,华真行的五境修炼方式,与丁奇所教方外秘法中的“心盘术”,居然有异曲同工之妙。华真行在演化生机的同时,顺便也修炼了心盘术,但此心盘已非彼心盘,倒更接近墨大爷制作的那个激光全息沙盘。 华真行对小丁老师传授的方外秘法不是很感兴趣,但也并不排斥。方外秘法的第五境又称心盘境,华真行没有修方外秘法的前四境,却直接借鉴与修炼了其第五境的法诀。说他在修行中所学的其他各种手段过于碎片化,如此也可见一般。 元神内景展开还容纳不了这座城市,那么华真行就自己走遍这座城市。这有点像玩拼图或搭积木,渐渐勾勒出整座非索港的轮廓,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那么清晰。 假如华真行回到小院中定坐,如今在元神中自可浮现出一座非索港。不仅如此,他还能在元神去演化这座城市,仿佛能看到非索港过去的景象,并演示它被改造到如今的过程…… 假如有人就在近处仔细观察,会发现行走中的华真行神情是懵懂的,甚至有点像在梦游,仿佛对一切都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偏偏能将周围的一切都察知得那么清晰。 天色有点朦朦亮的时候,华真行终于又回杂货铺的门前,眼睛恢复了灵动与清醒的感觉。他走回后厅正准备上楼,脚步却停住了,转弯又进了后院道:“你怎么会在这里?我还以为您老已经回养元谷呢。” 柯孟朝就坐在荔枝树下的石桌旁刷手机呢,闻言抬起头道:“我正准备去养元谷,打算先吃过早饭就走。” 华真行:“您老先坐会儿,我这就去做早饭,您老早上想吃点什么啊?” 柯孟朝:“风先生上次来的时候,说过一道菜,据说他会做,说的时候口水都快留下来了……不知道你有没有印象,能不能做出来?” 262、烹小鲜 柯夫子这么一提醒,华真行也想起来了,苦笑着答道:“您老想吃羊糕的话,今早可来不及了,就算我现在开始找材料去做,恐怕也要明天早上才能好。” 风先生那个吃货会下厨做菜吗?华真行对此很怀疑!风先生上次来送风环扇的时候,吃了华真行做的一桌酒席,感觉很满意。 喝完酒之后还闲聊了一阵,风生生提到了怎么做羊糕,还说平时做盒羊糕放冰箱里,假如什么时候想喝酒,比如半夜,就可以拿出来切一盘,就酒那是很爽的……说的时候那样子很馋,亏他才刚吃盒完! 听说东国的网上购物异常便捷,在大部分地方,只要拿出手机打开某几款app下个单,就连羊糕这样的菜,过两天就会有人送到你的家门口。 打开包装就能直接切了吃,完全不需要自己做,甚至连家门都不用出,而且可能比自己做成本还要便宜。这真是令人羡慕无比啊,尤其对非索港的当地居民而言,感觉简直就是神奇的魔法! 羊糕不是羊羔,羊羔是小羊,而羊糕是一道菜。在过去这是一道过年的冷盘,东国酥州以及徽南地区民间都有人做,方法稍有区别但大同小异。 如今它已经可以成为一道大众化的家常菜,因为在网上就能买着,通常冬天有售,夏天的话则需要冷链运输,因为气温高它就会化了。 将来的非索港就算经济水平上去了,恐怕也难以实现如此便捷的线上购物生活方式,因为生产与消费的总体量有限,无法与东国那种庞然大物相比。 这种生活方式对人力和物力的消耗也是巨大的,大的方面且不说,仅举一个小例子,它对各种包装材料的消耗,就是传统消费方式的很多倍,享受便捷是有代价的。 华真行听说这种事情,想到的却是更多另外问题……在如此便捷的网络购物背后,实际上有好几个庞大的体系支撑。 它首先得有非常发达的产生能力与足够庞大消费市场,但仅仅做到这两点是远远不够的。它还要有能普及到每一个人应用端的智能信息流系统,更要有复杂且有序的物流配送系统。这四者缺一不可。 其实从“亲自去吃饭”这个倡议口号就能看出来,重点还不是叫大家都自己做饭,否则就该叫“亲自来做饭”了。 落实到细节,最主要的倡议无非是从办公室或者家里走出来,亲自到楼下街边的店铺里吃顿饭而已。这样也能顺便运动运动、每天多走几步,不要一提到运动就想到健身房。 各种外卖与快递所使用的一次性包装材料,已经占了大型城市的生活垃圾越来越多的比例,尤其是在前段时间的疫情中,这种趋势越来越明显。 听说最近东国有人在网上发起了一项“亲自去吃饭”活动,倡议大家走出门,亲自去买菜回家做,或者亲自到饭店里点菜坐下来吃。 尽管如今的非索港并不适合追求这种生活方式,但是它背后的支撑体系,无论是将来的几里国还是更远景的真行邦、欢想国,都是要着力建设的。 发达的能量流、物流、信息流系统,是华真行在打造真行邦之时,事先就要做的重点规划,相等于在白纸上做图先画的那几条线。 广大东国人民,尤其是生活在大城市的居民对此已习以为常,但是生活在非索港的人们听到这个消息,其震惊程度可想而知!亲自去吃饭,什么时候也成了一种社会倡议? 从另一个角度看,民间有人在这种时候提出这种倡议,应该也说明东国的疫情控制得非常不错! 先用鱼头在瓦罐里熬汤,如果做的多也可以用大锅,可以选花链鱼的头。这鱼头不是吃的,就是用来熬汤的。 汤要熬到整个鱼头彻底散开的程度,然后用笊篱把骨头和碎肉全部捞出来,包括熬鱼汤时所放入的去腥调料都捞起,只留净汤,再将连皮的羊肉切成碎块放进去煮。 柯夫子今天提到风先生上次说的菜,华真行转念间就想到了这么多……风先生那次不仅说了这道菜,还介绍了该怎么做,并自吹会做。 其实不用风先生介绍,华真行小时候就在菜谱中看过,风先生介绍的,应该是东国徽南一带的做法。 在煮鱼头和羊肉的过程中,都得注意把浮沫给撇掉。小火煮羊肉,直至汤汁的液面将将掩住瓦罐或锅中的碎肉。 连汤带肉倒入方盘中,表面均匀的撒上一层切碎的青蒜叶,还可以用勺底轻轻抹一下,让这层青蒜叶浸到汤汁的表层中,待到晾至室温,再放入冰箱的冷藏室里,第二天就会凝成糕状,和普通的皮冻或鱼冻都不同。 这羊肉也有讲究,得有皮下脂肪但又不能太厚。羊腿上那一层连皮肉是最合适的,但是这种肉比较贵,过去民间做羊糕通常都是用羊头肉,那是过年杀羊的边角食材。 假如用羊头肉,可以先将整个羊头放进去煮,煮烂后再捞出来将骨头剔掉,连着皮的肉切碎放回去,这样做出来的羊糕又称羊头糕。 对于某些食物来说,做的时候直接放盐,和不放盐做好之后再蘸料吃,口感是不一样的。 吃的时候就用锋利的刀割出一条来,然后再切成薄片。可以直接吃,也可以根据个人喜好的口味蘸各种酱料,总之十分美味……好吃是好吃,但是想做这道菜得有耐心,今天早饭肯定是来不及的。 在过去没有冰箱的年代,只能是冬天做了,放在窗台或架子上继续将其晾成冻,但最好不要让它冻成冰,因为冻硬了就不好切了,如今有冰箱则更方便。 想要最鲜美的口感,羊糕本身其实可以一点盐都不放。但过去人家做的羊糕,都会放盐而且还放得比较多,可能是为了更利于保存、也能让人少吃点吧。如今网上购买的羊糕,做的时候盐放得也比较咸,应该是按照习惯来的,可这样会破坏口感。 华真行有点意外:“我也去,今天吗?” 柯孟朝点头道:“是啊,培训班下月初就开始了,你身为总导师应该提前到那里,闭关几天整理一番教案,假如有什么问题,正好我们三个老头子都在。” 对华真行而言,网上买的肯定没有他自己做的好吃,选料和烹饪过程都可以自己掌控,再说这里也买不着啊! 柯孟朝闻言却笑道:“我也不是要你今天就做,而是到了养元谷再做。老杨头种的青蒜已经长出来了,我突然想起风先生上次说的菜,正好要撒上一层青蒜叶,就趁嫩拔几颗吧。今天不仅是我回养元谷,你也得去,吃完早饭跟我一起走。” 华真行:“好吧,我待会儿准备一些调料背过去……那么您老今早吃什么呢?” 柯孟朝:“就来盘燃面吧,你以前做过的,再来碗面汤消食。” 华真行:“既然要到那里做羊糕,我是不是要弄头羊带过去?” 柯孟朝又摇头笑道:“那倒不必,只要你说一句想做羊糕,老杨头自会把羊给你弄来,说什么样的羊就是什么样的羊,还可以都洗剥干净了。” 最近杨老头和华真行都经常不在,但是杂货铺并没有关门,甚至连丹房中的九转紫金炉大阵也一直在运转,也不知杨老头是怎么做到的。 每次需要出门的时候,假如曼曼有空就托她看着杂货铺,假如曼曼也没有空,华真行照例都是把杂货铺交给雷大金照看,丹房以及楼上不要去,只照看店面和生意就行。 吃完早饭,华真行收拾了一番东西,给曼曼打了个电话通知一声,又给雷大金打了个电话叫他派人来照看杂货铺,便跟着柯夫子出发了。 柯夫子以往并不常住非索港,但每年总能露几次面。在欢想实业正式成立后,三位老人家中反倒是柯夫子露面的时候最多。 他是欢想实业的执行董事,曾一直就在棕榈庄园坐镇,后来又成了非索港咨政委员会的首席顾问,主持过很多重要的工作会议。 雷大金平日的工作也很多,所以经常是派人来“值班”。能被派到杂货铺值班的人,那都是值得信任的核心骨干,来这里值班甚至是一种被重视的象征,在每个岗位上提拔得都很快。 小的时候,华真行经常跟着杨老头出门,还去了很远的荒野中,跟墨大爷也出过几趟远门,但他还是第一次跟着柯夫子单独出去。 华真行最近每天后半夜都出门溜达,此刻看见柯夫子的背影,才意识到这就是自己正在修证的境界!走着走着,华真行已不能分神,否则便跟不上,得入境行功才行。 偏偏柯夫子看上去走得并不快,你甚至注意不到他在行走,感觉是天地于脚下那么自然地游移。 只是最近一段时间,他老人家才渐渐淡出了一线管理工作,领导团队基本已培养出来了,柯夫子也去养元谷。在打造养元师总部的分工中,杨老头负责办公楼,墨大爷负责研究院,柯夫子负责的是培训部。 华真行跟在柯夫子后面穿过非索港,他发现柯夫子走路的背影很有范。他肩膀展得很开很平,每一步都迈得四平八稳,感觉却很是矫健挺拔,与天地间的生机律动呼应……就是天地的一部分。 一路上谁也没说话,大白天华真行的神情又变得恍恍惚惚,就像每天后半夜练功时的状态。他很自然地就跟着柯夫子的步点在走,又仿佛是柯夫子在带着他于天地间游移。 他们出发的时间大约是早上八点,到了中午十二点,就已经从天河镇的旁边穿过,直接进入了水库区所在的山地。 算算速度,其实也就是每小时十几公里,并不比运动员跑马拉松更快。但他们走的可不是平坦的大道,而且真的在走,并没有跑,就是四平八稳的迈步前行。 柯夫子走的基本上是直线,并没有从北边的农垦区绕道,也没有进入天河镇。山下的水库大坝已经开始动工,在大雨季到来之前,首先要修好导流渠。 这时柯夫子停下了脚步,不用说什么,华真行自能反应过来是他休息片刻。柯夫子望着山下的水电站工地,忽然开口问道:“你看见这里,想到了什么?” 263、你的计划呢 这是一路上柯夫子所说的第一句话,华真行也在看山下的工地,若有所思道:“等到这座水电站竣工的时候,新联盟应该已经解放了几里国,夏尔也是几里国的总统了。” 柯孟朝笑了:“用不着等到那个时候!明年这个时候,夏尔就应该已经是几里国的总统。大势若此,有些事情操之过急不好,拖得太久也不好……这就像做羊糕的火候,杨老头应该对你说过。” 山下是一座装机总容量六十万千瓦的中型水电站,预计工期为两年半。之所以工期这么短,也因为这里具备其他水电站所没有的施工优势。除了投资和施工队伍有保障,更主要的优势是在竣工蓄水之前,山谷里基本就没有水。 北洛河是一条季节性河流,以往就是雨季山洪从高处汇集到平原上形成的一条天然水道。如今下游经过改造有了三片大型湿地,已不会出现常年断流的情况,但在雨季之外的大部分日子里,上游的山谷里还是没有水,这给施工带来了极大的便利,比如导流渠修得就很快。 而且随着农垦区的建设,从国际码头穿过农垦区到达水电站的道路早已修好,天河镇生活区已建成规模。大坝正式动工之前,欢想实业就一直在做前期准备工作,从重油发电站到工地的专用输电线路也拉好了。 华真行认为水电站竣工的时候,夏尔就应该已经是几里国总统,这是按最保守的情况做出的预计。柯夫子却认为根本用不着等这么久,有些事物发展过程,并不在于想象中的保守或激进,而是形势所至,总有最恰当的时机。 华真行请教道:“那么您老人家认为,什么是最恰当的时机呢?” 柯孟朝:“这种问题,你不应该这样问我。我倒很想知道你自己有什么想法,假如夏尔来问你,你会怎么告诉他?” 这倒是柯夫子特点,至少在他与华真行交流时是如此。每当华真行有什么问题想请教,柯夫子一般不会让他直接问“这个问题您老怎么看”,而是让华真行先说出自己的看法,然后他老人家再做评析指点。 华真行心里其实早就有计划了,随即便答道:“在今年的大雨季结束前,新联盟会发起军事行动,占领瓦歌市……” 柯孟朝插话道:“你怎么会想到在雨季行军作战呢?这对军事行动很不利!” 除了西部的高原地带,几里国大部地区的气候都是类似的。每年从五月末到八月中,有长达近三个月的大雨季。大雨季结束后,从八月末到十月末是差不多两个月的小旱季。进入秋末初冬又有大约一个月的小雨季,然后便是每年最漫长的大旱季。 在几里国的南部地区,大雨季要比北部地区多出半个月到一个月。大雨季倒不是每时每刻都在下大雨,但那几个月确实总是下雨,天放晴的时候不多。 过去的东国乡下尤其是北方,有个词叫“歇冬”。冬天来了外面已没什么活可干,秋菜窖好后基本就在家歇着了,由此还催生了各种坑头文化等民间娱乐。在几里国并没有什么歇冬的概念,但人们一般都“歇雨”。 在漫长的大雨季没有人会出门远行,原始散漫的种植习惯,雨季中田地也不需灌溉,哪怕被水淹了也没人会管,总之等到雨季结束就会迎来收获,雨季来临之初撒撒种子、插插块茎就行。这种耕作方式的亩产量当然很低,但是省心省力啊,况且很多郊野仍是地广人稀。 雨季也不会有什么大型活动,点个火堆都可能会随时被浇灭,围着跳舞更不方便。荒原上四处是洪水,一片泥泞,在这种情况下,各大武装势力也不会有什么大规模的跨境军事行动,就连小规模的冲突都很少见,毕竟打起仗来很不方便。 就算有谁想在雨季里搞军事行动,以几里国的交通条件,部队机动以及后勤运输都保障不了。也就是说几里国现有的武装势力,基本都没有在雨季中大规模行军作战的能力,而且在他们的概念中,雨季尤其是大雨季,根本就不是打仗的时间。 华真行闻言却笑了:“就因为我们的对手认为雨季不该打仗,也没有雨季行军作战的能力,所以我们才要趁着雨季没结束就展开突击。雨季确实会削弱作战能力,但是对敌人的削弱程度比我们要大得多,这就是有利条件。” 几里国的各股武装势力,尤其是盘踞在瓦歌市的武装势力,认为雨季根本就不会打仗,新联盟偏偏选择在雨季尚未结束时行动,便能起到出其不意的效果,以最小的代价获取最大的胜利。 况且别的武装势力没有雨季行军作战能力,并不代表新联盟解放军也不行。一支现代军队、人民武装,难道下雨天就打不了仗?这不是笑话嘛! 倘若如此,那么每个周末是不是也不能打仗?正在交战中的士兵一到节假日,是不是可以放弃阵地先回去休个假? 雨季会对军事行动不利,假如平时的战斗力是一百,那么雨季的战斗力可能就是八十,但新联盟的对手呢,到时候恐怕战斗力不足五或者干脆就是零! 从战术层面,如此大好机会不利用,指挥官恐怕也该下岗了。新联盟解放军有雨季行军作战的能力,而且还要借这次机会在实践中举行锻炼这种能力,及时发现与总结问题。 瓦歌市只是一个很好解决小问题,但是从长远角度考虑,谁又能保证将来的军事行动中不会遇到更强大的对手? 听完了华真行的解释,柯孟朝点了点头:“那么接下来呢?” 华真行:“大雨季结束之后的小旱季,正好可以改造与治理瓦歌市。到了那个时候,新联盟对班达市的改造也已超过了半年,牧业有了第一栏出产,农业也有了第二季收获,更重要的是又培养了更大规模的干部队伍。 其实我们当初打造克林区也是用了半年时间,然后便顺势解放了整座非索港。如今我们又用半年时间巩固了北境,稳定瓦歌市的形势后,接下来就要解放几里国全境了,这一次是大规模的军事行动,不再是小打小闹。” 柯夫子:“按照这个进度,等瓦歌市的局面稳定下来,小雨季就该来了。” 华真行:“是的,我们趁着小旱季巩固瓦歌市的局面,接下来就是小雨季了。就算新联盟的行动引起了南部那些武装势力的注意,但是小雨季的到来也多少会麻痹他们的警惕心,同时仍然会削弱他们的战斗力。 瓦歌市应该是新联盟最后一座单独攻略的城市,接下来的大部队开进,就伴随着小雨季一举解放几里国全境。在小雨季结束后相对长的大旱季,也适合开展各种群众运动,宣传新联盟的宗旨、贯彻新联盟的政策……” 发起这么大规模的行动,华真行怎么可能不考虑当地的气候因素。军事行动都利用雨季,尽最大程度削弱对手,治理改造工作则尽量利用旱季,那时候已经没有军事上的对手,只有工作落实上的难度。 新联盟很擅长做群众工作,对发动群众举行各种集会、宣扬大政方针已很有经验。但是以几里国的客观条件,这种集会基本都是露天式的,雨季确实会造成很大的困难。 按照华真行所说的计划,在明年的大雨季到来之前,主要行动应该都搞定了,剩下的只是各项细节工作的落实和完善,那就需要很长或者很多年的时间了。 柯孟朝又露出了笑容:“你说的计划,不就是我刚才结论吗?” 柯夫子刚才说的原话,是到了“明年这个时候”,新联盟应该已经解放了几里国全境,夏尔也成为了几里国总统。如今已是四月下旬,离大雨季到来还有一个月的时间,而华真行方才介绍的计划,是在“明年大雨季到来之前”便一切大局已定。 华真行:“是的,您老的判断与我们的计划是吻合的!这个行动计划,我和李敬直、王丰收、洛克、夏尔反复讨论过,也做过不止一次的沙盘推演。 我们都认为,这是理想中的最佳结果。王丰收认为完全没有问题,李敬直也说军事上可以保证完成任务,但是洛克和夏尔还有些疑虑的,不太敢相信一切能那么顺利……他们应该都给您老人家做过汇报吧?” 柯孟朝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反问道:“你呢,还有什么别的想法吗?” 华真行:“杨总从小就对我说过,未虑胜先虑败。我其实有两手打算,能顺利完成这个计划是最好,万一行动失利,至少也可以先巩固北境根据地,蓄积实力再图发展。” 柯夫子淡淡一笑:“老杨的每句话好像都不错,就是有些时候太滑头!” 华真行不吱声也没接岔,,柯孟朝笑了笑又说道:“放心好了,完成这个计划没有问题。这不是你们有多厉害,而是对手实在太烂了,军事上的代差碾压,政治和军事上的降维打击,假如还赢不了,哪怕赢得拖泥带水,就都去洗洗睡吧。 真正的考验在后面,就看夏尔和新联盟能把几里国改造成什么样子。如果能做到每个地方都像今天的非索港,未来也是大有可期……先不说这些了,新联盟解放几里国之后,你的计划呢?” 264、异想天开 华真行反问道:“我的计划?” 柯孟朝点头道:“对,你的计划,你本人的计划!你做这一切,都是因为去年的那个梦。还记得老杨是怎么说的吗?那应该是代表你的理想,你经过思考推演的结果。 我当初详细问过你,你的梦中可没有明年的夏尔总统和几里国,你的梦想也不是打造那样一个几里国,而是另一个欢想国。” 华真行:“我梦见是五百年后的事情。” 柯孟朝:“既然是梦,所谓五百年也可以是五十年、一百年……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你梦到了什么。就算在五百年后,梦中的世界也有历史,历史上有这样一个几里国吗?” 华真行低下头道:“我必须先这么做,否则空谈欢想国又有什么意义?我不知道梦中那个欢想国在五百年后能否成为现实,但现实中的几里国可以变得更好,也应该变得更好。 华真行:“或许有吧,应该是有的,但是我没梦到。如果梦就是理想,可能是我当时还想得没那么全面。” 柯孟朝:“你梦到了一个欢想国,但在现实中,却帮助夏尔和这里的人打造了一个几里国。” 华真行是怎么设计的?从欢想实业成立的第一天开始,农垦区的所有项目,都是欢想实业百分之百独资拥有。包括洛福根水电站和非索港新机场,虽然资金来源是洛克和罗柴德的捐助,但项目的所有权也是百分之百属于欢想实业。 越过那道刺网格栅,在其南边的情况就不一样了。非索港市区内的很多项目,却有不少都是以合资或者合作的名义设立,并非欢想实业独家控制,很多项目的主导权还在新联盟政府手中。 等几里国形势稳定、一切都走上正轨后,打造真行邦也就没有了后顾之忧。几里国属于夏尔以及这里的土著居民,我要打造的真行邦,在农垦区以及农垦区以北。” 柯孟朝又点了点头:“所以你从第一天开始就是这么设计的?” 华真行也笑了:“这个主意好,还是您老高明!” 柯夫子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把现实和梦境的差异给抹平了,听上去有些匪夷所思,但仔细想想又是完全可行的。 华真行答道:“其实我也明白,梦想和现实不能完全对照,我只在努力把梦想变成现实。现实中的非索港并不在真行邦的疆域内,所以我计划在农垦区以北建造的那座城市,只能叫新非索港或者新港市。” 柯孟朝突然笑了:“这个好办,等解放几里国全境后,非索港可以更名叫夏尔市。你在北边打造的那座新城,将来就叫非索港好了。” 高桥镇上的这家面馆,虽然大门上还挂着“油波面馆”的牌子,但经营范围早已不局限于面食,已成为一家规模不小的酒楼,很受镇上的东国援建工人们欢迎。 春容丹中心就在高桥镇上,身为中心主任的连娜算是地主。她和洛克是养元师总部第一期培训班的班长和副班长,在此招待第二期培训班的班长和副班长。 给现在的非索港改个名字就是了,那么华真行新建的城市就可以叫非索港了……这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除了他也没人在乎这座城市究竟叫什么名字。 一老一少在山中说话的同时,北洛河的下游、农垦区内的高桥镇上,有四个人正在油泼面馆的二楼包间里吃饭,正是洛克、连娜、李敬直和王丰收。 话已经说了不少,菜也吃得差不多了,克林大曲也干掉了两瓶半。洛克突然说了一句:“你们知道吗?这家油泼面馆,和非索港市区那些面馆,是不一样的。” 王丰收:“我当然知道,这里的所有产业,都是项目一部负责。非索港那些面馆,则是项目二部负责。” 大家最近一段时间都很忙,难得有机会见面,而且有些事情需要私下交流,毕竟形势已发展到这个程度,谁都能预见到下一步新联盟就将解放几里国全境。 他们身为新联盟的元老,也是统一后的新几里国的开国元勋,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展望未来,能看到的东西和普通人完全不同。 在座的几人或许并不知道这个计划,但是他们又不是傻子,自能看到其中不同寻常或者说不符常理之处。 这片地域有个特点,就是完完全全都属于“风自宾”一人所有,包括农垦区在内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是他的,当然也包括所有的产业与物业。 有什么区别吗?项目一部的所有产业,都是欢想实业百分之百持股,没有其他股东。这是一条很奇怪近乎于偏执的原则,从商业角度甚至是没必要的。 华真行想要打造的真行邦,就在农垦区以及农垦区以北,通过欢想实业先后买下的那约十二万平方公里的荒原上。农垦区如今已不是荒原,但其北方的大部分地区仍荒无人烟。 洛克摆了摆手:“面馆只是小买卖,李总,我倒有另外的事情想问您。还记得那天的教育工作会议吗?最后那个座谈,大家得出的结论,公民教育的公平,是社会公平的底线。 但这只是表像,怎么才能保障它真正得以实施呢?我们看见的是这一条底线,但实际上应该是另一条底线的存在,才保障了它的出现,否则只是流于空谈。” 非索港的那家油泼面馆,最早都是金典行投资开设的。欢想实业占金典行百分之六十的股份,洛克持股百分之四十,日常业务一直都是洛克在负责。 可是到了农垦区之后,虽然还是同一套体系、同一批团队在搞,但是股权关系却变了。这里包括新田镇、天河镇的油泼面馆,都变成了欢想实业百分之百投资与持股。 在我的座位前面,坐的是当地最大的企业主的女儿,按现在的话来说,就是那个市首富家的孩子,那时候已经有私企了,但还不算多。 这种情况在当时、当地并不令人感到意外,甚至都没有人去想太多,至少我那时就没想过。 连娜也开口道:“李先生,能具体说说您上学时的情况吗?您知道我想问什么。” 李敬直喝了一口酒道:“我上中学的时候,与当地市长的儿子是同桌。那是东国的一个地级市,总人口三百多万,而我只是出身普通工人的家庭。 连娜:“你说的课本内容,最近我也看过,是洛克推荐我看的。可是在我们脚下这的个地方,所有的一切都属于欢想实业。” 远方的天河镇外,柯夫子恰好也提了一个几乎同样的问题。 我们的家庭背景是不一样的,在学校之外所受的家族教育也是不一样的,但至少在公民教育的层面基本还是公平的……你们认为是什么保障了这条底线? 社会公平的保障,是本该属于所有人的资源,那就属于所有人,在我学过的课本上,那叫生产资料!” 所以我要看看能否有不一样的情况?我本人并不想拥有一切,其实也不需要这些。风自宾存在的目的,只是为了阻止某些情况的发生。” 柯孟朝看着华真行,一副好气又好笑的样子:“幼稚!天真!”然后又背着手抬头看天,似是自言自语道,“从逻辑上好像也能讲得通,至少你已经做到了这一步。”接着再扭头道,“打造实质上公有的社会,你是想这么干吗?” 华真行苦笑道:“这一切不是属于我,而是属于风自宾,以风自宾的名义,那个既存在又不存在的风自宾。他是这里最大的资本家,也是唯一的资本家。 这是一个资本主宰的世界,至少目前世上大部分地方都是。资本的意志就是不断地增值扩张,理论上的最终形态就是垄断一切资源。然后呢?谁也不知道会怎样! 华真行:“我并不是第一个做这种尝试的人,我读过很多书,历史上有不少人都曾这么试过,有的失败了,有的还在摸索中。 假如真有一个欢想国,我想阻止这个国家的资源再度被瓜分,防止今后有人以私有化的名义去掠夺它。这是在创造一个理论上的极致,形成一个逻辑上的悖论。” 华真行:“欢想国属于欢想实业,但我也可以将欢想实业交给欢想国去运营。风自宾这个人存在的目的,我刚才已经说了,只是为了阻止某些事情的发生。” 柯孟朝:“你想阻止什么?” 所谓悖论上的逻辑,是指有人在将来想颠覆这种事实上的公有,以任何一种口号去进行私有化改革的时候,就会发现,这些资产原本就是“风自宾”私有的。 这种私有的方式也许不合理,但怎样才算更合理?无论以什么名义、什么口号,理论上都会遭遇一个难题,无非是以一群尚未成功的风自宾,去取代一个近乎完美的风自宾。 什么是理论上的极致?就是欢想实业拥有一切自然资源与生产资料,它可以交给欢想国去运营,还可以拆分成很多部分,成为欢想国内部的各个经济职能部门,其利润也可用以弥补欢想国的财政赤字。 在欢想国内部,它就相当于是公有的。 柯孟朝微微皱了皱眉头:“我明白你的意思。当初你这么说的时候,我认为是个孩子天真的脑洞!可是你现在已经成年了,思考要分出界限、行为要符合人性,而不是一厢情愿。 所谓的公有制,也是指有限的自然资源和生产资料公有,也就是人们称为资本的那些东西。个人的财富和资产,以及他们的成就和地位,仍然存在。 假如做这种事的人宣称其目的是为了造福大众,他们自己信吗? 风自宾创建的国度也可能会被瓜分、被掠夺,但是做这一切的人假如也是以私有化的方式,则没有更加正义与合理的逻辑!——这就是华真行的想法。 所以你首先要想清楚,在那样一个国度里,人们通过聪明才智能够得到和实现什么?又不能拥有和继承什么? 看世事这么多年,很多东西都是在变化的。你如何能保证,那样一个国度还能不断进步、社会发展不会陷入停滞?如何能保证竞争与效率、创新与活力?这不是你一个人能做到的!” 华真行咧嘴笑了:“当然不是我一个人能做到的!先有真行邦才谈得上有欢想国,如今连真行邦都没有呢,先得打造一个真行邦出来,我成为其中的一员。” 265、最笨的人反倒是我喽 在高桥镇的面馆包间里,王丰收忽然以神识拢音,神神秘秘地说道:“说我们脚下的这个地方,所有的产业都属于欢想实业,还不如说它都属于一个人,就是风自宾。 我研究过欢想实业的股权结构,不论怎么向上追溯,最终都是百分之百属于风自宾这个人。就连名义上的其他持股机构,最终所有人也都是风自宾。 你们不觉得这个人的身份很奇怪吗?从欢想实业成立到现在,他总共只露过两次面,一次是总部成立的仪式,另一次是在别利国授勋。 可以说欢想实业就是新联盟迄今为止一切行动的经济与组织后盾。新联盟自己的干部培养与经济管理体系,直到最近才算初步建立起来。 还有啊!欢想实业最初的启动资金,据说是风自宾投的。可是后来追加注入的资金,都是小华想办法筹集的,包括炼金生意,也包括出售春容丹的收入。 这些可是巨资啊,都通过各种方式注入欢想实业了,成为风自宾名下的资产,早就超过了当初资本金的不知多少倍!别人可能不清楚内情,但是我能不知道吗? 新联盟搞了这么大的动静,可是风自宾这个人却一点动静都没有,也从来不过问欢想实业的任何事情,更不提出什么要求。 你们有没有发现,欢想实业真正的操盘手,其实是小华这个孩子?就连三位老人家,他们的态度、所以起到作用,好像就是防止小华把事情办砸了,适当给他把把关。 王丰收说了半天,本以为大家都会恍然大悟或者大呼意外、用佩服或惊讶的眼光看着他,可是另外几人的反应却不是这样,分明是有些哭笑不得。 李敬直用一只按住王丰收的肩膀道:“既然你已经猜出来了,就不要大嘴巴乱说,闷在心里就好。” 据我分析,小华很可能就是风自宾,或者说风自宾就是他的另一个身份,如此才能解释得通!我这位小师弟,真是太有想法了! 我这么说,你们可能觉得不可思议。但是你们都见识过古文通的手段吧,知道幻形神术吧?这世上就应该有不止一种方法能做到这一点……咦,你们怎么都是这个表情?” 李敬直默默地点了点头,他当然早就知道了,“风自宾”当初的棕榈庄园之行,就是他和沈四书安排的。 王丰收又用疑问的眼神看着洛克和连娜。洛克面无表情道:“我认识小华的第一天,就认定他才是真正的老大,其实当时你也在场。” 王丰收瞪圆了眼睛:“大缸子,原来你早就知道!” 这个猜测在王丰收心里已经憋了有一段时间了,既不好乱说也不敢乱说,今天终于找到机会讲了出来,不料却发现他才是在座的最后一位知情者。 洛克来了句补刀的话:“夏尔比你想象得更聪明。” 王丰收:“如此说来,最笨的人反倒是我喽?” 连娜解释道:“最早不是洛克告诉我的,在风自宾去别利国授勋之后,我也看出来了。我问过洛克,洛克要我别说出去。” 王丰收靠在椅背上长出一口气,过来半天才开口道:“原来你们几个都知道!那么夏尔呢?” 连娜沉吟道:“站在我这个旁观者的角度看,他应该是想打造一个乌托邦。” 洛克却摇头道:“不能算是乌托邦,他是真的在做,而且已经做了很多。很久之前,我就在他身上看到这种潜质,正是当初的我渴望看见的东西。 李敬直安慰道:“大丰收,你也不用这么谦虚。其实我也不是自己猜到的,而是从一开始就知道。倒是董律师还一直没反应过来,这才是最不应该的,但他不知道也好!” 王丰收又憋了半天,才问道:“那么小华的目的是什么呢?假如只是想改造非索港、解放几里国,其实用不着多此一举!” 李敬直有点发愣,听见王丰收喊他,这才回过神来:“啊,你问我?我知道小华一直在做什么,那也是我愿意做的事,三位老人家都支持。 可我并不知道小华将来还要做什么、还能做什么?刚才听见列娜主任的话,我才有点反应过来,这是要在荒原上打造一个理想国度啊! 北洛河流域已被改造成今天的样子,这是个奇迹。他还买下了十几万平方公里的土地,应该还想创造更大的奇迹!不论将来会怎样,不论成功或者不太成功,那都不是乌托邦。” 王丰收:“那,那,那非索港、新联盟还有几里国呢……大缸子,你倒是说几句啊!” 王丰收:“等等,我有点懵,让我好好整理一下思路……你们说说,小华究竟想打造一个什么样的理想国度?” 洛克:“看看北洛河流域发生的事情,你就应该找到思路了,那里原本也是荒滩。” 改造非索港、解放几里国,都是前置条件。他需要一个平息战乱、恢复秩序、走上发展正轨的几里国,他还需要这个几里国不会阻碍他的计划,更能帮助他的计划。” 洛克:“这不仅是他计划,也是我们的计划,难道不是吗?” 但是他用风自宾的名义,而不是用自己名义,就能说明一些问题了……再看看今天的非索港和几里国,也能知道他对这个世界的想法,这是一个纯粹的理想主义践行者。” 刚才没喝酒的连娜,此刻也下意识地拿起洛克的杯子干了,旁边的洛克默默地再给她斟上。 王丰收:“可是,可是,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是属于风自宾的,也就是小华本人的,他是想拥有一个私人王国吗?” 洛克轻轻摇了摇头:“他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只能这么做,现实中不允许他到别人的地盘上乱来,只能是在他自己的地盘上搞。你难道没注意到他买下的地方,原先都是无人的荒野。 曾经有很多东西都是私产,后来人们认为它不应该再成为私产,比如人。假如人成为私产便是奴隶,奴隶制不应再存在已是共识。 再比如世袭的权力,包括那些领地与爵位,如今在某些地方依然存在,但已不再是文明的主流。权力及其外在表现的职位不可世袭、不可私授,已经成为一种共识。 连娜又拿起酒杯若有所思道:“理想中的国度?我不知道华真行的计划,但是有史以来,人们理想中的国度又是什么样子? 尽管我读过很多书,但也不知道答案!我只知道自古以来,不断有人说,这个世界不应该是什么样的! 所以从真正的社会公平的角度,要解决这个问题,就需要重新界定个人财富的范围,哪些可以成为个人的财富、哪些不应该是属于个人的财富? 华真行的办法倒也天真,不应该属于个人的财富,名义上就属于风自宾吗?就连他自己都不去拥有它,事实上属于他打造那个理想国度。 哪怕很多人仍用各种的隐蔽的手段企图实现类似的目的,但也不能公然去做,权力和职位也不再是私产。 可是到了现代,财富仍然是个人私产,这或许公平但又不公平,假如反对它,或许又违反了人性。 在远方的天河镇外的山林中,柯夫子恰好也问了一个与连娜类似的问题。 华真行答道:“我只能尽量坚持我的初衷,至于五百年后的事情五百年后再说,欢想国还不存在呢!我只能从现在干起。” 他指出了资本社会理论上的终极状态,然后用同样的手段去颠覆它,却给现实中可能的批判者出了一道逻辑难题。这是孩子的脑洞,他是故意的! 这是我最善意的想法,根据我所看到事实,也是一种最合理的推测。可是他想这么做,至少得有一个前提,且不说能否成功,他能保证风自宾这个身份始终坚持初衷吗?” 柯孟朝转身迈步道:“继续出发吧,别跟丢了,前面才是真正难走的路!” 柯孟朝看了他一眼:“这也很好玩,是吧?” 华真行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低头道:“您老今天的话,我都会记在心上的!” …… 转眼就到了五月一日,劳动节假期,养元师总部第一期培训班全体成员于扶风园报道集合,次日在正、副班长的带领下步行出发,每个人的背包里都带上了足够的补给物资。 这一期培训的总时间是两周,在养元谷中要待满十天,有些物资可以就地取材,但有些东西就需要自己带过去。好在培训班的成员至少都是三级养元师,倒也不怕负重赶路。 当天晚上他们到达了高桥镇,就在镇上休息了一夜,次日继续出发进入了崇山峻岭。地图上直线二十公里的距离,他们用了一个白天,于下午五点钟左右才到达养元谷。 假如换成普通人,这段路就不是走多长时间的问题,而是根本走不过去,得坐直升机才行。当他们终于站在山脊线上眺望养元谷的时候,皆发出惊叹之声,长途跋涉的劳累仿佛都一扫而空! 266、梦幻般的经历 培训班总导师华真行,站在一条石板路的尽头迎接全体学员,当天晚上来了一个烧烤晚会。宿舍还没有建好,办公楼里可以暂时休息,只是条件差点都是没有家具的空屋子,但对于这些人而言也无所谓。 这些人是第一次来到养元谷,对这里的景象虽然惊叹连连,但并没有华真行上次来的感觉那样夸张,因为缺乏前后的对比,有些内情大家也并不知道。 三栋楼基本是一样的格局、只是建筑风格稍有差异,每层有四间教室,每间教室坐五十人仍很宽敞,但此刻没有门窗也没有桌椅板凳。 在每栋楼的两侧,还各有一间阶梯大教室,空间很高很宽敞,扇形的座位围绕着中央一个大讲坛,每个阶梯大教室可以容纳二百人。 华真行上次来,看见这里凭空出现了一座大型院落,三进九宫格局的徽派建筑群,当时真的是被吓了一跳。 如今不仅办公楼已落成,就连培训部和研究院都建好了。培训部在山谷小广场东北方向,就是依次排列的三栋三层楼,每栋楼都能从一楼中间的门洞穿过去,中轴线对齐。 柯孟朝和墨尚同两位老人家,也不知怎么在一个多月内就把这两栋建筑给搞定了,反正就是搞定了,杨特红负责的办公楼不是早就弄好了吗? 当天晚上吃得不仅是烧烤,大家还尝到了另一道特色凉菜,就是华真行亲手做好的羊糕,总导师还给大家分享了这道菜的做法,众人纷纷赞不绝口! 三栋三层楼,就是三十六间教室,可容纳一千八百人;每栋楼两侧共六个阶梯大教室,可容纳一千二百人。假如培训部所有的教室都坐满了,总计可容纳三千人,但这是不太可能出现的情况,至少近年是不可能的。 至于研究院在小广场的西北方向,地表也是三层式建筑,还带有一层地下室,掩映在天然植被中,那里树木很高大,从远处看几乎看不见研究院。研究院整体呈“工”字形结构,划分为很多不同的功能区。 小时候华真行以为冰箱就自带制冷功能,尽管非索港经常停电,后来才知道那不是冰箱神奇,而是杨老头的本事实在太大。 第二天一早,在班长选定的一间教室里,尽管桌椅门窗还没有,但是讲台已经连夜打造好了。培训班进行了开班仪式,学员们列队席地而坐。 五十个人呢,就算切成薄片每个人也吃不到几块,可是全加起来也不少了,可想而知华真行前几天做了多少羊糕。 这里不通电,当然也没有冰箱,可是对杨老头来说这根本不是问题。哪怕他在木头架子上写冰箱两个字,估计那架子也能当冰箱用。 将这本证书打开,里面是照片、姓名、发证机关以及发证日期等信息,文字信息都是以东国语记录,看上去与常规的证书也没什么不同。 但是以御器之法激发,其上方就会显现持证者的立体光影形容以及介绍,简直就像电影里的魔法造物。想用这种方式验看,验看者至少也得有四境修为,或者让持证者自行展示。 开班仪式上有个小高潮,就是颁发四级养元术导师证书。连娜和洛克已在扶风园通过了四级养元术水平考核,来到养元谷后又通过了复核。总导师华真行当众给他们颁发了证书,全体学员起立鼓掌! 这证书不大,就像一本工作证或会员证,可以揣进口袋里方便随身携带。但是它是墨尚同设计并亲手制作的,烙印了持证者的法契,几乎不可能仿冒。 在这个场合,华真行已不再是那个小华,而成了传法授业、指引解惑者。为期过十天的培训,华真行指点的内容主要有这么几个部分—— 首先是三级养元术巩固修炼,如何能达到圆满境界、需要怎样的感悟?其次是三境修为各种手段的运用,重点是神识御物之功与粹炼之法,这也是磨砺元神的过程。 颁发并展示证书的一幕,令学员们都很事激动并羡慕,大家纷纷兴奋地表示,自己也要努力成为一名合格的中级养元术导师。 总导师华真行随后便发言:之所以会在养元谷组织这样特殊的培训,就是希望大家将来都能成为养元术导师,这是一次难得的学习与实证修行机会。 按照东国修行界的传统说法,这应该算是“法会”了。但华真行并没有把它当成法会,就是在搞培训、讲公开课。 须知有些修为境界就算自己能够求证,与能够传授给他人并讲明白还是两回事。华真行的每次公开课,三位老人家都会旁听,但并没有出声打断,说明他们还算基本满意。 除此之外他还要讲解魔境。什么情况下会触发魔境、如何觉知魔境、怎样应对魔境?这是每一名三境修士在境界圆满后都需要了解和掌握的。 假如事先就能得到师长的明确指点,其本人的精神和心理状态没有问题的话,很多意外的凶险就可以避免,就算无法堪破也不至于伤及元神。 宿舍区位于办公楼对面的山坡上、培训部和研究院之间。养元谷内的地势也是起伏不平的,有不少湖泊和山丘,山谷北方有一条连绵的小山脉延伸到中央地带,其尽头就是宿舍区的位置,大致就是沿山脚上方那个u形区域。 什么地方可以修建洞府,都已经标注好,并不可以随意找个地方就乱挖乱建。十二人一座的集体洞府,可建的地点共有二百五十一处,目前大家都可以自己去挑选。 华真行讲公开课的时间并不多,修行中有些关窍只要指点到位,剩下都要考每个人自行去求证。在这十天中学员们还要完成很多任务,都与这期培训的内容有关。 首先每个小组都要打造一座集体洞府,在来到养元谷的前五天内完成。墨尚同准备了二十八套图纸,每个小组可以自行挑选一种偏好的风格。 每个人都把名字铭刻在洞府的公共区域内,又分别铭刻到他们住的单间中。有人还秉着精益求精的态度,继续进行各种细节上的打造与装饰,这就看个人的修养与爱好了。 学员中的很些人比如夏长青,刚来到这里时也不过是突破了三境修为、元神清明而已,因为他们仅仅修炼的是养元术,并没有花费精力掌握其他的手段。 十二个人,在没有任何施工器械的情况下,如何能在五天内就建好一座集体洞府?这时就能看出有一群有组织协作的三境修士,能发挥出怎样的能力! 每个小组都按期完成了任务,五天后就入住了亲手打造的洞府。班长和副班长当然也帮忙了,就连总导师也为每个小组都出了一把力,现场指导并演示。 但这些好像不太适合做为公开课的内容,也不是这些学员都能快速掌握的。假如学员中有人在这一方面表现出特别的天赋,将来也可以当成一个研究方向专门去修证,但还是等到突破四境后更好,因为曼曼的经历难以复制也不适合简单地去模仿。 洛克的经历则更难复制,洛克自行琢磨的纸飞机术、墨大爷当初所教的木鹊术,其实也与此同理。 但是五天之后,大家基本都熟悉了神识御物之功以及粹炼之法,就算尚未精通但已了解并掌握,就看将来如何去磨砺元神了。 曼曼这一次留守扶风园,并没有跟着培训班一起来到养元谷。她其实有很多在三境修为就能施展的御水手段,在神识运用方面非常精妙与精微。 五天之内打造好洞府,所有学员都成功入住,这种成就感已是难以形容的! 宿舍区中的洞府共分四种,第一种是十二个人住的集体洞府、每个人都有单间。规划上它将来是四境学员的宿舍,但现在由这批三境学员建造并提前入住了。 洛克在三境修为的时候就捣鼓出了千变万化的纸飞机,在修为迟迟无法更进一步的情况下,他为此花了十年心血。 但如果想公开传授,却不适合这批三境学员,等到有人突破四境之后,倒可以专门去研究借鉴……这些都可以当成研究院中的研究方向。但是眼下,养元谷中既缺合格的师资团队,更缺合格的学员队伍啊。 其他东西都好说,可是窗户玻璃从哪里来?这就必须要用到神识粹物之法,玻璃的原材料无非就是含硅的沙子或石头,以法力祭炼成透明的琉璃。 一间教室对他们来说任务未免太轻松了,这个培训班还要分别装修办公楼和研究院的一个房间,包括办公桌椅之类——这都是最简单的要求了。 第二种是四人一座的洞府,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套间,规划中是五级养元师的宿舍,连娜和洛克这次也打造了一座。他们的修为虽未突破五境,但在总部初创时期也提前享受了五级养元师的待遇、入住了其中的一个套间,谁叫是他们亲手打造的呢。 接下来的五天,各小组还有另外一个任务,就是给他们平时上课的教室打造桌椅、门窗,所有东西都要就地取材。 学员们完成任务的过程中确实砍了一些竹子,但并没有伐木,他们还来不及去执行清理环境冗余的任务。在养元谷的湖中,有历年堆积的无数阴沉木,合力起出来几根就够了,都用不着太好的大料。 至于山野中鲜嫩的野菜,自有总导师带领大家去辨认采摘,还会教大家怎么做,并指点大家在洞府中打造各种生活器具。 养元谷的范围有上百平方公里,只要不滥伐滥捕,这五十个人所做的事情对环境并不会有任何破坏,相反还能起到清理冗余的作用。 树木每年都会生长,也每年都会枯死,清理冗余的树木和枝干,其实更利于整体种群的更新。就比如竹子,适当的采伐疏其过密的部分,才会给新笋发竹留下更好的空间。 至于各种野味,按照养元师总部的规定,哪怕就是拣个鸟蛋,也要副主任以上级别的领导批准,并有指定的区域、数量和种类。这都不是问题,总导师以及正、副班长都够级别,能够安排好。 短短十天时间,对学员们来说简直就是一段梦幻般的经历,很多事情是他们来之前甚至做梦都想不到的,感觉就是自己亲手创造了奇迹。 除了上公开课分组和完成任务,其他时间尤其是每天夜里,当然都是用来修炼的,总导师以及两位班长对学员还有单独的指点……这些都不必一一细述。 这期培训班起到的效果,超乎想象的好!就在这十天时间内,四十八名学员中,居然有十五人先后突破了四境修为!时间都发生在最后那五天里。 这有些出乎华真行的预料,但看三位老人家的反应,却仿佛早就预见到了。 267、洛克的决定 所谓破境,也只是养元术达到四级水平而已,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他们应该是最弱的四境修士。但这又有什么关系,有这个基础就行,这已是了不起的成就! 而且这批人,和连娜、洛克、王丰收、李敬直、沈四书都不一样,他们就是以养元术为根基、经过养元术中心与养元师总部的传授与指导,所培养出的首批四级养元术导师,意义非比寻常。 五月十三日下午,第一期培训班举行了结业仪式,总导师华真行又现场给十五名学员颁发了四级养元术导师证书! 这次她和洛克带了四十八名学员来此,其实她和洛克才是正式的学员,养元谷作为养元师总部,在规划中原本就是养元师达到中级水平之后的培训进修地。 其他学员在接受导师的指点,她和洛克在这段时间学到的内容则更多。在华真行的要求下,杨老头传了他们扶风盘的神魂烙印,使他们也能初步运转这件神器、感悟整座养元谷大阵。 但结业仪式的焦点并不是他们,就在这十天中,连娜居然突破了五境修为。她不仅成为了一名五级养元术导师,更是一名五境神术师! 连娜是在到达养元谷的第五天开始辟谷的,从第七天开始就在那座石亭中闭关,于结业仪式的前一天破镜出关。 假如这里是一派宗门传承,这些东西都是绝对的核心高层才能接触的,但听华真行的介绍,只要是来到这里进修培训的中级养元术导师,都有机会学习。 洛克非常惊讶,然后他做了一个决定,打算将福根家族的传承之书也拿出来,当成养元师总部的教学资料,就像那宗门三典。 两人不仅修炼了心斋和辟谷,还阅读了当年定风潭的宗门三典。按照华真行的计划,宗门三典就将成为养元谷总部的培训课件,连娜和洛克已有四境修为,当然也是可以涉猎的。 洛克没有想到在这里居然能得到扶风盘的神器传承、初步运转洞天大阵,还能见识到宗门三典这样的“内部资料”。 洛克:“我是福根家族的家主,我可以做和这个决定。” 杨特红:“连娜的意思呢?” 华真行也非常意外,这东西跟定风潭的宗门三典还不一样,定风潭这派宗门已覆灭,但福根家族还是存在的,尽管如今只剩下一位洛福根同志。 他特意咨询了杨老头,杨老头则亲自去问洛克:“你真打算这么做吗?” 洛克:“冈比斯庭不一个人,而是一个组织,它不会怎么想。冈比斯庭并不能禁制福根家族将神术传给学徒,否则福根修士会也不可能存在。 我的目的,并不是要把来这里培训的人都变成福根修士会的神术师,只是想让福根家族神术传承成为研究院的一种研究方向。” 洛克:“这就是连娜建议的,我考虑之后做出的决定。” 杨特红:“假如冈比斯庭知道了,会怎么想?” 杨特红想了想:“这的确是你能决定的事。其实冈比斯庭那边同样也得到了养元术传承,还是小华亲自教的。 我们这里培养的不是神术师,只是让这些养元术导师去了解神术。可是据我所知,冈比斯庭也给全体神术师制定了行为守则。” 杨特红:“那么你的后人呢,他们会怎么想?” 福根:“我喜欢我的后人,将来也有机会到这里进修,他们会我现在的行为感到骄傲。” 事情就这么商量定了,华真行当然欢迎。定风潭的核心传承是一个完整的体系,福根家族的神术传承则是另一种体系的借鉴,可弥补养元师水平达到中级之后的种种不足、开发出将来的很多研究方向。 将传承之书放到养元谷,眼下还有个小小的好处,就是可以让三位老人家定期给它“充电”,不必担心因为打开次数过多而使御神之念消散的问题。 洛克:“养元术中心同样制定了养元师的行为守则,两者并不矛盾。就算不学习福根家族的传承之书,假如这里培养的养元师做出了黑魔法师的行为,就散冈比斯庭不管,我们能允许吗?” 杨特红笑了:“既然这么说,看来你都想明白了。这事你就跟小华商量吧,我老人家认为是可以的。假如将来有人拿这个借口找你的麻烦,估计公开的不会有,至于私下的,我替你担着!” 假如上述那些背景条件就代表修为境界的话,那夏尔岂不是已有望大成了?可惜迄今为止,夏尔连一级养元师证书都没拿到。这也令华真行很头疼,眼下正在想办法呢,哪怕就用灵药去“催熟”也行啊! 洛克当然没把传承之书带在身上,只能回头找机会再送来,眼下倒还用不着。养元谷中刚刚突破四境水平的十五名学员,还不太适合接触这么高深复杂的另一个传承体系,稳妥起见,最好是等此地的学员突破五境水平之后,再到研究院中去接触。 洛克的贡献非常大,才干也很出众,在非索港市长的位置上干得是有声有色,论威望在新联盟中也仅次于夏尔,但是……这次突破五境的人却不是他。 华真行觉得有可能用种种手段把夏尔给推到三级,前提条件已经是普通人无法想象的。 至于洛克的情况与夏尔又完全相反,洛克曾经是福根修士会年轻一代中最出色的神术学徒,其天赋、资质与悟性都没得说,可惜因为意外的变故带伤蹉跎十年,纸飞机倒是玩得越来越好,可惜修为始终不得寸进。 假如真的那样做,动用所有能掌握的资源,再由三位老人家兜底,华真行估摸着最多能把夏尔推到养元术三级水平,这还不算一名合格的三境修士。至于四级水平,夏尔这辈子是别想了,所以华真行也很犹豫,一直没有动手。 其实华真行是想多了,就算在他的那个梦里,五百年后的欢想国,养元术早已纳入义务教育多年、形成了一套完善的教学体系,能拿到一级证书的也不超过百分之四十,最终能拿到三级证书的也只有百分之一。 但是连娜这次当班长带队来到养元谷,走了一套与华真行上次类似的流程,通过扶风盘感悟养元谷大阵、体会那种天地融于形神的意境,顺势闭关便突破了五境。 严格说起来,连娜并不是修炼养元术突破的,与其说她是一名五级养元术导师,不如说她是一名五境神术师。 遇见华真行之后他的伤倒是好了,很快也突破了四境修为,但毕竟根基还是受了点影响,就算以养元术休复仍然需要时间。而且洛克的工作一直很忙,占用了太多本应用在修炼上的精力,所以这一次,得机缘突破五境的反而是连娜。 连娜好几年前就已经是四境神术师了,原本在几位老人家看来,她突破五境的希望并不算大。 养元术等级水平证书从外观上看都差不多,但是颜色不同。一级证书是红色的封面,二级是橙色,三级是明黄色,四级是湖蓝色,五级是天青色,六级是深紫色,目前还没有人拿到六级证书呢。 为期十天的培训结束后,所有四十八名学员居然都舍不得离开了。这个地方就是传说中的世外仙境啊,虽然没有电力供应也没有手机信号,但是每天做的事情都那么有意思,亲手创造了一个又一个有生以来想都不敢想的奇迹。 但是养元师总部的第一期培训班,就有人突破了五境,而且还是带队的班长,这也是非常值得庆贺的。所以结业仪式上,由研究院主任墨尚同亲手给她颁发了五级养元术导师证书。 为什么不是总导师华真行颁发?因为华真行也站在墨尚同身前,接过了同样的证书。 这十五名学员当场就被瓜分了,七人去了柯夫子负责的培训部,剩下的七人去了墨大爷负责的进修部。他们现在还不清楚,这样的机缘是多么难得,能得到这等高人的日常指点,虽然看上去就是每天跟着一起干活。 还有一个呢,怎么没人要啊?这个人就是墨小越,他此番也通过了四级考核,但是和夏长青一起受到了为期两周的面壁处罚,就被关进了他们亲手造好的洞府房间里。 更特别的是,待在这里仿佛忘却了烦恼,远离了世上种种,好像也不必再操心什么……这就是所谓的逍遥吧? 在结业仪式上,有一批人又收获了喜讯。其他学员将在正副班长的带领下离开,但此次通过四级考核的十五名学员将会留下来,继续进修两周。 结业仪式的最后一个环节,就是墨小越和夏长青宣读检讨,对他们打周祝园闷棍的行为做出了深刻的反省。这严重违反了养元师行为守则,虽然他们做的很隐蔽也没有苦主告状,但是养元师管理组织不会放过。 总导师华真行当场决定,给予两人面壁两周的处罚! 班长和副班长带领剩下的三十二名学员离开了养元谷,他们还有最后两天路上的行程,第一天到达天河镇宿营,第二天则从天河镇步行赶到高桥镇解散。全体学员在路上还得执行最后一个任务,学习采制两味灵药,紫君凝和桃花泪。 268、柿漆与桃胶 紫君凝:炼制春容丹可选用的原材料之一(可辅助续脉胶之效) 特性:润燥疏烦,中药 采制之法:原株为金珠君迁子,结果时挂枝若点点金珠成串,应生熟两制。 宜选山地向阳之木,树高过三丈者,在其果实已长成形、尚嫩绿未成熟时采取,加水研碎放置十日,除渣滓余水,得纯胶液为生君凝。 宜选山地向阴之木,树高不过一丈者,收集其挂枝成熟自然脱落之果,齐整完好不得有蚀损。中温烘干为软脯,不可脱水过甚,再揉碎软脯去渣,得纯泥质为熟君凝。 炼药之法:生、熟君凝等份相合,常温反复揉和,以神识察之已凝为一体,呈纯紫无杂之软胶泥状,为紫君凝。亦可用神识粹炼之法制取,更佳。 华真行第一次见到金珠君迁子,是在去别利国王宫授勋之前、参观拉肯大花园时,当时系统就有提示。拉肯大花园中的金珠君迁子只是一种观赏植物,生长的环境以及年份都不对,并不符合入药要求。 就算它符合入药要求,华真行也不能跑到那里去偷啊!再说了,那里的几棵金珠君迁子够干啥用的? 当他和曼曼一起第二次来到养元谷的时候,则发现谷地里以及周围的山野中有金珠君迁子生长,其中很多都符合入药要求。 去年他第一次来养元谷的时候,时间很短又遇到很多事,再加上修为不足,只发现了能炼制白母膏的变异白茶泡,并没有发现附近还有金珠君迁子。 第二次来时,他已经成为扶风盘这件神器之主,能运转洞天大阵,整座大阵仿佛都化作了形神内景,便发现了炼制“紫君凝”的原材料。 “系统”或者说他的元神中早有紫君凝这味灵药的信息,可以随时凝神“查阅”。当他在养元谷以及附近山野中发现符合入药要求的金珠君迁子时,系统对紫君凝的介绍便多了一条备注——可辅助续脉胶之效。 从这条备注就能看出,这是一味辅药,并不能代替续脉胶,但它能让续脉胶的灵效更好的发挥,也就意味着的过程更安全、可能产生的副作用更小,炼制过程也会更简便,在灵效不变的情况下,还能在很大程度上减少续脉胶的用量。 续脉胶:炼制春容丹的必备核心原材料之一 特性:易筋洗髓、续脉通络,中药 采制之法:取变异龙豆整株入药,须根、茎、叶、荚俱全。在其豆荚已饱熟未敛之时,常温下凝其各部物粹,令其自然相融,得灵药抟如黑膏,紫彩。 炼药之法:此为丸合之药,不分彼此,春容丹每枚皆需。成丹时施法合诸性一体,封禁法力凝而不散,服用时可助人自然运化灵效入体。 从系统的最新介绍来看,续脉胶的作用是不可替代的,特性与紫君凝完全不同。它不仅是成丹时的丸合剂,也是令春容丹能让普通人正常服用的关键成分。 可惜续脉胶的原材料来源很特殊,须取变异龙豆整株入药。龙豆就是翅豆又称热带大豆,在合适的自然野生环境中发生变异,其概率在万分之一左右。 它的主藤比普通的翅豆粗得多,也短不少,就像一条龙攀附于草木间。一株翅豆通常会结和多个豆荚,但一株变异龙豆只结一个豆荚,比普通的豆荚大好几倍且种子不可繁育。 华真行在农垦区的野地里撒播了很多翅豆的种子,就让它们在自然环境中随意生长。因为农垦区的野地面积足够大,所以出现的变异龙豆也足够多,才能勉强保证短期所需。 但是从长远的角度,断续胶的产量肯定是不够的,而且采集变异龙豆的过程也非常麻烦。 在华真行的计划中,参照北洛河的模式,将来还要在北境荒原的中央打造一个规模大得多的真行河流域。先改造局部环境,然后在野外撒播翅豆种子,以寻求更多、更稳定的断续胶原料来源。 可是按照他做的那个梦,五百年后的欢想国已有三亿人口,全体女性公民几乎都可以得到一盒春容丹,而且欢想国出产的春容丹还得供应全世界。那么就算将续脉胶可以预见的产量都算进去,也是远远不够的,需要另想办法。 紫君凝的出现,倒是提供了另一种解决方案,丹方本就应该不断变化与完善。 金珠君迁子并不是什么珍稀植物,只要环境合适,很多山野都可以生长。更重要的是,紫君凝的加工过程并不一定需要用到神通法力,完全可以用工业化方法生产,研制出一套专用设备即可。 世面上早就有一种成熟的商品,名字叫“柿漆”。紫君凝其实就是一种柿漆,它对原材料的采制以及加工都有特别的要求,但这对于工业化生产来说并没有什么难度。 华真行上次来到养元谷还发现了另一味灵药,就是桃花泪—— 桃花泪:炼制春容丹的原材料之一(可代白母膏入药) 特性:通津液、治血淋、止消渴、疗疮疹黑黡、美白容颜,冬药。 采制之法:野生蔷薇科植物,如桃杏之类,树干因受伤、虫蚀而分泌出的汁液,凝结成胶块。春日花期之末,取其径超半寸、去年所结纯净之胶,其表有深褐硬皮,其内粉色均值半透明若软糖。 炼药之法:将整块胶质清洗干净,以净水浸泡七日,再于阴凉处自然晾干,除去硬皮,只留粉色半透明的纯胶,施法或以超声将其乳化成清膏状,为桃花泪。 系统对灵药的介绍很有讲究,比如“养容颜”和“美容颜”其实都有区别。而它对桃花泪的介绍居然是“美白容颜”,就说明它真的可以去除疮疹与黑黡,也就是各种暗疮与色斑。 世上很多花都很美,但东国古人总以桃花比美色,也不是没有道理。 树胶能乳化成请膏状,其含水量要在很适中的程度,以修士的神通手段来掌握当然没有问题,至于工业化的方法则可以采取超声技术,打断并分解其中的大分子链。 其实世面上就有一种成熟的商品叫桃胶,广泛运用于食品工业与印刷工业中,还有一种与桃胶类似的商品叫阿拉铂胶,就是黑荒大陆出产。阿拉胶与桃胶的区别,就是它并非蔷薇科植物的树脂,而是一种合欢科植物的树脂。 严格地说起来,桃花泪其实就是一种的桃胶,只是其采制和加工有特别的要求,比如去年所结之胶要在今春花期之末采摘,这恐怕只有掌握了神识的三境修士才能分辨。 桃胶和柿漆,目前都已是常见的商品,但是它们其中的一个特殊类别,桃花泪与紫君凝,却是炼制春容丹的原材料。 桃花泪在丹方中可以代替白母膏之用,这种代替就是真正的完全替代,可以根据原材料的产量决定采用哪一种丹方,只是最后的成丹工艺有不同的要求。 华真行将来想大规模“生产”春容丹,仅是原材料采制这一块,仅凭他一个人就算累死也满足不了需求。既然养元师总部已经培养了这么一批人,那就是可以组织起来动用的资源,要从现在就开始培训。 紫君凝是由生君凝和熟君凝合制而成,其中生君凝要求在果实已长成型、嫩绿尚未成熟时采取,如今的时节正好。 熟君凝需要的是挂枝成熟后自然脱落之果,齐整完好不得有蚀损。这怎么办?在树下捡就是了! 君迁子的果实表面有一层天然的蜡质,挂枝风干之后假如落在比较干燥的地方,可以保存很长时间,去年的落果今年正好可以去捡。 非索港西边的群山,当然不止养元谷这么一座山谷,连绵起伏的山峰错落,一直延伸到邻国境内的高原,这一带的气候与山下原野不同,很多地方都可以采制紫君凝和桃花泪。 众学员回去的路上恰好可以顺手采摘原料,并在正副班长的指导下初步炼制,神识淬物之功刚刚在养元谷中学过,正可学以致用。 学员们只需进行简单的加工以保证其灵效不失,以便于下一步继续炼制保存。这个任务以分组的方式完成,并不强调数量,以免耽误路上的行程,但要让每一名组员都参与,好让大家都能了解灵药并熟悉其采制过程。 春容丹中心设在高桥镇,目前还只是一个空架子,除了财务和行政人员,也只有主任连娜和主任助理华真行懂灵药炼制,春容丹真正的炼制地点还在杂货铺的丹房。 这个空架子要尽快充实起来,培养这批养元师一个很重要的目的,就是为了支撑起春容丹中心。目前春容丹中心还无法负责最终的炼制工作,但应渐渐承担起原材料采制任务了。 当天晚间,三十二名学员到达天河镇宿营,接下来的最后一天行程已经很轻松了,就是穿过农垦区到达春容丹中心。 不死芯和变异龙豆都还没到采摘时节,他们明天的主要任务就是参观北洛河流域的建设成就,宛若一场春游。 连娜还将挑选一批人加入春容丹中心,其实昨天她就已经在观察甄别了。所有学员来培训之前都做好了工作上的交接,领导们就有了给他们换岗的准备,只是没有明说而已。 269、又挨骂了 入夜之后,学员们早就各自休息了,洛克和连娜却来到了附近的山坡上,遥望着下方的水电站工地。工地上灯火通明、施工昼夜不停,各种车辆来往穿梭不断。 这座水电站的名字就叫洛福根水电站,洛克有机会当然要好好看看。连娜忽然说了一句:“这些东国工人真是勤奋,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在工作。” 洛克笑了,解释道:“他们确实勤劳能干,我希望本地的工人将来也能独立完成这样的工程。但他们也会换班的,人可以休息而工程不能停。 尤其是水库大坝的混凝土工程,有些地方一旦开始了,就必须在规定时间内完成浇筑。雨季就要来了,要抢在这段时间完成计划标段。” 洛克突然问道:“我感觉,你好像并不愿意常驻养元谷?” 这期培训班的学员,有一个算一个,其实都舍不得今天就离开养元谷,对还能留在那里继续进修的学员甚至包括被关禁闭的夏长青,都很羡慕。 连娜刚刚突破五境,除了三外老人家之外,她是与华真行是如今唯二的五级养元术导师。华真行还曾特意问她,是否在养元谷中多留几天以巩固修为? 连娜:“你居然也懂工程了。” 洛克:“我不算懂,只是最近研究过,也看过设计。” 连娜凝视着远方道:“真是令人难忘的奇迹!”也不知她是说这座水电站还是说养元谷中的经历,或者另有所指。 洛克:“什么感觉?” 连娜:“起初是活着的感觉,后来是救赎,再后来又变成了反思。我曾经只会享受世界给我的一切,等到失去之后,我又常常会想,那一切是否真正属于过我? 至于现在我又会想,关于这个世界,我还能做些什么?突破五境后的状态,身心就是一个游走的世界,能容纳你所察知的一切。我能容纳多少、更想容纳什么?” 但是连娜却以身为班长、需要带队回程的理由没有多留,并说修为巩固得已差不多了,在哪儿都是修炼,所以洛克才有此一问。 连娜答道:“养元谷很好,我甚至没有见过比那里更好的地方,我很喜欢,但是总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怎么形容呢,假如让我选择,或许我更喜欢高桥镇。在高桥镇,尤其是在春容丹中心,我似乎正在渐渐找到曾经失去、或者未曾拥有的感觉。” 你更喜欢高桥镇,更喜欢春容丹中心,至少你已经把它当成自己的事业,甚至是正在寻找的人生。” 连娜终于露出了淡淡的笑容:“我是中心主任,知道这个中心是做什么的,恐怕没有女人不会支持这样的事业。” 假如又旁人听到这段对话,可能会另有感想。连娜的父亲弗里克就死在养元谷,被华真行凭借神器反杀。但是这个消息,除了三位老人家以及风先生、约高乐,并无他人知晓,就连洛克都不知情,而知情者也不打算说出来。 洛克:“我这次没有突破五境,但是你说的感觉我能理解。我当初也有过同样的感受,活着、救赎、真正去寻找自我,关于这个世界我还能做些什么?而现在,我们正在看着这座水电站的出现。” 连娜:“不一样,我和你不一样,我只是一名被释放的战俘。” 洛克苦笑道:“我当初也是一名被释放的战俘,这里的很多人都是,除了那些真正该死的人。其实非索港、班达市……乃至这个国家都是,这不仅是释放,更是解放。” 连娜不知道那晚的伏击都有谁出手了,她也从来没问过,但也能想到应该都是新联盟中的骨干高手。 在内心深处,有些感觉还是不太好接受的,要么不好接受当初的事情、要么不好接受曾经的自己。 有些事尽管明白,但是感觉是勉强不了的,所以她总有一种疏离感,直到参与了春容丹项目,好像才渐渐找到投入的状态。 他们只知道弗里克已经死了,不知何故意外身亡,却不知弗里克死在养元谷、被华真行所杀。 连娜在养元谷中突破了五境修为,而当初弗里克留下的痕迹早已被抹去,凭她的修为更是不可能追溯发现,可是冥冥中总有种说不清的感觉。 福根修士会的成员随后追杀洛克,连娜其实也是被裹挟而来。结果福根修士会中了埋伏全军覆没,只留下一个连娜。 范达克是欢想实业研发部的主管,他就提出了一个方案,先期用无人机搜索。无人机拍摄的影像传到电脑设备里,然后由一段ai程序进行自动甄别。 ai程序当然也不是万能的,它建立在算法和数据基础上。数据就是各种灵药的识别特征,这需要采集并不断录入、建立尽量完整的数据库,算法也需要在实践中进行优化。 更有意思的是,养元谷是弗里克的葬身地,她并不知情,却不喜欢在那里常驻,也说不清楚原因。而高桥镇一带就是当初福根修士会大队人马的遇袭地,她对此非常清楚,却更愿意住在那里,仿佛更能体会到某种新生的状态。 其中微妙,言语难述。 留在养元谷中的十六名第一期学员,除了两名被关禁闭的,其他十四人也参与了采制紫君凝和桃花泪的任务。他们都已是四境修士,所以采制灵药更为顺手,在总导师的带领下还进行了专题的研讨分析——怎样提高大规模采制的效率? 所有达到四级水平的养元师,都会接受同样的培训,就是得到扶风盘的神魂烙印传承,可以体悟整座养元谷大阵。 在那种状态下,养元谷中的一草一木皆在感知中,坐在阵枢位置就能找到大阵中所有符合要求的灵药,用不着放什么无人机。 总导师还会专门给这些人开几节课,让他们观摩当年定风潭的宗门三典,以了解东国修行界以及传统修行宗门的各种情况,包括完整的修行传承体系概貌。 鉴于绝大部分灵药都生长在合适的自然环境中,怎么找它们是最大的难题。想在崇山峻岭中去撞运气效率太低,哪怕是以修士的神识扫描,消耗也太大。 所以采用无人机分区域搜索、ai程序自动识别,是比较可行的方案。哪怕不能很精准的分辨,只要能确定大概的判断目标,就可以节约大量时间和精力。 既然是范达克提出来的方案,那么回头由让他负责进行研发。这样的技术可以运用在外面农垦区的山林野地,养元谷中倒没有必要。 延伸神识放飞木鹊,将寻常感官依附其上,理论上讲三境修为就可做到,比如曼曼、洛克、华真行当初都这么干过。但对于绝大多数养元师而言,最好还是达到四级水平之后再去尝试。 木鹊经过祭炼升级,成为“寻药专用鹊”,则必须突破四境之后才能动用,因为须掌握御器之法才能发挥法器的神通妙用,而这批人都勉强达到了要求。 放飞木鹊,相等于将眼耳鼻舌触等感官都转移到木鹊身上,可以快速搜索大片区域,比修士自己尽量展开神识、慢慢地搜索查探,很多时候要方便省力多了。 至于洛克贡献出的传承之书,眼下还没有拿到养元谷来,就算拿来了,教学计划中也是供五级以上的养元师研究的。 根据范达克无人机的方案,研究院主任墨尚同现场就造出来一件更好用的东西,供大家研究讨论。 此物其实就是一只木鹊,但已祭炼为法宝,其神通妙用有两种:鉴别合格的紫君凝材料、鉴别合格的桃花泪材料。 华真行不解道:“为什么,那样不是更方便吗?” 这也是在场所有学员都想问的,墨大爷还没答话呢,杨老头的声音已在华真行的元神中响起:“这才当了几天总导师,脑子就越当越笨了吗?你是不是太自满了,做了领导就只会提要求、要答案?这么白痴的问题,亏你也有脸问出来!” 墨尚同摇头道:“理论上倒是可以,但是完全没那个必要。” 如今这木鹊又多了个功能,假如御器施展其妙用,还能自动识别搜索范围内符合要求的灵药,对采药的修士而言是最佳的辅助工具,因为不需要自己再去一一辨识了,只需耗费法力即可。 华真行对这只木鹊大感兴趣,还动了心思想将自己的竹鹊也升级一番,他问墨大爷:“您老的这只木鹊,既然可以鉴别紫君凝与桃花泪合用的原材料,那么是否可以鉴别所有的灵药呢?” 华真行毕竟是总导师了,杨老头还算给他面子,只以神念传音暗中骂他,并没有让其他学员听见。被杨老头这一骂,华真行也反应过来了,刚才确实有些惰性,问别人的话自己没有先琢磨。 杨老头对此很不满,华真行身为五境修士,日常中的行止也都是修炼的一部分。 270、这才是正确思路 华真行最近每夜都在解读瑞兽舍利,也接触到了相对完整的炼器传承。以他现在的五境修为,想继续祭炼自己的竹鹊使之有自动辨别灵药的妙用,辨别一种灵药应该是可以办到的,再辨别一种灵药就很勉强了。 法器妙用并不是可以无限叠加的,哪怕是神器其特性也不在于此。假如真有谁想这么蛮干,最终的结果恐怕只能是器毁人伤。 墨大爷打造的这只木鹊,就是以华真行如今的修为为标准,恰好也是华真行目前在炼器方面的极限水平。 至于墨大爷本人,应该可以打造出能辨别各种灵药的木鹊,假如春容丹可用的灵药有一百二十味,以他老人家的本事,说不定以一只木鹊都能辨别出来。 既然是提高生产效率的工具,就不能采用昂贵且代价极大的方式,那样反而是极大的降低了效率。有时候看似最完美的解决方案,在实践运用中反而是最愚蠢的。 换一种思路,打造出很多只能识别一、两灵药的木鹊,其实非常简单。 但是有那个必要吗?那样一只木鹊仍是一件普通的法器,却将不同的妙用祭炼了一百二十次,其最终成器的难度会有多大?绝不亚于打造一件神器了! 原本的目的只是为了提高采集灵药的效率,参照范达克提出的无人机方案,墨大爷直接弄了一件类似的法宝出来,可供修士使用,它只是工具而已。 转念间就想明白了,华真行赶紧主动点头道:“我想岔了,其实不应该那么做。我建议现有的灵药,都开发出一种专门的木鹊用于寻找辨识。目前我们这里掌握炼器的学员并不多,暂时就由我来炼制一批,我更习惯用竹鹊。” 墨尚同点头道:“你这么想就对了!就算有一种木鹊能分辨天下各种灵药,就像传说中的神农百草鞭,让我们的采药人员人手一只,你觉得现实吗?更何况这本身就是不必要的浪费!” 春容丹所需的各种灵药,采摘的时间和地点通常各不相同,针对一种灵药制作一种专用的木鹊即可。 假如还有余力,可以让某些特殊的木鹊能识别更多的灵药,但顶多两到三种。像桃花泪和紫君凝,其原材料的采制时间和地域基本重合,这种情况其实并不多见。 假如墨大爷能造出那么一种木鹊,既能辨别灵药又能把灵药自动采集好了带回来,差不多就是有灵性的神器了。 且不说这东西能不能造,关键是采集人员能否操控啊?就算能勉强操控,用这件法宝一次又能采集多少灵药,就不怕很短时间便法力耗尽伤及形神吗? “对啊,在同一时间、同一地域,我们基本只需要采集一种灵药,顶多两到三种,用不着给自己加难度。”范达克给了一个很聪明的解释,但随即又问了一句更愚蠢的话,“墨老,您打造的木鹊居然能辨别灵药,同时也能采集灵药不是更好吗?” 假如是华真行问出这句话,估计又得挨杨老头骂了。墨尚同只是心平气和的反问道:“就算我能造出来,你觉得我能造出来多少只?就算能人手一只,你们用得了吗?不怕把自己累死!身为四境修士,哪怕只是四级养元师,亲自走过去采个药,很难吗?” 范达克尴尬的笑道:“我也想岔了,确实是这么回事!” 墨尚同还是赞许道:“但是你的无人机采集数据、人工智能辨别判断的思路很好,才是真正能应用推广的。” 木鹊的作用只是搜寻与辨别,不仅要发现灵药,而且要辨别出是否符合要求。以华真行的修为,神识延伸的最远距离只是将将超过两公里,这也是放飞木鹊的极限距离,覆盖的范围大概是十几平方公里,这个面积已经相当不小了。 先发现,再定位,这点路对于四级养元师来说又算什么?亲自过去摘就是了!况且所谓亲手摘也不需要爬树,在近处以神识御物之功凌空摘取也很轻松,还不会损坏灵药,何必借助那么高深的法宝妙用呢? 这的确是个关键问题,比如采集桃树胶,桃花泪需要的是去年结的桃胶、在今年开花时采集,普通人很难分辨树上的桃胶究竟是哪一年结的,ai程序同样很难做到。 但这对于养元师来说就很好办,只要达到三级水平掌握了神识,就能分辨物性特征。告诉他们合格的药材有什么样的物性特征,神识一扫即可辨别。 不是人人都能操控木鹊,就算初步掌握御器之法,也要有养元术四级水平,这已经是高精尖人才了。但是普通人只要经过培训都可以使用无人机,这才是真正可以推广的。 范达克不愧是搞研发的,马上指出了一个关键问题:“ai很难分辨药材是否符合要求!” 总导师华真行评价道:“用这种方法采集桃花泪的原材料,可能合格率低一点,但是用来寻找和辨别变异龙豆的话,准确率可以接近百分之百!” 墨尚同笑道:“这才是正确思路,不要指望一种方案解决所有的问题。” 墨尚同仍然问道:“那你们小组回头讨论一下,可以有什么样的解决方案?不要求是最完美的,只要在现有条件下有最有可行性。” 最后范达克小组讨论出一个初步方案,首先在ai智能分辨程序中,尽量完善符合要求的药材特征数据库,提高效率减少浪费;其次再派一名三级养元师当质检员就行,筛掉已采集来的、却不符合要求的原材料。 第二期培训班比第一期要幸运多了,在他们到来时,培训部和研究院至少不再是空架子,除了总导师华真行,这里还多了十四名经过培训的四级养元术导师,很多问题都能得到及时的解答,也能得到更多的帮助与指导。 第二期培训班要完成的日常任务和第一期培训班差不多,诸如打造洞府、给教室弄好桌椅门窗、装修办公楼和研究院的房间……但他们完成起来却要轻松得多。 范达克是第二期培训班的学员、第一组组长,他也在养元谷中突破了四境,然后兼任了研究院的主任助理。只是兼任,他在外面还有很多工作,不可能长期留在养元谷中,但可以参与研究院的很多项目了。 第一期培训班在五月三日到达养元谷、五月十四日离开。第二期培训班四十八名学员,在班长李敬直、副班长王丰收的率领下,于五月十六日到达养元谷。 相对而言,第二期培训班的气氛是轻松加愉快,因此他们可以完成更多的任务、接受更多的培训,比如在打造好集体洞府之后,立刻就参与了灵药采制。 养元谷中的灵药,尽管理论上不需要这批学员来采集,但让他们练手不是更好吗? 并不是这批人的修为更高,实际上第一批培训班成员大多都是老资格学员,他们修炼养元术的时间更久,很多人还曾在更早的时候得到过三位老人家的指点,从高达十五人突破四境就能看出来。 第二期的培训班的学员很多都是新手,但他们有成果做参照,比如那四座打造好的集体洞府。指点他们的这批四级导师就是上一期学员,刚刚有了完成任务的经验。 在此期间又有一人突破了五境修为,就是副班长王丰收。严格地说,王丰收不仅是一名五级养元术导师,他更是一名五境修士,就像连娜其实更是一名五级神术师。 王丰收突破四境已有好几年了,其人自诩善谋略,还策划大事,论水平其实也是很不错的,论毛病则经常受到三位老人家的敲打。 包括范达克在内第二期培训班成员,先后共有九人的养元术在培训期间突破了四级水平、现场通过了考核。范达克是其中第一个,他是在到达养元谷的第三天破境的。 前后两批四级养元术导师,也接受了更进一步的培训。华真行的态度是一视同仁,只要养元术修为达到中级水平,都可以得到扶风盘的神魂烙印传承,也都能在专门的课程中学习当年定风潭的宗门三典。 很多人并不完全明白自己在养元谷中得到了什么,因为他们此前并没有接触过别的东西,从一开始就只跟着华真行学习养元术而已。 但王丰收这种修士可是很明白,被华真行安排的培训内容震撼得目瞪口呆!神器传承?还可以轮流上手去试着掌控洞天大阵? 王丰收刚到非索港时很喜欢炫耀,做的一些事情主要也是为了显弄本事。如今他仍然很嘚瑟,但心态已经有了不少改变,至少做事情的目的有了很大变化。 他对新联盟的贡献很大,可以说是夏尔最重要的助手,很多内政工作包括夏尔的安保都是王丰收在负责,此次也是难得的从工作中抽身、专程在洞天福地中修炼。 而像养元谷大阵这样的法阵,也是很多修士一辈子都接触不到的,更别提试着运转它了。说运转可能夸张,但总归是能有所体悟,这正是王丰收突破五境的契机……其实华真行本人和连娜也一样。 王丰收震撼莫名,华真行却在苦恼另一件事。 须知神器和神器也有区别,法阵和法阵更是不同。 像扶风盘这样的神器,自古以来也不多见,其妙用玄通也绝不是区区四境修士所能掌握的。很多大派宗门的高层、修为早已突破大成的高手,恐怕一辈子都没有这种机会。华真行倒好,让大家直接拿来练手了! 某天吃晚饭时,杨老头似是无意间聊到:“自古以来四境出师,四级养元师虽然弱了点,但从修为上也算是四境了。很多宗门都会举办仪式,在咱们这里就是发证书。 可你听过四境赐器的说法吗?四境修为便可掌握御器之法,通常都得有一件法宝了,否则谈何学习御器?这个问题你得好好想想,看看有没有解决方案。” 271、随身法宝 有些问题无解就是无解,至少华真行想不到完美的解决方案。至于求三位老人家给每位四级养元师打造一件合用的法宝,则肯定不是正确答案,说出来不仅会挨骂,绝对还会挨揍! 杨老头只是这么随口一问,并没有要华真行立刻就能解决,这原本也是华真行以及养元术中心、养元师总部自己要解决的问题。 完美的方案既然没有,那只能退而求其次寻找替代方案。华真行这几天一边指导学员一边就在琢磨呢,他想了好几种办法。 首先就是根据自己的经历,教大家制作纸飞机和竹鹊。但是这个方案也有明显的缺点,不仅费材料,而且普通的纸飞机与竹鹊并非真正的法宝,它们只是施展某种术法的工具,就是傀眼神术和木鹊术。 华真行的竹鹊已随着他的修为突破祭炼为一只灵鹊,洛克也祭炼出了一只灵鸽,这两件东西倒是真正的法宝了,可是这批学员恐怕没这个水平也很难复制这等机缘。 所以打造纸飞机和竹鹊,只是为学习炼器做准备,同时更大的意义是在修炼两种术法。还有一个方案就是教大家祭炼有光珠,但这个方案同样有缺陷。 华真行祭炼有光珠时感觉并不难,他是在琢磨养元术四级水平考核标准时,顺便鼓捣出来的,材料是物性纯净的萤石。但让这批四级学员去祭炼就太难为人了,假如在传统修士眼中,这批人虽说已有四境修为,但感觉就和幼儿园小班差不多。 华真行自己教出来的学生,自己当然清楚他们有多大能耐。 考虑到这一步,华真行又意识到自己想岔了。就算这批人能够勉强祭炼出有光珠,那学习的也不是御器而是炼器。 以当年的定风潭宗门做法为参照,弟子突破四境出师后,都有宗门赐器的仪式,尊长会给他们每人一支风斩,也就是如今的春雨枝。 这是千年传承的积累,华真行如今上哪儿弄这么多法宝?就算他本人凭借天时地利,能像当年的定风潭祖师白子旺那般,每年都祭炼出一支春雨枝,那又够啥用的?这个月的两期培训班,就已经有二十四人通过四级水平考核了! 从师长赐器的角度,华真行倒是可以亲手打造一批有光珠,这东西对他来说不难祭炼成功。但是全部让他来,要求也太高了,难道不眠不休就不干别的了? 有光珠还是要祭炼的,主要是让这些四级学员自行去祭炼,假如在养元谷中完不成任务,那么就回去之后慢慢来。总之每人都要打造一枚,在这个过程中同时学习炼器与御器手法,也算是巩固四境修为。 至于有光珠打造成功后,都要交到养元师总部,放到每个人建造的洞府房间内。因为养元谷中没有通电,有光珠就当照明设备吧。 养元师总部还会鼓励这批中级养元师超额完成任务,除了集体洞府的房间,其他公共区域比如办公室和教室,也需要照明设备,不论用不用都得备着。 其实从练习御器的角度,拿几枚有光珠出来让大家轮流点个亮就行了,在通过四级水平考核的时候每人都已经这么试过了,并无太大的意义。 在传统修士看来,有光珠虽然也号称法宝,其实也就跟玩具差不多,其妙用太简单,之相当于一个以法力激发的手电筒。 华真行手里倒有别的法宝,比如从萧光等人处得来的一潭春水、麒麟索和春雨剑,但是这样的法宝拿给这帮学员去练手,总感觉有点像让小孩抡大锤。 思前想后,最可行的方案,就是让大家轮流用墨大爷打造的那只寻药木鹊去练手,练习御器之法、体悟法宝妙用,顺便采药、炼药。 反正每个人的修为法力都有限,连续操控木鹊的时间都不长。需要制定一个时间表,一件法器分配给二十多个人在不同时间段使用,将来再打造更多的寻药木鹊吧。 同样的时间表还适用于养元谷大阵的阵枢,如今每人每两天可以分配到一个时辰,能在桥亭中定坐感悟。 但是如今寻药木鹊只有一只,看墨大爷的意思也没打算亲手制造更多,更不可能让这些学员带出养元谷,还是解决不了随身法器的问题……只能以后再说了。 眼下就上纸飞机、竹木鹊、有光珠这三件套,根据现实条件来,能达到什么水平算什么水平,都让学员们自行去祭炼并熟悉使用,培训期间完不成,回去之后可以继续努力。 至于王丰收,早就有了柯夫子赐予的惊神木为随身法宝。可是李敬直就比较可怜了,已破四境却连法器都没有。 李敬直早年就是杨老头的学生,算是华真行的正经师兄,这次还是带队的班长,未免太没排面了! 杨老头喝酒的时候偶尔感慨了一句,华真行心领神会,第二天就找到了李敬直,将一潭春水给了他,并详细讲解了此器的妙用,让李敬直回去好生体会。 一潭春水像一团无形透明的胶质,在李敬直的掌腕间缠绕流动。李敬直简直是爱不释手,口中却推脱道:“这东西太珍贵了!你给我,我怎么好意思拿?” 华真行:“师兄不必客气,这是杨总的意思。一潭春水不仅是法宝也是法术,这门法术我已练成,没有这件法宝亦可施展。 此物即可急救疗伤,也可以防身护体。师兄经常指挥战斗,让你随身带着是物尽其用,也能保障自己和身边人的安全。” 李敬直呵呵笑道:“我一般都是最高指挥官,很少亲自上前线的。但你说得对,这东西在我手里确实能以防万一,我就先拿着了……我就是拿着啊,并不是据为己有,将来总部有用可以随时收回去。” 华真行:“这是当然!此为公器,并非私授之物,如今是你的随身法宝,将来还要继续传承下去。” 李敬直点头道:“我懂,我都懂,那宗门三典我也学习了,总部的管理规章我还参与制定了呢……总导师先忙,我还要给那两臭小子送饭去。” 给谁送饭?当然是被关禁闭的墨小越和夏长青。墨小越刚刚突破四境,夏长青还是三级养元师,还无法做到长达半个月辟谷不食。 这两个人虽然被关在洞府单间里,但是也有任务。华真行给了墨小越一堆竹木材和萤石,纸飞机、竹鹊和有光珠的祭炼手法也都教了,让他自己试着练习。 制作纸飞机怎么没给a4纸呢?因为养元谷里本来就没有打印纸,自己用植物纤维去加工祭炼吧。学员们既然能用砂石造出来玻璃,也能用神识淬炼之法,以竹木草叶材料制造出各种纸张。大规模生产当然是不可能,够自己用就行。 他们在第二期培训班结业前三天终于被放了出来,墨小越的纸飞机和竹鹊没有打造成功,倒是祭炼出一枚合格的有光珠,不愧是当初草鞋帮的骨干分子。 至于夏长青的任务很简单,华真行给了他一盒矿金,让他提炼成纯金。 这样一盒矿金,在华真行没有突破四境之前,每天夜里用一个时辰就可以搞定了,却给了夏长青整整两周时间。夏长青在不伤及元神的前提下,最终还是完成了任务,只是累了个半死。 如今华真行早就不自己提炼矿金了,非索港以及班达市也不再以那种污染极大的土法提炼黄金,但时矿金和砂金仍有出产。 供销社设点收购,然后送到扶风园,供那里的三级养元师淬炼神识之用,也就是提炼成黄金,学习和生产两不误! 这次夏长青提炼出的纯金,华真行也让王丰收带回去交给养元术中心,充作扶风园的办公经费。 中心本身是一个非盈利、非经营性质的单位,提炼纯金就是办公经费的重要来源,至于收购矿金和出售纯金,则分别委托给供销社与金典行。 第二期培训班快结束的时候,养元谷中的雨水明显多了起来,各条溪流汇聚,谷中湖泊的水位缓缓升高,从东部山脉的拗口处溢出。 结业仪式的高潮仍然是发证,有九名学员得到了四级证书,而班长王丰收得到了五级养元术导师证。这次是柯夫子亲手颁发给王丰收,全体人员鼓掌祝贺。 证书打开,以御器之法催动,则会浮现出王丰收的立体身影轮廓,并伴随着东国语的介绍。华真行看在眼中突然反应过来,其实四级证书也有这个“功能”,他们都有一件随身法宝,就是证书! 就在这时他收到了墨尚同的神念:“这些证书,眼下都是我制作的,等你的修为突破大成之后,或者养元谷中有了其他的大成修士,就不要再劳动我老人家了。” 二期培训班顺利结业,本期突破四级的九名学员照例留了下来继续进修。一期那十五名四级学员中最终又留下了六名,暂时就调到养元谷工作。 剩下的学员,在正副班长的带领下依依不舍的离开。 王丰收本想在养元谷中多留一段时间,柯夫子却要他带队先走,可以回头再来,并叮嘱道:“此番回程,要比你们来时艰险得多,因为雨季已经来了。山野湿滑难行,随时都可能出意外,必须要有高手护持。” 穿行雨季中的崇山峻岭确实艰险,但离开时已有了王丰收这样的五境高手,还有九名已突破四级的一期学员,应能保证行程安全。 这批学员回程途中还有另一个任务,不再是采集紫君凝和桃花泪的原材料,而是采炼不死芯。扶风园那边也要开始采炼虎节晶了,时节正好,就在雨季之初。 272、这也能叫盛况 他们出发后不久,华真行听墨大爷突然说了一句:“我跟着看看,假如碰着山体滑坡之类的大事故,我怕王丰收他们搞不定。” 等到吃晚饭的时候,华真行刚刚在杨老头那里摆好桌,柯夫子和墨大爷就来了,给人的感觉好像把杂货铺的饭桌挪到了这里。 华真行问道:“墨大爷,您不是跟着培训班后面去照看了吗?” 墨尚同:“他们刚才已经顺利到达了天河镇,路上出了点险情,但是没必要让我老人家出手。” 墨大爷说是跟在队伍后面看情况,但也没见他本人离开养元谷。他在饭桌上说学员队伍刚刚达到了天河镇,到底是没去还是眨眼间就回来了? 秘法典籍,包括御神之念传承,境界不到读不懂就是读不懂,望文生义自作聪明反而容易出岔子。至于修仙嘛,那就是文学读物而已。 华真行只是问了一句:“他们知道您老跟在后面吗?” 这就是不可思议的大神通吧,尚非华真行所能理解,就像杨老头人在养元谷,可是杂货铺里的九转紫金炉大阵仍在运转。 但华真行对此也非全然无知,好歹他还看过很多道藏典籍,就算有些秘籍中的境界他看不懂,网上还有那么多修真仙侠类的呢!华真行怀疑,这就是所谓的化身之能吧? 华真行突然想到了自己,如今很多事情三位老人家都让他自行拿主意,遇到什么状况也都要自行解决,但说不定也在后面盯着呢。 华真行很自觉,并没有问出来也没有点破。 墨尚同摇了摇头:“他们不知道,除了你,其他人也都不清楚,你别说出去。” 王丰收等人不知道墨大爷跟在后面,遇到状况自会全力出手、想各种办法。最终墨大爷并没有出手,也算是这批带队的领导通过了一次考验。 如今时间是五月末,新联盟军越过斑尾河攻占瓦歌市的时间表是七月末,趁着雨季还没有结束。目前这个决策尚属绝密,只有寥寥数人知晓。 但是这个计划华真行已不打算过多参与了,那是夏尔的事业。 饭桌上的话题主要围绕着这两期培训班,基本都是华真行在作总结。对于三级学员的短期培训、四级学员的继续进修,他已经积累了一套初步的经验方法。 短短一个月时间,不仅有连娜、王丰收突破了五境,还有总计二十五名学员通过了四级考核。华真行兴奋道:“其实这批学员修炼养元术的时间都不长,按照这个进度,在新联盟军正式南下之前,我们还可以再搞一、两期培训班。” 目前养元术的推广已经下沉到新联盟的全体成员,只要有兴趣、有时间又有那个天赋,谁都可以学。它对文化水平的要求也不高,否则那一批海神帮的成员也不可能入门。 这是不需要动员的,因为高层领导几乎都修炼了养元术,其中不少人最近还拿到了各级证书,这就是绝佳的示范作用。 新联盟发展到今天,虽然高层骨干仍是以原先的草鞋帮成员为班底,但已经吸纳与培养了很多当地的土著干部,这一批干部至少在数量上已占了大多数,更适合夏尔发挥领导作用。 华真行则有他自己的事,主要就是北境自己地盘内的建设,但是目前这几个月,重点是养元师的培训与春容丹的炼制,这二者是同步进行的。 前两期的局面想再次出现,怎么也得等到明年这个时候。再往后,除非养元术教学推广的范围更广,否则很难再现今日盛况。” 华真行有个优点,或许是因为从小被三位老人家教导,有些问题尽管没有考虑到,但是只要哪位老人家一说,他立刻就能反应过来。这也许就是所谓的一点就透吧,杨老头现在想揍他,借口是越来越难找了。 估计就在这段时间,会有更多的人突破三级水平,达到来养元谷培训的要求,可以再搞一、两期培训班。华真行对此充满期待,他身为总导师正是干劲最高的时候。 柯孟朝却摇头道:“这样的培训班,在新联盟动手之前还可以再搞两期,但你别指望能有前两期这样的成果了。 华真行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又有些好奇地反问道:“您老刚才说盛况,只是二十几个人突破四级而已,这也能叫盛况?” 杨特红放下酒杯,好气又好笑道:“你以为呢?” 前两期培训班中的很多人,早就是草鞋帮的骨干,虽然练习养元术都是从去年才开始,但是接触三位老人家的指点却在更早之前,算是积累之后的爆发。 这两个月就算再有人达到三级水平,短期内也很难再突破四级了,这需要时间的积淀。待到新联盟彻底解放了几里国,形势稳定之后,养元术中心的人才储备才会略具规模,说不定会还会迎来一次突破四级的高潮。 墨尚同补充道:“有些事老杨没有告诉你,就是不希望你被成见所缚。因为你要做的事情、包括你的脑洞实在太新奇! 我们三位老人家打造这座养元谷,其实就是给你留条退路。你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去吧,只要不起祸世之心,好歹没有后顾之忧。” “算了,他还不懂!”柯孟朝摆了摆手,又对华真行道:“四级养元术导师,不论修为再弱,好歹也算四境修士。这样的人,自古以来就没听说过能在短时间内批量培训出来的,就算在你那个五百年后的梦里都不行!” 杨老头又解释道:“如今这种状况,是机缘造化所致,也是气运所聚。假如看不到这一点,我们对你的大计划能否成功也就不抱指望了。” 按照华真行的乐观预计,到明年这个时候,养元师总部差不多就可以培训出百名四级养元术导师。三位老人家对此也是认可的,无论多么不可思议,现实情况就是这样,华真行能办到! 可是有另一种情况华真行从不知道,能同时拥有百名出师弟子的修行宗门,自古以来都是很少见的,那已算是超然大派了! 柯孟朝喟叹道:“其势已成,我们还能做的事情也不太多了。” 几位老人家你一言我一语,聊了很多闲话。华真行这才意识到,自己的知识结构有点缺陷,在某一方面的认知还空白。 青城剑派有一个著名的青城剑仙大阵,需要三十六名精通御剑的弟子结阵施展。在它的千年历史中,很多时候这个剑阵是凑不齐人手的。 东国修行界一千二百年来的第一大宗门正一门,自古传承从未中断,不论隐世、显世也从未真正衰落过。 比如东国有一个青城剑派,也是传承千年,论规模气象以及影响力,都要比当年的定风潭大得多。 再比如定风潭祖师打造了九十九枝春雨枝,但是在其千年历史中,同时有过九十九名四境以上的弟子吗?华真行是读过其《历代弟子族谱》的,在其最鼎盛时期也没有过! 区区一个月时间内、两期培训班,就涌现了二十五名四级养元术导师,这已是匪夷所思之事,华真行却认为是理所当然。 但在很多时间内,正一门也凑不齐百名以上的正式弟子,而三、五个大成以上的修士倒是随手便能派出来,这就是质和量的区别。 修行是独私之事,机缘、悟性、各方面条件缺一不可,规律本身就是看质不看量。就算师父再高明,也不可能随意就让某位弟子修为突破。比如华真行培养了这么多养元师,但是拿夏尔有办法吗? 在华真行的规划中,养元谷可同时容纳近万人,但是三位老人家可没这么干,不算阶梯大教室,培训部里坐满了也不过容纳一千八百人,这已是抛去所有成见的天马行空了! 自古以来,有哪派宗门有过千名以上的正式弟子?从未有过!就算是冈比斯庭,也不可能一次同时召集千名以上的正式神术师。 理所当然就理所当然吧,但三位老人家有些话得说清楚了,别回头同样的场面难以继续,把这孩子的心气给打下去。 这种场面确实可称盛况,也是机缘造化所致,甚至是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大气运。 假如华真行的欢想国计划搞成了,不论是三百年还是五百年后那,也是无法想象的场面。对于三位老人家而言,既然无法想象那就不去想吧,反正孩子是这么打算的,那就让他这么干吧。 不论将来华真行的欢想国计划能否实现,但如今已实实在在做了很多事。比如几里国的大势已定,而养元谷已初具规模。 三位老人家趁着吃饭的功夫,给华真行又补了一课,好让他心中有数。 仍有十五名四级养元术导师留在养元谷中,以他们的水平在外面已经算导师级了,但在这里还是继续进修的学员,最近又承接了一个任务——建造传达室。 273、你在干什么 养元谷大阵只是初具规模,就算以三位老人家的能耐,办公楼说挪就能挪来,但是布置这样一座大阵、最后形成完整的洞天结界,少说也得好几年功夫。 这还是借助了扶风盘这件神器的妙用,因为扶风盘本身就是一件洞天神器,传说中为上古太昊天帝所打造。 扶风盘或者说定风盘声名不显,但是与之有关的另一件洞天神器可是大名鼎鼎,为太昊天帝的道侣九天玄女所打造,名为山河图。山河图中炼化有山河,而扶风盘只是单纯的洞天神器而已,用来打造洞天道场是最合适的。 自古拥有洞天结界的大派宗门,通常都会用另一个办法,就是搞一个“传达室”,设在洞天结界的特意打造的门户处。比如东国第一修行大派正一门,其三山洞天的门户处有一座道观,名叫齐云观,平日有宗门弟子驻守,可以传递内外消息。 虽然如今洞天结界尚未完成,但华真行已经在提前做准备了。将来的洞天门户就设在东边的某处山脊上,也就是他和曼曼曾眺望养元谷的位置。 那里既不修道观也不盖寺庙、神殿,而是设一个科考观察站。这个观察站是多功能的,既采集气象与水文数据,还能监测周围的生态环境,同时是一个卫星地面站,也是通讯中继站。 等到结界大阵彻底布成,养元谷就相当于另成洞天了,扶风盘既是阵枢,整个洞天结界又相当于就在扶风盘之内……这是普通人无法理解的玄妙状态。 但是到了那个时候,别说wifi信号了,就是卫星电话也打不通啊,没有常规手段能进行内外联系。假如派无人机在山谷上空飞过,也看不见洞天结界所隐藏的东西。 这个问题怎么解决?两种办法。其一就是掌控阵枢的高人,可以接受特殊的传讯以及向外界传讯。比如杨老头在外面放纸鹤发消息,墨大爷通过洞天大阵自能收到。但是这种手段非普通修士所能掌握,因此并不方便。 所有的东西都是就地取材,很多材料还要经过法力祭炼加工,假如学员们力有未及,则由华真行亲自出手。 三位老人家倒是很清闲,墨大爷与柯夫子在“后山”分别搞了个院落,亲手建造了房屋。他们两位建造房屋应该是挥手而成,但是华真行并没有亲眼见到那个场面,早上出门时还是空地,晚上回去已屋舍俨然。 院墙参照杨老头的做法,也是天然竹篱,周围的植被基本都保留了。杨老头的院落有十五亩,里面有二十多片形状不规则的菜地,但是另外两位老人家的院子都只有一亩半左右,就在杨老头的院子两侧。 各种设备以后再安装,如今先把房子建起来,墨大爷已经提供了设计图纸,其中还有直升机的停机坪,将来很多设备都需要直升机运输。 科考站有人轮流驻守,其实就是养元谷中的工作人员。在总部办公室设一个专门的房间,通过洞天阵枢打造一件法器,可以和门户外的科考站直接联络,这就解决了通讯传达的问题。 十五名学员建造科考站,华真行既是总导师也是施工总指挥,拿着墨大爷给的图纸对照,要每一个部分都符合要求。 科考站设计的功能多,将来安装的各种设备也多,所以结构比较复杂要求也很特殊。华真行这段时间过得很充实,多少找到了一点雷云锦总工程师的感觉,除了指挥施工,每天还得给杨老头他们做饭。 杨老头见他也挺忙的,很大度地表示,午饭就不必他弄了,早饭可以简单点,每天晚上弄一桌酒席就行。 这对华真行来说并没有什么难度,但他总感觉杨老头这几天有点鬼鬼祟祟的。华真行没有证据,但就是有这种感觉,因为他太了解杨老头了! 墨大爷也弄了一片菜地,有半亩左右,居然将十几种菜混种在一起。这片菜地还有一半在树荫下,那里种的都是喜阴的植蔬。 至于柯夫子没弄菜地,他的院子里就是原先的山茶与竹林,没见过这位夫子平日里自己做饭。 所谓后山,是众学员叫顺嘴的称呼,就是办公楼所在的大院的山后、毗邻湖泊的地方。三位老人家住在那里,也是大家轮流于石桥上参悟洞天大阵之地。 以杨老头的修为,假如干什么不想让华真行知道,他也无法看破。可是这里不是杂货铺,有扶风盘大阵在,华真行就有办法了。 他没有惊动杨老头,从墨大爷的院子外面绕到了水边,走上长堤进入那座凉亭,于阵枢位置端坐下来。他表现得很正常,因为这段时间只要有空,他也经常这样参悟阵法,应该不会引起杨老头的特别警觉。 以神识催动扶风盘的妙用,养元谷中的一草一木尽在察知中,杨老头果然不凡,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老头! 这天中午,科考站的工地上没有什么事需要他盯着,华真行便返回了养元谷中。杨老头正在堂屋里喝茶呢,看上去没有丝毫异常。 华真行却很敏锐地察觉了不对,因为杨老头大白天自己喝茶,都喜欢坐在院子里的树荫下,哪怕刮风下雨天也是如此,反正风雨也沾不着他。 杨老头对此还有一套歪理邪说:茶叶就是在阳光风雨中生长出来的,所以茶叶应该在这种环境中喝,才能品出自然之味。今天他老人家居然大白天坐在屋里喝茶,肯定有鬼! 养元谷中多了一只特别的鸟,正在那里叼果子吃。将阵法查探的范围集中在这只鸟身上,才发现它居然是一只纸鹤! 杨老头曾给过华真行一只纸鹤,据说可以防身,后来华真行将它给了夏尔。其实那东西未必好用,比如华真行上次遇到弗里克就挺惊险,杨老头事后也说仅凭那纸鹤,肯定挡不住弗里克大神术师。 华真行认识杨老头折的纸鹤,但还是第一次见这东西“活”了过来,扑扇着翅膀活灵活现,乍看上去和一只真的小鸟没什么区别。 为何这么说?通过扶风盘大阵观察那些学员,华真行能清晰地感觉到他们的生机律动以及神气波动特征,不仅能掌握他们的身体和精神状态,也能大致推断其修为境界。可是这一招对杨老头无效,对三位老人家都无效。 杨老头这里没什么发现,华真行又开始搜索整座养元谷。虽然借助扶风盘大阵他能察知养元谷中的一草一木,但就像人坐在屋里能看到屋中一切,也得把注意力投到某个地方才行。 以华真行如今的修为,假如将整座养元谷都仔细搜寻一遍,也得堪堪法力耗尽。功夫不负有心人,他用了二十多分钟终于发现了线索。 这只纸鹤不仅在采集金珠君迁子,它在谷中飞来飞去,也采集了桃花泪的材料。 这么大的养元谷,当然不止生长了两种药材,也不是所有的药材都适合用来炼制春容丹。华真行从小就认识不少药材,得到定风潭的传承后,如今能辨识的灵药更多,他见到纸鹤沿途还采集了其他七种药材。 足足过了一个多时辰,华真行已经感觉累了,这只纸鹤才飞回去。它采集的药材假如按体积算,可以装满一口大缸了吧? 纸鹤叼什么果子吃?其实它是在采集药材。华真行亲眼看见它叼了树上刚刚挂果成形的金珠君迁子,又在树下叼了去年成熟落地、保存完好的果实,这就是炼制紫君凝的材料啊! 更令人惊讶的是,纸鹤身子就是纸片折的,也谈不上有肚子,巴掌大小的纸鹤就算其中还有折叠的空间,又能有多大?可是它真把这些果实都“吞”下去了,用嘴一啄便消失不见。 华真行跟踪这只纸鹤看了半天,发现仅仅就一会儿功夫,它吞下的果实早就超过了自身的体积。华真行也不是没见识的,立刻就想到了两种可能,其一是空间神器,其二是空间挪移之术。 加工好的紫君凝飞入竹筒,盖子也自动合上,杨老头随手将竹筒扔回屋内,又招手飞来另一只竹筒。纸鹤再张嘴,这回直接吐出的就是桃花泪了…… 看到这里,华真行忍不住喊道:“杨总,你在干什么!” 纸鹤飞回了杨老头的院子,仿佛是瞬移般就从远处到了屋中,假如不是华真行事先能料到它的目的地,神识还真不一定能跟得住。 杨老头放下茶杯,左手托住了纸鹤,就像在盘鸟玩,右手一招,屋中飞出了一个竹筒。这竹筒有酒杯粗细,就是用一整节竹子加工的,包括上面带的盖子都严丝合缝,经过神识祭炼看上去带着玉质光泽。 纸鹤居然做了一个张嘴的动作,向外吐出来一团半流动的膏状物,就这么在空中旋转,居然是生君凝。然后它又吐出一团差不多的东西,是熟君凝。生熟君凝于空中混合,现场就揉制成了紫君凝。 杨特红:“我又没干什么坏事,什么现行不现行的?” 华真行:“这只纸鹤是这么回事?刚才我都看见了。” 竹筒已经收了起来,纸鹤还在桌上,仍支棱着翅膀站着。杨特红:“看见了就看见了呗,这是古往今来纸鹤术的巅峰,我老人家最得意的手段,你没见过的玄妙还多着呢!” 以华真行的修为,尚无法操控扶风盘大阵施展瞬移神通,但将声音送到杨老头耳边是没问题的。杨老头似是被吓了一跳,不满地嘟囔道:“瞎吵吵什么?一惊一乍的!” 华真行起身一溜烟跑了回去,穿过院子的时候,又把正在摘菜的霍加狓给吓一跳。这头名叫麒麟的霍加狓,脖子下面挂了一个兜子,正在用长舌头从地里往兜子里摘菜呢,也不知杨老头是怎么训练出来的。 华真行冲进堂屋道:“我终于抓了你一个现行!” 那天墨大爷打造了一只可以识别紫君凝与桃花泪原材料的木鹊,华真行多嘴问了一句“您老的这只木鹊,既然可以鉴别紫君凝与桃花泪合用的原材料,那么是否可以鉴别所有的灵药呢?……那样不是更方便吗?” 结果元神中当时就传来杨老头的声音,把他骂了一顿。 杨老头为什么要骂他,华真行当时转念间就想明白了。后来范达克又多嘴问了一句“墨老,您打造的木鹊居然能辨别灵药,同时也能采集灵药不是更好吗?” 华真行:“我就是想问,您还记得那天是怎么骂我的吗?” 杨特红:“你这孩子,说话怎么没头没尾的?” 华真行:“这才当了几天总导师,脑子就越当越笨了吗?你是不是太自满了,做了领导就只会提要求、要答案?这么白痴的问题,亏你也有脸问出来!”这是一字不差地转述杨老头骂他的话, 墨大爷现场解释了为何不可行,华真行都能理解。 他当时倒是想明白了,可是用这个理由骂他的杨老头,自己却悄悄捣鼓出了这样一只纸鹤,能识别各种灵药,还能直接把灵药采回来并炼制好! 274、高明与普及 华真行复述了杨老头当日骂他的话,又问道:“假如我看得没错,您老这只纸鹤,不仅会识别各种灵药,而且还能采制吧?不让我干的事,您老私下里倒干得挺顺手。” 杨老头呵呵一笑:“我没说不让你干啊。” 华真行:“那您那天是什么意思?” 杨老头:“这是两回事!坐下慢慢说。” 华真行:“坐下就坐下,我看您老能说出什么花样来。” 杨老头慢条斯理地问道:“你以为我炼制的那些五气春容丹是从哪来的?包括你卖给约高乐的那三百盒。” 一听这语气,华真行就知道杨老头不是要他回答问题,就是自己有话要说,他赶紧拿起壶给杨老头以斟了上杯,恰好是三分之二杯,面带笑容道:“正要请您老指教。” 华真行:“这纸鹤能辨识和采炼多少种灵药?” 杨特红:“这只纸鹤假如在你手里,亦可辨药采药,只要你的法力能撑得住!”说到这里语气又顿了顿,“不对,以你的修为,尚且只能用它寻药辨药,采药还不行。” 华真行当然没有真生气,他只是被这只纸鹤给惊到了。相比挨骂后的那点不服气,他更佩服杨老头的手段,对这出神入化的纸鹤术非常感兴趣。 杨特红:“这只纸鹤可不是我最近祭炼的,而是早已祭炼多年。那么多春容丹,难道都要我老人家撅着屁股亲自去采药吗?当然是用它了!” 华真行陪笑道:“您老身体这么棒,其实什么药都用不着。” 杨特红翘了翘胡子,他不是用手捻的,而是扬头动了动下巴,这个动作极剧特色,眼睛瞄着华真行又问道:“我老人家当然用不着,但是别人用得着啊,比如你。这么说吧,你那个春容丹研制系统,已经搜集了多少种材料了?” 华真行点头道:“明白,修为未至大成就无法动用空间神器,这只纸鹤一定也是空间神器吧?” 杨特红:“算你有眼力,它可不仅仅是空间神器!寻药、辨药、采药,皆是神器妙用,炼药则是我老人家的本事,这只纸鹤还干不了,毕竟不是神农百草鞭。至于它能辨识多少种灵药?也不多,就三百多种,但我老人家已经足够用了。” 但是你墨大爷应该从小就教过你吧,这个问题就等价另一个问题,可不可以把那些学员都培养成我老人家?答案当然不可能! 有些事我能做到,但是你还做不到,有些事你能做到,但是他们做不到。还有一些事也许只有你能做到,也许我们三个老东西都做不到……” 华真行:“差不多四十种。” 杨特红:“这只纸鹤都可以!所以你和大壳子的问题,能不能打造那样一只木鹊,答案是当然能,因为现在我手里的就是。 你墨大爷教的木鹊术高明吗?说实话,比我的纸鹤术差远了,它只是纸鹤术的低配版而已!但是换个角度说,它又比纸鹤术高明多了。” 杨老头经常就是这种风格,正反话都让他一个人说了,还撇了华真行一眼,见他一副聆听并没准备提问的样子,又继续开口道:“我这只纸鹤,想给那些学员练手,他们一个都用不了,连你都够呛。 华真行:“哪有这种事情!但我多少明白您老的意思了。” 杨老头:“你早该明白一点道理的,但想真正搞清楚却很难,你如今真的还差了点火候。 若论高明,春容丹又怎能与九转紫金丹相比?提到九转紫金丹,我还得再提醒你一句,那东西既是风先生送给你的,但也不是送给你本人的! 可是你墨大爷打造的那只木鹊,那些四级学员可以轮流拿去练手。你甚至还可以把木鹊术教给他们,让他们试着自己打造木鹊,墨小越不就造出来一只吗? 这不是我和你墨大爷谁更高明的问题,而是什么东西应该用在什么场合。再比如你想炼制的春容丹,它最有价值的地方,难道就是那区区灵效吗? 杨特红:“你不仅是我的传人,也是墨大爷和柯夫子的传人,你的那个梦,其实已经做得很清楚了! 我们三位老人家花了这么大的工夫、砸进去这么多资源,说谁举一国之力也不夸张,就为了追求那么一点灵效吗? 你可千万不能动了自己吃了的心思,虽然它有脱胎换骨之效。风先生是知道你想做什么,所以才会送给你那柄风环扇,就是想看看你能不能做成,其实我老人家的态度也一样……” 华真行赶紧打断道:“我从未动过把扇坠子吃了的心思,连一点念头都没有!您老人家扯得有点远了,还是说春容丹吧,它最有价值的地方是什么?” 华真行小声道:“它比六味地黄丸可贵多了。” 杨特红:“它比六味地黄丸的需求量也大多了,炼制它的成本也高多了!不跟你扯远了,我这只纸鹤和老墨那只木鹊的区别,就是九转紫金丹和春容丹的区别。” 它可以给普通人服用,这一点很特别,但也不算太特别,须知九转紫金丹也是能让普通人服用的! 可是你的目标是批量生产,就像卖六味地黄丸那样卖春容丹,实现它的过程,就是它最大的价值。” 华真行:“您老又扯远了!我现在想问,为何今天您老又让我看见了?” 杨特红笑了:“你小子终于反应过来了?假如我不想让你发现,你那些小手段没啥用!时至今日,有些话也应该说了。这只是一道小题目而已,假如你根本就没发现,就说明时机尚未成熟。” 华真行:“可是您老人家为什么要偷偷摸摸用这只纸鹤呢?” 杨特红:“有些东西不想让你太早接触,看得见却做不到,徒添烦恼。比如夏尔当初一眼就看上了克蒂娅公主,朝思暮想搞得迷迷瞪瞪的,有什么好处?” 假如传说有据,扶风盘真为太昊天帝所打造,那你与此物还真的是有缘! 我的祖师爷,也就是世人传说中的道祖太上,他还在穿开裆裤的时候,就已经修炼菁华诀了……好像那个年代也没有开裆裤,应该是他光屁股的时候。” 华真行:“您老想说什么?其实纸鹤和木鹊的道理,我已经懂了。” 杨特红:“我相信你懂了,但你不懂的还更多。我教你的养元术也是有源流的,它就是从上古时太昊天帝所创的菁华诀演化而来。 华真行:“当然有所区别,我是您老亲自指点的,我修炼的很多东西,别人未必能学得会,甚至都不太好教。我是根据自己的修证和您老的指点,再去做整理推广。” 杨特红:“你本人所修其实差不多就是菁华诀,养元术含在其中,而你所推广出去的才是养元术,或者说养元术是菁华诀的一个简化版。 华真行:“开裆裤的问题不重要,您老还是继续说那什么菁华诀。” 杨特红:“祖师爷不仅修炼了菁华诀,而且重新整理演化了这套法诀,使之更加高妙、能通登天之径。小华呀,你的系统重病有一个养元术教研任务,那么有没有发现,你自己修炼的和教别人的内容是不一样的?” 华真行:“就算这样也不能做到人人入门,达三级者百中取一,达四级这千中取一,这还是在最理想的情况下,算不得能推广普及吧?” 杨特红瞪眼道:“已经很不错了!你还想怎样?所以说呢,须从何处见高明?” 假如我直接传授菁华诀,你想学会自无问题,但是这里的绝大多数人别说突破四级水平了,连门都入不了! 我为什么让你去教,而不是我老人家亲自去教?因为以你的水平能一步步教会他们的东西,才是真正能推广普及的东西。” 华真行:“像什么?” 杨特红:“就以画为喻,他们就像流水线上的印刷品。而世间真正的大修,则是艺术家亲手所绘的精妙原画。 华真行:“当然是您老人家高明。” 杨特红:“别总说这种废话!你知道在真正的大修眼中,你培训的养元师像什么吗?” 杨特红:“你还不明白吗?” 华真行:“您老倒是说呀!” 世间装点之物,哪得那么多大师真迹原作呢?所以自古只有殿堂高阁才能挂上那么几幅。但有了印刷术且印刷术越来越先进,古今名篇佳作,寻常百姓家也可以用之装点了。” 华真行:“这还是纸鹤与木鹊的道理。” 杨老头瞪眼道:“对呀,你很不像话!那我就直说了吧,俗务练达是好的,有济世之心更没错,但你不能陷事之中。人在事上,方能看到更高更远,否则谈何超脱? 你不是画,那就换个比方吧,你是想当卖画的还是印画的?我们三个老家伙为何要栽培你?现在的新联盟随便拎出来一个像样的不行吗? 杨特红:“所谓纸鹤和木鹊孰更高明?对于你,都得会才行!刚才说来说去,那么你本人呢,是想做一幅名画真迹,还是一幅流水线上的印刷品?” 华真行:“这个比喻……我也不是画呀。” 杨老头重重的一拍桌子,连茶杯都跳了起来:“你才明白啊?我老人家已经很不满了!我看你现在很有些自满啊,这总导师的感觉很不错? 培训班的成果已经超出了预期,这些学员上手也很快,大家对你都很尊敬。可是你有没有想过自己的斤两?虽然你是总导师,可是别忘了王丰收和连娜都已经五境了! 假如问我,你应成丹青圣手。假如问你墨大爷,他希望你创造拓印之技为世人所用。假如问柯夫子,他希望你传以画道。” 华真行:“我明白了,您老是嫌我修为精进不足!” 几里国大势已定,养元谷初俱规模,打造真行邦在望,培训班又搞得这么成功,你颇有几分意气风发吧?可是你自己的本事跟不上,一切都是空中楼阁,你还差得远呢。 我刚才对你说,高明之物可能难以普及,但你若不够高明,又怎能创造普及之物?知经营世事,亦不能只见经营,你毕竟是一名修士,怎能没有超脱心境与眼界?” 假如条件均等,把你和王丰收都放到外面去来一场生死相斗,你能搞得过他吗?假如出一张五境修为的考卷,专论手段运用,你能考得过连娜吗? 你问墨大爷能否打造那样一只灵鹊?分不清场合!你自己将来可以打造啊,那是你的个人修养。墨大爷有这个能耐,所以他能在各种场合拿出最合适的东西,你有吗? 华真行低头道:“您老教育得对,请问我该怎么做呢?” 杨老头:“养元谷大阵每天都在变化,你又参悟了几分?心不要太野,这段时间别乱跑了,等他们走了,你就在这里闭关修炼!这么好的仙家福地,你有机缘成为洞天之主,居然连屁股都坐不住……” 这番话倒是没错,华真行最近的确有种志得意满的感觉。毕竟取得了这么多成就,这是潜意识中的,可能谁都难免。 杨老头却在提醒他,相比今日局面他本人的水平有点跟不上了。培训班搞得再成功、诸事经营得再顺利,假如华真行的修为和眼界止步不前,那恐怕也就到此为止了。 华真行被杨老头禁足了,看这架势具体要关多长时间很难说,除非修为能够更进一步,否则新联盟攻略瓦歌市的行动恐怕都操不上心了。 假如杨老头不来这一出,华真行正打算过几天就走,带着这批学员一起回程,外面还有很多事要忙呢。 但是杨老头一番话,把他留在了养元谷中修炼。洞天大阵正在布置中,尤其在奠基之初每日都有精妙变化,这个参悟的过程实在太难得,华真行此前并没有真正意识到。 275、食不厌精 华真行走出杨老头的院子,样子有点蔫头搭脑。柯夫子正站在他的院子门口,笑呵呵地问道:“又挨骂了?” 华真行:“没有,只是接受了杨总的教育,正在消化呢。” 柯夫子仍然笑道:“挨骂倒还值,假如你过两天还没发现那只纸鹤,估计就该挨揍了,的确需要好好消化消化。” 华真行:“夫子,您在干什么呢,是特意等我吗?” 柯夫子:“对呀,想找你帮个忙,拔点春笋。” 拔春笋这点小事,还要找华真行帮忙吗?但华真行并没说什么,很痛快答道:“拔多少,您老想做什么用?” 柯夫子:“没关系,中午拨的笋也行,尽量挑鲜嫩的。做得时候先淖一下,然后放凉水里泡一个小时。” 华真行笑了:“这些我都知道,您老想做什么菜?” 柯夫子:“一盘菜就够了,你尽量挑好的。” 华真行:“昨天下了点雨,今天有新发的。想吃笋的话,其实太阳没出来之前去拔才是最好的。” 柯夫子:“就今天晚上吧。” 华真行:“那时间可有点紧张,我就做一道简化版的。” 柯夫子:“肯定还是要你帮忙做了,东国芜城知味楼有一道菜叫‘欲立凌空节’,你会不会?” 这位夫子几乎从不亲自下厨房,今天突然想吃一道菜,肯定就是找他做了。他眨了眨眼睛:“这菜谱我看过,有印象,可以试着做,您老想什么时候吃?” 华真行转身走进柯夫子的院子拔笋。院子有一亩半,房舍就建在竹林中,这一带的竹子大约酒杯粗细。 不同的笋有不同的讲究,比如冬笋通常都是挖茶杯粗细的那种,用锄头撬。而这种春笋则直接握住根部用巧劲拔,手肘高左右的笋鲜嫩度正好。 柯孟朝:“好啊,我知道你的手艺。” 养元谷中的气候,其实一年四季都有笋,只是多少而已,依竹子的品种也有不同。假如在东国的南方,惊蛰前后的笋应该最多,而这里笋最多的时候,恰恰就是大雨季之初,如今正应时节。 华真行拔了一捆笋,用一根细竹丝系好,还抓了一对竹鸡、拣了十几个竹鸡蛋,顺手采竹址编兜塞了进去,双手提着东西走出了竹林。 柯孟朝:“你摘的笋有点多呀,一盘菜用不着。” 一盘菜也用不了多少根,但华真行还是很仔细,先用神识扫过了院中的整片竹林,分辨物性挑选其中最合适的。他也没有集中在一个地方拔,而是尽量将竹林密集处并生的笋拔掉一部分,能起到疏林的效果,并不影响这片竹林的生长。 柯夫子就背手看着,很满意地点了点头。 华真行:“对,炒树芽……可是这里哪来的竹鸡呀?” 养元谷中没有香椿,但至少有十几种树芽都可以像香椿一样炒鸡蛋吃,各俱特色。养元谷中原先也没有竹鸡,刚才却在竹林里抓到两只,附近还有不少。 华真行:“我打算做三份。” 柯孟朝:“难怪你要抓一对竹鸡,这些鸡蛋还可以做别的菜。” 柯孟朝:“怎么认出来的?” 柯孟朝笑着问道:“你终于发现了?” 华真行:“此地有野雉,但是没有竹鸡,我刚才也很惊讶。” 华真行:“什么时候的事?” 柯孟朝:“上次你突破五境离开之后,我和老墨建研究院与教育部的时候,老杨就在这里引放了千只竹鸡。” 华真行:“我虽未见过活物,但是见过照片还有视频啊,老杨说过竹鸡的味道不错,所以我查过,可惜非索港一带并没有,它并非黑荒大陆的物种。” 柯孟朝:“还真就是老杨的主意,他和老墨一起推演,认为此地野放竹鸡很适合,并不会影响生态。” 华真行暗道惭愧,低头道:“我先去做菜。” 欲立凌空节这道菜很费工夫,就算是简化版,想晚上吃的话现在就要准备了。 华真行:“那是第一期培训班开班之前的事了!” 柯孟朝:“对呀,身为洞天之主,你居然才发现!刚才是不是只注意老杨的那只纸鹤了?” 华真行没有按原菜谱来,自由发挥了一下,这样更省时间也省事。假如按照原菜谱,他从昨天晚上就要开始做了,而且这里还缺很多种食材,只能因地制宜。(注:欲立凌空节,原菜谱在我的另一本书《神游》中,这里就不占字数了。) 做的过程中也不用总看着,竹笋淖好水泡上,鸡汤还需要熬,华真行走出厨房稍歇一会儿,陪着柯夫子聊天。 竹笋剥好先淖水再浸泡一小时,同时熬鸡汤。少许鸡肉稍带点脂肪和盐揉碎成糜,将浸泡好的笋剖开单侧,将肉糜填进笋节内的空腔中再合上。华真行本想用猪肉馅,可惜这里没有,而正经做则是用毛栗粉和的面团当肉糜。 这样的笋装盘排好,盘子里再倒上一层竹鸡汤,要恰好将笋淹没,然后上笼蒸熟,蒸的时间可以稍微长一点。 柯孟朝:“是否值得?” 华真行咧嘴笑了:“当然值得了,您老小时候就对我讲过,何谓食不厌精。” 柯孟朝随口问了一句:“小华啊,我今天突然想吃这道菜,你是否觉得它太费心思?” 华真行:“我倒没觉得,只是把它做出来而已,想出这道菜的人才费了心思呢。” 可是人活在世上仅仅是为了温饱吗?那样与禽兽又有何区别。温饱之后呢,难道天天就吃木薯面糊糊?哪怕有肉了,也只是白水煮煮沾点盐?那么洛克开那么多家油泼面馆又有何意义? 所谓“粗茶淡饭”,不仅是字面上的意思,它指的是一种修养,不纵欲靡费,追求精神上更高的境界、更多的成就。 柯孟朝好气又好笑道:“这话有语病,不是我小时候,而是你小时候!” 东国有句俗语叫“民以食为天”,此话的含义有很多层,所谓食也不单纯是指吃的,指代保障生存和繁衍所需,所以华真行改造非索港的第一步必然是先建设农垦区。 华真行那时候才五、六岁呢,他能说出什么大道理,只能复述杨老头告诉他的话,这叫敬天惜物。 民以食为天,可见食难得,难道不应该把它做得更好吃吗?要用更敬重的态度对待这些食物,否则就是跟老天爷做对! 无论是杨老头还是柯夫子,其实都不是靡费之人,他们从小都跟华真行讲过“俭”,虽然角度有所不同,至于墨尚同那种克勤克俭之人就更不必提了。 杨特红一直崇尚俭、慈之道,可是他从小让华真行拿菜谱当漫画书看,让小华学会做各种好吃的,这又怎么解释?有一次柯夫子看见小华在翻菜谱,便问了他这个问题。 怎么看一个文明的积累,很多就隐藏在世俗的生活里,在既定的文明高度下,其积淀的厚度比如说繁荣程度也是不一样的,很多方面都体现在人们怎样生活。 能在自然界找到或培育出多少种材料,并做出怎样的食物,就是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因素。这个问题并以一定与表面的贫富有关,比如腌辣白菜只是平民佐食之物,有那么个德浅器亏之国学会了并以为传统,便把它当成国民魁宝,虽很好笑,但也反映了这个道理。 他把柯夫子给逗乐了,柯夫子又问他,知不知道所谓文明,不仅有高度,而且也有厚度?这就完全是现代话语体系了,他老人家也不总是讲古文。 所谓文明的高度还好理解一些,但是厚度为何,却很难对一个那么小的孩子解释清楚。柯夫子也就是来了兴致闲聊,告诉华真行其中一个重要的参照系,就是他当时正在看的菜谱。 假如只是随便糊弄一下,既难吃又浪费,暴殄天物、粗鄙无状,那绝非杨特红之俭,更非柯孟朝之俭。 这与奢靡是有区别的,其区别就是并非穷奢物欲而忘其精神。“何不食肉糜”那样的笑话是不解民生,而这种精神恰恰就在于民生之乐。 一块萝卜、一颗白菜、几条黄瓜,都能做出各种花样来,这已不仅仅是口腹之欲,更代表了生活中的志趣与精神,它不是某个人的,体现在文明传承中。 再说今天做的这道菜,极有华真行特色,其实并不靡费,那笋、那竹鸡都是物尽其用,尽量做到对它们更尊重,自己也能更享受。 这些真的费工夫吗,那倒未必,其实费的是前人的心思,这须对万事万物的观察与实践。这些仅仅是为了温饱吗,仅仅是反映了物欲吗,当然不是! 而在东国,能做出各种花样美味来,还有不同菜系的特色。比如其中有山城火锅者,最初是码头河工、力工御寒、祛湿、开胃之小食,如今已成蔚然风系,亿人同美之。 对食材的处理上和选用上也能体现这种精神,比如各种动物的内脏和各种边角料,东国俗称下水,在世界很多地方都是加工不好的,很多都浪费了不吃也不知道该怎么吃。 所谓食不厌精,其意大抵如此,再多说的话,就不是那时的小华能听懂的了。 今天坐在屋里闲聊,柯孟朝居然又聊到了这个话题。华真行已经长大了许多、道理也明白了更多,像大人似的感慨道:“食不厌精,技亦求精!在这方面,您和杨总的看法倒是很一致。” 话刚出口,华真行就有点后悔了,因为他也很了解柯夫子,只要谈到杨老头和墨大爷的观点,柯夫子总是忍不住要杠上一杠,果然就听他老人家摇头道:“似是而非,你还是未得精髓之味,我与老杨之间,其实差别大了!” 276、济世之心 既然话已经说到这里了,华真行只能硬着头皮继续问道:“有什么区别呢?” 柯孟朝的视线似是望着远方道:“老杨当年从不亏待自己,我很是不喜。他无害于人,但也无济于世……” 华真行举手道:“我从小听得很多了,今天说的只是做菜,您老和他一样都爱吃这道菜。” 柯孟朝轻轻咳嗽一声道:“柯孟朝顿了顿:“那就说做菜吧,有一道‘解金裹玉丸’,也是芜城知味楼的菜,老杨让你做过吗?” 华真行:“试过两次,但是这里的产的蟹并非制作‘解金裹玉丸’的佳品,所以后来就没做了。” 解金裹玉丸这道菜其实并不复杂,它是一种带馅的丸子,原料只有一味,就是蟹,最好是东国金螯蟹。 将金螯蟹蒸熟之后,用勾针将双螯以及蟹腿最粗的第一节足棒肉剔出来。这些肉用细棒撵成末,什么别的都不加,要揉成这丸子的外皮,用蟹红(金红色的蟹籽)做馅。 柯夫子:“那今后你还可以再试,老杨计划在农垦区的湿地里放金螯蟹苗,正在研究此地是否有金螯蟹的天敌、令其不至于泛滥。 这样一道菜,他想吃自己做并无不可,但对于普通人而言就过于靡费人工了,十人半日之功只供一人片刻之享,于民生无益。” 杨老头很会享受,但他的小日子无论过得多滋润,别人也无话可说。因为杨老头不贪占、不侵夺,做什么都是凭自己的本事而已,可是世上大部分人能学得了这些吗……没有杨老头的本事,却想过杨老头的日子,那会变成什么样? 华真行微皱眉头道:“其实可以研究一下食品加工技术,从这个方向去解决。” 最后还有一道工序,就是用陈醋和嫩姜茸与活的生蟹黄调和成蘸酱,再蒸得微热熟,将丸子在里面滚一遍,挂汁以后装盘端上来。 柯夫子的意思华真行都懂,这道菜的主要问题还不是材料贵,而是太费人工了。假如有有修为在身,比如华真行,加工起来倒很简单,并不比普通的蒸丸子复杂多少,更别提杨老头自己了。 假如你仅仅是他的传人,却没有他的修为境界,是跳不出来的,但也顶多是解放一个几里国,然后再搞一个养元谷了。 但你不仅是他的传人,梦中的事就不提了,就说你正在做的,你炼制春容丹是为自己吗?你本人根本不需要这东西!假如你看上哪个女人想讨好她,也用不着这么干。” 柯夫子语气不悦道:“我是在跟你讨论这种问题吗?刚才只是打个比方……算了,我就直说吧,他那盘菜就像这个养元谷,我这盘菜却像你梦到的那个欢想国。 老杨见识了太多的兴衰更替、治乱轮回,无论是心境还是修为早就跳出来了,超脱于其上而旁观。 华真行:“我是您教出来的,也是杨总和墨大爷教出来的……提到春容丹,我最近倒经常有犯含糊。 按照现在的这种搞法,我究竟是在打造一个欢想国,还在打造一个伪装成国度的春容丹生产基地和养元师培训基地?” 华真行小声道:“其实我想用它来挣钱。” 柯夫子:“你是想用它来积累资本,可是挣钱为什么呢?是为经天济世,这可不是老杨教你的!” 柯孟朝:“谁说的?” 华真行眼神一亮:“难道您老有办法?” 柯夫子原本挺严肃的,此刻不禁又露出了笑容:“生产能力与人才储备,本就是奠国之基,一点都不含糊!既然提起春容丹生产和养元师培训,我倒是想起了夏尔。” 华真行:“这跟夏尔有什么关系?他吃不了春容丹,好像也成不了养元师。” 柯孟朝:“紫君凝之效,还可以用在什么地方?假如配合续脉胶,能安神抚躁、洗髓通络,一级到三级养元师都可以用,能助他们更好地突破关口。” 华真行:“我也想过这条思路。” 柯孟朝:“能否修炼入门得靠他自己,但是可以想办法辅助其修行。你如今掌握的这些灵药,可不仅仅只能用来炼制春容丹,对这里的每一名学员都有用!老杨知道你今天在偷窥他,特意现场炼制紫君凝,这暗示还不明显吗?” 华真行:“我那不叫偷窥……杨总在暗示我什么?” 随着话音,他老人家给华真行发来了一道神念,现有的灵药如何炼制和使用,能辅助这些学员们修炼,也能助益夏尔的修炼,还单独根据夏尔的情况有一整套建议。华真行如今也接触了定风潭所传的丹法,当然都能理解。 华真行一拍大腿:“太好了,原来您老的丹术也如此高明!” 柯孟朝:“你只是有想法而已,这是具体方案!老杨其实告诉你了,但他不明说,就等你自己去琢磨……我就不喜欢他这一点,啥事都要藏着掖着。 你是在研制春容丹,但目光也不能仅仅局限于春容丹,这些灵药都有大用,难道就不考虑其余吗?只要夏尔能入门,对他我倒是有一套方案,能助益其修炼,而且并不阻其上境。” 柯孟朝:“方才讲食不厌精与民生之乐,其实若谈济世之心,从医道中更见精微。老杨点化你的话我也听见了,‘知经营世事,亦不能只见经营’,我倒是很赞同。 就以医为例,假如你是个医生,以治病救人为业,你希望看到什么?” 柯孟朝却摇头道:“我所学并非丹术,而是医道。丹术求一己之超脱,医道为济世之心。我今天把你叫来做一道菜,就是为了讲这些。” 华真行:“我听着呢,您老慢慢讲。” 假如你是医生,难道希望天下人无病吗?这与个人良善无关,若天下无病,便是医者无利可图。所谓医者难自医,道理可不仅是医生很难为自己看病这么简单。 世间百业,有增益之业,亦有弥损之业,增益之业亦过犹不及。 华真行并没有接话,只是眨着眼睛在那里想。柯孟朝又继续说道:“开棺材铺的盼着死人,卖伞的盼着下雨,樵夫盼着晴天,这些既是玩笑亦非玩笑。 军火集团闻世间有战乱则喜,无视生灵涂炭;放贷收息者鼓吹即享物欲,榨人生将来以致无望;律师若势大言重,必不其民众安然而处,恨不得讼争四起。 若只重医药之利,见其税殖之多则喜,而未究其因,便失济世之心。 古人言不为良相便为良医,难道良医治国,是盼国人皆病吗?治世者要跳出轮回,看得更高更远,医疗卫生为人康健所设,消弥病痛,是盼天下无病以防之。” 弥损之业越兴盛,就说明这个社会的内卷损耗越严重。然而世间弥损之业又必不可少,比如医药,因为人总有可能生病。 站在治国的高度,必须发展医疗卫生,但所谋为何?医术与医道的区别,便在于此。知经营世事,亦不能只见经营,道理也在于此。 柯夫子讲了一番济世的道理,济世者要知经营,但不能只见经营,否则就是另一种意义上的陷入轮回不得超脱了。 医术,只是治病,医道,是盼天下无病。华真行打造欢想国的目的是什么、手段怎么用?假如只是想经营某个产业,就等于是陷进去了,这倒不是说不应该把某个产业经营得更好。 华真行弱弱地插了一句:“所以我要推广养元术。” 柯孟朝:“今天这盘菜,便是此理。你所造欢想国,是希望大家能吃饱木薯,还是可享用这道‘玉立凌空节’?” 华真行起身道:“多谢您老的指点!” 柯孟朝:“我之所以愿意帮你,就是因为你有济世之心,不愧是我老人家的传人。能听进去这席话,今天这盘菜就不白做。我所好,与杨特红所好,有同亦有不同。” 培训更多的养元师当然更好,但是杨老头提醒他别把自身的修行忘了,要站在更高的境界看问题。 其实柯夫子也是这个意思,又提醒他别把最根本的目的忘了,时刻清楚为何要培训这些养元师,才会明白怎么去培训。 华真行:“墨大爷的不喜欢,并非是不喜欢这道菜的口味。从我的角度,既然做了当然也要孝敬他老人家,又不是真不好吃。” 华真行:“杨总也不是您说的那种意思,倒是墨大爷可能不喜欢这道菜。” 柯孟朝:“那你还要做三份?” 柯孟朝:“我们都非复当年,人总是在不断学习和进步嘛。” 华真行开了句玩笑:“话说您老学习和进步了这么多年,也没学会自己做菜?” 柯孟朝叹了口气:“老墨这个人吧,我当年……” 华真行赶紧道:“您老就别说了,其实我感觉你们处得挺好,越来越好。” 柯孟朝也起身道:“不必了,我自己做就是了!” 华真行愣住了:“啊……您老别生气啊,我就是开句玩笑。” 柯孟朝:“你做和我做,不一样吗?” 华真行笑道:“那倒是,您且坐,我该去做菜了。” 柯孟朝笑着一挥手:“没生气,我也想自己做着试试,人总不能僵固不变,否则还真是老了。” 随着他的衣袖挥出,华真行的眼前一花,感觉已离开了院落,定睛看时已来到了办公楼前方的小广场上,脚下一个趔趄,然后肩膀被人扶住了。他回头一看,居然是墨尚同。 华真行脱口而出道:“你们三位,早上是不是又吵架了?” 277、吃豆腐可不简单 墨尚同有些意外道:“你怎么知道的?” 华真行:“今天我从杨总的院子出来,夫子站在他的院子门口叫我进去帮忙做道菜,这就不对劲!想吃什么打声招呼就是了,等我晚上做好了一起到杨总那里吃,何必这么麻烦? 还有啊,你们分明都有话想说,却非要一个一个轮流找我单独说,说明你们不想坐在一起,上午很可能吵架了。” 不苟言笑的墨尚同也露出苦笑之色:“你倒是挺机灵,也不是吵架,就是互相问论了一番,有点分歧而已。” 华真行:“什么分歧?” 墨尚同:“老杨想将你扣在这里闭关,小柯并不是很赞同,各有各的道理,但后来还是听老杨的了。” 华真行:“您老是什么意思?” 墨尚同:“既然没让你听见,你就不必多问了。我确实有事找你,跟我来吧。” 他老人家向来话不多,说完转身就走。华真行很听话地跟在后面,看方向应该是去养元谷边缘的“传达室”工地。 墨尚同的性格有点闷,不像杨老头那么活泼有趣,华真行已经习惯了,墨大爷不说话他也就不多嘴。走着走着,墨尚同突然说了一句:“假如这里真要打造成仙家福地洞天,我是不会长住的。我与小柯,皆非山中隐士。” 华真行赶紧微笑道:“那是当然!我知道您老的脾气,就把这里当成自家院子好了。这里是世界养元师总部,是培训养元师、研究各种应用技术、造福大众的地方。” 墨尚同:“其实我并不反对你成为一代宗主,但此宗主非彼宗主。领宗旨而率众力行者,是我所谓之宗主。” 华真行:“我知道您老的要求一向很严格,我也一直在努力。” 墨大爷又不说话了,华真行跟着他一直走到东边的山脊线上。这里有一片平坦地带,十五名四级学员正在施工呢,见到两人纷纷行礼问好。 墨尚同摆手道:“你们好好工作,我和华总导去巡视一番。” 他带华真行沿着山脊线行走,这条路恰恰就是养元谷大阵的边缘分界线,在定境中华真行查探得非常清楚,但还从来没有亲自走过。 养元谷大阵是根据地势布置,它的边界线其实就是周围的山脊分水岭,重重叠叠山峦无尽,地势险峻荒凉,最高处海拔有二千八百米,寻常人站都站不稳。很多地方的土石很脆弱,随时都可能塌方或滑坡,没事谁会这么溜达? 起初这段路还算好走,周围仍有不少植被,墨尚同忽然又开口道:“你是神器之主,大阵以扶风盘为枢,论契属还是论缘法,你都是洞天之主。 你方才在桥亭中催动扶风盘,发现了老杨那只纸鹤。其实身为洞天之主,你在任何一个位置都可以运转阵枢,没必要特意跑到桥上。” 华真行:“理论上讲确实如此,我在这里将将能感应到扶风盘,但是真要那么做,恐修为法力不足。” 那长堤中央的桥亭中,是养元谷大阵的阵枢,在那里催动扶风盘运转大阵当然最顺手。实际上对于谷中的那些学员而言,只有在那个位置才能感悟大阵,但身为洞天之主的华真行并没有这个限制,理论上他可以在任何一个位置掌控阵枢。 但假如他真的那么做,神气法力的消耗极大,距离太远甚至会超出极限,根本就无法催动扶风盘。更何况以他如今的修为,原本就掌握不了扶风盘这件神器的所有妙用。 墨尚同却摇了摇头道:“这不仅是见知之障,亦是艰行之障。筑一道长堤艰难,但铲一锹土石并不难。我与老杨常有分歧,但在此倒是一致。 待你能做到那日便知,其实身为洞天之主,在哪里运转阵枢都是一样的,并不多耗法力。可是你若不能做到,那便永远不知。 当然了,这也是因为大阵尚未彻底完成,并非全是你的原因。你如今既能感应到扶风盘,不必勉强洞察整座养元谷,那就感应立身之处好了。” 墨大爷话不多也没有用神念,却告诉了华真行好几件事。首先真正的洞天之主,无论是在洞天中的任何位置,运转阵枢的感觉都是一样的,并不存在多耗神气法力的问题。 华真行之所以感觉困难,那是因为他还没做到。想做到怎么办,那就一步步来呗,就像用锹铲土石筑长堤,不说总有一天会筑成,但想筑成就必须如此。 以他的五境修为确实弱了点,待到大阵彻底布成、他本人的修为也突破大成后,再去尝试当然更轻松。但是杨老头也说过了,如今养元谷大阵就在奠基之时,体会诸般精妙变化也最为清晰,错过这个机缘实在太难得。 墨大爷告诉了他具体的方法,就是感应阵枢反观己身,宛若身内之身。整座养元谷就在他的形神之内,而他本人却在大阵边缘行走,这是一种很奇妙的体验,与丹道中的所谓大周天有相通之处。 养元谷的形状并不规则,面积有上百平方公里,走一圈有多远?八十公里!这是华真行脚量出来的,也是先前在元神中勾勒出来的,不仅是曲线,而且还是高低起伏的。 假如不是已有五境修为、掌握了御形之术,这条路他根本走不下来。假如不是有墨大爷在前面领着,他今天下午也根本走不完。他的每一步,其实都踏在墨尚同留下的脚印上。 如今的时节天黑得比较晚,大约在晚上七点多,华真行又回到了“传达室”工地,用了近五个小时。正赶上学员们收工,他们与墨主任和华总导一起返回。 走回后山时,墨大爷问道:“感觉如何?” 华真行:“已无一丝余力,神气已耗空,感觉好饿呀,给我一头牛都能吃下去!” 墨尚同板着脸道:“我是问能否运转阵枢?” 华真行:“已能。”他原先只能做到在大阵中任何一个位置都可以感应到扶风盘,此刻更进一步,已能在任何一个位置运转阵枢了。 墨尚同微微一怔,又问道:“能做到什么程度?” 华真行:“可在任意一地,察知任意另一地情形,凝神之间而已。” 墨尚同:“什么时候做到的?” 有些事情,做不到就是做不到,能做到便会有感觉。华真行答道:“就在您老人家停步之时,我恰好沿大阵边缘走完一圈,踏回起点。” 墨尚同看着华真行,神情居然有些好奇:“以前有人教过你吗?福根家族的传承之书中,应该没有相关内容。瑞兽舍利中的定风潭传承,相关秘法要有大成修为才能解悟。” 华真行:“小丁老师所留方外秘法,五境心盘术。上次夫子带我来养元谷,也是如您一般前行引路,从杂货铺一直走到此地,我已有所证悟。” 墨尚同点了点头:“原来如此!那我就不必多说了,明天也不用再带你走一圈了,你自行修炼吧。记住了,若是像今天这般,须日出而行、日落而至……你还有什么感觉?” 华真行:“有啊。” 墨尚同微微皱眉:“你自己都说出来啊,别等我一句一句地问!” 华真行一缩脖:“我不知道您老想问什么呀……其实我有感应,您是在布阵,每走一步,阵法仿佛都有变化,我却不太好形容。” 墨尚同:“这就对了,吃饭去吧!” 华真行:“您老先回,我给您送盘菜过来。” 华真行一走到后山就闻着味了,神识一扫就知道那道“玉立凌空节”已经做好了,一共三盘,还在蒸锅里没拿出来。 这是华真行第一次看见柯夫子做菜,相当不错,并不比他的手艺差。高人就是高人,不服不行啊,既然做了三盘,那就是三个老头一人一份了。 墨尚同:“夫子叫你做的那道菜,就不必给我端过来了。” 华真行:“您是不喜欢吃吗?” 华真行没去端菜,反而跟着墨大爷一起进了院子,边走边说道:“我看见您老人家,忽然想起一个很有意思的场景……” 华真行最近在网上看了一些,主要是修仙,放松图个乐子同时也换换脑筋。里有很多匪夷所思的矛盾冲突,比如在某某宗门的食堂里,有各种含有灵气的食物,但是普通弟子很难吃得起,却因此被有钱又势的同门笑嘲笑。 换成现代都市场景,比如在一个餐厅里,张三点了一道溏心鲍,回头看隔壁桌上的李四只有一盘小葱拌豆腐下饭,然后便出言嘲讽,旁边还有一帮小弟跟着帮腔……大抵就是这样的情节吧,吃饭也可以换成别的事。 李四受到了羞辱,要么奋起反击,以高超的手段狠狠打脸张三,在众人惊叹的目光中潇洒而去,要么暗暗立志,将来一定要出人头地,等待时机一鸣惊人。 华真行每次看到这种情节都觉得很好玩,假如设身处地,他处于李四的位置,其实并不会在意,因为他在不知不觉中早就过了要用这种方式证明自尊的阶段。 再把这个场景换一下,假如是墨大爷坐在李四的位置,那就更好玩了。墨大爷肯定不会生气的,而是会很从容、很平静地劝告对方,三言两语说明其中道理以及原则。 墨大爷一定会很认真、很诚恳,而他越认真,就会显得对面那伙人越好笑甚至越可怜。 华真行倒是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场面,假如他遇到了,反应应该跟墨大爷差不多吧。区别就在于墨大爷不会动手也没必要动手,而华真行假如遇上了进一步挑衅说不定会动手的。 墨大爷很耐心地听华真行讲了这么多话,已经到屋中坐下了,反问了一句:“你到底想说什么?” 华真行:“我就是忍不住在想,假如把您老放在这个场景中会很有趣。杨总曾告诉我,美味佳肴也好,粗茶淡饭也罢,都能甘之如饴才是真修行。不论是小葱拌豆腐,还是玉立凌空节,心中无分别。” 墨尚同面无表情道:“老杨这是在混淆概念,物实有别,岂可同名?不一样的东西非要说成是一样,那才是矫情。” 华真行此刻已能确定,三个老头上午是真吵架了,看样子很可能就是柯夫子挑起来的。他又笑着问道:“为世间谋福,不是让大家都习惯过苦日子吧?” 墨尚同:“简行笃志,不以为苦。” 华真行:“以您老的境界当然没问题,非但不苦,还有自在大乐,可是别人未必能行啊。这句话最好是对自己说的,对别人说就不太合适了。 而且说句实话,今日这盘玉立凌空节,是我与柯夫子身体力行而得之食,毫无靡费之处,您老还矫情什么?” 墨尚同突然笑了,坐在那里抬头道:“你这孩子,现在会说我了?” 华真行笑嘻嘻道:“小葱拌豆腐,再就两个馒头,就是简行笃志?您老应该很清楚,馒头和豆腐费的工夫,可比那道玉立凌空节要多多了!” 墨尚同微微眯了眯眼睛,点头道:“这话倒是不错,你就把菜端过来吧,我也不是那种不听劝的迂腐之人。” 什么话不错?今天这道玉立凌空节,笋是自己拔的、鸡是自己抓的、菜是自己做的,东西都是自家院子里来的,只是心思精巧些、做得好吃些。如果说这样的菜还算靡费之物,那就是错乱名实了。 要说费工夫,馒头和豆腐这样的东西才是真费工夫。做馒头得种小麦、收小麦、脱麸壳磨面粉、和面、揉面、发面,然后才能上锅蒸出来。至于豆腐,那也有一整套工序。 为什么它们却令人不觉靡费呢?因它们不贵重难得,现实了批量化生产方式。哪怕是手工作坊的批量生产,也会使用很多工具,极大的降低了人工成本。 这些就是墨尚同等人身体力行、不觉劳苦之事,否则世人哪能好好吃豆腐?难道因此就说豆腐不好吃了吗? 华真行:“端过来干什么,一起吃呗!” 话音未落,杨老头的声音传来道:“那就一起吃吧,还有金欢芽炒竹鸡蛋呢。” 柯夫子的声音也传来道:“那我就装成一大盘,都端你那边去。” 华真行方才说了那么多话,目的可不仅是为了劝墨大爷吃这道菜,而是劝架,终于又把三个老头又劝到一桌上去吃晚饭了。 晚饭后华真行走出院子,背手摇头暗自嘀咕道:“都这么大年纪了,还让人不省心!” 无论三个老头省不省心,华真行还是被扣在了养元谷。闭关也有不同的方式,并不一定就是关在小黑屋里,像华真行这样留在养元谷中勉强也算吧。 先定人,再定其心,接下来的几天华真行就像一只巡视领地的猫,每天日出时分前往“传达室”工地,沿着养元谷的边界走一圈。 没有了墨大爷的引领,华真行自己走要艰难了许多,要到日落时分才能回到起点,如此一连数日。 278、谁家的姑娘 “传达室”或者说科考工作站的建筑部分落成,那条石板路也山谷中一直修到了“传达室”的位置,总工期用时一周左右。这就是一群四境修士的能力,远超出常人的想象。 这个工程完成后,十五名四级学员的本期进修就结束了,次日整队离开了养元谷,山外正是雨季。 做一个不太完整的统计,如今在养元师总部登记在册五级养元术导师有三名,就是华真行和连娜、王丰收,四级养元师的数量则达到了二十九名,除了李敬直、沈四书、洛克、曼曼之外,又多了二十五名四级学员。 有些人身居要职,暂时还没法调动,但剩下的人下一步就要渐渐完成工作交接,分别安排到春容丹中心、扶风园以及养元谷工作了。怎么安排还需要多方面权衡,再过一段时间,至少养元谷便不再是一座空谷。 华真行还惦着一件事呢,上次他在这里突破五境之后,恰好过了十六岁生日,而如今曼曼的生日就快到了。 曼曼具体是哪天出生的已经没人能记清,做居民登记的时候,杨老头帮她定了个日子就是六月十一号,那就是按这个日期过呗。 他跟杨老头提了这件事,意思是想跟着这批学员一起走,好去给曼曼过个生日,然后再回来闭关。 结果杨老头不答应,说闭关就是闭关,学员们都走了,他正可好生修炼,假如今天这事、明天那事,总能找到借口乱跑,谈何定心? 华真行也没办法,只能托那些回去的学员们给曼曼带句话,问她愿不愿意到养元谷中来过生日?杨老头知道后笑话了他一顿。 曼曼现在是养元术中心的主任助理,由于主任杨特红长期不在岗、中心也没有副主任,她实际上就是主持工作的领导了,虽然很多日常业务都有别人帮忙做。 别看她的年纪只有十六岁,也没人会因此指责养元术中心雇佣童工,等她过了生日就更没有问题了。 身为扶风园实际主持工作的领导,她待在那里多舒服呀,想过生日也热闹,干嘛非得跑到养元谷来?这里只有一座空谷而已,住着三个神出鬼没的老头子和一个华真行。 杨老头虽然这么说,但华真行知道曼曼一定会来,他就安心在养元谷中等着。 这几天华真行对养元谷大阵的感悟越来越深,也察觉到这座大阵正发生的变化。三位老人家其实一直在布置阵法,打下构造洞天的雏形与基础。 假如是一座早已布置完成的洞天结界大阵,以他的修为几乎不可能参透玄妙,而现在差不多刚刚好。他的修为尚浅,而大阵也尚在奠基,再过一段时间这个机会也许就错过了。 学员们都走了以后,华真行发现养元谷中已经不能随意乱闯了,洞天结界的打造还要等待很长时间,但是起警戒作用的困阵已成。 假如外人来到了养元谷,从“传达室”进去走那条石板路,就可以安然到达教学区,也就是办公楼、培训部、进修院、宿舍区所在,在那片区域里可以随意活动。 但“客人”若未经许可,擅自离开道路去养元谷中乱闯,最终可能被困在某个地方走不出去。那么谷中的工作人员呢?证书就相当于通行证,需要随身带着。 养元师总部颁发的,墨尚同亲手制作的,四级及四级以上的养元师证书,还有另一种“功能”,就是能凭借它不受谷中困阵所阻,可以自如来去。 那么三级学员呢?养元谷本就不是让三级养元师修炼的地方,如今的培训班只是特殊情况。一级到三级养元师的教学管理与考核,归扶风园负责,学员突破四级之后才能来到养元谷中复核领证,接受进一步的培训与指点。 就算华真行还打算继续特事特办,在养元谷中再搞几期针对三级学员的培训班,那么三级学员也不能乱闯,只能在规定区域内活动,否则说不定会发生危险,有了困阵反而是对他们的保护。 困阵布成的时候,华真行终于知道,墨大爷那天为什么要带他走那么一圈? 华真行如今可以在养元谷中任何一个位置催动阵枢,也能察觉到是否有人陷入困阵,还能一念之间就解除困阵把人放出来,这就是洞天之主的权限。可是他若没有这段时间的进步,空有权限也使用不了。 六月十一号这天,华真行没有继续在大阵边缘绕圈,而是在谷中沿着各个湖泊的岸边漫步而行。狓兽麒麟跟在他的后面,身上背着两个大篓子,左边装的是素菜、右边装的是荤菜。 养元谷中有很多野菜和野味,今天出来转一圈挑些最好,晚上做一桌,总之尽量丰盛些。生日蛋糕就算了,这里没这个传统,但长寿面肯定是要准备的。华真行估计不仅曼曼会来,还有别人听到消息也许会跟着一起来。 假如是今天日出时分从扶风园出发,以正常的速度差不多该在晚饭前到达,谁知道山外什么地方在下雨,雨季并不适合全速赶路,而养元谷中今日天气还不错。 食材搜集得差不多了,后山的菜园子里还可以再拔一些,足够做很丰盛的一桌,华真行招呼一声麒麟便往回走。 这头狓兽是越来越聪明了,能听懂不少简单的口令,也能看懂手势,甚至还学会察言观色了。杨老头这是怎么训练的呢?华真行问过一句,答案是“以神念而已”。 训练动物的难点,一是动物本身的智商与习性,二是用怎样的手段去沟通,首先得让动物明白人的意思,否则它不知道你想让它干啥?人们通常是用奖惩机制逐步诱导,令其形成反射,从记忆到行为习性。 可是对于大成修士而言就简单多了,神念是超越语言的意念,能包含各种信息,只要在动物理解的范围内就可以直接沟通。 久而久之,动物也会变得越来越聪明,甚至智商都会越来越高。人的智商兼有先天与后天因素,动物也一样,但后天智商的增长也有极限,受制于先天条件。 比如人可以教会一条狗做十以内的加法,但不可能教会它解方程式。假如它真的能学会,那就是不是一只纯粹的狗了,而是传说中的开启灵智自感成妖。 杨老头闲聊时就是这么对华真行说的。华真行问他何谓“自感成妖”?杨老头解释,这意味着自我意识的觉醒,能反过来审视自己是怎样一种存在,存在的目的又是什么? 从这个时候开始,动物就有了脱离本能的、经过思考的行为,不再单纯被动地适应环境,而学会了主动地改变环境和改变自身,直至能够预测行为的间接因果。 比如聪明的猩猩会捡一根树枝去捅蚂蚁窝,但它还是猩猩。假如它会从树上折一根树枝,弄成合适长度、形状与粗细,再去捅蚂蚁窝,这就完全不一样了。 因为用树枝捅蚂蚁窝是直接因果,而加工树枝与捅蚂蚁窝之间并无直接因果关系,猩猩却已能预见到,两个不相干行为之间的内在联系。 观察这只狓兽什么时候能自感成妖,就是观察它的这个特征,当年定风潭祖师点化瑞兽墨麒麟,想必也是这样的过程。 听说东国姑苏城有个万变宗,与其他修行传承宗门所不同的是,其门中弟子主要都是妖修。其宗主成于乐,人称妖宗,倒是个如假包换的大活人。 杨老头是当奇闻轶事讲给华真行听的,小华如今也该多了解一些这方面的信息了。华真行曾好奇地问,那位妖宗是不是特别擅长驯兽?杨老头闻言哈哈大笑着摇头。 妖宗擅长的可不是驯兽,想找这样的人才该去动物园。成于乐之所以能自创万变宗,在于他能指点各种不同族类的妖物修行…… 华真行招呼了麒麟一声该回家了,这头狓兽便屁股一扭颠颠地跑在了前面,华真行见状莫名就想到了这些。 他在想麒麟能否有一天也自感成妖呢?假如是那样,能否想个办法将它送到姑苏万变宗去进修一番,就像他让那些学员到养元谷来进修。 世上真有那样的宗门吗?杨老头应该不会瞎说。华真行的修为已突破五境,阴诡邪祟之物其实也能感应到并见过一些了,他并不以为异,但是妖怪还真的从没见过呢! 假如麒麟也自感成妖了,那不就是能见到了吗?华真行一边想着,一边正准备察探“传达室”那边的动静,看看人来了没有?恰在此时,却忽然感应到谷中困阵被人扰动。 身为洞天之主,经过这些天的修炼,他已能有这样的感应,赶紧催动阵枢锁定观察,却吃了一惊。有个从未见过的陌生人被困在不远处的了湖边,还是个挺漂亮的大姑娘! 这姑娘个子有一米七出头,穿着一身蓝白交错的软布牛仔装,背着一个双肩旅行包,可能是走得有点热,牛仔上衣是敞开的,里面是一件深色的贴身长袖体恤,身材不错。 看其五官很像东国人,皮肤挺白净,梳着一个简单的马尾辫,左右额角又分别各扎了一根细长的小麻花辫,缠着蓝色的丝带为装饰。 华真行注意到她穿的是一双浅棕色的半高腰登山靴,不带任何标识,像是手工制作的,应该不是凡品! 挺漂亮一大姑娘,华真行为什么要盯着人家的鞋?这关注点未免太奇特了!因为他知道,不论什么人想走到这里,除非会飞,否则最重要的装备就是脚下的鞋。 前几天墨大爷带他在养元谷大阵的边界走了一圈,墨大爷穿的是曼曼打的草鞋。华真行穿的是一双运动鞋,原本挺结实轻便的,但回去后发现已经磨扯坏了好几个地方,他又用神识粹物之法修补了一番。 若非如此,后来他独自围着养元谷大阵转圈好几天,早就不知穿坏多少双鞋了。但是这姑娘的鞋看上去还很新很干净,假如她是从山外走进来的,要么会飞,要么就是这鞋不简单。 洛克有一件神器,形制是一根项链,名字却叫飞云靴,因为它的妙用之一就是可以变化成一双靴子,你说气人不气人? 这姑娘脚下穿的靴子,给人的感觉就算不是法宝也差不了太多。华真行如今已初通炼器之道,通过阵枢观察也能发现这双靴子的非凡之处,它不是什么法宝变化出的妙用,本身就是一双靴子! 什么人能有这等手笔,专门打造一件法宝,形制就是鞋,平常就这么穿在脚上?那么跟这个姑娘打架的时候,就要提防她突然起脚踹人——华真行如是想。 当然了,这姑娘看上去不像是会打架的样子,站在那里给人的感觉其气质甜美文静。非索港很少能见到她这种类型的女生,欢想实业的文宣部主管崔婉赫气质也很文静,但年纪要比这姑娘大不少。 这姑娘看上去就像是一名跑出来春游的东国高中生。华真行没有见过东国高中生,更没有参加过那种所谓的春游,只是听说过而已,但姑娘的样子就给了他这种感觉。 他当然也知道这不可能,什么高中生春游能跑到这里,还误闯困阵?姑娘双手插兜,眼神有些疑惑,仿佛正在思考这里是什么地方、怎么才能走出去。 华真行运转阵枢,又通过大阵感应其生机律动,又吃了一惊。这姑娘有修为在身,至少也是四境圆满,甚至有可能不弱于他…… 这是怎么回事,谁家的姑娘还能跑到这里?华真行刚才收集食材没注意到,但谷中还有三位老人家,难道他们也没发现吗? 其实华真行转念之间就可以解开困阵,或者直接走过去把她领出来。他们之间的距离并不远,只隔了二百多米,沿着湖岸转过一个小山坡就能看见。 华真行能走过去,但是那姑娘却走不过来。她现在不论往哪个方向走,最终都会绕回原地,被困阵就圈在那片不大的范围内。 华真行这边刚动念头,那边的姑娘却突然发出一声厉喝:“什么人?鬼鬼祟祟的,一点都不光明正大!” 279、有点头晕 华真行吓了一小跳,姑娘刚才看着还那么文静,怎么突然间就变得这么凶了,就像一只炸了毛的猫。 他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姑娘应该说的是自己,因为方才通过大阵感应其生机律动,姑娘有修为在身也能生出感应,察觉到好像有人在偷窥她。 姑娘倒不是冲着他的位置在厉喝,而是冲着阵枢的方向,这种反应也很对。 华真行觉得有点好笑,这姑娘动静之间给人的感觉反差太大了,就像忽然变了一个人,跑到人家的地盘乱闯还陷入了困阵,怎么还说别人鬼鬼祟祟? 华真行从未亲眼见过符箓实物,但通过定风潭传承对此已有了解,因为定风潭也有符法,而且他亲眼见过神术师使用卷轴,其功效与之类似吧。 这张符箓是干什么用的?应该是破阵! 难道她是误入此地,而三个老头故意没管?华真行打算亲自过去问问,可是他刚一抬脚身形却定住了,张大嘴暗道不妙,迅速施法紧固元神。 因为那姑娘摸出来一样东西,朝着前方的虚空一拍。华真行看得清楚,那东西应该是一张符箓,激散而开化为无形,其中蕴含着充沛而玄妙的法力。 华真行其实还有一个选择,就是通过阵枢运转困阵,注入神气法力去消涅符箓的威力。但是他很明智的没这么做,因为这张符一用出来,华真行就有判断,困阵挡不住,就算他再加一把劲也同样挡不住。 可是令华真行意外的是,困阵无恙。符箓激散而开随即就没了声息,就像放了一个无声无息、无色无味的屁,连姑娘本人都愣住了。 困住姑娘的并不是什么洞天结界,就是一个简单的困阵,无论是迷其踪步还是扰其神识的阵法,华真行感觉这张符箓的妙用都可以将之破开,就像有一个擅长破阵的高人在施法。 华真行此时正通过阵枢以神识锁定那姑娘呢,姑娘却突然来了这么一出,他的元神也会受到冲击,虽不至于受伤,但猝不及防下也得晕眩一阵子……幸亏他的反应快。 一张破阵符未奏效怎么办?那就用两张!姑娘此时已经又掏出来好几张一样的破阵符,随即便听见了杨老头的声音,露出很不服气的表情,但还是把符箓都收了起来。 华真行将察探的区域移换到杨老头所在的位置,又发现今日养元谷中好热闹,啥时候来了这么多人? 华真行能感应到,这是杨老头出手了,他老人施法摁灭了这张符箓的妙用威力。随即杨特红的声音传来道:“丫头,这是谁给你的破阵符?歇着吧,别糟蹋东西了!” 杨老头用神念传音应是说给那姑娘听的,顺便也让华真行听见了。 洛克、连娜这两口子,王丰收、沈四书这两位高手,欢想实业研发部的主管范达克、文宣部的主管崔婉赫、计划部的主管易彬居然也都到了,他们难道都不用上班吗? 还有出身海神族、如今担任副食品供应集团总经理的扎朵,来自援建项目工程部、如今担任洛福根水电站现场施工总指挥的江怀谷……连约高乐律师都来了,这是个什么阵容? 不出意料曼曼来了,同时来的还有很多人,大家没进屋,此刻都站在杨老头的院子里说话。 雷大金、李小阳、唐森至,欢想实业的四大金刚到了三位。假如不是李敬直需要在前线盯着军事布署还要负责夏尔的安保,看这架势估计也会来。 易彬是欢想实业的元老级人物,也是总部中第一批学习养元术的,就是年纪大了点,此番也突破了三境倒不令人意外。 崔婉赫与易彬同时学习养元术,平时工作比较繁忙,相比那些四境学员修为倒是落后了一步,但也不算精进太慢。 他们都是来给曼曼过生日的吗?假如这些人都在非索港,抽空都聚过来倒也正常。可是从不同的地方跋山涉水跑到这里来给曼曼过生日,那真是好大的面子! 除了江怀谷、崔婉赫、易彬,其他人的修为都已突破四境,或者说好歹也是四级养元师。而这三个人……有些日子没见,居然也是三级养元师了。 海神族来了一位扎朵,年纪二十出头,但也算部族中的长老级人物了。当初她在欢想实业的酱油加工车间工作,外号酱油妹。杨老头还曾开玩笑,说她很可能是墨尚同的私生女,不仅皮肤比较黑,而且五官轮廓有点像墨大爷。 玩笑归玩笑,杨老头倒是很看好酱油妹的,因为这个人非常能干也非常聪敏好学,就像是另一个版本的夏尔。 江怀谷因为担任欢想实业高级顾问的关系,也跟着大家一起接受了养元术培训,没想到如今也是三级养元师了。但他不是在水电站工地上吗,怎么和这伙人凑到了一起? 其实华真行不知道,江怀谷是在天河镇遇到这些人的,听说他们的来意后也是大感兴趣,特意请了一天假跟着大家一起进入了养元谷,平日哪有这等机缘? 王丰收负责项目二部,当然知道杨老头偏爱酱油妹,而酱油妹自己也争气,在这个特殊时期很多人提拔得都很快,所以酱油妹如今已经是副食品供应集团的总经理了。 如今再看酱油妹扎朵,肤色已经白了不少,皮肤也嫩滑了许多。海神族人并不黑,他们大多数人肤色偏深其实是晒的。 她在短时间内不仅掌握了酱油酿造技术,而且熟悉了各种腌菜的制作方式并结合当地条件有所创新,又学了造醋和酿酒,然后便走上了生产管理岗位……。 扎朵就是养元谷中第一期培训班的学员,上个月修为刚刚突破四级。她可是得到过杨老头的悉心指点,这个结果倒也不令人意外。 他的个子有一米八出头,穿着一件户外运动夹克,却留着一头长发。头发没有披在背后,而是都收在了衣领里面,用三道黑色的发箍束住。 这小伙正一脸歉意地向杨老头解释道:“据我所知,小师叔的破阵符,应是芜城张荣道前辈所赠。小师叔确实有些顽皮,但行事向来并无恶意,她只是好奇而已。前辈略施惩戒也好,但还请……” 院子中的这群人,最特别的还不是酱油妹扎朵,而是一位陌生的年轻人。 此人二旬出头的相貌,五官很是端正,但与如今网络上流行的那种俊俏小生不同,无形中带着一股锋锐气息。但这股锋锐气息收敛得非常好,华真行借助洞天大阵查探,也只是隐约有所感应而已。 杨特红:“这里有这里的规矩,你说了不算,等正主来了再说。” 年轻人:“不知华总导去了哪里?” 杨老头挥手打断他的话道:“假如在你们正一三山,她也敢这么胡闹吗?” 年轻人神色尴尬道:“这,这,正一三山并无此等困阵,但她也因为别的事,被我和锋师祖惩戒过。” 杨特红:“这么大的院子,怎么就坐不下了?不就是桌椅吗,曼曼,你带着大家现场打造。” 曼曼:“好嘞!” 杨特红:“小华买菜去了,马上就能回来。” 这荒山野岭的,上哪儿去买菜?年轻人闻言有几分疑惑,但也没有多问。王丰收笑呵呵的插话道:“这里有点坐不下,要不我们换个地方?” 造家具主力并不是曼曼,而是那个陌生的年轻人,诸般器物在他手中顺手就加工成了需要的样子,然后一一编织组合成器,动作流畅自然。 曼曼看得赞叹不已,小声问道:“广任道长,你也当过墨大爷的学徒吗?” 在场的都是高手啊,取竹木藤为材,以各种神通手段现场打造了三张方桌、十二条长凳。大家又顺手打造了好几张悠闲椅放在周围,形制与材质各异,几十个人都够坐了。 三个老头没动手,三位三境养元师也没插得上手,时间总共用了大概五分钟。这还是收着神通干的,比如约高乐就明显有点划水摸鱼的样子。 华真行好奇地问道:“今天是怎么回事?困阵里闯入了一个大姑娘,这位先生又是谁?” 杨特红介绍道:“这位是广任真人,来自东国,是正一门的高足,此次受昆仑盟盟主梅野石所托,代表昆仑盟前来拜山。” 这位广任道长语气谦和道:“家师乃正一门泽真真人,今日还是第一次有缘得见墨老前辈。” 一系列庭院家居打造完毕,华真行带着麒麟已经回来了。麒麟的背上果然装着两兜子菜,立刻就有人迎上去打招呼,顺手便把菜篓子摘了下来。 近代以来,其门中修士有守、和、泽、广四辈,而这位广任道长则是年轻一辈中目前最出色的弟子,也是正一门广字辈传人中第一个突破大成修为的。 广任俗名任广之,出身芜城齐云乡三溪镇,本科与硕士都毕业于东国科技大学,与昆仑盟的梅盟主还是校友。他目前是一位在读博士,微电子专业。 华真行有点懵,这是唱的哪一出?杨老头的话中有神念,做了一番尽量详细的解释。 所谓昆仑盟,其实就是东国修行界的立约联盟,约束与监督各宗门与散修。正一门的名字华真行也听说过,据说是东国修行界自古第一大派。 广任两年前便突破了大成修为,他今年只有二十五岁。所以杨老头才会称他为“真人”,这并非道廷箓职,在现代更扯不上帝王册封,而是代表他至少已有大成修为。 广任是受梅盟主所托,代表昆仑盟前来拜山的。华真行又没开宗立派,外人跑来拜什么山?他其实是来送东西的,就是当年定风潭道场废墟中找到的各种器物。 这和修行界能扯得上边吗?修士也是人,不可能凭空冒出来,都有在世俗中的身份、生活以及经历。任广之少年时被正一门的泽真真人收为弟子,赐法号广任。 泽真数年前在铲除妖邪时殒落,只留了这么一名传人。门中其他的长辈对广任都甚为怜惜关照,尤其是正一门当代掌门泽仁真人更是对其悉心指点,与亲传无异。 定风潭这派宗门已覆灭,这些器物就由昆仑盟代为保管。但是其中最重要的掌门信物定风盘、代表传承的宗门三典以及祖师留下的传承玉箴都不见了。 如今也不知是从哪儿传出去的消息,定风盘重现世间,并换了名字又换了神器之主,有人在这里布成扶风盘大阵,并拿出了当年的宗门三典。 二十一年前,定风潭宗门大阵被一击而毁,道场洞天崩颓,掌门形神俱灭,弟子四散无踪。 梅野石率昆仑盟众高人随即赶至,倒没发现除掌门鲁慕白之外其他弟子身亡,但是清理废墟找出了很多东西,诸如法器、灵药、符箓、各种天材地宝。 华真行还在琢磨呢,广任已开口道:“那位石双成小师叔,是梅盟主之女。她刚刚参加完高考正放暑假呢,听说了这件事便要一起前来。 梅盟主原本不让,她又去找了其师祖风先生。风先生对梅盟主说,让她来受受教育、开开眼界。风先生还托我带了句话,该讲规矩就讲规矩,该怎么教育就怎么教育。” 【收集免费好书】关注vx推荐你喜欢的领现金红包! 梅野石问明缘由后,便托人将这批东西给送来了,也不能总放在他梅家的菁芜洞天里呀……这便是广任真人的来意,但那位姑娘又是怎么回事呢? 华真行:“您说的那位风先生,就是我认识的风先生吗?” 广任:“对,风先生与华总导有过数面之缘,听说他还曾送过您一把扇子……华总导,您这是怎么了?” 华真行:“没事没事,就是有点头晕……别叫我华总导,叫小华就行!风先生那句话,是让你带给谁的?” 广任:“东西,是梅盟主点名送给小华先生您的。至于话,风先生倒没明确说要带给谁。” 280、闯阵 杨老头早就隐晦地提醒过华真行,他若将养元术当成义务教育内容推广,迟早会引来冈比斯庭和昆仑盟这些传统修行势力关注,说不定还会发生冲突。 冈比斯庭那边已经来过人了,新联盟这边基本上是由洛克负责接触,也有冲突发生,但大体结果还好。 有约高乐大神术师私下沟通,华真行给了他十年春容丹的独家总代理权。如今新联盟只在几里国北部小打小闹,影响不了冈比斯庭的利益,华真行反而能给他们带来利益。 至于昆仑盟,华真行倒没有想太多,因为毕竟离得太远,很难打什么交道。三湖镇萧光等三兄弟,那是覆灭宗门的逃匿弟子,远走天边才碰上了华真行,不算是与昆仑盟修士打交道。 没想到昆仑盟的人来得这么快!养元谷略俱雏形,养元师总部也刚刚成立,才搞了两期针对三级学员的临时培训班,昆仑盟的使者就上门了,而且是送东西来的。 广任真人话里有话,交谈之间还以神念解释了此行的来龙去脉。 梅野石明明姓梅,石双成为何姓石?因为梅野石自幼被一对山村夫妇收养,其养父姓石,曾为其取名石野,所以石双成也跟着姓石。 梅盟主起初打算将定风潭这批器物送过来,还没有确定要委托谁,其女石双成听说了便自告奋勇要走一趟。 梅盟主哪里能答应,完全不放心嘛!但石双成又去找了其师祖,也就是梅盟主的师父风先生,风先生说可以让她来开开眼界。 开眼界可以,但不能把这件事托付给她,于是梅盟主又找了正一门掌门泽仁商量,委托广任真人把东西送来。广任是梅盟主亲自点的名,为此广任还特意向导师请了假。 梅盟主为什么不放心石双成?换谁心里都不能踏实了!不仅是因为石双成年纪尚幼、修为尚浅。 石双成今年十八岁,刚刚高三毕业,已有四境巅峰修为。梅野石既为其父又为其师,其实已经算教得很不错了。 关键原因是石双成从小就调皮捣蛋,东国修行界众高人尊长倒是对她有诸多劝戒指点,但也难免偏爱关护。 石双成出身很好,其父是昆仑盟盟主,修为高超自不必说,在世间也是富甲一方,家里有酒厂还开了好几座酒楼。 她的同门都是高手,平日结交的也是各路高人。梅盟主的辈分很高,所以她的辈分也高,像广任真人年纪比她大七岁,还得叫她一声小师叔。 梅野石的性情朴直,倒并不娇纵孩子,假如石双成闯了什么祸,就算苦主不告上门来,他也会尽量查明实情并惩戒石双成,还会上对方那里道歉赔罪。 但是说句实话,石双成的家世背景实在让人惹不起啊,有事都不用父亲出面,只要把几位师兄、师姐都叫过来,恐怕也就没什么人是对手了。 偏偏她还有一位非常护短、比父亲更厉害的祖师爷风先生。风先生从小就喜欢石双成,有时候石双成在父亲那里受到了委屈,便到祖师爷那里告状,挨收拾的就变成了梅野石。 有这样一位爱护短的祖师爷,平常人也不敢告石双成的刁状啊,她简直成了一位没人敢惹的小姑奶奶。 其实风先生本人小时候也非常淘气,十几岁就能把天捅个窟窿,不是形容词,就是字面意义上的把天捅个窟窿,石双成的脾气和他有点像。 比如她上初中放暑假的时候,就曾跑到姑苏万变宗闹得鸡飞狗跳,就是字面意义上的鸡飞狗跳,拽着狗尾巴玩旱地雪橇,磨坏了好几双鞋,还去爬上道场中宝树抓灵鹦。 万变宗的狗和灵鹦,都是已经开了灵智的,得了吩咐也不会计较她的胡闹,那真是狗不敢咬、鸟不敢啄,宗主还得在暗中护着防止其意外受伤…… 石双成还有一个特点,令梅盟主既欣慰又头疼,她既调皮捣蛋又聪明伶俐,在高人尊长面前尤其是在其祖师风先生面前,经常表现得甚为乖巧听话,略带几分可爱顽皮。 待到石双成年纪渐长,脾气倒是有所收敛,不再像小时候那么胡闹,毕竟已经是大姑娘了嘛,平常也是一副斯文恬静的样子,看上去颇有几分大家闺秀的气质。 但梅盟主了解自家姑娘是什么脾性,肯定不会放心派她来做这种事,不好违背师尊的意思不得不让她来了,却把任务托给了广任真人,并叮嘱广任一定要将她看好。 广任和石双成今天一大早就找到了非索港市的杂货铺,在杂货铺值班的恰好是易彬,听说消息赶紧通知了欢想实业总部众高层以及洛克市长。 王丰收就在非索港,听说这两人身份之后立刻就赶到了杂货铺。广任和石双成也没耽误,获悉华真行和三位老前辈如今正在养元谷,便立刻起身赶往养元谷。 洛克前几天就听说华真行让曼曼到养元谷中过生日,他便和连娜商量抽空一起去祝贺,结果恰好碰上了这件事,就与大队人马一起组团来了。 这伙人还没走出市区又碰上了约高乐,约高乐问明情况,也厚着脸皮蹭进了队伍。想来凑热闹的人还有很多呢,被众领导压下了,大家都擅离工作岗位可不行。 更巧的是,他们在天河镇碰上了曼曼和沈四书、崔婉赫、扎朵。 这四人是从另一条路走过来的,曼曼当然是到养元谷中过生日,另外三人最近在班达市工作,听说消息顺便到扶风园和曼曼一起过来养元谷,算是捧个场。 在天河镇,众人又遇到了江怀谷。江怀谷听说了这件事,便特意请了一天假,央求着一起来了。 进入养元谷时,他们穿过了刚刚落成的科考站,那里并无人值守。众人是知道规矩的,沿着石板路进入教学区即可,想找华真行就去后山先找杨老头。 范达克还特意叮嘱大家,养元谷中有困阵,不要离开这条石板路随意乱闯,等过了前面的牌坊就是安全活动区域了。 大壳子不提这茬还好,他既然这么说了,石双成便问了一句,假如乱闯会怎么样?范达克回答倒也没有什么危险,只是会陷入困阵不得脱身。 这小姑奶奶偏不信邪,过了一会儿趁着众人都在前面走呢,一个箭步就闯进了旁边的竹林,展开身法眨眼就跑不见了。广任暗道不妙,再想劝阻已经来不及。 不出意料,石双成果然陷入了困阵。但这姑娘倒也没担心,因为她身上带着一大把破阵符呢,难道还破不开这区区困阵? 她的破阵符的确很好用,当然能破开困阵,可惜被杨老头给摁灭了,继续把她留在困阵之中……这就是今天一大早到现在发生的事情。 神念中介绍了这么多,广任似是担心华真行误会他在背后说石双成的坏话,又解释道:“小师叔虽然有些顽皮,有时候脾气比较冲,但行事从无恶意。她小时候是胡闹了些,但并没有真的闯过什么祸,否则祖师爷也不会护着她……” 华真行明白他的意思,就比如今天的事情吧,石双城的行为确实有些出格,跑到人家的道场中乱闯,但也没造成什么破坏损失。 假如换一种情况,她凭借自己的修为能够破开困阵,无非是验证了一番修为、显弄点本事,探探这里的底细。 假如她破不开困阵,也能凭破阵符脱困而出,无非是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未损此地一草一木,在昆仑修行界也没人会计较这种事。 可惜今天遇到了本事更大脾气也更大的杨老头,把她直接摁在了困阵里。广任多加了这么一番解释,显然是想替石双成道歉求情。 华真行已回过神来,大致搞清楚是怎么回事了,又问道:“风先生为什么要让石双成来这里,难道就没有解释具体的解原因?” 广任:“有的,但不是对我说的,而是对梅盟主说的,其原话是‘令其见造化玄妙、令其见人间疾苦、令其见世业之艰。’” 华真行揉了揉太阳穴道:“我明白了。” 这时杨老头咳嗽一声道:“小华呀,此地你做主,你看怎么处置这个姑娘?” 广任有些纳闷,他虽然不太清楚三个老头的具体身份,但也知道这是三位修为深不可测的老前辈,而且他们显然就是华真行的尊长。 这种事情,华真行肯定应该先询问尊长的意思啊,哪怕尊长让他决定,他不能擅自做主。不料华真行很坦然地就做主了,没有问三位老人家是什么意见,而是问范达克道:“大壳子,你真的已经提醒过她?” 范达克点头道:“是的,我一进养元谷就说了,不要离开石板路,曼曼他们都可以作证。” 曼曼也附和道:“是的,我们都听见了。” 约高乐在一旁暗戳戳地添油加醋道:“那丫头听见了范主管的话,就偷偷走到了最后面,趁大家不注意突然蹿出去了。” 华真行瞪了约高乐一眼,心中暗道凭这位大神术师的修为,岂能察觉不到这点小动作,假如他真想拦住石双成肯定可以……当然了,这也不能责怪约高乐,他也没有看着石双成的义务。 华真行沉吟道:“风先生的面子不能不给,养元谷的规矩也不能不讲。”说到这里他又开口朗声道,“石双成,你明知养元谷不可乱闯,还要执意如此。养元谷就罚你在原地禁闭五日,五天后再放你出来。” 这番话通过阵枢也传到了石双成的耳边,石双成喊道:“你谁呀!” 华真行:“我是此地主人华真行,你应该听过我的名字,也知道我的身份。” 281、正事 “啥叫不能乱闯,这里是盘丝洞啊?荒山野岭的,你说了算?老实交待,你是不是占山为王的妖怪……”石双成有些胡搅蛮缠,满脸不服气地开口回怼。 华真行催动阵枢玄妙,既能把自己的声音送到石双成的耳边,也能让石双成的声音就在院中响起。大家都听见了,反应与神情各异,有人甚至在那里偷笑。 其实都不用华真行施法移声,在场的都是耳聪目明之辈,养元谷中目前还没有布置消音的阵法,石双成那么大的声音,谷中甚至传来了回音,大家都能听得见。 石双成也吓了一跳,杨老头倒没有真给她一巴掌,但是那脆响带着空气的震动就仿佛贴着脸蛋子,随即听见杨老头的声音呵斥道:“小小年纪,跟谁自称姑奶奶呢?” 石双成鼓着腮帮子瞪了半天眼,突然一跺脚道:“哼,我不跟你计较了!” 她转身进了林子,找了个大树根坐下,眼睛瞟了瞟四周,掏出手机发消息:“师祖,您交待我的正事已经办了,按您的吩咐,我一进养元谷就闯祸了。” 华真行之所以这么做,只是制造一种像是面对面说话的现场效果,不惊不怒地又说道:“你若不知这里是什么地方,不小心误闯,我自会引你出来。 可你来之前就知道这里是养元谷,知道困阵是何物,知道这里的规矩,就不要强行狡辩了。禁闭五日已是最轻的处罚,且好生待着吧。” “你居然真敢关我的禁闭,姑奶奶……”石双成话刚出口就听见啪的一声脆响,众人都吃了一惊,扭头却见杨老头打了个响指,听上去却似给了石双成一巴掌。 “就在困阵之中待着。” “这倒是个好办法,关在别的地方也不合适,恐怕也知道关不住你。有山有水的,你就当郊游吧。” “师祖啊,这里有高手,张师伯给我的破阵符被人掐灭了!但是他们也太小看我了,就这个困阵,不用破阵符,凭我自己的本事,给我三天也能破了。” 这里根本就没信号啊,但这条消息居然发出去了,随即那边就回道:“干得好,罚你没?” “罚了,说是禁闭五日。” “怎么个禁闭法?” “反正我就要破阵,既然被阵法困住了,难道就不让我尝试一番吗?” “想破阵也未尝不可,但你要按我说的办法做。破阵之后不要趁机离开,他们自会察觉动静,知道你破了阵,然后还会施手段继续把你留在困阵中。 你既证明了自己的本事,那边也保留了面子,算是给他们一个台阶下嘛。回头你还要跟他们打交道呢,有事求人,不能不守规矩。” “破阵干什么?说五天你就待五天!” “我不干,能破阵凭啥不破?我也不搞破坏,得让他们知道我的厉害。” “你有什么厉害?还不都是祖师爷我的威名!那些高人哪个不能收拾你?” “还有这回事?那就是他们不对了,坐牢还得管饭呢!不对呀,算算时差,那里还没到饭点吧?” “反正他们今天要吃大餐,不带我!” “你这孩子也是心眼太实在,就不知道吃完晚饭再闯祸?算了,豁达些,知味楼都是你家开的,何必计较荒郊野外一顿大餐?” “那您还要我一进谷就想办法闯祸?” “你不闯祸,怎么显得他们有规矩?连你都要按规受罚,别人就更不用说了。” “师祖,他们今天是来办宴席的,却把我一个人关在这里,连饭都不给吃。” “这不还没到饭点吗?假如过了饭点还不管饭,你再投诉抗议。” “我按您的吩咐,做出这么大的牺牲,您可别忘了把那枚妖王玄牝珠给我。” “那枚妖王玄牝珠可以给你玩,但我也有言在先,你至少要突破五境并巩固修为,否则给你也用不了,吞形之术不是那么好学的。据我所知,养元谷中有幻形神术的传承,有机会你可以研究研究,很好玩的!” “师祖,您可是夸过那华真行的手艺,跟我说的时候都快流口水了。” “你急什么,不就半五天禁闭吗?怎么也得在那里待一个多月呢,等出来了再说。” “那我就干饿五天啊?” 广任:“我跟导师请了半个月的假,但没说要出国。” 华真行:“那就更不用着急了,在这里好好观览一番,待石姑娘结束禁闭,我们这边也会好生招待的。” 这时曼曼凑过来道:“小华,可以开始做菜了吗?” 石双成在给师祖发消息,那边的院落里,华真行对广任道:“请放心,困阵之中安全无虞,以那位姑娘的修为,更不会有其他危险,五天后再说吧,我们先办正事。” 广任只得苦笑:“是得先办正事,我是受梅盟主所托来送东西的。” 华真行摆了摆手:“这不着急!今天的正事是给曼曼过生日。多谢道长万里迢迢来送东西,先好好吃顿饭……您请了几天假呀?” 华真行又劝江怀谷工程师去陪客人喝茶,厨房里实在不需要这么多人,把王丰收、洛克、连娜也撵过去陪客人了。 三位老人家先回屋了,插不上手的其他人就在院子里喝茶。江怀谷感觉就像做梦一般,甚至有些恍惚,这还没喝酒呢就似有了好几分醉意。 江怀谷就是一位纯粹的养元师,所谓纯粹,就是他此前没有接触过任何修行秘法,也不了解修行界的事情,当然更不认识什么是神术师和修士…… 华真行笑了:“一起动手吧。” 不算被关在困阵中的石双成,今天养元谷中共有十九人,分别是杨特红、墨尚同、柯孟朝、华真行、曼曼、洛克、连娜、雷大金、李小阳、唐森至、王丰收、沈四书、范达克、崔婉赫、易彬、扎朵、江怀谷、约高乐、广任。 这么多人一起动手倒也热闹,广任和约高乐都是客人,当然没有让他们一起做菜,华真行也劝曼曼今天歇着,可是曼曼还是要帮忙,也就随她了。 众人基本都有修为在身,就算在厨房里切墩、在井池边洗菜,都不妨碍交谈,倒没必要一定围坐在一起。广任很有修养,面对一群“乡下土包子”丝毫没有不耐之色,有问皆答。 众人好奇,广任则更好奇呀,他从未见过这样一批形形色色,甚至可以说奇形怪状的修士,完全就不正经嘛!交谈中他也问了很多问题,感觉这里完全不像一派传承宗门,很想市面上培训机构和研究机构,而且山外还有专门教授触及养元术的教研推广中心。 饶是广任身为大派名师高徒,见多识广,也感觉匪夷所思。他听出来了也看出来了,这批人的首脑或者说核心就是华真行,而非那三位神通广大的老前辈。 这位工程师只是参加了养元术培训,接触了这种身心锻炼方法,入门之后大感惊奇,从而在工作之余潜心修炼,不久前才突破三级。 今天的经历简直就是对世界观的冲击,他倒是听说过养元谷以及培训班的事情,但今天还是第一次亲眼见证这等福地,还接触到这么多神异之事。 其实这里的很多人,今天都是第一次和来自东国修行界的修士打交道,大家都难免很好奇。王丰收算是最有经验的,早就对昆仑修行界有所了解,所以今天由他负责待客,大家七嘴八舌地问了很多问题。 没钱?送你现金or点币限时1天领取!关注公众号免费领! 广任暗自思忖,一边答众人所问,王丰收又问道:“广任真人,你们正一门中有多少弟子?” 广任:“四境以上的正式弟子,共一百三十六人,其中有大成修为者,连我在内共有三十五人。” 广任身为大成真人,遇事则看缘法,他当然清楚没有那三位老前辈就没有华真行,但此地一系列事情的缘起因由都在于华真行,而华真行偏偏还不是什么宗主、掌门的身份。 华真行这么干真的合适吗?广任比谁都清楚秘法不可轻传的道理,因为不可能人人都能入门,勉强修习反而会有种种弊端,徒耗精力财力也就罢了,甚至还会耽误人生害人害己。 三位老前辈不会不明白其中利害,难道就由着华真行这个孩子的性子来?难怪梅盟主会派他特意来一趟,就连女儿石双成都派过来了,确实应该好好考察一番。 众人皆发出惊叹之声,但是看见广任眼里却有另一番感觉。假如换一种情况,寻常人知道了他的身份以及正一门的背景,简直会把他视为神仙中人,而这些人大多只是惊叹而已,并没有太多意思。 广任又问道:“请问你们的养元术中心,有多少养元师?” 曼曼在厨房里答道:“登记在册的养元师,截止昨天为止共有八百四十二人,他们都拿到一级证书了。其中又拿到二级证书的有六百七十人,再拿到三级证书的有一百二十二人。 这个数字不仅是惊人,甚至是吓人了,一派宗门有三十五名大成修士,这是什么概念?不愧是自古第一大派!就连约高乐都不禁眼皮跳了好几下。 曼曼在厨房里接话道:“哇,这么多大成修士!广任道长,您是不是履字辈中修为最高的?” 广任:“当然不是,履谦师兄已有脱胎换骨之能,比我的修为高多了。” 有二十五名四级养元师,其实是上个月才晋级的,我们这里办了两期培训班,道长您来的晚了几天,没赶上。 杨总也说了,这是大机缘有所至,所以我们才能在短期内培养出这么多养元师,今后恐怕很难有这等盛况了。但也没关系,我们可以扩大推广范围,去培训更多的人。” 广任一时无语,感觉自己得好好消化消化。那边石双成坐在树下玩了半天手机,忽然想起了什么,又站起身喊道:“这里能不能充电啊?” 通过四级考核,就要到养元谷这边发证登记了,目前总共有三十二人,其中有三名五级养元师,今天都在呢,暂时还没有六级的,还要等小华再制定考核标准……” 曼曼身为养元术中心主任助理,对情况掌握得很清楚,也全无机心,介绍得非常详细。广任却差点没被茶水呛着,定了定神才问道:“你们总共传授了多少人?” 曼曼:“我们总共培训了三千多人,绝大部分是从去年开始学的。最近这段时间各项工作都比较忙,所以还没有来得及扩大推广规模,我们这边也缺导师。 她的声音隐约在山谷中回荡,华真行朗声答道:“你是受惩,不是郊游度假,难道还要再给你配台电脑打游戏吗?” 说着话他走出厨房进了屋子,找到杨老头私下说了几句,又高声道:“明日谷中将有大雨,假如石姑娘闲得无聊,还是先给自己造好避雨之所吧。” 石双成听见华真行的声音,同时又收到杨老头暗中传来的一道神念,不禁眼神一亮。 神念中是一副立体构造图,教她如何建造楼阁与凉亭,还包括就地取材的加工方法,甚至还讲了如何结合她所在之地的景观。 洞天福地、仙家楼阁,石双成从小见得多了,但她还从没有亲手建造过,再调皮捣蛋也不能跑到人的洞天道场中盖房子呀,自家的菁芜洞天更不需要她来多事,此刻倒是有了试试身手的机会……再说了,明天得下雨,她总得有个地方住。 282、全身都是宝 众人开始做晚饭、石双成也开始打造“宿营地”的时间,大约是下午三点半。今天这些人来到养元谷的脚程可够快的,因为整体修为都提高了嘛,路上也没有什么其他任务。 养元谷中以及从天河镇到养元谷的这条山路上,这两天难得没有下雨,但杨老头观天象推之,明天恐怕要下大雨。 华真行私下找杨老头商量,就是想给石双成找点事做,免得她闲得无聊自行生事。既然明天要下大雨,索性让她建一处关闭之所,这也是华真行的建议,杨老头给了具体的创意。 石双成采集材料时也不怕迷路,在周围随意乱逛,反正不管怎么转来转去最终也会回到原地。 华真行抽空也在暗中观察,发现石双成指掌间剑光飞旋,处理竹材简直毫不费力,处理那些石料时虽不像切豆腐般轻松,但也和切南瓜差不多了。 石双成果然大感兴趣,撸起袖子就开整了。在晚饭开席前,她已经建好了一座临水凉亭。 那处湖岸边有很多纹理细腻的大块青石,就拿来打造柱础和地基。取附近的粗毛竹为材,将竹筒从中间破开制成半圆形的筒瓦,凉亭制式为四角攒尖顶。 全身都是宝这个说法,听上去怎那么别扭呢?约高乐明明可以用神念,却故意以神识拢音做耳语状。华真行亦以神识拢音答道:“我没想跟她打架……她有什么宝?” 约高乐:“刚才那张破阵符你是亲眼看到了。假如我告诉你,她身上的各种符箓,一共有七十多枚,你会不会动了打劫的心思?” 竹亭造得非常雅致,杨老头给的设计图嘛,立体结构以神念都交待清楚了。 菜一道道出锅,每样都做三份,今天要摆三桌。大家都陆续出去摆桌了,当厨房里只剩下华真行的时候,约高乐走进来凑近道:“你要是和那姑娘打架,可得小心点,她全身都是宝啊。” 华真行:“有靴子妙用的法宝我见过,就是当靴子穿的法宝我还真没想到,有什么妙用啊?” 约高乐:“听名字就知道了呀,只要神气法力不竭,轻松日行千里,翻崖过涧不在话下,它还有崩眩震踏、立地护身的妙用,打起架来冷不丁就可以暗算对手。你再看看她那件牛仔上衣……” 华真行正色道:“我一手创建的新联盟,最重要的宗旨之一就是打击犯罪、维护秩序,您认为我会动这种心思吗?” 约高乐讪讪一笑:“就是开句玩笑,你这么严肃干嘛?看来你还不太清楚符箓的珍贵,那么法宝总知道吧?那双靴子相信你也注意到了,名为千里靴。” 前襟的五粒扣子,还有衣领和袖口的四粒扣子,扣芯中各藏有一枚法剑。扣子本身没问题,却有法剑藏形其中,你恐怕不太理解,有点像传说中的剑丸……” 华真行:“我能理解,最近也得了一枚春雨剑。假如是法剑的话,一枚就够了,为什么要用九枚呢?” 华真行:“倒没什么门道,就是布料结实轻便些,也还是一件普通的衣服。” 约高乐:“华老板眼光真高啊,那布料可是用大法力淬炼过的,但说还是一件普通的衣服倒也没错,无非料子轻便结实些,其实有问题的那些扣子。 约高乐:“听说你得到了当年定风潭的传承,可是定风潭的历代修士,无人修为能超过其祖师白子旺。白子旺擅炼器,却不擅合器之道,因此定风潭传人皆不擅合器。 就算有合器的相关法诀,也不是你现在的修为所能解悟的。我跟你解释解释吧,那九枚法剑既是九件法器,合起来也是一套法器,还能组成剑阵。 约高乐扭头看了他一眼,语气有点夸张道:“哦,我明白了!” 华真行:“您又明白什么了?” “还有吗?” “你看她耳旁那两根小辫子了吗,缠着细丝带呢,那也是法宝,两条丝带合器,名为阴阳卷天丝,也可以分开各自使用。” 只是以那姑娘目前的修为,想发挥剑阵威力还不太可能,她也最多动用其中五枚,稍微弄个剑阵的样子,只动用一枚才是最顺手的。” 华真行明白了,刚才为何能“看”到石双成指掌间有剑光闪烁,其实并不是肉眼看见,而是通过阵枢观察,所感应到的那一股锋锐气息。 “连件神器都没有。”华真行一边说话一边拿汤勺在锅中翻搅。 约高乐瞪眼道:“你以为神器是那么随便能有之物吗?那一套分光剑和一对阴阳卷天丝,虽不是神器但也是上品法宝了,不比你到手的那根麒麟索差多少!” “还有呢?” “这些难道还不够嘛!才多大点一黄毛丫头?”约高乐的音调忍不住拔高了好几度。 约高乐:“三湖镇那点破事,我还能打听不到消息吗?” 华真行:“不说三湖镇的事,石双成的这些法宝是从哪儿来的?” 神器是不是随便的东西,华真行不太清楚,反正自家的神器好像都挺随便的,说到手就到手了、说认主也就认主了。 通过约高乐的话,华真行也有了大概的判断,石双成随身携带的分光剑和阴阳卷天丝都算是上等的法宝,但好像比麒麟索还差点。他反问道:“我弄到了一根麒麟索,约先生是怎么知道的?” 约高乐有些诧异道:“华老板啊,你可什么话都敢说!打造那么一双靴子,哪怕只是最普通的下品法器,我看比祭炼阴阳卷天丝都要更费工夫。 那不是法宝可以当靴子用,而是靴子可以当法宝用,这两者是完全不同的!首先要找合适的材料做一双靴子,然后再想办法将之祭炼成法宝、赋予其妙用。 约高乐:“阴阳卷天丝,是她爹给的,突破四境时的赐器。分光剑,是正一门的和锋道长送的,也是和锋道长亲手炼制,突破四境时的贺礼……和锋就是广任的师祖。” 华真行:“那双千里靴呢?听您刚才的意思,它好像不能算上品法器。” 约高乐:“动心了?但你就别打那件宝贝的主意了,尺码不合适,你的脚大。” 华真行:“您胡说什么呢!我就是想问问,那千里靴哪来的?” 而且靴子是左右两只,也得用上合器之法,这跟普通合器还有所区别,它只能成套使用,互为一体……” 华真行:“你这么一解释,我差不多明白了,的确不简单。我听着都有点羡慕了,其实正缺这样一双鞋子呢。” 约高乐:“提前祝贺呗,按照小白的说法,只要她填了志愿就肯定能考上,贺礼就提前送了……唉,真是脸都不要了!” 华真行:“约先生的消息这么灵通,啥事都知道?” 约高乐:“我打听了,是坐怀山庄庄主白少流送的,祝贺她考上春华大学,前两天刚穿上的。” 华真行:“不对吧?高考刚结束,出成绩得下个月呢。” 约高乐哼了一声道:“据我所知,这个人不擅炼器,倒是很擅长到处摸东西。再说了,好东西也不能全带在身上啊,谁知道还有啥。” 华真行撒了一把葱花到锅里,然后排出三个大碗盛汤:“起锅开席了,约先生,麻烦你帮忙端一下。”众人皆有法力在身,可以直接御物将汤碗送出去,但还是亲手端出去更有感觉。 约高乐:“这些事在昆仑盟也不算什么秘密,石双成这个小太岁,别看平时没人敢招惹,但她的一举一动都很受关注。防火防盗防双成,就和她祖师爷当年一个德行!” 华真行:“风先生我认识,根本不像您说的那样……对了,风先生是其师祖,难道就没送她什么法宝吗?” 杨老头单独坐一边。曼曼坐在杨老头左手第一个位置,华真行在她旁边,两人对面是两位昆仑盟贵客的座位,但此刻只坐了广任一个人。 石双成虽然被关了禁闭,但还给她留了个座位,只是空在那里。杨老头对面坐的是王丰收和扎朵,算是今天的陪客。 就在屋后露天摆了三张八仙桌,呈品字形布置,隔着湖面遥望着那道长堤与石亭,周围竹影婆娑,油茶花开正好,黄昏时分天色还不算太暗,七枚有光珠已悬在空中照明。 今天是给曼曼过生日,大家请曼曼坐中间那张桌子的主座。曼曼现在也很懂讲究了,坚决不坐,反而把杨老头推到了那个位置,杨老头笑呵呵的也就坐下了。 总计三桌十九人,酒宴非常热闹。众高人轮番敬酒,用的都是小杯子,曼曼原本是不怎么喝酒的,但是今天也喝了,喝得小脸红扑扑的。 这既是生日宴,也是成年宴,因为按照非索港的最新法令,十六岁就算成年了,可以正式担任各种政府公职,也将履行完全的民事责任。 另外两张桌子,当然是墨尚同和柯夫子单独坐了主位。柯夫子这桌右手边是连娜和洛克,他们对面是客人约高乐。约高乐也单独坐了一边。柯夫子对面则是沈四书和雷大金。 墨尚同也是单独坐主位,左手边是李小阳和崔婉赫,右手边是江怀谷和唐森至,江怀谷其实也算半个客人,墨尚同对面则是范达克和易彬。 那边石双成已造好了竹亭,又从湖中起出一根合抱粗、十几米长的阴沉木大料,感觉也有些累了,忽然听见山谷中远远的传来唱歌声。歌声有些荒腔走板、声嘶力竭,人显然是喝多了。 原本虽然累但感觉还挺开心的石双成,此刻脸色一沉,正想开口高喝,却突然发现竹亭中多了一堆东西。 其他人倒还好,不过是有些酒意或是享受醉意而已。只有江怀谷喝多了,拿着酒瓶子当麦克,站起身跳上小板凳,在三张桌子中央献唱了好几首歌,众人纷纷鼓掌喝彩。 江怀谷唱歌的时候,华真行以神识拢音,悄悄对杨老头说了几句,杨老头笑眯眯地点了点头。 有碗筷杯盏还有炉具,旁边码放着各种食材、调料,并以法力封禁保鲜,看这架势足够她吃五天的。 这天没有月亮,但高原山谷中星光璀璨,石双成看见东西随即又乐了,元神中也收到一道神念,居然是各种菜谱,教她怎么做吃的。 就在这星光下,亲手打造的临湖凉亭中,来一场自助烧烤,感觉也是很惬意的!石双成本已想好怎么抗议并向师祖控诉,这一瞬间却打消了念头。 283、不是我的东西 “广任道长,您请了半个月的假,那么石双成姑娘有没有说要在这里待多久?” “梅盟主吩咐了,她可以等到高考成绩出来后再回去,还有一个多月呢。” “东国高考是前天才结束的吧?” “高考一结束我们便出发了,梅盟主还送了我们一程,直接把我们送到了非索港郊外。真要说起来,我们并没有办入境手续,好像算偷渡啊!” 广任居然开了句玩笑,华真行却很认真的答道:“没关系,新联盟的最新政策,目前在班达市和非索港市,东国公民可以免签出入境。 新联盟这么做主要是方便工程援建人员往来,目前仅在非索港一地,东国援建人员以及他们的家属,总计差不多快三万了。 援建工人有周期轮换,家属来往则更频繁,有的就在这里长住,有的人则是只来探个亲、度个假。非索港市政为此还新设了一个农垦区,有专门办理出入境手续的窗口单位。 如果你们需要记录的话,直接报备登记就行,就是在护照上盖个戳,各个辖区派出所都可以办理,养元谷中也可以办……” 东国公民免签出入境,是新联盟的土政策,按几里国的目前的管理制度,各大邦区也都有制定相应政策的权限。 这种看似很宽松的管理方式,假如换在东国是不可想象的,但在非索港却是正常情况,其实几里国的边境管理在大部分情况下都形同虚设。 如今表面上看和以前没什么变化,实际上登记统计工作却很严格,各口岸能及时掌握出入境人员的情况,免签也得登记啊。 农垦区早就有了,如今是正式设立了几里国的第三级行政单位,区政府设在新田镇。 非索港这边对东国公民的出入境没有限制,实行免签政策,护照盖个章而已,很方便。既然农垦区提供了这样的服务,那么非索港和班达市的其他地区也照此办理。 华真行:“没关系,假如有需要的话,可以给你们补一份长期居住证件,身份证明就由养元术中心开具。” 东国公民虽可免签出入境,但是想在这里长期居住、生活、工作,开具当地的账户、参与各种公共事务,还需要办一张当地的证件,有点类似于所谓的绿卡吧。 这回却漏掉了广任和石双成,因为谁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来的?既然这两人有这等本事,又有神通广大的高人相助,华真行就没多问了。 广任却苦笑道:“我们也忘了带护照。” 这酒越喝,广任就越纳闷。 到后来其实是华真行喝得最多,除了三位老人家,这里每个人都来敬了他,他也离席敬了所有人,额头见汗了,虽不至于喝多,但人显然也很兴奋,话也多了起来。 来到这里的东国援建工人及其家属,只要愿意都可以办,新联盟政府对此持欢迎鼓励态度,甚至可以上门办理。这是华真行定的政策,自有其用意。 这是在酒席上,华真行和广任聊的闲话。这天被敬酒最多的当然是曼曼和三位老领导,其次就是广任这位远道而来的客人,约高乐被敬的酒也不少。 广任忽有一种受到冷落的感觉,但这里并没有人真正冷落他,大家对他都很热情。可是他是代表昆仑盟有任务在身啊,华真行居然问他送了什么东西来……这孩子不问,别人也都不问。 广任正在思忖间,杨特红笑眯眯地看了他一眼道:“广任真人发什么愣呢,是这酒不好喝还是菜不合口?” 席间华真行还连敬了广任三杯,感谢他万里迢迢来到非索港,为了昆仑盟所托特意跑这么一趟,却一句都没有问他究竟送来的是什么东西、其中有哪些宝贝? 听说这孩子只有十六岁,未免太沉得住气了吧,他难道就不好奇吗?虽然东西已经送来,迟早都是他的,从下午到现在,难道他就不着急吗? 在广任眼里,华真行能沉得住气且很有主见。但是华真行自己倒没有大多感觉,杨老头从小就说他性情跳脱爱逞能揽事,为此没少揍他。 当初护送罗柴德、干掉金大头,可都是华真行自作主张,虽说是系统任务,但华真行愿意去做,也能说明其脾****几里国、打造欢想国这种事情,他想到了也就真干了。 广任回过神来,赶紧答道:“酒非常好,至于菜,简直太好了……来,我再敬您老人家一杯!” 这位真人在心中苦笑,方才那一瞬间他已经意识到,好像不是华真行能沉得住气,而是他自己有点沉不住气了,身为大成修士这不太应该啊。 今天先办正事,广任和石双成来访只是个意外。梅盟主托广任送来什么东西,他虽然有点好奇,但并不怎么动心。他更关心的是另一个问题,就是昆仑盟的用意。 这些东西本来就不是他的,华真行无私心,这是从小受杨老头潜移默化的影响,他一点都不爱占便宜。 华真行之所以不问,因为他根本没觉得需要在这个场合问,而且有些话也不适合在这个场合说。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心里已经很能藏得住事了,比如风自宾这个身份就是一个大秘密,他拿出来得瑟过吗?更别提心中还有难以想象的宏伟蓝图。 酒席之后,众人收拾杯盘碗筷,就在这后山继续喝茶聊天,难得三位老人家都在,有很多事情可以当面请教。华真行走到广任身边道:“道长,能否借一步说话?” 广任微笑点头,两人离开院落并没有走远,而是沿着长堤来到了那座石亭中。华真行终于开口道:“请问道长,昆仑盟为何要将当年定风潭的器物送给我?” 风先生为什么让石双成来,华真行也不笨,通过广任的转述,其用意大概都能猜到了,可是昆仑盟是什么意思? 华真行并不想与昆仑盟为敌,搞好关系甚至是必须的,但假如昆仑盟要干涉养元谷的事情,华真行也是不会答应的,所以有些话还是私下交流更好,免得落了脸面。 华真行详细讲了他在三湖镇的经历,包括那三兄弟的所作所为,同时又系统的介绍了养元术中心与养元谷的构架与宗旨,最后又说道:“若说缘法,这还真是缘法。但是昆仑盟在定风潭道场废墟中找到到的器物,与我毫无关系,为何要送到这里?” 不是我的东西,我干嘛要它?这就是华真行的意思。 不问有什么,先问为什么。广任答道:“缘法所致,定风潭这派宗门已灭,但是传承在此。鲁慕白死有余辜,定风潭宗门无存,但器物无辜,且对道友有大用。” 他用了个特别的称呼,称华真行为道友,华真行也没有纠正,只是摇头道:“定风盘改名扶风盘,神器认主我事先也没有想到。我在三湖镇得到的东西,并非我的私物,所以用来打造养元谷大阵、培训养元师……” 这回轮到华真行愣了愣,反问道:“托我帮忙?” 广任:“这就是梅盟主的原话,否则这些东西放在那里发挥不了用处,还白占地方。至于道友想问为何是你,我想就不必再问了。 广任怔了怔,苦笑道:“梅盟主说了,这是想请您帮个忙处置这批器物,也不能总是放在他那里。你我都是修士,就不必矫意,应知像此类器物,得失皆有缘法。那么请道友告诉我,如今世上谁最合适处置它们?” 没钱?送你现金or点币限时1天领取!关注公众号免费领! 当年定风潭覆灭之后,昆仑盟众高人在废墟中搜检出残存器物,也问过风先生该怎么处置。风先生说了,暂由昆仑盟保管,以待缘法。如今之事正是缘法。” 华真行正要说话,两人耳边响起墨尚同的声音:“物得其用!小华,你就收下吧,该怎么用便怎么用。” 来之前我也没想到,世上竟有养元术中心与养元谷这种机构。我原以为您是要重建一派宗门、融合定风潭传承,如今看来并非如此。 但无论如何,定风潭传承就是这里的教学内容,物尽其用,由道友来处置则是最合适不过。 华真行闻言便点头道:“那养元谷便收下这批器物了,它们并非我的私物,我只是代为处置而已。但我想先问清楚,梅盟主和昆仑盟,还有什么要求?” 这话什么意思?华真行是接过了这批器物的处置权,东西不是他个人的,而是属于养元师总部的,就算将来“分配”给谁使用,也不是归使用者所私有。 华真行并不是坚决不收这些东西,反正定风潭当年最珍贵的器物以及最重要的传承都已经在他手中,也不在乎剩下的了。他只是不想白收,同时要搞清楚昆仑盟的用意。 广任笑了:“定风潭覆灭是咎由自取,风先生事后也没有继续追究。但昆仑盟众高人毕竟出面也出力了,不仅及时赶至,还将残存器物搜检齐全并保存至今。所以梅盟主也说了,能否求春容丹若干,代其师尊酬谢当年众高人?” 284、多与少 任务十一:回赠广任春容丹五十盒。 任务奖励:二十一年前定风潭道场废墟所搜检诸般器物。 这是元神中突然跳出来的系统新任务,华真行不禁微微皱眉,这系统也太随意了吧?原本还算是先知先觉,如今却来了个后知后觉。广任东西已经送来了,而且已经开了口求取春容丹,系统这才发布了任务,这跟说废话有什么区别? 广任见华真行皱眉,又解释道:“梅盟主只是这么一说,若是不方便的话并不勉强。托华道友处置这批器物,本就是请您帮忙,并无额外要求。” 系统任务让他“回赠”五十盒,但华真行可没有那么小器,截至今天为止,他手中不多不少恰有一百盒,干脆就全拿出来了。 杨老头催动九转紫金炉大阵,迄今为止总计炼制了五百来盒春容丹,有三百盒被华真行通过约高乐卖给冈比斯庭了,还有百来盒则是通过各种途径用掉了。 华真行舒展眉头道:“道长误会了,我刚才是想起了别的事。其实我也有一件事想请道长您帮忙,如今手中有百盒春容丹,请您带回昆仑盟交给梅盟主。 昆仑盟中高人众多,其中擅长丹道者亦多,若能帮忙鉴定丹方灵效、给予适当反馈指点,我代表春容丹中心深表感谢!” 杨老头还告诉华真行,这个节奏会保持到今年年底,也就是十二月三十一号。从明天一月一号开始,杨老头本人就彻底不再管这件事了。无论是原材料的采集与加工,还是最终炼制成丹,都要华真行自己去想办法。 搞了这两期培训班之后,原材料的采集与加工,华真行暂时已经有办法解决了。至于最终炼制成丹,就是系统颁布的上一个任务,华真行如今尚未完成,但多少已经有点头绪。 罗柴德的奥海姆集团、洛克的福根基金会、风自宾的欢想实业,各自挑选了十名合适的对象,从去年起就同时服用三盒春容丹,并将做长期跟踪记录。 杨老头如今人不在杂货铺,但九转紫金炉大阵仍在运转,春容丹仍在炼制中,只是速度已经放慢下来进入一个稳定的节奏,固定的产量也就是每天一盒。 来此之前,有很多情况广任显然并不掌握,比如他虽知道这里有春容丹、也清楚春容丹的灵效,但并不清楚华真行跟约高乐之间有独家代理协议,而且每盒卖这么贵。 广任赶紧道:“实在不必百盒之多,拿个十几盒就好。” 今天是六月十一号,就算将库存的百盒春容丹全送给昆仑盟,截止年底大概还会有二百盒春容丹出产,倒也并不耽误事。 华真行的话说得很漂亮,也是请对方帮忙。广任正要开口,约高乐的声音突然在两人耳边响起道:“华老板,别忘了我们的协议。我可是拿到了春容丹十年的独家代理权,每盒东国币两千万的价格,你只能卖给我!” 约高乐似是很不满地回了一句:“行,算你小子大方!有这批货干嘛不给我?二十亿东国币啊,我又不是不付钱!” 约高乐和华真行的协议,华真行每年提供的春容丹,最低保证至少一百盒,最高则不超过一千盒。华真行今年已经给了他三百盒,并没有达到上限,再卖一百盒当然完全可以,但这些细节就没必要全对广任说了。 华真行却没有立刻接茬,再开口时话是对约高乐说的:“约律师,我当然会遵守协议。根据协议,春容丹不通过其他渠道向外公开发售,只由您独家代理。 但此番只是私人赠送而已,也是请昆仑盟众高人帮个忙,鉴定分析灵效、验证服用成果,这也是研制过程的一部分,我并没有出售它。” 昆仑盟众高人需要春容丹吗?就算他们自己用不着,世俗中很多亲朋好友也是需要的。他们中应该有人也能炼制出灵效类似的丹药,但未必合适普通人使用,就算适合,也得费时费力,有现成的岂不是更好? 想当年这批及时赶到定风潭的高人,肯定不是去打酱油的,应该也做好了出手的准备。 华真行不说,约高乐却主动透露了很多关键信息,比如约高乐拥有春容丹的十年独家代理权,而且这百盒春容丹价值二十亿东国币,只要华真行愿意卖立刻就能拿到现金,看似是表达对华真行的不满,其实话好像都是讲给广任听的。 华真行又对广任道:“百盒之数其实不多,只是恰为我如今所有,请道长万勿推辞。既是梅盟主代其师尊答谢当年曾出手众高人,我怎可不尽力而为?没有风先生所赠宝物,这里也炼不成春容丹。” 假如定风潭还有人要负隅顽抗,到场的众高人是一定会动手的,只是他们赶到时洞天道场已毁、众弟子四散逃离,定风潭已不复存在。 梅野石托广任将这些器物送来,又让广任求春容丹若干,以代其师尊答谢当日出手的众高人,安排得已经非常到位,尽量让人挑不出毛病来。 定风潭的掌门勾结外敌,连镇山神器都动用了,尽管从内部角度,其他人可以辩解这只是掌门鲁慕白的个人行为,但是从外部角度,这无论如何都是宗门行为。 就算不牵连无辜弟子,定风潭这派宗门,昆仑盟也不会允许它继续存在。 入夜之后,众人各自休息,养元谷中就有新修的洞府,入住倒也方便。墨尚同带着华真行、曼曼、洛克、连娜、王丰收、范达克,陪同广任道长一起来到研究院的地下库房。 库房中已经放了一堆东西,就是百盒春容丹。一盒春容丹共有三百六十枚,有服用的顺序,每日一枚,差不多一年才能服用完毕。每人同时最多服用三盒,否则会有副作用,累计最多服用九盒,再多服亦无效。 这时杨特红的声音又响起道:“百盒春容丹,我这便取来放在研究院,待会儿你就带着广任真人去拿吧。” 墨尚同的声音也响起道:“我带着人一起去,现场清点器物登记入册。” 华真行:“百盒春容丹在此,道长先收下吧。” 墨尚同又问道:“可有空间神器?若是未曾携带,可让洛克市长借你暂用。” 华真行和广任在桥上私下说话的时候,仅仅是两个时辰前,而杨老头已经把杂货铺库房里的百盒春容丹都给拿来了,果然神通广大! 杂货铺的里春容丹包装很简单,盒中共有四层,每层九十粒,十五行六列,每粒都有编号,整盒差不多有一条烟大小,只是稍厚一些。至于约高乐那边买了去,冈比斯庭会不会换成豪华的包装,华真行就管不着了。 广任说神器不可轻借,这也是实情。神器不是拿去就能用的,借用者须得到神魂烙印传承,而这东西除了衣钵嫡传,绝不会轻授他人。 所以当年定风潭将镇山神器借与外敌,用以暗算风先生,才会令人震怒。而华真行居然将扶风盘当成一件教育用具,将操控它的神魂烙印传给所有四级以上学员,又是多么令人震惊! 广任笑道:“神器岂可轻借,我来时倒也携了宗门的一件空间神器。”说着话一挥袖子,那堆东西便消失不见。 洛克能借出的空间神器,当然就是飞云靴,墨尚同亲手祭炼的。只是以洛克如今的修为,尚发挥不了飞云靴的空间神器妙用,借给广任倒可以。 墨尚同微微点头只说了一字:“好。”然后接过了洛克递来的传承之书,又交给范达克负责登记入库。 广任又吃了一惊,他虽然对福根家族的历史不太了解,但也知道这传承之书是何物,看来养元谷不仅有当年定风潭的传承,居然还有罗巴洲古老家族的神术传承。 华真行闻言却有点纳闷,因为向来言简意赅的墨大爷居然说了句废话。广任是来送东西的,那么多东西也不可能揣在兜里,所以随身必然有空间神器,又何必再问呢? 这时洛克突然插话道:“福根家族的传承之书,我已带来,今日就交由研究院一并入库。按照教学计划,它提供给五级以上的养元术导师参考研究。” 心中暗暗惊异,广任却没多说什么,取出一只小巧的金葫芦道:“华道友,这是一位丁奇先生托我送来的礼物,祝贺你居然真的改变了非索港——这是他的原话。 此金葫内有一方世界,可当空间神器之用,所以我就把它带来了,顺便将那批器物也携在其中,分次取出请诸位清点……” 广任已经了解,华真行这里的培养的养元师,都以养元术为修为根基,在突破四级前几乎都不会接触其他的秘法以及各种神通手段,顶多在三级时尝试神识御物之法与粹物之功。 定风潭的种种传承,学员们要突破四境后才能接触到,至于神术传承,则是养元师们突破五境后的研究参照资料。 灵丹九类,共四百八十三枚。 各色天材地宝二十九种,共计九百三十四件。 各类法器一百六十七件(其中风斩七十七支,如今已更名为春雨枝)。 符箓四种,共二百一十六枚。 洛克和连娜也是惊叹不已,他们是见过世面的,手中也不缺神术师所谓的法宝。可是福根家族的传承之物毕竟有限,再加上近些年来的消耗,哪能与一派千年宗门相比? 王丰收似是早有思想准备,但也面露喜色很是兴奋。只有曼曼的神色还算平静,她对此并无太多概念,只是满眼好奇而已。 这就是广任道长带来的全部器物,满满当当放了一大片地方,先拿出来清点过目,事后再由范达克分门别类另行收存。 范达克看得满眼都是小星星,他啥时候见过这么多宝物?要知道养元师总部可是穷得很,一大批四境学员包括他自己,连件随身法器都没有呢! 但是华真行却觉得太少了,他倒不是贪心,而是有些纳闷,以定风潭千年传承的积累,难道就这么点东西吗? 法宝也就罢了,定风潭祖师一人就炼制了九十九支风斩,足够后世宗门弟子所用,也没必要再炼制更多法器。后人还打造了一潭春水、春雨剑这样的上品法宝,已经很不错了。 华真行的反应稍微有点奇怪,面露思忖之色不知在想些什么?他的心思估计在场没有人能猜到。 这些器物多吗?当然太多了!那一百盒春容丹假如能卖二十亿东国币,也远远换不来这些宝物,更何况有些东西不是拿钱能买到的。 但是其他东西也这么少吗?比如天材地宝的库存,宗门中历代都有那么多弟子,哪怕一年只攒下来几件,也不至于就这么点啊? 转念再一想,他又多少明白过来,不禁露出苦笑。当然不是昆仑盟众高人贪墨了东西,而是除了法器之外,其他的东西比如符箓、丹药之类几乎都是消耗品。 能搜集炼制的尊长人少,而需要使用的弟子多,所以不可能库存太多,更不可能总是放在那里不用。所谓千年传承,不仅只有积累,也有历代的消耗,最后碰上一个败家的掌门,不就一次把宗门都给败没了吗? 对于一派当年只有二十几名弟子的宗门而言,废墟中还能剩下这么多好东西,其实已经是千年传承的底蕴了,可惜了! 285、大壳子的研究论文 华真行先前可能也是被石双成的情况所误导了,所以才会认为定风潭攒下的家底太少。听约高乐说那姑娘全身都是宝,仅仅符箓就带了七十多枚,相当于整个定风潭库存符箓的三分之一了。 可是世间修士哪能人人如她?就比如养元师总部这边吧,虽然华真行本人不缺法宝甚至连神器都有,但是那么一大批四级学员还空着手呢。 严格地说起来这批养元师好像也有法宝,比如华真行就曾教他们如何祭炼有光珠,不少人都祭炼成功了,留在养元谷当照明设施。 华真行暗自琢磨中,取出了当年定风潭的《宗门器物谱》对照。 这一百六十七件法器,果然在《宗门器物谱》中都有记录,对照之下,他还能知道当年定风潭覆灭时,被四散的弟子带走了哪些东西。 宗门传承器物也并非一成不变,法宝也会损毁、丢失、赐予私人、赠送外人等等,按照定风潭覆灭前的记录,这里还缺失了十九支春雨枝、六件其他法器。 但有光珠只是个练手的小玩意,除了能发光没别的妙用,就相当于一个应急灯泡。假如有电力供应的话,它还不如灯泡好用呢! 四级养元师证书也带有某种法宝妙用,但也只能验证身份、在养元谷中通行……这些东西和传统意义上的法宝还是有区别的,只是借鉴了现代工业产品或科技产品的思路。 石双成虽说浑身都是宝,但她也没有神器啊。广任道长倒是带了一件空间神器,但听语气是为了完成这次任务特意从宗门中“领取”的,用完了还得交回去…… 还有六件下落不明的法宝,应该是被其他弟子带走了。 至于符箓、丹药、天材地宝之类,《宗门器物谱》中只记载了其种类、名称,还有妙用、灵效以及使用、服用方法,却没有数量的记录。 因为这些都是消耗品,数量随时都可能有变化,不可能每次都写入《宗门器物谱》,这部宗门最重要的典籍之一,并非记账本。 定风潭原有九十九支风斩,广任这次送来了七十七枚,应该还缺二十二支,怎么会是十九支?因为萧光等三兄弟那里还各有一支呢。 三兄弟中的老二司马值,原名马人良,是定风潭最后一位得到宗门赐器的正式弟子。 在定风潭覆灭时,包括形神俱灭的掌门鲁慕白在内,整个宗门共有二十三名正式弟子,当时逃走了二十二名,这与《历代弟子族谱》的记载是吻合的。 特别是宗门三典,更是意义重大! 亲眼看见这些器物之后,华真行这才彻底明白,昆仑盟为何要把这些东西交给他来处置,而墨大爷也说物得其用。 就比如那些丹药吧,假如不明底细,谁又敢随便乱吃?只有得到了定风潭的传承,才会清楚的它的炼制过程、具体灵效以及服用方法。 看到这里,华真行不禁有些“佩服”那萧光三兄弟了,眼光真是毒、手真是快呀!他们将宗门中最重要的、最珍贵的东西都拿走了。 镇山神器自不必提,得到瑞兽舍利是个意外,其中包含了定风潭的核心传承。麒麟索并不在《宗门器物谱》中,应该是墨麒麟的私物,却是除了定风盘之外整个宗门最好的法宝。 如今送来的的一百六十七件法器中,再没有能超过一潭春水和春雨剑的了。这两件东西不仅是法宝,也是习练定风潭独门法术的“教学用具”。 他们隐姓埋名于三湖镇,不可谓不低调,但久而久之便有些得意忘形了,以为再也没人能找到他们,在这个破地方嚣张起来,不料却碰上了华真行与三位老人家。 广任还带来了一件任务外的宝物,是丁老师托他送来的“贺礼”,一个非常小巧的金葫芦,恰好可以握在手心。听他介绍这是一件空间神器,或者可当空间神器之用。 华真行这回并没有推辞,因为广任只是帮忙捎过来,他无论接受还是拒绝,都是他和丁奇老师之间的事情。 丹药还算好的,总有高人能解析其成分、推测其灵效,说不定还能认出来。可是符箓的炼制与使用,往往都有独门秘诀。 未得其诀者不仅无法使用,强行以法力催动说不定还会反伤自身。因为符箓毕竟是死物,这是为了防止它被人夺去反手用来对付自家人。 难怪那三兄弟带走东西后就立刻远遁,居然跑到了万里之外的黑荒大陆,隐居混乱不堪的几里国班达市郊外,因为他们也清楚自己究竟拿到了什么。 洛克纳闷道:“那么广任道长是怎么把东西装进去又取出来的,难道您也习成了方外秘法?” 广任笑着摇头道:“东西是丁奇先生帮忙装进去的,他留了一道法印给我,可以让我再把东西取出来,并非我之神通。” 世上竟有这种器物与这等秘法?华真行感觉丁老师还是想“诱惑”他修炼方外秘法,所以才会送来这样一个金葫芦,却没说将方外秘法修炼到什么境界才行。 而且听广任的语气,他跟丁奇应该不太熟,用的称呼是“一位丁奇先生”,而非丁奇道友,好像不是一个圈子里的人。 广任将金葫芦交给华真行的时候,特意解释道:“此器并无神魂烙印传承,使用它的法诀就是方外秘法,或者说方外秘法就是得到其神魂烙印传承的途径——这也是丁奇先生托我转告的原话。” 这番话好有意思,照说神器皆有神魂烙印传承,可是丁奇并没有直接给华真行,而华真行可以用另一种方式得到它,就是方外秘法。 五人离去之前,众位领导还特意开了个会,拟定了一份十二人的名单,都是前段时间突破四级的学员。他们将正式抽调到养元谷工作,下周就来报到。 偌大的养元谷,仅有十二名工作人员肯定不够,但暂时只能抽调出这么多了,其他地方也缺人啊,看来养元师培训推广工作也要加紧了。 按照曼曼掌握的情况,在七月末之前再搞一期培训班是没问题的,但是搞两期可能就有点勉强了。不是没人,而是很多合格的学员都没空,就比如江怀谷工程师,这段时间就很难抽出两周的假期。 他有丁老师的联系方式,葫芦先放起来,假如决定收下,再给丁老师回一份谢礼吧。 次日,洛克、扎朵、江怀谷、崔婉赫、唐森至等五人离开了养元谷,因为他们还有工作,不能长时间离岗。其他人也有工作呀,却赖在这里不走了,还托离去的几人帮他们请一周假,并指定了代班人员。 那五人是实在脱不开身,其他人都留了下来,这是难得的交流请教机会。而且石双成还在关禁闭呢,大家都在看热闹,怎么也得等到她出来打声招呼再走。 如今一下子看到这么多法宝、符箓、丹药、天材地宝,他简直都不想回去了。 身为欢想实业研发部主管,他不回去工作是不可能的,但能在这里多赖一天算一天,总之每天清点一番各种器物也是莫大享受。 这几天除了吃饭、睡觉、修炼、清点器物之外,范达克还抽空总找广任聊天,主要都是打听各种法宝的情况,重点是其妙用。广任在这方面的见知很渊博,自古以来昆仑修行界出现过的很多法宝,就算他没见过也听说过。 范达克在外面的工作也很忙,但他就是硬生生地要多赖几天。 研究院的库房里收存了这么多器物,他颇有种穷人乍富,一夜之间便达到物质极大丰富的感觉,天天在库房区转悠就像个守财奴。 范达克自称有收集癖,小时候就爱收集火花,也就是火柴盒的封面,还有各种香烟盒、卡片画,连冰棒棍都收集过呢,长大了则收集邮票、各国钱币…… 范达克为什么对这些信息感兴趣,不仅是因为收集癖,更重要的是他最近想撰写一部文献,标题暂定为《自古法宝妙用与现代科技产品功能》,重点讨论两方面的问题。 第一个问题又分三部分:自古传说的各种法宝妙用,哪些是现代科技产品的功能已实现的;哪些是现代科技产品的功能尚未实现的;哪些是虽未完全实现但已能部分实现,或者说是就是某类科技产品的研发目标。 第二个问题则分两部分:现代科技产品的功能,哪些是法宝妙用可以现实甚至超越的;人们的哪些需求,现代科技产品的水平还达不到,但可以通过法宝妙用去实现的。 这两个问题互为关联,同时又是不同的研究方向。如今已经有了这么多法器实物,范达克的研究可以正式开始了。墨尚同对此很鼓励,华真行也很感兴趣,有空也想一起参与。 范达克专门弄了个大本子,每天向广任请教各种法宝妙用,记录得密密麻麻,三天后广任干脆直接给他留了一道神念心印。 286、动静之间 范达克忙得不亦乐乎,石双成又在干啥呢?她这几天都在搞建设呢。 到达养元谷的当天,石双成就建造了一座四角攒尖竹瓦凉亭,还来了一顿自助bbq晚餐。次日用了一整天的时间,石双成又建造了一座高脚屋。 屋子下方有十二根方形木柱,柱子下端是圆形青石础,上端支撑着笼梁,笼梁上铺着厚实紧密的木地板,屋子离地面有三米来高。 杨特红给的结构图就是一座长方形的屋子,石双成自己加了点小设计,将屋子隔成内外两间,相当于客厅与卧室。屋外正面门外还有挑廊,从挑廊上修了台阶通往那座凉亭。 晚上做饭的时候,她还高喊了一声:“前辈,能不能多给一些设计图啊?各种家具的,多多益善!”紧接着又喊了一声,“多谢!”估计是收到神念了。 石双成不仅自己加了一点设计,她还造了杨老头给的图纸中没有的设施。比如她在屋子后面的湖岸高处建造了一座水塔,制作管道铺设了上下水系统,并在湖边建造了一座盥洗室,凉亭外造了一间厨房。 屋子旁边有一株几人合抱粗的大树,她又在树上离地十几米高的地方建造了一座树屋。树干上没有架梯子,这座树屋可不是一般人能上得去的。 她用了三天时间便将这些设施都造好了,还顺手打造了桌椅板凳两套,一套放在凉亭中、一套放在客厅里,一张很舒服的躺椅放在屋门外的挑廊上。 从第三天凌晨开始她就辟谷了,辟谷法诀可不是杨老头教的,她自己本来就会。到了第三天入夜时分,绵绵细雨方歇,云开月出,石双成站在凉亭里遥望远处山巅那一轮上弦月。 她的样子踌躇满志、含舒意气正欲风发,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干了多大的事呢! 再转身环顾四周这三天来亲手打造的诸般设施,谷中水畔,花草点趣、竹木幽然,就是汇聚风光灵秀的仙隐之居啊。 然后她背手走出凉亭,脚尖点着树干平步登云般稳稳地走了上去,进了自己打造的那座隐秘树屋。法宝登云靴就是这么神妙,只要有一点法力可附着之物,便可行走如常。 第四天和第五天,石双成都没有走出树屋,她在闭关修炼。她毕竟是一名修士,且修为已至四境圆满,其实刚到养元谷时隐约就有所感觉,仿佛破关机缘就在此时此地。 前几天亲手打造清修之地,还按照自己的心意添加了一些东西,其实就是一个平心静气、凝神入境的过程,否则她也不会从第三天就开始辟谷了。 这段时间,也是仙家洞天结界的奠基之初,造化玄妙虽不可言,但她也有真切的感触。 到了第六日子时,按照五日禁闭的期限,时间其实已经过去半天了,但石双成没有再喊时间已到、赶紧放姑奶奶出去之类的话。因为她正在参悟玄妙,元神中刚刚印入了一道神念。 发出这道神念者手法极为巧妙,丝毫没有惊扰到正在修炼中的石双成,神念内容是养元谷大阵的介绍,其核心竟然是扶风盘这件神器的神魂烙印传承。 石双成当然知道这里有洞天大阵,也能隐约感应到大阵运转变化的玄妙,此刻才真正触及其核心。但她不是华真行那样的神器之主,就算得到了神魂烙印传承,在这个位置也是无法运转阵枢的。 念头刚起,忽然形神移位,就似变换了空间。不用睁开眼睛,石双成自然就知道自己已莫名来到了那长堤中央的石亭中,恰好坐在养元谷大阵的中枢位置。 想必是某位高人施法将她挪移到了此处,但她已来不及表达惊讶了,机缘难得,凝神运转扶风盘,整座养元谷仿佛都化为内景…… 天明时分,石双成仍在桥亭中定坐,晨风吹动桥头那株古柳,万千鲜嫩枝叶如丝飞扬。而在杂花野树环绕间,石双成曾被关了五天禁闭的地方,又来了一个参观团,由养元谷中其他全体人员组成。 进屋的进屋、上树的上树,敲敲柱子、摸摸椅子,大家都在观摩石双成这几天留下的成果。华真行站在离湖岸较远的坡地上,正在查看那座水塔,不禁点头赞道:“设计得很巧妙!” 这里有湖泊,湖泊汇聚的是周围山中的溪涧和泉流之水。 养元师总部当然是有水源的,包括宿舍区、研究院、培训部都有上下水系统。其水源就来自宿舍区后面那条延伸入谷中的山脉高处,天然溪涧在山中形成了多个深潭。 那里的水质原本就非常好,按照墨尚同的规划,三个老头还根据地势建造了连叠池以净化与蓄积来水,并修建了通往下方的供水管道。 但是这一带的地势,既无天然深潭又不具备修建连叠池的条件。石双成用中空竹管从高处的溪涧中引水,干脆就立了一座水塔。 柯夫子站在华真行身边,他老人家望着下方这片区域,微微捻须道:“嗯,不错!是个闹中取静、清修读书的好地方。” 华真行提醒道:“夫子,养元谷本就是洞天福地,远离尘嚣,谈不上是闹中取静吧?而且此地虽无车马人烟吵杂,但白天鸟鸣蝉唱、夜间虫吟蛙鸣,好像也不是很安静。” 柯夫子白了他一眼:“动静之间皆是天籁,一山一水之隔,正符清心之境。按你的对养元谷的规划,将来总部要容纳几千人,难道还嫌那边不够闹吗?” 华真行:“养元谷有上百平方公里,听说比东国平京二环里的面积还大,就算将来有几千人入驻,也还不足一个小镇人口,已足够幽静安闲,怎么能说闹呢?” 柯孟朝面色不豫道:“你这孩子,已经学会抬杠了?” 华真行陪笑道:“我就是这么一说,其实动静之间皆有真意。清静很好、热闹也很好,就看怎么清静怎么热闹了,这正是您老人家教我的道理。你们几位在办公室后山建的院子,那才是真的闹中取静,而这里只是离群索居之地。” 柯孟朝微微点头:“说得不错!但我觉得此地格局尚促,可以再完善一番。” 华真行:“毕竟时间太短,石双成姑娘只是一个人、只用了三天时间。” 众人三三两两参观交流,很快达成了一致意见,觉得此地景致可以继续完善。广任和约高乐陪着三位老前辈在凉亭里歇坐观看,其余众高人则一起动手。 高脚屋正面斜朝着湖泊,不受迎面的湖风湿气。远处山景与湖景比例在视野中取黄金分割,近处有竹林花木掩映,外人远观此处不得真切,而在此处远眺风光却不觉阻碍。 高脚屋门前仍是一道挑廊,可于廊下闲坐品茶观雨。挑廊有台阶步道连通前方的临水凉亭,台阶步道加修了避雨遮阳连廊。连廊为竹柱、竹梁、竹靠、竹瓦,还从凉亭中延伸出去通往厨房与盥洗室。 竹木砖石诸般材质,按其所需皆经神识祭炼,或朴或精,令其合用耐久,并防水火蛀蚀。 高脚屋的规模扩成原先的三倍,左右各加一座,连门外挑廊并为一体。中间部分原是石双成所建,全改为起居厅堂,设屏风一面,隔出约六成面积为前厅、四成面积为后厅。前后厅两侧,左右各有一间居室。 屋子下方,立柱间是一片四面敞开的空间,相当于没有窗墙的一楼,高度有三米左右,面积有一百五十平方,也被改造了一番,铺上地砖穿插喜阴花木环绕点缀。摆开桌椅可以打扑克、推麻将、搞烧烤、开酒会,亦可挥毫泼墨、吟诗作赋,雅俗并作。 在场众人各怀神通,下午的时候就全部弄好了。华真行很满意地点头道:“这里是养元谷中很好的清修之所。” 王丰收:“也是个搞团建的好地方!” 约高乐:“你们到底是要搞清修还是要搞团建?” 华真行:“动静之间,皆有真意。” 曼曼:“将来可以把困阵重新布置一下,让外人无法闯入此间。” 这天下午,大家就开始搞起团建了,或采集、或搬运,洗菜生火,也搞了一次集体自助bbq酒会,感觉就像给这个“洞府”项目开光。 约高乐不是空着手来的,他也有空间神器,随身带了不少酒。有产自罗巴洲的很贵的那些种,尝一尝味道也还不错;也有产自东国的酱香、清香、浓香各类,滋味俱佳;除了白的、红的当然还有啤的,包括各种精酿。 广任感慨了一句:“要是有老春黄就更好了!”约高乐居然冷了脸,装作没听见。 团建一直搞到后半夜,三位老人家不知何时已经先走了。其他人却没有离开,就在这里各寻一处休息……到了次日早上,却还不见石双成有什么动静。 很多人都请了一周假留在谷中,眼看时间就快过去了,石双成还没有破关而出。他们之所以从昨夜到现在都没走,就是留在这里想等石双成出关。可是这种事情又催不得,修炼就讲究顺其自然。 大约上午十一点的左右,忽有一声高喝令众人都来了精神,只听石双成的声音喊道:“华真行,你在哪儿?快出来,我要和你单挑!” 287、夺槊 古今几外,从不缺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石双成这一声喊,听声辩位,她应该就在教学区中央那个小广场上。还没等华真行搭腔呢,众人呼啦一下就全跑过去了,只有曼曼还站在华真行身边问道:“她要找你打架,你跟她打吗?” 华真行:“先过去看看再说吧,较量一番也无妨。” 华真行心里明白,石双成纯粹是故意的。众人刚才并未隐藏行迹,她在桥上运转阵枢,应能将谷中的动静察探的一清二楚,没必要问他在哪儿,也知道大家都在这里等她,跑小广场喊那一声就是想搞动静呢。 石双成摆手道:“你才无理取闹呢!擅闯困阵,受罚五日,我也认了,还顺手帮他们造了一座清修洞府。但修士拜山,互相切磋印证,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广任:“那也得主家高兴才行,否则便成了登门挑衅。” 等华真行赶过去的时候,连三位老人家都到场了,而且有人将椅子板凳啥的都搬过来了。石双成一见到他,便大步走近道:“你就是华真行?” 广任在一旁劝道:“小师叔,我们此番是登门做客,切不可无理取闹。” 华真行打架,从来不逞什么匹夫武勇,能扔手雷就扔手雷、能上机关枪就上机关枪、实在不行还有火炮呢,面对高手最好动用军队,这是残酷环境中总结的生存经验。 所以若是谁来找他打架,他是毫不介意把身边的人都集合起来揍对方一顿的。 石双成:“华真行,你高兴不?” 华真行笑了:“多谢你和广任道长万里迢迢跑这么一趟,养元谷本就应该好生招待。受罚五日已毕,擅闯困阵的事就不必再提了。假如你想试试身手,我们也乐意奉陪,方才你说要单挑,是单挑我一个呢,还是单挑我们这些人啊?” 华真行点头道:“你贵客,既然刚刚破关想印证修为手段,我也乐意配合。” 石双成:“那好,我们不凭法宝、符箓,就以本身的修为相斗,否则便算欺负你。” 至于所谓的江湖规矩,他没听说过,三位老人家从小教他的道理,也都是关于该不该动手、该怎样动手,可没具体说过该用枪还是用炮。 一听这话,曼曼便上前一步与华真行并肩而立,其他好几个人也都站到了华真行身边。石双成怔了怔,然后也笑了:“同道切磋而已,又不是对敌之战!我听长辈夸过你,如今五境初成,正想试试身手,就单挑你一个!” 杨老头:“修士手段很多在于法宝,就像战士的刀枪。” 柯孟朝:“可是若让小华动用神隐枪,实在太过凶险。” 杨老头已经找了张椅子坐了,两条腿都盘上去了,一只手还端着茶壶,此刻摇头道:“不妥,不妥!” 石双成:“前辈,有何不妥?” 墨尚同:“干脆不要用神通术法,就比拼自身法力境界,各持一凡器相斗。” 柯孟朝:“说了半天,还不是打架吗?” 墨尚同:“就算不动用法宝、符箓,以他们的修为也远远不能收放自如。” 杨特红:“那你们说怎么办?” 柯孟朝皱眉道:“普通的木棍,能承受五境修士的力道吗?” 墨尚同伸手将长棍拿了过去:“我来验一验。”左右手各持一根掂了半天,终于点头道,“没有问题,还不至于承受不住。” 石双成插话道:“几位前辈,你们说怎么斗?” 杨特红:“一人给根棍吧!”说着话一招手,两根长棍带着破空声呼啸而来,每根都有四米多长,顶端削尖,棍身有土鸡蛋粗细。 石双成却摇头道:“不行,就要放开手脚单挑,你们不能插手,否则输赢算谁的?” 杨特红笑眯眯地问道:“那你有什么更好的主意吗?” 广任有些着急,前行两步道:“此棍亦能伤人,就怕控制不好。” 杨特红:“无妨,有我们在呢,也不怕他们谁伤着谁。” 杨特红两眼放光道:“陆吾神符,这种好东西你居然有这么多?姑娘啊,你这是没经验,以后用符箓别这么掏出来,假如对方有高手,你根本就没有用它们的机会。” 约高乐也开口道:“真正的敌人,第一时间还不是夺符,只要击杀你这个持符之人,符箓再强大也没有用处。所以你以后一定要注意,不要自以为宝贝多就有恃无恐。” 石双成掏出一把符箓道:“这是陆吾符,若用于神力加身,最多可持续一刻钟,若用于护身,则可起效半个时辰。” 杨老头嗖的一声就盘着腿从椅子上出去了,石双成眼前一花,又发现杨老头已经坐回去了,手上正抓着那把符箓,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拿过去的。 杨特红:“我听说过他,成天乐这小子还挺大方的!” 东国姑苏万变宗宗主姓成,名于乐,东国语读作“愉悦”。据说上学的第一天,老师就把他的名字喊成了“成天乐”,后来大家都管他叫成天乐,就连他自己都认同了这个名号。 华真行看出来了,杨老头就是故意吓唬她呢,否则夺符还用亲自飞出去吗?就是为了加点特效,让石双成的印象更深刻。 石双成回过神来道:“我之所以未加防备,因为大家并非敌人,只是同道切磋而已。那些不是陆吾神符,就是陆吾符,但也足够防身了,万变宗的成宗主送了我十张。” 陆吾符的妙用,是在神力加持的同时有大法力护身,就像瞬间变成了体魄强大的妖修,最长可持续一刻钟。但它还有一种用法,就是仅仅护身而已,最长可持续半个时辰。 双方约定不动用其他的独门神通秘法,也不动用法宝、符箓,就是各持一根棍子比拼修为手段,还不得破坏广场上的方石地砖,谁被打出小广场就算输。 “既然是送你的,你应该会用。”杨老头将十张陆吾符又扔还给了石双成,墨尚同也一人扔了一根棍子。 石双成往自己肩膀上拍了一张,无形的法力激荡,符箓随即化为飞烟,她又上前往华真行的肩膀上也拍了一张。华真感觉形神被一股护持之力包裹,却丝毫不妨碍他的行动。 石双成:“广任,你可不能吹黑哨。” 华真行接棍在手抖了抖,广任吹不吹黑哨不知道,但三个老头已经暗搓搓地吹了黑哨。这根棍子并非法宝,但经过了祭炼可以承受修士的法力,就是他平时用得最顺手的感觉,长度和韧性都刚好。 准备已毕,众人都退到了铺着石板的小广场外,石双成问了一句:“谁当裁判?” 杨特红指着广任道:“他陪你来的,就由他来仲裁,免得你怀疑我们偏袒。” 石双成持棍前冲而来,一看她持棍的姿势,华真行就知道遇上了会家子。这件武器与其说是长棍不如说是长枪,这么长的枪身重心并不好掌握,正面对敌切忌劈扫之类的大动作。 华真行赶紧侧步低身,用枪尖去挑枪身。架住枪身之后的变招,是从左下方到右上方的一个翻刺,按招式讲就叫蛟龙探海,人贴着对方的枪身钻过去向前刺。 “你是客人,你先动手。” “那我就不客气啦!” 他们都是修士,以两根长枪相斗,不仅比拼速度、力量、反应、技巧,也在比拼修为法力。石双成的长枪隐含着急剧的震颤,双枪交击时把双方给震开了,法力顺着枪身直接冲击形神。 华真行后退的时候就松手了,但是长枪受法力的操控未随身形而退,摆动中向石双成急刺而去。石双成原地打了个旋,用枪尾将其击飞,长枪又回到了华真行手上。 真正的兵械格击,哪怕双方势均力敌,也很难你来我往打很多招,胜负乃至生死往往都在转瞬之间,那又不是拳击台上记点数。 对方的枪身是架住了,华真行将枪尖也躲开了,但他自己的长枪却没有翻挑过去,人更没有钻过去,而是向侧后退了好几步,手中长棍也在急剧地摆动。 枪如游龙乱飞走,有时是刚刚接触便移换位置,有时是硬碰硬崩开……华真行喊了一句:“你也会五式棍击术,是丁老师教的吗?” 石双成:“祖传的,怕不怕?” 华真行刚刚收枪在手,石双成稳住身形前冲,枪尖已经点过来了。华真行以枪为棍,斜着用力猛磕,两人的长枪又再度荡开。和普通的器械格斗不一样,震得他们都把手松开了,很多招式都没施展出来,但是长枪也没有被磕飞。 比拼劲力的话,华真行发现对方并不弱于自己,修士之间相斗,也很难完全施展开棍法、枪法。可是按照先前的约定,两人都不能动用其他的神通秘法,这架就有点不好打了,看样子还得多较量几个回合。 各自吹牛间,华真行突然感觉到不对。小广场的边长只有五十米,这么小的范围内,五境修士元神展开,谁也不存在什么偷袭的余地。两人的长枪都已经离手飞空,就在广场中央御物相斗,人和人的距离已经拉远,石双成的长枪在交击中被砸了回去。 这显然不是石双成已力竭,她再度持枪在手,扎了一个马步向前就冲,气势立刻就完全变了,华真行居然有种面对千军万马的感觉。 华真行:“怕什么,我从小打架就被输过。” 石双成:“这么巧啊,我也是!” 杨老头站起身道:“石双成,这一手古战场上的马槊功夫,谁教你的?” 石双成:“当代地师游方教我的马槊冲阵术,结合修士的神识法力,更加锐不可当!华真行,要不要再来?” 枪尖所指,不论他在什么位置都已被神识锁定,御长枪格挡却没有挡住,枪身甚至擦出了火星。 就听砰的一声闷响,华真行胸口被刺中,人飞出了小广场,翻了个跟斗在草地中站稳,紧接着就听广任的声音道:“石双成胜!” 两人重新站好位置,广任刚一出声,华真行便持枪前冲,神识锁定了石双成的形神。刚才他吃了个亏,就不应该陷入游斗,更不应该让对方有冲刺加速的机会! 不料石双成却笑了,持枪对冲而来,法力交击,石双成借力飞到了天上,并没有跟他硬碰硬。华真行虽然锁定了对方的形神,但他毕竟不会飞啊,仅凭双脚也跳不了那么高。 华真行捡起棍子道:“再来就再来!” 广任:“等我喊开始。” 不等广任说话,华真行主动开口道:“我又输了!请问你是怎么发力的?” 石双成刚才利用两人交击之力往天上飞,落地之后再冲回来,实际上是走了一个从天上到地下来回的折线,却始终在加速。 他倒没有收不住脚冲出小广场,再转回身时发现石双成已落地,还是与刚才一样的招式,持枪疾冲而来。 她是把交击腾空、落地下扑的速度和力量都用上了。华真行则是站在原地刚转身啊,互怼肯定是吃亏的,就听砰的一声,他又被捅飞了出去。 华真行连输两阵,居然还笑了,捡起长枪道:“再来一次!” 石双成:“你既然这么喜欢挨揍,我不介意成人之美,但是你得加张陆吾符了。” 石双成哈哈笑道:“这在冲阵中也叫落马术,古之大将身批重甲落马,还可顺势使出致命一击。我从天而降,诀窍就在于落地的那一脚,若是普通人加速而回,腿骨恐怕就断了,而修士是可以承受的,更何况我有陆吾符护身。你也有陆吾符,可不能怪我欺负人,要不要再来?” 华真行转念便明白过来了,石双成刚才前冲时故意借双枪交击之力飞到天上,落地加速往回冲的那一脚很重要。她跺的不是那一块石板,而是以神识锁定了整片地面,否则石板都会被她跺碎、脚也会陷进去。她借力回冲加速再施展马槊冲阵术,华真行站在原地刚转过身,当然是挡不住的。 真是土豪做派,这么珍贵的陆吾符,仅仅就是为了跟人切磋就用掉了两张。广任又喊开始,这次没有任何花俏,两人同时持枪前冲,石双成使用的仍是马槊冲阵之术。 双枪交击擦梢而过,华真行的长枪嗖的一声就不知飞哪儿去了。他根本就没有将劲力灌注到枪身上,这完全是个耍诈的虚招。这样一来他就躲不过对方的枪尖了,华真行也不管是否被枪尖刺中,张开双臂就把枪尖抱在了怀里,双手握住枪身往地下一滚。 杨特红:“对,再给他加一张,以防万一。” 陆吾符护身之效最长能维持一个小时,前提是没有耗散。华真行硬生生挨了两击,刚才那张陆吾符已经快顶不住了,再挨一下说不定就会受伤,于是石双成又给他加了一张。 华真行从地上爬了起来,有些尴尬地道:“输了就是输了,要是真的对敌相斗,我早没命了,刚才只是利用规则开个玩笑而已。我又不是输不起的人,你的战阵马槊术,实在令人佩服!” 他为何这么说?按照规则,谁被打出广场算谁输,他方才是利用规则在耍赖。他是留在场地中了,但若没有陆吾符护身,就等于被石双成一枪扎进地下去了。榻双手抓住枪身不放,借力将石双成给抡到场外,而石双成落地时却毫发无伤。 这一招是谁都没想到的,简直跟找死一样。枪尖被抱住了、枪身被抓住了,华真行就等于被石双成一枪扎在了地上,枪身竖起,反而把她挑飞了出去。 石双成及时松手了,远远地落地站稳。广任一脸古怪之色,咳嗽一声还是不得不说道:“按照规则,是华真行道友赢了。” 华真行这也是没有办法,因为这场比斗受到的限制太多,与其说是斗法,不如说更接近于比武。原以为拿到平时最顺手的长枪是占了便宜,不料石双成更擅长,他想了半天也没有办法破了对方的马槊冲阵术,因为场地就这么大,五境修士又能完全锁定形神。 这时墨尚同开口道:“古战场上,想破马槊冲阵,常常就用此招,需要一高手舍命相搏以夺槊,给其他同伴创造杀敌机会。” 石双成倒是大大方方地说道:“行,算你聪明,第三场是你赢了。辛亏这棍子结实,否则早断了,你也没办法把我挑飞出去。但是三局两胜,还是你输,要不要再来了?” 华真行:“不用再来了,我认输,你赢了!今日如此相斗,我不可能是你的对手,再斗下去也是差不多的结果,未免太不知趣。你这一手马槊冲阵功夫好漂亮,能教我不?” 石双成双手叉腰大笑:“没问题!我占了你养元谷这么大的便宜,区区一套马槊冲阵的功夫,也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只要你想学,这段时间我可以随时教你!” 288、没有比这更好的机缘 三番比斗,第一场用了三分多钟,第二场用了差不多三秒钟,第三场几乎在一秒内就分出了胜负。石双成赢得很开心,也就彻底忘了被关五日禁闭的不愉快经历。 这段经历说起来其实也没有什么不愉快的,她是故意闹事,对方好像也猜到了她在故意闹事,配合着给了个处罚。 她亲手打造了一座清修洞府,玩得不亦乐乎,又感悟到突破五境的机缘,几乎用一种最完美的方式破关,同时还得到了扶风盘这件神器的神魂烙印传承。只要她不是傻子,就会明白养元谷送了她一场造化。 但她既然已经立了“爱闯祸”的人设,总不能不维护一番,顺便也找个台阶下,所以才有了这三场一对一的单挑,结果是皆大欢喜,反正看输了的华真行也没什么不高兴的样子。 当天晚间,就在杨老头的小院,华真行照例下厨又做了一桌菜,这回两位贵客都到齐了。席间杨老头笑眯眯地问,这桌菜做的咋样?石双成居然还思考了片刻,然后才点头说了两个字:“不错!” 自从华真行十二岁接管杂货铺的厨房伙食以来,他亲手做的菜,得到的评价还从来没有这么迟疑和这么普通,什么叫“不错”?好歹也说个很不错啊! 但看石双成的反应,她好像并不是故意装的,就是很正常与自然的评价。这令华真行意识到,这世上人外有人,有人做的饭菜比他更好,这姑娘从小就见识惯了,看来自己的厨艺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啊! 华真行前几天刚刚讨论过两道菜,欲立凌空节和解金裹玉丸,菜谱就出自芜城知味楼,而知味楼就是石双成家开的。 其实不仅是厨艺,今天这番比斗他不也输了吗?而且输给了一位刚刚突破五境的修士。他固然未尽全力,早就想好了给客人一个面子,但是在那块场地和比斗规则的限制下,确实很难破解对方的马槊冲阵功夫。 晚饭之后,石双成和大家已经聊得很熟了,然后又兴冲冲地带着一伙人跑去参观亲手打造的洞府。她今天早上在桥上定坐的时候,已经知道众人合力将那里改进完善了一番。 华真行却被杨老头单独留下了。 杨老头坐在一张靠背扶手藤圈椅上,这张椅子好像还是约高乐编的,也不知这位冈比斯庭来的大神术师为何还会这种东国民间手艺?杨老头翘着二郎腿问道:“你今天比斗时为何故意留力,难道是不想赢吗?” 华真行:“前两场只是试试她的底细,最后一场我不是赢了吗?先赢不算赢!” 杨特红:“你就嘴硬吧!可见我从小教你的本事,你就没有下苦功去练。” 华真行:“您一眼能认出马槊冲阵术,想必也是会的,为何没有教我?” 杨特红:“我见过的东西多了,也未必都要自己去练。再说了,马槊冲阵之术,早就远离了这个时代,对于修士而言意义也不是很大,我就没想起来教你,你想学便跟她去学吧,也是搞好关系的手段。这几天,我都按你的意思安排了,没问为什么,你就不想解释几句吗?” 关石双成五天禁闭,给她准备足够的食材、告诉她菜谱,再让她打造营地,最后将她直接挪移到石桥上、传以扶风盘的神魂烙印,都是华真行的意思。华真行自己却没有这个本事,所以都是请求杨老头出手,而杨老头直接就按他的意思办了,直到此刻才问。 华真行笑了:“听广任道长转述,风先生让石双成来这里有三个目的,见造化玄妙、见人间疾苦、见世业之艰。所谓造化玄妙,就是在此地突破五境的契机,我没有猜错吧?” 杨老头:“小小年纪,说话的语气怎么像个前辈高人?” 华真行:“我已经是养元师总部的总导师,大家都叫我华总导呢!但我还有一件事想不明白,以石双成的身份,她想寻找突破五境的契机,她家长辈哪里不能安排,何至于要跑到这里来?” 杨特红的胡须微翘:“华总导,你还嫩了点!她家长辈当然想安排最好的修行机缘,而如今突破五境的绝佳机缘就在此地,任天下之大,也没有什么地方能比得上养元谷。” 华真行:“不至于吧?” 杨特红:“怎么不至于?你在养元谷中的所作所为,对于昆仑修行界而言,堪称惊世骇俗……”他老人家讲了一番道理,华真行这才彻底回过味来。 昆仑盟有没有仙家洞天福地?当然有,而且规模气象远超养元谷。养元谷如今不过略具雏形而已,假如没有三位老人家坐镇,在正经修行大派眼中差不多就是个草台班子,可是这里有两大机缘,是别处几乎不可能找到。 首先此地是正在奠基中的洞天大阵,并非小打小闹更非敷衍了事,三位老人家是按照仙家洞天结界的规模从头开始打造,这也是感悟天地玄妙最好的契机。 而其他的地方,比如正一门的三山洞天,仙家气象自不必提,但对于一名四境修士而言,又能窥见多少玄妙?总不能把三山洞天给拆了再重建一遍,就是为了让晚辈弟子感悟这个过程吧。 其次更重要的,就是扶风盘的神魂烙印传承。须知神器和神器也有很大区别,比如洛克佩戴的飞云靴也算一件神器,但能和扶风盘这样的上古洞天神器相比吗? 而且如今的扶风盘已不仅仅是一件神器,它承载了一座洞天结界大阵,整个养元谷大阵都是以它为中枢。 自古以来,像这样的洞天神器也是屈指可数,以杨老头的阅历,在昆仑修行界也只听说过三件。其一是山河图,其二是青冥镜,其三是须弥神罩。 山河图是上古传说之物,如今世间就没人见过。据说姑苏万变宗有一件洞天神器名曰“惊门”,疑似有山河图的妙用,但万变宗哪怕对石双成的态度再好,也不可能给她此物的传承,更别说让她动用惊门了。 青冥镜倒是石双成她爹梅野石的神器,也是梅野石所创三梦宗的掌门信物,此器也有辅成洞天之妙。但青冥镜可绝不能乱动,一个不好就会闯出大祸,甚至会让人形神俱灭。 至于须弥神罩,展开之后可自成一界,号称连神仙都能困住,如今昆仑盟以须弥神罩也打造了一处洞天结界。这东西假如随意乱动,造成的后果可能是天崩地裂。 其实就算动用这些神器没有凶险,它们的妙用也不是区区一名四境修士能掌握的,甚至大成修士都不行。 那么举世之间,还能够承载仙家洞天福地的神器,便唯有扶风盘了。想当初冈比斯庭的大神术师,自家有那么多神器不用,偏偏要去借用定风盘暗算风先生,足见此器之神妙非凡。 但是在华真行这里,它却成为了一件公共教学用具,只要是突破四级水平的学员,居然都可以得到神魂烙印传承……这样的机缘,举世只有此处,而且门槛低的令人发指啊! 其实华真行什么都不用做,石双成突破五境应该也没什么问题,她在树屋中闭关时亦能破境。杨老头只是在最恰当的时机,给了她最完美的破境经历。 华真行闻言眨了半天眼睛,这才感慨道:“我早就知道养元谷是个好地方,却没想到是这么好的地方!” 杨特红好气又好笑道:“我还以为你早就清楚了,所以才安排得这么明白。” 华真行:“我只是明白风先生的意思而已。” 杨特红笑眯眯地又问道:“你和石双成,今天算是不打不相识了。她一来就擅闯困阵,然后又要点名找你单挑,这么会闯祸的姑娘,你是怎么看的?” 华真行:“我看她是故意闯祸的,也是故意找个借口跟我动。” 杨特红身体前倾道:“哦,你是怎么知道的?” 华真行:“比斗之后她也说了,既然占了养元谷这么大的便宜,区区马槊冲阵术何必藏私,说明她心里明白得很。” 杨特红:“你小子越来越聪明了。” 华真行:“我可是您老人家教出来的。” 杨特红:“此言有理!” 华真行:“您老还有什么事想问?” 杨特红的表情又变得有些神神秘秘,压低声音道:“那位正一门的广任真人,你又是怎么看的?” 华真行:“如果说代表昆仑盟前来拜山的使者,石双成才是正主,广任就是个工具人。” 杨特红:“啥工具人?别乱捅词!” 华真行:“在我看来,广任就是护送石双成的保镖、帮她拎东西的随从,也是她在此地闯祸受罚的见证人。石双成修为尚浅,所以身边必须有一个广任。” 杨特红:“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会是广任呢?” 华真行:“我原先对昆仑修行界不是很了解,这几天也请教了广任不少事情。他是天下第一大派正一门中最年轻的大成修士,论辈分却得叫石双成小师叔,还有比他更合适的人选吗?” 这一老一小在说什么黑话呢?很显然,石双成就是受人所托来帮忙的。假如华真行原先还只是猜测,此刻听杨老头讲了那么多,也已经彻底明白了。 虽然远在海外万里,但是养元谷将来恐怕也难以避免要和昆仑修士打交道,说不定就会有什么误会摩擦。三位老人家的底细,普通修士恐怕并不清楚,而那些高人又怎会把华真行放在眼里? 如今石双成来了一趟,以她的身份,不守规矩在养元谷中乱闯尚且会立刻受到惩罚,其长辈都无话可说,还有正一门的广任真人在现场见证。 那么今后无论昆仑修行界什么人来,也没有借口不守养元谷的规矩了,至少在明面上省了很多争端麻烦。石双成既然来帮了这个忙,养元谷当然也不能让她白来,有些话不用直接说出口了。 所以华真行说石双成才是正主,她的修为不足需要有人护送,更需要有一名大成修士携带空间神器把东西送来,而广任就是干这个的。 杨老头却摇了摇头道:“你说的不错,但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289、更好的自己 华真行:“还有什么二啊?” 杨特红:“你这几天就没有打探消息吗?广任道长就在芜城出生,和石双成自小相识。” 华真行:“我都问了啊,芜城有百万人口呢。” 杨特红瞪眼道:“百万人口很多吗?能出几个正一门的大成修士,还是梅盟主的大学校友,才貌人品都没得挑!” 华真行:“您老的意思是……” 杨特红抬手给了他一记爆栗:“什么我的意思,那是人家的意思!青梅竹马听说过不?梅盟主就是想借这个机会撮合他俩,否则派谁不好,非得派广任,而且只派广任一个人,陪着石双成万里迢迢来海外。” 华真行纳闷道:“您老啥意思?” 杨特红:“我的意思是说,既然梅盟主一心想撮合广任和石双成,你就不能再打人家姑娘的主意,不仅不能打主意,而且还要注意影响,否则得罪人可就多了!” 华真行恍然道:“哦,我懂了!” 话音未落脑门上又挨了一记:“才懂啊,可够迟钝的。懂了就好,可别给整劈岔了。” 华真行:“没想法也不好吗?” 他们两人在这里私聊,那边一群人又跑到了湖边新修的洞府中继续搞项目开光集会。有人怂恿石双成给这座临湖洞府起个名号,结果石双成真的就弄了块木匾,刻了“湖墅关”三个字。 华真行摸了摸脑门:“我根本就没这方面的想法,您老不提我都想不到。” 杨特红用手指着他直摇头:“唉……太迟钝了!” 石双成:“怎么不早说?早知道我挑人最多的时候和华真行单挑,赢了也更威风!” 连娜招呼道:“诸位还是早点休息吧,天天在这洞府中聚众喧哗也不太好。” 见众人这么晚了还没有离去的意思,广任弱弱地问了一句:“你们不是都只请了一个星期的假吗?这都七天了,不用上班啊?” 王丰收笑道:“明天是周末啊,后天晚上再走,明天恐怕还得来一堆人呢。” 众人都离开之后,连娜端了一杯酒,坐在挑廊中的躺椅上眺望夜色。顺着她的视线向前看去,曼曼和石双成正坐在凉亭中喝果汁聊天,这果汁就是在养元谷中现采现榨的,算是尝个新奇。 说是休息,其实以他们的修为,几天不睡觉也没关系,更何况石双成刚刚闭关了好几天。两人并没有以神识拢住声息,虽然说话的声音不大,但以连娜的耳力完全能听见。 时间已经是很晚了,昨天大家在这里已经搞了一次“团建”,今天之所以继续,主要是因为石双成出关而且修为破境,再补一个欢迎仪式并稍微庆祝一番,此地难得来客。 其他人都离开了,连娜和曼曼却住在了湖墅关。看石双成的架势就把这里当宿舍了,但此地目前还在困阵中,也不好继续把客人单独丢在困阵里,且此处洞府经过改造已有规模,再多住两个人也没问题。 石双成:“这三位老前辈,究竟是多高的辈分啊?” 曼曼:“我不清楚啊,三位老人家都是东国来的,我还以为你知道呢。” 石双成:“这个地方真不错,就是眼下还简陋了点,是三位老前辈打造的吗?” 曼曼:“当然是他们帮忙,别人也没这么大的本事。” 石双成:“可是我看这里的事情,怎么都是华真行在做主,难道是因为神器认主吗?” 曼曼:“不是啊,这跟神器认不认主没什么关系,这里是事,本来就是小华说了算。” 石双成:“我也不知道啊,师祖就是告诉我,不管是谁见到他们叫前辈就对啦。” 曼曼:“那当然不会错。” 石双成好奇道:“那你给我解释解释呗。” 曼曼想了想,似是组织了一番语言,这才开口道:“有些事情,我是后来才搞明白的,有些话,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能说多少算多少吧。 石双成:“我不明白!” 曼曼笑了:“我从一开始就知道的。” 按照教学计划,将来主要是四级以上学员到这里进修,来自世界各地的。但目前还是我们的事业初创期,情况比较特殊,培训班针对的主要是三级学员,也有少数四级学员。 你也见到连娜还有王丰收了,他们原先也是养元术中心的四级学员,同时还是四境修士与四境神术师,和你一样,都是在这里突破了五境。 这里是养元谷,规划中的世界养元师总部,不是你们家的那种洞天福地,也不是你们那边的修行传承宗门,它就是一个进修培训中心。 假如你早来一个月,还能看到我们在这里搞了两期养元师培训班,假如多待一段时间,我们还要搞一期养元师培训班呢。 曼曼笑了:“前两天广任道长听说了这里的情况,和你也是差不多的反应。” 石双成:“完全一样的反应吗?” 我们的前两期培训班,还有二十五名学员突破了四级,他们不是传统的修士或神术师,就是养元术中心的学员……” 石双成举手道:“稍等,我插句话,没太听明白你的意思,什么是养元术中心的学员,和华真行又有什么关系?” 曼曼有什么话不能告诉石双成?当然是华真行那遍布全球的远大目标。华真行对曼曼讲过自己的那个梦,也描述过对未来世界的一步步构想,但他叮嘱曼曼不要泄露出去,以免有心人提前防备并制造障碍。 华真行还有一个身份就是风自宾,这一点他从来没有公开过,而能猜到的人也都不会说。如果讲产权归属,养元谷无疑也是风自宾的产业,也就是华真行的地盘。 曼曼:“不,你比他淡定多了。” 石双成:“那是当然,我哪像他那样爱大惊小怪!你继续,养元术中心的学员是怎么回事?” 这些情况有人早就跟广任介绍了,石双成被关了五天禁闭,所以还来不及打听。石双成是越听越好奇,同时也有些犯迷糊,她是修行世家出身,很多情况真有些挑战固有的认知。 总结与推广养元术,只是华真行的世界改造计划的一部分,更重要的是华真行在幕后打造了新联盟。为了团结当地绝大多数人,华真行自己并没有成为新联盟的领袖,而是推出了自幼的玩伴夏尔,并给与了各方面最大的支持。 曼曼当然不可能跟石双成讲这些,她只是介绍了华真行曾经以及正在做的事情。总结并传授养元术,为此还成立了专门的教研推广机构,甚至在将来打算将它列入中学的义务教育课程…… 曼曼还讲了她所知道的三湖镇事件经过,华真行是怎么拿到了扶风盘并成为了神器之主,又如何将养元术中心搬到了三湖镇的扶风园。 石双成听得直眨眼,过了好半天才问了一句:“所以,你们都是在帮他?” 曼曼却摇头道:“你不是本地人,只是听我讲了个故事,所以才会这么说。不是我们在帮他,是他帮这里的所有人,包括我和我的部族。 就连新联盟的起步资金,在曼曼眼中也都是华真行设法筹集的,起初是每天炼制纯金,后来就开始炼制春容丹,又和约高乐签订了合作协议。 新联盟的宗旨,目前是解放与建设几里国,按华真行的当初说法,他不希望自己生活在地狱般的世界里,更不希望身边的人们生活在地狱而不自知,然后他证明了这是可以做到的…… 曼曼:“小华不是圣人,他就是小华,他这么做的目的,也是要成为更好的自己啊,不是吗? 我是海神族的祭司,族人们曾经都信奉海神。因为大家内心中都有恐惧,对生活的恐惧、对世界的恐惧、对罪业的恐惧。 养元谷是属于他的,也是属于所有人的希望。有那么一句话,我是在网上看见的——让人们可以成为更好的自己,是这么说的吧?” 石双成:“照你这么一说,他简直就成圣人了,图啥呢?” 但现在有了很多机会,可以要求自己去怎么做,这个机会就是小华创造的,我们全体海神族人都清楚。而你不是我们,所以你才会有疑问。” 石双成:“你说的这些事,也不可能是华真行一个人做的呀。” 我们曾经不知道明天会怎么样,也不知道会遭遇什么,所以必须祈求神灵,给我们面对艰难与死亡的勇气。 我当然清楚这个世界是有问题的,可那时候年纪还小,说不清楚问题出在哪里、又能怎么解决,所以只能祈求神灵。 曼曼介绍了两句当地土语,这两个单词曾被外来的殖民者拿去用了。所谓上等人,最初便是指那些外来的殖民者,而牲口是指当地土著。 表面上的殖民时代结束之后,另一种形式更隐蔽的殖民仍在继续,这个两种称呼的含义也发生了泛化,当地土著中也分化出了所谓上等人和牲口。 曼曼:“这是所有人的事,怎么可能都靠一个人去做?但大家得知道该怎么去做、也得有机会去做。我的理解,这就像有人在推广养元术,但也得每个人自己去修炼。 我知道你是想问,小华是个什么样的人?就我所知,他是个很特别的人。我们这里曾经有两种人,你听不懂本地土语,勉强翻译的话,大致就是牲口和上等人的意思……” 华真行是属于哪一种人?他哪种都不是!他所做的事,从社会现实到文化概念上,都要消灭这两种人的存在。 养元谷并不是一个世外天堂,它只是面对全社会公开的人才培养基地,这里的人都认同的华真行的理念与他所做的事情,并将之视为共同的奋斗目标。 人人都想成为上等人,而剩下的牲口,要么为上等人服务,要么毫无价值地自生自灭。 当地土著中所谓的上等人也有两种,一种是有了资本之后便逃离地狱,去了外面天堂般的世界,企图成为殖民者的一部分;另一种则是回到或留在当地,在众多牲口之上作威作福。 曼曼不愧是当了领导的人,这番话的条理很清晰,至少石双成是听明白了。这位东国姑娘点头道:“我现在很好奇,山外的那座城市,究竟发生了什么?” 曼曼:“明天还会有人来,带着最新的宣传资料给你看,但我建议你可以去四处看看,只要多走几座城市,很快就会明白。” 石双成:“我当然会去四处看看……但是按你所说,华真行这么大本事,怎么还输给我了,而且一点都无所谓?” 曼曼居然好奇道:“他又不是天下无敌,打架输给谁都很正常,为什么要有所谓?他在乎的事情,根本不是能否打得过你。假如比拼修为境界,广任、约高乐,现在都比他更强啊,那又怎么样呢?” 290、不同的客人 次日是周六,养元谷又来了十八个人,不仅上次离开的五个趁着周末又溜过来了,还另外来了十三名四境养元师,其中十二人就将留在这里工作。另外还有一个是夏长青,他以汇报工作的名义也跑来凑热闹。 夏长青是第一期培训班的学员,上次却是跟着第二期的学员一起离开的,因为他和墨小越一起被关了半个月的禁闭。那可是真正的禁闭,没有石双成的“禁闭”那么轻松开心,夏长青当时并没有突破四级,但在他回到非索港的工作岗位之后,前几天居然成功破境了。 夏长青是夏尔的表弟、标准的本地土著,所以他突破四级很有代表性的,证明了养元术推广的成功,而且是跨文化、跨种族的成功。或者说华真行借助推广养元术,也是在当地推广了另一种文化思想,并且证明它能够被接受与认可。 在养元术中心,像夏长青这种情况已非孤例。夏长青这次来不仅是汇报工作,顺便还要通过养元师四级水平复核,然后领一张证书,趁人多的时候也更有面子。 他来汇报啥工作?就在最近,非索港以及班达市,发现了两批行踪可疑的人,而且是ai得出的结论。 非索港不是东国城市,不可能有遍布大街小巷的天眼系统,但是有几个重点区域却是受到多重监控的,比如棕榈庄园、供销总社、新联盟总部,还包括远在班达市三湖镇的扶风园……而那个不起眼的杂货铺则是重点中的重点。 杂货铺的主人是杨特红,以他老人家的本事,没有什么可疑人等能隐藏行迹。但是杨老头包括另外两位老人家的态度已经越来越明显,很多事情他们已经不再直接过问,所以非索港这边该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 华真行的住所、春容丹的产地,其实内部并不需要什么安保措施,但外部绝对受到最严密的监控,且在表面上一点都看不出来。只要有心怀叵测者,肯定会对这个地方感兴趣,这也是个绝佳的“钓鱼”场所。 这段时间,杨特红和华真行都不在杂货铺,但是杂货铺里仍有售货员,由雷大金负责调配,安排的都是欢想实业与新联盟的精英骨干,尽管工作也就是卖卖方便面啥的。 在杂货铺所在巷子的东路口,有一个卖当地土制饮料的小摊,摆摊的也是标准的当地土著。而巷子的西路口面朝一条新修的马路,立着一把遮阳伞,相当于治安岗亭,伞下总有人带着黄袖章执勤,前面还立了一块牌子,上面写的是“为人民服务”五个东国字。 摆摊的、执勤的,甚至包括这条巷子里的好几户居民,当初都经过李敬直领导的欢想实业保安部的特训,如今也都有另一个身份,是隶属于新联盟安防部门的情报人员。 李敬直最早就兼任了欢想实业保安部的主管,到现在仍然挂着职呢,从训练治安巡逻队开始,到如今军队和警察系统的骨干,几乎都是李敬直带出来的,也有当初草鞋帮的底子。在此基础上,如今新联盟抽调骨干精英又成立了安防部门。 安防部门是一个情报机构,它有两个重要的职能,一是负责重要领导比如夏尔的保卫工作;二是防止敌特破坏,负责收集与分析各种情报。李敬直如今调到前线负责军事指挥了,安防部门则由王丰收负责。 由于情报工作的特殊性,安防部门触角延伸到其他各个职能部门中,而且是相对保密的。雷大金、范达克、夏长青都参与了部分工作。 驻点情报人员的培训,有一个要求就是不动声色、干什么像什么,反正就是不要像情报人员,该卖土制饮料就卖土制饮料、该执勤就执勤、该乘凉就乘凉。 首先是雷大金收到报告,最近来杂货铺买东西的生面孔明显增多,很多都不是附近的街坊邻居,也不是欢想实业的工作人员。非索港也不是没有别的商店,谁会没事干跑这么远来买东西呢,有人显然还在偷偷拍照。 然后是夏长青接到线报,总有可疑分子在杂货铺附近转悠,他们是三三两两结伴来的,派一个人轮流去杂货铺买东西,其他人则在路口等着,行迹十分可疑。 与此同时,夏长青那边从另一个渠道又接到了不少举报,最近有人在打听与华真行有关的各种情报,包括春容丹、养元术的消息,还找人问养元谷在什么地方? 按照以往的的经验,在当地想打探什么消息,给钱就行了。非索港虽然经过了改造,但人还是原先的人,有人肯花钱问事情当然高兴。只不过很多人都经过了培训教育,收了钱之后转身就把情况反映给组织了。 雷大金、夏长青把手头的情报汇总到范达克那儿。范达克本人这周虽然不在工作岗位,但他那边也有专门的人员负责处理,并有欢想实业研发部提供技术支持。 人工智能技术如今远没有很多未来展望材料中说得那么神奇,其实也并不神秘,它凭借强大的算力与先进的算法,可以对各种数据信息自动进行分析、识别与比对、归纳。 技术人员将各处隐秘的监控信息都输入系统,再进行技术分析和验证,智能识别系统很快得出了结论。共有有两伙可疑分子,一伙人在收集杂货铺和春容丹中心的情报,另一伙人在打探杂货铺和养元术中心的情报,而且这两伙人居然是彼此独立的,并没有什么交集。 尽管他们都会化妆,表现得也很自然,还经常收买当地居民他们去收集情报,可是经常出现在不同的刻意地点、做可疑的事情。隐蔽的摄像头拍下了很多资料,再经过面容、体态的自动识别比对,能筛查出线索,有了线索就可以进一步跟踪调查,基本上把两伙人的情况都掌握了。 第一伙人基本都是洛克这样的西方面孔,他们也知道在当地比较扎眼,所以扮成游客雇佣土著去收集情报,岂不知这样简直就像黑夜里点灯般明显,最近的非索港除了援建工人家属,哪有什么外国游客?更何况他们都没有入境记录。 其中还有几个人以国际医院援助医生的身份掩护,就像当初的罗柴德,尚属比较隐蔽。 据雷大金等人分析,这批人应该是冲着春容丹来的,很可能跟冈比斯庭有关。因为冈比斯庭已经拿到了约高乐独家代理提供的春容丹,肯定通过各种途径散布了出去。这么好的东西居然能批量供应,蕴含着巨大的利润空间,冈比斯庭内部应该也有其他人感兴趣。 第二伙人则比较复杂,其中有不少居然是东国来的援建人员,至少是以这个身份为掩护。他们应该是冲着养元术或者是养元谷来的,具体目的不明,新联盟这边尚未打草惊蛇。 这次雷大金和夏长青来了,找到这周就在养元谷中的王丰收和范达克,还有华真行、曼曼、洛克、连娜,他们几个在一起开了个小会,地点就在一座暂时空置的集体洞府中。 华真行听说情况后喊了一嗓子,只要是在养元谷中,他现在可以把声音传到任何一个人耳边,直接把约高乐给叫来了。 约高乐一进门就笑道:“你们这是要开小灶吗?这地方不错,够幽静的。华老板真够意思,还没忘了请我。” 王丰收开口道道:“约律师啊,恐怕要让你失望了,可不是什么好消息,我们不是在开小灶……”他简要的讲了有关第一伙可疑分子的情况,然后问道,“依你看,这些人是不是来自冈比斯庭,或者是与冈比斯庭有关的势力?” 约高乐笑了:“不用猜了,他们就是来自冈比斯庭,至少其中有一批人是。在我来这里之前就听说了,而且已经发现了。 我在冈比斯庭的消息还算灵通,早就知道有人想挖墙脚。冈比斯庭组织一批大神术师验证了春容丹的灵效之后,又听说我每年能拿到好几百盒,有别的势力肯定也想控制出货渠道。” 曼曼:“可是小华与你已经签订了独家代理协议,他们还怎么挖墙脚?” 约高乐:“办法太多了,而且很简单!我帮他们想几个啊,一是撇开我,二是撇开华老板,三是控制我,四是控制华老板,五是干掉我……” 曼曼:“其他的我都能懂,可是怎么能撇开你或者小华呢?” 约高乐:“很多种办法,我只举一个例子,比如说拿到春容丹的配方和生产工艺,自己去生产,便可将我和华老板都取而代之。” 曼曼:“哦,这样啊。” 约高乐:“听你的语气,怎么好像是松了一口气?” 曼曼:“假如有谁能拿到春容丹的配方自己去生产,第一个人一定就是你。你都没有这么做,想必是知道撇不开小华。” 雷大金则皱眉道:“约律师,我觉得你现在应该注意自己的安全,从合作方的角度我必须这么提醒你。但是另一方面,我们也不希望因为与你合作,会给我们带来麻烦。冈比斯庭那边的事情,希望约律师自己能搞定。” 约高乐苦笑道:“冈比斯庭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庞大的组织,它也有不同的派系、不同的势力,很多人有各自不同的想法。请你们放心,我的事情我自己会搞定的,无论如何不会影响与贵方的合作。但是有些势力私下里会怎么打算,我也无法左右,你们的事情也希望你们能搞定。” 连娜语气似乎带着一丝嘲讽:“约律师还真是一个合格的合作伙伴。” 约高乐反问道:“难道还有比我更好的合作方吗?” 王丰收提醒道:“昆仑盟的客人如今就在养元谷,代表昆仑盟盟主以及修行第一大派。计入没有你,我们也完全可以与昆仑盟合作。” 约高乐:“我刚才说了,来养元谷之前我就听说了消息,也发现了那伙人的踪迹。但我发现的可不止一伙人,还有另一伙人也在暗中窥探,他们可不是来自冈比斯庭,你猜是哪里来的?” 王丰收刚才只介绍了第一伙形迹可疑者的情况,可没有提到另一伙人,不料约高乐已经知道了。王丰收不禁皱眉道:“难道你认为他们来自东国修行界?” 约高乐:“冈比斯庭来了我这样的客人,也来了别的人。昆仑盟来了石双成和广任,难道就不会来别的东国修吗?” 华真行:“您既然来养元谷之前就知道,怎么不早说?” 约高乐:“我只有一个人,而你们有一个庞大的组织在这里,我以为你们早就发现了。假如你们始终没有发现,这次告辞之前我也会提醒的。” 他的语气顿了顿,又接着说道,“华老板啊,不要这样瞪着我!这些人并不是我惹来的,而是你惹来的。就比如说春容丹吧,假如你只想关起门来自娱自乐倒没什么,但只要你能批量生产并打算推向市场,就必然会惹来这些麻烦。” 华真行叹了口气道:“可是我还不想这么早就引起过多的关注。” 约高乐:“两害相权取其轻吧,你既想筹集资金又不想被人惦记,天底下没有这么便宜的事。其实我已经尽量在帮你了,否则至少冈比斯庭那些人就不会是私下打探,而是公开找上门了,我可知道那些人都是什么作风。你想韬光养晦,我主动跟你签了十年总代理协议,你可不要狗咬吕洞宾啊!” 曼曼小声道:“什么意思,谁家的狗咬谁了?”她的东国语已经学得很不错,像开小灶、挖墙脚之类的话都能听懂,有些话就算没听过也基本能明白意思,可是这一句却超出了她的理解范围,就连夏长青和洛克、连娜都不是很懂,华真行还得好好解释一番。 291、特邀客座导师 约高乐的来历很神秘,偏偏华真行对“神秘”很无感,他和人打交道基本都是不问来历的,只看对方在做什么事。新联盟中的很多人就没有办法去追究出身来历,比如夏尔曾经就是个混黑帮的小头目。 所以华真行看约高乐,无所谓顺眼不顺眼,从合作方的角度还是值得信任的。他感觉约高乐的“段位”非常高,几乎摸透了他的一切秘密,但并没有拿这些秘密威胁他,而是选择了一种双方都能接受的合作方式。 相比那些形迹可疑者,直接登门谈合作的约高乐算是自己人,万里迢迢“下乡送温暖”的石双成和广任也算是自己人。 这些就与华真行无关了,他的事还忙不过来呢,而且三位老人家对约高乐的态度也很奇怪,从来不多说什么,都需要华真行自己去琢磨,那么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小会开了一半,约高乐先走了,华真行很客气的说回头单独弄个小灶请他。接下来,众人又讨论出了一番,认为第二伙形迹可疑者可能就是冲着当年定风潭遗留的器物来的,也可能是冲着养元谷的修行机缘来的。因为情报部门调查的结果显示,他们曾经打探过三湖镇那三兄弟的下落。 确认了有一伙居心叵测者是来自冈比斯庭,也提醒约高乐要注意状况,华真行就达到了目的。而约高乐果然深不可测,其实早就掌握了情况,根本不需要华真行来提醒什么。 华真行当然知道约高乐也有自己的目的,倒不是说约高乐在利用他这个人,但肯定也是在利用这些事,想针对冈比斯庭中的某些派系势力,总之是在冈比斯庭内部搞事情。 华真行走过来便开口赞道:“广任道长真是好手段!” 这多少是句废话,大成修士建造这种居所,又不是普通的泥瓦匠,很多活挥挥衣袖就搞定了。石双成接话道:“华总导真爱开玩笑,以广任的修为,干这些实在是大材小用了。” 开完小会,华真行和曼曼又在不远处找到了石双成。石双成正和广任在一起凿建洞府呢,就在宿舍区这片山坡上,建的是有四个套间的导师宿舍,应该是从墨大爷那里拿的图纸,这姑娘好像搞基建上瘾了。 广任是帮忙干活的,石双成又自作主张添加了很多细节设施,她的法力运用比前几天要熟练多了,也更显精深,毕竟已突破了五境,其根基自是没得说。谁叫人家出身好呢,连养元谷的大机缘都让她给赶上了,而且是华真行主动安排的,都不需要明说。 石双成:“我也认为他说的对!你们特意跑过来夸我,是不是有事?” 华真行:“的确有件事,最近有形迹可疑者在山外一带暗中窥探,我怀疑他们来自东国修行界。” 华真行:“大材不假,小用未必!建造可用之物,不在修为多高,比如石姑娘,用三天时间就造好了一处清修别墅,换成别人哪能轻易做到?” 曼曼:“小华说的对。” 曼曼摇头道:“有关养元术的很多情况都不是秘密,正常人没必要那么做。想了解什么,直接上养元术中心去询问就是,办公室都有值班的,宣传材料也都能提供。所以那些人才显得可疑,应是另有目的。” 养元术是华真行公开推广的,目前的只在新联盟和欢想实业体系中,但将来是要推向全社会、甚至纳入中学义务教育。至于养元谷,对符合要求的学员也都是公开的,甚至每名四级学员都能得到扶风盘的神魂烙印,这是修为上的最低要求。 他简单介绍了一下情报部门的最新发现,像这种事情,按华真行的行事风格从来不会藏着掖着,坦然沟通是第一选择,就像他刚才把相关情况也直接告诉了约高乐。 石双成闻言皱眉道:“假如这些人真是来自东国修行界,我倒是可以帮你查问。但是他们并没有什么出格的举动,只是打探消息而已,昆仑盟也不太好追究,毕竟此地之事当由你们做主。” 假如,我只是说假如,我本人还有我正一门的弟子,也想来此求取机缘,得神器传承参悟大阵玄妙,进而还要参加此地的培训进修,不知华总导能否答应?” 华真行很干脆地答道:“当然不能!” 这时广任突然说了一番比较奇怪的话:“我知道小师叔在此地得到了怎样的机缘,扶风盘这件上古神器、养元谷的仙家洞天大阵,哪怕以我的修为,若能参悟也是大有好处。 在正一门中还有很多四境修士,若能来此参悟玄妙,那更是求之不得。 华真行:“人总会遇到新情况,然后解决新问题。有些事我们原先还没考虑太多,现在倒是想明白了,所以杨总说得对,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石双成有些着急道:“你别只是抒情啊,还没回答广任的问题呢。” 这个答案就有意思了,非索港的一名普通市民都可能获得这样的机缘,比如夏长青曾经就是跟着夏尔混黑帮出身的,前两天突破四级又跑到养元谷来,不仅得到了扶风盘的传承,将来也可以继续进修接受各种培训指导,但出身于正一门的大成修士广任却没有这样的资格。 广任又问道:“养元术不是公开传授的吗?无论是谁都可以学,而此地将来就是全世界的养元师总部,我记得华总导就是这么告诉我的。” 这个问题墨大爷和我聊过,前两天约律师都跟我谈过,我们正准备落实,正在制定相关规定,就等着小华拍板呢。假如不是因为你们来访,养元术中心这几天应该正在讨论。 养元术推广虽然是公开的,但不是随意的公开,而养元谷并不对外界公开,虽然它的存在并不是什么秘密,也欢迎广任道长这样的朋友来做客……” 曼曼解释道:“养元术的确是公开传授的,其内容也不是秘密,但它并不适合自修自学,须有得到养元师总部认可的导师指引。我们这里原先只有小华一个导师,现在倒是多了一批,接下来可以扩大培训规模了。 但是这样的公开培训有两个前提条件,第一个刚才已经说了,必须要有经总部认证的导师,第二就是公开培训内容只是一到三级。学员一旦突破四级水平,就要换一种管理方式,需要总部认证,并且承诺遵守养元师守则,还要签署文件服从养元师总部的统一管理调配。 眼见讨论的话题越来越偏,石双成摆手道:“我觉得你们在讨论一个非常搞笑的问题,自古以来也没有听说过,不相干的外人还能跑到谁家去问,能否得到你家的神器传承、参悟你家的洞天大阵?谁要是开了这个口,被当场打出来都是轻的,凭什么啊?” 广任面带微笑:“我当然不会做这种事,所有正一门弟子都不会做这种事,但这恰恰是问题所在。养元谷将这等机缘向全体四级学员开放,肯定也有很多人会动心,正一门弟子不会这么做,不代表其他人不会。” 华真行笑道:“还是曼曼说的清楚!广任道长,您是正一门的修士,请问你愿意修习养元术,签署并承诺遵守养元师守则,接受养元师总部的统一调配管理吗?” 广任摇头道:“我当然不能,其他正一门弟子也不能。说实在话,能将正一门的三十六洞天法决修炼有成,也根本没有必要再修习养元术。此地的大机缘虽难得,但也不是非得不可,就算没有养元谷谷,千年以来正一门弟子不是照样修炼吗?” 石双成:“我知道,就是打个比方。” 广任:“小师叔,那么你呢?你是三梦宗弟子,却得到了养元谷中的大机缘,有你为先例,华道友又怎么阻止其他人登门相求?” 石双成:“君子不可欺之以方!看人家大方,就上门要神器传承吗?” 广任小声道:“那个方,不是大方的意思。” 华真行刚才就想明白了,此刻很痛快的答道:“成为养元师总部的特邀客座导师!” 石双成很兴奋地点头道:“这个我懂,就是客卿长老的意思。” 石双成一皱眉:“啊,这个问题我倒没有仔细想……华真行,华总导,你有什么好建议吗?” 还是广任接过话茬道:“这正是我方才问话的目的,请问华道友,像我这样的人,假如也想得到扶风盘的传承、参悟养元谷大阵玄妙,请问有什么条件?” 华真行:“也有点像客座教授,但比客座教授更正式。” 广任:“那么怎样才能成为养元师总部的特邀客座导师呢?” 华真行:“养元术也是修行法诀,当然得讲究机缘,所以条件就是要对养元谷有重大帮助,且有缘法之人。 至于其职责,要在适当的时来此指导学员,主要是某个方向的课题,比如某类神通术法的运用,可以不涉及自家不外传的独门秘诀。 石姑娘,请问你能否帮个忙,接受邀请,成为养元师总部特邀客座导师?” 292、名正 三言两语之间,华真行对广任是越来越佩服了,并不仅是佩服对方修为高超。这位道长非常于事理通透,他刚才问了那么多问题,实际上就是在告诉石双成,既然得了养元谷中的大机缘,也得帮养元谷消除后患。 有石双成这个例子在前,其他人想必也会来求取机缘,不仅有各路江湖散修,还有各大宗门的年轻才俊,养元谷到时候究竟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呢? 广任把话说得很清楚,镇山神器的传承、宗门核心大阵的操控秘法,这种东西根本就不是外人能够开口相求的。养元谷之所以特殊,是因为将这些开放给了所有的四级学员。但无论养元谷怎么做,都是他们内部的措施,不应该也不可能对外。 没等石双成说话,华真行已开口道:“特邀客座导师并非专职,有空能来指点一番即可,事先定好开讲题目,每年有半个月也就行了,养元谷也会付报酬的。 至于今年,我们下月初就会再组织一期培训班,但针对的是三级学员,石双成导师也可以考虑指点他们一番,重点在运用和磨砺神识即可。” 石双成想了一会才开口道:“这方面我还算有点心得,但并不了解这些学员们的情况,比如他们的天赋以及根基。” 华真行听懂了,于是和他唱了个双簧,整出了一个“特邀客座导师”的名头。这虽然只是一个虚衔,但也是养元谷主动邀请的,而不是别人能上门要求的。 石双成的年纪和心境,终究还是一个高中生,连高考成绩都没出来呢。五天禁闭没白关,不仅以最完美的方式突破五境,如今还成了养元谷的特邀客座导师,这名头听上去就抖得很啊,她当然很痛快地就答应了,居然还很腼腆地谦虚了一番。 广任又提醒了一句:“小师叔,你九月份就要去大学报道了,恐怕没有多少时间在此地指点学员。” 华真行:“没什么不方便的,他们的修为根基就是养元术,没学过别的。假如石导师方便的话,我这几天就可以将养元术尽数传授给你,以你现在的修为不难印证。” 自古各派宗门哪怕是散修传承,都有其根本法决。比如说正一门的根本法决是三十六洞天丹道。昆仑盟主梅野石同时也是三梦宗宗主,三梦宗的根本法决则是四门十二重楼丹道,兼修世间三梦大f。根本法决也是传承之秘,除非拜师入门,否则不可能得到传授,更不能擅自外传。 可是养元谷的做法完全就是反传统的,所有的养元师所修的根本法决当然就是养元术。养元术可没有不外传的规矩,它是面对社会公开推广的,只是在教学环节上有其要求,必须是经养元师总部认证的中级养元术导师才可以从事养元术教学工作。 华真行:“对于这批三级学员,暂时不需要考虑这些,我们就是按照最简单的要求培训的。至于天赋如何,要待他们突破四级水平之后再去培养发掘,将来养元谷中的培训进修,其实就是这个目的。 只是如今人才有限,我们才会在养元谷中举办三级学员的培训班,算是他们的福缘,也是给这批创业元老们的福利。我们这里已有一批四级工作人员,石双成导师也可以抽空指点一二。” 石双成笑道:“没问题,谁叫我是他们的导师呢!假如方便的话,我还是希望尽量了解一下学员们的修为根基……” 传统的宗门以门规为约束,就算是散修,某支传承的弟子身份是也终身的,因为修为也是属于终身的成就。这可不像世俗中从学校毕业了,理论上除了履历上之外就和学校再无关系了,也不再接受原先学校的管理与调配。 所以在谈话中广任给了华真行另一个建议,从中级养元师的认证开始实行统一管理。突破四级之后,将来愿意继续为养元谷提供服务、履行规定的职责,则可得到养元谷的认证,并得到此地的修行机缘,否则就去当一名“野生”养元师吧。 有意思的是这与华真行曾经的想法竟有些不谋而合,有些类似冈比斯庭对神术师的管理。说是类似,当然也非完全一致,想成为神术师可比成为养元师难多了,而且养元术追求的仅仅只是身心境界,至少在四级之前没有其他的要求。 至少在一到三级的初级养元术培训中,只对导师有要求,对学员并无要求。但是传统的修行传承讲究并非没有道理,所以广任也是在提醒华真行,四级水平往上,对学员就不能没有要求了。 如今这批四级学员都是欢想实业的员工、新联盟的骨干,从出身上就决定了必然都是自己人,可是将来呢?要知道,打造养元谷的代价之大是难以想象的,而华真行目前对学员的培训都是免费的,只求短期内能有一批可用的人才。 那么华真行如何能保证,将来培养出的人才真能为自己所用?其实这个问题不用广任提醒,华真行也必然要考虑了。 对于这两位客人的到来,华真行欢迎且感谢。如今三位老人家不再主动管事,华真行也怕自己考虑不周,就算可以随时请教,也得知道想请教什么啊。 谈话之间,几人手也没闲着,一起施展各种神通术法,这座洞府很快就基本完工。广任笑着问道:“小师叔,你已经打造了一处湖墅关,难道也想在这座洞府中住几天吗?” 石双成:“那倒不是,我现在是养元谷的导师了,就算帮这里搞搞建设。” 至于很多细节规定,就需要华真行自己去考虑了,既与传统修行门派的门规有所区别,也与冈比斯庭的管理方式不尽相同……假如他考虑不明白,可以去请教三位老人家。 如今唯一的例外,就是石双成这位特邀客座导师,算是特事特办。华真行对养元师的根本法决毫无保留,反而希望石双成主动去学,好从头去印证。 华真行并没有请广任也当“特邀客座导师”,而广任本人也没这个意思,所以两人很默契的都没再提这个话茬。但是广任如果也想学养元术,华真行当然持欢迎态度,他连约高乐都教了呢! 曼曼插话道:“有时间也请你去山外的养元术中心参观,和那里的工作人员也见个面,指导一下工作。” 华真行点头道:“嗯,也请广任道长一起。” 当天晚间,欢想实业文宣部主管、新联盟宣传部负责人崔婉赫也住进了湖墅关,她带来了一套详细的宣传资料,分别提供给广任与石双成。 广任:“可是开建的时候,小师叔还不是导师呢。” 石双成:“预料中的事!难道只有你会推演吗?华总导,导师发不发证书啊?” 华真行:“当然发证书,您先别着急,明天我们把大家召集起来,专门举行一个仪式,也好让石导师熟悉一下情况,跟各部门工作人员都见个面。” 崔婉赫还带来了两部平板电脑,里面有各种信息介绍,分门别类整理得就像一个资料库,其中最核心的内容是一系列记录片。按华真行的要求,总共有三个版本,时长分别为五分钟、半小时与一个半小时,也是每月出一部新版。 这是为了适应现代人获取信息的节奏,五分钟概括新联盟的宗旨以及它带来的变化,有人看了很感兴趣的话,自然会继续观看另外两个时间更长、信息内容更多的版本。考虑到养元谷中并不通电,崔婉赫还准备了移动电源,让同事帮她一起背进了山谷。 虽然杨老头有徒手充电“技术”,但也不能指望他老人家干这活。华真行虽然也在学习,可是还不能纯熟掌握。这门技术需要实践,若是拿手机电脑之类的东西来练手的话,损耗成本实在太高了。 其中纸质内容的是一本画册。按照当初柯夫子的要求,这部杂志大小的画册每个月都得出新版,信息容量不变,但要重新编排其中的内容,从头介绍自新联盟出现后所带来的变化。无论是谁翻开这本画册,都能以最直观的方式了解,从旧的时代到今天,新联盟给当地带来的变化。 起初的时候,画册的内容只是农垦区的开辟以及克林区的新风貌,到如今已经展示了守卫阵线的劣迹以及班达市的解放,就像在读一部活的历史。重要的是这并不是一本杂志,它并不是每月一期,而是每月都重新编辑出一部新版,反复提炼其核心内容。 得国以正,这是柯夫子反复强调的理念,新联盟必须向所有人证明这一点。这部画册也是将来的历史教材基础,要让当地孩子像华真行当初看菜谱一样去学习它。 但是第二天还有事,养元谷现有的全体人员加上来凑热闹的集合在一起,搞了一个庆祝仪式。首先给夏长青颁发了四级养元师证书,算是热场铺垫,然后又给石双成送上了了特邀客座导师证书,也是墨大爷亲手打造的。 今日持证在手,她以后在养元谷中就不会迷路陷入困阵了…… 题外闲话少述,石双成当天看了一夜的宣传资料,天亮之后就迫不及待地想去非索港参观了。她来的时候曾路过非索港,却没有想到那个不起眼的破小城还有这般传奇的经历。 好在华真行如今也算是有钱人,他曾经在东国订购了很多小灯泡,在请教范达克相关专业问题之后,又在东国订购了二十万个不同型号的电子元器件,体积很小价格很便宜,半个标准箱就能运过来。目前已下订单尚未到货,他打算拿来练手以熟悉技术。 二十万个很多吗?按照范达克的说法,要掌握不同的容量和流量,而且要能稳定控制,稍不注意就会过载损坏。这东西很敏感,是当消耗品用的,在没有练成之前,以华真行的法力,一夜烧坏上千个都很正常。除了华真行之外,其他人也可以试着去学,最低要求是五级养元师。 “这座城市,为何会有这么多邪祟残留?华真行,你如今已有五境修为,难道就视而不见吗?”这是在石双成参观非索港之后,提出的一个事先谁都没有预料到的问题。 她说这句话时,已经是离开养元谷的次日。用了半天时间逛遍了不大的非索港市,晚上华真行、曼曼、洛克、连娜、广任和她一起从面馆吃完宵夜出来后,忽然皱眉有此一问。 293、都已经不算事 除了广任,在场的其他人都觉得有些意外。连娜答道:“此地阴祟可能稍多了些,但也不算夸张,世间很多地方皆是如此。石姑娘假如来得更早,会发现那时的阴祟更重,如今早已冲散了大半,情况甚至已算尚可。” 石双成说的是“邪祟”,而连娜答的是“阴祟”。 所谓邪祟,是一个很笼统甚至很模糊的概念,泛指一切风邪阴祟乃至妖异精魅之类,甚至包括邪修。它们未必都对人有恶意,有时根本无意,但与之接触大多不是好事,给人造成负面影响的原因各异。 比如某个人已不在,但他本人并没有意识到,或者说强烈的意念就停留在消失的那一刻,因为种种原因还有所残留。 石双成说话时,他们刚刚走到一条窄巷的拐角处。非索港这一年的变化很大,整个城市都经过了重新规划建设,但是还有不少地方尚未来得及彻底改造,比如这条离杂货铺不远小巷。 几年前,华真行曾亲眼见到有人倒毙在这处墙根下。此人应该是半夜在别处中枪挣扎着跑到了这里倒下,天亮后才被路过的人发现,而身上值点钱的东西已被搜捡一空。此人临终一瞬,强烈的执念残留,也形成了某种阴祟。 修士从四境突破至五境的过程中,身外天地纳入形神内景,会惊动这些东西、受其侵袭,因此也称风邪劫。 非索港可没有发现什么妖异精魅之类,要说能沾上点便的,反倒是养元谷中的那头霍加狓,但谁也不会把它当成邪祟。所有石双成应该是有所特指,说的就是阴祟。 所谓阴祟的概念也很宽泛,甚至不太好表述,包括各种意识和精神的残留,具体的每个阴祟可能都有独特的成因。它无法对现实的物体造成任何影响,能影响到也只是意识和精神层面,而且只有在特定情况下才会发生感应,平时和现实中的人与事几乎没有任何交集。 可是今天路过的六位都不是普通人,既不受其影响又能察觉到它。理论上只要掌握了灵觉的修士就能有所感应,但想完全清晰地查探它,则需要有五境修为。 比如华真行此刻若展开形神笼罩这片区域,还能看见当初那人倒毙的情景,甚至还能感应到对方当时那种强烈的情绪。并非阴祟真的就是这个样子,这是元神心像所显化。 像这样的阴祟,形成的原因很复杂也很偶然,通常很快就会被其他的气息冲散,保留不了多久。但这里很少有人经过,这处墙根下又终年不见阳光,所以阴祟形成后才残留至今,从此走过会莫名感觉有点阴冷之意。 假如有人从此走过,心神不定怀有惊惧,又恰好是那人当初毙命的时辰,莫名会有一股惧意升起,并伴随一种绝望感,下意识地想呼救却又不敢发出声音。这既是外来的侵袭影响,也是放大了路过者原有的惊惧情绪……意识层面可以有各种解释。 但此处阴祟的影响也仅止于此了,通常情况下,路过者只会赶紧离开这里、不敢稍作停留。如果遭遇者本身就有精神、心血管之类疾病,也可能会造成伤害,但只是诱发伤害而非直接伤害。 假如路过者根本不在意也不在乎,它就不存在,不会造成任何影响。 非索港其实不算一座小城市,它是几里国的七大邦区行之一的首府,拥有五十多万人口。可是在石双成眼里,这里的确是个小地方,发现的阴祟气息密度算挺高了。 洛克苦笑道:“某个时间走过某条巷子,会莫名心生惊惧,这对非索港居民而言这根本就不算事。假如你一不小心就会被偷被抢,甚至再小心都没用,莫名就会挨刀中枪倒毙街头,无论怎样努力挣扎都看不到希望,甚至不知道什么是希望,谁还会在乎这些? 生下来可能就带着疾病,随时都会被致命病毒感染,想求知却得不到教育,想奋发却没有出路,哪怕用最勤奋的精神去激励自己,能做的也就是去荒野上多挖几个木薯。各个街区最能干的人想出人头地,除了混黑帮没有别的选择,人生的乐趣只是幻觉,靠廉价的d品耗费生命。 曾经的非索港几乎每天都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就算阴祟残留是极小概率的事件,积累下来也是很多了。 这一年多来,整座城市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宛若获得了新生,残留的阴祟气息早已冲散了大半。连娜是见证这番变化,所以她才会说这里的情况已算尚可。 石双成却有些不解道:“这还算尚可?从昨天下午到现在,这么点大的地方,仅是我察觉到的阴祟残留气息就有几十处!” 事实就是华真行根本没想起来,也不认为这算什么事。它并不是新联盟所要解决的主要问题,甚至连次要问题都算不上。相比某个时间走过某条巷子会莫名有惊惧之感,不知何时就会跳出来一个黑大汉用枪指着你甚至冲进家门谋财害命,才是真正令人担忧的事情。 洛克话令人深思,但既然石双成已经提其这茬,华真行便问道:“如何驱除?” 石双成纳闷地反问道:“你修的是什么法决?” 无法知道自己的明天,也就不会再去考虑明天,这里曾经就是地狱,身在其中的人却不自知。就算这里最聪明的人能认识到这些,清醒的感觉却更加痛苦……你无法体会这里人究竟经历了什么,而小华和曼曼就是在这里长大的。” 洛克说的是肺腑之言,他在非索港呆了十一年,前十年都是隐藏在黄金帮幕后的老大,怎能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他本人的修为以及黄金帮的势力,也仅仅只能保住他自己而已,面对这个世界显得无力而绝望,寄托情怀的方式也只是每天折折纸飞机。 洛克也等于用反问的方式回答了石双成的疑惑,为什么像华真行这样的“高人”,致力于唤醒这座城市的新生,却对这么多阴祟残留视而不见? 石双成:“那你如何运用呢?” 华真行有些尴尬道:“确实有一些运用之法,我曾用之移栽千岁兰。春容丹的炼制中也要用到,但我尚不能独立炼制春容丹。至于对付阴祟之物,我还没有试过呢。” 千岁兰又称沙漠章鱼、不死玫瑰,是炼制“不死芯”的药材原株,而不死芯是春容丹的基础原材料之一。它的生命力特别顽强,能生长在长期干旱的地方,平日就像完全枯死,一旦雨季到来,两片叶子就会从根盘中重新开始生长。 华真行:“养元术啊!” 石双成:“这不是废话嘛。” 华真行也意识到自己说了句废话,解释道:“养元术所谓之元,就是生机,这门法决的根本,是涵养与蕴化生机。” 因为当初要打造农垦区,北洛河流域的很多地方将不再适合千岁兰的生长,他移栽的都是那些尚未达到入药要求的野生植株。 华真行移栽千岁兰挑选的时间点很关键,也是雨季到来之初,其蕴含的生机将生发而未生发之际,更关键的是他运用了养元术为其补益生机,令其能重新适应移栽之地,这便是养元术的独门运用之法。 华真行本人的感觉,修炼养元术还有一些其他的优势,比如对参悟治疗神术、参悟定风潭的一潭春水法术都很有帮助。但这些只算是触类旁通、天然契合而已,并不算独门运用手段。 它只有两片叶子,呈宽而长的飘带状,却能绵延千年。千年以上的千岁兰,其根盘中的芯方能炼制“不死芯”,采制的时节要在大雨季到来之初。所谓千年其实是虚指,实则是其生机之精纯要凝练到一定程度。 普通人是分辨不了的,三境以上的修士已能用神识感应物性,知道了采制要求,碰到一株千岁兰便可分辨。养元师虽不擅长其他手段,倒是特别擅长做这个。 但凡物性皆有两极,千岁兰虽然生机顽强,却也有脆弱的一面,几乎不可能人工移栽。假如千岁兰离开了原本扎根生在的地方,重新栽种下去便不可能存活,所以千岁兰只有野生品种而很难人工培育。华真行却成功移栽了一大批千岁兰。 但修士很少会那么做,其实也没有必要,据说还有伤天和徒增业力,但在有必要的时候它却是最有效的,相当于只使傻力气。 至于其他的方法,很多都涉及到独门法术的使用手段。这样的手段有两种:一种是直接送阴祟入轮回,或用特别的手法将其消弭;第二种是针对被阴祟侵袭的人,如何安全的将阴祟驱除。 福根家族的传承之书中,也有类似的驱邪神术介绍,手法相对简单粗暴,华真行还没有来得及去参考学习。 可是养元术如何驱除阴祟?华真行不仅没试过,连想都没想过,难道是为那些阴祟之物补益生机吗?这未免太荒诞了吧! 广任闻言却面露微笑,发来了一道神念,不是单独给华真行的,而是给在场所有人的,解释了修士所谓的“驱邪”手段。 最简单的办法很粗暴直接,就是用法力冲击,宛如杀伐之术,普通的阴祟肯定是抵挡不住的,基本就会化散无形。 这是普通的人的肉眼看不到的景象,只有修士的元神可见,然后这个人的身影越来越清晰,仿佛已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眼神也变得清明。 他看不见别的东西,却能看见华真行。只听华真行轻轻叹了一口气,此人便消散无形,就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 华真行用的手法还真的就是补益生机,但与治疗或移栽时有所区别,只是先按元神心像拟其形,让这残留的阴祟在瞬间仿佛恢复了生机运转,从而得以瞬间清明,这也是消散重入轮回之时。 石双成这两天得到了养元术的法决传授,华真行亲自教的,但她也没有来得及从头开始印证层层境界,所以还不清楚如何运用养元术驱邪。 广任的情况和石双成差不多,华真行也教了这位道长养元术,也不知这位大成修士这两天修习到什么程度了。但是广任显然更有见地,根据养元术法决的特点做了一番推演,认为华真行也可以试着以此驱阴祟。 有这么高人在此,华真行也不怕会出什么意外,说试便试,伸手往墙根处一指。那有个人影有些迷茫的站了起来,伸手摸了摸身上,似乎在找什么…… 广任却摇头道:“说到识别、驱使、豢养阴神,贵派的世间三梦大f不是更擅长吗?三梦宗自有门规约束,修士行止也有昆仑盟监督。养元师的行止,也自有养元师的组织监督约束。 况且想做到你说的那些,以华道友如今的修为手段还稍差了一些。真有那等修为手段,想为非作歹可用各种办法,又何必绕这么大一个圈子?” 见广任拿自家独门法决举例,石双成有点不高兴,但也不得不承认对方说的是事实,只得撅了噘嘴道:“我不是担心华总导会干坏事,而是担心修士入魔。” 世间阴祟之物不止这一种,广任所建议的手法也有变化,可以针对不同的情况,但大体是类似的。还有另一另手法则是为平常人驱除阴祟侵袭,先为“患者”补益生机,驱离阴祟气息,然后再行化解消弭,这个暂时就没法现场尝试了。 华真行初次尝试便立刻成功,不禁连连称赞广任的见解高明。广任谦虚道:“这是华道友修为深厚,只要知道该如何施法便可,我的建议并非什么高明见解。” 石双成微思忖微皱眉道:“我也看明白了,确实很简单。华总导这一手独门法术不仅能驱邪,在某些情况下好像也能用于豢养与驱使阴神,假如是心术不正之徒,弄不好会伤天害理。” 广任赶紧解释道:“我们当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在讨论与分析术用。” 华真行刚才没有说话,他在琢磨别的事。养元术如何用于驱邪,广任略一点拨,他立刻就掌握了。至于所谓豢养与驱使阴神的手段,他倒没有想太多,但是他很清楚养元术亦可用于汲取生机,假如以此针对无辜以利己身,其实就是堕入邪魔了。 但这并不说明养元术本身有什么问题,就像四境修士皆可御器杀人,也不能说天下修士皆是邪魔。 广任点头道:“此言倒是正理!养元术可驱邪,但想用于豢养与驱使阴神,却需专门修习方可,如专修此术用于伤天害理,那便是堕入魔道。以修士之能若心存歹念,则有的是办法去害人,到头来亦皆是害己。” 洛克也感慨道:“世上也有黑魔法师,并非神术之过。” 曼曼终于忍不住开口道:“你们在说什么呢?小华能有什么坏心思!” 石双成:“其实我也看见了,在你们的宣称资料里。但是仅仅看宣传资料,有些东西是体会不到的,感觉只是在读一部历史书。” 华真行:“你不是本地人,更像一个来参观的游客。你想见非索港曾经的变化,我们明天可以去班达市,你想见到我自幼生活的那个非索港,我们还可以去尚未解放的瓦歌市。” 曼曼:“那得在下月末之前去,否则瓦歌市也解放了。”说到这里,她突然意识到自己是泄露了军事机密,又赶紧补了一句,“这还是绝密计划,你们千万不要泄露,我们也不要再提。” 石双成环顾四周又说道:“这座非索港,其实就是一座普通的城市。” 广任:“你眼中的普通,其实就是难得啊!“ 曼曼:“你只看到了现在的非索港,假如你是一年前来的,在这里一直住到今天,就能体会到这里的生机变化。” 广任:“倒也没什么不对,甚至本该如此,修行所求便是逍遥之乐,能超脱于凡尘疾苦。正因为小师叔已有如今的修为,所以更难见人间疾苦,因为很多事对你来说都已经不算事。” 广任苦笑道:“若是普通人,那自然是艰苦经历,可是以小师叔的修为缘法,那就是修行之趣。” 石双成反问道:“有什么不对吗?” 说不提果然就不再提,石双成又似自言自语道:“让我来见人间疾苦,其实我也是很能吃苦的,并非娇生惯养,前不久我还一个人在荒山野岭里呆了五天五夜,也没怎么样……” 很多事都已经不算事,对石双成如此,比如荒野惊险,对非索港的居民也如此,比如阴祟之物,却是不同的两个极端。 次日,洛克和连娜留在了非索港,广任、石双成、曼曼、华真行这四人又去了班达市。今天的班达市就像当初的克林区,一切变化正在发生中,仿佛大雨季的降水正在冲刷污秽。 294、鞋 冲刷污秽,不仅是一句比喻,也是现实中的景象。 新联盟解放班达市的时间是今年年初,到如今已接近半年,想当初新联盟打造克林区也差不多用了半年时间。 克林区只是非索港的一个区、人口规模十几万,而班达市却要大得多,总人口达到了一百二十万,但是改造班达市的速度,却并不比当初打造克林区慢。 因为打造克林区是一切重新开始,大家都没什么经验,而如今从非索港那边抽调了八千多名经过培训的干部,大家都亲身经历并参与了改造非索港的整个过程,所有工作都熟练了许多。 重新规划改造城市的道路,修建下水排污系统,在现有的条件下尽量硬化路面,还拆除了一些杂乱低洼地区的建筑,重新安置了居民,让雨季到来时不再污水横流…… 镇压了盘踞在各个街区的黑帮势力,禁止了黄、赌、毒、枪等黑帮控制的非法生意后,也打破了一直以来的各街区割裂状态,很多措施才能得以落实。 重建秩序,包括经济、行政、军事体系,这些自不必多说。在民生方面也有几项重点工作,比如农田水利建设、春耕生产、城市环境改造。 人们的生活方式以及生活的环境,能够直接影响到精神面貌,这是很直观的、谁都能看得到的变化。当初打造克林区,克林就是干净的意思,谁都能听得懂。这几个月在班达市,同样也展开了一场“爱家园卫生运动”。 假如说资金,可以说是来自于冈比斯庭、来自于华真行、来自于新联盟,通过一系列的交易关系。若仔细“考证”,又好像都来自于杨老头,因为如今的春容丹都是杨老头亲手炼制的。而杨老头又好像不管闲事,只是布下九转紫金炉大阵炼制了一批春容丹。 新联盟投入的不仅是资金,想改造这里仅靠花钱是没用的,它动员了巨大的人力物力以及生产能力…… 另一项工作是修建公共厕所和垃圾站,这可不是小打小闹,而是新联盟的重点工程,费了很大气力而且措施相当严厉。禁止随地大小便、禁止随地倾倒各种垃圾污物,成立了环卫部门和城市巡逻队,顺便培训和吸纳了不少就业人口。 这些都需要巨大的投入,对于班达市来说,也算是前所未见的巨资了。 新联盟的辖区内已不再使用几里币,要么是东国币,要么是供销社发行的购物券。购物券可以买到各种生活物资、常用生产工具,其中绝大多数都是当地自产的,主要来自于欢想实业下属的各个经济单位。 假如不是非索港已有一定的生产能力,新联盟也不可能以这么大的动作去改造班达市,几乎将这座城市接近一半的成年人口都转化为了劳动力,发给他们报酬,并调集了大量的物资供应,让他们可以用劳动报酬买到需要的东西。 花钱买东西,其实只是一种表象,它代表的是的劳动储备与生产结果,假如生产能力跟不上,又上哪里能买到东西呢? 钱在华真行的手里,可以进口各种物资、请东国团队来建设各种工程。可是班达市居民的生活物资假如都需要进口的话,代价和成本未免太高了,相当于只投入不产出,当地首先需要建立起经济的内循环。 所谓养活,指的是在现有的生活水平基础上,保证五百万人可以活下去。但是人们不可能只穿着破布衣服每天吃木薯,新联盟改造几里国,就是要让人们过上更好的生活。 但目前的成就已经相当了不起了,为新联盟下一步解放瓦歌市、进而解放几里国全境打下了坚实的基础,至少能保证解放几里国后,在全面整顿时期不会发生饥荒。 因为种种原因,人口素质相当低,因此劳动效率也非常低,这暂时也没办法,就算想改变也需要一个相当长期的过程。 尽管如此,根据墨尚同的计算,经过年初简单而大规模的农田水利建设以及新农垦计划,待到今年雨季结束后,仅班达市一地的农副食产量,就可以养活至少五百万人口。 其境内有三条河流与众多支流,虽然气候上也分大雨季和小雨季,但农牧业条件要比非索港好得多。 华真行花了很大气力才在非索港打造了一个北洛河流域,而这里只要经过相对简单的建设改造,就可以建设出规模相当于十个非索港农垦区的现代化农业生产基地。 班达市是几里国的北方重镇,原守卫阵线的大本营,它的基础条件比非索港好太多了,假如按前些年的水平计算,其生产总值大约是非索港的五倍。 其支柱产业是农牧业、手工业、旅游业以及少量轻工业。重工业也有一些,比如矿产,则基本被国外的矿业资本集团所控制。还算现代的电力以及通讯产业非常薄弱,原先都被守卫阵线所把持。 新联盟为此专门出具了一份报告,表示新的农垦计划不会影响到生态环境和野生动物栖息。而且有了农牧产出,当地人才能有生存保障,以生存为目的的猎杀行为才能从根本上杜绝。 当地政府还重新划了一片面积更大也更合理的地方,纳入了国家公园。这片新地方原先是国家公园旁边的狩猎区,海外游客只要购买了狩猎许可,就可以在当地武装保镖的陪同下去打猎,如今也划入了国家公园的保护范围。 新农垦计划有很大一部分区域原先位于国家公园内,是传统的旅游观光团宿营区。新联盟重新做了规划,改造成现戴的农牧垦殖区,此举也引起了国际上好几个环保组织的抗议。 原先班达市放着最合适的地方不搞农牧开发,也是因为有利可图。划出了面积巨大的国家公园,能够得到境外慈善机构的捐助。只要当地政府派人维护和保护国家公园,每年都有钱拿,所以守卫阵线也乐得如此。 以往每年的大雨季,很多人是不干活的,也无活可干。当地人在雨季来临之初在田地里撒上种子,和野种也差不多,等到雨季结束后便可收割作物。小雨季的时候也可以再来一次,到冬天还可以再收获,只是产量要低一些,主要作物一年大体可以收两季。 雨季的大部分时间,很多基本上就是喝喝酒、搞搞歌舞。有少数人可能会在工厂或作坊打工、去河流浅滩上淘金,换点钱回来继续喝酒、赌博、抽叶子。得益于当地的气候条件,下雨也不算冷,家里只要有屋顶能睡觉便冻不着,能找到吃的便能生存。 这份报告并没有起到作用,境外机构的环保援助还是停了,班达市这边每年损失了几百万美元的外汇收入,算上旅游业的间接损失可能会更多。新联盟同样没有改变初衷,还是照常实施了新农垦计划。 石双成来到的,就是一座班达市,有些凌乱但并不混乱,有些忙碌却充满朝气。 不是草鞋,雨季并不适合穿草鞋,而是用废旧轮胎改制的凉鞋。外胎做鞋底、内胎做鞋绊,不仅可以保护脚底不被扎伤,更主要是防止各种寄生虫感染。 新联盟干部都得穿鞋,这是纪律要求,很快也形成了一股新风尚。新联盟以及欢想实业雇佣的当地人,鞋子是免费发的,算是工作报酬的一部分。 可是今年的情况不太一样,雨季仍然有很多人在工作,居民们走出家门参加各种有组织的活动,积极分子们还可以参加新联盟组织的各社区培训补习班,想成为后备干部必须要通过考核、拿到补习班的文凭,然后进入实习。 经过改造后的城市被雨水冲刷的很干净,街头还有维持秩序的巡逻队不时走过,带着橘红色或蓝色袖章,他们都穿着鞋。 新联盟虽镇压了各个街区的黑帮,但不少人还保留了原先的行事习惯,市政部门为此还组织了专项的整治活动。这令当地土著居民非常惊讶,执法部门居然会管这种事情,甚至有社区街道工作人员挨家挨户调查走访…… 夏尔原先有十篇演讲,最近居然特地增加了一篇。这第十一篇演讲的题目是《保护每个人的鞋》,这篇演讲稿不是沈四书写的,而是夏尔的自行发挥,专门针对现实中遇到的状况。 这样的凉鞋供销社也有售,价钱也不贵,供销社里当然还有更好的鞋。在这段时间,班达市发生过很多起抢鞋事件,外人很难想象用废旧轮胎做的凉鞋居然也会被抢。 可是不少当地人原先就是这个脾气,看见谁脚上穿了新鞋而自己脚上没有,仗着人多势众或有凶器在手,直接就逼迫对方脱下来给自己。 石双成第一次看见这种集会就很好奇也很惊讶,在人群中驻足观看了半天。当众被控诉的有五个人,挂着黑帮残余分子的牌子。 这五人原先是肉市帮的帮众,并非核心骨干,所以既没有被镇压也没有送到水利工地上接受劳动改造,被批评教育一番之后就放了回去。 按照夏尔的说法,假如新联盟连群众脚上穿的鞋都保护不了,还谈什么保护人民群众生命财产安全、保障人们的生存与发展权益? 石双成逛班达市的时候,看见了很多群众集会,在空地上搭了个简单的台子和雨篷,既表演话剧也播放夏尔的演讲,很多时候还开群众批判大会,而当地人居然都喜欢冒雨观看。 这种事情在原先的班达市很常见,帮派分子之间的冲突报复事件太多了,原因往往都是因为不起眼的小事,可在如今的班达市就算一个大案子,赶在风口浪尖,被新联盟重点督办。 批判会现场来的人很多,社区工作人员还组织了一批街坊邻居,登台揭露这几个人曾经仗着黑帮势力怎样为非作歹、接受新联盟改造后仍死不悔改。 结果这个五个人又结成了一个小团伙,专门在僻静的地方抢凉鞋,他们不是为了自己穿,而是抢了之后,攒够一批便拿到街区去卖。 有被抢者向联合执法部门举报,这伙人受到了惩罚。但他们又私下找到了自己怀疑的举报者,其实是找错了,却用刀将对方捅伤,最后导致身亡。 这几十个人其实也没犯什么大事,都是因为当街随地大小便被巡逻队抓住的,这种事在以前没人管,而现在却是被禁止的。 石双成在台下观看的时候,顺口问了一句:“那些人犯了罪,已经被执法机关抓住了,直接处罚就行了,该罚款就罚款、该坐牢就坐牢、该枪毙就枪毙,为何还要拉到台上让群众集会批判呢?” 总之现场批判的并不仅是他们今天的犯罪行为,也包括那个旧的时代的恶劣,还有社区干部当场宣讲,告诉人们一定要坚决打击旧时代的恶劣残余。 这五个人被集会批判之前,其实已经被判决了,集会之后便押走行刑。然后又上来了一批人,挨个承认自己的错误、向在场的公众们道歉,并表示今后一定要维护新秩序、做一位行为良好的新市民。 当那五名罪犯被押走,台上又来了十几个人向公众道歉的时候,石双成忍不住又问道:“你们怎么连女孩子都不放过?这也太羞耻了……” 因为当街随地大小便,被拉上台被群众批判的也有好几个女的,十七、八岁的年纪,在石双成眼中可不就是女孩子嘛!因为这种事面向这么多人道歉,被大家指点议论,确实够羞耻的,简直是一种羞辱。 曼曼解释道:“就是为了教育群众啊!当大家清楚他们受到了怎样的处罚、又为什么会被处罚,这么做是为了扩大宣影响。这是不仅是普法宣传,也是政策宣传,告诉所有人现在不一样了,为什么不一样……” 华真行苦笑道:“在欢想实业的高层中,法律部主管董律师,也曾经问过和你差不多的问题,他认为这么做是在侮辱人格。但是柯夫子说,首先要有社会共识、去形成健全的人格……后来董律师也改变了看法。” 华真行叹了口气道:“那也得先让他们知道,什么是羞耻……” 他特意解释了一番。当地很多人其实并没有什么羞耻观念,大多数时候也不在乎别人的感受,却有着莫名强烈的自尊,有点破事便宣称对方冒犯了自己,而自己犯了错脸皮还挺厚,能不承认就不承认,反而会翻脸指责那些指责他们的人。 所以对这样的人、这样的事,其实挺难处理的,新联盟根据在非索港的经验,不得不用了这一招,就是发动群众进行批判、让他们当众认错向社会道歉。攒够一批定期拉上台,成效倒是很显著,如今这种行为已经越来越少了。 广任看到的东西显然更多,他也叹了口气道:“看似很简单的手段,其实背后必须有一个非常强力、思想也非常统一的执行部门;看似很简单的事情,便是移风易俗,重在教化之初。” 295、每个人的街头 众人上午冒雨看了一场群众集会,中午在三湖酒楼吃饭。并不是三湖镇上那家酒楼,那里是总店,三湖帮原先在班达市区也开了一家三湖酒楼分店,如今规模已扩大为七家,有点类似于油泼面馆的思路,都是养元术中心名下的产业。 养元术中心当然也需要办公经费,起初都是华真行私人掏的腰包,随着业务规模越来越大、培训的人数越来越多,不可能总是这样,如今也开始自筹经费。 新联盟铲除了三湖帮后,养元术中心便接管了包括扶风园在内的原三湖帮产业。相比于班达市的其他大型黑帮头目,那三兄弟的下场还算好的,至少没有被直接镇压,而是被封禁修为接受新社会的改造,今天甚至成为了各部门的业务骨干。 养元术中心是一个人才培养中心,它轮番培训了大批学员,在每一名学员身上的投入很大,且这些学员所能得到的机缘更是花钱都买不到的。 这样一批人才假如全脱产搞培训,不仅是人才巨大的浪费,从长期看中心也承受不起。所以养元术中心在培训期间也搞生产经营,比如三级学员都要完成规定的提炼纯金任务,以掌握神识粹炼之法并借此磨砺元神。 班达市也产矿金,而且产量比非索港大得多,毕竟境内有三条常年水量还算充沛的河流,而矿金大多是当地部族居民雨季在河滩上淘出来的。 新联盟取缔了毒染极大的土法炼金,改由供销社统一收购矿金,收购价居然比那些当地土著原先提炼出的黄金售价更高。 这倒不是供销社大方,而是原先此地黄金的收购渠道都被黑市帮派把持,给的价实在太低了。原本洛克在非索港控制的黄金帮就是干这个买卖的,班达市这边的帮派规模更大、有好几个,如今都已经被镇压了。 三级学员才能够掌握神识粹炼之法,并以这种方式磨砺元神。还有那么多一级、二级学员,正在培训中尚未入门的受训者则更多,接受培训期间也不耽误生产,同时被安排到中心下属各处产业中“实业”。 比如这家酒楼的经理、前台、厨师是养元术中心的正式工作人员,而其他的帮厨、传菜、服务员几乎都是正在接受培训的学员。 养元术中心倒也不是借机白使劳动力,同样会给这些学员发工资,而培训上的投入假如折算成现金更比这些工资高多了。 但酒楼的利润是中心的经费来源之一,中心下属的每一处产业其实都算一个培训基地,培训的可不仅仅是养元术。 就比如这处三湖酒楼的分店吧,学员们可以通过现场工作学习生产经营与管理,重点是培养学习能力以及良好的行为习惯。 这里的一切都是新的,所有人才都短缺,就连合格的、符合新联盟要求服务员都很难找。他们经过培训之后,无论有没有掌握养元术,都可以在其他生产岗位上发挥更大的作用。 至少“做事要认真”这一条,原先很多当地人根本就办不到,但假如做不到这一点,养元术就别想修炼入门。 勤修苦练在修行的很多阶段必不可少,但在入门这一关却不是什么苦力活,因此修炼任务并不繁重。在工作之余,这些学员们还要接受别的培训,相当于新联盟举办的那些民间夜校,只是内容有所拔高…… 几人并没有坐在一楼大厅里,而是在二楼要了个包间关上门聊天。曼曼介绍了一番这家酒楼以及养元术中心的情况,这时忽然有人敲门。听敲门声,就知道来着很可能新联盟的干部。 为何这么说?因为声音并不大,有间隔的节奏,显得很有规矩。当地人敲门的习惯基本都不是这样,不是用指节敲而是直接用巴掌拍,咣咣乱响恨不得把门给拍个大洞。 所以说事物要想改变,不仅要有大的方向,还有无数小的细节。华真行很佩服柯夫子,他老人家当初除了给新联盟制定了大的方针宗旨,还制定了很多小的行为准则,细致到生活与工作中的方方面面,其中居然包括进屋前怎么敲门。 他老人家想得简直太周到了!班达市刚解放的时候,当地居民听敲门声,就能分辨出来的人是不是新联盟的干部。至于现在嘛,不少人也学会这么敲门了…… 关于敲门的感慨只是华真行的脑海中一闪而过,其实他早就知道门外来的是谁,随即喊了一声请进。门外有人推门而进,华真行站起身问道:“古处长,你怎么来了?” 来者是古水门,他和夏长青一样原先都是跟着夏尔混大头帮的,还帮夏尔打理过香蕉园和酒铺,是为数不多能跟着夏尔一起“进步”至今的原大头帮成员。 夏尔卸任非索港市市长、就任班达市市长,新联盟从非索港调过来八千干部,其中也包括古水门。古水门今年二十三岁,但称他一声老干部也不夸张,甚至算得上是新联盟的元老之一了。 古水门答道:“华总导、曼曼主任,夏总席听说你们陪同贵宾来参观班达市,他工作太忙实在脱不开身,所以特意委托我来当陪同的向导,随时介绍各种情况……” 华真行和曼曼陪着石双成、广任四处参观,来之前虽然虽然没有通知夏尔,但也不是什么绝密行动。在非索港的时候,洛克和连娜是全程陪同,夏尔应该已经听说了。 华真行了解夏尔的脾气,知道他肯定是脱不开身,否则早就跑来了。而他们刚在班达市逛了一个上午,中午吃饭时古水门便找上了门,说明夏尔对当地的情况掌控得很好,想知道什么消息立刻就能搞清楚。 吃完午饭继续参观,古水门便一路陪同。华真行还问了几句最近的工作、生活情况。古水门全家都搬到班达市来了,他目前在市政府秘书处工作,一边工作一边学习,晚上还给干部夜校讲课,在当地干部群众中已经很有威望。 下午雨停了,天空有短暂的放晴,大街小巷中见到了更多的人,他们还现场看见了一起当地人之间的纠纷。 起因是有人在农贸集市买了一批东西,卖货的老板借来一辆人力三轮车帮他运回家,已经谈好了价钱,结果东西运到了那人却不肯付钱。 两人起了争执,后来买货的突然要杀价,卖货的当然不答应,买货的便说不答应便不买了。可是老板已经借三轮车把东西运上门了,再原样拉回去便是白跑了一趟,不仅累得半死还损失了时间,非常不划算。 买货的也许就是看准了这一点才故意这么干的,结果卖货的老板喊来了巡逻队,巡逻队又通知了该社区的联合执法大队,现场评断是非、调解纠纷。 买家见联合执法大队来了,立刻就改了口,表示愿意按商量好的原价付钱,央求不要追加处罚。石双成在一旁好奇的问,什么是追加处罚? 华真行告诉她,就跟上午见到的情况差不多。这个人也得上台当众道歉、向公众坦诚自己的错误,接受群众的批判才能过关。 石双成:“他不是已经承认错误了吗?还要被拉上台受批判?” 华真行瞟了古水门一眼,古水门叹了一口气道:“这样的事情,在我们这里曾经是普遍现象,比随地大小便可恶劣多了。 所以必须要搞群众集会进行批判,宣传上要深入人心,需要教育的可不止他一个!假如联合执法大队不来,他会认错吗?浪费了社会资源,追加处罚是应该的。” 石双成:“普遍现象?” 华真行:“是啊!假如你从小生活在一个能偷就偷、能抢就抢的地方,只要你能搞到东西就算有本事,怎么会有交易诚信的观念呢?” 古水门苦笑着补充道:“今天是卖货的吃亏,很多时候,卖货的也会吃亏……” 他还讲了一段小故事。当地最大的农贸集市,运货业务曾被三轮帮把持。这个黑帮的名字就是这么朴实,但势力却不小,在那个集市买的东西除非你自己弄回去,想雇人运输的话则只能雇他们的人。 除非你在当地同样有势力撑腰,否则给了钱货送不到地方是常有的事,想让他们送到地方卸货往往还得再加钱。新联盟解放非索港之后,三轮帮当然被铲除了,联合执法部也重点打击了这一现象。 但世界上什么纠纷都有,就比如今天吧,卖货的老板是自己借三轮车送货,到了地方顾客却成了赖账的人,不想付原先说好的价钱。 石双成又问了一句:“我没太听懂他们说的话,这批货值多少钱?” 华真行:“按双方事先谈好的价钱,连货款带运费折合东国币三十块。刚才卖家送到地方了,买家要杀价一半,只肯付十五块钱,否则就不要了。” 石双成:“联合执法大队是个什么样的部门,城管吗?” 华真行:“我知道你说的东国城管,网上看见的,他们也挂着综合执法的牌子,这里的联合执法大队多少也是受了启发,但实际情况还不一样。 它是个特殊部门的执行机构,是真有执法权的,可以用简易程序快速处理民事纠纷,做出处理时必须至少有三人在场,并留下音视频记录。那边有个人身上带着执法记录仪,就是从东国进口的……” 像这种破事,十五块钱的纠纷,放在别的地方警察都懒得管,恐怕也没法管,当事人甚至都不值得为此报案。 想报案还得跑到派出所,因为他们根本就没有电话,难道让那卖货的老板再蹬着三轮车拉着一车货去找派出所吗? 以往这种事情太多了,好像根本管不过来。但是正因为太多了,所以新联盟则必须要管,墨大爷则推出了一套简易程序。 假如发生这样的纠纷,当事人可以就近去找巡逻队,巡逻队通知联合执法队。 市政府设立了联合执法部,而重新规划后的每个社区都有一个联合执法大队。大队又分成不同的小队,每个小队至少三人一组,专门机动处理类似的事件。 联合执法队拥有市政各相关部门的联合授权,可以代行公安、工商等部门的某些职权,能当场做出强制性处罚决定。假如被处罚人有不满,可以到联合执法部去申诉。 广任点了点头道:“这相当于古代的衙门啊,而且是流动衙门。” 华真行又点头道:“是啊!这里就是古代,比东国的古代还要古代,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我们要建立一种新秩序,能保护人们的正当权益,必须要有效率才有现实意义。假如人们维护权益的程序过于复杂、代价过于昂贵,实际上还是在纵容恶习……” 在东国古代,衙门口就相当于一个综合执法部门,民间什么纠纷都可以到那里去申诉,普通民众既区分不了也没必要去区分各个职能部门。 广任只是打个比方,东国古代到衙门里解决纠纷的成本很高,而且效率也很低,很多事情都是地方宗族自决,实在闹大了时才会去告官。 今天的事情很特殊,无论是按照古代或现代的方法都不好处理。 区区十五块钱的纠纷,在古代值得去走一趟衙门吗?假如送货的老板向法院提出起诉,然后请律师取证、界定损失、等待判决,官司打赢了再申请执行……这也不可能嘛! 但是这种事情又必须得到快速处理,否则恶劣的社会现状无法扭转,所以才有这么特殊的联合执法部门出现。 总之一种新秩序的建立,必须伴随着相应的精神内核建设,也就是古人说的教化,而教化绝不能是被动的。 旁观了这么一起“小纠纷”,众人又走过另一个社区文化广场,这里也在举行集会,并没有见到谁在台上受批判,而是立着大屏幕投影正在播放夏尔的演讲。 华真行纳闷地问道:“这一篇演讲是什么时候出来的?连我都没听过。” 古水门解释道:“就是这周刚录制完成的,是夏总席的第十二篇演讲。” 石双成:“这个演讲有意思啊,有那么多人喜欢冒充他家的亲戚?” 古水门:“假如你早两年来这里,随便找当地人聊两句,可能就会有人告诉你他是总统家的亲戚,在几里国什么事情都能办成。你要是托他办事得给好处,他什么事都敢答应。” 石双成:“这种人很多吗?” 华真行接过话茬道:“多不多我不知道,但只要你想办事,就肯定能遇到。比如当地的什么大酋长、部族的王子、市长、部长、总统的亲戚。他们这样骗了你的钱,只会认为是自己足够聪明有本事。” 广任摇头道:“奸者,背信弃义自以为知,实自弃于交,大愚也。” 曼曼:“这句我能听懂,柯大叔说过差不多的话。” 古水门接着解释道:“新联盟解放班达市之后,街上很多人都变成夏总席的亲戚了……夏总席对此深恶痛绝,特意发表了最新演说。” 夏尔的第十一篇演讲叫《保护每个人的鞋》,是来到班达市之后他自己写的讲稿,华真行已经听过了。 但他的第十二篇演讲是这周才录制好的,也是其本人有感而发,而非沈四书拟稿。华真行最近一直在养元谷忙别的事,所以今天才得以听闻,其题目是《我没有这种亲戚》。 296、兜底 按沈四书当初定下的基调,夏尔面向民众的公开演讲都很简短,简短到只要听久了就连孩子都能背下来的程度。 每篇东国语演讲基本上都在一分半钟左右,并配有字幕,而当地土语演讲则不超过两分钟。 从非索港的实践来看效果是非常不错的,夏尔最早的十篇演讲通过街头反复播放,绝大多数当地人已耳熟能详。 它也成了在民间普及常用东国语回话的一种重要形式,由于当地土语没有文字,新联盟确定的官方语言就是东国语 新联盟搞的后备干部夜校教育,有一项考核就是用东国语背诵夏尔的十篇演讲,绝大多数人都能通过。 “在这座城市,在这个国家,有这样一批人。他们自称是总统的亲戚、市长的朋友、认识很多官员。他们会告诉你,想办什么事情都可以帮忙,只要给他们好处就行。 而现在,我要告诉所有人,新时代不同于旧时代、新联盟不同于旧政府,一个最重要的区别,就是我们不允许这种人的存在,也不允许任何人再这样做。 诚实是一种高贵的美德,信任是一笔宝贵的财富,唯有诚实才能得到信任。 假如有很多事用正常的方式办不到,找这种人却能办成,那就是政府在欺骗民众,新联盟不要这样的政府。假如谁继续用这种谎言欺骗你,就是在抹黑与败坏我们的新事业。 我没有这种亲戚,新联盟的全体同仁都没有这种朋友。 今后无论是谁遇到了这种人,自称是我或者新联盟政府工作人员的亲戚朋友,收了好处能帮你办事,请你搜集证据向综合执法部举报。新联盟将严厉处罚他们,并奖励你。” 这就是夏尔的第十二篇演讲《我没有这种亲戚》的内容。华真行眯着眼睛听完了,想了想,然后叮嘱古水门道:“古处长,你帮我带句话给夏尔,也转告新联盟决策委员会。” 古水门:“您说!”他立刻掏出了随身的小本和笔。 华真行:“夏总席的十二篇演讲,内容都很好,也非常有必要。但是这种在街头面向全体民众,公开播放的演讲,篇目就暂时不要再增加了。 我们搞这样的文化传播,目的不仅是宣传新联盟的宗旨,更要突出最核心的思想,让民众以最快的速度抓住重点、形成群体记忆,最好是每个人都能背下来。 假如演讲的篇目太多,会冲散人们关注与记忆,反而起不到这种效果,目前的篇目差不多就正好了。街头群众可以记住十二篇演讲,但不可能指望他们记住一百二十篇演讲。 夏总席的很多讲话都很经典、很重要,比如在新联盟历次会议上发言,这些都有专门的记录,可以通过别的途径去查阅学习,将来也可以编辑成专著出版……” 华真行的意思,就是不要再增加这样的演讲篇目了,否则反而不利于民间自发传播。至于更多的内容,可以在别的场合用其他的方式宣传,还可以集结成专门的资料。 古水门都很认真地记录下来了,当场标题回去就原话转告给夏尔以及新联盟决策委员会。 后来夏尔当然采纳了这个建议,他又有过很多发言与宣讲,也在几里国结集出版了,但是用于街头日常播放的演讲只有这十二篇,又称“夏尔十二讲”。 这十二讲也象征了几里国走向新生的历史,编进了后来的小学教材,通过它可以了解这个国家当初究竟发生了什么、新联盟是如何创造了一个全新的时代……这些都是后话暂且不提。 从上午逛到下午,又听了夏尔的最新演讲,难免给人一种印象,那就是曾经的班达市与几里国,是一个从上到下都充斥着欺骗与谎言的地方,这里的很多人能偷就偷、能抢就抢…… 石双成闲聊时居然又问了一句:“这里一定有很多神偷吧?”这姑娘真是脑洞清奇,这里既然是小偷遍地,按她的思路,一定会培养出很多偷盗高手。 华真行愣了愣才摇头道:“你是说扒窃技术吗?想多了!在这里偷东西可不讲究什么技术流,而是直接就敢把手伸到你的衣兜里掏包。 被发现了要么就厚着脸皮走开,要么就仗着人多势众明抢。外来的游客尤其要注意那些围过来伸手要钱的小孩,随时有人准备掏你的钱包。” 石双成皱眉道:“假如这里全是这种人,岂不是毫无希望……”说到这里她欲言又止 华真行明白她的意思,又解释道:“我曾经也是这么认为的,几乎都绝望了。可是后来我才意识到,这里的大部分人都和我一样绝望,绝望的原因是他们看不到希望。 有人在街区里为所欲为,可是大部分人也并不愿意受他们的欺压,他们从来都有反抗的意愿,只是没有人教会他们真正的反抗方式。 比如那些买东西不给钱的,假如十个人中只有一个,而你是一个卖货的老板,一天要卖出去一百件东西,每天就会遇到十个这样的人,这个世界给你的是什么感觉? 假如有一天你不再遇到这样的人,或者你不必再担心遇到这样的人,又是什么感觉?” 石双成闻言默默思忖,广任又低声道:“我观此地民众,差不多有四分之一的人,寿元只剩下五到十年,无论男女老幼。” 华真行长叹一声道:“是的,我虽没有道长这么高的修为,但也早就了解这个情况。可是这些人至少现在还活着,那就不能白白的活着,而且我更不希望下一代人还是这样。” 他们逛街的时候几乎没有见到老人,很多居民都是孩子,在这样一种年龄结构下,居然有四分之一的人寿元只剩下五到十年,这是怎样一个世界? 照说这样的世界应该已令人绝望,可这座城市中到处都能感觉到一种新生的气息,仿佛在枯木抽出了不可思议的新芽,重新焕发了生机,受雨露滋润在渐渐生长。 在这座城市的很多角落,也能发现阴祟气息,情况比非索港严重得多。可是石双成并没有觉得意外,甚至没有再问。 以她或者华真行的修为,只要遇到了随手就可以驱散阴祟,但更重要的是消灭那些诞生阴祟的源头。随着阴祟不再大量的诞生,原有的阴祟只会渐渐消散、变得越来越少。 五人结伴逛街参观,也有不少当地土著想凑过来搭讪,看眼神显然就是冲着石双成来的。广任只是不动声色地瞪一眼,来者便站定脚步一阵恍惚,待其回过神来,华真行等人已经走远了。 这样的情形发生了很多次,谁都看出来了。广任身为大成修士,自能判断出这些人不怀好意,他施展的手段并不伤人也不惊世骇俗,应该只是尽量避开麻烦纠缠而已。 最后还是石双成忍不住问道:“好多当地人都想过来找我,眼神看着就恶心,他们究竟想干什么?” 很多当地人看见石双成便径直走了过来,那眼神就令人很不舒服,所以广任一眼将之瞪在原地,石双成倒也没阻止。 可是她也纳闷,今天是第一次来到班达市,她就是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这些人到底想干什么?也不可能当街欲行非礼啊,每个街区都有巡逻队呢。 古水门答道:“那些人都想过来问你,愿不愿意跟他发生关系?他们对你感兴趣,因为你长得漂亮,而且又白!” 古水门就是当地土著,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很平淡,没有任何夸张的表情,就是在描述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却把石双成给雷得外焦里嫩。 石双成惊诧道:“这么直接,这么不要脸吗?” 古水门还是用那种“天会下雨”的语气回答道:“就是这么直接!他们并非不懂得掩饰,否则也不会熟练地掌握谎言,只是并不关心别人的感受。 这是柯夫子讲的,我也听过他老人家的课。” 石双成:“可是,可是别人怎么可能答应呢!” 古水门:“假如你拒绝了,他们并没有什么损失,假如你答应了,他们就爽到了,逻辑便是这么简单。 假如你拒绝得不是那么坚定,他们只要有机会还会缠着你。这里有人喜欢说自己是总统家的亲戚,他们也会这么对你说,还会吹嘘自己的活有多好……” 在场的只有古水门,才能用这样坦然的语气解释清楚这个问题。想问一个人要不要脸,前提是这个人得知道什么是脸。当地很多人在这种问题上,还没有这种概念。 石双成脸都快被气白了,却又不好发作。华真行的脸也有点快挂不住了,幸亏众人并没有再继续讨论这个话题。 石双成决定次日就离开班达市,去往更南方尚未解放的瓦歌市参观,据说还要穿过一片保留着原始风貌的热带戈壁沙漠,她带着既厌恶又同情、既好奇又鄙夷的复杂心态。 晚间就在班达市的新联盟干部宿舍中休息,夏尔还特意赶来见了客人,并请他们吃了一顿宵夜,然后又与华真行有一番促膝长谈。 入夜后,广任正在屋中定坐,却忽然皱眉睁眼,飘身形从窗户出去了,没有惊动任何人。看他的动作像是直接穿窗而出,实际上是窗户快速打开又关好,且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广任穿行于夜幕下的城市,来到一公里开外的街巷中停下脚步,掩藏在寂静的夜色里,这时忽有神念传来道:“广任道长,你也来凑热闹吗?” 广任吓了一跳,差点没有立刻动手,但表面上还是很镇定地答道:“原来是约律师,你怎么也来了?” 约高乐的身影就像从黑暗中直接浮现,出现的地方离广任只有不到五米远,而广任事先居然没有察觉。 这位大神术师微笑着又以神念道:“我和你一样是被惊动的,此地居然会有这等的高人出没,道长也很意外吧?” 广任:“高人?我看他远远不及约先生。” 约高乐:“当然不如我,恐怕也不如你,可是他们并不知道此地有你我呀!也不知是什么来意,不搞清楚总不放心。” 广任:“约律师一直在暗中跟着我们吗?” 约高乐:“我可没有跟踪你,只是不得不当个免费的保镖。居然有人怂恿石双成那丫头到这里来,她要是出了半点意外,屎盆子恐怕都得扣到我头上!这分明就是算准了我在几里国,所以无论出什么状况,我都得帮忙兜着……” 这并不是普通人的絮叨,而是一段神念表达的含义。广任没有和他多啰嗦,而是在观望不远处发生的事情。 297、不知不觉的萧光 综合执法部是个对外的称呼,它在班达市行政机构序列中正式的全称,是综合执法及服务中心,下辖服务部门与行动部门。 服务部门不仅是受理投诉的,它有点类似于东国很多城市的行政服务中心,有一个综合服务大厅受理各个部门的对外业务。 非索港的大部分民众,过去很少跟政府机构打交道,很多事情都是在街区内自行解决或者通过帮派交涉。守卫阵线控制的市政部门,“管理”的对象主要是这些帮派。 如今设立这样一个综合服务大厅,当地民众想办什么事不知道找哪个部门也没关系,直接来这里就可以了,这里的服务窗口也有各个行政单位的对外职能授权。 所谓行动部门,就是各个区的综合执法大队。 班达市划分了十八个区,主城里有七个,郊外像三湖镇这样的区还有十一个,与非索港的克林区一样,它们都算是几里国的第三级行政单位。 在这些综合执法大队之上,还设了一名总队长,如今由萧光担任。在新联盟的干部序列中,班达市综合执法部行动总队长,是第五级实职干部,而萧光则享受六级待遇。 萧光是从市公安局刑侦大队调过来的,而在此之前,他从最底层的第一级职务做起,用了短短不到半年时间,就已经担任五级职务并享受六级待遇,晋升速度堪比坐火箭。 在这个百废待兴的特殊时期,一切都展现出蓬勃生机,只要有真才实学又愿意付出努力,到处都是机会,未来仿佛充满无限可能。 萧光本人可能没这种感觉,但是他在新联盟中的工作经历,绝对能给旁观这这样的的感觉。 为什么要将萧光从刑侦大队调过来?班达市最近不是没有重大刑事案件发生,但频率的确是越来越少了。而且这里的刑事案件大多没什么技术含量,想侦破起来并不难,几乎用不着萧光这种“高端”人才。 过去班达市每天都有各类二星刑事案件,绝大多数案子都破不了,并不是因为这些案件本身有多么复杂、犯罪份子的手段有多少巧妙,而是执法部门根本就不会去管。 综合执法部成立不久,面临的任务繁重、遭遇的各种情况也最为复杂,需要有经验有才干的人来居中指挥行动,并且在工作中培养出一支熟练称职的队伍。在现有的干部梯队中,应该没人比萧光更合适了。 萧光担任了总队长,仍然挂着警衔,其人事关系仍属于公安局。综合执法部本身就是从各个部门抽调人员组建的,并拥有各个职能部门的授权。 这天夜里,萧光带着巡逻队去抓人,起因是两天前的一起冲突。 从这周开始,夏尔的最新演讲《我没有这种亲戚》在班达市街头的各个社区文化广场播放。演讲的最后有一句话:“今后无论是谁遇到了这种人……请你搜集证据向综合执法部举报。新联盟将严厉处罚他们,并奖励你。” 随即就有人到综合执法部门举报了,举报者叫大胳膊,当地土语就是这个意思,他是古鲁族人,社区居民登记时起了个东国语名字鲁大猛,听着挺威风的。 鲁大猛举报生活在同一个社区的图良汉,说他自称是夏尔的亲哥哥。如今夏市长亲口说了,假如发现这种人就向综合执法部举报,综合执法部将给予严惩并奖励举报者。 综合执法部的接待人员问鲁大猛有没有证据?鲁大猛说这是自己亲耳听见的,还带了一伙人去作证,这伙人也都说他们都听见了。 接待人员也是当地土著,太了解这些人的习性了,原本就喜欢拉帮结派,这种空口无凭的事情叫人怎么处罚? 举报者要么提供证据,要么提供查证线索。按照工作程序,接待人员又询问鲁大猛,图良汉既然自称是夏尔的亲哥哥,他以这个身份做了什么事情? 只要图良汉以夏尔哥哥的名义骗了谁的钱财、以办事的名义收了谁的好处,这样也可以查出相关线索。 可是鲁大猛却提供不了线索,只是一味宣称图良汉冒充夏尔的哥哥,并且告诉综合执法部的接待人员,只要派人把鲁大猛抓起来严刑拷打,不就能让他招供了吗? 原先班达市的警察问案基本都是这么办的,在鲁大猛看来,既然夏尔市长要严厉打击这种行为,那么其手下也会这么干。 可是综合执法部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不可能随意处罚图良汉,他们更不可能听鲁大猛的使唤。这个鲁大猛和图良汉很可能有私仇,想借综合执法部来收拾图良汉。 无论是诬陷举报还是确有其事,在没有证据和调查线索的情况下,综合执法部都不可能去处罚鲁大猛,现场接待人员也讲解了政策。 鲁大猛这伙人却不干了,指责工作人员违反了夏尔市长的指示,并在现场煽动了一群人闹事,要求综合执法部必须处罚图良汉,并且索要举报奖励。 有人敢到政府部门聚众闹事,这还是新联盟解放班达市以来的第一次,造成的影响十分恶劣。 鲁大猛这伙人大喊大叫,宣称综合执法部言而无信、新联盟说话不算数,明明有人自称夏尔的亲哥哥却不处理,说好了给举报者奖励却不兑现! 萧光当时就在现场,及时出现平息了事态。他带着一批巡逻队员,把鲁大猛等人都制住了,警告他们不得寻衅滋事,并且面对围观群众又当众宣讲了政策。 举报得有证据,不得空口无凭,所谓证据可以是手机录下的视频资料,也可以是提供的事实线索。 萧光还当众表示,他会去查实这件事,假如图良汉确实冒充夏尔哥哥的身份招摇撞骗,必将受到严惩。假如鲁大猛是造谣污蔑并借机闹事,同样会受到严惩。 通过这件事可以看出,无论新联盟的高层制定什么样的政府,在基层具体实施的时候,都会遇到各种复杂的情况,还好新联盟就是走基层路线起家的。 事件本身好像并不大,但性质和影响却十分恶劣,假如处理不好,今后恐怕还会不断有类似的事情发生,所以萧光决定亲自调查。 萧光的神通法力被封禁了,但仍然是五境修士,其身体素质以及感官反应并不受影响,仍然拥有五境修士敏锐的神识,远非寻常人可比。像这种案子,他很轻松就查清楚了。 鲁大猛原先是矿工帮的头目,负责矿工帮开的一家“职业介绍所”,负责给瓦歌市的矿业集团招募采矿工人,并派人负责管理。 很多当地人干活爱偷懒耍滑,这是事实,让黑帮去招募工人并由负责监督,好像也是一种解决方案。至于劳动待遇、工伤抚恤啥的,那也跟黑帮去谈吧,用工方倒也能免了不少麻烦。 华真行最早对付的兴盛帮,也曾往种植园运送奴工。矿工帮还不太一样,他们是与南方瓦歌市的矿业公司合作,向那里运送工人。这些工人的劳动条件和待遇很差,但好歹不是没有报酬也失去了人身自由的奴工。 这些工人的工资,矿业公司直接发给矿工帮。矿工帮至少从中抽一半,才会发给他们内招募的工人,美其名曰介绍管理费。 班达市解放后,矿工帮也被铲除了,但是他们并无大恶,所以头目并没有被镇压。 所谓并无大恶,是指和兴盛帮那样的帮派相比,矿工帮做的事情还不算太过凶残。要说有没有胁迫行为、发生意外伤亡之类的事,那也肯定是有的。 旧时代所有的事情都去追查,这也不现实,假如那样的话恐怕就“班达市内无好人”了,难道都要镇压吗?还是以教育改造为主! 班达市解放后,当地有个叫图良汉的人干了一件大事。他居然悄悄去了一趟瓦歌市,将解放的消息告诉了在矿业公司干活的街坊邻居,组织大家跑了回来,这极大的伤害了鲁大猛的利益。 新联盟还管不到瓦歌市那边的事,瓦歌市那边的矿业公司也不清楚班达市这边发生了什么。矿工帮早先送去的那些工人还在工地上干活,鲁大猛原本还有钱拿。 结果这回工人都跑回来了,鲁大猛的财源也就断了。 这边新联盟的各项建设工程也在招工,经过有组织培训的熟练工人是最受欢迎的,所以这批跑回来的工人很快就找到了活干,工作条件和待遇比原先更好,且不再受矿工帮的欺压。 鲁大猛很生气,带着一伙人去找图良汉算账,要对方赔偿损失。在他看来事实就是如此,图良汉的行为给他造成了重大损失,再想像以前那样搞矿工送到瓦歌市是不可能了。 图良汉却不吃这一套,鲁大猛这边虽然有十几个人,可得到图良汉通知一起回来的矿工有上百号呢,就算来硬的也不怕。假如真把事情闹大了,或者鲁大猛敢下黑手,还有新联盟政府呢! 气急败坏的鲁大恰好看见了夏尔的最新演讲,于是就想了个损招,便跑去举报图良汉,还带着一伙手下聚众闹事……这就是萧光调查出的事件大致内情。 萧光也找到了图良汉本人,结果图良汉承认自己说过类似的话,但绝非冒充夏尔的哥哥招摇撞骗。 图良汉是图瓦族人,这个名字当然也是新联盟做居民登记时新起的。他有一个亲弟弟,曾经被矿工帮弄去到矿业公司工地上干活,因为意外受伤去世了。 班达市解放后,夏尔的演讲在街头反复播放,有一次图良汉喝多了酒,曾哭着对周围的人说:“看见夏市长,就像看见了我的亲兄弟!就连长得都那么像……” 当时在场的很多人都听见了,这就是鲁大猛举报他的依据。但是图良汉绝没有冒充夏尔的亲哥哥,更没有拿这个身份去骗人。 萧光又询问了那天在场的很多人,确认了图良汉所说的情况。 调查进行到这里,萧光不仅同情图良汉的遭遇,甚至有些佩服这位当地土著了,他问图良汉愿不愿意到政府部门工作?可以先边实习边参加夜校学习,就先到综合执法部来。 继续调查下去,萧光还发现了另一个值得注意的情况。鲁大猛待人去综合执法部闹事,居然还有人暗中指使,他们是收了钱的! 至于是谁给了鲁大猛好处,让他带人跟新联盟政府机构捣乱,嫌疑对象很可能就是瓦歌市的矿业公司。至于具体的真相也好查,让鲁大猛自己交待就是了! 萧光只用了两天时间,就查实了事情的大概经过以及前后因由,又打听清楚鲁大猛这天夜里纠集同伙饮酒作乐,便带了一支巡逻队上门抓人了。 298、他乡故人 鲁大猛住的地方很宽敞,漂亮的三层小洋楼,还带着一个面积不小的院子。像这样的独栋别墅式建筑,在现代城市往往只出现在郊区,而在班达市各街区的中心地带却有不少。 这栋楼最早是一位海外投资商修建的住所,后来几经转手落到了矿工帮手里,如今被鲁大猛占据。 萧光抬头望着眼前的建筑,不禁皱起了眉头。好端端的一栋楼,设计和工艺都非常讲究,可是居住者几乎没有维护的概念,就连简单的修补粉刷都不屑为之。 白色的楼体和院墙,硬生生被搞成了数码风,就像打上了斑驳的马赛克,已看不清原先的样子。廊檐破旧、雕饰损毁,除了被打破的窗玻璃补过,其他的地方损坏后就没人再管…… 萧光是一个诸事都讲究精致的人,他很懂享受生活,否则也不会将三湖镇打造成那样一片风水宝地,还修建了园林与湿地。三湖镇的街道都很整齐干净,他们三兄弟住在那里,也得讲究赏心悦目、舒畅逍遥。 他很清楚,有享受就得有付出,但本事越大的人付出的性价比就越高,有很多在常人看来千难万险之事,他只要稍微动动手就行。 萧光本人一向自视甚高,从骨子里就看不起这些当地土著,他们简直就是尚未开化的蛮夷,连很多最简单的道理都不懂,而且很难教得会。 比如每天总计花半个小时收拾屋子,整个二十四小时便都可以享受干干净净的环境,可惜这些人却根本不懂,连这半小时的麻烦都不想有,于是就只能永远住在垃圾堆里。 这栋楼假如好好修缮一番,其实还是很不错的地方,可以当新联盟在该区的办公场所……萧光一边这么想着,一边伸手上前拍门。 封禁神通法力并非废去修为,按一般人能理解的方式勉强解释,就是所有主动攻击类的技能几乎都无法使用,但被动感知类的能力仍然保留。 以神识扫过,萧光就知道这栋楼里有二十三个人,十五男八女。那十五个男子就是巡逻队要抓捕的矿工帮残余势力,他们今天都凑齐了,省了不少事。 离得老远就能听见院子里里传出的喧闹之声,这帮人在搞烧烤呢,音响声开得非常大,根本没管周围邻居需不需要休息。 他们不在乎大半夜是否会影响到邻居,但若有人来劝阻指责的话,他们反倒会认为这打扰了他们烤肉、喝酒、听音乐的兴致。 这些家伙都极端自我,既无视人际关系中的边际,又非常在意边际,是最典型的双标,通俗的说法就是根本不讲道理。 萧光在心中暗暗吐槽,这些人的娱乐方式,很可能是跟荷里坞电影学的。 在很多荷里坞电影中,导演想表达放松休闲的生活状态,就是在自家院子里支个炉子,男男女女聚在一起边烤肉边喝啤酒……这不仅是物质享受,更是一种精神表达。 多么贫瘠的精神生活啊,就不能有点别的创意吗?太高的要求就不提了,哪怕来顿火锅也行啊! 就算是搞烧烤,也别只会烤那种大块的肉片,既影响口感又影响入味,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难道不知撸串的乐趣? 提到撸串,最好是铁钎子穿串现烤现吃,因为铁钎烤串导热快,内外加热均匀,更加外焦里嫩。正宗的烧烤得用铁钎,水煮串串香才用竹签呢! 如今班达市街头也有烧烤店了,东国东北地区手艺,等这次行动结束后,可以让巡逻队员们都去撸个串……这便是萧光在拍门前一系列的内心活动,但他并没有因此放松了警惕。 这次行动萧光之所以亲自带队,不仅因为这起事件是他亲自负责调查的,还因为院中这伙人持有武器,抓捕行动可能会遭遇激烈反抗,萧光亲自来是为了避免行动人员伤亡。 里面有二十三个人,其中十六个在院中烤肉喝啤酒,男的一律光着膀子,女的穿得也很清凉。 二楼有两个房间里有人正在做运动,第一个房间里是一男一女,第二个房间里居然两男一女,真奔放啊! 一楼的客厅里,也有一对男女正在长沙发上嘿咻,连客厅的门都没关,同伙从院子里就能看见。他们丝毫都不避人,应该是临时起意来了一炮,正打得热火朝天,其中那个男的就是鲁大猛。 凭借敏锐的神识,萧光可以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看”见这些场景。他却没有半点欣赏春宫的感觉,这场面既无美感更无刺激,甚至只令人感到恶心不适。 萧光不禁想起一个形容当地土著的笑话:正常人是身上长了个**,有时有用有时无用;而这里的很多人,就是**上长了个身子…… 客厅里有一把手枪,放在进门旁的柜子上。在院中还散放着好几把砍刀,是反曲形的狗腿刀,杀伤力非常大。 新联盟严格禁枪,解放班达市之后就挨家挨户搜缴了枪支弹药,还宣讲了政策、发动群众进行举报。举报有奖,私藏枪支弹药将受重罚。尽管搜查得很彻底,但总难免有漏网之鱼,这伙人居然还私藏了手枪。 至于那些狗腿刀,则很难在民间禁用。因为当地人在野外行走、在种植园里干活,最好用的就是这种刀,它也是曾经的黑帮用来砍人的主要武器。 萧光打了个手势,让二十名巡逻队员分成两组埋伏在院门两旁。院子里的噪音很大,他没有客客气气地敲门,而是重重地拍门,否则里面的人也听不见。 萧光拍门的同时高喊道:“社区巡逻队,赶紧开门!我们接到群众举报,你们深夜制造噪音扰民。” 萧光穿着警服,肩上还带着执法记录仪。跟他一起行动的巡逻队员中,有一名队长也带着执法记录仪。先把门叫开了再把这些人带走,则是最顺利的情况。 可是情况显然很不顺利,萧光突然不再拍门,而是抬起一脚把门给踹飞了,同时后撤侧身借门框掩护身体,已拔出枪双手持握,标准的单膝跪射姿势,毫不犹豫地接连开枪。 因为萧光已经察觉到里面的动静。客厅中的鲁大猛听见声音,立刻从女人身上爬了起来,连衣服都不穿,光着腚冲到门口抓起柜子上的手枪,抬手将枪口指向了门外。院中其他几名大汉也迅速抄起了狗腿刀,向院门处冲了过来。 萧光当机立断把门给踹飞了,看都不看拔枪便射。门板砸中了一名持刀的大汉,连人带刀都被拍倒在地,好像连头骨都给拍碎了,院中的人都没反应过来。 萧光的第一颗子弹直接将持枪的鲁大猛爆头,而鲁大猛还没有看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枪声并不大,萧光这支手枪也经过了消音改装,在夜间枪声不至于传出太远。弹匣里的十发子弹很快打完,萧光以最快的速度换上新弹匣,然后站起身来,已经没必要再开枪了。 院子里还活着的人都没有拿武器,而是双手抱头趴在了地上,他们的动作很娴熟,甚至都不用萧光下命令。 萧光开了十枪,打死了六个人。其中第一个是被门板砸死的,用不着浪费子弹,另外五个则每人中了两枪。萧光的第一枪都是把人打倒,回头又各补了一枪。 第一个中枪的就是鲁大猛,谁叫他站在房门口举起了手枪,是所有目标中威胁最大的。被门板砸死的那人离门最近,也是第一个抄刀冲过来的。 院中还有三名中枪者,他们是在门被踹开之后,仍然持着狗腿刀想冲过来。萧光很冷静丝毫没有慌乱,接连三枪全部放倒。 院子里的其他人已经看清了状况,没有武器的大喊投降趴在了地上,有武器的也把刀扔了同样趴下。萧光开枪打倒的最后一个人,是客厅里的那名女子。 鲁大猛中枪倒地后,萧光接着又打倒了三名持刀歹徒,院子里是消停了。可是在客厅与鲁大猛嘿咻那名女子,却悄悄拣起了鲁大猛的枪,藏在门边企图向萧光瞄准。 萧光随即开枪打中了她的肩膀,接着再来一枪爆头。 曾经的风斩、如今的春雨枝就别在腰间,萧光却没有选择用这件法器,主要原因不仅是因为他已无法施展御器神通。 其实以萧光的身手与神识感应,他完全可以用别的方式冲进院子,也有把握将所有人都制伏,甚至不给他们舞刀弄枪的机会。 可是萧光不能那么做,因为他身边还有二十名巡逻队员,他不能给这些下属做出错误的示范。这些巡逻队员若养成了错误的习惯,造成的后果可能是致命的。 他可以单枪匹马跳进院子收拾掉所有人,但其他巡逻队员可没有这个本事。所以萧光先拔枪踹门,同时后退侧闪找掩护,面对手持凶器冲过来的歹徒,毫不犹豫地开枪射击。 假如是一位东国公民,恐怕很难理解鲁大猛这伙人为何会有如此凶残的反应,但这种场面在班达市实在太正常了。 来之前萧光没打算杀人,原本想将鲁大猛抓回去审讯,可是却将其当场击毙了,因为当时的场面就应该那么应对,抓住其他人同样可以审问调查。 场面搞定了,萧光招手让巡逻队员拎着防暴叉拿着手拷冲进去,他还特意提醒道:“楼上还有五个,三男两女,没有武器,也没有穿衣服。” 将这里的人全部控制住,衣服穿好、拉链也都拉上,再通知派出所将人都带走,尸体拍了照也被运走了。萧光招呼道:“卢队长,你带大家去吃顿烤串,我请客!” 班达市的巡逻队有两种,一种是带着袖章在街头维持秩序的,很多是胖乎乎的黑大妈,其实年纪也不大。另一种就是执行这种任务的,又称特勤巡逻队。 这支特勤巡逻队的队长年纪只有十九岁,土语名叫炉子,东国语名叫卢火旺,最近经常跟着萧光一起带队行动。 卢队长赶紧道:“哪能让您请客!特勤巡逻队夜间出外勤,也是有宵夜补助的,可以开票报销。” 萧光:“那好,别超标就行,更不许喝多了扰民闹事。” 卢队长:“萧总队,您不一起撸个串?” 萧光摆了摆手:“我就不去了,回头还得写报告呢,等弄完了就该天亮了。” 卢队长闻言快步追上了队伍,离开了现场。现场也被派出所赶来的警员接管了,暂时贴上了封条,天亮后还会有一次全面的搜查。 特勤巡逻队只负责行动,抓到的人交给该区的派出所,就算完成了任务,剩下来的审讯调查工作就由公安部门负责接手。卢火旺身为队长也要负责报告行动情况,但这些可以等到白天再说。 卢火旺刚才邀请萧光一起去撸串,只是礼节性地顺口一说,对于萧光的拒绝他毫不意外,因为他清楚萧总队就是这个脾气,印象中萧光就从来没有和大家一起吃过宵夜。 在很多公安干警以及巡逻队员眼中,萧光简直就是神一般的存在!可是这位领导的性情有些高冷、脾气很是傲娇,当然了,人家也有傲娇的资本,毕竟有那么大的本事嘛。 萧光也离开了现场,行走在夜色下的街巷中,紧张刺激的行动后一切又归于宁静。他下意识地吸了吸鼻子,闻到了一股淡淡的由孜然和辣椒面混合的烤肉香味,不禁有些后悔。 其实他刚才也想和卢队长等人一起去撸串,只是习惯性地顺口拒绝了。 当年的萧光逃窜到三湖镇隐居,始终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心态,他从未正眼看过当地土著,也没有正眼看过这个地方,因为不值一晒。 他和两位师弟一起打造三湖帮、建设三湖镇,目的并不是要改变这里,只是为了让自己过得逍遥舒适。 后来他被杨老头和华真行收拾了,被封禁神通法力,受罚为新联盟政府工作,本是不得已而为之。可是渐渐地,他的心态却发生了微妙的改变。 萧光也说不清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变化、又是从何时开始的?总之他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变化便已经发生了,仅仅几个月的时间也不算很长。 他对当地很多人的评价并没有改变,比如今夜抓捕的鲁大猛之流,真正变化的是他自己的态度,伴随着这座城市的改变,并亲身参与其中。 来到这里二十年后,他才第一次真正走进了这座城市、感受其气息,尤其是正在新生的气息。在当地土著中,居然也有了令他佩服与同情的人,比如前两天遇到的图良汉。 身边很多人都感激与敬佩他,那是发自内心真正的感激与敬佩,他做了很多事,已说不清是被动还是主动,总之是以应当的方式。 这样的经历,二十年来从未有过,向前追溯得更久远,曾在定风潭修炼时也未有过。就在上个月,他又见到了夏尔,因为工作中突出的贡献受到表彰,夏尔还私下对他说了一番话。 夏尔当时说:“萧总队,我很羡慕你!我原先以为所谓的修为,就是身怀绝技,后来才知道这种认识太浅薄。” 萧光清楚夏尔并无修为,很纳闷地反问道:“夏总席何出此言,您现在又是怎么认为的?” 夏尔:“我其实也说不清楚,只是一种感觉。比如我从小的朋友华真行,他只是一个杂货铺的小伙计,也真的把自己当成杂货铺的小伙计,哪怕到现在仍然还是,只要他回到那间杂货铺。 假如换成我是做不到的,真的做不到!他已经并不受此困,有真正的自在,因为有真正修为境界,虽然我还不清楚这种修为境界是什么。” 萧光多少听明白了夏尔意思,也听懂了夏尔没说出来的潜台词。 他不动声色地答道:“我最初戴着蓝袖章在街头的维护秩序的时候,也确实不觉得那是受困被缚,当时只是在想如何化解此劫,后来便顺应所遇、感悟所得…… 夏总席若想请教修炼之道,不适合来找我,假如连养元术都没法入门,更不可能修炼定风潭秘法。您认识的前辈比我高明太多,哪怕是去请教华真行,也比来问我更合适。” 夏尔只得苦笑:“我还没问呢。” 萧光:“您若想问,我便是如此建议。” 再见夏尔,对方不仅表达了对他最近的行为与贡献的认可,也表示了羡慕和想请教修行的意思。萧光虽然主动开口把夏尔的潜台词给堵住了,但他自己也若有所悟。 其后的这段时间,就像今夜这般走在这座城市中,他真切感受到了天地间鲜活的人烟气息,以及那种自在与自觉,多年来近乎停滞不前的修为境界,居然又更进一步。 他虽被封禁了神通法力,但是修为境界而在,仍然是可以修炼的,还从头印证了养元术……行走中的萧光,忽然感觉到有人接近。 他只是有所感应,但是无法清晰地感知,这对一名五境修士而言是不应该的,说明对方的修为要么明显在他之上,要么有特殊的手段能避开他的神识。 萧光不禁有些紧张,这时元神中忽然传来神念道:“肖映文、肖师兄、肖执事,你怎么流落至此、身为衙吏被人驱使?” 299、恍如隔世 神念并非普通的语言,而是一段信息意念,肖映文、肖执事、肖师兄这三个称呼都包含其中,代表的是同一个身份。 萧光已有很多年没有听见这种称呼了,肖映文是他在东国时的原名,而那时他是定风潭的藏经殿执事。 来者既然这么称呼他,其身份已呼之欲出。除了他们三兄弟之外,定风潭当年还剩下正式弟子十九人,就不知来的是哪一位,居然已突破了大成修为! 萧光转过身来,下意识地打开了执法记录仪,然后看见夜色下有一人已来到近前,他诧异道:“你是谁?”来者他居然不认识,说话时他向后撤了一步保持着警戒。 月光下的面对面的两人,都是三十来岁的形容。 萧光其实已有五十五岁,看着如此年轻是因为有修为在身。定风潭秘法本就有养生全形之妙,否则也不会有一潭春水那样的独门神通。 三湖帮被铲除之后,萧光在街头执勤时一度有些憔悴,许是最近从头修证了养元术的缘故,或是身份和心态发生了变化,最近居然又变得更年轻了。 面前的陌生人,感其神气寻常,但显然并不普通,大成修士形容便是其心境。只听那人答道:“肖执事不认识我了吗?我是王慕衍长老的弟子,潘文采。” 得此提醒,萧光这才突然想起此人,赶紧道:“哦,你是王衍师伯的弟子小采!已经长这么大了,我都差点没认出来。 二十多年没见,你居然已有大成修为,想必离开定风潭后另有奇遇。大老远从东国跑到这里,难道是特意来找我的……请问王师伯近来可好?” 定风潭当然也有门中字辈传承,当年的掌门鲁慕白是“慕”字辈,而萧光、司马值、郎校民等人则是“文”字辈的。萧光原名肖映文,名字本就带个“文”字是巧合。 这批修士毕竟生活在现代社会,年轻一代晚辈弟子彼此之间通常就称呼原名,宗门法号只用在特定的场合。 萧光拜入宗门的时候,门中慕字辈的尊长只剩下三个人:掌门鲁慕白、长老王慕衍、另一位长老也就是箫光的师父侯慕林。 在定风潭还没有覆灭之前,侯慕林就已经去世了。定风潭覆灭之时鲁慕白形神俱灭,门中上一辈的尊长就剩下了长老王衍。王慕衍这个称呼,其实是这位长老的姓加上宗门道号。 除了王衍之外,定风潭当年还剩下的十八名正式修士,则皆是“文”字辈传人,宗门还没有来得及招收下一辈弟子呢。 至于眼前的修士,萧光当年是见过的,他叫潘采,是王衍长老的收的弟子,据说还是这位长老的亲戚。定风潭覆灭时,潘采的修为尚未入门,定风潭的《历代弟子族谱》中并未记录他的名字。 记得那年潘采应该只有十四岁,还在读初中呢,没想到二十多年后又在班达市重逢。 潘采突然现身班达市,自称潘文采,称呼萧光为肖执事,又称其师尊王衍为王慕衍,显然还是以定风潭弟子的身份自居,让萧光本能地就感觉到有些不对劲。 他乡遇故人,而当年修行尚未入门的孩子如今已成为大成修士,萧光同时也感到惊喜和意外,心绪十分复杂。 听萧光提起了师尊,潘采神情有些黯然道:“定风潭遭逢大难三年后,我刚刚突破四境修为,师尊便已经仙去了,临终前将其风斩以及随身的两件法宝都传给了我。 后来行走江湖另有际遇,又得化外高人指点,前年已证大成。这些年我走访各地,将当年定风潭的师兄们一一找到,唯独联系不上肖师兄、马师兄、许师兄三人。 直到最近我才听说消息,定风潭的掌门信物、镇山神器定风盘重现世间,居然出现在万里之外的黑荒大陆,被人安置在一个叫养元谷的地方。 我便联络了当年同门、告知这一消息。大家不论居住远近、有无俗务缠身,居然都一起抽空来到这里,令人殊为感怀! 来到此地之后,我等方知三位师兄曾在此另建世外修行道场,于蛮荒之地隐居修炼,不久前道场却被人所夺,定风盘也被人拿去打造洞天。 其实我们一十九人已经来了半个月了,一直在暗中查探此事情由,也中关注师兄多日,今日终于现身相见……” 萧光长叹一声:“我说最近这段时间怎么总有被人窥探的感觉,我还以为……”说到这里欲言又止,语气一转道,“师弟,我们多年不见,就别站这里说话了,找个地方坐会儿吧,其他人呢?” 潘采答道:“我今日先和师兄见面商谈,然后再招众人一起见面,人多事便,可共商大计!” 萧光的心情很复杂,甚至有种难以形容的古怪感,对潘采的话未置可否,也将他带去撸串了,找个地方坐下来可以好好聊聊,顺便喝点啤酒。 撸串的地方与卢火旺那伙巡逻队员不在一处,箫光带潘采着穿街过巷到了另一个区。 班达市的每个区都搞了一个社区文化广场,旁边就是街道办事处和派出所。离派出所不远的地方,通常都会开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饭馆。 老板和服务员轮流休息,但饭馆通宵都不关门,也没人会在这里闹事,因为派出所就在旁边,各区联合执法大队、特勤巡逻队的驻地也在附近。 萧光找的地方是一家油泼面馆,欢想实业集团下属的产业之一。如今的油泼面馆经营范围早已不止油泼面和各种面条,不仅有家常炒菜,晚上到夜间还经营烧烤。 面馆的老板和伙计都认识萧光,看见他居然带着朋友半夜出来宵夜,觉得很意外,赶紧跑出来热情地招呼。 他们没有坐在屋里,就在旁边的市民文化广场上摆了个小桌,架上一个长条形的小烤炉,坐着两小凳喝酒聊天。 时间已过午夜,来这里吃宵夜的人居然还有不少。难得夜里没有下雨,店面门口以及小广场上露天坐了很多桌客人。不少人都认识萧光,纷纷站起身点头问好。 潘采说了一句:“都这么晚了,还有这么多人!” 萧光解释道:“有人是刚下小夜班,有的是刚刚结束执勤巡逻,在这里喝杯酒解解乏,也是一种休闲社交。” 潘采:“很多人都认识师兄啊。” 萧光:“我最近经常带队出外勤,参加过很多现场行动,不少人都脸熟。” 潘采感慨道:“堂堂定风潭执事,竟然沦落至此。” 萧光摇头道:“不必如此说,没什么沦落不沦落的,这就是我如今的身份,也是日常所行之事。肖映文这个名字、肖执事这个称呼,就不要再提了。世间已无定风潭,而我早已非复当年,如今就叫萧光……” 一番交谈之后,萧光大致搞清楚了潘采这些年经历。 假如在普通人眼中看来,潘采就是正常的读书上学,大学毕业后先到一家大型国企干了两年,然后又跳槽到一家私企干了两年,后来便自己出来创业,如今已算事业有成。 但潘采还有不为常人所知的另一种人生。其师尊王衍在宗门覆灭后,一度心灰意冷,生命中最后几年都用来指点潘采的修行。潘采在高中毕业之前便已经突破了四境修为,算是天资出众了。 师尊去世之后,潘采以江湖散修的身份,在工作之余行游各地,有幸结识了一位前辈高人,名叫陶奇。陶奇对他很赏识,曾给予了不少指点,他在两年前突破了大成修为。 这位陶奇真人颇有来历,曾是西昆仑散修领袖陶然客的座下童子。 所谓西昆仑又称昆仑仙境,它并非真正的仙境,而是一处广袤的天成福地,就相当于已经打造完成的养元谷洞天,只是规模要大很多倍,且并非人力打造而是天然形成。 西昆仑是一个世外修行的好去处,其中有不少宗门与各路散修。陶然客修为高超,当年曾是西昆仑散修联盟的领袖,后来也成了昆仑盟的缔造者之一。 潘采并未正式排入陶奇门下。陶奇真人与他也只是江湖偶遇,看这个年轻人资质不错,顺手提点了一番,像这样的事情陶奇其实做过不少。 至于流落各地的原定风潭众弟子,大多都没有潘采这样的造化,虽有精进但成就亦有限,总之并无一人能像潘采这样突破大成修为。 这也是正常情况,就算定风潭并未覆灭,这批弟子中出现大成修士的可能性也极小。 将四散各地定风潭弟子一一找到,也不算太难的事,毕竟是现代社会,师兄弟之间都知道家庭住址和联系电话,潘采在王衍长老那里就能拿到通讯录。 尤其在网络时代,沟通联络已变得越来越简便,前几年潘采还搞了一个微信群,将当年的定风潭弟子都拉了进去。除了王衍长老已不在世,其他十八个人如今都活得好好的,褥子也过得都不错。他们至少都有四境修为,不少人已突破五境,只要用心做点事情便足以安身立命、衣食无忧。 总有人说既然修行求逍遥,又何必在人世辛劳?说这种话的人,其实只是没有切身体会而已,修士哪怕做同样的事,与一般人感觉也是不一样的,身心状态不同,就比如杨老头这样的杂货铺老板。 这十九人经常在微信群里聊天,线下也有沟通联络,不少人还有事业上的联系与合作,虽然宗门已不在,但他们仍形成了一个散修组织。其中年纪最小的潘采在修为突破大成后,俨然已成为这个组织的领袖。 就在前不久,已有五、六年未曾见面的陶奇真人忽然联系潘采,告诉了他从万里之外几里国传来的最新消息—— 定风盘重现世间,原来当年是被肖映文等三人带到了海外,他们同时带走的还有宗门三典以及定风潭最重要传承法器。 这三兄弟在当地成了黑帮的幕后大佬,行止不端结果撞到了高人手里,从定风潭带走的东西也都被收走了,落到了一个叫华真行的少年手中。 定风盘被更名为扶风盘,风斩也被更名为春雨枝。这个叫华真行的少年在三位高人前辈的帮助下,正在打造一处养元谷洞天,并广招弟子传授独家所创的养元术…… 陶奇所知的情况就这么多,他是听其师尊陶然客说的,而陶然客是昆仑盟的元老。杨老头收拾了三湖镇三兄弟之后,也和昆仑盟打了声招呼,否则梅盟主也不会特意派广任和石双成来一趟。 陶奇并没有别的意思,他只是知道潘采这些年一直在联络当年的师兄们,却始终没有找到肖映文等三人,如今终于得知其下落消息,特意通知了他一声。 潘采非常激动,立刻联系了十八位师兄,约好一起抽出时间万里迢迢来到了几里国。他们是分头行动来此汇合,有人居然还是以援建的工程技术人员身份,总之是各有各的办法。 由于掌握的信息太少,所以众人并没有着急露面,在潘采的居中联络下分头打探消息,总得摸清楚这里的情况、搞明白事件情由。等情况调查得差不多了,潘采这才露面找到了萧光。 当年的定风潭,除了掌门和两位长老,其余弟子中就以萧光的地位最高,是藏经阁执事。所谓执事可不仅是在藏经阁看门的,也象征着传承宗门之秘的身份,如今尊长都已不在,假如不谈修为境界,萧光就是宗门中最重要的人。 潘采介绍了自己这些年的经历,神念夹杂着低语,用的时间并不长。 萧光刚刚将一排羊肉串烤熟,滋滋冒油散发着诱人的香气,他拿起其中的一半,将铁钎子调了个头放到潘采那边,感慨道:“原来王长老已故去多年,幸而师弟们都还安好。你们这次一起来到这里,究竟有何筹划?” 潘采:“师尊去世时年已九旬,在俗人眼中已算是喜寿了,唯一的遗憾就是千年宗门一朝无存,竟毁于当代弟子手中。若非这口心气不顺,他老人家本不难长命百岁。 且不说这些了,师兄欲问我等为何而来,先说说你们这些年的经历。隐居世外打造福地,原本清修逍遥,怎会发生这样的变故?” 既然潘采已经找上门来,且如今养元术中心以及养元师总部已正式成立,萧光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从头开始讲述了自己等三兄弟的经历。 讲述过往,也是一种人生的回顾与反省,看着眼前有些陌生的小师弟,萧光竟莫名有些恍惚。这二十年来在三湖镇的经历,在记忆中竟显得苍白而单薄,几乎没什么好说的,感觉三言两语就能带过。 至于来到黑荒大陆之前,在定风潭宗门中的经历,则更是有些模糊了,甚至有种恍如隔世之感。模糊的原因,并不是因为时间的久远,更不是因为记忆不清。 萧光当年身为藏经阁执事,是常年在宗门道场中修行的,外出的时间并不多,几乎就是一位隐居山中的世外高人。但他在回忆这段经历时,感觉竟有几分像在审视另一个人的故事。 在讲述往事之时,萧光突然意识到,自己为什么第一眼未能认出潘采。不是记不住对方的形容,原来在他的心境中,自己早已不再是当初的肖映文。 萧光当年在定风潭担任藏经阁执事时,就已有五境修为,在三湖镇的二十年,虽未能突破更高的境界,但已五境圆满。 像他这种人,理论上不可能忘记当年宗门中的小师弟,尽管上次见面时潘采只有十四岁,但其实形容早已长成,以萧光的眼力原本一眼就能认出来,之所以见面不相识,就是因为如今的心境。 感觉格外清晰的经历,反倒是他戴上蓝袖章在街头执勤开始,其后被调到公安局然后一步步走到今天,成为班达市联合执法部的总队长。 其实不仅是萧光,新联盟的绝大多数成员都有类似的感觉,曾经的人生仿佛不真实,只有新联盟出现后的生命感受才是清晰的、鲜活的。 萧光是一名五境圆满修士,感受与常人又有不同。当年的定风潭藏经阁执事、后来的三湖帮幕后老大、如今的班达市联合执法部行动总队长,这不是人格分裂,而是不同的人生…… 有很多变化是不知不觉中的,从量变道质变通常要有一个觉醒的契机,而潘采的突然到来,对萧光而言正是这个契机,在不得不面对曾经的时候,他忽然醒悟了如今的自己,就在露天的烧烤摊上。 可是潘采重点要问的内容肯定不是这些,而是三位老人家带着华真行和夏尔收拾他们三兄弟的前后经过,以及如今养元术中心和养元师总部的情况。 萧光大致讲完之后,不知不觉间两人已各干了三瓶啤酒。潘采皱眉道:“师兄子夜尚在街巷辛劳,原来是不得已而为之,是被高人封禁了修为。、我如今于修行一道也算略有所得,这就试试能否为师兄解开封禁……” 萧光刚想说不必,潘采已经动手了,不见有什么其他的动作,只是隔桌伸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萧光想阻止也阻止不了,也清楚潘采不会害他,只得放开形神配合。 这位师弟果然法力精深,沛然神气运行于萧光的筋骨形骸,却控制得异常精妙,丝毫无损无伤,片刻之后潘采收回手道:“师兄,您试试,神通法力是否已恢复如初?” 萧光摇了摇头:“没有啊!” 潘采:“我再试试。” 潘采一连试了三次,动用了各种他能想到的手段。萧光也能感觉到他的手段高明,可是没起作用,最后不得不问道:“师弟,刚见面时,你是否发觉我被封禁了神通法力?” 潘采:“这我倒没看出来,只是在尝试各种解开封禁的手段。” 萧光:“连我被何种手段封禁了神通法力,你尚且都没有搞清楚,看来那位杨老前辈的修为深不可测,师弟就不必再试了。只要三年无过,届时封禁自解,倒也不必太在意。” 他们两人说话时,约高乐和广任也来了。这两人也弄了张桌子和小烤炉坐下来吃露天烧烤,位置远远地在广场另一端。萧光和潘采并不认识他们,也没有注意到他们。 约高乐一手拎着啤酒,一手拿着铁钎子顺了一口,以神念道:“小道长,以你的修为,能看出来杨老头是用了何种手段吗?” 广任也以神念答道:“我看不出来,但是能猜到大致是什么样的手段。” 约高乐:“你能解得开吗?” 广任:“我解不开!但这也是那萧光等三兄弟的机缘,又何必去勉强解开封印、坏人机缘呢?” 约高乐:“那你不去提醒潘采一声?” 广任:“不用提醒,那潘采也是解不开的。见到潘采,又听完他所说之事,我才明白为何风先生会让小师叔来这里。” 约高乐笑了:“现在才明白?我猜不是石双成自己要来的,而是姓风的故意撺动她来的,就是知道她是什么脾气,否则石双成怎会知道这件事……你猜潘采那伙人的目的是什么?” 广任:“当然是为定风潭的传承而来!而当年定风潭的覆灭与风先生有关,因为他们勾结你们冈比斯庭的败类,企图暗自谋害风先生。石双成在这里就是代表其师祖,总该有个交待了。” 约高乐也不生气,仍然笑着问道:“假如没有这个潘采将当年的师兄都召集过来,也没有今天的麻烦。以你看,这是谁要给谁一个交待啊?” 广任:“潘采既想代表当年的定风潭,那就要给定风潭之事彻底做个交待。” 约高乐:“原以为小道长是昆仑盟的代表,此时方知,你不过是一个护送者和见证者。” 广任:“本当如此。” 约高乐:“我们就坐在这儿偷听吗?” 广任:“且静观其变,看那萧光是何态度。杨老前辈与华道友可是给了他们三兄弟机会和机缘,希望他莫要再执迷不悟。” 300、我有个朋友 “新联盟解放班达市的时候,我要求他们不得插手三湖镇的事务,并且勒令他们把已经抓获的三湖帮成员都放回来。 我亲口说的,三湖镇不需要人民政府,过去怎样今后还是怎样。现在回想,三湖帮和这座城市里的其他黑帮,其实没有任何区别。 我当初之所以会认为三湖帮与众不同,实际是我自以为与其他黑帮老大不同,因为我是一名来自东国的五境修士、我们三兄弟都是五境修士。 可是问题的实质,并不因为我是否有修为在身而改变,既行黑帮之事,那就是黑帮。况且我是受东国教育长大的,早就该明白这种帮阀的性质。 原本我等愿意全捐出去,可是养元术中心还是付钱了。总计三亿东国币,分十年付清,直接打到我们三人的账户,每年每人一千万……” 这是萧光的自述,一边翻烤着肉串一边缓缓道来,语气很平静。 修为如此,不应该还看不明白,自恃修为反而自误,因此前辈高人才会封禁我的神通法力…… 新联盟政府没收了帮派资产,但我们三兄弟还有些私产,比如说那座庄园,是被养元术中心按市价买下。 可是我还警告他们,假如不听我的,新联盟的高层领导都会有性命之忧,我可不是一般人,而是一位神通广大的修士……” 潘采也有片刻的无语,萧光等三人确实是作大了,不仅犯了散行戒还碰了共诛戒,能留一条命都算运气不错,过了一会儿他才开口道:“师兄,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潘采:“可是定风盘呢?还有当年定风潭的诸般遗物呢?那些可不是三湖帮的资产!” 萧光叹了口气:“我当初威胁夏尔和华真行,要让他们走不出三湖镇,如此倒也罢了,那就是一个黑帮头子的行径。 萧光反问道:“师弟,你想怎么做?” 潘采:“我来此的目的有两个,一是找到三位师兄,二是寻回当年的宗门器物。师兄可以做个见证,那养元谷中的东西,他们确实都是从你这里拿走的。” 萧光:“你叫我怎么回答?你一一找到当年的师兄们,目的应该就是为了重建宗门,当然想找回定风盘以及宗门传承器物,可是那些东西已不在我手中。” 潘采:“师兄,你认为我应该怎么做?” 潘采:“师兄说的不错,定风潭不欠我任何东西,而是我欠定风潭的,所以我才有重建宗门之心。这并不是为了一己之私愿,而是我们所有定风潭弟子的愿望。 师兄当年在道场崩颓之时,奋不顾身抢出了宗门最重要的器物典籍,实在令人敬佩,这也不是为了一己之私,而是为了保全宗门传承吧?” 萧光:“我可以做这个见证,但你以什么名义寻回?当年一名十四岁的中学生,尚未入门,只是被王衍长老看中收为弟子,传以修行秘法,到如今得以修为大成。 难道因为此故,定风潭留下的东西就成了你的?那么打个比方吧,我见你的资质不错,所以教了你本事,难道我的家产就成了你的?” 潘采正色道:“掌门鲁慕白有罪,已形神俱灭。可是定风潭其他弟子既不知情亦未参与,皆属无辜。传承乃祖师所留,祖师亦无辜,我等既得传承之恩,当然不忘应行之事。” 萧光:“假如是当年,我倒认为你这番话很对。” 萧光叹了口气:“当时确有此心!我不知发生了何事,奋力抢出宗门最重要的器物,这也是藏经阁执事的职责。 但后来听说了变故缘由,不由心灰意冷,这才隐姓埋名远走海外。定风潭为何覆灭,你也不是不知,时至今日,你还想重建这派宗门吗?” 为什么昆仑盟没有再找你我的麻烦,原因就在此,难道你还想去找昆仑盟的麻烦? 鲁慕白之事,可不仅是他一个人能担得起的。若非有定风潭这派宗门传承,他又如何能成为掌门、掌控定风盘,如何能得到上古神器传承、借给冈比斯庭的败类? 潘采:“难道现在就不对了吗?” 萧光抬头看着他道:“其他弟子无辜,昆仑盟也并未追究啊,否则众师弟还能活到今天?莫说当年,就算你今日已修为大成,能接得住梅盟主的青冥镜吗? 可你是否清楚?那一派自在逍遥祥和景象,并非天定而是人为。哪怕举眼前之例,就连这些年的三湖镇,比班达市其他地方略有秩序,也是因为有我们三兄弟在护持。 你看看周围,这些人半夜还能放心出门,坐在这里吃烧烤、喝啤酒,在半年前还是不敢想象之事,这都是因为新联盟解放了班达市。 此事可不是风前辈之过,而是定风潭自寻死路,我等得以保全性命与修为已属万幸。这是昆仑之祸,昆仑盟可以放过我等无辜弟子,但必然要灭了这派宗门。 东国修行界承平日久,师弟你修行时日尚短、所历之事不多,身为散修行游所见,无非各道场逍遥清净、众高人侃侃论道。 就算以你现在的修为,比那其中任何一人都还差得很远!若非如此,哪有后来的昆仑盟?正因如此,昆仑盟绝不能容忍当年定风潭之祸,无论如何都要灭了这派宗门。 师兄欲重建一派宗门,那就去建好了,得当年定风潭的传承秘法,再立一派宗门,当年之事须引以为戒! 新联盟做到这一切,可不全凭温情脉脉。师弟既然在暗中关注我,应该很清楚我刚才还在做什么?我带队行动,刚剿灭一伙黑帮恶势力残余,现场格杀六人! 在你小学还没毕业、尚不知修行为何物时,风前辈施法引天刑砺雷,一击格杀飞仙三十余名,将昆仑仙境企图为祸世间的高手几乎一网打尽。 定风盘并非我的私物,其他东西也不是,但事实很清楚,它们是被三位师兄带到此地,那个叫华真行的人也是从师兄手中拿走。它们不是我的私物,但更不是华真行的私物吧? 修行器物,本就和普通财物有别,讲究传承缘法,我此番就是要去论缘法的。 可是你要是想拿回定风潭的东西,哪怕以世俗间的道理,继承资产就要继承债务,这笔债你打算拿命还吗?” 箫光这番话,不可谓不严厉。潘采闻言却突然笑了:“听师兄这番言语,不禁回想起您当年风采,为藏经阁执事监察众师弟行止,大家言行有失,常遭您的诘问。 潘采:“当然还没去,想邀师兄一起,为事实见证。” 萧光:“我可以陪你去,只要你是上门依缘法相求就行。否则你虽然修为高超,可还远远不是对手。” 这些东西在我们手中,当然比落在他们手中更符缘法。三位师兄曾经开罪之处、此举给他们带来的损失,我等也会尽全力补偿。” 萧光居然也笑了:“你既如此说,我也就放心了,但你们还没有去过养元谷吧?” 那三个老头确实没有直接和他们动手,但是在这等高人面前,容得着你心存侥幸吗? 在荷里坞电影里,超人接受米国教育、要遵守米国的规则。哪怕他拯救了地球,房子被银行收走也无可奈何,还要靠蝠蝙人把银行买下来才拿回房子。 潘采:“你是说那三位老前辈吗,放心好了,我是不会开罪的。而且我也打听了,以那三位高人的修为境界,只要我不向他们出手,他们在世间早已不会直接动手。你尚未突破大成修为,不会明白其中玄妙。” 萧光忽然又有种恍惚之感,心中暗道潘采到底跟谁打听的,神特么不会动手?当初在三湖镇,假如不是那三个老头,他们三兄弟能被华真行一个人按着轮流揍吗? 潘采:“师兄误会了,我只是以礼拜山,说明前后因由,依缘法求取,绝无强索之意。” 萧光拍了拍手上沾的辣椒面:“好吧,等周末我陪你们一起去,事先打好招呼,我也安排一下工作,有突发状况需要有人代班。 编剧难道是别有用心的智障?其实电影里暗戳戳宣传的东西最恶心,超人能毁天灭地,却不会反抗吃人不吐骨头的金融资本?华真行可不是这种人,他可不会惯毛病。 想了想,箫光还是忍不住提醒道:“师弟,你已有大成修为,自也不会随意对普通人出手,但你能让一个街头小混混欺上门吗?” 约高乐:“有人太坏了!” 广任:“您说谁呀?” 至于司马值和郎校民两位师弟,我也会告知他们,假如他们能抽出空来,而养元谷那边也同意的话,那就一同前去。” 那边正在吃烧烤的约高乐突然龇了龇牙,广任问道:“怎么了,铁钎子烫嘴了?” 约高乐:“你别揣着明白装糊涂!华真行可不是你们这样的修士,我也从未见过他这种修士。这伙定风潭弟子想得传承还不简单,人家才不会藏着掖着。 难道你认为潘采真能拿走定风盘?那东西已经改名叫扶风盘了,你已经代表昆仑盟来了,石双成就在这里呢!带不走怎么办,那就留下来呗,想拿东西,却连自己都陪进去了……” 约高乐:“我算是看明白了,不仅送装备还送人才啊!十九名修士,其中十八人在二十多年前就已突破四境,另一人还是大成高手。” 广任:“约先生难道是说,他们也会加入养元师总部?” 广任:“当然,难道我还帮着潘采隐瞒消息?我想萧光也会如实汇报的,他的执法记录仪一直没关呢,可不是忘了。” 约高乐:“道长啊,能否求你件事?我在暗中保护的事情,就不要说出去了。” 广任苦笑道:“神器已认主,带都带不走,论缘法更是自讨没趣。定风盘原是掌门信物,就算重建宗门,也只是一人执掌,如今却成了教学用具,那十九人皆可得其传承,还有什么话好说呢?” 约高乐:“回头你是不是要把今夜的事情都告诉华真行?” 广任:“您这是做好事不留名啊。” 约高乐:“我有个朋友,做了好事人问其名,就曾自称白莲真人**。” 广任:“我有个朋友?这话听着好耳熟!” 约高乐:“我真有这么个朋友!” 301、找你的 夜已深,夏尔与华真行还在长谈。两人有段时间没有见面了,都在忙各自的事情,因此有很多话想聊。尤其是夏尔,见到华真行就像小媳妇终于见到了娘家人,话匣子一打开就收不住。 这一夜聊的基本都是新联盟的话题,到了天色微明时分,又谈到了养元术中心和养元师总部最近的情况。在夏尔看来,这不仅是在培训养元师,也是在培养各行各业潜力巨大的人才啊! 到最后夏尔尽管精神还是很兴奋,但多少已有几分倦意了。华真行看出来了,劝道:“累了就休息吧,工作再忙也要注意身体。” 夏尔:“我倒是很羡慕夏长青他们。” 华真行:“你也不要忘了养元术修炼,对体力精力都有助益。” 夏尔:“我倒是能吃能睡。” 华真行:“你一直就是能吃能睡,这是好事!” 夏尔:“你告诉我,实在止不住杂念纷呈,可以试着一种方法,就是尽量不想与自己有关的事情。可是什么事情与我无关啊?这里大大小小每天发生的那么多事,多多少少都与我有点关系。” 华真行:“想想那些就算没有你也不会改变的事情。” 夏尔:“你上次教我的法子好像不太管用。” 华真行:“怎么不管用了?” 夏尔一瞪眼:“我本来就不失眠!每天忙那么多事,脑袋一挨枕头就能睡着。但是你叫我打坐入境,我就忍不住想各种事,一旦按你的方法调整,那就等于催眠了。” 华真行摇头道:“此想非彼想,只是去观想,但不要去思考。我并不是要你想什么花开花落,而是让你尽量排除杂思,进而能感受自身。 夏尔:“我就是这么试的,就去想花开花落、四季轮转、日月循行、星辰宇宙……结果你猜怎么着?立马就睡着了!” 华真行被逗乐了:“这只是排除杂念的过渡,然后进入静心的状态,没想到你被用来治疗失眠了。” 华真行:“不是去想,而是去体会。你看这座城市、你看这片天地,它们正在发生什么变化,就是焕发了全新的生机,你能感受到吗?” 夏尔:“当然!” 养元术入门,首先就是要体会生机。让你修炼定法入境,看来是比较难了。既如此倒可以尝试一下观法,我也是最近有所精进,才琢磨或许可以换一种方式教你。” 夏尔:“什么观法?” 华真行又笑了:“其实你可以休个假,到养元谷待几天。” 夏尔:“工作太忙了!” 华真行:“那就去体会吧,你就是这座城市,你就是这片天地,然后体会自我的生机萌动。这是一种方式、入境的方式,先找到感觉、再体会自身,然后进入状态。” 夏尔:“听你这么一说,我立刻就有感觉了。” 夏尔兴奋道:“其实我很想参加培训班,他们回来后把养元谷说得神乎其神,我还一直没有机会去呢。 但是我好像不符合要求啊?我早就问过曼曼,三级学员才有资格参加,我连一级证书都没拿到呢!” 华真行:“这段时间,其实你难得可以抽出空来。等到了下个月底,新联盟要正式解放瓦歌市、继续向南推进,那你才真的会忙起来。 眼下班达市的各项工作已走入正轨,解放瓦歌市还要等到一个月以后,并非离了你不行。曼曼说了,下周会组织第三期特别培训班,你就跟着一起去吧。到了养元谷,我单独指点你。” 夏尔也笑了,就在这时他的电话突然开始震动。整个班达市,能直接拨通这个号码的人并不多,而且是在凌晨时分把电话打进来,显然是有什么紧急事务。 夏尔接通之后却有点懵,把电话递过来道:“华,找你的!” 华真行笑道:“你不是这期培训班的学员,就是跟这期培训班去养元谷参观,否则你一个人也很难走到那个地方,这算是给你派了五十位护送人员。 假如时间凑巧,我们几个还会跟培训班一起去,那就是五十四名护卫,能凑一副扑克牌了。” 刚才的电话是王丰收打来的。 萧光与潘采约定了周末一起去养元谷,他来负责联系。两人道别后他就立刻上报了最新情况,还赶回单位将执法记录仪录下的监控都给导了出来。 华真行接过电话听了半天,眼睛渐渐眯了起来,等挂断之后他又说道:“夏尔,我恐怕不能陪你一起去养元谷了,这周末我得提前回去,在那里准备迎接一波客人…… 你这几天就尽量安排好工作,也快一年没有休过假了,就抽出两周时间。到时候你和培训班一起出发,我在养元谷等你。” 这里的网络信号非常差,接收的时间有点长。这还是在新联盟的干部宿舍呢,而班达市目前还有很多地方没有手机信号。 遇上这件事怎么办?华真行还是按原定计划,和曼曼一起陪着广任和石双成继续南下去“参观”尚未解放的瓦歌市。 新联盟的安防部门以及情报工作如今都是由王丰收负责,他接到消息之后立刻就通知华真行,不料华真行这一夜跟夏尔谈得时间太长了,忘了给手机充电。 王丰收知道夏尔和华真行在一起,就直接把电话打给了夏尔。等天亮时分,华真行给手机充上了电,又收到了王丰收发来的、萧光的执法记录仪资料。 华真行已经知道这件事了,他只是有些意外,原来昨天广任居然还暗中跟出去了,而他在房间里竟然没有察觉,可能是夏尔聊得太投入了吧,而广任的修为也的确比他高明不少。 石双成压低声音道:“你一个人跑出去浪,怎么不通知我们?” 出发前吃早饭的时候,石双成发出一声惊呼,引得周围的人都好奇地看了过来。她并不是咬到舌头了,而是广任发来了一道神念。 广任将昨夜发现的情况告诉了另外三人,只是没有提及约高乐也在场。 华真行:“他们周末才去养元谷呢,时间来得及,不耽误我们先去瓦歌市一趟。” 吃完早饭四人便出发了,首先乘坐一辆越野车到达斑尾河,这里也是新联盟军布防的最前线,在这里渡河。斑尾河南岸是一片沙漠地带,其宽度有一百多公里。 广任笑着解释道:“我只是不想惊动他们。小师叔人长得漂亮,气质又那么出众,假如也出现在那里,谁都会注意到的!” 曼曼却问华真行道:“我们还按原计划去瓦歌市吗?” 沙地上走不快,非常耗体力,一百多公里得走好几天,在烈日下无遮无挡,所需补给物资恐怕都背不动。 萧光为什么佩服图良汉?他只是一个普通人,居然能够穿过沙漠跑到了瓦歌市的矿业工地,还组织了一百多人跑了回来。 一百多公里没有人烟的戈壁沙漠,没有路也不需要路,只要找准一个方向就可以。想穿过这里通常只能开车,且车的越野性能须足够好,要注意避开那些坡度太陡的沙丘。 只要没有迷失方向,车没坏油料也足够,差不多要用五个小时才能开过去。但是想徒步穿越,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华真行等四人这次南下却没有开车,因为正逢大雨季,沙漠上根本就开不了车,四处积水泥泞,很多地方走不了多远车轮就会陷进去。 前不久新联盟派了不少情报人员渗透到瓦歌市,这些情报人员的主要任务之一,就是勘查地形地貌以及地质特征,找到一条雨季里可以大规模进军的路线,还可以保障后勤辎重车辆通过。 图良汉去的时候借了一辆半旧的吉普车,回来的时候又弄了两辆用来运矿石的大卡车,直接把人装在了车斗里。 卡车是在工地上偷的,矿业工地就在戈壁滩的边缘,他们趁着守卫不注意冲进了沙漠。后来卡车被矿业公司追回了,是通过鲁大猛还回去的。 假如潘采知道了这几人的行止与反应,不知会作何感想?华真行明明已经获悉潘采等人来到了几里国,也知道了他们的来意和计划,却并没有改变行程,还是照常南下行游。 假如是平常人,穿过雨季里的沙漠简直是一场生死劫难。潮湿的沙地一步一个小水坑,低洼地带积成了很多波浪线条状的水泊,很多地方长出了齐膝高的草,有蝎子和各种毒蛇出没,在这种环境下更难发现它们。 勘察出的可行路线有些曲折绕远,需要从斑尾河上游的国家公园方向绕过去,所以华真行等四人没有费那个事,还决定尽量走直线。 石双成对此举双手赞同,大雨季徒步穿越沙漠让她感觉很兴奋。 照说这里应该是这两方势力布防对峙的最前线了。控制瓦歌市的武装势力叫雄狮组织,其性质和原先控制班达市与非索港的守卫阵线差不多。 雄狮组织只控制了瓦歌市这么一个邦区,其头目也是几里国官方授衔的一位少将,麾下有两千多名武装份子,相当于东国的一个加强团吧。 行程既然是华真行安排的,华真行提议,途中可以小憩,但不要在沙漠中宿营,用一天时间穿过沙漠,就当成一次修行历练。 他们出发时就已经下雨了,先坐车来到斑尾河,当地的新联盟驻军安排了一条小船送他们渡河到达南岸。 这批轮式步兵战车是两年前购置的,在整个黑荒大陆也算是先进的新式装备了,两年后居然还能开出来七辆,装备妥善率算相当高了! 其维护保养工作,其实是卖家专门派了技术人员在负责,雄狮组织每年都要支付不菲的费用。 雄狮组织的装备,应该比原先的守卫阵线好一些,但也是各色杂牌武器,而且以轻武器为主。重型装备或者说“大杀器”主要是十二辆装甲步兵战车,配有七零毫米口径火炮。 目前勉强能达到作战状态、可以开出来战车有七辆,其他五辆正在“维修”中,自从先后趴窝之后一直就没修好过……这些都是情报人员收集到的信息。 尽管如此,雄狮组织的“大动作”还是引起了守卫阵线的警惕,所以他们在斑尾河北岸布防,最重要的军营也设在那一带。 当初新联盟在非索港“搞事情”的时候,其实守卫阵线并没有太关注,他们主要防备的还是南方的猛虎组织。 雄狮组织肯掏钱买这样一批装备,还肯花钱请人搞维护保养,显然是有想法的,目的应该是南下争夺更大的地盘。只是装备到位后不久,一场全球的疫情影响了很多事情。 为什么说猛虎组织的目的是南下争夺更大的地盘?因为北上还要穿过一百公里的沙漠地带,再渡过斑尾河,这是一道天然的屏障。 假如新联盟真要南下,那么就要穿过沙漠地带,雄狮组织完全能以逸待劳进行迎击。除非新联盟的高层脑抽了,否则不会发生这种事,雄狮组织的高层就是这么认为的。 原因也很简单,雄狮组织根本不认为原先的守卫阵线或现在的新联盟,有能力穿过沙漠展开大规模军事行动。另一方面,在斑尾河南岸布防的成本太高,后勤补给非常麻烦,而且在雨季交通是被切断的。 华真行等人渡过斑尾河来到南岸,雄狮组织却没有在这一带布防,就连预警的岗哨营地都没有。 但雄狮组织并不清楚,新联盟已经在筹划南下的行动,而且准备得差不多了。这不仅是军事行动,同时也是包括政治、经济、社会改造的全体系、全方位行动,只在等待最合适的时机…… 沙漠中的雨季,雨就跟神经病似的,发作起来完全没有规律,断断续续时大时小,往往在细雨飘飞间突然就变得暴雨倾盆,都没有什么过渡转折。 四人施施然行走,华真行不禁暗自感叹,像石双成这种人体会人间疾苦确实不易。就说眼下吧,在大雨季徒步穿越沙漠,对普通人而言简直就是九死一生的磨难,可在石双成眼中就是一次很有意思的行游,感觉是兴奋加欢快。 302、小游仙 曼曼行走之时,看上去雨都淋到了身上,其实是贴身而下,连衣服都没打湿,这是最省力的控水之法。 曼曼的脚印不深不浅,再看四人留下的脚印几乎都差不多。其实华真行完全有本事不留足迹,但那么做并无必要,只是无谓的耗费神气法力。 石双成左手不知掐了个什么诀,哪怕在倾盆大雨中周身,也形成了一道无形的屏障,雨丝皆向外卷。后来她看见曼曼在行走中那么自然地控水,显然是更省力、更精妙的手段,然后也跟着学了。 华真行则抽出了春雨枝,似是随意地持在手中,稳稳迈步在雨线中穿过,那些雨点就像不沾身的柳絮般四散飘飞滑落。 说着话广任左手掐诀,就像石双成刚开始做的那样,漫天的雨点便从他们每个人身边都让开了。 石双成上前一步与广任并肩,华真行和曼曼则跟到了他们身后两步远的地方。四人迅速拉近了距离,目的是让施法的广任最省力。 广任施法来了个一拖三,又走了差不多一个时辰,华真行开口道:“道长稍歇,让我来!” 再看广任道长,好像没什么特别之处,不知施展了什么手段,感觉也和曼曼差不多。他们一行四人当中,有三个人施展的避雨手段都很像,倒是华真行显得有些特殊。 沙漠中完全没有避雨遮阳的地方,不存在山洞大树一类的东西,也找不到任何材料可以搭个棚子啥的。 众人脚下不停走了一个时辰,雨忽大忽小也始终没有停过。这时广任说道:“几位稍微歇一会儿吧,我们可以用更省力的方式赶路。” 石双成:“神器谁家能有许多?” 华真行祭出莲叶大伞罩住众人前行,此神器不仅能遮避风雨,甚至能让人感觉神清气爽,有滋养恢复生机的妙用。众人有说有笑,尤其是石双成总是发出大惊小怪的声音,看见什么都稀奇。 雨季中沙漠中长了不少草,有的带着花苞,有的奇形怪状,石双成拿出手机一顿猛拍。 华真行取出了一把大伞,其实是一枝长柄莲叶,叶茎有四米多长,舒展开的莲叶直径也有两米多,但是无形笼罩的范围直径却超过了四米,把四个人都罩了进去。 石双成:“哇,神器呀!” 华真行谦虚道:“此器叫神隐枪,现丑了!想必石姑娘家中神器应该有不少吧?” 风从远处吹来的鱼籽,或是被上游水流冲刷而来的,停留在雨季的水泊中孵化成鱼苗。但这些鱼苗注定长不大,进入旱季时这些水泊就会消失,重新变成烈日炎炎下的沙漠。 雨季的沙漠中不仅有鱼,还有令人防不胜防的各种蛇虫,但对这几人来说倒构不成威胁。他们还遇到了大型动物,一种蹄很宽厚的瞪羚,长着一对长长的尖角,最大的能有好几百斤。 在雨季来临之初,国家公园中的很多野生动物,比如野牛、斑马,都迁徙到几里国北部的大草原上去了,但也有一些动物是往西边走,来到沙漠中栖息并繁衍后代。 华真行得到系统提示,居然又发现了三种炼制春容丹的原材料,他心中暗道这些药材采集起来可太困难了,需要这样的时间与地点。 沙漠中不仅有植物还有动物,很多水泊中都发现了鱼,并非那种可以在旱季钻到地下休眠的肺鱼,就是寸许长的小鱼苗。石双成又惊呼道:“哇,这里怎么会有鱼?” 曼曼解释道:“有些鱼籽是很轻的,水干了之后在还能存活,能被风吹到很远的地方,遇水便孵化成小鱼苗。这些小鱼苗是长不大的,也活不久,除非这些水泊在旱季里不消失。” 华真行举着莲叶大伞,又走了差不多一个时辰,停下脚步道:“我们歇会儿吧。” 他们虽然没有打算在沙漠中露营,但路上也需要休息。四人找了一个地势既不冒尖又不积水的地方,石双成解下一根扎在辫子上的丝带抛向天空,也成形成了一个遮避的区域,可容众人小坐。 其实跋涉中遮挡风雨只耗费部分神气法力,更多的耗费是在脚下,每一步都不能陷进泥泞的湿沙中,呀保持稳定的行走节奏与速度。 石双成看见了瞪羚非常高兴,问广任能不能抓一头当坐骑?她在养元谷中看见了麒麟,所以今天也萌发了这样的念头。 广任答道:“想制伏一头并不难,但想短时间内驯服的话并不容易。” 石双成这才打消了念头。其实这种大型瞪羚就算是食草动物,对普通人来说也很危险,受到惊扰的话,其蹄子和长角都是致命的武器。 华真行:“沙漠就是这种地形,连棵树都没有。” 石双成眼珠子一转道:“可是这里有沙子呀!我们可以凝炼沙子为琉璃,造一座琉璃亭!还记得我们在养元谷中吗,也是就地取材打造洞府。” 广任劝阻道:“就不费这个力气了吧,有功夫打造琉璃亭,还不如直接走出去,为何要将神气法力耗费在此?” 方才赶路时,广任率先掐诀为众人挡风雨,不紧不慢地走了一个时辰,后来华真行有点逞能了,他祭出神隐枪化为长柄莲叶也走了同样的时间。 很多修士并不习惯这种低烈度、却始终保持着精妙控制的持续施法,华真行也算是根基深厚,但此刻真的有点累了。 为众人遮避风雨者成了石双成,这姑娘站在那里左右张望道:“真是一点遮避的地方都没有,要是能找点东西搭个凉亭就好了。” 最终还是在她的撺掇下,众人一起动手打造琉璃亭。华真行只得摇头苦笑,他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也会干这么无聊的事,但见广任和曼曼已经站起来动手了,他也不好意思不帮忙。 沙子可以祭炼为琉璃,他们也不是打造什么法宝,所以并不难,而且这琉璃是七彩的,因为沙子含有各种不同的成份。 普通的琉璃很脆,他们祭炼时还稍微注意了一下,增加某些构件的坚韧程度,总之令其不易碰碎。 石双成:“我们这是行游历练,又不是要完成什么任务。四个人一起动手,其实很快的,这样就有地方坐下来休息了。回头还可以把琉璃亭带走……广任,你的空间神器能塞下不?” 广任:“倒是勉强可以,但是你想找休息的地方,我其实带着行军帐篷呢。” 石双成:“行军帐篷多没意思,我们是行游历练的修士,也不是到荒山野岭乱闯的驴友。不是说好了不宿营吗,搭什么帐篷?” 这时雨停了,月亮居然露了出来,沙漠的晴夜月光格外明亮,照出天空片片云朵的轮廓,月光下的七彩琉璃亭宛如仙家景象,却有四个俗人在里面撸串,这气氛…… 华真行的原计划是用一天时间穿过沙漠,中途只是稍事休息,并没有打算宿营停留,可现在差不多一天已经过去了,他们才走了一半的路程,居然还造了一座七彩琉璃亭,然后大家在这里支起炉子撒起孜然来了。 真是计划不如变化快呀,而且画风有几分荒诞。心有所感,他不禁脱口而出道:“对常人而言,这本是一番艰苦跋涉,可是石姑娘你,却搞成了兴趣盎然的游玩。” 大块的方料为地基,再铺上地砖、立上柱础,六根琉璃柱是最漂亮的,上面还有纹饰,就是在沙漠中遇到的花草动物图案。亭有六面,两面是前后门带三级台阶,四面有栏靠,上做六角攒尖顶。 他们用了两个多时辰,终于把这座七彩琉璃亭造好了,这时天已经黑了,而众人都累了。广任虽然修为高超,但是他出力最多呀,于是大家都收了法器,一起坐在亭中休息。 华真行的背包里有吃的,广任的空间神器里也有。石双成居然还准备了肉串、烤炉、木炭啥的,出发前都让广任塞进了空间神器里,众人就在这七彩琉璃亭中来了顿宵夜。 曼曼:“跟我以前见过的也不一样,应该是另一个品种。” 华真行和广任对望一眼,一时无语,还是广任先起身道:“我去抓吧。” 天亮之后,众人喝了鸡汤重新出发,七彩琉璃亭已收了起来,大家皆感觉神清气爽,就连曼曼也是一脸欢欣之色。 石双成:“这叫革命乐观主义精神!……昨晚就吃的烤串,今天又烤串,其实应该换点花样。” 曼曼小声道:“要不然炖个鸡汤?这个季节的沙漠里是有野鸡的,我白天就发现了,去抓一只怎么样?” 石双成:“我也发现了,原来那也是野鸡啊,怎么跟我见过的不一样?” 东国修行传承宗门包括江湖散修,都有弟子突破四境后出师规矩,那意味着弟子有了御器之能可动用法宝,已成为一名正式的修士。假如有条件的话,尊长或宗门会赐予一件传承法器。 养元师总部的规定稍有不同,名下的养元师要拿到五级证书才能领取一件库藏的法器。如今虽有昆仑盟送来的当年定风潭遗留器物,法宝含春风枝在内总计有一百六十七件,但是按预期中养元谷将来的规模,四级养元师恐怕将远远超过这一数字。 而且四级养元术导师,理论上虽有御器之能,但基本都没有学过什么神通术法,需要再培训进修、以补足短板。他们至少在某个“专业方向”上有所擅长,突破五级水平后才能根据情况去领取一件公共法器。 又下雨了,居然是太阳雨,上空雨丝飘飞,而东边的天际霞光烂漫,莫名间心情也仿佛受到了那霞光的渲染。 这回是石双成为众人遮避细雨,她没有祭出卷天丝,而是抽出了春雨枝,在手指尖打着旋玩得挺开心。 石双成是养元师总部的特聘客座导师,根据华真行制定的最新政策,经养元谷认证的五级养元术导师,都可参照东国的修行宗门传统,领取法宝一件。 让华真行心惊的不是这些人,这些人的状态很正常,恰恰是他自己的心境似乎有点问题,假如此番没有和石双成徒步穿越沙漠,他可能还意识不到。 石双成可不是当年驾临这里的克蒂娅公主。 克蒂娅顶着王室公主的贵族名衔,带着管家和仆从,在好几家基金会又挂了头衔,以自己的名义和别人的钱来刷慈善名望。 这件法器并不是给私人的,性质是领取或者说配发,只是暂时给这位五级养元术导师使用,其所有权还是归属养元师总部,在特殊情况下也会收回。 既然有这个政策,石双成也选择了一件法器,就是标志性的春雨枝,此物在这次送来的法宝中数量最多。她也没打算把这根春雨枝带回东国去,只是暂时拿在手里研究,等回国时还会留在养元谷。 看着手持春雨枝的石双成,再看面带笑容的曼曼,就连广任道长的脚步都带着几分欢快之感,华真行不禁又有些恍惚,等回过神来,却不禁暗暗一惊。 假如连她都带着苦大仇深的艰涩心境,那么这个世界还有什么希望可言?那样就不是石双成有问题了,她在东国的那些尊长恐怕都会感到羞愧。 华真行等人打造新联盟、推广养元术,其目的又是什么?不就是想让这个世界真正充满阳光、所有的人都能欢快地生活,让每一个少女都有机会想石双成一样吗? 当然了,这不是要她们都认梅盟主当爹的意思。 克蒂娅公主跑去狩猎娱乐,当地的黑帮都要为她服务,夏尔就是营地中打着赤脚探路的保镖。她稍微放下身段的一声问候,就能让夏尔激动得几个月都睡不好觉。 石双成是一名修士,和广任一起万里迢迢跑来送东西,在养元谷中得机缘造化突破了五境。雨季中徒步穿越沙漠对她而言并不艰辛,身体力行却能得超脱之乐,这是很自然的,否则修行又是为了什么? 风先生让她来见人间疾苦,用的是一个“见”字,而不是让她本人也陷入疾苦。石双成的年纪只有十八岁,在东国还是个孩子,就是个天真活泼的少女。 石双成见到了真实的几里国吗?当然见到了,从非索港来到班达市,阴祟之物更多,也正在快速的消散之中,但这位姑娘再没有发出先前的疑问。 想见到新联盟出现之前的非索港,要么穿越回过去,要么前往尚未解放的瓦歌市,这就是华真行今天带她南下行游的目的。 但是他们前往瓦歌市,难道仅仅是为了参观人间疾苦,见证罪恶和混乱吗?那些都不是欣赏的对象,正常人避之不及。 反倒是华真行自己,在某种情绪中沉浸得太深了。他是一个理想主义者,总有种迫切的使命感,这本身并没有什么错,但随着想的事情越来越多,他的心境居然在不知觉中也带着某种焦虑与压抑。 脚下虽然泥泞湿滑,但他的心境应该更加开阔光明,因为他的理想就是为了给这个世界带来阳光。 杨老头前段时间就提醒过他,华真行当时自以为听懂了,其实并没有完全领悟,此刻才渐渐回过味来。三位老人家对他的栽培指点,并不是让他成为一名清醒的痛苦者,否则就失去了修行自在超脱的真意。 造化玄妙、人间疾苦、世业之艰,是风先生让石双成来见证的。那么石双成的到来,对华真行而言,又能有哪些见证与收获呢? 想到这里,华真行也露出了笑容,神情变得有些调皮,从背包中取出了一团东西,看着是缠绕成球状的一团竹篾,抛到空中展开化为一只竹鹊,在霞光和细雨中盘旋飞翔。 石双成惊喜道:“这个好玩,我原本也想打造一只来着,可惜没来得及……能借我玩会儿呗?” 他们这一路走来,其实已经有了答案,就是华真行潜意识中要告诉石双成的答案,恐怕也是风先生想让石双成最终见证的世事。 班达市的今天,就是瓦歌市的明天;非索港的今天,就是班达市的明天。这个世界正在恢复生机,人们看到了希望的阳光。 生机和希望何来,为什么在新联盟出现之前,这里人们会生活在炼狱中?这便是世业之艰! 华真行将竹鹊给了石双成,介绍了此器的妙用讲究,主动祭出神隐枪化为长茎莲叶为众人遮避细雨。石双成收起春雨枝拿过竹鹊,很快就琢磨出大致的妙用,放飞竹鹊展开视野,从另一个角度去观察这片大沙漠。 玩得正高兴呢,石双成突然发出一声惊呼:“天呐,那边好多骷髅!” 广任也变色道:“前面有很多骸骨。” 在离他们大约一公里多远的地方,雨季的水流冲开了好几处沙丘,下面露出了累累白骨,而且都是人类的遗骸。众人赶到近前以神识查探,还有很多骸骨埋在沙子下。 303、撕裂的碎片 广任如旋风般在周围转了一圈,走回来神色凝重道:“方圆两公里范围内,至少有三千多具遗体,不少都是儿童的遗骨,难此地发生过大屠杀?” 其实在走来的路上,他们就发现了一些人类的遗骨埋在沙子下面。考虑到这里不是什么太平的地方、战乱时有发生,而沙漠又是危险地带,有遇难者也不算太意外。 但是如此之多的遗骸集中出现在一片地方,显然就太不正常了。石双成脸色有些发白道:“你能确定死亡时间吗?” 广任:“大致在十五到十六年前。” 最悲惨的时间与地点,应该就是南北逃难的人在沙漠的中央地带相逢的时候,他们都在逃往彼岸,却从迎面相遇的人那里得知,彼岸也是地狱。 当时虽然是旱季,可是大多数逃难者并没有交通工具,都是徒步穿越沙漠,也不可能携带充足的食物和水。绝望的人群汇集在沙漠中央,恐怕也会引发对生存物资的争夺。华真行等人走的这条路,恰好就穿过了十六年前的逃难者在沙漠中的汇聚地…… 听了华真行的推测,再看这散落沙丘与水泊间的累累白骨,众人一时都沉默了。细雨停了,石双成也收起了竹鹊,他们在沉默中快步穿过了这一带。 华真行:“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这些都是当年的逃难者……” 十六年前的那场大骚乱,席卷几里国全境,是一场外部势力挑起的仇杀,很多地方尸横遍野。南方的瓦歌市有很多民众,企图穿过沙漠到达北部的班达市避难;而班达市也有很多难民抱着同样的心思,渡过斑尾河想穿过沙漠逃往瓦歌市。 有人应该到达了目的地,还有很多人永远没有走出沙漠。 几里国是上世纪六十年代才独立的,原先就是一个地理概念,先后划为西方好几个列强国家的殖民地。在其独立后的七、八十年代,米国和毛罗国争雄时期,几里国迎来了一段黄金发展期 那时的繁荣在很多方面也是徒有其表,原先的宗主国势力集团为了开采当地的资源、巩固国际阵营与影响力,从政治、经济、文化方面实现更好的控制,投资设立了一些企业、扶植了一批当地势力。但不论怎么说,那时的几里国确实迎来了一段难得的高速发展。 情况在八十年代末到九十年代初起了变化,这种看似繁荣的发展停滞了,而控制与掠夺则越来越严重。在几里国内,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意识到,这个国家受到了怎样的压榨与盘剥。 又过了很久,脚下的沙地渐渐变成了碎石,石双成突然问了一句:“华真行,你说的那场骚乱是怎么回事?” 骚乱是怎么回事?华真行有记忆以来,几里国大大小小骚乱不断,在他所生活的非索港,几乎每天都会有人死于各种意外。假如在东国,那都是重大恶性治安案件,但在这里几乎没有警察会执法。 就算是这样,十六年前那场席卷全国的大骚乱,至今仍令所有经历者都感到心悸。那时华真行才刚刚出生,很多事都是听人转述的。 比如张三和李四起了冲突,正常的认知与处理方式,这是他们两人之间的事,首先是要明辨两人之间的是非,犯错者应受到惩罚与教育、受害者应得到赔偿与安慰。 可是有人却用了另一种套路,给张三打上a族人、a地人、a类人的标签,给李四打上b族人、b地人、b类人的标签。然后在a类人中宣传是b类人在欺压a类人、在b类人中宣传是a类人在欺压b类人,将所有人撕裂为两个群体,挑起他们内部的冲突与仇视。 至于张三和李四究竟是什么身份、他们为什么起冲突、有没有起冲突、甚至有没有这两个人、事实的真相如何,对于挑起冲突者而言都无所谓,他们的目的只是为了撕裂某个社会。 发展民族工业、实现经济与政治自主、摆脱新形式殖民控制的呼声也越来越高。针对这种情况,原宗主国势力集团采用的手段,就是在几里内部撬开裂隙。 假如几里国社会撕裂为不同的群体,陷入无休止的内耗,那么就无力再挣扎。 怎么去撕裂社会?最常见也是最常用的做法,就是设计好一套模板,然后去寻找冲突,找不到还可以自己去制造。将冲突的双方打上预设的标签,某个标签代表某个群体,然后将矛盾冲突扩大到两个群体之间,多方位反复如此操作,直至社会撕裂。 那么在很多冲突事件中,怎么分辨有没有这种导向呢?有两个判断标准。首先借用伟人的话,是否有人将人民内部矛盾,强行扭曲为敌我矛盾?其次,是否有人将偶发的、个体的冲突双方,都强行贴上某个群体的标签,然后挑起群体的撕裂与对立? 直至如今,几里国都没有建立真正的居民登记制度,但是在十六年前,也不知是在哪一股势力的援助与煽动下,居然给全体国民发放大多数人根本用不着的护照。 从生活习惯、文化传统、血脉关系来看,其实几里国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民族划分,但是在官方颁发的护照上,却硬生生地将全体国民划分为不同的民族,大致是根据长相吧,其实真正的标准只有始作俑者自己心里清楚。 这种撕裂社会的手段,通常都是纵向的、在同一个阶级内部的,而不是横向的、在不同阶级之间的,通过纵向的社会撕裂,反而能掩盖不同阶级之间真正的社会矛盾根源。 社会撕裂之后是很难弥合的,a或b内部还会被同样的手段再撕裂。曾经的非索港日常冲突大多表现为街区帮派模式,整个社会已经完全碎片化了。 那么挑起冲突者此时又在扮演什么角色呢?他们成为了指点江山的话语者、高高在上的救世主。 控制几里国的原殖民宗主势力,为什么宁愿让这个国度打烂,也不能容忍它走向自强呢?因为他们不能容忍原有地位受到挑战,这是一种强盗逻辑的延伸,在其群体潜意识深处,恐怕也充满恐惧。 因为他们掠夺了这里,积累了原始资本,在片土地留下了累累白骨,有无数的罪恶尚未被清算。另一方面,他们也喜欢以神之名宣扬世人皆有罪、爱与宽恕才是最高贵的品质。 炼狱中的几里国普通民众想挣扎,只有践踏着同胞的身体成为黑帮的高层,然后再接受更大的黑帮势力控制,最终仍服务于他们的意志与利益,除此之外,别无选择也别无出路。 说到这里华真行又问了一句:“你们见过亲兄弟的护照上是不同的民族吗?当年有不少这样的事情,只因为他们住得比较远,长得也不太像,有人的鼻子稍微扁一点。” 骚乱是从何时、何地开始的?事后居然谁也说不清,可能就是因为不起眼的、每天都会出现的民间冲突,被放大成群体冲突,从多个地点同时出现,迅速席卷了几里国全境,还包括周围的其他国家。 骚乱的后果,就是这个国度的分崩离析,一直绵延到今日。整个几里国几乎被砸碎了,贫困混乱不堪,几乎没什么油水可榨,早已被世界遗忘多时。 但离开这样的街区,情况立刻就变了。他们四人的穿着打扮,尤其是相貌肤色,本不该出现在这座城市的很多地方,可是偏偏就出现了,因而显得异常突兀,就似几头羔羊闯进了狼群。 污水横流的街巷、破败凌乱的房屋,巷口处靠着一位无所事事的大汉,衣服里别着匕首,看见他们就露出凶狠的目光呵斥道:“这里不是你们来的地方,快滚!” 华真行一言未发,带着另外三人转身就走。石双成嘀咕道:“好凶啊,难道这里的人都是这样吗?” 为什么夏尔的演讲从不掩饰自己的过去,却能在这个国度的民众中引起最广泛的共鸣?因为夏尔领导的新联盟,给了绝大多数人另一种选择,让他们能看到真正美好的希望。 华真行一路讲述当年那场骚乱,以及骚乱前后的几里国,他们在中午时分终于到达了瓦歌市。 瓦歌市也有相对“高尚”的街区,街头总有警察巡逻,各大帮派都尽量避免在这一地带闹事,维持着表面相对稳定的秩序。 曼曼解释道:“那个人街区的帮派望风的,每个帮派控制的街区,平日路口都会有这样的人,不会放外来者随便进去。” 石双成:“串门都不行吗?” 石双成:“他站在巷子口干什么呢?” 华真行苦笑道:“他也许是个好人,叫我们滚,其实是不想让我们遇到危险,他很了解自己的街区是什么情况。” 广任:“华道友看问题的角度,倒是很独特。” 曼曼:“看我们的样子,在那里也没什么亲戚朋友,假如确实有事,得跟他说具体要找谁、来干什么。” 他们很快又拐进了另一个街区,巷子口也站着一位满脸横肉的大汉,抬头看了他们一眼,目光就像狮子发现了猎物,却什么话都没说。 304、惊魂巷 华真行带着众人走进了这条巷子,雨季中大部分人都没外出,很多无所事事的居民就在屋檐下或蹲或坐,大多是男人,年纪都不算太大,纷纷将目光投了过来。 有人神情麻木毫无反应,脖子却跟着几人的脚步在转,有人毫无顾忌地露出凶狠的神情,还有人在笑,那笑容令人心里直发毛,感觉就像是恶狗看见了肉骨头。 饶是石双成艺高人胆大,此刻也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小声嘀咕道:“为什么只看着我们,却没有人打招呼?” 华真行:“你最好希望不要有人跟我们打招呼。” 广任突然道:“有人从后面跟过来了,包括刚才那个站在街口的,有五个人,带着刀呢,其中有一个人别着手枪……枪已经拔出来了,离我们大概有五十米。” 华真行:“道长,你会用枪吗?” 石双成:“不是说会有一堆小孩抱着腿要钱或者偷钱包吗?” 华真行:“那是小场面,不会发生这种街区里,通常是在公共场合、游客出没的地方,大人们不好下手明抢、要钱的小孩也不会有太大危险。” 广任:“其实可以不用枪。” 石双成也插话道:“小华,你是否对昆仑散行戒有什么误解?遇到歹徒刀枪相向欲行凶事,自可施展神通法术。” 广任:“刚学会,还不怎么熟练。” 华真行:“那就抓紧时间熟练吧,待会儿就能用得上了。” 那支步枪可单发亦可连射,在单发状态下,在华真行手中不用瞄准镜也可当狙击枪,还配有榴弹发射器。各种子弹、枪榴弹、手雷当然也准备了,都塞在了广任的空间神器里。 他们简直将广任这位正一门的大成修士当成移动仓库了,石双成塞给广任烤炉、木炭、肉串等等,今天凌晨又塞给他一座七彩琉璃亭,而华真行塞过来的都是枪械武器。 华真行:“那倒也是,我只是用枪习惯了。” 广任从小到大,也只在大学军训期间摸过真正的枪械,子弹总共就打过五发。但是这一次穿过沙漠来到瓦歌市,除了随身带的那支小手枪,华真行又拿了两支手枪、两支冲锋枪、一支步枪。 正在说话间,旁边一道半塌陷的院墙后突然走出一位目光呆滞的少年,看年纪应该比华真行稍小一些,居然是光着身子一s不挂,连鞋都没有穿,右手却握着一根大号针管带着很粗的针头,径直拦在了几人前方。 华真行上前一步把曼曼给护在了身后。广任也侧身把石双成视线给挡住了,并一眼瞪了过去。 修士一般不会施展神通对付普通人,昆仑盟共守的散行戒为:其一,不得矫众显灵自称圣,惑乱乡里;其二,切勿得神通而忘法本,残害众生;其三,禁止仗道术以图淫邪,勒索黎民。 但散行戒的禁止行为,可不包括眼下的情况。假如遭遇歹徒行凶,修士有什么神通就用什么神通,尽量避免惊世骇俗、伤及无辜即可,他们其实完全用不着枪械。 少年二话不说,手中的针筒就朝华真行的左胸扎了过来,就是这么简单、直接、凶残、野蛮,甚至都没有讨价还价的过程,也没有再多讲一句“不给钱就弄死你”之类的话。 可能是他还不会说那么复杂的茵语,也可能是他的神智根本就不清醒,在那少年的视角,他的针管扎进了华真行的左胸,却没有那种刺入血肉之感,诡异地划了个弧线穿身而出,一点伤口都看不到,就连衣服都没破。 在班达市打发那些拦路搭讪者,广任真人的瞪眼这一招屡试不爽,但此刻却好像没了效果。那少年直直地看过来,眼神仿佛没有焦距,左手举起针筒说了一个简短的茵语单词:“钱!” 华真行很清晰地回了一个更简单的茵语单词:“不!” 那少年呆滞的眼神突然变得有几分清醒,张大嘴似是想说什么,但是他的喉咙仿佛被看不见的力量给扼住了。他的向侧后方缓缓仰倒,又半转身趴在了泥水中,就似被无形的力量托着,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甚至没有溅起半朵水花。 石双成和广任从来没有杀过人,他们也是第一次看见华真行亲手杀人,竟如此干脆利索,毫不拖泥带水!石双成声音发颤道:“这,这就……” 华真行当然不可能让这少年扎中,他用的是幻形神术,曾经那位冈比斯庭的神术师古文通最擅长的手段。后来华真行也从约高乐那里学会了,虽然还不如古文通运用得那么精妙,但早已能自如施展。 少年的手背和手肘被一股力量拍了一下,其胳膊顺势向内拐了一个弯,针筒就扎进了他自己的左胸,就是刚才他扎进华真行“身体”同样的位置。 少年侧卷的身体倒在墙根旁,华真行继续迈步向前走,众人举步跟上,广任很小声地似是对石双成说了一句:“这孩子就算今日不死,寿元已不足半年。” 石双成:“你刚才……”她的话还没说完,前面就突然走出来八名大汉,各持武器拦住了他们的去路,其中三个人拿的是手枪,另外五个拿着是砍刀。这时后面的五个人也跟上来了,一人持枪、四人持刀,将他们堵在了这条窄巷中。 她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曼曼反问道:“按你们东国话说,难道还要大战三百回合吗?” 巷子两旁也有当地居民看见了这一幕,有人惊讶地站了起来,有人则赶紧跑回了屋子关上了门,却没有尖叫也没有人惊呼,此番场景就像被诡异地消了音。 他说的是茵语,在当地人中已经算比较流利,用了一个带着浓郁歧视意味的称呼,勉强可以翻译成东国佬。华真行并没有辩解什么,只是问道:“你想怎样?” 那人答道:“两个妞留下,你们身上的东西全留下,包括衣服。” 共十三名凶徒,四把枪、长短不一的九把刀,都穿着鞋。 前面有一人应该是头目,留着卷曲的短发,十、八九岁的样子,上身穿着短袖带兜的迷彩上衣,脚下是一双阿斯达迪运动鞋,横举着一把手枪指向华真行道:“东国佬,你们杀了我们的人。” 歹徒说的是当地土语,应该是招呼同伴动手,他以为华真行等人听不懂,其实他们都能听懂。华真行和曼曼自不必说,石双成来到此地这段时间,居然已能听懂不少当地的土语日常会话,而广任道长则是基本都能听懂了。 那人说完话对着华真行就要扣扳机,却发现枪似乎卡住了,随即就被广任一枪击倒。广任道长从空间神器里取出了一支九毫米口径手枪,没有带消音器,枪声很震耳,几乎在同一时间华真行也开枪了,他拔枪转身击倒了后面五人中那位唯一的持枪者。 华真行很清晰地又说初了那个简短的单词:“不!” 那名头目当即当地土语吼道:“射杀那两个男的!”枪声随即就响了,但第一个开枪的并不是他,而是华真行身后的广任。 石双成的牛仔上衣有九枚金属扣,前襟五枚、领口两枚、袖口两枚,其扣芯其实是一套分光剑,她此刻只动用了其中的一枚。剑光再度飞出,将其他所有歹徒手中的凶器皆贴着持柄处一斩而断,长短不一的刀身全部落地。 十三名歹徒,顷刻间有六人丧命,剩下的七个也反应过来了,怪叫着转身就跑,纷纷将手中的刀柄扔掉。 他们各自只开了一枪,就用不着再开枪了。曼曼已经掏出了春雨剑,就是一个长条状的匣子,打开之后一道光华飞出,前方另外两名持枪者眉心就各多了一道血印,目光涣散随即软倒在地。 石双成也转回身来,右边袖口扣芯处飞出一道剑光。他们身后有五个人,一名持枪者被华真行击毙,另有两人挥舞着砍刀扑了过来,却几乎同时闷哼一声栽倒在泥水中没了声息,其中一人的刀尖堪堪砍入了石双成脚前的泥土。 只见石双成以飞快的动作掏出了一摞陆吾符,给四个人每人身上都拍了一张。广任本想说在其展开神识的情况下,不会给巷子两边建筑中的人有开冷枪的机会,却没料到石双成的动作这么快,未及阻止就已经拍完了。 石双成:“防着周围有人打冷枪啊!”有陆吾符护身,确实不怕巷子两旁的建筑中有人打冷枪,普通的手枪子弹根本构不成威胁。 华真行叹了口气,面沉如水道:“我们走吧,离开这个街区,小心周围的冷枪。” 广任:“无妨……呃!你这是干什么?” 华真行:“不让他们有机会丢出来就是。” 曼曼却反问道:“这陆吾符,能挡得住手雷爆炸的威力吗?” 华真行苦笑道:“其实不必,我等自能防范。”其实他真正想说的话是,不要这么奢侈浪费啊,这一下又消耗了四张陆吾符。 石双成却说道:“以防万一嘛,万一他们丢手雷怎么办?” 事实证明,确实没必要白白浪费陆吾符,他们穿巷子拐了两个弯走出了这片街区。沿途不是没有人企图躲在暗处打冷枪,但这些人都没有开枪的机会,一道无形剑气袭来,偷袭者皆在阴暗的角落纷纷了账。 他们刚刚离开,倒毙着七具尸体的巷子中又走来一个人,身穿一件深色的长风衣,鞋子上未沾一点泥水,赫然就是约高乐。周围的其他居民以及壮着胆子跑出来检查尸体的帮派同伙,居然都对他视而不见。 石双成:“应该能挡得住吧,这可是万变宗的成宗主亲手祭炼的。爆炸的破片肯定能挡下,假如距离太近的话,也有可能整个人被冲击波掀飞出去……” 石双成看似很冷静、很镇定、反应也很快,她出剑稳准,又立即祭出符箓给众人护身,面对曼曼的疑问,开口耐心地解释了许多。但是很显然,她还带着惊魂未定的紧张感,不断地说着话,却连嘴唇都仍然发白。 约高乐似是自言自语道:“还真是痛快啊!你们就不怕遇到真正的高手吗?这种小黑帮当然不可能有什么高手,但是冈比斯庭有人派了一批神术师到了几里国,正在打探春容丹的事呢。” 他身边的人听不见这些话,已经走远的华真行、曼曼、石双成也听不见,可是这声音却化为神念,在广任的元神中响起,也只有广任知道其实约高乐在暗中“护送”。 华真行等人此时已来到一条还算整洁的大马路旁,街道两旁都有排水设施,不远处还有警察站在遮雨棚中执勤。 执勤的警察显然也听见了刚才的枪响,因为有大片凌乱建筑的阻隔,枪声显得有点远、有点缥缈。警察看了枪声传来的方向一眼,判断出了发生在哪个街区,眼中不禁露出了轻蔑与厌恶的神色,却没有其他的反应。 305、拯救 略定心神之后,石双成问道:“我们刚才杀了多少人?” 广任:“正好二十人,包括最早拦路的那个小子。”他们在巷子里杀了七个人,离开时周围企图打冷枪的先后又被干掉了十三个。 石双成转身又问华真行:“那就是你要拯救的人?却亲手杀了他们。” 看样子这姑娘还是没有完全缓过来,毕竟是平生第一次经历这样的场面,也是第一次亲手杀人,一切发生得太快几乎来不及反应。 华真行摇头道:“我要拯救的,不仅是特定的某一个人,而是这个世界。拯救不是纵容罪行,更不是宽恕罪恶,而是制止与消灭罪恶。 整个瓦歌市差不多有一百万居民,它们占的那一片街区,只住了两千多人。这个帮派很小,但你知道它究竟有多少成员吗? 在名义上,地盘内所有的成年男子,包括尚未成年但是已经能够拿刀开枪的男孩,都算是狗牙帮的成员。无论他们愿不愿意,走出街区和别人打交道时,身份都是‘狗牙帮的人’,这就是本地的规则。 假如只算真正黑帮组织成员,大概只有不到五十人,那你怎么看街区里的另外两千多人呢?我们刚才虽然杀了二十个狗牙帮的成员,但是解决不了问题,还会有人取而代之。 假如罪恶都可以得到宽恕,那么就让黑帮继续去犯罪好了!就因为我们不能容忍世上的罪恶泛滥,所以新联盟才要解放瓦歌市。 刚才那片街区不大,没有名字,更没有邮编和门牌号,没有任何邮件能送到这里,更别提你们在东国习惯的快递和外卖了。 它是狗牙帮的地盘,狗牙帮最早的老大总带着一串鬣狗牙项链,所以大家都叫它这个名字。但是那个老大已经死了很久了,后来换过好几个老大,至于现在的老大,刚才也被广任道长一枪击毙。 广任:“这是哪位老前辈教道友的?” 华真行:“三位老人家都曾教过。” 华真行怎么这样一个不起眼的小帮派如此了解?因为他看过新联盟搜集的瓦歌市各项情况汇总,其中有些情报还是他本人亲自提供的,在修为突破五境之前,华真行也曾来过瓦歌。 所谓拯救,从来不是施舍,而是告诉他们不能再这样的同时,也让他们可以不再这样,这就是新联盟的解放。 这里有太多的人无所事事,还有太多的事情无人去做,很多人想挣扎却无处着力,新联盟就是要把他们组织起来彻底改变这一切,这才是真正艰难的考验……” 华真行说话的时候,曼曼看着他,满眼都是崇拜的小星星。 枪声嘭嘭乱响,附近的居民尤其是妇女纷纷逃离,不少人怀里还抱着孩子。有警察封锁了几个重点街区,态度就是双方要打就在那边的地盘上打,不要过来。 枪战不到十分钟就结束了,想必是子弹打光了,砍杀也随即停止,一方占了上风另一方退走,然后又有不少人趁着混乱搞起了零元购活动。 这一番交战动静很大,其实结果只是一死四伤,有三个人还是被流弹击中的。交战之后的混乱,造成的破坏比刚才的交战要大得多,很多人趁机打砸抢。 石双成又是好半天没说话,似是在思考着什么,然后才抬头道:“我们回去吧!” 华真行点头:“差不多了,是该回去了,我也不愿意待在这样的地方。” 在他们离开瓦歌市往回走的路上,居然又“有幸”遭遇了一次黑帮火拼。虽然瓦歌市每天都有恶性案件发生,死个把人根本不稀奇,但是这样大规模的帮派冲突还是很少见的。 他们是中午时分进入瓦歌市的,没有吃午饭,满打满算在市区里只待了三个小时,然后就往回走了,甚至没有停留休息。 回到雨季中荒无人烟的沙漠,石双成却感觉松了一口气,心情这才完全平复,她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开口问道:“广任,你那个瞪眼术怎么没起效果?” 在巷子中遭遇那个那针筒的少年后,石双成就想问这句话了,只是被后来的突发事件打断了。广任有些无奈道:“那不叫瞪眼术,是惊神术,我并不想伤人,只打算影响瞬间的神智,没想到……。” 商店、铺子、小作坊包括附近的居民家中,都遭受了洗劫,值钱的东西被一抢而空。有不少人在抢夺中又起了互相的冲突,竟然因此又死了好几个。 华真行等人离得比较远,但有一枚流弹就打在了他们旁边的墙壁上。石双成看得是目瞪口呆,喃喃自语道:“流氓无产者,不是真正的革命者。” 华真行暗暗点头,这姑娘其实是个明白人,也读过很多书,这一趟南下行游并没有白来。他们渐渐远离了冲突区域,走出了瓦歌市市区,穿过碎石戈壁重新进入沙漠。 新联盟没有成立专门的戒d中心,人手和成本都不允许。假如有人不愿意戒除怎么办?那就只能离开新联盟控制的地盘,选择自我放逐。 最早这样的人会选择离开克林区,后来他们只能选择离开非索港,如今他们恐怕只能选择渡过斑尾河、穿过沙漠离开班达市了。 但是新联盟并没有逼他们戒d,更没有逼他们离开,只是切断了d品源,这一切都是个人自己的选择。 华真行在一旁解释道:“那小子估计是抽叶子已经抽嗨了,神智本就不清醒。” 石双成:“这里吸d的人多吗,你们都是怎么处理的?” 怎么处理?这就说来话长了。仅仅是禁d,新联盟当初就投入了极大的努力,首要措施是切断d品来源,人们也就无d可吸,这才谈得上禁止其加工、销售与使用。 就以非索港为例,当初因此逃离克林区的有数千人,后来再度逃离非索港的也有近万人,但是剩下的人如今基本都已告别了d品。 他们有没有彻底的戒除,谁也说不清楚,其中某些人假如有机会再搞到d品,或许还会尝试,但他们中的绝大多数,的确在长达半年到一年的时间里都没有再碰了。 新联盟也有过相关估计,在这个过程中,非索港可能有三千多人因d瘾挂掉。为什么说“可能”呢?因为这种人往往都有各种基础疾病甚至是致命传染病,无法确定单一的死因。 那些没有或没能离开又染上d瘾的人怎么办?须知d瘾发作时是很可怕的,甚至会六亲不认、残暴异常。通常没有别的办法,只能他们自己抗,抗得过去能够戒除就算是迎来了新生。 假如有人做出危险的举动,比如丧失正常意识危害社会,巡逻队会及时赶来制止,将这种人集中到专门的地方去“劳动改造”,在有必要的情况下甚至会将其当场击毙。 事实证明,新联盟采取的措施非常有效。 曾经的非索港,很多恶性治安案件都与此有关,造成伤亡甚至超过了黑帮冲突,因为它是日常事件,几乎每天在在发生。 假如这种人手里再有一把枪,周围所有人的安全都得不到保障,所以坚决禁d的同时新联盟也坚决禁枪,地毯式搜缴民间持有的、各黑帮残留的武器弹药。 听了华真行的介绍,广任不禁叹道:“此乃大功德!” 这已经算是非常喜人的成果,收效甚至远远超出了新联盟原先的预期。 分析原因,很大一部分因素还是因为当地太过贫困,很多人根本没有钱买d品,甚至不少土著是用长颈鹿的肝脏、蝎子的尾勾过瘾,抽点叶子就算是奢侈的享受了。 新联盟为什么要如此坚决的禁d?因为这些人祸害的可不是自己,假如毒瘾发作又没有钱去买d品,就会去偷去抢,神经系统和正常意识已被摧残,甚至失去了羞耻感、道德感和畏惧感,谁都不知道他们会做出什么事来。 国际医院,以非索港乃至几里国的实力与水平,是根本不可能办起来的,哪怕办起来也运营的不下去。它的经费不是非索港政府提供的,原先也不受非索港政府管理。 它最早是联合国难民组织的建立援助医院,如今名义上属于挂靠在国际卫生组织下的“黑荒大陆人道援助机构”再下属的一个分支机构。 它的经费主要来自于国际援助与各慈善机构的捐助,其中大部分医务人员也是以援助者的身份在哪里工作,所以还会受到某些援助机构的关注。 曼曼:“提到这些,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年初的时候,有个国际人道主义关怀组织,跑去找洛克,说我们的禁d措施太专制、太不人道……” 非索港的事,实在太不起眼了,外界几乎没什么人会关注,世界上很多国家正因为疫情焦头烂额呢,没几个人有兴趣理会这样的破地方。 但凡事总有例外,因为非索港还有国际医院,而且洛克最近当了市长。 其实可以联合国际医院设立专门的戒断中心,用更安全、副作用更小的替代药物来控制d瘾,这也是国际通行的做法。 洛克则反问,哪来的经费、又需要投入多少人力与物力?所谓替代控制药物,其实治标不治本,而且需要进口、价格不菲,按当时的人数规模预估,将非索港所有财政收入都砸进去恐怕还不够。 那位理事建议,经费可以通过慈善募捐解决,洛克本人就是一位亿万富翁兼大慈善家,洛福根水电站就是他捐建的,为何不把钱用在更有意义的人文关怀上呢? 洛克,就是福根勋爵,身为著名的慈善家、福根基金会的所有人,也会受到相关人士的关注,更何况他最近又当上了非索港的市长。 在洛克刚刚就任代理市长时,有一位某国际人道主义关怀组织的理事,也在国际医院挂职,他跑去找洛克说,禁d本身当然是好的,但是应该采取更具人文关怀的方式。 戒断反应会让很多人生不如死,而涉及的人又这么多,非索港当局等于是让他们自生自灭,这太不人道了! 结果几个月后,问题真的解决了,至少在非索港是解决了,因为新联盟并没有改变政策。国际医院上个月成立了一个戒断中心,由福根基金会一次性捐资设立,但没花几个钱,因为已经没有几个人再需要它。 穿行于沙漠中,曼曼讲完了这个“故事”。华真纳闷道:“我怎么不知道这回事呢?” 最后洛克很客气地说:“我会尽量解决的,但这需要几个月时间。” 洛克还可以利用自己的影响力,设法募集更多的慈善经费。只要经费问题解决了,至于人力、物力,那就由新联盟负责协助嘛。 洛克市长没有生气,仍保持着尊敬的神态语气,告诉他因为捐建水电站,福根基金会暂时很难抽出更多的流动资金,同时又介绍了非索港最新的公民教育计划,这更缺经费。 曼曼:“我也是前阵子才听连娜说的,她上个月还去了国际医院,出席了戒断中心的成立仪式呢。她不说,我还不知道国际医院已经成立了那样一个中心。” 华真行抬头望着北方道:“如果这个国际医院,将来他们不想再办了,新联盟或许可以接手在那里办一家医学院,很多设施都是现成的……但这需要再等几年。” 明天一定更新! 遇到些意外的急事,这两天没来得及更新,实在抱歉! 《欢想世界》明天一定更新!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306、拨云见日 原本是石双成想问,那个拦路行凶的少年为何未受广任真人“瞪眼术”的影响?结果问题越谈越深入,华真行和曼曼开始讨论起新联盟的具体政策以及政务了。 这些话题两位客人就不太好插嘴了,只能在一旁听着,是越听是越有感触呀。因为他们最近就亲身见证了这个世界所存在以及所发生的一切! 回去还是朝着来时的方向,但是错开了十公距离,并没有再经过那白骨累累之地,但在沙漠中央地带还是发现了一些零星的散碎尸骸。 瓦歌市之行虽只有短短几个小时,但绝对不是什么愉快的经历。人间苦难绝非人间良善,其实它充斥了罪恶,良善代表了美好,而苦难绝非美好。 所以三位老人家尤其是柯夫子,从小就告诉华真行,不要沉迷于在苦难中发掘美好,就像不要纠结于黑帮份子中究竟有多少好人。 让石双成见证造化玄妙、见证人间疾苦,目的肯定是达到了,效果好得不能再好。至于见证世业之艰,相信石双成看到了新联盟所做的一切,也定会有所感触。 再度穿越雨季中的沙漠,天色难得晴朗,但石双成的情绪却有些低落,华真行竟有些不忍见之。既然理想是为这个世界扫除阴翳,实不愿见原本心境阳光之人也被阴翳所染。 广任的感觉与华真行不谋而合,这位真人在路上顺手驯服了一头长角羚,给石双成当坐骑。 华真行不禁有些羡慕也很佩服广任这样的大成修士,神念手段真好用,它可以直接传达意念,而不是必须通过某种语言来沟通,这样对驯服动物很有帮助。 杨老头发现了一只霍加狓,并把它训练成坐骑,还能教得那么聪明,估计也是借助了神念手段。 想将这头野生的长角羚羊短时间就训练得像麒麟那样,当然是不可能的,可是让它暂时不再害怕与抗拒、让石双成骑一段时间倒是没问题。 石双成的心境终于平复过来,骑着长角羚又和众人讨论起古代传说中的仙家坐骑,各种各样的怪兽都有,也不知是真是假。 对这个问题最专业的居然是曼曼,她告诉了石双成驯服与驯化的区别。所谓驯服,指的只是个体,比如现在这头长角羚就可以让石双成骑着,但这个种群却很难驯化。 他们在养元谷遇到的那头名叫麒麟的霍加狓,其实也是一样的情况。假如杨老头不骑霍加狓,弄头狮子来当坐骑也没问题,但是狮子这个种群却不可能驯化为骑乘动物。 石双成深以为然,她没有骑太长时间,过了一会儿就把这头大公羚给放了,还喂它吃了两枚随身带的丹药,说了一声谢谢。那长角羚跑走的时候,感觉竟然很欢快。 来时是从非索港到班达市,再从班达市到瓦歌市,感觉当然是越走越糟心。回去时,他们从瓦歌市到班达市,再从班达市到非索港,还从非索港走到新开发的农垦区,感觉却是越走心情越舒畅,无形中宛如拨云见日。 当初在非索港,石双成还诧异为何有那么多阴祟之物,而华真行居然没有理会?后来她去了班达市,便没有再问这个问题了。等她到了瓦歌市,那里的阴祟气息之多恐是平生仅见,但她真正关心的已不再是阴祟,甚至都没有太留意。 华真行并非察觉不到阴祟气息,也并非不加理会,新联盟所做的一切,就是斩断催生那些阴祟的源头。 他们走到农垦区天河镇的时候,还在路上接了一个人,就是水利工程师江怀谷。江怀谷如今也是养元术中心培养的三级养元师了,前段时间还去过养元谷参加了培训班,只是修炼养元术的时日尚短,平日工作也比较忙,并没有突破四级。 为什么要特意接上江怀谷?因为明天就是周末了,萧光将带着潘采等十九名原定风潭弟子到养元谷“拜山”。 江怀谷如今是水电站项目的施工负责人,那十九名修士中,有七人就是以援建工程技术人员的身份来到非索港的,江怀谷是他们的同事兼领导。 养元谷的存在以及它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对江怀谷而言早已不是秘密,那么涉及修行以及修行界的很多事情,对他也不是秘密了。 在天河镇外的山坡高处,江怀谷遥指工地,又给两位贵客介绍了一番洛福根水电站的建设情况。 抢在雨季来临之前,水电站完成了大坝的基础以及导流明渠的建设。关于水电站的设计,华真行还提了一个特别的要求,会增加不少成本,但他还是坚持如此。 等到水电站竣工后,现在这条导流明渠还会再经过改造,建设成鱼梯,供洄游鱼类到上游水库以及更上流的山涧支流中去产卵。 石双成纳闷道:“这条北洛河原本不存在,它只是雨季行洪的水道,哪有什么洄游鱼类?” 曼曼解释道:“将来会有的,至于是什么品种组合,还要生物研究所慎重确定。除了人工放养,还可能会出现一些天然品种,我们会随时观测监控。” 江怀谷也笑道:“水电站竣工后,导流明渠还要改造,建成一条那么大规模的鱼梯,我也是从来没见过。 你们看那边的位置,就是鱼梯经过的平坡,将来可以修建观景台,打造成一个临水观鱼的景点。” 石双成:“搞旅游,仅仅看鱼恐怕不够吧?” 江怀谷:“还可以看野生动物啊,尤其是一年两度的大迁徙。今年我们项目部就组织援建工人和家属,到新田镇外面的新田桥两边参观野生动物迁徙,隔着栅栏看的,不少人还带了望远镜……大家都可激动了!” 石双成:“我们就是从那座桥上穿过来的,桥两旁还有两大排阶梯座,铁架子焊的铺着板,就像体育场的看台,原来是干这个用的?” 华真行:“你是说那些简易看台啊,其实就是江工提议弄的。” 江怀谷有些腼腆道:“我是东国之江省盐宁人,每年秋天都有很多人跑到我们那儿看之江潮。为了防止出危险,固定观景点都在海塘旁边修了栅栏,栅栏外面有那种阶梯座。我就建议用修桥的边脚料弄了两排阶梯座,打造成固定的观景点。” 曼曼:“江工这个主意不错,新田镇立刻就采纳了。今年主要组织农垦区的建设人员参观,将来还可以开发成一个旅游项目。 新田桥还正在建观测站,要采用最新的ai识别技术,这样我们就可以统计每年来回迁徙的动物品种和数量,能精确到个位数……” 位于北洛河流域的农垦区规划了三个镇,目前仍在继续建设中,从东到西依次是高桥镇、新田镇与天河镇。 高桥镇离非索港市区最近,欢想实业要从北洛河下游修一座高规格的大桥,联通北部的荒野,那里正在建设非索港新机场,再往北还规划了新非索港。 至于农垦区中央的新田镇,镇子西面也有一座相对简易的桥梁横跨北洛河。这座桥不高,但是很宽也很坚固,可以通行重载车辆,包括水电站工地的很多材料运输都要经过那里。 整个农垦区被华真行用刺网格栅给圈起来了,而这座桥正好修建在当地野生动物每年的迁徙路线上,算是给它们留了路。 每年大雨季之初,生活在南方很多野生动物,都会经过那里迁徙到北部的荒野中繁衍后代,到了小雨季快结束的时候,又会带着幼崽返回到南方的栖息地。在那座新田桥的两旁,则是最佳的观赏以及观测地点。 石双成:“哎呀,可惜今年我没赶上!” 华真行:“没关系,你已经是养元谷的特聘客座导师,今后可以随时来。” 众人站在高坡上眺望水电站工地,谈论时空蓝图,无形间心旷神怡,尤其是江怀谷感觉简直是心潮澎湃了。 就在此时,又有一人穿着深色的长风衣,背手施施然走上了山坡,笑着打招呼道:“真是太巧了,你们也是正要去养元谷吗?” 直到他开口众人才发现,华真行扭头道:“约律师,你怎么会在这里?” 来者正是约高乐,他点头答道:“你们走了之后,我也出来办点事,然后还想再回养元谷玩几天。” 华真行:“约律师想到养元谷做客,随时欢迎……您穿这么一身,难道不嫌热吗?” 非索港六月的天气其实已经很热了,这么一件深色的修身款长风衣,穿着确实显得挺拔飘逸,但在此时此地却有些刺眼。 约高乐:“心静自然凉,再说了,以我的修为早已寒暑不侵!” 华真行:“道理确实如此,但看着还是感觉热。” 约高乐:“无妨,山里面凉快!” 广任:“那就一起走吧,天然有点晚了,我们得快点。” 以他们几人的修为,走这段山路并无问题,原本天黑前肯定是能赶到,但是半路又接上了江怀谷,速度肯定会被拖慢。 约高乐掏出一物道:“前路崎岖艰险,不妨行个便利,我用此物带着你们都飞过去吧。” 江怀谷纳闷道:“约先生,您这是手帕还是眼镜布?” 约高乐掏出来的东西,像是一块擦眼镜用的薄鹿皮,又像是一条没有花纹的厚手帕,他笑着答道:“外文称呼就不说了,传说故事总看过吧,你可以把它当成一条飞毯。” 说着话他信手一抛,此物展开呈丈许大小,就这么悬停在半尺高度,他率先抬脚举步走了上去,然后伸手示意邀请众人。 广任第一个上了“飞毯”,然后又示意石双成可以上来……最后一个走上来的是华真行,因为他还扶了江怀谷一把。 江工程师正在发懵呢,走上飞毯之后就和走在普通房间里的地毯上没什么区别,此物随即托着众人飞天而起,稳稳地向着养元谷方向飘去。 站在飞毯上感觉不到高空的风,甚至在其加速转向时,也有股无形的力量扶住身体。江怀谷兴奋得双腿都在发抖,颤声问道:“不会掉下去吧?” 约高乐:“神器护持,你想摔都摔不下去。” 江怀谷:“那些神话故事居然是真的。” 约高乐笑了:“我知道你说的是什么神话,那的确是假的,有人想象出来的。” 江怀谷:“怎么会呢,这明明……” 约高乐:“先有传说,后来有人根据传说,打造了这件飞天神器……华老板,你怎么反应这么淡定?” 华真行答道:“我见过更神奇的,也坐过。”他的反应确实没有太过震惊,因为上次收拾了萧光等三兄弟之后,就曾乘坐扶风盘飞天,也算是见多识广了。 这时他元神中突然听见广任的声音道:“这位约高乐律师,至少有出神入化修为,也不知在冈比斯庭是什么身份?像他这样的高手,冈比斯庭中恐怕也没有几位!” 华真行以询问的目光看向广任,广任又以神念解释道:“以我的修为,假如有合适的飞天神器,未尝不可飞天而行,但也只是独自飞天而已。 想携人飞天,少说也要有脱胎换骨修为,但也做不到他现在这样。借助这样一件所谓的飞毯,托举这么多人飞天无碍,至少得有出神入化的修为。” 所谓脱胎换骨,指的是八境修为,所谓出神入化,指的是九境修为。自古相传,世间法不过出神入化,哪怕是神仙下凡也就是出神入化的境界。 华真行知道约高乐是一位大神术师,平日总是一副深不可测的样子,但没想到其修为竟然这么高! 可是约高乐今天露这一手的目的又是什么呢?看似并无十分必要,难道仅仅是为了显露修为? 飞毯从群山间飘过,他们登上飞毯的位置本就是僻静无人处,假如不想让普通人看见,约高乐也自有手段能掩饰行迹。但他们飞过群山的时候,偏偏有人发现了。 连绵群山中正有一群人徒步行走,陡峭崎岖的山势阻挡不了他们的脚步。可是有一个人却明显走得不快,需要其他的同伴时时照顾,正是萧光。 307、送礼 萧光汇报了潘采等人的行踪与来意,养元师总部回复,将做好迎接这批人“拜山”的准备,并约定了具体时间。 潘采等人既然说要拜山,那就按照拜山的规矩来,自己走到人家山门口去。假如门都找不着、路都走不通,那就不要提什么拜山了,没那个本事就没那个缘法。 萧光并没有去过养元谷,王丰收给了他一份地图。从天河镇出发前往养元谷,须穿过连绵的崇山峻岭,原先根本没有路,但现在至少有两期培训班来回走过一趟,沿途也留下了痕迹,那就是一条最好走的路线,沿着那条路走即可。 潘采等人的目的是求回定风潭当年的传承器物,包括镇山神器、宗门三典以及其他的东西。在萧光看来,华真行以及养元师总部根本不会也没有理由答应这种要求。 潘采突破了大成修为,将当年留在东国的同门全部找来,就有聚众上门想理论一番的意思。可是萧光并不看好他,甚至也不认同他的做法。 萧光与潘采并不是一条心,至少如今已不是一条心。若谈私交,他们三兄弟之间自然最为亲厚,至于潘采,当年根本就没打过什么交道,仅仅只是认识而已。 潘采等十九名前定风潭弟子在非索港聚齐,然后在萧光的带领下经天河镇前往养元谷。三兄弟中的司马值和郎校民这次却没来,据说都是因为工作脱不开身。 司马值参加地质科考队了,目前正在非索港北边的荒野上搞勘探,确实回不来。郎校民最近担任了非索港市校风校纪巡视负责人,而非索港各学校还没开学呢,虽然筹建准备工作也很紧张,但是原本也能在周末抽出空来。 萧光通知了郎校民,却暗示郎校民不要趟这趟浑水,所以郎校民才没有来。 这些人中以萧光的年纪最大,当年的门中地位也最高,他今年已有五十五岁,潘采年纪最小,今年是三十五岁。 除了萧光等三兄弟与潘采之外,其他人皆已成家立业,这其中还有三对是夫妻。他们各有各的营生,无论是哪行哪业干得都挺不错,有的看似平凡无奇其实颇有身家,有的在当地已经算是很有影响的成功人士了。 他们也都有孩子了,下一代中最大的已经毕业参加工作,最小的则刚刚上初中。萧光原本很想问问,他们平时互相联络帮扶也就罢了,但为何还受潘采的撺掇,抛家舍业的,万里迢迢跑到非索港来参合这种事? 今天肯带他们前往养元谷,萧光就已经是在尽当年的同门之谊。 萧光虽与潘采不熟,但与当年的十八位同门还是很熟悉的,见面之后互道如今这些年来的经历以及如今情形,亦有颇多感慨。 按照定风潭《历代弟子族谱》所录,宗门覆灭时共有正式修士二十四人,掌门鲁慕白当场身亡,余者四散,王衍长老几年后也去世了。剩下的人如今都来到了非索港少,又多了一位潘采。 在定风潭得到的一切,也是他们这二十年来安身立命的资本保障。假如是从未有接触过修行的普通人也就罢了,已经亲身见证过这一切的修为有成者,是不可能割舍的。 他们所怀念的,并不一定是已经覆灭的定风潭,而是那样的经历、环境、身份、同伴……等等感受与状态,代表了无法割舍的人生。 这一批人的心态,和潘采并不完全一样。潘采已有大成修为,假如他能拿回定风潭当年的遗物、重建一派宗门传承,当然是最好不过。 等见了面之后,互道这些年的经历,又共同回忆起当年的修行生涯,萧光便没有再问了,他多少也能理解这些师弟、师妹们的心态。 他们都不是一般人,在各行各业都能混得很好,哪怕不求富贵显达也足以衣食无忧,至今都在享受当年的宗门余泽,对此充满怀念。 已经覆灭的定风潭,不仅是维系他们之间一条共同的精神纽带,也是潜意识中证明自我价值的一种象征。这些人的素质与天赋当然都是极好的,否则也不可能被定风潭尊长看中,收为弟子、传以秘法并培养成正式修士。 萧光也算是有钱人,虽然三湖镇的产业如今已经没了,但是私人存款未受损失。而且三兄弟每人每年还各有一千万东国币的收入,养元师总部将持续支付十年。 假如这些当年的师弟们缺钱用,萧光也不介意尽其所能给予支援。可是他也知道,潘采这批人根本买不起他们想要的东西,而且花多少钱都不行,此事绝不是花钱那么简单! 萧光毕竟被封禁了神通法力,这条艰险崎岖之路他走不快,有些险要地段还需要别人时时照顾。为了保证能在约定时间赶到,他们提前一天出发了。 就算达不到目标其实也不必太过失望,至少他们已经重新有了组织,没有定风潭遗,物难道就不能另建一派宗门吗? 所以哪怕就当一次异国游也行,抽空出来玩两个月、换个身份见证一番世事,他们仅是重新聚在一起做这件事,就多少找回了一点当年的感觉。 很多人都是来给潘采这位小师弟站台的,很多人甚至已经做好准备,假如需要付出代价,他们可以尽自己的能力集资,花一大笔钱把东西买回来。 至于驾驭飞毯的约高乐有没有发现这些人,那就不得而知了。反正这位大神术师并没有扭头看过来,他穿着修身款深色长风衣,正站在飞毯的最前方摆造型呢。他人长得很俊,身材也好,在此等场景下出现,显得格外潇洒拉风。 山中之人都被惊呆了,等回过神来飞毯已消失在远方的群山之后,有人涩声问道:“那是什么?” 潘采面色冷峻,目光中却不无羡慕:“那是飞天神器……” 从天河镇赶往养元谷,行至半途,众人都忽有所惊觉,在深山中抬头望去,斜上方一张硕大的“飞毯”飘过,上面站了六个人。 有意思的是,他们站在绝壁高崖间看见了飞毯,而且看得很清楚,但飞毯上的人却没有看见他们。、 华真行等人是真没看见,飞天神器护持形神的同时也屏蔽了神识,他们都在望远处的风景呢,没注意到侧下方高崖间的灌木丛中还有一伙人。 潘采沉吟道:“至少也有大成修为,否则驾驭不了飞天神器,甚至可能有八境脱胎换骨修为。养元谷中竟有这等高人,而且还是个白鬼子!” 他的判断和广任不同。广任说约高乐应有出神入化九境修为,那是根据自己的见知。正一门当然有飞天神器,七境、八境乃至九境修士都有,广任很清楚想做到这一点需要多大本事。 可是潘采就不一样了,他是一位江湖散修,虽有大成修为,但本人从来就没用过飞天神器。他所接触的高人当中,修为最高的就是曾指点过他的陶奇真人,而陶奇就是八境脱胎换骨修为。 萧光:“上面的人我认识两位,就是华真行和养元术中心的负责人曼曼,你们想必已知道他们的身份……看方向,应该是飞往养元谷的。” 潘采:“那个穿风衣的洋鬼子,应该就是他在驾驭神器飞天之人,究竟是何人?” 萧光摇头道:“我不认识……依师弟你看,此人究竟是什么修为?”他确实不认识约高乐,从来没有打过交道。 以莫弃的五境修为,自然有办法成为派驻来的援建人员。原本东国援建人员是很少带家属的,但是非索港这边情况比较特殊,所以也给木青羽安排上了援建人员的身份。 两口子一起来,而且都是高端人才,这是新联盟最欢迎的情况,最好连孩子都带过来。 不仅是潘采,其他人都有些发懵,这是什么状况?原以为养元谷中只有三位神通广大的老前辈,怎么又多了一个修为高深莫测的洋鬼子,就连东国来的援建工程师都跟着飞进去了? 陶奇从未展示过类似的手段,但在潘采心目中,陶奇肯定是能做到的,假如自己得到了合适的飞天神器,说不定也可以试试。 这时又有一人弱弱道:“我还认出了一个人,叫江怀谷,水电站项目的副总工。我们两口子这次以援建人员的身份过来,他还算是我们的领导呢。” 说话者名叫莫弃,他与当年的同门木青羽后来成了两口子,他是土木工程专业毕业的,木青羽是建筑设计专业毕业的。 迄今为止,华真行已经培养了一批四级养元师了,但是五级养元师培养了多少呢?从理论上讲,其实是一个都没有! 连娜、王丰收甚至石双成,都被养元师总部颁发了五级导师证,但是严格的说起来,他们的修为根基都不是养元术,哪怕不修炼养元术也有机缘突破五境。就连华真行自己,虽以养元术为修为根基,但他修炼的秘法、所得的各种机缘也不仅仅局限于养元术。 换句话说,假如华真行根本就没有修炼养元术,跟随杨老头修炼别的秘法,如今恐怕也一样能成为五境修士。华真行如今也越来越深切地感受到,养元术突破四级之后,就不可能再适用那种大规模推广的方法了,就连突破三级的概率都极低。 萧光倒是个明白人,解释道:“华真行设立了养元术中心,在欢想实业和新联盟内部推广养元术,有很不少长期派驻的援建人员,不仅担任了欢想实业的顾问,也接受了养元术的培训。那位江工程师应该已修炼养元术有成,所以也有机缘出入养元谷。” 萧光等三兄弟其实修炼了养元术,虽被封禁了神通法力,但修为境界还在,不是不可以修炼。而且以他们的修为,只是重新印证而已,早已将养元术修炼到四级水平…… 由于特殊原因,他们并没有拿到养元师总部颁发的证书,而且眼下也没法继续修炼到更高的境界。不是他们的境界不够,而是更高境界的养元术法诀包括考评标准,华真行当时还没琢磨出来呢,连华真行自己都是后来才突破的五境。 萧光当然是见过定风盘的,不仅见过而且还用过,这件神器在他手里保管了二十多年,尽管无法发挥其全部的神通妙用,但不可能辩认不出来。 不提这一行二十人是何观感,飞毯之上的众人皆心旌摇荡,江怀谷适应了之后腿不再抖了,胸也不自觉地挺了起来,还学着前面约高乐的样子背起了双手。 见众人一时间都不开口,约高乐似是没话找话,转身问道:“双成姑娘,最近见过你师祖吗?” 萧光并不清楚这些内情,但他了解养元术推广培训的情况,甚至还介绍了自己所修炼的养元术。同行着至少都有四境修为,而且比那些四级养元师可强太多了,养元术法诀对他们而言很容易理解,也很容易印证。 翻过这道绝壁,再下山时这段路稍微平缓了些,众人听着萧光的介绍,感觉仍有些不可思议,这时潘采突然问了一句:“我们刚才见到的飞天神器,难道就是定风盘?” 潘采本人没有见过定风盘,但听师父王衍介绍过这件神器的诸般妙用。萧光摇头道:“肯定不是定风盘!而且据我所知,定风盘已认主、改名为扶风盘,用以打造养元谷大阵……” 石双成:“那是当然,师祖最讲道理了!” 约高乐笑了:“你在这里用不着拍马屁,他又听不见。” 石双成却下意识地看了看四周道:“说不定真能听见哦!” 石双成:“那是当然,这次就是师祖叫我来的。” 广任在一旁也没有戳穿她。其实是石双成听说消息自己要来,但是梅盟主不让,石双成就去找其师祖风先生,然后风先生让梅盟主点头的。。 约高乐:“如此说来,你爸最听你师祖的话了?” 石双成:“有一次,就是上次让我来的时候。” 约高乐眼神一亮:“哦,他是怎么说的?” 石双成:“我为啥要告诉你?” 约高乐:“我听说风先生经常教训梅盟主,是这样吗?” 石双成:“也不是经常啦。” 约高乐:“那就是真有,都怎么教训的呀,有没有哪次当着你的面?” 华真行:“用不着这样表示,您代理春容丹又不是没给钱,而且还解决了我的大问题,不仅包销路还提供冈比斯庭的信誉背书……再说了,我真用不着。” 华真行吓了一跳,赶紧摆手道:“这关我什么事?约先生,这么珍贵的东西我绝不能收!。说不说,你们自己商量,别带上我。” 约高乐和颜悦色道:“我刚才只是开个玩笑,其实无论石双成告不告诉我,我都打算将这条飞毯送给你,算是对养元师总部成立的贺礼,也算是对合作伙伴诚意的答谢。你把春容丹的独家代理权都给我了,我怎么也得表示表示。” 约高乐:“假如你告诉我,我就把脚下这张飞毯送给小华。” 约高乐循循善诱:“你现在用不着,但将来总会用着的,就算你自己不用,对别人也有用。我换一种方式吧,不赠送给你个人,而是赠送给养元师总部。 我也不白送,以此为代价,我能否求个机缘,可以参悟扶风盘以及养元谷大阵的造化玄妙?” 308、都是聪明人 华真行正要回答,石双成开口道:“华,不论你答不答应,不要在这儿说。约先生,无论你想不想送这件神器、怎样送这件神器、有什么条件,也不要在这里提。” 这一趟行游,所遇到的很多当地人包括夏尔,对话真行的称呼都是一个简短的“华”字,在某些场合则称其为“华总导”,只有约高乐偶尔叫两声“华老板”,总之叫“小华”的人是越来越少了,石双成无意间也学会了。 约高乐反问道:“那么要在何时何地呢?” 石双成:“您这么聪明的人,当然早就知道了。” 那边约高乐又笑着问华真行道:“那么华老板,您到时候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呢?” 华真行也笑道:“那就到时候再说吧,多谢约先生的好意了!” 这段时间接触下来,尤其是此番行游之后,华真行对石双成的印象是越来越有改观。这姑娘可不是传闻中刁蛮任性就爱胡闹闯祸的公主,他其实聪明得很,难怪风先生很喜欢这位小徒孙呢。 不仅约高乐知道,其他几个人也反应过来了,就连曼曼怔了怔也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只有江怀谷一头雾水道:“你们在说什么呢?约律师要送东西,为什么要换个时间地点?” 曼曼小声对他道:“事出有因,等到了养元谷,明天你会见到几个熟人登门拜山……” 她介绍了一番原定风潭弟子将要登门的情况,包括这些人的来意以及此事的前后因由。此事比较复杂,但曼曼还是尽量简短地说清楚了,江怀谷听得直发懵。 石双成:“这怎么不行?在昆仑修行界确实很少见,但是在这里很常见啊!就说养元谷吧,你是总导师,所有来进修的学员,养元术都是你教的,他们都算是你的传人。 假如按照修行传承宗门的规矩,他们也都得拜你为师啊!这些人中有几个年纪是比你小的?我看几乎都比你大吧,大二十岁的都有呢。” 约高乐又插了一句:“我早就听说,华老板想把养元术纳入中学义务教育课程。但据我观察,突破四级之后,还是采用导师制更合适,那就类似于传统的师徒传承制。” 一念及此,华真行随口问道:“石双成,我看风先生的年纪也不大,怎么会是你的师祖呢?”话刚出口,他就意识到自己可能问了个傻问题,神通广大的修士,年纪从外表有时候很难看出来。 石双成却点头道:“确实有些少见,其实我师祖比我爸还小三岁,他们是高中的同班同学。” 华真行:“啊,这样也行?” 梅野石是三梦宗宗主,而三梦宗并不算一派很大的宗门,昆仑第一大派当然是正一门。但梅野石是天下修行各派公推的昆仑盟盟主,正一门也是昆仑盟的成员。 昆仑盟是东国修行界的组织,不仅包括各大宗门还包括各路散修与修行世家,它的宗旨就是监察天下修士行止,比如维护散行戒与共诛戒。 假如将这些修行宗门、世家、散修团体都比做帮派,那么梅野石也确实是最大的帮派头子。约高乐笑了:“这不是偷换概念吗?宗门和帮派是两回事,而帮派也不一定是黑帮。” 华真行:“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现在的问题就是——我们没那么多导师。” 约高乐突然一拍额头:“刚才一打岔就忘了!双成姑娘,你师祖上次是怎么教训你爸的,现在能告诉我了吗?” 石双成一扬下巴:“看约先生这么大气,我也就不藏着掖着了。其实师祖当时说的话也不算什么秘密,两昆仑的首脑人物都在场呢,包括西昆仑的陶然客前辈还有正一门的泽仁掌门……我师祖说,他平生最不喜欢黑帮,没想到教了个徒弟,却成了最大的帮派头子。” 约高乐:“我能想象那个场面,是不是已经喝高了?” 石双成:“还没开始喝呢,大家正在喝茶。” 约高乐:“你师祖还说什么了?我指的是教训你师父的话。” 石双成:“师祖没说我爸是黑帮头子呀,就说他是最大的帮派头子。修行传承宗门确实有帮派的性质,倒不一定是黑帮。昆仑盟的宗旨,就是防止他们黑帮化!师祖不喜欢黑帮,应该也不太喜欢帮派吧,估计他是另有所指,故意在那里借题发挥……” 约高乐呵呵道:“再不满意,那也是他自己教出来的徒弟,当时在场其他人是咋说的?” 石双成:“还能咋说?大家都没吱声,也不好吱声。” 飞毯落下云端之处就是养元谷的山门所在。与传统的修行宗门不同,养元谷虽然是按仙家洞天福地的格局打造,但它却不是一派宗门驻地,其正式名称为世界养元师总部,柯夫子前段时间还有个建议,将此地再挂上一块国际养元师协会的牌子。 其所谓的山门,就是出入洞天结界的门户,前段时间养元谷已在这里建造了一座综合科考站。将来等洞天结界打造完成,山谷中的道场痕迹都会被隐去,坐飞机从上空经过,哪怕用卫星从太空拍摄,都不会发现,外人在这里只能看见一座科考站。 由于他们是“乘坐”飞毯,在午后不久就到达了养元谷。萧光等二十人走得就比较慢了,主要是萧光这个向导拖了后腿,所以他们直到天色擦黑时才到达养元谷外。 石双成:“喝茶的时候就说了这么一句,就是顺嘴提的。等到喝高了之后,倒是又说了一句。” 她有学着风先生的口吻道,“假如当年那头驴不是自己作死,恐怕也轮不到你来整合昆仑盟!你重定昆仑修行界,确实了不起,但那也是祖先早已做到的事。效法也罢,复兴也好,你就不能创前人所未创之功吗?” 约高乐本是饶有兴致地在追问,可是听见这番话笑容却受了回去,恰在此时,他们的目的地已经到了。 看见眼前的养元谷,萧光想起的并非自己在三湖镇打造的风水宝地,因为那根本无法相提并论,他不禁回想起了当年的定风潭,突觉脸上有点湿,伸手摸了一下,这才意识到不知不觉中已泪流满面。 再看周围的师弟、师妹们,有不少人都已热泪盈眶。 他们站的位置就是养元谷道场的边缘,不远处是一片看着很现代化的建筑,挂着“非索港市养元谷科考站”的牌子,这时已经有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站在山脊线上遥望养元谷,最为震撼的就是潘采,以他的修为能够感受到洞天结界正在缓缓形成中,而谷中也有法阵悄然运转、笼罩了这方天地。 这里本就是难得的风光灵秀宝地,否则当初风先生也不会特意引华真行来,而三位老人家也不会决定就在这里帮华真行打造养元谷道场。 养元谷的规模气象,远远超过了当年的定风潭道场,虽然它们都是以同样一件神器为核心打造的洞天结界,可是手笔完全不同。而且如今的养元谷仍在筹建中,远远谈不上彻底打造完成。 科考站的驻守人员还有另一个身份,就是养元谷的门户值守者,按要求至少都是四级学员。新来的十五名学员暂时每三天一轮换,总是保持五个人。 科考站不仅相当于养元谷的传达室,同时也是到达养元谷之前的一个休息站与“招待所”,可以容纳一个培训班的人员入住。它的宿舍兼客房就是按至少五十人的规模设计的,住萧光等二十人当然绰绰有余。 萧光等人就在这里住下了,因为天色已晚,总不能大半夜进山门吧,那样就不是拜山而是打扰了,事先约好的时间本就是明天。 萧光赶紧上前打招呼,表明身份并说明来意。科考站的值班人员早已知道此事,只是惊讶他们会在这个时间到达,将这二十人都迎了进去。 前段时间华真行在养元谷搞了两期培训班,培训了一百人,除了几位正副班长之外,共有二十五名学员突破四级,总算有了一批人才储备,然后调了其中十五人来到养元谷工作。 如今科考站的建筑已经修建完毕,之剩下设备安排与调试工作。这些设备目前非索港肯定无法生产,需要先拿出设计要求,再根据技术方案去采购定制,然后用直升机都运到这边来安装调试,包括卫星地球站、信号传输基站、各种传感与测量装置等等。 毛嘟嘟年纪不大,是个女孩,据族人回忆今年差不多是十九岁。为什么说差不多呢,因为她和曼曼一样是海神族人,出生于部族迁徙的路途中,和很多孩子混在一起长大,确实也搞不清具体的出生年月日。 族人们从小就叫她毛嘟嘟,至少为什么,如今同样也搞不清了。在新联盟搞居民登记的时候,她就按这个称呼意译成东国语起了名和姓,听着有点随意。 其实还有更随意的姓名呢,比如说扎辛叫什么?他在居民登记的时候,东国语名字就是姓扎名辛,完全音译。 按潘采的计划,原打算就在养元谷外宿营一夜,等到第二天再正式登门拜山。虽然修士在野外过一夜也没什么关系,但是有舒舒服服的客房和洗手间当然更好,他们也犯不着太过客气与矫情。 既然入住了科考站,潘采等人也抓住各种机会与驻守人员攀谈交流。萧光毕竟是市政部门的工作人员,此前从未来过养元谷,想了解更具体的情况,还得通过这些派驻养元谷的工作人员。 今天轮值的五名四级学员,分别名叫毛嘟嘟、米律、米娅、米兰、蒙启。 米律、米娅、米兰都是当地的图瓦族土著,其实当地几个所谓的民族都是十几年前人为划分的,甚至与传统部族无关,并没有实质的区别,如今新联盟搞居民登记的时候也不再做区别。 这三人是本家兄妹,米律是哥哥,米兰和米娅是妹妹。若在东国说本家兄妹,肯定指的是堂兄妹,按照父系区别。但在这里说本家兄妹,基本都指表兄妹,按照母系区别,也就是说他们的母亲是亲姐妹。 蒙启则是标准的东国裔华族人,原草鞋帮的成员,年纪有三十多岁了,是此地值守的负责人。 海神族原本没有姓氏,或者说他们都姓海神,既信海神又姓海神,海神在当地土语中并不是两个字的词组,就是一个独特的音节。 扎辛姓扎名辛,那么曼曼呢?她在居民登记证上写的名字就叫曼曼,那么就是姓曼名曼。 东国的传统百家姓中没有曼这个姓,假如是别的人,登记人员可能会劝她改个名字甚至帮她另起一个名字。但是曼曼嘛,工作人员也没有吱声了,她想怎么登记就怎么登记,这里毕竟不是东国,就算是另造一个姓氏吧。 潘采发现这些人很“弱”,相比于传统的四境修士,说他们是“瘸腿修士”都勉强,简直就是“无腿修士”,只不过是突破了魔境劫,从修为上勉强达到四境而已。 在来到养元谷之前,这些人根本没有接触过修行界以及其他任何修行秘法,仅仅只修炼了养元术。他们也几乎不会任何神通术法,只在突破三级之后,修习过神识粹物之功,具体的方式也就是将矿金提炼成纯金。 潘采观察得很仔细,判断得也非常准确。华真行目前培训出的四级养元师,基本就是最弱的“白板”修士,但从另一方面看,养元术追求的也就是身心境界本身。 新联盟以及养元谷的情况不必赘述,潘采等人在不动声色见打探了很多细节。潘采论祖籍与蒙启还是同乡,两人唠了大半夜的家常。 打探情况的同时,潘采也在暗中观察这些四级养元术导师。 蒙启等人在养元谷中还是学员身份,同时充当工作人员,但假如派到外面去,就可以称一声导师了。按照华真行的规划,负责养元术推广与教授的教师,都得拿到中级养元术导师证书,也就是说至少要有四级水平。 以华真行的思路,假如能够研制出专用设备,那就尽量以工业化方法生产,只是在不可替代的环节上使用修士或者说各级养元师。但每一种原材料的处理工序,都需培养要一批养元师熟练掌握其炼制环节。 工业化方法很简单,原料送进去、产品输出来,工人并不清楚其原理,只需要掌握操作与维修方法就可以。但与此同时,也必须有一批养元师掌握其原理,哪怕不通过工业化生产的方式,他们也能直接将原材料加工出来。 这可能就是实验室研制与工业化生产的区别吧,就眼下而言,假如养元师队伍有足够大的规模,让这些人各自学习某一道或者某几道药材的炼制,那么也可以实现一定程度的量产。 至于在三级水平时让他们提炼纯金,不仅是为了给养元术中心筹集经费,也是磨砺元神的手段,否则他们也不可能突破四级水平。 在华真行的计划中,养元师突破三级后,将来就要承担一项重要的任务:加工炼制春容丹的原材料。在今年,有不少三级学员除了提炼纯金之外,也开始用虎节杖提炼虎节晶了,虎节晶是可以替代大部分不死芯的一种原材料。 按现有的可行丹方,在加工处理原材料这一环节,假如以传统的炼丹手法,至少要求加工者有三境修为,其中不少工序还要求有四境修为。 春容丹的生产研制计划,潘采倒没有打探出太多情报,毕竟蒙启等人也不可能接触全局。但潘采从萧光那里已经得到了养元术的法诀,此刻又与蒙启当面的交流,基本上已掌握了他们的修炼情况以及修为虚实。 潘采很惊讶,华真行如此大规模培养白板修士目的是什么?从修为角度看,这些人是水得不能再水了。假如动手斗法,当年的定风潭随便叫出来一名四境弟子,哪怕是刚刚破境的弟子,都能轻松将眼前的五名养元谷弟子全灭。 但萧光毕竟是一名大成修士,琢磨了半天也回过味来了。 眼前的这些人,于修行一途,天赋都是非常出色的。华真行或者说养元术中心,则是用了一种代价很大的方式将他们都筛选了出来,又用尽量低的代价培养至四境。 309、有教无类 所谓修士,不是平常的“人才”概念,所谓修为,是指一种自我身心所能达到的境界。修士不可能大规模培养,也没法大规模培养。 无论是昆仑修行界还是冈比斯庭的神术师体系,采用的都是重点发掘的“精英传承模式”,师父或导师要在世间寻找与重点观察很久,才能选定传人。 因为修行对天赋的要求实在太苛刻,有些人就算练一辈子也上境无望,师长投入的心血就等于白费。就算在这种精英模式下,也不能保证精心挑选的每一位传人最终都能出师。 这还不仅是找到有天赋的人那么简单。就算某人有此天赋,人品、脾性方面也未必适合修行,甚至其本人未必想拜师修行,就算踏上修行这条路,也未必愿意付出那么多艰苦的努力、能渡过重重劫数。 洛克曾经就对华真行介绍,神术师收的学徒,最终也能成为正式神术师的,总体概率也就在十分之一左右,很多学徒一辈子也就是打杂的助手。 很多高人寻找传人的目的,也不是为了给社会培养人才,而是为了保证后续有人。 这种在人群中寻找甄别、试探考验,然后选定传人的方式,也有很大的缺陷。比如石双成这种人,假如她有天赋必定不会被忽视;但如果距她家隔两条街的居民小区里,有一个孩子的天赋不亚于她,恐未必会得到关注……更别提毛嘟嘟这种人,原本鬼知道她是谁呀? 能做到这一点就已经非常难得了。举个例子,假如有修士想挑选传人,直接在这批人里选就可以了,这不仅免去了极大的时间、精力,还能够极大地保证成才率。 潘采不愧是大成修士,他几乎立刻就发现了华真行这种做法的最有价值之处。 华真行曾做的那个梦中,哪怕在最理想的状态下,从小就接受养元术培训的人,最终能突破四级的比例也不超过千分之一。那已经等于投入全社会的教育资源去培养了,实际情况当然不可能达到最理想的状态,所以这个比例只会更低, 华真行目前当然还做不到投入全社会的教育资源,但他已尽量投入了能掌握的社会资源,在可控制的范围内进行筛选,将天赋最出色的那一批人都尽可能筛选出来。 待到养元师突破四级之后,还想继续培养,假如按照传统的培养修士或神术师的方式,所需的各种投入又有数量级式的增长,华真行眼下正为此头疼呢…… 华真行培养养元师的方法,各方面的投入巨大,但可以用其他的方式进行配合与摊薄。比如他借助了新联盟对非索港的解放以及彻底的社会改造过程,然后还要建立公民教育体系去推广养元术,而这一点是极难复制的。 但华真行搞的这套筛选机制,成本极高!比如幕后三位老人家的支持值多少钱?这根本就不是钱的事,简直没法计算!解放与改造社会的成本又有多高、难度有多大?目前黑荒大陆这么多国家,好像还没有谁真正成功过! 就算谈养元师培养体系本身,需投入多少人力、物力、财力?尤其在学员到了三级之后,成本便会急剧上升。就连华真行都不得不另想办法,结合磨砺神识的修炼,让这些人开始提炼纯金、炼制春容丹的基础原材料。 可惜萧光今天不在飞毯上,否则石双成转述风先生那一句“我平生最不喜欢的就是黑帮”,他一定能听出弦外之音。 在萧光看来,华真行更重要的目的是为各行各业培养和凝聚人才。四级养元术导师就不说了,不能再以寻常人的眼光看待他们。哪怕就是三级养元师,至少也有元神清明的境界,学习能力远远超过一般人。 尽管潘采的眼光毒辣,看出了华真行在做什么。但华真行投入如此大的代价、在他可控制的范围内搞出了这一套筛选模式,其真正的目的又是什么?潘采还没有琢磨得太明白,倒是他身边的萧光看得更清楚。 华真行当然不是想在养元谷搞一个超级宗门。假如是那样,这些人就算对社会无害、能在山中自给自足,恐怕也没有多少益处,反而等于抽空了社会上天赋最出色的那一批人。 萧光清楚,他不可能永远担任班达市综合执法部的行动总队长,在这个职位上最多待两年半,最少恐怕只能待几个月就得被调走。 除了潘采和萧光,同行的其他人也在了解养元谷的情况,各有惊讶与感叹。待到第二日天明,刚刚吃完早饭,养元谷中已派人来此接引。 三级养元师还是太少,那么二级养元师呢?这些人至少渡过了“身受劫”的考验,已能不被寻常疫病所染。他们在人均寿命如此低、各种疫病流行的几里国,又是多么宝贵的人才?可以更放心低任用到各个重要的岗位上去! 就连萧光自己甚至都有同样的打算。他最近看中了一位名叫图良汉的当地土著,将其招收入班达市综合执法部的行动队。他也推荐图良汉参加养元术中心的培训,假如能够修炼有成,在工作中再好好培养一番,将来说不定可以接替自己现在的职位。 宗门道场只要有足够的规模,通常都会有这么一条路,或通幽入微、或飘渺艰险、或堂皇大气,总之要让来到这里的人渐生慕道之心。 想当年在定风潭道场,从山门至道场的核心区域,就是一条登山险境,四处藤萝挂壁、转角飞崖入云……其实直线落差也就几百米高,却给人一种无尽悠远与神秘的感觉。 拜山当然不能自己闯空门,必须得有山中人接引。接引他们进入养元谷的是王丰收和洛克,这个规格已经相当高了! 沿着一条七尺宽的石板路走入养元谷,这条路修得非常平整,哪怕在玩电动平衡车都没问题。它并没有直接往下,而是依地势弯曲起伏……走入谷中,感觉竟像到了东国的江南。 石双成等人在瓦歌沙漠中打造了一座琉璃亭,带到了养元谷之后,决定放在这里成为一处景观。杨老头感觉很喜欢,还出手又重新祭炼了一番,防止它被磕碰损坏。 假如站在琉璃亭中,迎面山坡上就是那片古典宅院式的建筑,大门上挂着“世界养元师总部”的门匾,门侧还有一块“国际养元师协会”的牌子,它是养元谷的办公楼。 养元谷的规模气象远超当年的定风潭,但是脚下的这条路却显得朴实无华,藏神妙于平凡。穿过草坡进入葱郁丛林,水声忽隐忽现,时而与几条溪涧同行,间或有翠竹掩映,各种奇花异草纷呈,全是一派自然风光。 潘采等人差不多走了三公里,穿过了一座白石坊,前行不远眼前豁然开朗,道路尽头是一片大块条石铺就的小广场,广场中央有一座七彩琉璃亭。 在洞天结界彻底打造完成之前,这里的设施规模不会再扩大了,但是按照远景计划,将来学员和教职员工总数加起来,最终要能容纳万人规模。 众宾客都有点反应不过来,万人规模是什么概念?这是要干翻昆仑盟、铲掉冈比斯庭的节奏吗?就算是如今的昆仑盟恐也无法同时凑齐这么多修士,而且是集中在一座道场中! 在办公楼的对面,隔着小广场,那边的山脚以及半山腰,则是养元谷的宿舍区,是各种规格的洞府所在。宿舍区的右边那座山丘上则是培训部,左边的山丘上是研究院。 迎客的王丰收和洛克也一路做了很多介绍,目前养元谷的设施规模,最多可同时容纳三千名学员在此进修培训,但眼下还没这么多学员也没这么多导师。 就说眼下吧,这里据说能容易三千名学员培训进修,可实际上只有几十个人。可是尽管如此,有些话听着却感觉仍很别扭,比如教职员工是什么鬼,难道这里要办的是一所修士大学吗? 有人小声问道:“教职员工?这里难道不是一派宗门?” 更别提这里很多人就是来进修培训的,一批又一批下来累计得多少人?养元谷想干什么,难道是要称霸世界吗?假如昆仑盟或冈比斯庭知道了,会不会现在就把他们给摁死? 但是转念一想,大家又觉得这是多虑了,就养元谷培养的那些四级学员,好像也没什么威胁,而且这只是一个所谓的远景规划,做ppt谁不会呀? 潘采未录入弟子族谱,但其他十八人都在其中,分别是:朱镇、刘智渊、王龙明、陈盖豪、莫弃、木青羽、项拓宇、张俊名、刘不盈、祝玉京、陈凤、朱乘理、朱晓久、郑同俊、郭汐灵、杨维叶、孟罗薇、周行元。 这其中木青羽、刘不盈、陈凤、郭汐灵、孟罗薇五人是女子,朱乘理与朱晓久则是一对亲兄弟,而莫弃和木青羽、张俊名和刘不盈、祝玉京和陈凤还是三对夫妻。其实项拓宇和孟罗薇原先也是夫妻,但是后来离了。 洛克笑道:“这里并非传承宗门,而是世界养元师总部,我们的计划是面向全世界推广和培训养元术,那位就是我们的总导师华真行先生……” 华真行和曼曼就在琉璃亭中等着呢,见到众人来到,已走出亭子见礼。萧光上前一一引见,刚刚介绍了潘采,华真行就笑着摆手道:“就不用萧队长介绍了,这些贵客我都认识。当年定风潭的《历代弟子族谱》,如今就在养元谷呢。” 见面寒暄已毕,华真行又说道:“近日恰好另有几位贵客正在养元谷中,大家就一起见面吧,说不定还是熟人。” 将客人迎进了办公楼的会客室,会客室里是就地取材打造的桌椅、茶具,茶点准备好了,广任、石双成、约高乐正坐在这里呢,江怀谷、范达克和崔婉赫在此陪客,见大队人马进来皆起身示意。 《历代弟子族谱》只记录了这些人的姓名、师承、赐号、出生年月日时、何时入门、何时入谱、所赐何器,却没有记载具体的形容相貌,更不可能记录这二十年来发生的事情。 但华真行好像对他们都很了解,寒暄时直接把每一个人的名字都叫了出来,这就是一种很明显的暗示:养元谷早就知道你们来了,而且也能查出你们的身份来历。看似高深莫测,其实内情也简单,萧光已把打探到的情报上报养元谷。 以潘采为首的这批原定风潭弟子都傻眼了,他们事先并不清楚这个情况啊。 原以为在万里之外的蛮荒国度,发生什么事都与昆仑盟无关,结果广任就坐在这里,还是代表昆仑盟来的。石双成的身份更特殊,是代表其师祖风君子!这还不算,怎么还蹦来一位冈比斯庭的使者? 曼曼上前介绍道:“这位是冈比斯庭的使者约高乐大神术师,你们可能不熟。这位广任真人,是正一门履字辈弟子,法号履任,也是正一门如今最年轻的大成修士,想必你们都有所耳闻。 至于这一位,是三梦宗弟子石双成,也是昆仑盟梅盟主之女,她这次是代表其师祖风先生来此……这位是江怀谷工程师,也是我们养元术中心的三级学员,想必你们中也有好几位都熟,与他还是同事。” 当年冈比斯庭与昆仑盟之间有一场酝酿许久的大冲突,定风潭的覆灭就是在这个背景下出现的,就像是大戏开幕前的一个小序曲。 偷袭风先生的大神术师名叫约翰逊,是个很普通的名字,但修为手段绝不普通。约翰逊和鲁慕白一样,当场就形神俱灭了,想追查都无从问讯。 当年定风潭之所以覆灭,就是因为鲁慕白勾结一位冈比斯庭的大神术师,企图用定风盘暗算那位风先生,结果……说起来都是泪啊! 以约高乐的身份,出现在这种场合显得很突兀。这位大神术师面不改地地主动开口解释道:“我是冈比斯庭的调查员,直接代表庭宗冕下。当年定风潭之事与冈比斯庭有关,我听说定风潭逃散弟子今日齐聚于此,欲了断当年因果,特到场做个见证。” 关于此事,冈比斯庭那边做了个交待,可具体内情却没有调查清楚。约翰逊为什么就加入了那一派系、又是怎么跟定风潭勾搭上的?至今仍是一笔糊涂账。 冈比斯庭对外的解释,这场冲突是潜伏在组织内部的黑魔法师挑起的。新的庭宗耶格加冕后,已彻底铲除了内部的这一派系,而约翰逊当初就是这一派系的成员。 冈比斯庭与昆仑盟的正式冲突是后来才爆发的,平息后双方又恢复了表面的平和。 至于定风潭却没有给过交待,因为掌门和宗门都不在了,山中弟子也四散而去,从未有谁站出来表达歉意、调查因由、登门领罪或给个说法。 今日有大成修士名潘采者,以定风潭弟子的身份出现,并召集当年的同门齐聚养元谷,那么冈比斯庭的调查员也有必要到场!——这就是约高乐表达的意思。 华真行摆手道:“远来皆是客,先坐,坐下喝茶!有理好好讲,有话慢慢说。” 310、无话可说 假如谁在电视里看过各国首脑接见外宾的新闻,就会发现接待室中的布置和那个场面差不多,只是大家坐都是椅子而非沙发。 正中横放了四张椅子,右边两张坐的是华真行和曼曼,左边两张坐的是石双成和广任。 屋子左、右两边的各放了两列椅子、每列十张。左边坐的是当年的定风潭弟子,坐在第一位的居然不是潘采而是萧光,潘采坐了第二位。 右边第一位坐的是约高乐,第二位居然是江怀谷,其余则有洛克、王丰收、范达克、崔婉赫。右边只有这六位,显得人比较少,华真行也没有叫山中的其他学员跑来充场面。 修士之间打交道就是如此,很多时候往往事情还没有发生,就已经被安排得明明白白。修士见因、凡人求果,若事到临头再强决状况,那就真和帮派之间的冲突掐架没什么区别了。 潘采没法开口,可是华真行身为此地主人却不能不说话,他和颜悦色道:“潘采先生,我听萧总队说,您以定风潭传人的身份,联络当年同门来到养元谷,应是有事相求,请问是什么事?” 三位老人家并不在场,好像已打定主意不管闲事,也是让华真行自己完全做主的意思。其实有广任和石双成在,也用不着他们出面。 华真行要大家坐下慢慢说,可是潘采却感觉已经没什么话好说了。他也不傻,见到这个场面早已明白自己的打算落空了。 鲁慕白有罪,定风潭这派宗门也当覆灭,但千年祖师传承无辜。我们的目的无非是重续祖师传承,有可能的话便另建一派宗门。 日前偶然听闻,定风潭当年的镇山神器以及核心传承器物重现世间,也有了三位师兄的下落,于是便结伴而来,实是想求回镇山神器以及传承之物。” 潘采暗叹一声,还是决定实话实说吧,起身硬着头皮道:“当年定风潭变故,我等皆不知情,亦未参与。我本人年纪尚幼,当时并不在宗门道场中。 后来闻说此事,又得机缘修行有成,我便联络当年同门。广任真人、石双成道友,你们亦能理解我等流落四散的破灭宗门修士感受,我这么做,是自然之举。 石双成:“谁是债主?” 曼曼:“你说的是哪家公司啊?” 石双成开口道:“我听明白了,你们是想来继承遗产,我还以为你们是来还债的呢。既然代表定风潭来了,难道不为当年之事给个说法吗?”说到这里又扭头道,“资不抵债的破产公司,一般应该怎么清算?” 别人都不接话,只有曼曼思忖道:“我学过,资产当然先抵值还给债主了,如果还不够的话,再行追责……” 石双成笑了:“就是师祖让我来的。他曾叮嘱,当年定风潭之事不想波及无辜,只要没人跳出来,那就不必再追究了。他还说了,既然当年没人站出来,那么如今就更无话可说了。” 她们这一搭一唱,倒是把权责给理清楚了。风先生不想追究无辜,那是他大度,否则可以让昆仑盟将当年定风潭弟子一一找出来查问。他可能也在暗中查过,知道那件事与这些人无关。 石双成:“我说的不是哪家公司,是定风潭。” 曼曼:“那应该是风先生吧。” 宗门逢此大难,就算当时情况不明,可曾有人挺身而出?事后搞清楚了变故缘由,可曾有人代表定风潭站出来,主动接受接受昆仑盟的调查并赔罪?没有,一个都没有! 其实从他们弃宗门四散而去的那一刻起,无论定风潭还存不存在,就没有任何一个人能有资格代表定风潭了。 定风潭暗害在先,幸亏风先生本人平安,但凡他有点事,在座这些定风潭弟子当年能跑掉一个,就算梅野石与昆仑盟无能。 当年定风潭是怎么覆灭的?并不仅是因为风君子一击打回定风盘、诛杀鲁慕白、击毁护山大阵,而是宗门幸存弟子全部逃散了! 风先生便委托昆仑盟将定风潭残余器物都送过来,还让石双成也一起来了,这就是他做出的处置:定风潭已不再,让养元谷物尽其用。 问题的症结恰恰就在这里,潘采何尝不明白,只有苦笑道:“我等无法代表当年的定风潭,只是一伙江湖弃徒而已,愿望只是不辜负祖师传承。” 那么谁有资格处置已无人的定风潭呢?当然是风君子,他把此事委托给了昆仑盟。萧光等三人带着最重要的东西逃到了几里国,想必风先生也是知道的,只是暂时没理会而已。 待到二十一年后,华真行收拾了萧光三兄弟,取走扶风盘打造了养元谷,算是接过了当年这段缘法因果。 这时萧光悄悄瞥了潘采一眼,其实他已经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了,但是这个弯不太好转,需要有人站出来垫个场。 萧光轻咳一声正要开口,不料对面约高乐已经说道:“当年定风潭的缘法因果,看来已经被养元谷接下,并于今日终于做个了结。 石双成:“那你们更应该感谢华真行,这个愿望他已经实现了。来的路上你们应该已了解此地状况,扶风盘已认主,当年定风潭的传承也在此。” 这是大实话,定风潭祖师白子旺传下的秘法也好、器物也罢,都没有埋没荒废,已被养元谷重新继承发掘了。谁说这种事情一定要让潘采来做?若说传承无辜,那么华真行所做的事情,就已弥补了潘采等人的遗憾。 约高乐想了几秒钟才答道:“不太好翻译,我干脆给它起个东国语名字吧,就叫逍遥幡,是一件飞天神器……需要我现场展示一番吗?” 广任:“不必了,我们就是乘坐此神器而来,早已见识过逍遥幡的妙用。” 此事与冈比斯庭亦有关,我代表庭宗冕下表达当年歉意,并以此物祝贺世界养元师总部成立!” 约高乐起身掏出了一块手帕样的东西,石双成立即问道:“哎呀,约先生,这是什么神器啊?” 华真行却反驳道:“恐不如直升机。直升机的制造人员和驾驶人员都可以批量培训,机器和零件也可以批量生产,我听说有的国家一次就可以开出来成千上万台。 逍遥幡哪能这般易得?像约先生这样的高人,也不是随便就能请动的。要说好用,当然还是直升机好用。” 约高乐:“也没什么妙用,它就是一件最简单纯粹的飞天神器,或者展开了还可以当地毯?” 石双成:“约先生谦虚了,我看它比直升机好用。” 按华真行的观点,假如两件东西能发挥同样的功能,谁的使用要求越低、获得的难度越小,就越“好用”。杨老头闻言忍不住伸手捋了捋下巴:“嗯,是我教的。” 柯夫子撇嘴道:“哦?我还以为是老墨教的呢。” 三个老头正在杨特红的院子后面钓鱼,各坐一个小板凳,用细竹枝当鱼竿伸向水面上空,别说鱼钩了,上面连鱼线都没有,就是做个样子。 办公楼会客室里发生的事,他们当然一清二楚,话题有奇怪地跑偏,怎么扯到逍遥幡和直升机了? 听她使用的称呼,不是“华”而是“华总导”,就说明曼曼还没有忘记场合,她就是在讨论一个严肃的问题,同时也在认真思考。 约高乐笑了,击掌道:“这就是文明的价值,能将想象变为现实!倒退千年,直升机就是神器;再倒退万年,连手电筒都是神器呢!” 墨尚同却很认真地点头道:“的确是老杨教的。” 会客室中,曼曼插话道:“华总导,也不能完全这么看吧?如今在世界上有些地方,直升机确实已经普及,只要花钱就能买得到。但假如倒退一千年,世上有逍遥幡这等神器,但无论如何也造不出直升机来,就算有人拿到图纸也能看懂都不行。” 约高乐已经站起来了,华真行当然也不好再坐着,起身向前一步道:“这么贵重的东西,我可不敢收。东西您拿回去,好意我心领了!” 约高乐:“这可是不是送给你个人的,而是送给养元谷的,是赠送给世界养元师总部的礼物。” 范达克也忍不住加入了讨论:“直升机和逍遥幡,区别还是很明显的。逍遥幡不借外物,有约先生这样的高手就可飞。直升机可不行,别看直升机可以一个人开起来,但它后面还必须有一整套工业体系支持呢……” 石双成一拍脑门:“我们好像扯远了,先不讨论这个了。约先生,就不打扰您送礼了,您继续!” 广任在一旁提醒道:“约先生,您登门送重礼,当有所求,不妨先说明所求何事?” 约高乐答道:“我也听说了,华总导以扶风盘为中枢,在此打造洞天结界。凡修炼养元术有成、能突破四境者,皆有机缘参悟造化玄妙,今日我也想求个机缘。” 华真行仍然摇头道:“那我就代表养元谷多谢约先生的好意,但无功不受禄,这么贵重的礼物就不必了。” 曼曼还插了一句:“我们已经买了两架通用直升机,年初就下订单了。” 华真行笑了,后退一步坐回椅子上,示意约高乐也坐,摆手道:“约先生想求此机缘,根本不必送什么逍遥幡。此地造化玄妙,有缘法者尽可参悟。 但也不是随便什么人登门,想得神器传承就能得神器传承、想参悟洞天大阵就能参悟洞天大阵,养元谷也有自己的条件。” 约高乐:“请问是什么条件?” 华真行扭头看了曼曼一眼,曼曼不知从何处拿出一个文件夹,走过去递给了约高乐。华真行同时开口介绍道:“造化玄妙,依机缘而得。两种情况,可任取其一。” 311、权威认证机构 按养元谷的现行规定,现有两种人有机会得到此地造化机缘,能获得扶风盘神魂烙印传承并参悟洞天大阵的运转。这在当年的定风潭,是历代掌门才有的机缘和权限。 第一种人,就是隶属于养元师总部的养元师,他们就是养元术中心自己培养的。 在突破三级之前,养元术中心只负责登记发证,对这些学员并没有特殊的要求。 学员突破三级之后,养元术中心就会进行统一的培训管理了,在培训期间还会让他们完成一些任务,比如提炼纯金、以神识萃取某些药材。 待他们突破四级之后,就可以到养元谷培训进修。在目前的特殊背景下,因为没那么多四级学员,三级学员也能有这样的机会。 能突破四境、并在养元谷中得到造化机缘,当然是他们梦寐以求的事情,但必须首先签署《养元师守则》,就像冈比斯庭颁发的《神术师守则》。 签署《养元师守则》只是基本要求,更重要的,他们还要自愿加入世界养元师总部,终身成为这个组织的一员。具体的做法,就是签署《入谷协议》并举行专门的入谷仪式,目前是结合发证仪式一起办的。 这种事情,可不像加入某家公司、找一份工作那么简单。养元术中心传授修行法诀、并提供修炼条件与环境,满足了传统的道、法、师、侣、地、财等修行所需。 修行有成,则拥有了超越凡俗的身心境界、完全不一样的生命体验,在养元谷参悟造化玄妙、继续培训进修、接受导师指点,还可掌握种种不可思议的神通法术。 养元谷给他们的,并不仅是一种身份与地位、更不仅是一份工作与职业,这无异于赐生、赐养、赐成之功。 签署了《入谷协议》、成为养元谷的正式成员,不得做出背叛养元师组织、伤害养元谷利益的事情,要服从养元谷的统一管理和调配。 当然了,养元谷也会保障他们的生活与修炼,不仅提供继续修炼的指引与帮助,登记在册的四级养元术导师,至少还能享受相当于欢想实业体系内的第五级待遇。 欢想实业的职位与薪酬体系共分九级,几里国的行政和事业编也参照了这个体系。这些四级学员可能留在养元谷中,也可能被派到山外各个工作岗位上。 欢想实业内部先不提,就以几里国为例,第五级是什么干部?假如比照东国,几里国是也一个国家,它下辖的七个邦区,比如班达市,虽然翻译过来叫市,其实相当于东国的一个省,大小且不论,那么第五级干部就是省里的厅司级。 具体的说,比如非索港市的教育局局长,就是几里国的第五级职位。而每一名正式的四级学员,最起码都可以享受第五级待遇。 当然了,这是待遇并非职位,且只是最低保底,实际情况可能职位和待遇更高。比如李敬直目前只是一名四境修士,但他担任八级职位并享受八级待遇。 这种情况很好理解,他们都是自己人,根红苗正一路培养起来的,也是属于这个庞大组织的内部成员。 还有另一种种情况,目前虽然没有出现,将来恐怕出现的机会也很少,就是有人突破了三级或四级水平,却不愿意签署《入谷协议》成为养元师总部的成员,不想服从统一管理和调配,想出去自己闯荡怎么办? 这种人,养元谷当然就不会有进一步的培训和指点了。那么他就去当一名“野生养元师”吧,这世上的野生养元师将来肯定有不少,因为养元术早就流传出去了。 能得到造化机缘的,还有第二种人,就是针对约高乐这种情况。 约高乐身为冈比斯庭的大神术师,当然不是以养元师为修为根基,更不是养元术中心培养出来的人才。 像他这种人,只要从头开始修炼与印证养元术,能突破四级水平,养元谷一样愿意吸纳。前提条件是他们自愿签署《养元师守则》,并愿意签署《入谷协议》承诺加入养元谷、服从养元谷的统一管理调配。 这需要其本人提出申请,养元谷可能批准也可能不批准。养元谷收到申请后,假如讨论批准,便可以给他们发证,并赐予造化机缘、安排工作及落实待遇,视同第一种人。 严格的说起来,王丰收、李敬直、沈四书、洛克、连娜都是这第二种人。他们同样是养元谷的成员,而且是重要的骨干领导。 曼曼给约高乐的文件夹中,就是《养元师守则》、《入谷协议》以及相关规定。约高乐装模作样的翻看研究了半天,华真行也介绍完了。 约高乐抬起头道:“华总导,华老板,华谷主,你说有两种人可获此地造化机缘,我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但你刚才介绍的情况,有些地方却考虑不周,有重大疏漏!” 华真行追问道:“什么疏漏?请约先生赐教!” 约高乐拍着文件夹道:“养元术早就流传出去了,谁学你都教!不是你们自己培训的养元师,难道就不是养元师了?野生养元师,将来可能来自世界各地,养元谷就是他们向往的圣地! 这种人,他们可能不方便签署《入谷协议》,有人就算愿意签署并提出申请,你们也可能不会批准。但只要他们愿意签署《养元师守则》,我认为养元谷就可以给他们发证啊。 发证的意义,就代表了认证资格,从创立之初,就要把养元谷打造成养元术的权威认证机构!世界上唯一权威的认证机构,是什么含义,你们懂吗? 他们虽然不是养元谷的成员,但可以加入“国际养元术协会”,成为其会员。我看你们这栋楼的门口也挂了‘国际养元术协会’的牌子,假如不这么做,牌子不是白挂了吗? 养元谷可以给他们提供认证,颁发各级证书,而且是唯一受认可的权威证书。他们成为国际养元术协会的会员,养元谷还可以用协会的名义进行统一监督管理,养成天下大势!” 曼曼眼神一亮道:“这倒是个好主意,那么这种人能不能得到扶风盘的传承?” 约高乐:“不是签署了《入谷协议》的自己人,没有正式加入养元谷,当然就不能! 但只要修炼养元术有成,肯签署《养元师守则》的人,就可以给他们颁发各级证书,让他们成为国际养元术协会的会员。 像这样的会员,养元谷不赐法器,至于神器传承和洞天大阵的玄妙,那就更不要想了。但假如有可能的话,倒可以继续传授修炼养元术更高境界的法诀。 像这种人,将来会有很多,甚至世界各地都有。他们已证明自己有天赋突破了四境,恐怕也会成为各宗门的吸纳对象。养元谷有如此优势,为什么不把他们统一组织起来呢? 而且我可以肯定,只要他们来到养元谷领证,其中绝大多数只要条件允许,都会愿意提出申请、想正式加入养元谷。 毕竟他们的修为根基就是养元术,谁不想更上一层楼?到时候批不批准这些申请,就全看你们怎么考核了。 你们这里现在能容纳三千名学员,将来还要打造成万人规模,假如全凭你们自己从头培训,啥时候能装满啊?甚至根本装不满……如此才是正道。” 约高乐终于说完了这番长篇大论,华真行忍不住一拍大腿道:“约先生,太感谢您了!柯夫子让我挂一块‘国际养元术协会’的牌子在大门前,我还没有明白他老人家真正的用意,却被您一语点醒!” 会客室里讨论得很热闹,话题不知不觉中又跑偏了。约高乐原本送上重礼,顺便想求个机缘,结果却讨论起养元师总部与养元术协会的发展规划。 在座的谁最尴尬?就是以潘采为代表的原十九名定风潭弟子,他们根本参与不了话题呀,但听得却很认真,几乎没有漏掉每一句话。 杨老头的院子后面,柯夫子似是有感而发:“和约高乐比,小华还是太嫩了点。” 杨老头却摇头道:“那个约高乐是什么人?小华已经很不错了,眼下尚不如他,也不必太过强求嘛。” 墨尚同突然问道:“老杨,假如真动手,你有把握一定打得过约高乐吗?” 杨老头冷笑两声道:“我能怕他?其实嘛……于我辈而言,有什么事到最后真要动手斗法,就已经都落了下乘。” 会客室中已讨论得差不多了,华真行开口总结道:“约先生,我说的两个条件,您应该符合第二种情况。假如您提出申请,我求之不得,请问您是否愿意加入养元谷?” 约高乐看着手中的文件夹,苦笑摇头道:“我的身份有些特殊,要我签署《养元师守则》倒没问题。但我不能加入养元谷、为养元谷工作,这份《入谷协议》是签不了的。” 曼曼好心劝道:“其实我们可以根据您的实际情况,给您安排合适的岗位,或者干脆任命您为养元谷与冈比斯庭之间的沟通联络人。 至于待遇嘛,您有出神入化九境修为,那只能给最高级别了,就是享受相当于欢想实业体系内的九级待遇,其实只要是大成修士,都可以享受这个级别的待遇。 您了解几里国嘛?新联盟是迟早要解放几里国的,几里国的政务职级系统,也是参照欢想实业建立的,将来的几里国总统,其实也是九级职位…… 您在乎的当然不是这些待遇了,但我们只能用这种方式,允许你得到扶风盘的神魂烙印并参悟养元谷大阵的玄妙,这不是针对您个人的,就是养元谷的规定。” 约高乐合上文件夹叹息道:“是啊,假如不立规矩,养元谷的山头恐怕都要被踏平了!针对我这种情况,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天下有多少修士,一辈子都没有接触过神器?更何况是神话传说中的太昊天帝亲手祭炼的造化神器扶风盘! 至于仙家洞天结界,自古只有大派宗门才能拥有,但也只有宗门高层才有资格执掌洞天大阵并参悟其玄妙。 现在有这等梦寐难求的机缘,而且要求很低,只要能突破四境修为,就可以得到扶风盘的神魂烙印传承,并参悟以扶风盘为核心打造的养元谷大阵玄妙。 假如没有限制,那养元谷中岂不是要挤破头了?到时候各路高人纷沓而来,养元谷是答应谁又不答应谁呢?而且话又说回来,又凭什么要白白给人这等机缘呢? 所谓四境修为,其实是最低要求,因为四境方可御器,否则根本谈不上什么参悟。而这样的造化机缘,哪怕对已达到世间极致的九境修士都有借鉴之处,没看约高乐都提出要求了吗? 华真行想了想,缓缓开口道:“约先生说的也是,您既不愿正式加入养元谷,又与养元谷极有渊源。那么针对您这种情况,我倒愿意再开一个口子。 只要您愿意为养元谷服务十年,并立誓不得将神魂烙印以及大阵玄妙外传,我想也是可以的。能得此地造化玄妙者,这是第三种人。 像这种情况,也得本人提出申请,必须得是养元谷稀缺的人才。至于约先生您,只要提出申请,我们一定会批准,而且欢迎之至!” 华真行算是给约高乐开了一个后门,将条件放宽到第三种人,为养元谷服务十年、并立誓不将秘诀外传,这就算相当于和一家公司签署了十年工作协议与永久保密协议。 曼曼在一旁补充道:“这十年,我们也会给您安排最适合的岗位,同样享受九级待遇,凡事都好商量。我们这里如今非常缺人才,更别提约先生这种绝世高人。” 约高乐又叹了口气:“就算这样,我也做不到。” 华真行也叹了口气:“那就没办法了,实在遗憾。” 约高乐捧着逍遥幡道:“哪怕奉上神器,也没得商量吗?” 华真行摇了摇头道:“这不是商量不商量的事,还是请约先生把东西收回去吧,这个口子不能开。 假如今天答应了约先生您,明天就可能有人来谈条件,各种各样的条件,或送东西、或给赞助,甚至上门威逼利诱。” 在座的旁观者此时都听明白了,也现场见证了。符合养元谷条件者,哪怕是黑荒大陆的土著都能得此地机缘;不符合条件者,哪怕是一位九境大神术师登门相求,愿意奉上一件神器都不行。 约高乐不再叹气,正色道:“我只是顺便求个机缘,这种事怎能强求呢?华老板的拒绝也在意料之中。但这件逍遥幡是贺礼,就算不得机缘,我也是同样要送的!” 华真行还是摇头道:“约先生,您要是请我吃顿饭,那倒无所谓。可是身为修士,自知神器之珍贵,养元谷确实不能收!” 约高乐:“华老板就收下吧,仅仅是贺礼而已,与方才之事无关。” 华真行:“养元谷确实不能收,这也与方才之事无关。” 一个非要送,一个非不收,两人居然僵住了,这又令潘采等人看得目瞪口呆。自从来到养元谷,让他们傻眼的事情可不止这一件,简直有点应接不暇了。 这时杨老头的声音突然响起道:“要不就送给我老人家吧!我的小板凳正缺这样一个坐垫。” 约高乐竟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笑着点头道:“那就送给杨老前辈了!”话音刚落,他手中的逍遥幡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凭空消失了,应该是被杨老头拿走了。 依托扶风盘运转洞天大阵,就能在大阵笼罩的范围内隔空移物,杨老头早就展示过这种手段。但一般的修士可不行,哪怕神器之主华真行如今也没这个本事呢。 东西是杨老头收的,就成了他老人家的私人物品,与养元谷无关。约高乐又说道:“华老板,我还有一事不明,我不符合条件,可是石双成也没有加入养元谷啊?” 华真行面不改色道:“假如您是石双成,我也不敢和您提条件。她是代表风先生来的,而风先生才有资格处置扶风盘。当然了,风先生既已做此处置,今后就由养元谷做主了。” 这话什么意思?石双成是唯一的例外,因为她是代表风先生来的,而风先生才是有资格处置当年定风潭的人。为了名正言顺,华真行还给了石双成一个“特邀客座导师”的头衔。 另一方面,既然风先生已经做了决定,将扶风盘和其他东西都交给了养元谷,今后就不能再拿走了,处置权就等于给了华真行以及养元谷。 这时广任开口道:“其实我也羡慕此地造化机缘,但与约先生一样,不符合养元谷开出的三项条件之一,所以根本就没有开口相求。 但是这段时日我也修习了养元术,按约先生方才的提议,不知小道有没有资格加入国际养元术协会,领取一张会员证?” 华真行赶紧答道:“道长客气了,我们求之不得!养元谷今天晚上就开会讨论这件事,定下会员证的规格,明天就可以举行仪式给您登记发证。” 约高乐:“哦?那我修习养元术的时日更久,也以这个身份申请加入国际养元书协会,不知明天能给我发一张几级的会员证?” 华真行满脸惭愧道:“我们现在,最高只能发放五级养元术导师证书,至于会员证嘛,最高同样只能发到五级。 并非约先生与广任道长的修为不够高,而是养元术的考核标准,目前只制定到第五级。 你们二位高人受点委屈,明天先各拿一张五级会员证。至于更高级别的会员证书,今后有了具体的考核标准再慢慢补上。” 事情就是约高乐建议的,现在广任和他都主动参与。连正一门的大成修士以及冈比斯庭的大神术师,都加入了国际养元术协会成为其会员。 该协会从成立的第一天起,那就是权威的不能再权威了。 约高乐肯捧场,许是因为生意合伙人的关系,至于广任肯捧场,那多少是因为私交了。这段时间广任与华真行等人相处得很好,又共同见证了人间疾苦与世业之艰,华真行还拿出百盒春容丹让他带走为谢礼。 抛开石双成这个特例不谈,以广任的身份也无法求取养元谷的机缘。养元谷开出的三个条件,他一个都没法满足。 前两个条件,都是要求正式加入养元谷,为养元谷服务并享受相应的待遇,服从统一的管理和调配,其实就相当于加入另一派宗门了。 至于第三个条件,签署那十年服务协议,广任也办不到,同时也没有必要。 正一门又不是没有传承,从求道学法的角度,条件只会比养元谷好得多,完全没必要舍近求远、舍易求难。 哪怕不得到扶风盘的神魂烙印传承、不得参悟养元谷大阵的玄妙,广任照样可以修炼啊,更别提假如他自作主张,便是一种背叛宗门的行为了。 但是广任和约高乐一样,他们都修炼了养元术,哪怕不加入养元谷,也可以签署《养元师守则》,并加入国际养元术协会,领一张会员证回去。这又没什么损失,完全是锦上添花的好事。 312、见因知果 经过会客室中的现场讨论,华真行确定有三种人可以获得养元谷中的造化机缘,可以简单总计总结如下: 第一,就是养元术中心培养的自己人,修为到了一定阶段,自愿签署《入谷协议》,如毛嘟嘟、夏长青等。 第二,虽不是养元术中心培养的修士,但是修炼养元术到了一定境界,自己提出申请,愿意签署《入谷协议》,得到批准后也可以加入养元谷,如王丰收、洛克等。 第三,养元谷稀缺的人才,不愿意或不方便正式加入养元谷,但可以提出申请,立誓为养元谷工作十年并不将秘诀外传。 左侧座位第二排最末尾的那人弱弱地开口道:“假如我也提出申请呢?” 说话者是原定风潭弟子莫弃,在这批人当中他的年纪是最小的之一,只比潘采大几岁。华真行当即点头道:“只要莫弃先生提出申请,欢迎您加入养元谷。” 第三种情况,就相当于外聘的高端人才了。十年时间值不值得?那要看具体情况,造化机缘的价值无法用一般标准来衡量,再说了,养元谷又不是不给待遇。 像广任这样的大派宗门弟子没必要这么做,也几乎不可能会这么做。但这对很多江湖散修有极大的吸引力,尤其是原定风潭的这批散修。 但是大家在东国基本都已成家立业,而且到了这个年纪,上有老、下有小,假如都加入养元谷,有很多问题不好解决,不知养元谷这边是怎么考虑的?” 萧光的话很实在,这才是最现实的问题。这批原定风潭弟子愿不愿意加入养元谷?他们当然愿意!唯一的问题,就是养元谷离家太远了,很多事情不好解决。 别说莫弃动心了,同来的所有人都动心了,但是不好开口啊,各有各的顾虑,还要考虑到现实中的各种条件限制,只有莫弃率先把话说了出来。 萧光一见这个情况,也知道该自己说话了,起身开口道:“想当年,我是他们的大师兄,很能理解众师弟的想法,若不是对宗门传承难以割舍,也不会万里迢迢来到此地。 欢想实业文宣部主管崔婉赫站了起来,从后排座椅上搬出了一摞宣传册,每一份都很厚,图文并茂,显然是早就准备好的,不多不少就是十九份。 萧光已经是新联盟政府的工作人员,他用不着看宣传册,潘采等人则一人被发了一份。崔婉赫又主动介绍道:“萧总长刚才提的问题很关键,相信也是大家最关心的,养元谷这边早有考虑……” 在他们看来,这就是重新加入与原定风潭有直接传承关系的宗门,规模更大、条件更好的宗门。这派宗门还在创建之初,假如他们此时加入,几乎就相当于创派元老了。 而且养元谷与世上大多数宗门都不一样,它在世俗间有强大的基础,就是欢想实业和新联盟,将来甚至会拥有一个国家为发展基地。当年定风潭有这么好的条件吗? 这一激动,嘴就有些瓢,将萧总队喊成了萧总长。就因为崔婉赫今天无意中的口误,后来萧光在养元谷就有了个专属的称谓,便是“萧总长”……此是后话暂且不提。 养元谷为这批特殊人才提供了全方位的安置措施,假如他们愿意签署《入谷协议》,欢想实业和新联盟还能提供各种服务与帮助。 不同的人视角不同,比如华真行早已心中有数,知道潘采等人到了养元谷便翻不起什么浪花,就算几位老人家不出面,也早就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可是崔婉赫心里难免有点没底,刚才也比较紧张。见到事态发展果如华真行等人所料,事先安排好由她负责的工作已该按计划落实了,她又难免有些激动。 他们在东国的产业,想保留就保留,不想保留就自行处置。比如有人原先是做生意的,只要精力能顾得过来,完全可以在几里国遥控指挥,或者干脆就把生意搬到非索港来做。 这些都是其次,除了潘采之外,在座的客人们在二十多年前至少都突破了四境,无论在哪里几乎都可以安身立命,最主要的顾虑还是怎么安置家人。 养元谷既不没收个人财产,也不限制人身自由,而是会提供修行所需的道、法、师、侣、地、财等条件。 无论是在养元谷中,还是在山外的世俗世界,欢想实业和新联盟都能提供大量的职位或者说岗位,根据这批人的现实情况进行指派与调配,像他们这样的人才各行各业都缺。 农垦区的高桥镇、新田镇、天河镇如今已初具规模,居民几乎是清一色的华族人,既没有语言障碍也没有文化隔阂。假如有人喜欢领略异样风情,那么安排到非索港市区定居生活也没问题。 家里有老人需要照顾的,同样可以接过来安置,哪怕老人不参加具体工作,从改善人口年龄结构的角度也有意义。至于气候方面能否适应,其实非索港尤其是农垦区的气候,和东国最南方的城市差不多。 假如方便的话,家属都可以接过来,欢想实业负责安排工作。只要在东国接受过基础教育的,眼下在几里国都是高素质人才。 就连那些东国援建工人的家属,欢想实业都表示欢迎,更何况这些修士的家人呢。至于生活上是否习惯,欢想实业也考虑到了,可以把他们都安置在农垦区。 汇英学校在东国是一家私立教育集团所立,它可能比不上东国大型城市中最顶尖的中小学,但教学水平和师资力量比普通城市的普通学校还是要强多了。 中学毕业后假如要考大学……非索港和班达市目前还没有大学,但将来会有的。而且新联盟政府会通过外交途径,让这些孩子去东国读大学。 听说东国最北部的很多居民,都喜欢跑到最南部的参亚市去买房,假如他们能适应那里的气候,也同样能在几里国生活。这里还可以提供面积更大的住房,联排带院子的,不仅能随便种菜甚至还能养鸡。 未成年的子女教育是个大问题,材料中也有介绍。欢想实业和东国汇英学校合作,在农垦区专门配套成立了小学和中学。 总之,正在读中学的孩子可以接过来读书,假如孩子在东国有人照顾,不想转学过来,则给家长每年放累计三个月的探亲假。这是特事特办,针对今天在座的十九人。 至于已经读大学的孩子,欢想实业就不做别的安排了。但是他们的寒暑假都可以到非索港来,养元谷负责解决往返交通以及相关费用,更欢迎他们毕业后来到几里国工作。 情况分两种,假如他们已经是几里国国籍,那就走留学生途径。假如他们仍保留了东国国籍,那就参加东国的统一高考,东国对驻外人员在当地读书的子女有相关政策。 有的家长可能希望孩子读海外的大学,去东国以外国家比如罗巴联盟留学,那么在几里国就更方便了。 养元谷还准备了一顿欢迎午宴,一个时辰后请大家准时出席。无论加不加入养元谷,你们都是此地的贵客,也希望今后能成为朋友。” 客人们都被让进了小会议室,让他们拿着宣传册关上门自己商量,陪同的只有萧光。 养元谷已经尽量考虑到学习、工作、生活等方方面面的细节问题,可以让这些人很方便的把家都搬过来。当然了,假如他们自己能搞定,不接家属也行,这绝不勉强。 待崔婉赫介绍完毕,华真行笑道:“旁边有一间小会议室,也准备好了茶点,诸位自行商量吧,我们就先不打扰了。 华真行身为此地主人,率先敬酒致辞,感谢广任、石双成、约高乐以及原定风潭修士等贵客的来到。其实约高乐早就蹭吃蹭喝不知道多少天了,只有潘采他们真是第一次来。 气氛很和谐,可是这样的欢迎词听在潘采等人耳中,感觉总有些不对味,情况与来之前预想的完全不一样啊,怎么就一路发展成现在这个局面?好像还没太反应过来。 两个小时之后,午宴已摆好,除了三位老人家之外,谷中的其他人员都出席了,其实也就多了十名在此工作的四级学员,山外还有五人正在科考站值班呢。 偌大一座养元谷,如今感觉人丁不旺,连客人在内总共也就摆了四桌,但是这顿饭的水准却极高。哪怕潘采等人在东国也是各有身家、见多识广,也没有品尝过这样的美味佳肴。 华真行答道:“潘采先生可以如此操作,至于王先生您并不合适。但是您可以签署正式的入谷协议,只要提出申请,我们一定欢迎。” 王龙明:“为何区别对呢?” 待到大家走桌串座、互相敬酒的时候,华真行终于问了一句:“诸位考虑得怎么样了?” 王龙明率先答道:“潘采师弟与我商量了,我们俩都想签署十年协议,是否可以?” 这些倒不是重点,修为不至大成,谁能保证他将来不会背弃誓言?大成修士为何就立誓可信,原因比较复杂,华真行如今尚难完全理解,但他知道有这么个标准就够了。 所以今天讲的第三个条件,虽未明言只针对大成以上修士,但实际操作就是如此,原本只是给约高乐开的后门,可惜约高乐还是不能答应。 约高乐在一旁端着酒杯插话道:“并非区别对待,而是人自有别。为养元谷效力十年,并立誓不将秘诀外传,请问修为不至大成,能保证遵循誓言吗?” 神器传承,无法见诸语言文字等内容,只能采用神念心印。只有大成修士才掌握神念心印手段,普通修士就算得到传承也无法再传他人。 原定风潭弟子最终都做出了决定,潘采签署了十年服务协议,并立誓不将此地秘诀外传,而其余十八人皆表示,愿意正式加入养元谷。 来到万里迢迢的海外生活与修行,不论养元谷这边安排得多么妥当周到,肯定还有许多困难要克服、有不少首尾要处理。 但相比修行路上的重重关障,这点代价简直不算什么。他们真正得到的东西,则是常人难以想象的,那是超越凡俗的身心境界,只要成为修士便无法割舍。 这个结果早在华真行的意料之中,只要他们敢来,华真行就有把握让他们不再走。想当初潘采联络当年同门,大家都愿意结伴远赴海外,就已经注定了今天局面。 反倒是潘采没有正式决定立刻加入养元谷,而是钻了个空子,愿意立誓为养元谷服务十年。这让华真行感觉有点意外,但他并没有表露出任何不满。 313、和光同尘 欢迎午宴随即就变成了庆祝午宴,在酒桌上众人只是表达了意向,当然不可能立刻就办妥各种手续,但有意向就足够了。 萧光当即就找到华真行私聊,据他了解,来的这一批人基本都请了两个月的假,如今时间才过去大半个月,倒也不必着急。 按华真行的意思,一周后养元谷就会迎来第三期培训班,就让这一批修士当导师吧,算是提前熟悉一番将来的修行以及工作环境。 等到第三期培训班结束后,再给这批人三个月的假期,让他们回到东国处置手头的事情,最后华真行说道:“萧总长,也给你三个月的时间,处理一下现在的工作交接。 萧光闻言忍不住激动道:“我肯定会把工作交接安排好的,这一期培训班里面,有好几个学员就是我想重点培养的,这次就在里面挑一位,但是杨老前辈那里……” 华真行:“已经没事了。”话音未落,封印已解,就似从来没有存在过。 萧光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朝着后山的方向躬身致谢,同时又有些后悔,心中暗道假如把司马值和郎校民一起叫来就好了。 养元谷的培训部和进修院,有柯总和墨总主持工作。但办公室这边,我可能经常不在谷中,杨总也不爱管事,正缺一名总务长,相当于行政总监或者办公室主任吧,如今找不到比你更合适的人。” 华真行一句话,萧总队真的变成了萧总长。萧光这样的干部非常难得,他早年是定风潭的藏经阁执事,其司职就是掌管宗门重要器物以及总务工作,其地位仅在掌门和两位长老之下。萧光犯过错误,但新联盟改造了与吸纳很多原帮派份子,当然也能任用萧光这样的人才。 萧光从最基层的岗位一直干到了特别行动队的总队长,全程参与了新联盟对班达市的社会改造,而且工作完成的非常出色,尤其在“接待”潘采等人的过程中,他的一系列表现没有让华真行失望,值得继续委以重任。 他俩在这里端着酒杯小声说话,并未刻意用神识拢音。那边潘采耳朵尖着呢,早就听得一清二楚,左手拎着酒瓶右手拿着杯子凑过来道:“萧师兄,如今该叫萧总长了,恭喜,来一杯!” 华真行陪他俩干了一杯,又冲潘采道:“今后传以神念心印的任务,就得交给潘导师了。” 说完这番话,潘采等一十九人脸色齐齐一变,都站起身放下杯子朝着某个方向行礼。杨老头倒也痛快,或者是乐得当个甩手掌柜,此刻已将扶风盘的神魂烙印传承教给了他们。 萧光通知了两位师弟,却暗示他们别来蹚这趟浑水,虽明知潘采等人在养元谷掀不起什么浪花,但假如起了什么冲突,他也怕两位师弟跟着一起挨收拾。 结果今日竟有这种好事,杨老头说封印他的神通法力三年以观后效,这才半年就解除了封禁,华真行还任命他为养元谷的总务长,可惜两位师弟没赶上啊! 似是知道他在想什么,华真行又说道:“你今天没叫司马值和郎校民一起来起哄,很好。其实你也不用为他们担心,每人都有自己的缘法。” 午饭还没吃完呢,扶风盘的传承就给了新加入养元谷的每一个人,难道就不怕他们不遵守承诺,得到传承后返回东国就不再回来了?当然不怕,空有神魂烙印何用,扶风盘和洞天大阵就在养元谷呢,这些东西他们又带不走! 下午的时候,养元谷新晋的十九名“导师”,终于去后山拜见了三位老前辈。三位老人家早先没有露面,并不是特意端架子,当然了,就算他们想端架子也没毛病,但他们只是不想以势压人,让华真行自己去搞定。 现在大家都成了自己人,就可以坐在一起唠家常了。华真行发现,约高乐送的逍遥幡,真的让杨老头拿来当小板凳的坐垫了!大家都看见了,但谁都没提这茬。 神器传承,须用神念心印。萧光等三兄弟当年能得到传承,是通过镇山神兽墨麒麟留下的瑞兽舍利。那瑞兽舍利就相当于福根家族的传承之书,记载了定风潭最重要的核心传承以及它自己的修炼秘法。 墨麒麟留下的御神之念,解读一次就会消散少许,就算有杨老头可以为它“充电”,瑞兽舍利这种东西也不可能随意动用。且对于很多四级学员而言,瑞兽舍利中包含的御神之念内容过于庞杂,不是他们能轻易触碰的。 所以后来这些四级学员,都是杨老头直接给他们留下神念心印,现在好了,终于又来了一位大成修士潘采。潘采得到传承后,这活今后就可以交给他干了,至少十年内有人负责了……至于十年后,华真行等人也不可能总不长进吧? 正在读中学的孩子肯定要转过来,还要参加养元术中心的培训。他们已经迈过修士门槛,谁不希望将自己家孩子也培养成修士?而这里就拥有他们所能找到的、最好的环境。 就连那些已经上大学的孩子,也要趁着暑假都弄到非索港来,先参加养元术中心的培训再说,将来有说不定也能成为养元谷中的正式修士。 会议结束后,还有三三两两的人在各自的宿舍洞府里开小会。比如杨老头那里,他老人家就手捧茶杯对面前的华真行和曼曼道:“那个潘采恐怕心有不甘,他的打算可能是想借地成事,你们又打算怎么办呢?” 虽然华真行要萧光三个月后再到养元谷上任,但这位萧总长当天晚上就进入了角色,召集大家开会讨论工作,落实了下一步的工作计划及进度表,具体到在座的每一个人。 既然潘采等人都已经做了决定,具体安排就不再犹豫了。潘采是个光棍且不提,其他人都表示愿意把家搬过来,重点是把孩子接过来。 教育当然不是问题,且不论汇英学校的教学质量怎么样,仅看养元谷的这批高人,以他们的能力和素质,假如只想办好一座学校其实很简单,更别提给自家的子弟提供的学习环境了。 曼曼:“为什么要回杂货铺,难道这里住着不舒服吗?” 杨老头:“那倒不是,我只是懒得再管闲事,有心情还会时常过来住几天的。” 与此同时,在宿舍区的一座洞府中,有四名修士齐聚一室,正是潘采、王龙明、祝玉京和陈凤。这四人都是原定风潭长老王衍的亲传弟子,其中王龙明还是王衍长老的本家亲戚,而祝玉京和陈凤则是一对夫妻。这二十年来他们之间的联络最多,关系也最为亲近,是一个紧密的小团体。 曼曼:“小华肯定早就想好了。” 华真行也不谦虚,点头道:“他只肯签十年协议,就说明还有别的想法。站在他的角度,无非是存了偷梁换柱的心思,但无论他怎么偷换,梁柱还是养元谷的梁柱。我们连那些黑帮分子都可以改造,这些人有什么不能用的?” 杨老头也点头道:“嗯,虽然你杀过不少人,但从无害人心思。只要大势在你,便可因势成人。我老人家就不多说了,过两天就准备回杂货铺了。” 第二天,养元谷中发生了一件大事,国际养元术协会召开了成立大会,与会者有来自世界各地的代表。 大会最重要的一个环节,就是颁发会员证书。三个老头没当会员,他们又客串了一回负责发证的嘉宾,与会的其他人都成了这个协会的首批会员。 会员证书是带编号的,至于谁拿000001号证书,华真行、约高乐、广任三人还互相推让了一番,最后还是墨尚同出面拍板,问题得以完美解决。 他们过几天会各按规格打造自己的洞府,但是今晚还暂住在原先的学员们建造的集体洞府中,在这里讨论了有些产业怎么处置、派哪些人留守、将哪些亲属都接过来等等。 王龙明突然开口道:“潘师弟,我等历经千辛万苦,难道您就甘愿……” 潘采及时以一道神念阻止了他继续说话,然后又打了一个手势,另外三人秒懂。这里是在养元谷大阵中人家的地盘,有什么好说不好听的话,都不要在此地商量,无论对方能不能听得见,都要习惯性地保持谨慎。 那十九名新晋导师中,也有七人需要一同出谷,这是墨尚同的意思,因为他们是以援建工程的技术人员身份来的,那么就继续用这个身份在此地工作。 这与养元谷内部的资格证书有区别,代表了国际养元术协会对全世界范围内养元师的水平认证。养元谷的学员当然也将全体加入这个协会,在原有的资格证书基础上,另拿一张会员证。 大会结束之后,有一批人当天下午就要离开养元谷了,江怀谷得回工地上班、萧光也得回到班达市的工作岗位。 证书按世界各大洲编号,华真行拿到了“黑荒000001号”,约高乐拿到了“罗巴000001号”,广任拿到了“东洲000001号”,眼下都是五级会员证。 至于其他十二人,则暂时留在谷中为导师,准备迎接一周后的第三期培训班。待第三期培训班结束后,他们还有三个月的假期,返回东国处理后续事务。 而到了那个时候,新联盟就会有进一步的大动作了,将南下解放瓦歌市,在瓦歌市稍作休整后,还将一鼓作气解放几里国全境! 314、真正完美的计划 第三期培训班还未开班,有一位客人却要先行离开,就是正一门的广任道长。广任其实是一名在读博士,他和导师请了半个月的事假,如今也快到时间了。 广任和石双成的情况还不一样,石双成是刚参加完高考,正在等录取通知书。东国的大学新生报道基本都是九月初,她只要在那个时间之前赶回去就行了,还能再待两个月呢。 广任和石双成都被高人用飞天神器送到非索港的,可怎么回去却需要他们自己想办法,这也是一种行游历练。 能结交朋友解决问题,也是行游历练中收获的机缘,比如华真行就帮广任解决了问题,在专线包机上给他安排了一个商务仓。 非索港这边如今每个月都有至少一架专线包机往返东国,供援建人员及其家属往来。 广任其实是“偷渡”入境、出境,连护照都没带呢,所以华真行也不得不叮嘱他,下飞机的时候别大摇大摆直接就走出去了。 对于一位大成真人而言,这点小事也好办,顺手施个障眼法就行。广任想必不会有这种疏忽,但华真行还是细心叮嘱了一番,临别有些不舍,总想多说些话也正常。 在养元谷的时候地,华真行已经给了广任百盒春容丹。广任转达梅盟主的意思,求取春容丹若干,并没有具体说多少盒。系统当时发布了“任务十一”,要华真行回赠五十盒。 结果华真行并没有按“系统”的意思办,他觉得五十盒不够,当时杂货铺里还剩下一百盒存货,便全拿出来给广任带回去。 至于系统奖励,当时华真行就已经拿到了,就是广任送来的,二十一年前定风潭道场废墟所搜检的诸般器物。 潘采等人来到养元谷之后,在当天的午宴上也听说了这件事。是约高乐不经意间提起的,他感叹华老板出手太大方了,百盒春容丹假如交给他代理,那立刻就是二十亿东国币呀! 待潘采打听清楚春容丹之事,不禁暗叹自己原先的计划太过想当然,甚至有点可笑了。他原本还打算花钱将定风潭器物买回去呢,可以找诸位师兄一起凑,现在来看,他们就算还有些财力,恐怕也入不了华真行的眼。 临别之时,华真行居然又拿出十盒春容丹让广任带上,就是这段时间刚出产的。广任纳闷道:“华道友已回赠百盒春容丹,实不必再多了!” 梅盟主为什么会让华真行回赠春容丹若干?其实这里面包括广任跑腿的辛苦费,还有对当年一起赶到定风潭道场收拾残局的昆仑盟诸高人的答谢。 华真行已经给得够多了,此时突然又拿出来十盒,广任真的有点不敢接呀,这不仅是十盒灵药,也等于直接塞过来二亿现金啊! 华真行却笑道:“这是托道长帮个忙,帮我转送给丁奇老师。” 原来是这样啊,广任便顺手收了起来。来时丁奇托他送了一个金葫芦过来,也是一件尚待华真行祭炼的空间神器,这种东西的价值不能用金钱来衡量,但华真行也没忘了答谢。 华真行、曼曼、石双成、洛克、连娜等人在国际码头送广任上船,前往特玛国的梅里机场乘坐专线包机。 其实新联盟控制的地盘上已经有一座小型机场了,就在班达市郊外的机场镇。但那座机场目前还不适合起降大型飞机,设施也不完善,而且申请国际航线也不是一时半会能搞定的,只能待将来再扩建改造。 至于农垦区以北的新机场项目,包括从高桥镇前往新机场的桥梁以及道路工程,目前正在紧张的施工建设中。按照最快的进度预期,能达到起降跨国客运航班的标准,恐怕得等到两年后,货运的话倒可以更早。 送别广任之后,潘采和王龙明、祝玉京、陈凤等四人也暂时告辞离开。他们此前将一些私人物品留在了非索港,需要收拾一下都带到养元谷。 等这四人回到了住处,潘采布下了拢音结界,王龙明这才开口道:“师弟,你究竟是何打算?” 潘采:“我的打算很清楚,就是顺其自然、尽职尽责,不知你们几位是何想法?” 哪怕有拢音结界,潘采仍很小心,说话的同时发送了一道神念,告诉了最信任的三名同伴自己的计划。 来到养元谷,遇见了广任和石双成,获悉这两人身份之后,潘采就知道已不可能达成来时的目的,包括扶风盘在当年定风潭所有的残存器物,如今已全部归属养元谷。 拿不走怎么办?那就换一种方式拥有它!华真行招揽这批修士加入养元谷,双方的想法是一拍即合,完全能各取所需,所以接下来的事情谈得都很顺利。 潘采念头一转,当场就意识到,其实这个结果比他原先的目标更圆满。就算他能把扶风盘拿回去,无非是掌管了一件神器,说不定还得花很大代价得到神魂烙印传承,然后再重建一派宗门。 可是就凭他们这这些人,上哪儿去打造那样一座养元谷?这辈子也搞不起来啊!从规模气象论,就算是当年的定风潭,恐也赶不上如今的养元谷。 而且养元谷也不仅是一座宗门道场,它还是一处人才培养基地。华真行通过养元术中心在当地搞的这套大范围筛选机制,简直是闻所未闻。 修行宗门最重要的是什么?是修士!而修士之间最重要的关系是什么?是传承!通过一天时间,潘采就差不多把华真行以及养元谷的底摸清了。 养元谷的最高层,是三位神通广大的老前辈,相当于太上长老,是战略级的存在。潘采等人绝不会去得罪也不能开罪他们,而要尽量尊重恭顺,事事视之以尊长之礼。 养元谷中的具体事务,无论是按照什么模式管理,主要还是依靠大量的工作人员。但把华真行算进去,养元谷里如今才有几个人啊? 五境修士只有华真行、王丰收、连娜,四境修士勉强只有洛克、李敬直、沈四书、曼曼。达到导师级别的修士加起来只有七位,还是不属于同一个传承派系的。 潘采带过来的这批原定风潭修士,则足足有十九人!假如再把萧光等三人算进去,那就二十二位,是原有势力的三倍有余。 养元谷最近不是还培养出了二十五名四级学员吗?他们目前几乎就是啥都不会的白板修士,否则养元谷也不会急需一批真正的修士为导师,来继续培训这批人。 那么养元谷中的导师队伍,就会以潘采这批人为主体,养元谷培训出来的修士,将来都会是他们的传人、弟子、学生。 修行本身的特点,就决定了它必然会注重传承关系,也就是说将来潘采把握这个开局的机会,就会培养出越来越多的“自己人”,假以时日,自然便会掌握养元谷最大的、最后价值的资源,通过这个体系培养出的人才队伍。 话说的好听些,这叫借地成势、借鸡生蛋,说得难听一些,这就叫鸠占鹊巢、偷梁换柱。 更绝妙的是,在这个过程中,潘采等人不需要做任何出格的事情,只要勤勤恳恳、兢兢业业完成导师的职责就行,让这一切自然发生,任谁都挑不出毛病来。 所以潘采的打算就是顺其自然,这个计划没有破综,当然也就谁都看不出破绽。对三位老前辈,他们会时时恭谨,找机会接受教诲指点;对养元谷分派给他们的任务,他们就认真完成,悉心培养所有学员。 眼下就可以预见,将来他们的工作岗位,不仅是在养元谷中培训那些三级、四级学员,也会分派到各地方养元术中心,去培训与发掘那些有天赋的人才,引领他们入门并培训一、二级学员。 听说欢想实业也在组织东国援建工人修习养元术,当成业余文化生活的一个重点项目,而他们有七人就在援建项目部工作,华真行还打算让这七人负责呢。 所以他们没必要动任何手脚,只要认真完成工作,将来养元谷的大部分成员都会成为他们的传人弟子,这就是一派宗门的主导力量。 若论个人修为,潘采本人早已大成,比华真行高多了。若论整体实力,这十九名或者二十二名原定风潭修士,也远远超过华真行等七人。 收到潘采这道神念,另外三人皆连连点头,赞同之余,陈凤又有些疑惑道:“既然如此,师弟您为何你只签了十年的服务协议?” 潘采仍然以神念道:“我这是以防万一,能否借地成势,十年也足够了。” 祝玉京:“既然如此,我倒还有个建议。此番回到东国,我们可以尽量联络一批交好的江湖散修,告知此地机缘,让他们也加入养元谷。” 潘采点头道:“此计可行,以介绍交好散修的名义来扩充此地师资力量,想必养元谷也不会反对,但一定要考察好人选。” 相信很多江湖散修都会感兴趣的,如此机缘谁不想要?但不能招揽那些品行不佳之徒,从缘法而论,他们也会感激我等。” 祝玉京:“对,我就是这个意思!人选方面要做好考察,养元谷将来就是我们的养元谷,招揽品行不错又想求机缘的江湖散修,曾交好者更佳。 我问过华真行,养元术不禁外传,可以让他们来之前都修炼,我们在东国还有三个月时间。” 王龙明:“不仅有三个月,每年都可以啊!甚至还可以专门派人在东国负责此事。” 潘采的打算的计划就是这般顺水推舟,而且让谁挑不出什么毛病。想当初草鞋帮全体成员都加入了大头帮,然后成立了新联盟,那么新联盟还是原先的大头帮吗?华真行会用这一招,潘采同样能用到这一招。 315、五气朝元 杂货铺的后院中,清晨的小雨仍在下个不停,华真行在荔枝树下睁开眼睛,他已经在这里站了整整一夜,雨点从枝叶间落下却纷纷飘开,丝毫没有打湿头发和衣服。 五境修为施展如此简单的避雨术,华真行早已能达到知常之境,在穿越沙漠后便能做到了。虽然他的控水技巧远不及曼曼那么精妙,却已经足够高明,能于有意无意间自然施展。 他这一夜可不是在体会避雨术,在大派传承中,甚至都没有“避雨术”这种提法,不过是以神识控水之技而已,还有其他法力运用技巧都能起到同样的效果。 就算不缺钱不缺资源渠道,一个普通人想服用九盒春容丹,最短需要多长时间?答案是至少三年! 一盒春容丹共三百六十枚,须按标号次序服用,每日一枚。假如手中有很多盒,同时服用最多不能超过三枚,也就是一年最多服用三盒,再多就超过了身体承受极限。 华真行手中这枚五气丹,开句玩笑话,一口下去就相当于将春容丹的灵效拉满,至少是普通人的三年服药之功。 只见他右掌平伸于胸前,掌心托着一枚李子大小的圆球,带着玛瑙状的五色纹路,这是一枚五气丹。 此丹的灵效,除了调经理气与疗伤之外,和春容丹几乎完全一样,也可以说是高端版春容丹,一枚下去,就相当于累计服用了九盒。 杨老头研制的春容丹,普通人最多就能服用九盒,再多服亦无灵效,相当于经济学上的边际收益递减为零。 若不得四境修为,根本就“吃”不了这东西,只能当成漂亮的珠子盘着玩了。 五气丹的原料,就是不死芯、蟹爪槲、金节花、白母膏、续脉胶这五味灵药。这五味灵药也是杨特红炼制最初版春容丹所使用的原材料,因为其中有白母膏,还因为其他方面的特性,所以只适合女性服用。 后来杨老头又使用了多个版本的丹方,以替代其中的几味或一味,但是替代丹方中加入的虎节晶、桃花泪、紫君凝等物,或多或少也只适合或更适合女性服用。 但这东西不能直接吃,质地就跟玛瑙一般,比普通的石头还要硬,用牙肯定是咬不动的,就算强吞到肚子里也消化不了,就算没噎死恐怕还得动外科手术取出来。 绝大部分修行灵药,根本就不是普通人能服用的,而所谓服用,也不是常人理解的仅仅是“吃”。比如这枚五气丹,它就需要在定境中以法力运化,直接将灵效化入形骸。 服丹的过程假如有人旁观,发现这枚春容丹上的五气玛瑙纹路会化为飞烟状,紧接着便消失无形……整个服丹的过程,若是养元谷培养的四级学员,车不多得需要一整天。 如今的华真行,已经通过实际修证明悟,梦中之言不虚。假如能将养元术修炼到第六级水平,其实就相当于服用了一枚五气丹,根本就不必再服用春容丹。 在广任告辞离开后的当天夜里,华真行的养元术突破了六级水平,或者说他本人早就突破了这一境界,今夜只是总结出了突破五级后继续修炼的系统法诀,以及养元术六级水平的考核标准。 考核标准就是亲手祭炼一枚五气丹,这与养元术的根本法诀直接相关!所需的原材料可以由养元谷提前准备好,也可以自行提炼准备,考核的题目就是最后成丹这一步。 所以这枚五气丹华真行虽炼制成功,却不适合他自己服用,哪怕他修为高超可以不在乎或者能化解掉某些副作用,但也没那个必要。 炼成这枚五气丹,华真行又回想起去年曾做的那个梦。那个有关欢想国的梦境,与普通的梦完全不同,随着时间的推移,很多细节竟越来越清晰,也不知是回忆的结果还是后来的脑补,姑且权当是梦到的经历吧。 在梦中读“野史”,据说曾经有人问风自宾,为什么没有发明出适合男性服用的春容丹?风自宾笑着回答其实世上早就有了,就是养元术! 炼丹炉往往是成套使用,通常并非一尊,这三套丹炉分别为三、五、七尊,相信过不了多久,养元师总部就可以启用它们了。 华真行的养元术修为是如何突破六级的?或者说他是如何总结出了从五级修炼到六级的通用法诀体系,以及六级水平考核标准? 这其实与两个人的关系最大,就是石双成和潘采。甚至可以说这两个人的到来,就是华真行能感悟这一切的机缘。 华真行用了整整一夜时间,因为这是他第一次尝试,熟练之后将来耗时可能会短得多。假如是养元谷其他的五级导师想考六级,用时可能会很久,但最多也不会超过三天。若三天还不成功,就意味着炼丹失败了。 华真行今天没有用丹炉,其实人的形神本身就相当于一具炉鼎,完全可以凭空炼药。而丹炉则是更好的辅助,体现为保证成功率、节约法力消耗等方面。 对六级养元术导师的考核,没必要强求以形神为炉鼎凭空炼药,能使用丹炉则更好。在广任送来的原定风潭残存器物中,就有三套丹炉。 从瓦歌市再度穿过沙漠、经班达市返回非索港的路上,那种无形的压抑感渐渐散去,就似化解阴祟的感受,尽管华真行当时并没有在驱散阴祟。 那条路,众人见证到的是生机,不是某一个人的生机,而是这个世界的生机重新被唤醒,是一种只可意会的玄妙境界,但也肉眼可见。 华真行打造养元谷,让那些四级学员前去培训进修,以弥补修行所缺。因为传统修士所擅长的手段,诸如术法、丹法、器法、符法之类,他们几乎什么都不会! 风先生让石双成来见证造化玄妙、人间疾苦、世业之艰。通过见证石双成所见证,华真行也有自己的收获。 他们从养元谷回到非索港,石双成曾惊讶此地阴祟为何如此之多,而华真行却视而不见?华真行通过那番行游告诉石双成,非索港的阴祟其实并不多,也根本不是什么重要问题,它正在快速的消散中,新联盟所做的,就是消灭催生如此之多阴祟的源头。 但是另一方面,石双成指出的也确实是事实,而华真行从来就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经石双成提醒后,华真行也尝试了化解这些阴祟的手段,用的就是养元术。 无论是术法、丹法、器法、符法,他们要找到擅长的方向,至少熟练掌握其中一方面的体系并能指点其他学员,才可以在养元谷中获得导师的身份。 这批四级学员在潘采眼中就是白板修士,难道他们就没有自己的特点了吗?养元术根本法诀追求的就是身心境界,通过什么方式追求?就是涵养生机! 所以这批四级学员,别的方面的水平且不提,他们有一样特质并不弱于其他宗门的修士,就是生机旺盛且绵久,且有驻颜之妙,这一点是不太容易被注意到的。 因此华真行还吸纳了原定风潭的十九名修士,到养元谷中担任导师。 在华真行的梦里,取得一、二、三级证书,可称初级养元师;取得四、五、六级证书,可称中级养元术导师。那么理论上讲,四级学员也可称导师了,但是这样的导师与养元谷中的导师却有区别。 普通的四级学员,假如派到外面去,比如某所中学里,已经可以指导那些尚未入门者修习养元术。但他们在养元谷中还仍然是学员的身份,需要补足的短板很多。 所以洛克遇到了华真行,能治好他缠绵十年的内伤,而不需要其他高手再施展什么治疗神术,连谢顶的脑门上头发都重新长了出来。 养元谷中的这批四级学员,生机精纯、活泼、绵久,仿佛唤醒了生命最具具活力的潜质。这是养元术的特色。 养元术从四级再突破五级,其实就是突破五境修为,从根本法诀来说,其实就是形神外放感悟天地间的生机流转。 在驻颜方面,养元术突破四级,就相当于服用了一盒春容丹,养元术突破六级,就相当于服用了一枚五气丹,且不论男女。 这世上有很多种修行秘法,以丹道为代表,同样也有蕴养生机的效果,可是普通人修丹诀想达到四境,那可太不容易了。 还有很多秘法体系,比如福根家族的传承,又比如冈比斯庭的很多神术师,他们在修炼过程中于蕴养生机这一方面的效果并不明显。 假如以传统修行境界划分,六级养元术其实还是五境修士,并没有突破六境大成修为,但却在五境修为中领悟了养元术最独特的修炼与运用方式。 系统颁布的“任务十”,内容是让华真行亲手炼制一套春容丹,所谓的任务奖励便是养元术的六级考核标准。现在华真行还没有亲手炼成春容丹呢,就已经拿到了任务奖励。 最近华真行对待系统任务的态度好像有些顽皮。任务十一让他回赠五十盒春容丹,他偏要回赠一百盒,广任临走时临时又多塞了十盒。 养元谷有个很好的辅助手段,就是以扶风盘为核心打造的洞天大阵,既能让他们提前感受天地间的生机运转,又能在破境时帮他们抵御风邪侵染。 那么突破五境之后呢?养元谷所培养的又不是定风潭或正一门的修士,更不是冈比斯庭的神术师,他们自有根本法诀,养元术亦自成体系,其实就是运用与化育生机。 运用和化育生机听起来太玄,必须有一个具体可衡量标准,其实它就是炼制五气丹最关键的一步。能炼成这样一枚五气丹,就说明养元师已能做到这一点,其养元术水平便达到了了六级。 可惜广任道长已经走了,还好石双成和约高乐仍在。这二位应该能通过六级考核吧,只要将根本法诀传授即可,然后通过考核,将他们的五级证都换成六级证。 无论是养元谷内部颁发的六级养元术导师证,还是国际养元师协会颁发的六级会员证,都已经是代表养元术水平的最高级证书了。 至于养元术水平突破七级之后,那就意味着其人至少也是大成修为了,这世上恐怕没有谁能给大成修士颁发什么资格证书,养元谷也不会干这种事。 任务十让他亲手炼制一套春容丹,他还没有炼制成功,只是炼制了五气丹,便已经得到了所谓的任务奖励,用他自己的方式。 华真行并非不愿意完成系统任务,但他想用自己的方式。这就像青春期的少年面对这个世界,有些时候偏爱特立独行、总想证明自己,证明自己已经长大、宣示独立的个性与自我。 今天的证午意味着什么?待他回到养元谷之后,就可以颁发六级证书了。 不知是杨老头提前“罢工”,还是丹房中储备的原材料已用完,总之九转紫金炉大阵已不再自行炼制春容丹,九口丹炉也全部是未使用空置状态。 丹房中央有一个草垫,华真行在垫子上坐了下来,手中五气丹散发出五色光晕,就像一条条彩虹飘带渐渐消散于无形。 杨老头口中说打算回杂货铺,但人一直在养元谷没动身,这里的九转紫金炉大阵也一直在自行运转。但是今天清晨,华真行炼制五气丹成功时,九转紫金炉大阵突然停了。 想到这里,华真行面露笑容,给曼曼发了条信息,在雨中走进了杂货铺的后厅,打开了原厨房、现丹房的门。 自从杨老头将厨房改造成丹房之后,华真行曾在门口那一小片空间内感悟过多次九转紫金炉大阵运转,但是今天还是第一次走入丹房中,门口那道无形的屏障也消失了。 这通常是服用五气丹时呈现的景象,可是华真行本人并没有服丹,或者说是九转紫金炉大阵在“服用”这枚丹药。 参悟多日之后,华真行终于第一次正式操控并运转了九转紫金炉大阵,他在炼制春容丹,所用的原材料就是手中这枚五气丹。 316、意外之喜 用一枚五气丹为主原料,可以炼制多少盒春容丹?答案是九盒,总计三千二百四十枚,与其灵效相当。 在这个过程中,还要继续添加断续胶、紫君凝一类的“中药”为辅料。华真行凝神坐定时,就知道九转紫金炉大阵突然停止运转,并非是库存的原材料用尽,而是杨老头收手了。 丹房中库存的、各种炼制加工好的原材料,目前差不多还够炼制二百盒左右。杨老头人虽不在这里,却察觉了华真行在做什么,适时收了神通,换成华真行去练手。 风环扇无风自动,华真行通过它控制九转紫金炉大阵的运转,此扇就相当于养元谷大阵中的扶风盘……到了第二天清晨时分,华真行炼成了九盒春容丹。 包装盒自动飞来、丹药包好,华真行拿着九盒春容丹走出丹房,将其暂存到杂货铺地窖中。当他走出丹房关上门的时候,身后的九转紫金炉大阵又重新开始运转。 杨特红将负责炼制春容丹到年底,但每日只炼制一盒,如今还差半年呢,当然还会继续,华真行从不怀疑他老人家会食言。 五气丹和春容丹,究竟谁是更高明的丹药?这个问题,就像逍遥幡和直升机谁是更好用的手段? 从灵效上来讲,当然是五气丹更佳,一枚顶九盒呢!而且春容丹的灵效,只是五气丹诸多妙用的一种,可是五气丹无法让普通人服用。 以五气丹为主原料,再分解炼制成春容丹,如今还只能通过九转紫金炉大阵。假如原材料没有限制,操控大阵者的修为也足够高,极限产量是多少? 华真行如今已知道答案,一次炼制八十一盒春容丹,用一昼夜时间,这就是九转紫金炉大阵的极限。炼制春容丹周期就是一昼夜,炼一盒需要这么久、炼八十一盒也需要这么久。 假如按这个标准,不算闰年的话,春容丹的年最大产能就是二万九千五百六十五盒。 对于华真行来说,假如原材料足够,主要的限制是修为。以他目前的修为法力,运转九转紫金炉大阵,每天最多只能炼制九盒,而且连续炼制超过两天就得歇了,不可能无限循环继续。 那么杨特红呢?他老人家的本事大,能够让丹炉经年不停,而且手法与华真行不同。 华真行要么同时炼出九盒,要么一盒都炼不出来,因为他用的主原料是五气丹。杨老头却没有提前炼制一枚五气丹这个中间过程,他是直接用各种基础原材料炼丹。 假如杨特红火力全开,用九转紫金炉大阵能否在一昼夜间炼成八十一盒春容丹呢?在华真行看来,他老人家当然有这个本事,目前之所以每天只炼制一盒,限制条件在于两点。 其一,杨老头不可能拿全部精力只用来炼药,他老人家又不是炼药工具人;其二就是原材料不足。 杨老头已经说了,从明年开始他老人家就要当甩手掌柜,炼制春容丹的事全靠华真行自己。那么仅凭华真行能不能搞得定呢?当然不行! 用一枚五气丹就可练成九盒春容丹,用时一昼夜。那么在理论上,每年不超过千盒,华真行只需要用一百零一枚五气丹、花一百零一天时间即可。 但这仅仅是理论,事先炼制五气丹就不花时间了吗?在炼制五气丹之前,还要采集、加工、提炼各种原材料,这些花得时间恐怕更多,华真行就算有三头六臂也忙不过来。 即便都能搞定,华真行也就成了一个纯粹的炼药工具人,难道他就不需要休息、生活、修炼了吗?天天就干这个,别的什么事都不管了?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好在如今已有了欢想实业、新联盟、养元术中心、春容丹中心以及养元谷,这些任务都可以通过分工协作的方式解决。 首先要有足够的地域,让各种灵药在最适合的自然环境中生长,其次要有足够的人手用最先进的技术去采集,然后分门别类进行加工祭炼。 最后的关键,华真行还得培养出一支六级养元术导师第五,每年给他们布置任务,提供数量足够多的五气丹。 另一方面,他还得提升自己的修为,否则每年要花一百零一天待在丹房里,他同样有点耗不起。但假如他一次能炼出十八盒春容丹,就相当于耗费的时间缩减了一半。 当然了,华真行也可以培养信得过的高手,比如曼曼,让她也能操控九转紫金炉大阵炼制春容丹,这样更能分担不少压力…… 总之是否能完成与约高乐之间的十年代理协议,华真行心中已有把握。杨老头辛苦了这么久,也该好好歇歇享清福了。 至于九转紫金炉大阵的极限产能,是每年二万九千多盒,以目前条件还远远达不到,无论是人手还是原材料都差得太远。 可是在华真行的那个梦里,五百年后的世界,春容丹已流行天下,那么区区每年不到三万盒的极限产能,又是远远不够的。 仅凭眼前的九转紫金炉大阵,却只能炼制那么多,到时候又该怎么办呢?那也只能将来再想办法了,还是任重道远啊! 华真行面带微笑,同时心中又怀着感叹走出了杂货铺。 昨天早上走进丹房之前,他曾给曼曼发了一条消息。因为炼丹时不能受任何打扰,所以接下来的二十四小时没人能联系得上他,让曼曼转告大家一天之内不要来打扰他。 此刻他看到了曼曼的回信,曼曼没有回养元谷,而是先去班达市的三湖镇了。她如今的身份是养元术中心的主任助理,最近又提拔为副主任了,而挂名主任杨老头总不在扶风园,她就是实际主持工作的大领导、正在安排第三期培训班事宜。 第三期培训班的班长就是曼曼本人,副班长叫洪万钧。 洪万钧是东国援建人员,派驻此地已超过三年,原本去年就可以回去了,他却选择留在了非索港接受欢想实业的聘用,目前的担任职务是农垦区新田镇的镇长。 和江怀谷一样,洪万钧也是援建人员中最早接触养元术的,他还是第一期培训班的成员,在养元谷中通过了四级考核,是眼下的二十四名四级学员之一。 迄今为止的三期总部培训班,对学员的最低要求是三级养元师,对班长、副班长的最低要求则是四境。 洛克、连娜、李敬直、王丰收都已经当过班长、副班长了,沈四书最近有事抽不出空来,华真行身为总导师也不可能去当副班长,所以只能在现有的四级学员中选拔了一名。 华真行独自赶往养元谷的路上,不禁又想起了约高乐送给杨老头的逍遥幡。假如他突破了大成修为,倒可以借来用用,就不必如此赶路了。 可是在谷中看见逍遥幡的时候,分明已成了小板凳的坐垫。华真行还特意用神识查探过,那坐垫并不是简单铺上去的,而是以神妙的手法与板凳已祭炼为一体,似是某种合器之道。 华真行曾参悟瑞兽舍利多日,其中也有原定风潭的炼器传承,他知道这样的炼器手法风险很大,弄不好就会损毁天材地宝。 杨老头居然用小板凳和逍遥幡这等神器合炼,又捣鼓出一件全新的法宝来,而且还成功了。 他老人家好像很喜欢干这种事,比如华真行手腕上的神隐枪,就是杨老头用了华真行曾加工的那根木棍、丁奇老师从神隐之国中带出的控界之宝,再与一件神器合炼成功的。 杨老头在养元谷中制作的小板凳,华真行曾戏称为飞天小板凳,没想到今日竟戏言成真。小板凳成了飞天神器,那么坐着一个小板凳飞天而行,又是怎样的神气活现或滑稽搞笑呢? 一边这么想着,华真行赶回了养元谷。潘采等十二人昨天下午就已经回来了,另有七人则返回了援建项目的工作岗位。又等了一天,曼曼、洪万钧带着第三期培训班也到了。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已是七月中旬,第三期培训班圆满结束。在这为期两周的培训过程中,不仅又有五名学员突破了四级,还发生了很多其他的事。 这期培训班,是迄今为止学员们受到的指导最好的一期,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养元谷中多了十二名经验丰富的导师,能给他们提供全方位的指点。 但为何只有五名学员突破了四级呢?这个数字并没有超过前两期培训班,第一期有十五名学员突破、第二期也有九名,原因不在于导师而在于学员。 华真行组织大规模的养元术培训推广的时候还很短,这批人修炼养元术的时间基本不超过一年,能突破三级就不错了。 修炼养元术时日较久、修为较深厚、有希望突破四级的学员已经尽量往前排了,待到第三期的时候,学员们的修为是赶不上前两期的,还能有五人突破四级已是意外之喜。 华真行虽想大规模公开推广养元术,但也没打算拔苗助长,一切还是顺其自然。相比于这一期的学员,其实“导师”们的收获才更大! 不算潘采这个另类天才,另外十八人中在二十年前只有两人有五境修为,二十年后又有三人已突破五境。 也就是说在长达二十余年的时间后,还有十三名修士仍是四境,这在华真行看来简直不可思议,但事实就是如此。 修行不是打造一间静室,每天端坐修炼即可,就算“熟练度”刷得再满,也只能保持状态、涵养神气、凝炼法力,却无法由量变导致质变。 破关需要机缘,适合的环境、可以交流的同伴、能随时指点的尊长……等一切因素更重要。他们多年散居各地,忙于俗务,未把当年所学放下已算不错了。 在二十年前,三湖镇的三兄弟只有萧光是五境修士,郎校民尚未突破五境,司马值更是刚刚突破四境。可是到了二十年后,司马值和郎校民在五境中也都算是高手了,与留在东国的其他同门情况不同。 这也是有原因的,萧光带走了什么、他们在又在三湖镇打造了什么?三兄弟得到了完整的宗门核心传承,又借助定风盘在三湖镇布置大阵、打造一方风水宝地,幕后控制三湖帮使其能安心修炼……这些条件,都是其他师兄弟所不具备的。 但这一批修士,根基都是极深厚,二十年来并没有放弃修行,否则今日也不会齐刷刷来到养元谷。而养元谷的条件,又不知比当年的三湖镇好了多少倍。 所以他们来到养元谷之后,短短半个月时间,余下的十三名四境修士居然全部突破了五境。对石双成而言这里是造化机缘所在,对他们而言当然更是,因为他们本就是以定风潭的秘法传承为修为根基。 二十年来的坚持与积累,需要的就是这样一个突破契机,如此简单又如此艰难!而养元谷的出现是任何人都始料未及的,就似天赐福缘。 这十三名新突破的修士中,有的还在援建项目部工作,但也能抽周末时间来到养元谷,他们就住在天河镇,每周都可以来两天。 第三期培训班结束时,四级学员只培养出来五位,五级导师却多了十三位,这对华真行和潘采都是意外之喜啊! 317、山空 这两周时间内,众导师除了指点众学员修炼、轮流在那座石桥上参悟养元谷大阵,他们也在修炼养元术。 华真行将自己所总计整理的养元术法诀已全部传授,包括最新的感悟,对这些修士而言想从头印证很容易。 华真行定下的养元术前五级考核标准,其实就是对各层修行境界的最低要求,只要拥有相应的修为,哪怕从未修炼过养元术,也能轻松通过考核。 比如四级考核,不就是点亮一枚有光珠吗?只要突破了四境修为、掌握了御器之功,谁还做不到吗? 萧光还私下对华真行说,假如传以最新境界的法诀,待到解开神通法力封禁后,司马值和郎校民应该也能通过养元术六级考核。 华真行当然知道他是什么意思,笑着回答不必着急。 对华真行来说还有一个最大的惊喜,就是第三期培训班的班长曼曼终于突破五境了。曼曼片破五境比华真行晚了差不多四个月,但也不算慢了。 但是第六级考核,就得真正将养元术修炼到第六级水平才行……半个月过去了,新来的十九名修士都通过了五级考核,但只有潘采一人通过了六级考核。 养元谷中现有几名六级养元术导师?只有三人,第一个是华真行自己,另外两个便是潘采和萧光。 萧总长周末也抽空来了养元谷,等到第二个周末再来的时候,便通过了六级考核,他借助一套丹炉成功炼制了一枚五气丹。 其实那十八原定风潭修士突破五境后,很快也能成为六级养元术导师的,现在未能通过考核,无非是因为修炼养元术的时日尚短。 萧光为何能成为六级导师?修为深厚是一方面,修炼养元术的时间更久也是重要原因。 第三期培训班结束之后,按照原定计划,潘采等十九人就要回东国。包括在援建项目部工作的七名人,华真行都想办法给他们请了三个月的假。 天赋异禀、悟性超群、资质绝佳,华真行就是这么夸曼曼的,曼曼听了笑得别提多灿烂了。三个老头也不在一旁暗笑,华真行这么夸曼曼,岂不是等于更加夸赞自己吗? 曼曼如今就是以养元术为修为根基,华真行相信她突破五境后,用不了多久就能成为六级养元术导师。 所谓六级养元术导师,在传统修为境界划分角度,仍然还是五境修士。 其实华真行还算漏了一个人,就是约高乐。约高乐也通过六级考核了,他修炼养元术的时间甚至比萧光还要久,也没有借助丹炉,随便伸手试了试,就凭空炼制了九枚五气丹。 倒不是约高乐不能炼制更多,因为材料是养元谷准备的,当时只准备了九份,只要炼制一份成功就可以,后面八份不必再动用。 华真行宣布考核保准时特意强调,有了把握再动手,千万不要勉强。修行这件事,到没到境界自己心里清楚,但是炼丹这种事却是有失败概率的。 这三个月时间也不能浪费,可以消化这段时间所得的传承与机缘,还可以好好印证一番养元术,待到他们再回到养元谷,估计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能通过六级考核了。 到了那个时候,养元谷就会拥有二十一名六级养元术导师,假如曼曼、郎校民、司马值也能通过考核,那就是二十四名了,嗯……连娜和王丰收也不是没有希望! 想到这里华真行不由得踌躇满志,至明年的春容丹生产计划就可以完成了,这二十多个人都可以炼制五气丹啊,而一枚五气丹就可以炼制九盒春容丹。 华真行在评价这些大成修士时,好像自动过滤掉了三个老头,以及风先生、约高乐、丁奇等人,因为这些人他如今还根本看不透。 萧光试了三次,第三次才成功,然后自掏腰包补了两份材料。他这样才是常见情况,第一次炼丹就成功的概率并不大,需要多次试验才能熟练掌握。 其实不想在考核的时候失手丢面子也简单,私下先练熟了再来。 养元谷提供炼药材料,假如炼制成功了,考核者练成的五气丹就充当考核费。但假如炼制失败了,要么自己补上同样的材料,要么交纳一笔考核费。 潘采一次便炼制成功,令华真行很佩服。 迄今为止华真行所接触的弗里克、广任、潘采等大成修士,无论是敌是友,无一不是出色的天才,这一点他不得不承认。 其实就算他签了那份协议,华真行事先都说好了,也不会指派他干别的事,只让他负责与冈比斯庭的联络工作……可惜约高乐还是没答应。 约高乐又拿到了一张国际养元术协会的六级会员证,华真行发证的时候又问了一句:“我该怎么谢您?” 约高乐笑着答道:“五气丹的丹方我会替你保密,但是养元术的最新法诀,能否也让冈比斯庭的神术师们借鉴?他们中的很多人并太擅长养生之道,修炼养元术也算弥补所缺。” 比如养元谷的“特聘客座导师”石双成就是这么干的,曼曼主动给她准备了足够多的材料,可以先私下尝试炼制,待到她有把握之后再去申请考核,那么在现场也可以尽量争取一次成功。 至于约高乐更夸张,华真行怀疑他纯粹是来炫技的,同时祭炼了九份药材,一次全部成功,给养元谷留下了九枚五气丹! 好人啊,这位约律师又是送礼又是帮忙炼丹,偏偏又拒绝了华真行给他开的后门,连十年服务协议都不肯签。 新联盟并非要征服几里国,而是要解放几里国,解放就意味着对秩序的重新建立、对社会的彻底改造,所以要带着大量的干部队伍,按照“克林区模式”接管新的城市。 解放班达市的时候,新联盟就从非索港派出了规模高达八千人的干部队伍,在这接近半年的时间内,仍在培养各岗位的后备干部。 这么大规模的行动,养元谷培养出的三十名四级学员显然远远不够,但别忘了养元术中心还培养了二百多名三级学员,一千多名二级学员呢,而且他们学的可以不仅仅只是养元术。 华真行点头道:“这是好事啊,您想传授就去传授。但您也知道,四级以上的法诀,就不可能像普及教育那样推广了。您的修为比我高,这些讲究就不必多说。” 第三期培训班结束后,约高乐终于暂时告辞离开。华真行将谷中的所有工作人员都派了出去,十五名值守人员都一个不留,当然也包括早就该返回工作岗位的范达克,就连曼曼都回到三湖镇的扶风园坐镇。 时间已经是七月中旬,而七月下旬新联盟就要南下展开大动作了。华真行培养这批学员,目的可不是让他们在山中避世逍遥,而是新联盟各部门的骨干。 按华真行的说法,养元谷中的人都走空了,只能托付石双成照看道场并照顾三位老人家,总不能偌大的洞天福地无人主持吧? 石双成想了想,觉得这个任务的担子很重,便主动挑了起来!其实她也明白,留在养元谷中能随时向三位老前辈请教,此等机缘简直太难得了,哪怕只是每天陪着钓钓鱼也行啊。 在华真行等人离开养元谷的前一天下午,众导师召开了一次工作会议,石双成列席参加,在座的共有二十一人。 偌大的养元谷中暂时只剩下二十四人,三位老人家、石双成、华真行和潘采等十九位新导师,而华真行和这十九位新导师明天也要离开了。 至于石双成,她虽然不知道新联盟的绝密计划,但也察觉出来华真行这批人将有大动作了,否则养元谷也不会为之一空。 她告诉华真行,假如谷外有事亦可帮忙,但华真行却极力劝阻她留了下来。 假如不算石双成,就是华真行一个人面对潘采等十九人,因为其他人都提前走了嘛。 三位老人家当然没有出席这个会议,华真行显得很是势单力孤,或许他是故意的,就是想看看潘采等人是否有喧宾夺主的意思? 但潘采表现得很好、很正常、很敬业,丝毫没有流露出这种倾向。会议主要内容是总结第三期培训班的工作,并对养元谷未来的发展规划提出建议。 潘采提交了一份计划书,给出了诸多建议,就是一部关于养元谷未来的发展纲要。 318、山外 潘采已经清晰地认识到养元谷与传统修行宗门的不同,比照通常的宗门传统,他指出养元谷应该借鉴哪些东西,并根据自己的特点做出哪些修改。 比如四境赐器,按照计划中的发展规模,养元谷也不可能有那么多法宝分发给四境学员,就算有,他们也未必会使用。 那么就修改标准:成为五级养元术导师,可以根据工作需要以及本人所擅长,领取法器一件。 就在会议现场,潘采还亲手取出了两件法宝,净尘罗和碧空洗,上交给研究院总库。另两名原定风潭修士朱镇和莫弃,也分别上交了两件净尘罗。 净尘罗也是定风潭标志性的法器,数量仅次于春雨枝,广任这次送来的器物中就有六件,此刻又多了三件。 世上不存在完全一样的法器,就像不存在完全一样的柳树枝,但传承悠久的千年大派有同类法宝很正常。净尘罗,就是历代定风潭祖师仿制扶风盘之物,虽然神通妙用远远不及。 至于碧空洗,可以理解为净尘罗的进阶版或更高端版,妙用更精粹,祭炼也更加艰难。广任道长这次送来了两件,如今库存变成了三件。 想当年定风潭道场崩颓时,这些人仓促逃离都没有来得及带走太多东西,但他们都有随身法器春雨枝。长老王衍还带走了身边的两件法宝,另外两名执事朱镇和莫弃也各带走一件法宝。王衍的春雨枝以及净尘罗和碧空洗,后来都传给了潘采。 这些法宝《宗门器物谱》中都有记录,再对照广任送来的东西,华真行就知道缺失了哪些。对于缺失之物,他并不想追究也不太好追究,不料潘采等人又把东西交了回来。 在座的十九名原定风潭弟子,包括潘采在内如今都还保留了一件随身法器,就是标志性的风斩,如今已正式更名为春雨枝。 按照潘采本人的提议,成为五级养元术导师之后,就可以分发一件随身法宝,他这十九人则各保留一根春雨枝。 潘采提供这份发展纲要,既请教了墨尚同,也采纳了范达克的不少建议,计划书中将养元谷库藏法宝分为两类。 第一类就是随身法器,如春雨枝,可以分配给五级导师每人一件。库藏中的其他法器,在有必要的时候,工作人员可申请取用,完成任务后交还。 第二类就是工具类的法宝,比如瑞兽舍利、传承之书、各种丹炉、有光珠、木鹊、竹鹊……等等。这些东西不适合专门分配给某一个,实行集中统一管理。 其中最特别的一件法宝当然是就扶风盘了,而扶风盘又是洞天中枢。 如何借助扶风盘参悟洞天大阵?就得坐在那座石桥上的阵枢位置,一次只能有一人,最短也得一个时辰,最好能有三天三夜。 等到将来养元谷中四级学员多了,得等到什么时候才能排上队?而且像这种事情一次是不够的,对很多人是多多益善。 所以得有明确的管理制度,以年为单位,原则上每年有一半时间供四级学员参悟大阵,另外三分之一的时间留给谷中导师以及教职员工,剩下的时间则机动使用。 虽然四级学员都有资格得到扶风盘的神魂烙印传承,可是要经过导师评定后才能批准,最佳的时机当然是四境修为圆满,最好能借助这珍贵的机缘突破五境。 其实这段时间石桥上的位置就挺紧张的。两周之内,曼曼以及新来的十九名导师轮流占据阵枢见证造化玄妙,就连那五名刚刚突破四级的学员都没有捞着机会呢。 潘采还制定了明确的总部导师评定标准,通过五级考核是最基本的要求,其次要在某一专业方向上有所擅长、能够指点众多其他学员。 养元谷将成立考评委员会,专门评定谷中导师资质。考评委员会有三名名誉委员,就是三位老前辈,另设五名执行委员,就是华真行、潘采、曼曼、萧光、连娜。 三位名誉委员可以不参加具体工作,但他们有一票否决和一票决定权,说谁行谁就行、说谁不行谁就不行!这听上去好像没道理,但从修为角度,这才是正经道理…… 石双成翻看这份计划纲要时,突然抬头道:“这里是华真行的地盘,他当然也有一票赞同与一票否决权。” 华真行笑道:“三位老人家有,就相当于我有了。” 石双成仍然摇头道:“这不一样。” 潘采:“理应如此,倒是我写这份计划书的时候疏忽了。” 石双成:“其实也没什么疏忽不疏忽,你这份计划书只是草案,大家一起讨论嘛。包括这份计划书本身,小华都有一票赞同与一票否决权。” 发展纲要中还提了一个建议,就是可以对外宣传养元谷、吸纳江湖散修加入,尤其是东国修行界的散修。 这条建议是呼应华真行前段时间给出的政策,想得此地造化机缘者,得申请加入养元谷,得到批准后签订《入谷协议》。 至于如何批准这些人的申请,这份发展纲要中也列出了细则,包含了诸多方面的考察要求,批准工作也由上述的委员会负责。 按照石双成方才所指,那么华真行也应该有一票赞同和一票否决权。 华真行拿着计划书看了半天,最后开口道:“将来可如此做,但是眼下尤其是今年,你们回到东国后,请不要对外提及此事。 新联盟在几里国需要发展空间,暂时不想引起外界关注,养元谷也是如此。况且诸位来了之后,我们这里的导师队伍已初具规模,暂时需要先稳定一段时日。 仓促之间吸纳太多的外来修士,既非我们自己培养,也未必了解此地理念,很多事情恐怕会变了味道,且过几年再说吧。诸位,请承诺遵守,此番回国勿将此地之事外宣!” 华真行刚说完,石双成也开口道:“若有人听到风声上门滋扰、强求机缘,养元谷也可以告知昆仑盟,昆仑盟不会坐视不理。” 王龙明曾向潘采提议,此番回到东国,联络与他们交好的散修一起加入养元谷,潘采也表示赞同。 华真行并不知道他们私下的商量,但是在工作会议上就把这个提议给否了,原因无他,韬光养晦而已。 新联盟有足够的实力解放几里国全境,华真行对此毫不怀疑,真正的考验是下一步的社会改造与秩序重建,目前也积累了成功经验与干部队伍。 可是这样的局面,是建立在没有外部势力大举介入的基础上。几里国本身太过贫弱,假如有外部强大势力的介入,则根本经不起折腾。 当然了,就因为这个地方太穷太破,是世界最贫困混乱的国家,几乎已没有什么油水可言,所以无论其内部怎么折腾,也没有什么大的势力会特意关注。 对新联盟而言,这就是一个机会,让越少的人、越晚注意到这里越好,尤其是那些殖民时代原宗主国势力。不求他们能帮上什么忙,只求他们别再来祸害,假如他们把这个地方彻底忘掉,那才是谢天谢地呢! 养元谷的发展也是如此。三位老人家确实神通广大,洞天福地也是气象非凡,但毕竟是草创之初,真正能参与具体事务管理的大小杂鱼还没几只,不宜大张旗鼓。 想建立心目中的养元谷,那就要坚持以我为主,所有根基都要自己去打好,不可能一味借用外力。 养元谷吸纳这批原定风潭的修士,也是缘法所致,就像是想做生意突然来了一笔本钱。但是短时间内再吸纳更多的江湖散修,那可真就是喧宾夺主了,华真行也不是要搞什么江湖帮派。 石双成说话的时候,华真行突然回想起广任真人临别时给他悄然留下的一道神念。 这道神念中的信息,并没有太多主观内容,都是发生在养元谷中公共场合的事情。潘采等十九名定风潭修士,遇到正一门最年轻的大成真人广任,当然也是难得的交流机缘。 广任从小就被高人看中、悉心指点栽培,长大后被带入正一三山修行,年纪轻轻就突破了大成修为,既是天纵奇才又是福缘深厚,人生简直是顺利得不能再顺利了! 相比之下,这些人则感叹命运之多舛、修行之艰难。他们原本也在千年传承宗门中,却莫名遭逢大难,逃散而去终日不安……历尽千辛万苦,付出莫大代价,这才重新加入了养元谷。 他们说的应该都是事实,当时石双成也在场。说到人生得意、背景深厚,石双成更是如此啊,际遇与这批定风潭弃徒那是天壤之别。 可是石双成却越听越别扭,忍不住开口道:“诸位生于太平之世,自幼衣食不缺、安全无虞,少年便得机缘习成神通秘法、有一身修为。 定风潭因罪而灭,但高人宽怀,你等并非受到追求,各自安然离山。携法宝、仗修为,足以安身立命,二十年来或事业有成、或逍遥度日,今日还能得此地大机缘。 你们这样的人生赢家,还要自叹自怜吗?还要感叹命运多舛、千辛万苦?那么山外之人,在你们眼中还是不是人?你们真应该去好好看看!” 广任没有给出任何评价,只是用神念转告了华真行当时这一幕场景,同时给了一个建议:待这批人从东国返回后,不要一味留在养元谷里当导师,最好都能像箫光那样,轮流派到山外参加新联盟的一线工作。 319、错觉 潘采等人回到东国后,才真正意识到几里国就是一个被世界遗忘的角落,那里的人们几乎发不出自己的声音,无论发生什么好像也不会受到关注。 资讯如此发达的网络时代,他们在网络上特意搜索,也没见到几条几里国尤其是非索港现状的新闻报道。 就他们的亲身经历,东国如今在几里国有大量的援建项目,但是网上能搜到的相关新闻,却只有一年前的某集团研制的重油发电机组成功出口几里国。 搜索范围扩大为外文网站,能查到的新闻也只有大慈善家、大富豪罗柴德爵士的感人事迹,以及罗柴德、洛克、风自宾的授勋报道。 在相关新闻中,几里国只是一个背景板,那里的穷困、落后、混乱与危险,仿佛只衬托了几位爵士的高尚、文明与善良。 网上能查到的有关内容,无非是几里国的百科介绍,诸如国土面积、人口、经济、粗略的历史等等,倒是有些自媒体上能见到“刷面”之类的“趣闻”。 至于几里国的现状、那里的人们过着怎样的生活、正在发生什么样的变化,几乎没有细节介绍,有关新联盟的新闻更是一条都没有,就连夏尔的事迹都查不到。 这甚至给人一种错觉,假如几里国一夜之间消失了,好像在这个世界上也不会掀起任何波澜。 现在各种网络平台都带有大数据推送功能,他们查找几里国的信息,所使用的app便给他们不断推送一些有关黑荒大陆的新闻或介绍,基本都是野生动物、风土人情、旅游见闻啥的。 这些大多都不是几里国的消息,就算是几里国的信息,也就像是朦胧的碎片,似乎能看到那一个遥远的国度,却又根本看不真切。 不提潘采等人回到东国后的感受,除了李敬直等极少新联盟高层,其他所有人如今也都没有了华真行的消息。因为华真行带着一支渗透小队,已秘密潜入了瓦歌市。 在新联盟军正式展开行动之前,很多支渗透小队早已用不同的方式潜入瓦歌以及更南方,执行各种特殊任务。比如保护重要的设施不被破坏、暗中控制某些街区帮派,在适当的时候及时稳定住秩序。 华真行带领的这支小队,其任务目标是雄狮组织所拥有的十二辆轮式步兵装甲战车。 雄狮组织就是控制瓦歌市的武装势力,那十二辆步兵装甲战车是他们最强大、最先进的武器装备,两年前从兰西国购置,还重金聘请了维护保养团队,装备妥善率极高,据说有七辆可以随时开动投入战场。 这些装甲车配备了七十毫米随行火炮、车载通用机枪,据说还能装备反坦克以及放空武器,每辆装甲车可以运送两个班全副武装士兵。 华真行的任务就是阻止这些装甲车进入战场,假如他的行动失败,那么新联盟军则只能动用备用方案,在战场上使用攻击无人机摧毁这些装甲车。 新联盟军目前没有坦克,按李敬直的思路,假如真要组建坦克部队,那就采购东国最先进的外销型号。就算新联盟有钱买,等到货再组织训练都来不及。 他们已经下订单的两辆通用直升机,目前也没有到货,无人机倒是已经采购了一批,总计有四种型号:信息采集与侦察无人机、察打一体无人机、突防攻击无人机、电子干扰无人机。 电子干扰无人机只是一个小型平台,这次行动未必用得上。至于数量最多的信息采集与侦察无人机,将来主要还是民用,比如经过改装与ai系统联网用于野外寻找药物,相当于另一种意义上的木鹊。 新联盟如今只控制了不到两百万人口、发展了一年多时间,不可能拥有太强大的武装力量,军队也缺少重型装备。李敬直等人根本不想硬扛这些装甲车,只能通过特种作战尽量减少伤亡损失。 华真行这支小队只有四人,他是队长、队员还有萧光、司马值、郎校民,就是当年的三湖镇三兄弟。 他们四人穿过了雨季中的沙漠,在路上,华真行传授了司马值和郎校民养元术最新的法诀,待到瓦歌市解放后,他们或许就能通过六级水平考核了。 司马值前段时间参加了地质科考队,如今也被临时调了回来。郎校民则在非索港负责各教育机关的校风校纪巡视工作,也是临时参加这次行动,待到九月开学前再调回去。 这个四人小队,是新联盟能够动用的实力最强大的组合,用以执行最危险、最重要的任务,动手的时机一定要把握好,就在新联盟军发起全面进攻的当天…… …… 卡巴罗祖籍瓦歌,但是出生在兰西国,也是在那里长大、读书,并进军队服役,拥有兰西国籍。但是在兰西国,周围人眼中他仍是几里人,而到了几里国,大家又把他当成兰西人。 他在瓦歌市过得很舒服,非常这里,已经不愿意回去了……其实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回不去了,已经被达斯工业集团打包“卖”给了雄狮组织。 达斯工业是兰西国的一家工业集团,主要生产各种武器装备,雄狮组织购买的十二辆装甲车就是从达斯工业采购。达斯工业为此还配备了一个保养维护团队,总共有二十四人,负责人就是卡巴罗。 这种操作,就是买设备送客服啊,当时正赶上达斯工业大规模裁员,这十二人相当于被变相裁掉了。 恰好借这个机会,公司裁员的时候给了他们一份新工作,连车带人都送到了瓦歌市。车是卖的,人是送的。 在设备交付的时候,达斯工业当然给了另一种说法,这些人是他们提供的维护保养团队,否则雄狮组织就算把设备买回去也玩不转。 雄狮组织这边并不清楚内情,可是卡巴罗等人自己清楚,达斯工业是不会再召他们回去了,再回兰西国也就等于失业。 卡巴罗很聪明,利用交接环节中的信息不对称,自己在当地注册了一个公司,让雄狮组织将设备维护费用都打给这个公司,声称这个公司就是代表达斯工业提供服务的,他们这二十四人都是该公司的雇员。 装备的维护以及维修,需要采购一些专用的设备和材料,一个损坏的螺丝或轮胎,哪怕一瓶润滑油和冷却液,雄狮组织也不知道上哪儿买呀,仍然得通过他们向达斯公司采购。 两年了,卡巴罗凭着自己的聪明才智两头吃,愣是糊弄了过来。在雄狮组织眼中,他是国际军火商的代表、派驻本地的高级技术人员,负责最重要的武器装备维护以及操作人员训练。 以卡巴罗为首的这二十四个人,当初被送过来的时候,就是这十二辆装甲车的车长和副车长,或者说是驾驶员和武器手。他们也负责训练雄狮组织的武装人员,操纵这些装甲车进行战斗。 但是训练到现在,其他人掌握得也不是很好,顶多能把车开出去放两炮,至于其他方面的要求也没必要太高。 雄狮组织采购这批装备当然是有想法的,主要目的是为了南下抢地盘,可是因为种种原因,这两年还没有真正展开行动。他们并没有防备北方的守卫阵线,也不认为班达市那边的武装力量能穿过沙漠跑到这边来送死,尤其是在雨季。 卡巴罗平日喜欢说兰西语,出入当地的高档消费场所,每天从酒吧里带不同的姑娘带回去…… 这段时间他碰见了几个东国人,感觉一见如故,半个晚上就成了朋友。因为对方很大方,随手就点最贵的酒请他,还会说几句兰西语,很愿意听他吹牛。 卡巴罗感觉自己得到了尊重,居然也能蹦出了几句东国语,比如“我爱东国”、“东国人了不起”之类。这也不知是跟谁学的,反正有人告诉过他,这么说话就能交东国朋友,而那些东国人会很大方,事实也果然如此。 接下来这几天,他经常碰见这几位东国人,不是请他喝酒就是请他吃饭,总之把他当成了这里与众不同的大人物。卡巴罗非常高兴,还带着新朋友去参观了自己工作的地方,当然包括哪些神气的装甲车。 既然关系已经处得这么好了,卡巴罗还打算让这几位朋友给他多介绍一些东国妞,当然泡妞的费用也是由对方请客。反正他是这么想的,这天晚上也就这么说了,然后就喝多了。 卡巴罗直到第二天中午才醒过来,他都不知道自己睡在什么地方,过了好一阵子才发现这是当地一家酒店的房间。他走出房间就被武装人员带走了,还以为是部队长官找他有事呢,操着一口兰西语想摆架子,结果又发现情况有点不对劲。 卡巴罗一觉醒来被带走的时候,瓦歌市已经解放了。 各个街区都已经戒严了,雄狮组织的各个据点也被新联盟占领,所有武装人员都被缴械。在这个过程中只发生了零星的战斗,有意思是的,那些开枪者大多是喝醉了或者吸嗨了没搞清状况,而清醒的武装人员基本都没反抗。 李敬直为首的军事指挥团制定了尽量缜密的行动计划,包括遭遇不同的情况有多种应对方案,但他也没想到行动会如此顺利。 大部队穿越沙漠边缘的迂回路线,散开之后扑向各个据点,几乎就等于长驱直入。通过为数不多的关卡时,顺手就把关卡人员给控制了,甚至没有让他们有对外联络的机会。 在漫长的雨季中,雄狮组织的武装人员无所事事,要么就跑出去鬼混,要么就找个地方喝酒赌钱,就连岗哨都没有任何警惕意识,谁会在这个鬼天气跑到军营里来找麻烦呢? 新联盟不止派出了华真行这一支特别行动渗透小队,另有小队控制了雄狮组织的高层领导,他们也都在瓦歌市内找乐子呢。 所以当个进攻部队开到时,值班人员还以为是哪位长官来视察,或者是有新人员换防却没有得到通知……稀里糊涂地就被拔了岗哨控制了军营,然后大家都成了俘虏。 至于那十二辆装甲车一直停在车库里,根本没机会开出来。这东西得上了阵地才有用,停在车库里没有任何威胁,枉费了华真行等四人的一番奇谋妙计。 假如当时有人想去开动装甲车,会发现一件事,钥匙丢了! 这些装甲车不仅车门有锁,想发动也得有专用钥匙,和普通的汽车不一样,这玩意从外面不好砸也更不好撬。 为了以防万一,华真行等人不仅把车锁了、钥匙给偷了,从其内部还顺走了几个小零件,反正让它们发动不起来,想修的话得找达斯公司订购零件去。 华真行他们是怎么摸到车库里来的?就是卡巴罗吹了牛,带着他们进来参观的。车库在军营的角落里,与其他区域隔开,防备很松懈,想潜入简直太轻松了,至于钥匙就挂在车库的墙上。 等华真行与李敬直汇合后,军事行动已经结束,接下来又进入了熟悉的流程,仿佛是半年前攻占班达市的场景重演……当华真行介绍了自己的行动经过,大家都感觉哭笑不得。 卡巴罗糊弄了两年的内情,在新联盟工作人员的审查下终于暴露了出来,审查人员也觉得目瞪口呆。还有这么风骚的操作?人才啊! 真相查明之后,卡巴罗等人的身份就不是境外公司派驻本地的客服了,就是雄狮组织的武装人员,负责装备的维护以及操作培训。卡巴罗和他的小伙伴们,连人带那个皮包公司都被新联盟收编,将接受新社会的改造。 听说这边搞到了十二辆轮式装甲车,就停在库房里没动,范达克还特地带了个技术小组赶过来了。 令卡巴罗惊讶的是,到了雨季结束的时候,新联盟军已经能动用十辆装甲车了,包括车载武器都能随时使用,甚至步兵的配合战术都已经十分熟练。 其实卡巴罗眼中的熟练,在李敬直眼中还生疏得很。 装甲车有十二辆,原先能开动的是七辆,还有五辆趴窝。技术人员来了一番彻底整修,这东西的结构并不复杂,有些零件是从其中两辆车中拆出来的,然后就搞定了十辆。 经历了这一切的卡巴罗,感觉就跟做梦一样,难道这些人都是天兵天将吗? 别说是他,就连华真行都有了一种错觉,这么轻松就搞定了?钥匙居然白偷了!按照这个架式,新联盟军是不是已经能够打穿整个黑荒大陆了? 在新联盟的内部军事会议上,对于这批新到手的轮式装甲车如何处置也形成了决议,可以暂时先用着,但并不准备长期正式列装。 以李敬直的意见为代表,大家都认为兰西国的武器装备不实用,包括设备维护和配套武器的采购,都要通过达斯公司。 现代军队的制式装备,统一的后勤体系很重要,选择采用的哪个体系就不能混乱。能满足同样作战要求的轮式装甲车,东国就有更物美价廉的外销型号,而且后勤保障更顺畅、更可靠。 华真行也参加了这次会议,李敬直发言的时候,元神中突然又有反应,许久没有动静的系统又来新任务了。 任务十二:收购瓦歌矿业集团。 任务奖励:给朋友一个发财的机会。 。手机版更新最快网址: 320、老革命与新问题 系统的风格,怎么忽然又变得这么含蓄了?记得前两个任务不是这样啊,谜底就写在谜面上,只要完成任务的结果就是奖励,那怕任务尚未完成便已经得到了奖励。 收购瓦歌矿业集团,让一个朋友发财,这二者之间有什么因果联系吗? 华真行做这一切的目的,肯定不是为了让身边的某个“朋友”有中饱私囊、大发其财的机会,那样既不是新联盟的宗旨,也不符合华真行的初衷。 假如有可能的话,他到希望身边每个人都能发财,过上美好生活,但此发财非彼发财。 华真行也了解系统的尿性,只要他去完成这个任务,在完成任务的过程中说不定某些人就能抓住机会发一笔横财。 但华真行干脆没有去想什么系统奖励,他只是注意到了瓦歌矿业集团的特殊性,这确实是一个必须要解决的问题,而系统似乎是在提示他解决问题的思路。 上次系统让他回赠广任道长五十盒春容丹,他并没照做,而是倾其所有回赠一百一十盒。系统有系统的尿性,华真行有华真行的想法。 漫长的大雨季结束了,时间已是八月末,距离新联盟展开行动已过去了一个月,瓦歌市包括周边镇区的秩序基本都已经恢复,今天的会议在做总结。 在正式的军事行动中,收编雄狮组织的各个军营和驻防据点,新联盟军伤亡了三十多人。但在随后解除各个街区的黑帮武装、搜缴枪支与d品时,遭遇了多起顽固份子抵抗事件,还有当地居民趁乱搞打砸抢,镇压时也发生了冲突,新联盟的军政干部累计伤亡七十余人。 伤亡总计达到了三位数,这也是新联盟展开各项行动以来人员损失最大的一次,解放班达市的时候伤亡都没有这么严重,所以需要好好检讨。 整个几里国都极端贫困落后,但一定要从侏儒中拔矮子的话,倒也有一些地方特色,比如班达市就是一个大粮仓,而瓦歌市则更像一个工业区。 瓦歌市的总人口一百万左右,在几里国的七大行政邦区中,其人口排名倒数第二,仅比非索港多,却是经济最发达的地区。 据估算,也只能是估算,瓦歌市的年人均生产总值,“高达”六百米元,是非索港的三倍!当然了,这个数字是指曾经的非索港。 瓦歌市的经济更发达,所以各个帮派也就更有钱,武器更精良、子弹更多。但这并没有带来更美好的生活以及更安稳的秩序,反而让这里变得更危险、更混乱。两个月前石双成曾在华真行的陪同下来过这里,亲身见证了什么叫人间地狱。 瓦歌市有不少工厂,郊外也有成规模的种植园与加工厂。当地的很多赌场和妓院,就开在工厂门口,招揽那些领了工钱的工人们去消费。 p妓既费钱也费身体,但总有个大致的开销水平,可是赌博是个无底洞,钱花光或输光的人只能继续回工厂干活。 赌场只在一种情况下赊账,那就是输钱者继续给工厂干活,以将来的工资充抵欠债。工资直接由赌场带领,没有还清赌债及利息之前,工人是拿不到的,顶多是有口饭吃,也别想着弃工逃跑。 这样的工厂、赌场和妓院,都是同一个帮派控制的,上面都是同一个老板。这些工厂并不喜欢工人吸d,因为那样会干不好活乃至发生危险。 但是瓦歌市的d品仍然很泛滥,而且有很多其他地方没有的品种。帮派都会养打手,就是所谓的核心帮众,他们当然谈不上什么信念追求,很多时候黑帮都是用d品控制这帮亡命徒。这些人是活不了太长时间的,但是一茬又换一茬,烂仔有的是。 所以新联盟在恢复秩序的过程中,遭遇到顽固份子很多,尽管早有思想准备,发生冲突时伤亡也比较大。 当地的很多小型工厂以及加工厂,都是被黑帮势力控制的,里面的工人也来源于帮派各自控制的地盘。但说瓦歌市的工业“发达”,主要还是因为瓦歌矿业集团的存在。 瓦歌矿业集团这一家企业的产值,就超过了瓦歌市经济总量的三分之一,更别提当地还有一些小规模的工厂与加工厂就是给它做配套服务的。 但瓦歌矿业集团并不属于当地的哪个黑帮,它是伊卖雷工业集团下属的一个子公司。伊卖雷集团总部在兰西国的首都啪蕊市,是一家大型跨国企业,有很多子公司,瓦歌矿业在其中很不起眼,却是这里的经济支柱。 瓦歌矿业并不单独与哪个黑帮合作,反过来说,当地的很多黑帮都是为它提供服务的,甚至包括曾控制了瓦歌市的雄狮组织,都需要仰仗瓦歌矿业的支持。 瓦歌矿业十二年前与市政当局签订了协议,购买了这个邦区内所有矿产的开采权,期限是二十年,那笔钱是一次性付清的。与此同时,它每年还要交一笔资源税,根据当年开采规模的大小。 钱总是不够花的,地方当局总想多要点钱,资源税原本是年付,后来改成了月付,但这样也解决不了根本问题。 瓦歌市继续卖了未来更多年限的矿业资源开采权,让瓦歌矿业提前支付,又多卖了三十年,然后还想再卖再加钱……大约是六年前,瓦歌矿业也不愿意了。 于是当时控制瓦歌市的武装势力“沙漠英雄”被推翻,换成雄狮组织控制了瓦歌市。瓦歌矿业有钱有资源,就是当地军政势力与各帮派的经济后盾与雇主,完全可以扶植另一股势力。 目前的瓦歌矿业,还拥有这个邦区内所有矿产资源未来三十八年的开采权,每月还交给市政当局一笔资源税,这些都计入了它的生产成本中。 瓦歌矿业给当地带来的收入可不仅仅是每月的资源税,它在当地有二十多处工地、十座加工厂,雇用了近二万名工人。 它给这些工人们用罗元发工资,这也是控制瓦歌市的雄狮组织重要的外汇收入来源,可以用于进口各种物资,比如军火。 瓦歌矿业的管理层以及技术团队,大多都是其由母公司伊卖雷工业集团派驻当地。这批人的数量不多,很多具体事务,基本都采取当地人管理当地人的模式,也只能用这种模式。 比如一线工人的招募,虽然有技术人员负责培训,但组织工作其实都交给当地的黑帮了。各黑帮找来符合要求的工人,命他们接受培训、服从管理。 瓦歌矿业的工资名义上是按月、按人发放的,但实际上大多是被各个帮派领走了,抽水之后再发给他们组织来的工人。 所以各帮派还得跟公司的中间管理层打通关系,久而久之,已形成了相对固定的合作模式与势力范围。 有些时候,当地合格的劳动力数量不够,瓦歌矿业甚至会招揽瓦歌市以外的工人。比如班达市就有一个矿工帮,曾组织地盘里的青壮到瓦歌矿业来打工。 在班达市解放后,有个叫图良汉的当地土著,跑到工地上组织工人逃回去了。而矿工帮的残余势力仍然死性不改企图搞破坏,结果被箫光带人一锅端了。 根据箫光的调查,矿工帮其实是跟瓦歌市的黑帮大眼帮合作,而大眼帮则为瓦歌矿业服务。他们统一领取工人的报酬并从中抽水,假如那些工人逃岗,矿工帮还会把人抓回去,或负责补充同样数量的工人。 总之瓦歌矿业表面上就是正常经营的企业,它正常聘用工人、正常发薪水,既不强迫劳动也不限制工人的自由,脏活自有当地的黑帮代劳。 在李敬直主持召开的总结会上,华真行则提出要求,要新联盟尽量搜集瓦歌矿业的所有材料。 对这家企业暂时还不好轻举妄动,否则瓦歌市现有的经济体系就崩了,将给社会生活造成极大的混乱。新联盟才刚刚接手这座城市,必须保证过渡期的稳定。 这也是在解放几里国的过程中,华真行遇到的新问题。他想韬光养晦,不希望受到外界太多的关注、尽量避免外部势力的干涉与介入。可是解放了瓦歌市,就必然要和瓦歌矿业打交道。 以前在非索港和班达市,其实也碰到过类似的情况,但那些机构或企业的规模都很小,或者实际影响并不大。但像瓦歌矿业这样牵一发而动全身,又不得不去碰的大型集团,迄今为止他还是第一次遇到。 请个假 庆祝瓦歌市解放,聚众喝酒请假一天,明天继续更新! 《欢想世界》请个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321、这种问题不是疑惑 既然系统颁布了任务,华真行也就接过了这个活,这可比偷装甲车的钥匙要困难多了,还好他有一个得力助手,任命其为瓦歌矿业工作组的组长,就是司马值。 司马值今年四十六岁,东国平京大学经济学硕士,五境修士,尽管这二十年来日子过得有些荒唐,但在这里仍然是难得的高端人才。 要说其人的毛病,按东国的话说,就是生活作风有问题。想当初华真行和夏尔登门拜访,是萧光和郎校民出面接待,他则留在庄园主持法阵,却叫了五个美女陪酒,还有七个美女跳草裙舞。 但司马值这些破事,在不知生活作风为何物、很多当地人找不着爸爸的几里国,好像根本就不算什么了。 新联盟在搞移风易俗,但对这方面的问题,短时间内也取法彻底扭转,只能找到两个切入点,一是加强文化教育、二是提高妇女地位。 这些暂且不提,经过了半年的艰苦的野外地质勘探,司马值竟然没变黑也没瘦,看上去精气神也改变了很多,感觉更振奋,不复当初的靡靡之色。 那五朵金花和七仙女,都是司马值搜罗到庄园中的女子。司马值偏爱东洲裔与罗巴裔的美女,而在罗巴裔当中,更偏爱东罗地区的美女,对当地土著并不太感兴趣。至于这种个人审美问题,别人倒不好说什么。 司马值应该也有些过人之处。三湖帮解散了、三湖镇解放了,包括那五朵金花和七仙女也接受了新社会的改造,新联盟给她们安排了新的工作,她们也受到不少当地土著的追求或者说勾引,但有意思的是,她们居然仍坚持自称是司马值的女人。 这也许是对旧时代那种生活的怀念,也许是对司马值这个人的迷恋,总之司马值被抽调到地质考察队去了,大半年都没有露面,她们居然还那么死心眼。这跟谁说理去?华真行听到这些八卦后,简直怀疑她们中了什么迷魂的法术。 许是他们得到了萧光的提醒,又或是足够聪明看透了形势,反正就是执行任务、完成工作,等到了养元谷中正式开炉炼药,神通法力自解。华真行与他们之间仿佛已有默契,不必再开口说什么。 依旧是九份药材,司马值居然一次成功!或许有侥幸的成分,但此人的天资当真不错。郎校民和萧光一样,失败两次之后第三次成功,也都通过了养元术六级水平考核。 包括潘采在内的原定风潭二十二名弟子,如今都至少有五境修为,且都已经成为六级养元术导师。 萧光已完成了班达市那边的工作交接,华真行带着新联盟搜集来的材料,与当初的三湖镇三兄弟一起,又从瓦歌市赶回了养元谷。 石双成就快开学了,华真行回来送她,顺便给司马值和郎校民举行养元术六级水平考核。萧光身为养元谷的行政总监,也来现场主持这次考核。 华真行早已将最新的养元术法诀传授给两人,也告诉了他们五气丹的丹方。司马值和郎校民无论是在执行“阻止战车出动”的任务时,还是后来在瓦歌市的这一个月的临时工作中,都没有提神通法力被封禁的事。 第三个小团体就是莫弃、木青羽、朱乘理、朱晓久、郑同俊、郭汐灵、周行元等七人,他们私下里联络最多,以莫弃为首,很多事情上都保持共同进退。 第四个小团体或者不能称其为团体,就是其余的朱镇、刘智渊、陈盖豪、项拓宇、张俊名、刘不盈、杨维叶、孟罗薇等八人。 他们不属于上述三个小团体中的任何一个,相对比较中立,就是为了寻求师门传承而来。来到养元谷之前,潘采的影响可能对他们比较大,但是正式加入养元谷之后,他们的立场便相对中立,未必一定会偏向于谁。 假如一切都要依靠华真行自己,他或许可以打造欢想实业、打造新联盟,做到很多哪怕在一年前感觉还是梦幻般的事情,但绝对培养不出这么多修为深厚的修士。 这二十二人其实也分为四个小团体。首先就是萧光等三兄弟,不论他们曾经是什么身份,如今就是新联盟的成员,已经投身于这场改造世界的实践中。 其次就是潘采、王龙明、祝玉京、陈凤等四人。他们都是王衍长老的亲传弟子,潘采和王龙明是表兄弟、祝玉京和陈凤是一对夫妻,平日关系也最为亲厚。 华真行也没有太多时间耗在这里,今天只是带司马值和郎校民来通过考核,顺便熟悉一下环境,毕竟他们以前还没来过养元谷呢。 接下来众人都有各自的工作任务,萧光暂时又调到了瓦歌市,郎校民要返回非索港迎接各学校的开学。 不论前方的形势如何,稳固的后方发展更加重要。整个非索港如今已经成为一个巨大的社会实践基地,新联盟在这里取得的经验、得到的教训,总结出的成功模式,都会分阶段运用在班达市、瓦歌市以及整个几里国。 华真行为什么这么清楚?因为这些人是通过不同的途径来到非索港,其行踪资料已经被新联盟的安防部门掌握。 比如潘采等四人就是结伴而来的,到达非索港后也住在同一个落脚地点。而莫弃等七人,则都选择了援建工程技术人员的身份。 时间是八月末,而潘采等人差不多要到十月中旬才能回来。瓦歌市如今成为了新联盟控制范围的最前沿,能抽调的骨干都派出去了,养元谷仍是一座空谷。 杨特红没有提系统任务的事情,虽然几位老人家都知道华真行的元神中莫名出现了一个“系统”,但在座的其他人并不清楚。华真行倒是在吃饭前就私下告诉了三个老头,系统又给了最新任务,所以杨特红就直接这么问了。 华真行摇头道:“收购不了!新联盟没有这笔资金,欢想实业也拿不出来。” 华真行已经找人查过伊卖雷公司的合并财务报表,又想办法收集了瓦歌矿业的财务资料。瓦歌矿业目前的对外披露的年产值大约是两亿罗元,但其报表总资产净值高达十亿罗元,因为其估价中还包含了整个邦区内矿业资源三十八年的独家开采权。 至于司马值,则要配合华真行解决瓦歌矿业的问题。在送别石双成之前,华真行还特意去请教了三位老人家。他做了一大桌菜,还叫来石双成、萧光、司马值、郎校民陪席。 很显然,能和这几位老人家同桌吃饭,那三兄弟都很忐忑,忐忑之余又有一丝轻松释然,因为这意味着他们的身份已不同,真正成为了养元谷的成员。 杨老头的神情波澜不惊,虽闲居山中,却好似对山外之事了如指掌,听华真行介绍了最新的情况,他老人家不紧不慢地问道:“你现在能收购瓦歌矿业吗?” 至于后期建设嘛,主要就靠华真行等人自己了,定风潭千年传承所攒下的老底,包括各种器物、秘法传承、人力资源如今几乎尽收入谷中,大批学员也投入了洞天建设中,所费现金倒是不多。 但是华真行回赠了广任真人一百一十盒春容丹,也相当于二十二亿东国币,但这笔钱花得很值也绝对应该。 华真行今年已卖给了约高乐三百盒春容丹,以每盒两千万东国币的高价,换取了六十亿东国币的资金,但其实也就是不到十亿米金。这九亿多米金都被华真行用来补充欢想实业的资本金。 新联盟和欢想实业,如今都缺钱。 养元术中心组织三级以上学员提炼纯金筹集经费,这才能勉强维持目前的养元术入门及初级培训工作,而且规模始终受到限制。 至于养元谷的建设,前期主要是三位老人家攒的老本,比如办公楼所在的大院,就不知是杨老头什么时候攒下来的,又通过莫大神通法力给挪到了这里。 欢想实业已经尽量最大努力进行内部挖潜了,遵旨当地的人力与物力资源投入生产建设,可是还有很多物资和服务是需要进口的……比如农垦区又落成了一座十万千瓦的重油发电站,以满足目前建设阶段的电力需求。 而且话又说回来,钱这东西放在账面上不用毫无意义,只有花出去才能形成生产能力,所以欢想实业的流动资金并不宽裕。 瓦歌矿业账面总资产净值高达十亿罗元,折合十二亿米金,华真行短期内无论如何也拿不出这样一笔钱。 欢想实业今年买下了农垦区以西的山地及以北的荒野,将规划中的真行邦所有土地都连成一片,总面积超过了十万平方公里,出价三十亿米金。 这笔钱分十年付清,每年支付三亿米金。新联盟正因为有这样一笔财政收入,才能够训练军队、购置制式武器、搞夜校培训、新建小学,其实已经足够节省了。 洛福根水电站以及罗柴德机场一期工程,有洛克以及罗柴德捐助,但其他的配套工程都得欢想实业自己想办法,比如公路、桥梁、输变电设施、农垦区的三个镇子的建设。 欢想实业目前流动资金也不过是几千万米金而已,其中大部分还是东国币,不可能有实力收购瓦歌矿业,可是系统偏偏发布了这样的任务。 华真行分析了一番资金状况,司马值突然开口道:“我们三兄弟其实还有一些存款,包括海外账户上的,能凑个几千万米金。尽管只是杯水车薪,但也聊胜于无,剩下的再想办法凑一凑,或许可以通过融资杠杆解决……” 郎校民也附和道:“既然资金如此紧张,每年给我们每人的一千万东国币,我看也算了吧。”养元术中心当初是有偿收购扶风园,每年会支持给三兄弟每人一千万东国币,总计十年付清。 从经济角度,好消息当然也有,目前新联盟控制的地盘上,很多物资都能大体实现自给自足,已经形成了良好的内循环,这其中最重要的就是粮食。 在非索港改造北洛河流域建设农垦区,只是解一时之困,其近期目标是保证非索港的粮食安全,远期目标是将来建设真行邦的农副产品供应基地。而解放了班达市,并突击进行了大规模的农田水利建设,这才真正解决了粮食问题。 还有一些生活物资供应也能得到保障,比如新联盟解放了几里国全境,如今也能保证全国每个人都能穿上一双鞋,哪怕只是用废旧轮胎制作的凉鞋。现代工业化的产能,是传统的生产方式难以想象的。 收购瓦歌矿业的目的是什么?假如无法收购,难道就不能达成目的了吗?我们做任何事情,都有一个理想的目标,又有现实的条件。 你们需要好好想想,相对于理想的目标,现实中你们能做到哪些?有时候为了完成目标,就需要做出暂时的妥协,这就需要想清楚,有哪些原则是从一开始就不能妥协的?” 杨特红又说道:“我们三个老家伙说话要算数,山外的事情就不再插手了,你就自己看着办吧。要是有什么疑惑难解,或者修行上有什么问题,倒是可以时常来问。” 华真行摇头道:“我们不是强盗,不会无故剥夺合法私产,该是谁的就是谁的,没道理用你们的私产去收购别人的私产。” 萧光:“就算是我们借给欢想实业的,难道还不可以吗?” 柯孟朝摇头道:“这不是你们这点钱能解决的问题,就算你们想买,人家还不愿意卖呢!账面净资产十亿罗元,你用十亿罗元就真能买到吗? 华真行:“我现在就是有困难要解决啊!所以才会来请教。” 柯孟朝又摇头道:“怎么能有十亿、百亿、千亿米金,这种问题不是疑惑。你说得对,它是困难,又或者是妄想,而困难和妄想并非疑惑。 为什么要做一件事、怎样去做这件事、能否做成、做成如何、做不成又如何……这些问题才是你要考虑明白的。” 华真行:“那我们就在这里开个讨论会,可以吗?” 墨尚同:“你们在这里开什么会?先吃饭,吃完了另外找个地方去开!” 322、好读书的石双成 “那些工人的情况,现在怎么样了?”这是华真行问司马值的话。 饭后,他们在办公楼里找了个会议室讨论瓦歌矿业的问题。相关情报司马值早已汇报过了,但华真行还是要再问一遍,把情况列出来以便整理思路,旁边还有萧光、郎校民和石双成呢,让他们都参与进来也可集思广益。 在座的都有五境修为,在这样的仙家洞天福地中,却开会讨论山外的凡尘俗务,但华真行等人显然早就习惯了,就连石双成也没觉得这场面有些什么违和感,显然这段时间她也被华真行给带偏了。 司马值:“瓦歌矿业的生产暂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工人还在干原先的活,但很多人的情绪不太稳定。这个月已经开过工资了,这次没有帮派抽水,都全额发给了他们自己,他们反而很忐忑、很害怕,给我的感觉,就像找不到爹娘的孩子……” 各个黑帮都被铲除了,原先那些被个街区帮派控制的的工人们反倒像没了主心骨,对未来充满了恐惧,领了钱之后不再被帮派抽水全归自己,反而觉得很不安,有人甚至不敢回家了,这是很耐人寻味的现象。 司马值:“秩序都已经恢复正常,各黑帮都铲除了,那些妓院和赌场也都勒令关闭,罚没的相关资产正在清点中,粗略估计能有几千万米金,可以补充新联盟的财政收入,但想收购瓦歌矿业还远远不够……” 华真行:“先不谈收购的事,就说那些工人的情况。” 萧光微笑道:“是有点像,但恐怕还不止这么简单,石导能不能说具体点?” 他的笑容很温和,在石双成面前,就像一位年长者面对领导家的孩子,尽量只是提问与倾听,并不急于发表自己的意见。再看司马值与郎校民,态度也都差不多。 “这是为什么呢?”尽管华真行心中已有答案,但他还是问了出来。 石双成露出“这题我会”的表情,主动开口道:“有点像斯哥摩综合症啊!” 人们在熟悉的环境中,按照既定的模式生活,未来的一切大体都是可以预期的。那些人原本知道自己每天要干什么,又能得到什么,怎样才能活下去并保护自己。 那些黑帮的确是在压榨他们,但也把他们组织起来了,告诉他们该怎么做就可以。但是现在,他们无法预期未来了,也失去了组织也失去了靠山,不知道该依靠谁。 石双成眼珠子转了转,边想边说道:“当然不是这么简单,原因应该更复杂。我看过相关的研究,人的需求是有层次的,首先就是最基本的生理需求,比如温饱;第二个层次是安全,这直接决定行为模式和思维方式。 所谓安全不仅仅是人身安全,还有心理安全。当某个人适应了一种生存环境与生存模式之后,它突然被打破了,就会感到忐忑与恐惧,因为他突然面对了未知,会不知所措。 我记得柯夫子也说过,黑帮的出现是填补秩序的缺位。人们无法在没有秩序的环境中构建社会,否则社会早已崩溃、种群也将灭绝,人类史上不是没有已灭绝的部族。” 萧光叹了口气:“瓦歌市解放了,他们却忐忑惶恐,就像在黑暗中待久了的人,乍见光明会觉得刺眼。” 新联盟对他们而言还是完全陌生的,他们无法想象这样的组织,恐怕只会认为是外来人打垮了原先的帮派、控制了他们的街区。” 华真行也笑了:“你这么一说,感觉是挺恐怖的。你刚才说的需求,接下来的第三个层次是不是爱与尊重?石导师书读得不少啊,感觉不像一个高中毕业生。 司马值:“工作组进入各个社区,组织积极份子讲述苦难生活、召开群众集会搞政策宣传……这些我们早有经验。可是在瓦歌矿业那边,遇到了一些客观困难,因为平时接触不到那些工人。” 矿业公司的工地分布在郊外很多片地方,他们雇佣的工人平日吃住都在工地上。工人们理论上每个星期可以回家一天,但大部分人都不会回去,因为来回的路程很远。 郎校民似是有感而发道:“我们不仅能打碎一个旧社会,更能建设一个新世界。”他早年也是接受东国教育,如今参加一线工作大半年了,已经成了教育部门的领导。 这回轮到石双成笑了:“不能只会背语录啊,具体工作呢?” 这也给新联盟的工作带来了困难,因为各社区的工作组想接触这些工人,时间非常有限,可能每周或者每月才有那么一次机会,效果也大打折扣。 这和欢想实业的情况不一样,欢想实业的工人队伍,就是在新联盟成员的基础上组建的,从一开始起就定期参加夜校学习,其中很多骨干后来还成了夜校补习班的新教员。 有的人领了工资的去处就是赌场和妓院,有些人也会回家,往往只是来一趟就走,给家人留点钱或买来的东西。他们中很多人对家的概念,其实更接近于亲缘家族。 如今赌场和妓院没有了,控制他们的黑帮也消失了,很多人干脆暂时就不回家了,一时之间好似不知道该怎么过正常的生活。 华真行又问道:“司马组长,你有什么具体的方案吗?” 司马值回答:“我现在能想到的、最可行的方案,就是由瓦歌市官方出面,组建一个劳务派遣公司,让那些工人都成为劳务派遣公司的员工,再派遣到瓦歌矿业工作。 可是想把瓦歌矿业的工人组织起来,新联盟就得把工作组派到各个工地去,但那里是瓦歌矿业的内部场所,这家海外资本投资的工矿集团也许并不欢迎,也有诸如生产安全、工地管理等正当理由拒绝。 假如新联盟强行这么做,说不定会引起事态激化……司马值刚刚担任工作组组长,目前还处于调研阶段,虽然设想了各种方案,但还没有来得及去实施。 这个主意听上去似乎挺不错的,不料石双成却连连摇头道:“我很讨厌这种劳务派遣制,简直就是给强势的大资本量身定制的服务套餐,怎么能压缩劳工待遇、逃避社会责任就怎么来!难道新联盟从一开始起就要搞这个吗?” 司马值纳闷道:“劳务派遣,不是很常见吗?世界各地包括东国,都有这种制度啊!只要在合理范围内实施,我看也没什么不好的。如今瓦歌矿业情况特殊,我们就先退一步,这么做恰好能解决问题。” 这样他们的工作待遇、工作环境、工作条件,都可以通过这个劳务派遣公司与瓦歌矿业谈判,就等于将他们全部重新组织起来了。” 他这个方案,其实就等于用一家劳务派遣公司,取代了原先所有的黑帮,然后统一向瓦歌矿业派遣员工,还可以就福利待遇等事务和瓦歌矿业统一谈判。 接下来的讨论,几乎都成了石双成一个人的观点输出,而华真行等人都尽量没插话。石双成对这个问题似乎有不少了解,也更有看法。会议室里有黑板,她还站起身在黑板上边写边说。 劳务派遣制确实很常见,形式也有很多种,非专业人士几乎无法彻底说明白。但不论搞出什么花样,石双成所厌恶的那种劳务派遣制,其内核都是一致的,就是以名义上的劳务关系取代实质上的劳动关系。 石双成反问道:“很常见的、世界各国都在做的,就一定是合理的吗?用这种方式为瓦歌矿业贴心服务,就符合你们新联盟的宗旨吗? 刚才吃饭的时候,几位老前辈说了什么?我们做这件事的目的是什么,有哪些原则是从一开始起就要坚守的?” 该人的薪水,可以由a公司直接支付,a公司同时支付一笔服务费给b公司;也可以由b公司代领,抽取一笔服务费后再发给该人。 现代法学界人士,将雇佣关系划分为很多种形式,并非所有的派遣工作都是劳务派遣。石双成所反感的劳务派遣制度,只有一条衡量标准,是否以劳务输出的形式取代了事实上的劳动雇佣关系? 比如某个人为a公司工作、在a公司上班,但从劳动关系上来讲他却不是a公司的员工,而是以b公司的名义派到a公司来的。 这个人是跟b公司签订的劳动协议或雇佣约定,然后b公司与a公司签订劳务输出协议,组织一批劳动力到a公司工作或者为a公司提供服务。 举个例子,比如某个从事点对点物流运送的大型集团公司,需要雇佣大量的物流人员,是典型的劳动密集型产业。 但是物流人员流动性大、工作条件艰苦,工作环境危险,容易发生各种意外,也容易发生各种客户纠纷,正规聘用与管理经营的成本比较高。 具体的原则:该人就是为该公司工作,从事的就是该公司生产经营体系内的劳动岗位,而这个劳动岗位具有长期性和稳定性的特征。 并不是说这个人的工作是长期的、稳定的,而是说不论换多少个人来干这个活,该公司的这个岗位都是长期而稳定的。 更有甚者,有的资本集团会通过复杂的股权投资,自己设立一系列的劳务派遣公司,然后招募并培训人员派遣到自家的公司里,从事员工岗位工作。 也就是说他们不直接雇佣本该签订正式劳动合同的员工,而是暗地里自己倒了一遍手,免去了很多法律责任。 于是有人就想了一个办法,该公司不直接雇佣这些物流人员,而是通过很多劳务派遣公司雇佣员工,然后让他们从事这份工作。 这些物流人员不是该公司的正式员工,劳动保险的购置、工伤事故的抚恤、纠纷损失的处理,都由那些劳务派遣公司负责,辞退轮换起来也很方便。 这就是石双成反感的劳务派遣制,她在东国最近几年见过很多这样的例子,连高中生都能看出其中的花样!而司马值提出的方案,则完全符合这个标准,不论其初衷是什么。 并不是所有的派遣劳动关系,都符合上述的劳务派遣制标准,尽管有些业务也打着劳务派遣的名义,但实质上是不同的。 在发生劳资纠纷、工伤事故、索赔损失时,责任就由那些劳务派遣公司承担。而那些劳务派遣公司又是可以随时倒闭关门的,大不了再成立几家新的劳务派遣公司替代就是了。 通过这种方式,既压缩了生产经营成本,又建立了一道追责防火墙。换句话形容,就是我既想雇人为我工作,又想将法定的社会责任都转嫁出去。 当然了,诸如东电公司一类的大型基建企业,给他们干活的工人,也可能是东国境内的劳务派遣公司派遣的,这就与欢想实业无关了。 劳务派遣制度之所以存在,就因为它有市场,也有其存在价值和经济逻辑,最早出现在跨国劳务输出的场合。 比如东电公司在非索港承接了不少大型项目,派遣了大量援建人员。这些项目都是欢想实业投资的,这些东国援建人员都没有与欢想实业签订劳动合同,但也不是劳务派遣关系。 因为欢想实业并没有跟东电公司签劳务派遣合同,只是与它签订了工程建设合同。这就是相当于东电公司接手了一个项目,组织自家团队去外地完成这个项目。 这种有组织的正式派遣,至少有正规的劳务派遣合同约束,至少比零散人员自己跑出去打零工、打黑工更有保障,还可以尽量为劳务人员谈得更好的待遇条件,所以它也有一定的存在价值。 这是明明白白的剥削,但被剥削方也没有更好的选择。因为经济欠发达地区缺乏很多产业,就业岗位不足,当地劳动力也得找机会获得收入。 通常是经济较发达的国家或地区,某些产业的劳动力短缺,这些工作都是当地人不愿意干的。其工作环境较差或条件艰苦,直接雇佣当地人的成本很高,于是就通过海外的劳务派遣公司,招募海外廉价劳动力填补缺口,还能绕过本地法律规定的福利政策。 劳务派遣制度,更可以为强势资本贴心设计、贴心服务,帮他们压缩用工成本、规避法律追责、转移社会责任。所以它一经出现,就被各大资本集团玩出了各种花样…… 真没想到,石双成这位高中毕业生,居然对这个问题没少琢磨,敲着黑板讲了很多。有些地方她可能讲得还不太清楚,听讲的几个人尤其是华真行,适时插上几句话,暗戳戳地帮她整理补充。 最后石双成问道:“不论瓦歌矿业的股东是谁,它就是瓦歌市当地的企业,而且是当地规模最大、雇佣人数最多的企业,雇佣的就是瓦歌市当地的矿工。假如按照司马导师刚才提出的方案,意味着什么?” 323、在这儿等着呢 假如瓦歌市官方出面,组建这样一家劳务派遣公司,那么它与原先那些黑帮有什么本质的区别呢?无非可能在态度上更温和些,宣称将为那些劳工争取更多福利。 从本质上说,原先那些黑帮其实就相当于一个个劳务派遣公司。难道他们就不会为工人争取待遇吗?当然也会!那些工人就是黑帮的摇钱树,他们是要从工人的薪酬中抽水的。 如此一来,新联盟与原先的雄狮组织又有什么区别?无非是凶残与贪婪程度不同而已。 石双成最后的提问,华真行、萧光、司马值都没有吱声,反倒是一直没怎么说话的郎校民站了起来,拿着黑色的粗水笔到白色的黑板上去回答。 郎校民最近半年调到了非索港教委,非索港的新联盟教育委员会和教育局,是挂着两块牌子的同一家机构。 他这段时间也参与了教师培训工作,主要是负责校风校纪方面的规章制度订立于培训,如今说话办事的语气,越来越像个人民教师了。 石双成提出了问题,郎校民便在黑板上列出他的答案,先写出要点,然后又详细解释一番,刚才是第一条。 至于第二条,假如新联盟真的那么做了,就意味着它要么没有把握、要么没有意愿,在自家控制的地盘内,能充当一个公正的监督管理者。 在面对瓦歌矿业或者说伊卖雷这样庞大的海外资本集团时,它直接就跪了,将手中掌握的国家机器变成了服务者与被雇佣者的角色。 国家机器是否能被雇佣?这个理论问题暂且不谈,就算它是被雇佣的,也应该是被全民雇佣,而不是被某个或某几个资本集团雇佣。假如是那样,绝不是新联盟的宗旨。 原先那些黑帮,首先是为谁服务的?答案显而易见,就是为瓦歌矿业这个大雇主服务的。至于那些工人,则是他们用于赢利的工具人。 工具有时也需要小心维护、细致保养,但这其中的底层逻辑,他们是被当成了工具而非真正的人。关于工具与人,郎校民还举了个另外的例子, 比如当今的东国,新近现的“996福报论”,招致了很多人的批判与抨击,也有人为此辩解与涂白。有一个问题,“艰苦奋斗论”与“996福报论”都强调勤劳努力,为什么前者被视为传统的美德,而后者饱受批评呢? 艰苦奋斗论,是从人类全体需求的角度,强调积极进取的重要。这世上谁不应该成为劳动者呢?勤劳努力可以改善自身的处境、让世界变的更美好,而不是为了能践踏更多的人,是每个人面对世界时都需要的积极精神,能让每个人成为更好的人,是真正的人性光辉。 而996福报论,不是人性自身的升华,而是资本对工具的要求。它将劳动者异化打工人个体,打工人强调的不是人而是工具的属性,将活生生的人视为应当不停运转、高效耐操的工具个体,投入残酷的内卷竞争中去。 这就是底层逻辑的不同。 话题扯得有点远了……郎校民还没讲到第三点的时候,石双成突然又问道:“既然这个方案不可行,那么还能采取什么方案呢?” 萧光似笑非笑地看了司马值一眼,华真行和郎校民也都看向了司马值。司马值苦笑道:“石导师,依您看,成立工会组织是不是更好一些呢?” 石双成背着双手思索道:“倒是可以考虑,但不能搞得像米国那样,很多工会实质上已经帮派化了……也不能搞得像其他地方那样,形式化和边缘化。” 华真行笑了笑,终于开口道:“没必要一定拘泥于某种形式,我们先回答为什么要搞工会、目的是什么?只要实现其目的,也可以用其他的方式。 其实墨大爷早就说过,既然很多政府有纪律委员会、教育委员会,还可以设立一个劳动委员会。注意措辞,是劳动委,不是劳工委。” 石双成:“劳动委?东国就有劳动局,现在改名叫人力资源与社会保障局,还设有劳动监察大队,你是要成立这样的机构吗?” 华真行点头道:“是这样的机构,至少包括它的职能,墨大爷当初也是这么说的。他还问了我一个问题,这样的机构,它所宣称的目标和它所能做到的事情之间,究竟有多大的差距,又为什么会有那样的差距?我没有去过东国,还回答不好。” 萧光开口道:“贯彻执行有关劳动工作的方针政策、保护劳动者权益,这个宗旨当然是好的。现实中做得不到位的地方,主观方面的原因先不说,客观方面就有很多限制。 社会就业形式多种多样,就业人数与用工单位众多、情况又在随时变动中,很难进行彻底全面的管理监督。” 石双成插话道:“萧总长在东国的时候也干过行政工作吧,经常写发言稿?” 萧光点头道:“是的,我在机关办公室里待过几年……这个问题不重要,重要的是新联盟在各地成立劳动委,怎么能做得更好?” 华真行咳嗽一声,继续说道:“这里虽然贫困落后,但我们也有自己的优势。关于这个劳动委,它的职能是主动的也是强制性的。 比如所有的劳动合同,都要报劳动委备案,该签订的没签订、该备案的没备案,都会受到处罚并要勒令改正。包括聘用、解职过程,都要报备。 根据所掌握的情况,如果有谁违犯法规,劳动委有义务主动追究,这是它的权限也是它的职责。 石导师刚才讲的那种情况,用名义上的劳务派遣制度,取代实际上的劳动聘用关系,就会受到监督与处罚。 怎么掌握这些情况呢?我们要追踪到每一个人的动态。新联盟劳动委还要建立劳动者档案,具体到每一个人的即时信息。 每一个人接受了哪些单位的聘用,是什么样的工作待遇,签订了哪些劳动合同,在此过程中是否有人违反了纪律与法规,都有持续的动态记录。 出了问题怎么处理,反映了这个政权组织的宗旨。但是我们首先要能了解和掌握情况,否则你去处理谁?” 三个老头都说过,华真行是一个理想主义者,对很多事物都带着孩子般天真的设想,有很多不切实际的幼稚脑洞。石双成有些吃惊道:“我听说过这种措施,设想很好,可是在这个地方,你怎么能保证它实施呢?” 华真行:“就因为是在这个地方,我才能保证它实施……” 华真行的设想,比如每一份劳动合同都要在劳动委备案,给每一个人都建立动态的劳动档案。这样的工作量,假如以传统的方式几乎是无法完成的。 可是在数据化的信息时代,手段就要简单多了,建立的就是一个智能数据库。 比如东国的很多公司都用上了自动报税系统,实现了数据电子化的上传,这是强制的。那么同样也可以开发一套劳动档案报备系统,上传到劳动委的智能数据库。 至于每个人的劳动信息档案,也在这个智能数据库中,数据采集可以自动处理,技术上并没有什么现实不了的难度,它还可以与居民登记制度结合。 几里国确实贫困落后,新联盟也缺钱,但是在某些方面,它也未尝不可利用目前世界上已有的先进科技成果,集中资源打造一个全新的管理体系。 新联盟在推行居民登记制度的时候,就建立了目前最先进的电子数据库,详细采集了各种居民信息。面容识别、全指纹等等都有,采集过程很短,所生成的不过是一段数据,并不额外增加多少成本。 东国的第二代身份证系统,其实也包含着差不多的数据库。 还有一些数据,比如体态识别、血型等,由于数据量较大,采集过程较长,很多人的信息暂时空着,有了相关信息之后则可以随时填补录入。 有这样的居民登记数据库,就可以分出一个子类,建立个人的劳动信息动态档案。数据来源就是劳动委的智能数据库,它可以自动生成。 假如同时处理几亿人的信息,新联盟根本做不到,但是从建立几千人或几万人的数据库开始,新联盟还是能花得起这笔钱的,然后再一步步推广完善。 华真行做了一番简短的介绍,司马值点头道:“我明白了,接下来就以瓦歌市为试点,制定相关法规政策,成立劳动委员会,再总结经验推广到班达市和非索港,将来是整个几里国。至于具体的企业嘛,第一个试点就是瓦歌矿业了。” 华真行补充了一句:“欢想实业和瓦歌矿业,同时做为第一批试点企业。还有我们新联盟政府的工作人员,都要纳入到这套系统中,大家都是劳动者。” 石双成饶有兴致地看着华真行:“方案的具体细节可以再讨论,可是我听你的意思,好像早就想过这个问题了。你当初怎么就会想到这些呢?是因为在杂货铺当小伙计,对杨老前辈有意见?” 华真行被她逗笑了,解释道:“不是这个原因。我最早考虑这种问题,还特意去问墨大爷,是第一次认识了董律师的时候。我那时候才知道,非索港居然也有这种人,从事这种职业。” 石双成纳闷道:“这跟董律师有什么关系?” 华真行:“我在网上也看见过不少新闻,比如某人与某公司发生了纠纷,请律师上法院去起诉,经过漫长的司法诉讼环节,判决之后再等待执行。 举个今天现成的例子说吧,大眼帮派去的一名矿工,假如他的利益受到了侵犯,他有多大可能请到董律师这样的人,去和瓦歌矿业打官司呢? 事实上最大的可能,就是瓦歌矿业养着董律师这样的人,把这些事情早就全部抹平了! 这种问题关乎民生根本,却被当成普通民事纠纷由个人单独去解决。就算法律制定得再公正,在这种执行体系下,也不可能有真正的公平。 所以我就想,这样的问题,不能由个人承担成本去寻求帮助,由律师争论再由法官一个个去裁决。它应该是职能机构掌握信息主动去处理的,处理意见和处理理由向全社会公示。” 石双成:“这种机制,世上其他的地方也有。但你太过理想化了,有点想当然。” 华真行又笑了:“假如没有理想主义的目标,还谈什么现实中的努力呢?有些问题可以根据现实条件逐步解决,不能强求一步登天。 但是有些原则,从一开始起就不能妥协,否则新联盟就变了性质。不要忘了,新联盟的宗旨是什么?” 郎校民在一旁答道:“为人民服务。” 石双成突然感觉有些恍惚,郎校民又背了一句语录,是她从小听到大的宣传口号,听得多了甚至已经没什么感觉了。可是在万里之外的几里国,陡然听见有人又说出了这句话,竟似漫长旱季中的响起雷雨之声。 司马值已经整理好刚才的发言记录,又抬头道:“根据华总导的意见,我这里再提供另一套方案。 成立劳动委这样的实权职能部门,派工作组进驻瓦歌矿业,除了落实最新政策,还可以采取其他很多措施。 审查瓦歌矿业是否参与了当地黑帮的不法行为、购买矿产开发权的过程中是否存在不法交易? 进行生产安全、环境保护、劳工福利等各方面的专项检查,指导、督促与帮助瓦歌矿业更好地组织生产经营活动。” 华真行未置可否,箫光却皱眉道:“刚才石导师提到了工会组织,我所了解的工会,至少还会组织文娱活动、发个电影票啥的。就连那些黑帮,也知道把妓院和赌场开到工地门口。 劳动既是权利也是义务,劳动是人类社会的第一需要,但劳动本身不是目的。我们保护劳动者,解决劳动待遇和劳动权益问题,但是他们除了劳动之外呢?” 司马值答道:“这个问题,我们也有考虑。查封的那些赌场和妓院,可以就地改造,开设面馆一类的消费场所,成立新联盟支部,搞补习班,还要组织文化生活和文娱活动。 就像我们在非索港做的那样,比如组织本地特色的广场舞,搞歌咏比赛,成立职工互助帮扶组织与文化组织……” 石双成又一次忍不住插话道:“计划倒是很好,可是怎么能让瓦歌矿业配合呢?” 华真行:“我们不是请求它配合,而是要求它必须配合。瓦歌矿业可能会配合,也可能不会配合,但是我们不这么做,它就一定不会配合。” 石双成:“刚才听司马导师介绍的情况,瓦歌矿业这两年的报表利润是亏损的。假如伊卖雷集团不能接受这样的改变,决定关闭瓦歌矿业,大家一拍两散呢?” 华真行居然笑了:“天要下雨,那怎么办?那就下吧!其实我们没有提出任何不合理的要求,假如是这样都不行,那就一拍两散吧。 做任何事都有代价,新联盟从来没有幻想过,不付出足够的代价就能实现真正的解放。就算伊卖雷集团哭着喊着要合作,最终一切还是要靠我们自己。 我们能做这么做的底气,不是伊卖雷集团的态度,而是我们已经有了新联盟、已经解放了瓦歌市,假如真的有所损失,也能承受这个代价。 这两万矿工,是这一支现代产业工人队伍,对新联盟而言太宝贵、太稀缺了,比瓦歌矿业重要多了!” 说到这里,华真行的语气忽然一转,竟露出了有些调皮的表情,“但我们也不希望引起太大的动荡,导致海外势力关注和介入。要能保证瓦歌矿业能配合得很好,所以我决定,亲自去当一个月的负责人。” “什么负责人?你已经是这里负责人了!”石双成有点没听明白。 华真行:“我打算去当瓦歌矿业的负责人,亲自配合新联盟工作组的工作。” 这个回答太出乎意料了,石双成诧异道:“人家能答应吗?” 华真行仍带着笑容:“这就要采取一些技术手段了,我已经有了一套详细计划。您是昆仑盟的代表,有些细节问题需要和您一起讨论,看看怎样才能更合理、不会违犯昆仑盟对修士的行止约束要求?您明天就要回去了,所以我们要抓紧今天的时间,确定好行动方案。” 石双成这才反应过来,难怪华真行大老远带着三个人特意赶回养元谷,还邀请她一起参加讨论会,又一直让她发言、提问,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呢! 324、嘚瑟 次日,华真行等人亲自给石双成送行,走出养元谷,穿过已无人值守、空荡荡的科考站,石双成突然停下脚步道:“这个暑假,多谢诸位盛情款待,今天就送到这里吧!” 华真行愣住了:“送到这里?船和机票都是欢想实业这边安排好的,怎么也得把你送到码头上船啊!” 石双成笑得有点得意:“就不必这么麻烦了,山人自有手段!这个暑假收获很大,我如今也是养元师总部的特邀客座导师,这几张符箓就留下吧,算是答谢的一点心意……我总感觉你的计划不太靠谱,别给人盯上了,多点防身自保的手段也好。” 还没等华真行反应过来,石双成已经把一沓东西都塞给了他,然后转身取出了一支笔,就像拿着乐队的指挥棒那样在面前一挥,山顶上居然凭空出现了一道门。 这道门看上去就是一片光幕,石双成举步走了进去,光幕就似荡开的涟漪,在她身形消失的那一瞬间,这道门也同时消失不见。 这是什么神通法术?随手打开一道门,然后就回东国了?这样也行吗,有这本事干嘛不直接登月呢!在场几人都看傻眼了。 这时他们的元神中忽然响起杨老头的一声冷哼:“得瑟!” 几人这才回过神来,华真行似是自言自语道:“空间折叠?” 萧光喃喃道:“我好像在某本典籍看过传说记载,这是穿行色界的神境通。” 华真行:“五境修士无论如何没这个本事,应该是有人接她,很可能是风先生,也可能是梅盟主……早说呀,我就不用安排船和飞机座位了!” 最后这句话,听得萧光等三兄弟齐齐一怔,华真行的脑回路可够清奇的,不愧是会过日子的孩子。说到勤俭节约,华真行好像还算不上,但他是真会过日子,几乎从不浪费东西。 看见石双成在眼前施展堪称超凡入圣的手段,一步就从养元谷直接走回了东国,临行前还随手留给了几十张符箓,要说不羡慕那是不可能的,谁不希望自己的脚步能迈得如此潇洒而精彩? 这时杨老头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道:“用不着羡慕什么,假如比谁更能得瑟,你还怕她?” 华真行笑了,石双成事先不说,临走时突然用这种方式离去,确实是够得瑟的。但人家还知道离开养元谷大阵、穿过科考站之后才施展手段,没有在谷中直接就开一扇任意门,也算是懂礼貌、给面子了。 郎校民凑过来道:“华总导,石导师给您留了什么符箓?” 华真行低头看着手中的东西:“陆吾符、破邪符、破阵符、五行衣符、分光剑符,共六十一张。” 石双成这趟出门随身带的符箓,剩下的都留给华真行了,几乎相当于一个小宗门的库存。符箓这东西,假如不是制作者亲自告知使用方法,外人拿到手里不太可能立刻就会用,也不敢乱用。 倒也不是完全用不了,可以用神识研究,也可以直接用御器之法试用。但在没有搞明白之前,谁知道里面封印的是何种神通法术,会不会留有陷阱?所以最好有可信的“说明书”。 陆吾符的妙用是护身,还剩十五枚,由东国万变宗宗主成于乐亲手祭炼,华真行用过。破阵符还剩十一枚,石双成也曾亲手用过,差一点就破开了养元谷中的困阵,但是被杨老头出手摁灭了。 至于剩下的几种符箓,华真行原本不认识,但上次陪同石双成行游参观时,石双成拿出来得瑟过,还详细介绍了每种符箓的来历及妙用。 破邪符最多,有二十枚,是针对各种阴祟手段的。分光剑符则出自正一门,主要是给那晚辈弟子出山行游时防身所用,广任身上没带,石双成却不知从哪儿弄了十枚揣兜里了。 这些符箓中最珍贵的则是五行衣符,主要也是用于防身,在遭遇袭击或逃跑的时候很好用,能避水火屏蔽五行之伤,石双成这次带了五枚。 华真行想了想,现场就给了萧光、司马值、郎校民每人一张五行衣符、一张分光剑符、一张破阵符、两张陆吾符、两张破邪符,交待道:“接下来诸位还要执行不少任务,说不定会有危险意外,就都留着防身吧,算是养元谷配发的。” 郎校民推辞道:“我在大后方,用不着这些,还是配发给前线人员吧。” 华真行:“这种东西,御器越熟练者发挥的用处就越大,主要是防范意外的。你这段时间留在非索港还有一个任务,就是防范与阻止各种意外事件,稳固的大后方也很重要。 这是石双成导师所留,不是个人的私物,假如没有用掉将来又用不着,那就再交回养元谷,配发给需要携带的人。 我和你们一样,也领一张五行衣符、一张分光剑符、一张破阵符、两张陆吾符、两张破邪符。” 萧光:“剩下的这些,华总导就暂时带在身上吧,说不定能用上呢,等回头再入库不迟。” 华真行想了想,又都全揣了起来:“先带到瓦歌市去,也给大刚子、大丰收、沈状元他们随着备着……希望根本用不着!” 司马值又看着石双成消失的地方,若有所思道:“既然她能用这种手段赶路,那我们也能用这种手段办事,她走的只是私人回家的路,我们走的可是一条世间大道。” …… 瓦里希今年三十九岁,在瓦歌市这个地方已经算是“高寿”了。而在伊卖雷这个跨国工业集团的内部,他给人的感觉也是暮气沉沉,仿佛晋升之路也就到此为止,剩下的日子就是混吃等死。 他是伊卖雷集团任命的瓦歌矿业董事长兼ceo,海外投资方的全权代表和这家企业的最高负责人。很多当地土著不懂这些复杂的称呼,就把他当成瓦歌矿业的大老板。 瓦歌矿业掌握了这个邦区的命脉,就连雄狮组织都是在它扶持下才能控制这片地盘。别看这里黑帮横行,但没有人敢到瓦歌矿业来闹事,大大小小的黑帮都是为瓦歌矿业提供服务的。身为瓦歌矿业的“大老板”,他说的话在当地比圣旨还管用。 绝大多数当地人,对有钱有势这个概念的最高想象,恐怕就是瓦歌矿业的老板了。 而瓦里希本人却丝毫没有这种自觉,他自从来到这里之后就一直意志消沉、郁郁终日,每天吃一大堆罗巴洲医生给他开的药片,有神经类的还有维生素啥的。 瓦里希是半年前才被派驻到瓦歌矿业的,而他的前任在这里过得非常潇洒张扬,想办什事只要说句话,自会有人主动搞定,只要能应付得了上面的股东,在这里的日子怎么过得舒服就可以怎么来。 可是瓦里希对这里的各种乐子都提不起兴致。见他如此不快乐,雄狮组织的头目还曾提议陪着他去打猎,想打狮子就打狮子、想掰象牙就掰象牙,只要他有兴致,哪怕找几个人放到荒野上供其追猎也不是不可以安排。 可是瓦里希对此丝毫不感兴趣,甚至很厌恶,也说不清这种厌恶的情绪从何而来,仿佛在这个灰暗的世界中已对生活失去了大部分热情。有黑帮头目告诉他“最强壮的男人才会去猎杀最强壮的雄狮”,对这种说法,他只感觉十分荒诞可笑。 他曾经也是一名年轻才俊,虽然出身于普通中产家庭,但三十出头就成为了伊卖雷集团下属某子公司的主要负责人,前途一片光明,受到街坊邻居们的夸奖和赞誉。 不是只有东国人或几里国人才有街坊邻居,他是别利国人,从小同样也有街坊邻居,而且也有“别人家的孩子”这种概念,那时他就是别人家的孩子。 可是他的闪光履历也就到此为止了,然后便呆在同一个岗位上不得晋升,这两年受到疫情以及其他因素的影响,罗巴洲的经济形势也很不好,伊卖雷集团进行了内部的资产重组,他所在的子公司被裁撤了,业务部门则被其他子公司合并。 他莫名就从一位社会精英,变成了行将被大集团淘汰的卢瑟,就像一块已被嚼得没有味道的口香糖,所有的生命活力和聪明才智都已经被榨干,然后随意被吐弃、再也无人问津。 其实从某个角度看他还算幸运,并没有被裁撤,甚至都没有被降级,而是被派到瓦歌矿业来担任负责人。 在当地人看来,他是这个邦区说一不二的土皇帝。可是在他自己看来,也是天涯沦落人,被他所在的主流社会给抛弃了。 这是个什么地方啊!生活的都是尚未开化的蛮荒野人,品行低贱、野蛮凶残,视道德与文明如无物,来到这里就像和一群猩猩生活在丛林中。 可他却不得不接受这个职位,因为不仅要维持生活的体面,他还有两任前妻和三个孩子,除非前妻再婚和孩子成年,他就得继续支付抚养费。 假如瓦里希遇到了几年前的罗柴德,两人倒是同病相怜,可以在坐一起搂肩喝酒、对这个该死的世界互吐各种脏话了。 他能得到这个职位的原因也挺搞笑,他有个曾经的下属,如今已经是集团的高层,对他还算关照,在其履历中找到了几条有利的理由,从而推荐了他,认为他适合这个职位。 在其履历中有这样的记录,他热心慈善事业,积极参与对黑荒大陆的慈善援助活动,也曾多次到黑荒大陆旅行,对这里的慈善援助以及环境保护事业,充满关怀。 在其最意气风发的时候,的确曾好几次来到黑荒大陆旅行,欣赏原生态文明的奇趣,感叹一番现代工业文明对大自然的破坏以及对人性的摧残,然后继续回到他的世界当一名主流社会精英。 他还曾经陪同别利国的克蒂娅公主,来到几里国参加慈善援助项目。因为当时那个项目,伊卖雷集团也有捐助宣传,他是集团总部的代表。 记得那次是特意找了一个街区,组织了一群土著小孩,他带着谦逊温暖的微笑,陪着公主殿下一起给这些小孩发放牛奶和饼干,然后还合影留念。当时有大量持枪保镖在四周严密警戒,当然拍照的时候这些人没有进入镜头。 从黑荒大陆回去后,克蒂娅公主还以妇女儿童权益大使的身份,在联合国总部发表了演讲,在其演讲所用的大屏幕介绍资料中,就有瓦里希醒目的露脸照片。那是他人生中最高光的时刻。 因为这个理由,给他这个职位,他的切身感觉却是那么的荒诞。 那时候的他来到这里,代表的是先进文明与高尚情怀,鼓励这些生活在原生态世界中的人们去面对苦难、得到救赎。他的身心中充满了道德与智慧的优越感,仿佛证明了自身的价值! 但是现在呢?他感觉自己就像一团被揉皱了的废纸,被人随手丢在了垃圾堆里……对,这里就是个垃圾堆! 记得那次陪同克蒂娅公主“视察”的时候,就连饮用水都是从罗巴洲运过去的,虽然拍了很多与土著孩子亲密接触的照片,但全程都有严格的防护措施。可是这一次派驻到瓦歌矿业工作,临行前仅是各类疫苗,他就打了二十多种。 有人在闪光灯和掌声中,倡导垃圾处理回收利用的意义时,当然带着满满的价值感与使命感。可是让他们自己到垃圾堆里去翻爬,亲手处理那些臭气熏天的垃圾时,能受得了吗?后者终日与污秽为伴,前者只会捂着鼻子躲开。 这就是瓦里希来到瓦歌市的坎坷心境。 这天他早早结束了无聊的工作,回到了自己的住处。瓦歌矿业的前任负责人并不喜欢待在矿区,大多数时候都住在瓦歌市最好的酒店中,但瓦里希并没有这种爱好,而且在他看来,哪怕是瓦歌市最好的酒店,也是不堪入住的。 但是亲人负责人也算做了一件很好的实事,就是重新扩建与装修了派驻人员的公寓。高层领导公寓区建在当地最大铜矿开采区的边缘,周围有绿地和水景,条件还算舒适,至少比瓦里希曾经在啪蕊市和布鲁塞的住所要好多了。 瓦歌矿业的最高管理层,总共有二十七人是伊卖雷集团直接派驻的,也由伊卖雷集团支付薪水,他们就住在这个最好的公寓区内。 另外还有三百多人,主要是工程技术人员、中层管理人员以及培训人员,是瓦歌矿业直接从罗巴洲聘用的,其中很多人都带着黑荒大陆的移民背景。 他们也有专门的宿舍区,位置在领导公寓区和矿区工地之间,条件还不错,至少可以保证每人都有单间和独立的卫浴。 瓦歌矿业自己就有一座坑口火力电站,住在公寓里可以使用各种电器,水电供应比市区充足稳定多了,还有流畅的4g信号,办公区、公寓区与宿舍区也有wifi。 瓦里希身为总负责人,当然占据了最好的一栋公寓,他打开门穿过廊间进了客厅,窗外的天色还很亮,他没有开灯,习惯性地打开酒柜,却突然愣住了。 客厅里装修了半扇墙的酒柜,而他常喝的酒就放在边上最顺手的位置,打开门低头伸手就能拿到。而在上方玻璃搁板上,他抬眼就能看见的位置还放了三瓶酒,是所有酒中最名贵的。 这三瓶酒从未打开,但每天看看也能有一丝小小的安慰感,因为其代表了他曾经生活的主流文明社会的痕迹。 瓦里希并不酗酒,至少以当地标准还算不上酗酒,他只是喜欢每天在下班进门后以及入睡前喝两杯,这是一种生活中的仪式感。 以他的身份,雄狮组织以及大黑帮都会主动搜罗好酒送来,基本都是产自海外,在当地人看来都有名贵,但在瓦里希眼中大多也只是能喝而已。 只有那三瓶酒,才是瓦里希自己珍藏奢侈名品,而当地那些黑帮头目别说认识,恐怕连听都没听说过。 但是今天打开酒柜一抬眼,瓦里希突然发现,最中间的那一瓶,也是他所有藏品中最珍贵的那一瓶居然不见了!难道这里还有谁敢偷他的东西吗? 就在这时,忽然有个声音从侧后方传来:“瓦里希先生,你今天下班有点早啊!” 瓦里希吃了一惊,将手边那瓶喝了一半的酒给打翻了,发出刺耳的声音,急转身看去,又不禁怒意升起! 只见一位干干净净的东洲裔男子,一身休闲的装束,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面前放着那瓶不见了的酒。酒已经打开了,瓶里面少了三分之一,茶几上还放了两个杯子,一个杯子是空的,另一个里面有半杯酒。 这个人居然闯进了他的公寓,打开了他珍藏的、自己都舍不得喝的、最名贵的酒,还大大方方坐在那里,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 更令人生气的是,据他所知,这种酒在品饮时,最好用水晶玻璃方杯,每次只倒半厘米深,然后加两格冰块,才是最有格调、最有品味、最有传统贵族气息的饮用方式。而这家伙好像直接就倒了满杯,然后一口喝掉了半杯,看这架式已经在喝第二杯了! 怒气升腾的瓦里希一闪身就出去了。门廊里有穿衣镜,他伸手从后面摘出了一把手枪,又转身进了客厅,对于普通人而言,动作和反应都很快了。 其实从矿区到公寓区这一带,可以说是整个瓦歌市最安全的地方了,瓦里希随身并没有带枪,但是他在公寓里却藏了好几把枪,有长也有短,方便在各种情况下随时取用。 坐在沙发上的男子并没有什么动作,就是看着瓦里希打翻了酒瓶,闪身出去,又举着枪闪身进来,身体贴着柜子抠动了扳机。 瓦里希没有废话,直接就开枪了。这也是很多当地“朋友”对他的告诫,碰到意外的危险状况时,人身安全受到直接威胁,要果断自卫不能犹豫。因为在这种鬼地方,你根本预料不到自己会遇见什么样的疯子、能不能正常的沟通,往往下一秒送命的就是自己。 但是枪并没有响,他开枪开了个寂寞,抠动扳机也抠了个空,就在他做这个动作的时候,手中的枪竟诡异地散开了! 手枪化为零件散开,他手中只剩了一个连着下轨的握把,弹匣也从下方滑了出来。所有零件散开后又奇异地悬浮在空中,只有弹匣中的子弹一枚枚飘了出去,一直飘到那年轻人身前的茶几上方。 十枚子弹在空中旋转,还很调皮地组成了一个菊花图案,然后依次落到茶几上,站得整整齐齐,居然没发出一点声音。 紧接着又是哗啦与咔嚓一连串的碰撞与摩擦声,各个枪支零件归位,又重新在他手中组装完整,只是已经不可能再打响了。 瓦里希傻了,站在那里全身紧绷,大脑一片空白,下意识地问道:“你是谁?” 那人端起了酒杯,带着彬彬有礼的笑容道:“听说你是别利国人,半年前才被派驻到这里,那你有可能听说过我的名字。 我叫风自宾,去年贵国的克蒂娅公主代表国王,曾经给了我一个勋爵称号,就在拉垦大花园王宫。 不要紧张,我没有恶意,是来给你治病的。把枪放下吧,过来一起坐着喝杯酒!你这里的藏酒都不太符合我的口味,只有这一瓶还勉强可以接受。” 。手机版更新最快网址: 325、治病救人 风自宾?听见这个名字,尤其是提到了克蒂娅公主为其授勋的事,瓦里希立刻就有了印象,紧接着又想起了当时的热点新闻,他在媒体上看见过官方发布的通稿与照片,正是面前的这个年轻人。 那件事发生在瓦里希被派驻到瓦歌矿业之前,当时他就在布鲁塞,刚刚结束第二段婚姻,诉讼输得是一塌糊涂。在消沉苦闷中,他还关注着克蒂娅公主的消息,仿佛能在郁闷的生活中暂时忘记烦恼。 自从当年前陪同克蒂娅公主一起“出访”后,公主殿下就成了他心目中的女神,他随时关注着有关克蒂娅的各种新闻,克蒂娅公主为三位可敬的绅士授勋的报道他当然没有错过,当时只感觉非常羡慕。 此刻坐在面前的,就是著名而神秘的大慈善家、大富豪、探险家风自宾勋爵。知道对方的身份后,再看见茶几上那杯被打开的酒,瓦里希的怒气莫名就消了。 他这里的酒,好像也只有那一瓶才能配上对方的身份了。再看对方那倒满一杯、一口干掉半杯的喝法,瓦里希也没有那种嘲讽猪嚼松露的心态了。 这种心态上的转变是闪念间的,甚至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然后顺手就把枪撂酒柜里了,还把倒下的瓶子给扶了起来,震惊不安又问了一句:“你真是风勋爵?” 风自宾点头道:“是我!难道还有别人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个地方吗?” 这句话有很强的暗示性,让大脑一度当机的瓦里希突然意识到更多的状况。风自宾勋爵就出生在是几里国,在海外投资大获成功,又回到非索港创办了欢想实业……这些都是他在新闻报道中曾看到的消息。 这半年来他在瓦歌矿业当老大,虽然态度消极,但对当地的事情也并非一无所知,尤其是最近发生在瓦歌市的大事件,他更是不可能不知情。 控制这个邦区的雄狮组织垮台了,地盘被南下的新联盟占据,听说新联盟还收编了当地大大小小各个黑帮。 雄狮组织就是在瓦歌矿业的扶持下才能占据这个邦区的,可这是前任的前任干的事,与刚来半年、终日消极应事的瓦里希无关,他也懒得主动理会。 无非是一家武装势力换了另一家武装势力而已。在瓦歌市这个地方,他们还得仰仗瓦歌矿业,等控制局面后自会上门拜码头的,瓦歌矿业管理层中也自有专门的人打这种交道,到时候再重新谈谈条件。 至于当地人之间的分赃均与不均,都是他们内部的事情,丢几根香蕉给一群猴子抢而已,丢给哪个猴子不是丢呢? 听说新联盟把原先各帮派开在工地门口的赌场和妓院都给查封了,封得好,瓦里希甚至恨不得永远查封下去!但根据经验,瓦里希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这无非是新势力对生意资源的重新整合而已,看样子新联盟的控制力比雄狮组织更强,野心和胃口也更大,所有的生意都想一家独吞,就不知道新的赌场和妓院会在什么时候以什么方式出现、又换上哪些人来经营? 雄狮组织的背后有瓦歌矿业这座靠山,或者说它就是为瓦歌矿业提供服务、靠着瓦歌矿业吃饭的。瓦里希也听说了,新联盟在非索港那里也有一座靠山,就是风自宾创办的欢想实业。 欢想实业支持下的新联盟,不仅打败了原先控制班达市和非索港的守卫阵线,现在又南下搞掉了雄狮组织,将势力范围扩大到整整三个邦区。 瓦里希对此并不感到太意外,像风自宾这样的大佬,又在几里国这样的地方,怎么可能不培养自己的势力? 瓦里希很清楚,自己的身份和风自宾并不对等,他只是伊卖雷集团派来的管理人员,瓦歌矿业并不是他的。但整个欢想实业都是属于风自宾的,这位才是真正的大老板。 瓦里希也知道新联盟控制了瓦歌市之后,瓦歌矿业迟早会跟欢想实业打交道的,到时候就看怎么合作了。但是新联盟拿下瓦歌市只有一个多月时间,很多事情还没提上日程呢,瓦里希也不着急。 他万没想到风自宾本人居然直接找上门来了,而不是派手下某个经理或主管,惊讶之余,他又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 受宠若惊可能只是潜意识,与此同时他想到了另一件事,那就是风自宾既然能出现在这里,还能让自己事先毫无察觉,说明瓦歌矿业的安保队伍已经被新联盟给渗透了。 原先的雄狮组织,给瓦歌矿业的各个工地提供安全保护,主要是维持秩序镇压捣乱者。瓦歌矿业自己还组建了一支内部安保队伍,从罗巴洲聘用了保安主管以及技术骨干。 但这批人员的数量毕竟有限,他们主要负责指挥与管理在当地聘用的安保人员。安保团队的待遇比普通工人当然要好得多,是由瓦歌矿业直接考核训练与支付薪水的,不隶属于任何黑帮,就是瓦歌矿业自己的员工。 但就算是自家员工,他们毕竟也是当地人,会被收买或胁迫,像风自宾这种大佬想办到这种事并不难,直接坐在了自家的客厅里。 不得不佩服,瓦里希转念间的脑补很精彩,也非常合理,他虽然意志消沉但不是傻子,论头脑灵活、思路清晰,远超这里的绝大多数人。 然而他问出的第一句话却是:“勋爵先生,难道您会魔法吗?” 不论转念间有意无意想到了多少事,都不如眼前的场景令人震惊,枪怎么就散开成零件又自动组装好了、子弹怎么就飞过去排队了? 风自宾面带微笑道:“你要是理解成魔法,倒也不是不可以。在我看来它只是一种能力,很多人尚未掌握的能力。不好意思,刚才你拿枪指着我,我不得不使用这种能力来保护自己。 你看见了也就看见了,请不要在别处宣扬,熟悉的人都知道,我是一个喜欢低调的人。这世上的奇迹很多,你只是很幸运地见证了,将来也许会见证更多。 就不要站在门口了,你是这里的主人,而我只是客人。客人登门,主人怎么也得坐下来陪着喝杯酒吧,请过来坐下,我没有丝毫恶意……” 说着话风自宾拿起酒瓶,在那只空杯里倒了半厘米多、不到一厘米深的酒,又一招手,旁边的冰柜门自动打开,飞出了两格冰块落在了杯子里。这就是瓦里希听某个很有档次的朋友介绍过的、这种名酒该怎么品饮的方式。 瓦里希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短短几步路,脚下竟踩出了腾云驾雾的感觉,他欠身坐在了风自宾侧面的沙发上,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按他所知,这种酒的这种喝法,是不能一口干的,否则会被真正有身份的人嘲笑为土老帽没见识,可现在也顾不得这么多讲究了,杯里这么点酒还不够压惊的呢。 风自宾又笑着拿起酒瓶,这次直接给他倒了半杯:“来,压压惊!” 瓦里希嗓音发虚道:“勋爵先生,您是怎么做到的?我是说刚才……” 风自宾很随意地摆了摆手:“这世上不只我一个人能做到,能做到的人虽然不多,但也绝不算少,只是你没有见过而已。 也不能说你没有见过,说不定你的身边就有,只是你不知道……不说这些了,我们谈正事。” 风自宾完全掌控了话题,当他的眼光看过来的时候,仿佛带着一股奇异的力量,瓦里希的脑筋莫名就有些转不动了,下意识地跟着对方引导的话题往下走。 “正事?您是来谈合作的吗?我只是伊卖雷集团派驻的负责人,很多事情只有总部才能决定,我做不了主。” “做生意嘛,当然应该互相合作。但我来这里更重要的目的,是帮瓦里希先生治病。” “治病!我有什么病?” “据我所知,你绝对有病,而且是绝症!所谓绝症,就是治不好的病,有的会要命、有的虽然不会要命却能让人失去某一方面功能。很不幸,这两种绝症你都有!” 听见这话,瓦里希一下子就站了起来。风自宾又招了招手道:“冷静,先坐下,我的话还没说完呢。 很多年前,你就知道自己有病。你有两次婚姻,但那三个孩子都不是你亲生的,可惜官司却输得很惨,就连布鲁塞的房子都不属于自己了。 在来这里之前,你又检查出另一种绝症,这次是要命的。那位私人医生告诉你,假如坚持服药,还能够维持三、五年,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能维持七、八年。 你自己也查询过,像你这样的病例,生存时间几乎很难超过十年。可是我看你现在这种状态,不论是生理还是精神上,恐怕撑不到两年。 你每天早上吃的那些药片,又是哪位医生开的?我知道你很自律,又怕死,并不酗酒也不吸d,可是你每天服用的几种药物,也会形成依赖的……” 瓦里希越听越心惊,感觉自己仿佛已变得光溜溜的,在对方面前简直没有任何秘密。 他的确有病,身为男人他不仅那方面不怎么行,而且也失去了生育能力,所以三个孩子都不可能是亲生的……这是医生告诉他的。 瓦里希却不愿意让人知晓这一切,曾央求医生替他保密,医生则从职业道德的角度做出了保证、让他不必担忧,可风自宾却知道了!这也不奇怪,像风自宾这样的大人物,想要调查他的情况,自有办法拿到他的病例资料。 在来到瓦歌市之前,他又查出了一种慢性疾病,短期内并不致命,但从长期看,生存时间是有限的,只能用昂贵的药物维持。还好这是他自己私下去检查的,并没有把这个情况透露给伊卖雷集团的相关人员,因为他害怕会因此丢掉工作。 这一系列的因素,使他的精神压力非常大,所以又找了医生开了不少抗焦虑的药物,每天上午按时服用。他坚持到现在还没崩溃,已经算很坚强了,或许内心深处依然在期待奇迹吧,比如当代医学的最新成果。 来到瓦歌市之后,听当地黑帮头目说,长颈鹿的脑子能治病,他也叫人私下弄来了,忍着恶心吃了不少,也不知有没有帮助,或许有效或许无效吧,但感觉焦虑多少缓解了一些。可惜最近雄狮组织和当地黑帮都被收拾掉了,也没人给他去弄了。 风自宾应该调查了他在别利国的病历资料,但不知道他在瓦歌市的经历…… 瓦里希刚这么想的时候,又听风自宾不紧不慢地说道:“长颈鹿的大脑和肝脏,也含有某种致幻成份,是当地土著的d品,据说有人的还用蝎子的毒汁过瘾呢!瓦里希先生绝不能依靠这种东西治病,它也治不了你的病,更何况来源并不合法!” 听见这番话,瓦里希已彻底被捶贴熨平了,大口干掉了那半杯酒,语气迫切道:“勋爵阁下,您真有办法能治好我的病吗?我是说所有的病!” 326、神棍的套路 瓦里希的内心深处一直在期待着奇迹,那么今天风自宾就向他展示了奇迹。瓦里希问对方这是不是魔法?假如换一种场合,这也有可能被视为神迹。 尽管凭空拆开一支手枪,再让那些零件组装起来,和能不能治好瓦里希身上至少两种“绝症”,这其中并没有任何直接的逻辑关系,可是瓦里希期待甚至默认了有这种关系。 世上很多神棍的套路就是如此,先向人们展示一种“奇迹”,比如多少天不吃饭啥的。在一般人的认知中,这是普通人做不到的,于是便认为他肯定还能做到更多。 这便是神棍们想暗示的结果,顺势便可以把自己包装成救世教主一类的角色。这其中的逻辑是经不起理性推敲的,能抗饿和救世主之间,八竿子都打不着啊!可类似的招数偏偏总是有效。 华真行无意当一名神棍,拆开一支枪再装上,这就是普通人都能做到的事情,只是他用了另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在培养养元师的时候,华真行尽量彻底四去神秘化,告诉学员们人自身到了什么境界、就能做到什么事情。 可是此时此刻,在瓦里希的眼中,他已变得神秘无比。尽管化身风自宾的华真行没有说“因为我能拆掉你的枪再装上,所以我能治好你的病”但以风自宾的身份和行止,在瓦里希面前已经代表了无可置疑的权威。 杨老头当然是个老江湖,各种江湖套路,华真行从小都听他老人家说过,并非不会用。比如今天,他一定要创造个机会,让瓦里希用枪指着自己,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才顺理成章。 假如按他从小的经验,有人用枪指着你的时候,不要赌对方的枪法或意愿,能先下手干掉对方就一定要出手。但他今天并没有这么做,此一时彼一时,因为他已经有足够的能力自保,才有资格做出更多的选择。 瓦里希不是在询问,而是在祈求,华真行不紧不慢地答道:“我能治好你的病,所有的病,只要你按照我的要求去做。” 瓦里希:“您需要我怎么做?” 风自宾:“你想治好病得付出代价,也必须得吃很多苦头,我的治疗方案,你要全力配合。” 瓦里希:“这我明白,您尽管说。” 华真行取出一枚核桃大小的珠子,带着玛瑙状的五色炫彩纹路,轻轻吹了一口气,珠子上居然有五色烟光飘起,飞进了瓦里希的身体消失不见。 瓦里希身体绷紧了一动都不敢动,这神奇的场景令他震撼,。风自宾小声说了一句:“放松,不要紧张,身体和灵魂都要彻底放松,否则影响效果……你就当自己在泡一个热水澡。” 瓦里希靠在了沙发上,使自己尽量放松下来,随即发出了很奇怪的声音,就像一头猪吃饱了躺在圈里,边打盹边哼哼。 他的感觉既舒服又难受,全身骨头都痒痒,既受不了又想多受一会儿,可惜“治疗”的过程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三分钟后风自宾便开口道:“你的情况我已经了解,暂时就这样吧。” 瓦里希睁开了眼睛,这才意识到自己全身都汗透了,喘了口气粗气问道:“我的病已经治好了吗?” 风自宾笑了:“哪有这么简单,我刚才只是做了个测试,真正的治疗还需要一个过程,想彻底痊愈,代价很大,需要的时间也不短。” 瓦里希:“无论什么样的代价,只要我能做到的,就一定满足您的要求。” 风自宾:“这是治你的病,不是满足我的要求。你看见我手里这个东西了吗?它叫五气丹,是生产春容丹的原材料。一枚五气丹可以生产九盒春容丹,而一盒春容丹的出厂价是两千万东国币,我相信你根本支付不起。而雇佣我这样的人专门为你服务,你更付不起代价。” 瓦里希没太听懂风自宾的话,因为他根本不知道春容丹和五气丹是什么东西,但他听懂了一句话,就是风自宾用来给他治病的“药”很贵,成本相当于两千万东国币在乘以九。 瓦里希的收入不低,至少在这个地方相当于巨富了,税后年薪三十万罗元左右,折合东国币差不多二百三十万。但假如按一枚五气丹值一亿八千万东国币计算,他不吃不喝也得七十八年才能买得起。而且以他的身份,更不可能请得起风自宾这样的人专程为自己治病。 瓦里希用哀求的语气道:“勋爵先生,您究竟需要我做什么?” 风自宾又笑了:“照我说的做就可以,不涉及任何违法的事情,而且都是你能做到的。我刚才说的话,你可能还不是很明白,又或者不是很相信。 我提到了春容丹,你应该还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但是罗柴德爵士你总认识吧,他和克蒂娅公主创办的生机俱乐部,你听说过吗?” 瓦里希:“我有幸见过罗柴德勋爵一面,但他未必对我有印象。生机俱乐部我听说过,但还没有机会加入……” 瓦里希认识罗柴德,可罗柴德并不认识他。他虽在瓦歌市是说一不二的“大老板”,但在别利国只是一名普通的中产精英,离加入生机俱乐部的门槛还差的很远呢。 风自宾:“你被派驻到这里有半年了,已经可以回国休假了。我现在就给你一个机会,回国去休个假,还能去参观生机俱乐部、见到罗柴德勋爵。 这个假期我总共给你五天时间,来回的行程都给你安排好,你可以在别利国呆三天,回来之后一切都要听从我的安排。你现在什么都不必再问,每天就开始休假吧。” 瓦里希的心情是复杂的、振奋的、激动的,他万没有想到自己还能有机会参观生机俱乐部、受到罗柴德勋爵的亲自接待,说不定还能再见到克蒂娅公主呢。在生命行将绝望的时候又迎来了救赎,他全然听从了风自宾的安排。 说完了正事,风自宾并没有立刻告辞,身为意外来访的贵客,还亲自为准备了一道鸡汤。不是心灵鸡汤就是真正的鸡汤,公寓里有厨房,勋爵先生也得吃晚饭,居然还有兴致亲自下厨炖了一锅鸡汤,那滋味是无比地鲜美。 瓦里希珍藏的另外两瓶“名酒”也打开了,他还不住地道歉,这里的条件实在太有限,也只能用这种不上档次的酒招待勋爵先生了。 风自宾叫他从现在开始,就不要再服用医生给他开的那一堆药物,瓦里希当然言听计从。 瓦里希喝得有点多,风自宾是何时告辞的,他最后有点记不清了,只记得在享用鸡汤的时候听对方讲了一个非常励志的故事,是罗柴德勋爵的经历。 这让瓦里希有了强烈的共鸣、受到了极大的鼓舞,当初的罗柴德处境可比他惨多了,而如今也成了赫赫有名的成功人士。罗柴德的故事确实够励志的,但华真行只讲了大家都知道的部分,却没有提到很多内情 假如不是喝得有点多,估计今晚瓦里希会兴奋得睡不着觉。当他带着酒意朦胧睡去后,夜里做了好几个梦,在梦中发现自己又“行了”,等醒来后,感觉自己好像真的又“行了”。 天亮后他就出发去度假了,乘坐风自宾勋爵安排航班返回了别利国,其实是洛克提供的私人飞机,从班达市的机场镇出发。 其实瓦里希也很清楚,风自宾勋爵肯做这一切,绝不会是因为看他这个人顺眼,而是冲着瓦歌矿业来的。瓦歌市是几里国最重要的工业区,而瓦歌矿业则拥有整个邦区未来三十八年的全部矿产开采权,它对伊卖雷集团而言可能只是一笔不算大的海外投资,但对几里国却至关重要。 大人物做事就是爽快,没有提要求之前直接讲明了好处,回头无论风自宾再说什么,瓦里希都感觉已无法拒绝。 …… “你怎么就看中了瓦里希,认为他能配合完成接下来的那些事?”这是在瓦里希走后的当天,夏尔问华真行的话。 华真行以风自宾的身份去见瓦里希,并没有多少知情者,因为这涉及到华真行就是风自宾的秘密,就连新联盟工作组的组长司马植都被蒙在鼓里。 司马植只知道华真行打算取代瓦里希,接下来这段时间将亲自主持瓦歌矿业的工作,却不清楚他搞定瓦里希时还来了这么一出。 “因为这个人并不像表面上那么颓废,他渴望改变,只是看不到出路。假如他来到瓦歌市之后,和那些前任负责人一样,就与当地黑帮同流合污、肆意放纵,我也就不会找他本人了。” 华真行回答这句话的时候,仍然是以风自宾的面貌,看上去既风度翩翩又充满智慧,显然就是一位极富学识修养的“大人物”,总之给人的感觉,绝对无法与一个杂货铺的小伙计联系到一起。 这还真不是故意端起来的架子,华真行有这个底气。就算世上还有罗自宾、巴自宾一类的人物,与风自宾拥有的身份背景相当,恐怕也不会比华真行更有底气。 无论他表现得多么高深莫测,夏尔都不会感到意外,此刻只是坏笑着说道:“瓦里希没有跟雄狮组织那帮人搞到一起,难道不是因为他不行吗?” 华真行也笑了,摇头道:“放纵或者说堕落,远不止那么一种方式。他看似消沉却很自律,这就很难得,说明他并不想自暴自弃。我从小在杂货铺里,也看见过很多这样的人,他们只是对世界感到绝望而已,却还没有放弃自己。” …… 五天之后,瓦里希回到了瓦歌矿业,在他的公寓里又一次见到了风自宾。风自宾没有惊动任何人,又一次直接出现在客厅里,就坐在沙发上等着他,如此神秘莫测。 瓦里希很忐忑,他回到别利国真的见到了罗柴德勋爵,也了解到世上真有春容丹这种东西,而且它是那么贵重…… 罗柴德创建的生机俱乐部,在他眼中也是那么神秘而高贵,这些大人物之间流传着一种神奇的健身方法,只有生机俱乐部的成员才有机会学习。 但是罗柴德勋爵告诉他,可以跟随风自宾勋爵学习养元术,而且还给他画了一张大饼,假如他治好了病、学会了养元术、将瓦歌矿业又经营得很好,未来也有机会加入生机俱乐部。 所以再见到风自宾的时候,他只在焦虑一件事——自己将为此付出怎样的代价? 风自宾提出的要求却令他大吃一惊,只听这位勋爵先生不紧不慢的说道:“我会传授你养元术,就是生机俱乐部内部流传的那套健身方法。 而你需要做的事情,就是去瓦歌矿业的工地,暂时去当一名普通的矿工,就和那些你们雇佣的当地工人一样。在这个过程中,你不能泄露自己的身份,就是一名真正的矿工,直至病情彻底痊愈。” 瓦里希有点傻眼:“您让我去当矿工?” 风自宾点头道:“这就是你要付出的代价,必须付出的代价!” 瓦里希:“那谁来管理这家公司呢?我不能就这样无缘无故的失踪了!” 风自宾:“我可以帮你这个忙,帮你度过这段艰难的时期,但必须是你本人向我提出请求。” 瓦里希:“我当然请求您的帮助!可是您又打算怎么做呢?” 风自宾:“在你的请求下,我以你的面目和身份出现在这里。请放心,我这么做只是给你打个掩护,不会借此身份做任何违反当地法律的事情。 我每周都会把你找来进行一次治疗,同时让你了解瓦歌矿业的经营状况,该做什么决策、签署哪些合约、下达怎样的命令,都还由你本人经手,我也绝不会勉强。” 说着话,在瓦里希眼里他的形容莫名就变了,变得和瓦里希本人一模一样,就连神态和语气都有七分相似。 327、你自己看着办 瓦歌市的矿藏资源十分丰富,但是当地政府根本没有勘探统计资料,连大概的数据报告都没有。真正完整的勘探数据在瓦歌矿业这里,从来没有提供给瓦歌市政,但工作组组长司马值如今却搞到了一份。 对照新联盟科考队对这一带粗略的勘探资料,无疑是瓦歌矿业掌握的数据更全面。 瓦歌邦区的总面积大约有五万平方公里,其中三分之一是沙漠戈壁。沙漠戈壁一直延伸入其西北部国家公园中,而国家公园的面积大约占这个邦区的四分之一。 在五万平方公里的邦区内,目前开采的主要矿产资源是铜矿和铝矿。很多高品位的矿石是直接出口的,后来这里修建了一座坑口发电站,当地也进行粗加工冶炼,出口一部分提炼好的铜锭与铝锭。 华真行当然清楚铜和铝是多么重要的战略资源,是建立现代工业体系不可或缺的基础材料,假如没有它们就连一根电线都生产不了。 瓦歌邦区还有大型的滑石矿,主要是蛇纹石,这也是重要的工业原料,在黑荒大陆其他地方并不多见。瓦歌矿业曾开采过一段时间,后来因为经济效益的原因停产了,将原有矿址暂时封存。 这里还有煤矿和铁矿。煤矿的位置接近国家公园的边缘,与山脉相邻的丘陵地带。瓦歌矿业专门建立了一座坑口电厂,总功率为十五万千瓦。这个电厂竣工发电后,他们就开始了简单的铜、铝锭粗加工提炼。 说到电力供应,瓦歌市还有一座五万千瓦的重油发电厂。那五万千瓦的重油发电厂,供应整个瓦歌市一百万市民的电力需求;而这里的十五万千瓦的坑口发电厂,则是专门保证瓦歌矿业自身的生产需求,两者之间没有并网。 至于铁矿,位置则更西,在西边连绵的山脉脚下,储量很丰富,但瓦歌矿业并没有开采,主要原因是其价值不大。 这处铁矿石的品质,比东国境内大部分铁矿都要高,但比世界上几个著名的铁矿石产区还是有差距的。当地对它没什么需求,假如用于出口,以这里落后的基础设施,算上开采以及运输成本,在国际市场中毫无竞争力。 并不是什么地方有矿就能采,尤其是现代大规模的矿业开采,是典型的资本与劳动密集型重工业,要讲究最合适的经济规模,受诸多条件的制约。 这里的煤炭,只适合用来做坑口发电,因为瓦歌矿业的生产有电力需求。瓦歌矿业目前主要的产业就是铜、铝矿石和铜、铝锭,每年的出口总额大概是两亿罗元。 这两亿罗元只是瓦歌矿业报给瓦歌市政的数字,每年按这个数字交纳资源税,可实际上远远不止。 根据司马值拿到的内部材料,其产量折合国际市场同类产品价格,出口总额应该在五亿罗元左右。瓦歌矿业隐瞒了六成开采量,这个情况瓦歌地方当局从来就没有掌握,更别提有人来管了。 铜矿的开采过程中,也有伴生的金、银矿,这些产品数量并不大,但累计下来其实也挺可观的。 除此之外,瓦歌市疆域内还有很多种其他矿藏,其中有不少比如钨、锰之类,在司马值眼中都是有开采价值的。早年就有人组织过全面的勘探,如今最详实的资料都掌握在瓦歌矿业手里。 可是瓦歌矿业目前只开采煤、铜、铝这三种产品,而其中煤仅仅是满足自身坑口电厂的需求,铜和铝则全部用于出口,生产规模很有限。 这并不是他们不想开采别的矿藏,而是从效益角度,现有的生产规模与生产方式就是最经济的。想开矿就要有合格的劳动力,他们雇佣了近两万名当地工人,这已经是极限了,而且还要进行专门的培训。 这是人口规模和教育水平的限制,瓦歌矿业不可能在这方面投入资源,只有利用现有的资源。从基础设施角度,假如没有铁路和港口的运输保障,开采更多的矿石也运不出去,当地没有加工能力更消化不了。 所以在现有的条件下,集中资源开采利润最大的铜、铝矿,按照目前的生产规模,已经是效益曲线的顶点。至于该邦区内所有矿产的开采权,那只能当成预备储量,反应为财务报表上的资产估值。 荒无人烟的瓦歌沙漠中还有石油,当初勘探出石油时,伊卖雷集团一度欣喜若狂,可是后来经过多方面的成本核算,决定暂不开采,只能当成一种储备。 原因也很简单,几里国以北不算远的地方,就是世界上最大的石油产区,那里的原油不仅品质好而且开采成本极低,早就有了最成熟的产业规模。 离几里国的外海不远,就是世界上最繁忙的航道之一,每天都有大型油轮经过,进口原油以及石油产品非常方便。为什么非索港解决电力供应的缺口,首先修建的是重油发电站?因为进口发电用重油确实既便捷又廉价。 假如一切从零开始,在瓦歌沙漠上建设新油田就是一笔巨大的前期投资,需要未来很多年的利润产出来分摊成本。 从这里开采出的原油运到最近的码头,其综合成本要比从北方几个产油国进口的原油到岸价高得多。说到底还是这里的基础设施太落后了,只要落后一步便是步步落后。 在瓦里希的办公室中,司马值不仅拿到了有关瓦歌矿业的详细材料,以瓦里希身份出现的华真行,也从司马值那里拿到了另一份勘探报告,是关于非索港北部荒原地区的矿产资源分布情况。 早年墨尚同就带领草鞋帮的成员在那一带搞过勘探,后来新联盟又组织了专门的地质勘探科考队,司马值就是其中的成员。 科考队的一期工作已经完成,由于新联盟随即展开了解放瓦歌市的行动,所以详细的汇总资料到现在才形成最终报告,华真行在第一时间就拿到了。 非索港以北十余万平方公里的荒原及山地,华真行已通过欢想实业先后都买下来了,也是他将来要打造真行邦的疆域,所以才会派出那样一支科考队。 在那一带也有各种可开采的矿藏,包括铜矿、铝矿、有色金属矿、煤矿、铁矿以及石油,具体储量及品质还需要进一步探明。 未来的真行邦,其矿产资源的分布以及种类,与现在的瓦歌市有高度的相似性,但那里如今还是一片荒原,而这里至少已经有了瓦歌矿业。 所以全面了解并掌握瓦歌矿业的情况,不仅是几里国未来发展工业的保障,也是在为建设真行邦的计划积累经验、培养人才。 司马值怎么跑到了瓦里希的办公室里?因为他所率领的工作组已经全面进驻了瓦歌矿业,他的专用办公室就在瓦里希办公室的斜对面,方便有什么问题能随时沟通。 这是瓦里希亲自做的决定,而非华真行冒充瓦里希的身份擅自做出的安排,当然了,瓦里希不做这个决定好像也不行,因为这就是风自宾提出的建议。 那么瓦里希现在在哪里呢?他就在工地上,还有了一个东国语名字——瓦格良。 东国百家姓有姓瓦的吗?这里毕竟是几里国,新联盟最近推行了居民登记制度,当地人都可以用一个东国字当成自己的姓,华真行给瓦里希安排了一个新的身份,就姓瓦了。 瓦格良出现在工地上时,很多工友都对他抱以极大的同情,有人直接就问道:“可怜的家伙,你究竟输了多少钱?” 工地上也时常能见到肤色较浅的罗巴人面孔,但他们大多是管理层或技术人员,最次也是个保安小队长啥的。其中有些人是从罗巴洲派过来的,也有人就是在当地雇佣的。 几里国有各种肤色、各种族裔的居民,否则司马值当初又从哪里搜罗来“三湖十二钗”呢? 据不完全统计,如今生活在黑荒大陆的东国裔华族人,就有数百万之多。 这些人要么是来做生意的,要么是来搞建设的,还有更多是在各个年代各种原因的移民或移民后裔。其中有很多人并没有入当地的国籍,可他们一旦成家立业、适应了这里的生活环境和生活方式,就不太容易离开了。 至于罗巴裔的移民或遗民,在这里的数量则更多,除了少量派驻人员,大多是殖民时代的遗留。 当初他们的祖先会来到这种艰险偏荒之地,除了少量贵族首领之外,余下的大部分都是被流放的罪犯、杀人越货的强盗、在原籍活不下去的平民奴仆等等。 他们来到这里后又摇身一变,充起了宗主国上等文明人的门面……这些都是曾经的往事了,但很多东西至今仍有遗留。 瓦歌矿业的一线矿工,几乎都是清一色的当地土著,极少出现瓦里希这样的面孔。所以大家按照惯性思维,认为这个可怜的家伙一定是欠了帮派不少钱,所以才被送到这里来当矿工。 至于外面的世界已经变了天,新联盟铲除了所有的黑帮,怎么还会出现这种事情呢?他们的脑筋还是没立刻转过来。 可惜瓦里希根本没听懂工友们在问什么,也就不可能去回答或解释了。瓦里希掌握好几种语言,他的母语是兰西语,也能说茵语和汉斯语,甚至板牙语和果牙语也能简单来几句,可偏偏听不懂当地土语。 还好带着他们这一队工人干活的工长能来几句简单的茵语会话,至少与瓦里希之间还能交流沟通,否则这活就没法干了。 瓦里希的到来,就像一群黑乌鸦中混进了一只白乌鸦,让大家都很兴奋甚至感到惊喜。虽然语言沟通不畅,瓦里希也能察觉到工友们有了一种“原来你这种人,也和我们一样了”的情绪,看见他仿佛就找回了某种自尊。 工友们还经常找点茬欺负他取乐,看着他们开心的样子,瓦里希居然也能感觉到,这些人骨子里是很羡慕自己的,之所以没事喜欢欺负他,多少也有这个原因,人性真的好复杂! 有一次工友们欺负他过火了,抢走了他的手机,终于收到新联盟派来的工作委员的批评教育,矿上也配合工作组对他们进行了处罚。 瓦里希来当矿工,没有携带其他任何东西,就连衣服都是风自宾叫人准备好的,只保留了一部手机。因为总部那边有事可能会联系他,拿着手机好随时应付状况,反正身边的矿工们也听不懂兰西语。 瓦里希没有化妆,但这里没有人认识他,就算有公司高层碰巧经过扫了他一眼,他现在这副身上和脸上脏兮兮、头发与胡子乱糟糟的样子,也完全认不出来了。 刚到工地的前几天,闲暇时他唯一的娱乐就是刷手机,工友们对此都很羡慕同时也有人看不惯,凭啥只有他能刷手机?所以才会把手机抢走。 其实就算抢走他的手机好像也没什么用,想刷新闻至少的识字吧?那怕是很多音视频内容,也得听得懂才行。 瓦里希拿着手机还有一个作用,就是可以随时向风自宾反映情况,提出各种建议…… 总之终于渡过了最难熬的第一周,让瓦里希感觉最期盼的事情,反而是工作组进驻瓦歌矿业,在各个矿区都成立了工作小组,派驻了专门的工作委员。 新联盟工作组在调查矿工们的工作与生活情况,正在筹建各种活动组织。出于多方面因素考虑,瓦格良都积极报名了。这至少对他自己目前的处境有好处,而且他也知道,风自宾勋爵肯定希望他这么做。 一周后,瓦里希终于又见到了风自宾,就在他自己的办公室里,是半夜悄然被带过来的。风自宾笑容温和问道:“瓦先生,你这一周给我打了好几个电话,每次都在抱怨,今天也打算好好诉苦吗?” 瓦里希这一周拿着手机,并没有接到总部任何一个电话。他曾经说这里很多事他不能做主,但还有更多事情就是完全由他做主的。所谓山高皇帝远,只要完成了伊卖雷集团的生产任务又不惹麻烦,总部那边才懒得理会这里发生了什么。 至于这里的下属,平常也不会打瓦里希的私人手机。瓦里希的习惯就是在工作时间、工作地点谈工作,来到这里的半年时间都显得很孤僻。所以他这一周只给风自宾留下的号码打过电话,主要是各种抱怨。 瓦里希却答道:“我那不是抱怨,就是在陈诉事实!” 风自宾:“我替你总结了一下,你首先想改善伙食,然后想改善住宿条件和卫生条件,还要加强工人的教育管理,组织更多的业余活动……” 瓦里希:“是的,我这一周简直睡的就是狗窝,吃的就是猪食!还有啊,我在的工地实在太危险了,有很多安全隐患。我怕还没等您治好我的病,命就先没了!” 风自宾:“瓦歌市政委托工作组,将进行安全生产大检查并提出整改意见,就从你工作的矿区开始怎么样?” 瓦里希:“当然可以,要尽快!” 风自宾:“那你就签署这份承诺书和备忘录吧,还有你刚才提的几条意见,我也都整理出了具体的落实措施,你也签字吧。你们的工作人员或许不知道该怎么执行,但各个工作小组会协助的。” 瓦里希接过两份文件仔细看了半天,眼圈莫名有点红,长叹一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风自宾取出一枚五气丹道:“这次的治疗可以开始了,时间可能有点长,你得有个思想准备。” 328、瓦里希的一周 这一次正式“治疗”,可比上次测试的时间长多了,足足用了一个时辰,那种全身骨头都痒透了的感觉,既舒服至极又难以忍受,可是瓦里希偏偏连动都动不了。 当治疗终于结束的时候,他又一次全身都汗透了,一口气喝了两瓶矿泉水,觉得自己好像重新活了过来,全身每一个毛孔都发出欢快的气息。 风自宾收起五气丹道:“这一次治疗的效果很不错,看来你最近的身体状态很好,这周没有吃药,睡眠情况怎么样?” 瓦里希:“脑袋一沾枕头就睡着了!”这是实话,他这一周过得很苦很累,却是近年来睡得最香的几天,入睡前也不用喝酒了。 风自宾:“假如没别的事,你就可以回去了。我叫人送你,还有什么想法可以随时给我打电话。” 瓦里希却不想走,这一个星期实在把他憋坏了,接受治疗后,感觉身体和精神都已不再疲惫,大脑也变得很清醒,就在他本人的办公室里,好像又找回了曾经那种当“大老板”的感觉。 他叹了口气道:“勋爵阁下,其实我的想法有很多。我现在已经能理解,您为什么要我去当一名普通的矿工。我原先并不了解矿工们的处境,也没想去了解。但现在我知道了,身为瓦歌矿业的负责人,我愿意尽量去改善他们的处境。 其实瓦歌矿业在劳工待遇方面,至少在瓦歌市这个鬼地方,我们应该做得很好了,可能中间某些环节出了问题,我也会尽量去解决这些问题。依您看,是不是可以给我换一个工作岗位,以便了解更多的情况……难道我说的有什么不对吗?” 他说话的时候一直在观察风自宾,对方那种很玩味的神情绝不是赞同的意思,所以他才会停下来询问。 风自宾笑道:“这才干了一周,就想被提拔了吗?我说过,在你的病彻底痊愈之前,就需要去当一名矿工,但是我不会干涉你怎么去当这名矿工。 假如你工作出色、表现优秀,受到提拔我也不会阻止,说不定你还能一路干上来,重新当上这里的总负责人呢!但是现在嘛,你得好好洗个澡,换一身干净衣服,然后理个发、刮刮胡子。” 瓦里希确实想换个岗位,哪怕换成个普通的管理岗也行啊!而勋爵先生真会开玩笑,按刚才那番话的意思,假如瓦里希以瓦格良的身份当矿工,表现出色一步步被提拔,最后居然还有可能再度成为总负责人……这个画面简直不敢想象。 瓦里希苦笑道:“我没有干净的衣服,想洗澡也很不方便。” 风自宾:“我给你准备了四套衣服,两套是工装,两套是下班后穿的便服,就是让你能洗换,但是衣服就得你自己洗了。 洗衣服、晾衣服的地方、还有洗澡的条件,近期都会改善的,你刚刚签署的文件里就有落实措施,你应该已经看见了。” 瓦里希:“您的用意我已经完全明白了,我会改善这些矿工的工作和生活条件,我并不是一个苛刻冷血的人,我本人也是受雇佣的。 这么做对瓦歌矿业也有好处,我会爱惜这些工人,至少在这个地方,我们没法找到更多的替代者了。但是让我继续当一名矿工,意义好像已经不大。” 风自宾脸色一沉:“你是在和我讨价还价吗?记住你曾经说过的话,无论我让你做什么,只要是你能做到的,都会无条件照办,只要它并不违反法律和良知。” 瓦里希赶紧解释道:“我并不是想违背您的意思,您如果一定让我继续做矿工,我当然也会照办。” 风自宾的神色这才缓和下来:“这不是意义不大,而是意义很大!你刚才说,今后也会注意爱护工人,这对瓦歌矿业也有好处,毕竟这里很难再找到可以替代他们的人,我并不赞同。” 瓦里希:“那您的意思是……” 风自宾:“假如他们需要你的爱护,只有在你愿意爱护他们的时候,他们才会得到爱护,这才是令人绝望的,也不是我想看见的结果。 假如你有一台电脑,你必须要用它来完成工作,你也会很爱护它,因为它是属于你的工具。假如有一天你有了一台更好的新电脑,我相信你对那台旧电脑也不会有更多的感情。” 瓦里希疑惑道:“我有点没太听明白。” 风自宾:“那些人不是那台电脑,他们不是工具,就是活生生的人,就是你自己。虽然我们都愿意改善他们的处境,但是底层逻辑并不相同……话不多说了,你回去继续好好干活吧。” 瓦里希回去之后,首先得到改善的是工地上的伙食。其实矿工们一直都能吃饱,毕竟是要从事体力劳动的,热量是保证了,但质量就惨不忍睹了,瓦里希说那是猪食也不为过。 新联盟派来了一批厨师,改善了一番食物加工以及烹饪方法,同时提供了一批欢想实业下属企业生产的调味料。增加的成本并不高,但口味却得到了极大的改善,可以做到一周七天都有所区别。 想当初在非索港的军营中,新联盟最早就是这么干的,如今已是轻车熟路。这用不着华真行这种水平的厨师,但华真行也提供了一些建议,如何利用现有的材料做出各种口感和花样来。 其主要口感还是偏重油重盐,但在这里却很受欢迎。就连那些原本有专门小餐厅的中层管理人员,也喜欢吃大食堂的饭菜了。 瓦歌矿业趁机改变了管理方式,将小餐厅和大食堂合并了,这样也节约了一笔成本。矿区内的管理人员和一线矿工都吃同样的饭菜,普通饭菜都是免费的管饱,还提供少数比较精致或高档的食物,则需要另外花钱买。 原先的矿工们并没有正规的大食堂,只有几个领餐点,每到饭点便排队去领取自己的食物,然后随便找个地方吃。如今修了棚子,划分了后厨区和用餐区,还准备了桌凳,正规了不少。 矿工们的生活区当然都修建在有水源的地方,瓦歌市的北部虽然是沙漠,但南部地区并不缺水,生产也要用水。在降水分布很不平衡的情况下,这里也修建了蓄水和排水设施,可以改造利用。 首先就是搞了好几个“洗浴中心”,其实就是有水流经过的露天浅滩,用石头砌好底部,大家站在里面舀水冲凉就行,每天下班后都可以冲去一身臭汗。 至于洗衣服,也在离生活区不远的地方弄了这样的过水池,衣服放进去简单荡一荡,能去尘土和汗水就行,讲究些的人还可以搓巴搓巴。 每间宿舍外如今都弄了晾衣绳,以这里的天气,很快就可以把衣服晾干了,考虑到小雨季就快到来,接下来还会在晾衣区加上雨篷。 这些措施都增加不了多少成本,却能使生活更加舒适方便。每年大雨季之后的小旱季,矿区内的各种设施和建筑都要经过一番整修,如今趁机都安排上。 真正花成本的,是重新改造了生活区的上下水系统,尤其是新的下水沟渠。这在雨季漫长的当地非常重要,也能极大的改善卫生环境。 人工成本可以内部解决,至于物料成本,瓦里希决定通过财务手段做些处理,都计入固定资产投资项目中,虽然同样需要花钱,但账目上可以分多年摊销,不至于太影响今年的报表数据。 瓦里希能亲眼见到的,只是他所在的这片矿区。瓦歌矿业有十几片矿区还有好几个加工厂呢,其他地方的情况他也只能通过风自宾去了解,但他暂时还没有精力过问太多。 并不是所有的改变,从一开始就得到了全体矿工的主动配合。 外面的黑帮虽然全都铲除了,但是这里的帮派文化仍然存在。工人们原先都是属于各个街区帮派的,他们的生产活动以及居住安排都是按照这种势力范围划分的,仍然习惯于拉帮结派。 有些事比如改善伙食,当然没什么问题。还有一些事需要他们自己动手的,比如搞个人清洁卫生、洗衣服、各自片区内的排水沟渠改造,不少人就不愿意干了。 这些人懒散惯了,那怕他们已经是瓦歌当地最吃苦耐劳的一个群体,很多人的逻辑是——你是哪来的、凭什么管老子?还有些人会欺压另一些人,比如强迫别人替自己洗衣服。 新联盟派到瓦歌矿业的工作组有多少人?数量意想不到的庞大,总计一千人!平均每二十名矿工,就有一名工作委员,这是新联盟在短期内集中力量进行的一场运动,而且由华真行亲自坐镇。 按照计划,到了小雨季,新联盟就要展开下一步行动,继续南下解放整个几里国。留给他们在瓦歌市的休整、巩固的时间,从七月末到十月末,其实只有短短三个月,而这个地方又太重要了。 假如新联盟的行动最终失败,最坏的打算,便是放弃瓦歌市撤回北方,相信其他武装势力也不太可能越过瓦歌沙漠和斑尾河继续北进追击,但那绝对不是华真行和夏尔想要的结果。 要成功南下的话,同样因为瓦歌沙漠的阻隔,他们离大后方的班达市和非索港太远了,无法保障后勤补给的供应顺畅,所以瓦歌市这个前哨基地非常重要,是选择偏安一隅还是解放全国之间的战略转折点。 新联盟必须要保证瓦歌市不能乱,那么前提就是要保证对瓦歌矿业的稳定控制,要将它纳入新的秩序体系之内,而不是任其继续游离在外,否则华真行吃饱了撑的跑这来玩角色扮演? 解放瓦歌市,新联盟先期派驻了近一万名军政人员,分布到各个街区按照“克林区模式”展开工作,现在抽调了十分之一派到了瓦歌矿业。 瓦里希所在的矿区,是一处露天开采的铜矿,也是瓦歌矿业的第二大矿区,管理人员加上矿工超过一千六百人,新联盟派的工作组则有八十人。 其负责人有五个,分别名叫蒙启、米律、米娅、米兰和毛嘟嘟,各有分工,归司马值团队统一领导。他们都是参加过养元谷培训班的四级学员,还曾经一起在科考站执勤。 工作组推行的某些措施也受到了部分人的抵制,甚至有人还想教训一番这些多管闲事的外来者。米娅、米兰和毛嘟嘟都是女性,有的人也不怀好意……但这些胆大包天的家伙下场一律都很惨。 任何打破旧模式的革命改造,不可能只有温情脉脉的一面,还伴随着不断的冲突,工作组对此并不手软,镇压几个黑帮残余分子太简单了,工作重点是在解决冲突的过程中如何教育群众。 新联盟给矿工们带来的利益是实实在在的。瓦歌矿业雇佣的一线矿工,平均月薪是五十罗元,但他们自己以前大多只能拿到二十罗元,还有三十罗元都被“管理”他们的帮派抽走了。 如今所有人每个月都能拿到全额工资,这居然还引起了某些人的不满。因为工地上的矿工群体中,仍有原黑帮骨干分子,他们平日监督其他人干活,负责收拾那些不听话的。 如今外面的黑帮没有了,但他们仍然保留原先的习惯,比如敲诈别的矿工把钱分给自己,或者依仗所结成的团伙欺压另一些势力较弱的群体,要那些人帮他们干活或者给他们上供。 瓦里希最倒霉,他什么势力都没有,在他第二次去见风自宾接受治疗之前,恰好轮到矿上发工资,他也领到了半个月的报酬二十五罗元,到手就被身边那伙人中领头的勒令交出十五块孝敬…… 尽管他真正的税后年薪高达三十万罗元,但这种事情,他怎么可能不向风自宾反映?其实都不用他告状,工作组主动就处理了,有些人受到了批评教育,有的人则被带走了再也没有露面。 残余的黑帮顽固分子,已习惯了原有的思维方式和行为方式且不思悔改,这种人不可能一下子就全部肃清。班达市解放后,还有矿工帮的残余分子企图搞事呢,结果被萧光带队一锅端了,新联盟的工作组对此已有经验。 工作组要做的事情之一,就是要以更强大、更正规、更有活力和希望的新组织,取代原先那些帮派团伙,也要给他们更多的、更积极的生活内容。 这么多青壮每天聚集在一起,精力无处发泄,肯定会滋事的。原先那些黑帮将赌场和妓院开到了矿区门口,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至少可以解决他们某些方面的需求。 瓦里希的亲眼所见,身边每天都在发生变化,黑帮残余分子被收拾了,居住、生活、工作条件都在改善,生产管理则更严格。 他的宿舍建立了卫生值日制度,每天轮流指定两个人来打扫房间,还有工作组检查。这种事情往常谁愿意干啊?可是没过几天之后,大家居然也觉得挺好。 从工作组进驻矿区的第二周开始,新联盟就从外面运进来投影和音响设备,利用矿区的电源每天给大家放“电影”,时间就在每天晚饭后。 那并不是什么故事片,而是夏尔用当地土语和东国语所做的演讲,然后再来一段新联盟的宣传纪录片。这可太新奇了,几乎所有人都会去看,有人回来还渐渐开始背诵其夏尔的演讲内容。 新联盟成立了很多矿工小组,组织了各种业余活动,比如演讲、歌舞、夜校培训之类,还搞过几场批判性质的集会,押了一伙欺压工友的顽固分子上台,由工作委员揭露其罪恶行径,并鼓励在场的人上台控诉。 风气一旦形成,很多旧习俗便会受到大家的鄙视,而当地人的脾气,最怕的就是被人看不起。 有人可能会奇怪,瓦歌矿业的管理层为何能容忍新联盟这么大的动作?而瓦里希反倒能够想得通。这家企业的管理模式,从中层往上看着很正规,但是从中层往下,基本就放手给当地人员了。 原先是各个黑帮组织各自街区里的人来干活,有什么事情,高层先布置给中层,中层直接找黑帮负责人交代就行,如今那些帮派都被打掉了,管理层也很抓瞎,新联盟工作组算是趁虚而入。 也有人向瓦里希反映过这个问题,新联盟的工作组跟原先的帮派不太一样,搞的东西有点太过分了,似乎是想把各片区的矿工都统一组织起来,是否要干涉或阻止? 这段时间,坐在瓦里希办公室里,负责全面领导工作的人是华真行。华真行则直接回复,只要工作组没有影响正常的生产经营,就不必干涉。 在这里开矿,就必须和当地人打交道,而新联盟就是取代雄狮组织的当地势力。他们的做事方式可能和雄狮组织不太一样,先得适应适应,等情况稳定下来就好。 至于其他高层管理人员,会不会绕开瓦里希越级上报给伊卖雷集团?且不说总部那边能否理会,这很犯职场忌讳,而且好像也没有这个必要。 工作组确实没有影响到企业的生产经营,而且生产组织管理方面反而比以前做的更好了。 瓦里希所在的露天铜矿区,原先的安全生产管理规范都是有的,伊卖雷集团的相关制度早已很成熟,可是这里的很多矿工并太在意或者不会主动遵守。 操作工程机械、进出爆破区和作业区,很多细节规定好像没太大必要,戴安全帽和手套,穿厚底高腰靴,穿长衣长裤的工装,要完全听从哨音指挥,在当地气候下确实不舒服,但如果真出了事,那就是自己倒霉了。 原先这些事,都是靠黑帮小头目拿着鞭子监督的,而那些小头目们自己也会偷懒,现在则是由工作组组织了培训教育,并且补充了很多监督与执行的细节。 有时候瓦里希也很奇怪,新联盟的工作组究竟想干什么?这个矿区就派来八十多人,那么整个瓦歌矿业岂不是派来了近千人的队伍? 这些人的工资并不是由瓦歌矿业支付的,他们只是用了工地上的一些地方和电而已,组织的很多活动其成本都是新联盟自行承担的! 按照瓦里希签署的新政策,矿区平日将组织轮休的工人往返瓦歌市相应街区,提供统一的交通工具。大巴车没有那么多,但是带护栏的货车也可以运人,弄上简单的坐垫,一车可以坐不少人呢,路反正也不算远。 这些矿工在矿区内虽然只是最基层的员工,但他们最近刚领了全额工资,等回到各自的街区,也算是富有阶层了,正可以好好享受与放松一番。 可惜瓦里希是个孤家寡人,他也没有别的地方可去,终于又熬过了一周,总算比第一周的感觉要好多了,他再次被带到了原先的办公室中接受“治疗”。 又见到了风自宾,瓦里希的屁股还没坐稳呢,便脱口而出道:“勋爵阁下,请问您是一位社会主义者吗?” 这句话很突兀,瓦里希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就问出来了,因为他已经琢磨了好几天,可能是实在没忍住吧。 风自宾的反应,好像微微有些意外,并没有正面回答,而是笑着开口道:“我是一个资本家,大资本家!” 事实的确如此,谁又能说风自宾不是资本家呢?而且在如今的几里国内,他恐怕已经是最大的资本家了,论财势、论拥有的各方面资源,没有那个当地人能与他相比。 瓦里希无法质疑这个答案,不禁有些泄气道:“可是我,都快成为一名社会主义者了。” “工作组那边的情况我也了解,听说你是一名积极分子!”风自宾饶有兴致地反问道:“这样又有什么不好吗?” 瓦里希眨着眼睛想了半天,以他现在“瓦格良”这个身份,确实也说不出什么不好来,但是以他曾经的“大老板”身份呢?严格地说,他其实也只是受伊卖雷公司雇佣的打工人而已…… 风自宾却没有等他回答,又取出五气丹道:“你有什么问题,回头再说吧,我们先开始这次治疗。” 329、上善若水 仍然是那样令人难以描述的疗程,结束之后连喝了两瓶水,瓦里希又一次“活”了过来,感觉身体舒泰、精神饱满,就连思维都变得特别清晰。就算不是为了治病,仅仅当成日常的疗养,这也是一种莫大的享受。 可惜这个念头只是在他脑海中转了转便收起,像风自宾这样的人物,怎么可能屈尊给自己做日常疗养服务?如今只是因为特殊情况而已。 而风自宾仿佛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淡淡开口道:“是不是感觉很舒适,想着每天都能来一两次?” 瓦里希赶紧摇头:“不敢,真的不敢!只要能保住一条命,我已经感激不尽。” 风自宾笑了:“这有什么敢不敢的?我能做到的事情,你自己未必做不到。人不可能总是指望被救,终究要学会自救。再过一段时间,瓦歌市这边也会成立养元术中心,瓦歌矿业当然是重点推广单位,到时候你也可以和其他人一起去学习养元术。” 瓦里希有些激动地问道:“就是生机俱乐部中流传的修炼秘法吗?” 风自宾点头:“是的,就是他们内部宣传的,那种能够提高生命活力、达到更高层次身心境界的锻炼方法。” 说完这番话,过了半天都不见瓦里希吱声,风自宾又问道:“你怎么了?” 瓦里希刚才不知在想写什么,此刻才回过神来,问道:“您这么做,究竟是为什么?” 这句话有些没头没尾,但风自宾却好像明白他的意思,反问道:“你能否换个问题,或者换一种提问角度——我为什么不这么做呢?” 瓦里希:“这段时间,我和当地的土著矿工生活在一起,同吃同住、干同样的工作。我很同情他们,也愿意改善他们的处境。但是另一方面,正因为这样,我也应该比您更了解他们。据我所知,至少他们中的大部分人,不是您想象的那样。” 瓦里希不知道眼前的勋爵阁下就是华真行,当然了,他也根本不认识华真行,所以才会说出“我应该比您更了解他们”这样的话。 风自宾:“不是我想象的怎样?” 瓦里希似是鼓足了勇气道:“我必须说实话,他们中没几个好东西,至少大部分都不是好东西。您对他们所倾注的情感与心血,代表了高尚的情操,令我钦佩万分,但恐怕最终换不来真正的回报。我知道您也许不求回报,但他们恐怕并不值得。” 他原以为说出这番话来,风自宾会生气或者很激动,不料对方竟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只是淡淡道:“是的,我知道,我早就清楚他们是什么样的人。” 他的确早就知道了,甚至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国度、生活着一群怎么样的人。 他曾陪同石双成“参观”尚未解放的瓦歌市,所见就是一副人间地狱般的景象,他当时也告诉石双成,班达市与非索港以前也是那样。 如果说炼狱中生活的大都是良善之辈,只是少数几个黑帮头子作恶,这话恐怕也没人相信。就华真行从小亲眼所见,身边的街区居民,要么是浑噩的,要么是绝望的,要么就是黑帮预备役。 在他们身上,集中了各种负面情绪与恶劣品质,自私、凶残、懒惰、不负责、喜欢不劳而获、毫无羞耻之心、言而无信、对坑蒙拐骗与明偷暗枪甚至杀人越货都习以为常……这些腌臜事几天几夜都说不完。 就像曾经的那个问题,黑帮里有没有好人?或许是有的,但这并不改变实质。那么还有一个问题,假如这里的大部分人都品行纯良,又怎么会把他们的世界搞成这样? 穷困弱苦,并不天然就代表了高贵的品格,如果一定要从正面的角度去评价这样的处境,那也只是他们亲身经历与见证了人间苦难,只要看到希望,便对摆脱这种苦难怀有迫切的期待。 这就是华真行早已了解的现实。 新联盟干掉了雄狮组织,铲除了瓦歌市的各个黑帮,但假如没有强大的执行能力迅速重整了秩序,那么这里必然会迎来一场巨大的动荡与骚乱。到时候打砸抢、零元购等活动不要闹得太欢,而干这种事的主力同样也会是当地的居民。 瓦歌矿业雇佣的这两万名当地矿工,已经算相对素质最高的一个群体,毕竟已受到了现代工业大生产的培训与熏陶。某些方面连华真行都很赞赏,比如他们懂得复杂工序中的相互协作,甚至包括他们能够认可每个月才领一次工资! 记得当初在非索港,欢想实业扩大经营规模、陆续创办了很多地方企业,便开始招收当地居民,把他们组织起来进行培训然后参加工作。当时就有人建议,要因地制宜,工资不能月结,至少得周结,最好是日结。 因为很多当地土著,只要手里有了钱就会去花天酒地,根本就不想再工作,什么时候把钱花完了才会回来上班。假如工资月结,只会出现两种情况,第一是这些人的钱根本花不到月底就没了,第二是发完工资恐怕第二天厂里就没人来了。 华真行知道这是事实,但当时主持欢想实业工作的柯夫子却坚持不妥协,要求欢想实业下属所有部门都要坚决实行工资月结制。 他老人家给出的理由很简单,既然当地有很多人都缺乏良好的习惯,比如不会为长远考虑、对未来缺乏规划、对各种事情没有分析与预期,那就要让他们养成这种习惯,而不是纵容他们不去做出改变。 各种补习班和培训活动也要加强这方面的宣传教育,欢想实业的招工规模可以逐步扩大,先吸纳与鼓励那些愿意也能够培养出这些习惯的人,直至形成主流。 如今在非索港,已经没人会对工资月结制度感到意外了。而瓦歌矿业一直就实行工资月结制度,虽然有黑帮控制矿工抽水、工人在矿区吃住不花钱等多方面因素,但也算很不错了,至少省了工作组的不少精力。 但是这里的矿工群体,仍然保留着很多当地由来已久的恶劣习气,瓦里希说他们大部分都不是好东西,其实也是他亲眼所见的事实。 而且从另一方面看,就华真行亲眼所见,他们中的大部分人也谈不上有多么吃苦耐劳。这里的工作条件和环境虽然艰苦,但大部分人的工作量和工作效率,远远无法与那些东国援建工人相比,至于精神面貌和思维方式,更是不能相提并论。 事实如此,华真行对这些情况的了解要比瓦里希深刻得多,但是他的回答却让瓦里希很惊讶,瓦里希抬头道:“那么您又是为了什么?” 风自宾再度反问了一句:“你知道什么叫上善若水吗?” 瓦里希:“我没太听明白您的意思。” “你知道什么叫上善若水吗?”风自宾又问了一句同样的话,但这回换成了汉斯语,而刚才他们一直在用兰西语交谈。 由于文化的差异,东国的传统思想经典,很难准确地翻译成罗巴语系表达,也难怪瓦里希刚才没听懂华真行想说什么。 但罗巴洲也有一批出色的大思想家,曾尝试着翻译过不少东国语典籍,留下的主要是汉斯语版本,所以华真行改说汉斯语了,就直接引用了这些经典的译文。 问完这句话,他也没等瓦里希回答,从宽大的办公桌后站了起来,转过身背手望着窗外的夜色道:“我小的时候,启蒙读物除了那些描述各种人间美味的连环画,所读的第一本书就是《老子》……” 《老子》是什么书?瓦里希不知道,但眼见勋爵阁下显然想抒情,他也很知趣地扮演好一名聆听者的角色。 这栋五层的办公楼,是这片矿区的制高点,而瓦里希的办公室就在第五层,宽敞的落地长窗前,拥有这一带最好的景观视野。 风自宾站在窗前,似是在自言自语:“我那时并不懂书中的道理,只是把它背了下来,认识其中所有的东国字。直到这几年我才渐渐明白了一些,但还远远称不上完全明白,也许将来还会明白更多吧。 上善若水,并不是《圣约》中的神发动的那场大洪水,名为毁灭罪恶实则毁灭一切,认为自己可以随意生杀予夺。 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是生而不有,为而不恃,功成而弗居。夫唯弗居,是以不去。于我而言,什么才是真正的德行?行符于道,是以有德! 你认为我对那些矿工们很好,在拯救他们。而你了解他们之后又觉得很奇怪,我为什么要拯救这样的人?其实对于我而言,真正的问题不是去,是应该以什么方式去行事。 他们是么样的人,并不改变我所追求的道。 就像我们不可能要求所有的受害人都是完美的,也不可能要求所有的被欺压者都是良善之辈,但这改变不了他们使受害人、被压迫者的事实。 我并不是在拯救他们中特定的某个人,我甚至亲手干掉了他们中的很多人,我在意的是这个世界应该是什么样的?至少我从小就明白一件事,它不应该是现在这个样子。 我在这里说的世界,重点并不是日月星辰、天地万物,而是我们自己。 有一句话我曾琢磨了很久,那现在也没琢磨透。‘後其身而身先,外其身而身存。非以其无私邪,故能成其私。’什么事既是我的又不是我的,什么人既是我又不是我? 如果我不做今天这些,好像也不会妨碍我成为一个大资本家,但会妨碍我成为你、成为他们,所以我今天才会以你的身份出现在这里。 我无所谓外面的人是否知道我的存在,我也不会带着牛奶和饼干,特意找一群当地小孩去拍照合影。这个世界的改变就是我的收获,因为我就在其中。” 瓦里希越听眼神越迷糊,也不禁陷入了深思,有些话他没太听明白,但有些意思他还是听懂了。 华真行这番话是有感而发,或许只有在这样特定的场合,他才会有这样一番自问自答。他并不完全是解释给瓦里希听的,更主要是解释给自己听的。 假如瓦里希清楚眼前的勋爵阁下真正的身份,或许感触更深。欢想实业和新联盟的高层,大多知道华真行做了什么,可是更多的人根本没有听说过他,夏尔和洛克才是这里家喻户晓的明星人物。 说到这里华真行转过身来,看着瓦里希道:“新联盟解放了瓦歌市,为什么是解放,而不是征服或占领?如果你认为这里大部分人都是罪恶的,那么这里的秩序崩坏,就是因为罪恶曾经得不到惩治。 所以新联盟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恢复秩序。如果你说这是一种拯救,那么拯救的方式,就是让他们曾经恶行得到惩罚,并阻止他们继续作恶。 这与他们中的某个人的好坏无关,哪怕这些矿工大部分都不是好东西,新联盟仍然需要这么做,而且更应该这么做,你明白了吗?” 瓦里希:“我,我好像明白了您的意思……请问,这样的治疗我还需要接受多少次?” 风自宾:“总共九次,算上这两次,你还需要再来七次。希望到了那个时候,你自己已经学会了养元术。” 330、悄然的黎明 瓦里希当矿工满一个月、接受了四次“治疗”后,终于被提拔了。这并不是风自宾的刻意安排,而是管理人员确实需要他这样的人才,他至少有一个优势这里很多人都不具备,那就是掌握多国语言,尤其是精通兰西语。 兰西语就是他的母语,不可能不精通啊,而瓦歌矿业以往的各种文件与资料记录,几乎都是兰西语版本,不懂的人也没法管理。 随着他亲手签署的新政策逐步落实,需要有能力的后勤人员配合工作组那边的衔接,而他又是工作组眼中的活动积极分子,提拔他是理所当然。 可是瓦里希对此的感觉已不再那么迫切,可能是因为接受了多次治疗的关系,他觉得自己的身体和精神状况都比一个月前改善了很多,已经可以适应矿工的工作,他还以瓦格良的身份交了不少朋友。 虽然这段时间他也受过不少欺负,和其他矿工发生过一些冲突,在心里默默用小本记上,但也有不少人帮助过他,大家同吃同住一起劳动,感情上当然也会越来越亲近。 假如第一周就能有这等好事,瓦里希一定会惊喜异常,他在第一次接受治疗时就曾向风自宾提出过换岗的请求,结果被否决了。 但风自宾并没有完全否决让他换岗的可能,只是说要靠他自己,又等了三周,他的愿望终于实现了。 说实话,瓦里希动心了,但他终究还是没去。一方面是因为人生地不熟,另一方面还是因为观念和审美的差距,虽然感觉现在自己又行了,但那里毕竟不是他理想中的用武之地。 尽管谢绝了工友的好意,但瓦里希还是自掏腰包在食堂里买了几道美味小炒,答谢了特意邀请他去做客的朋友,并约好等轮休回来再一起出去吃油泼面,顺便喝个酒。 这个矿区的有一千五百多名工人,还有一百来名管理人员,先后又来了近百名工作组成员。瓦格良这段时间接触的,当然远远不止和他同住一间宿舍的九名工友。 到了轮休的时候,还有当地的土著居民邀请他去自家的街区耍耍,并说那里的姑娘们一定会对他很感兴趣的。 这两个地方就是改造了原先的赌场和妓院,所使用的水电由瓦歌矿业供应,但工作人员都来自新联盟的工作组。 刚在大食堂里请完客,并做了下次一起去油泼面馆的承诺,瓦里希就被调岗提拔了。 矿区大门外的油泼面馆刚刚开张,兼卖其他的小菜,晚餐还供应酒,包括克林大曲以及用最新生产工艺生产的本地香蕉酒。 油泼面馆的对面则是面积更大的活动中心,挂着“劳动者之家”的东国语牌子,新联盟组织的各项业余文化活动都转移到了这里。 他换了宿舍,不论曾经的关系好坏,原先的工友们都向他表示祝贺。他则表示,大家依然在同一片矿区工作,朋友还是朋友。 然后他兑现了承诺,请交好的矿工们去新开的油泼面馆打牙祭,还请大家喝了酒。为此他还特意给风自宾打了电话,当然不是请勋爵阁下来一起吃面,而是想拿自己收藏的两瓶好酒过来。 尽管想换岗的意愿已不像当初那么强烈,但这仍然是值得庆祝的好事,瓦里希很高兴,这意味着他的工作能力和素质受到了认可。 世事有时就是这么奇妙,想当初他被伊卖雷集团任命为这里的总负责人,感觉人生遭遇了重大的挫折,事业与前途无望,一度意志消沉。而如今仅仅是从一线矿工被提拔为最基层的普通管理人员,他却很振奋,感觉得到了认可与尊重。 瓦里希请的人不少,一顿饭下来,他把身上剩的二十多罗元几乎都给花光了! 风自宾并没有没收他的私人财产和私人物品,他的薪水还是定期打到指定的银行账户上,银行也会自动扣除保险费、抚养费一类的费用。 风自宾答应了,派人将他悄悄带回了之前的公寓,让他自己拿。瓦里希挑了两瓶,在他看来这两瓶酒够不上招待勋爵先生的档次,却可能是那些矿工们一辈子都没有机会喝到的名酒。 可惜到了酒桌上,工友们还是觉得克林大曲更给劲。话虽这么说,但大家还是很给面子的把这两瓶酒都给喝了,然后又要了克林大曲。 这是很有趣的酒桌交流,在一起生活了一个月,尽管瓦里希已经能够听懂一些简单的当地土语,但还远远称不上交流顺畅,可他却能大概明白这些人的意思。 瓦里希心中只觉暗暗好笑,不过是提拔为最基层的普通管理人员,有什么好摆架子的?他真正的身份,可是瓦歌矿业的总负责人!一念及此,他又莫名暗爽,竟找到了一丝“微服私访”的感觉。 但是未经风自宾的许可,他在“治疗”期间却不能擅自动用这些东西,回去拿两瓶酒都得风自宾来安排。如今他虽然提拔了,但矿上下一次发薪水还得再等半月,幸亏在工地上吃住不花钱,否则这日子就没法过了,看来真得精打细算才行。 工友们对他的印象都很好,纷纷夸赞他当了领导也丝毫没有架子,仍然还认这些普通矿工朋友。还有人则带着酒意宣称,早就看出来瓦格良与众不同,如今果然预言成真。 瓦里希并不清楚,他这次的升迁是有背景的,华真行特意打了招呼。瓦歌市劳动委已经成立并正式展开工作,在当地的第一个试点就是瓦歌矿业。 瓦里希又从后勤部门调到了人力资源部,还当上了副主管,主要就是负责衔接与配合这项工作。华真行很清楚,瓦里希的能力肯定足以胜任,就要看工作态度以及思想认识了。 瓦里希在新的工作岗位上干了半个月,第二次领到了工资,这次总计是七十五罗元,包括二十五罗元的半月矿工工资,还有五十罗元的半月后勤管理岗工资。 伴随着“穷人乍富”的喜悦心情,他居然又一次被提拔了,升迁的速度简直太快了! 在瓦里希工作的第二矿区,就他亲眼所见,身边的不少工作人员都在发生变化。有的中层管理人员是被查处离开的,去接受新联盟的改造。还有部分矿工,特别是工作组领导下的活动积极分子,则是主动离开的,返回瓦歌市的各个社区工作,或被调到了别的岗位。 但这一系列动作并没有影响到矿区的生产经营,因为又不断有人补充进来。取代原先中层管理岗位的,有不少甚至就是工作组的成员。瓦歌矿业又在各个街区招收了一批新的矿工,招工当然是在工作组的协作下完成的。 瓦歌矿业在当地雇佣了近两万名矿工,它的全体工作人员中,只有三百来人是从罗巴洲雇佣之后再派遣过来的。 另外还有一千五百多名中基层管理人员,则是在当地聘用的,这批人与雄狮组织以及当地的黑帮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更有着直接的利益关系。恰恰是这一类人的聘用、升迁和解职,瓦歌矿业完全可以自主决定,不必上报给总部伊卖雷集团。 新联盟当然不能让这家企业继续成为一个封闭的孤岛,包括安排班车往返、让那些轮休的矿工们可以定期回到街区,都有这方面的用意。要让他们接触到、融入到整个瓦歌市最新的变化中,成为变革的一部分。 工作组的成员也出现了不少新面孔,都是各个街区新加入的活动积极分子。掺沙子,用先进带动后进,走群众路线,首先掌握基层,这都是新联盟的老套路了。 瓦里希清楚这种变化,无论是总部还是该矿区,很多调职与任命文件就是他亲自签署的。事后回头看,新联盟的动作够快的,在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内就调换了这么多人员,基本上掌控了这家大型企业中层往下的生产构架与管理体系。 但在这些变化发生的过程中,伴随着瓦歌市的巨变,又显得不那么引人注目。 很多文件,风自宾都是准备好了放到他面前,但只是提出建议而已,还很有风度的问他签不签,就算不签也绝不勉强,但瓦里希能不签吗? 瓦歌矿业的基层旷工管理,原本就是交给各大黑帮的,如今只是又交给了新联盟,毫无疑问,新联盟只会干得更好。 这些调整,都是在司马值团队的主导下完成的,并有瓦歌市政当局的配合。华真行也不可能事事亲力亲为,他亲自打招呼提拔的也只有一个瓦格良。 瓦里希清楚地看到这一系列变化,但他没有任何想反对的意思,情况恰恰相反,他现在的工作热情已经被调动起来了,觉得每天都充满干劲,这或许也有“治疗”不断深入的原因吧。 这些演讲每天晚饭后都有大屏幕投影播放,既有当地土语版本也有东国语版本,很多人都已经耳熟能详。原本演讲只有十篇,内容由沈四书拟定,后来夏尔又自行加了两篇,也增加了基层人员的教学工作量。 几里国原先法定的官方语言,有兰西语、汉斯语、茵语三种,新联盟并没有宣布废除这一规定,但在实际工作中,很明显已选择了东国语为唯一的官方语言。 被提拔为第二矿区人力资源部副主管后,经过了连续六期的治疗,瓦里希的身心状态感觉越来越好,除了日常工作之外,他现在投入最多热情的是两件事,一是夜校补习班,二是养元术培训班。 “劳动者之家”落成后,工作组终于推出了正规的工人夜校,其中一项重要内容就是东国语教学。所用的入门教材并非《百家姓》、《千字文》之类,而是夏尔的十二篇演讲。 瓦里希对此倒无所谓,反而觉得大家一起学东国语也挺好,至少可以更顺畅地互相交流了。 至于养元术培训班,在瓦里希期待了许久之后终于开办了,先期招收的都是最近这段时间的活动积极分子。 华真行这段时间虽然以瓦里希的身份坐镇瓦歌矿业,但平日关注与处理的事情还有很多。到了十月中旬,潘采等十九名原定风潭弟子处理好在东国的事务,纷纷返回了非索港,有人居然还是带着家属一起来的。 331、谁又能说他不是呢 张俊名和刘不盈这两口子,把孩子和孩子的姥姥姥爷都接过来了,因为孩子还小离不开人照顾,又不放心离得太远。还有朱乘理,则是把爱人以及父母都接了过来。 养元谷这边早有承诺,如果家属也愿意一起过来,一定会安置妥帖。 此前欢想实业也安置了不少援建工人的家属,那些人大多是以探亲或度假的名义过来的,到了这里以后发现生活条件还不错,而且当地也能安排工作,所以就暂时留了下来。 只要他们肯暂时留下来,华真行的计划就成功了第一步,等他们的工作稳定了又熟悉了这里的环境后,就有可能长期留下来。 农垦区就是北洛河流域,其所辖的范围其实非常大,总面积有三百平方公里,包括上游的水库区、下游的农垦区、湿地区以及三个镇子。其南部边界有刺网格栅与非索港其他地区分隔,只留了几条门户通道供车辆与人员往来。 刺网格栅以北,全是欢想实业名下的土地,或者说都是风自宾已买下的私人土地。新田镇是农垦区的新区政府所在,拥有欢想实业的很多重要机构,新近又成立了一批生产企业。 至于这十九名原定风潭弟子的情况比较特殊,虽然这次家属来的不多,但应该尽全力安置好,也好给其他人打个样,让大家都能安心。最佳的安置地点有两处,班达市西郊的三湖镇以及非索港北郊农垦区的新田镇。 三湖镇是养元术中心所在,萧光等三兄弟经营了二十年,已打造成一片风水宝地,生活条件相对很不错,但是经过一番考量,华真行还是把这两批修士家属都安置在了新田镇。 当地常驻居民加流动人口已有一万余人,其中大部分都是东国援建工人的家属。新田镇距离东边的高桥镇以及西边的天河镇都不超过二十公里,有固定的往返公交班车,往来很方便。 镇址毗邻北洛河,在两片湿地之间,风光秀美,局部小流域的气候环境也比几里国其他地方好得多,有点像东国南方地区了。 欢想实业的项目一部、研发部、文宣部、计划部都将主要的办公机构迁到了这里,而新区政府也成立了资源管理局、综合行政局……等一系列职能部门。 这是个小而全的构架,还要根据实际情况随时做出调整,整个新田镇就是一块社会试验田与培养基地,这里培养的并不仅是养元师,更重要的是将来打造真行邦的人才。 华真行特意抽空与萧光一起回了一趟养元谷。如今瓦歌沙漠边缘的交通线已经打通,而且在小旱季里沙漠中也可以开车,以他们的脚程,一天内就能从瓦歌市赶到养元谷。但华真行还是觉得速度太慢,不禁在心中暗想,假如能早日突破大成修为可驾驭飞天神器就好了。 从东国订购的通用直升机还没到货,听说快了,但就算有了直升机,总调用这种直升机来回跑也有点太浪费了。 欢想实业与东国汇英学校合办的中小学首先就设在这里,使用的就是东国语教材,部分科目直接就采用了东国教材,只是按照柯夫子的建议,用的是上世纪八十年代末的版本。 将这两批东国修士的家属安置在新田镇,生活上很好适应,几乎和东国南方的小镇没什么两样,也没有任何文化隔阂。 从洞天福地离去,又回到洞天福地之中,华真行就是要带着他们亲眼看看,养元谷此刻已是一座空谷,所有人都被派出去了,又向他们解释为什么会把谷中学员全部派出去。 杨老头此刻已返回了杂货铺,柯夫子又不知上哪里云游了,偌大的养元谷只有墨大爷一个人在每日打造洞天结界。 华真行与萧光为什么要抽空回养元谷一趟?因为那十九名修士就是冲养元谷来的,假如没有这处天成的洞天福地以及秘法传承,他们也不可能万里迢迢来加入养元师总部。 他们加入的是养元谷,而不是新联盟,至少目前还不是。所以华真行也不好直接给他们分派其他的工作任务,就算想派出去,方式上也得委婉一些,至少得讲究缘法。 几里国正在发生一场巨变,这也是难得的见证机缘,观世事亦是修行——这是墨尚同告诉他们的话,恰好是华真行想说的,由墨大爷讲出来则更有说服力。 这十九人也分成三个派系,首先是以莫弃为首的七人,他们原先都混进了东国援建工人的队伍中,这次华真行将木青羽派到了三湖镇的扶风园,朱乘理、朱晓久、郭汐灵等三人仍留在援建项目部,莫弃、郑同俊、周行元则被调到了瓦歌矿业,与司马值一起领导工作组。 从修士的角度,他们最佳的选择当然是留在这里修炼,并帮助墨尚同打造福地。可是华真行却劝说或者说请求他们,到山外去体验一段时间,并已经安排好了计划。 建造养元谷的宗旨,是打造世界养元师总部、国际养元术协会,那么山外的世界才是养元谷存在的基石。 说起来萧光也挺辛苦的,全程参与了班达市的改造,然后又来到瓦歌市工作,将来还要继续南下,谁叫他既有本事又有经验呢! 至于潘采、王龙明、祝玉京、陈凤等四人则留在了非索港,他们的联络人则是郎校民,一起参与后方的秩序维护、生产组织、后勤调配的工作。论修为当然是潘采最高,可是他毕竟刚来,还是郎校民最熟悉情况。 朱镇等相对中立的八人,除了刘不盈被派到新田镇,其余七人则都调到了瓦歌市,将来还要继续跟随新联盟军南下,参与解放整个几里国的过程。 华真行并不是要他们冲锋陷阵,只是要他们参与见证,不必暴露五境修士的身份,但遇到意外情况也足以自保,他们的居中联络人是萧光。 对于华真行的这些安排,谁也提不出反对意见,因为这不是单独针对他们的,养元师总部的所有成员目前也都没有待在养元谷,包括华真行自己,都被派到各个岗位上扮演各种角色了。 他们还有一个顺理成章的任务,就是发掘那些有天赋、有能力、值得重点栽培的修士。在新联盟的各项行动中,很多重要岗位上都是养元术中心培养的各级学员,正可趁机跟随考察。 非索港是新联盟起家的根据地,最近又被抽调走了很多干部,稳固的大后方不容有失。 新联盟在非索港新建的各所小学在九月初都已经开学了,幸亏这座城市并不大,只有五十万人口,否则师资力量还真应付不过来。 瓦歌市以南,东部是摩旺市,西部是加迪市,再往南则是巴拉市和沙肯市。这其中摩旺市是最重要的邦区,也是几里国名义上的首都所在,人口接近五百万。 如今控制摩旺市的武装势力名叫希望阵线,他们原先占据了西边的加迪市,三年前扩张地盘打进首都发动政变,如今势力范围占据了两个邦区,是几里国内最强大的一股力量。 华真行把这些人派出去,首先看中是他们有各行各业的成功背景,在很多时候都可以发挥很重要的顾问作用,至于而有修为在身则是平日行事的保障。 办完了这件事,华真行在回到瓦歌矿业继续坐镇之前,又参加了一次前线工作会议,夏尔、李敬直、王丰收、沈四书等人都在场。还有一个月,新联盟军就要继续南下。 从军事角度分析,新联盟有碾压式的优势,尽管它目前只有两个整编的正规步兵团和一个机动的后备步兵团。从经济实力来看,新联盟也有明显的优势,它能集中调配更多的资源。 所以接下来的行动,重点就是政治角度不能丢分。假如不能快速控制秩序,引起各地的骚乱,甚至陷入连绵的巷战中,那就偏离了新联盟的目标。 至于更南边的巴拉市和沙肯市,则分别由另外两个武装势力占据,形式上服从中央政府的管理,但拥有很大的自主权,处于一种半独立的状态。 新联盟军接下来的计划是兵分两路,从东西两条线打穿整个几里国,其中东线是重点,只要拿下了摩旺市便大局已定。 为什么说是好消息呢?假如对方的武装力量太过分散,新联盟还得一片片慢慢收拾,如今对手主动集结起来,更有利于新联盟制定目标明确的作战计划。 这次会议敲定了最终行动方案,还制定了各种预案。华真行的发言并不多,军事行动主要是李敬直指挥,至于战后事项则有沈四书和王丰收把控,居中领导者则是夏尔。 与会的众领导都预计,这一次的伤亡代价可能会比较大,而真正的挑战则是在打垮那几支武装力量之后。 眼下倒是有一个好消息,那就是新联盟南下解放瓦歌市的动作,已经引起了希望阵线的警惕。希望阵线有一万多人的军警队伍,将其中大部分力量都调到北部布防了。 夏尔明显成熟了很多,坐在那里的一言一行,都带着几分真正的领导人气质,已不再是当初那个刻意被推出来的门面人物。 华真行从来就没把夏尔仅仅当做一个傀儡,而是一直在设法让他不要成为傀儡式的人物,几里国的很多事,最终还是要依靠无数他这样的人去完成。 想当初,洛克第一次见到华真行,就把他当成了新联盟的幕后老大。其实那时候的华真行还真不算幕后大佬,他主要还是靠三位老人家的威望在后面顶着,很有点狐假虎威的意思。 但是今天,华真行抽空办了这么多事,然后以瓦里希的形容回到了瓦歌实业,坐在董事长兼ceo的办公室里,又以风自宾的身份在等待真正的瓦里希前来接受第七次“治疗”,他真的体会到了那种幕后大佬的感觉。 而到了现在,谁又能说他不是呢? 332、事件与分歧 就在新联盟军秣马厉兵、即将南下的时刻,有一支部队居然发生了哗变事件。这是自克林区成立巡逻队以来,新联盟建军历史上从未出现过的情况。 说是哗变有点夸张,就是有一伙战士半夜翻墙撬锁,进入供销社的仓库偷了一批东西,主要是各种吃的还有一批军需物资。 次日被发现后,供销社工作人员前去追索,险些酿成军地冲突。还好供销社这边发现是新联盟驻军干的,并没有强行索回物资,而是报告给了军方领导,这才没有扩大事态。 这不是新联盟的主力野战部队,而是一支后备部队,刚刚组建不久,考虑到其训练时间尚短、作战能力有限,所以驻扎在后方,驻地总计兵力一个连。 更何况这是新联盟成军史上第一起严重违纪事件,假如处理不好,对将来的影响极大。李敬直和夏尔如今都在南部前线,沈四书则特意赶过来处理,就连华真行都被惊动了。 调查结果很快就出来了,在沈四书还没从南部前线赶到该连队驻地之前,他和华真行就分别拿到了一份独立调查报告。 这个连队的驻地在瓦歌市的北郊,离瓦歌矿业最大的工地以及管理总部很近,主要是起到威慑和保障的作用,算是工作组的后盾。 在正常情况下,这个连队不会参加接下来的军事行动,这件事看似也不会影响新联盟的大局,可是在这个时间出了这样的问题,无疑非常敏感。 两份调查报告放到一起核对,事件的前因后果就很清楚了,其实也不算复杂。 也许是新联盟最近的扩军速度太快,二线守备部队的作战训练和思想教育都没跟上,有些优良的传统没有贯彻好,仍然带着很多旧习气。 沈四书那边是高怀同负责调查的。高怀同是原草鞋帮的成员,后来就一直在供销社任职,如今已是一名三级养元师。 华真行这边的调查则是由新来的原定风潭修士莫弃负责的。莫弃是一名工程师,这次刚刚被养元谷分派到瓦歌矿业工作组,陪着华真行一起来到瓦歌市,恰好碰到了这件事。 有一个背景需要强调,照说一支军队都应该有其内部的后勤体系,但是新联盟现在还做不到,它的后勤供应仍依赖于欢想实业与地方政府合办的供销社。 新联盟军开进到哪里,供销社就把其营业网点铺设到哪里,供销社发行的购物券还可以当津贴使用。这伙军人此次盗窃对象就是供销社,偷的就是军需专供仓库。 负责这个连队后勤补给的一名军需官,与该连队某个排的战士都出身于班达市的同一个部族。部族社会的内部传统,东西都是大家的,也不能说这是什么坏习惯,从某些方面讲甚至是一种很好的品质。 可是这名军需官却把这种习惯带到军队里来了,调配后勤物资的时候,同一个部族的战士都是敞开了供应随便拿。他们拿的多了,其他战士就不够了,结果导致了有组织的翻墙撬锁偷东西的事件。 沈四书:“华总导,这么严肃的事情,你怎么还乐了!有那么好笑吗?” 华真行笑着答道:“这个连队虽然是二线部队,但训练的情况还不错,兵员素质也很高嘛!特种作战也有人教过吗,总不会是无师自通吧?” 新联盟对此高度重视,因为它发生在十月二十五日,所以沈四书还特意将其命名为“1025事件”,在他的呼吁下专门成立了1025事件调查处理小组,华真行任组长,沈四书任副组长,高怀同、古水门、司马值、莫弃都是组员。 事件过程调查清楚之后,就在瓦里希的公寓里,全体成员将讨论如何做出处罚。华真行坐在沙发上翻看着目前的两份报告,看着看着居然笑了起来。 就连路线都规划得很好,分工明确动作利索,十几个人短时间内就能带走那么多物资,居然没有一件落在半路上。 他们的行动最后被发现了,居然还能留下一个小队进行误导,把追过来的值班人员给引走了,然后这个小队还能成功脱身,也没有与对方发生正面冲突。” 古水门解释道:“新联盟军是从克林区巡逻队起家的,最早执行的就是治安巡逻任务,面对的是各个街区的黑帮组织,小分队的遭遇战和破袭战是必须的训练科目。” 华真行用手指点了点桌上的材料道:“这就能解释的通了。他们去仓库偷东西,事先还派人在前面制造动静吸引库管人员的注意,后面有望风警戒的、有专门在墙两边负责传递的。 但有一点要注意,假如他们还是当地的部族土著,可没有这种协调一致的行动策划能力,说明加入新联盟军之后进步神速啊!” 司马值插话道:“假如把这伙人交到郎师弟手里,说不定能训练出一个特种渗透小队,我看他们有这种潜质。” 沈四书:“那又怎么样,第二天不就查出来了?” 华真行忍不住又笑道:“因为这种事情不可能查不出来,就算现场没被抓住,他们带了那么多东西回军营,也不可能守住秘密。 华真行:“那就讨论吧。” 沈四书:“我已经专门写了一个处理意见,发到在座的每个人手上。我的态度,新联盟成军历史上从未发生过类似事件,一定要严厉处理,严明军纪!” 想当初三兄弟在三湖镇受罚,被封印神通法力后参加基层工作,各有不同的任务。萧光在三湖镇搞综合执法;司马值加入了地址勘探队。郎校民则是渗透到尚未解放的瓦歌市以及更南的摩旺市搞情报侦察,对这方面工作很有经验,因此司马值才有此一说。 沈四书:“他们能耐越大,捅的篓子就越大。我们今天坐在这里开会,可不是来夸他们的,而是要讨论怎么作出严厉的处罚!” 沈四书解释道:“有些事情,性质是不一样的。从情节上看,军需官的错误要严重得多,当然要严肃处理,然后做全军内部通报。但事情还是发生在军队内部,影响还可以控制。 那十几名战士的错误可能没那么严重,但是涉及到了地方、影响到了军民关系,这就不仅是军队内部的事情了,我们必须得将这些害群之马剔除出去,并给人民群众一个交待! 华真行摇头道:“你的处理意见我看了,但是我不太同意。按你的意思,要将这些战士开除军籍,发还地方重新接受劳动改造,并将处理结果和名单通报全军和地方社区,这太过严苛了。 还有那名军需官,你建议将他撤职查办,接受军事法庭的审判。这样也不是不可以,但你我认为仅仅是通报全军还不够,哪怕是把他给枪毙了,也不能就这么枪毙了!” 东国解放军的战斗力,就是建立在吃苦耐劳、作风优良、纪律严明的基础上。‘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在座的也应该都听说过,其中有一条就是不拿群众一针一线。 而他们呢,简直就是抢劫,成建制的军事单位跑出去抢劫,这是土匪作风,这是黑帮习气!鉴于调查组来之后他们的认罪态度良好,我现在给的处理意见已经很宽大了。 军需官的处理意见可以再讨论,可以更严格。但是那些战士也犯了错,他们可以向连队指导员、也可以向更上级反映情况,而不是擅自去偷东西。 假如这次不严肃处理,今后怎么能够阻止类似事件的发生?新联盟军,全称是新联盟解放军,我们组建这支军队的时候,参照的就是东国解放军的模式。 要说纪律严明,难道黑帮就没有纪律吗?据我所知,这里各大黑帮的纪律更严格,假如街区内有成员违反,动不动就砍头剁手,但黑帮还是黑帮! 你刚才提到了东国解放军,我也经常学习,他们的纪律是怎么保障的?我认为首先是公平与公正,就算条件再艰苦,也要尽量保证所有战士要得到真诚的平等对待。 无数次的历史经验告诉我们,无论是旧军阀还是现代军队,纪律一定不能涣散,我们要时刻保持警惕,要防微杜渐,东国古语有云‘千里之堤毁于蚁穴’……” 沈四书很激动,说到最后还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华真行一直等他说完才开口道:“沈部长,假如我们脱离客观条件去空谈,虽然看上去很公正严明,但其实是耍流氓。 你让他们都能吃饱饭,他们当然就没有必要再去偷吃的,然后你才能够去严格要求军纪。这是有前因后果的,不是各打五十大板的事情,否则不能服众、不能安定军心。 一支军队要有荣誉感,前提是他们要能真正感受到荣誉的存在、知道自己在为什么执行任务、受到真正的尊重。既然是新联盟解放军人民军队,那就绝不能是少数人的工具。” 军需物资并不是上级军官和军需官的私物,假如一支军队不能按时按量发放军饷和军需物资,你又拿什么要求他们遵守军纪? 你刚才说那些战士可以向上级反映,上级当然会处理的,比如我们这样的上级今天就来处理了,可是饿肚子却是当天的事情! 可以让他们公开做检讨,在军队内部处罚,退还偷来的物资,假如有所缺损,还要如数赔偿。假如他们赔不起,则由新联盟军先行垫付,然后在他们的薪水里按月扣除…… 华真行说到这里,高怀同小声插话道:“其实赔得起,只要把应该发给他们的军需物资补足,让他们再还回去就是了。 沈四书:“你说了这么多,究竟想怎么处理这些战士?” 华真行与沈四书的意见罕见地出现了不一致的情况。按华真行的意见,这些战士肯定是要处理的,但是没必要开除出军队,至于是否将他们的名单通报全军和地方社区,也值得商榷。 通报与公示的重点,是那名军需官的错误。军需官不仅要撤职查办,还要到各个军营里巡回接受集会批判,并就这一事件组织思想学习,告诉每个人为什么要处理这名军需官、新联盟军是一支怎样的军队,这才是要吸引所有人去关注的焦点。 华真行和沈四书意见一致的地方,就是这支部队的主官也要接受处分,该撤换就撤换。新联盟军今后在组建部队时,要继续坚持老兵帮带新兵的传统,并且注意不要把出身同一家族或地方街区的士兵安排到同一个班、排级单位,甚至是同一个连队。 我还有个建议,可以让他们主动到供销社去做检讨,并且抽休息时间去供销社去参加义务劳动,用实际行动道歉。” 这个建议,华真行表示赞同。华真行重点强调的是,不能分开处理军需官和那几名战士,而是将其作为一个整体事件处理,并且通报全军,公示地方! 这些都是现代军队包括东国解放军的成功经验,新联盟军并没有很好地汲取。 华真行与沈四书意见不一致的地方,首先是等于是放了那十几名战士一马,虽然他的意见也是要做出处罚,但最好是内部处理,重点是让他们认识到错误。 司马值也在一旁敲边鼓,他甚至建议视乎把这批战士抽调到前线去,加入一线侦察部队,让他们戴罪立功。 对于那名军需官以及部队主官的处理,则要公开,尽量让全军乃至各社区都要知道,新联盟军处理了什么人、为什么要处理他、是怎样的处理的。其影响决不能只控制在军队内部,而且行动要尽快落实,就结合最近的战前思想动员。 一番讨论或者说激励的争论之后,最终还是按华真行的意见形成了决议。 333、乡愿 会议结束后,其他人都先行离开了,只有华真行和沈四书这两位正副组长还留在公寓里。华真行给沈四书倒了一杯酒,这还是瓦里希的存货,笑着说道:“看你刚才的反应,我好像并没有完全说服你。” 沈四书:“你是组长,我是副组长。我尊重你的决定,但还是会保留意见。” 华真行:“这跟组长、副组长没什么关系,谁做事情都得讲明白道理。今天是我们处理别人,假如哪天换成了别人处理我们呢?” 沈四书:“华总导是本地人,就是在这里长大的,他们也是在本地拉起来的队伍。你有护犊子的心态,我可以理解,但我还是有不同意见。 你想庇护那十几名战士,我也知道事出有因,他们心里也有气,严肃处理军需官,就是让他们顺这口气。 但是我仍然认为,也应该严肃处理他们,我针对的并不是这十几个人,而是要让全军指战员、全社会群众都看到,无论是谁,犯了错就要受到处分,这才能保证新联盟军纪律严明的形象。” 华真行也端了一杯酒坐下道:“那名军需官,东国语名叫班树高的那位,曾经是社区活动的积极分子,看了街头演出的话剧主动应征入伍,时间是三个月前。 他到现在仍然觉得自己有点冤呢,并没有贪污一分钱、也没有一样东西是自己留下的,只是让熟悉的战士们多拿了一些,怎么就会受到这么严厉的处分? 莫弃去问他的时候,他倒没有说这些,只说自己已经意识到了错误,但莫弃还是能看出来,他仍然有点懵,而且还很害怕。” 沈四书喝了一大口酒,好像有点不太对胃口,皱了皱眉道:“拿部队的公用军需物资,施私恩与人,结交朋党收买人心,自充好人,这是乡愿、典型的乡愿! 夫子当年教我读书,古语有云‘乡愿,德之贼也’!我体会得并不是很真切,后来才明白了一些。” 华真行:“你说他这是乡愿,倒也贴得上,但你说我是护犊子,那倒未必。假如纯粹从私人感情角度,我甚至认为现在对那些战士的决定处罚,都已经过于严厉了,也不想太过苛责班树高这个人。 你设身处地想一想,他这些年就一直生活在部族里,所有的习惯都是这么养成的。后来新联盟来了,他意识到自己要做出改变,并且愿意改变这个世界,所以主动加入了新联盟军。 正好有一个排的战士都与他出身于同一个街区部族,他有些习惯一时还没有扭转过来,这说明我们的思想教育工作还是没有做到位。 这次我们处理的重点问题,是这个典型的事件,态度上一定要很坚决和严肃。既然是典型就要发挥典型的作用,需要派干部和班树高好好沟通,让他到前线各个军营里接受批判、做检讨。 但是对这个人,也不能就这么放弃了,我们既要罚他也要救他。所以我的意见是将他撤职查办、将这一事件通报全军和各地方社区,再让这个反面典型巡回做检讨、接受批判。 这么做目的,是弥补我们前期的思想教育工作的不足,而不是为了标榜我们的纪律有多么公正严明,特意去严厉苛责犯错的人。其实只要做对了,就自然公正严明,这也是夫子教我的。 还有那些战士,原先都是各部族的土著,看到新联盟带来的希望、听从新联盟的召唤入伍,结果上级军需官竟然将物资发给自家部族,导致他们军需短缺,假如换成你会怎么想? 在他们眼里,这是谁的错?假如你我是这种出身、这种经历,又会做什么选择呢?假如我们做出了错误的处理,那才是动摇了全体军心!” 沈四书端着杯子道:“我承认,你的话不是没有道理。但是你今天做了这么宽容的处理,换个角度,难道就不是施恩与人吗? 一支军队的纪律,需要靠严格的执行制度来保障,而不能依靠放松纪律要求的形式以博取基层好感,那样也是乡愿!所以我才会有保留意见。” 华真行笑了:“说我施恩与人以博取好感?那些战士只会知道最终的处理结果,并不清楚我们的讨论过程。他们甚至都不知道我是谁,假如将来没有机会加入养元谷,恐怕也不大可能认识我。” 沈四书也笑了:“我倒忘了这茬。但我不是指你个人,而是指整个新联盟军的高层,不能以放松纪律要求的形式以博取基层战士的好感。” 华真行:“用事实告诉所有人,新联盟会提供稳定的军需保障,战士受伤或阵亡都有完善的抚恤保障,家属会得到应有的照顾与尊重……先做实事,再讲纪律,纪律自然严明。 假如是墨大爷在这里,他老人家应该就会这么说。 你来这里之前,是不是已经拍着胸脯保证过?声称一定要严肃处理违纪的战士,坚决将害群之马剔除出革命队伍,以维护军队的形象? 结果最终的处理意见和你事先的说法不一样,所以才会有抵触情绪?这真不是你个人的事,也不必在乎什么面子问题。” 沈四书提高声调道:“我怎么会在乎自己的面子?只是有不同看法而已!既然已经做出了决议,我也也会坚决按照决议去执行。” 华真行赶紧摆手道:“喝酒,喝酒!这又不是开会讨论,就是私下聊天。说到执行,我倒想起那另一件事,当初你给夏尔写了十篇演讲稿,内容非常精彩,已经广为流传、深入人心。 后来夏尔又自行发布了两篇演讲,名字叫《保护每个人的鞋》、《我没有这种亲戚》,虽然风格和你拟定的那十篇讲稿不同,但也是很好的本土化补充。 所以我还有个建议,就此事件做思想教育和战前动员的时候,也重点学习这两篇演讲的精神。尤其是那十几名受罚的战士,让他们都得背下来并做思想汇报。 这么处理能否严明军纪?可以让事实来验证。我们试着设计一个小方案,既容易实施又方便看到效果,这方面应该是你最擅长的,你有没有想法?” 沈四书眯起眼睛道:“你要做个验证吗?就以出事的那支驻军为实验对象?” 两人不再互信辩论,专而一起商量着怎么搞一个小实验,就像在合伙制定什么阴谋似的。 其实华真行早就知道,沈四书来之前早就拍着胸脯在军事委员会表了态,一定会严肃处理违纪人员,并且把他自己想好的处理方案都说出来了,态度很坚决。 可是到了华真行这里,他的很多意见却被否决了,或许是认为“威信”受到了影响,面子上也有些挂不住。但沈四书并没有固执己见,最终还是遵从了决议。 华真行单独把他留了下来,因为将去具体落实决议的人还是沈四书,有些话只适合私下说。 沈四书是柯夫子的学生,新联盟思想政治工作领域的负责人。想当初华真行第一次以风自宾的身份出现,行程计划就是沈四书安排的,他在棕榈庄园的致辞也是由沈四书写的稿子。 在沈四书的眼中,那时候的华真行还是一个懵懂的孩子,之所以那么受重视、被重点栽培,可能就是因为他是被杨老头从小养大的,也是被三位老人家一起教大的。 无论是才华还是成就,沈四书自认可能并不亚于华真行,假如易地而处,他也认为自己或许能比华真行做得更好。 这种不服气的心态是否存在?多少还是有一点的,可能沈四书本人没有意识得太清楚,但华真行多少却有点感觉,所以才会私下再留他喝这么一顿酒。 喝完酒、聊完天,沈四书告辞离开后也暗暗感叹,想当初那个杂货铺的小伙计、三位老人家合力扶起来的传人,如今已是成长为真正能制衡各方力量的总决策人了。 这一事件的起因以及处理结果,按照决议通报全军及各个社区,各基层组织这段时间还集中学习了夏尔总席的两篇最新演讲。 军需官班树高被撤职查办,他成了一个反面典型,依次到前线部队各驻地接受批判、并声泪俱下的承认自己的错误……那十九名违纪战士受到了内部处分,而且还按照高怀同的建议,事后又抽时间去供销社参加义务劳动。 这期间有个很有意思的小插曲。当地群众听说了这起事件以及新联盟军的处理结果之后,纷纷到军营里慰问,还送来了不少慰问品。 群众们可能有这个热情吧,但这样整齐划一的行动,要说是完全自发的,好像也不太可能。这当然是有人在幕后组织的,以新联盟在基层的控制度和组织能力,并不难做到。 华真行要观察的重点就是那支连队,大批的慰问品都送到了该连队驻地,专门码放在一间营房中。这间营房的门没有锁,只是简单挂了个帘子,也没有安排专门的人值班看守,但是一连三天,没有谁擅自去拿东西。 根据纪律要求,所有慰问品都是必须统一管理、调配、发放。直到第三天晚上,军营才接到命令,可以将这些慰问品启封使用,由连队自行协商分配方案,决定哪些可以分发给战士,哪些纳入连队公共财物。 这个命令下达的时候,沈四书和华真行就在军营外面站着呢,展开神识可以很清楚地知道里面的情况。华真行笑着问道:“沈状元,这个主意就是你想出来的,现在看效果怎么样?” 沈四书点了点头道:“我也要回前线指挥部了,这么回去倒是放心了!” …… 小雨季到来了,新联盟军经过一次短暂的内部整顿之后继续南下,这一次的任务是彻底解放几里国剩下的四个邦区。军事行动势如破竹,新联盟这次动员了最大规模的后备干部队伍,迅速跟进展开工作。 新联盟的军政干部队伍,采用的是分期分批、滚动培养的模式。最早从非索港的克林区开始,然后将克林区的模式推广到其他街区,在这个过程中,一名业务骨干带一对后备干部,在实践中学习工作经验。 解放了非索港之后,新联盟又将非索港的模式推广到班达市。实践是最好的教学,各个街区的活动积极分子亲身参与了社会改造的过程,然后又被派到新的地方继续推进这一过程,假如遇到新的问题再进行反馈调整。 从非索港开始,一步步推进到班达市、瓦歌市,不同的地方就像在经历不同的历史阶段。非索港是个源头,直至这股潮水涌遍整个几里国,干部队伍也像滚雪球似的扩大。 新联盟的主力部队以及后续干部队伍向南开进,瓦歌市的各项社会改造仍在继续的过程中,就像曾经的非索港与班达市。 华真行仍然留在了瓦歌矿业,以瓦里希的形容面貌坐镇,但他实际上在监管整个行动的大后方各项事务,每天都有情况简报送达。 这天莫弃到办公室汇报工作,顺便提到了一件事。莫弃在瓦歌矿业的某些矿区,包括瓦歌市的一些街区,发现了很多残留的阴祟痕迹。 此地多阴祟气息,本不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情。石双成第一次来到非索港,也曾问过华真行这个情况,但她又去了班达市和瓦歌市一趟之后,就没有再提这茬了。 莫弃却很细心,还特意做了一番详细地对比考察,认为某些地方的阴祟气息居然带着残留的阵法痕迹,这就不可能是自然形成的了! 334、送上门 为什么莫弃能发现这些异常?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他是新来的,还是从旁观者的视角在观察这里的一切。 在一位五境修士的感知中,瓦歌市的阴祟气息曾经随处可感,华真行等人早就见怪不怪了,平日也不会特别注意到这些。这里的曾经就是一幅人间炼狱景象,所谓的阴祟气息就似污水中的秽物而已。 当新联盟解放瓦歌市之后,伴随着大雨季,这座城市无处不在的污秽正渐渐被冲刷干净,残留的阴祟气息也在消散中。但大多数人的注意力也不会放在在这方面,各个社区、各个族群的命运转折,才是真正令人关注的事情。 瓦歌矿业这里由华真行亲自坐镇,还有司马值、莫弃、郑同俊、周行元等五境修士,这件事当然主要就由他们来负责了。 原先工作组中还有一批三、四级学员,比如蒙启、毛嘟嘟等,如今随着很多工作的落实,其中不少人也都抽调到南部前线去了,又补充进来一批后备干部。这里毕竟是大后方,主要是保障既有工作的稳定推进,也不可能专门从紧张的前线再抽调骨干。 因为雨季的冲刷,更因为激烈的社会变革,导致人气与生机的剧烈变动,阴祟阵法的残留气息已很难辨认与追溯。司马值、莫弃包括华真行本人一番追查后,也没有找到任何直接线索,为了不惊动可能仍在暗中潜伏的邪修,他们的调查也都是在暗中进行的。 只有莫弃这样的新近外来修士,并不熟悉这里的历史,看到的只是眼前的现状,他才会以敏锐的神识注意到阴祟气息的残留,然后跟踪记录,居然发现了疑似隐蔽的阵法痕迹。 阴祟气息形成的阵法,向来不是什么好事,假如发生在东国一带,往往就意味着邪修残生之害,昆仑盟一定会被惊动的,附近的散修尤其是宗门都会主动去查探,所以莫弃才会对此特别敏感。 如今这种痕迹出现在这里,那么养元谷也有责任查探清楚,否则甚至摆脱不了自身的嫌疑。可惜现在所有的人都被派出去了,华真行只能通知在各个地方执行任务的导师们,在工作之余留意身边的线索。 假如时间倒退几个月,有个别邪修混迹此地社区,简直就像沙子掉进碎石堆里,丝毫都不显眼。 据司马值分析,这里曾经至少有一名或一伙邪修的存在,半年内还曾经很活跃,但可能因为新联盟的最新动作,暂时没有再活动,也有可能是被惊走了。假如他们自己不冒头的话,已经很难再追查了。 华真行是否希望那些邪修再冒头呢?他当然想把这批家伙都给揪出来,可同时也不希望他们再搞什么动作,这是一种比较矛盾的心态。 按司马值的判断,这些阴祟阵法留下的痕迹时间并不久远,有好几处应该就在半年内。可是这半年时间,确切地说就是最近这三个多月,瓦歌市发生的变化实在太大了,以至于这样的气息被冲刷得太厉害,所以才难以追查。 瓦歌市曾有邪修活动,这很正常,这世上也不仅只有他们一伙修士,想当初在非索港,华真行不也碰上了那位所谓的枪神吗? 当年神枪帮的枪神,从狭义的角度并不算邪修,他只是有修为在身精通御物,可以运用到枪法上,所以枪法特别准而已。而且换个角度看,这里曾经的社会惨状,远比一两名邪修的存在要可怕得多。 的确,在很多东国人眼中,非索港、班达市、瓦歌市这三个邦区的综合规模,也不过相当于大一点的县城,说是地级市都勉强。 如今还剩下四座“县城”,军事方面不可能再拖泥带水了,行动越迅速伤亡就越小,这就是所谓“战略上的藐视”吧。 希望阵线所属的一万多名武装军警,还没接战被无人机给干懵了,各支部队被迂回分割之后,大部分人便主动投降。 此事只能暂时不了了之,等遇到了有关线索再去留意,每天还有很多不同的事情要操心,大家其实都忙得很。 新联盟军只用了大半个月的时间,就解决了盘踞在摩旺市和加迪市的希望阵线武装力量。先头部队继续南下,已经开进到几里国最南端的巴拉市和沙肯市。 军事行动进展如此迅速,犹如神兵天降、摧枯拉朽。但是按照李敬直的说法,这并不算很快,他们曾经用了一年多的时间、在占据绝对的优势的情况下,才打下了三座大点的县城而已。 新联盟军一路南下,后续干部队伍随即跟进,就像摊馅饼一样分布到各地,核心当然是摩旺市。据说几里国现任总统并未逃走,或者说没有来得及逃走,已经被新联盟军给控制住了,夏尔还正准备找他好好聊聊呢。 就在这个时候,约高乐突然出现在瓦歌矿业,直接登门来找瓦里希,其实就是顶着瓦里希面目的华真行。 这位大神术师总是神出鬼没的,华真行可没有把自己的行动方案告诉他,可是他好像已经知道了。 新联盟军已经占领了几里国的首都摩旺市,按照这个国家历史上的“常规经验”,理论上已经又发生了一次成功的军事政变,只要夏尔愿意,明天就可以宣布继任总统。 但夏尔并没有着急这么做,他也并不希望继承原有法理体系下的任何职位。按照柯夫子当初的说法,对新联盟军解放几里国的要求有八个字——得国以正,其命维新。 这话是柯孟朝在新联盟刚刚成立克林区政府的时候说的,他老人家如今虽已不再直接管事了,但当初定下的宗旨也一直贯彻到现在。 约高乐笑道:“就是直接推门进来的啊!你会扮成瓦里希的样子,我也会,别忘了你的幻形神术还是我教的。” 华真行:“我不是这个意思,是想问您怎么知道到这儿来找我?我以瓦里希的身份坐镇瓦歌矿业,并没有多少人知晓。” 约高乐:“我其实跑到前线去找你了,还在几里国总统府等着呢,结果发现你没去,看来你是铁了心要当概幕后黑手了! 华真行借用瓦里希的身份,这么长时间没有露出丝毫破绽,凭借的当然是幻形神术。瓦里希来到这里的时间并不长,平日很孤僻,所以也好糊弄。 但是华真行所学的幻形神术,就是在遭遇古文通刺杀夏尔事件之后,约高乐教他的,这种把戏也不可能瞒得住这位大神术师。 华真行坐在瓦里希的办公室里,已恢复了本来面目,苦笑着看着面前的约高乐:“约先生,您是怎么进来的?” 华真行:“没有人给您通风报信,您也并非无所不知,否则您也不会跑去总统府等我。” 约高乐笑了:“我当然不是全知全能,早就跟你说过,我并不是神。” 华真行:“您啥时候说的?” 然后我又根据线索判断出你在这里,跑来一看果然如此,还是应了一句老话‘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啊。” 华真行:“这话用在我身上,感觉咋那么别扭?不过听您这么说,我也就放心了。” 约高乐:“华老板放心什么了?” 华真行纳闷道:“您难道就为这事?特意跑到前线在总统府等我,然后又找到这里?” 约高乐:“如今想见你一面可真不容易!华老板心可真大,这是小事吗?一年二十亿到二百亿东国币的大生意啊。 新联盟的动作不小,华老板的志向更大,可是这些事都需要花钱呐。我主动上门送钱,你居然问我难道就为这事?” 约高乐:“啊,我还没对你说过吗?那现在说也是一样的。” 华真行:“咱们就别提神不神了,您特意找到这里来有什么事?” 约高乐:“已经到年底了,我来提醒华老板,我们的独家代理协议明年还要继续,你是否准备好了足够的春容丹?我看你在矿上当大老板很开心,该不会把这事给忘了吧?” 约高乐瞥了他一眼,又抬头望着窗外道:“当我们仰望星空遥想宇宙的时候,就会感觉所在的国家、所居住的星球、所容身的星系都渺小得不能再渺小,是尘埃中的尘埃。 那么感叹之后呢,难道就不用吃饭了?宇宙再浩瀚,也改变不了我们自己是干什么的。” 华真行笑了:“吃不吃饭,不能依靠仰望星空的感叹,而看你有没有辟谷的功夫。约先生请放心,明年的春容丹一定能如数提供,我尽量争取给您一千盒,但是要分成几批。” 华真行:“也不能说是您上门送钱,是我这边提供了产品,您花钱买了产品,但我也应该好好感谢您! 至于生意有多大嘛,我最近在研究伊卖雷集团的报表,也关注了国际上不少大公司的情况。 二十到二百亿东国币,折合米金也就是三个多亿到三十多亿,一家大公司的股票市值每天的正常波动而已。” 但华真行本人目前只能顾得上负责春容丹的最后一步炼制,大部分五气丹还要靠养元谷中的众六级导师提供,至于炼制五气丹的大量原材料,则需要养元术中心和春容丹中心的工作人员去采制。 待到几里国南部的形势彻底稳定之后,就可以将很多派出的三、四级学员调回来了,同时有机会培训更多的养元师。以目前的原材料供应规模来看,只要采制人手足够,年产量超过一千盒应该没有问题。 所以春容丹中心目前缺的不是资源,而是足够的人手。等将来人手足够了,那就要继续扩大原材料供应基地,仅仅是养元谷加上农垦区肯定是满足不了长远计划的。 自从广任走后,杂货铺中的九转紫金炉大阵仍“自行”运转,其实还是杨老头的手笔,到年底之前这段时间,差不多又攒了一百盒春容丹。 明年杨老头就甩手不管了,但华真行已能独立炼制春容丹,以五气丹为主要原材料。潘采等十九名原定风潭修士的加入,极大的充实了养元谷的“高端”力量,他们至少都已有五境修为,假以时日应该都可以炼制五气丹。 华真行制定的六级养元术导师考核标准,就是要求能够成功炼制出五气丹。一枚五气丹到了他手里,就可以炼制九盒春容丹,所以他对完成交易是有底气的,明年出产千盒春容丹也不是不可能。 约高乐闻言道:“那我也放心了,分几批无所谓,但每批不能少于一百盒,否则零零碎碎的太麻烦,我又不是什么小商小贩。” 华真行:“谁敢说约先生是小商小贩?在我眼中,您也是绝世高人啊!今天正巧您来了,我恰好有问题想请教。” 约高乐:“哎呦,看样子我又是主动送上门了,华老板有什么事就说吧。” 华真行从身侧的文件柜里取出一份卷宗递给约高乐,问道:“这位佩蒂先生,是瓦歌矿业聘请的医生兼关怀牧师,最近却不知去向。您是否清楚,他和冈比斯庭有什么关系?” 335、你自己心里没数吗 瓦歌市某些地方的阴祟气息,疑似有残留的阵法痕迹。这种事情假如出现在东国,一定会引起修士的注意,所以刚从东国来的莫弃注意到了,司马值也确认了这一点。 可是由于这些残留的气息受到环境的剧变冲刷,已经很难再追查线索。用神通手段追查不了,华真行还可以动用别的手段,这也是雷大金教他的一个笨办法,虽然笨拙但非常有效,前提是有一个高效的基层组织。 雷大金对他讲过一个故事,发生在上世纪六十年代。东国601所新仿制成功的一款直升机坠毁荒山,想分析事故原因必须找到出问题的部件。 政府一声令下,发动地方群众与民兵组织网格式搜山,将直升机的所有部件都找了回来,最终连一颗螺丝钉都没落下。相比之下,今天的任务要简单多了。 在莫弃圈出来的十五处有疑似阴祟气息阵法残留的地点附近,派专人在各社区、各基层组织中走访调查,发动群众主动汇报最近遇到的异常的人或事,时间集中在半年前到三个月前之间,然后将调查记录集中在一起对比分析。 在那段时间,根据当地群众的回忆,其中至少有七处地点,有人都见到过同一伙人,就是佩蒂牧师和他的助手团队。 有了这个线索,再去二次走访其他的九个地点,当地群众或矿工也想起来了,他们也见过佩蒂牧师及其团队,只是时间上要更早一些。 发现这条线索听上去这很简单,可是这其中包含了大量的基础工作,得有各地基层人员和群众的配合,假如换成几个月前的瓦歌市,恐怕根本就做不到。 佩蒂牧师出生于罗巴洲,在一家著名的神学院获得了医学学位,他来到几里国是出于慈善关怀目的……反正简历上是这么写的。他已在此定居了至少三年,两年前接受了瓦歌矿业的聘用。 瓦歌矿业有自己的医院,相当于一家小型综合门诊加上规模不大的住院部,在各个矿区还设有医务室,医务室主要负责及时的外伤简单处置。 瓦歌矿业医院治疗的病症主要也都是外伤,至于内科则是简单诊治开点药,假如碰到复杂点的病症,公司高层都会回罗巴洲接受治疗,普通矿工就没这种待遇了。 佩蒂则是一位内科医生,平日最常开的药是阿斯匹林,最常给的建议就是不要抽烟、喝酒、吸d,要注意多喝水。医院的检查设备相对简陋,但佩蒂医生也能根据经验诊断出不少种疾病,并能分析出病因,至于治疗,这里的条件就很有限了。 他同时还是一位关怀牧师,所谓关怀主要就是给人安抚与安慰,特别是在临终的时候。所以他帮人治病,无论治得好治不好,都是能提供服务的。 佩蒂牧师闲暇时间经常走访当地的一些街区,这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他之所以能够顺利进入那些街区,多少是因为那些街区的帮派头目都曾接受过他的治疗。 佩蒂牧师并不热衷于传教,但他也会提供一些疾病诊治以及临终关怀服务,似乎很享受人们的夸赞与感谢,总之也算得上是一位值得尊敬的好人。 就在华真行以瓦里希的面目来到瓦歌矿业、伴随工作组进驻的几天后,佩蒂牧师及其助手团队就辞职离开了。 当时各项工作刚刚铺开,局面一度也有些杂乱,离开瓦歌矿业的中层管理者也有不少,华真行也没有顾得上专门关注这件事。 佩蒂牧师不是瓦歌矿业从罗巴洲聘请的,而就是在当地雇佣的,当地能有这样的人才也很难得,辞职离开未免可惜。他自己还带了一个助手团队,共有五个人,三男两女。 等华真行拿到最新的调查线索时,佩蒂牧师及其团队已不知去向。新联盟组织已经深入到各个街区,只要他们还在这里就不可能找不到,很可能是在那段时间就离开了瓦歌市。 既然认为此人可疑,华真行立刻带人去检查了佩蒂牧师曾经住的公寓。虽然佩蒂牧师是在当地雇佣的,但由于他是特殊人才,所以也在高管住宿区有一所公寓,可是在那里没有查出任何线索。 不仅佩蒂牧师本人的公寓里没有任何发现,就连他的五名助手的宿舍里也是如此,这反而不正常。 假如这伙人没问题,便不大可能走得这么“干净”。华真行原本是想调查他们是否留下了与邪修有关的证据,结果什么痕迹都没有,就想是有人施展神通抹掉了所有的线索,让后来者根本无从追查。 今天约高乐突然到访,华真行灵机一动,便把昨天整理好的有关佩蒂牧师的材料拿了出来,问约高乐此人是否与冈比斯庭有关? 约高乐接过卷宗,桌前就像有一阵风卷过,页面快速的翻动,眨眼间就看完了,然后他放下这份材料道:“如今的冈比斯庭,没有这个人。当然了,我也不可能认识冈比斯庭的所有人。既然华老板开口了,我可以托人再去查一遍,但不敢保证结果。” 华真行:“那就多谢约先生了!” 约高乐:“你先别着急谢我,我的调查范围,也不过是冈比斯庭在册登记的神术师。但是你也知道,很多神术师并没有在冈比斯庭登记,比如当初的洛克先生。” 华真行摇头道:“您说错了,洛克先生早年的名字叫阿瓦吉,是神术师道森先生的三级学徒,隶属于福根修士会,这在冈比斯庭是有登记的。只是后来他失踪了,再出现时就是今天的洛克,还有一段离奇的身世……约先生当初来到非索港,就是为了调查这件事。” 约高乐苦笑道:“你说的也是。冈比斯庭是一个组织,它也不可能尽知一切,就像昆仑盟同样不可能掌握两昆仑所有修士的情况,所以我只能托人帮忙试试。” 华真行:“无论能不能查到线索,我都欠您一个人情。” 约高乐:“华老板的人情可是很值钱的,我就先攒着了。其实黑荒大陆这片地方有点邪性,自从我加入冈比斯庭之后,听说这一带已经栽进去两位大神术师了,而且都是查不出真相的那种。” 华真行纳闷道:“还有这种事?这里的巫师难道比冈比斯庭的大神术师还要厉害?就连冈比斯庭都查不出真相?” 约高乐突然又笑出了声:“未必是土著巫师干的,也未必是他们遇到了更厉害的对手。大神术师也是血肉之躯,弄不好也会阴沟里翻船。那两位大神术师之一,就是弗里克!” 原来如此!可是这话怎么感觉很难听啊?阴沟里翻船,假如船是指弗里克,那么阴沟又是谁呢?华真行只能假装没听懂,又问道:“那么另一位呢?” 约高乐:“那是五年前的事了,其实这个人,拐弯抹角也与你有点关系。” 华真行:“五年前我才十一岁,天天在杂货铺里读书上网呢,能跟这种人有什么关系?您可别告诉我,他是作恶多端栽在了三位老人家的手上,所以你也没法查出真相。” 约高乐:“那倒不是,跟你家的三位老前辈没什么关系,就是跟你本人有关系,你认识古文通吧?” 华真行:“古文通又不是大神术师……难道你的意思是说,那人是古文通的师父?” 约高乐:“聪明,这都让你一句话给蒙对了!那位大神术师名叫拉尔法,就是古文通在冈比斯庭的导师,古文通精通幻形神术和惑神术,就是他教的。 拉尔法跟弗里克的身份还不一样。弗里克是福根修士会的人,虽然也接受冈比斯庭的注册监管,但冈比斯庭也不能干涉福根修士会的内部事务。 拉尔法就是冈比斯庭内部的大神术师,他五年前负责追查一位黑魔法师,一路追到了黑荒大陆,结果尽然失踪了,生死不知、下落不明,十有八九已造不测。 所以我说这个地方邪性,也不知有什么高手潜伏,居然能让一位大神术师消失得无声无息!” 华真行:“下落不明、生死不知吗?既然是大神术师,就不能在冈比斯庭留下魂灯一类的东西,我在很多里都看过。” 约高乐又被他逗乐了:“你自己也是修士,居然还能说出这种傻话?出门的时候在家里留一盏魂灯,人死则灯灭,这还真是里才能有的情节,冈比斯庭可做不到。” 华真行:“冈比斯庭也没有这种本事,或者说没这种技术?” 约高乐:“不是冈比斯庭有没有本事,你说的那种魂灯,没有九境是做不到的,假如已有九境修为则早没有必要……我跟你扯这些干嘛!” 华真行:“我只是好奇而已,这位大神术师就是在瓦歌市失踪的吗?” 约高乐:“那倒不是,他最后失踪的地点不在几里国,而在尼朗国。” 几里国的地势狭长,共有五个邻国,正北方是特玛国,西北方向就是尼朗国。尼朗国的国土面积不算小,但是人口并不多,只有五百万左右,地形以南部高原和北部沙漠为主,大部地方都不适合住人。 尼朗国与华真行买下的荒原西北角高原地带相邻,离瓦歌市还很远呢。 华真行松了一口气道:“这样我还能放心点,假如事情出在这里,说不定有一名能让大神术师消失得无声无息的黑魔法师,想想就吓人。” 约高乐:“华老板也知道害怕?几里国也不是没有失踪过大神术师,到底是谁干的,你自己心里没数吗!” 华真行赶紧摆手道:“两码事,这是两码事!既然您提到了大神术师,我还有一个问题想请教,是有关大成修为的。” 约高乐也赶紧摇头道:“如何突破大成修为,你可别问我,没有人能够教你。假如能够直接传授,你家的三位老前辈难道不会教吗?” 华真行:“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想请教另一个问题。潘采您认识吧,他也有大成修为,上次在养元谷一起喝酒的时候,他说了一句话,说是已有大成修为,什么享受不可以得到,早就不在意世俗间的名利与物欲,这是真的吗?” 约高乐似笑非笑的盯着华真行的眼睛,看了好几秒钟之后才淡淡说了一句:“东宫娘娘烙面饼,西宫娘娘剥大葱。” 华真行:“您啥意思啊?” 约高乐:“这句话你没听说过吗?” 华真行:“听倒是听说过,东国土语,假如不知道您的身份,我简直怀疑您也是东国人了!可这和大成修为有什么关系?” 336、其实就是穿越 约高乐不知从何处取出了一瓶酒,瓦里希的办公室里并没有酒,应该是他自带的,还取出来一个高脚水晶杯,给自己倒上了浅浅的一杯,拿着杯子轻轻摇晃着醒酒,看着华真行说道:“你真是在作死的边缘疯狂试探啊!” 华真行更纳闷了:“此话怎讲?是你先提的什么烙面饼、剥大葱,难道我就不能问了?” 约高乐斟词酌句地解释道:“我先说可以说的、能见于典籍的内容吧。五境修为圆满,若得机缘可堪入妄境。 妄境在古时又称梦生之境,今人多称之为妄心劫。欲度此劫,内无丝毫机巧可言、外无任何高人可施展援手。 有人就算五境修为俱足,却迟迟堪入不了妄境,能得机缘由高人指引入梦生之境,那也未必是帮了他,十有八九反而是害了他。 所以堪入妄境,最好还是要靠自己。至于堪破妄境,那则只能靠自己了,没有任何人能帮得上忙,哪怕是神仙都不能。 譬如四境圆满堪破五境,你养元谷自有庇护门人的手段,洞天福地可屏蔽世上风邪袭扰,难就难在如何堪破机缘。假如修为俱足,养元谷中布下的扶风盘大阵便是破关机缘。 可是五境之后若想再上冲楼、突破大成修为,就没有依仗可言了。 约高乐:“是的,假如你知道的太多,反而会生出见知之障,自作聪明设想出种种应对妄境之法。 这世上最难堪破的妄境,就是自以为要如何破妄。可实际上并不存在任何所谓破妄的方法,只有心境到了才行。” 自古妄境不问亦不言,就是这个道理,否则反而会害了后世传人。” 华真行:“您不想告诉我,是因为不想害我?” 华真行:“既然如此,那就请您说清楚点吧,我真的很好奇。” 约高乐抬起了头,神情突然变得有些古怪,问了一句:“没有人阻止你吗?” 华真行:“假如您告诉了我,是否一定会让我无法堪破妄境呢?” 约高乐低头看着杯中的酒,杯子停下了,玫瑰色的酒液仍在旋转,他又摇了摇头道:“那也不一定,你自己经历的事情,没有别人能说得清。” 华真行:“没有啊,我现在什么感觉都没有。” 约高乐谈了口气道:“你家可不是没有高人尊长,看来他们还真是心大,并不介意你打听这方面的事情……既然如此,我也就没那么多顾忌了。” 华真行:“谁阻止我?这里除了你我没有别人!” 约高乐:“你并非没有高人指点,只要师尊修为够高,一般都会留下神念心印,在你打探这些事情或是有人想告诉你这些事情的时候,阻止你继续追问。” 华真行:“啊!穿越到哪里?” 约高乐:“可以穿越到任何你想去的世界,可以实现任何愿望。” 华真行:“约先生尽管开口。” 约高乐:“你既然是现代的孩子,我就尽量用你熟悉的说法,所谓梦生之境,其实就是穿越。” 华真行:“那我可不可以成为神呢?” 约高乐很肯定地答道:“如果你愿意,你就是神。至于是什么样的神,就看你自己怎么去理解神。” 华真行:“任何愿望?” 约高乐:“是的,任何愿望!只要你能想到的,便能做到、便能得到。” 我为什么要用‘穿越’这个词,因为它就是我能想到的最准确的描述了。” 华真行:“真的穿越?我会在这个世界消失吗?” 华真行:“这不就跟做一场清明梦差不多吗?梦里啥都有!” 约高乐又摇头道:“不一样,那不是做梦,梦境明显是荒诞的、破碎的、虚幻的,可妄境就是真实的,至少对你本人而言是完全真实的。 可是华真行并没有任何别的反应,仍然一脸好奇地追问道:“按你的说法,在妄境中可以成为神。假如真的这么做,是不是就永远无法堪破了?” 约高乐:“你这么想,也是一种见知之障,同样是自作聪明。没有人能告诉你妄境中应该做什么,又不能做什么,也没有哪种所谓的方法能堪破妄境。” 约高乐:“现世之中,你可能仍在那里打坐,但你本人已经穿越了。妄境也是要靠法力维持,你可能法力耗尽之后会回来,也可能直接在妄境中坐化。 因为妄境消耗的不仅是法力,同时也消耗寿元!”说到这里,约高乐伸手做了一个擦冷汗的动作,同时也在留意观察华真行的反应。 华真行:“可您这种说法也不对呀!刚才您说了,妄境中可以成为神,神是长生不老的,在妄境中可以永恒存在。” 约高乐又点头道:“的确如此。” 华真行突然意识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凑近了问道:“您刚才说妄境中会消耗寿元?” 约高乐点头道:“是的,哪怕在妄境中度过十年,现世之中也可能只是弹指一瞬,可就是这弹指一瞬,便已耗去十年寿元。” 华真行:“您就尽量解释呗,挑我现在能听得懂的。” 约高乐此刻的表情就跟便秘似的,把酒杯放下了,过了一会儿才继续说道:“我给你两种解释吧。其一你若在妄境中成神,一念之间那个世界可能已度过千年万年,但那也不过是一念之间,这种时间是没有意义的,所消耗的寿元是你本人在妄境中真正度过的时间。 华真行:“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约高乐:“你的境界不到,我没法跟你解释。” 约高乐:“有,当然有,自古以来有很多,有不少人就以这种方式尸解。尸解这个词,你听说过吗?” 华真行:“听说过,不少神仙传说里都有。” 还有一种解释是无法验证的,你可能永远就留在了妄境里,或者说你穿越之后就再也回不来了。因为你在现实中的寿元已尽、当场坐化。人都没有了,你穿越的世界是否还存在,妄境是否还存在,谁都没有答案,因为谁都找不到你去问了。” 华真行:“有人就在妄境中坐化了吗?” 实际上像这种人,离破妄大成只差一步,但这一步就是永远也迈不过去,可能也不想迈过去了。尸解也是一种成就,想达到这种成就其实并不容易。 哪怕已有大成修为,但终究未得长生者,其实也可以选择尸解。所区别的是,有的人是主动尸解,在其寿元将尽之前,有人是被动尸解,陷入妄境中而不自知或不自拔。” 约高乐长叹一声道:“有人修炼了一辈子,也无法堪破大成境界,却早已五境圆满,若有机缘倒可堪入妄境。当寿元无多之时,便可寻一洞府安坐而化。 换另一种说法,他们是选择穿越了,穿越到自己最想去的世界。至于穿越之后是什么经历,只有他自己清楚,总之在现世中他已尸解。 华真行:“既然能穿越到另一个世界,可以实现任何愿望,那还回来干什么?” 约高乐:“很多人就是这么想的,所以他们尸解成仙了。” 华真行的问题总是很刁钻,他又追问道:“既然说妄境可以实现任何愿望,那么妄境中也可以突破大成修为喽?” 约高乐有些无奈道:“你想当神都可以,更何况区区六境修为。你在妄境中自以为的破妄,并非真的破妄,那只是妄中之妄。” 华真行:“那么您在妄境中干过什么呢,是不是过了一把当神的瘾?” 约高乐面色一沉道:“自古妄境不言亦不问,这就是不该打听的事,就连师父都不会问弟子妄境中做了什么。” 华真行:“成仙?” 约高乐:“在曾经的某些地方,有人认为这就是修行的最高成就,可以穿越到另一个世界去,在那里想成仙就能成仙,所以就叫尸解成仙嘛!” 华真行:“不能问就不问呗,那能问你是怎么堪破妄境的吗?或者说堪破妄境究竟是什么意思?” 约高乐:“我已经说了这么多,这恰恰是我不能告诉你的,否则会对你形成误导,你说不定会试着像我那样做。” 华真行:“我又不是你师父。” 约高乐:“那我也不告诉你!” 华真行:“那么关于妄境,您还能告诉我什么?” 约高乐:“我勉强能告诉你的,就是关于梦生之境的成就也分三步。其一就是你能堪入妄境,就是穿越了,这也叫入妄。 华真行:“可能会没用吗?” 约高乐:“不是可能会没用,一旦你那样做了,那就一定会没用!” 约高乐说完话正端起酒杯,闻言手一抖差点把杯子给打了,瞪着华真行道:“我说了这么多,难道都不是你想问的正经话?” 华真行笑了:“是啊,我本来想问的就是潘采那句话,既有大成修为,什么享受不可得,这是真的吗?现在我大概明白了。” 其二就是意识到自己身在妄境,能够化转妄境、现实任何愿望,这就叫化妄或者出妄。至于最后一步的破妄,实无话可说。” 华真行哦了一声:“这我就大概明白了,我们还是言归正传吧。” 此地土著也可能堪入妄境,嘴馋的会尝便天下美味,可是很多美味他根本就不知道,连想都想不出来,比如你做的那道欲立呈风节,他们的妄境中会有吗? 哪怕已堪破妄境,也不过是区区六境修为,很了不起吗……是有点了不起,我们不能小看任何一位大成修士,但还有七境、八境、九境呢!” 约高乐:“你只是自以为明白了。这是真的,也不是真的!妄境中自可以得到一切享受,但那也只是妄境中的享受。 就算能够心想事成,心想之物也受见知所限。山野妖修机缘巧合也可堪入妄境,假如是只猴妖,可能会坐拥天下母猴,但换成你会这么想吗? 华真行:“我不是这个意思,但总得有些特点吧?” 约高乐终于把那杯酒喝了下去,缓缓开口道:“我只能告诉你一句,大成修士,不会做自己不想做的事情。” 华真行:“其实说了这么多,我只是想问您,大成修士或者大神术师,究竟是怎样一种人?” 约高乐:“该是什么人还是什么人,比如你看看我,再看看你家里的三个老头,看看广任,再看看潘采,难道心里就没数吗?” 华真行:“我不是这种境界简单,而是你就给了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如此说来,这种人做的事情,都是他们真正想做的?” 约高乐瞟了他一眼道:“逆否命题等价于原命题,你这是一句废话。” 华真行:“就这么简单?” 约高乐:“这难道还简单吗?你看看这世上的芸芸众生,有多少人正在做的事情,是他们真正想做的?这是一种大成就,假如达不到这个境界,也不可能破妄大成。” 华真行:“我还有一个问题,他们想做的事情,可以不做吗?” 约高乐皱眉道:“你这叫什么话!大成修士也是凡人,不可能无所不能,也很多愿望是现实中是无法实现的,做不到的事情,当然可以选择不做。” 华真行:“那么您今天告诉我的这些话,就是您想告诉我的,对吗?” 约高乐怔了怔,这才冷哼一声道:“居然让你小子给套出来了!确实如此,我并不是不想告诉你,只是以你的修为,过早了解这些未必是好事。” 华真行:“咱就别提阴沟里翻船了好不好?您是冈比斯庭的大神术师,那么在您看来,最理想的大神术师,应该是怎样一种人?” 约高乐:“哪有最理想的大神术师这种概念?” 华真行:“能做到的事情呢?” 约高乐:“也可以选择不做。比如今天晚上我就可以不吃油泼面,并不是我吃不到,也不是我不能吃!大成修士也是正常人,他们也会犯错误、做错事、甚至会阴沟里翻船。” ‘我的所求与我的所行,我的灵魂与我的意志,我的向往与我的道路,我的力量与我的精神,都融合在一起没有分别。’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其实在我看来,大成修为不过是可以自觉、可以自了,离世间法的尽头还差得很远呢……” 华真行:“您可以试着总结一下嘛,从冈比斯庭的角度。我不信你们这样的组织,就没有一套正确的舆论导向。” 约高乐又倒了一杯酒,思忖道:“我倒是可以引用一句话,是很久很久之前,有一位值得后世尊敬的神使留下的,她当年曾这样说—— 华真行:“约先生尽管问。” 约高乐:“我看你最近玩得挺欢啊,是不是已经忘记了自己是一名修士?是否忘了这世上在凡俗之外还有另一个世界,属于修行者的世界?” 华真行站起身来,绕过桌子,很认真地向约高乐行了一礼道:“多谢约先生今天答疑解惑。” 约高乐坐在那里晃着酒杯道:“难得有机会,你我又这么投缘,所以就多说了几句,至于是祸是福,我亦不知。你的问题是问了,我还有话想问你呢。” 华真行站起身道:“请教了您这么多问题,您怎么也得吃完饭再走啊。” 约高乐已经走到门口,闻言转身道:“吃什么饭,你亲自下厨吗?” 华真行笑着答道:“其实我问过杨总,他为何总能那般逍遥自在?杨总告诉我,正因有修为在身,所以当杂货铺老板感觉也很爽,以至于经常忘了自己是一名修士。” 约高乐:“那是他,不是你,他忘不忘都是一回事,而你忘不忘却是两回事。你可以忘了自己是一名修士,却不能忘了世上还有别的修士。今天聊得够多了,我也该告辞了。” 说完话他推门走了出去,顺手还把门给带上了。华真行追出去送他,把门打开往两旁一看,走廊上早已不见了约高乐的身影,他叫了两声约先生,也没听见回应。 斜对门的司马值听见动静,开门探头问道:“瓦里希先生,有什么事吗,你在招呼谁?” 华真行:“那倒不是,我现在的身份是瓦里希,并不擅长厨艺。我请你去生活区食堂吃饭,点几个小炒!” 约高乐摆手道:“那还是算了吧,你若是真有诚意,改天在杂货铺或者养元谷,亲手做一席请我,至于酒嘛……我可以自带。” 约高乐说找人帮忙,倒也不是敷衍,第二天就给华真行发来一份材料。罗巴洲著名的莫亚蒂神学院十年前确实有一位毕业生名叫佩蒂,他当时拿到了医学学位。 那位佩蒂牧师时接受聘用时,提供给瓦歌矿业的学位证明是真的。至于其人是什么时候成为牧师的,冈比斯庭并没有相关记录,可能其授职机构并不受冈比斯庭管辖。 华真行叹了口气,以神识拢音道:“约高乐先生,你没有见过他,但应该听过他。这个人总是神出鬼没的,今天突然推门进来找我。” …… 几里国各地尤其是前线的各项事务简报,每天还会发到华真行这里。几里国总统请求与夏尔见面商谈国事,夏尔终于从百忙之中抽出空了,定好了今天晚上接见这位总统。 华真行也很好奇,夏尔会与这位被他赶下台的总统先生谈些什么?但他并不想干涉,更没有隔空做什么指示。 幸亏矿区有自己的发电厂和网络,否则这份材料还发不到华真行的手机上,对比佩蒂在神学院中留下的照片,再看瓦歌矿业档案记录中的照片,很像是同一个人。 约高乐提供的信息就这么多,并没查到佩蒂如今的下落和联系方式。 也有段时间没见面了,华真行准备亲自下厨给她好好做碗面,顺便再弄几个小菜,材料都准备好了。可惜约高乐昨天来得太突然,华真行事先没有准备,也只能怪约先生自己没有口福了。 曼曼来瓦歌市当然也是为了公务。 夏尔已经年过二十了,不仅是个大人物,也是个大人了,如今很多事情也没必要让华真行再操心。 还有一个好消息,养元术中心常务副主任曼曼明天就要来到瓦歌市。但她会比公布的行程早来一天,今天晚上就要到瓦歌矿业来找华真行。 各地养元术中心的主要任务,是在当地发掘与培训初级养元师,将来还要与各所中学合作推行养元术义务教育。 曼曼晚上要来一起吃饭,华真行到点就下班离开了办公室,还带着一份材料回到公寓。这是瓦歌矿业办公室刚送来的材料,汇总了各矿区上个月的工伤事故情况。 早先华真行只在班达市郊外的三湖镇设了一个养元术中心,现在则升格为总中心。随着新联盟地盘的扩张,在其他各个地区也该设立分中心了,目前正在筹办的有两处。 第一处在非索港,准确的地址是农垦区的新田镇,前期主要的培训对象就是那些东国援建工人及家属。另一处就在瓦歌市,前期主要的培训对象就是瓦歌矿业的两万名员工。 相关的抚恤、治疗、赔偿以及后续生活安置、责任追究等措施,都要按照瓦歌市的最新规定处理。如今这已不仅是一家企业的事情,也是新联盟政府的事情。 华真行既然以瓦里希的面目坐镇瓦歌矿业,也有义务处理好这个身份的日常工作,同时也可学习如何管理与改进这样一家大型企业,瓦歌矿业与欢想实业还有很大的区别。 工作组入驻后,各类工伤事故虽有明显减少,但仍然偶有发生。 就在上个月,瓦歌矿业的各生产单位发生的大小工伤事故共三十九起,涉及的员工四十五人。死亡三人,重伤九人其中有两人可能致残,另有轻伤三十三人,至于轻微伤以下则没有纳入统计。 他一路思考着各种问题回到了瓦里希的公寓,这里是他这段时间的住所,厨房原先就是个摆设,因为瓦里希自己不会做饭,但华真行却可以亲自下厨。 华真行没有掏钥匙,像这种机械锁,他用手一指就开了,无非是用御物之法拨锁舌而已。他在门厅里换了一双舒适的拖鞋,看看穿衣镜中自己的形象还不错,此时当然是回归了本来面目,就算法力绵久,也不能时时刻刻都施展幻形神术啊。 瓦里希已经接受了八次“治疗”,再过几天就是最后一次了,病症应该能全部治愈,但这个人还得在基层继续“锻炼”一段时间。 华真行最近忙的事挺多,约高乐的突然到访只是一个小插曲,明天他还会收到一份重要的报告,就是夏尔与几里国总统的会谈详情,可以和曼曼一起看…… 就在两个月前,瓦里希下班后回到自己的公寓,突然发现“风自宾”正坐在沙发上等他,还把他珍藏的酒打开了一瓶,而如今华真行本人也遭遇了同样的一幕。 桌上放着一个刚刚打开的酒瓶,应该就是从酒柜里拿的,还有一个空着的杯子。 走进客厅正准备将卷宗放下再给自己泡壶茶,他却突然站定了脚步。因为客厅的沙发上竟坐着一个陌生人,是一位留着波浪状浅棕色半长发的罗巴裔男子,正笑眯眯地端着一杯酒。 华真行可不是瓦里希,身为五境修士,就算没有刻意展开神识,灵觉也非常敏锐,有人早已潜入公寓在等着他,他进门时居然毫无察觉。 那人见华真行走进客厅,微笑着说了一句:“瓦里希先生!不论你曾经是谁,就叫你瓦里希先生吧,我已经等你半天了。” 在他开口说话的时候,华真行才意识到他的存在,心中暗道不妙,自己太大意了,而且今天是遇到高手了! 337、信息博弈 虽然客厅比较宽敞,但这点距离对于高手而言根本不算什么,想闪避已经来不及,华真行走过去将卷宗放到茶几上,在神秘来客的对面坐下,给自己倒了半杯酒,心平气和地看着对方道:“佩蒂牧师,你怎么来了?”他和对方一样,说的也是茵语。 “你居然一眼就能认出我来!”见华真行的反应如此平静,谋生人有些诧异,收起笑容道,“听说你最近一直在查找我的下落,我就自己来了,也免得你再白费力气。” “我看过你的照片,你本人比照片上要年轻多了,但五官轮廓还是有点相似。能在这个时候以这种方式出现在这里,应该就是我在找的佩蒂牧师了。” 佩蒂牧师喝了一口,点头赞道:“这酒果然不错,看来瓦里希先生很懂生活享受,也很聪明,与您这样的人打交道就是舒服。 现在我来了,请说吧,为什么要找我?我不记得我们之间打发生过什么,应该更没有什么恩怨。在你来之后,我已经主动离开了,你这么做好像不够礼貌。” 别看华真行表现得非常镇定自若,其实心里早已慌得一批,他借着换瓶好酒,又去厨房里拿了两个新杯子以稳定情绪,同时也在查探公寓内外的情况。 华真行一边说着话,又浅浅抿了一口酒,表现得就像在自家待客般自然,然后又微微皱眉道,“这酒很一般,招待佩蒂先生这样的贵客,得换瓶更好的。” 说着话他起身从酒柜里又取了一瓶酒,再去厨房里拿了两个新杯子,重新坐下给两人各倒了一杯。 瓦里希这里收藏了不少酒,其中最好的三瓶上次已经被他和华真行喝掉了,然后招待工友又拿走了两瓶,华真行这次挑的是剩下的酒中看上去最名贵的。 来者的修为究竟有多高?反正华真行看不透,谁也不会将自己的修为是几境几层刻在脑门上,不真正施法动手很难判断。 对方能够坐在公寓里、让自己进屋前无法察觉,而且悄然间封禁了这所公寓,这华真行自己都做不到的,那么来者至少要超出他一个大境界。 能超出他一个大境界,那就是大成修士了。对方封禁公寓的手段显然是布置了阵法,华真行用神识查探时,感受到的是几乎浓郁到实质的阴祟气息。 公寓还是那座公寓,内部没有任何异常,但他的神识却穿透不出去,这里仿佛已被分割成一个独立的空间,视线看向窗外,也只有一片模糊的光影。 连神识都穿透不出去,声音就更传不出去了,哪怕他搞出再大的动静,外面也无法察觉。这就意味着假如佩蒂牧师想对他不利,他喊破喉咙都没用。 其实就算他能呼救,也不会这么做的,周围住的都是瓦歌矿业的高管,哪怕能把附近的保安叫来,面对这样的神秘高手也毫无意义,反而可能增添无谓的死伤。 但他走出厨房的时候便已经恢复了正常,尽量施法控制自己的呼吸和心跳,表现得仍然风度翩翩,符合一位招待贵客的主人身份。 华真行之所以也这么镇定,还是因为杨老头从小教得好,说实话,他也算是被吓大的。 在非索港街头见到的种种地狱般的景象就不提了,就算在杂货铺里,杨特红这个老不正经的,也经常玩吓唬孩子的游戏。 阴祟气息本身就能侵染人的神魂包括身体,就这么展开神识稍有触及,无数的负面情绪就差点将他的意识吞没。 假如换成一个普通人,就这一下,恐怕就已经口吐白沫神智不清了,甚至会被吓得大小便失禁,却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 华真行有五境修为,且根基扎实、神魂坚韧、法力绵久,但也瞬间脸色煞白,就连腿肚子都有些发软了。 他以瓦里希的身份坐镇瓦歌矿业,自以为并无外人知晓,但约高乐却能查出他在这里,就意味着别人也能查出来。 偏偏这阵子他又在调查一名疑似的邪修,刚才走进公寓时还在想别的事情,并没有丝毫的戒备。对方早就布下了一座法阵,无论他能否察觉,至少进屋前应该做一番查探才对。 可能是这一年多来,杨老头不再跟他玩那种把戏了,或者是他自认为已修为了得、背景强大,不需要再担心什么了。但谁又规定只能他找别人的麻烦,别人不会主动找他的麻烦呢? 比如去年的那个夜里,华真行喝多了醉倒在巷子里,做了那个关于未来欢想国的梦,然后摸黑回到杂货铺那个自己的房间,杨老头却冒充“歹徒”躲在了柜子后面…… 这样的把戏,是杨老头从小经常跟他玩的。此时华真行却发现,自己并不算一名听话的好学生,因为他的确放松了警惕,而且是在最不应该的时间与地点。 华真行现在才回过味来,昨日约高乐找上门,其实就是对他一种提醒或者说警告,他却没有意识到。 c、有些事我知道你不知道;d、有些事你知道我不知道。 e、有些事我不知道你知道;f、有些事你不知道我知道。 g、有些事我不知道你不知道;h、有些事你不知道我不知道。 话虽如此说,但他毕竟是被杨老头从小吓大的孩子,此刻还能保持镇定,心念急转间,首先想到的是一个问题,也是杨老头从小逗他玩的游戏——假如遭遇了埋伏怎么办? 按杨老头的说法,这就是一场信息不对称的博弈,对方既然能布下埋伏或设下陷阱,就是利用了你的疏忽或未知。有关信息博弈,杨老头还列举了八种情况—— a、有些事我知道你知道;b、有些事你知道我知道。 他的意思其实很简单,就是说如果我自己不承认没证据,你就不会知道我真的没证据。 这简直就像一位哲学家的语言,用茵语表达这样的句式,实在太难为他了,其实他更应该用汉斯语或者古希拉语…… 东国春华大学的一位女生,某日突然公开宣布某位学弟摸了她的屁股,面对质询时,她也用了与那位米国防长同样的态度。还好她说的事件现场有监控,那位学弟才逃过一劫。 这其中的句式,是前后递进关系而非并列关系。比如在遭遇埋伏的场合,对方自以为藏得很好,却不知道我已经发现了,就属于“你不知道我知道”的情况。 据说米国曾有位国防部长,有记者曾问他,米国以另一个国家拥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为由,发动了一场战争,请问是否掌握了证据? 当时这位国防部长就运用了上述的复合概念,他的回答可整理成这样的句式:有些事,我知道你不知道我不知道。 假如一个人太紧张了,有可能大脑一片空白,也有可能心念急转间想到了很多事,华真行似乎就属于后一种情况。 尽管不知道华真行心里在想什么,但佩蒂也清楚他肯定会展开神识查探的,也肯定吃了阴祟大阵的苦头,见他居然还能若无其事,佩蒂也觉得有几分意外。 华真行重新坐下后,也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酒,微笑着答道:“佩蒂先生,我并不是在找你,只是在找那位失踪的佩蒂牧师。” 在信息博弈中,c(我知道你不知道)、f(你不知道我知道)和h(你不知道我不知道)这三种情况,显得尤为重要。 这些话都是杨老头喝完酒后分好几次说的,当时把华真行都给绕晕了。 佩蒂牧师恐怕做梦也想不到,刚见面的短短工夫,华真行脑袋里转过了这么多乱七八糟的念头。 我并不是特意要针对谁,假如你换成我,在这种情况下也会这么做的。我只是没有想到,原来佩蒂先生是这样一位高手,而且会主动来找我,我还以为你早就离开了这个地方。” 佩蒂似笑非笑道:“你刚来到瓦歌矿业,我就看穿了你的伪装。你用幻形神术冒充瓦里希,能骗得了别人,却不可能骗得过我。 这个情况对我来说也是一种隐患,所以我暂时离开了,在暗中观察你究竟是什么来路、想干什么? 佩蒂:“这有什么区别吗?” 华真行:“当然有区别,在今天进门之前,我还没有把佩蒂牧师这件事,和您这个具体的人联系在一起。 我接管了瓦歌矿业,当然不希望有任何意外的因素,却发现这里有很多地方都留下了残余的阵法痕迹,而且都与一位佩蒂牧师的有关,这就是一个隐患,当然要排查。 至于我自己,我只能告诉你,我是一名隐居的神术师,不想被无关的人打扰。我来找你是因为你已经发现了我,而且正在找我。 这说明你很谨慎,也很有手段,假如不是这样,我也不会现身和你相见。我观察你已经很久了,今天说破了你的秘密,瓦里希先生不会想杀人灭口吧?” 华真行笑了:“我早就被你看穿了,也不是你的对手,佩蒂先生就别开玩笑了。我现在担心的,倒是佩蒂先生想杀我灭口。” 我很佩服你的谨慎,并没有着急弄死瓦里希取而代之,而是仍然将他留在了瓦歌矿业的工地上,在自己的控制之中,以完成一个完美的过渡。” 华真行举杯道:“没想到被你给看穿了,敬你一杯!东国有句俗语叫无事不登门,请问您是什么人、找我有什么事?” 佩蒂:“看来你是一位东国修士,又很幸运地学会了幻形神术。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我们这样的人应该互相尊重隐私,我也不想过多打听你的来历。 华真行实话实说道:“我发现了有人在做两件事,一是采炼阴祟气息布阵,二是在当地成立了一个很隐蔽的地下组织。” 佩蒂眯起眼睛道:“什么样的地下组织呢?” 华真行:“有人教会了那些土著居民一种仪式,只要按照仪式祷告,使用生命的力量,就可以帮助族人治病疗伤。 说完这句话,两人居然相视而笑,然后还举杯相碰,就像一见投缘的好朋友。佩蒂又问道:“关于我的事,你都调查出什么了?” 华真行:“其实也没调查出什么,你将所有的痕迹都抹得太干净了!而且我根本就不是冲着你来的,只是发现了异常情况想排除隐患,这么说你相信吗?” 佩蒂:“我能相信,假如你是冲着我来的,一开始就会调查我,很显然你是冲着瓦歌矿业来的。但我还是想问清楚,你究竟发现了什么异常情况?” 本来这里有各种各样乱七八糟的巫术,也不会引人注意,可是这些事情串联到一起,就很异常了。” 佩蒂:“多么仁慈而高尚的行为,这不是好事吗?” 华真行苦笑道:“阴祟气息原本会渐渐自行消散,但假如被人刻意采炼,那就只能沦为一种被驱使工具,而不得解脱。 当地土著举行的那种仪式,确实也能治好某些伤病,但参加仪式的人事后都会生机萎靡,有的人还尚可恢复,有的则伤及根本很难恢复过来了。” 338、为何反派总是死于话多 华真行说的这些话,是他在收到各社区的走访调查对比报告之后,又亲自去暗中查探推测出的结论。身为养元术的开创者,他对每个人的生机特征非常敏感,对阴祟气息的异常变化其实也很敏锐。 佩蒂闻言脸色微变,但很快就恢复了自然,看着华真行以平静的语气道:“你知晓了我的秘密,我也知晓了你的秘密,这就是我们可以互相合作的基础。” 华真行:“哦,佩蒂先生想怎么合作?” 佩蒂反问道:“你说呢?” 华真行:“难道我一定要与您合作吗?” 但我们毕竟是文明人,不是那些无知的狮子,所以还可以合作。我会帮你继续保守秘密,还会为你提供庇护,你会得到你想要的一切,甚至还会得到更多。” 华真行:“那么你呢?” 佩蒂摆出一副优雅的姿态:“我是一个沉迷于奇幻世界的人,对很多事情并不感兴趣,也不在乎世俗间的名望与利益,只想不受打扰地安心修炼。 佩蒂嘴角流露出一丝嘲讽的意味,主动给两人各添上了半杯酒,然后端着杯子靠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姿势很悠闲地说道:“这个地方兵荒马乱的,最近又有一股武装势力崛起,但无论谁占了谁的地盘,瓦歌矿业还是瓦歌矿业。 每当动乱之时,总有各种机遇,瓦里希先生的眼光很好,动手的时间和对象选得都很准,抓住了这个难得的机会,就是胆子大了点,但年轻人做事难免有些冲动,这都可以理解。 只可惜你遇到了我,而我早就在这里。你了解那些草原上的狮子吗?它们都有各自的领地,而你就像一头还没有搞清楚状况的雄狮,闯入了一个更强大的狮群领地中。 佩蒂晃着杯中的酒:“你我都是明白人,在这个世界上,能看到的东西比那些平凡的人更多。只要你尊重我们的友谊,我也可以更给你更多的帮助,共享很多成果。 我知道你的本事不少,可是也得承认,这世上总是有比你更强大、更高明的存在。我能给你的帮助,不仅是神术修炼方面的指引,还包含着更美妙的人生,甚至通往永生之门。” 华真行:“永生之门?就佩蒂先生做的那些事,应该不会被很多人允许,与你合作,我感觉是一件很危险的事。” 这就要拜托瓦里希先生了,无论什么势力占据了这里,以你的身份都是这里的无冕之王。我让你如愿以偿,从今天起不会再有人知道你的秘密,你就是真正的瓦里希。 既然是合作者,有很多我不想操心的日常小事,就交给你帮忙了。除了你,没有人知晓我的存在,我需要什么会随时告诉你的,对你而言只是举手之劳。” 华真行:“你刚才说的我还可以得到更多,是什么意思?” 这里的阴祟遍地,并不是我的造成的。每天都有人横遭不测,要么带着难消的怨念、要么带着野蛮的凶戾,此起彼伏徘徊不去。 我只是在废物利用而已,对于附近的居民而言,这还是做了好事,毕竟能让他们少受阴祟的影响。逝者已去,活着的人才是更重要的。 我教会那些当地人的祈祷仪式,告诉他们要诚心付出生命的力量,才能救治族人的伤病,并没有欺骗他们,只是各取所需而已。 佩蒂:“我在一本古老的典籍中,曾看见这样一句话,‘通往永生之门的,与通往地狱之门的,是同一条道路,你是否因此而放弃前行?’,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他这句话是用意面语说的,所以才会有此一问,华真行也用意面语答道:“我能听得懂,你继续说。” 佩蒂的神色莫名变得有些激动:“我是一个真诚的人,醉心于探索这个世界真正的奥秘,从不认为自己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 华真行:“既然是合作,我怎么才能信任你,而你又怎么才能信任我?” 佩蒂:“瓦里希先生,我希望你清楚自己的处境,我的礼貌只是因为我的修养。你恐怕必须得信任我,并没有别的选择,因为我已经坐在这里。 从你取代瓦里希的身份那一刻起,就注定了这种结局,是你自己闯进了我的世界,所以就只能成为这个世界的一员。 我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一名黑魔法师,就像你所用的幻形神术根本就不是什么黑魔法,只在你如何使用它。” 华真行叹了一口气:“可是据我所知,冈比斯庭不会允许这样的行为。” 佩蒂冷哼道:“他们只是如此声称而已,自己也绝不干净,很多事情只是在掩人耳目!你就放心好了,在这个地方不会有人来找麻烦,只要你我能互相帮助。” 眼前这位大神术师,难不成是一个根本没搞清状况的二百五?这可太出人意料了!一位根本见不得光的黑魔法师,是谁给他的勇气跑到自己面前这么嘚瑟? 华真行是什么身份?他是欢想实业和新联盟的幕后大佬,这个内幕就算知道的人不多,但他还是养元谷的总导师呢! 养元谷的存在早已不是什么秘密,针对三级学员的培训班都搞过三期了,他的总导师身份更是公开的。养元术中心还培训了大量初级学员,这些人都知道养元谷的存在啊。 而且就我所知,你的行为,无论是所谓的东国昆仑盟还是冈比斯庭,恐怕都不会公然允许。 我可以信任你,并不仅是因为我掌握了你的秘密,我们之间已经有了合作的基础。而且对于我这样的大神术师而言,只要你心甘情愿,我自有手段让你值得信任!” 两人看上去是在进行一场互相试探、讨价还价的合作谈判,可是聊着聊着,华真行却越来越诧异,甚至越来越心惊。 佩蒂的打算,居然是想要挟与控制华真行、令其听命于自己,还想用黑魔法手段给他下什么禁制,这是把华真行也当成了一名见不得光的邪修,而且是毫无背景的江湖散修吗? 华真行如今可不是什么江湖散修,假如仅仅算人数,养元谷也能比肩很多修行大派了。这些且不谈,就算华真行自己愿意合作,他家的三个老头能答应吗? 更令华真行纳闷的是,佩蒂既然看穿了他取代了瓦里希的身份,还知道他并没有杀瓦里希灭口,居然不清楚他还有“风自宾”这层身份。 在新联盟前期已经控制的地盘,包括非索港和班达市,养元术已在很多场合公开推广,就算目前培训的范围还不大,但也涉及了好几千人。 以佩蒂的修为,只要根据这些公开的信息私下去调查一番,就不难了解很多情报、打探出养元谷的具体情况。 假如佩蒂已了解这些信息,也不大可能见了面还认不出华真行,因为华真行此刻就是本来面目。可是听佩蒂的意思,他竟然对养元谷的情况以及华真行的身份一无所知! 身为在这里常年潜修的黑魔法师,已有大成修为,对身边事物的了解也太少、消息也太闭塞了吧!这怎么能说得通呢? 但是转念一想,站在佩蒂本人的角度,华真行突然又想通了,不禁既好笑又有些心惊肉跳。 佩蒂虽是一位大神术师,但他的所作所为显然也是一名黑魔法师,躲在这里当然没干什么好事,更不想其行止被外界知晓。 这说明什么?这位佩蒂牧师看似神秘莫测的出现,摆出一切尽在掌握的姿态,其实根本没搞清楚状况! 他知道瓦里希被取代,却没有找到瓦里希本人进行调查。矿区最近已经开办了养元术培训班,而佩蒂甚至都不知道养元谷的存在,看架势连听都没听过。 由此推断,他也不真正了解新联盟,还以为最近的变故就是和以往一样的武装势力冲突呢。 有了这三层保险,只要他不闹出什么国际事件来,在这里想干什么都没人管,更不会有人会特意关注,简直就是黑魔法师存身的天堂啊! 就算他有大成修为,某种意义上仍然是一个普通人,对事物的看法仍受见知所限。佩蒂所了解的瓦歌矿业、瓦歌市、几里国一直就是这样,他没有兴趣也没有必要去关注北部的班达市和非索港发生了什么。 华真行以为班达市和非索港就近在隔壁,但实际上在当地人的感受当中,几乎就相当于远在天边了,毕竟还隔着瓦歌沙漠和斑尾河呢。 他真是选了一个好地方,从旁观者的角度甚至是好得不能再好了。如此偏远贫困的几里国,超出常人想象的混乱,几乎没有外人会关注。 瓦歌市被雄狮组织控制,就连几里国中央政府都无法直接插手这里的事务,几乎相当于一个国中之国。 而瓦歌矿业是当地唯一的海外投资的大型工业集团,是这里的经济支柱,更是各大黑帮的服务对象,又相当于一个邦中之邦。 像佩蒂这种人是非常谨慎的,他当时搞不清状况,首先担心华真行是冲着自己来的,所以也不敢轻举妄动,立刻就躲了起来。 他躲得很好,一位大神术师只要存心隐藏不冒头,华真行发动群众也没找到,很可能这段时间他也极少与外界联系。 那么佩蒂又怎么发现了华真行正在找他的呢?很简单,通过他建立的那个松散的地下组织。因为华真行让各社区协助调查异常情况,然后自己还亲自去查证线索,这惊动佩蒂。 直到新联盟军打过来,佩蒂还保持着思维惯性,认为这无非是当地武装势力又一次的争夺与冲突。这种观点也不能算完全错,佩蒂并不是当地人,带着一种超然的心态,好像只是在旁观一群蛮夷械斗,谁打谁并不关他的事。 那么佩蒂又为何会带着五名助手辞职离开呢,还把痕迹抹得那么干净?仔细回忆时间,佩蒂辞职就发生在华真行取代了瓦里希的身份三天后。 这样就能解释得通了,就因为他发现了华真行掌握了幻形神术,显然不是普通人,很可能是一位隐瞒了身份的神术师。 就佩蒂亲眼所见,华真行做的事情也是见不得光的,所以这才现身相见,名为谈合作,实际上就是想要挟与控制这个人,让华真行成为自己的手下,担任白手套和防火墙一类的角色。 佩蒂之所以事先不去找瓦里希讯问,一方面因为瓦里希只是个普通人,可能也问不出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另一方面他也认为华真行在随时监视着瓦里希的情况,不想打草惊蛇。 本着擒贼先擒王、打蛇打七寸的原则,佩蒂解决问题直接抓核心,在华真行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布下法阵与陷阱等着他登门,从决策上讲也不能算错。 由于最近大家都很忙,华真行做这些的时候是一个人去的。 佩蒂肯定也在暗中关注华真行,对华真行的目的有了判断,确认对方就是一位趁乱浑水摸鱼的邪修或者黑魔法师,想借用神术趁机取代瓦里希,成为当地的土皇帝。 就像佩蒂刚才说的,每当乱世总会出现这种人,趁着动荡抓住一些机会。但在佩蒂看来,这小子胆可真肥啊! 华真行可不敢赌别的结果,所以现在的局面反而僵住了,他是绝不能暴露身份背景的。那么是否可以先虚与委蛇答应合作,稳住对方脱身后再求翻盘呢? 华真行转念一想,好像这也不太可能。且不说他本就不愿意,更重要是,曼曼待会儿就要来了,他们约好了一起吃晚饭的。 华真行进门前没有发现公寓已成陷阱,可是对方的阴祟法阵发动后,曼曼来找他却联系不上,一定会来这座公寓,也一定会察觉异状的! 尽管想通了前后因由,可是华真行却更加心慌了,很多事就怕碰到这种二百五,更何况对方是一位有大成修为的二百五! 假如佩蒂知道他的身份背景,断不会主动现身做这种事的,恐怕早就闻风而逃了,正因为不明状况才会上门“谈合作”。 可是正因为如此,假如佩蒂现在知道了华真行的身份背景,也会明白所谓的合作是根本谈不成的,那么只剩下一个选择,就当机立断杀人灭口,然后销声匿迹。 想起曼曼待会儿就要来了,华真行的大脑好像突然就清醒了,人也变得聪明起来,又分析出另一个情况,司马值、莫弃、郑同俊和周行元这几位五境修士也会跟着曼曼一起来。 曼曼比公布的行程早来一天,司马值等人当然知道,他们还知道华真行今晚会亲手做菜,于情于理都会同来,这是一个与“领导核心”私下交流、增进关系的好机会。 更何况还能蹭顿饭呢,他们不来华真行都不信! 见华真行好半天没说话,佩蒂以为他正在衡量利弊,放下二郎腿又放下杯子,身体微微前倾道:“瓦里希先生可以好好考虑,但我希望你不要考虑得太久,也没必要考虑得太久。对于我来说,只有真正的合作者才值得信任。” 这句话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假如华真行不答应效命于他,今天恐怕就走不出这座公寓。 华真行一脸无奈的笑容,主动给他倒酒:“我正在考虑合作的细节,其实有一件事我很好奇。你传授给当地土著的那种仪式,就是为了吸取他们的生命力吧?至于治疗伤病,以你的修为境界,暗中施展治疗神术就可以了。” 工作组进驻瓦歌矿业后,除了华真行自己,其他人就没有主动施展过任何神通法术。莫弃发现残余的阴祟阵法痕迹,那也是一种被动的感知,并不需要主动施法。 这几位原定风潭修士,别的本事不说,神气收敛得都非常好,平日几乎与普通人无异,不刻意跟踪观察是看不出来的 佩蒂既然不知道华真行的身份,也不知道司马值等“高手”的存在,更意味着华真行的很多手段他也不清楚,这对华真行是非常有利的信息。 华真行现在被困在阴祟法阵中,曼曼联系不上他,一定也会联系司马值等人,也就是说他们五位“高手”会一起来到这座公寓楼。 假如是这样的话,届时不动手也得动手,若能来个内外夹攻,也不是没有翻盘的机会。 华真行又一次仔细回忆各种细节,佩蒂好像也不知道司马值等人也是修士,至少不清楚他们是五境高手。 你说的没错,我主要还是使用的治疗神术为人治病疗伤。至于吸取那些人的生命力,只是一场交易,想得到什么总要失去什么,这就是命运的天平。” 华真行露出思考状:“生命力,来源于生灵,而世上本无生灵。我也曾思考过一个问题,天地间的生机何来,不知佩蒂先生对此是怎么看的?” 佩蒂笑道:“你不如问神术师的法力何来?曾有学徒向我请教,我的答案是无中生有,如果一定要做个科学猜想,那我们有可能是利用了暗能量? 选择什么时机动手很重要,华真行现在察觉不了外界的动静,但是佩蒂本人肯定能察觉,最佳的选择,就在佩蒂发现曼曼等人到来的那一瞬发起偷袭…… 所以华真行眼下的策略只有一招,就是尽量拖延时间等待动手时机,同时还不能让佩蒂看出任何端倪,所以他开始聊起了“学术”问题。 佩蒂又摆出了那副优雅地姿态,似笑非笑道:“像你这样的人,果然还是对神秘的事物更感兴趣。 这时候我们或许可以采用某些别的手段,汲取他人的生机,来源更广、更简便,见效更快。 我曾被誉为一名研究型的人才,如今仍然是,我借鉴了古老的方法加以创新,尽量消除其中的隐患,不仅能借此保持青春,还能在通往永生的路上走得更远。 永生之门就在那里,不论你怎么做,前提是你能够走到门前,否则一切免谈。我知道你肯定会对这样的秘法感兴趣,我也会教给你的,我们还可以一起探索与改进。” 其实这就像原始人类学会了使用火,虽然不明白化学反应的原理,但并不妨碍他们掌握了使用火的方法。有些问题无法用语言描述,等你的境界到了之后,自然就能明白。” 华真行:“生机可无中生有,可以自天地间采炼,这就是生灵的特别之处。但是佩蒂先生的神术,是直接汲取他人的生命力,这样的生命力并非自行蕴化,我感觉还是有些驳杂不纯。” 佩蒂也不禁眯起眼睛沉吟道:“你说的也许对,但是自行蕴化的生机总有极限。你也应该有所感觉,修炼到了一定的境界,就很难迈过某种无形的阻碍。 佩蒂答道:“你还算很有见地,确实是这样的。我来找你谈合作,就是想合作,结果只取决于你的选择……这句话你是听谁说的,你在这一带还见过神术师吗,或者与他们打过交道?” 说到这里佩蒂的眉头忽然微微一皱,似是在凝神感知着什么,语速也有不自然的停顿。 华真行心中暗呼,就是现在,该动手了!至于是不是曼曼等人来了,他无法察觉,所以只能去赌。 华真行又端杯道:“我再敬你一杯!我曾经听说,像你这样的境界,所做的事情就是想做的事情,真的是这样吗?” 说这句话话的同时,许是为了消除心中的紧张感,华真行也在暗暗吐槽:为什么很多故事中都有“反派死于话多”这条定律? 因为反派的概念与守关大boss还不同,他们找上主角往往都带着目的,既然有目的就需要谈嘛! 他表面上却不动声色地伸手去拿桌上的酒瓶,很随意地答道:“去年我遇到了一名神术师,来自冈比斯庭,东国语名字叫古文通,护照上的名字应该是特明哥-欧德……” 他说出了古文通的名字,正有点走神的佩蒂又微微一怔,仿佛很意外。 就在这时,华真行的左手轻轻按在了胸口,祭出了一张五行衣符,这是石双成留给他的、护身妙用最全面的符箓。 祭出符箓的时间虽短,但伴随着法力波动,必然会引起对方的警觉。华真行的右手正伸向前方,原本是要去拿酒瓶,随即又突然一握,神隐枪凭空出现直刺佩蒂的心脏位置…… 339、从未打过这么奢侈的架 曾经就是用类似的一招,华真行干掉了弗里克,可是今天却没有奏效。元神中传来一声闷响,手中的树棍状长枪就似光影般碎灭。不是神器被损毁了,而是华真行的御器法力被击散了,五官与神识感应也陡然陷入一片混沌。 好在神器已认主,神隐枪化为手环又回到了华真行的右腕,否则此刻都不知飞哪儿去了。 与此同时,华真行感受到一股束缚的力量,就像奇异的爆炸冲击,从四面八方集中到他所在的这一点,五行衣符的防护瞬间就被击破。 华真行已经站了起来,周身及时出现了另一层屏障,就似无形而粘稠的液体或空气,这是他本人施展的“一潭春水”术,硬受了这一击的余波。 佩蒂非常谨慎,几乎随时保持着戒备,这也是很多黑魔法师的特质,但刚才却有些走神。他也没想到华真行动手会这么干脆,而且手段如此凌厉,仓促之间挡住神隐枪一击已经很不简单了,他的还击也被华真行接下了。 华真行很清楚,自己必须得抢攻,以攻代守才是最佳的破局方法,刚才对方的还击来自四面八方没有任何死角,他瞬间感应不到佩蒂的位置,假如对方没有遁入地下,那么最可能的立足处只有一个方位……他立刻向着头顶上方打出了一片剑光。 这是分光剑符,在实际斗法中要以神识锁定对手,假如锁定不了那就只能赌一个方向。 华真行的判断是对的,佩蒂的动作好快,此刻居然已飘身上了二楼,抽出了一柄短杖。凌厉的剑光撕开混沌也将楼板射穿,华真行在这一瞬也感应到了佩蒂的位置。 这栋公寓是二层结构,楼上还有一大两小三个房间,中间是通往露台的小玄关,佩蒂的的位置就在华真行的正上方, 佩蒂手中的法杖震颤,似有无形的激波回荡,将剑光湮灭,华真行听见了他的一声痛哼。 少许剑光偏转了方向,斜着射出了屋顶,阴祟大阵被打开了一个缺口,但随即便弥合如初。阵法自有瞬间修复的能力,华真行并没有真的破开它。 分光剑符已出手,华真行操控这枚符箓中封印的分光剑术显得很吃力,但勉力又给自己加了一枚春水符。 春水符不是石双成留给他的,而是广任这次送来的,是在定风潭道场遗址中搜集到的。定风潭也有符法传承,前辈祖师主要制作三种符:春雨符、春水符、春光符,分别封印了“春雨剑”、“一潭春水”、“一派春光”这三种独门法术。 华真行上次回养元谷,从库藏中各取了一枚带在身上,主要是想研究研究,没料到自己居然会动用。 华真行为什么不用同样能防身的五行衣符,或者他更熟悉的陆吾符呢?因为在这种情况下,春水符是最合适的。 春水符刚刚激发,身后的酒柜以及客厅里东西都在无声间化为了碎片,又发生了一场奇异的大爆炸。 所谓奇异,冲击不是从中心向周围激射,而是从周围向中心汇聚,包括瓦里希收藏的那么多瓶酒都化为了碎片,如子弹般射向华真行。 但所有的碎片到了华真行的身外一尺皆陡然减速,就像陷入了无形的粘稠胶质包裹中,这就是春水符的妙用。 屋中的激斗在陡然间爆发,公寓外面的人也动手了。华真行判断得没错,不仅曼曼来了,司马值、莫弃、郑同俊、周行元也一起来了,他们刚刚走近这座公寓就察觉了不对。 佩蒂布下阴祟大阵与华真行谈“合作”,当然不希望被打扰。只要有人走近这间公寓,就会感到一种莫名的惧意,没来由的心慌、晕眩甚至恶心,全身都被寒意侵透,只想着立刻远离。 就算有谁有事要找华真行,恐怕也会换个时间再说了。除此之外,佩蒂还有第二层保险手段,他的五名助手就潜伏在阴祟大阵的外围,置身于五个阵角位置。 但是曼曼等五人并不简单,尤其是司马值和蒙启,他们原本就精通阵法。司马值曾用扶风盘在三湖镇布下大阵,而瓦歌市各地的阴祟阵法残迹就是蒙启发现的,现在佩蒂布下了这么完整的一座阴祟大阵,他们当然立刻就察觉不妙了! 就在此时,几道剑光射穿了屋顶,瞬间有五个人也暴露了出来。这五人是三男两女,一时竟分辨不出种族,看形容皆俊美异常,气质中又透着一种形容不出的诡异感。 他们就站在墙根下,看方位似是五芒星的五个角上,被阵法遮蔽了五官以及神识感应,外人原本是看不见的,但在剑光穿出屋顶的瞬间还是暴露了。 曼曼二话不说就掏出了春雨剑,打开匣子,剑雨如丝席卷而去。莫弃、郑同俊、周行元等三人动作也不慢,纵身各站方位同时抽出了春雨枝,施展的也是春雨剑术。他们事先也不可能来得及商量,都是在第一时间配合了曼曼出手。 司马值也抽出了春雨枝,但他的动作却落后了一秒钟,抢在施展春雨剑之前,接连打出了两张符箓,是破阵符与破邪符。 这些符箓都是石双成留给华真行的,华真行又各分给了萧光、司马值、郎校民每人一枚五行衣符、一枚分光剑符、一枚破阵符、两枚陆吾符、两枚破邪符。 司马值的眼光很毒,他们此刻站在阴祟大阵的外面,主要目的应该是救人,用破阵符和破邪符是最合适的。 华真行看不见外面的情况,但也能判断出外面也应该动手了,因为他能察觉到阴祟大阵的动荡,似乎正在承受什么冲击,同时也正向自己发起冲击。 他刚刚挡下了四面八方激射的碎片,来不及做别的,随手又祭出了一张春雨符。所谓春雨符,封印的也是定风潭的独门法术春雨剑。 华真行仍是以攻代守,干脆就将自己变成了一个大刺球,春雨如丝无差别的迸射向四面八方,迎击阴祟大阵的侵袭。 华真行手中威力最大的符箓应该是分光剑符,出自东国修行第一大派正一门。但威力越大的符箓便越难祭炼,同时使用者也越难操控符箓中的法术。 华真行本人并不会分光剑术,控制这样的符箓就很勉强,能锁定一个目标打出去就不错了,锁定不了目标那只能随缘。 所以他此刻果断改用了春雨符。春雨剑是定风潭的独门法术,华真行则早已掌握,使用这种符箓才更加得心应手。 他打出的这枚春雨符,是鲁慕白的师祖占上平所炼制。除了寿元长久的墨麒麟,占上平其实是定风潭当年最后一位大成修士。 这枚春雨符的威力虽然不及刚才的分光剑符,但也不小了,更重要的是华真行能够操控自如。 剑丝迸射而出,元神感应中自有心相呈现,他仿佛看到了无数残缺的虚影扑向了自己,带着怨忿和凶戾的气息。 春雨剑把它们切成无数碎片,但只是让这些虚影变得更加残缺飘渺、暂时阻了一阻。它们并没有完全消失,这说明用春雨剑符来破这座阴祟大阵,有点药不对症…… 几个回合的交手很快,华真行已经判断出两条重要信息。其一是佩蒂好像并不擅长打架,或者说并不习惯这种级别的斗法。其二是佩蒂的修为虽高,但攻击力却有限,或者说其掌握的攻击手段有局限。 难不成真像佩蒂自己所说,他是一位研究型人才,而非斗殴型人才?研究型人才也很擅长动手,但是动手和动手的含义也不同。 转念间华真行又想明白了,佩蒂最强大的攻击手段,其实就是阴祟大阵,这也是其人防身自保的倚仗。 佩蒂吸取当地土著的生命力,可能是为了恢复青春、延续寿元,保持自己的生命活力。可是他采炼阴祟又是为什么呢? 华真行也听人提起过,东国曾有邪修炼制摄魂幡一类的法器,采炼各种怨魂用以害人,或者用各种凶残的手段害人以采炼怨魂……假如只是为了害人而害人,则毫无意义,其实那种东西拥有强大的攻击力和非常好的护身效果。 摄魂幡一展,怨魂呼啸、阴祟滚滚,对手都不知道他躲在什么位置。阴祟还能直接攻击人的神魂,伴随着对身体的侵袭。 佩蒂应该不是东国修士,但他显然也使用了类似的手段,搞出这等阴祟大阵来。 这种手段稍做布置,平日还能让普通人根本不敢接近某些地方,而且说不出原因,这就极大的减少了暴露行藏的可能。另一方面,它还是一种大范围群体攻击或者群体控制的手段,可以在无声无息中同时对付很多人。 佩蒂在这里平常会遇到的危险大多是什么?当然是那些当地黑帮,那么借助阴祟手段实在是太好用了! 至于佩蒂本人直接向华真行发起的两次还击,似乎是一种爆击神术,用类似反向大爆炸的方式,将所有的冲击力都汇聚向中央一点。这应该就是其人最擅长的攻击神术了,但是威力有限,两次都被华真行给挡下了。 假如佩蒂知道了华真行的想法,恐怕会被气吐血吧,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那两记爆击威力还小吗?第一击破了他一枚五行衣符,第二击则耗了他一枚春水符,那两枚符箓可都是大成修士特意祭炼的。 但华真行的判断也不能说错,佩蒂确实不太擅长斗法,他最强大的攻击与护身手段其就是阴祟大阵,只是华真行的偷袭太突然了,仓促间只能直接动手来了两记爆击。 这些心理活动只发生在短短的一瞬,华真行祭出的春雨符作用不大,佩蒂已经腾出手来全力发动了阴祟大阵。 华真行就想尽力牵制住佩蒂,不让他再有余力;而佩蒂则想尽快搞定华真行,然后才好对付外面的曼曼等人。 春雨符的收效不大,但也短暂延缓了阴祟冲击之势,华真行随即一挥手,无声无息地点燃了一串“炮仗”。这串“炮仗”共有六响,分别是三枚破阵符与三枚破邪符。 破邪符和破阵符祭出后都没有声音,但元神中却能感应到爆裂激荡,夹杂着无数嘶吼,仿佛痛苦中又带着某种解脱的轻松。 华真行不知道阴祟大阵的阵枢在何处,这六枚符箓是按照等边六角形打出去的。破邪符的威力所及之处,阴祟就像热浪下的冰雪迅速消融。破阵符的威力虽不针对阴祟,却能冲击操控阴祟的阵法。 华真行一次只能使用一枚符箓,但他运转法力的速度极快,祭出六枚符箓差不多只用了三秒钟不到,然后就听见了一声惨呼。 大阵已破!华真行的神识不再被遮蔽,五感也恢复了正常,感觉就像某个套着头的罩子一下子被揭开了。 这间公寓内外,还有许多半透明的虚影飘荡呼号,但已杂乱无序、不再向他发起攻击,甚至有意避开了他所在的方位。这些虚影很多残缺不全,用肉眼是看不见的,神识却能查探得很清楚。 在公寓外面,曼曼、司马值、莫弃、郑同俊、周行元各持法器发出惊呼,都在喊他的名字。与他们斗法相持的另外五人,则已被击倒在地。 佩蒂的五名助手,根本就不是曼曼等人的对手,只是借助大阵掩护才抵挡了片刻,此时大阵一破,立刻被收拾了。 曼曼他们也用神识察觉了华真行的位置,华真行就站在一片狼籍的客厅中央呢。在他上方的二楼也有一个人,手持一柄短杖,正是佩蒂。 二楼的楼板被打穿了一个大洞,楼顶更是塌陷了一大片,整栋建筑都摇摇欲坠。 刚才那声惨呼就是佩蒂发出的,阴祟大阵被破,阴祟又被破邪符冲散了一大半,操控者也会遭受反噬。 佩蒂眼角、耳孔、鼻子里都流出了鲜血,样子十分可怖,右臂软软地垂下好像已经废了,左手仍握着一柄短杖。 华真行的神隐枪立时穿过楼板刺了过去,却擦身而过并没有刺中佩蒂。佩蒂祭出了一只卷轴,给自己添加了一层无形的防护罩,神隐枪明明是直刺却出现了一个弧形的偏转。 华真行的反应也很快,手腕一抖,神隐枪不再是长枪状,而是化为一道五色光束,向着佩蒂纠缠席卷。曼曼等五人的动作也丝毫不慢,手段整齐划一,施展的全是春雨剑术,曼曼借助了春雨剑这件法器,其他四人用的全是春雨枝。 雨丝漫卷,剑光无数,五名高手站在楼外各个方位,一起施展春雨剑术是什么结果?只见烟尘暴起,整栋公寓都被切碎了! 华真行还站在一楼中间呢,神隐枪又化做一柄莲叶伞将周身护住。被切碎的公寓楼随即整体塌落,化为无数碎块,倒是没有砸到华真行的身上。 佩蒂的身形跌落,他的防护罩被刚才的合力一击给打灭了,此时已无力挣扎,好像也失去意识,躺在废墟中蹬腿抽搐。 华真行喊了一句:“留活口!” 340、酒菜都给您准备好 一道暗红色的绳索飞出,将佩蒂捆了个结实,这是司马值出手了。 上次回到养元谷,华真行又将麒麟索交给司马值随身带着,以备不时之需,毕竟这是司马值用了多年的趁手法器。被麒麟索这样捆住,就算佩蒂还没死,神通法力也封禁了。 曼曼已经飞身跳到了华真行的旁边,她和华真行同时开口道:“你没事吧?” 华真行笑了:“我当然没事,已经全搞定了,这还多亏你能及时带人赶来!”他的语气很淡定,仿佛一直都这么镇定自若,此刻在曼曼面前又微微挺起胸,一副风淡云轻的骚包高人状。 只见那五个倒下的人或者说五具尸体,面貌迅速变得苍老、枯槁,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了一具干尸,紧接着干尸龟裂碎开……化为了尘埃。 曼曼倒吸一口凉气:“这是怎么回事?” 郑同俊变色道:“这是阴煞侵袭,我还从未亲眼见过这么厉害的阴煞侵袭!他们生前练的到底是什么邪功,又经历了什么?” 华真行居然连头发都没乱,身上也没有沾上半点尘土,大成修士炼制的五行衣符和春水符可不是白给的。但再看这所公寓,包括建筑在内的其他东西都已化为废墟,最大的碎块都不超过一个拳头大小。 很多东西在华真行与佩蒂斗法时候就被破坏了,尤其是刚才五人同发春雨剑术,那真是春雨如丝、如剁饺子馅! 这时莫弃突然惊呼一声道:“快看!” 这些都是华真行推测的结论,具体的真相如何恐怕还得审问佩蒂,也不知道其人的脑子坏掉了没有? 反应过来的华真行,定了定伸手又抽出了一枚符箓。这姿势,有点像某个大人物在某个俱乐部的休息室里,点燃了一支雪茄,但他点……祭出的是一枚春光符。 定风潭的独门法术“春雨剑”和“一潭春水”的实用性都极强,但也有一门法术充满了装逼感,名叫“一派春光”。 司马值:“整座阴祟大阵,残余的阴煞都冲他们来了,太可怕了!” 华真行终于不淡定了,瞪着眼睛好几秒钟没说出话来,他此时才真正领略到那阴祟大阵的厉害,假如没有神通法力护身,他恐怕也是这个下场。 佩蒂的这五名助手,当然也学了佩蒂的邪法,他们说不定还是佩蒂的实验对象。佩蒂教他们习练邪法、观察反应,从而找出消除各种副作用的办法。这几人的修为存在极大的隐患,就连佩蒂本人方才都承受了阴祟大阵的反噬。 这些飘荡的阴祟却没有立刻散去,好像也本能的避开了华真行等人,现场有别的东西吸引了他们,就是外围的那已经倒下的、佩蒂的五名助手,这些阴祟纷纷汇聚侵袭而去。 春光符祭出后,明明还是晚上,并没有出太阳,心境上却莫名有明媚之感,无形中压迫神魂的阴郁气息一扫而空,残余的阴祟也纷纷化散,仿佛消失在春光里。 曼曼又一指被麒麟索捆住的佩蒂:“他是谁?” 一派春光可以化解阴祟、驱除风邪,但其主要妙用是化解疲劳、恢复神气,提振精神、甚至在无形间治疗某些病症。它对修士而言好像用处不大,对普通人而言也只是锦上添花,通常用在某些特殊仪式上,可增添玄妙的气氛,偏偏对修为的要求却很高。 华真行尚未练成一派春光术,身上却带了一枚春光符。春光符虽也有化解阴祟的效果,但显然破不开刚才那样的阴祟大阵,所以华真行斗法时用的是破阵符和破邪符。 此刻阴祟大阵已破,但还有残留的阴祟飘荡,假如四散而开可不是好事,周围都是瓦歌矿业高层所居住的公寓。 紧接着就有人发现了这边的异状,呼喊道:“那不是瓦里希先生的公寓吗?怎么没了!” 刚才的斗法过程说起来复杂,其实前后时间很短,从华真行突然发起偷袭,到最后曼曼等人将这栋公寓切成了碎片,总计不超过一分钟。 在阴祟大阵被破之前,周围其他人甚至都没有察觉到动静,就算感觉外面不对劲也不敢出屋。 华真行:“他就是我们一直在找的佩蒂牧师,假如我猜得不错,他真正的身份,应该是冈比斯庭五年前失踪的拉尔法大神术师。” 什么佩蒂牧师?什么拉尔法大神术师?曼曼听得是一头雾水。瓦歌市这边查出阴祟法阵残余的事情,她并不知情,更不清楚约高乐昨天来找华真行说的事,所以完全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华真行正准备解释,周围的公寓里已经有不少人跑了出来,纷纷互相询问道:“怎么回事?突然停电了!” 大家原本都躲在屋子里莫名不安呢,突如其来的响动和停电,吓得很多人都尖叫起来。但是还好,今晚那种无形中的压抑气息随即就消失了,莫名又有一股安抚的力量不知从何处传来,使周围的人感觉都很舒服。 这是因为华真行祭出了春光符,假如没有这枚春光符,今天这里恐怕得有不少人会吓出个好歹来,很多人恐怕也不敢从屋子里跑出来。 人们跑出屋子,打开手机带的手电,非常震惊地发现,瓦里希先生的公寓没了,只剩下一地碎茬。 对普通人而言,今天晚上的公寓区太怪异了,回来的时候莫名就不敢靠近瓦里希的公寓,回到自己的公寓里也没来由地非常不安,就是那种看了恐怖片之后越想越害怕,却不知自己在害怕什么,恨不能把灯都打开钻进被窝里的感觉。 阴祟大阵被破之后,瓦里希的公寓也塌了,轰然的响动终于传了出去,周围的很多人不仅听见了声音,也感觉到了微微的震动,与此同时,突然停电了! 停电当然不是阴祟大阵弄的,而是整座屋子都切成了碎片,电器、电线、开关都毁了,也不知哪里出现了短路过载,公寓本身的断路保险装置当然也毁了,所以导致整个公寓区的供电系统跳闸了。 司马值的反应很快,赶紧答道:“这个人应该是残余的反动势力,今天在公寓里设了埋伏想对瓦里希先生不利,借此破坏瓦歌矿业和新联盟的合作。行动被我们识破了,还好只是毁了这座公寓,瓦里希先生没事。作案者也被抓住了,我们要将他带走处置。” 天呐,居然发生了这么可怕的事情!一定是那些残余的黑帮顽固势力搞得恐怖报复,居然在瓦里希先生的公寓里面安装了炸弹。还好被工作组及时发现了,瓦里希先生在爆炸时没有走进屋子,工作组还抓住了安装炸弹的人…… 这就是在场的大部分人听见司马值的话,自行脑补出的一连串情节。 还好瓦里希本人没事,正站在废墟旁,身边还有新联盟的工作组负责人以及团队。华真行此时当然又施展了幻形神术,在外人眼中化为了瓦里希的形容。 瓦歌矿业的众高层几乎都认识司马值,但不可能对工作组的所有成员都很熟悉,所以曼曼出现在这里也没引起过多的注意,他们的注意力都被佩蒂吸引过去了。 司马值的脚下还多了一个七窍流血的人,衣衫凌乱,被暗红色的绳索捆住,似已昏迷不醒。众人纷纷关切地问道:“老板,发生了什么事?”、“这个人是谁?”、“他怎么了?” 佩蒂当然不能交给矿区的保安,被华真行等人带走了,司马值亲自拎着他。曼曼问道:“我们去哪儿?” 华真行:“约好了一起吃晚饭的,可惜我准备的材料都被毁了,连那栋公寓都没了。我们去矿区外面的油泼面馆吧,要个包间。我再借用一下厨房和厨房时的材料,亲自做一桌,给你压压惊。” 曼曼:“压惊?受惊吓的人不是你吗?” 司马值宣布危险已经排除,并告诉大家不要再靠近这片废墟,明天将会派专人来清理,赶紧联系矿区的物业恢复供电。 瓦歌矿业有自己的发电厂,输变电线路也都是自己修的,当然也养着自己的电力维修工。可是大晚上的去找矿上的电工,人来得不情不愿,好半天也没有排除故障,断路保险开关总是推不上去。 因为不知道具体的故障点在哪儿,电工的活干地太慢太次,身为电气工程师的周行元实在看不下去,亲自动手将故障给修好了,无非是摘掉了通往瓦里希公寓的电路。 曼曼:“这个家伙怎么处理?” 华真行:“暂时带着吧,这可是大神术师,一刻都不能放松警惕。” 曼曼:“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是什么人啊,为什么要袭击你?” 华真行:“我没事,你看我像有事的样子吗?今天这一出,是不是把你给吓着了?” 曼曼点头道:“嗯,我确实吓了一跳!但我也知道,以你的本事,一定会没事的。” 华真行笑了:“我这么有底气,也是知道你要来,而且司马值他们也一定会跟着一起来,其实要多谢你们帮我解围。” 华真行:“是的,您快过来吧!我亲手做一桌,还叫了几个人陪你一起喝。” 约高乐:“时间有点晚了,我也不在瓦歌市,改天行不?” 华真行:“不能改天,就是今天。我告诉你,冈比斯庭五年前失踪的拉尔法大神术师,我给你找到了,而且已经抓住了,人就在墙角躺着呢,可我发现他分明也是一名黑魔法师。冈比斯庭的屁股该怎么擦,我想应该是您的事情。” 华真行:“待会儿边吃边说,我还得给约律师打个电话,要他过来领人。” 司马值又施了个障眼法,让路过的人发现不了他手里拎佩蒂,几人来到了矿区大门外的油泼面馆,在二楼要了个大包间,顺手将佩蒂扔到了墙脚,麒麟索当然一直没解开。 华真行、曼曼、司马值、莫弃、周行元、郑同俊等六个人,却摆了七套餐具。华真行给约高乐打了个电话,响两声就接通了,约高乐在那边问道:“华老板,这么晚找我什么事,难道是要请我吃饭吗?” 华真行有些意外,追问道:“你明知道今天晚上这里会出事,跑到摩旺市干什么?” 约高乐:“我昨天就提醒你了,但我不知道今天就会出事。” 华真行冷哼道:“终于说漏嘴了吧,看来你早就猜到这件事了。” 约高乐语气有些夸张地惊叹道:“你真把他给抓住了,居然还是生擒?人先看好了,一定要小心,不能让他再有任何机会动用神通法力,我明天一早就到。” 华真行:“别明天一早了,就现在吧。我知道您就在附近,说不定今天出事的时候,你就躲旁边看热闹呢!” 约高乐:“这话怎么说的?我哪会是那种人!我真的不在瓦歌市,远在摩旺市呢。” 华真行:“他们会见的完整现场记录,等吃完晚饭我就可以全部给你,跟看现场没什么区别。” 约高乐:“可是我人已经到了摩旺市。” 华真行:“我知道您的本事,您不是会飞吗?我现在去厨房,一个小时之内酒菜都上齐,所以就等您一个小时。假如您不来,我就想办法把拉尔法大神术师交给昆仑盟了,然后把调查结果公开。这种人我不想亲手弄死他,但也不敢留在手里。” 约高乐:“先不聊了,等见面再说吧。” 华真行:“那就请您快点过来。” 约高乐:“不是跟你说了嘛,我在摩旺市呢。夏尔今天要和总统见面,那场面很难想象啊,越想越好奇,马上就要开始了。” 约高乐:“开什么玩笑?四十五分钟,我四十五分钟之后到!” 挂断电话,华真行又问道:“大家都饿了吧,先各来一碗现成的油泼面垫吧一下,我马上就去做菜。” 司马值等人齐齐摇头道:“不饿不饿,油泼面是主食,不着急上。就算要吃,我们也想尝尝您的手艺。” 341、谁能算清这笔账 华真行起身去厨房,大家也要跟着一起去帮厨,华真行让他们都留下,在包间里好好看着佩蒂,只和曼曼一起去做菜了。 半小时之后,八菜一汤已摆齐,时间比较紧,用的就是厨房里现成的备料,所以都是些家常菜。大约就在华真行挂断电话后的四十五分钟后,约高乐推门而入,一进门就吸了吸鼻子道:“哇,华老板好手艺,这么快就做好了一桌!” 华真行:“不知道您什么时候能赶到,我们就先动筷子了,快请坐吧。” 约高乐仿佛根本没看见墙角的佩蒂,坐下先将每样菜都尝了一遍,然后又喝了一杯酒,特供版克林大曲。还是华真行主动开口道:“约先生,您下次想提醒或者警告我,能不能把话说明白了?今天这事也太吓人了!” 约高乐放下筷子反问道:“华老板这是在责怪我吗?我明明已经提醒了你,你自己还没有一点警惕,现在反而说这种话。” 华真行:“我确实得感谢您的提醒,但这种性命攸关的事情,真不适合打哑谜。您既然知道会发生什么,就应该说清楚一点!” 约高乐苦笑道:“我并不能确定一定会发生什么,只是怀疑你要找的佩蒂牧师,可能与当年拉尔法大神术师的失踪案有关。 但这一切只是我的猜测,我并没有证据!但我又必须提醒你,让你注意安全,所以只能那么说。” 曼曼插话道:“约先生,既然您能预见到小华可能会出事,您为什么不留在这里暗中监视呢,反而跑去了摩旺市? 以您的本事,想找到或者抓住这位拉尔法大神术师应该不难吧?只要他一冒头,你应该就能发现他,很轻松就能把他拿下。” 约高乐摇头道:“你也太高看我了,我并不知道拉尔法躲在哪里,甚至不确定小华要找的人是不是拉尔法。更重要的另一个原因,假如那个人真是拉尔法,只要我在这里,他根本就不会现身。” 曼曼:“为什么?” 约高乐:“如果华老板要找的佩蒂牧师真是拉尔法,据我判断,他如今至少已有七境修为,对危险有一种直觉式的感应。 如果他已堕落为一名黑魔法师,行事会更谨慎。拉尔法当年在冈比斯庭就是一位大神术师,而且你们并不知道,他最擅长的其实是预言神术。 这种人,对危险的预知远远超过了一般的大神术师。当时我不清楚他是否已经逃离此地,还是仍然留在这里? 但是我很清楚,假如我在这里,暗中盯着华老板等待他的出现,他是一定不会出现的,哪怕盯着华老板一辈子都没用。” 华真行有些不满道:“约先生,您好像是打算以我为饵,把这个人给钓出来啊?” 约高乐正色道:“不不不,你完全说错了。如果这是一桩悬案的话,现在已经算破案了,我们可以从头捋一捋线索。 佩蒂牧师一直就在瓦歌矿业,在你们来之前,他已经在这里,而且没有人知道他就是冈比斯庭失踪的大神术师拉尔法,也没有人知道这里还躲着一名黑魔法师。 不是我让你们来这里的,是你们自己要来的,为了新联盟的解放事业。不是我出主意让华老板冒充瓦里希,是华老板自己决定要这么做的。 华老板使用了幻形神术,惊动了拉尔法,于是他躲了起来。可是养元谷也有能人啊,你们居然在阴祟遍地的瓦歌市发现了残留的阵法痕迹。 拉尔法已经将线索抹得很干净了,照说你们根本查不到他头上。结果你们发动基层组织搞走访调查,还是怀疑到了佩蒂牧师身上。 我想强调的是,这一切后果都不是我带来的,我只是感觉华老板会遭遇危险,昨天还特意跑来好心提醒。 拉尔法早就在这个地方,他就和那些黑帮一样,是你们的新联盟解放事业所要面临的险阻。华老板恐怕也从来没有想过,能毫无代价地就实现一切理想吧?” 这番话倒是入情入理,华真行也不禁点头,又瞥了一眼墙角的拉尔法道:“您说这个人精通预言神术,为什么没有预言到他自己今天的下场呢?” 约高乐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端起杯子却不喝,看着杯中还未完全消散的酒花道:“预言神术并非万能,更不可能预知一切,否则他岂不是无往不利,哪还需要躲躲藏藏? 我想他应该预言到了华老板会对自己产生威胁,而且在暗中观察华老板,做出了自己的判断,所以才想收服华老板以消除威胁。 说了这么多,我还是很好奇一件事,华老板怎么知道他就是拉尔法大神术师呢?” 这的确有点没道理,昨天约高乐对华真行闲聊般讲了一件往事,五年前冈比斯庭有一位大神术师拉尔法,在黑荒大陆尼朗国失踪,当时他正在追缉一名黑魔法师。 可是华真行要找的人,就是这三年来藏身于瓦歌矿业的佩蒂牧师。拉尔法现身时也是以佩蒂牧师的身份,华真行当面称呼他为佩蒂先生,拉尔法并没有表示否认。 看上去这两个人八竿子都打不着,可是华真行抓住佩蒂后,直接打电话告诉约高乐,他已经抓住了堕落为黑魔法师的拉尔法。 约高乐赶来后也没有否认,看来华真行说得不错,那么华真行又是怎么知道的呢?拉尔法自己可没有承认这个身份! 华真行:“假如我说是猜的,您信不信?” 约高乐终于把那杯晃了半天的酒喝了下去,放下杯子道:“我信,因为你已经猜中了,我只是想知道你是怎么猜的?” 华真行:“大神术师又不是大白菜,见天玩失踪,然后又突然能冒出来一个!就在离几里国不远的地方曾失踪过一位大神术师,今天这里又冒出来一个,本身就值得怀疑。” 约高乐:“不是没道理,但是太牵强,证据还不够。” 华真行:“我用了幻形神术冒充瓦里希,结果刚来到这里就被他一眼看穿了,我当时甚至都没有意识到这个人的存在。 您对我说过,拉尔法在冈比斯庭曾是古文通的导师,古文通的幻形神术就是他教的,那么他自然有本事一眼看穿我的幻形神术。 更重要的是,您给我发来了佩蒂牧师的资料,我回公寓之前刚刚看过。我发现这个人并不是佩蒂牧师,至少不是原先那位佩蒂牧师,他只是冒用了这个身份。” 约高乐终于瞥了墙角一眼,好奇地问道:“你是怎么发现的,他难道和照片上长得不像吗?” 华真行:“不是不像,而是很像,简直是太像了!您给我发的是佩蒂十年前的照片,还有他在毕业典礼上留下的一段影像资料。 瓦歌矿业这边也有他入职时的照片,然后我又见到了他本人。十年了,生活在瓦歌市这样的地方,他的相貌怎么可能一点都没有变化呢,还是那么年轻? 我知道一种小法术叫塑容术,可以在短时间里改变自己的相貌。长期使用塑容术有一个后果,就是自己真正的相貌会发生变化,越来越接近自己冒充的相貌。 我怀疑这位大神术师应该也掌握类似的手段,我们现在见到的拉尔法,应该就是长期使用这种法术后的结果,他真的太像自己冒充的佩蒂牧师了。 据我猜测,拉尔法当年在黑荒大陆碰到了佩蒂牧师,他觉得给自己换一个身份会更安全。至于那位真正的佩蒂牧师可能很不幸,如今已尸骨无存了,所有的证件都被拉尔法拿走。 拉尔法精通幻形神术,想冒充另一个人很简单,但总是使用幻形神术毕竟很麻烦,而且也容易被人看穿。 所以他用了类似塑容术之类的小手段,相貌渐渐变成了现在这样。我猜测他原先的五官与真正佩蒂牧师就很接近,所以才会看中了这个人、冒充了对方的身份。 我当时只是有所怀疑,便说出了古文通的名字——特明哥·欧德,而他的反应很意外,显然是听过这个名字的。所以我打电话的时候才会那么说,而您帮我最终确认了!” 约高乐击掌道:“精彩的推理加判断过程!” 华真行:“您也别只顾着拍巴掌,既然确认了这个人的身份,您能告诉我是怎么回事吗?” 约高乐:“人都被你弄成这样了,我也只能去推断发生了什么。华老板,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跟你学习养元术,并且想在冈比斯庭推广吗?” 华真行:“跟这件事情有关系吗?” 约高乐:“当然有关系!冈比斯庭的很多神术师,过于追求神术的力量,有时这种追求对自身伤害也很大,换句话说,就是在养生方面很有欠缺。 拉尔法精通预言神术,但是频繁动用预言神术的结果,是付出流逝生命力的代价,哪怕他已经是一名大神术师。 他当年是在追索一名黑魔法师时失踪的。但我昨天没告诉你,那名黑魔法师原先其实也是冈比斯庭的神术师,名叫提哥,在一个特殊机构工作。 这个特殊的部门,就算冈比斯庭内部的很多人也没有听说过,它叫黑魔法消防部。我不知道怎么翻译成东国语,用这个称呼应该是最贴切的。 冈比斯庭致力于消灭黑魔法师,所有黑魔法的典籍都是被禁止的,理论上也必须要销毁。可是对付敌人就需要了解敌人,想消灭黑魔法师,就需要了解黑魔法师掌握的手段。 所以有关黑魔法的典籍,只存在于一个特殊的绝密部门,就是黑魔法消防部。那里有各种关于黑魔法的资料,还有冈比斯庭历代高手消灭黑魔法师之后收缴的传承之书。 保留这些东西的目的,并不是为了学习黑魔法,而是为了研究它们,以便更好的对付黑魔法师。能在这个部门工作的神术师,都要求意志特别坚定,且经过了严格的考验与考核。 但世上并没有万无一失的事情,大约五年前,提哥请假外出,便再没有回来。等其他人察觉不对的时候,又发现黑魔法消防部中少了一部传承之书,可能是被他带走了。 精通预言神术的拉尔法负责追查此事,然后他就追踪到了黑荒大陆的尼朗国,却从此下落不明。 具体发生了什么,恐怕只能审问拉尔法本人了,但看他现在样子也没法说话。就算把他弄醒了,一位大神术师假如自己不想开口,谁都没有办法。 我们可以做出合理的猜测:他当年可能找到了提哥,也拿回了那部黑魔法传承之书,可是却决定修炼其中记载的黑魔法。 因为频繁的使用预言神术,他的生命力消耗很大,所以想找到一种办法来弥补。 一旦他这么做了,就没法再返回冈比斯庭,也不能再暴露自己的行藏,所以他换了一个身份,来到了一个几乎不会被人发现的地方。 不得不说他躲藏得非常好,也没有人会关注在这种地方的、他那样一个人,可是他今天遇到了华老板,结果就栽了……” 约高乐的“故事”说完了,众人好半天都没说话,他又主动举杯道:“吃菜,吃菜,大家都愣着干什么?来来来,我敬诸位一杯!感谢诸位的帮助,破获了冈比斯庭的一起悬案。” 众人都喝了这杯酒,周行元小声道:“约先生,您就打算这么感谢吗?华总导可是差点连命都没了,我们的损失也是非常大的!” 司马值接话道:“损失也不大,不过是一栋公寓,一枚五行衣符、一枚分光剑符、一枚春水符、一枚春光符、两枚春雨符、四枚破阵符、四枚破邪符。 这些东西,哪怕是一个小宗门,估计都不太可能一次拿得出来。但是在约先生这等高人眼里,又算得了什么呢?小意思啦!” 华真行却摆手道:“这也不是约先生个人的事情,而是冈比斯庭的事情,这些东西虽然珍贵,但对冈比斯庭而言也不算什么。我们亲手抓住了拉尔法,冈比斯庭不会没有补偿和奖励吧?” 约高乐:“既然话说到这里了,我也有一件事要和华老板商量。” 华真行:“您尽管说,只要我能做到的,都会尽量配合,谁叫我还欠您的人情呢。” 约高乐的表情竟有些扭捏:“假如拉尔法本人不开口,事情的真相已经很难判断了,我们只能凭猜测,而最合理的猜测刚才都已经说了。 从冈比斯庭的角度,我希望这件事不要再公开。人就交给我吧,我来处理,绝对不会让他还留在世上。请问华老板,有没有在他身上搜到什么东西?” 华真行取出一柄短杖道:“我只在他身上找到了这根法杖,并没有发现其他的法器,也没有找到那部黑魔法传承之书。” 约高乐:“我会仔细再搜一遍的,人已经抓住了,他本人就是线索,无论他把传承之书藏在什么地方,有了他本人,我就能找到。” 华真行:“那部传承之书不要再保留了吧,假如找到了,我建议立刻销毁。” 约高乐:“好的,我一定听从你的建议,也希望在座的诸位能答应我的要求。” 曼曼皱眉道:“拉尔法那么坏,你们还想替他掩盖吗?” 约高乐:“这不是替他掩盖什么,我会亲手了结他。但是从冈比斯庭的角度,拉尔法大神术师五年前就已经死了。 今天终于能追回当年失踪的黑魔法书,也消灭了继承这部黑魔法书的黑魔法师,我代表冈比斯庭向诸位表达感谢! 我会连夜将这件事上报给冈比斯庭,请诸位放心,冈比斯庭一定会做出补偿与答谢。 待会儿吃完饭,我就去找黑魔法书。无论找得到找不到,明天下午我还会再来,届时一定给诸位一个交代。” 华真行:“那就先吃饭吧。” 约高乐:“华老板,你拿到的那根法杖,也是冈比斯庭要追回的重要器物,能不能先让我带走?” 华真行:“都说好了明天下午嘛,那就明天再说。” 这顿饭吃得时间可不短,在座诸位皆修为高超,当然也很能吃,八菜一汤几乎一点没剩,特供版克林大曲也喝了五瓶,最后每人还来了一大碗油泼面。 本来约高乐还想等夏尔与几里国总统会谈的实况记录,可是一直等到他们把油泼面都吃完了,夏尔那边都还没有谈完。 约高乐不得不先告辞了,解开麒麟索,带走了昏迷不醒的拉尔法,应该是连夜追查那部传承之书的下落了。 他走之后,包间里的饭局还没散,大家又泡了一壶茶,司马值建议道:“我们得找个财务人员,核算一下具体损失。” 郑同俊苦笑道:“可是什么样的会计,能算清楚这样的账?” 曼曼:“有啊,连娜!” 华真行眼神一亮:“对啊,还是曼曼聪明。现在就通知连娜,请她明天下午赶到瓦歌矿业。有些东西我们不清楚,但连娜一定是懂的。” 342、雪之狂歌 给某件物品估价,需要它背后有一个同类物品的市场交易价格为参照,其前提是有这样一个市场。 举个例子,三百年前的东国瓷器,为什么在收藏市场能够炒起来?恰恰是因为它的存世量足够大、交易量足够多,能建立起基本的评定标准,能够形成一个交易市场。然后才有人会想出种种方法去炒作,始作甬者往往是手里有大量高端囤货的。 三千年前的东国青铜器,为什么没法炒作?无论从哪个角度,它们都比那些瓷器珍贵多了!但它们的存世量太少,法律上又禁止交易,无法形成一个市场。 符箓这种东西,非常珍贵难得,几乎无法核算成本,同时也很难去估价。在昆仑修行界,自古及今就从来没有一个成形的符箓交易市场,就算偶有交易或交换,也都是在私下场合的零散行为。 前辈高人炼制符箓,主要是给晚辈弟子防身用的。使用符箓的前提条件很苛刻,修为须至少达到四境,至于炼制符箓就更困难了。 理论上符法是属于器法的一个分支,制符并不会比制器难多少,可是法器几乎是可以永久使用的,而符箓只是一次性物品。 制符的材料很珍贵,加工也很不容易,但真正最困难的一步,是将神通法术封印于符箓中,这一步是可能出意外的,控制不好还会伤及自身,所以这东西注定无法大规模量产。 定风潭千年传承,截至突然覆灭日,历代前辈祖师也只攒下了二百一十六枚库藏级符箓,这是昆仑盟众高人在道场废墟中搜检的结果。 所谓库藏级,是指至少是大成修士炼制的符箓,一般晚辈弟子就算自己能施展出同样的法术,其威力也远远不及。 符箓还有两个特点。其一是来历不明的符箓不敢轻易动用,就算放二踢脚还要防着炸手呢,更何况是威力这么大的东西?其二就算是同样的符箓,其威力大小也可能天差地别。 比如正一门的分光剑符,其太上长老和锋剑仙炼制的,与晚辈弟子广任真人炼制的能一样吗?就算是同一人炼制,相当于本人发动分光剑术一击,那么这一击是使了三成力还是七成力,区别也很大。 所以符箓这东西,很难给它估价。但世上还有另一种东西,与符箓是类似的,有人却能给它做一个大概的估价,这种东西就是神术卷轴。 卷轴的特性,理论上和符箓差不多,但“冈比斯庭体系”在历史上存在的年代已经很久远,在这个体系内部的神术师时常有各种交易。 久而久之,某些特定的、常用的神术卷轴,也有了某种标准化的特点,封印的神术类型及威力都比较固定,还有冈比斯庭的神术师团体或某个神术师家族的信用背书。 卷轴交换的东西可以是另一种标准化卷轴,也可以是其他的修炼资源,有时甚至是现实中的资产,比如土地、庄园、奴仆、金币、爵位、免罪级别之类,久而久之,也形成了一个神术师内部的市场体系。 这个交易市场外人并不了解,但连娜却是懂行的,华真行这边也只有她懂行了,连洛克都不行。 怎样给昨天用掉的那批符箓估价呢?好在那批符箓都是已经使用的,可以告诉连娜其封印的法术类型、大致的威力,然后连娜可以参照类似的卷轴为其估值。 冈比斯庭给予的补偿或者说奖励,未必一定是现金,也可能是别的物资,这时候也要进行相应的估值,这边唯一的内行同样是连娜。 喝茶的时候大家开了个小会,决定明天下午把连娜请过来,然后华真行又想起了一件事,掏出了一叠符箓放在桌上。 他皱眉道:“石双成导师留的符箓,我这里还剩下这些。养元谷的库存中,还有定风潭当年留下的二百多枚符箓。统计一下各地的情况,都发下去以防万一吧。” 司马值:“这些东西得来不易,难道要全部用掉吗?” 华真行:“根据情况全部配发下去,并不等于要全部用掉。我们最宝贵的资源是人,是干部队伍,而不是这些东西。” 司马值提醒道:“至少要有四境修为,才能使用符箓。而且这批符箓对他们来说,威力有些过大了,护身类的符箓还好,法术攻击类的符箓则不好操控,还有可能发生误伤。” 这话倒是不错,养元谷如今培训出的四级学员只有几十名,人数实在不够多,而且这几十人并不擅长术法,这对使用符箓也有影响。 比如华真行使用正一门的分光剑符,因为他自己不会分光剑术,也因枚符箓的威力过大,操控起来就有些勉强,后来换成了定风潭的春雨符,感觉便是完全自如了。 总导师华真行尚且如此,假如将分光剑符配发给一名普通的四级学员,恐怕也用不好,乱用还可能捅篓子。 华真行想了想:“根据需要和实际情况配发吧,有些符箓他们用不好,但你们这些导师应该是能用好的,你们的安全更重要。” 按他的意思,有些使用要求高的符箓,就配发给修为更高的导师们,包括司马值这样的原定风潭修士,也包括王丰收、沈四书、李敬直、洛克、连娜、曼曼等人。 司马值:“谁还能把我们怎么样?” 华真行:“这可是说不准的事,想想今天的遭遇吧,突然就蹦出来一个大神术师,你说吓人不吓人?” 曼曼居然叹了口气,端着茶杯道:“其实我们也应该学着自行炼制符箓了,不能总是消耗库存啊。” 华真行也叹了口气:“就算我们这批导师学会了符法,可以炼制出各种符箓,但是威力也不够大,至少还算不上库藏级。” 曼曼:“正好给那些四级学员留着防身啊。” 符箓的威力在于炼制符箓的人,通常有三至七成的说法。比如华真行炼制春雨符,最低的要求,是相当于他本人施展春雨剑全力一击的三成威力,通常最多也只能七成威力。 定风潭宗门库存中的春雨符,都是前代祖师留下的,基本上都是大成修士所炼制,其威力要比华真行本人施展春雨剑强多了。 所以就算华真行等人能炼制符箓,威力也比如今库存的符箓差很远。但是曼曼却认为正好,正适合给那些四级学员用,前提是他们这些导师能炼制出来。 司马值微微摇头道:“符箓不可轻赐,且不说珍贵难得,更是尊长心血所凝。晚辈弟子平白得到恐不知珍惜,假如依仗符箓有恃无恐,忽视了自身的术法修炼,反而得不偿失。” 周行元也附和道:“不论哪个单位,也不能这样发福利呀!自古的修行传承,师徒如父子,弟子要对宗门尽忠、对师尊尽孝,所以才有赐符、赐器之事。 可是养元谷的模式并非这般,我们对学员的要求也不可能这么高。传授给他们养元术,再分门别类、因材施教,传授术法、器法、丹法、符法。 假如没事再发几张符箓,付出的代价如此之巨,他们究竟为此付出了什么?我们不能要求众导师尽其之力,而众学员尽享其成,这并非育人之道,更非世间之福。” 曼曼闻言也不禁点头道:“嗯,你说得好有道理!” 华真行:“下一步,养元谷需要制定权利与义务、责任与福利制度。导师制符收入库藏,也是贡献成果,记入业绩之中。 公器不可私用,学员或导师执行任务若有需要可以领取,事后则须交回,若动用则须报告实际情况。这是养元谷的公共资源,而不是谁领走了就是谁的。” 郑同俊笑了:“相当于警察的配枪吗?” 华真行也笑了:“你这么一说,倒是有点像。特殊时期有特殊的做法,眼下还是尽量将现有的符箓尽量配发到合适的人手中。 我还有一个提议,潘采不要待在非索港了,把他调到夏尔身边,目前的主要任务就是保护夏尔的安全。” 华真行今天出了一身冷汗,回过头来想到的却是夏尔的安全。拉尔法找上他,他还有翻盘的可能,可假如是夏尔遇到这种高手,恐怕一点办法都没有! 无论对几里国还是新联盟,如今夏尔是万万不能出事的,他的重要性无法取代。约高乐自称昨天跑到摩旺市看夏尔的热闹了,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或者也是在委婉地提醒华真行。 华真行这次是反应过来了,立刻决定委派潘采去夏尔的身边。诸事商量已毕,赶紧都布置落实下去。 次日中午在瓦歌矿业总部办公楼的贵宾室中,华真行又一次接待了约高乐。在场的还是昨天一起吃饭的七个人,华真行这边又多了洛克和连娜。 洛克听说消息也一起赶来了,正常情况下从非索港赶到这里也挺辛苦的,但对于修士而言并不算什么。 小雨季已结束,新联盟军也打通了从非索港通往几里国南部的运输线路,开越野车到这里差不多有四百公里,洛克亲自当的司机,今天凌晨时分就出发了。 宾主双方都落座之后,华真行问道:“怎么约先生总是一个人来,您这么尊贵的身份,冈比斯庭就没有派一批帮手吗?” 约高乐有些夸张地叹息道:“唉,能者多劳嘛,谁叫我就是跑腿办事的命!能帮我的人实在不多,今后也请华老板多多援手啊,你如今已兵强马壮,将来更是了不得。” 华真行:“约先生太爱开玩笑了,我们区区小地方的小组织,哪里敢跟冈比斯庭相比?说正事吧,拉尔法是怎么处置的?” 约高乐:“那部黑魔法传承之书,已经找到并销毁了,连同拉尔法一起。据我所知,拉尔法的五名助手,也全部被你们解决了。 至于他在瓦歌市这边发展的地下组织,只剩下一些不明内情的外围土著成员。他们的情况华老板应该比我更清楚,假如需要清理的话,也就拜托你们新联盟了。” 司马值:“这些事倒好办!但对我们这边的损失,冈比斯庭有什么说法吗?” 司马值今天的任务就是唱黑脸,讨价还价。至于连娜,她可以坐在旁边尽量不说话,她名义上也是受冈比斯庭登记监管的神术师,总不好意思亲自开口提条件。 华真行只交待了连娜一件事,就是看约高乐给的补偿合不合理。假如不合适的话,她就一直把左手放在右手上,假如可以了,她就把右手抽出来放在左手上,华真行自能明白。 约高乐闻言微笑道:“华老板,我们是合作伙伴,也是很好的朋友。记得上次拜访养元谷,我还特意送上了一件飞天神器,对不对?” 的确有这么一回事。在潘采带着十九名原定风潭修士“拜山”之际,约高乐也特意赶到养元谷,以合作伙伴的贺礼名义,送出了一件飞天神器逍遥幡。 话要是这么说,华真行可就不好意思敲竹杠了,假如真算账的话恐怕还得倒找。 曼曼却摇头道:“约先生,您这话说得不对!当时您要将逍遥幡送给养元谷,但是小华并没有收,杨总说不如就送给他老人家吧,您就送给杨总了。 杨总后来拿它当小板凳的坐垫了,我还坐过呢。那是您送给杨总的私人礼物,但是今天谈的却不是小华与您私人之间的事情。” 华真行点头赞道:“对,曼曼说的对!这是养元谷、瓦歌矿业与冈比斯庭之间的事,不是我与约先生之间的私事。” 约高乐也点头道:“的确是这个道理!我今天来,是代表冈比斯庭以及庭宗冕下,向诸位表达谢意与敬意。这起事件造成的一切损失,冈比斯庭都将尽量给予赔偿。 据我所知,你们一共耗费了十四枚符箓,这些符箓都是精通各门不同术法的高人所祭炼,非常珍贵难得。 它们不同于一般的东西,也很难按照通常的方式来估价。请问连娜女士,在最早的时候,神术师之间交易这一类物品,都用什么方式支付?” 约高乐直接点了连娜的名,连娜怔了怔,反问道:“最早的时候,请问您指的是什么时候?” 约高乐:“传说中的年代,卷轴一类的物品刚出现的时候。” 连娜:“那样的年代啊!根据我看的典籍记载,应该是用神石。据说在几千年前,一枚神石的价值,相当于其体积百倍的黄金。” 约高乐:“哦,这么便宜呀?那么我倒可以用黄金收购神石了,有多少收多少!” 连娜:“那是上古年代的记载,如今神石早已绝迹,而黄金产量也不知比几千年前高了多少倍,当然不能再这么衡量。” 洛克在一旁小声补充道:“神石很难损坏,倒也不能算绝迹,只是如今几乎已不再出产。传世的大部分神石都被冈比斯庭收缴了,还有小部分在各个神术师团体中传承。” 约高乐击掌道:“洛市长和连主任都很懂行啊,既然如此就好办了,你们耗费的十四枚符箓,冈比斯庭将补偿十四枚神石,不知可否满意?” 华真行用眼角的余光关注着连娜的双手,只见她的右手迅速抽出来放在了左手上,这动作有点太快了,言下之意就是让华真行赶紧答应,免得约高乐再后悔。 华真行心领神会道:“那么这一篇就翻过去了,无论是合作者还是朋友,其实最重要是态度。” 约高乐:“瓦歌矿业还损毁了一栋公寓,这个好办,就作价赔偿吧,十万罗元应该够了吧?” 华真行:“仅仅是那栋公寓,十万罗元当然足够了。可是客厅里还有一整面墙的酒柜,那都是瓦里希收藏的名酒,也应该赔给人家。” 约高乐笑了:“那就再添个零,总共一百万罗元,冈比斯庭也赔偿那些酒。” 这笔赔偿不论是十万还是一百万罗元,相比刚才那十四枚神石,其实就只能算个添头。华真行又取出了拉尔法使用的短杖,放在桌面上道:“那么这柄法杖呢,冈比斯庭是打算要回去呢还是赎回去呢?” 约高乐居然又将目光投向了连娜:“连主任,你能认出这柄法杖吗?” 连娜微微眯起了眼睛:“这是一柄雪歌式法杖,以雪歌木芯为杖身材料,总共镶嵌了九枚神石,工艺是顶尖的。”她比约高乐来得早,事先当然看过这柄法杖了。 约高乐仿佛是存心想考考连娜,又问道:“所谓制式法杖,在这个制式没有形成之前,又是怎么来的呢?” 连娜:“最早有人打造了一柄法杖,名叫雪之狂歌,几乎对所有神术的增幅效果都非常好,对几类特定的神术还有特别的威力加成。 后来的神术师便模仿它,用同样的材料和工艺打造法杖,杖身都用雪歌木芯,镶嵌的神石种类和数量不等,形成了一种制式,就叫雪歌式。” 约高乐:“那你对雪之狂歌又了解多少,它是哪位神术师打造的?” 连娜终于摇头道:“这我倒不清楚,从未见过这方面的记载,我只知道它是冈比斯庭收藏的古代法杖。”说到这里她脸色微变,用不可置信的语气道,“难道,这就是……” 约高乐一伸手,法杖飞到了他的掌中,缓缓点头道:“这柄法杖的名字,就叫雪之狂歌。它不是拉尔法的私人物品,而是冈比斯庭的收藏。拉耳法当初执行任务时带走的,原本在返回冈比斯庭后要交还,可惜他一直没回去。 至于这柄法杖的历史,差不多有五千年了,冈比斯庭都要久远得多。它是由一名叫歌烈的九级大神术师打造。有人可能会感到惊讶,在没有冈比斯庭的年代,便早已有神术与九级大神术师。 在那个年代雪歌木虽然稀少,但并不算特别罕见的材料,神石虽然珍贵,但并不像今天这样近乎绝产。歌烈大师就用一根普通的雪歌木芯,加上九枚普通的神石,用最简练的手法打造了一支既有通用效果,又有特殊加成的法杖,它是技艺、智慧与美学的凝结。 所以在后世,很多人继承与模仿了他的手法打造法杖,逐渐形成了雪歌式这一种法杖的制式,直至雪歌木绝迹。雪歌木绝迹后,又有人寻找别的材料代替,传承的仍然是这种工艺,那些法杖也叫雪歌式法杖。” 约高乐说这番话的时候,眼睛一直盯着手中的法杖,手指还在杖身上轻轻的摩挲,似乎在回忆或缅怀着什么,目光中竟有一种难以形容的惆怅与感伤,与他平日给人的感觉完全不一样,至少华真行从未见过这个样子的约高乐。 随着他的介绍,一股莫名的情绪仿佛也感染了在座的其他人。大家一时间都没有再说话,也沉浸到某种难以描述的意境中,元神心相中,依稀出现了漫天风雪中的一株树—— 一望无际的雪原和丛林里,一株造型独特的树木的展开枝桠。近乎纯白色的树皮,假如不是树身上还有灰褐色的眼状节瘤,在大雪中几乎很难发现,其高处的树梢上还残留着几片红色的枯叶。 再看约高乐手中的雪之狂歌,约有一尺来长,成年男子的手指粗细,从一端十公分左右的位置到另一端顶部,分别有九个节瘤状凸起,看质地与颜色近似于象牙。 假如约高乐不特地介绍,华真行还真没看出来它原先的材料是木质,而且里面镶嵌了九枚普通神石。 不论是普通神石还是特殊神石,体积都是一样大小,内径两公分左右的正十二面体,比那九个节瘤状的凸起都要大。这是怎么镶嵌进去的呢?看来神术师也有其特殊的炼器手法。 在大家都沉默不语的时候,曼曼稚嫩的声音问道:“雪歌木为什么就绝迹了呢?” 这句话好像终于让约高乐回过神来,苦笑道:“歌烈大师在大雪纷飞的丛林中发现了这样一种树木,它的木芯适合制作法杖,于是就打造了雪之狂歌,后来人们就称呼它为雪歌木。 雪歌式法杖成为一种流行制式之后,后世的神术师们就四处寻找雪歌木,直至将它伐取殆尽。最近这五百年,已经没有发现雪歌木了的记录了,至少在罗巴洲应该是绝迹了。” 说完这番话,他又抬头看着华真行:“你追回了这柄法杖,我却无法给它开价,但我可以答应,尽我的能力帮你做一件事,请问华老板有什么要求?” 343、已经过了那个阶段 连娜仍然沉浸在震惊中,显然这个结果令她很意外,这柄法杖居然就是传说中的雪之狂歌,而且是约高乐主动说了出来,这东西就没法估价了! 华真行叹了口气:“约先生,我没有任何要求,这柄法杖请您拿回去吧。就算是朋友之间的帮忙,我帮您找回了这柄法杖。” 约高乐一抖手中的雪之狂歌,此物居然化成了一串珠子,就像九枚透明的玻璃珠连在一起,珠中还有雪花飘舞的影像。 华真行:“原来它还是一件神器?” 约高乐反问道:“雪之狂歌是神器,难道很意外吗?它最初的器型,可不是今天这样的短杖,而是能拄地的长杖,平日还可以化为一串风雪珠挂在衣服上当装饰。 今天的事,我要多谢华老板了,其实你可以趁机敲诈我一笔的。我已经告诉了你它的来历,你应该知道它有多珍贵!” 华真行摇头道:“我从没有敲诈过任何人,也从未想过要敲诈任何人,那是黑帮才会做的事情,而我最厌恶就是那些黑帮。更何况这件东西对你、对冈比斯庭都有这么重要的意义,就让我留着我也不敢。 这件事很简单,有人偷了冈比斯庭的东西,又跑到这里做了很多坏事,结果被我抓住了。我不能因此就把他偷的东西变成我的东西,假如是那样,我跟小偷又有什么区别?当然应该物归原主。 至于我为了抓这个小偷、帮您找回东西,付出了很大的代价,而这个代价您已经补偿了。我只想弥补这起事件的损失,这也是冈比斯庭应有的态度,但并不想把别人的东西据为己有。” 约高乐笑道:“那你昨天为什么不干脆就让我把它带走?” 华真行也笑了:“我虽然从不贪图别人的东西,但也不喜欢被别人白占便宜。昨天不合适啊,手续还没办完呢! 而且我们的损失的确很大,这件事,您显然也有利用我当诱饵的嫌疑,更何况您还要求我们帮冈比斯庭保秘。” 约高乐:“都是朋友嘛!我也帮华老板保守了不少秘密呢。” 华真行摆了摆手:“不说这些了!东西您也拿回去了,刚才说的十四枚神石和一百万罗元,我们什么能拿到啊?” 约高乐抬起一只手,掌心就像有一粒粒珍珠滑落,在桌面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那不是珍珠,而是一枚枚神石,皆是无色透明的正十二面体。 以神石的大小,一只手能握住五、六枚就不错了,可是约高乐的掌心就跟水龙头似的,神石噼里啪啦掉个不停——炫技,这分明就是炫技! “约先生,这可不止十四枚啊!” 约高乐笑道:“神石这东西,传世的数量其实不算少,就像洛市长说的那样,大多都被冈比斯庭收藏。但是此物如今已几乎不再出产,所以也不可能轻易拿出来。 就算以庭宗冕下的权限,一次动用的库藏也不得超过百枚,所以我这次只带来了九十九枚。除了补偿贵方的损失,多出来的,就算对追回雪之狂歌的答谢,请华老板千万不要拒绝这番好意。” 华真行咧嘴笑道:“不拒绝,既然是这样的好意,我怎么好意思拒绝,约先生有心了!” 九十九枚神石落到了桌上,约高乐又开始从兜里往外掏钱。罗元的最高面值是五百一张,一摞百张就是五万罗元,他一连掏出来二十摞,不多不少就是一百万罗元。 看他的衣服兜也不大,里面好像也没装多少东西,却接连不断地掏出来那么多钱,简直跟着百宝囊似的。再看他的表情也有些神气活现,分明是在显摆“手艺”。 华真行感觉约高乐又“活”了过来,这才是这位大神术师平常的样子嘛,故意显得既幽默风趣又高深莫测,还特别爱得瑟。方才拿到雪之狂歌时,约高乐那副凝重、惆怅、伤感的神态,华真行简直都快不认识了。 华真行也不客气,赶紧把东西都收好,也不必仔细清点了,神识一扫就知道数目不错,都装进特意带来的一个背包里。 “约先生,您竟然随身带着这么多好东西,真是一座移动的宝藏啊!” 约高乐闻言笑出了声,很潇洒地坐下道:“正事办完了,该聊点闲篇了吧。” 华真行:“喝口茶,约先生想聊啥,我陪你就是。” 约高乐:“好好复盘一下与拉尔法的斗法经过,我的确很好奇,一名七级大神术师,怎么就让你们给抓住了,还被揍得那么惨?” 在这个场合,很多秘密已不算秘密,华真行详细介绍了一番昨天猝然遭遇的斗法过程,至于公寓外面的一些情况,曼曼等人也适时补充,就像下完棋之后的复盘,最重要是把那十四枚符箓的使用过程都介绍清楚。 既然约高乐给报了账,总得说清楚东西是怎么用掉的、有没有用对地方,有点像俗话说的事后审计。约高乐听完后,微微点头沉吟道:“假如从事后来看,你的应对方式并不是最果断的。” 华真行也点头道:“约先生说的也许对,假如不是在这里,也并不知道曼曼他们待会儿就要来,我可能会用另一种更搏命的做法,在动手的那一瞬就有结果了。” 别看当时拉尔法的攻击都被华真行挡下了,但华真行的应对也并非最完美,他祭出神隐枪偷袭并没有以最突然的方式,因为事先祭出了一张五行衣符护住了自己。 祭出符箓的时间虽然非常短,可他做不到同时祭出符箓与神隐枪,所以还是有一个间隔,这就是动手的征兆。所以两人当时尽管就隔着桌子在喝酒,他那一枪还是让拉尔法给躲过去了。 如果华真行不动用五行衣符,毫无征兆地突然偷袭呢?拉尔法大概率是躲不过去的,斗法在第一时间就结束了。华真行可用最小的代价解决敌人,便没有后来那些事。 这样一复盘,洛克率先摇头道:“话不能这么说,事后诸葛亮谁都能当,可是当时的情况谁又能说得准?假如华总导一击不中,我们今天可能就没机会坐在这里聊天了。” 华真行也说道:“我的确犯了错误,很严重的错误,但不是错在这里。” 约高乐:“哦,华老板自认为错在何处?我这个人有点小爱好,最喜欢听人承认错误了。” 连娜在一旁打趣道:“约律师难道也干过告解神父的圣职吗?”所谓告解神父,就是坐在圣堂的小黑屋里,隔着帘子听信徒忏悔罪恶、求得宽赦的圣职。 约高乐笑着答道:“我虽然被关过小黑屋,但真没干过这个。” 莫弃撇嘴道:“罪恶应该向受害人去忏悔、向受到伤害的全社会去忏悔,躲在小黑屋里跟神父忏悔个屁?难道求得自己内心中的和解,这事就算完了?” 司马值也点头附和道:“嗯,不要脸,真不要脸!”也不知他是在说谁不要脸。 约高乐苦笑道:“据我所知,很多告解神父的精神压力也很大,他们其实都需要去看心理医生……就不扯这些了,听华老板怎么承认错误。” 华真行很认真地说:“叫承认错误不太准确,这应该叫自我批评,因为我没有对任何人犯错,只是自己做得还不够好。我的错不在偷袭不够突然,而在于事先不够警惕。 约先生明明已经提醒了我,我却没有放在心上,或者说根本没有意识到约先生的提醒。这对于我这么聪明的人来说,实在太不应该了。” 约高乐被逗乐了:“你这是自我批评还是自我表扬?” 华真行:“我这是实事求是!就算没有您的提醒,我也应该意识到危险。因为当时的情况已经表明,我是在找一名隐藏行迹的黑魔法师,却根本没有想到人家被逼急了也会找上门来。我太托大了,根本没在意,结果对方竟然是一名大神术师! 至于约律师说的情况,我倒不认为自己做错了,偷袭的结果无法去假设,但是偷袭失败的后果有多严重,我可是很清楚的。当时外面曼曼他们已经来了,我的选择就是要牵制住大阵中的拉尔法,绝不能在第一时间就失手被制伏,所以要先保护好自己。 不然的话,假如我一枪失手,事先又没有防护自身,以拉尔法的修为反手可能就把我给灭了,那么外面的其他人就危险了。所以无论怎么复盘,假如再来一次,我还是会这么做的,我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曼曼:“事实证明,小华做得没错!” 约高乐又笑了,饶有兴致的追问道:“华老板,你这次倒是没逞英雄。像你这么大年纪的孩子,不都是最爱逞英雄的吗?” 华真行反驳道:“假如我真的就是英雄,也就用不着去逞什么英雄。” 约高乐:“此话怎讲?” 华真行:“我已经过了那个需要别人的认可和赞扬,才能获得自尊的阶段。我知道我有多大本事,是什么样的人,修为不如拉尔法就是不如,但也有手段能牵制住他。” 约高乐:“有趣,实在有趣,华老板小小年纪,这又是跟谁学的呢?” 华真行:“杨总啊!他老人家坐在杂货铺里,不需要周围的人知道他有多大的本事、多高的成就,因为无论人们怎么认为,他老人家就是那么大本事。” 约高乐:“人能活到这个份上,可不容易。” 华真行:“约先生不也是一样的吗?您在冈比斯庭,一定是个了不得的大人物,说举足轻重乃至一言九鼎都不为过,可是您从来就没有吹过这些,虽然您看上去也挺爱吹牛的。” 约高乐瞪大眼睛道:“哦,这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华真行:“这还看不出来吗?” 约高乐岔开了这个话题,又问道:“就算有些人已不需要通过他人的赞誉来获得自尊、来证明自己的成就,但谁又不需要被尊重呢?” 华真行:“您这话说的是另一番道理,比如您去夸杨总,杨总也会高兴的!又比如我愿意将雪之狂歌还给您,您又多给了那些神石表示感谢,我当然也高兴啊。” 约高乐呵呵乐出了声:“假如不是清楚华老板的修为,我还以为你早就破妄大成了呢……不开玩笑了,华老板昨天还答应了我一件事,却一直没兑现呢!” 华真行:“您是说夏尔和几里国总统的会谈经过?实况录像已经传过来了,请您看大屏幕吧。” 华真行一挥手,贵宾室的窗帘拉上了,灯光变暗,一侧的墙壁垂下一面白色的屏幕,他用手机接上了一个投影仪,播放了昨晚华真行与几里国总统的会谈经过,就是完整的现场实况录像。 7017k 344、最出色的总统 贝克莱今年三十九岁,与瓦里希同庚,他出身于几里国的迪加市,三岁就到了茵国,从小接受的是贵族教育,曾就读茵国著名的牛筋大学,拥有法学、经济学和社会学学位。仅从这份履历来看,称得上是金光闪闪,他本人也非常勤奋好学。 他拥有茵国和几里国的双重国籍,原本可以待在罗巴洲过着舒适优沃的生活,可是见识了西罗诸国的先进发达与繁华,又想起自己的家乡是多么贫困、落后与混乱,心怀远大抱负,立志要用平生所学改变几里国的现状。 他的这些理想和志向,已写在三年前出版的一本自传上。四年前,贝克莱回到了几里国,半年后他成为了几里国的第二十五任总统,如今已在这个位置上待了三年半。 他是怎么当上几里国的总统的?这就要从他的父亲老贝克莱说起。 老贝是迪加市最大的庄园主,几乎垄断了当地的农牧业资源,也接受了殖民时代留下的很多产业,办了一批初级加工厂,同时他还是希望阵线的领导人。 希望阵线这支武装势力,最早就是从种植园的保安队发展起来的。老贝有钱也有门路,能够给种植园保安队伍配备更好的武器、让他们接受更好的训练…… 久而久之,这就发展成一股武装力量,其职能也不仅仅是保护种植园了,还能给老贝擭取更大的利益,然后控制了整个迪加市,就像曾经的雄狮组织控制了瓦歌市。 小贝回国后,改组了希望阵线的军队,并从茵国聘请了军事顾问,希望阵线从迪加市打进摩旺市,发动了一场快速而成功的军事政变。几里国的上一任总统跑掉了,贝克莱担任了临时总统并且重新进行选举,几个月后担任了正式总统。 为什么不是老贝当总统?小贝回国就是因为老贝病重,他是不得不回来继承家业并主持大局,在其正式担任总统后不久,老贝病逝于茵国。 老贝还有其他的子女,但那些人都留在西方发达国家不愿意回来。他们也没想到小贝回几里国后就搞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后来也从小贝手里拿到了不少外贸生意,日子过得更加滋润,同时也算促进了几里国的商贸繁荣。 没有哪个总统愿意成为庸才,也没有哪个总统不希望自己领导的国家强大,贝克莱当然也是如此。 几里国并非没有完善的制度,它从出现之日起,就借鉴了曾经几大宗主国的制度,可是这个国家的执行机构几乎是完全失控的,贝克莱也只能从恢复治理秩序开始努力。 他之所以能成为希望阵线的领导人,不仅是因为他是老贝的儿子,更因为他是这支武装势力各方面利益的代表。所以在安抚武装势力各级领导的同时,他又尽量重组了武装力量,在原有的基础上扩编了一支万余人的军警部队。 之所以说是军警部队,因为很难定义它的性质是军队还是警察,其主要任务并不是国防,而是对内维护秩序。 他的治理还是很有成效的,至少在摩旺市的主城区,秩序已基本恢复正常,可以现实有效管理了。各类治安案件仍然频发,但也仅仅是治安案件,而非各种此起彼伏的骚乱,这已经很不错了,世界上哪个地方不是如此呢? 在经济上贝克莱也很有想法,但是成效却不大,主要是这个地方实在太落后了。贝克莱鼓励商贸发展,千方百计开放市场,希望通过市场繁荣刺激当地特色产业的发展。 这里的需求始终是旺盛的,可是产出实在有限,他也希望刺激国内各生产单位加大投入,但最主要的困难是缺乏资金。 其实他本人就是迪加与摩旺最大的庄园主了,农牧业一直是几里国的支柱产业,也是重要的获取外汇手段。 贝克莱的心态是开放的,他千方百计企图引入外来的投资和援助,提供了种种优惠条件,可是收获一直不大。 因为这个国家已实在没有太多油水可榨,曾经频发的动乱也令人心有余悸。国内最重要的矿产资源与旅游资源也不掌握在中央政府手中。 但贝克莱的努力也不算毫无进展,至少他整合了这个国家的金融体系。别看其他邦区实际上处于半独立状态,但无论是国内银行还是外资银行,在几里国境内的业务展开,还要通过与中央政府的金融机构。 比如在原先的非索港,无论是茵国的晦丰银行,还是东国的东国银行,都有营业网点。但他们在几里国的分行总部都设在摩旺市,跨境业务都受几里国中央政府的监管,包括取得各种合法的业务授权与公文批复。 这就是控制了名义上的中央政府的好处,贝克莱政府还控制了摩旺市、迪加市两个邦区的税收以及几里国的海关收入。 尽管各种走私活动仍然十分严重,但名义上的正规的进出口还是需要报关手续的,控制了金融系统,就等于掌控了关税收入。 几里国的本币信用很低,很多大人物之间的私下交易用的都是外币或黄金,也很难发行国债或向境外金融机构融资,但至少保证了在全国的七个邦区内,普通人使用的货币仍是几里国央行发生的几里币。 这就是很了不起的成就了,至少在抓中央财政这一块,贝克莱做得还不错,否则他也无法安抚父亲的那些老部下、稳定希望阵线中的各路军头,同时又组建了新的军警部队。 在贝克莱的治下,首都摩旺市主城区的秩序是恢复得最好的,至少很多重要的街区白天都很热闹了,而在几个重点街区就连晚上都很热闹。 在贝克莱的远景计划中,要将摩旺市打造成黑荒大陆东海岸的明星城市、商贸中心乃至经济中心。哪怕现实再骨感,人也得有理想嘛! 他将治理重心放到了摩旺市,也引起了一批从迪加市跟过来的老部下的不满,但一方面贝克莱给他们的待遇不错,另一方面贝克莱又组建了新的军警部队、提拔了一批新的领导人,相互制衡之下还能控制住局势。 贝克莱也常常叹息,有种曲高和寡的孤独感,自己的宏伟蓝图身边太多人无法理解。他是希望打造好一个摩旺市,吸引更多的人才与资金,然后才能有更多的资源可以利用,带动这个国家走出困境。 控制中央政府之后,贝克莱并没有与控制其他邦区的武装势力发生大规模冲突,基本处于一种相安无事的状态,甚至很多事情都可以谈判合作,只要他们名义上承认接受中央政府的管辖就行。 希望阵线已经控制了几里国超过半数的人口资源与经济产出,可以通过发展渗透,尤其是经济以及产业上的辐射,逐步重新整合这个国家。 站在贝克莱本人的角度,他认为自己这方面工作还算出色,曾经呈碎片化的几里国,在他的手中已经渐渐有所凝合。各邦区已经形成了较为稳定的势力范围和治理体系,至少在他的任期里没有再发生大规模的武装冲突。 他的目光并不一味聚集于首都主城区,或是希望阵线控制的迪加市与摩旺市两个邦区,而是放眼全国,也关怀其他各邦区的建设与发展。 比如非索港就有东国的援建项目,虽然是邦区地方政府的需求,但是有关的官方外交手续还是通过中央政府办理的,贝克莱政府对此并没有制造障碍。 从贝克莱的私人角度,其实是不太欢迎东国的援建项目的,但他能够克服私人好恶,以几里国发展大局出发,并没有阻止这样的项目落地,也接受了东国伸来的橄榄枝。 因为几里国实在太缺乏资金、技术、人才了,而基础设施建设也实在太落后了,目前的大部分基础设施都是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留下的。 另一方面,贝克莱也怕否决了这些项目,会引发地方邦区和中央政府之间的矛盾。更重要的是,贝克莱还有自己的想法,引进东国援建项目,也是外交上的谈判筹码。 在一穷二白的几里国,引进什么援建项目,可不仅仅是一条公路一个电站这么简单,它也代表了引进哪种生产体系、哪种工业标准与技术规范,甚至包括主动接受那种文化影响。 比如电信项目,只要有援建项目,他就可以拿着这些项目说事,去找西罗诸国比如茵国甚至是米国请求援助。有这么一套标准话术:“如今东国方面已经表示可以援建电信项目,假如你们不进行援助的话,将来的几里国电信系统就会采用东国的5g标准了。” 这是外交上的常用伎俩,贝克莱在茵国期间就学会了,在他的内心深处还是认同西方的生产体系以及各种技术标准,更希望引入茵、米等国的投资与技术来建设这个国家。 可惜这样的话术并非总能成功,但也不能说完全不成功。他得到的答复往往分两部分,一部分是官方的回复,告诉他这些项目充满危害以及不测的风险,应该果断否决或毁约。 另一部分来自各种非政府机构。总有人找上门来告诉他,假如否决了这些项目,就会给他某些好处,比如得到某些国际表彰、获得慈善或环保援助、他的家族生意会得到某方面的关照等等。至于否决了项目留下的建设空白……那就再说了。 这些许诺都是蝇头小利,可是它非常有效。比如建造一个电站,投资总规模有上亿米元,其中很多资金还是以出口信贷的方式直接走账,相关经办人员很难拿到太多好处。 可是如果私下给某个人几万米元好处,让他尽量争取机会否决掉这个项目,在几里国这个地方,那可就是实实在在的一笔巨额财富!这就是典型的花小钱办大事,干大事的代价很大,但花小钱就可以把大事搅黄。 贝克莱本人可能不在乎这些蝇头小利,几万米元也收买不了他,哪怕以他的身份,对方给的数额会更高,甚至添一两个零,他也可能忍得住。 可是做任何事情,都有具体的主管部门和经办官员,他们形成了一个管理与决策群体,其中有很多人可是愿意收那几万米元的。 “劝阻者”,除了直接给钱之外,还有更多更合理的方式,比如邀请有关官员出国考察、参加各种学术研讨会议,就相当于到海外度假消费去了,还能领取各种车马费、演讲费、咨询费等补贴。 几里国引进某一方面的东国援建项目,希望由此得到西方诸国集团的援助,反倒成了给治下相关部门的负责官员创造福利的机会。 也幸亏像非索港那样的地方,很多事情中央政府根本就干涉不了,否则非索港原有的援建项目能否顺利完成都是未知数呢。 贝克莱本人也很有契约精神,已经签字落实的援建项目,是不会轻易毁约的。更重要的是,假如没有那些东国援建项目,他连吸引西方发达国家关注的机会都没有。他很清楚这一点,这也是一位政治家的高瞻远瞩。 所以有些现象比较奇怪,非索港那样的偏远地区有东国援建项目,可是在中央政府控制的摩旺市和迪加市却没有东国援建项目,就算曾经有过意向,后来也因为种种因素被搅黄了。 贝克莱接触过的最离谱的“援助替代计划”,是某非政府机构表示,愿意提供d品的种子和提炼技术,并负责北方中东地区的销路,让几里国政府控制的希望阵线组织生产,以换取资金、武器以及各种物资。 贝克莱当然不会答应这种事,虽然提议的是某个非政府组织,但他也隐约知道该组织背后是某个西方大国的情报机构。 贝克莱虽然没有答应,也根本不会承认自己停过这个提议,但他也清楚,父亲的很多老部下在迪加市一带也偷偷这么干。但在中央政府的层面,这种行为是坚决禁止的,假如被发现了也要受到严厉处罚。 假如希望阵线中的某支势力头目野心膨胀,有失去控制的迹象,对这种事情的调查以及严厉处罚,也成了剪除他们的手段。贝克莱对这种平衡手段掌握得很好。 贝克莱于2018年末正式成为总统,到了2020年初,一场疫情席卷全世界,各国的经济以及对外交流都受到了严重影响。贝克莱也常感叹没有遇到好时候,否则他的国家真行计划可以更顺利地实施。 就是在这么困难的情况下,贝克莱还是加大了中央财政的收入,继续扶持与打造摩旺市最好的大学——几里国公立大学。 这所大学不仅免学费与住宿费,成绩优异的学生还能得到奖励补贴,其各方面的条件,在贝克莱的任期内确实得到了很大改善,就连专业和课程设置,都尽量参照茵国牛筋大学的模式,面向全国以及周边邻国招生,眼下在读学生有六千人。 它是这个混乱国家的一片净土,号称小牛筋。 这个小牛筋的称号,是贝克莱亲自授意记者们喊出去的。在他眼中,几里国公立大学就是黑荒大陆东海岸最好的大学。这一点,从它的毕业生极高的留学率和移民率就能看出来。 贝克莱深知人才的重要性,想搞建设就必须有人才,他本人就是个例子。可是几里国的教育体系千疮百孔,欠缺的地方太多,贝克莱只能从重点项目抓起,首先要培养出足够的高端精英人才,才能带领人民前进,然后再以人才去培养人才。 至于那么高的留学率和移民率,很多优秀毕业生去了海外便不再回来,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几里国的现状谁都清楚。贝克莱只希望将来几里国发展好了,很多人的才华也就有了用武之地,能够吸引他们再回来。而且精英人才也不是都走了,毕竟还剩下来不少。 贝克莱加大中央财政投入,去建设几里国公立大学,实际上财政投入并没有增加多少,后期反而还减少了经费压力。因为这所大学,是贝克莱争取到海外捐助最多的项目,甚至可以说是唯一的重大项目,很多机构都愿意为它捐款。 在他的任期内,还筹建了几里国公立大学校友会,联络到了历年毕业的很多海外校友。其中不少人都已是各行各业的精英,然后又建立了好几个海外分会。 通过校友会,不仅能让他们更好地互相帮扶,介绍各种留学、工作、商业合作的机会,还可以号召他们为家乡建设多做贡献。对几里国公立大学的援助,很多都是这些校友们居中联络的。 贝克莱本人虽然不是几里国公立大学毕业的,但这所大学却是这位总统的骄傲。 假如让他做个全面的自我评价,贝克莱自认为是几里国有史以来最出色的总统。 在他的治下,虽然因为特殊的历史原因,民生改善并不是进展最快的时期,但也取得了很大成就,而且国家政权最为巩固、整个社会秩序也最为稳定,政府对经济、军事以及各地方势力的掌控力也最强。 据说在国内甚至海外,贝克莱都有很多拥趸,众多推崇他的人也被称为“贝粉”,这令他既欣慰又骄傲。 可是贝克莱总统的自信,却在短短几个月内被打碎了。 345、最后的坚持 草鞋帮全体“加入”大头帮,然后改组为新联盟并打造了克林区,发生在2020年上半年。贝克莱总统当时根本就没有听到任何消息,就算偶尔得知相关信息也不会太注意。 2020年末到2021年初,几里国北方地区最重大的新闻,就是克蒂娅公主代表别利国王室,为三位值得尊敬的慈善家授勋。 贝克莱听说之后还怅叹再三,为什么这样的人没有出现在摩旺市?既然别利国王室都这么做了,他也打算以几里国中央政府的名义,给这三位勋爵另行嘉奖与表彰,授予几里国最高的荣誉称号。 事情布置下去了,但经办的官员却回复他——没联系上几位勋爵。风自宾和福根先生的确是没联系上,而罗柴德办公室的电话还是打通了。罗柴德本人并没有接,却让手下的工作人员礼貌而委婉的拒绝了。 后来很多事情一忙,贝克莱就没有再顾得上了。 2021年上半年,新联盟解放了班达市,并彻底肃清了守卫阵线。贝克莱听说了这个情况,但也没有太过在意。守卫阵线本就是离中央政府控制区最远、所受控制力最弱的一股武装势力,看来是发生了一场内部的权力更迭,换了头目又换了名字而已。 贝克莱为什么判断这是一场内部的权力更迭?因为他所看到的情报显示,这次变动并没有引发大规模的骚乱,时间也很短,伤亡更是可忽略不计。 直到2021年8月,新联盟军突然越过斑尾河和瓦歌沙漠,解放了雄狮组织控制的瓦歌市,这才引起了贝克莱的重视与警惕。他调集军警部队到北部边境布防,并专程搜集了新联盟的各种情报进行分析。 可他万万没想到,新联盟攻占瓦歌市仅仅三个月后,便再度大举南下,他组织的布防部队几乎是一触即溃,对方居然在小雨季中直接打进了首都。 当时希望阵线的主力部队已经联系不上了,不知是大部被俘还是四散溃逃,就算溃逃突围,短期内也不可能再收拢。政府很多高层见大势已去,便劝说贝克莱赶紧撤退到迪加市,那里才是他们起家的地盘与传统势力范围,先撤回去以图东山再起。 他们都得出了一个错误的判断,以为新联盟是想发动军事政变,夺取中央政府之后再搞一次选举,让其领袖夏尔登上总统宝座。 他们以为还能保住在迪加市的地盘,只要名义上愿意服从中央政府的管辖就行。以往的希望阵线就是这么干的,几里国成立以来,这么多年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 贝克莱却不愿意走,他的自尊与骄傲不允许他以失败者的身份离开。他是几里国有史以来最出色的总统,还要组织最精锐、最忠诚的卫队打一场首都保卫战。 但是父亲当年的很多老部下都撤退了,仓皇逃往了迪加市。其实新联盟是东、西两路大军同时南下,解放迪加市比解放摩旺市更轻松。那批人还没逃到地方就被俘了,正在接受新联盟的甄别审查。 贝克莱组织的首都保卫战也很不成功,新联盟军是一片一片街区地推进,政管干部随即跟上重组基层秩序,几乎没有发生太多像样的战斗。 贝克莱知道大势已去,身边人劝他赶往还没有被攻陷的机场,暂时去往海外比如说茵国。可是贝克莱也拒绝了,他决定留在这里与夏尔当面谈谈。 其实他若真想跑,能不能跑掉还得看新联盟决策者的想法。 几里国军方有几架战斗机,开战后根本就没有起飞的机会,原因参照雄狮组织的那批轮式装甲车。当时新联盟部队还没有攻占机场,但是特勤小组已经潜入机场了,只是没有阻止撤侨或逃亡人员乘坐的客机起降。 在最后时刻,贝克莱特意从茵国高薪聘请来的军事总顾问,还给他出了一个翻盘或者说报复的主意。 当时贝克莱身边还剩了几百名总统卫队,这是他手下最精锐也是最忠诚的部队。这些部队之所以还在,因为他们并没有上前线,就守护在摩旺市最核心的街区以应对突发情况,甚至都不清楚前线的具体情况。 那位军事顾问提了两个建议。他首先是劝贝克莱赶紧随着撤侨航班离开几里国,事后可以从海外再返回迪加市。在当时,他们并不知道迪加市也没保住。 第二个建议很歹毒,就是让总统卫队伪装成新联盟军,去袭击各国驻几里国的使馆,最好能造成重大伤亡。 这样一来,就能让一起内部政变事件,演变为震动国际的恐袭乃至屠杀事件,将外部势力卷进来,导致国际社会的干涉,从而假他人之手灭掉新联盟。 因为希望阵线若想东山再起,就算有迪加市的老地盘,在军事上也很难与新联盟对抗了,只有用这一招才能扳回局势。 总统府中的贝克莱惊出了一身冷汗,他不仅拒绝了这个建议,还当场下令逮捕了这名军事顾问进行审问,得知已经有部分总统卫队前去“执行”这个“任务”了。就是这位军事总顾问私下给的“建议”,而好几位军官也很愿意亲自带队去这么做。 贝克莱这才意识到,不仅是他治理下的国家完全失控了,哪怕是最亲信的总统卫队,他也不能完全掌控。 他紧急下的最后一道命令,就是命令总统府周围还能调动的最后一支卫队,赶往使馆区制止此事、保护各使馆安全,直至在新联盟军来接管,届时可选择缴械投降。 贝克莱不能接受这样的建议,而且要尽量阻止这种事情的发生,这么歹毒的计谋实在是太过骇人听闻、已突破良知与底线了。就算他的政权被推翻,他也要维护自己以及几里国的名誉。 贝克莱命令最后剩下卫队前去保护使馆区,其实并没有来得及,但是各国使馆也没有被乱军攻占。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另一股枪法如神的武装人员,击溃并收拾了乱军,然后新联盟军的先头部队也赶到了。 及时保护使馆区的,是新联盟派来的各个特勤渗透小组。他们早就潜入了摩旺市,然后在使馆区汇集并统一行动,集合了大约两百多人,这是王丰收事先下的命令。 国际上承认几里国,并名义上已经与之立外交关系的国家有一百多个。但因为频发的政变和战乱,如今在摩旺市设立使馆并长期有外交人员驻守的,有五十多个。 在新联盟军展开南下行动时,很多国家撤离了外交人员并组织了紧急撤侨,反正这里的正经侨民也不多,而新联盟军的特工并没有阻碍摩旺机场的客机起降。 到了新联盟军攻占摩旺市主城区的时候,还有外交人员驻守的使馆只剩下十几个,其余使馆的外交人员已经撤离,只留下了当地工作人员看守。 那名军事顾问私下给出“建议时候,为什么卫队中就会有军官带领手下真去干呢?混乱会释放人性的恶,更重要的是袭击抢掠那些使馆有利可图,里面应该有不少值钱的好东西呢!事后还可以不用负责任,将罪名都推给新联盟。 王丰收并没有料到还有这件事,但他只是本能地担心,在新联盟军逐个街区层层推进的过程中,尚未解放街区的混乱会波及到使馆区。 所以在制定军事计划的时候,他建议派一支先头部队直插使馆区,同时派特勤渗透小组先期集合到使馆区维护秩序,保护各使馆尤其是尚有外交使节留守的使馆,重中之重是东国使馆,不能让人趁机生乱。 新联盟军最后攻占的地方是总统府,也不能算是攻占,而是直接接管了,贝克莱坐在办公室里就成了战俘。他一直没有走,极力保持着自己的尊严,并向新联盟的工作人员提出要求,他要与夏尔见一面,以商谈国事。 346、一封敦切的长信 贝克莱为何没有逃走?一方面是因为骄傲和尊严,另一方面,他也自以为了解新联盟与夏尔。 从去年八月份开始,他就下令通过各种渠道专门搜集新联盟的情报,然后又做了大量分析,就连夏尔的十二篇演讲,他也仔细研究过了。 在夏尔的身上,他能找到些许自己的影子,冷静、理智,同时充满热情与活力,应该也是一位理想主义者。 新联盟应该是一个劫富济贫的组织,虽然他们好像还没有喊出这样的口号。新联盟占领城市之后,没收了大量富豪的资产充公,成为财政经费来源。 但是他们表现得很克制,并没有抢掠和破坏,而应该是想长期占据新地盘,所以很快就恢复了社会秩序。这是一个偏向于守序的团体,从他们的领袖夏尔发表的公开演讲中就能看出来。 他们的军事力量很强,部队训练有素,装备精良,指挥官的能力尤其高超,所以在扩张与推进的过程中几乎没有太大的损失,战斗结束得都很快。 他们虽然也镇压了一批人,但数量很有限,并没有大规模的报复反抗者。 但可能由于其主要成员都是出身于底层,几乎没有受到教育的缘故,他们似乎关不太懂得维护与尊重人权。被俘的很多人则是被送去了改造集中营进行所谓的改造,要求他们服从新联盟制定的规则。 新联盟搞了一种运动,在惩罚敌人之前,组织民众搞公开集会,让人当众控诉与羞辱敌人,激发他们的仇恨、回忆他们的创伤,而不是教导民众学会宽恕、弥合创伤。 在贝克莱看来,就算是罪犯也有人格尊严,由法院来审判并定罪就可以了。而新联盟无疑是采用了人格羞辱的方式,挑动了公众的仇恨情绪,这样会激化社会矛盾。 被羞辱地很多都是值得尊敬的社会精英,他们平日偏偏又是受社会底层最忌恨的人。新联盟这么做,可能是想证明自身行为的正义性吧,也不失为一种裹挟民众的手段。 但是站在更高的层面看,这么做只会传播仇恨、解决不了真正的问题。国家和社会想要发展,还是要倚仗掌握了知识与财富、并且懂得怎样去运用这些知识与财富的精英阶层去推动。 但是无论如何,新联盟也是一个讲秩序的军政组织,而且种种迹象表明,他们也有建设好这个国家的意愿。 新联盟所没收充公的那些资产,并没有遭到破坏和洗劫,而是被接管了,继续维护和经营,虽然他们在经济学方面还缺乏知识,但毕竟是在努力。 在镇压敌人的时候,虽然也有羞辱人格、挑起矛盾的偏差,但新联盟还是大体遵循了程序正义的原则。为数不多的被镇压者都有确定的罪行和罪名,这一点是令贝克莱最欣赏的。 所以他觉得夏尔是可以沟通的,完全可以坐下来好好谈一谈,以寻求一个对双方以及对这个国家都尽量最好的结果。 贝克莱自认为上任以来,一直是清廉且正直的,比这个国家几乎所有的官员都要清廉与正直,在深入了解新联盟的行事风格后,他也多了一丝敢留下来的底气。 当然了,他还有另一股底气来自于迪加市,那是他的势力范围,就算他人在这里,可是背后仍然拥有足够强大的势力。 新联盟夺取了首都,但希望阵线仍然可与之谈判,组建一个合作更紧密的政府,让这个碎片化的国家变得更加完整。 原先的中央政府控制力最弱的,就是几里国北部的三个邦区,而新联盟已经占据了这三个邦区。想整合这个国家,他们还需要更有经验、更有学识的人来帮助,至少在治理国家的层面,贝克莱还有很多可以教夏尔的东西。 总统府被新联盟控制后,贝克莱甚至不清楚自己是否是一名战俘,因为他还住在这里,除了被搜走了武器、撤走了往日的服务人员,并没有人限制他的行动自由,他只是不能走出总统府而已。 生活条件虽然变得艰苦了很多,但好歹一日三餐还有人供应,所以他有充分的时间整理思路、思考各种问题。很多时候想着想着,他几乎都要被自己高尚情怀感动了。 他现在与外界无法联络,被隔绝了消息,总统府的电脑被搬走了,他的手机也被拿走了,平日只能看一些书籍和杂志。 提出想与夏尔面谈的申请之后,他等了很长时间也没有得到回复。他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夏尔如此缺乏政治经验吗,既然抓住了自己这位总统,难道不明白这其中的政治价值吗?不论他想做什么,应该早就该做了呀! 还有一件事更奇怪,夏尔本人为什么没有入住总统府,反而把他继续软禁在这里?难道是嫌这座总统府不好,想另外建一座总统府吗?可是这座总统府已经足够气派与威严了,就算另建,短时间内也不可能啊! 难道是新联盟又遭遇了什么变故,是南方的武装势力看到首都的动乱,也抓住机会北上争夺中央政权,到现在还没有决出结果? 又或者新联盟正在组织新的总统选举,等一切搞定之后,再把自己推出来弄一次表面上的政权平稳交接? 假如这样可就不对了,太过缺乏政治智慧,贝克莱甚至想当面告诉夏尔,如何更好的掌控政权交接的过程,他对此是最有经验的…… 人无所事事的时候,难免会有各种胡思乱想,而贝克莱真是想多了,夏尔之所以没来见他,是因为根本顾不上。 新联盟可不仅仅是攻占了摩旺市的主城区,而是解放了整个摩旺邦区,另一路大军解放了迪加邦区,然后继续南下解放几里国全境。 这段时间,夏尔几乎忙成了八爪章鱼,吃住都在新联盟临时指挥总部的办公楼中,假如没有强健的体格和过人的精力,这样的工作强度恐怕都撑不住。至于贝克莱总统,从来都是个无关紧要的人物,先让他待着呗,等有空了再处理。 总是等不到夏尔,贝克莱就询问新联盟派来的服务负责人。结果对方很严肃地告诉他,自己并不是为他服务的人员,而是接管总统府的工作负责人,涉及军事行动的任何情报,按照纪律都不可能透露给贝克莱。 但好歹这些天已经混得脸熟了,贝克莱就问了一些应该是不违反纪律的情况,这才了解到夏尔并没有宣布就任临时总统,新联盟也没有宣布“接管”中央政府。 也就是说,目前这段时间,几里国实际上处于一种没有中央政府的状态。但实际情况又不能说这里是无政府状态,新联盟已经控制住了秩序,对各个地区都初步实现了有效管理。 可是没有名义上中央政府的影响仍然很大,比如各国外交使节若想递交国书,到底应该找谁呢?从另一种意义上讲,贝克莱好像仍然是几里国总统,因为没人宣布他离职、而他本人也没有宣布辞职,这是唱的哪出戏?新联盟完全就是政治白痴的行为! 困惑不安的贝克莱于是给夏尔写了一封很长的信,全文有上万单词。 他首先详细介绍了自己的履历和生平,主要是在海外学习以及回国后工作的经历,重点谈到了自己的理想、抱负与志愿,还有为此付出的诸多努力。 他分析了几里国的局势,包括历史以及现状,然后谈到了建设与发展国家的思路与方法。信中最多的篇幅,是用来介绍他的施政经验以及治国理念。 他在信中承认新联盟已经取得了中央政权,并且以上一任总统的身份,表示愿意配合夏尔进行权力的平稳交接,至少从名义上是平稳的、符合法理的,使之在程序上看不是一场军事政变。 他还代表了希望阵线以及迪加邦区的地方政府,希望能与新联盟建立起更加紧密的合作关系,或者说联合起来建设这个国家。 他又对夏尔继任总统后,在政治、经济、军事角度,具体到政府组织、官员任用、中央和地方关系……等各方面的政策提供了建议。 他很含蓄地表示,希望自己已取得成效的治国策略不要因此前功尽弃,他虽然已不再是总统,但仍然愿意以自己的学识和经验,帮助新总统治理好这个国家。 贝克莱是越写越感慨,神明给自己的时间太短了,只有三年半,他有太多的事情还来不及做,这个国家尚未被拯救,假如可以的话,他真的很想向苍天再借五百年! 这样的话他当然不可能写在信中,他只是想让夏尔接受自己的建议,那样就算自己暂时离开了总统的位置,他的政治智慧与治国理念仍能继续造福这个国家。 这封信是用茵文写的,他看过夏尔的演讲,夏尔的茵语说得很流利,应该都能看得懂吧?就算有些地方看不懂,身边应该也有专业的翻译人员。 这封长信中,确实有些单词夏尔不认识,但夏尔也没有找翻译人员,掏出手机用翻译软件扫描查询也就搞明白了,并没有什么太高深复杂的东西。 然而夏尔看完之后,却彻底懵逼了! 令他震惊的是,无论是名义上还是实质上,身为几里国曾经的最高领导人,贝克莱这位总统,与这个国家的民众以及真正的现状之间,已经割裂到睁眼瞎的程度了吗? 联合国有一份调查报告,是2019年的数据,世界上二百多个国家和地区构成的经济体,几里国的发展水平排名倒数第二!而在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几里国还排名倒数二十呢。 这些也不能全怪贝克莱,他当初接手的就是这样一个国家。可是贝克莱成为总统之后又做了什么呢、几里国在他治理下又是什么样子呢? 夏尔从小就生活在几里国最普通的、最有代表性的街区。他本人还不算最底层的民众,因为他的舅舅曾是大头帮的二号人物,而他自己后来也成了大头帮的骨干。 夏尔从小也没有营养不良,身强体壮没有白长一米九几大个。他还拥有一处香蕉园、一个酿酒作坊以及一间酒铺,怎么也算是“街区有产阶级”了。 可是夏尔也清楚,自己生活的世界是怎样一幅景象,就是人间炼狱!充满着绝望以至于很多人根本意识不到希望,对很多痛苦早已麻木,生命与财富得不到任何保障。 他身边的黑帮份子都号称自己不怕死,这种所谓的勇敢宣言又显得多么悲凉。的确,在一个随时就会横尸街头的地方,怕死有用吗? 如果说夏尔从小的经历只代表了非索港,那么在新联盟军解放几里国的过程中,夏尔也跟随军政干部行动,不仅研究了各地的资料,也亲眼见证了各地的景象。 难道贝克莱并不知道,自己治理下的几里国是怎样一个国家吗?假如他清楚的话,怎么还有脸自称“政绩斐然”、“史上最佳”呢? 满腔壮志未酬的感叹,全因新联盟蹦出来捣乱? 懵逼的夏尔拿着这封长信看了半天,最后得出了一个结论,贝克莱应该真不清楚状况,至少这封信中的语气和态度都是认真的,这就令夏尔更懵逼了。 新联盟早就在搜集几里国政府的各种情报资料,并不仅仅是军事方面的,夏尔对这位总统任期内的各种政策措施其实都很了解。 贝克莱应该比较熟悉现代西方金融体系的运转,所以上任后及时掌控了几里国的金融系统,重点是数据交换和结算中心,从而稳定了中央财政,也掌握了部分海关和税收。 这本就是一个中央政权首先要做的事情,假如以百分制评价的话,贝克莱可以打四十五分吧,虽然还达不到及格线,但以几里国的现状来说也算能糊弄过去了。 但除此之外,这位总统好像也没什么别的成绩可谈,有些事情做了还不如不做。 比如这位总统在信中提到,自己深知人才的重要性,只有培养更多的人才方能建设好这个国家,所以他上任以来倾力打造了黑荒大陆东海岸最好的大学——几里国公立大学。 看到这里的时候,夏尔惊得差点没把面前的桌子一脚踹翻。因为他早就了解这所大学的情况,是多么奇葩的总统,才会将全国教育经费的一半,都投入到一所大学中?居然还以此为功! 几里国公立大学简称几里大学,以往每年只招收几百名新生,在贝克莱担任总统后,扩大的招生规模,目前每年都招收一千五百名新生,据说将来的计划还要达到两千名以上,目前根据学籍名册,共有在校学生六千二百一十七人。 贝克莱上任后,不仅扩大了教学规模,还免去了住宿费、学费、教材费等所有费用,就连餐厅都是免费的,极大的改善了生活与教学的环境。 据夏尔所知,能进入这所大学的,都是几里国内最不差钱的二代。更确切的说,那里就是一个专为黑恶二代打造的伊甸园,下一代集团犯罪头目培养基地。 像夏尔这样的“社区有产者”,也根本没可能进入这种大学。非索港原先在南部滨海地区,有一所也是唯一的一所精英学校纽牧学校,其少数最优秀或最有背景的毕业生才有机会就读几里大学。 这几年来,这所大学在贝克莱总统的倾力关怀下,已变得更加污浊不堪。社区干部的最新走访调查报告反应,几里大学周围的街区的民众,在提到这所大学特别是里面的学生时,“无不变色”! 这所大学居然拥有一支全副武装的持枪保安队伍,他们保护大学内的“学术研究自由”,假如学生在外面犯了什么事,当地警察也没有权力进入校园执法。 校园里面生活着一群无法无天的二世祖,他们做的事情没人敢管也没人能管。其早年的毕业生董泽刚,与如今大部分的在校生相比,已经算一朵品行高洁的白莲花了! 这些学生唯一令夏尔羡慕的地方,就是他们都二十多岁了,居然还全都有父亲。在几里国,这是一个活到成年还有父亲、且父亲还活着的群体啊,是多么地幸运。 听说这所大学四分之三以上的毕业生,毕业后都设法去了海外,这真是谢天谢地! 新联盟的工作组也进驻了这所大学,居然遭到了学校的保安部队阻止。对方声称自己不受政府警察部门的干涉,在行使完全独立的职责。 新联盟工作组倒没吃这一套,通知军队赶来将这支武装缴了械。 缴械的过程很顺利,并没有发生伤亡。可是在工作组正准备进入校园的时候,竟然有人在校外不远的某栋楼上用冲锋枪扫射,导致五名干部当场牺牲!对于新联盟来说,这可是重大的伤亡事件。 愤怒的随行部队差点没叫爆破组把这栋楼给拆了,好在被冷静的指挥官阻止,只命令投弹手用手雷从窗口投入轰了那个房间,随即派作战小队冲进了这栋楼…… 房间里面的人当然全部被击毙,可是情景却令人目瞪口呆。四男八女十二具尸体,全部c身l体。 事后调查结果,这是一伙学生弄来几个姑娘,边吸d边y乱助兴,最后x嗨了。他们吸d吸的也是身份,很多d品都是几里国普通人根本没见过甚至都没听说过的高档货。 夏尔在读贝克莱这封长信之前,刚刚收到工作组进驻几里大学的情况汇报,也刚刚签署命令,暂时控制了该校全体师生,进行全面的甄别审查,同时在该校搜查毒品和武器。 哪些人应该被镇压、哪些人应当接受强制改造、哪些人应该接受再教育,一定要甄别清楚。假如把这些人全部送去枪毙,说不定会有冤枉的,新联盟也不能冤枉无辜。 看待这种现象,不能只强调在校学生这么一种身份,每个人都有多种身份。 从夏尔的角度做个假设,假如金大头没死,有个儿子二十来岁了,而金大头还是大头帮的头。那么你相信这个人是品行恶劣、心狠手辣的黑二代呢,还是德才兼备、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花?哪种可能性更大,其实不言而喻。 而且以金大头的身份,就算他没死,假如大头帮不能继续“发展壮大”,他的儿子恐怕够不上进入几里大学的档次。几里大学的学生群体,是由“级别”更高的人组成的。 在贝克莱总统的信里,他很恳切地建议夏尔,将来要重用几里大学的毕业生,尽量提供优沃的待遇和重要的工作岗位,创造各种机会把他们留下来,因为他们才是未来建设几里国的希望。 贝克莱总统还建议,尽管新联盟通过军事手段取得了中央政权,但治理这个国家还要依靠原有的各级官员,尤其是他上任以来提拔的这批官员。他们是这个国家为数不多的精英,假如没有了他们,这个国家就会完全失控。 贝克莱又谆谆嘱咐,一定要维护好这个国家现有的制度,这是借鉴了世界最先进的文明所制定的政治、法律体系,可以说已接近了人类文明最完美的终极形态。几里国所有的问题,归根溯源,几乎都在于没有贯彻执行好这套制度体系。 贝克莱总统希望自己的治国思路以及实行的各项政策,能够继续执行下去,终将为几里国带来光明的前景。 在外交方面,他也希望夏尔能够继续保持和巩固目前已取得的成果,几里国是如此贫弱,外交环境上的任何一点改善都来之不易。 在提供“外交政策指导意见”的时候,贝克莱也提到了自己聘请的军事顾问曾给了怎样的建议,而自己又如何果断拒绝,并派出最后的总统卫队去保护使馆区的事情。 在收到这封信之前,夏尔其实早就知道这件事了,新联盟接管了总统府又不是仅仅占据了一栋建筑。但是读到这里的时候,夏尔才确信贝克莱不是个弱智,在写这封信时其神智也是清醒的。 可是一个神智清醒、智商也正常的人,在面对政治、经济、军事乃至基层组织、社会动员、生产建设、政府管理、公民教育等全方位水平都碾压自己的对手时,又哪来的那种高高在上的优越感,居然还摆出了一幅指点者与教导者的姿态? 这是怎样的……傲慢与无知,夏尔实在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贝克莱这是吃错药了吗,或者说他一直就是吃这种药长大的? 隔着信纸,夏尔仿佛能看到另一个人,正在语重心长地告诉他:“新联盟打下江山、你们建立政权就已经够了。想统治这个国家,还要依靠我们以及我们这样的人,这是历史证明的,也是现实决定的……” 夏尔没有生气,真的没有生气,他只是感到一股发自内心深处的骇然! 拿着这封信,他特意在百忙中召集在摩旺市的新联盟众高层开了一次特别会议。会议讨论的重点倒不是贝克莱本人,而是贝克莱这样的人,以及为何会有这样的人、怎么处理这样的人。 会后夏尔特意打了个招呼,同时通知了在迪加市那边的新联盟工作队伍,注意搜集有关贝克莱及其家族的背景材料,整理成一份情况简报。 在寄出那封长信的一周后,贝克莱终于等到了回复,包括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坏消息是迪加市也解放了,新联盟不仅解放了摩旺市和迪加市,还继续南下解放了几里国全境。夏尔总席之所以这段时间都没抽出空来,就因为诸多军政事务繁杂。 好消息是夏尔总席终于答复了,明天晚上将在原总统府接见贝克莱。他给了贝克莱整整一晚上时间,想说什么话都可以畅所欲言。 得知迪加市也被新联盟攻占后,贝克莱的内心深处是沮丧的,他在信中提到的某些合作建议是谈不成了。但是另一方面,他还有很多话可以跟夏尔当面说,有些建议在信件里是讲不清的,需要有个交流讨论的过程。 贝克莱等到回复的这一天,是2021年的12月31日,夏尔正式与贝克莱见面的日子,则是2022年1月1日。 347、无聊的沈状元 1月1日白天,贝克莱特意申请洗了个澡,又换了一身得体的衣服、刮了胡子,亲自将头发梳整齐。 总统府中已经没有专为他服务的造型师了,但他也要尽量以最佳的面貌见人,与夏尔这种人打交道,他不仅要依靠学识与才华,还要充分展示个人魅力。 到了晚间领了盒饭刚吃完,他就被工作人员带到一间小型会客室。贝克莱很忐忑,尽量放松的问道:“夏尔先生马上就要到了吗?” 工作人员答道:“夏总席一个半小时之后到,但是他交待了,贝克莱总统对几里国以及新联盟还缺乏足够的了解,所以现先这里学习一段纪录片。” 自新联盟以及欢想实业成立之初,就十分注重保存各种历史记录,有个两百多人的团队就专门负责此事,其直接领导人是柯孟朝,后来换成了沈四书,由崔婉赫具体主管。 各种详细的记录材料,不仅是是照片和音、视频,还有大量的档案文献以及电子数据,采集也得到了研发部门的有力支持,还继承了原草鞋帮的档案库。 这是柯孟朝从一开始就制定的方针,要让后人知道曾经的几里国是什么样子?新联盟做了什么、给这个世界带来了怎样的变化? 贝克莱这时才发现,座位对面的墙壁上放下了一块屏幕,身前的桌子上放着一个很小巧的投影仪。 工作人员说完话就把灯关上了,同时打开了投影,播放了一部名为《新联盟与几里国》的宣传纪录片。 这方面的宣传资料,仅仅是文宣部剪辑制作好的正式视频宣传片内容,播放几天几夜也播不完,至于档案库中的存档素材,加起来更是高达上万小时。 原先这部宣传片是没有茵文配音的,只有东国语和当地土语两种版本,字幕都是东国语,可是直接放给贝克莱看他也听不懂啊,所以有关人员又加工赶制了茵文配音及字幕。 所谓内部学习资料,就是在各种培训班和学习班上播放的,学员和干部们现场观看,不得录像,其中的很多内容公开信息中也能查到,但还有一些片段并没有放到网上。 倒不是说这些内容不可告人,它就是播放给普通学员看的,新联盟做的事情也都是堂堂正正。 留下最详实的记录,不仅时让后人清晰地铭记这段历史,同时另一方面,等到时过境迁,也能最有效地回击各种敌人的污蔑与歪曲。 新联盟的宣传纪录片有很多种,由各类素材编辑组合用于不同的场合,时长也有好几类,比如五分钟、十五分钟、半小时……有的是对外公开的,上网就能查到,有的则是内部学习资料。 贝克莱看的,就是一部时长九十分钟的版本,是供新加入新联盟的成员学习用的,这个版本随着新联盟军的推进还在不断更新中。 这部宣传片不论怎么改版,其叙事结构都差不多,前十五分钟是介绍曾经的几里国,结合大量的实地拍摄资料以及调查统计数据。其一半内容是介绍非索港,另一半内容是介绍几里国的其他邦区。 影片开始后没多久,贝克莱就像夏尔读到他那封信一样,彻底懵逼了! 他当然知道几里国是多么贫困落后,年人均产值不到五百米元,国家的七大邦区曾经被五支地方武装势力分割占据,大势力还管辖着各种小势力…… 但是经沈四书和崔婉赫等人仔细讨论,认为有些画面或场景过于挑战普通人的认知,假如被别有用心的人用移花接木的手法重新剪辑配音,说不定可以搞出指鹿为马、颠倒黑白的谣言报道,国际上有很多新闻机构都是这方面的惯犯。 新联盟在几里国内掌握了舆论武器,但在国际社会上,至少眼下可以说一点话语权都没有,根本没有舆论传播能力。尽管目前国际上几乎没人关注几里国这个破地方,但恰恰在这种情况下需要谨慎。 约高乐这天在瓦歌矿业的油泼面馆里,一直等到吃完晚饭,夏尔和贝克莱的谈话还没结束。因为夏尔很忙,吃完晚饭还有一堆事情要处理,所以就先让贝克莱自己先看宣传片了。 记录片的主要部分,是介绍新联盟的成立以及宗旨,打造克林区、建设农垦区,建立新秩序、改造旧社会的一系列举措。重点以非索港为例,展现了短短一年多时间的变化,城市、山河以及人们的精神面貌已经焕然一新。 纪录片中也介绍了新联盟解放班达市、瓦歌市的过程,以及进行的社会改造成就。在最后部分,则提到新联盟已于2021年底解放了几里国全境!仅看这个结尾,就知道这部宣传片是最新的版本,是文宣部门刚刚加班赶制的。 贝克莱怅然若失,屏幕已经升起灯,房间里的灯也亮了,他还盯着空荡荡的墙壁在走神,没有意识到又走进来两个人。 这些事贝克莱原先都有概念性的了解,可是当各个街区的生活场景扑面而来时,贝克莱既陌生又惊骇,双手揪着大腿裤管几乎都喘不过气来,就像在地狱中穿行。 说是生活场景并不准确,也许那只能叫生存场景。 贝克莱还突然看到了自己镜头,因为影片中不仅介绍了民众的凄惨与绝望,也简练地介绍了这个国家的历史以及统治阶层,现任总统贝克莱当然也不能省略。 夏尔却没有和他握手的意思,直接转身隔着桌子坐在了对面,其背后就是刚才挂投影屏幕的那面墙。 另一个东方面孔的工作人员也坐在了侧面,开口用茵语翻译了夏尔刚才说的话。夏尔说的是东国语,也是如今新联盟的工作语言,贝克莱听不懂,所以特意带了一名翻译。 翻译很朴实,没有加任何多余的修饰,比如夏尔说贝克莱他就直接翻成贝克莱,没有加“先生”或“总统”一类的称呼。 “贝克莱,你这么强烈地要求见我,究竟有什么话要说?” 听见这个声音,贝克莱才猛然惊醒,发现屋中多了一位穿着凉鞋和短袖汉衫的黑大个,正是新联盟的总席夏尔。 虽然听不懂夏尔在说什么,他却像触电般站了起来,低头弯腰伸出双手。 夏尔等了半天也不见贝克莱开口,又主动问道:“你不是有话要说吗?” 贝克莱开口时语气不自觉就弱了好几分:“夏尔先生,请问你仔细读了我那封信吗?” 两人的交谈很有意思,夏尔说的是东国语,需要翻译翻成茵语;贝克莱说的是茵语,夏尔却不需要翻译,直接就能接上话,说明贝克莱讲什么他都能听得懂。 贝克莱伸手握了个空气,有些尴尬的坐下,面露讪讪之色。 他看过夏尔的材料,知道面前这个人今年将将二十二岁,非索港一所公立中学毕业,从小就混当地街区的帮派,这样的教育背景以及履历,其实也就和文盲差不多。 但是夏尔坐到面前时,却给他一种压迫感,令他觉得局促,与事先设想的很多场面都完全不一样,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而且刚刚看了那样一部宣传纪录片,原先准备好的一些话好像也没法再说了,还需要重新组织思路。 夏尔:“司马衷不是什么,司马衷是个人……” 夏尔讲了一番东国晋惠帝“何不食肉糜”的典故,最后又说道:“这个司马衷,好像并不是白痴,却很严重的认知缺陷。他还是想解决问题的,并且提出了自己的方案。” 贝克莱终于听懂了,脸色涨红道:“你认为我是那样一位统治者吗?” 为什么不用当地土语?因为贝克莱不会!他三岁就去茵国了,外语倒是会好几门,但是当地土语几乎不怎么会说。那为什么不用茵语交流呢?因为夏尔不想啊! 夏尔径直答道:“我看了,不仅自己看了,还召集在摩旺市的新联盟高层开会讨论了。我们新联盟有个沈秀才,当时直叹气,说都什么年代了,这世上居然还有司马衷?以前读历史觉得不可思议,没想到如今居然还能见着活的!” 翻译直接音译人名,贝克莱一头雾水道:“司马衷是什么?” 其次是建立在这种制度体系上的,具体的内政、外交措施。 最后是维护这个制度、实施这些措施的人,包括各级行政管理单位和国家机器。 你给我写的信当中,建议我要坚决维护这个国家现有的制度,要延续你所采取的内政外交措施,并继续任用那些官员来管理这个国家、保留原有的管理体系。 夏尔:“是与不是,让事实去评价。我们还是长话短说吧,首先问一个问题,你认为一个国家的状况,是由什么决定的?” 贝克莱并没有意识到,这场谈话从一开始,他就被夏尔的节奏带着走了。不是他向夏尔提什么建议,然后进行指导交流,而是夏尔坐下来就主导了话题。 贝克莱沉吟了几秒钟,正在思考怎样回答得完美。然而夏尔却没有等他回答,又接着开口道:“我想有肯定包括三个要素。首先是它的制度体系。 夏尔:“我刚才问你的问题,是什么决定了一个国家的状况?在你上任之前到你上任之后,这个国家其实什么都没改变,再给你多少时间又有什么意义? 我们不是没有等待,但曾经的等待只是在毫无意义地承受苦难。我的父辈从出生等到了死亡,我从幼年等到了成年,可是我们没有等来任何希望,反而滑向越来越深的深渊。 是新联盟将这个国家拉出了深渊,让曾经绝望的人们可以做另一种选择,我相信你不是没有看见。” 就是这些因素,决定了几里国的状况。那么我想问你,这和你当总统的时候有什么区别?我再问你,曾经的几里国是什么状况?它就是人间地狱!” 贝克莱被这一连串的话问得噎住了,过了一会儿才说道:“其实我上任以来,一直在努力改变这个国家,只要再多给我一点时间……” 他的声音越来越弱,说到最后几乎听不见了。这是他以前经常说的话,下意识地就出口了,可是刚刚看了那部宣传纪录片之后,已实在没有多少底气。 夏尔:“请直接说,我听着呢。” 贝克莱斟词酌句道:“夏尔先生,我知道,您和我一样,都是一位理想主义者。但有时候理想也要屈从于现实的状况,我提的很多建议,其实都是从现实角度出发的。 比如我建议你,尽量留用原有的官员,至少是其中一部分官员,因为他们是最了解这个国家的人,也是这个国家受教育水平最高的一个群体。 夏尔日常交流中的口才,比贝克莱想象的好多了,在面对面的交谈中,简直就是演讲视频中的那个夏尔,而且思路非常清晰,反应也很敏捷。 贝克莱终于重新整理了思路,定了定神道:“首先我代表几里国的第二十五任总统,祝贺夏尔先生领导的新联盟嬴得了新一届中央政权。 我刚刚才了解到,新联盟在很多方面,都取得了不错的成绩,我对此表示祝贺。想见夏尔总席,我只是想在治国思路方面提供一些经验与建议,毕竟我曾真正领导过这个国家。” 夏尔:“我还真听说过。有人告诉我黑帮的出现,就是因为有秩序真空需要填补,却用了一种最野蛮的方式。 可是我们为什么要忍受这种最坏的秩序?为什么不去建立更好的秩序……这些待会再讨论吧,我不打断你,你顺着自己的思路接着说。” 贝克莱的思路稍微被打断了一下,顿了顿才接着说:“又比如我建议,一定要重视几里国公立大学,它培养的是这个国家为数不多的精英,是我们最珍贵的财富。 我知道其中有些人并不称职,很多人也不够清廉与正直,那就敦促他们变得清廉与正直,处理其中触犯法度的官员。 但你不能处理掉所有人,因为我们实在找不到另一个更称职、更有能力的团体了,假如全部弃用,那么谁来治理这个国家? 不知道您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哪怕最坏的秩序,也比没有秩序强一万倍!” 贝克莱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失声道:“为什么?你把他们全部逮捕了!” 夏尔摇头道:“不是逮捕,就是暂时控制,接受全面的甄别调查,因为一起严重的犯罪事件,还有根据这件犯罪事件,随后发现的很多违法犯罪线索……” 夏尔简单介绍了那起恶性案件的经过以及调查结果,然后说道:“我们新联盟有位沈状元,我刚才对你说过。 有人认为,我对这所大学投入了太多的资源,每年的预算占到全国教育经费的一半。其实这需要解释,它的很多预算,都来自于海外校友的捐赠。 几里国太缺乏人才了,尤其缺乏能有效治理这个国家的人才。打造这样一所大学,培养一批最高端的精英群体,就算进而再发展基础教育,可以通过他们再去培养教育人才……” 夏尔刚才说了不想打断贝克莱的思路,此刻却不得不打断道:“我必须告诉你一件事,几里大学的全体师生,眼下都已经被控制起来了。” 总统先生,你猜他想干什么?”谈话进行到现在,夏尔才第一次称呼贝克莱为总统先生,可是语气中却带着明显的嘲讽意味。 贝克莱诧异道:“难道是给你们新联盟的官员选女人吗?” 远在几公里外的沈四书,正在主持会议布置最新工作呢,莫名感觉耳根发烫、鼻子也直痒痒。 他专门负责对几里大学的调查,这个人很有学问。我以前认为他还有一肚子无聊的学问,比如我刚才讲的司马衷的故事。但是后来才渐渐知道,那些学问一点都不无聊! 但是他最近又干了一件很无聊的事。新联盟正在给各个社区做居民登记工作,他就布置了一个大家想不通的任务。 他要求现场登记人员制作一张副表,统计范围就是与几里大学相邻的几个街区,不论是姑娘还是媳妇,只要登记人员认为还有些姿色的女人,就做出标记,然后汇总到这张副表上。 涉及到的街区总居民共有二十万左右,这张副表上标记出的女人差不多有一万三千名,具体数字是一万两千九百四十三人。 然后沈状元下了第二个命令,让调查人员就拿着这张表和居民登记信息,逐个走访这些女人,只问一个问题,她们是否曾受到过几里大学在校生的侵犯?你知道结果吗?” 贝克莱懵逼道:“什么结果?” 夏尔又接着说道:“我们当时也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他神神秘秘的跟谁都不解释。 但是这种无聊的事,却让工作人员感觉很有趣,反正可以在进行居民登记的时候顺手做了,并不耗费更多的人力物力。 虽然具体人员的审美上有差异,但大体也相差不会太多,不就是把他们认为有姿色的女人做个标记嘛。 夏尔的声音突然变得很冷厉:“一个都没有!” 贝克莱:“一个都没有?虽然是个很好的结果,但我觉得也不太可能吧。” 夏尔:“你理解错了,那一万三千人,没有受过几里大学在校学生侵犯的,一个都没有!” 348、我没打算当总统 贝克莱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地用袖子擦了擦汗,缓了缓神才说道:“他们当中,的确有些人……但是我们可以再冷静地分析一下。 说不定这其中的很多所谓的侵犯,其实并不是真正的侵犯,也许只是你情我愿,或者仅仅就是各取所需的交往。 你要知道,几里大学的在校生,对周围的异性都是很有吸引力的。而且这里的民众,观念上也不太在乎……” 这里的很多土著居民,性观念也许不能用“开放”来形容,而是很“奔放”。 有人说这就是一种传统文化特色,但是按沈状元的观点,这种特色还不太适合用“文化”两个字来形容,更淡不上传统的意义,而就是一种单纯的“前文化状态”。 这种“前文化状态”,是很难通过简单的知识或技能学习就改变的,而需要通过社会生活方式与大众伦理认同的演变,去形成与建立新的文化风俗。 但是无论如何,这种现状是存在的。就比如夏尔本人,当初也很有些管不住裤腰带,后来在这一方面才刻意有所收敛。所以贝克莱的某些话,也不能说完全没有依据。 夏尔却冷冷地反问道:“总统先生,你接下来是不是还想说,这些姑娘能有机会与几里国最高贵精英交往、发生关系,甚至是她们的荣幸? 然后你是否又会说,她们中的大多数,就是为了谋求对方的好处,这是她们的问题?但我们的问卷调查人员不是白痴,知道侵犯和正常交往的区别! 走访调查的问题只有一个,被询问对象是否有过——在本身并不愿意,却因为其他各种原因,最终与几里大学在校生发生性关系的经历? 统计上来的结果是,全部都有!这一万三千人中,年龄最小的只有十岁。 想想这么名单是怎么来的?意味着只要是还算有姿色的女孩,哪怕年纪只有十岁,也一个都没逃过魔爪。 我还要告诉你一个情况,当初统计人员不知道沈秀才想调查什么,所以并没有标记年纪太小的女孩,被标记者的最小年纪就是从十岁开始的。 几里大学的周围,有摩旺市乃至整个几里国最好的妓院,可是这帮人渣在妓院里折腾还不够,又跑出去祸害了名单上的所有人……请你听清楚了,是所有人!” 贝克莱抓住了一个重点词汇,举手插问道:“你们连妓女都统计了吗?” 夏尔:“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我要告诉你三件事。 第一,新联盟已经公开取缔了所有的妓院,这里已经没有妓女了。 第二,几里大学附近妓院中的姑娘,大多都不是来自当地的街区,解放后都已返回原街区了,在这次统计中所占的比例很小。 第三,就算是妓女,在她们不想做生意的时候,假如强迫与之发生关系,性质也是侵犯。 我们统计的范围,只是周围几个街区的民众,他们既不是这个国家的最底层,也不是这座城市的最高层。 名单上还有一些人,她们也是政府官员的妻子或女儿,有的甚至就是在校学生或毕业生的亲属。以她们的身份,几里大学的普通学生是动不了的,或者不太敢动的。 但在这个人欺压人习以为常的社会,学生也会欺压学生。总有一些不普通的在校生,一小撮金字塔最顶尖家族的子弟,可以肆无忌惮,所以她们同样没有逃过魔爪。 我刚才只是告诉你一种调查结果,你是否还想知道,这些年来几里大学的在校生在周围街区造成的伤亡数字吗? 很遗憾,目前并没有统计出来,我们的人力和精力也不是无限的。 沈状元搞了这次调查后,又有人告诉他,他犯了个人经验主义的错误,为什么只统计女人呢?假如连男人也统计进去,数字也绝对会把他吓一跳! 沈状元听完都恶心了,这个数字我们也没有。但几里大学的工作组得到了别的数据。请问总统先生,你知道这所大学一共有多少间学生宿舍吗?” 新问题很突兀,贝克莱只能反问道:“多少?” 夏尔:“你上任之后改善了住宿条件,教工宿舍且不说,学生住的都是带卫浴的四人间,共有一千六百八十二间,目前已启用的是一千五百六十三间。 在这一千五百六十三间宿舍中,你猜猜工作组没有搜出毒品的,是多少间?” 贝克莱:“我猜不出来。” 夏尔:“二百七十六间,只有这二百七十六间宿舍,这次没有搜出毒品。当然了,也不能排除以前出现过毒品,但现在恰好用完了或被带走了的情况。 几里大学严禁学生携带枪支进入校园,这一条还算执行的不错吧。我们只在八十九间宿舍中搜出一百五十三支枪,其中绝大部分是手枪,但也够吓人了! 大部分学生没有把枪支带入校园,但他们在校园外也有枪。目前总计六千二百一十七名在校学生,有四千九百九十六人在校外另有居所,有的是买下了房子,有的是长租。 有人来上学还带着仆从和保镖,这些人就住在那种地方。然后工作组在这近五千座校外居所中,总共搜出了八千三百一十六支长短枪械。 请问这些学生以及他们的保镖和仆从,在周围的街区持有这么多枪械,应该不是为了爱好和平、帮助群众吧?” 贝克莱弱弱道:“难道就不能是为了保护自己?” 华真行毫不留情地反问道:“假如仅仅是为了保护自己,那么请问,你将这所大学放到了一个多么危险的地方?” 你所关怀的、所器重的、所寄予厚望的这些人,都有着另一种身份。他们的家族掌管着各大势力,共同掌管了这个国家。但是这个国家,几乎没有安全的地方。” 贝克莱的背已经佝了下来,神情语气就像在老师面前的小学生,正在极力解释自己的某篇作业为要这么做、做的时候是怎么想的。 他在那封长信中提到了很多事,为什么偏偏要在几里大学的问题上反复纠缠、做各种辩解?因为刚才看的那部宣传纪录片中,并没有提到几里大学。 而且据贝克莱所知,新联盟迄今为止并没有创办另一所大学,也不可能来得及创办。所以在他的潜意识中,这是守住自己骄傲成就的最后一道防线了。 他擦了擦汗,似乎仍沉浸在自己的思路中,想了想又开口道:“谁没有年轻过,年轻人总会犯各种错误。犯了错误,就付出代价。” 夏尔:“张三犯了错误,李四付出代价吗? 年轻人?这六千二百一十七名在校生,平均年龄二十二岁,和我是一样的,在这个国家,可绝对不算年轻! 听了你这句话,我才意识到自己也犯了个经验主义的错误,他们并不是仅是什么黑恶势力的二代,就已经是黑恶集团的一部分。” 贝克莱:“假如你说的都是真的,我确实没有管理好这所大学。” 夏尔:“在这样一个国家中,谁也不可能单独管理好这样一所大学。” 贝克莱微微垂下了头:“学校是传授人知识和人生智慧的地方,无论如何,他们还是得到了专业的培训。至少有一部分人,掌握了这个国家所需要的知识。” 夏尔:“你不必再解释什么了。刚才是你对我说,理想主义者也要尊重现实,我谈的就是现实的情况。 我并不是有偏见,在我们新联盟的高层领导中,同样也有几里大学的毕业生。” 教育不仅教给人们知识,还有认知。在那些技巧和原理之外,更重要是掌握这些技巧和原理的人,他们成为怎样的人、选择走上怎样一条道路? 在我看来,你受的教育,和他们所受教育一样,都是有问题的。你们都是在学习怎么成为你们这样的人,可是新联盟的宗旨,就是要让这个国家不再有你们这样的人!” 贝克莱仍很不甘地说道:“可是,可是,我的所有举措,也都是一心一意在为这个国家着想。” 夏尔笑了:“你对制度问题没什么想法,似乎很想谈具体的学术问题。那么我问你,在这样一个农牧国,想改善经济民生,最重要的具体工作是什么?当然是水利建设。 可是你花了国家教育经费的一半,打造了一所大学,居然连水利工程专业都没有!当然了,我也知道原因,就算有这个专业,恐怕也没有用处。 因为在你的任期内,整个几里国,在希望阵线能控制的两个邦区内,就没有建设任何一项成规模的农田水利工程。 在你给我写的信中,声称自己大力鼓励农牧业发展,说它就是目前几里国的经济支柱。嗯,无论是谁,只要看到大概的统计数据,就会得出这个结论。 然后你的举措,就是大力开放市场、再开放市场,促进商贸流通,用需求刺激生产。 这给我的感觉,就像新联盟在各地都开了供销社,能很方便地收购各种农牧产品,然后这些产品就纷纷自己钻出来了?人们就欢呼雀跃,越生产越多? 在一个降水如此不均衡的国家,巩固和发展农牧业,居然根本不去兴修水利! 也许你也想到了,可是要做到实在太困难了,甚至于在你统治下的国家根本不可能,所以就采取了你认为更容易做到的措施。 按我们新联盟大金子的话,你其实连个科长、乡长的水平都没有。我知道你听不太懂,其实我也不是很懂,但我能明白他的意思。 说到人才,我很清楚这个国家是多么急缺,否则新联盟怎么会花那么大的代价请了那么多东国援建人员? 你自认为是全心全意为了这个国家着想,只是自我感动,却丝毫打动不了我,否则今天我也不会坐在你面前。 你在信中反复强调,几里国现行的体制,已接近于完美。这个国家的绝大部分问题,归根结底,都是没能有效的贯彻执行这套体制。 总统先生,请问你听说过传销吗?” 贝克莱一愣,这是什么问题?夏尔又抬起头似看着远方道:“我听说过,沈状元对我介绍过,他在东国的时候还做过专门的调查。 有那么一种人,他们告诉别人,只需要掌握一种很简单的方法、学会一种话术,不需要再脚踏实地的工作,边可以掌握滚滚财源、实现人生梦想。 你相信吗?我知道你是不信的,这又怎么可能呢? 可是世上还有一种人,他会告诉你,治理一个国家,只要按照一套他们所提供的、现成的制度模式,就可以让所有人得到幸福,这你就相信了吗? 假如幸福如此简单,为什么我们一直在承受苦难?当然了,我们的苦难,是总统先生感受不到的,它也是你和你这样的人带来的。 我刚才讲了两种传销,前者是商业传销、经济邪教,后者则是政治传销、制度邪教。所有传销的组织推广者其目的是什么,真是为所有人带来幸福吗? 不,不,不,他们只是想收割利益。 他们所在的世界,就像总统先生你生活的高尚街区、就像你所打造的大学乐园;而我们所在的世界,就像我曾经生活的地方、就像人间地狱。 你还不明白吗?这样一套制度,所建立的就是这样一种体系。在几里国内,我曾置身最底层的街区,而在这个世界上,几里国就相当于最底层的街区。 甚至连最底层的街区都算不上,就是一个污浊不堪的垃圾堆。 你建议我继续维护这样一套制度、这样一种体系。可我的目标就是要挣脱它,将来还要打碎它……” 夏尔的语气已经不太像交谈,而是即席发表了一番演说。自从他走进这间会客室,谈话中已经三次提到了沈状元,搞得贝克莱也是疑惑不已,不知这位又是何方神圣。 其实夏尔的很多观点或者说观念,当初都是受华真行的影响。自从他成为新联盟的总席后,三位老人家也认为给夏尔补课是一项重点工作。 夏尔在工作中最重要的助手或者说指导老师其实是沈四书、李敬直、王丰收等人。尤其是沈四书,就相当于新联盟派给他的私人教师。 说到这里,贝克莱已经接不住夏尔的话了,潜意识中也不想继续再这么讨论下去了。 趁着夏尔停下来喘口气的工夫,他赶紧换了最后一个话题:“夏尔先生,请问你想什么时候宣布就任下一任总统? 我在这里,还可以配合你完成总统权力的合法交接,至少形势上是合法的,这会让你省了很多麻烦,比如外交上的麻烦。” 这件事,也许是能体现他这位总统存在的最后价值。不料夏尔却摇头道:“你误会了,我根本就没算当几里国总统!” 贝克莱惊讶道:“你不想?可你就是新联盟的领袖,这是你的责任!” 既然夏尔不想当总统,干嘛要搞军事政变、夺取中央政权呢,又何必把他这位总统赶下台呢?难道是玩过家家,纯粹闲得无聊吗! 其实夏尔当初的理想,就是干掉金大头取而代之,既是为舅舅报仇也是自保的手段。至于成为大头帮的头之后该怎么办,那就到时候再说呗,夏尔并没有太清晰的思路。 成为新联盟的总席之后,他的理想升华了,要改变这个国家,在华真行的推动下,他希望能成为几里国的新总统。 可是今天总统宝座已唾手可得,夏尔的想法却已经变了。他看着贝克莱的眼睛道:“这是解放,不是军事政变,也不是职位交接。新联盟要推翻你所代表的政权,而不是继承。 所以我不会成为几里国的第二十六任总统,这个政权也不值得我去继承并且维护它。几里国将更名为几里人民共和国,将成立人民委员会,重新组建政府。” 出乎预料啊!贝克莱突然又意识到一个问题,很忐忑地问道:“那么我呢,新联盟打算如何处置我这位——末代总统?” 夏尔居然露出了苦笑:“我们为什么还一直让你住在总统府,除了最近太忙没顾得上安排,你知道还有什么别的原因吗?” 贝克莱:“正想请你告诉我。” 夏尔:“因为据我们所知,你在摩旺市并没有别的居所,现在又没有了工作。总不能把你赶出去睡大街吧,你会饿死在街头的,但你本人还罪不致此!” 贝克莱:“在摩旺市,我确实没有别的住所,但我还有一些存款,更重要的是我和我的家族还有很多资产,主要在迪加市。” 夏尔摇头道:“已经全部罚没充公了,包括您家族中的很多重要人物,如今也都被捕了,有少数人将被镇压,其他的人也需要接受改造……现在你每天吃盒饭的钱,都是从新联盟的办公经费里支出。” 尽管已有思想准备,但贝克莱仍觉得有些忿懑,眼圈都红了,深吸了一口气挺直了腰,抬起头道:“请问你们依据的是哪一条法律? 就算是新联盟制定的新法律,也不能允许这样无故的掠夺私人合法财产。我们家族三代人所积累的资产,新联盟若想罚没,总得有合理合法的程序。” 夏尔一直看着他,很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贝克莱,你在的信中说,自认为是这个国家最清廉、正直的官员代表?” 贝克莱:“我可以非常骄傲地这样宣称,哪怕你能剥夺我的生命与财产,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夏尔:“你就剩下这点骄傲了吗?据我所知,你三岁就去了茵国,回到几里国半年后,就入住了总统府。 你是迪加市包括摩旺市最大的种植园主,应该也是整个几里国最大的种植园主,可是你从来都没有亲自去过自家的种植园吧? 生意都由手下去打理,你只要看财务账目就可以了。这就是你所受的教育,最擅长做的事情! 刚才的那部纪录片你也看了,新联盟曾在非索港的郊外,查封了一座种植园,救出了大量奴工。那座种植园中发生的事情,简直骇人听闻! 多年来,他们与当地的黑帮勾结,绑架了大量的人强迫他们成为奴工。这些奴工不仅没有报酬,而且被限制了人身自由,受到各种打骂与折磨,直至凄惨地死去。 我们不仅解救了一批被监禁并强制劳动的奴工,还发现了大量无名的尸骨。 那座种植园的主人叫莫里森,他拥有几里国与袋国的双重国籍,当时跑到海外去了,我们没有抓住他,但罚没了他在非索港的资产,镇压了其余的罪犯。” 贝克莱:“你提到的这件事,我有印象,去年就听说过。” 夏尔:“哦,总统先生当时怎么会听说这件事呢?” 贝克莱:“袋国发来了外交照会,敦促我国政府,保护袋国公民在几里国境内的资产与人身安全,并且提供了这一事件的资料,包括莫里森先生的控诉。 你也知道几里国的外交环境,所以当时我很重视,还召开会议专门讨论,并特意回函表明了态度、做出了解释。” 夏尔:“你是怎么回函的?” 贝克莱:“我首先向莫里森先生的不幸遭遇表示遗憾与同情,对地方武装分裂势力的暴行表示愤慨与谴责。 几里国政府坚决保护海外投资者在境内的合法资产与人身安全,这是我们的一贯态度。 但是鉴于非索港被地方分裂武装占据的事实,几里国中央政府暂时无法处理此事,只有等到将来有能力再去解决。 有鉴于此,我们也希望袋国政府能够给予政治、经济、军事以及人道主义方面的援助,帮助我们提高解决类似问题的能力,几里国政府将深表谢意。” 贝克莱此刻已经有点神经麻木了,完全就是照实回答。这件事他之所以记得这么清楚,因为在他三年半的总统任期中,这是他为数不多直接与海外大国打交道的机会。 夏尔:“后来呢?你给了回函之后,袋国政府有什么反馈?” 贝克莱:“石沉大海,没有任何反馈。袋国政府也应该知道几里国的现状,根本就没指望我们能解决问题。 之所以会发那个外交照会,应该是莫里森活动的结果,他想借助外交手段追回损失。 但是发那样一个照会,已经是给他一个交待了,袋国政府也不可能为他这样一个几里国商人操心更多,他的公关经费可以说白花了。” 夏尔:“一提到这种事情,总统先生立刻就变得聪明睿智了,分析得入情入理。但我想问的是,你在维护谁的利益,又在为谁服务?” 贝克莱叹息道:“我当时并不了解真实的情况。” 夏尔:“你不了解的情况太多了,莫里森的种植园发生了什么,你是今天看了纪录片才知道的,可是你自己家的种植园呢? 这里有一份刚刚传过来的资料,就是新联盟调查迪加市某处种植园的情况,它是你名下的资产。触目惊心啊,种种罪恶,比当初莫里森的种植园有过之而无不及!” 灯光再度熄灭,夏尔离开座位站到了桌子侧面。他身后的墙壁上又放下了屏幕,播放了一段十五分钟的视频资料,是刚刚初略制作完成的…… “停下吧,不要再放了!”只过去了几分钟,贝克莱就已经低下头,痛苦地用双手捂住了脸,发出哀求般的声音。 夏尔并没有为难他,示意工作人员停止了播放,重新开灯又坐回了桌前,缓缓开口道:“总统先生,这就是你的清廉与正直?它就像建在流沙上的宫殿! 我相信,你是真的不知情,真的自以为清廉与正直。我最好的朋友曾告诉我的一个概念,你就像所谓黑帮里的好人,可是我们不需要黑帮,更要铲除黑帮。 我们并不是要为这个千疮百孔的世界继续修修补补,它已经是一具尸体,无法挽救也不值得再挽救。我没要建立一个新的、充满生机与活力新世界。 假如罪行得不到清算,善良就会苍白无力;假如邪恶不被铲除,正义就无从伸张。但我们首先要让所有人都清楚的看到这世上的罪行与邪恶,才会懂得公平的珍贵。 至于你个人,我们会给你安排一份可以谋生的工作。至于这座总统府,将改造为几里国文史纪念馆。 这个国家,还没文史纪念馆,好像也没有真正值得骄傲的文化与历史,那么一切就从现在开始。 我们会给你安排一间宿舍,你就从文史馆的一名普通馆员开始,跟着领导参与文史馆的筹建工作。在这段时间,有些调查问讯工作,还需要你这位前总统随时配合。 在参加工作的同时,你还要参加夜校学习、接受思想改造,然后才能转正,新联盟为了这种人安排了专门的培训班。 身为特别培训班的学员,每周需要交一份思想汇报,假如不会写字,可以口述。 鉴于你的情况,半年内可以提供茵文思想汇报,然后希望你能用东国语书写,不需要太复杂,夜校会教你的。” 这座文史纪念馆中所展示的东西,将会告诉人们几里国曾经是怎样的、今天的一切又是怎么发生的?我和你,我们所有人,在其中都扮演了什么角色? 包括我们这次谈话,整个的过程都留下了记录,将来也会在这座纪念馆中展示、供人查看,告诉大家这个晚上曾发生了什么?” 7017k 349、翻译 当所有的骄傲都已不再,贝克莱唯一剩下的只有风度,他一直认为自己是个很有风度的人。 可是听见夏尔说,今天这场会谈已经被完整地记录下来,作为一份历史资料,将来要供人查阅观看,贝克莱便再也顾不上最后的风度。 他简直无法想象那样的场景!将来有人就在这座由总统府改造成的文史馆中,或者在几里国乃至整个世界的其他地方,像他刚才看那部宣传纪录片一样,看着他今天与夏尔的会谈,品味着其中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 他很清楚自己今天是怎样的表现,这对他而言又是怎样的羞辱? 贝克莱站了起来,将身后的椅子碰倒在地,发出很大的声响,他也顾不上去扶,紧走两步一只手扶着桌子,眼睛发红,声音黯哑地冲着夏尔低吼道:“你可以杀了我,甚至拿走我的一切,却不能这样羞辱我!这是一场私人之间的谈话,它涉及了人格尊严!” 夏尔也站起来,双手扶着桌子,微微低下脑袋,瞪着一双怪吓人的大眼睛,盯着贝克莱道:“我们之间没有任何私人关系,这也不是在谈一场你我之间的生意。 我为什么会来见你?是你因为给我写了那封信,以几里国前总统的身份,向我这位新领导人发出了邀约,商讨这个国家的未来。 你难道现在还认为,这是一场私人的谈话吗,这只是你我之间的事情吗?我们今天一直在讨论的,难道是你的私人问题吗? 我了解你这种人,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认为你失去了尊严。可是你所谓的、自以为所拥有的尊严,它真的存在过吗?不是我让你失去了它,而是你从来就没真正拥有它! 自从走进这间屋子,我只是说出了事实和真相,假如这就令你感觉受到了冒犯,那么我也没必要说对不起,因为这完全是你的责任……” 气场这东西究竟存不存在,从来都是一个玄学问题,或者勉强说是一个心理学问题。但此时此刻若有旁观者,都会感受到夏尔的气场全开,竟然将贝克莱给瞪了回去。 贝克莱的手离开了桌沿,下意识地一步步往回退。他退得还很小心,脚后跟踢到了椅子并没有被绊倒,蹲下身子又把椅子扶了起来,然后坐回了原先的位置。 夏尔就这么一直瞪着他,接着说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吗?等到将来的某一天,也许你我都不在了,也许都还在,但有人已经忘记了今天的事情。 他们也许不是真忘记了,只是故意要混淆真相。他们会为你、为你这种人招魂,会站出来重新编撰故事,只为鼓吹与夸赞你。 就像你上周给我写的那封信,有人会极力鼓吹你是多么富有人格魅力,坚守了怎样的风度和尊严! 他们会说,你是一位多么出色的总统,多么廉洁而正直,所做的一切,都是一心一意在造福这个国家。 他们会叹息你今天的不幸,会攻击我和我这样的人,宣称我们给你带来了怎样的不幸。 这个国家那么多黑帮、你所任用的那么多官员、几里大学那些那么多师生,总有几个好人吧?在他们眼中开明而正直的好人! 所以他们还会说,这样的好人承受了怎样的不公?因为新联盟的解放,给这些好人们带来了怎样的灾难和打击? 他们会认为,是我、是我们,给你、给你们带来了灾难。他们会怀念你、怀念你所统治的那个时代,更想复辟那个时代,只因为他们想成为你这种人! 可是我很清楚,我们经历了怎样的苦难。有一位墨老先生曾告诉我,纯粹的苦难毫无意义,它只是苦难而已,而我们今天所做的事情,就是为了让苦难的经历有其意义! 刚才给你看的那部纪录片中,提到了莫里森的种植园。而你还记得那份外交照会,记得莫里森的控诉。他控诉自己遭受了怎样的损失,却无视自己犯下了怎样的罪行。 今天的你,就是另一位莫里森,而我,是亚丁与翠花。 你不熟悉这两个名字,也不认识这两个人吧?因为刚才那部纪录片的时长实在太短,还有很多内容无法介绍。 去年在莫里森的种植园中,我们解救出九十七名奴工,其中有一个人叫亚丁。他在种植园中待了三年,一直在期盼着被解救希望,并想了各种办法自救,被打断了一条胳膊留下了残疾也没有放弃。 这种坚韧的品质,难道不高贵吗?在我的眼中,他比你更有尊严。 亚丁是四年前失踪的,那天当地的一个黑帮招工,他为了生活、为了养育家人,上了卡车被带到了莫里森的种植园中,从此便失去了消息。 亚丁被带走的时间,恰好就是你从茵国返回几里国的日子,半年后你成为了几里国的总统。 亚丁的妻子叫翠花,他们有三个孩子,在亚丁失踪后,最小的孩子夭折了。翠花一直不相信亚丁是不告而别……直到新联盟解放了非索港,她终于等到了被解救的亚丁。 亚丁和翠花后来都加入了新联盟,他们的故事也被新联盟编成了舞台剧,在各解放区表演,名字就叫《亚丁与翠花》。 总统先生,请问亚丁和翠花尊严又应该由谁来维护,是由你还是由莫里森?不不不,你们就是那些无视与剥夺他们尊严的人! 翠花现在是新联盟金砂社区的妇女主任,而亚丁则报名参加了新联盟解放军,强烈要求上前线。 可是他的左臂有残疾,我们虽然请了最高明的医治者,但也没有完全将他治愈,所以他不是一名作战人员,在军中从事文职参谋工作,同时也兼任翻译。 他原先就学过茵语,在种植园的三年时间,坚持与其他奴工交流、总是在寻找逃跑的机会、学习各种能学到的技能,不仅熟练掌握茵语会话,还学会了东国语……” 听到这里,贝克莱陡然一惊,感觉右边的胳膊包括半边身子都麻了,似乎有一种无形的刺痛感,就像有很多针尖扎了进来……因为他感觉到了另一个人的目光。 屋子里还坐了一个人,就在两人侧面,一直用最直白的方式将夏尔的东国语翻译成茵语。 贝克莱刚才忽略了这名翻译,甚至没有怎么正眼看这个人,但他还是有一点印象,这名翻译的左臂好像有点问题,从进门时起就很不自然地勾缩在腰腹间。 贝克莱已经反应过来,夏尔今天带来的翻译就是亚丁!他扭头望了过去,与这名翻译的目光相接…… 听见了夏尔刚才的话,亚丁眼中隐约有泪光闪烁,但是泪水并没有流下来,他只是微微眯起眼睛看向了贝克莱,眼角带着清晰的鱼尾纹。 贝克莱无法形容这是怎样一双眼睛、怎样一种眼神? 亚丁在莫里森种植园中遭受了近三年非人般的折磨,留下终生的残疾,却始终保持着清醒并努力地活着,没有麻木也没有放弃,居然还学会了东国语。 他此刻的眼神坚定、深邃,没有任何躲闪!实际上,他也收敛了所有表情。 但贝克莱却感觉其目光深处带着冷笑,仿佛听见这冷笑声在灵魂中回荡,那无法忍受的刺痛感似无处不在。 贝克莱只是亚丁对视了一瞬,就赶紧移开了视线。但仅仅就是这一眼,灵魂却好似已被灼伤,莫名失去了全身的力气。 他出了一声冷汗,突然意识到今晚的谈话已经进行了很长时间,有了强烈的尿急感,但也只能憋着。 这时亚丁开口说话了,声音和语调很稳很平静,但如果仔细听,还是能听出一丝不易察觉的颤音。尽管他今晚一直在说话,但都在为夏尔做翻译,此刻终于说出了自己的话。 “我姓夏,叫夏亚丁。” 这是他今晚说的第一句话,也是最后一句,只是告诉了贝克莱自己名字。 然而贝克莱并不了解的是,这其实一个东国语名字,是在新联盟做居民登记的时候起的,至于这个姓是他自己选的,就因为夏尔姓夏。 说完这句话他就站了起来,跟着夏尔一起走出了这间会客室。 夏尔刚才一直就站着,等到亚丁说完了这句话,他就转身走了出去,没有告别时多余的寒暄。 两人走了,又有工作人员进来对贝克莱道:“你可以先去一趟洗手间,接下来请你观看另一部视频学习材料,是一部舞台剧,名字就叫《亚丁与翠花》。” 贝克莱没有去洗手间,刚才与亚丁对视的那一眼,让他感觉双腿站不起来,他是憋着尿看完的。 这部“影片”总计时长三十分钟,前二十五分钟是新联盟录制的一部舞台剧,曾在几里国各地的群众集会上表演。 至于最后的五分钟,是一部简单的纪录片,讲述与记录了莫里森种植园的罪行,介绍了现实中的亚丁与翠花…… 夏尔与贝克莱的见面会谈,就以这样的方式结束了。夏尔说了,这次谈话全过程,都将被如实记录下来,供后来者查询与观看。 第一批“后来者”并没有等多久,次日下午,约高乐就在华真行等人的陪同下,在瓦歌矿业的会议室里,观看了这次会谈的完整记录。 视频是从夏尔和贝克莱的侧面、亚丁对面的机位拍摄的,完全一镜到底。 贝克莱显然并没有注意到这个机位在拍摄,虽然它很容易发现。会谈现场显然也有很好的收音设备,所有人的话都录得很清晰。 众人看完之后,窗外的天色完全暗了下来,已经过了晚饭时间。 350、大领导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今天的夏尔,真有一国领导人的范了。谁能想到,不到两年前他还是街区黑帮的一名小混混呢?”这是约高乐看完视频资料后的感叹。 “夏尔当初可不是小混混,整个几里国,恐怕也找不到几个像他这样的帮派混混。”华真行为自己从小玩到大的朋友找补了两句,他也是真心这么认为的。 很多事需要回头看,才能发现夏尔的过人之处。 夏尔并不是一个“标准”的混混,至少他从没有混日子。几里国稀烂的公立教育系统,夏尔读到了中学毕业。当地土著有几个能熟练掌握心算的、有几个中学毕业后就掌握了英文读写的?夏尔就是这样的异类。 他从小就跟着舅舅混大头帮,在学校里聚众滋事的经历也不少,却在这个过程中培养了一批铁杆心腹手下,如古水门、夏长青等。 他还懂得“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的朴素道理,继承了舅舅的酒铺,还经营了橡胶园与酿酒作坊,让心腹手下平日有负责的营生,形成了一个核心团队,这才是他成为大头帮骨干的资本。 这些道理没有人特意教夏尔,都是他自己通过观察学习领悟的。他还很注重技术进步和生产力提高,“发明”了二锅头兑香蕉酒的新工艺,研制出了新产品。 根据华真行的建议,他学会了测试与控制土法制酒的酒精度与甜度,形成了最初步的标准化质检体系,然后给非索港的各大酒吧供酒。而大头帮的背景,又保证了他在生产与销售过程中的安全。 当其他黑帮混混都在搞敲诈、搞偷抢、搞破坏、反复花样作死的时候,夏尔的主要精力一直用在搞经营、搞生产、搞建设、壮大自己的力量。 夏尔早就怀疑舅舅死于金大头的暗算,但他仍然很隐忍,装作毫不知情,继续混大头帮。身在那样的街区,他也没有别的选择。 金大头根本没把夏尔这个小孩放在眼里,他只是眼红夏尔的酿酒生意越做越好,企图将酒铺以及作坊据为己有……到了这个时候,金大头其实已经离死不远了。 夏尔一直在等待机会,没有机会也要尽量创造机会。金大头收了黑钱,要暗杀罗柴德医生。在正常情况下,有心人就算想救罗柴德,也想不到这是干掉金大头取而代之的机会,但是夏尔想到了。 夏尔利用了华真行,他知道华真行有这个本事,更知道华真行身后还有几位神通广大的老人家,他清楚华真行会救罗医生,且必然会跟金大头发生冲突。 华真行当然也反应过来夏尔是利用了自己,但他对此并不排斥,因为他本人的确想救罗医生,而救罗医生就必须要与金大头为敌。 华真行当时还问过夏尔,假如干掉了金大头及其几个铁杆心腹,夏尔就有把握能够接管整个大头帮吗?夏尔的回答是——没问题! 这说明夏尔早就做了充足的准备,甚至在有意无意间筹划了多年,否则就算华真行帮他干掉了金大头,他也不可能掌控整个大头帮。 夏尔见了克蒂娅公主一面,回来后就将克蒂娅当成了梦中情人,迷迷瞪瞪好几个月,这听上去虽然有点好笑,但至少证明了其人的一种特质——他可真敢想! 但是夏尔做梦也没想到,华真行以及他背后的几位老人家来了个神转折,让全体草鞋帮成员加入了大头帮、成立了新联盟,并把他推到了新联盟总席的位置,正式开启了几里国的解放事业。 夏尔聪明好学,但是再聪明好学的人,见知也会受到客观条件的限制,两年之前他是绝对想不到今天的。可是他成为新联盟的总席之后,有了条件后也是进步神速。 后来发生的事情证明夏尔的另一个特质——他也真能干! 一念及此,华真行忽然又意识到另一件事:当地那么多土著孩子,为什么从小到大,只有夏尔成为了与自己关系最好的玩伴? 这当然证明了夏尔的眼光,他早就看出来了跟华真行结交的价值。但是另一方面,华真行跟什么人来往,三位老人家尤其是杨老头难道不会干涉和引导吗? 华真行从没有感受到这一点,只能说几位老人家做得很巧妙,几乎不着痕迹。几位老人家或许早就看到了夏尔的潜质,也想到了几乎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某种可能。 在夏尔的成长过程中,应该早就受过杨老头等人的指点。他们只要在关键时刻看似无意地点拨几句,就足以让夏尔受益终生了。 华真行忽然有所有感慨,他自诩聪明,不敢说是世界上最聪明的孩子,但至少是非索港最聪明的孩子吧?但是直到今天看完了这段视频,才彻底明白这一关节,看样子再聪明的人也总有没想到的事情,自己这样的“高人”也不能太自负啊! 想到这里,他又把自己刚才夸赞夏尔的话往回收了收:“其实夏尔也还在学习进步中,他昨天跟贝克莱说的很多话,也都是别人教的。” 约高乐笑道:“是啊,我听见了,比如引用沈状元、大金子的话,你们新联盟能人不少啊!不论怎么说,我看夏尔这小子很有出息。 看来你们也认为他当几里国的领导人是称职的,否则华老板也不能安安稳稳坐在这里,冒充瓦里希玩过家家。” 华真行:“我这是正经事,可不是玩!” 约高乐似是想故意拆台,又笑道:“看看人家夏尔,在干多大的事儿!而你呢,以瓦里希的身份坐在办公室里吹空调,成天也没什么正经事,就是汇总一下文件资料,然后再把瓦里希叫过来签个字。” 华真行:“从宏观到微观,每个岗位都很重要,都得有人来负责。” 约高乐:“看到今天的夏尔受举国敬仰,他领导新联盟完成了解放几里国这样的伟大创举。而你呢,连真面目都不露,只是取代一个小小的瓦里希干点日常杂活,难道就没有想法吗?” 在座的其他人不好说什么,曼曼却插话道:“约先生,您这么说话有挑拨的嫌疑啊。谁说小华做的事情不重要?假如换成别人,恐怕也做不好!” 连娜跟风道:“能做好这件事的人,恐怕也不愿意干。” 曼曼点头道:“对啊,不说别人,假如请约先生您来干,您愿意干吗?” 约高乐赶紧摇头道:“我在谈夏尔和华老板,你们怎么冲着我来了?” 华真行开口道:“我现在这个活,可太不容易了!昨天莫名其妙蹦出来一位冈比斯庭叛逃的大神术师,我差点连命都丢了,请问约先生对此有什么想法吗?” 约高乐:“别误会啊,我绝没有挑地沟的想法。我只是很好奇,杨老先生所修应是清静无为之道,怎么教出来华老板这样一位爱管闲事的弟子? 如今看来,华老板已得真传,万变未离其宗,佩服啊,佩服!” 华真行:“所谓清静无为,先有清静才能无为,你总不能在垃圾堆里谈清静吧?而且杨总也不止教了我这些,也不止杨总一个人教导过我。 话又说回来了,正如您刚才所讲,假如不是夏尔他们干得如此出色,我又怎么能安心在瓦歌矿业呆着呢?” 还有一件事,除了三位老人家清楚,华真行没有告诉其他任何人,当然也不可能告诉约高乐。他来到瓦歌矿业坐镇,实际上是因为系统任务。 任务十二:收购瓦歌矿业集团。 任务奖励:给朋友一个发财的机会。 要想收购瓦歌矿业,不论是以谁的名义,都要解决资金问题,但更重要的问题是能否真正掌控这家企业?使它成为受瓦歌市乃至几里国监管,并且是真正为瓦歌市及几里国服务的企业。 为了完成这个任务,华真行才会来瓦歌矿业亲自坐镇,并以瓦里希的身份配合工作组的进驻。系统发布的任务为什么不是让华真行去“解放几里国”,而是让他“收购瓦歌矿业”? 现在华真行多少也明白过来了,顺利收购瓦歌矿业的前提,就是掌握几里国的中央政权,否则很多手续无法以合理、合法的方式完成。 华真行亲自来瓦歌矿业坐镇,看似事情不多,其实非常重要,甚至决定了新联盟是否能够顺利解放几里国。 新联盟军想顺利南下,必须要保证瓦歌市不出乱子,这里是从北方根据地前往几里国南方地区的咽喉节点,后勤辎重运输线路的保障,也是万一遭受意外挫折时的战略迂回空间。 想要瓦歌市不出乱子,首先就要保证瓦歌矿业集团别出乱子,能否收购它目前还是次要问题,首先要控制住这家超大型工矿集团。那么除了华真行亲自来坐镇,好像还没有更合理的选择。 事实上这里还是出了意外,昨晚那一场斗法堪称惊心动魄。目前这个系统任务尚未完成,假如将来真的顺利收购了瓦歌矿业集团,那就说明几里国新政府已完全掌控了形势。 眼下还得继续等待,至于任务奖励是给朋友一个发财的机会,那就到时候再说吧。至于系统暗示的“朋友”是谁,应该指的就是收购项目的合作第三方,华真行心中已有了大概的人选。 这时约高乐突然又说了一句:“我看夏尔,已经入门了。” 华真行:“岂止是入门,他已经相当优秀了。” 约高乐:“二级而已,算不得相当优秀吧?” 华真行一愣:“您说的是什么?” 约高乐:“我说的是养元术,按你们制定的标准,他应该可以拿到二级证书了。” 华真行惊喜道:“原来是这样,算一时间,他也该差不多了。” 约高乐:“我的意思是说,就算他成了几里国的元首,将来有机会去养元谷进修,也得以学员的身份。” 华真行笑了:“我也很希望早点看到这一天,到时候我会恭喜他的。” 这时司马值插了一句话:“那个瓦格良也入门了。” 华真行:“这我倒一点都不意外,这世上还从没有人能享受他这种修炼条件,连夏尔都未曾有过。我原本打算假如夏尔迟迟无法入门,就给他用这个法子,算是在瓦格良身上先试一试。” 约高乐的话总是有点出其不意:“说了半天,你们是不是把那位总统先生给忘了?对那位贝克莱前总统,我倒有个建议。” 华真行:“约先生总是很有见地,有什么建议尽管说。” 约高乐:“我建议不要直接把他安排在文史馆工作,这些年他一直就呆在总统府,换了工作还呆在原先的总统府里,也没法见世面啊! 我建议把他安排到社区、到基层、到乡村去。至于编制嘛,还可以留在文史馆,以采集文史资料的名义把他派出去。” 华真行:“好建议!看来约先生也是位大领导,至少是干过大领导的。” 约高乐呵呵一乐:“哪里,哪里,我就是有点经验而已。” 莫弃弱弱地说道:“诸位领导,难道你们不饿吗?都这么晚了,我们能不能边吃边聊?” 351、黑荒奇葩 晚饭之后,约高乐和华真行还有一番私下的交谈,谁也不知道他们谈了什么,然后这位大神术师心满意足地走了,就像一位花钱买票的观众,终于看到了他喜欢看的节目,虽然票价有点贵,但感觉也很值。 告辞前他和华真行约定,一个月后交付今年的第一批春容丹,首批交付数量不得低于一百盒,交货地点就在非索港的杂货铺。 新联盟军于2021年底解放了几里国全境,但是直到2022年三月十一号,才正式宣告几里人民共和国成立。这一天就是华真行的生日,也是他年满十七岁的日子。 夏尔以及新联盟中央委员会,特意将“开国大典”定在这一天,这个日子将成为几里人民共和国的国庆日,也算是用另一种形式向华真行致意。但谁都没有明说,明白的人自然明白。 理论上讲,在新联盟推翻贝克莱政府后,到成立新政府之前,有接近三个月的权力真空期,这个国家一度没有明确的中央政权。 假如是一个正常的国家,这会造成内政和外交上极大的困惑与混乱,但几里国的内政事务并没有受到任何影响。没有名义上的中央政权,并不等于没有实质上的治理者。 在这个空窗期,新联盟的主要工作是恢复地方秩序,从组建各社区委员会开始,成立全新的地方政府以及配套的行政管理体系,参照从克林区、非索港、班达市、瓦歌市这一路总结的经验,很多工作已是轻车熟路。 真正造成的困惑是外交方面的,很多国家都看不懂这次军事政变的发起者是什么套路? 黑荒大陆诸国的各种政变,早就如家常便饭,假如有段时间没有哪个国家政变,大家反而会觉得不习惯了。但是几里国的这次政变,未免有点太磨叽了吧? 通常的标准模式,推翻前任政府之后,政变领导人当天就会宣誓就职、宣布胜利、宣告正式接管这个国家。其他各国对此早有充分的经验,可是新联盟一连两个多月都没有发布任何宣告。 在新联盟军打进摩旺市之前,很多国家的使馆人员都已经撤离,同时还撤走了为数不多的当地侨民。现在首都秩序恢复了,使馆区也受到了获胜一方的保护,那么外交人员究竟回不回来呢? 假如回来的话,相关工作究竟跟谁联络交接、向谁递交国书?使馆又不是度假别墅,不是派人住在里面就行了。 直到三月中旬之后,这个问题才有了着落。夏尔并没有担任几里国第二十六任总统,而是重新组建了一个全新的政权,连宪法、国号、国体、政体都是新的。 这就催生了一个新问题,过去已建立的外交关系,如今还存不存在?对于这个全新的国家政权,需不需要重新进行外交上的互认? 几里人民共和国的成立,用夏尔的话说,对这个国家具有划时代的意义,甚至标志了真正属于几里国自己的历史开端。但在外界很多人看来,这就是黑荒大陆上无数荒诞的闹剧之一。 听说新的国家元首夏尔今年刚二十三岁,这不是胡闹吗!但在这块奇葩的大陆上,出现多么离奇的事件都不会让人感到意外,大家对此的心理阙值已经相当高了。 总之这是一届奇葩的政府、一个奇葩的国度、一位奇葩的领导人。 哪怕在奇葩遍地的黑荒大陆上,这个故事也显得格外荒诞离奇,说出去就是段子,编成相声节目也毫无问题。 新联盟众高层对此则早有预计,这样的局面甚至就是他们有意无意间营造出来的,记得去年的时候,杨老头就有一番很有前瞻性的讲话。 那是在棕榈庄园,杨老头召集新联盟与欢想实业的二十多名高层来开会,其实就是品鉴他刚刚捣鼓出来的克林大曲,共有三个档次的系列新产品。 品鉴会毫无意外地搞成了聚餐会,连华真行都被抓差去做菜了,杨老头当时喝得有点多,晃着杯子说道: “诸位已经打造了一个克林区,很好!我的杂货铺也在克林区,我更喜欢把杂货铺开在这样的地方。 至于将来,也不用等太久,在克林大曲下一个系列产品推出之前,就有希望能看到,诸位将整个几里国都打造成一个更大的克林区。 到了那个时候,这里发生的事情可能会让很多人都看不懂,但是没有关系,没多少人会在意这个地方,大家无非是认为,在一个荒诞的国家发生了一件更荒诞的事情。 几里国将是黑荒大陆上的一朵奇葩……在东国语中,奇葩这个词很有意思,奇葩和奇葩也不一样。到时候我们做出再奇葩的事情,别人可能也不会感到惊讶,也就省了很多所谓的友邦惊诧。” 杨老头言犹在耳,他老人家所预言的局面已经出现。几里国并不是什么战略要地,它又是如此的贫穷与混乱,几乎榨不出什么油水来,很多势力对干涉其内部事务没有太多兴趣,因为无利可图。 国际上有一百多个国家曾与几里国建立了外交关系,但只有五十来个国家在摩旺市设立了使馆。 原因很简单,设立使馆派驻外交人员,在一个混乱的国家中还得设法保证驻外人员的安全,这些都需要持续投入人力、物力、财力,总不能指望已经穷得叮当响的几里国政府补贴吧? 驻外使馆的任务或者说日常事务,不仅是建立外交关系的象征,更重要的是推进经贸合作、保护当地的投资以及侨民利益、发放护照等等,另一方面还要组织间谍情报活动。 可是很多小国本身也很穷,在几里国根本就没这些事可做,再加上几里国的混乱局面,干脆连使馆都不设了,只有个名义上的外交互认关系,实际上八辈子都不会打交道。 几里国新政府对外交工作也做了很多努力,它首先宣布承认已建立的外交关系,欢迎早先撤离的外交使馆人员返回摩旺市,以恢复正常化邦交,并欢迎尚未设立使馆的已建交国家前来设立使馆,并尽量给予各方面的协助与安全保障。 各个国家反应不一,以东国为代表的一部分国家,以不干涉他国内政为原则,率先宣布尊重几里国人民的选择,延续了一贯的外交政策,与新政府继续保持了大使级外交关系。 鉴于东国眼下在几里国有好几个大型援建项目,还派驻了大批援建人员,无论从哪个方面考量这都是很自然的选择,保持了各方面合作的稳定延续。 还有另一部分国家,以几里国的原宗主国为代表,还包括西罗、北米等八个大国,提出了一系列额外的要求。 比如要求延续贝克莱政府的承诺,遵循完全的市场开放以及金融开放政策……等等。这些常规套路就不用提了,另有一些军事、经济、政治上特殊要求或者说特权要求。 这些都是新联盟政府不能答应的,按柯夫子的说法,原则一旦确立,就不能给谁单独开个可以不遵守的口子,哪怕起初时只开了一丝缝隙,迟早也会变得千疮百孔。 比如以米国为首的几个国家,提出要派驻一定数量的武装人员以护卫使馆安全,并在外交使节的外出时,有自己的武装卫队随行。 这当然是不能答应的,它相当于变相驻军了。而且新联盟特意强调,几里国现在是一个严格禁枪的国家,就算外交人员也不能公然持枪或者带着持枪保镖在外面乱晃。 考虑到安保需要,使馆内的护卫人员可以保有一些警用枪械,但是需要经过登记批准,其使用与携带的场合也有严格的规定。 几里国新政府也坚持,只有建交国任命的正式外交人员才享有外交豁免权,驳回了某些国家将其在境内或海外雇佣的普通工作人员都享受外交豁免权的要求,因为这相当于变相的领事裁判权了。 不能答应的要求怎么办?那就慢慢谈判呗。 几里国成立了一个专门的外交工作委员会,负责人是董泽刚,其主要任务是向各国介绍新政策以及新法律,申明平等互惠的外交原则。 几里国保护入境人员、海外投资者的人身安全以及合法权益,但前提是相关活动要遵守几里国的现行法律。 仅仅是两年前,董泽刚还是受到黑帮威胁、不得不依托草鞋帮庇护的小律师,他应该没有想到,如今居然担任了类似“万国宣抚使”这样的重要角色。 几里国这样的一个破国家,在外交上居然坚持平等的原则,不仅要求与建交国在政策原则上对等,也在政策原则上平等对待所有国家,听起来就挺搞笑的。 可是几里国新政府偏偏就是这样宣称的,那就当个笑话看吧。 这项工作可不仅仅是宣讲原则而已,很多细节问题堪称千头万绪。比如上述这批提出额外要求的国家,在几里国解放战争中,都撤出了正式的外交人员,只留下了在当地雇佣的工作团队看守使馆。 可是后来这些留守团队都纷纷弃馆了,原因已无法一一细究,反正是因为战乱嘛。 为了保护使馆财物不被偷盗抢劫、使馆设施不被破坏,新联盟派人接管了这些被弃守的空使馆,清点之后实施了保护性封存,等待移交给新的外交派驻人员。 新一轮外交谈判开启后,各国政府发现几里国新政府的原则立场很坚定,以断绝外交关系和经贸往来为要挟的作用也不大,后来也就懒得再扯皮了,基本上都逐渐恢复了一定级别的外交关系。 几里国本就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国家,谁都没有对它抱太大指望,有一定实力的大国就当落一步闲子而已。奇葩也有当奇葩的好处,谁能对这样的奇葩国家有什么更高的要求呢? 等很多外交使团返回几里国之后,却发现原先建立的情报网络,包括曾私下有合作的官方机构及民间团体,如今都找不着了。更奇葩的是,原本有很多习以为常的事情,现在居然都变得不合法了。 在恢复与各国外交关系的同时,几里国新政府还以防疫的名义,宣布了一系列很奇葩的新政策。 比如它恢复了摩旺机场的国际航班(本来没多少班),却制定了入境人员强制接受检测、强制隔离的新规定,并实行了航班熔断政策(可能是抄东国的)。 东国这样的大国,对境外输入的病例实行航班熔断政策,好像也能说得过去。可是几里国本身有各种传染病流行,卫生条件堪称世界最差,也实行这种防疫政策不是在搞笑吗? 可它偏偏这么干了,财政上好像也能负担得起,因为这段时间也根本没几个海外疫区人员入境。 几里国也开放了两条绿色入境通道。第一条通道是针对海外的非疫区人员,持有效检测证明和疫苗注射证明,可以实行便捷入境,实践中主要是针对东国援建人员及其家属。 另一条绿色通道,主要就是针对新派驻的外交人员,同样需要有效检测和疫苗注射证明。假如他们来自几里国所认定的疫区,不必强制集中隔离,但须在使馆内自我隔离并接受定期检测。在此期间,进出使馆的服务及工作人员也要遵守防疫规定。 表面上看,几里国新政府是利用了特殊的疫情背景,实行了锁国政策。实际上几里国并没有锁国,人员还可以出入境,只是要遵守几里国的防疫规定,对外贸易方面也没有更多限制。 当然了,几里国如今也没什么外贸。很难想象,这个连粮食生产都难以自给自足、经常发生饥荒的国家,曾经最主要的出口物资是农牧业产品,以换取为数不多的外汇。 如今农牧产品的出口数量已大幅下降,同时由于国内某一阶层的消失,原先主要进口的高端工业品包括某些奢侈品,需求也同步大幅下降。 假如将援建项目产生的交易另行计算,几里国进出口贸易总额,在原本就很低的水平上,短期内又进一步大幅萎缩。新政府在外贸方面的工作成绩是一塌糊涂,只要看到相关数据就能得出这个结论。 国内的各类基本生活物资的保障水平,倒是有了很大的改善,这完全是换了一套体系在运行。但不深入几里国内部的基层,这是很难观察到的,更别提有切身体会了。 新政府实行的一系列政策,对几里国的传统旅游业也造成了很大冲击。这个市场原本就不大,主要服务的都是罗、米高端群体,比如探险、狩猎等,原先把持这块业务的帮派势力也都消失了。 随着跨境旅游业的沉寂,几里国的另一个行业也遭受了灭顶之灾,就是大家都知道却不怎么讨论的租男行业。 遥远的东洲大陆上有一个萨哇国,历来以盛产人妖著称,但在其国内还有一个很发达的租妻行业。很多罗、米人士以旅游度假的名义,在当地租一个女人同居陪游。 而在黑荒大陆的某些地方,这种业务的性别是反过来的,来自罗、米的很多上了年纪的女士,喜欢到这里租一个甚至几个身强力壮的小伙,为其提供同居伴游服务,这股风气也曾蔓延到几里国。 想从事这一行业的小伙子,要求身体健康性格好,最好能会一门外语还会哄人开心,有时竞争也挺激烈的,需要先通过体检才能上岗,至于收入在当地来说也算不错了,还能跟着雇主享受更好的生活条件。 在新联盟解放几里国之后,禁绝了d品交易,关闭了赌场和妓院,进出口贸易大幅萎缩,旅游业遭受重大打击,就连租男行业也连带着受到了灭顶之灾……而这些行当,要么是几里国原先最发达的经济产业,要么是最重要的外汇以及进口物资来源。 在很多旁观者看来,原本就极端贫困落后的几里国,如今被新联盟折腾得更加萧条。 可是这又怎么样呢?没有人会真正关心这个地方!原先的贝克莱政府连外债都没有,不是他不想举债,而是国家信用早已破产,中央政府想借外债都借不着。没人相信它有能力偿还,也没人知道它会在什么时候就被一场新政变推翻——它如今果然被推翻了。 本就破败不堪的几里国,再破败又还能破败到哪里去?如今发生的事情,除了再度证明它是一朵奇葩,并没有更多的意义!至少绝大部分旁观者就是这么认为的,连分析都懒得分析。 352、奇葩政变 新成立的几里人民共和国百废待兴。百废待兴这个成语很有意思,它首先以百废为前提,也就是啥都不行的意思,恰如曾经的几里国,至于有没有“兴”的希望,那就两说了。 以旁观者的眼光看,它今天是如此萧条,可是新联盟政权却很稳定,对这个国家的控制力也是前所未有的强大,能够实现对最基层的街区的有效治理,这是几里国有史以来从未有人做到过的。 从华真行的角度,他希望几里国最好不要引起外界的关注,尽量先苟起来发展一波。这个目的倒是基本实现了,确实没多少外人会关注这个破国家。 但令华真行没想到的是,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内,新联盟居然破获了好几起针对“夏尔政府”的未遂政变事件。 其中性质最严重的一起未遂政变,是有人联络了新联盟军事委员会的副主席万乐东,承诺给他提供资金和武器并派军事顾问协助,支持他推翻夏尔、成为几里国新的领导人。 万乐东也是当地土著、早年的草鞋帮成员,自从李敬直组建克林区巡逻队开始,他就一直是李敬直的助手。像他这样的助手,李敬直身边还有十几个,其实就是在实践工作中培养的学生。 随着新联盟的发展壮大,万乐东的进步也很快,新联盟军南下时有三个团的兵力,他就是其中第一个主力团的团长。解放几里国后,也是万乐东麾下的两个营驻守首都摩旺市。 这起事件的幕后策动者,显然对黑荒大陆各国的奇葩政变早有研究,也是按照最常规、成功率最高的套路,找到了他们认为最合适的人选。 可是这一次他们却失算了,显然是并不了解新联盟军的性质。首都的驻防部队可不是万乐东的私人军队,就连他的贴身警卫人员,都不是他的私人仆从。 新联盟解放军,没有任何一支部队能擅自购置军火、招募士兵,更别提私下聘请什么外来的军事顾问了。军事长官当然也没有这个权限,这样的事情连碰都不能碰。 政变的策动者是首先派了当地的一位商人,以登门拜访的方式来试探万乐通,表示了愿意资助他“扩充实力”的意愿。 万乐东当即就把来人给扣下了,假如他不下这样的命令,估计身边的警卫人员就该控制他并向上级汇报了。 团盟委、副团长、参谋长、政治部主任……得到消息立刻赶来,开了一次简短碰头会的了解情况会,然后迅速上报给中央,同时将那名商人隔离起来,禁制他与任何人接触、不能再向外界传递任何消息。 夏尔等众高层非常震惊,这真是一个政变多发国家,到新的政变行动居然会来的这么快! 负责情报工作的王丰收亲自抓这个案子,突击审讯了这名商人,顺藤摸瓜又抓获了一名中间人。 这名中间人名叫图方舟,原先是个承包商,为几个驻外使馆提供生活物资。而那名商人原先就是个买办,与这名中间人是合作关系。 令人无语的是,这两人甚至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做的事情性质有多严重。 商人以为自己只是要和一位新贵搭上线、搞好关系,承诺给对方提供资金和军火支持,帮助其壮大势力。 这种事在以前的几里国,实在是太正常不过了,各武装势力的头目巴不得有这等好事上门呢,怎么现在论到他就被抓起来审讯呢? 至于中间人图方舟,显然就是为境外势力服务的间谍,但他自己却没有清醒地意识到这种身份。 在贝克莱主政以及贝克莱之前的总统主政期间,他就一直充当这种类似掮客的角色,负责收买与游说相关官员,让几里国政府按照外部势力的某种要求进行决策。 图方舟也从没有遇到过什么麻烦,反而很受欢迎。 这次他还算很谨慎了,找了一名合作商,以很安全的方式先行试探。结果合作商的反馈还没收到,自己就被新联盟政府逮捕了,连带被捕的还有他所开办公司的全体雇员。 王丰收最关心的问题,当然是谁想发动这场政变、其目的何在、具体计划是什么? 调查结果显示,图方舟的上线是曼德国使馆的一名工作人员,此人名叫约翰逊,在曼得国使团返回后,于上个月入境。 在王丰收的安排下,图方舟联系约翰逊要求私下碰头,以汇报政变计划的进展,王丰收趁势把约翰逊也秘密逮捕了。 约翰逊虽然是曼德国使馆工作人员,但并非曼德国正式任命的外交官员,据他自己交代,他是隶属于“振兴黑荒人道救援组织”的成员。 这是一个跨国非政府组织,按照他们自己的对外宣传,其工作是致力于黑荒大陆的人权观察与保护。约翰逊策划这起政变,就是该组织布置的任务。 干这种事当然得有经费,这次政变的经费额度为“不超过一百万米金”,假如计划成功,可再追加不超过一百万米金的后续经费。 约翰逊的计划是花二十万米金收卖万乐东,剩下的一百八十万米金就可以落入自己的腰包。假如万乐东的胃口实在太大,好处也可以多给一些,最多可以给到五十万米金。 至于政变的目的暂时只有一条:在万乐东成为几里国领导人之后,必须下令废除以东国语为官方法定语言的政策,并立刻停止全国范围内的东国语教育,将几里国的官方语言重新恢复为茵语。 约翰逊原以为这次政变很有把握,他所属的组织在黑荒大陆干这种事情也不是第一次了,这次政变选择了最合适的人,而且只需要实现一个最简单的目标。 就算计划不成功其实也没关系,活动已经策划了,账还是要报的,对他而言只有好处。约翰逊也没想到,这起政变尚未开始就失败了,居然连他自己都被捕了…… 此时的华真行已暂时离开了瓦歌矿业,他刚刚花了一天时间炼出了九盒春容丹,在非索港的杂货铺里看到了王丰收关于这起案件的最终调查报告,也是愣了半天。 看着手边的九盒春容丹,每一盒的售价都是两千万东国币,约折合三百万米金,华真行是哭笑不得,同时也暗生警惕。 有人居然打算花一百万米金策动一场政变,具体计划是收买新联盟军的一位团长,推翻所谓的夏尔政府,而经办人员还打算至少贪墨其中的一半! 这场政变的主要目标,居然是阻止几里国政府将东国语当成官方法定语言,恢复茵语在几里国的官方法定地位,包括学校教育也要继续使用茵语。 这至少说明了好几件事。首先是尽管几里国新政府已经足够低调,但它实行的某些政策,还是引起了某些外部势力的不满,是他们不愿看到的。 其二是企图干涉几里国内政的外部势力,其实并没有真正重视几里国,也根本不了解新联盟政府。 一百万米金,对于很多大国机构而言,就相当于手指缝里漏下的一点点经费。这次行动的性质就是有枣没枣打一杆子试试,能实现目的当然更好,否则也不值得为区区几里国投入太多。 至于策动这样的政变会给几里国带来什么灾难与动荡、造成多少伤亡与损失,那些人并不关心,他们只要几里国继续用茵语当官方语言、实行茵语教育。 此事的最终处理结果,是几里国向曼德国发出了外交抗议,而且将未遂政变的调查情况公开了,并组织了全体军政干部进行了专项学习,以提高思想认识和警惕。 曼德国则坚决否认与此事有关,驻几里国大使也表示对此毫不知情,宣称这只是约翰逊的个人行为。 王丰收等新联盟高层讨论认为,这起政变真正的幕后主使者为曼德国的可能性并不大,调查中也没有掌握相关证据,但还是与曼德国方面进行了严正交涉。 振兴黑荒人道救援组织同样声称,这只是约翰逊的个人行为,与该组织无关,该组织也从未在任何地方指使与策划过类似的行动。 这就与审讯调查结果不符了,几里国政府宣布该组织为非法组织,并通缉其成员。但该组织总部并不在几里国,专案组只抓捕了一批为数不多的境内成员。 几里国政府不仅公开了这起未遂政变事件,还东国使馆提交了一份通报材料……然后获得了新政府成立以来的第一笔国际援助。 东国政府表示,将为几里国提供长期的文化援助,以帮助该国发展文化教育事业,第一期援助金额暂定两千万米金。而几里国政府则很识趣地表示,文化援助没必要用米金,东国币就好。 最终的落实情况,东国的第一期文化援助是两亿东国币,其目的就是帮助几里国发展文化教育事业,并不附带其他任何政治条件。 根据两国政府的磋商,假如几里国的秩序稳定,经确认能保证有关人员的安全,东国后续计划还将组织一批支教人员前往几里国。 东国的这一举措,引起了一些西方国家的不满,纷纷指责与攻击东国政府这是在搞文化侵略。而在东国境内,也有一部分知识界人士对此颇有非议。 但争论与抨击都发生在海外,甚至体现为大国之间的角力,而几里国发生的未遂政变事件,反倒没有什么人再关心了。 但这一事件还有其他一系列后续风波。使用阴招不成之后,有人也开始动用了明招。 比如联合国某组织下挂名的某文化机构,正式联络了几里国政府,表示只要几里国政府用茵语取代东国语为官方法定语言,就可以提供五百万米金的文化援助。 这个机构的态度是先办事、后给钱,由于信息不对称,他们这边刚刚提出要求,那边东国政府就已经宣布了正式的援助计划,也就不太好继续谈下去了,反正几里国政府是一口回绝了。 包括夏尔在内的很多新联盟高层,事先都没有想到,仅仅是宣布官方工作和公民教育的法定语言,就会招致这一系列的反应。 一百万米金能不能搞定一场政变、给黑荒大陆某个国家换个领导人?其实是可以的,放在往日的几里国说不定也能成功,只是如今的几里国情况已经不太一样。 用五百万米金的援助承诺吊胃口,能不能让黑荒大陆的某个小国领导人改变某个国策?这种可能性也非常大,但现在的几里国政府已不可能答应。 五百万米金的有条件援助计划没有得逞,很多熟悉的套路又出现了,新联盟政府中负责文化教育的很多官员,陆续都莫名收到了一些邀约。 有人代表不同的海外机构邀请他们担任观察员、评论员、研究员、各种学会的会员等等,邀请他们参加各种学术研讨会、进行海外学术考察,拥有光鲜的头衔与优厚的车马费,还可以报销各种费用。 王丰收成立的专案组并没有撤销,接管了后续的系列事务,任何官员以及政府机构、国有企业的雇员,若受到这方面的邀约,都必须立刻向组织如实报告。 几里国是一个非常封闭的国家,所以这样的邀请基本都是通过国内的联络人发起,王丰收则掌握了大批此类联络人的情报,然后挨个进行清查。 夏尔曾在一次工作会议上强调:“尽管新联盟已解放了几里国全境,铲除了原有的各大黑帮,但境内还有大量的反动旧势力残余,需要继续花时间精力将之清除。这一起事件也许是好事,让很多人主动跳了出来,给我们的后续工作创造了有利条件。” 这起略显奇葩的未遂政变,是几里人民共和国正式成立后的几个月内,国际影响最大的一起事件。其他类似事件当然也有,反动旧势力的残余并没有随着解放就完全消失。 对于生活在几里国内的民众而言,影响最大的是另一起未遂暴动。 摩旺市原最大的帮派,在新联盟军进入首都之前藏匿了大量武器,暂时将它们埋在了地下,新联盟清缴枪支的时候并没有发现。 等风头暂时过去后,这些残余的帮派分子再度串联勾结,挖出武器企图来一场武装暴动。他们的目标是攻占总统府、夺取政权,结果还没走出街区就被镇压了。 其实就算他们攻占了总统府,也是屁用都没有,因为现在的旧总统府正在进行装修改造。新联盟政府计划将原总统府改造为文史纪念馆,目前还在筹建阶段,并没有对外正式开放。 这伙人想当然地人为,夏尔肯定就住在总统府里,只要攻占了总统府抓住夏尔,他们的政变就算成功了,这也是黑荒大陆诸国很多政变者的一贯思路与套路。 这一次武装暴动虽然在社区层面就被及时摁灭,总共也没放几枪,当地警察以及闻讯赶来的驻防部队也没有伤亡,却有一批人事后被严厉的批评、做了深刻的检讨。因为他们在收缴枪支、清查黑帮骨干分子时有重大疏忽。 大壳子也从非索港农垦区被特意叫到了摩旺市,他带来了一批技术人员和金属探测仪等设备,重新彻查了各可疑街区,果然又搜出来一批被藏匿的枪支弹药,顺带还发现了不少漏网的d品。 这件未遂暴动的在国内的影响很大,但国际影响等于零,不是约等于零而就是等于零。 总之新政府成立后,各方面的工作千头万绪,有各种事先没有想到的突发状况,总在考验着新联盟的应对能力与执政水平。 瓦歌矿业这段时间却风平浪静,似乎没有受到最近风波的任何影响,而瓦格良的职务也越来越高了,被提拔的速度就像坐了火箭。 353、瓦格良升官记 几里人民共和国成立日期是2022年3月11日,恰好是华真行的生日,到了6月11日,也就是曼曼过生日的时候,上述的未遂政变以及未遂暴动都发生并已结束。 华真行早在这年一月就离开了瓦歌矿业,他今年肩上的担子很重,因为杨老头不再管炼制春容丹的事情。华真行走了,坐镇瓦歌矿业的人当然就换成了工作组的总组长司马值。 瓦歌矿业集团的董事长兼ceo瓦里希仍然每天坚守在自己的岗位上,只是扮演他的人换成了司马值。 就连杨老头都认为,司马值是三湖镇三兄弟中最聪明、最有研究精神的一位。他可能就是太聪明了,有时也会做一些自作聪明的事,所以后来挨的收拾是最重的。 华真行其实是个无门无派、极为特殊的散修,他的修为根基是很难复制的。而且传授他幻形神术的人可是约高乐,直接留了神念心印,有针对不同体系修行的专门阐述,有些玄妙只可意会难以言传。 司马值则是跟着华真行学的幻形神术,很多时候华真行一边讲解一边还要需要现场演示,才能让司马值有大概的体会。 司马值一度被封禁神通法力、到最艰苦的地方搞地质科考,可怜他是东国平京大学毕业的经济学硕士啊,这方面的专业完全不对口啊。 在瓦歌矿业跟着华真行混的这段时间,司马值也学会了幻形神术。以五境修为掌握幻形神术,听上去好像不难,但其实绝没有那么简单,它毕竟是另一个体系的术法运用。 举一个例子,就算他某些方面的特征跟“原版”的瓦里希不一样,别人也会认为他这样才是“真”的,而原先的旧印象是不对的。 小时候的华真行总以为自己本事很大,除了三位揍他揍得很顺手的老人家,对周围的其他人基本都不怎么看得上,就连夏尔在他眼里,也不过是一群蠢货中相对最不笨的那一个。 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不算长的时间内,司马值的幻形神术便基本入门了,不能说有多精通,但平日扮演一下瓦里希是毫无问题的。他真是个学习研究型人才,连华真行都觉得佩服。 幻形神术并非变形神术,司马值在修习时也结合了自身的修为根基,与华真行所修有微妙的区别,在幻形分身上的手段可能还差点,但在冒充另一个人的时候,细节上却能做到更加逼真或者说乱真。 起初他只是第二矿区的一名普通矿工,第一次升职是被提拔为后勤部的一名普通管理人员,第二次升职则成了人力资源部的副主管。 到了第三次升职的时候,他则被调出了第二矿区,进入了发电站担任副总,分管综合管理处,假如用东国语应该就是这么翻译吧。综合管理处负责协调煤矿生产及电站发电,所以需要全面了解掌握煤矿与电站的运行情况。 那时候的华真行,其实真的谈不上有多大难耐。但自从护送罗柴德离开非索港之后,华真行越来越能发现身边很多人的优点,也懂得佩服和赞赏很多人了,也许这就是成熟的标志吧。 华真行离开了,司马值暂时接管了他的“工作”,那么真正的瓦里希在干什么呢?说出来也许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拥有了瓦格良这个身份之后,在短短八个月时间内,居然连续升职了五次! 华真行说的对,自从养元术中心在各地开办养元术培训班以来,从没有任何一位学员有如此奢侈的学习条件。 这可是养元术的创始人兼养元谷的总导师,以珍贵的五气丹为施法媒介,不惜耗费自身的神气法力,为其调理五脏、疏通经脉。 在第三次升职之前,他就已经完成了总计九次的“疗程”,算是彻底痊愈了。 其实在他接受第七次治疗之前,原先的病就好了,到了接受第八次治疗的时候,养元术便已经入门,所谓的第九次治疗,主要是起到了巩固修为的效果。 虽然新联盟已经解放了几里国全境,但是各地残余的黑恶势力活动仍然很猖獗,就在前两天,瓦里希原先居住的公寓楼就被一场爆炸中被夷为平地。 身为第二矿区人力资源部副主管,瓦格良其实已经听说了这件事,各种传闻甚至传的很邪乎,此刻听风自宾亲口说出来,他还是惊出了一身冷汗,假如自己还是原先的瓦里希,说不定这次就没命了! 在这个过程中,华真行不惜动用了或者说试验了各种手段,包括且不仅限于治疗神术、养元回春术、定风潭的好几种法术,甚至有他自己尚未完全掌握纯属的一派春光术。 疗程结束后,“风自宾”又告诉了“瓦格良”另一件事。 这不仅是因为瓦里希这个身份现在的处境可能很危险,就连公寓楼都被炸了,而且他自己也愿意。 最初的时候,确切地说是刚当矿工的那两个星期,瓦格良迫切希望早点结束治疗,乖乖配合风自宾勋爵完成对方想做的事情,然后赶紧恢复自己的本来身份。 但是风自宾还很讲道理,表示这是在他“征用身份”期间发生的事情,他会负责重新修复那栋公寓楼,并赔偿瓦里希收藏的那些名酒。 瓦格良哪能让他赔,对方对他可是有救命之恩,但是风自宾一再坚持。这场谈话的另一个结果,就是瓦里希继续以瓦格良的身份在瓦歌矿业工作,又被提拔到了发电站担任副总。 瓦格良很享受这样的氛围,真正觉得自己就是其中的一份子,不再需要服用抗焦虑药物,吃得香睡得也香,每天都有新的收获,反倒不希望立刻就恢复身份了。 既然瓦格良乐在其中,那就顺其自然吧,继续提拔他到更重要的工作岗位上。他在发电站的任职期限相对较长,差不多有三个月,在此期间,终于有人发现他和大老板瓦里希长得很像。 可是到了这个时候,瓦格良的想法已经变了,对于目前的身份渐渐从忍受变成了享受。 他的工作非常出色,还交了很多新朋友,身体状况和精神状况都前所未有的棒,还参加了养元术培训班以及工人夜校,养元术已入门并在工人夜校里开始学习东国语。 可是随着瓦格良的职位越来越高,他能接触到的更高层领导,而那些人平日则是与瓦里希有接触的,所以才会觉得他和瓦里希长得很像,但也仅仅是很像而已。 这段时间瓦里希的变化很大,假如和几个月前的自己站在一起,看上去也是判若两人。 瓦格良并没有易容化妆,他也不会幻形神术,一直就是以本来面目出现。最初的时候,他身边的同事根本想不到他就是瓦里希,也不认识瓦里希。 瓦里希担任瓦歌矿业的董事长,正式在职的时间只有半年。他当初的性格孤僻、寡言少语,深居简出,给人一种高高在上很神秘的感觉,更没有什么下基层之类的经历,集团的中低层雇员基本都没见过这位大老板。 “很像”大老板的瓦格良,第四次被提拔,是担任了一家加工厂的厂长或者说总裁。这是他第一次以这个身份,担任集团下属一级子公司的正职一把手,但是在职时间并不长。 因为原先的加工厂负责人由于最近的几里国局势动荡,也不知道听说了什么消息、走了什么门路,申请调回伊卖雷集团,返回罗巴洲工作了,集团暂时调瓦格良接任了加工厂的领导职位。 他的五官和身形都不再那么消瘦,变得很结实而且更提拔了,因此好像连个子都高了一点,发型也变成了更方便打理的寸头,肤色更深了不再那么苍白,显得很健康。 更重要的是整个人的精气神已经完全不同,不再那么阴郁,显得开朗、乐观、充满阳光,熟悉的人都能感觉到这个人身上有一股蓬勃的朝气,既自信又随和。 瓦格良的第五次升职,在2022年6月中旬,他被任命为瓦歌矿业第二矿区的总负责人。虽然仍是集团下属一级子公司的一把手,但职位却比加工厂的厂长高了一级。 瓦歌矿业集团总计有二十个矿区、十个加工厂、一家自带配套煤矿的火电站。其中第一、第二和第三矿区就占了矿石开采量的一半以上,第一矿区开采的是铝矿,而第二矿区则是几里国境内产量最大的铜矿。 他就像革命中的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越搬位置越高了。 瓦格良负责加工厂不久,就再度被提拔。瓦歌矿业又任命了新的加工厂厂长,并不是伊卖雷集团从罗巴州雇佣的,继任者是周行元,原定风潭的弟子。 莫弃、郑同俊、周行元这些原定风潭弟子、现养元谷导师,本来就有工程技术类专业的学位,或者说在东国就是干工程技术出身的。 他们来到几里国之后,不仅加入了养元谷,而且又搞起了工程建设。但这些人并没有感到失望,反而觉得很有趣,在修行界和世俗界都找到了强大的组织背景,很有成就感。 想当初,瓦格良这个身份就是从第二矿区一名普通矿工开始的,没想到大半年之后,他又回到了第二矿区成为了这里的总负责人,真是一场命运的奇幻漂流。 在这段时间,瓦歌矿业集团中被飞速提拔的绝不止一个瓦格良,由于掌控了董事长兼ceo这个最重要的位置,瓦歌矿业也招募和提拔了很多当地雇员,比如说周行元。 假如换成别人,冒充了瓦里希的身份之后,肯定希望将瓦格良隐藏得约隐蔽越好。可是华真行完全没有这么做,反而让瓦格良变得如此耀眼。 但瓦格良自己心里清楚,越是如此,就越没有人怀疑他的身份,因为另一个“瓦里希”还天天露面在主持集团工作呢。 被提拔到各个领导岗位的新人虽多,但只有瓦格良是从最普通的矿工干起的,后来担任的职位也最高,他绝对是近一年来这个企业集团最耀眼的明星人物。 瓦格良的飞速升迁,当然是华真行安排的计划,只要他能够胜任工作并通过暗中布置的考核,那么就让他在各个重要的部门轮岗提拔。 尽管理论上,瓦歌矿业集团自主雇佣的人员,最高能担任矿区总负责人的职位,但实际上在“瓦格良”之前,还从未有当地雇员担任过重要的大矿区负责人。 最近因为种种原因,不少有门路的原中高层领导,纷纷离职返回了罗巴洲,这才给了新联盟工作组很多机会安插当地的“自己人”担任各要害部门的领导。 同时他也清楚,提拔到第二矿区总负责人的位置,已经触及这个身份的职业天花板了。 瓦歌矿业集团自身在人事任命方面的最高权限,就是任命各矿区的总负责人,再往上的职位更高的领导层,都是总部伊卖雷集团委派的。 这个专案组,是几里国中央政府直接组织有关部门联合成立的,连瓦歌市地方政府及各部门都无权干涉,只能配合其工作。 专案组根据群众举报,同时掌握了大量确凿的证据材料,前来稽查瓦歌矿业集团这些年来的非法经营情况,比如瞒报产量以偷逃资源税、走私出口矿石产品、以贿赂手段获得矿产开采权等等问题…… 伊卖雷集团的这种政策,首先是因为当地确实雇佣不到合格的管理人员以及工程技术骨干,其次要害部门的要害职位必须由总部任命,也能有效控制这家海外企业。 负责整个第二矿区的工作之后,尽管没有人特意告诉他,但瓦里希自己也有感觉,伊卖雷集团对这家海外公司的掌控恐怕岁月要结束了,因为几里国政府成立了一个专案组进驻了瓦歌矿业。 这家矿业集团内部的重要报表资料,瓦格良本人都看过,包括前任留下的各种存档记录,他很清楚这家企业存在的问题有多严重! 假如在以前,瓦歌市政当局根本就不会管,别说查账的意愿了,就连查账的能力都没有,而几里国中央政府就算想管都管不着。 曾经的地方武装势力雄狮组织,就是在瓦歌矿业的支持下才得以控制了瓦歌市。与雄狮组织“共治”这座城市的各大帮派,平日就是为瓦歌矿业提供服务的,只要他们能从中捞取好处就行。让他们找自家大金主的麻烦?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是现在,终于变天了。 354、条件初具 在专案组入驻瓦歌矿业之前,几里国有两个地方算是风平浪静,瓦歌矿业和非索港北郊的农垦区。在专案组入驻瓦歌矿业之后,几里国境内基本不受近期形势变化波及的地方,就只剩下了农垦区。 农垦区也就是北洛河流域,是华真行以风自宾的名义最早买下的土地,总计有三百多平方公里,包括上游的水库区、中下游沿北洛河打造的三片湿地,以及天河、新田、高桥三镇。 农垦区的南部边界,修建了一条长达四十多公里的刺网格栅,从最东端北洛河入海口的位置,一直延伸到水库区外围峻峭的山崖下。别说人,就连大象都过不去,这是华真行花重金打造的。 但是对于华真行来说,北索河流域的重要性只增不减。他要打造的是欢想国,而非现在的几里国,第一步就是在农垦区以北打造一个真行邦。 几里国是属于夏尔以及夏尔们的,而华真行的理想或者说是梦想从未变过,就是打造欢想国,但解放几里国全境,是他实现理想的前置计划之一。 他的前置计划还包含其他很多内容,比如研制春容丹建立规模化生产体系,推广养元术并打造出养元谷,否则也没有足够的资金和人才可用。 当初之所以修这道刺网格栅,因为农垦区都是私人领地,为了防止不法分子和野生动物的破坏。农垦区顾名思义首先搞的是农垦开发,假如让一群野牛活斑马进去跑一天,那么一年的功夫恐怕就白费了。 除了南面的这道刺网格栅,农垦区的原北面边界及其内部的成片农庄,都有普通格栅进行保护性分界。如今农垦区以北超过十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也都被华真行买下了,可供开发的新地域正在进行重新规划。 曾经的农垦区,是欢想实业和新联盟起家的保障。如今随着新联盟解放了几里国全境,农垦区作为后勤保障基地的地位是大大下降了,因为新联盟已经可以整合发掘整个国家的资源。 华真行在上游建造洛福根水电站,改造与利用下游的天然水道形成了三片面积很大的湿地,然后在相对高处建立了三个市镇,除了人工开垦了近十万亩农庄之外,又播撒了大量精心挑选的作物种子,令其在野地里自然生长。 如今的农垦区局部小流域气候已有了明显的改善或者说改变,变得更加宜居,且产业格局早就不局限于农垦领域。 别的不说,其上游装机总量达六十万千瓦的洛福根水电站一旦落成,将对当地经济起到无可比拟的带动作用,也是下一步建设计划的前提。 目前这些前置条件已初步具备,华真行终于可以着手进行打造真行邦的计划。如今的农垦区其实就是将来真行邦的一部分,也是推进真行邦建设最重要的基地。 几里国解放后,农垦区目前的任务仍是埋头搞发展,尽量不要引起过多的关注与争议,而夏尔领导的几里国新政府,则是华真行实现计划最好的掩护与必须的保障。 农垦区的出现,基本是属于无中生有,因为那条北洛河近百年来已不存在,只是大雨季中洪水汇聚涌向大海的线路。这里的大部分土地,两年前还都是荒滩,雨季中被水淹没形成一片片孤岛。 以自行车厂为例,赶上了一个很特殊的背景。东国境内的自行车产业前几年经历了一条诡异的发展曲线,因为共享单车行业的涌现,一度产量大增,很多企业却遭受了毁灭性的冲击。 欢想实业从东国将一整座工厂包括几条现代化生产线,都给搬迁过来了,还勾引来一批生产研发人员。先用帮助这家工厂建成投产的名义将人请来,再创造各种条件想办法让他们长期留下。 就几里国目前的经济发展水平,特别是农垦区显示的道路交通情况,自行车是一种非常合适的交通工具,而且产品可以销售到黑荒大陆各地。 如今的农垦区不仅出产各种农副产品,发展了以鸡、鱼为主的养殖业,还新建了水泥厂、玻璃厂、各种食品以及日用品加工厂,正在筹建化肥厂、纺织厂、自行车厂、农机厂。 随着居民的日渐增多,这里的服务业发展也很快。至于和东国之间的贸易,以农垦区目前的体量来说,规模已经相当不错了。总之这一带,终于显现一片百业初兴的盎然生机。 以水泥厂为例,虽然很多高标号、特殊种类的水泥还需要从东国进口,但是建设用的普通水泥有一部分已经可以自产了。 农垦区的学校去年九月初就已经开学了,每个镇子都有一所,这三所学校各个年级的课程都有,分为小学部和中学部,小学五年制,中学也是五年制且不分初中和高中。 当初华真行提出这个方案的时候,还遭到了很多人的反对,包括合作方东国汇英中学的领导,他们都认为最好参照目前的国际主流模式,就是小学六年、初中三年、高中三年。 华真行坚持了自己的意见,并且询问大家,假如就按这个方案,能否制定出有效合理的教学计划、完成指定的教学大纲内容?参与研讨者的回答居然都是可以,那么就这样布置工作任务吧。 尽管生产自行车的钢材、各种配套部件目前还需要从东国进口,但它可以带动很多潜在的需求。瓦歌矿业不是没有生产普通钢材的潜力,真行邦的很多地方也有丰富的矿产资源,将来都可以分步发展。 原先的草鞋帮中就有很多机电维修人才,以他们为骨干再加上适当的外援,有了需求之后至少可以成立配套的零件加工与维修厂……发展农机厂也是这个思路。 这些小工业,在现代工业整体产业链上看似低端,但绝不能说落后。农垦区这边有后发优势,尽量采用了目前相对先进与成熟的生产与管理技术,最重要的其实还是从业人员的培养。 为什么农垦区的三所学校,从一开始起就实现了全年级段的教育?因为他们主要的教学对象是东国援建人员及最新移民的子弟。 欢想实业的政策,东国援建人员如果将家属也接过来,配偶可以安排工作、孩子负责安排上学,不论是哪个年龄段的孩子,都能根据现有的受教育水平安排最合适的年级。 农垦区的三所学校,每个年级都预留了四个班,但实际招生规模都没有超过两个班,因为目前的适龄学生还比较少。 至于非索港主城区,新改造成立了十二所学校,虽然也留出了各年级相应的教室,但情况跟农垦区完全不一样。各学校几乎都是从小学一年级教学开始,其他年级的预留教室也暂时都被小学一年级各班占据了。 这也是没办法,此地曾经的基础教育烂到约等于没有,从六岁到十五岁的适龄儿童或少年,接受新教育几乎都只能从小学一年级开始。 超过十五岁的准成年人及成年人,不适合再到小学一年级去回炉了,他们可以自愿参加社区组织的夜校补习班。 华真行也常常在想,这只是一座不到六十万人口的小城市,假如换成一个人口过亿或者过十亿的大国,这样的改造与建设将是怎样的难度? 2022年上半年这段时间,华真行在幕后坐镇,管的主要只是非索港这边的事情。至于几里国的其他地区,那就让几里国中央以及各地方政府去操心了。 华真行在非索港做的一切,其实都是在积累经验、打造一个切实可行的成功模板,也不能所有的事情都指望他一个人包办了。 这三所学校的中学部,都安排了一门很特殊的义务教育课程,就是养元术。那怕去年在前线干部很紧张的情况下,农垦区还是保留了一批养元谷的骨干学员。比如新田镇镇长洪万钧,已是养元术四级导师,他还兼任了新田学校中学部的养元术指导老师。 自华真行从瓦歌矿业返回非索港之后,主要精力就用在了农垦区的新时期建设上,同时兼顾非索港的下一阶段整体发展规划。 幸亏非索港加上农垦区目前总人口还不到六十万,各方面事务尚能做到杂而不乱,洛克领导的市政部门也给力,华真行在总体上还能顾得过来。 萧光等三兄弟曾以定风盘为阵枢,将三湖镇及周边一带打造成了一片风水宝地。由于他们的修为有限,远没有发挥定风盘真正的神通妙用。 后来杨老头撺掇华真行将定风盘给拿走了,神器认主改名为扶风盘。但是三湖镇的法阵若是废弃实在可惜,墨大爷又拿出了自己炼制的一个盘子,取带扶风盘充当阵枢。 那个盘子虽然远远比不上扶风盘,但也不是说拿出来就能拿出来的,说明几位老人家对此事应该早有准备,华真行也受到了启发。 随着南方形势的稳定与秩序恢复,华真行也将前期派出去的一批养元术导师调了回来,这批人已经在前线呆了至少半年。 除了司马值、郑同俊、周行元、莫弃等人还必须要留在瓦歌矿业,其他人能回来的都叫了回来。 北洛河流域是华真行下一步的建设重点,他又安排了一个新计划,在上游的水库区以及下游的三片湿地各打造一座法阵,或者说建造福地,具体做法可参照三湖镇。 至于碧空洗,可以理解为净尘罗的进阶版或更高端版,妙用更精粹,祭炼也更加艰难。 养元谷目前库存的净尘罗有九件、碧空洗有三件,这样珍贵的法宝,华真行不想让它们就这样白白放在库房里闲置。 以碧空洗为阵枢,打造一个基本能笼罩库区范围的法阵,将上游的库区营造成一片福地。 后来广任道长送来了当年定风潭的遗留器物,潘采等原定风潭弟子也加入了养元谷,华真行这才知道,墨大爷炼制的那个盘子并非他老人家独创的思路,定风潭千年以来早就有过类似的尝试。 定风潭历代祖师尝试炼制了两种类似的法宝,分别名叫净尘罗和碧空洗。 净尘罗也是定风潭标志性的法器,数量仅次于春雨枝,它是历代定风潭祖师仿制扶风盘之物,虽然神通妙用远远不及。 在北索河中下游的三片湿地上,则以净尘罗为阵枢也打造三座福地,规模格局比洛福根水库福地都小一些。这四座福地,各派一名六级导师负责坐镇,养元谷中的众导师可轮流排班。 除了坐镇负责人,每座福地还可以安排三名四级学员当助手,这不仅是跟随导师学习的好机会,同样也享有借福地修行的机缘。这三名助手也将轮流排班,因为平日可能还有别的事。 比如新田福地打造完成后,第一个月暂时就由原定风潭弟子郭汐灵负责坐镇,新田镇的镇长、新田学校的养元术指导老师洪万钧,也成了三名助手之一。 这片福地虽不能跟养元谷那样的结界洞天相提并论,但极大地改造与进化环境,使生机更充沛、气候更宜人,对水土资源的保护和利用也更合理。 阵枢所在的小岛,就是库区中央露出水面的一座山峰。法阵布成后虽可自行运转,但还需要修士主持阵枢适时施法微调,所以需要派人驻守。 这看似是个枯燥的苦差事,但对修士而言却意味着求之不得的机缘,能坐拥一片福地助益修行。 打造这一大三小四座福地可不简单,动用的物力还在其次,更重要的是须众高人合力,除了实在不方便调回来的司马值等人,对此已有经验的萧光和郎校民也都被调了过来。 打造养元谷洞天,是三位老人家尤其是墨大爷出力,华真行想帮忙都帮不上,因为修为实在太浅。如今打造这四座福地,华真行没有再惊动与打扰三位老人家,都是自己带人干的。 这也是他以养元谷“谷主”兼“总导”的身份,亲自策划并组织实施的、属于修行界的“大型工程”。为了建设一个理想中的农垦区,创造建设真行邦乃至欢想国的条件,华真行真可谓不惜工本。 这边打造福地的工程才刚刚展开,有一位老朋友却突然来到了非索港,就是如今已功成名就的罗柴德勋爵。 355、剪彩 专案组进驻瓦歌矿业后,调查结论是该集团违法经营情况非常严重,目前正在讨论处罚方案。 原本它拥有该邦区辖境内所有矿产,包括已开采和未开采、已发现和未发现的,未来三十七年的开采权,这也构成了该集团净资产估值的重要部分。 这样一份矿产开采权协议,以正常的商业眼光看上去当然非常离谱,可当初的瓦歌市政当局就是这么签了,几乎相当于白送。 据说几里国政府不仅要收回矿产开采权,还打算给这家企业集团处以超过十亿罗元的重罚。 瓦歌矿业集团对外公开的财务报表,目前的净资产总值也不过是十亿罗元,其中大部分还是来自于矿产开采权的估值。这样一来,就算将这家企业砸碎了卖骨头渣子,也是交不起罚款的。 有鉴于此,几里国政府还打算追究其实际控制人伊卖雷集团的连带责任。假如瓦歌矿业破产清算也交不起罚款,那么就处罚伊卖雷集团。 伊卖雷集团远在罗巴洲,几里国政府眼下是管不着的,就算开出罚单,伊卖雷集团也可以不必理会。但是从法理角度,假如该集团将来还想再几里国境内进行任何经营活动,前提就是交清该笔罚款,除非是永远都不来了,或几里国现政府被推翻了。 目前处罚方案还没有正式公布,但内部消息已经通过各个渠道传了出来。 瓦歌矿业集团的众高管,主要是以瓦里希为首的、由伊卖雷集团直接派驻的高层管理人员,虽然没有被捕入狱,但已经被监控起来,不得离开所工作的矿区,要随时配合专案组的调查。 几里国政府如此动作,很快就受到了外交方面的压力。别利国发来了照会提出了严正抗议,认为这是粗暴干涉海外投资企业的经营自主权,践踏了贸易自由原则,伤害了投资者的利益,并严重侵犯了高层管理人员的人权。 伊卖雷是一家跨国工业集团,最早成立时总部在兰西国,业务与投资遍布世界各地,后来因为种种原因将总部搬到了别利国,因此这次外交抗议也是由别利国出面。 抗议也不仅是口头上的,伊卖雷集团针对几里国政府的指控,还提供了一份辩诉或者说驳斥的资料,回避了瞒报产量的问题,重点解释了矿产开采权的来源,目的是以正视听。 按伊卖雷集团的说法,当初取得瓦歌邦区的矿产开采权以及后来的续约,有特殊的背景和历史渊源,不是他们主动要去投资的,而是受到了瓦歌市当局的大力邀请。 因为瓦歌市包括整个几里国,都没有能力开放其境内的矿产资源,资金、技术、人才……什么都没有,伊卖雷是出于援助的目的才会在当地投资。换句话说,这是几里国哭着喊着求着他们去开矿的,而他们答应这个请求,简直是大发善心。 取得矿产开采权虽然没有花太大代价,但是瓦歌矿业每年都会根据产量缴纳矿产资源税,给这个极端贫困落后的国家带来了宝贵的收入,还解决了当地大批人员的就业问题。 这份辩诉材料就等于明明白白地告诉几里国政府,假如离开了伊卖雷集团和瓦歌矿业,几里国境内最主要的矿产工业就算是废了,仅靠几里国自己是玩不转的。 假如瓦歌矿业经营不下去,当地政府就失去了最重要的财政收入来源,还将有多达几万人口会失业,几乎立刻就会带来社会动荡与骚乱。 这份材料与其说是辩诉不如说是威胁,在其最后还提到,别利国政府以及罗巴联盟,会保护其企业及公民海外投资的合法权利以及人身安全,假如几里国政府不纠正错误做法,就要考虑遭受武力干涉的可能。 武力干涉?这是要发动入侵战争吗?微妙的是,军事威胁并不是别利国外交部门直接发出的,而是来自伊卖雷这样一家企业,多少有点扯虎皮上身吓唬人的意思。 伊卖雷集团的某些辩解,听上去好像也不无道理,很有迷惑性。比如说当初不是他们想来投资瓦歌矿业,而是受几里国地方当局的邀请而来,几里国本身并没有矿产开采能力,瓦歌矿业则给当地带来了财政收入以及就业机会。 但只要熟悉这个国度的历史,就会发现这种说法经不起推敲。当初兰西国、别利国、茵国等殖民者可不是当地部族邀请来的,他们是拿枪架炮自行打进来的,占据了土地开采资源。 那时候生活在这里的各部族土著,被强迫到矿区劳动,处境比新联盟从种植园解救的那些奴工还要凄惨。后来的瓦歌矿业,其实是在几里国独立后,继续接管与控制了殖民时代留下的矿产工业。 针对此事,几里国政府则回了一份公函,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同时提交了一份证据材料,明确指出瓦歌矿业集团近年来的重大违法行为。 太久远的数据在本地已无法查证,但是近六年来,瓦歌矿业平均每年的销售额为五亿罗元,实际上报瓦歌市政的销售额只有两亿罗元,而且就是按照这个销售额缴纳的矿产资源税,瞒报了六成的产量。 仅仅是偷逃税收这一项的罚款,就足以让瓦歌矿业破产了! 瓦歌矿业最早和市政当局签订的矿产开采权协议,具体内情已无法调查,但是后来再次续约,就发生在雄狮组织控制瓦歌邦区之后,不少当事人都还在呢。 雄狮组织的首脑人物,那怕罪大恶极,目前也还押着并没有枪毙,因为有另案未结。所谓的另案就是瓦歌矿业的案子,他们如实交代了当初收了瓦歌矿业的多少好处、以什么名目、干了哪些事情等等。 对照瓦歌矿业内部相关财务资料,能充分证明这家企业当初以非法贿赂等手段,获得了矿产开采权的续约……还有大量勾结当地犯罪组织的证据,仅这方面的材料,整理起来就有上千页。 这份回函附送的证据材料,副本当然也落在了伊卖雷集团手里,负责此事的高层团队都有懵。因为几里国政府掌握的证据实在太全面了,没有一批内鬼配合简直是不可能的! 按照他们一贯的认知,几里国方面根本查不清瓦歌矿业的账目,当地熟练掌握兰西语的人就难找,更何况看懂那么复杂的财务资料呢,可偏偏事实如此。 别利国方面通过外交渠道继续提出抗议,但是回避了瓦歌矿业的经营问题,只强调几里国方面限制了该国企业外派人员的人身自由,雷声仍大雨点渐小。 这批瓦歌矿业的高管,几里国既没有逮捕但也没有解除监控措施。伊卖雷集团那边则是继续狡辩、继续威胁……事情好像就这么僵住了。 伊卖雷集团虽然表面上嘴硬,但碰了钉子之后,也在私下里寻求其他的止损手段。 几里国政府的态度很强硬,继续硬钢下去真的要发展成军事干涉吗?且不说这种可能性有多大,至少对于伊卖雷集团而言无利可图,因为代价实在太大了。 为了保住一个瓦歌矿业,就直接入侵几里国推翻其政府?假如瓦歌矿业的收入规模是现在的几十倍,倒是有那么一点可能性。至于暗中使坏的搞政变,好像希望也不大,因为已经有人试过了。 东国有个俗语叫走后门,不是乱开车的意思,一般是指通过请客送礼拉关系等方式,求得办事方便。 说到走后门,西方各大资本集团玩的才是真正高端,他们可以直接通过政治现金、合法游说等方式,甚至推动政府制定法案或者修改立法,以实现自己的目的。 但想这么做,得有合适的中间人跟几里国如今的政府要员搭上线。此时便有智囊想到,别利国在几里国也有自己人啊! 欢想实业在新联盟夺取几里国政权中,给予了重要的支持,这一点不难调查。而欢想实业的所有者是风自宾,那可是克蒂娅公主代表别利国王室亲自册封的勋爵。 于是伊卖雷集团这边立刻开始联系风自宾,目的就是想通过他找准门路,搞清楚游说和收买哪些人可以解决问题,以及需要付出的代价有多大、有什么私下的利益交换条件? 但风自宾勋爵一如既往的联系不上,他名下的基金会工作人员倒是给了回复,说勋爵先生有交代,假如是商务投资方面的事情,可以联系罗柴德勋爵转告。 罗柴德是能联系上的,人就在别利国,而且托他出面也行啊!据说罗柴德是几里国人民的老朋友了,而且与新任国家元首夏尔建立了深厚的友谊,假如他肯牵线其实就不必再找风自宾了。 事情就是这么巧,伊卖雷集团这边联系上罗柴德的时候,罗柴德正准备访问几里国呢,事由是受到了非索港地方当局的邀请,来给以他的名字命名的新机场剪彩。 356、建设节 在华真行的规划中,如今的非索港将来可以改名为夏尔市,然北方的荒原上建造一座新非索港市。目前建造的机场就是新非索港市的机场,但它离农垦区以及将来的夏尔市都很近。 这座机场总共有三期规划,全部完成后,将成为一座大型的现代化国际机场。眼下所谓的竣工剪裁,指的只是一期工程完成,达到了可起降大机型国际航班的要求。 机场目前只有一条跑道,信号指挥系统都是最先进的,但航站楼规模还比较小,这主要是受工期和投资规模的影响。这座新机场的名字就叫罗柴德机场,一期工程都是罗柴德捐的钱。 想当初华真行收拾了奥海姆,简介帮助罗柴德控制了奥海姆集团,罗柴德一高兴,表示再捐赠建第二条跑道的钱。但华真行也不能只逮着一只羊薅毛,将来的二、三期扩建工程主要得靠他自己了。 取得中央政权的好处此时就体现出来了,很多事情都可以名正言顺地洽谈,比如协调正式的国际航线。 将来的大批援建人员及其家属,往返非索港与东国,就不必绕道特玛国的美里机场了,可以直飞非索港新机场,比以前要方便得多。 非索港新机场落成后,除了技术测试航班,第一个正式降落的航班就是罗柴德的私人飞机。 洛克市长等领导亲自到场迎接,并组织了盛大的欢迎与庆祝仪式,趁着休息日拉来了三千多人,就连不少在校的中小学生都组织来了。 这么热闹的事情,很多当地群众也自发赶来看热闹。从高桥镇到达新机场只有二十公里,骑自行车就行,机场建设单位也组织了参建的全体工人共享庆典。 这一天航站楼外停车场与机场内的停机坪上,人头攒动、锣鼓喧天、彩旗招展,洛克市长特意把它搞成了一个盛大的节日活动。 航站楼外面还搭起了舞台,上面表演其很多当地人都耳熟能详的舞台剧《放下你的刀子》、《亚丁与翠花》等。 这些重点宣传剧目有十几部,最早是新联盟文化宣传部门编写与排演的,如今已在几里国的各地社区的群众集会上轮流演出。 在非索港这个新联盟最早的根据地,很多剧目大家都已经熟得不能再熟了,几乎每一句台词都会背、甚至每个动作都能模仿。但每一次表演,群众们的观看热情从不消退,甚至乐此不疲。 就像欣赏吟唱一首自己很熟悉的歌曲,并不是自己会唱就满足了,还会进一步享受与感悟其中的韵律以及内涵……这个比喻可能不太贴切,但也多少能反映眼前的情景。 台上的表演很投入,台下的观众纷纷评头论足。比如演员的哪一句台词说的真给力,配合表情和动作,那感觉完全到位了! 还有一些细节可能表演的用力过猛,声音语调太夸张了,另有一些地方没放开,演员可能尚未完全吃透角色……上次在何时何地,曾看到同一出剧目的表演,相较之下那此才更精彩云云。 演出进行到高潮处,台下的群众们还会一起做动作、喊出最经典的台词,场景壮观且震撼。 需要特别强调的是,今天的演出说的全部是东国语台词,而台下有不少观众都是当地土著,他们不仅每一句都能听得懂,而且硬生生几乎把每一句台词都给背了下来。 这最早是柯孟朝制定的计划并布置的任务,在社区群众集会上演出时,同样的剧目通常都会表演两遍,一次用当地土语,另一次用东国语,不仅能起到宣传教育的作用,还在潜移默化间推广与普及东国语会话。 这与夏尔那十二篇演讲起到的作用是类似的,有些方面的效果甚至更好。 舞台前围不了太多的人,机场前预留的空地上,各社区代表队还组织了别具特色的广场舞表演,很多动作真不是一般人能扭出来的,堪称争奇斗艳。 由于今天并没有别的商业航班,航站楼的大部分区域开放给群众参观,有谁累了就可以进去找个地方歇会尔,机场的商店和餐厅也开业了。 杨老头今天居然也来了兴致,他没有混到领导队伍里,而是叫人找来几个帮手,开了一辆小卡车从杂货铺里拉货,在空地旁摆摊,搞了一个杂货铺的临时分铺。 他老人家都这么干了,别人当然会捧场,比如供销社也组织工作人员在停车场周围摆上临时摊点,售卖各种土特产和小零食。 至于洛克搞的餐饮公司,原先主营业务是在各街区开油泼面馆,今天也组织员工到这里摆起了小吃摊……除了在航班落地之前还不能燃放烟花爆竹,其他的各种节目都整起来了。 罗柴德的飞机按照计划是午后到,但从上午开始,这里的气氛就已经越来越嗨,简直就是一片欢乐的海洋。 看见这一幕谁又能想到,仅仅在两年前,这里很多人甚至都不敢随意走出自己所属的街区。 插一句后话。正因为今天的欢乐令太多人印象深刻,所以后来每年的这一天,都成了非索港的欢庆节日,接着又成为了几里国的法定节假日。 几里国官方的法定名称,将每年的这一天定为建设节,但很多非索港民众还是习惯俗称为它为机场节。 很多国家都有自己的特色节日,比如东国的清明、端午、中秋,这与文化传统有关。建设节后来就成为了几里国的特色节日,今天发生的事,便意味着这个国家正在形成的自己文化传统。 罗柴德的私人飞机是下午一点左右降落的,伴随着群众的欢呼声停稳在停机坪上,洛克和连娜亲自站在舷梯前迎接,两侧是手捧花朵的儿童队伍。 庆典艺术就在机场前搭好的舞台上举行,几里国的国家元首夏尔很遗憾不能亲自到场,专程发来了一封贺信,并委托特使夏长青在现场朗读。 洛克代表非索港市政府致欢迎与感谢辞,雷云锦总工代表承建单位发言,崔婉赫代表业主方欢想实业致辞,然后还有建设机场的优秀工人代表发言,最后是罗柴德先生致辞。 待罗柴德发言完毕,台上拉出一条长长的红绸,红绸上结着七朵大红花,还有工作人员捧着盘子端上来五把剪刀。五名代表同时为新机场的落成剪彩,然后锣鼓鞭炮齐鸣,燃放礼花庆祝。 罗柴德这次只是以私人身份来访,而非索港欢迎与接待的规格如此之高,夏尔还特意发来喝信,其实也是释放外交上关系缓和的信号。 自从罗柴德确定了行程之后,几里国方面与别利国以及伊卖雷集团你来我往的嘴炮战暂时沉寂了,有关人士都在等着此行的结果。 正式的庆典仪式大约在下午两点半结束,机场内外群众自发的欢庆继续。 在庆典上没有站到台前露面的华真行,终于与罗柴德私下见面了,先来一个热烈的拥抱,道一声辛苦问他累不累,是否需要先休息一会并用餐? 罗柴德笑着说一点都不累,他在飞机上刚吃过午饭,而且早上还睡了一觉。 罗柴德的私人商务飞机,配有很舒适的双人床,想做私密高空运动都行,这才是真正的富豪生活,跟当年街头流浪汉已是天壤之别。 下午三点钟,有关人等就在机场二楼一间并未开放的贵宾候机室里开了一个讨论会。大家都是带着任务来的,几乎一点时间都没耽误。 可能是话题比较敏感,与罗柴德同机抵达的助手都没有参加,罗柴德方面只有他自己一个人,这也表示了对华真行等人的充分信任。 贵宾室总共也只有五个人,除了罗柴德之外,还有洛克、连娜、华真行、曼曼。 华真行亲手泡了茶,坐下后便问道:“罗医生,我们是老朋友了,有话我就直说。我想收购瓦歌矿业,不论是以谁的名义,总之是代表几里国方面,请问你在其中有没有发财的机会?” 这话说德也太直接了吧?很多过场都省略了! 但罗柴德已习惯华真行的这种风格,哈哈笑道:“华,我得先问清楚,你是想拆分这家公司,还是想关闭这家公司,或者是想将它完整保留下来,包括人员、资产与设备,然后继续经营?” 华医生:“罗医生,你应该知道答案,连娜早就转告了我的想法。瓦歌矿业对现在的几里国很重要,简直相当于工业起步的基础。 假如这家企业出了任何意外,别说经营进行不下去了,哪怕只是正常生产受到不利影响,后果都不是我想看到的。另一方面,几里国现在也不想和别利国彻底闹翻、导致不可控的冲突升级。” 罗柴德:“也就是说,你们并不想搞垮这家企业,而是想发展这家企业……这我心里就有底了。” 假如换一个场合,华真行这么说话,就等于把自己的底线都交代出去了,会在谈判中处于很不利的地位。 但此刻显然不是双方在谈判,而是同一伙人关起门来商量方案,华真行首先要说清楚自己想达到什么目的,然后大家才好一起想办法。 无论伊卖雷集团是赔是赚,华真行都绝不希望把瓦歌矿业这家企业搅黄了,甚至都不想影响到它的正常生产经营。 他的目的只是想用一种最有利的方式收购瓦歌矿业,使其能真正的造福几里国的工业发展,并对他本人将来的计划有所帮助。 但是他的这个态度不能透露给伊卖雷集团,否则会被对方用各种方式拿捏。所以几里国官方的立场非常强硬,表现得有理、有利、有节,不如此不足以让伊卖雷集团忍痛割爱。 但假如双方一拍两散,瓦歌矿业必破产清算无疑,其管理团队尤其是技术团队将就地解散回国,剩余资产包括各种厂房设备,按正常的法定程序,都得拍卖以抵罚款及债务…… 几里国境内,目前还真没有另一家公司能以这种方式立刻接手,欢想实业也不行,它还没有搞大规模重工业的经验。 更何况瓦歌矿业的技术支持、设备保障、产品销售目前都依靠海外渠道,就算几里国以强行罚没的形式,接管了所有矿区及生产设备,这些有形或无形的渠道与资源也都等于失去了。 仅说一个细节,目前各矿区的主要设施,其技术保障和维护服务,都是罗巴联盟的公司提供的,而这些公司与伊卖雷集团都是合作关系。假如这方面问题搞不定,哪怕有机器和工人,工地也运转不了。 几里国政府确实占理,但是别利国与伊卖雷集团的要挟也很现实,更要命的是,几里国政府在国际上几乎没有丝毫公信力与话语权。 外界也不会关心几里国政府方面是否占理,很多人只会看到几里国新政府刮地三尺、强行搞垮了一家海外投资的企业,而且还是该国最大的、几乎是唯一的大型工业集团。 这种影响太恶劣了,且不是几里国政府能控制的,对几里国将来的对外合作、吸引投资、商谈援建项目都很不利。 就算这些因素都不考虑,设法引入新的合作方,比如让东国矿产企业来接手。且不说能否顺利找到、对方愿不愿意,从头再建技术支持、设备保障、产品销售体系,不仅恢复正常生产经营需要时间,综合代价也远远超过瓦歌矿业目前的净资产估值十亿罗元。 将来的很多事情,只能在顺利收购瓦歌矿业的基础上,再一步步安排……华真行心里明白,罗柴德对此也很清楚。 华真行问道:“你既然有底了,有什么具体的方案吗?” 罗柴德:“来之前,伊卖雷有人找过我,希望我能搭上门路。只要新政府承认瓦歌矿业现有的矿产开采权合法有效,他们愿意和相关的负责人建立良好的合作关系,私人方面的条件可以尽管提。 至于公务方面的,他们可以承诺,今后每年缴纳的矿产资源税,至少可以提高一倍。几里国官方,则可以处罚一批营私舞弊人员以平息此事……” 华真行:“我想问的不是这些。” 罗柴德又笑了:“我要说的也不是这些,只是和诸位通报一下那边的情况。至于发财的机会,当然是有了,简直太有了,这需要的是智慧!” 曼曼:“罗医生,你就别笑了,先说说你有什么智慧吧?” 357、金融资本家 罗柴德收起笑容道:“在来这里之前,我和连娜已经商量过初步的方案,并且跟伊卖雷集团那边做了简单沟通,大概的思路可以先请连娜女士介绍。” 连娜:“罗柴德先生的设想,是寻找一家合适的壳公司,最好就是别利国的上市公司,总市值不要太大,这几年的业绩表现一般,股价很低但是流动性还不错。 罗先生可以用他名下的罗柴德投资基金,或者通过别的途径,收购这家壳公司,直接购入的股份比例达到能控制董事会的要求即可。 提前或在适当的时候,布置一些其他的仓位买入该公司股票,通过重组收购消息,先做第一波股价拉升。 连娜解释道:“是罗医生先控制一家壳公司,再由这家壳公司受让瓦歌矿业的股份,这和罗医生直接花钱买下瓦歌矿业并不是一回事。 这家壳公司拿到瓦歌矿业的股份,不用一分钱现金,可以通过换股的方式。 比如这家壳公司的当时的股价是十罗元,给伊卖雷一亿股,换取瓦歌矿业的股份。这样一来,伊卖雷集团的报表上就没有损失,该笔资产的估值还是十亿罗元。” 股价有了第一波上涨后,再让伊卖雷集团将瓦歌矿业的所有股份,都转让给这家壳公司……” 连娜说到这里,有意停顿了一下。曼曼插话道:“我好像听明白了,你们是想让罗医生买下一家公司,然后再让这家公司从伊卖雷集团手里收购瓦歌矿业。 这不就等于罗先生把瓦歌矿业买下来吗,他要花多少钱买?假如几里国处罚瓦歌矿业,岂不就等于在处罚罗医生?” 罗柴德开口道:“当然会赞同,他们甚至会求我,这是止损解套的最好方式。这样不仅能解套止损,他们以为我在几里国背景深厚,接手瓦歌矿业之后一定能获利丰厚,还能跟着搭车赚一笔。” 曼曼不解道:“他们不是把瓦歌矿业卖给你的公司了吗?怎么还能再赚?” 罗柴德苦笑道:“因为他们也拿到了这家壳公司的股票啊,比如按刚才的假设,是市值十亿罗元的股票。 华真行微微一皱眉:“能直接这么换股吗?” 连娜:“具体的做法当然不是这么直接,我介绍的只是罗医生的大概思路。具体的方案还需要专业的投行人员和律师去设计,总之并不难操作。” 华真行:“伊卖雷集团那边,能同意这个方案?” 曼曼:“可我听着,好像是你吃亏了啊?而且你这也不是在帮小华,而是在帮伊卖雷集团止损甚赚钱。 你控制的那什么壳公司,给了伊卖雷集团价值十亿罗元的股票,然后接手了瓦歌矿业,这不是让他们白白占便宜吗?” 罗柴德有些无奈道:“我并没有什么损失啊,又不是把我持有的股票给他,他们拿到的是他们的股票,而我仍然持有我的股本,只要股价上涨,双方都可以获利。 只要这家壳公司的股价不跌或者上涨,他们就能挽回损失乃至盈利,更可以在适当的时候卖出以套利出局。 伊卖雷集团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家大型跨国集团,有很多股东方和相关利益方,瓦歌矿业只是他们很小的一个投资项目。 这种事情根本用不着高层领导负责,只会交给一个部门处理,这个部门的负责人也有kpi考核的压力。我只要给他们一个解决方案,能够在这个项目上有漂亮的数据。” 华真行看了洛克一眼,答道:“我想以金典行的名义。当然了,金典行也需要股权重组,再换个的名字,就叫金典行矿业有限公司吧。” 罗柴德点了点头:“好,方案的第二步,壳公司把瓦歌矿业托管给金典行代为经营。但不是没有条件的,壳公司与金典行之间,需要签一个对赌协议。 比如金典行承诺,接管瓦歌矿业后,每年分配的净利润不低于某个数额,具体我们可以再商量,比如不低于五千万或者一亿罗元。 所以接下来我们要谈论的,是两个重点问题。第一,在这个方案完成后,怎么保证这家壳公司的股价一定会上涨?第二,怎么能向大家证明,或者说让大家相信,瓦歌矿业是优质资产?” 华真行:“接下来呢?” 罗柴德:“接下来就是你我之间的合作了。壳公司取得瓦歌矿业的股权,可以将瓦歌矿业托管给几里国方面经营,你打算以哪个实体的名义接管,欢想实业吗?” 曼曼已经拿出了纸和笔在记录,此刻放下笔道:“这怎么可以呢?等于是我们通过金典行花了十三点五亿罗元买下了瓦歌矿业,用得着这么麻烦吗?” 曼曼还有一句话没说出来,这么做岂不是太吃亏了!原本几里国要重罚瓦歌矿业,可以让这家公司直接破产,现在的瓦歌矿业哪里还能卖这么多钱? 罗柴德摇了摇头道:“假如没有几里国政府的处罚压力,你以为伊卖雷集团会放弃瓦歌矿业吗?按东国话说,这可是一只会下蛋的金鸡!我所制定的,是让各方都能获利的方案。” 既然是对赌协议,假如达不到约定要求,金典行就要出资补足。 更关键的是另一个对赌条款,三年后或者五年后,金典行承诺,以约定的价格从壳公司手中收购瓦歌矿业,比如收购金额不低于十亿罗元。 我暂时假设一个方案吧。让金典行与壳公司签对赌协议,让金典行代为经营瓦歌矿业,承诺每年分配的的净利润不低于五千万罗元,三年后以十二亿罗元的价格收购瓦歌矿业。” 对赌协议未必一定需要担保,因为理论上就存在对赌失败、协议中止的可能。可是华真行已经听出来罗柴德的意思了,罗柴德显然就是想让那家壳公司的股价上涨,而且有前后两波涨幅。 这就需要可信的业绩预期配合了,所以要用那份对赌协议去保底。假如有第三方提供担保,而这份对赌协议的存在,又能化为内部消息流传出去,罗柴德就有很大的操作空间了。 连娜说道:“福根基金会可以提供担保。” 华真行:“金典行可没有这笔钱。” 罗柴德:“接下来就是方案的第三步了。金典行最终其实可以不花一分钱!而你们现在立刻就可以正式代管瓦歌矿业……” 华真行:“我打断一下,刚才说的对赌协议,难道不需要担保方吗?” 所以我建议采用另一种方案,让金典行发行公司债券,筹资用途就是用于收购瓦歌矿业。只要收购完成,收购款也支付完毕,福根基金会的担保责任也就解除了。 从这个时候起,瓦歌矿业就与这家壳公司以及伊卖雷集团再无关系,完全属于金典行。壳公司的任务也就正式完成了,利润也全部实现了。” 华真行:“金典行发行公司债,能发得出去吗?” 曼曼又问道:“金典行为什么最终不花一分钱?” 罗柴德:“方案的第三步,是所有计划的倒数第二个环节,我还没有来得及跟连娜女士沟通。常规的思路,其实可以有两种方案。 第一种是金典行完成对瓦歌矿业收购,但是可以暂时不支付收购款,让壳公司将这笔收入挂应收账款,但这终究回避不了担保责任的问题。 华真行:“发行米金债券,米金贬值,实际还本付息压力就会变小,你是这个意思吗?” 罗柴德:“可以是这个意思,也可以不是这个意思。公司债券期限可以是三年,也可以是五年,每年付息一次,到期归还本金。 就算你们真打算花钱收购瓦歌矿业,通过上述这一系列步骤,也能把付款日期推迟到六至十年后。 罗柴德:“能,肯定能,因为筹资用途是收购瓦歌矿业。只要瓦歌矿业在金典行代管期间经营情况良好,被证明是一块盈利前景巨大的优质资产,公司债的评级就可以很高。 至于承销和发行方面的事情,我可以找人帮你们解决。我建议发行米金债券,因为瓦歌矿业的主要产品是铜和铝,这既是战略资源也是国际大宗商品。 按现在米金超发的规模,国际大宗商品对米金的价格将会长期上涨,也就是米金贬值,米金债券也会随之贬值。” 而且这些成本,很容易就提前赚回来了。哪怕不算瓦歌矿业在这几年的开采利润,在方案的第一步和第二步,通过壳公司的股票操作就能获利。 假如回购的钱也不想出的话,可以干脆让金典行破产,破产前搞次债务重组,将瓦歌矿业转让给另一家公司……这是方案的第四步,也是最后一步,时间是六到十年后了。 在这个过程中,需要付出的成本,可能只是一些财务顾问与律师费用,还有最后一、两年的债券利息,数额并不大。 债券是能在二级市场上市流通的,你们可以先正常兑付一、两年的利息,然后让金典行的经营出点问题,导致利息支付延迟什么的,优质债券便会沦为垃圾债券,你们便可以低价回购。 按照这套方案,参与各方包括在座诸位,都能发一笔财。等到六至十年后,你们将白得瓦歌矿业,甚至不用花一分钱。而到了那个时候,很多事早就与我、与伊卖雷集团无关了。” 曼曼听完之后直眨眼睛,而华真行则眉头紧锁。 358、总有惊喜 一直没说话的洛克此时开口道:“曼曼,你都听明白了吗?” 曼曼:“大体都听明白了,但我总觉得还有很多问题……而且搞得也太复杂了!我们不可以想办法贷款融资然后直接收购吗?罗医生可以提供融资担保,我们到时候肯定还钱。” 曼曼出现在这个场合,是华真行特意叫她来的,一方面显示对她的重视和信任,同时还有另一个作用,这么复杂的计划,假如曼曼大概都听明白了,说明基本理顺了。 罗柴德不太会东国语,所以大家说的都是茵语,曼曼也基本上能够无障碍沟通。 这时华真行突然叹了口气:“国小贫弱,总有诸多无奈啊!”这句感慨是用东国语说的,曼曼翻译给罗柴德听了。 其实曼曼说的方案,就是最简单、最正常的办法,一个普通的会计都能想到,可是无论对几里国方面还是瓦歌矿业本身,目前都不太现实。 因为在目前的形势下,伊卖雷假如把瓦歌矿业直接出售给几里国的公司,就意味着对指控的承认以及外交层面的妥协。 伊卖雷集团可不仅在几里国有投资,在世界各地包括黑荒大陆很多国家都有投资。瓦歌矿业的估值只有十亿罗元,而伊卖雷集团的总市值有几千亿罗元。 伊卖雷宁愿让瓦歌矿业在自己手里废掉、宁愿让它破产清算,也不可能让几里国政府用这种方式“强夺”,这个口子绝不能开,与谁对谁错无关。 假如几里国政府一施压,原宗主国就妥协,伊卖雷就打折将瓦歌矿业卖给几里国的公司、还能让瓦歌矿业继续经营下去。那么在外界看来,就是几里国的“政治讹诈”成功了。 从资本的角度看问题,与会计角度看问题并不是一回事,资本市场正盯着伊卖雷集团怎么应对呢,说不定做空方已做好入场计划了。 假如伊卖雷集团将瓦歌矿业直接卖给几里国的公司,还让它能继续经营下去,不论折不折价,都会引发一系列连锁反应。 这可能会导致伊卖雷集团的股价暴跌,市值损失远远不止一个瓦歌矿业,普通投资者看见其股价暴跌还会感觉莫名其妙。 所以伊卖雷集团宁可肉烂在锅里,也不能便宜了几里国。伊卖雷有能力废掉瓦歌矿业,给几里国一个教训吗?当然有! 引入一种技术标准,就意味着与其背后的工业体系深度绑定了,脱离这个体系的支持,生产就会陷入困境,比如控制软件动点手脚甚至机器都运转不了。 所以华真行才会感叹,国小贫弱有诸多无奈。没那身子骨,想硬也硬不起来。 但是几里国政府的施压也不是完全没有效果,否则罗柴德今天也不会坐在这里,提出了这么复杂的一套方案,复杂到好像根本没有必要、一般人都看不懂的程度。 在别利国政府眼里,罗柴德是自己人。在伊卖雷集团角度,罗柴德是同类,可以进行各种利益交换。 看华真行的表情,就知道他是不太愿意接受这套方案的,至少是不认同这套方案中的所有细节。 方案是否可行?连娜和罗柴德先后做完了介绍,华真行就清楚它是完全可以实施的,从某种角度简直堪称完美。 它可以让华真行立刻就接管瓦歌矿业,且不影响目前的生产经营,几年后就能正式得到这家企业。在这个过程中,不仅能不花一分钱,假如操作上配合得好,还能大赚一笔! 欢想实业与华真行本人,目前也很缺钱,罗柴德的方案可解燃眉之急。 但这个方案最有价值的地方,还不是解决了收购资金问题,否则几里国政府就直接把瓦歌矿业给处罚破产了,接管矿区及其剩余资产可以不花一分钱。 其最关键的地方,罗柴德能让伊卖雷集团主动配合这个收购计划,目前的采购、生产、销售体系都能完整的保留下来,包括技术支持和其他各种服务都不受影响,而且给了华真行充足的时间。 这套方案不仅可以将付款周期延后六至十年,还给了华真行三到五年,去完成瓦歌矿业的改造转型与体系重建,比如引入东国方面的投资和技术支持,摆脱对伊卖雷集团的单一依赖。 假如是光脚不怕穿鞋的也就罢了,可是现在的几里国相当于打了多年的赤脚,终于有机会穿上了鞋,哪怕只是最简陋的、用废旧轮胎改制的凉鞋,也不想再度光脚了。 洛克见华真行沉吟不语,又说道:“其实罗医生的方案,解决了一个目前谁都不好下台阶的僵局,能把几里国和别利国之间的外交对抗,变成了别利国内部两家公司之间的商业竞合,使我们没有了外部压力。” 华真行刚才稍微有点走神,因为沉寂许久的系统突然又有了反应,给他布置了一个新任务—— 任务十三:采纳并修改罗柴德的方案。 任务奖励:瓦歌矿业。 系统如今这么偷懒了吗?给出的任务提示如此简单!而且这个“任务十三”,跟上一个“任务十二”又有什么区别呢? 上个任务的内容是收购瓦歌矿业,而这个新任务的奖励是瓦歌矿业,完成上个任务不就等于拿到了这个任务的奖励吗? 但仔细想一想,这两个任务还是有所不同,任务十二强调的是目的,而任务十三强调的手段。 采纳并修改罗柴德的计划?哪些地方可以采纳,哪些地方需要修改又怎么修改?系统却没有任何提示,都需要华真行自己去考虑。 这时罗柴德问道:“华,你对这个方案还有什么想法吗?” 华真行低下头,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吹了吹,又喝了一口,这才抬起头道:“我基本赞同你这套方案的前三个步骤,只是有些细节需要补充与修改。” 罗柴德呵呵一笑:“我刚才说的就是大体的原则,具体怎么实施,还有很多细节问题需要专业人员去运作完善,你有什么想补充的意见?” 华真行:“首先,我跟你交个底。瓦歌矿业一定要接受几里国政府的处罚,但处罚方式并与泄露出来的小道消息不同。 目前已经开采的矿区,生产经营不受影响。但是未开采的矿区、未探明的矿产,几里国政府将收回开采权。假如瓦歌矿业将来还想开采新矿区,需要重新谈。” 罗柴德:“华,你现在能完全代表几里国政府吗?” 华真行:“与瓦歌矿业相关的各种事务,我得到了几里国的政府的全权授权,夏长青今天带来的不仅是夏尔元首的贺信。” 罗柴德:“好!你继续。” 华真行:“但是几里国政府的处罚,不会影响瓦歌矿业现有的生产经营,希望伊卖雷集团及其合作的供应商、采购方,也不要受其影响。” 罗柴德:“就这样?” 华真行:“这是几里国政府方面的谈判底线。” 罗柴德:“那么罚款呢?我听到的内部消息,专案组的意见好像是打算罚超过十亿罗元。” 华真行:“我们没打算让这家公司破产清算,只是收回现有矿区之外的矿产开采权,这么做既合理又合法。 至于对偷逃税收的重罚,别利国外交部门也指出来了,其中存在管辖权的争议。旧政府是旧政策,新政府是新政策,当初是贝克莱旧政府名义上领导的瓦歌市,给了他们税收优惠。 曾经的行政管理部门已经不存在了,而且当初的几里国政府也从未实质性管辖过瓦歌市,很多账是扯不清的。但是从新政府成立之日起,这种的事情就决不允许再发生。 所以,传闻中十几个亿罗元的重罚,倒是可以免去,但罚款还是要罚款的。 自新联盟政府成立之日起,到专案组入驻瓦歌矿业进行调查,这其中也有几个月的时间。瓦歌矿业还在继续瞒报产量、偷逃资源税,这是要追缴并追罚的,数额大概在三千万罗元左右。” 几里国政府对瓦歌矿业的处罚底线,华真行已经说出来了,这是非常有价值的绝密信息。罗柴德点头道:“这方面的情报,目前不要有任何泄露,先等我和伊卖雷那边谈妥。” 罗柴德的意思在座的人都懂,他和华真行并不是谈判的双方,重点是他回去之后再与伊卖雷集团谈判。 罗柴德届时可以告诉伊卖雷集团,以自己在几里国的背景和人脉,花多大的代价、可以争取到什么样的交换条件。 连娜又说道:“假如几里国收回现有矿区之外的矿产开采权,会影响到瓦歌矿业的资产估值。” 华真行淡淡道:“那是伊卖雷集团的事情,他们要考虑的是怎么样与罗医生合作挽回损失。” 连娜:“我的意思是提醒罗医生,相关财务问题怎么处理?” 罗柴德想了想:“没有关系,估值可以有很多种方式,可以等几里国政府正式处罚之后,壳公司再重新评估并表。只要有那份对赌协议保底,就可以保证壳公司持有瓦歌矿业时的盈利预期。” 华真行又说道:“刚才连娜和你说的方案前三步,原则上我都同意。很感谢罗医生帮忙,给了我们差不多六到十年的时间。 对赌协议就按三年期限吧,三年后,金典行将以十亿罗元的价格收购瓦歌矿业。 在这三年中,罗医生控制的壳公司将瓦歌矿业托管给金典行,金典行保证这家企业每年的分配利润不低于五千万罗元。 我们的人彻底调查过瓦歌矿业的资产和经营状况,哪怕在疫情期间,它去年的真实净利润也超过五千万罗元。它的产品也是不愁销路的,甚至是战略储备资源。 给我们三年时间,只要不发生大的意外,可以让这家公司的真实价值远远超过十亿罗元。我不得不承认,原先几里国恶劣的环境确实也拖了后腿。” 罗柴德:“你不想要五年的对赌协议,而是三年?” 华真行:“我知道这家公司只要正常经营,是肯定能够盈利的,正式完成收购当然是越早越好。” 罗柴德沉吟道:“三年,每年五千万的分配利润,再加上三年后十亿罗元的收购价格,你是给了这个壳公司十一点五亿罗元的保底收入? 我觉得少了点,假如能把收购价定到十二亿罗元,二级市场的操作空间能更大。” 华真行:“十亿罗元是底价,不能再多。但是这三年的利润,我在这里私下里说,并不需要金典行掏钱补贴什么,它比五千万罗元只多不少,会让壳公司的合并报表很好看。 至于那份对赌协议,是选择保密还是选择从内部渠道泄露,在什么时机泄露出去,这就由罗医生你来决定了。但是协议的内容就这么定了吧,就看罗医生怎么和伊卖雷集团去谈判。” 罗柴德张口欲言,最终却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问道:“还有呢?” 华真行:“三年后,由金典行发行公司债,从壳公司手中正式收购瓦歌矿业。债券的期限也暂定三年,很多手续还要拜托罗医生帮忙。 但是这支债券也是有担保的,我让瓦歌矿业或者风自宾个人提供担保,这样可以提高信用级别,也能降低发行成本。就按罗医生的建议,发行米金债券。” 罗柴德愣了好几秒钟,这才问道:“你这么做,是真打算全额兑付本息吗?” 华真行点头道:“是的,有些事我们可能是迫于无奈,缺资金、缺技术、缺人才、缺门路、缺信誉、缺经验,所以必须要付出一些代价。 但是不该赚的钱,还是不要赚了吧。罗医生提供的方案,已经给我们六年的时间,其中后面三年,瓦歌矿业的经营利润还属于我们自己。我想已经能够筹集到足够的资金了,非常感谢!” 罗柴德意味深长道:“我们刚才讨论的方案,一共分四步。其中最后一个步骤,就是你们如何处理已发行的公司债券,其实与我、与伊卖雷集团已经没有关系,都由你们自己决定。 假如你们真打算全额兑付本息,有此保证,我也能保证很顺利地帮你们把债券发出去,还可以顺势培养一批人脉关系。 但即使你们不打算让债券违约,其实也可以在适当的时候,通过二级市场回购注销,这是金融市场允许的正常操作,能降低成本。” 华真行:“多谢罗医生的帮助和提醒,这方面的操作问题,我们也会考虑的。我今天还给你带来了一箱子礼物,是瓦歌矿业非法经营的证据材料。 几里国最近换了新政府,但是别利国并没有。瓦歌矿业做的某些事,不仅在几里国是违法的,在别利国和罗巴联盟也涉嫌违法,相关材料我都带来了。 几里国政府,无法帮助别利国和罗巴联盟执法,所以这次请罗医生回去后,找专业人士好好分析一下资料,然后再找伊卖雷方面好好谈谈。” 罗柴德重重地一拍桌子,又一次哈哈大笑:“华,你总是能给我惊喜!” 359、这不是我一个人创造的 闭门会议从下午三点开始,四点半的时候,该谈的就已经谈完了,剩下的事情需要罗柴德回去后和伊卖雷方面沟通。 理论上讲,罗柴德现在就可以带着那一箱子材料飞回去。但勋爵先生怎么可以来了就走呢,他的计划是在几里国待一周,演戏就要演全套,主要是给各方观望者看的。 罗柴德至少要证明他自己在这里受到了热烈欢迎,是几里国人民真正的老朋友、与夏尔的确有深厚的友谊、有强大的背景与丰富的人脉。 他这次来到几里国,将会见各方官员,有各种明面上的叙旧与私下里的沟通谈判谈得很辛苦、收获也很大……最后赶到首都接受夏尔元首的私人宴请,再从摩旺市飞回别利国。 华真行给罗柴德安排了为期一周的参观,也让罗医生好看看他曾经生活与奋斗的地方。今天的国际医院比当初萧条多了,可是非索港乃至整个几里国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罗柴德亲自带着助手将那一箱资料运上了私人飞机,暂时严密封存,然后让飞机先飞到摩旺市等他,他将从非索港开始一路“参观”过去。 罗柴德暂时带着助手去“安排”那箱材料了,而机场内外的庆祝活动仍在继续,好几千民众今天就是来过节的,欢声笑语不断。 坐在这间贵宾休息室里,华真行的神识能够延展出很远,能感受到仿佛无处不在的喜庆气氛,在他的印象里,这个地方的民众就从来没有放肆地这么开心过。 但他却感觉有点笑不出来,坐在那里半晌沉默无语。 洛克关切地问道:“华,你怎么了?” 曼曼在一旁答道:“小华不开心。” 连娜:“华总导,我知道你不想赚不该赚的钱。那最后一步让债券违约的建议,罗医生事先并没有与我沟通,其实决定权在我们自己,您不是已经决定照常兑付本息了吗?” 华真行的样子仍然有点走神,像是在聆听外面的欢笑声。曼曼很贴心地替他答道:“小华不开心,是因为罗医生。” 连娜:“罗医生是小华的朋友,小华对他有救命之恩,他这一次是特意出面帮忙的,也是小华有意让他出面的。” 曼曼:“我知道呀,罗医生这次来就是小华安排的,是我们故意让伊卖雷集团去找罗医生的。 可是我们为什么需要罗医生帮忙呢?罗医生提供的方案能让参与各方都获利,那么这些利润从哪里来的?罗医生本人又做了什么,就能赚那么多钱?” 华真行终于开口了,就似从沉思中回过神来:“伊卖雷集团有利可图;罗医生能发一笔财;我们也实现了目的;假如债券不违约,购买债券的人也能得到利息。 那么请问,这到底都是在赚谁的钱?” 连娜:“从两个方面获利,一方面是在资本市场套利,另一方面其实是赚我们的钱。因为是我们真金白银买下了瓦歌矿业,还承诺了利润,也将保证支付债券本息。” 洛克补充道:“我们也并不吃亏,本来目的就是想拿下瓦歌矿业继续经营。这的确是一块优质资产,给我们三到六年时间,我相信它的价值将远远超过十几亿罗元。” 华真行叹了口气:“是啊,是在赚别人的钱,也在赚我们的钱,而我们还不得不帮着他们数钱。 矿产不会自动变成开采好的矿石,矿石也不会自动变成提炼好的金属,金属更不会凭空就有用处。 伊卖雷当年还是做了很大贡献,至少它组建了瓦歌矿业,让真正的生产制造可以实现。到了今天,瓦里希这个层面的人,主要还是在搞生产经营管理。 可是这样的集团,其真正的高层、它的控制者,越来越像在玩一场游戏了。 罗医生不再治病救人,他成了另一种人,只要坐在办公室里,就可以决定很多人的命运,让很多人替他赚钱,而他自己做了什么?” 他的确做了很多事,但做的都是什么事?他赚取的利润,真是自己创造的价值吗? 记得我小的时候,夏尔来买二锅头。三位老人家在杂货铺喝酒,顺便就问了他几个问题,黑帮是怎么赚钱的,黑帮赚的钱又是从哪里来? 夏尔是混大头帮的,绑架、敲诈才是大头帮日常营生。假如靠偷、靠抢就能过日子,那至少说明他们还能偷到、抢到东西。 哪怕只是抢了一块面包,前提也是有人得种出麦子、磨成面粉,还有人提供燃料和炊具,另有人种植油料作物榨出油来……最后再有人把面粉抹油烤成面包。 假如没有了这么多人所做的这么多事,那些黑帮连一块面包都抢不到! 那时候夏尔的舅舅刚去世,他也刚刚接手舅舅留下的酒铺,回去之后就开始用心经营香蕉园、酿酒作坊和酒铺,还找我帮忙想办法改进生产工艺、搞品控。 他用这些产业养了一批人,在大头帮里形成了一股自己的势力,保护自家的酒铺不会被偷被抢……但金大头最后还是眼红了。” 曼曼插了句话:“夏尔倒是很早就学会自己攒面包了。” 华真行接着说道:“要说做事,难道金大头就不做事吗?他也很辛苦啊,辛苦地偷啊抢啊,有时候比总统都累,最后还把命都送掉了——我亲手干掉的! 偷抢是不合法的,哪怕在过去的几里国也是不合法的,虽然警察几乎不会管黑帮的事,但明面上的法律还是这么规定的,说明大家都明白这个道理。 可是罗医生做的事情,每一个步骤都是合法的,或者说可以变成合法的,他赚的钱可比金大头多多了。这个世界发展到今天,很多规则,就是为他或是他这种人服务的。” 连娜也轻轻叹了一口气:“这不是罗医生的错。” 洛克:“这不是罗医生一个人的错。” 华真行:“我知道,而且很多人都知道! 我们既然在这个世界上,就要尊重这个世界的现实,哪怕不想与之同流合污,也要了解他们建立的规则、能动用的手段。 我们还不得不和这样的人打交道,甚至从个人角度还是朋友。 但是我们一定要清楚,罗医生今天通过这件事告诉我们的道理,假如毁掉瓦歌矿业更有利,伊卖雷集团一定会选择毁掉它。” 他们所建立的这套规则,最核心的目的,就是他们自己的资本增值。假如有利可图,他们也会发展产业,但如今最快速的资本增值方式,早就不是真正的生产经营。 无论是建设还是毁灭,他们都会服务于这个最核心的目的……不会是为了我们现在能听到的、外面那么多人的欢笑声。 假如一个人所能得到什么,已不由他所创造什么决定,而是取决于他能拥有多少资源、控制多少人的命运,这就是一切不公平的开端。” 连娜小声道:“人们已经逐渐意识到这个问题了,所以在现代社会,世袭的权利和职位基本都已经被取消了。” 华真行:“是吗?我觉得还不够,或者说它还在以另一种方式被继承。而且很多问题也并不仅来源于世袭,比如罗柴德勋爵,他今天拥有的一切并非源自继承。 如果说继承,他只是继承了一套现有的规则。 我并不反对个人拥有财富,我希望每一个人都能发财,也鼓励大家能把财富传给后人。我只是在想另一件事,这世上的哪些资源、哪些东西,是不应该属于某个人的财富?” 有意思的是,华真行说出这番话的时候,除了曼曼,另外两名听众都是大资本家兼封建时代残留的世袭贵族。 就连华真行自己,都有另一个身份风自宾。风自宾不仅被册封勋爵,而且拥有大片私人领地,包括农垦区中的一切资产与资源,名义上都属于他。 但华真行本人仍然是杂货铺里的小伙计、养元谷中的总导师。风自宾只是名义上的一个身份而已,在这个世界上,他也不得不创造这样一个身份去做很多事情。 华真行的感慨,并没有改变几里国方面对罗柴德的友好态度。当天晚上他们没有在机场用餐,而是特意驱车赶到了新田镇,这里已经准备好了欢迎晚宴。 罗柴德本人也算一名半吊子修士了,华真行传授养元术,所教的第一个人就是他。假如从传统修行宗门的角度,罗柴德甚至能算是目前所有学员的大师兄。 罗柴德本人的修为,目前只有二级水平。其实这也相当不错了,更重要的是他在某些方面对推广养元术的贡献不小,还在布鲁塞搞了个生机俱乐部,其会员非富即贵。 难得有机会见面,华真行又抽空亲自指点罗柴德的养元术修炼,并且告诉他,养元术修为达到二级,已可称为“免疫者”,不染寻常疫病。 其实“免疫者”这个称呼,是华真行刚想出来的,因为他实在不好形容“二境白板修士”的特点。 罗柴德听完之后是大喜过望,这是找到了生机俱乐部宣传上的最大卖点啊,尤其是在特殊的世界疫情背景下,特别能打动人心。 罗柴德也决定参加养元师的考核,顺道领一张二级养元师证书。华真行本就打算让他去参观三湖镇的养元术中心,那就再安排一个考核与发证仪式。 罗柴德在几里国的第二天行程,是参观农垦区,重点就是新田镇。所谓的北洛河流域,也就是现在的农垦区,其实罗柴德前年来过,是在大雨季之前。 那时候是华真行开着一辆越野车,带着他逃离了非索港,途中穿过了旱季末干涸的谷地。北洛河当时根本就不存在,这一带只是荒滩而已。 短短两年时间,华真行重点打造的北洛河流域已初具规模,新田镇一带更是一片郁郁葱葱的风水宝地。罗柴德来的时间正巧,恰好赶上了新田法阵正式落成。 华真行集合了从前线抽调回来的众“高手”,主力是以原定风潭弟子为代表的六级导师们,先构造各处阵法节点,并在新田湿地中选择了最合适的位置,最后一步就是安放并运转大阵中枢。充当阵枢的是原定风潭祖师打造的法宝净尘罗。 华真行组织了一批三级学员与四、五级导师前来观礼,他们中的很多人也参与了前期打下手的工作,否则法阵落成也没有这么快。 罗柴德是远在布鲁塞的生机俱乐部创建者、即将领证的二级养元师,华真行倒也没把他当外人,邀请他一起参观盛事。罗医生可以说是在场修为最低的一位修士了。 阵法的堪查和设计是由萧光负责的,最后的落成与运转仪式由华真行来主持,手持净尘罗将其置入阵枢并第一次运转大阵的,则是大成修士潘采。 净尘罗落位、阵法运转的一瞬间,在场的修士们除了罗柴德,都立时察觉到了变化。 新田法阵比三湖镇的法阵笼罩的范围更大,它的中枢并不在镇子里,而在镇外的湿地中,其边缘将新田镇包含了进去,也囊括了周边的大片农庄与原野。 华真行如今能调集的高手以及各种资源,可比当初的萧光三兄弟多太多了,所以在几个月内就能布成这样一座法阵。这也是一次初步尝试,实际证明他的尝试成功了。 新田镇一带环境的改善,三境修士立刻就能感知到。法阵并非落成后就一劳永逸,它还需要修士镇守与维护,并在将来逐渐调整与继续完善。 至少要有三境修为才能拥有清晰的元神,从而自如掌握神识,罗柴德当然察觉不到地气灵枢的变化。但他也有感觉,置身于这方天地中莫名就很舒服,就像突然打开了某个开关。 “华,我相信你能创造这世界上的一切奇迹!” “这的确是个奇迹,但不是我一个人创造的。” 这是在罗柴德参观了新田镇之后,他与华真行的对话。 360、似曾相识 新田法阵,与孤零零的三湖镇法阵不一样,它还是一个更大的阵法体系的一部分。 华真行计划用三件净尘罗为中枢,在北洛河中下游的三片湿地各打造一座法阵,然后还要在上游以一件碧空洗为中枢,在水库区再打造一座更大型的法阵。 这一大三小四座链状法阵,也构成了一个更大阵法体系,基本将如今的北洛河流域都笼罩其间。这一带环境的改变与改善,也会辐射与影响到法阵之外的区域。 原十九名定风潭弟子此前只接来了两户家属,但新田法阵落成后,大部分人都决定把留在东国的家属接过来,未成年的孩子也接过来读书,既方便照顾也能享受此地的环境。 只有真正的修士,且亲身参与了阵法的营造并知晓后续的计划,才会清楚华真行打造北洛河流域花的代价有多大,将来生活在这里会有怎样潜移默化的好处。 罗柴德访问行程的第三天,是参观三湖镇的养元术中心,并在那里接受考核、领取二级养元师证书,临行之前又和华真行说了一件私事。 克蒂娅公主托他找门路,想多弄几盒春容丹。 其实罗柴德最早就送过克蒂娅公主一盒春容丹,说是自己通过特别的渠道好不容易才弄来的,并介绍了其功效。可是克蒂娅公主根本不敢信,也不敢随便吃啊。 后来她又从能信任的权威渠道得到消息,世界还真有这么一种灵药、真有这样效果。克蒂娅公主花了很大代价弄来了一盒,结果发现就是罗柴德早先送她的春容丹。 春容丹,每个人能最多服用九盒,她有两盒,于是还想再弄七盒,结果花了很大代价才又弄了一盒,另外六盒短期内是无论如何都买不到了。 罗柴德能从华真行这里直接拿到春容丹,不用花钱,每年三十盒,但那是给选定好的对象服用、做跟踪记录观察用的,也是若干年后的宣传灵效证据。 他手中并没有剩余,所以这次又求到了华真行这里。 罗柴德还与华真行商量了另一件事,既然春容丹的灵效已经在某些高层人士圈子里得到了确认,那么每年能否提供一批给生机俱乐部?反正他绝对不会让华真行吃亏。 华真行想了想,又取来三盒春容丹交给了罗柴德:“这三盒春容丹,分别代表风自宾、洛克和你罗柴德,感谢上次克蒂娅公主的授勋。 至于能否每年再多提供一批给生机俱乐部,我会有去找独家代理商商量。就算能够提供,也不是通过我这边的渠道,而是由他们供货给生机俱乐部。 无论成与不成,在你解决壳公司收购瓦歌矿业的事情之前,一定会给个答复。” 罗柴德:“我知道你这边的批发价是两千万东国币一盒,这三盒我付一亿!还有没有更多?好歹凑齐六盒。” 华真行摇头道:“我签了独家代理协议,谁要是想从市场上买的话,九年内只能通过代理商或者别的二手渠道了,我不会直接出售。 这三盒不是卖的,白送。当初是你联系的授勋,这次的人情也就让你去送了。与其说是感谢克蒂娅公主,还不如说是我私人对你这次帮忙的感谢。” 罗柴德一再推辞,但到底拗不过华真行,最终还是将那三盒春容丹收下,也没好再提多买三盒的事。 华真行并没有陪罗柴德一起去三湖镇,他留在农垦区还有别的事情要忙。 新田法阵已落成,参与的众导师和学员都积累了经验,然后现有人手兵分两路,分别再去打造高桥法阵与天河法阵。 待这三座以净尘罗为中枢的“小”法阵都搞定后,再集中力量去上游的水库以碧空洗为中枢打造那座规模更大的法阵,届时还可以请三位老人家做个顾问,争取在今年内都搞定。 洛福根水电站尚未建成蓄水,但并不妨碍在将来的库区小岛上建造阵枢,而且在库区未蓄水之前打造法阵各个节点还更方便。 华真行这边还没离开新田镇呢,刚完成了新田法阵的收尾工作,正在组织导师和学员们分配下一阶段的任务,就突然接到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在罗柴德访问行程的第四天,也就是他离开养元术中心之后,从班达市前往瓦歌市的半路上,突然遭遇了一批高手刺杀! 这种事,似曾相识啊。上次是有人要杀罗柴德,这次还是他。 如今正值大雨季,雨季中的瓦歌沙漠就是一片沼泽,原本并不适合通行。后来新联盟在瓦歌沙漠的边缘打通了一条道路,也是新联盟军南下的后勤补给以及辎重的运输路线,经过后续的加固和修整后在雨季也可以保障通行了。 罗柴德的车队就是从那条路过去的,大雨季中其实仍有一定的危险性,所以护卫人员一直都很警惕,前方有引导车开路,确认安全之后后续车辆才会通过。 华真行当然要保证罗柴德的安全,这次还特意安排了一支新联盟军的运输队同行,护卫部队既顺道运送物资也算是给罗柴德当保镖。 如今的几里国,治安秩序已经有极大的改善,就算在几年前,当地的黑帮和武装势力也不会袭击这样的车队。华真行这么做布置只是以防万一,同时也表明接待的规格。 车队在路上没有遇到任何问题,但是到达瓦歌市外的安泉镇时,却突然遭遇了袭击。 安泉镇是从这条公路过去,所遇到的第一个聚居点和休息点,袭击者算准了车队肯定会停下来休息。 车队刚刚停下,不少人下车准备上个洗手间的时候,一伙埋伏在镇子里的亡命徒就突然冲了出来,与护卫人员爆发了枪战。 几里国官方对罗柴德的访问很重视,也通知了沿途的驻军和警方注意接应,但这一伙人出现得很突然,也不知道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他们当然伤不着罗柴德,甚至都没法靠近罗柴德所在的位置,转眼间就被护卫人员的火力压制住了,躲在几栋建筑里头都抬不起来。 但这些亡命徒的作用,只是为了转移护卫人员的注意力,与此同时在另一个方向,突然有人出手刺杀,动手的竟然是三名神术师! 养元谷能抽调的导师和学员,眼下都在农垦区建造法阵呢,曼曼也留在了三湖镇的养元术中心,并没有陪着罗柴德继续南下参观。但罗柴德身边也有高手陪同,就是洛克和连娜。 当时的情况非常惊险!罗柴德被打飞了,撞进了路边的一座建筑中,连墙壁都被他硬生生撞出了一个大洞,浑身上下却毫发未伤,只是差点憋死了。 因为在出现状况的第一时间,洛克就在他身上拍了一张春水符。 春水符这样护身符箓,通常要求有四境修为才能动用,假如一名修士强行给另一名普通人用上春水符,会有什么后果?看罗柴德就知道了。 罗柴德根本就不知道,怎么控制和运用符箓中蕴含的法力以及封印的法术。春水符护身,就像被一层粘稠的液体包裹,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化为了实质,他连气都喘不上来,感觉整个人突然就像被一层无形的薄膜裹住,越挣扎越难受。 罗柴德其实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他被一记暴击神术打飞了。 这样的暴击神术华真行也领教过,在瓦里希的公寓中走,那位从冈比斯庭叛逃的拉尔法大神术师也擅长这种暴击神术。 还好罗柴德遇到的并非拉尔法那样的大神术师,对方施展的暴击神术威力要小得多,但也足够让他飞出去,先将旁边的墙撞出一个大洞,然后撞在屋子里的另一面墙上,再弹到天花板又接着落地。 洛克给罗柴德拍的这张春水符,可不是一般人炼制的,而是定风潭的遗存,出自曾经的一位大成祖师之手。它罗柴德提供了足够的保护和缓冲,卸去了所有的冲击与碰撞伤害。 待洛克结束了斗法赶进屋子,春水符的护身法力还没消散呢,他赶紧解开了这张符箓,此时罗柴德脸都已经憋紫了。 多少还是因为罗柴德身怀二境修为,体格比常人强得多,这才没有受伤。 洛克是先给罗柴德拍了一张春水符,连娜已抽出法杖还击,洛克又打出了一张分光剑符掩护连娜,再给连娜拍了一张五行衣符,然后给自己拍了一张陆吾符,接着拎着法杖冲冲出去,连娜趁势打出一张春雨符掩护他…… 那三名神术师的目的就是行刺,出手之后不论是否得手,转身立刻远遁,而且看当时的场面,罗柴德应该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洛克和连娜及时出手将这三人给留下了,他们想顺利逃走就必须先接下攻击。 对方不得已之下也甩出了两张卷轴,一张攻击类的一张防护类的。洛克和连娜并没有被击退,卷轴虽起到了效果但也没能掩护他们逃走……可惜最终没有抓住活口。 因为护卫部队也立刻反应了过来,绝大部分护卫人员调转枪口展开队形合围,几十支自动步枪一起开火,再加上战术手雷、枪榴弹配合,三名已受伤的神术师都被打成了筛子。 罗柴德没有受伤,洛克和连娜也安然无恙,但这起刺杀却造成了随行的护卫部队有十几人伤亡,车也毁了两辆,可以说后果非常严重。 袭击者是三名神术师,修为至少四境,但其中应该并没有大神术师。这是洛克和连娜的判断,华真行当然相信这个判断。 这三个人没有活下来,那批开枪袭扰的歹徒还是留下了几个活口,但是突击审问并没有得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他们都是原先的黑帮残余份子,典型的亡命徒,被三名神术师收买的。 这三名外来的神术师悄然潜入了安泉镇找到了这些人,做了一番许诺,并给了他们曾经最喜欢的东西——d品。 在罗柴德遇袭后的第一时间,得到消息的司马值立刻就带着莫弃、郑同俊、周行元等人,将惊魂未定的罗柴德接到了瓦歌矿业。那里最安全,离事发地点也最近。 华真行随即带着潘采从非索港赶来。摩旺市那边,李敬直和王丰收也被惊动了,同样立刻赶到瓦歌矿业与众人汇合。 这是自摩旺市的未遂暴动之后,境内外的反动残余势力,所策动的一起规模最大的、后果也最严重的破坏事件。 夏尔总席还做了专门批示,一定要彻查到底,并在全国范围内展开一轮清查运动。这是几里国对此事件定下的基调,至少对外宣传上是这么说的。 7017k 361、有酒 洛克与连娜与三位来历不明的三位神术师一战,虽然远不及华真行等人上次恶斗拉尔法大神术师那么“奢侈”,但损耗也不小。 他们俩总计动用了一枚春水符、一枚分光剑符、一枚五行衣符、一枚春雨符、一枚陆吾符,皆为前辈大成修士所炼制。 华真行上次与拉尔法是遭遇战,事先根本谈不上有什么准备,发生了那件事之后,华真行决定,养元谷库藏的那些宝贝也不能白白放着了,谷中导师或学员有任务就配发下去。 半年前华真行几乎把有用的符箓都发下去了,最近各导师和学员从前线归来,又将这些符箓交还总部。 幸亏有这样的新政策,这次让洛克和连娜陪同罗柴德访问,华真行又发给了他们一批符箓护身,并详细介绍了使用方法与心得。 洛克和连娜早有模拟演练,遇到突发事件时配合娴熟,使用攻击符箓、护身符箓并穿插各自擅长的神术手段,几乎都玩出花来了。 那三名神术师应该也知道洛克和连娜的身份,对此也有充分的准备,先用一帮亡命徒开枪吸引注意力,然后从另一侧突然发起偷袭。 他们的刺杀对象并不是洛克和连娜这两名高手,而是罗柴德这样的普通人,料想应是十拿九稳,身为刺客一击得手也绝不纠缠,而是立刻就打算远遁而去。 他们是自以为能够脱身的,洛克和连娜的第一反应,肯定是去查看罗柴德的情况,而不是来纠缠他们,就算追也未必能追得上,这就是刺客对“保镖”的优势。 猝然遭遇三名神术师的刺杀,假如再跟着刺客追出去,洛克和连娜必然会担心可能遭遇陷阱埋伏,恐怕也不敢追出太远,而且离开了护卫部队,也未必是他们三人的对手。 刺客还随身携带了两支价值不菲的卷轴,一支可以打开一道防护与阻敌的屏障,另一支则是强力的反杀手段,就算遭遇围困纠缠,也可保万无一失。 卷轴这种东西得之不易,所以能不用就不用,但最后还是不得不扔出来了,却仍然未能脱身,护卫队伍的战斗素养远远超过了他们的预计,洛克和连娜的手段更是让他们意想不到。 三名神术师倒是落了个死无全尸的下场,可是把其他人都给整懵了呀。 众高人先后赶到瓦歌矿业,安抚与慰问大难不死的罗柴德,同时也都在琢磨另一个问题——究竟是谁、出于什么目的要刺杀罗柴德? 有些事件的性质并不能仅看人数,三名神术师出手,已经越过了一条不能触碰的红线!,只要消息传出去,冈比斯庭必然会过问的,而且也有责任调查清楚。 假如换一种情况,比如是在几年前的瓦歌市郊外,几名神术师出手刺杀一名富商,只要动作干净并抹去痕迹,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恐怕也不会引来冈比斯庭的特意调查。 再比如拉尔法大神术师曾在瓦歌矿业潜伏多年,华真行到来之前好像也没有暴露行迹。 但是今天这件事已注定无法善了,这次触碰红线的刺杀行动,不仅失败了而且完全暴露了。 洛克和连娜都是在冈比斯庭登记注册、承诺遵守《神术师守则》的神术师,他们已经确认了刺客的身份同样是神术师。 而且像这种事情,就算冈比斯庭不管,理论上昆仑盟也可能介入。至于昆仑盟能不能管到这里来?那要分情况。 昆仑盟不会干涉此地世俗事务,但这里也有昆仑修士以及修士组织啊,养元谷就是! 在昆仑盟的体系内,假如出了这种事,通常的做法是就近的宗门负责调查,并上报给昆仑盟。华真行这也算是代表养元谷,立刻就赶来调查了。 在冈比斯庭的体系内,通常的做法也差不多,就近的神术师组织展开调查,并上报给冈比斯庭。 洛克和连娜接到了华真行的通知,要他们暂时不要通过寻常途径上报,华真行打算了解情况之后先联络约高乐。 华真行、王丰收等人当然询问了罗柴德本人,最有可能的嫌疑对象来自哪方面?罗柴德却答不上来。 不是罗柴德人缘太好,他与很多人都可能有矛盾,主要涉及到利益冲突,搞金融投资嘛,很多时候你赔我赚并不稀奇,有时是对手有时又互相合作。 但罗柴德也想不明白,谁会以这种方式、在这个地点来刺杀他?这已经超出正常的脑回路了。事件发生恰好在如今这么敏感的时机,又容不得人们不多想。 难道是伊卖雷集团干的?涉及到集团内部的竞争与倾轧,对方就是为了阻止他帮伊卖雷集团某个部门完成kpi?这完全讲不通,而且也不可能牵扯出三名神术师。 前年罗柴德在几里国也遭遇了刺杀,有人买通了金大头动手,因为这位罗医生其实也是一位掌握了大量内部绝密资料的商业间谍。 就连福根修士会当年,也收到过干掉罗柴德的秘密委托。 可此事早已翻篇了,有嫌疑的幕后凶手奥海姆都死得没影了,如今再因为此事对付罗柴德已毫无意义。而且罗柴德已成为对方集团的一员,说不定大家还有很多合作呢。 华真行私下对李敬直说:“罗医生可真倒霉,每次他到几里国来想做点事情,都会遭遇刺杀。” 李敬直却说:“罗医生也挺走运的,每次遭遇刺杀都有人救了他,而保护他的人都是你。” 上次救罗医生的,是华真行和夏尔。而这一次华真行虽然不在现场,但洛克和连娜也是受他的委托陪同罗柴德参观。至于护卫部队,则是夏尔派来的。 没有洛克在第一时间拍出的那张春水符,罗柴德早就没命了,而春水符就是华真行亲手交给洛克的。别的符箓不说,春水符这次他就拿出了四枚,洛克和连娜每人带了两枚。 既然从罗柴德这里问不出太多有价值的线索,那么就从调查凶手身份入手。 那三名刺客早就有防备身份暴露的手段,他们都戴了一种特殊的硅胶面具,并没有盖住整张脸,只是改变了关键部位的特征,便足以变成另外的样子,也能骗过面容识别软件。 他们出手时都穿着带垫肩的黑袍,哪怕用最先进的体态识别对比技术,恐怕也查不到确凿的证据,更可况几里国根本没有对比数据库。 看来他们也知道,只要动手就无法掩饰神术师的身份,应该会招至冈比斯庭的调查。但他们有把握脱身而去,只要最终查不出他们的身份也就无所谓了。 刺客的准备不可谓不周密,可是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自己没跑掉。负责新联盟情报工作的王丰收,带人收集了三名刺客尚可采集的指纹、足迹、头发和血液等样本。 其中两名刺客的面容已经无法辨认了,但还有一人脸部仍是完好的。华真行将清晰的照片资料发给了约高乐,问对方是否认识这个人,假如不认识请帮忙查一查。 连娜那边也动用了技术手段,利用计算机对比识别技术,在网络上搜集的各种面部照片,进行相似度拟合。 福根修士会当年就曾用这种手段,找到了躲藏在非索港隐居的洛克。因为有人在社交媒体上发了一张照片,恰好拍下了洛克清晰的面容。 设备和技术如今都还有,但这么做需要时间也需要运气,因为数据运算量实在太大,也不一定保证能找到。 连娜将那名刺客的面部扫描数据发回了福根修士会,让他们开始用技术手段搜索,同时又通过内部关系,联络罗巴联盟各国能“沟通”的警方关系,对比查找采集的指纹信息。 约高乐的消息回复得很快,华真行过了不到三分钟就收到了:“这个人我有印象,名叫坎比-托里曼,是隐枫山修士会的一名神术师。” 接着又发来了一条:“看你发给我的照片,此人生机已绝。怎么死的,发生了什么事?” 华真行直接拨通了语音,那边约高乐的声音显得有些缥缈空灵,听不出是在什么地方。他介绍了这起事件的经过,最后说道:“既然与隐枫山修士会有关,冈比斯庭是不是应该给个交待?” 约高乐:“我先处理点事情,明天一早就到,我们现场见!” 华真行:“约先生,您不是冈比斯庭派驻非索港的联络人吗?怎么成天到处乱跑,经常都不在非索港?” 约高乐:“华老板也不是天天就在杂货铺里待着,你都不在非索港,我干嘛天天守在那里?要不然我天天跟着你,华老板乐意吗?” 当天晚上,罗柴德想找华真行喝两杯,并要聊聊。两人就坐在瓦里希的公寓里,客厅中有一整面墙的酒柜,陈列着各种名酒。 去年冬天,这栋房子被斗法中拆除了,后来在原地重建,就连家具都尽量按照原样布置。 这三柜子的酒都是瓦里希新买的,他开出清单托人采购,然后再让司马值帮他放到这里,如今人虽然还没有住回来,但酒柜力已经都摆满了。 瓦里希可能有名酒收藏癖,人总得有点爱好嘛,这也表示他仍然热爱生活。 这次修完公寓之后,那一百万罗元的罗元还剩了九十多万,都给了瓦里希本人,算是赔酒的。瓦里希可是买了不少好酒,比以前那三柜子的档次高多了。 要说风格有什么变化,主要多了三个档次的克林大曲以及好几种东国名酒,另有夏尔的酒铺当年曾生产的、又经过酿制厂再度改良的纪念版特色香蕉酒。 瓦里西第一次与“风自宾”见面时,对方打开喝的那种酒,这次他又买了四支。每瓶采购价一万五千罗元,平常他肯定舍不得轻易喝掉,但放在那里就感觉心里舒坦。 今晚华真行又开了两瓶,和罗柴德一人身前放一支,回头再给瓦里希补上吧。 华真行端着杯子道:“你比我想象中的镇定多了,几乎看不出来今天中午刚遭遇刺杀。” 罗柴德苦笑道:“我是经历过生死的人,也经历过地狱和天堂。别的不说,当初跟着你逃亡的时候,也不是没见识过这种场面,假如还会惊慌失措,那得多没出息。” 华真行:“你再仔细想想,难道真的没有办法确定重点怀疑对象吗?” 罗柴德:“我可以开一长串名单,上们都是可能与我有矛盾的人。但投资市场上的利益冲突,不太可能动用这种手段,否则也活不下来几个人,游戏规则并非如此。” 这次的事件跟两年前那次还不一样,两年前罗柴德知道是什么人、为什么想要他的命,今天则是一头雾水。 华真行:“你听说过隐枫山修士会吗?” 罗柴德一愣:“什么隐枫山修士会,我从来就没听说过。”接着脸色又一变道,“难道你那边已经查出来了,刺客是这个组织的人?这是个什么组织,为什么要刺杀我?” 华真行一直在注意观察罗柴德,看他的样子不像撒谎,应该是真没听说过这个组织,他摇了摇头道:“我也是今天晚上刚听说的,他们是一个神术师组织。 今天刺杀你的三名高手,其中一人的身份已经初步确定,就是来自隐枫山修士会的一名神术师。至于神术师,你现在应该已经有所了解,洛克和连娜也是神术师。” 罗柴德放下杯子,探着身子道:“自从我在布鲁塞搞了生机俱乐部,算是接受到了很多以前根本接触不到的,甚至也不敢想象的事情。 我现在已经是一名二级养元师,也能算得上是一名修士或者神术师了吧?这方面的事情,假如以前你不方便跟我透露太多,现在也可以说了。” 华真行心中暗道,罗柴德算什么修士?就连他培养出来的那些四级学员,勉强也只能算得上白板修士,而罗柴德这样的二级养元师,顶多只能被称为免疫者。 但他也不能直接说这些话打击罗柴德,想了想才开口道:“有些东西,提前说太多也未必好理解,可能还会造成一定的见知偏差,所以我以前并未多讲。 有关神术师和神术传承组织的事,有空你可以多问问洛克,他比我了解得更清楚……假如我这边查出什么线索,也会及时通知你的。” 罗柴德叹息道:“这次有不少护卫人员伤亡,我很抱歉!无论几里国提供什么抚恤,我私人也会提供足够的补偿……你给我的那三盒春容丹,在这次袭击中也被毁掉了。” 362、养元术导师的福利待遇问题 这次袭击损毁掉了两辆车,其中一辆车的后备箱都被分光剑符的余波绞成了碎片,罗柴德带的那三盒春容丹就在里面,当然也都被毁掉了。 华真行:“护卫部队是在执行任务,保护你是他们的职责,几里国将给他们应有的荣誉以及抚恤。罗医生私人方面如果有另行的补偿,我们也很感谢。 至于那三盒春容丹,不说也罢。但你上次跟我谈的事,就是生机俱乐部每年想要拿一批春容丹的额度,我考虑了一下,应该可以安排。 我初步的想法,每年给生机俱乐部提供一百盒春容丹。不是你从我这里直接拿货,而是我和代理商沟通,每年多交货一百盒,代理商再给生机俱乐部一个专门的渠道。 生机俱乐部得花钱购买,具体要花什么代价,则是代理商说了算。我能帮你谈定的,只是一个能从代理商那里拿到春容丹的购货资格。” 罗柴德惊喜地端杯道:“华,我敬你一杯!一百盒,没想到你能给我这么多额度,其他的并不重要,只要能买到就好。” 他很激动,显然是没想到华真行竟能给他每年一百盒的额度,虽然是通过代理商拿货,定价也由代理商那边决定,但能买到这么多春容丹已是意外之喜,这对他来说应该有很重要的意义或者说很重大的价值。 干了杯中的酒,罗柴德又主动给两人都倒上,他还没有从激动的情绪中缓过来,忍不住又说道:“这对于生机俱乐部,对于我来说,都意味着难以想象的资源。以后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来找我,我能做到的事情将会更多。 我看了罗柴德机场的规划,将来还有二期和三期工程。你不用再想别的办法筹资了,只要搞定了这件事,后续资金全部由我解决!” 华真行笑道:“那就先多谢罗医生了!机场的后续扩建工程倒不着急,我计划在机场北面建一座新城,新城初具规模后才会搞机场二期,至于第三期目前还没有规划呢。” 罗柴德:“在荒原上建造一座新城?假如别人这么说,我一定不敢相信。可是小华你这么说,我倒是很期待。因为短短两年时间,我已经看见你在荒滩上建造了三座新城。” 三座新城?华真行随即反应过来,罗柴德指的是高桥、新田、天河三个镇子,他虽然没有去过天河镇,但坐在车中也路过了高桥镇,而且看过整个农垦区的规划沙盘。 华真行要建的新非索港,规模可比那三个镇子大多了,但也没必要说太多,只是笑道:“就不谈我的计划了,罗医生搞的生机俱乐部,那里所传授的养元术,应该没有对人说过是我教的吧?” 罗柴德有些尴尬道:“我的确没有提过你的名字,只说是我在黑荒大陆当援助医生的时候,偶然学到的一种神秘的锻炼方法。 因为我救了很多的当地土著,有一个古老部族的大祭司特意找上门教的我。假如这位大祭司自己不说,如今已没人知道他的身份。 这套说法,我上次就告诉过你,只是为了宣传方便。假如你有什么意见,我也可以换一种方式把你宣传出去……” 罗柴德当然不好告诉别人,自己所教的养元术是跟一个杂货铺的小伙计学的,那样也太没有逼格了,更不符合罗巴洲高层权贵圈子的期望。 华真行:“没关系的,这样也好!你的确早就告诉过我,我之所以再问一次,只是想做个确认。我们也有挺长时间没见面了,这段时间你有没有新的说法?” 罗柴德:“没有,我在生机俱乐部一直就是这么宣传的。” 华真行:“你也没说它叫养元术吧?” 罗柴德:“是的,我也没说。我教养元术的时候,用的并不是东国语,假如按照茵文,应该叫生机术,我也从来没有把它翻译成东国语。” 说到这里罗柴德又突然一怔,换了种语气道:“华,你说这次我遇到刺杀,会不会跟生机俱乐部有关、跟养元术或者春容丹有关?” 华真行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啊,这不是正在调查嘛。但是请你放心,我会派高手保护你的安全。” 罗柴德:“在几里国内,我相信你一定能保护我,可是……”罗柴德欲言又止,忽然又眼神一亮道,“华,你这边修为最高的高手,平时是什么待遇?” 这回轮到华真行怔了怔:“待遇?让我想一想,目前是每年一盒春容丹。” 华真行这边的“高手”,应该就是养元谷中的二十多名六级导师,他们至少也有五境修为,其中修为最高的潘采已是大成修士。 养元谷并不是一家公司,与传统修行宗门也有所区别,但它也是一个修士组织,还是世界养元师总部,有自身的管理体系。 隶属于养元师总部的导师,当然有各种常人享受不到甚至无法想象的待遇,还有一些明面上以及隐性的福利,同时也要完成规定的工作任务。 首先是世俗中人所理解的福利待遇,比如成为六级养元术导师,就可享受欢想实业体系内的七级待遇,已经相当于部门主管级别,不算低了。 这并非具体职务,只是享受相应的福利待遇,假如在发达国家可能算不上高收入,但在非索港这里足以保证衣食无忧。 除此之外,欢想实业还负责给他们的家属安排工作、给孩子安排上学,连住房都能安排好,让他们能安心工作与修炼,没有后顾之忧。 养元术导师都是修士,不论在哪里随便做点什么,其实都可以保证生活。他们还有别的、普通人所没有的福利,比如能在养元谷中按级别拥有相应的洞府。 对修士而言,最重要的当然是相当于依托大派宗门的修行机缘。养元谷本身就是仙家福地,有洞天大阵守护,可以在里面安心修炼,并有感悟洞天大阵运转的机会。 有尊长指点、有同道交流、有秘法传承、有各种器物、符箓、丹药可领用,还有各个研究机构、各门秘法与神术传承。 随着养元谷的发展,其他好处也会越来越多。比如农垦区的四座法阵落成后,每名导师都有轮值镇守的机会,这既是任务也是机缘,可坐拥一片风水宝地、运转灵枢以助修行。 养元谷最重要、最特别的一条规定:六级导师每年能领到一盒春容丹,五级导师每两年可以领到一盒,四级导师每三年能领到一盒。 就算导师本人用不到春容丹,也可以送给家眷亲友使用,哪怕让它流入二手市场转卖掉也行,这一点养元谷是不会干涉的。 就连身为总代理商的约高乐也干涉不了这种事情,因为从约高乐手里卖出去的春容丹,买家假如自己不用,也可能再流入二手市场。 华真行并没有通过养元谷公开出售春容丹,就相当生产单位内部发福利。这是总部福利,隶属于养元谷的养元术导师才有,也是华真行刚刚制定的政策。 养元术导师既然有福利待遇,当然也有相应的义务和任务。比如华真行就规定,六级养元术导师每年须炼制上缴十二枚五气丹。 考虑到炼制丹药并不能百分之百成功,所以养元谷提供的材料是双倍,只要炼制者的成功率能达到百分之五十则可。 炼丹所需的材料、地点、器具、都是由养元谷提供的,而华真行制定的六级养元师考核标准,就是能成功炼制五气丹! 养元谷登记在册的六级导师,可以每月炼制一枚上交,也可以一次性炼制十二枚上交,时间上并没有硬性规定,还在执行其他任务的同时抽空完成。 比如华真行正在打造的四座法阵,将来都要各派一名六级导师驻守,可在法阵中最合适的位置安置丹炉,借助阵法之力炼丹。 假如某位六级导师负责镇守新田大阵一个月,利用镇守期间炼丹,百分之百炼制成功,然后全部上缴二十四枚五气丹,就等于在一个月内抽空完成了两年的任务。 各级养元术导师当然不止炼药这么一项任务,在养元谷内外的各机构,他们还有日常工作和其他任务,比如参与法阵建造、指点学员、采集与加工药材、搞各类研究等等。 今天罗柴德突然问华真行这边“高手”的待遇,华真行有点答不上来,因为这个体系太复杂了,很多东西没法说清楚,所以他只说了其中最有代表性的一条。 养元谷中修为最高的高手,当然就是潘采。潘采可不仅是一名六级养元术导师,更是一名大成修士。 可是大成修士是什么福利,华真行就更没法说清了。修为越高,参悟养元谷大阵的收获也就越多?能在养元谷中拥有独立洞府?在养元谷外享受相当于欢想实业的九级待遇? 这些福利待遇都讲不明白,但是春容丹也和六级导师一样,每年可以领到一盒。罗柴德听完之后点头道:“哦,我明白了!” 华真行:“你明白什么了?” 罗柴德:“在几里国境内,我相信你们能保障我的安全,可是我不能长期待在这里。等我回到布鲁塞之后,直至此次事件彻底查清楚之前,能否派出这样的高手来保护我? 话就直说了,我怕再遇到今天这样的刺客,我现有的保安团队未必能管用。我会给足够的费用,需要打到哪家机构的账号上?” 华真行笑了:“假如我派人去保护你,他们就是在执行任务。 我心里已经有人选了,但还要征求一下对方的意见。你刚才表态将来还愿意继续捐建罗柴德机场的二、三期工程,我觉得这就足够了。 我这边不会收取你费用,也会继续提供福利给他们。但是派到你身边的人,你想表示一下额外的感谢,我也不会干涉,只是建议你不要做得太过分,否则就成了拉拢收买了。” 罗柴德:“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放心吧,我知道该怎么做。” 跟华真行谈妥了春容丹的事情,又得到了华真行的安全保证,心满意足地一人吹了一瓶酒,罗柴德终于能睡得着觉了。 送罗柴德去休息之后,华真行坐在公寓客厅里却陷入了沉思,他隐约感觉这次刺杀的原因不简单,应该和瓦歌矿业的事情无关,倒是很可能跟养元术或春容丹扯上关系。 假如是这样,那可能就是他很多问题考虑不周,制造了一个误会,结果却给罗医生带来了杀身之祸。 但这一切只是华真行隐约的猜测,并没有任何证据线索,他也没法直接告诉罗柴德,所以刚才喝酒的时候,心里多少有些歉意。 华真行想了想,又联系了潘采,请这位大成修士过来喝个酒……他和潘采两人又各吹了一瓶,聊了有半个多小时。 瓦里希重新购置的四瓶名酒,这天晚上就被华真行给造没了,总价差不多六万罗元,每瓶折合东国币超过十一万。可是相比白天的损失,喝这点酒压压惊又算得了什么? 363、大白菜 按照原定计划,罗柴德行程的第四天下午,是参观瓦歌矿业的第一、第二矿区,并与全体高层领导见面,并有一场大型招待晚宴。他是来解决问题的,也是来安抚人心的。 可是因为突发事件,参观推迟到了第二天上午,原定的晚宴也变成了第二天的午宴。 勋爵先生的行程只是被打乱了一个小小的节奏,然后继续进行,在他的脸上也看不出任何担忧的神色,仿佛只是在半路上遇到了一次车队抛锚。 罗柴德虽然表面镇定,但如果不是昨天晚上得到了华真行的安全保障,估计也是睡不好觉的,哪还能继续这么搞访问活动呢。 约高乐说第二天一早就到,结果却有事耽搁了,上午十点才来到瓦歌市郊外的安泉镇。华真行、洛克、连娜都没有继续陪着罗柴德去参观,他们都在安全镇等约高乐。 约高乐首先查看了三名神术师的遗体和遗物,虽然有点碎,但也尽量拼完整了,普通人看完了恐怕不太容易吃得下饭。 可是这位大神术师中午还是照常吃饭了,吃得还挺多,因为是华真行亲手做的,安全镇这个地方也找不到什么好厨子,只是吃饭的时候约高乐的脸色很难看。 在华真行的印象中,这位大神术师总是神气活现,特意装出一副很拽的样子,看似有点玩世不恭。 但是今天约高乐明显是不高兴了,甚至压抑着一股怒意,在这里又找不到人发火,更不好冲华真行等人生气,所以只能面色阴沉闷闷不乐。 约高乐亲自赶来,不仅确认了其中一名刺客就是隐枫山修士会的坎比·托里曼,也确认了另外两名刺客的身份,他们都是来自隐枫山修士会。 连娜虽然不认识那三名刺客,但也听说过这个组织,与当初的福根修士会一样,隐枫山修士会也是冈比斯庭神术传承的一支。 这个神术传承组织中,冈比斯庭登记在册的正式神术师共有二十一人,其中有好几个都曾在冈比斯庭参加过专门的进修,包括其现任的首领、大神术师科尔勒。 华真行在养元谷搞的养元师培训班,其实多少也是参考了冈比斯庭培养神术师的模式,只是更加体系化、组织化、世俗化。 冈比斯庭内部的神术师进修培训采用的是导师制,导师都是大神术师,接受冈比斯庭监管的各家族以及各组织,都可以选拔才俊申请到冈比斯庭进修。 这样的进修班甚至被喻为培养大神术师的源头,科尔勒就是二十年前到冈比斯庭参加为期三年的进修后,才成为一名大神术师。 洛克当年假如不出事,他的导师道森先生也计划等他成为四级神术师之后,将其推荐到冈比斯庭进修,可惜后来…… 隐枫山修士会的势力比当初福根修士会更庞大,与冈比斯庭关系也更近。冈比斯庭内部的工作人员中,如今就有五名神术师出身于这个修士会,其中一人还身居高位。 当四人坐下吃午饭的时候,约高乐顺手给房间里布置了一个拢音结界。华真行第一句话就问道:“约先生,隐枫山修士会为什么要刺杀罗医生?” 约高乐大口将杯中酒干掉道:“还没有抓捕审问,所以没有清楚的结果,但冈比斯庭已经将与隐枫山修士会有关的神术师全部控制监控起来了! 小华,你在第一时间就通知了我,而不是让洛克和连娜通过常规渠道上报冈比斯庭,这事做对了,否则恐怕有人会闻风逃走。” 华真行:“那个隐枫山修士会,有高手吗?” 约高乐倒满杯子又干掉:“你说的高手,是按什么标准?昨天来的那三个,已经是高手了!” 华真行:“您慢点喝,那是克林大曲,不是啤酒,这两口下去都半斤了!我的意思是问,他们有没有大神术师?” 安全镇这个地方条件简陋了点,没有喝东国白酒的那种小酒盅,桌上摆的就是普通的喝水杯子。约高乐那两口下去差不多就有半斤了,可见被这件事气得不轻。 连娜在一旁答道:“据我所知,隐枫山修士会应该有两名大神术师,一位就是现在的理事长科尔勒。 另一位是阿达曼大神术师,他也出身于隐枫山修士会,如今在冈比斯庭的圣庭总部担任进修导师,称得上是德高望重吧……” 听见这番话,约高乐的脸色更阴沉了,不自觉又把自己的杯子倒满了。 几人说的都是东国语,因为华真行先开口用东国语说话,其他人也都顺着他了。德高望重这个东国成语可不好随便乱用,但如今多少被滥用了,就像影艺界的德艺双馨一样。 阿达曼大神术师的个人品行如何,不得而知,但的确很有威望与影响力,主要是因为其身份。 阿达曼不到二十岁就被隐枫山修士会推荐到冈比斯庭进修,并通过了选拔考核,进修结束后成绩优异,就留在了冈比斯庭工作。 他三十五岁时成为了大神术师,从四十岁开始,兼任进修导师,五十岁之后便主要担任进修导师偶尔才兼任其他工作,今年已经六十七岁了。 主职和兼职都算上,他担任了二十七年的神术师进修班的导师,培养了冈比斯庭体系内的很多神术师。 这和普通的师生关系还不一样,是有神术传承谱系的,有点类似于世俗间的研究生导师制,也有点类似于修行宗门中的师徒制。 历年这么多学生中,肯定有不少有出息的,弟子在彰显自己身份的时候,当然也要用花花轿子抬导师,阿达曼当然就德高望重了。 同样都是大神术师,看上去是科尔勒更有权势,因为他执掌了隐枫山修士会。可是阿达曼潜在的影响力却更大,人脉关系远远超出了一个修士会的范围。 这种人假如犯了事,牵连恐怕会不小,冈比斯庭想动他的话也得掂量后果,所以约高乐的脸色才会这么难看。 华真行又问道:“假如是隐枫山修士会想杀罗医生,他们明明有大神术师,为什么只派了那样三个人?” 约高乐的语气就跟吃了枪药似的,反问道:“那样三个人怎么了?” 洛克赶紧向华真行解释道:“那三个人已经算高手了,正常情况下我和连娜其实不是对手。而且他们要刺杀的对象是罗医生,刺杀他可比保护他要容易多了。” 华真行:“我的意思是说,无论刺杀行动是否成功,他们的身份都是不能暴露的,否则会给隐枫山修士会带来很大麻烦……” 约高乐冷冷地打断道:“不是很大麻烦,而是灭顶之灾!” 华真行:“好吧,既然这么严重,那么首先就不能不暴露刺客身份,既然明明有大神术师,为什么不派大神术师动手,那样不是更稳妥吗?” 约高乐:“你们公司的脏活累活,都是一把手亲自去干的吗?” 连娜又在一旁解释道:“其实那三个人,根本没想到自己不能脱身,甚至也没想到会失手,他们已经做了足够的准备,还带了硅胶面具。” 约高乐:“再说了,大神术师又不是大白菜!” 华真行:“不是大白菜吗?” 约高乐差点被噎着了,顿了顿才说道:“华老板好大的口气!请问您本人是什么修为?” 然后又瞪了他一眼,语气稍缓道:“任何行动方案都需要经过评估,你们养元谷应该也一样,不可能做任何事都不计代价。 隐枫山修士会明面上的大神术师只有一位,就是其理事长科尔勒,属于该组织体系的还有一位影响力更大的阿达曼。 但是这两位大神术师,都不可能轻举妄动,更不可能亲自跑到几里国来做这种事。就算他们脑抽了亲自跑来动手,暴露的可能性只会更大。 不是说刺杀失手,而是以他们的身份,一举一动都很受关注。你觉得阿达曼突然从冈比斯庭跑到这儿来,冈比斯庭事后追查就不会发现线索吗?” 华真行伸手按住了约高乐的小臂:“约先生,您慢点喝呀,这都快一斤了!”约高乐说话时又举起了杯子,这已经是他倒的第四杯了,面前的一整瓶克林大曲都空了。 约高乐瞪眼道:“不就是喝你一瓶酒吗?这么小气!” 华真行:“不是小气,多少给我们留点。我今天就带了两瓶,这地方又不好再买去。” 约高乐一挥衣袖,桌旁的地上又多了两件酒。一件是一个方形翻盖木箱,神念扫过,里面有四瓶酒,窄底宽肩棱状陶瓶装。 另一件则是精美的檀木色小柜,柜门上还挂着古典式铜锁,里面则是收藏证书和一个珠光宝气的古典式三足瓷鼎,鼎中装着两斤酒。 “我来之前去瓦歌矿业看了一眼,顺道捎了两件,够我们喝了吧?” 华真行:“这酒我怎么看着有点眼熟?” 约高乐:“你当然应该眼熟,就是瓦里希最近收藏的、东国新出的酒。那个木箱里的酒,叫普天同庆,那个小柜子里的酒,叫江山永固。” 洛克:“这包装,真是费心思了!这名字,起得可真够政治正确的!” 约高乐:“看看人家,再看看你们几里国最近出的是什么酒?夏尔酒铺当年同款纪念版香蕉酒!土不土啊?” 华真行:“不论土不土,这就是现状与特色。几里国还很落后,也缺乏传统与传承底蕴,这没什么不好承认的。我们奋斗的目标之一,就是将来有更多更好的东西。” 连娜:“约先生,这酒是您偷偷顺走的吗?” 约高乐:“这哪能算偷?我已经在你们面前拿出来了!假如你们不喝,我再送回去便是。再说了,我可是私人赔了一百万罗元,这酒是花我的钱买的。” 华真行忽然想到,自己昨晚已经与人喝光了瓦里希收藏的四支兰西国名酒,也不多今天这两件了,回头再原样补齐就是。 “不用拿回去啦,回头我再给补上就是。咱们不说酒的事了,请问冈比斯庭一共有多少位大神术师?” 约高乐:“你问的是哪种身份的大神术师?” 华真行:“哪种身份都行。” 约高乐:“冈比斯庭登记在册的大神术师,接近两百人。其中大概有一半的人就像阿达曼那样,在冈比斯庭各机构工作。 还有另一半,则和科尔勒的情况差不多,虽然登记注册接受监管,但并不直接听命于冈比斯庭。” 华真行:“这么多啊!” 约高乐:“多?你竟然还说多?” 华真行:“当然多了,我们养元谷不算三位老人家,到现在也只有一位大成修士。” 约高乐:“世界上可不止一个几里国,而且几里国很小,这个世界很大。冈比斯庭掌握的数字,是全世界范围内的大神术师! 其实这个数字也不全面,有的野生神术师,就相当于散修吧,未必在冈比斯庭登记注册,还有一些神术师突破大成修为后,也未必及时上报给冈比斯庭。 像这种情况,我们也掌握了一些。但只要他们不为非作歹,我们也不会特意上门戳破,只是保持关注而已。大神术师已经有被尊重的资格,以及被关注的必要。” 华真行:“那么根据冈比斯庭掌握的情况,每年新晋的大神术师有多少?” 约高乐:“在冈比斯庭注册登记的名单中,平均每年新出现的大神术师,也就是一、两位吧,现在知道这不是大白菜了吧?” 华真行:“您也别看不起大白菜,其实大白菜也挺珍贵啊。在东国援建工程队没有来之前,整个几里国连一颗大白菜都找不着。” 洛克:“那可不是,也没人种啊!”说着话朝华真行使了个眼色。 约高乐仍然端着酒杯道:“华老板,你就是想当那个种白菜的人吗?” 华真行此时已经读懂了洛克的眼色。方才他开始和约高乐讨论大神术师的数量时,连娜便没有再说话,眼神也变得有些黯淡,可能是想起了自己的父亲吧。 连娜知道弗里克做过什么、犯下了怎样的罪行。但她并不清楚弗里克是怎么死的,只知道他是意外身亡,尸体及遗物则被野外科考人员发现…… 华真行又突然想到,自从开始修炼养元术,自己每年好像都会干掉一位大神术师,前年是弗里克,去年是拉尔法,难道今年还会有吗? 364、华老板发火了 看洛克的意思,显然是劝他打住这个话题,华真行也端杯道:“咱就不讨论大白菜了……约先生啊,我感觉你都快滴水了。” 约高乐:“我滴什么水?又不是你家那位水系专精小魔法师!” 华真行:“我是说您今天的脸色,就跟阴天快下雨似的。” 约高乐:“下雨?我还打雷呢!换你遇到这种事情,心情能好吗?这可不是一两个人的问题,也不是普通的派系内斗,假如处理得不好,整个冈比斯庭都可能出现裂痕。” 华真行:“这么严重啊,你已经调查清楚原因了?” 约高乐:“庭宗冕下昨天连夜布置,把隐枫山有关人等暂时全部控制起来,还没动手呢,怎么可能就调查清楚了?我这只是做最坏的打算,先考虑到最严重的情况。” 华真行:“那么您认为,他们为什么要刺杀罗医生?” 约高乐抬起头道:“别人可能很疑惑,但你们三位猜不到吗?” 连娜开口道:“是因为养元术,还是因为春容丹?” 约高乐:“都有可能,具体原因还要调查之后才能确定。” 华真行:“为什么?” 约高乐叹了口气:“据我所知,阿达曼大神术师,是冈比斯庭最顽固的传统代表,他坚持旧的一切,却认为那是在坚守自己的荣耀。 养元术是我带回冈比斯庭的,这对很多神术师保持生机活力很有好处,然后也在冈比斯庭推广。但我最早并不是跟华老板学的,而是在生机俱乐部那里学到的,然后才来找华老板。 我并没有说出华老板您的名字,对冈比斯庭的说法,是我在布鲁塞新出现的生机俱乐部了解到,有人在传授这样一套修炼法诀,应该是来自东方。 所以我又走访昆仑修士,补全与完善了这套法诀……庭宗冕下认为它值得借鉴,所以就纳入冈比斯庭神术师的进修培训体系内容中。” 连娜:“然后阿达曼大神术师便认为,应该取缔生机俱乐部、禁止他们再推广与传授养元术吗?” 约高乐点头道:“是的。” 华真行:“凭什么?养元术并不是从冈比斯庭传到了生机俱乐部,而是从生机俱乐部传到了冈比斯庭。冈比斯庭本身就是学生,有什么理由禁止老师再教别的学生? 再说了,按照您给冈比斯庭的说法,罗医生也不是养元术的开创者,他是从东方修士那里学来的,源头应该是昆仑修行界。冈比斯庭难道还能禁止昆仑修士传授养元术吗?” 约高乐解释道:“昆仑修行各派如何传授他们的秘诀,冈比斯庭确实无法干涉。但是昆仑修行各派,也从来不会像生机俱乐部那样传授秘法。 漫长的历史年代,经过各种摸索,经历了很多太过惨痛的教训,无论是冈比斯庭还是昆仑盟,早就有了一套严密的传承与监察体系,将修炼秘法的负面后果尽量控制在最低程度。 可是生机俱乐部呢,他们完全不懂这些规则。。 那只是一个权贵俱乐部,招收成员的标准,就是权势与财富相结合。所谓的生机术术,在他们眼中并不以修行自身为目的秘法,而是一种神秘主义的形式,是勾连权势与财富的掮客。 这对于阿达曼来说,是不能容忍的……”说话的同时,约高乐又发来了一段神念,华真行等人的元神中都响起了咆哮声,并伴随着拍打桌面的声音。 华真行运用耳神通,判断这个人是在一间大厅里说话,应是一个类似会议的场合,此人很愤怒地一边发言一边拍着桌子。 “我们成为感知者,成为免疫者,成为清醒者,拒绝了魔鬼的诱惑,接受了神明的考验,获得了神明所赐予的力量,就有责任去守护神明的荣耀! 冈比斯庭不再谋求世俗的权柄,全心接受神明的指引、研究神性的光辉,寻找它给这个世界带来的意义。 可是生机俱乐部呢,他们将生机神术当成了什么?权贵玩乐的游戏、享受的工具,不以出色的天赋、信仰的坚定为标准挑选学徒,而是以权贵的身份判定学习的资格,这是对神明的挑战! 近代以来,我们已经放弃了太多的荣耀,今天再也不能容忍生机俱乐部这样的存在,这是守护我们最后的尊严!” 咆哮者就是阿达曼大神术师,这是在冈比斯庭圣堂议会上的发言。圣堂议会的成员并不是选举产生的,成为大神术师是其唯一的条件。 圣堂会议的成员有两类,一是偏研究类的,被称为圣堂主教,比如阿达曼;二是偏“动手”类的,被称为圣堂骑士。 这两者之间的界限其实比较模糊,有时只是司职的划分,在同等级别的情况下,一般圣堂主教比圣堂骑士的地位要高一些,因为他们往往都占据了管理类的圣职。 阿达曼说的是古丁语,华真行对这门古老的“死语言”也只有粗略的了解,远远谈不上精通。 反倒是洛克和连娜都能熟练的掌握,因为古丁语就是冈比斯庭体系神术传承中的必修课,他们在神术学徒期间就花了大量的工夫去学习。 约高乐既然使用了神念,就自有其玄妙,无论华真行能否听懂古丁语,神念信息都自带“翻译”功能,并介绍了阿达曼这番发言的背景。 有意思的是,罗柴德在生机俱乐部推广与传授养元术,使用的茵语称呼应该是“生机术”,而阿达曼使用的古丁语称呼则是“生机神术”,至少再翻译回东国语差不多应该是这样。 “在冈比斯庭,难道也将二境修士称为免疫者吗?” 约高乐的话以及神念包含的信息量很大,华真行听完之后提问的角度竟如此清奇,难道这是什么关键信息吗?洛克等三人一时都有些愕然。 约高乐过了几秒钟才答道:“自古以来,二级神术师学徒就有免疫者这个称呼,但很少使用,因为它不足以概括二级神术师学徒的各种特征。 我知道你也想到了这个称呼,并告诉了罗柴德。但这个称呼不是你发明的,也不是你第一个想到的,你自以为的灵光一现,其实早就有无数人都考虑过了。” 他明显话中有刺,洛克打岔道:“阿达曼是在圣堂议会上提议铲除生机俱乐部吗?圣堂议会应该是否决了这个提议吧?” 约高乐:“铲除?不不不,圣堂议会上怎么会有那样丧心病狂的提议,阿达曼只是要求设法取缔生机俱乐部,禁止他们再传授生机神术。 庭宗冕下否决了他的提议,认为冈比斯庭不应该也无权做这样的事情。但是在场的很多圣堂议员也承认,阿达曼的有些话也不是没有道理。 所以生机俱乐部的情况值得持续关注,是我们在新时代面临的新问题。 冈比斯庭决定可以在适当的时候介入,并进行正确的引导,告诉他们这个世界不为常人所知的秘密,并督促他们遵守神术师的规则……” 华真行大概听明白冈比斯庭的意思了,并不是要取缔生机俱乐部,实际上冈比斯庭也没有任何权力去取缔,而是想用另一种方式去收编。 冈比斯庭想让生机俱乐部成为一个接受他们监管的神术传承组织,这个组织所传承的是就是生机神术。 生机俱乐部的价值,对冈比斯庭来说,可不仅在于生机神术。生机俱乐部的成员非富即贵,只要他们修习了生机神术,将来某些方面的事情就得接受冈比斯庭的监管。 至于冈比斯庭现在为什么还没有动手?因为在生机俱乐部扮演“导师”角色的罗柴德,其本人的修为才勉强突破二境而已,或者说仅仅是一位免疫者。 这时连娜又小声道:“其实我也是生机俱乐部的成员。” 约高乐苦笑道:“你的情况不一样,你本就是在冈比斯庭注册的神术师,不需要额外的引导与提示。假如真到了那一天,在有必要的情况下,你这个身份还很有用。” 然后他又扭头看着华真行道:“其实这件事,始作俑者是你。” 华真行撇了撇嘴:“我不认为在权贵名流中推广养元术有什么问题。对我而言,真正有问题的,是只能在权贵中推广养元术。 罗医生有罗医生的做法,他有自己的目的,我则有我的做法。在农垦区的三所学校里,如今都已经派驻了养元术导师,在中学阶段就有养元术的教学内容。 在几里国各地的养元术中心里,我们同样也派驻了养元术导师,负责养元术的培训与推广工作,虽然目前还只能是重点选拔制,但宗旨是向面全民的。 请问冈比斯庭对此事是怎么看的?阿达曼大神术师所代表的那个派系,是否也要取缔我们的各所学校,还有各地建立的养元术中心,禁止我们教授养元术呢?” 约高乐:“你想问阿达曼对此的态度?他没态度,因为他根本就不知道!” 华真行:“不知道?” 约高乐:“华老板自己的意思,就是想低调苟发展,我怎么会把你给卖了呢? 我是从生机俱乐部那里得到的生机术,然后又查出其源头是东国修士的传授,再从东国修士那里得到了更完善的生机术秘法,成为冈比斯庭内部推广的生机神术。 至于华老板在几里国推广的养元术,学员不去养元谷,恐怕都不知道华老板的名字吧?如果他们去了养元谷,也会遵守养元谷的纪律与秘密,不会到处乱说吧? 在阿达曼这种人眼里,几里国大部分地区还处于蛮荒时代呢,各部族的巫术流行,就算偶然听到了什么养元术,估计也就把它当成了此地原始巫术的一种了。” 华真行:“好吧,也许您说的是实情。但是冈比斯庭不可能不知道养元术的存在,也应该知道养元术和生机神术的关系,更清楚我在这里做什么,因为约先生就很清楚。 请问冈比斯庭对此是什么态度,约先生又是怎么看的?” 约高乐:“冈比斯庭的态度,对你来说重要吗?” 华真行:“不重要,也不在乎,但是必须要重视。” 约高乐:“我是庭宗冕下的特使,是华老板的生意合作伙伴,此刻坐在一起喝酒,不就已经代表了冈比斯庭的态度? 养元术中心和生机俱乐部,岂能混为一谈?你们就是很正规的修行传承组织,有符合资质要求的养元术导师,还有一套完整的制度规则,但是生机俱乐部有吗?” 华真行:“是我考虑不周,所以打算往生机俱乐部也派驻养元术导师,不仅帮助罗医生搞好养元术培训推广,同时也提供修行指导,告诉他们将来应该遵守哪些规则。 但不是冈比斯庭制定的规则,而是养元谷的规则。昆仑盟守护的散行戒与共诛戒,养元师也当遵守,包括生机俱乐部的养元师。 冈比斯庭制定的《神术师守则》内容,除了其中涉及神明与冈比斯庭的条款,养元谷的《养元师守则》中也有类似的规定。” 约高乐:“华老板高明啊!” 华真行:“高明个屁!这是事到临头才想起来的。” 约高乐:“阿达曼那番话呢?听上去好像也不是没有道理,华老板又是怎么看的?” 华真行冷笑道:“有什么道理?他指责生机俱乐部,用权势和财富衡量人们是否有获得生机神术传授的资格吗?他是站在什么立场说这番话的? 他并没有站在所有人的立场,更没有站在不拥有权势和财富者的立场,他所维护的,只是上古时代祭司阶层的特权与威严。 他认为,只有他所代表的的祭司阶层,才有资格判定谁能学习神术,包括升级神术。 祭司的时代,早就跟随着历史一起被埋葬了,但是这套把戏、这套话术,这种思想,还是改头换面被继承了下来,我指的就是阿达曼这种人。 他守护的是祭司所谓的荣耀、特权,自以为拥有不证自明的高尚尊严。 他是在反抗权贵吗?不,他只是认为世俗中的权贵也应该服从于祭司的意志、为祭司服务。他认为在世俗的权贵之上,还有一个更高贵的阶层,他把自己当成了这个阶层的代表。 他认为自己拥有对正义的解释权,连冈比斯庭都不能接受他的提议,你来问我有什么看法? 神术师当然要遵守神术师的规则,就像在世俗中要遵守法律一样,可这是谁制定的法律、依据是什么、又是为谁服务的? 由阿达曼来决定谁有资格来传授神术吗?他不配!况且养元术并非冈比斯庭所传,难道冈比斯庭将其命名为生机神术,就成了冈比斯庭的神术? 养元术就是我传授给罗医生的,我很清楚修炼它的效果与追求的而目标,就是身心境界,就是蕴养生机。随着罗医生的修为越高,我也会提醒他将来要注意什么。 假如罗医生造成了残生之害,那就尽管去惩治他。可是他并没有造成这个后果,除非真有证据证明养元术之害,否则谁有资格能禁止他?派神术师来刺杀他,又是什么道理? 假如连罗柴德这种人,违犯了他这种祭司的意愿,尚且保不住性命,那么世上还有什么人敢说自己不会被任意残害?” 约高乐端杯道:“喝酒,喝酒,华老板别这么激动。我只是问你,对阿达曼那番话的看法,并没有问别的。刺杀的事情还没有查清楚,并非阿达曼所为,也未必出自他的授意。” 华真行:“阿达曼就出身隐枫山修士会,刺客也来自于隐枫山修士会,约先生敢说这件事和他的这种态度没关系吗?我刚才评价的,就是他这种人。” 约高乐举杯一饮而尽道:“华老板如此博学,真的让我很意外啊!” 华真行突然重重地一拍桌子道:“别这么阴阳怪气!神特么博学?” 这一巴掌把其他人都给拍傻了。 今天约高乐明显压着一股怒意、心情非常不爽,结果说着说着,反倒是华真行拍桌子发火了,居然是冲着约高乐去的,也不知是哪一句话把这孩子给惹毛了? 大家见过华真行生气,也见过华真行杀人,但印象中还从未见过小华这么拍桌子骂人。约高乐放下酒杯,歪着脑袋道:“华老板怎么了?我哪里得罪你了?刚才明明是在夸你。” 华真行喝骂道:“成年人知道一加一等于二,你说他很聪明,谁特么认为这是在夸人?我没有上过一天学,并不代表我无知,更不代表我没读过书、没做过事、没有见识。 你认为我没见过现实中的祭司,还是不应该了解历史上的祭司时代?你是认为我没见过阿达曼这种人,还是认为他这种人代表的层次很高? 讲了一点破常识而已,你就夸我博学?那么你是认为,在正常的情况下,我不应该懂这些吗,从小教我的三位老人家也都是饭桶吗? 我打造了农垦区,我缔造了全新的几里国,我开创了养元术,我是养元谷的总导师,难道你还认为我没有接受过现代教育,缺乏足够的学识去分析这种问题?” 洛克和连娜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插话,约高乐则摆手道:“华老板,您先别激动,我不是这个意思。 说话不要紧,你把酒杯放下来,不要这么挥来挥去的……搞得我总以为你在外面埋伏了刀斧手!” 365、我要上大学 在某个外人不知的地方,三个老头又凑到了一起。柯孟朝正说道:“小华发火了,拍桌子骂人呢,骂的居然是约高乐。” 杨特红冷哼道:“骂就骂了呗,他还能动手咋地?冈比斯庭出了事,他生气就回家生去!跑到这里来甩脸色,说话还夹枪带棒的,这不是找骂吗?” 墨尚同说话一向很厚道:“这孩子最近气不顺,他也没招谁惹谁,把火发出去也好,有利身心健康。” 杨特红又补了一句:“居然还偷酒,这更不能忍了。” 柯孟朝笑了:“小华也没忍啊。” 墨尚同:“我看他是没忍住,这就对了,小孩子怎么能没点脾气呢?” 假如换做平日,有谁夸他博学,华真行可能就是一笑置之,说不定还有些小得意,但是今天的情况不同。 华真行最近确实气不顺,首先瓦歌矿业的事情,几里国政府完全是依法查处,但处罚决定还没有正式公布呢,就受到了别利国以及伊卖雷集团方面的抗议与威胁。 请罗柴德出面帮忙解套,虽是华真行早就制定好的计划,但也是无奈之举。罗柴德设计的那一套资产重组方案,华真行并不喜欢。 按照系统任务的要求,他修改了方案,但最终要付出的代价却很大……这些事就不提了,愿打愿挨,还不至于让华真行冲谁发脾气。 可是还没过几天,罗柴德就突然在安全镇遭遇刺杀,众高人都放下手头忙的事情跑来安抚与调查。如今得到了初步的结论,刺客是来自隐枫山修士会的神术师。 这是把几里国当什么地方了,想来杀人就来杀人?罗柴德虽然安然无恙,可是有十几名护卫人员伤亡,刺杀行动造成了重大损失,难道这些人的命就不是命了? 刺客已经死了,幕后主使者与原因还在追查中。在酒桌上约高乐的脸色很难看,又介绍了冈比斯庭的一些情况,尤其是阿达曼大神术师曾经在神官议会上的发言。 华真行当即就火了,可是阿达曼又不在眼前,想骂骂不着,只得暂时将怒意收起。但约高乐随口“夸奖”他的那一句,终于把炮仗给点着了。 华真行平日的脾气再好,也不等于他没脾气呀,否则金大头那伙人当初是怎么死的,几里国那么多大大小小的黑帮又是怎么被铲除的? 华真行发火骂了约高乐,在洛克与连娜的劝说下终于放下了杯子,仍然余怒未消,突然又一拍桌子道:“我要去上大学!” 洛克感觉自己有点跟不上华老板的脑回路了,怎么突然冒出来这一句?赶紧问道:“您要去哪儿上大学?” 几里国原先有几所大学,但如今都已经停办了,正在改造中还没有开门招生。 华真行:“我要去东国上大学!” 连娜:“这个好办,可以让夏尔亲自联络,走公派留学生通道,你想上哪所大学就能上哪所大学。” 华真行:“我要上春华大学!” 洛克:“您想上春华就上春华,想上平京就上平京,这都不是问题。” 华真行:“我不需要走后门,我要参加东国统考,我也要考个状元。” 洛克:“这个……应该也能安排。东国高考好像是分省的,你想参加哪个省的高考都可以。以您的水平,应该是想考文科就是文科状元,想考理科就是理科状元。” 说到这里他又扭头问连娜道,“东国是个情况吧?” 连娜好像还不太了解,那边约高乐答道:“是这个情况!华老板啊,您想去东国上大学,今年是来不及了。高考都已经结束了,各大学录取通知书都发完了,得等到明年了。” 华真行愣了愣:“距离上次送走石双成,已经过去整整一年了?” 约高乐:“我听说石双成正在春华读书,华老板这是想她了吗,那么曼曼怎么办?” 华真行:“什么怎么办?一起去上大学!” 洛克:“只要华总导有这个意思,我来找人联系安排,一定给您和曼曼安排好。只是您和曼曼都去东国上大学了,这边的很多工作还需要安排好。” 华真行:“不着急,明年的事呢,到时我肯定会安排好的。”他这股邪火真有意思,居然拐到了要去东国上大学,说到这里总算稍微消了气。 约高乐方才说话也是带着些许火气的,现在居然气也消了,又露出了笑眯眯地样子,主动给华真行倒上一杯酒:“华老板的火发完了,接着喝吧,我们该谈正事了。” 华真行:“对,这两瓶克林大曲倒没了,该换酒了。” 连娜主动起身道:“先开哪一件?” 华真行:“那个什么普天同庆吧。” 洛克还没忘记正事:“约先生,我们应该怎么处理?” 约高乐:“华老板首先通知我是对的,否则风声泄露出去,再查线索恐怕就难了。现在隐枫山修士会的有关人等都已经被监控了,你们就按通常途径上报冈比斯庭。 冈比斯庭会派人接手的,把尸体和查到的证据都交给他们。最好再安排一辆私人飞机,这样速度会更快一些。” 华真行:“这个好办,飞到冈比斯庭接人过来,再送人带着东西回去,来回两趟四个航程,一天之内就能搞定。罗医生的私人飞机就停在摩旺市,他暂时还用不着。” 约高乐:“用他的飞机来运尸体,他不会介意吗?” 华真行:“这是为了调查刺杀他的事件,差点命都送了,还介意什么?他可是在非索港做过援助医生,什么没见过? 假如刺客没死、主使者查不出来,他才会更介意吧?我打声招呼就行,但冈比斯庭得付包机费用。” 约高乐:“这个钱也收吗?” 华真行:“难道罗医生这个受害者,还要自掏腰包帮你们?” 约高乐:“好吧,冈比斯庭会付钱的。” 按照常规程序,几里国这边出了事情,洛克与连娜上报给冈比斯庭,冈比斯庭再派人来调查确认,取得证据线索之后,才能按证据传讯和缉拿嫌疑人等。 假如走这套程序,难保消息不会泄露出去。所以华真行昨天是直接打电话通知了约高乐,让约高乐帮助确认刺客的身份,这不仅节约了调查人员的时间,也防止了风声走露。 在圣堂总部的五名出身隐枫山的神术师好办,直接禁止他们离开圣堂总部即可。但是隐枫山修士会远在汉斯国,离圣堂总部还有一千多公里呢,紧急调派人手也需要时间。 此事安排完毕,华真行又问道:“这次刺杀事件造成了重大损失,冈比斯庭是否也应该赔偿?无论如何,至少得给个说法。” 约高乐苦笑道:“华老板发脾气归发脾气,但不能这么不讲道理。有歹徒行凶,警察负责破案、将凶手绳之以法,但受害者并不能找警方去赔偿损失。 这件事情的道理也一样,隐枫山修士会因为有神术传承,所以接受冈比斯庭的监管,但他们的行为并不是代表冈比斯庭,刺客也不是冈比斯庭所指派。” 华真行:“那么隐枫山修士会,是不是该对此事件负责?” 约高乐:“我这不是已经准备动手了吗?”见华真行盯着他不说话,又叹了口气道:“华老板真是个不肯吃亏的人啊! 隐枫山修士会确实应该对此负责,除了有关人等应受的惩罚,从查抄的财物中,也会对此事件做出赔偿。” 华真行:“隐枫山修士会有财物可查抄吗?” 连娜插话道:“当然有,这样规模的修士会,不仅有修士使用的特殊器物,在世俗间也拥有大量财富,据我所知,他们也在幕后经营着不少产业。” 华真行:“那就拜托约先生了!” 约高乐:“洛克,你立刻就联系布雷希神官,对他说清楚发生了什么事,还包括你这边的调查结果,同时派包机去接人。包机落地的时候,那边就会准备好的。 等调查人员带着尸体返回冈比斯庭,冈比斯庭确认了证据,就会立刻动手。这件事违反了《神术师守则》,行动失败了还暴露了身份,简直就是耻辱,没有人会容忍。” 华真行:“到时候就能查明真相吗?我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仅仅是冈比斯庭的圣堂议会否决了阿达曼的提议,隐枫山修士会就要私下暗杀罗柴德?” 约高乐摇了摇头道:“当然没这么简单?其实我怀疑那伙人是冲我来的,也是冲你来的。” 华真行:“冲我来的?他们都不知道我是谁!” 约高乐轻声道:“春容丹。据我推断,他们认为春容丹,或者说生机药剂,其原始材料是罗柴德提供的。杀了罗柴德,就是想搅黄了这桩生意。” 刺杀罗柴德,是为了搅黄春容丹的生意?这又是什么脑回路!洛克和连娜感觉今天脑子不够用了,酒桌上的谈话尽出各种妖蛾子。 约高乐的话中带着神念,将这个荒诞的论断,整理出一条清晰的逻辑线索,众人听完之后竟有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还真就是那么回事! 约高乐是一位大神术师,据华真行判断恐怕有九级,算是当世顶尖高手了,他自称是庭宗冕下的特使,那么代表的应该就是庭宗的嫡系势力。 约高乐从华真行这里收购的春容丹,当然就是属于庭宗这一系势力的资源,否则他再有钱也吃不下那么一大批货源。 那么在外人看来,这支势力手中的春容丹是从哪里来的?当然是神术师炼制的。 不止一位大神术师,组织了一批神术师,专门炼制了这种药剂,说不定还有数量更庞大的神术师学徒帮忙打下手。冈比斯庭内部给其命名,居然是生机药剂。 数量如此庞大的生机药剂,难道就全靠这些神术师用手搓吗?这显然是不可能的。根据常识判断,这恐怕只能用工业化、至少是半工业化的方式生产。 由一家大型医药集团提供基础原材料,凡是普通人做到加工工艺,哪怕是再高的新科技,也由医药集团尽量先完成,包括一些配套辅助材料的生产加工。 只有必须要用到神术师的工艺,才会让神术师动手,能用学徒的就用学徒,能用神术师的就用神术师,最后的核心关键工序才需要用到大神术师。 这种推测也是合理的,华真行生产春容丹方式也差不多,依托欢想实业、春容丹中心和养元术中心。 神术师能不能炼成功效类似的药剂?理论上当然是可以的。自古神术师就有一个分支叫炼金术士,相当于精通外丹法的修士,假如不计成本,肯定能炼成这样的灵药。 就比如出自昆仑修行界的九转紫金丹吧,功效别说青春永驻了,还能助人脱胎换骨! 可是这样的灵丹或药剂,要么成本太高,要么无法给普通人使用,更别提大规模量产了。能生产出这种规模的生机药剂,背后肯定有一个庞大的医药集团在提供支持。 这个合作者,当然就是罗柴德收购并控制的奥海姆医药集团。而且罗柴德成立了生机俱乐部,偏偏冈比斯庭流出的药剂又叫生机药剂,帮约高乐搞生产的不是他还能是谁? 换一个普通人可能会想,既然不想看到庭宗冕下的嫡系势力拥有生机药剂的生意,为什么不干脆私下控制或胁迫罗柴德,让他停止合作或者将生意交出来呢? 这就陷入了另一个思维误区,世上顶尖的大神术师岂能没有反控制手段?而且退一万步说,无论谁把生意抢过去,那就等于直接撕破脸宣战了。 这生意没有办法抢过来,又不能让它做下去,那么最合理的选择就是把它给搅黄了,至少要制造各种障碍。暗中动手的人没法直接对付庭宗冕下,难道还杀不了一个罗柴德? 解读神念只是一瞬,华真行随即皱眉道:“在冈比斯庭,你们把春容丹称为生机药剂?” 约高乐笑了:“华老板首先关注的信息点,总是这么特别! 这么贵重的东西,当然要好好包装宣传。从我手里出去的生机药剂,总不能像从你手里出来的春容丹,包装得就像一条烟吧? 一盒春容丹三百六十枚,除了最早出手的那一批只是做了重新包装,后来我都配置了专门的溶剂,客户服用的都是药剂而不是药丸。 根据药剂的不同特点,容器也不相同,有珍贵的水晶瓶、特殊的合金瓶、精美的瓷瓶、还有纯金的瓶子,三百六十种,都是请艺术名家专门设计……” 说话的同时,约高乐又发来了一道神念。这位大神术师真花了不少心思,他首先组织了一批冈比斯庭的炼金术士研究春容丹,其中不乏修为高深的专业大神术师,确定了其灵效。 冈比斯庭的团队又进行了进一步的研发,三百六十枚丹药,总共研制了二十八种不同的溶剂,将它们都变成各种液状药剂,包括乳浊和悬浊液。 至于请艺术名家设计三百六十种瓶子以及总体包装,那都是小意思了。 这样一来不仅改变了春容丹的样子,也更有助于普通人服用与吸收灵效。约高乐表现得很大气,直接就将冈比斯庭的“研究成果”都告诉了华真行。 假如华真行感兴趣,将来也可以自己试着调配这些溶剂,或者再培养出一批专门的炼金术士来干这活。 华真行举杯道:“谢谢约先生!这么珍贵的研究成果,相信也费了不少人力物力,您居然这样就给我了?” 约高乐摆了摆手:“适配溶剂而已,不是什么核心技术,真正的核心产品是春容丹。这些溶剂的研发,还有各种包装手段,其实都是围绕春容丹的配套。 你看这两件酒,这普天同庆,据我所知有好几个档次,是用不同年份的老习酒调的,这江山永固,是用陈年茅台调的,你懂了吧?” 华真行叹了口气:“这方面的经验,我确实应该好好学习,约先生今天算是给我补了一课。” 约高乐:“既然这样,这些研究成果,够不够给你们的补偿?” 华真行这才反应过来约高乐的意思,点头道:“够了!但我还有一个问题,冈比斯庭内部的人,为什么要搅黄春容丹的生意?” 约高乐:“首先,隐枫山修士会并不在冈比斯庭内部,只是在冈比斯庭体系下的一个神术传承组织。 其次,冈比斯庭也是一个大组织,而不是一个人,既然是组织当然就有不同的派系。 最后,华老板恐怕还不清楚,你手中春容丹意味着什么?它有无法想象的价值!” 华真行:“我当然知道春容丹的价值,它可以帮助我建设一个新世界。” 约高乐:“华老板有如此志向,可是有人却不会这么想。华老板认为几里国需要改造,但有很多人并不这么认为。 庭宗冕下认为冈比斯庭需要改造,同样有很多人并不赞成……” 春容丹的价值有多大,恐怕超出很多人的想象。服用一盒可驻颜三十年,假如服用了九盒,有驻颜六十年之效。 到了九十岁的时候,还是三十岁的容颜,这几乎就等于一辈子都不会老啊!春容丹不能使人长生,却能使人不老! 它只有女人才能服用,又有哪个女人能拒绝这样的诱惑?也就是说世上有一半的人,都会为此疯狂。假如女人都疯了,男人也会被逼疯的。 掌控了春容丹的生意,就等于能间接控制这世上无数的资源,通过各种利益交换,几乎可以收买任何人。 就算某个人可以不受诱惑,但他能保证自己的家人、自己的同事不受诱惑吗? 庭宗冕下手中掌握了春容丹,那就意味着其嫡系势力将渐渐拥有着无可比拟的优势,有各种办法将对手分化瓦解。 传统的神术师或修士,有没有类似的手段?当然也有,但不可能与春容丹竞争。 比如像华真行,可以直接用一枚五气丹为中介,施法为瓦里希调理神气、洗髓炼形,应该也能起到服用春容丹的效果,但是这么做又能让几个人受益?根本无法推广。 服用春容丹可就简单多了,一盒三百六十粒,每天根据次序服用即可。它如今的出产规模就已经很惊人了,每盒春容丹是三百六十粒,一千盒就是三十六万枚。 无论是修士还是神术师,谁特么每年能炼出这么多丹药?而且是对自己的修行毫无用处,还是给普通人服用的灵丹。可偏偏就有华真行这种人,而且他做到了! 现在华真行多少也听出来了,冈比斯庭内部也存在路线之争,这种路线之争还涉及到附属于这个体系各外围组织。 约高乐所代表的庭宗嫡系势力,想改造或改变冈比斯庭,可是有另一股势力并不赞同。假如庭宗势力拥有了生机药剂这一资源,会逐渐对其他派系势力形成碾压式的优势。 华真行还能猜到更多内情,其实春容丹并不掌握在冈比斯庭手里,约高乐只是拿了十年总代理权。约高乐这么做如果说主要目的是赚钱,华真行也是不信的。 刻意制造这么一种趋势,目的应该是引蛇出洞,因为约高乐也不能确定,究竟谁是潜伏在暗中的反对派系,又有哪些人是反对派系中激进的狂热份子? 哪怕他确定了,也没用借口直接动手啊。 阿达曼大神术师也许是无辜的,他本人可能并没有策划这一起刺杀行动,但他却代表了另一派系的影响力。 隐枫山修士这次主动跳出来了,事先也没有想到刺杀行动会失败,而且刺客的身份也暴露了。约高乐现在要做的,就是抓住机会打击与清洗这一派系的势力。 说这是排除异己也可以,但是另一方面,有实实在在的证据表明,隐枫山修士会确实违反了神术师的行为守则,哪怕在世俗中也是同样不可容忍的,遭受灭顶之灾怪不得旁人。 约高乐想引蛇出洞,可是蛇真的引出来了,他还是会觉得很愤怒、很遗憾,因为这毕竟是冈比斯庭体系内部的问题,绝对不光彩也不可能感到高兴。 366、名单的价值 洛克和连娜出去联络冈比斯庭、落实沟通事项去了,屋子里就剩下了约高乐和华真行。华真行终于说道:“约先生,我还想和您商量两件事。” 约高乐:“现在说话怎么变客气了?是不是有事求我?” 华真行给约高乐斟上一杯酒:“是商量。我们的独家代理协议,看看能不能修改一下?我想通过你这边,每年给生机俱乐部一百盒春容丹的配额。” 约高乐:“不是春容丹,从我手里出去的,是生机药剂。” 华真行:“那就是一百套生机药剂,您卖给别人什么价,给他们就是什么价,总之给他们一百套生机药剂的购买资格。” 约高乐:“我刚才说的已经很明白了,那批生机药剂可不是普通的药品,而是常人无法想象的资源,怎能轻易与人?” 华真行:“我跟您签的独家代理协议,每年供货数量是最少一百盒、最多一千盒,现在可以修改成最少二百盒、最多一千一百盒,您看怎么样?” 约高乐瞪着他道:“华老板,你玩这种小学生水平的数字游戏,有意思吗?” 华真行也有点不好意思的笑了:“这样吧,我每年都供货一千一百盒,可以吗?” 约高乐放下酒杯道:“这还差不多!但是这样一来,你就是在放纵生机俱乐部坐大了。每年一百套生机药剂在手,他们可是能干成不少事情。 就比如想收购瓦歌矿业吧,根本就不用现在这么麻烦,假如用生机药剂做交换筹码,自能找到人脉帮你办好,连方案都设计好。” 华真行:“方案已经设计好了,这事就不谈了。” 约高乐:“罗柴德将来未必与你一条心,他与你更未必是一路人。” 华真行:“我不知道他是否和我一条心,也不清楚他将来会成为什么样的人。但至少现在他是我的合作者,帮了我很多忙。 他本人并没有做错什么,相反你我给他带来了很大麻烦,甚至是杀身之祸。既然他开口相求,而且对我也不是坏事,我没有理由不答应。” 约高乐:“你心里有数就好,还有什么事情就一并都说了,待会儿我吃完饭还得赶回去。” 华真行:“要我派车送您去摩旺机场,跟冈比斯庭的调查人员一起走吗?” 约高乐:“不用,我刚才也告诉了洛克和连娜,不要告诉他们我来过。我单独回去,就不必你操心了。” 华真行:“差点忘了,约先生是会飞的。” 约高乐:“华老板也得努力呀。我上次登门,特意送了一件飞天神器逍遥幡,可惜你还用不了,否则现在出门就能省油钱了,” 华真行:“您说那个逍遥幡啊,被杨总拿去垫小板凳了,估计现在已经被合炼成飞天小板凳。” 约高乐不想再提这茬,用催促的语气道:“华老板还有什么事,能想起来的赶紧想,别回头又说自己考虑不周。” 华真行:“您回去处理隐枫山修士会,会动手吗?” 约高乐:“假如他们愿意配合调查,那是最好不过,但是如果对抗的话,当然会动手。你以为我昨天在忙什么?隐枫山修士会那伙人在他们自己的基地里,还拥有大神术师,真起了冲突可不好对付。” 华真行:“需要我帮忙吗?” 约高乐赶紧摇头道:“你现在这两把刷子,根本帮不上忙。就算能帮上忙,也绝对不能允许你插手,这是冈比斯庭内部的事。这次我会亲自出手,还调派了十名大神术师……但有一件事,我想了想,还是应该要告诉你。” 华真行:“什么事?” 约高乐:“隐枫山在册的神术师共有二十一人,另有各级神术师学徒一百三十六人。我们监控的重点是这二十一名神术师,但是只控制了二十人。他们还有一位大神术师外出历练,目前行踪不明。” 华真行:“是那个叫科尔勒的理事长吗?” 约高乐:“不是他,是另一个人,名叫拉波茨。” 华真行:“怎么又冒出来一名大神术师?” 约高乐:“是我来之前刚刚查到的消息,在没有找到这个人之前,还没法最终确认。拉波茨应该是刚刚突破六境成为大神术师,在外历练未归,也没有来得及向冈比斯庭通报。” 华真行:“小小的一个隐枫山修士会,居然有三名大神术师?” 约高乐:“隐枫山不小了,是很庞大的一股势力……其实阿达曼如今已不是隐枫山修士会的成员,他在冈比斯庭内任职,只是当初出身于隐枫山。” 华真行:“那还不是一回事吗?” 约高乐:“不完全是一回事,多少还是有点区别的。但是不得不承认,这个神术传承组织确实有点东西,近些年起势了。 假如不出意外的话,他们这一派系将在圣堂议会拥有三个名额,再加上阿达曼的门生故友,影响力也不小了,所以也有点野心膨胀了。” 华真行:“先不谈野心不野心,也就是说,冈比斯庭的这次行动,会逃脱一名大神术师?” 约高乐:“是的,只要冈比斯庭动了手,拉波茨听到消息恐怕就会隐藏起来。回头我将此人的详细信息发给华老板,假如华老板有机会发现其行踪线索,请立刻通知我。” 华真行:“您怎么刚才不说?” 约高乐:“因为这不是确认的情报,只是我个人的猜测。” 华真行:“像您这种高人,既然已经做出了推断,那就是八九不离十了。” 约高乐:“所以也请华老板帮个忙,假如有可能的话,也留意查找此人的下落。我知道福根修士会有一套高科技系统,专门用在在网络上找人的。” 华真行:“你先将此人的资料给我,回头我和洛克说。这套系统昨天晚上还启用了,原本是打算分析刺客的身份,但是您已经帮忙确认了。” 约高乐:“那就多谢华老板了!” 华真行:“这件事应该谢洛克和连娜,那套设备又不是我的。” 约高乐:“先干了这杯酒!华老板这边,我还有什么帮忙的地方吗?” 华真行:“有,当然有了,我这里的事情太多了!” 约高乐:“我就是客气一句,你还学会顺杆爬了?” 华真行:“是您刚才提醒我,还有什么考虑不周的地方?我也是刚想起来的,有一件事真的只有您才能帮忙。 从你手里卖出去的那些生机药剂,最终都是被谁服用了,你肯定有名单记录吧?就算有的买家没有告诉你,相信你也一定能查到最终的服用者。” 约高乐:“你怎么知道我有这份名单?” 华真行:“按我对冈比斯庭的粗略了解,肯定会有这份名单。” 约高乐:“你想这要份名单,有没有考虑过我们对客户的保密义务?” 华真行:“您应该并没有承诺保密吧?” 约高乐:“你怎么又知道了?” 华真行:“能买到就不错了,谁还会向您提条件?而且春容丹的效果是藏不住的,迟早都会被人看出来,就算保密也只有暂时的意义。” 约高乐:“那我也不能轻易把客户资料给你呀。” 华真行:“我可以承诺,名单上的人在第一次服用生机药剂后的十年内,我绝对不会以任何方式泄露出去。实际上我真正要用到这份名单,恐怕是二、三十年后了。” 约高乐:“我的意思是,这么重要的资料给你,难道华老板就不表示一下?” 华真行:“我再加一个承诺,我们之间的独家代理协议结束后。我还会给圣约翰生物科技公司,每年至少一千盒的春容丹购买权,供货价就按一级代理价。” 约高乐拿到春容丹十年独家代理权,当然不是直接用冈比斯庭的名义签约,冈比斯庭也不是一个经济实体,他通过了一家壳公司,名字就叫圣约翰生物科技公司。 华真行承诺,独家代理协议到期后,每年还可以给圣约翰生物科技公司提供至少一千盒春容丹。 意思就是约高乐可以继续出售生机药剂,但华真行将拥有更多的出货渠道,不再由圣约翰生物科技公司独家代理春容丹。 这个承诺也很难得了,算是对约高乐帮了这么多忙的报答,条件是约高乐从现在起就提供历年生机药剂的服用者名单。 这份名单对华真行来说有特殊的价值,就是将来怎么证明生机药剂或者说春容丹有效? 如今约高乐每年能将一千份春容丹给销出去,是因为背后有冈比斯庭的背书,冈比斯庭组织了一批专业的炼金术士进行研究,确认了它的灵效。 就算外人不知,冈比斯庭体系内的神术师也是知道的,他们也在世俗间有亲朋好友,会把生机药剂的灵效宣传出去。 约高乐手中每年只有一千套生机药剂的份额,目前的知情者圈子对他来说已经足够大了,大到令生机药剂供不应求。指不定就有什么富贵名流听到消息,通过各种渠道想求购。 但是这个圈子,对于华真行来说却太小了,因为世界很大。这世上又有多少人听说过冈比斯庭?就算隐约听说过,又有多少人真正了解冈比斯庭? 这就像很多人都读过仙侠一样,但真正能接触与了解昆仑盟的人毕竟是少数,更别提有可信的渠道能搞到各种灵丹妙药了。假如是街头摆摊卖的仙丹,也没人敢吃啊。 约高乐的客户非富即贵,相比每年区区一千套生机药剂的供应量,这世上的权贵显然是太多了,仅仅供应这个圈子都会引起无数人的争夺,假如背后没有冈比斯庭恐怕都镇不住。 正因为目前的服用者非富即贵,有很多各界名流,包括不少公众人物,所以这份名单才显得格外有价值,时间过得越久就越有价值。 就像华真行所说,真正要用到的时候,恐怕是二、三十年后了。 春容丹不会使人长生,也没有使人刀枪不入、百病不侵的效果,但就算考虑到各种意外的因素,二、三十年后,大多数服用者应该还活着。而且以她们的身份,大部分人会留下各种可信的照片以及视频记录。 届时选择合适的机会,将这份名单泄露出去,公众自然会进行对比而有所发现,这比什么宣传效果都好用。 华真行早有类似的计划,他在欢想实业内挑了十个人,从去年开始在三年内服满九盒春容丹,并定期在公众场合露面并记录详实的资料,就是为了将来的宣传推广做准备。 其实春容丹在几里国内的宣传推广不需要操心,自有各地的养元术导师以及养元术中心做背书,不愁当地民众不相信它的效果,这种宣传主要是针对海外民众的。 考虑到欢想实业的记录资料,在海外的可信度未必很高,所以华真行又安排了罗柴德做了同样的事情,也是挑了十个人从去年就开始服用春容丹。 这十个人基本都是明星偶像一类的角色,让罗柴德想办法一直保持她们的曝光度,比如至少每年都要接个广告代言、接受几次媒体采访,最好有高清晰的特写。 但是华真行和罗柴德准备的样本加起来才二十人,说服力还远远不够。 约高乐那边的情况就完全不同了,他去年就拿走了三百盒春容丹。春容丹每人最多服用九盒,同时服用的话,则每次不能超过三份。 也就是说那三百盒最多有三百人服用,最少也有一百人服用。他今年又要拿走一千一百盒,最多是一千一百人服用,最少也是三百多人服用,而且后面八年,每年都是这种情况。 他那一千一百盒中,还有一百盒是专供生机俱乐部的,华真行同样会要求罗柴德提供服用者的名单资料。 这么庞大的服用者数量,身份大都是权贵名流,其灵效直接就可以看见,宣传效果简直是好到天际。更重要的是,这不需要华真行花一分钱,还能赚钱。 约高乐很清楚这份名单的价值,此刻似笑非笑道:“华老板考虑得可真长远,已经制定了二、三十年后的计划。” 华真行:“要不是约先生一再提醒我,还有什么事没想到,我恐怕也想不起来,多谢了!” 约高乐:“既然华老板有了后续合作的承诺,名单我不妨给你。”又指着旁边的木匣道,“咱门再尝尝这瓷鼎中装的江山永固吧,喝完了这两斤,我就该回去了。” 华真行:“您可真能喝!” 今天这顿午饭,约高乐告诉了华真行不少事情,也达成了很重要的协议,用馒头沾着菜汤吃完午饭,这才起身告辞,出门之后便不见了踪影。 华真行看了看席面,菜都吃完了,约高乐大神术师连菜汤都没放过。酒则一共喝了五斤,两瓶克林大曲、一瓶普天同庆,加最后两斤江山永固。 总算还剩了三瓶普天同庆,晚餐的时候还有冈比斯庭的客人来,就让洛克与连娜留在安泉镇负责接待吧。 7017k 367、从研制到生产 离开安泉镇之前,华真行特意拜托连娜,动用福根修士会那套寻人系统,注意查找那位拉波茨大神术师的下落。他已经答应了约高乐会帮忙,就得把事情办好。 华真行和约高乐在屋里谈事的时候,罗柴德的私人飞机已经从摩旺机场起飞了。洛克联系了冈比斯庭,冈比斯庭会派人调查现场,并把证据材料以及几位神术师的遗体带回去。 冈比斯庭那边的紧急事件调查小组,负责人是布雷希神官,是一位五境神术师,上次也是他到非索港与洛克取得联络的,算是福根修士会在冈比斯庭的专门联络人。 等专机降落摩旺机场,这边再安排专车将人接到安全镇,最快也得是晚上八、九点钟了。他们带着东西再飞回冈比斯庭,恐怕得等到明天凌晨。 这么长的时间,这么复杂的行程,消息非常容易泄露出去,只是约高乐早已提前做好了布置。 华真行本想先返回瓦歌矿业与罗柴德再见一面,告诉他最新情况。可是刚刚与洛克打完招呼,元神中就有感应,“欢想国任务系统”居然一次给他颁布了两个任务。 任务十四:利用九转紫金炉大阵,一次炼化三枚五气丹 任务奖励:获得五气丹的全新丹方,皆是此前尚未发现的灵药。 任务十五:打造碧空洗大阵。 任务奖励:获得春容丹的增产方法,不再只依赖九转紫金炉大阵。 “看见”这两个最新任务,华真行简直有种想哭的感觉,这莫名其妙的系统终于恢复“正常”了。 看前面几个都是什么破任务?收购瓦歌矿业之类的,就算系统不发布任务,华真行自己也要去做。更可气的是所谓的任务奖励,跟不奖励也没啥区别。 无论“系统”是否颁布那几个任务,对华真行都没有任何影响。 换句话说,这个“欢想国任务系统”几乎对华真行一点帮助都没有,连提示启发作用都谈不上。那还要这么破系统干什么,留在元神中没事逗自己玩吗? 华真行这段时间本来气就不顺,否则今天也不会拍桌子跟约高乐发火。这多少有点小孩欺负大人的意思,知道对方也不可能跟自己翻脸动手。 一顿酒喝完了,心情多少缓过来了,再见到两个最新的任务,系统很有“改邪归正”的意思,他这口气才算彻底顺过来了。 先琢磨任务十四,利用九转紫金炉大阵一次炼化三枚五气丹,也就意味着在一天之内可以炼制成二十七盒春容丹。 从今年开始,杨老头已经当甩手掌柜不管春容丹的事了,华真行亲自执掌并运转九转紫金炉大阵炼丹。 他一个人当然干不了所有的活,但背后有一个庞大的团队和生产体系在支持。 连娜是春容丹中心的主任,所谓的春容丹中心并不直接生产春容丹,而是负责各种原材料的采制、加工、技术研发、生产组织、与其他各单位协调等工作。 养元术中心、欢想实业都是它的合作支持单位,最后将各种加工好的原材料提供给养元谷,由养元谷中的六级导师炼制成五气丹,最后再提供给华真行。 华真行只负责最后一个工序,就是在杂货铺里将春容丹生产出来。 华真行以一枚五气丹为主材料,加上其他几十种辅药,一天之内能炼制成九盒春容丹,但这并不是九转紫金炉大阵的极限。 杨老头早就将九转紫金炉大阵的阵法以神念心印传给他了,这座大阵可同时炼化一、三、九枚五气丹,每天分别能炼制出九盒、二十七盒、八十一盒春容丹,就像家用电器的三个档。 华真行目前的修为不足,每天只能炼出九盒。系统这是在提示他,不要忘记了自身的修行。 华真行修为已有五境,按他自己制定的考核标准,还是一名六级养元术导师。但六级导师仍是五境修士,且不说何时能突破大成,总得先修炼到五境圆满吧? 系统也是在告诉他,修炼到五境圆满的前提,就是同时能以九转紫金炉大阵炼化三枚五气丹、日产二十七盒春容丹。 这对华真行来说当然是好事,甚至是他必须要做到的,否则完成不了生产任务。 他刚拍桌子说要去东国上大学,杂货铺里的九转紫金炉大阵可带不走,他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提前炼制足够多的春容丹存着,要么提高生产效率。 假如每天能炼成二十七盒春容丹,完成每年最基本的生产任务一千一百盒,理论上只需要四十一天。 他甚至可以在离开几里国之前,把今后几年需要供货的春容丹都给炼制出来,只是目前的原材料供应跟不上。 上个月连娜提供的一份简报中有数据,假如不考虑六级导师炼制五气丹的能力,也不考虑华真行炼制春容丹的能力,目前春容丹中心协调各方面资源,每年能提供的原材料,大约能保障的春容丹产量在两千盒到三千盒之间。 随着几里国形势的稳定、经济的恢复、养元术中心培养的人才增多,未来的原材料保障水平将会稳步提升……但那毕竟是未来的事情。 大学要读四年,提前把这四年的春容丹都炼出来显然不太现实,目前的原材料都不够。 假如华真行的修为能更进一步,每年抽寒暑假的时间回杂货铺炼丹也就足够了,还有时间多炼出一批春容丹以满足其他方面的需求,比如给养元谷的导师们发福利。 华真行要想明年去上大学,也必须先搞定任务十四。 这次的任务奖励也很讲道理,给他提供一张全新的五气丹丹方,原材料都是此前没有发现过的灵药,这可太有价值了! 华真行炼药这么长时间了,其实也早就明白,炼制春容丹没必要一定要经历五气丹这个中间步骤,比如杨老头当初就不是这么炼药的。 但是华真行也清楚,他目前采取的分步式炼药法,最符合工业化量产的要求,不是由一名炼丹师从采药开始所有事全包,而是分解工序形成一条生产链。 那么这一张新丹方就太有用了,不仅是规模化扩产的基础,也能帮助华真行更透彻的理解春容丹的丹方。 假如他能用完全不同的灵药,炼制出符合同样要求的五气丹,说明他已经完全掌握了丹方的精髓。华真行对此很期待。 至于任务十五,就更有讲究了,内容是打造碧空洗大阵。 其实无论系统是否颁布这个任务,这都是华真行要做的事情,已经安排好了工作计划,假如不是被罗柴德遇刺的意外打断,他现在应该正在农垦区忙着打造法阵呢。 养元谷众导师以净尘罗为中枢,已成功打造了新田法阵,接下来要分兵两路打造高桥法阵和天河法阵。通过这三座规模较小的法阵炼手,再于在上游的水库区打造碧空洗大阵。 任务十五真正耐人寻味的是奖励,获得春容丹的增产方法,不再依赖九转紫金炉大阵。 刚才喝酒的时候,约高乐不仅夸他深谋远虑,二、三十年后的事情都有计划了,但也好几次提示他,还有什么事情是没想到的,或者是考虑不周的? 看见任务十五的奖励,华真行一跺脚,突然明白过来了! 这世上恐怕再难有第二座九转紫金炉大阵了,假如仅仅依靠九转紫金炉大阵才能炼制春容丹,其产能也是有极限的。 就算不考虑人的因素,借助九转紫金炉大阵每天最多能炼成八十一盒春容丹,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其产能极限是29565盒,总计不超过三万盒。 三万盒的产能够用吗?未来相当长一段时间内都足够了,眼下真正限制产能的可不是九转紫金炉大阵。 但是在华真行那个梦里,五百年后的世界,春容丹的保底年产量是二百万盒,时不时还要增产以满足各种需求缺口,实际年产量在三百万盒以上是常态。 假如那样算,就需要百座以上的九转紫金炉大阵,这显然是不可能的!华真行现在已经知道,他从小用的炊具也就是杂货铺厨房里的九口丹炉,是一整套神器。 他上哪儿再找这样的一百套神器去?更要命的是,用九转紫金炉大阵炼制春容丹,其阵枢和药引都是风先生送的一枚九转紫金丹。 九转紫金丹自古以来问世的数量,恐怕都不超过一百枚。 但是换一种思路,工业化、规模化生产的一个常见特点是什么?就是专用设备!那么九转紫金炉大阵是炼制春容丹的专用设备吗?显然不是的,它可以炼制各种灵药! 华真行先入为主,才把它当成专用生产设备,仅用来生产让普通人驻颜的春容丹,实在是太浪费了,无论哪个宗门都不可能这么用! 九转紫金炉大阵,应该是让他搞丹药研制用的,相当于实验室中的高精尖研究设备。熟练掌握了春容丹的炼制手法、领悟其玄理之后,他就要想别的办法去生产春容丹了。 什么办法?任务奖励就是提示——打造碧空洗大阵! 华真行与萧光等人原先的思路,是根据定风潭的阵法传承,在三湖镇法阵的基础上,再结合对养元谷洞天大阵的参悟,打造一座旨在改造与保护环境的碧空洗大阵。 可是任务十五出来之后,这个计划就要继续修改完善了,将九转紫金炉大阵的玄理也布置其中。 九转紫金炉大阵最高明之处,是杨老头在杂货铺的厨房里就把它搞定了。华真行很难再找到这么珍贵的九口神器丹炉,但可以用另外的方法替代,就是运转方圆百里的地气灵枢! 华真行要布置的碧空洗大阵,在炼药方面的妙用,没必要像九转紫金炉大阵那样包罗万象,专门针对炼制春容丹的要求即可,假如还有别的附带效果则更好。 怎么布置这样的碧空洗大阵?华真行已有大体的思路,但现在阵法水平还远远不够,估计萧光等人也解决不了这个问题。 但是没关系,家里还有三个老头呢! 三位老人家说过,将来的事情就靠华真行自己去办,但假如有什么疑问难解,可以去找他们请教。不懂就是不懂,华真行也不能自己逞强。 华真行是个很干脆果断的人,看到两个新任务之后,没有再去瓦歌矿业见罗柴德,只是分别给罗柴德和萧光打了两个电话,当即驱车直接赶回了非索港。 368、入秋的果实 从安泉镇到达非索港,目前的公路里程是四百二十公里,其中有八十公里是沙漠边缘的简易公路。假如不是新联盟工程部队一直在维护,大雨季难以保证通行。 华真行的越野车大多数时候开得挺快,有点像随时要起飞的架势,但也没人看见,附近有人时他也会很自觉地减速。 斑尾河上有一座临时的桥梁,虽然简易但很坚固,在旱季时打桩立基,钢结构搭建而成,可以通行重载车辆,这是目前接连几里国南北境的交通咽喉,有新联盟军驻守。 原先的斑尾河上是没有桥的,无论是南方的雄狮组织还是北方的守卫阵线,都没有在这条河上修桥的计划。这条河流以及瓦歌沙漠构成了一道天然屏障,划分了双方的势力范围。 就算他们想修,现实难度也很大,至少当地没有这个工程水平,因为雨季的洪水会随时将普通的桥梁冲毁。 在大旱季后期,斑尾河有不少河面较宽的浅滩地带,直接淌水就能走过去了,车辆也能涉水开过去,倒不妨碍每年中有那么一段时间可以勉强通行。 斑尾河长年不断流,大部分地段并没有堤坝,都是天然形成的河道,所以水面很宽,相当于一片片季节性湿地相连。 欢想实业组织人来考察过这条河流,还邀请了东国援建单位的专家。雷云锦等东国工程师都认为,在这条河上修桥没什么难度,只要工程队伍和设备物料到位,想修几座就能修几座。 而在很久之前,墨尚同就带着草鞋帮的一批骨干,考察过几里国境内的各条山川与河流,用各种手段记录了详实的数据。 墨尚同还制作了高科技的激光全息沙盘,并且能借助超算模拟各种改造后的变化过程。 去年的时候,司马值所参加的地质科考勘探队,又组织了一批专业技术人员进行了重点区域的考察,其中就包括斑尾河流域。 按照华真行的意见,像斑尾河这样的地方,尽量保留天然形成的河道与湿地,只是在关键河段做适当的改造。为了保证景来南北交通的顺畅,斑尾河上至少要修三座大型桥梁。 如今几里国已经解放,像这样的方案都会提交给几里国新政府,由几里国政府制定总体建设计划并负责最后的落实。欢想实业不再越俎代庖,只是提供了所有的数据资料与建议。 几里国百废待兴,按照各项建设任务的必要性和紧迫性,第一位是的水利体系。而在斑尾河上建设南北交通大动脉,也是最紧迫的任务之一。 在离那座钢结构临时桥梁不远的地方,第一座大桥已经完成了选址,等到旱季时就可以正式动工了,设计方与施工方仍是来自东国的建设集团。 越过斑尾河之后,道路状况就好了许多。这里已经是班达市的地盘,连接南北的交通主干道前段时间已经过了加固和拓宽。 虽然这条公路的规格不算很高,看上去仍很简陋,但通行条件已经不错了。 班达市境内有三条河流,农业条件在几里国的七个邦区内是最好的。另外两条河流上当然有桥梁,华真行感觉这些桥梁恐怕很难满足将来的需求,都需要改造和重建。 再从班达市前往非索港,这条在原野上的公路,他已经走过很多次,途径三湖镇,沿着原国家公园的边缘,也会路过当初莫里森的种植园外。 如今国家森林公园的范围也经过了重新规划,班达市这边划出来一大块进行农垦开发,而瓦歌市那边又划进去一大块,用于物种及环境保护。 总体来看,国家公园的面积不仅没有减少,反而还多了一部分。 从国家公园中划出来的土地,是原先世界各地旅行者和探险者的宿营区,前些年总是停着各式各样的房车和大巴,搭着营地和帐篷,这一带进行农垦开发的条件其实是最好的。 班达市从去年春季开始,进行了大规模的农田水利建设。这可不仅是修建像洛福根水电站那样一个大型枢纽,而是一整套工程体系,包括无数的沟渠、堤坝、各种规模的蓄水区以及湿地改造。 以班达市的地理与气候条件,可以成为整个几里国的粮仓以及农牧产品基地。 李小阳曾经在一次会议上说过,仅仅是一个班达市,假如建设好了,就可以解决整个几里国现有人口的温饱,至少可以避免饥荒。 新联盟中的很多土著干部对这个论断都不敢相信,可是范达克在会议上又拿出了很详实的数据。 班达市现有的耕地(含种植园)有五百万亩,但经过勘探论证,假如建造完善的水利体系,适合开发的耕地面积总计可达两万平方公里。 两万平方公里就是三千万亩,而目前几里国的总人口是一千二百万,仅算这一项,人均耕地面积就远超过东国了。 而且几里国也不仅只有一个班达市,其他邦区还有大片适合农垦开发的土地,比如迪加市的农业天然条件也不错。 但是这些土地想要得到全面的农垦开发,也是有难度的,跟东国的情况完全不一样,它并不是已耕作多年的熟地。 首先要建设完善的水利体系,其次还要解决种子与肥料问题,更要发展适合当地气候和条件的农业技术。 适合开发并不意味着一定能开发、要开发,还要考虑其他各方面的因素。按照规划,未来五到十年内,班达市农耕土地争取达到一千五百万亩,然后保持相对稳定的水平。 华真行还记得范达克说了一番话,大意是不要小看现代农业技术的水平,假如将班达市农业基地项目建设好了,保障整个几里国的温饱不成问题。 而几里国不止有这么一个农业基地项目,新联盟的目标也不仅仅只是温饱,而是要让所有人的生活都变得更美好。 大壳子的这番话确实很鼓舞人心,但“建设好了”这四个字,想真正实现可不容易,需要所有人的勤劳努力,一斤有力的组织、科学的规划、教育的普及,还有各种方面条件的支持。 来到非索港辖境,进入主城区还要渡过非索河。非索河上目前只有一座桥梁,是前年才竣工的,也是东国援建项目。 华真行驱车穿过南部海岸地区,从棕榈庄园外不远处经过。棕榈庄园仍然是欢想实业的总部所在,但欢想实业下属的很多机构都已经搬到了农垦区的新田镇。 经过非索河大桥的时候,华真行有种形容不出来的感觉,短短两年恍如隔世。 两年前这座大桥刚刚竣工时,是几里国境内最新、最好的一座大桥了,质量最好、规格最高,双向两车道共四车道,哪怕在洪水期也不影响非索港的通航(假如有通航的话)与桥面的通行。 可是在华真行看来,这座桥已经渐渐不太够用了,非索河上几年后还需要修规格更高、通行条件更好的桥梁,否则难以保证发展需求。 非索河大桥刚竣工的时候,华真行还来看过热闹,他当时觉得这座桥梁好漂亮、好宏伟,就是桥上通行的车太少了,设计得太超前了。 可是一转眼,这座桥也只是勉强够用而已。也幸亏有这座大桥在,保障了在几里国解放期间,从非索港这个后勤基地向前线的军需辎重以及给养物资的运输。 这座大桥开工的时候,欢想实业和新联盟还没成立呢,华真行还仅仅只是一个杂货铺的小伙计。 至于欢想实业修的桥目前只有两座,都在农垦区的北洛河上。第一座位于新田镇的西边,较为简易规格不算太高,但足够坚固路面也够宽,平日可通行工程建设车辆,每年有两个特殊时期还可供迁徙动物穿过。 另一座大桥在高桥镇的北边,连通新机场和将来的新非索港市。这座大桥的设计是超规格的,假如只看眼下甚至根本用不着,高桥镇也因此而得名。 北洛河大桥可以通行各种重载车辆,也可通行目前世界各国的主战坦克……有了桥就有新的路,有了新的路就有了更多的选择。 华真行在操心多少事情,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从安全镇一路开车到达非索港主城区,从他心中闪过的各种念头就可见一斑。 沿途所见化为元神所现,几乎都是动态的世界演变,他考虑了各种远景规划以及近期计划,这些都需要跟夏尔以及几里国的全体高层沟通……反正他的脑子就没闲着。 将车停在杂货铺所在的巷子口时,华真行才莫名的长出了一口气,真正的放松下来,虽然胸怀志向蓝图,有太多的事情需要去做,有太多的愿望尚未实现,但在这里却无焦躁忧虑。 今天的大雨季就快结束,杂货铺后院的荔枝仍在陆续成熟,挂果累累,每天都可以摘一小盘尝尝。他是回来炼丹的,也是来修炼自己的。 369、最古老的口香糖 转眼到了九月中旬,这天凌晨华真行走出丹房,样子稍显疲惫,但眼神却很兴奋,他捧出了二十七盒春容丹。 杂货铺里的出产的春容丹,包装就像一条烟,长条状的盒子比普通的香烟稍微厚一些,二十七条在手中也不太好捧,其实是用御物之法凌空托着。 他再一挥手,这些春容丹就像归巢的鸟儿纷纷飞进了库房,自动码放整齐。 华真行回到杂货铺闭关修炼已经有一个月了,所谓闭关也不是天天关上门不问世事,他是每隔一天炼一炉丹药。 运转九转紫金炉大阵炼制春容丹,一旦起炉就不能中途停止,用时需一天一夜,假如神气法力不济便会前功尽弃。也幸亏华真行的底子打得好,如今才能撑得下来。 饶是如此,他也不能每天都连续炼丹,保持炼一天歇一天的节奏。休息的时候他也没闲着,除了恢复神气法力、研究各种神通术法,还在关注着几里国内外的各种情况。 每天都会有一份简报送到杂货铺,这样的简报几里国只有两份,一份送给夏尔,另一份送给华真行。 华真行并没有要求几里国政府这么做,这是夏尔下的命令,反正每天都要送来,至于华真行看不看是另一回事。 罗柴德早已回到了布鲁塞,陪同他一起回去的还有潘采、王龙明、陈凤、祝玉京这四名修士。 不算三位老人家,潘采就是养元谷中的第一高手了。他是当年定风潭出走的长老王衍的弟子,在定风潭覆灭后才正式开始修行,以江湖散修的身份突破大成,资质堪称出类拔萃。 来到养元谷之后,潘采不仅完善了自身的秘法传承,还接触到了更多神通术法,修为更加精深,掌握的手段也丰富多变,足以应对各种意外状况。 把潘采派到罗柴德身边,当然是提供保护的,为此华真行还专门找潘采谈过,潘采自己也愿意接受这个任务。 就算隐枫山修士会已经被冈比斯庭处理了,但仅就生机俱乐部每年能拿出一百套生机药剂这样的资源,假如没有潘采这样的高手在身边,罗医生恐怕也震不住场面。 王龙明、陈凤与祝玉京这三人,原本与潘采就属于同一个小团体,他们都是王衍长老的传人,其中王龙明还是王衍长老的本家后辈,这几人行事如今皆以潘采为首。 所以华真行干脆把他们全派到生机俱乐部了。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潘采的修为再高也不能每天二十四小时全神贯注盯着所有的事,有足够的人手帮忙也很重要。 这四名修士还有另一个身份,他们都是养元谷中的六级导师,可以在生机俱乐部中指点那些会员的养元术修炼,同时将养元术以及国际养元术协会的情况适当介绍出去。 罗柴德本人不过是一名二级养元师,由他来传授养元术实在很不靠谱。 生机俱乐部的那帮人,假如练不出什么名堂也就罢了,如果能修炼入门,若无靠谱的导师指引,说不定会出乱子。 养元术相比各门各派的修行秘法,其修炼过程已经“安全”了很多,就算练不成也不会练出什么毛病,只要传授得当,总之都有强身健体的效果。 但问题的关键就在于“传授得当”,罗医生已经成为二级养元师,生机俱乐部也有其他人入门,华真行不得不慎重对待,所以才派去了这四名六级导师。 假如华真行不这么做,就让罗柴德这个半吊子继续在布鲁塞当教练,冈比斯庭恐怕也不会乐意。冈比斯庭内部有人对生机俱乐部持批判态度,也不能说完全没有道理。 这次派潘采等四人过去,华真行也跟约高乐打了招呼,毕竟罗巴联盟是冈比斯庭的传统势力范围,就像东国是昆仑盟的传统势力范围。 华真行告诉约高乐,搞生机俱乐部是罗柴德的个人行为,当初是罗医生拉上克蒂娅公主攒的局。 这次他派四名导师过去,目的并不是开宗立派、更不是抢班夺权,就是单纯地指导养元术的修炼,同时保护罗柴德的安全。 华真行如此安排还有一点私心,就是为所谓的“生机术”正名,告诉生机俱乐部的修习者,它真正的名称假如按东国语应该叫养元术。 养元术来自一个叫养元谷的地方,那里是世界养元师总部与国际养元术协会所在,负责给世界上所有的养元师考核发证,还会组织进阶培训。 如何在生机俱乐部搞宣传,华真行和潘采也详细谈过。潘采还提了很多建议,华真行则认为这些建议都是相当中肯的。 尽管华真行也明白,潘采未必和他是一条心,但对方毕竟已是养元谷中的六级导师,且他们之间并没有什么敌我矛盾,至少眼下是没有的,只要潘采的建议有道理,他就没有理由不采纳。 在生机俱乐部中,宣传上要尽量淡化国际养元术协会的政治色彩,不要过多提及它和几里国的关系,就把它描述成一个专业协会与学术组织。 听说罗柴德最近的日子过得很不错,很有些意气风发的感觉,收购瓦歌矿业的第一步计划已经完成。 罗柴德控制了一家壳公司,名为奥美投资,该公司拥有了瓦歌矿业的全部股份,已将瓦歌矿业全权托管给几里国的金典行矿业有限公司负责运营。 假如不考虑股权因素,几里国方面其实已经将瓦歌矿业的运营权拿到手了,伊卖雷集团以及其他技术支持单位并没有给这家企业使绊子。 否则就算是设备零件与耗材断供,都能在短期内让瓦歌矿业停产。华真行兜了这么大的圈子收购瓦歌矿业,就是为了避免出现这种情况。 收购瓦歌矿业的第二步计划正在落实,金典行即将与奥美投资签订那份对赌协议。 根据罗柴德那边反馈的消息,由于近期拿到了每年一百套生机药剂的配额资源,做很多事情都如鱼得水,奥美投资拿下瓦歌矿业股权的代价非常小。 这也不知罗医生是和什么人做了利益交换,既然他没有细说,华真行也就没有追问。 原先商定的对赌协议,是金典行三年后以十亿罗元的价格,再从奥美投资手中收购瓦歌矿业的全部股权。但由于罗医生这次拿到股权的代价很小,所以收购金额改成了七亿。 这等于是帮华真行在未来省下了三亿罗元,罗医生真是既给面子又给实惠。当然了,华真行给他的帮助以及资源价值是只多不少,两人颇有点狼狈为奸的意思了。 对赌收购价从原定的十亿罗元降到七亿罗元,华真行当然很高兴。 他是前天听到这个消息的,然后昨天再度炼制春容丹,终于达到了一次炼制出二十一盒的水平,修为虽没有突破大境界,但也算上了一个小台阶。 对华真行而言,炼制春容丹的过程就是修炼养元术的过程,虽是借助了九转紫金炉大阵的妙用,但主要还是靠他本人在凝炼与运化天地间的生机。 华真行为什么将成功炼制一枚五气丹作为六级养元师考核的标准?因为五气丹成丹的关键就是生机凝聚,与养元术修为相辅相成。 五级导师和六级导师,论起来其实都是五境修士,华真行为什么要加这一步?因为世上的五境修士有很多,修炼的根本法诀也不尽相同,并非都修炼了养元术。 比如潘采、萧光等人,早已五境圆满或突破大成,但他们不是以养元术为修为根基。 而养元术的修炼自有其独门讲究,哪怕是大成修士也需要从头修证,否则也仅仅只是大成修士而非养元术导师。 养元术的特点,从涵养生机到运化、凝炼生机,感悟天地间的生机本就是无中生有,宛若生灵出现、诞生、成长的过程。 说得玄妙些,养元是以自身为天地蕴化生机,并非掠夺他人,也非掠夺山川草木,更不是在吸收什么天地间的灵气,这一点非常重要。 很多文学作中所谓的天地灵气是否真的存在?如果勉强说它有,其实就是时空本源,无法借助外物测度却无处不在,它也是神通法力的来源。 如果非要找个专业术语,勉强称之为灵气也可以。修士的修为,无非是能在多大程度上、以怎样的方式去运用它。各门不同的法诀,则反应了运用的特色, 在既定的时空中,谈不上什么灵气爆发和灵气复苏,因为它就是已存在的时空本源。 灵气并非生机,哪怕是荒芜的月球上也存在同样的灵气,而运化出生机的过程才能称为灵机。华真行已经布下的和正准备布下的法阵,其主要妙用就是运化灵机。 修炼到如今的境界,华真行对此才有朦胧的体会。 五境修为圆满,其标准当然不是同时炼化三枚五气丹,很多人从来没做过种事照样突破大成。但对于华真行来说,既以养元术为修为根基,这就是一种参照。 至于九转紫金炉大阵的极限,能同时炼化九枚五气丹,一日之内炼制出八十一盒春容丹。 但是华真行此刻已然明白,那是他尚且做不到的,哪怕神气法力再浑厚也不行,除非是突破大成修为。 华真行这一个月,总计炼出了一百六十二盒春容丹,直到今日凌晨才完成了系统发布的“任务十四”。 看着二十七盒春容丹飞进库房,华真行的元神自生感应,任务奖励终于拿到了。 莫名出现在元神中“欢想国任务系统”就像一种神念心印,解锁到某个步骤,才能解读到某些信息,这次系统给了他一份全新的五气丹丹方—— 黄芸香,春药;青耳散,夏药;凤柿霜,秋药;白玉津,冬药;百涎谷,中药。此五味合炼,可成五气丹。 黄芸香,取母舌香将熟未熟之果炼制,其状为金黄色细晶。 青耳散,其原料是一种木耳,生长在百年青檀木的活树桩上。雨后次日采摘当天新发之木耳,炼制成黑褐色凝胶,再阴干成散。 这种青檀木很特殊,长到碗口粗时主干就被砍去,只留半人高的树桩,树桩上每年不断发出细枝,每年也都截去部分细枝,让它继续重发。 这样的青檀木一直生长百年,树桩已经变得很粗了,上面长满了细枝。这些细枝青翠笔直,远看像是一株茂盛葱茏的小树,人们恐怕很难想到它其实已是百年古木。 这么特殊的树上哪里去找?理论上它要从百年前就一直被人“修理”到现在,谁没事干非得跟这些青檀木过不去呢?系统居然对此也有提示——去东国芜城! 凤柿霜,其原料是奇可胶,是一种铁线榄的树汁,采收方法有点像割橡胶,炼制后的成品则如白色膏霜状。 白玉津,是白玉蹄的菁萃纯汁,为无色透明的液体。 白玉蹄是一种洞天灵植,有点像荸荠,形状更接近球形,体积也比较小。白玉蹄在普通的地方根本生长不了,它本身就是一种补益元气、辅助修行的灵药。 至于白玉蹄上哪里去找,系统居然提示他可以去问丁奇。 百涎谷,就是百涎草的草籽。它的形状如饱满的麦粒,不需要其他的加工炼制过程,待其成熟后采收,以神识粹炼谷壳封存其灵效,服用时直接去壳即可。 百涎草上哪儿去找?拥有结界洞天的昆仑修行大派几乎都有,它是洞天福地药田中最常见的一种灵植,尤其以终南派最多。 终南派的洞天道场太牢灵境,自古打造的药田中就有种植,甚至在其道场外的山野里还有不少天然生长的百涎草。 普通人的饭是稻米做的,有人曾戏称百涎草就是修士吃的饭,富含灵机几乎不留渣滓,常年服用有助炼形,亦可助五气归元,其灵效虽微但胜在量大。 据说在所谓的西昆仑,也就是自古天成洞天昆仑仙境中,很多地方都有百涎草长生,以以昆仑仙境之广袤,百涎草不算稀奇物,只是普通人难见亦难得。 系统虽未明说,但也等于在告诉华真行,可以向昆仑修行界收购百涎谷,甚至不必挨个去找各大宗门,可以委托昆仑盟做个总代理。 华真行还可以向东国修士请教,怎么打造药田以及培育灵植,在自家的洞天福地中尝试种植百涎草。 系统提供的丹方,只介绍了五味灵药,其功效以及炼制方法并没有介绍,很显然是要让华真行自己去琢磨。 以华真行如今的炼药水平,假如这些还搞不定的话,就别谈彻底掌握丹方了,系统的提供的内容已经足够多了。 这五种灵药都不产自黑荒大陆,但是好像在东国都能找到,其中白玉蹄要去找丁奇问,而丁奇老师也在东国。看来系统也知道他要去东国上大学啊,届时顺便就把这事给办了。 虽没有介绍具体的功效以及炼制之法,但这张丹方也比上面的文字简述内容复杂得多,华真行凝神闭目良久,尽量将之解读透彻,终于睁开眼睛时却吓了一跳。 杨老头就在站在他身前很近的地方,脸对脸正看着他呢。他往后蹦出了两丈多远,空中越过了后院的石桌落在了荔枝树旁,喊了一声:“杨总,您老怎么神出鬼没的?” 杨特红:“踩你尾巴了,干嘛蹦那么高?” 华真行:“我根本就没感觉到您进来,突然看见您瞪着我,换谁不吓一跳?” 杨特红:“那是你修为不到家,我老人家都看你半天了,你非得睁眼才发现啊?” 华真行:“这是您老修为太高了,我也有些走神,所以才未察觉。您来得正好,我有事想请教呢!黄芸香、凤柿霜、青耳散、百涎谷、白玉津这几种灵药,您老听说过吗?” 杨老头走到了石桌对面,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华真行:“你怎么突然对口香糖感兴趣了?最近不是一直在闭关修炼吗,难道是修炼什么新技术?” 华真行一头雾水道:“这和口香糖有什么关系?” 杨老头解释了一番,华真行这才听明白。其实丹方中用到这五味灵药,都是昆仑修士自古研发的灵药,各有助益修行的不同灵效。 有的灵药很普遍,在修行界几乎尽人皆知,比如百涎谷就是百涎草的谷粒。白玉蹄是一种洞天灵植,普通人很难有机会见到,在某些场合是仙家高人招待友朋的瓜果。 青耳散则相对比较冷门,是百年青檀木活树桩上生长的木耳。既然系统已提示可以在东国芜城找到,那就让华真行自己去找然后再研究了,杨老头并没有多说。 至于另外两味灵药凤柿霜和黄芸香,则都与口香糖有关了。 凤柿霜的原材料是奇可胶,并不需要自己去采制,直接下订单在市场上收购即可。奇可胶是铁线榄的树汁,而铁线榄又称人心果树,其果实的剖面呈心形,还挺好吃。 最早的时候,奇可胶是用来制作口香糖的。以奇可胶为基质制作的口香糖,带着一股独特的清香,嚼完了还可以吃下去。 就算不吃吐出来,它也是很容易降解的,不像后来的口香糖那么污染环境。 但是用奇可胶生产口香糖的成本过高,其产量供应也有限,后来世面上的口香糖基质都改成了合成树脂,便是人们现在嚼的那种东西。 人类历史上最早的口香糖就是用奇可胶制作的吗?不是!有据可查的记载,口香糖从东国汉代时期就很流行了,它出现的时间只会更早。 汉代有一种东西,含在口中可使气息芬芳,很多贵族都喜欢使用,有的大臣和皇帝奏事时便含着它,它其实是母丁香树的果实。 黄芸香的原材料便是此物,它叫母舌香,又称雀舌香或母丁香。 华真行听完后不禁叹道:“杨总,您老可太渊博了!” 杨老头背着左手,右手轻轻拎着胡须,神情有些得意,却眯着眼睛道:“小华呀,你先别拍我老人家的马屁。怎么突然研究起黄芸香来了,难道是动了什么歪心思?” 华真行:“什么歪心思,我怎么听不懂?这是系统的任务奖励,给了我一张全新的五气丹丹方。” 杨老头:“咱就好好说叨说叨这母舌香吧,假如将它碾碎成末,冷萃其精油可入药,不仅能治脾胃虚寒,更有补肾助阳之效。” 华真行:“啊,这样啊?我还没见过实物,看来还真是一味春药。” 春容丹的丹方中所谓的春药,与普通人所理解的春药含义不同,但从这味药的功效来看,倒是达成了此春药与彼春药的完美统一。 杨特红又板起脸道:“我刚才说的是母舌香的普通制剂,而黄芸香又不同,它是母舌香经过了神识粹物之法的提炼加工,药效过于猛烈,效烈则谓之毒。 所以对于普通人来说,黄芸香是有毒的。假如不小心吃下去,会导致血压升高、心跳加速,甚至血管爆裂七窍流血而亡。尤其是男人,根本就不能服用它,最好碰都别碰。” 华真行还挺有研究精神,又小声问了一句:“说药毒不能不谈剂量,假如控制好剂量,只是微量服用呢?” 杨老头:“那也没什么好处,会造成心血管系统的负担,长期服用就会导致病变,而且这东西还会让人上瘾,不能碰!” 华真行:“那您老刚才又说,我说的五味材料,都是自古修士使用的灵药。” 杨老头:“我说的没错啊,黄芸香是修士所用的灵药,而且只用在适合的情况,对普通人而言就是毒药。修士所炼制的很多灵药都有这个特点,所以春容丹才显得很特别。 古时有人修炼内丹术,借助黄芸香炼精化气,但那也只是略微之引,稍微用一下而已。 但是有些和尚很不像话,用黄芸香混木粉制成线香或者盘香,在静室中点燃,专供其所谓双修时淫乐助兴,就是淫邪魔道了。” 华真行还是第一次听杨老头讲这种问题,忍不住又问道:“所谓双修,都是淫邪之法吗?” 杨老头:“那倒不是。” 华真行:“怎么才算是,怎么才算不是呢?” 杨老头:“何谓邪魔,我早就告诉过你。假如互为炉鼎,交相采补助益,那就不算是邪道,所兼欲乐之妙,只是添趣而已。 若是单方采补,只采人补己,而无益于人乃至有害于人,一味纵欲行淫,那就是妥妥的邪魔之道。假如你遇上了,能收拾就收拾吧!” 华真行点了点头:“哦,我有点明白了。假如是正经双修,就是墨大爷说的‘兼相爱,交互利’的意思吧?” 杨老头正在捻胡须,手一抖差点拽没把胡子下来几根,瞪眼道:“你明白啥了?这么大的人了,一点都不开窍!” 370、箴 终于完成了任务十四,华真行当天便赶往了农垦区。最近高桥法阵与天河法阵的打造都已接近尾声,身为养元谷总导师,他也要去尽一份力,最后的收尾落成工作才是最难的。 华真行刚离开杂货铺,后院的石桌旁便多了两个人,正是墨尚同与柯孟朝。他们两人仿佛是凭空出现的,不知是刚刚来到,还是早已在此只是刚现身。 柯孟朝看着杨特红:“你今天有点不对呀,干嘛要教孩子那些?” 杨特红:“小华也不小了,今年十七,转眼明年就十八。你看看那些本地人,不少像他这个年纪都有孩子了。” 柯孟朝:“那是什么好事吗?难道你也要教小华当那种人?” 杨特红:“我倒不是这个意思,可他也不能总不开窍啊?前年年底,他带人跑去突袭班达市的兴盛帮,结果捎回来一个娇滴滴的洋妞……” 柯孟朝插话道:“叫诺娃,他给安排到瓦歌矿业去了。” 杨特红:“安排到瓦歌矿业之后,他居然就把这姑娘给忘了,反倒是夏长青挺上心的。” 柯孟朝:“只是救人而已,并非是起了色心,这不是好事吗?” 杨老头:“我们当时就讨论这个问题,现在我有些担心他有问题啊!” 一直没说话的墨尚同闷闷地来了一句:“养元术都练到六级水平了,能有什么问题?” 杨特红:“曼曼不美吗?越长越水灵了!小华难道就没有什么想法?我觉得不应该啊,哪怕他像夏尔当初那样想泡克蒂娅,我也能更放心一些。” 柯孟朝笑了:“夏尔当初可没想过要追克蒂娅,就是自己在那里做白日梦呢。现在当了几里国的元首,只会觉得当初的自己很搞笑。” 杨特红:“你没明白我的意思,怎么老打岔?” 柯孟朝:“我明白你的意思,这种事顺其自然就好。难道他像司马值那样,你就满意了?” 杨特红:“过犹不及,这不是你当年常说的话吗?话又说回来,司马值怎么了,在这个地方算是优秀好男人了!” 司马值也算优秀好男人?这话听上去很荒诞,但是在几里国这个地方……那真是一言难尽。 养元谷的福利,六级导师每年可免费领到一盒春容丹,今年的福利已经发下去了。司马值自己领了一盒还不够,又跟“同事们”借了十一盒。 萧光和郎校民和他关系最铁,直接就把自己领到的春容丹都给他了,不仅不要他还,还为他做了担保。司马值借其他人的春容丹,假如将来还不上,他们俩也会帮着一起还。 什么叫兄弟?这就叫兄弟! 至于司马值干嘛急着凑十二盒春容丹,原因不用说大家都知道。 墨尚同又来了一句:“司马值可不是当地人,也不适合用本地土著的标准来看待他。假如连司马值都算好男人,那么夏亚丁呢?他可是标准的本地人!” 杨特红没答话,柯孟朝却感慨道:“在这个地方,像夏亚丁这种人,简直可以称圣了!” 如今在几里国各地上演的舞台剧《亚丁与翠花》,就是取材于当地土著夏亚丁的真实经历,几乎没有进行任何夸张的艺术加工。 夏尔与几里国前总统贝克莱见面时,身旁坐的翻译就是夏亚丁。 夏亚丁在几里国的知名度,如今恐怕仅次于夏尔,已经超过了洛克,算得上是家喻户晓的传奇人物。洛克的知名度虽然很高,但范围局限于非索港一带,并没有流传到全国。 夏亚丁坚韧、善良、勤勉、好学,拥有顽强的意志品质与不屈的抗争精神,就连柯孟朝对其都赞叹不已,私下里甚至给出了“可以称圣”的评价。 这种评价当然不会拿到外面去说,只是几位老人家的私下交流。还有一件事外人也不知晓,他们其实还有一个后备计划,要让新联盟重点培养与考察夏亚丁。 任何事情都讲究有备无患,假如夏尔出了什么意外,那么推举谁来代替?三位老人家心目中的人选就是夏亚丁,只是夏亚丁目前还需要学习更多的东西,并接受进一步的考察。 这个计划他们没有跟任何人说,甚至都没有跟华真行提起。夏尔不出意外当然最好不过,这只是以防万一的准备,任何一个成熟的组织都应该有这种预案。 杨老头却不满道:“你们扯什么司马值、夏亚丁,我们不是在谈小华吗?” 墨尚同摇头道:“这种事用不着你教,他想学什么学不会?又不是不会上网,而且以如今的修为,神识一扫,谁家关上门在干什么,他还能不知道吗?” 柯孟朝也说道:“你这个老流氓,可别把小华他当成你。” 杨特红瞪眼道:“干嘛总说我是老流氓?我像小华这么大的时候,那可是单纯得很!” 柯孟朝居然忍不住笑了:“你像小华这么大的时候很单纯,那么后来呢?” 杨特红:“后来关你什么事?” 柯孟朝一摊双手:“这不就得了嘛!想想你自己,就不必担心小华了。” 华真行可不知道三个老头在背后这么关心他,他带着一枚竹箴赶到了农垦区,召集负责打造法阵的众导师开了一个会。 以净尘罗为阵枢的三座法阵即将全部完工,此次会议的主要议题,是如何集中力量打造碧空洗大阵。 这也是系统发布的任务十五,如今要打造的碧空洗大阵,得具有九转紫金炉大阵的某方面妙用,可借助它来炼制春容丹。 华真行带来的竹箴,其实就是阵图,是杨老头给他的。以华真行的如今阵法水平,还无法设计出这样的阵图,萧光等人也不行。 但是有了阵图在手,众人合力倒是可以把阵法布置出来。 所谓阵图,可不仅是普通人所用的工程图纸,而是包括了相应的阵法玄理、特定的布阵方式,还有阵法布成后如何运转操控。 杨老头给华真行的这枚竹箴,差不多有七厘米长、两厘米宽,看上去就是一根略带弧形的竹片,质地却晶莹如玉、色泽明黄微绿,就像有一层不知盘了多少年的包浆。 假如不是能清晰地看到竹质纹路,华真行甚至怀疑这东西就是用一块玉髓琢磨而成。 六境大成修为,就掌握了神念,并可给他人留下神念心印。但就像面对面的说话,不可穿越时空,比如人们就没法对一个不在面前的、不是今天的人说话。 想穿越时空传达信息怎么办?人们也发明了类似的手段,最早就是文字。由文字写成书籍,可以跨越时空传授知识与经验,宛若前人留下的神念。 假如没有文字,就谈不上文明的积累与传承,只有口口相传的简单经验,稍微复杂一点的知识就很容易失传,又需要人们不断去重新总结发现。 何谓箴?穿线编织之竹针,可以将一根根竹、木简编成书册,汇成典籍。 对于修士而言,很多玄妙的感悟难用语言文字描述,直接用神念往往更简便。若有七境修为,便可借物传神,将神念留在特殊的物品上,供后人解读。 这种手段又称御神之念,因此七境在古时又称御神境。 简单的御神之念,比如只有一句话、一段介绍、一句警告或提示,可以留在普通的物体上。只要此物没有朽坏,凝聚御神之念的法力也没有消散,元神清明者都可以解读。 但是非常复杂的御神之念,可能需要反复解读感悟的,对承载之物的要求就相当高了,东国修士通常用玉。 玉难朽却易碎,以法力粹炼使其坚固难毁,再赋予御神之念,这样的东西又称玉箴。 所以在修行界,箴又有了另一种含义,指代各种秘法的承载物。假如按照这个思路,冈比斯庭体系所谓的传承之书,也可以称为书箴。 竹材本身并不适合制箴,就算是以玉制箴,用的也不是普通的玉,基本上都是天材地宝的品级了。 可是杨老头就是用了一枚竹片,将其炼化到堪比天材地宝的程度,制了一枚传承碧空洗大阵的竹箴,当真是化腐朽为神奇。 杨老头有多拽,已经不用再说了,他老人家的神通广大,更不必用这枚竹箴来证明,所以华真行将竹箴拿出来的时候,萧光等人也只有叹服的份。 竹箴交给萧光保管,所有参与碧空洗大阵建造的六级导师将轮流参悟。 这天是九月十一号,华真行在会议上制定了下一步的工作计划。本月底之前完成高桥法阵与新田法阵的建造,从十月开始到年底之前,力争将上游水库区的碧空洗大阵打造完成。 碧空洗大阵虽号称大阵,但毕竟不是养元谷大阵那样的仙家洞天结界。养元谷大阵就算三位老人家联手,也不是几年时间就能彻底完成的。 打造碧空洗大阵,理论上五境修为就可以,但至少要有十名五境修士同时配合。假如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就可能前功尽弃,所以事先一定要协调好。 华真行这次调集了二十名五境修士,就是打算一气呵成。在布阵的过程中,假如谁的法力不继可随时有人替换。就算如此,想在三个月内完成碧空洗大阵也不太可能。 为了给碧空洗大阵赋予可辅助炼制春容丹的妙用,还要求这二十人至少都是六级养元术导师,这就更困难了。 但华真行如今已是华总导,就算将潘采、王龙明、陈凤、祝玉京、司马值这五个人排除在外,他也能将将凑齐二十名六级养元术导师。 潘采等四人是派到布鲁塞去了,司马值如今坐镇瓦歌矿业实在是抽不开身,至于其他人能调回来的全部都调来。 不仅如此,华真行还以养元谷的名义下达了召集令,所有三级(含三级)以上学员,只要能抽出空来的,这次全部都要征召。 371、众立碧空岛 按照杨老头给的阵图,想实现华真行“借阵炼丹”的目的,须要求参与阵法建设的所有人都已熟练掌握了养元术,以养元术为修为根基则更好。 这次需要动员三百名以上的三级养元师,五十名以上的至少已突破四级水平的养元术导师,最主要核心力量的当然还是二十名六级导师。 近四百人都整整齐齐地修炼过同一门法诀、至少都突破了三境修为,且接受的是同一套体系标准培训。 换成任何一个修行传承宗门,恐怕都很难凑齐这么多符合要求的人,但偏偏华真行能做到。 从三湖镇赶来开会的曼曼,打开一个小本本道:“截至上周末的统计数据,养元术中心登记在册三级养元师,目前共有四百一十一人。” 萧光补充道:“养元谷登记在册的四级养元术导师,目前共有六十八人。这个数字不包含五级或五级以上的导师。” 华真行有些兴奋地叹道:“这么多啦!” 曼曼实话实说道:“自从解放了瓦歌市之后,又解放了几里国全境,这一年多来,养元术中心的培训人数扩大了很多倍。 按相同的修炼时间来看,比我们最早推广养元术的时候,现在的成才率其实是下降了。” 华真行摇了摇头:“现在的成才率已经非常高了,用的时间也不算长。别忘了我们最早培养的那批养元师,都是欢想实业和新联盟的高层,其中不少是原先草鞋帮的骨干。 按柯夫子的说法,那一批是造化时势之人,受天地气运所钟,或者干脆说这个世界的新气运就是我们一起创造的,恰逢养元术应运而生,所以很多人都能修炼入门、快速破境。 而现在的这批人,其实也是新联盟陆续培养的骨干,参与了几里国的解放和建设工作,仍是秉气运造化时势,成才率还是相当高的。” 萧光又补充道:“将来我们的培训规模会更大,修炼养元术的人员基数会更广,哪怕成才率稍低一些,陆续培养出来的养元师也会更多……” 对于华真行如此大的手笔,身为非索港市的市长洛克却有点疑虑,咳嗽一声道:“从各地抽调至少三百名三级学员,五十名四级导师,是不是太多了? 他们中的不少人都在各地担任重要职务,一下子抽出来这么多,很多工作恐怕都要被耽误,是不是再重新考虑一下计划?” 洛克说的也是实情,华真行却摇头道:“是有些困难,但也不是无法克服。 按照新联盟目前的干部培养制度,每一位核心干部都要至少带五名助手团队参与实践工作学习,并随时安排好接替计划。 这是从克林区时代就开始的政策,就是因为我们的干部随时都会被抽调,以支援新的解放区工作。据我所知,这项政策到今年还没有结束。 整个几里国,假如只是抽调了这四百名干部三个月,正常工作就无法运转,只能说明新联盟建立的组织构架和治理体系是失败的,我认为不会出现这种问题。 养元谷以及养元术中心,培养的也是各级建设人才,能团结一致令行禁止、充分调集有效资源发挥最大效用,而不是指挥不动的各级、各地方官僚。 况且现在全国的形势已经稳定,工作依靠的是组织、是宗旨、是规则,而不是个人修为境界,将他们抽调回来三个月是有好处的。 他们以前不是天生就能坐在办公室里当领导,今后也不是只能坐在办公室里当领导。 地方的治理工作,依靠的不是养元书修为,养元术修为只是可以让们有充沛的精力、更健康的体魄。而现在的碧空洗大阵,却要用到他们的养元术修为。 这不仅是在打造一座大阵,也是各地各个岗位的同志们互相交流学习机会,更是他们的修为精进机缘。 平日哪有机会与这么多导师、这么多同门一起修炼、一起打造法阵,可以随时交流与请教?这次打造碧空洗大阵的团队,就是将来养元谷的核心。 我们需要通过共同的任务,将所有人都凝聚起来,互相配合协作。今后我们还有很多任务要完成,碧空洗大阵也绝不会仅仅打造一座,总不能每次都依靠今天开会的这些人吧?” 既然华真行已有定论,那么当然就是他说了算。洛克指出的问题也要重视,那么大家的工作就是尽量去解决问题。 养元术中心以及养元谷所属的三级学员与四级导师,除了实在抽不开身的,目前都需要妥善安排好手头的工作,抽出年底前这三个月的时间。 养元谷中曾经搞过几期培训班,每期五十人,培训时间为两周,很多学员想参加还轮不上呢。 而这次的集体任务,则相当于一个规模高达四多百人,为期三个月的大型培训班,几乎所有的导师都在现场,平日哪能有这样的好机会? 从九月十二号到月底,高桥法阵与天河法阵打造完成,打造碧空洗大阵的队伍也集合了起来。 按照上次会议提供的名单,四百一十一名三级学员,这次来了四百零一名;六十八名四级导师,这次来了六十三名。 再加上五级、六级导师,打造碧空洗大阵的队伍超过了五百人,浩浩荡荡奔赴北洛河上游的水库区。 五百人要在那里干三个月,后勤物资保障也很重要,很多东西欢想实业都提前安排好了,需要的生活物资会源源不断的定期送达。 这五百人至少都有三境修为,大家一起动手寻找合适的地方建造临时住所,也说不清是工棚还是洞府,还建造了一批将来驻守碧空洗大阵所需的永久建筑,尽量设计得精美典雅,同时留下足够的扩建改造余地。 世上的很多事就是这样,有了强大且有力的组织,就显得顺利而简单。但看似如此简单的事情,很多人却难以效仿。 比如面对疫情的时候,谁都能想到严格的防控措施是最有效的手段。有的地方就是这么做的,有的地方却连抄现成的作业都抄不会,并不是他们不想,而是真做不到。 洛福根水电站还没有正式蓄水,但是库区所在的山谷,很多地势较低的地方已有星罗棋布的小型湖泊和成片湿地。 打造碧空洗大阵的工期,中途穿插了小旱季之后的小雨季,是每年非索港一带最舒适的时节,这一带的风光也很优美。 洛福根水电站,又称洛福根水利枢纽工程,它可不仅仅是一座水利发电设施。 大坝共有三段,依地势而建,封住了四座山之间的三个坳口。最南端的大坝是主体,最长也最重要,安装了发电机组。 中段的大坝是前期工程导流明渠所在。这段为施工修建的导流渠,在山中绕了两个大弯,落差放缓、长度也增加了不少。 等到水电站全部竣工后,导流渠将被改造成两部分,现有的水道建成鱼梯,另打通一条取直的水道,平日落匣,在特殊时刻可充当辅助泄洪通道。 除了鱼梯、辅助泄洪通道,中段大坝还建有自来水厂,将来能给整个农垦区的天河、高桥、新田三个镇子供水。 至于最北端的第三段大坝,就是一道纯粹的拦水坝。 整座洛福根水电站,大坝最高68米,坝顶的海拔173米。因为它修建在山脉的坳口处,基底海拔就有一百多米。 从水电站主坝到北洛河入海口,直线距离只有五十五公里。根据气候水文资料,北洛河的年泾流量有二百亿立方米,七成都集中在大雨季、两成分布在小雨季。 这么大的落差、这么短的距离、这么集中的降雨时间、这么大的泾流量,所以每年一到大雨季,原先的北洛河一带便是一片汪洋泽国,水势滚滚漫入大海。 到了漫长的旱季,河道又会断流,只在若干低洼地带留下一些珠链状的小水泊。 华真行对北洛河流域的改造,就是在保留大部分天然河道的基础上,通过人工改流、水底铺设层层浅坝的方式,使北洛河蜿蜒的长度增加到一百五十公里,流速也大为减缓。 在此基础上,利用天然地势又营造了三片湿地,每片湿地在雨季最大的水域面积都有几十平方公里,哪怕在旱季也能保留百分之六十的水域面积。 而北洛河流域改造最重要的步骤,还是上游的洛福根水利枢纽工程。该工程将安装四台十七万千瓦发电机组,假如按照东国的技术标准,属于大(2)型水电站。 其总库容约有一百三十亿立方米,加入将蓄水后延伸到周边的峡谷水面都算上,库区总水域的最大面积将超过二百平方公里。 在最高蓄水位的情况下,主库区水深在三十到六十米之间,最大水深则超过了一百米。 大坝只有六十八米高,最大水深怎么会超过一百米?这些都是存底的库容,哪怕大坝开闸将水全部泄到下游,山谷中仍会保留一片片湖泊和小型湿地。 库区原本没有这么多低洼地带,就算有也没有这么深,是华真行率领众学员特意开凿的。 众人凿建了九处凹谷,以布置碧空洗大阵的各个阵眼。在洛福根水电站还没有建成蓄水之前,干这活省了太多的事,也极大地降低了难度。 库区很大,将来的岛屿也很多,所谓岛屿就是蓄水后露出水面的一座座山头。 碧空洗大阵的中枢所在,距离大坝约有六公里,那里将来也是一座岛,在蓄水位最高的时候,岛屿面积也有接近一平方公里。 这座岛屿上,将来还要设立水质、水文等监测站,水利、水产等研究机构。而在目前,它还是谷地中的一座山峰,陆路交通仍然顺畅,修什么东西都方便。 这座山峰的顶部中央,略呈凹陷的盆地形状,周围被参差起伏的一圈小丘环绕。华真行率众导师在此地凿建灵池,引出了一眼清泉。 泉池并不深,将将没膝而已,面积也不算太大,方圆十丈左右。泉水从岩层中汩汩而涌,出水口在池子东边,还特意在山岩间凿出了一段流觞渠,然后再顺地势流入山下。 泉池中没有桥,却有一块块顶部平整的大石将将露出水面,将整个泉池分割成太极形状,踩着这块石头可以走到池中央的一座凉亭中。 亭有四柱,顶端却是圆形,坐落在泉池中央的一块巨石上。这块巨石方圆三丈有余,假如说这座泉池将来就像湖上之湖,那么这块巨石便似岛中之岛。 凉亭中央有一座四足圆鼎,这并非常规的器物造型(圆鼎通常三足),看上去就像是架子上支了一口锅,仿佛是金属质地,手摸一摸感觉又似木质。 鼎中央有一个圆形的凹槽,便是安置阵枢碧空洗的地方。 假如是一派小宗门,待到水电站建成后,仅仅是这座大湖中的岛屿,都可以当成宗门道场了。华真行的思路很超前,手笔更是惊人。 7017k 372、另一种风情 阵枢所在的山峰之外,碧空洗大阵还有九处明暗相合的阵眼。 暗眼就是众学员与导师们开凿的那九处凹谷,将来位置都在百米深的水下。明眼则是周围的九座山峰,将来也是露出水面的小岛。 在这九处阵眼中,华真行又将九枚春雨枝布入大阵,其妙用平日可润化气候、运转灵机,在特殊的时候还可以展开春雨剑阵。 北洛河中下游的净尘罗法阵可没有这般妙用,华真行为布置这座碧空洗大阵可谓下了血本,连春雨剑阵都给整进去了,不惜耗用了养元谷库藏的九枚春雨枝。 春雨枝原名风斩,是定风潭标志性的法器,传世总量九十九支,如今存世总数则达到了一百零一支,因为华真行又亲手祭炼了两支。 此法宝想量产不可能,但每年都能炼成一支,取养元谷中那棵灵柳树上第一根发芽的枝条,借天地交感、灵枢运转之功祭炼而成。 今日用掉九支春雨枝,再攒九年也就能补回来了。碧空洗大阵未必需要增添这等妙用,但这个地方实在太重要,而且是华真行的第一次尝试,所以诸事谨慎。 此地将来也是炼制春容丹的生产基地,它可不像杂货铺里绝对安全,万一正在炼丹的紧要关头,突然有人潜入搞破坏呢? 华真行原计划用三个月时间布成大阵,实际上只用了两个半月,因为他召集的队伍规模实在有点惊人。 总计五百多人,修为最低者也达到了三境。虽说三级养元师连白板修士都算不上,但他们至少也掌握了神识粹物之法,可以参与很多辅助工作了。 那九座阵眼外,各自还有九处节点。打造每一处阵眼时,须有一名六级导师主持,同时要有九名四级导师在各个节点配合,而很多三级学员则从旁辅助。 等到大阵最终完成时,由华真行在中枢处安置并运转碧空洗,另外九处阵眼各有一名六级导师协作配合,彼此神识相连共同催动。 在这两个半月里,各位导师就地搞了很多分组培训班,在打造法阵的同时也培训与指点学员。这些学员就相当于世俗中的半工半读吧,一边干活一边学习,还分批上手实践。 实践证明,这样的培训方式比在养元谷中开班的效果更好,参与工程的四百零一名三级学员,在工程结束之前,居然有五十六人突破了四级水平。 这么多导师都在呢,现场组织了考核,回头就可以去养元谷颁证了。 四级水平,在养元谷中还算是学员,但在养元谷外已经算是导师了,可以在各地养元术中心以及学校里教授他人修习养元术。 养元谷登记在册的四级养元术导师师,原有六十八名,现在增加到一百二十四人。再加上几十名五级、六级导师,比照传统修行宗门的规模,养元谷也算是超级大派了。 四级养元师就算是白板修士,但好歹也有四境修为,据华真行所知,昆仑各大修行传承宗门,好像也没哪家有这么多正式修士。 原因无他,各派修行传承宗门,甚至包括冈比斯庭,在传承上走的都是精英路线。师长云游各地,挑选资质、性情、悟性俱佳的好苗子,还得是能看顺眼的,然后重点栽培。 可是养元谷不一样,华真行秉承了柯夫子“有教无类”的原则,并且整合了整个国家的资源,将养元术当成一种“显传”在全社会推广,甚至搞成了一种社会活动。 这样的做法投入是巨大的,对社会的组织度的要求也极高,但只要步入正轨,人均培养成本就会越来越低,甚至让人们渐渐习以为常。 养元术中心为了节约经费,平时还组织各级学员在培训期间参加各种实习工作。三级学员更有提炼纯金的任务,并参与春容丹的材料采制,如今又被召集来参与打造法阵了。 养元谷登记在册的养元术导师,虽然数量上已经完全不弱于任何传统修行大派,但是质量上暂时还是比不了。 单单是一个正一门,就拥有三十多名大成修士,而养元谷如今只有一个潘采,还不是自己培养的。 这次虽有五十六名三级学员突破了四级,但稍显遗憾的是,并没有四级导师现场突破五级,看来很多人的积淀还是不够啊。 碧空洗大阵完成后,华真行将阵枢所在的山峰命名为碧空岛,摩崖刻石为记,还组织了一次庆祝联欢活动。 将来水库蓄水后的岛屿名命为碧空岛,安置阵枢的凉亭也定名碧空亭。 在岛中央一带环绕碧空亭,还规划了一座园林式的院落,将周围的起伏的制高点都圈了进来,总面积有二百多亩,命名为碧空院。 碧空院是驻守修士的生活、工作与休闲之所,与游客将来活动的开放区域分开。眼下只修了大门、院墙和一座配套的洞府,更多的设施还要逐步完善。 至于碧空岛外整座水库,也将命名为碧空湖。听说东国芜城的青漪江水库就被命名为太平湖,之江省的新安江水库则被称为千岛湖,华真行也是参照这个思路。 这几个地名已定,由大到小、由外至内,依次是碧空湖、碧空岛、碧空院、碧空亭,而碧空亭中央则安置了阵枢碧空洗。 碧空洗大阵打造完成后,众人分批离开了碧空岛。快到年底了,各个部门的工作都很忙,他们也要尽快返回工作岗位。 五十六名新晋级的四级学员,在众导师的带领下先去了一趟养元谷,在那里举行了仪式,领到了四级养元术导师证,给他们颁发证书的是墨尚同。 为什么华真行这位总导师没有给大家颁发证书,却又要墨大爷出来撑场面呢,因为他并没有去养元谷,而是留在了碧空院中。 大阵已成,但是阵法完全展开还需要一段时间。这个过程大约在十天左右,须有人掌控阵枢并随时微调,直至阵法完全展开进入自行运转状态。 待到大阵进入自行运转状态时,虽然还需要有人镇守,但也只是定期维护并掌握情况,有必要的时候才操控阵枢进行微调。 从大阵布成到完全展开的这十来天内,掌控阵枢的当然是华真行本人,他还要感悟阵法运转的过程,参悟如何借助碧空洗大阵炼制春容丹,为此他连炼药材料都带来了。 要印证此前的设想能否成功,就得等到阵法完全展开的那一刻。碧空洗大阵当然是布置成功了,华真行还要印证,能否以及怎样借助它炼制春容丹? 这件事眼下无人可代劳,除了三位老人家,这世上好像也只有他会炼制春容丹了。 萧光本来还要再派几个人一起留在碧空岛,结果曼曼主动留下来陪小华,萧光干脆把其他人都给撤走了,碧空岛上就留下他们两个。 半个月后也就是新年的一月,将换成莫弃和木青羽来值守。届时驻守修士的工作就轻松多了,只要阵法自然运转,并不用人时刻盯着,只是碧空岛上至少得有一名六级导师坐镇。 莫弃一年前被抽调到瓦歌矿业去了,前段时间才调回来参与碧空洗大阵的建设。 目前瓦歌矿业的情况已经稳定,培养了一年多的后备干部们已经能接手,就不必再放那么多六级导师在那里,留一个司马值已足够。 莫弃和木青羽是两口子,这一年多来见面的次数也不多,所以箫光干脆就将首批驻守碧空洗大阵的任务交给了他们。 按照养元谷的安排,每名六级导师来此值守的轮换周期是一个月。 萧光很贴心地做了一个灵活决定,莫弃和木青羽共同值守两个月,在此期间谁有事可抽空去处理,总之留一个人在岛上就行。 养元谷安排的轮班值守制度,将从明年一月开始执行,今年最后半个月是大阵的收尾。萧光可够大胆的,见曼曼留下陪华真行,居然把碧空岛上其他人都给撤走了。 尽管大阵中还留了一批三、四级学员,继续完善一些辅助工作,可是萧光把他们都安排到了碧空岛之外另外九个阵眼所在山峰上,布置了一些别的任务,平日打扰不到华真行。 华真行若有什么命令,可以通过碧空洗大阵直接传达。只要在大阵范围内掌控阵枢,华真行能在每个人的耳边直接说话。 萧光也清楚,仅凭华真行一个人不可能顶住这十来天,在适当的时候他肯定会让曼曼接管碧空洗大阵。 这对曼曼来说也是难得的修行机缘,有华真行在场护法,相信也不会发生什么意外。 曼曼如今仍是一名四境修士,尚未突破五境,但这种事也急不得,修行破关得讲究机缘,而如今应是机缘已至。 华真行掌控阵枢时显得很轻松,尽管人离不开碧空亭,他同时还能跟曼曼聊天交流,一起吃个饭、喝个茶啥的,仿佛行走坐卧皆是修行。 但是到了曼曼接管碧空洗大阵时,她就必须凝神入定,无暇再顾其余,全身心的投入到感悟状态中,仿佛与阵法已融为一体。 萧光敢放心这么安排,因为他对华真行有足够的信任。这世上谁最熟悉碧空洗大阵,恐怕首推华真行。阵图虽然是杨老头给的,但实际建造工作是华真行主持完成的。 假如按照世俗间搞工程的说法,杨老头的角色相当于设计院,而华真行则是总工程师。所以华真行也有足够的把握,能让曼曼接手大阵,他则在一旁随时掌控情况。 杨老头给的那枚竹箴,理论上只提供给六级导师参悟,但凡事也有例外,华真行就把它也交给曼曼参悟了。 在碧空岛上坐镇的日子并不枯燥,反而非常有趣。 坐在碧空亭中掌控大阵时,所见可不仅仅是眼前的泉池,神识能够延伸到整座大阵,方圆百里内只在一念之间,仿佛已化身为这方天地。 假如修为未破五境,这种感觉容易让人迷失,甚至引起心理学所谓的“人格解离”现象,自我意识和情绪都仿佛消淡了。 所以这样的大阵虽能辅助修行,让人提前感悟元神外景与内景合一的境界,却需要有尊长在一旁随时指点并护法,以防止弟子在修炼时迷失。 大阵已落成,操控阵枢将阵法完全展开,理论上四境修为就可以。但实际上谁又敢让一名四境修士在这个时候掌控大阵呢?可是华真行偏偏就这么做了! 起初这七天,华真行每天亲自执掌大阵十个时辰,但将子午两个时辰都交给了曼曼接手。七日之后,碧空洗大阵已完全展开进入自然运转状态,而曼曼也突破了五境修为。 假如不算那二十二名原定风潭弟子,华真行这边的老班底,此前也只有王丰收和连娜突破了五境。 沈四书、李敬直、范达克、洛克、唐森至……这么一大票人仍是四境呢,看似好像有点拖后腿了,实则是再正常不过的情况。 想想去年来到养元谷的石双成,她也是到达养元谷之后才得造化机缘突破五境的。 华真行心里多少有点数,养元谷现有的这批四境修士,短时间内有希望继续突破五境的,除了曼曼之外,恐怕只有洛克、沈四书和李敬直等三人。 他们的心境历练是足够了,修为积累也不差,可能就是前段时间工作太忙,还缺一个破关机缘。 曼曼突破五境,碧空洗大阵也完全展开进入自然运转状态,用不着每天二十四小时都有人掌管大阵了,两人在碧空岛上有就了充分的自由时间。 华真行又趁热打铁,亲自给曼曼搞了五级养元师的考核,然后教她炼制五气丹。 曼曼突破五境之后,很轻松就能通过五级养元术导师考核,这没有丝毫难度。然后她只用了三天时间,就顺势炼出了第一枚五气丹,通过了六级养元术导师的考核。 可惜此刻碧空岛上没有外人,但对于曼曼来说,有华真行的赞叹就足够了。 对于曼曼只用了三天,便从五级导师升格为六级导师,华真行并不感到意外。曼曼可不是白板修士,她的积累足够多、所学也足够丰富。 五气丹的丹方,曼曼早就有研究,她还组织了养元术中心下辖的很多学员,参与了各种原材料的加工炼制工作。 曼曼的随身法器幽水香,就是五气丹包裹着一枚特殊神石幽蓝水心,怎么将五气丹当成法器使用,很多心得还是曼曼告诉华真行的。 更重要的原因,是曼曼取了个巧,她借助了碧空洗大阵。碧空洗大阵的妙用之一,就是辅助炼制春容丹,当然也能用来辅助炼制五气丹,因为五气丹就是加工春容丹的主材料。 碧空亭中的那座四足圆鼎,造型很特别,其实也是众导师全力祭炼的一座丹炉。五气丹炼成之时五彩光霞弥漫,曼曼就相当于给这座丹炉开光了。 373、大公之私 曼曼在碧空岛上待了十多天,不仅突破了五境修为,还成为了六级养元术导师。在这十余天中,除了掌控大阵、修行、炼丹,两位领导还交流了其他很多事。 他们首先谈到了碧空湖景区的规划,以及将来以农垦区为基地的旅游业发展。 按曼曼的设想,碧空岛以及周围阵眼所在的九座岛屿,在进行自然景观打造的同时,引入园林化设计。 至于设计方案可请专人负责,由杨老头把关,那是绝对没有问题的。建设人员也是现成的,就是将来驻守此地的各位导师与学员。 曼曼还记得上次石双成来的时候,众人一起穿越雨季中的瓦歌沙漠,宿营时就以沙子为材料,现场炼制了一座七彩琉璃亭。像这种事情,大家今后不妨多干一些。 将来的碧空湖要打造成一个开放的景区,游客们可以坐船游览各座园林式的岛屿,包括碧空岛在内可以搞十个景点,各有不同的特色与功能。 曼曼听说东国杭安市有一座西子湖,湖中的三潭印月岛风光凝秀,可以组织人员好好考察借鉴。 岛屿的营造可借鉴西子湖特色,但碧空湖的规模可比西子湖大太多了,听说离西子湖不远的地方还有一个千岛湖景区,整体规划方面也可以参照。 两孩子在这里商量的事,假如有外人听见,只会以为他们是说着玩的,隶属于“键政局”一类的组织。 但是真正了解情况的人却清楚,他们可不是随便说说,而是在做真正的规划。只要制定了计划,华真行将来就会尽力去落实,否则也不会有今日的碧空洗大阵。 两人规划了一幅未来的新非索港市旅游业发展路线图,主要是针对已开发及正在开发地区的设想。 比如在高桥、新田、天河三镇,以净尘罗法阵为依托,围绕周边湿地打造生态悠闲区,需设计一系列休闲消费项目以及旅游设施。 这样的景区比较适合当地居民的短途游,主要为住在附近的人在节假日的休闲游览服务,通常当日就可以往返,在景区住宿也可以。 建设新世界让人们努力工作,是为了以劳动创造幸福生活,而不是一年到头终日为社畜。有利于提高物质和精神双重享受的娱乐设施,欢想实业一定要逐步完善。 看看杨特红,他老人家那可是真懂吃喝玩乐。华真行好歹也是杨老头的传人,这方面的水平也不差。 这几天他就地取材加工各种美食,又和曼曼讨论,将来在碧空湖景区该种植哪些瓜果……再比如竹林总得有吧,曼曼已经想好了五种竹子,都是需要移栽过来的,竹笋的特色和饪法各不相同。 但华真行也不仅是杨老头的传人,他同时还是柯夫子和墨大爷的传人,并非只一味追求的独善其身。他希望自己所在的世界变得美好,就要让大家一起学会如何享受生活。 他所传授与推广的养元术,究其根本,所追求的就是身心境界的超脱,那种更康健、更轻松、更自在、更享受的人生状态。 曼曼还建议,农垦区三镇,在旅游休闲上要发展出不同的特色,人们总不能只在自己家门口休闲,有空时还可以互相看看他处的风景。 举个例子,这三个镇子上可以重点开发不同的菜系与地方美食,要注意差异化与特色化,尽量少搞好像什么东西都有、但却千篇一律的大杂烩项目。 华真行都不用问就知道,这些肯定是杨老头的想法,潜移默化间已经影响了曼曼。 比如谈到新田镇可以搞什么特色美食时,曼曼又举了水八仙与素水八仙的例子,那可是东国太湖一带的美食,还有着独特的文化背景,曼曼是怎么知道的? 至于更大的旅游项目规划,曼曼将海外游客也考虑进来了。在农垦区三镇之外,还可以进入南方的森林公园和北方原野地带,乘车近距离参观各种野生动物。 几里国当地民众,原先没有什么旅游休闲的概念,旅游市场的服务对象基本都是海外游客。而如今几里国的旅游业几乎全停了,原本把持该产业的地方帮派势力也全部被铲除。 几里国事实上处于一种封闭隔离的状态,在全球疫情爆发的大背景下,这并不显得很特殊。其他国家巴不得又穷又乱的几里国难民不要往外跑呢,也没什么人会来这里旅游。 但是将目光放得长远些,哪怕就是为了境内民众服务,旅游休闲业也需要重启并得到更好的发展。 新田镇就是一个非常好的营地,每年有两段时间,可以参观成千上万的野生动物迁徙,新田桥就是它们必经之路。 在野生动物的非迁徙季节,可以坐车进入森林公园或北方原野中观看野生动物,这个项目历来受海外游客的欢迎。 前段时间,欢想实业组织了东国来的援建人员搞专项参观游览,将来会开放给所有游客,预计仍以东国游客为主,毕竟当地人说的都是东国语。 除了看野生动物,还有一个重要的旅游项目。沿农垦区穿过天河镇,为喜欢爬山的人设计一条山路,就沿着洛福根水电站的鱼梯行走,可边看山野风光边看水中各色游鱼。 不登山的人也可以坐车直接到达坝顶的码头,乘船进入碧空湖。未来的碧空湖上有很多小岛,正式开发并对游客开放的有十座岛,就是如今的碧空岛以及另外九处阵眼所在。 华真行从未想过把这个地方圈起来独占,他一个人占这么大地方干什么?打造碧空洗大阵的目的不在于此。 就说脚下这座碧空岛吧,将来面积有一平方公里,除了碧空院之外,岛上还有水文、水产、气象、水利、环保等部门的机构,另有旅游休闲、住宿餐饮设施、环岛游湖风景带等等。 至于另外九座岛上各有相应的营造方案,能给人不同的感受,让人流连忘返,每处都有新游趣…… 曼曼还提了一个很重要的建议,就连华真行此前都没有考虑到。 她建议将国际养元术协会搬到碧空湖景区,而不是继续留在养元谷中,将来很多培训班也可以放在碧空湖景区举办。 养元谷里的办公楼如今挂了两块牌子,分别是世界养元师总部和国际养元术协会。 国际养元术协会是一个对外的机构,主要负责养元术的权威考核,并颁发相应的等级证书。其接待与服务的对象,是来自世界各地的养元术修习者,并非养元谷自己培养的养元师。 假如养元术法诀将来流传到世界各地,必然有很多养元师都不是养元谷培养的,比如冈比斯庭的那些神术师,也包括生机俱乐部中那批修习养元术的人。 养元谷毕竟是仙家洞天结界,很多东西不适合让外人参观,更不能随意乱闯。去年来了一个喜欢乱闯的石双成就够让人头疼了,假如一下子来了几千个又该怎么办? 而且养元谷地处偏远,道路难行,根本就不是一个开放的区域。如果外来的养元师数量逐渐增多,别的不说,每年在路上摔死的人都不会少了。 那些人未必都是有组织的,可能就是自己慕名跑来的。 将国际养元术协会放在碧空湖,则可以完美地解决这个问题。这里是一个开放的景区,游客都可以来玩,世界各地的养元术修习者当然也可以来参观。 协会可以提供养元术水平考核与发证服务,这些服务只收工本费。但来的人同时也是游客,同样能带动旅游业发展。 曼曼甚至建议,今后将养元术初级培训班也放在碧空湖景区。所谓初级培训班是针对三级学员的,而高级培训班则是针对四级学员的,仍然放在养元谷中。 这样的初级与高级培训班,还只是针对养元谷的内部学员。假如将来条件成熟,在积累了足够经验的情况下,协会可另行开办对外的养元术培训班。 国际养元术协会开办的对外培训班,并不针对未入门者,也不针对四级以上的正式修士,可分为一级、二级、三级培训班,参加培训需提前报名预约,而且都是收费的。 曼曼的想法,令华真行都感到惊艳,不愧当了两年的养元术中心领导,已经成长为能统筹大局的人物。 组织公开的、面向全世界的养元术培训,恐怕超出了自古以来各大修行传承宗门的想象,也说明了曼曼的思路不受成见所缚。 在养元谷的内部体系中,养元术中心组织的培训都是免费的,只是在某些时候需要组织学员参加实习劳动、完成相应的任务。 在华真行的规划中,欢想国各中学提供的养元术义务教育,当然也是免费的。 当免费习以为常之后,有人恐怕就不会认为,得到这一切需要付出很大的代价,甚至视为理所当然,不愿意服从养元谷的统一管理。 比如有人可能就会说,老子凭本事学会的养元术,为什么要听你的? 在传统的修行宗门中,这是不太可能出现的情况,师尊挑弟子传授秘法,从一开始就建立了紧密的权利义务关系。自古秘法不可轻传,这是约定俗成的规矩。 可是按照华真行的方式去推广养元术,很多管理规定就很难在世俗间找到相应的法理依据,曼曼的建议则做了很好的补充。 国际养元术协会开办针对一、二、三级养元师的培训班,不仅收费是天价,还须签订包含各种承诺的协议。 这也等于告诉了养元谷体系内、那些得到免费培训的学员们——他们得到了什么、又有人为他们付出了什么? 针对曼曼的建议,华真行又做了进一步的完善补充。 他指出,国际养元术协会组织的培训班,只针对已入门的养元师,培训对象最起码是一级养元师,经过考核领证之后才可以报名预约,这一点很重要! 就算在最理想的情况下,由华真行亲自来教,至少也有三分之二的人无法入门,这是有实践统计数据支持的,也是华真行曾梦到的情况。 协会不给未入门者搞收费培训,因为那样可能引起的争议会很大。假如有人修炼不成,甚至会认为这个协会是骗钱的。 已修炼入门者,就不存在这种疑问,其本人已体会到秘法之妙,参加培训哪怕不能突破大境界,修为也会有巩固提高,效果是可以切实感受到的。 碧空岛景区成为国际养元术协会驻地,不仅能考核发证,还组织进修培训,将来会吸引世界各地的养元师和游客慕名到访,既能促进旅游业的发展,还能大幅创收呢! 协会为什么没有针对四级养元师的公开培训班? 因为四级养元师毕竟已有四境修为,算得上是正式修士了,继续教授会就涉及很多神通秘法。那些内容可不适合开放性传授,华真行也不能冒天下之大不韪。 四级以及四级以上的养元师,协会只负责考核发证,不再搞开放式的对外培训班。就算是针对一到三级的养元师,培训内容也仅仅是养元术本身,而不涉及其余。 “野生的”四级养元师若想继续得到秘法传承指点,要么另行拜师、加入各大宗门或神术师组织,要么就正式加入养元谷、成为养元谷传人。 曼曼所提出的,新非索港旅游业发展路线图,以及国际养元术协会的远景规划,令华真行赞叹不已!很多都是华真行本人还未及考虑的,而曼曼已经想到了。 几位老人家说过,三人行必有我师或我资。这世上每个人都可能是一座宝藏,而曼曼无疑是一位珍贵的宝藏女孩。 面对华真行的夸奖,曼曼却很不好意思,她告诉华真行,其实很多想法都是杨老头在闲聊时告诉她的。她不过是将这些碎片式的聊天内容,整理成了相对完整的思路。 这十余天的岛上生活非常愉快,华真行与曼曼都乐在其中。 假如有人在暗中盯着的话,可能会很很疑惑地嘀咕:萧总长好不容易做了这么贴心的安排,你们成天就聊这些,难道就没有更私密的交流吗? 起初的七天也就罢了,两人还要轮流接掌碧空洗大阵,可是后来的五天呢?大阵已进入自行运转状态,不需要时时刻刻都有人执掌阵枢,你们就不能干点别的? 华真行和曼曼确实操心了很多别的事,但在他人眼中,这就是两位领导在谈公务啊,难道就没有个人的私事吗? 假如有谁这么说,其实是误会华真行了。 华真行从不认为这些他人眼中“公务”与私人无关,对于他来说,这可能就是最私密的交流了,触及到灵魂的那种,不可能随便找个人就可以深入探讨的。 曼曼与他探讨的,他也愿意展示的,就是内心中的世界,是他的理想与期望,以及为此愿意付出的奋斗历程。 他与曼曼谈的好像全是公事,但华真行从来都认为这就是自己的事,这种心境或许可称为大公之私吧。 本来两人还可以更愉快地交流更多的东西,可是眼看年关将近,曼曼不得不离开碧空岛返回三湖镇的养元术中心,她要做今年的工作总结以及明年的工作计划。 三天后,莫弃和木青羽这两口子就要到碧空岛来换班,而在他们到来之前,华真行还有另一项重要的任务要完成。 7017k 374、怪衣人 碧空洗大阵,是修改了原先的预案重新设计的,最终由杨特红提供的阵图。之所以要费这二遍事,目的就是让这座大阵拥有辅助炼制春容丹的妙用。 曼曼曾借助大阵成功炼制了一枚五气丹,要验证此妙用能否完全奏效,还要再以五气丹为主材料祭炼出春容丹,这个步骤暂时只能由华真行本人来完成。 运转阵枢,华真行通知了另外在九处阵眼驻守的导师和学员。此刻除了他在碧空岛上,另外九处阵眼,还各有一名四级导师带着三名三级学员呢。 华真行通知的就是这九名四级导师,要他们用注意养精蓄锐。一天后,华真行将正式运转碧空洗大阵炼药,一旦启动中途就不能停止,要持续一天一夜。 假如只是炼制五气丹,用不着运转整座大阵发挥其全部的妙用,华真行本人以形神为炉鼎,徒手就能炼成。 但首次尝试炼制春容丹,他就必须全力以赴,这也是对阵法进行一番测试。 九名四级导师的任务并不重,只是负责阵眼的运转而已,配合执掌阵枢的华真行,一天一夜的时间倒也能坚持下来。这算是总导师给他们的一次考验,也是参悟阵法难得的机缘。 休整了一番后,华真行感觉精气神都已在巅峰状态,这才通知严阵以待的九名四级导师,合力运转大阵开炉炼药…… 一天一夜过去了,碧空亭中的华真行看着眼前的丹炉,盘状的碧空洗上方氤氲雾气盘旋,伴随五彩霞光闪烁,场面倒是很有仙家神妙之意,可惜炼药却失败了。 华真行失败在最后一步,无论如何也无法凝丹成功。他叹了口气一挥手,眼前的氤氲霞光消散,以极快的速度化为无形生机,悄然散入整座碧空洗大阵中。 若纯粹从经济角度,这次失败的代价是惨重的。假如将这批灵药拿到杂货铺中用九转紫金炉大阵炼制,原本可炼出九盒春容丹,仅代理批发价就高达一点八亿东国币。 就这么吹口气的工夫,一亿八千万便没了。但这样的损失又是必须要承受的,不经历这个过程,他就无法找到不依赖九转紫金炉大阵炼制春容丹的方法。 现代社会,研发失败是很常见的情况,很多大项目的试错过程,每次的经费都远远超过这个数字——华真行只得这样安慰自己。 他在凝丹失败的最后一刻,将五气丹以及各种辅助药材的灵效散去,化为精纯的生机散入碧空洗大阵,也算是为碧空湖景区的生机汇聚做出了贡献、多少弥补了一些损失。 这次失败也是有价值的,至少华真行已明白了失败的原因。 问题不出在碧空洗大阵,也不出在掌控九处阵眼、配合他的四级导师那里,完全出在他本人身上。确切的说,就是他的修为不够,无论如何努力,凝丹成功总是差了那么一丝火候。 这并非神气法力不足,炼制丹药又不是抡大锤的力气活,他掌控整座大阵、运转地气灵枢又有九处阵眼配合,调动的神气法力已足够浑厚精纯。 相比九转紫金炉大阵,碧空洗大阵缺了一样东西,就是风先生送的那柄风环扇。风环扇是九转紫金炉大阵的阵枢,其扇坠是一枚九转紫金丹。 华真行可没办法再搞来一枚九转紫金丹,而且碧空洗大阵也不是以风环扇为阵枢设计的,要想成功炼制出春容丹只有一个方案,以炼药者的形神代替风环扇。 修炼养元术突破大成修为,以自身形神为药引,这就是华真行得出的答案。 这次炼丹失败了,华真行反而有了一种释然的感觉,因为碧空洗大阵的打造是成功的。世上的九转紫金丹难寻,但是大成修士自古不缺,养元谷也可以自行培养。 大成修士并不是想培养就能培养的,也不存在开个培训班就能教出来的情况。修为能突破大成者,自身天资与所得机缘无一不是上上之选。 但华真行是从另一个层面考虑问题的,他想到的是概率。只要将来养元谷的传人基数足够大,有足够多的六级导师修炼到五境圆满,总有天赋出众者能得机缘突破大成修为。 谁也没法确定某个人能否突破大成修为,但可以预期的是,只要秘法传承不出问题,并创造出合适的修炼环境,总会出现这样的人。 华真行对此并不着急,现有的九转紫金炉大阵,最高年产量接近三万盒,目前远远还没有达到产能极限呢,打造碧空洗大阵只是为将来做准备。 碧空洗大阵炼制春容丹的最高年产量,假如按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计算,与九转紫金炉大阵是一样的,也是29565盒,目前还用不到,至少八年内用不到。 至于八年后嘛,除了潘采之外,养元谷中的修士谁最有可能突破大成修为?熟悉的人在华真行脑海中都转了一遍,首先最有希望的当然是自己和曼曼,其次是司马值。 然后华真行又摇了摇头,觉得自己的这种想法很可笑,带有过多的主观因素。修行大成是谁也没法打保票的事,而且八年后的情况更无法预计。 这世上假如有天赋出色者,八年后能拥有大成修为,眼下可能还根本没接触到养元术呢!所以一切工作的重点,还是要从养元术推广培训抓起呀。 华真行莫名又想到了“高级养元术大师”的考核标准,应该就是能运转碧空洗大阵成功炼制出春容丹!但他也只是想想而已,自己还没达到这个水平呢,谈什么给别人发证? 无论世界养元师总部还是国际养元术协会,所颁发的权威证书只有六个级别,最高就是六级。至于超出这个级别的高级养元术大师,至少都是大成修士了。 这世上又有什么机构,能有资格能给大成修士做考核认证?这听上去就挺搞笑。 所以高级养元术大师,不能当成一种认证资格,你发了证书人家也未必稀罕,它更适合做一种荣誉称号。只要是曾运转碧空洗大阵炼制出春容丹者,都授予这个称号…… 华真行凝丹失败后,又定坐了半个多小时,这才止住了联翩浮想,通知各处阵眼的九名四级导师,缓缓撤去大阵运转,好生涵养恢复神气。 碧空洗大阵再度沉寂下去,恢复到无人运转的自然状态。 假如有人走到这里,并不会受到任何阻碍和干扰,只是会感觉这里的环境比别处更好,比别处更舒服……这是潜移默化间的悄然影响,而碧空湖景区尚未建设完成。 华真行定坐于碧空亭中,转眼已是2022年的最后一天,他在等待莫弃和木青羽的到来,等来的却不是莫弃和木青羽,而是另一位不速之客。 华真行起初并没有察觉这位陌生人的潜入。 水库区不是养元谷,碧空洗大阵在自然运转的状态下,并没有对外来者的预警、干扰与限制性功能,碧空洗大阵在设计阵图时就没有这方面的要求。 整座洛福根水电站都在大阵笼罩的范围内,工程车辆以及施工人员来往不歇,阵法也不可能甄别与限制各色人等的进出。 假如有人掌控阵枢,倒可以做到明察秋毫,任何一个角落都没环境,转念间就能够发现。但谁没事盯着这么大范围内的所有动静呢,那对元神也是一种巨大的消耗。 可是当这位陌生人走进山谷,登上了碧空岛所在的山峰,华真终于发现他了。来者是一名三十岁左右的男子,看形容应是罗巴裔。 所谓罗巴裔也分很多种,其特征并非都是金发碧眼,此人的发色偏桔红,身材也不算太高,一副总是撇着嘴的样子,仿佛在嘲笑什么。 再仔细看,其实他并没有笑,只是嘴角有些向下的弧度,天生就长成这样。这多少有点破坏了五官的和谐感,否则总体而言他还算俊朗。 最特别的是,他穿着一件很奇怪的过膝高领风衣,却说不清是什么颜色,仿佛随时能根据周围的环境进行变化,显得光怪陆离,离得稍远便很难察觉他的存在。 怪衣人一路走来却没有留下脚印,其神气收束得极好,甚至没有留下一点气息。这一点是普通人做不到的,至少用常规的手段比如放狗去追,也追踪不到此人。 他就这么背着手闲庭信步般,从洛福根水电站方向走来,穿越山谷径直走到碧空岛所在的山峰,目标很明确。 整座碧空洗大阵在自然运转状态下并没有预警功能,但是碧空院却是有院墙的,也布置了一个隐蔽的警戒法阵。哪怕这里开发成旅游风景区之后,碧空院也不是对外开放的区域。 华真行此刻正坐在碧空亭里呢,做出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 碧空亭所在的位置是山峰顶部一片小盆地,华真行在这里打造了泉池,泉池周围被起伏连绵的峰顶环绕包围,其制高点在北面。 怪衣人首先登上整座碧空院的最高点,居高临下的俯视,很自然就看见了碧空亭以及碧空亭中端坐的华真行,他露出了“果然如此”的微笑,缓步走了下来。 十丈方圆的泉池中央是一块三丈方圆的巨石,碧空亭就修建在巨石上。泉池中还有一溜露出水面、顶部平坦的石头,连起来恰似一座步行桥。 走在桥上的怪衣人终于停下了脚步,因为对面的华真行恰好与他的视线相接,并开口问了一句:“你瞅啥?” 375、你的脸很大 怪衣人并没有理会华真行在说什么,应该也不没听懂这句东国语中的梗,答非所问到答道:“你不认识我,也没必要知道我是谁。而我认识你,你就是华真行吧?” 他说的是茵语,华真行也用茵语反问道:“这里是我的地方,进别人家之前,你能不能先征求主人的同意?” 怪衣人:“你的地方?我分明看见这里是荒郊野外,你在山头上盖一座院子,就能证明这里是你的地方了?” 华真行:“可惜我已经先盖了院子,不仅有院墙还有大门,难道你眼瞎吗?我还要告诉你,不仅是这个院子,这片山谷里的一草一木,都是我的。” 怪衣人显然很意外,眼神陡然变得凌厉:“都是你的?原来你就是风自宾,看来我发现了一个了不得的秘密!” 说着话他又击掌道,“原来如此!仔细看你的相貌,确实跟那位勋爵先生很相似,有很多事就能解释得通了。” 华真行:“我不认识你,你却知道我的身份,也知道这片土地归谁所有,看样子早就搜集过情报啊。我很好奇,你都是听谁说的?” 怪衣人:“相比今天这个意外的发现,这些问题都不重要了。勋爵先生,你难道就不想问问我的来意吗?” 华真行偏不这么问,却换了另一个问题:“听口音,你是茵国人?” 怪衣人肃然道:“更准确地说,我是苏格人!” 华真行:“哦,你是苏格人,没名字是吧?” 怪衣人:“勋爵先生,你没必要问我的名字。我只想告诉你,你隐秘的身份,你所拥有的财富和势力,在这个地方、在我面前,是毫无用处的。” 华真行又换成东国语道:“你咋这么多废话呢?真受不了你们这种人的无知与傲慢!有屁快放,放完了主动配合执法,我可以送你去高桥镇派出所交待问题,我们的政策是坦白从宽……” 怪衣人打断他,自顾自说道:“隐枫山修士会那帮人,只盯着奥海姆医药集团,却忘了这里。看来我的判断不错,你才是给冈比斯庭提供原材料的人。 罗柴德在这里当过援助医生,也号称在这里学到了生机神术。奥海姆集团应该只是为生机药剂的原材料进行加工提炼,可是原材料的产地与供应商在哪里呢? 我分析过生机药剂的成份,不可能是实验室里完全依靠化学手段合成的,必然有原材料生产基地,可是我在奥海姆集团内部查了很久也没有查出来,灵机一动便想到了这里。 风勋爵,我已经识破了你的身份,想必你应该知道我的来意了。请不要害怕,假如你配合的话,我不会伤害你,我们之间也可以合作。” 华真行又换了茵语,冷笑道:“配合,怎么配合?”说着话他掏出了手机,当着面给怪衣人拍了好几张照片。 怪衣人并没有阻止他,只是像看猴戏一般看着,撇嘴道:“勋爵先生,既然我站在这里,所有的通讯信号都已经屏蔽了。你的消息是发不出去的,也不可能再通知任何人。” 华真行看了看手机确实没信号,这里本来就没信号,信号塔还没有来得及架呢! 目前整个几里国无线信号覆盖率最高的地方,就是非索港北郊的农垦区了,三个镇子以及连接镇子的公路、北洛河沿线、洛福根水电站的工地所在,都已经被无线信号覆盖,引进的是东国最先进的4g5g技术。 东国来的援建工人们聪明勤劳,但也得有娱乐生活呀,假如休息时连手机都没得刷,很多人会感觉日子都过不下去了,这方面的保障首先要做到。 水电站大坝那边有信号,但碧空岛离大坝还有五、六公里远,信号尚未覆盖到这一带。在库区的岛屿上立通讯塔架,是下一步工作计划中才会安排的。 华真行拍完了照,收起手机道:“有事说事,不是我请你来的,你既然你来了,就自己主动交代吧。” 怪衣人:“很简单,我想知道你提供给冈比斯庭的所有原材料清单,它们的产地、产量、生产方式。假如你在供货前也需要加工的话,那同样也包括初加工工艺。 奥海姆那边是如何进行进一步提炼的,冈比斯庭又是怎么加工的,就算你不了解全部的信息,也请把所知的情况都告诉我。” 华真行:“有没有人说过,你的脸很大?” 怪衣人依然没听懂这句话的含义,尽管华真行说的是茵语,他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华真行又提醒道:“你既然知道我是跟冈比斯庭合作,你觉得自己能招惹冈比斯庭吗?” 怪衣人笑了:“任何一个组织,都是由人组成,所谓的冈比斯庭不是一个人,而是很多人。我不是整个冈比斯庭的对手,但也未必需要害怕什么。 今天来原本是想调查情况的,来找的人是华真行,不料却抓住了勋爵先生本人。这就有点不好办了,既是惊喜也是麻烦,以你的身份,假如公开动你,会有很大的麻烦。 但是情况还好,我来之前已经查探过了,方圆几公里内并无他人。勋爵先生恐怕也想不到,我会出现在这么隐蔽的地方,直接找到了你本人吧? 说实话,我也没想到!这倒是给我出了一道难题,看来此事是不能泄露出去了,我要么抹去一切痕迹,要么需要勋爵先生主动配合。” 怪衣人一直侃侃而谈,一幅彬彬有礼的样子。华真行终于有些不耐烦了,皱眉道:“你说的已经够多了,像你这种情况,就不适合再送派出所了!” 怪衣人的神情明显有些犹豫,他仍没有理会华真行在说什么,似是终于做了决定:“无论如何,我首先要保证自己的安全。勋爵先生,很抱歉,我只能先把你带到一个安全的地方了。” 两人的一番交谈,有点驴唇不对马嘴,基本上是各说各的,中间还夹杂了怪衣人听不懂的东国语以及各种梗。 但双方都得出了自己的判断,认为收集到了足够的有用信息。 华真行已经意识到,来者不仅修为很高,而且并不傻,根据他的一句话,立刻便判断出他就是风自宾。 华真行还意识到另一个问题,就是自这边有人泄密。 怪衣人应该是来调查生机药剂的原材料来源的,不仅知道华真行这个名字,还知道他是这里的负责人,当场就能把他认出来。 此人进入库区后没有走任何弯路,直奔碧空岛而来,看来早就掌握了准确的情报。 华真行今天独自在碧空岛上,这并不是什么秘密,但也不是外人能了解的情况。整个库区目前还没有蓄水,是一片地势复杂的山谷,碧空岛在其中并不很显眼。 怪衣人能直奔目标,就说明他已经拿到这一带的地图了,有人还在地图上给他标注了准确的位置。 既然如此,泄密者的范围就可以确定了,应该就在参与碧空洗大阵建设的五百名导师和学员中。首先排除那些见过总体阵图、了解碧空洗大阵的六级导师们。 泄密者应该是三级学员或四级导师,三级学员的可能性最大,而且没有去过养元谷,并不了解碧空洗大阵真正的威力以及养元谷真正的实力。 否则无法解释怪衣人的智障行为,就这么一头扎进了碧空洗大阵的阵枢所在,还威胁华真行说,周围几公里内没人,在这里权势财富都发挥不了作用。 怪衣人不了解碧空洗大阵,说明泄密者也不了解。华真行打造碧空洗大阵的方式,参照了世俗间的工程项目,分标段进行。 很多三级学员只是配合带队的导师完成自己的工作,并不了解也不可能了解碧空洗大阵的全貌。 阵法修习内容,要等到学员突破四级水平后,在养元谷中才可能系统地接触。 有很多学员是在各地刚刚突破三级不久,这次被临时召集来的,他们并没有去过养元谷,也不了解养元谷的真正实力。 三位老人家的厉害,在养元谷中不是秘密,但也只有少数人知晓,来自各地的很多三级学员确实并不了解这个情况。 谁给怪衣人的勇气,敢跑到这个地方依仗自身的修为搞事情?哪怕华真行不是他的对手,他若真敢动华真行,难道就以为这里没人能动得了他吗? 这只能说明怪衣人不了解全部的情况。 假如将养元谷视为一个修士组织,它发展得太快了,其成员难免良莠不齐。 尽管各级养元师有统一管理制度,也有内部的纪律要求,但是当地很多人纪律意识淡薄,甚至谈不上有什么保密意识或忠诚度,假如收了点好处,很容易就泄密了。 经过这件事,现有的各级养元师都要经历一次专项学习,强调内部纪律与保密意识、对组织的忠诚度也要有明确要求……把泄密者找出来抓个典型,当成反面学习材料。 怪衣人恐怕想破脑袋也想不到,华真行现在考虑的,竟然是事后如何搞纪律培训。 怪衣人的来意已经挑明,就是调查生机药剂的原材料来源。他并不想公开与冈比斯庭为敌,但至少可以掌握药方以及生产工艺。 冈比斯庭拥有生机药剂,他将来也可以提供类似的东西啊! 他通过私人途径拿到了生机药剂的样本,分析之后认为这不可能是完全由实验室合成的,必然有天然的原材料生产基地。 可是在奥海姆医药集团所属的内部机构中,他没有查出线索,那么原材料只能来自外部供应商。 根据罗柴德的经历,他将调查的重点放到了几里国的非索港一待,设法收集各种情报,得知这里也有一个修炼生机术的组织,其头目名叫华真行。 这个组织与风自宾创办的欢想实业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其高层是同一伙人。那么给奥海姆集团提供原材料的,应该就是风自宾,其生产基地应该就在几里国。 所以怪衣人直接来找华真行,根据他掌握的情报,挑选了一个最合适的时机。 据他判断,华真行可能就是风自宾手下组织生机药剂原材料生产的负责人,就算不是,也应该掌握很多重要信息。 他确实找到了华真行,将华真行独自堵在了一座孤岛般的山头上,却没有料到华真行的身份就是风自宾!这下该怎么办,怪衣人也感觉有点骑虎难下。 风自宾是不能公开动的,假如他是罗柴德的合作者,也就是冈比斯庭的合作者,直接对其动手,等于是在与冈比斯庭为敌。 暗地里的勾当怎么干都好说,可是挑明了直接翻脸,其后果也是怪衣人承担不起的。 好在此地极为隐秘,此刻周围几公里内没有其他人,怪衣人也是个果决的狠角色,立刻就有了决定。 这件事不能暴露,风自宾既然已见过自己,他要把人立刻带走,先逼问出想要的信息,事后是杀人灭口还是谈别的条件,只能到时候再说。 一念及此,怪衣人伸手就向华真行抓去。 他离华真行还有十多米远呢,手哪有这么长?随着他的手势,凭空凝聚出一张无形大手,就要将华真行给摄走。 然而元神中随即传来“嘭”的一声,前方光影一阵模糊,无形大手被击散了。 前方出现了一道屏障,别说华真行所在的凉亭了,泉池中央那块巨石的范围,他的手都伸不进去。只听华真行冷声道:“阁下既然来了,也就别走了!” 376、神经不正常斗法大全 怪衣人一击不中,立刻就意识到自己中了埋伏,这里就是一个针对他的陷阱! 误会,全是误会!华真行可没有想埋伏谁,否则也不会将自己陷于这种境地,孤身面对一位来历不明、手段诡异的大神术师。 怪衣人出手之前没有发现这里有一座大阵,因为碧空洗大阵在自然运转状态下原本就难以察觉。 怪衣人自诩天才,并不完全相信他人提供的情报,他一路走来都很小心,更愿意相信自己所擅长的信息神术,并没有发现任何埋伏。 他非常自信或者说自傲,很看不起冈比斯庭那批“学院派”的神术师,那些人不过是温室里的花朵、习惯了抱团壮胆,他认为自己这样“野生的”才是最茁壮、最有力量的,并最富成长潜力。 怪衣人不像冈比斯庭内部的那些神术师,平日可得到各种体系的高人指点,但他也有自己的传承,而且修炼了很多种神术,都达到了非常高的水平。 他最擅长的是信息神术、空间神术与元素神术,虽然已经知道此地有一个修炼生机术的土著团伙,但他还真没放在眼里,只是习惯上行事仍很谨慎。 他是悄然潜入,根据掌握的情报,直接来找华真行,事先没有向任何人透露自己的行踪。怎么会有人事先设好了埋伏等着他,难道是提供情报的人有问题,猜出了他的目的与计划? 怪衣人很惊讶,但并未惊慌。碧空洗大阵未发动前,他未察觉阵法的存在,但此刻他已经知道自己陷入某种阵法的封困中了。 神术师也有神术阵传承,虽然怪衣人对此并不擅长,但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路,区区一座法阵,以力破之便是! 怪衣人抽出一柄法杖,很潇洒地向上一挑,然后突然一个趔趄,险些一脚踏空栽到水里去,就欲挑起什么东西却错误估计了重量,将自己给闪了一下。 与此同时,华真行也下意识地做了一个双手下压的动作,恍惚间有种失重感,感觉自己就要离地飞起来。 不仅是他本人,面前安置碧空洗的丹炉、丹炉所在的凉亭、凉亭所在的巨石、巨石所在的泉池、泉池所在的峰顶,都有种要离地被挑飞的感觉。 这是一种错觉,并没有真的发生,华真行正在运转阵枢主持大阵,他的形神与阵势一体,才会感觉到这股外来的庞大力量,脑海中莫名出现了三个字——拔山术。 昆仑修行各派是否有这门法术?反正华真行是没听说过,也没听说过有这样的神术,只是猝然间有这种感觉而已。 其实怪衣人施展的是元素神术,如果说曼曼是水系专精魔法师,那么怪衣人则可号称土系专精大魔法师。他的法杖是雪歌木材质,顶端镶嵌了一枚褐色的神石。 褐色的特殊神石在远古时期有个专有名称,叫大地之瞳,对这类神术的威力有巨大的增幅作用。怪衣人倒不是真要把立足的山头给挑飞,而是要将峰顶给震裂。 既然这里布置了法阵,那么就把这座院落所在的山顶震开,无论什么样的阵基也都给震碎了,阵法便不解自破——这是百分之百正确的思路。 可是他的手段并未奏效,随即便反应过来,此法阵的范围肯定超出了这个院落和这座山峰。 由于碧空洗大阵已发动、隔绝了神识,怪衣人无法判断阵法笼罩的范围究竟有多大,但他也清楚此地不可久留,就算想斗法也不能在别人设好的陷阱里动手。 拿下风自宾逼问情报,此刻已不是最主要的目的,他首先还是要保证自己的安全,立刻离开险地。 怪衣人随即发动了高阶空间神术,然后又是一个趔趄,这次是真进了池子,裤子都湿了,赶紧又跃上一块石头站稳。 假如普通人以肉眼看过去,只会感觉眼前一花,发现怪衣人突然从石头上到了几米外的水里。 实际上在这一瞬间,怪衣人差不多穿行了三公里左右的空间,但都是在泉池里的区域绕着碧空亭打转。 怪衣人心中陡然一惊,他引以为傲的空间高阶神术,全力发动可以瞬间穿行三公里,几乎相当于瞬移的效果,此刻居然失效了! 空间神术虽然玄奇,但使用时也有诸多限制,须在元神中勾勒出一条清晰的路线,从出发点到目的地之间不能有伤害性障碍物,且目的地得安全。 假如随意施展,说不定就会陷罗到什么地方,比如三公里外有一座山,一不小心穿行到山体里,可能直接就把自己给弄死了。 怪衣人施展空间神术当然是测算好了,元神中勾绘的就是自己一路走来的路线,打算沿着原路穿行回空旷的山谷中,结果却是不知在泉池中转了多少个圈。 由于神识受阵法阻隔,怪衣人无法判断这座大阵笼罩的具体范围,但此刻也意识到,至少在自己来路的三公里外,也被阵法所笼罩! 这是什么样的大阵啊,怎么突然就冒出来了?也难怪他不解,因为来的时候看的清楚,这里分明是一片工地,前方的谷口正在修一座水电站,施工人员与车辆往来不息。 恐怕只有精神有问题的人,才会认为这里被一座庞大的法阵所笼罩,造建这座大阵的人是想干什么呀? 这时华真行又开口道:“我们打个赌,赌你进不了这座亭子,也离开不了这片泉池。” 可惜怪衣人此刻根本没心情跟华真行废话,他感觉自己被一股巨大的荒谬感所包围,攻入凉亭和离开泉池都试过了,却都没有成功。 怪衣人这回是真慌了神,赶紧祭出了一支高阶空间神术卷轴。 怪衣人本身就是一位精通空间神术的大神术师,这支卷轴肯定不是他自己制作的,否则也超不出他本人施展空间神术的威力。 这支卷轴是祖上传下来的,珍贵无比,但此刻他却毫不犹豫的用掉了。华真行也没想到这家伙身上还带着这种好东西,法阵居然没有拦住,让他挪移空间穿了出去。 使用了空间挪移卷轴,怪衣人也感觉有些晕眩,虽然他本人擅长空间神术,但这支卷轴的威力远远超出了他的修为,再定睛一看,却发现自己到达的地点有些不对。 碧空洗大阵没有将怪衣人拦在泉池中,但并非没有发挥作用。怪衣人本应该穿行到十公里外,那个地点已经越过了水电站大坝接近高桥镇的边缘了,但此刻,他只到了三公里外。 怪衣人是按照自己设计好的路线挪移空间,但好像遭遇了粘稠的阻碍,原本十公里的距离只走出了三公里,卷轴所蕴含的法力便消耗殆尽。 但总算从那座山头上脱身了,怪衣人也松了一口气,卷轴再珍贵也没有自己的安全重要,再施展几次空间神术也就能离开这个地方了…… 可是还没等他从眩晕中回过神来,就突然感受到一丝湿意与凉意,伴随着更凌厉的杀意,周围的空气中忽有水汽凝结,化为无数雨丝缠绕而来。 怪衣人又意识到,跑到三公里外仍在大阵笼罩的范围内,这阵法也不知又出了什么神经变化,在如此干旱的季节里居然化出雨丝绞杀。 这可真怨不了华真行考虑不周,春雨剑阵是配合碧空湖景区设计的,将来这里可是一座总面积上百平方公里的大湖,再加上周边的峡谷,水域总面积则有二百平方公里。 到了那时,春雨剑阵的威力会得到极大的增幅。 而如今水库还没有蓄水呢,是小雨季之后的大旱季初期,还好不是空气最干燥的时候,假如等到五月初最干旱的时节,发动春雨剑阵就更搞笑了。 偌大一片山谷,其他地方都是晴天,只有怪衣人所在的那一小片地方开始下雨了。几丈方圆内雨丝如剑,只往怪衣人身上落,打得他周身外围冒出了一层白烟。 那不是蒸发的水汽,而是雾化的细微水滴。见过加湿器喷白雾吗?此刻的怪衣人就相当于一个大号的加湿器,全方位的往外喷白雾。 他手持法杖站立,雨丝落不到他的身上,在周身一米外就被解离成白雾。这是解离神术结合空间神术,运用的手法异常精妙。 只要春雨剑阵进入到他周边一米空间内,就立刻分崩离析。但是在这种情况下,他也无法施展空间神术逃离,只能斗法硬扛,但好像还算轻松。 在这样的季节、这样的环境里,对付有些搞笑的春雨剑阵,以怪衣人的修为自然能轻松化解。 可是春雨剑阵若附骨之蛆,无论他解离多少雨丝,总有源源不断的如剑雨丝生成,持续绕着他绞杀。 这是一场无声无息的斗法,两公里外的水电站大坝方向,那么多工人都没有察觉出任何异常。怪衣人顶着一片雨往前走,越走却感觉剑阵的压力越大。 这不对劲啊!假如华真行是运转大阵与他斗法,为什么离得越远、阵法的威力就越大呢?而且法阵毕竟是人操控的,难道对方的法力如此绵长持久? 他这可是错怪华真行了,春雨剑阵的威力越来越大,只是因为不断有高手赶来。 碧空院一带没有手机信号,并不代表华真行不能喊话摇人,而且也用不着打电话,只要在大阵笼罩的范围内,华真行可以通知任何人,甚至包括正在大坝工地上的所有工人。 察觉到怪衣人已经摸上碧空岛的时候,华真行表面镇定,其实也吓了一跳,第一时间就通过阵枢通知驻守另外九处阵眼的四级导师做好准备。 只要他这边一给信号,大家就合力发动碧空洗大阵。 华真行也清楚,那九名四级导师的修为有限,而怪衣人显然不是善茬,怕他们撑不了太长时间,也难以发挥大阵的威力,他立刻又开始摇人。 江怀谷是水电站的总工程师,此刻就在工地上呢,他不仅是一名三级学员,而且也到访过养元谷,跟很多人都熟,所以华真行第一时间就通知了江怀谷。 他不是让江怀谷赶来帮忙,而是让江怀谷去找人,水电站那边可是有信号的。 江怀谷一个电话就打到了新田镇,然后再一个电话打到了天河镇。按华真行的意思,所有能赶来的六级导师,都立刻放下手头的事情赶到库区执掌各处阵眼。 春雨剑阵发动之后,有两名高手已经赶到了,就是莫弃和木青羽。 他们不是江怀谷通知的,就是正常来换班的。明天就轮到他们两人值守碧空岛了,总不能卡在午夜十二点交接,当然会提前到。 这两人进入大阵范围时,华真行正在碧空亭中与怪衣人对峙呢。华真行立刻通知他们,暂时不要来碧空岛,而是赶到最远的两处阵眼。 为什么要他们去最远的阵眼呢,因为要把更近的阵眼留给后面赶来的高手,其他人在路上需要花更多的时间。 怪衣人与春雨剑阵斗法的过程中,莫弃和木青羽分别接管了一处阵眼,所以怪衣人感觉春雨剑阵的威力变大了。又缠斗了一会,周行元和孟采薇也赶到了。 高桥、新田、天河三座法阵,眼下都各有一名六级导师驻守,孟采薇这段时间恰好负责驻守天河法阵。 周行元目前负责对援建工人的养元术培训指导、与援建项目部联谊沟通等工作,最近就住在天河镇。 天河法阵的阵枢,在天河镇外的湿地中,而天河镇离水电站工地并不远,所以这两人来得最快,先后接管了另外两处阵眼,于是春雨剑阵的威力又更上一层。 怪衣人正顶着春雨剑阵往外突围呢,假如他咬紧牙关坚持住,可能也就闯出去了。可是这种情况却给了他一种错觉——怎么越往来路的方向走,春雨剑阵的威力越强呢? 其实这也不算错觉,就是事实,却与阵法无关,而是先后不断有高手赶来执掌阵眼。这可不是华真行提前设计好的战术,他吃饱了撑得才会这样临时摇人,纯粹是赶巧了。 惊疑不定的怪衣人实在无法理解这座大阵的玄妙,或者说搞不懂阵法设计者的脑洞,也无法判断大阵的范围和布置,他有点不敢再往前走了。 他也是个聪明人,转念间突然发现了此地法阵的一个破绽:既然有春雨剑阵这般绞杀手段,为什么华真行在山头上不施展呢?那里应该是法阵的中枢,也是最薄弱的环节! 怪衣人当机立断,转身顶着春雨剑阵就往回冲,又从原路冲向了碧空岛、气势汹汹地的杀回到碧空院中的泉池里! 他还真赌对了,一旦越过碧空院的围墙,春雨剑阵便不再跟随。怪衣人飞身落在泉池中的石头上,又和几丈外的华真行面对面,两人再度大眼瞪小眼。 377、小华的清白 怪衣人:“你赌输了。” 华真行:“你并没有走成,还站在这里。我很奇怪,耗费了那样一支珍贵的卷轴,好不容易才离开,你为什么又要回来?” 怪衣人:“因为我发现了这座神术阵的破绽,这里就是最薄弱的环节。准确的说,你这个人就是整座神术大阵的弱点。在这里,你也无法发动刚才那个水系杀阵,对吗?” 华真行暗叹一声,怪衣人其实都说对了。虽然一系列意外因素阴差阳错导致了此刻的局面,但在有效信息的基础上,对方的判断都很准确,而且反应很快。 这座碧空洗大阵此刻最薄弱的环节是什么?真的就是华真行本人!只要将华真行干掉或者打倒,哪怕是将他逼离碧空亭,阵法便不破自解。 春雨剑阵绞杀的范围也确实进不了碧空院,碧空院是不对外开放的阵枢所在,以及驻守修士的洞府,华真行怎么会设计一座剑阵绞杀自家人? 这座碧空洗大阵,设计得异常庞大而复杂,复杂到华真行一个人无法完全发动,要想运转整座大阵,还必须依靠另外九处阵眼的驻守修士一起合作。 在平常情况下,它就处于自然运转状态,甚至察觉不到阵法的存在。 哪怕主持建造这座大阵的华真行本人执掌阵枢,另外九处阵眼都有修士配合,眼下也发挥不了大阵的全部威力,甚至都施展不了大阵的所有妙用,比如华真行此前炼制春容丹就没成功。 至于春雨剑阵,杨老头给的阵图里原本就没有,是华真行根据自己对阵法的感悟,建造过程中临时加进去的。其覆盖范围有十个盲点,就是碧空岛和九处阵眼所在的区域。 有人可能会问了,这是什么沙雕设计?但别忘了,阵图设计者可是杨特红! 搞产品设计的同学,可能都遇到过这样一种甲方,对产品性能提出各种要求,也不管工艺或技术上能否实现,或者为了满足这些要求要付出多少代价、破坏哪些整体性能。 华真行无疑就是这样的甲方,他对碧空洗大阵提出的功能性要求太多了。 首先这座大阵的范围要足够大,最好能笼罩整个水域面积,形状可以不太规则。它还能与西边山野中的养元谷洞天大阵,以及北洛河中下游的三座净尘罗大阵遥相呼应。 这些法阵都建造完成后,除了各自笼罩的区域,还能隐然形成一个珠链状的整体,从西部群山到整个北索河流域,其灵枢运转皆在其中。 至于碧空洗大阵本身,最基本的妙用是改善环境、蕴化生机、促进空气水土的自净调节。然后它还是开放的,并没有限制性的边界,将来要打造成一个大型休闲旅游风景区。 除此之外,华真行还要借助这座大阵炼制春容丹…… 杨老头能把阵图设计出来,已经比三头六臂都要厉害了。更何况在建造的过程中,华真行又临时塞进去一些想法,比如加上春雨剑阵啥的。 华真行虽然是个难伺候的甲方,但他同时也是乙方。这座大阵就是他本人主持打造的,竣工后也是他本人在使用,所以也就没人吐槽了。 尽管怪衣人不知道这座大阵的底细,但根据有限的信息就得出了很多准确的判断,华真行也不禁暗生警惕。 在旁观者看来,方才的斗法过程可能有些搞笑甚至很不正经,但这位怪衣人堪称华真行迄今为止遇到的最强大的对手,其危险程度已超出了曾经的弗里克和阿尔法两位大神术师。 就算怪衣人再精明,也没搞清楚一件事,春雨剑阵的绞杀范围虽然覆盖不到碧空院内,但阵枢所在的泉池其防御却是最强的,能运转整座大阵的力量,将擅入者封禁在此地。 两人对话时华真行又心中稍定,因为他等的高手已全部到位了。前后又来了五名六级导师,进入谷地后骑着摩托飞速赶往各处阵眼,然后扔掉摩托上山就位。 新来的这五人是连娜、郎校民、朱乘理、朱晓久、郭汐灵。他们是从新田镇一带赶来的,新田镇距天河镇有二十公里,中间通了公路。 这二十公里的路不用自己跑,车可以直接开到大坝工地。进入库区所在的山谷不再适合飙车,但江怀谷提前给他们准备了几辆摩托,是从工地工人那里借的。 前期为了打造碧空洗大阵,谷底中也平整过道路,至少通往各处阵眼没有明显的障碍,这五人到达各处阵眼的时间,最慢的也就比周行元和孟罗薇晚了十几分钟。 连娜是春容丹中心的主任,该中心就在新田镇。郎校民最近在新田镇负责教育工作会议的筹办。 朱乘理和朱晓久是一对亲兄弟,他们是最早将父母接到这里来并安置在新田镇的,目前轮流驻守新田法阵。 至于郭汐灵,她刚把孩子从东国接来,正在办理转学入读手续,安排在新田中心插班读书,今天恰好也在新田镇。 这五人一到,加上先期赶来的四名六级导师,九处阵眼就全部换了人。 连娜如今也成为了六级导师,她身为春容丹中心的主任,自己不会炼制五气丹也说不过去,前两天就在中心里尝试成功了。 华真行为什么不让他们赶到碧空岛来帮忙群殴怪衣人?因为九处阵眼最好都要有高手执掌,这是另一种意义上更有效的群殴。 他通过江怀谷喊来了距离最近的九名高手,人数恰好凑够了。假如天河镇和新田镇一带的人不够,就得往更远处的高桥镇摇人了,那里还有两名六级导师。 而且华真行也不可能把他们都叫到碧空岛来,因为怪衣人已经杀回了碧空院。 假如此时再放另外一个人进入碧空院,首先遭遇肯定就是怪衣人。除了三位老人家之外,这里没人是怪衣人的对手,面对面直接斗法肯定打不过。 就连华真行自己也绝不逞能,就躲在碧空亭中不出来,反正怪衣人也进不去。 怪衣人手中又出现了两支卷轴,就像指间夹住了两根香烟。听卷轴这个名称,往往会被人误以为和一卷画轴差不多大,其实它的体积通常很小,否则也不方便携带。 “我给你最后一个警告,要么主动束手就擒,要么我就破开这座大阵,那样你可能会没命的。” “何苦呢,我还不知道你是谁,为什么要毁掉我今年的清白?” 华真行这句话,别说怪衣人听不懂,换成曼曼估计都不明白。 世事就是如此矛盾,华真行绝不好杀人,他想改变这个世界,给这里带来和平与安宁。有如此大愿并为愿而实行,以悲天悯人或大慈大悲形容都不为过,那真是一尊活菩萨。 华真行不信佛,却有菩萨心肠,就是这样一个人,小小年纪出去泡酒吧,不仅随身揣着手枪、还藏着指虎与伞兵刀。华真行从不是个手软的人,他亲手杀的人加起来差不多快有三位数了。 从他十二岁那年起,就好像就没有哪年没亲手杀过人,在几里国这个地方,只能说事出有因。但是从前年开始,他每年都要干掉一名大神术师,这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但是今年也就是2022年,华真行还没有亲手杀过任何一个人。眼瞅着都12月31号了,几里人民共和国元年的最后一天,就不能让他清清白白地过完吗? 怪衣人,此刻人狠话不多,他也不理解的华真行的遗憾与愤怒,两支卷轴几乎同时祭出。 第一支仍是高阶空间卷轴,却是防御类的,手段极其高明巧妙,瞬间将他隐藏到一个临时空间内。另一支卷轴无名,按其所封印的神术威力,或可称其为“撼山”。 怪衣人使用撼山卷轴的空间实在太小了,因为十丈方圆的泉池将他封禁,假如卷轴的威力爆发,他自己都扛不住,所以又耗费了另一支珍贵的空间防护卷轴。 撼山卷轴被怪衣人祭出,华真行爆了一句粗口,然后便什么都听不到了。一切发生得太快,华真行仓促间只能给碧空洗大阵开了个口子。 很多正在水电站大坝干活的工人,此刻看见了一幕绚烂的景象。 尚未蓄水的库区方向,一座山峰的顶端,陡然升起一道光柱,伴随着一连串的爆裂声,一道道流光飚向高空炸开,堪称世间最壮观的烟花。 援建工人们来自东国,他们都见过烟花,但从未见过这样的烟花,几公里外还能听见这么清晰的声音、看见如此壮观的景象,就像天空上绽开了一株巨大的花树。 很多人是听见声音才扭头看见的,有人纳闷道:“那是什么地方,怎么放起了烟花?” 有内行人解释道:“那里是欢想实业搞的景点,等到蓄水后就是一个湖中岛,估计是盖的哪栋楼封顶了吧,搞庆祝仪式放个花炮。” 有人感叹道:“好大的花炮啊,大白天放太可惜了,假如是晚上就太漂亮了。” 又有人反驳道:“盖房子庆祝封顶,哪有在晚上放鞭的?” 这支卷轴的威力超出了华真行的想象,幸亏他见机快,碧空洗大阵网开一面,将所有的冲击都释放到了高空,这一刻其实是破阵了。 以碧空岛顶端十丈方圆的泉池为界,环绕着中央的碧空亭,一道圆筒形的冲击波飚向高空。这是纯粹的元素能量爆发,本身并没有声光与色彩。 可是巨大的能量冲击引起的空气膨胀、压缩、摩擦,在高空形成了无数杂乱的射流,伴随着爆裂声与火光,从远处看就是壮观的礼花。 假如大阵没有网开一面,碧空亭恐怕挡不住这么近距离的能量冲击。如果趁着大阵被破开一道口子的机会,怪衣人直接飞走,华真行也就只能认了,想留都留不住。 可是怪衣人并没有飞走,要么是他尚无八境修为,本身并无飞天之能;要么是他身上的好东西虽多,但是并无飞天神器;要么是他觉得飞离这个地方并不安全,跑到外面还会被春雨剑阵绞杀;要么是他已经下了狠心,一定要弄死或者抓走华真行…… 谁也不知道怪衣人是怎么想的,总之他还留在已经一滴水都不剩的泉池中。除了他脚下的那块石头,泉池中其他的石头早已化为齑粉,地底也布满了细密的米粒状裂纹,好像比刚才深了不少。 卷轴爆发的能力缓缓散去,怪衣人居然毫发无伤。碧空洗大阵破开的口子再度缓缓合拢,刚才卷轴爆发时肯定他不能飞走,此刻照说是一个飞走的机会,可是他错过了,或者说放弃了,或者是办不到。 “我们素不相识,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不死不休呢?你今天用掉了那么珍贵的三支卷轴,假如觉得放手里烧得慌,完全可以送给我啊!” 这是华真行说的话,他的声音显得很怪,语调和音量好像都有点失控。再看他的样子也有点吓人,脸色煞白,两侧耳孔里都流出了一线细细的鲜血。 华真行受伤了,五脏六腑都受到了震动,且暂时失聪。人在失去听觉的情况下,尽管还可以开口说话,但声音会显得很怪异。 还好他是五境修士,早已能不完全版依赖寻常五官,元神仍可感知,只是与平常人的听见和看见的情况不太一样。 华真行已在第一时间通知了九处阵眼的导师,告诉大家自己没事,大阵仍可运转,而他也还能挺得住。 方才华真行也有一阵元神恍惚,差一点就失去了意识。假如在这个时候晕过去了,碧空洗大阵就等于无人操控了,怪衣人一抬脚就能冲进亭子里,辛亏就差了那么一点。 怪衣人或许真没有飞天手段,但是换一个角度,他恐怕也不甘心就此离开。 他就是冲着华真行来的,折腾到现在损失已经太惨重了,压箱底的三支珍贵卷轴全部用掉,此生恐怕再无机会得到同样的东西,难道就这么空手而归? 他的法力消耗不轻,但眼前的华真行明显已经快支撑不住了,此时放弃怎能甘心? 怪衣人:“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立刻解除阵法、束手投降。” “今天谁也别劝我,谁也别拦着我!老子豁出去了,不弄死他不算完!” 华真行大声吼出了这句话,有点声嘶力竭,他说的是东国语,并通过阵枢将这句话传到了另外九个阵眼处。 怪衣人听不懂,但显然知道这不是什么好话,平端法杖向亭中指来。没有声音也没有光影,华真行通过阵枢却有感应,碧空亭周围的防护屏障正在被无声无息地解离。 神术有很多种,并不是都用来和人打架的,各有不同的运用场合。在与人斗法时,假如摸不清对方的底细,不知道哪一种神术最有克制作用,那么用解离神术一定没错。 解离神术几乎可以将一切物质分解,具体解离到什么程度可以由施法者控制,同时它也可以解离各种有形与无形的能量结构,只要有足够的时间慢慢磨,就能起到类似蚂蚁啃骨头的效果。 而怪衣人可不是蚂蚁,他的修为高深、法力强悍,施展解离神术感觉就像大象拆墙。这就是铆足劲要搞强拆了,不给华真行任何回旋余地。 华真行其实也会解离神术,他已经不止一次研读过福根家族的传承之书。那位留下传承之书的福根家族祖先,将空间神术、信息神术、解离神术,称为三大“至高神术”。 受经历和修为所限,华真行对空间神术涉猎不多,还没来得及仔细研习呢。至于信息神术,华真行最擅长的是其中一个分支,就是侦测神术。 洛克的纸飞机就是侦测神术的一种应用,被玩出了各种花样,华真行也学会了纸飞机术,后来还跟墨大爷学了木鹊术。 至于解离神术,华真行是用的功夫最多的,研究与感悟也最深,原因无他,这门神术与炼药手段有关。 使用九转紫金炉大阵炼药,需要发动巽风术与离火术,这是九转紫金炉自带的妙用,不需要华真行本人会,但他在炼药过程中多有感悟,否则也无法打造出能炼制春容丹的碧空洗大阵。 巽风与离火合用,就有类似于解离神术的效果,可以有控制地分解各种原材料的灵效,所以华真行也注意研究了解离神术,可以互相参考借鉴。 福根家族的祖先将解离神术称为三大至高神术之一,华真行对此却很有些不以为然。四境修为就可以修习的神术,算什么至高? 听说冈比斯庭还有一门湮灭神术,只有九境大神术师才能施展,其威力可不仅是解离一切,而是能将一切化为虚无。 有湮灭神术在,谁好意思说解离神术是至高吗?也就是福根家族的那位祖先本事还不到家,根本就不会湮灭神术,所以才将自己最重视的三门神术,当成了其家族的至高传承。 但解离神术也有自己的特点,适用性非常强,且没有高、中、低阶的划分,只看每个人控制得精妙程度以及法力是否深厚。 其实华真行此刻挺尴尬的,假如怪衣人就站在泉池中不动,碧空洗大阵是没有主动攻击手段的,只能将他封禁在这里。 不要问为何会有这么沙雕的奇葩设计,因为这里已经是大阵的最核心了,任何攻击性的功能,假如控制不好都有可能损毁阵枢,所以这里重点设计的是防护功能。 假如有谁想搞破坏,将其封禁在此地跑不掉就足够了,然后再喊人来一起收拾呗。 但是此刻,华真行可不敢走出碧空亭,也不好叫众高手赶来一起围殴。直接和这么一名对手打架,弄不好会损失惨重,除非把杨老头他们叫来关门打狗。 怪衣人主动出手了,华真行反倒好办了,碧空亭可是有防御功能的,他立刻发动了巽风离火。 巽风离火,原本属于炼制春容丹的妙用,此刻则用来对抗解离神术。大家就互相磨吧,这样硬碰硬僵持下去,其结果只能是某一方神气法力耗尽。 在怪衣人看来,已经受了伤的华真行肯定耗不过他……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斗法,直至天色渐渐暗了下去。 华真行身为养元谷的总导师,其实并没有经历过真正意义上的斗法相持,杀弗里克是偷袭,干掉阿尔法主要是靠符箓。至于其他的情况,能上机关枪就上机关枪,机关枪不好用就直接用炮轰。 反正目的都是为了消灭对方,手段越简单越安全当然就越好,干嘛非得自己拎着法器上去肉搏呢? 今天这位怪衣人,是华真行有生以来遇到的最强大的对手,他经历了最复杂、最漫长的一次斗法。但华真行仍然不是自己蛮干,而是凭借了碧空洗大阵,另有九名六级导师合力执掌阵眼。 随着时间的推移,怪衣人却越来越心惊,面容已有了几分狰狞之色。因为他看的清楚,华真行就在几丈外,两侧耳孔出的血迹早就干了,却没有力竭的迹象,甚至伤势都没有恶化,好像还有所恢复。 无论怎样的伤势,某种意义上都可视为对生机的损害,而碧空洗大阵的妙用之一,就是凝聚和蕴化生机,当然也可为执掌阵枢者疗伤。 华真行并未力竭,一方面是因为其根基深厚,最不怕的就是这种消耗战,从最初的提炼纯金,到后来的炼制春容丹,是生生底磨练出来了。 另一方面他是借助了整座大阵的力量,又不是一个人在硬扛,只需施法控制阵枢就行了,哪怕受了点伤,咬牙挺到明天也没问题,就看怪衣人和那九名导师能不能挺得住了。 怪衣人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危急,他的神术不断地解离碧空亭的法力屏障,但又有源源不断的法力在补充。他面对的好像是一个不可能战胜的对手,尽管自己看上去远比对方更强大。 怪衣人终于收了神术,开口说话了:“你我不必如此,今日停手罢战,有什么条件你可以提。” 这是很明显的示弱认怂,他撑不下去了,趁机要挟一位大神术师做出某种承诺,华真行也可能会捞到不少好处。 可是华真行已经不想谈判了,他缓缓站起了身,左手扶着丹炉,右手祭出了神隐枪,冷声道:“以阁下的修为,我可不敢逼迫你答应什么条件,彻底解决了才能安心。” 他的声音已经恢复了正常,随即神隐枪飞速刺出,发出嗡嗡的振响,那是枪身在急速的震颤。 神隐枪的样子就是一根削尖了的长棍,可变形可延伸。挺到这个时候,华真行终于主动出手了。碧空洗大阵在泉池范围内没有攻击性手段,但华真行本人有啊。 空间扭曲、法力解离,怪衣人全力抵挡神隐枪的突刺,他离不开泉池所在的范围,所以神隐枪总能锁定他。枪尖是神器所化,带着巽风离火,这是华真行主动施展的法术,以前只在大阵中用来炼药。 除了巽风离火,华真行还施展了生机杀术,在大阵中解离与抽取对手的生机。假如怪衣人形神稳固,其生机冰不会流失,但只要被神隐枪给扎中了,那就不是普通的伤势了。 怪衣人还想说话,但华真行已经屏蔽了听觉,他不想再听。怪衣人又开始发送神念,华真行也不去解读与理会。 怪衣人已明显法力不济,只用自己最擅长的空间神术勉强躲闪,不断出现在泉池的各个方位,而神隐枪如影随形。假如换个地方斗法,怪衣人就算打不过也早跑了,可是在这里他已经跑不掉。 华真行赌怪衣人已经没有方才那种卷轴,否则早就祭出来了,他就是欺负对方的神气法力耗尽。 也不知怪衣人最终都想说什么,反正华真行不听也不理会……神隐枪终于发出最后一击,刺穿了怪衣人的身形。 怪衣人没有倒地,而是在空中被巽风离火解离,只有一柄法杖和风衣的碎片落地。华真行收枪、端坐,通知九处阵眼的导师们继续运转大阵,但是可以换人操控了。 亭中很多药材在方才斗法时已自动飞起,华真行还将一枚五气丹投入碧空洗中……又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在此地炼成了九盒春容丹。 378、引以为戒 华真行击杀怪衣人,是在12月31日的黄昏,终究没能保住这整整一年的“清白”。 虽然从理论上,看似他可以与怪衣人多耗一段时间,拖到午夜之后再杀人。但华真行不可能这么矫情,一旦动手生死相搏,就不能再有节外生枝的想法,那样弄不好会害死自己的。 像怪衣人这种高手,华真行是瞅准了他神气法力耗尽才动手的,怎敢给他任何喘息的余地。 华真行收起九盒春容丹,起身后发出一声叹息,似是自言自语般感慨道:“假如每次炼药,都需要献祭一名大神术师,未免太过凶残,终究还得依靠自身修为啊!” 炼制出这九盒春容丹,过程有点莫名其妙,假如让华真行再来一遍,也未必可以成功复制。他是在斗法时忽有所感,发动大阵同时开始炼制春容丹,当时的情况好似恰巧契合。 他动用了巽风离火与生机杀术,以一位大神术师的形神为药引,祭炼春容丹成功。并非怪衣人会养元术,运转养元术的炼药者是华真行本人,解离怪衣人的形神时也汲取了他的生机。 华真行似乎发现了一种借助碧空洗的大阵的炼药方法,可惜这种方法注定无法推广,炼一次春容丹就要献祭一名大神术师,这世上所有的大神术师加起来也不够用啊。 他这一句话,可把周围的其他人都吓了一跳,透露出的信息岂止是太过凶残! 第一个开口说话的是曼曼,她问了一句:“华,你已经突破大成修为了吗?” 怪衣人是昨天中午时分闯进大阵的,此刻已经是第二天下午,太阳都快落山了。斗法时华真行紧急摇人,离得最近的九名六级导师先后赶来。 这里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其他人当然也听说了,就连远在摩旺市的王丰收和李敬直都得到了消息。附近能赶来的人全赶来了,曼曼也从三湖镇赶到了碧空岛。 不仅是她,碧空亭外的巨石上还站了好多人呢,另外有些人站不下,此刻都在泉池中。曾被“撼山”卷轴破坏的泉池,也经过了简单的修复,站着的人都弄了一块大石头放在脚下。 昨日泉池中的水全没了,池底也布满了米粒状的细密裂纹。假如仔细看,会发现在天然岩层中凿出的池底,都化为了米粒状的碎石,又被强大的力量压合在一起,深度硬生生地下陷了一尺有余。 泉眼在泉池的范围外,倒是没有损坏,看上去水量还更大了一些。经过这大半天的时间,泉池中又重新蓄积了差不多脚脖子深的水。 莫弃、木青羽、连娜……等九名参与斗法的六级导师此刻已来到碧空亭,洛克也来了,萧光带着养元谷中的一批导师也赶到了。 养元谷洞天结界虽然屏蔽了外界的信号,但是大阵入口处修了一个科考站,相当于传达室的作用。那里如今是可以使用卫星电话的,将来还会立无线信号塔,因此萧光也得到了通知。 众人先后赶到,发现华真行正在“闭关炼药”,所以都没有打扰,也没有走进碧空亭,都在外面静静地围观呢。 刚刚经历那样一场大战,莫名其妙被一位高手闯入大阵袭击,华真行还带着伤,紧接着居然好整以暇地开始炼药了,九处阵眼还各留了一名四级导师配合,众人也有点摸不清头脑。 直到听见华真行那句无比凶残的话,大家才反应过来是什么情况。曼曼率先开口发问,她最关心的倒不是其他事,就是华真行此刻的状态。 华真行苦笑着摇头道:“哪有那么便宜的事,和人打一架就能突破大成修为?炼成这批春容丹只是机缘巧合,只可惜这种方式无法复制,也不可能去复制。” 说到这里他微微一怔,“丁老师,您怎么在这儿,和墨大爷一起来的吗?” 墨尚同也来了,他老人家没站在亭外,而是蹲在泉池里的一块石头上似是研究着什么,旁边还有一个人正在与他交流讨论,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华真行刚才没有发现他们,他起身后,这两人才站直了转过身看向这边,墨大爷身边居然是许久不见的丁奇老师。 丁奇一抬腿,轻飘飘穿过人群跃到碧空亭中,笑道:“上个月和你通过电话,听你介绍了几里国的最新发展。我也很感兴趣,想来亲眼看看。 结果令我敬佩万分,你和你们,当真是有改天换地之能。我简直不敢相信,这里是我两年前曾经来过的地方。” 华真行:“不止两年了,是两年零八个月。” 华真行上次和丁奇见面,是在他刚刚杀了金大头之后,那时的非索港还没有新联盟,就连欢想实业都尚未成立。 去年,此刻应该是前年了,丁老师曾托人送来一个金葫芦,据说是一件空间神器。打开和使用那个金葫芦的秘诀,就是方外秘法。 再见丁老师,华真行觉得很不好意思,他这么好学的孩子,这段时间却没怎么花精力研究与修炼方外秘法,就连丁老师教他的那五式棍击术,学会之后也没有怎么太下功夫。 上个月他还和丁奇老师通过电话,主要是请教五气丹新丹方中几味灵药的原料来源。 黄芸香的原料是母舌香,凤柿霜的原料是奇可胶,这两种东西都可以在市场上买到,直接找生产厂家下订单就行。灵药原料还能这么搜集,这是华真行事先没想到的。 白玉津的原材料是白玉蹄,它是一种洞天灵植,系统提示可以找丁奇老师咨询。 华真行当时打电话就是询问这件事,他不仅问了白玉蹄,而且还提到了五气丹的新丹方,打听了另外几种灵药的情况。 丁奇在电话里告诉华真行,他那里的确有白玉蹄,但出产地是类似于神隐之国的方外小世界,想弄出来并不方便,也没有大规模供货的条件。 但丁奇可以提供原株,让华真行尝试移栽培育。洞天灵植的生长环境十分苛刻,丁奇原先也尝试着将它们移栽到外界,但是都没有成功,简而言之就是种不活。 将东西种活,这是华真行最拿手的本事。号称无法人工移栽的千岁兰,华真行就亲手移栽了不少,无非是寻找合适生长的环境,移栽时再以养元术补益其生机,挺过那段时间也就种活了。 至于青耳散的原料,是一种生长在百年青檀木活树桩上的木耳。华真行对此毫无头绪,系统只提示他可以去东国芜城找。 但是在电话里跟丁老师提了一句,丁老师就告诉他哪里有以及为什么会有这种东西,这倒是个意外收获。 丁奇的老家在东国芜城市泾阳县,那里自古就出产一种名贵的纸张——尺玉檀宣,其原料就是当地特有的青檀树树皮。而那一带的青檀树人工种植历史,至少已有一千五百年。 青檀皮用于造纸的需求量很大,总不能剥一次树皮就弄死一棵树吧? 富有智慧的东国古代劳动人民的,发明了一种方法,就是将青檀树的主干截断成齐胸高,每年春天树桩上会发出很密的新枝,隔年再将这些细枝砍下剥皮…… 在当地有很多百年老树,就是一根齐胸高的大树桩,上面生满了细长的新枝,从远处看就像一株郁郁葱葱的半球形大灌木。 泾阳县自古产茶,青檀和茶树很多时候是混种的,所以茶园里的百年老青檀树最多。这些百年老树桩还是活的,沧桑的历史承载着蓬勃的新枝。 在潮湿多雨的季节里,树桩上会长出很多木耳,就是华真行要找的青耳散原料。 至于最后一味灵药百涎谷,丁奇也告诉华真行,可以找昆仑盟帮忙收购。拥有洞天道场的各大修行宗门,药田中或多或少都了培育百涎草,可以匀出一部分卖给华真行,总数也不算少了。 两人当时在电话里聊了快三个小时,华真行的手机都快没电了。丁老师最后还建议,他可以帮忙收集一批百涎谷的种子,华真行最好在自己的地盘中尝试打造药田种植,养元谷就是个好地方。 华真行当然向丁老师介绍了养元谷,还邀请丁老师在合适的时候来参观。假如丁奇短期内不能来,华真行边打算亲自去东国找他,反正新的一年他就打算去东国上大学了。 没想到在2023年的第一天,华真行在很诡异的巧合下,利用碧空洗大阵炼成了第一炉春容丹,然后就看见了丁奇老师。上次见面是两年零八个月之前,地点距这里并不远。 丁奇点头道:“真不敢相信,才过去这么短的时间,这里的变化太大了,而你的进步更大。刚才我和墨老前辈,就在半空中看着你与高手斗法呢。 那人放大烟花的时候,我吓了一大跳,差点就准备出手救你了。但是墨老前辈劝我稍安勿躁,还说你应该能搞得定……那是什么人啊?” 怪衣人已灰飞烟灭,到现在华真行还不清楚他的身份,连名字都不知道,只知对方是一名实力强劲的大神术师,不仅精通各种高阶神术,还随身带了威力强大珍稀卷轴。 怪衣人的下场,也让华真行暗生警惕,看来以后与人动手,也不能因为自己的符箓多而草率轻敌。他的那些符箓,不论是哪一种,威力都比不上怪衣人今天用掉的那三支卷轴。 怪衣人不是照样完蛋了吗?须引以为戒啊! 怪衣人的身份,不仅丁奇好奇,也是所有在场人的疑问。华真行只得摇头道:“说实话,我根本不知道他是谁!丁老师,我稍等一会儿再招呼您,先处理一点家事。” 然后他转身朝曼曼等人道,“我们自己人当中,出了泄密者。” 379、加速的世界 华真行给泄密者作了一番侧写。 此人参与了碧空洗大阵的建设,但是从未去过养元谷,不了解养元谷真正的实力,也不了解碧空洗大阵的构造与运转方式,当然也没有见过阵图。 但是此人掌握了几个很重要的信息,首先他清楚碧空岛的位置,能够在地形图上将碧空岛所在准确标注出来。 其次,他知道华真行的身份是这里的总负责人,不仅是培训养元术的总负责人,也是组织春容丹各种原材料生产的总负责人。 地方上的三级学员,可能尚不清楚春容丹为何物,也不可能知道生机药剂就是春容丹的改装版,但已经开始参与各种灵药原料的培育和炼制了。 此人还清楚华真行这几天就在碧空岛上的碧空院里,而且那里只有华真行一人。 如此才能解释怪衣人的行为,他是悄然潜入直取中枢,目的就是要找到华真行,逼问生机药剂的原材料生产基地以及产量、工艺等情况。 怪衣人并没有察觉碧空洗大阵几乎奇葩的玄妙,尽管他可能也知道那里有一些阵法布置,但更相信自己所擅长的侦测神术,而且自信这一带没人是他的对手。 华真行做出分析之后,泄密者的范围就基本圈定了。萧光当即表态:“既然我是养元谷的总务长,就由我来负责调查,一定会把泄密者给揪出来。” 华真行提醒道:“更重要的是查清泄密原因和泄密方式,今天既然这么多人都来了,我们不妨商议一下,找到这个泄密者之后怎么办?” 这时曼曼突然道:“我想起来一件事,有一个人嫌疑非常大,就是养元术中心的夏普巴。” 夏普巴是三湖镇的居民,三级养元师,也是扶风园的工作人员。曼曼前两天回到了扶风园,夏普巴和领导打招呼时随口问了一句:“您回来了,华总导还在碧空岛吗?” 曼曼:“是的,他在那里还有点事。” 夏普巴:“那么大的碧空岛,就留华总导就一个人吗?冷冷清清的,得待到什么时候啊?” 曼曼:“就他一个人,方便闭关参悟,一月一号就会有人来换班了。” 当时这段谈话就是普通的闲聊,曼曼也没有放在心上,可是刚才听华真行这么一分析,曼曼就想起了这么一件事,觉得很不正常。 等曼曼说完了这些,众人也是一阵无语,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从情报工作的一贯经验来看,泄密者经常都是那些真正掌握了很多机密的大领导啊,除了曼曼,还有谁对华真行的行踪细节这么了解? 泄密分有意和无意,像曼曼这种情况,就是在无意间泄露了机密。华真行兴师动众追查泄密,结果源头查到了曼曼主任身上,其他人也不好说话了。 曼曼显然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就是泄密者,萧光干脆接着说道:“我这就带人赶往三湖镇,先把夏普巴给控制起来,调查泄密事件是否与他有关。” 这时墨尚同的声音传来道:“养元谷的高层,有不少人保密意识也很淡薄,比如曼曼主任,看来我们要进行专项的保密工作培训。” 碧空院中当然不止有泉池和碧空亭,目前还修建了一座洞府呢,众人是在洞府大厅中商议。而墨尚同正陪着丁奇正在碧空亭中喝茶,看样子并不想直接插手这件事,此刻也忍不住开口了。 华真行赶紧点头道:“是的,我们现在必须要建立完善的保密工作制度与密级体系,可以参照东国方面的规范标准。” 墨尚同:“把王丰收叫回来暂时负责这件事,萧总长和曼主任、连主任协助,你们就看着办吧。”他老人家就插了这么两句话,然后便不再多言。 王丰收是整个新联盟情报工作的总负责人,也就是俗话说的间谍头子,这件事本来就应该由他负责。新联盟的情报工作和养元谷的保密工作,严格地说是两个体系,但不妨都让王丰收来牵头。 曼曼终于意识到问题也处在自己这里了,很不安道:“是我做错了,说了不该说的话?” 洛克咳嗽一声:“曼曼主任确实没有意识到,有关华总导个人的某些行程细节,比如独自一人呆在某个地方,确实也属于机密情报。 如今我们出产的春容丹,就是冈比斯庭生机药剂的来源。这是很重要的资源,其重要性不仅在于经济价值,很多人会想办法打探与之有关的各种情报。” 生机药剂最重要的情报,几乎都绕不开华真行这位生产者。 过去一年来,冈比斯庭制作生机药剂所用的春容丹,都是华真行亲手炼制的,至少最后一步的成丹工序,都是华真行一个人完成的。 对于在座的众养元谷高层而言,这不是秘密,但对于外界而言,这就是最核心的机密。因此与之有关的华真行个人信息,也应该列为机密。 举个例子,比如某位官员询问国家领导人的行程安排,想尽量做好自己工作准备,这好像无可厚非。但他所能打听的,都是有通报的公开信息。 假如领导人的行程安排与他的工作无关,他还要询问未公开通报的内部情况,并且想进一步打听领导人的具体行程路线以及安保布置,那绝对就有问题了。 萧光再次开口道:“这是我们的工作疏忽,还没有建立起完善的保密制度。大家并不清楚什么样的信息属于什么样的保密级别,具体有哪些人才能掌握,这正是我们下一步工作要补足的。” 养元谷有没有内部纪律规定?当然有,所有学员都要承诺遵守养元师守则,四级及四级以上的导师还要签署入谷协议,与修行有关、不适合向外界公开的情况,未经批准都不得随意泄露。 但是这个规定太笼统,有点像修行传承宗门的门规。就比如曼曼在工作单位随口闲聊时,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泄露了什么重要情报,也没有意识到夏普巴打听这些情报是不对的。 不该说的不说、不该问的不问,这两条保密工作的基本要求都没有做到。但这也好像不能怪曼曼,做到这一切的前提,得规定哪些情况是需要保密的、涉密人员有哪些。 就比如生产春容丹需要用到哪些原材料,其产地的分布、产量的规模、培植与采制的工艺,这些都是需要保密的,可以具体划分为绝密、机密、秘密等层级。 在华真行曾做的那个梦里,五百年后的世界,他就抓住了一位企图泄密的同事。他本以为五百年后的梦境离现在还很远,也没有想到世事发展得会这么快,有些东西已迫在眉睫。 华真行最后总结道:“曼曼主任虽然需要作检讨,而我更需要作检讨。主要是我疏忽了,我负主要领导责任。 很多事情发展得太快,所以很多制度还没来得及制定,这是不应该的。很多事情在制定计划的时候,就要尽量考虑到各种可能的后果,更何况我们是修士。” 今天是一次很意外的会议,可视为养元谷的第一次保密工作会议。散会后萧光直接带人去了三湖镇,曼曼也积极参与此事。调查结果很快就出来了,果然是夏普巴泄密。 夏普巴并非简单的无意泄密,他的行为性质很严重,是故意打探机密情报并外传,可以视为背叛组织了。收买夏普巴的人是他的邻居,新登记的东国语名叫胡财厚,原先是做涉外生意的。 三湖镇原是三湖帮的地盘,萧光等三兄弟在三湖镇拥有不少产业,还开垦了大片农田,种植别处所没有的东国果蔬。夏普巴最早就是在农庄干活的一名雇员,帮三湖帮种菜。 三湖镇解放后,扶风园被改造为养元术中心,在当地当然也搞了养元术培训。夏普巴的天赋不错,如今已成为一名三级养元师,有幸进入中心工作。 在当年,三湖镇也算是整个班达市秩序与环境最好的地方,因为有萧光等三兄弟在幕后坐镇,禁止其他所有帮派势力在三湖镇冲突。 三湖镇有当地最好的餐饮、酒店、民宿等设施,是班达市很多权贵喜欢度假休闲的地方,境外的旅游团跑到森林公园看野生动物、搞考察、到狩猎区狩猎,三湖镇也是重要的消费落脚点。 反正是开门做生意嘛,当初三湖帮也乐见其成。胡财厚曾经就是搞涉外接待服务的,翻译、陪游、导购,带路,帮着搭帐篷、背行李、生火做饭甚至找狮群,反正什么活都接。 那时候的胡财厚,日子过得可比夏普巴风光多了,经常在夏普巴面前炫耀。可是后来因为种种原因,两人的处境倒了过来,胡财厚得经常捧着夏普巴了。 夏普巴没事就找胡财厚吃饭喝酒,基本都是他请客,听对方说一堆恭维的话,感觉十分受用。他有什么事情,胡财厚也总是主动帮忙,总之把夏普巴伺候的很舒服,不愧就是伺候人出身的。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胡财厚就总向夏普巴打听养元术中心的各种情况,问的内容越来越机密,大多都是在喝酒的时候,而夏普巴也乐于炫耀。 最近一段时间,胡财厚已不仅是旁敲侧击的套话了,而是直接给好处,向夏普巴打探情报。夏普巴居然并没有意识到,对方这么做有多么问题,反而认为能赚到这些好处是自己的本事。 萧光出手,夏普巴和胡财厚当然一起落网了,居然就是这么两个不起眼的小人物,害得华真行差点遭遇意外。 王丰收随即赶到,拿到了胡财厚接受境外机构雇佣、收集各种情报的证据,也包括他对外的联络方式。 雇佣胡财厚的,是他原先的一名茵国客户,对方以支付信息咨询费的名义,要求胡财厚提供各种指定领域的信息,并承诺将来会帮助他移民到茵国,因此胡财厚才会这么卖力。 至于更进一步境外的调查,包括那位怪衣人的身份来历,被华真行委托给约高乐了。 令人无语的是,夏普巴和胡财厚落网之后,居然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做的事情有什么不对。 华真行看到王丰收特意发给他的报告后,也是不住叹息,看来不仅养元谷要重视保密工作,整个几里国的公民教育与社会建设更是任重而道远。 华真行并没有亲自参与这次调查,他这段时间主要都在陪同丁奇老师四处参观,还带着一批欢想实业农林与环境研究所的专业人士,在丁老师的指导下,研究什么地方适合种植白玉蹄。 380、鸡蛋里挑石头 自古以来,洞天福地多在名山大川中打造,那些地方不仅人迹罕至,而且天然灵机充沛,很适合建立清修道场。 远离人烟并不妨碍见证世事,很多弟子都是师尊在井中寻得,当修行有成后亦可走出道场再入人烟,自古称之为出山。 通常四境修为可称出师,出师即弟子可出山之意。 修士突破四境后便拥有御器之能,可以发挥各种法宝的妙用,能修习诸般神通术法,便有必要去广阔世间游历,以磨砺与修为相应的日常心境。 假如某人一辈子就在道场、洞府里的打坐、玩飞剑,那不是修行,也证悟不了自在超脱的身心境界,更别提找到“自我”与“世界”之间的解构方式,甚至都不能算一个正常的人。 但是近现代的世界发展太快,古时很多人迹罕至的名山大川,都被开发成旅游风景区。尤其像东国许多的风景名胜地,一到节假日便人满为患。 更有一些游客俗称“野驴”,无视景区警告,或为逃票或为探险猎奇,擅自进入未开发、未开放的区域,经常遇险受困叫救援,招致很多舆论的抨击。 很多自古传承的洞天福地,对今日这种情况也很头疼。原本是人迹罕至的隐修福地,如今成了网红打卡之地,总是有那么多人闹哄哄地堵在家门口,使人难得清净。 这是传统修行宗门要适应现代文明社会的课题之一,很多人都在重新适应、解决冲突的过程中。而在非索港的农垦区所见,有点颠覆了丁奇的认知。 大多数时候,华真行并不是在名山大川中打造福地洞天,而是将平常的市镇打造为“名山大川”。 他所建造的很多福地洞天,要么设计成休闲旅游风景区,要么就是个完全开放的公共区域,甚至让普通人察觉不到洞天福地的存在,大家就生活在其中。 华真行在北洛河中下游打造的三座法阵,其阵枢都是在镇外的湿地中,但是法阵的范围将高桥、新田、天河三个镇子的大部分区域都含括进去。 他只在阵枢周围留了一片养元谷的自用区域,供驻守的导师和学员们生活和修行,像是某个单位的大院、某个机构的办公楼,而法阵所打造的洞天福地是向全社会开放的。 在北洛河上游,规模更惊人的碧空洗大阵,甚至将水电站也给笼罩进去了,那里将来要被开发为碧空湖景区、国际养元术协会驻地,还有一批科研以及民用机构入驻。 别说丁奇了,约高乐、广任、石双成等人假如看见这一幕,都会感觉很惊奇,大家几乎从没见过谁这么干啊。 所以丁奇也没想到,很多适合移栽洞天灵植的地方,居然就在看似普普通通的郊野中。 白玉蹄是一种水生植物,华真行原以为碧空湖景区将来近二百平方公里的水域,肯定有不少地方适合种植白玉蹄。 结果丁奇却告诉他,在碧空湖景区,唯一适合种植白玉蹄的地方,就是碧空院里那片十丈方圆的泉池。至于岛外面积更大的水域,限制条件并非地气灵枢,而是水位的变化幅度。 白玉蹄只生长在水位稳定的浅滩区域,水深范围在零点五米到一点五米之间。碧空湖的水域面积虽大,但它毕竟是一座水库,需要调节北洛河径流量,水位高度经常有变化。 十丈方圆的泉池种植白玉蹄,假如只是一个小宗门自用也就罢了,可是对于华真行来说顶什么用?顶多是做栽培试验、针对学员和导师搞培育白玉蹄的教学培训。 但在北洛河中下游的三片湿地里,倒是有不少浅滩地带,经过勘察测算应该可以移栽白玉蹄的,至少环境合适。至于能否移栽成功,那就要看华真行等人的本事了。 这样的地方都在地图上被圈了出来,总计有一千五百多亩,分布在高桥、新田、天河这三个镇子的郊外。 丁齐更重要的考察地点则是养元谷,养元谷中有五座大型湖泊,也有不少长年水位变化并不剧烈的浅滩。 养元谷中合适的水域共有三千四百多亩,有的地方直接就能移栽白玉蹄,有的地方还需要经过适当改造。 一千五加三千四,总共近五千亩的浅滩水域,将来是否都种上白玉蹄还是未知数,但至少先将地方找了出来,运转法阵微调地气灵枢时,也尽量向这个方向去改善。 丁奇老师随身还带了一批百涎谷,也就是百涎草的种子。 杨老头在养元谷中自己圈了一块地,搞了个院子,于竹林茶树间开了大大小小二十多片菜园,这次也分出来两亩地,先试着把百涎草给种上了。 按丁老师的判断,杨老头开的那些菜地,应该就是洞天道场中最好的药田了。结果他老人家基本都拿来种青椒茄子小白菜了,平时还命那头名叫麒麟的狓兽看着,防止附近的竹鸡来啄菜。 不让竹鸡啄菜也就罢了,反正山林里也有虫子吃,可是杨老头还使唤华真行去摸竹鸡的蛋、抓鲜肥的竹鸡,以招待丁奇老师的名义——有客人来了总得添几个菜吧。 丁奇在养元谷中前后转了十来天,除了寻找适合种植白玉蹄的浅滩水域,也在寻找适合开辟药田种植百涎草的地域。 理论上养元谷中的大部分区域都适合开辟药田,但实际上不可能这么做,大部分自然植被与景观都要保留,诺大的山野就是杨老头的备用菜园啊,有各种野生植物和动物生长,还有不少其他的灵药呢。 所以丁奇老师最终在养元谷内外圈出来的、可开辟成百涎草药田的区域,分布在各个地气灵枢的节点附近,总计三千亩左右,也就是两平方公里。 这三千亩就是开辟药田的最佳面积以及分布方式了,至于将来是否都打造成药田、药田是否都种植百涎草,那便是养元谷自己的事了。 但是这些药田眼下却不可能都开发出来,养元谷中连维护的人手都不够。尽管如今的养元谷看上去好像已是泱泱大派,但自古也没有那个修行大派会搞这么多灵植区,水田加旱田有八千亩了! 这八千亩够不够?按照华真行五百年后的梦境所见,肯定是不够的。但那毕竟是五百年后的远景,就目前而言,仅这八千亩灵植区,他也远远开发与维护不了。 灵植又不是普通的农作物,除非养元谷的导师与学员规模在现有基础上再扩大十倍,那才勉强能把八千亩灵植区都给搞起来。 但是无论如何,丁奇老师以一双脚步行丈量山川,将适合培育洞天灵植的地方都划出来了,还做了与环境相融的整体规划意见。 洞天灵植和洞天福地,其实是一种相辅相成的共生关系,只要规划合理,就可以形成一种良性的生态,更能促进天地间的灵机蕴化,只是它们的培植与生长条件非常苛刻。 华真行对丁老师当然万分感激,这些天带着一批农林院的导师和学员,如众星捧月般跟着丁老师四处参观考察,随时记录与请教。 半个多月后,华真行给一路跟随的导师和学员们布置了一个任务,让他们前往三湖镇,考察那里有哪些水域可以种植白玉蹄、哪些地方可以开辟成百涎草药田,以及需要怎样改造。 这一带最早的法阵,其实就是萧光等三兄弟打造的三湖法阵,已凿建了二十多年。华真行特意把三湖法阵一带给留了出来,并没有让丁老师亲自指点,就是留给众导师和学员练手用的。 丁老师都这么手把手教了,众人皆有修为在身,无非是辨别哪些地方适合洞天灵植生长,配合地气灵枢进行改造,想学会并不难。 将来养元谷还要打造更多的洞天福地、更多的灵植区,总不能每次都请丁老师辛苦一趟吧?华真行本人当然学会了,但也不能凡事都指望他,眼下培养团队才是最重要的。 华真行最感谢丁老师的,并非对方帮忙划出了最合适的灵植区,而是用大半个月功夫培训了一个小团队,这个团队将来还可以培养更多人。 随行人员都派去三湖镇了,杨老头这两天也溜出了养元谷,又不知跑到哪里潇洒去了,只将麒麟留在院子里看菜园。在湖畔边石双成建造的清修别墅,这天只有丁奇和华真行对坐竹亭。 他们在搞烧烤,备料和烤肉都是华真行动手,单独答谢与招待丁老师。华真行还就地取材做了一道山野菜——鸡蛋里挑石头。 首先现场加工了一个盘状石锅,将一些比鸡蛋小点的卵石放到锅中,淋上茶油连锅一起烤热。 竹鸡蛋放点盐和小野葱,搅匀了往锅里一浇一拌,趁热将石头都挑出来,剩下的鸡蛋已熟且色香味俱全,一道别具特色的山野菜就成了。 丁老师看着华真行表演般的做菜,感慨道:“这几天真是过足瘾了,每天都有你变着花样弄好吃的。这么多菜式都是咋琢磨出来的?真是辛苦你了!” 华真行:“简单得很,我从小就是学这些开蒙的,享受的事情谈什么辛苦?要说辛苦,您才是太辛苦了,这段时间走遍了养元谷的每一处地方。” 丁奇摇头道:“我去过很多像神隐之国那样的方外小世界,但是像养元谷这样正在凿建中的洞天大阵结界,还是第一次见证。如今世上,唯有此处方有此机缘,可遇不可求,还谈什么辛苦呢?” 这话倒是不错,虽然世上的大型洞天结界并不少,比如东国正一门的三山洞天、终南派的太牢灵境,但那些地方少说也都有千年历史了。 如今世上,只有养元谷才是新凿建的大型洞天结界,它还没有彻底完成,仍在不断变化声称中,能见证这个过程并有所领悟,机缘实在难得。 就连石双成都受高人指点、特意跑到这里来突破了五境,而潘采等原定风潭弟子,一来到这里就不想走了。 华真行:“丁老师是此地的贵客,您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想在这里住多久就住多久。您也可以按照自己的喜欢,在这里专门打造一座洞府,就当成度假别墅吧。” 丁奇呵呵笑道:“下次再说吧,这回是来不及了,马上就要过春节了。小华啊,你这次答应我的三件事还差两件呢,在我回家过年之前,都得先办了啊。” 381、合作愉快 丁奇之所以这么快就亲自来一趟,主要是因为对上次电话里谈的事很感兴趣。 元旦那天大家开会,批评曼曼的保密意识薄弱,其实华真行自己在这方面也没怎么重视,主要是先前没有想到那么多。 去年给丁齐老师打电话,原本只是请教白玉蹄的来源,结果又聊到了另外几种灵药。 他兴致勃勃地谈起了五气丹的玄妙,不仅是炼制春容丹的主材料,还有其他各种用处,而成功炼制一枚五气丹也是养元术六级导师的考核标准云云…… 假如丁老师是一位心怀不轨的窃密者,都用不着像怪衣人那样上门抓人逼问,直接在电话里就把华真行的这点商业机密都给套完了。 当然了,这是在双方绝对信任的前提下,华真行肯定不会随便与其他人谈论这些。 丁老师上次来,先是旁观华真行设伏干掉了金大头等人,然后又带着他找到并进入了传说中的神隐之国,一个神秘又荒凉死寂的方外小世界,后来又教了他五式棍击术,还找到了一座金矿。 那座金矿,华真行到现在还没有开采呢,不是忙不过来也不是不想挣钱,而是另有计划,如今时机还不成熟,反正金矿已经在他买下的土地中。 丁奇这次来帮忙,主要目的是为了答谢。上次华真行托广任捎给他十盒春容丹,这份礼物太贵重了,让他很不好意思。 但在华真行看来,是丁老师太客气了,区区十盒春容丹,远远无法与丁老师曾经帮他的忙、送他的礼相提并论。两人也没必要谢来谢去,这次见面更像是商谈合作。 丁奇问了很多与春容丹有关的情况,华真行对他倒是毫无隐瞒。然后丁奇就提了个要求,将来能否也当一个春容丹的代理商? 不要求是冈比斯庭那样的独家总代理,待冈比斯庭的总代理协议到期后,将来他可以在东国专门成立一家公司,做某片区域的分销代理商。 两人这么好的关系,华真行却拒绝了丁老师这个要求,还花了一番功夫劝丁老师打消想法,因为涉及到的利益以及对应的风险实在太大,华真行担心丁老师的小身板顶不住。 假如单打独斗,华真行肯定打不过丁老师,上次那位怪衣人若不动用卷轴,应该也不是丁老师的对手。但是论所拥有的的势力,不吹牛地说,丁奇是远远比不上华真行的。 华真行拥有整个几里国的力量,只要这个国家以及新联盟建立的政权组织不被颠覆,明面上就没人能动得了他。而想颠覆现在的几里国,从内部几乎不太可能,除非发生大规模的外敌入侵。 在黑荒大陆上,几里国有四个邻国,虽然其实力都比过去的几里国要强一些,但其动员能力和军队素质,恐怕都不够现在的新联盟军一只手打的。 所以从国家层面上,唯一的可能外部威胁,就是世界上那些喜欢搞事的传统列强。军事入侵、煽动叛乱、策划政变、间谍暗杀、制造各种分裂冲突,都是它们的传统艺能。 春容丹确实是一种很重要的资源,其最重要的价值在于由谁来控制与分配它。华真行已经将其资源价值让渡给冈比斯庭了,暂时由冈比斯庭去顶各方面的压力。 至于经济利益,春容丹目前的产量规模还很小,就算按最新的协议,每年出产一千一百盒,总售价也不过是二百二十亿东国币,还不到四十亿米金。 这四十亿米金并不是利润,仅仅是每年的产值而已,放在当今世界上很不起眼,甚至赶不上某些超大型公司股票一天的涨跌幅。 因为这一点点蝇头小利,某位列强就发动越洋国战的可能性非常小。况且产品背后的核心技术与生产体系,并不是靠简单的占领和掠夺就能得到的。 春容丹并不是矿产一类的资源,想拥有它只能依靠各种建设与投入,任何破坏类的手段都是无效的,偷窃和掠夺只可能暂时得到一些制成品,却无法获得它的生产体系。 所以华真行暂时并不担心会爆发“春容丹战争”一类的冲突,反倒是几里国要小心避免其他原因造成的冲突。 所以华真行如今主要面对的威胁,就是从冈比斯庭那边渗透过来的各种商业间谍。偏偏这个层面上的商业间谍都不好对付,他们往往都是身怀绝技的高手。 从宏观角度,华真行是不怕这些的,他有整个几里国为后盾,上次召集三级以上的导师和学员打造碧空洗大阵,一次就集合了五百余人,不亚于任何修行宗门和神术师派别了。 如果谈个人修为,华真行本人算不上高手,但同样把怪衣人给灭了,更何况他家里还有三个老头呢。别看三位老人家现在不怎么管事了,但他们本身就是战略级的威慑力量。 根据约高乐那边的反馈消息,上次来袭的怪衣人名叫菲力斯-尼禄,出身于一个传承久远的神术师家族。这个家族的历史甚至比冈比斯庭还要古老,其祖先擅长制作卷轴,虽数量不多却无一不是精品。 并不是所有神术师都愿意接受冈比斯庭的登记注册管理,这位菲力斯-尼禄大神术师就游离于冈比斯庭体系之外,还在茵国纠集了一批“野生”的神术师,号称古神联盟。 冈比斯庭对这个以菲力斯为首的古神联盟也很头疼,只要抓不住他们祸乱世间的证据,也不好强行干涉,只能在保持关注、随时监督。 这次菲力斯出来搞事终于被抓个正着,连人都被华真行给灭了,证据确凿,冈比斯庭那边最近也开始动手收拾古神联盟了。 可是丁奇老师哪有这种势力背景?华真行听说丁奇在东国也建立了一派宗门,名叫方外门,门中长老加弟子最多也就几十号人。 丁老师本人修为再高,恐怕也搞不定春容丹将来的代理分销。 与约高乐合作的这十年,华真行只能算是小打小闹,控制出货数量、获得前期发展资金,并将春容丹的灵效宣传出去,有足够权威的机构为其背书,令其成为一种大家都了解与接受的珍贵资源。 冈比斯庭简直是世上最完美的合作对象了,它的影响力能跨越很多国家,且集中在权贵高层。华真行的目的并不是只为权贵服务,但偏偏这些人拥有世俗中的权威地位,能够给产品做最好的宣传背书。 所以约高乐当初提议合作的时候,与华真行是一拍即合。 无论是约高乐或丁奇,华真行尽管绝对信任,但有些话也从来没说过。在他的远景计划中,春容丹的出货量可远远不止这上千盒的规模,每年的产量可是百万盒级别的。 到了那时,春容丹是怎样一种资源?别说冈比斯庭无法单独吃下去,昆仑盟也不行,恐怕只能是国与国之间的资源交换与配额协商了,小小的方外门,如何做某一片区域的代理? “我这边有一千多万人呢,十年八年内都没打算自己去抗雷,您方外门那几十号人能顶啥用?”华真行当然不能将这样的话直接说出来。 但他也告诉丁老师,春容丹的分配渠道将来涉及的利益纷争实在太大,不是方外门能插手的。他同时也告诉丁老师,假如方外门本身有需要,华真行可以直接提供春容丹,免费送。 丁奇的提议被拒绝了,不仅没有生气,看上去还挺高兴的,笑呵呵道:“小华啊,看来你的志向不小!这么大的事情,我也想参与一下,你能不能教我炼制五气丹? 我可把你说的五位灵药都带来了,将来方外门也可以当个供应商,专门提供五气丹。包括芜城泾阳县的青耳散,也由我来负责收集。我不要钱,届时你给我春容丹就行,我们商量一个折算比例。” 对于这样的合作要求,华真行当然答应了,他与丁老师的私交且不说,这也是发展春容丹产业全球供应链的一部分。 按照远景预期,假如春容丹能公开行销全世界,华真行也不可能指望所有的原材料都由欢想实业自产,只要保证核心供应链不受威胁就行。 让华真行专门派人到东国的泾阳县去,寻找分散在各处山野茶园中的百年青檀木老桩,雨后再收集青檀耳,还得跟那么多农户都谈妥条件,好像也不太现实。 交给当地出身的丁奇去负责,是更合理的选择。 方外门不仅要成为青耳散的供货商,丁奇还想学会炼制五气丹,就用华真行给他介绍的新丹方,在东国芜城一带收集原材料更方便。 须知养元术六级导师的考核标准,就是成功炼制一枚五气丹,也就是说,丁奇还要学会最新的、完整的养元术秘法。 对此华真行倒没有拒绝,只是笑着提醒道:“四级以下的养元术秘法,都是公开的显传。但是四级以上的养元术秘法,只能采取类似宗门秘传的方式教授了。 丁老师不是外人,只要您想学我都可以教。您回头也可以传授方外门弟子,但是得跟养元谷签一份协议,不得将四级以上的秘法擅自外传,只能是方外门内部修炼。 至于五气丹的炼制方法,不仅必须用到养元术,而且也是春容丹生产的核心机密之一。丁老师学会了再想教给谁,都需要经过养元谷的批准,接受统一的登记管理。” 丁奇当即点头道:“我明白,当然明白。方外秘法是我所创,其妙处主要在于发现与探索不为人知的方外秘境,但对于养身全形之道并不擅长,所以我也想让门中弟子修习养元术。 至于炼制五气丹,那是六级养元术导师的标志,丹方和原材料你已经都告诉我了,我是以合作供应商的身份得到你们授权的核心技术,理应保密。 我听说石双成被聘为养元谷的特邀客座导师,假如你们不嫌弃的话,能不能也给我这样一个身份?” 华真行:“我正想说这茬呢,邀请您担任养元谷的特邀客座导师。刚才和您说那些,也是迫不得已,您这次来也看到了意外状况,有很多情况我们以前没有考虑到。 那位尼禄大神术师的法杖,如今就在您手里,我与冈比斯庭那边的交涉,这几天也没有背着您,你应该很清楚,我们制定这些保密与授权制度的原因。 这些就不多说了,等您炼成了五气丹,便会成为国际养元术协会注册登记的第二位六级养元术导师。至于第一位导师,是冈比斯庭的大神术师约高乐,我刚刚让他补签了一份保密协议。” 与丁奇老师打交道就是舒服,他首先提了一个合作建议,被华真行给拒绝了,不仅不生气,还主动帮了很多的忙,然后又提了一个可以接受的合作建议,让华真行很痛快地就接受了。 华真行一共答应了丁奇老师三件事情,其一是将怪衣人留下的法杖借给他研究一段时间。 其二就是跟着他走遍养元谷,在这个过程中修炼方外秘法,回头还要再去一趟神隐之国,在那里将方外秘法的修为境界巩固圆满。 其三就是达成合作协议,他跟华真行学习养元术并且炼制五气丹。华真行虽然答应了合作,可是丁老师的五气丹还没有炼制出来呢。 所以结束了洞天灵植区全部的考察与规划工作之后,今天两人在单独对坐搞烧烤,丁老师又提起了这茬,华真行答应的三件事还差两件没完成呢。 382、小华的世界 神隐之门在天河镇的西北方向,离水库区并不远,山坡上巨石间有一条天然通道,也是出入传说中神隐之国的门户。 华真行最早买下大约三百平方公里土地、打造农垦区的时候,并没有将神隐之门所在给圈进去。那时候他的资金有限,只能用在最重要的地方,先改造北洛河流域以保障民生。 什么才是最重要的地方?每个人的视角都不一样,从华真行先后投入资金的顺序,就能看出他心目中的轻重缓急。反正在丁奇看来,就是华真行不怎么重视神隐之国这个方外世界。 华真行第一批买下的土地,不包括神隐之门,甚至也不包括丁奇上次找到的金矿。 直到很久之后,华真行手中有了充足的资金,才以分期十年付款的方式,买下了农垦区以北的荒野和以西的山地,总面积超过了十万平方公里。 假如放在世界上另一个国家,这么大规模的土地收购是难以想象的,偏偏在当初的非索港能够实现。 当时新联盟已经控制了非索港,欢想实业及其所设立的多个下属机构,从非索港邦区政府手中,分片买下了华真行圈出的土地,这也是后来新联盟政府重要的经费来源。 欢想实业如今每年都要支付至少三亿米金的土地收购款,这也极大地稳定了夏尔所领导的几里国新政府的财政状况。 如今的神隐之门,已在华真行的地盘上,比当初更加荒凉。因为南边已开发为农垦区和水库区,这里几乎没有什么人会来,就连牧羊人也不见了踪迹,平日只有野生动物出没。 说荒凉也不准确,只是无人而已,丁奇再次来到神隐之门,环顾四周道:“这里的草木生机更足,空气也变得湿润了不少。假如天天待在这里,可能察觉不到变化,但像我这样隔了很久再来,感觉就很明显了。” 华真行笑道:“我们欢想实业有研发部,研发部的领导叫大壳子。上次大壳子告诉我,从全球大环境变化来看,北半球的降水线正在逐渐北移,东国中原一带的趋势就比较明显。 几里国周边也有这种趋势,多将来在北部荒原上修建更多的水利工程,也要考虑到这种变化。” 丁奇:“你真是三句话不离老本行,成天想的就是怎么改造世界。照我看,在北方的荒原上,你将来还要再建一座碧空洗大阵吧?” 华真行很兴奋地答道:“一座怎么够啊!养元谷有专门的团队在搞勘探,已经在沙盘上又划出了十一个合适的地方,不少区域甚至超出几里国的范围,基本都是无人的荒野。” 丁奇:“那得砸进去多少资源?我简直没法想象,你要投入的人力、物力、财力。” 华真行:“也没有那么夸张,我们既然已经打造了第一座碧空洗大阵,就能打造第二座乃至第十座。至于要投入多少资源,那只是资源发挥了用处,更大、更长远的用处” 丁奇有岔开话题道:“其实此地生机的变化,不仅是因为降水在缓慢北移,这里每年雨季的降水量原本就不小,我看还是碧空洗大阵和天河法阵的影响。” 华真行:“当时当然,这里离得又不远,假如生机没有改善,我们这么多人的活不都白干了?丁老师你有没有感觉,比上次来舒服多了?” 丁奇:我刚才就告诉你了!就不知神隐之国内有何变化,从我上次走后,你是不是再也没有进去过?” 华真行:“主要是因为太忙,各种事情太多。” 丁奇:“我将神隐之国的控界之宝留给了你,也将方外秘法的传承留下,就是想教你如何开启门户、乃至掌控那整个世界,你居然没有太大兴趣。 这次来,我看见了此地的变化,多少也明白原因了,你的确志不在此。 但是无论如何,你倒是把这道门给打开啊,在这里说了这么长时间的话还不动手,是不是因为根本没练成秘法,开不了门?” 华真行一伸右手道:“那倒不是,我都跟着您练了这么多天了,不至于连门都打不开。” 右腕上如手镯状的神隐枪,此刻化为了一根白色的骨杖,而前方的神隐之门那边的景色变了,视线穿过门户空间,呈现的是另一个世界的山野景象,华真行率先走了进去。 丁奇感叹道:“杨老前辈的手段,当真是神鬼莫测啊。” 走进这道门户,来到的是个祭坛状的地方,背后是五幅黄金镶嵌成的山崖壁画。上次他们进来的时候,有一具遗骸就跪在面前,它手中的骨杖就是这里的控界之宝。 控界之宝的概念,丁老师讲过,有点类似于扶风盘之于养元谷、碧空洗之于碧空湖,但又有所区别,它们不仅是开启秘境的钥匙、控制秘境的中枢,还包含了这个秘境的所有信息。 丁老师将骨杖带了出来留给华真行,杨老头却将它与另一件神器以及华真行随手削的棍子,以合器之法祭炼为神隐枪。这是丁齐做不到的,连想都想不到。 再次进入神隐之国,所见还是一片荒凉死寂,这个小世界的面积与养元谷相当,如今却没有一个人,只有遗迹与墓葬。 由于这一带缺乏明确的历史记录,所以在很多土著部族的传说中,都宣称神隐之国是上古时期的神话。但是据丁老师考证,所谓神隐之国存在的年代并不久远,从几百年前延续到五十年前。 几百年前,也就是西方列强来到黑荒大陆的时候,当地有一支部族在巫祭的率领下,全体迁徙到这个方外世界中定居,在外界只留下了传说。 这个封闭的部族文明在大约二百年前发展到巅峰,然后开始衰落,直至五十年前完全灭绝。华真行上次进来看见的那句骸骨,应该就是此地最后一位巫祭,还是他亲手将之安葬的。 据丁老师判断,那人空有巫祭身份却无当年的巫祭之能,祭炼骨杖开启门户的秘法应该早已失传,或者是部族中再也没人能学会了,所以这里人都已经出不去了。 华真行如今已能理解丁老师当初所说,比如曼曼当初就是海神族的巫祭,假如她没有遇到华真行,海神族所谓的海神传承,恐怕大概率也就到她为止了。 华真行了解此地的历史,但对这个方外世界并不感兴趣,这里虽然遍地黄金但又带不出去,还是在外面的世界上开发农垦区、解放几里国才有真正的意义。 可丁老师又来了,帮了他那么多忙,要求他做三件事,华真行又怎好不答应? 走下祭坛穿过一片低洼的谷地,又登上山坡看到那片石块垒成的房屋遗迹。以华真行如今的修为,神识扫过也能大概判断出这片废墟的年代,大多集中在二百年前左右,不是很古老,看上去却像是史前遗迹。 丁奇:“小华,你有没有感觉此地的生机有什么变化?” 华真行停下脚步微微皱眉道:“好像有点变化,但远没有外面那么明显。丁老师,我能不能问您一个问题?您为什么一定要让我修炼方外秘法呢,假如是为了交换养元术,则完全不必。” 丁奇看着他,意味深长道:“你家的三位老前辈,所学博古通今,随便教你点什么,你恐怕一百年都学不完。所以对我所创的方外秘法,你实在是提不起精神头,对吗?” 华真行赶紧道:“我倒不是那个意思,就是好奇而已。” 其实丁奇说的是大实话,且不说三位老人家所学,如今养元谷中有当年定风潭的传承,涉及各种术法、器法、丹法、符法,而福根家族的传承之书中也记载了很多种神术,华真行现在都练不过来呢。 假如华真行自己排个修炼计划,方外秘法显然不是排在前面的,位置可能还会很靠后。 丁奇摇着手中的法杖道:“我当年自创方外秘法,实是走了一条捷径,虽借鉴了江湖八大门自古的秘术,其实也差不多是闭门造车,而后才知天下之大,各门各派传承之精深广博。 就说这根法杖吧,它是那位尼禄大神术师所留,雪歌木材质,只镶嵌了一枚神石,却是珍贵的特种神石大地之瞳,就相当于一部传承之书。 制作卷轴之类的传承我也不是很感兴趣,但是其中的信息神术与空间神术传承,与我的方外秘法颇有可借鉴应证之处,我也得好好研究,以弥补此前所学、所知的不足。 至于方外秘法,当了一定境界当然要在方外世界中修炼,我们如今又来到了这里,你觉得它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和养元谷洞天、碧空洗大阵是一样的吗?” 华真行想了想,摇头道:“不一样,养元谷和碧空湖都是世界的一部分,而这里就是一个独立的、完整的世界,尽管不是那么美好,至少我的感觉是如此。” 丁奇点头道:“你说的对,我自创方外秘法后,才接触到一些传统修行宗门,发现我的修行路数和他们不太一样,很多宗门道场所在的洞天福地,与我发现的方外世界也有区别。” 华真行:“洞天福地是怎么来的,我多少还是清楚的,可这样的方外世界是怎么出现的呢?” 丁奇:“说来惭愧,其实我也没搞清楚。近年来我请教过各路高人,尚未有明确的说法,只是指出了两种可能。其一是天地间自然生成,其二可能是上古时所谓的所化。” 华真行惊讶道:“天然形成的我能理解,至于所化,这又怎么可能?” 丁奇:“看来你对‘天然’的概念还有所误解,所化亦属天然,因为它们也是天地的一部分。听着不可思议,但也并完全不可能。 或许已修炼到尽头而前行无路,形神自化一方世界就是一种尝试,或企图以这种形式永生长存。我既追究不明白,也就暂不纠结,知道它就是一方世界即可。” 华真行:“照您这么说,还真应该叫方外世界,我找不到别的更准确的形容词。” 丁奇:“我所创的方外秘法,专为感知与发现这样的世界,以探其玄奇。至于教你修炼方外秘法,其实是几位老前辈的意思。” 华真行:“具体是谁的意思啊?” 丁奇:“三位老前辈都是这个意思,我受人所托,当然要尽心尽力。” 华真行:“为什么啊?” 丁奇反问道:“你的理想是改变世界,又是为什么呢?” 华真行立刻就来了情绪,解释道:“从小墨大爷教我非攻互成,可我看见的都是黑帮没完没了的打打杀杀。杨总教我逍遥自在,但在那样的世界里,感觉很不自在。 柯夫子讲大同之治,我很感兴趣。他们告诉我世界应该是什么样的,反正我不希望是眼前那样的,所以我要去改变它。 后来我长大了,读了很多书,也学会了上网,知道世界上还有很多地方,那里跟非索港是不一样的,那里的人曾经都做过什么、做到了什么,我也很感兴趣……” 他的话匣子一打开就有点收不住,丁奇很耐心地听完了才接着问道:“那么你认为,世界是什么?” 世界是什么,这句话把华真行给问得一时愣住了。 丁奇也没有让华真行来回答,而是边走边说道:“我曾经是一名医生,也是大学里的老师。刚才那个问题,相信你家的三位老前辈都有解答,但任何解答都需要自己的印证。 最早有人就用了下定义的方式,比如这里有一棵草,那里有一棵不一样的草,它们都是植物。植物之外还有动物,共同构成了生物。 除了有生命的物种,我们还能找到更多无意识、无生命的存在,可以分解、可以聚合,凡是能找到的东西、存在的现象,都可以给它下个定义、起个名字。 这样的归纳和演绎都是无限的,然后构成了世界。后世也有人说,其实是有限的范畴推导出了无限的存在。但是在这一切总类之上,我们无法定义也无法归纳的概念是什么? 这又是一个语言逻辑上的悖论,我们无法定义与归纳,又如何讨论它的概念?是一切总类之上的本体,还是映射背后的理念,又或是一切认知的先验,还是某种绝对精神的显化? 我想去表述,只能用最纯粹的数理逻辑方式,世界是空集的反集。你应该学过集合论吧,知道什么是空集和反集,也就能理解‘空集的反集’是怎样一种概念。 它是一切存在、一切意识、一切现象与一切可能。可是人们的世界始终是有边界的,这个不断变化边界又在哪里呢,其实就是每一个人的自我。 我们不妨先找到这样一个地方,这里虽然很小,却是一个独立的世界。 方外秘法的第五境,又称心盘境,并不比世间其他的秘法更高明,只是有其特点而已,修炼的方式,是凝练心盘完整。 这几天你随我走遍了养元谷,学的就是凝练心盘。我为什么要让你亲自走一遍?你掌控阵枢,就能找到形神与天地一体的状态,那曾是突破五境的机缘,但方外秘法却讲究重新显化世界。 从现在开始,你展开神识走遍这里,在元神中构筑这个世界,采摄它所包含的、一切你所能感知的信息……当心盘初步完整之时,就等于祭炼了那根骨杖。 骨杖是此地的控界之宝,它包含了这个世界的一切信息,解读的过程可能是无穷无尽的,通过它,你也可以一步步掌控整个世界。 你可以解读这个世界的生机运转、查探它的山川河流,就像是在解读你自己。你的修为越来越高、越来越精深,就能把这个世界掌握得越彻底,好似能成为它的主宰。” 华真行愣了半天才回过神来道:“您是让我构筑世界心盘、祭炼控界之宝,成为神隐之国的主宰?” 丁奇笑道:“我只想通过这种修行,让你成为自己的主宰,这是一种探索发现,也是一种修为境界。当某个人可以做到很多的时候,他会对某个世界做什么,又不会做什么呢? 你对主宰这个世界不感兴趣,其实已经有答案了,只是修为还不够。” 华真行:“丁老师这么大的本事,一定能主宰很多方外世界的吧?” 丁奇摇头道:“那倒没有,尽管我好像可以,却也清楚那不可能。其实除了方外门,我还成立了一个方外盟,联合了很多方外世界。” 华真行:“方外世界里也有很多其他人?” 丁奇:“假如我早来一百年,这里同样也有很多人啊。我创立方外盟的目的,主要是为了发现与维护那些方外世界,见证各种可能。 杨老前辈告诉我,你如今在眼前的事务中纠缠过深了。不经历世事,难证修行中的一切成就,但迷陷于眼前种种,恐怕也难以超脱。 离开了非索港,你又是什么人?能做到什么,又会做什么?先在这个方外世界中历练一番吧!难道进入这神隐之国,你就失去了自我吗?” 华真行:“我有点明白你的意思了,我在这里修炼方外秘法,同时教您炼制五气丹,材料都有吧?” 丁奇:“当然都有,你说的五味灵药,我手头准备了不少呢。” 7017k 383、该做个了断了 任务十六:修炼方外秘法,凝炼神隐之国心盘。 任务奖励:窥见大成机缘。 这是“系统”发布的最新任务,但在华真行看来这不算什么任务,就是一种提示。 世上有很多大成修士,他们所修秘法各不相同,甚至在突破大成时根本就没听说过方外秘法。华真行若想突破大成,也完全可以不必修炼方外秘法,他的修为根基是养元术。 但系统却提示,在神隐之国中修炼方外秘法,是他窥见大成修为的机缘,这一线机缘至为难得。 自古有很多人修炼到五境圆满,就仿佛在走一条看不到尽头的路,神气法力或许可以越来越强大,学会了各种术法、符法、丹法、器法,这就是找不到继续上境的门径,所缺就是这一线机缘点化。 怎么形容呢?萧光曾经描述过:就像中学时做几何题,用各种方法求解图形的面积,可以切成无数的小块求解,达到越来越精确的结果。可是如果没有学会微积分,就永远没有豁然开朗的感觉,捅不破那层窗户纸。 萧光是东国上世纪八十年代的大学本科毕业生,当然早就学过微积分了,所以他才打了这样一个比方。 萧光的形容未必准确,他只是根据自己的感觉尽量揣测,并试图去描述,因为他本人迄今为止并未突破大成修为,尽管五境圆满已有多年。 箫光是原定风潭这一代弟子中年纪最大的,想当初也是修为最高的,三十年前就已突破了五境。 今年他已有五十七岁,在普通人中年纪已经不算小了,尽管看上去还很年轻,身心状态也保持得很好。 但是在遇到华真行之前,他自己也明白,精气神的巅峰已过,尤其是潜力恐怕到头了,此生突破大成修为的希望渺茫。 遇到华真行之后,他又从头印证了养元术,参与了解放几里国、打造养元谷的全过程,焕发了第二春,身心状态重新达到了另一个巅峰,好像又有希望继续精进。 有希望仅仅是有希望,谁也不能保证谁一定能突破大成修为。 华真行为何会突然想起萧光曾经说过的话?不仅因为最新的系统任务,也是因为他在神隐之国中修炼方外秘法的感觉。 走遍这方世界,展开神识采摄所有可采摄的信息,在元神中构筑神隐之国完整的心盘……心盘是什么且不说,沙盘他倒是很清楚。 墨大爷曾制作了一个以超算模拟的高科技沙盘,展现的是非索港乃至几里国北部一带的地形地貌与山川河流,结合各种地质、水文、气象数据,有复杂、完整的动态演变过程。 华真行打造北索河流域的方案,就是根据这个沙盘演算确定的。当然了,最近他又打造了一大三小四座法阵,这是当初的沙盘演算中所没有的内容。 如今他在凝炼神隐之国心盘,哪怕神识感应得再精微,这个世界也总有神识未及之处、有他采摄不了的信息。 这就像无数碎片的拼积,总能无限接近准确,却总也找不到那种豁然贯通的感觉。 华真行问丁老师,凝炼心盘需要多长时间?丁奇说按他自己当年的水平,像神隐之国这样的地方至少需要七天。 假如总也没法成功,只能说明修炼没到家,这没有任何取巧之法,神意一断心盘皆散,就需要彻底重新开始。假如做不到一气呵成,要么是心法未悟透、那么修为根基还不够。 丁奇却没有多少时间陪他耗,这次只能在这里陪他三天,因为五天后就要过春节了。此番凝炼心盘不成功也不必着急,丁奇离开后华真行可以自己再慢慢炼,这次只当是找感觉。 且不提华真行在神隐之国中修炼,远在瓦歌市的瓦格良,也迎来了人生中迄今为止最巅峰的成就。他突破了养元术三境修为,终于成为一名三级养元师。 瓦格良的机缘真是无人能比,华真行直接帮他体悟相应的身心状态,用一枚五气丹为施法中介,亲手为其调理神气、护法炼形。 他再去修炼养元术,假如还入不了门,那可能就是真没什么指望了。 华真行这番手段,原本是打算用在夏尔身上的,先顺手拿瓦格良做个试验,并根据实际情况随时修改方案,假如试验不成功则需要再换一条思路。 结果在瓦格良身上试验成功了,夏尔那边却用不着了。 这种手段注定是无法推广的,而且华真行心里也很清楚,瓦格良能入门还有其他因素,这种模式未必适合所有人。 至于入门之后再修行,就得靠瓦里希自己了。华真行使用的种种手段,主要是改变了他的心境、改善了他的体质。 看来他的资质原本就不错,华真行离开瓦歌矿业之后,瓦格良用了一年时间,终于突破了三境。 这一年来瓦歌矿业发生了很多变化,它不再是直属伊卖雷集团的子公司,而是被罗柴德控股的壳公司收购,且被几里国境内的金典行矿业公司接管。 瓦格良的日子过得很舒服,甚至感觉从来没有好。他是第二矿区的负责人,按照以往的经验,这已经是当地雇员职位的天花板。 他现在的职位再往上,就只有瓦歌矿业集团的副总裁和总裁这两个级别了,都是由罗巴联盟总部那边直接任务并派遣人员。 瓦格良平日甚至已不再去想,自己的身份是瓦里希,其实仍是瓦歌矿业集团的董事长兼ceo,无论是罗柴德还是金典行,并没有免他的职。 华真行离开后,司马值一直坐镇瓦歌矿业,华真行特意传了司马值幻形神术。约高乐教华真行时很简单,可是华真行想教会司马值却不容易,颇费了一费功夫。 这不是徒弟的原因,而是师父的水平差得太远。华真行没有大成修为,并未掌握神念心印,只能通过亲自演示与讲解的方式,让司马值跟着去体会,最后好歹还是给教会了。 在三湖镇三兄弟当中,杨老头最很看司马值,认为他的资质最佳,虽毛病最多但潜力也最大。 这一年来,“瓦里希”还在坚持工作,经常上班主持会议、签署文件啥的。 但是在外人看来,这位集团一把手的身体好像越来越差了,总是请病假休息,闲暇时露面的时间也越来越少。其性格也变得越来越孤僻,没事就喜欢独自待在公寓里,几乎没有什么娱乐和社交……这其实都是司马值在扮演。 瓦格良突破了三境水平,等到休息日兴冲冲地去了当地的养元术中心,按程序汇报修炼进展、申请三级考核,然后顺利的拿到了三级证书,随后被叫到了主任办公室。 几里国的养元术总中心,在班达市郊外的三湖镇扶风园,在其他六个邦区又陆续设立了分中心。瓦歌市的养元术中心也位于郊外,地点就在瓦歌矿业总部及第一矿区的旁边,那一带相当于一个工人小镇了。司马值暂时兼任该中心的主任。 瓦格良进屋关上门,很客气地加了声司马主任。司马值招手道:“瓦里希先生,请过来坐。” 中心的每一名学员突破三境、通过考核后,司马主任都会单独与其见面谈话,这本是正常程序。可是瓦格良一听这个称呼就觉得不对劲,因为对方居然叫他瓦里希! 见瓦格良发愣,司马值站起身倒了一杯茶,又招呼道:“不要紧张,也必惊讶,其实我一直清楚你的身份。但是基于保密的要求,我也一直没有告诉你这件事……最近夏普巴泄密案件的处理通报,你也学习了吧?” 瓦格良赶紧点头道:“前两天刚刚学习了,还组织开会讨论了,我们所有人都表示,一定要引以为戒!真没想到竟会出这种事,更没想到组织会处理得这么快!” 组织这个词,是瓦格良一年前学会的,刚开始用来指代工作组,后来也指代新联盟,再后来还用来指代养元术中心,几乎成了瓦格良的口头禅。 此刻他们是用东国语交谈,基本没有交流障碍。 司马值:“养元师总部的意见,就是不要留着问题过年!下一步便要建立保密制度、进行保密培训。不止是我们养元师总部要搞,整个新联盟政府都要加强这方面的工作。 中心的前期培训都是免费的、义务的,目的是为了尽可能的筛选与培养人才。你如今已经是三级养元师,须遵守养元师的行为规范和保密条例。 如果你愿意正式加入养元师总部,还能享受相应的权利和义务,得签属一些文件和协议……先好好看一看,有什么疑问可以现场咨询。 假如你因为个人原因,不能或者不愿意正式加入养元谷,我们也并不勉强。 只要你遵纪守法、接受养元师总部的统一监管,并继续在岗位上做出贡献,我们也算是达到了为社会培养人才的目的。” 这是一番按照正常流程进行的谈话,而且是几天前进一步完善的制度。 瓦格良快速翻看了桌上的几份文件,并没有什么疑问,很痛快地拿起了签字笔正准备签字,却突然停下来抬头道:“司马主任,我究竟应该签什么名字呢?” 司马值笑了:“这正是我今天找你来的主要目的,你究竟应该签什么名字?关于身份问题,今天也应该做个了断了!” 384、每人都有一次机会 尽管瓦格良并不清楚,这一年来扮演“瓦里希”的人已是司马值,而非他所认为的“风自宾”,但他也知道,风自宾不可能永远代替他去扮演瓦里希这个身份。 如今终于到了要摊牌的时候,他小心翼翼地问道:“司马导师,听您的意思,组织可以让我选择其中一个身份?”不自觉中连称呼都变了,由司马主任变成了司马导师。 司马值笑道:“不是组织让你选,而是你自己要做出选择。选择了哪个身份,就代表你选择了什么样的人生。” 瓦格良:“这不是问题,真正的问题是,后续的事情怎么处理?” 在“瓦里希”和“瓦格良”之间选择一个身份并不难,真正麻烦的是怎么处理另一个身份。 这一年多以来,“瓦格良”与“瓦里希”经常出现在同一个场合,就连集团的同事们都已经习惯了。仔细看,他们长得非常像,五官轮廓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很多人都发现了这一点。 有人开玩笑说,瓦格良可能是大老板失散多年的亲兄弟,还有人说,瓦里希的祖先可能也来过黑荒大陆,瓦格良则是他在这里留下的后裔。玩笑归玩笑,没有人怀疑这两个人其实是同一个人。 经过司马值的房间扮演,“瓦里希”的身体似乎越来越弱,人的气质也变得越来越阴郁孤僻。 而瓦格良给人的印象一直就是这么健康、强壮、开朗、乐观,从最底层的矿工一步步走到了第二矿区负责人的位置。 司马值盯着他看了几秒钟,这才开口道:“有些话,我原本不想先告诉你,要等到你自己做出选择后再说。但看在你叫我一声导师的份上,我就提前讲了吧。 假如你选择恢复瓦里希的身份,瓦格良就会被调走、不再出现。但是现在的瓦歌矿业股东方已经重组,你也将会被调离瓦歌矿业,也就是说将被解职。 至于你回到罗巴联盟后还有什么别的职位,就看伊卖雷集团那边怎么安排了,你们这批人其实是伊卖雷集团派来的员工……” 瓦格良:“依我判断,十有八九也就是失业了。这次的重组协议我看过,相关的条款要求新股东对我们这批派驻人员进行妥善安置,解职需要支付一笔遣散补偿,意思已经很清楚了,我们其实是被打包卖了。” 司马值接着说道:“这份重组协议我也清楚,假如你选择恢复瓦里希的身份,会得到一笔遣散费用。是设法回到伊卖雷集团,还是重新求职,都由你自己决定。” 瓦格良:“我还可以留在这里,继续应聘瓦歌矿业的职位吗?” 司马值:“这么做是你的自由,但是瓦歌矿业会不会聘用你,聘用你之后会安排在什么岗位,就是另一回事了。东国有句俗语叫‘脱裤子放屁’,难道你已经决定要这么做吗?” 瓦格良赶紧摆手道:“不是不是,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就是好奇,想问一问……假如我选择继续保留瓦格良的身份呢?” 司马值:“假如你选择保留瓦格良的身份,那么瓦里希这个身份怎么处理,其实可以由你自己决定,我们可以提供帮助。” 瓦格良:“导师您有什么建议呢?” 司马值:“既然瓦格良还在这里,那么世上就不应该再有瓦里希了。简单点说吧,你想让瓦里希怎么死?是生病还是意外?假如是意外,你的法定继承人还可以多拿一笔赔偿。” 瓦格良:“还是病逝比较好。我原先就得了绝症,假如没有遇到组织,现在也差不多该没了,这么处理顺理成章。” 司马值点了点头道:“可是这样拿到的赔偿会比较少。” 瓦格良:“我知道规定,病故也是有抚恤的,虽然比意外少,但我也不好意思拿那笔钱呀。” 司马值:“赔偿和抚恤,都不是给瓦格良的,而是给瓦里希的法定财产继承人。如果你选择了瓦格良的身份,瓦里希的存款、补偿金都与你没关系了。” 瓦格良:“这些都无所谓,我只想问……” 司马值打断他道:“那一屋子酒还是你的,你可以自己送给自己。” 瓦格良:“那没有问题了,我可签字了吗?” 司马值:“你既然已经想好了,愿意签就签呗!” 桌上一共有五份协议书、承诺书之类的文件,瓦格良飞快地签好,用的就是这个东国语名字。 他如今担任第二矿区负责人也有不短时间了,也经常用这个名字签字,早已很熟练,都写出行书体了。 司马值将这些文件都收好,起身放进了旁边的柜子里,走过来伸手道:“欢迎您,瓦格良同志!” 瓦格良赶紧躬身握手,问道:“这是我的荣幸,请问组织对我的下一步工作有什么安排?” 司马值:“瓦里希董事长不幸病故,就算他还活着也会被解职。瓦歌矿业需要任命新的领导层,金典行提名了你,瓦格良,担任下一任董事长兼总经理。 你上任之后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完成瓦歌矿业的领导层改组,也该到时间了。 原先由伊卖雷集团派驻来的部分高层领导,尤其是工程技术人员,假如愿意继续在这里工作,我们可以先解职,然后重新聘用。 这些人中,哪些应该遣散,让他们回罗巴联盟,哪些人应该尽量劝说他们留下来……从集团发展的角度,该怎么做,我相信你都心中有数。 至于程序上怎么处理,有合同的就按合同办事,该给什么补偿就给什么补偿。应该没有人比你更熟悉这家矿业集团,你不仅担任过董事长,也从底层做起,从事了各级工作。 但还有些话我要提前说清楚,伊卖雷集团给瓦里希开的薪水是每年税后三十万罗元,直接打到你在别利国的银行账户上。 瓦歌矿业集团重新任命的董事长,目前的年薪差不多只有三万罗元,而且是用几里国新币支付的,你没有意见吧?” 瓦格良的手就一直握着没放:“没意见,一点意见都没有!我选择了保留瓦格良这个身份,原本以为要继续担任第二矿区负责人,现在的年薪还不到两万罗元呢,但我已经很满足了,没想到还能再当上董事长!” 司马值:“实在是没有更合适的人选啊,所以才费了这么一番工夫来培养你!等你正式上任,我也就可以离开瓦歌市了,这么说我还得谢谢你。” 瓦格良有些惊讶道:“您不留在这里当中心主任了?”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竟然很有几分不舍之意。 司马值笑道:“养元师总部会派一名新主任过来,而我早就想调回去了。工作组的过渡任务早已完成,我留在这里兼任中心主任,主要是照看瓦歌矿业,这段时间有很多大事,我都错过了。” 瓦格良:“瓦歌矿业让宁费心了!导师您如果有时间,也希望能经常回来看看,指点学员、视察工作。” 瓦歌矿业的董事长瓦里希先生积劳成疾,不幸逝世,按照他的遗言,遗体将就地火化,骨灰撒在他热爱的这片土地上。 世界养元师总部,新加入了一名三级养元师,所属机构为瓦歌市养元术中心。瓦歌矿业又迎来了一位新的董事长兼ceo,就是原第二矿区负责人瓦格良先生,也不知是旧瓶装新酒还是新瓶装旧酒。 瓦里希的父母已不在世,也没有兄弟姐妹,至于其他的亲戚皆多年没有来往。他有两任前妻,给他生了三个孩子。虽说这三个孩子后来发现都不是他亲生的,但他每年都要支付高昂的抚养费用,再加上各类保险和税费,这就花了他年收入的大半。 如今他在工作岗位上病故,当然有抚恤补偿。至于这笔钱最终会落到谁手里,就由罗巴联盟那边的律师处理吧,已与现在的瓦格良无关。 瓦里希在“临终”前,将自己来到黑荒大陆后收藏的酒,都送给了他在这里结识的瓦格良先生,因为他们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失散多年的亲兄弟。 瓦格良升任董事长,司马值终于完成了任务,收拾东西赶回三湖镇过年,算是皆大欢喜。但是有一件事司马值没有告诉瓦格良,就是关于他签属的那几份协议。 由各行各业、各单位组织推荐学员,由各地养元术中心进行选拔,组织养元术培训。学员们无论能否修炼入门,都不白来,它同时也是新联盟的基层干部培训以及政策宣传班。 能入门的学员,则在导师的指点下继续修习养元术,这些内部培训都是免费的。学员一旦突破了三级水平、通过了三级养元师的考核,就需要做出选择,是否正式加入养元谷? 中心并不勉强任何人,甚至也不会进行任何诱导性的劝说,加不加入全凭学员自己的意愿。但学员们并不知道,选择的机会基本只有这一次。 一旦他们没有选择加入养元谷,哪怕说想回去再考虑考虑,养元谷的大门也就几乎是永远关闭了。回头再想加入养元谷,除非有总部不得不考虑的特殊缘由,否则这种人的申请是永远通不过的。 什么是总部不得考虑的特殊缘由?这可说不好!挽救养元谷于危难之中?为养元术的修炼理论与培训实践做出重大贡献?勾引杨老头并将之搞定?一般人也就不要去指望了。 这是华真行做出的最新规定,但并不对外公开。比如司马值今天让瓦格良签那些协议书和承诺书的时候,只让他要看仔细,却不可能做这方面的提示甚至是暗示。 华真行的用意很简单。 各地养元术中心内部培养的学员,大多是新联盟各级组织和单位推荐的重点培养对象。他们习得秘法、突破三境,获得了常人难以想象的机缘,却不选择正式加入养元谷,那么养元谷将来也不会再欢迎他们再加入。 内部学员唯一的机会,就在主任办公室中谈话的时候,假如当时没有签字加入养元谷,离开这间办公室之后,养元谷的大门就几乎等于永远关上了。 这个选择的过程很短暂,学员们当时也不清楚后果,好像并不是很合理。但华真行却认为它很公平,就代表了学员内心中真实的意愿,以及养元谷遴选“弟子”的最基本的要求。 没有选择加入养元谷的三级养元师,他们的证书管理就不在养元谷内部的世界养元师总部了,而是放到国际养元术协会统一登记管理,这个协会的职能基本是对外的。 继续培训三级学员的代价是很大的,与培训一、二级学员相比,其投入将呈指数级增长。而且就算在最理想的条件下,三级学员最终达到四级水平的概率,也不超过百分之十。 所以在养元术中心创办初期,曼曼受华真行的启发,甚至让最早的那批三级学员用神识粹炼之功将矿金提炼成纯金,以补贴经费。 但这么做只能是小打小闹,更主要的目的还是借此磨砺元神,假如达到一定规模,便既无必要也不经济。 纯度已经接近百分之七十的矿金,将其开采并筛集起来,就是黄金生产的最大成本。假如已经能够规模化开采大量矿金,那么建一个现代化的提炼工厂,生产纯金其实非常简单。 好在三级学员已有神识粹物之功,可以参与其他很多工作了,比如寻找、采集、提炼很多种春容丹的原材料,参与法阵建设等等。 这些工作,都已经涉及到养元谷的某些核心机密,只有正式加入养元谷的学员才有资格接触,养元谷会也会继续培养他们。 那么没有选择正式加入养元谷的三级养元师,想继续修炼养元术怎么办?将来倒是有另一个办法。 华真行已计划在碧空湖景区,以国际养元术协会的名义,举办对外的培训班。培训班具体的形式如今还没有确定,因为碧空湖景区还没有打造完成呢,但华真行已有初步设想。 不论是哪级养元师的培训,每期大约两到三周时间,其中三级养元师培训班的收费,至少也得东国币一百万以上吧? 假如这样的养元师突破了四级,还想继续修炼养元术怎么办?对不起,国际养元术协会也不可能举办这种对外的、公开的四级培训班,世上无论哪个修行组织、哪派宗门都不可能做这种事。 这种人届时只有两个选择,要么申请加入养元谷,要么设法加入别的宗门。加入别的宗门倒可以继续修炼,但修炼的未必还是养元术,很可能要改修别的秘法。 来自外界的“野生养元师”,突破四级后提出申请,根据其人的实际情况,还有可能加入养元谷。 但养元术中心内部培养出来的养元师,假如当初没有选择加入养元谷,以后再提出申请,则几乎不会则获得批准。 如此说来,其实每人都有一次机会。 已经顺利加入养元谷的瓦格良,当然就不必知道这些了。他仍是瓦歌矿业的董事长兼总经理,好像只是改了个名字,却真真切切地体会到,这就是一次蜕变与新生。 385、强者心态 在神隐之国中,华真行终于凝炼心盘成功。可惜丁老师已经走了,否则他一定会很惊讶。 丁奇曾说过,以自己当年的水准,假如凝炼神隐之国的心盘,至少需要七天。这指的是他本人修炼方外秘法突破大成之前的水平,而不是以年龄或其他因素去做比较。 华真行凝炼心盘成功,则用了三天,具体时间则是在他进入神隐之国的五天后。前两天时间,华真行在丁奇的现场指导下,反复尝试找感觉,却总是差了那么一丝。 他不是不想一气呵成,可是每次都做不到神意绵而不断,最短的一次在半小时内尚未凝炼的心盘就崩散了,又得重新开始。 按丁奇的说法,假如境界未至,做不到就是做不到,试多少次也没用。 华真行是在两天后终于进入状态的,以一个稳定的节奏行走在神隐之国中,手持神隐枪所化的骨杖,脚下的速度极快,感觉仿佛已不是在这个世界中行走,而是他的脚步化为这个世界的运转节奏与心跳韵律。 丁奇见此,便没有再打扰他,到了该走的时间便自行离开了神隐之国,甚至都没有叫住华真行打招呼,因为那样会打断他的神意。 在丁奇离开的三个小时之后,华真行止住了脚步,他终于凝炼神隐之国心盘成功。这一瞬间仿佛是顿悟,他在元神中构筑了一个完整的神隐之国,包含各种细节。 他的神识仍有诸多未及之处,但这个世界的构架是完整的,已浑然一体,也真正祭炼了手中的骨杖,此时才清晰地理解了所谓控界之宝的概念。 它并非是扶风盘之于养元谷那样的洞天阵枢,这里也不是什么大阵,就是一个完整的小世界,而骨杖就是这个世界的缩影,包含神隐之国的一切信息。 掌握了这根骨杖,仿佛就掌握了这个世界,可以不断地去深入了解它、体会它,这个过程好似无穷无尽。哪怕将这根骨杖带出神隐之国,仍然可以感应和体会这个世界。 骨杖是神隐枪所化,华真行也等于解锁了神隐枪全部的妙用,终于彻底成为神器之主。解锁了全部的妙用,并不代表能够掌握和使用,具体还要看华真行本人的修为。 华真行也明白了一件事,杨老头肯定来过神隐之国,也肯定修炼了方外秘法、凝炼了神隐之国的心盘,否则也不可能将这根骨杖合器炼化为神隐枪。 他老人家真是多才多艺、活得有趣,居然还有兴致跑到这种地方干这种事。 华真行收起骨杖,又化为手镯状戴在右腕上。神隐之国的控界之宝就是神隐枪,却不能说神隐枪只是神隐之国的控界之宝,这只是它的诸多妙用之一。 华真行莫名有一种很膨胀的感觉,手持神隐枪他在这个世界就是无敌的。 假如此时那位尼禄大神术师又跳了出来,他根本就用不着借助碧空洗大阵,直接就能让对方品尝与整个世界为敌的滋味! 可惜这种无敌状态好像没什么卵用,因为他只在神隐之国中才有这等本事。而这里连一个人都没有,更别提有谁会跳出来与他为敌了。 尽管如此,华真行还是有那么一段时间的意气风发,背手四顾仿佛绝世高人,先自己过了把瘾,可惜没人捧场啊,于是很快就收敛了心态……又给手机充上了两格电。 他终于一气呵成凝炼了神隐之国的心盘,只用了三天时间,可惜丁老师没有看到。 华真行还有一种感觉,凝炼心盘成功后,他好像可以在这个世界里瞬移,不仅心念所及就可以感知神隐之国的每个角落,而且一步踏出便可以出现在任何地方。 这不是错觉,是真实的,可他却做不到,因为修为还差了那么一层。这是一种很难形容的怔悟,已清楚假如修为更进一层就可做到什么,但偏偏就差了那么一步。 那就老老实实自己往回走吧,他又来到了门户处的那座祭坛上,看见了一个黄金釜。釜中放着三十六枚五气丹,这是丁老师留下的。 丁老师有空间神器,这次随身带了不少药材,都是在东国准备好甚至已经祭炼好的,用华真行给他的最新丹方,最终炼成了这么多五气丹。 华真行拿起一枚以神识仔细感应其灵效,他对五气丹是再了解不过,不仅亲手炼制了很多枚,还亲手分解了更多的五气丹,以其为主材料炼制成春容丹。 这批五气丹,丹方是全新的,用了五种完全不同的、甚至华真行此前都没听说过的灵药炼制。但是成丹之后,竟然与华真行此前炼制的五气丹并无区别,就是一种东西,令人不得不感叹丹法的神奇! 按华真行和丁奇协商的方案,方外门那边可以用五气丹与养元谷直接交换春容丹,交换比例是九枚五气丹换一盒春容丹,材料、场地都由方外门自己解决。 一枚五气丹可以炼制九盒春容丹,九枚五气丹可以炼制八十一盒春容丹,这样看丁老师岂不是吃了大亏?但是账绝对不能这么算。 五气丹虽是炼制春容丹的主材料,但还要添加其他大量的辅材,辅料在丹方中的用量是五气丹的几十倍,起到各种增灵、蕴化、解毒的效果。 一盒春容丹共有三百六十枚,每一枚都不一样,各有编号需要按顺序服用,所以春容丹不是一枚丹药或一种丹药,而是极其复杂的一组丹药。 华真行以形神为药鼎,徒手都能炼成五气丹,但仅有五气丹是远远不够的。哪怕借助投入巨量资源打造的碧空洗大阵,以他现在的修为也无法炼制春容丹。 所以这个交易比例基本是合理的,更重要的是,与方外门达成这样的合作协议,也会给将来更多的此类合作提供参照标准。大家都按这个标准执行,不必单独再讨价还价。 丁奇还华真行达成了另一项合作协议,由方外门来负责青耳散的供货,也是直接用青耳三来交换春容丹,比例是一千份青耳散换一盒春容丹。 一份青耳散,是指炼制一盒春容丹时的最大用量,大约五克左右,一千份就是十斤,这个比例也是相对合理的。 青耳散不仅是炼制五气丹的原材料,它本身是一味灵药,假如丁奇那边其他灵药采集得不够,或者五气丹炼制不过来,直接提青耳散换五气丹也是一柱好生意。 起初华真行并没有太重视方外门,那边连普通弟子加一起才二十几个人够干啥的?后来听说丁奇不仅创立了方外门,还联合其他方外世界创立了一个方外联盟,至少在搜集与加工原材料方面有很多人手。 华真行与丁老师合作,也是春容丹中心与方外门合作,将对方视为材料供应商,为将来的产能扩张打铺垫。这并不影响他与约高乐之间的交易,约高乐的角色是总代理销售商。 丁老师提供的那点五气丹或青耳散,每年也换不回多少盒春容丹,甚至远远赶不上养元谷发福利的数量,方外联盟内部也就消化了。 尽管如此,华真行觉得还是需要和约高乐打声招呼,互相之间通个气,别有误会。 丁老师还给华真行留了一段话,就是出门前对着这个世界说的。华真行凝炼神隐之国心盘成功后,只要他愿意,也能接收到这个世界的信息,清楚这段时间发生的各种事情。 这是一种强大的能力,使用起来也是有代价的,需要耗费神气法力去运转心盘。华真行尽管能做到,却不可能无限制地那么做,比如搞清楚有多少只蜥蜴在这几天生了多少窝蛋等等,但聆听丁奇老师的留言毫无问题。 “不好意思,耽误你过年了。原本这次带你来,只是让你找到感觉。你已经能够自己开户门户出入,下次再来差不多就能凝炼心盘成功。 可是我也没想到,你这么快就能进入状态,底子太好了,比我这种二十五岁才半路入门的修士强太多了!看你的样子应该想一气呵成,我就不打扰了。 我曾经也有独自一人过年的经历,那时在一间宿舍里,感觉整个世界就剩下了自己。而你比我幸运多了,是真的拥有了一个世界。 虽然错过了春节,但这也是人生中难得的经历。修行就伴随着付出,得到什么的同时也会错过什么。我会跟几位老人家打招呼的,你可能赶不回去过年,提前祝新春愉快!” 华真行“读”到这段留言时有点懵,然后就笑了。这段话是丁老师几个小时前留下的,他大概没有想到,华真行这么快就凝炼心盘成功了吧? 按照东国传统历法,后天才是除夕呢!华真行完全不耽误过年。丁老师的修为早已突破大成,看来大成修士的推演,也可能出各种偏差。 这不能怪丁老师的判断十五,只因为他太优秀了!华真行不禁如是想,可是在这个空无一人的世界里,也找不到人去炫耀啊。 他突然又想起了杨老头说过的话:知道自己很牛逼就行了,不需要告诉任何人,这才是真正的装逼境界。 换句话说,真正的强者是不需要炫耀的,那一种典型的弱者补偿心态。所以华真行收起了炫耀的心思,仿佛找到了真正的强者感觉。 华真行解下背包,将这三十六枚五气丹都给收了起来。至于那个黄金釜他是带不走的,就是丁老师从此地废墟中拣来的东西,并非丹炉,就是当个容器。 怎么还要用背包装东西,他难道没有突破大成修为、能使用空间神器吗?当然还没有,仅仅是凝炼心盘成功而已,假如按方外秘法的境界,算是达到了五境圆满。 华真行的修为根基是养元术,他主要目的,是借用这种方式窥见破开关障的门径,却不太可能在这里尝试,否则真要一个人待在神隐之国中过年了。 五气丹如李子大小,带着玛瑙状的五彩纹路,质地比玛瑙还硬,感觉比石头还沉。这么一大包体积可不小,也非常重。假如背包不是特制的,估计都兜不住。 华真行走出神隐之门便掏出了手机,又走了一段路才找到信号,边走边看留言,一条条回复。他在神隐之国中虽未突破大成修为,却练成了羡慕已久的绝技——徒手充电。 按杨特红的说法,理论上四境修为就可以有这个本事了。华真行当初为此连炸了好几部手机,还好他不是一般人,否则都不知道手是否还在? 然后有很长一段时间他就不敢再试了,做不到的事情非得跟自己过不去也没用,再说他也不应该那么浪费。 突破五境后试再了一回,他又炸了好几部手段,还好都是特意买来做试验的便宜货。 成为六级养元师之后,华真行已能徒手炼制五气丹,神识控制已极其精微,又试了,还是连炸三部手机。有一次让范达克给看见了,问明缘由之后,范达克眼泪都笑出来了。 给手机充电,而不需要其他的电源,华真行做不到,但在范达克看来很容易就能解决。 大壳子在研究所里搞了一个小型蓄能发电装置,又接了一个稳压变流装置,便可以插上手机充电器了。而且这套装置是便携的,可以装在一个不大的旅行包里。 使用时,四境修士可以用法力催动,其核心居然就是一枚华真行“发明”并推广的有光珠,然后经过能量转化便可实现手机充电,问题就这么圆满解决。 华真行看了之后夸了大壳子一顿,也差点揍了他一顿。 这样的无源充电技术确实是一条思路,但华真行需要这么费劲吗?哪怕搞个手摇式的发电机,再加上稳流变压装置,不用任何神通术法,就是用手摇,凭他的体力同样能给手机充电啊! 但这次凝炼神隐之国心盘成功,华真行找到了一种无所不能的感觉,至少是在修为能力所及的范围内,各种手段都运用自如。 神隐之国中当然收不到外界的信号,他的手机也没电了,临出门之前花了点时间,又徒手给充上了。这种事不能着急蛮干,所以并没有充太满,只要出门能用就行。 离开了神隐之国,感觉就不太一样了,华真行也不敢在外面直接试,回头再找一批便宜的手机做做试验,看看在外面的世界能否掌控自如。 首先是曼曼的留言,听说他不能回杂货铺或养元谷过春节,而在某个秘境中修炼,曼曼表示关心与鼓励。 其实杨老头的留言,喊他修炼出来后早点回家做饭,春节也不就是一天,正月里都是年呢…… 华真行告诉曼曼,有些事丁老师并没有预计到,自己今天就回去了。然后告诉杨老头,明天就由他负责掌勺。 临时又有司马值的留言跳出来,说是过年期间想来拜访请教,同时简要汇报了瓦歌矿业那边完成任务的情况。 接下来他又准备回复约高乐的信息。约高乐这几天一直在找他但联系不上,留言说有关尼碌大神术师的事情,最好能约个时间专门沟通。 神隐之门那边当然没有信号,但是往高桥镇方向走一段路就有了。 高桥镇和水电站工地都有信号塔架,采用的东国4g5g技术。5g信号覆盖不了这么远,但4g信号差不多能覆盖到这个距离,只是随着地势变化时断时续,所以接收和发送消息很不顺畅。 正低着头刷着手机往前走呢,前方突然有人喝道:“走路怎么不抬头呢?差点撞着我!” 华真行猛抬头吃了一惊,随即笑道:“约先生,您怎么跑这儿碰瓷来了?” 386、神的权柄 前方两尺远站着的人正在约高乐,穿着修身款的长风衣,脚蹬一双半高腰皮靴,显得很帅气,此刻却瞪眼道:“说我碰瓷,明明是你边走路边刷手机! 没看过新闻吗,走路低头刷手机,掉坑里、掉沟里、掉楼下、掉河里、掉海里、撞门上、撞树上……世界上每年有多少起这种意外事故? 你要是撞着我倒没事,假如撞着哪位老人家呢,岂不是害人害己?” 华真行刚才低头刷手机,脚步却一直没停,但以他的神识根本就不用看路啊,却没有发现站在前面的约高乐,只能说对方是故意隐匿了形神。 华真行倒也没有纠缠,笑着揣起手机道:“是我不对,刷机不走路、走路不刷机,多谢您提醒。我刚看见您的留言正要回复,可惜信号不太好,一直没发出去。 您不是说要约个时间找我专门沟通吗,我还以为是打电话或者视频呢,怎么亲自跑到这里来了,难道您不用回家过年吗?” 约高乐瞪眼道:“我是冈比斯庭的人,过什么春节!这不是给自己找事吗?” 华真行这才反应过来,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哎呀!我差点忘了你们不过春节,甚至还不允许祭祖,只信奉神明。” 约高乐:“就是嘛!假如有人告密,消息传到冈比斯庭,就算我是地位崇高的大神术师,也会有麻烦的……因为你,我最近得罪的人可不少啊。” 华真行一时有些发怔,这是什么话,你不干这种事不就没人能告密吗?不禁纳闷道:“听约先生的意思,您还真要找地方过年啊?” 约高乐:“来都来了,反正没别的事,就上你家喝酒怎样?也不能算过年啊,就是除夕这天找人喝顿酒呗!” 华真行有点想笑又憋住了:“上人家喝酒,有挑大年三十的吗?” 约高乐:“有啊,当然有啊,就是我嘛。我是冈比斯庭的大神术师,没这些讲究的,再说了,这里是几里国又不是东国。你不会用此事当借口,向冈比斯庭找茬告我吧?” 华真行:“您应该问我,后天会不会请您喝酒?” 约高乐:“你会不会请我呀?” 华真行叹了口气:“那就请您一起来吧,反正冈比斯庭又不过年,怪可怜的。” 约高乐嘟囔道:“我们有别的节日!”紧接着语气一转,“今年在哪儿做年夜饭啊,养元谷还是杂货铺?” 华真行:“今年的年夜饭比较复杂,一两句话说不清。” 约高乐眼神一亮:“是吗,你都要做什么菜啊?” 华真行:“不是菜的事。养元谷里有一顿年夜饭,所有驻守的导师和学员一起。有的导师已经把家属接过来了,回家过年,但谷中还有不少驻守人员。 我和杨总在养元谷和大家一起吃年夜饭。棕榈庄园那边,柯夫子陪工作人员吃集体年夜饭。新田镇那边,也开个大席,墨大爷带着大家一起吃,曼曼也在。 这三处大席都是下午,中午十二点之后就开席,吃完了我再回非索港杂货铺,三位老人家也都过来吃顿晚饭……所以这么算是两顿年夜饭。” 约高乐:“这是要赶场子啊,这么热闹?” 华真行:“这是新几里国成立后的第一个春节,各地都会组织类似的活动。这里虽然不是东国,但也可以打造自己的文化传统,搞出几里特色来。请问您想在哪里、吃哪顿年夜饭?” 约高乐:“我这个身份,就不适合出席大场合了,后天到杂货铺吃晚饭就好,是你亲手做的吧?” 华真行:“是的,只有这顿是我亲手做的。” 约高乐:“你中午还要在养元谷吃一顿大席,能赶得及吗?” 华真行:“当然来得及,提前就把各种材料都备好,吃完午饭就赶回来。从养元谷到杂货铺,直线距离只有不到八十公里,从天上飞的话很快。 约高乐:“华老板已经会飞了?” 华真行:“我还不会,但是有杨总和小板凳呢。您上次送的神器逍遥幡,给杨老头拿去当小板凳的坐垫了……我们从东国订购的两辆通用直升机也到货了,还可以坐直升机。” 欢想实业下订单,从东国采购了两架最新的20型通用直升机,计划军民两用,经过适当改装,原打算先用于解放几里国的军事行动中。 但是在前年年底,几里国的全境就基本解放了,去年三月新几里国便正式成立了,这两架直升机直到不久前才正式交付。 不是东国的生产速度太慢,而是新联盟的动手速度太快。东国那边并没有现货,自家的军队装备都缺,接到订单还要根据要求生产并改装,已经是特事特办了。 如今这两辆直升机还配了后勤保养团队,一辆调给了几里国新政府,平日的停放基地在摩旺市,国家元首夏尔总席可随时调用。 另一辆则停放在新田镇,负责往养元谷运送各种物资和装备,谷口处的科考站可以快速完成建设了。假如当地的援建单位有需要,也可以随时派直升机协助。 这些事情,包括新联盟的春节庆祝计划,都是华真行进入神隐之国之前就安排好的。约高乐闻言点头道:“那确实来得及,几点开席啊?我后天准时到!” 华真行:“您就不能早点来,帮忙摘个菜啥的?” 约高乐有些尴尬地笑了:“那好,我就尽量早点,你们几点钟能赶回来?” 华真行:“下午两点半,我和杨总肯定就赶回杂货铺了。” 约高乐:“还有谁呀?” 华真行:“三位老人家,洛克、连娜、曼曼、四大金刚。夏尔也从摩旺市赶过来,他还是第一次坐直升机呢,正好体验一下过过瘾。” 所谓四大金刚就是雷大金、李小阳、唐森至、李敬直,他们最早就是欢想实业的四位副总,因此得到了这样一个绰号组合。 欢想实业以及养元谷还有其他的高层,比如大丰收和沈四书,这次都回东国过年了,顺便还承担一些外交任务,有人则是自己回家吃第二顿年夜饭。 杂货铺的后院里也坐不下太多人,能在那个时间、在那里吃饭的,意义可不一般。夏尔是厚着脸皮非要来的,华真行也算是给足了面子。” 说到这里,华真行皱眉道:“约先生,您大老远跑来,就是为了吃一顿饭的事?” 约高乐:“民以食为天,所谓食者,可不仅仅是填饱肚子那一口吃的,它代表了生活条件、生活方式、生活习惯以及生活情趣,就象征着生活!” 华真行:“您的留言不是说,要跟我沟通尼碌大神术师的事吗?” 约高乐:“上门蹭饭总得找个借口吧,正好聊聊这件事。尼碌是一个传承自上古的姓氏,你干掉的那个人名字叫菲力斯,连我都只知道他是一位大神术师,却不清楚具体修为有多高。” 华真行:“他没跟人动过手吗?” 约高乐:“不是没跟人动过手,但是这个人特别谨慎又特别溜滑,非常不好对付,平时没有人愿意招惹……” 并非所有的神术师都隶属于冈比斯庭体系,比如菲力斯,他是苏格人,在茵国一带还拉了一帮神术师,搞了一个古神联盟。 这伙神术师不接受冈比斯庭的统一登记管理,冈比斯庭对此也很头疼。除非能抓到他们祸乱世间的证据,冈比斯庭除了暗中监督之外,拿他们没有也太好的办法。 尤其是菲力斯本人很难缠,据说他是个全才,擅长很多种高阶神术,特别是信息神术和空间神术。 信息神术有一个分支就是侦测神术,既可用于侦测同样可用于反侦测,他在这方面的水平是顶尖的,非常擅于潜行隐匿。至于高阶空间神术就更不用说了,无论逃跑还是偷袭,都是绝佳手段,堪称神出鬼没。 如此也就罢了,菲力斯顶多是溜滑而已,可是尼碌家族的祖先赫赫有名,擅长制作各种卷轴,虽数量不多但皆是精品。 没听说过菲力斯本人也擅长制作卷轴,可能是他不喜欢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吧,但他继承的高阶卷轴有多少,则谁都说不清,不少人和他发生冲突时都吃过这方面的亏。 既然如此,也就没人愿意主动招惹菲力斯了。菲力斯成立的古神联盟,游离在冈比斯庭体系之外,这些年也暗中搞了不少事,但没人能抓住什么把柄。 菲力斯不好惹,华真行对此是深有体会。假如那天不是阴差阳错出了各种意外状况,菲力斯早就跑掉了,连碧空洗大阵都留不住他。 碧空洗大阵都留不住他倒是其次,假如不是先后有九名六级导师及时赶到,接掌了阵枢外围的九处阵眼,华真行也顶不住菲力斯最后的卷轴攻击,碧空洗大阵差一点就让他给破了。 华真行事后才知道,丁老师和墨大爷正在外面看着呢。按当时的情况,只要大阵一破,若没有高人救援,他恐怕就被菲力斯抓走了。 至于菲力斯为什么会跑到农垦区来,还企图带走华真行逼问?因为他通过收买的内线获得了相关情报,主要目的是冲着生机药剂来的。 华真行不得不承认菲力斯的手段相当了得,分析判断能力也极强,他第一个发现了有关生机药剂最重要的线索,而且已经接近了真相,就差了那么一点。 在交谈的过程中夹杂了一道神念,上次隐枫山修士会事件的最终处理结果,约高乐也告诉了华真行。 冈比斯庭使用了雷霆手段,以理事长科尔勒为首的隐枫山修士会相关人等都被镇压,只有一名新晋级的大神术师拉波茨恰好在外游历得以逃脱,目前下落不明。 至于供职于冈比斯庭内部的阿达曼大神术师,经审查与此事并无直接关联,他事先对此毫不知情。 但说阿达曼与此毫无关系,也不能令人信服,他就出身于隐枫山修士会,在冈比斯庭担任神术师导师多年。隐枫山修士会暗中搞的很多事情,多少也借助了他的影响力和权威。 每一位大神术师都是宝贵的财富,没有证据也不能轻易处罚。所以冈比斯庭对阿达曼只是劝戒,将其调离了神术师培训导师的岗位,劝戒其五年内不能擅自离开冈比斯庭,专事研究工作,比如研究与制作卷轴啥的。 约高乐确定了菲力斯的身份后,冈比斯庭最近也展开了针对古神联盟的清剿行动。以前不好动他们是抓不住其犯事的证据,且菲力斯本人非常难以对付,谁知道他手里还有什么厉害的卷轴? 但这次的情况不一样,菲力斯居然袭击生机药剂原材料生产基地、企图绑架核心技术人员!冈比斯庭无论如何不能再容忍,更何况最大的刺头菲力斯已经被干掉了。 介绍了这些情况,约高乐叹了口气道:“抛出一副生机药剂,什么牛鬼蛇神都跳出来了。” 华真行皱眉道:“约先生,生机药剂成了冈比斯庭排除异己的诱饵,我好像是被您利用了?” 约高乐哼冷一声道:“这话说的,我难道就没有被你利用吗?假如没有冈比斯庭,没有我,你搞出春容丹还想推广,遇到的麻烦只会更大吧?” 华真行又笑了:“我只是就事论事,我们是合作伙伴嘛!但我很纳闷,怎会有这么多人想搞事?” 约高乐背手望着前方道:“有冈比斯庭以来,这世上的冲突也从未见少过。生机药剂这种东西,在某些人眼中,它甚至意味着窃取了神的权柄。” 春容丹或者说是其改头换面的生机药剂,可以让人留驻容颜,宛若神话传说中的青春之泉。在某些人看来,这简直是神才能拥有的权柄! 假如它只是罕见的天地奇物倒也罢了,偏偏是一种能量产的“商品”。哪怕目前只有一千多盒的出货量,其意义已非同一般。 既然冈比斯庭能搞出来,那么就说明其他的势力同样有可能搞出来,神术嘛,大家谁不会?想搞出这种东西最简单最有效的办法,就是窃取生机药剂的原料及生产工艺资料。 像这样的事情,肯定要在暗中进行,否则就等于直接与冈比斯庭这个庞然大物翻脸动手,所以有人就选择了从外围试探,比如去找罗柴德的麻烦,更有聪明人找到了华真行这里。 华真行反问道:“神的权柄?那么照您这么说,世上的医生岂不是都是窃取了神的权柄喽?” 这是一个老梗,或者说一个古老的典故,是关于决定论的,就是世上所发生的一切在冥冥中是否早已决定好? 决定论本身并非神学,但它的结论却很容易成为神学的工具。假如世上的一切在冥冥中早已决定,那么就很容易推导出这是全知全能的神的意志。 这就导致了一个设问,假如生了病,该不该看医生?假如一切早已决定,无论看不看医生,结果早已注定,那么看医生还有什么意义呢? 这与实践经验不符,至少有很多病,看了医生就能好,不看医生的话就会恶化乃至送命。 决定论对此也有进阶的解释,比如看不看医生这个决定,看似是人的自主选择,实际上也是早就决定的,只是选择的人自己不清楚而已。 由此又引出后世哲学家与科学家们讨论的“自由意志”命题。 华真行倒没想跟约高乐讨论这些,他只是说了这个典故。世上原本没有医生,生老病死仿佛是神的意志注定,那么医生的出现能挽救很多人的生命,是不是也相当于窃取了神的权柄? 华真行的意思,自己只是个造福人类的医生而已。按照杨老头的说法,上医治未病之病,那么能给大家带来青春和健康,便称得上是精诚大医了。 约高乐让他给逗乐了:“这话可不是我说的,而是某些人的潜意识,他们有意无意间难免会这样想。对这种人来说,医生是否窃取了神的权柄,你根本就不该问我,不会没学过历史吧?” 在上古时期,几乎所有的人类部族,医生曾经都代表了神的权柄,很久之后才完成了祛魅化。这个过程有早有晚,东国可以算是最早的,但其影响残余一直保留到了现代。 直到今天,还有人生了病去教堂祷告、去庙里烧香。当然了,从实用的角度,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也会很明智的地医院看医生,两不耽误。 上古时期更是巫医同源,身份合一,很多部族乃至王国的祭司阶层,同时拥有医生的身份,这就是祭司的权柄,而祭司代表了神。 到了中古时期,很多教会组织,也经常污蔑民间的医生为巫师。而另一方面,很多煽动叛乱者,早期聚拢流民的方式,也是以行医、施符水、送福音等名义。 所以约高乐才问华真行学没学过历史,假如世上真有“神的权柄”这种东西,那么医生无疑是掌握或窃取了它,至少是掌握了一部分,自古皆是。 华真行从小是个好学的孩子,怎能不知道这些,但这不是他要纠缠的话题,又问道:“古神联盟,听这个名字,他们信奉的应该不是冈比斯庭的神吧?” 约高乐点了点头:“是的,他们信奉的是更古老的神,而且不止一位,是一群。但是在当代社会,冈比斯庭已不可能因为这个原因就去剿灭他们。 从我个人的角度,更愿意默许他们存在的,甚至愿意尽量化解冈比斯庭内部某些人对他们的敌意。 但这一次的事情,与他们信奉的神无关,而是直接的利益冲突。他们招惹了冈比斯庭。假如我这边不动手,华老板恐怕也不会答应的,对吗?” 华真行点头道:“是啊,这回是自己找死啊!我不管他们信什么,姓张姓李都无所谓,就看他们做了什么。” 约高乐:“我们就别说他了,华老板,你这几天做了什么呀?我特意来找你,结果在前方山野突然失去了所有线索,我还以为你飞升了呢!” 华真行:“您能追踪到我?” 约高乐:“我的侦测神术,比菲力斯只强不弱。但你留下的信息消失得太彻底,我也很好奇,感觉是你这个人突然就从世界上消失了,究竟有何奇遇?” 华真行:“这是一个秘密。” 约高乐:“假如你告诉我,我发誓,不再告诉任何人。” 华真行笑了:“其实我去了神隐之国……” 华真行就是这么痛快,很多事情都不藏着掖着,在他看来神隐之国确实是一个秘密,没必要跟谁都讲,但可以告诉约高乐,当即就做了一番简要的介绍。 未得丁奇允许,华真行当然不能将方外秘法传授给约高乐,但是方外门以及方外秘法的存在,以及丁老师教他方外秘法的事,倒不必对约高乐保密。 华真行还顺便介绍了他与丁奇达成的合作,算是找到了一位外部供货商,也借此机会和约高乐这位总代理商通了个气。 两人边走边说话,就似散步般速度并不快,等他介绍完了,前方已到达天河湿地附近,约高乐突然停下脚步道:“这么有意思啊,能不能带我去见识一下?” 华真行:“现在吗?” 约高乐:“对,就现在,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也不耽误多少时间,我就进去看一眼,回头送你去杂货铺。” 华真行转身就走:“那好吧,看一眼就看一眼,反正离得也不远。”少年心态,不好说是炫耀也不好说是装逼,只是为了满足朋友的好奇心而已。 华真行刚刚祭炼神隐之国心盘成功,成为一个小世界之主,却无人见证也无人喝彩,就连惊叹都没有,结果一出门就遇到了约高乐这等高人。 他既然想去看,就带他去见识见识,华真行往回走的路上又简要介绍了一番神隐之国的历史。 进入神隐之国,约高乐是啧啧称奇,一跺脚便腾空飞起,身形化为一道无法察觉的流光,在整个世界呈螺旋状转了很多圈。 假如换一种情况,华真行根本无法追踪约高乐的行迹。但此刻在神隐之国中,他手持神隐枪所化的骨杖,就好似掌握了神的权柄,自能察觉他的动静轨迹。 387、赶时髦 华真行骨杖在手,运转神隐之国心盘,观看约高乐的行迹宛如内视。 确实能看见也能够追踪了,可元神却一阵恍惚,自从他突破三境修为、修证清明元神后,这种感觉已是久违了。 原因无他,约高乐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就算能“看”得见,华真行差点都让他给转晕了。 他还发现约高乐能同时出现在不同的地方,身形闪烁、轨迹不定,勉强以神识锁定,感觉也是一阵阵晕眩。 算了,就由着约高乐在那里兜圈子吧,不追踪了 时间不大,华真行又突然抬头,只见约高乐已经回来了,正背手站在正前方数十丈的高空道:“今日真是开了眼界,此地竟有这等秘境。曾有一支部族隐居数百年,可惜已灭绝。” 华真行:“约先生,您是否知晓他们为何灭绝?” 约高乐:“他们留下的墓葬尚有痕迹可寻,一百五十年前爆发瘟疫是主因。虽有祭司能免疫,但祭司也并非寿元无尽,百年前最后一位有修为的祭司寿尽,巫法传承断绝。 那时已人口锐减,剩余族人只是苟延残喘,新生后代也多有残障。按生物学的说法,就是种群持续退化,直至五十年前完全灭绝。” 这和丁老师的判断是一致的,而且描述的细节更加具体,华真行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终究只是长叹一声。 约高乐看出华真行的情绪不佳,又说道:“此事与你无关,你如今已是世界之主,至少在你手中,我看不会再有旧事重演。 既然来了一趟,不妨试试身手吧,看你在这里的本事有多大……尽管使出各种手段,看看能否将我打落云端?” 华真行提醒道:“约先生,您只是站在虚空,脚下并没有云。” 约高乐:“你跟谁学的?怎这么爱抬杠呢,我就是打个比方!” 约高乐话音未落,华真行不动声色地已经出手了,突然将约高乐的脚下的空气抽离,瞬间变成近似真空。 华真行跟人打架老有经验了,从小在非索港长大的他,也没听说过什么江湖规矩,更何况这又不是在竞技台上打比赛,不就是把约高乐弄掉下来嘛,他玩偷袭溜得很。 不料约高乐却纹丝未动,反而笑道:“华老板,你恐怕对飞天之能有所误解……” 他的话随即被呼号的风声给淹没了,其脚下空间抽成真空,周围的空气随即袭卷填补,刮起了一阵旋风。约高乐的身形既然没有掉下来,那么华真行就把他给卷下来。 华真行能操控这个世界里的风,此刻不是东南西北风,而是自上而下卷风,由刚才抽离空气而顺势发动,瞬间便狂风大作,只见一道卷龙从天而降、铺地散开。 已经看不见约高乐的立足之处,因为狂风中还夹杂着无数沙尘与碎石,但华真行的元神中却感应得很清楚,约高乐还站在那里。 “华老板,再给点力好不好,这手段也不行啊!”约高乐的声音又慢条斯理地传来,没有再被漫卷的狂风掩盖。 华真行举起了骨杖,沙尘和碎石消失了,又凝聚无数的风刃向约高乐卷去,其威力已超过了拉尔法大神术师当初冲他施展的暴击神术。 华真行刚开始只想操控天地变化把约高乐给弄下来,现在看是不行了,于是也展开了主动的攻击。 约高乐衣袂飘飞,终于扬起了右手,衣袖连挥姿势拽得很,就像站在主席台上阅兵、接连挥手示意呢。 风刃本无形,此刻却在空中带起一道道桔白色的光芒,就是铁人也绞成碎片了,但随着约高乐的手势,将之尽数湮灭。 华真行理论上应该还有手段,比如天崩地裂、天打雷劈之类的……既然约高乐站在几十丈高空不动,好似也可将地势隆起、直接怼到他脚下…… 可是华真行实际上却无法施展这些招数,他是在运转心盘操控天地,假如真搞出毁天灭地的动静,同样也等于在伤损心盘,进而伤及自己的元神——他也不能给这个世界造成毁伤性的破坏。 见约高乐还在空中高手挥手微笑,华真行的身形也被狂风卷起跃上虚空,站到了比约高乐还高的位置。 约高乐叫道:“哟,华老板,你怎么突然就会飞了?” 华真行:“乘风而起的小手段,算不得会飞,让约先生见笑了!” 控制风无法将约高乐给卷下来,倒是可以把自己给卷上去,以五境御形之能,在这种情况下倒是能定住身形。 话未说完,他手中的骨杖突然化为一根尖头长棍,朝着约高乐兜头便打。 斗法不行,又无法动用毁伤性破坏这个世界的手段,那就直接上神器砸吧。既然约高乐站在那里不动,只要打中了,华真行就有把握把他砸下来。 这根棍子可不简单,仿佛带着整个小世界的力量,也在执行这个世界的意志,就是要让约高乐落地。 约高乐没有接,身形向后一闪便躲过去了,似是瞬移,华真行的神识竟然没有锁定。但神隐枪是可以变化的,华真行周身带着风向前扑去,手腕一抖,神隐枪延伸而出直刺约高乐! 以这一枪的威势,假如再碰着当初的弗里克大神术师,华真行不用偷袭,也有把握再杀对方一次,他还顺势大叫了一声:“你有本事站着不动,有本事就别躲啊!” 华真行刚才没打算出这一枪,因为不想误伤,但此刻已经判断出形势了,他根本伤不了约高乐,于是便放手施为。 约高乐居然被他逗乐了,开口笑道:“这算什么梗?有本事偷人,有本事开门吗?” 华真行居然没听懂他在说什么。但约高乐也没再躲闪,伸手用中指迎向枪尖一点。华真行感觉形神巨震,假如没有整个世界的力量为缓冲,估计此刻就受伤了。 这一瞬间华真行神气法力运转不畅,神隐枪又飞回右腕化为手镯,周身狂风立止。 没有风势依托,他扎手扎脚地掉了下去,还好神气法力运转不畅只是刹那,落地之前又召唤狂风稳住身形,这才没有把自己摔出个好歹来。 没将约高乐打下来,反而自己摔下来了,幸亏及时稳住了,否则他将成为在自家世界中摔死的世界之主,说出去谁信啊? 华真行落地后高喊道:“约先生,看来我没法把你打落云端,却有把握让你飞不起来,要不咱们再试试?” 约高乐飘身形缓缓落地道:“想骗我自己落地对不对?好吧,你这一招得逞了!不必再动手了,我已经试出你有多厉害,要不是修为尚浅,还真有可能将我打落。” 华真行拱手道:“约先生的修为深不可测,佩服,佩服!” 约高乐:“以我的修为和你斗法,纯粹是欺负人,哪怕你是此世界之主。就算我对抗不了这个世界,但我还解决不了你这个人吗?” 华真行除了叹气还能说什么,在神隐之国中,身为世界之主,却输给了一个外来的客人。别说炫耀了,幸亏没有其他观众,否则丢人都丢到家了。 约高乐笑眯眯地又安慰道:“华老板不必气馁,我发过誓,有关神隐之国的事不会说出去。所以也没人会知道,你在这里也打不过我。 试法已毕,我也很惊奇,你在这里可比在外面厉害多了,假如菲力斯没死,跑进来也不是你的对手。 你是世界之主,就像手握了神的权柄,刚才的比试对你而言,其实是扬短避长了。还有很多事情,在这里只有你能做到,我却是做不到的。” 华真行喘了口气道:“别说什么神的权柄了,输了就是输了,哪怕在这里我也不是您的对手,修为相差毕竟太远。” 约高乐:“输给我倒无所谓,其实我就是想试试你的感觉,是不是好像无所不知、无所不能,却感觉总有力所难及之处?” 华真行点头道:“对对对,就是这个感觉。” 约高乐:“华老板能邀请我到这里作客,对于我的修行而言也是一番机缘。我能看出来,其实你并不怎么在意这个神隐之国,我来此的目的,就是要和华老板探讨所谓神的权柄。” 华真行苦笑道:“这个梗过不去了吗,怎么总扯它?我不信这些的。”华真行确实不信这些,所谓神的权柄,他从来就没有感觉。 曼曼就是海神族的祭司,号称继承了海神的权柄,但那又怎么样呢?华真行很清楚是怎么回事,而如今曼曼已经改修养元术,还成了养元术中心的主任。 养元术中心的公章和财务章、合同章,可比当初所谓海神的权柄好用多了,也更有实际价值和意义。 约高乐笑道:“你信不信没关系,其实它完全可用另一种方式理解,并不是说世界上存在你认为的那样一个神。 在这处神隐之国,说句实话,你的确就相当于掌握了神的权柄,只是现在能力还差些,就看你怎么理解神的概念了。” 华真行:“您非要这么说,倒也不是不可以。” 约高乐:“我还要告诉你,那种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状态,其实也是存在的。你已有如此境地,很容易就能迈出那一步,就在不久的将来,不知你是否已做好准备?” 华真行也知道约高乐今日的举动应有深意,又行一礼道:“多谢约先生指点!” 约高乐摆手道:“先别着急谢我,我还有几个问题想问。” 华真行:“您尽管问就是。” 约高乐:“我曾经看过一个讨论,假如给人神经系统植入电极,只要按开关就能获得快感和满足。你觉得有什么人能抗拒这种诱惑,而不去按动开关呢? 一旦按动了这个开关,又有什么人能凭意志停下来,而不沉迷其中?在这种情况下,这个人还有愿意去做别的事情以追求各种成就吗?” 华真行:“约先生,您可真把我问住了。” 约高乐:“没关系,你怎么想就怎么答。” 华真行:“在我看来,普通人绝对抗不住。人们所有的追求,都是为了满足某种欲望,不论是物质的还是精神的,归根到底还是精神的。 蝎子尾巴磨成粉,卷在烟里抽,能让人飘飘欲仙,进入意识抽离的状态,很多人都乐此不疲。更何况您所说的直接在神经系统植入电极呢,那就是d品的终极形式。 对于这种东西,唯一的、最好的办法,就是禁止它、绝对不要沾染它。人的意识与意志,比想象得要脆弱得多,你说的手段,已经绕过了所有的心智防御。 有那么多人刷手机都停不下来,更何况这种事情?人生种种,所谓追求又是为了什么感觉?这种事情不能去尝试,也不要去尝试。清醒的意识最大的价值,就在于清醒!” 约高乐微微颔首道:“你能说出最后这句话,看来你是真的明白了。” 华真行:“我好歹也是一名五境圆满的修士,岂能不明白这些?” 约高乐:“既然普通人抗不住,那么修士呢?” 华真行:“这就难说了。” 约高乐:“难说没关系,你可以慢慢说。” 华真行思忖道:“约先生的问题,角度总是这么奇特。但仔细想想,其实从迈入修行门径之始,好像都是在面对您的这个提问……” 修士入门,所面对的第一道考验,自古称为“s欲劫”。 所谓色y,可不仅指性y,之所以称为劫,因为它无法回避,在修行中体现为感官越来越敏锐。感官敏锐必然伴随两种后果,一是困扰滋生,二是本能的欲望放大。 适应了这种状态,并能够自如掌控不受其扰,才能算是一名合格的一级养元师或初境修士,求证耳聪目明、知觉敏锐。 知觉敏锐,可能身体就会跟不上了。比如一位足球运动员的意识很好,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动作,但身体条件却达不到,一个急转身可能就把自己给扭伤了。 所以从初境突破二境,须历“身受劫”。 在感官敏锐的基础上,及时察觉自身各种细微的状态,运转神气以洗炼,以拥有健康的体魄、充沛的精力。 从二境突破三境,须历“丹火劫”。 所谓丹火,既是生理上的也是心理上的,这一道考验将会淘汰大部分人,它要求证的稳定的心态、情绪与行为。 平日行事如常,修炼秘法才会视若平常,不懈怠也不焦躁,不冲动也不颓废。想历丹火劫并不容易,大部分人其实一辈子都无法求证,因为二境修为无法圆满。 从三境突破四境,须历“魔境劫”。 这一关可谓挡住了绝大多数人,三境圆满本就不易。魔境自定境生,元神清明中可能滋生出各种场景,或最渴望,或最恐惧,或最隐秘,如是种种不一而足。 这时要保持自我的清明,定心不乱以洗退心魔。若能历劫成功修成四境,便是正式的神术师或修士了。 从四级突破五境,须历“风邪劫”。 魔境自生,而风邪外来。好在自古大派宗门早就有了应对手段,近乎于作弊那就是打造宗门道场、由师长护法等等。风邪劫最大的凶险,是针对那些山里妖修或懵懂散修的。 至于五境修为圆满后,怎么突破六境修为,这就非华真行所知了,他自己还没那个境界呢。 从养元师的考核标准看,五级上还有六级,以能否炼制五气丹为标准。但无论是五级还是六级养元术导师,其实都是五境修士。 再回到约高乐的那个问题,假如直接在人的神经系统中植入电极,只要按动开关就可以得到一切快感与满足,什么人能抗得住诱惑呢? 在华真行看来,普通人几乎不可能抗得住,这和直接用刀把人杀了,从某种意义上没有区别,血肉之躯哪能抗得住钢铁大刀? 那么修士呢?初境、二境、三境修士,是有可能抵御这种诱惑的,但也仅仅是有可能,真想做到却很难,前提是及时警醒并放弃。 假如开关就在手边,绝对不去按可就太难了,一旦多按了几次,恐怕就会逐渐沉迷其中不可自拔。 至于四境和五境修士,理论上是能做到的,甚至说是应该能抗住的。最好的选择,就是在第一时间毁掉这个开关,他们应该能做出这个决定,也有能力做出这个决定。 这就是华真行给出的答案。 约高乐闻言微微点了点头:“你说了半天,其实我只听出来一个意思。就算是五境修士,其实也有很大可能抗不住,对吗?” 华真行点头道:“硬抗当然很难,但可以选择拒绝。” 约高乐:“假如不是修士自己,而是另外有个人不停地来按这个开关呢?” 华真行:“您这么说,已经脱离了问题的本意,就相当于问有个人要杀你,而你又不是对手,那还死不死呢?我在这种情况下唯一的选择,就是尽全力杀了那个想按开关的人。” 约高乐:“好吧,就算我问的不对,换一种方式。有没有那么一种人?他有这个开关,想不按就不按,按了也无所谓。” 华真行:“您说的这种人,应该就是大成修士吧?” 约高乐:“不错,这就是大成修为!想求证这等境界,你就先必须按下这个开关,前提是先找到这个开关,看来你已经能找到了。” 华真行:“按您的说法,大成修士就不受诱惑了?” 约高乐:“那倒不是,该犯错还是会犯错,该作死照样会作死,你也不是没见过。具体是怎样的境界,只有你自己求证了才知道。” 华真行:“约先生,您说的事情角度总是这么奇特吗?我能明白,您是想跟我讨论大成修为,居然能扯到这种事情!” 约高乐笑了:“其实我本想说另一个典故,就是缸中之脑,你听说过吗?但我们毕竟生活在当代社会,可以举一些更时髦的例子。” 华真行:“约先生可真够时髦的!至于缸中之脑,我当然听说过。” 中秋快乐! 天涯或海上,潮水与春江。 吟哦不知境,床前地上霜。 明心倏然见,一轮挂我窗。 卧听月华声,皎皎满怀光。 赋诗一首,祝全体书友中秋快乐!阖家幸福安康!同时感谢与祝福所有老师们! 抱歉,一点小伤尚未完全恢复,恐还得向大家请几天假! 《欢想世界》中秋快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388、你已经被包围了 约高乐没有再纠缠这个话题,又背手望向远方整个神隐之国长叹一声道:“人有欲望便有需求,有了需求便有动机与目标,而后才有情感、理想、行动与意志。 正因为欲求总有不满,才是学习与成长的源头。假如人的一切需求都能满足、一切愿望都能实现,他是全知全能的神,你觉得他还有必要去努力吗,还有追求的目标吗?” 华真行皱眉道:“一切愿望都能满足、一切理想都能实现,这是什么意思?” 约高乐:“想什么就有什么;希望世界变成什么样子,世界就会变成什么样子;希望发生什么事情,就会发生什么事情。这意味着什么?” 华真行:“约先生,其实我也读过不少书。假如是一头猪的话,就意味着混吃等死,想吃什么就有什么,吃饱了就可以躺平睡觉,有个舒服的窝。 假如是公猪想要母猪就有母猪,欲望不过是生存与繁衍而已。或许它不懂什么叫长生不老,但本能的也希望自己无病无痛,就是一头永远健康舒服的猪。 看见鱼会游,看见鸟会飞,它也可能希望自己能爬树、能游泳、能飞翔,也可能会变成一头会飞的猪……” 约高乐瞪眼打断道:“你内涵谁呢?” 华真行:“我没有内涵谁呀,就是在回答您的问题。” 约高乐:“你说到会飞的猪,为什么用那种眼神看着我?” 华真行:“不好意思,话赶话,我就忍不住想起来您也会飞。” 约高乐:“别说猪了,就说人!” 华真行:“人与猪不同啊,人有灵智,脱离了简单的动物属性,就有不同层次的文明需求。假如真有那样的世界,是很考验想象力的事情。 人能思考、能总结经验,能推理未来,不会只满足已拥有的一切,还会设想与创造未知未有的事物,那些他们所希望的、所未曾见过的、未曾经历的。” 约高乐:“我的问题是,只要你想,就会有,那样的世界意味着什么?” 华真行笑了:“谜底就在谜面上啊,意味着我在想什么。” 约高乐怔了怔,也不再兜圈子了,微微点头道:“意味着世界与我彼此不分,需要将我从世界中凝炼出来,找到清晰的边界,求证真实的自我。” 华真行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今日多谢约先生指点,但是我该回去了。” 约高乐一挥衣袖道:“走吧,我送你回去。” 两人离开神隐之国,约高乐回头看了一眼已消失的门户,目光也不知在惊叹什么,然后转身一拍华真行的肩膀,华真行就飞了起来。 华真行曾经有过御器飞天的经历,但此刻才有体会,真正的飞天之能与此不同。 他没有感觉到自己在动,并没有那种飞翔的体验,而是大地山川在位移。这是约高乐以神念共享,让他在区区五境修为就提前过了一把瘾。 约高乐带着他飞天而行,所以速度也不可能太快,更不可能直接施展空间穿梭之类的神术,否则华真行难以承受。就算如此,一刻钟后也就到了地方。 约高乐直接将华真行从云端扔了下去。华真行被一股柔和的力量包裹,落地时双脚站稳,周围居然没有任何人察觉,位置恰好是杂货铺的门前。 门是开着的,华真行进去之后问道:“海蓝珠,今天是你在呀,还有别人吗?” 柜台里坐着一位姑娘,二十出头的年纪,肤色微黑,但是比当地土著可要白多了,五官特征更接近东国人。 她其实是海神族人,新联盟搞居民注册登记的时候,大家都起了东国语名字,姓氏花样百出。比如族长扎辛就姓扎名辛,而曼曼干脆姓曼名曼,还有不少海神族人以海为姓。 海蓝珠是最早修习养元术的那批海神族人,如今已是养元谷的四级学员或者说四级养元术导师,担任非索港供销社的副社长。 杨老头曾说过,海神族与当地的土著其实不是一个种族,原先绝大多数族人肤色之所以那么黑,其实都是从小晒的,看新生婴儿就能知道区别了。 华真行原先没见过海神族的新生婴儿是什么样子,但看曼曼、海蓝珠这些人这几年的变化,也能知道杨老头所说不假。 海蓝珠:“华总导回来了!今天是我轮值,你来之前杨总刚出门,现在没有其他人。” 曼曼还在扶风园上班,后天才放假。最近华真行这个小伙计经常不在岗,但从两年前开始,就有人跑到杂货铺来站柜台了,算是给华真行替班。 最早是雷大金、李小阳等人自告奋勇,后来这几位领导实在忙不过来,而别人对他们总占这个位置也有意见,就改成核心骨干轮流来值班了。 别看只是杂货铺站柜台的伙计,位置还?非常抢手,很多人都想来。这事是雷大金负责的,只能一碗水端尽量平,安排核心骨干轮值。 只有养元谷内部人员才知道这个位置的意义,杂货铺的老板可是杨特红,而真正的小伙计是华真行总导师,平日能得一两句指点,就是莫大机缘。 事实证明,凡是在杂货铺里站过柜台的,如今皆已突破四境修为,前后总计有二十多人,海蓝珠就是其中之一,今天又轮到她了。 倒不是杂货铺的柜台有多神奇,往后面一站就能突破四境,这种现象是典型的幸存者偏差。 能派到这里来给华真行替班的,那都是精挑细选的业务骨干,不仅完全可靠,而且天赋与资质也都是最出色的那一批。 华真行充海兰珠道:“那就麻烦你再多看一会儿柜台,我去趟市场买点东西。” 华真行回来早了,杨老头又不知道跑出去干啥了,他这才想起年夜饭的菜还没买呢,先到市场去备点食材,有几道菜今天就可以开始准备了,其实刚才应该让约高乐将自己扔到菜市场的。 还有一些新鲜的食材,他打算后天凌晨骑车去一趟新田镇,自己亲手去摘,不论是野生的还是副食品基地里种的,那一带都有不少。 将华真行扔到杂货铺门前后,约高乐并没有走远,又飞到了农垦区的上空。此时他凝聚水汽、脚下生云,真真切切就站在云端上,云朵也掩护了他的身形。 天空的云朵有时看着很远,其实并不算太高,往往只有几百米而已,放飞木鹊都能达到的位置。 天上云层看似随风而行,有一朵云却与众不同,仿佛在巡视整个北索河流域,在路过各个法阵的时候,它都飘向了高空避让。 华真行率众打造的三座净尘罗法阵和一座碧空洗大阵,都是开放式的,除了核心的修士驻守区域,普通人可随意出入甚至就生活其中。 古往今来,这种事几乎都未曾见过,但它并不是华真行首创的。首创者其实是萧光等三兄弟,他们打造的大阵将三湖镇及周边很多地带都笼罩其间。 萧光等三兄弟的初衷或许并不是为了造福当地民众,只是要将自己的地盘经营成一方风水宝地,在当地帮派文化背景下,控制这片地盘打造一个供自己享福的好地方。 但无论如何,萧光三兄弟的举动也算某种首创,对于有任何积极意义的经验,华真行都乐意汲取。 约高乐显然也对这样的地方很感兴趣,他在云端上刻意避开法阵范围,倒不是认为法阵有什么威胁,只是不想让驻守阵枢的修士发现异常、引起误会。 农垦区有三镇,如今每个镇子的居民规模都在五万人左右,而按照规划,这三个镇子都是以十万常住居民为最佳规模设计的。 非索港的居民构成比例,和整个几里国差不多,但农垦区却完全不同。 几里国的居民百分之八十是当地土著,虽然划分为三个大部族,但是据考证,在不到百年前其实并没有这种区分,都是殖民时代末期被宗主国人为划定的。 他们其实都是很多个小部族组成的同一个大部族,从严格的民族意义上来说并没有任何本质的区别。所以几里国新政府做居民登记时,发放的身份证书上把这一项标注给取消了。 在几里国公民本人拿到的身份证上,并没有任何民族或种族的文字标注,只有在公安部门的内部存档资料中,才登记了血型、指纹、面容、种族……等其他各种信息。 几里国还有百分之十的居民,是当地土著与世界其他各种族的混血后裔,主要是当地土著与原殖民宗主国族裔的混血后代。另有百分之十的居民,是来自世界各地的其他族裔。 东国华族裔居民是近些年才渐渐变多的,比例接近总人口的百分之二。这其实也不少了,整个几里国的人口接近一千二百万,百分之二就是二十多万人。 有些人的祖先,多年前曾因贫困、战乱等各种缘故迁居海外,在世界各地安家落户。 近几十年来,随着东国的开放,又有一批人远赴海外做各种生意、寻找各种机会,然后也在世界各地定居。 原本定居在几里国的很多东国裔华族人,利用自身的优势,做起了与东国方面的买卖,其中吃苦耐劳者占大多数,但与当地黑势力勾结、坑害同胞的人也有不少。 这些人看上去良莠不齐,实则是当地环境造就。 而近几年来,随着东国实力的日渐强大、政策的倾斜,也越来越注意文化与经济方面的输出与交流,在黑荒大陆各国有很多援建项目与投资项目,派来了大量的工程建设人员。 黑荒大陆上的东国裔华族人,大致来源主要就是这几个部分。整个黑荒大陆有七亿多人口,生活在这里的华族人至少有上百万,如今并没有准确的统计数据。 但是农垦区与黑荒大陆、与几里国、与非索港等地方都不一样,如今的十五万居民基本都是清一色的东国裔华族人。 这是风自宾的意愿,也是他刻意安排的结果。非索港北郊的那一道刺网格栅之外,包括农垦区在内的非索港北境,如今皆是风自宾的私人土地。 想做到这一点并不难,农垦区本就是无中生有,三个镇子也是从零开始打造的。想雇佣、派遣、安置什么人到什么地方,都是欢想实业自己说了算。 欢想实业在成立之初,就有项目一部和项目二部的划分。 农垦区的项目都归项目一部管辖,都百分之百由欢想实业控制。而几里国其他地区的项目建设,或独资或合资、或控股或参股,则由项目二部负责。 为什么要有如此安排?华真行并没有解释,反正就是这么做了,这种事情他好像也用不着征得谁的同意。 在农垦区的十五万居民中,来自东国的援建人员其实只有不到三万人。理论上他们都是临时居民,而欢想实业一直在想各种办法,希望他们能长期留下,至少能留下一部分。 另外还有大约三万居民,有的就是原先的援建人员,工程到期后没有回国定居,而是选择留在此地,还把家属和孩子都接过来了,有的就是现有援建人员的家属。 至于剩下的九万多接近十万居民,来源成份就很复杂了,是原非索港包括几里国各地的东国裔华族人,被欢想实业聘用后陆续迁居至此,其中有相当一部分人是举家迁居。 近年来,黑荒大陆很多地方陆续发生了政变、部族冲突等动乱,东国在那些地方的援建项目也受到了干扰,甚至有些援建人员的人身安全也难以得到保证。 鉴于几里国新政府与东国政府建立的良好关系,几里国方面主动提出,可以为临近各国的东国援建人员提供安全港。假如他们回国不便,可以暂时撤离到几里国境内。 几里国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会尽力提供各种协助,不仅帮忙转移人员,需要暂时转移的设备,也会想办法一起运过来。 几里国如今也有很严格的防疫要求,但这没关系,可以在农垦区的高桥镇划定一片隔离观察区,保证他们在隔离观察期间的各种需求——这是黑荒大陆其他各国都做不到的。 王丰收、沈四书等人这次回东国过年,因为他们从小就是在东国长大的,很多家人以及亲戚朋友也都在东国,这次带了一系列的外交任务,要协商的很多事情。 几里国新政府成立以来,帮助东国政府从黑荒大陆邻近各国暂时撤离的援建人员,累计已有六千多人,隶属于不同的公司与项目,都安置在农垦区,将来有可能还会更多。 东国方面专门派人来考察过,考察人员感觉就像来到了东国南方的小城镇,且环境宜人,也是非常惊奇。 如今由于疫情以及低调苟发展等多方面因素,几里国与外界的人员流动还处于一个相对的封锁状态,对境外只开了东国援建队伍及其家属这么一个口子。 农垦区三镇,每个镇子的规划都是按十万人口的规模,目前常住居民加临时居民才将将到一半。 在更久远的将来,其实也可以吸纳整个黑荒大陆上的东国裔华族移民,至少华真行有这种打算。 黑荒大陆各国此起彼伏的社会动荡,恶劣的治安环境,难以保证的发展预期,客观上也在不断创造这种条件。 至于这些人是否良莠不齐,是否会破坏农垦区的大好形势,比如造成秩序的混乱与治安的恶化,也有人提出过疑问。 华真行则认为,这个问题需要高度重视,但不必为此太过担忧。别说良莠不齐了,想当初的非索港满城黑帮,就没几个好东西,那么艰难的环境大家不也都搞定了吗? 环境会影响人,也会造就人,最重要的是,这里是否已建立了良好秩序和规则,并有强大的力量去维护它,让人们都去遵守? 农垦区已经从几里国各地吸纳了近十万东国裔华族移民,消化得非常好。将来有条件的话,吸纳范围可以继续扩大到整个黑荒大陆,但要分步骤实施,不能超出消化能力。 从远景规划看,农垦区三镇的最佳人口规模是三十万到五十万之间,但华真行将来还要打造面积超过十万平方公里的真行邦、建造不止一座新城市,必须吸纳更多的人口。 不谈这样的远景,眼前所见的农垦区三镇,在短短几年时间内已经发展到十几万人口的规模,在仙家法阵中一片安居乐业之景,居然还是出现在几里国非索港这个地方,不得不说是一个人间奇迹。 一切变化仿佛都是在不知不觉中发生的,但是速度却很快,就像一颗拔节的竹子,几乎每时每刻都在生长。这三座市镇以及整个农垦区的很多讲究,普通人看不出来,但约高乐却能窥见其端倪。 后天就是除夕,家家户户包括每一处项目工程的驻地都张灯结彩,大家忙着剪窗花、写春联、打年货、策划各种庆祝活动……这里过年的气氛甚至比东国很多地方都要浓。 约高乐很感慨,看得是直叹气,又悄然落下云端来到了高桥镇。这里有供销社分社,售卖各种年节货物,另外还有一个自由集市,售卖各种特色商品。 约高乐先在供销分社转了一圈,又去饭馆吃了碗面,然后穿过一条巷子打算去自由集市看看。 自从现代的社区超市以及网上购物平台出现后,东国大多数地方,传统乡村赶大集的热闹已经多年不见了,人们顶多是在购物app上到处刷,没想到这里还能重现。 这条巷子挺热闹,旁边就是居民区,有人蹲在路边支桌子搓麻将,还有人坐着椅子在树下聊天下棋,还有人在在门口加工咸菜等食材。 约高乐从这里走过去,感受到的是鲜活的人烟气息,可是还没走出巷子,就脸色一变停下了脚步。前方有个挺拽的小老头,板着脸挡在了路中央,正是杨特红。 看见杨特红的这一瞬间,周围的景物就全变了。巷子还是那条巷子,却又好似穿越到了另一个空间,周围搓麻将、下棋、喝茶聊天、摘咸菜、晾被子的居民全部变成了杨特红。 谁有小学放学后被人堵巷子里的经历吗?约高乐不仅被杨老头堵在了巷子里,他还被一群杨老头给包围了! 7017k 389、随便挑一个吧 约高乐已分辨出这是随身空间结界大神通,以他的修为也可以施展,倒还不至于大惊小怪。真正让他吃惊的是,自己竟毫无察觉地就闯了进来,等于是主动走进了杨老头张好的陷阱中。 再看这条巷子里的所有人,他们都变成了杨特红,这不是幻像,而是杨特红切换了不同的身份,却在同一个时空中显现。 约高乐陪笑道:“杨总,您老这是干什么,玩黑客帝国吗?” 杨特红:“我就是在等你呢!” 约高乐:“您老有事找我,也用不着这样啊。华老板今天说了,后天请我去杂货铺吃饭呢!” 杨特红:“不是他请你,是你自己要来的吧?我就是想告诉你,大过年的别空手来,上山挖点笋,要太阳没出来之前带着露水的!” 约高乐:“您就是为这么点事,搞出这么大阵仗吗?” 杨特红:“我这人向来拎得清,这么多只是不想打扰街坊。你跟小华说了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自古妄境不言,以免弟子生见知之障,欲凭机巧破妄,或自以为有破妄之计! 而据我所知,你这些日子旁敲侧击跟小华讲了不少吧?咋就这么喜欢卖弄呢,不是自己的传人,难道就能瞎折腾吗?” 约高乐解释道:“您说的这番道理,其实我也都讲了,我和华老板谈的几乎都是社会学,不涉及秘法修行本身。我是一番好意,只是见猎心喜,想多指点一些。 人与人不一样,假如换一名修士,我万万不会提这些,但对小华而言,我的指点多多益善,否则您老早就出来阻止了,现在又何必说我多事?” 杨老头板着脸道:“本来就是!我的传人,用得着你来多事?” 约高乐:“博采众长有何不可,您老的用意不就是如此吗?养元谷中已有定风潭传承、福根家族神术传承,他还会得到尼碌的传承。 如此说来,难道早已不在世的定风潭祖师、福根大神术师、尼碌大师等人也是多管闲事喽?还有那位丁奇先生,您老怎么不去堵他呢?” 杨老头现在堵住约高乐说这些话,确实有点占了便宜又卖乖的意思。 丁奇、约高乐等人对华真行多有指点,华真行还拿到了各家秘法及神术传承,杨特红对此心知肚明,却从来没有阻止,因为得好处的人是华真行。 杨特红却瞪眼道:“我的传人是什么情况,我自己心里清楚。” 约高乐又笑道:“虽说能否破妄谁也不可断言,但我看华真行并无问题。” 杨特红:“这话用你说吗?我只是想压一压他的修为,不要破境太快,否则这孩子容易飘,假如飘得就跟你当年一样,那不是什么好事。 若说妄境考验,其实早已开始,他若堪不破就没有今日,也免得我老人家到时候伤神!” 约高乐:“世事毕竟不是真妄境,欲修为破关,总须见证一遭的。” 杨特红:“谁说世事不是真妄境?对小华而言,说是就是,否则哪有今日?我们三个老东西培养一个传人,岂能让他不得大成? 假如事到临头才知有没有没有把握,我们还不如早早歇了心思。你是看出来了才故意多事,就是想探探我们的底,顺便还在小华那儿卖个好,我没说错吧?” 这番话包含的信息量很大,华真行如今尚未没有突破大成修为,但是约高乐认为他没问题,杨老头也同意这个看法。 按杨老头的说法,从他们三位老人家刚开始教授华真行修炼秘法的时候,就一直在考验他的心性。假如通不过考验,华真行也走不到今天。 这种考验就是面对世事的心境,并非修为境界,甚至丁奇的出现,都是其中的一环。假如华真行通过考验走到了今天,那么破妄大成也不是问题。 修士能否突破大成修为,理论上谁也没法保证,但却可以观察分析与预测的。假如在平常世事中早已符合所谓的“真人”之行,最终修为破关也是水到渠成。 至于约高乐的出现,以及他对华真行的“点化”,倒不是三个老头事先安排好的,纯粹是计划外的变量。但是杨特红等人也没阻止,世事复杂多变,本就是华真行要面对情况。 杨特红的意思,约高乐的那些指点,对华真行来说只是锦上添花,无论有他没他,其实华真行都有把握突破大成修为,杨特红反而不希望华真行破境太快。 约高乐的指点当然也并非无用,他等于直接让华真行堪破了入妄的门径,如今华真行随时都可以迈出那一步。这是无数五境修士梦寐以求的事情,杨老头却闲他多事。 妄境又称妄心劫,古时修士也称梦生之境,是五境圆满之后、突破大成修为之前,修士所必须经历的考验,而它本身也是一种很难求证的成就。 约高乐:“您老既然什么都知道、都看在眼中,又何苦在这里堵我呢?” 杨老头:“不在这里堵你,难道后天在我自己家动手吗?” 约高乐有些诧异:“动手,为何要动手?” 杨老头:“今天是不是让小华带你去神隐之国了?” 约高乐:“就是刚才的事,难道神隐之国中发生的事情,您老在外面也清楚吗?” 杨特红:“我虽不清楚,但也能猜到,你是不是和他动手了?” 约高乐:“您是怎么猜到的?” 杨特红:“小华修炼的是养元术,已有五境圆满修为,生机自然蕴化、平常神气总在巅峰。方才却见他损耗颇巨尚未恢复,显然是刚刚与人斗法,且尽了全力。神隐之国中只有你们两个,他总不会是跟那里的蜥蜴或田鼠斗法吧?” 约高乐:“确实有一番出手验证。” 杨特红:“他打输了吧。” 约高乐:“虽然他是世界之主,但毕竟修为尚浅。” 杨特红:“所以嘛,你能在神隐之门堵小华,那就别怪我在这里堵你,我这个人很公平。你一个大人,欺负别人家孩子,难道不脸红吗? 你现在这个状态,也发挥不了全部实力,所以我也不欺负你。这条巷子里的街坊,你随便挑一个吧!” 约高乐一怔,再回头看去,巷子里的居民已不再是杨老头的样子,恢复成刚才晾被子的大妈、下棋的老头、摘咸菜的小妹、搓麻将的大姐、大叔等等。 其实他还在杨老头展开的随身空间结界里,这些人并非外面真正的街坊,但杨老头偏偏就要这么玩。约高乐苦笑道:“不动手可以吗?” 杨特红:“要么你打赢一个出去,要么被打一顿出去。你既然不挑对手,那就随便来一个吧。” 说着话,那位晾被子的大妈已经扶好竹竿、捋平了被子,撸起袖子朝约高乐走了过来。 约高乐不想动手啊,因为杨老头弄的这个场景实在太恶搞了。就算斗法获胜,看上去他也只是打赢了一个在街边晾被子的大妈,这算什么事啊? 可是不动手就出不去,假如输了的话,他就是被街坊大妈给揍了,这更没脸说啊! 其实约高乐还有一个脱身的办法,就是强行破开杨老头布下的随身空间结界,但这就等于跟杨老头直接斗法了。他现在的状态有点特殊,肯定是打不过的,而且也没必要,那样就意味着翻脸了。 在约高乐无奈间,大妈已经走到了近前…… 华真行从小就很清楚,杨老头不爱管闲事,但谁招惹了他老人家也绝对没有好果子吃。但他并不清楚,那天约高乐离去后又经历了什么。 除夕这天的中午十二点之后,就可称为大年夜了。下午三点钟,除了夏尔之外的其他人都到齐了,约高乐左手拎着两瓶酒、右手提着一兜子笋来到了杂货铺。 他带的是两瓶葡萄酒,装在一个精美的橡木匣中,价值连城倒谈不上,但绝对可称价值连房了。这两瓶酒的拍卖价,可以东国的二线城市买一套三居室。 真正上见心意的礼物,却是右手拎的那一兜子笋,是他今天日出前亲手挖的,地点在非索港以西的高原深山的谷地中,位置比养元谷还远些,是小芽尖刚刚露出地面的冬笋。 华真行看见约高乐,顺手就把兜子接了过去:“约先生,您太有心了,这道菜添得不错……咦,您的眼睛怎么了?” 约高乐的左眼圈有点瘀肿的痕迹尚未完全散去,就像是不小心撞树上了,这令华真行万分费解。 以约高乐的修为,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就算被人打个鼻青脸肿,也不至于连痕迹都消不掉,再说了,谁又能有这个本事? 约高乐叹气道:“我前天送你回来之后,又去了高桥镇逛街,穿过一条巷子想去赶集。有个在边路晾被子的大妈,也不知道发什么神经,非说我欺负了她家的孩子,上来就动手。 你说以我的身份,能跟这种人计较吗?根本没法还手啊!所以也就算了,行走大千世界见证人间百态,真是什么样的事情都能遇到。” 华真行:“原来如此,那您这瘀肿怎么还没消尽呢?以您的修为根本就不会受伤啊!” 约高乐:“这不是伤,就是见证世事真实的痕迹,你的修为尚浅,很难理解的……不说这些了,进去做菜吧,我还特意带了两瓶好酒。” 390、司马值拜年 大年初一早上,首先来拜年的是萧光、司马值、郎校民三兄弟。 拜年这种礼节,初几登门、到什么人家,在过去都很有讲究。但如今人们基本都用手机拜年了,也就渐渐忘了曾经的传统。 严格说起来,大年初一的上午,萧光三兄弟给华真行拜年是来早了,但还好杨老头也住在杂货铺,也能说得过去。 送什么礼物实在很费心思,因为华真行这里好像什么都不缺,理论上萧总长等人最拿得出手的东西就是春容丹了,但春容丹就是杂货铺出产的,所以只看心意就好。 萧光等人的礼物就很见心意,是一整条猪腿,以果木熏制,香料盐分已入味。假如以利刃切开可见肉质鲜红,脂肪如丝如膏浸入肌理,只需简单切成片一蒸便是美味。 因为各种稀奇古怪的原因,偌大的几里国原先就没有养猪的,除了三湖镇。萧光等三兄弟喜欢吃猪肉,那么各种原因就都不重要了,三湖帮自然也就有人养,三湖酒楼也有得卖。 如今非索港有了农垦区,几里国境内也有了各种农垦项目,养的猪倒是多了起来,新联盟还在民间推广了各种菜谱。但是这条熏猪腿,市场上可买不着,它是司马值亲手加工的。 司马值的老家在东国云梦省恩施市,这可是地道的家乡味。 几人不好扛着明晃晃的猪腿穿街过巷,所以外面用东西包着,沿途还遇到了好几拨巡逻队的盘查,看外形总怀疑他们扛着一挺机关枪呢。 司马值要来登门拜年,华真行早就知道,年前刚出神隐之国的时候就收到了对方短信,说是有事要请教。华真行当时回复他想来就来,但人别太多,否则坐不下。 司马值居然这么着急,初一一大早就来了,倒是没像华真行担心的那样带着一个班的人,只是拉上了两位关系最亲近的师兄弟。 华真行见到这几位就是一怔,目光以及神识都集中在司马值的身上,元神中却有另外的动静,“系统”又发布一个新任务—— 任务十七:转移九转紫金丹大阵至养元谷,择合适人选培养,教其炼制春容丹。 任务奖励:大成修为。 华真行吃了一惊,第一反应却是,能不能把这莫名其妙的系统给卸载了? 任务内容和任务奖励之间有什么逻辑关系吗?能否突破大成修为,是谁也没办法保证的事情,这系统好大的口气! 很可惜华真行无法“卸载”这个系统,他连系统的来历和原理都没搞清呢,尽管心中已有所猜测,可是不得印证就永远只能是猜测。 系统发布的任务,都是华真行所面临并需要解决的问题,有时候他自己并没有意识得太清晰,却被系统给点明了。 至于所谓的大成修为,靠系统肯定是靠不住的,靠谁都不行,却是华真行即将迈出的一步。 见华真行发愣,郎校民开口道:“华总导,您在想啥呢?” 华真行回过神来道:“恭喜司马导师突破大成!我没看错吧,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华真行本人并未突破大成修为,怎能分辨修为大成的征兆?今天一眼看见司马值,他就有种奇异的感觉,其人神气很不寻常,以神识查探,好像整个人都在发光。 司马值当然不是变成了大灯泡,一般人也看不出这种特征。 司马值修炼的是定风潭秘法,四境修为便是元神与元气相合,心念可借元气化神用,能操控各种法器、施展各种神通法术,丹道中又称灵丹境。 但今日一见,所谓灵丹却无痕迹可寻,其人形神便是灵丹,又可称金丹大成。 华真行能看出来的只有这些,很显然,司马值的修为又更进一层。他原本就已五境圆满,这番变化意味着什么已不言而喻。 司马值谦虚地笑道:“瓦歌矿业的任务完成后不久,侥幸破关精进,也就是年前的事情。修为刚刚破关不知收敛如常,让华总导一眼给看出来了。” 大成修士,华真行可见过不少,三位老人家、约高乐、丁老师等人就不提了,哪怕是潘采、广任,也没像司马值这样神光外散,让人一眼就看出痕迹啊。 华真行猜测,他应该是刚刚突破大成修为,境界尚未稳固知常。可是说话间只见司马值已神光内敛,便再也看不出痕迹了——这才是正常情况。 华真行旋即就明白了,司马值刚才是故意显露呢,就是想让自己看出来。 此刻杂货铺里没别人,时间太早曼曼还没过来,而杨老头天一亮就拎着两瓶酒出门了,就是昨天约高乐送的那两瓶酒,华真行将三人请到了后院。 其实店铺后面有客厅,但华真行却喜欢在后院的荔枝树下待客,感觉更舒服,这也是跟杨老头学的。落座之后先说了一番吉祥话,华真行还端上了水果、点心待客。 水果是新鲜的白玉蹄,上次丁老师送的,杨老头没放冰箱里,今天拿出来还像是刚摘的。点心则是一种特殊的爆米花,以百涎谷加工,是华真行刚用丹炉爆出来的。 这两样东西普通人也可以吃,有益气养神之效,修士吃了更可助益修行。但华真行更喜欢的还是三兄弟送来的那根猪腿,收下之后特意挂在了丹房里,而不是厨房中。 又闲聊了几句工作与修行的情况,话题重点当然是司马值突破大成修为,但有些话是不好随便说的。自古突破大成须堪破妄境,而妄境不言亦不问,所以只能谈感悟机缘。 然后司马值才提起了正事,他今天主要是想请教一门手段,华真行曾对瓦格良施展过,就是借助五气丹施法,为瓦格良炼形理气,引其修炼养元术入门。 瓦格良如今已是三级养元术导师,已证明这种手段是可行的,至少是可以成功的。司马值理论上也可以自己去尝试,但这种事也不能随便就找个人当试验品,最好还是来请教华真行本人。 论法力,司马值当然在华真行之上,论修为如今更是已大成。但术业有专攻,哪怕有大成修为也不可能什么术法都能无师自通,该请教时就得虚心,司马值的姿态摆得倒挺正。 华真行一听就笑了:“我当初确实存了拿瓦格良做试验的心思,但并不想害他,小心翼翼各种尝试,最后才找到了稳妥的办法。 我先治好了他的病,他能修行入门也有个人的因素,此人的悟性和资质都很不错。同样的手法我可以教你,但能否入门还要看对方的情况,总之只要把握得当,也有助人延年益寿、强健体魄之效。 瓦格良这等人才难得,假如原本就身心健康,就算没有我帮忙,他正常参加培训班修行入门也不难。只是司马道友想这么做,恐怕要很费一番功夫了。 若是我猜的没错,司马导师想要帮的人,论资质并不能与瓦格良相提并论,许久以来,哪怕得你亲自传授,也未能得以修炼入门,所以你才想到了这一招。 一两个也就罢了,假如是十几个人,那可真不简单,至少我自忖尚没有这等本事。但司马导师已突破大成修为,神通广大,说不定也能搞定。” 萧光与郎校民神情多少都有点尴尬,并没有插话。司马值赔笑道:“道理我都明白,但既知世上有此手段,那也要尽量试一试。先助人有所体会,才好引人迈入修行门径。” 华真行:“司马导师是大成修士,话也不用多说,既然你想学,我教你便是。你此前已是养元术六级导师,能亲手炼制五气丹,掌握这门手段并不难。 要说精通,其实我并没有曼曼主任精通,这主要是将五气丹当成法器使用……” 司马值:“这种事就不用麻烦曼主任了,我请教华总导就好!我还想问一句,用这种的手法培养入门的养元师,将来能否加入养元谷?” 萧光忍不住插话道:“中心培养的学员,加入养元谷的最低条件,是到达三级水平,如今言之尚早。” 华真行想了想又说道:“若是她们能达到三级水平,按照标准流程,当然也能加入养元谷。依我看,她们不必在养元谷中任职,将来倒是有一个好去处,就是碧空湖景区的国际养元术协会。 协会也需要人手,普通工作人员对修为并无硬性要求,假如突破四级,她们还能担任对外培训班的导师呢!” 郎校民赶紧点头道:“如此甚好,还是华总导高瞻远瞩!” 华真行:“这些都不是眼前的事,眼下我倒有另一件事要拜托司马导师。” 司马值:“华总导请说,只要能办到的我一定尽力。” 华真行:“萧总长与郎导师稍坐,司马导师单独随我来。” 司马值被华真行带到了丹房,这里布置有九转紫金炉大阵,一侧的房顶上还挂着他们刚带来的熏猪腿呢。 这间丹房原先就是厨房,后来不用这九口丹炉炒菜做饭了,华真行又将对面的库房隔出来半间当厨房,添置了一些现代化炊具。 华真行指着那九口丹炉以及悬在上空的风环扇道:“这就是九转紫金炉大阵。杨总设计碧空洗大阵时,也参考了它的阵法。我平日炼制春容丹,倚仗的就是这座大阵。 如今我打算将大阵转移到养元谷中重新安置,也将阵法以及炼制春容丹的手法传授给你。以我的五境修为便可借助它炼制春容丹,你如今更没有问题…… 阵法我可以通过亲自演示讲解来传授,或者让杨总传你心印则更方便。我现在想的是另一件事,我曾尝试利用碧空洗大阵炼丹而未成功,只因修为不足,你今天或许可以试试。” 391、没有石头可摸了 将九转紫金炉大阵转移到养元谷,华真行早就有此打算,杨老头也同意。 前年的时候,新联盟的情报部门就发现总有形迹可疑的人在四处打探消息,杂货铺好像也受到了很多人的关注。后来查清楚,其中一伙人就是原定风潭的修士,如今已被养元谷收编。 至于另外的人,恐怕就有不同的背景、带着不同的目的了,最近出现的尼禄大神术师就是一个例子。迄今为止,杂货铺还是春容丹唯一的出产地,居于闹市之中,很容易引来窥探。 在华真行看来,杂货铺是绝对安全的地方,没人能在这里闹事,可是那些间谍不知道啊。杂货铺出产春容丹,如今在养元谷众导师中已不是秘密,非常有可能泄露出去。 有一个尼禄,就有可能来更多的尼禄,假如总是摸到杂货铺来,将不厌其烦,哪怕连累了附近街区的邻居也不好,所以杨特红也支持华真行将九转紫金炉大阵挪走。 杨老头也有条件,九转紫金炉大阵可以搬走,但是得把厨房恢复原样。站在华真行的角度,也需要找到可靠的人,能在平时分担春容丹炼制工作。 理论上现有的六级导师,只要得到阵法传承吗,都可以利用九转紫金炉大阵炼制春容丹。但是九转紫金炉大阵太过重要,不可能轻易交给他人掌管,这不仅是信任与否的问题,而是绝对不能出问题。 司马值突破了大成修为,只要他立下誓言,目前就是最合适的人选,在华真行看来至少比潘采更合适,他暂时也没有太大的选择余地。 九转紫金炉大阵的核心,是以九转紫金丹为扇坠的风环扇,它的极限产能是每天可炼制八十一盒春容丹,目前华真行做不到,但司马值得到阵法传承后,倒是有可能做到。 这样就可以在短时间内,彻底解决春容丹的供货压力,反正每年只需要供货一千一百盒。但在华真行的远期规划中,九转紫金炉大阵仅仅是给产能保底,否则他也没必要再打造碧空洗大阵。 假如司马值还能借助碧空洗大阵炼制春容丹,才说明华真行的远期规划是可行的,春容丹在将来会拥有充足的产能。九转紫金炉大阵不可复制,但碧空洗大阵还可以继续打造。 说干就干,华真行带着萧光等三人出门,准备赶往碧空岛,却迎面碰上了杨老头和曼曼。 华真行:“曼曼,我正想给你打电话呢。司马导师已突破大成修为,我打算带他去碧空岛试试能否炼成春容丹……杨总,您老不是去找人喝酒,而是送酒去了?” 杨特红:“哪有一大早就喝酒的,我又不是酒鬼!拜年嘛,总不好空着手,所以就拿了两瓶酒。” 华真行:“您老去给谁送礼了?” 杨特红:“不关你的事,别瞎打听!” 杨特红一大早就拎着两瓶葡萄酒出们了,现在却空手回来,这么短的时间显然不是找人喝完酒的样子,应该是拿去送人了,在回来的路上又恰好碰见了曼曼。 曼曼听说司马值已突破大成修为,很高兴地表示祝贺,同时提醒道:“这个时候去碧空湖吗?路还是有点远的,我们不如坐直升机。” 欢想实业提供经费,以新联盟军的名义从东国购置了两架通用直升机,前不久才到货,一辆停在摩旺市供夏尔调用,另一辆就停在非索港。 昨天夏尔乘坐直升机赶过来吃年夜饭了,下午五点钟进杂货铺,晚上八点钟左右又匆忙离去,连夜飞回了摩旺市处理政务。 曼曼还没坐过直升机呢,华真行也一样,因此都很好奇。直升机没法到杂货铺来接人,华真行打了个电话,让直升机先飞到郊外等着,接他们去碧空岛。 杨老头摆手道:“你们去吧,我中午还约了人。”说话间给司马值留了一道神念心印,就是九转紫金炉大阵的阵法介绍,以及如何利用它炼制春容丹。 赶到市郊上了直升机华真行才意识到,真不如自己开车去呢,反正也就是五十多公里的距离,下了车再步行几公里而已,坐直升机的感受,可比御器飞天差远了。 军民两用直升机,舒适度肯定不是首先考虑的因素,震动极大,噪音就更别提了。 在低空低速飞行的时候,其舱门是可以打开的,便于扔绳梯、架机枪等操作,而螺旋桨就在头顶上,其动静可想而知。说话得戴耳机和麦克,要么就得在耳边大声吼,难怪杨老头不凑热闹呢。 华真行坐过民航客机,更准确地说是洛克的私人商务飞机,比这直升机舒适太多了。但直升机有民航客机所不具备的优点,非常方便灵活,有点接近于御器飞天感觉了。 在发动机的轰鸣与震颤中,华真行瞄了司马值一眼,眼神竟有点同情。这位导师已是大成修士,假如能有一件飞天神器,完全可以不遭这个罪。 其实扶风盘就有飞天妙用,但它不仅仅是一件飞天神器,更是洞天神器,如今被用来打造养元谷了。定风潭千年传承,难道就没有第二件神器了吗? 广任送来的原定风潭遗物,还真就没有第二件神器。原本在三兄弟手中的麒麟索,勉强算是一件准神器,如今被潘采带到布鲁塞去了。 神器不比普通的法宝,它可随形神变化,据说只有九境修士才有可能打造,前提不仅要有神器之材,还需独特的机缘。 定风潭虽有千年传承,其创派祖师白子旺坐化前是八境修为,历代虽有不少高手,但修为最高者也只是八境,包括那头镇山神兽墨麒麟,所以始终没有神器传世。 至于扶风盘,那是白子旺捡来的,就这么一件。 华真行再想想自己,手腕上戴着神隐枪呢,兜里还揣着丁老师送的金葫芦。洛克也有一件神器,家族传承之物,原名安吉法留铂之链,被墨大爷改造后更名飞云靴。 飞云靴以一枚珍贵的特殊神石“风之魅舞”为核心,同时具有飞天神器和空间神器的妙用,可惜以洛克的修为,眼下还发挥不了其全部功能。 如此看来,司马值实在有点穷啊,从另一方面也说明了传承积累的重要性。 就像这几里国的穷困,是多方面因素造成的,其中很重要的一个因素就是是缺乏历史传承的积累,就算有很多人想努力,也不知道该怎么努力。 感慨之后华真行又觉得自己的想法有点好笑,怎么能说司马值穷呢?听说他最近还凑齐了十二盒春容丹,有些是跟同事借的,萧光和郎校民帮他做了担保。 这就是有一个强大的组织为依靠的好处,普通江湖散修哪敢想这种事? 别说跟谁去借了,就算拿到了丹方、费尽千辛万苦集齐了灵药,也不可能有九转紫金炉大阵,更别提自己去打造碧空洗大阵了。 华真行不禁又想到了如今的几里国,目前的新形势固然是新联盟努力奋斗的成果,但同时也得益于抱住了东国这么一条粗大腿。 几里国的最近的项目,其工业体系以及技术标准都是从东国引入,这是不得不做出的选择,否则已经看不到希望。 以几里国的现实状况,建立完整的经济门类和生产、供应链体系,是想都不要想的事情,世界上绝大多数国家都做不到。 所以几里国的发展规划,首先要保证第一产业,包括各种基本生活物资能自给自足,其次是选择一种适合自身的发展模式,融入某个可以合作互惠的经济与政治、文化体系中。 三位老人家曾一再告诫夏尔,昨天吃饭的时候还在说呢,这需要相当长期且稳定的环境,发展的进程一旦被打断或出现反复,便有可能前功尽弃,历史与现实在这片大陆上留下了无数的教训。 几里国并不是没有尝试过另一种选择,它在殖民时代曾挣扎了数百年,名义上的独立后,也努力了近六十年,曾经有很多像贝克莱总统那样自我感觉良好的国家领导人,但留下的是什么呢? 是一次又一次被收割、被抛弃、被出卖、被颠覆、被嘲笑、被无视,直至被榨干了最后一丝生机,只有遍地的黑帮,无尽的混乱与贫困,宛若人间地狱。 华真行坐在直升机上,看着刚刚突破大成修为的司马值,再俯瞰下方的农垦区,莫名想到了这么多,然后又想起最初的念头缘起其实是飞天神器。 飞云靴是洛克的祖传私物,那么养元谷中还有没有飞天神器了?杨老头那里倒还有一个小板凳,他老人家平时也用不着,可以商量一下,看看能否借过来? 假如有什么急事,就可以让司马值领取,这也能体现出大派宗门的优势。飞天小板凳是杨老头的东西,其实那九口神器丹炉也是杨老头的东西。 杨老头这人不爱管闲事,也最不喜欢被人占便宜,所以只能以借用的名义好好商量。但如此算来,自己却好像已经占了他老人家不少便宜了。 正在思忖间,碧空岛已经到了。 …… 五彩霞光散逸,司马值赶紧运转碧空洗大阵,将药材的灵效用于补益碧空湖景区的生机,如此稍稍挽回损失聊胜于无,他这次炼丹失败了。 华真行曾经失败过一次,情形和司马值这次差不多,但并不能证明碧空洗大阵无用,因为华真行也曾经成功过一次,当时是“献祭”了那位尼禄大神术师。 可是碧空洗大阵并不是这么设计的,难道每炼成一炉春容丹,就得献祭一名大成修士吗?就算把司马值也给献祭了,也只能成功一回啊! 司马值已突破大成修为,为何不能成功?这和华真行欲想的不一样,几人也坐下来分析原因。其实旁观者都是在看热闹,只有司马值自己最清楚,他发送了一道神念。 华真行认为突破大成修为后,就能借助碧空洗大阵炼制春容丹,从而摆脱对九转紫金炉大阵的依赖。他这个判断或许没错,但也只是针对他本人。 司马值虽然突破了大成修为,但依然是一名六级养元术导师,他修炼的根本秘法是定风潭的传承。假如养元术已有大成功诀,他得到传承后倒是不难印证,可是现在没有啊! 这世上的大成修士、大神术师有不少,但不是人人都能无师自通便会炼制春容丹,更不是人人都掌握了养元术。 所谓术业有专攻,如何借助五气丹助他人炼形理气,司马值还要特意来请教华真行呢。只要华真行教了,司马值便不难掌握,但是华真行不教的话,他也只能自行去摸索了。 司马值能成为一名六级养元术导师,是因为华真行传授了养元术的各层秘法功诀,以他的修为跟着从头印证即可。 可是华真行本人尚未突破大成修为,这世上便没有养元术的大成功诀。所谓的养元术秘法,都是在杨老头的一步步点化下,华真行一边修炼一边总结的。 没有了九转紫金丹为药引,碧空洗大阵的主阵修士以形神为药引,想炼制出春容丹,这是杨老头的设想,也是华真行计划中七级养元术大师的考核标准。 很显然,司马值还做不到,如今他有两个选择,要么就是继续修炼养元术秘法,自行开创大成功诀,要么就是等华真行突破大成修为后,总结养元术大成功诀再传授给他。 众导师先前都是摸着华真行留下的石头过河,而如今华真行再不向前走的话,其他人就没有石头可摸了。司马值最后说道:“华总导,眼下最靠谱的办法,还得依靠您解决问题啊。” 392、见知之障 得知司马值突破大成修为,华真行只是惊喜,却并没有太过羡慕。修行全在自身,羡慕别人也没用,更何况司马值二十多年前就已是四境修士,而那时华真行尚未出生呢。 司马值在碧空岛炼制春容丹失败,华真行也没有太过失望,因为这种事情想一次成功的可能性本就很小,看来还需要等到他本人突破大成修为。 华真行记得杨老头说过他,很多事情太过顺利了也并非好事,需要多经历些挫折和失败。华真行听见这番话却只有暗自苦笑,他从未觉得自己遇到的事情很顺利。 假如事事顺遂,他又为何会生在此处,放眼看外面的世界充满了挫折感。这里有太多的事情不对劲,太多的情况需要改变,所以他才做了这么多。 需要感谢三位老人家的教导与指引,让他有能力也有思路去做这么多事。 炼丹失败就失败了吧,好歹还有九转紫金炉大阵可用,理论上的极限年产能接近三万盒呢,八年内完全够了,反倒是原材料供应目前还跟不上这个规模。 打造碧空洗大阵,华真行着眼的是未来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计划,出身非索港杂货铺的弟子,心态就是这么好! 严格的说起来,正式的杂货铺弟子只有华真行一个,如今勉强再加上一个曼曼。华真行还听说过各修行传承宗门还有记名弟子的说法,那么在杂货铺帮忙站过柜台的,是不是都算记名弟子呢? 这么算的话,人数就有好几十了,如今基本都有四境修为,杂货铺还真是个培养人的好地方,也是某种意义上的洞天福地了,谁说洞天福地就不能卖啤酒和方便面了? 华真行为什么会有这些古怪的念头?因为他又想起了杨老头。杨老头嫌弃直升机不来凑这个热闹,可能是早就知道司马值炼丹会失败。 失败无所谓,就当华总导与萧总长等领导,过年的时候来慰问驻守修士了。 就在碧空岛吃了午饭,回去的时候华真行决定不坐直升机了。他让司马值给瓦格良打了个电话,通知瓦格良那边派人将他最近订做的东西送过来。 瓦歌矿业如今已被金典行完全托管,出身于最底层矿工的瓦格良成为了总负责人,沿用的还是原先的生产设备以及技术标准,技术支持来自伊卖雷集团。 但在司马值以瓦里希的身份主持工作期间,瓦歌矿业就已经开始了“增量转型”计划。 所谓“增量转型”,是夏尔整的新名词,意思就是在原有的生产格局基础上,新增的项目和产能,都采用东国的设备与技术标准,并且争取东国方面的投资合作。 目前洽谈的主要是铁矿项目。 几里国有铁矿,主要集中在两个地方,其一就是瓦歌邦区,其二是北部的荒原。北部的荒原就不说了,那里如今已全是华真行的地盘,历史上从来就没有开发过。 至于瓦歌邦区内的矿藏很丰富,不仅有煤矿、铁矿、各种有色金属、大型滑石矿,瓦歌沙漠中还曾勘探出石油,但目前实现工业开采的只有铜矿和铝矿,铜矿中有少量伴生的金银。 煤矿只开采了一处,并不外销,专供瓦歌矿业自己的坑口电厂发电。 为什么这么多矿藏都没有开采?主要原因当然是不经济。而不经济的因素有很多,最重要的是基础设施以及公民教育的极度落后。 就以沙漠中的油田为例,假如一切从头开始的话,投入成本是巨大的,财务上的摊销都需要很多年。而几里国又靠近世界上最大的产油区,进口各种成品油的成本很低,比自行开采划算的多。 几里国境内也没有炼油能力,想出口原油又完全没有竞争力,测算下来连收回投资都做不到。 所以瓦歌矿业这么多年主要只开采铜矿和铝矿,这是开采条件最好的,能凑齐眼下的两万产业工人,已经是吃奶的劲都用上了,其他的矿藏暂时实在顾不上。 但瓦歌矿业并非没有想法,早年以极低的成本,拿到了瓦歌邦区全境所有矿藏的长期开采权。如今的形势当然已经变了,几里国政府只保留了它现有的矿区。 一年多以前,黑荒大陆上另一个国家几乃国,爆发了一场诡异的政变。受其影响,去年陆续有一批东国的矿业工程人员暂时撤离到了几里国,几里国方面则顺势展开了合作项目谈判。 黑荒大陆各国经常发生政变,之所以说诡异,是因为时间节点很不寻常。几乃国原先是兰西国的殖民地,如今兰西国对其的影响仍很大,其境内有黑荒大陆最大规模的铁矿,品质也很高。 东国方面与兰西国、几乃国政府都达成了协议,出资一百四十亿米金收购了一个铁矿项目,为了改善运输条件,还从矿区到港口援建了一条数百公里长的重载铁路。 铁路刚刚通车,几乃国就发生了政变,政府被另一股武装势力推翻,引发了局势的持续动荡,也影响到了东国投资的铁矿运营。 这个项目肯定还要继续推进下去,但一年多来后续动荡不断,出于各方面因素考虑,从其去年下半年开始,有一批工程人员暂时撤离到了几里国。 几乃国与几里国并不接壤,一个在黑荒大陆西海岸,另一个在东海岸,但几里国方面愿意提供各种帮助。 有工程技术人员在这里,很多项目就可以试着谈一谈了,比如几里国境内的铁矿开采。几里国境内探明的铁矿规模远远赶不上几乃国,但是品质也不错,运输更方便,未尝不可以考虑。 说运输更方便,主要指的是港口的位置,其实无论是北部荒原还是瓦歌邦区,原先限制铁矿开采最主要的因素还是基础设施与产业工人规模。 这些铁矿主要都分布在西部远离海岸的山区一带,附近居民稀少或者根本就没几个居民,连路都不通。原本拥有开采权的瓦歌矿业也不可能基础设施以及公民教育方面大举投入,那是几里国政府自己的事。 如今新联盟在工人培训和基础设施建设方面非常重视,也就有了与东国方面合作的可能。按华真行的想法,本地不仅要开采铁矿石,还要有普通钢材的冶炼加工能力。 几里国的建设,尤其是华真行将来打造真行邦的计划中,需要用到大量的钢材,至少得满足其中一部分的供给。 目前夏尔政府正在与东国方面谈这项合作呢,东国方面表现的比较谨慎,重点考虑的是政局以及经营环境的稳定。 在黑荒大陆这个鬼地方,投入几十亿米金搞个项目,有人投入几百万米金搞场政变,就能给搅得不得安生,怎么能放心合作,又怎么能发展得起来? 王丰收这次回东国过年,带的外交任务之一,就是进行这项合作的磋商,主要是想办法打消东国在这方面的顾虑。 而瓦歌矿业那边也有一些小的项目合作开始尝试了,并没有要东国的资金援助,都是欢想实业这边投入的资金,东国方面提供技术援助,扩建了冶炼厂、铸造厂、加工厂等。 年前的时候,华真行下了一个很特别的订单,让瓦格良那边组织技术人员制作九口丹炉。 欢想实业研发部还专门派来了一个小组,带着3d扫描仪以及其他各种的仪器,搞了测绘建模,把数据都发给了瓦格良。 大年初二中午,一辆货车停在了杂货铺侧面的巷子里。一批搬运工从车里卸下了很多垫着木托的大纸箱,抬进去好像也不是很沉,看上去就是杂货铺在上货。 车卸空之后,他们又从杂货铺搬出来九个大纸箱,装车运到了郊外,在无人的地方将东西搬上了直升机,直接运到了养元谷外的科考站。 那九口神器丹炉其实都不算重,几百斤到上千斤不等,但也不是普通人随便就能搬得动的。而那批搬运工显然都不是普通人,所以显得很轻松,还在丹炉外面套着纸箱做掩饰。 九转紫金炉大阵运走了,由司马值负责在养元谷中重新布置。华真行和曼曼还留在杂货铺里,看着已恢复成“原样”的厨房。 杨特红同意把九转紫金炉大阵给挪走,但他老人家的要求就是将厨房恢复成原样,所以华真行才想了这个办法。 再看厨房里还放着九口丹炉,形状、重量、纹理乃至质感几乎都和原先一样,但它们只是普通的器物而已,华真行也不可能让瓦歌矿业打造出神器来。 九口神器丹炉的材质是什么,华真行并不清楚,现在这九口仿制丹炉的材质主要是铜,添加了少量的锌、金、银成分制作成合金,每口丹炉还都不太一样。 华真行伸了个懒腰道:“这应该算恢复成原样了吧?从我小的时候,这里一直就是厨房,这九口锅灶就是用来做菜做饭的。” 曼曼可是见过华真行掂大勺的,不禁纳闷道:“这么重的丹炉,你小时候能颠掂得动吗?” 华真行:“那怎么可能,但可以想别的办法。你看这口圆炉,把手上裹着抹布可以晃得动,晃它的技巧也很有讲究。 杨总从来没有说过要教我习武,我后来才听墨大爷说,那是在练什么太极浑圆劲。” 曼曼:“好有意思啊!” 华真行:“你再看这口丹炉,小孩不可能晃得动,但是可以发劲去震动它里面的菜,起到掂勺的效果。我后来查了很多资料,猜测杨老头让我练的就是什么寸发内劲、隔山打牛啥的。” 曼曼:“你当时什么都不知道吗,就这么在厨房里练?” 华真行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我那时哪知道,还以为真正的高档锅灶就是这样,就得这么做菜呢。后来跟丁老师学五式棍击术,几乎上手就会,尤其是各种发劲技巧,丁老师说我的底子很好。 从十二岁开始,这一带就没人能打得过我了,夏尔也不行,尽管他年纪比我大、个子也比我高。我那时只认为是自己天赋异禀,后来杨老头就不让我跟人打架了,发力也要收着。 还有更搞笑的事情呢,我从小就以为冰箱能自动制冷,而且锅灶是不需要烧柴的。直到很久之后才意识到自己有多傻,杨总真是太狡猾了,他老人家是故意的。” 393、大梦谁先觉 什么是见知之障,华真行从小已经体会得很透彻。杨特红好像从来没有担心过他的修行,少年时教其习武以强健体魄,却从来没有点破。 至于修行秘法,杨特红主要只教了华真行养元术,并让他自己边修炼边总结,总结出一套可以大范围推广的法诀。 根据华真行做的那个梦,杨特红还伙同另外两位老人家,还给华真行搞了一个“欢想国任务系统”,有点像逗小孩玩的意思。但他们是认真的,而华真行也很认真。 其实那个梦也是杨特红动的手脚,他老人家并没有故意让华真行具体梦到什么,只是施展手段决定了梦的缘起,让华真行梦到其想看到的世界。 于是在华真行的梦里,出现了那样一个五百年后的欢想国,而杨老头居然还在开小卖部,同时拥有另一个秘密的特勤身份……不得不承认这孩子的脑洞挺大的。 尽管对华真行很了解,但还有一件事多少出乎杨特红的意料,就是这孩子太实诚了。 华真行不仅将自己做的那个梦原原本本告诉了杨特红,系统出现后,他还将有关系统的情况也都告诉了杨老头,包括每一次系统发布的任务,没有丝毫隐瞒。 这搞得杨特红很没有成就感啊,原本打算躲在幕后偷着乐,结果却让华真行给打成了明牌。 系统就是他们三个老头弄的,每次发布了任务想看华真行怎么解决,结果华真行又都跑来告诉他们,哪怕远在外地的时候,也不忘打电话汇报请教。 所以几位老人家最近发布任务,都尽量挑他们“不在场”的时候,有时还故意让华真行联系不上,否则就太没有乐趣了。 丁奇老师指点华真行修炼方外秘法,第一次来算是个小小的意外,风先生介绍的,但是第二次再来并亲自带着华真行进入神隐之国凝练心盘,已经是三位老人家安排好的。 这就是华真行修行中的一环,也是证入妄境的门径。华真行并不在意那个方外小世界,这早在三个老头的意料之中。 从神隐之国中出来,华真行看见的就是他一手打造的农垦区,从碧空湖大阵到洛福根水电站,再到天河、新田、高桥三镇以及配套的三座湿地法阵,这是怎样的人间成就? 神隐之国里只有一片死寂!而外面才是华真行打造的、生机勃勃的新世界,这种反差是显然易见的。 哪怕华真行是神隐之国的世界之主,但他在那里能干什么,呼风唤雨玩沙子吗?而回到了非索港,华真行能做的、想做的事情就太多了,才能找到并实现真实的自我。 华真行很低调,除了养元谷三级以上的学员及导师,绝大多数人甚至没听说过他的名字。但是大过年的他一个电话,九口特制的丹炉就能送到杂货铺,还能调用直升机将九转紫金炉大阵给运到养元谷。 这并不意味着华真行本人有多能干,事事都要亲力亲为,而是有一整套体系在运转,而这套体系恰恰就是他建立的。 当这一切安排妥当之后,华真行终于要面对自己的问题了。大年初三这天,杂货铺闭门谢客,华真行就在后院中闭关。 他没有待在二楼自己的房间里,而是端坐在后院那株荔枝树下,虽然已经是大旱季不太可能会下雨,但他还是撑了一把大伞。 当他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感觉却是一片茫然。夜幕笼罩下,他正靠坐在一条小巷里的墙根下,刚才应该是睡着了。 抬头看,星空很亮,没有一丝云彩,他很确定这里仍然是非索港,而杂货铺就在不远的地方,但是时间……这条巷子应该早就拆除了啊,在非索港的街区改造工程中。 一阵风吹来,华真行打了个激灵,已经彻底醒了。就在昨天晚上,他被夏尔带到本地土著常去的酒吧里,一堆人围着一个木盆,用长草茎吸着喝香蕉酒,结果给整多了。 回来的路上,他醉倒在离家不远的小巷中,居然靠着墙根就睡着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睡着后接连做了两个梦,而梦境仿佛真实无比! 第一个梦境,是五百年后的世界。五百年后,世上有一个欢想国,其二十八个邦区,疆域遍布全球,总人口有三亿多。欢想国公民的平均寿命接近百岁,尤其女性更是青春常驻。 这一切都得益于养元术的推广普及和春容丹的工业化生产。 欢想国的公民教育有小学、中学、大学,学制都是五年。从中学时代开始,养元术就纳入义务教育内容,每个学校都配有专门的导师。 差不多有三分之一的人能通过一级养元师考核,四分之一的人能通过二级考核。能通过三级考核的人数比例就快速下降,不超过百分之一,通过四级考核的比例则不超过千分之一。 但对于庞大的人口基数而言,中级养养元术导师的数量也相当多了。 就算无法成为正式的养元师,只要坚持习练养元术,也有强身健体、延年益寿的效果。养元术追求的是自我身心状态,这还极大的解决了现代社会的内卷问题,因为修为境界的提升是不需要和他人竞争的…… 至于春容丹,不仅已行销全世界,更是欢想国早年起家的资本,五百年后已发展成为一种公民福利。 欢想国的女性公民,只要年满二十五周岁并符合其他几个条件,都可以免费获得一盒政府赠送的春容丹。 这些都是其次,更重要的是那个世界幸福安宁,仿佛充满绵绵不绝的生机,养元术和春容丹都是其中的一部分。 华真行在梦中是新非索港市春容丹中心一名刚入职的员工,刚刚结束安全培训,就遭遇了一起同事盗丹方的事件。 生活区门口的小卖部老板杨特红,居然还是一名潜伏的特勤人员,带人抓走了那名盗取丹方的同事。 然后华真行的宿舍里又来了一位名叫云陌的大人物,和他说了很多话,临走时留下了春容丹最原始的丹方。 华真行将丹方打开,看到的只是一片空白,然后他就醒了,或者是自以为醒了。那个梦,是梦中之梦,梦醒之后仍在梦中,他进入了第二段梦境。 第一段梦境只是五百年后的一个片段场景,而第二段梦境则是精彩纷呈,时间长达三年!如果说第一段梦境是理想的展现,而第二段梦境则是一种演绎,展示了如何在现实中实现理想。 在第一段梦境中,欢想国的创立者叫风自宾,其社会发展形势达到了一种荒诞的极致形态。整个国家名义上都归风自宾所私有,而实际上却以这种形式实现了匪夷所思的大同社会。 五百年后的风自宾好像还在世,华真行也不知道他怎么能活这么长时间,反正是梦,不需要解释。在梦中的五百年后,杨特红也仍然在世呢,冒充一个一百二十岁的小老头。 而在第二段梦境中,风自宾成了华真行本人,或者说风自宾就是华真行的一个身份。 他创立了欢想实业,成立了新联盟,解放了几里国,打造养元谷传授养元术,还研制了春容丹并尝试着规模化批量生产…… 眼看碧空洗大阵已打造成功,只要总结出养元术的大成功诀,就可以解决春容丹将来的大规模量产问题,结果他就醒了。 华真行已经完全醒了,回忆起刚才的梦却不禁又有些恍惚,有点分不清梦境与现实。他甚至还有另一种疑惑,难道这次是真的醒了吗,有没有可能仍在梦中,又是一段新的梦境? 自己究竟在何时何地?他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手机上显示的时间仍是2020年,此刻是凌晨三点。他抬头看了看星空,群星璀璨仿佛就压着远处的屋檐,感觉伸手就能摘下来几颗。 华真行从小就跟杨老头学过,只要知道具体的时间,就可以根据星空给自己定位,那么他所处的区域应该就在几里国。 半夜毫无防备地醉倒在这里,可是一件很疯狂的事情,太危险了!华真行开始检查自己,闭目内视又展开神识,身体的状况很好,而该在的东西都还在。 藏在左肋下的伞兵匕首和后腰间的钢质指虎、上衣兜里的打火机、右裤兜里的钱包都没人动过。他戴上了指虎,忽然抽风似的给了自己一拳,痛得龇牙咧嘴,看来是真醒了。 华真行站起了身,拍了拍屁股下的泥土,皱着眉头又在想另外一件事。五百年后的梦,那就是梦吧,无所谓了,可是第二段梦境中他做了那么多事,如今全部都白干了吗? 这样的经历是残忍的,努力奋斗了这么久,梦里啥都有了,然后突然就醒了,一切归零都化为了虚妄!不知有多少人能经受的了这样的打击,还有没有勇气在现实中重来一遍? 就像一群成年人喝酒吹牛,吹嘘小时候学习有多认真、人有多聪明、成绩有多好。这时有不知趣的问一句:假如穿越回去,已被世事沾染充满无奈和倦怠的心境,还能像当初那样刻苦吗? 可是华真行想着想着却笑了,得意而开心的笑,为了不惊扰周围的邻居,他尽量控制自己才没有笑出声来。 就算那是梦境吧,但梦境却真的有趣也很有意义,就似现实中的指引,至少梦醒之后他知道该怎么做了。 梦境预示了未来,很现实的未来。假如未来真的会像梦境所预示的那样,华真行就算做不到全知全能,但面对世事也算游刃有余了。 这时他听见不远处的巷口外传来一种很熟悉的声音,有人在墙根下撒尿。他该回去了,回去后首先要验证一件事,就是现实是否如梦境所揭示的那样,杨老头正躲在他房间的柜子后面? 394、再见黑荒光明灯 华真行在夜色中摸了回去,打开了杂货铺的侧门进入了厨房。厨房很大,里面放着九口神器丹炉也就是日常用的锅灶,他穿过厨房从客厅的楼梯上了二楼,进了自己的卧室。 进门后,他从脚边提起两个沙袋,挂在了头顶上方的一个钩子上,屋子里突然亮了起来,同时传出微弱的机械转动声。 门边的墙上挂着一个装置,碗口大小的圆盘状,圆盘中心有个米粒大小的led灯泡,下面伸出一个带着挂钩的钢丝细绳,两个承重的沙袋挂上去,把钢丝绳缓缓拉出,小灯泡就亮了。 这个装置的原理并不复杂,就是利用重物缓缓下坠的势能带动一个微型电机。小灯泡的输出功率还不到一瓦,但已经可以照亮很多东西了。 华真行以神识扫过,藏在窗帘后面的小手枪果然不见了,他叹了口气道:“杨总,您老出来吧!总是这样玩这样的把戏,就没听说狼来了的典故吗?” 杨特红从柜子后面走了出来,眯着眼睛道:“我藏得挺好啊,你不应该这么快就发现的。” 华真行已然明白,以杨老头的修为,假如真想躲,他的确发现不了。以前那些捉迷藏游戏,其实都是杨老头故意让他察觉到某些不对劲的地方,从而做各种反应测试。 华真行笑道:“我是猜到的!” 杨特红摇了摇头:“你这样可不好,要脚踏实地,不能投机取巧,须知这世上比你聪明的人有的是。警惕应该是一种习惯,只要你养成了习惯,每次遇到状况就能做出正确的反应,懂了吗?” 华真行也不顶嘴,点头道:“多谢您老的教诲,我已经懂了。” 杨老头走到桌边,把椅子转了过来面对华真行座下,翘着二郎腿道:“懂了就好,但你好像还不是真懂,在这种情况下,使诈不是一种好选择。 假如有人躲起来想埋伏你,他以为你不知道他的存在,而你已经发现了他,信息不对称的优势就会逆转……我老人家大半夜不睡觉,辛辛苦苦给你上课呢!你盯着那个灯看什么,有什么好看的?” 杨老头正在教孩子呢,却发现这孩子有点走神,立刻不满地喝问。华真行却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虚伪的仁慈!” 杨老头一瞪眼:“你说谁呢?” 华真行:“我说这个黑荒光明灯!” 墙上挂的东西,正式的官方名称叫黑荒光明灯,很直白寓意就是为黑荒大陆带来光明。它是一个著名的慈善援助项目,在很多宣传纪录片中都有提及。 这个项目由米国一个大型的慈善基金会发起,通过联合国救援组织展开。黑荒大陆有很多地方尚未通电,这个东西可以在夜间照明,看着十分神奇。 可是有了梦境中那三年的经历,华真行再看见它,心中却充满了荒诞感。这玩意能干什么?还没有一支小手电好用呢!费而不惠,名不符实。 黑荒光明灯用的是手机那种led小灯泡,尽管功率很小但亮度尚可,在面积不大的范围内可以让人看见周围的东西。 但是作为阅读灯,它却是不合格的,需要离得很近才能看清楚书本上的字,而且很费眼睛。作为照明灯的话,照明范围又太小,而且无法移动。 两个沙袋,每个重十五公斤,挂在两米高的地方缓缓坠下来,恐怕只有成年人才能办到,而且持续照明时间只有十分钟,十分钟后还得重新把沙袋挂到高处。 指望这东西给黑荒大陆带来光明,那黑荒大陆恐怕真没有见到光明的希望了。 这种无源照明灯其实是在东国订的货,沙袋是用户自己另配的,出厂价是东国币八十元,大批量订单价后来被压到六十元,东国那边的厂家也很内卷。 它们出场后贴上慈善基金会以及联合国救援组织的标志,在该慈善基金的项目列支中是每个两百米金,号称已向几里国各邦区捐助投放了五十万个。 几里国总人口是一千多万,假如真投放了五十万个,那就是每二十几个人便有一个,根据华真行所了解的实际情况,这东西肯定没那么多,但账面上就是这个数字。 每个两百米金,五十万个正好一亿米金,做账倒也省事,光明没有见着,但经手人的利益是实实在在的。更何况黑荒大陆上远不止几里国这么一个国家,该项目确实是一笔好生意。 手电是要用电池或者充电的,而黑荒光明灯是无源设备,为什么说它还不如一支小手电好用?因为它照明时不方便移动,而且也很容易损坏。 低廉的采购价格,相对精密的复杂结构,注定容易出故障。其传动结构需要定期润滑,而且使用时一旦重物过载,就会损坏传动装置或烧毁电机。 当地人根本就不会维护,更别提拆开维修了,这东西到手后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会坏掉。 哪怕不按两百米金计算,就按六十或者八十东国币的采购价,也足够买一只小手电加很多节电池了,其实用价值和使用时间都远远超过这玩意。 在华真行的梦境中,欢想实业接手了差点黄掉的重油发电厂项目,十万千瓦的重油发电机组包括安装调试,报价才一亿多米金,后来又因发展需要增购了一台机组,这才保证了非索港包括农垦区的民用以及生产供电。 两台各十万千瓦的重油发电机组,只能保证当时非索港的用电需求,要想满足将来的经济与工业发展需要,还得等到洛福根水电站并网发电之后。 仅有发电机组是远远不够的,还要一整套的输变电系统,以及最后的入户终端。现代社会所谓的光明,远不止点个亮那么简单,原始人也会用火啊! 当地产棕榈油,哪怕搞盏古代的菜油灯,一个小碟子加一根灯芯而已,也比所谓的黑荒光明灯实用多了。 经历了那个漫长的梦境,再回到现实中看到黑荒光明灯,华真行不禁有种难言的荒谬感,忍不住来了那么一句。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杨特红居然听懂了,似笑非笑道:“你觉得这灯不好,是虚伪的仁慈,那就自己去弄更好的。” 华真行:“我当然会那么做,已经那么做了,也正准备那么做。其实我真傻,干嘛要在房间里挂这个?杂货铺里明明有小手电的。” 杨老头:“那不是你自己用坏的零件修好拼装的吗?知道自己傻,说明还有得救!就别跟我扯什么灯了,老实交代,你干什么去了?这么晚才回来,还鬼鬼祟祟跟小偷似的!” 从一场大梦中醒来,现实中的情景似乎跟梦中完全一样,但又有微妙的不同,比如华真行刚才和杨老头的这番谈话。这毕竟不是梦,华真行也没有必要按梦中的剧本,去完全重现梦中的场景。 华真行:“我出门前跟您打过招呼,昨天晚上和大个子黑夏尔去了欢乐酒吧。”此时他终于完全回到了现实。 杨老头又问道:“你没跟他们学着嚼恰草、抽叶子吧?” 华真行:“当然没有!我可不沾那些东西,就是喝酒来着。其实我没到半夜就回来了,并没有喝多少,但是快到家的时候不知怎么就醉倒了,靠墙根睡了一觉。” 杨特红:“你的心可真够大的,以后就记住教训!没丢什么吧,童贞还在吗?” 华真行:“还好什么都没丢,都还在!就是做了个梦,好奇怪的梦,准确的说是两段梦境。第一段梦境,是梦到了五百年后的世界。 第二段梦境更夸张,梦到了从现在开始的未来三年,包括您老人家刚才躲在柜子后面……” 华真行完全醒了,并没有丝毫酒意,面对杨老头也没有丝毫隐瞒,开始讲述起自己的梦境。梦中发生的事太多,时间也过于漫长,他只能挑选要点简略介绍。 …… 杂货铺的二楼,走上楼梯口有个小客厅,其朝南的窗户就对着后院。三位老人家正坐在窗前,他们几乎没有发出动静,就连交流也使用神念。 视线透过窗户,院中的荔枝树下撑了一把大伞,石桌上铺着垫子,而华真行正在石桌上端坐。 杨特红:“你们说小华会有什么经历?” 柯孟朝:“这取决于他想经历什么。” 杨特红:“该不会一直跑到五百年后去了吧,在打造他梦中的欢想国。假如是那样,又不知投机取巧,寿元不够啊!” 墨尚同:“这不是寿元的问题,而是法力的问题,他的法力可不够运转五百年妄境,一旦神气耗尽就会出来的。我们只要看他出来的状态,就知道他是否已能明晰妄境。” 柯孟朝又叹了一口气:“明晰妄境,便能自如出入妄境,其实这才是最难堪破的。妄境中啥都有,人们很难做出最终的抉择,他人再多的指点,也不过是话头禅。” 杨特红:“快看,小华出定了!” 只见院中的华真行长出一口气,睁开了眼睛,先是抬头仰望着天空,视线仿佛穿过了伞面与荔枝树的树冠,然后从桌子上下来了,还将坐垫叠好拎在手上,不紧不慢地走进了厨房。 杨老头以神念传递的话语,明显带着急切与担忧的情绪:“你们看出什么了吗?” 墨尚同:“大致三年,我只能看出一个大概,你们呢?” 所谓三年,是指华真行在定境中差不多经历了三年时间,或者说消耗了三年寿元。人的寿元是由多种因素决定的,很难做出准确的判断,墨尚同的意思是,感其生机,华真行好像长大了三岁。 其实从华真行在后院入座,到此刻起身,总共也就十几分钟,假如将入境前后的时间掐头去尾,他真正入定的时间应该很短暂,甚至只在弹指之间。 可自从他离座而起,其生机律动就有一种形容不出的变化,也只有三位老人家这样的高明眼界才能看出一个大概。 柯孟朝:“我能看出来,他的神气法力尚未耗尽,但消耗也不小,至于其他的,还真不好判断。” 杨老头:“这些还用你们看?我一眼就知道了!神气法力尚未耗尽,说明他是主动明辨了妄境,自己出来的,并没有沉迷其中,这是好事啊!” 柯孟朝:“用三年才明辨妄境吗?太夸张了!这未必是好事,暂时出离妄境回到现实,很多人因为反差太大,回头反而会更容易沉迷于妄境。” 墨尚同:“倒也不是没这种可能,据我所见,有不少人就喜欢这么来回穿着玩。” 杨特红:“他进厨房了……他在吃东西……行功运化灵药呢,看来是想补充消耗。假如转身又入妄了,那就有点麻烦了……你们说他会不会已经破妄大成?” 柯孟朝皱眉道:“没看出来别的啊,跟没事人一样,连坐垫都叠得好好的,说明短时间内不打算再入定了。” 修士是否突破大成修为,假如不施展相应的神通手段,是看不出来的。司马值突破大成修为后到杂货铺拜年,却带着神光外显的迹象,只是刻意在炫耀或告知。 但这也说明,在刚刚突破大成修为后,短时间内还是能看出痕迹来的,因为面对身心境界的全新变化,毕竟没有经验、尚不能完全适应。 此刻在华真行身上,三位老人家却看不到这种迹象,所以无法做出判断,只能说他已经破妄大成的可能性很小。 华真行进厨房吃东西去了,就是过年准备的水果和点心,白玉蹄与百涎谷爆米花。这两样东西不仅可以用来炼制五气丹,本身也是补益神气的灵药,服用时须用特殊的方式运化其灵效。 华真行这一“吃”,就用了一个多小时,比他刚才入定修行的时间都长多了。 “小华上楼了,我们先闪屋里,再看看情况。” 华真行终于吃完了水果和点心,拎着坐垫上了二楼。二楼共有四个房间,其中有两间分别是华真行的卧室和工作间,而北面临街的大屋则是杨特红的书房。 三个老头身形一闪全进了书房,连门都没开,是直接穿墙而入。 华真行从书房门外经过,走向自己的工作间,突然说了一句:“三位师尊都在屋呢,我歇一会儿就去给你们做午饭。” 395、你都干了啥 师尊这个称呼,三位老人家还是第一次听见,因为华真行从小都叫他们杨总、夫子、大爷。 小华就是自家孩子,能教什么就教点什么,该教育的时候就教育一番,却从来没有正式的拜师仪式,三位老人家也没打算那么做,不想显得太刻意。 华真行突然说出“三位师尊”,虽是随口之言,但也让三个老头都怔了怔……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声音在元神中响起!华真行并未开口说话,而是发来了一道神念。 这是大成修士才具备的手段,三位老人家随即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就连平时不苟言笑的墨尚同,此刻也不禁喜形于色。 杨特红更是捻着胡须嘿嘿笑道:“不愧是我从小教出来的传人,早就知道他没问题的。破妄大成,只是小意思了!” 柯孟朝:“你眉毛都快飞起来了,淡定,淡定!你刚才问我们看出了什么,可没说自己早就料到了……倒是我,一直告诉你们不必担忧。” 杨特红突然一拍大腿:“你们就不好奇吗,小华怎么一转眼就修为大成了?” 墨尚同:“大家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妄境中再长时间,也不过是一转眼的事。” 杨特红:“那可不一定,有人是很多年、很多转眼呢,而小华这边午饭都没吃就搞定了。反正我是挺好奇的,具体如何破妄,意味着修士是怎样的人。” 柯孟朝:“你又不是不认识小华,从小带大的,他还不是他吗?再说了,修行界自古的传统,妄境不言也不问,我们也不好提这茬啊。” 杨特红沉吟道:“是有这个传统,但是小华未必知道啊,也不是什么法律或者戒律。” 柯孟朝:“小华怎么不知道,那个约高乐肯定都告诉他了。” 杨特红:“但是小华这孩子很实诚,什么都对我们讲,比如我们给他颁布的系统任务,回头又跑来向我们请教。假如换个人得到那么一个系统,还不得藏着掖着啊?而他倒好,还得我们劝他要注意藏着掖着。” 墨尚同:“那是他信任我们……先别着急,吃饭的时候再说,他愿意说多少就说多少。” 三个老头倒也能沉得住气,等着华真行从工作间出来又去了厨房做午饭。 厨房恢复了原样,用的是华真行从小熟悉的“传统”锅灶,不需要杨老头再使什么手脚,也无需添柴加煤,华真行动起手来已经很熟练。 虽然已不是原先的神器丹炉,但华真行已炼制过那么多丹药,用这些仿制丹炉做顿饭,火候控制当然毫无问题。 做饭的时候曼曼来了,她以往经常在这个点到杂货铺,恰好能帮忙打打下手。如今曼曼成了春容丹中心主持日常工作的副主任,常驻三湖镇,这种机会倒是不多了。 饭菜很快就做得,曼曼帮忙摆桌,最后端上来的是一道“刀板香”。用司马值送来的熏猪腿切成薄片,下面垫着变异龙豆加工的腐皮蒸熟,很简单的一道菜,既下酒又下饭。 杨老头从地窖里拿了一瓶酒,是他珍藏中最好的那一批了。曼曼见状又赶紧去拿酒盅和酒盏摆上,华真行问道:“大中午的就开喝啊?” 杨老头:“庆祝你突破大成修为嘛,按照传统,可称一声真人了——华真人!” 曼曼击掌道:“小华已经突破大成修为啦?太好了!”三个老头同时扭头看着曼曼,曼曼又纳闷道:“你们都盯着我干什么?” 杨老头忍不住道:“就这?” 曼曼:“什么就这?” 柯夫子:“你咋这么淡定呢?简直比我们三个都淡定。” 曼曼:“我又不是没见过大成修士,潘采、司马值都是,小华可比他们强多了,能突破大成有什么好奇怪的?我听说今天小华要闭关,杂货铺也关门谢客,感觉应该就差不多了。” 墨尚同发现了关键问题:“不对啊,你明知道杂货铺今天关门谢客,小华闭关修炼谢绝打扰,怎么又跑来了?” 曼曼:“我又不是客人!其实我没想打扰小华闭关,就是来看一眼,假如没什么动静就回去。结果我来的时候,发现小华正在厨房做饭了。” 曼曼的反应和三个老头都不一样,她没有惊讶就是高兴,单纯的高兴,更没有那么多复杂的思想碰撞过程。 华真行已经给三位老人家都斟上酒,暗中以神念道:“你们想问什么就问吧。”他的语气很平静,但嘴角却微微翘起,显然是憋着一股得意呢。 三个老头对视一眼,最终还是杨老头斟词酌句地开口道:“我们也没想问什么,你愿意说就说,到底是怎么堪破妄境的?” 华真行也开口道:“说实话,这种问题我也回答不了。” 口中说回答不了,却暗中发送了一道神念,避开了曼曼,只告诉三个老头。他说的是实话,破妄并无一定之规,更无任何现成的技巧或操作方法可言,他只是讲述了自己在妄境中的大致经历。 杨老头点头道:“对,所谓妄境,自古弟子不言、师尊也不问,曼曼要知道这个讲究。”暗中却以神念道,“你在妄境中回到了三年前,然后把想干的事从头又干了一遍?” 华真行:“是的,我当时就琢磨,假如真能穿越回过去,有了那么多的经验和教训,很多事可以做得更好,事实证明我也干得更好。” 杨老头:“可那并不是事实。” 华真行:“但是并无分别。” 墨尚同也以神念插话道:“你是什么时候明晰妄境的?” 所谓明晰妄境,就是修士很清醒地意识到自己身处妄境之中,也明了妄境的的点。妄境与梦境或幻境都不一样,它是真实如常的,假如用力给自己一拳,同样会感到疼痛难忍。 假如修士不能明晰妄境,那么妄境就会一直延续下去,要么神气法力耗尽而被动出离,要么寿元耗尽直接坐化。 后一种结果就不必说了,前一种结果可能会导致人分辨不清现实与妄境,也可能让人由此明晰妄境,具体就要看心性和机缘了。 只有明晰妄境,才能自如出入妄境,然后才能谈得上破妄大成。华真行此刻已有大成修为,当然早已明晰妄境,故此墨尚同才有一问。 华真行:“我从墙根下醒来的时候,就意识到了。三年前的我可没有掌握神识,做不到闭着眼睛就能察知周围的一切。” 柯孟朝:“你咋不怀疑自己是穿越了呢?又不是没看过穿越!” “因为我是修士。”华真行回了一个标准答案,又补充道,“但您老说的对,我就把它当成穿越了,但是没有穿越到别的地方,只是回到了三年前。” 自古以来,很少有人能穷诘一位修士的妄境,三个老头逮着机会便问题不断,杨老头又问道:“你怎知那三年的梦中经历,不是另一段妄境呢?你当时就在妄境中,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华真行:“我不知道,当时分辨不了,就不必勉强去分辨,就当一切重新来过。” 墨尚同:“经历了这三年,你是什么感觉?” 华真行:“我的感受吗?其实人从出生后有意识开始,就等于一直生活在妄境中,只是修行到入妄之后,才能够明晰妄境。 此时意识得到了极大的解放、人也得到了极大的自由,在自己的世界里仿佛无所不知、无所不能,一切都能心想事成,就似是所有追求的终极。 但等到堪破妄境的那一刻,才会明白什么是真正的自由,意识清醒的自由,是一种境界也是一种能,如此才能拥有真实的自我。” 墨尚同:“你这个比喻倒是很有趣,也与你本人的求证契合。” 柯孟朝若有所思道:“与我当年所悟倒是挺像,但是和老杨应该不太一样。” 杨特红瞪了柯孟朝一眼,又问道:“小华啊,你怎知现在就不是妄境呢?” 华真行笑了:“哪怕现在仍是妄境,与我也没关系。但只要是明晰妄境者,就能分辨,妄境中可随意化转诸事诸物,比如让墨大爷来段歌舞,但在这里我做不到。” 杨老头眼神一亮:“你还真让墨大爷给你来了段歌舞,跳得风骚不?” 墨尚同的脸色黑了,虽然他本来就很黑。华真行赶紧解释道:“我只是打个比方,没干这种事,连想都没想过!” 杨老头:“这也正常,哪怕是妄境,也不能让老墨表演歌舞啊,是个人就比他更合适。” 柯孟朝却仍然诘问道:“哪怕在妄境中,你认为不能,那就不能,怎能明辨此刻不在妄境呢?” 看他老人家这架势,好像非得把华真行问得精神错乱不可,但此刻已知华真行突破了大成修为,所以就算是逗孩子玩了。 华真行只是很简单地答道:“我不会动此念。” 柯孟朝仍然追问道:“那你又如何看妄境中的无所不知、无所不能?” 华真行:“所谓无所不知、无所不能,只是有其未知、有其不能。” 柯孟朝终于点了点头道:“有点老杨的意思了。” 杨老头露出了笑容,眨了眨眼睛道:“既已明晰妄境,你就没有好好爽一爽?” 华真行尽量淡然道:“这就不能告诉你们了。” 华真行刚才以神念介绍妄境中的经历,但以他现在的修为,也不可能以一道神念就包含三年中事无巨细的所有信息,只是简要讲述了大概的脉络,不想说的话一律没说。 柯孟朝正色道:“老杨就别捣乱了!我的最后问一句,小华,你如何形容破妄?” 华真行:“在我看来,是一种决定也是一种选择,是真正做出的选择,欺骗不了任何人更欺骗不了自己。做出选择后,妄境只是一种能力,而不是一种需求。” 396、飞天大舞台 华真行与三位老人家的这番神念交谈,曼曼是听不见的,明面上他们还在喝酒吃菜,谈了各种其他的问题,包括养元谷、非索港、几里国的诸多情况。 曼曼问华真行,是否已经能借助碧空洗大阵炼制春容丹?华真行回答还需要闭关几天再说,这回是真的闭关几天。 有些事情倒是可以告诉曼曼的,所谓大成修为是怎样一种状态?简单的说,身心就是形神。对普通人而言,“身”与“形”,“心”与“神”,有很微妙的差别,但大成修士却做到了合一。 自古“真人不妄语”,有人将其理解为大成修士不会撒谎,这确实是事实,但仅仅这么理解实在太片面了。 什么是说谎?比如某人明知某件事是张三干的,却非说是李四干的,他说的话与认知不符,这就是撒谎,而大成修士不会做这种事。 但这并不是一种限制与束缚,事实恰恰相反,这是一种境界与能力,寻常人根本无法具备的能力。 假如有人想借此欺负一名大成修士“老实”,下场可能会很惨,对方不仅有能力打得他爹妈都不认识,甚至还有本事让他直接都不认识爹妈。 华真行还现场向曼曼演示了神念。其实不用他演示,曼曼早就见识过很多次了,三位老人家也教了曼曼很多东西,都是用神念心印手段。 比如九转紫金炉大阵的阵法,杨老头不仅传给了司马值,刚才摆酒盅和酒盏时也给曼曼留下了神念心印。如今除了华真行,养元谷修士中,还有司马值和曼曼能使用九转紫金炉大阵炼丹。 九转紫金炉大阵可不仅仅是用来炼制春容丹的,从长远看,假如总这么使用九转紫金炉大阵,甚至是一种极大的浪费。 养元谷的众导师与弟子也是修士,研究院中就有丹法传承,他们同样需要各种灵药助益修行,平日就可以用到九转紫金炉大阵。至于春容丹的生产,将来就使用碧空洗大阵好了。 曼曼由神念突然又想到了养元谷中的那只狓兽麒麟,饶有兴致地问道:“麒麟现在可聪明了,越来越聪明了!它很多话都能听得懂,还学会了做很多事,是不是您老人家用神念教的?” 人类的各种语言,假如没有翻译,互相之间都听不懂呢,更别提让一头野兽听懂。可是神念不一样,它能够直接传达信息,甚至起到同类之间交流的效果。 麒麟变得越来越聪明,应该就是杨老头用这种方式训练出来的,华真行早就想到了其中关窍,现在曼曼也想通了。 杨老头笑眯眯地点头道:“的确借助了神念,智商是需要锻炼和学习才能提高的。” 曼曼:“我听石双成说,东国有个万变宗,宗主是人,却专门教授妖物修炼。您说麒麟将来有没有可能修炼成狓妖啊?到了那时,或许可以送它去万变宗进修。” 杨老头抿了一口酒:“这是谁也说不准的事,但假如真到了那个时候,用不着拜到万变宗门下,我老人家也能教得了。真去了万变宗,也只是搞搞学术交流!” 东国万变宗是很罕见的妖修宗门,成员主要都是潜藏在人烟中的妖物,其宗主成于乐却是个如假包换的人。石双成上次带来的陆吾符,就是这位成宗主送的。 曼曼被逗乐了:“您老当然有这等本事,三位老人家都有这个本事!” 接下来众人又聊了不少有关妖物修行的闲话。华真行和曼曼没有见过妖修,听得是津津有味。这顿饭吃得很高兴,算是为华真行突破大成搞了一个小小的庆祝仪式。 华真行做了这么一桌子菜,但他自己却没吃,突破大成修为后去厨房里服用了白玉蹄和百涎谷,也不是像普通人那样吃的,而是蕴化吸收其灵效。 在这个时间他最好坚持辟谷,接下来还要正式闭关,就由曼曼将华总导突破大成的好消息转达给大家。 曼曼走后,华真行正准备上楼,杨老头突然发来了一道神念:“这次就别在杂货铺里闭关了,闭门谢客搞这么大动静,大过节的耽误做生意。” 伴随这句话的,还有一道神魂烙印传承。华真行再下楼时,发现后院的压水井边多了一个很精致的檀木小板凳,其坐垫似天鹅绒质地,就与板凳一体,也不知是怎么给弄上去的。 飞天神器,还没等华真行开口“借”呢,杨老头就主要传给他了。华真行走过去伸手一拍,小板凳就变成了一只高脚凳,再顺手一抹,高脚凳又变成了长条凳。 神器可随形神变化,但想掌控它须得到神魂烙印传承,且须有大成修为方可祭炼使用,让小板凳变个样子只是初步祭炼的小手段了。 华真行又将长条凳变成了小方桌,再将小方桌变成了大方桌,大方桌又化为了长案……无论怎么变,都带着一层鹅绕垫,看上去又有点像贵妃榻。 这哪里是小板凳啊,只要神通法力足够,它甚至能成为一座飞天大舞台! 晚饭时分,华真行斜坐着飞天长条凳出发了,一条腿很自然地搭着,另一条腿盘座在凳面上,假如再给凳子头上拴根缰绳牵着,就很像骑着凳子精在飞了。 华真行终究没有把飞天小板凳展开成飞天大舞台,那样太耗神气法力了。 他还曾尝试过把小板凳化为一张小炕桌的样子,端坐在小炕桌上面飞,也不是那么顺畅,结果还是搞成了飞天长条凳。 华真行并不清楚,他此刻骑长条凳的姿势,有点像古时候的女子骑驴。 亲自驾驭飞天神器的时候,华真行才清楚这并不简单,它与真正的飞天之并不一样,本质上还是借助神器的妙用,还做不到飞得太高太快。 华真行最终将小板凳变成了长条凳的模样,本意是想给曼曼留个位置,假如自己试飞成功了,就可以带着曼曼一起飞天过瘾了,但试飞之后却发现暂时还没有那个本事。 虽然看上去是坐着板凳在天上飞,其实质还是御器飞天,想带另一个人是非常勉强的,需要同时施法护持与隐匿对方的形神,这种要求太高了,消耗也极大。 小板凳能飞天,妙用主要来自其坐垫,就是约高乐上次送的逍遥幡。记得约高乐可是用逍遥幡一次带了不少人飞到天上,而华真行此时才清晰地体会到自己还差得很远。 其实骑小板凳飞天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有趣,也就跟坐直升机差不多,还是人肉发动机的那种,只是没有坐直升机的那种噪声和震动。 但人在高空中,需要随时施法护住自己,很多时候还要隐去身形避免惊世骇俗。 真正在天空中自由飞翔的感觉,华真行早在三境修为时就体会过,便是放飞木鹊。木鹊可依附神识与延伸感官,感觉就像自己在天上飞一样,小板凳可做不到那么灵活自在。 可木鹊毕竟只是依附神识的法器,借助小板凳是让大成修士本人真正飞起来,两者之间的妙用,不可同日而语。 华真行还听说过,三梦宗有一件飞天神衣,居然能给普通人穿,不仅有护持形神、涵养容颜、调理气血、助益练形等诸多妙用,还可以让另一名修士御器带其飞天,灵活自在如逍遥的鸟儿。 这是什么样的脑洞,又是什么人打造出来的? 华真行倒不羡慕什么飞天神衣,只是希望自己将来修为更高一些,有本事带着曼曼一起坐着长条凳飞天就行,最好还能一边飞一边嗑瓜子…… 华真行此次闭关,主要任务有两个,一是总结养元术的大成功诀,二是祭炼丁奇老师送他的那个金葫芦。 有了飞天神器,再搭配一个空间神器才方便啊,不然平时也不能总拎着一个小板凳到处跑。 既然不能在杂货铺里闭关,那么碧空岛也是合适的地点,可是出了上次尼碌大神术师的事,华真行也有点不放心。此番闭关最好不要受打扰,所以他就去了养元谷。 华真行有生以来第一次御器飞天,小板凳也只是初步祭炼,所以操控得并不是很熟练,有点劲使大了、把自己累着了,飞到半路还停下来歇了会儿。 他落地时特意找了一片无人的郊野,这种丢脸的事就不要让人看见了。 本以为就七十多公里的距离,直接飞过去不是轻轻松松吗,结果还要停下来歇口气。以他现在的修为可以做到一路不停地跑过去,哪怕翻山越岭也不在话下。 其实御小板凳飞天,最佳的器形就是小板凳的常形,没必要变化成什么长条凳,此神器打造的形制,本来就是恰好给一个人坐的。 但孩子的心境,怎么能就直接坐小板凳呢?总得有点变化才能显出自己的手段啊,这样有些多余,却很生动。 尽管停下来歇了口气,也比一路跑过去省时多了,华真行差不多只用了一个小时,就从杂货铺飞到了养元谷外的科考站。 397、葫中世界 丁奇老师曾说过,他并非“正统”修士或神术师,并不擅长斗法搏杀。 这是实话,当然所谓的不擅长也要分情况,假如给他一根棍子,当年的几里国随便挑个街区,不论是哪个黑帮盘踞,他都能从头到尾给打穿了。 所谓的斗法搏杀不指这种事,而是另一个层面的手段。丁老师所创的方外秘法,核心是发现、探索与发掘各处秘境小世界,就像华真行所修炼的养元术其核心就是凝炼生机。 华真行突破大成修为后于养元谷中闭关,闭关的地点就是石双成打造的那处湖畔别墅,也开始祭炼丁老师送他的那个金葫芦。 一件神器未得神魂烙印传承,如何祭炼?按理说华真行根本就无从入手,他只有区区六境大成修为,又不是九境修士! 可是丁奇老师却给了他另一种替代方案,就是方外秘法。华真行首先要做的,就是将金葫芦视为一件控界秘宝,去感悟其蕴含的世界信息,从而凝炼心盘。 华真行在未突破大成之前,神隐枪早就随身携带,它同时也是神隐之国的控界之宝。 可华真行却无法直接通过它感悟神隐之国的信息,想凝炼心盘还得跟着丁老师进入神隐之国,亲自去走一遍。 突破大成修为后,他已能通过神隐枪感受神隐之国的各种信息,这才明白了丁老师曾经说的话。 理论上他已经不需要进入方外世界,只要拿到了控界之宝就可以凝炼心盘,就相当于神游了。 这个金葫芦里就算有一个小世界,华真行亦不知门户所在,事先是根本进不去的,所以要突破大成修为后才能尝试着祭炼。 华真行意识到这一点之后,才突然惊觉,这个金葫芦根本就不是什么空间神器,甚至也不是什么控界之宝,应该是一件洞天神器! 空间神器华真行见过,能装不少东西,带在身上却不增加份量,就像打开了另一个寄存时空,非常神奇。 控界之宝华真行也见过,就是他与丁老师在神隐之国中拣到的骨杖,后来被杨老头和墨大爷合炼入神隐枪,包含了一个小世界的所有信息。 但金葫芦并不是这两种东西,按丁老师的意思,是葫中自有洞天。普通的空间神器里可没有一方天地,而普通的控界之宝也不等于是把小世界装在里面。 比如华真行拥有神隐枪,但神隐之国远在神隐之门后,神隐枪只是打开门户的钥匙与掌控世界的中枢,并不是枪中另有世界。 偏偏这种神器华真行听说过,而且也亲眼见过,甚至就是神器之主,此物便是扶风盘,是一件罕见难得的洞天神器。 普通的空间神器里是装不了活物的,但洞天神器可以,这种东西自古以来也没听说过有几件。 三位老人家以扶风盘为中枢来打造法阵,布置成一方洞天结界,这是洞天神器对一派宗门最合适的妙用。 有一个问题,养元谷洞天,究竟是在扶风盘里面还是在扶风盘外面?这个答案很玄妙,既是在里面也是在外面,但严格地说还是在外面,因为那片山谷原本就在那里。 三位老人家布置的是扶风盘大阵,以洞天神器为中枢打造结界,就相当于将整个养元谷笼罩于结界之中。假如将扶风盘取走,养元谷就会失去很多玄妙的结界防护效果。 假如扶风盘不用来打造大阵,它本身就是一件洞天神器,理论上盘子里也可以有一方世界,华真行为什么不干脆把养元谷就打造成盘中洞天呢? 因为那样做既无可能也无必要,甚至要用到仙家手段。 那需要用到虚空造物神通,在盘中造化一方天地;然后再使用空间搬运之法,去点缀这个世界;最后还需要择一处福地道场展开这个世界,打开一处门户,才方便神器之主以外的其他人出入。 通过这种方式打造出的结界洞天,与现在的养元谷并无差别,但其难度却有天壤之别。 那么做理论上倒是有另一个好处,就是可以将洞天世界收起随身携带。华真行平时端个盘子,就相当于带着养元谷到处走了。 听着虽玄妙,可是没有仙家大法力却是做不到的。就算成功收取能够随身携带,在这种情况下,若没有洞天之主施法,其他人也不能随意出入,不过是相当于打造了一处天地牢笼。 所以三位老人家还不如改造一处现成的风水宝地,以扶风盘为中枢打造法阵,以洞天结界的妙用将其笼罩其间。 华真行年纪不大、修为不高、见识倒挺多,入手祭炼这只金葫芦便意识到,这就是一件包含了天地牢笼的洞天神器,也不知里面是怎样一方世界。 此时他也“收到了”丁老师留下的神念心印,介绍了这个金葫芦的来历。神念心印就是这么玄妙,丁奇早就给华真行留下,但直到此刻,他方能清晰解读。 金葫芦当然不是丁奇自己打造的,和当年定风潭祖师白子旺拣到扶风盘一样,这个金葫芦竟然也是拣的,或者说是探访上古遗迹时发现的。 东国芜城泾阳县,是丁奇的老家。有那么一段时间,丁奇考证各种方外世界的传说线索,然后到各地去寻找可能存在的方外世界,也去了泾阳县的黄田村。 黄田村是座落在深山中的一处风水宝地,村前两侧有两条山脉环抱,古称狮山与象山,村子后面还有一座黄子山,黄子山上有一座很奇怪的古塔。 说它奇怪,因为修塔总有讲究,要么是舍利塔,要么是风水塔,要么是景观塔,通常都不会是孤伶伶的建筑,旁边都有寺庙或其他场所。 现代人见到的很多古塔只有孤伶伶的一座,那是因为古时的寺庙馆阁早已被毁,但黄子山古塔却非如此,它就是孤伶伶杵在靠近山顶的位置。 其周围根本就没有其他的建筑遗迹,当地人亦不知是何时由何人所修建,也查不到任何典籍记载。古塔所在地势险峻,甚至连条路都没有。 既然丁老师已认定那里自古只有一座孤塔,塔周围并没有任何配套的场所遗迹,那应该就不会错了。某一天的夜间,黄田村居民听闻惊雷炸响,天亮后古塔就看不见了。 这件事发生在新东国成立后不久,迄今也只有几十年。后来丁老师去黄田村查探方外世界的线索,方外世界没找到,却意外找到了一个金葫芦。 丁老师登上了黄子山,根据当地老人回忆所指的方向,来到了古塔所在的绝壁高崖间,算是破了一桩悬案。 当年古塔并非凭空消失,而是突然倒塌了,废墟隐没在密林间。 当时古塔废墟已被一株树冠极广的巨树根系包裹,丁老师在碎石间找出了一个金葫芦,以神念查探,猜测它可能是一件控界之宝,却没有找到方外世界痕迹,这就有些奇怪了。 后来丁奇拿着金葫芦去请教一位高人,高人说此物其实是一件洞天神器,内含一方天地,所以丁奇才会误以为它是一件控界之宝。 丁奇所创的方外秘法,对探索洞天神器之中的世界也有妙用,却无法真正掌控这件洞天神器,他窥见这个世界之后也尝试着去祭炼金葫芦,却发现自己有点无能为力。 那位高人告诉他,神器自有传承,不如留在手中将来送给真正有缘之人。什么样的人才算有缘呢?丁奇当时也不清楚,可是遇到华真行之后,却似福至心灵。 第一次和华真行见面,他没把金葫芦带在身边,回头就托广任道长给送来了。 华真行尝试着入手祭炼之后,才明白丁老师的用意了。他按丁老师所教的秘法,就把金葫芦当成一件控界之宝去祭炼,果然能感受到其中包含着一方天地,甚至能在元神中渐渐展开这方天地的景象,宛若凝炼心盘。 金葫芦中有一个世界,但是那个世界里缺一样东西——生机! 华真行曾认为神隐之国是一片荒凉死寂的世界,是一座巨大的遗迹与坟墓,但神隐之国还是有生机的,只是当年生活其中的部族已灭绝。 金葫芦中世界则是真正的死寂,没有丝毫的生机,呈现出彻底的寂灭状态。不仅如此,华真行还能够感受到,这件神器的妙用,就是抹杀一切生机! 普通的空间神器装不了活物,但这一点也不绝对,在某些情况下空间神器还是能够暂时用来收存有生机之物,比如某些作物的种子,并能起到保温与保鲜效果呢。 丁老师上次带来的百涎谷和白玉蹄,就是收在另一件空间神器里的。 洞天神器是可以容纳活物的,其中有一方天地,装一堆大活人都可以,但是这个金葫芦却不行,它太特别了! 假如扔一颗百涎谷进去,其生机会立时被磨灭,就算取出来也不可能再生根发芽了。 难怪丁老师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了这个金葫芦,以他的方外秘法修为,倒是可以绕开神器禁制窥见其中的世界,可是这件洞天神器究竟有什么用呢? 假如当成空间神器吧,太浪费了!存放东西,放和取都要消耗大法力,比使用一般的空间神器消耗大得多,更有很多限制,比如被磨灭一切生机。 假如当成洞天神器吧,又太可怕了!大活人倒是能进得去,但葫中世界却能磨灭一切生机,丁奇可不想尝试以自己的修为能否抗得住或者抗多久,神通广大并非妄为胆大。 仅凭方外秘法去祭炼,是无法真正掌控这件神器的,顶多是相当于开个后门,能够暂时出入这方世界。 华真行也有判断,凭他现在的修为,假如进入葫中洞天,用不了一时三刻,恐怕便会身死道消。 就算是神器之主进入这个世界,也只能勉强自保,更何况华真行还不是神器之主呢。 是什么人打造了这样一件东西,到底是干啥用的?须知洞天神器可不简单,哪怕是神仙人物,也不是说打造就能打造成功。 否则凭三位老人家的手段,打造养元谷洞天干嘛不自己去祭炼法宝,偏偏惦记上了三湖镇的扶风盘? 华真行以方外秘法祭炼金葫芦七天七夜,其实也不算能祭炼,就是以神念感知葫中世界,并在元神中尝试着凝炼心盘,想成为神器之主当然不可能,却能勉强出入了。 华真行可没敢自己进去,先往里丢了一枚五气丹。 他这次闭关的另一个任务是总结养元术的大成功诀,回头还要尝试用新方法炼制春容丹,所以身边带了不少五气丹,基本都是丁老师上次留下的。 五气丹并非活物更非生灵,其中却蕴含充沛的生机。这听上去有点矛盾,其实是指五气丹对生灵而言,有补益生机的灵效。 五气丹进入葫中世界,华真行随即施法将其分解化散,他是把这个葫芦当成丹炉使了,用的就是炼制春容丹的手法。 他当然不可能炼制出春容丹,也没有加入其他的辅助材料,而是模拟炼丹失败的情况,五气丹分解化散为菁纯的生机,反哺湖中的那一方天地。 其效却如泥牛入海,葫中世界没有任何反应也没有任何变化,华真行甚至感应不出,是生机被磨灭了,还是这个诡异的葫中世界根本就不允许生机存在? 华真行也没气馁,接连丢进去九枚五气丹,以神念仔细观察这个世界的变化。他好像在喂葫芦吃丹药,五气丹的体积不比金葫芦小,却是怎么都喂不饱的感觉。 华真行不禁暗暗感叹,搞科研的投入就是大呀,用了九枚五气丹尝试,才多少搞清楚一些状况,他暂时停了手,已明白这样投入再多的五气丹也没用。 生机与生灵还是两回事,生机只是生灵诞生与成长的条件而已,并非生灵本身。五气丹的灵效只对真正的生灵有用,对葫中世界没什么用处。 华真行还能够感受到,葫中世界曾经是有生灵的,甚至是很强大的生灵,在漫长的岁月里其生机被磨灭了。 目前的葫中世界则处于一个毫无生机的“零点”状态,就像数学中的零乘以再多的倍数依然还是零,变不成一,除非给它加上一。 要想改变葫中世界彻底死寂的状况,除非是真正的生灵进入,也就是华真行自己。这么做可能让这个世界的生机复苏,也有可能导致自身的生机被磨灭,很冒险。 华真行决定亲自走一趟,他并非胆大妄为,而是已有一个基本的判断。 这个葫芦磨灭生机的妙用,随着其中的生机被彻底磨灭,化为完全死寂的世界,好像已经到达了一个临界状态。 此时就缺一个契机,便是有真正的生灵进入,为世界渡化生机。想做到这一点,这世上除了他华真行还有别人吗?丁老师也不行啊! 华真行修炼的养元术,其核心就是凝炼生机,他刚刚总结出的大成功诀,就是以形神为引渡化生机。 就算在葫中世界不能成功,他还能支撑一时三刻,见势不妙及时出来就是,后果顶多是生机有损,应该还不至于丢了性命。 说干就干,华真行有点不知天高地厚了,眨眼间便消失在原地。 他所在的地方是水边竹亭,此刻竹亭中央有个小板凳,小板凳的上方有一个小小的金葫芦诡异地悬浮,就停在华真行刚才手握的位置,而华真行本人却不见了。 华真行刚刚消失,竹亭外就多了一个人,仿佛是从养元谷洞天中瞬移过来的,正是墨尚同。墨尚同看了一眼亭中景象,也是一脸震惊之色,随即一闪身又消失了。 当墨尚同再度出现的时候,身边又多了两老头,当然是杨特红和柯孟朝。华真行并不知道,自己的冒险行为居然搞出了这种动静,三位老人家都赶来了。 7017k 398、镇妖塔与炼妖葫 三人悄然走进竹亭,并没有去碰悬在空中的金葫芦,围着小板凳各站了一个方位,暗中以神念交流。 墨尚同:“小华应该是进葫芦里了,我正在养元谷中,突然发现小华消失,也给吓了一跳。” 杨特红:“居然是一件洞天神器,丁老师可真够大方的。” 柯孟朝:“我们三个居然都没看出来。” 杨特红:“是啊,谁能想到呢!” 以三位老人家的神通广大,也在暗中随时关注着华真行的情况,居然都没有料到眼前的这一出,也没看出丁奇送华真行的金葫芦居然是一件洞天神器。 他们肯定在华真行的身上留了一些监控手段,上次华真行也曾突然消失过,但他们没有像今天这么吃惊,因为知道华真行是跟丁老师进了方外世界,这一次却是出乎预料。 华真行就在养元谷中突然不见了,墨尚同首先察觉了情况,然后就把杨特红和柯孟朝都给叫来了。假如他们知道葫中世界是怎样的情况,恐怕就不能这么淡定地围着小板凳看热闹了。 葫中世界十里方圆,其实也不小了,直径五公里的一个圆,面积差不多就有二十平方公里了,华真行直接出现在这方天地的中央。 这里一片死寂与黑暗,没有任何光线当然也就没有任何色彩,眼睛是看不见东西的,对这个世界的观察只能通过元神显化的景象。 华真行是这个世界中唯一的生灵,他的出现引发了某种未知的变化。这个世界中的生机曾经从有至无,如今仿佛否极泰来,变成了从无到有。 华真行刚刚总结的养元术功诀,没有用在碧空洗大阵中,却首先用在了这里,就像以形神为引炼制春容丹,他在渡化这方天地间的生机,很微弱,仿佛黑暗中点起的小火苗。 华真行他此刻的状态是极压抑又极畅快,所谓压抑是葫中世界根本就不适合任何生灵的生存,所以他才会感受到一切生机都被磨灭。 华真行能够承受并开始渡化生机,他所修秘法最擅长应对这种状况,就像从无到有的萌发,从最细微处扭转了这个世界变化,所以又是极畅快。 葫中世界到底发生了什么?很难形容,只能勉强打个比方,此地的生机就似从高处滚落重物,落到谷底最低处就等于完全灭绝,这是一种稳定的状态。 华真行相当于将重物搬离谷底,重新推向高处,这很吃力。葫中世界又重新出现了生机,就是华真行本人的形神,但他目前也仅能维系自身。 随即这方世界也有了回应,华真行居然得到了金葫芦的传承!所谓神器的传承,有时不仅是神魂烙印禁制,也包含它的历史。 此葫芦名为炼妖葫,而黄子山上的那座古塔,应该就是传说中的镇妖塔了,它的打造者是上古修士东华先生。 东华先生曾以化身入世,一千年多年前还在东国当过官,曾任彭泽令。东华任彭泽令期间,当地民间淫祠野祀盛行。 当时有不少妖物仗着神通手段,或迷惑、或胁迫,让民众为其立祠祭祀、供奉血食、搜罗宝物……有诸多祸乱乡里、勒索黎民、残害众生之事。 东华先生下令禁绝淫祠野祀,镇压了一批作乱的妖物,由此还引发了另一段公案。正一门的创派祖师恰好路过彭泽,见证此事便跟东华先生讨论了另一种情况。 妖物危害人间,行止不端的修士同样也会干这种事,所以禁绝祸乱乡里、勒索黎民、残害众生之举,不能只针对有神通的妖物,对于有修行的人也是一样,因此才有了散行戒。 如今昆仑修士共遵的散行戒,就是在这种背景下由当年的正一祖师所立。 东华先生镇压了很多妖物,对其中最强大的一批妖王并没有当场亲手斩杀,而是都收进了炼妖葫中,这件洞天神器由此而得名。 后来东华先生又将炼妖葫交给了正一祖师,正一祖师则在离正一门不远的地方,也就是芜城的黄子山中,与东华先生合力打造了一座镇妖塔。 此塔实则是一座磨灭生机的大阵,炼妖葫被置于阵枢从此消失不见。东华先生曾有留言,葫中妖王尽灭之日,才是此洞天神器再度出世之时。 几十年前那一场夜半惊雷,镇妖塔轰然倒塌,实则意味着炼妖葫中镇压的所有妖王生机灭尽。直到几年前丁奇去探访遗迹,机缘巧合将炼妖葫拣了回来。 神器自晦,丁奇也没搞明白这是什么东西,他也没有得到炼妖葫的传承,看来这不是他的缘法。东华先生当年也有言,洞天神器留在人间,其后世的传人有缘或可得之。 华真行已大致搞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丁奇老师当然并非东华先生的传人,方外秘法是其自创,但他自己怎么就能算东华先生的传人呢? 这有点说不通,但他得到了神器传承,就说明他得到了东华先生留下的手段认可。 华真行了解了这件洞天神器的历史,不禁暗暗感叹,当年的东华先生和正一祖师,可都是狠人呐! 那时民间盛行淫祠野祀,倒有点像当初的非索港了,遍地都是黑帮。这两位前辈联手都给铲除了,还镇压了一批罪大恶极的首脑份子,还人间一片清宁。 由此看来,华真行在非索港以及几里国做的事,跟前辈的壮举也差不多,只是对象不同…… 华真行已然明白,假如镇妖塔未毁,炼妖葫中的生机尚未灭尽,他是根本进不来的,就算进来了也是死路一条。 现在的炼妖葫看似仍能磨灭生机,实则是环境使然,只要持续改变环境重新炼化这个金葫芦,还可以改造或者说祭炼这个葫中世界。 华真行此刻已得到了神器传承,暂居神器之主,在这方世界当中倒可以自保安全了。为什么说暂居呢,因为真正的神器之主还是东华先生,只是相当于东华将神器传给了他。 他可以祭炼这个葫中世界?从而彻底掌控这件神器? 华真行忍不住试了试,突破大成修为、又得到了神器传承之后稍有些膨胀的心,此刻又被兜头浇了一盆凉水,深深地感觉到了自己的渺小与无力。 仅这十里方圆的葫中世界,凭他现在的修为想为其恢复生机,哪怕初步祭炼完毕,不得用一万年啊?神器传承中还有很多妙用,也不是他现在就能完全施展的。 感觉就似一只蚂蚁啃大象,不知要啃到什么时候。 但无论如何,华真行还是试了试,哪怕就是印证自己究竟有多怂,也算是一种收获了。葫中世界曾经历了生机从有到无,此刻则是从无到有的恢复,恰好可以印证养元术的修行。 华真行甚至有点庆幸,幸亏自己是在突破大成后才真正得到了这件洞天神器,否则未必能够忍受住诱惑。 假如那时便进来了,就算侥幸生机未被磨灭,恐也会将无穷的精力都投入到这个洞天世界中去,从而无暇他顾。 神隐之国也是一方天地世界,但华真行对其不感兴趣,是真的没动心。在他看来,外面的世界才是自己的家园,而建设家园才是他的理想。 在兔子都不拉屎的神隐之国中称王称霸,一点意思都没有!兔子都不拉屎这个形容非常准确,因那里根本就没有兔子。 可是葫中世界并不一样,那是能随身携带的一方天地,神器能与形神一体,从某种意义上讲就可以是形神的一部分。 虽然葫中世界是绝对的死寂,但华真行可以一点点去祭炼、改造,使其逐渐恢复生机,这也是华真行最感兴趣的事情,难保不会沉迷其中,并非沉迷于宝物,而是执着于玄妙。 就算他不完全沉迷于打造与祭炼葫中世界,恐怕也会耗费不少时间与精力,这么做可能并不耽误秘法修行,因为与其养元术修炼是契合的,但必然会忽略其他很多事情。 假如是那样,他可能会成为一位独善其身的隐逸之修,于市井中逍遥,平日只醉心于秘法修炼,而非今日的华真行了,几里国能否解放还两说呢。 那样也不能说有什么不好,世上就有很多这种修士,比如曾经的杨老头,但非华真行所愿。华真行想到了这种可能,不禁有些自作多情式的后怕。 他这种后怕其实有些多余,金葫芦本身就包含着一个悖论,他若没有求证大成修为,根本就窥见不了葫中世界,更别提得到传承了。 已突破大成修为后,心性当然不一般,不会做出与所愿相悖之事,除非他的愿望就是成为那样一种修士。 饶是如此,华真行对这个金葫芦也大感兴趣、很是喜欢,已决定要随身携带,并在今后的岁月中抽空去祭炼。这种成就感是难以形容,同时也是自身养元术的修证。 随身带着一个世界,是很多人的玄幻梦想,也是很多玄幻的金手指设定,华真行今天就做到了。 很多玄妙的另一个设定,是随身带着老爷爷,特指那种神通广大能给其很多帮助与指点、触发各种剧情的老爷爷。对于华真行而言也是早就有了,还不止一个是三个呢! 当然了,三位老人家可不是他能随身带的,而是从小教导他,如今也能给予各种帮助与指点的师长。 华真行身处这毫无生机的世界里,以自身形神为那一点仅有的萌芽,居然想到了这些。 大约两个时辰后,华真行离开了葫中世界,就像凭空又出现在竹亭中,他还是座在小板凳上手握金葫芦的姿势,随即便诧异道:“你们怎么都来了?” 华真行在炼妖葫中刚刚想到了“随身带着小世界”、“随身带着老爷爷”等各种梗,刚一出来,抬眼就看见了三位老人家,不禁感叹世界真奇妙。 杨老头板着脸道:“你这个金葫芦,是怎么回事?” 华真行却答非所问道:“杨总,您老人家见多识广,听说过东华先生吗?” 杨特红微微一怔,正色答道:“东华曾为我师,太上祖师所传的菁华诀,我就曾得到他的诸多指点。菁华诀以凝炼生机为妙,你所修养元术,很多地方就是借鉴于菁华诀。” 关于菁华诀,华真行早就听杨老头提过。养元术与菁华诀之间,有密切的借鉴与继承关系。甚至可以说养元术是菁华诀的低配版与改进版,其修证的过程,是在华真行手中完成的。 杨老头为什么说自己不修炼养元术,因为他早就修成了菁华诀。为什么说养元术是菁华诀的低配版,还能称为改进版呢?很多人恐怕难以理解其中的意义。 对于绝大多数人而言,菁华诀太高端了,其目标直指长生,修炼的效果虽然很好,诸般神通妙用也远非养元术所能及,但对天赋与资质的要求太高,一般人很难修炼入门。 而养元术不同,它是一种可以大规模普及推广的锻炼方法,华真行已将它纳入中学义务教育内容。 只要按照正确的方式培训与引导,就算不能保证人人入门,入门的比例也不低,而且它可让人人都修炼,不入门也没关系,总之能强身健体。 杨老头这番话,算是解答了华真行的一个疑惑,他为什么能得到神器传承的认可?养元术与菁华诀之间本身就有传承关系,而他在葫中世界中施展的就是养元术的大成功诀。 养元术虽易入门,可是将养元术修炼到华真行如今的境界,却一点都不简单,恐怕也和古时的菁华诀大成相当了,这才是得到神器传承的关键。 东华先生曾是杨特红之师,指点过杨特红修炼菁华诀,而华真行又是杨特红的传人,在杨特红的指点下修炼了养元术,从缘法上当然也算东华先生的传人。 镇妖塔是当年正一祖师所建,葫中世界收押的众妖王被彻底磨灭生机后,镇妖塔就此毁去,炼妖葫重现世间则被丁老师拣到。 丁老师托广任道长将它送给了华真行,而广任是正一门弟子,当然也是正一祖师的嫡系传人,神器传承的缘法就是这般妙不可言…… 华真行正在感叹呢,杨老头却已经听出来他的意思了,语气一转道:“这个金葫芦,难道与东华先生有关吗?” 华真行:“是的,它就是东华先生打造的神器,名叫炼妖葫。” 在三位老人家面前,华真行从来不藏着掖着,以一道神念介绍了他所了解到的情况,包括葫中世界的经历,就连这件神器的神魂烙印也一并传给了三位老人家。 三个老头脸色皆是一变,华真行的反应也很快,立时就暗叫不好,转身就想溜。可是他再快也快不过杨老头,杨老头的手一抖,手中就凭空伸出一根藤条。 7017k 399、下雨天打孩子 这根藤条太眼熟了,就是杨老头从小教育他的工具,华真行想躲已经来不及了,只能尽量一扭身让过屁股,同时伸手去格挡。 突破大成修为之后,他的本事确实大了很多,以前都是挡不住也躲不开的,此刻居然把屁股给让过去了,被藤条结结实实抽在右手小臂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杨老头喝骂道:“东华炼妖葫,你也敢往里钻?不知天高地厚!我从小是怎么教育你的,这记吃不记打的熊孩子!” 假如是普通的藤条打在身上,对现在的华真行来说跟挠痒痒也没啥区别。但这根藤条可不同,不仅抽得他生疼,就连正要施展的法术都给打断了。 这里是养元谷洞天,洞天依托扶风盘大阵而建,而华真行就是扶风盘这件神器之主,在养元谷洞天中,他简直就是无敌的存在……结果还是让杨老头给抽了。 依托养元谷大阵,在洞天笼罩的范围内,突破大成后的华真行已可任意穿行,只要神念所及,下一瞬间就能出现在那个地方,勉强算得上一种瞬移了。 这需要先沟连大阵催动扶风盘妙用,他方才见势不妙想开溜,正欲施展的就是这种手段,谁还能在这里打中扶风盘之主? 可这世上还真有不信邪的,杨特红就办到了,谁叫他老人家此刻也在扶风盘大阵之中呢。还手自然是不可能的,可是华真行也不能干站着挨揍。 柯夫子曾教过他“小受大走”的道理,既然无法穿行大阵空间,凭借身法冲出去就是了,只要施法不再被杨老头打断,他下一刻仍然可以瞬移跑掉,等杨老头消气了再说。 杨老头这边不行,他旋身企图从柯夫子那边绕过去,步伐极其灵活,身形快的就像一道幻影。柯孟朝不愧是夫子,他不像杨老头那么激动跳脱,只是脸色微微一沉,已经扬起了手。 柯夫子手中凭空出现了一根戒尺,华真行再想躲都来不及了,被戒尺啪的一声正打在脑门上,虽然没有受伤,但也是形神震动、眼前金星乱冒。 柯夫子低喝道:“君子闻过则喜,你怕什么?” 华真行怎能不怕,杨老头的藤条他还用手挡了一下,而柯夫子的戒尺根本连挡都没法挡,他等于是自己把脑门送过去的。 杨老头的藤条、柯夫子的戒尺,华真行从小可没少领教,如今已知它们都是如假包换的神器,他居然是被神器揍大的,说出去谁信啊? 华真行也是相当了得,已挨了神器两击,居然还能抱头转向,冲向了墨大爷站定的方位,企图从杨特红和墨尚同之间蹿出去。 墨尚同平日不苟言笑,令人感觉不好亲近。但华真行却很清楚,墨大爷的脾气最为敦厚,小时候调皮捣蛋虽也受其训斥,但墨大爷却从来没有动手揍过他。 墨大爷是个手艺人,好像各种日用器皿都会制作、什么东西都会修、什么工具都会用,但却从来未见过他老人家动用过法器,估计也没有藤条、戒尺这种吓人的东西吧? 可惜华真行想错了,只见墨大爷伸手一顿,一根拄杖亦凭空出现,淡然道:“错了就要面对,逃避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这根拄杖看上去就是剥了皮的树棍,有鸡蛋粗细,似是已被盘玩很多年,表面就像已盘出明黄色的包浆,只有齐肩长短。 墨大爷将它在手中挽了个棍花,精通五式棍击术的华真行甚至看不清他老人家是怎么发招的,拄杖抡起来就打在他的左肩上。 没有发出声响,好似也没有练家子那种劲力,墨大爷举重若轻,这根棍子碰到肩膀时是轻飘飘的,华真行感觉甚至没打实。 拄杖打中的好像不是肩膀,而是他的形神,他仿佛被一座看不见的山给压住了,就连神气法力都运转不畅,别提施展身法开溜了,向后一屁股又坐回了小板凳上。 墨大爷的拄杖如影随形,始终就搭在他的肩上没有离开,那座无形的山也等于始终在压着。华真行这才注意到,亭外的养元谷不是何时已下起了小雨。 这一系列变故说起来有点复杂,其实也就在眨眼间,以华真行的大成修为、这么灵巧的身手,扭个屁股再转身接着变个向,又能用多长时间呢? 坐在小板凳上起不了身,杨老头的藤条和柯夫子的戒尺又再度扬起,华真行只能哀叹,被三位这样的高人围住了抡着三件神器混合揍,别说是他了,孙悟空来了也顶不住啊! “你们快看这是什么!” 急中生智的华真行飞快第从葫芦里倒出来一件东西,看姿势反正是从葫芦里倒出来的,但是葫芦那么小巧,而此物看上去比葫芦还大一圈,吸引了三个老头的注意。 华真行嫌说话的速度太慢,发送的是神念。又是啪啪两声,藤条和戒尺还是打中了,但三个老头的注意力也被吸引过去,暂时收了手,也收起了吓人的家伙。 华真行手中的东西,看形状和色泽很像一枚五气丹,却在透明与半透明之间变换不定,因为其色泽如气韵流动,在动态中构成了圆珠的形状,给人虚幻不实之感。 华真行扭了扭肩膀和脖子,暗运法力舒缓形神,问道:“这是什么东西?我感觉就像那天说的大成妖丹玄牝珠。” 大年初三那天,华真行突破大成修为,三个老头都在杂货铺,曼曼也来了,午饭时做了一桌菜喝酒庆祝,聊了很多事情,从狓兽麒麟聊到了妖物修行,也提到了妖丹。 所谓妖丹,并不能以普通人的常识去理解,并非妖物的肚子里真有一颗玄丹,但也不能说没有,它是妖物假形修炼的一种特征。 所谓假形修炼,通常是指化为人形,自古志怪文学中有很多这样的描写。假形只是化为人形而已,并非真正的修成了人身,其原身还是各类妖物。 通常四境妖修才有这等手段,假形修炼不是一种简单的法术,也不是幻象。比如华真行的幻形神术,也可以给自己变一个样子,但与妖物的假形不同。 如果是一种简单的术法,也不可能经年累月持续不断地施展,那样别说是一位四境妖修了,就连华真行也顶不住啊。 原身之外的神气法力所凝,就是妖丹,原身变化人形倚仗的亦是妖丹,这是一种妖物特有的神通。 所以并不是说妖怪肚子里有颗内丹,妖丹与形神一体,就是一种修为境界,宛若丹道所言的元神与元气相合。 变化人形的妖物,平日便以人形处世修炼,并不需要消耗神气法力维持这种变化,所以常人很难分辨。 但是妖丹也可凝聚成形,甚至祭炼成本命法宝。比如很的志怪传说中描述,狐狸精口中吐出一道白光,对着月亮化为滴溜溜的圆珠,而大美女变成了一只毛狐狸。 失去妖丹的妖修,相等于修为受损,就会被打回原身,失去妖物特有的变化之能。妖丹合于形神是无形的,当成本命法宝祭出来的时候,才是近似显形。 有喜欢抬杠的可能又要问了,妖物能化为人形,那么人就不能化为妖形吗?比如大活人变成一匹马可以飞奔,变成一只鹰可以飞翔…… 华真行就是这个喜欢抬杠的孩子,他当时在酒桌上就问了,结果还真有这样的上古法诀。 华真行修炼的养元术传承自上古菁华诀,而在菁华诀出现的年代,也有上古修士修炼另一门法诀,名为吞形诀。 吞形之妙,在于体察万物生灵之变,可模拟种种妖修的本命神通,据说修到高深境界,还可以化为各种妖物的原身之形,从而拥有种种不可思议的手段。 当时曼曼又问了,妖物假形修炼需要凝炼妖丹,那么人假借妖形,难道要凝炼人丹吗?凝炼妖丹方便,通常只有假借人形这么一种情况,而世上有各种各样的妖修,那得凝炼多少种人丹啊? 三个老头都被她逗乐了,各自开口解释了一番。 吞形诀确实有这个弊端,有各种不同的吞形之法,比如吞虎之形与吞马之形便有区别,需要分别去修炼。至于各种吞形之法,可以神念师传。 曼曼继续追问,既有神念师传,那必须有两个前提条件,一是师父掌握了,二是师父也有大成修为。那么一代代往上追,总有个源头吧,最早的吞形之法是怎么来的? 答案当然是高人自悟自创,很可能源自某种突发奇想,就像华真行起初问的那个问题。其实就算吞形之法可得自师传,也最好能借助一样东西领悟,就是玄牝珠。 所谓玄牝珠,就是大成妖丹,听着好凶残啊!而后世吞形诀渐渐不再显传,因为秘法修炼的体系越来越完备、越精妙,用不着这种繁琐却有很大缺陷的方式。 修炼吞形诀的限制条件太多,其实用处也不大,各种妖物的神通,其实也敌不过修士高明的术法手段,况且它在提升修为境界方面并无太大帮助。 华真行这才知道了什么是玄牝珠,但是想得到这种东西可太难了。大成妖物不可能将这种本命精华凝聚成形再给别人,至于杀妖取丹,很多情况下更是想都别想。 普通的妖物若是被斩,妖丹是留不下来的,随形神齐消,大成妖修被斩的情况也是一样的,甚至可以通过自爆玄牝珠的方式来个同归于尽。 只有在两种情况下,才有一丝可能得到玄牝珠。其一是有大成妖修将玄牝珠当本命法宝祭出攻敌,这时瞬间斩灭其原身,而玄牝珠未及收回形神。 这样的玄牝珠,也会随着大成妖修被斩而化为精气散去,所以还需要立刻以神念封禁,并以特殊的手法祭炼成形,方可保存下来。 玄牝珠有什么用?这就很难说了,它本身就是一种特别法宝,假如融入法器,其妙用可具备该妖修的本命神通。 还有一种方法可以得到玄牝珠,那就是妖修自愿将玄牝珠留下,至于原因就很难讲了,而且只有妖王以上的修为才能办到。 所谓妖王,是指八境以上的妖修。八境修为已脱胎换骨,其实是超脱族类了,他们不仅仅是假借人身修行,甚至可以化为真正的人身,此时的玄牝珠,又蕴含了原身的神通玄妙。 假如妖王被斩杀,元神可退藏于玄牝珠中,这就等于将玄牝珠留存于世了,也等于给自己留下了一线生机。 假如有人得到这样的玄牝珠,可千万要小心,未必是福缘也可能是凶祸,持之者很可能受到妖物元神的蛊惑,甚至被其直接夺舍。 至于华真行取出的玄牝珠,当然并无妖物元神退藏,因为它来自一个生机灭尽的世界,就算其中当初含有妖休残魂,如今也早就磨灭无存。 杨老头伸手把这枚玄牝珠接了过去,皱眉道:“还真是玄牝珠,葫中世界拣来的吗?你可真胆大,这东西你也敢随便乱拣!” 玄牝珠一到杨老头手中,立刻就消失不见了,其实它还在,只是普通人看不见。华真行方才是用类似御器的手法激发才令其显形,此刻虽不显形,但以神念却可查知。 华真行陪笑道:“我刚才已经说了,葫中世界已生机绝灭,假如它是玄牝珠,当然也没有什么凶险,我就是拿出来一枚让您老掌掌眼。 就算有问题,区区妖物残神,还能在您几位面前翻出什么小浪花吗?我刚才在葫中世界,可没有随便动这些东西。” 杨特红:“还算你有分寸!这些东西?难道里面还有吗?” 华真行:“还有老多呢,遍地都是!” “葫芦给我!”杨特红一把拿过金葫芦,身形瞬间消失不见,就见一只小巧的金葫芦悬停在他老人家刚才手握的位置。 柯夫子哼了一声:“刚教育孩子,怎可擅入东华炼妖葫?结果一转眼,自己就莽进去了!” 墨尚同:“已从小华这里得到神器传承,清楚了里面的状况,小华都能出入无恙,老杨当然也没问题,这不算莽……” 华真行:“杨总动作太快了,我还有话没问完呢。” 柯孟朝:“你还有什么问题,问我也一样。” 华真行:“东华先生镇压妖邪,那是一千好几百年前的事情了。杨总说东华曾为其师、指点过他修炼菁华诀,也算是我的祖师……那么杨总究竟多大岁数了?” 两位老人家对视一眼,柯孟朝笑道:“谁说千年之前的古人,就不能指点今人?其实说起来,你刚才也算是得到了东华先生的指点,否则怎能得到炼妖葫传承?” 华真行:“哦,这样也行啊?确实是这个道理!” 墨尚同又补充道:“你已是大成修士,这种事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定风潭的镇山瑞兽墨麒麟,还是千年前创派祖师白子旺的坐骑呢,司马值也见过它。” 两个老头肯定没撒谎,但也没说某些话,可惜华真行还嫩,此刻并没有听出来。 华真行方才进炼妖葫大概待了一个时辰,而杨老头只进去了几分钟,身形便突然又出现在刚才站立之地,还是手握金葫芦的姿势,仿佛根本就没离开过。 杨特红出来之后左手一挥,亭中三人的上空就出现了一片玄牝珠,各具神彩宛若星辰,他老人家却扭头呵斥华真行道:“你不识数啊?什么遍地都是,总共只有九十九枚!” 400、小财迷 假如未得神器传承,就像丁奇那样利用独门秘法勉强开个后门,也发现不了葫中世界还有这些玄牝珠,更别提把它们拿出来了。 华真行倒是能把它们拿出来,但炼妖葫毕竟不是空间神器,洞天内外的搬运之功对修为法力要求也极高,所以他每次只能勉强取出一枚,里面还有很多。 所谓很多,要看是什么东西,九十九枚玄牝珠,这已经超出正常的概念了,自古以来好像就没听说过有谁一下子能搞到这么多,所以华真行来了一句“遍地都是”。 华真行取出一枚后里面还有九十八枚,杨老头却骂他不识数。华真行则暗暗咂舌,杨老头一次就把这九十八枚全带来了,仅看这一手修为,他是也望尘莫及啊。 “九十九枚玄牝珠,难道这还少吗?”华真行感觉自己的脑筋有点转不过来了。 还是墨大爷说话厚道:“确实很多了,简直闻所未闻!” 华真行:“怎么会有这么多?” 墨尚同解释道:“你所得传承并不完整,除了神魂烙印,还有正一祖师的御神之念。炼妖葫是上古帝君打造,但镇妖塔可是正一祖师建的。 那批人当年镇压的妖邪无算,也并非是正一祖师一人之功,而是整个昆仑修行界两代高人,将为祸天下的妖邪几乎尽数镇压。 散行戒,缘起于彭泽令禁绝淫祠野祀,但当年变乱所及很广,很多事发生在那很久之后了。我估计只有脱胎换骨以上的妖修,才会被收入炼妖葫中,以镇妖塔去磨灭生机。” 脱胎换骨修为的妖修,那就是八境啊!华真行现在是有几把刷子了,可是碰到一位八境妖王,假如不是在自家大阵中,他首先要考虑的就是——能不能跑得掉? 柯孟朝皱眉道:“千年前正一祖师等人镇压的妖邪,比葫中这些只多不少,昆仑人尽皆知。可是黄子山镇妖塔之事,却未见丝毫记载,至少我们都没听说过。” 杨特红:“这种事情怎能记于典籍?假如传出半点风声,难免会有人起别样心思、有所图谋,当是绝对隐秘。 黄子山就在芜城境内,千年来正一门估计也有看守之责,可能只有历代掌门知晓此秘,无动静就不必声张。直至数十年前,此事终于了结。 丁老师将金葫芦送给小华,看似是他自作主张,但正一门有可能不知情吗?假如不是通过正一门之手,他有可能送出来吗?” 华真行一头雾水:“为什么要把这些妖王收到炼妖葫中镇压,而不是直接斩杀了它们?” 杨老头有些出神:“如此滔天杀业,没有一人可轻易承受。陨落于当时天下变乱的高手,不仅是这些妖王,人间修士更多。 当年为定散行戒,正一祖师召集天下修士当场自决恩怨,也不知殒落了多少大修,至今回想起来,仍令人胆寒啊。” 华真行:“直接斩杀那些妖王,不比抓住它们送进炼妖葫更简单吗?” 杨特红摇了摇头:“很多妖王应该是自愿进去的,按帝君手段,可能是给了它们两个选择,要么被镇压入炼妖葫中,要么就被斩杀当场。 这炼妖葫中不仅有八境妖王,还有不少已突破九境、堪称不死不灭之妖修。想斩灭这种大修很麻烦,而炼妖葫中生机灭绝,想夺舍都找不到对象,这是逼得它们自斩啊。 这等大妖自恃神通广大,皆是桀骜不逊之辈,被收入炼妖葫还能保留一线生机,以待脱困或被人解救。 结果正一祖师更狠,居然又打造了镇妖塔,以千年岁月磨灭生机,生机不灭而镇妖塔不毁……这些也是我的推测,无法断定具体的细节。” 听了这番解释,华真行才勉强能够接受。他本人这三年来每年干掉一位大神术师,约高乐都直呼太“费人”,炼妖壶中留下了九十九枚妖王玄牝珠,又是怎样的情景? 这肯定不是某一地之事、某一人之功,千年之前究竟乱成了什么样子,才逼得众高人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动用了如此雷霆手段? 华真行本能地又想起了当初的非索港和几里国,这就相当于新联盟清扫各大黑恶势力、建立新秩序吧……以他的认知,这倒是最容易理解的方式。 墨尚同又问道:“小华,葫中的御神之念应是正一祖师所留,他称东华为师尊吗?” 所谓御神之念,不是面对面直接发送的神念,而是留在某个时空中给后人的信息。 这些信息往往并非语言文字,因为语言文字总会有变化甚至可能失传,大多就是直接的意念,再化为每个接受者所能理解的意思。 华真行想了想才答道:“好像并没有师尊的意思,只是先生或前辈一类的含义。” 墨尚同点了点头:“那就能对得上了。” 杨特红接着方才的话题道:“那些妖王被收进炼妖葫时,应该皆被封禁了神通变化,退藏元神于玄牝珠中以待转机。我估计九境大妖最终都自斩而去,而那些八境妖王,则是生生被磨灭了生机。” 华真行又想到了什么,提醒道:“葫中世界还有很多东西!” 杨特红:“我看见了,无非是天材地宝而已,你本人用不上,也不必贪心” 葫中有八境妖王的遗骸,还有不少九境妖修的原身,那可是举世难得的天材地宝,甚至是打造神器的材料。华真行知晓这些玄牝珠的来历后,也立时想到了这茬,不禁很是激动。 柯夫子笑道:“小华呀,假如你对天材地宝感兴趣,就不说我和你墨大爷了,仅仅是老杨这些年攒的身家,也足够你本人取用了。切勿沉迷宝物,误了自身修行。” 墨尚同也说道:“外物毕竟是外物,九转紫金炉大阵你都没有搞明白呢,亲手打造的碧空洗大阵更是如此。东西再好,贪得无益。” 这倒是实话,甚至是一盆凉水。对华真行而言,天材地宝再多又有何用?从小在杂货铺长大的他,缺这种东西吗? 九转紫金炉大阵就是以九口神器丹炉布成,他虽得到了阵法传承,但还没有彻底玩转其妙用呢,首先是因为修为不足。 所谓天材地宝,通常是打造各种法器的材料。就算有再多这种东西,他也不可能用无穷的精力去祭炼,有那工夫还不如用心琢磨自家的神隐枪与扶风盘。 就连新近得到的这个金葫芦,以华真行目前的修为,想初步祭炼完成,估算一下恐怕得几千上万年吧! 所以就算葫中世界有再多多天材地宝,哪怕其中还有不少打造神器的材料,对他本人来说也没有太大意义。他如今也没本事打造神器,就算将来有那个本事,也未必能打造成功。 有朝一日他真正有了不可思议的修为境界,反倒也不必太过借重外物了。这一点可以看看墨大爷,他老人家平日随手削竹木为器,今天是头一回揍他,才难得挥出一根神器拄杖。 华真行多少也能明白,并非拄杖为神器,墨大爷才随身携带,恐怕此物原本就是墨大爷的拄杖,拿在手中久了已被炼化为神器。此为因人成器,而非因器成人。 华真行转念一想,又说道:“就算我自己用不上,可它们将来也有大用啊!假如碧空洗大阵的妙用符合预期,几百年后想让春容丹行销全世界,还不得打造上百座碧空洗大阵?” 一座碧空洗大阵,就算有大阵修士坐镇,且日夜不休炼制春容丹,极限年产能也不到三万盒。而在华真行那个梦里,五百年后的世界,春容丹的年产能接近三百万盒。 那样就需要上百座碧空洗大阵了,他一个人干不了这活,可以带着大家一起干,但布阵所需的各种天材地宝上哪儿去弄?现在不就是解决了一批嘛! 华真行可真敢想,上百座碧空洗大阵,要解决的问题绝不仅是布阵材料,那只是最基本的前提,更重要的是其他各种人力、物力的巨大投入。 就算华真行目前不缺天材地宝、养元谷也不缺人手,短时间内也不可能再布成第二座碧空洗大阵。 此等大阵,不是随便找个地方就能布置的。目前的碧空洗大阵,是依托北洛河流域改造工程、结合了洛福根水电站的建设,绝非仅靠养元谷中的这批修士就能搞出来的。 假如是百座大阵,不说别的,华真行如今买下的地域,根本就没有这么多合适的地方,哪怕整个几里国境内都远远找不到,更别提打造时的各种投入了。 就算能打造成功,养元谷有那么多高手可用吗?就算人手足够,又怎么解决春容丹的原材料供应问题?这一点都不现实,听上去完全就是一种妄想! 可华真行偏偏就这么想了,因为他的规划是以百年计,甚至是以五百年计的。更关键的是,他也正在这么做。 俗话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首先要有一个远景蓝图,人们才会知道现在做的事是为了什么、在朝哪个方向努力、是否正处于接近目标的过程中。 对话真行而言,更注重“谋其未兆、治其未病”的道理,无论未来的理想有多远大,就从眼能做到事情做起,将能做到事情都尽量做好。 至少他已经成功打造了第一座碧空洗大阵,有了第一座,就可以有第二座与更多座。 柯夫子这回没有泼冷水了,反而点头道:“这倒也是!前辈留此物于人间的用意,或许就是如此。这等事不少人都会妄想,但只有你这等人才能真的做到。 假如这炼妖壶的东西落在别人手中,无非是藏器阁中珍宝,又或变成修士随身的法器,却不知君子藏器所为何,终究无裨世事。” 华真行虽已有大成修为,但心态跟三位老人家还是不一样,他正发愁欢想实业的钱不够花,养元谷的人力、物力资源太薄弱。 如今拿到了炼妖葫这种好东西,难免一副小财迷像,不可能像三个老头那样淡定,他又指着上空漂浮的玄牝珠道:“这些东西呢?” 墨尚同居然笑了:“你还真能用得上,正可拿去布置碧空洗大阵。” 墨大爷给了他一道神念,与阵法和器法都有关,以华真行取出的第一枚玄牝珠为例,告诉他怎么改进与布置碧空洗大阵。 那是一枚九境妖修留下的玄牝珠,也是打造神器的材料之一,但华真行没有必要去耗费无穷精力以之祭炼神器,更何况他还没有那个本事,直接拿来用就行。 将之布置于碧空洗大阵中,就当成大阵中枢碧空亭的亭顶之珠,可以发挥两种妙用,其一是增添大阵的防护手段。 原先的碧空洗大阵的防护手段主要是春雨剑阵,而这枚玄牝珠则是一名水族大妖所遗,布阵成功后即可增强春雨剑阵的威力,更有其他的神通变化。 其神通究竟有多玄妙,既要看主持法阵者的修为,也要看布置阵法者的手段。华真行倒可以慢慢来,先布置成功了再说,然后再一步步改进完善。 碧空洗大阵本就模拟了九转紫金炉大阵的很多妙用,所以墨尚同教他的布阵手法,与九转紫金炉大阵也有相通之处。 假如将碧空洗大阵就视为九转紫金炉大阵,那么就将玄牝珠视为风环扇上的九转紫金丹,而碧空洗就相当于那柄风环扇……华真行立时就明白了。 “难道这些玄牝珠,比九转紫金丹还要珍贵吗?”这是华真行的最新疑惑。 7017k 401、无义不当值 妖王玄牝珠与九转紫金丹谁更珍贵,这个问题很怪。 若说得到它们的难易程度,自然是九转紫金丹更难得。比如华真行还有可能一次得到九十九妖王玄牝珠,其机缘与渊源另说,但想得到这么多九转紫金丹那是想都不要想了。 杨特红却捻着胡须道:“万物齐一,本无谁比谁更珍贵之说。人贵其货,一贵其难得,二贵其物用,而物用在人。 就比如你所炼制五气丹,寒不能衣、饥不能食,对于普通人而言便是无用,若赶上饥馑之时,想啃都啃不动,还不如一碗油泼面呢。” 柯孟朝则摇头道:“老杨,你这是在偷换概念!” 一听夫子这话,华真行就暗自叹气,说着正经事呢,几位老人家怎么又杠上了?看这架式,按经验三个老头一时半会儿停不了。 照说年纪都老大不小了,就不能让人省点心吗?想打嘴仗可以换个时间地点,搞一桌菜摆好酒之后再吵,干嘛非得现在? 可怜华真行,原本只是想问清楚,为何妖王玄牝珠置入碧空洗大阵中,就能起到九转紫金丹在九转紫金炉大阵中的作用? 那样的话,就意味着养元谷中现有的六级养元术导师,都可以借助碧空洗大阵炼制春容丹了,极大地缓解了人手压力!可惜现在他有点插不上话,只能在一旁老实听着。 果然只见墨尚同微微点头道:“不错,确实是偷换概念!所谓物用,功效各有不同,岂能相齐?若按老杨之辞,可以彼之矛攻彼之盾。 说衣食之用,别提什么五气丹了,就提衣食本身。衣者,饥时亦不能食;食者,寒时亦不能衣!这世上除了妄境之外,没有任何事物能满足所有的功用。 康健者不需药石,而病者需之,而谁又能说,病者在药石之外就不需衣食?几千年来,我已烦透了这套磕! 人衡事物之贵,乃是交易所值。因有其功效,方有其交易所需,三岁孩童皆知!春容丹所值,在于人赋其劳、所得之不易。 世上若有另一物,可代春容丹之功效,赋其劳更少、所得之更易,则世人不必再寻五气丹,这也是三岁孩童皆知之理。” 华真行在心中暗道,接下来该轮到柯夫子再杠墨大爷了吧? 果然又见柯孟朝背手摇头道:“老墨之言,看似有理却有偏颇,只说其一,未点明其二。你既提到了妄境,为何未将其点透?我看小华破妄当日,讲得都比你明白! 你说除妄境之外,世上无一事物能满足所有功效。但妄境并非事物,而是修为成就。世上物有限而欲无穷,除非人人皆入妄境,否则就不能仅以功效取值。 功效只在人欲,欲有伤人,欲有残生,欲有祸世,比如欺男霸女之欲,何物用功效可令其足?用之则祸世。 就说那些迷毒之物,得之既需赋其劳,亦有其功效,有能足人之欲。然新联盟扫平黑帮,为何要禁绝之?” 物有所值,所谓值者,既是人赋其劳,更是应有其义,无义则不当值……” 他话还没说完,杨老头便打断道:“小柯啊,你这不也是在偷换概念吗,老墨是这个意思吗?” 墨尚同也板着脸道:“你曲解我的本义,讲的无非也是利害之辩。” 柯孟朝:“不,是利义之辩!” 华真行终于找到了机会,赶紧摆手道:“你们讲的都有道理,回头再论!我现在就想问清楚,妖王玄牝珠难道比九转紫金丹还珍贵吗?” 三个老头同时扭头呵斥道:“你还没听明白吗?”说着话三件吓人的神器又浮现手中。 华真行一缩脖,赶紧点头道:“我明白了,都明白了!其实真正的问题是,它们都有什么用,该怎么用?” 墨尚同反问道:“该怎么用?” 这语气还是很不满,因为他们手里的家伙还没收起来,华真行又赶紧答道:“不是该怎么用!我想问可以怎么用?” 藤条、戒尺、拄杖终于又收起来了,杨老头则发来了一道神念。 九转紫金丹的功效总结为最精华的四个字,就是脱胎换骨。普通人也可以服用它,尽管这个过程很凶险,需要高人在一旁随时护法。 所谓脱胎换骨,相当于重塑了副最完美的炉鼎,可治一切先天不足之症,不论身有何病,只要能在服丹后能活下来,当然也都治好了。 世上有没有一种药可以包治百病?真的有,就是九转紫金丹! 九转紫金丹不仅能治病,还能治疗一切残疾,哪怕缺胳膊少腿,也能慢慢地都重新长出来。这个过程比较长,肯定也需要高人随时护法。 仅此一个功效,恐就是古时权倾朝野的九千岁们的最爱! 对于修士而言,它最大的价值当然也在于重塑炉鼎。对于妖物来说,可以助其直接修成人身,相当于传说中的化形丹。它助大修历劫,以换炉鼎之刑伤,堪称举世难求。 但是谁也没想到,这东西居然可以拿来布阵,当成炼丹之引。可能因为原先也没人想过要炼制什么春容丹,居然是大规模量产供普通人使用的丹药。 前面说的种种功效,其实都是一次性的,不论是谁吃下去脱胎换骨,九转紫金丹也就没了。除了对他本人之外,再无其他意义。 可是在华真行手中就不一样了,成为了一种生产工具。风先生是听说了华真行的愿望,才送出了那柄风环扇,肯定不是让华真行把那枚九转紫金丹给吃了。 至于妖王玄牝珠,与九转紫金丹有什么类似的地方? 约定俗成,八境以上的妖修方可称妖王,也就是说它们在修行中都已经历了脱胎换骨的考验,不必服用九转紫金丹,也能片凭自己的本事脱胎换骨。 这样的大妖很罕见,但自古以来累计也有不少。高人能做到的事情,可比一枚丹药强多了,就算是九转紫金丹,那也是人炼制的。 妖王玄牝珠当然没有九转紫金丹那些功效,并不能助他人脱胎换骨,但有其他很多功效,华真行其实都已经了解。 妖王玄牝珠还有一个用处,是谁都没想到的,方才墨大爷告诉了华真行,就是放在碧空洗大阵种当九转紫金丹用。 更确切地说,在大阵中假如使用九转紫金丹,太高配了,而且也不现实,用妖王玄牝珠替代,则是一个成本更合理的低配方案。 就像用黄金可以做勺子,但注定难以推广民用,而不锈钢同样可以做勺子,大致就是这么个意思。 至于柯夫子的感慨,是认为妖王玄牝珠本就是不应该出现在世上的东西,与九转紫金丹的性质完全不同。 没有哪位妖修愿意主动祭出并留下玄牝珠,都是逼不得已加机缘巧合。好不容易修炼到八境,已有脱胎换骨大神通。假如因贪其物用便取其玄牝珠,完全是不义之举。 炼制九转紫金丹以谋求其功效,柯夫子是没意见的。但是为了妖王玄牝珠的功效,就去谋求此物,柯夫子认为不应该有这种想法,这也是他老人家对华真行的告诫。 可是问题又绕回来了,华真行如今得到了九十九枚妖王玄牝珠,难道因此就故意不去用它,白白放在手中浪费吗? 须知千年前的妖王可不是他斩杀的,炼妖葫和镇妖塔也不是他打造的。而且东华与正一千年前镇压那些妖王,并非是要逼它们留下玄牝珠,而是因它们祸乱世间。 三个老头,尤其是墨尚同与柯孟朝之间,刚才辩的就是这个意思。假如华真行没把他们的谈话打断,接下来肯定会聊更多,很多话还没说完呢。 墨尚同直接告诉华真行,这些玄牝珠恰好可以用在什么地方,仿佛是天大的机缘,搞得华真行一副发财了的样子,柯孟朝对此很有些不满。 好死不死,华真行又问起了妖王玄牝珠和九转紫金丹谁更珍贵。柯夫子找到机会当然杠上了,杠着杠着,还差点又揍了华真行。 华真行方才看得清楚,三个老头虽然都亮出了吓人的神器,但这回带头者是柯夫子。他老人家是第一个把戒尺掏出来的,另外两个老头只是为了跟风不示弱。 柯夫子表面上是在杠墨大爷,实际上是在告诫华真行,千万不能因为妖王玄牝珠的珍贵,就动了刻意去搜集、寻求此物的心思。 这种东西,留世已是无奈,只能因机缘而得,切不可因其功效而主动去寻。总不能为了妖王玄牝珠,去无端斩杀与镇压妖王吧? 至于有妖王作乱,将其斩杀后因机缘得到了玄牝珠,倒也未尝不可。但这种事情绝不能期待,难道还要期望有妖王作乱吗?那是好事吗! 假如有此期待,便是可怕的缘起发端。有人可能故意去寻找与监视妖王,查证与搜集对方是否为祸的证据,甚至会引诱对方为祸,从而将其斩杀或镇压。 表面上看起来是义举,实则只为谋求妖王玄牝珠之用,这才是真正的祸世,既祸人亦祸己。 就算没有用栽赃或引诱的手段,就是暗中寻找与监视妖王,假如怀的是谋求玄牝珠这样的动机。那些神通广大的在世妖王就不会察觉吗,它们又是好惹的吗? 它们好端端地在家修炼,却被人盯上了,就是在找可以弄死它们的证据和机会。这恐是世上最大的恶意,它们也会联合起来先弄死这个人吧? 有因才有果,修行先论因,不能动此心。妖王玄牝珠,就不应该用“珍贵”两个字来形容,此所谓无义不当值。 墨尚同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他有很多话还没说呢,而柯夫子只是逮着机会借题发挥。杨老头则是故意打岔,用一道神念既介绍了妖王玄牝珠的功用,也将没吵完的架给解了。 杨老头这道神念,名为解答小华的问题,却让在场者都听见了。见他暗戳戳地拆了杠,另外两个老头也就不打嘴仗了,墨尚同伸手道:“葫芦给我!” 杨特红将金葫芦交给了他,墨尚同手握金葫芦瞬间消失不见,只有金葫芦还悬停在原处——他老人家也进入了葫中世界。 墨尚同待的时间比杨特红多几分钟,然后又出现在原地,将葫芦还给华真行道:“炼妖葫是丁老师送你的,依东华传承缘法,这些东西如今都成了你的,你打算如何处置?” 定风潭千年遗存之物,昆仑盟的梅盟主都委托广任道长给送来了,但也无法和炼妖葫中的东西相比。 炼妖葫中虽然没有一件现成的法宝、丹药、符箓等器物,但九十九枚妖王玄牝珠,还有那么多上古大妖的遗骸,皆是难得的天材地宝。 这些东西肯定比不了冈比斯庭的库藏,其数量虽丰、品质虽高,但种类太单一了,估计也比不了正一门的藏器阁收存之物。 但仅就个人而论,华真行恐怕也是当世拥宝最多者之一了,毕竟炼妖葫中的东西都算他的私有之物,而宗门或某个组织的库藏,并不归某一人所有。 华真行毫不犹豫地答道:“这些东西我怎敢私持?全部交给养元谷登记入库,以待将来取用。我们还要打造很多碧空洗大阵与净尘罗法阵。” 华真行主持打造的碧空洗大阵与净尘罗法阵,与传统的洞天福地完全不同,参照了萧光等人打造三湖法阵的思路,完全是开放式的。 农垦区三镇目前十五万居民,绝大多数都是普通人,就生活在法阵造就的环境中。碧空洗大阵不仅笼罩了洛福根水电站,将来还要打造成碧空湖景区对全世界开放,后续建造的更多法阵也会参照这个思路。 墨尚同笑了:“可是养元谷库存的碧空洗只有三件,你如今已经用掉了一件。”他老人家平日不苟言笑,脸总是板着的,而今天可不止一次露出笑容了。 华真行:“您老人家曾给了我一个盘子,用以取代三湖法阵中的扶风盘,就很像碧空洗。我也看过定风潭的器法传承,其中就有如何打造碧空洗的记载。 此法宝虽然祭炼不易,但毕竟不是神器,将来可以组织人手再行祭炼。如今天材地宝倒是不缺,一时也不需要那么多,就算还剩两件碧空洗,几年内也够用了。” 碧空洗虽非神器,但也是一件上品法器,是原定风潭历代祖师仿照扶风盘炼制的法宝。根据其器法传承,想祭炼成功颇不容易,至少要有大成修为才能入手尝试。 想当初在三湖镇收拾萧光等三兄弟之后,墨尚同让华真行取走了扶风盘,拿出一个自己祭炼的盘子置换阵枢,仍然保留了三湖法阵。 墨大爷打造的盘子当然远远比不上扶风盘,但对于萧光等三兄弟打造的法阵,它也足够用了,甚至就像是为那座法阵量身定制的! 那个盘子的妙用极似碧空洗,这是华真行得到碧空洗之后才清楚的。 目前养元谷已有华真行、司马值、潘采等三位大成修士,未来也能更有多,当然可以自行祭炼碧空洗,不必事事都烦劳三位老人家。 想九十九座碧空洗大阵,任重而道远,但华真行并不急于在眼前就搞定,他的计划是要用好几百年时间呢,也不是他一个人的事。 墨尚同:“那我就把其他的东西都带走了,看来研究院得抓紧时间扩建库房。现在需要调集人手,先打造九十九间地下库房。 这些收存的天材地宝,无论将来你是否想亲手祭炼、祭炼多少,逗音该抽空去参悟体会其物性玄妙,有个全面了解,再求若干精深。” 华真行:“您老发话就好,这事可交给范达克负责,萧总长协调。” 墨尚同:“以什么名义入库呢?是你寄存于此供众人参悟,还是干脆捐为公物?” 名义上葫中的东西都是华真行的私有之物,假如寄存于养元谷中,众学员与导师们能亲眼见证与参悟已是福缘。将来若有人需要,华真行再赐赠,也算是他的缘法人情。 华真行想了想,却摇头道:“入库记录要明确,是我私人所赠,就像洛克献出的家族传承之书。后人若有取用,也是炼制公器,不得以任何形式再行私占,否则我将收回。” 华真行为何会有这样一番交待,与五百年后的那个梦有关,甚至也与目前农垦区乃至几里国北境的实际情况有关。 欢想实业的股权结构很特殊,没有其他小股东,百分之百归风自宾所独有。 欢想实业的投资方式也很特殊,以非索港农垦区为界,农垦区以南有很多合资或合作项目,但农垦区以及农垦区以北,则都是欢想实业的独家项目。 在华真行那个梦里,也包括他的妄境中,欢想国历史上出过一些状况和争论,主要是关于私有化改革的。 华真行并没有将妄境中的经历都说出来,他在妄境中还是去了一趟五百年后的世界,不是耗费了五百年时间,而是直接穿越到五百年后,在那里又待了几个月搞“历史考证”。 妄境中的历史,现实中根本就不存在,可以视为一种推演分析。 欢想国也是承认和保护私人财产的,各种物品和金钱都可以是私有财产,可持有亦可赠送转让,还有可由后人继承。 但是欢想国有很多资产,并不属于个人财产范畴,比如全国的土地以及各种生产资料与设施。 历史上曾有不止一次的争议与讨论,是否应将其私有化,以提高效率以及管理水平?可是这样的讨论每次都进入了一种悖论循环。 因为欢想国所有的土地包括公共产业,其实都是是属于风自宾个人的。风自宾将其交给欢想国托管,包括其利润分红也用于补充欢想国财政,以个人捐赠的名义。 若是支持公有,他的所有资产就相当于公有,风自宾本人并不拿欢想实业一分钱分红,他甚至经常多年都不露面。若是支持私有,这些资产本就是私有的…… 实际上的情况绝没有这么简单,三言两语也说不完,否则也不会三番五次、每隔上百年就来这么一番讨论与争议,但大体背景如此。 这是华真行的梦境,后来也是他的妄境,这孩子的脑洞就是这么荒诞清奇! 如今得了这么一大批天材地宝,华真行又想起了这茬,于是就参照这一思路。这些他的私有之物,可以都交给养元谷公用,但是不得再成为私物,否则他将收回。 这么处置当然很明智,如此多的宝物他也用不了,假如风声传出去反而会给自己招来祸患,莫不如全部交给养元谷取用,对他而言并无任何损失。 评价一个人的财富能力,其实并不能只是看他的私人财产,而是看他能调集、控制、影响、使用多少资源,比如世界上那些金融资本集团。 说话间手握金葫芦微微一怔,他如今暂为神器之主,大致也能清楚葫中世界的情况,墨大爷进去了一趟,居然将所有的妖王遗骸全部带出来了,好大的本事! 华真行又一指飘浮在上空的九十八枚妖王玄牝珠道:“这些呢?” 墨大爷正要说话,杨老头抢先开口道:“我们三人,各取三枚拿去研究,剩下的就留在你自己手中吧。我建议还是放回炼妖葫收存,并且不要告诉任何人。 如今的养元谷说强亦强、说弱亦弱、说纯亦纯、说杂亦杂。妖王玄牝珠可不是普通的天材地宝,若都入库登记,恐会招惹不必要的事端,还是存于炼妖葫中更稳妥。 你要打造更多的碧空洗大阵,反正也不急于一时。等到你能打造十座以上,也有必要打造十座以上大阵之时,再拿出来倒也无所谓了,但也最好一枚一枚往外拿。” 华真行:“您老考虑得周详,那就帮忙把这些都收进去吧!” 柯孟朝伸手道:“我来吧,葫芦给我。” 华真行将葫芦交给柯孟朝:“您老也想去葫中世界逛逛吗?” 柯夫子却摇头道:“我不像他俩,对那种地方不感兴趣,也不好奇!” 说着话他右手握葫芦左手一招,那些飘浮的妖王玄牝珠都不见了。三位老人家各取了三枚,华真行手中还拿了一枚,剩下的都被收了回去,散落葫中世界各处。 402、大资本家 妖王玄牝珠这种东西,的确不适合一下拿出来太多,暂时收在炼妖壶中是最稳妥的。见华真行将金葫芦揣好,杨老头笑道:“这回你倒是什么都不缺了!” 华真行苦着脸道:“怎么不缺?我感觉什么都缺,既缺人又缺钱,都快穷得叮当响了!” 柯孟朝:“你现在是几里国首富,假如连你都哭穷,别人的日子还咋过呀?” 华真行本人缺钱吗?他什么都不缺。身为几里国的公民,他是这个国家无可争议的首富,身为修士,法宝、丹药、符箓乃至于各种神器都不缺,缺钱的其实是几里国与欢想实业。 几里国百废正兴,这些就不不必多说了。欢想实业接下来要打造真行邦,华真行得到了这九十九枚妖王玄牝珠,想让它们发挥最大用处,还要打造很多座碧空洗大阵。 很多人都有一种疑问,那些大富豪明明已经赚了几辈子都花不完的钱,为什么天天还在绞尽脑汁想赚更多的钱? 可是站在资本的角度,这是一种很自然的现象,增值就是资本最本能的冲动,而且追求的是最大化的、最快速的增值方式,务求控制与垄断所有资源,就像在炼化一个世界! 这就像一名修士,追求更高境界的修为、更超脱自在的身心状态也是一种本能。但修士的这种本能并不是排他性的,至少还可以做到独善其身,但资本的本能却必然是排他性的。 资本需要占据资源、占据市场、剥削劳动力、用种种手段挤压与吞并竞争对手不断扩张。 华真行是一名修士,他可以有办法让所有人都成为与自己一样的修士,比如通过推广养元术,就看每个人的天赋与努力程度。 可是华真行再神通广大,也不可能让所有人都成为他这样的大资本家。众人的天赋再高、再努力也不行,因为这个模式就注定了只有少数人才能成功。 华真行不喜欢这样的成功定义,三位老人家也都不喜欢。可是华真行拥有风自宾的身份,若从个人角度说他已经很富有,但也真真切切的感觉到缺钱。 这并不是大资本家的冲动,而是他需要调集更多的资源去打造一个理想的世界,但是从另一个角度,他已能完全能理解世上的很多现象,也能理解如今的罗柴德这类人。 难道可以去告诉罗柴德,你已经足够有钱了,不必再想着赚更多的钱吗?假如是那样,罗柴德亲手建立的金融帝国,只会被他的同类挤垮与吞并,造就另一个更成功的“罗柴德”。 罗柴德勋爵已经不再是罗医生,哪怕他收购与控制了奥海姆医药集团,也不再亲自研制药物、治疗病患,甚至不再经营任何具体的产业,他是一个金融资本家,只是在玩增值的游戏。 从医药本身的功效来看,所追求的目标无非有两个,同样的疗效追求最小的代价,同样的代价追求最佳的疗效。 可是现实中的医药项目,资本投入的目的只有一个——谁最挣钱。其目的绝不是以最小的代价、最佳的疗效去治疗病患,而是在每一位病患身上尽量压榨出更多的利润。 你可以说它不道德,而这恰恰是资本的天性。 罗柴德也是一位大慈善家,世上很多大资本家同时都是大慈善家。除去很多为了避税而转移资产的行为,也有人是在真正做慈善。 这又是为什么呢?因为停止贪婪是不可能的,停止剥削和压榨是不可能的,他们在做什么样的事情,每个人都心如明镜。这时的慈善行为,就成了个人价值的一种补偿,至少是心理上的补偿。 华真行又不禁想起了洛克。洛克和罗柴德,都经历过生死之间最残酷的大考验,这种人怎么可能活得不明白,他们都已经大彻大悟,只是彻悟的方式不同,而后追求的目标也不太一样。 华真行不可能指望每一个人都成为洛福根,这世上更多的人还是罗柴德。举目望去,这还是一个资本世界,所以华真行也必须将这个世界的运行规则看得更透彻。 华真行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推广养元术,当然也是在给他的各种项目培养合格的人才,但其本质目的,还是在完善每一个人的身心状态。 打造碧空洗大阵,当然也是在给春容丹的产能扩张做准备,但其本质,这样的开放式大型法阵,就是在改善人居环境。 至于炼制春容丹,就更不用说了,可以让这世界上一半的人青春常驻。那么另一半呢?可以去练养元术啊!只要养元术修为达到六级水平,就相当于服用了全部功效的九盒春容丹。 华真行没有把欢想实业当成一个投资项目来做,从来都没有,三位老人家将那么多资源都交给了他、还帮了那么多忙,也不是为了这个目的。 但是另一方面,欢想实业又必须是一个成功的投资项目,他才有资本去实现真正的目的。 华真行是这个资本世界中的异类,异类总是会受到排斥与攻击。而他现在的力量还很渺小,所以要有很好的伪装与掩饰,尽量不引人注意,或者说不引起敌意。 所以风自宾这个大资本家的身份是必须的,不仅要有,还要努力做到最好。知道自己的敌人是谁,那么也要精通与掌握敌人的武器,熟悉与了解对方的手段与规则。 华真行处置了壶中世界的收获,在三个老头面前哭了一番穷,又以大资本家的身份来了一番感叹,而三位老人家已经带着东西走了。 竹亭外的雨停了,华真行又返回了炼妖壶中。先前的壶中世界,他炼化了多大一片区域?不多不少,就是其本人容身的那么一片空间,连形状都跟他的身形一样。 想当初系统任务让他炼制纯金,要求是与他自己等体的数量。如今他炼化炼妖壶,还真的祭炼出了一个等体空间,这是最起码的要求,在这个空间内是允许生机存在的。 墨大爷进来带走了所有的妖王遗骸,并没有干别的,但是杨老头也祭炼了一片空间,形状就是杂货铺。怎么形容呢,看上去就像把杂货铺搬进来又挪走了,原地却留下了一片可容纳生机的空间。 华真行祭炼的空间就在“后院的荔枝树下”,杨老头帮他又往外扩充了一番。这一片空间华真行也需要重新祭炼,但比直接祭炼壶中世界要简单多了。 华真行估算,以他目前的修为想彻底炼化壶中世界,得需要上万年!他当然不可能这么做,最佳的选择是提高自己的修为,而非一味花时间去慢慢磨。 杨老头进来一趟,就祭炼了杂货铺那么大的空间,假如华真行将来有杨老头的本事,平日抽空炼化壶中世界,恐怕也用不了几年吧? 如今的炼妖壶,对华真行来说就是一件特殊的空间神器,比普通的空间神器使用起来更费劲,受到的限制也更多。 目前合适存取物品的空间,也就是杂货铺的大小。其他的地方虽然也能放东西,但会被磨灭生机,种子一类的物品就不行了,收存春容丹估计也不合适。 假如华真行愿意,也可以搬运一些建筑材料进来,在壶中世界造一个杂货铺,或者按照自己的意愿建一个小院,空间杨老头已经帮忙祭炼好了。 华真行站在这片空间中,展开神念观望死寂的壶中世界,杨老头难道是让自己在这里也打造一个杂货铺,然后在祭炼的过程中,再造一个非索港吗?他不禁被这个念头逗笑了,完全没这个必要。 从壶中世界出来,华真行的元神忽有反应,“欢想国任务系统”又给他发布了两个新任务—— 任务十七:将养元术大成功诀传授司马值,让司马值以碧空洗大阵炼制春容丹,暂不使用妖王玄牝珠。 任务奖励:养元术教研任务完结。 任务十八:将妖王玄牝珠置入碧空洗大阵,让曼曼借助大阵炼制春容丹。 任务奖励:春容丹研制任务完结。 华真行很惊讶,但随即就反应过来,从个人角度,他已经实现了曾经梦想中的成就。 莫名出现的系统,迄今为止除了给他颁布了十六个分步任务,其实还有两个一直存在的、带进度条的长期任务,就是养元术教研任务与春容丹研制任务。 将养元术大成功诀传给司马值,让司马值能利用现在的碧空洗大阵炼制出春容丹,就证明司马值已经达到了养元术的大成境界,而且这就是华真行设想的高级养元术大师的考核标准。 可是华真行并没有将养元术修炼到尽头,他本人也仅仅只是一名六境修士,怎么养元术教研任务就完结了呢? 如今他已然明白,任何一门法决达到大成修为后,每个人修炼与感悟的情况都不一样,继续破关精进的机缘都是独特的,师长能做的只是境界上的点拨与机缘上的点化。 到了这等境界,就不可能再有什么统一的教材,也不可能再搞什么大规模的集中培训班了。华真行总结的所谓大成功诀,其实只是一种应用方式。 到了这一刻,华真行才可称养元术的开创者,而养元术也成为了一套完整的修炼秘诀。 当初的养元术是杨老头教他的,他一边修炼一边总结,一边教授他人,还不能完全算他自己开创的秘法。 杨特红没有修炼养元术,因为他老人家早已菁华诀大成,所以才让华真行去尝试,能否成功并不完全在于法决本身,还在于华真行的修证。 直到今天,养元术才真正成为一门完整的传承,已经不再依赖杨特红所授,而是华真行本人的修证总结,所以养元术教研任务已可完结。 养元术的修为境界究竟能有多高,将来就要看华真行自己了,还有那些同样以养元术为修为根基的学员与导师们。 那么春容丹研制任务怎么也完结了呢?需要注意系统任务的要求,将妖王玄牝珠置入碧空洗大阵,让尚未有大成修为的曼曼去炼制春容丹,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炼制春容丹的所有步骤,在华真行所建立的体系内都能够独立完成了,完全摆脱了对九转紫金炉大阵的依赖。 碧空洗大阵就是他主持建造的,曼曼的养元术就是他教的,从原材料的生产与采制,到最终的成丹工艺,华真行本人所打造的这个体系都可以完成了,所以春容丹研制任务也可完结。 接下来要做的,无非就是生产中的各个环节如何改进与优化,尽量降低生产成本与工艺要求,那就是春容丹中心未来要负责的工作。 最新的两个系统任务,是华真行正要去做的事情,也是他已经可以做到的事情。这是一段历史的总结,意味着他的梦想可以成真,且已经成真—— 他真的开创出了可以在普通人中推广的养元术,他真的研制出了可以大规模量产的春容丹!梦中那个未来欢想国种种愿景,都是建立在这两者成功的基础上。 403、师父领进门 世界养元师总部办公楼的后山,杨特红自行圈建的院落老宅中,柯孟朝问道:“小华会不会已经明白,那个欢想国任务系统是怎么回事?” 杨特红摇着折扇道:“他应该早就猜到什么了,如今已有大成修为,还能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吗?无非神念心印而已,咱们搞的系统复杂了点,假如换个简单的,小华都能给别人弄一个了。” 柯孟朝:“猜测归猜测,只要没有最终确认,就是另一回事。” 杨特红的这把折扇是最近才做的,模仿风环扇也搞了一个珠子当扇坠,虽然不是九转紫金丹,只是一枚红珊瑚珠,但看着也像那么回事。 他很潇洒地把折扇一合,发出啪的一声响,微微晃着脑袋道:“我们都说自己了解他,其实这孩子也挺了解我们的。 他故意没跑来问是不是我们干的?就是让我们几个老人家有继续装神弄鬼的乐趣,很多时候虽然不再插手他的事,但还是忍不住要开口指点的。好为人师,你们俩都有这毛病。” 柯孟朝瞪了他一眼,居然反常地没抬杠。墨尚同说道:“这孩子精明着呢,他故意不点破,就是要把这个系统给留着,让我们几个继续发挥,估计待会儿又要向我们汇报最新任务了。” 他老人家话音刚落,华真行的神念就传到了,告知系统又分布新任务了,包括任务内容和任务奖励,完完全全就是老实孩子的态度。 在养元谷中,华真行身为扶风盘之主,他可以将神念发送到任何地方,包括三位老人家所在的小院。三位老人家能在这里聊天不让他听见,已经是神通广大。 杨老头苦笑着也回了一道神念:“孩子,你长大了。养元术已真正成为了你的养元术,炼制春容丹也不再需要找我老人家帮忙。” 然后又冲另外两个老头道,“你们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劲吗?仅仅是改换五气丹的丹方,让他们能搞本土化生产,就已经绞尽脑汁!” 华真行最后得到的五气丹丹方,用了五种他此前都没听说过的灵药,母舌香、青耳散、白玉津、凤柿霜、百涎谷,这也是系统给他的“任务奖励”,实际上就是五气丹最“正宗”的原始丹方。 可是这些灵药所需的原材料,非索港一带根本就没有。 华真行最早是用什么炼制五气丹的?不死芯、金节花、蟹爪斛、白母膏、续脉胶,改变了材料也改变了炼制工艺和配比,炼制出的居然是功效完全一致的五气丹。 杨老头确实花了大心思,他老人家对各种灵药物性的掌握程度也是出神入化。 不仅如此,杨特红还通过“系统”多次指点华真行改换丹方,提供了多种可替代或可补充的灵药以及相应炼制方案,包括炼制五气丹的原料,也包括以五气丹炼制春容丹所需的辅料。 通过这样的过程,让华真行彻底掌握炼制春容丹的炼制方法,不拘泥于某个特定的丹方,做到变化由心。 这一点非常重要,因为华真行的目的不仅仅是炼制出春容丹,将来还要大规模量产,成为欢想国行销全世界的硬通货。 假如某个生产环节受到意外限制,或者某种原材料的供应被其他势力控制,还可以及时作出调整和改变,华真行只有具备了这个能力,他所建立生产体系才是鲜活的、有生命力的。 直到杨老头看华真行已经学得差不多了,至这才将五气丹最原始的丹方传给华真行,让他还能在昆仑修行界找到更多原材料供应渠道。 杨特红从未直接教授华真行丹法,养元谷中自有定风潭当年的丹法传承,华真行可以自己去看,但他老人家通过春容丹的炼制,以及九转紫金炉大阵的使用,却完成了系统的教学。 如今在另外两个老头面前提起这茬,他的面色也掩饰不住的得意。 柯孟朝反唇相讥道:“以你的丹法造诣,还有这么多年来的阅历,所识天下灵药不知凡几,只要有心,给五气丹换个丹方很简单,这有什么好吹的? 小华想要的又不是五气丹,是春容丹!其中最难的一步,不是九转紫金炉大阵吗?假如不是风先生送来了风环扇,你也没辙,最大的功劳可不是你!” 杨老头翻了个白眼,也没接这茬。墨尚同又问道:“以小华的修为,已可给他人留神念心印,他会不会真的给谁搞个系统?假如是那样,算不算被我们给带歪了?” 杨特红呵呵乐出了声,展开扇子道:“那就有点不着调了,随身带着几个老爷爷听着还挺有趣,随身带着一个大小伙子算怎么回事儿?” 三个老头在这斗嘴扯闲篇,但他们不约而同都没有提到另一个问题。实践已证明,春容丹的炼制完全可以不依赖九转紫金炉大阵,哪怕没有风先生送来的风环扇,如今都可以量产。 华真行的最终生产方案,是将妖王玄牝珠置入碧空洗大阵,这可不是杨特红教的,而是墨尚同告诉他的。 妖王玄牝珠不像九转紫金丹,这东西虽然难得,但总归还是有办法弄到的,不少大派的藏器阁中估计就有收存,而碧空洗大阵的阵法,则是直接参照了九转紫金炉大阵。 以三位老人家的修为眼界,难道早就想不到这一点吗,何必绕了这么大一个弯子?这其实是事后诸葛亮的看法,也不能想当然地如此评价这等高人的行止。 世上本无春容丹,亦无九转紫金炉大阵,凡事先讲究从无到有,利用现有条件先搞出来再说,然后才能想办法去改进与完善生产工艺。 杨特红在杂货铺里用九转紫金炉大阵将春容丹给鼓捣出来了,相当于作坊式生产或研究室成果,剩下的事情理应交给华真行自己了。 碧空洗大阵不是咳嗽一声就能变化出来的,首先要有九转紫金炉大阵为参照,其他的前置条件则更多,需要动用庞大的人力、物力与社会资源,而这些都需要华真行自己想办法去解决。 杨老头给了那张阵图,墨尚同告诉他怎么使用妖王玄牝珠,就已经是帮了最大的忙。 三个老头自始至终都很清楚,哪些忙是可以帮的,哪些事是一定要华真行自己去做的,否则也不会搞出那样一个系统。 那边华真行不仅给三位老人家汇报了任务,也给养元谷的工作人员发送了神念,通知范达克在研究院建造九九间地下库房,萧光负责人员和物资的协调,设计要求去请教墨董。 范达克是欢想实业研发部的主管,照说主要工作是在外面负责各个项目的技术支持,可是他自从来到养元谷之后,就赖在研究院不肯走了。 能亲手研究各种天材地宝,范达克是两眼放光幸福感满满,这次又能收存这么多妖王遗骨,估计他要乐晕过去了吧?看样子欢想实业研发部该任命一位主持日常工作的新主管了。 事到如今,华真行何尝猜不到系统的来历,但他选择了不点破,继续和三个老头保持了心照不宣的默契,先完成系统最新的任务吧。 他以总导师的身份,出席了养元谷中的元宵庆祝晚会,把曼曼也给叫来了,然后就带着曼曼和司马值去尝试使用九转紫金炉大阵。 这一步很简单,曼曼首先用了一天时间,一次炼化三枚五气丹,炼成了二十七盒春容丹。而司马值则一次炼化九枚五气丹,炼成了八十一盒春容丹。 华真行自己也动手了,结果与司马值是一样的,一天可以炼成八十一盒春容丹,这已经是九转紫金炉大阵产能的极限。 这次炼丹,证明司马值已经掌握了华真行所传的养元术大成功诀。而曼曼证明了另一件事,养元谷中其他的六级导师,同样可以使用九转紫金炉大阵炼制春容丹。 接下来的尝试就用不到九转紫金炉大阵了,将九转紫金炉大阵搬到养元谷中,将来主要用于炼制别的丹药——那些修士们所需的灵丹。 三天后的正月十九,他们离开养元谷又来到碧空岛。华真行先没有动用妖王玄牝珠,借助碧空洗大阵炼丹成功,一次成丹八十一盒。 接下来轮到司马值,这次司马值有点掉链子,首次炼丹失败了,等于损失了八十一盒春容丹,按总代理批发价计算,其经济损失相当于十六亿两千万东国币。 这就是搞研发的代价,失败总是难免的,每一步的尝试其投入可能都是天文数字,但又不得不经历这个过程。 有人可能又会问了,为什么一次让司马值试验炼制这么多盒?假如只给他一枚五气丹加上辅料,最多不过损失九盒春容丹呀! 可是华真行要做的就是这个试验,他自己炼丹成功,已经证明了碧空洗大阵没问题,只要养元术达到大成修为便可以借助它炼制春容丹。 那么就要按照大成修士的标准,换一个人测试炼丹情况以及极限产能,这个步骤必须要有。事后司马值闭关数日,推演总结得失,再炼丹时终于成功了,总算没有扩大损失。 司马值闭关时华真行也在闭关,他要做的事情更难,闭关的时间也比司马值更久,出关后将妖王玄牝珠置入了碧空洗大阵,安放在碧空亭的石质亭顶内。 九转紫金炉大阵的阵枢是风环扇,碧空洗大阵的阵枢是碧空洗,而妖王玄牝珠的作用,此刻就相当于风环扇的那枚扇坠。 这可不是简单将亭子的攒顶掏个洞,再将妖王玄牝珠放进去就行,华真行先后用了近一个月的时间,调集了近百名导师和学员,轮流在各处阵眼配合运转大阵,这才融合安置成功。 在这个过程中,华真行意识到另一件事,如此升级改造的碧空洗大阵,每一座都是不一样的,而且不可能简单复制,可将其视为碧空洗大阵2.01版,那么原先的大阵就是1.0版了。 1.0版的碧空洗大阵是可以复制的,用同一张阵图,选择合适的地方,调集足够的人力物力,就可以再打造出一座类似的大阵,但用妖王玄牝珠升级改造后就各有不同了。 华真行这次动用的妖王玄牝珠,得自一种上古异兽分水夔,在布阵的过程中,须感悟这枚玄牝珠独特的玄妙,华真行甚至在定境中与分水夔有过连番激战。 这当然是一番不公平的斗法,假如真是上古分水夔本尊来,想灭掉华真行也就是分分钟的事。可是上古异兽已被镇压,就连生机都被彻底磨灭,只留下玄牝珠中国神通玄妙。 每一枚妖王玄牝珠都是不一样的,假如按照这种方法,华真行将来想布成九十九座碧空洗大阵,还需要在定境中与九十九位妖王斗法,并在此过程中勘悟对方的神通之妙。 所以这座大阵是2.01版,将来其他的大阵若能布成,那就是2.02、2.03直至2.99版,就算有心人通过种种手段偷学阵法,到头来也是不通用的,能偷学的只有1.0版。 华真行这次布阵之所以这么顺利,最重要的因素不是因为他熟悉碧空洗大阵,也不是他调集了这么多导师和学员轮流合作,而是墨大爷已经告诉他该怎么办,如何将这枚分水夔的玄牝珠置入大阵。 墨尚同教的方法只能用一次,换一枚玄牝珠就不好用了。但他老人家提供的指导原则却是通用的,接下来如何使用另外的妖王玄牝珠布阵,就得靠华真行自己了。 华真行的炼妖壶里还存放着很多妖王玄牝珠呢,他有空可以钻进去慢慢研究。 突破大成修为后,华真行本以为已算当世高人,可接下来发送生的事情、要解决的问题,让他意识到自己还差得很远,稍微有点自我膨胀的火苗也随即被熄灭。 还有一件事令华真行很纳闷,以妖王玄牝珠改造碧空洗大阵,既然每一枚妖王玄牝珠都是独特的,那墨大爷是怎么知道方法的? 记得这枚玄牝珠是华真行本人最早从炼妖壶中拿出来的,墨大爷连碰都没碰过,这世上没有无缘之见知,他老人家也需要彻悟玄牝珠中留下的神通玄妙,才能知道如何以之布阵。 难道墨大爷对那头分水夔早就很了解,但这又怎么可能?华真行修为越高、接触的玄妙越多,就越感觉家里的三个老头深不可测! 404、先知 洛福根水电站大坝从开工到封顶只用了不到三年时间,创造了几里国工程史上前所未有的奇迹。就算在东国,这种规模的水电站,这么快的施工进度也是少见的。 这当然也有独特的客观原因,首先是施工难度不大,因为北洛河原本不存在,工程项目部等于是在旱地上修一座水电站。 趁着旱季将导流渠先修好,就算雨季来临时也不妨碍施工,这就省了不少事。 另一方面的原因,是欢想实业几乎不计成本的投入。这个项目没有申请援助贷款,工程费用都是根据进度及时并足额支付的,而且还给了援建人员很多额外的福利。 其资金来源都是洛福根基金会提供的,除了这座水电站,华真行也没打算继续逮着洛克这么一只羊薅毛了。 福根基金会虽然很有钱,但其资产包括很多不动产以及收藏品,流动资金都快被抽空了。 最根本的原因,还是东国派驻了数量足够多、素质足够高的援建人员,这可能也与最新的形势变化有关。 这几年黑荒大陆各国动荡不断,实际上多年来的情况一直如此,区别只是动乱发生在哪个国家而已。 真正的新变化,是近些年来东国在黑荒大陆各国的援建项目有爆发式的增长。项目多了,遇到各种意外状况的绝对数量必然也就多了。 有些项目受到了当地政局不稳以及社会动荡的影响,工程人员的安全都难以得到保证。欢想实业抓住机会,劝说东国方面将相关援建人员就近调派到非索港来。 真正转调来的工程人员占总量的比例虽然不算多,但对非索港来说已经不少了。 华真行问过雷云锦,东国在黑荒大陆到底有多少援建项目?结果吓了他一跳,感觉既震撼又羡慕。 雷云锦告诉他,仅仅是正在开工建设的水电站项目,与洛福根水电站规模相当或更大的就有几十座。至于其他的各种工程项目,就连老雷都不知道具体的数据。 华真行有一个设想,希望将非索港打造成东国方面的“黑荒大陆援建项目总部”。这就不是雷云锦能做主的了,王丰收这次就带着这样的外交任务去了东国。 华真行并不指望大丰收能完全谈下来,但只要有这个意向就行。这需要非索港乃至几里国方面做出各种保证,想取得东国方面的认可也很困难。 众所周知,黑荒大陆的很多国家不分大小,其政府做出的承诺往往是很难兑现的,因为他们自己往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下一场政变给推翻了,而谁也无法预测新上台的政府又是什么套路。 持续的动荡、未来的不可预测性,不断打断黑荒大陆很多国家的发展进程,使它们始终缺乏持续稳定的发展环境。 就连现在的几里国,新政府也是在一年前通过武装革命成立的,从旁观者的角度,谁又敢断言它能坚持多久?任何基于长期合作的重要谈判,对方肯定都会有所保留。 所以王丰收这次肩负的任务很困难,最好的办法是请对方来实地考察,并且提供一些实质性的保障方案。但这里面涉及的问题就太复杂了,有些只能通过时间来解决。 还好几里国和非索港方面也有有利条件,至少在农垦区与东国方面已经打下了很好的合作基础。 大批东国援建人员已经在这里待了很长时间,有人是轮流派来的,还有人干脆就长住了,甚至连家属都给接过来了。尤其是农垦区三镇,感觉完全就是东国南方小城镇的样子。 到目前为止的项目合作,都是非常顺利的,洛福根水电站便是范例。 大坝建成封顶,只是一个重要标段的完成,并不意味着水电站整体竣工,接下来还有更重要的机组安装调试工作,以及配套的输变电工程。 洛福根水电站安装有四台十七万千瓦的发电机组,计划分批次投入运行。按照目前的进度预期,今年雨季到来时库区开始蓄水,下半年第一台机组并网发电。 想达到设计的最大蓄水高度,并且四台机组都投入使用,就要等到后年了,到那时就应该能彻底解决非索港的生活以及生产用电问题。 东国有十四亿人口,目前总发电装机容量超过了十八亿千瓦。 非索港算上农垦区目前有六十五万人口,两年后加上原有的两座重油发电站,发电总装机容量便达到了八十万千瓦,跟东国的水平也差不多了。 东国是全球制造业基地,非索港的发展水平与之有天壤之别,仅仅衡量这么一个指标是没用的。 但发电能力是工业化的保障,也代表了发展潜力,华真行投入这么大成本打造洛福根水电站,主要还是着眼于将来真行邦的建设。 另一方面,洛福根水电站建成后,随着输变电网络的铺设,还可以向几里国南部地区输送电力。东国的特高压输变电技术领先世界,也是几里国要系统引进的。 今年的大雨季尚未到来,所谓的碧空湖眼下还是一片空旷的山谷。华真行站在碧空岛所在的山峰上,远望已经落成的水电站大坝。 太阳既将落山,阳光从他背后的高原方向照来,使人不容易看清他的面容,却给他划出了清晰而明亮的身形轮廓,整个人就像在散射光芒。 一阵干燥的热风吹动了他的头发,正是每年最干旱的时节,华真行却在其中感受到了一丝湿润与清凉。 他太熟悉这里的环境了,碧空洗大阵落成后,尤其是整个北索河流域改造基本完成后,这里已发生了微妙而绵久的变化。 看着眼前空旷的山谷,他元神中却构建出百里碧波荡漾的美景,并非空想,就是现实中将要发生的事情,他能预见也是他所创建。 待到太阳落山再一次升起时,已是三月十一号,新几里国成立以来的首个国庆日,也是华真行的十八岁生日。 没有人知道华真行究竟是哪一天出生的,但杨老头推断他出生于二零零五年的三月十一日,反正他的身份证件上写的也是这个出生日期。 夏尔特意将几里国的国庆日定在三月十一日,只有极少数人才知道这是在向谁致敬。 十八岁,在很多国家被视为成年,但在几里国却不太一样,这里的法定成年标准是十六周岁,原因是人口结构实在太年轻了。 当国庆日到来,几里国各地都举行了各种形式的庆祝活动。水电站工地也放假了,农垦区政府还特意组织了专项的慰问与联谊活动。 放假并不等于停工,因为有些工序不能中断,水电站项目还有不少工人需要加班。欢想实业也特意对这些加班人员进行了慰问、表达了敬意。 有关部门同时通知他们,这一天不要离开施工地点,尤其是不要站到大坝顶上或进入大坝内侧区域,因为谷地中有爆破作业。 并非所有的工程都是东国援建方承接的,欢想实业本身也有项目工程部,这应该是抢在雨季来临、库区正式蓄水之前,完成水底地形的清理改造——反正对外是这么说的。 施工队伍中只有少数人明白真正的内情,比如江怀谷副总工。 华真行总导师将在这一天正式运转升级改造后的碧空洗大阵,估计会有很大的动静,养元谷已经在周边地带设了专门的警戒暗哨,阻止闲杂人等误入。 国庆日当天的正午时分,库区忽然狂风大作、卷云聚集,这是在大旱季里几乎不可能见到的景象,紧接着有雷响起、电闪不断,顷刻间暴雨如注。 华真行在碧空亭中运转大阵,周边九处阵眼各有高手配合,将这一带包括高原上的云气都聚拢而来,发动了春雨剑阵。 雨势很急很大,道道雨丝如乱剑穿空,竟然隐约汇聚成一条夔龙的形状。 夔龙的独角是剑雨所汇聚的锋锐,而其鳞片也都能化为剑雨飞出,在大阵中不断盘旋穿腾,每个人脑海里都响起了龙吟回声。 妖王玄牝珠不仅是成丹之引,置入大阵另有妙用,令春雨剑阵具备了威力更强大的神通变化,运转阵枢的华真行不禁又想起了三个月前来犯的尼碌大神术师。 上次能斩杀尼碌实属侥幸,也因为对方的判断失误了。假如当时尼碌想跑,其实他是留不住的,就算最终获胜也是狼狈无比。 可是今天碧空洗大阵改造升级完成,假如尼碌未死又再来,华真行已有把握收拾他了。 今天只是演阵而已,风雨雷电虽来得猛烈但持续的时间并不长,两刻钟后便云散雨歇,又恢复了万里晴空。参与此次演阵的众导师与学员都发出了欢呼。 演阵圆满成功,但华真行却有一丝遗憾。 按墨大爷所授的方法,将得自分水夔的玄牝珠置入大阵,这座大阵果然增添了神妙,就像能够召唤分水夔之灵。可惜现在做此布置,却有些晚了。 假如华真行能够早点突破大成修为、早点祭炼金葫芦并得到东华传承,从一开始,他就可以使用分水夔原身所留天材地宝,根据其特性去布置与打造各处阵眼。 那样的话,春雨剑阵凝聚出的分水夔之形将更加神妙。而如今碧空洗大阵已落成,除非把整座大阵彻底拆毁重造,否则已无法再做这种根本性改动了。 这种遗憾在所难免,华真行事先无法预计他会得到金葫芦中的东华传承,就连三位老人家都没预料到,也不可能特意为此等到今天才去做早就该做的事情。 难道做不成珍馐美味,就不吃油泼面了吗? 几里国境内最适合建造碧空洗大阵的地方,并不是洛福根水电站库区,而是三湖镇。那里早已经被萧光等三兄弟花二十年时间布下大阵,打造成一片风水宝地。 华真行后来打造的三座净尘罗法阵与碧空洗大阵,都是借鉴了三湖法阵的思路。墨尚同用来替换三湖法阵的阵枢法宝,其妙用就与碧空洗极为相似。 但想在那里打造碧空洗大阵,也得将整个三湖法阵拆了重建。那也是一种无谓的巨大浪费,远不如再选址新建。三湖法阵本身也很不错,只是功用有所不同。 如今这座碧空洗大阵,从当初设想的目标看已经成功,后续的改造只是在此基础上更加完善,人们总需要不断的进步。 华真行是不是完美主义者?是也不是!他从不愿放弃与妥协,行事力求尽善尽美,但也完全尊重现实。几位老人家的评价恰如其分,他是一位纯粹的理想主义者。 真正的理想主义者,恰恰是最尊重现实的。 哪怕华真行每次都将现有的能力尽量发挥到了极致,探索前行时也难免会走弯路,他所能做的就是尽量少走弯路,尤其是那些已经能看到的弯路。 比如在打造下一座碧空洗大阵,也就是碧空洗大阵的2.02版时,华真行心里就更有底了,选定妖王玄牝珠及其原身所遗留的天材地宝,以更完善的方案凿建。 范达克那边九十九间地下库房还没有建成呢,九十九位妖王原身所遗留的天材地宝,华真行已打算拿走其中一套收在炼妖葫中,好带在身边随时参悟。 就算他已有大成修为,这原本也是极难完成的。还好他已有了改造这座碧空洗大阵的经验,虽未达完美,但也初步掌握了更完美的思路。 只要华真行将来能按照这个思路,布置成第二座碧空洗大阵,那么第三座到第九十九座碧空洗大阵,对他而言就不再是太大的难题,此所谓一窍通则百窍通。 既然是国庆假日,而且这么多导师学员都来了,碧空岛当然也要搞庆祝活动,既庆祝国庆,也庆祝今日演阵成功。 在座的很多导师和学员都有东国背景,新联盟近年也一直致力于在当地推行东国文化,所以也养成了很多东国习惯,也说不清是好是坏。 比如但凡有节日、搞活动,总是免不了要聚众吃喝。华真行当初多是在杂货铺里搞一桌开个小宴,现在有机会就可以搞大席了。 在当天的庆祝宴会上,华真行和曼曼正说着悄悄话,提到了将来的碧空洗大阵打造计划,这时元神“系统”突然又有了动静—— 任务十九:择地打造第二座碧空洗大阵,置入得自古时妖王犀渠兽的玄牝珠,并以犀渠兽原身所遗天材地宝凿建各处阵眼,以完善阵法妙用。 任务奖励:可悟将来各座碧空洗大阵变化之妙。 华真行看着面前的杯碟忍不住想笑,这又是一次谜底就在谜面上的任务,任务的奖励就是完成任务的结果,而他这回是想到“系统”的前面去了。 “系统”的目的应该就是在提醒他,如何总结此次改造大阵的收获、下一步具体要怎么做,还给了一个特别的提示。 华真行刚刚还在琢磨,接下来要挑选哪一位妖王的玄牝珠与原身遗宝呢,“系统”则告诉他下一步可以先选犀渠兽。 405、语文 看样子,这个系统任务短期内是完不成了,但可以做一些前期准备工作,比如结合真行邦未来百年的规划,先选定第二座碧空洗大阵的位置,还有配套的环境改造方案。 宴席之后众人散去,华真行又一次来到了碧空亭,对大阵的改进,最更重要的目标还是炼制春容丹,他当然要自己先试一试。 华真行仍是用了一天工夫,炼制了八十一盒春容丹,耗时以及产量,与置入妖王玄牝珠之前并无区别。 但是很显然,炼丹过程已变得更容易掌握了,因此对法力的消耗也更小了,假如上次就已经做出了改进,司马值第一次炼丹恐也不会失败。 接下来就是最重要的尝试了,让曼曼炼制春容丹。别看前日的演阵搞得很热闹,但只有这一步尝试成功了,才代表碧空洗大阵改造彻底成功。 曼曼很争气,她花了一天时间,成功炼制了二十七盒春容丹。原先的碧空洗大阵,只有养元术修为大成者才能借此炼制春容丹,如今则降低了要求。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春容丹大规模工业化量产,在理论与实践上都有了实现的可能! 假如不完成这一步改进,就算华真行能打造九十九座碧空洗大阵,他又从哪里能搞来九十九名高级养元术大师? 高级养元术大师也是大成修士,哪怕昆仑第一大派正一门也凑不齐这些高手啊! 冈比斯庭倒有可能勉强凑出来,但也不可能把他们都当成日夜不休的生产工具使用,没人能承受也没人会愿意。 就算养元谷理论上能培养出九十九名养元术大成者,难道将这些人都当成整年日夜不休的炼丹工具人吗? 能突破大成修为者,无一不是人中龙凤,就算在养元谷内部有司职,也顶多偶尔抽空轮值炼药,平日自己还要修炼,并有更多的事务需要他们负责。 将要求降低一等,五境圆满修为、精通养元术的六级导师,同样可以利用碧空洗大阵炼制春容丹,实际意义就完全不同了。 只要导师和学员的基数足够大,随着时间的推移,华真行还是有把握培养出足够多的六级养元术导师,如今养元谷中就有好几十位了。 此事告一段落,标志着“春容丹研制任务”与“养元术教学任务”已彻底完成。 时间已是三月中旬,按计划还有不到半年时间,华真行就要去东国留学了。 这次几里国的公派留学人员当然不止他一个,总计有三百二十人,华真行和曼曼都在其中。几里国拿了东国的教育援助,所谓援助可不仅仅是钱,其中也包括留学交流项目。 如今所谓的交流基本都是单向的,东国也不可能公派留学生到几里国来,至少暂时不可能。 几里国唯一的大学被新联盟给封了,到现在还没有重开呢,几里国内学生都没地方上大学了,如今的官方渠道好像只能去东国留学。 其实在前几年,只要有钱有关系,几里国的学生可以去世界各国的大学读书。比如前政权的末代总统贝克莱,从小就接受了系统的茵国贵族式教育,还拿了好几个学位呢。 国际一流的学府不太容易进,需要实力与背景够硬才行,但国际上还有无数普通学院乃至野鸡大学,都是很乐意收留学生的,往往交了学费、混完学时就能发文凭。 如今这条路理论上也没堵死,私人假如有钱也有渠道,想去哪个国家读哪个大学都可以,但是官方的公派渠道,目前想留学则只能去东国。 这到底是一种进步还是退步?当然是进步,而且是一种明智的选择。因为几里国原先根本就没有公派留学渠道,想出国留学都得靠私人自己想办法去联系。 为什么?因为只有东国给这个面子有合作政策啊。 几里国的人才储备和外交资源都是有限的,能搞定这种合作项目已经非常了不起了。而且从实用性来讲,几里国目前需要的技术和知识,有哪些是东国大学教不了的? 几里国已经选择了东国语为法定官方语言,在经济发展上也引入了东国的工业技术体系,那么在人才教育上的合作也是必然的。 东国接受的黑荒大陆留学生是有配额的,分派给很多所大学。 通过夏尔、王丰收等人以及外交部门的努力,今年东国教育部给了几里国五百名留学生的配额,这五百人需要有中学毕业证书,并通过东国方面的入学测试。 新成立的几里国教育部组织了三千名适龄中学毕业生参加了测试,结果只有三百二十人合格。 夏尔特地问华真行怎么办,是不是通过外交渠道让东国那边适当降低一下标准,就按现有情况取前五百名?或者再由欢想实业或养元术中心组织一批人? 华真行告诉夏尔就派三百二十人吧,宁缺毋滥,假如连这种测试都通不过的,就别派出去丢人现眼了,就算到了那边也很难跟得上课程,白白浪费教育资源与经费投入。 这个数字多少有点奇怪,堂堂几里国近一千多万人口,就找不出五百名测试成绩合格的中学生毕业生吗?实际情况并非如此,这个结果是多方面因素造成的。 几里国的基础教育当然非常烂,可以说连根都烂透了,但也不是完全都没有,否则当年董泽刚是怎么读的书、上的大学、当的律师? 仅仅是欢想实业体系以及养元术中心,就能组织五百人全部考核通过。可是这样的“人才”基本都已经参加工作,在各个岗位任职,是不可能说抽走就抽走的。 欢想实业在员工队伍中,也抽调了一百名符合要求者参加了这次测试,结果是全部通过。 这一百人将以公派委培的方式赴东国留学,由于占用了公派名额,欢想实业也要向几里国教育部交纳相关费用。 他们学习期间由欢想实业发放生活补助,身份仍是欢想实业的员工,学成后要回到欢想实业工作。 所有公派留学生的年龄限制,是十六岁到二十三岁之间。十六岁是几里国的法定成年年龄,二十三岁则是今年夏尔的年纪。 夏尔也不知哪根筋不对,看见这个政策又听说华真行要去留学,他居然也动了心思,找有关部门研究自己也去东国留学的可行性。 春节后刚赶回国内的沈四书感觉头都大了,不知道该怎么研究,于是就打电话去问尚在东国的王丰收。 王丰收也没劝夏尔什么,只是授意沈四书等人在制定政策时划了一条年龄线,恰好把夏尔给划了出去,而且划得还很合理。 几里国的中学毕业生并不少,比如夏尔就是。他们中的绝大部分是公立学校毕业,一个班的在册学生有好几百名,上课时却从来连几十人的教室都坐不满。 几里国也有一批原私立贵族学校培养的毕业生,但他们相对数量很少,此次参加测试的人数也不多,通过率同样很低。 这批人的家庭在原先的几里国非富即贵,要么其家族在解放运动中被镇压了,要么随其父辈早就跑走了,能够参加此次测试的人数当然不多。 而且说实话,他们中的大多数人水平也实在有限,有些事不能只看学校条件怎样,还要看整体的社会大环境。 这次的入学测试用的是全东国语试卷,而这些人从小接受的都是茵语或兰西语教育,不仅语言不通,文化体系上也完全不同,这也极大地增加了测试难度。 得益于新联盟近几年来在各地推广的东国语普及教育,几里国教育部门这次才能组织三千名适龄中学毕业生参加测试,否则除了东国侨民之外,恐怕连五百个人都凑不齐。 当地土著语言没有文字,所以文化教育必然要选择外来的语言文字。几里国历史上先后经历过兰西语、汉森语、茵语时代,留下了三种法定语言,官方常用的曾是茵语。 语言文字体系的改变,意味着文化、政治、经济等整个社会运行体系的切换,这种代价是巨大的。越成熟、越发达的现代国家,这么做付出的代价就越大,乃至于无法承受。 而几里国在这方面有巨大的优势,就因为它足够烂,做此切换的成本极低。反正绝大多数人原本就是文盲,就算学过几句茵语会话,水平也上升不到文化层面。 经济、文化水平足够烂,反而成为了改革的巨大优势?有时不得不说世事就是这么荒诞!而且对几里国来说,这不完全算一种改换,更是从头重新构建。 新几里国成立前后一直坚持韬光养晦的策略,尽量避免引起外界的过多关注,太过弱小的实力经不起外部庞大势力的干涉。 这里原本就是一个被世界遗忘的角落,几里国只要不闹出圈,就掀不起什么浪花,甚至都不会有人多看几眼。但某些方面的举措,还是招致了外部势力的介入干涉。 很多人事先是没想到的,而华真行事先可能想到了也可能没想到,但无论如何,这一条既定国策是无法改变的,就是将东国语定为官方语言。 几里国在这方面做得已经足够小心了,原先的政策其实很委婉,只是将三种法定官方语言增加为四种,将东国语添了进去,而兰西语、汉森语、茵语仍然保留。 而在实际工作中,则是将东国语当成唯一的官方语言,所有官方文献都使用东国文字,这也算是一种暗度陈仓的做法。 尽管如此,还是招致了外部势力的敌意与干涉。在几里国全境解放之后、新政府正式成立之前,新联盟就曾挫败了一起未遂政变。 该政变由境外机构策划并提供经费,预算为百万米元,收买境内残余黑帮势力,企图搞一场武装暴动推翻夏尔政府。 政变的幕后策划者提出了两个条件,其一是干掉夏尔,其二就是政变者上台后,要废除东国语的官方语言资格,并全面废止已展开的民间东国语教育。 有人可能会感到很纳闷,具体选择哪一种官方法定的语言文字,不是几里国自己的事吗? 以几里国的现实情况,选择一种外来语言是必须的,由此才能建立相应的文化教育体系,这是进入现代文明社会的前提。 世界上很多国家都有多种官方语言,几里国只不过将东国语加了进去,就招致了这样的干涉,甚至有外部势力想要颠覆其政权。 这其中涉及到的问题就太复杂了,实际上也没人在意几里国会怎样,夏尔死不死都无关紧要,它主要是针对东国影响力的遏制手段。 大致就在同一时期,国际上出现了一种针对东国的言论,很多国际舆论工具都纷纷指责东国在黑荒大陆搞文化侵略。 你听听!这明明是几里国发生的事情,是几里国自行的选择,但在相关的国际舆论中,连几里国的名字都没人提起,更没人知道这个国家的元首因此险遭杀身之祸! 这也许就是小国的悲哀吧,在现有的国际秩序以及国际关系体系中,几里国是如此的无足轻重,更别说得到尊重了。 在此过程中还发生了不少事,公开或暗中的,除威逼之外也有利诱。比如就有境外机构用种种手段收买或影响新政府中的相关官员,企图诱使他们设法改变几里国的政策。 夏尔虽然已算是一名政治家,但仍有相当年轻与稚嫩的一面,他也被激怒了。 既然有人都要干掉他了,他还有必要藏着掖着吗?于是在几里国新政府成立后,修改了原定的议案,干脆就将东国语定为唯一的官方语言。 406、新时代的夏尔之心 夏尔政府这么做当然也得到了现实的支持,比如东国就提供了教育援助,不是给某个人的而是给几里国的,教育援助方案中包括了这批留学生计划。 夏尔原本并没有指望自己真能去东国留学,他只是动了点心思叫人研究一下可行性,却直接被政策排除在外了,也难免有些小郁闷。 有人可能以为,这只是夏尔总席的个性,或说他有些小小的任性。但华真行了解这位从小玩到大的老朋友,他明白其中真正的原因是夏尔有些心虚。 夏尔最著名的演讲,就是十二篇演讲中的第一篇《我是夏尔》。除了那些还不会说话的孩子,如今大部分几里国民众都能将它背下来,而且是用东国语。 在这篇演讲中,夏尔首先坦诚了自己的出身,讲述了成立新联盟之前混迹街区黑帮的经历。这种人设能激起绝大多数几里国人民的共鸣,具有最广泛的代表性。 但夏尔的目的绝非是宣扬这种出身,更不可能以当年的无知凶蛮为荣,重点只在于自我批判,引导所有人去批判这个身份所代表的一切。 他接下来讲述了醒悟、抗争、自我救赎以及救赎整个国家的愿景。 这篇演讲发布于解放几里国全境之前,而后来发生的事情,证明了他真的做到了言行合一。再回头看这一切,就像是人间奇迹。 夏尔既是他自己,也代表了无数的几里国人,他从一个黑帮小混混成为了这个新国家的最高领导人,也是无数几里国民众心目中的英雄,如何赞誉都不为过。 可是夏尔自己心里多少有点没底啊,当初他是被华真行选中了,又被新联盟的解放运动推到这个位置上,论年纪还太过年轻,论学历勉强也只是中学毕业。 夏尔并不清楚自己的治国水平,也不清楚自己在世界各国领导人梯队中算什么档次,有可能是排名最末吧? 夏尔本人也经常扪心自问,论学识才华、胸襟眼界、文韬武略,自己真的是一名合格的国家领导人吗?那些赞誉他的人们,假如真正了解了他,内心深处还会这么想吗? 各地养元术中心以及养元谷已经培养了那么多高人,而他夏尔迄今为止也不过勉强成为一名三级养元师,并不是那么出众。 所以这次实施公派留学计划时,夏尔也不知为何会动这种荒诞的心思,但华真行却看明白了。 夏尔虽然被排除在留学计划的政策之外,但华真行还是特意安排了一番,让夏尔在保密的情况下单独参加了此次测试,结果夏尔得了满分。 华真行和曼曼当然也参加这次测试了,同样也得了满分。满分和满分可能也不一样,有人是努力达到了这个水平,而有的人是因为试卷只有这么多分。 但这总归是一个好结果,夏尔随即就放下些许的小郁闷,又变得很开心。 如果问几里国的民族天性与东国有什么不同?其中最明显的一个区别,那就是几里国人都很乐观,不是一般的乐观而是极度的、没来由的乐观,堪称没心没肺。 这里的大多数人都习惯了只图眼前,今朝有酒今朝醉,哪怕明天的事都不会多想,更别提计划长远的将来了。 而另一方面,很多当地人却有着扭曲而敏感的自尊,任何批评和指责都会被视为对他们的伤害与冒犯,做事不负责任、瞎话张嘴就来,撒谎和吹牛宛如天性。 假如是你是一名东国人,碰到一名几里国人,打交道时真的需要小心。这并非是一种歧视,而是客观的现实。 像夏尔这种从小就有理想抱负,并真的为此付诸行动,抓住机会就会动手,偶尔还会自我怀疑并因此有所焦虑的人,在当地土著中已经非常罕见了。 这种民族性格有极大的缺陷,但它也是客观环境造就的。这个国家的绝大多数人都曾生活在近乎窒息的泥潭中,看不到任何希望,于是就连生死都看得很淡了。 民不贵生,不贵己生以及他人之生,无奈于死而常行凶事,是为人间惨淡。 想改变这种现状,仅靠少数人的自我反省与批判是没用的,而是要从根本上改变客观的环境,使人们能够看到希望,付出努力之后真的能有所收获,同时推行反省教化与批判惩戒。 这正是新联盟在做的事情。 几位老人家从一开始就知道夏尔缺的是什么,新联盟成立后就专门给夏尔安排了一批私人教师,沈四书、王丰收以及欢想实业的四大金刚都曾扮演过这个角色。 他们不仅在各个领域给夏尔补课,也在实践中指导与培养夏尔。夏尔的进步非常快,做这套测试卷得个满分并不令人意外,他真正的才华与成就也不在于此。 几里国这边并没有要求东国教育部门放水,这套入学测试难度要求就按最高标准,测试的时候也不允许作弊——由郎校民组织一批修士监场。 但在华真行看来,这次考核要求还是太低了。 欢想实业有专门的团队研究过东国各省的高考难度以及录取分数,假如换成东国当地考生,就算这个测试能以高分通过,恐怕也只能勉强上一个不入流的三本学院。 而几里国的这批公派留学生基本都是要去上名校的,就算不是全国名校,好歹也是东国各省的名校。 华真行本着宁缺毋滥的原则,哪怕人数不够也不肯放宽公派标准,多少也是顾忌了国际影响。 近年来,随着东国在黑荒大陆各国的援建和投资项目越来越多,黑荒大陆派到东国的留学生数量也越来越多,这是宏观层面上双赢的合作。 但在微观层面上,这也引起了不少争议。黑荒大陆很多国家的民众性格,也和几里国大同小异,不少人到东国后不思学业成日玩乐滋事,还祸害校内外的女青年。 很多负面事件的出现,并在很多刻意的舆论引导下放大发酵,既使人质疑东国的政策,也导致民众对黑荒大陆各国产生敌视情绪,总之造成了双重负面影响。 华真行等人当然也知道这个情况,如今多方的发展都要依靠与东国的合作,要格外注意几里国在东国的形象与影响。 所以这次的公派留学生,报名参加测试的每个人都经过了严格的审查,最终确定了三百二十人名单。 名单确定后,正式公派出国前,几里国还将组织为期半年的预备学习班,给他们补足文化知识的短板、强调留学纪律、制定了行为规范守则。 不仅如此,几里国还将派出一个有外交性质的巡视团,成员有十几人,其主要职责之一就是巡视监督这批留学人员的日常行为。 假如他们行为不俭,无论东国当地怎么处理,几里国这边首先就要严肃处理!这个巡视团的负责人是郎校民。 郎校民曾在教育部门任职,担任过非索港市校风校纪巡视组的首任组长。鉴于几里国特殊的情况,各新设学校的校风校纪从一开始就要狠抓,重点防范的校园凌霸现象。 一般人镇不住场子也掌握不好下手分寸,所以华真行当初就任用了郎校民。 在曾经的三湖镇,萧光是三兄弟中的老大,除修行之外主要只操心与外界的各势力打交道,保证三湖镇的独立与安稳。 司马值的角色相当于一位设计规划师,除了享受生活,三湖镇的各个开发项目以及经营项目,都是由他规划并组织人手去具体实施。 三兄弟中年纪最小的郎校民,则负责管理日常的琐碎事务,比如监督与指挥三湖帮,维护三湖镇的内部秩序,就连三湖帮都是他一手组建的。 说幕后老大,其实郎校民才是真正的幕后老大,他在幕后操控三湖帮长达二十年,让三湖镇这片风水宝地,在一片混乱的几里国维系了安宁。 这种人物当然能镇得住场子,什么场面没见过、什么手段不知道?这次派郎校民去东国,想必这批留学生也没人能炸刺。 华真行如此安排或许有些多余,因为大部分东国人区分不了黑荒大陆来的留学生具体是哪个国家的,很多负面印象都是整体性的。 比如特玛国或几乃国的留学生行为不检,也会导致东国民众对几里国的留学生有负面印象。很少有人会将他们摘单独出来另眼相看,确实也难以区分。 但无论别人怎么看,几里国方面首先还是要把自己的事先做好了再说。 把华真行和曼曼都算上,难道几里国这次真的只能派出这三百二十人吗?当然不是! 其实在现有的一千多万人口中,组织几千名符合要求者通过这次测试也不是不能。别忘了这里还有很多东国裔华族侨民呢,其中大部分家庭还是很重视教育的。 但华真行还有另外的考虑或者说顾虑,人才尤其是高端人才的培养,不能只依赖于外国,假如文化教育做不到独立自主,那么国家意识形态也将不能自主。 这与华真行等人对东国的观感与态度无关,而是一个国家立足的根本,尤其是人文类教育,一定要立足于本国的社会实践,这也是被无数事实所证明的。 科技的进步与社会的发展不能故步自封,需要广泛的交流与学习。但学习与交流对于每一个人来说,都建立在自我修养的基础上,国家亦如此。 遍观世界,那些真正能做到独立自主的强国,其领导人极少是国外培养的人才。这并不代表他们不会学习外界的知识,包括人类历史上各个国家所创造的知识与经验。 派出大量的留学生,可以学习先进的科学技术、文化思想、解决各种社会问题的新思路,同时深入了解世界各地的情况。 但是在真正的自主大国中,这一类留学人才几乎不会构成国家领导与决策层的主体,大多是以咨政建议者的身份出现。 假如这一类人才成了国家领导决策层的主体,这个国家往往会出问题——那些小国常见的各种问题。这不是歧视与偏见,就是经验总结的事实。 世界上有很多动荡小国,其经济、外交乃至民生、军事等各项政策,不仅在客观上很难做到独立自主,有时在主观上也很难保证这一点。 这些国家的领导人,很多都有海外留学的经历,甚至拿了国际知名学府的高等学历,比如几里国的末代总统贝克莱,其组建的政府领导决策层,也是同类人员占主体。 这样组成的政权,很难说它的各项政策倾向谁的利益。 有很多人之所以能够上台,其实就是因其出身背景而受到了某股外部势力的扶持,他们是被选中的,问题的关键是被谁选中的? 就算不谈渗透与控制的阴谋论,其原因也很简单。自然科学类的还好说,但是社会科学类的知识体系,不论是哪个国家的教育,都不会专门针对解决几里国的问题而研究。 人们在解决现实的社会问题时,肯定都倾向于利用已掌握的工具与程序。 可是世界上并不存在这样一套现成的工具和程序,只要简单的学习与照做,就能给几里国以及各个国家创造美好的将来。 假如它真的存在,只要派人去学,学回来照做即可,那么世界也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恐怕早就天下大同了。 只有那些传销团伙的头目,才会宣称有一套简单的方法,你只要去照做就能发家致富。实际上并不存在这套方法,或者说它只是团伙头目发家致富的方法。 现代世界很多设计好的政经制度,特别是它所依附的社科理论体系,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也带着明显的传销性质。 再从稍深层次的原因说起,做个换位思考,某个国家为外国培养人才,其首要目的肯定是要为本国的利益服务,那么它所教授的工具与程序,首先都要服从于这个目的。 当两国有共同的利益基础时,这种培养或许是有效的。当两国出现较明显的利益冲突时,你也可以继续去学习对方,但那必须是自主地、清醒地、判别式地学习。 有很多小国并没有建立立足于本土的高端人才培养体系,有时并非无心,更多还是无力。 因为这么做的成本实在太高了,还不如将资源投入到其他更容易见效的领域,反正世界上还有那么多高等学府呢,精英阶层的教育问题总是能解决的。 可是华真行并不想这样,除了这次公派留学生,对几里国更重要的还是建立本土的高等教育体系,先实现从无到有。 所以跟东国方面的教育合作,重点不是走出去,而是引进来。几里国计划建一所综合大学,改造原摩旺大学设立新的学科,聘请一批东国方面的高校教师。 东国提供的教育援助款项都用在这样的项目上,重点发展自然科学类与工程技术类专业,当然也有人文艺术类专业。 新联盟也正在组织人手,研究与总结几里国革命与社会实践的指导理论,以及所要推行的社会文化思想与法律伦理体系,柯夫子早就在指导这方面的工作。 除了位于首都的综合大学,几里国还要创办一所工程学院与一所师范学院,同时创办七所职业技术学校,每个邦区都有一所。 一所综合大学、两所专科学院、七所职业技术学校,这就是教育部门制定的“127计划”,它才是几里国目前高端人才培养计划的核心。 就在前几年,由于全球疫情的影响,很多大学都让学生在家上网课。欢想实业组织了专门的团队,搜集了海量的课件进行甄别整理,重点关注的是东国各大学的重点学科。 仅有课件是不够的,还得有现场教研团队。 几里国现在需要的不仅是工程项目,也需要教育项目,能拿到援助资金当然很好,就算拿不到也要自主投入,最好通过外事部门沟通协商一个总体计划。 华真行搞定了碧空洗大阵之后,就赶到非索港参加会议。这是一次内部会议,与会者都是如今几里国的高层,主要目的是制定几里国第一个五年发展计划草案。 他们先要把这个草案制定出来,才能提交到下个月召开的全国委员大会上去讨论,草案涉及经济、政治、文化、军事等各个领域,而且要落实到非常具体的项目。 会议没有在首都召开,而是将会址选择在非索港,也彰显了这座城市的重要性。如今几里国各地推行的政策,基本上都是参照所谓的“非索港模式”。 很多政策都是在非索港先试点,进行经验总结后再推广到全国各地。 就是在这次会议的间隙,夏尔单独找到了华真行,确定了公派留学生计划的最终方案。因为这天主要讨论的就是教育方面的议题,也包括“127计划”。 华真行在私下聊天时说道:“你这次的测试试卷,是货真价实的满分,不是我批卷时故意没扣你分。” 夏尔翘起了二郎腿,靠在沙发上咧嘴笑道:“看见了吧,兄弟我的水平也是不差的!” 华真行:“以你现在的身份,说这种话其实就是心虚,你用得着参加这种测试吗?” 夏尔把腿又放下来了,身体前倾道:“小华,这种话我也只能跟你说说……而且这次测试,不是你给特意我安排的吗?” 华真行:“我看过试卷也了解你的水平,知道你想高分通过是没问题的,所以才会安排,让你缓缓心情。 假如不是能料到结果,你以为我会做这种事吗?你考了满分自己开心了,可是有没有想过,假如你没及格,会造成什么负面影响?” 夏尔嘿嘿一乐:“我的分数,是国家机密!” 华真行连连摇头道:“你呀你,都当了一年总席了,还这么冒失。你难道不明白吗?你的分数不是国家机密,你参加测试这件事才是国家机密。 就算不知道你考了多少分,有人想抹黑你难道还不能造谣吗?他们就宣传说一百分的测试卷,夏尔总席只考了二十分。 难道几里国政府还要因此去辟谣?辟谣时就算拿出你的满分试卷,谁又能相信你是本人做的,总之这个笑话是传出去了!” 夏尔也反应过来了,大眼珠子一瞪:“你的意思是说,我就不应该干这种事?” 华真行:“那是当然。” 夏尔:“那你前天还安排了!” 华真行:“我亲自拿来的试卷,单独看着你答完,当面给你打的分,并没有告诉任何人,也叮嘱你不要告诉任何人。” 夏尔做了个手势道:“谢了!” 华真行:“不说这些了,你是不是感觉新政府的高层中,有人看不起你?” 夏尔微微低下头,讪讪道:“没有的事,大家对我都很尊重。” 华真行:“我是问你自己的感觉,在我面前没必要讲假话。” 夏尔:“就算有,也只是我自己的感觉。” 华真行:“我直说了吧,应该不是王丰收、李敬直这批人,而是董泽刚、梁子明那批人,不用你感觉,我都能感觉出来。” 7017k 407、天真的小华 华真行提到了一个人,名叫梁子明,其实是一名当地土著。这个东国语名字也是几里国解放后搞全国居民登记时,他自己新起的。 据他本人解释,子既有子夜之意,也有东国史上百家诸子之意,那么“子明”的寓意已不言而喻。 梁子明出身当地望族,早年出国游历去过西方很多国家,拿到了社会学与教育学博士学位,快四十岁才因为父亲去世要继承遗产回到几里国。 他并没有像很多类似身份的人那样,处置资产后就带着钱移民海外,而是留了下来,将精力都投入到乡村建设改造以及土著儿童教育上,在各地搞了不少实验与宣传项目。 他可能不善经营,很快就荒废了父辈留下的产业,但他又很善于筹资,通过各种关系求得国内外的捐助,持续自己的事业。 梁子明是几里国顶尖的学者,还得到过联合国某机构的表彰,在国际重要的学术期刊上发表过多篇有关黑荒大陆民生问题的研究论文,还曾受邀到多所知名大学搞学术演讲。 先后三任几里国总统都宣称是他的好友,但梁子明本人并没有同样的宣传。他今年已有五十多岁,堪称德高望重,恐怕是海外知名度最高的几里国公民。 几里国新政府成立后,当然也要团结全国可以团结的民众,吸纳各方爱国人才,其中就包括梁子明这样的人。 梁子明本人并无劣迹,从修养角度绝对是几里国难得的好人,多年来可能只感觉有些怀才不遇吧。 他热情支持与赞扬新联盟领导的解放运动,声称看到了解救这个国家的希望,为几里国的新生感到振奋与鼓舞。 加入新政府后,梁子明原本意属教育部长这个职位,但经过讨论,夏尔最终将其任命为外交部长,而教育部长是沈四书。 像他这样的人,不太可能公开对夏尔表示出轻视之意。所以华真行想说的,只是一种难以描摹的感觉。 见夏尔不接话,既不承认又不否认,华真行又说道:“真正的重点,并不是他们怎么看你,而是你自己怎么看自己,你在不在意或者怎么去在意。 你肯定有缺点,也不能让所有人都对你没看法,更不要因此去迁怒。但我今天要郑重告诉你,你成为新几里国的领导人,是当之无愧。 这个国家今天所取得的成就,并不是换谁来都可以的。几里国的革命成功并不是必然的结果,至少不是这个时间与地点的必然,你足以为傲。 很多人可能都有一种心态,不论看见谁坐在今天你的位置上,难免都会想一想,假如换成我会怎样、怎样才能比他干得更好?你要鉴别两种情况,它们是不同的。 第一种是换位思考,把自己放在决策者的角度,去考虑能否更好地解决现实问题。这是一种真正积极的参与感,往往很幼稚片面但并不可笑,甚至值得鼓励。” 夏尔点头道:“这我知道,就像当年在非索港撸串喝酒,听见好多东国工人在那里谈论天下大事,只要酒到位了,那口气比总统还要总统。” 华真行:“就别开玩笑了,我说的可不仅仅是这个意思!还有第二种情况,就是单纯地认为不应该,认为坐在这个位置上的不应该是你而是他。 这种人往往都故意忽略了一件事,你是怎么坐到这个位置上的,为此都做了什么? 他们自诩满腹才华、智慧过人,可能认为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该退位让贤,让他们来施展才华治理这个国家。 这本质上还是一步登天、不劳而获的妄想。有人认为自己学过怎么治国便擅长治国,难道就要给他一个国吗,那国又算什么? 杨总教我,治大国如烹小鲜,夫子又教我,治国如治病!他们曾以治国教人,但他们有看不起你吗?我是他们的学生,我有看不上你吗? 夏尔呀,你必须要保持虚心,但并没必要心虚,既然要政治家的风度,也要有政治家的底气。至少事实证明,你已经做到了几里国有史以从没人能做到的事情……” 夏尔俯过身来,重重地拍着华真行的肩膀道:“我真应该早点来找你聊聊,见到你心里就舒坦了,但你今天说话咋这么严肃呢?” 华真行板着脸道:“正在开国务会议呢,不说点严肃的,难道在这里讨论撸串喝啤酒?” 夏尔眉毛一挑:“你既然都这么说了,要不,我们夜里溜出去撸串?” 华真行:“你?别让人给认出来!” 夏尔:“不会的,我让古水门安排,找个熟悉的店铺,路边的角落摆上小烤炉。” 华真行:“我看还是让郎校民安排吧,他现在对这里更熟。” 夏尔:“一言为定!晚上十一点半?” 华真行并没有在几里国新政府中担任任何职务,但参加这次会议的大部分几里国高层都清楚,他才是这场国家解放运动的发起者与推动者,是真正的无名英雄。 他这次参加会议还有另外两个重要身份。 其一是养元谷的总导师、世界养元师总部的负责人。世界养元师总部并不是官方机构,虽然与当地政府有半官方的合作关系,但仍是一个非官办的民间团体。 养元术已在几里国各地进入重点推广阶段,包括新政府中的各级干部,很多都是各地养元术中心培养的学员,有的已经成为养元谷中的导师。 身为总导师的华真行虽然极少在公众面前露面,普通几里国人也几乎没听说过他的名字,但其影响力是巨大的,这次也以咨政专家的身份参加了会议。 以往担任这种角色的,都是三位老人家中的一位,近来三位老人家渐渐不再干涉具体的事务,很多事都让华真行自行决断。 华真行还有另一个身份,就是欢想实业的全权代表。 欢想实业的重要性就更不用说了,它不仅是几里国目前最大的企业、税收的重要来源,也是当初新联盟在全国解放运动中最主要的支持者。 三年前的非索港供销社,就是欢想实业与新联盟地方政府共同设立的,虽然新联盟地方政府占了股份的大头,但绝大部分投资与骨干人员都来自于欢想实业。 新联盟在大后方组织生产、调配物资,而非索港供销社则充当了全国解放运动的后勤保障部门。随着新联盟军每解放一地,供销社的网点就随即跟进铺开。 解放后参照非索港供销社模式,新政府在全国各地都设立了供销分社,并在此基础上统一成立了全国供销总社。 至此欢想实业的股份已全部退出,供销总社已实现了国有化,但欢想实业仍是它的最大合作伙伴,其大部分工作人员也都有欢想实业的背景。 在几里国的革命改造过渡时期,供销社发行的购物券还充当了临时货币的角色,为稳定各解放区的民生与市场起到了重大作用。 华真行这次也带着“风自宾”的全权委托,以咨政者的身份参会。 利用会议间歇与夏尔单独交流,回到后场后华真行向主持会议的夏尔总席举手申请,发表了一番即席讲话。会议事先并没有这个议程,华真行是临时意动,全文摘要如下—— “我这两天与在座的很多人都有交流,刚才也和夏尔总席聊到了一些事情。 我有一种感觉,我们有些同志在全国解放后多少有些困惑,还没有清晰地意识到新联盟正在建设一个什么样的国家。 我们今天聚在这里开会,为了制定第一个五年计划,未来还会有更多的五年计划,决定这个国家将来的发展方向。 发展经济、改善民生、搞好公民教育、维护社会秩序,加强国防与外交建设,这些都很重要。可是最核心的问题,我们做所有这些事,都要围绕一个什么样的目标? 这是首先要明确的宗旨,否则很多同志就不会真正清楚,这个新的国家与曾经的几里国有何不同? 我们的各级政府门前都挂着五个字,‘为人民服务’。有人说这是在仿效东国,但它就是几里国新政府的宗旨。 所以今天做出的任何决策,首先都要看是不是符合这个宗旨? 我是一名修士,而在座的诸位大部分人也都是修士或预备修士,就算不是修士也应该早就了解养元术修炼,所以有些话可以在这种场合说。 我小时候经常会思考一些很奇怪的问题,我们存在的意义是什么,这个世界真的需要我们存在吗? 刚才和夏尔总席聊天时,还提到了另一个问题,我们为什么要发起这场革命,几里国今天的革命成功真是一种必然吗? 我在非索港的街区长大,后来还曾进入过传说中的神隐之国。那个世界与当时外面的非索港完全不同,一派和平与安宁,因为根本就是一无所有。 也不能它是说一无所有,那里也有山川、水流、阳光、空气,有各种动植物与生机,只是没有人,几百年前迁居到那里的古代部族早已灭绝。 这段经历也许给了我答案。世界本身并不一定需要我们,甚至人类的出现,都只是一种结果而并非目的,那我们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意义是什么? 就像意识的存在,其最大的价值就,在于清醒的思考与认知本身!我们出现的意义,都要自己去实现,世界不会给你安排。 这个世界上不仅有我,还有很多人,他们构成了我们自己的世界。每个人都是与我一样的人,就像一个个我,包括在座的,也包括会场外面的。 现在回头看,说句实话,我从小在非索港、在几里国,就没见过几个好人,包括当年的夏尔总席,说是举国无好人也不为过。 他们既然就像一个个我,无数的我都不是什么好东西,那我的世界也是地狱。怎么办,放弃吗?那就等于放弃了自己的世界。 还能怎么办,报复他们吗?新联盟确实镇压了很多人,但这不是报复只是惩罚,应有的惩罚。其实所有人都早已受到了惩罚,因为我们曾生活在地狱里。 新联盟事业是自我挽救,让每个人都可以自我挽救,因此创建了这个新国家。我现在可以说第二个问题的答案,今天的革命成功并不是一种必然。 这句话要看怎么理解,假如它是一种必然,那我们无需努力只要等待即可,而这个世界上的人们早就已经得到解救,可惜事实并非如此。 我们是怎样的存在,我们的世界就是怎样的世界,这是要首先明确的答案。 我也了解旧几里国的贝克莱总统,夏尔总席和他见面的谈话记录,想必在座的很多高层领导都看过,也组织过专门的学习。 说句实话,贝克莱并不是严格意义上的坏人,他甚至拥有这个国家民众曾罕见的善良品质,他也希望能够把这个国家治理好,并相信自己能做到。 但事实证明了他做不到,为什么?新联盟没有镇压这个人,而是给他在文史馆安排了新工作。面对这种人,我们要解答,我们推翻了一个什么样的政权,又为什么要推翻它? 假如只是夏尔想取贝克莱而代之,在座的各位也只是想取代贝克莱政府中的高层权贵,那么对这个国家毫无意义,我们甚至还不如贝克莱呢! 贝克莱也许是个好人,但他代表了另一个阶层,带领国家走向了错误的方向。假如一开始方向就出了偏差,那么想改正错误就会越来越困难。 我知道夏尔总席小时候的愿望,就是想当社区帮派大头帮的头。他当时想的是,假如自己当上了大头帮的头,肯定比原先的金大头更能干! 但是然后呢?没有什么然后了,大头帮还是大头帮。我们现在当然已知道这个故事的后续,夏尔改变了自己,也改变了这个国家,所以才有今天的新几里国总席。 我们经常见到各种人说自己的愿望,将来要成为什么人?有人说要当国防部长、有人说要当总统,还有的人说想成为国王——嗯,这是很多古代野心家的愿望。 假如你问为什么,他会用很奇怪的眼神看着你,因为这还用问吗? 当上国王本身就是答案,能得到无尽的财富与享受,有控制与摆布无数人命运的权势,令他得到满足。他将成为与其他人不一样的、践踏于人上之人。 没有人天生就愿意做人下之人,被踩在泥泞中践踏,于是他们的奋斗方式就是竭尽全力使自己成为人上人,从而可以去践踏他人,假如看不到这种希望,那就生活在混沌中。 这条所谓的自我解救路径,就是这个世界的现实,但它代表的逻辑本身却是矛盾的。既然不愿意成为人下人,为什么又想着成为人上人,将他人踩在脚下吗? 假如是这样,那我要恭喜诸位,你们已经能将这个国家的大多数人都踩在脚下了!但这不是新联盟的宗旨,我们仍在重复这个地狱。 新几里国的宗旨,就是要打碎这个旧世界。我们不希望有谁再成为人上人,反对以此为社会奋斗的标准,要去定义成功的另一种模式。 这种模式,不是宗教意义上的或者精神层面的自我麻醉,不是空喊生而平等的口号,而是追求现实意义的公平。 话说到这里,为人民服务是什么意思?在座的诸位也都是人民,但并不是与外面的那些人民所不一样的另一种人民! 抱歉,我的话有点多了,可能意思也有些乱。说这么多的目的,还是要讨论这次的五年计划草案,我们首先要围绕什么标准去决策? 今天上午的会议,讨论的主要是教育议题,大家的争论很激烈,源头主要在于我。教育口徐娟委员的提案,我表示了坚决反对,很多人并不明白我的反应为何那么激烈。 非索港除农垦区外,各街区目前已设立了二十所学校,方案是小学衔接中学,学制都是五年,为将来全面落实十年制义务教奠定基础。 这个方案当初是柯老定的,没有搞集中的少数大型学校,而是根据人口分布和交通条件分散到各个社区。 这里的大多数人没有接送孩子的习惯与条件,那些年纪很小的孩子都是自己步行上学,不可能将学校建在离家太远的地方,否则等于让大多数孩子无法去上学。 徐娟委员的提案,是集中教育资源在发达社区打造三到五所重点学校或示范学校,我是坚决反对的。 然后徐娟委员又说,就算小学不这么搞,将来中学也是要搞的,先集中资源打造几所重点中学,我同样不赞成。 在非索港市政的能力范围内,我们办了这二十所学校。这不是撒胡椒面,现有的资源只能办这么多,那就要每办一所都是合格的,而且在投入上、模式上是公平的。 假如我们搞资源倾斜再打造一所重点学校,与原先南部海滨的格饶丝学校有什么区别? 今天在座的董泽刚委员就是格饶丝学校毕业的,那所学校已经被改造成非索港南岸学校了,也是目前我们办的二十所学校之一。 要说区别肯定也是有的,格饶丝学校过去是民办的,如今的南岸学校是公办的。在座的不少人也是非索港的居民,那么都可以想办法将自家或亲朋好友的孩子安排进南岸学校了。 那样一来,不论监督再严格,权力总有寻租的渠道,就比如这个例子,因为在做上层设计时就留了寻租的渠道。 让所有的孩子都接受公平的教育,包括自家的孩子,想让他获得的学校教育更好,那就去推动整个教育系统的进步,这就是我想说的公平。 老师和老师有差异,孩子和孩子也有差异,天赋各不相同,所谓公平并不是抹平这种差异,而是机会的公正。 在上午的讨论中也有人提到,教育投入的公平可以做到,但是师资力量的合理调配却很难做到。 比如使用统一的期末试卷,各个学校之间会有排名差异。差异不大就不必调整,假如差异太大,将某些明显不合格的老师派出去进修,然后再调派更优秀的老师接任。 这些都可以讨论,制定一个可行的方案。 范达克委员现场弄了个算法模型,就是个不错的思路。不要调动那些教学成绩最优秀的老师,学生学得好反而导致老师被调走,这也不公平,取排名中位的调派。 我觉得这个模型可以继续完善一下,让算法更合理,标准也更明确。 范达克委员发言的时候,很多人也提出了质询,认为这么做太麻烦了,不仅增添了教育系统的工作量,也给一些老师的工作和生活带来了不便。 按他们的观点,在自然情况下,就算每所学校的起步标准是公平的,在发展中肯定也会形成差异,某些学校的优势会越积累越明显,人为的手段是很难去干涉的。 按这种思路,我们将来是不是必须要放弃大部分的人口接受更优质的教育?可是在座的诸位别忘了,在所谓自然情况下,整个几里国都是被这个世界放弃的,我们又要放弃谁? 还有的委员说,根据几里国现有的状况,先集中资源发展精英教育是最合理的选择,过去的事实也证明了这一点。过去的事实?它还证明了更多我立志推翻的东西! 这种观点的实质,并不是最合理的选择,而是最简单的选择。 曾经的几里国公民教育彻底烂透了,但是一小撮精英阶层缺优质教育资源吗?他们从不缺少,哪怕是高等教育也可以去海外。 我们已经从泥潭中挣扎了出来,这么困难的事情都做到了,难道还要继续用躺在泥潭中思维方式吗?只做最简单的,不做更公平的? 我们先要明确宗旨,围绕这个宗旨制定方案、落实具体的项目,然后去分析需要解决哪些问题,这才是正确的思路。 所以我以为范达克委员上午搞的算法模型,至少代表了一种解决问题的正确思路。 假如师资力量需要平衡调派,会给相关教师带来生活和工作的不便,那就采取措施帮他们解决困难、给予足够的补助,这才是市政和教育部门该考虑的政策。 非索港不算农垦区,其实并不大,人口也只有五十多万,二十所学校离得也不远,这种平衡调派是可行的。个别情况下可能需要教师搬家,那么就制定相应补助政策。 还有人说几里国很大,大区域的调派是很难做到的,我也承认实际情况确实如此。所以我们制定政策时,先从能做到的方案开始,划定一个合理的区域范围。 制定具体政策的同志们,不要因为想反对这个政策,故意就制定不合理的实施方案。 比如根据我的提议,就搞全国范围的中小学师资平衡调派,那不可能做到,从而证明这项政策不合理,然后再推翻它所代表的公平原则。 搞跨邦区、大地域的中小学师资公平调配,目前是做不到的,只能划定合理的范围,比如非索港这二十所学校就是一个合理的区间。 非索港模式从来都被全国借鉴,所以这里的工作首先就要搞好。再次重申我的立场,我们在非索港不搞重点小学,也不搞重点中学! 但是不搞重点学校,并不代表我们不想把学校搞好,而是我们给教育工作定下的目标,怎么能在此基础上把教育搞好? 上午还有委员说了,这么做可能不利于发觉与培养那些真正有天赋的孩子?我认为这是在偷换概念! 你所说的天赋是什么,是更适合修炼养元术,还是更擅长解数学题?假如哪个孩子有这种天赋,难道你看不见他们的成绩吗、发现不了他们吗? 公民教育特别是基础教育,培养的是基本素质,教学大纲要求的学识水平、思维水平、社会与道德认知,完成了就是合格的,而有的人还可以特别优秀。 假如做不到公平,那么无数有天赋的孩子才会真正被埋没。 假如发现了孩子某一方面的天赋,首先就要正常地去培养,不要让它荒废,也不要揠苗助长,让他们在某一条成长路径上能走得更高更远。 教育部门包括学校可以想别的方式,从天赋角度去培养这些人的兴趣爱好,这是另一个维度的问题,也是在教育公平的基础上,另一个需要去解决的问题。 解决这样的问题,不能否定教育公平的原则,而是恰恰要建立在教育公平的基础上。 我刚才举的例子,比如特别适合修炼养元术或者特别擅长解数学题,是属于这个范畴的。但是有人如果说,有的孩子特别擅长打高尔夫,我想不属于今天的讨论范畴。 在座的都是几里国的高层领导,有些明显偷换概念的观点,我不希望在这个场合听到。 当然了,徐娟委员,这句话绝不是针对您的!我虽然反对您的某些意见,但也感谢和钦佩您的很多工作。您的一些思路是借鉴了东国模式,只是几里国并非东国。” 徐娟是雷云锦的儿媳,原先是东国汇英学校的接洽人,后来也进入了几里国教育部门工作,华真行对她还是很尊重的。 这时徐娟插了一句话:“我的思想多少是有些过时了,东国这几年也在搞教改呢,很多思路跟您刚才说的差不多,只是实施起来很难。” 华真行倒没有纠缠这个话题,又喝了口水道:“我代表养元谷还有一个提议,养元谷派到各个学校的养元术导师也遵循同样的原则,他们同时还兼顾校风校纪监督维护工作。 不要担心他们的能力,中级养元术导师至少也有四境修为,而且受养元谷和教育部门的监督,假如他们不称职或失职,养元谷也会进行撤换和处罚。 刚才是解释上午的争论,从我们的政策思路和投入原则上,不搞重点小学和重点中学,长期中要注意各所学校的均衡发展,制定的措施都要围绕这个目标。 今天讨论的主要是教育议题,也包括关于高等教育发展的‘127计划’。‘127计划’其中的‘7’,就是建立七所职业技术学校,每个邦区都有一所,也是兼顾了上述的原则。 几里国不是东国那样的大国,但它也不算很小,如今有接近一千二十百万人口。 我们不可能建成很多的高等院校,第一个五年计划就是把这十所学校建成、搞好。但在高等教育资源的分布上,将来的发展思路,也要尽量遵循公平原则。 不论是看东国还是看整个世界,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高等教育资源分布的不均衡,既然是地区发展不均衡的原因之一,也是后果之一。 高等院校,或者说高投入、高水平的高等院校,集中某些城市,客观上不断地虹吸周边地区的人才,包括生源所属家庭经营的产业、资金以及各种资源。 高材生回去建设家乡,这当然很好,值得鼓励。但现实的情况,假如某个地区缺乏高等教育资源,高素质的年轻人就会不断流失,其中大部分走了就不会再回来。 中小学的义务教育,影响的是一种城市的各个街区,而高等教育,影响的是一个国家的各个邦区。 就像曾经的非索港,只有三个街区还算是所谓的高尚街区,难道其他二十多个街区的人都被开除出高尚的行列,或者说失去了高尚的可能吗? 这是历史造成的,也是资本推动的结果,同时还有国家层面的规划原因。我们要从一开始,注意尽量避免或减少这种情况的负面影响。 几里国有一个优势,就是我们什么都没有,所以也就不用解决历史遗留,可以在一张白纸上重新作画,那么就更需要从头开始做更合理的规划。 既然在可以预见的将来,我们不可能建设太多的高等院校。那么在建设数量有限高等院校时,我要做到资源投入上的相对公平与均衡发展。 甚至没必要像东国大学那样搞一本、二本、三本的区分,至少在几里国先不要搞这些,不按这个思路去搞,不要从一开始就划出人为的档次。 有人可能觉得很奇怪,‘127计划’本身不就分出了档次吗?一所综合大学,两所专科院校、分别是工程类与师范类,七所高等职业技术学校。 几里国的适龄生源,能考上大学当然是最好了,假如成绩差些,便争取考上职业技术学校,这的确是事实,但我讲的是另一个层面问题,以及怎么去实现的问题。 首先我们要新建的三所大学,包括一所综合大学和两所专科学院,它们之间在创办时,就没有哪所大学是重点、非重点的区分,只有专业方向上的不同,学制都是五年。 另外七所高等职业技术学校,我们在创建时也参照这个思路,先不要人为的区分它们之间的重点与非重点,至少在资源投入上应该是公平的,学制都是两年半。 每所学校、每个专业的入学考核,必须要公平,遵循择优录取的原则。考生愿意报那个学校、哪个专业,都是个人的选择,可以参照东国的高考志愿制度。 有人说我过于理想主义了、思想太激进了!但这正是几里国的现实,既然我们什么都没有,所以才可以更好的开始,请问我们还能失去什么? 我在这方面的想法还不太成熟,也并没有参照如今世界各国现有的模式,在座的诸位可以继续补充完善。 分小组讨论的时候,也有人指出我的想法不现实,并举了很多例子。 比如热门学校的热门专业,报考的人数必定很多、录取的分数也必定很高,这就客观上造成了差异,不是重点也会被人视为重点。 我承认这种现象的存在,所以要用发展的眼光去看,但是另一方面我也想反问,是什么造成了这种现象? 我能想到三点原因,大家可以一起思考。其一就是这个国家特别需要或特别急缺某一方面人才,这就是我们的学科设置的问题了,是可以进行调整改善的。 其二就是某些专业的要求特别高,智商、技能、经验达不到一定的水平,便无法胜任具体的工作,这没什么好说的。 高等教育之后的继续进阶教育,本身就不是大众化的,就像我们不可能让每个人都成为中级养元术导师,更别提高级养元术大师了。 就我观察到的第三个原因,却值得好好讨论。 比如都是社会所需要的人才,有些专业好像比另一些专业档次更高,或者说毕业后的社会地位更高,更确切的说赚得钱更多。 同样接受了十五年的教育,工作时同样的努力,为什么回报如此不同?比如说搞金融的,难道就比搞农业的更高尚吗? 当然不是!这不仅是学校教育的问题,主要是社会分工与社会分配的问题,是需要另行讨论的议题,也涉及到这个国家将来的发展思路。 以上说的是教育方面的议题,我讲的都是一些个人的观点。再看看这份五年计划草案纲要,接下来就是经济方面的议题了,我也有一些原则性的想法……” 408、民以食为天 在外人看来,这可能是一个很荒诞的场面。几里国的众高层齐聚一堂,都坐在那里听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发表关于国务决策原则的讲话。 华真也就刚满十八周岁,他的很多话很天真,人看上去也很幼稚,可是会场中却没人敢不把他当回事。 当初欢想实业刚成立的时候,很多人只把华真行当成一位“太子爷”,是几位老人家重点培养的对象,尽管都对他很客气,但尊重的并非华真行本人。 可是今天的华真行已不同,他能成为养元谷的总导师,只因他本人真真切切就是养元术的开创者。 华真行自筹资金、亲自培养人员,组建了养元术中心。这个培训体系初见规模后,又培养了大批学员。 在几里国的特殊的历史时期,公民教育尚未恢复,养元术中心以及配套的新联盟学习班,培养了各级部门与机构所急需的人员,并临时充当了一个人才筛选体系。 某位政府部门的工作人员,哪天突然就不去上班了,原来是领了工资或挪用公款去喝酒了。这听上去匪夷所思,但在几里国并非不可能,令人很是头疼。 不论天赋如何,想成为一级养元师,前提都必须足够自律,并有合格的认知与学习能力,否则修行入门就是扯淡,如此也保证了一名公务人员的基本素质。 几里国原先的医疗卫生状况非常差,各种病毒感染率非常高,假如一个人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挂了,也是没办法委以重任并长期培养的。 成为二级养元师,则能保证身体是健康的、精力是充沛的。 若是成为三级养元师,达到元神清明的境界,先别提修炼什么神通术法,最重要的是保证了这样的人有强大的学习潜力与理解能力,可以不断成长。 至于突破四境成为中级养元术导师,就是另一个层面的人才了,目前的几里国暂时也仅有百人左右。那些基数更庞大的一到三级养元师,在这个特殊的历史时期发挥了骨干作用。 华真行的成就不仅于此,他还是这个新国家最重要的创建者,所以在这个场合发表这种性质的讲话时,不论是否完全赞同他的观点,也没有人能公然质疑他的资格。 这是一次不公开的内部会议,有些话让他来说可能最合适。比如他刚才的发言中就多次以夏尔举例,且毫不讳言。 这种话也只有他才能说出口,而且说得很自然,所有听众包括夏尔本人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这次会议的日程是一周,穿插进行分组讨论以及议题合商,如今才进行到第二天下午,可是华真行的讲话内容,居然已经带着全盘指导性质了。 很多东西,原本应该是由夏尔来讲的。华真行临时决定这么做,有两个原因。 其一是经过这两天的讨论,他发现必须明确各项政策的核心宗旨,假如方向跑偏了,细节再完善也没用。 其二恰恰是他不想抢夏尔的位置,要把会议最后的总结定论留给夏尔。先把很多话题挑明了,后续讨论才可以按正确的思路进行下去,夏尔最后才更好做总结。 会场中有人皱眉思索,有人连连点头,有人拿出笔和本在快速记录,而华真行的讲话还在继续—— “经济领域的决策,首要问题是民生,也就是东国前些年常说的温饱问题。对于几里国来说,便是生存问题。农业发展规划,我只说几点需要格外注意的。 首先,以几里国现在的自然资源条件,能不能养活现有的国民?答案是肯定能,不论这个国家再贫困,一千多万人口在正常年景,也能保持低水平的自给自足,这是事实! 所以大家一定要注意到这个事实,几里国跟某些国家是不一样的,这么多年来并没有依赖粮食进口,也没条件大规模进口粮食,却具备养活国民的条件,这与很多人的认识不同。 以往几里国每年还向海外出口农牧业产品,主要是山羊和单峰驼,尽管规模不大,换来的少量外汇都用以进口高档消费品了。 农业存在的问题,不仅是极低的生产水平,更重要的极低的抗风险能力。 以往一旦发生气候异常或大面积的自然灾害,就会导致局部地区的饥荒蔓延,进而会导致社会动荡,这是我们首先要解决的。 所以农业方面第一个五年计划的具体目标,便是在气候异常或出现大面积自然灾害的情况下,也能保证国内的粮食供应,不至于发生饥荒。 目标不要太高,哪怕实际中我们能超额完成,也不要好高骛远。我么不仅要解决总产量问题,更要解决物资统一调运与分配结构的问题。 几里国的农牧业以往都是靠天吃饭,非常脆弱。一旦发生饥荒,粮食很难从一个地方调运到另一个地方,反而会有人囤积居奇,趁机勒索。 新联盟成立后,参照非索港农垦区的模式,重点在班达市打造粮油基地,开垦了大片农田,又在解放全国的过程中,镇压了大批黑恶份子,将很多种植园都收归国有并连接成片。 这是完成了一次土地改革,国家已掌握了九成以上可大规模集中耕作的农田与种植园,这个成果一定要能守住,不能再倒退回去。 有人提议参照东国模式搞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在座的不少委员都不赞成,我也坚决反对这个提议。 在此插几句题外话,我发现很多同志都有两种倾向。第一种就是凡事照搬东国的模式,因为很多高层领导都有东国背景。这种借鉴和学习是必须的,但也不能生搬硬套。 东国现在的发展很成功,有些人认为东国行我们也行,这不仅是一种错觉,也是一种幻觉。 世界上还有哪个国家,能有东国那么大的体量,那么深厚的文化积淀,那么高的劳动力素质? 而且有人只看到了东国改开后几十年的高速发展,但是你们注意到在改开前的那几十年的积累与准备吗? 那么大规模的农田水利建设和社会改造,不仅把全国的土地都犁了一遍,还把全国的旧阶层都打碎后彻底犁了一遍,代价相当沉重。几里国有这个过程吗,我们这一课补了吗? 第二种倾向,还有一些同志有海外教育背景,凡事主张借鉴与学习发达国家。 这种思路也不能说错,但如果说某些发达国家用什么模式,我们就用什么模式,然后便可以同样发达。这已经不是幻想了,而不顾事实的妄想。 因为这么多年来,几里国就是这么做的,我暂时就不展开了。 言归正传,还是说农业。几里国跟东国不同,没有几千年农耕文明的历史积淀,也几乎没有多少掌握传统农业技术的人口。 我们也没有太多的历史包袱,更没有以家庭化土地再分配经营的方式,以稳定农村社会的必要,因为我们连传统意义的农村社会都没有! 历史上的殖民者,想直接在部族社会的基础上,搞现代工业文明的城市化,在郊野则掠夺各部族土地发展种植园经济,是几里国自身的遗留问题。 我们今天再来吐槽历史,已经无济于事。 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不符合几里国的实际情况,假如强行实施,我们是要搞广大新乡村的母系氏族社会吗?而且这种分割化、碎片化的农业,是以牺牲效率为代价的。 根据现实条件,集中开垦与经营规模化的农庄和种植园,这是更合理、更可行的选择。我们要讨论的具体问题,就是在这个前提下,怎么去制定第一个五年计划的目标。 有来自欢想实业的委员,中午用餐闲聊时还提到了,如今东国已经出现了用二氧化碳直接合成淀粉的技术,效率远远超过传统农业,我们的研究部门是不是也要跟进? 我觉得这不是玩笑,我们的农业科研部门不可能跟进太多的项目,但这个方向是可以关注的,哪怕只作为未来的技术展望,但并不能指望现在就有成果。 这应该是科研方面的议题,我提前说了一点。之所以要提这个话头,因为迄今为止最靠谱的、转化效率最高的淀粉生产作物,就是木薯,它也是最适合几里国的气候条件的作物。 木薯的生产与加工,我们有很大的优势,甚至达到了世界领先水平。在座的诸位不要妄自菲薄,认为几里国什么都是落后的,其实我们也有领先的领域。 木薯的产量虽然远远高于世界上现有的各种主食,但是它用做主粮一直有两个限制。 其一是有毒,又不耐保存,必须在短时间内就经过磨碎浸泡加工,这个过程又极耗劳力,所以过去的人们只能现挖、现做、现吃,勉强填饱肚子就很难再干别的。 第二个限制就是口感不好,过去只是简单煮成糊糊,而且营养也不全面。 现在这两个问题我们不仅都能解决,而且能解决得很好。在大面积集中种植木薯,适当轮作和全株利用方面,非索港农垦区积累了充分经验,更重要的成果是在加工领域。 欢想实业研制了专门的设备,大规模集中采收并进行处理,以工业化方式去毒后,生产出可长期保存的木薯原粉。 更重要的,我们还研制了多种食品加工方式,适当加入少量的其他食材,改善口感和营养,推出了各种面条、馒头、花卷、面包等终端产品。 仅仅是面条,我们就搞出来十几种,并且推广了更多的烹饪加工方式,使口感更好、更丰富,更能够改善生活品质。 这一项农业技术成果,包括配套的烹饪加工方式,要在全国范围内大力推广。它保证了我们的粮食安全,各种产品除了用作口粮之外,还可以用作轻工业原料。 木薯的高产和应用推广给了我们足够的底气,在农业方面能节约更多的土地去种植其他各种作物,并发展畜牧业和养殖业。 所以要明确落实的第一个农业项目,就是确定木薯的种植范围与面积,大力进行技术推广,加工厂以及食品宣传都要同步配套,而目前这份纲要中并没有明确。 还有一些同志也意识到了农业的重要性,提出了很激进的发展思路,我看这份纲要在涉及农业问题时,几乎都是这方面的思路。 草案中提到,我们要利用现在难得的有利条件,更具体的说,就是可以争取到东国方面的援助,包括技术指导、专项贷款、物资援助,争取在五年内全面实现集约化、机械化、工业化农业大发展。 我们要搞集中的大规模农业,大型机械化作业和工业化生产的确是最适合的路径,从规划上要给这条路径留出足够的空间,但不能是这种搞法! 现在这份纲要中,计划拟定得还挺详细,统计了全国境内现有的、可大规模开发种植的土地面积,需要多少拖拉机、收割机、抽水机、化肥、农药、种子……都列出了清单。 可是我想问一句,这套方案究竟是为几里国人民服务,还是在为国际上的过剩资本和过剩产能服务? 这张清单上的东西,绝大部分我们自己都没有,要么依靠直接援助,要么依靠贷款进口。我先不说将整个国家的信用资源都砸在这上面,能不能将这些东西都搞来,就算搞来了,又会是什么后果? 我们有这么多大型农用机械的操作人员吗?有人说可以边干边培训,恐怕是过于乐观了。就算操作人员能培训,维修维护人员呢?而且我们连维护技术以及零配件供应能力都没有。 还有人说可以引进援助人员,就像北洛河大桥和洛福根水电站那样,也引入农业援建项目。但是我们能上这么多项目吗,全国的主要农业生产都能这么干吗? 钱是人家借的,操作员是人家派的,设备和物资也都是人家卖给你的,生产维护服务也是人家提供的……请问我们干了什么,难道仅仅是在国土上划出一片可开垦的荒地吗? 凭这种不劳而获的计划,就能解决几里国的民生保障和农业发展问题吗?诸位自己想一想,这现实吗? 很多人可能还不明白,假如能够争取到这些援助,不论多少,明明有便宜可占,我们为什么不要也不能去占? 这其实就是不少国际援助组织,给贫困落后国家的粮食计划援助方案,曾经也给过几里国。在座的梁子明委员还参与过这类项目,我们见到的成效又怎样? 有人认为这种方案之所以不够成功,是因为援助得还不够,或者援助的附加条件太苛刻。是有这方面的原因,但不仅是这种原因。 如果说现在有什么区别,那就是我们把求助的对象又换成了东国,想进行国家层面的合作。 我这里有一组数据,是世界主粮总产量和世界总人口的……很显然,全球的粮食产量完全可以满足全球人口的需要,所以粮食只是局部的问题,我们自己的问题。 不论这个世界的粮食总产量再多,有很多国家还是经常发生饥荒。所以我们的农业发展目标,首先是建立在保证自身安全的基础上,而不是参与国际生产竞争。 就算上述方案一切顺利,我们可以算一算,最终会得到什么?开垦出了划定的农田,进口了各种设备和物资,生产出了足够的粮食,但是却留下了沉重的债务。 那是我们根本还不起的债务,哪怕是无息援助贷款,这么干我们都还不起。 我们可以拿粮食出口还债吗?我们在这种情况下生产出的粮食,在国际市场有竞争力吗?扣除债务利息,物资和设备的采购维护、人员的聘用等生产成本,经济上完全就是亏损的。 出口粮食还债,我们自身的民生还要不要保障了?但是不以亏损的方式出口粮食,我们有能力从其他方面进行这么大规模的农业补贴吗?债务危机是必然的。 有人意识到计划的漏洞了,想尽量找补,说要争取免费的无条件援助。你们还要不要脸?就算这种白日梦暂时做成了,那么援助合作方又会怎么看待我们这种贪得无厌的国家? 一旦进入这种模式,就会持续依赖这种模式,设备总会坏的,化肥、农药每年都要购买新的,我们自己永远都有负担不了生产成本,永远都发展不起来。 假如是善意的合作方,会觉得对我们的援助投入能看见希望吗?只会觉得我们是烂泥扶不上墙! 假如换成恶意的合作方,那就更不用说了,什么能抵债的东西都不会给我们留下,只会重复几里国曾经的崩溃。 未来的债务问题有什么解决方案?假如毁约赖账的话,我们刚刚恢复的一点国家信用也会消耗殆尽,自绝合作发展之路。 ‘凭本事借来的钱,凭什么要还?’这里的很多人有这种病态的想法,它可能还定留在潜意识里。可这真不是你的本事,而是他人善良、信任或另有企图。 我们要治好这种病态,否则我们建立就是不是新几里国,在做决策时就决不能带着这种潜意识,否则绝不是造福这个国家与人民,会失道寡助。 假如想偿还,就只能出售资产,我们也只有那些农庄和种植园,好不容易攒下的一些国有资产,也会被国际过剩资本控制。 真到了那个地步,别说粮食安全了,就连粮食生产本身都会失去控制,人家想生产什么就生产什么、想卖给谁就卖给谁。 到时候恐怕没人会想着种木薯,只会消耗所有的灌溉资源种植棕榈之类的经济作物,利润也不会留给我们去进口足够的粮食。 拉丁米洲尤其是南米洲的不少国家,拥有世界上最佳农业生产条件,可是他们都身陷债务危机,伴随着持续的社会动荡,政府换了一茬又一茬。 这是什么原因造成的?有人还起了个专又名词叫“拉米陷阱”,我们的发展水平还远远比不过那些国家,就更不能跳进这个陷阱中,尤其是不要在规划之初就给自己挖好陷阱。 假如是别的产业,崩也也许就是崩了,但是农业崩了,是真真切切会饿死人的! 我们在座的所有人假如对其中的隐患视而不见,等将来这种情况真的发生了,大家都是有意或无意的凶手。 有人也许还要问,真的会崩吗? 上面那些情况且不提,我只举一个例子,假如国际形势发生变化,比如无法获得援助,或者有局部的冲突,或者我们因为某种原因遭受了封锁制裁,会发生什么? 在那种情况下,农业生产所需要的化肥、农药运不进来,开动机械的油料也失去了供应,土地就会出现大面积抛荒,假如局部地区再出现极端气候,就会有饥荒发生! 这些题目并不复杂,连小学生都能算出答案,难道在座的诸位就不明白吗?不是不明白,最主要的原因还是短视,因为问题都是将来的,好处都是现在的! 有人是心存侥幸,想着先搞起来再说,或许将来就有转机了呢?这是赌徒投机心理,先把筹码押下去再说,或许开了牌就赢了呢? 还有人仍是想用最简单轻松的办法,去解决那些真正需要付出艰苦努力的问题,本质上还是想走捷径,幻想能不劳而获,但世界上没有这种捷径。 也不排除少数人看到了其中的利益,实施这样的方案,经手人可以趁机捞不少油水,到时候可以拍拍屁股发财走人,至于饥荒又关他屁事? 抱歉,我说话比较难听,应该控制一下情绪。我相信大部分人的出发点还是好的,想的就是大干快上、多快好省,企图用最短的时间就取得最理想的成效。 我建议还是放弃这种一步登天的妄想,夏尔总席有一篇演讲《劳动创造世界》,在座的每一个人应该都耳熟能详,我们需要脚踏实地去完成原始积累。 我刚才的发言,等于是将农业方面的规划给否定了。这不是要否定大家制定规划的工作努力,所以必须要把原因说清楚,我否定是那种消费主义的产业发展思路。 在这里只说一句结论:透支未来的结果,只能是失去未来。 我们自己拥有的东西越少,透支的未来越多,那么未来就会越惨淡。那么更合理的规划方案是什么呢?最重要的基础工作,当然是在现有条件下组织劳动力进行生产。 自力更生,艰苦奋斗! 我们确实也需要外界比如东国方面的援助合作,比如农业技术指导就是必须的,生产人员培训也是必须的,新联盟从前年开始在班达市就已经这么做了。 从低水平建设开始积累,留下持续进步的空间,让每一步的积累都是有效的,是自主可控的。 落实到具体的项目上,比如木薯种植加工技术,我们已经很成熟了,相关设备也都能研制。 但是我们缺什么?缺进一步推广它的工业基础,这不是一天能建成的,只能逐步发展。而且以几里国的体量,也不能发展所有工业门类和全产业链,只能做重点的选择。 假如有援助合作项目,哪怕是我们自己投入有限的资金,首先引入生产线,能生产简单的农机设备,比如拖拉机,还有我们自行研发的木薯采收与加工机械。 从这个链条往上走,比如要用到很多钢材和零部件,短期内仍然需要进口,但我们的相关产品却同样可以出口到黑荒大陆其他国家,争取达到黑荒大陆的先进水平。 唐森至委员在那里点头……你说的对,我们就是要有选择地接受一些过剩产能转移,而且在一五计划包括后续的二五计划中,尽量完善这些产业链。 对农业生产最重要的相关领域,就是水利建设,这些就涉及到工业发展的议题了,那么我再说几点对工业议题的看法,与此相关的还有外交和金融市场方面的议题……” 409、不要再参与赌局 教育方面的议题,华真行只是提出了原则性的改进意见,但是有关农业方面的五年计划草案纲要,华真行几乎从总体上否定了。 这给人的感觉就像小学生作业不合格,要打回去重做。 接着他又取出了一枚有光珠,这是他自己创制的法器,也是养元谷标志性的法宝,每一名四级养元术导师通过考核时都要亲手炼制一枚。 以御器之法催动,只见光毫射出,在会议室半空形成了一副立体沙盘景象,居然还是动态的。 有光珠还是有光珠,只是他突破大成修为后,运用的手段已更加高明,还借鉴了约高乐所传的圆光术。华真行本以为这是自己首创,结果杨老头却告诉他,此类法术自古有之,统称为蜃景术。 原本他也可以搞一个ptt当图解,可这次是临时动议的即席发言,所以没有来得及准备。 假如将那个激光全息立体沙盘搬来倒也可以,那里也录入了相关的数据,但是沙盘太小而会议室太大,难以让所有人都看清楚。 用有光珠演示,则更加方便灵活,前提是元神中能勾勒出相应的三维地形图景,这对已成功修习了方外秘法心盘术的他,并无什么难度。 早在新联盟成立之前,墨尚同就带领一批草鞋帮骨干走遍各地做勘探考察,足迹不仅限于几里国境内,采集了大量的数据,还利用超算模拟,制作了全息激光动态沙盘。 墨尚同制定了一套综合发展规划,涵盖水利、农业、环境保护等各个方面。 他老人家重新划定了国家公园的边界,圈出了适合大规模农垦开发的区域,标注了需要配套的水利工程体系,还有在发展时需要注意的整体环境问题,可谓非常详尽。 刚才谈到的农业发展计划,不论具体的方案怎么落实,都是当初这份规划打下的基础。具体到水利工程建设方面,墨大爷的这份规划远不是‘一五计划’能完成的,至少也需要几十年。 墨大爷还拟定了各级水利工程合理的修建次序与方式,包括配套的流域环境改造方案。非索港农垦区的北洛河流域改造工程,就是一个非常好的实证。 北洛河流域,是欢想实业投入巨资打造的一个特例,这种模式并不适合非索港大部分地区。在‘一五计划’期间,水利方面的重点项目是打造三座大型水库。 其中一座在非索港区以北的无人荒原中,那个项目将由欢想实业全资投入,在未来真行邦中,华真行在这个场合就不必详细讲了。 需要几里国政府方面组织实施的工程项目有两个,一处在迪加市,另一处在班达市。 迪加市是目前几里国经济作物种植园面积最大的邦区,辖区内有几里国最长的河流,如今定名丰济河,其下游就是首都摩旺市,而摩旺市以往在旱季也经常缺水。 其上游规划的丰济水库,库容量与洛福根水库的相当,年径流量则是洛福根水库的1.5倍,水电站总装机容量九十万千瓦。 班达市则是几里国境内农业生产条件最好的地方,也是最主要的粮油基地,人口约占全国的十分之一,估算其粮食产量将占到全国的百分之四十。 在班达邦区的境内,也有已成功的小流域湿地改造项目,就是三湖镇。三湖镇建在斑尾河的一条支流旁。 班达市境内有三条河流,它们都发源于同一片高原区域。墨大爷划了一条等高线,在这条线上修筑大坝,这三条河流就变成了同一个源头,都是从这座水库中流出。 这就是斑源水库,它有三段独立的、距离较远的大坝,也可以视为三座水电站,围拢了同一个库区,总装机容量达一百二十万千瓦,是目前几里国最大的水利枢纽工程。 水利方面的计划草案,都是在墨尚同早年规划的基础上做的,华真行并没有不同意见,他只是补充了一些具体的落实细节—— “草案纲要中写得很明确,我之所以还要提,因为这两个项目在所有计划中,是应该排在第一优先级的。它们是工农业发展的基础,也是我们要大力争取的援建项目。 王丰收委员今天没到场,因为他还在东国。这次他所肩负的外交任务,最重要的就是谈这两个项目的援建合作。 我们要尽量争取援助贷款与工程援建,可以拿工程项目本身做抵押,也可以用其他方面的资源开采合作项目做绑定。 我为什么是这种态度?因为它们属于最重要的基础设施,是搬不走的,只要在这里,未来就能持续造福几里国……” 随着立体光影演示,华真行介绍道,“农业的抗风险能力,首在水利。想改变几里国农业靠天吃饭的现状,就必须要有大规模农田水利建设。 我们前两年在班达市,组织劳动力开垦合适耕作的土地,修建水渠、水坝,改善灌溉和排水条件,农业生产得到了很大的进步,但这些还远远不够。 几里国特有的气候条件,雨季和旱季都特别漫长而且集中,就必须要建设大中、小、型水库体系来进行流域调节。这方面的规划,目前应该是最完善的,我只补充几点具体细节。 第一就是我们自己的人才培养。今年的公派留学生计划,三百二十人中有一百人都是要去学水利、电力专业的,但这还远远不够。 我们的目光不能只放在高端人才上,比如工程师和设计师,普通施工人员同样重要,包括大量高素质的技术工人。 这两个项目当然还是由东国援建工人负责施工,但是我建议拟定一个计划,也派我们的工人参与。按照以往的经验,这样很容易捅篓子、拖后腿。 所以我们这次,要选派新联盟在各地学习班中的积极份子,经过集中培训,实行双重管理制度。 我们要与项目方尽量沟通协商,这些工人就由他们直接雇佣,接受统一管理,工资也与其他东国工人一起发放,我们计在工程款里支付给项目方。 这批工人要分散到各个工作岗位上,各个施工班组只能有一个人,不准出现两人或两人以上在一起,总数量也不能超过施工班组人员总数的十分之一。 他们每人都和同班组的东国工人同吃同住,一起干活,接受同样的管理监督。 尽管我们这样做,东国工程方可能还是会觉得不好管理。没关系,我们也会派特别监理人员到工地上,协助项目方专门管理这批工人。 特别监理人员,其实三级养元师就够了,但考虑到那么大的工地,也可以创造条件推广养元术。 所以我们建议派一名四级养元术导师,加上十名左右的三级学员,组成特别监理团队。人员方面养元谷肯定能抽出来,因为总共也就这么两个项目。 这么做的目的很简单,就是培养我们自己的产业工人队伍,让他们从头到尾参与工程的建设,去积累经验。 水电站有不同的工段,要求不同的工种,我们也按照上述原则按批次派出人员。这需要好好协调,也需要我们对工程方做出承诺,否则人家既不愿意更不放心带我们的人员。 我们派出的施工人员尽管经过挑选、接受了集中专项培训,但肯定也有拉胯的,该撤换处罚都要严格执行,应该也有表现优秀的,这些人将来可以成为本土骨干。 我这个想法不算太成熟,大家可以继续补充完善……我想说的第二点,是围绕这两个大工程的其他配套小项目,以及一些将来要注意的问题。 水电是清洁能源,但是我也注意到,东国这几年正在搞小水电项目清理,甚至拆除了不少支流水电站,在进行流域环境恢复。 很多地方乱建小水电,承包水库养鱼啥的都是小事了,重要的是截断了地表径流,造成下游的河床干涸、生态恶化,并没有发挥合理的流域调节作用。 我们在制定整体计划之初,就要注意避免这些问题,只要就是怕各地方乱来,很多问题都出在后期的运行维护上。 目前我们自己大工程干不了,但是配套的流域改造小工程一定要争取自己干,比如下游的蓄水湿地,引排水的渠道,只要设计好了,施工的技术含量并不高,难度也不大。 这两个水电项目,尤其是斑源水电站,与其他的重点工程都是联动的。 工业方面,另一个重点项目是瓦歌矿业。在‘一五’期间,瓦歌矿业的全部股权都将转归金典行,金典行是我们的国内企业。 可是斑源水电站不建成,瓦歌矿业也很难发展起来,因为缺少电力能源。 瓦歌邦区有大型铁矿,品质也很高,王丰收委员也正在和东国方面谈开采合作,至于储量对外怎么公布,要看东国方面的想法。 假如东国方面想搞采购市场平衡,就可把探明储量报高一些,哪怕加个零,几里国方面也配合。 假如东国方面不喜欢引起外界过多注意,我们对外公布的探明储量就可以往低报,减个零也可以。 这个项目开采的不仅是铁矿,我们原本就有铜矿和锌矿,原先太过依赖于伊卖雷集团,扩大开采规模时需要转变体系。 我要强调的是,水电站项目、铁矿项目、炼钢厂项目,这三者是一体的。 矿产开采合作,我们可以给最大程度的优惠,但是我们还需要一座炼钢厂,接受产能转移的先进炼钢厂。 炼钢厂可以为东国在黑荒大陆各个的项目服务,开采出来的铁矿石就地炼制成钢材,也能节约东国方面的能耗与运输成本,这是可以谈合作的前提。 这样一来,至少在我们自己国内拥有了钢铁产能,哪怕暂时生产不了特种钢材,也能生产部分普通钢材,免得其他援建工程所需的钢材,还要再绕个圈子从东国运输。 这些项目的工程建设,参照刚才讲的水电站模式,我们也要派自己的工人参与。 派出我们自己的工人,原本是军事方面的想法,我对李敬直委员提过,但是被李敬直委员否决了……” 这次除了三百二十名公派留学生计划,几里国还将公派一百名军官,到东国的几所军事院校中进修,为期两年。 昨天晚饭的时候,华真行和李敬直坐在一起,聊天时提到了此事。华真行认为不能只派军官到军校里进修,还应该培养基层军事人员。 这是有感于几里国旧军队以及黑荒大陆很多周边国家军队的现状,其军队的高层几乎都在海外进修过,可是基层军事人员的执行能力与作战水平简直是一塌糊涂。 新联盟军之所以能这么顺利地解放几里国全境,从军事角度,主要就是因为对手实在太拉稀了。 稍微复杂一点的军事装备就玩不转,一些很简单的战术都执行不了,根本就没有多兵种、多梯队、有纵深的协同作战能力,甚至连这种概念都没有。 新联盟军是李敬直带人一手训练出来的,在原克林区巡逻队的基础上组建,水平应该比那些旧军队高多了,但也未必高到那里去。 华真行便提议,选派基层的精锐士兵与指挥员去进修,不要到军校,就派到东国的全训野战部队,比如每个班插一名且只插一名士兵。 一个排有三个班,插一名副班长,且每个排只插这一名副班长。一个连有三个排,按同样的思路只插一名副排长……他们只要跟着东国军队一起训练就行。 他想得倒挺好,这批人员进修个一、两年,回来后就可以组成几里国人民解放军的基层骨干,将训练方式和军队传统带回几里国。 可是李敬直听完之后直摇头,告诉他根本不可能。东国的军校有可能让你上,但不可能让大批来历不明的外籍人士,以这种方式渗透到自己的基层作战队伍里。 无论对方是出于善意或恶意的目的,都不可能允许。 李敬直提供了两个替代方案,其一就是尽量邀请东国的军事顾问人员到几里国来,不仅训练中高层指挥员,也要直接训练基层的班排。 其二就是尽量协商,看看能否派整编的营连级部队,到东国去轮流受训,顺便完成换装。这要结合装备采购一起谈,需要的投入很大。 还好目前几里国目前的军队规模还不大,一五计划可以适当安排,至少实现从无到有。 介绍了这段发言的背景,华真行的讲话还在继续:“将这个思路用在军事训练方面,是我想当然了,并不具备可行性。 但是在工程建设领域,是在我们自己的国土上进行的,只要有条件,就要尽量去争取,派出我们的工人队伍参与。 经济方面的议题,除了农业和工业,最重要的就是金融和市场。今年我们发行了新几里币,过程很顺利,但还有几个重点问题,在讨论中一直存在争议。 首先是旧几里币的废止日期,有人建议暂时不要设兑换截止日,反正旧几里币已经不再发行,存量是有限的,今后可以随时兑换,直至完全退出市场流通。 我认为这不合适,其实从现在开始,旧几里币就要完全退出市场流通,手中持有旧几里币的居民,想使用的话就要兑换成新几里币。 而且要设定一个兑换截止日,我建议最短可以是半年后,最长也不要超过两年。 这些其实都是小问题,旧几里币只在国内流通,当地普通人也没有什么储蓄习惯,而境内的那些黑帮,他们手中囤积的硬通货也都是米金、罗元和黄金。 这一次发行新币的过程,将真正考验我们的基层组织动员能力与宣传能力,借着货币兑换,要将新几里国的成立以及各项政策,宣传到几里国的每一个角落。 真正的大问题也是最重要的争议集中在两点,金融市场开放与自由贸易。首先说我个人的观点,以几里国的现状,金融市场必须严格管控,新几里币也绝不能搞自由兑换。 至于国内贸易市场,同样也不能完全开放,让境外资本随意出入。有人说几里国以前就是这种政策,我们现在更强大了,管理水平也更高了,为什么不能继续? 插一句题外话,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给陷入债务危机和财政危机的国家进行援助的时候,都会有附加条件,或者说按他们的说法是开一张药方。 这张药方都有两个重点,私有化和开放市场,又被称为休克疗法。 为什么没有人给几里国开这张药方呢,难道我们不值得援助吗?原因很简单,几里国早就休克多年了,都凉透了,已无利可图,所以被放弃。 首先说私有化改革,其理论是出售国有资产,短期内改善财政,同时将经营不善的国有资产让渡给私有资本经营,从而提高效率。 大家觉得这个理论有没有问题?出售国有资产改善财政,这完全是不可持续的,因为资产总会被卖光,下一次危机怎么办? 就比如曾经的几里国,几乎就没有国有资产,能卖的东西全卖光了,就连整个国境都被各大武装势力割据。而我们现在这个一五计划,则是要重新攒点家底出来。 私有资本经营可以提高效率,这是一个必然的结果吗?结合私有化的改革,有人就会让所经营的产业低效亏损,从而实现低成本私有化的目标,为了其个人利益。 所以我们要解决的问题,是在经营非私有化产业时,如何杜绝摆烂与提高效率,而不是让某些人看到搞私有化的获利机会。 这个问题很难解决,但正是我们要为之努力的方向。 至于开放自由贸易,在药方中与私有化是一体的。国际资本可以直接购买他们想要的物资,尤其是收购生产资料,包括土地、矿山、水库、电站、码头、电信…… 我们也有民营企业,可是竞争实力还远远不够,要么被吞并、要么被挤出市场。 有些人还可以成为国际资本的代言人,先获得资本支持从内部收购国有资产,再转让获利。还有一条路就是移民,让资产所有人直接成为外籍人士,从而改变资产归属。 几里国以前的制度设计与各项政策,就是在这套体系内,这相当于危险的裸奔。假如我们还像以前那样继续烂下去,可能不会遭遇刚才说的那些事。 可是一旦几里国能发展起来,将来积累了足够的、值得被收割的财富,就一定会遇到这样的事情。 不能用善意或恶意来评价国际资本,只要你给了别人收割的机会,就一定会有人来收割! 还有人说,现在的财富创造模式与上个世纪已不同,处于食物链最高端的是金融资本,其次是控制了消费市场的资本,最后的利润才属于制造业生产。 这是现实,但它不合理也不公平,就像曾经的几里国,各种现状既不合理更不公平,所以我们才要推翻它新建一个国家。 整个世界是怎样,我们现在无力改变,但是我们自己的国家可以选择的时候,就注意不要再走上这样一条道路。 昨天晚饭后分组讨论,唐森至委员讲解了一种案例。国际资本在国家层面的收割,从上个世纪末开始,就已经变得非常简单粗暴,直接通过货币市场。 假如我们的国内市场是完全开放的,我们的几里币也是可自由兑换的,有人在货币市场上做空,大规模抛售几里币,我们就需要抛售外汇储备以稳定汇率,这场战争谁能赢? 需要注意国际通行的交易规则,对方抛售几里币是可以用杠杆的,也可以透支融币,不需要手中真有几里币,有米金做抵押就行。 他们空单抛出的几里币,到了需要交割的时候,直接用米金按当时的汇率计算交割,不需要支付几里币! 而我们抛售的外汇储备,却需要真正的外汇,就算我们可以在市场上做杠杆融资,到时候也要交割外汇。 这样的货币战争,与很多人想象的不一样,并没有什么高明的技巧、更没有什么深奥的学术理论,就是建立在不平等的规则基础上。 在这套规则下,几里国注定赢不了! 到时候,本币大幅贬值,国家外汇储备耗尽,透支形成大量债务,国际资本不仅获利丰厚,还可以用最低的成本进入市场,大肆收购我们境内有价值的资产。 我们还没发展起来,假如辛苦努力多年被一朝收割,经济倒退十几年乃至几十年,那种挫败感是难以形容的,我们最好也不要去体会。 自从多年以前,黄金期货交易,最终交割时可以不使用黄金实物,而是根据当时的牌价支付现金的时候,国际金融资本就已经彻底把脸撕了下来。 在这张赌桌上,我们赢不了,因为赌场是人家开的,规则是人家定的。 曾经的几里国,是输得精光的赌徒,已经被踢下了这张赌桌。我们千万不要想着再攒些钱,然后还能上这张赌桌翻本,而是不要再参与赌局……” 唐森至昨天晚上弄来了一块小白板,给同组的委员们讲示了几个案例,首先是米金对萨铢之战,这就是国际金融史上赫赫有名的萨铢盘。 它发生在上个世纪末,引爆了一系列国家的金融危机。 假如建立完全开放兑换的货币体系,以几里国的经济体量,新几里币只是汪洋旁的一个小水泡。 无论是米金还是罗元,哪怕是东国币,只要稍微放点水,有心人再掀起一股风浪,就能把小水泡给冲毁了。 假如是几里币自己放水呢?对汪洋根本没有影响,同样只能冲毁自己。 所以华真行、唐森至等人,都坚定认为新几里币不能搞自由兑换,这多少也是参照了东国的金融政策。东国币也是不能自由兑换的,这一点长期受西方世界的诟病。 唐森至昨天还举了另一个小例子,是关于完全市场开放与自由贸易的。 假如在这个背景下的极端情况,一个大型资本集团,就可以收购几里国大部分的木薯,除非你强行规定不准卖给他,否则就会导致饥荒。 有人又要问了,出售木薯得到外汇,同样可以到市场上去买粮食啊?但国内市场已经没有木薯,而国际市场中的大米、小麦等主粮,价格可要比同等热量的木薯高多了。 就算将这笔收入都拿去收购大米和小麦,且不说时间能不能来得及、人家会不会卖给你,也不够同等数量人口吃的。 所以一不小心,有人就能给你制造饥荒,进而引发社会动荡,同时扶植反对势力颠覆政权。这种事情在黑荒大陆上见得太多了,还有其他很多种套路。 如今必须要有市场防护措施,从国家层面决定哪些东西可以出口、出口多少,哪些东西需要进口、进口多少。 几里国原先是一个奇葩国家,奇葩之一就是根本就没有什么外汇管制政策,大量的外汇并不掌握在央行手中,主要都由境内各个黑帮囤积,可自由流通。 专家小组在制定金融政策时,一些基本的概念还需要反复强调与明确。 比如新几里币不能自由兑换,几里国也不能完全开放市场搞自由贸易,但同样欢迎外来投资与消费,只要符合几里国的政策法律。 但外币不能直接用于消费和投资,进入几里国后首先要兑换成新几里币,然后才能进入投资和消费领域,很多人居然连这个概念都没有。 这也难怪,原先各大黑帮都喜欢直接用米金、罗元、黄金交易。在座很多人居然没有察觉到这种情况有什么不对,反正也不是研究经济的。 都是引入外资,为什么要多这遍手续,华真行等人还得浪费口舌解释一番。外资兑换成新几里币后,再进入投资与消费领域,就转化为几里国央行的外汇储备。 假如直接流通使用,就变成了各个商户与企业的外币现金,那就相当于毫无阻碍地吞并了几里国的市场与金融体系。 民间小额零星交易倒没什么,但是涉及大规模的投资与收购,绝不可能这样。 华真行接着说道:“关于外汇政策,根据几里国的特殊情况,建议我们同时承认三种国际货币,米金、罗元和东国币。 目前我们与东国的合作最多,得到东国币的渠道也最多。东国币可以买到这个世界上几乎绝大部分产品,但也有一些东西,是东国自己都需要进口的。 比如矿产、原油,这些也是我们要争取能够自己生产的。 我今天要重点讲的,是一个特殊情况。 欢想实业在非索港北境修了一道刺网格栅,在格栅以北就是北洛河流域的农垦区,目前已建成了三个市镇,生活着大量东国援建人员及其家属。 接下来我们要建设一个特区,就叫欢想特区,面积包括现有的农垦区以及北部荒原,那里也都是欢想实业的土地。 为了给这些援建人员创造更方便的生活环境,在欢想特区中,东国币可以直接流通。东国援建人员的工资是东国币,他们也可以用东国币在特区内直接消费。 欢想实业雇佣的东国工作人员,在特区内也用东国币支付报酬,其货币来源由欢想实业自行筹集。 那道刺网格栅,不是物理上的分隔线,也是一道货币政策的防火墙。 在格栅以北的欢想特区里,东国币可以直接流通,主要限于投资与服务领域。但是到格栅以南的非索港市与几里国的其他邦区,就需要兑换成新几里币才可以投资与消费。 我还注意到一件事,几里国迄今为止还没有一张官方发布的、正式的国家地图。 原先各邦区势力使用的地图都不一致,很多区域的划分,有使用殖民时代领地划线,还有按照占据区域甚至是宣称区域划线,居然还有按照部族传说划线的情况。 现在我们要发布官方国家地图,在部族意识的基础上开始培养国家意识。为了将来的某些计划做铺垫,在这张官方地图上,我建议将欢想特区标注成不同的颜色……”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在座有些人面色微变,似是想通了什么。而有些人则根本无动于衷,既不知内情也没反应过来。至于夏尔是面不改色,好似早就知道了华真行的打算。 7017k 410、和尚与我摸不得 几里国上世纪六十年代宣布“独立”,脱离了殖民地的地位,发生在米国和毛罗联盟争霸的特殊背景下。 当时的米国和毛罗联盟都致力于改变原罗巴诸国主导的世界殖民体系,很多地方都是某大势力匆忙扶植一个政权便宣布独立了,至少名义上如此。 但是几里国成立以来,从没有真正意义上的独立,经济、政治、外交、军事仍控制在原宗主国集团手中,直至烂透了根,继续控制它已无利可图…… 这反而成了新联盟解放几里国全境、建立新几里国的有利条件,因为几乎没什么人愿意理会这里的烂事。 几里国当年宣布“独立”的唯一意义,就是在历史上第一次出现了几里国这个地理概念。现实中它也从没有统一过,就连其疆域都不是自己决定的。 周边四国分别划出了自己的国境线,把几里国圈在了中间,另一侧就是大安洋的海岸线。联合国颁布的世界地图,将这片区域标注为几里国。 在新联盟成立之前,几里国所谓的七大邦区,由五大主要的武装势力割据,居然是近年来难得的相对“稳定”时期。 在这些大势力下面,还有无数小势力,直至散布到每一个街区的实控帮派,彻底的碎片化,可以说碎了一地。 这些地方势力颁布的地图,从来就没有统一的标准,不仅界线彼此错乱,很多地方甚至是大片的留白,连地形、地貌、道路、河流的标志都没有。 这也是客观条件造成的,每到大雨季洪水泛滥漫过荒原,地形地貌会发生很大的改变。新联盟使用的地图,可以说是有史以来最精确的,由墨大爷组织人手勘探绘制,而且还是动态的。 新联盟解放几里国的过程,就是把这些碎片捏合在一起,就像在修复一件脆弱的瓷器。这件瓷器如今基本捏合成型,却留下另一件独立的“器皿”,就是华真行刚才讲的欢想领邦。 在华真行的心目中,它就是未来的欢想国真行邦,但欢想国尚未正式浮出水面,那么这个欢想领邦就是它的雏形与发源地。 欢想领邦如何打造,与今天大家讨论的新几里国第一个五年计划,其实关系并不大。 但是几里国需要颁布一张官方地图,为了从一开始起就避免将来的某些麻烦,华真行便明确提出,将欢想领邦标注为不同的颜色。 这是什么意思?在场的人能坐在这里,至少都不傻,他们能听不出来吗? 很多人尽管表面上无动于衷,看似没什么反应,心里却好像都松了一口气。有那么一只靴子已经悬了很久,直到此刻终于落地了,源自那位根本不在会场的风自宾。 风自宾创建了欢想实业,而没有欢想实业恐怕就没有新联盟。在新联盟解放与改造几里国的过程中,欢想实业要钱给钱、要人给人、要物资给物资、要装备给装备,完全是不计代价地支持。 欢想实业是一家私人资本集团,风自宾想要的回报是什么? 瓦格良曾私下问过“风自宾”——您难道是一位社会主义者?“风自宾”当时回答——我是一位大资本家!没有外人知道这段对话,但风自宾的回答,就是大家对他的认知。 风自宾投入了这么大的本钱,一定有其目的,如今到了该收获的时候,他会提出什么样的要求?假如他的要求几里国满足不了,又会发生什么样的变故? 华真行刚才的话一出口,问题便明朗了。风自宾会得到他想要的,而几里国新政府也无需付出额外的代价。 在场大部分人都不会认为这是华真行的意思,而是他代表风自宾转达的意见。当然了,华真行身为养元谷的负责人,应该也是支持这一方案的。 原因很简单,养元谷也在欢想领邦的疆域内,华真行总导师和风自宾之间应该有过协商,已经达成了共识。在座大部分人都是这么想的,他们并不知道华真行就是风自宾。 华真行将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又不紧不慢地说道:“现在这段话,是我以欢想实业全权代表的身份讲的,也得到了风自宾先生的授权委托。 从三年前开始,欢想实业就分批次买下了非索港农垦区及农垦区以北,累计十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且地域连成了一个整体。 总计购入价三十亿米金,分十年支付给几里国新政府,目前已经支付了两年,今后将继续支付八期,只要新政府还存在。 这片土地以前没有任何势力控制,也没有任何部族定居,完全就是一片荒原,所有的一切都是欢想实业单独投资建设。 我们打算在此基础上建立一个真行联邦,拥有独立的治权,官方地图上也如此标注。至于外交方面的事务,暂时委托几里国代办,欢想实业会派专门的代表常驻几里国外交部。 欢想领邦成立后,仍会一如既往地支持新几里国的建设,深入打造友好协助关系,互为依存共同发展……我代表风自宾的话说完了。” 会场中的很多人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 在他们看来,风自宾这样一个人怎可能没有野心,或者说野望。风自宾到底想要什么,假如不说清楚,很多人都会睡不着觉的,如今倒是能睡安稳了。 风自宾想要的,无非是一个“独立王国”,而且那个“王国”早就属于他,如今只是要明确地位而已,再仔细想想,风自宾其实已经很“客气”了,这个要求是合理得不能再合理。 欢想实业是一家私人企业,由风自宾百分之百持股,假如换一种情况,可能就是“欢想工业园区”的概念,整个园区都是这家企业的经营场所。 但是这个园区太大了,面积有十万平方公里,所以才有必要成立一个相对独立的欢想领邦。 其实世界上不少巨型跨国资本集团,从其内部看,不就是一个个王国吗?只是没有疆域概念,却能决定世界上很多疆域发生的事情。 华真行对自己的计划,并不想解释太多。在公开的场合,假如大家都是这么认为的,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元神中推衍一番,将来说不定还会发生很多有趣的事情。 假如是在一个成熟的现代民族国家,欢想实业提出这样的要求,可能会让人难以接受。但对于几里国来说,却并非不可思议,否则华真行当初也不会有“欢想国”的计划。 几里国不是一个成熟的现代民族国家,从来不是,甚至真正意义上的国家概念,也不是六十年前宣布“独立”时就有的,而是今天才出现的,且是华真行一手打造的。它原先只是个地理概念。 假如你在街头去问一名普通民众:“你是哪里人?”他首先回答的肯定是某个街区的人,再倒退几年,大部分的答案则是某个帮派的人。 假如你换一种问法:“你是什么人?”答案也是一样的,顶多再加上某个部族的人,总之没有人会想到回答:“我是几里人”。 几里国没有什么“有史以来”的概念,当地土语连文字都没有,更别提由文字承载的历史,就连五十年前才彻底消亡的神隐之国,如今都已经被很多人当成上古神话了。 它所谓的历史,都是殖民者的历史,其疆域不停的变化,宗主国也换了好几拨,这个国家真正的民族史也是从现在才开始的。 欢想领邦所在的区域,历史上从没有人真正占据与定居,更别提经营和治理了,它就是荒野无人区,位置处于非索港的北边。 华真行三年前曾护送罗医生穿过这片区域,它与北方特玛国的边境线都没有明显的标志,只有荒原上每隔一公里、殖民时代留下的界桩,既无人看守也不需要办什么出入境手续。 欢想实业当初想要,很顺利地就买下了,风自宾要将它从地图上单独划出来标以不同的颜色,那就划出去呗,没人会在乎。真正可能会在乎的人,眼下都坐在这间会议室里了。 大家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夏尔,夏尔果然开口问道:“那么三湖镇呢?” 居然是这样一个问题,夏尔显然在提醒华真行,整个三湖镇也是欢想实业买下的土地,位于几里国领土的包围中,是否也标以不同的颜色,搞成欢想领邦的一块飞地? 夏尔的言下之意,显然是毫无意见,认可了华真行刚才的提议。 华真行笑了:“三湖镇就不必了。” 夏尔又补充道:“欢想实业在其他地方,也有不少投资项目。” 华真行:“以非索港农垦区为界,在几里国境内的其他投资项目,与当地其他的民营企业并无区别,欢想实业仍会为新几里国的建设贡献力量。” 夏尔也笑了:“明白了,那我就没有什么其他意见了,请问华总导还有什么意见?您刚才是代表风自宾勋爵在讲话,可是你本人对五年计划的看法,好像还没有说完。” 会场中的很多人都笑了,气氛竟莫名变得轻松起来。方才的一问一答确定了一件事,欢想实业尤其是风自宾,并不会控制与干涉几里国的内政,而是将自己的势力范围限定在欢想领邦之内。 皆大欢喜! 华真行又继续自己的发言:“这份五年计划的草案纲要,细节方面的意见,我刚才已经说了很多,现在再讲几句宏观方面的、很不成熟的意见。 前两天我刚读了一本书,名字叫《全球化与国家竞争》,某个外国研究组写的。如今的世界格局,很多国家,尤其是弱国、小国,在全球化的资本与产业链条上,处于很不利的位置。 但摆脱这个链条的代价又过于沉重了,甚至于承受不了,还会遭受外部强大势力的镇压与干预。 几里国有一个最大的优势,就是已基本脱离了这个链条,原因很荒诞,就是我们太烂了,甚至都没有参与进去的资格。 但既然我们已经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就可以重新考虑很多问题,以我们自己的方式、以全新的思路,很多国家恐怕都难以做到这一点。 首先第一个问题,新几里国是一个什么样的国家?资本主义、社会主义、多d制、议会制、总统制?我们可以回答,但是没必要在这种既定的语境中回答,而是用我们自己的语境。 没有人规定,我们只能在已经出现过的制度中进行选择,而不能选择一种尚未出现过的制度。新联盟的很多制度,都是参考借鉴了东国,但也不可能完全照搬。 如果一定要给出一个名词,我们也可以用自己的名词,比如叫“夏尔主义”,或者“几里主义”,在一个独立自主的国家中实现,叫什么其实无所谓,重要的是其实质。 我们的宗旨是“为人民服务”,就是真的为人民服务,在制定各项具体政策时,指导原则就是社会公平,刚才讲到各个领域的具体政策时,已经反复强调了这一点。 我们大力发展国有产业,但也并不禁止私营与民营经济,至少在条件上来说目前并不具备,在这个过程中重点要解决什么问题,刚才也提到了。 我们镇压了穷凶极恶的旧势力,但是接下来呢?我看过一句话,叫‘和尚摸得,我摸不得?’在这个新社会,和尚与我都摸不得!我用这种方式讲,相信很多人都能听得懂。” 在座很多人都有东国的教育背景,自然能听懂“和尚摸得”这个梗。但还有人不明白,于是纷纷互相打听,也有人小声做着解释。 华真行停了几秒钟,才接着说道:“比如我刚才讲了教育方面的议题,还着重强调了产业工人队伍的培养。 但是我更要强调的是,我们并不是在为哪位资本家、哪批资本家培养可以更好剥削劳动力,目标就是为了提高每个人自身素质,提高他们可以创造与享受世上诸多美好的能力。 我是风自宾的全权代表,而风自宾毫无疑问也是一位大资本家,但我还是要这么说。 还有一个问题,就是新联盟究竟是什么样一个组织,或者说是怎么样一个政d? 我认为,也完全不必在别人设定好的、现有的语境体系中回答。新联盟可以是一个此前并未出现过的组织,甚至我们可以不把它定义为一个政d,尤其是西方社会语境中的那种政d。 谁规定了几里国就一定要搞他们那种d派政治,除此之外就别无出路了吗?我们现在使用的是东国文字,而在东国的传统文化语境中,d争从来就不是一个好词。 比如牛党和李党、蔡党和元佑党、严党和清流党、阉党和东林党……看似斗得很热闹,其实大多数时候都是在争夺各自圈子的小利益,沦为至高皇权搞派系平衡的工具。 现代很多国家已经没有了过去那种至高皇权,但仍然存在这样的工具,为背后看不见的另一种意志服务,就是掌控国家的资本利益集团。新几里国不能落入这种模式中! 在我生活的非索港,从小看见人们打群架,围观者不会问他们为什么打架,而是问哪个帮派和哪个帮派在打架,然后选择加入那边。 我看很多人都笑了,这也是你们的切身经历,对吧? 所以几里国不能这么搞,否则就会涌现出无数的“大头d”、“神枪d”、“黄金d”,取代原先的“大头帮”、“神枪帮”、“黄金帮”,没有对错原则,只是代表了碎片化的某股势力。 我们在近似部落联盟的基础上,好不容易捏合起来的国家,很快便会再度分崩离析。假如我们有一个敌人想搞垮这个新国家,他们应该首先就会想到这种手段。 假如是那样,社会真正的矛盾被掩盖了,吸引眼球的只是大头帮与神枪帮的争夺,而无力去解决,大头帮与神枪帮这样的存在,对民众的欺压、对公平与秩序的破坏。 假如有一个人走到大头帮的地盘,让那个街区的人投票决定他是否应该被抢,十有八九的结果,是他应该把身上所有的财物都交出来……我看很多人又笑了,很容易想象那样的场景,对吧? 言归正传,新联盟铲除了所有的黑帮,要团结这个国家所有的人民,问每个人愿不愿意自己被抢劫?从而制定不许抢劫的规则与秩序,然后去执行它、维护它。 我听说现在加入新联盟的条件很简单,只要能用东国语背诵夏尔总席的十二篇演讲,并能解释清楚其中的意思,就可以登记成为新联盟的成员。 但是加入新联盟之后,要求却不简单,必须要维护它的宗旨。也许将来有一天,整个几里国的公民都将成为新联盟的成员,这也是值得期待的,它并不代表某一个人,而是代表每一个人。 新联盟是这个国家的觉醒者与先行者,今后也将是监督者,我们的目标是创造一个更公平、更合理、更美好的世界,为我们自己……” 华真行的发言很长,从午休后一直讲到了晚餐前,手中事先没有稿子,而是对照那份五年计划草案纲要,来了一次通篇梳理。 华真行讲的很多内容,其实是对未来欢想国的构想,但他并没有全讲出来,只挑选了其中可能适合目前这个几里国的部分。 很多细节措施,大家几乎都听明白了,但是后来的宏观部分,有人听得还有些发懵。当他最终结束了这番讲话时,全体委员还是习惯性地报以热烈掌声。 夏尔宣布休会,晚餐后进入分组讨论时间,讨论的议题就是华总导今天下午的讲话,一个半小时后,会务人员就将这次讲话的整理稿发到每个委员的手上。 夏尔说完后,沈四书突然插了一句:“华总导,您这水平,还有必要去东国留学吗?” 这倒是实话,华真行用不着混那样一张文凭,哪怕是春华大学的文凭对他而言也是毫无必要。别人将文凭拿到手中是块敲门砖,而敲的就是华真行这种人的门啊! 华真行笑道:“我不是为这个目的去留学的,东国我必须要去,就像学生去看望老师,还有其他很多事情要做。” 当晚十二点左右,非索港克林区的街头,一家三年前开业的老字号烧烤店门前,巷口拐弯处的大树下摆了一张小桌,上面架着长条形的小烤炉。 夏尔背朝街巷而坐,身形恰好被大树挡住,旁边的地上放着一箱啤酒,一起撸串的除了华真行,还有夏亚丁、夏长青、古水门、郎校民。 难得有这样的放松机会,夏尔很开心,晃着杯子道:“没想到本地产的木薯啤酒,只要口味喝习惯了,感觉也相当不错啊!” 夏亚丁解释道:“这是欢想实业搞的一个重点研发项目,用木薯酿啤酒,啤酒花用本地产的一种律草类植物加工,还是华总导亲自找到的。” 夏尔:“大丰收那边刚给了我一个好消息,他搞定了一千万支牙膏、两千万支牙刷、两千万块肥皂、三千万个硬质塑料盆、五千万条毛巾。 都是根据我们的需要,包含在东国方面的一揽子援助计划里,和其他合作项目打包,正在谈分几年落实、怎么落实。 今天听了小华的讲话,我有个新想法,刚才也和大丰收讲了。几里国现在没有日化厂,这一批援助物资,商量看看能不能要白板货,我们成立一个公司、注册一个品牌,先搞贴牌。 牙膏、牙刷、肥皂啥的,都贴这个牌子,这样我们也就有了自己的民族品牌,普及性的。等将来的日用化工厂搞起来,我们自己也能生产的时候,就继续用这个牌子。 我们不可能发展所有的工业门类,但是日用化工还是要搞的,不能只进口产品,也好引进生产线……小华,你说呢?” 华真行:“我没有意见,但是你说话别乱挥签子,上面还有油呢!其实我的意见今天下午都讲了,后面几天的会议,就没必要再参加了吧?我不是决策者,你们才是。” 夏尔:“哪还有后面几天的会议!让你提了这么多意见,很多计划都需要重新讨论。我刚才询问过很多委员,已经决定了暂时休会,一个月后再开。” 411、撸串 饭店的老板是古水门和郎校民的老熟人,知道这桌客人的身份不简单,只是图个放松不想被打搅,所以他和伙计都尽量不过来招呼,把肉串和调料配好让客人们自己烤。 这就看出烤肉的水平了,华真行烤的肉串外焦里嫩、滋滋冒油,各种调料味融合极佳,恰好适合送啤酒。他烤的肉串有一半都让夏尔抢着吃了。 但是怎么能总让华总导给大家烤串呢,所以华真行烤了两把之后,众人纷纷抢着伸手,就连夏总席都亲自动手了……就他的烤串水平,位列众人中的倒数第二。 倒数第一是夏亚丁。 在小炉子上烤串嘛,左右手各抓一把,四到八根不等,撒上孜然、辣椒、盐等各种料,来回翻压互相涂抹,趁着肉串出油的时候……但是夏亚丁的动作很不协调。 夏亚丁的左臂有残疾,总是不自然的卷曲着伸不直,左手也很难使上力,他用这个烤串时得把身子侧过来压低左肩,看着挺艰难的。 华真行问道:“亚丁,你的胳膊最近找专家看过了吗?” 夏亚丁:“当初新联盟的医生就帮我治过,还到国际医院找了专家会诊,后来在摩旺市,东国的医学专家也帮我做过治疗。否则这条胳膊不能像今天这样,至少能烤串了。” 华真行:“医学进步很快,以前治不好的现在说不定已经能治好。养元术的进步也很快,说不定可以再想想办法,让你完全恢复正常。” 夏亚丁低头看着炭火道:“当初被骗到种植园的时候,我认为能够获救就是此生最大的幸运。没想到后来还能加入新联盟,看到这个国家新生,亲自参与了这个过程,我感觉自己就是世上最幸运的人。 至于这条胳膊,我早就不在意了。倒是华总导今天的讲话,让我感触很深。我没有读过太多书,新联盟给了我最重要的教育,我有很多对美好愿望,但不知道要用什么方式才能去实现。” 说到这里他抬起头来,黝黑的面庞在炭火的照映下有些发亮,看着华真行的眼睛道:“很惭愧,这份五年计划草案的纲要,是我主持拟定的,原本以为已经考虑了方方面面的意见和问题,没想到还是有这么多疏漏……” 夏尔在一旁道:“你有什么好惭愧的?这份纲要还是我签字的呢,它不是定案,之所以要开会讨论,就是大家商量应该怎么修改。” 夏亚丁:“我不是这个意思,而是我们的原则和宗旨,该怎么在具体措施中贯彻?假如只是不成熟,那是我们的水平不够,但是原则性的问题没考虑到,就是方向错了……所以非常感谢华总导。” 华真行笑道:“我们现在讨论的,是你的胳膊。” 夏亚丁:“我真的早就不在意了,听说我的胳膊无法恢复正常,董律师还告诉我,其实这样也挺好。” 华真行:“哦,他是怎么说的?” 夏亚丁又把头给低下了,神情竟有些扭捏,似是不想回答。 古水门在一旁插话道:“既然无法恢复,也许就是命中注定吧,注定你要成为一个标志性的人物。亚丁,你现在是全国名人,知名度仅次于夏尔总席。 在这个新国家,几乎所有人都认识你,知道你所经历的苦难。你的苦难就代表了曾经那个旧时代,提醒人们新几里国的来之不易。 你的这条胳膊,将来不论出现在什么场合,都会成为一种标志。它不仅是你个人的标志,而是对旧几里国的控诉,也是新联盟事业正义的象征。” 古水门的神情语气,显然就是在模仿董泽刚。华真行微微皱眉道:“你知道得这么清楚?” 古水门:“因为我当时就在旁边,印象特别深刻。董律师说的话,我能一个字不差地背下来。” 郎校民:“哦,那你也有三境修为了?我居然没看出来。” 古水门:“没看出来就对了,惭愧,我刚刚只拿到一级养元师证书。” 郎校民:“哎呦,恭喜!说实话,这我也没看出来。” 夏长青在一旁得意洋洋道:“我已经是四级导师啦!” 夏尔给他肩膀上来了一签子:“谁问你了,多嘴。” 夏长青:“问不问,我也是四级导师。” 郎校民:“我刚才想说啥来着……前两天司马师兄见到亚丁,问他愿不愿意去一趟养元谷?可以组织一批导师会诊,不论是抻筋还是续脉,试试看能否把胳膊给捋直了。亚丁谢绝了好意,只说不必了。” 华真行正要说话,元神中忽然有所感应,“系统”又来新任务了—— 任务二十:治好夏亚丁的胳膊,令其恢复正常。 任务奖励:当夏尔因故不能行使总席职权时,有称职的替代者。 这系统,真是想什么就来什么!假如华真行没有动念头帮亚丁治疗残疾,他刚才就不会问这些,结果还问出了更多的曲折,然后系统任务就来了。 听系统的意思,亚丁就是夏尔最好的备胎啊!嗯,三位老人家好像也是这么认为的…… 夏亚丁已是几里国家喻户晓的名人,而且他和夏尔人设还不一样,在他身上可以看到很多难得的宝贵品质。 身为种植园中的奴工,多次逃跑失败,也没有放弃抗争,被打断一条胳膊留下了终身残疾,还不忘联络与帮助其他奴工,居然在此期间学会了东国语。 他被新联盟解救,在一次控诉黑恶旧势力的群众集会上,与已加入新联盟的妻子翠花戏剧性地重逢,引无数人落泪。 亚丁勤奋、坚忍、有理想从不放弃希望,加入新联盟后,他好学、热情,投身于几里国的解放事业中。 旧政权被推翻后,就在往日的总统府中,曾经种植园中的奴工亚丁,坐在贝克莱前总统的对面,以平静的语气、深刻的见解、亲身经历的事实,驳斥得贝克莱无言以对。 以他的故事改编的舞台剧《亚丁与翠花》,在几里国各个社区的街头上演,通常都伴随着夏尔的演讲。这出剧目也在不断的修改与丰富中,比如亚丁与贝克莱之间的交锋,是后来的版本中添加的。 上很多人在舞台都扮演过亚丁,他的有些气质是学不来的,所以演员们都重点模仿其形象,比如总是勾在身侧伸不直的那只左臂,已经成为这个舞台人物的标志。 华真行也曾给亚丁做过诊断,他那条胳膊确实无法恢复正常,但那是以华真行当时的水平。而如今华真行已突破大成修为,且是养元术真正的开创者,最擅长生机恢复与调理。 华真行刚才就暗中以神识再次查探其伤势,感觉已有了治愈的可能。 具体能不能彻底治好,华真行也不敢打包票,但总之已经可以试试。由于是积年旧伤,就算是华真行亲自动手,过程也会比较漫长,最终能否彻底治愈尚无法确定。 系统既然已经发布任务了,也不是啥不愿意干或不能干的事,华真行当然会尽力完成。其实想治好夏亚丁的胳膊,如今有万能灵药,就是那枚九转紫金丹。 只要把九转紫金丹给夏亚丁服用,再由华真行亲自为其护法,别说一条胳膊了,恐怕什么病都好了……但也只是想想而已,根本不可能那么做。 第二个办法就是让夏亚丁自己去修炼,达到一定境界后就能自行调治了。但这显然也不是什么好办法,倒是可以指点其修炼,而治病还得华真行动手。 系统打了个岔,华真行只是愣了几秒钟,接着开口道:“亚丁,你是新联盟重点培养的干部。我建议派给你一个任务,具体要看你本人还有夏总席的意见。” 夏尔:“你有什么话就说,我当然没意见了。” 华真行:“就着这次公派留学生的机会,我们还要派一个监督组。让亚丁跟着郎导师一起去东国,负责信息调查、统计、联络工作,同时也参与一些外交事务,任命为大使馆中的外交参赞怎样?” 夏亚丁:“我服从组织安排。” 华真行看了一眼夏尔。夏尔嚼着肉串点头道:“好建议,组织可以这么安排,亚丁确实应该出去长长见识,连我都想去呢……我提议把翠花也派到东国去,学习妇女工作的先进经验。” 三言两语间,华真行已经做好了安排,他暂时并没有告诉亚丁自己想做什么,等到了东国之后再说。治好亚丁的胳膊,几乎相当于断筋再接、续脉重连,韧带与肌肉组织都需要修复。 这又不是修机器,华真行也需要慢慢来,至少得花几个月时间定期施法调理,最终才能见效。 啤酒喝到凌晨一点半,最终结账的时候,烧烤店的老板才认出了夏尔,既惊喜又激动,坚决不收钱,只请求夏尔在店铺里与他合张影。 夏长青则坚决付了账,夏尔也同意了老板合影的请求。是古水门用手机拍的照,然后告诉老板这张照片可以打印出来悬挂在店面中,但不可以随意乱p用到别的场合。 老板今天可是赚到了,这家店将会成为几里国的网红店,而外边那个角落,特别是夏尔背靠大树坐的那个位置,将会变得特别抢手,很多客人都会想来坐一坐的。 夏总席留下了亲民的形象,但今后再想这么轻松地溜过来喝酒撸串,恐怕就不那么方便了。有感于此,华真行当场跟老板预定了明晚的烧烤,还是门外那个位置先给他留着,他要请一位客人。 7017k 412、周而不比 第二天上午,夏尔做了总结发言,在正式场合的说法当然不是休会,而是宣布第一阶段讨论结束。 各位委员和咨政专家根据收集到的意见,回去重新完善计划草案,一个月后进行第二阶段讨论,具体时间与地点将另行通知。 很多参会代表当天就离开了非索港,回到各自的岗位中。夏尔总席是坐直升机走的,连午饭都没来得及吃。 董泽刚留了下来,他也是参加这次会议的委员之一,目前的身份仍是欢想实业法务部的主管,也是新政府的资政顾问。 他原本有可能成为几里国的司法部长,至少他自己是这么认为的,但墨尚同却劝他继续留在欢想实业。墨尚同只是劝,并没有丝毫勉强,走不走全看他自己的意愿。 董泽刚不敢不尊重他老人家的意见,所以仍然留在欢想实业,但他的影响力却很大。 当初欢想实业刚成立的时候,有五名董事组成最高决策层,分别是风自宾、杨特红、墨尚同、柯孟朝、夏尔。看看这个名单的含金量,已经高得不能再高了,夏尔排名最末。 柯孟朝当时任执行董事兼总裁,集团还设有四名副总裁:李小阳、雷大金、唐森至、李敬直,他们号称四大金刚。 总部共设了十二个一级部门,这些一级部门的主管如今只要新政府中任职,身份至少也是部长级的,比如沈四书就担任了教育部长。 几里国新政府的很多要员,就是他们培养出来的。 比如现在的司法部长,曾是欢想实业法务部的一位副部长,当初比董泽刚的职位低一级半;而国家法院的院长,三年前就是法务部的副主管、董泽刚的副手。 如今欢想实业的高层有很大的变动,三位老人家和夏尔都已退出董事会,现在的董事名单为风自宾、曼曼、连娜、李小阳、唐森至。 唐森至任执行董事兼总裁,崔婉赫、易彬、范达克、墨小越任副总裁。 前三位副总裁都是欢想实业的元老级人物,至于墨小越也算是半个元老吧,他的年纪不大,草鞋帮出身,曾当过王丰收的助手。 范达克最近有些不务正业,总是跑到养元谷里不愿意出来。华真行最近正在考虑换一名副总裁,这样大壳子也高兴了,还不耽误日常工作。 另外还有一位总顾问雷云锦,也享受副总裁待遇。 可是三年过去了,董泽刚的职务还是法务部主管,在欢想实业的九级体系中,职务和待遇仍属于第七级,感觉有些不尴不尬,连墨小越都当了副总裁啊! 但是换一个角度看,他的身份和影响力也等于是水涨船高。 当初的欢想实业是什么体量?不过是非索港一家地方民营企业,而如今的欢想实业不仅已是几里国首屈一指的实业集团,而且在方方面面都拥有巨大影响力。 董泽刚很纳闷,根本没想到华真行会特意请他喝酒,居然还是吃宵夜!他有些不安同时也有些期待,总之心情挺复杂的。 来到请客的地点后,董泽刚又有点疑惑,差点认为自己走错了。这个地方他知道,很多东国来的干部和工人都喜欢半夜到这里撸串,但他从没有来过。 印象中,这里曾是最肮脏破旧的街区,如今已经过了改造,变得整齐干净了许多,但仍显得有些嘈杂昏暗,空气中弥漫着烧烤的烟尘、肉香以及其他各种气息。 董泽刚站在店门前往里看了看,没发现华真行,而老板看见他的样子也没敢招呼。 大半夜夹着精制的手包,穿着笔挺的长裤、深青色长袖衬衫,袖口还戴着一对锃亮的扣夹。这不像是来撸串的,就像是来视察的,可是谁会晚上十一点跑到这里来视察? 就在这时,华真行的声音传来:“董主管,过来这边坐。” 扭头望去,只见巷口拐弯处一株大树下已经摆好了炉子,背靠大树的位置空着,而华真行坐在对面,正在一排肉串上撒调料,肉串已烤得滋滋冒油。 董泽刚微笑着走了过去,也没问华真行为什么要约他到这种地方来吃宵夜。 他尽量放松地坐下,看了一眼手表,抬头解释道:“不好意思,我晚到了十分钟。今天突然宣布第一阶段讨论结束,所以多了很多协调方面的事情,我一直忙到现在。” 华真行给他倒了一杯啤酒,又把瓶子放在了他的手侧:“董主管辛苦了……先来杯啤酒解解乏,肉串也刚刚烤好。” 董泽刚端杯喝了一口,扭头咳嗽了两声,好像是有点呛着了。华真行笑眯眯地问道:“怎么了,不是很适应吗?” 董泽刚有些尴尬道:“这啤酒……口感有点怪。” 华真行:“夏尔昨天也是这么说的,他还说这种本地产的木薯啤酒,喝习惯了感觉还挺不错。 这其实也是欢想实业集团名下公司的产品,还是一个重点研发项目呢,以本地产的木薯为主要原料,杨总亲自进行了指导,我也参与了。 啤酒花是用一种本地的野生葎类植物加工的,我在农垦区西部的山野中找到的,后来进行了人工集中培育。” 董泽刚赶紧点头道:“好产品!填补了这个国家的产业空白……您昨天也请夏总席来这儿吃宵夜了?” 华真行:“不是我请他,是他自己馋了,特意约我半夜一起溜出来吃烧烤,古水门、夏长青、郎校民他们几个也在,夏尔后来还跟老板合影留念了。 我昨天特意打的招呼,要老板今天不要着急把照片挂出来,也不要把消息散布出去。这个位置先给我留着,我今天要请客。 你现在坐的位置,就是夏尔昨天坐的,今后再来的话恐怕就很难抢着了,估计会有不少人在这里排队拍照的……” 董泽刚又端起酒杯,把方才剩的大半杯酒都干了,用手背擦了擦嘴角道:“那我也得拍个照。” 华真行起身道:“你坐好,我来给你拍,多选几个角度……得打闪光灯。”用自己的手机给董泽刚拍了好几张照片,然后才坐下道,“吃肉,刚烤好的!” 董泽刚很客气地尝了一小口,眼神随即就变了,吃相也变了,很快就将这一串都给吃完了,又拿起一根钎子还差点把嘴角给烫着了,边撸边赞道:“华总导,您这手艺,不专门开家店,实在太可惜了呀!” 华真行:“这话我听过,还有人说李小阳,他制鞋的手艺那么好,不当鞋匠实在太可惜了!” 董泽刚被逗乐了,给两人都斟上了酒,端起带沫的杯子道:“多谢华总导亲手烤的美味肉串,您今天还请了谁?” 这两人说熟也熟,说不熟也不算熟。华真行认识董泽刚很久了,董律师早年就是草鞋帮的法律顾问。两人却无多少私交,像今天这样单独约酒,有生以来还真是头一次。 但见面之后三言两语,就像是经常在一起撸串的老朋友,至少在外人看来是这种感觉。董泽刚当然是场面人,而华真行已不仅是杂货铺的小伙计了,虽说他仍然还是小伙计。 华真行:“今天没约别人,就请了董主管您一位。” 董律师露出些许受宠若惊的表情,却没问华真行找他有什么事,看了看周围感慨道:“这这里的变化好大啊,华总导经常来吗?” 华真行:“我不是经常来,倒是夏尔喜欢这地方……” 两人看似随意寒暄,不知不觉就聊到了昨天开会的话题,华真行首先切入正题:“我昨天下午讲的话,不知道董主管有什么意见?在这里不必忌讳什么,直说就是。” 董泽刚:“非常好,获益良多!” 华真行笑了:“我是问意见,不同的意见。” 董泽刚仔细瞄了他两眼:“如果一定要问我有什么不同的想法,我认为华总导就是太过理想主义了,这个世界上很现实,很多事并非一厢情愿。” 华真行:“哦?我昨天谈的不是理想主义,就是真正的理想,对这个国家未来的理想。假如没有明确的理想,就无从去计划将来,我们也不会知道现在该做什么。 举个例子,比如我们是要恢复各个社区的帮派组织,然后设法让它们都为我们所用?还是防止它们死灰复燃,采取切实措施让它们永远不要再出现? 这两者都需要具体计划的,我们以什么为目标去制定计划,就取决于理想。我认为这不是一厢情愿,绝大多数人都不希望再回到帮派横行的时代,不是吗? 至于理想主义,我明白你的意思。这个世界上不太可能彻底消灭所有的黑帮,也不太可能让那些帮派势力永远不再出现,现实中这种事或多或少总会存在的。 难道因为这个,我们就不能有消灭黑帮的理想吗?为了这个理想制定具体的措施,才能尽最大程度地避免这种现象。” 董泽刚端杯道:“受教了,我敬华总导一杯。” 华真行:“你别总这样啊,有话掰开了说,不用顺着我。” 董泽刚:“我是真心受教了!” 华真行叹了口气:“真心和真正是两回事,我想请董律师指点,刚才您说的一厢情愿,是什么意思?” 董泽刚解释道:“我不是说您一厢情愿,是指另一种情况。我们当然不愿意再刚到黑帮横行,希望能永远地彻底地铲除它,我真心拥护新联盟这项政策,也一直为此尽力。” 华真行点头道:“这是大家亲眼所见,您的业务能力非常强,贡献也非常大。” 董泽刚:“这不是说我自己,也不是说我们。但世界总还有人贼心不死,只要对他们有利,就会企图让那种黑帮势力死灰复燃……这是人性的弱点。” 华真行举杯道:“敬夫子!” 他怎么突然来了这句,董泽刚有点懵,但同样举杯,喝完之后才问道,“您怎么想起来提这杯?” 华真行感慨道:“夫子近乎于圣!” 董泽刚干脆不接话了,只是用请教的眼神看着华真行。华真行接着说道:“世人古往今来,不断地有类似的困惑,一代又一代的孩子,面对各种似曾相识的故事。 所谓近乎于圣,就是能让人不再迷茫。你所遇到的或者还没有遇到的问题,他都已经讲清了道理。这些道理不仅是能让你明白的,更能让你身体力行。” 董泽刚:“我没太明白……” 华真行:“你听说‘负外部性’这个名词吗?” 董泽刚:“我是学法律的,不是学经济的,但好像也听说过。应该指的是一个部门、一家机构、一家企业乃至一个产业,本身发展的情况越好,对外部的负面影响就越大。” 华真行:“多么简单的道理,柯老从小就和我解释得很清楚,什么是一厢情愿、什么是理想主义。 就拿刚才的概念说吧,比如董主管最熟悉的律师行业,既有正外部性也有负外部性,假如它是一个产业,只要超过某种限度,负外部性就会超出正外部性,形成绝对溢出。 还有一些行当,只要它出现了,就带着强烈的负外部性,比如黑帮犯罪组织。它的存在逻辑,除了擭取自身利益,对其他任何人都不利,发展得越壮大,负外部性就越大。 假如世界上有很多这样的组织,它们互相输出负外部性,叠加在一起的结果就是谁都好不了,那便是我们曾经看到的非索港和几里国。 假如个人的理想,只能带来负外部性的影响,那就是一厢情愿。如果你的理想,越接近实现它、正外部性就越大,这才是理想主义。” 董泽刚下意识地又端杯道:“柯老是什么时候和你说这些的,那时候您多大,我怎么感觉不像是柯老的语言风格?” 华真行举杯和他碰了一下:“这的确不是夫子的原话。那时候我刚满九岁,当时我给夫子剥荔枝,夫子跟我讲,什么是‘君子周而不比,小人比而不周’? 大概是五年后吧,我在网上找一些社会学和经济学的书看,看到了‘负外部性’这个概念,马上就反应过来,它不就是夫子早就讲过的‘比而不周’吗?” 董泽刚:“再敬柯老一杯!华总导,您可真是早慧。” 华真行喝完之后接着说道:“一个人越成功,意味着造成危害越大;另一个人越成功,意味着带来的好处越多。假如这两个人都不是你自己,你怎么选?” 董泽刚也笑了:“那还用问吗?” 华真行:“可惜这种问题,不是一眼就能看透的,咱就不聊这些了。 今天请董主管来,其实是有一个很重要的任务要委托给您。这是一个保密任务,要求您在完成之前不要声张,完成之后也保持沉默。” 董泽刚:“请相信我的职业操守,请问是什么任务?” 华真行笑了:“职业操守方面,董主管绝对值得信任,这是久经考验的……你看一下手机,我给你发过去一张地图,任务就是收购地图上标注的区域,差不多有五万平方公里。” 董泽刚低头掏出手机,发现华真行把刚才拍的照片都发过来了,中间还夹了一张地图,地图上画出了一片区域,并做了标注。 董泽刚抬头道:“这不在几里国境内啊!” 几里国的地势狭长,共有五个邻国,正北方是特玛国,西北方向是尼朗国。 尼朗国的国土面积不算小,但是人口并不多,只有五百万左右,地形以南部高原和北部荒漠为主,大部地方都不适合住人。 华真行在地图上划出的区域,总面积接近五万平方公里,约三分之二在尼朗国境内,约三分之一在特玛国境内。 那里与华真行已买下的地皮西北角高原地带相邻,离瓦歌市已经很远,在山脉的尽头,位于几里、特玛、尼朗三国交界处。 其北部地势较高,地貌主要是碎石戈壁,面积大约占三成;南部地势平缓,是一片干旱的沙漠,面积大约占七成。 华真行点头道:“是的,不在几里国境内,董主管对这片地方有了解吗?” 董泽刚欲言又止:“有了解,除了戈壁就是沙漠,都是无人区,还是世界上最干旱、最荒凉的地区之一。您是说欢想实业还要买下这片地方,可是我不明白……” 华真行:“有话直说。” 董泽刚看着他的眼睛,突然低头叹了口气:“很多业务的法律手续,都是我亲自经手的,我就不说华总导您了,只说风自宾先生,我多少能看出来,他想做什么。 他想打造一个国度,理想中的国度,好去做很多想做的事情,为了尽量不受掣肘,所以这个国度的一切资源都是他本人完全拥有的,从现代法律意义上。可是……” 华真行不动声色道:“可是什么?” 话说到这个份上,董泽刚干脆放下了顾忌,又抬起头道:“我有两点疑问,既然您是风自宾先生的全权代表,我暂时就把您当成风自宾先生本人了,有话就直接对您说。 第一,假如您只想买下一大片土地,以欢想实业的名义,独立于几里国之外,由欢想实业去投资建设,其实早就可以做到。 我很清楚您都做了什么,您是新几里国最主要的缔造者,没有您的理想,就没有今天的几里国。您打造了一个新国家,目的却是拥有另一个,何必这么麻烦? 第二,您买下这片土地的意义何在?据我所知,早就有勘探队去过那一类,没有发现石油一类有价值的矿产资源,那里也根本不适合居住,别提搞其他开发了。 您现有的地方已经够大了,足足十万平方公里,如今仅仅开发了几百平方公里的农垦区,北部还有无尽的荒原呢,何必舍近求远?” 华真行从来没有对董泽刚亮明风自宾这个身份,世上真正知道这个秘密的人不超过两掌之数。 但是欢想实业几乎所有重要的文书手续,都是董泽刚亲自办理的,掌握太多外人所不知的情况,很清楚华真行在其中起到了什么样的作用。他又不笨,怎可能没有猜测? 既然没有人对他明说,那他也就不去刨根问底,更不会把自己的猜测告诉别人。此刻当着华真行的面,他用了另一种表述方式,既挑明了又没挑明。 董泽刚的疑问很正常。假如华真行的愿望,就是从无到有创造一个理想国度,那么完全没有必要这么麻烦,他已经做到了,就是现在的几里国。 三年前的几里国就是分崩割据状态,华真行买下非索港以北的大片土地,不论是搞农垦区还是新建理想中的城市,哪怕宣布当个土皇帝,回头看其实都更容易。 可是华真行当初将几乎所有的精力和资源,都投入到解放与改造几里国事业中,缔造了一个全新的政权与国家,这绝对令人敬佩。 等好不容易做成了这件事,结果他一转身,居然又跑回去想打造所谓的欢想特邦,这是绕了多大一个弯子? 就算不说这些,十万平方公里的欢想特邦,如今已有效开发的面积只有几百平方公里,又何必再买下那么大片毫无价值的无人戈壁与沙漠? 就算华真行想要更多的土地,只要手里有钱,以他掌握的资源和人脉,有的是更好的、更合适的地方可买,买那种地方干什么?还买到外国去了! 413、常善救物 为什么?华真行当然不能告诉董泽刚自己曾做的那个梦,更没必要说自己的元神中曾莫名出现了那样一个系统,给他颁布了一个又一个任务。 其实他本人已然明白,并不是梦和系统在推动他去做事,而是他心中就有那样的愿景,才会做那样的梦,至于系统的出现,则是在提示他具体的思路。 凭空打造一个欢想国?区区杂货铺的小伙计哪有那个本事!就靠拍脑门空想吗,想一百年也不会有什么头绪的。 财力、物力从哪里来?怎么组织一支有实践经验并怀着共同理想的队伍?怎样建立一个可靠的大后方基地? 现在回头看,华真行在三位老人家的帮助下组建了欢想实业与新联盟,进而打造了养元谷、研制出了春容丹,然后缔造了一个新国家 至此,他才有了最起码的经验和实力。 董泽刚的另一个疑问,现有的十万平方公里土地开发率还不到百分之一呢,为什么还要买下那样一片荒漠无人区? 除了现有的碧空湖,华真行还在欢想特邦内又找到了九处地方,经过改造可以布置碧空洗大阵,改造的难度以及需要投入的成本各不相同。 周边还有两处地方合适,但是范围已经超出了几里国的边境,也就是说假如他要改造环境凿建新的碧空洗大阵,就必须把周边很大一片区域都买下来。 再考虑到那其他各方面的因素,华真行最终在地图上划出了这样一片地方。但是这个计划太过长远,还涉及太多的事情,他也不可能提前就公布所有细节。 从更长远的角度看,华真行计划中的欢想国,可不止一个邦区。 华真行想了想,这才解释道:“多谢董主管的坦诚,把疑问都说了出来。至于我为什么要首先打造一个新几里国,刚才讲的周而不比,其实就是答案。 我的愿望,不是在孤岛上建立一个乌托邦。 我从小就在非索港长大,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你比我更了解。我们能怎么办,祈求上帝赐予一个地上天国吗? 我们只能从家门口的街区开始清理,从一个街区到一片城区,再到一座城市、一个邦区,直至整个国家。假如做不到这一点,欢想特邦也只是妄想。 在高楼没有出现之前,有人可能会纳闷,为什么要在平地上挖这么深的一个坑? 我在会议上说的欢想特邦,你可以把它当成自家院落,你希望在什么地方安家?希望自己家的院墙外垃圾遍地、流弹乱飞吗?” 假如是修士之间的交流,华真行没必要说太多,直接一道神念就可以了。可惜董泽刚并非修士,通常至少要到三境才能解读神念,而他至今尚未入门。 董泽刚:“您的这些想法,我能理解。但我还是不太明白,您为什么还要再买那样一片地方?” 华真行反问道:“董律师难道没有发现吗,欢想实业买下的土地,除了三湖镇这个特例,原先都是无人定居的。我并不想占据谁的家园,只想打造更好的世界。” 董泽刚:“这我懂,手续也最简单,各种纠纷与争端也最少。但是您为什么要买下一片世界上最干旱的沙漠呢?那里连雨季都没有!” 华真行:“杨总对我讲过一个道理——圣人常善救物,故无弃物。” 董泽刚:“哦,难道那里还有什么讲究吗?” 华真行:“举个例子,就比如您刚才说的,那里的气候条件不一样。不仅沙漠上终年干旱,日照强烈,而且戈壁地带每天从黄昏开始就刮风,从日落刮到日出。” 说到这里,他又探过身子小声道:“在欢想实业现有的地盘内,假如我们想找一片地方大规模建设光伏电站和风力电站,有合适的吗? 我打算买下的地方,就是最合适的!当然了,我们不一定现在就投资这种项目,举这个例子,就是想说不同的气象条件,也有不同的用处。 董主管听说了没有?王丰收这一次传回来的,不仅是牙膏牙刷这类的好消息,也有坏消息,我们想和东国搞的火电合作项目没谈成。 几里国并不缺煤矿,缺的是开采能力和发电能力。瓦歌矿业就有一座坑口发电厂,但装机规模只有十五万千瓦……” 董泽刚叹了口气:“我怎么可能不知道,昨天晚上就听说了。东国在两年前就已经向国际承诺,不会在境外投资新的火电站,主要是环保方面的原因。 我们的煤矿倒是可以继续开采,而且要扩大开采规模,并不一定是为了出口,首先解决居民生活燃料的问题。至于王丰收那边,我今晚刚刚给了他一个新建议。” 华真行也来了兴致:“什么建议?” 董泽刚:“火电项目谈不成,可以换一种思路,谈垃圾发电站项目、谈垃圾发电的技术援助。发展火电不符合国际上的环保共识,垃圾发电厂可是如假包换的环保项目! 我们可以提技术要求,垃圾发电嘛,要求能够适应各种类型的燃料,哪怕烧木薯茎杆都可以。但我们不要提煤炭,一个字都不要提,只是在技术要求上也能满足以煤炭为燃料。 这样做的建造成本比较高,但也是没办法的事,谁叫我们已经被世界上的先发工业国集体卡了脖子?不仅是我们,所有工业基础薄弱的国家,将来都面临这个困局。 我不懂技术,但是请教了其他专家。他们说热力回路后面的结构,火电与垃圾发电都是一样的,只是前端的燃烧结构技术要求不同。 先把项目搞定了,哪怕暂时还不能直接当成火力发电厂,也能给将来的技改留下空间。我不清楚这个方案在技术上是否可行,只知道它能够绕过政策限制……” 由于几里国独特的气象条件,水利建设是发展工农业以及保障民生的基础,能源方面当然也要重点发展水电。可是水力发电也有缺点和限制,受季节和气候的影响波动很大。 几里国有煤矿,可以搞火力发电,哪怕只是占发电量的小部分比例,也能起到稳定能源供应的作用。至于限制火电发展,和完全不能发展火电可是两个概念。 与东国方面合作火电项目的路暂时被堵死了,所以董泽刚才给了王丰收这样一个建议。至于具体思路是否可行,还需要组织技术人员再去讨论,然后让王丰收那边去协商。 董泽刚是站在一个律师的角度提供的建议,但他也不仅仅是站在律师的角度。华真行主动端杯道:“我敬您一杯!无论这条建议是否可行,都要感谢您提供的思路。” 董泽刚又笑了:“您谢我什么?这就是我的工作!王丰收刚才专门联系了我,就是咨询一些政策和法规方面的问题,所以我才来晚了。” 华真行:“这样的主意,一定要保密,不能公开讨论。” 董泽刚笑出了声:“那是当然,我也叮嘱了王丰收该怎么做,但没有必要也跟您保密。” 华真行对董泽刚的印象一直很一般,不能说差但也谈不上好,可是真正深入了解,就会发现这个人其实也有不少优点。 墨大爷当年救了董泽刚,后来又安排他担任欢想实业法务部主管,肯定也是看中了这个人某些方面的特质。 董泽刚遭受过苦难还差点送了命,同样痛恨那个黑恶势力横行的旧几里国,支持与拥护新联盟的事业,业务能力出色,工作非常尽职,否则也不可能一直待在这么重要的位置上。 华真行与王丰收、沈四书之间也可能有不同意见,但是彼此辩论交流的思维方式却是没有障碍的,毕竟都是三位老人家培养出来的学生,哪怕捅了篓子、出了差错也能说明白。 可是华真行总感觉,与这位董律师之间却有一层无形的隔膜。 董泽刚并不是墨大爷的学生,他认识墨大爷的时候,已经从摩旺大学毕业成为一名律师了,属于旧几里国的精英阶层,对很多事物的认知包括世界观也早已定型。 今天这番喝酒撸串,对其印象倒是有所改观,有感于此,华真行又开口道:“董主管,咱先不提欢想特邦,关于几里国未来的发展,你还有什么个人的看法吗?主要是担忧。” 董泽刚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有些话我从来没说过,关于几里国的将来,其实我很担心一件事,尤其是听了华总导昨天的发言之后。” 华真行:“什么事?” 董泽刚:“几里国现有的这一代人,他们经历过旧社会的苦难,知道这个新社会来之不易,也明白新联盟为何要制定今天的基本国策,不能再走过去那条老路。 可是等到这一代人故去之后,完全在新几里国出生并成长的下一代人,他们并没有经历过这些,可能会质疑几里国,质疑您和夏尔制定的国家方略,要求回到过去。 他们甚至会赞美那个旧社会,会提出要求,要求自己也有机会成为罗柴德勋爵那样的人。这也许是我多虑了,可能到了那时几里国已有所不同,这种情况并不会发生。 但您应该明白我的意思……您怎么了?”说话间董泽刚发现华真行低下头好像走神了,有些诧异地问了一句。 414、我犯了与你同样的错 华真行其实并没有走神,只是董泽刚的话让他有所触动,陷入了回忆中,此刻才抬起头道:“您考虑得很长远,类似的问题,我也曾深受其困。 曾经有那么一段时间,我对几里国的这一代人已经不抱指望了,认为想让这个国家真正迎来新生,只能靠新环境下成长起来的下一代人。 说实话我也没想到,几里国的解放就是在这一代人的手中完成的。只用了短短三年时间,这个国家就已经完全变了样子。” 华真行为什么有过这种想法?无论是谁与他易地而处、有了他那样的切身经历,恐怕多少都会这么想。 几里国当初是什么状况、大部分人又是什么品行?董泽刚和华真行都很清楚。很多街区的居民不是黑帮份子就是潜在的黑帮份子,遍地罪恶已司空见惯。 更可怕的是,人口结构那么年轻,但十六岁以上的成年人,几乎又三成都活不到十年以后。这样的一代人还能有什么希望?所以华真行打开眼界之后,才会认为他所生活的地方是地狱。 董泽刚闻言也不知想起了什么,握着酒杯的手颤了颤,动容道:“既然您这么想过,可是后来为什么还没有放弃,难道就像那句东国古语——‘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华真行摇了摇头:“不是不可为,而是应当为。因为我后来又想通了一个道理,在这样的地狱中成长的下一代人,难道就有希望了? 我们这代人不挣扎出泥潭,不改变这个世界,下一代人只会更加沉沦。新一代几里国人的希望,就是我们创造的,也是我们今天正在做的事情。 我们希望他们在什么环境下成长、成为怎样的人?您刚才担心我们之后的将来,其实是担心我们自己在今天做得还不够好。 这个世界最大的问题,就是历史的经验不会天然地进入每一个人的脑袋。 因为每一个人都是独立的、新生的个体,来到这个世界上都是一片空白,需要从头开始学习,这是每一代人的困境。” 董泽刚:“您不愧是柯老的学生,这话的语气很像他老人家。” 华真行:“我当然是柯老的学生,也不仅是柯老的学生,很多事情同样要向董主管学习呢。” 董泽刚:“您太谦虚了,是互相学习,主要是我向几位老人家和华总导学习……喝酒,让我来烤肉。” 董泽刚烤的肉串就比华真行差远了,但也能吃,他尽量在学华真行刚才烤肉的方式,其实并没有多复杂。 看着他低头持钎撒调料的样子,与这种场合格格不入的感觉已经淡了许多,华真行言归正传:“咱还是谈现在具体的事吧,收购这片土地,有什么问题吗?” 董泽刚:“您的财务预算是多少?” 华真行:“根据实际情况吧。这次收购的是另外两个国家的土地,我也没有经验,所以才单独请你来聊聊。” 董泽刚:“但您总得有个心理底线或者预估吧?” 华真行:“上次收购几里国北境的荒原,十万平方公里花了三十亿米元,分十年支付。这次收购五万平方公里的土地,都是戈壁和沙漠,照说应该便宜不少。 但考虑到涉及境外,情况比较复杂,还是参照这个价位,我的心理预期是十五亿米元。为了避免后续的扯皮麻烦,最好一次性将各种手续全部搞定,这笔钱我可以一次性支付。 能省当然是更好,假如还不够的话,我的心理底线是二十亿米元。” 董泽刚:“我了解欢想实业现在的财务状况,短期内很难拿得出这样一大笔现金。” 华真行:“风自宾先生会设法筹集的,具体以什么名义去收购,董主管有什么建议呢?” 董泽刚:“还是按照老规矩?” 华真行:“当然,还是老规矩。”所谓老规矩,就是不论以什么名义收购,就算成立一家新的机构,还是由风自宾百分之百控股。 董泽刚思忖道:“考虑到您要求保密,同时兼顾将来的长远打算,我建议在海外新注册一家投资公司, 由这家投资公司再设立一家全资子公司,最好是农业新技术公司的名目,由这家子公司来收购土地。 这片土地虽然连成整体,但是涉及到两个国家,所以我们要用同样的方式做两遍,以两家不同的实体来收购,它们将来可以与欢想实业进行重组合并。” 华真行:“为什么同样的事情要来两遍,不以同一个公司的名义收购?” 董泽刚:“这片地方我多少有点了解,尼朗国和特玛国存在边境争端,争议的面积大概是五千平方公里,这是个历史遗留问题……” 华真行划出的那片土地有五万平方公里,横跨两国,其中十分之一的面积存在领土争端,但这也不能怪特玛与尼朗两国。 怎么回事呢?独立之前,这两国都曾是茵国的殖民地。宗主国撤离之际匆忙搞了个划界,成立了两个国家,其中一段在地图上标注了一条河流为国境线。 可是尼朗国和特玛国后来堪定边界的时候,发现那里是一片沙漠,根本没有河流! 大家当时都懵了呀,还能有这种事,这是拿错了地图还是走错了星球?看上去是如此之荒诞,可是现实中偏偏就发生了! 就算回头去找当初划界的茵国政府,人家也有解释,坚称当初这里确实有一条河流,但是因为气候变化消失了,谁也没办法……至于现在怎么办,你们自己商量去。 茵国当初从世界各地殖民地撤离的时候,就干了不少类似的事情,使用匪夷所思甚至突破下限的手段,留下了一系列冲突隐患。 好在那里只是一片干旱炎热的无人沙漠,也没有找到任何有开采价值的矿藏,两国各自主张的边境线虽形成了一片约五千平方公里的争议地带,但也没有引发真正的冲突。 假如换成可以定居或有开发价值的肥沃土地,还不知会闹出什么夭蛾子来,很可能会导致不断的冲突,甚至造成两个国家延续几代人之间的仇视,成千上万人为此送命。 如今有人要以巨资收购这片土地,便涉及到两国的利益争端,可能就有麻烦了。假如是一家公司同时和两个国家谈,必然会吵起来,因为谁多占一块就能多拿一笔钱。 所以董泽刚打算采取另一个方式,成立两家机构,分别收购尼朗国和特玛国的土地,哪个国家主张多少面积,就购买多少面积。 这样一来好像多花了五千平方公里的冤枉钱,但是两个国家谁也不吃亏,也好办手续,则是最简单的,可能也是最省钱的方案。 华真行听完了后点头道:“就按您说的方案办,由您具体去实施,不知道我的心理预算够不够?” 董泽刚苦笑道:“足够了,根本用不着那么多!您的预算,足够将这两个国家的政府从上到下都买通了,对他们而言,这是一笔难得的巨款,给太多反而容易出事。” 华真行:“您的意思是说,就算我们正常收购土地,这两国政府中也有相关官员会刁难,要目的是为了收取贿赂,而你则需要去贿赂他们?” 董泽刚连连摇头道:“这两个国家,假如你要正规的合法手续,不花钱根本办不了事,哪怕是正经事,这和曾经的几里国差不多,您应该了解的。 但我本人没必要那么做,有些事情外包给国际上的掮客公司就行,我干是非法行贿,他们干则可以找到合法的途径。 跟他们谈好一笔费用,由他们来搞定某个国家的相关政府部门,这就是仿照西方的游说制。 这套业务他们熟,关键是得找对有门路的公关顾问公司、少花冤枉钱。这些小国的政权,也是他们背后的势力扶植起来的,多少都和原先的宗主国有关系。” 华真行:“这种事也能外包?你估计得花多少钱?” 董泽刚一脸鄙夷道:“这样的国家,想搞定政府部门的手续,几百万米金就顶天了!我们是正常收购土地,而且是无人荒漠,花不了这么多钱,两边各花几十万吧。 但是我们找不到门路,外包给公关顾问公司,他们的收费应该要几百万,多少出来的都是利润。所以这一方面的支出,几百万预算足够了。 请您放心,从我手中所花出去的每一分钱,账目都会清清楚楚,既不会浪费也不会中饱私囊。” 华真行眯起眼睛道:“前年末去年初,新联盟情报部门粉碎了一起未遂政变,也是境外势力挑唆的,那帮人允诺的经费还不到一百万米元。 而我听说花个几百万米元,就可以在黑荒大陆很多国家搞一场政变了,能不能得手另说,总之能搞出一场乱子来。” 董泽刚又叹了口气:“这是事实,所以我说几百万米金的外包公关费用就尊够了,因为他们也知道,假如我们把钱花在别的地方,也足够收拾他们。 说道这里又不禁脸色一变,“难道您的意思,假如对方不配合,我们也花点钱给他们换个政府?我建议您不要这样做,而且真的没有必要,不是什么好事。” 华真行摇头道:“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有些感慨,几里国不能再成为这样的国家。” 董泽刚:“新联盟用了三年才解放几里国全境,我后来看明白了是为什么,确实不能再成为那样的国家。” 新联盟用了三年才打造了一个新几里国,华真行认为这已经很快了。可是在很多外人看来,以新联盟当初的实力,假如想夺取政权并把夏尔推上总统宝座,三个月其实都嫌多。 新联盟为了打造这个新国家,投入了多少?而有人企图用点小手段就窃取其成果,简直是痴心妄想。但世上总有人会这么想,因为窃取和破坏,远比创造和建设容易。 在昏暗的夜色里,炉中炭火的映衬下,华真行看着董泽刚,忽然微笑着问道:“董主管,假如你不是欢想实业的内部职员,而是以顾问公司的名义接下这个土地收购案,佣金恐怕能收几千万米金吧?” 董泽刚再度苦笑道:“您这话说的!” 华真行:“咱就是实话实说,这样的收购案,按国际上通行的标准,假如不是我自己操作,而是交给投行顾问去办,他们的佣金能收多少?” 董泽刚:“假如是那样的话,他们当然巴不得案值越高越好,你的预算底线是二十亿,那么最好就把项目方案做到二十亿,因为佣金是按案值计算的。 多的话,收你一个亿佣金也有可能,少的话,也得上千万米元。 但这不是资本项目收购,只是一桩土地买卖,财务顾问方面的业务并不多,主要是法律顾问方面的,佣金应该没那么高,但上千万米元也是免不了的。” 华真行仍然笑着问道:“也就是说,假如您的身份不是欢想实业的法律主管,就是以私人名义接下这笔业务,则至少能赚上千万,对吗?” 董泽刚赶紧摇头道:“我一个人可接不了这样的业务,得需要一个顾问公司的团队才行。而且这个顾问公司,得有实力能办成这样的事情,它不是那么简单的。 假如我仅仅只是一名职业律师,单独肯定搞不定这笔收购的。正因为我背靠欢想实业,而欢想实业有这个实力,我才能去接手这个任务。” 华真行端起酒杯道:“这简直比抢钱还要凶残啊!当年的大头帮,一年到头辛辛苦苦地敲诈勒索,又能搞几个钱?金大头为了三万米金,就把命都给送了。 真是委屈董主管了,欢想实业给你发的工资,远远够不上这个数啊……” 董泽刚接过话头道:“话千万不能这么说!我的待遇已经很好了,足够体面的生活,更何况今天的我,远比昨天更受尊敬、活得更有价值。 我刚才说的是国际上财务顾问业务的现状,但这种分配方式是不合理的,我也反复学习过夏尔总席的演讲,接受过新联盟的教育……” 华真行打断他道:“董主管别紧张,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有点感慨。那么这笔土地收购案,你有把握搞定吗?” 董泽刚:“我会尽力而为,应该没有问题。只是我要先去罗巴洲一趟,然后需要亲自去尼朗国和特玛国谈。那两个地方可不像几里国,不是很太平,需要安保措施。” 华真行点头道:“这些都没有问题,一定能保证你的安全。” 董泽刚:“那我暂时就没有别的问题了,请问华总导还有什么交待?” 华真行收起笑容道:“最重要的一点,所有手续一定要合理合法,哪怕那两个国家再换多少届政府,从法律程序上也挑不出毛病。” 董泽刚沉默了几秒钟,这才郑重地点头道:“一定!”想了想又提醒道,“完全合理合法的手续,我当然可以办到。但是将来,那样的国家未必会讲道理,耍起无赖也很正常。” 华真行惦了惦钎子上沾的油道:“那倒无所谓,因为我们会讲道理啊!现在的新联盟军,你认为还没实力在周边讲道理吗?” 董泽刚:“哦,那倒也是!” 华真行不紧不慢地突然转移了话题:“董主管的养元术,至今还没有入门吧?” 董泽刚的神情有些尴尬:“太忙了,是在太忙了,所以也就没有专门用心去炼,可能是这一方面的天赋也不太行吧。” 华真行:“未必是天赋不行,但董主管确实是太忙了,每天需要操心的事情、考虑的问题太多。夏尔曾经也是你这种情况,但是后来还好,他终于入门了,如今已是三级养元师。” 这话堵的,让董泽刚根本没法接,他总不能说自己比夏尔还操心吧?但是华真行并没有看他的表情,接着说的:“当初我研究了一套办法,想帮助夏尔入门。 这套办法的要求不低,至少要有一名六级养元术导师,以五气丹为引,施法助人调理气血、改善体质与精神状态,由洗形而安神。 这个过程不可超职国际,需根据身心状态徐徐图之,得分好几个阶段,至少也要用几个月时间。假如在此期间配合养元术修炼,再辅以合适的灵药,入门则更顺利。 可是后来夏尔自己争气,不必我帮忙,所以就没用得上。但我在瓦格良身上先做了尝试,倒是成功了,司马值将这套方法学了去,估计是相帮他那五朵金花、七仙女调理状态。 这次你要去尼朗国和特玛国办事,我让李敬直专门安排护卫人员,再加上业务助手,也给你组个团队,再从养元谷派一名六级导师带队。 我会将这套方法教给那名六级导师,让他在这短时间不仅保护你的安全,也帮助你洗练练形神,尽量将身心调整到合适的状态,并指点你修炼养元术。 尽管有这样的便利条件,但是养元术能否入门、入门之后能走多远,还是要靠你自己的修炼,别人可以给与机缘,但不可能代替你本人。” 这番话声音不大,华真行还刻意用神识拢音,可是董泽刚的激动地脸都涨红了,颤声道:“真的吗?我简直……简直不知道怎么感谢……” 华真行摆了摆手道:“不必这么激动,这是你应得的。严格地说,你也算是几里国的元勋了,更是欢想实业和新联盟的创始人之一。 但是这种方法不可能推广,也请董主管务必保密。假如泄露了出去,谁帮了你,就有可能给谁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董泽刚连连点头道:“我懂,这个道理我当然懂!” 华真行端起杯子:“在我去东国留学之前,希望董主管不仅能搞定这笔业务,也能习练养元术入门。” 董泽刚双手捧杯:“请放心,我一定尽心尽心!” 假如华真行是想结党营私搞自己的小圈子,这一招就足够收服董泽刚了。但他的目的并非如此,又摆手道:“还有一件事,我要跟你打声招呼。我这次去东国,打算把亚丁也带去,安排在使馆做个外交参赞。 我也会亲自出手帮他洗练形神、指点他修炼养元术。我最近养元术修为稍有突破,所以在东国期间,我还会尝试治疗他左臂残疾,还是有可能彻底治愈的。这件事假如成功了,也请董主管保密。” 董泽刚:“当然,当然!亚丁能遇到您,真是莫大的幸运,我也一样!” 华真行:“董主管这么说,那就是没有不同意见喽?” 董泽刚一怔:“这是好事,令我对您敬佩不已,也为亚丁感到高兴,能有什么不同意见?” 华真行不紧不慢地说出了一番话:“你带着残疾的形象,其实也挺好。 这条胳膊既然无法恢复,也许就是命中注定吧,注定你要成为一个标志性的人物。亚丁,你现在是全国名人,知名度仅次于夏尔总席。 在这个新国家,几乎所有人都认识你,知道你所经历的苦难。你的苦难就代表了曾经那个旧时代,提醒人们新几里国的来之不易。 你的这条胳膊,将来不论出现在什么场合,都会成为一种标志。它不仅是你个人的标志,而是对旧几里国的控诉,也是新联盟事业正义的象征。” 董泽刚的脸色变了,再度涨得通红:“这,这确实我对亚丁说过的话。但您千万不要误会,我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听说他的手臂已无法治愈之后,想尽量安慰他……” 华真行叹了口气道:“我能理解你说这番话的动机,但是并不认同。这不是误会,你也没必要对我解释,扪心自问,我是绝对说不出这番话的。 残疾就是残疾,通过它能看见旧几里国的罪恶,但绝不是新联盟事业正义的象征,我们不需要这样的象征。今天这个夜晚的这条街道,才是真正的象征。 董律师,你知道我很反感哪种事情吗?” 董泽刚有点懵了,一时没敢吱声。好在华真行也没有让他问答的意思,继续说道:“我很反感那种切片式的压迫,一层层逼近人们的底线,而它从一开始就不应该。 比如某个黑帮,今天敲诈某家店铺一块钱,老板给了,明天他们就敲诈两块钱,老板又给了。既然老板还能拿得出来,那么黑帮后天就再要三块钱、五块钱……直到极限。 有人说他们不应该竭泽而渔,听上去好像很有道理,但假如这么想,其实从一开始就错了!错在哪里?因为根本就不该有黑帮敲诈这种事,从一开始就不应该,一块钱都不应该! 这不是利益博弈的题目,那也不是他们的鱼。压迫与堕落,就是从这一块钱开始的。 亚丁的残疾只能证明罪恶,象征不了美好,他和这个国家的其他人今天的幸福,才是新联盟事业正义的象征。 你讲的那番话,看似有道理,可是反应了一种思维方式。你认为亚丁的残疾,对‘我们’是有利的,但是你所认为的‘我们’,并不包括我。 假如你认为他所承受的苦难,对我们是有利的,就等于将他排除在‘我们’这个概念之外。其实是你将自己排除在我们之外,真正的我们不需要你这样,也不可以这样。 他失去一条健康的手臂对你是有利的,假如你有了这种想法,那么他再失去另一条手臂,甚至是两条腿呢?乃至更多的人失去更多的手臂呢,是不是对你还更有利? 这是一个可怕的开端,再也不能有这样的思想,否则你就有可能去刻意制造苦难。” 董泽刚的脸色又渐渐变白了,张口道:“我,我……我错了!” 他居然被一个十几岁的孩子给当面训斥了,可是这个孩子是新几里国的缔造者、养元术的开创者,好像也完全有这种资格,更重要不仅是资格,而是道理与事实。 董泽刚本想辩解一番,他可以从很多方面为自己辩解的,辩论本就是他的专业技能,可是最终只是承让自己错了,并没有再多说什么。 华真行又给他倒上了一杯酒,看着他的眼睛道:“这不是法庭也不是批斗会,我并不是在审判你。要说错,其实我也犯了与你同样的错。” 董泽刚纳闷道:“华总导哪里错了?” 华真行诚恳道:“我一直有些看不惯你,把你当成了另一种人,那个旧时代残存下来的代表,并没有真正地打算接纳你,反而是有意无意地在排斥。 我甚至把你当成了值得警惕典型,却没有想过与你好好沟通交流。哪怕不认同你的很多思想、认为它不符合新联盟的宗旨,对你这个人也只是冷眼旁观,提醒自己要多加注意。 你的贡献很大,不仅仅是需要团结的对象,而就是真正的自己人,我这样不应该的,要向你道歉。今天我们是第一次这样交流,其实我们完全可以好好沟通的。” 董泽刚吃完了这顿终生难忘的宵夜,离去时脑袋还有点乱,感觉有些羞愧还有些亢奋。 东国有句俗语叫“打一巴掌给个甜枣”,而华真行今天则是交给他一项重要的任务,然后先给了一个大大的甜枣,接着才打了他小小一巴掌。 就是这一巴掌,打得他似梦似醒,走在路上无意间看了一眼手表,却突然回过神来。时间已经是后半夜一点了,假如在旧社会,他这个样子,敢在这个时间到这种街区来吗? 而现在他就是一个人来了,又一个人溜达着走了,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今天这个夜晚的这条街道,才是新联盟事业正义的真正象征。华真行的这句话,他瞬间就明白了! 7017k 415、你也不是这种人 董泽刚很喜欢这个新世界,他也为之努力奋斗,可是总感觉好似有一种看不见的隔阂,新世界所展现的一切与他想象的不太一样。 今天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这是一个全新的国家,而他还停留在过去的某个地方,并没有随着国家的改变而同步改造自己。 墨尚同劝说他继续留在欢想实业,他先前理解的信号,是来自新联盟最高领导层的疏远,因为他和“他们”中的大部分人并非同一类出身。 是这个原因吗?是也不是!因为他先前在潜意识中,就没有把自己和“他们”视作同一类人,谁都能感觉出来。 他是被革命浪潮裹挟着来到这个新世界的,并没有真正理解这股浪潮与意义与目的。他可能是一名出色业务人员,但也只是一名出色的业务人员。 与华真行有过这样一番交流,董泽刚也终于不再有那种格格不入的感觉。可是“教育”董泽刚的华真行本人,这段时间却体会到了董律师当初的感受。 一转眼,华真行已经来到东国两个月了。 他不仅是一名大成修士,还是新几里国的缔造者、欢想实业与新联盟真正的创始人、养元谷的总导师,什么场面没经历过?照说不应该有什么适应问题。 华真行就是东国裔华族人,杨老头教他的母语就是东国语,新联盟、欢想实业、养元谷的很多骨干也是东国裔华族人。新联盟解放与改造几里国的很多政策,都是借鉴东国。 杨特红、墨尚同、柯孟朝也是东国人,华真行来到东国不仅是学习,潜意识中甚至也是带着一种朝圣的心态。 东国比他想象得更好、更繁华、更富足、更安宁也更热闹,可他总有些不太适应。 不是不适应气候,也不是不适应饮食与生活习惯,这些都是他所喜欢的,假如几里也能这样,那真是求之不得。他只是不适应身边的某些人事,很多时候总显得格格不入。 更准确地说,是别人不太适应他,觉得他与这里有些格格不入。以华真行的修为,当然能感觉到大家对他的态度,这多少是来之前没有想到的。 为了到东国来留学,华真行可谓是做足了准备。从国家层面上,本着临缺勿滥的原则,制定了详细而严格的选拔标准与监督管理政策。 从五月份开始,全部三百二十名留学人员,就接受了为期三个多月的集中专项培训,其中也包括曼曼和华真行本人。他并没给自己搞特殊化。 全体人员不仅注射了东国提供的疫苗,从七月底开始到出发之前的这半个月,还进行了集中隔离观察与核酸检测。 有人告诉过华真行,这么做毫无必要,反正到了东国后还有有二十一天的隔离观察,事先不必自己费这个事。 可是华真行坚持如此,而且特意让东国医疗援助人员监督负责。 他希望通过此事让更多的医疗援助人员参与当地事务、了解这个地方,搞好关系为下一步改组国际医院、建设公立医院做准备。另一方面,这也是做给东国考察团看的。 几里国第一个五年计划,结合各方面因素调整后已敲定,王丰收在东国也谈定了好几个合作项目。 这些合作项目眼下只是意向,就算签了备忘,能否具体落实还要看几里国方面的准备与保障条件。王丰收顺势邀请东国方面组织一个多部门考察团,前来实地考察。 这也是华真行的意思,几里国的治安环境、投资环境,新政府的治理能力、动员能力,这些都不怕外人来看,看得越仔细,对方对这里项目合作就应该越有信心。 考察团访问期间,华真行安排了公派留学生集体医学隔离,且都按东国标准,陪同人员介绍了几里国的疫情防治工作的成果,顺势又谈了未来的医疗援助合作。 东国联合考察团对几里国各方面的情况很满意,超出预期的满意,尤其在非索港农垦区一带,简直找到了宾至如归的感觉——和他们的家乡确实也没什么两样。 集体乃至国家层面的准备,堪称完美。个人层面,华真行将就读的是东国最好大学春华大学,城乡规划专业,他也针对性地做了各种准备。 世事并不能尽如己意,华真行并未能像设想的那样参加东国本土高考,拿个某省的高考状元啥的,很遗憾,只能自己找来一套试卷私下做了,成绩还比较满意。 他的留学手续都是几里国官方办理的,按校方要求,接受了“国际标准考试”和“东国语水平考试”,令他意外的是,居然还要有茵语水平测试证明。 华真行的成绩全部优秀,还申请了全额奖学金。华真行又托人搞来了春华大学城乡规划专业的全套教材,搜集了两年前疫情期间所有的网课课件。 从大一到大四,通识教育、专业教育、自主发展类课程的教材,华真行都学习了,所有课件也都以八倍速看完了,甚至连各科考卷都设法找来做了。 华真行本以为自己已准备得尽善尽美,不料入学后却发现情况根本不是他想象,他成了一个动辄得咎、很不受欢迎的人,短短两个月时间麻烦不断。 这次的事情终于搞大了,搞出人命来了!春华大学国合处、保卫处、教务处、校长办,辖区公安分局,外交部,几里国驻东国大使馆,都派人来了。 具体的事件并不复杂,华真行撞死人了。不是华真行主动撞人,而是有人骑着单车从后面撞到他。华真行本人倒没受伤,但是那人却因为惯性飞出去摔死了。 春华校友、几里国驻东国的特命全权大使王丰收,通过关系搞到了校方与警方不愿意公开提供的事发地点监控记录。 校方之所以不愿意公开提供监控记录,原因是该事件涉嫌谋杀,而案件还没调查清楚,华真行也被带走接受问讯中。 王丰收刚开始也很懵,不知道华真行犯了什么事,而且以华真行的修为,就算想弄死什么人也不会闹成这样啊?找上门的更应该是昆仑盟而不是普通警察。 但是看了现场监控记录之后,王丰收当即就怒了。 事情发生在大白天,地点是校园内的一条步行道,这条路大约三米宽,两侧都是绿化带。有一位黑大个奋力蹬着一辆单车,从后面朝着华真行就直接撞了过去,丝毫没有减速。 华真行当时是正常行走,车撞在了他的后背。华真行也并非纹丝未动,那样也不符合物理学原理,但他只是继续向前买了一小步便站定了。 车把和前轮撞在华真行身上,由于巨大的惯性和突然的停止作用,自行车的后轮向上扬起,将骑车人掀飞了出去。 黑大个飞过华真行的头顶,啪叽摔在前方的路面上,就跟菜市场摔死鱼一样,当即就不动了。华真行第一时间掏出了手机,报警并叫了救护车…… 根据参照物测算,黑大个骑车的瞬间时速超过了五十公里。这是自行车不是摩托车,而其是在校园内的步行道并非校外的公路,正常人在正常情况下绝对蹬不出来这个速度。 这起事件果然有谋杀的嫌疑啊,只不过嫌疑犯不是华真行,而是那个死掉的黑大个,华真行反而是谋杀未遂案中的受害者。 怒不可遏的王丰收,带着这份监控拷贝和整理好的申诉抗议材料,赶到了学校将桌子给掀了……这不是打比方,而是真的将一张办公桌给掀翻了。 王丰收还顺手来了个天女散花,将文件夹砸在了警方负责人的脸上,飞出来的纸张将校方负责人的额角给划破了,流了半脸血。 由于是几里国大使亲自来交涉并了解情况,所以校方和警方都都派人接待了,本以为只是走个过场介绍一下情况,谁也没想到王丰收的反应会这么激烈。 王丰收当场严正抗议警方对华真行采取的非法拘传措施,要求警方立刻开释华真行并公开道歉,严正抗议网上针对华真行的不实谣言,并要求追查与严惩谣言制造者与散布者。 这是怎么回事?原来出事之后,校方保卫处的人最先赶来封锁了现场,然后就有谣言在校内网、各个唯信群内传开了。 初始版本是这样的:一名留学生在光天日下捅死了另一名留学生,血流得满地都是,据说是报复情杀,这两人原先就有仇,起因是追同一名女生。 紧接着传闻的情节就丰富起来,涉案人身份和细节也有了各种变化,仅仅几个小时之后,外界流传的版本就变成了两种—— 第一种说法:一名来自黑荒大陆的春华留学生,多次骚扰女同学,而这名女同学是有男朋友的。其男友组织并训斥了这名留学生,该留学生居然行凶。 第二种说法:春华大学一名女生交了一名新男友,是黑荒大陆来的留学生。其被踹的东国前男友怀恨在心,居然当众行凶泄愤,该女生不幸遇难。 这第二种说法够扯的,连死者的性别都搞错了,却把“行凶者”华真行这个东国名字及其年纪专业都披露了。 偏偏就是种说法流传最广,一经传出,几个小时后就迅速上了东国最大的社交自媒体平台热搜榜,各种谩骂声一时汹涌如潮。 在这条热搜又很快被某股更神秘的力量删除,不现于公开的平台报道,但是小道消息还是在各论坛和私人社交软件中传开了。 王丰收当然也听说了,看到现场监控记录之后,他差点连鼻子都气歪了。华真行没有任何错,只是正常走路而已,是别人骑车从背后高速撞上了他,若不是有修为在身恐非死即伤。 明明是无辜的受害人,却是一副要被社死的架势。一起突发事件,改头换面、精心设计的谣言几个小时后就上了热搜,要说没有人在暗中推波助澜,简直都是侮辱智商。 警方不是不知道案发的实际经过,之所以把华真行带走“协助调查”,因为毕竟出了人命且死者身份比较敏感,又有传言说华真行与死者之间矛盾。 所以警方必须要将事件调查清楚,哪怕为华真行证明清白,倒不是真的认为华真行有杀人嫌疑,毕竟现场情况刑侦人员一看监控就明白了。 警方调查的重点,是在此之前,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 王丰收之所以发飙,因为警方负责人介绍情况时嘴瓢,提到华真行用的说法是“已被拘传”。王丰收当即就爆了,他多少也是故意的。 不能只发脾气,也得讲道理,王丰收随即就收敛了情绪不再有多余动作,他严肃指出,“拘传”这种措施,依照东国法律规定,只适用于刑事犯罪嫌疑人。 华真行并不是犯罪嫌疑人,现场监控所反应的事实非常清楚,他只是无辜的受害人。 幸亏警方还没有发布正式的案情通告,假如在案情通告中出现“拘传”这个词,那就坐实了华真行犯罪嫌疑人的身份,证明警方也认为他有杀人嫌疑。 那样会给已出现的谣言推波助澜,就算最终能够证明华真行无罪,但影响已经造成,会给华真行带来巨大的名誉损失与身心伤害。 警方负责人随即解释,刚才只是不小心口误,华真行并没有被拘传,警方更没有办拘传手续,他只是作为现场证人被传唤,到辖区分局协助调查。 王丰收又怒了,但这次没有过激行为,他又指出“传唤”这种措施同样不适用于华真行。华真并非刑事诉讼或治安案件的嫌疑人,身为现场证人只是配合调查而不是被调查。 协助调查是自愿的、非强制性的,可以在校内接受问询,也可以自愿到警方办公地点介绍情况。但是华真行已经被带走超过二十四小时了,人还没放出来也联系不上,这是几个意思? 工作组人员又改口了,刚才还是口误,并非强制传唤,华真行只是自愿配合调查,现在已经可以回来了。 王丰收究竟是几里国大使还是华真行的私人律师?现场的工作组人员也很疑惑,这位几里国驻东国大使,居然对一位八竿子打不着的普通留学生这么上心? 真是奇葩国家的奇葩官员,此人居然还是东国移民,而且也是春华毕业的! 王大使虽有过激行为,但他指出的事实无可辩驳,成功将华真行给捞了出来。派人将华真行从分局接到了几里国大使馆,王丰收也立刻赶了回去。 在大使馆中,王丰收见到了华真行。华真行的精神状态很好,看不出遭罪的样子,王丰收一坐下便问道:“师弟,到底是怎么回事,居然有不长眼的想谋害你?” 华真行很淡定地答道:“那个人,和我确实有过节。” 王丰收:“和你有过节,他也配?” 华真行:“话不能这么说,过节就是过节,没有什么配不配。这两个月,我得罪人其实有不少,他只是其中一个。” 王丰收:“咋回事?你也不是这种人啊!” 华真行苦笑道:“说来话长啊,我曾经也以为自己不是这种人……” 416、初生牛犊闯进瓷器店 华真行为何会和很多人有矛盾,事情还要从两个月前说起。 一位伟人说过,人的本质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一位宗师说过,真正的风水,是我如何与世界相处;心理学家则说,人的第一需求是生存,第二需求是安全。 这些书华真行都读过,这些道理他都懂,也都运用在几里国的改造实践中了,很成功。 其实生存需求本身也是一种安全需求,人首先需要保障生命安全。但是安全需求的概念远远超出了这一范围,在心理上主要体现为对未来的焦虑。 对环境的焦虑、对自身的焦虑,其本质都是对未来不确定性的焦虑。 假如不清楚周围都是什么样的人、不知道每一件事做了之后下一步会发生什么,那未来就有强烈的不确定性,潜意识中就会滋生对未知的恐惧,感到不安全。 这种不安全感并不一定是有刀架在脖子上,很多看似很成功的人士也有心理方面的安全焦虑,主要的原因就是他们没法预测明天的处境。 比如曾经的罗柴德医生,他自认为是很成功的社会精英,本人也没有做错什么,结果就因为老婆和当地学校的篮球教练搞上了……他就成了无家可归的流浪汉。 人们的心理安全需求反应在很多方面,最典型的就是择偶条件。无论是物质还是精神方面的条件,都是对生活水平或情绪状态的保障要求,企图尽量消除未来的不确定性。 只有在此基础上,才能谈得上更高层次的尊重与爱,而要求不同的条件,则反映了不同的人正在承担以及愿意承担的责任。 这种事情,不要仅看人们嘴上说的话,表面上罗列出的条件和内心中真实的需求往往差异很大,有人甚至自己都说不清,常常也充满矛盾。 有一句俗话叫“初生牛犊不怕虎”,形容年轻人的锐气,通常越年轻胆子就越大,安全焦虑就越少。 一方面年轻人本就缺乏经验,试错的成本也很低,不会因为事情与熟悉的经验不符而不安,反倒因为未来的无限可能感到向往与好奇,。 另一方面,在儿童以及青少年时期,社会尤其是家庭提供了心理上安全的保障,使他们不必操心很多事情。所以越年轻的人谈恋爱,考虑以及需要考虑的现实问题就越少。 怎么才能克服安全焦虑?答案是改造自身以及改造环境。 尽量提高自身的能力与实力,拥有强大的内心,就算不能改变大环境,也能成功改造身边的小环境、更加适应大环境,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能自如应对。 话虽如此说,但大多数情况下的大多数人,都只能被大环境裹挟。所以佛家才会有个说法叫“无明”,而企图从自我悟察的角度去寻求“正觉”。 但是这一切,与华真行又有什么关系呢? 华真行从小在杂货铺里被教育与保护得很好,他意识到所生活的地方就是一座炼狱,选择了提升自我与改造世界。 他把整个旧几里国都给打碎了,给最大多数人生存保障、重建了安全秩序,这样一个人当然值得尊重与爱戴。 尽管绝大多数几里国人都没听说过他,但身边熟悉的人谁会不尊重与爱护他呢?几乎没有人会找他的麻烦,那简直和找死差不多,比如那几位不长眼的大神术师。 华真行有足够的实力与能力,内心足够强大,他不仅是一位大成修士,更是新联盟、养元谷、新几里国的缔造者。 他可以指导几里国的国策,不仅能指出需要解决什么问题,还会指出应该怎么解决,包括制定具体规则、怎样去执行、如何去惩罚? 这样一位高人,本身没有太多安全焦虑,什么环境不能适应?他来到东国,充满着向往与好奇。 可是当他的身份变成春华校园里的一名普通留学生的时候,却像初生的牛犊闯进了一家瓷器店。 过往所熟悉的一切手段都不太好用了,他没法也不可能在这里用原先的方式去解决问题,而且是他以前没有遇到过甚至想都想不到的问题。 华真行还是华真行,与其说他不适应这里,还不如说有些人不太适应他。 来之前做了尽量充足的准备,可是千算万算,华真行也没算到自己居然会被鄙视与受歧视。鄙视不是歧视,这两者之间有微妙且明显的差别,但他同时遭遇了。 鄙视主要来自于某些东国本土师生;歧视主要来自于其他留学生。 华真行听说过各种形式的歧视,但并没有亲身经历过。在几里国谁会歧视他、谁又敢歧视他?尊重他还来不及呢! 华真行是标准的东国裔华族人,接受了最扎实的东国传统文化教育,如今来到了东国的首都,在这个以华族人以绝对主体的社会中、东国最好的大学里,居然被歧视了? 东国近年来有了长足的发展,尤其是年轻一代看待世界的心态已有了很大改变,变得更加从容自信。但是在各大高校中,对外来留学生只有优待,绝对不至于歧视。 那么华真行怎么会被本地师生鄙视呢? 留学生群体中向来不乏华裔,他们其实也不会受到本土师生的鄙视,同样很受欢迎。可华真行是个例外,因为根本没人把当成外国人! 只要华真行愿意,他的东国语可以与新闻联播一样标准,但是在日常生活中,说话还带着东国河阴省与潼西省交界处一带的口音,没办法,这是和杨老头学的。 他还明显接受了扎实的东国中小学通识教育,和东国本科生一起上课没有什么不适应,轻松得很,无论是学习上还是生活上,几乎都完全不需要伴学帮助。 这就很吊诡了,难道不像外国人就会被鄙视吗?这其实涉及到另一种身份,高考移民。 所谓高考移民,就是地地道道的东国人,也是在东国接受的教育,但是设法搞了一个外国国籍,目的就是为了能上更好的大学,以海外留学生的身份。 比如春华大学,普通东国学生想通过国内高考被录取可太难了,每人都堪称从千军万马中杀出来的一支独苗,但如果走海外留学生通道,难度就会大幅降低。 顶尖高校的教育资源有限,高考移民之间也存在竞争,其他留学生也可以选择普通名校或地方名校,总之录取要求比参加本土高考低很多。 这可比去海外读个野鸡大学混个文凭强太多了,还能申请奖学金、享受各种优惠政策。那些真正凭本事通过东国高考录取的本土学生,心底里看不惯这些高考移民也很正常。 华真行不是高考移民,他是土生土长的几里国人,但是他这样说谁信啊?而且平时也没机会到处找人解释。 春华大学情况又很特殊,能就读这所大学的高考移民,大都出身于国内的顶尖阶层、富贵门庭,要有背景有背景、要门路有门路。 对这种高考移民,同校师生通常不会去招惹得罪,有心人想交好还来不及呢,加之东国人含蓄内敛的性格,就算看不惯,也不会故意当面表露出来。 可是华真行在其中又是个明显的异类,他既在东国毫无背景,校方的入学登记资料现实,他在几里国更是毫无背景的孤儿。 他平日也不会装作不经意间透露自己的富贵身世,就算这么说也没人信。他所用的国籍,是世界上最贫困落后的国家,整个学校也只有他这么一名几里国留学生。 他的朴素与勤俭是肉眼可见、伪装不了的,一看就是自然的生活习惯。别说与其他的高考移民相比,甚至远比普通的东国学生都要朴素勤俭。 华真行这样一个人,简直就是在丢高考移民的脸。他被本土学生视为高考移民,而其他高考移民也不会将他视为同类,反而会奇怪“我们中怎么会混进来这样一个家伙?” 华真行的俭朴不仅自然而且坦然,没有丝毫的局促感,他对自己的“贫贱”毫无自觉,对他人的“优越”也视而不见,不是装作看不见,而就是没有半点眼力与见识的样子。 有人鄙视他,也有人同情他,但这些孩子却很难看出这份坦然所代表的境界。 华真行也不傻,同学们的鄙视或同情,他怎么可能感觉不出来?石双成对他解释了“高考移民”的概念后,他也明白了这是个误会。 尽管是个误会,但也事出有因,不是同学们的错,他也就是不在意了。 华真行自认是个非常大度包容的人,比如整个几里国那么多黑帮分子,其中绝大多数不都接受了新联盟的改造、成为了新社会的一员吗?他又何必与这些没有犯错的同学计较! 假如仅仅如此,他还不至于和很多人结下梁子,说不定还能被更多的人接纳。可实际情况却是,很多人并不认为他大度包容,对他的印象反而是又臭又硬、锱铢必较。 这也是他被鄙视的另一个重要原因。 华真行虽不在意鄙视与同情,但并不代表他会容忍和认同其他很多事,尤其是在受到歧视冒犯的时候,该动手绝不犹豫,该讲道理也绝不惯毛病。 该讲道理就不惯毛病,因为家里三个老头从小也没惯过他的毛病;至于该动手就绝不犹豫,要结合他成长的环境看,很多情况下假如一犹豫就没命了。 从十二岁开始到现在,他亲手干掉的人恐怕已有三位数了,在他的主导下,新联盟铲除了全国所特有的黑帮,将整个国家都砸碎了重建,这样一个人是什么行事风格? 前文提到,华真行不仅被鄙视还受歧视,而歧视主要来自于其他留学生。其实在留学生在群体中,一直就存在两条重合的歧视链。 第一条歧视链与国家有关。来自西罗和北米等发达国家来的留学生,依次歧视东罗、南米、东洲……黑荒大陆等国的留学生。 这其中也会混进来比较奇怪的东西,比如某些破国的留学生总有莫名的优越感,看不起比他们强得多的国家。但基本链条还是强国、大国的留学生,歧视小国、弱国的人。 由于国家发展水平不同,物质与精神上的优越感有时还可以理解,但某种无端的道德优越感,很多时候就令人反胃了。 第二条歧视链与族群有关。首先是罗巴裔族群歧视黑荒裔族群,这一点人尽皆知,却是隐形的,大多数人都不会直接说出来。 其次是黑荒裔族群歧视东洲裔族群,这就很诡异了。黑荒裔受罗巴裔的歧视,有多方面复杂的因素,可是他们又去歧视东洲裔是什么鬼逻辑? 这其实是某些势力集团刻意挑动的结果,以反歧视的名义挑起互相仇视,表面上提高黑荒裔的地位,以边缘化东洲裔,挑起社会底层的内斗与内卷。 有时候有些人越强调什么矛盾,其目的就是为了制造与激化这种矛盾,擭取道德解释权与话语权,从而转移其他真正的矛盾。 这两条歧视链是重合的,不论怎么数,华真行都处于歧视链的最低端。他是典型的东洲裔,又来自最贫困落后的国家,本身还毫无背景。 但是华真行却不会买这个账,他既不会认同歧视,更不会挑起这种矛盾,但也不会容忍任何人无理挑事、惯谁的毛病。 上述的歧视链是若隐若现的,绝大多数人不会公开说出来,但某些场合却能看的见,比如挑选与分配伴学的时候。春华大学有伴学制度,世界上很多大学都有,本也无可厚非。 所谓伴学,就在在自愿报名的基础上,挑选与安排一到几名本国学生,与海外留学生结成伴学,本意是帮助对方更好地适应留学生活。 在挑选伴学的时候,什么样的留学生最受欢迎?通常就是顺着歧视链从上往下捋。有的志愿者还会托关系找人,为自己安排来自发达国家的“高品质”伴学。 华真行虽然在鄙视链的最低端,但当初安排伴学时居然还挺受欢迎的,有好几个女生都想和他成为伴学。 这里也有个人的因素,华真行的“富”虽然隐形,但“高”和“帅”还是显而易见的,颜值出众也没办法嘛,而且身为东洲裔,会动手动脚耍流氓的概率也最小。 可是华真行的伴学,并没能帮他化解留学生活中可能发生矛盾冲突,反而从一开始就帮他就得罪了不少人。她不仅因此事揍了外国同学,甚至连本校老师都给揍了。 这位小姑奶奶就是石双成。 其实石双成并不想惹事,更没想过要帮华真行惹事。在华真行刚报到的时候,她就特意送来了东国的《刑法》、《民法典》、《治安管理处罚条例》等“资料”。 她还再度详细解释了昆仑修士共守的“散行戒”与“共诛戒”,目的就是要提醒华真行,东国不是几里国,千万要注意行止。 可是她自己又为何把老师给揍了呢? 石双成比华真行高两届,今年已经大三了,前两年都没有当志愿者,但是今年却主动报名了,并特意找到负责的指导老师,指定要当华真行的伴学。 这位老师姓乔,很年轻,也是本校国际关系学专业的在职博士。乔老师“好心”劝石双成,像她这么出众的姑娘,他可以“照顾”,给她安排另一位米国来的“高品质”伴学。 石双成本想告诉乔老师,自己与华真行是早就认识的朋友,她曾去过几里国、受到了华真行的热情接待。但是一听这话,她就不着急解释了,反问所谓“高品质”是什么意思? 乔老师却没琢磨出味来,接着劝石双成,她的自身条件这么好,无论是交朋友还是想将来发展成伴侣,都应该找更有身份和档次的对象,何必找一个几里国来的华族裔呢? 乔老师也许自认是好心,也许是受托要为某些外籍生安排“高质量伴学”,但这话听在石双成耳中,无疑是对华真行以及她本人的双重羞辱。 乔老师话还没讲完,冷不丁就被一巴掌糊脸上了,转了个圈又带一个跟斗。这位小姑奶奶是什么脾气,昆仑修行界都知道,可惜他不知道。 416、初生牛犊闯进瓷器店 (不好意思,这一章是重写的,昨天发的第一版长章节不见了,所以今天又写了一版,相对较短,抱歉啊!) 华真行为何会与很多人有矛盾,事情还要从两个月前说起。 一位伟人说过,人的本质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一位宗师说过,真正的风水,是我如何与世界相处;心理学家则说,人的第一需求是生存,第二需求是安全。 这些书华真行都读过,这些道理他都懂,也都运用在几里国的改造实践中了,很成功。 其实生存需求本身也是一种安全需求,人首先需要保障生命安全。但是安全需求的概念远远超出了这一范围,在心理上主要体现为对未来的焦虑。 对环境的焦虑、对自身的焦虑,其本质都是对未来不确定性的焦虑。 假如不清楚周围都是什么样的人、不知道每一件事做了之后下一步会发生什么,那未来就有强烈的不确定性,潜意识中就会滋生对未知的恐惧,感到不安全。 这种不安全感并不一定是有刀架在脖子上,很多看似很成功的人士也有心理方面的安全焦虑,主要的原因就是他们没法预测明天的处境。 比如曾经的罗柴德医生,他自认为是很成功的社会精英,本人也没有做错什么,结果就因为老婆和当地学校的篮球教练搞上了……他就成了无家可归的流浪汉。 有一句俗话叫“初生牛犊不怕虎”,形容年轻人的锐气,通常越年轻胆子就越大,安全焦虑就越少。 一方面年轻人本就缺乏经验,试错的成本也很低,不会因为遇到事情与熟悉的经验不符而不安,反倒因为未来的无限可能感到向往与好奇,。 另一方面,在儿童以及青少年时期,社会尤其是家庭提供了心理上安全的保障,使他们不必操心很多事情。所以越年轻的人谈恋爱,考虑以及需要考虑的现实问题就越少。 怎么才能克服安全焦虑?答案是改造自身以及改造环境。 尽量提高自身的能力与实力,拥有强大的内心,就算不能改变大环境,也能成功改造身边的小环境、更加适应大环境,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能自如应对。 话虽如此说,但大多数情况下的大多数人,都只能被大环境裹挟。所以佛家才会有个说法叫“无明”,而企图从自我悟察的角度去寻求“正觉”。 但是这一切,与华真行又有什么关系呢? 华真行从小在杂货铺里被教育与保护得很好,他意识到所生活的地方就是一座炼狱,选择了提升自我与改造世界。 他把整个旧几里国都给打碎了,给最大多数人生存保障、重建了安全秩序,这样一个人当然会受到尊重与爱戴。在几里国时候,几乎没有人会找他的麻烦。 华真行有足够的实力与能力,内心足够强大,他可以指导与决定几里国的国策,本身没有太多安全焦虑,什么环境不能适应?当他来到东国时,心中只是充满了向往与好奇。 可是当他的身份变成东国校园里的一名普通留学生之后,却像初生的牛犊闯进了一家瓷器店。 过往所熟悉的一切手段都不太好用了,他没法也不可能在这里用原先的方式去解决问题,而且是他以前没有遇到过甚至想都想不到的问题。 华真行还是华真行,与其说他不适应这里,还不如说有些人不太适应他,主要是某些来自别的国家的留学生。 华真行是标准的东国裔华族人,接受了最扎实的东国传统文化教育,如今来到了东国的首都,在这个以华族人以绝对主体的社会中、东国最好的大学里,感觉应该很舒服。 只要华真行愿意,他的东国语可以与新闻联播一样标准,而在日常生活中,说话还带着东国河阴省与潼西省交界处一带的口音,这是和杨老头学的。 他还接受了系统的东国中小学通识教育,和东国本科生一起上课没什么不适应,轻松得很,无论是学习上还是生活上,几乎都完全不需要谁特意帮助。 他平日也不会装作不经意间透露自己的富贵背景,就算这么说也没人会信。他来自世界上最贫困落后的国家,整个学校也只有他这么一名几里国留学生。 他的朴素与勤俭是肉眼可见、伪装不了的,一看就是自然的生活习惯,甚至远比普通的东国学生都要朴素勤俭。华真行的俭朴不仅自然而且坦然,没有丝毫的局促感。 东国近年来有了长足的发展,尤其是年轻一代看待世界的心态已有了很大改变,变得更加从容自信。 大多数东国人的性格都含蓄内敛,总是对远道而来的客人带着善意的包容心。而且普通的东国学生想考上春华可不简单,个个都堪称学霸。 与这样一批谦逊又自信学霸们在一起学习,华真行的感觉就更舒服了,他喜欢这里,也真心喜爱这个民族与这个国家。 所以当他遇到某些人与某些事,在破坏这座校园的秩序、伤害这个民族的情感、甚至在危害这个国家时,他也不能容忍。这也是他与不少人发生冲突的原因。 在春华校园里,绝大多数师生都带着善意的包容心,既看不惯华真行的,同也令华真行反感的,只是极少数人。 一锅米饭里有几万粒米,假如大部分都霉变了,那只能倒掉重做,就像曾经的几里国。 假如一祸米饭明明好好的,却混进来几条虫子,便会格外膈应人,这就像华真行在东国所见。 华真行的脾气尤其是行事风格,和身边的很多东国同学还不太一样,主要是因为经历不同。 华真行自认是个非常大度包容的人,就像那些东国同学们一样含蓄内敛。比如整个几里国那么多黑帮分子,其中绝大多数不都接受了新联盟的改造、成为了新社会的一员吗? 可实际上,很多人并不认为他大度包容,对他的印象反而是又臭又硬、锱铢必较。 华真行受到无理冒犯时,该动手绝不犹豫,该讲道理也绝不惯毛病。因为家里三个老头从小也没惯过他的毛病,以往在很多情况下假如一犹豫就没命了。 从十二岁开始到现在,他亲手干掉的人恐已有三位数了,在他的主导下,新联盟铲除了全国所特有的黑帮,将整个国家都砸碎了重建,这样一个人会是什么行事风格? 华真行在春华校园中也有熟悉的朋友,但是这位朋友,并没能帮他化解留学生活中可能发生矛盾冲突,反而从一开始就帮他就得罪了不少人。 她不仅揍过同学,甚至连本校老师都给揍了,这位小姑奶奶就是石双成。 其实石双成并不想惹事,更没想过要帮华真行惹事。在华真行刚报到的时候,她就特意送来了东国的《刑法》、《民法典》、《治安管理处罚条例》等“资料”。 她还再度详细解释了昆仑修士共守的“散行戒”与“共诛戒”,目的就是提醒华真行,东国不是几里国,千万要注意行止。 假如华真行触犯了东国法律,自有执法机关来收拾他。假如他企图凭借修为神通逃脱法律惩处,昆仑盟也不会允许,更别提违反修行戒律了。 可是她自己又为何把老师给揍了呢? 石双成比华真行高两届,已经大三了。今年她主动报名了当校园志愿者,要帮助华真行这位海外留学生,更好地适应这里的学习与生活。 但是志愿组的一位指导老师,却很不理解她的选择,并主动进行了劝阻。假如这位指导老师认为石双成不适合当志愿者倒也没什么,但他却是别的意思。 这位老师姓乔,很年轻,米国哥轮大学硕士毕业,也是本校国际关系学专业的在职博士。 乔老师“好心”劝石双成,像她这么出众的姑娘,他可以“照顾”,给她介绍自己认识的另一位米国来的“高品质”留学生去帮助。 石双成本想告诉乔老师,自己与华真行是早就认识的朋友,她曾去过几里国、受到了华真行的热情接待,所以这次才会报名当志愿者。 但是一听这话,她就先不着急解释了,反问其所谓的“高品质”是什么意思? 乔老师却没琢磨出味来,接着告诉石双成,她的自身条件这么好,无论是交朋友还是想将来发展成伴侣,都应该找更有身份和档次的对象,何必找一个几里国来的华族裔瘪三呢? 他还有很多话比较敏感,更令人反感,就不便一一细述了。乔老师也许自认是好心,也许是想“照顾”自己在米国认识的朋友。 但这些话听在石双成耳中,无疑是对华真行以及她本人的羞辱。 乔老师话还没讲完,冷不丁就被一巴掌糊脸上了,转了个圈又带着翻了个跟斗。这位小姑奶奶是什么脾气,整个昆仑修行界都知道,可惜他不知道。 石双成给华真行的那些“资料”,想必她本人也仔细研究过,出手很有分寸。所以乔老师的动作虽大,但并是没有受伤,连轻微伤都没有。 只是从第二天开始,他的左脸颊上出现了一个清晰的鲜红色掌印,直至一周后才消退。这个样子是没法见人的,所以他在脸上贴了七天的膏药。 这是高明的朱砂掌功夫,却算不得什么神通法术,石双成是和她爹学的。 417、我就是来学习的 石双成打人这件事并没有公开处理,不知来自何方的神秘力量将事态给压了下去,就连本校师生们都没听说,仿佛它从来没有发生过。 乔老师不再负责志愿组的指导工作,据说还受到了领导批评。而石双成没受什么影响,什么处分都没有,据说是因为她很有背景。 石双成打了乔老师之后,主动往家里打了个电话,告诉父亲自己在学校可能油闯祸了。他爹问明情况后只回了两句,第一句是“打得好!”,第二句是“没关系。” 昆仑盟当然不是什么政府组织,甚至普通人都不知道它的存在,但是昆仑盟中具体的人,有不少是很有社会地位与影响力的,完全有途径过问此事并施加压力。 同学们不清楚这件事,可华真行却知道了,他是听曼曼说的,而曼曼是听石双成本人讲的。曼曼在平京大学,与春华大学离得并不远,石双成也经常跑过去找她玩。 华真行找到石双成问起此事,纳闷道:“发生了这种事,居然一点动静都没有!难道学校没有找你了解情况吗?” 石双成:“当然找过我了,但我也不莽撞人。乔钐高的当时说的话,我都录下来来了!” 华真行:“那就好,能不能给我一份拷贝?” 石双成:“没问题,我现在就发给你……你拿它想干嘛,要乔钐高给你道歉吗?” 华真行:“那倒不至于,他也不是当我面说的。这世上背后说你坏话的人多了,你不可能都去追究。我的意思是,你那一巴掌也不能白抽。” 石双成一瞪眼:“啥意思?我也是为你打抱不平,连我爸都说抽得好!你难道还认为学校该追究我那一巴掌?” 华真行赶紧摆手道:“误会了!现在这个情况,等于你这一巴掌是白抽了,因为学校并没有做任何实质性的处理。 再仔细想想,你当时为什么给他那一巴掌?就因为他做得不对,这不是私人恩怨……他不适合继续在这里当老师。” 石双成很意外,她其实还是普通学生的思路,认为当时给了一巴掌就很解气。但华真行考虑的问题根本就不是生气与否,而是认为学校里根本不应该有这种老师。 其实石双成也是这么认为的,但学校的事情也不归她这个学生管。这就是看问题的角度不同,至少在华真行看来,假如几里国的大学里出了这种老师,他是必须要处理的。 华真行拿到了录音,便开始准备投诉材料。第二天是周末,一身俗家装扮的广任道长来了,和华真行、曼曼、石双成四个人在一起聚餐。 广任从工作的城市过来,如今坐高铁只需要四个小时,周末很方便,他也经常来。华真行和曼曼来留学之后,广任跑得就更勤了。 在酒席上谈起了这件事,广任和曼曼都支持华真行的决定。广任熟悉东国的情况,他建议华真行不仅要向学校投诉乔钐高,同时还应向东国教育部以及外交部申诉。 华真行按广任提供的联系途径,同时向学校、外交部、教育部申诉,然后事情就变复杂了,学校很快就派了一位牛处长找到华真行了解情况。 牛以平是校长办副主任,正处级,很多老师不叫他牛主任都叫他牛处长,而学生通常都叫他牛老师。 华真行表示,所有的情况在投诉材料里都提供了,包括石双成的那份录音,校方应该掌握得比他更清楚。 牛处长则表示,学校已经让乔老师调离岗位并提出批评,乔老师也做了检讨并承认了错误,这件事情已经处理完了。他拿出了一份回执材料,希望华真行确认签字。 这份回执材料,是以华真行的口吻写的,大意是反应相关情况之后,校领导以及有关部门十分重视,迅速做出了处理。 华真行对处理结果十分满意,感谢校领导以及老师们的关怀,他面对校园学习与生活将更有信心与热情云云。 华真行被逗乐了,摇头道:“我的申诉能得到回应、受到重视,说明东国真是一个好地方。这样的制度流程,几里也应该学习。但是这份回执我不能签字,也不需要签字。 牛老师你别以为我傻,假如学校真的处罚了乔钐高,根本不需要我签这份东西。正因为学校不想处理他,所以才需要我签这份回执,把它当成最后的处理结果,好帮乔钐高开脱。 学校打算怎么处理他,不是由我决定的。但是这份材料签不签字,我自己能决定,我不会帮他开脱。非常感谢牛老师,至少你能拿着这份材料来找我,我就很感谢!” 华真行将把戏当面戳穿了,不仅没签字,还用飞快的速度给这份回执拍了照。牛处长也很尴尬,只好问华真行还有什么诉求? 华真行答道:“我的投诉材料上都写了,按照学校和教育部公开颁布的规定,乔钐高老师是不合格的。 我认为春华大学不应该继续聘用这样的老师,他会危害教育事业,包括学生们的身心健康……” 谈话的气氛随即从公事公办进入私人交流阶段,牛处长语重心长地告诉华真行,其实他也很反感乔钐高的这种行为,但是杀人不过头点地,要求开除就太过分了。 乔钐高当年刻苦用功考上了春华大学,本科毕业后又远渡重洋去米国哥轮大学深造,拿到国际关系学硕士学位,因为疫情回国,好不容易进入春华工作,并继续研读在职博士。 假如按照华真行的意见将其开除,就是砸人饭碗、毁人前程,又没什么不共戴天之仇!人都难免犯错,总得给一个知错能改的机会…… 话说到这个程度,其实给个台阶就可以下了,但是华真行仍然摇头道:“牛老师,你的逻辑是错误的。” 牛处长一愣:“什么逻辑错了?” 华真行:“关于知错能改的逻辑。不论是从生物学、社会学还是历史学的角度,人们犯了错误,只有受到惩罚,才会得到教训、总结经验。 但是按您刚才的逻辑,假如学校处罚了他,他就不能改正错误,只有不处罚他,他才有可能改正错误,是这样的吗?假如连惩罚都没有,又谈何改正呢?” 牛处长被华真行整得有点不会了,赶紧摇头道:“我可不是这个意思,要说处罚,乔老师已经受到了处罚。 石双成同学当场给了他一巴掌,学校也没有追究石双成。包括校领导的严厉批评,对他工作成绩评定的影响,这些都是处罚。我只是认为,处罚要适当,没必要那么重。” 华真行:“我刚才就说了呀,怎么处罚他,应该由学校决定,又不是由我决定。我只是要求,按照学校和教育部颁布的规定处理,这有什么不可以吗? 而且据我所知,乔钐高一直都没有向石双成本人道歉,当然了,他可能是怕再挨揍。今天首先来找我的人也是您而不是他,我看不出他有什么悔改的意思。” 牛处长松了一口气道:“这个好办,就让他来亲自给你道歉!” 华真行摆手道:“我不需要,也没资格原谅他。” 牛处长:“华真行同学,你怎么没资格原谅他呢?现在就是你投诉他!” 华真行:“牛老师认为,乔钐高老师真的只是不小心说错了话吗?” 牛处长:“他已经承认错误了。” 华真行:“那么请问我做错了什么吗?” 牛处长:“这……他应该不是针对你个人。” 华真行点头道:“这就是问题所在,请问他认识我吗?我们素不相识,连面都没见过,而且我刚来还没几天,他也不可能对我有任何了解,那么他羞辱的是谁? 我是几里国的留学生,而且是这么多年来,第一位来到春华大学的几里国学生。假如是我的行为不检,影响到了几里国的形象,那是我的错 可是我做错了什么,要令举国同羞,难道只是来错了地方?假如是几里国伤害了他,那也应该调查清楚,给他一个交代。 假如不是这样,只是他的无端羞辱,那么几里国有一千多万人,难道要每人都写一份回执吗?据我所知,几里国与东国保持了友好关系。而国格平等,就是东国的外交原则。 ‘几里国来的华族裔瘪三’,这是他说的。至于我是不是瘪三,他根本无从得知,假如他想强调的不是几里国而是华族裔,就更不需要我检讨了。 那应该是学校和教育部门检讨,是谁培养了这种人,又是谁任用了他? 注意他说话的身份和场合,他不是石双成的亲朋好友在谈私人话题,假如是那样,就算他说错了什么,我也不好去追究,只看石双成乐不乐意听。 但他是以学校指导老师的身份,对学生志愿者发表的言论,这就是学校应该处理的情况了,也是我投诉他的原因……” 可能是九月的天气有点热,牛处长出汗了,又换了种语气道:“华真行同学,你的意见我都已经了解,会如实向校领导反应的。 你对学校还有什么其他方面的意见或要求,比如学习与考试的帮助、将来的保研、宿舍的条件、生活的改善?只要是合理的都可以提,这份回执你再考虑考虑?” 华真行苦笑道:“牛老师,我明白你的意思。假如不处罚他会令我不满,学校可以给我适当的补偿,让我觉得满意。 您真是太费心了!可我还是想不明白,你们宁愿将学校的公共资源耗费在这种事情上,也不愿意让他本人付出代价吗?” 牛处长也苦笑道:“华同学,你可能不太了解东国的情况,事情不是你想象得这么简单,你以为我不想处理他吗?这样吧,我给你讲个故事,是我的亲身经历……” 牛以平做学生工作很有耐心,对华真行讲了一件往事。 在他被提拔为校长办副主任之前,曾参加过组织上的一个干部培训班,培训班中有来自全国各机构的学员。牛以平的年纪最大,他还担任了班长。 班上有一名学员,上了几天课就开始用各种原因请假,不是孩子出事了就是父母住院了,为期三个月的培训缺席了两个多月。 他还以各种理由私下向同班同学借钱,每人几百元、上千元不等,说是救急。同学们不疑有他,基本都借了。牛以平听说了此人的不幸遭遇,很是同情,想组织是全班同学募捐。 就是因此他才发现了不对,此人几乎将全班同学都借遍了,编的理由的各不相同。打电话找人核实,发现此人所谓的各种意外都是子虚乌有。 同学们都很生气,但这是私人行为,每个人的借出的数额都不大,培训班也没法处理。 牛以平就找到了负责人提出,既然没法处理他借钱的事,但此人旷课这么长时间,建议按照培训纪律规定,不发给毕业证书。 结果培训班的负责人却告诉牛以平,不能这么做。这可是组织上正规的干部培训班,不能因为这一个人的错,连累一批人。 因为一旦这么做了,就是教学事故,假如有学员无法毕业,培训学校的领导和班级负责人都要写报告说明原因,也要被追究监督管理不善的责任。 所以这个人还是正常毕业了,但是他在培训期间的问题,培训班也反应给其人所在的原单位,他将来恐怕升迁无望了。 讲完这段往事,牛处长又说道:“华同学,你现在明白了吧?批评他是没有问题的,但假如正式开除他,是要走组织程序的。 一旦走组织程序,就要写报告说明情况,他到底犯了什么性质的错误,是什么原因,还与那些人有关? 他的导师、直属部门领导和院系分管领导,指派他担任志愿组指导老师的负责人……都得跟着吃挂捞,受牵连影响的不止他一个人! 就算别的人没有跟着一起受处罚,但是院系工作总结和汇报材料上都不好看,年终的成绩评定也受影响!而且一旦留下正式记录存档,将来遇到什么情况,就难免被人拿出来说事。 其实闹到现在这个地步,只要他还在体制内,就等于受惩罚了,将来他的各种称号与职称评定、课题项目申请,都会受影响的……小华,你这是在干什么?不用做笔记啊!” 牛处长正在说话间,只见华真行已经拿出本和笔,正在记录着什么。他被吓了一跳,赶紧开口阻止。 华真行放下笔抬起头,露齿笑道:“很不错的追责制度,值得几里国学习借鉴。我就是记录一下要点,看看可以怎么总结修改,拿回去让几里国那边也参考实施。” 以华真行的修为,想记住牛处长说的话根本不用笔记。他之所以这么做,只是想把要点列出来,再做一番分析,发给几里国的资政委员会研究怎么修改完善,好推广实施。 牛处长擦了擦汗:“小华啊,我是把你当成自己人,才会说刚才那些,你不要记录什么。都是私人交流,你可不能出去乱说啊,不同的话,得分不同的场合!” 华真行赶紧点头:“我明白的,绝对不会乱说,我是真的觉得您刚才介绍的追责制度不错。我就是来学习的,这方面也应该学习……您接着说!” 看他这个当场记小本本的架势,牛处长哪里还敢再多说,无奈道:“华同学,我已经推心置腹说了这么多,你倒是表个态啊!” 华真行:“牛老师,我在这里只是一名学生。从学生的角度,我能问您一个问题吗?” 牛处长:“有什么问题,你尽管问吧。” 华真行:“春华大学是东国顶尖学府,假如这里有一名数学老师,不仅不会微积分,连三角函数都搞错了,我们能容忍吗?他还应该在这里当老师吗?” 牛处长一时语结,华真行接着说道:“您刚才说乔钐高老师读书刻苦用功,能有今天很不容易,这才是真正需要重视的问题。 他可不是数学家,读的是国际关系学专业,不仅是在职博士,也是本校社科院国际关系学系的老师。请问他学的究竟是国际关系学呢,还是国际关系破坏学? 这样一名博士,将来在专业领域,对几里国能搞出什么样的国际关系?这样一名老师,在国际关系方面,又能教出什么样的学生,对几里国意味着什么? 石双成可以打了他一巴掌就算了,但我毕竟是几里国的学生,怎么能视而不见?学校怎么处理他,不由我决定,但我本人就是这个态度。” 华真行既如此谦逊好学,又如此油盐不进。牛处长苦口婆心沟通了半天,终究还是没能让他在那份处理回执上签字,临走前只能说将他意见反馈给校领导。 假如此事发生在几里国,华真行早就把夏尔和教育部长沈四书都给叫来了。 可是这里是东国,他的身份只是一名普通的留学生,也只能以这个身份所拥有的渠道、能采取的办法去解决问题,但是感觉也挺不错,还能学到不少东西。 尽管华真行说了,不需要乔钐高来向他本人道歉,但是牛处长走后的第二天,乔钐高还是拎着礼物找到了华真行的宿舍,要向他当面赔礼道歉。 418、有种道歉等于二次伤害 既然人家是来登门道歉的,华真行也不好板着脸赶人,就像牛处长所说,总得给人一个反省并承认错误的机会。 乔钐高今年二十七,假如听口音,有人恐怕还会以为华真行是他的老乡呢。华真行虽然开门将他让了进来并请他坐下说话,但心里还是有点不爽的。 迫于压力才不得不做出的道歉,是真正的道歉吗? 但是无论如何乔钐高还是来了,说明个社会的对错评判机制还是正常的,人们都知道他做得不对,否则华真行也无从投诉;也说明社会纠错机制还在运行,否则也没人会给他不得不来的压力。 曾经的几里国,对错评判机制已经不正常了,而纠错机制则早已不再运行,那就是底层街区民众的地狱,所以新联盟才会极力抗争。 华真行又不禁想起了亚丁的经历,当初种植园的打手,是可以随意放狗咬那些奴工的。所以华真行更加珍惜现在的几里国,也喜欢如今的东国。 既然喜欢东国,看见乔钐高当然就更不爽了。 假如乔钐高足够有诚意,就不应该让牛处长来碰钉子,而是自己先主动来找华真行道歉,至少他可以和牛处长一起来。是乔钐高不够聪明、想不到这一点吗?当然不是! 假如华真行昨天在那份处理回执上签了字,恐怕就等不来乔钐高本人了。 华真行身上有一种令很多人不愉快的品质,就是理想主义者的天真与认真。本来也就是几句话的事情,也没有造成实质性的严重后果,而且乔钐高本人还挨揍了,何苦如此呢? 可是华真行很清楚,不可能每个学生都是石双成,更不可能每个人都是他华真行,乔钐高碰到他们这种人的概率实在太小了。 在大多数情况下,乔钐高既不会挨揍也不会挨罚,这难免给他一种错觉,那就是自己做的事情,既不该挨揍也不该挨罚。华真行怎会给他这样的错觉呢? 乔钐高的心情很不安,他在担忧着什么,这是华真行能直接体会到的。华真行虽未修佛门他心通,但感应情绪的本事还是有的,坐下后开门见山道:“乔老师,你找我有什么事?” 见华真行的态度尚可,乔钐高松了口气,语气诚恳道:“华同学,我是来向你道歉的! 当时在石双成同学面前,我真的只是一不小心说错了话。我已经向领导承认了错误,今天也要向你承认错误……” 华真行不可能问一句“你究竟错在哪里了?”这又不是情侣吵架,而且以院系领导的水平,在批评乔钐高的时候,一定已经剖析得很明白了。 所以华真行只是静静地听着,想看乔钐高究竟是什么目的? 乔钐高道歉之后,又从随身的手提袋里取出了一部最新款的油桃手机,放在桌上道:“这是我的一点歉意,请你千万要收下!” 华真行笑了,将手机推回去道:“礼物就不必了,请你拿回去,我是不会收的。” 乔钐高着急了:“这是我的歉意,请你接受我的道歉!” 华真行:“道歉我接受,东西就不收了。” 乔钐高惊喜道:“华同学愿意接受道歉了?” 华真行:“我从来没有不愿意啊!应当的事情,我为什么不接受呢?” 乔钐高:“那么你是愿意原谅我了?” 华真行:“假如你是真心悔改,我当然不会怪罪现在的你。” 乔钐高取出昨天牛处长拿来的那份回执:“那就请你在这份材料上签个名,校方的投诉就不用你亲自撤回了,但是教育部和外交部那边,还需要你本人去撤回投诉。 这都需要你分别跑一趟,所以礼物请千万要收下!你还有什么要求,别忘了一并提出来。” 华真行眯起了眼睛:“道歉我接受,但礼物我不能收,这字我也不能签,投诉更不能撤回。” 乔钐高一怔:“你刚才不是说愿意原谅我了吗?” 华真行:“你所谓的原谅,就是这个意思吗?” 乔钐高:“那还能是什么意思?” 华真行:“看来你不太理解道歉的含义。所谓道歉,就是代表了一种态度,承认自己犯了错误。假如人们自认为并没有犯错,却受到了不公正的处罚,也可以坚持自己的立场。 站在我的立场,当然认为你错了,所以你来道歉,我当然愿意接受。我不会怪罪你现在来道歉的行为,我投诉的是你曾经错误的言行,两者不是一回事。 认错不是一种处罚,而是一种自我挽救,不认错就不可能改正言行。假如你真的认错,就应该认可我的投诉,而不是要求我撤回投诉。 假如你把道歉当成一种手段,逼迫被你伤害与冒犯的人,容忍你的伤害与冒犯。这不是真正的认错,而是让对方接受你的错误。 真正的道歉,不应该对受害者提出要求。用道歉逼迫受害者表态,只为了让自己逃脱处罚,实际上是对受害者的二次伤害。 现实中很多受害者都可能会说,‘我不求别的,只求一句道歉。’这往往是因为他们无力去处罚伤害他们的人,只能希望社会的对错评判机制还是正常的。 所谓原谅,有权力处罚你的人,才有资格原谅你。我本人对你并没有任何处罚,也没有权力对你进行处罚,所以也就没有资格原谅你。” 乔钐高有点被绕懵了,但他还是敏锐地抓住了最后一句,急切道:“你怎么没有资格呢?你就投诉人,只要签了这份回执、撤回了投诉……” 华真行打断了他的话:“我的投诉,只是描述了一个事实。假如你认为与事实不符,可以指出来也可以反驳。 举个例子吧,别人家孩子做错了事,自有他的父母管教,无所谓我原不原谅。有权力处罚你的是学校,这不是因为你得罪了我,而是因为你违法了学校和教育部的规定。 春华大学对教职员工的纪律要求,东国教育部的规定,我是无权修改的,更别提为你而修改了,这是教育部和学校的事。 处罚本身不是问题,为什么要处罚、怎样处罚合理,这才是真正的问题。” 乔钐高是真急了:“可是你不撤回投诉表示谅解,学校就有可能开除我啊!你的投诉不知道被那位领导重视了,学校方面现在也有压力。” 华真行居然又笑了:“开除你?不至于这么严重吧。有时候处罚也要看认错的态度,既然事实已经发生,我不会撤回投诉,但是我可以写一份说明,说明你已经来找我道歉了。” 乔钐高:“假如学校真的要开除我呢?” 华真行:“你这么说,倒是让我想起了一个人,他姓丁,是一位我很尊敬的老师。丁老师和你的某些经历很像,曾经也是重点大学的助教、在职博士。 后来他犯了错误,被学校开除了。我问过他这件事,他说那是他应该付出的代价。我所认识的丁老师,绝对是值得尊敬的人,如今也是成就非凡!” 说着话华真行拿出了一张a4纸,写了一份说明: “乔钐高老师于2023年9月21日晚间,因为日前的不当言行,来到宿舍向我当面道歉。我接受了他道歉,拒绝了他带来的礼物(最新款油桃手机一部)。 乔钐高老师道歉之后,要求我在准备好的校方处理回执上签字(附照片),我没有签字。他又要求我撤回向教育部与外交部的两份投诉,我没有答应。 特此说明。 华真行,2023年9月21日” 写完之后他将这张纸递给了乔钐高。乔钐高扫了两眼,脸色就变了,盯着华真行道:“你就给我写这样一份说明?” 华真行反问道:“难道不是事实吗?” 乔钐高抖手就把这张纸就给扔了,语气严厉道:“华真行同学,假如学校处分了我,你有没有想过,自己会付出什么代价?” 华真行:“难道你想跟我动手?我建议你最好打消这种念头。” 乔钐高:“你会得罪很多人,包括老师。春华大学也是有规定的,修不满学分无法毕业,假如考试不合格的科目的太多,也是会被劝退的。” 华真行:“这就不劳您操心了!假如我遵守纪律,每一门考试通过,也没有理由拿不到文凭吧?” 乔钐高:“你想得倒美!父母为你搞了这样一个国籍,好不容易进了春华大学,一定是想尽了办法吧?假如你被学校劝退,又是什么后果? 你真以为自己是凭本事考进来的?学校对你们这些留学生很照顾,老师一般不会为难,通常能给及格就给及格,但是你这种情况就不一定了!” 华真行:“你的意思是说,假如我不答应你的要求,你就去找各科目老师,故意不给我及格?您好像也管不着这种事啊!” 乔钐高:“不用我去做什么,你自己什么情况心里没数吗?你得罪可不是我一个人,而是整个老师群体,只要如实给你打分,你认为自己能及格、能毕业?更别提奖学金了!” 华真行笑眯眯地说:“我不相信春华的老师都是你这种人,也完全明白你今天的来意了,请问你是在威胁我吗?” 他这个样子简直太可恶了,乔钐高恨恨道:“我没有威胁你,只是告诉你一个事实!你也是东国人,要知道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华真行一指旁边床上,有一个打开但黑着屏的笔记本电脑:“我也告诉你一个事实,这个笔记本的摄像头一直是开着的,我们刚才的谈话都录下来了。” 乔钐高瞬间就慌了,下意识站起身扑上前去,伸手欲夺那部笔记本电脑。他居然真动手了,紧接着眼前一花,然后就晕晕乎乎好半天。 当他回过神来,竟发现在自己躺在宿舍楼外的绿化带里,由于天色昏暗再加上忍冬树篱的阻隔,过往的同学们居然都没发现,那个装着手机盒的袋子也放在胸前。 华真行的宿舍在二楼,假如从窗户掉下来虽有可能摔不死,但也不至于毫发无伤啊,更关键的问题是——他是怎么躺到这儿的? 乔钐高惶恐莫名,但也不敢再去找华真行了。与此同时,华真行拨通了牛处长上次给他留的电话:“牛老师吗?乔钐高刚才来找我了……我现在有一份材料要给您看。” 在华真行的宿舍里,看完了笔记本上的摄录,牛处长脸都黑了,再抬头看见华真行,又是满脸的尴尬。 华真行主动开口道:“我不是不给人改过自新的机会,我甚至愿意给几百万人这种机会。昨天之所以不签字,就料到他肯定会亲自来,尽管我说了并不需要他来找我道歉。 他果然不是来道歉的!其实在石双成那里拿到那份录音,我就是知道他是什么货色了。也能猜到假如他来找我,会是什么目的,总得让学校处理得明明白白,不是吗? 改过自新,首先得真正的改过,然后才谈得上自新。假如他今天只是真诚地道歉认错,我也会如实向您反应的。假如是那样,想必校方也不会给他太过严厉的处罚吧。” 这是真话,华真行是一个相当大度的人,几里国那么多黑帮分子,他不是也给了改过自新的机会吗?让他们接受劳动改造、参加学习班、而后融入新社会。 牛处长居然叹了口气:“其实就算他不来找你道歉,学校也不至于开除他。”说到这里又赶紧补充了一句,“当然了,处分还是一定要处分的!” 华真行:“那么现在呢,还需要我再做什么吗?” 牛处长:“这份记录给交给我,请你放心,学校一定会严厉处理。我先私下说一句,他的教职和学位都别想要了! 小华啊,这次幸亏是遇到你了,假如换成别的学生,还不知道会被他怎么吓唬呢。至于他威胁你的那些事情,你也不用担心,我可以向你保证不会发生……” 华真行:“那就辛苦牛老师了,这大晚上的,还要您特意跑一趟。” 牛处长又想起了什么,有些不放心道:“小华同学,请相信学校一定会严肃处理。至于这些东西,请你不要发给媒体或放到网上……” 华真行:“只要学校能够按规定处理,我也没打算那么做。毕竟有资格也有责任处理这件事的,就是学校,并不是哪个网络媒体。 公正的基础是事实评判,而不是哪一方掌握了话语权,或者更有势力不要脸,您说是不是?” 419、挽救了室友 华真行给乔钐高讲了一个故事,是丁奇老师当年的经历,这是跟牛以平处长学的。因为牛处长找华真行谈话时也讲了一个故事,就是他当初参加组织干部培训班的经历。 华真行仿佛是一个预言家,这次学校的处理动作很快,乔钐高与当年的丁奇一样被开除了,不仅丢掉了助教工作,还被清退了在职博士的身份。 这个处罚很重,本不至于如此,其实是乔钐高自己搞砸的。假如他不去借着道歉名义威胁华真行,可能也不会同时丢掉工作与学业。 牛处长也好像是个预言家,他曾告诉华真行,假如走组织程序正式处理乔钐高,会牵连到不少其他人,处罚越严重麻烦就越多,事实果然如此。 在院系的内部会议上做检讨、写总结表示要改正工作态度、汲取经验教训的领导及教职员工,加起来超过了两位数。 就连华真行所在级队的导员,与此事本无关系,也不得不写了一份情况说明材料,并来看望与慰问华真行。 乔钐高的威胁只是吓唬人而已,真正跟着一起吃挂捞的当然知道是怎回事,没人会怪到华真行都上,要怨也只能去怨乔钐高。 但这事也不能说对华真行没有影响,学校有一个内部通告,很多老师都听说了建筑学院有个几里国来的华族裔留学生,脾气很刚、很不好惹。 牛处长事后又找过一次华真行,向他传达了学校对乔钐高的处理方案,并让他在确认材料上签字。 华真行这次很主动地签了字,因为他就是投诉人,表示校方已通知了投诉处理结果。 牛处长还特意问了一句:“华真行同学,乔钐高进门后没看见你碰电脑,你是怎么把谈话过程录下来的呢?是早有准备还是碰巧了,你当时应该不知道他会来吧?” 华真行笑道:“这不是凑巧。您第一次找我之后,我就知道他会来,那天听见敲门声,我就把电脑准备好了……这是丁老师教我的。” 牛处长:“哪位丁老师啊,你们系的吗?” 华真行:“不是我们学校的,是我几年前认识的一位老师。” 这是真话,华真行来到东国后,就想找机会去拜访丁奇,前两天刚和丁老师联系过。他们在电话里聊了半天,不仅谈到了春容丹中心与方外联盟的合作,还提到了最近的事情。 华真行这样一个学生,刚来学校就捅出了这样的事情,难免给人留下不好管理的印象,但是华真行的自我管理还是很严格的。 他真正得罪的不是老师,而是同学,且几乎是满层宿舍楼的同学。 春华大学留学生宿舍有单人间和双人间两种,单人间住宿费每天八十,双人间住宿费每天四十,华真行申请的是双人间。 他倒不是为了省钱,而是为了体验校园集体生活,这是他的人生中从未有过的、也是羡慕多年的经历。 假如有可能的话,他更想住那种八人间的本科生宿舍呢,可惜留学生无法申请。 华真行对“集体宿舍”并不陌生,他见过东国援建工人的宿舍,与之相比,春华的留学生公寓条件真是太优越了。 就算是双人间,床上用品以及日常设施都是学校准备好的,有保洁员定期打扫卫生,每周都会有人更换并清洗床单、被套,宿舍里还可以免费登录无线网络。 每间宿舍都有空凋和单独的卫生间,每层楼都有洗衣房。 春华大学引进国际经验,留学生公寓是男女混住的,这当然不是指同一间公寓里会安排一个女生和一个男生,而是同一栋公寓楼里既有男生宿舍也有女生宿舍,通常在不同的楼层。 绝大部分罗米留学生申请的都是单人宿舍,他们比较在乎私人空间;几乎所有的华族裔留学生也都申请的是单间宿舍,他们的父母都希望孩子的学习和生活条件能好一些。 经济上华真行是毫无压力的,且不说他是几里国最大的富豪、货真价值的亿万富翁,留学也根本不用自己花钱。 他拿的是全额留学奖学金,每年的金额是东国币六万六千二百元,除了学费、住宿费补助,每月还有一笔生活费,假如省着点花还能有结余。 这笔钱是东国政府出的,华真行怎能不对这个国家充满喜爱与感激之情? 而且他也清楚,能这样留学,消耗的是几里国的国际信誉与外交资源,所以一定要珍惜机会、注意行止,不能做出任何有损形象、伤害两国关系的行为。 在这种情况下,他还要申请双人间,当然就显得很节俭了,看上去甚至还有点小家子气。华真行是为了体验不一样的人生,他以前从未上过学,也从未有过室友。 华真行的室友来自黑荒大陆的特玛国,真是巧了。特玛国与几里国是邻国,而且恰好与华真行规划中的欢想特邦接壤,华真行也去过特玛国。 三年多之前,华真行曾护送罗医生穿过荒原,越境到达特玛国的美里机场。就在今年,他还指派董律师买下了特玛国境内约两万平方公里的土地。 这位室友比华真行大四岁,今年已经二十二了,名字应该叫沙椰枣。是的,华真行一听发音,就知道按当地土语是沙椰枣的意思。 沙椰枣护照上名字,写的是当地土语的兰西语谐音,然后再音译成东国语,便成了“基立昂”,这三个东国字算是音译之后的再音译。 基立昂第一天见面做自我介绍的时候,便向华真行吹嘘,他的父亲是特玛国的财政部长。 他还告诉华真行,基立昂这个名字,在当地土语中,是指男人的那个部位很强大的意思。在他们那里,只有最强壮的男人才有资格用这个名字。 华真行听了直想笑,据他所知,沙椰枣在当地土语还有“很甜”的意思,但绝没有基立昂说的那个意思,谁会用沙椰枣形容那玩意啊? 基立昂肯定是学了东国语之后,发现这几个东国字的谐音还有别的意思,所以才想到这么吹的,反正别人也不懂他的家乡土语。 华真行神识一扫就知道,基立昂那玩意也就是很普通的尺寸,根本不如自己。 华真行只是委婉地提醒基立昂,不要搞这样的东国语谐音,因为东国有句俗话叫“人死鸟朝天”,不吉利!可惜基立昂听不懂这种委婉的表达方式。 基立昂姓“德鲁巴”,他还吹嘘在他们国家,这是地位崇高的贵族姓氏,已有千年传承。其实华真行一听发音,就知道德鲁巴在当地土语中的意思是“沙漠中的石头”。 沙漠中怎么会有石头呢?德鲁巴是指沙漠边缘终于能看见的石头,它还有另一层含义是“艰苦的迁徙”或“逃难的希望”。 其实特玛国从未有过什么贵族时代,更别提千年传承了,在兰西国占据那片殖民地之后,某些当地人才渐渐有了姓,基本都是随意瞎起的。 如果按意译,基立昂-德鲁巴的名字应该是沙椰枣-戈壁石。 华真行研究过特玛国的资料,前不久还收到了董泽刚发来的一份报告,详细介绍了特玛国如今的政府,其财政部长根本就不姓德鲁巴。 但是华真行并没有戳穿基立昂,尽管这位室友是如此奇葩,但是这样的奇葩他在几里国已经见过太多了。这些人瞎话张嘴就来,尤其喜欢吹牛。 想当初就有不少几里人都自称是夏尔的亲戚,后来夏尔还专门发表了一篇演讲叫《我没有这种亲戚》。 不知是特意安排还是别的原因,华真行的宿舍所在的楼层,几乎住的都是黑荒大陆各国来的留学生,华真行不仅是其中唯一的几里国人,也是唯一的华族裔。 华真行很低调,更不想和人吹嘘什么,完全没那个必要,他在这里只是一个普通的留学生而已。 基立昂很搞笑,平日看着也挺逗乐的,但仅仅在入住宿舍后的第三天,两人之间就发生了冲突。 那是刚吃完晚饭后,华真行正坐在桌边打开电脑看几里国发来的简报资料,打算过一会儿就去上自习。 其实还没有正经上课呢,华真行也用不着去外面上自习,但他很喜欢大教室里和很多同学一起上自习的气氛,尤其是图书馆阅览室那种地方。 就在这时,基立昂也准备出门了,顺手就摘下了华真行挂在墙上的包。包里有东西,他将东西都倒在华真行的床上,一个金葫芦滚落地上差点砸着脚,吓了他一跳。 华真行头也不回道:“基立昂,那是我的包,你赶紧放回去。” 基立昂讪讪道:“我也有个一样的,刚才认错了。” 华真行转过身来:“我从未见过你有这样的包,我的包平常就挂在那里,里面还有我的东西,你是不可能认错的。” 基立昂嬉皮笑脸道:“嗨,兄弟,我看你这个包不错,借我用用呗。” 华真行:“不借,你把我的东西收好,放回去。” 基立昂:“干嘛那么小气?这种牌子的包我有不少,只是没带过来。” 华真行站起身来:“说了不借就不借,你不能偷我的东西。” 基立昂仿佛受到了莫大侮辱,立即变脸瞪眼道:“居然说我是小偷?你伤害了我!” 华真行也不生气,一本正经道:“不问而取,就是偷。你刚才不打招呼就拿我的东西,当然是盗窃行为。” 基立昂:“这怎么算是偷呢?我是当着的面拿的。” 华真行:“当面强夺,性质比盗窃更严重,你想抢劫吗?都是春华的学生了,我想你还不至于不明白什么是盗窃和抢劫。” 基立昂居然又笑了,脸色变得好快:“我只是想拿去用用,回头再还给你。” 华真行:“我不答应,请你放回去,把倒出来的东西也收好。” 基立昂悻悻道:“你这个人咋这么小器,还是住一起的兄弟呢!我认识的东国朋友,就没你最不好说话的。”他将倒出来的东西都收了回去,却顺手捡起那个金葫芦揣进自己兜里。 华真行语气变得严厉起来:“那个金葫芦,你也放回去!” 基立昂:“我在地上捡的,原来是你的呀?” 华真行:“当然是我的,原先就放在包里,你明明看见了。” 最终的结果,是基立昂摔门出去了,口中还用土语骂骂咧咧的。他以为华真行听不懂也听不见,其实华真行全听见了也听懂了。 华真行不是个小器人,假如换种情况,有同学需要借什么东西,他是很乐于助人的,但他确实不愿意把东西就这样借给基立昂。 他太了解这种人的习性了,从小见惯了那些能偷就偷、能抢就抢的家伙,凭本事“捡”的东西就理直气壮当成自己的,能“捡”到什么都是自己运气好。 这种人“借”东西,基本就没有归还的概念,回头你去要的时候,对方很可能会回答:“哎呀,那个包,我一不小心给弄丢了。” 这么回答已经算是要脸的了,假如你要他赔偿,对方又会说:“我现在身上没钱,不过枪放心,等明天我有钱了,送你十个!我爸爸可是财政部长,我可不像你这么小器……” 假如不了解这种人也就罢了,既然很清楚,这个包是万万不能借的。否则今天成功“借”了包,明天他就敢“借”钱,后天连华真行的宿舍床位恐怕能给借走了。 同学一场,华真行怎么看着基立昂在春华校园里不学好呢?及时制止他,就是在真心帮助他,就像华真行曾经帮助了几里国的那么多人。 有人说这种习性,是原始部族时代私人财产概念不明确的遗俗,华真行则完全不这么看。他又不是没见过还保留原始习俗的部族,比如当年的海神族。 原始的部族公有制,特征是统一的生产组织与分配方式,可不是谁想拿那什么东西就拿什么东西,更是随意将别人的东西变成自己的,那样反而是对部族制度最大的破坏。 在华真行看来,这就是正常道德秩序崩坏后的黑帮习俗,他们崇尚的可不是什么共有,而是将别人的东西当成自己的,更可怕的是,他们还没有负罪感和羞耻感。 负罪感与羞耻感,是一种文化自觉,是从文明启蒙开始,一代代人形成的文化传统反应在社会习俗中。 而他们缺乏这样的文化传统,原始的部族习俗也被野蛮掠夺的殖民时代瓦解了。 现在不少人有种“人文学科无用论”的观点,华真行对此很反感。人文的进步与发展,是建立社会秩序的基础,看看曾经的几里国的就知道了。 华真行对这个问题也很头疼,按三位老人家所教,新联盟的解决方案也只能是“教化”与“严打”并举。 更重要的另一个措施,是让人们可以自食其力,至少有做出这种选择的机会。对于一无所有的人,假如不改变他们的处境,再怎么教化与严打,也不会有预期的效果。 可是基立昂不属于这种人,能来东国留学,就已经算是特玛国的精英阶层。这种人不是不明白道理,也清楚不应该拿别人的东西,不信你拿他们的东西试试? 但是他们的习性还是受到了原生社会环境影响,只要不被发现、不被拒绝、不受惩罚,拿走别人就当成自己赚到了。 这正是令华真行感到可惜甚至愤怒的地方,好不容易来到东国学习,首先应该学的,不就是这里的社会人文吗? 假如将原先的恶劣习性带到这里,不仅是浪费了大好机会,更是破坏此地的美好! 这也正是华真行喜欢乃至羡慕东国的地方,他极力想在几里国开始建立的文化传统,在东国早已建立并传承了几千年。 东国当然也有犯罪分子了,这个世界上哪里都有坏人,这里同样有很多事物,在华真行眼中是需要改善乃至变革的。 他羡慕的是这里人文传统、社会主流价值共识、勤奋好学的民族品质。与曾经的几里国想比,这里简直就是传说中的天堂,也是现在的几里国需要仰望的。 在华真行看来,基立昂还是可以好好沟通的,虽然骂骂咧咧地走了,但毕竟能听明白他讲的话,也没有要强行拿走他的包。 基立昂应该也是明白事理的人,能分清对错,好歹是春华的学生嘛,至少他清楚这里是什么地方,知道那些事情是不能做的。 这就好办了,华真行打算再找机会与他好好聊聊,毕竟室友一场。就华真行的阅历,基立昂这种人并不难相处,他还是有正常思考能力的。 真正可怕是那种毫无是非观念也没有思考能力的人,做事不计后果、肆无忌惮,有时候为了抢一双鞋就能要人的命,甚至不打招呼就开枪。 华真行在特玛国的美里机场就是遇到过那种人,是一个年纪和他差不多大的家伙。(详见第二十三章。) 华真行对那种人非常同情,但也毫不手软,记得当时一脚就将那家伙踹飞了。那人砸破玻璃幕墙飞进候机大厅,眼见是活不成了…… 基立昂并不清楚,华真行的内心竟如此丰富,他还有一句无意间吹逼的话引,起了华真行的注意。就是那句“这种牌子的包我有不少”。 华真行并不知道自己这个包是什么牌子的,这是来东国之前杨老头给他的,包括皮鞋、腰带、钱包、背包四件套,其标志似是东国语中工人的“工”字。 说是背包也不准确,它就是一个很简单黑色牛皮兜子,配有可以调节长短的背带。 平时可以单肩斜跨,假如将带子放到最长,其中间设计了一个扣,可以扣在包侧的底部位置,还可以双肩背或者单手拎着。 杨老头给的东西当然不会简单,皮鞋、腰带、钱包都经过了法力祭炼,唯独这个包没有任何处理。在华真行看来,这就是杨老头给他的一个小考验。 华真行早已精通神识粹物之法,后来更是掌握了炼器,但是想像杨老头那样祭炼日常物品却很难,因为普通的牛皮可不是什么天材地宝。 华真行当年能用神识粹物之功将矿金提炼成纯金,可是同样的手段却无法用在皮包上,他难道还能将牛皮包祭炼成牛皮精吗? 想凝练普通物品的物性,就得采炼天地间的物性精华赋予,能化腐朽为神奇,甚至不必刻意去寻找天材地宝。其实杨老头并没有告诉他,这就是上古大器诀。 但是这种事并没有难住华真行,因为墨大爷早就教过他,怎么用普通的竹木制造法器竹鹊与木鹊。 华真行在入境隔离期间,很小心地尝试祭炼此包,虽然其外观和表面的手感质地并无变化,但这个背包也算是寻常刀枪不入、等闲水火难侵了。 华真行当时还来了兴致,将自己随身带来的两条黄军裤也做了同样的处理。 今天听了基立昂说的话,华真行便意识到这个包可能会很贵。他不认识这个牌子,但可以去问石双成啊,结果却吃了一惊。 石双成在网上查了,杨老头给他的这皮具四件套,是国际顶奢品牌,售价加起来合东国币十几万呢!仅仅是这个包,就要一万米金。 华真行吃惊,并不因为杨老头有多么大方,而是基立昂的经历有多么危险!华真行本以为只是让室友避免了受治安处罚,殊不知是让基立昂躲过了刑事责任。 根据东国刑法,盗窃数额在三万元以上三十万元以下的,属于“数额巨大”,将被处以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并处罚金。 且不论华真行的“加工”价值,仅仅算这个包的售价,一万米金就相当于六万多东国币了。 假如不是华真行及时制止,它真让基立昂给偷去了,便够得上盗窃数额巨大的标准,从轻也得判三年啊,看来基立昂真得好好感谢他! 420、牛处长 华真行怎么想,基立昂未必认可。此事之后,基立昂后就有了一句口头禅:“华,你不尊重我!” 华真行听了直想笑,这句话太耳熟了,小时候家门口的混混也喜欢这么对他说,大多是瞅杨老头不在,趁机跑进杂货铺要求赊账的时候。 后来嘛……就没人敢说了,再后来嘛……也就没人会说了。 现在每次基立昂这么说的时候,华真行都会回一句:“基,我挽救了你!” 在几里国那种地方待得久了,就越发感觉东国文化中的含蓄内敛与宽怀包容,是一种多么美好的品质,可惜很多人没有意识到。 这种品质代表了一种思考能力,能够反省与克制不应该或没必要的恶意,并体现在言行中。 有人可能认为“直爽”是一种美德,这多少是将表面上的“直爽”与内在“真诚”和“刚强”搞混了,而真诚和刚强才是美德。 比如碰着乞讨的,你身上没零钱说一句抱歉,对方却直接骂你是个吝啬的穷鬼,你是什么感觉?再比如有人看上你就要求跟你上床,不要答应就说你不尊重他,你又是什么感觉? 还有种情况又是另一种极端,只要虚伪的赞美和尊重就行了,甚至夸张的词汇都不够用了,需要再创造更夸张的词汇,而不论自己赞美与尊重的是什么东西。 比如哪怕是个弱智,也得夸他聪明,聪明得太有特点了。哪怕算出二加二等于二十二,也不能说他错了,得说他有创造力与想象力,考试交白卷最低也必须得给九十五分。 再比如哪怕是个歪瓜裂枣,也要夸她是个美丽无比的仙女!而真正的礼貌与修养,不是在这种人面前不要谈论这种问题吗? 这一则套在罗米流行,也是高层精英们要向社会底层输出的价值观。但这不是美德,培养的是虚伪和脆弱,而不是人们所需要的真诚与刚强。 所以华真行才会感觉,含蓄内敛与宽怀包容是多么美好的品质。但是柯夫子也曾告诉他,这是建立在文化认同的基础上。 彼此宽怀包容,那是以德报德。假如遇到破坏这种文化认同的家伙,就只能以直报怨了,这也是善意——真正应有的善意。 柯夫子他老人家的修养自然是极高的,但某些时候对某些人也很不客气。华真行对基立昂的不客气,就是和柯夫子学的,他是真诚地在挽救对方。 他拿出了东国的《刑法》让吉立昂看,解释自己为什么是挽救了他。不仅如此,他还给基立昂分析,为什么盗窃是一种违法行为,在历史上是怎么形成的社会共识? 华真行倒是足够真诚了,可是基立昂却受不了,他认为华真行这个人不仅吝啬小器,而且屁话还特别多。 不想借东西就算了呗,他又不是非借不可,可是华真行还没完没了,非得找一堆借口。基立昂这些话可不是在心里嘀咕的,而是当面说的,他很看不上华真行。 基立昂当面都这么说了,背地里可想而知,华真行成了一个被孤立的另类。其实华真行本来就够另类的,在这层宿舍楼里,他不仅是唯一的几里国人,也是惟一的华族裔。 华真行当然知道这些,感觉是既好气又好笑,心中暗道假如在几里国,真应该把基立昂送到新联盟学习班里好好上上课。 华真行被孤立,当然不仅是因为基立昂说他的坏话,这家伙又不是意见领袖,主要还是他自己的原因,就算不在宿舍楼里,而是在自己的班级中,他表现得或许也过于另类了。 华真行后来才知道杨老头给他的皮具四件套有多贵,刚开始是不清楚的。就算他清楚,估计也不会有太多感觉,再贵能贵得过法宝与神器吗? 四件套中有一双皮鞋,但是华真行刚来平京时天气还比较热。在春华校园里,华真行很注重自己的形象整洁,他穿的是草鞋。 华真行这次带来了两双草鞋,分别是曼曼还有他自己编的。他和曼曼打草鞋的手艺都是跟墨大爷学的,然后又加了自己的创意,结合了炼器手法。 华真行打草鞋用的是象牙色的软草筋,来自几里国荒原上的特产,纤维质地轻柔细腻,还经过了法力的鞣制,编制的手法也非常致密精湛。 假如仔细看其纹理,他是将软草筋编成了九条龙,再攒成了鞋的形状,还加了一层特制的底。这不仅是草鞋也是修士所穿的云履,号称九龙云履。 九龙云履的结法,可不是墨大爷教的,而是杨老头指点的。 杨特红嫌墨尚同打的草鞋样式太普通了,他老人家告诉华真行,丹法与器法的修炼,都要求极为细致精湛,那么平时做事也要如此,包括给自己打草鞋。 按杨特红的说法,这并非奢习,而是惜物。因为他打的不是普通的草鞋,而是修士云履,不是那种一次性消耗品,哪怕穿几百年都行。 曼曼送华真行的那双草鞋又是另一种传统的云履样式,将软草筋编成了一片片云朵的图案。 可是这两双云履,看上去也还是草鞋,很有设计感、编制得很细致的草鞋。就算是九龙云履,只有脱下来凑到眼前仔细观察,才能分辨出九龙攒汇的结构。 除了杨老头给的皮具四件套,华真行的行李都是自己置办的,东西并不多,全部加起来也只装了一个普通的随身旅行箱。 这和曼曼不一样,杨老头只送给曼曼一个与华真行同款背包,剩下的东西都是连娜和崔婉赫等人帮着她一起置办的,塞满了两个最大号的航空托运旅行箱。 华真行带的东西虽然不多,但是想得挺周到,上课总不能穿大裤衩吧?他还随身带了两条长裤,是那种黄绿色的直筒军裤。 华真行见东国的援建工人们经常穿这种裤子,他还以为在东国很流行呢,所以也想入乡随俗,至于皮带就用杨老头给的那条。 第一天在阶梯教室上大课的时候,华真行还特意穿了自己最喜欢的那件纪念衫。这种纪念衫在非索港农垦区很常见,是欢想实业特地从万里之外的东国定制的。 白色短袖无领,七成绵三成化纤面料,胸前背后都有图案。胸前画的字有两行,分别是“洛福根水电站大坝”与“封顶纪念”,背后则错落画了四个字“农垦精神”。 为什么说是画的而不是写的呢?因为这两幅字同时也是两幅山水画,通过字体与笔画的变形、用墨的浓淡与粗细形成的构图。 其图案虽一眼看上去就是两幅东国山水画,但只要是认识东国字的,都立刻能把其原文读出来。其字体的变形并不夸张,很容易辨认。 这件纪念衫的设计,与华真行读的专业有关。春华大学的城乡规划专业,隶属于建筑学院。 建筑学院的学生,通常都要求有一定的美术功底。这与艺术类专业的要求还不太一样,主要侧重于临摹、写实、绘图,力求结构与特征表达准确。 至于机械、水利等很多工科类专业也要上制图课,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虽然也涉及审美修养,但与美术水平的关系不大。 既然选了春华建筑学院的专业,华真行来之前也做了准备,提前学了美术。主要是多才多艺的杨老头和柯夫子在指点,以他的修为打底,练习基本功很容易。 后来杨老头又说了,东国的代表艺术,自古书画同流,一下子就把境界的要求给拔上去了。可是华真行也够不着他老人家的高度啊,只能听言附会,先简单设计了这样一件文化衫。 这样的书画,看似极其写意与抽象,但是华真行在水电站附件拍了两张照片,在电脑上用滤镜一处理,与他的构图几乎完全一致。 这种纪念衫,欢想实业从东国订购了二十万件,不仅是水电站建设者,其他项目的援建工人包括欢想实业的全体员工,都人手一件。 华真行第一天上大课,就是这样的形象:脚穿一双草鞋,下身是一条黄军裤,上身是那件纪念衫,背着杨老头给他的包,扎着同件套的皮带,头发有点长了,还在脑后扎了个小辫。 假如在一家普通技校,可能还有人感觉他挺潮,但春华校园里可不待见这种行为艺术,简直点有辣眼睛! 他的黄军裤和广告衫,在东国都是十几块一件的地摊价,如此也就罢了,简朴而已,可那双草鞋是什么鬼,困难成这样了吗? 再仔细一看,他背的包、扎的皮带居然还是国际顶奢品牌! 看裤子和上衣,他这包和皮带就应该不是正品。可是用什么高仿不好,偏偏用这种品牌的高仿,未免虚伪得太高调了吧? 这不是什么正经人啊,至少在广大东国同学眼中,华真行绝对是个另类。 几天后大家混得有点熟了,同学们又打听到这家伙是拿了几里国的国籍,曲线上的春华,还有全额留学生奖学金呢。 好在同学们都是有涵养的,华真行虽有些特立独行,但至少没有妨碍到别人,也就没人当面嘲笑他什么,都保持了起码的尊重,甚至还有人夸了几句草鞋很酷。 后来还是辅导员实在看不过眼,私下找到华真行说,简朴是好习惯,但是穿草鞋也太过了,他可以送华真行几双正常的新鞋。 华真行哪能让导员送鞋,他自己又不是没钱,来之前只是没经验,现在也意识到在这里穿草鞋不合适,所以平日就将那两双云履都收了起来,以免惊世骇俗,又买了双皮凉鞋。 但是他收起来的只有草鞋,至于黄军裤,那就是普通人穿的正常衣服,导员都说了朴素是好习惯嘛,至于纪念衫就更不用说了。 那时华真行还不知道他的包和皮带原版价有多贵,后来知道了还是每天正常用,这与黄军裤是一个道理,既然好用就物尽其用,至于贵贱本无所谓。 虽然的春华大学的海外留学生很多,但在城乡规划专业一年级,却只有华真行这么一名留学生。这本身就显得很另类了,虽然不再穿草鞋,他仍是一道独特的风景。 在本专业班级、年级中,华真行倒没和同学发生什么冲突,顶多是大家没把他当同类,但相处得还是很融洽,华真行很喜欢这里的人和这里的气氛。 日常冲突主要还是发生在宿舍里,与其他不同年级、不同院系的留学生之间。 在“偷包事件”中,基立昂虽然认为华真行不尊重他,但也也没有别的举动,大概是当时初到东国还不熟悉状况,也不敢轻易动手,毕竟这里不是特玛国。 可是一个月之后,基立昂就和周围的人混熟了,或者自以为混熟了,他的性格就带着一种没皮没脸自来熟的特质。 见整层楼的同伙都没把华真行当成自己人,基立昂也渐渐不再忌惮什么,更激烈的冲突终于发生了。 那天晚上十点多钟,华真行结束自习回到宿舍,还没进门就发现基立昂已经回来了,正在宿舍里与一名女子做着激烈运动,更可气的是,两人是在华真行的床上做运动。 都用不着以神识查探,两人的动静在走廊上都能听得见,过往的其他人都露出会心的神秘笑容,也没人管闲事。但华真行不得不管啊,那也是他的宿舍。 出于礼貌,华真行并没有直接用钥匙开门,而是用一种特别的节奏地敲门。门板发出声音很有穿透性,就像在基立昂的耳边敲击。 基立昂正在兴头上呢,本不欲理会,可以华真行敲击声总是与他的动作节奏是错开的,怎么听怎么不得劲,没几下就被敲软了。 宿舍门终于打开了,基立昂居然连衣服都没穿,光着身子怒气冲冲一指斜对面道:“今晚我有事,和213的大杈子说过了,小溜子今晚不回来,你去那边睡吧!” 匆匆说完后,他就砰的一声又把门给关上了。 大杈子和小溜子都来自尼朗国,名字分别念折高斯和雷温特,按当地土语,其实就是大树杈和小河沟的意思。这种名字在当地很常见,几里国都有不少。 他们学了东国语之后,彼此之间又起了这样的东国语绰号。大杈子和小溜子住在斜对门,今晚小溜子应该不在,基立昂带了个姑娘回来,自作主张将华真行安排到那边睡了。 见门又关上了,华真行是哭笑不得。基立昂这是多大脸啊,占了宿舍,指了张床就让华真行过去睡,也不问他同不同意? 华真行倒没发火,只是一瞬间有些恍惚,感觉自己好像穿越了。土生土长的东国人可能不理解基立昂的脑回路,再怎么过分也不能这么干啊! 可是华真行却很熟,这就是一种街区黑帮文化现象。 所谓街区黑帮文化,到不一定是指这些人都是黑帮分子,而是受街区黑帮环境的影响,久而久之形成的行为习惯与社会风俗。 男女乱搞就不用说了,往往睡觉也是临时找个地方,有张床就行了。黑帮文化的一个重要特征就是讲等级地位,有点像动物群落中成员的地位划分,贯穿到整个街区成员中。 基立昂的行为代表了一种宣示,默认他在本“街区”的地位比华真行更高,因此可以对华真行发号施令,他占了房间办事,就可以指派华真行华到别的地方睡。 也幸亏华真行了解这种习性,否则脑袋还真转不过这种弯。假如基立昂搞错了对象,比如擅自占了老大的床办事,他的下场可能会很惨。 老大会直接踹门进去,把他从床上揪下来,踹到在地再跺上几脚,让他灰溜溜地滚。可是华真行没打算这么干,他收拾过黑帮老大,目的可从不是为了自己当老大。 华真行之所以会恍惚,是因为这才多长时间啊,基立昂就把街区黑帮文化习惯带到东国大学的宿舍里来了?他是来学习的,可是他学到了什么,学校又教了他什么? 华真行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给宿管办公室打了个电话,没人接,然后又给保卫处打了个电话:“你好,我叫华真行,是建筑学院2310班的学生,住在玫瑰花留学生公寓208。 我的室友基立昂正在招j,对,就是招j,把人带到宿舍来了,正在里面办事,我站在走廊上呢。为什么给你们打电话?我进不去啊!他不开门,让我找别的地方睡。 什么,要我找宿管办处理?我打了电话,没人接。要么你们派人来处理,要么你们联系宿管办处理,我在这里等着。什么,让我自己先交涉试试……” 挂断电话之后,华真行又拨通了校长办公室副主任牛以平的手机。牛处长曾告诉华真行,假如有什么事可以随时找他,华真行就当真了。 牛处长还没睡,看见华真行的号码就吓了一跳,赶紧接通就听那边说道:“牛处长吗?实在不好意思,大晚上还打扰您。有件很丢人的事,不过不是我丢人…… 宿管办的电话没人接,保卫处的电话我打了,他们建议我自己先交涉,假如劝阻不成再找他们。我怕把门踹坏了损毁公共财物,也怕一不小心把人给弄死了。” 牛处长赶紧道:“小华,你千万别着急,也别冲动!稍等一会儿,我马上处理。” 华真行知道牛处长就住在校园里,他来得还真快,不仅宿管办的人找到了,保卫处的人也来了。不用踹门,华真行有钥匙,帮他们打开了门,将床上两条人吓了一跳。 基立昂用茵语大喊道:“什么人?滚出去!” 牛处长也是见过世面的,一点都不怯场,嗓门比他还大,怒吼道:“这里是宿舍,已经过了十一点了,你们在干什么?穿好衣服,去保卫处一趟!”说着话把脸扭了过去。 那两人还没穿衣服呢,女子先没用被子挡住自己,却尖叫道:“耍流……”她只叫出来半声,突然就开始全身哆嗦说不出话了。 原来是牛处长拔出身边人腰上别的电警棍,打开开关就给了她一下。基立昂跳下床伸手欲撕扯,紧接着也哆嗦着软倒,因为牛处长同样给了他一记。 保卫处的人当然没有带枪,有人腰间却别着夜间巡逻用的电警棍,刚才没有拿出来,却被牛处长抢先拔走了。 这人也被吓了一跳,不是因为电警棍被拿走,而是这种事怎么能让领导动手呢?反应慢了啊!谁也没想到牛处长会这么干脆、这么猛。 这下动静可就闹大了,最终基立昂和那女子都穿上衣服被带走了,姑娘还是被架出去的。整层楼的宿舍门都被打开了,不少人跑出来看热闹。 牛处长在走廊上大声喝道:“基立昂违反规定,在宿舍里招j,被保卫处带走处理了,希望大家引以为戒!现在已经过十一点了,没什么好看的,都回去休息!” 华真行也有点发愣,牛处长又转过身来点了根烟,还给他递了一支。华真行并没有抽烟的习惯,但还是点了一支,笑道:“牛老师,今天晚上的你,真是让人刮目相看啊!” 这是实话,华真行很意外,没想到牛处长这么果断地亲自动手,看样子此前对这位领导的了解还不够啊。牛处长瞟了华真行一眼,一指宿舍道:“进去吧,我们聊聊。” 421、秘籍 在宿舍中坐下,华真行将基立昂的烟灰缸放到牛处长面前:“不好意思,他们给您添麻烦了!” 他们?牛处长微微一怔,随即反应过来道:“该是我说抱歉才是,学校本该给这样的学生,提供更好的学习和生活环境。” 华真行:“环境已经很不错了,真的很不错,在我们几里国简直不敢想象!今晚这种事,不是牛老师个人的责任,甚至不该由您来管。” 牛处长:“你找我也不算找错人,在校长办,我就是对口学生管理工作的。” 华真行:“这中间还隔着好几层呢,无论怎么说,都不应该由您亲自到宿舍用电棍捅人,可是我只认识您这么一位校领导,也只能打电话给您试试了。” 牛处长摆手道:“算不上校领导,我还差着好几级呢!不说这些了,今晚是怎么回事?” 华真行:“您不是亲眼看见了吗?” 牛处长:“你怎么知道室友招j,假如人家就是谈恋爱呢?” 华真行:“我就是这么判断的,只是说出了我的判断。至于他是不是招j,能不能被抓到证据,那是保卫处或者派出所的事。 但是他确实违反了学校的管理规定,不仅是影响了我个人的利益,而且是侵犯了不特定的、所有学生的正常利益。所以学校才会有这种规定,也应该管这种事,对吗?” 真人不妄语,并不代表大成真人不会犯错误,华真行就是这么认为,也是这么说的。假如基立昂没有招j,那就是他搞错了,假如基立昂真的招妓却没手处罚,那就是另外的原因。 但是无论如何,基立昂违反宿舍管理规定、侵犯同学权益这件事,已经是板上钉钉。 牛处长苦笑道:“你说话很严谨,但是保卫处不一定能抓到证据。假如是那样,对他也只能批评教育,就算事后给处罚,今天也只能把他放回来。” 华真行:“那就放回来呗,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只要不是没人处理就好。” 牛处长看了看周围:“你的东西并不多,收拾收拾吧,我先安排你在学校招待所住一晚。明天再给你换一栋宿舍楼、安排间新宿舍,单人间,至于住宿费也不用操心……” 华真行打断他道:“多谢牛老师,但是用不着,我觉得这里就挺好。” 牛处长吸了吸鼻子道:“好什么好,你没闻见这味儿吗?太熏人了!” 基立昂的体味确实有点重,刚才还在宿舍里做了激烈的运动,所以宿舍里的气味并不好闻,乍一进来真得适应适应。 华真行起身打开窗户道:“先通通风吧,回头我再清理一下,以后也会督促室友早晚勤洗澡的,反正宿舍也是带卫生间的,可以淋浴。” 牛处长:“小华,你没明白我的意思,他还会再回来,你们之间已经有了冲突,恐怕还会有冲突。 其实我也可以打招呼,把那个基立昂调到别的宿舍去,并且不再调其他学生进来,这间双人宿舍就留给你一个人住。 但是那样的话,你还会住在这栋宿舍的这层楼里,出了今晚这样的事,弄不好会被其他人排斥,这又何必呢?不妨图个清静,你是来学习的,不是来和人干仗的!” 华真行摇头道:“假如是另一名学生,有我这样的遭遇,我很赞赏牛老师有这样的安排。但我本人就不必了,假如连这种状况都搞不定,我就不会来这里,也不该来这里。 我申请的就是双人间宿舍,学校安排了双人间宿舍,这很合理。假如基立昂再次违反学校规定,该怎么处罚就怎么处罚,这还是学校的事。 剩下的,我自己能搞定,不能什么事都麻烦牛老师您。” 牛处长仍然摇头道:“还是换间宿舍吧,宁得罪君子,勿招惹小人。” 华真行:“您这逻辑就不对了,凭什么要得罪君子?该尊敬的人就去尊敬,该惩治的人就去惩治,这样才能有个好世道。 就算牛处长要强行利用职权给我换间宿舍,今晚也是来不及的。” 牛处长:“你已经打定主意,今晚也不出去住?” 华真行:“牛老师不用特意安排了,我心理有数。” 牛处长:“你就算能搞定他一个,难道还能搞定这整层楼吗?” 华真行居然笑了:“别说这一层楼,哪怕把这一栋楼都算上,总共才几个人啊?” 牛处长无奈道:“假如真有事,就赶紧给我打电话,不要怕时间有多晚。” 华真行:“谢谢牛老师,真的非常感谢!其实我只想问一件事,假如我不认识您,今天又该怎么办?” 牛处长叹了口气:“给我打电话之前,你有没有想过打不通或者我也不能帮你处理,你打算怎么办?” 华真行:“我给您打电话,其实是为了学校考虑。” 牛处长走后,华真行将床单收了起来,再挥手施法将些许难闻的气味都给驱散。他知道牛处长的好意,但是没必要接受,给对方打那个电话真不是为自己。 他完全有本事把基立昂收拾一顿,但那不是解决问题的正道,该是学校管的就由学校管。 如果他是一个普通的学生,刚才就会接受牛处长的建议,今晚就搬出去。可是他并不普通啊,接受那样的建议,未免太虚伪了! 华真行对牛处长的印象,相比第一次打交道的时候,已经大为改观,他其实是个很不错的人。 这位牛处长,当初第一次打交道的时候,显然是在完成领导交代、履行自身职责、安抚学生情绪这三者之间找平衡,他本人是没有权限直接决策的。 可是今天晚上,牛处长真的很有担当啊,他原本不必亲自来的,更不必亲自动手的,也不必亲自留下来善后,为华真行考虑了那么多。 华真行还在牛处长身上找到了一种熟悉的感觉,他察觉此人居然也是一名修士,昆仑修士!但是他并没有点破。 牛处长拔电棍时用了御物手法,捅电棒的动作也是又快又准、恰到好处,看来这位领导也很生气,而且不仅是对基立昂不满。 晚上一点多钟时,基立昂果然被放回来了。华真行的判断错了,这小子并没有招j,或者说保卫处并没有抓到他招j的证据。 那姑娘是基立昂在校外酒吧里认识的,她平时倒也收费,但是今天却没有收基立昂的钱,还自掏腰包请基立昂喝了杯酒。 基立昂很得意,认为这证明了自己的魅力。反正按照那姑娘的说法,她还没有跟春华的留学生在春华的宿舍里搞过,想想就感觉很刺激…… 所以基立昂不算招j,顶多就是个白嫖。那还能怎么办,只有批评教育了,就算要给纪律处分,也得先让人回宿舍睡觉啊。 基立昂进来的时候,华真行正盘腿坐在床上看资料,连头都没抬。基立昂顺手就把门给锁上了,怒气冲冲直奔华真行而来,伸手道:“你……” 看他这个动作是锁喉啊,华真行抬起头轻轻喝出一个字:“定!”基立昂就被定住了,保持着伸手向前的姿势,想动都动不了,身体也不再受意识的控制。 像这种情况,打电话给牛处长或者报警都没用,因为下一秒对方的手就到喉咙了。无论是校领导还是警察,都不可能在此之前赶到,只能华真行自己先处理。 所谓定身法并非什么仙术,华真行至少就学过三种。 第一种是丁老师闲谈时很随意地就教了,甚至用不着什么神通法术,技术高明的催眠师都会。 那就是修改人的潜意识,让意识暂时失去对人的身体的控制,从而达到肌肉和关节僵直的效果。普通的催眠师施术速度较慢,还需要受术者的配合。 但了解其原理之后,一位大成修士直接以神念施展,对付普通人可以说是百发百中。 第二种定身法是跟约高乐学的,属于惑神术的小应用,需要用到神识法力,其原理居然和丁老师所教类似,只是要求更高、起效更快更精准。 华真行所对基立昂所施展定身法,就是上述两种手段的结合,在他突破大成修为之后,已能融会贯通,很有个人特色了。 至于第三种定身法,华真行学得最早,是杨老头教的,与神通法力无关,很接近于武侠中描写的点穴,带有一定的即时伤害性。 其原理无非是用劲力击打某些部位,暂时麻痹特定的神经,使人的全身或者某个部位动弹不得,但是华真行对基立昂没用到这一招。 除非不得已,否则华真行并不喜欢动手打人。就连杨老头都曾告诉他,能开枪就别动手。但是此情此景,华真行总不至于一枪崩了基立昂吧? 定住基立昂之后,华真行向后一仰,让开将将要掐住脖子的手,施施然从床上下来,将基立昂拎到了门口,让他保持这个姿势面朝门站着。 “这份《春华大学国际学生住宿管理办法》,你好好看着,用一夜时间把它背下来。” 华真行只说了这么一句话,然后将一个手机倒扣过来挂在基立昂的胸口,打开了手机上带的小手电,恰好照亮了门后贴的东西,顺手关上了宿舍的灯。 宿舍门后贴了两张东西,上方是消防逃生指南,下方就是《春华大学国际学生住宿管理办法》。基立昂的姿势原本是低下头去抓华真行的脖子,此刻视线正好对着这份规定。 全身都动不了是什么感觉?他还可以呼吸,非自主式的呼吸,嘴却合不上,时间长了就有口水流出来。这个低头张嘴的姿势,倒也不担心他把自己给呛死。 基立昂也还能眨眼,那种无意识的神经性眨眼,避免角膜太干燥,但他却没有办法主动把眼睛闭上……把他放在门前,华真行就上床休息了。 说是休息,其实华真内是在床上定坐,差不多凌晨一点半入坐,到了早上六点半就起身了,假如按睡眠算,时间并不长。 主要是因为基立昂已经被定住很久了,假如时间再长的话,就算华真行解除术法,他也可能会受伤的,而此刻刚刚好。 华真行终于又喊了一声:“解!”只见基立昂立刻软倒在地,他不仅留了一地的口水,连裤子都尿湿了,也不知是吓得还是憋得。 基立昂刚挣扎着想说什么,只听华真行的声音就似在脑海中响起:“你现在别乱动,恢复血脉畅通差不多需要半个小时。我去吃个早饭,半个小时之后回来。 在我回来之前,你最好把宿舍收拾干净,也换身衣服好好洗个澡。我不喜欢这里的味儿太大,你明白了吧?”他说的居然是特玛国土语。 说完话华真行也没管基立昂明不明白,就出门离开了宿舍。等他回来的时候,宿舍已经收拾干净了,至少门口的地擦得挺干净,听声音基立昂正在卫生间里洗澡呢。 等基立昂洗完澡出来,还没来得及穿衣服呢,抬头就看见华真行坐在桌旁,他过去噗通一声就跪了:“华师父,这是东国功夫吗?” 华真行:“衣服穿好了再跪!”他说的仍然是特玛国当地的土语。 基立昂这才意识到自己还光着呢,赶紧穿好衣服,重新跪了个端正的姿势:“华师父,请原谅我的冒犯,请问您……昨天晚上施展的是什么功夫?” 华真行转过身来:“你也知道功夫?” 基立昂连连点头道:“知道的,知道的,电影上看的。” 华真行:“想学吗,我可以教你。” 基立昂学着在电影上看到的样子,给华真行磕了好几个头:“我想学,你就是我师父了,请师父教我!” 华真行:“你并不了解师父真正的含义,也没资格叫我师父。我可以教你,但是得有条件。” 基立昂:“师父说要我做什么?” 华真行:“第一件事,就是不许喊我师父。” 基立昂:“华先生,还有呢?” 华真行:“我要考察你的言行,你符合每一步的要求之后,才能教你下一步功夫。我教的功夫,必须从基本功练起,最重要的是做人的基本功。” 基立昂:“您有什么要求?” 华真行换成了东国语:“别跪着了,起来说话吧。” 基立昂爬了起来,感觉还有些全身酸软,在自己的床铺上端正坐好,华真行给了他一本装订册和一部《新华字典》。 “你首先要学习的东西,都写这本教材里,假如有看不懂的字,可以查字典。你不仅要学,还要照上面教的真心的去做。什么时候我认为你合格了,再教下一步的基本功。” 华真行给基立昂的装订册,就是新联盟学习班所使用的基础教材,不是让学生自学的,而是老师讲课用的,很多时候还要用当地土语讲授。 其主要内容就是新社会的行为规范,以及为什么需要有这些行为规范。教材由柯夫子口述并最终审定,由沈四书记录并负责编写。 鉴于基立昂本人已经是一名春华留学生,具有一定的东国语水平,就不需要华真行拿着教材对他慢慢讲了,就给他自己拿去好好学,华真行还很贴心地给了本字典。 基立昂如获至宝,以为拿到了功夫秘籍。而华真行告诉他,这其实就是秘籍,且是秘籍开篇的那一部分,只有达到了要求才能学习后面的内容。 牛处长大概也没想到,华真行只说了一个字,便收服了基立昂。从这天开始,基立昂就成了华真行的小弟,而且是那种死心踏地的小弟。 华真行的目的可不是让基立昂做自己的小弟,更不需要任何人这样做,他又不是什么黑老大,但是对这种人,也只能慢慢来了。 422、春华学习小组 收拾基立昂只是一件小事,华真行之所以打那几个电话最后还找到了牛处长,真的是为学校着想,他当然希望自己所在的学校有非常好的管理。 想当初的非索港假如秩序景然,华真行也许还会成为养元术的开创者与春容丹的研制者,但绝不会发神经搞什么新联盟,贝克莱总统更不会成为文史馆的见习馆员。 身为非索港的一员,华真行认为有自己的责任做些什么,身为春华大学的一员,他当然也认为自己有责任。 基立昂犯的事,这栋宿舍楼里的其他人也会犯,虽不常见但也不少见,主要都是男生,他们带回姑娘可不仅仅是酒吧里认识的,可谓五花八门。 当然了,偶尔也会有女生违反这种规定。 华真行住的这栋宿舍楼还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玫瑰花公寓。按照《春华大学国际学生住宿管理办法》,早上八点至晚上十一点是可以接待访客的时间,外来访客必须登记。 假如晚上十一点之后访客还不走,便是违规滞留,违规滞留超过一个小时,便是违规留宿……具体是什么意思,懂的人都懂。 《春华大学国际学生住宿管理办法》里并没有不准在宿舍里招妓的规定,并不是说这种行为是被允许的,而是根本用不着做出规定。 否则还有人会问一句,为啥不规定禁止在宿舍里偷窃、抢劫、杀人呢? 单人间宿舍可能发生违规留宿的情况比较多,这条规定主要是针对他们的。而华真行所在的这栋宿舍楼是双人间宿舍,照说这种情况应该比较少。 假如宿舍中有一人外出晚上不回来,另一个人悄摸将“朋友”带进来了,没有登记夜里也没有离去,只要关上门别搞太大的动静,基本也没人理会。 但凡事总有例外,比如基立昂,他不仅搞出那么大动静,居然还让华真行另找地方去睡,这就太过分了。有感于此,华真行便开始管起了闲事。 杨老头的脾气,是从来不爱管闲事的,华真行怎么会有这毛病呢?原因有多方面,其一,华真行不仅仅是杨特红的学生,也是墨尚同和柯孟朝的学生。 其二,华真行也不认为这是闲事。他也是春华的一员嘛,有责任维护好这里的环境,包括自己宿舍小环境与学校的大环境。学 华真行这么做,也有自己的私心,人怎么可能完全无私呢,有我即有私。 与东国的教育合作是几里国的一项长期计划,甚至已上升到国策与国运的高度,能派留学生来东国学习,还拥有如此优厚的待遇,这种机会珍贵难得了。 假如这帮留学生表现得太不像话,给东国师生及民众留下不好的印象,恐怕会影响到后续的教育合作,同时也会影响到几里国的国家形象。 外面的大部分人并不会仔细分别,那些不像话的学生究竟是来自尼朗国还是来自特玛国,基本只会说他们都来自黑荒大陆,连几里国都跟着趟枪。 就算华真行将来搞了个欢想国,同样也会受到负面影响。 从此之后,再遇到这种情况,华真行就会主动干涉了。比如有天123的大杈子把小溜子赶到了别的宿舍,自己带了个姑娘回来过夜,动静很大,就被华真行把门给敲开了…… 华真行一脸严肃地告诉大杈子,时间已经过十一点了,要他遵守宿舍管理办法。大杈子非常生气,但是并没有在走廊里跟华真行动手。 走廊里有监控,而且很多人听见动静都开门出来看着呢,连值班的宿管都上楼了。 自从经历了基立昂和姑娘一起被带到保卫处的事,大家都知道华真行这个人的脾气又臭又硬,犯不着在这种情况下跟他硬怼,否则人家可以一个电话当场叫来很多人。 所以大杈子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姑娘被华真行赶走了,最后压低声音道:“你这是在找死,给我好好等着!” 当然了,华真行也不是什么闲事都管,更不是专管这种闲事。 假如有人真有什么朋友需要借宿一晚,而恰好宿舍里有空床位,只是安安静静睡觉,这种事华真行也不会理会。 被他敲开门把人赶出来的情况,基本都属于叫得太大声的,已经打扰到其他同学正常的休息。 这层楼还有很多学生喜欢听重金属音乐,非常之扰民。碰到这种情况华真行也会阻止,有时候会直接敲门要求对方把音响关掉。 按不少人的脑回路,华真行上次向“官方”的“告密”行为,导致基立昂和他的女伴都被“警察”带走了,是很令人不耻的。 接下来华真行再这么干,那是犯了众怒,至少是得罪了一小撮人。这栋楼里住了大概三百人,哪怕七成人在心底里是支持华真行的,剩下的三成也有近百号啊! 就算有两百人支持华真行,他们也不可能天天跟在华真行后面当保镖,某种意义上讲这就是沉默的大多数。 而华真行已经得罪了上百人,其实处境堪忧,而他本人偏偏还没有这种自觉,好像根本就不在乎。 华真行不仅半夜敲过男生宿舍的门,有一次也敲过女生宿舍的门。 那是某天半夜十二点左右,他和基立昂突然听见楼上的地板发出很有节奏的噪音,那是头顶上的宿舍床在响,同时也听见了人的声音。 这可不是因为华真行的修为高超、五官敏锐,就连普通人基立昂都听得很清楚。他们还是在楼下呢,楼上的动静可想而知。 然后华真行就上楼了,敲开一间女生宿舍的门,差点被门里出来的男士给揍了。 华真行不仅熟读石双成给他的《治安管理处罚条例》,还上网查过很多案例,尤其是争议案例,应对得很明智。首先千万不能让人偷换概念,硬说成是互殴。 哪怕是正当防卫,也不能跟对方打成一团,只能在对方攻击的同时予以还击,最好是一招制敌,也不能有多余的附加动作。 这些要求,对于想保护自己的无辜者来说实在太高了,华真行都担心自己做不到。不是他的修为不够,而是怕动作不够完美,仍然会被挑出毛病。 他知道对方会一拳打来,所以干脆就没招架,开门看见拳头就向侧后方闪出好几米远。那位男士一拳打空把自己给闪倒了,摔伤了膝盖和胳膊肘,最终是被抬出去的。 大半夜的,从三楼女生宿舍抬出去一位摔伤的男士,这栋楼里有多热闹可想而知,不仅值班的宿管被惊动了,宿管办和校保卫处也再一次被惊动了。 动静闹大了,那位女生仿佛就感觉,自己违规留宿男友的事情就变小了,大声控诉华真行耍流氓,无理打伤了她的男朋友,要求保卫处严肃处理华真行。 可是走廊上有监控啊,监控清晰地显示华真行只是敲门而已,根本就没进宿舍,而那名位男士是开门一拳挥空自己趴倒在地的。 假如走廊两端交叉拍摄的镜头还不够清楚,华真行还带着一名助手呢。基立昂就在不远处拍下了一段清晰的视频,可以一帧一帧地放,连声音都录下来了。 视频显示华真行根本就没碰着那个男的,对方摔倒的时候,他的距离至少有三米远,想碰瓷也不带这么碰的,所以华真行并没有被处理。 华真行并没有事先给保卫处或牛处长打电话,既然自己能处理,又何必麻烦人家呢? 华真行不想打扰别人,别人却不得不来找他了,来得不是牛处长,而是他所在级队的辅导员张锦麟老师。 张老师劝华真行注意言行。华真行则反问张老师自己哪怕做错了,并强调只要说出一件就行,那么他一定承认错误并改正。 在很多人看来,华真行是在惹是生非,但真要就事论事,张老师又没法说他不对,最后只能劝他要注意保护好自己,并与同学搞好关系。 华真行又反问,自己应该和什么样的同学搞好关系、搞好关系又应该通过什么方式? 他还告诉张老师,自己从小长大的地方,曾经遍地都是黑帮团伙,难道也要搞好关系同流合污吗?要劝说他们改过自新才对吧! 张老师听了直叹气啊,告诉他这不是一回事,都是同学,毕竟不是敌我矛盾。 华真行则说自己懂,他就是按照人民内部矛盾的方式处理的,又没像镇压黑帮那样对待犯错误的同学,只是随时提醒他们不要违犯宿舍管理规定,难道这种行为也不值得提倡吗? 聊着聊着,张老师好像被华真行绕进去了,甚至感觉学校应该给他发个锦旗或者奖状啥的,最好再开个表彰大会。 张老师告辞的时候,心里还是挺同情华真行的,原来这孩子是在那样恶劣的环境中长大的,估计也受到过不少创伤吧。 华真行如今的很多行为,应该就是创伤后应激反应导致的,俗称ptsd。 张老师是学过心理学的,对华真行抱以极大的理解与同情,而且华真行这个人在他看来也是十分可爱的,甚至很可敬,连创伤后应激反应都这么充满正义感。 张锦麟很想帮助华真行,华真行在宿舍里惹的事他早就听说了,也设法想让华真行换一间宿舍,至少调离这栋宿舍楼。 假如换一种情况,只要辅导员很上心,这事并不算太难办,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张锦麟一直没办成。 不是是上面哪位领导故意压着,很可能是特意打了招呼,就是不给华真行调换寝室。 华真行知道这位辅导员是个好人,对方也是真的关心自己。这个学校的很多老师,和乔乔钐高并非一路人,想当初张老师就愿意自掏腰包送他两双新鞋。 华真行也清楚张老师企图帮他换一间宿舍,更清楚有人这事压着不让办。特意打招呼不让华真行换宿舍的就是牛处长,那么宿管办有谁又会因为这种事去得罪校办的领导呢? 牛处长倒不是特意要为难华真行,他是个很有意思的人,既然明白华真行的意思,那就创造条件让华真行按自己的意思来吧,他也看出来华真行吃不了亏。 华真行在这栋宿舍楼里得罪了上百号人,但真正会主动找他麻烦的,甚至想动手收拾他的,其实也就十几号人。 也不知是谁在暗中组织串联,有天他们真动手了,选择的时间是晚自习之后,埋伏的地点是华真行从图书馆回公寓楼的路上。 华真行提前就知道了消息,是基立昂通风报信。其实也不必基立昂特意提醒,那帮人的这点小密谋,华真行用神识一扫就能查探清楚。 所以那天华真行回来得比较晚,特意绕远选了一条很僻静的路,两侧都是花丛隔出的绿化带,绿化带里有茂盛的乔木与各种灌木,他还特意拐进了绿化带里面。 东国警方有天眼系统,大街小巷都布满了监控,这极大的降低了治安案件的发生率、提高了破案效率。而在春华校园里,监控则更加密集了。 可是再严密的监控也有死角,总有摄像头拍不到的地方,华真行早就观察过,他特意走到了这么一个地方,那伙人也都跟了进来把他围住了。 接下来的情节就比较俗套了,华真行没有动用什么神通法力,也没有拿棍子,就凭着一身拳脚功夫,一个人围殴十三个,把他们全给打跪了。 黑暗中的树冠笼罩下,周围都是郁郁葱葱的观赏灌木围绕,华真行坐在一块石头上,面前的草地上有十三个人跪成了一个半圆,远看就像一群野猫在开会。 华真行抖出了一根烟叼上,面前的小溜子赶紧掏出打火机给他点好。打火机冒出的火苗,短暂地照亮了他那张看似人畜无害的脸,很英俊,典型的东国华族裔相貌。 没有人敢说话,华真行吐出一口烟,正想组织语言来一篇简短的演说,元神中突然响起叮的一声。 真是叮的一声,就像有谁在跟他开玩笑,半年多都没有动静的“欢想国任务系统”突然又开始作妖了,发布了一个新任务。 任务二十一:成立春华大学学习小组 任务奖励:收获美好校园 华真行差点没让“系统”给气乐了,这算是恶作剧吗,神特么收获美好校园?但任务本身倒是跟他想一块儿去了,刚才正在琢磨处理收拾这些人呢。 华真行打了个电话,把基立昂给叫来了。基立昂拎着一个很大的兜子,里面装着十三本装订好的学习材料,还有十三部《新华字典》。 基立昂根据华真行的提示,拐了半天路,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个僻静又隐蔽的地方,见到了令他并不意外同时又羡慕不已的场面。 按照华真行的交待,《新联盟学习班教材:社会行为规范篇》以及《新华字典》,他给在场的同学人手都发了一部。 华真行一指基立昂,对面前的这些人道:“刚才我说的话,你们都记好了。从今天起,你们就是同一个学习小组的成员,而基立昂就是你们的组长。 这份材料拿回去好好学习,我给你们一个月的时间,一个月后是要考核的。考核通过有奖励,假如考核不通过,哼哼……” 基立昂突然听说自己成了这些人的小组长,相当于某个团伙势力的头目,莫名就激动起来,恰在这时,脑海中叮的一声响,凭空出现了一段信息。 基立昂此刻的感受,与华真行当初差不多。华真行已有大成修为,掌握了神念心印,用此手段搞一个简单的系统给基立昂,也没太大难度。 基立昂脑海中出现的信息就相当于某种意识流,但也可以转化为文字信息,按他的理解,就是很简明的“功夫任务系统”。 任务一:组建学习小组、发放学习教材、并担任组长。 任务奖励:基础桩法,基础拳法 这一刻,基立昂被一股巨大的幸福感给淹没了,激动地全身都在发颤,一时间竟忘了说话。与当初懵懂的华真行不一样,基立昂已经断定,这个“系统”就是华真行的手段。 华真行的声音又响起道:“你们不仅要学习,还要学以致用,这是行为规范,你们要照做,并由组长负责监督……基立昂,你还愣着干什么?先带他们回去,小溜子留下!” 受宠若惊的基立昂带着惊魂不定的十二个家伙走了,华真行抬头看了看周围,下意识的展开神识寻找三位老人家的踪迹,可惜毫无发现。 这也在意料之中,就算三位老人家中的某位已经来了,以他们的修为,假如不想让华真行发现,华真行自然找不到。 事到如今,当初元神中莫名出现的系统是怎么回事,华真行已然明白了。 就连他自己都能给基立昂搞个似是而非的系统,假如愿意的话,还能扮演神秘莫测的“随身老爷爷”之类的角色。 可是三位老人家远在几里国呢,不大可能隔着这么远通过系统做手脚,给他发布什么新任务吧?应该是有人来东国了,却不知是哪一位。 小溜子还跪在前面呢,紧张地肩膀直发抖,他不明白华真行为什么偏偏把自己留下来,而周围静悄悄的已没有其他人。 小溜子突然想到,难道华真行不仅喜欢姑娘,也喜欢……小溜子下意识地夹紧了身体,有呼救的冲动但又不敢发声。 见华真行在观察周围,好像是看附近还有没有人,小溜子用颤抖的声音道:“华,华老大,你把我留下来,还有什么事? 今天是我们不对,我们刚才都已经承认错误,答应参加学习班了。这事真不是我的主意,都是大杈子撺掇的,我不想来,可是又不敢得罪大杈子。 刚才他们动手的时候,我可是躲在后面的,根本就没动手……” 华真行收回目光,看着他道:“我知道,刚才看得很清楚,所以才把你单独留下来。别害怕,我不想把你怎么样,就是想问问,哲高斯怎么自己没来? 还有一件事,不要叫我老大,我不是你们的老大,也没想当什么老大。假如你自己争气,能改过自新又有那个缘法的话,将来倒有可能叫我一声导师。” 小溜子没太听懂后面的那句话,但前面的那句话可是听清楚了,赶紧答道:“大杈子今天不舒服,下午去医院了,回来之后就在床上躺着。这事你不知道吗?” 华真行:“他舒不舒服,干嘛我要知道?” 小溜子:“就是被你的妞一脚踢在老二上了,她没跟你说吗?” 华真行:“什么我的妞?” 小溜子:“就是经常来找你的那个东国女生,不就是你的妞吗?” 华真行弹了他一记脑崩:“那是我的朋友……还有,你不要再说这么不尊重人的话!你好好讲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费了一番口舌,华真行问清楚了情况。在基立昂赶来之前,他已经审过刚才这帮人了,得知这件事就是大杈子在背后策划的。 大杈子名叫哲高斯,来自尼朗国,自称是尼朗国总统的儿子,这吹得可比基立昂大多了,基立昂只是自称特玛国财政部长之子。 哲高斯身高超过一米九,体格特别壮,与小溜子分在一间宿舍,他们都来自尼朗国,就读于春华大学社会科学院国际关系学专业,已经上大二了。 当初小溜子还没来几天,就不得不成了大杈子的小弟。不仅如此,大杈子还收拢了一帮“自己人”,主要就是今天晚上动手的这伙。 大杈子原本打算亲自带人来堵华真行的,没想到下午却“负伤”了。负伤的原因很简单,他下午在放学后的时间碰石双成了。 他对石双成有印象,石双成来宿舍找过华真行好几次。在大杈子的概念里,这就是华真行的妞了。 华真行刚来没几天,就上手了这么漂亮的一名本校东国妞,大杈子看着很羡慕也很来气。 大杈子早就想收拾华真行了,已经决定好今天晚上带人动手,恰好碰见了石双成,就堵住她到:“喂,你是华真行的朋友吧?” 石双成瞄了他一眼:“是的,怎么了?” 大杈子:“那小子就要倒霉了,你跟他好还不如跟我好,我的xx功夫可比他们强多了,你只要试试就……” 大杈子话还没说完,便发出嗷的一声叫,上半身俯倒、下半身向后飞起,身体又在空中弯成虾米状落地,当场就晕了过去。 原来是石双成给了一记撩阴脚,将他给踹趴下了,然后看都没有多看一眼仍径直前行,左脚踏上他的后脑勺、右脚踏在后背上,就这么踩了过去。 这位姑奶奶很潇洒,踹晕了人,根本就没理会什么善后事项,就这么扬长而去。 大杈子的跟班小溜子就站在旁边呢,当时是目瞪口呆。石双成的那一脚实在太突然,他下意识地把腿给夹紧了,等石双成走远了才反应过来。 小溜子赶紧上前把大杈子翻过来扶起,大杈子这才醒了过来,然后被小溜子掺扶着去了校医院。结果医生也没查出来什么毛病,甚至都没验出什么伤。 小溜子只得又把大杈子扶回了宿舍,可是大杈子感觉还是很疼啊,躺在那里不动还好,只要稍微一动便钻心的疼,连腰都直不起来。 大杈子此时还不知道,石双成那一脚已经把他给废了。前文提到石双成不仅揍过老师还揍过同学,就是这么回事。 大杈子心里那个恨啊,他倒不认为石双成真有多厉害,而是那脚偷袭得太突然,而且踢中的地方太要命了……既然如此,更让他坚定了收拾华真行的决心。 结果……就是今晚的结果。 423、第一次小组活动 小溜子都交待完了,忐忑不安地看着华真行。华真行问道:“你和哲高斯都来自尼朗国,来之前你是欠了他很多钱,还是他对你救命之恩?” 小溜子愣了一下,不明白华真行怎么突然说这些话,摇头道:“不,来东国之前我根本就不认识他,连面都没见过。” 华真行:“那你是来读书的,还是来给人当奴仆的?都是春华的学生,彼此只是同学而已,他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吗,你是心甘情愿的吗?” 上次基立昂带了个姑娘回来,企图把华真行赶出宿舍,结果被华真行收拾了一顿。 但是大杈子也干过同样的事,小溜子却乖乖地让出了宿舍,结果还是被华真行敲门坏了大杈子的好事。 大杈子平时在宿舍里颐指气使,过的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每天早饭都是小溜子给他打回来的,他还不给钱,衣服也是小溜子帮他洗,或者手搓或者拿到洗衣房。 至于跑腿办事去小卖铺买烟啥的,那更是小溜子代劳了。大杈子简直是把他当成奴仆使唤,而且还是那种自带干粮的狗腿子,就算是黑老大也得给小弟发钱呐! 这些事小溜子平时不说,可是他与大杈子就住在斜对门的宿舍里,华真行早就一清二楚。这些事他不好随意插手,毕竟看上去好像你情我愿,今天终于找到了开口过问的机会。 小溜子缩起脖子道:“我,我惹不起大杈子。” 华真行:“仔细说说,你怎么惹不起他?就算他真是尼朗国总统的儿子,也管不着这里吧?” 小溜子:“他爸爸不是尼朗国总统,却是尼朗国的陆军上校,而且很有可能成为下一任总统。这个人在我们那边很有名的,我听说过,也私下查证了……” 华真行:“就算在尼朗国的时候,你也不是他的奴隶。来到春华大学读书,你反倒心甘情愿成了他的奴隶? 这是个改变命运的机会,改变自己的命运、改变国家的命运,而你就学到了这些?就算惹不起,你别去招惹他也就罢了,哪有主动当狗的道理?” 华真行的言论,颇有点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意思了。 小溜子也不敢反驳,呼吸有些急促道:“谁让学校把我和他安排到一间宿舍,算我倒霉!我终究还是要回尼朗国的,得罪了他,我没什么好下场。” 华真行叹了口气:“好吧,我给你一条退路。毕业之后只要成绩合格,你就可以去几里国,我可以给你安排一份很好的工作,那里也急缺各种人才。 不要质疑我能不能办到,这所大学是东国最好的大学,我是有史以来第一个几里国留学生,也是迄今为止唯一的几里国留学生,你应该明白我的背景。 我现在要问的问题,与尼朗国无关,就是在这所校园里,就是你自己,面对哲高斯的各种欺压,你都心甘情愿吗?” 小溜子小声低下头嘟囔道:“当然不是了。” 华真行:“那就不要跪着说话,坐着说。” 小溜子换了个姿势,由跪变成了坐在草地上,用手揉着发酸的膝盖道:“华老大,您到底想要我做什么,去对付大杈子吗?我可没有您这么大本事,惹不起他!” 华真行:“你惹不起他没关系,我可以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 假如你的打算是想把他给舔舒服了,将来回到尼朗国可以跟着捞好处,那就算我什么都没说,你也不必加入刚才那个学习小组。 假如你不想再这样下去,愿意加入学习小组。我不要求你单独对付哲高斯,但也不必再屈从哲高斯,就好好做你自己……” 小溜子:“华老大,我当然愿意加入小组。可是你不知道大杈子有多凶,我怕他会弄死我!” 华真行眯起眼睛道:“弄死你?就因为你不给他买早饭、洗衣服、当跟班?这里是东国春华大学,这所学校不是他的,这个国家也不是他的。 你来到东国读书,究竟学到了什么,脑袋里又在想什么?还是刚才的问题,你好不容易到这里留学,就是为了给哲高斯当四年奴隶?” 小溜子:“可是我打不过他呀!” 华真行:“你打得过保卫处吗?” 小溜子又是一愣:“当然打不过。” 华真行:“全校学生都打不过,那么全校学生都给保卫处买早饭、洗袜子了?我明白你在担心什么,假如哲高斯动手或者威胁你,我和学习小组都会帮你的。” 华真行明白,小溜子的担心很现实,假如大杈子真的动手强迫他,他固然可以向学校投诉或者报警。但是保卫处可派出所离得远,大杈子可是每天就在身边啊! 小溜子既打不过大杈子也打不过华真行,刚才可是十三个人都挨了揍,看这架势大杈也不是华真行对手,让小溜子看到了希望。 假如让他在大杈子和华真行之间选个老大,他当然更愿意选华真行,而且好像只能选华真行。华真行又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其实有些事情,从一开始你就不该让步的。 比如他第一天让你帮他打早饭,并没有表示感谢,而且连钱都没给。假如你不想成为奴仆,就不该再给他打早饭。 你以后不要管我叫老大,我不想当什么老大。我想做的事情,就不希望再有哲高斯那种老大……” 回去的时候,宿舍楼的门已经关了,华真行不想打扰宿管休息,直接从自己的寝室窗户进去了,顺手还把小溜子给拎进去了,这更是将小溜子震服得五体投地。 华真行回到宿舍后,基立昂刚想说什么,下意识地迎上华真行的目光,脑海中又传来“叮”的一声,“功夫任务系统”又发布了一个新任务。 任务二:学习小组课外社会实践活动,帮助组员雷温特…… 任务奖励:小组全体成员的团结+1,你的组长权威+1。组员雷温特对你的感激+5。 华真行也挺好玩的,刚刚发布了任务一,紧接着又发布了任务二。他明明就与基立昂面对面,偏偏还要通过“系统”来发布任务。 这样不仅有逼格,而且还简单明确,方便理解与考核。几里昂收到的任务内容,是一份行动计划书,包含各种细节,不需要华真行再多费口舌, 大杈子第二天因为肚子疼,他不想起床去上课,又习惯性地让小溜子帮他去买早饭。 结果小溜子却咬了咬牙,拒绝道:“昨天都去过医院了,医生没查出你有什么毛病,想打早饭自己去。” 大杈子惊讶地坐了起来,遥指小溜子的鼻子,喝骂道:“你这是想造反吗?” 这时门开了,呼啦进来了好几个人,都是参与昨晚行动的家伙,如今也都是春华学习小组的成员。他们昨天回来后,只告诉大杈子没有堵住华真行。 小溜子一看这么多人都来了,的确是按照昨晚商量好的剧本演的,心里也就更有底气了。有人问道:“大杈子,你这是怎么了,大清早就大喊大叫的?” 大杈子仍然指着小溜子道:“这小子造反了,我让他给我打早饭,他居然敢不去!” 小溜子板着脸道:“你强迫我每天给你打早饭,已经一年多了,每次都不给钱,我想要钱你就威胁我。每天早饭十几块钱,算下来你已经欠我四千多了,我再也不会……” 大杈子被气咳嗽了,微微弯着腰下地,从床板底下抽出一把刀,挥刀指向小溜子道:“信不信我弄死你?” 也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大杈子行凶啦,快救人!”然后好几根棍子就抡了过去,都是拖布把、笤帚柄之类的东西,不是塑料的而是竹木的。 大杈子手中的刀第一时间就被打落了,然后身上不知挨了多少下。这时基立昂的声音响起道:“不要再打了,先给捆起来,防止他继续行凶……给保卫处打电话!” 华真行这次没有露面,只在宿舍里默观这起闹剧,事情是他安排的,大杈子的反应也全在他的意料之中。 他并没有亲自动手,只是在暗中预防大杈子手中的刀伤人,也防止同学们一不小心把大杈子打死了。 大成修为已有推衍之能,想推衍世事或许华真行的见知尚有不足,但推衍这种事实在太轻松了,每一步会发生什么都判断得很准。 今天的动静,比前几次都要热闹得多。保卫处的人来了,宿管办的人来了、院系辅导员和领导都来了,一脸苦笑的牛以平处长也出现在现场。 一帮学生抡棍子把另一个学生给揍了,还给人绑了起来打电话报警,起因是哲高斯持刀行凶,在场的所有人都可以作证。 哲高斯为什么要持刀行凶?因为他让室友雷温特给他买早饭,而雷温特没答应…… 继续追问下去,哲高斯已经强迫雷温特买了一年多的早饭了,却从来没有给过钱,雷温特终于忍无可忍! 小溜子也是属于演技派的,被带到保卫处之后哭得那个伤心啊,讲述了这一年来的悲惨经历。 可不仅仅是买早饭的事情,就连大杈子的袜子都得强迫他洗,还经常被赶出宿舍自己找地方睡,而且差一点点就j花不保了。 他表示不满,大杈子居然就让就要弄死自己,拔刀威胁就是证据。他强烈要求学校严肃处理大杈子,还对自己的人身安全表示了担忧。 小溜子虽然泣不成声,但说的话也是软中带硬,表示如果学校这次不能处理好,那自己事后因此受到的任何伤害,都是学校的责任云云。 这些话都是华真行教他说的。 在场的各部门领导都觉得头大,哲高斯怎么处理还要进一步研究,他们现场就决定给雷温特调换了宿舍,并换到了另一栋公寓楼里。这原本是牛处长给华真行的建议。 牛处长又一次私下找到了华真行,关上门问道:“华同学,哲高斯与雷温特这件事,与你有关吗?” 华真行似笑非笑地答道:“岂止是与我有关,就是我让雷温特那么做的,包括现场作证和动手的同学,也都是我安排的。怎么,牛老师想处分我吗?” 牛处长叹息道:“你是故意想把事闹大啊!” 华真行:“对,我就是故意的,不然就没人处理,难道非要等到闹出人命不可吗? 但闹事的人可不是我,事实早已存在,雷温特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我实在看不过去了,哲高斯这是把他当奴隶使唤啊!” 牛处长:“确实应该处理,可是雷温特本人,也从来没向学校反应啊。” 华真行:“他今天不是反应了吗,那你们就处理呗。” 牛处长若有所思道:“华同学,你是不是不喜欢这里?” 华真行赶紧摇头道:“不不不,您误会了,我很喜欢这里,甚至热爱这里,所以我才会这么做。哲高斯这种人会受到处罚,这种事情会有人处理,这不是很好吗?” 424、师生 牛处长走后,华真行独自坐在宿舍里发了一会儿愣,他在想大杈子的命运,纵使有大成修为也不好推演得太准确,因为意外的变数很多。 华真行只是有一种预感,大杈子的下场好不了。 假如不是石双成的那一脚,大杈子昨晚就会亲自带人去堵华真行。那么结果会怎样,华真行也不敢肯定,比如大杈子是否也会成为学习小组的一员? 华真行只是可以确定,假如是那样,单独被他留下来的人就不会是小溜子,而会换成大杈子。那应该是大杈子有可能自我救赎的机会,可惜他错过了。 大杈子不可能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因为石双成的那一脚,他没能去现场参与被华真行围殴。而华真行则顺势成立了一个学习小组,并搞了一次小组活动,将他群殴了一番。 可是大杈子错过了机会,这并不能责怪石双成,完全是他自找的。 有些人是值得挽救的,比如小溜子;有些人是可以改造的,比如基立昂;而有些人却是自作孽不可活。 大杈子应该还有第二次自我救赎的机会,就是学校对他的处罚以及批评教育。 假如批评教育有效,大杈子能洗心革面,真心认同处罚,那么他还有救。但在华真行看来,这种希望太渺茫了。 事实果不出华真行所料,大杈子再次错过了他自己根本意识不到的机会,最终选择了一条死路。 大杈子在校医院住了两天,但他并没有“受伤”,至少没有司法鉴定意义上的伤。 东国法律规定,将人打成“轻伤”便可以入刑。但司法鉴定意义上的“轻伤”和普通人的理解不太一样,其实已经很重了。 至于“轻微伤”则不入刑,但可能受到治安处罚,也就是拘留五到十五天并处罚款、赔偿。而司法鉴定意义上的“轻微伤”,在普通人看来其实已经被打得很惨了。 大杈子这两样伤势都没捞上,有华真行在暗中随时准备控制局面,自然不会闹出人命,甚至也不会让大杈子出现“轻微伤”。 石双成送来的《刑法》、《治安管理处罚条例》、《民法典》,华真行不仅通读了,而且还研究过不少司法解释以及具体的案例。 知识就是力量啊! 其实也不用华真行太操心,校领导显然也是知道控制事态的,见大杈子并无大碍,校医院也就根本没有给他搞正式的伤情鉴定,更没有提醒大杈子这么做,谁会自找麻烦呢? 动手的共有五名同学,都是春华学习小组的成员,实在是因为宿舍空间有限,也没法挤进去太多人一起抡棍子。 除了苦主小溜子没有动手,房间里还有另一名旁观者,就是春华学习小组组长、新晋摄影爱好者基立昂。 基立昂是跟着大家一起进宿舍的,他用手机拍下了事件的几乎整个过程,包括众人问大杈子为什么吼叫、大杈子对小溜子的喝骂,小溜子的反驳与控诉。 这段视频的截止场景,是大杈子抽出一把尖刀向着小溜子比划,然后被一棍子抡在了肩膀上。 按基立昂本人的解释,他录到这里便发现不对了,赶紧上前跟大家一起阻止哲高斯行凶。虽然后面的内容没有了,但也足够证明事件的起因与性质。 动手的这五名同学,校方是不可能处理的,否则既不合情合理也会制造更大的麻烦。 这几个人还不依不饶呢,要求学校给发个见义勇为奖啥的。有校领导出面说可以考虑,但后来也没有了下文,只是做了了一些其他方面的安抚与慰问。 这起事件从头到尾,都是华真行一手策划的。 真想在暗中使坏,大杈子完全不是对手,这里没有人比华真行更清楚秩序规则的重要性,也没人比他更懂怎么去利用秩序规则、去完善秩序规则。 这也是做好事,大杈子早该受到惩处了。 怎么处罚哲高斯,校方也很为难。按照小溜子雷温特的诉求,是要把他给开除的,可是假如那么做了,事态可能就会变得很严重,比如怎么解释校方一系列的管理责任? 大杈子抽出来的刀就是厨房用刀,一套组合刀具中比较尖细的那支。 有人说在东国平京买菜刀需要登记,实际上绝多数场合并非如此。大杈子就是在商场里正常买的刀,按他的说法就是削水果用的,也不知是不是有人教他这么说的。 拥有厨房刀具当然不违法,大杈子也没有携带它到公共场所。至于宿舍并非厨房,持有此类刀具是否合适,并没有什么明确的界定标准。 所以能够追究的重点,就是哲高斯持刀的动机了。 大杈子声称自己并没有打算用刀伤害小溜子,只是虚张声势想吓唬他而已,实际上根本就没有靠近小溜子,同学们也没有给他靠近的机会。 本着尽量别出事的宗旨,哲高斯自述的证言当然被采纳了,所以保卫处就没有将事件定性为“持刀行凶”。 但雷温特反应的情况被证实了。哲高斯这一年来都在欺压同宿的室友,每天逼迫雷温特给他买早饭还不给钱,甚至连脏衣服都交给雷温特去洗。 所以学校最终决定,给哲高斯留校察看一年的处分,责成哲高斯承认错误并向雷温特道歉,同时归还所欠的债务,合计大约东国币五千左右。 尽管校方已经应雷温特的要求给其换了宿舍,但仍然做出决定,取消哲高斯留学生公寓的住宿资格,让他自己想办法解决住宿问题。 这个处罚很严厉,可是根据《春华大学国际学生住宿管理办法》,也很合理。 公寓也不能立刻就赶人,总不能让哲高斯睡大街上去,得给他自己找房子的时间,离下个月还有将近两周呢。 所以在医院住了两天后,哲高斯又回到了玫瑰花公寓213,走路还有些一瘸一拐。他这次回来之后处境已经彻底变了,人也萎了。 萎并不仅是一个形容词,也是一种事实描述。大杈子过了几天才渐渐意识到,石双成那一脚到底究竟造成了什么后果。 他的命根子被废了,除了撒尿已没有别的用处,连撸都撸不起来,也不知要用多长时间才能养好,或者还有没有可能治好? 假如换一个人或许会去医院做个检查,拿到诊断证明或验伤报告,然后去起诉石双。这么操作的话,石双成可能会受到处罚,但也不是那么简单。 大杈子必须证明确实是石双成踢伤了自己,并且说清楚是在什么情况下踢的,更要证明那一脚和他的症状之间是否有直接联系。 就是这最后一条很难办,因为已经过去这么长时间了。但凡石双成请个靠谱点的律师,都能将他给驳回去。 大杈子怎么证明自己不行了就是被石双成踢的呢?难道就不可能是他在此之前就已经废了,或者在此之后被自己给撸废了? 哪怕是华真行那天晚上突然敲门把他给敲萎了,都不是没有可能啊! 可上述所有情况都不在大杈子的认知中,在他看来,不行了这件事涉及男人的尊严,是绝不可能公开的,否则就是这世上最大的耻辱! 所以大杈子跟谁都没说,假如再多给他一点时间,他说不定还会偷摸去找医生看、信了各种小广告,可惜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大杈子回到宿舍后,已经没有了贴身侍候的小溜子,原本与他亲近的那伙人也都变得疏远而冷漠。 他这次是真正犯了众怒,而且表面上与华真行毫无关系,并非所有人都有牛处长那么敏锐的洞察力。 这世上比冷漠更令人愤怒的,就是背叛了。哲高斯不明白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但他也不是弱智,仔细琢磨种种迹象,问题应该就是出现在那天夜里。 那天他给石双成一脚踏趴下了,另外十三个人去收拾华真行。结果那伙人回来后声称没有堵住华真行,第二天一早反而把他给凑了。 可是大杈子并没有立刻就找华真行算账,他也掂量了掂量,按现在的状态未必搞得过华真行,何况华真行身边好像多了一群帮手。 大杈子自己还有一屁股屎没擦干净呢,他需要赶紧去租房子。而这段时间,学习小组的日子却过得很欢乐,不仅是小溜子扬眉吐气,基立昂更是意气风发。 系统任务一的奖励基立昂已经到手,就是一套基础桩法和一套基础拳法。通过系统传授,很多细节和要领在练习时自然就能理解,就像唤醒了某段曾遗忘的记忆。 理解并非等于掌握,很多技巧还是要通过习练才能真正入门。系统又给他颁布了“任务三”,让他在自己习练的同时,也传授给小组其他成员。 基立昂和其他组员做得不到位,华真行也会亲自出手指点。 所谓基础拳法,其实就是杨老头早年教的一套健身功夫,并没有大、小架的拆解,就是套路演练和相应的基本功训练。 练了这套东西想去打架,相比没有基本功的普通人当然有优势,但在职业格斗运动员面前还不够看。华真行的目的也不是培养技击,至少暂时没这个想法。 只要这些人坚持练下去,对提高身体素质很有好处,身健体绝无问题。 基础拳法最大的用处,其实让他们发泄掉那些多余的精力。基立昂带队早晚各练一次,早上练桩法、晚上练拳法,大家的精神头都非常足。 桩法不仅是对腰腹核心力量的锻炼,同时也是对耐力、定力、内察、专注等意志品质的培养。假如桩法练得不错,对性格塑造也是有好处的。 今后再有机缘,也可顺势再教他们修炼养元术。 华真行的日子逍遥自在,哪怕是在遍地险恶的荒漠里、死寂的神隐之国中,他都能过得很舒服,更何况是在春华校园里呢?相比当初的非索港,这实在是太小的场面了! 在大杈子看来,石双成已经很凶残了,殊不知真论手段,华真行可比石双成凶残太多了。石双成只是一脚踢废了他的命根子,而华真行想要的,可不仅仅是他的命。 大杈子这几天最发愁的事情就是找房子,虽然在这里已经待了一年多,但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学校里,校外去的基本都是吃喝玩乐的地方。 聚拢在身边的马仔和狐朋狗友大多都散了,在这里人生地不熟,他还真不知道上哪里去找房子,就连租房手续都不清楚该怎么办,有种睁眼一抹黑的感觉。 他的生存能力并不差,否则怎能在尼朗国那种地方活到上大学。他的父亲并不是从一开始就当上陆军上校的,也远远不止他这么一个儿子。 但是他从小锻炼出的生存能力,在东国根本就用不上,他在这里的生活自理能力甚至都极差,以前有什么事都是使唤小溜子。 大杈子特意找了一个熟人打听情况,很不巧,这个人就是刚刚被学校开除的乔钐高。大杈子读的是国际关系学专业,乔钐高在被学校开除之前是他的级队辅导员。 去年新生报道的时候,大杈子就和乔钐高混熟了。 春华大学的留学生公寓有单人间和双人间,单人间每天住宿费八十元,双人间每天住宿费四十元,大杈子却申请了双人间。 这并不是钱的原因,以大杈子从小的生活经历,也不太在乎一间屋里住了多少人。他特意找到乔钐高,要求帮忙安排另一名尼朗国的留学生为室友。 乔钐高帮他安排了,这位倒霉的室友就是小溜子。 这次再度联系乔钐高,两人都已经被学校处分了,颇有同病相怜的感觉。他们在校外酒吧里见了面,谈起了学校里的遭遇,居然都是受了华真行的“迫害”。 他俩越聊越生气,不知不觉喝得就有点多了。 425、坦诚的小华 交谈中乔钐高主要告诉了大杈子哲高斯两件事。 其一是哲高斯实在想租房的话,他可以帮忙介绍,校园周围本来就有很多长租公寓提供给高校学生既伴读家长,只要肯花钱就没问题。 但是乔钐高还告诉哲高斯,不要被学校给吓唬住了,就算取消他的留学生公寓住宿资格,也有办法先拖到下个学期。 因为这个学期的公寓住宿计划已定,哲高斯的住宿费都已经交了,虽然是在东国提供的奖学金中扣除的,但按道理也算是哲高斯本人交的。 所以哲高斯可以跟学校交涉,至少住到这个学期结束。至于下个学期,也不是没有办法解决宿舍问题,因为如今还在疫情期间。 时间已是2023年下半年,当初谁也没想到,世界性的疫情持续到第四个年头都没有彻底平息,导致了国际形势一系列剧烈的动荡与意想不到的变化。 东国是疫情防控最好的大国,没有之一,实行的是动态清零、准确防控政策。平日正常的社会生活不受影响,可是一旦有局部疫情发生,当地各大高校也会暂时封校。 在这种情况下,学校当然不会鼓励学生到校外租房居住,也会尽量解决留学生的住宿问题。所以哲高斯只要提出这个理由,宿舍问题未尝无解。 这是乔钐高给他支的招。 哲高斯却有点犹豫,因为挨了一脚踹又挨了一顿揍,然后还受了批评教育,得了留校察看处分,更重要的是在宿舍楼里失了势,他有点不敢再住那里了。 至于住在校外上课是否方便倒无所谓,反正他又不喜欢读书。 乔钐高也看出来了,趁着酒意问了一句:“你这是怕了吗?” 哲高斯陡然激动起来,脸都涨得冒油光,仿佛是受到了多大侮辱。拍桌子道:“我能怕他!告诉你,回头我就准备弄死他!” 在哲高斯的认知里,男人最不能承认的有两件事,一是不行了,二是怕了。他现在确实是不行了,但幸亏没有人知道,此刻当着乔钐高的面,断不能承认自己怕了。 乔钐高:“你想弄死谁?” 哲高斯:“当然是雷温特!” 乔钐高摇头道:“你搞错人了,雷温特帮你做过不少事,只有你欺负他,人家可没欺负你,动手打你的人也没有他,你找他的麻烦没有道理。 依我看,真正搞事的人还是那个华真行。我就是因为姓华的小子才被学校开除的,而你这件事,十有八九也是华真行在背后教唆的!” 这番话,与哲高斯自己的判断是吻合的。哲高斯自以为想通了很多事,按照他的逻辑,雷温特等人之所以反水背叛,就是因为自己失去了权威。 失去权威的象征,就是华真行曾经找他的麻烦,他却没能怼回去,让华真行给得逞了。所以让雷温特看到了反抗他的希望,主动换了个老大回头来对付自己。 而那帮杂碎,也跟着雷温特一起反水了。不得不说,按照哲高斯自幼熟悉的尼朗国社会法则,他这种判断的逻辑是相当合理的。 哲高斯带着醉意道:“我要弄死那个姓华的!” 乔钐高却拆台道:“杀人犯法,不要忘了这里是东国。你犯不着为了他,把自己也搭进去。”然后举起酒杯道,“让我们一起祈祷吧,祈祷他出意外!” 哲高斯并不笨,但他的智商好像都点在了某些奇怪的方面,一听这话便眯着眼睛追问道:“乔老师,那个姓华的能出什么意外,你能跟我好好讲讲吗?” 这天他们喝到很晚才离开酒吧,然后哲高斯就在校外的酒店开房间睡了。等到一周之后,华真行果然出了意外。 华真行走在校园里,哲高斯骑着自行车飞驰而来,根据监控测算,瞬间时速超过了五十公里,毫不减速地直接撞在华真行的身上。 看样子华真行是毫无防备,事实上正常人也根本反应不过来,但他只是向前迈了一步便站稳了。 自行车的前轮却彻底变形了,后轮扬了起来,骑车的哲高斯因为惯性从华真行的头顶上飞过。他摔得很重,落地之后便不动了。 华真行见状立刻打电话报警,顺便还打了急救电话,但他本人并没有碰哲高斯。 出了人命可是大事,更何况哲高斯的身份多少有些特殊,惊动了校内外很多单位,春华大学与辖区公安分局还联合成立了一个事故处理临时小组。 华真行是意外事故的当事人以及唯一的目击证人,当然要接受问询,他被带到了公安分局。事件的经过其实很简单,至少有四个摄像头从远近不同的角度都拍下来了。 哲高斯的死,不是华真行的责任,这是显而易见的结论。但警察只要看了一段录像就能发现不正常,这根本就不是什么意外事故。 有很多作案者自以为掩饰得很好,比如杀人之后谎称对方失踪,有的甚至还会主动报警,但其表现在专业刑警眼中是破绽百出。 警察要做的工作,就是寻找出完整的证据链去揭穿。 在视野那么好的地方,还是校园内,故意将车骑到那样的速度,就瞄着华真行的后背直撞过去,要说哲高斯不是故意的,那简直不可能。 这应该是一起蓄意伤人甚至是谋杀案件,企图假借意外做掩饰。 可是事件的结果却很诡异,甚至让人目瞪口呆。本应成为受害人的华真行毫发无伤,而行凶者哲高斯却当场身亡!这怎么调查?经验丰富的东国刑侦们一时也有些发懵。 华真行并非犯罪嫌疑人,照说问讯可以在公安办公场所外进行,但是警方还是把他带到了分局。这也不算违反规定,华真行履行的是配合调查义务,遵循自愿原则。 照说这种配合调查性质的问询,时间不得超过二十四小时,也不得限制人身自由。 但是这起事件的涉案人身份都很敏感,警察也想尽快形成笔录,再加上华真行也未必懂这些,所以就多留了他一段时间时间。 华真行在局子里过了两夜,警察同志还帮他买了盒饭呢。相关调查工作,春华大学保卫处也参与了,并且受到了校领导以及级别更高的部门领导关注。 负责问询的警察是一男一女,女警官负责问话男警官负责记录,全程都有录像与录音。华真行面对的就是这两人,至于在外面看监控的就更多了。 在设备缺乏和落后的年代,现场笔录就是唯一的第一手问询案卷资料。如今已有录音录像了,有时仍然需要有警官当面做笔录,这有一定的心理暗示作用。 但警官毕竟不都是速记员,难免会有错漏,而且字迹也不可能都很工整,所以一般都要在问询之后补充核对整理笔录,并按规定让被问询人签字确认。 如今先进设备充足了,整理笔录可以参照现场录音录像,又有了电子化的要求,还得输入电脑形成电子文档,增添了不少文案工作。 警官开口没几句话,就抓住了最核心的问题:“华真行同学,你与死者之前是否有矛盾?” 本以为像华真行这样的高智商人才,为了避免惹麻烦不会承认这样的事,不料华真行相当配合,当即就点头道:“是的,我与他有矛盾。” 华真行几乎毫无隐瞒,把能说的事情全都说了。首先从入学时公寓楼里的情况开始介绍,总有一些人违反宿舍管理规定,而他经常去劝阻,其中就包括哲高斯。 哲高斯撺掇一帮同学晚上堵他,结果被他一一劝服,他还跟常年受哲高斯欺负的雷温特之间,有过一番推心置腹的交流。 第二天雷温特忍无可忍,终于第一次拒绝了哲高斯的无理要求,就是听了华真行的劝告,或者说就是华真行让他这么做的。 至于涌进宿舍里的同学,也都是华真行安排的,目的就是为了帮助雷温特。结果哲高斯当场持刀欲行凶,被同学们阻止,足以证明华真行的先见之明。 哲高斯因此受到了学校的处分,这就是两人之间的矛盾。 华真行可真够坦诚的,他说的所有事情也都是可以查证的。他毫不隐瞒自己与哲高斯之间发生的冲突,甚至包括劝服那十三名同学的经过。 但有些事情,华真行并没有说。 比如哲高斯自己犯贱挨了石双成一脚踹,因为此事他并不在场。又比如他怎么收拾基立昂后来又给基立昂弄了个系统,此事与本案无关也不好采信。 除此之外,华真行能说的都说了,他也知道在另一个房间里有好几个在看监控的人,脸已经涨成了猪肝色,都是与校方有关的领导。 但华真行并没有替警方下结论,他只是交待了自己与哲高斯之间的矛盾,并没有判断哲高斯因此就怀恨在心,故意骑车来撞他。 因为这是哲高斯本人的心理活动,华真行无法证明。 问询调查可不像平常聊天,过程有些漫长,警官会随时提问,各种细节都会深抠。假如不是华真行记忆力非常好,换个人很多问题还真答不上来。 比如那天晚上十三位同学的名字、相貌、身份、衣着,甚至包括华真行与他们动手的过程等等…… 警官并未要求华真行都能回答,能记得多少就说多少,有时候明明已经问过的问题,回头还有很多补充提问。 华真行介绍上述各种情况,仅仅接受问询的时间,累计就超过了六个小时。 等该说全都说了,负责问话的女警官又重复问了一个关键的问题:“你说事故的前一天晚上,有十三名同学受死者的挑唆,企图教训你,结果都被你一一劝服了?” 华真行:“是的,我刚才已经介绍了。” 女警官:“按你的说法,应该是把他们都给打服了吧?” 华真行摇头道:“并非是把他们打服的,而是打完了才有机会去劝服。” 女警官:“你一个人,阻止了他们十三个人教训你的企图,还让他们一个人都没跑掉,都愿意跪在原地听你的劝说?” 华真行:“是的,您刚才已经问过了,包括动手的全过程。” 负责做笔录的男警官停下手中的笔,抬头道:“你是练家子?” 华真行点头道:“是,我自幼习武。” 男警官:“我可以找人还原一下场景吗?验证一下你交待的情况是否属实。我们局里也有不少人是从部队退下来的,以前都练过……” 话刚说到这里他就停住了,应该是耳机里收到了领导的声音。问询室里的谈话,在外面的监控室里既能看见也能听见,监控人员还能通过麦克随时与问询人员联系。 可是两位问询人员耳机里传来的声音,华真行同样能听得见,微笑道:“好啊,可以的,我都无所谓,可以一招一式还原当时场景。” 女警官好像也来了兴致:“你在事故中没有受伤,也是因为习武的原因吗?” 华真行:“这个问题我没法回答,也不应该由我来回答。比如‘歹徒明明给了你一枪,你怎么没被打死?’这不应该是警方问受害人的话。” 女警官的耳机里也传来了声音,她也被领导给呵斥了。 华真行又笑了,想了想还是解释道:“当时的情况,正常人是躲不开的,因为没法预料也没法反应,我往前迈了一步,将身子给撑稳了。 在这种情况下,避免受伤或者尽量减少伤害,不仅要缓冲卸力还要尽量绷紧身体,假如被撞飞失控的话,受伤只会更重。” 男警官又忍不住插话道:“我明白你说的意思,我踢过足球,知道发生冲撞的情况。” 华真行:“这就不要做场景还原了,你们应该能看到监控。” 男警官还挺跳脱的,他当然知道华真行是无辜的,刚开始看着华真行还颇有些同情的神色,但问话进行到这里,眼神中甚至带着崇拜的意思了。 那位女警官的眼神中也隐含着好奇、探究与佩服之色。其实问询进行到尾声,气氛早已放松下来。 女警官:“你说的这些情况,我们都会找当事人核实的。” 华真行:“我介绍的情况,都是可以核实的,你们尽管去调查取证。” 第一天的问询结束之后,时间已经很晚了,照说可以放华真行回宿舍,但警方考虑到可能还有情况随时要找他核实,所以就把他留在了分局。 到了第二天也不知是谁私下点头的,那位男警官真找了好几位同事来验华真行的身手,声称只是友好切磋,并承诺会保证华真行的安全。 华真行被带到专门的场地。与他动手的一共是五个人,出手很谨慎,都想用限制技……可眨眼功夫就被华真行都打跪了。 这下不用再十三个人来搞什么场景还原了,一则此事与本案虽有动机逻辑关联,但并无现场证据关联,二则华真行也充分证明了自己的身手。 那十三名当事同学,当然也都接受了公安部门的调查问询,证明了华真行说的情况。华真内搞了一个“学习小组”的事情,也由此被校方得知了。 知道就知道了吧,华真行本来就没想藏着掖着,此事与警方无关,但学校方面肯定会关注的。 联合调查小组很忙,华真行交待了情况,他们又找到了雷温特等当事人进行核实,还调取了学校保卫处上次处理宿舍持刀事件的全部卷宗。 有领导发了话,最好让华真行再留一留,将他介绍的情况都初步核实了再说,所以华真行一直被留到了第三天上午。 华真行和警方人员相处得很融洽,中间还被送去做了个体检,以确认他是否受伤需要治疗。 王丰收听说消息,立刻发动自己的渠道去打探情况,紧接着又发现各种传闻已在社交媒体上发酵了,闹得沸沸扬扬,他当然很生气。 等王丰收拿到了事故现场的监控资料,便有了底气去直接登门交涉。而华真行在公安机关接受问询的时间已经超过了二十四小时,也给了这位大使先生发飚的借口。 华真行不是犯罪嫌疑人,也确实不该限制他的人身自由。顺水人情谁不会做,华真行立刻就被接到了几里国大使馆,这便是网上流传的“春华杀人事件”全部经过。 426、理念冲突 听说王丰收要把华真行接过来,石双成和曼曼已经提前赶到大使馆等着了,等在这里的还有亚丁和郎校民。 众人围坐在一起,纷纷询问华真行是怎么回事。这回倒不必费多少口舌,简单交流了几句,华真行用又神念讲述清楚。 郎校民沉吟道:“这个案子怎么结,警方会很头疼的。” 王丰收:“最头疼还不是警方,而是学校,有很多人别想睡好觉了!” 就在这时,石双成接到一个电话,房隆关弟子牛以平、叶一宁登门拜访。他们事先没有预约,被使馆工作人员拦住了。 王丰收赶紧打招呼把他们放了进来。来的两个人华真行都认识,分别是春华大学校长办公室的副主任、定海区公安分局执法办案中心的警官。 牛处长就不用介绍了,叶一宁就是这两天负责问讯华真行的女警官。没想到这两人都是昆仑修士,还是同一派宗门中的师兄妹,这回终于自报了家门。 房隆关是个古地名,地图上查不到,这派宗门当年就以道场所在地为名。 平京市西郊有个房关区,应该就与房隆关这个古地名有关。提到这派宗门时,有人嘴滑了总是说成坊龙观,因为当地真有一座坊龙观,就在斗泉村附近的百花山上。 房隆关并非大派,其宗门道场位于平京市西郊和保京省的交界地带,如今有正式弟子十六名。其宗主房传婵有六境修为,也是该宗门现今唯一的大成修士。 房传婵是平京西郊斗泉村的一位农民,如今仍在百花山下务农。牛以平和叶一宁都出生在附近的农户人家,自幼因天赋出众,被宗门中的长辈挑选为传人。 只在周边一带挑选传人,也是房隆关的传统。 有人曾戏称,可以给房隆关挂一块牌子:平京市房关区修行委员会。这虽然只是一句玩笑,但也说明了该宗门的特色。 其弟子大部分都是在平京市房关区挑的。有人就在房关区出生,有人虽不是当地户口却有在那里定居、借读等经历,因修行潜质不错,恰好被房隆关的长辈遇到。 牛以平就在京郊农村中长大,读书考上了春华,然后留校担任老师,今年四十五岁,有四境修为。 叶一宁今年二十八岁,年纪虽然比牛以平小很多,但以宗门辈分论是他的师妹。 她虽出生在京郊农村,但很小的时候就跟着父母进城读书了,毕业后进入公安系统工作,如今亦有四境修为。 不要以为四境修为很低,好歹也是正式修士,与华真行培养的中级养元术导师差别还是很大的,想将房隆关传承修炼到四境,已经很不简单。 华真行的养元谷迄今为止已培养了上百名四级养元术导师,他们也都算有了四境修为,但以传统的标准衡量,顶多只能称一句白板修士。 这就像春华的毕业生和最普通的三本毕业生,说起来都是本科学历。 牛以平和叶一宁这对师兄妹,工作单位离得最近,因为工作关系还经常打交道,所以平日联系也最多,只是外人并不知晓他们还有这一层关系。 再次见到牛处长,气氛稍显尴尬,他的额角上还有一个小伤口呢,是被锋利的a4纸边缘划的。 就在一个多小时前,王丰收发飚掀了一张办公桌,还将文件夹拍在了警方负责人的脸上,散开的文件划伤了校方负责人的额头,这位倒霉的校方负责人就是牛以平。 王丰收是故意的,他并不认识牛以平,当时也不知道牛以平是一名修士。以牛以平的修为完全能躲开,哪怕躲不开也不会被划伤,此刻回头看,简直就像是配合王丰收在演戏。 石双成当场做了一番引荐介绍,这两人都称呼石双成为小师妹,看来还比广任道长高一辈,因为广任得叫石双成小师叔。 很多修士在世俗场合也不太讲究这些,因为各宗门传承谱系都比较复杂,大多数情况下皆以道友论交。 听牛处长管自己叫华道友,华真行摆手道:“牛老师,你就别这么叫我了。我也还是叫你们牛老师和叶警官吧。” 叶一宁解释道:“如此称呼代表的是身份,我们不是以老师和警官的身份来的。” 华真行点头道:“我明白,不论是修士还是老师,该怎么说话就怎么说话,都没关系的。” 牛以平坐下后对石双成道:“双成师妹,你怎么早不告诉我华真行也是修士,还是养元谷的谷主,与王大使来自同一宗门?”他倒是从善如流,不再用道友这个称呼。 石双成解释道:“华真行来自万里之外,就是来读书的,身份就是一名普通的春华留学生。我家师祖有叮嘱,用不着惊动昆仑修行各派,昆仑修士也不必去打扰他。” 这的确是风先生的原话,但风先生还有很多话石双成没说,在这里也不方便说。 华真行附和道:“是的,我就是来读书的,在这里就是一名普通的留学生。我家长辈也有交待,来留学就要好好学习,不要扯那些有的没的。” 王丰收则看着牛以平的额头道:“牛处长,抱歉啊,我今天故意来了那么一下,你居然也没闪开。” 牛以平苦笑道:“说抱歉的人应该是我,我知道王大使的用意,理当配合。可惜此前并不清楚您也是养元谷的修士,更不知道华同学就是养元谷谷主。 这些内情,是双成师妹昨天才告诉我的,所以我和叶师妹今日就来登门拜访,以免有什么误会。这就是一起普通的意外事件,不涉及修行界的纷争。” 今天王丰收发飙的时候,并不知道牛以平的身份。但牛以平已经知道王丰收是来自几里国养元谷的修士,但在当时的场合也不好挑明。 这是一起涉外事件,但并非“涉修事件”,尤其是与房隆关无关,更不是房隆关这派宗门与养元谷之间的矛盾。 虽然这起事件中,有两派修士参与了,但他们各自都是以世俗中的身份,并不涉及所代表的修行宗门——这话是一定要解释清楚的! 尽管华真行很谦虚,认为养元谷尚欠火候,所培养的传人大多是白板修士。但在外人眼里,它已经是超级大派了。 几里国太过偏僻,影响力和关注度也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养元谷更没搞什么对外宣传,所以昆仑修行界大部分人都没有听说过。 昆仑盟的高层倒是知道的,梅盟主指派广任和石双成前往养元谷,既有送达当年定风潭遗物的缘法,同时也有打探情况的目的。 昆仑盟高层了解养元谷的情况,但也不可能大肆宣扬什么,顶多是有昆仑修士与养元谷打交道时给予提示,或者是发生冲突时出面协调。 房隆关是昆仑修行界很小的一支传承,自古就守在平京房关区这么一小片地方,甚至被称为京西坐地户。他们此前没听说过养元谷,当然也不知道华真行的身份来历。 可是事情闹到这个程度,石双成昨天晚上就特意打电话告诉牛以平了。养元谷不算入门弟子,已有正式修士二百余人,其中五境修士三十余人,六境大成修士三人。 这些都不算啥,养元谷还有三位老前辈坐镇。石双成的师祖风先生曾无意中透露,就算正一门的几位太上长老,在他们面前都讨不了好。 对房隆关而言,养元谷可是他们根本招惹不起的庞然大物,真要起了什么冲突,门中那十几号修士还不够养元谷塞牙缝的。 假如是黑帮电影中的情节,养元谷的华老大真可以一句话就平了房隆关。现实当然不是黑帮电影,但只会比黑帮电影更复杂。 好在这里是东国,好在修士之间打交道要依缘法,倒不看宗门规模大小,就算发生冲突还有昆仑盟呢。但牛以平以校领导的身份,和华真行这名学生可打过不止一次交道啊。 华真行从头到尾都没有做错什么,却无端受乔钐高的羞辱,又被牛以平拿着处理回执上门让他签字,事后还被乔钐高威胁…… 面对哲高斯的一再违规、挑衅与伤害,最终还闹出了人命案。华真行被带进了局子里,“审问”他的恰好又是房隆关修士。要说此事与房隆关无关,别人也得信啊! 这是校方一再姑息与纵容的结果。对违规者的纵容与姑息,也是在践踏规则,同时伤害规则所保护的人。华真行并没有违反规则,他只是一再受到了伤害。 就算只以世俗中的身份、从普通人的角度,牛以平真的没有一点责任吗? 堂堂超级宗门的宗主华真行,很低调地求学历世,却被房隆关弟子几次三番找上门做思想工作,进行教育劝导,他本人实际上却毫无错误。 学校该做思想工作却没做好,该教育劝导人也没教好,却让华宗主被带到局子里去了。牛处长既已插手,他能找华真行“谈心”,咋不能去好好“教育”大杈子呢? 这件事令牛以平和房隆关这派宗门都很难堪,假如养元谷因此迁怒房隆关,只要做得不是太过分,昆仑盟还真不好说什么,比如把房隆关的掌门也弄进局子呆几天啥的。 所以两名与此事有关的房隆关弟子,今日赶紧登门解释,幸亏还有石双成在场引荐。 华真行摆手道:“牛老师不必叫我华谷主,我们那里也没有这个称呼。养元谷与昆仑各派不太一样,并不是传统的修行宗门,更像是一个养元术研究、培训、推广机构。” 叶一宁诧异道:“推广?” 华真行:“是的,我们在各地都成立了养元术中心,旨在向全社会推广养元术。” 叶一宁:“这怎么能推广?” 华真行:“既有益身心,为何不能推广?” 牛以平脸色微变,赶紧插话道:“叶师妹倒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自古秘法,若无机缘资质而勉强求之,则空耗时日钱财,以至蹉跎终生者比比皆是。 面向全社会公开推广,非不愿为之,实不能为之,为昆仑所戒。 自古及今,以秘法传承公开广招弟子门人者,皆是借此敛财行骗之徒。入其彀者,或失财失色、或毁家败业,或为其驱劳而不醒……” 原本是两位昆仑修士登门解释误会,没想到因为彼此寒暄中的一句话,场面却来一个事先谁都没料到的突然转折,有演变成一场质疑与争论的趋势。 自古修行传承,讲究的都是隐传、隐修,这与出世、入世无关,就算修士在世间行走或安身立命,也要遵守不宣扬、不张扬的原则。 这是自古总结的经验教训,既有合理性又有必要性。 石双成昨天在电话里,只是介绍了华真行以及养元谷的大致情况。牛以平还没有来得及深入了解养元谷的背景,此刻听华真行这么一说也很惊诧。 秘法修行,自古都是师父找徒弟,而非徒弟找师父,更没有什么公开大规模培训的说法,因为其入门及后续修行皆讲究资质缘法,大部分人这一世注定无望。 就算少数人能勉强入门,可是每突破一层境界都要经历凶险考验,别说成为正式修士了,突破二境、三境的希望大多也很渺茫。 假如一味强求,很可能会空耗一生,浪费大量的精力与财力乃至毁家败业。自古以秘法传承广惑众生者,皆是为了敛财骗色,甚至有更不可告人的目的。 普通人很难不陷入这种骗局,有人生失意者欲求寄托;有追求与众不同者欲求炫世;有的人则是太成功了,想更有所求;而有的人则是不够成功,企图找到一条人生捷径。 最简单朴素的想法,假如我修成了神通法术,就能不受大杈子欺负了,这恐怕就是小溜子的心态。 不论大家是怎么想的,只要抓住每个人的欲求就行,可事实上,所谓的秘法传承太过虚无缥缈,根本不可能满足世人种种欲求,必然会成为一种欺骗。 某位s师或某个修行团体,公开广收弟子,许以秘法传承,号称修成秘法之后便有种种功德福报、人生成就。 追随他们的人损失钱财、空耗精力还是小事,导致毁家败业甚至祸世灭国都不是没有可能。 还有些人没有钱财事业可损,自以为是这个群体中的一员,其实也是白白给人当了免费劳力。 真秘法假秘法且不说,就算秘法传承是真的,这也是对社会的破坏,因为注定大部分人修不成。修不成也就罢了,还有些勉强入门的,带着追求更高境界的执念,直至蹉跎终生。 这个团体中的绝大部分人都成了少数s师供养者,他们不仅是免费的劳力与仆从,而且还会倒贴家业钱财。假如这种修士团体本身不事生产,又会成为寄生在整个社会中的毒瘤。 世俗中的普通人借此行骗敛财,归警察管,可是昆仑修士假如这么干,那就是触犯散行戒了。 散行戒有三条:其一,不得矫众显灵自称圣,惑乱乡里;其二,切勿得神通而忘法本,残害众生;其三,禁止仗道术以图淫邪,勒索黎民。 这种行为主要触犯了第一条,行为恶劣者甚至三条都犯了。 所以华真行提到养元谷在几里国各地都设立了养元术中心,致力于向全社会推广养元术,实在让牛以平和叶一宁震惊不已。 427、无相布施 华真行赶紧摇头道:“不不不,你们误会了。牛老师讲的道理我很清楚,一直就有人在教我。我知道秘法修行之难,想做的就是降低要求,除去推广中的种种弊端……” 这种事情三言两语是讲不清的,华真行总不能告诉对方,当初因为自己做了一个五百年后的梦,才发愿要推广养元术吧? 而且养元术当时还没有,是他根据杨老头所传,一步步修证总结出来的,直到今年才得以完善,他方才成为养元术真正的开创者。 三年前他所教的第一个人是罗柴德,现在回想起来,那时很有些x**教的意思,幸亏后来逐步完善了传承,包括再传给罗柴德的功诀。 要说造福大众吧,短期内肯定谈不上。几里国一千多万人口,各地养元术中心才能培训多少人,又培养出了几个人? 有些事可能东国人难以理解,华真行的短期目的并不是为了培养修士,而是为了新联盟乃至整个几里国培养人才,且不是后备人才,是要立刻就上岗的。 东国当然不存在这种问题,这里有庞大而完善的教育体系,各类人才数不胜数,只会嫌关键岗位不够多。不少高中毕业生就能干的活,聘用方偏偏要求硕士起步。 可是几里国那个破地方有什么?养元术培训是一种筛选机制,筛选出情绪稳定、身体健康、学习能力出众的人,放到岗位上去边学边干。 一境心智稳定、二境身体健康、三境元神清明,这是最起码的素质。 这样的养元师数量很少,级别越高数量越少,华真行可谓用了举国之力去培养。前后耗费了三年时间,如今也不过培养了几千人而已,三级以上者则只有几百人。 这还是在三位老人家支持、与冈比斯庭私下合作、收编了定风潭千年传承遗产、打造了新几里国的基础上。 这批人,养元谷自己都不够用,比如建造碧空洗大阵与净尘罗法阵、生产加工各种春容丹所需的原材料,但还要分出一大部分安插到新设国家机构的各个岗位上。 华真行在春华就读已有两个多月了,这两个月他也不是只和大杈子等人搞摩擦,大部分时间都在参与本专业的学习,尽管这些课程他早就自学完毕。 华真行环顾四周,真是羡慕万分,大部分同学都堪比三级养元师啊。 虽然这些同学并非三境修士,可是学习能力,包括记忆、思维、分析水平,并不弱于几里国那些三级养元师,学识水平与文化修养更是高出太多了。 华真行并没有在春华校园里推广养元术,这些学生也未必能够修炼入门,但就算他们身为普通人,同样也拥有极高的天赋,可以在很多领域有过人的成就。 这是东国完善的教育体系筛选出的人才,说是人才可能为时尚早,但至少拥有顶尖的潜力,放眼望去满校园都是,仅仅一所大学里就集中了好几万人! 这馋得华真行都想流口水啊,恨不得都能给拐跑了,因此他在校园里遭遇了很多不愉快的事件之后,又难免感到深深的惋惜。 王丰收也是春华大学毕业的,司马值则是平京大学毕业的,他们了解几里国的情况,可能会与华真行有同样的感觉,但是这些怎么能跟牛以平、叶一宁解释清楚呢? 华真行只得发送了一道神念—— 他解释的重点并非上述的情况,毕竟那只是国情差异,他主要介绍了各地养元术中心培训班的实际操作,是怎么培养养元师的,包括具体的培训内容和过程。 养元术中心的培训班,虽然致力于推广养元术,但养元术在其培训内容中只占一小部分,差不多相当于在“学习”之余推广健身操和广场舞。 它并没有以修行秘法的名义被传授,而是强调其养生健康方面的意义,导师告诉学员们,坚持习练它对精神和身体都有好处。 每天早晚两次都有专门的习练时间,并由导师现场教授与监督。某种意义上说,它相当于“体育课”,培训班还有更多的“文化课”。 养元术中心并不隐瞒各级养元师的存在,尤其是一级或二级养元师,他们所获得的种种好处更是公开的,由此也能鼓励大家习练养元术的热情、坚定习练养元术的信心。 但是养元术中心在搞培训时,也有预防性限制措施。首先是学员达到三级水平以上,就要进行集中登记管理了,有些内容不再向外界公开。 其次是向所有学员强调,坚持习练养元术,哪怕不能成为养元师,也能有强身健体的效果,但习练要有限度,每天不超过两个时辰,否则反而没有益处。 各地养元术中心的培训都是免费的,养元术中心还投入了大量资源倒贴。 一道神念发送过去,牛以平和叶一宁也能确认华真行已有大成修为。他所介绍的情况当然属实,石双成和正一门的广任真人都去实地调查过。 昆仑修士共遵的散行戒,养元谷并未违反,否则华真行也不会万里迢迢跑到东国来留学,自己送上门来让昆仑盟收拾。 除此之外,华真行还用神念心印,将自己所总结的养元术完整功诀,都传授给了牛以平和叶一宁。 这将两位房隆关修士给整懵了,他们虽然已经见识过华真行的“坦诚”,却万万没想到“华谷主”竟能坦诚到这个程度。 各派宗门都有其核心秘法传承,是弟子修行根本,非正式入门者不得传授,一般都分为两部,第一部是四境之前的功诀,第二部是突破四境以上的后续功诀。 养元谷弟子修炼的根本秘法当然就是养元术了,华真行倒好,直接就传授给了他们,而且是直指大成的完整功诀。 华真行所传秘法当然也分两部,他还特意叮嘱两位房隆关修士,四境之前的功诀,他们可以再传他人,只要声明是养元谷所授权,而华真行已代表养元谷授权。 至于四境以上的功诀,目的是为了让他们能更深入地了解这门秘法。他们自己也可以修炼,但是未得养元谷的授权,就不要再传他人了。 华真行展示了毫无保留信任,将姿态几乎放到了最低点,所以两名房隆关弟子当场就给整不会了。 牛以平还在发愣,叶一宁率先反应过来道:“请华总导放心,我师兄妹二人未得养元谷允许,绝不会擅传功诀。 我牛师兄方才是多虑了,既然风先生早就去过几里国,昆仑盟也委派双成师妹和广任真人去养元谷拜山,足以说明问题。” 她对华真行的称呼又变成了华总导。 华真行答道:“也不说是牛老师多虑,这是一种警醒。道理我们都懂,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嘛!” 牛以平长出一口气,躬身行礼道:“多谢华华总导!养元术我一定好好了解,至于养元谷在几里国的做法,我真是连想都想不到。” 华真行赶紧回礼道:“牛老师不必客气,这就是缘法!几里国的事情就不说了,你们今天登门,也不是为了讨论这些的吧?” 华真行祭出直接传法这一招,将两人给打懵了,趁机赶紧转移话题,不想再继续讨论下去。他的方才的这一套解释,表面上毫无问题,但经不起进一步的深入推敲。 有很多事情牛以平和叶一宁暂时想不到,华真行却是可以做出推演的,也不禁暗暗心惊。牛以平的话,对他、对养元谷的确是一种警醒。 风先生跑到杂货铺送风环扇的时候,欢想实业以及新联盟高层中的养元术培训已经展开了。现在回头看,风先生当初去那一趟,其实就是在给养元谷做背书。 风先生都亲自去了,也没有发现养元谷有什么问题,就意味着他认为华真行的做法并没有违反散行戒。风先生虽然什么话都没说,但不说话本身就代表一种态度。 可是后来呢,昆仑盟还是派出了广任真人和石双成到几里国实地走访,石双成是风先生指派的,而广任可是来自昆仑第一大派正一门。 有风先生背书,石双成和广任确认,而且养元谷远在万里之外的几里国,所以昆仑盟也无话可说。 但养元谷推广养元术的方式,对昆仑修行界而言确实是闻所未闻,就算它不违反散行戒,假如照搬到东国,恐怕也会引发一系列冲突。 假设一种情况,养元谷在东国平京市房关区也搞了个养元术中心,恐怕就意味着可能将房隆关传承的根基都给刨了!谁心里能不忌讳? 为什么这样说呢? 房隆关差不多传承了近六百年,搜寻弟子的范围基本只集中在房关区一带,如今门中只有十六名正式修士,就算将一到三境的未出山弟子都算上,总数也不到百人。 房关区有一百三十多万常住人口,假如按照华真行理想中的推广模式,将养元术培训直接铺到中学义务教育课程里,只要给他二十年,不得给你整出几万名养元师啊? 至于这些养元师中究竟能有多少人突破四境则很难说,这要看缘法,但上千名恐怕是有的。说二十年时间已经很保守了,但相对房隆关六百年传承又显得何其短暂? 到了那时候,还有房隆关什么事? 房隆关按照传统方式,由门中修士私下寻找有天赋资质的孩子,再通过一系列考察将其引入修行门径。 而华真行是打算直接铺开搞义务教育的,几乎将所有适龄儿童一网打尽,尽量将具备天赋资质的孩子都给筛选出来。 就算二者表面上不是竞争关系,各收各的传人,但实际上传承靠人,而人都被养元谷给选走了,房隆关还拿什么跟养元谷争? 届时该怎么办,打不过就加入呗,就像福根修士会或者定风潭,整体融入养元谷,成为其高端传承内容的一部分,实际上就是被整合吞并了。 真要按照这种假设中的理想情况推演,别说房隆关了,哪怕三梦宗乃至正一门,都未必能争得过养元谷啊。 但这些宗门可不是房隆关,就算从长远看某些方面争不过,并不意味着人家打不过。更何况华真行可能得罪绝不是一两派宗门,而是所有人。 大家一起灭了你华真行总可以吧? 就算梅盟主和正一门不会干这种事,但能保证那么多高人都不会收拾华真行吗,以个人名义私下动手行不行?只要假设中的情况发生了,起冲突几乎是必然的。 牛以平还没想到这一层,可是华真行却替他想到了,站在房隆关的角度也得出一身冷汗啊! 牛以平想不到,因为这里是东国,根本就不归华真行管,华真行在几里国再怎么折腾也影响不到平京市房关区。 华真行能想到,因为这种事情是真有可能发生的,至少在他那个关于五百年后的梦里,养元术已经风行世界了。 不提那个梦了,就说眼前吧。华真行自不可能让养元术纳入东国义务教育内容,但他可以前在房关区搞个养元术中心做试点吧? 只要养元术中心落地生根,房隆关也会面临同样的困境。别说华真行做不到,他已经在春华大学搞了个学习小组,假以时日,就不能干点别的吗? 此刻华真行突然意识到,这种挖墙角的事情还真不能干,至少不能在昆仑盟的势力范围内干! 这已经不是散行戒的问题了,就算养元谷丝毫不违散行戒,只要举止稍有出格,就会被无数双眼睛盯上。 华真行担忧的可不是眼前,而是他计划中的将来,哪怕是一百年后的事情,至少不能在今日就种下祸根。 怎么办?华真行或许需要向三位老人家请教,但眼下既然已经意识到隐患,也不是没有破局之策。华真行都能想到这些,那些当世绝顶高人能想不到吗? 三位老人家、风先生、约高乐包括昆仑盟真正的高层,应该都意识到了吧。但是他们都没有挑明这个问题,估计还在等待与观望中,甚至都有意在封锁消息。 养元谷不论在几里国怎么折腾,与昆仑盟的关系都不大。至于冈比斯庭那边,其实庭宗特使约高乐已经来调查了,而且一直就在几里国盯着呢! 昆仑盟离几里国很远,但是冈比斯庭离得近啊。华真行揣测,冈比斯庭迄今还没有公开干涉养元谷的原因,大致有三点。 其一是养元术推广基本只在几里国这个破地方,尚影响不到冈比斯庭。 其二是养元谷与冈比斯庭有私下合作,将春容丹的独家代理权交给了冈比斯庭,冈比斯庭能从中捞到到很大的好处。 其三是最重要的一点,约高尔早就把养元术传承带回冈比斯庭了。冈比斯庭体系内的神术师只要愿意,都可以将养元术当成一种辅修手段,冈比斯庭甚至鼓励他们这么做。 这就消除了最大的隐患,理论上养元谷能在几里国搞推广,冈比斯庭也能在自家势力范围内搞推广,只看有没有这个必要、什么时候有必要了。 否则的话,冈比斯庭也不会允许罗柴德搞的那个生机俱乐部存在,尽管那在他们眼中是不成气候的小打小闹。 饶是如此,私下里的局部冲突还是难以避免,比如华真行遭遇了尼碌的袭击,罗柴德则遭遇了隐枫山修士会刺杀。 这些冲突都与春容丹有关,将来未尝不可能与养元术推广有关。 华真行将养元术功诀传给了牛以平和叶一宁,也受到了约高乐及其背后的冈比斯庭启发,短时间想到的破局之法,顺手便落下一子以图化解隐患。 一至三级养元术功诀,在几里国本就不是什么秘密,各地都有养元术中心搞的培训班,有心人不难搞到手。 就别让人这么麻烦了,华真行可以直接教并给再传授权。至于四境以上的功诀,华真行则是给了牛以平和叶一宁一个面子。 这是什么破局思路?华真行在自家地盘上推广养元术,房隆关同样也可以呀,养元术的确是养元谷的根本传承,但并非独门秘法,只要谁想学,华真行都可以教。 将来和昆仑修行界其他各宗门打交道的时候,华真行也会是这个态度。假如忌惮养元谷在自家地盘上搞养元术推广、会刨了宗门传承的根,那他们自己也可以去推广。 各宗门都可以把它当成一种筛选传人的手段,通过这种方式筛选出来的苗子,再通过其他方面的考验,修习本宗门秘法便是。 华真行首先表明了养元谷的态度,在昆仑修行界,养元谷不可能复制几里国的模式,在各地设立什么养元术中心。 这样就打消了很多人的疑虑,化解将来潜在的冲突纷争。 同时他还可以绕过障碍,假人之手推广养元术。以养元谷的实力,至少在可以预见的将来,不可能在几里国以外的地方,满世界推广养元术。 养元谷做不到,但修行各派能做到啊。各派宗门拿到养元术功诀之后,会不会将主要精力放在养元术的推广上?当然不会! 他们的核心传承肯定还是自家秘法,其培养出的修士也比单纯的养元师高明得多,但并不妨碍他们将养元术当成一门辅修功课,尤其是筛选传人的手段。 这对华真行而言就足够了,只要养元术能得到推广即可。 华真行并非只将养元术功诀传给少数宗门,而是谁想学他都教,那么各宗门之间也会形成平等竞争关系。张三不以适当的方式去搞推广,李四也会搞的。 假如有人能开创出比养元术更适合推广的秘法,搞出比养元术中心更好的推广方式,那么华真行也不介意。 可是就算有这种人,能否做到像华真行这样不设任何障碍地公开传授与授权,那就是另一回事了……想到这里,华真行心中的破局之策大体已定。 眼下最迫切的工作,就是赶紧将这一精神以及相关方案正式落实。 养元谷总导师华真行和养元术中心主任曼曼,包括欢想实业的“智囊”王丰收目前都在东国,但是没关系,可以开个视频工作会议,最好今天晚上就开! 召集养元谷的所有高层商议,议题分为内外两个部分。 对内首先要加强各地养元术中心的培训管理,不能有任何敛财行骗的嫌疑,更不能有任何违反散行戒的行止,养元谷要随时监督处理。 对外要坚持友好交流的原则,无论是昆仑修行各派还是各大神术师组织,只要遵守一个前提条件,都可以得到养元术传承并再传他人,这主要是指一至三境的功诀。 这个前提条件就是在传授养元术时,声明是得到了养元谷的授权。这一点是必须的,功诀的传承来历要说清楚,也是修行缘法所在。 至于四境以上的功诀,本就不适合公开传授,更不可能大规模推广,则可参照华真行今日传授牛以平和叶一宁的模式,只是因人而结善缘。 可以规定,只有得到养元谷批准的高级养元术大师,才有此资格以此模式,对外传授四境以上功诀。 目前符合要求的只有两个人,就是华真行和司马值,嗯,应该还有三位老人家。 潘采虽然也是大成修士,但并非高级养元术大师。这段时间潘采基本都待在罗巴联盟,华真行创出养元术完整功诀时他并不在场,尚未修习印证并通过考核。 牛以平和叶一宁根本想不到,进门坐下只是寒暄了几句,无意间讨论了养元术推广的话题,华真行的脑袋里就想到了这么多…… 华真行已经想着将这两名房隆关修士送走后,赶紧通知几里国那边开会了。 牛以平已经转移了话题道:“我们这次来有两个目的,一是解释清楚误会,这件事与宗门无关、与修士身份无关,二是跟华总导和王大使通报案件情况。” 428、华真行的三个要求 华真行的心思已经飞回几里国了,但其他人却没有他想得这么深远,关注的重点还是眼前的案件,毕竟无辜的总导师刚从局子里出来。 华真行不说话的时候,王丰收显然就是主事人,他的身份是几里国驻东国特命全权大使,当即问道:“通报情况?那么据二位所知,警方那边打算怎么结案?” 叶一宁:“警方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分局并非拘捕华真行,只是让他配合调查,虽然华总导并非东国公民,但只要在东国境内,同样有这个义务。 华总导师接受问询超过了二十四小时,大使先生也别生气,警方并没有违反规定。我亲口问过华总导,是否愿意继续配合警方?华总导说可以的。” 王丰收扭头问华真行:“是这样的吗?” 华真行点头道:“是这样的,问询时的确提过一句。” 王丰收又看着叶一宁:“我今天不是生气,而是发火!我不信你们没有看过监控,瞎子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吧?” 叶一宁:“所以警方才要调查清楚动机,也是华总导太配合了,从头介绍了那么多情况,都是需要一一核实的。” 曼曼突然插了一句话:“叶警官,你说警方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是怎么回事?” 叶一宁:“就是字面的意思,情况已经调查清楚,华真行同学没有违反任何法律,结论就是这么简单。” 曼曼锁起眉头道:“就这么简单?” 叶一宁苦笑道:“按照程序,接下来的工作是将相关证据提交给检察院,由检察院决定是否提起公诉,假如提起公诉,则由法院判决。 该做的调查基本都已经做了,由于当事人哲高斯已死,很多关键证据缺失,也不可能提交检察院,法院判决更谈不上。 现在的结果,警已证明华真行同学是无辜的。假如华真行同学要对哲高斯提起民事诉讼,可以搜集证据进行自诉。 我只能说,这在操作上很困难,一是因为对方已死,二是对方并非东国人。假如要求民事赔偿,只能从他在尼朗国的遗产中执行,我们是没有这个执行能力的。” 叶一宁讲得很实在,从现实角度这件事确实已经结束了,华真行不太可能继续追究已经送命的哲高斯。 曼曼却不依不饶道:“那么小华呢?这件事都上热搜了!我是到了东国之后才知道热搜是怎么回事,就连我们班级的微信群里都在传这件事。 传闻与事实不符,明显就是在造谣生事,对小华的影响非常坏,难道警方就不管吗?” 叶一宁:“我也听领导说了,要用适当的方式发一个案情通告,以平息舆论风波。案情通告具体怎么发布,还要由上级领导与春华大学沟通,尽量将负面影响减低到最小程度。” 石双成敏锐地抓住了关键问题:“是降低对春华大学的负面影响,还是降低对华真行的负面影响?” 牛以平苦笑道:“当然是尽量降低对学校的负面影响,这种事情,我这个小小的校办副主任说了不算。 但我也接到了领导传达的精神,要和警方沟通协调,就定性为一起意外事件。华真行同学并无责任,而是哲高斯在校园内骑车速度过快,撞人之后不慎落地身亡。 至于网上的不实传闻,我们也会协调网监与网信部门,删除相关链接,封禁一批源头账号……这是针对相关的媒体平台采取的措施。” 王丰收:“就这样?” 牛以平微微低下头道:“据我所知,就是这样!假如华真行同学感到委屈,学校也要做好安抚工作。” 石双成冷哼道:“给华总导保研吗,专硕还是学硕?真是好大的面子啊!” 牛以平低头未语,王丰收又问道:“警方掌握的具体内情,包括华总导在警局介绍的情况,就不对外详细披露了?” 牛以平的头垂得更低了,似是在研究自己的皮带扣:“校领导的意见确实是这样的,警方通告只要声明华真行同学没有责任,谣言便不攻自破。 有些情况是警方的刑事调查内容,涉及的方方面面因素很复杂,没必要公开披露太多,按照规定也可以不公开。” 王丰收用手指敲着桌子道:“知道我今天为什么会把桌子掀了,还要用文件夹拍你们脸上?事情发生之后,几个小时内,就有两条不同内容的谣传上了热搜! 这是什么性质的行为?华总导被你们带走了,有三十多个小时联系不上,既不知道外界的谣传,也根本没机会站出来为自己澄清,你们觉得这公平吗?” 在事件发生后的六个小时内,有两条传闻先后上了东国最大的自媒体平台委播的热搜,并通过社交媒体迅速传播开来。 第一条传闻:一名来自黑荒大陆的春华留学生,多次骚扰女同学,而这名女同学是有男朋友的。其男友组织并训斥了这名留学生,该留学生居然行凶。 第二条传闻:春华大学一名女生交了一名新男友,是黑荒大陆来的留学生。其被踹的东国前男友怀恨在心,居然当众行凶泄愤,该女生不幸遇难。 这两条传闻都很有针对性与指向性,不仅代表了社会热点事件,而且从所谓“现代传媒学”角度,现实了精准的人群切割,显然旨在挑起更大规模的对立矛盾。 尤其是第二条传闻,不仅把死者的性别和身份都搞错了,还把“行凶者”华真行这个东国名字及其年级专业都披露了。 刚才一直有些走神的华真行突然抬头道:“两个亿。” 牛以平:“什么两个亿?” 华真行似是自言自语道:“校方、警方各有想法,我们也要做自己的事。两亿东国币的经费预算,查清楚这件事,按我的要求的去办……郎校民导师,就交给你去负责吧。” 牛以平和叶一宁直接傻眼了,华真行这也太太太土豪了吧,砸出两个亿想干什么? 郎校民却面不改色道:“好的,华总导有什么具体要求?” 华真行以询问的语气道:“叶警官,这种事情通常应该怎么处理?” 叶一宁有些费劲地咽了口唾沫:“你需要聘请一个法律顾问团队,找代理律师搜集证据,查到谣言的发布者。 很多谣言发布者身份不明,但媒体平台应该掌握其身份信息,只是不会轻易提供给你。你可以考虑先起诉媒体平台,胜诉之后拿到谣言发布者的身份信息。 然后再一一对这些谣言发布者提起公开诉讼,诉讼过程可能很漫长,证据搜集也可能很困难,结果未必会很理想,还会耗费大量的精力和财力。 当然了,华总导不是一般人,您既然打算拿出两个亿来打官司,也就不会怕这些麻烦了。” 华真行:“我听明白了,和我了解到的情况大致一样,诉讼确实比较麻烦,还是尽量让他们自首吧。郎导师,你可以把我的要求都记下来,一条条去完成。 首先第一条,我要求那些媒体平台不能相关删除账号和发言,尤其是那些源头账号都得留着,其发布的谣言要在其账号中置顶……有这个功能吧?” 郎校民:“委播之类的平台都有这个功能。比如你的账号,你自己可以选择几条信息置顶,从技术上,平台当然也可以将指定信息强制置顶。” 华真行点头道:“相关账号禁不禁言是警方和平台的事情,但我的要求是不要删除,特指已经被查明的违法谣言不能删除,而是要置顶。 置顶的同时,还要打上醒目的标志,比如盖个红戳,打上‘非法谣言’四个字。同附上醒目的链接,链接内容包括法院的判决或警方通告,以及事件调查真相。 警方已经查明的谣言,平台哪怕已经删除,也要用技术手段恢复,并按上述办法处理。这些证据,只要平台还在运营,就禁止删除。” 石双成忍不住挑大姆指道:“这个主意好,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就算处理了,也仅仅是删除了事,反而像是在掩护造谣的!” 叶一宁却摇头道:“我好意提一句,华总导的想法虽好,但是不太现实。各大网络平台处理类似事件,从来不会用这种方式,这是让他们自己揭自己的短。 别说你花两个亿,哪怕花更多钱也做不到,除非是你自己控股的平台。但你也不可能控股所有的主流平台,更不可能自己跟自己对着干,这里涉及到的资本和利益太庞大了……” 华真行:“我知道这个情况,所以需要立法解决。不论是哪个资本控制的媒体平台,也要遵守法律规定,或许可以推动国家层面的立法。 我推不动也没关系,总之可以试试。我在东国做不到的事情,在几里国可以落实,我会建议几里国政府这么做,也决定在欢想特邦这么做。” 曼曼突然笑了:“小华不知道东国会怎么样,但希望几里国是这样的。” 叶一宁和牛以平对视一眼,都不说话了。 他们虽然通过石双成了解了养元谷的大致情况,又通过华真行本人了解到几里国各地推广养元术的情况,但还有很多事情并不清楚。 郎校民点头道:“我都记下来了,华总导接着说。” 华真行接着说道:“查出是谁再发布谣言不是重点,重点是那两条最有代表性的网络传言是怎么上热搜的?这一定要调查清楚!叶警官,你对这方面的事情了解吗?” 叶一宁有些无奈,在场这么多“高人”,怎么华真行碰到专业问题首先都问自己呢?却不得不答道:“通常来说,是根据平台的流量算法自动上热搜的。 比如有多少人点击、点赞、点呸、评论、转发,都有加权系数,这种流量算法本身就有操作的可能……” 王丰收:“华总导想问的就是怎么操作?这绝对不是正常的热搜!” 叶一宁:“其实大家都知道。” 曼曼:“也不能这么说,我就不太清楚。” 叶一宁:“最简单的做法就是平台直接做数据。” 曼曼:“平台为什么要做数据?” 叶一宁:“认为话题比较劲爆,可以带来更多的流量吧。一般来说做个全频道推送,就可以把数据带起来。” 曼曼:“还有呢?” 叶一宁:“还有就是第三方买流量了。” 曼曼:“怎么买?” 叶一宁:“第三方直接支付给平台一笔推广费,要求平台推送相关话题,把流量做出来,并且要求一个最终的排名区间和持续时间,这是第二种情况。” 郎校民:“这种很容易查。” 叶一宁:“第三种情况就是带三方通过公关公司买流量,公关公司手里有大量的平台账号,可以帮着做数据,把相关话题推上热搜。 这表面上看与平台没有关系,而且有时候也是平台打击的对象。” 王丰收:“当然要打击,这是抢生意呀……叶警官您接着介绍。” 叶一宁:“大体就是这三种情况。其实刚才说到公关公司,与平台大多都是有合作的,只有那些没搞清楚状况的,才会被平台打击。 还有很多种其他的可能,比如说买通平台工作人员,推送某些话题。或者重要的合作方、集团高层特意打了招呼,要求平台推送某一方面的话题。” 她介绍的情况,其实王丰收都很清楚,倒是已经在海外生活了二十多年的郎校民需要重新了解,同时也满足一下曼曼的好奇心。 郎校民不紧不慢道:“我都会调查清楚的,是什么人或者什么机构、出于什么目的,将这两个话题推上了热搜。” 反正已经说了这么多,叶一宁干脆接着介绍道:“我认为华总导这么做,是切中了要害。我们公安有网监部门,我也听说过一些案件情况。 有些影响很大的谣言,找到造谣者比如发贴人,其实并没有解决根本问题。 他们往往只是一个发贴工具,大多数时候损失的仅仅是一个账号,被封禁了就再注册一个,几乎无关痛痒。 普通人想通过平台找到具体的造谣者都不容易,有时候就算找到了,根据现有法律,处罚也不可能太严重,而且追究不到真正的幕后推手。 某些机构或者势力,想把某些话题送上热搜,有时候都不需要用自己的账号发言。因为网上人太多了,各种言论都有,挑选最符合他们要求的去推送就可以。 偏偏这种情况最难查处,某此人通过流量手段,故意将一些言论推上了热搜,但是查不到这些言论是他们发布的,所以无法追责。” 郎校民又抬头问道:“且不谈怎么追责,我先要查出来是谁干的。诸位,假如我动用了神通手段,不算违反散行戒吧?” 叶一宁一怔,不太敢接话了。石双成却没有什么顾虑,直接开口道:“不违戒!” 牛以平不得不咳嗽一声:“双成师妹,这恐怕要看情况吧?” 石双成:“郎校民导师曾经也是昆仑修士,当年的定风潭弟子,他知道分寸的,就不用我多说了。” 华真行:“究竟是什么分寸,又有什么讲究?我倒是不太清楚。就以这种情况为例,还是请诸位解释一番吧,免得到时候再有什么误会。” 石双成:“牛师兄,你在这里年纪最长,又是房隆关当代大弟子,负责监督门中弟子行止,就由你来给养元谷的众道友介绍吧。” 牛以平瞄了郎校民一眼,不得不开口解释了一番。 散行戒的主要目的,是禁止修士之间随意斗法波及无辜,同时禁止修士以神通勒索、残害、蛊惑普通民众。 简而言之,就是不要随意用神通术法对付普通人。各宗门都会监督弟子行止,假如造成严重后果,哪怕本宗门不追究,昆仑盟也一定会追究。 但凡事都得讲缘法,从没有人说过,修士就一定不能对普通人使用神通法术,更没有人说修士不能在普通人当中使用神通法术。 比如华真行用养元术给亚丁治疗残疾的胳膊,根本不能算违反散行戒。 修士对普通人动用神通,正常情况下大多是传法、护法、救助、履责、自卫、惩戒。前面几条就不用说了,重点是自卫和惩戒,要看其因由与性质。 比如哲高斯骑自行车撞华真行反而自己送了命,华真行当然动用了神通,这种情况下谁都不能说他违戒,其行为就是自卫与惩戒一体。 有一身本事不去欺负人,难道被人欺负了还不能还手吗?说破天也没这道理。在这种情况下只须注意不超出合理的限度,且尽量不要惊世骇俗。 有人故意造谣生事,污蔑到了华真行的头上,华真行想调查幕后推动者,有必要的话当然也可以动用神通手段。 他可以查出真相让对方去自首,或者将相关证据提交给警方处理。假如世俗中的警方处理不了或者没法处理,修士也可以自己动手惩处,只要不违缘法即可。 世俗法律中的正当防卫,要求在伤害发生的同时,而法律处罚,都是以事件的结果为依据。但修士的手段,则是看缘起因由。 比如有人给牛以平下毒,牛以平并没有被毒死,甚至这毒药根本就毒不死他,但他发现之后施了个小法术,让对方自己把毒药给吃了……这也没毛病。 在现代社会还有两点要注意,第一是尽量别露痕迹,尤其是惊扰世俗;第二点是与缘法有据,出手惩戒者通常都应当是当事修士本人…… 华真行又开口道:“如此说来,想动用神通术法,就得我本人出手喽?” 牛以平赶紧道:“那倒也不是,您委托谁调查都行,谁都有这种权利。 至于动用神通法术调查或者出手惩戒,您身为养元谷的总导师受此大辱,养元谷导师郎校民道友出手,当然也符缘法。” 华真行:“那就没问题了,郎导师,你就放手去干吧,先把事情查清楚了再说,是什么人、出于什么目的在推送谣言,要证据确凿,这是我的第二个要求。” 郎校民:“华总导请放心,保证完成工作!您还有什么要求?” 华真行:“刚才叶警官也说了,我的第一个要求未必能做到。我们尽量争取吧,假如实在做不到也不能勉强,但是最后一个要求也是我的第三个要求,一定要做到。 这起事件的真相,包括我在公安局介绍的情况,比如学校里都发生了什么。还有你对谣言的调查结果,是什么人发布、被什么人推上热搜、出于什么目的。 你要整理出一份详细的报告。这份报告要证据确凿,说的每一句话都可以查证,包括我们掌握的音视频资料,比如现场的监控,都可以展示出来。 我的要求就是,将这份报告推上热搜,要比那两条热搜的排名更高、持续时间更长! 按照正常程序,该花钱就花钱,假如有人阻止它上热搜,该沟通就沟通。假如连你都沟通不了,可以向养元谷和几里国政府求助。” 牛处长听到这里,差点眼前一黑。华真行这三个要求,校方是一条都无法满足的,但是华真行也没指望学校,而是决定自己干。 华真行砸出了两个亿经费预算,甚至以养元谷与几里国为后盾……牛以平再转念一想,居然又偷偷笑了。 华真行的话还没讲完,又继续交待道:“刚才我的第一个要求,谣言原贴保留并置顶打上醒目的标志,同时附上链接。 链接内容包括法院的判决或警方通告,以及事件调查真相。其中的事件调查真相,指的就是这份报告,报告首发地址,可以是几里国大使馆网站,还有大使馆的媒体平台账号。 报告的内容的可能很长,重点推送它的摘要和连接。考虑到现在大多人的刷机习惯,你还要组织人制作一条不超过十分钟的短视频。 短视频的内容要尽量简练、吸引人,把该披露的重点信息都披露清楚。这条短视频,我同样要求它上热搜。 还有,我们也不能白花这么多钱和精力。这起事件和这份报告,包括调查结果和分析,将来要编入几里国各大学的社会学通识教材中,当成案例了解与学习。” 华真行的话说完了,郎校民正色道:“华总导,我简单总结一下您的要求,一共有三条。 第一条,发布谣言的主要账号,要求平台不要删除,将违法谣言置顶并打上标志,同附上醒目的链接,链接内容包括法院判决或警方通告,以及事件调查真相。 这一条能不能做到、能做到什么程度不勉强。但是我们在几里国可以制定相关法律,将来类似问题可以考虑这么处理。 第二条,我们不仅要调查是谁在发布谣言,更要查清楚是什么人、出于什么目的,将那两条谣言推上的热搜,一定要取得确凿证据。 第三条,整理出一份详细的报告、制作一条短视频,首先以几里国大使馆的平台发布,并且将报告内容和短视频推上热搜。 这起事件调查结果和相关分析,将来还要编入几里国各大学的社会学通识教材,当成案例了解与学习。” 华真行:“对,这样才好报预算。我私人出钱,但不要用我私人的名义,以欢想实业的名义提供经费,计入公关费用。” 7017k 429、谁处理谁 看王丰收和郎校民等人一本正经的样子,就是在接受领导布置的工作任务,牛以平突然感觉有些恍惚。 两亿东国币虽是一笔巨款,但还是有不少人能动用,未必是自己的钱,比如说某些大企业的投资决策人、政府部门的领导。 华真行身为养元谷的总导师,就相当于一派超级宗门的宗主,能掏出两个亿不算太意外。 但华真行却说了两件事,令牛以平下巴都快掉桌子上了,第一是几里国要制定相关法律,第二是将这起事件编进几里国的大学教材。 推动立法,需要很大的影响力与能量,法律是秩序的形式;而决定全国的大学教育使用什么教材,更反应了这个国家的立国宗旨,教育是秩序的内容。 这两件事都涉及到一个核心问题,就是建立与建设这个国家所采用的指导理论,也就是人们常说的意识形态。 据牛以平粗略的了解,几里国目前好像还没有大学,原有的一所大学在政权更迭后已被关停,新的大学正在筹建中。 教育体系的建设,决定了这个国家希望培养出什么样的人。如果说科学技术意味着人们掌握了什么样的工具,那么人文教育则是告诉人们怎样使用这些工具。 将来几里国的每一个大学生,都要学习这个案例并进行讨论分析。这意味着什么?春华大学企图尽量降低的“负面影响”,不仅被公开了,而且会成为永久性的丑闻。 牛以平就是搞教育的,大脑中立刻就出现了相关场景—— 老师在课堂上讲述这个案例,介绍它是怎么发生的、春华大学以及有关部门是怎么处理的、事件造成了怎样的影响、反应了哪些社会现象与问题? 事件的处理方式与造成的影响,为何会引起当事人的不满?几里国方面采取了怎样的应对措施,它又是如何推动了几里国的立法、为何要这样立法? 牛以平本人就是这方面的专家啊,假如让他来编写教材,一定会是很精彩的一课。可是春华大学在这个课件中,注定将以负面形象出现。 几里国目前还没有大学,这件事还没有发生,所以春华校方和当地警方根本预见不了这种后果,他们该怎么处理还会怎么处理。 真正的污点不是事件本身,而是导致事件发生的原因,以及事件的处理方式与处理结果。 这样一来,至少在几里国的舆论环境和民众认知中,它就会成为一个抹不掉的污点,甚至有可能流传至全世界……除非想办法让几里国把教材给改了。 华真行真是太坏了,而且是明明白白地使坏,春华大学怎么招惹了这样一个祖宗? 在昆仑修行界,谁都知道石双成是个惹不起的小姑奶奶。可是跟华真行一比,石双成又显得那么天真可爱。 牛以平恍惚间心乱如麻,首先想到要赶紧向领导汇报,对这起事件一定要慎重处理,因为将来的后果会很严重。可是转念一想,他又只得叹气。 就算他这么去跟领导汇报,恐怕也没有人会相信。牛处长刚才自己就说了,现实情况很复杂,不是他这个小小的校长办副主任能说了算的。 华真行要将指定案例编入教材,而且不是一所大学的教材,是全国所有大学都要采用的社会通识教材。假如放在东国,这可不是春华的校长说了能算的。 可是看王丰收等人的反应,华真行明显能说了算,那么他在几里国的身份和影响力,显然就不是一个养元谷的总导师这么简单了。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已经不是春华大学怎么处理这件的事的问题,而是华真行怎么处理春华大学的问题! 牛以平现在已经不指望校领导能做出正确决定了,只希望自己的名字不要被写进几里国大学的教材中,从现在开始就站华真行这边吧,将来说不定还能帮到学校。 其实仔细想一想,华真行还真是个勤学自律、乐于助人的好学生,自己也应该好好帮助他。 牛以平咳嗽一声道:“其实还有一件事可能比较麻烦,我得提醒华总导。” 华真行:“您请说。” 牛以平:“哲高斯的身份比较敏感,他的家庭尤其是他的父亲在尼朗国很有影响。哲高斯死在东国,又是这样离奇的意外事件,外交方面还是有压力的。” 华真行淡淡道:“与我无关,我只是无辜的受害人。” 牛以平:“那就说一些与华总导有关的。警方的调查结论肯定会提供给尼朗国方面,尼朗国方面也会了解,哲高斯是和你发生了冲突,故意伤害未遂反而导致身亡。 就算我们不做恶意的假设,他的父亲或者说他的家族势力也未必会讲道理,说不定会迁怒到你的头上……但是请放心,在东国境内,我们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华真行摇头道:“不用假设,我了解哲高斯,了解尼朗国,了解他们那种人。他们是一定会迁怒于我的,有机会也一定不会放过我。 他们的逻辑很简单,简单到只有一句话,‘我儿子死了,而你还活着,这怎么可以呢?’但是请放心,他们真要找我的麻烦,您觉得我会处理不了吗?” 牛以平:“我的意思只是想提醒华总导,他们有可能会找你的麻烦。哲高斯死在东国境内,按照程序,我们会通知他的父母来处理后事,也要通报情况。” 华真行:“哲高斯的骨灰就直接交给尼朗国大使馆吧,其他的麻烦,几里国方面会搞定的。多谢牛老师的提醒,这件事您就不必担忧了。” 王丰收突然插了一句:“我可以肯定,哲高斯的父母不会来东国。” 华真行:“查清楚了吗?” 王丰收:“基本都调查清楚了。” 华真行:“不会冤枉好人?” 王丰收:“绝对不会!也就枪毙几十次和枪毙几百次的区别。” 华真行:“两千万米金。” 王丰收:“用不着这么多。” 华真行:“我认为也用不了这么多,告诉他们,尽量省着点花。” 这段对话非常突兀且凶残,让人根本就听不懂,叶一宁忍不住问道:“你们在说什么?” 王丰收答道:“消除这一事件对几里国的负面影响。” 叶一宁:“我还是没听懂,你们在说天书呢?” 王丰收看了华真行一眼,华真行点了点头,王丰收便开口解释了一番。石双成还好,而牛以平和叶一宁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王丰收是新联盟的情报头子,也是新几里国的情报组织领导,自古以来,外交和情报几乎不分家,所以才会派他来担任对几里国来说最重要的外交职位。 通常情况下,各驻外大使受外交部的直接领导。 可是王丰收这位大使的情况又很特殊,他的真正的级别甚至比几里国现任的外交部长还要高一级,按东国话说就属于低职高配。 这说明在几里国政府眼中,驻东国大使的重要性,甚至超过了待在国内的外交部长,别的人很难干好,所以只得让王丰收这位原春华博士、现情报负责人亲自出马。 在东国境内,王丰收建立的情报渠道还不是很成熟,毕竟条件有限、根基尚浅。但是在几里国周边一带,王丰收所领导的情报系统,能量可是大得很。 今天上半年,华真行批了二十亿米金的预算限额,用于收购尼朗国和特玛国交界处约五万平方公里的土地。 其中约三万平方公里在尼朗国境内,约一万五千平方公里在特玛国境内,另有大约五千平方公里土地是两国争议地区。 王丰收领导的情报部门,对这两个国家的情况作了一次很详尽的摸底调查,并时刻跟踪关注。 王丰收打听到哲高斯就是尼朗国陆军上校的儿子时,立刻就让人把其父麦考比上校的档案整理出来了。 王丰收手中的这份档案,比尼朗国政府掌握的资料还要详尽,他拿到手的时间,甚至比他搞到春华大学校园监控的时间还要早。 尼朗国的面积约三十万平方公里,人口只有五百万,境内大部分地区都是荒漠,以高原戈壁和沙漠为主。只有一条河流穿过其国境,居民主要都集中在这条河流的两岸。 麦考比今年四十六岁,去年年初成为尼朗国军队的最高长官,差不多与新几里国宣告成立是同一时间。其军衔为陆军上校,尼朗国只有陆军,并没有正式建制的海军和空军。 尼朗国曾经有那么十几年,政局还算稳定,至少在黑荒大陆算是不错了,与东国之间也有不少合作项目,主要是东国方面援建的水利水电工程。 但是从前年开始,尼朗国发生了一系列动荡与骚乱,前政府倒台,现总统格拉利趁机上台。 尼朗国实行的是总统制,总统就是全国武装力量总司令,而陆军上校是军方的最高指挥官。 麦考比是格拉利总统的头号心腹,二十多年前一起混帮派的时候,就是他手下的铁杆马仔。格拉利就是控制了一股军方势力才得以上台的,然后任命麦考比为陆军上校。 麦考比虽然是军方的最高指挥官,但国内主要军事力量的指挥权,目前还牢牢控制住现任总统格拉利的手中,假如不是这样,格拉利也坐不稳总统的位置。 有人认为麦考比上校是最有希望成为尼朗国下一任总统的人选,这种预测是靠谱的。 除非格拉利能永远在总统的位置上坐下去,否则无论他是被动退休还是主动扶植继承人,麦考比都是最佳对象,尼朗国内目前有没有谁能和麦考比上校竞争。 麦考比有多少子女?以王丰收强大的情报能力,居然也无法统计出确切数据。他早年只是个小人物,在尼朗国军方出人头地后尤其是近两年来,很多人都声称是他的孩子。 这一幕似曾相识,夏尔成为几里国新政府的总席后,一度也有很多人声称是夏尔的亲戚。 麦考比能确认的子女,或者说得到他本人承认的子女共有十九个,哲高斯是其中之一。王丰收能拿到这么明确的数据,已足以证明其情报工作能力的出色。 哲高斯其实是三年前才找到亲生父亲的。他的母亲在临终前告诉他,他的父亲是时任尼朗国陆军旅参谋长的麦考比中校。 母亲以为麦考比早就死了,但前不久又在尼朗国的一场阅兵仪式上看见他了,这才知道麦考比不仅仍在人世,而且成了大人物。 母亲去世后,哲高斯才找到了麦考比。没有亲子鉴定,麦考比当即就认下了这个儿子。因为哲高斯长得几乎和他年轻时一模一样,父子俩就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麦考比年轻时就是个小混混,与哲高斯的母亲曾是街坊。他们在一起鬼混过,麦考比也是给过钱的,但不能说就是妓女和嫖客的关系,总之是一种街区特色现象吧。 麦考比认了这个儿子后,就安排哲高斯去茵国留学了。 在来春华之前,哲高斯已经去茵国留过学。但是这段留学经历并不长,哲高斯在茵国闯了祸,造成了一名亚裔女性的死亡。 因种种缘故,哲高斯逃脱了法律惩罚,但被学校除名,也被茵国当局驱逐出境。此事发生在去年四月,其时格拉利已成为尼朗国总统,麦考比也晋升为陆军上校。 王丰收是怎么掌握这个情报的?因为哲高斯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回国后还经常跟人吹嘘这段经历。王丰收派人收集麦考比的资料时,顺便也记录了下来。 麦考比给儿子换了新的护照和学籍资料,又把他送到了东国春华大学来留学。春华大学在做新生入学审查时,并没有掌握这方面的信息。 这也不能怪学校,因为哲高斯提供的是官方正式资料。王丰收能掌握这些情况,是动用了国家情报机构的力量,而春华大学不可能拥有这样的手段。 至于哲高斯是怎么通过春华入学资格考试的,王丰收反而没有查出来,至少暂时没有查出来。因为意外事件发生的时间很短,到现在只刚刚过去了两天半。 王丰收刚才断言,哲高斯的父母不会来东国处理其后事。因为其母已不在世,而麦考比上校不会轻易离开军营,更别提长时间滞留在海外了,除非他是想流亡。 格拉利当上总统后,一直都呆在首都,也从未出访过任何国家,因为他担心自己一旦离开,回来后很可能就不再是总统了。这听上去很奇葩,但现实中也不是没有发生过。 麦考比上校也是轻易不会离开军营,走到哪里都带着一大群护卫,他也担心一旦离开了控制军队权力的中枢,就会有人取而代之。 尽管不太可能亲自来东国,但他与华真行已结下“杀子之仇”。假如有人告诉麦考比华真行与欢想实业的关系,那么欢想实业二十个亿米金的投资权益,就很难保证。 虽然欢想实业是正式付钱将土地买下,但别指望麦考比这种官员会有契约精神,强行撕毁协议又不退钱的事情,很可能会发生。 以他现在在尼朗国的地位,已经有能力坏事,假如将来他真的成了尼朗国的总统,那么尼朗国与欢想实业之间,更是会直接成为敌对关系。 华真行倒不怕这些,几里国、新联盟、欢想实业都有足够的力量保护自身的权益。就尼朗国那点军事实力,真不够新联盟军打的。 但华真行并不希望事情发展到那一步,冲突意味着更大的损失,对几里国并非好事,对尼朗国更没有好处,甚至只会是一场灾难。 所以为了尼朗国人民的利益,就让麦考比上校为国尽忠吧。王丰收说的清除这一事件的负面影响,就是指清除麦考比上校。 华真行问的是否会冤枉好人,就是指麦考比上校本人是否应该被清除?毕竟儿子的过错,不能直接算到老子头上。 王丰收叫人取来了一份刚刚打印整理好的卷宗,先递给了华真行,然后又交给其他人传阅,到这时才顺手泡上了茶,话说了这么长时间也该口渴了。 在座的除了亚丁之外,皆是四境以上修士,看资料当然都很快。诚如王丰收所说,麦考比做过的那些事,已经查证的和尚待查证的,也就是枪毙几十次是枪毙几百次的区别。 王丰收等人倒还好,至少相对冷静,但牛以平等人哪见过这个,麦考比的诸般“事迹”简直超出了想象,此人难道是地狱里的恶魔? 清除麦考比,按照“国际经验”,通常花几百万米金就能搞定。华真行料敌从宽,批了两千万米金的预算,差不多相当于一亿三千万东国币。 毕竟要保证二十亿米金的投资权益,收购土地的某些手续还没有彻底完成呢,哪怕是两千万米金花得也值,甚至就可以在那二十亿米金的预算里列支。 等王丰收介绍完大致情况后,华真行开口道:“我现在只是春华大学的一名普通留学生,每天还要上课学习。 这件事具体该怎么实施,就全权交给你去办了。我只有一个原则上的要求,不要给尼朗国带来动荡和骚乱,也为这个国家做点好事吧,利人利己。” 这番话听在牛以平和叶一宁的耳中,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吐槽,神特么只是一名普通留学生,这些都是怎样的虎狼之词? 但是看了刚才那份卷宗后,他们又感觉清除麦考比是大快人心。 牛以平方才好意提醒华真行,哲高斯的家族势力可能会找他的麻烦,此刻回过神来,他又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同样的经验主义错误。 现在的问题,已经不是麦考比怎么处理这件事,而是华真行怎么处理尼朗国了。 430、对牛 王丰收很认真地答道:“放心好了,我们一定会做好事,这是行善积德。” 牛以平和叶一宁对视一眼,似在心中暗道:这种事情,你们干嘛当着我们的面说啊?好歹也算是国家机密吧,就这么不避人吗? 石双成放下卷宗,长叹一声道:“真是水深火热啊!” 华真行:“你去过几里国,也去过当时还没有解放的瓦歌市,那里才是真正的人间地狱。其实尼朗国的情况,比曾经的几里国还要好不少,只是近两年又乱了起来。” 一直默默无语的亚丁突然来了一句:“尼朗国需要他们自己的夏尔。” 华真行:“特玛国也需要,哪怕他们没有,也可以从现在就开始培养……牛老师,有没有春华毕业的留学生,回去后担任了他们国家的领导人?” 牛以平一怔,想了想才答道:“据我掌握的情况,好像还没有。听说平京大学那边有一个,不是南米就是黑荒的小国,是早年的留学生。” 华真行皱眉道:“原来一个都没有啊,这算什么国际一流学府?大国也就算了,但很多小国元首,早年都曾在海外求学。” 亚丁闷闷地插了一句:“其实夏尔总席这次也想来东国留学,但是被您阻止了。” 华真行:“那不一样,夏尔已经是国家元首了,不能擅离职守。” 牛以平弱弱道:“听你们的意思,春华大学好像错过了什么?” 王丰收清了清嗓子道:“诸位,我打个岔,刚才的事还没说完呢。清除麦考比上校,不是这几天就能搞定的,这中间还有个时间差。 而尼朗国方面处理哲高斯的后事、了解事件情况,可就在这几天。 刚才牛处长提醒的也很对,华总导,尼朗国方面未必不会在这段时间找你的麻烦,麦考比虽然不太可能亲自来,但可能用其他的方式报复你。” 话又说到这里,牛以平不得不开口道:“今天叶警官也在,我可以告诉诸位,这里是东国,不是尼朗国!哪怕麦考比在尼朗国的权势再大,也不可能在这里胡作非为!” 华真行很不给面子地反问道:“春华大学也在东国境内,请问你们阻止了哲高斯的胡作非为吗?这句话不是我问的,而是替小杈子雷温特问的。 我刚才问春华大学是否曾培养出外国领导人,牛老师恐怕没有听明白。哲高斯这种人假如顺利毕业了,将来当上了尼朗国总统,对东国、对尼朗国有什么好处? 这里培养了什么人,怎么培养他们的?哲高斯和雷温特,就是奴隶主和奴隶,培养他们怎么当更狠的奴隶主、更好的奴隶? 这不是东国的错,也不是东国人的错,至少在那栋宿舍楼里、在那座校园里,绝大部分同学都看不惯哲高斯的所作所为!这是你们的错,包括你牛老师。 茵国的大学还知道将他除名,然后他被驱逐出境。其实哲高斯上次在宿舍里动刀,欺压雷温特的事情被揭露之后,就应该被除名并驱逐出境了!” 石双成一拍桌子:“对啊,否则哪有后来的事?华总导留个破学,三个月不到,有关方面就给他造成了三亿三千万的损失,谁来赔?”三亿三千万是怎么算的,就是两亿东国币再加两千万米金。 曼曼小声嘀咕道:“也不说是破学……” 牛以平:“我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想说,不是所有的人都是华总导。” 华真行笑了,笑容很淡,似是在嘲讽什么:“牛老师不要误会,我真的只是一名普通学生,在做能做到的事情。牛老师也是修士,应该能理解。 我不能只等着学校怎么处理,也要想到我应该怎么处理这所学校。不仅是一所学校,还有我该怎么处理这个国家、怎么处理这个世界? 并不要求每个人都能做到我这样,也不能要求每个人都是我这种人,但必须得有这种人,能做到什么程度,就做到什么程度。 今天牛老师找我,肯定还有别的事要私下谈。你的包里有一份学习材料,就是我亲手交给基立昂他们的,居然到了您手里,您是想来问我这件事吧? 我想说的很多话,都和这份学习材料有关。我来到春华大学之后最大的疑问,就是为什么没有受到这样的教育?” 牛以平今天来的时候挎着一个电脑包,但包里没有装电脑,而是塞了一份材料。他虽然没有拿出来,但是华真行神识扫过已经发现了,而且眼熟得很。 这份材料的全称是《新联盟学习班教材:社会行为规范篇》,出处就是几里国驻东国大使馆。 华真行特意找王丰收打印装订好的,先给了室友基立昂一份,后来又给了春华学习小组人手一份,每人还配了一部《新华字典》,都是华真行免费提供,由几里国大使馆赞助。 华真行在局子里协助调查,介绍了自己与哲高斯产生矛盾冲突的始末,能讲的都讲了,也包括他“说服”了一批同学“弃暗投明”,然后成立春华学习小组,并帮助小杈子的“事迹”。 学校那边当然要核实,不得不说有些领导对某些事情很迟钝,但对某些事情又很敏感。华真行的行为,分明是成立了一个学生组织,然后私下里在搞价值观教育。 假如成立一个学生社团,搞绘画、打球啥的倒没什么,只要按照正常手续报备就行,但这种事情的性质可能会很严重。 可是这种涉及意识形态方面的培训,在多数情况下是违反规定的,很多人想打擦边球,往往是以其他的名义搞个社团,然后再以研讨的方式去组织。 牛处长拿到了这份学习材料,当然会找华真行了解情况,就算他不来,别的校领导也会来,这种事情很敏感,严格地说是不能被允许的,怎么可以私下里将新联盟学习班开到春华校园? 说句难听的话,谁知道你是不是在培养特务? 牛以平本想先寒暄几句聊点别的事,缓和一下气氛,比较难堪的话题留到最后再说,不料一开口,话题就跑偏到不可控制的方向,好像听到了某些的国际机密事项。 最后还是华真行主动开口提醒牛以平,包里还带着他发给学习小组的那份教材呢,肯定不是无缘无故,有什么话就赶紧说。 说实话,就算是华真行在校园里开班培训养元术,牛处长都不会这么头疼,此刻硬着头皮把学习材料掏出来道:“华总导,这是你私下在校园里印发的?” 王丰收当即接过话茬道:“这是几里国大使馆打印的,内部学习讲义而已,并没有公开发行,不能算非法出版物。” 牛以平苦笑道:“我不是说它有非法出版物的嫌疑,而是华真行同学未经报备,在校园里私下成立了一个学生社团组织。该组织的主要活动,是搞价值观培训,而且采用的是国外教材。” 这番话就给事情定了性,它的确是不被允许的。别说是在东国,哪怕是在如今的几里国,这种培训组织也应当被取缔。 很多人甚至一些小国,都不完全清楚,教育权,尤其是公民教育权与通识教育权,由谁来组织与监督教育工作、决定教育的内容与方式,也是属于国家主权的一部分。 教育权也是国家主权,并不仅仅只是政府教育主管部门的职能。 社会上有很多组织,冠以研讨会、基金会、各种协会的名义,也在干着类似的事情。很多大学校园里都有,甚至尤为猖獗。 这在很多时候都没人管,但并不意味着这种行为就是符合规定的。华真行卷入一起这么严重的事件,又交代了自己干的事,肯定会引起校方重视,不过问都不行。 华真行是个明白人,当即老老实实道:“牛老师,假如我犯了什么错误,都感谢您能够指出来。应该怎么改正,我就怎么改正,绝对不给您和学校添麻烦!” 牛以平暗暗吐槽,假如没听见刚才的对话,他还真信了,还没来得及整理措辞呢,只听华真行又问道:“牛老师,请问您看过这份学习材料吗?” 牛以平:“从头到尾拜读了,来这里的路上我还在看呢。” 华真行:“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牛以平微微皱眉道:“也不能说道理不对,但情况不同。比如这里说的不能随地大小便,买东西或等车只要两个人以上就要排队……” 华真行:“春华大学里没人会随地大小便,也没人会不排队,所以就没必要吗?” 王丰收突然插话道:“那可不一定,当年我在学校的时候,假如喝了酒,没人的时候偶尔也会钻进路边树丛里,找个树根放水。” 牛以平苦着脸道:“王大使,您别强词夺理好吗?我举的例子,可能在几里国需要大力教育宣传,但是到了春华大学这个层面,真不是教育的重点问题了,这是幼儿园教育!” 华真行:“您举的例子不是重点,这本教材的重点,不是告诉人们要排队,而是告诉人们为什么要排队。牛老师,您是老师,假如有学生想请教你为什么,你不能说无需讨论、就应该那么做。 你可以用多种方式去回答,比如从公平与效率的角度分析,但那样就派生出另一系列的问题,什么是公平与效率、我们为什么需要公平和效率、需要什么样的公平与效率? 一步步反推到底,就会涉及到所有社会规则立论的根本。那么请问牛老师,我们怎么从最简单的、人自身的需求为立论,然后根据逻辑一步步推导出整个社会规则体系? 排队只是一个大家都理解的案例,它的意义是阐述公平与效率,然后推广到其他的社会规则中,比如现阶段我们为什么要考试上大学?” 牛以平沉吟片刻才开口道:“你是儒家弟子?” 华真行点了点头:“您要是这么说,也未尝不可。我的老师中,确实有一位儒学大师,这份学习材料,就是他老人家审定的。” 王丰收很想补一句,华真行不仅是儒家弟子,更是道、墨传人,既是马恩拥趸,又在打造资本主义理论上的终极形态呢!但想了想他还是忍住了,在一旁端起茶杯进入了看戏状态。 牛以平的神色有些古怪:“您一位几里国来的留学生,在东国的大学里,搞起了儒学推广?”他这么一总结,确实让人感觉很荒诞。 华真行点头道:“您这种说法,我倒也不能否认。我只是很奇怪,为什么东国的大学不教这些?如果说本地学生在中小学阶段已经学过了,那为什么不教留学生? 我说的当然不是排队和随地大小便的问题,不同的文化有不同的推理论证,我指的是东国的传统文化思想,尤其是从文化根源推导出社会共识的过程。 其实我研究过全套的东国中小学教材,近三十年来的各种版本,也没有系统的教学。难道全靠家庭教育和社会风俗惯性,假如没有官方教育,这也不是长久之计。” 叶一宁听了半天,终于插话道:“华总导是在几里国长大的,可能不太了解东国近代史,也不太了解社会科学的发展。儒学已经被打倒批判过很多次了,可以说已经被批倒批臭。” 华真行:“叶警官,您能具体展开说说吗?” 王丰收在一旁嘴角微翘,好像听到了什么精彩的内容,正在期待着下文。曼曼则是眉头微皱,一脸思索之色,做凝神倾听状。石双成同样微微皱眉,似是欲言又止。 亚丁一脸懵逼状,好像根本没听懂他们在说什么。郎校民则是瞟了一眼叶一宁,微微苦笑,不易察觉地摇了摇头。 叶一宁刚才只是顺口一说,此刻边想边说道:“就我接触的主流观点,在漫长的封建时代,儒家文化成为社会主流信仰,也成为官方统治的工具,不仅禁锢了思想,也极大的阻碍了科学技术的发展。 延续到近代,东国社会已经极端落后,沦落为西方的半殖民地。儒家已经不适应现代工业文明,是早已被扫到历史垃圾堆里的东西,没有再捡起来的价值。” 华真行又以询问的眼光看向牛以平,牛以平咳嗽一声道:“叶师妹讲的这些,也不能不算事实。 自宋代以降,儒学发展为理学,形成了儒教,确实已经变得非常僵化,在此基础上形成的宗法社会,也极大地阻碍了文明进步。” 郎校民终于忍不住道:“牛老师完全可以讲得更透彻些,很多问题可以上溯到董仲舒时代。可是您讲的,和华总导问的,根本就不是一回事啊!” 叶一宁纳闷道:“怎么不是一回事,那你们在讲什么?” 华真行:“逻辑上讲,牛老师和叶警官都是在从结果做归因。现实中发生的事情,可能有很多种因素,而你们把它归结到了其中一个因素,认定它就是主要因素。 分析问题的思路,我们需要从儒家的立论开始,用正确的逻辑去推导,看看是否必然会导致出刚才所说的结果?假如外界因素有变化,是否还能推导出其他的结果? 这样的结果归因模型,我也可以弄一个,经不经得起论证再说。 看世界当代史,从军事殖民到经济殖民体系已经形成,政治、军事、经济、文化上钳制和禁锢是全方位的、前所未有的。 除了已经完成工业化的西方列强,后发国家或地区中,能顺畅地接受工业文明,有希望完成工业化和现代化的,不论是实行什么制度,为什么几乎都集中在儒家文化圈的辐射范围内? 这其中当然也包括东国,讲这个归因模型,我不想证明什么,就是举个同样的例子。 其实我也很想知道,东国人关于小康和大同的社会理想,是继承于何处?想当初,为什么新东国能那么顺利地接受社会主义思想,并那么迅速地完成了社会改造? 很多东国人可能感觉这一切是理所当然,可是看看这个世界就会发现,它是何其艰难! 每个人对天下都拥有社会责任,这种共识又是从哪里来的?什么是自我实现,至今争论不休,可是在东国却早有路径共识,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正因为如此,东国引进马恩理论进行本土改造的时候,并没有根本上的文化冲突,反而唤醒了大同理想的社会共识,不得不说伟人就是伟人。 但是在几里国,在整个黑荒大陆,人们没有这种传统意识,连想都不会想到。其实我还有一个问题,既然牛老师和叶警官刚才都这么说了,那东国还在海外搞什么子丘学院?” 子丘者,儒学之源祖,柯夫子之学便继承于子丘。东国近些年在海外设立了很多子丘学院,是为数不多的文化输出手段之一。 牛处长一时语结,但还是不得不答道:“子丘学院,教的也不是封建儒教,而是中国优秀的传统文化。它在某些地方搞的可能还算成功,但总体上并没有达到预期。” 华真行感慨道:“是啊,内部的认识还没理顺,有各种撕裂,对外输出怎么可能成功?我们先不谈这些了,就说这份材料,有哪句话说的不对,牛老师可以指出来。” 牛以平:“这里面的思想,不是成熟的儒家体系,而是很朴素的原始儒学。” 华真行:“真的那么原始吗?您应该看到了最后,它也推导出了东国官方认可的劳动价值论,同样推导出了工业文明时代的社会价值观。您可以告诉我,这个思想体系的推导过程有什么错误?” 华真行的这句话不太好接,从这份学习材料里,确实不好挑出哪一句话不对,可是牛以平总感觉有什么关键问题被忽略了,一时间却又想不通问题在哪里。 这时一个最令人意想不到的听众突然开口了,只听亚丁思忖着说道:“我不太清楚你们到底在辩论什么,但是这份学习教材我很熟,曾经从头到尾都学过。 它很简单,只是教大家做人、做事的道理而已。新联盟建立了新秩序,扫除了黑帮,将来还要做很多事。我认为这份教材,就是告诉大家,我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个世界太复杂,至少对我来说太复杂,我认为这份教材对我的帮助很大。至少它告诉了我,遇到一件事该怎么去思考,我们说它是对的或者是错的,理由是什么? 我见过柯老本人,他告诉我,这就是文明的源头。” 叶一宁好奇地把那份材料拿了过去,翻看道:“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刚才牛师兄不是讲,华总导是儒家弟子,私下在大学里组织社团传播儒学吗? 我只是有些奇怪,在春华可以学到很多更有用的知识,何必学这些早已过时的,甚至是封建腐朽的东西?” 王丰收终于开口道:“不是他们跑偏了,而是你根本没进去。亚丁不是东国人,不太了解东国历史,所以看问题很直观。 华总导也不是东国人,他是在几里国长大的,但他和亚丁又不一样,他现在想问的可以总结为一句话——东国和几里国有什么不同? 这份教材是几里国新联盟培训班用的,华总导没有解释几里国为什么要教这些,而是想问东国为什么不教这些?来到东国后,他自己、基立昂、哲高斯、雷温特等等人,都没有受到过这样的教育。 华总导是带着学习任务来的,东国文化中最有特色的精华部分,为什么不传播?我们就不要纠结于儒学这个称呼了,就说东国文化中最有特色的精华部分。 身为一个东国人,哪怕我们在批判儒家礼教时,最朴素判断标准是从哪里来的? 文化是有立论根基的,比如罗巴诸国,从古希莱的理念世界,到中世纪的经院神学,再到文艺复兴之后对中世纪神学的反动,重新构建绝对精神……其实都是一脉相承的。 对理念世界的追求,到神的启示,再到假定人性建立社会契约,哲学立论、神学立论、经济学立论,都有它的立论基础。 欧几里得都知道吧?亚丁可能不是很清楚,他以几大公设为基础,推导出整个几何原理的体系。 社会学也是这样的,有人说东国传统文化缺乏这种体系,其实是缺乏了解,或者是后来人没有再认真地去构建它。但是不构建清楚,就不知道我们是谁、从何而来。” 王丰收和沈四书都是柯夫子学生,王丰收曾挨过几位老人家的训,说他太过注重权谋,有点偏到纵横家的路子上了,但他骨子里还是柯夫子的弟子。 这份教材的编写工作,王丰收并没有参与,是沈四书负责的,由柯孟朝最终审定,而沈四书就是如今的几里国教育部长。 其实沈四书也犯过错,被华真行委婉的批评其乡愿,谁能没点毛病呢?至于华真行自己那就不仅仅是挨批评了,还经常挨揍呢。 三位老人家就没人批评了吗?当然不是。他们只要凑到一起就经常激辩不止,互相嘲讽揭短,甚至翻出很多年代不明的旧账来。 但是柯夫子审定的这本教材,另外两个老头倒没挑毛病,不是说它很完美,而是都认为它很适用且很有必要。 说了这么多,这份教材的具体内容究竟是什么? 431、谈孝慈 几里国的教材,当然是为了满足几里国的需要,在实际培训中,它是与另一部教材配套使用的,就是夏尔最早的十篇演讲。其教学目的之一,就是解释夏尔为什么要那样说。 这既是文化启蒙,也是东国口语入门。 那十篇演讲分别是《我是夏尔》、《机会就是希望》、《我们的克林区》、《不能再愚昧》、《劳动创造世界》、《共建美好家园》、《谁是我们的朋友》、《团结就是力量》、《新的每一天》、《命运的主人》。 教材必须非常简单,简单到让相当一部分的几里国人都能理解,就可以想象它有多么浅显了。它分析所有问题的基础,都来源于开篇介绍“忠恕”这两个概念。 牛以平已经看过这份教材,所有才会问华真行是儒家弟子吗? 所谓“忠”,中心,中念第四声,就是“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所谓“恕”,如心,就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这两句话很好解释,也很容易听懂,前者主要说应该提倡什么,关乎道德,后者主要说应该禁止什么,关乎法律,两者又可以交叉印证。 由此,当人们面对纷繁世事,就有了最朴素的价值观标准。 沈四书在编写的教材的时候,开篇还介绍了很多儒学概念,包括各种儒家道德标准,但是都被柯夫子删掉了,或者挪到了最后当成“超纲内容”介绍,开篇只留了这么两条。 它就像几何学中的公设,不仅推导出了教材中的整个伦理体系,居然还能解释政治、经济、法律等诸方面的秩序原则。 这不是一部儒学著作,而是一本社会培训教材,通篇只有不到六万字,先告诉人们两个简单的立论,然后以立论为基础解释新联盟的政策,哪怕是“不能随地大小便”这样的小事。 你自己也不希望出门一不小心就踩着翔吧,那就不要随地飞翔。这一句话就能说清楚,说清楚之后才能成为制定社会管理规范的依据。 有人又要说了,我的确认识到了这一点,可是实在很急的时候附近没找到厕所。这就涉及到如何解决问题了,进而成为推动公共决策的依据。 最早克林区搞卫生运动的时候,每个街区都要建公共厕所,按居民人数设计蹲位数量。 不要觉得可笑,上述内容都在教材中,这部教材还不是让学生自己看的,因为他们大多还不识字,而是教师上课时用于讲解的。 用同样的论证方式,也能推导出为何不能偷窃、不能抢劫、不能杀人…… 再比如说为什么要孝敬父母、礼待他人,其实就是“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的一句注解——“所求乎子,以事父”。 在尽可能美好且合理的期望中,你期望子女怎么对待你,你就这么去对待父母。其实这样的伦理要求,在当今的几里国社会已经超纲了,因为很多孩子都找不到父亲。 但是你至少要知道,怎么去对待母亲吧?哪怕是做给自己的孩子看。而且相对高尚的伦理要求,通常都应该是超出现状的,代表了一种社会理想。 找不到父母的人,也希望自己能有父母,特别是希望从小能得到父母很好的照顾。那么在尽可能美好且合理的设想中,假如有父母,希望他们怎么对待自己,现实中就怎么去对待子女。 这就是东国传统文化中的“孝慈”。 孝慈是后天立论,相当于“定理”,而忠恕是先天立论,相当于“公设”。孝慈体系可以由忠恕原则推导出来,进而还可以阐释“敬天祭祖”等种种传统文化现象。 不同的时代背景下,孝慈的具体表现形式不同。在东国历史上的某些时期,对孝慈的形式要求发展得越来越教条化、宗法化,渐渐带着腐朽的特性。 人们应该去批判这些教条化、宗法化的孝慈要求,它们甚至只是以孝慈之名维护某种腐朽的法统,已经是对孝慈本质的反动。 当代东国人在批判历史上以孝慈为名的宗法教条时,其实潜意识中的价值判断、所采用的论证方法,都是指出这些宗法教条的虚伪性,认为它们并不能代表真正的孝慈。 人们并没有批判孝慈本身,也没有推翻上述的立论过程,除了别有用心的文化与社会颠覆者,绝大部分人的出发点,也并非以不慈不孝为美德。 比如柯夫子有一次看见,沈四书自作聪明给曼曼讲东国清代编的《弟子规》,他老人家就很生气,当场把沈四书骂了一顿,不许他再教,但几里国的学校同样也需要《学生守则》。 几里国没有东国宗法时代的历史,所以新联盟的这份教材,介绍的只是慈孝的本意与缘起。 原本柯夫子想删掉这部分内容,认为它对大部分学员而言太深了,不适合当成入门教育,这份教材必须非常精简,相关内容可以在的提高班教材中再学习。 可是沈四书好不容易都写出来了,舍不得删,强烈要求保留,于是精简之后放到了教材的最后,当成课堂上的引申、提高内容。 假如一上来直接就讲《子丘论语》,无论它是否“腐朽落后”,那更是超纲的不能再超纲了,大部分几里国学员根本不知道在说什么。 东国传统文化中的四维、五常,也就是“礼、义、廉、耻”和“仁、义、礼、智、信”,在这份教材中也没有直接抛出来,同样放在了最后,通过那两条立论推导出来,然后再做介绍阐述。 叶一宁正在翻看教材,华真行则看着翻看教材的她,莫名想起了柯夫子他老人家。 有人在批子丘时,常说的一句话就是:“子丘谈礼,维护的是早已落寞的周礼,代表了一种落后的保守思想。” 柯夫子曾为祖师叹。子丘确实好谈周礼,因为他见到的是秩序崩坏,最痛恨的也是秩序崩坏。但是他并没有看到后世重新建立的秩序,所以才怀念历史传说中曾经秩序最好的时代。 至于子丘本人,既不保守也不狭隘,是相当开放与包容的,堪称那个谱系贵族时代的异类,也完成了对后世的思想启蒙。 子丘谈礼,礼既是周礼又非周礼,只是以周礼为例,是他所认为在那个时代“仁”的体现。礼本身就是仁的体现,而仁就是“忠恕”。 柯孟朝的这番话,有为尊者讳的嫌疑,但华真行认为他老人家讲得很有道理。这样的话当然不可能写进培训班教材里,这是他老人家对华真行的单独教学。 至于几里国,根本没有什么周朝的历史,当然也没什么周礼的困惑,只需要介绍儒家思想的立论。 所有社会伦理体系,都建立其立论的根基上,通过逻辑递进,加上某些新的外部因素譬如时代需求、统治需求、社会稳定与发展需求,产生各种推演变化。 有人可能意识不到,建立在这个根基上的文化体系,有什么独特的价值?首先最独一无二的地方,它从一开始不需要“神”的参与,是另一种信仰体系。 一切价值观都由两条最根本的立论推导而来,而这两条立论都源于人的自身所需,可称之为“儒”。换个名称也行,但其实质如此。 因此东国人或者说东国文化的独有特质,对待神灵的态度是相当开放与包容的,带着平等协商、兼容并蓄乃至抗争批判的精神。 神需要人的包容、接受人批评吗?你没听错,事实确实如此。 不论是哪家的菩萨、哪家的神,都不妨碍同一个人去拜一拜。随着社会的发展,就算是没有的神,也不妨碍有人随手给你弄出来,灶神、厕神就不说了,你见过中考神、高考神、四六级神吗? 神灵可以成为一种意向,一种寄托,人们仿佛心照不宣,拜拜高考神没问题,但是考得好不是神灵的功劳,考不好也不是神灵的责任。 至于考不好则是神灵惩罚之说更是扯淡,不追究其责任就不错了,可是想追究也无从追起,说到底只是一个谁都明白的心理游戏。 将龙王庙建在河堤上,洪水时先冲龙王自己的家,大旱时甚至把龙王从神坛上请下来游街示众,并鞭笞一番。有时候鞭着鞭着下雨了,有人就会说龙王显灵了,还有人会说不打不争气啊。 假如换一种文化环境中成长的人,看到这种场面可能会惊得目瞪口呆,神特么显灵?这不就是一种群体潜意识,在问责那些尸位素餐的官员吗! 在东国老百姓的眼中,与其说龙王爷是掌管雨水的神灵,不如说是负责调度雨水的官员,这不是对神的态度,就是对人的态度。 如果这只是民间匹夫的玩法,那么知识分子阶层就更有意思了。子丘不语怪力乱神,但是并不妨碍知识分子去研究各教经典,佛家道家包括各教典籍,都可以成为研究对象。 在这个过程中,很自然地就进行了祛魅化,将各教神圣的经典只当成了研究材料,研习其中能令人感兴趣或者有道理的东西,扯淡的部分也就当它是扯谈了。 人们不太介意它是怎么扯谈的,更注重自己能学到什么。 各种宗教典籍,都可以去研究、去学习、去分析、甚至去质疑、批判、去改造,经常可以看到典型的儒家知识分子,也给自己起一个某某居士、某某道人的称号。 东国知识界对佛教的改造,鼓捣出了本土的禅宗,一度呵佛骂祖不休。而广大知识分子并不觉得其离经叛道,反而对其中体现出的思悟过程与状态特别着迷。 这已经不是信徒对待神灵的态度,而成了知识分子的一种头脑游戏。 一位普通的东国人可能对此习以为常,不认为这有什么特别的,世事不是本当如此吗?可是换成另一种文明体系的视角,这是无法理解的、甚至是无法想象的。 他们怎么可以没有神?这个惊天动地的问题,答案简单之至,因为从一开始就没有。 世界上还有哪一种文明,从启蒙阶段、由文化的根本立论始,就不需要神的参与?只此一家,别无分号! 神可以存在,也可以不存在,无论存不存在,并不影响人们的道德选择与价值判断。 以此为根基的东国文化,充满开放与包容精神,一切存在都可以批判,一切存在也都可以学习,这不仅是道家的辩证精神,也是儒家的论证方式。 东国人所使用的语言文字,并非表意那么简单,也是一种独特的分析语系,开放且包容,面对新生事物时,能很顺畅的概括与吸纳,几乎没有障碍。 东国文化在面对虚构的神灵时,也有很现实的道德评判标准,所依据的也仍然是儒家的那两条根本立论,只是很多人并没有意识到。 假如换一种文化语境,也能推导出相应的伦理秩序体系,制定出类似的社会规范,但立论的方式并不相同。仍然举那个看似很幼儿园的例子,人为什么不能随地大小便? 假如人的一切道德标准,都来源于神的启示,那么就必须按照这个逻辑去推导。因为神爱世人,随地大小便不卫生,会影响人居环境与人身健康,所以它违反了神的意志。 假如在经典中,神说过某些话,那就好办了。假如是神没有提到过的事物,那必须要建立一个解构的过程,宛如从儒家的两条根本立论去推导,只是出发点是神。 当然了,这只是举个例子而已。实际上在世界很多地方、很多时期,包括东国在内,不少人都的是随地大小便的,也没人去搞这种论证。 举这个例子只是在说明,不同的文化传统背景下,推行社会教化的语境体系。 看了上述的分析过程,有人难免就会产生一种疑问,假如将神灵从其中拿掉会怎么样?尤其是近代以来,很多优秀的哲学家与思想家,尽其才智做的就是这件事。 有人称之为文艺复兴,或者启蒙运动,按学术理想重新构建了一个古希莱文明。 东国的文化背景中,不存在这个问题,但是换成世界上任何一种其他的文明背景,这都是个很大的问题。 所以那些优秀的哲人,往往只能采取两种方法,其一是去解构神,重新阐述什么才是真正的神和神性;其二就是创造另一种哲学概念去取代神,比如绝对精神。 无论是上帝已死,还是存在先于本质,明显都带着这样的痕迹。很多人的著述都是一项伟大的工程,闪耀着智慧的火花,用毕生精力去论证神是怎样一种存在,或者论证神也可以不存在。 为什么祂绕不过去?因为祂从文明启蒙阶段就已经存在,是整个文明所建立的道德体系和价值观的来源,是文化立论的基础,只能用某种方式去重新解构。 假如放弃神,用什么去维系社会道德体系?假如不放弃神,又怎么去解决文明的开放性与包容性,还有其至关重要的共情能力? 开放性与包容性,是一种文化基因,是一种潜意识。假如缺乏它,文明就会体现出排他性与侵略性,在其强势的时候,将外部世界视为殖民对象,在其弱势的时候,又会导致内部的撕裂。 还有一个问题是死结,某些文明对其他文明的侵夺史,在文化潜意识中是代表神的意志传播福音,从而找到了自圆其说道德依据。假如放弃了神,又如何从道德上去面对自身的历史? 难道就没有人意识到这一点吗?有很多优秀的思想家都看到了,可是就算他们去论证“神不存在”这样的命题,也与东国文化有明显的差异。 因为你在论证“神是怎样的存在”或者“神存不存在”时,神的概念就已经参与进来的了。哪怕最终的结论是“神并不存在”或“神无需存在”,方法也是在找另一种概念去取代神的地位。 取代神的无论是“绝对精神”还是“存在本质”、“自由意志”,又或是“资本崇拜”、“消费崇拜”,与东国文化都是不一样的语境体系。 因为东国文化的立论基础,从一开始就没有神的参与,也不需要用什么东西去取代它。 问题回到现实,新联盟在几里国的社会改造中,为什么要采用这样的基础教材? 因为当地的原始部落文化更复杂,有奇奇怪怪的各种神灵信仰,既有萨满、巫祝式的,也有西方殖民时代传播的宗教,更有现代从周边国家渗透的各种教派信仰。 怎么进行文化整合?任谁来都会头疼无比,假如推行某一种神灵信仰,可以预见将来无休止的纷争,假如立法禁绝民间所有的“迷信”,现实中的反弹立刻就会发生。 只在原有的圈子里打转,几乎找不到出路。柯夫子的解决方案,高度不是在天花板上也不是在几层楼上,而是降维式的。 华真行所学之儒,如果一定要称其为儒,并非直接继承于历史上的子丘,而是今天的柯孟朝所教,看上去却很原始朴素。 夫子之学很开放,甚至可以成为推翻政权的理论依据,就是因为它最根本的立论,并没有不可置疑的神灵权威,遑论一个政权或一代君主? 所以在东国历史上经历过很多次朝代更迭,人们对此感觉天经地义,从文化角度也能很好地去接受与阐释这种现象。 每个朝代当然都讲究法统的名正言顺,后世的宫廷儒生创造了五德轮回之说,目的是为了解释本朝替代前朝的正义性。 可是天道轮回的标准又是什么?这个圈子又转回来了,还是价值观的判断,社稷神器有德者居之。何谓有德?仁者有德,而仁就是忠恕。那个所谓的天道,仍然要符合人们需要的道德标准。 所以在东国的文化语境中,“造反”在民间并非一定是道德上的贬义词。儒家的根本立论,就包含了朝代可以更迭的思想,甚至也包含了制度可以更迭的推论。 儒家不谈鬼神,名为占卜之书的《易》却成为了儒家五经之首,那么儒家的易学又在说什么呢?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君子自强不息。 东国历史上也曾有过至暗时刻,儒不需要神,但特定时代的宗法却成为神圣化的教条,偏离了其最根本的立论,就失去了其最宝贵的开放性与包容性。 子丘非神,有人借子丘之名编纂宗法,欲为人间神圣,该批判的是谁?这是华真行要反问叶一宁的问题。儒家的立论,就是东国的文化基因,它讲述了做人的道理、看待事物的方法。 你可以不尊子丘为圣人,同样可以评判他,但你不能要求子丘是上帝,能直接给你想要的一切。 华真行看着叶一宁已那份教材翻到了最后,于是将想说的话化为一道神念,不仅发送给叶一宁,也发送给在座的其他人。 432、牵牛 这份教材不是华真行编的,华真行只是做了一番解释,为什么推翻几里国旧政权的新联盟,要在全国使用这样一份社会学基础教材? 曼曼抿着嘴唇,瞪大眼睛连连点头。石双成皱着眉头微微颔首。王丰收的嘴角又翘了起来,似笑非笑仿佛再度进入看戏状态。 叶一宁也是四境修士,不到六万字的材料很快就看完了,合上教材时居然笑了:“华总导太严肃了,我刚才只是随口一说,其实那也不是我的观点,只是看到很多人都那么说。” 华真行:“那你自己怎么认为的呢?” 叶一宁:“抱歉啊,其实我没想过那么多,也没有像华总导研究得这么深。但是我也觉得吧,三纲五常之类的东西,确实挺腐朽落后的,至少从一个现代女性的角度,我非常反感。” 华真行也笑了:“其实我也没什么研究,只是一个普通学生,曾在柯老先生门下受教。就我的理解,三纲是皮,早已不合时宜,我也非常反感,但五常为骨,不能把概念搞混淆了…… 所谓三纲,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这是三种伦理要求;所谓五常,则是礼、义、仁、智、信,这是五种道德原则。 这是王丰收刚才提到的汉儒搞出来的东西,确切的说它本身并非儒学,而是后世儒生为了统治需求和社会稳定推行的一套应用体系。 华真行并没有展开讲,在农耕文明时代,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伦理要求,它怎样满足了维护社会稳定和生产发展的需要。比如父为子纲,表面是家庭伦理,实质是生产组织形式。 这是延伸到政治经济学领域了。 他只重点解释为何说三纲是皮,是指加上特定历史年代的变量,所推衍出的秩序体系。假如应用环境变了,比如说在当代社会,儒家的立论本身就能推翻它。 这是延伸到辩证法领域了。 假如以君主制的合法性为前提,可以得出君为臣纲的要求。但是从“忠恕”的原则本身,推导不出君主制必然合理的结论。假如君主制这个前提不存在,君为臣纲当然也就没有存在基础。 在工业文明社会中,以“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原则,本身也就能推翻夫为妻纲的结论。 可是礼义仁智信这五常,之所以称之为“常”,它是可以超越时代的。仁,就是忠恕,而礼,是忠恕原则所要求的社会规范,形而上为道德,形而下为律法。 那个时代不需要道德与律法?儒家只是在讲,制定道德与律法的依据与原则,它是工具性的。至于后人用这个工具、加什么材料、做出一桌什么菜,那就要看各自的目的和手艺了。 从根本立论推导出五常的过程,这份教材的最后都介绍了,华真行只是强调,没有哪个时代可以没有礼义仁智信的概念与标准。 你可以批判某个时代所建立的礼义仁智信具体法则,甚至说它们是“吃人”的,比如批判封建时代的礼义仁智信,但同样要建立社会主义的礼义仁智信吧。 礼义仁智信最初的概念是从哪里来的,就是从儒家立论推出来的。人们真正需要什么样的道德,“真正需要”这个意识本身,就是儒家的立论基础。 忠恕本身,包含了道德层面上的人格平等,所以东国文化本身,就默认了道德层面上的人格平等,不以贵贱论德行。身为现代人,更可以去追求群益层面上的“社会格位”平等。 华真行很谦逊,一再声称自己学问尚浅,只是听了柯夫子的教诲,试着讲讲而已。叶一宁则拍了拍那份材料道:“能否也给我一份,我拿回去好好学学。” 王丰收插话道:“你们房隆关,平时都教弟子什么?” 牛以平赶紧解释道:“教修行,教对天地自然的感悟。叶师妹很小的时候就跟着父母搬到市区了,回师门的时间并不多,主要都在传习秘法,平日大部分时间还要上学呢。” 王丰收:“天也不早了,我们该吃晚饭了,边吃边聊吧。” 华真行却摆手道:“不着急,再等一会儿也饿不着。牛老师的问题都问了,可是我的问题还没说呢。” 王丰收:“那您先说,说完了再吃不迟。” 华真行:“我想知道,春华大学或者是东国,招收海外留学生的目的是什么?” 大学当然是培养人才的地方,更进一步的设问,就是为谁培养人才、培养什么样的人才、人才培养出来后可以去干什么? 这个问题很好回答,可以张嘴就来:为各个国家培养人才、培养各个国家所需要的人才、人才培养出来之后去建设他们的国家。 但是答案真的如此简单吗?这不是本土教育,而是留学生教育,甚至都不是盈利教育,而是国家层面的经费补贴教育。 用本国的税收资金和教育资源,培养的如果不是自己需要的人才,这说得过去吗?更进一步的设问是:东国的留学生教育,和其他大国的留学生教育有什么不同? 没有哪个国家的教育体系,特别是针对海外留学生的教育,不进行本国价值观的培养与输出。要么以灌输的方式,要么以引导的方式,要么以介绍的方式,总之不可能没有! 假如没有共同或共容的价值观,那培养出的是什么人,难道是竞争对手或敌人?假如以加强经济与政治合作的目的,那么对留学生的价值观引导则更重要。 夏尔有一篇演讲《谁是我们的朋友》,就是引自东国当代最伟大的革命家与思想家的语录,核心就是在阐述这个问题。 东国各大学基本都有两门社会学通识教育课,《东国革命史》和《马恩原理》,但大多数留学生不用去上,因为校方对他们不做要求。 因为各国体制的不同,出于某种担忧,东国在留学生教育中,好像刻意回避了这方面的意识形态输出,也很少宣传自身的体制与文化,除非是相关人员主动来学习这方面的知识与经验。 近年来就算官方层面想宣传,落实到具体实施环节也不知道该怎么宣传,找不到合适的思路,缺乏完整而清晰的体系。 一段时间以来,说实话,各大高校的社科领域,譬如经济、金融、法律、教育专业,主要都是在搞文化输入,如今让同样一批人去搞文化输出,实在勉为其难。 这其中有知识结构的问题,也有理论水平的问题,更有主观意愿的问题,更别提在具体实施环节中有的人是阴奉阳违。比如乔钐高之流,这种事怎么指望他们呢? 那么东国可以采用的文化输出手段,难道只剩下最简单的汉语教学了吗?哪怕是汉语教学,其介绍的价值观和思维方式又是什么? 教育可不是单纯的施舍,而是一种传承,那么它传承了什么?这就是华真行的问题。 牛以平沉吟间还没来得及回答呢,王丰收又说道:“其实柯老也说过,几里国有几里国的难处。 比如我们不适合直接建立一个马恩主义国家,至少不能对外这样宣称。假如是那样,以几里国的小身板,恐怕顺手就被人给灭了,夏尔的新政权挺不住。 而且柯老又说了,就算我们要讲马恩政治经济学体系,在启蒙教育阶段同样有两个问题绕不开。 一是我们为什么要有建立大同社会的理想,怎么形成这样的文化共识?二是受教育者的理解水平,也就是牛处长今天说的,这已经不是初级教育的内容。 但是文化传统的建立,是从启蒙时期就开始的。而文化启蒙,可不仅仅是古代的事情,而是每一个时代都要重复的事情。 比如我们需不需要讲孝慈,又以什么方式去讲孝慈? 因为文明的传承,不能直接拷贝到每个新生儿的大脑中。无论哪个时代,每一个人,都要经历一次文化启蒙的过程。” 王丰收说完了,牛以平尴尬地笑道:“王大使虽然说的是几里国的事,但我明白华总导在问什么了,也完全能理解华总导在学校里做的事。 但我只是一个小小的校长办副主任,很多事情不是由我决定的,很多问题也不好回答。” 华真行突然来了一句:“牛老师,待会儿我得多敬您几杯酒。” 叶一宁:“为啥?” 华真行:“因为我得说声抱歉,我做的一些事,会影响到牛处长的仕途。”这句话说得很认真,他指的不仅是已经发生的事,还包括将要发生的事,牛以平已经卷进来了。 牛以平只有摇头道:“多虑了,多虑了,应该对我没什么影响的。” 华真行:“吃饭吧。” 晚饭的地点就在大使馆的小餐厅里,平日大使先生招待重要客人的地方。两位客人对这桌菜是赞不绝口,连连感叹在这里还能吃到如此高水平的东国菜,完全不亚于五星级酒店啊! 王丰收笑着介绍道:“这里的厨师,厨艺都得到过华总导的亲自指点,尤其是还跟着华总导打过下手。” 叶一宁:“那么华总导做的菜岂不是更好吃?” 曼曼笑了:“那是当然的,就看你们有没有这个口福了。” 牛以平:“既然话都这么说了,一定要找机会好好蹭一顿。其实以这批厨师的水平,完全可以开一家高端餐饮门店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聊来聊去,华真行便决定在大使馆附近投资开一家饭店。 假如王丰收带来的人手不够,就再从几里国那边调,华真行可以亲自抽空再搞点培训,店铺也不要租,寻找合适的物业买下来……总之谈话气氛很热闹。 牛以平给了华真行一个建议,或者帮他出了一个主意。 他搞的那个春华学习小组,可以把讲义教材的名字给换掉,就以研习东国传统文化的名义报备,成立一个课外兴趣小组,甚至都能申请经费和场地支持,这事牛处长就能帮忙都给办了。 华真行则向牛以平表示了感谢,并邀请他到几里国参观考察。牛处长叹道:“别看我这个位置的官不大,可是出国还挺麻烦的!” 王丰收顺势道:“哪能让您因私出国啊,由几里国方面发出邀请,以教育合作项目的名义,邀请您和一批教育专家,对几里国的高等教育工作进行指导。” 不论两位客人来时是什么情况,这顿饭结束时气氛是很融洽。牛以平和叶一宁告辞离去后,王丰收问华真行道:“你是看上这位牛处长了吗?” 华真行笑着点头道:“是啊,你看出来了呀,我想把他挖到几里国去,筹建大学正缺少这样的专业人才。我看他在春华大学干得也不是很顺心,我们再这么一闹,他恐怕很难再提拔上去了。” 王丰收:“这位牛处长,从读书到工作都在春华大学,对大学各部门的运转都非常了解,工作直接就能上手,而且又是修士,确实难得。” 华真行:“这位牛老师,当初的确不知我的身份,但他早看出来我也是修士了。后来他也有借我之手想给学校整点事的意思,学校里的一些事,他应该也看不顺眼吧。” 王丰收:“那你今天为什么不说破?” 华真行:“用不着了,我整的事可比他想的要大多了。刚才说的邀请计划,你回头就去落实吧。” 诚如华真行所说,牛以平确实看不惯学校内的某些事情,也看出来华真行非同寻常,所以也想借华真行之手整顿某些乱象,却没想到华真行的来头如此之大,这么能整活! 牛以平更没想到,华真行连他这个人都想给整走了。 433、神秘的小老头 牛处长和叶警官没有开车,因为使馆所在的那条街实在不好找停车的地方,回去的时候仍然叫了一辆网约车。 上了车之后,叶一宁还挺兴奋,以神识拢音道:“师兄,我记得你上次说过,在这批春华留学生里发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小孩,明显也有修为在身,石双成也跟他的关系不错。” 牛以平:“这说明我没看走眼啊。” 叶一宁:“这叫没看走眼?我明明记得你上次还说过,要给那孩子一些考验,看他怎么应对,适当的时候再出面帮一把给以引导,若是散修出身又是可造之材,不妨收入房隆关。” 牛以平板着脸道:“我这么想,有什么错吗?” 叶一宁:“错倒没什么错,但既然双成小师叔与他私交不错,你咋就没想到他大有来历?” 牛以平露出了苦笑:“我倒是想过这种可能,但觉得可能性不大。你并不完全了解双成小师叔,这个年纪的孩子交朋友,基本上只看对不对脾气,以她的身份也根本不在意对方的出身。 前几年她就经常带着一批散修四处胡闹,其中还有不少没跟脚的精怪小妖,那些人并不知她身份,只把她当成大姐头。 梅盟主对此非常头疼,要不是石双成有祖师爷风先生撑腰,早被她爹抓回去禁足了。据小道传闻,梅盟主有一次因此收拾石双成,反而挨了风先生的骂—— ‘你当年修行之初,身边多的是妖精鬼怪,如今功成名就,反倒嫌弃起来了?这世上有的人啊,成了气候之后就欠收拾,难道你也是这种人?’ 华真行的档案资料我看了,也特意找人打听过,昆仑各派没人听说过他。我也观察过他,行止就是一名普通的学生,应当有修为在身,大致也就是三境……” 叶一宁打断他道:“师兄的小道消息倒挺灵通,但事实足以证明,你的眼力有多不靠谱,人家可是一派宗主,年纪轻轻就有大成修为!” 牛以平:“假如不是出了这档子事,你能看出来吗?” 叶一宁:“我负责审问的时候,还真没看出来。你早就跟我提过这个人,所以我还观察得很仔细。” 牛以平:“别再用审问这个词了,你的职业毛病得注意,他又不是犯罪嫌疑人。听说他在你们分局里表扬一挑五,撂倒的都是特警?” 叶一宁:“那就是普通人的拳脚功夫,只是他的身体素质特别棒,力量、感知、速度都远远超过一般人,真没有用别的手段,好像也用不着。” 牛以平:“你就没有意识到什么吗?” 叶一宁:“听师兄这么一提醒,我还真觉得纳闷了。养元谷也算是超级大派了,宗门虽然在万里之外的黑荒大陆,但昆仑盟并非不知,石双成和广任真人都去过。 像华真行这样的宗主级人物到春华留学,我们房隆关身为京城坐地户,居然没有得到半点消息。尤其是师兄还特意去打听过这个人,你平日消息这么灵通,也没有打听到实情。” 牛以平叹了一口气:“所以才撞人家手上了,搞得很尴尬,看看今天的场面,他可不仅仅是一派宗主。可惜几里国那边的情况我不太了解,只听说刚刚闹过政变。” 叶一宁突然一拍座椅,扭身道:“这个政变,不会也是他们搞的吧?” 牛以平:“你以为呢,人家今天都明说了!他们现在自称新几里国,新政府成立之后,全面和东国合作,还推行东国语教育、推广东国文化……我现在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昆仑盟有意在封锁消息。” 叶一宁:“封锁消息?” 牛以平:“假如没人封锁消息,怎么会闹出这种误会?石双成是昨天晚上才给我打电话的,那时候华真行已经被你们警方带走了,再藏着掖着已经不合适。” 叶一宁:“可是人家也解释了啊,就是以一个普通的留学生身份来学习的。” 牛以平摇了摇头:“这个理由不充分,哪怕就想做一个普通学生,事先通个气避免误会总可以吧?况且华真行万里迢迢来到东国,也不可能排斥同道交流的机会。 石双成明知道却选择不说,我刚开始也挺纳闷。今天听华真行介绍了他们在几里国推广养元术的方式,我这才反应过来,本想提醒他,结果他当面传了我们养元术。” 叶一宁并不笨,此刻也反应过来了:“假如华真行带一批修士过来,在东国也这么干,会让当地的宗门很头疼,比如我们房隆关。 可是昆仑修行界自古就没有禁止传法的规矩,更没有规定过不可以跨地域传法,所以也不好去阻止这种事,这样一来,有人也担心会发生冲突。” 牛以平:“所以这个人比我想象的聪明多了,也高明多了,当场就打消了这种疑虑。将养元术秘法传授给房隆关,还授权房隆关再传他人,他的目标并非仅仅成为一派宗主。” 叶一宁笑了:“确实挺大方的,还实诚呢,在我们那里一坐下,不用你怎么问,他自己就什么话都说了。” 牛以平:“那就是他想告诉你的,警方越去查证事情越大,这次校方的麻烦不小了,再想和稀泥、捂盖子恐怕不太可能。” 叶一宁:“师兄,你的麻烦也不小啊。华总导说了,会影响到你的仕途。” 牛以平:“身为修士,我在乎这些吗?真要是在乎,也不会这些年就当了个校长办副主任。” 叶一宁:“这话说出来,就说明多少还是有点在乎的!师父也说了,世事皆修行,所谓修为,在修亦在为,工作干不好也是修为不到家。” 牛以平:“别只跟我耍嘴皮子,你自己呢,刚才是怎么回事?” 叶一宁:“什么怎么回事儿?” 牛以平:“以为我听不出来,今天很多话是故意的吧?” 叶一宁:“我就是想逗逗华真行,顺便探探底。” 牛以平:“故意逗人家?人家可比你高明的太多了。” 叶一宁:“你没发现吗,他很认真的,我就喜欢看那个样子。” 牛以平哼了一声:“你可比人家大十岁,别这么不稳重。” 叶一宁:“师兄啊,你也有职业毛病,总爱教育人,这是不容易讨好的。你得多向别人请教、让人指教,这样对方才有满足感,你才能刷好感度。 我都叫了半天华总导了,回头就好好修炼养元术,找机会再去请教。” 牛以平:“你那叫刷好感度?我看是已经心悦诚服吧!” 叶一宁:“两不耽误!” 以叶一宁的四境修为,想从头印证养元术应该并不困难,已准备回去好好潜修一番。一直以来工作太多,修行上确实是有些耽误了。 但是秘法修行又不像加班干活,尤其是面临破境关隘时,不是多花些时间就能完成任务的,或许印证另一门秘法,能起到它山之石的效果。 待到养元术入门之后,就有机会也有理由去找华真行请教了,对方年纪轻轻就有如此高的修为,能得其点拨也是莫大机缘。 虽说君子不可欺之以方,真人不可欺之以诚,但华真行确实足够实诚,养元术也是他主动教的,那就去认真地请教,想必他也不会有所保留。 叶一宁当然很好奇,华真行是怎么年纪轻轻就能有如此修为、还能搞出这么大的“事业”,传说度不亚于昆仑盟梅盟主当年啊。 叶一宁是这么打算的,可是还没等她将养元术修炼入门,第二天就又有事要联系华真行了。因为警方收到了一条关于“哲高斯事件”的最新情报,来自于热心群众的举报。 有人发给了警方人员一条可以下载的视频链接,据核实是在离春华大学不远的一家酒吧里拍的,时间是“哲高斯事件”的一周前。 拍摄者本人在视频里并没有出现,他应该正坐在一张圆桌旁。 从视频中看,这一桌至少有四个青春靓丽的小姐姐陪他一起酒,其中一个带着兔子耳朵,另一个带着一对小鹿角,应该是该酒吧的气氛组成员,另外两个装束还算正常,就是酒吧里的那种正常。 根据警方事后的核查,拍摄者是个派头十足的小老头,他是一个人来的,后来这一桌聚了六个小姐姐来和他一起喝,另外两个因为角度问题没有入镜。 这位小老头在桌边刷手机,摄像头真对着旁边的另一个卡座。那个卡座面对面坐着两个人,正是死者哲高斯和另一位东国面孔的男子,据调查,是春华大学前不久开除的青年教师乔钐高。 两人在昏暗嘈杂的酒吧中谈话,却没想到谈话内容被旁边的客人录下来了。也不知拍摄者用的是什么手机,在这种环境下也能拍得这么清楚,就连谈话的声音都清晰得收了进来。 他们的对话引起了警方的注意,尤其是其中几句,直接解释了哲高斯的行为动因—— 哲高斯:“我要弄死那个姓华的!” 乔钐高:“杀人犯法,不要忘了这里是东国。你犯不着为了他,把自己也搭进去。让我们一起祈祷吧,祈祷他出意外!” 哲高斯:“乔老师,那个姓华的能出什么意外,你能跟我好好讲讲吗?” 乔钐高:“这我怎么知道?这世上什么意外都可能发生,祈祷上帝会惩罚他吧,比如走楼梯失足摔下去、走楼下被花盆砸着、走路上被后面的车撞了。” 这份资料,也间接证明了哲高斯之死并非一场意外,而是一次蓄意的伤害行动,他事先就有计划,且背后有人教唆。 但是说实话,这对警方来说算不上帮忙,对校方来说更是添乱。因为警方能做的事情就是证明华真行无责,目前掌握的证据就足以证明了这一点。 校方的想法就是将其定性为一起意外事件,尽快消除事态、降低负面影响,并不希望节外生枝。 可是总有看热闹不嫌乱子大的,也不知是哪位热心群众来了这么一出。尽管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警方的一批专业人员经过讨论,私下的意见是很难给乔钐高定罪。 对案情的分析如此,但是公安干警们还是决定先把乔钐高带进局子里逛逛,给点甜头吃,万一他自己就招了呢? 事实证明乔钐高真是个懂行的,面对警察的问讯面不改色,直接要求通知律师。虽然刑事案件的律师在直接证据的面前所起到的作用很小,至少在东国如此,但警方确实也没有过硬的定罪证据。 叶一宁也收到了这段视频资料,当时心里还是有点小挣扎,是不是该给华真行通个风、报个信? 按理说,警方调查过程中的取证信息都有相应的保密程序,不能随意对外界披露。可是这个乔钐高显然想害华真行,当事人也有必要知情。 思想斗争只有几秒钟,叶一宁很快就发现,警方现在更感兴趣的人,不是乔钐高这个没法提交起诉的败类,而是那位神秘的热心群众。 举报者不是把视频寄给了分局,而是把这段可下载的视频链接发给了定海分局的每一个人,包括辖区内各派出所工作人员,以及号称临时工的辅警。 这就有点可怕了! 为什么这样说?就比如叶一宁吧,有人知道她的身份是定海分局的刑警,碰巧又有她的私人联系方式,这些都很正常,不算什么国家机密信息。 可是整个分局的每一个人都没有遗漏,私人联系方式他都有,将正式编制和临时编制员工一网打尽,哪怕是内部人员也做不到啊,除非是直接拿到了汇总登记资料。 这样的资料,可就是国家机密了! 分局立刻就展开调查,很快就找到了那天晚上跟小老头同桌的六位姑娘,不仅是她们,邻桌的客人、邻桌再邻桌的客人,酒吧的老板和服务员也都被找到了。 很多人面对警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有人害怕自己的隐私,有人则以为自己犯的什么事暴露了……反正意外的波折不少,一度鸡飞狗跳。 不要怀疑东国首都警方想全力追查一件事的能力,那天晚上只要进了那家酒吧门的,一个都没有漏掉,除了那位身份不明的小老头。 据目击的回忆,他就是正常走进酒吧的,带着一顶造型很别致很古典的宽檐毡帽、披着一件雪花纹风衣,可是所有的摄像头都没有拍到他的脸。 小老头很神气,占了张桌子,张口开了一列红桃q火车,就是这个品牌不同色类的各种酒上一排,好像还挺贵的。 这玩意在曾在尚海的夜店里流行,可是平京的酒吧里并不时兴这个,它充满暴发户的气息,更何况这是一家清吧又不是夜店,逼格简直掉到了地上。 他老人家来这么一出着实雷人,一看就是满怀岁月的沧桑,已经厌恶了金钱的腐朽气息,每天都想着抛弃它们以排解寂寞,越排解却越寂寞,越寂寞便越需要排解。 这种行为当然需要批判,让这样的老人家一个人喝这么多酒更不道德,所以气氛组的兔女郎和鹿女郎很快就过来了。 老人家也邀请吧台上用眼神乱瞄的几位小姐姐一起喝酒,凑了莺莺燕燕一大桌。但他点的酒只是请人用的,自己却从怀里摸出来一瓶貌似二锅头的佳酿,就着桌上点的板牙生火腿下酒。 满满值得鄙夷的拉风做派,很多人都注意到他了。很难说这位老人家是特意跑来偷拍乔钐高和哲高斯的,因为就没见过哪位偷拍者会如此引人注目。 当天酒吧中的很多人接受问讯时,都能记得这个小老头,可是没人说得清他到底长什么样子,大家的关注点好像都在别的方面。 这为此事平添玄奇色彩,这位老头是什么身份,他怎么做又有什么目的?警方本以为随手就能把人查出来,结果越查投入的力度越大,最终却毫无结果。 警方的追查都是后话了,叶一宁收到消息,第一反应是赶紧下载保存,然后便听说局里的同事们都收到了,甚至包括下面辖区派出所的辅警,她立刻就给华真行打了电话。 华真行告诉了她另一个消息,几里国大使馆的全体工作人员也收到了同样的视频,包括做饭的厨师。叶一宁紧接着又给师兄牛以平打电话,得到了更劲爆的反馈。 牛以平也收到这个视频了,他刚问了办公室的几位同事,大家好像也都收到了,正准备向校领导汇报再与警方联系呢,目前还不清楚都有谁也收到了视频。 叶一宁:“我们分局所有人都收到了,我刚给华真行打了电话,几里国大使馆全体人员也都收到了。现在我有一个判断,春华大学全体教职员工恐怕也都收到了。” 需要注意这对师兄妹通话的时间,这时警方还没有来得及调查视频的来源。 牛以平不愧是当代房隆关弟子中的大师兄,立刻就意识到了另一件事,赶紧提醒道:“我建议你们警方马上确认一下,尼朗国大使馆是不是也收到了?” 事实证明,叶一宁的判断是对的,牛以平的判断也很准确。春华大学上万教职员工都收到了这份视频,包括食堂里打菜的大妈,另外还有定海公安分局、几里国大使馆、尼朗国大使馆的全体工作人员。 消息推送得如此精准,令人直冒冷汗,是什么人同时掌握了这四个单位的全体人员名单与联系方式?在警方眼里,这可是比哲高斯之死更严重的事件。 哲高斯事件死了一名外国留学生,虽有蓄意伤人的嫌疑,但死者就是作案者自己,并没有其他的受害人,假如不考虑其他方面的影响,对警方来说确实就是小事。 叶一宁的第一个怀疑对象居然是华真行,可华真行声称不是自己干的,还反问了一句:“这种行为是否违法?” 叶一宁想了半天,也没说出这种行为的违法依据,只能说视频的传播者有窃取国家机密的嫌疑。 随着警方的调查进展,华真行才得知视频是当天酒吧里一个小老头拍的,警方却怎么都找不出这个人。听了叶一宁这个“内线”的描述,杨特红的形象已跃然而出! 434、味者红尘也 自从“系统”莫名其妙蹦出来一个“成立春华学习小组”的任务,华真行就怀疑三位老人家中有人也来到了东国,今天算是破了案了。 杨老头显然跑到平京了,正在暗中看热闹呢,并以他老人家独有的方式表了态。这既是对有关方面的处理方式不满,也是给华真行的“任务开局”增加难度。 他老人家仿佛感觉事情闹得还不够大、局面还不够复杂,尚不足以锻炼与考验华真行在新环境下处理复杂事件的能力,所以火上浇油、添油加醋、添砖加瓦来了。 耳边仿佛又响起了他老人家的声音:“这酒喝得不尽兴,得再添几个菜!” 杨特红没有直接来找华真行,却在警方那里留下了线索。按他老人家的脾气,这是在暗示华真行把他找到。假如华真行没能找到,最终老人家便会主动跳出来教训华真行一顿。 怎么找呢?其实可以换一个思路破局,让杨老头自己更愿意被找到,于是华真行给曼曼发了一条消息:“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杨总来平京了……” 华真行只希望东国警方千万别找到杨老头,因为只要他们“抓”到人了,那肯定抓了一个大麻烦回去,还不知有什么坑在等着呢。 华真行对东国警方的印象还不错,尤其对定海分局打过交道的几位警官多少有些好感,所以他给曼曼发完了消息,想了想又给叶一宁打了个电话,委婉地提醒她设法转告局领导,千万别再“犯错误”。 在电话里听到这样的提醒,叶一宁当即就兴奋了:“难道是养元谷的哪位太上长老大驾光临?” 华真行不得不答道:“你猜对了。” 叶一宁:“是那位审定教材的柯老先生吗?我最近也在学习啊,收获简直太大了,正想以修行晚辈的身份前去拜见,当面表示敬仰!” 华真行:“不是柯老,至少你们警方要找的人不是柯老,他老人家的性子可没那么跳脱,应该是杨总来了。杨总比较喜欢体验生活,他老人家泡酒吧不违反散行戒吧?” 叶一宁笑出了声:“这话说的,谁还不能泡吧了?他老人家老当益壮,按我们警方的调查反馈,堪称夜店小王子啊!话说你的功夫是他教的,难道平时也喜欢泡吧?” 华真行赶紧解释道:“话可不能这么说,以我对杨总的了解,他老人家一定是献爱心去了。”说完赶紧挂了电话,还用神识向周围扫了好几圈。 既然杨总已经来了,保不齐就在附近、能听到他说的话,还是谨慎一点好。果不其然,刚挂断电话,元神中的“欢想国任务系统”就有了反应。 任务二十二:开一家高端餐饮门店,名叫“几里东国菜”。 并非芜城知味楼,就是几里东国菜。选择京城繁华地,要求交通方便、环境优雅,只准用几里国土生土长的厨师,必须做地地道道的东国菜,菜系不限,菜谱由王丰收拟定。 任务奖励:养元谷东国联络处。 任务二十三:品尝春光宴,每天至少一餐,每餐只点一道菜。 任务奖励:昆仑修行各派接踵来拜。 任务二十四:传播养元术。 凡登门拜访之昆仑修士,皆可对其介绍养元谷、传以养元术,四境之前功诀可授权再传,四境之后的功诀未得应允不得擅传。 任务奖励:交天下朋友,为打造国际养元术协会广宣。 系统同时发布了三个任务。看见这三个任务,华真行便可以肯定,上周在几里国大使馆众人谈论的事情,杨老头肯定也知道了。 第一个任务是让华真行在平京开一家饭店,这就是那天大家在酒桌上商量的话题,杨老头则提出了具体要求,还交待了一句很有意思的话:“并非芜城知味楼,就是几里东国菜。” 这家饭店让华真行来开,肯定不会照搬知味楼的模式,实际上也不太可能做得到。 两者的名称就不是一个风格嘛,“几里东国菜”,不知道还以为是特色大排档一条街呢,其实就是几里国的东国菜,他老人家可真幽默。 至于指定王丰收拟定菜谱,多少令人感到奇怪,整个几里国第一烹饪高手不就是他华真行吗? 知味楼也是一家饭店,就是昆仑盟的梅盟主,以其世俗中“石野”这个姓名和身份开的,其总店位于芜城。 芜城只是东国不太起眼的一座地级市,却是正一门、三梦宗的宗门道场所在,芜城知味楼也成了昆仑盟“联席办公总部”。其全体员工都是各派修士,石双成暑假期间还干过跑堂呢。 这跑堂身份还非常抢手,须知广任道长当年也在知味楼当过门童。那里是昆仑修行各派的联络总部,平日总有高人坐镇,各派弟子轮流派驻。 各派尊长也是有私心的,能被派到知味楼“打工”的年轻弟子,基本都是各大宗门最出色的后辈,换句话说就是重点培养对象、核心传承弟子、将来的接班人。 这是与天下同道英华的结交机会,更别提总有各派高人坐镇,可以随时向其请教了。知味楼的员工采用的是轮班制,各大宗门每次只能派一个人,最长时间不能超过半年。 其实昆仑盟另有一个相当于总部的道场,位置在芒砀山须弥洞天,听名字就能猜到那是一处仙家洞天结界,东西两昆仑修士聚在一起干什么都方便,不必像世俗中那样都藏着掖着、束手束脚。 那里是召开法会、演法切磋、斗阵较器的好地方。 据说梅盟主曾一度想将昆仑盟的“联席办公总部”也挪到须弥洞天,芜城知味楼就不再承担这个功能了,它毕竟只是闹市中的一家酒店,很多事不方便。 可是这个主意被某位高人否决了。 据说那是梅野石成为昆仑盟盟主之后的第一次挨揍,被人从河滩打上了云端,又从云端被打进东海,偏偏没有惊动其他任何人。 梅盟主被说服了,也认识到自己的思想有问题,于是召集各大派尊长做了个决议:芜城知味楼作为昆仑盟联络总部的地位和方式长期保留,因为这里的作用是须弥洞天无法取代的。 知味楼就是街边的一座普通酒楼,菜做得非常好,如今已是一家有三十年历史的“老字号”,所以每天顾客很多。 这些跑堂端菜的、开门迎客的、擦桌扫地的,将来很可能就是某大派的宗主啊。昆仑盟就要通过这种方式,让他们体芸芸众生之行,不要处上而卑,如此方不负“知味”本意。 味者,红尘也。 芜城当地的百姓不知内情,该怎么进门还怎么进门,但修士可不敢也不会上这家饭店吆五喝六使唤人。 华真行是怎么知道这些的,包括梅盟主那段“没有惊动其他任何人”的经历?他当然是听石双成说的,而石双成不愧在知味楼干过跑堂,消息远比牛以平灵通。 听说牛处长的人生遗憾之一,就是当年曾想去知味楼端两个月盘子,结果夙愿未成。 至于任务二十四也就是第三个任务,传播养元术,倒没有什么好说的,就是华真行早已想好的破局之策。但他也不能主动去拜访昆仑各派,上门推销自家秘法传承吧? 世上就没有这种神经病,绝对会被人质疑为动机不纯,所以华真行只能等着别人上门,了解到养元谷推广养元术的方式,有可能会提出质疑,他才好顺势用这一招。 由此看来,任务二十三的奖励就更显玄妙了。华真行想破头都想不通,去校门外的某家饭店每天吃顿饭、每顿只点一道菜,就能让昆仑各派修士“接踵来拜”吗? 春光宴就是春华大学附近的一家饭店,且是那一带相对最高端的餐饮门店,主要以粤菜为主结合一些融合菜式。 说高端但也不算太夸张,毕竟不是私人会所而是面对大众的饭店,假如是家境还算富裕的学生,咬咬牙也能组团去搓一顿,代价就是这个月的生活费会比较拮据了 很多老师请客,讲究一点的也喜欢选在这个地方。 第二个任务的要求,华真行要到这家饭店去吃饭,每天至少一顿,也可以吃两顿,但每顿只能点一道菜,直至将菜谱上的菜全部吃完为止。 假如在此期间饭店又更新了菜式,那么新菜也得尝完,总之要吃到菜谱上已经没有新菜了。与其说是吃饭,还不如说是去刷行为艺术。 开饭店的事好办,由王丰收具体落实,欢想实业投资。这是对外资开放的领域,并没有什么限制,但一时半会完不成,选择合适的门店买下来都需要时间。 眼下能够立刻上手的,就是去品尝春光宴了,反正每天都得吃饭,也不知能吃出什么花样文章?结果华真行去吃了三天,牛以平就找来了。 那天华真行只点了一道红油鹌鹑皮蛋,这本是一碟开胃小凉菜,然后又配了一碗白米饭,这种吃法连服务员都很惊讶,可是华真行也不在乎,反正他的心理素质早就很强大。 刚吃了没两口,牛以平就走了进来,在他面前坐下,眼神直勾勾的就盯着那盘小皮蛋。华真行赶紧问道:“牛老师这是找我有事,还是凑巧也过来吃饭?” 牛以平以神识拢音悄然问道:“华总导,你这几天都在这里吃饭吗?” 华真行:“每天都来,有时只吃一顿晚饭,有时午饭、晚饭都在这吃,看时间了。” 牛以平追问道:“每顿饭只点一道菜,哪怕是这样的小凉碟?” 这其实不是个经济问题,在春光宴只点一道小凉碟的价钱,也足够在春华大学的食堂里打两荤一素了,而是举止怪异得让人无法理解。 华真行只得解释道:“这是长辈交代的修行任务,其中深意,我正在体会中,许是教我坦然面对世人各种目光吧。只要立身持正,行事无伤,看似特立独行也无妨,就像我在留学生公寓中……” 华真行还想多白忽几句自己的感悟呢,牛以平已经打断他道:“原来如此,你家杨总可真能整活!你不愧是得了真传啊,就等着各派同道登门吧。” 华真行:“咋回事啊?” 牛以平:“你还不知道吗?” 华真行:“我知道什么?” 牛以平:“难道石双成没有告诉你?”接着又自言自语道,“石双成这段时间都在学校呢,估计没听说。” 华真行:“到底出什么事了!昆仑各派高人,干嘛在意我每天怎么吃饭?” 牛以平不愧是消息灵通人士,讲了最近发生在芜城的一件“趣闻”。华真行听完之后表情变得很古怪,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杨特红几乎是跟华真行同时到东国的,他老人家先去了芜城,找到了知味楼。 他的身份就是顾客,而且每天都会去,每次都将服务员呼来喝去的,不是嫌桌子没擦干净、就是挑菜做的有毛病,有好几次不仅要求服务员端回去重做,还要让厨师出来当面聊聊。 他老人家有时一天去吃两顿,有时一天吃一顿,但是每顿只点一道菜,搞得就像去做考评似的,反正知味楼开业以来,就没见过这样捧场的回头客,可没见过这么难伺候的主顾。 杨特红就这样在芜城呆了两个多月,终于把菜谱上的菜都吃完了,这才动身来到平京。 但是杨老头并没有亮明自己的身份,也没有展露丝毫的修为,就是以普通顾客的身份上门吃饭的,而且也没有吃霸王餐,众高人再看不顺眼也不能把他怎么样。 他老人家仿佛觉得自己这么干挺有成就感,就让华真行也找地方跟着学一遍。华真行如今这么做了,看在有心人眼中,就是挑明了他就和杨老头的关系,至少与杨老头是一伙的。 华真行的身份并不普通,他是一位修士,且是养元谷的“谷主”。那么昆仑各派,恐怕就得找上门问问了——你是几个意思啊? 杨老头可真能惹事,华真行深得他老人家真传,一转念就想明白他这么干的目的了。他老人家花了两个月时间,用一种非常“自然”与“正常”的方式,把昆仑各大派的目光都吸引过去了。 等菜谱刷完了,流量也带起来了,他老人家就拍拍屁股走人了。他让华真行在平京也来这么一出,还在房隆关的眼皮子底下,无疑就是要把昆仑各派的流量都引到这边来嘛。 一派山门都不用拜,一声招呼都不用打,一个人都不用认识,杨特红就达到了目的,各大派想探底问话的就直接来找华真行吧。 杨特红在芜城没亮身份,上饭店也不用查身份证,就算查了也不知道他是谁。东国这边,认识他老人家只有石双成、广任、丁老师、风先生这么几个人。 恰好这几人都不在芜城,也没人想到去找他们打听这个,所有杨特红就是一位身份与来意不明,每天都要去芜城知味楼找点茬的怪老头。 可是牛以平怎么一下子就猜到了呢?这也不奇怪。 牛以平已经知道,警方正在找一个身份神秘的怪老头,就是此人拍摄了那段视频。又听叶一宁说了,那位老人家就是华真行的长辈杨特红。 牛以平最近很关注华真行,不难得知他这几天在春光宴的“点菜行为艺术”,找过来一看果然如此,又听了华真行本人的解释,哪里还猜不到前两个月在知味楼找茬的人是谁! 435、棋高一着 “老杨头,你别跑!” 随着呼喊声,只见一个小老头飞快地拐弯蹿进一条横街,身形一闪来到一家店铺门口,看架势马上就要钻进去,却突然莫名崴了脚,发出唉哟一声。 风先生拐过街角跟了过来:“这么大年纪了,还跑这么快干嘛,也不怕闪着?” 杨特红咧了咧嘴:“多少年没崴过脚了,差点都忘记是什么感觉。” 风先生:“活该,叫你别跑你还跑。” 杨老头:“行了,算你厉害,终于把我给找着了。” 风先生抬头一看:“呦,歧路亡羊杂货铺,我这是找到你的老巢了!整个定海区的警察都在找你,你居然敢把店面开在派出所对门?” 杨老头:“在派出所对门开店,有安全感!他们爱找就找呗,反正我也没干什么坏事。” 他们正站在一家店铺的门口,店门上方的灯箱写着“歧路亡羊杂货铺”的字号,透过玻璃门往店内看去,里面还挂着同样一块牌匾。 这家店铺的斜对面,隔着街就是定海分局下辖的一家派出所,直线距离也就五十米左右。 沿着这条街再往前走,大约四百米后向右拐个弯再走三百米,又经过一个路口向前再走一百米,就是华真行每天都要去吃饭的春光宴。 这家店的面积不小,占了并排的三间临街门面,包括后面的库房以及上面二楼,在这样的地段弄一家杂货铺多少感觉有些奇怪。 杂货铺不是小超市,倒有点像工艺品展览馆,屋里放了不少造型各异的博物架和多宝格,陈列着各种物件,包括不少几里国的手工艺品。 店内中央摆着一张八仙桌,看上去很有些年头了,但感觉还挺新。两人在桌边坐下,杨老头泡了壶茶,风先生开口道:“现在不仅是警察在找你,昆仑各派也在找你!” 杨老头嗞溜喝了一口茶:“他们找我干什么?” 风先生:“你干了什么,自己不清楚吗?” 杨老头:“昆仑盟不是黑社会,知味楼也不是黑店。我是正常消费的顾客,每天都去照顾生意,难道还照顾出毛病了?” 风先生:“你哪里正常了?” 杨老头:“我没有显露任何修为,就是个普通人,口味挑剔点不算找茬吧?” 风先生:“你那两个月确实都不算,假如不是最后一天吃完最后一道菜,留下那张擦不干净的桌子!” 杨老头一拍大腿:“你看,你看,我天天说他们家桌子擦得不干净,好多服务员都不服,这下实锤了吧。” 风先生:“海天谷掌门都擦不干净的桌子,你想告诉我这是正常人的手段?” 杨老头:“原来天天给我擦桌子的保洁是海天谷掌门?养元谷、海天谷,听名字就是一样的风格,难怪呢,就是这么有缘啊!” 风先生:“海天谷之海天,指人间大漠苍凉,养元谷之养元,是凝炼生机菁华,哪里一样了?” 杨老头:“都占了一个谷字嘛!” 风先生:“以您老的修为身份,这么干也太掉价了吧?” 杨老头:“价,什么价,我每一顿饭都是付了钱的!” 风先生不再跟他胡搅蛮缠,径自说道:“当初潘采纠集那批定风潭修士,去几里国欲寻回定风盘,却让养元谷给收编了。 他们决定留在养元谷之后,都回到东国几个月处理这边的事。 有那么几个人,还是以潘采为主,回到东国后打算联络平日结交的散修,一起加入养元谷以壮大声势,结果一个人都没拉走……” 杨老头接过话头道:“而且连养元谷的消息都没传开,是昆仑盟出手阻止了吧?或者是有人授意昆仑盟的高层,阻止了这件事并封锁了消息。 能做到这一点的人不多,而且还能做得让人毫无察觉。就连潘采他们几个都纳闷,为何那么不巧,那段时间恰好谁都联系不上?” 风先生:“那时的养元谷还是个草台班子,真要让潘采他们拉一批散修过去,难免喧宾夺主。” 杨老头很淡定地喝了一口茶:“其实用不着担心,他们拉再多的人过去,也不会发生你说的那种事。” 风先生:“有你们几位在,当然镇得住场面。但何必让那些散修万里迢迢而去,先被人引入歧途,然后再挨你们收拾呢? 潘采是有私心,但世人谁又没私心?私心尚非野心,人是可以学习成长的。他若能成功融入养元谷,也未尝不是好事。 但是让他拉去一批乌合之众,在养元谷中聚拢势力,难免会生出田氏代齐之心。明明可以不发生这种事,何必让它发生?” 杨老头:“小华也感觉出来了,所以他让潘采那伙人都远离了核心,将他们派到罗巴联盟去给罗柴德当保镖了。” 风先生叹了一口气:“小华这么做其实不对,只是在耍小聪明。” 杨老头波澜不惊道:“谁没耍过小聪明,想想你自己当年吧!谁又能一直不犯错误,所有的决定都那么完美呢?” 风先生:“假如当初真让潘采拉了一大批昆仑散修加入养元谷,问题必然变得复杂,他很难不会走错路。 让他做不成,就留在养元谷中、参证华真行所行之事,还有醒悟的机会。可是我也没想到,小华又把他给放走了,这一去就难免渐行渐远。 我授意昆仑盟封锁养元谷的消息,就因为当时很多条件都不成熟。 小华低估了养元谷的吸引力,很多江湖散修都会感兴趣的。有些小宗门比如房隆关那样的,使点劲说不定都能一锅端了。 可是那样的话,看似养元谷发展势头很猛,却难免鱼龙混杂、各怀思虑,难以齐心用事,只能将大量的精力都耗在内部的整合上。 小华的目的又不是搞一个大型帮派,当他发现养元谷变成一个大型黑帮的时候,就会很头疼了,真正想做的事情,也反而被耽误了。 而且养元谷在几里国推广养元术,也确实会遭人质疑。若声势过大,直接波及到昆仑修行界,局面就不太好收拾了。” 杨老头:“如此说来,我还得替小华谢谢你了!但那是两年前,如今形势已变。 几里国与东国全面合作,这是国家发展战略,就算养元谷不想和昆仑盟打交道,也免不了会发生各种关系。 冈比斯庭那边好歹还有个说法,可是昆仑盟这边,如今连个说法都没有呢。” 风先生:“我这也是给小华出了一道题,等了整整两年多,他终于想起来亲自到东国留学,还算是反应过来了。 他自己不来,难道还要让昆仑盟那些自诩世外高人的老顽固过去拜见吗?假如只听传闻,恐会误解更深,只有他本人才能解开这个局。” 杨老头抓住了一个关键词,追问道:“昆仑盟那些自诩世外高人的老顽固?听这话怨念颇深啊,但据我所知,昆仑盟的盟主,可就是你教出来的徒弟!” 风君子瞪眼道:“就算我没教好又怎么样,你不服吗?”然后又摇了摇头道,“石野这个盟主,做事稳当令人放心,能再现其祖先成就、稳定两昆仑局面。 当年眼见大乱将起,仅仅靠正一门已经压不住了,只有联合东西两昆仑各派重新定盟,他也算不负重望。 但自古修士总会有的毛病,在他当了昆仑盟盟主之后,也是渐渐都养出来了,简直成了一个保守派头子。 若只是重复先人功业,却不思超越前人成就,如何能盘活未来局面?他再大本事,又能超得出千年前的正一祖师吗? 当初他把昆仑盟联络总部,从淝水知味楼迁回到芜城知味楼,我就很不满意了。三梦宗和正一门都在芜城,离自家道场和天下第一大派那么近,是什么居心? 难道还想重走老路,扮演超然世外高人,修行诸事、修士行止,全靠他三梦宗和正一门来摆平吗? 当时我也不好干涉,毕竟人家已经是盟主,这些事还是能做主的。可是后来他又想将昆仑盟联络总部挪到须弥洞天那种地方,我就实在忍不住了……” 杨特红笑眯眯插话道道:“他就挨揍了是不是,这事我也听说了。” 风先生:“这事你咋听说的?” 杨特红:“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既然这么不满意,当初为何还要支持他成为昆仑盟盟主呢,难道仅仅是偏袒自家徒弟?” 风先生反问道:“你就不护着自家徒弟吗,那么现在坐这儿干嘛呢?当初是有人比他才情更高,可惜走错了路,犯下死有余辜之错。 相较之下,石野就是最好的选择。不能说他是最合适的,但已经没有人比他更合适了。他做得也很好,我们不能只谈缺点。” 杨老头:“听说那一批后生当中,还有一位很出色,人称沧浪大侠,继承了海天谷掌门之位。” 风先生摇了摇头:“于沧梧?海天谷是苦行一派,苦行修士倒也没什么不可,但他的性情过于疏放,资质天赋虽也算出色,但终究还是差了那么一些。 石野这个人吧,笨是笨了点,可资质根骨都是极佳,我教的徒弟,自有把握修为绝对不弱于人。况且他是正一祖师的嫡系后人,能得到各派推崇,正一门也会大力支持。 至于海天谷,地处西北偏远,自古与中原各派交往不多,传承单薄人丁稀落,很难得到众人认可。” 杨老头鼻子出气哼了一声:“这是在搞出身论吗?两昆仑第一代盟主是正一祖师,千年后重建昆仑盟,再扶其后人当盟主?难道修士之中,还有什么贵族与平民的分别?” 风先生:“不是这么回事,而是于沧梧确实不如石野,您老也不能睁眼说瞎话。更何况当时的要务是阻止天下大乱,石野更容易得到各派拥护,尤其是西昆仑的认可。” 杨老头:“最主要原因,还是正一门力挺石野吧?说来说去,你还是妥协了。” 风先生:“不能说是妥协,只能说是达成了一致。我曾和守正真人动手协商,让他抢徒弟的图谋未能得逞。石野终究未拜入正一门,而是自行开宗立派,才有了三梦宗。” 杨老头:“既然如此,那你还有什么不满?” 风先生:“有点意见不是很正常吗,谁还能没有缺点呢?世事也不能尽如人意,事物总在发展,人都是需要成长的。” 杨老头呵呵笑了:“你是在说自己吧!” 风先生:“我也需要成长,您老人家都这么大年纪了,不是也在成长吗?” 杨老头:“你不如干脆承认,自己当年也很幼稚。” 风先生:“幼稚怎么了,谁还没有幼稚的权利?也不看看有些人多大年纪了,还跑去当夜店小王子呢!” 杨老头:“扯啥呢,刚才不是在说于沧梧吗?你说海天谷地处偏远、传承单薄,与昆仑各派交往甚少,没什么影响力。 听这话,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荒郊野庙呢。可是据我所知,海天谷是古时五观庄的传承,不仅颇有来历,且与你也大有渊源。” 风先生:“与我没什么关系,至少与我本人没什么关系。但你这么一刨根,我也觉得很纳闷,五观庄本是逍遥一派,怎么今日的海天谷成了苦行一派?” 杨老头:“宗门传承会演变,就像人也会变。就比如说你吧,如今是不是也觉得,当年很多事情做得幼稚,见识也很浅薄。” 风先生笑了:“君子闻过则喜,我能听出来,您老是在夸我不断成长进步。” 杨老头:“你这脸皮,倒也够实事求是。不说你了,还说那位海天谷掌门。” 风先生皱眉道:“你老提于沧梧干什么?” 杨老头:“因为人家给我擦了两个月的桌子,而且明天就要来找小华了!” 风先生:“那还不是你招的嘛,招谁不好,偏偏给小华招来了于沧梧?说正事,您老唱的算是哪出戏? 这是我给小华出的题目,要小华本人去解,你却伸手了。明明是小区乒乓球赛,突然来了个国家队的选手搅局,这不是作弊吗?” 杨老头不满道:“小区乒乓球赛?这题目是谁出的,你又是什么级别的选手?就许你欺负我家孩子,还不许孩子家的大人出头吗?” 这一句话将风先生给噎着了,瞪了杨老头半天才说了一句:“到此为止。” 杨老头施施然端起茶杯道:“已经够了,我这算赢了你一招吧?” 风先生:“我承认这次是您老高明。” 杨老头:“承认就好。” 风先生:“就算您老棋高一着,我也得提醒一句。这次你帮小华破了局,但并不代表所有的昆仑修士都会看小华顺眼。” 杨老头:“这种事不用你提醒,小华自己应该很明白,他也不是白混到这么大的。” 风先生起身告辞,杨老头端着茶杯老神在在,一脸得意微笑,又忽然微微一皱眉,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再猛一抬头,胡子都气得吹起来了。 “姓风的,你手咋这欠呢!” 只见店中间挂的那块“歧路亡羊杂货铺”的牌匾,被人加了两个字,就像修改草稿那样写在原有的那行字上方,再打了个插进去示意勾,变成了“歧路亡羊补牢杂货铺”。 与此同时,不到一公里外的春光宴一楼大堂,靠窗位置的小桌旁,牛以平正一脸歉意道:“华总导,如今昆仑各派都听说了这件事,我有线索也不可能……” 华真行摆手道:“我明白牛老师的意思,我每天到春光宴来吃饭,就是公开的行止,并非什么秘密。” 牛以平:“我提前问一声吧,你明天还会来吃饭吗?” 华真行:“我明天中午还会来。” 牛以平:“其实您几天的行止,不止我一个人注意到了,已经有人向我打听过您的身份,我也照实介绍了。 您说了明天中午还会来,那就定在明天中午,会有高人来此地找您。” 华真行:“都是些什么人?” 牛以平:“明天中午只有一位,海天谷掌门,沧浪大侠于沧梧……” 华真行:“为什么是他先来,而且只有他一个人?” 牛以平:“您还不知道吧,芜城知味楼这几个月坐镇的高人就是于大侠。您家杨总,等于是挑了于大侠看的场子。” 华真行:“正常吃饭而已,算不得上门挑衅。” 牛以平:“您说得有道理,所以当时没人为难杨总。可是您在此地的行止被发现之后,性质就不同了,这是挑明了修士身份。 希望明天于大侠来了,您能跟他好好解释清楚。于大侠是什么态度很重要,因为各派同道也会在一旁看着。” 华真行:“多谢牛老师提醒,这次我欠您一个大人情!” 华真行已然明白,杨老头为何要给自己布置这样一个奇怪的任务,也清楚杨老头在芜城知味楼干了什么,把人都给引到自己这里来了。 在各大修行传承宗门看来,杨特红的身份就相当于养元谷的“太上长老”,而他的身份则相当于宗主或谷主,有什么事本就应该由他负责。 很多人并不是很理解“总负责人”这个概念,只以为是权力最大的那个人,其实它就是字面的意思,是出了什么事都得负责的那个人。 假如负不起责任或负不了责任,也就别待在那个位置了。华真行还能怎么办?见招拆招呗,这就是一个接触各路昆仑修士的好机会。 他下午先回学校继续上课,晚上还在春光宴吃饭,点的还是一道菜。这天晚上春光宴的客人很多,连大堂的散台都坐满了,服务员都没时间和华真行多聊几句私房话。 这情况在平时是不多见的,春光宴客人最多的时候往往会将包间订满,但大堂的散台总是有空的,今天又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生意咋会这么好? 华真行进门后以神识一扫,楼上的包间还空了不少呢,一楼的大堂里却坐满了,这就有点不正常了。 说是坐满了也不完全准确,恰好还有一张空桌,就是华真行中午坐的那个靠窗的位置,也是他这几天习惯坐的桌子。这个位置居然还给他留着,就更不正常了。 华真行来了之后,大堂里所有的桌子坐满了,却一点都不喧闹杂乱。华真行心里明白,这里很多客人应该都是昆仑各派修士,听说消息特意跑来看情况的。 考验心理素质的时候到了,华真行又点了一道菜,很正常地吃完了晚饭。一直等到结账走人,都没有人过来和他打招呼,他也不好主动去招呼那些陌生人。 晚上睡觉前,华真行又接到了王丰收的电话,听说了一个“不幸”的消息,乔钐高死了。 436、这孩子太实在了 乔钐高在租住的公寓中自缢身亡,还留下了一封遗书。 遗书的大致意思:他受到了黑恶势力的迫害,被春华大学开除,与同样受到黑恶势力迫害的尼朗国留学生哲高斯在酒吧里互诉遭遇,没想到无心之语却导致了哲高斯的冲动行为。 哲高斯因此身亡,他也陷入了深度的自责。更因为他与哲高斯在酒吧的谈话视频被人恶意散播,使他感到了深深的惶恐,感觉世界充满了恶意,人生已失去了意义…… 警方并不相信乔钐高是自杀,调查结果显示,在乔钐高自杀之前,曾有来历不明的人去过他的公寓,但是相关痕迹清理得很干净,并没有留下太多线索。 正因为痕迹清理得太干净了,所以才显得不正常。警方还没有明确的调查结论,所掌握的部分线索也很敏感,尚不便对外透露。 乔钐高之死没掀起什么风波,既未见新闻报道,甚至都很少有人谈论。华真行从王丰收那里听到了的消息,然后又打电话给叶以宁。 此时不发生在定海区,所以叶以宁也没看见案件卷宗,只是第二天上午确认了此事,向华真行转述了简单的内情。 华真行不得不长出一口气,这算什么事?有人,很可能是他的敌人,却替他解决了一个难题! 哲高斯蓄意伤人,原来是乔钐高在背后教唆,华真行也是看了那份视频资料才知道的,他却还没想好怎么收拾乔钐高。 假如就这么算了,未免太便宜了这个家伙,而且视频已被公开,谁都知道乔钐高干了什么,若事后还能安然无恙,会起到一种很不好的示范作用。 华真行得罪的人可不少,看他不顺眼的人恐怕更多,乔钐高做的事就是一种启发,难免就有人会想各种办法去效仿,反正你又不能拿他怎样。 华真行已声明,就是以一名普通的留学生的身份来东国的,当然会遵纪守法,他本人就很难采用非常手段去处理。 华真行还没想好怎么办呢,紧接着又得知视频是杨特红拍下来的,他又好像明白了什么……果不其然,没过几天乔钐高就死了。 最大的嫌疑人是谁?用脚后跟想也知道是麦考比上校那边的人,因为杨老头也将那份视频资料发给了尼朗国大使馆。 麦考比是尼朗国的二号人物,根据王丰收整理的此人档案资料看,此人不报仇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就看条件允不允许了。 华真行批了两千万米元的经费,计划帮助尼朗国人民做件好事,首要目标就是清除麦考比本人及其家族势力。 但这个任务不可能立刻就完成,短时间内麦考比的势力仍在,肯定会想办法报复。就不能以东国正常人的思维去想象这种人,他们胆子大得很,头脑一发热往往就不计后果。 杨老头将视频放出来,倒是解决了华真行的一个麻烦,用不着华真行自己动手了。哲高斯的意外是自己找死,但是谁挑唆他去找死的?就是乔钐高! 麦考比果然胆大包天,真的下令给儿子报仇了,但在东国多少还有点忌讳,所以才搞了一桩自杀案出来。 至于乔钐高那份遗书,华真行并没有看到原件,警方也不会向外界公开,他只是听叶以宁简单转述了几句大致内容,又不禁叹息,这种人连临死都这么恶毒。 乔钐高当然希望,来杀他的人也不要放过华真行。华真行被干掉了当然最好不过,假如华真行还侥幸活着,他也要在遗书中留下控诉。 谁是黑恶势力?分明就是在说华真行!自己死了还不够,难道还想制造舆论压力,让人以为是华真行逼死了他吗?假如警方破不了案,很有可能会出现这种结果。 乔钐高死得莫名其妙,所以叶以宁也提醒华真行,不仅提醒他注意安全,更是提醒他假如真有杀手上门,不要搞出太大的动静让警方以及昆仑盟难办。 华真行也清楚,他已被昆仑各派修士给盯上了,吃个饭都会被围观。 假如他直接出手对付乔钐高,则很难掌握分寸,甚至连踪迹都掩藏不了,假如触犯了东国法律,也很难绕过警方的处罚。 可是杨老头好像早就预见到了这种情况,将视频发给有关各方,自有人会收拾乔钐高,不用华真行自己动手。 假如麦考比上校派来的“杀手”还想找华真行的麻烦,那可就够热闹了,也不知会撞上什么样的高人,而华真行可顾不上为他们担忧。 第二天是周六,华真行踩着饭店进了春光宴一楼大堂。大中午的居然也坐满了,恰恰将靠窗的那张桌给留下了,那里这几天都成了华真行的固定专座。 华真行扫了一眼,发现了不少熟面孔,就是昨天晚上的那些顾客。 现在这个时候,假如有无关人等再想走进春光宴,都会莫名其妙的走开,而自己都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反正突然就想换一家饭店,否则华真行那张桌子也留不下了。 负责这桌点菜的服务员是个小姑娘,姓姚,年方十八,与华真行同岁,长得挺白净,模样也很好看。 小姚不是本地人,也不是春光宴直接聘用的服务员。她在家乡初中毕业后没有考上普高,所以就上了职校。职校是包分配的,与一家大型劳务派遣公司签有就业协议。 如今很多东国公司,都不是从劳动市场上直接聘用员工,而是和一些劳务派遣机构合作,提出用工要求之后,甚至连员工培训都交给了劳务派遣机构。 这样很方便,能节约成本还不必交五险一金,出了事情还能减免很多责任,更能避开劳动法的很多相关规定……渐渐也有点当初几里国瓦歌矿业那味了。 某些大型服务业集团,还流行另一种用工方式,就是将员工注册成个体工商户,然后再以个体工商户的名义与集团签约。 这是将雇佣关系变成员工自负盈亏、自担风险,甚至是自备工具的“合作”关系。 劳动者出卖劳动力,名义上却是合作,仍要遵守雇佣方严格的管理制度,且没有丝毫保障,这种用工方式就更鸡贼或者说更缺德了。 春光宴的规模不算很大,但是老板还开了另外好几家酒楼,所以就统一与劳务派遣机构合作,小姚刚毕业就从外地被派遣到这里当服务员了。 华真行已经是连续第五天来这家饭店了,这是他吃的第八顿饭。他的举动,假如刚开始还令人觉得奇怪,到后来也变得很有趣了。 一个如此有个性和特点的人,你很难不记住他,华真行天天来这里吃饭,每次都点一道菜,好像已成为了一道风景。 华真行来这里吃第三顿的时候,小姚趁着点菜的机会就和他聊上了。她得知华真行是春华的学生,自己家也打算开个饭店,所以跑来品尝菜式参考经验。 至于小姚的个人情况,华真行在三言两语间就摸清楚了。华真行还打听了小姚的家乡的经济、教育、政府管理以及一系列社会机构运作模式等很多信息。 华真行就是来学习的,像他这种人,总能从很小的事情去了解东国的方方面面,然后去思考分析,有哪些地方几里国可以借鉴参照,还有哪些事情将来需要尽量避免。 但小姚哪能想到这些,她还以为华真行只对她感兴趣呢,华真行天天来这么点餐,不会是想用这种方式吸引她的注意,进而想泡她吧? 谁不会在平淡日子中有着美好的胡思乱想呢,这本身就是生活的乐趣。 小姚一到华真行就变得很开心,说话时不禁带着几分娇羞,甚至在心中暗道:“假如他开口约我,约不约?当然约!” 华真行在老位置刚一坐下,小姚立刻就过来了,甚至连菜单都没拿就笑道:“帅哥,今天点哪道菜?” 华真行今天中午点了一道烤乳鸽,小姚总觉得他在暗示什么,忍不住就有了一些其他的联想,下完单之后一直在偷瞄华真行,脸蛋还红红的。 这家饭店今天坐了一大堂的各派修士呢,小姚的反应,包括呼吸、心跳、体温以及各种微妙的情绪都逃不过高人的神识,所以大家无意间瞟向她的眼神多少都有些怪怪的。 烤乳鸽和一碗米饭刚端上来,外面又来了一位客人。大堂里没有空座了,可是那人却径自走到了华真行的对面道:“我可以坐下吗?” 小姚快步上前道:“这位先生,您是要拼桌吗?对不起,我们饭店不能……” 华真行抬头道:“他是来找我的。”又冲那人点头道,“请坐吧。” 小姚哦了一声,却没发现餐厅中所有的目光都被吸引过来了,有人就算没有直接看向这边,注意力也全放在这个位置。 来者在华真行面前坐下,自我介绍道:“海天谷,于沧梧。” 看见于沧梧走过来,华真行甚至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昨天听牛以平称其人为“大侠”时,华真行曾有些奇怪,因为现实并非武侠世界,更非影视剧中的仙侠世界。 可是见到于沧梧本人时,华真行忽然就明白过来了,昆仑修士为什么会这样称呼他?就这气质,实在找不到更好的形容词了。 于沧梧是一条身材魁梧的大汉,相貌堂堂,五官棱角分明,只是眼神中隐约带着几分落寞之色,气质于坚韧中平添了一丝沧桑感。 看其形容很年轻,也没有留胡须,但你绝对不会把他当成一个年轻人,总之不能叫“哥”,感觉只能叫“叔”。 修士的眼神通常都很清澈,但他的眼神清澈中却带着深沉感。不是那种看不透的深沉,也不是神秘的深邃,而是仿佛一览无余又一望无际的深远。 于沧梧上身穿着一件土棉布褂子。所谓褂子,就是那种样式最简单的对襟上衣。所谓土棉布,就是很久之前老式棉布,差不多有铜钱厚,非常结实耐磨。 褂子没有染色,洗得也非常干净,呈现出长期天然氧化才有的月牙白。 土棉布本就结实耐磨,这件上衣显然也经过简单的神识祭炼,就更加耐穿了。饶是如此,在其袖口,胳膊肘等部位也有了比较明显的磨痕。 这装束一眼看上去,就让人联想起东国古语中“布衣”这个称呼,在现代社会中几乎看不见了,应该说已经“土”到了极致。 可是它穿在于沧梧身上,却令人丝毫不觉得土,反而有一种难以形容的时尚感。 就是世上多少所谓的时尚大师,恐怕做梦都想追求那种的感觉,于沧梧这个“模特”,随随随便、简简单单就穿出来了。 于沧梧下身穿着一条浅灰色的长裤,很是宽松随意,也是没有染色的土麻布,脚上则是一双很普通的旅游鞋。 看见这双鞋,华真行就莫名想到,假如换成一双非索港杂货铺出品的攒枝云履,也就是缠枝纹理的草鞋,这位于大侠就可以直接去走t台了。 只要他这么一亮相,那些看走秀的阿姨、姐姐们定会发出一片尖叫声! 外貌并非重点,华真行可是世上第一位高级养元术大师,对生机气息尤其敏感。于沧梧走过来的时候,华真行便仿佛置身于广袤的大漠原野中。 修士突破五境时,会进入一种外景与内景相融,身心仿佛化为一方天地的状态。但那种感觉与此刻又有不同,华真行感应到的并不是周围的天地。 于沧梧并没有刻意展示什么修为境界,可是华真行不自觉中感应其生机气息时,便已恍然入境。天地不在身心之外,就是其人所携。 于沧梧在桌对面坐下时,华真行的感觉又有了玄妙的变化,仿佛自己坐在大漠原野中,远望无尽远处巍峨的高山,心神为其震撼。 这就像是一个普通人,突然看见无比壮美的风景,想形容却觉词穷,以至于一时说不出话来。 等到于沧梧开口做自我介绍的时候,华真行又发现自己动不了了,也开不了口。这是修为境界的差距,本能地承受了某种威压,境界越高便体会得越明显。 此刻在春光宴的大堂中,大部分客人或多或少都与华真行有一样的感受,反倒是小姚那样的服务员并无什么特别的感觉。 华真行的神气法力此刻好似都被镇住了,但他可以从这种意境中挣脱出来,像普通人那样活动并说话,因为于沧梧并没有真的向他出手。 可是华真行不能这样应对,修士之间的演法印证,自有其“潜规则”。可以说这是于沧梧给他的一个下马威,也可以说是一个小测试。 假如华真行连这种测试都通不过,也没资格坐在这里装模作样了,于沧梧也没什么跟他好扯的,估计只会扭头就走。 华真行的应对手段,就是他的修为根基。苍茫大漠的意境中一点萌芽破土,这世上的生机本就是无中生有,仿佛沙土碎石间出现了生灵,似草木又似虫兽。 生机绽发长成,就是华真行这个人,置身于于沧梧所构建的意境中,也坐在了这张桌子的对面,开口微笑道:“养元谷,华真行。” 他这么一开口,大堂中所有修士所承受的那种威压瞬间就消散无形,很多人都长出了一口气。于沧梧微微点头道:“华总导修为了得。” 华真行谦虚道:“与您相比,还差得很远。” 于沧梧却摇头道:“不能这么比,我像你这个年纪的时候,比你现在也差得很远。” 刚说了两句场面话,小姚又主动端着茶壶和杯子过来了,给于沧梧倒了一杯店里免费的大麦茶。于沧梧和华真行都同时点头说了声谢谢。 这两人的谈话很有意思,没有四境修为是听不清的,但也不是听不见。普通人只会觉得他们声音有点小、有点模糊,听不出来在谈什么。 小姚放下茶壶道:“请问你们要加一道菜吗?” 华真行吃饭总是只点一道菜,令小姚觉得很有趣,现在有朋友来了,她突然很想知道,他们会不会再加一道菜,而且只加一道菜? 于沧梧抬头道:“我没带钱包,也没带手机。”这话说得很坦然,一点都不尴尬。 华真行瞄了他一眼,这才意识到这位于大侠浑身上下一个兜都没有,别说钱包手机了,什么其他的东西都没带。 这下反倒是华真行尴尬了,很不好意思地说道:“照说我应该请于大侠吃顿午饭,可我在完成尊长交待的修行任务,一餐只能点一道菜。” 于沧梧的表情忽然变得有些古怪,盯着他面前的那只烤乳鸽道:“这是杨老先生的交待吗?” 华真行:“是的,就是他老人家嘱咐的,您应该已经见过了。” 于沧梧呵呵笑出了声:“小华同学,你可比杨老先生实在太多了!” 华真行纳闷道:“何出此言?” 于沧梧答道:“知味楼有道小凉菜,名叫飞芦白雪,一碟十二片,份量不大,加起来还不到二两。” 只听这句话有些莫名其妙,但随着话音,华真行的元神中便自然浮现出相应的场景。这似神念又非神念,是一种只有掌握了神念之后,才可施展的更高明手段。 话音传入元神,所伴随的就是杨老头某次在芜城知味楼点餐的场景—— 门外的马路并不宽,透过玻璃门往外看去,街对面都是临街商铺,来来往往的行人很热闹,有个小老头踱着鹅步背手进了门。 他刚走到门前,门童主动就从里面把门给打开了,微微躬身道:“欢迎光临。” 杨老头微微颔首示意,就像一位平易近人的大领导,然后径自走向了左边的一张桌子。那是一个靠墙的卡座,两条高背椅中间一个长方桌,差不多可以坐四个人。 杨老头坐下后,有服务员主动过去给倒了水,笑着问道:“您老今天点什么?” 杨老头一皱眉:“这桌子怎么又没擦干净,保洁呢?” 有人快步走了过去,就是于沧梧,探着身子仔仔细细将桌子重擦了两遍,先用湿抹布,再用一块干净的白毛巾。 等白毛巾擦完还是雪白的,一点灰尘油污都没有。杨老头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接过菜谱翻开一页道:“就点这道飞芦白雪吧。” 服务员:“这是一道小凉菜,其实是鱼冻做的。” 杨老头一摆手:“等我吃过了,不就知道了吗?” 这道菜不用现做,很快就端上来了。华真行从未见过这么精致的鱼冻,一碟是十二片,每片都是两个等腰三角构成的菱形,两两相叠在盘中摆成了一个六角雪花状。 通常的鱼冻都是黄褐色的,但这种鱼冻却是纯白色半透明的。在半透明的基质中,还凝布着雪白不透明的鱼肉碎片,就似漫天飘飞的雪花。 华真行也是个烹饪高手啊,看见这个场景就在心中琢磨,可以怎么做出来? 首先选择合适的鱼熬制鱼汤,添去腥调料的时候要注意,不能给汤上色,比如酱油是绝对不可以放的,醋只能用白醋,姜也只能用那种最细嫩的白姜。 将整条鱼都熬烂,然后再将所有的鱼骨和碎刺、调料都捞出来,鱼肉适当打碎,呈漫天飞雪状。 这时就可能要用到神识法力了,鱼肉不能搅得太碎,又要均匀悬浮在汤中,然后倒进盒中使其冷却成型,也可放入冰箱冷藏至半透明膏冻状。 冻好了就可以拿出来,再切成小片装盘,普通厨师也可以做这道菜,但想做得这么好看却很难。 说实话,这道菜不算很复杂,对饭店而言也并不算很费工,事先可以做一大盒鱼冻,有人点就切一小盘出来,吃当然很好吃,但更主要的是好看,讲究的就是那种精致的格调。 杨老头无疑是个很有格调的人,拿起筷子很优雅的品尝,十二片而已,很快就吃完了。然后他老人家的格调仿佛也用完了,一拍桌子道:“这点哪能吃饱,喂猫呢?再来十盘!” 437、华总导的饭局 于苍梧这句话中包含的信息,就像一段快进的视频,只有修士的元神方能将之“解码”。这句话说完了,场景展示也就结束了,恰好到杨老头又点了十盘飞芦白雪为止。 华真行低头看着自己面前那只烤乳鸽,忽然有股冲动,想打个电话将牛处长叫来好好问问,他昨天是怎么传的消息? 牛处长号称昆仑修行界消息灵通人士,方才于苍梧一座下就称呼华真行为华总导,显然已经了解不少情况,这其中肯定也有牛以平的功劳。 但牛以平的消息有时也很不靠谱啊,他只告诉华真行,杨老头在芜城知味楼吃了两个月的饭、每餐只点一道菜,却没说清楚他老人家是怎么点菜的。 就说烤乳鸽吧,最好是选羽龄二十五天左右的雏鸽,稍微肥一点的更佳,毛重六两多接近七两,去了毛和内脏,净重差不多四两出头。 烤制加工也会减重,装盘端上来的脆皮乳鸽不到四两,切成五块,分别是两个翅膀、两条腿再加鸽头。有些人是不吃鸽头的,再去掉骨头,最终也就有二两肉下肚。 华真行又不辟谷,区区一只烤鸽根本不够吃,还得配一大碗白米饭,偏偏这道菜更适合下酒,并不太适合下饭。 饭店里的菜分两种,第一种就是一盘,比如西红柿炒鸡蛋啥的,有的还分大份或小份。另一种则是论个卖的,比如烤乳鸽。 脆皮乳鸽是春光宴的特色招牌菜之一,每只五十八元,相对而言性价比较高,因此很受欢迎。 华真行的理解的“一顿饭只能点一道菜”,就是点一只。却没想到,这与杨老头的理解方式不一样。他老人家所谓的一道菜就是指那么一道菜,点多少盘还是那一道菜。 今天中午这道烤乳鸽还算好的,华真行不禁又想起昨天晚上点的那道冷醉鹅肝。 冷醉鹅肝也是春光宴的一道凉菜,端上来只有薄薄的六小片,装盘还挺讲究,盘子底部垫了一层冰,冰上又铺了一层白萝卜丝。 白萝卜丝并不是吃的,作用是垫在冰块和鹅肝之间,防止冰块融化时弄湿了鹅肝影响口感。 华真行几口就把鹅肝吃完了,然后不得不以白萝卜丝下饭。而这白萝卜丝连盐都没放,并不是什么拌凉菜。 还是小姚姑娘叫厨房弄了一小碟免费大酱,华真行就在昆仑各派修士的围观下,用白萝卜丝蘸服务员免费送的大酱就米饭,吃完了昨天的晚餐。 昨晚大堂中的那些客人,肯定也知道杨特红怎么在芜城知味楼点餐的,在于苍梧展示的场景中,华真行也看见了知味楼的那位门童,此人当时也坐在大堂里呢。 华真行并没有完全领会长辈的精神,让大家看了一晚上笑话,方才也将于苍梧搞得有些无语。 但是转念一想,华真行也觉得怪不着人家牛处长。牛以平也没有去知味楼现场,他只是听说消息就赶紧来通风报信,并没有将细节打听得很清楚。 华真行招呼小姚道:“再来十只烤乳鸽。” 于苍梧点头道:“多谢了!我赶来时走得比较急,还真有些饿了。 我本该早点来的,但是昨天刚擦干净杨老先生留下的那张桌子,只得托牛以平道友和你打声招呼,约到今天中午见面。” 这回话语中没有方才那样的声闻意境,只伴随了一道普通的神念,发送给在场所有修士,简单介绍了情况。 杨老头吃了两个月的饭,表现都很“正常”,但最后一天结账走人后,于苍梧却怎么都擦不干净桌子。 将杯盘撤去,桌上留着不小心撒下的汤汁痕迹,于苍梧一上手就觉得不对劲。这痕迹在桌面上又不在桌面上,仿佛是另一个空间,他的抹布怎么都碰不到。 他当时暗暗一惊,却没有惊动店里的其他人,施了个非常巧妙的手法将桌子给换了,然后将杨老头留下的那张桌子单独带走。 这已经是半个月前的事情了,然而直到昨天,于苍梧才将桌子擦干净,消耗还挺大,需要恢复一番才动身赶往平京来见华真行。 听说了这茬,华真行暗暗叫苦,牛以平可没告诉他这件事,他还以为杨老头就是以正常顾客的身份去吃饭呢,举止虽有些荒唐但也不算挑衅。 可他老人家最后却来了这么一手,等于明明白白挑明了修士的身份,就有砸场子的意思了。 华真行赶紧道:“真是太不好意思了,我家这位长辈向来很调皮,但他没有什么恶意。假如有什么冒犯之处,我替他老人家向您道歉! 您若想追责,养元谷也会一力承担,总之会给知味楼以及昆仑盟一个满意的交待。” 这番话有点别扭,通常人们只会说“实在抱歉,我家孩子太调皮,给您惹麻烦了!”在华真行这里却换成了我家长辈太淘气。 不料于苍梧却摇头道:“此事并无他人知晓,我当场就把桌子给换了,以免引起误会。可我事后才知道,他老人家是一番好意,而修为不到便领会不了。 假如有机会,我很想找杨老先生当面道谢。您若能见到他老人家,也请转达我的谢意。 我虽有些修行,但毕竟入九境未久,根基尚浅,很多造化玄妙始终参悟不透。他老人家许是念在我给他擦了两个月的桌子,所以临别时才特意留下一番点化机缘。” 这下不仅华真行有些傻眼,大堂中的客人们也一片惊诧,他们谁都不知道居然还有这一出! 轮流在芜城知味楼坐镇的高人,至少要有八境脱胎换骨修为。他们的主要任务倒不是跟谁打架,也没人会到那个地方去找茬,而是指点各派轮值的晚辈弟子修行。 于苍梧的修为则更在八境之上,已是世上的顶尖高人,按他自己的说法是“入九境未久,根基尚浅”。于苍梧这么说并非是谦虚,他确实是感到了修为不足,有些境界尚参悟不透。 这也不能怪于苍梧本人不够出色,至少近八百年来,于苍梧已经是海天谷修为最高的弟子了,远远超过了他的师父、师祖、曾师祖、太师祖以及一众同门。 也就是说如今在海天谷,已经没人能指点他了。别说海天谷,以他九境出神入化的修为,整个修行界也没多少人能指点他,修行至此基本全凭自悟。 杨老头指点了于苍梧什么?居然是炼器! 于苍梧本人并不擅长炼器,但是以他的修为,就算不擅长也比一般修士强多了,只是对如何炼制神器始终参悟不够。 至少要有九境修为才能打造出神器,但也只是可能而已,并非说只要是九境修士就能打造出神器,还要看能否找到适合的天材地宝,以及手段机缘、境界玄妙等。 海天谷倒是出产一种特殊的天材地宝,名叫海天葫芦,甚至有传说,道祖太上的紫金葫芦就是用这种灵植祭炼的。 并非所有的海天葫芦都能祭炼神器,只有那种最特殊的、汇聚灵枢结成的葫芦才行,以海天谷的千年传承,倒也攒下了十来个。 杨老头在桌面上留下的,其实就是用海天葫芦打造空间神器之法。这是海天谷缺失的传承,如今出了一个于苍梧,倒是有机会再补全了。 其实这不能叫传授,而应该叫点化。 此等出神入化的玄妙意境,可不仅仅是一道神念心印能够解决的。什么时候于苍梧能把那张桌子给“擦干净”了,才能将杨老头的点化给领悟了。 仅是领悟尚不算成功,于苍梧还要去尝试祭炼,待印证成功方是真正掌握,而印证成功之后,继续参悟玄妙还可触类旁通。 在此境界的基础上假如更进一步,就不仅是将海天葫芦祭炼成空间神器了,还可以领悟别的手段,比如打造仙家洞天结界…… 于苍梧是昨天刚把桌子擦干净的,还没有来得及亲手去祭炼海天葫芦以印证,休息了一晚次日便赶到春光宴,居然是向华真行当面转达对杨特红的谢意。 海天谷有祖上传下来的神器葫芦,其妙用还不仅止是空间神器,但那毕竟是祖师所遗,如今的弟子们也应该留下自己的东西。 道谢的话以及缘由,在场的修士都听见了。华真行愣了好半天,才长出一口气道:“牛以平老师没把话说清楚,我还以为是杨总又闯祸了呢!” 这顿饭吃的,自从于苍梧一坐下,华真行的心情就跟荡秋千一样忽上忽下,主要是杨特红太能整活了,很多花样华真行事先也不知道啊。 明明是一道神念就能说清楚的事,于苍梧又特意搞了好几个转折,估计就是故意在逗华真行呢,可能也是想看看他的态度与反应。 但结果还是好的,两人一边啃脆皮乳鸽一边聊天,相谈尽欢。华真行介绍了养元谷、世界养元师总部、国际养元术协会的筹办情况。 其重点当然是养元谷在几里国是怎样推广养元术的,比如在各地都设立了养元术中心,对学员有哪些要求,针对不同级别的养元师都有哪些规定…… 说了这么多,当然绕不开养元术是怎样一门修行秘法?华真行也没做别的介绍,直接以神念心印传授给了于苍梧,与他当初传授给牛以平及叶以宁的方式是一样的。 四境之前的养元术功诀,华真行代表养元谷,当场授权于苍梧可以再传;四境以上的功诀,他也传给了于苍梧,但在未得养元谷另行授权之前,于苍梧不得擅自传授。 需要注意其中一个微妙的细节,华真行是代表养元谷,授权给于苍梧个人,并非授权给海天谷这个门派。 修士做事讲究缘法,不需要华真行特意解释什么,大家都能明白原因。 华真行又不是昆仑修行界的养元术总导师,自创了一门功诀之后,跑到昆仑盟大肆传播,尽可能让所有昆仑修士都与他结下传法之缘。 那样一来,事情的性质就变了,他想干什么? 所以华真行很聪明地避开了这一点,以他的身份和修为,承受不起也没资格扮演这样的角色,只是按照昆仑修行界都认可的方式在做事。 修士之间的私人交流,在不涉及宗门隐秘、不违反门规的情况下,当然可以将自家的法诀传授给他人。 养元谷的“门规”如此,华真行和司马值都可以这么做,遇到一个教一个,没毛病。修士在这种情况下得到的秘法传承,假如未经传授者允许,是不得擅自再传他人的。 这也没关系,华真行在传法时就已经授权了,于苍梧学会了,就等于整个海天谷的修士都能得到传授。不仅如此,于苍梧还可以依机缘传授给海天谷之外的修士。 华真行只是授权于苍梧可以传授功诀,并没有限定他传授功诀的对象。但是授权再传的内容,只是四境之前的功诀。 四境之后的功诀华真行虽然也教了,但只有于苍梧本人可以修习,除非他另行得到养元谷的正式授权。而这种授权恐怕就有限定条件了,目前还不到操心的时候。 那么其他海天谷弟子,只能从于苍梧这里得到四境之前的功诀,后面的功诀怎么办? 在大多数情况下,这其实没必要,因为各大修行宗门都有自己的根本秘法传承,养元术对他们而言,起到的只是一种借鉴参照作用。 其更大的作用,在筛选有资质的传人时才能体现出来,假如这个筛选机制有效,传人能突破四境,修习本门秘法就是了。 各宗门也不是养元谷,他们培养一堆白板修士干什么? 就连养元谷自身的培训体系中,学员成为四级导师之后都要到养元谷中进修,根据天赋擅长分别接受术法、器法、丹法、符法类的指点。 但是各宗门当然也希望,门中有人能得到直指大成的养元术功诀,这样在再传他人时,也能掌握得更透彻。 这怎么办?那就好好琢磨派谁来最合适,要么是年轻弟子中最出色的、将来有可能执掌宗门的传人,这么就是宗门中修为不弱、负责指点传法事宜的长老。 这是华真行与昆仑各派修士结缘的大好机会,而且结识的都是各宗门的重要人物。因为在这种情况下,无论哪门哪派,都不可能随便派个弟子来。 看看人家海天谷吧,来的直接就是掌门于苍梧! 于苍梧的本意,肯定不是来向华真行请教养元术的,他就是来道谢的,但只要他在华真行面前一坐下,杨老头想要的效果就拉满了。 不得不说杨特红的手段高明,不着痕迹地就营造出了这样的局面,这不能说是阴谋,就是明明白白的阳谋。 有人可能又要问了,假如有昆仑修士就是兴趣广泛,修炼自家法诀不过瘾,还想成为四级以上的养元师怎么办? 这些人都来找华真行、让华真行亲自传授的难度有点大,但他们可以去碧空岛或者养元谷啊。 碧空岛有国际养元术协会,对外开设养元术培训班,收费的那种。 通常修士不用参加初级培训班,他们得到了四境之前的功诀,以自身的修为根基其实想成为四级养元师并不难,碧空岛还可以为这样的人发证。 想继续学更高境界的养元术法诀,那就不是公开的收费培训内容了,得去世界养元师总部进修,要么加入养元谷,要么通过某种方式……至于何种方式华真行还没想好。 这对大派宗门弟子没有太大的吸引力,但对很多江湖散修却极有吸引力!其实这些后续计划,华真行早有设想,而杨特红则是帮他开了个头。 交流的气氛很好,于苍梧也很能吃,边聊天边啃烤乳鸽,连鸽头都吃了,每根骨头都啃得很干净。 华真行多点的十只烤乳鸽,转眼间就吃完了,然后再点十盘、又点十盘、还点十盘……既然是请客总得让对方吃饱了,只要于苍梧没叫停就继续点。 当华真行又叫服务员再加十只的时候,小姚小声提醒道:“帅哥,你们这次就点九只吧,恰好凑齐一百只……假如还想再加,后厨的备料已经不够了。” 幸亏春光宴的规模不算小,而且烤脆皮乳鸽是这家饭店的招牌特色菜之一,平日备料很足,否则大中午的突然有人点这么多,还真的上不了。 于苍梧笑着点头道:“就再上这些吧,我也差不多该吃饱了。” 华真行点了九只,这已经是第十次叫加菜了,算上刚开始他自己点的那一只,恰好百只烤乳鸽。 小姚刚才看得眼都直了,华真行这位小帅哥点餐很有个性。今天来了一位帅大叔则更离奇,他居然吃了九十九只烤乳鸽。 这位帅大叔的吃相并非狼吞虎咽,而是狂放中带着云淡风轻之意,看着还很潇洒。 每只烤乳鸽五十八,这顿饭结账五千八,华真行的那一大碗白米饭免单了。更有意思的是,华真行本人只吃了一只鸽子,而后来点的九十九只都让于苍梧给吃了。 华真行为什么只吃一只?明明按照杨老头在知味楼的吃法,吃多少只都无所谓。但华真行对系统任务有自己的理解,这不算是将错就错,因为他也不是杨老头。 他既然是这么理解的,就以这种方式去完成任务。 结账之后的交谈中华真行才得知,杨特红在芜城知味楼吃了九十九顿饭、点了九十九道菜,而每次都是于苍梧亲自给他擦的桌子。 临别之前,华真行盛情邀请于苍梧有时间亲自去养元谷看看。 于苍梧点头答应了,又再次表示了感谢,接着笑道:“明日来的,将是轩辕派的五味道长。他是芜城知味楼的总厨,这段时间也与杨老先生交流最多。” 于苍梧走时,并没有将大厅中的其他修士介绍给华真行。这就是一种明示,于苍梧不希望他们一拥而上,想结机缘则自行好好结交。 华真行方才传授于苍梧养元术功诀时,只是给了于苍梧本人神念心印,并没有将神念心印发送给大堂里的每一位陌生修士。 因为那么做不合适,自古以来就没听说过,并非是结善缘而是发神经了! 华真行离去的时候,大堂中很多客人都向他点头致意,华真行也微笑颔首。他从侧门回到了学校,刚走进校门就被牛处长给拉住了。 牛处长显然就是在这里等他的,有些兴奋也有些急切地问道:“怎么样,和于大侠聊得还好吧?” 华真行:“甚有相得!见了面才清楚,为何昆仑修士会称其为大侠。牛老师您告诉我的消息不全,其实还另有内情……” 他讲述了见面的经过。牛以平也是目瞪口呆啊,长出一口气道:“原来还有这等缘法,我都想去给您家杨总擦桌子了!华总导,您今晚还去春光宴吃饭吗?” 华真行:“今晚不去了,就在学校食堂吃吧,明天中午再去春光宴,听说是知味楼的总厨五味道长要来。” 牛以平:“华总导,我能不能跟您商量件事?” 华真行:“您说。” 牛以平:“就在您走回来这段的时间,有人已经找于大侠打听了情况,还请托到我这里来了。您这段时间都有哪顿饭要去春光宴,能不能给列张表?大家好商量着排顺序。” 原来是这么回事,华真行简直是哭笑不得。 修士行事讲究缘法,大派宗门更不会胡闹。既然今天于苍梧是单独来见华真行的,以他的身份地位就等于是定了一个标准。 别人就不好一拥而上来找华真行了,那么只有排队来,每派宗门只派一个代表。 于苍梧具体是怎么转述这次见面内情的,华真行并不清楚,但想必那种高人会很有分寸,哪怕是为了答谢杨老头,他也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必说、该怎样说。 华真行每天去春光宴吃饭,也就是午饭和晚饭,一天最多两顿。但他还得上课呢,也不能天天都去春光宴吃两顿,有时候一天只有一顿。 所以就有必要列个就餐时间表,然后大家商量一下顺序,也不能总围在春光宴的大堂里看热闹啊,有空偶尔路过顺便吃顿饭倒没什么,但总是占地方围观就不太礼貌了。 所以这个任务就落到牛以平身上了,谁叫他是最早的联络人呢。 牛以平虽是房隆关当代大弟子,但房隆关只是小宗门,他啥时候挑过这么重的担子,给天下各大宗门排座次? 牛老师兴奋激动之余,感觉腿都有些软了,先要打听清楚华真行的就餐安排,再找有威望的高人好好商量,或者通过石双成请教一下她家长辈,总之不好擅自排啊。 目前下一顿饭的客人已经定了,就是明天中午来的五味道长。 438、梦幻泡影与水晶圆子 “轩辕派,五味道人。” “养元谷,华真行。” 这一问一答间都带着神念,介绍了彼此的情况。其实华真行早就听说过轩辕派,轩辕派护法丹霞生之子丹紫成,就拜在梅野石门下,是石双成的大师兄。 轩辕派和三梦宗的关系非常近,诸事皆共同进退。梅盟主最早将淝水知味楼打造成昆仑盟联络总部的时候,轩辕派长老五味道长就是第一任厨师长。 知味楼的“轮值店长”至少要有八境修为,基本都是各大派高人坐镇,比如于沧梧。而知味楼的“轮值总厨”也有约定俗成的资格要求,不仅菜要做得好,且得擅长炼丹。 梅盟主将昆仑盟联络总部从淝水迁到芜城后,五味道长还时不时过来当一段时间总厨,他也算是昆仑盟的元老之一了,很喜欢知味楼这个地方。 五味道长是个笑呵呵的胖子,年纪不小了,但看上去也就四十出头。轩辕派的秘法自古就擅养生,究其驻颜之效其实不亚于养元术。 只是修炼轩辕秘法的要求,要比养元术高得多,还需要特定的环境。五味道长已有七境修为,所以就他本人而言,其实并没有必要去修炼养元术。 对于大成修士而言,形容更主要的还是看心境,养元术传承对轩辕派当然是很有用处,这就不必再多说了。 华真行看见五味道长,不自觉就想起了欢想实业的研发部主管范达克。 假如大壳子也留长发梳个丸子头,然后沿着下巴留一圈短须,容貌就与五味道长有七分相似,甚至算得上是年轻版的五味。 一位胖大叔留长发梳丸子头,看着挺有个性的,因为五味是一名道士,假如插根簪子,发型就变成道士髻了,此刻是俗家装束。 “我家长辈杨总,在芜城知味楼叨扰了那么长时间,给您添麻烦了!”这是华真行的第二句话。 五味道长却笑道:“遇到他那样的客人,确实挺麻烦的。” 这话搞得华真行不太好接,只有小心翼翼地问道:“杨总没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吧?” 五味道长反问道:“有次他点了一道菜叫飞芦白雪,你听说过吗?” 华真行:“昨天刚听于大侠说了,他老人家点了十一盘,说是只吃一盘不过瘾,于是再加了十盘,想必是因为厨师的手艺太好吧!” 五味道长笑出了声:“你不知道结账之前发生了什么吗?” 华真行:“当真不知,于大侠也没说。” 五味道长:“我被他叫了出去,当着所有人的面被教训了一顿。”话中也带了一道神念,讲述了当时的事情经过—— 杨特红吃完了十一盘飞芦白雪,然后又一拍桌子道:“服务员!” 服务员还以为他要结账呢,快步过来道:“您老今天吃好了?” 杨特红一瞪眼:“吃得不好!这道飞芦白雪根本就是在瞎做,糊弄鬼子呢?把厨师叫过来,我要跟他好好说道说道。” 假如华真行就在一旁,会觉得简直都没眼看,这老头也太嚣张不讲理了!在其他员工以及客人眼中,估计也是这种观感吧。 嫌人菜做得不好,你吃完第一口就说啊?吃完了一盘又点了十盘,十一盘全部下肚了,然后再拍桌子叫厨师,这算哪门子事? 五味道长当时正在后厨,对前面的动静一清二楚,他还真有涵养,居然笑呵呵地出来了,问道:“我就是这家饭店的总厨,请问老先生,这道菜哪里不合您的口味了?” 杨特红:“不是不合我老人家的口味,而是你做的根本就不对!” 五味道长:“请问哪里不对?” 杨特红:“你是用养殖的鲫鱼做的吧?这道菜的原谱,应该用之江的野生鲈鱼。” 五味道长当时就是一惊,赶紧解释道:“看来您老是个行家,我之所以用鲫鱼做,是为了让汤色更白更纯净,鱼冻也更美观,口感其实也还可以。” 杨特红毫不客气道:“你这个胖子,审美有问题!” 五味道长啊了一声,愣了几秒才憋出来一句:“您老有何高见?” 杨特红:“这道菜叫飞芦白雪,你是当我没有见过这场景,还是领略不了这意境?入冬刚下雪时,芦苇已枯但芦花犹在,会随风飞起。 芦花并非雪花,假如有纯白色的背景,会发现它的颜色稍黄。这道菜正宗的做法,就是选用入冬时令的之江鲈鱼,至于厨艺本身倒没什么特别。 鲈鱼的肉化为碎沫,贴着鱼皮的那一层色泽微深,这样做成的鱼冻,就像漫天雪花中夹杂着芦花起舞,而且口感也是最好的。 我点了十一盘飞芦白雪,结果没吃到一盘正宗的!你自己说说,该不该出来给我老人家认个错?这分明是假冒伪劣,只有白雪不见飞芦!” 旁边有的饭店员工很想反驳,却被五味道长阻止,五味道长居然真的道歉了:“这位老先生,实在不好意思,今天没有让您尝到最正宗的飞芦白雪。 但是如今的时令不对,您要的那种之江野生鲈鱼,现在还没法弄,得等到冬天才行。您老可以预约个时间,到时候再来,今天这顿饭就给您免单了!” 杨老头却翻了个白眼:“你当我是吃霸王餐呢吗?我只是告诉你,这道菜该怎么做,别糊弄习惯了就给忘了!服务员,结账。” 杨特红结账走人,五味道长一直陪着笑把他送出大门,还说下次欢迎再来。 得知这一出,华真行也不禁揉了揉眉头,感叹杨老头也太能整节目了,而五味道长的脾气也是真好,他苦笑着问道:“芜城知味楼的飞芦白雪,卖多少钱一盘?” 五味道长:“二十八。” 华真行:“这就是杨总的不对了,他所谓的正宗做法,花二十八块钱可吃不着,您倒是一点都不生气?” 五味道长:“这有什么好生气的?他老人家又没有吃霸王餐,就是告诉厨师这道菜的原谱该怎么做,显然是个行家,说的话也没什么不对。 那是他第一次吃完了饭拍桌子,叫厨师出来理论。后来还叫了好几次呢,每次都是我去的,再后来就算他不叫,我也得出去打声招呼。” 华真行:“也真是难为您了,他老人家的口味,可是不好伺候的。” 五味道长又笑了:“那可不是嘛,飞芦白雪这种菜还不算什么。有次他老人家点了一道菜,后来知味楼不得不把那道菜从菜谱上给删了。” 华真行震惊道:“还有这回事?” 五味道长又解释了一番事情经过。那道菜的名字叫梦幻泡影,是一道素斋,用好几种发制的干菌熬汤,端上来盘子里只有浅浅的一层汤,上面漂着一个七彩斑斓的泡泡。 这泡泡是用生鸡蛋清做的,只有核桃大小,无色透明的薄膜在空气中折射出各种光影色彩,假如筷子用得好,可以将这个泡泡夹起来,还不会弄破它。 筷子用得不是那么好的人,也可以用汤勺把泡泡舀起来,入口一咬,泡泡才会破开,带着鲜美的汤香。 这道菜可以说色香味俱全,感觉却好像没吃到什么东西,因为那就是一个用鸡蛋清做成的泡泡,几乎没份量。 这道菜看着简单,但手艺却绝不简单,鸡蛋清是生的,所以做出的泡泡才呈透明的薄膜状,还不能轻易破掉,已经要用到修士的神识加工了。 杨老头先点了一盘,吃完之后当然没饱,这道菜谁都吃不饱。这次他却没像点飞芦白雪那样一下子又要十盘,而是再点了一盘,吃完之后又点了一盘…… 没有人计算过,这道“梦幻泡影”需要多少盘才能吃饱?这么无聊的事情,但杨特红却像打定主意要试试,一连点了五十一盘。 杨老头最终吃饱了吗,当然没有,区区五十一盘梦幻泡影怎么够?后来是服务员来到他面前面带歉意小声道:“老先生,真的不好意思,我们收单了。” 知味楼并非一天二十四小时营业,就说午饭吧,中午十一点开始点单,下午三点收单,服务员和厨师也需要休息。 下午有两个小时的休息时间,然后晚上五点开始点单,一直到九点收单。收单之后顾客还可以接着吃,但是已经不能再点菜了。 杨老头终于放下了筷子,这次没叫厨师了,而是喊了一声:“服务员,叫店长过来!” 于苍梧麻溜就过去了:“老先生,我就是店长。我们确实收单了,要等到晚上五点才继续开台。” 杨特红上下瞅了他几眼:“你是店长?我还以为你就是个保洁呢!” 于苍梧:“我是店长兼保洁。” 这时五味道长也不叫自来,围裙和厨师帽还没脱呢,笑呵呵地问道:“老先生,您这回又有什么意见?” 杨特红:“我刚点的这道菜,噱头不小,叫什么梦幻泡影,请问是能下酒呢,还是能下饭呢,还是能充饥呢?” 于苍梧和五味都没答话,服务员却忍不住说道:“这道菜的精髓在其寓意,目的倒不在于充饥或下酒。” 杨老头瞪了他一眼:“是我点菜还是你点菜,我什么目的需要你啰嗦?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做如此观。你就是想说这个吧? 那你们这道菜做的也不对呀,露呢、电呢?是不是该把盘子里那层可怜的汤搞成露滴状,然后在泡泡里再搞个带电的装置,弄些电火花出来? 你恐怕不知道吧,这种东西玩具店里有,人家是用玻璃做的。你们做这样一道菜,是逗客人玩的,还是让客人吃的? 这道菜,是我见过的,最拙劣的形式主义和象征主义!如此庸俗的解构,还谈什么寓意,寓意你个大头鬼! 你们用鸡蛋清弄个泡泡,是想表示自己做的这道菜蕴含禅机,还是想让客人觉得,吃了这道菜,吧唧两下嘴就能顿悟了? 假如说,这是一道以写实主义方式,讽刺故弄玄虚的菜,我倒还能有几分认可……”杨老头毫不客气地将面前几位修士都训了一顿,最终还没有忘记结账,背着手撇着嘴走了。 当天晚上,知味楼的老板石野,也就是昆仑盟盟主梅野石,接到了一个电话,他好像是被谁骂了一顿。然后嘛,梦幻泡影这道菜,就从知味楼的菜谱上被删掉了。 改菜谱的事情五味道长知道,杨老头说那番话时他也在场。但是梅盟主挨骂的事情,五味道长却只是隐约听说,对华真行介绍时并没有明说,只是暗示。 华真行听完之后也不知该做何评价,只得问道:“知味楼的菜谱上究竟有多少道菜?梦幻泡影这样的菜,应该不是给普通客人点的吧?” 五味道长苦笑道:“华总导猜对了,知味楼有两本菜谱,第一本菜谱上有七十二道菜,是谁都能点的;第二本菜谱上有二十七道菜,通常不提供给普通客人。 杨老先生来的次数多了,服务员也都熟了,见他每次都点一道不同的菜,后来也把第二本菜谱给他看了。 修士也会到知味楼来用餐,昆仑盟还会在知味楼宴请各派高人,第二本菜谱原本是专供他们的。总计九十九道菜中,有十五道是纯素斋,大菜谱和小菜谱中都有一些。 昆仑盟有不少出家的修士,他们持戒食素,这些菜也是为他们准备的。杨老点的梦幻泡影,是小菜谱中的一道斋菜,用以招待佛门修士。” 华真行:“据我所知,食素的戒律也不太一样,孵不出小鸡的鸡蛋,确实不算是荤腥,但有些人也是不吃的。” 五味:“梦幻泡影而已,不吃就不吃呗。” 华真行:“我的意思是说,泡泡可以用凉粉做呀!知味楼能做出无色透明的鱼冻,当然也能做出无色透明的凉粉丸子。 设法让丸子比汤的密度小一些,它就可以漂在汤上,再设法使它入味,这样既好看又好吃,不是更好吗?何必搞得那么花哨,用鸡蛋清做个薄膜泡泡。” 一听华真行要讨论做菜,五味道长就来了精神,也皱眉思索道:“用凉粉做出无色透明的丸子,应该没有问题,可是视觉效果不一样,没有像肥皂泡那样七彩斑斓的光影。” 华真行:“一般的厨师做不到,难道知味楼的厨师还做不到吗?想办法就是了! 可以在结构上做文章,让凉粉团子表面的那一层的密度比内部大,但整体还是无色透明的,就能有光线折射效果了……这恐怕需要用到神识法力加工。” 五味道长一拍大腿:“对呀,这个办法还真行!” 华真行:“也不要一盘就上一个,可以多来几个,十个成不?十个凉粉团子下肚,再就几口汤,杨总不就饱了吗?” 五味道长忽然又笑道:“可这样一来,它是水晶圆子还是梦幻泡影?什么样的梦幻泡影,一盘就能吃饱?” 华真行反问道:“恕我多嘴,难道你们做的那道菜,就是梦幻泡影了?” 五味道长:“确实是这么个道理,所以知味楼的菜谱上才删了这道菜。” 华真行:“所以我再帮你们补一道,起什么名字看着办。当然了,这只是我的建议,知味楼采不采纳都无所谓。” 五味道长:“这也是缘法啊!本道人还算有点面子,能做主把这道菜添进去,等这次回去就把它做出来。华总导有空也可以去尝尝。 我还告诉你一件事,这段时间知味楼大堂保洁换人了,据说时间是三个月。华总导若欲享受昆仑盟主亲自擦桌子服务,可以趁这三个月去知味楼,错过了就没机会了。” 华真行:“这又是怎么回事?” 五味道长:“我也不清楚内情啊,据梅盟主自己说,这是遵师命。” 在杨老头走后,知味楼的“店长”就换人了,因为于苍梧闭关擦桌子去了。这本就是一个各派高人轮流坐镇的岗位,结果下一位却换成了昆仑盟盟主梅野石本人。 坐镇的店长,并不都像于苍梧那样亲自在前面的大堂里当保洁,平日基本都待在后厨或者楼上,有各派那么多晚辈弟子在呢,也用不着他们来干这活。 知味楼最“辛苦”的工作,就是大堂的保洁,这和一般的饭店还不一样。 通常饭店最辛苦的是后厨的帮工,但知味楼的员工都是修士,只要不在普通客人的眼前,挥手施法间就能把碗都给洗干净了。 于苍梧是自愿在大堂干保洁,然后梅野石遵师命也来干这活了,很可能是被他师父骂了。但这只是华真行的猜测,也不好乱说。 华真行:“有人去点餐吗?” 五味道长:“当然有人了,天天都有,知味楼的生意很好的。” 华真行:“我是说昆仑修士。” 五味道长:“那倒没有。” 华真行笑了:“那我也不能去啊!” 假如是不知内情的普通客人也就罢了,明知内情的昆仑修士,非要跑到知味楼的大堂里点餐,招呼梅盟主亲自为自己擦桌子服务,那可真就是找茬了。 华真行和五味道长聊得很投缘,他通过五味道长了解到,其实知味楼的全体员工对杨老头并无恶感,反而将他老人家的到来视为每天的乐趣。 这阵子杨老头不去知味楼吃饭了,很多人还感觉有点小失落呢。 既然话题绕不开杨老头,华真行又提到杨老头从小就把菜谱当漫画书给自己看,把五味道长逗得哈哈大笑,连声叫绝! 华真行又提到了春容丹,令五味道长惊叹不已,他对此是极感兴趣,还跟华真行探讨了一番,轩辕派以及昆仑盟将来与春容丹中心合作的可能。 临别前华真行终于忍不住问道:“道长,请问您的俗名是否姓范?” 五味道长:“你这又是听谁说的,双成那丫头吗?” 华真行:“不是,就是我猜的。” 五味道长:“你修的是哪门秘法,这也能猜到?” 华真行:“因为我认识一个人,名叫范达克,是您家亲戚不?” 他以神念介绍了范达克,欢想实业有范达克的档案资料,也记录了他在东国的祖籍以及父母姓名。 五味道长大感意外,范达克还真是他的远房堂侄,只是此前并未见过面,听说这人早就出国了。 这下算是攀上亲戚了,华真行又顺势邀请五味道长有空时去几里国考察指导,顺便考教一番本家晚辈的修行。 五味道长笑呵呵地点头答应了。 有了于苍梧和五味道长的友好“示范”,接下来的这段日子,华真行简直成了昆仑修行界的一朵交际花,每天都要赶饭局,很多时候还不止一顿。 439、有点吓人 这段时间最为忙碌和兴奋的人,就是春华大学的牛处长了,他得和华真行商量,提前拟好一份就餐时间表。 还好校园生活很有规律,根据课程表就可以定下每周的就餐表。华真行在春光宴每周总计十顿饭,包括六顿晚餐和四顿午餐。 然后牛处长还要与各方协调,安排谁在哪一天与华总导吃饭、是午饭还是晚饭?让牛处长来安排当然很有必要,因为华真行根本就不认识这些人。 这并不是正式的登门拜山,华真行也没资格让各派高人来拜见自己,只是结缘而已,顺道见一面吃个饭嘛。有关养元谷的情况传开后,大家都很好奇。 另一方面,华真行也就根本不必得罪任何人,不必为先见谁后见谁、见谁不见谁而操心。他只要坐下来与对方吃顿饭,就是结下了善缘。 可能会得罪人的事,都让牛处长揽过去了,华真行这次可是欠了牛以平一个大人情! 杨特红在知味楼点化于苍梧修行机缘的事情,已被于苍梧自己抖开了,谁都知道华真行年纪轻轻不仅已有大成修为,而且身后还有那样的绝世高人。 风先生说杨老头亲自出手,等于是帮华真行作弊,这话一点不错,原本看似挺困难的局面,一旦打开便顺利无比。 现在华真行每次都呢能提前知道,下一顿饭都是谁会露面?其实他知不知道也没太大关系,反正以前都不认识,但牛以平总得将各种背景情况介绍清楚。 春光宴大堂中的那张桌子,每天都会特意为华真行留下来,上面摆着一块“已预订”的牌子,就算华真行哪顿饭没去,牌子也会给他留着。 这不是华真行要求的,而是小姚特意给他放的。春光宴的大堂其实不接受预订,而小姚一个服务员也做不了这种主,这是该饭店的决定。 华真行这样一位特别的客人,每天都会来,而且每天都会请客,他只点一道菜,包括客人都会吃与他同样的菜。就连饭店经理都觉得很有趣,给个面子又何妨? 更何况春光宴的一楼大堂往常根本坐不满,自从华真行来了之后,上座率却经常达到八、九成。 这家饭店有什么菜,华真行早就背下来了,除去各式各样的主食,将开胃凉碟都算上,也不过是七十七道菜。 华真行是从十一月十五号开始吃的,按照目前这个节奏,恰好要吃到学校放寒假,他不禁意识到另一个问题——菜不够啊! 不是每顿饭只点一道菜不够吃,而是菜谱上的数量不够,昆仑修行界当然远不止七十七派宗门,每餐让一家派一名代表来,显然会有很多人轮不上。 这为难的不是华真行,而是牛以平啊。十余个公认的大派宗门倒好办,肯定都得排上,那么剩下的呢,排谁不排谁? 有四派宗门倒是不用再安排了,就是正一门、三梦宗、方外门、房隆关。 华真行的应对方式倒很简单,他没也有让牛处长难做,反而委托牛处长帮个忙,就是私下分发宣传资料。 华真行就是一名普通的留学生,因为其独特的用餐习惯,所以大家总有机会可以坐下来和他聊一聊,但如果一拥而上跑去骚扰,那就不是修士的行事风格了。 “华总导”虽在春华留学,但养元谷还在几里国啊,几里国那边诸般事宜都有人负责,养元谷洞天结界大阵已初步落成,碧空岛的建设也初具规模。 华真行不在家,杨老头也跑东国来了,但家里还有柯夫子和墨大爷坐镇呢,更有萧光、司马值、洛福根等人主持大局,足以接待各方来客。 牛以平分发的是王丰收提供的宣传资料,不仅重点介绍了养元谷,还介绍了几里国的最新形势以及发展规划,尤其是农垦区的建设与特色。 王丰收受华真行以及几里国政府的委托,盛情邀请各派修士光临几里国参观指导。 尤其是那些江湖散修,这次恐怕是排不上华真行的饭局了,但他们可以去农垦区、碧空岛乃至养元谷参观啊。想得养元术的功诀传承,找司马值照样可以,这就方便多了。 修士所谓的方便,与普通人理解的恐怕还不太一样,哪怕远去万里之外亦无不妥,更何况还有包机服务。 几里国现在的政策,对持东国护照的公民实行免签,入境通关时盖个戳就行,就连疫情防控措施也完全采用东国内的标准,查验东国行程卡和健康码以及相应地区的检测报告。 这与从东国的一座城市到另一座城市,感觉没什么两样,就是飞行时间会长一些。 从东国飞往几里国是这样,但是从几里国飞回东国则要麻烦一些,按照东国境内的疫情防控规定,回国后得先隔离三周,再加一周的居家观察。 这对普通人而言,一个月时间就耗进去了,可是很多修士而言倒也不在乎,就当是一次闭关参悟吧。 五味道长和华真行吃了那顿饭之后,回芜城知味楼添了一道新菜,便是华真行提议的那道水晶圆子,然后带队去了几里国。 五味道长是组团去的,因为不少人听说消息特意找上门来,与五味道长一起去参观养元谷,几里国大使馆还派了专员陪同。 消息当然是王丰收放出去的,专机也是欢想实业这边安排的,一飞机就拉过去三百多人,以五味道长为首,各路江湖散修占了大半。 就当是一次异国旅游吧,欢想实业全程负责接待,何乐而不为? 与此同时,华真行的饭局还在继续,这天提前问了牛以平,他特意点了一道菜,帝王蟹三吃,不是因为这道菜够贵,而是它的份量够足。 蒜蓉烤蟹足棒、咸鸭蛋黄焗蟹肉,还有满满一大蟹壳的蟹黄炒饭,足够好几个人吃饱了。 华真行平时点菜都是随缘,除了第一天的于苍梧之外,其他人也都不是为了蹭饭,吃什么东西、吃多少皆无所谓。 可是今天这个人不同,她是坐怀山庄的副庄主清尘。据牛以平介绍,此人曾是昆仑修行界赫赫有名的煞星。这倒是其次,更重要的原因,清尘是于苍梧的弟子。 师父那么能吃,想必徒弟也应该得了真传,可不能把她给饿着了。 于苍梧的传人,怎么不是海天谷弟子呢?她是于苍梧早年云游时偶遇,并指点其修行入门,却并未收入海天谷,后来又因机缘加入了坐怀山庄。 倾城是坐怀山庄庄主白少流的道侣,据说,仅仅是据说,她也是坐怀山庄的第一高手。 若论修为,坐怀山庄中当以白少流为最高,他也是昆仑修行界这些年的后起之秀、天下顶尖的高人。但各派同道私下议论时皆认为,若真的动起手来,白少流恐怕打不过她。 这都是牛以平传的小道消息。 其实昆仑修士之间,并没有外人想象的那种门户之见,他们很注重宗门传承以及各派门规,但同时也很注重结缘交流。 比如清尘是于苍梧的传人,却成了坐怀山庄的副庄主,而于苍梧的道侣叶知秋,则是逍遥派的弟子。 这天晚餐时,春光宴一楼大堂仍然很热闹,王丰收居然也来吃饭了,坐了另一张桌子和牛以平、叶一宁等人一起,应该也是得了空来看华真行这边的热闹。 清尘走进来刚坐下的时候,华真行小臂上的汗毛瞬间都竖起来了,倒不是因为清尘的样子太凶,而是华真行对生机气息特别敏感。 看清尘的形容,只有十八九岁的样子,年纪好像和旁边不远的小姚差不多。但是以这种人的修为,形容代表的通常只是心境。 清尘长得可以说非常漂亮,肤色很白,甚至是过于白皙了,五官很小巧,身材也很娇小。华真行注意到她居然戴着美瞳,就是正常的深褐色美瞳,戴了仿佛没戴。 这段时间来吃饭的都是修士,修为至少是五境,最高者像于苍梧已是九境,大成修士也有好几位,男女老少各色人等皆有。 若说形象,基本都是很出色的,有修为在身自然就有股特别的精气神,除了个别不修边幅者,容光仪态都相当不错,也没有人化妆。 清尘也不算化妆,只是戴了美瞳而已,这只能说明一件事,她有虹膜颜色可能与正常人有异,所以在公开场合稍做掩饰。 华真行还注意到,她的耳朵比较尖,主要是耳廓的上缘形状是尖尖的,特意留了浓密的黑色长发给遮掩住了。 容貌上的特异其实也不算什么,更何况清尘的容貌也不算太特别。昨天华真行还刚见到了万变宗的护法,名叫毕明俊,那才是真特别呢。 比明俊看上去就像一位大公司的白领,但他的生机气息华真行却从未见过。毕明俊自我介绍,他其实是一名妖修,而原身是罕见的瑞兽毕方。 华真行不是没有接触过瑞兽,毕竟定风潭当年的镇山神兽墨麒麟留下的瑞兽舍利,就落到了他的手中。 可昨天是他第一次真正见到活的妖修,而且是传说中的毕方。毕方长什么样,华真行也很好奇,还傻乎乎地直接问了。 毕明俊也不以为意,给了他一道神念,描绘了自己的原身,有点像单腿鹤。 毕方和金乌这两种瑞兽,天生都擅长火系魔法,但金乌是三条腿而毕方只有一条腿,居然是真的耶! 昨天点的菜是烤羊排,吃到后面就稍微有点凉了,毕明俊就轻轻吹了一口气,也没见到他嘴里喷火,羊排却变得外焦里嫩、滋滋冒油,比普通大厨烤的火候强了不知道多少。 毕明俊告辞的时候,华真行还觉得挺不好意思,因为他问了不少有关妖修的问题,毕明俊都回答得非常仔细,但是他给对方的养元术功诀,对万变宗帮助却不大。 是妖修不适合修炼养元术吗?当然不是,养元术以凝炼生机为核心,这对妖修而言也有很大的助益作用,并没有族类之别。 但昆仑修行各派看中养元术,是因为养元谷已印证的推广方式,就是可以搞大面积公开传授,从而筛选出天赋与资质适合秘法修行的弟子。 但是这一点对万变宗的意义不大,妖修之所以成为妖修,基本是开启灵智自悟修行,能达到混迹人间的程度,都是已能成功凝炼妖丹、化为人形了,那至少是也四境修为。 万变宗指引的主要就是这样的妖修,偶尔也会指引已开启灵智但尚未化形的妖物。普通的猫啊狗得,未开启灵智也不可能学会什么养元术。 华真行照常传了养元术功诀,毕明俊倒很豁达,仍然很诚恳的表示了感谢,说这门超越族类的秘法,对万变宗的帮助绝对比华真行想象的更大。 他还告诉华真行,万变宗的宗旨,并不是想壮大什么妖修队伍,而是让世上妖修能得到约束和系统的指引…… 两人谈得挺好,烤羊排也多吃了好几盘,华真行从未吃过火候这么好的烤制类佳肴。此番东国之行也令华真行大开眼界,比如能和化为人形的瑞兽毕方一起吃饭。 与昨天的毕明俊相比,清尘并不算是最特殊的,至少按华真行的感应,其人绝对不是妖修。但迄今为止所有来见他的各派修士,从未有人带着清尘这样的气息。 这并不是恶意,华真行感到的也不是害怕,而是一种难以形容的锋锐。 “坐怀山庄,清尘。” “养元谷,华真行。” 还是这样标准的开场白,有时带着神念有时不带神念,具体情况要看对方的修为。而华真行的介绍一律是带着神念的,主要是介绍几里国以及养元谷的情况。 紧接着华真行就诧异道:“请问您在来的路上,究竟遇到了什么?” 华真行感应到了杀意,但这股杀意却不是针对他的,华真行还能感应到另外的气息,他从小就很熟悉……清尘刚刚杀过人,而且还不止一个,时间就在不久前,甚至是十分钟内。 440、好一朵勤劳的交际花 这里可是东国平京市定海区,东国最出名的两所高等学府,春华大学和平京大学都在这附近,这一带可以说是全球治安最好的地区了。 清尘来吃这顿饭的路上,顺道杀了人,而且还不止一个?华真行认为自己可能是感应错了,或许是发生了别的事。 清尘却点头道:“是的,我杀了四个人,他们是冲你来的。你最近的行踪太有规律,很好掌握,他们计划等你晚上吃完饭,在回去的路上弄死你。 他们没有带枪,但带了别的凶器,除了一些五金工具,最主要的是毒针。来之前,我师父于苍梧打过招呼,让我留意一下,是否会有人对你不利? 假如有所发现,能劝阻的就劝阻,同时也要提醒你。我是前天来的,居然还真的有所发现,而且查到他们今晚就准备动手,就在这附近。 不是什么要紧角色,也都是死有余辜之徒,顺手就解决掉了。” 华真行这一瞬间的表情很精彩,最近一段时间,他总是处于一种被人围观的状态,主要是吃饭的时候,其中有人可能修为比他还高,华真行已经习惯了。 但是他也没想到,暗中还有几个杀手,以五金工具为备用凶器,随身携带着剧毒针剂,正准备干掉他呢。 华真行最近并没有被人跟踪,至少他本人并没有察觉。 稍微专业点的杀手,其实都不会像影视剧中那样直接跟踪刺杀对象,基本都是通过其他方式锁定目标的行踪轨迹。 华真行最近的行踪则太有规律了,每天就是从学校的侧门到春光宴这家饭店,当他吃完晚饭回去的时候,应该是最合适的动手时机。 今天那伙人带着毒针来打算动手了,不料却碰到了清尘……” 华真行很不好意思地又问道:“请问那是四个普通人吗?” 清尘:“其中三个都是普通人,但是体格还不错,也算是有身手的,另一个是见习神术师。” 华真行:“他们是什么来历?” 清尘:“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是前不久有个叫乔钐高的人死了,与你有关,就是他们动的手。” 听到这里华真行已经明白了,那几个人就是弄死乔钐高的凶手,是麦考比上校不知通过什么渠道雇佣或者指派的,他们弄死乔钐高之后果然又盯上自己了。 四人中有三人只是普通的练家子,其中一人虽说是见习神术师,但顶多也就是三境修为。惭愧啊,他这位养元谷的总导师居然还没有察觉。 对这种事,他是有思想准备的,但心态还是太放松了,根本没当一回事。 这段日子“围观”他的人太多,华真行为了展示风度或者说礼节,也没有用神识去特意搜索什么,反正都是对他好奇的昆仑修士呗。 却没想到其中还混了这样的货色,他没发现,但肯定有高人发现了,譬如清尘,如此一来,他不等于是让大家看了半个月的笑话吗? 更可怜的是那四个杀手,之所以没人管他们,只是因为他们还没动手,暗中关注华真行也不犯法,否则大家不都犯法了? 华真行又问道:“东国人外国人?” 清尘:“都带着身份证呢,至少看身份证是东国人。” 华真行:“既然人家还没有动手,咱也不好主动杀人。您既然查出了他们曾经犯的案子,为什么不把他们都打晕了扔公安局门口呢?” 清尘却摇头道:“我来吃饭的路上先找到了他们几个,问他们身怀凶器意欲何为?带着扳手、起子也就罢了,暗藏毒针想干什么? 结果他们就先动手了,都是致命的手段,我也就没留下他们的性命。至于你说的都打晕了扔到派出所门口,我可以告诉你,这个案子破不了,只会给你带来麻烦。 至于这伙人幕后的主使者,那四个人未必清楚。但我师父说了,你应该是很清楚的,而且自会去收拾,这样就很好。” 于苍梧和清尘真是很特别的一对师徒,什么事都替华真行考虑到了,而且脏活累活都替他干了。 清尘说得非常对,假如将那几个人打晕了扔到公安局门口,难不成还要写个字条提醒警察吗?何况凶手中还有一名见习神术师,更适合修士出手。 就算警察能查出来,他们就是杀了乔钐高的凶手,又查出来他们还打算杀华真行,其实也破不了案,因为没法去尼朗国抓住麦考比上校。 但警察会来找华真行询问案情,虽然不会把华真行怎么样,但也会挺麻烦的。幕后凶手华真行知道是谁,而且正准备铲除呢,就别让那四个家伙活着了。 华真行:“多谢清尘道友,让您看笑话了!” 清尘:“这有什么可笑话的,你只是没留意而已,我也只是顺路为之。” 面前这位清尘道友,看来是个不通人情世故的。假如换一个人,发现这种事私下提醒一声就好,以华真行的修为,岂能在乎那四个杀手? 可是清尘坐下来这几句话,啥都给讲漏了。华真行天天在这里“会见”天下高人呢,却连这么几个东西躲在暗处想刺杀他都没发现。 大意了,真的是大意了。不仅是他有些尴尬,坐在另一桌的王丰收、牛以平脸色也不太好看,而叶一宁已经匆匆离席而去。很显然,他们同样没有发现。 “辛苦道友了!饿了吧?”见菜已上桌,华真行赶紧转移话题。 清尘哦了一声就开始吃东西,然后就没怎么再说话。 修士当中很少有不通人情世故的,除非是有一些苦修和隐修,或者是不太意愿把精力花在这方面的人,他们也并非真的不擅长,只是不在意这方面的事。 可是华真行也看出来了,这位清尘姑娘,是真的有些不擅人情世故,至少是不擅言辞,饭量还挺惊人,这一点倒是随她师父。 吃完饭,华真行又按惯例留下了联系方式,并邀请坐怀山庄弟子有机会到几里国去参观指导,语带神念,顺便传授了养元术功诀。 清尘说了声谢谢,突然又来了一句:“小白让我带句话,托你给约高尔带个好。” 小白?华真行怔了怔才反应过来,应该就是坐怀山庄庄主白少流,他赶紧问道:“请问白庄主也认识约先生吗?” 清尘:“认识吧,否则也不会让我带话。” 华真行:“请问白庄主认识的约先生是什么身份,与坐怀山庄又是什么关系?” 清尘:“这我就不知道了!我也没见过这位约先生,就是带句话而已。假如你想问,就去问约先生好了。” 清尘说带句话,果然就是简简单单一句话,连神念解释都没有。 这天晚上吃完饭华真行并没有回学校,而是坐着王丰收的车去了几里国大使馆。 王丰收和郎校民都有一些事要汇报,华真行还要和几里国那边的范达克等人连线,了解养元谷和几里国的最新情况,顺便安排与指导工作。 这在学校宿舍不太方便,所以只能来几里国大使馆,使馆内也有一间专门为他准备的办公室。 虽然远在万里之外,但以如今的技术手段已经很方便,可以进行远程视频会议,还可以多点远程交流。 听说有一种法宝叫玄光鉴,是仿制某种上古神器,就是一对镜子,能让相隔万里的人彼此交流,宛若近在眼前。 那已经是不可思议的大神通,可如今借助网络通讯,几乎每个人都会了。当然了,这不是使用者个人的本事,而是整个社会的信息工业体系在提供支持。 范达克前段时间有些“不务正业”,经常呆在养元谷研发部不肯出来,尤其是华真行弄了一批上古妖王遗骸及玄牝珠收入库房后,大壳子天天研究这些东西都入了迷。 这次华真行就着五味道长率团出访的机会,将范达克给揪了出来搞接待。五味是范达克的本家堂伯,按他们的家乡方言,范达克应该管他叫大爷。 大家也都跟着范达克这么叫了,所以五味道长到了几里国,接待人员几乎都叫他五味大爷。 五味大爷要参观的地方不止是养元谷和碧空岛,还有农垦区的建设成就以及规划特色,顺便再去几里国的首都摩旺市转一圈。 就着这个机会,华真行授意夏尔通过几里国人民委员会,提名范达克担任工业部长。但范达克本人还有点不太情愿,所以今晚大家要做他的思想工作。 大壳子性情,是典型的技术宅,喜欢窝起来打游戏、搞研究,但是华真行却劝他,还是应该走出去多阅历世事,做更有意义的工作。 妖王遗骸很有研究价值,但是范达克的修为才刚刚突破四境,研究这些东西尚欠火候。哪怕是为了将来更好的研究,也要在修行上多下工夫,而历世也是修行。 尤其是最近的机缘难得,本家五味大爷都去了,应该趁着陪同的机会多多请教啊。 好说歹说,范达克终于还是答应出任几里国的工业部长,却声明暂时只做一任,在任期间会培养能接班的副手。 华真行又告诉他,只要培养好了能接班的副手,哪怕只做半任都行。而欢想实业的研发部将改组为欢想特邦的综合研发中心,将来还得让范达克主管。 喜欢干研究当然很好,但只有在实际工作中,才能知道什么才是需要解决的问题。 比如毕方是怎么烤肉的?固然玄妙难言,但是工作中先要解决的,还是几里国人民的生活燃料保障问题。 视频会议开完,又与王丰收和郎校民讨论了一些其他的事,华真行只是休息了一个时辰便返回学校上课去了。他真挺忙的,今天还有两个饭局呢。 清尘杀了四个人,尸体是后半夜被巡逻的警察在僻静处发现的。这件事居然没有上新闻,华真行也是听叶以宁说的,这个案子估计是破不了。 每日饭局如故,春光宴的大堂总是将将坐满的样子,连小姚都看出来,这些客人可能是因为华真行才来的,却琢磨不透原因。 有一次点菜时她悄悄问华真行:“你来的时候,这里就坐得很满,你不来的时候,这里连一半的桌子都坐不满,他们暗中保护你的保镖吗?” 华真行只得摇头道:“不不不,我其实还不太认识他们。” 华真行的事迹,在昆仑修行界越传真有趣,哪怕在牛以平这里排不上饭局,也不妨碍大家来见识一番,还机会见到各派道友们。 仅仅听华真行每天与各派高人谈话就很有趣,饭桌上的话分三种,一种是小姚这样的服务员都能听见的,第二种是只有修士才能听清楚的,第三种是私下的神念。 大家听的主要是第二种谈话,比如清尘那天与华真行的交流就非常有意思。传说中的坐怀山庄第一高手清尘,众昆仑同道平日也难得一见。 华真行每周来春光宴吃十顿饭,只算午餐和晚餐,其实还有四顿饭他是不来的。 到了那个时候,春光宴楼上的包间几乎都订满了,“恰好路过”的各派修士也趁此机会在一起吃喝交流。 华真行在春光宴吃了一个多月,各式菜品已点了大半,眼看就要到年底了,他又向新结交的各派修士发出预约邀请。 等他吃完春光宴的七十七道菜,欢想实业开的“几里东国菜”将在次日开业。开业首日不接待其他的客人,就是邀请各位昆仑修士品尝。 几里东国菜的营业面积不小,总共有三层楼,一楼以及二楼的一半是散台,其他的地方都是包间,可以同时容纳三百多人就餐。 感兴趣的昆仑修士可不止三百人,所以脏活累活都委托给牛处长了,先联系登记都有谁会来捧场,届时几里东国菜一定好好招待,并有谢礼相送。 华真行这次的手笔相当大,他准备了三百盒春容丹。 如今春容丹的产能暂时已不是问题,有以九转紫金丹为引的九转紫金炉大阵,只要是六级养元师就可以凭借它炼制春容丹,日产量为二十七盒。 假如换成司马值这样的七级养元术大师,日产量可达到八十一盒。 但是让司马值动用九转紫金炉大阵,就不合算了。养元谷中的六级养元师有一批,但七级养元术大师只有他和华真行两位。 司马值还可以利用碧空洗大阵炼制春容丹,产能同样能达到每日八十一盒。 华真行在离开几里国之前,就加班炼制春容丹,已经攒了不少。 目前看来,反倒是他与约高尔签的总代理协议有点保守了,就算经过一次修改,约定的年出货量也只是一千一百盒。 华真行目光再长远,也没预料到如今局面啊。目前限制春容丹产能的已经不是九转紫金炉大阵了,也不是养元谷中导师的修为,而是春容丹中心能提供的原材料。 根据连娜那边统计的最新数据,目前春容丹中心能够保障的自产原材料供应,每年可满足万盒左右,明年还可继续提升。 但现有的原材料供应极限,理论上也只能保证年产量两万盒左右的规模。 想要继续扩大产能规模,就不仅要继续培训人员、建造新的碧空洗大阵,还要打造新的材料资源供应基地。这是一个系统工程,短期内很难再有数量级的突破。 华真行人在东国,也联系了约高尔,希望能见面谈一谈,重新修改春容丹独家代理协议。他当然不会出尔反尔取消约高尔的总代理资格,但是要提高出货量。 最重要的原因,是华真行缺钱了,他已经感觉手头非常紧。 一千一百盒春容丹,每年能给他带来二百二十亿东国币的收入,原以为已经很多,现在看来还远远不够花呀。 441、聊剑 华真行曾经认为,除了家里的三个老头之外,这世上最厉害的人就是他自己!按照某句东国俗语,颇有些“天老大,我老二”的意思。 后来他又开了眼界,在那份“比我更有本事的人”名单上,又添了风先生、丁老师、约高乐等人,再后来嘛……就没有这份名单了。 不是因为名单已经变得太长,而是华真行放弃了这种可笑的观念。人的观念会随着认知改变,中二期已过去,毕竟他已经大一了。 约高乐联系上了,他将与下周到东国平京来与华真行面谈。如今入境东国,正常情况下得先隔离将近一个月,很不方便,为什么还要当面谈呢? 因为他们要重新签订总代理协议,由此导致的一系列相关问题也要落实。谈生意跑多远,要看具体的金额,每年两千两百亿东国币的生意,在全球都可以约饭局。 至于目前情况下怎么能在一周后就见面,约高乐这位九级大神术师自有办法,华真行等着便是。 这天晚上,按照牛以平排的饭局计划表,华真行要见的是青城剑派的护法张蓝衣。下午的课结束得比较早,华真行还抽空指点了一番“春华学习小组”的拳法与桩法。 这个“春华学习小组”,目前的正式名称是“东国传统文化学习小组”,属于正式报备的校园学生社团。 在教舍十分紧张的情况下,校方还提供了活动场地与设备,就是一间腾空的库房加几张桌椅和一台电脑以及打印机。 牛处长帮了很大的忙,学校还给这个学生社团批了经费,并不是直接给钱,主要形式是设备拨付,小组还可以向学校申领一些活动用品,比如墨盒、打印纸之类。 华真行的室友基立昂是这个社团的负责人,小组成员加上雷温特在内目前共有十五人,来自黑荒大陆的八个国家以及南米大陆的四个国家。 几里国在黑荒大陆有四个邻国,而小组中这些国家的成员都凑齐了。 华真行暂时不打算扩大这个社团的规模,因为他给“学员”们使用的是几里国新联盟的学习教材,培养的方向或许更符合几里国的需要,也不好在春华校园内搞扩散。 况且华真行只有一个人,平日很忙,有很多师徒传承式的指点不可能教授太多人,他总不能从养元谷调来一批导师跑到春华大学里搞“培训”吧。 至于现有的这十五人,已经加入了小组便是缘法,趁这段时间边学习边锻炼。不论将来他们是否能在养元术上有所成就,华真行希望他们都是值得培养的人才。 华真行还没有开始教他们养元术呢,先打基础吧,春华大学的课程也很重要。 华真行也给这个小组成员搞了个“系统”,并通过“系统”又给大家颁布了新任务,就是期末考试不得作弊并且都得及格,否则会受罚。 假如是班主任、辅导员甚至是自家父母提这样的要求,很多人可能并不当回事。有趣的是,华真行通过系统下的任务,这帮人都非常紧张且认真。 华真行这天到春光宴的时间有点早,张蓝衣还没来。都这么长时间了,大家早有默契,华真行会先来十分钟左右,而客人们到达的时间,午饭是十二点半,晚饭是七点。 自从于苍梧和五位道长定下了“标准”,这已成为昆仑修行界近期约定俗成的“节目”,很多人都会来吃饭看热闹,但不会打扰华真行的饭局。 菜谱上能点的菜已经不多了,华真行今天要了一份小葱豆腐。 小葱拌豆腐是一道东国“传统名菜”,东国话中甚至还有歇后语。 但春光宴中的小葱豆腐,并不是东北那种大盘,就是一个小凉碟,看颜色也不是一青二白,而是一块小小的嫩豆腐淋上葱油汁。 它毕竟是一家以粤菜为主,结合了各地融合菜的酒楼。 东国北方地区很多人说的小葱,和南方人说的不是一种东西。北方的小葱与大葱对应,差不多有一根手指粗细。 很多南方人说的小葱,实际上是香葱,比筷子还细,通常不是用来炒菜的,大多切成葱花拌菜或撒汤,比如今天这道菜就是嫩豆腐上浇香葱调汁。 反正是一道小凉菜,华真行也就先点了。菜上得很快,还配了一大碗白米饭,看着确实有些寒酸,但华真行早已不在乎,就连围观群众们都习惯了。 华真行还没有动筷子呢,门外走来一个男子,后面还跟着三个小伙,看年纪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径直来到桌边道:“你就是华真行?” 华真行有些疑惑地抬起了头,他等的人是青城剑派护法张蓝衣,可来者显然不是,感应其生机气息,也察觉不到丝毫修为。 这也可能是正常情况,有的人比如杨老头的修为比华真行高得多,哪怕换成整个知味楼的高人连同于苍梧在内,都未曾看出他老人家也是一名修士。 有些修士,尽管华真行能感应其生机气息,但也只能做出大概的判断,谁也不会在脸上写着“筑基大圆满”或者“金丹初期中阶巅峰”之类的字样。 可是这个人的情况,并非像杨老头那样已达到返璞归真、不着痕迹的程度,华真行不是看不透,而是一眼过去就看得太透了。 这小伙长相还算英俊,衣着也比较精致,至少都是名牌吧。华真行原本对各种品牌并不是太熟,后来因为杨老头送他的包和皮带被人议论了,这才又特意了解了一番。 此人脚步虚浮,气血运行有好几处凝滞不畅,但也不算有病,只是一个体格不算好的普通人而已,体质多少有些隐患,而且昨天晚上应该没休息好。 倒是后面三个人中,有一个下盘很稳,看筋骨显然是练家子,就是带着不少暗伤。另外两个人倒是很普通,一个穿着黑色的皮夹克,另一个左耳上带着银色的耳钉。 “我是华真行,请问你是谁?”别说他纳闷,这间大堂里今晚仍然聚了很多昆仑修士,大家也都很纳闷,因为来的人并非张蓝衣。 话音未落,跟在后面那三个人当中,黑夹克抢着答道:“陆少的名字,你就别问了!” 原来那人被同伴称为陆少。陆少摆了摆手示意同伴不要这么说话,又对华真行道:“我叫陆少得,是平京大学曼曼的学长,也是曼曼的男朋友。 听说你经常去我们学校骚扰她,请你以后不要再这样做了!” 华真行并没有生气,只是有些哭笑不得:“曼曼的男朋友?你说我骚扰曼曼?都有证据吗?” 大堂中的所有人,包括小姚在内的服务员此刻都把眼睛瞪圆了。大家做梦都没想到还有这种热闹看,有人在为华真行担心,更多的人则觉得很开心。 只有一位名叫何光的顾客脸黑了,赶紧掏出手机通知王丰收。 何光是从几里国欢想实业抽调来的一位四级养元术导师,他曾是养元谷第二期特别培训班的学员,目前是几里国大使馆的厨师之一,不久后将是几里东国菜的经理。 王大使也很忙,不可能每顿饭都跑到春光宴来看热闹,所以最近就布置给阿光一个任务。 华真行吃饭的时候,阿光也以客人的身份过来,与各派修士私下交流搞搞宣传,假如有什么情况就及时汇报。 陆少得:“你没有骚扰过曼曼最好不过,以后也不要再有这样的事情。曼曼毕竟是我的女朋友,请你不要再引起什么误会!” 说出这番话的时候,陆少得伸手理了理头发,尽量显得很有风度的样子,而很多围观群众都有些发懵,纷纷暗道这人是吃错了什么药? 这时他的同伴银耳钉又说道:“陆少说话客气,但我们不会客气。” 华真行抬头看了他几秒钟,才不紧不慢地开口道:“你们是来吃饭的吗?那边还有空座。你吃你的,我吃我的。” 陆少得看着华真行桌上的饭菜,突然扭头问道:“服务员,他点的菜上齐了吗?” 小姚下意识地答道:“已经上齐了。” 陆少得笑了,又冲华真行道:“只点这样的饭菜,就不要来这种饭店。你的东国话说得这么标准,应该也是个高考移民,居然移民到几里国那种地方。 算了,我也不是来找事的,就是来跟你打声招呼的,先请你吃顿饭吧……服务员!” 他突然大声开口,小姚吓了一跳,皱着眉头很不情愿地答道:“请问什么事?” 陆少得:“你把菜单拿来,我请这位华同学多吃几道菜,你们饭店最贵的菜。” 小姚用询问的眼光看着华真行,不料华真行却面不改色道:“谢谢!” 华真行一直没怎么说话,因为他被这位陆少给整不会了,从来没遇到过这种事啊,这就是传说中的装逼打脸吗? 华真行见过的,装逼水平最高的人,无疑就是杨老头。杨老头能连续两个月,天天跑到芜城知味楼那种地方,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去装逼,居然还广受欢迎,那是真牛逼! 与他老人家相比,华真行还是小学生中的小学生呢,就不要勉强自己了。然后他又想起了墨大爷和柯夫子,是否教过他在这种情况下应该怎么办? 想了半天,几位老人家各有特色,都不太好模仿,只能掌握其精髓了,最终还是得按自己的风格来,所以他才说了那声谢谢。 各种二世祖,华真行当然见过,比如前不久还弄死了一个哲高斯。别说二世祖了,那些能让家里的孩子成为二世祖的大人物们,华真行在几里国也镇压了不止一批呀。 这位陆少得,一看就是家里有背景的。网上倒是有不少关于这些二世祖仗势欺人、斗富比阔的故事,真真假假就像是瞎掰。 真没想到这样的事让自己给撞上了,原来东国也有这种人啊,华真行只能暗自叹口气。这里毕竟不是几里国,他只是个普通的留学生,很多事情管不着啊。 至于陆少得自称是曼曼的男朋友,华真行是半个字都不信,所以根本就当没听见。 见他这种态度,黑夹克生气了:“陆少请客是给你面子,你小子别这么嚣张,别忘了自己是什么身份!” 华真行有点纳闷,反问道:“哦,我是什么身份?” 黑夹克:“华真行,你自己不会上网看看吗?像你这种渣,乱搞已经搞出了人命案,居然还敢去骚扰陆少的女朋友,不知道死字是怎么写吧?” 华真行闻言才突然意识到,自从“春华留学生杀人事件”之后,自己好像已经社死了。其实自从他定海分局出来后又去上课,就能感觉到同学们明显的疏远。 校园内都在传,他是个杀人凶手,杀人原因是争风吃醋,更离谱的说法甚至还有什么逼j不成、忿而杀人。 华真行倒是可以解释,因为警方随即发布了公告,这只是一起意外事故。 可是警方公告是否可信?意外之外是否还有内情?这些都是解释不清楚的,华真行也不可能逢人就上前解释这些,很多议论者只是陌生人而已。 后来杨老头“群发”了一段视频,周围的同学们才获悉原委,华真行其实只是一名受害者,难怪警察没有把他抓走。 在春华大学里,杨老头将视频群发给了全体教职员工,由此也流传到很多学生手里。大家这才明白,此事是乔钐高教唆哲高斯骑车去撞华真行,结果哲高斯自己死了。 可是其中内情还拐了好几个弯,想搞清楚,还要配合乔钐高与哲高斯被学校处罚的背景,也只有一部分人才能弄明白,比如能了解大致情况本校学生。 这部分人的比例还是太少了。 如今华真行在本学院上课时,熟悉的同学们倒不会再误会他,甚至都有些佩服他。但是春华大学很大,总还有一些同学的印象尚未改观。 更有甚者,新的流言又出来了,说是华真行纠缠一个女孩,而那个女孩跟哲高斯好了,华真行私下对对那女孩做了很不堪的事,所以哲高斯才会…… 华真行在食堂吃饭时,还有人暗中对他指指点点,大多是女生。有些他不认识的女生却认识他,老大远就会露出鄙夷的神情,仿佛看见华真行就受到了玷污似的。 这特么跟谁解释去?华真行在春华校园内的遭遇尚且如此,那么在春华之外想打听他这个人,不难得到这就是个人渣的印象。 华真行是有应对手段的,为此还特意批了两亿东国币的经费,让郎校民去落实。但是郎校民干活也需要时间,届时会搞出个大新闻的,就在这几天了。 可是在此之前,华真行仍处于校外社死的状态。假如换一个人,可能日子会很难过,但是华真行不一样,他最近太忙,以至于把这回事给彻底忙忘了。 此刻听见黑夹克的提醒,华真行才意识到自己如今仍是“声名狼藉”,由此看来,这位陆少阻止自己去接近曼曼,反倒是一番好意喽? 华真行皱眉道:“我是什么人,我自己清楚。有人要请客,我说声谢谢而已,” 小姚也在一旁问道:“先生,你们到底点不点菜?” 陆少得:“点,当然点,让他来点!” 银耳钉又冲华真行道:“陆少让你点,你就赶紧点,不要不识抬举。” 华真行叹了口气,从小姚手里接过早已背熟的菜单,抬头问道:“你是让我点最贵的吧?” 陆少得:“是的。” 华真行:“点几道菜呢?” 陆少得一摆手:“你想点几道,就点几道。” 华真行很熟练点了一桌菜,反正就是从最贵的往下排,然后合上菜谱还给了小姚。小姚又看着陆少得问道:“这位先生,可以下单了吗?” 陆少得:“下单吧!” 小姚:“麻烦先把账结了……总共一万八千六百四十二。” 小姚真是太称职了,她当然看出这几个人是来找茬的,所以得先结账,否则下完单人跑了怎么办,总不能让华真行结账吧? 华真行又说了一句:“谢谢了!” 这是他第二次道谢了。 谷事态走向有些奇怪,华真行并没有受侮后的羞愤,而是按陆少得的意思真点了一桌,各种高档菜品的份量很足、诚意满满。 陆少得脸色微变,他倒不是付不起这个钱,而是华真行居然真能顺竿爬,狠狠宰了他一刀,搞得他就像个傻子一样,一口气就这么憋住了。 黑夹克倒是很能见机,恶狠狠道:“陆少好心请你吃顿饭,你居然敢趁机敲诈?” 华真行笑了:“是这位同学主动要请客,我也是按他的意思点的菜。假如不想请客就算了,没有人勉强。” 银耳钉:“你吃得完吗?也不怕撑死!陆少买单可以,但我告诉你,假如吃不完的话……” 华真行打断他的话道:“我吃不完!” 这话好干脆啊,银耳钉:“吃不完你还点?” 华真行摆了摆手:“那就算了,你们走吧,不必请客。” 也不知是谁忍不住发出噗嗤一声笑,然后整个大堂都传出一片笑声,陆少得的脸色涨红了,突然一挥手道:“买单!” 收银员特意跑了过来,手里拎着刷卡扫码一体机:“先生,你直接出示付款码就可以。” 小姚则问华真行道:“要换桌吗?这张桌子摆不下这么多菜。” 华真行:“不用了,楼上还有空的包间吗?能坐十五个人的。” 小姚:“有,春晓厅还空着。” 华真行:“那就都端到春晓厅去吧。” 小姚:“您要去春晓厅吃?” 华真行:“不是我。” 就在此时,大家突然听见了一阵整齐的脚步声,只见一群油光黑亮的棒小伙排着队列跑进了春光宴的大堂,不少人都出汗了,看来刚才跑得很急。 领头的黑大汉在外面透过窗户就看见了华真行,带着大家跑到桌边列队站好,喊了一声:“老板,我们来了!” 华真行皱眉道:“不要叫老板,叫同学。” 基立昂:“华同学,我们已到齐。” 华真行:“三楼春晓厅,这家饭店最贵的菜给你们准备了一桌。是这位先生请客,你们都谢谢他。” 十五位棒小伙一起半躹躬道:“谢谢!” 方才已目露凶光的黑夹克和银耳钉,此刻都下意识地将脑袋缩了起来。一直没说话那位练家子,从后面悄悄拉了拉陆少得的衣袖,而陆少得在原地发呆。 华真行方才搞得陆少得很下不了台。陆少得逼已经装过了,明显就是在嘲讽华真行,也是想羞辱华真行,不料华真行根本不受激,还点了那么贵的一桌菜。 陆少得不结账吧,等于打了自己一嘴巴,结账吧,又是摆明了挨宰,最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还是结了账,但已经在想该怎么算账了。 黑夹克和银耳钉很会看眼色,已经想着怎么找茬闹事了,只要动了手,再设法给对方栽一个寻衅滋事之类的罪状,趁机送进去,回头想怎么敲打就怎么敲打。 这种事他们以前也干过,今天原本并不是这个目的,但计划赶不上变化……已经开始动这种心思了,不料突然又来了这么多黑大汉,也没见华真行打电话叫人啊。 这时候他们就没法再找茬动手了,按照惯常印象,这些黑大汉下手没分寸,这么多人也不是一个练家子能对付的,真起了冲突,不小心把命送在这里都有可能啊。 华真行却没管他们怎么想,也没有将基立昂等人留在这里撑腰壮胆的意思,而是摆了摆手道:“上楼吃饭去吧,别都站在这里妨碍人家做生意了。” 十五个棒小伙整齐地答应了一声,在基立昂的带领下没坐电梯,排队从楼梯跑了上去。 华真行又冲小姚道:“告诉经理一声,三楼春晓厅留个服务员,告诉他们每道菜是什么、该怎么吃。” 小姚赶紧点头道:“有的,都有的,不用您说也有……我再帮您说一声吧。” 华真行还不忘对陆少得解释道:“他们都是我的同学,都来自世界上的贫困落后国家,有的人尽管家境还可以,但是受当地饮食传统所限,美食文化并不发达。 今天托你请客的福,能品尝到这么有特色的一桌东国菜,也算是开了眼界,等他们回去之后,还能多做些正面的宣传。” 这也就是在东国平京,假如换成几里国的首都摩旺市,华真行能把总统卫队都给调来,将整个街区都给封了。 但他并没有欺负人的意思,真的就是将学习小组都叫来吃饭,因为基立昂等人还没吃晚饭呢。 大学食堂晚饭时间通常都很早,下午四点半就开门了,学生们的就餐高峰在五点钟左右。 所以很多大学生会在宿舍里常备宵夜,女生基本是各种零食,而男生就是火腿肠、方便面之类,正是代谢旺盛的年纪,很多人到了熄灯前真的会饿。 今天下午结课之后,华真行将小组召集起来训练桩法和拳法,他现场指点了一番,交待大家继续练到七点半,然后再去吃晚饭。 现在的时间是晚上七点,所以学习小组还在原地呢。他们集合的地方,若算直线距离其实离春光宴并不太远,也就在两公里以内。 这段距离上有很多建筑物阻挡,各种扰动因素也很多,一般修士的神识是够不着的。 可是华真行不一般啊,从当年玩纸飞机和木鹊的时候开始,他就一直在锻炼神识成束后所能到达的最远距离,以如今的大成修为,足以用神念再给小组成员下个新任务了。 所以陆少得等人并没看到华真行掏电话叫人,但学习小组全体成员都接到了新任务,立刻跑步到春光宴来吃饭了。 陆少得刚露面的时候,华真行就已经叫人了。就算陆少得不请客、不结账,华真行也会自己请基立昂他们吃晚饭的,但是哪样的话,点什么菜就另说了。 华真行叫人来的目的,就是不想动手。否则在这种地方,他在这么多修士的围观下,还得出手收拾这么几个东西,感觉实在太荒诞了。 让别的人比如何光动手也不好,整个昆仑修行界都会把这件事当笑话传的,华真行个人倒无所谓,主要是会影响养元谷的形象。 基立昂等人上楼了,可是陆少得还有些发懵。他看见又有一个人走了过来,此人轻轻一甩裙摆,侧转身坐到了华真行的对面,带着形容不出的优雅风姿。 这个人实在太漂亮了,是位明媚动人的妙龄女子。 来者就是青城剑派的护法张蓝衣,看形容二十五、六岁的样子,披长发梳了一个道士髻,但是没有插簪,只用一条丝带系住,系带两端还打着卷随着发丝垂落胸前。 华真行记得五味道长上次也是留的这种发型,但五味道长就是一个梳着丸子头的胖大叔,而张蓝衣则是怎么看怎么好看,越看越赏心悦目。 她穿着浅蓝色长袖上衣,很特别的丝绸质地,虽然不是什么法宝,但应该也经过了神识凝炼,颜色是用一种很特别的兰花汁染成。 这是华真行观察的结论,但他也没有深入研究,因为用神识透过一位姑娘的衣服,那就显得太不礼貌了。 上衣的底色是浅蓝或者说是天蓝,有深浅不同得到纹路,看似毫无规律却显得很有韵味,下身是一条过膝长裙,色调稍深或者说是湖蓝色,纹路仿佛是某种风景的倒影。 张蓝衣是青城剑派的护法,五境圆满修为,法号蓝衣。无论什么人有这样的法号,就算以前不经常穿蓝衣,后来不经意中也会养成习惯。 这身衣裙,衬托得她的肌肤更加嫩白。这种白并非纸片似的苍白,而是绵糯、柔弹,使人看见了就不禁想摸一摸的感觉。 张蓝衣在昆仑修行界还有一个外号,叫蓝衣仙,听这个称呼就可知其人。 怎么形容呢,假如将她的照片发给p图师,会令人感觉无从下手,其本人的容颜已经没什么好p的了,顶多调调光线、修修背景。 通常情况下修士都不会难看,修为越高越是如此,身心境界的内外变化是同步的,除非是一些特别的邪法,否则基本会向男俊女靓的方向发展。 其实有时候尽管容貌变化不大,而身形特征、精神面貌上微小的改变,给人的感官就会有很大的不同。有些修士或许不修边幅,但大部分女修对形容还是很在意的。 张蓝衣本就是天生丽质,修行至今又有如此修为,那更是美得出尘了,否则也不会被大家称为蓝衣仙。 别说是陆少得了,就连见惯了美女的华真行,也有那么零点几秒的走神,因为他也有些意外。 张蓝衣其实来了有一阵子了,但她来的时候恰好看见陆少得等人围在华真行的桌前,所以就另找了一张桌子坐了会儿,还跟几个熟人打了声招呼。 她听见华真行那边发生了什么事,还打听了一句曼曼是谁?何光赶紧过去坐下,做了个自我介绍并解释了几句,然后她也在一旁看戏。 等戏看得差不多了,时间也恰好到了七点,张蓝衣也没管陆少得还傻站在桌前呢,径直走了过去坐下。 “青城剑派,张蓝衣。” “养元谷,华真行。” 这两句陆少得是听不清的,但是感觉却那么好听,主要是指张蓝衣的声音。 张蓝衣:“没打扰你吧?” 华真行:“没打扰,我就在等你呢。时间正好,一起吃个饭?” 这两句陆少得是能听清的,却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张蓝衣笑道:“再点一份就行。” 华真行扭头冲小姚道:“再来一份小葱豆腐。” 张蓝衣又加了一句:“米饭给我小碗的就好。” 陆少得还站在那里,华真行也没有再理会他,但他的脑筋已经有些转不动了,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 张蓝衣刚走过来就吸引了他的注意,这样一位大美人他也没法不注意到。 陆少得则感觉,自己“接触”过的女孩中,尽管美女不少,有的价钱非常贵,但没有一个能比得上面前这位蓝衣女子。 华真行今天居然约了她,这样一位渣男,什么时候又泡上了如此美女?老天爷真是瞎了眼! 华真行明明点了一桌最贵的菜,自己却不吃,叫了一伙黑大汉到楼上包间去吃了,面前还是那一碟小葱豆腐。 而美女的反应更是让人惊诧,华真行请她一起吃,对方居然也点了与华真行同样的小葱豆腐,这是一种什么姿态? 就在这时,张蓝衣瞟了他一眼道:“这位同学,你们几个还有事吗?想吃饭的话,就自己另找一张桌子,没事不要打扰我和帅哥吃饭!” 陆少得很想问一句:“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或者让同伴介绍一下自己又是什么人,但是最终一句没说就走了。 等出了春光宴的大门他才回过神来,又感觉自己好像是被同伴拉出门的,不禁恨恨道:“我好心告诉曼曼那姓华的是个什么人,可她总是不信。 今天你们都看见了吧,那小子真不是个好东西,阴得很也色得很,网上说的一点不错!” 黑夹克:“我们拍下来,你拿给曼曼看……啧啧,这妞可太靓了!” 陆少得:“拍这个干啥?就是吃顿饭,也说明不了什么!反倒是这个妞,假如让那种人渣泡了,实在是太可惜。 她可能还不知道华真行是什么人,也可能是有事找那小子帮忙的。你们帮我去弄个联系方式,我得提醒她……假如是那小子能帮她办的事,我一样能办,他办不到的我也能办。” 练家子劝道:“陆少,我们先回去吧,有什么事不必着急今天晚上。” 银耳钉也劝道:“等明天的,收拾那小子还不简单!到时候曼曼不信也得信,至于这个妞,也会知道姓华的就是个人渣,还得感谢陆少您的提醒。” 说回去,陆少得却没走,几人上了路边一辆大排量越野车。坐在车中,视线透过饭店的橱窗,还能看见华真行与张蓝衣相谈甚欢,可惜陆少得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 华真行:“张护法,你的耳坠好别致,也是一对法宝吗?” 张蓝衣:“华总导好眼力,确实是一对法剑。” 张蓝衣身上没有多余的饰物,却戴着一对耳坠。耳钩下面是一粒珠子,珠子下面的钩环又挂着一枚寸许长的小剑。珠子和钩环并非法器,下面的小剑才是。 这样的耳坠假如换一个人戴着,或许会感觉过于坚锐,但是张蓝衣的形容本就很柔美,它反而起到了一种恰到好处的修饰作用,与其气质互补,人感觉更加丰满生动。 张蓝衣将法剑打造成耳坠,当然也是精心的设计。华真行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一开口就提到了她的耳坠,当然是很会说话了,不仅是有眼力,而且有眼力价。 442、如沐春风 华真行:“青城剑派既然以剑为名,想必一定擅长法剑,难怪张护法的耳坠这么有创意。” 张蓝衣:“华总导也擅长法剑吗?” 修士所谓的法剑,尽管与普通人的剑术有所关联,但并非普通的剑法,既特指一类法宝,也特指一种术法,法宝妙用须养炼锋锐剑气,其术最擅杀伐。 华真行:“不敢说擅长。我曾见过正一门打造的分光剑,是三梦宗双成师兄穿的一件牛仔上衣的扣芯……双成师兄今天没来,前两天还在这里吃饭呢。 双成师兄的分光剑是成套的法器,还可化为分光剑阵。分光剑术我有所体会,当时是亲手动手了分光剑符……” 张蓝衣:“说起分光剑阵,还与我青城剑派颇有渊源呢。” 华真行:“哦,这不是正一门的传承吗?” 张蓝衣:“想当年正一祖师行游途中到访青城剑派,见山中众修演练太白剑阵,取其神韵演化,后来在正一门留下了分光剑阵传承,此二者实为同源。” 华真行:“原来如此,那么张护法的这对耳坠想必也是成套法器,也能化为太白剑阵吗?” 张蓝衣:“太白剑阵须三十六道法剑同出,以我的修为,一个人可施展不了,通常需要三十六名剑修方能布成大阵。 正一门的分光剑阵,其实是对太白剑阵的简化,并借助分光剑的法器妙用,以降低发动的要求,先有了分光剑阵与分光剑器,而后才有了分光剑术与分光剑符。” 至于我这对耳坠,确实是成套法器,可化为四季归尘剑阵,又称紫电青霜剑阵。” 华真行:“这剑阵的名字就很好听,很有诗意。” 张蓝衣:“不仅好听还好看呢,发动时其意境可如春花秋月、烈阳飞雪。曾有道友笑谈,说我习练此剑阵纯为赏心悦目,绚烂有余,却毫无杀伐锋锐之气。” 华真行:“剑阵能有此等意境,已令人神往!修行之根本,在身心自足,而后方可足人,再兼足世,并非求杀伐之利。 譬如我养元谷所传根本秘法养元术,并无杀伐之用,只求身心境界,要妙在于凝炼运化生机……” 趁着这番介绍,华真行以神念心印,很自然地将养元术功诀传给了张蓝衣,还是按照一惯的讲究,分为授权不同的两部分。 张蓝衣赶紧放下筷子起身行礼称谢,华真行也站起来还礼,示意对方不必这么客气,还是坐下说话。 张蓝衣坐下后接着说:“神通术法、杀伐锋锐虽非根本,可在世间立足,有时还是必须。” 华真行:“或是必须,亦非必须,世上修士毕竟只是少数,放眼所见大多皆是普通人,他们不一样在世间立足吗? 杀伐术法,有防身护道之用。若天下大治、民自安乐,它是用不上的。有之以为利,无之以为用,其实并非无用,而是不必用。 等闲无须用之,并非无此能为。对修士而言剑阵仍须演练,以辅修行、以护传承,发动时能以妙意悦身心,岂不更美? 我觉得这样才是更懂生活的修行,好美人不好杀人,但美人亦可杀人。” 张蓝衣掩口笑出了声:“华总导这话,我简直太爱听了,得遇知音,相见恨晚啊!可惜这里无法施展剑阵,有机会再找个合适的地方,我演示一番请华总导指点。” 华真行:“指点不敢当,可欣赏,当有借鉴之得。” 张蓝衣:“听您的意思,也修炼过剑阵?” 华真行:“虽不能与青城剑派相比,但养元谷也有剑阵传承,得自原昆仑宗门定风潭,名为春雨剑。既是法剑亦是术法、阵法,还另有符法。” 春雨剑是一件法宝,看上去是个香盒般的剑匣,打开便是一道锋锐白光。 春雨剑同时又是一门术法,用特定的法宝施展自然最为凌厉,但不用那个剑匣也可以。与此同时,春雨剑术还可以演化成剑阵,华真行在碧空湖就布置了一座。 华真行在碧空湖打造的,其实是一座碧空洗大阵。 这座大阵是开放式的,妙用是凝炼运化生机,本身并无太多攻伐威力。所以华真行又用了九根春雨枝布入阵眼,将春雨剑阵融入其中。 假如没有这个布置,当初他也不可能干掉突然来袭的尼碌大神术师。 让华真行本人同时催动九根春雨枝,发动春雨剑阵,以他的修为还力有未逮,但借助碧空洗大阵却可以做到,说话间他就向张蓝衣演示了一番。 他当然不可能在春光宴大堂中抽出春雨枝现场演练,而且以他目前的修为,用一根春雨枝能施展出的,也只是春雨剑术而非春雨剑阵。 但是他有大成修为,可以用神念啊! 华真行发送了一道神念,让张蓝衣如身临其境般,在元神中领略春雨剑阵运转的场景以及变化之妙。 他展示的并非斩杀尼碌的场景,而是碧空洗大阵落成后,试演春雨剑阵的情形。 过了好一阵子,张蓝衣才惊叹道:“好美的意境啊,书写山水含情之妙! 我修炼的四季归尘剑阵虽说好看,但我总觉得过于炫丽,今日见到华总导运转的春雨剑阵,方是我心目中的绝佳意境!” 华真行:“张护法若有空,不妨到几里国参观指导,去碧空岛现场看看,我就将春雨剑阵布在那里。春雨剑阵意境虽美,但相比您的四季归尘剑阵,总缺了几分风雷之威。” 张蓝衣:“您还没看过,怎知我的剑阵有风雷之威?” 华真行:“它不是还有个名字叫紫电青霜剑阵吗?我猜的!” 定风潭所传的春雨剑阵、论杀伐威力可能并非顶级,但论意境之美妙,在特定情况下展现,那还真是没得说。 华真行布置的春雨剑阵,以他的大成修为,尚且要借助大阵才能发动。那么张蓝衣只有五境修为,为何就能施展出有风雷之威的四季归尘剑阵呢? 这是法宝妙用,她的耳坠是一对法剑,御器时自然就蕴含着阵法变化。至于威力如何,很大程度还是要看其人的修为法力。 两人在饭桌上聊起了法剑和剑阵,各有所得。尤其是张蓝衣感觉大有收获,她对华真行的观感是好得不能再好,简直越看越顺眼、越聊越觉投缘。 近一个半月以来,华真行在春光宴吃找了这么多顿顿饭,大多都是这个场面,这就叫善结缘法。 不论来者出自哪个门派、擅长何种术法,是男是女、年纪多大,他基本都能相谈甚欢。华真行没什么架子,他就是个杂货铺的小伙计嘛,能有什么架子呢? 但华真行的随和并非谦卑,或者说是和而不随、谦而不卑,无论面对什么人都很从容,显得极有底气,这种超然的自信是内在支撑的,隐而不显。 并不是随便拉一个人来,就能坐在这里与各派高人都能谈笑自若。杨特红给他打开了局面,他自己也得撑得住场面才行。 华真行是养元术的开创者、养元谷的总导师、新联盟的创始人、几里国革命的领导者、新几里国的缔造者,他从未炫耀过什么,也已经不再需要炫耀什么。 这样一个人,就算你不了解他的身份与成就,可是坐在他面前,就自然能感受到他那种独特的人格魅力。 有人说自信的男人更有魅力,其实真正的自信源自内在的强大,否则就成了嚣张与狂妄……更何况华真行长得本来就挺帅。 所以聊着聊着,张蓝衣越来越喜欢这种感觉。那盘小葱豆腐,她只用筷子尖挑着豆粒大小慢慢吃,并非仅是为了姿势优雅,而是让这顿饭尽量吃得时间长一点。 她的这种感觉,其实还有另一个原因,并非是心理上的,而就是生理上的。 想当初华真行看见于苍梧走来坐下,仿佛置身于苍凉大漠中遥望高原,一时动弹不得,连神气法力都好似凝滞了。 于苍梧展现的就是他的修为意境,并无伤人之意,说是给个下马威也行,主要目的则是想看华真行会以何种方式化解?而华真行就是以养元术的意境化解的。 华真行也是一名大成修士,他的修为也有其意境,受到了于苍梧的点拨尚不自知。以于苍梧的修为,虽不及杨老头,可是点化华真行却绰绰有余。 华真行突破大成修为后,一时尚没有找到继续精进的方法,或者说他还没有总结印证出从六境突破七境的养元术功诀。 这一点世上没有人能直接教他,就算杨老头也只能以境界点化为主,更何况最近杨老头根本就没露面。具体的修行只能自悟,因为他才是养元术的开创者。 但自从见到于苍梧之后,华真行本人也在无形中带着一种意境。这种意境展现于天地间的,他仿佛就是天地间的生机。 所以坐在他面前的人,甚至包括这家饭店的服务员,大堂中的其他修士,无形中都有种生机冲益之感,越关注他这个人体会得就越明显。 但修为不到大成界,其实是察觉不到原因的,这就发生在悄然间。对普通人而言,就是接近华真行的时候,莫名感觉会比平时舒服一些。 张蓝衣的这种感觉当然尤为明显。 华真行对自身的变化尚未有完全的自觉,他只是朦胧的意识到,好像已经找到了养元术继续前行的方向,但还没有充分认识到到自己的身心微妙。 看着张蓝衣如此吃豆腐,华真行只觉有趣,这是太好吃了还是太不好吃了?照她这种吃法,假如饭店不打烊,这盘菜还不得吃到明天早上去! 楼上的基立昂等人,将那一桌菜都吃完了,由于没有得到通知,所以还坐在那里继续喝茶呢。基立昂真是个好组长,趁机又开始组织大家搞起了学习讨论。 华真行也加快了进度,端起碟子连豆腐带汤汁倒进了碗里,拌着饭几口就给吃完了。张蓝衣笑道:“看你吃得这么香,感觉就很开胃。” 华真行也笑了:“是吗?我每顿饭都吃得很香……小姚,结账!” 小姚拿着扫码器过来了,低声道:“那几个人没走,还在外面的车上坐着。” 华真行:“谢谢提醒,其实我知道。” 米饭免费,两盘小葱豆腐总计三十二,华真行出示了付款码。 自从于苍梧第一天做了个表率,后面的饭局都按同样的规矩来,都是华真行结账,没人抢单,也犯不着抢这种单。 张蓝衣:“华总导的人缘真好,也真细心,连服务员的名字都知道了?” 华真行:“都吃了这么多顿饭了,怎么可能连人家姓什么都不知道?不好意思,张护法,我在这里吃饭,其实也是完成长辈交待的修行,今天这顿饭简素了点……” 吃完东西叫结账,就是要走人的意思了,张蓝衣打断他的话道:“不要总叫我张护法,本道人法号蓝衣。” 华真行:“您不也叫我华总导吗?” 张蓝衣:“在你们那里,我不是指养元谷中的公开场合,平日周围的熟人都叫你什么?” 华真行:“那些街区土著,都叫我华,就是一个音节。说东国语的熟人嘛,基本都叫我小华。” 张蓝衣:“小华同学,您刚才说什么来着?” 华真行:“我说今天这顿饭太简素了,下个月我投资的新酒楼几里东国菜开业,邀请众位昆仑道友品鉴。蓝衣师妹若有空,也请您捧个场。” 张蓝衣很敏锐地抓住了这番话中的关键词,眼角眉梢都带笑,嘴角微翘道:“我方才听你称呼石双成为双成师兄,却称我蓝衣师妹,其实我得叫石双成小师叔。” 华真行:“各论各的,与宗门传承辈份无关。” 华真行今年十八周岁,张蓝衣肯定比他大,但蓝衣师妹这个称呼叫得很自然,没有任何尴尬或刻意的感觉,张蓝衣也爱听。 张蓝衣又说道“您开饭店这件事,其实我也听说了,房隆关的牛师叔正在统计都有谁去呢。那么就请小华同学帮个忙,叫牛师叔算上我一个,届时一定会来。” 华真行:“届时会有好礼相送,你不会失望的。” 张蓝衣:“哦,什么神秘宝贝?” 华真行:“我先不说,你去了就知道。” 张蓝衣:“看来真是有好东西呀,我青城剑派能不能多订几个位置?” 华真行面露难色道:“这……饭店规模还是搞小了呀,座位有限,我可以打声招呼,但最好不要超过三人,否则牛以平道友难办。” 张蓝衣又掩口笑了:“刚才就是和您开个玩笑,我一定会去捧场的。青城剑派连我在内两个人可以吧?回头问问我家刑掌门,我尽量和他老人家同往。” 春光宴总共七十七道菜,华真行要在这里吃七十七顿饭。扣除前四天他独自在这里吃的六顿饭,自从于苍梧来了之后,他总计在这里要“会见”七十一位各派修士。 几里东国菜的开业宴席,这七十一人华真行当然要邀请,就算其中有人不能亲至,华真行也会邀请其宗门的代表。 现在的问题是,昆仑修行界远不止这七十一派宗门,同时还有很多散修呢。 几里东国菜只能招待三百人,仅仅是这段时间,在春光宴大堂出现的修士,前前后后也不止三百人了,有人来过不止一次。 所以华真行并不担心届时无人捧场,苦恼的问题只是地方不够,他又不可能跑到马路上去摆流水席,只能又把这个可能会得罪人的累活委托给牛处长了。 另一方面,几里东国菜成为养元谷在东国的一个代表处,正式开业时邀请昆仑各派修士赏光,人家肯来就算是给面子了,养元谷也必须表示谢意。 华真行的手笔很大,准备了三百盒春容丹,若按市场批发价,总计高达六十六亿东国币! 但是账不能这么算,春容丹在没进入市场之前也只是库存而已,华真行这么做,就是为了一举将春容丹的灵效和特点传播开。 春容丹这么贵的东西,能否有宣传中的那种效果,普通人谁都不会轻易相信。 华真行将销售总代理权交给了约高乐,约高乐不仅有冈比斯庭的背书,而且走的是高端精英路线,他还有一系列权贵人脉。 那么东国市场呢?东国如今已是世界上第二经济大国,实则是第一生产制造大国,是无论如何不能忽略的。为春容丹灵效最好的背书者,无疑就是昆仑盟及各派高人。 这就是春容丹推广的破局之策,只要打开了局面,后面的事就好办了。 对于春容丹的宣传推广,华真行还有另一套方案,但那是相对长期的计划,恐怕要有十几年乃至几十年才能见效。 眼下想打开局面,还得有短期方案。只要他在几里东国菜的开业宴上送出了这三百盒春容丹,能了解其灵效者,则远远不止这三百。 他方才和张蓝衣的这段对话,大堂中的修士们也都听见了,届时到底有什么神秘礼物,大家从现在开始就已经很感兴趣了,这是宣传上的预热。 说完这番话,华真行便起身道:“实在不好意思,我还得回学校,今天就先到这里吧,回头再见!” 张蓝衣也起身道:“当然得再见,我还得与小华同学切磋剑阵。一起走吧,我送送你。” 华真行:“不用送,很近的。” 张蓝衣:“就是近才送啊,反正也不远。那几个家伙还在外面守着呢,你可别落单。” 华真行:“不会落单的,我带人来了。” 华真行并没有要送张蓝衣的意思,春光宴的饭局他也从来没有送过谁,可是张蓝衣却要送华真行。 两人并肩走出了春光宴。基立昂等十五个棒小伙也走了出来,他们并没往上凑,而是保持了一段距离跟在后面。 看这个架势,陆少得就算想搞什么动作也无从下手。 张蓝衣边走边说道:“那种二世祖,其实哪里都有。他今天这么做,是真把你当成一个普通留学生了,估计也信了网上的传闻。” 华真行:“我就是一个普通留学生。” 张蓝衣噗嗤一笑:“这我知道,小华同学嘛!其实那种人也不是智商低,只因为平时做事用不着什么智商,所以也就习惯了。 他刚才那么做,并非没有脑子,只是想激怒你。假如你被激怒了当场动手,他有两个同伴作证,还有一个保镖护着,认为你绝对讨不了好,还能找到机会把你送进局子。” 华真行点头道:“这说明东国的秩序很好,就算是他这种人,在明面上也要利用秩序,而不好直接将我怎么样,还白花了那么多钱。” 张蓝衣:“您这个看问题的角度,倒是很新奇。” 华真行叹了口气:“因为我经历过几里国最混乱、最黑暗的时期,那里的人只要有点势力,对普通人行事便肆无忌惮。而东国这种情况,已经算是梦想中的天堂了。” 张蓝衣:“我差点忘了你是从哪里来的。其实那小子是把你当成普通人了,就按普通人的情况说说吧,您以前有可能没遇见过。 假如那位曼曼道友也是一位普通人,她是你的女朋友。那位陆少跑来搞这么一出,你就算当场认怂没敢将他怎样,心中也会羞愤难抑。 人的负面情绪总需要消化,你能怎么办?你肯定会去找女朋友质问,说不定就将这种情绪转移到她身上,而你自己都可能意识不到。 你可能只会以为仍爱着她,更在意她。 但在潜意识中,你是因为女朋友才受此羞辱的,不自觉地就会把责任归结在她的身上,偏偏你还不愿承认自己有此心态。 你可能意识不到,她已经成为一种象征,总在提醒你所受到的羞辱、所遭遇的否定,现实不是美好故事的童话世界。 这样一来,裂痕难免产生,对方的目的也就达到了,他只要再加把劲,另一个目的弄不好也能得逞。所以他这么做看似很白痴,很多情况下也确实很有效。” 华真行:“面对某些事无能为力时,有人常常会将不满转移到无辜者的身上,因为他们无法真正面对自己。 这种事、这种人,我从小见得太多了。我指的不是陆少得,而是那些被陆少得羞辱欺压的普通人。蓝衣师妹,你既然说得这么透,难道也遇见过?” 张蓝衣笑了:“您说呢?我怎么可能没有遇见过,而且还不止一次。但我在这样的事情中,通常都是扮演曼曼姑娘那种角色。 当初我的修为破四境,得授法器出山行游时,有个和那陆少差不多的货色,误以为为我护法的师兄是我的男友,居然也来了与今晚差不多的一出。” 华真行:“那他的下场一定很惨!” “岂是一个惨字了得!”张蓝衣又笑出了声,笑完之后才说道,“但是这种人,平时能离多远就离多远,假如真要收拾的话,也最好不要在公开场合亲自动手。 比如说此时此地,你的身份已是明牌,且不说这里满大街都是监控,就算没有监控,他被人给打了也会查到你身上,这就是不必要的麻烦。 不要留下任何与你有关的线索,最好处理干净,解决掉他敢这么嚣张的原因。你把他本人揍一顿用处可能不大,他是很难吸取教训的。” 华真行:“多谢提醒,我知道怎么处理。” 张蓝衣:“那是当然,无论修为境界还是在世成就,你都令人惊叹。我只是怕你不了解情况,倒不是真担心你处理不了麻烦。” 说话间已经走了校园的侧门外,华真行停住脚步道:“就送到这里吧。” 张蓝衣:“我确实不好进去。” 如今的春华大学实行封闭管理,外来人员不准进,至少手续很麻烦。假如这里有本土疫情发生,甚至连校园内的学生都出不来。 443、美人缘 看见张蓝衣“进不去”的校门,华真行又想起另一件事:“前几天我见了一位修士,名叫游方。 据牛处长介绍,他是一名江湖散修,似散修又非散修,号称地气宗师,是某一修行流派的领袖。 游真人说来到这里是故地重游,还和我聊起了大学的校园生活。他曾在平京大学读书,却不是平大的学生,当年就是蹭课的。 他会看学校贴出来的课表和教室安排,想听什么课就去听什么课,反正教室里总有空座,老师也不会把他赶出去……差不多把考古专业都给读下来了。” 张蓝衣:“您是说地师游真人啊,他的确是一代奇人,人称兰德先生,因为他还有个化名叫梅兰德,据说祖上和正一祖师很有渊源。” 地师游方,就是华真行前几天“接待”的一名修士,也是这段时间以来,饭局上唯一的江湖散修。 他可不是牛处长安排的,而是丁奇老师给华真行打了电话。丁奇自己没来春光宴凑热闹也不必凑这个热闹,却推荐了另一个朋友来赴华真行的饭局,就是游方。 据华真行判断,其人至少有八境修为,两人还在饭桌上以神念互演,斗了一番枪法,就是普通人的枪术,华真行居然不是对手。 华真行传了游方养元术功诀,游方则传了他一套军阵中的马槊术,两人还互相交流了一番心盘术。 华真行和丁老师学过心盘术,那是方外秘法的第五境功诀,而游方的心盘术则是一门具体的术法,同名而有异,但在应用方面又有异曲同工之妙。 那顿饭点的是大龙虾,两人不仅谈了修行术法,游方还特意聊起了他在十几年前在这一带的生活,主要是怎么混进平京大学蹭课的经历。 华真行解释道:“我看见这道门禁,不禁就想到了游真人。他当年混迹平京,在街头兜售一种叫光盘的东西,还出入平京大学各个教室蹭课。 可是如今之人,却很难再有他这样的机会了。” 张蓝衣:“疫情期间,加强管理可以理解,理应支持。” 华真行:“假如没有疫情呢?” 张蓝衣:“游真人所言,是何时经历?” 华真行:“至少十五、六年前吧,他那时还被人称为小游子,就像我今日人称小华。” 张蓝衣:“时代已不同,东国的变化太大。游真人当年既能蹭课,又没有妨碍到任何人,平京大学日常教学未受丝毫影响。 可是如今的信息时代,只要有这种空子可钻,有心者就会蜂拥而至,那么平京大学恐怕都装不下了,谁也别想正常上课…… 哎哟,我的思路让你给带偏了,其实这么说也不对。” 华真行:“哪里不对了?” 张蓝衣:“华总导这是以己度人了,以为谁都像您这么好学吗,或者有当年游真人那样的行动力?平日上课,假如没人管都会逃学,还会大老远跑到这里来蹭课? 再说了,今日蹭课未必需要进门啊,只要是有心,哪个专业的教材买不到?想听明师讲解,想想办法网上也是能找到课件的。” 华真行:“这话倒是不错……时间不早了,我得回宿舍了,先帮您叫个车吧。” 张蓝衣:“那倒不必,我的车马上就过来。” 刚才就说要进校门了,结果两人站在门前又聊了好半天,哲高斯等人也只得在街对面远远站定等候。 华真行终于与张蓝衣打了声招呼回去了,十五名同伴也小跑过街鱼贯入门。 张蓝衣站在街边,这里是灯火通明的春华大学校园侧门,这个时间点通常都会热闹一阵子,很多学生都从校外返回。 陆少得走了过来,下意识地整了整衣领、理了理头发上前道:“这位美女,我们又见面了!” 张蓝衣瞟了他一眼,没搭话。 陆少得:“别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提醒你一声,知道刚才和你吃饭的是什么人吗? 他叫华真行,前不久都上热搜了,刚刚闹出了一条人命!我是怕你不知真相,吃了亏。 假如是有什么事要找他帮忙,劝你还是打消念头,你同样可以来找我,留个联系方式吧……要不我送你回去?” 这时有一辆车停在了路边,却不是陆少得的车。张蓝衣伸手开门进了后座,隔着车窗才说道:“谢谢提醒!你还是管好自己吧。” 陆少得站在晚风中,心情有些凌乱,今天晚上遇到的人,华真行、那十几个个黑小伙,包括刚才的蓝衣美女,对他说的居然都是谢谢…… 这辆车走了,练家子开着陆少得的越野车才刚刚驶来。陆少得没有要到张蓝衣的联系方式,阴着脸上车后吩咐道:“记下那个车牌号,查一查那个女人的来历。” 春花大学玫瑰花公寓,基立昂走进房间时,华真行刚刚在窗口放飞了一只竹鹊。 竹鹊飞入夜空,沿着一条固定的路线到了隔壁的平京大学,飞进了那边的留学生公寓楼的某扇窗户,停在了桌子上,缩成一个拳头大小的蔑球状。 这里是曼曼的宿舍,她的宿舍条件比华真行好一倍,是单人间。东国提供的奖学金中就包含了住宿费,所以曼曼也用不着矫情,非得像华真行那样住双人间。 身为修士和养元术中心的副主任,曼曼还有不少事情要处理,假如跟人合住也很不方便。华真行要住双人间宿舍那是另有目的,和曼曼的情况还不一样。 曼曼知道华真行要送东西过来,刚才就接到了信息,特意把窗户给打开了。竹鹊很轻巧,展开后也就有一尺多宽,收拢时就是一个拳头大小的篾球,这是法器,不能以常理度之。 曼曼将收拢的篾球再度打开成竹鹊状,从竹鹊的胸口处取出一枚有光珠。以法力激发,宿舍里出现了声光全息影像,首先就是今日春光宴大堂里发生的事情。 时间从陆少得走到桌前开始,直至张蓝衣过来坐下,陆少得与同伴一起出门。 华真行和张蓝衣吃饭聊天的过程就跳过去了,最后还有一小段,就是张蓝衣在学校侧门外等车,陆少得又走过来搭讪,张蓝衣却径自上车离去。 有光珠记录的,全是与陆少得有关的场景。 有光珠就是华真行捣鼓出来的法器,却不能算他的发明研创,因为世间早有类似的法宝。其妙用刚开始只是能发光而已,宛如以修士为人肉电池的灯泡。 华真行的修为突破五境乃至大成后,继续捣鼓升级版有光珠,也有了记录声光信息的妙用,从某种程度上算是低配版的御神之念吧。 掌握御神之念,就是将神念心印寄托在特殊的物品上,至少要有七境修为,华真行现在还办不到呢。而使用这种升级版的有光珠记录与传达信息,四境修为就可以了。 在上古时期,文字的出现使人能编撰典籍,极大的降低了传承知识的难度,夸张一点说,简直起到了“人人皆大成”的作用。 但有光珠能传达的信息,毕竟不是御神之念,其妙用只是记录各种声光影像。华真行并没有问曼曼什么,就是通个气而已,告诉她有这么件事。 曼曼皱起了眉头轻轻撅起了嘴,这个陆少得她一点都不熟,也没什么印象,并非记性不好,而是她平日根本就没有留意。 这样一个人,居然跑到小华那里自称是她的男朋友,还威胁小华不要再来找她。再仔细想一想,她与陆少得其实还是打过好几次交道的。 曼曼是在一次校外活动上碰到这个人的。陆少得是金融学院大三的学生,旁边有几个帮闲的用各种话吹捧他,总之就是想说他是个人物,出身不简单。 曼曼很单纯,但也不傻,更不是没见识,她当年还是海神族的“大祭司”呢。 她曾是整个部族的精神领袖,经历过几里国的革命与社会改造,还成了重要部门的重要领导,什么没见过,根本没把陆少得当回事。 那次见面后,陆少得总是想要她的联系方式。曼曼没给他,但陆少得又通过别的渠道打听到了,好几次试图加她的好友,曼曼也没通过。 虽然没有加成好友,陆少得毕竟拿到了她的电话号码,可以打电话和发短信。就这半个月时间,陆少得已经好几次要送她礼物请她吃饭,曼曼当然也都没理会…… 就在这时,她突然又收到了一条短信:“想知道小华今天在春光宴遇到了什么吗?”后面还附了一个视频链接。 点开链接,是一段网友上传至某平台的视频记录,曼曼的手机里也有这款app。 这段视频的时间不短,甚至比一部电影都要长,从华真行坐下点了一碟香葱豆腐开始,一直到他和张蓝衣一起走出春光宴的大门。 视频里没有张蓝衣在春华侧门外等车被陆少是搭讪那一段,只是饭店里发生的事情,但比华真行的有光珠记录时间可要长多了,包含了他与张蓝衣谈话的全过程。 看镜头角度,应该就是从服务员小姚站的位置拍的。假如华真行看见这段视频,定能回忆起小姚根本就没有拍摄,而且也明白小姚根本没这个本事拍下来。 因为华真行和张蓝衣的谈话,有很多内容普通人是听不清的,别说被录下来了。可是这段视频中两人的交谈却异常清晰,就像经过了降噪滤波之类的技术处理。 除了神念内容,每一句话都录下来了,两人的表情和神态也非常清晰。什么人能有这种本事?简直有点超纲了! 华真行和张蓝衣那顿饭,吃了差不多两个小时。假如曼曼将这段视频从头到尾看完,得到后半夜了。 所以她也只看了开头有陆少得找茬的那一段,后面的全用快进,也没看出什么别的来。 曼曼对春光宴其实也很熟,前几天还和王丰收他们一起坐在大堂里吃饭兼看热闹,也很清楚整个大堂的空间布局。 放下手机后曼曼眨了眨眼睛,突然想起了杨特红,这段视频十有八九就是杨老头拍的。 原因无他,前段时间有人也拍了乔钐高和哲高斯在酒吧里谈话的视频,那么昏暗嘈杂的环境中,居然能将两个人都拍得很清楚,说的每一句都那么清晰。 现在曼曼已经知道,那是杨老头干的。。 今天华真行和张蓝衣吃饭,肯定不能让人就站在旁边一直拍视频,整个大堂那么修士都没人察觉,看来最大的嫌疑对象还是杨老头。 曼曼随手就将这条短信转发给了华真行,还加了一句附言:“这是我刚收到的短信,那段视频我怀疑是杨总拍的,但我还没找到杨总。” 然后曼曼拿过那枚有光珠,施法抹去华真行留下的声光信息,又现场录了一段话,简单讲了几句陆少得的情况。不是她不想多说,而是实在没什么可说的。 其实曼曼直接用手机留言也可以,打个电话的效果也一样,只是用有光珠显得更有趣一些。 她为什么不像华真行那样,直接将与陆少得打交道的场景都记录在有光珠中呢?因为用有光珠记录信息,通常必须当场记录,而当时曼曼哪能想到这些。 华真行是怎么做到的?他其实也没有当场记录,而是事后用神念显化再录入有光珠。可惜曼曼的修为还差了点,未突破大成也就没有掌握神念。 她将有光珠又置入竹鹊的胸口,放飞到窗外送还给华真行。等这只竹鹊到达目的地之后,她又放飞了另一只竹鹊,在夜色中于附近一带仔细搜索。 曼曼与华真行都是带着竹鹊来的,而且所用的竹鹊都是他们亲手制作的。前段时间华真行给曼曼布置了一个任务,就是找杨老头。 杨老头已经到平京了,还在酒吧里出现过。华真行太习惯杨老头的行事风格了,知道他老人家在等着被发现,所以就让曼曼去找。 华真行告诉曼曼,杨老头肯定会留下线索的,假如发现不了线索,等他老人家自己蹦出来,回头肯定会骂人。 曼曼今天受到华真行的启发,动用了竹鹊。 平京不允许个人与单位擅自使用无人机一类的飞行器,但趁着夜色放出去也无人发现,今天晚上杨老头刚刚在春光宴留下了线索,那就到春光宴附近去找。 不提曼曼在找杨特红,第二天,华真行照例去春光宴吃了两顿饭。中午的“访客”来自于真华门,真是有缘啊。 华真行最近才知道,昆仑修行界有“十三大派之说”。这十三大派当然不是黑社会十三太保之类的意思,也不是按如今的规模实力来排的,而是代表了历史地位。 一千二百多年前,正一祖师举行第一次昆仑会盟,与会者有各路江湖散修和各大宗门。这些宗门中,有十三派一直传承至今并无中断,真华门就是其中之一。 他们就相当于昆仑盟的“十三常委”,在知味楼员工名单里能享受固定名额待遇的。 真华门来的也是一位风姿绰约女修,其护法蒙晨。华真行也挺纳闷,从上周到现在,七天内连续九位访客人居然全是女修,且个个姿容出色。 假如是不明内情者,看见华真行天天到这里吃饭,但每次坐在对面的都会换一位女士,还以为他是来相亲的! 蒙晨与华真行亦相谈甚欢,席间免不了提到杨老头和知味楼的故事。蒙晨几年前也在知味楼干过活,当过餐厅服务员和前台收银员。 她对华真行讲了不少知味楼的当年趣事,又介绍了很多昆仑修行界的掌故。可惜中午的时间有限,否则华真行还想多听一会儿呢。 当天晚上仍是饭局,华真行像以往一样独自步行而来,他特意用神识扫视了周边,没有发现昨天陆少得那伙人,却发现有个姑娘在一家奶茶店中隔着玻璃远远地偷看他。 当华真行走近的时候,姑娘也出来了,神情带着几许羞怯、几许焦忧,主动迎上前道:“同学,能不能帮个忙?” 有点意思,姑娘在大街上不叫他帅哥反而叫他同学。但这一带是高校区,看华真行的年纪,这么称呼也算正常。 华真行瞄了姑娘一眼,大约二十出头的年纪,人长得挺漂亮,身材也挺好,妆化得还挺精致,显然是出门前精心打扮了一番。 怎么说呢,就是既清纯又性感,网上讲的那种纯欲系风格。 华真行:“什么事?” “我的手机丢了!”姑娘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嘴角轻轻一撇,还吸了吸鼻子,看神情就快哭出来了。 如今出门手机不见了可是个大麻烦,因为大部分人兜里是没有现金的,上哪儿都结不了账,而且连车都坐不了,家也回不去。 华真行:“别着急,再好好找一找,弄不好就揣在身上哪个地方给忘了。” 姑娘开始伸手摸兜,然后又把外衣脱了下来,单手将全身上下都摸了一遍,比如紧身牛仔裤前后四个兜。 脱了外衣能看见她身材真好,这么扭来扭去的摸手机的姿势,就像在换着角度向华真行展示身段,不经意间有些角度极为吸睛。 欣赏之余也令人难免自责,姑娘都着急成这样了,怎么还有心情看美景呢? 姑娘最终还是可怜巴巴的看着华真行道:“没有,其实我都翻过好几遍了。” 华真行有点纳闷,自己原来这么有魅力吗? 华真行从小时候能独自出门开始,就养成了随身带现金的习惯,而且现金还分成了明暗两份。如今他也是有空间神器的人了,这个习惯保留的更好。 他随手就抽出来三百元道:“我借你点现金,可以打个车回家,手机丢了不要紧,重要的是赶紧补办一张新卡。” 姑娘:“太感谢你了,可是有现金也没用,我也扫不了码呀!” 这倒是个大问题。其实打辆出租车的话,只要还在平京市区内,三百块钱是足够了。可如今进地铁站都得出示健康码,打出租也得扫平京健康宝登记。 “你可以先打辆车,跟司机师傅说一下情况。”华真行给姑娘出主意,想了想又语气一转道:“算了吧,我帮你叫辆车,扫一下码,你口罩戴好了。” 华真行拿出手机,并没有用打车软件,但他真叫了一辆车。 时间不大,何光开了一辆车过来停在路边。华真行陪着姑娘一起上了车,还主动扫了副驾驶座后背的二维码。 这里有个小破绽,什么人叫网约车能叫着黑牌的?黑牌不是黑车的意思,而是使领馆的外交牌照,但那姑娘也没有注意到。 其实就算注意到了,华真行也能不让她看出破绽,惑神术可不是白练的。 同行乘客只要有一人扫健康码就可以了,所以华真行才会陪着一起上车,真是位热心助人的暖男帅哥。 当车经过春光宴的门口时,华真行叫司机师傅停车,因为他突然想起了一件别的事,就提前下车了,让姑娘继续坐车回去。 姑娘却抓住了他的手臂,在耳边悄声道:“一定要留个联系方式,我好还你钱。” 华真行口述了一个电话号码,顺手将那三百元现金也留给了姑娘,姑娘这才把手松开。 华真行进了春光宴,刚坐下没多久何光就来消息了,那姑娘的手机没丢,车刚开出没多远,她就从外套的里兜里掏出来了。 华真行又交待了一个任务,让何光送完人之后再回去找王丰收,然后自己继续陪今晚的访客吃饭。 今晚的访客是来自燕山宗的护法方秋咏,也是一位姿容出众的女修,还是昆仑修行界近年颇有声名的“三秋仙子”之一,而燕山宗是与房隆关道场离得最近的一派宗门。 方秋咏显然知道刚才外面发生了什么事,从头到尾的直线距离都未超出过三百米,她打趣道:“华总导的人缘可真好! 故意装作手机丢了,找你帮忙顺便要联系方式的这招,我也遇到过。但在你这里,变成了美女找帅哥……” 华真行只是笑,居然是一副很憨厚的样子。 但是这天晚上,王丰收却哭笑不得。昨天刚他接到指示,要搜集与调查陆少得的情报,今天何光又带回来另一个指示,华真内又要他调查一个陌生的姑娘。 华真行晚饭前在春光宴门外遇到了什么事,王丰收当然也听何光说了。 在一般人看来,其实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华总导自有其魅力,姑娘耍了点小心机要了联系方式和继续接近他的理由而已。 不是有某位老前辈说过嘛,男女之间,假如谁看上了对方,就去找对方借东西。有借有还更有答谢,一来二去不就有机会了?姑娘借口丢手机找华真行帮忙,算是与时俱进。 王丰收是几里国派驻东国特命全权大使,负责的是国家大事,可是最近一段时间,耗费精力最多的,居然全是与华真行有关的争风吃醋、耍小心机之类的破事! 破事就破事吧,得换个角度看,华总导的事就是国家大事,而且优先级是排在其他事前面的。恰好郎校民也在,两人苦笑着对望一眼,然后各找渠道分头干活去了。 7017k 444、陷阱 第二天下午,华真行的唯信上果然收到了一个好友申请,通过手机号码找到他的,头像是个卡通人物,名叫“寂静蔷薇”,附言自称就是昨天求助的女生。 华真行通过了好友申请,姑娘表示想请他吃顿饭,还钱并当面表示感谢。华真行则说还钱通过手机转账就可以,吃饭就不必了。 姑娘却坚持要当面答谢,并说可以把地点就约在华真行附近,还问他什么时候有空,假如晚饭时间没空,约宵夜也可以,聊着聊着,便发过来一个西餐店的地址。 华真行每周要在春光宴吃六顿晚饭、四顿午饭,如果仅算晚饭的话,七天种只有一天空闲,而且恰好是明天。 华真行想了想,就约在了明天,不去也没办法,人家要见了面才还钱啊! 姑娘发来的西餐店地址并不远,假如从春华大学的侧门算,坐车只有十公里路。这在偌大的平京城,已经算很近了。 从地图上看,这家店与春华大学之间恰好隔了整个平京大学,甚至是从平京大学最近的校门可以步行到达。 华真行在网上查了一下这家饭店的评价,居然还不错,多数留言都是来自附近的大学生。这里环境可以,菜品、餐具以及用餐的流程都很有仪式感,人均消费二百出头。 这里很适合小资情调,就算是大学生偶尔咬咬牙也可以来消费,所以一提起这家晒月西餐厅,简直就成了情侣约会的代名词。 店里基本都是半隔断式的卡座,装修和灯光都带着暧昧与私密的气氛……华真行准点到达这家西餐厅,她居然已经先到了。 姑娘今天打扮得比昨晚更精致,坐在那里外套已经脱了,里面穿了件一字露肩上衣,脖子下白花花一片,胸前饱满得有些夸张,甚至令人感觉不太真实。 华真行更喜欢自然的事物,因为他是修道之人,道法自然嘛。但是他也承认,姑娘的这种夸张,并非不好看。 待华真行坐下后,姑娘便连声为前天的事道谢,并请华真行点菜,解释说自己对这家餐厅其实也不熟,是一起上课的同学介绍的。 华真行倒没推辞,直接让服务员推荐了一款该店最受人欢迎的双人套餐。姑娘又问华真行的酒量怎么样,华真行说可以喝一点。 这句话就有点技巧了,她没有直接问华真行喝不喝酒,而是问酒量如何?华真行当然不会说自己不能喝,于是姑娘又顺势点了一瓶白葡萄酒。 姑娘自称姓程,名叫程小芳,是个很普通、很常见的名字,但是样子却绝不普通。 她是外地来进修的公务员,为期半年的进修已经快结束了,进修地点就在平京大学信息学院。 华真行当然也做了自我介绍,说的都是实话。 他是几里国来的留学生,在春华大学刚读大一,之所以东国语说得这么好,因为他东国裔华族人,从小受的就是东国文化教育。 小芳姑娘的性格真是太讨喜了,当华真行说话的时候,她总是那么柔柔的看着他,水汪汪的眼神带着恰到好处的媚态。 这顿饭吃得时间不短,小芳姑娘时不时浅浅的抿一口酒,到后来一瓶七百多毫升的白葡萄酒两人都给喝光了。 小芳姑娘主动结了账,华真行也没跟她抢单,因为本来就说好是她请客。小芳姑娘又用微信转了三百现金,华真行收下了。 至于华真行叫网约车的费用,姑娘没提,华真行也没有再提。华真行不是小器人,对方请的这顿饭就七百多了,肯定比车费贵。 吃完饭已经九点多了,小芳姑娘已经有些醉了,脚步微有些踉跄。这样的情况下让一个姑娘家单独回去是不安全的,华真行要帮她叫辆车, 小芳姑娘却说道:“我原本和同学合租了一间公寓,离这里比较远。但是今天恰好进修班有事,我也要请你吃饭,所以就在附近的酒店开了一间房。 走几步就到了,假如你不放心,就送送我呗。” 华真行还真送了,姑娘带着酒意稍微有些走不稳,顺势就主动挽住了她的胳膊。 到了酒店,姑娘又说道:“喝了酒,有些口渴,到我房间喝杯茶吧。我对黑荒大陆很感兴趣,一直还想着攒钱过去旅游,很想听你再介绍介绍。” 这是一家五星级酒店,进了房间姑娘先拿杯子,放上酒店免费提供的袋茶,然后开始用电水壶烧水。 趁着烧水的工夫,姑娘又说:“出了不少汗,感觉身上黏黏的,我先洗个澡。” 华真行从小到大也没经历过这种事啊,所以也不清楚这算不算正常的流程,于是就坐在沙发上等着。他发现姑娘洗澡的时候还把手机带进卫生间了,真是有刷手机的瘾。 水烧好了,华真行主动倒上,又过了一会儿,姑娘洗完澡,居然就穿了一身很清凉睡衣走了出来,来到沙发边脚下站立不稳,忽然就倒向了华真行的怀里,并发出一声惊呼。 华真行并没有碰着她,姑娘的身形还没倒过来,华真行已经挪到了茶几旁的另一张座位上,姑娘则自己歪倒在沙发里。 这时房间的门突然开了,不是被踹开的,而是有人用房卡刷开的,从外面冲进来三男一女四个人,最后一人还顺手把房门给关上了。 “小芳,你怎么能干出这种事!我对你这么好,你却在外面……”当先的一个小伙,惨叫着冲了过来,伸手去撕扯沙发上的姑娘。 “小王,有话好好说,千万别冲动,还没搞清楚是怎么回事呢!”四人中唯一的女子死命拉住那个小伙,极力劝阻。 小芳姑娘一见这个场面,身子往沙发上一蜷,抓住一个抱枕挡住胸口,居然捂脸哭了起来,更咽道:“不,不是,我不是自愿的,是他趁我喝醉了……” 华真行已经点了一根烟,坐在那里没挪屁股也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平日很少抽烟,偶尔点一支都是遇到有意思的事情时,这也是他为数不多的非良习之一。 刚才那小伙,听语气应该是小芳姑娘的男朋友,叫小王。他此刻又转身朝华真行来了,另外两条大汉也围了过来,手里居然还拿着棒球棍。 小王见华真行还坐在那里好整以暇地抽烟呢,不禁怒从心头起,伸手一把就揪住了华真行的衣领,用力一提……却没提动。 这人的身子怎么这么沉?刚才这一把劲可不小,就算提不动人,衣服也得扯破了吧,可是人没动,领口也还好好的。 小王咬牙再猛一用劲,华真行还是纹丝未动,小王的右肩却脱臼了,应该是因为发力过猛。 小王发出一声疼呼松手后退。另外两条大汉也吃了一惊,用棒球棍指着华真行道:“说!你是什么人,这是怎么回事?” 华真行伸手弹了弹烟灰:“我哪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你们说说吧。” 房间里可够乱的,有小芳的哭泣声、女子的安慰声、男子的呵斥声。 见华真行根本没动也没有企图辩解什么,两条大汉倒也没有进一步的暴力行为,只是拿着棒球棍看住了华真行,而肩膀脱臼的小王则是痛得一脸冷汗。 这时候就应该打120啊,可是他还是扶着一只胳膊在坚持。 过了一会儿,华真行算是听明白了。按小芳姑娘的说法,前面的内容大致不差,丢了手机向人求助,然后请帮助她的华真行吃了顿饭表示答谢。 可是华真行却不怀好意思,在吃饭的时候故意灌她酒,将一整瓶白葡萄酒都给喝了。她吃完饭已经醉了,华真行又说不放心她的安全,趁机将她送回了酒店。 小芳心思单纯,以为华真行是好人就没有防备……假如不是小王等人及时赶到,后果不堪设想。小王自然就是小芳的男朋友了,那个女的则是小芳的闺蜜。 左边那个拿棒球棍的大汉恶狠狠地问华真行:“你自己说,怎么办吧?” 华真行饶有兴致地皱起眉头道:“你们这就是传说中的仙人跳吗?” “什么仙人跳!我们问你想怎么办?” “你们有什么目的?” “想劝我们不报警!就自愿拿二十万补偿道歉。” “我不想劝你们。” “你**未遂,被抓了现行,证据确凿!我们是为了维护小芳的名誉才肯跟你交涉,否则就报警了。” “那就报警吧。” “看来不给你吃点苦头是不行了!” “你们不报警,我报吧。”说着话华真行主动掏出了手机,看样子就准备报警。 旁边一条大汉抡着棒球棍就朝他的手机砸了过来,可能是棍法不是很娴熟,也可能是酒店房间的杂物太多,这一棍子莫名抡偏了,在茶几上磕了一下,砸到了自己的膝盖上。 又听一声痛呼,此人棍子脱手捂着膝盖倒地,可能膝盖骨都裂了。 华真行根本就没动,三个男的就伤了两个,基本失去了战斗力,剩下的一男两女也有点慌神,不明白今天这是怎么了……警察终究还是来了。 居然不是华真行一个人报的警,而是双方都打电话报警了,然后大家就被带到了派出所。 小王和另一名同伙的需要救治与验伤,所以先被送去了医院。这也没关系,同行的还有一男两女呢,尤其是当事人华真行还在,足以问口供了。 华真行最近的运气不太好,三个月时间内,他已经是两次进局子了。这一次的局面还很凶险,假如换成一个普通人,绝对得栽了。 看这个架势,就算他最终能从派出所里脱身,也会社会性死亡,而华真行好像已经是社死会过一回了,颇有点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意思。 面对派出所干警的问讯,华真行都是实话实说,怎么跟小芳姑娘认识的、今天为什么会吃饭,吃饭时发生了什么、吃饭后又发生了什么,都没有丝毫隐瞒。 酒店的大堂、走廊都是有监控的,其实只要调监控就能看出来,小芳姑娘是主动挽着华真行的手进房间的。但这并不足以证明华真行的清白,因为房间内没监控。 有一件事比较奇怪,华真行是与小芳姑娘分开接受问讯的。但小芳姑娘接受了问讯之后,登记了身份资料、留下了联系方式,当天晚上就离开了。 警察虽然说了一句还会随时找她了解情况,但的确是把人当场放走了。 通过警方的问讯得知,小芳姑娘今年二十九岁,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小些,她自称是到平京来打工的。 这与她对华真行介绍的情况不符,什么外省公务员、在平京大学进修的说法是子虚乌有。她承认了丢手机向华真行求助这件事,也承认了因此请华真行吃了一顿饭。 但后面的细节完全就是捏造了,按她的说法,华真行灌她喝酒,又趁她喝醉了趁机送进酒店房间。她进了房间有点清醒了,感到很害怕,借口洗澡给男友发了信息。 她洗完澡回到房间后,华真行果然欲行不轨,幸亏男友带人及时赶到…… 她的朋友们在阻止与呵斥华真行时,华真行趁人不备还出手伤人,打伤了他的男友与另一名朋友,然后他们就报警了。 这一套口供还有佐证,小芳在洗澡的时候,的确给其“男友”也就是肩膀脱臼的小王发了信息,内容为有个刚认识的男人趁她喝多了进了酒店房间,她现在很害怕云云。 另一方面,她也的确有两名同伙受了伤。 华真行是怎么知道这些的?他虽然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但整个派出所的动静都能察觉,不仅能听见,甚至还能“看见”呢。 比如那位小芳姑娘及其同伙的身份信息以及联系方式,华真行都知道了。 不仅如此,华真行还知道该派出所有一位领导在加班,别人叫他马政委。马政委接了一个电话,在电话里说道:“是的,那个姓华的小子已经进来了。 方哥放心,这事老弟一定办得妥妥的。他要是没犯事,咱也不能贪赃枉法,对吧?只要他已经犯了事,那也一定要依法处理!” 华真行听完后,就等着被严肃处理了。 处理他的警官很年轻,姓金。小金警官问话中途还被马政委叫出去了,马政委面授机宜,总之就是暗示今天一定要把华真行给拘了。 那边小芳姑娘已经问完话走人了,华真行这边还在接受问讯。不论小金警官怎么说,华真行就是固执己见,一句话都不愿改口。 两边的口供是对不上的,小金警官拿到那女子的口供后,又回来从头问华真行。 两人认识的经过以及吃饭的缘由,华真行都供认不讳,但是灌酒之说以及后来的事情,华真行仍坚持己说。 小金警官最后没招了,他告诉华真行,既然双方各持一词,这事也没法证明,华真行干脆就写份检查算了,否则会没完没了地扯皮。 华真行问小金警官写什么检查?小金警官就现场教他,内容大致以华真行的口吻,自诉并没有什么坏心眼,只是喝了点酒一时没有把持住,误以为人家姑娘对自己有意思。 所以他当时也就搂抱了两下,见姑娘不愿意,便没有进一步的行为,还当场道了歉。重点是他绝对没有真的侵犯那位姑娘,事实上也是如此,因为姑娘的男友赶到了嘛! 华真行摇头道:“这与事实不符,我明明是一个助人为乐的好学生,为什么要写检查?警官,你难道就没有想过另一种可能吗?他们是一个团伙,故意设局敲诈勒索。” 小金警官:“指控需要有证据,你没有他们敲诈勒索的证据。但你是被现场抓住的,有对方的指控,她和男朋友之间的唯信记录也能做佐证……” 华真行:“既然要说证据,你们也没有我违法的证据啊。” 小金警官:“不是没有证据,对方的指证、微信记录,都是证据。” 华真行:“证据不充分吧?我已经说了这是团伙敲诈。你说证明不了他们是敲诈团伙,我说的话不能当证据;那同样也证明不了我有违法行为,她说的话也不能当证据。” 小金警官:“我这是在帮你,写这份检查就是尽量让问题的性质没那么严重,强调主观上你没有故意耍流氓,客观上也没有真的侵犯对方。 你只是会错了意,以为对方对你有意思,伸手搂抱了两下,被拒绝后便没有下一步行为。而在这时有人恰好开了门,从而造成了误会。 你声明这只是一个误会而已,道个歉,也跟对方介绍的事实吻合,这个案子也就结了!你以为我愿意在这里陪你熬夜加班?” 华真行不紧不慢道:“警官,你是不是还有件事没告诉我?” 小金警官:“什么事?该告诉你的,都已经告诉你了,我这是在帮你!你不要执迷不悟,把派出所当什么地方了?” 华真行:“假如我真写了这样一份检查,就走不掉了,对吗?是我本人签字确认的,不论是**未遂,还是流氓猥亵,证据就坐实了! 本来拿不到的证据,我却自己提供了。主观表述不影响客观行为的性质,你要我承认误以为对方对我有意思,还主动伸手搂抱了两下,不就可以定性了吗? 假如今天只是先来个治安拘留,是不需要上法庭的,派出所就可以直接处理,我连个翻供的机会都没有。事后甚至都找不到翻供的理由,因为我本人主动签字承认了。 还有一件事你没有告诉我,可能是忽略了,可能连你自己都不知道。 他们还有两个同伙受了伤正在医院,假如伤情鉴定的结果是终身残疾,比如一个废了条胳膊,另一个废了条腿。 只要这件事定了性,我就不能说对方是设局敲诈。他们就可以在此基础上,继续追究我故意伤害的责任,这可就是证据确凿了! 实际上,我没有任何不法行为,也没有故意伤人。 肩膀脱臼、韧带撕裂的那个人,是自己伸手提我的衣领用力过猛。膝盖骨粉碎的那个人。是抡棍子磕到茶几,弹在自己身上。 那个棒球棍上,只有他的指纹我,没有我的指纹。我还要告诉你,那个女人当时穿的衣服是洗完澡换的,可以检测,上面并没有我的dna残留。 我说这些,并不是想教警方怎么查案,只是想说,我并不是没有证据。” 小金警官眼中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神色,紧接着又凶巴巴地喝道:“你这是不知好歹!留学生是吧?我现在就可以通知你们学校和大使馆,你也可以要求请律师。” 华真行:“那就请您通知吧,告诉他们我遇到了什么事。你只需要回答我刚才的问题,我说的是不是实话?” 小金警官:“什么是不是实话?你是否故意伤人,我还不清楚。其他的事,你是不是想好了?” 华真行:“我已经想好了!” 华真行可是个好学的孩子,来到东国后,已熟读《刑法》、《民法典》、《治安管理处罚条例》,还看了很多案例。 今天有两人受伤只是个“意外”,伤情鉴定还没出来,先不必谈故意伤害,只说“耍流氓”这回事。 像这种案子,最令人头疼的就是证据,因为都来自于当事人的口述,又没有其他的证据坐实。所以对警方来说,最省事的做法就是拿到当事人的亲口供认。 说是写一份检查、尽量轻描淡写地认个错就能结案,其实检查本身就是当事人的供认,定了性之后便好办了,无非是根据规定进行处罚而已。 有很多不明就理的无辜者,就是吃了这个亏,甚至是被误导了。 比如有人走在路上被人诬陷耍流氓,闹到了派出所,心想写个书面检查,认个错、道个歉,只说自己是不小心碰着对方什么部位也就算了,别再没完没了的纠缠下去。 但是只要这么做了,一般情况下,至少行政拘留五天起。 这里有个陷阱,假如不是专业律师,则很难不掉进去。就是警察这么说的时候,都是尽量以大事化小的语气,告诉当事人写份书面检查就可以结案了。 这是实话,但只是半截实话。 在这种情况下,很多人也没有精力纠缠,都选择了息事宁人,不过是写份检查而已,反正从小在学校里也写惯了检查,写完了还得赶紧去上班呢! 但警察往往不会提前说,这和普通的而检查性质完全不同,而是执法机关的处罚依据,写完检查就出不去了。 有人肯定会很纳闷,为什么会这样? 站在警方的角度,很多时候这也是一种自然的处理方式,或者说无奈之举,因为成天碰到的各种破人破事太多了,警官也不知道谁是不是好人。 比如这大半夜的,谁愿意没完没了的加班扯皮?基层警力很紧张,基层警察有很多事情要忙,所以能用最省事的方式结案,成了很多人追求的目标。 并不是所有的警官都有坏心眼,实际上大部分警官也都是普通人,可能就是因为工作中这一招好用,久而久之就形成了路径依赖。 像今天这种情况又比较特殊,马政委有过暗示,要小金警官把证据坐实,总之是不能放华真行走,非得把人拘进去不可。 华真行当然知道其中关窍,所以场面就这么僵持住了。小金警官没有动手搞刑讯,可是逼供的嫌疑也有,至少有语言上的暗示与威胁。 但是后来,小金多少也琢磨出这件事的味道了,他的内心中是不想那么做的,最后那句话,等于是在提醒华真行该怎么办了。 很多人都不希望这种破事被闹到学校或单位去,那样也意味着某种程度上的社死。所以小金警官强调,假如华真行不写检讨就要通知学校。 像这种事情,按照学校纪律弄不好会被开除,他得珍惜来之不易的留学机会。华真行则表示,警方想通知学校那就通知吧。 其实小金警官没打算通知学校,因为根本没证据证明华真行有违法行为,在这种情况下顶多二十四小时就得放人,他代表派出所通知学校又能说什么? 其实华真行还有一个选择,他可以在二十四小时内聘请律师,但如果他本人不主张这个权利,警方在大多数情况下也不会提醒。 小金警官却提醒华真行了,不是真要通知学校的意思。他在暗示,华真行就算自己找不到律师,至少也要通知外面能帮到他的人,一个人在派出所里太被动了。 华真行居然没有接这个茬,又说道:“很抱歉,金警官,我知道你也是无辜被牵连进来的,回头还会因此丢了公职。 其实我刚才说的那些证据,到明天早上就无所谓了,也用不着再去调查。 不要担心,我可以给你安排一份新工作。假如你想换个地方当警察,我还可以帮你解决住房和家属工作,但是你得做一件事。 将来上级调查的时候,请你如实说明情况,重点是马政委今天对你说了什么!” 小金警官已经问到了后半夜,时而循循善诱,时而严声厉色。审讯室里的灯光很亮,而且直对着华真行的脸。 在这种情况下被问讯轰炸了这么长时间,照说华真行应该已经很疲惫了,思路都会变得混乱,但他还很清醒,反倒是小金警官累了。 小金警官闻言吃了一惊,以为自己太疲倦了出现了幻觉,因为华真行的声音是直接在耳中响起的,他却没看见华真行开口说话。 华真行此时又开口道:“金警官,请你放心,我刚才说的都是真的。” 小金警官决定不再问了,把华真行送到派出所拘留室中过夜。华真行的到来,还吵醒了拘留室中另外四名室友。 这四个人都是昨晚刚抓进来的,一个惯偷、一个酒驾、两个嫖娼的。并没有发生传说中被欺负的情节,四位室友还好奇地问华真行是怎么进来的? 华真行如实介绍了情况,把那几人都给逗乐了。天亮之后,四名室友都走了,就剩下了华真行一个,这里不是拘留所,只是派出所里的临时拘留室。 拘留所是管饭的,而临时拘留室是可以不管饭的,至少不会管一天三顿,小金警官倒是给华真行买了一份早饭。 华真行盘腿坐在那里等,还在继续祭炼金葫芦中的洞天空间,这是一个浩大的几乎看不到尽头的工程,但他也没有浪费时间。 华真行很纳闷,王丰收为什么还没来?他最迟在今天中午之前就得出去,否则便耽误今天的饭局了,中午还得会见崆山派的郭长老呢。 按照牛处长排的时间表,郭长老是一周以来他首次会见的男修,说来也有意思,自从上次和地师游真人吃过饭后,接下来的十顿饭,来的都是各派女修。 王丰收本该一大早就来接人,差不多就是各大单位的上班时间,但昨夜又发生了另一件重大意外,所以他来迟了。 这个意外事件,华真行是不知道的,事先也没能料到。 7017k 445、奇葩小国 华真行虽有大成修为,但待在派出所里也不可能尽掌天下诸事,他进派出所的时候手机就被拿走了。 民警同志倒是给了他一次通知家人或学校的机会,但华真行自己放弃了。 昨天晚上十点三十二分,也就是华真行刚被带到派出所的时候,曼曼就接到了陆少得打来的电话。之所以时间能确定得这么准,因为手机里有通话记录嘛。 陆少得告诉曼曼,经常来平大找她的那个伪同乡华真行又犯事了,在酒店里企图x侵一位姑娘,结果被人报警抓到了派出所。 曼曼没在学校里,这天待在几里国大使馆。她接电话的时候,王丰收就在旁边,正在指挥一批工作人员整理资料。 第二天中午十一点多,王丰收终于来了。华真行在拘留室里就能察觉到,但令他惊讶的是,这次一共来了六辆车,有一大群东国当地官员陪同。 定海分局的舒局长到了,市局的分管领导唐副局长也到了,国家安全部门都有官员来了,陪同王丰收的,居然还有东国外交部黑荒司的钱司长、礼宾司的开副司长。 这是什么阵仗,根本犯不着吧? 华真行不知道,就在昨天夜里,夏尔刚刚发布几里国的总席令,任命春华大学大一在校公派留学生华真行,为下一任几里国驻东国特命全权大使。 王丰收卸任大使后将另有任命。 几里国外交部已发出了正式照会,接下来按照官方流程,华真行须面见东国国家元首并正式递交国书,两国外交部门要协商安排仪式时间。 但是几里国大使馆紧接着就报案了,凌晨时分,几里国新任命的驻东国大使在平京失联! 这一下可就全乱套了,惊动的部门不止一个,很多单位一大早上班就闹得鸡飞狗跳,不少人更是天没亮就从床上被叫了起来。 还好几里国大使馆手中有线索:华大使是被一伙身份不明的社会分子胁迫敲诈,该犯罪集团还与当地警方勾结,将华大使带到派出所非法滞留,企图污蔑陷害。 几里国大使馆的话可不是瞎说的,王丰收提交了手中掌握的详细证据。 这份证据,原本也是要通过几里国大使馆提交,但华真行没想到夏尔还横插了一杠子,居然连夜任命他为下一任驻东国大使,真是意外中的意外。 但算算时差,好像连夜任命也没有什么不对,当时正是几里国的白天工作时间。 从几里国大使馆提交的证据材料来看,他们知道华真行在哪里,但的确联系不上,因为他们无法干涉东国当地执法机关的工作…… 这个解释其实有点勉强,因为大使馆完全可以第一时间拿着证据去派出所领人,但他们并没有这么做,而是通过东国官方渠道来要人。 王丰收那边提供了什么证据?华真行和那位名叫程小芳的女子接触的全过程记录! 记录共有三段。第一段,从华真行走在马路上,程小芳走出奶茶店请求帮助开始,直至程小芳下车回家,须特别注明,她坐的也是几里国大使馆的车。 这段记录虽然与双方的表述都基本吻合,但也足以证明程小芳撒了谎,因为她的手机没丢,只是故意制造借口接近华真行。 第二段记录,从华真行和程小芳在西餐店里见面开始,直至结完账走回去、进入酒店大堂为止。这段记录可以清晰地看出,华真行根本就没有灌该女子喝酒,都是她自己主动喝的。 两人的谈话也清晰可闻,也证明了该女子在酒桌上撒了谎,自称是外省公务员、到平京大学进修云云。 前两段记录都是佐证而已,第三段记录才是重点,就是酒店房间里发生的事。 房间里居然布置了三个不同角度的隐蔽监控,记录了华真行进屋后事件发生的全过程。 这一式三份监控记录,时长都是二十七分钟,每个人的表情、动作、说得每一句话几乎都能分辨清楚,足以证明当时发生了什么,华真行确实连碰都没碰那女子。 其“男友小王”和另一名同伙的伤情鉴定已经出来了,比想象中重得多,就算经过治疗也会留下伤残。但这一切已经与华真行无关了,因为的确不是他造成的伤害。 面对如此详实的现场记录,简直就是未卜先知的反设局,平京市警方负责人唐副局长当然也有疑问,不怀疑才奇怪呢! 华真行只是一名留学生,怎么会想到留下这样的记录?尤其是酒店房间里三个角度的监控应该是事先布置好的,这又做何解释? 王丰收面不改色道:“华真行先生,是几里国总席夏尔先生从小的朋友,按平京话来说就是发小。 他与夏尔总席一起投身于几里国革命,为新几里国的成立做出了不可替代的巨大贡献。 只是因为年龄还小,所以才决定到东国来留学深造。他的入学水平测试得了满分,而且是有史以来,几里国第一位就读春华大学的留学生。 在其求学期间,也就是今年下半年,因为热情帮助同样来自黑荒大陆的同学,结果却在校园里险遭不测,还受到别有用心者的污蔑中伤。 这些情况,定海分局的舒局长应该了解,春华大学方面也有责任。无论是他个人还是几里国的名誉,都无端遭受了重大负面影响。 夏尔总席以及几里国政府对此都非常重视,驻东国大使馆也遭到了严厉批评,因为我们没有维护好本国公民在东国的合法权益。 有鉴于此,所以我们十分重视,不仅派了专门的情报人员在必要的时候跟踪保护华真行,还把华真行带到大使馆接受了情报工作培训。 民用执法记录仪,包括伪装版的,贵国的购物网站上就能公开买到。 此时此刻,我们还可以坦白承认,化身性身上还带着我们给的监听设备呢,昨天晚上他在派出所接受问讯的全记录,我们也已经掌握了。 但这是个意外的突发情况,我们事先也没想到会有这种事,瓜池派出所居然有持法人员与犯罪团伙勾结……” 王丰收的回答像在念稿子或是背书,但在外交领域,这样的发言风格很常见,还有个专用名词叫“拷口径”。 所谓拷,就是拷贝的意思。一个国家有多个部门,但在官方场合针对特定的事件,表态的意见要口径一致,不能自相矛盾。 所以对同一事件的看法要形成口径,口径未必是外交部门制定的,也有可能来自更高层的领导,但通常由外交部门负责统一协调。 其他部门发表看法时,干脆就引述外交口径原文,就跟拷贝过去一样。而王丰收这番回答,显然就代表了几里国官方立场,也算是事先拷好的口径。 唐副局长打断他的话道:“至于瓜池派出所,可能只是工作人员的态度问题,他们也是受到了犯罪分子的蒙蔽,现在就下有勾结的断言还缺乏证据。 我们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有些奇怪,酒店房间里的三处监控是怎么回事?这不可能是跟踪拍摄,必须是事先布置好的。” 王丰收笑了,神情恰到好处的露出一丝尴尬:“这的确是我们提前布置好的。大前天晚上,我们的使馆工作人员就发现,有个陌生女子故意撒谎接近华真行,目的不明。 她自称手机丢了向华真行求助,实际上手机没丢,这就引起了我们的警惕。我们事后查出她在花丛大酒店专门开了房间,于是就派情报人员在房间里安装了监控。 做天她果然约华真行去吃饭,饭后便发生了这种事情。事实证明,我们的谨慎是有必要的,这一带的治安环境和守法居民处境堪忧,瓜池派出所的办案态度也堪忧!” 他最后一句话很打脸啊,对面好几个人都想吐槽。王丰收就是在东国长大的春华博士,东国什么情况他还不了解吗? 王丰收去了黑荒大陆混成了几里国大使回来,居然还质疑平京的治安与派出所办案?但是这话憋在嗓子眼里说不出来,因为华真行遭遇的事实就摆在眼前。 怎么办?赶紧去接人并表示慰问与道歉吧,尽最大程度消除负面影响,否则一不小心就会弄成国际大笑话的! 几里国刚刚任命的驻东国大使,因为好心助人为乐,结果在东国街头遇到犯罪团伙,被陷害污蔑、敲诈勒索。 这么简简单单的犯罪行为,而东国警方居然视而不见,甚至还有故意坐实证据的嫌疑,企图冤屈华真行。 假如仅是警方没查明真相倒还好办,反正时间还没超过二十四小时,华真行也没认罪,可以先把人放了,再让警方继续调查。可被动的是,几里国大使馆已经有了真相啊! 到时候全部爆出来,这一条线上的相关人员就不是脸往哪搁的问题了。所以今天中午定海分局下辖的瓜池派出所很热闹,来的领导比所里的干警都多。 华真行是东国外交部黑荒司的钱司长亲自从拘留室里接出来的,钱司长紧握着他的手道:“华先生,实在对不起,这是个误会,我们已经了解到了事情的全部过程! 您是被人冤枉了,遭到了不法份子的威胁敲诈。而我们的基层干警,工作方法上有些简单粗暴,可能也是因为太认真了,想尽快查清案情,让您受了这么多委屈。 对于陷害您的不法份子,我们一定立即捉拿归案,按照法律严肃处理。对于工作上有失误的执法人员,我们也会查清责任,做出严厉处罚。” 华真行也有些懵,这时王丰收又凑近道:“华真行,就在昨天夜里,你已经被夏尔总席任命为新一任几里国驻东国特命全权大使。” 华真行这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他的原意就是要把事情闹大,如此才能把想处理的线条都给牵出来,却没想到夏尔比他还能整活! 东国可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两大国之一,居然任命一位十八岁的大一学生担任驻东国大使,放眼全球,也唯有夏尔这位国家元首才能干出这种事吧。 夏尔这是哪根筋不对了,这么做对几里国的声誉又有什么好处,他还是不是一位合格的国家领导人?但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华真行也不好细问究竟,更不好骂夏尔。 华真行并没有摆架子更没有发脾气,很惶恐也很激动,说话都带着深深的不安。 他也紧握着钱司长的手道:“谢谢领导关心,你们终于来了,感谢诸位能还我清白!我就是一个读书的学生,恐怕还不能胜任大使职位……” 然后又扭头冲王丰收道,“我还了解一些程序,像东国这样重要的世界大国,大使上任要正式递交国书。在国书没有递交之前,你还是大使的身份。 多谢王大使了,这次是你救了我,否则我真不知道会会有什么下场。我就是一个学生,很多事情都不懂,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深吸的事情,就全权由你负责吧。” 看华真行的表现,许是被吓傻了,许是原本就很一根筋。他居然还感谢领导来得及时,因为今天中午有个重要的约会,再不出来就要错过了。 他不仅要继续赴中午的约会,而且下午还要去学校上课呢,早上的课都已经耽误了! 来的这些东国领导也从未碰到过这种事,一时间也不知如何是好,原打算将华真行送到几里国大使馆,再进行后续的协商安抚。 可是华真行说的也对,从正式的流程上,王丰收此刻仍然是几里国大使,还在继续履行大使职权。华真行没有要立即安排接手大使职位的意思,反而中午还要去赴约好的饭局。 大家也不能限制华真行的行动自由,只得让他去了,但暗中也有便衣情报人员跟着,这个时候、这个人实在太敏感了,千万别再整出什么妖蛾子。 在场的诸位领导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几里国的这个任命,简直太奇葩了,而华真行的这种反应,则更加奇葩! 外交部礼宾司的车将华真行送到了春光宴,这下更热闹了,这里不仅有各派修士,还有东国不知哪个部门暗中布置的安保及情报人员。 7017k 446、受国之垢 华真行比往常迟到了十分钟,崆山派的郭煌长老已经到了。 那张固定的餐桌上放着“已预订”的牌子,只要华真行不来,小姚也不会让别的客人坐的。 所以郭长老先在别的桌凑了会儿,那里正好有几个熟人。等华真行进了门、点完菜之后,他才走了过来坐下。 “崆山派,郭煌。” “养元谷,华真行。” 固定的、带着神念的开场白之后,华真行便抱歉道:“不好意思,今天我迟到了。刚刚在派出所处理点事,才赶过来。” 郭煌却一本正经道:“华总导何出此言?我听说您经常在这里用餐,今日恰好轮到我路过,特意现身相见结个善缘,希望华总导莫嫌唐突。” 华真行被逗乐了,这位长老年纪不小,但人还挺幽默。紧接着郭长老也笑道:“华总导在派出所的故事,其实我也听说了。” 华真行就知道,此事瞒不住这些神通广大的看客,其实那女子大前天撒谎接近他时,燕山宗的方秋咏就已经当面调侃了。 但谁也没想到他这么能整活,等于是动用了整个国家的力量去对付几个小混混,就连华真行自己都没想到。 华真行讪讪道:“让诸位看笑话了!” 郭煌摇头道:“这可不是华总导您的笑话。您是远道而来的客人,这里有太多人让您看了一个大笑话!华总导若有什么事需要帮忙,请尽管开口,我等义不容辞。” 华真行:“不必麻烦诸位高人,我能搞得定。” 郭煌:“我当然不是质疑华总导的能力,您遇到什么事当然都能应对自如。但毕竟人生地不熟,很多情况可能不太了解,需要帮忙请尽管开口,此与修为、身份无关。 比如我等若去了几里国,有事也可以找与养元谷求助嘛,比如不认识路、找不着人啥的,是不是这个道理?” 华真行赶紧点头道:“郭长老说的对,确实是这个理。假如真有需要,我一定会开口的,绝不会为了面子逞强。” 郭长老一番好意,提醒华真行有事可以找昆仑修士帮忙。所谓帮忙可不是一定找人帮着打架,甚至也与修为法力无关。 修士也不仅仅是修士,他们在世俗间都拥有各自的身份,而且基本混得都不会太差。他们更了解东国的国情,能接触到方方面面的事情,更掌握了庞大的人脉资源。 见华真行点了头,郭煌又笑道:“我是不是应该恭喜华总导,在大学读着书就当官了,而且官还不小!” 华真行只得苦着脸道:“让您见笑了,这事有点胡闹,我这个大使是不会真上任的。” 郭煌却皱眉道:“恕我倚老卖老,有话直言。贵国的这个任命吧,确实有些突兀,在国际上恐会招人非议,很多人都会当成一个笑话去传。 可事已至此,您如果不去上任,那就更显荒诞了。一国领导人的正式任命,还是派驻东国大使这么重要的职位,哪能出这等差池,置国家公信力于何地? 如今应对之策,唯有华总导您真去上任。只要您能够正常履职、偶尔出彩,不用多长时间,舆论自会转向。 届时您不再是笑话,几里国也不再是笑话,反而会成为佳话。相信以华总导之才具,做好这个大使,根本就不成问题。” 郭长老说的情况,其实就是华真行想骂夏尔的原因。这个任命太荒唐了,国家大事岂能儿戏?但是按照几里国的法律规定,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成年公民就可以担任公职,而几里国的法定成年年龄是十六岁。夏尔本人只有中学学历,而且还是毕业于水得不能再水的非索港公立学校,二十二岁时就担任了国家元首。 有这位元首打底,再任命一个十八岁的驻外大使好像也没什么。 多年来几无人关心的几里国,在很多人眼中,夏尔的出现就是一个无关紧要的笑话,他再任命华真行这样一位大使,无非是给这个笑话添了一个注解。 可是郭长老了解几里国情况,也了解华真行,哪怕以前不了解现在也知道了,所以他绝不认为这是一个笑话。 将整个几里国的“才俊们”都扒一扒,还能找到几个比华真行更出色、更称职的?甚至将世界各国的全体驻外使节都找来,恐怕也挑不出几个比华真行更优秀的人才。 假如说还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那就是这个职位对华真行而言实在太低了,大材小用! 任命已经公布了,别人该怎么笑话就怎么笑话吧,反正这是几里国自己的事情。只要华真行上了任,随着时间的推移,一切嘲笑和质疑就会烟消云散,舆论甚至会转为佳话。 但是郭长老提也提醒华真行,假如他不去上任,才会真正闹出国际笑话。 听华真行的语气,这个任命显然没有事先跟他协商,而且他是真的不打算上任。所以郭煌长老才会说出这番话,劝他必须重新考虑,国家大事不可儿戏。 华真行当人明白,郭长老说的应对之策是非常正确的选择。假如他真去上任了,干好这个大使的差事并无问题。这样一来,一段时间之后的舆论自然就转向了。 在东国之内,说不定有人就会以此为题,去质疑本国教育环境。话题诸如:几里国十八岁的青年才俊就能胜任一国大使,而我们的十八岁的孩子在干什么云云。 而在国际上,很多人不再会笑话华真行或几里国,而是会调侃“驻外大使”这个职位,好像找个十八岁、大学都没毕业的孩子来也能干啊! 郭长老的分析虽没错,但华真行并不打算上任,而且以夏尔对他的了解,也应该知道他不会去担任这个大使。 华真行又点头道:“多谢郭长老提醒,我会慎重考虑的,就算不去上任,也一定要处理的得圆满。” 郭长老微微皱眉道:“那么华总导打算怎么处理?” 华真行:“我打算让几里国元首夏尔亲自来处理,让他本人当面向东国领导人解释。这事只是顺便,他主要是来谈下一步的长期合作计划,几里国得有一个代表团过来。” 郭长老愣了愣,没有接这茬,只是又提醒道:“华总导待在派出所里,还没来得及看新闻吧,您已经成新闻人物了。 几里国大使馆今天早上刚发的公告,然后就被很多媒体转载了,刚才我孙子班上的微信群里都看见了。” 不提华真行与郭长老的饭局,华真行被外交部礼宾司的车送走后,王丰收又板着脸对在场的东国官员道:“我们不能这样欺负一个十八岁的学生! 在这里,我要正式举报,东国平京市定海分局瓜池派出所的干警金淮平,有勾结犯罪团伙陷害无辜的嫌疑,我有昨晚他讯问华真行整个过程的录音!” 王丰收说了这句话,小金警官可就倒霉了,虽然他本来就会倒霉,但是王丰收又在倒霉路上重重推了他一把。 他只是整个公安系统最基层的派出所民警而已,怎么就摊上了这么大的事? 金淮平此时就站在众领导的外围,王丰收的话他也听见了,立时就出了一身虚汗,脑袋一晕差点没站稳,也明白了华真行昨晚的那番话是什么意思。 华真行知道金淮平不是主要责任人,王丰收当然也知道,但他要举报的人偏偏就是这位基层民官。 其实昨天的问讯过程,根本不必王丰收提供记录资料。因为按照规定,警方不仅要保留完整的笔录资料,而且问讯过程还得有现场监控记录。 尽管在某些时候,这些原始记录资料,会很不巧地找不到了,但是今天领导们来得太快,问讯监控记录还来不及做手脚,也来不及“丢失”。 王丰收这么做,其实已经给足东国官方的面子了。因为这件事接下来可以内部处理,不必对外公开,哪怕有谁在网上爆料,也会很快就被某种神秘的力量抹去。 领导们走的时候,金淮平也被带走接受隔离审查了。昨天所里还有好几个与此事有关的工作人员,虽然不会被当场带走接受审查,但都要接受组织上问讯调查。 马政委原本不在此列,但不知道小金对领导说了什么,他也随即被带走了。 这天还有另一件事,令市局领导非常恼火,公安部门已立即出动,组织抓捕程小芳等犯罪团伙成员,结果竟一无所获! 那三男两女居然不知道哪去了,警方也没查出他们离开平京市的线索。他们就似从空气中消失了,就连那两个受伤的男子也离开了医院不知所踪。 在遍地都是监控的平京市,这种事情是怎么发生的,谁有这么大的本事?有关部门的负责人既震惊又震怒,然后又挨了更高层领导的一顿臭骂。 这些都与华真行无关了,他中午吃完了饭,下午正常去上课,趁着课间休息的时候拨通了夏尔的电话。 华真行:“夏尔,你是怎么回事?突然任命我为几里国大使,事先也不跟我商量,太荒唐了!你明明知道,我是不会去上任的。” 夏尔居然哈哈大笑:“抱歉啊,吓了你一跳吧?我一直很关心你的情况,每天看的简报,都有东国那边的消息。 你上次被带进局子了,我就很生气也很着急,后来总算有惊无险。没想到这次你居然又进去了,我这不是着急捞人吗? 我知道你肯定没做什么违法的事,先把你救出来再说。最好的办法,就是给你一个外交身份,外交豁免权知道吧? 但你这次不是用外交护照去东国的,临时安排也来不及了,又不能委屈了你,也只能任命你为下一任大使了!怎么样,兄弟这事办得漂亮吧?” 华真行:“好好说话!我的手机虽然是大壳子给的,但用的是东国移动部门的手机卡和通讯线路。 你又不是米国总统,驻东国大使这么重要的职位,你可以提名,但是得国务会议讨论通过吧,怎么就正式发通告了?” 夏尔的声音变得严肃起来:“我昨天召开了紧急会议,是我提名的,但是大家一致通过了决议。我再告诉你一声,这可不是我的主意,是柯老的建议!” 米国的驻各国外交大使,在小圈子里又被称为“总统的答谢”。通常是总统上任后,任命在大选中给予自己重要支持的各方关系人士,分别担任派驻各国的使节。 但是在几里国,任命程序不能由夏尔总席一言而决,要经过国务会议讨论通过。尤其是驻东国大使这么重要的职位,决定什么人选当然要慎之又慎。 夏尔有提名权,以他的权威,只要人选合适,国务会议通常也不会反对。 可是这次的提名实在太离谱了,简直是让国际社会看笑话,所以华真行才问国务会议是怎么通过的? 结果是华真行自己想岔了,夏尔真的召开了紧急国务会议,而且这个任命被一致通过。说明几里国的人民委员会的诸位常务委员,都认为他可以胜任。 至于国际影响,几里国在国际上有什么影响吗?更重要的是,这居然是柯夫子的建议! 华真行很纳闷,假如是杨老头出的主意,他倒不意外。但是方正持重的柯夫子,啥时候也会这样整活了? 华真行还提醒夏尔,此刻说话要注意。他虽然不敢肯定这通电话是否已被监听,但至少有这种可能,因为东国情报部门已经在关注他。 华真行:“有些话回头再聊,我先说件事。你成为国家领导人之后,还没有出访其他国家吧?我听说你想把首访目标定成东国,还在准备很多合作项目,想组织一个代表团过来?” 夏尔的语气顿了顿,陡然变得兴奋起来:“出访?对对对,确实有这个计划!我一直在筹备,从现在开始就加紧筹备!叫王丰收那边也做好落实计划,先与东国方面沟通。” 华真行:“我就是提醒一声,你别忘了!回头有事再联系吧,你先好好休息。” 夏尔:“这么早就被你叫醒了,还打算再睡个回笼觉呢。现在被你整激动了,还不知道能不能睡着?” 华真行:“你心大,想睡就能睡着!” 他挂掉电话回去上课。结果这节课没上多久,教室里很多同学就开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还纷纷扭头看他。 又过了一会儿,旁边的同学拿着手机凑过来,神神秘秘道:“你们几里国大使馆的一条公告上热搜啦,刚刚任命了一位新大使,就是你吧?牛逼啊——!!!” 7017k 447、赛尔凡 曾经成为校园名人的华真行,又再度成为了名人,这一次的性质和上次完全不同,他的同班、同级队、同专业、同院系的同学们竟都有种“与有荣焉”的感觉。 华真行不仅成了校园内的名人,这一奇葩事件在校园外也迅速登上了热搜。这次热搜的传播力度与范围,可比上次大多了也广多了。 有意思的是,新闻热点的传播范围主要只集中在东国境内,因为它只是东国互联网上的热搜嘛。 此事被大家热议了很久,很多人都留下了深刻印象,以至于很多年后,不少人还记得某个黑荒小国曾任命了一位十八岁的春华留学生为驻东国大使! 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并不知道华真行的名字,甚至不知道这是哪个国家做的事,更不清楚华真行实际并没有履任,只是记住了有这么一件事。 多年后有人还在酒桌上讲述时,听闻者仍会发出类似的感叹——卧草,牛逼! 这说明该事件的影响,超越了普通意义上的流量热点新闻,其核心要素给受众很强烈的心理冲击,所以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推移迅速被人们淡忘。 很多境外媒体平台虽然也有转译和报导、表示了惊讶和嘲笑,但基本没什么传播热度,假如不去刻意搜索,基本都看不到。 崆山派长老郭煌的提醒与担忧,很有道理,但也有些多虑了。这种事对于一个正常的东国人来说,当然非常不可思议的,可是世界很大,奇葩很多。 很多地方曾经发生和正在发生的事情,要比任命一个十八岁的驻外大使荒诞离奇得多,却没人听说、也没人关心。 别说几里国了,罗巴联盟中排名世界前列的某发达大国,其总统夫人跟情夫私奔了,虽然也上了新闻,但也就是那么回事,一时的娱乐事件而已。 又比如排名世界第一的某大国,其前总统夫人兼国务卿的情夫,出任驻黑荒大陆某小国的大使,有犯罪份子袭击了大使馆,使馆安保人员竟不知去向。 大使躲进安全屋幸免遇难,打电话向情妇求助,要求尽快派救援人员赶来。结果犯罪份子去而复返,准确地将大使先生从刚才没找到的安全屋里揪出来干掉了。 这样的奇葩事件,也没有形成热议啊,甚至都没人去深究。 几里国这个破国家的破事情,在很多人的心态中,甚至多看一眼都会觉得浪费精力,除非是能给他们带来精神愉悦、道德优越之类的情绪价值。 几里国若想低调处理,其实完全可以不引起任何关注。举个很现实的例子,广大东国民众,知道世上这么多国家的驻东国大使都叫什么名字、多大年纪、身份背景吗? 大部分人对这方面的认知几乎是一片空白,别说外国驻东国大使了,东国派驻世界各国家大使与公使,国内民众听说过几个、对他们有什么了解? 假如夏尔就是想任命华真行为驻东国大使,正常任命即可,东国官方也不会去刻意宣传这种事。 但夏尔显然不是这个意思,他也知道华真行不会真的去上任。几里国大使馆也没想低调处理,热搜就是他们自己买、自己推的,而且通过多个渠道花了重金。 真正高明的决策,就在于根据形势变化随时调整。华真行原本就打算搞一个大动作,让郎校民负责实施,结果出了这档子事,顺势就将它先推上了热搜。 几里国驻东国大使馆,在东国各主要的网络媒体平台上都开设了账号,因为这则通告的发布,该账号成为了很多平台的日流量冠军。 大家在各种渠道转发此热点新闻时,大多都是带着官方账号的通告链接。 王丰收特意放开了大使馆账号下该通告的评论限制,各种留言或俏皮幽默、或尖酸刻薄,算得上精彩纷呈,不少人就是冲着刷留言评论点开的。 “确实有这么回事,但我并不打算接受这个任命,要以学业为重!” 这是华真行对同学们说的话,是真心话,但听在同学们的耳中简直成了天秀,堪称凡尔赛中的赛尔凡。华真行由此在班级中有了一个新外号,就叫“赛尔凡”。 不知世上有没有名字叫尔凡的人,他听了这个外号会不会服气? 赛尔凡就赛尔凡吧,华真行很大方地向全班、全级队、全专业、全院系的同学都发出了邀请,邀请他们去参观几里国大使馆,并表示以安排好专程接待人员。 参观人员一下子去太多,可能接待不过来,可以按班级轮流来,大学的一个班也就不到三十人。 不仅如此,华真行还邀请同学们有空去几里国,参观新时代的建设成就,并顺道去欣赏原野上的狮子…… 华真行成了院系中最受欢迎的人物,同学们将他发出的邀请,列为“本年度十大感动事件之首”。 不提这些日常操作,这天华真行又照常去春光宴吃了晚饭,夜里却没回宿舍睡觉,而是去了几里国大使馆。 大使馆里有加密专线联络方式,有些事他要单独与夏尔私下商量。 一国元首出访他国,名义上都是受到了对方国家领导人的邀请。但对方又不是闲得没事,为什么要邀请呢?尤其是小国访问大国,根本就不是想来就能来的。 所以这需要外交部门私下先去沟通,表达本国元首的出访意愿,讲明白出访目的。假如对方觉得有必要也愿意安排,就会通过公开渠道发出邀请。 然后双方的多个部门还要进行磋商洽谈,衔接好各方面的工作,这不是短时间内就能成行的。 据华真行判断,假如夏尔有这个意愿,东国方面应该会发出邀请。目前不算华族裔侨民,在几里国境内,仅正式的东国公民就有二十余万人。 他们中有东国外派的援建人员及其家属,另有经商做生意、求职定居的。 几里国将东国语定为国家法定语言,与东国展开了全方位合作,工业建设从起步阶段,就采用了东国的技术标准。 组建几里国解放军时,不仅装备了东国的制式军械,同时也采用了东国解放军的操典条例。几里国目前军方最高领导人李敬直,就曾是东国的退役上校。 几里国与东国的正在进行合作项目,总投资规模已超过千亿东国币。 结合几里国的第一个五年计划,还有欢想实业及欢想特邦的发展规划,下一步将展开的长期合作,各种项目加起来,总投资规模可能会达到万亿东国币的水平。 所以夏尔是必须要来这一趟的,还得组织一个专门的代表团,囊括方方面面的专业人士,来具体讨论全方位项目合作意向与可研。 这次出访原本还需要再等等,几里国那边先尽量筹备。华真行也要和约高乐这边谈妥新的春容丹总代理协议,得到未来的长期资金保障。 可恰好发生了昨天的意外事件,华真行觉得这是一个契机,就顺势提速推进了。 反正与约高乐见面也就是这几天的事,不论春容丹代理新协议谈得怎么样,国家大事还要照常推进,届时无非是根据实际情况调整会谈细节。 夏尔是什么态度?他高兴坏了! 夏尔从小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离开过几里国,担任几里国领导人以来,好像也没谁邀请他这位国家元首出访。 就算他想出访,估计几里国众高层心里也不踏实,不会轻易让他出国。夏尔前段时间还挺羡慕华真行的,居然突发奇想也打算跑到东国来留学,结果被摁住了。 所以华真行今天在电话里提到了出访计划,夏尔怔了怔立刻就反应过来了,兴奋得心潮澎湃,恨不得在床上翻几个跟头。 华真行打算晚上到大使再馆联系夏尔详谈,顺便跟雷大金等人通个气,不料刚来到大使馆便遇见了一位刚认识不久的熟人。 “游师,您怎么来了?” 出现在大使馆的,是昆仑修行界年轻一代的翘楚人物,号称地气宗师的游方。 游方十五、六年前曾是平京城的街溜子,还在平京大学蹭过课,人称小游子。华真行上周刚在春光宴和他一起吃过饭,王丰收也认识他了。 游方如今已有三十出头,再叫小游子就不合适了,老游子或大游子更不合适。 游方号称地气宗师,是传统江湖八大门中,所有修炼风门秘术者的领袖。所以“游师”这个称呼恰到好处,既可以理解为“游老师”,也可以理解为“地师”。 王丰收赶紧过来,解释了游方为何在此。游方抢在警方之前,将程小芳以及她的四名同伙给抓走了。 游方不仅抓了人,而且将这几人的底子都摸清楚了,该审的也都审明白了,然后把人秘密送到了几里国大使馆。 见华真行的神情好像被雷得不轻,游方又开口解释道:“华总导不必担心,那几个败类并不知道是谁抓的他们,更不知道他们被带到了什么地方。 东国警方抓不到人,就没法给华总导、给几里国方面一个交待,只会加大追查力度,不惜挖出牵涉此案的更高层人员。 我们只需要在适当的时候,把这几个人扔出去。” 王丰收:“游师说得太对了!” 华真行这才明白游方的用意,就是掌握主动,因为东国警方越抓不到人就越被动,只能从别的方向深挖。 而且这几个家伙是重要的证人,假如落到敌对方的手里,有些事情恐怕就查不清了。 华真行当然不能怪游方多事,只得说道:“多谢游师出手相助!可是您怎么会想到……” 今天中午,崆山派的郭长老还问华真行需不需要帮忙? 结果游方问都没问便主动帮忙了,抓住那五个家伙审完了又秘密带到几里国大使馆,反正就是交给华真行发落。 游方苦笑道:“说来惭愧,我重游平京故地,居然见到江湖败类用过去八大门的伎俩构陷华总导,不出手都不好意思了!” 王丰收劝慰道:“那几个家伙算什么八大门,就是普通犯罪团伙而已。” 游方叹了口气:“他们当然算不上,可是将这种招数用到华总导头上,难免有人猜疑是江湖八大门的手段,我怎能坐视不理? 我今天下午还审出来另一桩轶事,这个团伙的手段不简单啊,已经玩出了新花样,连我都叹为观止……刚通知房隆关的牛师兄了。” 华真行诧异道:“难道这个团伙还跟牛处长有关系?” 游方笑道:“是有那么一点关系,甚至与王大使和华总导都能扯上关系呢。” 正在说话间,牛以平赶到了,一进屋就说道:“华总导,我刚才还去宿舍找你呢,结果扑了个空……游真人,当年敲诈我师弟的真的也是那伙人?” 448、黑天鹅 华真行吃惊不小,追问道:“房隆关的高足,也能栽在那伙混混手里?” 那五个人华真行都见过,只是普通人而已。华真行之所以进了局子,是自己故意的,换一种情况但凡有修为在身,都不会让那些人得逞,牛以平的师弟又是怎么回事? 牛以平赶紧摇头道:“不是房隆关弟子,是我大学本科的同班同学,还是住一间宿舍的。” 王丰收:“如此算来,也是我和小华的老学长了。” 游方出手拿下那个团伙,审问时居然还扯出了一桩陈年旧案,他以一道神念介绍了事情始末,大家听了一时都有些错愕。 牛以平今年四十出头,他考上春华已是上世纪末的事情。那个年代他的同班同学,应该都算全国筛选出来的智力精英了。 毕业后这么多年,当年那个本科班的同学,至少有一半已不在东国境内,而留在东国的人当中,除了几位已经犯了错误进去的,牛以平这个高校处级干部其实混得并不算好。 牛处长当年的宿舍老六姓杨,所以室友们都叫他杨六郎。这位杨六郎毕业后去了米国读研,在米国待了十多年,然后又回国创业。 杨六郎手头搞了一批小专利,又用积累的人脉关系从事跨境技术服务代理,公司规模不大但日子过得也挺滋润,近几年又研制了相关技术产品,目标是科创版上市。 其人背景不必细述,总之事业经营得挺不错,虽非巨富但也身家不菲。 故事就发生在去年夏天。当时杨六郎的新项目已完成了天使轮融资,换了新办公室,也扩大了公司规模招聘了一批新员工,程小芳就是其中之一。 最后一道面试是杨六郎亲自负责的,小公司嘛,他对程小芳感觉十分满意,将其安排到了行政岗,工位就在自己的办公室外面。 接下来……程小芳一直在主动接近杨六郎,表现出了既暧昧又热烈的好感。杨六郎心里也痒痒的,但多少还有些顾忌。 可是在某个周末,杨六郎有事去办公室,偌大的公司只有程小芳一个人独自加班。 程小芳主动进来给杨六郎泡茶,两个人就聊了起来,聊着聊着又撩了起来,杨六郎这回没抗住…… 就在董事长兼ceo的办公室沙发上,两人的互动正进行到一半,程小芳却突然喊起了救命! 杨六郎做梦都没想到这出,当即就给吓软了,办公室的门同时也被踹开了。来者自称是程小芳的男友,还带了另外三名同伴……都是华真行见过的。 杨六郎没遇到过这种阵仗啊,几条大汉把他堵在办公室里,不仅拍下了程小芳衣冠不整以及他惊慌失措的场面,也记录了他们在办公室外听见程小芳呼救便破门而入的过程。 几人问杨六郎干没干?杨六郎百口莫辩,他是真干了,干得正欢呢却突遭变故,这找谁说理去?最终没有人报案,尽管杨六郎叫来了律师,但还是给了三百万。 这个案子的出奇之处,程小芳居然是杨六郎公司的员工,而且是刚刚应聘进来的。这个公司的试用期是三个月,她在公司里干了差不多快到三个月,试用期即将结束。 这天不是工作日,原本公司里没人,想从外面进来也得刷门禁。 但是小芳的男友拿到了门禁卡,也很了解公司的情况。杨六郎和程小芳在办公室里发生关系的时候,他就带人闯进去了。 游方顺带审出了这个案子,不禁令人感叹,如今的犯罪团伙也在搞技术创新啊!有一名成员居然到一家公司应聘,还工作了三个月时间,最终拿下了正在创业的小老板。 他们选择的时间点也很巧,是该公司完成了天使轮融资之后,正在商谈a轮融资的估值,同时已经在准备科创版的上市申请资料。 创业中,很多事情都要先走一步嘛。 按杨六郎的计划,公司已经没必要进行b轮融资了,估计当年的财报就能达到科创版上市要求,至于明年能不能上得成,还要努力争取。 假如在这个时候,杨六郎本人暴出这样的丑闻,或者牵涉到这样一桩诉讼中,短期内就别说科创版上市了,a轮融资估计也得黄了。 所以杨六郎就咬牙认了倒霉,为了防止后续麻烦,还特意把律师叫来谈判,最终以情感纠纷赔偿金的名义给了三百万。 这伙人很专业,律师在程序上始终没抓到他们敲诈勒索的确凿证据。 游方问出了这桩旧案,得知苦主的身份,稍微查了一下,便发现杨六郎是牛以平的同班同学,便通知了牛以平这位房隆关的当代大弟子。 待游方说完之后,华真行又问道:“牛老师,你联系那位同学了吗?” 牛以平叹了口气:“他叫杨度修,我来的路上就想问,电话都拿起来了,可是想了想还是算了。他不会愿意承认的,假如我说得太清楚,反而暴露了这个犯罪团伙的下落。 游真人把他们拿下,还带到了几里国大使馆,此事也不适合被外人知晓。” 游方又笑了:“我听说这位杨六郎的公司,前两天刚刚成功上市,他可得好好感谢华总导和王大使。假如那伙人没落网,恐怕回头就会去找他。 他当初带着律师跟那伙人签的《情感纠纷补偿保密协议》,其实是见不得光的。以他今日的身家,假如再暴出去年丑闻,损失只会更大,他更没有鱼死网破的底气。 假如他的公司从此经营不善,那伙人也许就忘记他了。可是只要他事业越成功,那伙人今后找的麻烦就会越多。” 牛以平:“游真人说的太对了!他如今更发达了,假如那伙人没落网,肯定还会再去找他的麻烦。” 游方:“牛师兄,你打算怎么办?” 牛以平一怔:“我,我能怎么办?” 游方:“难道我们就默默无闻做好事,从头到尾白忙活?” 牛以平:“游真人有何指教?” 游方:“指教不敢当,就是提个要求。请牛师兄通知那位杨六郎,不管用什么方式,总之把人叫来,就让他来几里国大使馆。 华总导、王大使、牛处长,还有我,和他见一面。我们可以告诉他,华总导遇到了什么事,而我们又调查出什么情况。 告诉他,我们追查这个团伙的时候,查出了去年的一桩旧案,恰好牵出了他。因为华总导和几里国大使馆的努力,这个团伙已经露了底,正在被警方通缉。 不论警方能否抓到人、不论这伙人的下落如何,实际上,他们已经被华总导和王大使搞定了,不能再去找他的麻烦。 我们还要告诉他,假如不是因为华总导和王大使的努力,该团伙这次走脱了,那么将来他会面临什么? 我们不应该做了这么多善事,最终连个人情都落不着。他也不应该一辈子稀里糊涂,既不清楚自己曾面临的凶险,也不知道是谁救了他。” 牛以平的脑筋这才转过弯来:“我这就去安排,把他叫过来。” 华真行的感觉,游方这个人与平常昆仑修士不太一样,显得很另类,行事带着一股江湖气。 游方并没有打算一定要问杨六郎要什么好处,却让牛以平把杨六郎给叫来,告诉其人是谁帮他消弥了怎样的灾祸,总之杨六郎得认这个人情、受这个教训。 华真行对此也不好说什么,只能感谢游方考虑得妥当周到,想了想又问道:“游师,听你介绍的这个案子,不像是这五人团伙就能干得出来的。 我跟他们打过交道,这个团伙中应该还有别的人,您审出来了吗?” 游方点头道:“没错,这五个家伙后面还有人,给他们搞情报、派任务、出策划的,外号叫朱军师。 这个朱军师今天不在平京市,但王大使已经派人把他抓住了。据他交待,这次不是这个团伙自己策划的案子,而是有人请他们干的。 雇佣他们的人是平京城里的一个帮闲,外号腱子哥。这个腱子哥下午也落到郎校民道友手里了,还没带过来。 郎道友发回的消息,据腱子哥交待,指使他的人是平京大学的一名在校学生,名叫陆少得,目的是争风吃醋。 这个陆少得是怎么回事,华总导应该比我更清楚。听说三天前他跑到春光宴请您吃了一桌酒席,我这边还没有继续查下去,时间也不够。” 王丰收适时解释道:“华总导四天前让我查陆少得,三天前又就要我调查那个女人,我们已经掌握了一些情况。而昨天晚上,游师又来找到了我,出了个主意。” 华真行是昨天晚上十点多钟才进派出所的,而他要王丰收调查程小芳是大前天的事。华真行进了派出所之后,游方主动现身找到了王丰收。 游方出手非常利索,到现在时间刚刚只过去一天,不仅那五人团伙全部拿下,朱军师、腱子哥也很快都抓住了,还顺着线索查到了陆少得身上。 这效率简直太惊人了,换成王丰收,真不一定有魄力大清早就果断出手,直接把那五个人全部带走审问,也未必有能力不留任何痕迹。 王丰收对游方佩服得五体投地。 那团伙中的五个人都是游方亲手抓、亲自审的,至于朱军师和腱子哥,则是在游方的指挥下,王丰收派人去抓的,目前分别扣押在秘密地点,尚未引起警方的注意。 这一票人,其实都是江湖道上的。警方那里还有另一条线,从小金警官到马政委,游方倒是没插手,只留给官方去调查。 此事已经确定,是陆少得在幕后指使,所以从警方那条线最终也能查到陆少得头上,至于能不能查出来,就要看办案态度了,案件本身的调查难度其实并不大。 銆愯鐪燂紝鏈杩戜竴鐩寸敤鍜挭闃呰鐪嬩功杩芥洿锛屾崲婧愬垏鎹紝鏈楄闊宠壊澶氾紝瀹夊崜鑻规灉鍧囧彲銆傘?/p> 假如警方没查出来,华真行这边也能以某种方式连人带证据都扔给警方……这也是一个后手。 至于翻出来杨六郎这桩去年的旧案,不过是顺手的事,算是个意外收获吧。 游方又看着华真行问道:“华总导啊,有一件事我很纳闷。什么样大学生争风吃醋,能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华真行苦笑道:“这事的背景可能比较复杂,我也很纳闷……当然了,主要原因还是曼曼太有魅力了!”说着话他还向周围看了看,此时他身处会客室中,四面都是墙。 王丰收笑道:“曼曼今天晚上还有选修,要很晚才能过来。” 华真行松了口气,问王丰收道:“陆少得和曼曼究竟怎么个情况,都第四天了,你查出什么了吗?” 王丰收从茶几底下抽出一个文件夹递给华真行:“连曼曼自己都一头雾水。后来我设法在平京大学调查了一番,了解到一些情况,又作了推测分析。 我觉得这件事既是巧合也不是巧合,那个陆少得是自作多情,但他想追曼曼也不是没有原因,想弄你也很正常。 郎校民下午刚审了那位腱子哥,但腱子哥只供出了陆少得,说是争风吃醋,却还没有供出陆少得他爹的事。有些内情,陆少得这小子恐怕自己都不知道,但他爹应该清楚。” 华真行:“他爹现在的情况怎样?” 王丰收:“他爹前天已经在尼朗国被捕,我们的人还在那边整理材料呢,亚丁一会儿会送过来一份简报,更详细的材料要再等几天。 我们的人会帮尼朗国政府,同时也帮东国政府整理清楚的,届时通过尼朗国那边的外交渠道提供给东国警方以及安全部门。” 牛以平弱弱地插话道:“等等,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感觉跟听天书似的!” 游方则皱眉道:“难怪呢!我从一开始就感觉,这件事不是那伙人的动静大,而是你们搞得的动静太大了,原来还有这等隐情。 王大使,你还对我打了埋伏啊!这些内情怎么没听你提起,究竟是怎么回事?” 王丰收苦笑着解释道:“游师,我没打算瞒着您什么,只是从昨天晚上到现在,我们一直分头在忙,还没来及细说,就等华总导来了再一起介绍清楚。 这事有点复杂,您也看看这份材料,是我刚整理出来的,或许就能了解大概。” 449、白天鹅 ();这世界上哪怕一件普普通通的小事,假如将其牵涉到的各种背景关系都展开,也会令人感觉复杂无比,就像量子化的混沌态,最终汇聚到某一时空。 陆少得和曼曼之间是怎么回事? 陆少得第一次见到曼曼,是在平京大学组织的一次公益活动中,当时曼曼所在的班级也参加了。活动的具体内容陆少得已经忘了,他只记得曼曼。 曼曼居然看中了活动会场的大屏幕及配套的多媒体系统,现场就找人打听并联系上了制造商,询问技术标准、制造工期、服务范围以及多少钱一套? 这套系统并不便宜,可不仅只是高清大屏幕。曼曼开口就想订购六十套,表示连现场安装以及后续技术服务一并购买,还要求制造商派人去几里国。 这可是一笔上千万的买卖,而曼曼的表现,就像是逛街时看中了喜欢的包包,在电话里便要求对方提供方案与报价了。 陆少得当时就注意到了曼曼,还特意打听了一下,得知她是几里国来的留学生。这个少女很漂亮,很有魅力,更重要的是家世定然很了不起。 陆少得回头又通过关系拿到了曼曼的入学登记资料,父母那栏居然空着没填,对于黑荒大陆很多国家的学生而言,这种情况也不算太奇怪。 有人是真的不清楚,还有人是另一种情况,其父母是身份敏感的政要权贵,所以干脆也空着不写,至少校方并不掌握情况。 但是曼曼在几里国是有正式职务的,资料上写的是养元术中心副主任。 陆少得虽不清楚养元术中心究竟是干啥的,但也能通过关系查出,它是个半官方的教育培训机构,与几里国教育部平级,也就是说曼曼这个副主任,在几里国是副部级! 其实陆少得还搞错了,几里国的干部级别是参照了欢想实业的体系,共分九级。曼曼这个养元术中心的副主任是第八级,而夏尔这个总席职务名义上也只是九级。 但是无论如何,陆少得自以为掌握的情况,曼曼这个年仅十八岁的少女,在几里国竟然已经挂了一个副部级的闲职。 这种事情在几里国这样的奇葩国家不是没可能发生,更加说明曼曼的出身背景不凡。 陆少得还跟踪关注了曼曼的采购项目,发现曼曼并不是说说而已。供应商提供了好几份报价以及技术合成方案,她真的挑选了一份,并且预付了百分之五十的款项。 会议用大屏及多媒体技术合成,国内有很多厂家都可以提供,所以竞争比较激烈,整体利润率并不高,但曼曼下的订单油水却很足。 设备上赚得钱虽然不多,但是安装、调试、根据甲方要求重新设计、后期的技术支持和维护……都是利润来源。 曼曼订购的这六十套设备,有三十套要安装在东国的指定地点,其相关费用就只能按照目前的市场水平报价,但还有三十套是要安装在几里国的。 这就需要乙方派技术人员过去,考虑到目前的特殊情况,相关费用就比较高了。而且这又涉及到出口,还有一系列报关手续。 曼曼就是用私人账户付的钱,而且跟大使馆打了声招呼。设备出口以及技术人员出国的安排,几里国大使馆便帮她搞定了。 曼曼买设备这件事,华真行知道,王丰收也知道,这其实是公务,只是暂时通过曼曼的私人账户垫付款项而已,因为欢想实业尚未在东国境内注册公司实体。 但是陆少得不知道这些啊,他只查到曼曼出身不俗,又看到曼曼出手不凡,其人有颜又有钱……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的判断也不算错。 陆少得第一眼就看见曼曼了就动了心,结果是越看越着迷。 陆少得还没毕业呢,花天酒地也还没玩够,但父母那边已经着急给他安排相亲了,联姻的对象也是事业合作伙伴家的孩子。 陆少得对此并不满意,父母便告诉他,应该明白这种联姻的意义,假如他争点气,就自己去找到既有帮助又能看上眼的对象。 陆少得就看上曼曼了,他家如今就是在黑荒大陆的生意,而且在官场、商场都很有背景,假如能把曼曼泡上手,那简直是一举多得。 陆少得本人并没有打算去黑荒大陆生活,但是将曼曼这样的小美人留在东国,想必她也是愿意的……不得不说陆少得想得太多了,也想得太美了! 但世上谁没有梦想呢? 这些内容,都写在王丰收整理的调查资料中。 不得不说,王丰收的情报搜集与分析能力很强,不愧为新联盟乃至几里国的情报头子,直觉也很准,他对陆少得的分析大体没有偏差。 王丰收在搞调查,而陆少得也早就在搞调查。 陆少得想泡曼曼,以往的很多手段都不太好用了,只能当成一个“工程”来干,却迟迟没什么进展,于是又开始叫人搜集曼曼的有关情报。 然后他就听说了华真行这个人,据说曼曼经常去春华那边找华真行,华真行也有好几次到平大这边找曼曼,两人疑似是情侣关系,同为来自几里国的大学生。 陆少得又通过关系去查华真行的资料。 资料显示,华真行就是一名普通留学生,自幼的身份是一家杂货铺里看店的,被一个华族老头养大,除了春华入学考试成绩很好,居然都是满分,其余平淡无奇。 可是在王丰收那里,有关陆少得的资料却要详实得多,这可是动用了整个国家情报系统搜集的。几里国虽小,但也是一个国家。 王丰收搜集的情报,当然不仅仅局限于陆少得与曼曼是什么关系,这只是其中最无关紧要的一部分。 当王丰收拿到有关情报时,才意识到这绝不仅是年轻人争风吃醋的事,就特么是国家大事! 王丰收甚至怀疑,华真行在几位老人家的指点下早就知道了什么,所以才透口风让他去查陆少得。 最重要的一条核心情报,陆少得的父亲名叫陆则全,与哲高斯之父麦考比上校关系密切。 陆则全是一位企业家,早些年在国内开发金融创新产业,发的财可不小。后来东国境内的很多金融创新公司接连爆雷,陆则全却得以成功脱身。 不仅如此,陆则全还将金融创新业务转移推广到黑荒大陆,不得不说真是个天才。陆父有这种能耐,一个重要的原因是陆母。 陆母也是平京大学硕士毕业,算是司马值的学长,她一直在金融系统工作,曾在东洲开发银行担任要职,如今是东国为主要发起方之一的黑荒发展银行的重要领导。 而陆母有这般才干,又与其兄长有关。 谷/span她大哥也就是陆少得的大舅,在东国是一位级别不低的领导。具体是那个部门、什么级别领导,没法写出来,其职务恰好对口金融领域的工作。 东国近年来一直在加强与黑荒诸国的合作,本着共同发展、互惠互利的宗旨,有不少援建项目展开,这些项目当然离不开技术和资金的支持。 陆则全是个企业家,却不是实业家,在黑荒大陆,他是以金融家、投资家和慈善家的身份出现的。 能够及时掌握政策动态,拥有金融资源背景,无论是什么项目,大规模的投融资方案只要稍微做点文章,就算表面上一分钱都不贪污挪用,好处也相当丰厚。 想干这种买卖,也需要与当地有实力的代理人合作,才方便把好处套出来。 陆则全的生意刚开始主要在特玛国,后来也打入了尼朗国,麦考比上校就是他在当地主要的合作者之一。 以往陆则全并没有重视几里国,因为那个地方太穷太混乱,可是近两年的情况发生了极大的改变。 陆则全也意识到,几里国可能会成为黑荒大陆最有潜力的新兴市场,他也想把生意的触角延伸过去。 儿子陆少得最近跟他联系的时候,说是在平京大学看上了一位几里国来留学的姑娘,想发展为男女朋友,而这个姑娘在几里国出身不凡。 陆则全对此并不反对。 这事只是一个小插曲,却是一个很重要的小插曲。 在尼朗国,麦考比上校最近也遭遇了一桩悲剧,他在东国春华大学留学的儿子哲高斯死于非命。警方没有处理华真行,麦考比则用自己的方式去报仇,却只弄死了一个乔钐高。 所以麦考比找到了陆则全,问他能不能帮忙收拾一个人? 陆则全做事很谨慎,联系了在国内替他办事的腱子哥,要腱子哥去设法安排一下,总之有两点原则要求。 一是让警方不能追查到自己头上,二是让华真行倒霉。 腱子哥曾做过陆则全公司里的保安经理,也曾经跟随陆则全到过黑荒大陆,还曾替他这位老板挡过刀,黑白两道都有些门路,办事妥贴,深得陆则全的信任。 这两年陆则全在黑荒大陆已站稳脚跟,身边也不缺腱子哥这种人,就让他留在东国“照顾”儿子陆少得,让陆少得平日不要闯祸惹事。 这位腱子哥华真行也见过,就是那晚在春光宴时,跟在陆少得身后的练家子。 陆则全和腱子哥打招呼的时候,陆少得恰好也找到腱子哥,让他想办法收拾华真行。父子两要对付的是同一个人,这不是巧了吗? 所以无论游方出不出手,王丰收都已经查到腱子哥头上,如此也能解释,今天为何是郎校民亲自出马拿下了腱子哥。 腱子哥找到了朱军师,朱军师则策划了程小芳团伙的行动,而程小芳团伙干这种事已是轻车熟路,都不用彩排培训,随时都能上岗…… 调查到这里,境内境外的两条线便连到了一起,形成了一个逻辑闭环,想把这件事情的各种背景梳理清楚,可不是一般的复杂。 腱子哥这个人还很聪明,眼下只招供出此事是受陆少得指使。 因为这样一来,顶多算二世祖争风吃醋惹的事,后果还可控;但假如他把陆则全给供出来,那问题的性质就完全变了。 郎校民下午才拿下了腱子哥,很多事还没来得及细审,暂时只问出了这些。但对他这样的修士而言,只要再下点功夫,腱子哥最终还是会交代出所有实情的。 陆少得的出现既是巧合又非巧合,因为世上就有他这种人,但无论有没有陆少得,华真行这一遭好像都躲不过去。 另一方面,游方主动出手相助,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接连拿下了程小芳团伙五人,顺着另一条线同样查到了腱子哥身上。 这也意味着,就算华真行和王丰收都被蒙在鼓里,游方帮忙查到腱子哥,同样也能把身在尼朗国的陆则全给挖出来。 两个调查方向殊途同归。 王丰收手中的这份材料,是华真行赶到大使馆后刚刚整理好的。其中有些内容,游方先前也没看到。 等华真行看完之后,游方拿过去翻阅一遍,苦笑着叹道:“江湖上的事,我可以出手帮忙。可是黑荒大陆那边的国事,就非我所能为了,你们好大的本事!” 华真行:“游师仗义出手,我们感激不尽!至于我们自家的事情,也一定会处理好的。” 游方又意味深长道:“黑荒大陆那边的情况,我不是很了解。那是你们起家的根据地,相信你们能搞定。可是在东国这边,华总导,你门这次牵扯出的可不是一般人物啊!” 他指的可不是陆少得的父母,而陆少得那位极有地位的大舅。 目前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此人也与此案也有牵扯,但正因如此,这个人的存在,无形中对很多事也有极大的影响。 别的不说,假如华真行将陆则全、陆少得父子给掀翻了,但只要陆少得的大舅还在位置上,甚至对几里国与东国将来的各项合作,恐怕都有负面影响。 华真行却面不改色道:“这陆少得父子,家里有这种大人物做靠山,想对付我这种普通学生,居然也要用这么弯弯绕绕的手段,足见此地的秩序很好。” 游方愕然道:“都这样了,华总导还要夸东国的秩序,这是不知江湖险恶吗?” 王丰收陪笑道:“华总导怎会不知江湖险恶,而是他已见过了太多。” 华真行也解释道:“几里国的犯罪团伙,可没有这种技术水平,他们都很简单直接,当年基本是肆无忌惮。 哪里能没有坏人呢?但秩序保障越好,坏人的手段就越隐蔽,做坏事难度就越大、顾忌也越多、实施的成本也越高。” 正在说话间,郎校民和亚丁一起走了进来。 450、双线行动 郎校民是来汇报情况的,腱子哥就是他抓住的,口供也是刚刚审出来不久,时间有限,有些具体情况还需要进一步讯问。 王丰收这里已经有了初步的情报汇总,就是华真行刚才看的那份材料,还包含陆则全的情报以及尼朗国那边打探到的情况。 郎校民:“朱军师和腱子哥,今天都审过了,人也都安置好了,接下来怎么处理?” 华真行:“接下来的事情我不再参与,就由王丰收师兄全权负责。” 王丰收:“游师有什么建议吗?” 游方:“郎道友,出手的人都没露底吧?” 郎校民:“当然没露底,腱子哥是我亲自拿下的,朱军师是我派去的几名四级学员拿下的。按游师的交待,他们既不知道是被谁抓住,也不清楚自己被扣在了什么地方。” 游方:“我建议这些人不着急放出去。今天的时间太仓促,只来得及审问与华总导有关的事情,但他们这样种人,做的事情当然不仅这一桩。 这几天可以再挖一挖,比如今天不就顺手挖出了杨六郎的轶事?我还来不及多问呢,相信他们还有更有趣的故事可讲。 既然已经出手了,就不要浪费资源,好人要做到底。尤其是那个腱子哥,从他那里应该还能挖出陆家更多为非作歹的事情,重要的是怎么落实证据。 现在华总导碰到一个大麻烦,就是陆少得的那个大舅。假如这扳不倒个人,你们将来会很头疼,说不定这几天努努力就有突破口了……华总导,您说呢?” 华真行不置可否,但牛以平却已是满头汗了。 牛处长正在经历灵魂拷问——我是谁,这是什么地方,我干嘛在这里,为什么要参与这种事? 牛以平只是房隆关的修士、春华大学校办副主任,被游方叫过来了解同学被人设局勒索的内情,不料却卷入了这样的事件中。 华真行等人说话的时候并没有回避他,王丰收刚才拿出来那份材料他也看了,此刻自问为何要这么好奇,又为何这么手欠呢?这是上了贼船不好下来了! 牛以平一句话都不想多说了,坐在那里收敛气息就当自己是个透明人。 这时亚丁又开口道:“尼朗国今天已经公开了麦考比上校被捕的消息。” 王丰收:“陆则全呢?” 亚丁:“东国驻尼朗国大使馆,得到陆则全被捕的消息应该是明天,那么明天也就能传回东国了。” 华真行批了两千万米元的预算,目标就是拿下麦考比上校。新联盟的能人不少,但做事得讲究规矩,并没有采取暗杀之类的行动,而是要通过公开的方式。 这么做就需要时间了,直到近期才搞定,麦考比上校被捕了。 其犯下的罪行,包括了叛国、暗杀多名政要人物、多次大规模屠杀、纵容手下抢掠、绑架、敲诈、贩d、走私倒卖军用物资…… 麦考比平日基本就待在军营里,身为军方指挥官,想抓捕他还不引起骚乱是很难的,可是这一次尼朗国官方的手段却显得很高明。 麦考比是几天前前往总统府参加会议时,被总统下令当场逮捕的。总统本就控制了军队中的主要势力,麦考比原先就是总统的人,所以并没有引起军方的反弹。 麦考比本人的几位铁杆心腹也被一并捕,其家族势力同时被控制。军方其他几位重要领导事先也有人沟通过,默许或支持了这次行动。 尼朗国的一号人物亲自拿下了二号人物,麦考比建立起的家族势力,在转眼间就轰然崩塌。 麦考比的垮台,对很多人来说都是有好处的。他的家族生意会被瓜分,其本人留下的权力与利益空间也会被填补。 至于其罪名,反倒是最简单的事,早就列得满满当当,而且是证据确凿。 王丰收遥控指挥,在尼朗国拿下麦考比的计划中,原本并不打算动陆则全这种人,尼朗国官方当然也不会去动陆则全。 麦考比是上周被捕的,当时消息并没有公开,境外媒体也没有报道。尼朗国并未发生政变,只是有一名高级官员被抓捕接受审查而已,这种事在国际上连声响都没有。 陆则全也没想到自己会被牵连进去,甚至也不知道此事的后果有多严重,听说麦考比在权力斗争中失了势,还在那里感叹晦气,只认为这个合作对象废了,浪费了前期投入。 结果就在前天,陆少得也被抓了。事情发生得太突然,陆少得仓促间什么准备都没有,以为只是要他去配合几里国官方对麦考比的罪行调查。 但与此同时,陆则全身边的随员也全被控制了,不仅他身上的东西被搜走了,住处和办公地点也被封锁搜查。 陆则全的手机、电脑以及随身文件中,大多都是东国语资料,涉及很多生意及账目,想彻底整理明白需要挺长时间。 王丰收派到尼朗国的情报人员倒是挺内行,初步整理了一些重要信息,包括陆则全勾结地方势力涉嫌的不法行为。 更重要的是,情报人员搜出了一些文件,涉及东国的重大政策决策,从密级上来看,绝对不应该是陆则全这种没有官方身份的商人能够直接掌握的。 那么这些资料的来源就非常可疑了! 尼朗国的调查人员,其实就是王丰收的人,其他的事情还需要慢慢查,但他们突击审讯了另一件事。 麦考比上校因为其子哲高斯死在春华校园,曾经找陆则全打招呼,问他能否收拾华真行?陆则全答应帮忙,联络了其国内的手下腱子哥,交待腱子哥立刻设法教训华真行。 陆则全不是麦考比,他没有交待腱子哥干掉华真行,只是让他收拾华真行而已,有什么办法就想什么办法,总之是帮麦考比出口气,但也不能牵连到自己。 陆则全想得倒挺美,但他万万没想到自己会突然被抓。调查人员审问的时候,他就交代了此事,本以为没什么大不了的,尼朗国警方也不会管东国的事。 他哪里知道,王丰收派人重点调查的,恰恰就是与东国有关的事情。 一位尼朗国的军方罪犯,通过一位东国商人,企图谋害几里国在东国的一名留学生。尼朗国警方以及情报部门掌握这个情况之后,立刻通报了几里国驻尼朗国大使馆。 几里国驻尼朗国大使馆立刻又将情报通报给了国内,国内又通报给了几里国驻东国大使馆,于是东国大使馆已经掌握了这一情况,并拥有了确凿证据。 至少从官方说法上,就应该是这么个过程。王丰收当然不会告诉东国官方,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他在幕后策划,为此至少已经花掉了六百万米金。 陆则全的被捕,以及他涉嫌的相关罪行,情况会在明天通知东国驻尼朗国大使馆。至于东国官方会怎么调查处理,王丰收就捏着第一手资料等着看情况了。 几里国这边已经掌握的相关情况,随时可以抛给东国警方。到了那个时候,王丰收也会把腱子哥给放了,并设法让他落到东国警方手里当人证。 亚丁进来汇报的就是这件事,尼朗国那边又审讯整理出了陆则全的一批新材料。 游方越听越感兴趣,不禁摇头道:“也不知是儿子坑了爹,还是爹坑了儿子,总之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们那边的事我帮不上忙,就在这里多待几天吧,审审已经抓住的那几位。” 游方主动要多留几天,其实就是帮忙帮到底的意思,也怕王丰收这边出纰漏,他可以帮着镇场子,毕竟国内的各种门道他更清楚。 华真行:“真不知道怎么感谢游师才好!” 游方:“华总导说这话,就太见外了!你我之间,是我应该好好感谢你!您传授的养元术,对昆仑其他修行门派可能只是锦上添花、有备无患,但对江湖风门却是雪中送炭。 江湖术法,牵扯太多阴谋诡算,往往有伤天和,损及生机寿元,与传统各修行宗门的秘法还不是一回事。他们都应该好好修习养元术,少干点缺德事。 我师父他老人家这几年身体也不太好,各种灵丹妙药其效甚微,我正可用养元术给他老人家好好调理一番,他自己亦可修习。” 亚丁适时插话道:“养元术用于疗伤养元效果很好,既可以自己修习,也可让高手帮着调理。我这条胳膊原先受了重伤残疾,就是华总导花了几个月时间帮我治好的。” 华真行:“他老人家如今在何处,需不需要我亲自出手为其调理身体?” 游方:“那倒不必了,我师父脾气挺犟,总是不承认自己不行。我已得华总导传授,先自行修证,再教教他老人家,最好是我平时施法为其暗中调治,不急于这两天。” 华真行:“游师旦有需要,尽管随时开口。” 游方:“我这几天就在你们大使馆蹭吃蹭喝,顺便挖挖那几个舌头的故事。等这件事办完了,华总导可以抽空与我真的比试一番枪法,尽管用上神通手段。” 上次两人在春光宴吃饭,曾以神念演示斗了一番枪法,但那样还不过瘾,毕竟不是真动手。 华真行笑道:“我的修为虽不如你,但我有神器神隐枪,真动手恐怕会占便宜。” 游方:“没事,我也特意借来了一件神器,到时候华总导就知道厉害了……不扯闲篇了,还是先谈正事。” 郎校民又开口道:“华总导,您被任命为下一任几里国驻东国大使,新闻的热度已经炒起来了,下一步呢?” 华真行:“明天晚上开始放料,你已经准备好了吧?” 郎校民:“早就准备好了!” 华真行:“那就按计划行事吧,明暗两条线分别来。我本人就不再参与,毕竟只是一名普通的在校生,现在已经是几里国的事!” 牛以平弱弱地插话道道:“华总导,您说的是什么事?” 华真行笑了:“当然还是上次的事,如今不趁热掰扯明白,难道就那么算了吗?” 451、小事件 大使馆里这批人今天忙的事,并未见任何媒体的公开报道,就连华真行昨天晚上被派出所带走的事也没有上新闻,仿佛就这么无声无息地过去了。 但是这一天,刚从瓜池派出所被放出来的华真行,却成了东国的头号热点人物,就是因为几里国大使馆的那条通告,他被任命为几里国下一任驻东国大使。 此事本身就很有炒作点,再加上郎校民的前期运作,此刻抓住机会不惜代价的推动,想不成为热点都难。 在华真行今天在春光宴吃晚饭的时候,这一事件已经登上东国最大的自媒体平台的热搜榜第一了,几里国大使馆的账号涨粉几千万。 郎校民当然是花钱买热搜了,但很多人都是主动关注的真粉,并非平台或公关公司的僵尸号。 到了次日晚间,该事件仍高居热搜榜的榜首,而且热搜指数还在持续攀升。就在华真行照例于春光宴大堂吃饭会客的时候,几里国大使馆的账号又发布了一个重磅消息。 所谓几里国大使馆的账号,并不是指某一个具体的账号。首先几里国大使馆也有网站,东国语版本,会发布各种新闻及通告信息。 其次在东国各大社交媒体平台上,几里国驻东国大使馆也都开设了认证账号。比如说所谓的热搜榜冠军,指的就是东国最大的自媒体平台数据。 但东国可不止一家自媒体平台,拥有全国影响力的至少还有三、五家,有的专攻视频,有的则走装逼问答路线……几里国大使馆都注册认证账号了。 这些账号发布的消息,都带着几里国大使馆网站的标志与链接。 就算这些平台上的账号被封禁或屏蔽了,但几里国大使馆网站,却是这些平台封禁不了的,只有东国官方才有权处理。 几里国大使馆这次发布的事件消息,是关于哲高斯案的调查情况说明,就是两个多月前一度在网上热炒的春华留学生杀人案有关。 华真行隐忍了很久,未做一句公开回应,倒是杨老头中途插了一杠子,把酒吧里拍到乔钐高教唆哲高斯那一幕,私下里都发给相关单位的工作人员了。 杨老头怎么做事,华真行管不着,他还是按照自己的方式来,如今终于等到了最恰当的时机。这是夏尔给他创造的,华真行利用得很好。 首先,几里国大使馆任命春华大学一名十八岁的大一留学生为下一任驻东国大使,此事已被当成奇谈炒到了热搜榜榜首,正是关注度最高的时候。 其次,由于几里国大使馆放开了评论管理,所以各平台上什么样的留言都有,难免有人提到几个月前的往事,并且被有心人推上了热评。 那么几里国大使馆为此事件做一个正式说明,是顺理成章。这篇说明图文并茂,全部读完需要不短的时间。 为了适应现代人刷手机的节奏与习惯,考虑到很多人可能没有耐心从一开始就仔细地看完,且有的平台也不支持这样的长文,说明的核心部分,是最开始一段九分钟的短视频。 想了解此事件的全部过程,其实看完这个短视频就够了。 这条视频前半部分约有五分钟,只介绍了两件事 其一是哲高斯在宿舍里做了什么,又是如何与华真行发生的冲突。 其二是事故当天的现场情况。 基本都是客观情况介绍,并无主观分析内容。 哲高斯欺压室友雷温特长达一年有余。雷温特也在视频中出镜,同时还有春华大学保卫处的调查处理结果。 哲高斯让雷温特给他买早餐,而且还不给钱,这种事情已经持续一年多了,雷温特终于忍受不了当场拒绝。 哲高斯却打骂威胁雷温特,同一栋宿舍楼的同学们看不过眼,进屋劝阻哲高斯。哲高斯却企图持刀行凶,又被众人制伏送到了保卫处。 哲高斯因此受了留校察看一年的处分。 哲高斯认为这是华真行在背后和他过不去,因为华真行经常在宿舍里管此类闲事。他扬言一定要给华真行好看,十几位同楼层的留学生都可以作证。 接着视频中还引用了事故发生时现场最清晰的监控记录。只要不是瞎子就能看得很清楚,华真行是在校园里正常走路,而哲高斯是骑着自行车高速从后面撞上去。 这条视频前半部分约有四分钟,主要讲对后续热搜的调查。 事件发生后,有两条传闻在六个小时之后就分别登上了热搜,很多人还有记忆。 第一条传闻:一名来自黑荒大陆的春华留学生,多次骚扰女同学,而这名女同学是有男朋友的。其男友组织并训斥了这名留学生,该留学生居然行凶。 第二条传闻:春华大学一名女生交了一名新男友,是黑荒大陆来的留学生。其被踹的东国前男友怀恨在心,居然当众行凶泄愤,该女生不幸遇难。 当事人华真行已全权委托法律顾问调查追责,分别找到了谣言发布者,他们承认这就是自己发布了编造的谣言,却不承认其他指控。 华真行的委托人又查出,另有人通过公关公司花钱买了热搜,特意挑选出这两条最有代表性的谣言,将其推上了热搜榜。 有意思的是,将这两条谣言推上热搜的,是两个不同的组织,彼此的目的也不同。 第一条谣传热搜,居然是是一个叫“美好黑荒”的机构买的。 第二条谣传热搜,是另一个叫“天使权益关爱”的组织推上去的。 这两个机构平日也组织了不少名义上的公益活动,接受海外公益基金的捐助,同时也在东国境内募集公益资金,但它们之间并无直接往来。 有趣的是,这两个机构,居然都参与过某些影视项目的投资制作。 这次恰好是同时抓住这个热点进行发力,炒作暗示的目的和引导舆论的方向各不相同。可怜的华真行,只是一个赶上了热点的工具人而已。 至于华真行会怎样,并不是他们考虑的问题。 几里国大使馆是怎么掌握情况的呢?因为华真行委托大使馆聘请的法律顾问,查出了在背后推动热搜的两个组织机构,而且进行了上门走访。 在调查人员“真诚的沟通与劝说”下,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这两个机构的境内负责人,主动承认了自己的所作所为,并表示了道歉和忏悔。 在这九分钟视频中,这两个机构的负责人各出镜一分钟,分别承认自己干了什么事,自称原因是受到了蒙蔽、动机不纯别有用心云云,希望获得华真行的原谅。 这九分钟的视频只是一段核心总结,因为华真行要求其内容不要超过十分钟,所以郎校民那边就剪辑成了九分钟。 假如想看这份情况说明的全部内容,后面还有更详细的资料。 郎校民能把幕后的机构给找到,并让其境内负责人主动承认,华真行是一点都不意外。郎校民好歹也是五境圆满修士,还带了十名正式修士一起行动。 华真行批了两亿东国币的经费预算,王丰收领导的整个国家的情报系统,也在背后提供支持。 但公众对此是大感意外啊,那两个机构的境内负责人居然老老实实都承认了,假如是在被威胁的情况下做出的行为,是不能当成法律证据的。 但是郎校民并没有胁迫行为,他就是公开登门拜访。既没有人身伤害也没有非法禁锢挟持,对方就是在劝说下主动交待的,连警察都挑不出毛病来。 除了口供,这两个机构的负责人还主动提供了书证,就是买热搜的相关记录。有人看完九分钟视频后还有疑问,可以接着看详细说明,都有明确的介绍。 警方挑不出毛病来,但郎校民这么干,昆仑修行界却有可能会干涉,华真行为此还提前咨询了石双成和牛以平。 按石双成的说法,假如这些人是先找华真行的麻烦,华真行身为修士也没有理由忍气吞声,当然可以教训他们,只要没有依仗神通作奸犯科即可。 这是建立在调查结果与事实相符,且又没留下违法证据的基础上。 而且这段时间以来,华真行与昆仑各派高人相谈甚欢,此事也确实他占了理……真要讲道理的话,杨老头就在平京待着呢! 几里国大使馆发布的情况说明,大抵内容如此,该说的都说了,耐人寻味的是,有三件事情并未提及。 第一,有关乔钐高的情况一句没提。 第二,说明中并没有提及哲高斯的身份背景。 第三,挖出来的那两个幕后推手机构,只挖到其境内负责人为止。至于这两个机构还有什么更深的背景,比如说海外背景,情况说明中也没有涉及。 华真行这么安排,首先是为了不让人们的注意力分散,集中信息只重点讲透一件事。其次是刻意的留白,更多的内情,就留给感兴趣的热心群众去发掘吧。 更重要的,有些事并非华真行能做的,也不应该是由他去做的,东国官方可以根据线索继续深入调查。 调查到最后,华真行也明白,自己面对的是怎样一种斗争形态了,这并不是针对他个人的。他本人在这种对抗中是没有优势的,对方能动用的力量和资源远比他更强大。 但华真行的优势,就是集中整个几里国的力量,专门处理这么一个事件。 说到在国际上对舆论的掌控,几里国几乎毫无影响,但是以举国之力,只在东国境内,就为这么一个“小事件”翻盘,对华真行而言还能做到。 华真行这么做究竟有没有必要?那就是见人见智了。就他本人而言,其实并不在乎这种诽谤,但不在乎并不代表就会接受。 华真行可是给郎校民批了两亿预算。 华真行当初就说过,他主要考虑的,是将来的几里国尤其欢想特邦会不会发生这种事,假如发生了这种事该怎么处理?假如换一个人,绝没有华真行这等能量,那怎么办? 他还打算将此事件做为案例,将要写进教科书。 这时就看出华真行与杨老头不同的性格了,他是一个纯粹的理想主义者,在某些人看来,他会管太多的闲事。 比如华真行本人几乎没有受过黑帮的欺压,与他有过直接冲突的黑帮也只是大头帮,他犯得着把全国的黑帮都给铲了吗? 但他就是给全铲了,而且从小就想这么干。 郎校民好做了另一件更重要的事,就是按照华真行的要求,让有关相平台保留了当初的热点谣言,哪怕是已经被删除的,也在后台通过技术手段恢复,并在相关账号中置顶。 比如那第一条谣传,最早就是某平台上一个名为“爱落尘埃”的账号发布的,该人见势不妙把原贴删了,郎校民却找到平台要求恢复并在该账号中置顶。 同时打上一个醒目的“谣传”红戳,并附以几里国大使馆的说明链接。 这一手操作很奇特,因为通常情况下的处理方式都是删贴或封禁账号,华真行的要求却是保留原贴,而且就在原贴上操作,给出谣传标志以及情况说明。 郎校民跑了五家平台,列出了七百多个账号,这些当然不是全部,而是除了原始贴账号之外,转发流量影响最大的,已有一定规模的传播度。 这七百多个账号都以同样的方式进行操作,这可不是法院的判决,而是郎校民的要求,并且一一登门与相关主管沟通的结果。 郎校民居然沟通成功了! 没有平台报警,警方也没有理由干涉平台的自主纠错行为。更重要的是,昆仑盟对此表示保持缄默。 没有任何证据证明,这些平台的负责人受到了威胁,因为他们自己也主动表态,这都是应该做的。事实也确实如此,谁都不能说他们不应该这样做。 在这一波操作中,收获最大的是谁?其实不是华真行本人,而是几里国,尤其是几里国大使馆账号,收获了此前想都没法想的巨量关注。 这么好的机会若不善加利用,简直是对不起人们的热情,几里国大使馆网站以及相关账号趁机推出了早就准备好的系列宣传。 宣传的重点并非几里国革命,有些东西还必须保持低调,大使馆宣传的是精心制作的几里国风光片,还有风土人情、精神风貌的介绍。 除了自然风光之外,宣传中有一条若隐若现的重点脉络,就是北索河流域的改造、农垦区的建设,同时还发布了很多人才招募信息。 专业、待遇、工作环境以及生活环境,都有介绍。大使馆也代表几里国欢迎大家前去观光考察,没有签证障碍也没有语言障碍。 在世界疫情未完全结束的背景下,能有多少人真去旅游,需要打个问号,因为就算去的时候很方便,恐怕回来也很麻烦。但至少很多人都留下了印象、甚至动了心。 同样的道理,有多少人看见招募信息会真的去几里国工作,也是需要打个问号的。但很至少多人知道了这件事——还有这样的异国工作机会。 这一切只是为将来做铺垫,趁大家关注度最高的时候。 几里国大使馆收获了好处,但这一事件也有负面影响。几里国大使馆发布的情况说明,所导致的另一个结果,就是春华大学在网上被冲了。 452、小道消息 作为东国最顶尖的大学,春华在这一事件中,是以负面形象出现的。 春华几万师生,每年经费几百亿,年人均投入千万级,哪怕教学和科研水平尚可,但难免有人会问出另一些问题。 比如怎么培养人才、为谁培养人才、培养了什么人才? 春华校方当然不希望看到相关舆论传播,所以也希望能设法消除影响。想想它历年的毕业生如今都是什么人物,就能知道校方的“软实力”其实很强大。 比如王丰收就是春华博士,在平常情况下,就等于春华大学在几里国大使馆也有门路。 再比如华真行也是春华校友,假如春华大学在几里国有什么事,完全可以找华真行沟通。 但是这一次,恰恰就是这两位春华校友在整活。 几里国大使馆发布的情况说明,春华大学删不动,至少各大自媒体平台可以限流吧?假如是一般情况,以春华大学响力并不难办到,但这次却没有成功。 在热点事件不断传播的同时,还有另一条暗线不为人知。 几里国通过外交渠道提交了己方所掌握的一些情况,就是麦考比上校被捕之后,尼朗国方面对陆则全的调查结果。 陆则全与尼朗国的犯罪份子勾结,居然在东国谋害留学生,窃取东国的国家机密于黑荒大陆非法牟利……同时还查出很多不法行为。 几里国方面很大度,并没打算公开,但是这种大度也是有条件的。 在这种情况下,华真行受到了“迫害”,几里国大使馆出面“主持公道”,东国官方也不便阻止。各平台当然也拒绝了春华校方私下沟通的限流要求。 春华大学与官方以及各平台沟通不成,于是又派人来找华真行沟通,希望华真行本人出面劝说几里国大使馆,采取措施消除负面影响。 来找华真行的还是牛以平,这倒霉差事! 牛以平对此事内情心知肚明,根本就不想掺和,可他有苦说不出啊。他本就分管学生工作,而且前期又与华真行交流最多,不让他来又派谁呢? 这个时候想甩锅是甩不掉的,别人也不会接这个烫手差事。 春华大学这次的反应很快,在几里国大使馆发布情况说明的当天晚上,就与上级有关部门沟通了,但是未能阻止热点的持续发酵,于是第二天又派牛以平来找华真行。 牛以平这天下午在教室外面迎住了华真行,把他请到了自己的办公室,两人关上门单独说话。 牛处长给华同学泡了一杯茶,以神识拢音苦笑道:“华总导,您知道我要说什么,我也知道您不愿意再听我说那些……能否给个建议?” 华真行笑道:“牛老师不要妄下断言,我怎会不听您说呢?有话就讲嘛!” 牛处长:“校领导的意思,此事因你而起,春华的声誉也受到了很大影响,能否想个办法消除影响,至少在舆论上进行引导控制。” 华真行:“怎么还是牛老师来找我,校长呢?是太忙了还是不重视?我看这件事的影响还是不够大嘛!” 这一句话把牛以平怼得直翻白眼,只好低下头拿起茶杯盖脸,嘟囔道:“我来找你沟通,谈不拢是我工作能力不够。假如校长亲自来找你,谈不拢又怎么说?” 华真行:“原来是这样的逻辑啊,我还以为是自己的级别太低呢!” 牛以平:“华总导就别调侃了。我就没指望能说服您做什么,只想听听您的意见,您希望我回头怎么跟校领导汇报?” 华真行:“首先,此事不是因我而起,我只是乐于助人的好学生、无辜的受害者,是谁的责任就去找谁负责,怎么能找到我头上? 其次,校方应该奖励我、帮助我,而不是想办法往我嘴里塞抹布。 几里国大使馆只是说出了事实而已,假如那份情况说明与事实不符,校方也应该与他们联系,要求对方改正并道歉。 至于春华的声誉,我看牛老师是多虑了,校领导们看得比您明白。只要春华还是东国排名第一的大学,网上那些非议,动摇不了春华分毫。 招生不受影响,教学不受影响,国家的经费投入不受影响,那还有什么影响呢? 它影响不了春华大学,但可能影响到某些人的位置。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这不是理所应当吗? 我相信不仅是校外的民众,校内的广大师生也都在等着看呢,他们也代表了春华。” 牛以平放下茶杯,哭笑不得道:“还真是这么回事!你刚才提到学校应该奖励你、帮助你,我会把这个意见反馈给校领导的。” 华真行:“您也不能只唯上,不能只反馈给校领导,也应该反馈给广大师生嘛。谁都不是傻子,更何况这里都是高智商的人精。 这些已是即成事实!校领导比我更清楚问题出在哪里,也更清楚要想解决应该怎么办,又何必再来问我?” 牛以平:“我明白华总导的意思,但找你沟通是校领导布置的工作任务,我也得认真完成,请问您本人对校方还有什么要求?” 问出这句话的时候,牛以平自己都觉得尴尬。 华真行凭空取出了一份很厚的材料:“其实我来找牛老师,还真有一件事。这是几里国一五计划中关于高等教育的规划的。 牛老师一直在高校工作,能否提供一份很系统的建议?我们会支付顾问费用的!” 牛以平又给整愣了,下意识地问道:“什么?” 华真行:“这份材料您先看看吧,我想请牛老师当顾问。” 牛以平:“材料我可以帮您看看,顾问啥的不敢当,费用就更没必要了。” 华真行:“该怎么办就怎么办,牛老师先拿去看,有什么想法我们回头再沟通。” 华真行给了见牛以平收起了材料,想了想又说道:“牛老师,既然您是代表学校来找我谈,那我就多说两句。您可以做个书面记录,也可以把我的话直接录下来。 首先,我对学校没有丝毫恶意,而是充满了善意。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在维护校风校纪,给广大师生创造一个更好的研究与教学环境。 假如校方认为事实并非如此,那么就请具体指出来,只要说的对,我就改正并接受处理。关于最近的舆论风波应该如何处理,我有两条建议。 第一就是检讨得失。事情已经发生了,就检讨为什么会发生,哪些地方做得不对,那就做出改善、避免重犯。 有些事情也不能一味指责校方,先把责任分析清楚,哪些是学校的责任,哪些不是学校的责任? 第二就是尊重事实。几里国大使馆披露的情况说明,如果与事实不符,校方可以与几里国大使馆联系,也可以自行发表声明。 此次舆论风波,也有一些人趁机兴风作浪,将很多矛盾引向了春华大学,甚至在制造新矛盾。对于某些不实言辞,春华大学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就我个人而言,如果说对校方有什么不满,那就是身为一名普通的在校学生,我的合理权益并没有得到应有的保护。 哲高斯事件发生后,各种传言上了热搜,校方明明已经掌握情况,却没有发布正式的声明,来向社会澄清,以保护我这个无辜的学生。” 牛以平尴尬道:“学校确实没有站出来维护你的声誉,说到保护在校学生,其实你和哲高斯都是在校学生,这是某些人考虑的因素吧。” 华真行:“某些人对保护的定义是不是有所误解?您是政工干部,应该学过辩证法,有伤害才需要保护。真正的保护,就是对伤害行为的防范与制止。 伤害可能来自于校外,更有可能来自校内,都是要防范和制止的。保护的对象,是受到伤害者,不能是施加伤害者。 我并不要求哲高斯骑车撞向我的时候,有人恰好能把他拦下来。但是事发生之后呢?我是受害人,身为在校学生,在校园里受害! 假如我就是一名普通的东国学生,是无法面对那种舆论压迫的,更别说反抗了,又会受到二次伤害,当时校方的保护在哪里? 几里国大使馆现在做的事情,就是春华大学当初应该做的事情。正因为春华大学当初没有做好,所以几里国大使馆现在不得不做! 有些人难道是想说,哲高斯也是春华学生,所以春华也要保护他的名誉吗?那么他们对名誉的定义也有所误解,它不是虚幻的美誉。 只有把伤害者的伤害行为追究清楚,才是对被伤害者的保护,也是对伤害行为的防范和制止。我建议春华大学也发布一分情况说明,虽然有点晚了,但总比没有强。” 牛以平已经站了起来:“真的很抱歉,从个人角度,我承认您说的都不错。” 华真行摆手道:“牛老师不用道歉,我不是针对你说的,而是给您的工作任务一个交待,所以才会让你记录下来,就这样拿去汇报吧! 针对牛老师个人,我倒是还有另一个问题。假如您是决策者,由您来从头到尾筹建一所新的大学,您会采用哪些既有的经验,又会吸取什么教训?” 说完这番话,华真行已起身告辞。 牛以平刚才掏出手机把他的话都录下来了,此刻又关掉录音赶紧招呼道:“华同学,你等一下!” 华真行转身道:“牛老师还有什么事?” 牛以平压低声音道:“小道消息,我私下打个招呼。这学期就快结束了,下周开始就是各科期考。 有校领导找到了你们院系,授意你们专业一年级的考试要适当加大难度,并且要给你实分判卷,考多少分就打多少分! 要知道,对你们这样的留学生,学校在考试的时候一般不会为难,通常都会给过。但这一次的情况不同,假如你全科不及格,也是有可能被劝退的。” 大学考试有很多门道,读过的多少都了解一些。比如实分判卷这个概念就很吓人,因为很多科目尤其是专业科目考试,老师给的分数通常并不是学生实际考的卷面分数。 除非是哪个学生得罪了老师本人,否则可过可不过的情况,基本都能给过,所谓过就是及格的意思。还有一些约定俗成的惯例,比如理工专业课,老师基本不抓女生。 比理工专业女生在考试上更受优待的,就是像华真行这样的黑荒大陆留学生,通常只要把卷面上的题都答了,对错且不谈至少态度有了,只要别太离谱那么也能给过。 其实在内容不超纲的情况下,大学老师真想抓学生,只要故意提高考试难度,就有把握让九成以上的学生都不过。但那样的话,该急眼的恐怕就是教务部门的领导了。 可是如今,有校领导给建筑学院打了招呼,这次的期末考试要给华真行判卷面实分,还要求城乡规划专业的一年级考试要“适当加大难度”。 别的学生到时候可以提分给及格,但华真行没这待遇,这明显就是想让他挂科啊。挂科便需要补考或重修,假如全挂的话,也是可以劝退的。 华真行皱着眉头笑了,神情很古怪,反问道:“结果呢?” 牛以平:“院系领导的态度其实不重要,因为这事得各科老师说了算。据我听说,这个要求基本都被各科老师怼回去了。 你知道吗?学校有位副书记,被你们系主任当面骂了个狗血喷头。 你们这次的期末考试,只要是本院系老师负责的科目,该怎么出题还是怎么出题,不会特意增加难度。 但这学期还有通识教育的科目,不是你们本院系的课,这你就得格外小心了。” 华真行不关心考试,更关心八卦,追问道:“是哪位系主任怼了哪位副书记啊?我们城乡规划系有五个主任呢!” 牛以平:“五个主任,是一正四副,我说的当然是正主任老甘。甘主任桃李满天下,当年不少学生都已经是知名大设计师,体制内高官的干部也有一批。 人家这样级别的专家,就算不在学校干,好多地方也巴不得把他请去供起来,所以他想骂就骂,没给面子。 至于他骂的是哪位副书记,你就别跟我打听了。” 华真行:“原来如此!有机会我得好好谢谢甘主任。” 牛以平:“你不用特意去谢他,要求刻意提高考试难度,然后只针对你一个人,这事确实不地道。 但是要求实分判卷,答多少分就给多少分,这是谁都挑不出毛病的,就算老甘明面上也说不出什么来。” 华真行:“那会不会故意扣分呢,比如我考了一百,却只给我打五十九?” 牛以平:“那不可能!要求实分判卷就是最大程度的恶意了,不提分哪还能扣分?试卷就是证据,假如那样,你要是再闹起来,不得还开除几个啊?” 华真行笑了:“牛老师放心好了,其实考多少分就给多少分,本就是应该的,我一点意见都没有。” 453、解锁吃货成就 华真行走后,牛以平拿着那一摞厚厚的材料,神情有些哭笑不得。 华真行刚才虽指出了他对春华大学有何不满,但是牛以平能看出来,这位少年并无怨恨之心,而是真的希望这所学校能办得更好。 想到这里,牛以平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几里国大使馆网站以及它在各个自媒体平台注册的账号,刚刚又发布了一个广告消息,就是几里东国菜的开业宣传。 王丰收可真能搞噱头,宣传页面上分别有厨师团队以及服务团队合照。 十二名出镜的大厨,有六名是东国裔华族,四名是几里国土著,还有两名是罗巴裔美女。 至于服务人员团队,迎宾、点餐、传菜、帮厨、包厢服务员都算起来,近八成是几里国当地土著,近两成是罗巴裔。 王丰收还将诺娃这位东罗美人从几里国调了过来担任大堂经理,这段时间一直给华真行跑腿开车的何光,则早已被内定为饭店总经理。 或许比服务人员更有吸引力的,是几里东国菜的菜谱,号称是最地道的东国菜,继承传统美**华又有现代的创新,居然在网站上也全部列出来了,还附有简短的介绍。 号称最地道的东国菜,但是其中有不少菜,很多东国人别说没吃过,恐怕连听都没听说过,但又一看介绍就明白是怎么回事,可见王丰收也是用了心思。 几里东国菜的开业计划,牛以平当然早就知道,正式对外开业是东国农历正月初九。 而在此前一天的正月初八,华真行还要以养元谷的名义设宴款待三百名昆仑修士,并有神秘礼物赠送,宾客名单也是牛以平汇总的。 至于神秘礼物是什么,华真行没有公开说,却私下里告诉了牛以平,就是每人一盒春容丹。 这也是为了提升牛以平在小道消息界的地位啊,张蓝衣都不知道的事,牛以平却知道了。大家如果好奇,可以私下找他打听嘛。 华真行并没有要求牛以平保密,但牛以平嘴也挺紧的,得别人主动来问他才会说。 几里国大使馆趁热度发布了这样一条最新通告,可以想象,几里东国菜开业后生意一定会很火爆。 至于这种火爆场面能否持续下去,就要看厨师水平以及就餐环境、服务质量了。 牛以平是不得不佩服华真行啊。华真行的魅力并不来自于神秘莫测,事实恰恰相反,他几乎什么都没有向牛以平隐瞒。 牛以平的感觉,华真行这个人的两条腿都站得都很稳。 其中一条腿就站在春华在校学生的位置上。华真行总说自己就是一名普通的留学生,牛以平听在耳中曾感觉很别扭,此刻终于琢磨出味了。 华真行在和学校打交道的时候,真的就是一个学生。牛以平甚至挑不出他的哪件事是学生不该做的,就连一身神通法力,恐怕也仅用在不被哲高斯骑车撞伤的场合。 其实那都用不着什么神通法力,练家子的对抗与卸力功夫就行,毕竟只是自行车而已,何况华真行当时还背了一个包。 包括刚才牛以平代表学校谈话,华真行回复他的那番话,也完全是站在一个在校学生的的角度在讲道理,任谁都挑不出毛病来。 华真行的另一条腿,却站在一个非凡的位置……华真行在与牛以平私人交流,而非是把他当作校领导时,完全就是另一种身份了。 牛以平又低头看了一眼那摞厚厚的材料,几里国一五计划中有关高等教育的规划? 华真行站的角度,还远在大学校长、教育部长之上,说的很多话甚至不仅仅是某任国家领导人的口吻,而表现出一位国家缔造者的态度。 假如换一个人,这两种身份都如此扎实到位,会给人一种强烈的撕裂感与违和感,但华真行却完成得很自然,也不知他是怎么办到的? 牛以平此刻还不清楚,华真行是看上他了,在将他挖到几里国筹建大学之前,先提前让他适应工作状态。 东国并非没有比牛以平更出色的人才,但华真行碰到的、最合适的人就是他。从无到有组建大学,与当现成的校长还是两回事。 很多人都容易犯一个错误,就是将一个非人格化的组织,想当然地赋予人格化的特征,比如春华大学。华真行并不想这样,他刚才对牛以平说的当然都是实话。 春华大学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复杂的组织,所以没必要赋予它人格化的评价。这所学校里有乔钐高,但也有牛以平和甘主任。 乔钐高言行不当,不是被开除了嘛!哲高斯举止恶劣,同样受到了处分。如果说学校处理有什么不妥的地方,表面上看只在两点。 其一是纵容了哲高斯的行为。 哲高斯在长达一年多的时间内,像对待奴仆那样欺压雷温特。这其中或许也有雷温特自己的责任,但哲高斯的行为被揭露后,甚至还动了刀,居然只给了他留校察看一年的处罚。 其二就是校方明明掌握事件真相,在华真行被铺天盖地的谣言伤害时,却没有公开站出来保护学生。华真行的要求,就是像几里国大使馆那样,正式发布情况说明。 假如校方这么做了,那么下一步公开表彰他,也是应该的吧?华真行自认为是一位值得表彰的好学生,上哪儿找他这么好的学生去? 其实华真行真正的不满,今天并没有说出来,但他此前对牛处长吐槽过——假如不想搞好文化输出与东国价值观教育,你招什么留学生? 假如想搞好文化输出与东国价值观教育,各高校又教了这些留学生什么,是怎么管理的?但华真行也清楚,这不是春华一个学校的问题,更何况学校里还有乔钐高这种老师! 华真行将此事件的后续事项都交给王丰收全权负责,就真的不再干涉了。内有郎校民带队跑腿办事,外有游方帮忙拿主意,王丰收能处理得游刃有余。 华真行只管在春华大学做一名好学生,在春光宴继续当一名特色食客。但是年底前的这段时间,他还是抽空去了三次几里国大使馆。 这三次都与程小芳、朱军师团伙有关。游方亲自审问这些抓来的舌头,又挖掘出不少杨六郞之类有意思的故事。 杨六郞来了平京,就在几里国大使馆,与牛以平、华真行、游方、王丰收、郎校民等人见了面,进行了非常愉快的交流与沟通…… 同样的情形还出现了另外两次。程小芳、朱军师团伙供出来的故事虽然不少,但在游方看来,并不都值得将当事人都叫到平京来见一面,他只重点挑选了三个人。 杨六郞等人是感激不尽,纷纷表态将来有什么事尽管开口。游方并没有要求他们做任何事,华真行更没有这种要求,但人情肯定是留下了。 华真行每次去几里国大使馆当然不能只处理一件事,他还要与几里国那边沟通,了解各方面的动态。 王丰收告诉他,据说陆少得的那位大舅已经被审查了,只是相关消息还没有对外公开。与此同时,夏尔的出访计划已经启动,东国方面会在明年一月初正式发出邀请。 但夏尔想真正成行,最快也得等到二月底,主要得看东国这边的安排。 除此以外的很多的事情,尤其是在东国这边的事情,华真行又根据这半年来的考察与学习结果拟定了一个计划。 他这个计划包括了很多项目,要落实还需要巨量资金的支持,所以得跟约高乐先谈妥。约高乐居然还没来,说是暂时在办别的事,但保证年底之前一定能见面商谈。 华真行总怀疑约高乐已经到平京了,但正躲在暗中看热闹呢。最近一段时间围绕着他的热闹可真不少,说不定某天吃饭时,约高乐就混在春光宴大堂的食客中。 华真行并无证据,只是怀疑而已,这就是一种直觉。 还有一件事不需要怀疑,杨老头肯定也躲在暗中看热闹。最近发生的一系列事件,或许在杨老头眼中,都是对他的考验。 华真行自我感觉应对的还可以,就算打不了满分总能拿个及格吧?但是再找不到杨老头的话,他估计自己就会挨揍了。 在几里国的时候,华真行是个幕后人物,并没有多少人听说过他。但是来到东国后,他却成了热点与焦点人物,有那么多人围着他看热闹。 真是别样的感觉呀,华真行如今也算渐渐适应了。 华真行最近又有了另一种感觉,春光宴的饭可真不算白吃,几乎每吃一顿就有一分收获、每吃一道菜就能增长一分修为! 假如外人听见这番话,还以为他每天吃的都是什么仙丹神药呢。 尽管经历了这么多事,华真行并没有放下修行。但是以他如今的修为境界,修行只在日常自然中,反倒没什么好说的。 修炼可使神气法力日渐精深,但若没有机缘感悟,境界是很难再突破的。 养元术看似好入门,其实说穿了,原因无非是相对于传统的方式,它可以搞大规模培训推广,让很多原本不可能得到秘法传承机会的人,也能窥入修行门径。 可是这种优势到了三境,效果就大打折扣。到了四境,效果更是骤减,已经不可能继续通过大规模培训推广的方式,再去教授那些中级导师了。 养元术突破四境之后,这样教的白板修士就需要补很多课了。等到修炼到五境圆满想突破大成,其难度已与其他各门秘法没有区别……更另提华真行如今的修为了。 来到东国之后,长辈们都不在身边,华真行原以为没有人能指点他什么。但是春光宴这么多顿饭吃下来,居然越吃越有感觉。 第一顿饭是和于苍梧吃的,华真行当时就朦胧有所证悟,而在其后的日子里,这种感悟渐渐由朦胧变得清晰。 在春光宴的访客中,大部分人的修为还不如华真行。但先后也有不少人的修为在他之上,比如于苍梧、五味、清尘、游方、郭煌。 无论修为高低,华真行以神念心印传授对方养元术功诀,对方也不可能只授而不赠,在不涉及门中秘传的情况下,各种修行感悟都可以交流的。 很多修士行游天下、拜访各派山门,想寻找的就是这种交流中的感悟机缘,而华真行坐在春光宴里吃饭就行了。 如今他走在大街上、坐在大堂里,就似春风微拂,周围人都能感受到萌动的生机。这一切都发生得无形无质,修为不到大成者都难以察觉,就是觉得舒服而已。 春光宴这家饭店的名字,还真是很贴切。 这种变化,刚开始华真行本人都没有意识到,后来才渐渐有所察觉,就似某种醒悟。如今他已经能够做到很自然的收敛,并不是一种神通,而仿佛就是他本人的气质。 这段时间,华真行也一直在祭炼金葫芦。他第一次进入金葫芦,在那一片死寂的世界中只留下与身形相等的、可容纳生机的空间,这就是祭炼的过程。 后来杨老头帮了一点小忙,将葫中世界可容纳生机的空间,扩充到一个杂货铺的大小,连轮廓都与自家的杂货铺是一样的。 华真行初略估算过,以自己的修为,想彻底祭炼葫中世界,恐怕得成千上万年! 但是这个判断并不准确,它只是建立在静态的标准上。这样一件神器,假如华真行只有区区六境修为,哪怕得到了神魂烙印,恐怕永远也无法彻底祭炼葫中世界。 但华真行的修为是会增长的,随着修为境界更高、神气法力更为精深浑厚,他祭炼葫中世界的速度也会更快。 他八月初来到东国,如今已是十二月底,用了接近五个月的时间,除了中间有几天特殊情况,他每天夜里都坚持以祭炼葫中世界的方式修炼。 葫中世界有生机的空间,已扩充到一小片街区大小,祭炼速度明显感觉是越来越快了。 祭炼葫中世界的方式,在一片死寂的世界中造化生机,居然与修炼养元术极为契合,难怪丁老师当初会托人把这个金葫芦送给他。 华真行打算等到寒假期间,最好是东国传统的农历春节期间,去给丁奇老师拜个年,亲自登门表示感谢。 拜年啦! 先给大家拜年了!祝各位书友新春快乐!拜谢大家多年来的支持!按历年惯例,在此送春联一副—— 上联:尘罗净真华生福地 下联:碧空洗神笔种心田 横批:春华秋实 《欢想世界》拜年啦!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454、好呀 华真行最近完成了一项了不起的成就,却无人知晓。他把那个金葫芦祭炼成了木葫芦,并不是改变其材质,而是改变其外观和质感。 如今的炼妖葫,看上去就像一个木头雕的小把件,拿在手里也是这种感觉。 记得第一次基立昂看见这个金葫芦的时候,就想偷偷揣到自己兜里顺走,华真行也吸取了经验教训,别把这东西搞得那么显眼。 看上去只是一个小小的改变,但这意味着什么,恐怕只有华真行本人清楚。他取得这一成就,恰好就在遭遇程小芳之前。 这天他又一次来到几里国大使馆,大清早正准备出门回学校,何光的车已经在院里等着了。游方却叫住他道:“华总导,我在这里叨扰了差不多一周时间了。 我和王大使说了,今天就可以把那些人给放了,只要让他们落在东国警方手里就行。其他大事你都搞定了,不需要我再凑什么热闹,也该告辞了。” 华真行:“真是太感谢游师了!随时欢迎您来作客,也随时欢迎您去几里国指导工作。今后不论有什么事情,想找我们帮忙,尽管开口。” 游方:“就别叫我游师了,其实挺别扭的,我因为要蹭吃蹭喝,所以耐着性子听你们喊了这么多天。” 华真行:“那怎么称呼,游老板?” 游方哈哈大笑道:“可以,可以,游老板可以,其实直呼游兄即可。临行之前,华老弟是否忘了当初说好的事?” 华真行:“不就是斗法嘛,我没忘。” 游方:“我知道你很忙,每天既要上课又要吃饭,那么就明天晚饭后找个地方?” 华真行:“明天不行,晚饭后的时间我已经约出去了。” 游方:“晚饭后的时间都约出去了,华老弟不睡觉了吗,难道是佳人有约?” 华真行:“嗯。” 游方:“还真是啊,那我就只能往后排了,你看什么时间合适?” 华真行:“后天吧。恰好后天我在春光宴没有排晚餐,咱们可以早点出发,找个远点的地方。” 游方:“远点的地方,难道去郊区找片荒山野岭?” 华真行点头道:“嗯,就是那种地方,能放开手脚整出多大的动静都不怕。” 游方忽然以神念暗道:“假如去那种地方,你的对手恐怕就不是我了。” 华真行随即反应过来,亦以神念道:“您的意思是我又被人盯上了,有人企图对我不利?” 游方:“你早就被人盯上了,一直都被人盯着,区别就是对方出于什么目的、能不能给你造成威胁。如今有人想对你不利,在平京城内根本就没机会,可你若是落了单就难说了。” 随着这番话,游方又发来一段神念…… 第二天晚饭后,华真行离开春光宴,走的却是与平日相反的方向。经过一个路口在下一个路口左转,然后直行又经过一个路口,曼曼就在路旁一家店门前等着他。 游方昨天开玩笑,问他是否是佳人有约,华真行只回答了一声嗯,事实果然如此。其实他和曼曼想见面随时都可以约,但今天的情况有点特殊。 华真行抬头看了一眼店铺上方“歧路亡羊杂货铺”的招牌,不禁苦笑道:“原来就在眼皮子底下,离春光宴这么近的地方,我却一直都忽略了,你是怎么找到的?” 别看这家杂货铺离春光宴这么近,华真行平日出门逛街根本就不会走到这边来,也没必要到这个地方来。 店铺斜对面就是派出所,假如那天程小芳订的酒店位置离这边再近一点,在这个派出所的辖区,估计华真行上次就发现了。 但世事不可能总是这么巧,华真行那天晚上被带到的是另一个派出所。 曼曼:“我半夜放竹鹊巡街发现的。街道里摄像头多,我一般都是用竹鹊在高处观察,后来才想到快速掠过低空街巷,将竹鹊就伪装成一只飞鸟,然后就发现了。” 华真行:“你怎么就突然开窍了呢?” 曼曼:“我要找的是人,所以一开始关注的也都是人,看看有谁是杨总伪装的?但是白天不太好放竹鹊,既不能飞太高也不能飞太低,等到了后半夜又没几个人在街上逛。 我利用的基本都是天黑后到午夜前的这段时间,可是一连找了好多天都没什么发现。 后来我一想,杨总也不太可能总在大街上乱晃。而且以他老人家的修为,我的竹鹊飞过他早就能察觉,不想露面我肯定看不见。 我又琢磨,我也可以找与杨总有关的线索,所以才在后半夜放飞竹鹊超低空扫街……很容易就发现了线索。” “杂货铺”这三个字实在太刺眼,在如今的平京城早已消失得差不多了,现在基本都叫便利店,再不济也是个小卖部啊,所以曼曼借助竹鹊扫街时立刻就注意到了。 问题容不容易解决,最重要的还是看方向是否正确。 华真行:“你进去了吗?” 曼曼:“还没有,特意等你一起来呢。但我用神识查探过,这里卖的东西,大部分是黑荒大陆尤其是黑荒东部的特产……” 这三间铺面都是两层空间,楼下就是杂货铺的营业场所,楼上还有一个很大的像是会客室一样的地方,旁边还有两间卧房可以住人。 杂货铺的门锁可挡不住华真行和曼曼这样的高手,两人很轻松就进去了。 曼曼还提醒了一句:“最近没有人跟踪你吗?” 华真行:“跟踪倒是没有,至少我现在没发现,但被人暗中关注是肯定的。毕竟闹了这么多事,至少东国情报部门肯定是注意到我了。” 想盯一个人,实时跟踪是最笨、最容易暴露的方法,只在有必要的情况下以及特殊的场合才会采用。 如今情报部门的常用手段,可以用手机定位结合天眼智能监控,掌握某个人的实时动态,对重要目标再设立几个专门的监控点,或者在目标身上或住处做点文章。 最后这一招对华真行无效,前面这几招也不是万能的。 华真行今天走到这里,就在派出所的斜对面,尽管做出了大摇大摆擅闯陌生店铺的举动,但他有把握不在监控中留下痕迹。 至于杨老头是否在暗中盯着,华真行就没办法了,这已超出他的能力范围之外,而且他本就是来找杨老头的。 原先店铺里还挂着另一块匾,上面写的也是歧路亡羊杂货铺,但此刻已经被摘走了。因为上次风先生来,在匾上添了“补牢”两个字,估计是不太容易擦掉吧。 店铺的正中间还有一个中堂式的布置。普通人家的中堂,通常是正面山墙上挂一副画,两侧是一副对联,画下放着一张桌子,桌子两侧则摆着太师椅。 但店铺里的中堂是一扇屏风,桌子并没有直接贴着屏风摆,而是在屏风前的位置,并非两则太师椅的格局,而是四面都放着长条凳。 八仙桌是花梨木质地,做工极其考究,但线条简洁明朗并无太多纹饰,以神识感应其物性气息,再结合对类似物品的判断经验,差不多是五百年前的东国物件。 但是四面的长条凳,兽腿雕纹极见心思,这样的木工活用来做最普通的长条凳,实在有些浪费手艺,看质地应该是黑荒紫檀,显然是当代的物件。 曼曼伸手道:“你看,飞天小板凳!” 四条凳子一模一样,可其中的一个凳子却别有文章,就是杨老头利用约高乐所赠逍遥幡所打造的飞天小板凳,此刻变化成长条凳的模样。 假如杂货铺的招牌仅仅只是线索,那么飞天小板凳的出现,就是杨老头在此的确证了。 华真行一招手,长条凳飞起又化为小板凳的模样,被他拎在手中,这时杨老头的声音在两人元神中响起—— “嘿嘿嘿,你们到底还是找到了!曼曼呀,假如你在今年找不到这里来,我已经打算好了揍小华,这次算他走运。 小华,明晚你就坐着小板凳飞去雾灵山,有排面。放心好了,我老人家保你不会输阵!但打架毕竟有风险,弄不好会波及看热闹的,就不要把曼曼带去了。” 看来杨老头早就知道他两会找来,特意在此留下的御神之念,只要华真行将那长条凳恢复成平常的小板凳模样,就会触发留言。 别以为这招很简单,飞天小板凳好歹也是神器,须有大成修为并得其神魂烙印才行。假如曼曼不把华真行带来,她虽然能看出长条凳有问题,但也拿它没办法。 曼曼皱着眉头道:“明天晚上有什么事,杨总还不让你带我一起去?” 华真行以神念道:“打个架而已!我原先与游方约好了,找个地方比试一番枪法,这事你也是知道的,但昨天游方又提醒我……” 说着话两人离开了杂货铺,将卷闸门恢复原状。他们进杂货铺的时间其实很短,所有过程也无人发现,就连附近的监控也因为某种原因没拍到。 曼曼:“虽然没见到杨总本人,但也算是找到他了,你现在回学校吗?” 华真行:“不着急,咱们再一起逛逛,我送你回学校。” 这个时间,差不多就是华真行那天送“喝醉”的小芳回酒店的时间。走出不远,渐渐又到了熟悉的街道上。 假如送曼曼回去很近,可是华真行特意围着北大校园饶了个圈,可能就是想多说几句话吧。 曼曼说道:“那个陆少得,已经从学校里消失了,不知道是请假还是退学,又或者是被带走了。” 华真行冷笑道:“他还想请假退学?肯定是被带走了!一家子没有好东西,王丰收那里有材料,你关心的话可以看看。” 曼曼:“你明天打架小心点。” 华真行:“放心好了,我打架就没输过!” 曼曼:“假如打输了那就叫挨揍,我可是听说了,你从小经常挨揍。” 华真行讪讪道:“主要是挨杨总的揍,墨大爷和柯夫子偶尔也受过累。但那不叫打架,就是单方面挨打,我又没还手。” 曼曼:“这里毕竟是东国,昆仑修行界高手众多。就是这些天来春光宴吃饭的,也有好几个是你打不过的吧?” 华真行纠正道:“岂止好几个,至少十来个吧,但那些人都已经是朋友了。而且刚才你已经听见了,杨总已经给我打了保票。” 曼曼:“我当然不是不相信杨总,但我还想问你一件事。计划是你昨天和游方约好的,杨总的留言是刚才听见的。 你昨天和游方商量的时候,应该不知道还有杨总打保票这回事。那么你怎么防止意外呢,难道就凭一个游方? 我并不是说游方的修为不够高,他或许足以自保,但假如来的人修为很高,你怎么办?” 华真行:“其实我和约先生约好了,明天在雾灵山见面,顺便也让他帮个忙,就是暗中盯个场子而已。” 曼曼:“你果然打了埋伏。” 华真行一脸憨厚的笑:“你还不了解我吗?凡事有备无患、谋定后动。” 曼曼:“可你刚才为什么没告诉我,还提前安排了约先生这个后手?” 华真行:“这不是要维护一下形象嘛,否则好像显得我很胆小。” 曼曼:“形象?我一直觉得你的形象很好啊,大家也都这么说。对了,你觉得青城剑派的护法,那个张蓝衣好看吗?” 华真行想也不想就答道:“非常漂亮!” 曼曼居然有些惊讶:“噢,那也没见你怎样啊。” 华真行:“我没怎么样,难道你很失望?” 曼曼低下头弱弱道:“是有一点。” 华真行:“嗯?” 曼曼吞吞吐吐道:“在几里国的时候,我听见有人在背后说你……说你喜欢的不是女人。不是我说的,我是听别人说的。” 华真行:“那他们说我喜欢什么?” 曼曼:“有人说,只是有人说啊,说你就喜欢夏尔那样的。” 华真行突然很想放声大笑,很辛苦地憋住了,扭头问道:“你信吗?” 曼曼:“我不知道啊!但是你对夏尔的确很好,还有谁对他能比你更好?” 华真行:“这是两回事吧?” 曼曼:“嗯,我也认为是两回事……再仔细想想,其实整个几里国的人,也没有谁对他们能比你更好。” 华真行抬头看着夜色,发现前方恰好是那家五星级酒店,上次自己就是从那里被警察带走的。他又低头看看曼曼,很突然地说道:“我们去开房吧。” 曼曼:“好呀!” 455、飞天大舞台 华真行很正常,比正常人都要正常得多,他从小早非索港那种地方长大,男女男男女女什么没见过? 但他不喜欢当地的风气,认为世界不应该是那样的,所以对自己的要求难免就有些高,并不喜欢像当地土著那样乱来。 许是受华真行的影响,许是因为海神族“海神”的出身,曼曼对自己的要求也挺高。 但是另一方面,成年人的事情也很干脆,他和曼曼都不是东国男生、女生那样的脾气。几里国人十六岁成年,他们都已经十八岁了! 你情我愿,说开房就开房,扭捏可以反应在动作、神态、语气上,但不影响核心决策。 华真行自幼好学,肯定也学习过相关“教材”,神识扫过人烟,也能知道大家都是怎么生活的。从理论到实践的升华,果然美不胜收、妙不可言。 次日清晨,华真行牵着曼曼走出酒店,天边云霞灿烂,平京市的空气难得这么好,令人神清气爽,他居然垫着脚尖迈出了小碎步,感觉人都要飘起来。 再看曼曼,气质仿佛也有不同,却又不好形容,总之别有一番容光潋滟。还是身体好啊,起床前休息的时间并不长,她已从酥软中缓过来了,犹带着十分娇怯。 走到校门口的时候,曼曼又叮嘱道:“约先生和杨总今晚都会去雾灵山,你要不要打声招呼,别让他们碰见了有误会?” 华真行:“我昨晚已经在杂货铺里给杨总留言了,其实他们那种高人,发现彼此一念之间就能交流明白。” 这天晚上春光宴没有排餐,游方下午就开车来接华真行了,用的是几里国大使馆的车,停在春华侧门外。 华真行一上车就问道:“干嘛这么着急,还没吃晚饭呢。” 游方:“路有点远,我们还是早点出发。我知道市郊有家饭店很有特色,不少人特意开车去呢,就在我们去雾灵山的半路上,到那儿吃一顿吧。” 游方就像一幅活地图,他找的饭店果然相当不错。 这里是市郊一处装修成农家大院式的建筑,华真行都纳闷他怎么能找到这种地方?但看看周围停了满满当当那么多车,又觉得自己不应该大惊小怪,因为这么多人都找来了。 假如不是游方提前定好了地方,两人恐怕都吃不上饭。游方订的是个小包间,坐下后笑道:“这里不是春光宴,华老弟想吃多少道菜就点多少道菜。” 华真行:“我对这里不熟,还是游兄点吧,就点他们家的特色。” 游方点了满满一桌菜,以这两人的饭量,倒也不会浪费。这顿饭吃的时间可不短,华真行非常满意,不禁点头道:“游兄很会挑地方,看来也是位美食家。” 游方:“这主要是跟我师父学的。他老人家嘴可刁了,年轻时曾尝遍天下美食,总喜欢对各家饭菜说三道四、挑三拣四。 他曾给了我一部当年的游记,说是亲手记录的天下山川地势,我看完之后还以为是带地图的菜谱呢!” 华真行:“能不能借我看看?我只要菜谱的部分,有关你们风门秘传的部分可省略……我感觉您的师尊与我家杨总脾气挺像。” 游方以一道神念,就把这部游记传给了华真行,略去了其中与地师秘传有关的部分,但对天下山川地势结合各地美食的介绍,内容非常详细。 吃完结账出门,此时天已黄昏,周围停的车更多了,把一条不宽的马路两边都占满了。华真行叹道:“这么偏的饭店,居然有这么多人找来,真有特色呀。” 游方:“你没发现吗?这年头标准化餐饮,包括各种烧烤、火锅、串串越来越多,非标准化的传统餐饮越来越难得了。” 华真行:“这我还真没发现,半年前刚来的。” 游方:“差点忘了华老弟是刚到东国不久,其实我说的是这些年的变化。因为普通购物大家都选择线上,现在的大卖场和商业街,现场体验式服务越来越多了,比如美食城。 像那些美食城中的饭店,看似天南地北琳琅满目,口味也是中规中矩。但你只要在全国多走几个地方,你会发现大同小异,总是见到那么一批熟悉的连锁餐饮。 资本时代的必然啊!这些饭店对标准化的原料供应和配送要求很高,降低了现场加工的难度,所以才能大规模铺开,烧烤火锅类也是这个原理。 批量培养技艺高超的大厨并不容易,但是标准化的原料供应和配送加工,只要有工业基础,都是可以保障的。” 华真行:“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游方:“并非坏事亦非好事,只是一种趋势。这个问题不应该由我来回答,是华老弟你这种人才会去仔细考虑的。” 华真行:“听游兄这么一说,我还真得好好琢磨琢磨。我们能做到什么,和我们想做到什么,有时并不是一回事。没想到游兄的一顿饭,还能有如此引申。” 游方:“现代大都市中的年轻人,还有几个会做饭的,就算会做几道菜,又哪有那么多时间?” 华真行:“民以食为天,这可不仅仅是吃饱的意思” 游方:“道理确实如此,它就是生活最重要的内容之一,既代表文化内涵也代表情趣追求。可是很多现代人享受不起呀,生活方式又不是他们能选择的,有什么就吃什么呗。” 华真行:“您说的情况,我比您体会更深。我方才为何说您师父与我家杨总很像,因为我从小就是拿着菜谱当连环画看的,他老人家很会享受生活。 可是我见到的几里国人,吃什么东西哪有讲究?弄点木薯糊糊撒点盐、拌点油而已,因为他们根本就没有别的东西。 后来我又想了一个问题,就算给他们一个东国菜市场,不说山珍海味吧,反正就是各种普通家常菜,他们知道怎么做吗、又知道怎么吃吗?” 游方:“听你这口气,难道要把烹饪厨艺也纳入义务教育?” 华真行扭头道:“游兄怎么知道,我想把养元术纳入义务教育?” 这一句反问,内容跳跃比较大,很多思维推理过程直接省略了,他们这种人之间,说话的风格经常如此。 游方笑着答道:“我听王大使说的。” 华真行:“你的建议不错,但是烹饪厨艺不适合纳入中学义务教育内容,孩子们毕竟还小。谷 倒是可以考虑将它列为高等教育的选修课,包括大学和职业技术学校,给学分的那种。 嗯,我越想越觉得可行,这是谁都能用到的生活技能,和那些专业科目还不一样。只要他们愿意,就能学会做饭。 将来也要让大家都有时间做饭,愿意享受生活,就可以享受生活。假如谁想偷个懒或者想过把瘾,点外卖、下馆子也未尝不可。” 游方呵呵笑了声:“大学教做饭?华总导这是想干什么,批量培养标准化制式厨师吗?” 华真行摇头道:“话可不能这么说,我们不能小看每个人的口味差异和创造力。每所学校、每个老师,都可以有自己的教学特色。 况且在学里校只是打个基础,将来全凭个人爱好与发挥。” 游方:“美好生活从一顿饭开始,这就是华总导的理想世界吗?” 华真行:“普通人的理想是什么?劳动创造成果、改变世界,但我们改变世界的目的呢?还不是为了美好生活!这就是美好生活的一部分,很重要的一部分。” 游方:“你可别忘了技术进步,将来的人工智能更发达,说不定就能整出一种做饭机器人,世界各地的美食都会做。” 华真行:“这种东西可以有,有人想用尽管去用。但你别忘了身为人的乐趣,像这种事情,有时候自己动手会更有趣。” 说话间已经走到了车旁,游方又打趣道:“据我所知,几里国连一所大学都没有呢,原先的大学也关门了。现在学校还没搞起来,华总导已经想着给他们加菜了。 但华总导自己忙得连日子都忘了吧?今天之所以会有这么多人,因为明天就是元旦小长假了,好多人都是从市里开车来的。” 华真行挠了挠后脑勺:“不好意思,我还真给忘了。我们刚才都喝了酒,就不开车了吧?” 游方一怔:“挺远呢,直线距离好几十公里,还得翻山越岭。” 华真行:“游兄会不会飞?” 游方:“我倒是会,但也是刚会不久,你呢?” 华真行取出一个小板凳:“不必游兄费事,我带你飞!咱两就坐这个飞天小板凳吧。” 游方皱眉道:“就这么一个小板凳,能坐得下我们两个人?” 华真行发送了一道神念,介绍了飞天小板凳的神通妙用。来到僻静之处,华真行将飞天小板凳往空地上一抛,化为一个两丈方圆的四柱平台,两人都登上了平台。 施法掩住声息不为常人所见,平台稳稳地飞上半空,华真行与游方皆背手而立,有点像当初约高乐以逍遥幡带众人去养元谷的场面了。 华真行以神念道:“我虽能施法让此神器化为平台,邀游兄立足其上,但我的修为毕竟尚浅,还须游兄自行施法定住身形,别不小心掉下去了。” 游方:“没关系,掉不下去的,就算掉下去了,我自己也会飞。您这神器可不是飞天小板凳,我看就像个飞天大舞台啊!” 华真行:“飞天大舞台?这名字不错!游兄想唱几句吗?” 游方:“剧本上好像没有这一出啊?” 游方指引方向,华真行操控飞天大舞台,飘然进入雾灵山风景区的范围。时节早已入冬,越往高处气温越低、风越大,很多山间溪涧已变成晶莹剔透的冰挂状。 雾灵山植被茂盛,冬日间远望一片起伏的深黛,夹杂着枯黄与深褐的颜色,那是裸露的岩壁,点缀着白色的冰挂,山林间居然还有点点的火红。 运足目力看去,那是早已经霜熟透的柿子林,有稀疏零星的果实还坚强地挂在枝上,更多的已落地成泥或被鸟雀啄食。 游方突然叹道:“我上次来雾灵山,已是很久之前,感觉就似换了人烟。” 华真行:“游兄年纪也不大呀,干嘛这么老气横秋?” 游方:“因为我已经历了太多,小游子已成了老江湖。” 华真行:“我总感觉你是在故作老成!” 游方绷不住笑了:“好吧,居然被你看出来了。”接着又以神念暗道,“华总导临时改变计划,御飞天大舞台而去,就不怕有心人跟丢了吗?” 游方今天故意开着几里国大使馆的车来接华真行,两人还在市郊吃了那么长时间的饭,就是要给有心人创造跟踪的机会。 华真行最近受到昆仑各派修士的关注,比如春光宴的大堂里总是有很多人。 人人都可以去春光宴吃饭,大家都是去凑个热闹、结个善缘,甚至渐渐发展为昆仑修士互相交流的一个节目。 但这种关注与跟踪不同,假如有人暗中跟踪华真行,既不打招呼也没有特定与必要的缘法,就是一件犯忌讳的事,决不能被视为善意。 那么最近关注华真行的修士中,是否有人别有目的,等到华真行落单的时候,便会做一些别的事呢?试试就知道了,总有鱼会上钩的。 华真行以神念答道:“东国情报人员最近也有可能对我追踪定位,此事与他们无关。飞天而去,首先就是将这些人给甩掉,不论他们是否存在。 至于各派修士,也可能有不懂事的散修跟着过来,或许是想制造偶遇结交的机缘,我也不能说人家就心怀恶意。 我不能将那些不懂事的、有念头差错的人都视为仇寇、一网打尽,这不是我的行事风格,总得给人避免再错的机会。 我们隐匿踪迹御器飞天,有人还要追踪且还能追踪的话,那便真有问题了。来者若有如此之能,修为至少在大成之上,游兄务必小心!” 7017k 456、开盲盒的创意源头 说话间两人已离开了平京市辖界,进入保京省地域,越过雾灵山的最高峰,落在了一片四面环山的幽谷中。 华真行:“这里的地势有点像养元谷,海拔高度也差不多,就是纬度更高,气候更冷。” 游方:“养元谷中冬天也结冰吗?” 华真行:“养元谷没有平原上那么炎热,冬天也挺冷的,算得上四季分明,但是谷中的湖泊并不结冰,大抵相当于东国的江南吧。 倒是周围的高山,尤其是西边最高处的山峰海拔有两千八百米,是能见到冰雪的。因此从碧空湖到养元谷一带,植被分布的差异很大,有各种不同类型的动植物。” 游方环顾四周道:“这个地方是我特意选的,在此动手倒不会惊动外界。但你我只是演法切磋,并不想毁了这里,谁要是控制不了术法之威搞破坏,那就算输了。” 华真行:“我也是这么想的,既然如此,我们不妨到湖中去斗。” 他刚才说这里的地势很像养元谷,因为四面环山的地形就像一个盘子,他们正站在盘底,旁边也有一个山间湖泊。 两人脚踏冰面走到了湖中央,相隔十余米相对而立。游方抖手凭空唤出一杆红缨大枪,血红的长缨、暗红发紫带着金点的枪身,介绍道:“这是我从坐怀山庄借来的神器。 它原是三十一年前的正一三山法会上,海天谷弟子于苍梧开盲盒抽到的礼物,为当时的正一门掌门、昆仑第一高人守正真人所赠,名为金乌磐龙杖。 于苍梧继任海天谷掌门后,又请高人出手,将之炼化为一杆紫金枪传于弟子清尘。坐怀山庄庄主白少流再用赤蛟须炼制了枪上红缨。 听说华老弟的神隐枪千变万化,恐斗法不能尽兴,所以我特意借来了这杆红缨枪。近些年来若谈法器,就以这杆金乌红缨枪的威名最盛,凶名亦最盛。” 游方刚才提到了“开盲盒”,这是近几年的新词汇与当代年轻人的新玩法,但这样的创意在昆仑修行界古已有之。 昆仑修行界六十年一度的正一三山会,有一个传统就是互赠礼物。 不论是高门大派还是江湖散人,如果你带了晚辈弟子去参加,带了多少人就至少要送多少件礼物给正一三山会。 礼物不限是什么东西,总之与修行有关,可能是丹药、法器、灵符等等。正一三山会的第二天有一个活动叫作“机缘大会”,就是各门各派的晚辈弟子在展台上各取一件礼物。 各门各派长辈所送的礼物,事先已用符袋封好,袋子里面还附上此为何物、何门所赠的一张便笺,但不打开之前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上次正一三山会是三十一年前,当时于苍梧就拿到了守正真人所赠的金乌磐龙杖。 这种形式,其实就是几十年后的开盲盒。后来有人借用了这个创意,搞起了盲盒生意,不仅火了还成功上市了。 华真行被吓了一小跳,没想到游方为了与他斗法切磋,竟借来了这样一杆大有来历的神枪,看样子也是对今天可能发生的状况做了充足的准备。 与此同时,他还有闲心想到了正一三山会的传说,与近几年大家玩开盲盒的关联。 华真行一抖腕祭出神隐枪,化成与对方长枪一样的形制,只是枪杆为深青色带着金点,枪尖后垂着淡青色的长缨。 游方说得不错,神隐枪在华真行手中的确算得上千变万化。华真行道:“我平日对敌,最常用的就是这杆长枪,不知游兄的随身家伙是什么?” 游方单手从腰间摸出了一把小攮子,就是匕首,在夜色中光华不显,看上去普普通通。 他笑着解释道:“我平常几乎不会这么面对面摆好架势跟人干,能偷袭就偷袭,没那么多招式往来,讲究的就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华真行也笑了:“这倒是真谛,真动手又不是演法切磋,怎么可能像擂台比赛?” 游方随手将这支匕首远远抛到湖边的树丛里,朗声道:“今日与华老弟切磋,只为相互印证,就不能用这种阴损手段了,讲究的就是堂堂正正。”言毕下腰弓步抖枪便刺。 游方所习枪术,第一次在春光宴见面时就传授给华真行了,脱胎于古代军阵中的马槊术。就算奔行间胯下没有马,也要屈膝下腰、锁肩前探,借助冲击之力一往无前。 但游方此刻只摆出了架子,人仍站在原地,并没有在冰面上奔跑。 华真行的感觉却如面对千军万马,只见一杆大枪带着抖动的红缨,从游方手中延伸而出……蓄积的力量感与压迫感越来越强。 两人之间的距离只有十几米,红缨枪这等神器当然可以抖出四丈长,这不是普通人之间斗枪术,否则连枪身的重心都拿不住了。 华真行可不能等到红缨枪蓄势已满再去招架,一抖青缨枪同样延伸而出,从侧下方向外一拨,带着一股崩劲。 华真行的枪术其实是长棍术,以丁老师教他的那五式棍击术为基础。杨老头平日只是顺手点播了一些基本功,华真行从小都是玩手枪、步枪、机关枪的。 两杆大枪恰在枪缨后方相击,发出一声闷响。华真行居然没将红缨枪给拨开,感觉就像撞上了一辆奔驰的火车,幸亏他是从侧面用巧劲去崩,否则恐怕就会被挑飞了。 游方这杆红缨枪有一样神通妙用,华真行已体会到了,就是极为沉重,带着千钧之力直刺而来,自然锋锐无匹。 青缨长枪弯成长弓状,卸去了大部分冲击劲力,沿着枪身传导而来的余力仍令华真行形神俱震。 华真行以前斗法总仗着手中的神器、符箓占便宜,此刻碰到对方神器红缨枪蛮不讲理的重击,终于也吃了亏。 顺着劲力冲击,华真行从冰面上滑开了。既然约定在湖中斗法,踩碎脚下冰面就算输了,被逼到岸上也算输。 以修为论,华真行肯定是吃亏的。所以游方也没有占他的便宜,就站在原地未动,长枪一收又再度直刺而来,还是和方才一样的招式。 华真行再度出枪格击,双脚又一次在冰面上滑开,围着游方在打转,就似在表演冰上花样舞枪,距离始终保持在十多米到二十米之间,几次想逼近都被游方迫退。 游方看似没挪地方,一杆大枪却使出了千军万马冲杀不停的感觉,始终居然都是那一招。 这是斗法,因为普通人根本不可能这样动手,这是斗器,因为普通的长枪不可能有这般变化,这同时也是斗枪。 华真行所擅脱胎于长棍术的长枪术,可能不适合在战场上列阵冲杀,但更适合在大空间中游斗,这样的场地对他而言是占便宜的。 可他为啥要在游斗中不断努力去接近游方呢? 丁奇老师本就不是习武之人,那五式棍击术也不知是跟谁学的,顺手传给了华真行。杨老头早年可能习武,但他教华真行只是一些基础功架,并没有把他往武术家的方向培养。 相比于普通人,华真行当然是个练家子,但显然比不上游方这样的技击大师。 这时候考验的就是功底和眼力了,明明这么大一片湖面,华真行却不能拉开距离。因为他看出来了,那杆金乌磐龙红缨枪,在游方手中变化得越长、枪尖刺出的距离越远,威势就越猛。 枪尖刺出的距离和速度,就相当于骑马持槊的惯性,只要游方的神通法力足够,假如一抖红缨枪刺到百丈开外,恐怕连一座山头都能给崩碎了。 所以华真行每次都要赶在游方的枪势未成之前,阻止此神器的妙用变化。 游方每次出枪,神器变化不到一半就会被华真行打散。假如这么耗下去,比的就是谁的神气法力浑厚了,谁先露出破绽谁输,而华真行肯定耗不过游方。 这时华真行喊道:“游兄,若论枪术,我自愧不如。” 话音刚落,他就主动变招了,刚刚击退红缨枪趁着尚有余力,手中青缨枪宛若游龙摇摆,青缨飞散若万千柳丝飘拂,朝着游方席卷而去。 他用神隐枪施展出了春雨剑术,这也是最近修为更上一层后才掌握的术法变化。 春雨如丝看似并无威势,却细密缠绵无处不在,让游方无暇再使用刚才的枪招,也算是以柔克刚。 游方大喝一声:“来得好!” 他也变招了,将手中重愈千钧的红缨枪挥了一个圆,举重若轻就似挥动一根轻飘飘的树枝,红缨漫卷将雨丝全部荡飞。 金乌磐龙枪的枪缨是蛟须炼制,另有一番神通妙用,尤其不惧春雨剑这般水性术法。 可是春雨剑的特点的是绵绵无尽,整个湖面上都飘起了雨丝,只向游方汇聚,华真行这时才适当拉开了距离。 场面攻守易势,华真行挥枪抖动青缨,召唤漫天雨剑绵绵不绝。游方手中的枪带着红缨,似化为了一只盘旋的赤蛟,将所有的丝剑尽数化解。 “术法变化不错,再看我的!”游方轻喝一声再度变招,手握蛟尾,而长枪所化的蛟身却似炸开了,红缨如箭飞散化为万千枪尖,穿透雨幕刺向华真行。 还是那一式枪法,依仗神器妙用,扎出了万枪齐发的场面。春雨可挡不住,华真行及时收枪原地转了个圈,枪缨摇摆成一片碧光,化为一片巨大的莲叶。 神隐枪的材质,就是上古五色神莲的一杆连叶长茎,然后又分别与两件东西合器,一是华真行护送罗柴德时亲手削的长树棍,二是神隐之国的控界之宝。 此刻的神器变化就是最佳的防护状态。万千长枪刺中莲叶,一片雨打芭蕉之声,然而湖面上空传来的回音,却似千家万户在放鞭炮。 山谷回响连连,夹杂着几乎微不可察的咔嚓之声。 华真行虽然挡下了游方一击,却终于将脚下的冰面给踩裂了,身形一晃落入水中。他接住了游方这一击,但枪势太沉重了,等于被硬生生砸落冰湖。 游方顺势收枪,倒没有乘胜追击,这毕竟只是切磋性质的斗法,又不是敌我生死之斗。 华真行转眼便跃出水面,神隐枪已收起,周身上下白雾升腾,衣服很快就干了。他脚踏浮冰抱拳道:“游兄手段高超,小弟今天输得干脆。” “是挺脆的,还带响呢!”游方笑了,“但你才多大年纪、练过几天功夫?我今天算是以大欺小,胜之不武啊!” 华真行:“胜了就是胜了,有何不武?今日观游兄出手,收获良多,来日定当好生酬谢!” 这话说听在旁人耳中,颇有找场子的意思,大致相当于等我回去练好了再来找你算账。但华真行是真心的,表达的就是字面的意思。 游方这个人做事花样多,但动手却非常简单利落,始终就是一式枪法,结合了红缨枪的神通妙用。华真行的神隐枪则千变万化,其实还有很多花样没耍出来呢,但耍出来好像也没用。 游方:“今日还不过瘾,改日定去养元谷拜访,届时再行请教。” 说完话飞身便走,越过山脊线消失在夜幕中,他是真的远离了此地,并没有落在山头后趴着悄悄看,那样也躲不过高人的查探。 华真行缓缓走回了湖岸边,应是在暗中调匀神气,刚才的斗法时间不长但也不算短,显然是消耗不小,尽全力施展手段,但最终还是输了。 就在这时,他似乎又察觉到了什么,在山谷中猛一抬头。只见夜色里有一只大鸟盘旋飞落,鸟背上坐着一位形容古朴的长发男子。 457、实在打不过就算了 通常说人的形容古朴,倒不是指其长得丑,而是五官比较立体,高额且偏瘦,此人身着很宽大的长袍,很是飘洒不俗。 他盘腿端坐在鸟背上,衣带与长发飘起,宛若仙人,头顶只是简单簪了一个发髻,有点像最原始的道士髻,稍微有点斜并不在正中间。 他座下这只大鸟翼展近两丈,飞到近处才看清是黄色的羽毛、红色的长喙。其尾羽也是红色的,像燕子那样分叉成两股,很长。 华真行没见过这种鸟,只觉其红色长喙很锋利,细长的鸟颈如蛇,从高空展翅滑翔而落几乎没有发出声音。 这只鸟虽然不小,但根据简单的空气动力学原理,就算是五米多的翼展,也无法驮着一个成年人飞天,连迎风滑翔都勉强。所以要么是此鸟特异,要么是此人修为高超。 在东国神话传说中,仙家高人往往有各种坐骑,杨老头还在养元谷里养了一头霍加狓呢。但修士正式的坐骑,华真行还是第一次见到,这可与游乐场里骑马不一样。 那人在空中单手行礼道:“大荒不句山,伏凌客。” 随着话音,他散腿跃下鸟背飘然落地。那只鸟则顺势飞到了湖边的一颗大树上,曲起脖子站上一根横枝,看上去有一人多高。 大荒不句山是什么地方?华真行此刻已能明白,对方应该来自昆仑仙境。 所谓昆仑仙境并非真正的仙境,而是一处天然的福地洞天,按华真行的理解,大致跟养元谷差不多吧。 但养元谷是人工打造的,而昆仑仙境乃天成洞天。养元谷只有方圆百里,但昆仑仙境方圆万里,乃世外修行之所,古称西昆仑。 既有西昆仑,便有东昆仑,东昆仑就是世俗人间,大致相当于自古及今的东国。 如今所谓的昆仑盟,其缘起就是东西两昆仑结盟。梅野石被尊为当代神君、两昆仑盟主,就因为他主持促成了东西两昆仑修士结盟共遵散行戒,从此基础上可自由交互往来。 假如是在春光宴,听见这样的报号,华真行会照例带着神念答一句:“养元谷,华真行。” 但此刻他并没有做声,眼中带着戒备与质询之色,就这么冷冷地盯着伏凌客。 他今天是与游方私下斗法切磋,为了不惊动外界,还特意跑出这么远,找了这么个冷僻幽静的地方,摆明了就是不想让人知道这回事,况且他还输了,就更不想让人知道了。 伏凌客也是一名修士,观其做派至少也有大成修为,咋就这么不懂事呢?而且据华真行所知,像这样的偶遇,可能有三种情况。 其一,是伏凌客本就在此立洞府修行,却被不知情的华真行与游方斗法惊动,故而现身相见。 其二,伏凌客只是路过,恰好看见了这场斗法,故而现身打个招呼。 其三,伏凌客一路跟踪来此,从头到尾看完了斗法,确定此地只有华真行一人之后,才正式现身相见。 这三种情况各有讲究与忌讳,来者如此开口,那么最后一种可能性就最大了。 华真行虽然比杨老头好管闲事,但他并不是一个多事的人。 游方当初提醒,他可能被不怀好意的人盯上了,创造个机会或许就能将这样的人钓出来。华真行虽不怀疑游方的话,但也不希望这种事真的发生,所以此刻也多少有些生气。 见华真行不开口,伏凌客又问道:“华真人何故发愣?” 华真行叹了一口气:“刚才的情形,你都看到了?” 伏凌客笑了:“华真人年纪轻轻,能有如此修为手段,已是当世俊才。方才只是惜败而已,实不必介怀!” 他看似举止很得体,说的话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换一个人也许笑谈几句就揭过了,华真行却眉头微皱道:“我介意的不是这件事,只是想问清楚,你怎么会在这里?” 伏凌客倒也直接:“当然是追随华真人踪迹而来。” 华真行:“为何不在春光宴见面?” 这句话有双层含义,一是指想见面可以去春光宴,二是指华真行并未在春光宴见过他。华真行别的方面手段不说,至少认人和记人是极准的,确实没在春光宴的“观众”中见过此人。 伏凌客:“房隆关把持座次,枉做小人,故而出此下策,跟随华真人来此见面。” 华真行一听就明白了,伏凌客没在牛以平那里排上队,也没有接到几里东国菜的宴会邀请。 牛以平之所以给华真行排个时间表,约定好每餐都和谁见面,其实代表的不是华真行,而是昆仑修行界做事的礼数与规矩。而且这是牛以平的个人行为,与房隆关这派宗门无关。 华真行是春华学生,牛以平是春华的校领导,而且牛以平修为不高,人缘却挺广,所出身房隆关又是一派历史悠久的小宗门,由他出面不犯忌讳。 假如华真行找一位大派高人来安排这事,难免就有狐假虎威的嫌疑。比如委托于苍梧,且不说于大侠有没有这个闲工夫,假如于苍梧指定谁来和华真行吃顿饭,对方来还是不来? 假如不来的话,就驳了于大侠的面子,假如来的话,他究竟是冲华真行还是冲于苍梧来的?同样的道理,华真行托石双成帮忙也不合适,尽管石双成与华真行同在春华大学。 事情由牛以平来办,就没有这种问题。 华真行并没有主动要见谁、非得传授人家养元术功诀,只是每天都在春光宴吃饭,对他感兴趣的人都是自己找上门的。 于苍梧头一天打了个样,等于是立了个规矩。各派修士不可能一哄而上,大家做事都要讲究缘法,那么身为京城坐地户的当代房隆关大弟子牛以平,出面帮着张罗是顺理成章。 此刻听见伏凌客的言语,华真行暗中说了声抱歉,这回又让牛处长背锅了。 春光宴的菜就只有那么多道,华真行也只能吃那么多顿,所以怎么安排,就得牛以平自己掂量了。 华真行虽然摆出了一副来者不拒的姿态,但牛以平并不傻,身为修士,还是春华校办副主任这样的干部,很清楚应该怎么做。 牛以平安排的人,首先都是带着善意来和华真行结交的,至少不会因为理念分歧发生冲突,否则就不是结缘而是结仇了。 其次牛以平也很清楚,华真行想结交什么样的人。 华真行对隐居清修的世外高人不太感兴趣,那种人也不会屈尊为了养元术功诀,特意跑到春光宴来陪他吃一道菜,他想结交的都是愿意在世上做事的人。 话虽未明说,但牛处长也能品得出来,也只有这种人会对华真行推广养元术的做法感兴趣,否则大家谁也不缺什么修行功诀。 所以一听伏凌客的自我介绍,华真行就能猜到牛以平不会安排这样的人,甚至伏凌客根本就没有找过牛以平…… 华真行心中如是想,口中答道:“我在东国人生地不熟,每日于春光宴吃饭,是尊长交代的修行,众昆仑道友皆是不请自来,只为结善缘而已。 房隆关的牛道友就是帮个忙,以免场面杂乱。我与你素不相识,亦无相约,何来房隆关做小人之说?” 伏凌客颇有风度地点头道:“华真人所言有理,我倒不必对房隆关有何看法。各派修士,皆与华真人素不相识,亦无相约,我想见华真人,今日也是不请自来。” 他从现身开始,始终是一副世外高人范,神情语气都拿捏得很到位。 华真行却摇头道:“伏凌客,你若想见我,哪怕在校门口堵我也行,为何一路跟踪至此?我到春华大学读书,可是受过安全教育的。老师说过,碰到你这种私下尾行的变态,应当立刻报警!” 这句话差点将伏凌客给整不会了,修士之间打交道,自古都有一套话术体系,可是华真行显然没按这个套路来。 伏凌客脸色微微一僵:“如此现身相见,确有几分唐突,但只为私下说话方便。我有几件事,今日想好好问问华道友。” 华真行:“有事问我,可以明日去春光宴,要么饭前、要么饭后,别大半夜鬼鬼祟祟的。我与你素不相识,也不想回答你的问题。” 说完话他本打算转身就走,却突然怔了怔,并没有立刻离开。 大半夜走道一个僻静的地方,突然蹦出来一个人有事情问你,华真行对此太有经验了,基本上都是问你有没有钱啥的,接着可能就把刀掏出来了。 按华真行从小的经验,对这种情况,第一选择当然是赶紧闪人,难道还真要回答对方什么问题吗?可恰在此时,元神中的“欢想国任务系统”又有了动静—— 任务二十二:斩伏凌客(实在打不过就算了) 任务奖励:上品法宝雾灵盏(无形之器),空间神器一件(你还没本事打开),美味异兽肥遗(炖烤皆宜,食之大补),顺便敲打昆仑盟(很多人你都打不过,怎么办?)。 华真行表面虽很镇定,其实也被吓了一跳。他如今早已知道元神中那个“系统”是怎么回事了,也清楚杨老头今夜来了雾灵山,这应该是他老人家现场发布的新“任务”。 可是任务内容也太过分了、太跳脱了!居然还有相当于括号内容的补充注解信息。 华真行对伏凌客的确没有什么好印象,但也不至于因此就把对方给宰了吧?这又不是什么生死大仇! 至于所谓的任务奖励,前两件东西应该就是伏凌客的随身之物。至于那只华真行不认识的大鸟,原来是只名为肥遗的异兽,这是把它当成了食材吗?好凶残啊! 至于最后一个奖励,敲打昆仑盟。华真行自认可没这个本事,昆仑盟有多少高人啊,就算自家三个老头一起上,也未必能打得过吧? 但此敲打非彼敲打,应该不是与昆仑盟动手开干的意思,而是让昆仑盟去解决类似伏凌客这种情况,否则华真行一个人可搞不定那么多高手。 以华真行对杨老头的了解,他老人家绝非凶残之辈,更不会没事就喊打喊杀。之所以有这样一个任务出来,应该是杨老头已经料定,伏凌客今夜断不会轻易放华真行离去。 杨老头的意思应该是,只要对方出手了,华真行就当全力反击不要保留。至于他打得过打不过,则是另外一回事,还有杨老头在呢。 458、打埋伏 华真行只是愣住了一瞬,接下来仍是转身便走。既然杨老头一直没有挑明“系统”是怎么回事,华真行也乐得装糊涂,虽然已经有了任务,但他行事还是按自己的风格。 转身的时候,华真行就知道自己走不掉了。杨老头突然发布那个任务,也是在提醒他要注意什么,因为任务奖励的第一条,就是对一件法器的介绍。 雾灵盏,听名字就与今天所在的雾灵山有缘呐,它是一件无形之器,假如华真行不明状况很容易被暗算。 华真行并不是一名“正统”的修士,甚至很难形容他是哪一类修士或神术师,甚至自古以来就没见过。 若以成就论,其修为虽远远算不上世间巅峰,但也可称开宗立派的大宗师了,但是另一方面,他有太多的东西还没学。 比如丹法方面,能玩得转九转紫金炉大阵,那绝对是外丹大师的水平了,而且还能炼制出春容丹这种奇药,但他修行至今,却并未亲手炼制过多少种修行灵丹。 再比如器法方面,华真行是偏实用的选手,几位老人家从一开始甚至都没有刻意教过。 是他自己在洛克那里学了纸飞机术,墨大爷才传了木鹊术,然后他又捣鼓出了有光珠,目的是用于四级及五级养元师考核,实在想不出比这更简单的法宝了。 但他本人用的法宝,入手的起点太高了,刚刚削了根树棍,转眼就变成了神隐枪,以至于后来整个定风潭的宗门藏器,到了他这里主要价值也只是研究参照。 假如一个人的起点太高,那么某些方面的底层认知可能就缺了某些环节。 定风潭遗物中,春雨剑和一潭春水这两件法宝,都在有形与无形之间,但并非纯粹的无形之器,所以他对这一类法宝了解得还不够透彻。 纯粹的无形之器非常难得,材质并非普通的天材地宝,炼制的机缘也很有讲究,它是可以彻底化为无形的。伏凌客手中的雾灵盏乃上古所传宝物,就是一片飘荡在山间的雾。 雾可浓可淡,直至微不可察,具体弥漫覆盖的范围能有多广,要看御器者的修为法力。 神器可随形神变化,而无形之器的特点则是千变万化,雾灵盏虽非神器,但比很多神器更加诡异难防。 所谓盏,乃是灯盏之意,点亮灯盏需要灯芯,灯芯就是御器攻击时锁定的对象。 比如伏凌客想攻击华真行,弥漫的雾气驳岸是灯油,点燃的对象就是华真行的形神,无论他有多么好的身法都不可能闪避,因为已身在雾中。 假如杨老头不暗中提醒,华真行肯定会吃亏的,但已经了解对方手段,便不难发现痕迹,他转过身时,已觉察山谷中雾气飘荡,如罗网暗布,有些显然并不是普通的自然之雾。 假如他不小心吸入了雾气,便等于暗中受制于人,到时候是死是活只在伏凌客一念之间……就差那么一点啊! 运功护形神,使雾气不近,刚迈出两步,只听伏凌客的声音又在前方道:“我有一问,华真人意欲何为?此非我一人之问,而是众道友之问。” 再抬头看,伏凌客仍站在原地。 这是怎么回事?华真行明明转过身了,可是面前的景象仍与刚才一模一样,就似他刚才根本没有转身迈步,或者整个山谷顺着他的身形也转了一百八十度。 华真行已在迷雾阵中,迷雾有封困妙用,也可扭转感知与声光方向。 伏凌客这一问是带着神念的,同时也带着冲击元神的法力,相当于灯盏已点亮,攻击的是其元神,让华真行回答他的问题,同时也让华真行自行剖析道心,相当于问道或问魔。 假如华真行修为不足或元神无备,这一下可能就会陷入内心中的问论,要么给出合理的解答,要么伏凌客主动撤了法术,否则都有可能导致元神崩溃。 神念冲击不仅是一段文字,它包含复杂的意象。伏凌客主要在问华真行,他做这一切的目的是什么?同时也在告诉华真行,这与修行的真意相悖。 假如换成一个旁观者的视角,来看华真行的所作所为,你也可能觉得他很可疑。从万里之外的凶蛮异国而来,自创了一门可达大成的功诀,然后挨个传授给各派修士。 自古以来有人这么干过吗?法不可轻传,更不可妄传,这早就是修行界的共识了。凡是这么做的,几乎清一色都是居心叵测之辈,更有祸乱世间之举。 其实当初牛以平也对华真行有过类似的疑问,华真行直接以神念回答了,牛处长也理解了,事实证明华真行确实没有违反散行戒,至少目前还没有。 华真行是来收买人心的,还是怂恿大家都去犯错误的,想借此带偏整个昆仑修行界的风气?伏凌客今天一定要问清楚。 华真行从小在几里国长大,与昆仑修行界并没有多少接触,他其实并不清楚,自己的行为相当离经叛道,甚至已惊世骇俗。 尤其是通过这段时间在春光宴的交流,昆仑修士基本都了解华真行或者养元谷在几里国都干了什么。他们在社会上搞养元术培训班,按层级选拔养元师,还给颁发资质证书。 更有甚者,华真行居然还计划将养元术培训推广道全社会的公民教育中,纳入中学义务教育课程。 假如他就是在万里之外、兔子不拉屎的小国悄悄这么干,估计影响也不大,可他在平京城内大肆散布养元术功诀以及自己的理念,这又是什么目的? 伏凌客来自西昆仑,但他未必就是代表昆仑仙境的修士,而是整个昆仑修行界的某一类人,他们与华真行之间存在理念冲突。 其主要的分歧已不是能否遵守散行戒,而是修士与普通人之间是否要保留界线?自古以来,那层若隐若现的神秘面纱,应不应该彻底揭开? 对于这个问题,华真行不能以话术搪塞,比如说什么我就是在调训与培养传人、只不过培养的规模大了点云云。 华真行选择的就是彻底揭开,自古谁都没这么做过。 就算大部分人最终无法成为修士,但他们上学的时候都修炼过养元术,亲朋好友当中肯定也有养元师,社会上还有公开的证书考核。 那么所谓修行与修士,对他们而言将变得不再神秘,但这么做真的对吗? 修行,注定只是少数人能踏上的道路,就算按华真行的方式去推广养元术,在最理想的状态下,最终能成为修士者也是千中无一。 在这个过程中浪费了多少资源且不论,指出一条绝大多数人此生注定走不通的道路,会给人们的心灵带来多大的冲击?普通人对于那些幸运的成功者,又会有怎样的观感? 有很多东西,没有修为在身便难以理解的,所以自古以来,保留一道无形的界线,早已成为全体修士的共识。 伏凌客的神念设问有很多层次,比如可以抽出一个焦点问题:修士是否应该在社会中公开其修士身份? 很多人其实是不愿意公开的,很多时候也没必要公开甚至不便公开。 那么按华真行的做法,养元师的身份是公开的,至少绝大部分养元师从一开始就很难隐藏这个特殊身份,届时又跟怎么处理? 这种元神问论之斗,外人看着悄无声息,其实异常凶险。 华真行怎么回答?他没有中招陷进去,也根本没回答,抖手将一杆莲叶大伞插在身侧,瞬间青光垂落,于迷雾中护住形神。 再一转身便端出了一挺大家伙,随着火舌吞吐,爆鸣声震耳欲聋! 不是电影里的那种六管加特林,那玩意根本就不是单兵手持武器,华真行掏出来的是一挺七点六二毫米口径通用机枪。 没有副机枪手不好挂二百发弹链,所以挂着七十五发弹仓。 所谓通用机枪,配三角架可当重机枪,配两脚架可当轻机枪,架在装甲车上可当随行机枪,也不是单兵能手提发射的武器。 枪身上方有个提把,是为了转移阵地时携行方便,但华真行能控制住这只枪,左手提枪右手撸扳机,七十五发子弹不到十秒就全打出去了。 这太突然了,伏凌客恐怕做梦都没想到还有这一出! 华真行瞄准的不是后来看到的伏凌客,而是他刚才站的方位,迷雾虽然能扭转声光,但华真行却知道他在哪里。 漫天迷雾突然收紧,瞬间便浓得化不开,如绞网般勒向华真行,却被莲叶大伞阻隔在外。修为不到九境,不可能同时操控两种法宝,华真行正在催动神隐枪,但机关枪可不是什么法器。 这个距离只有几十米,通用机枪的威力可以将人撕成碎片。可迷雾似深渊,子弹打出去便不知消失在哪里,就连曳光弹划出的轨迹都被迷雾吞没。 华真行暗道一声厉害,伏凌客的修为绝不在自己之下,他本也没指望机枪能奏效。 通常在战场上,机枪不是这么用的,也不太可能一撸到底,一次把七十五发子弹全打光。枪管已经发红了,华真行顺手就把它扔了,然后又掏出来一挺步枪。 伏凌客也出了一身冷汗,假如不是华真行身在迷雾中,其一举一动都逃不过他的感知,刚才差点也没反应过来,还好及时催动雾灵盏,将弹道都给拨开了。 这时他又看见华真行换了枪,机枪没用难道步枪就有用吗……有点不对啊,枪没上弹夹,枪管下面却有个粗筒子,是挂载式四十毫米榴弹发射器,这玩意伏凌客不认识。 不论他认不认识,华真行已经将一枚高爆枪榴弹打了出去。正前方一声炸响,迷雾散开,华真行终于窥见了伏凌客本人的身形向后跃退。 伏凌客并没有受伤,只是顺势被爆炸的冲击波崩离原地,还施法拦下了所有的弹片,雾气已经不再攻击华真行,而是化为一道仿佛粘稠的空气屏障护身。 伏凌客的发髻也散开了,样子多少有些狼狈,他是被华真行打懵了,怒喝一声:“找死!” 华真行只打出了一发枪榴弹便把枪又给扔了。其实在这么近的距离,用热武器对付这样的高人很冒险,搞不好会弄巧成拙,所以绝不能让对方反应过来。 假如对方也熟悉热武器,你扛个火箭筒还没等发射,对方可能就施法撞了引信,给你来个炸膛。 华真行以前用热武器埋伏过修士与神术师,后来随着自身修为的增长,他已明白当初多少是有些弄险了,但好用的手段还得用,就看怎么用。 步枪扔掉,他顺手就把莲叶大伞给拔了起来,而伏凌客已怒喝着发出了攻击。 雾灵盏化为一只巨大的怪手,朝着华真行抓了过去,这一下可是尽了全力,而华真行也没有躲闪,莲叶大伞化为一杆青缨枪,针锋相对直刺而出。 这时他的元神中好似听见了两个人的喊声—— “莫……” “休……” 发出第一声的不知是谁,第二声应该是杨老头发出的。但箭已在弦,相斗中的两人都不可能停手,这时候假如一方停手而另一方没收手,便是谁停谁死啊。 华真行这一枪,使得就是刚才游方的招式,宛若千军万马奔腾冲阵,刺中怪手时枪上青缨陡然炸开,化为万千雨丝穿透迷雾。 伏凌客原本信心满满,他方才旁观了华真行与游方斗法的整个过程,华真行虽然修为不弱,但也不是他的对手,这一击自可将其制住。 华真行一开始以神器护身,反击动了机关枪又有枪榴弹,在伏凌客看来即使算应变神速,但也是无奈示弱之举,因为真的斗法,华真行的确还差了些火候。 此时伏凌客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是让那俩小子给演了,华真行这一枪的威力,比刚才所见可大得多! 伏凌客倒不至于敌不住,但华真行也不是他能轻松拿下的。假如华真行打定主意想跑,他还真不一定能留得住对方,既有如此手段,这小子刚才还动什么机关枪? 错愕间伏凌客仍很镇定,雾灵盏所化怪手已缠住神隐枪使其难再变化,满天雨丝成雾,春雨剑的攻势尽数化解,可就在这时他心中大骇,也听见了鸟鸣示警。 山谷中雨雾弥漫,湖泊上的碎冰、周围岩壁上的冰挂、空气中真正的水雾、上空的云层,仿佛都受到了某种激引,一股锋锐的力量汇聚,化为一道无声的霹雳。 神霄天雷剑,正一门不外传的独家秘术,只有本门大成弟子才能得授功诀,怎会被华真行施展出来? 伏凌客已经来不及分辨真相了,他对神霄天雷剑也不熟。 华真行施展的还是春雨剑,但春雨剑术的意境虽妙,威力总还是稍差了一层,若春雨中有惊雷霹雳,又是什么效果?可以唤醒休眠的生机,也可以霹灭生机。 华真行只是在春雨剑中凝聚了神霄天雷剑意。就是一丝剑意而已,并非正一门的神霄天雷剑诀,但偷袭效果已拉满了。 伏凌客没挡住,也没法躲闪,只能分出一片雾气凝为华盖去接。 雾能接住雷吗?伏凌客向后飞退中形神一僵……与此同时,湖畔高枝上的怪鸟已经掠翅直扑而下,长长的尖喙发出骇人的红光。 坐骑救主,这只异兽肥遗直接冲向了华真行,只要牵制住华真行片刻,就能让伏凌客缓出手来,这是唯一正确的选择。 忽有一道白光从树丛中飞起,居然是游方留下的匕首,或者说短剑。那把光华不显、平平无奇,被随手扔掉的小攮子,其名秦渔。 秦渔既是此剑之名,亦是剑灵之名。 华真行今天算是涨了见识,不仅第一次见到了纯粹的无形之器,也第一次见识了有灵之器。那把短剑飞出,神识所见,却是一名身穿月白色长裙的女子挥剑上斩。 怪鸟肥遗尖鸣着在空中疾掠,尖鸣声也带着冲击元神的法力,却被飞起的白光来了个开膛破肚,鸣声立止栽落湖中,又击碎了一片冰面。 华真行看见了这一幕,但出手丝毫未受影响,神霄天雷剑意并没有真正劈落伏凌客,伏凌客见势不妙已飞速后掠,只是形神有片刻僵直。 这一点时间就够了,还没等他身形落地,神隐枪已直刺胸前。枪尖并没有透体而过,而是将他在半空中震散为一片血雾,丝毫还手的机会都没有了。 秦渔化为白光飞向山外,应该是被游方召回。怪鸟砸碎冰面沉入湖中,伏凌客已原地消失,只有一片凝固不动的轻雾还飘在半空,夜色中唯有神识可察。 华真行收起神隐枪,款步迈向伏凌客被斩之处。 山谷外的高空上,有一人目瞪口呆道:“杨老前辈,您为何阻止我出手救人?” 杨特红凌空站在他对面不远,沉着脸道:“梅盟主,我怎知你会向谁出手?” 459、真不容易啊 原来那人竟是昆仑盟主梅野石,是一位衣着普通却器宇不凡的中年男子。方才伏凌客将雾灵盏化为怪手抓向华真行时,梅野石就已准备出手阻止。 按梅野石当时的判断,华真行恐难以抵挡伏凌客的全力一击,他是想阻止伏凌客伤人,不料杨老头却阻止了他的阻止。 接下来的情况出人意料,处于弱势的华真行,居然干脆利落的反杀成功! 梅野石叹了一口气:“我想阻止的人是伏凌客,若是那样,伏凌客罪不至必死。” 杨特红:“小华这孩子宅心仁厚,没什么缺点,就是从小碰到的坏人太多,有点缺乏安全感,请梅盟主理解。” 今天这事,是伏凌客先动手的。华真行不想和他废话,选择转身就走,而伏凌客已布下迷雾,发动了元神攻击。。 华真行未中暗算,这时候他可以选择回答问题,来一场修士之间所谓的论道,但是华真行并没有,而是直接掏出了机关枪开火。 因为修士之间的问论是有讲究的,要么是尊长问传人,以验其道心,要么是在公开的法会上双方互问,以展示其修行感悟。 伏凌客在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用了错误的方式,华真行当然可以不接受。 修士之间的斗法切磋,也是有前提条件的,要么像游方和华真行那样,互相约定好且有绝对的信任。 因为他们的每一招,都有可能取对方性命,假如一方接不住,心里很清楚另一方会及时收手,届时便等于分出了胜负。 同门演法切磋,失手误伤的情况也偶有发生,大多都是因为修为不足难以控制术法,是有意还是无意就很难说了。 对游方和华真行这样的大成修士而言,基本不会有这样的失误。假如是普通修士之间的演法切磋,为了避免误伤发生,通常都要请修为高超的尊长坐镇护法。 华真行和伏凌客之间可没什么约定,假如不想局面最终不可收拾,伏凌客可以先收手。 伏凌客有一个机会,就是华真行打出高爆枪榴弹之后仍处于守势,伏凌客可以撤回雾灵盏护身,而不是继续祭出大杀招,然后以一道神念告知对方欲止斗。 华真行愿不愿意停手是一回事,但伏凌客若想停手便只有那个机会,可惜他并没有。梅野石看得很准,一见伏凌客不打算收手,他就准备阻止了。 杨老头从小就告诉过华真行,假如已经有人拔枪指着你,你不能赌对方是否真的想开枪,更不能赌对方的枪法怎样、枪里是不是有子弹。 这样的教育,在华真行所处的环境中是非常有必要的,与对方是普通人还是修士无关。华真行既没有责任也没有那个闲工夫,去分辨伏凌客究竟是什么企图。 华真行不了解伏凌客,而伏凌客也不了解华真行。 梅野石没有再继续纠缠这个话题,而是皱眉道:“神霄天雷剑,他怎么可能施展?” 杨特红反问道:“那不是正一门的神霄天雷剑决,而是神霄天雷剑意,梅盟主您本人难道既不会吗?” 梅野石苦笑道:“肯定不是我教的,石双成也不会,更不可能是广任教他的。” 杨特红:“那你又是从哪里学的呢?” 梅野石:“我师父教的啊。” 杨特红:“令师是正一门弟子吗?” 梅野石:“我师父虽不擅炼器,也不怎么会炼丹和制符,但他会什么我都不意外。可是我也很清楚,他会指点小华很多事,甚至会送他九转紫金丹,但绝不会直接教他神霄天雷术。” 杨特红:“神霄天雷已经让你说出了两支传承。除了正一门独家秘传的神宵天雷剑诀,还有你三梦宗的神霄天雷术法。但你别忘了,这世上还有第三支传承。” 梅野石有些意外道:“梅家原?” 杨特红:“游方的母亲姓梅,他也是在梅家原长大的,与你的祖上千年之前颇有渊源。我原先不敢肯定神霄天雷术是否在梅家原传承至今,如今可以确定了。” 梅野石:“游方得到了这一支传承,然后又教给了华真行?” 杨特红:“唯有此解。” 梅野石:“原来如此!但神霄天雷术可不好学,对资质、悟性要求都很高。” 杨特红:“你这是自吹自擂,还是看不起俺家孩子?你当年能学会,凭啥小华就学不会?” 梅野石:“华真行认识游方,时间还不到一个月吧?若说两人之间有什么交往,也就是最近这一周。可他已能在春雨剑中凝聚一丝神霄天雷,还是用神隐枪使出的春雨剑?” 这句话的信息含量有点超纲,只有修士才能完全明白。神隐枪并非春雨剑,用这件神器的变化施展春雨剑术,说明华真行下了足够的功夫去领悟并融合。 这些就不说了,总之从小就有杨老头这等高人指点。但是他跟游方才认识几天啊,便又能在春雨剑意凝聚一丝神宵天雷? 杨特红呵呵笑道:“梅盟主年纪轻轻便被人称为一代神君,从小也经常被人夸为天才吧?” 梅野石:“那倒没有,师父总骂我笨。” 杨特红有些同情道:“与你师父相比,你属实太笨了些,碰上那样的一位师父,你也确实不容易。” 梅野石岔开话头道:“杨老前辈教得好啊。” 杨特红的胡子微翘:“其实我都没怎么教,当初就是给了小华一杆神隐枪,很多本事都是他自学的。” 这时梅野石又看向山谷中央,有些愣神道:“这两小子干啥呢?” 杨特红:“显而易见,还用问我?” 梅野石欲言又止:“他们难道不知……” 杨特红:“他们知道,知道我在,也知道你在,还知道有别人在。” 梅野石:“知道我在?这怎么可能,连我自己也都是……” 杨特红:“他们不知梅盟主会亲自来,但知道一定有别人来,有像你这样的人,也有像伏凌客那样的人,否则今天这出戏不是白演了?” 梅野石:“心可真大啊!” 杨特红:“这不叫心大,叫敞亮!” 华真行在干什么呢?此刻游方已返回山谷,两人研究了半天悬浮不动的那片雾,也就是伏凌客留下的无形之器雾灵盏。 法宝妙用通常要有师传,否则入手之后还得参悟试演,短时间内难得要领。 但伏凌客方才已经做了很好的御器示范,杨老头也暗中教了华真行此器妙用,华真行研究片刻已能将之收起。 华真行又在伏凌客的葬身之地捡起一枚杏仁状的东西,皱眉道:“这是一件空间神器,可惜我打不开,游兄有没有办法?” 游方摇头道:“我也没招啊,修为毕竟还差些。这不是那种拿到就能用的空间神器,华老弟想如何处置?” 华真行:“我倒认识几位长辈,都能把这东西给打开。但我们杀人非为夺宝,也不清楚那伏凌客是什么来路,这件空间神器和那无形之器,我回头都托石双成交由昆仑盟处置。” 神器皆有神魂烙印传承,其神魂烙印由神器打造者所留。那么有人未得传承却得到神器,能不能用得上呢?这又分几种情况。 假如修为高超,御器之法又相当精熟,可以自行感悟此神器的妙用,相当于领悟神器打造者的思路,就似破解密码,也能部分发挥神器妙用。 其二是在此基础上,洗去打造者留下的神魂烙印重新祭炼,留下自己的神魂烙印,这就是水磨功夫了,想做到这一点至少要有九境修为。 对空间神器而言,想打开已有的神器空间取出里面的东西,就必须用第二种方法,别看华真行和游方本事都不小,可毕竟都没有九境修为。 游方不无羡慕道:“我听说有一种神器,比如就是最普通的空间神器,并无神魂烙印传承,拿来之后自行祭炼一番就可使用。” 华真行:“游兄缺空间神器吗?” 游方苦笑道:“这种东西谁不缺,我师父没有,当然也不可能传给我,难道还指望别人送吗?就算我有机缘或可得到,但门人弟子、亲朋好友也总是缺的。” 华真行一时无语,他其实也没有空间神器,却有两件至难得的洞天神器,一是扶风盘,二是炼妖葫,好像都是别人送上门的。 扶风盘现在不能乱动了,已成为养元谷的洞天核心,炼妖壶却随身带着呢,不仅是他修炼养元术的凭借,也能当空间神器使用。 华真行:“回头我想想办法,找机会送你一件。” 游方:“华老弟办事说话,可不是一般的大气!换一个人别说学不来,恐怕连装都装不来。” 华真行:“我可不是说客气话,游兄也很大气啊!这事回头再说,先去收拾那只鸟吧。” 沉入湖中的异兽肥遗被捞了起来,血都放干净了,就在湖水中洗剥,然后华真行变戏法般在湖边支起一口大锅,接着又在旁边支起了一个大烤架。 游方:“你随身到底带着多少零碎,机关枪就算了,这么大一口锅是怎么回事儿?居然连无烟碳都有!” 华真行腼腆道:“也不算太多,就是一杂货铺的东西。我来炖你来烤,你都需要什么调料?” 游方:“什么调料都有吗?” 华真行:“只要菜谱上见过的都有,肯定比一般饭店的后厨齐全。” 两人说话不耽误动手,华真行又摆开了一张操作台,开始分解那只大鸟。异兽肥遗看着有一人多高,其实去了毛只有五十多斤重,还是连皮带骨的分量。 那一对长喙材质十分特殊,应该是可以打造法器的天材地宝,这东西就不必交给昆仑盟了,游方顺手收了起来。 两人研究了一番,哪些部位可以下锅炖、哪些部位更适合做烧烤?意见竟出奇的一致,看来都是精通厨艺的吃货。 点火之后,大锅冒出热气,烤架上也吱吱作响,香味飘出很远。烧烤当然用华真行带的无烟碳,炖锅则是就地取的杂木枝。 忙活了半天,两人对望一眼道:“好像做不熟啊。” 华真行:“看来跟铁锅炖大鹅不太一样。” 游方:“这是异兽肥遗,咱们就别只用凡火了,当加修士真火。” 没过一会儿,山谷中的香味突然变了,方才只是正常的肉香,此刻是难以形容的诱人气息,让人一闻就觉得饿。 华真行又摆开了一张长条餐桌,坐十个人都没问题,椅子放了五张,餐具也放了五套。他和游方面对面坐下享用这顿宵夜,那边锅里接着炖、架上也接着烤。 游方:“还有人来?” 华真行:“这里当然不止你我,方才伏凌客不是来了吗?” 游方:“你为何摆出五副碗筷?” 华真行:“我所知者还有三人,假如客人更多,再添碗筷就是。游兄,我有句话想问你,此前你帮我的忙,因为我传授了你养元术,但是……” 游方头也不抬道:“但是我为何要陪你趟这趟浑水?” 华真行:“我大致就是这个意思。” 游方笑了:“因为我发现了!” 华真行:“你发现了伏凌客?” 游方:“我发现的不是伏凌客,我只是发现了有人看你不顺眼。因为我和你一样,在伏凌客那种人眼中,都不是正经修行人!” 华真行:“此话怎讲?” 游方:“你新来的,而且也不混昆仑修行界。昆仑之变,并不因昆仑盟设立而止,千年所未有之大变局,昆仑盟的设立,只是其发端而已。 有很多人并不适应……” 游方介绍的情况,华真行不太了解,背景有些复杂,需要从头说起。 一千二百年前,正一祖师在正一三山会盟天下各派,将不愿遵守散行戒的修士都赶到了昆仑仙境,令他们不要祸乱人间,从此东西昆仑隔绝。 一千二百年后,在梅野石的主导下,东西两昆仑重新打开藩篱往来,在世间共尊散行戒,这就是如今的昆仑盟。 到此为止发生的事情,还可视作是传统的回归与复兴。就算是梅野石设立的三梦宗,也是很正统的修行传承宗门,而昆仑盟的骨干则是千年传承至今的十三大派。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很有玄幻了,新的变化越来越剧烈。 昆仑盟成立后不久,就与冈比斯庭之间发生了一番冲突,在此期间白少流与坐怀山庄崛起。 白少流年纪轻轻就有了九境修为,他在平息这场冲突中起到了很关键的作用,按修士的通常理解,这就是应天道而生、得大气运机缘之人。 白少流虽然在某些方面有神术师的特质,但坐怀山庄基本还是正统的宗门模样,接下来却出现了一位更另类的修士,就是地师游方。 地气宗师传承古已有之,但在正统修士眼里,这帮搞风水的只是江湖上旁门左道。很多修士也精擅风水堪舆,但这只是一种术法,几乎无人以此为修行根本。 地气宗师这个尊号听着牛逼轰轰,却更像是一般江湖人的自娱,正统修士并没有当回事。 历代地师中很多人修为都不到大成,只是江湖八大门中风门的监察者,代表了一股良莠不齐的江湖势力,谁能料到会蹦出游方这么一个异数。 江湖风门也有很多流派,但自古都没被当成真正的修行传承宗门。 但游方这个人是无法被忽视的,不要以为他区区八境修为很低,已经是昆仑年轻一代中的翘楚人物。 游方代表了另一种类型的秘法传承,因为他的出现,江湖风门乃至江湖八大门的“修行流派”,也正式加入了昆仑盟。 游方还有两点特殊之处,其一是他祖上与正一祖师颇有渊源,其二是他与白少流、成天乐、丁奇这几位“新时代高人”的关系都很好,总之就是背景和关系都很硬。 白少流、成天乐、丁奇这三人有个共同的特点,都是在昆仑盟成立之后才踏入修行门径,出身普通并无大派宗门背景,甚至都没有明确的师承,却在三十岁之前便已突破九境修为。 三十岁之前突破六境大成修为,便会被视为天才,九境是什么概念?那已经不是凡人了! 成天乐是姑苏万变宗宗主,华真行得到过其亲手祭炼的陆吾符,前不久还在春光宴见过万变宗的护法毕明俊。 成天乐也是一位另类修士,创立了一派专门指引妖物修行的宗门。 自古妖修并不罕见,很多大派宗门也曾收服或豢养妖物,经常有妖修弟子。比如梅野石就有两名弟子,分别是蛇妖和花精。 但是整个宗门专为妖修创建,秘法传承就为点化妖修,这可是破天荒头一遭。 至于丁齐老师,与华真行已经很熟了。丁奇之奇,就在于自创了一门全新的秘法,完全不同于传统修行。更不可思议的是,丁奇可谓无师自通,居然也突破了九境。 说无师自通,也不是毫无前人经验可鉴,丁奇是借鉴了江湖八大门秘术,另辟蹊径自创了方外秘法,找到并打开了一批方外小世界,成立了一个方外联盟。 所以方外门与江湖八大门的关系,天然就很紧密,其很多元老人物就出身江湖八大门。 白少流和成天乐且不论,游方与丁奇的另类之处在哪里? 传统修士或者说正统修士,参禅悟道、炼丹服饵,所追求的都是大自在超脱与逍遥,哪怕有出世、入世之说,人世间也不过是其乘舟所渡之江海。 但游方不是这种人啊,他代表的是江湖术士,就似江海中的鱼。这一类人,自古都是被正经修士所鄙弃的,而且极少有游方这么高的修为境界。 他们虽有些术法手段,但大多皆不入流,更没有修士的自觉,学各种手段的目的,都是为了怎么在江湖上谋生钻营、防身自保,难免有很多坑蒙拐骗之举。 对于这些江湖术士,假如没用神通手段只是装腔作势,昆仑盟也管不着。假如他们动用了神通术法为非作歹,昆仑各派遇上了都有责任惩处。 但是还有些人,他们好像也没干坏事,比如就是变戏法卖艺、给人看个风水,也算正当挣钱谋生,这又怎么管?只要不过分就视而不见吧。 将江湖术法流派正式纳入昆仑盟,在正统修士看来,好歹还有匡正劝邪、促其自律、便于监督等积极意义。可是方外联盟的出现,又是另一种情况。 方外秘法虽借鉴了江湖八大门秘术,但丁奇可不是江湖术士,方外门就像是搞专业学术研究的,修行所求,就是研究与探寻世间各处方外秘境。 方外秘法毕竟也是一门修行秘法,所以外门联盟还是从整体上加入了昆仑盟,宛如一个盟中之盟,自成一派。 总之昆仑盟近些年的变化,可以说包容性越来越广,也可说越来越像一个杂货铺,而且大家都是手段非凡之辈,梅野石这个盟主也真不容易啊! 事到如今,杂货铺里又闯进来一头野牛犊…… 游方介绍这些情况时,并没有用神念,就是正常开口讲述。尽管声音不大,但是有高人在这一带若想远远探听,应该是可以听见的。 比如并未现身的梅野石和杨特红,就能听得很清楚。 说到这里,游方又问道:“若论秘法修行,阁下这种修士,是正宗得不能再正宗、正统得不能再正统,我万万不能与你相比。 但你做的那些事,太令人意外了。 要说不正经,我顶多算个搅混水的、丁老师就像个搞行为艺术的。而你可是个上来就直接掀桌子的,将太多人那一丝妙不可言的优越感,几乎都给搞没了!” 华真行一本正经、一脸真诚道:“在这里,我不是掀桌子的,就是个摆桌子的。比如现在,我不是已经摆开了一桌肥遗宴吗?” 游方若有所思地点头道:“这话倒也不错!否则我也不可能帮你,而你我此刻也不可能安安稳稳坐在这里。 但我还是要问一句,你做的那些事,究竟有什么目的?其实我与伏凌客一样好奇。” 460、当浮一大白 游方突然问出了这么一句,远处的夜空上,杨特红捻着胡须道:“这小子够机灵,我很看好他的前途!” 梅野石微微一笑:“小游子嘛,行走江湖的要义,就是看人得准、会交朋友。” 游方自称与伏凌客一样好奇,其实他问的话,差不多也是伏凌客刚才想问的,但是换了一种华真行可以接受的方式。 华真行今天杀了伏凌客,因果缘由很清楚,无法归咎于他。但他不把话说清楚,恐也不好一走了之,还有人在看着呢。 今日之事,索性今日了结。伏凌客刚才也说了,那不是一人之问,而是众人之问。 游方有句话说的没错,华真行的秘法修行,是正统的不能再正统、正宗的不能再正宗。。虽然修行本身不太适合用这样的形容词,但若有人一定要这么说,用在华真行身上正合适。 养元术源于上古菁华诀,而上古菁华诀粹正精妙之极,谁也不敢说它是邪门或左道功诀,只是没几个人能学得会,对悟性、资质的要求比神霄天雷术只高不低。 大道至简,这句话人人都会说,但能将之贯彻到某件具体的事,那都是难得的大成就。养元术做到了化繁为简,虽远不及菁华诀精妙,但更易入门与推广。 养元术专事涵养身心,有蕴化生机之妙,谁也不好从这门功诀中挑什么毛病。 仅从这个角度看,华真行本人是正经地不能再正经的修士,否则他也不敢将养元术功诀传授给各门各派的修士。 但华真行的做法却有些离经叛道,甚至颠覆性的改变了修行传承的方式。这种改变可能带来的震动与冲击,是圈外人难以体会的。 迈入修行门径,有两大必须要素,就是机缘与资质。机缘之说过于玄虚,有人将它具体总结为道、法、师、侣、地、财。 华真行降低了这六个条件的重要性吗?当然没有,他只是降低了其稀缺性。至于资质,也不由上师来考察,而是由实践来鉴别。 如此给人的感觉,机缘好像显得不值钱了,资质考察也变得不重要了。原本要有很多前置条件才能给与的东西,很多人仿佛轻松就能得到。 价值巨大甚至无法估量的东西,假如得到得太过轻松,就不仅是珍惜与否的问题,可能还会造成一系列混乱。 比如正一祖师原名梅振衣,还有一个化名或者说化身叫吕纯阳,其师名钟离权。据说钟离权欲收梅振衣为弟子,先后九次试探其品行与心性。 这就昆仑修行界乃至东国神话中,“钟离九试小纯阳”的传说。 为什么要这样做?修行之道过于艰难,越是修为高超的师父,选择弟子就越谨慎,不可能投入那么大的精力去培养一个不该培养或培养不出来的人。 法不可轻传,修为成就意味着什么?谁也不欠谁的,不是谁想拜师就能拜的,别人凭啥要送你神通广大、逍遥自在的机缘? 有一句古语“师徒如父子”,指的是过去学手艺,师傅教给徒弟谋生之道。对修行而言,这种依附关系的紧密程度,甚至超出了父子,想想师父给了弟子什么就明白了。 华真行带来的变化目前还不明显,但将来对现有秩序的冲击可能是瓦解性的,所以游方才说,他就像一个直接掀桌子的人。 华真行提着筷子抬头看着山外的夜色,问道:“游兄,你可知修行最大的妙处?” 游方:“每人见解不同,我洗耳恭听。” 华真行:“在我看来,修行最大的妙处,是成就归于自身,不存在若我修成,你就修不成的情况……” 假如换个人,可能会说修行最大的妙处是能得自在逍遥、超脱于凡人的存在状态,这当然也是正确答案,但华真行却有另一种理解。 在他眼中,修行最大的妙处在于可以“无争”,假如有争,那也是与自己争、与天道争,而不是与他人争。 假如一件东西两个人分,一人多得一块另一人就少得一块,这叫内卷。但修行可以不内卷,修为本身没有内卷关系,至少养元术如此。 没有什么天地灵气你多吸一口我就少吸一口、大道三千你证了一条我就无法再证的情况,那些只是庸俗化的想象。 华真行讲到此处,游方又插问道:“对此有人可能有不同意见,道在师传,比如师父不可能有同样的心力去教所有人,有时也会偏心。” 华真行笑道:“你若非要这样说,还可以举另一个例子。师兄弟二人都想追小师妹,互相攀比谁的修为更高、能得小师妹欢心?对此我也没辙!” 游方举手道:“这个问题的答案我知道,小师妹看上了另一位长得更帅的师弟。” 华真行莞尔道:“所以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我讲的是另一番道理。不会因为我修为大成,你就无法求证大成,故而成就归于自身。 若谈世事,有人生于大派宗门之家,不说你了,就说石双成道友吧,但凡她有些资质,定不会耽误修行,灵丹妙药、法宝秘诀、洞天福地一概不缺,可是春光宴的服务员小姚姑娘呢?” 游方微微一怔,随即笑道:“哦,那个天天给你点菜的姑娘啊,我有印象,长得还挺好看。至于其人是否有修行资质,我倒是一眼看不出来。” 华真行:“你若是她呢?” 游方:“我呀?其实我也在平京城你卖过碟,后来才碰上我师父。” 华真行:“我还在杂货铺里卖过方便面呢,但家里从小就有三位老人家!我的意思已经很清楚了,就是降低机缘的稀缺性,让人人都有机会。 我能做到什么程度说不准,但尽量吧。小姚姑娘天天给这么多高人点菜、被这么多高人围观,也算是有大机缘之人了吧,可是谁想过将她引入修行门径?” 游方:“难道你想过?” 华真行露齿笑道:“你猜不到我想的是什么。他们这些服务员,都是技术学校毕业的,我想把她连着这个学校的毕业生都挖到几里国去就业。” 游方:“就这?” 华真行:“欢想特邦接下来这段时间会很缺人,她如果真能在几里国工作生活,也有机会参加养元术培训班。 假如是我亲自收徒,又能收几个人?但是她如果修炼养元术有成,能拿到四级证书到养元谷进修,说不定我会亲自教她,届时她也会叫我一声华总导。 游兄,你也来养元谷当个特聘导师吧,广任道友和双成师妹都是养元谷的特聘导师。只要点个头,我马上就给你发聘书,待遇条件是现成的。” 游方哈哈大笑:“这三言两语,连我自己都赔进去了,好好好,这聘书我接着。”笑完之后又说道,“其实我还有一问,欲请华总导指教。” 什么疑问?游方此时也终于用了神念。 这世上的修士与神术师,其身份基本都只在圈子内部公开,无论是入世游历还是在世间安身,都有各自的世俗身份与职业,比如梅野石就是个开酒楼的,还经营了一家酒厂。 华真行于几里国建立的“新秩序”中,至少低级养元师的身份是公开的,而中级养元师所从事的工作,有不少都与其修为有关,比如负责春容丹生产加工的某个环节。 很显然,华真行刚才说的话带着强烈的平等意识,所以游方的话中也隐含了另一个设问:这样一个社会,人们是否因修为的不同也划分出三六九等? 华真行低下头沉默了几秒钟,又抬头道:“据游兄所知,昆仑盟成立之后,昆仑修行界有几人飞升?” 游方答道:“据我所闻,唯正一门前任掌门守正真人。” 这个回答很有技巧,守正真人是否真如传说那般飞升成仙,他只是听说而已,没办法证实。而世上是否还有其他高人飞升,他只是没听说而已,也不能说没有。 华真行:“这么多年只闻此一人,那么天下修士,此世修行又为何?” 游方没有回答,因为这个问题不是问他一个人的,他也无法代表天下修士。 华真行顿了顿又说道:“游兄且慢慢想,我可逐条回答方才所问。 前述诸事,我并非站在修行上师的角度,而是站在一介凡人的角度,所以立场不同。 我在世间推广的功诀,是自创的养元术,并不涉及其他秘法传承。假如养元术功诀有何不妥,则请各派高人斧正。 所谓法不可轻传,而我并未轻传,你可知我为此付出了多少、又将付出多少?至于那些学员,他们得到,也当付出,得世人之福缘,当回报于世人。 几里国尤其是欢想特邦,将来需要很多这等人才,我便培养这等人才。 修为成就归于自身,此乃终身之益,也当回馈,这是安身立命之道。中级以上的养元师,是否向社会公开身份,全凭自愿。 养元师逐级登记监管,三级以上尤为严格,只比昆仑盟对天下修士监察更严。 是否有人修成养元术,与伏凌客无干,亦无碍伏凌客之修行。或有人质疑,此举是否为祸世间?我实告之,是为造福人间! 为何有此愿?因我生在世间、活在世间,世间更好、我便更好,便是我所求自在逍遥。 修为有高下,人自得之,而非掠夺他人。以其能行其事,得其地位成就,非止修为一途。但修行更有一妙,修为并非与生俱来,亦不可继承……” 修为非与生俱来,这很好理解,谁也不是一生下来就有修为在身。这就决定了,修为本身是不可继承的。 人类文明社会,从奴隶制发展至今,追求公平的过程,就是不断让一些不该继承的东西不再继承,或者说将很多不该私有的东西不再私有。 比如很多地方奴隶消失了、可世袭的皇权消失了。但是从人性角度,个人应有的财富与成就是不可剥夺的,重点就在于什么是应有的、又怎样去传承? 当代社会,还是有很多社会资源是私有的、可以世袭的。有人一出生就能轻松得到一切,而这是他人终其一生也难以渴求的。 假如你认为这不公平,那么就意味着你认为某些社会资源不该私有。所以说,修为是一种公平的个人财富与成就,它不依靠掠夺他人而获得。 修为本身不会将人分为三六九等,只是每个人的自我实现程度不同。假如依仗修为,掠夺本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去压榨另一个阶层,这才会形成不公平的等级社会。 华真行可不是在洞天福地中长大的,他曾生长在一个炼狱般的国度,他最有资格告诉这里的所有人,什么才是大恐怖? 并不是一座城市里某个僻静的角落有阴祟,时不时显形吓人才叫恐怖,而是一整座城市里,男女老幼都生活在麻木与绝望中,无论怎样挣扎都看不见一丝改变处境的亮光。 推广养元术,并不是解决这个问题的答案。 只有理解了华真行的理想,才会明白他为什么要那样做。他的理想就是要打造一个可以那样做的世界,他为此已经做了很多。 华真行方才问到,昆仑盟成立以来,只有一人飞升,那么世上这么多修士的修行所求又是什么?其人生对这个世界的意义与价值又何在? 说到这里,华真行又问道:“游兄,且不说他人,就说你自己,修行为何?” 游方:“我师父说过,修行是为了享受生活。” 华真行:“什么是享受生活?” 这并非一句设问,而是华真行带着神念的自问自答。 每天早上点十碗面,吃一碗倒九碗是成功的人生?还是将每一碗面都能做得更美味,才是人生成功? 可以压榨很多人的劳动、支配很多人的命运,能随心所欲摧毁美好的事物、让人们服从自己的权威,是否就是人生所追求的幸福? 那么你是否能感受到世界的美好与快乐,而你本人的存在,就是美好与快乐之一? 我是否需要高高在上,才能享受这个世界?还是我在人群之中,就已经是一种享受?修士或许可以做到后者,但对于其他人而言,有这样的世界吗,如果没有怎么办? 对华真行而言,考虑的问题根本不是养元术是否应该推广,而是推广它能带来什么、应该怎样推广? 华真行的声音中带着神念。通常神念是需要有对象的,而华真行也不知道周围都有哪些高人潜藏。但此刻,他的神念却朝着整片山野发出,将神识延伸到最广,似雷达般来了个扇面扫描。 他不是想把谁给找出来,而是让听见声音的人都能接受到神念,这有点像传说中的声闻智慧成就了。 游方鼓掌道:“听华真行此言,当浮一大白!哎,怎么没酒啊?” 华真行顺手取出一箱酒在桌旁,这时又有人击掌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这酒也是为我准备的吗?有些日子没见了,华总导的修为何时突破了七境?” 游方暗吃了一惊,当即凝神戒备,因为这个人似是突然出现的,现身时就已到了近前,以他的修为,方才居然毫无察觉。 华真行摆手道:“游兄不必惊讶,这位约先生,也是我今晚约的朋友。”接着又扭头道,“我突破七境修为也不久,就在认识这位游方道友的前两天。” 461、因果律武器 华真行什么时候认识的游方?就在他认识张蓝衣的一周前,2023年的12月初。两人第一次在春光宴见面并共进晚餐,迄今还不到一个月时间。 那时华真行刚刚突破了七境修为,华真行传了游方养元术功诀,两人还以神念互演斗了一番枪法,然后又互相交流了自己所习的枪术。 所以华真行是什么修为、有多大本事,当时只有游方了解得最清楚。 华真行以养元术为修为根基,养元术虽然看似更容易入门,其实把话说穿了,它就是更容易教而已,所以显得容易学。 培训学习的过程,其实也是对学员心性修养的塑造。 不论修炼哪门法诀,能否突破大成并没有难易之别。。突破大成之后,修行主要依靠修士自身的领悟,上师只能以点化为主。 丁老师送给华真行的炼妖葫,最适合华真行在大成之后继续修炼与感悟养元术。炼化葫中世界,就是在一片死寂中开拓可容纳生机的空间。 华真行随身带着炼妖葫已有大半年之久,只要没有特殊情况,他每天都在坚持祭炼葫中世界,也谈不上什么刻苦辛劳,就是自然为之。 神气法力日进。 修为的每一境,圆满之后,秘法功诀都可以继续修炼,仿佛无穷无尽,但想破境的话,都需要几个前置条件。 首先是行功圆满,其次要有机缘,能窥见更高境界的玄妙,更重要的是还要经历相应的考验,修士则常称为劫数。 比如牛以平,突破四境差不多快有二十年了,但迄今仍是四境圆满修为,原因是多方面的。 可能是悟性不好始终无法参透,也可能是那玄之又玄的机缘未至,又或是工作太忙给耽误了? 连华真行都在想着,啥时候把牛处长弄到养元谷去专门闭关,点拨一番给他创造机缘或可突破五境,然后再努努力,看他能否考个养元术导师证。 华真行本人祭炼葫中世界时间也不算短了,但直至在春光宴见到了于苍梧,他才有了一丝朦胧的感悟,仿佛窥见了养元术突破更高境界的契机。 华真行跟别人还不一样,他就是养元术的开创者,并没有现成的功诀以及前人经验可以让他去参照,所以这一点尤其不容易。 于苍梧并没有传授他任何秘法,只是走过来往那儿一坐,当时所展示的意境就是点化的机缘,而这个机缘应该是杨老头给小华创造的。 接下来的日子,每吃一顿饭,感悟仿佛就更进一层,每一顿饭好似都不白吃,他已经能够窥见踏入更高境界的门径了。 七境,丹道中又称玄胎境。金丹化玄胎,宛若无中生有,那么要想从六境突破七境必须要经历一个“无”的过程,又称真空劫或真空炼形。 所谓真空,玄妙难言,但形而下之,按最简单的说法,就是会失去一身神通法力。迈出这一步大恐怖,心念稍有犹豫不仅可能迈不过去,甚至会进去了就出不来。 普通人没有神通法力,当然不会有这种体会,勉强可以做个类比,可能有点像辞去工作的并散尽家财? 六境大成修士,早就不必在乎上述这些俗事了,他们已经拥有并适应了自己的人生理念、仿佛掌握了人生的命运。可是当这一切失去了掌握,又是什么感觉? 怎么完成真空的考验?没有哪种只要照着做就能成功的具体办法,否则它也不会成为修行劫数。 在真空劫中,除了元神清明尚可使用神念,动不了其他任何神通法力。 真空劫本身没有什么伤害性,但假如这时仇家找上门,或者遇到什么意外事件,处境也很凶险。 当然了,历代有很多已度过真空的前辈,各大派宗门中也有突破七境的修士,他们可以点拨后人。更重要的是,后代弟子可以观摩他们是怎样度过真空的。 最简单也是最无奈的办法,就是靠时间去磨,假如等来等去总也不得破境……到最后不适应也得适应了。 修为境界未失,元神清明仍掌握神念手段,这样的人留在宗门当个传功长老也不错,谁修士就得出门跟人斗法? 像这种人,说不定某一天就豁然开朗,睁眼便破了七境。 华真行是何时迈入真空的?实话说出来可能比较气人,其实他没什么感觉,可能就是在吃每一顿饭的时候,也可能就是那么一瞬间,反正也没人看得出来。 从某种意义上讲,他也一直就在真空中!来到东国后,上次动用神通手段,还是放飞竹鹊去通知曼曼,让曼曼去寻找杨老头的踪迹。 从那之后,他就再没使用过神通法力,也不需要神通法力。他曾多次对牛以平说,自己就是一名普通的留学生,牛以平恐怕也没听出来其中还有另一层意思。 破真空之要义在于“无差别”,但真正领悟并实证“无差别”却很难,它并不是失去神通法力后就与凡人一样“无差别”。 假如是那样,就去做一个凡人便是。 真空中的修士毕竟不是普通人,他们修为境界仍在,仍是当世高人,非说自称自认普通平凡好像也不合适,甚至连自己都说服不了。 华真行是每天在春光宴吃饭那段时间迈入真空的,他有何“差别”? 什么“差别”都没有,完完全全的还是他,行止习惯、工作生活、说话办事、每天与人打的交道都没有任何不同,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需要有什么差别? 春光宴来来往往那么多修士,甚至没有一个人能看出来。 这世上或有人弹指间一念破妄,华真行并没有这等本事,但他却是在无意间一步迈过真空,甚至连感觉都没有! 假如将来有人向他请教:“总导,您是怎么度过真空的,能否讲点经验?” 华真行能怎么回答?难道来一句:“我也没啥经验啊,随便就这么过了。” 估计请教者可能会被他气出个好歹来。 假如华真行想点拨对方,最好的方式其实就是以一道神念心印,将自己这一段时间的经历都告诉他。 七境修为,无中生有、玄胎已结,似尚未出世之前的生机。 所以华真行方才会对游方说修为是自我成就,不存在我若修成、你便修不成的情况。这不是空口白话,就是养元术修为所证。 当他对着山谷周围发出神念时,宛若声闻智慧成就,闻声者自可知其妙意。 有如此手段,就可以将神念心印留在特殊的东西上,以供后人领悟解读。这便是御神之念,所以七境有时又称御神境。 方才华真行那样开口,所以约高乐现身时便一语道破。这也没什么好解释的,华真行只是简单回答了一句时间,又微微皱眉道:“约先生,您来得有点迟啊。” 约高乐明明没有带表,却低头抬手腕做看表状:“我是掐着点现身的,刚才有点不敢过来。 现在时间过了一月一号零点,你的每年的业绩名额也终于完成了,我这才松了一口气。” 说着话他来到桌边挨着华真行坐下,主动开了那一箱酒,还取出一套精美的水晶酒具,分酒壶和小酒杯各十二个。 游方起身帮他摆好酒具,给三人都倒上了酒,纳闷道:“什么名额?看您的样子,应该是一位神术师吧?” 约高乐拍了拍胸口,仿佛心有余悸道:“游真人好眼力,我不仅是神术师,而且是一位大神术师! 你可不知小华的厉害,他每年都要干掉一位大神术师,2020、2021、2022这三年都不例外,可是2023年的名额始终没有完成啊! 昨天已经是12月31号了,你说吓不吓人?我方才扫了一眼,今天来这里的人,只有我这么一位大神术师,我哪里还敢露面?” 华真行赶紧举杯道:“约先生,好久不见!我先敬您一杯,感谢您万里迢迢远道而来,这是异兽肥遗,我们做了炖烤两道菜,食之大补,赶紧尝尝。” 游方也举杯道:“华老弟别着急打岔……约先生,您说的究竟是怎么回事?” 华真行:“约先生开玩笑呢。” 约高乐不悦道:“真人不妄语,以我的修为怎么可能公然造谣?” 华真行:“那些都是巧合,再说以您的修为,我也伤不了您分毫。说什么不敢露面,这玩笑可开大了!” 游方诧异道:“难道还真有这回事?” 约高乐:“当然有这回事,去年……哦不,应该是前年了,小华亲手干掉一名八级大神术师呢!大前年和大大前年,都分别干掉了一名大神术师,那时他才什么修为? 这是因果律武器啊,你说吓不吓人?但现在我总算松了一口气,原来每年他每年冲业绩的名额不仅是大神术师,大成修士也行。” 游方愣了愣,也没拿小杯子,拎着分酒壶一饮而尽道:“华老弟,这壶是我敬你! 厉害啊,伏凌客死得不冤!假如他知道这个典故,可能也不敢来触你的霉头,纯属出门没看日子呀。” 华真行连连摆手道:“巧合,真的纯属巧合,你们别说的这么吓人……好不容易把约先生您给等来了,咱们谈正事吧,边喝边谈。” 游方:“你们还要谈事啊?” 约高乐:“谈生意。” 游方:“那你们且谈着,我先回去。” 华真行:“别着急回去呀,酒还没喝呢。我跟约先生谈的生意,不需要避着游兄,还指望游兄帮忙看看合同呢。” 远处的夜空上,梅野石的神情有点古怪:“杀人,喝酒,谈生意……华真行别跟着小游子学坏了。” 杨特红:“杀该杀的人,喝好喝的酒,谈互利的生意,这就是小华在几里国的日常。这孩子太实在,我倒希望他能跟游方多学点。” 梅野石:“酒菜都摆上了,您老人家不去喝一杯?” 杨特红:“孩子们谈生意呢,我就不去凑热闹了。我了解小华,好吃好喝的,他一定会给我留着……梅盟主只说我,你为何不过去一起喝一杯?” 梅野石:“他们谈生意呢,我也不打搅了。” 杨特红:“梅盟主也别着急走,且听听他们谈的是什么生意。他们既然在这里这么谈,就是想让大家都听见的。 方才那位约先生进去了,不知真动手,梅盟主能不能打得过?” 梅野石板着脸道:“这种问题没有意义。” 今天晚上除了伏凌客,来的其他人也不少。但是伏凌客进了山谷之后,就没有其他人再能靠近山谷了,因为杨特红与梅野石这两大高人已“封锁”了这里。 所谓封锁不是真的将这片山谷给圈了起来,而是以其修为境界化为无形的威压,让人自然知晓不可靠近,否则就会与这两人发生冲撞。 这就像华真行第一次在春光宴见到于苍梧,于苍梧只是走过来坐下,那一瞬间华真行便感觉自己的神气法力仿佛都难以运转。 至于游方能去而复返,是两位高人一起放水,他本就是与华真行一伙的。 在这种情况下,约高乐却很轻松地就进了山谷。约高乐是华真行约的客人,两位高人原本也不可能阻拦,但还没等到他们“放水”呢,约高乐就已经进去了。 这倒不能说明约高乐就一定比杨特红和梅野石修为更高,因为这并非真正的斗法。但至少在这种“意境势场”抗衡中,约高乐并没有露怯,甚至没有露出破绽。 杨特红笑了:“既然如此,我就换个有意义的问题吧。 冈比斯庭的代表已经来了,人家是来和小华谈生意的。这就发生在此时此地,刚刚还出了那样的事,昆仑盟难道就不应该表个态吗?” 梅野石:“您老想让我表什么态?我方才欲出手阻止伏凌客,本就是最佳的表态时机。” 假如在伏凌客发动全力一击时,梅野石出手将他制住,顺势“救下”华真行,是最佳的登场露面时机。 然后他问明冲突情由,做出一番调解处置,且让各方心服,这就是昆仑盟主该干的事。可是杨老头把他的活给搅了,错过这个时机,梅野石就不太好出场了。 接下来出风头的人全变成了华真行,杀人、论道、喝酒、谈生意……给人感觉简直不要太潇洒,可是看上去偏偏又那么朴实无华。 杨特红突然放开声息道:“梅盟主方才欲制止伏凌客行凶,似是为了留此人一命。否则就算小华杀不了他,我老人家也断不会饶过。” 方才的话只是两人在云端上的私聊,在场其他人是听不见的,但此刻放开声息就好像开了扩音器一般,除了被两人封锁的山谷内部,外面的人都能听见。 为何不将声息传到山谷内?不打搅人家谈生意嘛!正在喝酒看合同的三人中,约高乐不知能否听见,但他面不改色只作未闻,而华真行和游方是真听不见。 梅野石也以同样的方式放开声息道:“伏凌客与华真人素不相识,却来此行凶挑衅。我方才欲拿下他,就是想问问他是受何人挑唆,不知杨老前辈方才为何阻止?” 伏凌客方才有一句话,“此非我一人之问,而是众人之问。”所以梅野石拿下他问其幕后还有何人,也是顺理成章,否则难以给养元谷一个合理的交待。 杨特红却摇头道:“动手的只有伏凌客一人,至于他人未罪之罪,只需警醒即可,否则就成了养元谷的罪过。 方才游真人之问,华总导已答,可否令昆仑盟满意,是否有人还要责问?” 梅野石:“华真人之大愿,令人深为感佩,昆仑修行各派有何可责之?” 假如有人知晓内情,此时立刻就能明白这两人是在唱双簧。他们告诉大家,梅盟主其实方才已经想出手制住伏凌客,并未放纵伏凌客伤人。 阻止他出手的反而是杨特红,原因居然是不想去追究伏凌客的背后还有什么人,显然是不欲在昆仑盟树敌过多。 所谓“众人之问”,方才游方问了,华真行的回答可谓是一番剖心之词。梅野石也公开表明了态度,昆仑修行各派不能再因此责问华真行。 伏凌客不是一个人,而是修行界与华真行有理念冲突的那一类人的代表,也像一个前来试探他的炮灰。 华真行能收拾已经动手的伏凌客,但不可能收拾尚未与他发生冲突的这一类人全体,所以必须把话说清楚,他也不可能将那么多人都树为敌人。 这无疑是最合理的选择,就像当初他干掉了金大头,但也没有铲除大头帮的所有人。包括如今的几里国总席夏尔,都是原大头帮成员呢。 两位高人的双簧唱得很漂亮,梅野石表示我刚才已准备动手制住伏凌客,追问其同党。杨特红则表示,我之所以阻止你是为了避免无端树敌,很多人只是不明真相而已。 话这么一说,感觉就到位了,总之就是两个字——和谐。 杨老头做环顾四周状,似意有所指道:“今天来的朋友不多,但也不算少啊。” 梅野石:“若您担忧有谁会对华真人不利,我愿为今日在场之人作保!” 今天赶到雾灵山谷的高人,当然不止已经露面的这几位。比如伏凌客,假如其代表了一股势力,那么也会有人跟在后面看情况。 而且华真行先后与游方、伏凌客的斗法动静都不小,普通人难以察觉,但很难瞒住真正的高人,说不定会也会有人赶来查探情况。 假如华真行和游方杀完人就走,可能与这些人碰不上,但杀人之后他们留在了山谷里又待了这么长时间,酒菜摆好了还谈起了生意,从2023年喝到了2024年。 这就足以让很多能赶来的人都赶来了,而眼下的平京城里修士有不少呢。有高人赶到之后发现这样的阵仗,再传信给熟识的高人,得到消息的人也会继续赶来。 总之,今夜前后赶到雾灵山的高人有二十多位,皆有大成以上修为。 他们并非受邀而来,所以就有点尴尬了,是不是大半夜跟踪华真行而来、是否与伏凌客一般不怀好意? 正因如此,杨特红和梅野石才联手“封锁”了山谷,不让外人靠近。 梅野石能怎么办?他为今日在场的所有人作保!怎么保证呢?想必就是像班主任一一找学生谈话那样,回头挨个与在场的所有高人沟通。 杨老头笑了:“我当然相信梅盟主的保证,也知今日来此众高人未必就是恶意。比如白庄主伉俪、成宗主仙侣,他们当然不会对小华与游真人不利。 小华来此留学,不仅要向昆仑众高人学习请教,还想广交朋友,包括今日不在场的朋友。梅盟主又怎么看?” 啥叫今日不在场的朋友?这句话实际是在问,假如今后还有伏凌客这等人怎么办? 他还点出了在场四个人的身份,万变宗宗主成天乐及其道侣闻萧韶、坐怀山庄庄主白少流及其道侣清尘。 这四大高手并未露面,甚至其他人都没有发现他们的踪迹,杨老头却察知了,还特意点了出来。 这四人怎会在此?答案很简单,他们是游方拉来的帮手。假如事态可控,他们则不必露面,只是为了防止意外。 就连游方今日斗法用的红缨紫金枪,都是特意从清尘那里借来的。 华真行事先知道杨老头会来,还特意约了约高乐。游方如此精明,怎会没有自己的准备? 游方事先并不知道梅野石今天会亲自到场,但他请来的四位高人,已经足够镇得住场面。假如杨老头不点破,恐怕还没人知道。 那四人闻言不再刻意隐匿行踪,于众人的神识中现出了形神,这就算打了招呼。 见杨老头如此说,梅野石点头道:“今日之事,我将通告两昆仑各派。也请在场众高人见证,并帮助传扬。” 这么做,就等于是昆仑盟公开下个内部通知,把今天的事情解说清楚,包括伏凌客的下场以及华真行的理想,还请在场所有人做见证并帮着一起宣传。 杨特红要的就是他这个表态,伸手捻着胡须神情已经很满意,不料梅野石又脚踏虚空上前一步,取出一件东西双手递过,介绍道—— “这是正一门的守正前辈,飞升前夕所炼制的神宵天雷剑符。此符世上没有几枚,恐唯此一枚,是他老人家特意交给我的! 此乃神符,至少要有大成修为方可动用,且须掌握神宵天雷剑意。而华总导正好合适,便是有缘。 此神符并非一击之物,封印了守正真人神宵天雷剑三斩,可三斩连发,也可每次只发一斩,故而最多可动用三次。 他在我手中从未用过,如今就请杨老前辈转交养元谷华总导。华总导将之随身携带,也可震慑心怀叵测之辈。” 杨特红真没料到梅野石居然还有这一出!守正真人留下的神符,是他飞升前不久祭炼,留下了其本人施展神宵天雷剑三斩之功。 这是何等的大杀器啊!有此物在手,今后谁再想对华真行不利,那可得好好掂量掂量了。 华真行今天已经展现了实力,伏凌客这位七境修士都给宰了,想对付华真行,怎么也得出动八境以上的高手吧? 可是像这等高人,怎会轻易被人挑唆来当试探的炮灰,去顶守正留下的神宵天雷剑符?偏偏此剑符还不是一斩,而是可接连发出三斩! 喜欢欢想世界请大家收藏:()欢想世界更新速度最快。 462、送礼 杨特红看着梅野石递过来的神宵天雷剑符,两眼放光却连连摆手道:“使不得!这怎么使得?如此珍贵的传世护法之宝!怎么能送给一个孩子呢? 梅盟主,您可不了解俺家小华。假如是别人得到此神符,顶多是带在身边当个威慑,而小华是真敢用,也真的会用啊!如此一来,未免太过可惜……” 这话客气得,就差当众喊出来——只要你敢给,我保证华真行就敢用! 梅野石面不改色道:“物尽其用,东西就是拿来用的。再者说这是我给小华的,又不是给您老人家的,杨老先生何必推辞?” 这话其实有点问题,东西确实是拿来用的,但这枚神符真正的用处,还真不是拿来斩人的,而是用来吓人的。 梅野石声称此物是给华真行的,杨老头却没有接一句让他直接交给华真行,尽管华真行就在山谷里坐着呢,而是又摆手道:“使不得,真的使不得! 此神符的威力过于强大,你看见刚才进去的那位约先生了吗?就算他头再铁,若被此神符连发三斩,就算不死也得去掉半条命……” 约高乐正端起杯子在喝酒呢,差点没让陈年茅台给呛着。理论上山谷内应当听不见杨特红与梅野石的这番交谈,所以旁边两小子也很纳闷。 游方:“约先生,您这是怎么了?” 华真行:“这杯酒有什么问题吗?” 约高乐讪讪道:“是有点问题,放得时间太久,早就过期了!” 他同时暗暗吐槽,杨老头想形容这张神符有多厉害,怎么偏偏拿他举例子!啥意思啊,究竟是说他的本事够大还是不够大呢? 那边杨老头还在继续说道:“俗话说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如此重宝,在梅盟主这里当然没人敢打主意,可是让小华带在身边,却难免招人觊觎。 东国还有句俗话,神龙也有打盹的时候,更何况小华这个孩子?假如有人想对他不利,又忌惮他身怀神符,很可能会趁其不备发起偷袭。。 神符虽好,但也得人去动用它。这样一来,今后有人想对付小华,就会去重点研究怎样才能让他没机会动用这张神符? 想想就令人忧心啊,我看还是算了吧……” 方才只是约高乐一个人想吐槽,此刻估计山谷外一堆人都想吐槽了,真是什么话都让杨老头给说了,换一个人恐怕都接不住茬。 梅野石却面露微笑道:“杨老前辈不必如此担忧。我原本可以送小华一些别的护身之物,但思来想去,都有您老方才说的那些问题,唯有这枚神符合适。 此神符似神器。想动用它不仅至少要有大成修为,还须掌握神宵天雷剑意,这一点就没有几个人能做到,其他人就算拿去也无用。 除此之外,神符入手还需祭炼,宛若法宝之神魂烙印传承,祭炼心法也一并请杨老前辈代为传给华总导。 所以此物是丢不了的,就算被别人拿去,动念之间亦可招回。 除此之外,它还有两般妙处。 其一是若遭杀劫临身,只要小华已将之祭炼,它可自动激发护主,锁定杀意源头发出一斩。在这种情况下,若一斩不灭,则会接连发出第二斩与第三斩。 被动激发情况如此,若是主动激发,则由小华自行控制。 其二是剑符虽威力巨大,但只锁定斩灭对象之灵机,并不波及周边,哪怕闹市之中也不会伤及无辜。” 这番话就相当于在宣读神符说明书,在场众高人无不动容。杨老头终于将神符一把接了过去,赞叹道:“简直是仙家手段啊!这是咋炼出来的?” 梅野石微笑道:“方才已告诉前辈,是守正真人飞升前夕所留。据守正前辈之言,我师父还帮了一点小忙。我师父虽不会制符,却很擅长助人为乐。” 杨特红连连点头道:“好东西呀,好东西呀!不仅能主动使用,还能被动激发,锁定对象攻击,却不伤及无辜……我收下了,替小华多谢梅盟主!” 这回却轮到梅野石摆手道:“杨老前辈先别着急谢我,我托您将此神符转交给华总导,却不是送给他,只是借给他带在身边。 华总导与那位约先生在谈生意合作,合同签了八年,那么我这张神符,就借给小华八年。 八年之后,假如小华已经将之用掉,那就不必归还。假如神符并未动用,或者动用不足三次,届时请将原物归还。” 杨特红呵呵笑出了声:“原来如此,如此才是应当!八年就八年,时间足够了,无论如何这是个天大的人情,我替小华多谢!” 啥叫如此才是应当?得失更是如此。 修士之间打交道讲究缘法,梅野石与华真行非亲非故,如此重要的神物,他敢送,华真行敢收吗?假如华真行从杨特红那里拿到了神符,恐怕第一件事就是赶紧给送回去。 梅野石今天是公开送符,而非私下授符,也就是说很多人都会知道。那么正一门中守正真人的弟子传人是什么感觉,梅野石本人的弟子传人又是什么感觉? 恐怕很多人都会不服,暗问一句——华真行凭啥呀? 若是只借不送,只是让华真行将神符带在身边八年,到时候原物归还,就避免了这些非议,也能让华真行拿得安心。 杨特红收起神符道:“不得不敬佩天下高人啊!这道神符诸般妙处,可比我老人家的纸鹤强多了。” 真人不妄语,这确实是一句实话。 假如华真行听见了还可以现场作证,杨老头的纸鹤据说确实可以给人护身,但华真行从未见证过效果,后来干脆送给夏尔了。 这句话却并不白说,因为在场的其他人不知道杨特红所谓的纸鹤是啥玩意?杨特红透露另一种信息,除了守正留下的这道神符之外,华真行身上可能还有他给的纸鹤。 纸鹤之妙虽不及这道神符,但想必也挺厉害吧,否则何必特意在这种场合提起? 借出了神符,梅野石又看了一眼山谷中央方向,向杨特红拱手道:“此间事了,我也该告辞了!” 杨特红:“梅盟主不一起喝杯酒?” 梅野石:“今后有缘再说,我还得赶回芜城知味楼,为饭店开门做准备。饭店的活计,每天都是挺早的。” 杨特红关切道:“你师父罚你当保洁,每天在大堂擦桌子扫地,还不得动用神通法力?” 梅野石:“那也是师尊点化的缘法。” 杨特红:“我就是想问问,你究竟要受罚到什么时候?” 梅野石:“师尊倒是告诉我了,却不让我说出来。” 杨特红:“这样啊?那我就不问了!梅盟主请便,我就不耽误知味楼开门了。” 梅野石离开之前,又转身朝周围道:“无关人等,都散了吧。” 杨特红却说道:“他们想看热闹就看吧!听听小华与冈比斯庭那边谈了什么生意,也就不必再猜疑。” 在场众高人不仅听见了杨特红和梅野石唱的双簧,也听见了华真行与约高乐的洽谈内容。 华真行曾与约高乐签了春容丹十年总代理协议,如今并不是推翻协议,而是根据形势变化,在主协议框架不动的情况下,对具体内容的执行进行完善补充。 这也是每年应有的流程,写在主协条款中的。 总代理协议已经执行了两年,目前期限还剩下八年,也就是从2024年1月1日至2031年12月31日。 他们的商谈梅野石刚才也听见了,所以才顺势说将神符借给华真行八年。 这次商谈的核心内容是今年的供货数量,由去年一千一百盒提高到一万盒。每盒总代理供货价不变,仍然是东国币两千万。 按照今年的补充协议,只要春容丹中心每年提供的春容丹不超过一万盒,约高乐这边的生物科技公司就得以两千万每盒的价格全部吃进。 至于约高乐对春容丹进一步包装与再加工后,对外是什么价出售、又提供哪些增值服务,就是约高乐的操作空间了。 约高乐仍享有春容丹的独家代理权,春容丹中心不得绕过他公开对外出售春容丹,就连华真行的私人赠送行为,在这份补充协议中也有相应的条款。 华真行打算在几里东国菜的开业宴上,一次送出三百盒春容丹,当成出席嘉宾的伴手礼。约高乐居然也听到了消息,所以特意提及了此事。 约高乐并不反对华真行拿春容丹送礼,尤其是几里东国菜的这个安排,等于免费帮春容丹开拓市场并做宣传,对独家代理商也是有好处的。 华真行只能免费送出春容丹,却不可私自出售春容丹。 协议中早有相应的条款,华真行也一直都是这么做的,但这次又有了更加明确的细化要求,就不必一一详述了。 今年的补充协议,华真行这边早就有董泽刚团队审议过多次,约高乐那边当然也有法务团队拟定。今日两人见面只是做最后的确认,并当场签字生效。 在场围观的众高人,有的已经知道了几里东国菜的开业宴会上,华真行要赠送的神秘礼物就是春容丹,从牛以平那里打听来的。 如今又听见了华真行和约高乐谈的生意细节,一盒春容丹的“出厂批发价”居然高达两千万东国币。 有人还没听说过这件事,现场以神念询问认识的其他人,主要是问春容丹是什么东西。牛以平其实也没见过春容丹,他私下的介绍并不算太详细,但这里却有一个明白人。 万变宗宗主成天乐,暗中以神念详细介绍了春容丹的特点、灵效以及服用方法。他咋知道的这么清楚呢?当然是听游方说的,而游方是听华真行本人说的。 在场者至少都有大成修为,假如他们愿意,想赚两千万东国币或许不是很难,其中还有不少人精擅丹法,假如肯投入精力或许也能炼制出灵效差不多的丹药。 正因为恰恰都是内行人,才更能明白华真行的大手笔。华真行可是一次请了三百人,这恐怕是有史以来最贵的一顿饭了。 春容丹这种东西,既不治病也不疗伤,对助益修行也没多大用,它的服用对象是普通人,炼制的代价却不小。 但就算修士本人用不着春容丹,其亲朋好友也能用得着。 总之春容丹的价值,在场众高人都意识到了。最惊人之处,是华真行已经建立的一整套生产体系,可以实现每年稳定的规模化量产。 463、谈生意 最新的补充协议终于签字生效,约高乐与华真行握手庆祝,游方又倒上了酒一起举杯。约高乐笑道:“真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华总导就将供货规模扩大了十倍。” 华真行苦笑道:“我很缺钱!” 约高乐:“你已经非常有钱了!” 华真行:“相比我要做的事情,恐怕还不够。” 约高乐:“那你可得制定好计划,省着点花了。目前这个规模虽然未到我的能力极限,但也快了。假如再过几年,你又要把供货规模提高到十万盒,那我就很难再搞定了!” 游方插话道:“难道约先生认为,春容丹的市场容量上限,只有区区十万盒吗?” 约高乐摇头道:“这种东西的市场需求,近乎是无限的。它理论上每年稳定的需求上限,是世界每年新出生的总人口除二再乘九。 按近年来的数据,总数是六亿盒。但是只谈理论需求,不谈生产能力是没有意义的。” 游方:“那您是认为,以现有的售价,消费能力快到上限了?” 约高乐又摇头道:“区区一万盒,就算每盒售价两千万东国币,还不至于造成消费市场的冲击。 这东西每人最多可以服用九盒呢,现有的供货规模,它仍是相当紧缺的物资,也不至于造成稀缺性下降。” 每年两千亿东国币,往小了说,其实也就相当于东国每年的福利彩票销售规模。但是往大了说,它也相当于东国的准一线城市每年的财政总收入了。。 这笔收入属于欢想实业,而欢想实业整个体系,目前的人员规模也只有几十万人。 有了这样一笔收入,不仅意味着华真行可以招揽更多的人才,而且可以投入更大的资源进行欢想特邦的建设。 如此大规模的投入与建设,仅仅是其形成的溢出效应,都能带动整个几里国的发展。 但仅仅有钱并不够,还需要物资、技术和人才,培养几里国自身可持续的生产能力。所以几里国要寻求与东国之间的全面合作,华真行才建议夏尔率团出访东国。 华真行当初为何要与约高乐合作,而约高乐今日又为何说规模快到极限了? 当初确实是约高乐主动找上门来的,但华真行也没有别的更好的选择。约高乐帮华真行解决了两个问题,首先是给春容丹的灵效做了权威背书。 其次约高乐还帮华真行解决了另一道重要的难题,这么大规模的资金往来与外汇流动,必须是合理合法的生意,否则早被国际上的反洗钱机构给盯上了。 原先每年一千盒左右的出货规模,也就是三十亿米金左右的资金,以约高乐的渠道私下里支付给华真行尚无问题。 可是到了每年一万盒、三百亿米金左右的规模,而且是流向单一国家的单一机构,这种动静是无论如何都掩盖不住的。 更何况几里国一直是世界上最贫困落后的地方,怎会有这样的收入暴增? 两千亿东国币、折合三百亿米金,其实它已经超过了世界上半数国家的生产总值了。在华真行能找到的合作对象中,眼下也只有约高乐能搞定此事。 今年华真行早就联系了约高乐事,为什么约高乐一直声称有事要忙,拖到今天才来,他在忙什么呢? 且不提约高乐和华真行这两位主事者,他们各自的团队这段时间都没闲着,一直在磋商各种细节问题。 首先这必须是一笔合法的生意,至少程序与形式上合法。 约高乐是怎么干的?他在罗巴联盟设立了一家圣约翰生物科技公司,提供的全套高端保健服务,私密会员制,顾客都是身家不菲的富豪或自有人为其买单的权贵。 所谓的高端保健服务,核心其实就是提供生机药剂。所谓生机药剂,就是约高乐组织了一个神术师团队,对春容丹进行了再加工与包装。 该生物科技公司的母公司设在离岸避税港,利润也全部做到母公司。母公司的重要股东,则是几家致力于宗教关怀与人类健康发展研究的慈善基金会。 约高乐通过这家母公司以购买原材料、慈善捐助等名义向华真行提供货款。这套运作方式,处理每年几十亿罗元的资金规模是没问题的。 但是资金规模提升了一个数量级之后,就很难再这么处理了。 约高乐原先明面上是提供保健服务,实际上是在暗中出售生机药剂。为了将来考虑,如今需要将生机药剂注册为能够获准正式上市的保健商品。 约高乐经过两年筹划,相关环节皆已打通,能够办到这一点。 保健品获准上市,须证明其安全性与有效性,尤其是安全性。而且每个国家的政策还不太一样,就算在一个国家获批,另一个国家也未必允许其合法销售。 华真行和约高乐这两年也没闲着,他们通过三个机构分别在做样本实验与数据积累,计划分为三期,第一期是十年,第二期是三十年,第三期是六十年。 这三个机构分别是几里国的春容丹中心、罗柴德控股的奥海姆医药集团、约高乐设立的圣约翰生物科技公司。 什么样的保健产品,需要这么长时间的跟踪实验与数据积累?恐怕唯有春容丹。二期和三期计划且不说,仅仅是第一期计划就长达十年。 在华真行的预期中,其实不用等三十年或六十年那么久,用十年时间记录的各种样本观察数据,首先足以证明春容丹安全性,其次也能初步证明其有效性了。 所以他和约高乐签的总代理协议的期限十年。 十年后春容丹或者生机药剂,就可以在某些国家和地区正式上市了,至少在几里国是没问题的。 但约高乐很有能力,硬生生又抠出个“小一期”来,居然在今年就让生机药剂在罗巴联盟正式上市了,至于几里国这边顺势跟进当然也没问题。 约高乐手中的实验数据其实是两年的,也能证明其安全性以及不同样本对照的有效性。 生机药剂尽管是合法销售的保健产品,但这东西在市面上买不到,还得通过会员制的服务才能享受到。 约高乐赚的也不仅是卖药的钱,他还提供其他方面的全套增值服务。 但在这种情况下,就有更多的问题要处理了,比如所在国的税收与关税。涉及到几里国内部的事情都好办,几里国之外的事情都需要约高乐去操心。 为此双方团队还想了很多办法,比如圣约翰生物科技公司,计划将生机药剂的生产基地设立在几里国,具体地址就是非索港。 配套的服务中心也放在非索港,这样能极大地节约成本。 生产基地好办,春容丹本就是当地生产的,再加工成生机药剂很简单。 配套服务则是另一种变通方式,因为圣约翰生物科技公司提供的是全套增值服务,比如服用生机药剂需要专家指导,还要用最新的仪器监测各种生理指标状态。 那么也将提供这些服务的保健中心设立在非索港,服用者并不需要全年都待在保健中心,但至少刚开始服用生机药剂那几天,最好在那里接受专家的指导与监测。 非索港的基础设施与各方面的服务配置得跟上,这一点需要华真行去保证。 哪怕真正的服药者没时间亲自来,派个助手来接受指导并购买生机药剂带回去,也是一种可行的方式。 假如是服用者亲自来接受“保健服务”,华真行的安排也不会让人失望,甚至可以在碧空湖景区专门划出一个岛搞个基地,体验绝对超值。 待到市场打开了,服药者络绎不绝来到几里国,还能带动当地的消费、旅游乃至投资增长……这些就是综合预期了。 华真行甚至可以免费提供这种专项服务,因为春容丹的高昂售价就涵盖了其成本。 只要有人买了一盒春容丹,就免费送几里国十日游,享受碧空湖景区贵宾疗养待遇,还有官方组织的几里国风光游览,项目全免费凭兴趣自选。 如此一来,生机药剂的生产和销售都尽量放在了几里国境内,就避免了复杂的关税以及其他方面的财务问题,也能避免不少麻烦。 在外人看来,其实是冈比斯庭搞的生物科技公司,在几里国的项目获得了巨额收入。 至于圣约翰生物科技公司在当地花巨资购买原材料,导致上面利润很少甚至不赢利,那也是勾结地方势力做账避税而已——哪个跨国公司不是这么干的? 如此安排可谓用心良苦、绞尽脑汁,虽不算解决了所有问题,但也相当不容易了。 俗话说量变引起质变,这么大的买卖,可不像开个杂货铺卖货,你给钱、我给东西这么简单。 比如华真行要的货款是东国币。每年两千亿东国币,约高乐也没本事弄到。因为东国币目前尚非能自由兑换的国际货币,东国的金融监管也很严格。 所以约高乐只能尽量先提供东国币,实在不行就根据当时的外汇牌价支付罗元。华真行也只得接受,不接受也不行啊。 但华真行却坚决不接受米元。 464、功德无量 春容丹交易不接受米元,这是很奇怪的选择,因为米元才是当今世界公认的国际货币、各国最主要的外汇贮备。 但华真行的目的,就是尽量避免春容丹的生产与销售与米国发生任何关系,至少目前阶段不发生关系,至于其原因则很复杂。 首先从历史上说,几里国曾经两次受到过米国的制裁,原因都有些莫名其妙。 其一是上世纪七十年代,因为几里国接受了前毛罗联盟的援助;其二是在本世纪初,因为米国扶植的政治势力发动政变却未成功,还引发了战乱。 其次从现实来看,近二十年来,几里国语美国之间几乎没有贸易往来,进出口总额近乎为零! 这并不意味这几里国境内没有美元流通,当年很多权贵高层以及黑帮大佬手中都有美元现汇,几里国接收的不少“国际捐助”也是以美元的形式。 罗柴德当还也给华真行留了几万美元,而欢想实业最早的起家资本,是莫大爷从杨老头那里“借”来、然后又给了小华的一亿美金。 可是与此同时,几里国并没有任何商品合法出口到美国,也没有通过合法渠道从美国进口任何商品。 近年来几里国官方唯一的美元外汇收入,除了国际捐助之外,就是少数非罗巴联盟游客的旅游消费了。 新几里国成立后,这两项少得可怜的美元外汇收入也没有了。 当代世界的国际贸易及经济、金融体系,是建立在美元结算交易体系的基础上的,想脱离这个体系将付出极大的代价,经济发展也会陷入困境。 在几里国新政府成立之前,几里国事实上已经被踢出这个体系。它是世界上最贫困混乱的国家之一,经济以及政治早已崩溃。 在新几里国成立之后,恢复经济与发展民生当然是重中之重,此时就面临一个选择,是否重新加入这个体系中? 理论上讲,假如不加入进去,在国际贸易和金融领域将始终被边缘化。。 但是另一方面,假如加入进去,像几里国这样的国家,在这套体系中,注定只能扮演最底层的、被压榨与收割的角色。 这样的角色,几里国也曾经扮演过,结果就不用多说了,后来就连被压榨与收割的资格都没有了,只能被抛弃等死。 这是典型的“幼儿园困境”,不加入吧,所有人都不带你玩,加入吧,你注定就是最受欺负的那个。 但是几里国的情况又很特殊,首先它目前并不介意被国际社会边缘化,巴不得默默无闻、不受干涉。 其次更重要的,别的国家难以脱离的这套体系是因为代价太大,而几里国已经付出了这个代价,只要还有别的选择,当然不希望再陷进去。 几里国官方其实并没有否认美元的国际货币地位,也没有拒绝的美元的投资与消费,他们只是不想再将国家的发展建立在这套体系中。 其实拒不拒绝没多大区别,因为反正都没有,所以现实也逼迫几里国在这个体系外另辟蹊径,希望与东国全面合作。 事实上,几里已认可了东国币的国际货币地位,接受东国币的直接投资、消费与贸易,东国币成为了几里首选的外汇贮备对象,其次是罗元。 以几里国的现状而言,它所需要资金、技术、设备、人员以及各种产品,没有什么是东国这个世界第一大工业国不能提供的,且物美价廉。 至于东国不能提供的某些资源,几里自己几乎都有,只是无法开采与加工。而开采与加工所需的技术与设备,恰恰也是可以从东国引进的。 至于米国那边,几里目前并不需要荷里坞与划尔街。 这些都是国家层面的决策,但是春容丹的生产与销售,是属于私营机构的业务,华真行对此还有另外的考量,就是对米国的长臂管辖政策的反感与担忧。 按米国的现行政策,只要是使用了米国的产品或技术,或者是在美国市场销售其产品,甚至是使用了美元结算……米国政府都可以实行制裁与处罚。 并非不伤害米国利益就可以避免这种遭遇,只要没让米国占到想占的便宜,便会手制裁。反正春容丹也不愁没人买,麻烦能免则免。 陷进去再出来就不容易了,那么干脆就别进去,有时候穷得很彻底,倒也成了后发优势,意味着拥有了近乎空白的选择权。 华真行既然有这个要求,约高乐设立的圣约翰生物科技公司的业务也遵循这一原则,比如不接受米元与米资、不在米国有销售行为等。 假如有米国富豪想服用生机药剂怎么办?原先的做法是让他们自己通过关系用罗元到罗巴联盟来购买…… 既然游方问了,约高乐倒也坦荡,以诉苦的语气解释了一番,诸如为什么再扩大生意规模他就很难搞定了,以及他为华真行顶了多少缸、避了多少雷。 听上去约高乐真是命苦啊,简直成了专门助人为乐的模范。他帮华真行解决了这么多难题,自己又有什么好处呢? 好处当然有,在明白人面前根本就不用说。 华真行一盒春容丹卖给他两千万东国币,可没管约高乐再卖出去是多少钱、提供的增值套餐总额是多少,能赚多少都是约高乐自己的本事。 经济方面的利益还是其次,更重要的是在十年内,他独家垄断了这样价值巨大的资源。谁想要生机药剂得求他,他简直不是卖药而是在恩赐。 而且以生机药剂为礼物,几乎没有人能抗拒得了诱惑。假如要帮他办事才可以得到生机药剂,你不想帮,这世上有的是人挤破头都想帮。 这绝对是双赢合作,因此双方也有一些互相约束性条款。 比如这份总代理协议到期后,有关生机药剂的所有专利、商标,甚至包括各种包装瓶的设计专利,都将归欢想实业。 而圣约翰生物科技公司,也将继续成为春容丹以及生机药剂在罗巴联盟的服务与销售代理商,奥海姆医药集团则是在其授权下的分支代理商。 其实从去年开始,罗柴德,控制奥海姆医药集团,就已经是约高乐的下级分支代理商,只是代理的规模有限。 华真行与约高乐合作的第一年,供货规模的上限是一千盒,第二年则修改为一千一百盒,追加的这一百盒就是给罗柴德的。 到了第三年也就是今年,供货上限修改为一万盒,罗柴德其实可以分销更多。而到八年后,罗柴德与约高乐这种合作关系还可以继续。 介绍到这里,游方终于插话道:“华总导,其实我也可以做一名分支代理商。约先生是独家总代理商,我从他那里拿货便是。” 约高乐:“哦,游真人是想代理东国或者说昆仑修行界的生意吗?” 华真行闻言笑了,他忙了这么长时间结交昆仑修行各派,又花了这么多心思为春容丹造势,不就是想把生意做得更大吗? 游方却摇头道:“我代理不了东国的生意,约先生也不行,眼下谁都不行。但我可以代理东国之外,东洲东南域的生意……” 随着话音发来一道神念,是一张地图,游方标注了十几个国家。 在东洲范围内,东国东边的棒国与桑国,东南边的萨哇国、爪洼国等十国联盟,还有东国南边的恒竺国,被游方都给圈了进去。 这十几个国家加在一起,人口已超过了东国,面积与经济总量也与东国相当。 华真行眼神一亮,心中大喜过望,这确实是一片尚无人能开发的处女地,却不无担忧地问道:“游兄肯帮这个忙,我是求之不得,但是你有多少把握?” 游方答道:“我师父不仅是上代地气宗师,其实也是一位非常成功的投资家,在这些国家有不少产业,也有很多关系网络。 昆仑盟的代理生意我就不抢了,也没那个本事接下来,但是这些国家的分销市场可以都给我。至于把握嘛,我还是有一些的,打开市场得一点点来。 这些国家的富豪,比绝大部分东国人更容易相信生机药剂的有效性,我也有办法让他们相信。 约先生已经搞定了生机药剂的上市手续,在罗巴联盟能合法销售的商品,这些国家也都能合法销售,财务上处理还更简单。” 约高乐提醒道:“财务上处理可不简单,小华要的可是东国币!” 游方笑了:“我会让买家自己想办法的,几千万东国币,在那一带,富豪权贵还是有办法弄到的,假如实在不行,就让他们用罗元。 这里的生意,一开始的规模不会很大,今年就给我几百套生机药剂试试。假如顺利的话,明年可以给我一千套。从长远来看,八年之内,我有把握做到每年一万套。” 华真行举杯道:“多谢游兄,我敬你!无论如何,还是稳妥第一,我虽然需要用钱,但步子也不必迈得太快,前提是不要给几里国和欢想特邦带来麻烦。” 游方也举杯道:“我明白!华老弟也不必谢我,这是双方都有利的合作,我不仅有钱赚,还可以开拓人脉。 喝完了这杯他又倒了一杯,“约先生,我也敬您一杯!您是总代理商,我是您下面的分销商,我不抢您已经有的地盘,自己出去开荒打野。” 约高乐与他干了一杯,笑眯眯地问道:“那么东国的生意呢?游真人说自己接不下,眼下也没人能做得了,这是什么意思?” 游方:“在东国出售春容丹,小打小闹没问题,但正经买卖没法做。因为有一件事还没解决,只有华总导自己能解决,我们也不能总靠商品走私和地下钱庄吧?” 从私人角度,华真行卖几盒春容丹给昆仑修士,对方想办法通过某些渠道支付给他东国币或罗元,这是没有问题的,但毕竟只是私人交易而非正经生意。 想做正规生意,有两件事,华真行至少要解决其中之一。 第一就是将生机药剂或春容丹当正规商品出口到东国,这多少也是有麻烦的。或者采取另一种办法,东国境内的富豪可以到几里国购买并服用生机药剂或春容丹。 这听起来好像是一样的,其实还有些区别,操作程序并不一样,税务处理也不一样。 东国境内不缺富豪,有昆仑盟为背书,也不缺愿意花钱购买春容丹的人,甚至都用不着再加工包装成生机药剂。 但还有第二件事,他们怎么直接用东国币购买?或者说,怎么把巨额的东国币打到海外账户上去?人倒是可以直接去几里国,但钱怎么离岸? 私人直接兑换外汇?这不太可能!更何况华真行要的就是东国币。 华真行答道:“这件事,我今年就会想办法解决的。几里国领导人夏尔近期会率领一个代表团访问东国,商谈与东国方面的全面合作。 其中一个重点议题,就是几里国接受东国币国际货币的地位,并将东国币列为几里国首选的外汇储备品种,欢迎使用东国币直接投资与贸易,包括私人消费……” 约高乐很举杯道:“假如夏尔能把这项合作谈成,东国的生意就可以做了。” 游方也举杯道:“华总导功德无量!” 华真行:“游兄言重了,没那么夸张。” 约高乐摇头道:“小华,是你太谦虚了,游真人说的不错。” 游方:“这是肺腑之言,我之所以愿意参与进来,多少也有这个原因。” 在游方看来,华真行在做什么事,借助暴利敛财吗?这么理解就太肤浅了!他是借助一种特殊的工具,实现财富再分配与发展公平。 能花钱用于这笔消费的,都是这个世界上的富豪权贵。华真行其实是给他们创造了一种消费方式,将非正常聚集的财富转移出来。 这样一笔财富,华真行并没有用在自己身上,而是用于改造环境、改善民生、打造理想中的美好世界。 从微观上来讲,它投入了无数项目当中,不仅搞建设,还要购买各种产品、技术以及服务,创造无数的生产与就业机会。 它最终转化为可持续性的大众收入、社会所拥有的生产能力、人们所享受的各种设施。 听游方如此解释,华真行笑了笑:“眼下来看是如此,更长远的将来,我还希望将春容丹做成一种普通人都有可能享用的产品。” 约高乐愕然道:“这几乎……”他欲言又止,几乎怎样最终也没有说出来。 游方重重地一拍桌子,长叹道:“华老弟啊,我简直不知道怎么表达心情。我不是你这种人,但我非常尊敬你这种人!啥也不说了,都在酒里。” 这回他没用酒杯,又干了满满一分酒壶。 约高乐:“且不说华总导长远的理想了,就谈眼下的合作。假如东国这边的问题能解决,昆仑盟的市场便能打开。 今年的协议已经定了,一万盒的计划就不要再改了。假如游真人那边和东国这边的市场进展不错,明年可以再谈扩大供货规模的事情。 但我有个建议,或者说判断。不论这两个新市场的情况怎样,剩下的这八年内,最终的每年出货总规模,不要超过三万盒。 否则华总导再想韬光养晦都不可能,反正我是很难再罩得住了!” 华真行:“我听您的,今年就按一万盒供货。这八年之内,就算市场开拓的情况再好,每年总供货不会超过三万盒,而且这八年也不会降价。” 游方:“什么,你还想降价?” 华真行:“我不是说了嘛,八年内不降价。” 约高乐:“东国市场,我可以推荐一位分销代理商。” 游方:“约先生,谁想做东国市场,最主要的就是和昆仑盟打交道,其实我也可以推荐一个人。” 约高乐又笑了:“游真人,其实你推荐的和我推荐的,就是同一个人。” 游方纳闷道:“是吗?我还没说呢!” 约高乐起身道:“今日事已毕,酒也喝好了,肥遗滋味真不错,但我还得赶回去忙别的事。否则我这样一位大神术师坐在这里谈生意,别人也不好凑过来与华总导喝酒。 坐怀山庄白庄主有我的联系方式,我推荐他负责东国春容丹代理,想必白庄主也是愿意帮这个忙的!” 说完约高乐就化为一道雾气飘散,迅速于神识感应中消失,刚才签好的协议他带走了两份,桌上还留着华真行存档的另外两份。 游方惊叹道:“这是什么遁法神通?” 华真行苦笑道:“我也不知道!但是很显然,约先生在模拟方才雾灵盏的变化,还挺调皮呢!方才他推荐的是白庄主,游兄推荐的也是白庄主吗? 游方起身道:“其实有件事没告诉华老弟,我今天把白庄主、成宗主他们也请来了。” 华真行也起身道:“那快请过来一起坐啊!” 这时有一人冷哼道:“臭小子,你咋不先请我老人家?” 华真行赶紧道:“杨总,这桌就是为您老人家准备的,我一直在等着您老现身呢。今日的主菜是烤肥遗翅,也要等您老人家来了才能正式开烤。” 随着游方的招呼,白少流、清尘、成天乐、闻箫韶纷纷落下云端,而杨老头也带着另一名女修飘然来到山谷中央。 华真行在春光宴见过清尘,与其他几位高人还是第一次见面呢。众人一起上前行礼,游方一一做了介绍,华真行又将他们都引荐给杨特红。 而与杨特红同来的那位女修,居然是房隆关掌门房传蝉。 465、围观的艺术 房传蝉六境修为,是房隆关如今唯一的大成修士,今年六十八岁。假如不是事先了解情况,房传蝉究竟多大年纪,反正以华真行的眼力看不太出来。 说她只有三十出头毫无问题,四十多岁也行,五十多岁也不算离谱。 现在很多人保养得都挺好,再加上医美技术很发达,比如娱乐圈里的很多明星们三、四十岁还能演少女,甚至五、六十岁仍很妖娆。 但方传婵的情况还不一样,哪怕华真行擅长感悟生机,也得不出准确的判断。房传蝉很漂亮,是一位很有魅力美妇人,看气质应该是一位很成熟的长辈了。 这充分证明了一件事,对于很多修士而言,其实没必要服用什么春容丹。春容丹是这几年才研制出来的,这位房宗主不可能早就吃过。 但是这个判断,华真行也不敢肯定,因为春容丹真正的研制者其实是杨特红,谁知道杨特红早年是不是送给这位房掌门什么灵丹妙药呢? 方传婵和杨特红坐在一起的时候,眉眼之间的微神情,不经意间的某些小动作,居然有点小姑娘家的感觉……华真行不禁怀疑她和杨老头之间是不是有点问题。 究竟是什么问题呢,华真行当然不敢说也不敢问。 据杨老头介绍,他是几十年前于平京一带游历时认识的房传蝉,彼时房传蝉才二十出头,修为尚不到四境,杨老头还指点过她的修行。 如此说来,杨特红与房传蝉也是老相识了。 难怪华真行和曼曼已经找到了“歧路亡羊杂货铺”,却一直没有看见杨老头现身,原来杨老头这阵子一直待在百花山呢。。 百花山是平京市西境与保京省交界处一片并不知名的风景区,那一带全是山,生态保护得一直都很好,尤其是近年来就更好了。 房传蝉一直留在百花山下“务农”,据说主要是搞园艺,房隆关的宗门道场就在百花山中。 房隆关只是一派小宗门,百花山道场当然不是养元谷那样的洞天结界,只是附近一带风光灵秀可称福地之处,布置了几个简单的法阵防止常人误入而已。 百花山上还有一座坊龙观,房隆关这派宗门就是六百年前坊龙观中的一名道士创立的。这名道士姓房,娶妻生子在百花山下斗泉村留下了家族传承。 房道人是房隆关的祖师,其实房隆关最早是一个修士世家。 华真行来到东国后曾请教过牛以平,昆仑修行各派的名称都有什么讲究?比如正一门、钟南派、三梦宗、听涛山庄、海天谷之类。 牛以平告诉他,最早的时候的确有些微妙的讲究,比如门以规立、宗因法传、派乃约成。 还有一些宗门就以地名为名,假如是天然的地名,性质多为“派”,假如是道场之名,性质多为“门”,假如是与祖师出身相关的地名,性质多为“宗”或“世家”。 但是到后来,各门派基本都趋同了,就连各大修行世家,想维系传承也要向宗门化方向发展。 所谓修行世家,就是以家族为主体的修行传承派别。可是修为本身并不能继承,修士也无法保证自己的后代就一定能修行有成。 那么如何维系传承呢?首先要家族规模足够大,那其实就是宗族传承的概念了,儿子不行可以培养侄子、侄子不行可以培养孙子、侄孙。 假如孙侄辈都不行,那就只能挑选适合修行的好苗子,要么收养、要么安排其入赘。 只要时间久了,在这个过程中就很难不收外姓、外宗族弟子,也不能保证本宗族子弟的修为一定会更高。 所以传承到最后,修行世家也难免会渐渐向宗门化方向发展,尤其是到了现代社会。 房传蝉的爷爷是一位大成修士,他就是年轻时入赘房家的,后来成了房隆关的掌门。而到了房传蝉这一代,同宗的房氏子弟中已无他人成为修士。 房传蝉没有招赘婿,她所生活的年代,当地已经不流行这种事了。如今房隆关的其他弟子也都不是房氏家族出身,已经彻底宗门化了。 华真行刚认识牛以平的时候,房隆关只有十六名正式修士,如今有十八名了,因为就在去年下半年这段时间,又有两名传人突破了四境修为。 牛以平虽是当代大弟子,但他成为房隆关下一任掌门的可能性很小,并非人望不够,而是修为低了些,至今尚未突破五境。 而且以牛以平的身份,好像也不大可能回到百花山执掌宗门。 如今房隆关中最有可能继承掌门之位的,是牛以平的三师弟杨思道。杨思道是房传蝉的亲传弟子,修为五境圆满,目前是坊龙观的观主、平京市房关区道教协会副会长。 坊龙观曾在近代被毁,后来还是房传蝉出面召集房隆关弟子将其修复。当初牛以平也曾出钱出力,包括找校友拉关系、帮忙跑手续等。 想当年杨特红游历京郊一带,特意去寻访坊龙观遗址,结果误入百花山道场,这才认识了房传蝉…… 关于房隆关的历史以及杨特红与房传蝉的关系,华真行所了解到的信息也只有这么多。至于今夜的,房传蝉是和杨特红一起来的。 华真行摆开的餐桌,一共放了十张椅子,此刻坐了八个人。假如梅野石现身且约高乐也没走,倒能恰好坐满。 白少流、清尘、成天乐、闻萧韶都是游方请来的帮手,华真行当然都一一敬酒表示了感谢,这些都是昆仑修行界大名鼎鼎的人物! 至于杨特红和房传蝉都是尊长,更要恭谨相待。 这么多人宵夜,仅仅炖、烤肥遗这么两道菜是不够的,华真行现场取出锅碗瓢盆和灶台,特意给做了一桌。 游方的眼睛都看直了,难道没出门之前,华真行就已经准备好要摆一桌酒席吗?他也没好意思闲着,起身帮着华真行一起做菜,煎炒烹炸都是一把好手。 但华真行的感觉却怪怪的,看看这桌上其他六个人,都是成双成对来的,就连杨老头都特意邀了房掌门,只有他和游方两人临时组了一对cp。 假如曼曼在这里就好了,可惜今夜这种场合,他是不可能带曼曼来涉险的。 其实华真行没意识到,游方已经很照顾他情绪了,否则将剑灵秦渔叫出来一起坐,华真行就只能独自卖单了。 午夜之后的荒山野岭,海拔一千六百多米的山谷中,有人竟然现场拍了这样一桌酒席,大家吃得还挺热闹。 既然游方和约高乐都有推荐,席间华真行就问白少流,是否愿意担任春容丹在东国的分销代理商?白少流很痛快地点头答应了,并预祝合作愉快! 第一次见面就敲定了这么重要的合作,大成修士才有这样的效率。 约高乐显然是认识白少流的,华真行便问他们是怎么认识的、又是什么关系?白少流却笑着摇头道内情很复杂,涉及到太多隐秘,他也不方便说。 华真行见状也就不好再过多追问了。 几位“客人”倒是很有默契,有一件事在酒桌上倒是始终未提。直到这顿饭吃完离去之时,杨老头才掏出一样东西交给华真行,并以神念介绍了来历。 此物就像一道无形电光,有祭炼口诀宛如神魂烙印,炼化之后可融入形神,就是梅野石所赠的守正神符。说是赠送也不准确,就是皆给华真行随身携带八年。 杨特红还特意暗中叮嘱道:“神符若是被动激发且不论,但这东西你千万不要主动使用,八年后原样还给人家,否则人情就欠大了,几乎还不起!” 酒喝完了众人纷纷起身告辞,山谷中只剩下了华真行,桌上还放着游方留下的车钥匙。 华真行是骑着飞天长条凳摇摇晃晃飞出雾灵山,带着几分醉意,回到昨天晚饭前停车的地方,天光已微微放亮。 以他的修为,运功醒酒只是片刻而已。酒醒了,却感觉世界突然变得清静了,可能是因为形神中多了一枚守正神符吧。 前天夜里,华真行与曼曼有了此生以来最美妙的交流;刚刚过去的昨夜,仿佛又是此生奇幻的经历……都是难忘的夜晚啊! 昨夜发生了什么事,消息此刻估计已经传出去了,昆仑修行界该炸锅了吧?虽然醒了酒,但华真行回想昨夜仍然有点懵,信息量太大了,很多事情出乎意料。 他与游方设局钓鱼,果然钓上来一个伏凌客。他干脆利索的将伏凌客给宰了,这件事已足够引起轰动,可是后来…… 后来他摆了一桌酒,当众将伏凌客的坐骑肥遗做成了菜,在游方的配合下,回答了伏凌客以及伏凌客所代表的那一批人的质问。 约高乐掐点现身,开口说的话吓了很多人一跳,挑明了一个连华真行自己都感到匪夷所思的事实,就是他每年都有kpi,至少干掉一名大神术师。 伏凌客赶在去年最后一天的送死之举,说明了啥?说明华真行如今来到东国,业绩考核指标换成大成修士了。 这虽是玩笑话,但谁也不敢真的而当玩笑。其实华真行对此也挺郁闷的,就差这么一晚上,终究没有保住自己的“清白”啊,本以为今年已经解脱了呢。 天上发生的事情,华真行是后来才听说的,但大体也能猜到。当时他正在跟约高乐谈今年的春容丹代理合作最新补充协议,游方还帮着逐条核对协议条款。 差不多就是协议谈完正式签字的时候,梅野石取出了守正神符,托杨特红转交给华真行。 这么做有意思,因为华真行就在山谷里,梅野石完全可以直接把东西给他,却非要让杨特红再转一遍手,两人还推推让让说了半天话,特意让大家都听见。 这种威慑性的大杀器,本来就不适合悄悄的私下给谁,而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 除了拿到守正神符,华真行今晚还有重大收获,他将整个东洲市场划分为两大区域,分别找到了春容丹的次级代理商。 东国之外的生意交给了游方,东国之内的生意交给了白少流。 游方这个人做事很有江湖气,他愿意帮忙但也不亏待自己,从华真行、约高乐那里拿走了东洲十几个国家的春容丹及生机药剂的代理权。 他把好朋友白少流叫来帮忙,但也没让白少流白帮忙,又推荐白少流成为春容丹的东国代理商,哪里能找到比他们更合适的合作伙伴呢? 今天来帮游方镇场子的不仅有坐怀山庄的两位高人,还有姑苏万变宗成天乐与闻萧韶这两口子。 春容丹在东国的生意,肯定不太适合交给万变宗这样的妖修宗门,春容丹其实对妖修也没用。但是与华真行结交,本身对万变宗就有莫大好处。 昆仑各派的很多秘法传承不太适合妖修,但养元术却没这个问题。 养元术的根本在于身心境界,核心是涵养生机,所以妖物修炼它并无任何障碍,其对万变宗的意义余其他宗门是完全不同的。 万变宗先前已经派了长老毕明俊到春光宴拜访华真行,如今成天乐和闻萧韶都亲自来了,他们也都得到了华真行神念心印的传授,方便再传门中弟子。 养元术功诀分为两部,第一部是入门至四境,第二部是四境至大成。按华真行的要求,得到第二步功诀可自行修炼,但想再传他人则须另行授权。 成天乐在酒桌上主要就是在商谈授权的流程,给了而不少建议,并表示万变宗全体弟子都将修习养元术,与养元谷结为友盟。 假如万变宗哪位妖修想得到第二部功诀,须向养元谷申请,获得授权并登记,还要完成养元谷指定的任务,比如为几里国的某个建设项目出力。 妖修还有一个特点,来历不同天赋神通各异,他们往往知道哪些的地方生长了哪些特殊的灵药,甚至清楚培育之法,将来在春容丹原材料供应方面也有很多合作空间。 昨天出发之前,华真行还不敢想象,一夜之间就搞定了这么多事情。 更重要的是,这一切发生在众目睽睽、乃至议论纷纷之下。从天下到地下,高人们都谈论了很多事情,有些只有“自己人”能听见,有些则是说给在场所有人听的。 昨夜的很多事情,假如只在私下里悄悄发生,则毫无意义,只有公开才有效果,比如梅野石借出神符、再比如将春容丹生意广而告之,那么公开的方式就很有讲究了。 杨特红和华真行,再加上助攻和游方,从芜城知味楼到平京春光宴,再到雾灵山幽谷,可谓将围观与被围观的艺术发挥到了极致。 466、不拘一格用人才 感慨一番,华真行开车返回平京市区,今天是元旦假日,他直接去了几里国大使馆,要赶紧落实另一件事。 此事他筹划已久,杨特红刚刚又在酒桌上特意叮嘱了一番,华真行当然要办好。 华真行在筹建一家公司,相关注册手续和前期各业务部门组建,要争取在夏尔出访之前都搞定。 说来惭愧,迄今为止,在东国境内,还没有一家正规旳几里国企业。假如一定要算的话,几里东国菜勉强也是吧,但它还没有开业。 该企业名称原定为“欢想发展(东国)集团”,就是欢想实业在东国境内的总部,将来还要下设很多分部与子公司。 华真行上次批了两个亿的经费,给郎校民拿去搞公关。郎校民很舍得花钱同时也很会办事,最后还节余了一亿八千三百万,也就是说他只花了一千七百万。 创办经费就从这笔节余中出,先拿出一亿八千万元当注册资本。 按这家公司在华真行的计划中所承担的任务,这一点八亿显然远远不够,所以在后续资金没有落实的情况下,很多工作也只能暂时停留在筹划阶段。 如今与约高乐敲定了今年的补充协议,华真行终于可以全面推进工作计划了。 王丰收一直对该公司拟定的名称不太满意,他建议华真行不要搞得那么明显、让人一看就知道它与欢想实业的关系。 现在倒不必考虑了,杨老头在酒桌上直接给了个新名称——房关发展集团。 没错,就是这个名字,显然与房隆关有关,而且要与房隆关合作,房传蝉将担任该集团的董事。 也不知杨老头是不是喝大了,一道神念就把就把这事给定了,而且这回没有通过所谓的“系统”,当时酒桌上的人都接收到了神念。 由华真行或者说欢想实业出资,在东国设立的房关发展集团,董事长将由夏亚丁担任,董事会五名成员分别为夏亚丁、房传蝉、范醒、何光、陈伟沪,其中范醒兼任执行总裁。 范醒是五味道长的侄子,也是范达克的远房堂兄,学的是生物科技专业。 范醒毕业后到了某国有医药集团搞研发,从技术员一步步干上去,直至担任该集团的副总,算是年轻有为。 但是该医药集团上市后,被管理层设在离岸中心的投资公司收购。范醒对此决策并不认同,受到新管理层的排斥,他刚刚离开了这家企业。 五味道长本人没有子女,将范醒视若己出。 也许是范醒从小功课过重,没有太多精力修炼。也许是五味道长也不好越过范醒的父母,直接将小时候的他带到山中修行。 还可能是因为范醒的天赋和资质并不适合修炼轩辕派秘法,须知轩辕派的秘法讲究餐霞食气,对作息时间和修炼环境的要求是相当高的。 所以范醒并非修士,至今仍是普通人。他已经四十岁了,早就错过了最佳的修行年纪。 可是华真行告诉五味道长,修炼养元术并不在乎多大年纪,范醒或许还有机会,就算不能入门也有养生健体之效,可受益终身。 实在不行,华真行还有最后一招呢,以不死芯配虎节杖炼制生机丹,亲自出手助其炼形理气,就像他对瓦格良、夏亚丁做的那样。 华真行出手帮瓦格良,是为了治其绝症,出手帮夏亚丁,是为了疗其残疾。但后来这两人都迈入了修行门径,瓦格良已是三级养元师,夏亚丁如今也勉强达到二级养元师水平。 用这种手段,说不定也能将范醒“培养”成一名养元师,从而迈入修行门径。 五味道长则表示,以自身修为助范醒炼形理气甚至以灵药洗髓,他早就干过了,虽能强身健体,但对修为突破的用处不大。 至于用生机丹辅助范醒修炼养元术,倒是可以再试试,就算是用资源去堆呗。五味道长身为七境修士、昆仑十三大派之一轩辕派的长老,倒也不缺这些资源。 轩辕派也擅长外丹饵药,五味道长还表示,可以帮华真行研究与改善生机丹的丹方,因为原丹方中的主药不死芯实在太难寻了。 不死芯再难寻,也不缺范醒用的。五味道长其实是想帮华真行找到另一种大批量、低成本的替代材料。 华真行能玩转九转紫金炉大阵,已算拥有外丹大师水平了,但他本人亲手炼制的成品丹药,迄今也只有生机丹、五气丹、春容丹这三种。 偏偏这三种灵丹,都要用到不死芯,须千年以上的不死玫瑰植株方可提取。华真行虽然又找到了虎节杖这味辅药,可大幅减少不死芯的用量,但还无法完全替代不死芯。 五味道长推荐了另外两味灵药,分别取代不死芯炼制生机丹都已经成功了,他让华真行再去试试炼制五气丹与春容丹。 调整春容丹丹方可不是简单的事情,假如真能成功,五味道长可是帮了华真行天大的忙!但请范醒担任新公司董事兼执行总裁,倒也是不是为了还人情。 范醒本人如今就在几里国呢,他是离职后跟着五味道长跑去海外旅游兼散心了。 五味道长在春光宴见了华真行之后,便组织了一批修士,其中有半数是江湖散修,跑去访问养元谷。华真行还特意让范达克出面接待,并安排他们在几里国观光。 这批人中,范醒是唯一的非修士。 范醒担任过大型企业集团的高管,熟悉东国情况,对几里国近年来的历史与发展也有所了解,还对修行界并不陌生,这种人可不容易找。 五味道长正在几里国“率团”参观,华真行常和国内有联系,因而提及了此事,还和范醒本人有过交流。 另一位董事何光,是将要开业的几里东国菜总经理,养元谷培养的四级养元术导师,东国裔几里国籍华族人。 何光前段时间一直给华真行当司机来着,还跑腿传信干了不少杂活,也算是欢想实业重点培养的管理人才吧。 何光这个董事职位,原本是安排给郎校民的。可郎校民还要负责其他事务,也不可能在东国长待,于是他就推荐了何光。 至于最后一名董事陈伟沪,则出乎很多人的预料。他是夏亚丁推荐的,而且与华真行也认识。 陈伟沪曾是东国尚海市的一名经侦警官,为调查一起跨国诈骗案,以某富商保镖的身份去了几里国,结整个考察团的人都被送到了非索港郊外的莫里森种植园当奴工。 陈伟沪回国时,华真行提供了几里国警方全套调查卷宗,这个案子在几里国算是破了。但陈伟沪因为在海外下落不明很长时间,家庭也出了变故。 陈伟沪回国后,当初搞移民推介的那家大安洋中介公司已经注销了。他先找到了这家公司曾经工作人员,但人家也就是打工的,并不了解情况。 陈伟沪受了这么多苦,怎能咽得下这口气?可是领导告诉他,几里国的犯罪团伙已被当地警方铲除,却并没有东国大安洋公司参与犯罪的证据。 就算他找到大安洋公司,个人也只能提起民事诉讼,官司还不太可能打赢,更快何况大安洋公司已注销,这个诉讼主体也不存在了。 至于公诉途径,根据警方的调查结果,该公司的原实控人根本不在境内,至于其他雇佣人员,确实没有参与犯罪的确凿证据。 可是陈伟沪并没有放弃,私下又找到了当初推介那个移民项目的负责人。 对方说自己也不知道几里国的投资移民项目是个骗局,他当年只是一个部门主管,完成公司的一笔推介业务而已。 陈伟沪要求对方公开道歉、承认做了伤天害理的事、主动提供诈骗行为的调查线索,遭到了拒绝。对方还报了警,声称受到了人身威胁与伤害。 陈伟沪本来没打人,此刻终于动了手,将对方给揍骨折了。 陈伟沪也是警察,其领导通过关系好不容易才将这件事调解“明白”。伤者没有再追究陈伟沪的责任、承认是自己不小心摔伤的,否则陈伟沪很可能会受到刑事处罚。 但是这样一来,陈伟沪也被免职了。 夏亚丁与陈伟沪一起在种植园里当过奴工,还跟他学过东国语,后来也保持了联系。 派驻东国之后,夏亚丁与陈伟沪的联系就更多了。听说陈伟沪丢了工作,而华真行恰好在东国筹建公司,夏亚丁便邀请陈伟沪到该集团工作,并将他推荐给了华真行。 没想到华真行用人如此大胆,竟然提名这位前警官陈伟沪为集团董事。 陈伟沪有丰富的警方工作经验,还对几里国的革命事业有着最深切的体会与理解,意志品质方面就更不用说了,种植园的奴工经历可不是一般的考验。 这样的人才很难得,就看让他去负责什么业务。 华真行为何要创办这家房关发展集团?最初可不是杨老头的提议,而是他自己来到东国后才渐渐诞生的想法。 其根本原因,在于华真行的另一个愿望落空。 467、遇挫的小华 华真行想挖牛以平到几里国筹建大学并担任校长,是早就动了心思,但他想挖的可不止牛以平一个人,还包括同班、同级队、同院系……的校友们。 先从身边开始嘛。 “热搜事件”发生之后,华真行成了本院系的头号名人,还拥有了某奇葩小国下一任驻东大使的身份,谁见了他都会笑着点头打招呼,仿佛看见了某吉祥物。 偏偏华真行每个人都能记住,下次见面还能认出来。 华真行还邀请了本班级、本专业、本级队的同学们分批次去参观几里国大使馆。大使馆举行了招待晚宴,介绍了几里国新社会改造与建设的成就,展示了各种详实的资料。 大使馆的招待晚宴,请的客人通常都是各国使节或当地社会名流,华真行却经常招待的同学们,无疑是给足了面子。 华真行因为春光宴的任务未完,这些事大多是何光以及其他工作人员帮着安排的。。 从反馈情况来看,同学们都非常高兴,感觉也非常新奇,很多人还是第一次去大使馆这样的地方呢。 华真行不是钱多得没处花,几里国大使馆也不是无聊的没事干,他们目的是想往几里国招揽人才的。 可是进一步的深入分析调查,华真行请的这些客人,绝大多数虽然感谢几里国大使馆的款待,也赞扬几里国这几年取得的新成就,却对去几里国工作并生活毫无兴趣。 曼曼也用同样的方式邀请了平京大学的几批同学,效果亦聊胜于无。 华真行还代表几里国官方发出了邀请,请同学们尤其是本院系即将毕业的学长们,假如下个暑假疫情已得到了控制,组织他们到几里国去参观浏览。 很多人都表示,假如有时间非常希望能参加。可是华真行看得出来,大部分人感兴趣的原因,仅仅是对异国风情游的好奇而已。 并没有多少人愿意深入了解几里国的社会发展与建设情况,去思考自己是否能发挥所长? 华真行对此也谈不上有多失望,只是未能如愿而已,这种事本就勉强不得,同学们也不是几里国人。 随着时间的推移,华真行对春华以及整个东国的情况了解得越来越深入,渐渐也就更清醒了。 东国没有公开推行精英教育。在官方宣传上也从没有说过,高等教育的目的是培养什么社会精英阶层。 但近些年来,所谓“精英阶层”意识,确实在某些社会群体中逐渐形成了,或有意或无意,或受引导或被暗示。 社会大环境存在某种潜意识,甚至是明明白白地体现在传媒舆论中,那东国教育体制筛选出来最精华的那一部分人才,其中有很多理所当然也自认为是这个社会的精英。 在他们的自我认知中,要么已经是精英阶层的一份子,要么至少也是精英阶层的预备队、已踏入实现“阶层跃迁”的上升通道中。 这种自我认知也不能说错,他们的确最有潜力在将来成为各行各业最的领军人才,但要看是在哪种语境体系和社会背景下。 第一种语境体系,就是华真行所期望的。 他们拥有最出色的智力素质,因此又受到了最优秀的教育培训,当然有潜力成为各行各业的最出色人才,以此获得人生成就,进而以成就取得相应的社会地位。 这包括收入待遇以及各方面的尊重与认可。 那么一个成熟、高效、公平的社会,就应该提供能让他们展现才华、实现抱负、获得成就的空间,这是一整套的社会运行规则。 第二种语境体系,就是去思考一个问题,自己这么优秀的精英人才,怎么才能卖个更好的价钱、卖给谁? 有时候这不是个人问题,而是社会规则就是这么建立的。 有时候它也是个人问题,因为他希望社会规则是这样的。 默认这个世界就应该是个等级社会,或者期待它是个等级社会,社会精英应该向更高等阶层出卖智慧和能力,以取得最佳的回报。 那么这一类人的群体意识,就是尽量追求挤身于这个世界上等阶层。而已经处于社会最上层那一部分人的群体的意识,就是保持与固化等级秩序。 在设定好的规则仪程内,它与个人的修养及才华无关。 就像黑帮是否有好人的命题,夏尔或许能成为一个有才华的好人,但假如他只能混大头帮的话,永远也打破不了结构性的宿命。 这两种语境下,所谓精英人才的心理预期,乍看起来像是在说一回事,其实迥然有异。 从个人角度,意识最底层的价值观完全不同;从社会角度,不同的规则体系下,所导致的社会演进结局完全不同。 牛以平已经在这所大学里待了二十多年了,他对此的体会比华真行要深刻得多。 春华的毕业生,出国的比例非常高,有人是毕业后直接出国,有人是工作几年后找机会出国,还有人是出国去读研然后争取留下。 按说这对华真行来说是个好消息,但那些人首选的目的地是米国,其次也是发达国家,留在东国可能都觉得屈才了,进而有种为国屈身的道德优越感。 这是一道选择题,至于几里国则根本不在选项中。 近年来的统计数据表明,春华毕业生出国留学的比例在下降。而且另一方面,已经出国留学的春华毕业生,尤其是在米国的留学生,毕业后的归国比例在不断上升。 客观上来讲,这是一个好现象。谷侵 但牛以平还告诉了华真行另一个数据,在米国的春华留学生毕业后申请工作签证的比例也超过八成,但近年来其中大部分人没有获得批准。 至于赴米留学的比例下降,也是因为米国方面对东国理工类学科留学生加大了限制。发生这一切的背景,其实是东美地位关系的变化,以及复杂国际形势。 随着米国的相对衰落以及东国的持续发展,米国将东国视为自身世界霸权地位的头号挑战者,展开了全方位的围堵和遏制。 米国所使用的手段包括贸易战、舆论战、金融战、军事围堵、科技封锁等等,中间还受到始料未及的世界性疫情影响。 所以东国赴米留学生比例在下降,已出国归国留学生的比例在上升。 生活在米国及其同盟国家的东国裔侨民,还受到了系统性的、有预谋的歧视和压制,包括舆论上的污名化,甚至时不时被打个闷棍、挨个冷枪啥的。 华真行是刚入学的大一新生,他入学时的大背景已然如此。 但是在春华校园里,还有不少学长经历了这个过程,他们对东米之间的关系变化是持反感与失望态度的,因为自己赴美发展的机会和空间被压缩了,。 怎么办?要么另辟蹊径,去更容易去的发达国家发展,要么就在国内当精英阶层吧! 华真行在春华大学内多少感受到了这种氛围,而曼曼所在的平京大学,这等氛围则更加浓厚。 这也不能说是价值观教育的失败,因为春华、平京大学的成立,早在新东国成立之前,其价值观导向当初就是如此,现在的情况还比过去好了很多呢! 对于想挖校友去几里国这件事,华真行有时自己都觉得惭愧。 仅仅是春华和平京这两所顶尖大学,东国每年的经费投入折合米金就达到了一百亿。而几里国去年的财政总收入还不到二十亿米金,这还是已解放三年的新几里国。 几里国以举国之力,哪怕别的什么事都不干,也远远养不起这两所大学中的任何一所。 华真行去年通过约高乐卖了一千一百盒春容丹,收入折合三十多亿米金,超过了几里国的财政总收入,但也养不起一所春华。 华真行这三十亿米金,是欢想实业的收入,可以计入几里国的gdp,但与国家财政收入还是两回事。 在这个世界上,大部分国家的年财政收入其实都不超过一百亿米金。 现代世界高等教育的昂贵程度以及资源集中度,已经超出了很多人的想象。对于世界上绝大部分小国而言,想创办春华、平大这样的高校是想都不要想。 这仅仅还是大学阶段的国家层面的教育投入,假如将这些学生的家庭投入、从出生后到小学、中学、高中阶段的综合社会资源投入,那更是一个天文数字。 春华、平大尽管是东国最顶尖的高校,然而也仅仅只是两所大学而已。它们每年的毕业生,本科与研究生加起来,也就将将接近万人。 假如真有那么一个弱国穷国,拼了老命不要,全体人民吃糠咽菜还不惜欠一屁股外债,投入所有资源搞了这两所学校,每年也仅仅能培养出不到一万名毕业生。 但是这样的人才,有多少会愿意留在这样的国家呢?假如因为种种原因,其中大部分跑到海外发达国家去另谋高就,该国的所有投入就等于打了水漂。 个人行为不做评价,但这种事情的性质,实际上是对该国的财政收入、家庭财富、社会资源的一场洗劫。有些国家,就希望维系与固化这样的国际等级秩序。 有鉴于此,华真行要在几里国建立的高等教育体系,绝不能陷入这种模式。 这些都是将来的计划,眼下的现实状况就是,华真行挖不动春华的校友,包括尚在学习以及即将毕业的校友。 像春华博士王丰收、平大硕士司马值这种人,在几里国堪称凤毛麟角,加入新联盟各有其独特的原因。 其实王丰收早说过会有这种结果了,华真行却不信邪,总想自己试试,结果还是如此。至少暂时改变不了现实,哪怕他修为已突破也办不到,总不能搞绑架吧? 现实给华真行上了一课,他想做的事也会遭遇挫败。 华真行可能挖走个别几人,但想成批挖春华校友显然不行,所以他也得另辟蹊径。 眼光干嘛只盯着春华校园呢?外面满大街都是接受过高等教育、有工作经验的人才!干嘛只想着把人才直接挖到几里国呢,让他们在东国工作不也是一样吗? 成立房关发展集团是就是华真行更现实的计划,这个计划分三步走。 第一步是以房关集团的名义,公开招聘员工。待遇可以尽量好一些,工作地点就在东国,入职后参与各种与几里国有关的培训。 第二步是等这批员工正式转正后,很多人都需要负责几里国方面的业务,随着业务的深入,创造适当的机会派他们去几里国出差,时间可长可短。 第三步,就是遵循自愿的原则,把一部分人调派到几里国去工作。 并不是所有人最终都要调到几里国,房关集团在东国也需要工作人员,但计划招聘的人数会源源不断,始终超过在东国境内需要的员工数。 他们首先在东国工作,负责东国方面在几里国的合作项目,业务专长与工作生活都与几里国那边的项目深度绑定,业务上手后去几里国出差则必不可少。 假如有人愿意调派到几里国那边工作,欢想实业也会尽最大程度的解决后顾之忧,有一系列的配套计划。 对于“高端”人才,住房免费给,比如二层联排小楼带前后院,可以前院植修竹、后院种大葱,雅俗共赏。还可以把家属也接过去,配偶安排工作、子女安排上学等。 有人最终不想入籍也没有关系,就保留东国公民身份好了…… 7017k 468、失落的老牛 华真行一点都不挑剔,连春光宴的服务员小姚都看上了,几里国尤其是欢想特邦,需要各行各业的人才,且是东国语人才。 曼曼前段时间定购了六十面多媒体会议大屏,还引起了陆少得的注意。其中三十面大屏要送到非索港去安装,另外三十面留在了东国境内,就是给房关集团准备的。 几里国要推行公民教育计划,教舍问题好解决,缺的是师资力量。几里国境内没有师范大学,核心问题是缺培训那些老师的老师。 想聘请那么多老师直接去几里国,短期内是不可能的。但东国境内还有一个特殊情况,社会上有大量的各学科老师,包括离退休老师和离职老师。 两年前,东国的教育领域颁布了新政策,关闭了校外学科教育培训补习班。。大量的教培机构关门,很多培训补习老师也另谋职业,这对几里国来说可是一个宝藏啊。 房关集团将专门成立一个科教研究部,就是招聘这样一批老师,首先让他们在东国搞教研,并通过远程手段培养几里国国内的师资队伍,适当的时候再把一部分人派过去。 这个部门的业务,前期可以让尚在国内的郎校民亲自来抓,郎校民也有在在几里国教育系统的工作经验。 房关集团还有后勤支援部,下设的安保处、物管处、餐饮处,其业务华真行打算交给陈伟沪负责。 其中的安保处,将负责招揽与警方、军方有关的人才,并吸纳大批刚刚退伍、转业的东国军人。 华真行瞄准的,是一线野战部队的转业军人,以及各领域的技术兵种。此事李敬直早就和他打过招呼,到现在才得以落实。 解决退伍及转业军人的自谋就业问题,还能争取到东国的优惠政策呢。 通常东国各公司的安保部门,职能顶多是负责监控与门禁、指挥停车啥的。而华真行招这些人显然不仅是干这些事的,将来都要以各种名义调岗发挥更大的作用。 至于杨老头搞的歧路亡羊杂货铺,也该换个名字了,就叫非索港杂货铺,与几里东国菜一样,将来都纳入到房关集团的某个子公司名下。 华真行不会在同一个城市开第二家几里东国菜,但将来根据情况,会在东国其他重点城市开设几里东国菜连锁店,包括非索港杂货铺的连锁店。 这也是王丰收的建议,它们可当成情报人员的联络点、养元谷修士的落脚点。 总之房关集团的业务范围很广,只要能想到的都会考虑进去,将来还要设立很多专业领域的子公司,华真行及其工作团队早有策划。 前期最大的限制就是资金问题,如今终于解决了资金来源,就可以考虑该怎么花钱了。 华真行一夜没睡,大清早趁着不堵车,来到了几里国大使馆,上午然后就招集人员开会讨论,拿出原先的可研与计划书,分别安排具体人员去落实。 首先第一步工作,就是把公司给注册下来,暂时租下三层写字楼以便办公。办公大厦的位置也早就选好了,租约已经提前谈妥。 这天是一月一日,东国的元旦假期,刚吃完午饭,华真行正想联系曼曼问她什么时候过来呢,牛以平已匆匆赶到了几里国大使馆,顺道把曼曼也捎来了。 牛以平一见到华真行,就蹿过来道:“华总导,那些事都是真的吗?” 华真行无奈地笑道:“什么事啊?先坐下慢慢说……曼曼,你先去忙,我和牛师兄说会儿话。” 牛以平坐下,咕咚一口喝干了一大杯茶,瞪大眼睛道:“昨天在雾灵山里面发生的事,你杀了伏凌客……我家掌门还去了!” 华真行:“你这不是都知道了嘛!” 牛以平:“我也没搞清楚状况啊,并不掌握第一手资料。” 华真行:“房掌门在场,你为啥不问她呢?” 牛以平:“我倒是打电话问了,她只是简单的介绍了情况,说是确有其事,但也没时间讲太多,还让我来找你,说是房隆关与养元谷下一步有业务合作。” 华真行又笑了:“其实昨天的事吧,多少有些复杂,我也正想找牛师兄呢……”他配合神念介绍了昨夜的情况,然后又提起了另一件事。 牛以平好半天都没反应过来,以至于没有意识到华真行对他的称呼已经发生了变化。 在学校里同事们都叫他牛处长,而华真行在大多数场合都叫他牛老师,有时也会称呼他牛道友,今天则一直叫他牛师兄。 看杨老头与房传蝉的关系,牛以平很可能就是亲师兄啊! 华真行可不仅是邀请房传蝉出任房关集团的董事而已,该集团与房隆关也有具体的业务合作,该业务还是房关发展集团在东国境内的第一个大型投资项目。 这是一个生态种植项目,与五味道长推荐给华真行的一味灵药有关。其名赤线列当,花瓣呈金黄色,中间有三道红色的纵纹。 列当是一味普通药材,可全株入药,主治阳事不兴、肾寒腰痛、神经衰弱,服用者应该主要是男士。外用煎水浴足,可治肠炎久泄。 赤线列当,则是列当很特别的一个变种,属于修行灵药。以其全株萃取的赤列精油,却不适合普通男士使用,因为其药效过猛,会导致阳虚火亢。 修士以赤列精油炼制外丹饵药,灵效通常可助益丹道修炼中的炼精化气,须与其他的灵药一起调配。 五味道长从华真行手里拿到了生机丹的丹方,用之取代不死芯为主药,经过适当调整,也炼成了灵效相同的生机丹,不愧是高手! 生机丹有何用?它也可辅助丹道修炼中的炼精化气,更重要的是,它还可以帮助普通学员体会修炼养元术入门的状态,从而提高迈入修行门径的可能。 但普通学员服用生机丹,必须有五级以上的养元术导师在身边护法,随时为其调经理气,否则非常容易出危险。谷圄 任何一味助益修行的灵药,都有服用的限制和特殊的讲究,这些都是丹方的一部分,通常不会随意透露给外人。 学员迈入修行门径后,对一到三级养元术的修炼,它都有辅助作用。 生机丹能辅助养元术修炼,但养元谷在培养学员时却没有大面积推广。原因很简单,其主药不死芯太难得了,同时也是炼制春容丹重要的原材料,不可能都用来炼制生机丹。 假如华真行能以赤列精油取代不死芯,试制春容丹成功,就相当于拥有了一个新版本的丹方,也解决了将来更大规模生产春容丹的一个重大障碍。 春容丹的新丹方能否研制成功,要等到华真行回到几里国之后再说。就算不成功也没关系,那就去批量炼制生机丹呗。 赤线列当生长在温带偏寒偏旱的环境中,喜沙质土壤、向阳草坡,千米左右的海拔高度。它对环境的挑剔程度堪比野生的山参,且要十年生以上的植株方可取用。 不论赤线列当对环境多挑剔,但无论如何,它是可以在山野中大面积生长的,可人工撒种,令其天然生长,定期采收。 这有点像东国东北地区林下种植山参的方法了,只是产量没有林下山参那么高。 如此看来,赤列精油也非常珍贵,但它可比不死芯好弄太多了。赤线列当在百花山以及雾灵山一带的野生环境中都有生长,百花山道场的药田中也有培育。 假如只有少批量需求,华真行可以在养元谷洞天寻找一处海拔较高、气温偏低的地方,特意打造出一片药田去种植,并以养元术修为培育。 如果想大规模采收的话,就必须要有生产基地了。所以就由房隆关出面,成立一个生态药材种植公司,承包百花山附近大片合适的山地。 不破坏植被、不采伐树木、保护当地生态环境,用野生的方式种植药材。这个项目由房隆关弟子杨思道负责,他也别总在坊龙观里待着了。 由当地农民出面开办这样的公司,手续也更容易办。该公司不仅可以承包百花山附近环境合适的山林地,也可以承包雾灵山中的地方。 有一个地方就很合适,就在华真行斩杀伏凌客的山谷一带。 这个项目的名字,杨老头也想好了,就叫百花生态种植园有限公司。杨思道担任总经理,至于投资……可以让华真行掏钱! 待到公司成立、项目落实后,再选适当时机由房关发展集团将其收购,成为集团下的一个子公司。 至于房隆关弟子,像牛以平、叶一宁这样有公职的,不愿意跳槽也就罢了。其他人假如愿意,都可以加入百花生态种植园有限公司或房关发展集团担任高管。 假如有谁是自己做生意、开公司的,房关发展集团可以全部收购了,他们包括属下员工,对几里国而言都是人才嘛,华真行一点都不挑剔。 五味道长向华真行介绍了两味灵药,都可以取代不死芯炼制生机丹,为什么华真行只盯上了赤线列当呢? 因为另一味灵药叫朱果,普通修士想得到一颗都难,想大规模获得简直就是做梦,比不死芯还要珍贵不知多少倍! 拿朱果炼制生机丹,简直就是开玩笑。五味道长这么干,只是在做外丹饵药试验,这方面他倒是跟范达克挺像的! 华真行今天跟牛以平谈的,主要就是房关发展集团以及百花生态种植园有限公司,这两家企业的设立与发展规划。 有很多事情还要找牛以平帮忙,因为杨思道出面筹建百花生态种植园有限公司,尤其是承包山地这一块,有很多手续并不好办。 别看牛以平只是春华大学的校办副主任,管不到学生工作以外的事,但他在春华任职二十余年,而且当年就是春华的毕业生,人脉关系可不是一般的丰富。 牛以平的同学、校友、老师、学生以及学生家长,很多都已经是各行业、各部门、各单位的响当当的实权领导,不少事情都能拉上关系说上话的,至少不会找不到门路。 其实这也不算是帮华真行的忙,而就是帮他牛以平自己的忙,谁叫他是房隆关当代大弟子呢? “只要用得着我的地方,我一定会尽全力!回头我就与杨师弟联系,看看他那么都需要帮哪些忙、还有什么事情不太容易搞定?”牛以平当即就表了态,用义不容辞的语气。 华真行:“那就拜托牛师兄了,我这边能提供的,暂时只有筹备小组和资金而已!” 牛以平感慨道:“真没想到,房掌门居然愿意出任房关发展集团的董事,这些年她都不愿意离开百花山的。” 华真行心中暗道,这还不是杨老头的面子!口中却说道:“请房掌门出任董事,是为了表示尊敬,帮着公司镇场面的,她本人平时也用不着离开百花山。 房掌门也说了,只是暂时做董事而已,等到将来百花山公司正式被房关发展集团收购,她就让杨观主替自己来做这个董事。” 牛以平长叹道:“房隆关众弟子,都有很好的安排啊,华总导有心了!” 华真行制定的这一揽子计划,对房隆关众弟子确实都有安排。包括自己开公司做生意的那些人,只要他们愿意,房关发展集团都可以注资兜底,要么控股收购要么展开业务合作。 那些处于闲散状态或者想跳槽的房隆关弟子,也可以在新设立的两家公司中安排高管职位。尤其是百花公司,是特别适合修士任职的企业。 至于华真行有多大的实力,牛以平早就清楚了。且不提养元谷这一派超级宗门,昨天他可是在雾灵山中谈妥了每年至少收入两千亿东国币的生意啊! 计入别人不好判断这家集团的发展前景、看不明白几年后的情况,牛以平心理可是有底的很! 牛以平感慨啊,在欣慰之余,忽然又感觉自已在春华大学干的这份校办副主任的工作有点没意思了,蹉跎多年净是些操蛋事,修为也迟迟不得突破。 看看门中其他弟子,牛以平莫名有些失落感,却不好说什么。 7017k 469、辨别的方法 牛以平旳心思,华真行一眼就看穿了,却又故意逗他道:“叶一宁师兄,是定海分局的警官,国家公职人员。 假如她不愿意挪地方,我们这边也不好自作多情。但将来她若在单位干得不顺心,想换一个地方发展,房关集团与百花山公司随时都欢迎她加入。 我也不知叶师兄是什么打算,就托牛师兄帮莪问问她的意思。” 牛以平:“我回头就问问一宁师妹的意思,也把你这边的发展计划给她做个介绍。”说到这里语气顿了顿,终于忍不住开口道,“华总导,我个人还能帮什么忙呢?” 华真行闻言不禁想笑,事情发生得太多、太突然,看来这位牛大师兄还没反应过来啊。 杨老头一露面,便给新公司起名房关发展,还安排了房传蝉担任董事,又敲定了百花山项目,这意味着什么? 想当初在几里国,养元谷接收了定风潭的遗留器物,还接纳了当年几乎所有的离散弟子,对养元谷的发展起到了很重要的作用。 房隆关跟定风潭的情况还不一样,定风潭是已经覆灭的宗门,但房隆关的传承还是好好的。养元谷并无干涉房隆关宗门事务的意思,双方只是互利合作。 但是在外人看来,房隆关已经跟养元谷已经是一伙的。 华真行来到东国后,首先与他接触的宗门修士,除了早已认识的石双成和广任,就是房隆关大弟子牛以平。这段时间以来,华真行的事情,就属牛以平参与的最多。 华真行于春光宴每日“会客”,连名单都是牛以平帮着排的,搞得他就像是养元谷在东国的“外门大总管”。 昨夜杨老头与房传蝉联袂而来,在众目睽睽之下并肩坐在了华真行摆的酒席上,更是坐实了养元谷与房隆关的“密切关系”。 等到再过一阵子,华真行这边在东国投资的企业一挂牌,名字就明晃晃地叫房关发展,在境内搞的第一个项目又是百花山公司,事实就证明了一切。 房隆关将全面融入养元谷,相当于养元谷在东国境内的一个“堂口”或“分舵”,这已经是无法否认的趋势。 房隆关虽然是一派小宗门,自古传承只局限于平京西郊一隅,但毕竟也是传承了六百年的宗门,有了他们的整体加入,华真行筹划的很多事情都增添了极大的便利。 想到这里,华真行又笑道:“有一事,恐怕还只有牛师兄才能帮得上忙。 我想请您担任房关发展集团的顾问,主要是指导与几里国方面的教育合作业务,同时也指导几里国内的高等教育建设。” 牛以平有些踌躇道:“这个啊?其实学校有规定,处级以上领导在校外机构担任兼职,如今有种种限制,不知方不方便。” 华真行:“这样啊,那么请您担任几里国政府的教育顾问呢?至于待遇或者按东国的说法是参公级别,相当于教育部副部长。” 这一步台阶迈得可太大了,从一家境内外资企业的顾问,直接上升到海外一个国家政府的顾问。牛以平:“这,这有些太夸张了吧?我仅仅是一个校办副主任。” 华真行:“我只想问违不违反规定?” 牛以平:“倒是不违反学校的规定,但是……” 华真行:“别但是了,咱就这么说定了,正式的聘用手续,这周就能办好。” “倒是不违反春华大学的规定,但是高校管理人员及教职人员,担任国外政府或者机构的顾问,国家安全部门难道就不会注意吗?” 说话者是王丰收,他推门进来听见两人正在谈论什么,当即提出了另一个问题,不愧是搞情报工作出身的。 用隐蔽的方式收买思想界、学术界人士,尤其是高等教育领域的学者,向来是西方发达国家对其他国家进行渗透颠覆、舆论及意识形态控制的重要手段。 知名高校向来都是重灾区,因为这里的专家学者不但拥有各个专业领域的话语权,同时还有导师或老师的身份,会影响到该国最精英的下一代人。 人的理念是经历塑造的。 聘请他们为某部门或机构的顾问,给予各种高大上的头衔与好处,就能在潜移默化中引导其观念。 对付已有一定社会地位的知识份子,就算花钱收买最好也要绕个弯子,人家都是要脸的。 更好的方法是给他们名,然后让他们名利双收,通过各种方式,比如舆论造势、专业领域的奖项与评价,推高其学术地位与社会影响力。 这是阳谋,但很多人明知是饵也会主动吃下去。在尚无客观标准的人文领域,谁不希望自已的成果能得到“国际主流学术界”的首肯呢? 吸纳他们成为重要学术机构的成员、聘请他们成为重要研究机构的顾问、在重要的学术期刊上发表其论文,而且能受到很高的评价与赞誉。 有多少人能拒绝?不一门心思往里钻就算有操守了! 但是这世上的事情,只要得到好处就得付出代价。这代价表面上或短时期内好像看不出什么后果,有些人也就不去多想,其他人也未必能注意。 你拿了谁的好处,就得做出对方所希望的研究成果。你发表的论文、你的学术观点、你的研究结论,都得符合对方的要求与利益。 人与人非亲非故,国与国的利益诉求也不一致的情况下,哪个国家的情报部门、利益机构会主动送钱、送名誉来赞赏你的才华呢? 需要特别强调的是,还有一种人是无意识的,他们并没有主动去出卖操守,坚信自己保持了优秀的学术人格。 但是在他们诸多的研究中,总有一些方向会受到国际赞誉,获得本国官方以外很多机构的大力支持与吹捧。 他们难免会有一种怀才不遇终得知音之感。 那么在他们今后学术研究中,就会倾向于这个受支持、被赞誉的选题,取得一系列能得到支持与赞誉的“成果”。 最后的也是数量最多的,还有第三种人,与上述两种情况都不一样,他们并没有拿到好处、尚没有被收买。 要么是看见了这种情况也想效仿、要么是受到了上述两种人影响,同样属于被塑造的对象,他们也会宣扬同样的学术理念,要么带着目的性、要么带着使命感。 什么是文化输出与意识形态输出?这就是最重要的形式之一!文教、传媒、法律,则是其三大经典领域。 王丰收就是搞情报工作出身的,如今仍然是几里国的情报头子,他当然清楚情况,也明白这种事情有多敏感,所以才会开口多问一句。 聘请国外顶尖大学的高等教育专家,当本国政府部门的高级顾问,很大概率有两种可能,第一是自己被渗透了,第二就是准备渗透进对方。 牛以平低下头,有些尴尬道:“这种事情,近几年可能会引起安全部门的注意吧,但这种情况前些年已经太多了,所以也不好禁止。 至于王大使的担忧其实不必,给几里国这样的国家政府当顾问,与给发达国家的组织机构当顾问情况不同,我们可以理解为文化传播。” 上述的情况,春华大学当然有不少,以人文学科为主的平京大学则更严重。虽然从比例上来看,这一类专家学者的比例不算很高,可是总人数也不少,影响更不小。 牛以平对此是清楚的,所以也不好辩驳什么。 华真行笑着解释道:“其实我请牛老师当政府的教育顾问,是想让牛老师负责几里国高校的筹建工作,并担任第一所大学的第一位校长。 将来牛老师就是几里国历史上最重要的教育家!现代高等教育的开创者!” 华真行请牛以平当几里国政府教育顾问,给以其很高规格的待遇,名利皆有,却不是上述的目的,牛以平也不是上述哪几种人。 那么这两种不同的情况该怎么区分呢?方法很简单,就看“金主”想让牛以平干什么? 举个例子,假如某米国机构赞誉牛以平,支持其学术研究,目的只是为了让牛以平在东国宣扬其学术观点、引导东国学生的思想观念,那么就是意识形态输出。 因为他们不会让牛以平来指导本国的学术研究与政策方针,不论给了他什么评价,牛以平始终都是处于被评价者的地位,只是让他在东国充当评价者的代言人。 其所有的学术研究与政策方针的应用场合,都是针对东国的。 这种意识形态输出,有时很难简单地说好与坏,假如双方的共同利益占主流,那么还能找到正面作用。 假如双方利益关系转入对抗阶段,甚至发生根本冲突的时候,又能指望这种人发挥什么正面作用呢? 至于华真行聘请牛以平,则是另一种情况,他是把牛以平请到几里国去,指导并参与几里国的高等教育工作,这就是典型的人才引进了。 其所有的能力与才华的应用场合,主要都是针对几里国的。 主动引进人才也必须要注意,首先要小心引进了不怀好意的反向渗透者,其次根据本国实际情况、坚持自主发展的思路。 华真行对牛以平“贴身考察”已久,当然信得过对方,而且他有自己的独立发展思路,恰好可以用得上牛以平。 牛以平被华真行的这番话震得不轻,连连摆手道:“言重了,言重了,我牛某人哪有这等本事!”说着话欠身欲起。 华真行却抢先起身走过去,双手按住他的肩膀道:“牛老师也不必妄自菲薄,事情都是做出来的,谁又敢说您就做不到呢? 我们那边的情况您也都了解,想组团队建设高等教育体系,上哪里还能找到比您更合适、更值得信任的人才?” 牛以平被华真行摁住了终于坐稳,语气也不再那么激动:“这方面的人才还是有很多的,就凭我一个人也干不了这么大的事,需要一支专业队伍……” 华真行接话道:“还需要政策的支持、资金的保障,这些我们都能尽量提供,但您最清楚几里国缺的是什么。” 牛以平:“我可以推荐一批人,我就当个居中联络人。但是我要告诉你,我推荐的人以专家顾问的身份参与这件事没问题,但别指望他们会直接跑到几里国去入籍定居。 所以我建议还是由几里国方面与东国官方好好沟通,争取以教育援助的方式来落实,这样便师出有名。而且您是真给待遇,并不是想空手套白狼,这就更好谈了。” 华真行:“夏尔总席亲自率几里国代表团出访东国的事,两国之间正在落实。几里国将东国语定为官方语言,教育援助项目也是这次会谈的重点议题之一。 官方打开了路径,能给的是政策,我们自已也要做更多的事情。 牛老师可以联络一批您认为合适的人才,参与这方面的工作,入不入籍、去不去海外长住都好说,工作地点甚至就可以安排在平京市。 房关发展集团,也是我们养元谷与房隆关的合作成果,会专门设立一个科教研究部。我们希望牛师兄能来指导科教研究部的工作,并给科教研究部推荐人才队伍。” 牛以平:“好了好了,我答应你便是,不要总摁着我了。华总导,我来是想提醒你,别忘了今天晚上在春光宴还有饭局呢。 您给我的那份《几里国高等教育工作‘一五计划’纲要》,我这几天看了,已经有了一些想法,但是刚才说的事太突然了。 您容我再想想,好好消化一下,等会儿我们一起去春光宴的时候,路上再谈。” “多谢牛老师,您这可真是雪中送炭!”华真行终于达成了目的,又扭头问王丰收,“你有什么事吗?” 华真行和牛以平关上门单独谈话,王丰收这时候突然推门进来,肯定有别的事,只是听见他们的谈话临时插了几句嘴。 470、一夜之间 王丰收旳神情有些古怪:“哦,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听曼曼说,她和你今天、明天、后天都住在大使馆?” 华真行:“嗯,元旦小长假嘛,正好还有筹建新公司的事,住这里方便。” 王丰收见华真行好像没什么特殊的反应,又清咳一声道:“我叫人给准备房间,曼曼说不用,就用你那一间就行。” 大使馆不是酒店,它也相当于驻外使节的官邸,会有各位外交官的住处,但是几里国大使馆内最好的客房,一直都给华真行留着。 至于其他外来人员要住在大使馆,工作人员会临时给他们准备一间客房。 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曼曼说不用特意再给她准备另一间了!王大使心中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烧,表面上的语气却很淡定。 华真行也很淡定道:“对呀,一间客房就够了,不用单独再给曼曼准备。” 王丰收愣了愣还在等下文,但华真行已经没有下文了,站起身道:“王师兄,牛师兄这边看了我们的一五计划纲要,对外交方面的工作也有一些建议。 房关发展集团的筹备会议,还有管理层的各种决策讨论,假如牛师兄有空,也都邀请他来参与,当然了,也不能让人白来。 至于几里国方面给牛师兄什么身份和名衔,这些工作你比莪有经验,征求一下牛师兄本人的意见,今天就敲定了,争取一周之内落实。 你们聊,我去跟曼曼打声招呼,晚上还得去春光宴呢。下午安排辆车送牛师兄回去,我可以蹭牛师兄的便车一起走。” 说完话华真行就离开了会客室,王丰收笑眯眯地坐下道:“牛师兄,我代表几里国政府,聘请您为教育顾问。 几里国的官方语言也是东国语,名衔就叫几里国政府教育顾问,兼几里国高等教育工作委员会主任,您看怎样? 几里国的一五计划,要新建三所大学和七所职业技术学院,您还将成为几里国第一所大学的第一任校长……这都要看您的意见了。 假如走教育援助的渠道,您是东国官方派过去的,还能保留在东国这边的公职。拥有了这段经历再回春华,你至少也是个副校长! 假如将来您不回春华大学,换一所其他的高校,当校长更没问题。假如您不想回大学,到教育部当个正司长,往后再提拔副部长也未尝不可……” 牛以平方才也在发怔,此刻仿佛突然回过神来,探身一把抓住王丰收的胳膊道:“王老弟,华真行和曼曼是怎么回事?” 王丰收:“啥怎么回事,这还没看出来吗?几里国人的风格就是这样,爽快!” 牛以平颇有些感慨道:“我有时候忘了华总导是在几里国长大的,总把他当成地地道道的东国人,但是到了这种时候,才觉得还真有点不一样啊。” 东国大学生谈恋爱、搞对象,如今风气已经很开放了。有人时不时就在校外开个房,就从纯洁的py关系开始,而情侣们也经常在校外租房同居。 但整个社会的文化传统,仍是倾向于含蓄、内敛以及羞涩、矜持。 哪怕是西方发达国家的清教徒,在这方面也不是放得很开,这和很多影视作品中描绘的情况并不一样,不同族群之间也有很大的区别。 华真行是个很“保守”的人,否则在非索港那样的地方,早就不知已达成多少斩成就了,这与他的生活环境、所受的教育有关。 但是另一方面,华真行就是土生土长的非索港人,他的一些观念和认知与普通的东国学生并不一样。 昨天夜里他送曼曼回学校,边走边说话,然后就突然决定去宾馆开房了,这件事牛以平和王丰收当然都不知道。 到了今天,曼曼就直接告诉王丰收,不用给她准备房间了,她晚上就住华真行那间。 王丰收当即也是一愣啊,恍然乎以为自已又到了几里国的市井街区,这里难道不是几里国大使馆吗?他们是特意跑这儿来开房? 这是曼曼自作主张吗?华真行是什么态度?所以王丰收特意跑来问一声。华真行倒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反倒是牛以平又吃了个瓜。 王丰收苦笑道:“你在琢磨这事呢,我刚才那番话都白说了!” 牛以平赶紧道:“我都听着呢!其实王老弟是误会我了,我并不在乎什么职位,只是从十七岁开始就一直待在春华,有点习惯成自然了。 其实我真正在意的,就是自已能做成什么事、改变什么?这些年我对教育工作确实有很多想法,华总导倒是给了个机会,可以干干净净另起炉灶! 我们能看到的,很多不太好解决的问题,无非是两种。一种是历史遗留、积重难返;第二种是环境风气使然、以至于形成趋势难以扭转。 几里国如今还没有高校,所以从一开始起就要避免留下历史错误,而将来的发展中,要时刻注意不要出现错误的方向……” 王丰收笑了:“这么说话,才是牛师兄的风格嘛!” 两人在会客室里谈业务,华真行则去跟曼曼打招呼。这个招呼居然打了一个时辰,到最后牛以平和王丰收都频频看表。 今天晚上春光宴还安排了客人一起吃饭呢,平京市可是个很容易堵车的地方,华真行再不出发,假如遇上堵车就要迟到了。 虽然着急,但两人心照不宣地都没有主动去催,好歹等到华真行自已又推门进来道:“牛师兄,我们发出去春光宴吧!” 再看华真行的样子,脸蛋红扑扑的,精神抖擞、容光焕发,看发型显然是刚洗过澡。 昨天夜里先斗法后杀人,然后还谈成了一笔大生意、喝了一顿大酒,一夜没睡又感到大使馆来指导工作,是应该好好洗个澡精神精神。 还是何光开车送牛以平回家,顺道路过春光宴。 何光来到东国半年多,身为四级养元术导师,从跑腿打杂开始干,先后被任命为外交参赞、留学队伍巡视员、华真行的专用司机及通讯员。 紧一阵子他还将成为几里东国菜的总经理、房关发展集团的董事,真是全方位的人才啊,得到了极大的锻炼。 车到达春光宴大门口的时候,是下午六点五十八分,差一点就迟到了。 这两个来月,春光宴的一楼大堂一直很热闹,而今天的生意格外好,只剩下一张空桌。 这么多人在一间大厅里吃饭,声音难免有些嘈杂。可是华真行推门进去的那一刻,所有的服务员都愣住了,因为大堂里瞬间就变得安静无比。 所有客人不约而同都不再说话,不由自主都看向了大门口。 这个场面未免太诡异了,华真行这段时间天天都来春光宴吃饭,也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 大家都是修士,很多事心照不宣,来吃饭就做出吃饭的样子,而不能公然围观、坐在那里盯着华真行看,那样是非常失礼的。 华真行又不是来耍猴卖艺的!在公众场合,围观与被围观都很有讲究。 所以往常大家尽管都是冲着华真行来的,但场面上还是很自然,就连餐厅服务员都看不出太多破绽。 可今天是个例外,也是个意外,因为大家都在谈论昨夜于雾灵山中发生的事情,并在等着华真行出现。 有一个人止住谈话,看向门口颔首致意,在这么多人中其实也不显眼。结果大家都是这种心态,场面就变成了这样。 华真行的反应也很快,赶紧以神念暗中道:“我只是来吃顿晚饭,希望没有打扰到大家。诸位道友不必拘束,还是随意些吧。” 接连有好几道神念传来—— “哪里哪里,华总导太客气了!”、“是我等举止有些失措,希望没有打扰到华总导用餐。”、“我们也是恰好路过进来吃饭的,华总导您吃您的”…… 华真行又是一怔,只有大成修士才能掌握神念手段,今晚的春光宴大堂中少说也来了七位大成修士啊! 华真地落座之后,有一位中年人走过来坐下道:“千流宗,刀南涯。” 来者语带神念也做了自我介绍,他居然就是千流宗的现任宗主。 华真行有些诧异,但还是照常答道:“养元谷,华真行。” 按照牛以平排的“就餐日程表”,今天来的应该是千流宗大弟子木英声,刚才在车上牛以平特意又提了一句,还介绍了千流宗的情况。 千流宗位于云滇省和山黔省的交界处,其道场周围是崇山峻岭,降雨量非常充沛、地形地势异常复杂,山势陡峭落差非常大。 那一带不仅交通不便,而且几乎无地可种,自古杳无人烟。千岩万壑间形成多条涧流,走几步就能遇到瀑布河流,因此得名千流宗,其道场所在地也叫千流山。 华真行已经在春光宴连续“接客”近两个月了,菜也吃了快七十道,大派宗门的“代表”几乎都见过了,差不多还有一周就该把春光宴的菜吃完了。 除了第一天来的于苍梧是海天谷掌门,迄今为止,刀南涯是饭局上出现的第二位宗主。 假如把“江湖风门散修领袖”游方这种另类修士也算成一派宗主,刀南涯也只是第三位。 因为这毕竟只是非正式会面,也说不清是谁主谁客,反正就在吃饭时赶上了,至于谁哪天赶上,则看牛以平的安排。 所以各派宗主是不太好出面的,否则搞得就像两派正式会商,然而就在这种地方合吃一道菜、还被一堆不相干的人围观? 这与重视不重视无关,未免太不正经也太不正式了。 时间到了2024年,华真行还将在这里吃九顿饭,牛以平安排的都是一些小宗门的客人,千流宗修士木英声是第一位。 木英声是千流宗当代大弟子,与牛以平在房隆关的地位差不多。千流宗虽说是一派小宗门,但那要看跟谁比,其实无论是规模还是实力,都要超出房隆关一大截。 可是华真行掐点赶到春光宴的时候,面前坐下的人却换成了千流宗宗主刀南涯。这应该是个临时的决定,因为就连牛以平在来的路上都不知情。 但华真行很知趣的并没有追问千流宗怎么换人了,甚至连提都没提。 春光宴的饭局,遵循一条心照不宣的规矩,是于沧梧做的示范,各派修士不可能一哄而上都来打扰华真行。 明面上华真行没有邀请任何人,因为他确实跟大家都不熟、谁都不认识。所以牛以平才会主动帮忙,给来见华真行的人排了个时间表。 所以华真行实际上并不是和木英声约好了今天一起吃饭,道理上千流宗来谁都行。 大弟子换成了宗主,就相当于牛以平换成了房传蝉,这应该说明千流宗对今天这个饭局的重视程度陡然增加。 这简直就是一种对待前辈高人的态度啊,也不在乎场面正不正式、正不正经了,仿佛只要能和华总导吃顿饭,哪怕只有一道菜,也得宗主亲自来。 华真行本人可从未摆什么架子,但他的地位一夜之间就上去了。 看来消息传得很快啊,昨天夜里的事情,今天整个昆仑修行界几乎都知道了,这位刀宗主想必就是今天赶过来的。 还得感谢如今的交通发达,早上在东国西南边陲的偏远山区听说消息,晚饭时就坐到了平京市春光宴的大堂中。高铁应该是来不及的,只能赶离道场最近机场的飞机。 华真行笑着问道:“我听房隆关的牛师兄介绍过贵宗,据说道场在东国边陲的险峻群山之中。刀宗主是从宗门道场来的吗,不知路上是否方便?” 刀南涯笑着答道:“其实我也是下午刚到的平京。千流宗道场确实人迹罕至,但自古都有一条秘径,离最近的高速公路入口也只有三十里。 这条路普通人难以穿行,但对于修士来说却是捷径。市井红尘与修行道场之间,没有他人想象的那样远,若算距离,千流山其实离黔阳市也在百里之内。 前三十里走山中秘径,后面六十里就上公路了。我们在秘径出口的千流镇上也有一处道场,常年备车待用,古时是骡马车,现在换成汽车了。 在黔阳城中也有我千流宗的营生,原先是经营山货药材一类,最近几年也搞了点房地产。您知道的,清修可在宗门道场,但传承不可离市井红尘。” 刀南涯坦然说了自已是今天临时赶过来的,但又迅速转移了话题,介绍起千流宗道场以及宗门各“据点”的布置。 华真行:“那是当然!传人弟子还需在红尘市井中培养,修为不到地步,恐怕也无从出入宗门道场,您说的那三十多里秘径对常人来说就是天堑。 我养元谷的情况也差不多,想从最近的镇子步行到洞天道场,对一般人来说几乎办不到,但只要修行有成,脚程快的其实可以当天往返。” 刀南涯谦虚道:“我千流宗哪能跟养元谷相比,如今已出山与未出山的弟子传人都加起来,也不过百余号而已。” 听见这话,华真行又不禁想到了房隆关。位于边陲之地偏远山区的千流宗,规模差不多是坐落平京的房隆关两倍还多啊。 两位大成宗主就着两盘一模一样的菜,在满大厅的修士围观下寒暄起来。 没说几句话,刀南涯便忍不住开口道:“我听说昨日京郊雾灵山中高人云集,连梅盟主都被惊动了,遗憾未能在场亲见啊!” 471、不一样的小华 大堂中所有人旳注意力都被这句话吸引过来,有了刚才的诡异场面,大家也吸取了教训,并没有刻意停下筷子、止住谈话并扭头齐看,而都是以神识关注。 华真行苦笑道:“昨夜的事就别提了,我原本与地师游真人约好,于雾灵山中斗法切磋……” 他这番话带着妙语殊胜意境,修为多高便能听懂多少,介绍了昨天的事情经过。 今天在场的人几乎都是为了打听这个八卦来的,听传闻哪有听当事人主动介绍过瘾,众人或震撼、或惊叹、或深思、或忌惮……总之这顿饭吃得值了。 介绍了昨夜的情况,华真行又照例以神念心印传授了养元术功诀。刀南涯给他的感觉,仿佛是相交多年的好友,真可谓一见投缘啊。 刀南涯的姿态放得很低,说话时经常用请教的语气。他向华真行表示了感谢,又开始请教与春容丹有关的问题。 这位宗主还真会做人,这个问题也是在场众人都关心的。 事到如今,华真行也没什么好藏着掖着,将其灵效和服用的讲究都详细介绍了一番。至于丹方和炼制方法,当然是养元谷的核心秘传,不可能多言。 华真行还告诉刀南涯,春容丹被再加工包装成了生机药剂已在罗巴联盟发售,昨夜刚刚在雾灵山中谈妥东国境内的销售代理,将交给坐怀山庄负责。 假如有谁需要购买春容丹,可以和坐怀山庄联系,养元谷只是一个生产基地。 刀南涯则顺势介绍了千流山,声称那一带的自然环境是培育各种灵药的绝佳场所。 千流山位于热带低纬度地区,山中较低的谷地,气温条件很接近非索港。理论上非索港附近能生长的灵药,在千流山一带也可能找到适合培育的地方。 千流山一带地形十分复杂,距其几十公里外最高的山峰海拔超过四千米,而附近海拔接近三千米的山峰也有好几座,且地势落差非常大。 沿着不同的海拔,分布着各种不同类型的植被,各种灵药所需的生长环境,在千流山一带几乎都可以找到,囊括了从热带到寒带地区的特色品种。 华真行听了也大感兴趣,放下筷子沉吟道:“可是千流山一带降水十分丰沛,哪怕气温梯度非常大,有些适于干旱环境的灵药恐怕也不宜培育吧?” 刀南涯:“华总导有所不知,正因地形地势复杂,云层以及气流受到阻隔,据我所知就有那么两片山谷居然挺干旱的,雨都在周边却很难下到那里。” 他又发出一道神念,详细介绍了千流宗道场周边气候气象分布情况,在方圆百里之内,好像真是各种类型的气候气象条件都能找到。 华真行:“在这些地方打造药田难度很大,维护也很不容易。” 刀南涯摇头道:“千流宗道场中倒有药田,但是周边山野这么多人迹罕至之地,哪能都派人打造成药田?最好的做法,就是寻合适之地,令各类灵药野种天收。” 华真行:“那么采药时就十分不便了,就算有飞天神器也颇耗工夫,况且并非人人都能驾驭飞天神器。” 刀南涯:“那就看需采制多少了。采药者若有五境御形之能,确定好路线分片负责,效率也能保证。华总导若有兴致,欢迎您来实地考察,或者派人勘查。” 刀南涯什么意思?当然是想和养元谷谈合作了,他想告诉华真行,可以在千流山道场搞一个生产基地。 华真行正准备投资的百花山生态种植园有限公司,其实就是这样一个项目。 百花山项目的风声应该还没有传出去,可是刀南涯就已经看到了这种合作机会,结合自家的优势,主动上门来试探意向了。 华真行投资百花山项目的主要目的,是为了种植赤线列当,以取代供应量难以保证的千岁兰。 今天刀南涯则强调了千流山道场附近的独特优势,几乎什么天然环境都能找到,可以培育各种类型的灵药。 产量也许不会太高,但胜在品种全面,说不定在方圆百里之内就能培育出炼制春容丹的所有灵药,哪怕还缺几味也缺不了太多。 养元谷需不需要这样的合作项目?暂时并不需要,但是将来肯定需要! 比如说八年之后,华真行与约高乐的总代理协议到期了,春容丹或生机药剂也能在东国境内获批上市了,就很有必要实现本土化生产与销售。 完全在东国境内加工不太可能,因为炼制春容丹的最后一步须用到碧空洗大阵。但可在几里国用来料加工的名义完成这一步,形式上还是东国境内的公司出产与销售。 假如有这样的想法,从现在开始就应该做准备了,因为很多灵药就算能够培育,想达到炼制要求恐怕也要等到十年八年之后。 华真行笑道:“回头得空,我一定去千流宗道场拜访,方便的话还会带一个种植技术团队去考察,说不定我们可以谈成合作。” 刀南涯哈哈笑道:“千流宗敬待佳音,随时扫榻相迎!” 饭局上把话说到这个程度就可以了,千流宗不是房隆关,不可能现在就敲定合作项目,再说还需要实地考察论证呢。 刀南涯这顿饭吃得心满意足,他今天早上听见小道消息,就敏锐地意识到春容丹的前景无限,而千流宗恰恰是有条件参与合作的。 所以他才会那么老远赶到了平京市,替下了自家大弟子,以宗主的身份亲自陪华真行吃这顿饭,果然没白吃啊! 刀南涯倒是吃高兴了,围观群众中却有人暗暗吐槽——堂堂大成修士、一派宗主,怎么跟猫儿闻到鱼腥似的?而且隔着好几千里就闻着了! 吃完饭走出春光宴的大门,大使馆的专车恰到好处地停在了身前,华真行和送他出来的刀南涯都怔了怔,因为司机竟是牛以平。 牛以平按下车窗招呼道:“华总导,小何有点事,我开车送您吧。”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华真行也不好多说什么,面不改色的与刀宗主寒暄告辞上车离去。走出不远再以神识查探,何光开着另一辆车正撅着嘴跟在后面呢。 不用猜就知道,肯定是牛以平找了个借口抢了何光司机的位置。何光不想得罪牛以平,但又不能擅离职守,就只能这么跟着了。 “牛师兄,您不是回家了吗?” “正巧又想起来点事,想和华总导商量商量。我知道您忙,一天到晚工作强度太大了,几乎抽不出什么时间,所以就趁着这点空吧。” 说华真行忙,倒也未必,无非是事情多一点,但他也处理得游刃有余。只是从昨天到现在,工作强度确实有点太大了,各种事情接踵而至。 华真行处理得仍挺自然,算得上忙而不乱,只是想单独抽出时间却是不太容易。 “牛师兄有事打电话就行嘛。” “电话里说多不方便啊!对了,刀宗主今天与您谈的,千流宗生产基地项目,您也准备与百花山项目同步落实吗?” 华真行忍不住笑了,牛以平刚才回家去了,并不在春光宴。但刀南涯刚和他谈了合作意向,牛以平就听说了,吃完饭便出现在春光宴门口。 华真行:“情况不一样,完全不一样!百花山是已经定好的项目,下一步就要全力推进,力争早日落实。至于千流宗那边的合作,目前仅仅只是有个意向,还需要考察论证呢。 无论如何,我们都要等到百花山项目走上正轨之后,总结工作经验,再推广其他方面的相关合作。” 牛以平:“其实我也是这个意见!” 百花山项目是杨老头布置的任务,而且对房关发展很有好处,华真行肯定会不折不扣地执行。 但是站在牛以平的角度,房隆关只是一派小宗门,规模不大、实力不强、掌握的资源亦有限,房隆关能做的事情,其他宗门也能做,且能做得更好,比如说千流宗。 牛以平心中有些忐忑是可以理解的 华真行给牛以平吃了颗定心丸,想了想又试探着问道:“牛师兄,你们房隆关有一件飞天神器,展开之后似一片紫云。我观其形制,很像一片紫红色的李树叶子。” 牛以平点头道:“是有这么一件神器,御器时如一片云彩,仔细看却带着叶脉纹理,名叫映芳踪,是房掌门之物,想必华总导昨夜看见了。” 映芳踪,这么骚气的名字吗?华真行又问道:“掌门之物,难道并非宗门之物?” 牛以平:“确实并非宗门所传,而是房掌门因机缘而偶得。好几十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房掌门还不是掌门,具体情况我也不甚清楚,也是后来听门中长辈说的。 但是房掌门也说了,此神器将来就留于宗门传承。” 华真行:“那我就再问一件牛师兄应该知道的事情。当年重修坊龙观,听说您已经参加工作了,也帮着出钱出力。” 牛以平:“我那点钱只是九牛一毛,捐了几个月工资而已,主要是帮忙找同学和同学家长跑跑手续。” 华真行:“重修坊龙观,应该花钱不少,当时是否还有大笔赞助?” “师兄弟们倒是都出了钱,但是肯定不够……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房掌门当时已经是掌门了,她确实拉了一大笔赞助,解决了七成资金。” 说到这里牛以平突然愣住了,张口结舌道,“难道华总导的意思,那笔钱是杨老前辈赞助的?而映芳踪那件神器,也是杨老前辈送给我家掌门的?” 牛处长也不傻,三言两语间已经琢磨出味儿了。华真行反而赶紧摆手道:“这些事我怎么知道?当年我还没出生呢!就是好奇问问而已,你可不要乱联想。” 华真行怎么想起来问这些事?因为王丰收可是搞情报的,华真行与牛以平打了这么多交道,王丰收那边不可能不调查房隆关。 王丰收没差查出什么问题,倒查出另外两个“历史疑点”。 见牛以平还在那里若有所思,华真行又岔开话题道:“牛师兄,我还有件事想请教你,请问在东国能不能转学、该怎么办手续?” 牛以平纳闷道:“谁要转学?” 华真行:“我。” 牛以平吃了一惊:“大学啊?开什么玩笑,你从春华往哪儿转!” 华真行:“淝水工业大学芜城校区。” 牛以平差点没踩刹车,稳住心神后才答道:“中小学转学是可以的,大学可没有规定,更何况是从春华往外面转,我从来就没有听说过!” 华真行:“我只想问能不能办?” 牛以平:“从来就没有发生过的事,莪哪知道怎么办?” 华真行:“咱们就做理论上的探讨嘛。” 牛以平喘了口气道:“假如你就不想在春华念了,春华大学也不会拦着。但是你想转到别的学校去,得那边的学校愿意才行啊!” 华真行:“怎么才能愿意呢?” 牛以平:“最简单的办法,你退学回国重新参加推荐考核。假如淝水工业大学芜城分校也招收几里国留学生,那你就去读书,但是图啥呢?” 华真行:“先别管我图啥,我就是想转过去。找个专业课类似的院系,用春华的考试成绩直接去插班,我可以给学校一笔教育捐助,具体数额好商量。 我还要在那里搞一个教育交流项目,每年都从几里国派一批留学生过来。不聚在一起搞专门的留学班,就是打散了插到各个班级去,几里国方面每年都会提供捐助。 这种项目,我跟春华大学是不可能谈成的,所以要另选合作对象。 我还可以在这个学校设立专项奖学金,不仅是奖励学生的,也奖励老师,资金丰厚一点、奖励的人数多一些,都是教育交流项目的内容……” 牛以平打开双闪,拐到路边的应急车道上一脚停住。后面何光开车超了过去,也赶紧在前方靠边打开双闪。 牛以平扶着方向盘扭头道:“这样的合作能谈,就看你每年派多少人、怎么管理,捐助什么、捐助多少。” 华真行笑了:“您是几里国政府的教育顾问,可以由你负责来落实。” 牛以平:“那你也用不着亲自过去读啊,难道春华不好吗?” 华真行:“春华当然好,我的收获很大,开了眼界也长了见识,学到了太多东西。但是这个项目,我要亲自参加、亲身体验、现场把控。” 牛以平叹了口气:“假如谈这样的项目合作,你还真能顺便转过去……但你真的不想在春华念了吗?” 华真行:“想啊,但我还有更想做的事情。其实在春华本专业的课程,我早就全部学完了。” 牛以平:“你打算什么时候转学?” 华真行:“好歹读完一个完整的学年吧,大二的时候再转到淝水工大芜城分校。牛师兄和几里国政府这边,还有大半年时间可以运作。” 牛以平又叹了口气:“你也可以去问问梅盟主,芜城当地也可以找人帮忙。假如你真的捐助到位,有人会把你当菩萨供起来的!” 华真行:“所以不要让他们知道这件事是我做的。” 牛以平:“你瞒不住的,昆仑修行界都会知道。” 华真行:“我没想向昆仑修行界隐瞒,只是仍然做一名普通的学生。” 牛以平:“你打算每年派多少学生到淝工大分校?给个数我好制定具体计划。” 华真行:“差不多每年一百人,而且都是养元师,主要是初级养元师。 几里国方面还会安排专门的指导人员,监督他们的日常行为、维护校风校纪,包括及时训戒、扭送当地派出所、拎回国处罚啥的。” 牛以平:“这些具体措施回头再说,这么看人数也不多嘛?” 华真行:“其实已经不少了,再多就变了味道。原则上每个班级只安排一人,不住专门的留学生公寓,和同班同学一起住普通宿舍。” 牛以平:“夏尔总席这次出访,谈教育项目合作可以提到这件事。” 华真行:“当然会提,您现在就可以参与出访计划的具体项目提议,王丰收那边会告诉你工作衔接方式的……辛苦牛老师了!” 华真行行事总是这么出人意表,他居然要从春华大学转到淝水工业大学芜城分校,这种事闻所未闻! 大学转学究竟可不可以?理论上是不太可能的。但假如是国家层面的动作,动用政治资源与外交资源,也是能办成的,可是谁又会为这种事情去动用这样的资源? 华真行却是个例外,他本人转学只是一个搭便车行为,主要是想搞一个新的教育合作项目。 这样的合作项目,华真行与春华大学肯定谈不成,或者说几里国也没资格让春华大学放下身段来谈。同样的合作方案,换成米国倒是有可能。 所以华真行只得另辟蹊径,将合作目标选择为声名不显的淝水工业大学芜城校区。 472、夜来春风吹万树 2024年1月初,华真行在春光宴吃完了最后九道菜。赴饭局的客人则是九派宗主,加上去年第一顿饭来的海天谷掌门于沧梧,倒是凑了个整数。 吃饭使人进步啊,但华真行的进步也太大了!他对杨老头佩服得五体投地,高人行事之缘法玄妙,在此展现得淋漓尽致。 一月份也进入了寒假前的考试季,华真行感觉,春华大学的考试好像格外简单,简直是把学生当白痴! 听说有一位副校长兼副书记曾发过话,要求建筑学院城乡规划专业这次大一考试要提高难度,却被系主任怼了回去,本院系老师对此也很反感。 难道就是这个原因,所以考试反而变得更简单了吗?可大一的通识教育课程与本院系无关,怎么也如此简单呢? 留学生需要参加的考试科目,试卷都是客观题,理论上是有可能答满分的,所以华真行全部得了满分! 理工科本专业课程,还有一個约定俗成的规矩,就是一般不给满分,哪怕全答对了也只给个99、98啥的,许是防止学生骄傲吧。 想扣分的地方很好找,理工类专业课哪是那么好考的,否则不显得出卷的老师太没水平了? 可是华真行此番考试已经成了院系内的焦点,而他的卷面也确实找不到可以扣分的地方。 等到考试成绩一公布,华真行这才意识到自已又一次炸了场子。本专业全体大一同学各科目全算上,平均也就七十多分,还有不少人挂科。 看来不是题目太简单,该抓的学生还是跑不掉。。 牛以平听说了华真行的考试成绩,还特意打趣说,等到这一学年结束,他帮着华真行弄评奖申请材料,届时还能发一笔小财,拿个几万块钱。 春华大学有名目繁多的各类奖学金,覆盖面超过全体学生的半数,有的不可叠加,有的却可以同时拿,华真行的条件绝对能拿最高档。 华真行来春华读书,本就有东国官方的全额补贴,不仅不用花钱,如今居然还有钱赚!真是个好学校啊,但他的心意已决,到了第二学年该走还是要走。 华真行不仅自已都考了满分,也很关心黑荒大陆其他各国的留学生的情况。他发现除了自已搞的春华学习小组成员之外,其他大部分人的成绩很整齐,基本都是六十分。 至于基立昂领导的春华学习小组,成员来自各个院系,期末的成绩也很一般,各科平均也只是六十多分,比东国本地学生还是要差一大截。 华真行也给了他们一番勉励,并发布了最新的任务,要他们下学期的成绩不求太好,但也得达到各自所在班级的平均分。 至于再过一学期,华真行本人将要离开春华,这个学习小组也不能解散或者荒废了,他走之前会做好安排,甚至连这个寒假都给安排到位。 东国的春节就在寒假,几乎所有的本地学生都会回家,但是一个月的假期对很多留学生而言时间太短了。有些人不会离开东国,校方对此也有安排。 至于华真行,寒假的日程早已排得满满当当。 设立房关发展集团的前期手续办下来了,租下的三层写字楼已经可以开始入住办公。首先是各部门的设立以及职能划分,接下来就要招聘与培训大批员工。 很多事自有专业的团队去负责,集团执行总裁范醒也终于从几里国回来了。 五味道长这次组团出访,带去了三百多名修士,其中一多半都是江湖散修。他们在几里国逗留了两个月,最后有一百多号人都希望加入养元谷。 华真行对此情况早有预料,但今时不同往日,养元谷已不是谁想加入就能加入的。 其实养元谷的要求一直都挺严格,所有的导师与学员要么是新联盟的骨干,要么都是养元术中心经过遴选以及层层考核后培养的。 期间虽然也有吸纳当年定风潭弟子之举,但那是极特殊的情况。 养元谷有其核心宗旨,一支纯洁且团结的队伍至关重要。假如愿心不同的外来人员加入太多,很多事情的性质恐怕就会变了。 这一百多人都是散修,根底不明、良莠不齐,修为大部分是四境,少数人已突破五境,所习秘法也很驳杂,修行所愿也未必与养元谷的宗旨契合。 养元谷并不想吸纳只图修行机缘的投机者。 但华真行也没有排斥这些人,碧空湖上有很多座岛屿,其中十座岛屿正在搞开发呢,将设置国际养元术协会,该协会不仅负责考核发证,还开设各级养元术培训班。 培训班分为入门级、一级、二级、三级四种,对外提供有偿培训,希望学习养元术的人都可以预约报名。 但是对于这一百多名散修,华真行另有优惠政策,他们可以免预约直接上培训班。 眼下培训班还没建好,没关系,大家都可以参与建设。校舍以及园林环境之类的布置,对这些身怀神通术法的修士们很简单,只要准备好材料和图纸就行。 参与建设者还可免除各级培训班的学费。 他们想直接加入养元谷不太可能,但留下来学习养元术却是可以的。欢想实业、农垦区、非索港地方政府都热情欢迎他们留下来,有各种工作岗位可供挑选,待遇从优。 这批修士倒不一定看中什么待遇,但欢想实业提供的条件也足以让他们生活无忧。 另一方面,就算不能正式加入养元谷,从碧空湖到农垦区,也是一座碧空洗大阵以及三座净尘罗法阵打造成的福地,同样于修行有益。 留在这里,还可以与各路修士随时交流,别的地方哪有这等条件? 在欢想实业任职,参与碧空岛、农垦区、欢想特邦乃至几里国的建设,将来取得中级养元术导师资质后,还可以提出申请。假如申请获准,便可正式加入养元谷。 其实就算不提出申请或者申请没有获准,这些散修也不吃亏啊! 所以在五味道长带去考察团中,那一百多号人已经决定暂时到农垦区定居,有七十多人打算先回东国过年并处理好这边的事务再去,另有三十多人当场就留下了。 这正合华真行的心意,这些修士又不是不谙世事的深山老怪,大多也是各个专业的人才,曾在东国读书学习然后参加工作,更有修为在身。 他们可比春华毕业生更“珍稀”,哪怕是去学校当老师都求之不得啊! 仅看这一项成果,华真行为了接待这个考察团的所有费用都花得值了。 该考察团中唯一的普通人范醒,这次也结交了不少同行者,根据五味道长的推介,他又向华真行汇报并建议,不妨先吸纳一批人到房关发展集团工作。 范醒可不是说说而已,他同时提供了一份二十多人的名单,不仅都向五味道长打听过,而且他已经和这些人做了交流。 华真行当即欣然点头,并在心中感激,五味道长真是帮了大忙啊! 范醒回国后,房关发展集团筹建初期的架子就搭起来了,主要有三拨人马组成。 第一拨当然是养元谷及欢想实业派来的人;第二拨是房隆关的人;第三拨是范醒招揽的同行修士,而这些人如今虽不是养元谷成员,但也属于欢想实业体系。 有一件事须特别强调,就是华真行对外亲自传授养元术功诀之举,随着春光宴的每一道菜都已吃完,便告别了历史舞台。 华真行的目的已经达到,就不必再画蛇添足,今后也不会再做这种事。机缘就是机缘,错过了就是错过了,恐怕很多人事后才能反应过来。 今后有谁还想再学养元术,要么就拜入华真行已传授养元术的那些宗门,要么就参加国际养元术协会举办的培训班。 至于几里国国内各地养元术中心搞的培训班,那只是对内的政策,也是养元谷内部的培训选拔体系,人员的考察以及培养另有一套标准。 至于将来初级养元谷纳入中学义务教育课程,那也是所在国的内部政策。华真行虽然很希望像梦中那样,养元术能在全世界推广,但推广方式还是很有讲究的。 大一上学期结束后,华真行给“春华学习小组”布置了寒假任务,然后自已和曼曼就搬到了几里国大使馆。 名义上他还是几里国下一任驻东国大使呢,但是这一事件的热度已经过去了。 根据最新传闻,几里国政府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举措欠妥,已经改变了决定,正在想办法消除影响,并做了一个合理的解释。 从几里国官方传出的小道消息,原本因为王丰收大使临时有事可能无法履职,几里国官方才做了那样一个决定。现在事情已经解决了,所以王大使继续留任。 既然王丰收留任,那华真行就不必上任了。 这对于东国方面当然是好事,否则外交部门要跟一位十八岁的在校生大使打交道,那感觉未免也太别扭、太奇葩了! 差点忘了,华真行今年已经十九了。 但从另一个角度看,几里国这两位大使与准大使的任命,也充分表明了对东国方面的信任以及合作的诚意。 王丰收是土生土长的东国人、春华毕业生。他若不能履职,几里国仍然委派了另一位春华学生华真行,虽不是在东国长大的,但也是东国裔华族人,且正在东国接受高等教育。 到了新的一年,新大使的奇葩任命风波算是平息了,只要几里国自已不怕丢人,其实也没什么影响,这个世界上本就没多少人会关注这样一个偏僻小国。 但只有了解内情的人才知道,驻东国大使这个任命只是夏尔的突发奇想。夏尔听说华真行犯了事被带进了派出所,连夜想出了这捞人的一招。 也只有夏尔才会干出这种事,但如果华真行本人不想上任的话,那就不会上任。。 寒假期间,华真行就住在大使馆,各种重要决策都由他来拍板。无论是就在东国的王大使,还是远在几里国的夏总席,诸多事务都要征求他的意见。 可华真行并不是那种弄权的人,他只是在做事。 想当年成立欢想实业,五名董事分别是风自宾、杨特红、墨尚同、柯孟朝、夏尔。 当时三位老人家亲自出面了,都担任了欢想实业的董事,而华真行则是用了风自宾这个身份,执行董事则由柯夫子出任。 而如今成立房关发展集团,五名董事变成了夏亚丁、房传蝉、何光、范醒与陈伟沪。 这次墨大爷与柯夫子干脆就没露面,而杨老头也就露了一面。今非昔比啊,不知不觉中很多事情,华真行自已都能搞定了,还有了一大批可用之人。 有哪些事情必须由华真行来拍板呢?主要是房关集团的运作方式,这既代表了其发展思路,也决定了投资规模。 在华真行的计划中,目前租下的三层写字楼显然是远远不够的,聘用各种人才暂时在东国平京工作,也得解决他们的生活问题。 所以华真行还是按照欢想实业在几里国的模式,也计划在平京搞一片专门的工作区与生活区。 平京市定海区,距奥体公园和春华大学都不算太远的地方,贴近五环外侧有一个新开发的地产项目,名叫万树花园,总共有三期。 一期、二期主要是普通住宅,皆已竣工发售。万树花园三期项目与前两期隔了一条街,共有十五栋楼,主要都是商住两用。 其中十三栋楼已基本完工,正待进行最后的室内精装修。还有最后两栋楼位于项目最外围,因为当初征地时有些波折,所以工期滞后,目前主体框架刚刚封顶。 华真行决定将万树花园三期,以房关发展的名义全部买下来。 已基本完工的十三栋楼就当成员工宿舍与公寓。尚未完工的两栋楼,其中一栋就当成集团将来的办公大厦,另一栋的一至十二层划出来当酒店,十三至二十五层仍留给集团办公。 这相当于买下了一个独立的小区啊,且是整体收购,十五栋楼总建筑面积三十多万平方米,预期价格在二百亿到三百亿东国币之间。 不论做什么事情,当地的人脉关系都很重要,至少会让你知道,想解决什么问题该去找什么人?杨老头让华真行与房隆关全面合作,可能也是这个用意吧。 万树花园项目的施工总指挥,也就是承建单位的总工,也是房隆关弟子,名叫齐以超。齐以超比牛以平小好几岁,今年三十八,春华大学土木工程专业硕士毕业。 论起来他不仅是牛以平的师弟兼学弟,也是王丰收和华真行的学长。华真行之所以能看中这个项目并计划收购,也是齐以超推荐并居中联络的。 有这么一个知根知底的人,确实能省不少事情、避开很多可能的坑。就连齐以超这个人在完成万树花园三期项目后,也将加入房关发展集团,担任工程部主管。 由于房关发展是整体收购,该项目的最后两栋楼,在不改变施工规划与验收条件的情况下,内装就尽量按照使用要求进行。 房关集团眼下的人员,全算上也不过区区五十来号,用得着一下子就买这么大的地方吗?可是华真行的想法不一样,招募人才首先就得解决吃住问题吧? 公寓和宿舍都准备好了,人来了就有地方住。酒店的二楼和三楼都是餐饮部,三楼是自点用餐区,含包间,二楼设为自助式员工食堂。 新联盟的老同志一看就知道,这不就是当初的棕榈庄园的模式嘛!只是因地制宜,根据平京市的特点以及现实条件修改了一番。 但是牛以平、齐以超、陈伟沪这些东国当地的新领导们却目瞪口呆,如今都是什么年代了,还有哪家民营企业这么干吗? 他们再三向华真行确认,房关发展的主要业务不是在东国搞房地产吧? 答案当然不是,华真行没打算在东国搞什么房地产,也不打算在几里国搞东国这种模式的房地产。 华真行的目的非常单纯,就是为员工及其家属提供住处。假如不这样做,房关发展想招聘员工,主要范围便只能是公司附近一带的居民。 就算有平漂入职后自行在附近租房,以房关发展集团规划中这么大的体量,将来也会造成附近一带出租房源的紧张,很多员工将不得不住在更远、更便宜的地方。 哪怕有些人在平京市已有住房,但这是一座超大型城市,常住人口规模是整个几里国总人口的两倍。假如每天花几个小时用在上、下班的通勤上,这也是一种极大的浪费。 其耗费的不仅是交通、环境、能源,还包括人们在时间与精力上无谓的付出。 房关集团统一解决这个问题,从总体上看,是最有效率,也是最经济的方式。但在很多人眼中,这却是最没有效率,也是最不经济的做法。 这不是就是东国四十年前便已经被淘汰的国营大厂和机关大院模式吗?“单位办社会,会增加运营负担、削弱市场竞争力”这种概念,早已在资本层面形成了共识。 可是华真行并无这种自觉,他只是想起了自己梦中的世界,在那个世界里有另一条共识,或者说人人都认可的简单原则—— 单位支付给员工的报酬,可以是货币也可以是其他的形式,在相应的社会福利体系下,就应该满足居住、生活、健康、成立家庭、养育后代等方面最基本的个人支出,否则整个社会便无法在长期中正常运行。 东国平京的大环境他改变不了,只能尽量营造一个局部的小环境。 至于集团买下了整个小区,目前只有这么点人,短期内有很多房屋闲置怎么办?这个问题也好处理,可以暂时对外出租,这个地段的房子是很好出租的。 集团的后勤部下设物理处,就负责这些业务。 华真行本人的工作,主要只是提供资源支持,制定发展框架和总体计划,待到范醒回国并搭建了初期团队后,很多事情就渐渐走上了正轨。 所以华真行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忙,忙里偷闲还可以好好享受生活。他甚至暗暗感叹,自己是不是有点堕落了,已经开始沉迷于美色? 华真行并没有写日记的习惯,假如他写日记,春节前这几天很可能是这样的内容—— “今天和曼曼研究双修……下午参加房关发展高层会议。” “今天和曼曼研究双修……下午与几里国****会连线商讨国策。” “今天和曼曼研究双修……下午听取欢想实业总部工作汇报。” “今天和曼曼研究双修……华真行,你是不是有点沉迷于美色了?” “今天和曼曼研究双修……下午实地调研万树花园三期项目。” 473、吾日三省吾身 寒假后的几里国大使馆,华真行的幸福生活大抵如此。这一年的春节,他是在东国平京市度过的,几里国这次公派的留学生也都没有回国。 在郎校民的调度协调下,把他们都接到了平京市一起过年。大使馆肯定是住不下的,安排在几里东国菜附近的酒店,年夜饭是在尚未开业的几里东国菜一起吃。 这也算是一次对现有团队的小考核。东国这么大,将分散在各地的三百多名留学生迅速召集起来,让他们在指定时间到达指定地点,并提前做好各种安排。 这对东国各单位及组织机构都是小菜一碟,一道通知就能搞定,但对几里国的人员与团队而言,却是对组织、协调、管理能力的考验。 这批几里国留学生,在寒假期间又一次集中接受了思想教育培训,培训工作由夏亚丁和郎校民负责。 培训的主要内容,要让他们懂得这次留学机会来之不易,教会他们客观分析在东国接触到的种种现象。。 总之要避免被纸醉金迷的东国生活腐蚀了灵魂、迷住了双眼,要看清一切现象背后的本质,坚定学业有成后参与几里国新时代建设的信念。 假如换成一个东国人,可能对这样的教育培训很不解,甚至有种迷惑感。东国的生活纸醉金迷?对这批几里国留学生而言,还真的是这样! 几里国这次公派了三百二十名留学生,分布在近百所高校,一个学期过去了,还剩下三百零四名,另外十六人已被剥夺资格并遣送回国了。 郎校民领导的监查小组发现这些人行为不检,对所在学校、身边的同学们、当地居民造成了伤害和滋扰,便剥夺了他们的公派留学资格。 华真行的要求一直很明确,宁愿损失这些留学名额,也不能摆烂。 这其中还有一个小插曲,南方某省几大高校中的五名留学生,听说自已要被几里国教育部剥夺公派留学资格并遣送回去,居然离开学校就这么跑了! 郎校民的鼻子差点都气歪了,立刻通过外交渠道报警找人。这事往严重点说,甚至够得上叛国罪了,但这几个家伙好像也没这种意识。 这几個家伙是打算匿下来当黑户,以东国警方现在的监控手段,想把他们揪出来当然没问题。但基层派出所却很难拥有这些资源,所以还得通过外交渠道与警方高层沟通。 郎校民是五境圆满修为,他手下的监查小组成员一律都有四境以上修为,照说有本事亲自把人揪出来。 但他们在东国并没有执法权,抓人并遣送,还得通过东国警方,同时提交几里国方面的法律文书。 相关手续还有点复杂,好在郎校民的团队提前找到了人,摸清楚情况将之监控起来,然后通知了东国警方。 这五个人分别藏在了不同的地点,有一个混进了同样滞留在当地的黑荒大陆的非法移民团伙,另外四个居然都是被到中国后交的“女朋友”藏在了同居场所。 他们将护照和其他能表明身份的证件及材料都给扔了,以为警方就无从确认其身份。但是都不需要东国警方调查,郎校民代表几里国官方直接就给确认了。 东国警方还顺便破获了一个滞留境内的非法移民团伙,郎校民还查出,该团伙的背后竟然还有拿境外赞助的境内社会团体在支持。 郎校民当然很生气,在王丰收的指点与授意下,他代表几里国官方提起了诉讼。 郎校民在东国境内虽然没有执法权,但仍然有诉讼权,诉讼的对象包括非法藏匿这几名留学生的当地女友,以及给那个团伙支持的境内组织。 这不是东国检方的公诉,就是郎校民受几里国有关部门委托提起的民事诉讼,理由和诉求,是这些人以非法的方式干扰与破坏了几里国的工作,应赔偿由此导致的损失。 胜诉的可能性也许不大,但这不是郎校民关心的主要问题,他就是要表明几里国官方的态度。 有了这样一个并不愉快的插曲,这十六名被剥夺公派资格,尤其是那五名被扭送回国接受处罚的学员,就成了这次思想教育培训的反面教材。 几里国大使馆不仅在附近租个了酒店大会议室给这些人搞思想教育,还组织他们抽空参加了义务劳动,就是几里东国菜最后的装修收尾以及清理工作。 这件事华真行彻底放手让郎校民和夏亚丁负责,他本人还与曼曼一起以留学生的身份也参加了培训。 春节之后,华真行和曼曼终于离开了几里国大使馆这个温柔窝,大年初一这天乘高铁赶到了东国南方的境湖市,来给丁奇老师拜年。 从平京到境湖,高铁只需要不到四个小时。丁奇住在境湖南郊的南沚小区,那里也是方外门的道场以及方外联盟的总部所在。 宗门道场居然在居民小区里,这在昆仑修行界恐怕也是独一份。方外门是近年刚刚创立的宗门,丁奇更是比游方还要另类的修士。 丁奇得到消息,亲自到小区门口迎接。他身边还站着一位气质如雪山般静谧的美女,当她露出笑容时,给人的感觉又像春日的冰峰融化,正是丁奇的道侣冼皓。 打完招呼四人一起走进小区,华真行突然叹道:“我觉着这地方好眼熟啊,感觉就像回到了非索港的农垦区。” 曼曼也点头道:“是有点像。” 冼皓纳闷道:“难道几里国也有这样的居民小区?丁老师倒没和我提过。”她居然也称呼丁奇为丁老师。 华真行解释道:“新修的,丁老师去的时候还没有呢。农垦区三镇,其实都是这几年新建的,现在还在建设中。”话音中带着神念,介绍了一番北洛河流域的情形。 眼前这个小区依山而建,后面就是境湖市南郊的南沚山风景区。小区面积并不大,神识扫过,共有四排六十栋独立的二层小楼,每栋小楼的建筑面积有两百多平米的样子。 小楼前面的空地左右都可以停车,后面有院子。有的人家干脆在前面也修了院墙,将那片空地圈进来,这样就有了前后两个跨院。 各家院里都种着不少绿植,在晚冬时节的江南也点缀着葱翠之色。近看却发现大多种的都是菜和花果,但还没有到春暖花开的时候。 有不少人家修的是通透的栅栏院墙,沿着院墙还搭着架子,架子有高有低,爬着各种藤蔓。小区道路的几个拐角处都有同样的牌子,上书四个醒目大字——禁止养鸡! 难怪华真行会觉得眼熟,因为农垦区三镇这两年修了一批宿舍楼与家属区,不少家属大院就是这种风格,除了那些“禁止养鸡”的牌子。 但是在繁华的东国都市中,与市民公园只有一墙之隔、坐拥南沚山风光,这个小区的土地利用率确实有点低了,但看上去并不是那种豪奢社区。 见华真行对这个小区很感兴趣,丁齐笑着介绍了一番。 十多年前这里还是一片荒林,附近有个南沚镇,镇外几本都是农田和菜地。如今南沚镇已经消失不见,被延伸至此的新市区给吞没了,地界都归入了境湖市雨陵区。 这个小区叫南沚小区,是十五年前开始修建的,从刚动工时就搞内部预售集资,基本上都是卖给当地手里有钱的动迁户。 小区刚刚发售的时候,当地动迁户预购的内部价是四千元一平,总价正好一百万出头,说贵不贵,说便宜也不便宜,因为那是十五年前。 方外门长老朱山闲就是原南沚镇人,当过雨陵区的区长、区高官。当年他家的老院子被动迁了,在这里买了一栋二层小楼。 后来丁齐买下了朱长老家右边的小楼,然后方外门又买下了左边的小楼,再后来,方外联盟各派陆续买下这个小区的物业…… 到如今,整个南沚小区都已经被方外联盟买下来了,成为其总部。 前两年看中了这个小区,打算将其再次动迁,搞新一轮房地产开发,但是被方外门把这个项目搅黄了。 丁齐只是简单介绍了方外联盟总部所在的南沚小区,华真行听了却很有感触—— 首先,社会真的可以发展得这么快!十五年前这里居然还是一片荒林,而如今走出小区大门,放眼所见则全是繁华的现代都市景象。 十五年时间,在人类社会的历史中很短,很多地方不仅没什么发展甚至还会有明显的衰退,比如当初的几里国。 可是这里的变化却证明了,只要条件具备,改天换地般的局面完全有可能出现,这给了华真行很大的信心。 其次,资本所主导的世界真的很无情!它在诱惑人性中贪欲无休止地放大,同时也是对美好事物的摧残。 资本无所谓事物美不美好、毁不毁灭,它追求的只是增值的效率。假如它认为鼓动一个国家的人去送死对它更有利,那么就会毫不犹豫地让这个国家的人去死。 刚刚建成十几年的小区,就要将它拆毁重建,并不是因为这个小区建造得不合理、居住条件不够好,而是因为有利可图。 这无疑是对资源的浪费与消耗,但假如浪费对它有利,那么它就会鼓动你去浪费。无论是杨老头还是墨大爷与柯夫子都推崇的“节用”精神,却恰恰是它所深恶痛绝的。 华真行不仅擅长厨艺、爱好美食,而且很能花钱,不惜用几百亿买下平京市的万树花园三期项目,但他骨子里却是相当“节用”的。 拆毁现在的南沚小区,新建的小区会是什么样子?华真行能够想到,大抵就是平京市万树花园那种高楼丛林吧。 从表面看,客观上好似确实提高了土地利用效率,但是真有这个必要吗?在境湖市南郊这种地方必须要这么做吗? 骨子里,这还是资本追求的增值效率,无所谓人们喜欢住在什么样的地方。这个地产项目之所以没成功,只是因为开发方碰到了方外联盟 身为几里国最大的资本家,甚至是欢想特邦唯一的资本家“风自宾”,华真行也不禁暗生警惕。 华真行最后想到的是,在几里国,尤其是欢想特邦以及将来的欢想国,如何避免这种对人性异化以及对资源的耗费? 他打算在平京买下整个万树花园三期工程,那是因为没有更好的选择。可华真行本人并不喜欢万树花园那种民居,从结构设计到环境营造的心理暗示氛围,他都不喜欢。 华真行来到东国后才惊讶地得知,很多同学在家里住了十几年,都不熟悉一墙之隔、同一单元、同一楼层、门对门的邻居,甚至根本就不认识。 这些东国同学们以对此已习以为常,但在华真行看来,这是极不正常的。哪怕在东国大部分地方,这也只是近三十年随着大规模房地产开发才出现的情况, 听说东国当代的房地产,尤其是居民小区的开发、设计模式,主要都是学习红港特区的经验。学谁不好!偏偏要学红港? 当今或者说当初的红港,是在垄断资本的殖民模式下,将社会异化扭曲到极致的形态。房地产是其最鲜明的特色,哪怕从设计建造方式上都能看出来。 住十年都不认识邻居,这意味着整个社会民众被碎片化分割,人则成为原子化、工具化,冷漠而孤独的个体。 在东国内地,尚有比较完善的各级官方基层社区机构,多少能够缓冲与弥补这种碎片化社会带来的组织动员能力的缺失。 但另一方面的缺失却是很难弥补的,资本逻辑下的碎片化设计,想达到就是这个目的。 在这种环境下成长的人,从小直接的社交渠道,主要就是家庭成员与同龄同学,这可能导致社会认知与同情能力的缺失,也很容易陷入媒体编织信息茧房中。 只有少数人,才能凭借自身的观察与感受能力挣脱出来。 华真行看到了这种现象,当然不希望将来自己的国家也是这样,至少房地产发展,尤其是民居建设不能用这种模式。 有些时候、有些地方,因为土地利用效率的原因,必须要建造一些楼房,但也没必要设计成那样,或者仅仅设计成那样,只为将民众碎片化、单元化分割。 华真行在东国学到了很多东西,有很多事物令他羡慕,但不是所有的事物都喜欢。 丁奇简单介绍了一番南沚小区的情况,华真行转念间却有这么多感想,说着话他们已经到了地方。 474、方外之缺 小区的最后一排小楼紧邻着山脚线,后面就是“南沚山森林公园”。 从风水的角度看,这是倒置的户型,因为山在屋子的南面。所以这里的二楼主卧窗户都是朝后院的,露台也是朝那个方向。 山脚的地势当然不是整齐的一字排开,而是朝着小区里凸出来一块,小区中最后一排楼前的道路也走了个弧形,朱山闲长老家恰好在这个位置。 这栋小楼向前伸出来一截,与左右的两栋小楼呈品字形排列。丁奇的家就是右手边的小楼,今天很热闹。 正逢大年初一,丁老师的众位弟子传人拜年,而方外门的长老朱山闲、谭涵川恰好也在,方外联盟中其他秘境宗门的代表也纷纷登门。 丁奇趁势都给华真行做了介绍。整个方外联盟都是养元谷的合作者,丁奇这边提供的不仅是基础药材,甚至还能直接提供五气丹,相当于养元谷最早在东国境内的生产基地。 华真行这次来拜年,不仅是特地对丁奇表示感谢,也是来明确下一步的合作方式。 既然他将东国境内的春容丹总代理交给了白少流,那就不太适合再直接用春容丹与方外联盟置换药材了。 但这对丁奇并没有影响,按照原先商量好的各种药物置换比例,几里国春容丹中心收到丁奇这边提供原材料材之后,可以给一张提货凭证。 丁奇这边可以拿着凭证找白少流,白少流根据免费提供相应数量的春容丹,然后再跟上线总代理约高乐结算,而上线总代理则直接找春容丹中心结算。。 假如丁齐这边想要的是钱而不是春容丹实物,那就更好处理了,不必走代理商的流程,华真行这边可以直接支付现金,计入春容丹的生产成本。 这样一来流程上也更正规,至少在今后八年内可以用这种方式继续合作。 谈完了正事就该吃饭了,今天人有点多,丁奇家也坐不开,但方外联盟在小区里也有一个食堂,是将某栋别墅的一楼打通成一個大开间,晚饭总共摆了四桌。 华真行给丁老师拜年,当然不能空手来,特意准备了礼物。 其实华真行不太会送礼,而且今天的礼也很不好送。无论他送什么,价值都不可能赶上丁老师送他的炼妖葫。 华真行能拿出手的、最具特色的“礼物”,其实就是春容丹,恰恰方外门也不缺这个,上次就送了丁老师不少,后来方外门又用各色药材换了一批。 礼物主要代表心意,所以就是几里国的土特产,随身收在炼妖葫中,具体是什么,换成一般人的脑洞恐怕都想不到,华真行居然带了两道菜过来。 上人家吃饭还自已带菜?但在几里国,这却是一种非常受欢迎的礼节。 第一道菜是几里国特产的溏心鲍,干鲍每头都有半斤以上,发出来之后比成年人的手掌都大。 华真行带了十箱溏心干鲍,但也不能仅仅带干鲍,因为这东西加工起来挺费劲的,没法现场吃。 华真行来之前,就已经在平京那边亲手做好了十头溏心鲍,蒸热浇汁就可以直接上桌了。 另外他还准备了十二条腿,是肉质口感最好的瞪羚腿,也是草原上的狮子、花豹都最爱吃的。华真行已将其熏制好,制法类似于东国巴省的风肉。 华真行亲手熏制的跳羚腿,吃的时候都不需要特别加工,将肉切成薄片,底下垫一层豆筋蒸熟即可。 华真行事先也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还好准备的是这两样礼物,否则不够大家分享。 做好的溏心鲍切成片,每桌上一盘,跳羚腿也做了一整条、分成四大盘,大家皆赞不绝口。华真行随身带的不仅有菜,还取出一箱已经过期很多年的东国酒,也受到了一致赞誉。 说是晚饭,其实从下午三点多就开席了,一直吃到了五点多钟。过年时的传统饭局经常都是这样,很多菜都是现成的,客人聚齐了就可以开喝,并不拘泥于时间。 饭后还有节目呢,参观小境湖。 所谓小境湖,就是一处方外小世界,华真行对此并不陌生,他曾去过非索港郊外的神隐之国。当时就是丁奇带他进去的,帮他拿到了控界之宝还传了他方外秘法。 方外门将宗门道场放在这里,就是因为小境湖的门户在此。丁奇与冼皓陪同两位客人来到自家小楼的后院,左侧有个月亮门,连通旁边朱长老家的后院。 院中种的是修竹,修竹间铺着石板,石板小径拐了个勺子形的弯,穿过月亮门通往朱长老后院门,而后院门前有一座半边亭。 何为半边亭,就是常见的四角凉亭的一半。迎面两根柱子,飞檐连接后院墙体,将后院门罩在了亭中,从外面是看不见的,亭前还种了两株高大的芭蕉。 华真行纳闷道:“这里居然有道门,难道就是小境湖的门户吗?” 冼皓:“华总导一眼就看出来了。“ 在正常情况下,打开这扇门就进入外面的山林野地了。可是走进亭中,丁奇亲手将后院门拉开,门外也是与门内对称的半边亭,亭中放着一道四扇屏风挡住了视线。 这面四扇屏居然还有阻挡神识的效果,屏风上刻的花,应是春夏秋冬的山水景象。 再看左右两侧,居然是两面储物柜,就像洗浴中心或健身房更衣室里的那种。华真行又纳闷道:“出入小境湖难道还需要更衣吗?” 冼皓笑道:“二位就不必了。” 移步绕过屏风,眼前豁然开朗,华真行和曼曼当即就怔住了。他们设想过小境湖的景象,但没有想到竟是如此壮丽美景。 夕阳西垂正在远方山巅,从太阳的方位和此地的气候来看,小境湖的位置应该与外面的南沚山风景区是一样的,甚至也有能量交换,但却宛如另一个世界。 华真行下意识的就拿它与养元谷比较,因为养元谷中也有湖光山色,但两者的区别也挺明显。 养元谷呈狭长的橄榄形,谷地中有大小五个湖泊,通过水系相联,其实就是山外北洛河的上游,其面积有上百平方公里,其实已经相当不小了。 而小境湖还要比养元谷大得多,整体环境呈盆状。 四面青山环绕着一座明镜般的湖泊,这个时间正是一片霞光绚烂。他们站在湖的北岸半山,以华真行的目力能够看到湖对岸险峻的远山之间,还有之字形的瀑布激流。 外面的南沚山,其实只是一片高度不超过五百米的丘陵地带,而小境湖中的群山,则要险峻高大得多,其最高峰目测千米有余。 湖中偏西北之地,分布着一片大大小小的岛屿,植被葱茏从岸边延伸到那片岛屿群。很多道桥梁将互相靠近的岛屿相联,构成了可以漫步的湖中园林。 再低头看脚下,有石阶通往湖岸边,沿着湖岸右侧修了宽约两米的木质栈道。这条栈道蜿蜒差不多有三公里,通往那片由桥梁相连的岛屿群。 桥梁连岛的尽头,是湖中最大的一座岛屿或者说是一座湖中山,林木间隐约可见建筑的轮廓,就像一处清修别院或仙家洞府。 再回头看往身后的山间,门户所在的半边亭在一个山腰大平台的下方,平台上居然是一座古色古香的庄园。 曼曼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问道:“这地方都是你们修的吗?” 冼皓:“后面的山庄不是我们修的,当初进来时就已经有了,是前人所留,建于明代。至于这湖边栈道和岛上的游苑,则是方外门所建。” 众人走下台阶来到湖边,这里有个连接栈道的小码头,码头旁系了几条船,而空地上居然还有一排共享单车与敞篷三轮。 明明是上古仙家洞府景象,却突然出现这种东西,多少有些不和谐。丁奇笑着解释道:“方外门弟子闭关修炼之处,就在那湖中岛屿上,名为游苑。 来往代步,还是骑单车比较方便,栈道便是为此而修。至于这几辆三轮,则是拉货的,前段时间还用来运送各种建材,毕竟没法把货车开进来。 曼曼:“那山上的古庄园呢?” 丁奇:“那里是开会的地方,也是举行宗门典礼之处,平日也可以住人,但是闭关修炼则是游苑更好。” 曼曼:“我也喜欢那座岛!我们那边的碧空湖中也有很多岛,其中十座岛都要搞建设开发,我看其中一座就可以参照这里。” 华真行点头道:“假如不是亲眼见到,难以想象如此妙景,我们也得跟丁老师和方外门好好学学。” 丁奇笑道:“华总导谦虚了……我們走过去看看吧。” 几人没有骑单车,沿着湖边木质栈道步行,湖岸山坡上奇花异草颇多,华真行发现了好几味灵药,虽然未必都能用来加工春容丹,但也各有其灵效。 冬末春头的风光,这处方外世界与神隐之国不同。神隐之国乃枯寂之地,而这里却是一片生机,又有静逸出尘之感。 几人边走边聊,曼曼问道:“这里才是方外门真正的宗门道场吗?” 丁奇却摇头道:“这里可做闭关隐修之地,却不适合当成所谓的宗门道场。人毕竟不可与世隔绝,独存尘外。 世间秘境种种,能从容出入已是逍遥,但若自困裹足,便失了真意。” 曼曼眨了眨眼睛眉头微皱,似是没有太听懂。丁奇扭头又问了一句:“华总导,此处与养元谷有何不同?” 华真行感慨道:“此地出入玩赏无妨,驻足潜修亦可,但迁界而居就不必了,否则将成异世、异界之民。” 冼皓叹道:“看似仙家洞天福地,实则不然。华总导初次到访,竟一眼就看出来了。” 华真行苦笑道:“冼老师谬赞了,我虽没有来过小境湖,可当年丁老师就带我去过神隐之国,怎能不明白其中关窍?” 华真行如今也算很有见识了,对天下各宗门的洞天福地已有深入了解,其主要分为两种,而小境湖、神隐国之类的方外世界不属于任何一种。 其第一种就是打造成独立的洞天结界,最有代表性的就是正一三山,养元谷也属于这一类型。 传说只有仙人才能凿建真正的洞天结界,正一三山按记载是正一祖师打造的,当时还有很多仙家帮忙,前后用了近百年时间。 华真行可以确定的是,要想打造洞天结界,至少要有九境修为。凿建大型的仙家洞天,在如今已是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养元谷是取巧了,它用了一件洞天神器——据说是上古时青帝打造的定风盘,被华真行改名为扶风盘。这件洞天神器的妙用,恰好就是承载山河。 否则就算有洞天神器也不成,比如丁老师送的炼妖葫,那玩意可打造不了道场。 有扶风盘之用,免去了打造洞天结界最难的步骤,然而到现在,养元谷洞天也没有真正打造完成。 养元谷的修士虽多,但普通修士顶多参与辅助,并不掌握打造洞天结界的核心手段,哪怕华真行都不行,只有三位老人家才能办到。 目前这事主要是墨尚同在出力,华真行也问过他老人家,养元谷洞天彻底打造完成恐怕还需要几年时间,这还得是杨老头与柯夫子都帮忙的情况下。 待养元谷洞天打造完成后,外人就进不去了,也根发现不了它的存在。其实它并没有消失,还在这个世界上。 有很多事情是反直觉的,也违反普通人的常识。洞天结界不仅是有中生无,也是无中生有。华真行的修为到了七境后,才能勉强理解一丝关窍。 山谷还是那片山谷,看上没什么不一样,既没有一个大坑也没有一个凭空消失的黑洞,假如有人徒步穿越山谷走到对面山峰,也察觉不了任何异常。 在外面看,走的就是直线,可是站在洞天结界中观察,此人却是从洞天的边缘绕过去了。这不仅针对人的感知,任何直观的探测手段,哪怕是卫星拍照都是一样的结果。 第二种宗门福地,其实就是灵枢道场,其中最有代表性的是终南派的太牢灵境。 太牢灵境并没有打造洞天结界,也就是说它并未“消失”,但整个道场都布置了法阵,外人无法窥见道场中修士的活动痕迹。 假如普通人进入法阵范围也会被干扰神识、失去方向,是不会走进去的。 那么有没有误闯的情况发生呢?这就不好说了,杨老头当年就是误闯了百花山道场才结识了房传蝉。总之这世上大部分宗门道场,严格的说起来都是灵枢福地。 但无论是神隐之国还是眼前的小境湖,都不属于上述这两种情况。看上去小境湖更接近于仙家洞天,甚至比正一三山那种地方更像传说中的仙家洞天。 但它与正一三山还有根本的区别,不像是人为打造的,就似天然形成。而且它并不存在于世间,只是有一道出入的门户,这是与现世惟一的联系。 方外世界还有几个独有特征,比如修为不到二境,贸然出入很可能会病倒;修为不到三境,不会保留其中的记忆;修为不到大成,无法带出里面原有的东西。 而世上的各大宗门道场、洞天福地,是没有这些特征的。 华真行以神念讲述了自已的体会,丁奇点了点头又问道:“那么以华总导看来,这样的方外世界又是如何而来?” 眼前的小镜湖,据丁齐介绍,总面积有一千多平方公里,不仅远远超过了养元谷、正一三山、太牢灵境、碧空湖,也超过了整个非索港农垦区,甚至比不少小国家都大。 其气候环境与外面的南沚山差不多,但是有不少外界已绝迹或从未见过的物种,包括奇花异草与珍禽猛兽。 谷雿 华真行实话实说道:“我不知,亦十分不解,正想请教。” 丁奇:“此处小境湖,似乎与外间差异不大,但我见证过差异很大的方外世界。比如有禽兽国,人进去之后会变化为各种禽兽,若修为不足便会忘记原先的身份。 再比如有琴高台,那里的两个月,只相当于现世的一天……往来其中,宛如见证世外桃源,感觉就如梦境一般,却是真实经历。” 华真行和曼曼听得都入迷了,曼曼忍不住惊叹道:“世上居然还有这样的地方!” 冼皓:“非在世间,所以才叫方外。” 曼曼:“为什么呢?” 丁奇:“这些方外秘境的来历,我也百思难解。我方外门有一位太上长老庄先生,倒是说了一种可能。” 华真行追问道:“什么可能?” 丁奇不紧不慢道:“庄先生告诉我,这些方外世界,并非仙家高人所刻意打造的洞天结界,而可能就是他们的形神所化。” 华真行吃了一惊:“您说什么,形神所化?” 丁奇:“我知道这很难理解,但每个人的形神都是一个世界,只是有人清晰有人混沌。华总导的形神,难道就不会显化为你所预见的国度吗?” 华真行赶紧摇头道:“不不不,这是两回事,那是我的梦想与理想。” 丁奇笑了:“人有外求,亦有内求。 形神化为一方世界,华总导与我皆无此境界。庄长老姑妄言之,我在此姑妄说之,二位也就姑妄听之。 华总导这段时间与昆仑各宗修士约饭局,也接触了不少人吧。修行有各种所得,但其终极所求又是什么? 长生久视、自在逍遥,这是很多人的答案,但这个答案也是他们听来的。 假如真有人做到了,又会怎样,如传说那样飞升成仙吗?那么飞升成仙之后呢,去了传说中的仙界吗? 可是仙界何来,它从一开始就存在吗?是先有仙人后有仙界,还是先有仙界而后有仙人? 倘若是前者,那么当初必然有人成仙却无仙界可去。倘若是后者,也可能有人成仙却因种种缘故,比如未得指引而未登仙界。 我未到那种境界,并不完全理解,所谓长生久视又有何求?庄长老倒是说了一种可能,那便是形神自化天地,古人亦有‘自化’之说。 此未必是正途,但也是一种尝试,我们尚不理解的尝试。这样的人希望打造一方什么样的世界,形神便显化如此。 至于显化的规模、是否能完全如所愿,则看修为境界。比如这处小境湖若是如此来历,也能看出当年仙家形神之境。” 华真行就跟听天书似的,过了半天才反应过来道:“这只是个假设,假设有这种可能,小境湖确是个好地方,那么神隐之国呢? 神隐之国是个荒凉死寂之地,五百年前当地有土著部族迁徙进入,到大约五十年前全部灭绝,那里就像个巨大的遗迹和墓葬。” 丁奇摇了摇头道:“这是你今日所见,当初并非如此。五百年前那支问部族的祭司,是如何执掌了控界之宝?必然有族中传承。 他们愿意举族迁入,当时肯定是个好地方,至少比外面恶劣的生存环境要好得多,那是庇护部族的世外桃源,至少他们是这样认为的……” 按丁齐的理解,形神所化的方外秘境,并非一成不变。假如有个部族生活在其中,会对环境造成影响,打破一个均衡进入另一个均衡。 世界还是那个世界,但可能已不适合那个部族生存,他们在变化的过程中灭绝。部族灭绝的原因有很多种,比如疫病流行、人口减少、基因退化等等。 所以丁奇刚进来的时候就说了,方外世界不适合当成宗门道场,也不是通常意义上的洞天福地。假如有人避世于此,那么他们的世界就只有这么大。 曼曼突然插了一句:“那个部族,就算他们不躲进神隐之国,也有可能会灭绝。黑荒大陆灭绝的部族多着呢,我们海神族也差一点就灭了。” 丁奇点头:“说的也是!我所经历的方外世界,也有很多有部族生活其中,至今不仅尚未灭绝,而且还活得挺好。” 华真行:“这些待会儿再讨论,还是先说方外世界的来历,丁老师认为还有什么别的可能吗?” 丁奇:“还有一种可能,我也是听庄先生说的。它未必是未得登临仙界的仙家显化,也有可能是历天刑失败的一种结果。” 华真行:“啥意思?” 丁奇:“你不知道?” 华真行:“我真不知道。” 丁奇:“那我倒不好多说了,但修行有劫数,华总导肯定清楚。你所创的养元术,在初级阶段,通过各种方式消减了劫数影响,可以帮助学员成功通过考验,但并非劫数不存。” 华真行:“是的。” 丁奇:“那么世间修行的尽头,最终迎来的便是天刑。我对天刑并不了解,但总之很难渡过,假如历劫失败,便是一世修行成空。 修士历劫失败的情况有很多种。有那么一种情况,修士已知难以渡劫,即将形神俱灭,于是将形神化为一方世界,以免彻底无存。 他还能将这方世界传给后人,否则神隐之国中的那个部族,他们的祖先是如何得到那根骨杖以及开户门户的传承?有关神隐之国的传说,又是怎么来的?” 曼曼答道:“传说是神的指引,那里有天神创造的天国。” 丁奇一摊双手:“这不就对上了嘛。” 华真行挠了挠脑门道:“您又介绍了一种可能,我倒是觉得这第二种可能性更大一些。” 丁奇:“历天刑失败者能办到,那么历天刑成功者更能办到,就看会不会那么做了。这两种可能,其实是一种情况,都是仙家高人形神所化。 庄先生如此猜测,也不是没有依据。我能找到方外世界,皆有控界之宝,而所有的控界只宝,都是一种特殊的法器。 这个问题,我还曾请教过白少流庄主。 白庄主也没法给一个确定的答案,但他还告诉我,历天刑失败的情况确有很多种。他介绍了另一种情况,所谓神石就是这么来的,可能与上古神术师所修秘法有关。” 华真行随身就带着神石,是大前年因为“拉尔法大神术师事件”,约高乐代表冈比斯庭给他的“赔偿”,大部分被留在了养元谷的库房里,还有一部分则收在炼妖葫中。 华真行顺手就取出来一捧,共有九枚,递给丁奇道:“我这里正巧带了些神石,就送给丁老师拿去做研究吧!” 神石很珍贵,如今几乎已经不再出产,传世的神石大部分已陆续被冈比斯庭收存,其他人很难得到。 华真行与丁奇之间,送什么礼都不算重,丁奇倒也没矫情,伸手接过来道:“这倒是稀罕物,多谢了!” 见华真行送出了神石,而丁奇很高兴,曼曼又摘下随身携带的法器幽水香道:“这件法器名叫幽水香,看上去像一枚五气丹,其实里面是一枚特殊神石幽蓝水心。 它是杨总给我的,既能辅助修行养元术,也可以用于疗伤。当法宝正常使用不会有损耗,特殊情况下还可以当丹药,他老人家显然想模拟九转紫金丹。” 幽水香和九转紫金丹,灵效完全不同,但有一点特性是相同的,就是既能当法宝也能当丹药。九转紫金丹本身就是神器了,而幽水香只是一件准神器。 如果将它当成法宝,其妙用能辅助修炼养元术,还能够疗伤扶正。所谓在特殊情况下当成丹药,当然不是直接吃下去,而是外面包裹的五气丹会被消耗掉,到最后只剩下幽蓝水心。 冼皓接过幽水香道:“好漂亮的法宝!特殊神石我以前从未见过。” 曼曼:“喜欢就拿去。” 冼皓赶紧摇头道:“尊长所赐之器,您不好擅送他人,我也不敢拿呀。” 华真行:“幽水香的妙用,可辅助养元术修行,甚至比服用生机丹的效果更好。方外门弟子中,应该也有人要习练养元术吧,此器可助一臂之力。” 冼皓:“那我就借用一阵子,半年后再归还。” 曼曼:“不用这么着急,我平时反正也用不着。我在东国读书的这几年,幽水香就放在您这儿吧。假如我真有用,再来拿便是。” 冼皓:“你随时打招呼,我随时给送过去。” 华真行这才心下稍安,否则总觉得欠丁老师的人情太多。尽管丁奇说炼妖葫在他手中没什么用,送给华真行是缘法使然,但华真行也不能心安理得呀。 当初稀里糊涂从广任手里收下了金葫芦,并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还以为它就是普通的空间神器呢,后来才知竟是炼妖葫这等宝物。 这次和丁奇见面,华真行又给冼皓、朱山闲、潭寒川等方外门众高层留下了神念心印,传授了养元术功诀。 理论上可以由丁奇教他们,四境以上的功诀,华真行再给个授权就行,但效果肯定是华真行亲自传授更好。这样他们修炼有成后,还可以再教授门中弟子。 丁奇:“华总导真是雪中送炭啊,养元术功诀对方外门的意义与别处不同。方外秘法旨在发现与开启方外秘境,虽也有相应的身心境界,但毕竟不是专事养生的功诀。” 类似的话,游方和成天乐好像都说过,华真行笑道:“丁老师觉得有帮助就好,也算我没有白干活。今日多谢指教,我总算对所谓的方外世界的来历有了概念。” 曼曼有好奇地追问道:“丁老师刚才说了那么多,那么昆仑各派的道场,有没有就是利用方外小世界凿建的?” 丁奇:“你们终于问到了这个!近一年多,我尽量找机会去拜访能结交的昆仑修行各派,发现了一件事,各派宗门道场,几乎没有以方外世界打造的。” 曼曼:“为什么呢?” 这回却是华真行反问道:“为什么我们要打造养元谷,而不是直接用神隐之国为世界养元师总部?” 语带神念为曼曼解释了这个问题。假如就按方外门庄长老的判断,这些方外世界要么是仙家形神所化,要么是修行至世界法尽头历天刑失败者所留。 那么这样的世界是有其意志与规则的,比如小境湖,展现的可能就是这位仙家所期望的世界景象,未必与后世修士契合,与现世的环境总有不同。 更重要的一点,现世总有未知之处,哪怕是仙家高人,见知也必然有缺。见知来源有两个方面,一个对现世的认知,而是在此基础上的想象。 形神所化的世界就是见知中的愿景,哪怕当初的仙家修为再高,他所化的方外世界与现世相比也必有缺失与不足,其愿想也必有偏差与不符。 宗门道场不论是以何种方式去打造,都是按照宗门的要求营建的,它就在现世中,大道完整无缺,玄妙无尽。 而方外秘境就相当于另一个世界,世界的规则在它出现的时候就已经确定了,环境无论怎样变化都是在既定的规则体系之下,而且与外面真实的世界并不完全一致。 大道有缺,玄妙有穷。 将这样的地方,当成见证之地或者试炼之地都是可以的,但当成宗门根本道场却不合适。 曼曼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又问道:“丁老师刚才说,昆仑修行各派几乎没有利用方外世界凿建宗门道场的,说的是几乎,那么也是有的了?” 丁奇点头道:“迄今为止,我只发现了一处,名叫梅花胜境。它也不能算是宗门道场,可能就是一处高人隐居之地吧。 梅花胜境自古传承单薄,能传下来简直就是个奇迹,建国后终于传承已绝,如今掌握在三梦宗手中。” 华真行:“既然传承已绝,怎么还掌握在三梦宗手中呢?” 丁奇:“梅盟主有一位好师父,据说他竟然误闯了进去,而梅花圣境的控界之宝也流落到梅盟主手中……但梅盟主也没将它设为道场,顶多算是一处清修别苑。” 华真行和曼曼,好不容易在东国又见到了丁老师,就像两个问题宝宝,曼曼又问道:“梅盟主得到控界之宝,就能打开梅花胜境,难道他也会方外秘法?” 丁奇赶紧摇头道:“梅盟主不会方外秘法,他只需得到梅花胜境的传承。而我不可能得到天下所有方外世界的传承,但我依然能够发现与打开它们,这就是方外秘法之妙。” 华真行:“哦,我明白了,就相当于万能钥匙,谁家的门都能开。” 丁奇和冼皓都被逗乐了。冼皓又说道:“不是谁家的门都能开,只是针对方外秘境而已。各派打造的福地洞天,自有门中修士值守并主持阵枢,这是我们开不了的。 方外门成立未久,在昆仑修行界尚属另类,不少人可能有所误解。华总导如今与各派交好,有机会也不妨做些解释,以免有人再以讹传讹。” 475、镜湖明志 说话间几人已走到岛屿群一带,离开木栈道踏上一条麻石径,沿着一座延伸向湖中的半岛,尽头有一座石拱桥连通另一座岛屿。 这一带大大小小的岛屿有三十多座,有桥相连的有九座,都适当保留了原生植被并经改造成巧妙的天然景观。 麻石径曲折穿过这些岛屿和桥梁,最终到达湖中最大的一座岛屿。路边山石上摩刻着“游苑”二字,应是岛上园林之名。 小镜湖要比碧空湖大得多,但是这里岛屿规模却比不了碧空湖中的群岛。 眼前这座岛屿其实是一座露出水面的湖中山,面积大约三分之一平方公里,也就是五百亩左右,最高处有一百多米。 神识扫过基本就“看”清了岛屿全貌,岛上错落分布着三十多座建筑,功能各不相同,有十几座是居所性质的,还有些是景观性质的。 它们与植被及天然地势相结合,彼此掩映既精巧又别致,显然是高人设计。 以这些建筑为节点,岛上共有九十九段路,有麻石径、踏步石板路、青砖径、凿岩阶梯、熟土野径,穿林绕岩高低交错,移步其中景趣各异。 华真行赞赏之余已在元神中开始构建心盘了。他构建的可不是眼前游苑的心盘,而是万里之外碧空湖中某座岛。 那座岛的名字叫树得丘。 碧空湖上有很多岛,目前已纳入开发计划的岛屿有十座,就是碧空洗大阵的中枢以及周围九处阵法节点所在,目前都已有养元谷修士驻守。。 除华真行命名的碧空岛,杨老头将另外九座岛屿分别命名为树得丘、赤望丘、孟盈丘、武夫丘、神民丘、黑白丘、参卫丘、昆吾丘、无名丘。 这十座岛屿中,碧空岛并不是最大的。最大的是树得丘,其面积超过一平方公里,最高处超出水面二百多米。 华真行已决定,就在那里修建国际养元术协会所属的各级培训班,并搞一个配套的度假风景区,是为服用春容丹顾客提供疗养指导的场所。 树得丘的营造风格,可以参照眼前的“游苑”,当然不可能原样照搬扒方外门的图纸,但可以借鉴其设计格局……园林之名就叫“方中苑”。 华真行打算在树得丘登岛码头旁的山崖上刻“方中”二字,这是触景生情、有感而发,因为碧空湖并非方外世界,就是现世之地。 这件事需要尽快落实,华真行在心盘中构建一个整体方案,然后以御神之念制做成玉箴快递回非索港,由养元谷完善具体细节并开工打造。 不提华真行在琢磨什么,几人并未深入岛屿,而是沿湖岸边绕到了岛屿的另一侧视野最开阔的地方,这里有一座带回廊的临湖水榭。 水榭中摆着茶案与茶炉,丁奇与冼皓招呼两位客人坐下喝茶。品茶时丁奇问道:“华总导的方外秘法,如今不知修炼到哪一步了?” 华真行有点尴尬:“这个,这个,其实我没怎么下功夫,境界还差得远。”顿了顿又说道,“切身体会,方外秘法实在太难修炼!方外门这些人,丁老师都是从哪儿找来的?” 以华真行的资质、悟性以及如今的修为境界,都觉得修炼方外秘法异常难,那么它确实不是一般的艰涩深奥,与便于入手养元术简直是两个极端。 丁奇苦笑着解释道:“不是我找来的,是大家聚到一起的,这就是机缘所至、气运所衷吧,否则也不会有方外门。” 冼皓问曼曼道:“你没有跟小华学方外秘法吗?” 华真行抢先答道:“未得丁老师许可,我也不好擅自将方外秘法传于他人,包括曼曼,况且我本人修炼得也不怎么样。” 曼曼也解释道:“小华对方外秘法不是很感兴趣,我也一样。我的养元术还没有到达五境圆满呢,方外秘法这么难修炼,暂时也没必要分心。” 这种大实话估计也只有曼曼会说,居然当面声称对人家的独门秘法不感兴趣。 冼皓乐了,似是故意逗她道:“假如方外秘法修炼有成,你就可以发现很多不为人知的秘境,见证想象不到的玄奇。” 曼曼眨了眨眼睛道:“那我还是把养元术修炼好了再说,想见识那样的地方还可以找你们方外门帮忙啊,也用不着世上每個人都去修炼方外秘法吧?” 丁奇也被逗乐了,连连点头道:“确实是这个道理!而我观小华之志也不在方外。 生于污浊乱世,妄求世外桃源,莫不如还世间以清宁。前者只是妄想,后者还有一线希望,而在华总导手中,这一线希望已成可能。” 华真行的确对方外世界不怎么感兴趣,所以并没有下苦功去修炼方外秘法。无论是荒凉的神隐之国,还是风光秀美的小境湖,在他看来无非是大一点的杂货铺而已。 他要改变的,是杂货铺所在的街区、城市、国度,人们所生活的真实世界,他要改变这个世界上真实的人们,包括他们的生存状态以及身心境界。 小境湖的风光确实很美,但怎及他亲手打造的碧空湖? 见丁奇如此说,曼曼反问道:“那么丁老师创立方外秘法,所求又是什么?” 丁奇沉吟道:“这世上的方外世界有不少,有的可能不为人知,也没有门户与现世相通,恐怕连我也发现不了,那就姑且当它不存在。 已知的方外世界,都能以某种方式与现世相通,但情况各不相同。有的根本没有人,有的却还有人类族群繁衍生息。 有的方外世界因种种缘故传承已断,生活其中人们已没有办法打开门户来到现世,甚至不知现世的存在,说不定有朝一日亦有神隐国之忧。 假如传承一直延续,控界之宝掌握在族群领袖或祭司手中,他们尚能打开门户往来现世,方外联盟各派几乎都是这种来历。 可是这种传承是脆弱的,比如曼曼小友部族的海神传承,一旦断绝,这些方外世界就将成为绝地,说不定再无开启门户可能。 我找到了很多传承未绝的方外世界,成立方外联盟最主要的目的,就是保护他们的传承不断、生活在其中的部族可正常延续。 哪怕那个世界的传承今后因故断绝,方外门也能助其延续。 我也找到了一些传承早已断绝,族群困于绝地的方外世界,可择机助其族群再续传承,尽量避免神隐国那种下场。 至于那些并无人或已无人生存的方外世界,我若能找到并开启,有控界之宝则取其控界之宝,无控界之宝则打造器物代替,留于世间传承。 比如那神隐国,我就将其传承留给小华。 我一直认为,万物存在都有其意义……华同学,曼曼小友,你们认为这些方外世界,对现世而言有何意义?” 华真行答道:“意义之一,保留了各种环境和物种,包括现实中已无法复制的环境、已经灭绝或者根本不存在的物种。” 曼曼眨了眨眼睛道:“假如发生第三次世界大战,那里面倒是很好的庇护所。” 另外三人都笑了,华真行笑道:“还真是这样!丁老师当初带我打开神隐之国、交给我控界之宝、传授方外秘法,应该也有这个用意吧?” 丁奇:“做战乱中暂做避祸之所,倒也未尝不可。但不可能留在神隐之国永居,前人已有教训。” 冼皓皱眉道:“当避祸所其实也不太好用,修为不到二境,进去之后很可能会生病,只能凭自身免疫力扛过去。修为不到三境,出来之后则保留不了任何记忆。 至于修为不到大成,则带不出方外世界中原有的任何东西,就算有大成修为,想从方外世界中带走器物也有代价……” 方外世界与各修行宗门的洞天道场有何区别,冼皓讲的这三点也是最主要的。由于微生物环境可能存在的差异,普通人进入之后确实有可能病倒。 丁奇又端着茶杯道:“不说我了!小华呀,你这次来境湖,打算顺道去一趟芜城吗?” 华真行:“我确实准备去芜城,但不是现在……” 华真行想去芜城,是要落实淝水工业大学芜城校区与几里国的合作项目,然后他本人去读书,顺便拜访昆仑盟总部。他将自已的想法都告诉了丁老师。 谷聩 丁奇摇了摇头:“我建议你现在就去!据我所知,芜城知味楼过年没关门,梅盟主大年三十都在那里擦桌子扫地,你赶紧去吃顿饭吧。” 华真行迟疑道:“去知味楼吃顿饭,那样不太好吧?我打算等到梅盟主受罚结束之后,再去登门拜山。” 如今信息时代的拜年,几乎都在线上了。 华真行与曼曼之所以大年初一就赶到境湖,是因为他们确实应该来一趟,到东国后还没跟丁老师见过面呢。 华真行原本还想去给风先生拜年,可是风先生叫他不必特意跑一趟,也没说自已在什么地方。华真行据了解到的情况,梅盟主也不希望平日有人去打扰风先生。 至于登门给梅盟主拜年,华真行有点够不上,而且也不方便。他连梅盟主的联系方式都没有,理论上甚至连面都没见过。 这就像几里国政府的某位官员,线上给夏尔拜年倒没什么问题,但没必要非要跑到夏尔家里去。 在来境湖市的高铁上,华真行和曼曼还跟石双成、广任拉了个小群聊了半天。 华真行得知,知味楼大年三十也没关门,还接了不少桌年夜饭的订单。梅盟主擦桌子扫地当保洁,忙到了晚上八点多。 就连他们一家人的年夜饭,也是晚上九点就在知味楼吃的。到了大年初一,知味楼继续营业,梅盟主一直都在饭店里忙。 地方城市的老字号饭店,越到春节假日越忙。 就算华真行要给梅盟主拜年,也不能后半夜去吧?可是正常时间去,梅盟主正在饭店里干活呢……至于去知味楼吃饭,那不是找尴尬吗? 看看如今的昆仑各派修士,有哪个敢去知味楼吃饭的? 西方有句话叫顾客就是神,其实跟神没关系,还不如翻译成有钱就是大爷。但是哪位修士敢跑到知味楼去,让梅盟主为他擦桌子服务,自己却坐在那里点菜装大爷? 梅盟主本人应该不会计较,但是三梦宗的弟子传人、昆仑盟的其他高人会怎么看? 不知情的普通人也就罢了,昆仑各派修士是绝对不会那么做的,这与杨老头当初故意去知味楼刷菜单的情况还不一样。 而且杨老头能干的事情,并不代表别人也能干。可是丁奇却提了这样的建议,华真行当然很诧异。 丁奇却追问道:“你可知梅盟主要受罚到什么时候?” 华真行:“师父罚徒弟,总不能没完没了吧?算算时间也有好几个月了,应该差不多了吧。” 丁奇摇头道:“什么叫差不多?这是修行磨砺,讲究的就是机缘。所谓解铃还需系铃人,你惹的事情,当由你去了结!” 曼曼却有不同意见:“这不是杨总惹的事吗?当时小华都不知情!” 冼皓又反问道:“假如不是因为小华同学,杨老前辈会做那样的事吗?” 曼曼突然反应过来道:“丁老师的意思是说,什么时候小华去了芜城知味楼,梅盟主的受罚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丁奇终于点头道:“风先生究竟是怎么对梅盟主说的,我并不知晓,只是做此猜测。” 冼皓又补充了一句:“丁老师对人心的判断,向来都很准。” 华真行:“那我去了之后该怎么做呢,丁老师能否再说的再明确些?” 丁奇:“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这话说了等于没说,华真行问的就是该怎么做。冼皓似是有些不满,瞟了丁奇一眼,又对华真行和曼曼道:“正月初九几里东国菜开业,宴请昆仑各派修士。 请问你们请了梅盟主吗?假如梅盟主离不开芜城知味楼,又怎么去几里东国菜?他去不去是另一回事,但你们若不请却是不该!” 受几里东国菜的场地规模所限,华真行这次只能请三百人。 赴宴宾客的名单则委托牛以平安排,因为华真行除了那七十七顿饭局认识的人之外,与其他人确实不熟。 可有的人却不能通过这种方式邀请,比如梅野石。 能不能请动梅盟主是一回事,但他请不请却是另一回事。华真行若想请梅盟主,就得他本人亲自去请,哪怕是通过石双成转达都显得很不讲究。 华真行挠挠后脑勺道:“听您这么一说,我确实应该去,就是有点尴尬。” 丁奇却长叹了一口气,神情明显有些失望。华真行赶紧问道:“丁老师这是怎么了,难道我说错了什么吗?” 丁奇端起茶杯,看着华真行的眼睛道:“红尘如染,常常让人忘了自已是谁。你来到东国后经历了很多,有时经历的越多便见证的越多,同时迷障也越多。” 冼皓用胳膊肘怼了他一下:“大过年的,别跟小孩子打哑谜,这还没到正月十五呢!” 丁齐放下茶杯问道:“小华,假如梅盟主就是一名普通的饭店保洁,你过年期间只能在饭店找到他,难道就不去了吗? 昆仑盟主梅野石,与饭店保洁梅野石,难道是两个人吗?请问梅野石以此为耻、羞于见人吗?请问你是因为此事上门奚落、嘲笑他的吗? 他就是他,你就不能去给一名饭店保洁拜年吗?难道你就不应该感谢并邀请他吗?” 闻听此言,华真行打了一个激灵,竟悚然出了一身冷汗,赶紧站起身道:“多谢丁老师点醒!我幸亏还有您这位老师。” 丁奇的面色终于缓和下来,露出笑容道:“这才是真正的你、真实的他。” 华真行隔着茶案行了一个他来到东国后才学会的、在修行界非常隆重的五体投地大礼。曼曼见华真行这么做了,也起身跟着一起行礼。 对面两人赶紧过来将他们扶起,丁奇连连摇头道:“不至于,不至于,都是现代人了,不时兴这一套。” 冼皓则莞尔道:“大过年的磕头,得给压岁钱啊!” 丁奇:“当然有,当然有,每人两根大金条!俗是俗了点,但是喜庆……” 大家重新落座喝了杯茶,丁齐想了想,又对华真行慢条斯理道:“梅盟主既是受罚,此事又与你有关,这就不仅是他的历练,也是你的历练。 风先生让梅盟主去做饭店的保洁,假如在你眼中,梅盟主与饭店保洁尚有差别,就说明你们中有人还有问题。要么是他,要么是你。 风先生为何要这样罚梅盟主?想想杨老前辈眼中的于苍梧,再想想先前你眼中的梅野石,估计风先生已经很生气了! 梅盟主有问题,风先生可罚他,但你若有问题,杨老前辈恐怕就要罚你了,假如是那样……” 丁奇欲言又止,曼曼却接话道:“小华就又得挨揍了!” 对面两人又被逗笑了,冼皓道:“先前你没时间去芜城知味楼,倒也罢了。如今你该去还不去,就不是梅盟主的问题了!” 华真行满面惭愧道:“对对对,是我的问题,您看我哪天去合适?” 丁奇:“今天是来不及了,明天初二也算了,按习俗是走亲戚,就初三吧。” 476、丁老师猜对了 大年初三下午两点半,华真行和曼曼来到了芜城老城区旳滨江路。这条路在古代沿句水河而建,是州府所在地最重要的物资运输码头、繁华的商贸区。 近代以来内河航运衰落,但滨江路仍然商铺林立。三十多年前,滨江路经过了改造,有很大火灾隐患的旧式木质小楼基本都被拆除,道路两旁修建了联排门面房。 这些门面房大多都是二层,一楼是商店,后面是仓库,楼上则是住家,经营者大多仍是原有的商户居民。多年前当地乡民进城买东西,经常逛这里。 新世纪以来,随着城市发展与市场繁荣,这里已经不再是繁华地带,很多零散的小商户陆续关门了。近十年来,随着网购的兴起,原有的实体店铺倒闭的也越来越多。 虽然城市在扩张,但是总人口已经到达顶点并开始回落。 新生人口逐年减少,年轻一代中有消费能力与竞争能力的,也在不断离开,前往更大、更繁华的城市寻找机会与梦想。 从周边乡镇与县城新吸纳来的人口,已渐渐弥补不了城市原有人口下降的数量。而周边乡镇与县城,则几乎得不到补充,生育率下降与人口单向的净流出并存。 有店铺关门就有店铺新开,在这条大约一公里长的滨江路上,大部分店铺始终在营业,只是经营项目在不断变化。 很少有店铺彻底关门的原因也简单,因为这些门面房大多都是住家自有,并无租房成本,只看做什么买卖图个生计了。 如今这里的店铺,很多都是经营特色土产的,卖一些别处不容易买到的东西,兼做网店的基地,还有一些当地厂家的门市店、外地商家的服务店。 服装鞋帽、烟酒日杂、农用物资、小百货之类的传统商铺明显少多了,新出现了不少特色餐饮、房屋中介、网咖、足浴、美甲等服务类店铺。 这条马路是三十多年前搞旧城区改造时修的,双向四车道,按当时的标准已经挺高了,如今却显得有些窄了。路两旁经常停着很多车,只留下了中间的双向两车道。 车在这里是开不快的,感觉就像是一条没有做人车分流的步行街。 三十多年前滨江路刚刚完成改造的时候,给人的感觉很新很漂亮,既繁华又时髦,但如今看来却过时了,就连墙上贴的瓷砖都有些斑驳暗沉感。 很多地方的老城区给人的感觉都大抵如此,芜城周边也有高楼林立的新城区,道路通畅环境整洁,但人气大多不如这里。 知味楼与它两边的建筑多少有些区别,虽然修于同一个时代,但是养护得很好,陆续又增添了一些很有传统特色的修饰,既像是三百年前的又像是三年前的。 华真行和曼曼并肩走进知味楼的时候,门童很有礼貌地主动打开门,点首说了一句:“欢迎光临!”紧接又惊讶道,“华总导?” 这句话是以神识拢音说的,稍远处的普通人听不见。 门童是个小伙,看上去年纪比华真行大些,眉清目秀二十出头的样子,华真行并不认识他,也很确定没有见过此人。 如今这个信息时代,华真行在春光宴公开摆了那么多天的饭局,小视频估计都传得满天飞了,被一位昆仑修士认出来也很正常。 华真行点头微笑道:“是我,请问您是——?” 门童:“逍遥派弟子叶著京。您在春光宴,见过家父叶知非。” 华真行:“哦,幸会幸会!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们几里国养元术中心的主任曼曼。” 话音未落,只闻一阵淡淡的香风,有悦耳之声传来:“哎呀,大过年的,华总导怎么上这儿来了?这位就是曼曼道友吧,久仰久仰,快请进!” 抬头见到了一位熟人,居然是穿着暖绒旗袍、围着小白裘的张蓝衣。 曼曼主动迎上前去道:“莪就是曼曼,也早就听说过蓝衣仙子。小华说你比我漂亮,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曼曼这话让张蓝衣不知道怎么接了,只得掩口道:“华总导还真幽默,他那是口是心非,逗你玩呢!” 走进大堂,这家饭店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大,比春光宴还稍小些。 一楼大堂里摆了六张圆桌,能坐六到八人的那种,靠窗以及左右两侧靠墙的位置,摆了十二张方桌,合适坐四人的那种。 二楼除了两间办公室,还有十二个包厢,最里面那间包厢居然神识无法查探。华真行当然也不敢以神识强行窥探什么,只是略略感应而已。 华真行:“没想到在这儿又遇见蓝衣道友!” 张蓝衣笑盈盈道:“我是这里的大堂经理。” 曼曼:“什么时候的事?” 张蓝衣:“今年一月刚来的,好不容易有了这样一个机会,能在芜城知味楼待半年。” 曼曼:“这样啊,那你初九还能去几里东国菜吗?” 张蓝衣又笑了:“请个假就是了,届时与我家邢掌门一定登门!对了,曼曼道友和华同学今天怎么会来这里?” 华真行:“我们是来拜访梅盟主的,听说他在这里当保洁。” 曼曼:“顺便吃顿饭。” 张蓝衣一怔,有些不知所措,但语气很快又恢复了自然:“这样啊,那你们先坐,我去后面看看梅盟主在不在。” 他们进门的时间是下午两点半,而知味楼是三点收单。所谓收单就是不可以再点菜了,厨师和服务员也需要休息一会儿。 现在虽然还可以再点菜,但早已过了午饭点,所以还在大堂里的客人并不多,只剩下了三拨。一拨已经准备结账,另外两拨应该是喝了点酒,虽然吃完了但还在那里聊天。 华真行和曼曼找了一张靠墙方桌坐下,桌上就放着菜谱呢。华真行拿起菜谱递给曼曼道:“知味楼的菜谱,可值得好好学习。” 曼曼:“听说还有一本小菜谱呢,只提供给修士。” 华真行:“待会儿也要来看看。” 就在这时,从后面走出来一位中年男子,系着围裙带着套袖,左手提着一个桶,里面有半桶加了洗洁液的清水,桶沿上搭着抹布,右手拿了个t形擦子,胳膊上挂着一条白毛巾。 套袖、围裙、毛巾都是雪白的,一尘不染。 此人个头一米八左右,其相貌一眼就能令人想起“浓眉大眼、五官端正”这八个字,气机宛如巍然山岳,却将威压感尽数收敛,能感受到的只有质朴厚重。 他来到桌边问道:“华道友、曼道友,听说你们找我?” 华真行和曼曼赶紧站了起来,躬身道:“梅盟主过年好,我们是来给您拜年的!祝万事如意,大吉大利!” 梅野石笑了:“谢谢,谢谢!过年好,大家都好……你们还没吃午饭吧?” 曼曼:“确实还没有。” 梅野石:“随便点,我请客!” 华真行:“那怎么好意思……” 梅野石:“晚辈千里迢迢来家里拜年,哪能不管饭呢?更何况我就是开饭店的!坐,先坐,千万别客气!” 说着话梅野石将擦子放进了桶里,拿着白毛巾就要擦桌子。 其实桌子挺干净的,根本不用擦,但是客人坐下后当面擦一遍,不经意间展示一下白毛巾一点都没脏,也是一种服务特色。 毛巾刚伸过来,就被华真行一把抢过去了。这世间能从他手里抢走东西的人可不多,搞得梅盟主一点防备都没有。 华真行:“您是长辈,哪能让您为我们擦桌子呢,我来,我来!”说着话也没用毛巾,暗中施法用手一挥,别说桌子本就挺干净,哪怕原先再脏此刻也洁净无比了。 梅野石笑呵呵地又把毛巾拿了回去:“那你们先坐,我忙完了再过来。” 华真行与曼曼齐齐躬身道:“您先忙您的!” 丁奇告诉华真行,来到这里该怎样就怎样,还真不是废话。华真行是来给梅野石拜年的,他和石双成是朋友兼校友,梅野石算是长辈。 这位长辈是开饭店的,过年有晚辈上门当然会管饭。梅野石在自家饭店里当保洁,但是华真行与曼曼怎么可能坐着不动,让这位长辈站着弯腰给自己擦桌子? 该有的礼貌当然得有,该抢毛巾还是得抢毛巾,该躬身行礼就得躬身行礼。 梅野石转身离去之后,他们才坐下。张蓝衣走过来递上了另一本小菜谱,微笑道:“二位想点些什么,先看看。” 其实在大堂里负责点菜的服务员不是张蓝衣,但此刻除了门童,其他服务员都没露面,所以就由张蓝衣代劳了。 恰好有人要结账,张蓝衣过去收钱。梅野石则推来一个小车,收拾杯盘、擦干净桌子。 张蓝衣又走向了另外两拨客人,小声说了几句,那两桌客人也终于不继续聊天磨时间,都很痛快地结账走人。 这时知味楼里就已经没有别的客人了,张蓝衣又走过来道:“点好了吗?” 曼曼很利索地点了四菜一汤,其中四个菜恰好是两凉两热,几分钟之后菜就上齐了。 四菜一汤是直接从后厨飞出来的,落在桌上一点都没洒,反正此刻也没外人了。 看见这些菜,华真行就知道为什么能上得这么快了。两道凉菜且不论,曼曼点的那两道热菜和汤其实都是锅仔,点火带炉子的。 大年初三正是生意最好的时候,像这些菜中午都是备齐的,直接装锅点火就行了。 那些神通广大的后厨们,只要随手一招,就能把锅仔给装好,等飞到桌上的时候甚至都给烧咕嘟了。 华真行和曼曼都没动筷子,正常情况下他们应该面对面坐着,此刻却肩并肩坐在了桌子的一侧,将对面给空了出来。 只见梅野石又推着小车出来,将最后两张桌子收拾干净。华真行和曼曼也起身上前欲帮忙,却被梅野石笑着劝回座位。 小车推进后厨,梅野石再出来时已经摘掉了套袖和围裙,扭头冲柜台里的张蓝衣说了一句:“收单了!” 看时间还没到三点,但知味楼提前收单了,大堂中已经没有别的客人。除了叶著京和收张蓝衣,其他的服务员也没在一楼大堂中露面。 但华真行能察觉到,不少人都在后厨以及二楼关注着大堂里的动静呢,修士围观也不需要凑到眼前。 梅野石走过来道:“不好意思啊,刚忙完。” 华真行和曼曼赶紧起身:“是我们不好意思,打扰您了,梅盟主也没吃午饭吧?” 梅野石:“我们都是收单之后再吃,正好可以一起。” 华真行:“您快请坐!” 梅野石四平八稳地在对面坐下了,又主动招手道:“你们也坐,要不要来点酒,花雕喝不?” 曼曼:“喝的,小华还经常拿来做菜呢。” 梅野石抬头招呼道:“小蓝,拿一箱老春黄。” 张蓝衣:“多少年份的?” 梅野石:“就按这两位小朋友的年龄。” 华真行和曼曼今年都是十九岁,但是都还没到生日,严格说也就是十八岁出头。 酒这东西并非越陈越好,在保存条件合格的情况下,不同的酒有不同的讲究。 比如浓香型白酒,最佳的口感期是在五十年到一百年之间,而酱香型白酒则在百年之上。 至于黄酒,通常在接近二十年份时口感达到最佳,而超过三十年之后口感反而会下降。 华真行随身带着酒,但听梅野石这么说也就没拿出来了。所谓一箱听起来吓人,其实只是六斤黄酒而已,他们三人完全能喝掉。 没让张蓝衣伸手帮忙,华真行主动开箱起瓶,将桌上的酒杯都斟上,然后与曼曼一起端杯道:“我们是来给您拜年的,先祝您福泽昆仑、长生久视!” 干了这杯之后,华真行又说道:“还要感谢您借给我那道神符!” 梅野石也干了杯中酒,摆手道:“坐,坐下说话,别总站起来。”他看上去没有一点架子,好像也用不着摆架子。 再次坐下后曼曼率先开口道:“正月初九,我们将在平京市新开业的几里东国菜,宴请昆仑各派道友。我们代表养元谷,特地来邀请您届时赏光!” 梅野石摇了摇头:“我就不去凑这个热闹啦,石双成可以代表三梦宗出席,正一门那边听说也派广任为代表。你们都已经是老朋友了,年轻人多亲近!” 这是正常结果,来之前华真行就能预料到。三梦宗和正一门分别派出了石双成和广任为代表出席,就已经是给面子捧场了。 在境湖的时候,华真行当然也请了丁老师。丁奇不想去,而且方外门在昆仑各派中虽说不上被排挤,但也被视为另类,并无多少来往。 朱山闲却认为必须得有人去,这与昆仑各派无关,而是给养元谷及华真行捧场,于是就派了两位年轻的执事石不全和尚妮代表方外门前往。 这与三梦宗的做法是一样的。 曼曼顺势问道:“我听说知味楼的员工都是各派修士轮换,您还要在这里当多久的保洁啊?” 这句话就是在试探,因为丁奇前天猜测,梅野石受罚要到华真行登门为止。 梅野石的语气波澜不惊:“干完这个最忙的正月,就可以换人来镇守知味楼了,接替我的是来自西昆仑的前辈陶然客。” 芜城知味楼,除了有各派弟子轮值,也有高人前辈轮流镇守。上一位镇守者是于苍梧,现在是梅野石本人。下一位就换成陶然客了,华真行也听说过这个名字。 陶然客来这里接替梅野石,当然未必是当保洁了。 华真行不禁在心中暗赞,丁老师果然猜对了!他一登门,就意味着梅野石受罚结束。只是这话不好直接说出来,估计风先生也不让梅盟主说出来。 477、送人情的艺术 假如华真行中午来了,梅野石晚上就不干了,这不就让人看出来了吗?所以梅盟主还会继续干一段时间,等出了正月再说……华真行想明白了,但也不会点破。 华真行本打算待梅盟主结束受罚后再来拜访,而风先生偏偏要求华真行来了之后梅盟主的受罚才能结束。要不是丁齐提醒,这两人就会陷入一种逻辑死循环。 梅野石又立刻岔开话题道:“吃菜啊,你们怎么都不动筷子?这道飞芦白雪,杨老前辈提过意见,知味楼已经按他老人家的指点改了做法。 还有这道菜,听说就是华同学改良的菜谱。有位小和尚为其起名十方世界,取代了原先知味楼菜谱上的梦幻泡影。” 这两道都是凉菜,而且都有故事,所以曼曼特意点了。。 知味楼的飞芦白雪,原先是用鲫鱼做的冻,如今将原料改成了鲈鱼,但并不是杨老头要求的野生鲈鱼,因为那不好弄,没办法保证日常供应。 至于梦幻泡影则是被杨特红狠批的一道菜,后来华真行给了五味道长一个建议,用透明的凉粉团子代替。 十方世界,是浅浅的一碟素汤上半漂着十个核桃大小的透明丸子。丸子不仅软而透明,还折射出七彩光影。 这种折射效果,是丸子的内部和表层的密度不一样造成的,加工时显然要用到修士的神通法力。 一个冷知识,东国菜中的所谓的凉菜,上桌时不一定就是凉的,而是指一种烹饪方式。其最后一步的加工调味与装盘时不加热,可以或更适合或只能在常温下食用。 另一個玄幻的问题,烤鸭是凉菜还是热菜?大家默认南派烤鸭是凉菜,以芜城烤鸭为代表;但是北派烤鸭却不一定是凉菜,以平京烤鸭为代表。 平京烤鸭为什么不算凉菜?从它装盘到上桌食用的方式,百分百是凉菜啊!因为它其实是烧烤类的热菜,并不适合冷食,否则口感会下降很多,完全失去了特色。 严格地说,平京烤鸭须烤好后立刻上桌,拿着刀现片现吃。但绝大部分人都片不好这道特殊的热菜,所以需要专门的片鸭师傅代劳。 此刻桌上飞芦白雪这道鱼冻当然是冷盘,但十方世界这道凉菜却是半温的,显然是刚做好没多久。 梅野石率先伸筷子,华真行和曼曼才动筷子,顺势唠起了家常话,从讨论东国菜式开始,又谈到大学的学习和生活,梅野石让两位小朋友有空常来芜城玩。 华真行笑着开口:“我今后会长住芜城的,正打算转到淝工大的芜城分校读书呢。” 梅野石也吃了一惊,放下筷子主动给他倒了一杯酒,问道:“这是怎么个章程,你咋不在春华念了,跑这儿干什么?你这是读书呢,还是另有目的?” 华真行带着神念答道:“我来东国读书本身,就是另有目的。” 神念中解释了他的计划,梅野石沉吟道:“那你打算给芜城校区提供什么赞助?” 华真行:“第一步,我打算赞助芜城校区三期工程。” 梅野石微微一怔:“华同学好大的手笔!假如这么谈的话,这个合作项目应该没问题,你打算亲自出面吗?” 淝水工业大学主校区当然在淝水,芜城校区是近年来新建的,也是芜城市地方政府大力争取的重点项目,规划中总计有三期工程。 一期工程主要是土建,二期工程则是达到入住办学的实用要求,三期工程是远景规划。 目前芜城校区二期工程完工已有十年,在校本科生已有近万人,但三期工程还停留在规划阶段。 华真行的赞助,不是捐一栋教学楼或几个实验室,而是赞助该校区规划中的整个三期工程。只要政策层面允许,这简直是一种无法拒绝的合作。 华真行答道:“我不会亲自出面,我本人就是一名普通的留学生来读书,合作事务都交给几里国外交部门和教育部门去谈。假如梅盟主熟悉这里的情况,也不妨帮忙牵个线。” 梅野石很痛快地答道:“好,这个忙我可以帮!等吃完了饭,我陪你们再去现场看看。” 真动起筷子来,几人吃得挺快,酒菜几乎一点不浪费。吃完之后正待起身,华真行又说道:“这次上门给您拜年,也没什么别的礼物,只带了点非索港的土特产。” 送礼有两种方式,一是直接拎进门,二是临走前再拿出来。华真行给丁奇拜年送礼是前一种,到知味楼给梅野石拜年送礼则是后一种。 到这里来拜年他可没事先准备什么菜,一是因为此事本就在计划外,二是梅盟主自家就是开饭店的。 礼物倒和送方外门的一样,十箱干鲍和十二条蹬羚腿,没必要介绍这些菜该怎么做,因为知味楼本身就聚集了昆仑修行界最好的厨师。 东西从炼妖葫中拿出来,梅野石笑呵呵地表示了感谢,随手一招便全部收起。然后又掏出两样东西道:“这是你斩杀的伏凌客所留之物,空间神器服仓与无形之器雾灵盏。 你为什么没将它们视为战利品留下,反而托双成转交给昆仑盟?” 华真行这才知道,原来那枚果核状的空间神器名叫服仓。他斩杀伏凌客之后得到这两件法宝,后来托石双成转交给梅野石,由昆仑盟代为保管处置。 华真行答道:“我又不是为了夺宝而杀人,更没有什么战利品之说。修士行事只依缘法,我不知伏凌客是何来历,所以才转交昆仑盟处置。” 他讲的确实是正理,就像普通人遇到歹徒行凶正当防卫,把歹徒给宰了,但不等于歹徒身上的钱包和贵重物品就是他的了。 他或许可以要求民事赔偿,但那是另一套流程。 更何况华真行杀伏凌客,发生在众目睽睽之下,所以他就更不能乱来了。比如伏凌客是宗门修士,而服仓和雾灵盏是宗门之物,按缘法要归还其所在宗门。 当然了,还也不是白还,其所在宗门得出面向华真行道歉并做出补偿。 华真行正因为不清楚伏凌客的来历,所以才将这两件宝物转交给昆仑盟处置,这也是昆仑盟的权责所在。 梅野石沉吟道:“伏凌客是来自昆仑仙境的散修,并无同门出面为其担责,其人被斩是咎由自取。当时我也在场,你不斩他我也得斩他。 但毕竟缘法在你,他是找上了你无理相逼,也是被你亲手所斩,除了游真人之外,你并未借他人之力。我听说你对游真人有承诺,有机会要送他一件空间神器?” 华真行开心的笑了:“是的!” 谷谁梅野石:“那就不要再找别的机会了,这服仓和雾灵盏就交由你来处置,我建议你将服仓送给游真人。” 华真行:“这样啊,那我替游真人多谢梅盟主了!只是这神魂烙印传承……” 梅野石:“已经抹去,此空间神器如今是初坯状态,重新祭炼即可。” 华真行:“这么快就搞定了?梅盟主的修为果然出神入化!”眼前的空间神奇显然是空的,至于服仓中原本收存了哪些东西,他根本就没问。 “年前我见了师尊一面。”梅野石的神情稍显尴尬,说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又接着道:“虽是现成的神器,但以游真人的修为,想祭炼神魂烙印还差了点。 游真人可以就这么直接用,也可以找人帮忙,白庄主、成宗主、丁老师都可以,也可以来找我或你家杨老前辈。” 神器要至少有九境修为才能打造,但眼前的服仓是一件现成的神器,只是被抹去了神魂烙印。理论上游方也可以直接拿去用,以自身修为祭炼、暂时留下神念封禁。 但是那样的话,他留下的神念封禁是很容易被高手破解的。 游方还有一种选择,就是找九境修士帮忙,但必须是绝对能信任的人,而且关系得非常好才行,否则人家也不可能帮这个忙。 游方找到人之后,托对方重新祭炼神魂烙印成功,再与神器一起传给他,以他的八境修为就可以正常使用服仓了。 梅野石特意提示华真行,也可找他本人帮忙,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可是华真行却反问道:“送人空间神器总要送个完整的,我打算提前找人祭炼完毕,连神魂烙印传承一起给游真人。梅盟主,您的建议呢,祭炼此物找谁帮忙最为合适?” 梅野石似有些无奈道:“假如你问谁最合适,我建议你去找方外门的丁宗主帮忙。 方外门与江湖八大门本就颇有渊源,据说方外秘法就与自古流传的八门秘术有关。况且以丁奇的方外秘法,祭炼空间神器或许另有妙处,也更合游方所用。” 假如游方本人在场,百分百会顺势开口,就请求梅盟主为自已祭炼空间神器。 这样一来,游方就等于欠了梅盟主一个很大的人情,又表示了对梅盟主的绝对信任,无形间便极大地拉近了关系。 有时候让自已欠对方一个人情,也是打造人际关系的技巧,比如白娘子在西湖边找许仙借了一把伞,难道千年蛇妖还会怕雨吗?那雨说不定就是她下的! 梅盟主说自已可以帮游方祭炼服仓,就是创造了一个机会。假如游方顺势找梅盟主帮忙,等于是抓住机会接受了对方的示好。 游方是昆仑修行界近年来很出色的一位年轻后辈,还是一种以“江湖术士”为身份的散修领袖,却游离于正统修行传承宗门之外。 从昆仑盟主的角度,梅野石当然也要团结这种人,以应对新的形式变化、维护昆仑盟的广泛代表性以及协作机制的有效性。 游方是个人精,当然能明白梅盟主的想法,这对他而言也不是什么坏事,更没必要拒绝梅野石的好意,肯定会当场请求帮助并表示感谢。 可是此刻游方本人并不在场,所以就要借助华真行传话。假如按这个思路,华真行的最佳选择是什么? 华真行可以当场就请求梅野石帮忙,这样服仓就留在梅野石手中,然后他再把这件事转告游方。游方可以来梅野石这里取走服仓,并当面表示感谢。 这么做与上述的效果是一样的,甚至更好。假如让游方本人提建议,他肯定会建议华真行这么办。 可惜华真行不是游方,处事远不像游方那么圆滑。他也能听出梅盟主的暗示、猜到梅盟主的用意,但行事仍按自已的风格,还反问梅野石找谁祭炼效果最佳? 梅野石是个朴实人,只好叹着气建议华真行去找丁奇。 华真行也是个朴实人,理想主义与完美主义者的那种朴实。他既然要送游方一枚空间神器,就要送一件完美的成品,拿个半成品再让游方去求人算怎么回事? 自已的事情首先就要自已做好,他去找丁奇帮忙,就算是欠人情,也不用游方来欠,而是华真行自己欠丁老师的人情。 梅野石略有些无奈,用右手食指第一指节的外侧轻轻蹭了蹭鼻尖,这是他年轻时的一个习惯性动作,主动开口问道:“华同学可知,游真人眼下在何处?” 曼曼抢答道:“我知道,游方正在几里国。上次离开平京之前,他就说要抽空去养元谷看看。前几天刚得到消息,他已经在非索港了,就在那边过年。” 华真行:“待丁宗主祭炼服仓完毕后,我会亲手将这件空间神器交给游真人,请问梅盟主还有什么话要转告吗?” 梅野石:“华总导将服仓交给游真人时,请务必转告一声。我代表昆仑盟希望能邀请他有时间能来芜城知味楼帮忙坐镇,长则半年,短则三个月。” 华真行:“好的,我一定把话带到,今日再替游真人多谢梅盟主!” 芜城知味楼就相当于昆仑盟的联络中心,不仅有各派弟子轮值,还有各派尊长高人轮流坐镇,尊长高人平日可监督这些弟子的行止并指点其修行。 有资格坐镇知味楼的各派高人,八境修为是最低标准。华真行贵为养元谷之主,昆仑修行界这段时间以来最炙手可热的“高人”,尚且没有这种资格。 假如按最低要求,游方的修为倒也够得上线了,但与于苍梧、梅野石、陶然客这些人相比,他论资历、威望多少还有些勉强。 但梅野石发出这种邀请,表面上虽然是请游方来“帮忙”,实际上却是代表昆仑各派认可了游方“高人尊长”的身份。 有资格坐镇知味楼,意味着什么就不用多说了吧?假如知味楼中有“员工”不服,相信以游方的手段,也都能收拾得妥妥帖帖。 梅野石这种人做事,当然不是想一出是一出,而是有完整的前后铺垫。原本假如他帮忙祭炼服仓,待到游方上门取服仓时就顺势发出邀请。 如今华真行没按他的想法去办,那也没关系,就通过华真行传个话。假如游方愿意接受邀请,那对整个昆仑盟来说当然是好事,相信游方自已也能看明白。 见此事告一段落,梅野石笑道:“那就拜托华同学了!时间不早了,我们先去参观工大校区吧……我能否领略一番华总导飞天小板凳的妙用?” .bqkan8..bqkan8. 478、好向导梅野石 来到知味楼后的句水河边,掩去行迹避开众人耳目,华真行祭出飞天小板凳,挽着曼曼在梅野石的指引下飞天而去。 梅野石也站在小板凳上凑热闹,反正小板凳可以展开成大舞台嘛。 若按东国标准,平京、尚海是一线城市,那么芜城这样的地级市顶多算四线。这种城市缺的不是郊区地皮,而是真正能带来发展潜力的落地项目。 工大分校区在芜城南郊,规划中总占地面积三千余亩,差不多就是两平方公里。从空中俯瞰,已建成的校区内明显还有大量的预留用地。 这个校区的出现,改变了芜城没有综合大学的历史。 该校区目前设有机械、材料、计算机与信息、电气与自动化、能源化工、城市建设、生态环境、物流管理、经济与贸易、食品科学等院系专业,都是几里国及欢想特邦所急需。 至于土木、水利、交通、矿产冶金等几里国同样急需的专业,这个校区暂时还没有,要么通过别的合作方式去解决,或者在三期建设中补充。 华真行也不能指望跟这么一个校区的合作就能解决所有问题。 华真行之所以选择这样一所大学的分校进行合作,当然不是因为它的位置恰好在芜城,而是经过了各方面的综合考虑,事先派人调查比较过情况。 但他拿到的只是介绍资料,很多事情还得向梅野石这位神通广大的当地人请教。 大年初三,学校还在放寒假,校园里空荡荡的,几人降低高度在校园中穿行,而华真行已在元神中构建整个校区的心盘,同时听着梅野石的介绍。 梅野石的语气有些感慨,在他看来,这个校区是芜城近年来最重要的项目。它不是锦上添花、也不是急功近利,而是真正能帮助这座城市保持长久生命力的。 华真行不是在东国长大的,所以有些情况他感受不深或者意识不到。 新联盟建立的新几里国,建设与发展模式有太多地方在借鉴东国经验,给那个曾经绝望的炼狱带来了希望的曙光与蓬勃的生机。 但在梅野石看来,东国的发展固然值得称道,是当今世界少有的一抹亮色,但也有很多历史遗留的教训,几里国不能重蹈覆辙。 前人摸着石头过河,走通的路可以跟着走,踩过的坑就不要再跟着踩了。 梅野石生于1971年,在芜城北郊一个山村中长大,直到十八岁上高中时才进城读书。 他亲眼见证并亲身经历了东国这几十年的变化历程,东国从一个人类历史上最成熟的农业国发展为最大的工业国。 他小时候的村庄,集体公社取代了传统的宗族社会制度,父辈们除了种田之外,付出劳动最多的就是农田水利建设。 那是一个人口和经济持续增长,但仍处于相对贫困落后的年代。 梅野石上小学之后,公社制解体,乡村开始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进入自担风险、自负盈亏,被切割为以家庭为社会单元状态。 第一产业的持续积累,第二产业的体系布局大体完成,通过社会改造提供了大量的人口红利,再加上资本的引入,开启了工业化的进程。 随着大量乡镇企业的出现,人口从村庄聚集到乡镇,进入生产繁荣阶段。为了降低资源与环境压力,官方开始控制人口增长,实行了非常严格独生子女政策。 这个政策持续了近两代人的时间,直到前几年才结束,但是再想恢复生育率却变得异常困难。 因为几千年来的婚姻家庭与社会结构、伦理体系乃至认知方式都被消解了,这是人类历史上从未出现过的情况。 家庭与社会结构被异化了,那么在此基础上推行的产业化、市场化、资本化变革也会被异化。它建立在一个家庭只有一个孩子、并持续两代人的社会基础上。 由于养育子女数量的减少,短期内能持续释放出大量的人口参与社会劳动。 从生产繁荣到市场繁荣,随之而来的市场化浪潮中,大量零散的小型企业被淘汰或吞并,进入资本集中阶段。人口也进一步向县城集中,大量农民走出乡村到城市中打工。 这个趋势一旦开始,就呈现出不可逆的特征。 有的人走得更远,因为沿海资源投入最大的地区经济发展也最快,提供了更多的工作机会。起初时他们就像候鸟一样来回,根基还在家乡。 不少人打工攒了钱,就返回村庄盖漂亮的楼房,成了邻里攀比的方式。但是渐渐的,越来越多的人选择在已扎根的远方城市定居。 真正能在远方的繁华都市中站稳脚跟的,基本都是社会竞争能力最强的那一批人,最终不得不返回家乡的,大多是这第一拨社会竞争中的淘汰者。 到了新世纪之后,这一进程陡然加速。假如只从局部来看,人口从乡村到县城,再从县城流动到区域中心城市,比如地级市。 随着工业化的成熟,确实也不再需要那么多农业人口。但随着市场化的疯狂推进,以及庞大的利益驱动,房地产业开始爆发。 每个城市的新城区都在极速扩张,用十几年时间就完成了很多国家上百年才完成的城市化进程。 经济的持续高速发展,改善了人们的生活水平,集中了资源的使用效率,也改变了社会结构,改变了人们的身份和处境。 但是任何单向模式的扩张都是有顶点的,城市化的人口聚集,所提高资源使用效率也是有拐点的,超过一定规模,反而会导致消耗加剧、资源浪费。 起初是县城的人口开始流失,中心城区不断吸收周边县城的人口与资源。从近十年前开始,就连很多城市本身的人口和资本也开始流失了,流向更发达的一、二线城市。 梅野石出生的村庄,今天已十分凋敝,除了老人就是孩子。 年轻人都外出打工了,或者在县里与市里买房定居。留下的老人和孩子,只因为他们的儿女或父母尚没有能力将其接走。 这样的村庄还有没有存在的必要,是另一个课题。 芜城市也进入了失血阶段,人才和资本不断离开,在完全市场竞争的状态下,当地的很多生产企业倒闭消亡。 生产的转移,就意味着工作机会的转移,就业人口也必然跟着转移,服务业也会萎缩。 在人口增长过程中不断的外溢,与人口达到顶点后不断的外流,是两种状态。房地产业是这个过程中最后一拨挣扎,吸走了大量家庭几十年来的积累财富。 这渐渐成了一种零和游戏,乡村成了县城的对手,县城成了市区的对手,边缘城市成了中心城市的对手……甚至省份之间也发展成互为对手的关系。 在完全自由化市场的背景下,以资本意志为主导,必然要求资本、劳动力、各类社会资源越来越集中。 东国很大,所以还能有多个中心与副中心并存。另一个极端的例子是同在东洲的棒丽国,其首都标城已聚集了全国五分之一的人口、近乎一半的经济资源。 城市之间的问题,仍在同一国家范围内,好歹还有中央政府的转移支付调节,多少能缓冲发展失衡的问题。 但推广到世界上,国家与国家之间也呈现出这种趋势,处于边缘地位的国家可就是净损失了,几乎没有回血的可能。 几里国在如今的世界政治、经济体系中的位置,那绝对是垫底的。所以无论在国内还是国际上,华真行一定要提前考虑到这些问题。 梅野石当年就读的高中,是芜城最好的高中。他后来读的也是东国最好的科技大学,在那个年代不亚于春华与平京,如今也仍然是东国最顶尖的大学之一。 时至今日,梅野石当年的高中同学仍留在芜城的已经不多,大多是政府部门的官员,银行、医院、学校的领导,地产商等。 还有一些人也曾回到芜城工作或创业,一度干得还不错,但后来几乎又都走了。干得不错的人将企业迁到了更好的地,创业失败者则去别处寻找机会。 至于梅野石当年的大学同学,仍留在国内的也不多了。要考虑到梅野石所处的年代、他的那批大学同学,也是当时东国最顶尖的智力精英。 很多人都说,提高教育水平是社会发展的前提,但在这种情况下又出现了一个悖论。 边缘地区的基础教育办得越好,人才流失就越严重,社会与家庭教育投入越大,当地失血就越迅速。 因为钱都花在孩子身上,人的能力素质本身就相当于财富的凝结,孩子们长大后的竞争力越强,离开当地的比例就越大。 那么梅野石为什么会回来,并一直留在芜城?并非因为昆仑盟主的身份,他还代表了芜城梅氏的传承。 东国隋末时期,芜城义士梅知岩举兵起事,梅知岩之子梅孝朗归唐封伯。梅孝朗之子梅溪,字振衣,就是正一祖师。 梅野石曾一度将“昆仑盟联络中心”设在淝水,那里是他读大学的地方,后来才迁回了芜城知味楼。由此可见,人们在选择就业和定居地时,大学也是一个很重要的影响因素。 当地政府兴建淝水工业大学芜城校区,也在不断失血状态下的一种自救措施。一座城市假如没有大学,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这个城市中的年轻一代,在人生成熟与成长的最关键大学时期,几乎都会离开这里,越优秀的人走得越远、越不会再回来。 这种远去不仅是地理距离,也是心理距离。 大学在现代社会对一座城市的影响是巨大的,它意味着年轻人才的不断流入,假如没有,那就只能是不断流出。 大学至少要读四年,至于毕业生留不留在当地,则是另一回事,首先得解决让人怎么来的问题。 很多人对大学所在地的城市都有感情,在那里度过了从少年到青年的生涯,假如当地能够提供合适的就业机会,会成为很多毕业学生的首选就业地。 毕竟再换一座城市,难免人生地不熟,熟悉感能提供心理上的安全感。 所以芜城校区的建立,也是本地企图挽回人才流失状态的重要努力。这样的项目想落地,需要东西教育部批准,芜城地方则是抓住了一个重要契机。 芜城接受了巫峡水库的一批移民,在市郊专门划出一个新区集中安置,这是当地近些年来难得的、结构非常健康合理的大规模人口补充,也增添了教育需求。 趁着这个机会,芜城才争取到这个项目。 项目落地了,每年都会有各地的大学生来到芜城,而芜城本地也有一批学生不必再去外地读大学。可是下一步,怎么才能把这批毕业生留下来呢? 这就需要当地的经济水平能跟上,可以提供足够的工作岗位,有良好的待遇条件以及发展机会,这又要比建一所大学难得多…… 几人落下云端,漫步在寒假中的校园,华真行和曼曼都没怎么说话,跟在梅野石后面听这位昆仑盟主的介绍或者说吐槽。 华真行有点搞不准梅盟主的用意,他是在感慨这座城市的发展现状,还是在提醒什么? 冷不丁却见梅盟主停下脚步道:“小华,你不仅想派人来留学,更想从这个校区挖毕业生去几里国?” 华真行很诚实地答道:“是的,我从几里国派人来留学,每年最多也就一百人。不需要这里建什么留学生公寓,他们就和同班同学一起住宿舍,每个班级只插一个人。 但是这个校区眼下每年的毕业生就有二、三千。我的计划是每年挖走一千人,假如他们毕业后没有合适的地方就业,我甚至可以全包了。” 梅野石笑了笑,摇头道:“眼下不会有很多人愿意去几里国的。” 华真行:“我知道,所以我要亲自来这里读书,了解他们的情况与想法,做好各种宣传推介,打消他们的顾虑。 我不可能挖走所有的人,但每年能挖几百人也是不错的收获。而且我也不是直接把人往几里国挖,不瞒梅盟主,我在平京成立了一个房关发展集团,可以先聘用他们在国内工作。 入职之后先做培训,了解几里国特别是欢想特邦的发展规划,然后归口到各个项目,再派他们到海外出差……一步一步来。” 梅野石:“这件事我也听说了,华总导可要花不少钱呢,仅仅前期投入,就得有几百亿吧?” 华真行叹道:“这也是信用互质。” 信用互质是什么意思?两个没打过交道的人,凭什么相信对方? 首先可以考察对方的人品和事迹,这对东国来说很简单,因为东国在黑荒大陆有很多援建项目,从来没听说这边的信用出问题。 但是几里国呢?以前是一个根本谈不上有信用的国家,连政权都三天两头被颠覆。 就以水电站为例,东国的援建项目分三种类型, 第一种是几里国方面出钱,请东国的施工单位来建设,建成后项目是几里国的。东国的援建单位拿到了工程款,相关企业出口了配套设备,还拥有后续维护的订单。 这种方式对东国方面应该是最安全的,只要施工单位和相关企业能收到钱就行。 第二种情况与上述类似,名义上还是几里国方面出钱,但是资金来源却是东国提供的政策性贷款,比如援助类中长期贴息贷款。 这种方式的最大风险,就是几里国方面是否能够按期还贷,假如出现债务违约怎么办? 第三种情况是东国直接投资,建成之后东国方面拥有这个水电站的所有权,或全资、或控股、或参股,相当于东国的海外资产。 这种情况最大的风险,就是海外资产的安全。 信用是需要积累的,那么初始信用从哪里来?让东国派人到几里国考察是一方面,而另一方面,几里国也要表明对东国的信任态度。 房关发展在东国境内的投资,其实也是几里国的巨额海外资产。只有在两国关系良好的情况下,其安全性才有保证。 梅野石闻言又说道:“机构放在平京,费用太贵了。” 华真行:“不得以而为之。” 梅野石:“你在平京市确实需要那么一个总部基地,但是你与芜城校区的教育合作,打算每年都聘用几百上千人,却可以有更好的选择。” 华真行:“梅盟主这是什么意思?” 梅野石很潇洒地一挥衣袖:“跟我来吧!” 三人再度升空朝着市区的方向而去,飞出不多远,梅野石在云端往下一指,并发送了一道神念。 下面这片地方邻近芜城近年扩展的新城区,号称经济开发区。很多城市都有这样的项目,懂的都懂,以招商引资为目的,曾有个口号叫“筑巢引凤”。 这里修了一片写字楼,还有车间式的建筑,规划得很是整齐漂亮,但很多还是空的,外围还有很多荒地尚未开发。 芜城这几年的工作重点,都在贯彻国家倡导的“优化营商环境”。对于有实力的企业,入驻开发区不仅可以提供办公楼宇、车间厂房,还能享受各种地方优惠。 假如华真行每年要聘用数百上千名工大毕业生,都安排到平京就业,费用成本将是天文数字。假如房关发展在这里成立一个大型分公司或子公司,能极大地节约费用。 前期培训、熟悉项目、对口接洽等工作,在如今物流、交通、信息如此发达的情况下,在哪里不能干呢?至于生活方面,这里好歹也是一座地级市,什么都不缺。 假如拿同样的工资,这里反而能过得比平京舒服多了!平日的娱乐休闲项目,平京有的这里也几乎都有,生活压力不大风景还好。 梅盟主的建议,华真行一听就动心了,他也终于明白对方为何会有方才那番感叹。 479、好姐夫石野 其实就算没有梅野石提这样的建议,华真行也会考虑这个问题。但此刻梅盟主给他的是一整套明确的解决方案,这可就省心太多了。 华真行于云端上拱手道:“多谢指点!我会立刻组织人调研。” 梅野石苦笑着摇了摇头:“华同学别着急谢我!”然后又伸手斜指向另一片地方,“那里有还一个新开发的小区,名叫翰林府。” 这句话有些突兀,华真行问道:“您这是建议我把它买下来,当成员工生活区吗?” 梅野石:“分出一部分当办公也可以啊,但是经济开发区里有免费提供的办公楼,就不必再占用自己买的生活区办公了……你在平京买下的那个小区,要花多少钱?” 华真行:“那里的房价非常高。所以我想整体收购,直接把项目买下来,正在谈。按什么方式购买,价格区别很大,我的预算是二百亿到四百亿之间。。” 梅野石:“这個翰林府项目,总建筑面积三十万平,与你在平京要买下的万树花园三期差不多,但是占地面积大了一倍。 假如按它的预计的挂销售牌价,全部买下来需要二十亿。假如是将这个在建项目整体收购,各种费用全算下来,差不多十亿就可以,但后续还需要花一笔内装费用。” 华真行:“完成内装的话,还需要花多少钱?” 梅野石:“看你按什么标准了,项目方的整体内装,要比普通家庭的自已装修省钱多了。按本地的行情,就算标准高些,差不多还需要三到五亿。” 一眼望过去,该小区几乎所有建筑都已经封顶,楼房外立面也完工了,基本就是尚未装修的清水房。 假如华真行买下来,余下的工程主要就是厨卫设施、线缆灯具、墙壁地板、配套的柜子。 项目方整体内装,确实比家庭分散自装便宜很多,而且是当成员工宿舍与公寓使用,三十万平米的建筑面积,三到五亿的预算已经非常宽裕。 华真行:“这可比在平京那边搞生活区省钱太多了,但我还得了解更多的情况。” 梅野石:“假如华同学感兴趣,这个小区的设计图纸、施工、监理记录等全套资料,我都可以给你拿来。 基建工程质量是没问题的,你现在就可以实地查看。至于最容易糊弄人的内装工程,眼下还没有开始呢,你可以接手过去自已做。” 华真行:“开发商存不存在债务方面的问题?” 梅野石:“我刚才说差不多十亿就可以把这个项目收购了,就是考虑了各种状况可能发生的费用。” 曼曼突然问道:“这个开发商的资金链出问题了吧?” 这是显而易见的,所以华真行干脆就没问,就等着梅盟主自已说呢。假如是知道了华真行在平京的经营思路,梅野石给他推荐一个合适的小区,介绍一句也就得了。 梅野石此刻介绍得这么细致,甚至说连设计图纸、施工记录、监理日志都能给提供,明显就是别有内情,房产中介都做不到这种程度啊! 曼曼倒是直接问出来了,梅野石有些尴尬道:“这个翰林府小区,其实就是我妹夫开发的。” 原来如此,华真行只得顺势问道:“梅盟主的妹夫,如今是遇到什么难处了吗?” 回答华真行的是一道神念。 梅野石是芜城梅氏族谱上的名字,假如看他的东国身份证,名字其实是石野。 梅野石在昭亭山下的石柱村长大,是养父母从野外石头缝里拣来的孩子,被当成亲生儿子养大。其养父姓石,所以他也姓石。 其养父母都是普通人,从没告诉梅野石他不是亲生的,到现在也不知梅野石的修士身份,更不知道他居然成了昆仑盟主。 梅野石后来发现了自已的身世,但他决定不说破,仍把养父母当成亲生父母对待。 养父母有个女儿名叫石雯,也就是梅野石的妹妹。石雯两口子都是当地的普通人,他们虽不知梅野石的身份,但在梅野石的照顾下日子过得挺不错,后来做生意还发了家。 梅野石的妹夫名叫柴祥,开加工厂生产竹木地板,与房地产行业直接相关,然后也涉足了房地产,参与投资过几个项目,有了一些资本积累。 从表面上看,他在当地混得已经不比石野差了。 翰林府小区,是柴祥独自开发的第一个项目。资金来源除了自有部分,也包括从银行获得的质押贷款,再加上项目封顶后的预售部分,测算一下基本也就够了。 按当时的情况看,项目资金状况算是不错,可是他赶得时间很不巧。项目开工后不久,就遭遇了房地产业的低潮,不仅信贷收紧,预售许可政策也变了。 按照原先的政策,楼房主体封顶后就可以开始预售,封顶一栋就可以预售一栋,可是后来政策变了,预售许可被取消。 柴祥已经把全部身家都投进去了,硬着头皮完成了项目的土建部分,但是不能预售的话,资金链就断了,无力再进行内装。 其实就算能够预售,在市场转冷的情况下,这么大的新盘,销售回款压力也极大。 翰林府小区对外的宣传是高档精装,预期挂牌销售均价每平米六千八,但目前只是清水房。柴祥无法通过预售筹集资金,再想找银行贷款也贷不出来了。 银行方面也不想产生坏账,帮柴祥联系了愿意接盘的重组方。但第三方只愿意用七个亿把接这个项目,恰好是柴祥目前欠银行的贷款本息。 而柴祥在这个项目上的投入成本已有十亿,其中七亿是欠银行的贷款本息,另外一个亿是拖欠的工程与材料款,还有两个亿是花掉的自有资金。 年前柴祥就来找过姐夫石野,希望石野能帮忙做个担保,他想找银行再贷款三亿完成内装,好歹可以开盘销售。 柴祥其实是想和姐夫商量,用老春黄酒厂为贷款担保抵押,但是被石野拒绝了。但石野也告诉柴祥,会帮忙想想别的办法。 至于梅野石还想了什么办法,他倒没有详细介绍,因为这也是刚刚发生的事。 了解大致内情后,曼曼问道:“你妹夫当初投这个项目的时候,梅盟主就没有料到如今的局面吗,当时为何没有劝阻?” 梅野石苦笑道:“我当然劝了,可惜他根本不听啊!我妹夫这个人,我就不多说了,本性并不坏,能力其实也不差,当时正是意气风发。 人总是相信已有的成功经验,他在房地产上赚钱不少,自认为已摸清路数,各方面关系也不缺,不太可能听我这个饭店老板兼酒厂厂长的意见了。 我若强行不让他干,也没这个权力,就像要拦着他发财似的,反而会结仇。他动这个念头的时候,市场确实不错,也瞄准了经济开发区的配套。 芜城搞经济开发区,是为了招商引资,企业入驻之后,职工也得有地方住啊!所以他通过关系拿到了紧邻开发区的这片地,并未料到如今局面。”谷猱 以梅野石的身份,想筹三亿资金当然没问题,也用不着抵押什么酒厂,但钱不是这么花的,更何况这也不是真正的帮助,只会使其妹夫越陷越深。 翰林府小区总建筑面积三十万平左右,号称豪华精装,挂牌价六千八一平,预计总销售收入二十亿就是这么算出来的。 就算梅野石再给柴祥三个亿,能够让小区建成开盘,销售预期也不会理想,还要继续负担各种财务费用。 欠姐夫的钱也是钱啊!到时候,柴祥的投入就会变成十三亿,除了自有资金两亿,倒欠下十一亿债务,仅每年增加的利息都接近一亿。 想加快回款就得降低开盘价,可是开盘价降到五千以下便无利可图了,也未必能快速售清。 华真行转念间就明白了,为什么梅野石说这个项目十亿能盘下来。 假如现在能十亿出手,柴祥不赔不赚正好解套,只是等于这几年白干,但还是能保住原有的家产。可是在这座城市的这个地块,如今这种现状,哪能有这等好事? 华真行正好送上门来了,他恰恰有这个需求! 华真行想了想,又仔细观望那个翰林府小区。其占地面积大约五百亩,大部分建筑都是十五层的小高层,建筑质量还可以,高人的神识自然能查探得很清楚。 各种户型都有,其中还有三栋居然并非常规单元楼布局,而是一条中央长廊,两边分布的一居式小户型,非常适合改造成宾馆或酒店式公寓。 华真行问道:“那三栋楼是怎么回事?” 梅野石解释道:“这个翰林府与开发区只隔一条街,当时就是盯着开发区做的配套项目。 当时的设想,有企业入住开发区后,很多员工尤其是年轻员工会有租房需求,所以特意修了这三栋一居室的通廊式楼房。” 华真行又沉吟片刻,这才开口道:“假如我来接手这个项目,我是说假如,我可以给一个方案。我们将这个小区划为八份,我出五亿买下八分之五。 至于另外八分之三,由梅盟主您买下。假如您不想让妹夫知道,另找一个人出面也行。 假如您想让他能还清所有欠款,那就出三亿。令妹夫不至于一辈子都因为这个烂尾小区翻不了身,自有资金赔了就赔了吧,做生意哪能只赚不赔? 假如您想让他能收回投资,就出五亿;假如您还想让他再赚点,还可以出更多。 至于梅盟主愿意出多少钱买下那八分之三,那是您的家事。假如您手头不宽裕,需要多少钱我可以借钱给您,不要担保也不用抵押。 这个小区一分为二,大的那块是我要的员工生活区,届时会换个名字。小的那块还可以继续叫翰林府,是梅盟主您的,可以续建完工对外开盘销售。” 这个方案,显然和梅野石方才的建议不一样。 但梅野石居然二话不说就点头了,还行了一礼道:“如此甚好,多谢了!你对这个项目估值八亿,倒也合理,但为何还要留给我一片呢?” 华真行解释道:“员工生活区也不能太封闭独立,需要和当地的邻居多打交道。旁边有个居民小区再加上公建商户,才更像是个生活的地方。 若是房关发展的分公司入驻,肯定会带起这一片的人气。这对梅盟主接手去开发翰林府也有好处,若无资金压力,你可以从容销售。 再过一些年,芜城分公司与这个生活区都成了规模气候,这一片也会变得热闹起来。 生活区的房产是不会进入市场交易的,但有一个居民小区就在旁边,市场估值也有大概参照。届时这一带的房价是多少、租金是多少,分公司员工也好心中有数。 这个项目的情况,与平京的万树花园三期工程还不一样,所以才会做此安排。” 梅野石:“不愧是华总导!不知何时能落实?” 华真行:“梅盟主需要稍等我几个月,只有几里国那边和工大芜城校区的教育合作项目谈成了,我才能落实这个方案。但无论如何,半年之内我定会给您一个准信。” 这是实话,假如教育合作项目没谈成,房关发展就不会在这里设分公司,假如没有分公司,当然也不会搞什么生活区。 整个在建工程,柴祥已投入的成本是十个亿,这是梅野石最初的估值依据。但华真行给它的估值是八个亿,依据就是干干净净拿到这个项目,不留下任何债务与产权纠纷。 这也算比较大方了,银行那边找第三方重组最多只肯出七个亿接盘呢。 而且华真行又提供了另外一种方案,将这个小区一分为二,根据八个亿的估值拿八分之五,出资五亿收购,建生活区的地方暂时也足够了。 至于剩下的八分之三,让梅野石自已去收购。梅野石想让妹夫是赔是赚,由他自己决定,华真行不替他拿主意。 梅野石要帮自已的妹夫,那就让他本人去帮。假如梅野石手头资金紧张,华真行可以借甚至可以白给,这是他还梅野石的人情,与其他人、其他事无关。 其实就冲梅野石借他的那枚神符,价值多少已无法用金钱计算。但那是华真行欠梅野石的人情,他又不欠芜城一位地产商的人情。 梅野石也是明白人,所以没有任何异议,当即表示赞同并感谢。 其实梅野石不需要跟任何人借钱,想找人帮忙也有的是,完全不必刻意求华真行,只是恰好赶上了这件事,能满足双方的需求。 华真行给了那样一个方案,还有另一层原因,这个翰林府小区,与平京的万树花园三期情况完全不一样。 万树花园有在售并入住的一期和二期,其房价以及租售价格都有明确的参照。 假如房关发展在平京给员工提供住房,员工心里也清楚相当于多少福利。公司在内部进行运营成本核算的时候,也能有明确的计价标准。 可是这个翰林府小区,目前并无计价参照,假如完全搞成生活区,免费分配给员工居住,员工甚至不清楚自已享受了多少福利?另划出来一片当居民小区,那就心中有数了。 这时曼曼插话道:“你们这么商量,还有两个问题呀。” 梅野石:“哦?曼曼小友有何指教?” 曼曼:“其一,我们是商量得挺好,你妹夫答不答应呢?其二,房关发展这边要等半年才能落实项目,这半年的财务费用也是很大一笔钱。” 梅野石笑了:“无妨,这两件事其实是一件事。如今他尚不甘心,否则就已经同意银行的重组方案了。但是时间拖得越久,他就越得认清现实,半年便是强撑的极限。” 480、好市民石先生 对云端上这几人而言,这件事几句话也就搞定了。 华真行不禁在心中暗暗感叹,无论是谁,只要还在这世上修行,就不可能不受世事的牵绊。哪怕神通广大如梅野石,也是一样的处境。 柴祥的困境,也是梅野石的困境;几里国的困境,也是华真行的困境。 强如梅野石,其妹妹一家也是普通人,在世间法度允许的范围内,他也不可能强行干涉妹夫做什么或者不做什么,所以这个问题是无解的。 所谓无解,就是有些事情已经发生了,或者在既定条件下必然会发生。 华真行不是风先生,身份不同能做的事也不同,有些话就不好由他说出来。假如风先生在这里,说不定劈脸就给梅野石一顿骂,甚至兜头来一顿揍了。 华真行现在明白了,风先生为什么要那样罚徒弟?不仅是因为杨老头和于大侠,其实也是用不开口的方式问梅野石一句话——假如你就是一个普通的饭店保洁呢? 风先生应该知道柴祥这件事,但这是梅野石的家务事,他也不好明说,所以才会用这种方式发问。 人与人思考问题的方式不一样,华真行和游方的脑回路就有区别,而风先生和梅野石的风格也不同。 假如梅野石就是一名普通的饭店保洁,他当然参合不了这种事。 可是问题的答案绝不止这么简单,而且这不仅是问梅野石的,也是问华真行的。 风先生应该已经料到,只要华真行来找梅野石,就必然躲不开这茬。而丁老师应该没有料到,他建议华真行就把梅野石当成一名饭店保洁来拜年,居然还会碰到这种事。 哪有上谁家登门拜年,就要接手一个烂尾小区的? 梅野石毕竟不仅是一名普通的饭店保洁,他还有第二重身份,饭店和酒厂老板,有能力去帮更多忙。柴祥不是找他商量了嘛,想求他抵押酒厂去银行搞贷款。 但是这个身份,可能比饭店保洁更难受。假如梅野石拒绝了柴祥,与父母和妹妹之间的关系甚至都可能破裂。 但梅野石假如答应了,其实是更不明智的选择,可能连酒厂和饭店都得赔进去。房地产的大环境和芜城那片地域的小环境都已经决定,就算小区建成柴祥也翻不了身。 之所以陷入这种两难处境,因为这根本就不是梅野石的错,所以也就无法衡量他应该承担什么样的责任。 那么柴祥又做错了什么?其实他也没犯任何错!因为这种投资行为本身不违反任何法律,而投资失败就是必然的结果之一。 没有谁规定柴祥的投资就必然会成功、做生意就稳赚不赔。凭什么呢,就凭他是梅野石的妹夫?假如是那样,问题又绕回来了,这世界对一名普通的饭店保洁又何其不公? 但梅野石又不仅仅是饭店和酒厂老板,他还有第三重身份,三梦宗宗主、昆仑盟主,他有能力既帮柴祥补窟窿自身又不陷入困境。 但是这么做的意义又何在呢?只能证明柴祥足够幸运,有梅野石这样一位大舅哥。 房地产业的大环境和小环境如此,像翰林府这样的项目肯定不止一处,像柴祥这样的人也不止一个,昆仑盟主能救得了所有的地产商吗? 就算能救,他又该救吗?假如投资成功没有错,那么投资失败也不无辜,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逻辑。 继续推演下去,其结果如何?第一个结果是柴祥并没有吸取教训,后面恐怕栽的跟头会更大,难道同样的动作还要再来一次吗? 第二个结果是柴祥吸取了教训,今后的投资行为也更加谨慎。这听上去似乎是好事,但只对他个人有意义,而且这个教训也过于奢侈了,几人能买得起? 第三个结果是柴祥被吓怕了,从此不再乱折腾,收拾余财本本分分过小日子,碰都不再碰房地产。这对他而言也许更安稳,但真的就是更有意义的答案吗? 显然不是啊,人们总要有房子住,而且还有无穷无尽的改善需求,假如谁都不搞房地产开发,那么哪来的房子? 所以问题又变成了怎么开发、谁来开发,这恐怕就是华真行要考虑的。 风先生应该知道这件事,所以罚梅野石到饭店当保洁,并以这种方式问了一系列问题。 但梅野石毕竟是自家的徒弟,风先生罚他的同时,也牵引了一番因果机缘,告诉他什么时候华真行来了、什么时候受罚才能结束,其实也是在帮梅野石。 因为无论翰林府烂不烂尾,这个小区面临的困境都是既成事实。只有华真行来了,才能改变这个困境,而不是简单地让谁亏一笔钱来填坑。 这件“小事”,在微观上已经被很完美的解决了,但是从宏观上又该怎么看呢? 如此大的利益与的风险,为何都让柴祥这样的人来收获与承担? 推演至此,华真行突然又是一怔,意识到自己想差了,因为柴祥其实并没有承担多大风险,至少没有想象的那么大。 一般人看来,假如这个小区烂尾了无人接盘,柴祥就要负债八个亿甚至更多,一辈子都无法翻身,可是实际上这种事并不会发生。 开发商是有限责任公司法人而非个人,责任风险以出资额为限,法理上最坏的结果无非是破产清算。 柴祥无非是将这家公司及俩个亿的投资陪进去了,并不涉及个人其他资产。像他这种身家的人,通常还有其他资产,至少过日子是没问题的。 就算这个项目干砸了、这家公司破产了,他将来还可以注册另一家公司,继续干别的买卖。假如他在公司破产之前就暗中转移了资产,日子还会过得更滋润。 所以经常可以看到一些破产公司的老板被人上门追债,这些债主为什么不通过法律手段去起诉呢? 因为法律手段的作用有限,假如查不到虚假出资或非法转移资产的证据,就只能走正常的破产清算程序。公司已资不抵债,很多债主是拿不到钱的,哪怕柴祥本人依然很有钱。 所以很多债主只能上门要债,要那些并非法律上而是事实上的债务。很多老板之所跑路,就是不想让人以物理方式堵门、受到人身威胁。 假如柴祥遇到这种情况,他是跑路还是不跑路呢?梅野石自有能力保护妹妹一家不受人身威胁,但对那些债主公平吗? 况且梅野石身为昆仑盟主,他的宗门势力及一身神通,是干这个用的吗?这恐怕这才是梅野石更大的困境吧。 那么刚才的问题就变成,为何如此大的利益,让柴祥这样的人来收获,其承担的风险又如此有限?或许就不应该有这种事、把人抛到这样的处境中。 梅野石和华真行,都是有推演神通的大成修士,这些事肯定都能琢磨明白,就看他们怎么琢磨。 对华真行而言,他也更加深切地体会到,世间高人是如何行事的。其缘法玄妙令人恍然惊叹——居然还可以这样? 杨老头到知味楼给于苍梧找茬是如此,风先生让梅野石在知味楼受罚也是如此。 一念及此,华真行又问道:“梅盟主,我有一点疑惑,翰林府的预售许可为什么被取消了?” 梅野石叹了口气:“最直接的原因,是芜城市祖名县也搞了一个经济开发区,开发区旁边也有一个差不多性质的项目,名字都差不多,叫翰林院。 柴祥以前还和那家开发商有过合作。 翰林院项目资金链断了,小区烂尾,开发商破产走人了,但是已经预售了二百多套房,买了房的人还得继续承担银行按揭,出了很多事…… 祖名县翰林院出了事,所以芜城翰林府就没办下预售许可。其实取消预售许可是对的,就算不取消,眼下的市场也不能通过预售解决问题,反而会制造更多问题。 假如是那样,情况更复杂,就算没有华总导的项目,我本人也不得不帮他将这个小区继续建完。如今没有预售,倒是更简单了。” 或许是因为太年轻了,华真行终究还是没有忍住道:“祖名县翰林院小区出了事,开发商跑路了? 那些买了房却还得每月还按揭的人,说不定就有哪家饭店的保洁,攒了一辈子钱可能是为儿女结婚买的房,说不定还跟亲戚朋友借了钱!” 话刚出口他就有点后悔了,何必这样怼人呢,这事又不是梅野石干的,而且也不是眼前柴祥开发的小区。 梅野石被他怼得沉默了好半天,才叹息道:“当年我刚进城读书的时候,就是一家小饭店的打杂,擦桌子扫地搬蜂窝煤。 是师父指点我去那家饭店的,才有了一个勤工俭学的机会……” 这时曼曼突然开口打断了梅野石莫名的感慨:“梅盟主,你妹夫有没有想过破产跑路呢?” 梅野石:“据我所知,他并不想。之所以来找我商量,他还是心有不甘,哪怕负债更多,也想把这个小区建成开盘,最后赌赌运气。到时候就算还不起钱,也可以用现房抵债。” 梅野石说柴祥这个人的本性不坏、能力也可以,华真行想相信他绝对没有撒谎。但是这样的评价有些苍白无力,令华真行想起了“黑帮中的好人”这个典故。 “事情就这么定了,梅盟主且等我消息!”华真行最终还是这么一句话。就事论事,假如房关发展真要设立芜城分公司,这对华真行确实大有好处。 经历了这样一个插曲,梅野石却还没有回去的意思,又带着两人飞向城市的另一边,在云端上伸手示意道:“华总导若想在芜城搞教育合作,这里还有一所学校可以考虑。” 这里也是一片校园,占地面积一千多亩的样子,大门前挂着“芜城技术职业学校”的牌子。华真行眯起眼睛道:“牛以平师兄整理的材料中,我见过这所学校。” 华真行以前从未来过芜城,他也不可能凭空拍脑门就想出教育合作方案,而是通过渠道拿到了东国各地高等教育机构的资料,再组织人员进行了专门分析。 牛以平帮了很大的忙,最后确定淝水工业大学芜城分校是最佳的合作对象。 但东国实在太大、教育机构实在太多,牛以平帮忙搜集的材料也不可能全部涵盖。淝工大分校是芜城有史以来第一座大学,在此之前这里只有一所专科院校。 这所院校的前身是芜城师范。而芜城师范和芜城中学的前身,都是创立于1906年的芜城府中学堂,它比春华大学的历史还要悠久。 简直无法想象,这样一座小城中,居然有一座有百年以上历史的专科院校。但凡它换个地方,比如在平京或尚海,恐怕早就发展成东国知名的顶尖学府了。 芜城中学堂创立于1906年,更名为芜城师范是1914年,而到了2002年,芜城师范又与芜城教育学院、芜城电大,芜城技工学校合并为芜城职业技术学院。 这是一所三年制的大专学院,目前有教育与管理、建筑与园林、机电与汽车、医疗护理等专业,不算在职成人教育部分,全日制在校生九千余人,每年毕业生达到三千余人。 梅野石以一道神念介绍了这所学校,又问了一个很特别的问题:“小华,我听说你搞了一个农垦区,现在又成立了欢想特邦。那个欢想特邦,几乎都是东国裔华族人口?” 华真行点头道:“是的,我把几里国北部十万平方公里的土地都买下来了,如今又往外延伸了一块,买下了尼朗国和特玛国交界处五万平方公里的土地。 这相当于芜城所在的江淮省面积了,但原先都是无人荒野。我们现在已开发的区域,只是最南端的一小片,包括农垦区三镇、碧空湖以及深山中的养元谷。 几里国的其他地方,有另一种模式,要考虑历史和现实的因素。但是这个欢想特邦,完全是无中生有、白纸画图,是纯华裔人口的邦区。 但是这种事,只能用自然而然的手段去做,却不适合公开说出来。这当然有我的长远考量,但现在也不适合说得太清楚。” 梅野石:“既然如此,你与工大分校的合作项目,引进的人口结构是有问题的。” 华真行:“所以您建议我也要与这家职业技术学校合作,使引入的人口结构分布更合理?” 梅野石:“是的,这不仅是年龄结构的问题,也是人才结构的问题。我也了解一些几里国的情况,高等教育且不谈,更重要的是恢复基础教育,特别是普及小学。 但是工大分校的那批毕业生,并不适合到几里国当小学老师,更别提他们愿不愿意了。相比之下,这所学校的毕业生,也许是更能满足实际需求。” 梅野石这个例子举得非常好,这里的毕业生愿不愿意去几里国当小学老师是一回事,首先要考虑的是什么样的人才更适合,然后才能谈到如何去吸引人才。 鉴于几里国此前稀烂的公立教育状况,如今的公民教育体系几乎是彻底重建。 所以几里国目前最缺的就是小学老师,中学与大学老师虽然也有需求,但远不如小学老师的需求数量那么大。 当地土语没有文字,几里国将东国语定为官方法定语言,第一个障碍就是东国语教育,新联盟政府已经并正在想各种办法解决。 对于教师队伍,目前采取的是老师培养老师的办法。也就是说在东国聘请老师,他们的主要任务暂时还不是直接教学生,而是先培训当地的老师。 各年级教育所需的内容逐层展开,老师们边学边教。那么到哪里去弄那么多培养老师的老师呢?莫不如在东国找一个师范院校合作。 几里国派留学生过来是一方面,把人挖过去又是另一条渠道。 随着信息技术的进步,远程教学交流在应用上已经没有障碍,华真行完全可以聘用人员在东国给几里国教师团队搞培训。 房关发展若在芜城设立分公司,就可以专门设立一个教育培训部门…… 师范专业只是一个最典型的例子,再比如该校还有机电与汽车专业,并不是教这批学生怎么造汽车,主要是机电维修,也是几里国方面正需要的人才。 华真行为什么要跟淝工大分校合作,就是因为他在春华大学挖不动人。但就算他在淝工大能挖动人,也要考虑人才的专业结构问题。 华真行又在云端上行了一礼:“多谢梅盟主提醒!我回头立刻就通知团队补充方案,把这所学校的合作项目也加进去,争取同时落实。” 梅野石:“你直接谈教育合作项目就可以,给学校提供捐助,给教职员工和学生提供奖励,安排几里国学生来留学。 至于挖人嘛,只能顺其自然。你在芜城设立分公司,然后到学校里做招聘推介,还是解决就业的方式,先吸纳他们在当地工作。” 华真行笑道:“梅盟主,芜城地方政府得给您发一个十吨重的好市民大奖章啊!” 梅野石却摇头道:“假如我如果连个好市民还算不上,还谈什么别?” 曼曼插了一句:“您还是个好姐夫呢!” 华真行纠正道:“是大舅哥!” 梅野石岔开话题道:“其实就算你们同时与这两所学校搞合作,引入人才的结构还是不太合理。你是从无到有在构筑社会,而社会运行的参与者,不可能只有这些类型的人。” 华真行:“梅盟主说的是,其实我已经考虑了很久。欢想特邦的人口来源,有很多个渠道。 比如几里国的东国裔华族侨民,将来还有整个黑荒大陆的东国裔华族侨民,只要符合条件的,都可以到欢想特邦来定居生活。 目前最主要的居民来源,其实是东国援建工人及其家属。 很多援建项目,需要他们在当地待很长时间。我们就提供政策,让他们把家属接来一起生活,争取让他们以后就留下来长期定居。 至于在东国挖人,除了与工大校区和芜城职专搞教育合作这样的途径,还有很多别的办法。房关发展也会搞社招,聘用各方面的人才……” 梅野石突然接话道:“听说春光宴有个服务员姑娘叫姚婕,也被你挖到房关发展集团后勤部物管处餐饮科了?” 481、摇身一变 曼曼惊讶道:“梅盟主,您怎么连这些都知道?” 梅野石:“昆仑修行界这半年来,最引人注目的地方在哪里?我怎么可能不了解情况。” 曼曼:“其实这件事是我经手的,我正打算将派遣她的那个劳务公司给整体收购了。” 华真行将春光宴大堂服务员小姚推荐给了房关发展,他亲自推荐的人才,刚组建的人力资源部当然非常重视。 假如让房关集团人力资源部登门挖人,说不定会把小姚姑娘给吓着,还好曼曼接手了这件事。 曼曼并没有担任房关集团的高管,但她是投资方的代表,寒假住在大使馆,也参与了房关集团的筹建,见大家在忙这么多事,她也主动分担了很多工作。 曼曼也到春光宴去吃饭,找机会和小姚聊天,然后给她推荐了一份新工作。那是一家大型企业集团正在搞酒店项目,曼曼介绍她去餐饮科。 小姚当然动心了,按曼曼的介绍,待遇比现在好得多,更重要的是她算该集团的正式员工,有各种福利保障,甚至还有完善明晰的薪酬职级晋升体系。 该集团名叫房关发展,给员工提供的,是一份无确定年限的聘用合同,当然也无确定职位,理论上可以担任该集团的任意职位,只是入职时有相应的岗位。 这与普通企业签的劳动合同不太一样,有人可能不熟悉,其实它就相当于东国公务员及参公单位职工的聘用形式。 假如工作称职,她倒未必一定能升职,但工作满两年、五年、十年、二十年都可以晋升待遇级别,且工龄在母公司欢想实业体系乃至整个几里国公职系统内通用。 小姚哪见过这个,她原本只是外地通过劳务派遣来平京打工的饭店服务员,摇身一变就成了海外公务员?这些还是其次,曼曼又和她聊了很多,包括生活方面的内容。 入职后,小姚的生活并不是只有岗位工作,该公司还会组织各种文化交流、培训学习、义务劳动……与其说是工作还不如说也在上学。 曼曼还打了个埋伏,没讲养元术修习呢,总之只要小姚自己想,总有可以学习、进步、提高的机会,将来或可胜任不同的身份与岗位。 哪怕她就是喜欢餐厅工作,也能有所成就、受人尊重。比如有人就喜欢开杂货铺,但同样因其成就享受九级待遇,而房关发展的董事才只是八级职位呢。 这种话如果换一个巧舌如簧的人来讲,恐极似搞传销的在忽悠人,但曼曼说话从来都是简单直白,给人的感觉却更加可信,小姚不可能不动心。 小姚的原先的生活,是能一眼看穿的,不仅是每日无聊无趣,所谓的人生希望往往只能寄托于幻想。 比如幻想因为某个意外突然发了财;或者哪天有位潇洒多金、才貌双全的总裁来吃饭,一眼看见她,便死心塌地、死缠烂打、死皮赖脸、舍生忘死地爱上了她。 越是有人要将人们置于无望的境地,越是有人要向人们灌输这种意淫。 小姚却没有想到,她遇到的不是那样一位总裁而是华总导,也没有什么狗血故事,而是用另一种方式给了她可以自己选择人生的机会。 曼曼来告诉她,未来的人生可以不必寄托于幻想,而是真正的欢想。 华真行虽然不在春光宴吃饭了,但还有很多昆仑修士仍然时常光顾春光宴,他们也都看见和听见了,梅野石当然也能知道这件事。 另外有些内情,则只有当事人才清楚。小姚是劳务公司的派遣员工,假如她擅自跳槽会构成违约,按派遣协议需要赔偿一笔钱。 曼曼花了这么多精力,当然不是只为了搞定小姚一个人,她还打算收购派遣小姚的劳务公司,目前正在运作。 这家劳务派遣公司的规模不小,在东国好几个城市都有连锁分公司,皆位于劳务输出大省,还和一批职高签有就业合作协议,小姚就是这么被派遣到春光宴的。 该劳务公司不仅抽取他们工资的一定比例当成管理费,还扣了他们一笔押金。 劳务派遣制度也不知是谁发明的,主要目的是给资方提供便利、节约成本、减免法律与社会责任,将原先相当于职业中介的角色,转变为职业经纪公司。 它不是给明星做经纪人,而是给数量庞大的普通劳动者做经纪人,通过联合垄断用工渠道,从普通劳动者的劳动收入与应有福利中扒一层皮。 早年几里国的瓦歌矿业,就有不少劳务公司为其提供服务。而那些大大小小的劳务派遣公司,其实就是占据了临近城市各个街区的黑帮势力。 新联盟扫除境内的各大黑帮之后,就把这个制度给废除了,各邦区政府还成立了劳动委员会。 在一些以前经常要用到劳务派遣的场合,新联盟也采取了其他的方式解决问题,比如官方基于大数据成立的职业中介平台,还有各级培训中心。 几里国仍然极端落后,但在某方面目前却已经处于世界领先水平,就是对居民信息以及境内各级、各类资源信息还有基层组织的掌控。 这些都是在欢想实业的帮助下,利用现代科技手段,在解放与改造几里国的过程中顺势建立的体系。它可以说是相当超前的,范达克团队对此居功甚伟。 各级养元术中心的培训班,其实也是职业技能培训平台,因为大家也不可能只学怎么修炼养元术,趁这个难得的机会还可以进行其他方面的培训。 但东国的国情与几里国不同,华真行也管不着这里,而这家劳务派遣公司恰好是他所需要的平台,可以提供高素质的从业人员,比如饭店服务员。 小姚恐怕做梦都想不到,她居然也成了“高素质”的代表。 但站在新联盟的角度,看的是社会整体宏观面,社会从业人员必须有合理的结构,而且各阶层都有平等的人格。 收购这家劳务派遣公司,曼曼就是要将它当成一个中介平台,能更简便地吸纳社会各行业人员,远方的世界还需要很多小姚姑娘。 曼曼的年纪虽然不大,学历也只是大一,但她早已主持几里国春容丹中心的工作,并非不谙世事的傻白甜少女,自有一套成熟的工作思路与领导方法。 至于小姚姑娘的情况还有点特殊,因为昆仑各派修士几乎都认识她。将她挖到房关发展集团工作,将来也能发挥很多用处,所以华真行才会特意打那个招呼。 曼曼并不是为了挖人而挖人,而是顺着小姚这条线,还搞了一个整体解决方案。 听曼曼这么一介绍,梅野石连连点头道:“原来还有如此内情!你们这两孩子真是不容小觑。再看看我家孩子,跟你们一比就显得太没出息了。” 华真行赶紧摆手道:“话可不能这么说!这些事并不是我们两个人做的,我们代表的,是一个新生的国家。” 梅野石:“我本想提醒你们,看来你们早有考虑,倒是我多虑了!” 说到这里,他突然扭头望向知味楼的方向,苦笑道,“有人在找我们,我让他们直接过来吧。” 他们降下云端落在了校园里,时间不大,有两人飞奔而至。大老远就听见石双成的声音喊道:“小华,曼曼,你们到芜城来为什么不事先打声招呼?” 有的人真是不经念叨,梅野石刚提到自家孩子,然后石双成就跑来了。紧跟在石双成身后的,是一身俗家打扮的长发青年广任。 广任也是芜城人,春节当然也回家过年了。大年初二也就是昨天,石双成跑到乡下广任老家一带去玩了,结果今天下午,华真行和曼曼来知味楼给梅野石拜年了。 大年初一他们四个拉小群聊天时还没提这茬呢,华真行怎么突然就改变了主意?两人听说消息也立刻从乡下赶了过来,他们自有办法联系上梅野石。 几人上前打招呼,广任又单独给梅野石行礼。 梅野石笑呵呵地给广任、曼曼、华真行各发了一个“红包”。这红包的颜色确实是红的,但形状却是圆的,李子大小,看上去简直就是个李子! 原来此物便传说中的朱果,华真行听五味道长提起过这味珍稀灵药,但还是第一次见到实物。 梅野石又以一道神念介绍了刚才带华真行和曼曼参观的经过,但有些事并没有细说。石双成问道:“又到晚饭点了,爸,你今天不在知味楼当保洁了吗?” 梅野石有些无奈地苦笑道:“我这就回知味楼,你们也一起过去吃晚饭吧。” 广任正要答应,却被石双成一把扯住道:“曼曼他们中午就是在知味楼吃的,晚上就不要再去了,我带他们去吃芜城特色大排档。” 梅野石甩袖道:“那好,你们玩,我先回。小华,你既然来了芜城,也顺道去正一门拜山,正好让广任领个路!” 华真行来了,梅野石的受罚就结束了,因为风先生当初就是这么说的。但这个内情不能说出来,就算丁奇老师猜中了,华真行也得装作不知情。 其实在饭店当保洁这种事,根本难不住梅野石这种人。梅野石的修为尚未九境圆满但也差不太远,随便来个阳神化身在饭店里干活,普通人包括一般修士谁能看出破绽? 可是风先生的要求很明确,就是在饭店当保洁,不论有没有普通人在场,都不得动用神通法力。 所以中午吃饭的时候,四菜一汤可以从后厨直接飞到桌上,但梅野石还得亲手擦桌子并收拾碗筷。 他已经干了小半年了,也不在乎继续干完这个正月,此刻又赶回知味楼继续“工作”。华真行和曼曼则跟着石双成与广任去找大排档了。 这次有些意外的芜城之行,收获也出乎意料。大年初四,华真行和曼曼在周边逛了一圈,还有七、八位昆仑各派弟子结伴同行,他们又了解到这座城市的更多情况。 大年初五这天,在广任的引领下,华真行与曼曼拜访了正一三山,终于第一次走入了这个传说中的仙家洞天,所见所闻可把他们给羡慕坏了。 华真行由此也在憧憬着未来,养元谷的洞天结界打造完成后,是否也能有正一三山的仙家气象?短期内当然是不可能的,但是再过几十年、一百年呢? 482、纨绔是怎样养成的 有正一三山这个现成的实例,很多事情就无需凭空想象,至少华真行已确定未来可以将养元谷打造到什么程度。养元谷如今缺少的是积累,毕竟正一三山已存续千年。 时间可以造就优秀的传承与宝贵的积累,但是另一方面,这种事不是必然会发生的,它必须建立在始终保持生机活力的基础上。 再想想定风潭,同样也有千年传承,如今何在? 华真行并不是以养元谷的名义正式拜山,而是以他和曼曼的私人身份前去登门拜访,不仅见到了掌门泽真,还见到了正一门的几位太上长老、昆仑修行界赫赫有名的剑仙。 正一门虽是昆仑第一大派,但泽仁也不会跟华真行端架子,当然会亲自接待。 可是和锋、和曦、和阳这几位太上长老也都特意露面,这就相当给面子了。华真行是临时来的,也没特意准备什么礼物,那就只能都送土特产——春容丹。 华真行时间有限,初六又赶回了境湖,请求丁老师帮助祭炼服仓。丁奇当然答应了,但是也没保证具体的时间,只说祭炼完毕后会通知华真行。 照说空间神器已是现成的,只需重新祭炼神魂烙印而已,这对打造神器而言已经是最简单的步骤,可是在没有搞定之前,丁奇也不确定自已要用多长时间。 每一件神器都是独特的,这枚服仓据说是上古传承至今,兜兜转转不知怎么就落到了伏凌客手中。丁奇也从未接触过这种东西,得好好参研一番才能上手。 华真行又一次深切地体会到,杨老头给他打造出那一杆神隐枪是多大的本事!而墨大爷将安吉法留铂之链重新祭炼为飞云靴,好像也没用多长时间,同样显得深不可测啊! 华真行和曼曼也不可能在境湖久待,因为几里东国菜马上就要开业了。方外门派石不全和尚妮为代表出席修士宴,正巧与华真行他们同去,还能在平京多玩两天。 丁奇答应帮忙祭炼服仓,并保证要打造尽量完美的神魂烙印,看看能不能开发出这枚空间神器更多的妙用,但他同时也托华真行帮另一个忙。 石不全和尚妮这两位执事和他们一起去平京,丁奇托付华真行,要把他们安全地送回来。这番话是私下说的,石不全和尚妮并不知情,连曼曼都不在场,这让华真行吃了一惊。 华真行:“难道您怀疑,有人会对他们不利?” 丁奇:“我只是心血来潮,一时有些不安。” 这话说得好没道理,没有任何证据,就是感觉不安。但对丁奇这种人来说,这样的感觉很玄妙,华真行也不得不重视。 次日大年初七,华真行等四人结伴回到平京,华真行邀石不全和尚妮到大使馆去住。他俩原本已安排好了住处,但是听说可以住在大使馆,也颇有兴致,就一起来了。 这让华真行多少松了一口气,假如石不全和尚妮住在外面,他也得悄悄跟着。 对丁老师叮嘱的事,华真行丝毫不敢松懈,哪怕派人保护都不放心,定要亲力亲为。须知方外门这两位执事,本身也有五境修为。 方外秘法并无斗法术用,方外门弟子不擅斗法也很正常。但石不全是江湖册门出身,尚妮是江湖风门出身,另有一些防身保命的手段。 相比之下,世上还有比方外门弟子更不擅斗法的修士呢,就是养元术中心培养的那些白板修士养元师。 到达平京的第二天,石不全和尚妮出去吃了顿饭,约的是响水峰峰主的崔山海一家,而响水峰也是方外联盟的成员之一。 华真行并没有露面,只在暗中跟着,直至他们平安回到大使馆。 大年初九,诸事准备妥当,华真行代表养元谷设宴招待昆仑各派的朋友们。杨老头没露面,但房隆关掌门房传蝉出席了。 几里东国菜是一家饭店,它的运营单位就叫几里东国菜餐饮有限公司,下一步便将成为房关发展的诸多子公司之一。 房关集团董事、几里东国菜负责人何光今天意气风发,同时又忐忑不安,他从没见过这种场面啊! 身为四级养元术导师,何光原本很有些自得,可是今天来的这些客人,恐怕每个都能一巴掌拍死他。 原春光宴的大堂服务员小姚姑娘,已经换了工作单位,今天从集团总部调过来帮忙,站在大门内挨个给来宾们测体温、扫健康码。 姚婕并不知道,在今晚的几里东国菜,唯一需要保护的人就是她,余者皆至少有四境修为。为什么要把她调到这里加班,因为脸熟嘛! 小姚晚上八点就下班回去了,饭店随即关了大门。她下时曼曼让她也拿了一份伴手礼,算是今天加班的小福利吧。 晚宴的气氛很热闹、很融洽,华真行不仅见到了不少老朋友,又结交了很多新朋友,比如张蓝衣就陪着青城剑派掌门邢度则一起来了。 客人们以年轻一辈的修士居多,其中年纪最大的就是邢度则,而修为最高的则是白少流。白庄主身为春容丹的东国总代理,今天当然也要来捧场。 宴会也是一场推荐会,为白少流这位代理商的销售推广工作打造了完美开局。 席间接待方还介绍了几里国的有关情况,比如房关发展项目、与东国的教育合作计划等等,不少人当即表示有的事情可以帮上忙。 华真行一一敬酒表示感谢,他今天喝得可真不少,假如不是有修为在身恐怕早就钻桌底了。 十点半,客人们临告辞时,曼曼站在门口给每人都送上了一份伴手礼。纸袋中装着一盒春容丹,还有一份房关发展的介绍材料和几里国的宣传册。 从杨老头跑到芜城知味楼找茬开始,再到华真行于春光宴刷菜单,这场“法会”可以说前后筹备了半年多,结果当然非常成功,是华真行当初根本就没有预料到的场面。 晚宴结束后,石不全和尚妮直接从饭店叫车前往机场,还有晚班飞机可赶回境湖。 悄然跟在后面华真行有点纳闷,因为迄今为止,他并没有发现有谁在暗中窥视这两口子,更没有发现谁对这两人表现出恶意,至少在晚宴上没有。 假如有这种情况,就算华真行发现不了,像白少流这样的高人也能察觉,不会不提醒他。 华真行答应丁奇的事情,是要保证石不全和尚妮安全回到境湖,假如平安无事的话,最好就不要让人知道。 假如是这样的话,华真行就得跟着他们一起上飞机,届时可能就要用到幻形神术别被石不全和尚妮察觉。虽有点麻烦但也不至于办不到,他已经订了机票。 恰在此时,那两人坐的车突然在机场高速应急车道靠边停了,车门打开,两人翻过高速围栏进入了路边的野地。 冬日的郊野田地有些荒凉,远处被一排排杨树阻隔视线,时间已是晚上十一点多,这一带只有寒风并无人迹。 两人快速穿过一大片已收割的玉米地,越过一条种着两排杨树的沟渠,在一片苗圃中站定脚步,前方有一位黑衣人悄然等候。 黑衣人开口道:“二位不必惊慌,我并无恶意,只是想请你们帮个忙做一件小事。此事不会伤害与妨碍到任何人,无论成与不成,我都必有重谢!” 尚妮:“你刚才那条短信,是什么意思?”有意思是,她并没有问对方是谁。 黑衣人:“请二位放心,那只是告诉你们,我对你们的情况很了解。我只希望请二位走一趟,地方并不远……我叫林太为,是五粱派长老。” 远处跟过来的华真行听说此人身份,不禁很是疑惑。据他所知,五粱派在昆仑修行界也算有些历史了,如今的规模比房隆关要大不少,与远在滇黔交界处的千流山差不多。 五粱派已知的大成修士有两名,就是掌门乔维峰和长老林太为。 林太为是乔维峰的师兄,也是五粱派派第一高手,据说已有八境修为,号太为真人。宗门事务自有师弟打理,他常年云游在外,只是每隔两三年回一趟宗门。 听说他最近跑到昆仑仙境去了,已经一年多没消息,没想到今天却出现在这里…… 华真行怎会知道这些?因为他认识五粱派的掌门乔维峰。乔维峰在今年一月到春光宴和他吃过饭,也出席了今天的晚宴,刚才还在一起喝酒呢。 乔维峰是海量,晚宴上就属他喝得最多,比华真行还多,令人印象深刻。 不提华真行心中如何疑惑,那边的石不全和尚妮也是惊惧不已。因为林太为的话中带着神念,讲述了自已的目的。 林太为今天之所以出现在这里,是想请石不全和尚妮帮个忙。他这些年云游天下、寻幽访隐,增长了不少见闻,考证了很多修行界的隐秘往事。 他因机缘巧合得知,一千六百年前,有一位高人名叫齐元朔,在燕山深处飞升成仙。 至于实情如何不得而知,反正他的传人弟子是这样记录的,总不好说自家祖师飞升失败、形神俱灭吧?飞升之事无论成败与否,本就超出凡人所知。 林太为却得到了另一份典籍记录,是这位高人的亲传弟子所留。据说齐元朔当年自知天劫将至,安排好世间事便前往燕山深处渡劫,身边只有一名最亲近弟子随行。 渡劫时其他人不可能离得太近,那名弟子只能在远处的山中观望。 按他的记录:“劫云将起,万籁消寂。诸感断绝,元神孤悬。天地不分,若归混沌。师忽现,自叹已知不能渡,与其俱灭,不如以古法自化,遂形神解…… 恍惚仙界山河展现,旋即天地复归清朗。彼界隐迹,不复可见。环顾山中草木禽兽,间或有失,去向不知,疑似携升。” 仔细解读其意。在天劫将至未至之时,庞大的威压弥漫,一切仿佛静止了。远处观望的那名弟子,忽然间什么都感觉不到了,元神也只能查探到一片混沌。 就在此时,师尊(齐元朔)忽在混沌中出现,自叹已知难以度过天劫,恐将形神俱灭,还不如依照某种上古秘法自解。 齐元朔随即形神化散,仿佛有仙界山河景象铺展呈现……以上都是该名弟子在元神混沌状态中的恍惚感应。天地间随即恢复了晴朗,五感与元神也回复了正常。 在这段记录之后,该弟子认为师尊已成功历劫飞升。但这个观点与他的记录又有矛盾之处,因其恍惚所见,师尊在劫云将起时曾“自叹已知不能渡”。 弟子当然怀着美好的期望,宁愿认为是师尊面临天劫并无把握,所以有所感叹,但最终还是奋力登天成功。 他还记录了另一件奇事,周围有不少草木禽兽也同时消失了,他怀疑是被师尊一起带到仙界去了。 可是这个猜测同样也有矛盾之处,既然周围草木禽兽都能“携升”,齐元朔为何不将最亲近的弟子也一起带走呢? 林太为得到这份典籍手札后,却有了别的想法,他认为齐元朔的形神已化为一处方外世界。 所以林大为今天特意来“邀请”石不全和尚妮,去燕山深处齐元朔当年的历劫地走一趟,或许能找到并打开那个秘境。 说着话,他的身形面目在夜色中仿佛有了照明,清晰地显现在石不全和尚妮眼前,既然公开了身份,也就没有必要再掩饰什么。 他不仅亮明了身份,还将一部手机扔了出去,在空中化为闪着电火花的碎沫。看来这部手机也不知是他从哪儿顺来的,用完了就没必要再留着。 与此同时,林大为毫无保留展现了修为境界,强大的威压感迫面而来,令石不全和尚妮连动都动不了,更别提施展什么神通手段。 石不全强顶着威压道:“林长老,在我们下车之前,已经告知宗门所遇之事。现在请你好好解释,方才发的那条短信是什么意思?” 他俩不仅是同门也是两口子,有一个孩子今年还不满两周岁,平时由尚妮的父母帮着照看。 方才他俩在赶往机场的路上,先收到了一条短信,内容就是关于孩子及其姥姥姥爷的详细信息。 石不全和尚妮好歹都是江湖八大门出身,第一反应是赶紧打电话给丁奇,通知自家掌门遇到的事情。就算家人那边真出了什么状况,丁奇也知道该怎么处置。 说实话,假如是丁齐都搞不定的状况,他们两人恐也无能为力。 这两人反应其实已经够快了,随即他们就接到了一个电话,指定了前方路边一个明显的标志,让他们在那里下车,到路边的野地中相见。 说完这些,对方就把电话挂断了。 不用说,短信就是林太为发的,电话也是他打的。石不全和尚妮就算明知其中有诈,但也没法不来啊,关心则乱是难免的。 就在这时,林大为突然扬声道:“阁下既然已经来了,又何必藏头露尾?” 随着话音,有一人带着玩世不恭的笑容、迈着肆无忌惮的步伐,从夜色中施施然走来。石不全和尚妮又惊又喜,齐声道:“华总导!” 石不全开口时还给华真行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赶紧走。 石不全虽没华真行那么高的修为,但也知道眼前的林太为不好对付,他方才虽然联系了丁奇,但当时还不知林太为的身份。 林太为现身后却主动表明了身份,这让石不全感觉很不对劲,更知此事难以善了,总得有人将“作案者”的身份和目的给传出去吧? 假如在场三人中谁能走脱送出消息,那只有华真行。甚至在石不全看来,华真行暴露之后第一时间就该赶紧逃遁,而不是走过来。 林太为皱起眉头:“我道何人有此闲心,原来是华宗主。我刚回世间不久,便已听说华宗主大名。你一路尾随至此,意欲何为?” 华真行暴露了行藏,却并不在意,更没有要脱身逃走的意思,大大咧咧道:“我今晚恰好也要去机场,路上看见这两位道友居然在高速下了车,觉得好生奇怪……” 说话间他已经越过了石不全和尚妮,将这两人挡在了身后,同时暗中以神念道:“待会儿我若动手,你们尽量躲得远些,小心莫受波及。” 石不全这时也反应过来了,又朝尚妮使了个眼色。他已想起华真行用不着怕林太为,因为人家有梅盟主所赠的神符呢! 483、你有这个资格吗 华真行是一路尾随至此,极力收敛气息掩藏行迹。 养元术本身并不擅长掩饰生机律动气息,只能做到自然收敛,还好华真行曾经学过幻形神术,对如何潜藏隐迹尚有些心得。 后来他又学了方外秘法,方外秘法的第三境又称隐峨境,很注重于融入环境不被人注意,所以华真行对自己的隐匿功夫还有几分自信。 他看着石不全和尚妮走入野地,也看见石不全在尚妮的身形掩护下,暗中留下了标记。 但华真行并没有在沿途留下什么记号,因为他要追上目标又尽量不暴露自己,所以来不及做别的,另一方面潜意识中也觉得没必要。 方才他也大吃一惊,甚至有些疑惑不解。因为林太为显露的形容并自报了身份,就意味着此事无法善了,甚至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华真行虽然没有截获神念的本事,但通过几人的对话也大致听明白了怎么回事。 林太为先给尚妮发了一条短信,短信内容应该是其家人的信息,又给石不全打了个电话,要这两人在指点地点下车…… 林太为的目的应该是要石不全和尚妮帮个忙,具体是什么事华真行并不清楚,因为林太为是用神念介绍的。 但是仅根据已知信息,林太为的所作所为便已触犯了共诛戒,这是修行界最忌讳的、早已明令禁绝的事情。 所谓共诛戒,其原则很简单,但想解释清楚却稍有些复杂。 修为并非与生俱来,修士皆是凡人出身,强如昆仑盟主梅野石曾经也是普通人,如今其养父母以及妹妹、妹夫也仍然是普通人。 如今能对付梅野石的人应该很少了,但只要知道他在世俗中的身份,想对付其他人还不容易吗?比如绑架其养父母,胁迫梅野石去做某些事。 这种事情是防不胜防的!修士的手段千变万化,普通人几乎毫无反抗的余地,所以必须有散行戒约束。 共诛戒本身就是违反散行戒的,之所以单独列出来强调,只因它的危害极大,且造成的后果往往难以挽回。 早在千年之前,修行界就达成了共识,修士之间的矛盾,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能胁迫对方无辜的普通家人。若有谁违反,天下共诛之。 昆仑盟可不是一个俱乐部或联谊会,虽然平日看似如此,但它实际上是自律、监督、裁决与执行机构的合体。 若说职能,昆仑盟的第一职能恐怕就是维护共诛戒,这是在保护全体成员的利益。一旦出了这种事,昆仑盟会立刻联络各派,组织高手共同追杀违戒者。 共诛戒是一条绝不能碰的红线,谁碰谁死!因为这条底线一旦被击穿,后果就不堪设想,只能事先定下严规以防止其发生。 林太为今天碰的就是这条线,虽然他用了一個相对取巧的法子,只是发了一条短信,别的什么话都没说,表面上好像看不出任何胁迫的意思。 但是这种诡辩在昆仑盟各派高人面前毫无意义,石不全和尚妮之所以会下车赶到指定地点,绝不会是因为好奇心,真正的原因谁都清楚。 林太为这么做,就等于将自已置入几乎必死之局,要么他完全无惧生死,要么就是不担心这件事会泄露出去……假如是后者,石不全和尚妮的处境就危险了。 华真行并不是盲目乐观、遇事很莽的那种人,他自忖恐不是林太为的对手,也不想因此真的浪费神符之用,所以他刚才已经想到在线摇人。 希望白少流此刻没在天上飞,最好还能联系上,不行就找杨老头……他用最轻微的动作掏出手机,关掉声音和震动、正准备打开微信,屏幕就黑了…… 华真行当即明白自已是暴露了,这时林大为也开口点破,他索性就现身走了过来。 悄然跟踪却暴露行藏,意味着对方比自己更高明,但华真行并不在乎,甚至可以昂首挺胸,就连脚下都迈出了大鹅的步伐,径自怼到林太为的身前不远处,开口笑道—— “我方才还与贵派乔掌门把酒言欢,不成想在此又遇到太为真人。太为真人胁迫石、尚两位道友至此,不知有何目的?” 在此时此地,他的笑容显得有几分嚣张。石不全在身后道:“他让我们帮忙去找一处方外世界,据说是古代高人飞升失败后留下的,我没听懂是什么意思。” 尚妮补充道:“我们下车前联系了宗门,但是看见他之后手机就坏了。” 华真行突然说了一句:“我们已经不在原地,离开很远了。” 石不全和尚妮这时才发现,周围的景物变了。不久前他们是越过高速的护栏,走下路基斜坡,穿过一大片田地,跨过一条排水沟进入一片稀疏的苗圃。 但此刻周围却是高大的树木,树冠张开遮蔽了天空,在夜色中显得很是阴森,就连神识都延伸不出去,好像是在一处山坳中。 林太为报出身份的时候,施展的威压令两人的感知一片混沌,就连正常的时空感都有片刻的恍惚,直到华真行拦于身前才恢复了清明。 原来在说话间,林太为已施法裹挟着他们穿行了很远的距离,而他们居然没有察觉,还以为一直站在原地。如此手段已是神乎奇迹,华真行自忖还难以做到。 此处不知何地,应有林太为事先布置好的法阵,可以隔绝窥探。 假如有人及时赶到了石不全和尚妮的下车处,其实也无法追踪到他们,除非像华真行这样能一路跟过来。 石不全离开高速后,还暗中留下了追踪记号,但这一招看来是没用了。不是他不够聪明谨慎,而是对方的手段简直是降维碾压。 华真行为什么能听见他们说话?因为他是一路追踪而来,林太为到了地方之后才开启了法阵,结果将华真行也笼罩在法阵范围内。 几人说话就是片刻工夫,林太为面无表情地看着华真行,用一道神念再次解释了目的,就是想请石不全和尚妮去找寻齐元朔形神所化的方外秘境。 华真行又是暗吃了一惊。关于方外世界来历的各种猜测,丁奇曾经告诉过他和曼曼,皆属未经证实而且也无法证实的推断。 丁奇虽然未将之当成什么绝密信息,但也不会对外宣扬,还特意叮嘱华真行和曼曼不要随意向他人提及,显然是把华真行和曼曼当自己人……那么林太为是怎么知道的? 想到这里,华真行仍然笑着开口道:“方外秘法,我也曾修习。请放这二位道友离去,我随你去燕山深处寻访秘境。” 林太为反问道:“华谷主,你觉得这可能吗?” 这的确是个很弱智的建议,只要放走了石不全和尚妮,消息立刻就会泄露出去,恐怕很快就有昆仑各派的高手来追杀林太为了。 华真行脸色一沉:“太为真人,我本想给你一条生路。你既然不愿,那就束手就擒吧!” 林太为冷冷道:“姓华的小子,你有资格说这种话吗?” 华真行:“你虽布下了法阵,可是一旦动手,便如暗夜灯火,再也掩饰不住,可别忘了此处离他们下车地点只有三十里。就算我不杀伱,你也难以逃生。” 华真行有神符在身,想杀林太为当然可以。 既然如此,他为什么还说这么多废话?因为感觉仅凭自己的修为真打不过啊,而守正神符只有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才会动用,绝不能轻易浪费。 林太为却又嗤之以鼻道:“你很无知。” 华真行:“何出此言?” 林太为:“我早发现你跟踪在后,虽是意外,但也不得不顺势将你一起引来。放我一条生路,请问你有资格说这种话吗?” 这番话语气平淡,却让华真行悚然一惊。华真行意识到自已犯了一个错误,很严重的错误!他的确没有资格说刚才那些话。 林太为犯的是共诛戒,这是修行界不可逾越的底线,他华真行有什么资格放对方一条生路?凭他是养元谷的总导师,还是凭他身上有神符? 假如他告诉林太为,只要按自已的意思做就可以不死,同样是在破坏共诛戒,甚至会成为对方的共犯。 放林太为一条生路的唯一办法,就是华真行等三人都不向外界透露林太为的身份。但那等于是包庇林太为而无视共诛戒,他们哪有理由那样做? 林太为将自身的处境看得很明白,反倒是华真行有点没拎清。 可是林太为的反应也很奇怪,明知与华真行动手必死,此刻唯一保命的选择就是赶紧逃遁,期待昆仑各派修士永远都找不到他,难道还妄想杀华真行灭口吗? 这时林太为又开口道:“我倒可以放你们三人一条生路,只要你们立心魔法誓,永不泄露我的身份,然后随我去燕山深处寻访秘境。无论成与不成,我都当重谢放你等离去。” 大成修士说出这么明确的话来,那就是真心所欲,华真行就算有万分不解,此刻也没别的选择了,已悄然祭出了雾灵盏。 .bqkan8..bqkan8. 484、傻孩子 得自伏凌客的无形神器雾灵盏,此刻化为一片迷雾散开,不是阻在身前而是身后,遮挡神识给石不全和尚妮创造逃离条件。 御器只是一瞬,扔出去之后就不再理会,华真行随即又祭出神隐枪朝林太为当胸直刺。林太为似是没料到华真行居然会这么莽,但反应也不慢,手中飞出一把大刀兜头斩下。 华真行被吓了一跳啊,这是什么打法?林太为的法器妙用,居然是化成一把大关刀! 平常所见的大关刀很重,份量有好几十斤甚至上百斤,这种兵器可不是战阵格斗中用的,而是平时练功用的。 法宝妙用如此,其神意既沉重又锋利。看来林太为的选择很简单,既然动了手,就要在第一时间斩杀华真行。 神隐枪没有刺出,在空中上扬迎向大关刀。法力交击,冲击波将周边的树木催折,身后的迷雾也不知卷到了何方。 石不全和尚妮的身形被暴露了出来,两人正在急速飞驰。 林太为的第一斩气势十足,居然是拉开架子的一招力劈华山。华真行虽然接下来了,但显然落在下风。林太为丝毫不给喘息的机会,紧接着大关刀横扫,又是一招秋风落叶。 华真行直想吐槽,这是碰着练武的了吗?但此关刀非彼关刀,毕竟是法宝的神通妙用,分不清是刀身与刀芒,挥出来可不止四十米长啊…… 一线刀光横扫如潮,不仅扫向了华真行,也从侧面扫向了正在逃遁中的石不全和尚妮。那两人跑得是足够快了,但还不够远,因为林太为的反应速度更快。 这下真得拼了,华真行发出一声牛吼,神隐枪再度向侧后方刺出,竟似化为一条顺着潮头飞游的蛟龙……仔细看还真是蛟龙,但仅仅只有骨架。 骨架延展拉开、断续相连,玄妙地构成一个整体,缠住了一线潮般的刀光。 刀光崩灭,蛟龙又反卷而起凌空扑下,无形的尾尖虚握在华真行的手里,蛟首张开巨口竟将林太为的身形吞下。 骨架也能吞东西吗?那只是神隐枪显化之形,似可吞噬形神!华真行能将神隐枪使出这番变化,就算杨老头在场估计也得暗暗喝彩。 顶尖的天赋与持之以恒的努力完美结合,这是华真行最近才掌握的手段,上次在雾灵山斗伏凌客时他还不会呢。 神隐枪的有何神通妙用,谁都没法彻底说清楚,包括打造它的杨老头。神隐枪最早的打造者其实是华真行,就是他在荒野中加工的一条趁手的木棍并削尖。 杨老头用五色神莲的一杆茎长叶与之合器祭炼,又将神隐之国的控界之宝炼化其中,从神器出世时起就是华真行之物。 它不是自古传承的神器,神通妙用要伴随着华真行的修为增长逐渐发掘,甚至其神魂烙印还没有祭炼完毕呢。 华真行很忙,总有操不完的心,像他这个年纪的孩子,恐没有人比他操持的事务更多,但与此同时,他也很用功。 不用功怎么可能在春华考了个全科满分?他在修行上也没有懈怠,尽管曾感叹最近有些沉迷于美色。 若非得说华真行这个人有什么缺点,可能就是他做事的目的性太强! 目标明确、理想远大、矢志不移,这些当然都是优点。可是另一方面,世人所做的很多事,未要有那么明确的功利心,有时顺其自然或许更好。 至少杨老头这么嘀咕过华真行,这算是一个不是缺点的缺点吧。毕竟华真行的年纪还小,有些感悟哪怕在妄境中也难以参透。 在杨老头眼中,这孩子什么就都好,就是还不够洒脱,在私下拌嘴的时候,他也经常责怪另外两個老头把小华给“带傻了”。 华真行的功利心,倒不是为一己之私,也非急功近利,总有一颗以当世之功而利千秋之心。他做的很多事,平常人或许看不出真正的目的,但华真行自已心里非常清楚。 他修炼习惯也是如此,突破七境后,除了每日祭炼葫中世界,最近重点研究是一副妖王遗骸。 那是一头斑蛟的遗骸,被葫中世界磨灭生机后已成特殊的天材地宝,而且还伴有妖王玄牝珠。这种的东西葫中世界有不少,大部分都留在了养元谷的库房中。 华真行随身带着此物,尤其是那枚玄牝珠,倒不是想修炼什么上古吞形诀,以图能化身为斑蛟施展其天赋神通,而是为了将来打造另一座碧空洗大阵。 以妖王玄牝珠取代九转紫金丹,置于碧空洗大阵的中枢,同样可以借助大阵炼制春容丹,而相应的妖王骨骸则可以炼入阵法当中。 华真行祭炼妖王骨骸,同时在元神中推演布阵,第二座改进型碧空洗大阵尚未有眉目,却将相应的感悟都融入到神隐枪的妙用中。 这是华真行凭眼下的修为,能施展出的、威力最强大的神通手段。 林太为留了个贴皮短寸头,头很圆,由于蛟龙只有骨架,透过v形中空的下颌骨,还能看见他的身形,此刻却给人一种长发飞扬的感觉。 光头怎会长发飞扬,这只是感觉而已,来自林太为勃发的气势与激张的法力。 蛟龙头骨在膨胀,华真行也在发抖,神隐枪吞噬不了对方的形神,所化的蛟龙神意更含不住这个人。 元神中只闻一片恐怖的碎裂声,整条蛟龙的骨节在同一时间突然炸开。林太为居然硬生生将华真行的神通给破了,蛟骨炸开的同时,他身上穿的衣服也化为碎片。 就在这时,又有一物朝着他的脑门当头打来。 若是正常情况下的斗法切磋,此时华真行已经败了,但只要他还有扔板砖的余力,那么就不妨再扔一板砖。 华真行已经意识到,自已方才有致命的失误,不仅如此,他今天可以说是接连犯错,而且错得都很离谱!这件事从头到尾就都透着十分的诡异,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事已至此,他也只能做最后的奋力一搏。 华真行打出去的东西当然不是普通的板砖,甚至都不是正常的三维物体,在神识中是一团黑白交缠之炁,宛如盘旋的太极之形,且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这样的形态。 这就是斑蛟的玄牝珠,至难得的天材地宝,若有机缘甚至有可能利用它打造神器。 炼妖葫中保留下来的玄牝珠,其中的妖王残魂早已被磨灭,如此有利也有弊。 其优点就是便于祭炼,并无被夺舍或被诱惑之忧。若说缺点就是打造成神器的概率低了些,已没有可能将妖王残魂祭炼为器灵。 但对于华真行来说,这种情况几乎全是优点。以他的修为本就打造不了神器,亦无手段封印妖王残魂,更别提将之净化祭炼为器灵了。 这枚玄牝珠能砸死有八境修为的太为真人吗?当然不可能。华真行要做的另一件事,就是将此玄牝珠当成一件法器,当场毁器自爆! 御器时身心一体,毁器如自斩手足,假如修为不够,很多法宝是想毁都毁不掉的。 偏偏玄牝珠的情况比较特殊,很多妖修与敌人同归于尽时常常会自爆玄牝珠。华真行已研究玄牝珠多日,以他的修为,尚能勉强施展出这种手段。 斑蛟玄牝珠一毁,林太为是什么下场且不谈,华真行自已肯定会受伤不轻。假如这样还干不倒林太为,那就只能动用神符了。 其实林太为的第一刀斩下,守正神符就在激发的边缘了。但华真行是真不想动用它呀,宁愿拼着自已受伤并毁掉一枚妖王玄牝珠。 眼看两败俱伤之局难以避免,远处半空忽有一人现身,已张弓一箭射来。 从华真行的角度看得清楚,来者就是白少流。白少流手持一张红色的短弓,弓弦上并没有箭,一搭弓弦却凝成无形箭意射出。 华真行方才企图在线上摇人,第一个想找的就是白少流。 白少流是今日晚宴上的第一高手,华真行追随石不全夫妇离开饭店的时候,白少流应该还在平京城内。 林太为原本在此处布了法阵,可是两人动手之后,法阵就掩饰不住动静了。没想到白少流主动找来了,而且来得这么快。 谁说高手就不会偷袭?这一箭射得简直太阴了!甚至连华真行都差点反应不过来。 林太为刚刚奋力击散蛟骨的吞噬神通,又见华真行将一枚玄牝珠劈面打来,哪里还有余暇应对白少流这种高手的偷袭? 箭光正中后心,林太为的身形陡然一僵,他的神气法力都给锁住了。白少流并未伤人,只是顺势将其封禁。 华真行的反应也很快,或者说足够快了,在千钧一发之刻勉力停下了毁器的举动。黑白二炁一阵激荡,仿佛能将一切有形之物解离,旋即又重新聚敛被华真行收回。 华真行觉得嗓子眼发甜,身形也晃了晃,尽管没有毁去玄牝珠,但强行收了神通就似一脚踩空,也受了不轻不重的内伤。 白少流已落下云端,两人面对面都有些傻眼,因为本应该站在他俩之间的林太为,此刻却已消散不见。 白少流刚刚赶到,选择了理论上最佳的方式,偷袭出手制住了林太为,算是留了一个活口。而华真行的动作,反倒有点像趁机杀人灭口了。 其实这也不能怪华真行,修为不够也没办法嘛!就算林太为有八境脱胎换骨之能,但一身修为法力已被封禁,无从抵挡斑蛟玄牝珠激荡开的黑白二炁。 这算怎么回事?就像白少流把人绑好了让华真行去干掉的! 485、败家子 华真行:“幸亏白庄主来得及时,是丁老师通知您的吗?” 白少流:“我的确是接到了丁掌门的消息,他告诉我,石、尚二位道友在前往机场的半路上遭遇变故……同时也告诉我,华老弟在暗中保护他们。 我立刻赶到机场高速查探情况,只发现了一些痕迹,正在寻找你们的踪影,便察觉了这里的斗法动静……请问刚才是谁呀?” 白少流有也些懵逼,他根本就不认识林太为,丁奇那边当然也不知道更多信息。他将人给制住,结果华真行手太抖,把人给干没了。 若将斑蛟玄牝珠视为一件法宝,将爆未爆的那一瞬间激荡出的黑白二炁,已将其人彻底解离。 华真行勉强调匀气息,以一道神念解释了事情的经过。这时石不全和尚妮跑了过来,向两位高人行礼并表示感谢。 对他们而言这真是个惊魂夜,被林太为这种高手半路劫持,居然还有华真行和白少流这等高人先后现身营救,最终有惊无险。 打了很简短的招呼,石不全又去查看林太为留下的痕迹,皱眉道:“这下麻烦了,死无对证啊!” 尚妮:“怎么没有证据?手机虽然毁了,但他的那条短信,在电信部门还是能查到的。” 石不全摇头道:“手机很可能不是他自已的,我们无法证明今天遇到的人就是五梁派长老林太为。” 所谓死无对证,并非是不能证明林太为触犯了共诛戒,而是无法证明他们今天遇到的人就是林太为。 白少流:“这倒无妨,二位不要小看昆仑盟!收拾此地留下的线索,通知昆仑盟。” 尚妮则道:“白庄主,您的手机还是好的吗,可以借我用一下吗?” 白少流的手机当然没坏,当即取出解锁递给尚妮。尚妮打了个电话给丁奇,主要是询问家人情况。 结果她的父母孩子没有任何状况,人就住在南沚小区呢,那里是方外门的宗门道场和方外联盟的总部,不仅有丁奇这样的高人,还有一大票高手呢。 看来林太为并没有真安排人去动其家人亲眷,只是用一条短信暗示威胁,石不全夫妇终于放下心来。丁奇那边也着急询问他们遇到的状况,这边电话里简要介绍了经过。 丁奇不仅吃惊,且震怒。 接着白少流又联系了梅野石。梅野石立刻做出了决断,按就近原则,召集昆仑各派代表齐聚房隆关的百花山道场,明日晚间议事……昆仑盟可有些年头没遇到这种事了。 石不全和尚妮暂时也别回境湖了,他们都是此事件的亲历者,将再度返回平京市,今夜仍暂住在几里国大使馆。 参加今晚宴会的各派修士有很多还留在平京没走呢,而不少人刚刚离开平京,接到消息又立刻往回赶。 白少流等人联络完毕,接着收拾现场。 林太为先是衣服没了,后来人都没了,在他站立之处只留下一片奇异的树叶,或者说叶片状的法器,约三寸长一寸宽,居然可以卷起来。 林太为斗法时祭出的“大关刀”,就是这件法器变化出的神通妙用。 林太为事先还在此地布下了法阵,布阵之器也被找到收起,除此之外别无他物,这令大家都有些奇怪。 钱包证件啥的普通物品尽毁很正常,但堂堂太为真人,随身携带的、难以彻底损毁的特殊物品就这么少吗? 华真行原地招手,缓缓将雾灵盏收回。只见远处夜色中薄雾飘来,渐渐聚拢,化为白色烟气状收入袖中,看上去很潇洒,就是给人的感觉好像有点吃力,仿佛在放慢动作。 此器刚才被卷得太远、散得太开,而华真行又受了伤,所以收回时难免有些费劲。 白少流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吧?” 华真行:“没事!我能有什么事?” 这是实话,养元术本就极擅疗伤,特别是调治内伤,华真行身为养元术大师,只要这段时间不再与人动手斗法,这等伤势一个月也就恢复了。 假如让曼曼再用幽水香没事便来一次治疗,估计十天半个月便可痊愈,还能有什么事呢? 白少流一眼就看出他受了伤,拍肩膀那一下也探明了究竟是何等伤势,并没有揭穿华真行的嘴硬,只是皱眉道:“这件事情,很不对劲!” 华真行低下头道:“是的,我有一连串的失误,简直错得离谱!” 白少流一愣:“华老弟有何错?我说的不是你,而是林太为这个人不对劲!” 华真行做错了什么?恐怕只有他自已心里清楚。他从一开始,潜意识中就倚仗又神符在身,以为林太为不敢轻易和他动手。 谷臾 事实却等于给了他一记耳光! 守正神符是梅盟主借给他的,而非送给他的。梅野石绝不希望他真的动用神符。华真行自己其实更不希望动用,因为他根本还不起啊! 神符有没有用?在有用与无用之间,或者说无需动用时才是它最大的作用。否则以华真行区区七境修为,这世上有的是人用各种手段都能干掉他。 守正神符再厉害,也不过能发出三斩而已,林太为这样的人只要来三次,守正神符就没了!假如是那样,天下人会怎么看梅野石和华真行? 尤其是他华真行,恐怕正一门看他也不会顺眼吧。祖师留下如此珍贵的神符,在临飞升之前郑重留给昆仑盟主,就让华真行给这么祸祸没了? 这個人得多能惹事啊?简直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败家子! 华真行现在回过神来细品,根据林大为的反应他已能确定一件事,对方根本不知道他身上有守正神符。 林太为自称刚从昆仑仙境回到世间,已经听说过华真行的名号。这说明有人给他介绍过昆仑修行界的近况,也提到了华真行,却偏偏漏掉了一个非常重要的信息。 现代有个成语叫信息茧房,人的认知都是边界的。林太为自以为已经了解情况,恐怕也就不会特意再去多问。 仔细回想,华真行其实犯了一连串的错。比如他发现林太为以大神通摄走石不全和尚妮时,就已经得出判断,自已应该不是林太为的对手,却仍然轻敌冒进。 他可以在尽量不暴露的情况下继续追踪,但应该在沿途留下标记,或者立刻通知白少流,哪怕联系不上白少流,也可以通知别人。 还有很多高人就在平京城内,牛以平为了筹办宴会还拉了个微信群呢,只要在群里喊一声,各派高人便可以组团来追堵。 林太为应该发现他在跟踪了,未必给他这个机会。但华真行自已都没想到,却是不应该的。幸亏白少流来的快,否则他今天不仅要毁掉斑蛟珠,还得身受重伤。 这种疏忽自大心态是从什么时候出现的呢?再仔细回想,应该就是在雾灵山斩了伏凌客,梅野石让杨老头转交了守正神符之后。 最近他经历的一切都太过顺利了,几乎是心想事成,这也给他造成了一种错觉,仿佛自已真有那么大本事。 此刻才猛然警醒,并不是他本人的能耐有多大,这一切只是因为他手中能掌握与调配大量的资源,而且又得到了很多人的支持与协助。 难道有了守正神符,他就不是他自已了?假如是这样,一旦失去了守正神符,那么他又是谁呢?实在不该在不知不觉中如此自我膨胀! 就拿今天的对手来说,假如各凭自身的本事,林太为想杀他也就是三刀了事。最后他不得不打出玄牝珠时,就决定了他与林太为不可能同时活下来。 他敢这么玩,无非还是倚仗有神符护身。而像林太为这样的高手,仅仅是昆仑修行界能数得出名号的就有大几十位吧,他那道神符够干啥的? 守正真人的三记神霄天雷剑而已,假如碰上真正的绝顶高人,也不是这三剑能搞定的吧?况且世上不怕死的人虽然不多,但也绝对不少。 华真行突然有点明白这世上很多纨绔子弟的心态了! 所谓纨绔未必一定是要做坏事,比如调戏妇女啥的,而是行事肆无忌惮、很少顾忌后果,自以为有足够的试错成本,把事情干砸了也能有人能给他兜底。 纨绔心态和赌徒心态都会导致无视风险,但成因还不一样。赌徒是因为已经输红了眼,只想着一把翻身。而纨绔是自认为输了也无所谓,总有足够的本钱。 带着无视风险的纨绔心态,可能会养成非常危险的行为习惯。危险行为不仅是所谓的极限运动,也包括日常生活中的酗酒、嗑药、飙车等。 在这种情况下,其自以为的高贵身份,其实保护不了他们的健康与安全。但潜意识中的心态,已经养成了这种行为习惯。 无视风险的人往往也会无视世间法度,因为他们在很多时候犯了错误,并不会受到应有的惩罚。 久而久之就会形成扭曲的认知模式,从自认为有特权,进而潜意识中认为自已是特例,认为自已可以干各种别人不能干的事,还不会承担代价。 华真行倒没有作奸犯科,但不自觉中也有些无视风险了,包括他近期一系列的投资行为。投资风险他倒能承担得起,也经过合理的判断推演,但另一方面的事情就不好说了。 他以前不是这样的人啊?记得当初哪怕只是收拾一个街区黑帮,他也要制定好详细的方案,考虑到各种可能,尽量降低损失与伤亡,达到预期中最合理的结果。 以华真行的身份背景、财富地位、他恐怕是整个几里国最有资格做纨绔的,但他并不是。假如他真有纨绔习性,三位老人家也不会将他推到目前的位置。 但这些事只有他自已心里清楚,却不太好说出来。 因为在别人眼中,就拿今天的事来说吧,他受丁奇所托尽职尽责,一路跟踪保护石不全与尚妮夫妇,并在危急时刻挺身而出,绝对值得感谢和赞誉,哪里还会受批评? 华真行因而憋得有些难受,几乎连内伤都憋得更重了。 不提华真行如何感想,听见白少流的话,石不全点头附和道:“的确如此,我觉得这个林太为很不对劲,举止不符常理。” 当天后半夜,在几里国大使馆的套房里,曼曼祭出幽水香给华真行疗伤时,也说了同样的话。 7017k 486、普通人 华真行斩林太为的时间约是晚上十一点半,凌晨四点半左右,丁奇就赶到了几里国大使馆。 丁齐是来参加百花山议事的,林太为旳挟持对象就是方外门弟子,身为方外门的掌门肯定要到场。 前往百花山之前,丁奇先来看望受伤的华真行,顺道把幽水香给他捎回来了。 很多事就是这么令人无语,或者说这么巧。曼曼将幽水香带在身上,到东国后一次都没用过,偏偏刚借出去没两天,立刻就要用到了。 华真行虽然嘴硬,但身体挺诚实,被白少流送到大使馆之后也感到虚弱乏力,得赶紧调治,晚上还要到百花山参加昆仑盟议事呢,他可不能缺席。 丁奇因为要送疗伤的法宝,所以才见到了华真行,否则也不能这么晚打扰他的休息。华真行受伤是因为他嘱托的事情,丁奇也觉得很抱歉。 华真行问了丁奇一件事,关于方外世界的来历猜测,他还告诉过谁?丁奇来之前已经跟知情人都对过了,谭涵川、朱山闲等人都没有对外人提及。 在方外门中,甚至连石不全和尚妮这样的年轻执事都没听说这回事,更别提普通晚辈弟子了。 华真行与曼曼当然也没有泄露信息,那么最后的可能就是太上长老庄梦周传出去的。 方外世界可能是仙家形神所化,这本就是庄长老的猜测,他在告诉丁奇之前,也可能与别人探讨过,因而被林太为得知。 丁奇叹息道:“对方外世界来历,既有此猜测,也不能永远藏着掖着,如今倒是一个把话说开的机会。” 丁奇只在华真行这里坐了一小会儿,就去看石不全和尚妮了。趁着天亮前的工夫,曼曼祭出幽水香给华真行做了一次全身内外的调治。 华真行终于好受了不少,只要不妄动神气法力,倒也跟常人无异。曼曼听说了事情经过,生气担忧之余也说出了自已的疑惑。 林太为认为一千六百年前的齐元朔渡天劫失败,形神化为方外世界,他想找到并进入那个方外世界,为什么不直接去方外门请丁奇帮忙? 在白少流送他回来的路上,华真行也搞明白原因了。 齐元朔,就是昆仑十三大派之一的元朔门的祖师。昨天晚上,元朔门的执事茅重劲也出席了宴会,跟五梁派的掌门乔微峰还很熟的样子,两人斗了一番酒。 元朔门并非齐元朔亲创,而是齐元朔“飞升”两百年后,他留下的传人所创。后式传人尊其为祖师,宗门也命名为元朔门。 像这种事,听说了之后就觉得很自然,但是没听说也不太容易想得到。 华真行以前虽然听说过元朔门,也认识元朔门的修士,却并不知道元朔门还有这一段历史,算是补了一课。 林太为是五梁派的长老,私下里擅自去寻找齐元朔留下的“遗界”,这就不仅仅是犯忌讳的事情了,更不可能公开跑到方外门去请丁奇帮忙。 这个疑问是解开了,可是还有其他的问题。比如林太为为什么要自报身份?假如他不说自已是谁,其实华真行等人都不认识他,这不更符合干坏人坏事的风格吗? 还有,林太为既然听说过华真行的名号,却不知他身怀守正神符,是谁给他介绍的昆仑修行界近况、又是出于什么目的? 再比如,他的目的是为了寻访齐元朔留下的遗迹,直接绑架石不全夫妇也行啊,凭他的本事应该不难做到,为啥要触犯共诛戒? 华真行有伤在身,想了半天只觉头疼,这些事反正有昆仑盟去追查,他回头只当一个现场证人吧。昆仑盟有那么多高人呢,自能把真相查清,用不着他来逞能。 曼曼见他的情绪明显不佳,像拍宝宝似的拍着他的后背道:“华,你在生气。” 华真行:“倒不是生气,就是突然有所警醒,意识到自已最近很有些不对劲。梅盟主借我神符,只是当众表明昆仑修行界的态度,而不是让我行事无忌。” 曼曼却摇头道:“不,你就是在生气,生闷气!其实你已经很了不起了,从我认识你的时候起,你几乎就从未犯过错。是不是意识到自已也会像别人一样犯错,所以才生气的?” 华真行一时有些无语,因为曼曼说中了! 要说华真行从不犯错,这当然不是实话,否则从小哪会挨那么多顿揍?可是自从他成为新联盟的“幕后老大”,确实极少受到过质疑。 久而久之,仿佛他就成了一个不会犯错的人,至少是听不见批评的。就像昨天的事,也没有人会批评他,但意识到自已冒失起来和普通人也没什么区别的时候,难免郁闷。 华真行忽然明白伏凌客那种人的心态了,虽然华真行与伏凌客完全不是一路人,但也面临着同样的问题。 坦然意识到自己就是普通人,这是极难的,对越“成功”的人就越难。内心中对普通与普通人的蔑视与讥讽,是这世上最不易察觉的恶劣品质。 有人可能很疑惑,华真行怎么普通了?他有再造几里国之功,拥有欢想实业、打造了养元谷、研创与推广了养元术与春容丹、拥有七境修为,完全不是普通人啊! 此普通非彼普通。 华真行做这一切的发端,就是希望自身存在状态更美好,包括所在的世界更美好,这就是一个普通人再普通不过的愿望啊! 安全和尊严,进而到财富和权力、爱与被爱、求知与创造,这也是很多普通人都有的普通欲望。有的人只是拥有了它们而已,难道就不普通了吗? 人与人不同,只是对所谓美好的理解方式、实现欲望的能力、达成目标的手段、在某种规则下所拥有的条件、用某种体系标准衡量的成就不同。 假如有人拥有了大多数人所没有的东西,便自认为已是另一类人,而这些东西是普通人不能、不配拥有的……这便是人性堕落的源头。 从六境突破到七境,华真行度过真空劫的考验很轻松,因为他并未倚仗神通术法,也不需要倚仗神通术法,在这一点上达到了心境如常。 可是修行中重重劫数并不仅在一时,而是是贯穿始终。比如伏凌客也有七境修为,他同样也曾度过了真空劫,曾做到不仗神通而心境如常,更别提也曾破妄大成。 但伏凌客与华真行的观念有根本分歧,就算他也曾做到不仗神通心境如常,却不认可华真行推广养元术的做法,认为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得到秘法传承。 华真行不是伏凌客,但他同样会犯错,而且犯的错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接受这一点的时候,当然会令人郁闷…… 天亮之后,几里国大使馆陡然变得热闹起来,不断有人登门看望华真行。他受伤的消息终究还是传出去了,白少流也得说实话嘛——“华总导受伤了,还挺重,但他自已说没事。” 各派修士络绎不绝,且与昨天晚宴的规格不同,要么是宗主亲自登门,假如宗主闭关也会委托能代表宗门的重要人物前来。 这些人基本都是赶到平京参加百花山议事的,顺道先来慰问华总导。有很多宗主以前没见过华真行,由昨日出席晚宴的门中弟子陪同引荐。 慰问伤员总不好意思空着手吧,慰问品大多是各类疗伤灵药。昨天各派弟子出席几里东国菜的晚宴,每人都获赠一盒春容丹,此刻正好还个人情。 华真行这回可是开了眼界,几乎把昆仑各派的特色疗伤灵药都收集齐全。 可惜大家送的只是独门疗伤灵药,不可能连丹方一起送,否则华真行还可以试着自已去炼制,他应该有这等本事。 华真行本人亲手炼制过的丹药不多,但他有运转九转紫金炉大阵之能,还亲手炼出了春容丹这种特殊的灵药,兼之七境修为,也有外丹大师的水准了。 并非所有的门派都擅长炼制疗伤灵丹,大家也知道华真行应擅丹法,所以有的人干脆就送来一些灵药原材料,未经加工或只是经过简单的祭炼以便保存。 昆仑盟主梅野石中午时分也顺道来了一趟,他代表三梦宗送了华真行一瓶黄芽丹,另外代表昆仑盟送了一匣生元杏。 生元杏虽不如朱果那般珍贵,但也非常珍稀难寻。这匣生元杏的来源很特殊,就是伏凌客原先收存于空间神器服仓中的东西,此刻又送给了华真行。 所有来看望华真行的访客中,唯有丁奇是空着手,因为他来得太急,而且与华真行的关系也最为亲近。其实也不能说丁老师是空着手,他捎来了最有用的幽水香。 最特别的慰问品,则是张蓝衣送的一瓶九粒装的陆吾神仑丹。因为这既不是疗伤的灵药,也不是青城剑派自家炼制的,而是姑苏万变宗的独门灵丹。 服用此丹的要求非常高,要运转相应的秘法导引药力散入经脉,且最好是在绝对幽静没有打扰的环境中闭关服丹。 它最简单的药效就是能强壮炉鼎,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强健。配合相应的秘法,能够将筋骨、腑脏、神气、法力聚合一体。 理论上如果丹药足够,服用的方法也完全正确,修炼法门也恰好与之相配,修士平常看不出任何异状,运转法力之时却犹如金刚护身,身体仿佛就似炼成了一件法宝。 这种终极效果简直就是一个传说,很难完美做到,但只要达到部分效果也了不得啊。可惜炼制陆吾神仑丹很难,丹方所需的灵药则更难搜集,须踏遍千山万水。 以华真行现在带伤的状态,根本服用不了陆吾神仑丹。张蓝衣是让他伤愈之后服用的,这样也能尽量避免再受伤。 在昆仑修行界知名的各种灵丹中,论珍稀与珍贵程度,排名第一的无可争议当然是九转紫金丹。陆吾神仑丹则很有希望争夺第二,虽然第二与第一之间的差距稍微有点大。 这是上古丹方,后来落到了成天乐手里,如今据说也只有他才能炼制。 昆仑剑派执事年秋叶为了参加百花山议事,今天上午赶到了平京。张蓝衣来看望伤员,不知送什么慰问品合适,于是就厚着脸皮问她要来了一瓶陆吾神仑丹。 至于年秋叶手中的陆吾神仑丹又是从哪儿来的,华真行就没问了。这么珍贵的神丹,华真行差点没敢接呀,还是曼曼很高兴地替他收下了。 张蓝衣前脚刚走,成天乐本人后脚就到了。有意思的是,成天乐带的慰问品也是一瓶陆吾神仑丹。这么难得一见的神丹,在华真行这里居然撞车了! 看见曼曼笑着拿出了一瓶同样的神丹,成天乐也有点愣住了。华真行则苦笑着介绍了其来历,成天乐哦了一声道:“华总导真是好人缘,当与此神丹有缘啊!” 华真行:“应该说是与成宗主有缘,这两瓶神丹,都是出自您之手。” 成天乐也只是稍坐片刻便告辞,还给华真行留下了一段功诀。这是护持形神的术法,要配合陆吾神仑丹才能达到修炼的效果。 张蓝衣送丹药当然也介绍了这套功诀,但能得到白少流本人的传授当然更好。陆吾神仑丹服用九枚就够了,华真行到手两瓶十八枚,还可以分送给其他人。 白少流走后,王丰收不得不群发了一条消息,告诉大家不必再来大使馆探望华真行。华总导下午还得接受术法治疗,大家可以晚间在百花山道场问候。 倒不是华真行下午真没时间,而是突然有这么多来历不明的人,聚集在几里国大使馆进进出出,弄不好会引起东国情报部门的关注,误以为几里国要策划什么事呢! 吃午饭时,王丰收看着华真行道:“华总导,要不然我今天弄个轮椅把你推到百花山去?” 曼曼不解道:“这是干啥?小华虽飞不得小板凳,但还不至于走不了路吧?” 王丰收:“扮个惨,好多收点份子钱啊!” 这个梗曼曼不太懂。华真行这次意外受伤,收到了大批慰问,昨天刚送出去三百盒春容丹的人情,今天就几乎全还回来了。 当天晚上,华真行来到了百花山道场,当然没有真的坐轮椅,他的心情很忐忑,甚至思想压力有点大。 从昨夜到现在,华真行听见的都是安慰、赞誉、感谢之类的话,没有一个人批评他、指出他犯了什么错,但杨老头向来是不会惯他毛病的。 还不知他老人家会怎么臭骂自己一顿呢,自己毕竟带着内伤,估计不会挨揍吧?就挨揍杨老头应该也不会揍得太狠。 到了百花道场,房传蝉却告诉他,杨特红前天就离开了百花山,说是要回去看看杂货铺,实不知又去哪里浪了。 这下不用挨骂挨揍了,华真行却没有如释重负的感觉,反而莫名有些失落,甚至还有几分委屈,在心中埋怨:自己遇到这么大的事,杨老头怎么就不见了呢? 这样的话,在王丰收和曼曼面前,华总导又不好说出来,多少显得有些闷闷不乐,倒也符合内伤不轻的人设。 7017k 487、昆仑盟开大会 百花山道场位于平京市与保京省的交界处,山峦掩映之中很是幽静。 远处接近山顶的地方有一座道观,与平京一带常见的天青色屋顶、赭红色外墙的宫观式建筑不同,其围墙以及房屋的外立面就是青砖,甚至没有刷白灰。 朴素自然的青砖墙,带着厚重严肃感的铁色筒瓦,檐脊却是轻灵飘逸的造型。这座坊龙观六百年前便已出现,三十多年前于原址上重新修缮。 坊龙观最具特色的景观,是其山门前的一道石坊,梁柱皆缠雕龙,这是唯一基本完好保留下来的古迹。坊龙观的观主,是房传蝉的弟子杨继道。 百花山道场的位置离坊龙观还有一段距离,站在百花山道场中遥望山中高处,恰好可看见坊龙观后殿阁的翘角飞檐。 百花山道场不负百花之名,这个时节腊梅飘香。梅花并不成林,走几步转个弯,不经意间便有一树迎来。 百花山有四时之花,分布的特点几乎都是如此。梅花只是景观点缀,正月里绽放的不仅是梅花,还有其他好几种很罕见的花草,其中不少也是灵药。 道场中的房舍也很有特色,大多都是土墙木柱的草房。青石地基,屋内和檐下廊都铺着大块的木质地板,很有年代沉淀感。 屋顶上的草可不是普通的稻草,而是以神识祭炼过的百涎草。百涎草的草籽名百涎谷,在春容丹的丹方中可以替代续脉胶,而它的草茎也可以用来建造修行草庐。 华真行看见那些土墙感觉十分亲切,因为几乎和非索港杂货铺的院墙一模一样。 这里最大的一间草庐呈长方形,可容纳百人,这是举行宗门重要仪典的地方。但是今天来的各派道友实在太多,主堂中肯定是坐不下的。 所以大家干脆都站在了堂前一片花草环绕的空地上。 今天到场的修士,数量比昨日参加宴会的稍多一点,有三百多人。昆仑盟公开议事,场面也不能太乱,各派代表最多两人。 昨夜刚出事,今晚就公开议事,昆仑盟办事效率可够高的。有的人听说消息可能来不及赶到,但到场的修士也有足够的代表性了。 昆仑盟自有一套成熟的议事机制,其他各派修士可以不到场,但有二十五个宗门必须派人参加,就像世俗中的某种执委制度。 这二十五派宗门中,有十三派是固定的,就是传统的昆仑十三大派,自千年前正一祖师第一次召集三山会时,法脉传承延续至今。 另外十二派宗门,则是在自愿的基础上各派由公推的,每年确认一次,可以轮换也可以不轮换。昆仑盟也是個执行机构,假如不拥有相应的实力,也无法履行其职责。 并未列入昆仑十三大派的青城剑派,还有近年才创立的三梦宗、坐怀山庄、万变宗,如今都是这二十五派执行宗门之一。 并不是说在昆仑盟公议时只有这二十五派执行宗门才能发言,所有门派包括有名望的散修都可谏言,但这二十五派是必须要到场的,而且形成决议后由他们来执行。 百花山弟子原先在空地堂前位置摆了二十五张座位,就是按议事规格配置的。不是他们不想给众位同道都安排座位,而是整个道场中实在找不到三百多张椅子。 百花山道场自古以来,就从未同时涌入过这么多人。组织接待的牛以平心里也很忐忑呀,房隆关这派小宗门,还是第一次“承办”这么大规模、如此高规格的“活动”。 见这个情况,梅野石干脆手一挥,让牛以平把座位都给撤了,大家都站着说话吧,只给有伤在身的华真行留了一张椅子。 华真行并没有听王丰收的建议真坐轮椅来,但在这种场合也就不再推辞,终究还是单独坐下了。他已经打定主意今天少说多看,能不发表意见就不发表意见。 华真行毕竟是远道而来的客人,养元谷也不是昆仑盟的成员,今天是昆仑盟各派议事,假如不是在场的当事人,估计他都不会参加。 考虑到场地所限,每个门派无论大小最多只能有两人列席,只有“承办方”房隆关以及“当事方”方外门、养元谷、坐怀山庄、五梁派例外。 梅野石将三梦宗大弟子丹紫成给带来了。丹紫成已年近四旬,但是长了一张娃娃脸看着还很年轻,浓眉大眼虎头虎脑,气质有点像成天乐啊。 成天乐当然也到场了,这回闻萧韶没来,与他一同前来的是门中长老花膘膘,听说是一只老狐狸。这不是形容词,他就是狐妖。 轩辕派掌门因故未至,但来的是华真行的老熟人五味道长,陪同五味道长的是掌门弟子云尾道人,上午这两人还到大使馆看望华真行并送灵药来着。 定好的议事时间是晚上八点整,但是到点了却还有人未至。 梅野石开口道:“听涛山庄宇文庄主、方外门丁掌门、正一门的和锋前辈、青城剑派的邢掌门,正在协同追查相关线索,要晚些时候才能赶来,我们先开始吧。” 华真行刚才注意到,昆仑第一大派正一门居然只来了一个晚辈弟子广任,泽仁掌门并没有到场,难道是不够重视吗?此刻听说太上长老和锋居然都被惊动了,看来是另有原因。 方外门的冼皓已经到了,却没有看见丁奇,原来也是这个缘故。 华真行也很好奇,这种死无对证,几乎没有留下任何线索的事情,昆仑盟怎么去调查内情,假如查不清又怎么议事? 此时就听梅野石道:“华宗主,你昨夜的遭遇,请先给大家介绍一番。” 第一个被问的人就是华真行,虽然当时情况今天上午已经介绍过很多次了,但此刻还得当众再说一遍。 华真行不顾有伤在身,不仅以神念介绍了昨夜遭遇,还取出一枚有光珠演示了场景。 用有光珠演示场景的目的,不仅是能直观展示,也是让所有人都确信,他对该事件的所有经过都毫无保留,包括每一个细节。 这么做可能会暴露他的一些手段,比如随身还带着斑蛟玄牝珠这种东西,但华真行也知道孰轻孰重,在这种场合不能藏着掖着。白少流见华真行如此,也同样效仿。 最后是石不全和尚妮的讲述,这两人就没有这等本事了,只是详细介绍了事情经过。其实有了刚才两位大成真人的介绍,现场发生的事情已无异议。 梅野石接着开口道:“五梁派乔掌门,你有何话说?” 今天最难堪的就是五梁派,因为林太为是五梁派长老、宗门第一高手,没想到却卷入这种事端当中,其他人却毫不知情。 乔维峰今天天不亮就等在几里国大使馆门口了,他也没好意直接叫门,而是等到有人能进去之后,抢在第一时间慰问华真行并表示歉意,主要还是询问情况。 此时当着各派同道的面,乔维风一脸尴尬道:“我上次见到林长老,还是前年十月。他那次离开宗门时自称要去昆仑仙境,然后就再也没有联系。” 梅野石:“五梁派的其他弟子,这段时间是否与林太为有过联系?” 乔维峰:“我已经都紧急查问过了,能联系上弟子都说已有一年多没有见过林长老,更没有其他消息。尚有三人没有联系上,包括林太为的亲传弟子吕形缜。” 古时修士主要在道场中修炼,只在有必要的时候才出去游历。而如今时代已不同,情况是倒过来的,各宗门弟子平日在世间皆有营生,只在有必要的时候才回宗门道场。 乔维峰紧急查问了宗门中所有弟子,但还有三个人仓促间没有联系上。在这种情况下,失联就是有嫌疑。 梅野石又问道:“暂时失联者且不论,其他人都说没有联系过林太为,你敢保证此话可信吗?” 乔维峰低头道:“我不敢!若有必要,可以让他们都经历问心之誓。” 梅野石:“暂时不必如此,等有必要再说。” 这时道场外忽有人朗声道:“我已找到楼形固与梁形朶,将他们带来了。” 随着话音,有三人走到了这片空地中。为首者是听涛山庄庄主宇文霖,他身后则是两名先前没有联系上的五梁派弟子楼形固与梁形朶。 见到这个场面,华真行便知五梁派三名弟子失联的事情,昆仑盟早就知道了,方才的问话只是说给在场众人听的。 宇文霖之所以没有准点赶来,就是去帮忙找人了,一起参与行动的肯定不止他一个。楼形固与梁形朶蔫头耷脑的,主动站到了宇文霖身后。 乔维峰压低声音喝问道:“你们两怎么回事,怎么都找不到人?” 梁形朶小声道:“我们已经向宇文师叔解释过了,最近的确没有林长老有的消息。” 宇文霖向在场众人道:“他们当时确实不方便对外联系,为隐私计,具体原因我就不说了。我已经问过,他们都自称最近与林太为没有联系。” 梅野石:“丁掌门呢?” 宇文霖:“我与丁掌门分头行动,他去找吕形缜了。” 这番话听上去轻描淡写,却令人心惊胆战。刚被带来的两名五梁派弟子,看上去并没有被为难,就是被宇文霖找到后跟着一起来到现场,但透露的信息却不简单。 假如此事真与五梁派有关,或者就是五梁派集体策划的,那么门中弟子恐怕一个都跑不掉,哪怕失联了都能给立刻揪出来,昆仑盟的执行力爆表啊! 宇文霖抓到人之后,肯定已经通知了昆仑盟。梅盟主当然是知情的,所以才会说宇文霖、丁齐、何锋、邢度则几人会晚些赶到,看来其他人那边也完成了任务。 华真行暗暗琢磨,新联盟以及养元谷,在几里国也得有这种执行力才行。就在这时,又听见道场外山下的方向,丁奇的声音传来道:“吕形缜已擒获,我把人给带来了。” 他说的居然是“擒获”二字,而非“找到”,这就说明吕形缜是有问题的。话音传到后,接又有一道神念传来—— 有人从大年初三开始,就经常出现在南沚小区后面的南沚山森林公园里,伪装成一名野生动物摄影爱好者,拿着带长焦镜头的单反相机拍摄各种鸟类。 丁奇早就注意到他了,觉得此人形迹可疑。但人家就是在市民公园中拍鸟,也没碍方外联盟什么事,倒也不好直接把他怎样。 直到今天凌晨,他听说五梁派有三名弟子失联,与方外联盟那边核对这名可疑份子的形容特征,亲自赶回镜湖将其擒获,审问完毕之后才带到了百花山。 这也是丁奇第一次参加昆仑盟的协同行动。 华真行心下诧异,他昨天晚上十一点半左右斩了林太为,然后丁老师凌晨四点半就赶到了几里国大使馆,那个时间段可是没有高铁和航班的。 然后丁奇接到昆仑盟的消息,与听涛山庄的宇文霖一起去追索五梁派三名失联弟子。吕形缜应该是最好找的,因为他早就被方外门注意到了。 可是丁奇也不容易啊,他今天居然再境湖和平京之间往返两次,擒获并审问了吕形缜,然后又把人带到了百花山,也不知使用的是什么交通工具。 其实丁奇没必要亲自这么折腾,让方外联盟把人拿下送来就是了。他之所以这么做,一方面表示重视,另一方面也是展示了手段和能力,算是无形中的立威吧。 为何华真行会这样判断?因为丁老师是先说话,然后才发出神念的。话音是从山脚下的道场外传来,隔了一秒钟之后,神念却从众人之间的空地上发出。 随着神念,仿佛有空间移转变换,丁奇居然就这么凭空一步跨出,似是开了一道虚空之门直接出现在众人眼前,右手还提着一个人,左手拿着两样东西。 丁奇站定脚步后,众人神识间的空间异常随即消失。他将手中提的吕形缜和那两样东西一起扔到了地上,是一把尺子和一根手杖,显然都是法宝。 488、华真行长见识 类似的神通华真行也曾见过,比如尼碌大神术师被困于碧空洗大阵企图时,就曾使用了一只高级空间挪移卷轴。 至于不借助空间卷轴,华真行见过风先生伸指虚画,仿佛开了一扇玄妙之门…… 丁奇挪移的空间并不远,就是从山脚下刚刚开口发声的位置,穿行到众人眼前,意义却非同凡响。这等神通手段,哪怕是九境修士也未必能施展出来。 更重要的是,这里可是在百花山道场!虽然方才因为宇文霖到来,房隆关弟子打开了道场守护法阵,但丁奇能抓住这么一丝机会就穿行空间进入,已足够惊人! 华真行上次问梅野石,找谁帮忙祭炼空间神器服仓最合适?难怪梅野石虽想亲手祭炼,但也不得不实话实说,建议他去找丁奇。 丁奇别的什么话都没说,但看在华真行眼里却有另一种解读:别以为方外门好欺负,丁老师能迈出这么神出鬼没的步伐,就问你怕不怕? 在平常情况下,趁着别人打开道场法阵的机会,不打招呼直接就穿进来了,显然是非常失礼甚至犯忌讳的。 但此时的情况又有些微妙,丁奇本就要参加这次议事,因故已经迟到,且因方外门的遭遇,他也要适当展示一下应有的情绪。 至少在场的房隆关掌门及一众弟子,根本就没人挑这茬。曼曼甚至还小声嘀咕了一句:“丁老师太帅了!” 在场很多修士皆动容不已,而梅野石波澜不惊道:“乔掌门,这是贵派弟子吕形缜吗?” 乔维峰的额头见汗了:“是的,正是吕形缜,他是林太为关门弟子……” 林太为常年在外游历,两三年才回一次宗门道场,他指点的宗门弟子很多,但也只是有机会偶尔指点一番而已,亲传弟子并不多。 吕形缜是林太为在外游历时收的弟子,几年前带回五梁派入了宗门金册,今年还不到三十岁,留在宗门道场的时间也不多,与同门并不是很熟。 丁奇又开口道:“他随身带了三件法器,除了地上这两件,还有这枚空间神器,仓促之间我并未打开。另有玉箴一枚,附有封禁,我估计要用五梁派秘法方可解读。” 说着话丁奇又掏出了一枚两寸来长、一寸来宽的玉箴,还有一块石子状的东西,似乎都盘出包浆了。 梅野石:“乔掌门,这三件法宝,是否是五梁派之物?” 乔维峰:“地上这两件,是五梁派的传承法器,勾连尺与挑山杖,分别由吕形缜与林太为随身携带。尤其是这支挑山杖,乃五梁派传承重宝。 至于丁掌门手中的那枚石头,我从未见过,宗门器物谱中亦无记载,应该是林长老的私物,为外出游历时所得。” 梅野石又祭出了一堆东西,悬空漂浮在场地半空,是一片叶状法器和一堆形状不规则的顽石,问道:“这些呢?” 乔维峰摇头道:“我毫无印象,皆非五梁派之物。” 梅野石:“这是林太为留在昨夜斗法现场之物,请问有人认识吗?” 场边有人开口道:“这是一叶刀和石点头……至于丁掌门手中那块石子,也是上古留传的空间神器,名为太上兜。” 开口者是西昆仑的散修领袖陶然客,说起来和华真行还有点渊源。其座下童子陶奇曾指点潘采的修行,而潘采如今已加入养元谷,被华真行派到了罗柴德身边。 陶然客当年与守正真人平辈论交,在场众人中以他年纪最长、辈份最高,谁都得叫一声前辈。他看上去是一位飘逸长者,说不清多大岁数,留着黑白相间的半披肩长发。 陶然客用神念解释了这几件东西的来历。 一叶刀就是林太为和华真行动手时使用的法器,而且也是昆仑仙境中某种灵植之名。 该灵植叶片如刀,树龄可达百年,若生长在地气特异之处、树龄超过六十年后,便可能有且只有一片叶子汇聚整株灵植的菁华,成为特殊的天材地宝。 该灵植冬天落叶,但这片叶子便从此不落,会一直挂枝几十年,假如无人采摘,最终会与整株树木一同枯朽。因此在冬日里寻找它,是最方便的。 修士假如遇到了,不要去摘,就在现场祭炼,成器而叶落,整株树木也会枯朽不再发芽。所谓叶落成器,就落叶的那一刻便是法宝祭炼完成了。 因其叶片如刀,且只有这一叶可炼器,故称一页刀。 法宝妙用主要看怎么祭炼与施展,一页刀可以是雁翎刀、柳叶刀,也可以是鱼头刀、环首刀,甚至可以破空飞刃。至于化为大关刀,可能是只是祭炼者的恶趣味。 这种法器在昆仑仙境自古不少见,因此很难追查来历。 至于石点头,其实是一种法阵,在昆仑仙境自古也挺常见。西昆仑蛮荒广袤,很多修士自择福地修行,当然不希望自已的洞府被一眼看穿、无端打搅,所以都会布下掩踪法阵。 石点头这套法阵,布阵之器与山野环境一体,就打造成随处可见的不规则顽石模样,变化由心似无迹可寻,据说是古时某位炼器狂人仰星河所创。 所以石点头既指这种掩踪法阵,也指成套的布阵之器。仰星河当年可炼制了不少套石点头,也没什么别的目的,就是练手而已。 后人也仿制过很多石点头,就是参照仰星河当年的炼器与布阵手法。所以昆仑仙境石点头不少见,假如运气好的话,在荒野废弃的洞府周围还能找到。 这套法阵为什么要叫这个名字?其实不是仰星河起的,而是这么多年下来的约定俗成。形容拜访同道高人时,扣顽石点头,门户开而洞府现。 就连陶然客本人,都收藏了一套据说是仰星河亲手祭炼的石点头呢,他当然能认出来。 至于太上兜这个名字很有意思,难道是道祖太上的衣兜吗? 此物跟道祖还真有关系,据说道祖当年化腐朽为神奇,将一座小山凿空,然后炼成了一件空间神器,就是似石山状的一块小石子。 道祖本人用不着空间神器,都是赐给刚刚突破大成修为的晚辈弟子的,就是一个装东西的兜子而已,也不必特意起什么名字。 道祖炼制的这类空间神器不止一件,而是一批。但因年代久远,大多已不知遗散何处,尚传世的并不多见。 后世将其称为太上兜,也不一定就是出自道祖本人之手,传说在蛮荒深处游历,假如有福缘,说不定能拣到太上兜……传说虽如此,但也没见谁真拣到过。 太上兜还有一个特点,道祖并未留下神魂烙印,他人也无法留下真正的神魂烙印,因此相当于一种无主神器,理论上谁都可以用。 若有大成修士得到,可自行祭炼临时的神禁封印。假如它再被后人所得,要么得到前人的神禁封印传承可直接使用,要么洗去前人封禁再自行祭炼后使用。 后世有人把具备这种特点的空间神器,也统称为太上兜。 听到这里,有很多人都皱起了眉头。很显然,林太为昨夜动手的时候,并没有携带五梁派的任何东西,他所留下的私人物品,也很难追查来历。 但坐着不说话的华真行却有另一种感觉。昆仑盟不愧是昆仑盟,林太为看似没有留下任何线索,但是短短时间内、三言两语之间,现场就已经调查出了这么多信息。 梅野石:“请丁宗主暂时解开吕形缜,让他自己交待所知。” 吕形缜被丁奇扔在地上,显然是被制住了,无法动弹也无法开口。丁奇闻言解开了法力封禁,吕形缜赶紧双手一撑跪直身体道:“掌门师叔,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谷晻 乔维峰连连摆手道:“不要对我说,对梅盟主说,对在场各派前辈说!” 吕形缜并不认识梅野石,举目有些茫然:“我知道的情况,都已经告诉了丁掌门。” 梅野石:“当众再说一遍。” 吕形缜俗名吕真,形缜是其法号。他家境优越,姥爷曾是其所在地级市的一把手,副省级退休。其母亲在当地政法系统工作,正处职位副厅级别。 他父亲则是一位实业家,开的公司人员规模并不是很大,但资产规模却不小,具体有多少身家外人不清楚,但至少也是十亿级别的吧。 吕形缜是典型的官富二代,虽然没有读春华、平京这样的一流名校,但上的也是省内的重点大学。他同时还另一个不为人知的身份,就是五梁派修士。 在上大学期间,他有机缘被林太为看中,传其秘法收为弟子。吕形缜其实什么都不缺,不用奋斗就能享受普通人眼中的幸福生活,神奇的修行世界却对他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吕形缜潜心修炼,在大学毕业前夕突破了四境修为,被林太为带回五梁派宗门道场正式入了宗门弟子族谱。 大学毕业后,吕形缜去了一趟茵国,用一年时间拿到了当地的硕士学位,归国后暂时在父亲的公司里挂了個闲职,目前才干了半年。 今年过完年他收到了师尊的消息,但是并没有见到林太为本人。挑山杖、太上兜还有那枚玉箴,莫名就出现在他卧室的床头。 林太为并没有现身,却用神念给弟子布置了一个任务,让他去监视南沚小区中某栋楼的居民,注意不要暴露,等待下一步消息指示。 林太为还告诉他,假如一月之内没有消息,就把这些东西都送到五梁派交给掌门乔维峰,并叮嘱他不必说别的,只说一觉醒来发现这些东西出现在床头,并有师尊留念要他送回宗门。 吕形缜平日反正也是游手好闲,父母的话可以不听,但师尊的话却一定会照办。他对师尊布置的任务很好奇,同时也感觉到很兴奋与刺激,结果…… 吕形缜介绍了他所知的情况,梅野石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才开口道:“你且退下,站到你家掌门身后。” 调查进行到这里,与五梁派有关的情况大体就已经清楚了,因林太为已灭,好像继续追查下去的线索也断了,却不知和峰与邢度则这两位高人又去做什么了? 华真行却感觉大开眼界,就这一天一夜间的收获,比他在春光宴吃两个月的饭都多! 他在春光宴主要是结交人脉、于交流中增长见闻,但很多重大事件需要亲身经历才能有相应的眼界,很多人恐怕一辈子都遇不上几次。 华真行昨夜第一次遇到了林太为这种高手,对方修为高超、心思缜密却故意留下了破绽。 所谓的破绽就是自暴了身份,否则林太为可以什么线索都不留下的……至少在华真行看来是如此,但昆仑盟有没有别的手段追查就是另一回事了。 今日在百花山道场又见识了昆仑盟如此干脆利索的执行力,还见识了很多以前闻所未闻的事物。 诸如神奇的灵植一叶刀,古时昆仑仙境很“常见”的法阵石点头,还有上古时道祖留下的随手炼器之作太上兜。 在几里国的养元谷,华真行号称总导,仿佛就没有他不知不能的,可是到了这个场合,却感觉自已就似井底之蛙。 想想也正常,养元谷与昆仑盟的对比,恰似几里国与东国的对比。 梅野石又说道:“丁掌门可将那枚玉箴交给五梁派乔掌门,看看封禁是否能以五梁派秘法解开?” 丁奇将玉箴抛给了乔维峰,乔维峰接过之后稍一凝神便开口道:“林太为留下的封禁手法,确实就是五梁派秘法,我已解开。 此玉箴中有林太为留下的御神之念,主要是他给那枚太上兜留下的神念封禁传承。 太上兜是他游历西昆仑因机缘偶得,里面装的东西,包括他随身携带的宗门之物,还有这些年游历所得。 这枚太上兜连同其中之物,他叮嘱弟子吕形缜交给宗门收存,并没有其他信息。” 梅野石点了点头:“太上兜此刻已可查验了吗?” 乔维峰:“玉箴封禁已解,当然可以查验太上兜中都有何物。” 梅野石:“先由丁掌门、陶然客前辈还有我,三人共同查验,你可有异议?” 乔维峰:“不敢有异!”说着话他将玉箴又还给了丁奇。 玉箴是林太为特意留给乔维峰的,只有用五梁派秘法才能解读,若强行解读则会损毁玉箴,所以先交由乔维峰解开封禁,但太上兜还一直在丁奇手中扣着呢。 太上兜这件空间神器,有林太为祭炼的神念封禁,而玉箴中最主要的信息,就是其神念封禁传承——这勉强也可以算是一种传承吧,大成修士得之便可以打开这枚太上兜。 其实以丁奇、梅野石等人的手段,也可以洗去林太为留下的神念封禁,但那样需要费时间,还不如当众让乔维峰解开玉箴读取传承。 这么做也可以公示无私,事先谁也没有动过里面的东西。 丁奇、陶然客、梅野石先后拿过玉箴和太上兜,验看了里面的东西,最后又将它们都交给了乔维峰。 丁奇:“太上兜中的器物,对照五梁派宗门器物谱,有哪些是林太为带走的宗门器物、有哪些是林太为的私物,乔掌门可分得清?” 乔维峰:“当然分得清。” 丁奇:“宗门自有隐秘,五粱派之物你不必当众展示。但除去五梁派宗门器物,其余的东西,你都取出来吧。” 乔维峰一抖太上兜,飞出来一堆乱七八糟稀奇古怪的东西,有天材地宝、各种灵药,还有七八件法器,好多都是华真行没见过的。 林太为在出手挟持石不全夫妇之时,没有携带任何与五梁派有关的东西,就连最趁手的法宝挑山杖都没拿,还将这些年所搜集到的各种物品一起交给了弟子吕形缜。 他还叮嘱弟子,假如他断了联系,就把所有的东西都交给宗门。这件事做得挺隐蔽,但转眼就被查了出来。可是华真行又在想另一个问题,假如林太为挟持成功了呢? 在那种情况下,其下一步的动作是什么,此刻恐怕已无人能料到。 待众人都看清楚之后,梅野石又一招手,将满地的东西都给收起,至于勾连尺和挑山杖却还给了乔维峰。看在场众高人的反应,好像也没在这堆东西里看出什么线索。 只见梅野石又扭头道:“梅艳雪掌门,你今日告诉我的事,请当众再说一遍。” 华真行此时脑筋也转过来了,这件事其实还有另一个调查方向。林太为要找的是疑似齐元朔形神所化的方外世界,而齐元朔是元朔门所追尊的祖师。 元朔门也是昆仑十三大派之一,掌门叫梅艳雪,人如其名,是一位美艳女修,据说其祖上八百年前与芜城梅氏还是同宗呢。 梅艳雪一脸凝重之色,上前一步道:“今日午间,梅宗主问我,记录齐元朔祖师飞升景象的手札古籍,是否收存在元朔门中? 我想起半年之前,我派长老陆高乾,曾特意找我提及此事……” 7017k 489、太为遗计报高乾 林太为曾对石不全夫妇提到过一段古代手札中的记载—— “劫云将起,万籁消寂。诸感断绝,元神孤悬。天地不分,若归混沌。师忽现,自叹已知不能渡,与其俱灭,不如以古法自化,遂形神解…… 恍惚仙界山河展现,旋即天地复归清朗。彼界隐迹,不复可见。环顾山中草木禽兽,间或有失,去向不知,疑似携升。” 上述内容,是亲眼见证齐元朔历天刑的弟子所留,当时还没有元朔门呢。二百年后,得齐元朔秘传传承的后人创立了元朔门,也搜集整理了关于祖师的很多遗物及轶事。 这部手札是纸质的,当年已是残破不堪,所记之事因年代久远难以考证,被高人以神通手段精心保存下来。 这部手札残卷,是元朔门重要的历史文献,也是祖师已“飞升成仙”的唯一记载,至少能证明齐元朔当年的修为已至世间法尽头。 平常弟子根本没资格查阅,能见到这部典籍的只有掌门、长老以及藏经阁执事。今天来到现场的位元朔门修士,恰恰是掌门梅艳雪和藏经阁执事茅崇劲。 但能见到不等于真的见过,谁没事会去翻那种东西?宗门藏经阁中并非全是与修行有关的事物,像这种历史遗存的残卷手札也有不少。 陆高乾当年也曾是藏经阁执事,有一个爱好就是查阅各种典籍记录,翻遍了藏经阁,那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 几个月前,他却突然找到掌门梅艳雪,提起了手札残卷中的记载。 因为近些年昆仑盟出现了一个方外门,陆高乾也恰好听说了对方外世界来历的猜测,回忆起早年看到的内容,便猜疑齐元朔并未成功飞升,而是历天刑失败,形神化为方外世界。 陆高乾提议,私下去找方外门求助,双方合作寻找那处方外世界,希望能成功将其开启并进入。他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想完善宗门传承、找寻祖师遗物。 元朔门开宗立派已有一千四百年,历代高人辈出,传承不绝,每一代都有弟子突破大成修为,从年表来看从未中断。 但还有一件事,就是一千四百年来,元朔门没有一人飞升,甚至连修为突破九境者都没有,历代祖师修为最高者也不过是八境圆满。 元朔门开宗立派以来,历代弟子族谱记载完善而明确,正因为如此,所以这个事实也是清楚的。 所以陆高乾猜测,元朔门所得的秘法传承可能不全,至少也是不完善的。陆高乾的修为,已接近八境圆满,对这种事当然格外上心。 就算元朔门的秘法传承有缺失,历代祖师都未能将其补充完善,那么一千四百年后还有什么办法呢?有关方外世界来历传闻的出现,令陆高乾想到了一种可能。 假如齐元朔的形神的真化为一处方外秘境,那么找到并打开这处秘境,说不定还有机会得到齐元朔留下的完整传承,并可能有其他的收获。 比如齐元朔有一件神器名为补阙勾,是他亲手祭炼的随身法宝,传说中妙用无穷,在其飞升后便不见踪影,弄不好就留在那处方外秘境中。 陆高乾找梅艳雪说这些的目的,当然是想怂恿她以宗门名义去找方外门帮忙,而且此事只能私下进行,不便对外声张。 梅艳雪当场否决了这个提议,且呵止并警告了陆高乾,原因有三。 第一,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元朔门尊齐元朔为祖师,只是道统法嗣上的关系,并没有物嗣关系。不仅在今天社会规则下没有,哪怕按照一千四百年前的社会规则,也没有。 齐元朔留下了众多弟子,其中一支传人在二百年后创立了元朔门。元朔门只是得到了祖师遗泽,并不能反过来说,齐元朔的东西就是元朔门的。 道统法嗣意义上的祖师,应受到全体元朔门弟子的尊崇与感激。元朔门对齐元朔个人的财物,并不拥有继承权和所有权。 陆高乾的猜测真假且不说,就算是真的,跑去发掘其形神所化的方外秘境,这简直就相当于挖坟掘尸啊! 元朔门能干这种事吗?假如传出去又意味着什么?估计陆高乾对此也心中有数,所以才会私下来找梅艳雪,并且建议不对外公开此事。 陆高乾对此的解释,是宁愿亲自背负逆伦大罪,哪怕事后被逐出宗门,也要完善元朔门的秘法传承、造福于后人。这话说得倒是挺漂亮,但梅艳雪根本不认可! 第二点,梅艳雪认为陆高乾的想法本身就是错的。他俩都有大成修为,应该明白元朔门的秘法传承没有问题,修为突破大成之后,师尊所起的作用只是点化机缘。 梅艳雪还以海天谷举例,海天谷上代掌门谭三玄,本人甚至都没有突破大成,但他的亲传弟子于苍梧如今却是昆仑修行界赫赫有名的高手,已有九境修为。 元朔门一千四百年来无人飞升,甚至无人突破九境,就是机缘未至。而元朔门同样在一千四百年中做到法嗣未绝,足以证明祖师留下的传承高明。 修行之事,所谓机缘玄之又玄,再看古往今来多少宗门,已绝迹不见。 退一万步说,就算元朔门秘法传承不完善,那么将其补充完善也是后人的该做的事,假如做不到只能说后人没出息,而不能寄希望于再去挖祖师坟。 梅艳雪还特意强调了一个很重要的因素,元朔门千年来早已默认祖师齐元朔当年已飞升成仙,如今却要自已否认这一点,宣称齐元朔历天刑失败,这又意味着什么? 陆高乾如今的想法,已是见知之障,若真的动手干了,或成造业之障,今生突破九境更加无望。梅艳雪的修为不如陆高乾,但并不妨碍她这样告诫陆高乾。 齐元朔当年是自知天劫将至,对世间事早已做好了安排,然后才去燕山深处迎接天劫。对于他这样的高人,并不存在什么东西想留下却没留下的情况。 所以梅艳雪认为,陆高乾的打算,也是违背祖师本人意愿的。 陆高乾对此却有不同意见,他根据手札残卷记载推断,齐元朔若自解形神化为方外世界,可能只是临时起意。既然留下了方外世界,他还是希望后人能够发现并传承。 梅艳雪则反驳他,如此妄测并无意义。面对天劫谁也没有必成的把握,事先应该想到过各种可能,齐元朔最终的选择就包含在这些可能之中。 第三点,也是在前两点基础上的推论。元朔门与齐元朔之间并没有物嗣关系,陆高乾的想法本身也缺乏依据,那么所谓的找方外门“帮忙”,岂不是荒诞? 就算方外世界的性质特殊,如今相当于无主秘藏,此事的性质就变成了元朔门找方外门合作发掘秘藏。 那么有一个问题就来了,方外门凭什么要和元朔门合作?假如真的发掘了这处秘藏,双方都发挥了什么作用?答桉便是,元朔门几乎什么作用都没有! 除了提供一部手札残卷上似是而非、无法考证的信息,指出燕山深处一个大致的地点,元朔门什么都做不了。印证信息真假、找到并开启方外世界,都是方外门的活。 在这种情况下的合作,就算有所收获,又该如何分配?元朔门没有理由拿大头啊,届时理应都是方外门所得! 总之两人之间有一番激辩,最终陆高乾不得不告诉梅艳雪,就当自已没来过,这件事也不必告诉其他人。 梅艳雪答应了,但她也让陆高乾承诺,要打消这个念头,不可以再去找方外门商量此事。陆高乾也点头了。 其实陆高乾才是元朔门的第一高手。他是梅艳雪的师兄,当便可接任掌门。但陆高乾本人并不喜欢宗门琐事缠身,平日好行游天下四处风流,所以才把掌门之位让给梅艳雪。 梅艳雪既然继承了掌门之位,就得对宗门事务负责。陆高乾的提议被否决,还挨了一顿怼。 但梅艳雪也没有想到,昨天会出了那么一档子事,把五梁派长老林太为给牵进来了!今日梅野石代表昆仑盟问询,梅艳雪不得不当众说出了几个月前发生的事情。 这番话一说出来,众人神情各异。尤其是很多各派晚辈弟子都在琢磨另一件事,那就是所谓的“真人不妄语”,究竟有什么讲究? 梅艳雪无疑有大成修为,没人怀疑她讲的话不是真的。但在她的转述中,明明已经答应陆高乾不会将这件事说出去,此刻却当众说了出来,这算不算不守承诺呢? 这种问题不是普通人的想当然,首先梅艳雪讲的的确是事实,而且是她必须说出来的事实。其次她答应了陆高乾不会说出去,但这个承诺的前提条件已变。 果随因变,大成真人自能理解。但对于在场的晚辈弟子而言,却是很意外的另一种现场提点。 假如有人想当然的认为,可以利用“真人守诺不妄语”,来耍小聪明给高人设套,都可以洗洗歇了。 在场还有一个人比较尴尬,就是于苍梧之师、海天谷上任掌门、如今的太上长老谭三玄。于苍梧今日未至,海天谷是谭三玄带着一名徒孙来的。 梅艳雪刚才提到了海天谷往事,说不清是夸他教徒有方、还是损他修为不行。这种话不适合当面说,但在这种场合更不适合有所保留,梅艳雪转述时并未隐瞒。 梅艳雪的话讲完了,梅野石又问道:“如今元朔门中,看过那部手札残卷的人都有谁?” 梅艳雪:“只有三人,除我之外,便是陆高乾与茅崇劲,我从未对他人谈起。” 梅野石:“茅崇劲道友呢?” 茅崇劲:“我也从未对他人提及!” 梅野石:“陆高乾何在?” 梅艳雪:“截至今晚八点之前,我一直没有联系上他。” 为什么是截至今晚八点之前?因为八点之后大家就在百花山道场开会了,这里是没有手机信号的。 梅野石不说话了,背手抬头看天。见他看了好几分钟都没动静,有人终于忍不住道:“梅盟主,您在看什么呢?” 梅野石头也不低道:“我在等人,等和锋师兄与邢掌门,也请诸位稍等片刻。” 华真行此刻已经猜到和锋与邢度则干什么去了。场面陷入有些诡异的静默状态,大家几乎都在抬头看天。 华真行注意了一下时间,此刻是晚上八点四十五分,也就是说短短一节课的时间,很多事便已查得七七八八,这还是林太为与陆高乾都不在场的情况下。 大约过了五分钟,众人元神中似闻一声剑啸,然后便有神念传来:“元朔门长老陆高乾已带到!” 房隆关弟子及时打开百花山道场法阵,一道剑光从天而降,落地化为两人身形,紧接着又有一道剑光落地,化为青城剑派掌门邢度则。 正一门太上长老和锋押着陆高乾来到,邢度则在后跟随。只见陆高乾高鼻宽眉,面目清奇,是盘发高簪的道士的打扮。 490、人间狗血剧 和锋是出了名的人狠话不多,将陆高乾带到现场,便转身走到了场边广任的身前站定不言。邢度则看了陆高乾一眼,似有憾色微叹了一口气,也走到了场边站在执事年秋叶身前。 陆高乾没有被扔在地上,仍自如行动,只是形神间隐约似有锋锐之气缠绕,应是和锋真人留下的剑意禁制。 他也是成名高手了,难怪昆仑盟会出动和锋与邢度则去“请”。 华真行在现场能看到的是,陆高乾被成功带到了百花山道场。至于昆仑盟还动用了多少资源与人手、通过哪些渠道及时找到了陆高乾的行踪线索,这里却是看不见的。 “梅盟主,诸位道友,何事一定要唤贫道前来?还要劳动和锋前辈与邢掌门的大驾!”首先开口说话的,居然是陆高乾。 梅野石真能沉住气,不惊不怒道:“昨夜发生在京郊,五梁派长老林太为之事,陆道长听说了吗?” 陆高乾面无表情道:“已听说。” 梅野石:“陆道长不在现场,有些情况恐不清楚。华总导,我知你有伤在身,但能否再将昨夜遭遇介绍一番?也好让陆道长看个明白!” “看个明白”,这话说得就很有意思。华真行没想到还有自已的事,当即又发出一道神念,然后取出有光珠展示了一番昨夜场景,包括所有细节。 华真行已经打定了主意,今天就当个现场证人,只介绍情况不多说话。这个场面也确实不是他能掌控的,事情越查越清,水却越搅越深、越搅越浑。 这一刻,华真行莫名竟无比想念起杨老头。 陆高乾朝华真行拱手道:“原来如此!你就是华总导?当真辛苦,多谢了!” 梅野石:“元朔门藏经阁所存手札残卷原篇内容,如今元朔门中只有三人知晓。梅掌门、茅执事方才都已确认,从未向他人提及,那么只可能是你告诉林太为的,对吗?” 陆高乾:“确实如此。” 梅野石:“何时何地?” 陆高乾:“半月之前寻访故巴原遗迹之时,偶遇刚从昆仑仙境返回的五梁派林长老。林长老欲问东昆仑近况,闲谈时提及此事。” 梅野石:“你为何逼迫林太为,令其行此下策?”这句话的语气平淡无奇,效果却石破天惊。 其实刚才的调查,表面上是在质问五梁派和元朔门,实际上却是把这两派宗门都给摘出来了,将事件定性为林太为与陆高乾的个人行为。 根据已查明的信息,很多人可能会得出一种判断:林太为得知陆高乾介绍信息或动了心思,想劫持石不全夫妇去发掘秘藏。 但梅野石的话,则抛出了另一個判断,其实林太为是受了陆高乾的胁迫。听到这里,华真行的脑海中灵光一闪,很多事情突然想通了。 林太为露了两个破绽,其一是自暴了身份,其二就是详细介绍了他欲寻找的方外世界来历。他当时完全可不做自我介绍,也不必提前介绍那处方外世界的背景。 反正是劫持石不全夫妇,林太为把他们带到燕山深处,告诉他们那里有一处方外世界,逼迫他们找到并打开门户便是…… 那样的高人,做事看似不符常理应当另有原因。林太为虽然只字都没有提到陆高乾,但他主动提供的线索,足以让昆仑盟把陆高乾给查出来。 假如林太为的行为得逞,事后又没被人查出来,那么他和陆高乾都应该安然无恙。可假如此事败露,林太为当然没有好下场,那么陆高乾也别想跑掉。 这是什么仇怨啊?陆高乾主动提供了有价值的线索,但林太为却做好了拖陆高乾一起倒霉的准备。 按梅野石的判断,有些事情便能解释通了。但还有些事情仍令人难解,就是林太为为何要犯共诛戒?这是最不明智的选择! 假如林太为就是想挟持石不全夫妇帮他找方外世界,无论找得到找不到,事后依照承诺将人安然放回去,并未造成严重后果。 在那种情况下若被人查出,林太为当然仍会被追究,但恐怕罪不至死,更不会搞出如今这么大的场面来。林太为触犯共诛戒,很不明智甚至毫无必要。 他就算计划好了,若此事败露便拉陆高乾一起下水,但有必要自寻死路吗?华真行仍然想破头都想不明白,且听昆仑盟继续查问吧。 陆高乾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先环顾四周,过了几秒钟才开口道:“看来今日场面,就是要拿贫道当众问罪了。事已至此,贫道无话可说,认杀认罚,悉听诸位公论。” 包括华真行在内,很多人都皱起了眉头。陆高乾的态度就是一块滚刀肉啊,就要躺平摆烂了!以此人的修为,只要他不想说话,没有人能逼迫他开口。 有些手段,比如严刑拷打之类,莫说昆仑盟不能用,而且对这种人也根本没用。梅野石问的话陆高乾不回答,既不承认也不否认,摆明了就是不配合,还怎么继续追究? 假如是世俗中的案件,在法庭上出现这种情况,尤其是茵米法庭,就等于查不下去了,嫌疑人会因证据不足而被释放。 可是这里并非世俗法庭,而是昆仑盟议事。此刻最难堪就的是元朔门,梅艳雪颤声道:“师兄,切莫误人而自误!此事有何内情或不得已之处,必须说个分明!” 陆高乾背手道:“此事与元朔门无关!” 梅野石环顾在场众人:“陆道长,诸位道友,大家皆知,我师尊当年斩了鲁慕白、灭了定风潭这派宗门。但诸位可知,鲁慕白为何要勾结外敌、毒害无辜同胞?” 这话的语气仍然平淡,内容却杀气腾腾,可是他为何会突然提道这茬?跟今天的事毫不相干啊! 此事涉及定风潭,说来也与养元谷有所关联,王丰收主动开口捧场道:“愿闻其详!” 梅野石:“有一事令人不解,定风潭传承千年,鲁慕白乃是一派掌门。他这种人为何要勾结冈比斯庭的大神术师,偷袭我师尊? 于情于理,鲁慕白有几分被收买的可能?就算对方给再多好处,以他的身份,有必要听命于敌吗?收买不得,那只剩下另一种可能,就是被胁迫。 我事后专程追查多年,终于得知鲁慕白曾犯共诛戒、又亲手屠戮同道,被冈比斯庭那位大神术师所知。而鲁慕白犯戒,其实就是此人设计。 鲁慕白先前甚至不知此人真实身份,以为他是一位外来客商、并无修为的普通人,犯戒之后才被抓住了把柄……”说到这里,梅野石先后发出两段神念。 刚才现场的很多对话,虽然形式上都是一问一答,但很多人都已心知肚明,开口发言者只是代表而已。可此时梅野石讲述的事情,在场绝大多数人还是首次听闻。 事情说起来有些小复杂。“勾结”鲁慕白的那位大神术师,名叫杰姆-马利纳格兹,他还给自已起了个东国语名字叫凌吉伟。 凌吉伟的修为很高,极擅收敛神气,能让鲁慕白根本看不穿。他以客商的身份跑到东国来,居然勾搭上了鲁慕白的私生女。 鲁慕白是个老单身,其妻早已过世,六十多岁时又有了这么一个私生女。其女出生地是东国阳泉,随母姓,取名庄阳泉,当时二十七、八岁的年纪。 庄阳泉因资质所限并未修行入门,倒是在海外拿了个mba学位,但没有找到什么好工作,于是回来过舒服日子。 她回东国还有鲁慕白罩着,做生意、搞投资既有本钱也能吃得开。 因为鲁慕白的关系,其女虽非修士,但也知修行诸事,交了个男友就是昆仑散修。修士的妙处就不用多说了,她既然了解,当然更愿意找修士。 该散修姓尚名海平,虽然与鲁慕白有这等关系,但并没有加入定风潭。散修也是有传承的,其师也是一名大成修士,修为比鲁慕白强多了。 这位高人收尚海平为徒,是希望将来能传承道法衣钵,毕竟找到一个合适的传人不容易,他并不赞同尚海平与鲁慕白之女交往。 可是后来师尊坐化,尚海平并没听师父的,不久后便奉子成婚。婚后大约七个月,庄阳泉诞下一子,居然怎么看怎么像个混血儿,其实就是个混血! 这事闹出来,尚海平颜面无存,又怎么能忍?追查之下,发现庄阳泉与生意伙伴凌吉伟有染,尚海平气得把家给砸了,还动了手。 好死不死,凌吉伟居然主动跳了出来,护着庄阳泉以言语挑衅,结果两人都被尚海平给揍了,凌吉伟还受伤进了医院。 凌吉伟实是一名大神术师,照说尚海平根本不可能伤着他,但他就是故意的。从另一方面来说,尚海平以为自己面对的是两名普通人,他已经很克制了,并没有真下狠手。 尚海平被警察带走了,因为他失手打伤了海外客商,差点因此被判刑。还好他家在当地颇有些背景,加之事出有因、其遭遇令人同情,关了几天便被捞了出来。 修行高人也会进局子吗?当然会,华真行不也曾在派出所过夜吗? 但是尚海平的家人可咽不下这口气,此事在当地已被疯传为笑话,简直是门楣之耻。尚海平的亲舅舅,就是当地市局的副局长,放出话要将凌吉伟和庄阳泉都给送进去。 怎么送?用合法手段送。 系统内的经侦部门和系统外的税务部门,尚家都找了,各种关系一起上,不信查不出罪证来!就算凌吉伟的事情不好弄,但庄阳泉的破事还真有不少。 鲁慕白听说了此事,本打算找尚海平致歉安抚,想把事态给压下去,结果紧接着就得知女儿被查了。尚海平那边的亲属已经掌握了大批材料,足以将其送进监狱。 尚家之所以还没动手,除了仍在搜集更多材料,也因为庄阳泉还在哺乳期,按东国法律会有一些操作上的讲究。 所以他们打算先等着,只要哺乳期一过,便给庄阳泉安排一个无缝衔接。 鲁慕白闻讯,当然不能让对方的计划得逞。他找到了这一系列矛盾的关键人物尚海平,单独将之约出来见面。 鲁慕白首先替女儿道歉,然后让尚海平提条件,怎么样才能放过他女儿?只要是鲁慕白能做到的,尚海平尽管开口。 尚海平真的提条件了,他的要求就是依法处理!就让庄阳泉乖乖进去待着好了,凭什么她犯了罪就可以逍遥法外? 这就等于谈崩了,鲁慕白闻言怒道,尚海平自已也把人给打伤了,却没有承担刑事责任,被有势力的亲戚给捞了出来,为什么就不能放过他女儿? 尚海平则表示,如今这已不是他自己的事,家里的长辈无论如何都咽不下这口气。 鲁慕白警告尚海平,让他回去阻止此事,尚海平应该有这个能力。假如尚海平不照办,鲁慕白就会亲自动手…… 话刚说到这里,鲁慕白好像意识到什么,当场脸色就变了,果然只听尚海平反问了一句:“鲁掌门,你可知共诛之戒?” 这些都是梅野石的转述,在这种场合梅盟主当然没有跟大家说评书,用了神念,且是前后两段神念,第一段神念的内容恰恰就到此结束。 这么简单的信息,为什么要分成两段神念?因为在这里就是要稍做停顿,让大家都好好想想其中的道理。 有人可能有误会,认为散行戒就是让修士不能对普通人出手,其实从没有这样的规矩。比如华真行在学校里,将十几个堵他的留学生都给揍得跪直了。 华真行当时未动神气法力,只凭拳脚功夫,其实就算他凭借了修为也不能说一定是违反了散行戒。任何人都有权保护自已的人身安全以及合法权益,何况修士? 散行戒规定的禁止行为是——祸乱世间、残害众生、勒索移民。具体到个人打交道的领域,就是不能倚仗神通修为,诱使或逼迫他人失去本应拥有的正当权益。 假如鲁慕白用其他的方式去解决问题,比如花钱收买谁为女儿脱罪,或者直接把女儿送走送到国外啥的,昆仑盟也不会特意去管。 并不是说这种事情就是对的,但它不归昆仑盟管。任何组织都有其行为边界,昆仑盟的行为边界尤其严格。 昆仑盟不会管这种事,但某位修士碰到了,出于正义感挺身而出,主动维护法纪除暴安良。只要他的行为本身不违戒,昆仑众修也会支持并赞扬。 可是鲁慕白在暴怒下的举措,对应了另一种特例,就是散行戒之外单独列出的共诛戒。触犯共诛戒的行为不是发生在修士与普通人之间的,它包含三个要素。 其一,它发生在修士与修士之间。 其二,甲修士要求乙修士做某件事。 其三,乙修士不愿,甲修士以乙修士的亲眷家人的安危为要挟。 虽然鲁慕白与尚海平之间的情况比较特殊,但这三条全中。 此事当然没完,梅野石稍做停顿又发出了第二道神念,当年鲁慕白没有选择上述做法,而是情急之下先动手了。 说句实话,鲁慕白虽是一派掌门、有五境圆满修为,但尚海平也不弱。鲁慕白虽比对方强点,但也不是轻松能将其拿下的。 刚一动手,鲁慕白就察觉对方的神气一滞,这种半吊子高手斗法是很难做到收发自如的,鲁慕白竟将对方格杀当场。 外人可能看不出原因,只有鲁慕白知道,尚海平运转法力时好像莫名出了岔子。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已经无法挽回了。恰在此时,凌吉伟笑眯眯地出现了。凌吉伟告诉鲁慕白,方才发生的事情,都已被他完整地记录下来。 鲁慕白此刻才知道凌吉伟的真正身份,竟是一名大神术师,方才也是他在暗中捣的鬼。 凌吉伟倒没有把鲁慕白怎么样,而是向鲁慕白提了个要求,并且让鲁慕白不必着急答应,可以考虑一周再说。 说完话凌吉伟就走了,在此后一周之内,尚海平的父母、舅舅等重要亲属,皆因各种意外去世,鲁慕白等于被绑上贼船下不来了。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在场众人其实都知道了…… 梅野石的故事讲完了,现场一片安静。华真行没想到,居然还能听见这么一出人间狗血剧。 “梅盟主,请问此事是何时查清的,为何各派同道此前皆未听闻?”率先开口打破平静的,是真行派执事周荣,她是一名女修,在世俗间也是一名律师。 这话确实该问,当事人尚海平、鲁慕白、凌吉伟全都不在了,梅盟主又是怎么查出来的?而且很多细节都那么清楚,就像他在现场一样。 梅野石取出一物。华真行虽从未见过,但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是一枚很特别的神石,远看是黑色的,但若在近处细看则是褐色的。 普通神石无色透明,传说中的特殊神石另有四种,华真行如今已见过三种:白色的风之魅舞在洛克那里,蓝色的幽蓝水心在曼曼那里,褐色的大地之瞳出现在梅野石手中。 想起特殊神石,华真行突然意识到,所谓风之魅舞,其特性不就相当于某一类太上兜吗?华真行居然有些走神了,而梅野石又介绍了这枚大地之瞳的来历。 鲁慕白和凌吉伟虽然皆已形神俱灭,但鲁慕白之女庄阳泉还活着呢。她后来改名庄闻鸿,收拾家当迁居尚海,如今也算是某个圈子里的社会精英人士。 她平日喜欢在社交媒体上写一些随笔感悟,讲成功经验与人生格言,介绍与国际接轨的高尚生活,还不时展露充满爱心、忧国忧民的优越德行…… 至于当年那个孩子,如今也有二十六岁了,入了罗巴联盟平露国的国籍,在当地干过一段时间的中介业务。 两年前他因为歧视攻击事件受了伤,简单说就是被人打了,租用的办公场所也被砸了、东西被抢了,人也被房东赶出来了。他一度流落街头,好不容易回了东国。 此番遭遇令人同情,但回到东国后,他立刻从挫折与伤痛中恢复过来,如今的主业好像就是结交各种异性,而副业则是点评与指点东国发生的各种事情。 仿佛来到东国后,他便成了哲学、政治、经济、文化、艺术等全领域的指导者,也继承了一颗忧国忧民之心,而时不时发张展露胸毛的照片。 这对母子,梅野石没有多做评价,只是当背景介绍,告诉大家他们尚在人世。鲁慕白之女是普通人,昆仑盟当年并没有追究她,而且有些事也没有查清。 事涉三梦宗的在世祖师,三梦宗一直没有放弃关注,仍会找机会调查。打个比方,对三梦宗而言,此事就相当于世俗间那些永远也不会撤销的案件。 就在上个月,庄阳泉搬家,三梦宗大弟子丹紫成混进搬家公司当搬运工,结果找到了一枚特殊神石。 这枚神石藏于一尊卷发裸男雕像中,竟有巧妙的遮蔽手段掩饰,就算以神识都难以发现,只会认为那是个普通的石膏像。 鲁慕白之女对搬家公司说,石膏像一定要小心搬运,那是她已故的前夫、一位受人尊敬的罗巴皇室贵族当年送的礼物。 话音刚落,那尊雕像在没任何人碰的情况就自已倒了,摔成一地碎片。 不用说,这就是丹紫成的恶作剧。但是丹紫成事先没想到的,他帮忙收拾东西扔出去的时候,却发现碎片中有一个很特别的白色圆球。 白色圆球是外层封禁,使雕像在高人神识中就是整体石膏质地,里面则藏着一枚特殊神石大地之瞳。 当年查出鲁慕白还有一个私生女庄阳泉,三梦宗也暗中搜查过她家,但也不可能用破坏性拆除手段。 倒是二十多年后丹紫成的突发奇想,有枣没枣打一竿子试试,居然因为一次恶作剧查到了线索,揭开了当年之事真正的内情。 7017k 491、信息量有点大 大地之瞳有什么特点?它是一种绝佳的信息载体。 打个不太恰当的比方,它就像一枚容量近乎无限大、读取速度近乎无限快的u盘,存取方式为高阶信息神术,具体的效用则要看使用者的修为境界。 大地之瞳有传承玉箴或传承之书的功能,且是最好的传承之书。 普通的玉箴中留下的御神之念,后人读取的次数多了便可能渐渐消散。但大地之瞳中记录信息不同,它几乎是永远不会消失的,相当于某种刻录吧。 当有人用信息神术读取时信息时,耗费的是读取者自身的法力,能不能读取看本事、能不能读懂看境界。 大地之瞳还有个几乎独一无二的妙用,就是能当成多次使用的神术卷轴。 无论是神术卷轴还是神通符箓,基本都是一次性的,哪怕是守正真人留下的神符能够发出三斩,其实也是一次性消耗品,相当于三枚剑符合一。 而大地之瞳的独特之处,就时可以将相应的神术式刻录其中,然后封印施展这道神术的法力。在斗法时将之激发,就可以施展出这道神术。 神术被激发后,其刻录的神术式仍在。下次还想使用,不需要重新刻录,再封印施展这道神术的法力即可,就像能反复充电的电池。 所以能用它制作最顶级的法杖,这种法杖上古时就有个绰号叫无敌魔杖。 但想这么做,据说也有很多限制……华真行对此尚不是很清楚,但料想所谓无敌也只是是口嗨而已,否则当年凌吉伟欲偷袭风先生,为何还要借定风盘? 这枚大地之瞳虽有凌吉伟的神念封禁,但梅野石自有办法将它解开。至于大地之瞳中记录的信息,需要用高阶信息神术解读,也难不住梅野石这种人。 梅野石发现其中不仅有前人的神术传承,也有凌吉伟记录的不少信息,甚至还有冈比斯庭内部不少神术师的黑材料,当然也包括定风潭掌门鲁慕白的黑材料。 凌吉伟用大地之瞳,记录了鲁慕白单独将尚海平约出来,一番交涉之后直接动手,进而失手杀了尚海平的全过程。 所以梅野石介绍的某些细节才会那么清晰,就像他也在现场。 介绍了这枚大地之瞳的来历,梅野石又回答了方才的问题:“周荣道友,并非各派同道此前皆未听闻,只是你未曾听闻。” 然后他又扭头朝白少流道,“白庄主,你精通信息神术,这枚大地之瞳也是你帮我解读的,今日不妨将其中记录的有关信息,当众展示一番。” 白少流:“好的,请华总导借我有光珠一用。” 白少流左手握大地之瞳,右手托从华真行哪里借来的有光珠,将他从大地之瞳中读取的信息,借助有光珠的妙用转化为立体场景,当众“播放”了一番。 白少流早就解读过这枚大地之瞳,其实用不着再把它拿过来,以他的修为施展这种手段也用不着借助有光珠。但他就是故意露了一小手,或许是在效仿刚才的丁奇。 能同时且持续地催动两件不同的法宝,这和先后祭出两件法宝的意义完全不同,说明他至少已有相当于丹道中的“阳神化身”境界。 待到白少流将施法完毕,已是晚上十一点半了,华真行昨天正是在这個时间斩灭了林太为。 二十多年前的悬案内情揭晓,众人又是一片静默。 梅野石缓缓开口道:“以五梁派林长老如今的修为,若是他认同共诛戒,则根本就不会触犯。他昨日既刻意触犯共诛戒,说明在其突破大成修为时便不遵共诛戒,这又是为何?” 听到这里,华真行已然解开了心中所有的疑惑。林太为恐怕早就犯过共诛戒,把柄落在了陆高乾手中。陆高乾就是通过这个把柄,让林太为替他办一件事。 林太为昨日却故意触犯了共诛戒,假如此事败露,他本人要么逃走要么被灭。但就算找不到他,昆仑盟也一定会追查到底,陆高乾则是躲不掉的。 对林太为来说,有上中下三策。 上策是此事不败露,他和陆高乾皆安然无恙,以后还能互相牵制。 中策是此事败露,他本人能跑得掉,只要留下石不全或尚妮一个活口,昆仑盟就会追查到陆高乾头上。 下策是此事败露,他本人也没跑掉,那就让陆高乾跟着一起倒霉。 陆高乾肯定也要求林太为,不得说出此事与他有关。而林太为果然只字未提陆高乾,更没有透露自已是受陆高乾指使,都是昆仑盟查出来的。 华真行直到此刻才彻底想明白,而梅野石却是早就想到了。他刚才说出了当年鲁慕白之事的内情,不仅是借这个场合公开宣布,也是在举一个类似的例子。 梅野石得出这种判断,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林太为毕竟有八境脱胎换骨修为,这种人并不会做本就不愿做的事。 那么便说明林太为本就不守共诛戒,原因何在?顺着这个线索,昆仑盟肯定也做了相应的调查…… 华真行刚琢磨到这里,果然就听梅野石又说道:“周荣道友,请你将昆仑盟已经查明的情况,向各派同道介绍一番。” 周荣上前一步道:“下面要说的,是昆仑各派同道协力查出的线索。时间太短,只有一日一夜工夫,兼之年代久远,很多情况难以查明,我只说可确认的消息。 三十年前,千流山弟子侯念明出山游历时下落不明。其母亲与兄嫂、侄儿四人,于端午那天误食山野中采来的毒蘑菇,皆中毒身亡。 而在此期间,崆山派弟子郭煌,曾在当地山野中偶遇林太为与陆高乾同行……郭长老,请问是否确有其事,您还能记得具体的时间吗?” 当年的崆山派年轻弟子、如今的长老郭煌此刻就在现场呢。 郭煌当即答道:“确有此事!周执事先前问我之时,我仔细回忆,可以确定是在1994年的端午节后第二天。我之所以能记得这么清楚,就因为前一天刚过的端午节!” 话音刚落,千流山掌门刀南涯嘶声道:“难道念明师兄当年不是遭遇意外,而是遭了歹人的毒手吗?” 梅野石:“刀掌门请稍安,请问当年千流山是如何调查的?” 刀南涯红着眼道:“念明师兄的家人出了意外,千流山得知消息已经晚了,设法联系他却怎么也联系不上。彼时念明师兄刚巧出山游历,后来便一直下落不明。 其家人的后事,还是我赶过去帮忙料理的。我一直想找到师兄,可是这么多年了,恐怕早已遭遇不测。 我曾经猜测,念明师兄的修为当时已接近四境圆满,可能在山野中迎来风邪劫,未能及时赶回宗门道场,因而不幸殒落……”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陡然一厉,“陆高乾,你告诉我,念明师兄当年究竟遭遇了何事?” 陆高乾看了他一眼,仿佛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仍然保持沉默。 刀南涯喝道:“难道你以为今日不说话,就能逃得过吗?”随即又语调低沉道,“周荣道友、梅盟主,伱们还查出了什么线索?” 周荣:“此事发生在三十年前,短短一天之内,尚难以查证更多情况。” 梅野石:“刀掌门放心,昆仑盟当然会继续调查清楚,也请千流山配合。” 刀南涯:“配合,配合,我千流山不惜代价配合!侯师兄待我如亲生兄长,众师弟、师妹无不敬重他……如今却听闻他可能早已遭了奸人毒手,千流山举派誓不甘休!” 眼看事态已经向着有些不可控的方向发展,元朔门现任藏经阁执事茅崇劲也喊道:“老陆,你把实话说清楚啊!不论有何情由,难道你与师门有仇吗?” 在这种场合说话用不着大嗓门,但茅崇劲几乎都喊破音了。 陆高乾终于抬头瞅着刀南涯:“无不敬重?刀掌门,你真以为侯念明是什么好东西吗?” 刀南涯含恨道:“姓陆的,你把话说清楚,否则今日……” 他欲迈步上前,结果发现脚动不了,声音也被封住了,元神中听见梅野石的声音道:“你不要冲动,各派同道皆在,是非曲折自有公论,且听其详。” 陆高乾继续说道:“姓刀的,侯念明在总门中以敦厚良善示人,可是他在外面做过什么,你难道都清楚吗? 林太为早年有一生死之交,在其修行未成之前给过他很多资助,还救过他的命。此人姓蔡,与其同村。 蔡某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经商发家,承包了一家制药厂,与当地种植药材的农户签了统购协议……可是三十三年前,有一伙人设局做套,将他坑得倾家荡产。 那年蔡某收了农户的药材却付不出钱,被乡民冲进家中围殴。 其母本就有病,倒地昏厥不久后便身亡。其父此后终日被人堵门围骂,自觉抬不起头饮药自尽。其妻携子不告而别,中药厂也没了。 蔡某遭此剧变,成天又有乡民盯着他以防潜逃。他家原本修了村中最漂亮的小楼,某日有债主要占他家的房子,他在家中举火与楼俱焚。 此事发生时,林太为正在外地读书,闻讯发誓要为蔡某报仇。他后来调查发现,坑了蔡某的人,就是千流山弟子侯念明。” 说到这里,陆高乾又看向五梁派那边,“乔掌门,你应该知道林太为的家乡何处。当年的很多人仍然在世,只要派人去查问一番,便可知我此言非虚。” 五梁派的处境,此刻也非常尴尬,本以为只是自家长老林太为犯事,结果却牵出了元朔门的长老陆高乾,接着又牵出了千流山。 五梁派掌门乔维峰也不傻,他已经猜明白大概。原来自家长老林太为不仅昨天犯了事,三十年前很可能还灭了千流山弟子侯念明的满门! 根据已掌握的信息推断,此事应该恰好被陆高乾撞破,不知当时发生了什么,总之陆高乾帮林太为隐瞒了下来。 千流山刚才已经表态,举派誓不甘休!一个不小心,这事就会演变成千流山于五梁派之间的大冲突。 乔维峰赶紧问道:“陆道长,你刚才提到那人姓蔡,他究竟叫什么名字?” 陆高乾:“我当时只是听林太为转述,林太为称他为蔡大哥,想知其名,我可以给你看一份材料。”然后又扭头看着刀南涯道,“你的师兄是师兄,人家的大哥就不是大哥吗?” 梅野石:“是非曲折,昆仑盟自会查明……” 乔维峰插了一句:“五梁派上下,定会尽全力相助,给各派同道一个交待!” 梅盟主被抢了话,缓了缓才接着问道:“陆道长,林太为当年究竟是怎么对你说的,你和他之间又发生了什么?” 陆高乾:“其实我当年就调查过,证据也都保留了,就放在宗门藏经阁中……梅师妹,你现在便可通知人取来。”说完这番话,又发出一道神念。 林太为曾私下找到侯念明动手,但没有报仇成功,又带伤回宗门修练并等待机会,而侯念明从此就躲在千流山道场中不露面。 三年后林太为终于听说侯念明离开了道场,奉师命行游世间,但行踪不知。 林太为想出了一记狠招,他去了侯念明的老家,趁着端午过节,用自己采的毒蘑菇,替换了侯家所备的食材。 当地人爱吃蘑菇,且基本都是在山野中自采,经常会出事。原本的蘑菇是侯念明的嫂子采的,她认识,应当无毒。 父亲、兄嫂及侄儿一起出了事,被送到县医院生命垂危,侯念明闻讯当然会赶回来。他也没想到这是林太为干的,只以为是一场意外,不料在县城外被林太为堵住。 林太为让侯念明立刻自裁谢罪,不要耽误时间,因为他的四位亲眷在两个小时内还有救,林太为尚有手段能救回他们。 以林太为的脚程,从那里赶到县医院差不多正好需要两个小时,片刻都耽误不得。但若侯念明不死,林太为便不会去救人。 侯念明并没有束手待毙,而是立刻向林太为出手,这是一场殊死之斗。 他可能还心存一丝侥幸吧,认为既然人还有救,那么林太为能救回来他便能救回来,用最短时间干掉林太为再赶过去救人。 三年前,林太为不是他的对手,受伤后奋力逃脱。但是到了三年后,侯念明已然不是林太为的对手。 他们斗法的动静惊动了远处的另一位修士,就是陆高乾。陆高乾赶到的时候,恰好看见了林太为斩杀侯念明的一幕! 偏偏这两人陆高乾都认识,因为在三年前的正一三山会上见过,当即大惊失色。林太为斩了侯念明,自已也受了伤,面对陆高乾的质询说出了缘由…… 陆高乾以神念介绍的内容就到此为止,他给了在场众人几秒钟时间缓冲,接着开口道:“林太为在我面前提及往事,恨得咬牙切齿。我当时便问他,可知犯了共诛之戒? 他痛哭流泣,声称不如此不得报仇!还向我请求,与其当时无谓送命,不如留有用之身,以待将来效命。 我怜其经历,便说若他所言皆真,未尝不可暂留他一命以观后效。这一留,就留到了三十年后的昨日。” 至此,此事前后因由已水落石出。林太为昨日会出手,就是因为当年对陆高乾有承诺。 想当初,侯念明的修为是四境圆满,林太为刚破五境,陆高乾则是五境圆满。侯念明死了,活下来的这两人还真是天资优异,各自都成了所在门派的大成长老。 刀南涯发现自已又能开口了,脱口问道:“侯师兄的家人呢?” 陆高乾:“你不是都已经知道结果了吗,还是你赶去帮忙料理的后事……我与你千流山无仇,此事是林太为与侯念明的恩怨。” 刀南涯:“遇共诛之行而不举,与纵容无异!你以为林太为那凶徒就会感激你吗,今天不是照样将你翻了出来!” 陆高乾叹了口气:“真是秉性难移啊!此人工心计,是个报仇的老手了。我让他做的事,假如败露,无疑是逼他去死。 那日之后,我们又遇到了崆山派的郭煌道友,总有破绽线索留下。若昆仑盟真要查,难免不被查出当年往事。 我让他多活了三十年,到头来他的算计却是,若不败露则相安无事,若败露便与我同归于尽。我了解他这种人,只是没料到他连这点小事都给办砸了!” 冼皓厉声道:“小事,难道这是小事?” 丁奇轻轻拍了拍冼皓的手背,让她稍安勿躁。今天的场面有点复杂,抽丝剥茧下来牵连的人和事越来越多,反倒是方外门的遭遇最为简单明了,暂时没必要掰扯。 刀南涯:“空口无凭,林太为说侯师兄害得那位蔡某家破人亡,可有证据?” 陆高乾:“我事后当然会去查证,方才已说,当年调查所得证据材料,就存放在元朔门藏经阁内,天亮前你就可以看到。 侯念明是在合同上耍了花招,约定了收货时间,声称过时无效,还指定了一个很偏的收货地点。东西运过去很不容易,再想运出来更难,更无法就地转售。 可是当地正值多雨,当时的交通条件也非常落后,蔡某的药品没有按期送到。以往合作中也出现过这种情况,侯念明都没有计较,所以蔡某也没防备。 那次合作,则是侯念明下的最大一单。蔡某的药品只逾期两天送到,侯念明便依照合同拒不收货,并根据条款还要罚蔡某一笔。 这种事,打官司是很难的,就算能赢又如何?何况十有八九赢不了,更不知会纠缠到猴年马月,而蔡某却拖不起。 侯念明也是做药材生意的,搞垮蔡某对他自有好处。侯念明是或许只想搞垮蔡某的生意,但当地民风竟如此凶残,逼死了蔡某一家。 如果就按经济纠纷来断,侯念明或许罪不致死。但我等既知他的身份与目的,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吗? 只是侯念明当时没有料到,会突然杀出来一个林太为……梅盟主,诸位同道,我要说的也只有这些了,如何处置悉听尊便。” 在场唯一坐着的人是华真行,他心中不住感叹信息量有点大。 昨天的事涉及到五梁派、方外门、坐怀山庄,今天又牵出来元朔门、千流山、崆山派,梅盟主还插叙了一段定风潭的往事,再加上外真行代表的养元谷。 时间跨度上至少三十三年,空间跨度上有万里之遥。假如写个会议纪要,仅是各种名字和身份,都能让普通人发晕。 尽管已经打定主意尽量不说话,但华真行还是忍不住暗中以神念问刀南涯道:“侯念明的家乡究竟何处?为何三十年前的端午时节,陆高乾和郭煌恰好都在那附近?” 刀南涯暗中答道:“倒也可以解释,那里在乌盘山中,附近一带有好几种特产灵药,每年端午前后正是采摘时节,有修士踪迹很正常。 林太为采的毒蘑菇,就是炼制迷仙散的主材料。普通人直接服用它,可能陷入幻境昏迷而亡,但有一种抑制幻境的药,每天服用一次可以续命,修士施法也可将之救醒。” 华真行:“哦,明白了。” 这时梅野石缓缓开口道:“事体已明,今日之会,首议如何处置元朔门长老陆高乾。 依惯例,正一门广任真人先说应拟之计。诸位若有异议,可依次言述,最后由二十五派常驻宗门代表裁决。” 广任上前一步道:“三十年前,五梁派弟子林太为犯共诛戒,陆高乾为其包庇隐瞒;三十年后,陆高乾以此为凭,令其效命行凶。 昨日林太为受陆高乾指使,挟持方外门同道,再犯共诛戒。陆高乾三十年前为共犯,三十年后为主谋,当共诛之。” 元朔门掌门梅艳雪喃喃道:“师兄,你糊涂啊!” 7017k 492、大事件 昆仑盟做出决议时,正一门的代表首先开口,这也是一种传统,以示对千年来维护修行界安定的天下第一大派的尊重。 正一门表态之后,有不同意见者可依次发言讨论,最终由轮值的二十五派执行宗门代表裁决。在大多数时候,正一门宣布的处理方式,基本就是最终的裁决结果。 正一门为什么让晚辈弟子广任为代表先发言?他的师祖和锋真人就在场呢!这也是一种态度,告诉大家不必有所顾忌,皆可畅所欲言。 以和锋的身份假如先开口,其他人就算有不同意见,恐怕也不好反驳或不太敢反驳。 和锋可是昆仑修行界公认的天下第一剑仙,至于是不是真的天下第一剑仙则很难说,和锋本人也从未以此自居,若是他师父守正当年倒没什么争议。 和锋号称九十九岁,假如了解修行逸事就会注意到一个现象,有不少高人,不论是在世的还是史上的,好像都是九十九岁,也不知是什么讲究。 和锋在好几年前,当有人问起寿数时,他就回答是九十九了,今年仍然是九十九,估计等到明后年再有人问起时,答案仍是九十九岁。 这也许是一种长者的谦虚吧。 但某些人在这方面就显得有些不要脸了,杨老头六十三岁,护照上写着呢,每年换一本新护照,也不知他老人家是找谁换的。 华真行琢磨着和锋与杨老头的年龄问题,等着听在场各派修士发言讨论。因为广任说完之后,华真行也能感觉到,不少人似乎都有话想说。 华真行并未修成他心通,但他已有七境修为且极擅感应生机,是从生机气息去感应情绪的,算是触类旁通吧。 华真行有些诧异,广任的话还有什么好掰扯的,这不是理所应当吗? 可惜大家并没有继续议事,因为梅盟主就在此时宣布:天色已晚还有人有伤在身,大家可稍事休息,明日午后再议。 诸位应细思方才诸事,也可私下邀集同道交流。等天亮后元朔门将陆高乾收存的那份调查材料送到,昆仑盟会及时转发给大家。 时间已经过了午夜,平常人确实应该休息了,但在场都是修士,几天几夜不睡觉也没啥关系,不吃饭都行。 可梅盟主说的也对,陆高乾提到的材料要先送来,昆仑盟还要抓紧时间确认一些情况。另外有些话题,众人可以私下先商议拟定、选出代表发言,免得场面杂乱。 百花山道场虽然椅子不够多,但地方却足够大,安置三百人没问题,这些修士过夜也不需要什么大床房、标准间。 华真行被安排到一座非常精雅的草庐中,带独立院落,里面有专门的卧室或者说静室,外面有会客场所。 这是百花山道场中最好的客舍,用以招待到访的同道尊长。它本应该安排给陶然客、和锋或梅野石的,但如今华真行是外来的贵客,又有伤在身,所以就安排给他了。 大会之后是小会,华真行虽有伤但也没睡。先从一堆灵药中挑了一种服用,然后由曼曼祭出幽水香施法帮他调理一番经络腑脏,回到客厅时已经有人在等着了。 方外门的丁奇与冼皓、石不全和尚妮、坐怀山庄庄主白少流、万变宗的执事花膘膘都在,由王丰收陪着喝茶。 他们这伙人凑到一起理所当然,原本万变宗宗主成天乐也要来,结果临时被梅野石叫走了。像这样的小会,今夜在百花山道场中肯定有不少处。 华真行此刻已明白,丁老师先前为何会心血来潮,特意嘱托他私下保护石不全夫妇。因为丁奇已察觉到有人在暗中窥探南沚小区,今日则证实那人是林太为的弟子吕形缜。 此事最大的意外,就是华真行居然会受伤。他身怀守正神符,谁会没事去触这个霉头?不料还真有没搞清状况的! 喝了花膘膘带来的、由妖修采制的山野灵茶,华真行又取出一盘白玉蹄当点心。考虑到今天的场合,就没有取一条獐子或蹬羚腿搞烧烤宵夜了。 白少流问道:“华老弟,我看你的情绪不佳啊,难道伤势还有反复?” 华真行:“伤势没有问题,恢复得比我想象的还要快,就是觉得心绪难宁。昆仑盟议事正到关键时刻,突然就暂停休会了,总感觉不够畅意。” 曼曼:“对呀,就像做什么喜欢做的事情,正做到一半突然停了。” 曼曼不觉得自已这话有什么问题,但丁奇等人都不好接了。冼皓道:“暂时休会是应当的,陡然牵出来这么多人和事,很多人都得好好消化一番。” 花膘膘附和道:“比如千流山,突然解开了三十年前门中大弟子侯念明失踪之谜,原来是满门被害,且侯念明自家的事也不光彩,肯定也需要时间接受。” 白少流:“真正最难受的,恐怕就是元朔门……”说到这里他突然微微一怔,随即语气一转道,“我刚刚收到成宗主的神念,有一事会在明天首先表决。” 丁奇:“昆仑盟二十五派执行宗门轮换事宜吗?” 白少流:“看来丁老师也猜到了,本就该到时间了。梅盟主原先的意思,是撤下一派宗门,具体撤下谁尚未确定,换上九林禅院,可是九林禅院几位高僧推辞了……” 昆仑盟有常设的议事、裁决、执行机构,有二十五派执行宗门。这二十五派宗门并不固定,在自愿的基础上每年推选一次,但按惯例,昆仑十三大派始终在列。 而另外的十二派宗门,基本就代表了在那十三大派之外,昆仑修行界执行力最强的宗门。 这二十五派执行宗门名义上每年都要重新推选一次,但实际上变动很小,假如今年九林禅院仍然推辞,按原先的形势估计也不会有什么变动。 可是今天就出了变故,成天乐正在梅野石那边开小会呢。元朔门主动提出,明日将退出二十五派执行宗门之列。 表面上看元朔门是为了避嫌,因为要裁决的是本派长老,但实际的影响却远远超出了这一件事。 元朔门的态度坚决,梅野石同意了梅艳雪这个请求,然后提名另一派宗门成为昆仑盟执行宗门,就是方外门。 这意味着什么?昆仑盟自成立以来,某种看似牢不可破的格局被打破了!身为昆仑十三大派之一的元朔门,至少在接下来的这一年,将不再是执行宗门。 花膘膘惊讶道:“这可比杀一個陆高乾的影响大太多了!” 白少流:“明日午后就正式公布此议,梅盟主今晚会与各派沟通,先行说服大家达成一致。成宗主让我转告丁掌门,届时请丁掌门万勿推辞。” 丁奇沉默了几秒钟,终于长出一口气道:“我当然不会推辞!” 冼皓在心中暗道——庄先生算得还真准! 在场其他人并不清楚,来之前,方外门太上长老、江湖惊门出身的庄梦周,特意打电话给丁奇算了一卦,算到的就是这个结果。 曼曼好奇道:“明天昆仑盟会怎么表决?” 白少流:“梅盟主首先宣布,又到了今年推选二十五派执行宗门的时候,元朔门提出此次不再出任。 那么梅盟主就会顺势提议由方外门任执行宗门,只要方外门愿意,在场的二十五派执行宗门表决通过即可。 那应该是元朔门今年最后一次参与昆仑盟议事表决了,接着执行资格就会被方外门取代。像这种事,二十五派代表半数以上同意即可……” 曼曼:“会不会有人不同意呢?” 白少流:“当然可以不同意,但谁想提出异议有一个前提,那就是自愿站出来也要求担任执行宗门、认为自家比方外门更合适,而不是把别人推出去取代方外门。” 白庄主介绍了一番昆仑盟的议事规则—— 比如提名方外门为轮值的二十五派执行宗门之一,假如有宗门反对,必须有一个前提条件,那就是该宗门认为自已更合适,并站出来说明理由。 举个例子,假如五梁派站出来反对,那就意味着五梁派自认为比方外门更适合。 但是五梁派不能说方外门不行,却推举千流山。因为这种事本就遵循自愿原则,千流山若自愿,那就自已站出来,用不着五梁派搅浑水。 修士行事,与世俗还是有区别的,首重缘法,而且这种场合、这种事情,没有大成修为最好就不要乱发言了。 修为并无歧视之说,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执行宗门,必须愿承担执行之责,也必须要有执行之能,就像今日拿下陆高乾,寻常修士可真没这本事。 假如有宗门不认可方外门,也要自愿申请,最终也是由二十五派代表共同表决。像这种事,只要二十五派代表中半数以上同意就可以通过了。 还有一些重大事项,则须二十五派代表全体通过。 假如是涉及昆仑盟宗旨的根本问题,就不仅仅是二十五派代表能决定的,而是要在天下宗门大会上,由天下宗门甚至包括各路散修共同商议,最终论定。 有人可能又要问了,假如某些问题始终无法达成共识,又该怎么办? 问这种问题的人,首先要了解一个事实,这世上并不是所有事情都能达成共识的,自古及今,各种矛盾冲突都始终存在。 面对无法达成共识的问题,根据性质不同,可以有两种做法。 首先是求同存异。先明确那些可以达成的共识,比如制定法律,然后包容那些无法达成的共识,比如并不违反法律的风俗。 任何形式的求同存异,都是建立在“同”的基础上去包容“异”。同是基础,代表了一个组织最根本的宗旨与共识,比如国家认同、民族认同、文明认同。 假如失去了最根本的宗旨与共识,无论任何组织都会失去其存在的基础,要么崩溃要么变质。比如华真行当年在非索港建立的新联盟,其宗旨就是“为人民服务”。 新联盟要改变整个几里国的现状,必须先回答为什么改变、怎样去改变、改变的目的是什么等问题。 这是全体新联盟成员所达成的共识,制定各种行动计划就依据这个目标,否则没有动机的行为是毫无意义的。 假如有一天新联盟放弃了这个宗旨,要么不复存在,要么就不再是今天的新联盟。昆仑盟也是如此。 所以,世上总有一些冲突的性质不同,不可避免也无法包容。 昆仑修行界历史上有没有发生过种事?当然有!一千二百年前,正一祖师所召集的第一次天下宗门大会,就是两个阵营的决裂。 冲突的结果,不愿意遵守散行戒和共诛戒的修士,都被放逐到昆仑仙境。而留在世间的修士,都必须遵守散行戒与共诛戒,这就是昆仑盟的雏形。 各派门规都是自已制定的,就算是散修也有传法所授之戒,这些事昆仑盟管不着。但散行戒和共诛戒,就是昆仑盟全体成员必须达成的根本共识。 假如这个共识被推翻了,也就意味着昆仑盟的解体,或许会被另一种性质的组织取代吧,就算它名义上还叫昆仑盟,但性质也变了。 在此后的岁月中,重在议事的天下宗门大会与重在交流的正一三山会,每六十年召开一次,平日主要则由正一门负责居中联络各派。 在社会结构与世事规则变化极缓慢的年代里,这种模式也许就能满足要求了。 可是到了如今千年未有之大变局,这种松散联盟的形式,其执行能力就遭到了很大挑战,所以昆仑修行界需要团结各派,成立一个常设的裁决与执行机构。 这就是如今的昆仑盟。 它成立的契机是新的冲突出现,昆仑仙境中的修士群体欲重入人间,暗中搞了不少小动作,想打破千年之约的封禁。 于是在一九九七年,昆仑各派高人云集,在守正真人与风先生的支持下立梅野石为盟主,组团杀入昆仑仙境。 守正一剑削平闻醉山,风先生立下十年止斗之约。 昆仑盟并不反对东、西昆仑打开门户、往来交流,但是有一个条件,修士在世间就得遵守散行戒与共诛戒,反对者就留在西昆仑别出来。 到了十年后的二零零七年,两昆仑终于正式结盟,共约在世间守戒,梅野石也成为了东、西两昆仑的盟主,算是解决了一千二百年前的历史遗留问题。 这就是昆仑盟的简史,白少流介绍得还挺详细。 华真行感慨道:“如今的昆仑盟,成立的时间也不长啊!” 白少流:“成立的时间确实不长,但昆仑盟成立以来,世事发生的变化却很大,昆仑盟受到的影响也很大。华老弟,你知道这次昆仑盟议事为何要选择百花山道场吗?” 华真行:“啊,难道这还有什么讲究,不是因为就近吗?” 丁奇摇头道:“对这些人而言,再远能有多远?之所以安排在百花山,而不是正一三山或芒砀山,就是让所有人都不要感觉到太大的压力,可以畅所欲言。” 见华真行还有几分疑惑,白少流又问道:“假如仅仅是为了办一个陆高乾,用得着搞这么大动静吗,召集这么多人到场? 看看今天提到的事、牵涉到的人,陆高乾、鲁慕白、侯念明、林太为,他们分别都代表了什么?那么没提到的事呢,还有多少这样的人? 鲁慕白曾是定风潭掌门,林太为是五梁派长老,至于陆高乾则更要命,是昆仑十三大派之一元朔门的长老,还是元朔门的第一高手! 以陆高乾的修为身份,都有资格去坐镇芜城知味楼了!假如这样的人都除了问题,不是假如,而且已经除了问题,意味着什么?” 华真行眨了眨眼睛道:“你的意思是说,明天才是昆仑盟这次议事的重头戏,不仅仅是为了处理一个陆高乾,而是昆仑盟内部有问题要解决?” 白少流点头道:“是啊,十三大派之一的元朔门,这次不再成为轮值执行宗门,就是一个很重要的信号。元朔门明白要害,就不知道其他人能不能明白了。” 丁奇:“说到通透人心,莫过于白庄主。” 丁奇就是心理医生出身,曾是境湖大学的在读心理学博士兼助教,后来因为犯了一个不得不犯的错误,结果让大学给开除了。 连丁老师都佩服白少流的通透人心之能,看来白少流在这一方面水平绝对很高。 华真行有些忐忑道:“如今的昆仑盟有什么问题,你们能把话说明白些吗?我是来学习的,不仅到春华留学,也是到昆仑盟来留学,你们可别让我学个糊涂!” 白少流:“那么我问你,昆仑盟的共识基础是散行戒和共诛戒。散行戒和共诛戒的宗旨是什么,代表了谁的利益,又在保护谁的利益?” .bqkan8..bqkan8. 493、推演的尽头 小会现场居然进入了问答模式,就像两位老师在考学生。华真行沉吟着答道:“先说散行戒吧,它规定了修士的行为边界,确立了修士与普通人的相处方式。 明确神通术法不可以用在哪些场合,看似是在保护世上的普通人、维护世俗的秩序,实则也是在维护修行界的秩序,保护全体修士。” 丁老师追问道:“为什么呢?” 华真行:“因为修士也是人啊!修为不可继承、不可世袭,所有修士曾经都是普通人,就算有了修为,那也只是有修为的普通人。 就拿梅盟主举例吧,我听说过他的经历,就算如今的修为再高,十八岁之前他也是个普通人。散行戒保护的就是他自已,当年的自已。” 丁奇点了点头:“嗯,这是第一层。” 曼曼:“这还分层吗?” 冼皓笑出了声:“丁老师是老师出身,老师讲课就喜欢这样,一二三四、甲乙丙丁。” 华真行接着说道:“修士的父母、子女、亲眷未必是修士。” 丁奇又点头道:“嗯,这是第二层。” 华真行:“所以广义上看,散行戒也是在保护每一名修士的父母子女、亲眷家人,保护他们在世间立足的根基。在此基础上又有一个特例,就是共诛戒。” 丁奇:“散行戒是一千二百年前正一祖师所立,那么在正一祖师立散行戒之前呢?” 华真行:“冈比斯庭的神术师守则中也有类似的规定,只是逻辑出发点不同,但在实用性方面是一致的。 就算没有正一祖师立散行戒,各宗门高人也不会看不到这种问题。 散行戒之所以为散行戒,并不是因为正一祖师定立了它,而是在各派的门规之外,大家达成了一种共识,并且建立了一个体系去维护执行它,便是今天的昆仑盟。” 丁老师:“做一個假设,倘若没有昆仑盟呢?” 华真行:“只要有这种必要,仍然会有人自发去维护类似的秩序,但那就未必叫散行戒了。最极端的情况,可能每个宗门都划出一片势力范围,建立某种规则。” 曼曼:“这说的好像是非索港的街区帮派啊!” 华真行笑了:“确实有点像,黑社会也不会天天都打打杀杀,否则早就死得人都不剩了。非索港那些街区帮派,只是秩序的填补。 我还听说过红港的那些黑帮,平时也就是做生意的,划一片势力范围收保护费、卖违禁品、开赌场、妓院,还有各种看似正当的生意代客泊车、垃圾清运、社区团购啥的。 之所以说他们是黑帮,因为他们生意都是排他性、垄断性、买办性的。他们上面是那些原本应该提供秩序服务、却故意让秩序缺位的人,帮派分子不过是看场子的马仔而已。” 丁奇哑然道:“总是举这些例子,小华你这从小到大的,可真不容易!” 华真行:“言归正传,如今的昆仑盟到底有什么问题?你们二位还没说明白啊。” 白少流:“散行戒规定了修士的行为边界,但昆仑盟本身也有行为边界。很多事情是与散行戒无关的,它就发生在世俗中。 比如鲁慕白死就死了,他要是不死昆仑盟还会让他再死一次,需要多少次就多少次。 但是鲁慕白之女庄阳泉呢?她是个毫无修为的普通人,假如鲁慕白不是定风潭掌门,庄阳泉还会那样的人吗?” 华真行答道:“也许会,也许不会。这世上还有不少庄阳泉那样的人,未必都出身于修士之家。” 白少流长叹一声:“这正是问题所在啊!” 见华真行神情疑惑,白少流又解释道,“修士也是人,既是世人,就不可能不受世事影响。而昆仑盟成立以来的这些年,世事变化之剧前所未见……” 东国近年来的经济持续高速发展,不仅意味着财富积累,也伴随着快速的财富集中。 生产能力的增长速度前所未见,这是技术进步与工业化的结果。 整个社会所积累的财富,以惊人的速度集中,这是资本化改造的结果。经济发展越快,这个进程就越快。 它所导致的社会变化,就是人与人之间那道鸿沟越来越宽、越来越深。 举个例子,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现代人李四,以正常的方式从事一份正常的工作,想实现另一个人张三口中的“小目标”,恐要从正一祖师的年代就开始积累财富。 这样的两个人,他们的智商水平、知识储备、人生付出的努力,有根本的差异吗?并没有!这道鸿沟,只是生产关系中的阶级差异。 某个人可能跌落,也可能跃迁,但这条鸿沟是始终存在的。它如今比以往任何一个时代都更具迷惑性,影响也更深远。 近些年来的东国,有关阶级分析的话语体系无声无息间渐渐被抹去,取而代之的是另一套资本创造财富、推动社会发展的话语体系。 对成功与成就的定义发生了变化,社会主流价值观也会随之变化。 比如凭勤俭无法跨越鸿沟,于是勤俭就不再是美德,再比如简朴是消费主义的天敌,于是就简朴越来越被人厌恶。 越来越多的人在效仿、宣扬、炫耀鸿沟之上的生活与思维方式。 当一个普通人从小刻苦学习,长大后勤劳工作,也永远实现不了所谓的成就与成功时,那么人们追求的目标,就变成了怎样跨越那条鸿沟。 这就是资本叙事的逻辑,用经过筛选的个人视角碎片化逻辑,告诉人们成功的目标就是跨越那条鸿沟、然后待在鸿沟之上,而不是消灭那条鸿沟。 在张三眼中,李四不算人,至少不是与他们一样的人。 张三们还会用一切手段占据话语权,去告诉每一个李四:当你跨越鸿沟之后,你就会成为另一种人、我这样的人,这就是成功。 当李四的目标是成为张三,那么首先就要肯定张三们的话语体系,然后效仿与效忠于他们。于是个别李四可能变成张三,但李四们则永远只能是李四们。 资本叙事的逻辑是什么?有人说增殖,这不准确,因为增殖是其目的。 资本可以是财富,但财富未必是资本。资本是一种权力,占有的特权,追求与保持这种特权,就是资本叙事的逻辑。 东国历史上也存在漫长的阶级社会,古典式的占有特权一直都存在。但是东国的传统文化思想,却从来都不是以富贵论德行的。 东国社会的伦理基础,从来都是因行称义。杨老头、柯夫子、墨大爷虽然经常吵架,但他们对华真行的教育,伦理基础是一致的。 个人是否高尚的评价标准,只是其行为而非其身份。因为阶级鸿沟的客观存在,在历史上,追求富贵反而往往会成为道德评价的负面因素。 在东国的传统文化思想中,人们不是看不见阶级压迫,只是不知道怎么去更好地解决它,不是没有人提出大同社会的理想,只是不知道怎么去实现它。 因此它并不妨碍人们对社会现象进行道德批判,《硕鼠》这样的诗篇,自古就写在经学典籍中…… 这也是近代东国能迅速接受阶级革命思想,完成民族解放与社会改造的原因。 但是近年以来,伴随前所未有的剧烈社会变化,社会价值观受到资本叙事逻辑的冲击也是巨大的……世事如此魔幻,那么世人呢? 比如白少流、比如丁奇、再比如昆仑盟主梅野石,他们都出身于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平民人家,也许个人操守仍拥有质朴的美德,但他们现在的社会身份呢? 他们的修为境界,意味着普通人无法想象的能力。整个社会的运行规则如此,他们立足于人世间,就必然会站在世俗社会的某个位置,哪怕不是刻意为之。 像这样的高人,对世俗的权力财富或许并不在意。但是他们身边的人呢,他们的子女亲朋,也包括那些修为尚浅的弟子传人呢? 就以昆仑盟主梅野石为例,他出生于芜城昭亭山下的石柱村,在他刚上学的时候,一个月几十块钱的工资,就是当地令人羡慕的收入了。 可是仅仅人到中年,他的妹夫柴祥,若不是因为市场发生了意外变化,翰林府项目的预期收益便可达十几亿。 假如是正常的劳动收入,就算以令人艳羡的百万年薪计算,哪怕没有任何消费支出,也真的需要从正一祖师的年代开始才能积累下这么多财富。 为什么,因为他是梅野石的妹夫吗?也许是也许不是,这个答案不重要,梅野石也不可能有很多个妹夫,而世上有很多地产商。 真正的问题是,为什么梅野石这种人,会帮助一个地产商摆脱投资困境?这就是世事如此,世人不可能不受影响,尽管梅野石做事也依照了缘法。 再说鲁慕白之女庄阳泉,她只是一个普通人,世俗意义上的成就与成功标准是什么,庄阳泉的追求就是什么。 那么在这样的一个社会中,鲁慕白怎么照顾与帮助自已的子女亲人呢?修为不可继承、不可世袭,修士无法将修为传给下一代,但可以留给后人财富与资本权力。 但就算不考虑孙辈之后的事,给当代的亲眷家人一个很好的安排,帮助他们取得世俗意义上的成就与成功,在大多数人眼中总不会太过分吧? 还是以梅野石举例,他本人是山村中的农户子弟,但是梅野石的子女呢,不论能否修行有成,他们又是什么出身? 假如修士的家人亲眷在世间困顿挣扎,修士本人不太可能不去扶助,如此也难免牵绊于世事。但同时谁都清楚,若牵绊于世事过深,对修行是不利的。 社会现实还导致了一种现象,假如越来越多的普通人,其目标就是跨越那道鸿沟,那么在他们接触修行后,难免就将修行也当成跨越鸿沟的一种方式。 现实中的阶级鸿沟,用其他方式难以逾越,于是便寄望于或神秘莫测、或虚无缥缈的修行。可是自古以来,修行所求,目的从来就不是跨越阶级鸿沟。 这就像人们从沙里淘金,目的从来就不是得到不含金的沙子,尽管从事实上看可能是得到了。而真正的事实是,修行有成,可比在世俗中跨越阶级难多了! 修士须见证世事又须超脱于世事,他们不是世俗意义上的好人与坏人,修行所求不是跨越世俗的阶级,而是能从世事中超脱。 届时那道鸿沟对他们而言也就无所谓了。 就没听说两位大成修士之间,还会比较谁家房子大的!修为就是个人所能达到的身心境界,与外在的身份地位无关。 超脱,是在其上而非在其中。 修士或许无法改变世事,但是个人的身心境界与存在状态,并不受世俗中的鸿沟束缚。这听上去很神奇,但也有些无奈。 道理很明白,但世事的影响无处不在,并不是谁都能做到全然的超脱。 比如很多宗门在挑选传人时,是否会更多倾向于那些衣食无忧的弟子?因为其家人亲眷本就拥有世俗间的财富权力。林太为的关门弟子吕形缜,就是个标准的官、富二代。 从宗门的角度,无论掌门、长老的修为有多高,大部分普通弟子并未大成,更多在培养中的传人尚未突破四境,他们还是要在世间立足的。 弟子传人在世俗间是什么身份,也能给宗门提供不同的帮助。 宗门挑选弟子传人,首要当然是看根器资质。但是在同样的根器资质之外,他们有意无意间又会看重什么呢? 这是夹杂着神念碰撞的交流,说到这里,白少流突然又开口问道:“华总导,你现在是否明白,你为什么会被人针对了吧?” 这算是一语点醒梦中人!伏凌客与华真行素不相识、无冤无仇,为何特意跑来对付他,又是谁在背后挑唆? 修为境界不可世袭、不可继承,但挑选什么样的传人、挑选谁为传人,自古都是修士决定的。 传统的修行传承方式,可以赋予修士的一种在世俗中隐形的特权,就是决定谁可以成为下一代修士。 自古以来,这种特权都是客观存在的,并不是一种主观上的追求,没有人想到要去维护它,甚至很多人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它不是具体属于某个人的,而是属于修士群体的。 自古就天然存在的东西,而且没有任何人能挑战它的存在,当然不需要刻意维护,甚至有的人都意识不到……直至华真行的出现。 华真行推广养元术的构想,就是一种颠覆。谁能修行入门,并不是由某个修士或某派修士群体去决定。所谓养元谷,实则是维护这种新的筛选机制的组织体系。 这种新的选择逻辑,等于剥夺了自古以来属于修士群体的那种隐形特权,至少是剥夺了其中很重要的一部分。 在原有的传承方式叙事逻辑中,修士挑选传人,未必就一定会选择富贵人家子弟,贫贱山村中也有资质根器特别出色的孩子。 这就像自古以来的阶级鸿沟之下,寒门子弟也会幸运的跨越至鸿沟之上,但这并不改变鸿沟存在的本质。 无论修士怎样挑选传人,都不改变修士群体拥有选择谁可以成为修士的特权。而华真行的出现,则可能会改变这一套叙事逻辑的本质。 修士群体的职能,不再是决定谁可以成为修士,而只是怎样去培养修士。 修行毕竟与世俗有异,修为境界是一种纯粹的个人成就,所以在修行界并不存在世俗间的阶级鸿沟,以往怎样选择更多程度上取决于修士本人。 有很多修士,尤其是修为高超的修士、对世俗间的特权叙事逻辑是很反感的,他们也能看得很清楚,因此华真行还是受到了昆仑修行界的欢迎与接纳。 因为华真行的出现,使人们更清晰地意识到,原来修士群体一直在世俗中拥有某种隐形的特权,而如今它受到了挑战。 那么新的分歧就出现了,是去维护这种可能消失的特权,还是让它该消失就消失吧? 梅野石代表昆仑盟显然已经表明了态度,他当众“借”给华真行守正神符的举动,就是在告诫那些别有用心者,别对华真行再搞什么小动作。 梅野石之所以要这样表态,正说明在此背景下有暗流涌动。谁在背后怂恿的伏凌客,这股势力恐怕也不小! 这时丁奇又拍了拍华真行的肩膀道:“方才白庄主说,修行应超脱于世俗,但超脱并非隔绝,修士或多或少仍牵寄于世事,只是程度不同。 但小华伱是一朵奇葩,你的修行,完完全全就牵寄于世事之中,你不是超脱不彻底,而是彻底不超脱啊!” 这一席话,将旁边曼曼、花膘膘、冼皓都说愣了,但仔细一想还真是那么回事。 华真行打造养元谷,是为了建立养元术推广体系做准备;研制春容丹,其目标是将修行灵丹变称面对普通人的工业化产品。 再看其修行以来所做的事,建立新联盟是为了改造几里国,创设欢想实业,是为了从无到有打造一个欢想特邦…… 这是纯粹的、彻底的世俗化,却不能说是庸俗化。从没有见过哪一位修士,能将修行所求与世事变迁结合得这么浑然无迹、简直达到了极致。 丁老师看得太透了,华真行只得苦笑。 很多人所不知道的是,华真行还代表了另一种极致,因为他还有个身份是风自宾,代表了资本叙事逻辑的极致。 资本叙事逻辑推演到尽头,就是华真行已经打造的农垦区以及正在建造的欢想特邦。但资本叙事逻辑的信徒,其实最厌恶的也是华真行这种人。 他们人人都想成为风自宾,却都天然地厌恶华真行。 可就算有人厌恶欢想特邦所发生的一切,却无法用资本逻辑的话语体系进行反驳,因为华真行通过风自宾这样一个虚拟身份,展示得就是资本发展到极致的推演结果。 华真行苦笑不语,他也不好多说什么,因为在场的人并非都知道他就是风自宾。 这时白少流又说道:“华总导问如今的昆仑盟有什么问题,它当然有问题。世事变化如此,昆仑盟的成员也会受其影响。风先生让梅盟主去当饭店保洁,就是意有所指。 明日昆仑盟议事,便是一场交锋,有些话需要讲明白了,绝不仅仅是为了处置一个陆高乾,也是论道之辩。昆仑盟如今遇到情况,养元谷将来也要引以为戒。” 华真行也意识到,梅野石这次表态这么坚决,恐怕多少也因为受到了其师风先生的敲打。 但这话不好说出来啊,他只是很乖巧地点头道:“我一定好好学习,尽量少说话,只观摩!” ** ps:最近看见不少魔幻事,这章内容也反复修改了很多次都不满意,就这样发吧。 7017k 494、白丁问论 次日午后,百花山阳光明媚,空地周围的各色花树乱显娇姿,这在冬日里的平京郊野是难得的景致,不愧为自古修行道场。 今天的会议,与昨日的打开方式不太一样。梅野石率先宣布,又到了每年一度推举昆仑盟二十五派执行宗门的时候。 梅艳雪代表元朔门主动表态,元朔门将不再出任昆仑盟的执行宗门。梅野石则顺势当众问丁奇,方外门是否愿意为维护昆仑修行界共约尽力? 在这种场合问这样的话,方外门当然无法拒绝。 前天出事的就是方外门的两名执事。昆仑盟为追查此事连夜出动,很快就查清缘由,甚至连三十多年前的旧桉都翻了出来,和锋这样的前辈高人都亲自出手了。 各派高人并不是对方外门有义务,而是他们自觉承担了维护昆仑修行界共约的义务,方外门便是最直接的受益者。 丁奇上前一步,表示万外门当然愿意尽力。接着原有的二十五派执行宗门,全票赞成方外门成为新一届的执行宗门。 全票通过的结果也不令人意外,像这种事情,昆仑盟内部当然事先都沟通好了,否则梅盟主也不能这么当众问丁奇。 华真行对此早有思想准备,但在场还有很多人脑筋需要转几个弯才能反应过来。 表决之后,方外门便现场取代了元朔门,成为新的昆仑盟执行宗门。昨日大家都亲眼见证了丁奇展示的修为境界,也没人能否认方外门有这个能力。 华真行坚称伤势已无碍,今天态度很坚决地不再单独坐椅子了,站在一旁看得直叹气。此事对昆仑盟影响之大不言而喻,但其发生时,在现场只用了几分钟就搞定了。 紧接着和锋真人开口道:“难得各派道友齐聚百花山,昨日梅盟主代表昆仑盟,当众查出了很多事,包括多年前的往事。 修行事,应缘法分明,既已知,就不能含湖而对。诸弟子若有惑,今日皆可发问,吾等共论!” 梅野石点头道:“和锋长老所言极是,昨日所言诸事,今日当问论分明……三十年前五梁派弟子林太为与千流山弟子侯念明的仇杀始末,调查资料诸位都看了吧?” 今天上午,陆高乾收存的那份材料已经送到百花山,并且分发给大家看了,同时还附有昆仑盟的调查左证,事情的经过就如陆高乾昨日所说。 林太为的朋友叫蔡功,他承包了一家制药厂。千流山弟子侯念明当时是他的生意合作伙伴,先后订购了几次产品,每次合同都约定了严格的交货日期与地点。 蔡功先前几次交货其实都晚了,但侯念明并没有严格按照合同的要求执行。可是最后一次也是批量最大的一次交货,蔡功却以合同约定为由拒收。 由于交货地点偏远,又值当地多雨季节,蔡功的药品无法在当地转售,也不能及时运到别地销售,难以回收资金导致了一系列变故…… 在场众人皆点头,白少流主动开口道:“事体已明,我从昨天到现在也听见不少议论。有些话我就替大家说出来吧。 首先有一问。 蔡功之死,发生在三十三年前,林太为与侯念明由此结仇。在当年的正一三山会后,两人私下动过手,结果是林太为带伤回到宗门。 请问千流山和五梁派,昨日之前是否知道此事?而侯念明与林太为,是否曾对人提起?” 千流山掌门刀南涯:“侯念明从未与同门提及此事,否则当年他家中遭逢大难,而他本人却下落不明,千流山也不会追查许久都不得头绪!” 五梁派掌门乔维峰也答道:“我已问遍门中弟子,林太为的确从未对人提起。我记得三十三年前,他曾带伤回到宗门,却只解释是在外遭遇妖邪。” 白少流:“侯念明不说,可以理解,因为他自知这事做得不地道,但林太为为何不说?他为挚友讨公道,却被侯念明打伤,有何不可告人?” 华真行又在场边暗自叹气,这些高人论事,问题真是抓得又快又准。侯念明藏着掖着可以理解,林太为有什么道理替对方藏着掖着? 这又不是什么不可言述之秘,就算林太为当时不是侯念明的对手,难道就不能把这事给掀出来,找到千流山去理论?千流山自有门规,他可以问问千流山是怎么约束弟子的? 他私下去找侯念明,结果还被人打伤了,回到宗门也不说吗?他完全可以将这件事告知宗门,五梁派也会找千流山理论的! 这时丁奇开口答道:“因林太为当时就想杀侯念明为蔡功报仇,其心意已定!可惜侯念明尚不自知,妄期无事。” 白少流继续问:“为何林太为要杀侯念明,便不提侯念明之过?” 丁奇又答道:“假使林太为公开此事,侯念明应当受罚。而其受罚之后,林太为也就难有机会杀他。 可是因蔡功家破人亡,林太为已打定主意,就要取侯念明的性命,甚至也让其也家破人亡,所以林太为不言。” 白少流:“侯念明是否该杀?” 丁奇:“侯念明之过,实罪不致死。” 现场并无其他人开口,只听白少流与丁奇在一问一答。白少流的问题,并非他自已欲问,而是代表可能有疑惑的所问。 它是这种场合特有的问论方式,华真行也算是长了见识。 尽管侯念明和林太为都不在了,但此事缘由还要论清楚。丁奇终于说出一个千流山想说又不太好先说的结论,那就是侯念明罪不致死。 其实看这件事本身,侯念明甚至连合同诈骗都算不上。他并没有拿了蔡功的货却不付钱,而是以错过了约定的交货时间为由,按照合同条款的约定拒不收货。 所以蔡功若想诉诸世俗法律,这官司很难打,大概率赢不了,就算事后打赢了,也只能要一笔经济补偿而已,总不能要了对方的命吧? 但在修士的眼中,还要看到事情背后的因果。侯念明应该是设下了一个合同陷阱,将蔡功给坑进去了,从而导致了接下来的一系列后果。 林太为当然就是看到了这一点,所以才认定侯念明是蔡功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要杀其报仇。 假如他找到千流山理论,千流山不会不惩处侯念明。但哪怕罚得再重,也不可能取了侯念明的性命。 假如千流山已经处罚了侯念明,林太为就不能再去找侯念明报仇了。若林太为在这种情况下还敢杀人,千流山肯定知道是他干的,也同样不会放过他。 白少流又问道:“蔡功因何家破人亡?” 这是承前启后所必须的一问,因为刚才已经说了,从世俗律法,侯念明当然罪不至死,那怕依修士所见的缘法因由,侯念明的行为也不能导致蔡功的必死这个结果。 那么蔡功最主要的死因是什么? 丁奇:“人为财死!世人多此行,修行应明之。” 丁老师居然答了一个“人为财死”,这话乍听上去好没道理啊。蔡功只是一个普通的商人,世上像他这样的商人很多、有同样遭遇的也不少,不就是做生意被人坑了吗? 是蔡功被人坑了,又不是他坑了别人,为何说他是为财而死? 但问论时说的话,都带着“声闻智慧”神通。它可以理解为一种特殊的神念心印,闻者能听懂多少,则取决于自身的见知与理解能力。 这个回答,华真行完全听懂了,或者说自以为完全听懂了,因为含义并不复杂。 丁奇指出了一个事实,蔡功不是没有坑人,而是坑了很多人,坑人的原因无非是为了求财。 蔡功与当地乡民签订了收购协议,统购他们种植的药材,然而收走药材时并没有付钱,且资金规模不小、拖欠时间不短。 根据调查资料显示,在当时,那里是绝对的贫困山区,耕地面积狭小,药材自古就是当地的“山货”,采制山货也是重要的经济来源补充。 蔡功组织乡民种植药材,签订了统购协议,其实就是把药材变成了当地的主作物,很多乡民连种口粮的耕地都用来种了蔡功指定的药材。 他收走了药材却没有付钱,就等于乡民当年没有了收成,这对落后的农耕社会而言是毁灭性的打击。 这在旧社会,相当于绝收之灾,在新社会,也需要国家的保障体系来兜底。蔡功本人,是无法对其行为可能产生的后果负责的。 假如这么说给人的体会还不深切,可以做个类比。 开发商资金链断裂导致项目烂尾无法交房,那些买了房还要按月还贷款的人,又是被谁坑了?他们是怎样的处境、什么感觉? 身为一个正常的成年人,蔡功预料不到这种后果吗?他当然能,那为什么还会这么做呢?他是在赌另一种可能,生意成功的可能。 从一开始这就是一场冒险,超过了蔡功本人风险承受能力的冒险。他的本钱不够又想赌一把大的,于是将所有乡民的收成都当成了押上台面的赌注。 世上这么做生意的人有很多,所以丁老师才会说“世人多此行”。 假如蔡功是抵押了存货、抵押了自家的房子、抵押了工厂的经营权,从金融机构或其他放贷人那里获得贷款,这也是放大杠杆的操作,但只是金融资本和产业资本之间的博弈。 可是蔡功选择了一种既不合理也不应该的占用方式。 他的目的难道促进当地的特涩产业发展吗?当然不是!其实只要出一个他这样的人,对当地特色产业的打击几乎是毁灭性的,恐怕好几年都缓不过来! 他谋求的无非是超额利益、本不属于他的超额利益。假如冒险成功,他就可以赚到原本赚不到的钱;如果冒险失败呢,代价则是由全体乡民承担。 蔡功是怎么死的?按林太为的描述,是被当地乡民逼死的。蔡功就是当地人,当地民生与民风如何,蔡功本人难道就不清楚吗? 明知如此,还要那么做,只是心存侥幸而已。按陆高乾的调查,林太为描述的情况都是事实,但是可以仔细看看是怎样的事实。 乡民冲进家中索要收购药材的钱款,蔡功之母本就有病,倒地昏厥送医不治。其后蔡家终日被人堵门咒骂,其父自觉在村里抬不起头来,饮药自尽。 至于其妻携子离去,可不可以换一种理解方式?其实是他老婆、孩子都跑了,但他本人和父母没跑掉。为什么没跑掉,因为乡民不能放他们走,否则找谁要钱去? 这是很朴素的事实,就看用什么立场去叙事。 蔡功最终的结局,是有债主要他用在村里修的小楼抵债,蔡功不愿而与楼俱焚。 所以当林太为闻讯赶来时,却无法去报复当地的乡民,因为他们就是蔡功冒险行为的受害者,最终只能将所有仇恨都集中在侯念明身上。 白少流继续问道:“事已至此,侯念明当如何自择?” 丁奇:“未明之事,不强设于人。但我等可知,侯念明其行有亏、其心有愧,当坦对罪责。侯念明其人,其念未明。” 这番话就稍微有点复杂了。侯念明到底干了什么,搞了个合同陷阱,把蔡功给坑了?但合同也是蔡功自已签的啊! 如今昆仑盟并没有查明,当年蔡功没有按期送货,是不是侯念明捣的鬼?那只能说侯念明只是严格执行了合同,却对此行为导致的后果视而不见。 假如让世俗的法官来判这个桉子,恐怕也没法判。侯念明并没有吞了蔡功的货不给钱,只是过期不候,没有收蔡功的货。 再做个假设,假如侯念明也是个普通商人,并无坑害蔡功之心,只是这时候恰好破产了呢?那么林太为去找谁算账去,他还能找到侯念明头上吗? 所以丁奇没有纠缠于这些未查明的假设,白少流问的也是事实发生之后的侯念明。 可知侯念明心中世有愧的,他清楚自已所行有亏,否则他为何不敢说出来?林太为已经因此事找他私下做过一场,结果是林太为带伤而去,侯念明却仍然一言不发。 林太为愿意为其保守秘密,是因为他想杀人。而侯念明在这种情况下还要藏着掖着,不坦对罪问吗? 其实只要侯念明对宗门坦承此事,林太为后面的事就做不成了,至少不至于成为三十年未解的悬桉,侯念明更不至于因此家破人亡。 侯念明是怎么死的?用句通俗的话说——笨死的!侯念明既不明白自已该说,也没看明白对方为何会不说,当然其念不明。 白少流:“陆高乾何人?” 丁奇:“既纵恶更用恶之人,其恶甚于林太为。” 这一问一答也有点意思,白少流问的并非陆高乾何罪,而是问其何人。听在华真行耳中,他居然想起了昨夜与白少流、丁奇谈的那番话。 修士本人也不是一生下来就是修士,他们也在世俗中长大,曾经就是没有修为的普通人,不可能不受成长环境的影响。 想问为什么会有陆高乾这种修士,不如去问他代表了世上那种人? 陆高乾撞破林太为触犯共诛戒,不仅不出手护戒,反而为其包庇隐瞒。因为林太为请求留下有用之身,承诺将来为其效命。 从陆高乾个人的角度,这好像是最有利的选择。因为杀了林太为对他本人似乎毫无好处,而留下林太为还有一个高手可供其驱使。 代价不由他担,好处却由他占。有人说这是精致的利己主义者,不尽然,因为这已经超出了单纯利己的概念。 说到利己,杨老头就是一个利己主义者,但他从不会去害人。杨老头还很会享受生活,但也从不浪费任何东西, 俭不废物,慈不害人,这就是杨老头从小教华真行的。当然了,柯夫子曾有长篇大论专门喷杨老头的做派,墨大爷则更是另一种风格。 陆高乾的行为重点不是利己,而是害人,他不仅放纵林太为的恶行,更利用林太为再去做恶。世上有不少这样的人,陆高乾只是其中之一。 声闻智慧的妙处,并不是丁奇单方面输出神念心印,而是与每个人的见知结合。比如华真行听见他说的话,自然就想起了昨夜的谈话与杨老头当年所教。 白少流接着问道:“若陆高乾怜其遭遇,只是留其一命,令其不再犯,而并未钳制其人呢?” 白少流又提出了一种假设,因为在场有的人难免会有这种假设。 林太为的行事风格是鲜明的,他要杀侯念明就想尽办法杀了侯念明,对于包庇他的陆高乾,林太为就心存感激了吗? 显而易见,林太为并不感激陆高乾。因为陆高乾替其隐瞒罪行的目的,是为了将来可以拿捏他,所以林太为在身死之前也反算了陆高乾。 陆高乾是什么人,林太为看得很清楚。 可是换一种情况呢,假设当初林太为痛哭流涕,声明报仇是事出有因,并发誓今后一定痛改前非,再也不会有这样的犯禁行为。 陆高乾心一软就放过了林太为,替他保守了这个秘密也保住了他这条命,并不是想钳制与利用他,这种情况又该如何评价? 495、 我见凡流终不免 “任恶,其恶加身;放祸,与祸同流。此非善行,此非善类。为祸者共诛之,放祸者共逐之,若不受逐则受诛,自古早有定议。” ——这是丁奇对白少流刚才那个假设的回答。 林太为触犯了共诛戒,证据确凿,被陆高乾撞破,此事无疑。 假如陆高乾是受到了林太为的威胁和逼迫,担心自身的安危而不敢告发林太为,这是另一种情况。 现实中经常有这种事,某人看见有歹徒行凶,不敢站出来阻止,发现了歹徒作恶的线索,也不敢报警揭发,害怕歹徒伤害到自已。 但陆高乾不属于这种情况,他也不应该是这种人。 陆高乾是昆仑修士,昆仑十三大派之一元朔门的弟子。类比上述情况,他相当于“体制内”的公务员,比如一名警官。 当时的情形,林太为斩杀侯念明之后已受伤,就算他不受伤,陆高乾的修为也比他高得多。林大为根本威胁不到陆高乾,陆高乾完全可以将其当场制住。 陆高乾却放过了林太为并为其隐瞒,任由其触犯共诛戒,斯为任恶。 在既有责任又有能力的情况下,任由他人作恶而无视,若人人如此,危害的是所有人,斯为放祸。 任恶,其恶加身;放祸,与祸同流。 不论其动机是什么,陆高乾根本就没有资格原谅林太为。假如作恶者连惩罚都没得到,人们又谈何阻止? 修行界自古也不是发生到过这种事,前人早有严密的问论,对此情况该怎么处罚也早有定议:为祸者共诛、放祸者共逐。 共诛就不用说了,所谓共逐有几种形式,最主要的就是废去修为、逐出宗门。 对于大成修士,其修为境界是他人废不掉的,可令其自封神气法力放逐世间,其人也可以选择闭生死关不再现身人间。 假如只是一名没有修为的普通人怎么办?这个问题则不在讨论范围内。 对陆高乾该怎么处罚,问论至此其实已无疑义。 假如三十年前陆高乾放过了林大为,故意为其隐瞒恶行,但并没有别的举动,昆仑盟查明之后当共逐。但实际上陆高乾之恶更甚,以此钳制驱使林太为继续为恶,亦当共诛! 白少流又问道:“难道不闻‘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华真行差点又想找张椅子坐下了,白少流这种话也能问出来吗?这当然不是他本人问的,就是代表某些人一种观点,还是承接前面那个假设。 此回合的问论,已经超出了共诛戒范畴,谈的也不仅是林大为与陆高乾,甚至不仅仅是修士,延伸到更广义的世事中。 假设陆高乾放过了林太为,是怜其事出有因。而林太为痛哭流涕,发誓痛改前非、诚心悔过,再也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事情已经出了,无可挽回,何必再搭上林太为的一条命?假如他从此洗心革面,是不是值得拯救呢? 丁奇的回答居然是唱偈:“刑解登仙,入狱成佛。放下屠刀,先请自囚。苦海不渡,谈何三昧。佛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华真行突然间又来了兴致,将身子站得更直了。因为丁老师这番话中的声闻智慧,以他的修为和见知居然没有完全听懂。 刑解登仙,入狱成佛,是啥意思呀?华真行只是朦胧有所感,却又琢磨不透。 这是两个和尚在辩经吗?在场也有佛门修士,可是白少流和丁老师都不是僧人,他们好像也不是在辩经义,似乎只是在借话头。 其他一些话,华真行倒是听明白了。 常人理解的放下屠刀,可能就是杀人者不再杀人,其原因有很多种,比如年纪大了提不动刀了,风声紧了不敢了,后悔了不想再杀人了,想杀的人已经杀了不必再杀人了。 但是从修行的角度,这哪一种情况都不是放下屠刀。 人们很熟悉一种佛门典故,比如某位杀业累累的大军阀、名满江湖的大侠客,某日突然厌倦了皇图霸业、江湖争杀,决定皈依佛门…… 这样的故事还可以加点老料,大侠是因为某位老和尚一言点醒,幡然而悟,从此世上少一屠夫,青灯下多一僧徒。 那么问题来了,这里不评价屠夫,只评价老和尚的行为,他是善行还是恶行? 声闻智慧与每个人的认知有关,所以听在华真行的耳中,丁老师是举了两個例子,第一个例子居然是非索港大头帮的金大头。 假如在新联盟没有出现之前,金大头来到东国旅游,恰好走进了芜城的九林禅院,遇到了三个老和尚,被其点化,痛悟前非。 于是金大头就在九林禅院出家为僧,光头都是现成的不用剃,或者就在当地找了份正经工作,比如送快递兼职念佛做义工,总之再也不回大头帮去当头了…… 第二个例子,是东国的一个连环杀人犯,跑到了九林禅院,找到了三个老和尚,坦承身份与罪行,表示愿意悔过自新,希望能在寺中藏身,然后就被老和尚们收留了。 这两个例子有什么区别?区别不仅在于秩序是否存在、程序正义能否实现?在修士眼中更重要的,是老和尚这么做的原因以及由此导致的结果。 首先看第一个例子。 当年的非索港处于秩序崩溃状态,有无数个金大头公然存在。金大头的目的可不是为了逃避惩罚,无论老和尚劝不劝他,几里国和东国官方都不会抓他。 九林禅院的老和尚改变不了几里国的现状,非索港的街区也不归他们管,他们只是劝金大头改过自新,至少不要再为非作歹。 上面提到的大军阀、大侠客之类的故事,基本也属于这种情况。惩罚他们的秩序是不存在的,否则该进监狱就进监狱,寺庙不是他们该来的地方。 对三个老和尚而言,这是力所能及的善行。 至于第二个例子,老和尚的目的就是帮助逃犯躲避惩罚,其行为就是窝藏逃犯,这是标准得不能再标准的恶行! 三个老和尚当然应该被派出所一起带走,而这座故意窝藏逃犯的寺庙,假如不封掉都是警方失职! 若说忏悔,监狱里更适合赎罪,若说向佛,地狱里更需要念经。至于说拯救,这才是拯救,既是对屠夫的拯救,更是对无辜世人的拯救。 有杠精可能又要问了,假如这个逃犯当初犯罪是迫不得已,又或者是被冤枉的呢?这种情况不在此题之中。 听到这里华真行也有点犯迷糊,丁老师说来说去,为啥总要给芜城九林禅院的几个老和尚出题目呢,难道就是欺负人家今天没到场吗? 其实白少流这一问,代了表很多人将形而上的顿悟,曲解为形而下的诡辩,将所放应下的妄念、恶意、我执,都曲解为现实的犯罪行为。 其实“放下屠刀”这个动作的本身,就包含了坦然面对罪责的行为。华真行听明白了,但还有些诧异,他奇怪的是,这么浅显的道理,为何还要在这种场合问论? 问论进行到这里,基本很顺畅,就是白少流和丁老师在依次问答,在场每人的声闻内容各有差异,但谁都没有插话。 这时却突然有人开口道:“梅盟主,各位道友,我有言。” 循声望去,说话的是真华门执事周荣,一位形容干练的女修。在这次昆仑盟调查中,她也负责各路信息的分析汇总,这应该跟她的职业有关,在世俗间就一名律师。 梅野石:“周道友请讲。” 周荣:“梅盟主昨日提到了定风潭覆灭往事,暂不谈鲁慕白后来之举,当他与尚海平动手之前,其实并未动尚海平的家人。 在其失手杀了尚海平之后,亦未动尚海平的家人。 再说此番林太为之事,暂不谈三十年前,只说其前日所为。林太为自始至终,并未真的动石不全与尚妮二位道友的家人。 其言未行之时,可否挽回?仅从此论,是否必当共诛?” 周荣问了一个很特殊的问题,她以鲁慕白和林太为举例,特指了一种情况。 从事实来看,鲁慕白并没有动尚海平的家人,后来尚家人是被冈比斯庭大神术师凌吉伟给暗杀了,这些反倒成为凌吉伟要挟鲁慕白的把柄。 至于林太为,他只是发了一条短信,内容是石不全的孩子及其姥姥、姥爷的身份信息,事实上也没有真的去动石不全夫妇的家人。 人是否应该为只是说了但并没有做的事情受到处罚?就算处罚,是否有必要按“天下共诛之”的标准执行? 换句话说,假如因为一句口嗨,就要受到昆仑盟的联合追杀,“量刑”是否过于严重了? 华真行闻言不禁暗暗皱眉,这就是在偷换概念嘛,在这种场合,怎么还有人会问出这种问题?一千二百年前的正一三山会上,正一祖师就应该讲得很清楚了。 但看今天这个架式,还就是要拿出来再讲一遍! 时代在进步,后人取得成就总会比前人更高。但是别忘了,后人的进步也是建立在前人的成就基础上,每个时代的成就,都不是当代的人从无到有凭空创造的。 随着时代发展,有些不符合时代要求的事物需要被淘汰、需要做出变革,但并不意味着前人的成果也要彻底被否定、发展基石也要被动摇。 这就不是进步,而是退步了。时代的进步并不是一种必然,有进步就可能有退步,甚至会有衰落、崩溃与灭亡。 比如在华真行眼中,方外门这次取代了元朔门,成为昆仑盟二十五派执行宗门之一,就是一种进步,甚至是一次重大的突破性变革。 但有人将话题扯到共诛戒的头上,是几个意思? 只听梅野石答道:“言即是行,共诛即诫此行,否则无需立戒。共诛是我等之责,而非某人之权。” 当年正一祖师是如何宣共诛戒的,华真行听广任介绍过,相比之下梅野石今天的回答并无任何出彩之处,显得四平八稳,可能是因为场合与听众不同吧。 梅野石首先指出了一个概念,言论本身就是行为的一种,而不是独立于行为之外的另一种东西。 之所以在很多时候,我们将“言行”并称,强调“怎么说的”与“怎么做的”之间的区别,是因为言论是一种独特的行为,有时候往往决定不了行为的结果。 人们的愿望未必都会实现,人们说的话也未必都会成真,就连大成真人都办不到,哪怕他们是真心的。 言论只是整个行为过程的一部分,并不代表行为的全部。但反而言之,我们不能否认言论也是行为的一部分这个事实。 言论本身也会造成后果,有后果就要承担责任。 然后梅野石强调,共诛戒主要就是为言立戒,重点针对这种特殊的行为,而且有一个前提,行为的当事双方都是修士。 它并不是界定普通人之间的行为,也不是界定修士与普通人之间行为,只在修士与修士之间立戒。 共诛戒的内容很简单,就是修士之间无论发生任何冲突,都不得以对方的亲眷家人为要挟。 这话说得很清楚,连要挟都不可以,更不必谈什么伤害了。共诛戒,是没有“言者无过”这个概念的。 为什么定的这么严厉?因为当事双方都是修士,这种行为根本无从防范,无法阻止,只要出现了就会造成严重后果, 举个很简单的例子,比如甲和乙争夺一件法宝,甲对乙说:“如果你不把法宝让给我,我就让你全家都生病!”他甚至都不用说我要杀你全家,只要给个暗示就行。 乙能怎么选择?他是继续争夺这件法宝,还是保证全家人的安全? 假如选择后者,就等于屈服于对方的要挟;假如选择前者,又面临一种道德困境,变成为了一件法宝而不顾家人安危。 若看缘起因由,其实甲根本就不应该有这样的行为。 有人又要说了,乙可以选择当场和甲拼命!可并非每个人都有拼命的勇气,更何况乙未必是甲的对手,就算实力相当,也未必敢保证就一定能拍死甲、不让甲逃离。 还有人可能会抖机灵出个馊主意:甲若这样说,那么乙也可以同样说。比如甲说若乙不退出争夺,就杀乙全家,乙也说假如甲敢这么做,他也会杀了甲全家。 世上没有比这更馊的建议了,玩两个穷凶极恶者之间的囚徒困境吗?乙的目的假如只是吓唬甲,那么他怎敢保证甲会在乎呢,假如甲并没有亲眷家人呢? 更现实的问题是,乙不认可甲的做法,却要采取与甲同样的做法吗?甲虽然该死,但甲的亲眷家人何辜? 最危险的情况,是甲真的这么做了,乙呢,也要那么做吗?最终的结果是什么,甲和乙的亲眷家人皆无辜遭殃? 问题再转回来,就算按照最理想的模式,乙的修为在甲之上,当即出手把甲给拍死了,那么他还要面对周荣刚才的质问,凭什么只是一句口嗨,乙就杀了甲? 面对这种质问,乙如何为自已辩解? 梅野石的声闻智慧中包含的信息,比上述内容还要复杂得多。 比如听在华真行耳中,又出现了另一种可能。比如伏凌客去找梅野石,让梅野石出手灭了华真行,否则他就杀了梅野石全家。 这种事情很荒诞,在现实中几乎不可能出现,只是一种假设而已。 以梅野石的修为,完全可以当场拍死伏凌客。可是伏凌客同时又告诉梅野石,拍死他没用,他还有同伙,只要他死了同伙那边就会立刻动手。 那么梅野石怎么办,是选择保全家人的命,还是保华真行的命? 假如这么想,其实就掉进了思维陷阱——伏凌客所画好的思维陷阱,但为什么要跟着这种人所画好的思路走? 现实的道理很简单,梅野石无权为了保护家人去伤害华真行,他只是有责任去阻止伏凌客的这种行为。 修士说出的这种话,绝不能理解为普通人的口嗨,因为他们不是普通人,说到就可以做到,修为越高越是如此,若是大成修士,更是说了便会去做的。 假如他真要做,普通人根本防范不了。 华真行突然想起了杨老头曾给他的一个警告,假如有歹徒拿枪指着你,你绝对不要去赌对方的枪里有没有子弹、枪法够不够准。 这个道理不仅适用于被歹徒枪指着的当事人,也适用于赶到现场的警察以及围观群众。修士本人就相当于一把枪,当他做出这种要挟时,就绝不能视为口嗨。 立共诛戒,就是要跳过这种思维陷阱,尽量让所有修士都远离这种困境,它最主要的意义并不在于事后惩处。 假如目的只在于事后惩处,散行戒就够了,没必要特意再立一个共诛戒。事先划一条红线,这道红线绝不能碰,谁碰谁死,天下共诛。 梅野石的话应该说得够明白了。可是周荣仍然问道:“梅盟主,我尚有一惑。当年之鲁慕白,前日之林太为,话已出口,事未实行,便已陷必死之境地。 如此境地,只能做困兽之斗,或杀人灭口,或受人钳制,再无回头可能,此事难道就不能有更好的解决方案吗? 之所以如此说,共诛戒已立千年,今日仍有人触犯,比如鲁慕白,比如林太为,这还是已查明的,未查明的又有多少? 鲁慕白因此受冈比斯庭所制,林太为因此受陆高乾所制,而后为祸更大。共诛戒并未防范其行,反令其受制更为大恶,如何才能避免?” 周荣并无大成修为,当然没有掌握神念,更别提更声闻智慧神通了,所以她就是正常的开口说话,却让华真行闻言一惊。 华真行惊讶的不是周荣的问题本身,而是惊讶于居然还有人会说出这种话来!这就像在大学的数学课堂里讨论一百以内的四则运算,难免给人一种荒诞感。 许是因为职业的关系,看见周荣,华真行莫名就想起了曾经的董泽刚。 周荣以“怎样更好地执行共诛戒”的名义,提出了一个建议。在华真行看来,这就是把明确的规则模糊化,增加了人为操作的空间。 梅野石刚刚提到了言行之辩,周荣就现场演示了一番。周荣这种说法,目的是怎样更好地执行共诛戒吗?当然不是! 由言知行,见因知果。从触犯共诛戒必诛,到某种情况下可以不诛,那么届时诛还是不诛,就看掌握权力的人怎么操作了。 周荣还很含蓄地对共诛戒的必要性提出了质疑,共诛戒已存在一千多年,但并没有阻止今人仍在不断地触犯共诛戒。 既然如此,共诛戒是否还有必要存在? 有些观点是不值一驳的,更不应该在这种场合出现。自古法律都禁止杀害无辜,可是自古及今都有人犯下罪行。 你可以很轻易得出一个结论,禁止杀人的法律存在,并没有阻止世上有杀人犯的出现。但是你不能由此得到另一个结论,就是禁止杀人的法律没必要存在。 因为没有发生的事情,人们是看不见的。因为共诛戒的存在,极大减少了修士之间互相要挟的行为,使众人皆无后顾之忧,这早已是昆仑修行界的共识。 周荣大概也觉得此说不妥,所以话风一转又变成——共诛戒是否有必要修改? 她还是以鲁慕白举例,在其尚未真正造成严重后果之时,就已经面临天下共诛的处境,反而会将其逼到鱼死网破的境地,或者不得不受人钳制。 其言下之意,就是如今的共诛戒是否过于严厉了?这一问才更有迷惑性,真正代表了某些人想带的节奏。 这时有人突然开口吟道:“醉使青牛蹋青苗,你若无法便无天?万金难求登云径,却赖农家几文钱!” 循声望去,开口者是来自昆仑仙境的散修领袖、在场辈分最高的修士陶然客。 紧接着又有一人开口道:“桓侯病入膏肓后,却疑世人求药灸。此生习得长生术,何故见事思下流?” 接话者是一名道士,坊龙观观主杨继道,他也算是此地的东主。 青城剑派执事年秋叶亦开口道:“春播谷麦为生计,身裹织纺御冬寒。我见凡流终不免,你说大患是衣餐。” 华真行从未见过这个场面,难道是周荣的一席话,点燃了大家的创作热情?其实这几位念的诗都很特别,称为谶言诗或偈语诗。 华真行差点都来了兴致,可终究没有开口也弄一首,他今天已经打定主意尽量不说话,再说他也不擅长此道,看样子还得继续学习。 假如华真行没听错的话,这几位好像在骂人? 立共诛戒的目的,是为了保护在场所有人,那么质疑者的目的,难道是要保护那些犯了共诛戒的人吗? 我们应该把心思用在什么地方,是保护自己以及亲眷家人不受伤害;还是想尽办法,让那些企图伤害我们的人怎样逃脱处罚? 鲁慕白犯共诛戒,为求生不得不受淩吉伟的要挟,林太为犯共诛戒,为求生不得不受陆高乾的驱使,这是共诛戒的问题吗? 人人都要吃饭,人人都会死,吃不吃饭都免不了一死,于是就用不着吃饭了,或者干脆便将死亡的原因归结于吃饭? 如今只问一句,诸位愿不愿意有另一位修士,用亲眷家人来威胁自已?如果回答是不愿,便是达成共诛戒的基础共识。 假如不承认这个共识,昆仑盟也就不必要存在了……大概就是这几位要表达的意思吧。 梅野石倒是没唱偈念诗,等他们念完了诗,才面不改色地反问道:“陆高乾此刻可受诛,又因何当受诛?” 这句话是自问自答,因为陆高乾现在还没死呢,仍被和锋真人的剑意锁住神气,就站在空地一旁。 梅野石讲的是昆仑盟的议事与执行原则,与世间的秩序治理原则是一致的。 有人可能看到的只是投票表决,可是投票表决本身并没有实质意义,它只是形成某种秩序的授权方式。在场的二十五派执行宗门,并无权直接决定陆高乾的生死。 这就像部族里的丢了一件东西,小偷没抓到,于是全体族人投票认为谁是小偷……这种做法与结果都是毫无意义的,也是不应该的。 真正秩序原则,是大家首先达成共识,认定偷窃行为是错误的,约定其需要受到何种惩罚。那么偷窃行为发生时,先拿到证据,证明某个人偷了东西。 有了证据也抓住小偷之后,那就根据族人的约定来处罚。假如不按照约定执行,那么无论是原谅还是重罚,都失去了依据,族人的约定也失去了意义。 在今天这个场合,大家讨论问题的基础,就是昆仑盟已经达成的共识。而方才周荣所问已经超出这个范围,变成了是否推翻共识。 周荣仍然开口道:“那我还有最后一问,若鲁慕白,若林太为,话方出口,事尚未成,该如何挽回?” 梅野石:“方才白庄主与丁掌门已有问论,提及‘放下屠刀、先请自囚’。屠刀当放则放,尚有一线生机! 应当场从认其错,立誓不犯,负荆于宗门、传告于昆仑。这一线生机自古皆存,本无需另议,今日既有人问起,那便明确之。” 听到此处,华真行突然明白过来,为何白少流和丁齐方才有那样的一问一答,扯什么放下屠刀?原来话在这里接着呢! 梅野石正式回答了周荣提出的问题,还是以鲁慕白为例。 从头捋一捋鲁慕白触犯共诛戒这回事,是其女庄阳泉嫁给了昆仑修士尚海平,结果庄阳泉又勾搭上外商凌吉伟,婚后七个月就生了个混血的大胖小子。 尚海平盛怒之下砸了家,跑去当面质问庄阳泉,凌吉伟本人居然跳出来了阻止。尚海平哪里还忍得住,动手将凌吉伟给揍了,司法鉴定为轻微伤。 尚海平因此被警察带进了局子,差点承担刑事责任,还好被家人捞了出来。 尚家咽不下这口气,他们在当地还算有些势力,决定将庄阳泉和凌吉伟都给送进去。凌吉伟的罪证不好收集,可是庄阳泉的罪证还是搞到了一批,主要是经济犯罪。 鲁慕白闻讯私下约出山海平,要求他放庄阳泉一马。尚海平则说此事不是自已干的,而是他的家人不可能就这么算了。 鲁慕白则要求尚海平回去阻止自已的家人,否则鲁慕白就会亲自动手。此话一出口,两人的脸色都变了,尚海平当场反问了一句:“鲁掌门,你可知共诛之戒?” 周荣刚才要问的,就是在这种情况下,鲁慕白该怎么办? 梅野石给了明确的回答,此时鲁慕白确实还有一线生机,便是丁奇方才所唱的偈语“放下屠刀,先请自囚”,当场就认错改过、立誓不犯! 鲁慕白或许可以想别的办法去帮自己的女儿,但绝不能用这种方式去要挟尚海平。 他需要坦然向尚海平承认,刚才不应当发出那样的威胁,并且立誓并不会那样做,然后回去将这件事告知宗门,并通知昆仑盟。 在这种情况下,昆仑盟不会杀他,也没必要发动天下共诛。但鲁慕白定风潭的掌门肯定是做不成了,面壁禁足恐怕都是最轻的处罚。 假如鲁慕白还想在人间行事,那就封禁其神通法力,终生不得再动用。昆仑盟对此情况早有定论,其实也写在各大派包括定风潭的门规中。 鲁慕白当然知道这些,刚才发问的周荣其实也知道。 这样的处罚虽然留了一线生机,但看似也太严厉了。可是再转念一想,真的很重吗?假如从一个普通人的视角,其实等于没处罚呀,鲁慕白还是可以做个普通人! 假如鲁慕白如此选择,他可能不会死,定风潭这派宗门也不会覆灭。 有这一线生机在,难道就能阻止鲁慕白铤而走险吗?实际上并没有!鲁慕白明知如此,仍然选择向尚海平动手。 他可能是想杀人灭口,也可能是想拿下尚海平逼其保守秘密,总之一念之差便是死局。 这事本就是化名凌吉伟的冈比斯庭大神术师杰姆-马利纳格兹布下的一个圈套,鲁慕白自已踏进了陷阱。 二十多年来,无人知晓这一段内情,因为鲁慕白、凌吉伟、尚海平这三人都死了。直到上个月,三梦宗大弟子丹紫成跑去帮庄阳泉搬家时,才发现了线索。 梅野石说完了,和锋又开口道:“问论至此,缘法已分明。今日已解惑,他日若有人再起鼓噪,当与祸同流,此乃昆仑之定议!” 梅野石接着问道:“当诛陆高乾,诸位可有异议?” 在场的二十五派执行宗门代表皆无异议,梅野石又看向陆高乾:“陆道长,请自决。” 陆高乾却摇头道:“贫道不自决,请受诛,尔等谁来动手?” 梅野石一伸手,祭出了一面古色古香的铜镜。丁奇赶紧上前道:“梅盟主以青冥镜诛陆高乾,未免有伤天和,还是方外门来动手吧。” 这时又有人开口道:“华总导因此受伤,就让华总导亲手了结他!” 华真行微微一怔,这里怎么还有他的事?但他打定主意就当没听见,甚至都没有看过去,但站在他背后的王丰收却微微一皱眉。 王丰收当然没动也没说话,可是在华真行的元神心像中,却仿佛见到这位王大使掏出小本记下了。这类似于心理测写,可以视为某种意义上的他心通吧。 话还没有说完呢,只见刀光一闪,陆高乾突然萎地。原来是冼皓从丁奇身旁走出,一言不发就来了一刀,等众人反应过来,她已经收刀回去了。 论修为陆高乾当然比冼皓高得多,可他此刻被和锋真人的剑意束缚,根本无从躲避,然后便是令很多人都目瞪口呆的一幕。 冼皓斩出的这一刀很特别,与其说是刀光还不如说是刀的轨迹吞没了光线,暗影扫中陆高乾的身形,没有留下任何伤痕,陆高乾随即萎地便失去了生息。 在众目睽睽之下,只见其人速度迅速干枯、龟裂……散落成一地尘埃,只留下发簪。 很多人都被吓了一跳,梅野石却仍面不改色,冼皓动刀还能留点渣渣,假如让他动用青冥镜,那恐怕连灰都不会剩下。 梅野石:“陆高乾已伏诛!诸位谨记,共诛之戒,要在共诛!共诛乃昆仑之责,而非我等之权!” 话说到这里,华真行已豁然开朗,终于明白昆仑盟今日为何要安排周荣问那么一串问题,就是为了明确共诛戒的性质。 共诛戒的核心,并不在于规定某种行为是禁止的,而就在于“共诛”二字。 这是昆仑盟必须承担的职责,而非可以选择的权力。有人对共诛戒的质疑,其目的恐怕就是想将必须承担的职责,变成可以选择的权力。 不得以神术师的普通亲眷家人安危为要挟,在冈比斯庭的神术师守则中也有类似的规定,但它与昆仑共诛戒的区别,就在于“共诛”二字。 须天下共诛之,冈比斯庭没有这样的共约,或许是组织与执行能力的问题,但更重要的是逻辑出发点不同。 假如有人触犯了共诛戒,会遭到昆仑盟的集体追杀,最主要的力量保证就是二十五派执行宗门。这对他们而言是一种集体责任,也是不可推脱的义务。 有权可以处理,和有责任必须处理,这两者之间有本质的区别。 7017k 496、生意与人情 有权可以处理,和有责任必须处理,用世俗的话语体系来形容,前者就相当于有权逮捕罪犯,后者就是有责任保护人民群众生命财产的安全。 看上去都可能是制止犯罪,但性质不同。 换句话说,前者就算明知道有人正在实施犯罪,警察也可以不管,就算接到了报警,警察也可以不采取任何措施,更别提赶到事发地点去制止。 近七十年来,生活在东国的民众对此可能难以理解。但从小在非索港长大的华真行却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因为当年的几里国就是这种情况。 警察通常不会介入各黑帮地盘内的冲突,甚至都不敢进入那些街区。有人受到伤害威胁时,报警基本是没用的,警察也不会因为受到责罚。 非索港只有少数几个街区,中央区、贸易区、南部滨海治安状况尚可,能见到警察日常巡逻、为该街区的雇主们服务。 住在普通街区的普通人怎么办?那只有依附于黑帮了! 几里国曾是世界上最穷、最乱的地方,但这仅仅是因为国家没钱吗?当然不是!华真行去过罗巴联盟,也调查了解过世界各地的情况。 很多所谓的文明发达国家,人均收入是当年几里国的近百倍,居然也有不少那样的街区。换成学术化的书面语言,这是公共安全服务市场化发展到高级阶段的结果。 如此说来,新联盟对几里国的革命性改造,是前所未有的伟大! 扯远了……这肯定不是梅野石说的话,却是声闻智慧的妙处,能与华真行本人的见知共鸣,梅野石讲的还是共诛戒。 有人触犯共诛戒,昆仑盟便有责任共诛之,哪怕是犯戒者本事再大。 正一门有集合二十八名大成修士布成的星斗大阵,就算自家凑不齐那么多高手,也可以找别的门派支援。 青城剑派还有集合三十六名剑修布成的太白剑阵,若是找来三十六名大成剑修布阵,更是威力绝伦。 更厉害的,当属昆仑盟集合五十五名至少八境以上的飞天高手,布下的周天大阵。 面对这种阵仗,就算华真行身怀守正神符也没用,剑符三斩都破不了阵!所以昆仑盟说天下共诛,不仅达成了共识,而且也能够做到。 昨天夜里的交谈中,丁奇和白少流都提到,如今的昆仑盟存在问题。修士也是人,世人就必然会受世事影响,而如今的世事变化太快。 如今的时代,早已不是一千二百年前正一祖师立约之时,甚至相比昆仑盟刚成立的时候,变化都已经极大。 有那么一批人,企图将东国变成几里国;那么也有一种人,想将昆仑盟维护共诛戒的责任,变成一种可以行使的权力。 假如是那样的话,如今这个昆仑盟存在的基石就会坍塌,说不定会分崩离析。针对共诛戒的质疑,其实是针对昆仑盟来的。 今天在百花山道场议事,能看得见的刀光,就是冼皓最后那一斩。但是看不见的刀光剑影,则是那一番问论,昆仑盟借此表明了态度。 对东国今天发生的事情,未来的新几里国也要有所准备。昆仑盟今日遇到的问题,养元谷将来也可能会遇到……华真行真没白来。 昆仑盟的百花山之会便到此为止,接下来还有很多事需要个别处理,所以有些人当天并没有立刻离开。 比如众人散去后的当天晚上,梅野石便代表昆仑盟来到华真行的住处,表示了慰问与歉意。 华总导是远道而来的贵客,却接连遭遇凶险,先有伏凌客后有林太为,实在令人过意不去。陪同梅野石一起来的,还有千流山、五梁派、元朔门的代表。 无论他们之间有何恩怨冲突,原本都与华真行无关,华真行却因此遇袭受伤,更何况此前他们都得了华真行的养元术功诀,还收了人家的春容丹伴手礼。 道歉可不能只说便宜话。 林太为留下一堆东西,经辨查皆非五梁派之物,都被昆仑盟给收缴了。包括林太为在案发现场留下的石点头、一叶刀,被华真行所得,后来也都交给了昆仑盟。 这些东西放在一起,千流山和元朔门又添了一批东西进去,给华真行送来了。华真行也不好全部推辞,于是取了其中三件,分别是石点头、一叶刀和太上仓。 他是被林太为打伤的,这三件东西恰好也是林太为留下的私物。这让千流山和元朔门很不好意思,因为华真行根本没收他们送来的东西。 元朔门执事茅崇劲劝道:“太上仓乃上古神器,想必是有用的。但一叶刀和石点头,在西昆仑只是大路货……华总导不必如此客气!” 大路货这种词,也能用来形容法宝吗?可能只是说其比较常见吧。石点头就是用来掩饰和守护洞府的一种法阵,为上古修士仰定岩所创,后世昆仑仙境中的修士多有仿制。 这玩意平常情况下也不会损坏,哪怕修士坐化但布阵法器仍在,几千年积累下来还真有不少,都以同样的思路炼制,但水平良莠不齐。 林太为留下的这套石点头,显然并非仰定岩所制,但还算不错的仿制品。 它看上去就是一堆形状与大小都不规则的乱石,总计三十六块,只有布阵之器却没有相应的布阵法诀。 但这没关系,在场好几位高人都会,现场传授给华真行。华真行只需研究一番现有的布阵之器,再去慢慢祭炼掌握即可。 至于一叶刀,虽然也算珍贵难得,特殊的灵植生长六十年后,只有那么一片叶子汇聚精粹可为天材地宝。但是昆仑仙境广漠,多年积累下来其实存量也有不少。 所以华真行挑的这两样东西属实不算太稀罕,众人拿来的器物,原本就是全送给他的。 华真行笑道:“茅道友有所不知,我挑这两件东西都是想拿回去做研究的,它就是养元谷正需要的器物。一叶刀类似春雨枝,可用于布阵,石点头则更不用说了。” 茅崇劲:“原来华总导喜欢这些,那就好办了,我回头帮你淘一批,尽量整多点!陆长老之事,请华总导不必……” 华真行并没有纠结,只是茅崇劲还在伤憾中。陆高乾毕竟是本门长老,此事虽然是华真行的遭遇牵扯出来的,但说实话,陆高乾的下场与华真行并无关系。 反倒因为陆高乾的事,令元朔门对华真行心存歉意。 陆高乾不仅是大成修士,且已八境圆满,这么高的修为,怎么能犯这种错误呢?其实华真行也能想得通,应该在陆高乾突破大成之前,其理念便已不同。 不得以家人亲眷的安危要挟另一位修士,对于这一点,陆高乾应该也不反对,他所不认可的应该就是“共诛”,这正是今日问论的核心。 比如有一条规定“不得随地大小便”,想必很多人都是认可的。但如果将这条规定变成“不得随地大小便,否则就枪毙!”想必大家就不会赞同了。 不赞同这条约定的人,应该也不会故意跑出去随地大小便,只是不认可这种处理方式而已……这个比喻有些不伦不类,更不恰当,但大体代表了一种思路吧。 所以陆高乾当年撞破林太为触犯共诛戒时,心知他这样做是不对的,却用了另一种方式处理,放过了他同时又拿捏住他。 至于林太为,恐怕又是另一种情况了,这世上千人千面,不说也罢。 另外让华真行又感到好奇的是,在茅崇劲口中,石点头、一叶刀这样的法宝,居然也能用“淘”这个字,还说要尽量给他多整些。 这就是千年大派元朔门的底气吗,如此也能听出昆仑修行界自古积累之雄厚啊。 什么是底蕴?这也是一种底蕴!华真行是不得不羡慕啊,再想想几里国,当真就是一片荒漠,各种意义上的荒漠。 华真行当年有什么?一把伞兵匕首、一枚钢制指虎、一支小手枪……孤身护送罗柴德穿越荒漠时,最趁手的家伙就是一根自制的削尖木棍。 若说器物,那根棍子才是华真行亲手打造的第一件器物,让丁老师捡去开过金矿,后来又让杨老头给整成神隐枪了。 华真行最早的家底,都是三個老头给的,高端绝对够高端的,但也只够他一个人用的。养元谷之所以能支楞起来,先是接收了定风潭的遗产,后来又打开了丁老师送的炼妖葫。 不论当代的定风潭是什么状况,但毕竟也攒了近千年的家底啊,更有价值的是送上门的那一批修士,如今大部分都已经成为养元谷的骨干导师。 至于炼妖葫那更是了不得,传说乃是古时东华上仙所留的器物,所收摄炼化的那么多妖王,恐也不是东华上仙一人的手笔。 没有这两批东西,就算杨老头给出了阵图,华真行也没法布成碧空洗大阵。而碧空洗大阵就是春容丹的“量产车间”,否则仅仅依靠一座九转紫金炉大阵显然无法满足需求。 华真行浮想中,梅野石与五梁派和元朔门的访客已告辞离去,但千流山掌门刀南涯还赖着没走。 曼曼:“刀掌门,您还有什么事?” 刀南涯陪笑道:“刚才人多,尤其是五梁派的人在,有些话不好说。昨日夜间不少人都在议论,华总导今年的指标已经完成了,大家都松了一口气啊。” 华真行哭笑不得,很多人真把自已当成因果率武器了? 起初连着三年,华真行每年都斩杀一名大神术师,他自已倒不觉得有什么,约高乐却调侃他是带指标的。 到了去年的最后一天,午夜零点之前他掐点斩了伏凌客,很多人都不得不信了。而今年倒好,春节刚过便斩了林太为,看样子是早早完成了任务,也让大家都能放下心来。 华真行:“刀掌门就不必开玩笑了!” 刀南涯:“千流山拿来的这些器物都是道谢的心意,就算您看不上也请收下,养元谷不是有很多学员吗,给学员们拿去练手也好啊。 至于您喜欢的一叶刀、石点头,我千流山不是元朔门,不敢说有把握能收集……” 华真行:“刀掌门误会了,哪有什么看不上,就是受之有愧。再说了,养元谷跟千流山将来还是生意合作伙伴呢,不必这么客气。” 若说这次欠华真行人情最大的,莫过于千流山。 千流山弟子、刀南涯的师兄侯念明,当年全家都遭了林太为的毒手。假如不是华真行,恐怕至今也查不清,而华真行斩了林太为,为此还身受“重伤”。 刀南涯:“我今天来,就是想跟华总导敲定合作事项。我知道养元谷与房隆关的关系,您完全也可以把千流山当成百花山嘛!” 华真行上次就跟刀南涯聊过这事,但仅仅是个初步的意向,并未深谈。今天刀南涯就是想来敲定细节,哪怕春容丹扩产要等到几年后,但现在就可以做准备了。 刀南涯很看好春容丹的前景,千流山完全可以成为东国境内的原材料供应基地,从条件上来看应当比百花山更具优势。 千流山道场一带是天然的灵药培育基地,因为有多种气候与地形。 刀南涯主动介绍了千流山一带适合培植哪些种类的灵药,以及千流山自古培育的灵药类型,包括道场附近的地形以及气候分布。 这可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楚的,刀南涯亦有大成修为,施展神通在屋里弄了个水沙盘。所谓水沙盘就是凝水成形,演示地形地貌以及气候变化,居然还是动态的 千流山秘法真不负千流之名,控制绝对精微,华真行也算是开了眼界。 两人聊了一个多时辰,夹杂着各种神念交流,比如培育灵药的心得,千流山一带哪些地方适合种植华真行想要的灵药…… 这时三梦宗大弟子丹紫成来了,看见刀南涯便问道:“刀掌门,这么晚了,你还在这里打扰华总导休息?” 刀南涯讪讪道:“我与华总导一见如故、知己难得,聊着聊着就忘了时间。” 反正该谈的也谈得差不多了,刀南涯起身离去,他也没有反问丹紫成一句——说我打扰华总导休息,你怎么这么晚还来? 华真行笑道:“大师兄,都这么晚了,您怎么会上我这儿来?” 丹紫成来得确实有些突兀,时间都已经过了午夜零点,而且梅野石今晚已经来过。丹紫成不跟着师父一起来,此刻却独自到访。 7017k 497、清修福地大排档 华真行叫丹紫成大师兄,这是有典故的,算是入乡随俗。 丹紫成是梅野石最早收的弟子,也是当代三梦宗的掌门大弟子。三梦宗同辈当然要叫他大师兄,但他在昆仑修行界还有一个绰号,居然就是“大师兄”。 这个绰号可是跨宗门、跨辈分的,很多其他门派中的年轻修士,应该是丹紫成的子侄辈了,在非正式场合碰到丹紫成也跟着起哄叫他大师兄。 丹紫成笑道:“我来看望华总导……饿了,这里能不能整点宵夜?” 这个转折有点生硬,名为看望,怎么突然就变成来蹭饭了?华真行也笑道:“当然能,我们上院里支个烤架吧。” 丹紫成:“我就知道你随身带着烤架,调料和腿子都是现成的!” 曼曼:“要不要再架口锅?” 丹紫成:“要得,十分要得!” 华真行:“那就整吧,待会儿白庄主和丁老师他们也得过来。” 几人便在院中忙乎开了,支起炭火烤架,现场施法抟土垒起一个简易土灶,上面架一口大砂锅,掏出餐桌再摆上杯盘碗筷…… 华真行住的是一个环境清幽、格调静雅、花树掩映中的独立院落。为了不有碍观瞻,也为了不打扰百花山道场中其他人的清静,他顺手布下了石点头法阵。 这套法阵刚刚到手,只是初略祭炼,华真行尚未掌握其全部的妙用,但是用来掩住院落动静并留下可自如出入的门户是足够了。 曼曼发现,丹紫成行止间并无丝毫神通法力痕迹,好奇地问道:“大师兄,你现在是什么修为?” 别说曼曼奇怪,就连华真行都有些看不明白丹紫成的状态。丹紫成生气完足、无暇自畅,简直就是一个完美生物个体。 丹紫成并没有刻意收敛神气,他的生机律动展示得非常清晰。他刚才说饿了,那是真饿了,所以大半夜跑出来找吃的,很聪明地找到了华真行这里。 华真行,可是随身带着饭店后厨和杂货铺的男人! 丹紫成毫不见外地答道:“我的情况有些特殊,双成师妹可能对你们提过。我娘怀我的时候曾与妖邪动手斗法,结果把我给伤着了。 我一生下来就有先天不足之症,原是活不长的。幸亏我爸妈都是轩辕派修士,用各种灵丹妙药为我续命,但也解决不了根本,照说很难养大。 我爸妈找到正一门守正老神仙那里,求来九转紫金丹的丹方,轩辕派自古其实也有残方,然后又求到三梦宗,我师父师娘加上我师祖帮忙,好不容易炼成了九转紫金丹。 我服用九转紫金丹脱胎换骨,治好了先天不足之症,也拜在了三梦宗门下。因为有此福缘,将来我若突破八境,面临脱胎换骨劫时可能问题不大……” 华真行插话道:“那要恭喜大师兄了,因祸得福!” 丹紫成:“那也得先修至七境圆满才行啊。我师父说了,我从小太过顽劣,需好好磨一磨性子,真空劫可不是那么好过的,而我如今正在渡劫。” 原来丹紫成的修为如今在六境与七境之间,也就是突破七境之前修士所必须要经历的真空劫,此时会失去一身神通法力。 但他早年又服用过九转紫金丹,仿佛已脱胎换骨,其实本人的修为境界没有那么高,所以华真行才有些看不明白。 难怪丹紫成后半夜会饿呢。假如已渡过真空突破七境,修士在大多数情况下,只要自已愿意便可辟谷不食,但在真空劫中,还得像普通人一样老老实实吃饭。 华真行:“大师兄入真空多久了?” 丹紫成:“有大半年了吧。” 曼曼:“那上个月你还混进搬家公司去帮人搬家,岂不是有点危险?” 丹紫成笑了:“搬家公司的工人都是普通人,那他们岂不是天天都有危险?而我的体格可比他们好多了!” 曼曼:“哦,说的也是!但我还是挺佩服你的,这种主意都能想出来,哪怕正在渡真空劫也跑去干了。” 丹紫成微微昂首道:“那是当然!否则大师兄这个名号,我是怎么闯出来的?” 说话间华真行取出一条獐子腿切了,现场做了一锅焖獐子,然后又拿出几盘串好的跳羚肋间肉,摆开烤炉和调料。 啤酒也摆出两箱,是欢想实业下属企业出品的,非索港特色葎草花啤酒,刚入口时稍有些苦涩,但是多来几口,便在舌间化开一股特殊的清香,越喝越有感觉啊。 丹紫成也不拿自已当外人,提起一瓶啤酒道:“我施展不得神通,帮忙给镇了呗。” 华真行一弹指,将这瓶酒给他弄成摄氏四度。干了一杯啤酒,丹紫成问道:“千流山的刀掌门,刚才是来找你们谈合作吧?” 华真行:“是的,千流山如今就有药材生产集团,他们想成为春容丹中心的签约供应商。我建议他们和房关发展集团签约,这是欢想实业在东国境内设立的企业。” 丹紫成:“其实我也是来和找总导谈合作的。” 曼曼:“大师兄要谈什么项目呀?” 丹紫成:“你们忘了吗,就是上周和我师父谈的事,芜城的翰林府地产项目。还是华总导建议的,让我师父不要亲自出面接盘,另找一个公司出面。” 华真行:“所以就是你出面了?” 丹紫成:“就是我个人出面,单独设立一个开发公司。” 华真行:“你想怎么合作?” 丹紫成:“华总导对在建工程的总估值是八亿,你的计划,是将翰林府分为与两片,其中八分之五,当成房关发展芜城分公司的生活区,你出资五亿买下来。 另外八分之三,则是留给合作方开发,出资多少让我师父定。现在我来出面,也按照华总导对项目的总估值,出资三亿收购。” 华真行:“我得先等几里国政府和淝水工业大学的合作敲定,三个月内会给答复。” 丹紫成:“我觉得你那边问题不大。” 华真行:“那就预祝届时合作愉快,我建我的生活区,你建你的居民小区。” 丹紫成:“我就是为这件事来找华总导商量的。你那边的生活区总建筑面积十七万多平,我这边的居民小区十二万多平,目前都只完成了建筑主体。 接下来的内装和精装,包括景观设计和庭院绿化,都需要再花钱,听说华总导还要在生活区搞园林?” 曼曼:“是的,这是我的建议。那么大一个生活区,楼间空地很多,可以好好规划,设计成园林挺好的,弄一些灵植奇花,重点是果树苗木。” 丹紫成:“你们这是要把生活区搞成百花山吗?” 曼曼:“是花果山!” 丹紫成:“既然后期建设你们也要做,我这边的装修以及小区景观设计,也都委托给你们一起做吧。至于费用是多少,最后一起结算。” 华真行:“我的建造标准可能比较高,不知大师兄那边的预算多少?” 丹紫成很不好意思地笑了:“其实我也不太清楚,因为我没钱!” 华真行一怔:“你只有三个亿买下在建工程,没有后续建设的资金?” 丹紫成:“我连这三个亿都没有!” 华真行让他给整不会了,一分钱都没有,就来谈这么大的生意?连曼曼都疑惑道:“这事有点不太对吧?” 丹紫成:“可以拿这个顶账不?”说着话他左手还拿着肉串,右手放下杯子,掏出一枚深褐色的特殊神石递了过来。 华真行吃了一惊,赶紧摆手道:“此等宝物,怎能拿来干这个?” 丹紫成:“哪怕无价之物,也当有其用,我就想拿来这么用,难道不可以吗?这东西对我用处不大,正好有这么一个机会,所以拿来给你,谈不上谁占谁的便宜。 神石本身就不说了,华总导可以自行研究。里面刻录了三道高阶神术式,另有一套神术师的传承,还有当年凌吉伟记录的很多资料。 里面不仅有当年鲁慕白的把柄,还有冈比斯庭内部,包括罗巴联盟上流社会中不少人的黑材料。 都是二、三十年前的材料了,很多已经过时。你不是和冈比斯庭有合作吗,或许可以找那位约高乐先生好好谈谈。” 曼曼向来思路清奇,居然皱眉道:“这么做的话,我们没法入账啊!” 确实没法入账,一枚大地之瞳值多少钱,无法估算,而这枚大地之瞳中记录的信息怎么估价,更是不好说。 现代财务制度,要求所有资产的都要有账面估值。假如是房关发展出资,那么这枚大地之瞳就得记入房关发展的资产,你叫会计怎么做账? 华真行接过神石道:“房关发展给大师兄的项目垫资,我做担保,回头结算的时候给个数目,我个人出……大师兄,您拿出这枚大地之瞳,应该不仅是为了这件事吧?” 谁会拿这样一枚特殊神石,来接手东国某四线城市近郊的一个烂尾楼盘?做梦也不可能啊,这根本就不是钱的事! 丹紫成嘿嘿笑道:“此物本来就想送给华总导,又恰好遇上了这事,就顺道一起办了,华总导果然大器!” 华真行:“哪敢在大师兄面前说大器,您这才是大手笔。” 丹紫成一大口啤酒下去,嘴角挂着白沫道:“我今天来,还真有件事要找华总导好好说道说道。 春容丹将来想扩产,需要扩大原材料供应。你们先找到房隆关,又找到千流山,为啥不去找轩辕派?轩辕派可是昆仑修行界自古的外丹第一派!” 曼曼:“那您可就误会了,我们在东国成立的房关发展集团,执行总裁就是范醒。范总裁可是五味道长的本家侄子,他就有轩辕派的背景啊。” 丹紫成:“范醒确实是我大掰家的孩子,但他并非修士,更不好一上任就谈这些,以免让人误会他在谋私。我就不同了,说话没什么忌讳……” 身为三梦宗大弟子,丹紫成是受轩辕派的委托,来和华真行谈具体合作项目的。其实这事假如是五味道长开口,华真行也不可能不给面子。 但五味道长可能就是考虑到这一层因素,所以才托丹紫成来谈。 春容丹所需的原材料,绝大部分需要在野生天然环境中生长,但并不意味着要用碰运气的方式去采摘,那样根本无法保证产量。 真正的做法,就是找到最适合各种灵药的生长环境,然后人工播种培育,令其就在山野中自然成长,注意保护好环境,定期按要求采收。 这样的药田与普通的农田不同,但也需要人工维护与打理,通常只有修士才干得了。 房隆关和千流山,自古都有培植与采收灵药的经验,门中也有相应的秘法传承……至于轩辕派,那就更擅长了。 正式的供货合作,就不是平日随缘似的零散收购,须要求轩辕派能保证在一定期限后,每年指定原材料品种的最低供应量。 这不是哪一派宗门随随便便就能做到的,很多宗门道场中都有药田,但他们所培育的灵药大多都是自需自用,可不是为了当工业化生产的原材料准备的。 至于房关发展,届时同样要保证指定灵药每年的最低收购价格与数量。 计价方式并非现金,而是有一份换算清单,用原材料换取春容丹。轩辕派从东国总代理商白少流那里领春容丹,既可拿回去自用,也可以委托白少流销售。 华真行到东国留学半年多,惹得麻烦一大堆,但是收获也不小。 他和约高乐敲定了总代理协议的补充协议,确定了东洲大区的两位代理商,白少流负责东国境内,游方负责东洲的其他国家市场。 今天在东国境内,又敲定了两处原材料供应基地合作项目,合作者分别是千流山与轩辕派。他们都有相应的经营实体,将与房关发展签订长期供货协议。 至于房隆关又是另一种情况,它不是房关发展外部的合作者,就是自己人。 在昆仑各派眼中,房隆关已是养元谷在东国的“分舵”了,实际情况也是如此。与当年的定风潭区别的是,房隆关还保持了独立的宗门传承,宛若养元谷体系内的一派支脉。 华真行挖人,挖的不仅是单个人,这是连整个宗门都给挖了,但也不能算挖走,房隆关成为养元谷及欢想实业立足昆仑修行界及东国的根据地。 华真行在东国的布局有两条线,首先是养元谷与昆仑盟的这条线,已经通过眼下的合作体系基本打造完成,就看将来怎么继续巩固。 在世俗中的另一条线,则是几里国与东国的合作,很多项目都需要深入谈判,就等着夏尔那边来落实了,华真行、王丰收等人已经做了不少筹备工作…… 华真行与丹紫成谈得挺欢乐,与轩辕派的合作很顺利地便敲定了,然后就听丹紫成喝酒吹牛。 华真行终于明白,石双成四处捣乱的小姑奶奶作风是跟谁学的?原来是有位大师兄做榜样啊!丹紫成在酒桌上自吹,哪怕在正一三山,他都敢横着走! 曼曼追问怎么叫横着走?丹紫成特意端着杯子站了起来,现场演示横着走了几步。曼曼被逗乐了,当即表示,假如是这样横着走,那么她也敢。 丹紫成坐下后又问华真行和曼曼,认不认识正一门当代掌门泽仁?两人当然认识。丹紫成又说泽仁的道侣梅容成也是三梦宗弟子,虽然年纪比他大,却是他的师妹。 所以正一门掌门泽仁,就是丹紫成的妹夫! 华真行哈哈大笑道:“大师兄呐,提到这个妹夫,你可比你师父强多了!” 就在这时,突然传来一声冷哼,丹紫成形神一震,酒意立刻消了大半。他刚想再说什么,丁奇、白少流、成天乐等一堆人都走了进来,那一砂锅獐子肉也恰好炖到了火候。 成天乐进院便笑道:“我还纳闷呢,在百花山道场中,你们为何还要布下石点头法阵?原来是躲在院里搞大排档啊!” 华真行赶紧解释道:“我知道诸位都得过来,所以提前准备好宵夜。丹紫成大师兄饿了,我就先陪他撸个串……来得正好,一起摆桌!” 这波人可不少,在王丰收、牛以平的陪同下,有方外门的丁奇、冼皓、石不全、尚妮,万变宗的成天乐、花膘膘,坐怀山庄的白少流、刘德钊,真行宗的两位执事蒙晨、周荣。 刘德钊是坐怀山庄的外务堂执事,主要负责世俗间的营生以及其他各宗门的交流接待,所以这次也跟随白少流来到了百花山,昨天则跑去搞外交去了。 真行宗也是昆仑十三大派之一,听名字就跟华真行很有缘,这次来的是两位年轻的女修。蒙晨与华真行在春光宴吃过饭,而周荣就是白天问论中最后的提问者。 百花山会议的规模不大不小,来的都是各宗门的重量级人物,尤其是二十五派执行宗门,要么是宗主亲自到场,要么就是受宗主委托能够全权代表宗门的尊长。 只有真行宗是个例外,居然只来了两名执事,且都是年轻女修。但看见今天发生的事情,华真行也能理解为何会这样安排。 问论得有对手方,比如白少流发问让丁奇来答,到后面总得有人唱黑脸,昆仑盟安排的就是周荣。周荣问的很多话,未必是她自已要说的,只是提炼了一批有代表性的观点。 假如让真行宗的尊长开口,难免让人误会就这代表了真行宗的意见,所以门中尊长干脆回避不露面。 总共十五个人,院子里瞬间就热闹起来,华真行刚才摆下的那张桌子不够坐了,又掏出一张餐桌并在一起,拼成一个大长条。 长条桌东边是碳火烤架,烤着一串串跳羚肋间肉,西边是现垒的土灶,支着一口大砂锅,炖着切碎的獐子腿。 獐子恰好炖够了火候,分成两个大盘装起,每桌中间放一盘。看看人头这一锅应该不够吃,华真行又炖了一锅。 解腻的果蔬仍是洞天灵植白玉蹄,丁奇还特意跑到砂锅那儿,揭开盖子往里扔了几把青檀耳,这玩意不仅入味,更有温补清火之效,正适合帮华真行疗伤。 这伙人把百花山道场中最清幽的院落,真的搞成了夜市大排档。 7017k 关于我的错误 很多老书友都是火眼金眼啊,最近章节出现了好几处疏漏,都被大家发现了。 比如大师兄的修为境界、真华门写成了真行宗、年秋叶本应是逍遥派写成了青城剑派(前面还有一处写成昆仑剑派,错得更离谱)、老司机刘佩风写成了刘德钊(老龙套打架,这个错得有意思)。 主要怪我嘴瓢,口述的时候太放松太随意,修改初稿的时候又没注意。 上下五千年、纵横几万里,涉及作品十部,这么大的世界观体系,肯定是需要反复修改定稿的。起点后台现在有了新规定(我也是才发现的),发布超过一周的章节就锁定了,不允许作者再擅自修改。 这可能是为了防范谁发表什么不当内容吧,对我来说却不是好消息。我只能改我自己手里的稿子,却改不了已经发布超过一周的内容(每次都要向编辑申请权限太麻烦了)。 有些地方我发现后尽量修改了,有些既往章节没有修改……请大家海涵。 《欢想世界》关于我的错误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498、难得悠闲的日子 蒙晨坐下后就主动给华真行倒酒,赞道:“华总导可真是个天才,石点头刚刚入手,就已能布下法阵!” 丹紫成也点头附和道:“确实了不起,我就没见过几个人能做到!” 华真行这几天其实挺受打击的。先是遇到林太为不是对手,假如不是白少流及时赶到,他若坚持不动用守正神符,就算自爆斑蛟玄牝珠也未必能拼过。 后来参加百花山之会,又亲眼见证各派高人不经意间展露的手段,都比他高明。 在非索港的时候,华真行可谓顺风顺水,堪称打遍天下小无敌,哪怕意外险遇过几次高手,也都能够绝地翻盘,做事从来就没拉过稀。 但是在东国的一系列遭遇,也让他充分认识到自已还嫩得很、能力也相当有限。此刻蒙晨的赞许和大师兄的肯定,让华真行又恢复了几分自信。 林太为留下的这套石点头,华真行并没有得到专门的操控法诀,梅野石只是传了他可参考通行法诀。想成功布下法阵,他还得自行研究这套阵器的特点,然后单独祭炼。 华真行将其拿到手之后,只是稍研究了片刻,便布成法阵掩住了这座院落。他虽然还没有掌握这套阵器的全部妙用,但已初步祭炼成功了。 假如换成一位九境高人,做到这一点当然不值一提。 可是在蒙晨、丹紫成看来,以华真行的修为刚拿到它便能随手布阵,那已是相当了得了。华真行听着高兴,就多喝了几杯酒,多吃了几口肉,多谦虚了几句。 周荣又起身给大家敬酒:“今日问论,说了不少难听的话,给诸位添堵了!” 丹紫成率先碰杯道:“理解理解,周道友也不容易,总得有人干脏活吧!”然后又向众人解释,在昆仑盟中近年就由真华门负责风谏汇总。 众人喝完了这杯,蒙晨一挥手,在桌上摆出了一堆形状不规则的小石子。华真行刚刚对此器物有过研究,不禁惊讶道:“这也是石点头?” 蒙晨点头道:“传世中最好的那一批,哪怕昆仑仙境众大修手中也不多见。刚才元朔门找到我这里想淘换呢,我听说是华总导喜欢,淘换给他们还不如直接来送给华总导。” 华真行赶紧摆手道:“这怎么好意思!” 蒙晨:“是我不好意思啊,前天事情有点多,没来得及去大使馆看望华总导,听说很多人都去给你送疗伤灵药了。” 华真行:“蒙道友太客气了!” 蒙晨:“是华总导先客气的,请我吃饭又请我赴宴,还送了春容丹。” 曼曼好奇地问道:“这套石点头,怎么是一把小石子?” 蒙晨:“这才是祭炼高明之处!虽然阵法妙用差不多,但华总导先前所得那套石点头,若无大成修为并有空间神器,根本不方便随身携带,难道还要开个小货车吗? 这套石点头,平时揣包里就行,丝毫不占地方。行走江湖总不能随身带着洞府吧,假如在苍山野林过夜,布下阵法也能安稳休息与修炼。 我原本就是这么想的,可是后来发现几乎用不上,如今到哪儿找不到酒店啊,用不着去钻野地草窠。既然华总导喜欢,那我就代表真华门送给华总导,结个善缘。” 她的话听着似乎有些不对劲,她用不着钻野地草窠,难道华真行就喜欢往这种地方钻吗?但不论如何,这也是一番好意,华真行连声称谢,曼曼先替他把东西收起来了。 蒙晨和周荣到访,原本只为补上真华门未曾看望华真行的礼数,见这里摆开了席面,又稍坐了吃半个多小时才告辞离去。 这两人走后,华真行嘀咕了一句:“真华门真有意思,居然只派了两个小姑娘过来,这是要锻炼她们经历大场面吗?” 丹紫成噗嗤乐出了声:“华总导,虽然人家年纪不大,但也比你大得多!你咋能叫她们小姑娘呢,怎么着也得叫小姐姐吧?” 丁老师则莞尔道:“这说明华总导已经能够跳出自身局限去看问题,在今天的场合,她们确实只是小姑娘,与华总导本人多大无关。” 华真行赶紧岔开话题谈起了“正事”,介绍了刚刚跟丹紫成敲定的事项,包括与轩辕派的合作以及翰林府项目。 他最后道:“房关发展芜城分公司创办在即,在那里建一个基地,运营成本会比平京低很多,现在正缺负责人。 我有一个不情之请,希望石不全与尚妮二位道友能帮忙,负责芜城分公司的项目……生活方面都好安排,你们把家搬过去都行。” 丁奇:“我没意见,就看他们自已的意思了。” 尚妮抬头道:“这是好事啊!阿全,你说呢?” 石不全:“多谢华总导看重,就怕干不好啊。” 华真行:“以我对石道友的了解,你绝对能干好,拜托了!” 华真行现在最缺什么?就是既值得信任、又有能力、还了解当地情况的人才。 石不全夫妇这次就是他救下来的,江湖八大门出身,背后还有方外门,当然是合适不项目负责人选。 华真行提前将芜城分公司项目的很多细节都给落实了,又找到了具体人筹办,接下来就让石不全夫妇和丹紫成那边对接工作。 次日,各宗门修士陆续告辞,各大派尊长们也都先后离开,但还有几十位晚辈弟子留在百花山作客,华真行也没走。 华真行本打算搬回几里国大使馆。可是房传蝉出面挽留,问他是不是觉得百花山不好,否则为啥不留在修行道场中疗伤呢? 一听这话,华真行就没法走了。他如今受到昆仑各派关注,假如不在百花山道场中疗伤,好像显得对房隆关不够信任,或者关系不够到位? 以华真行的身份,在百花山道场中养伤则表明了一种态度——这里就是自家的地盘。 人到了一定的地步,一言一行不经意间都会有各方面的影响,这就叫世事勾牵,人在世间总是难免,不是说一句超脱就能超脱的。 华真行仍住在那处院落,曼曼当然也留了下来。他打算就在这里过元宵节,到时候伤应该已经彻底好了,而杨老头怎么着也该露面了吧? 杨老头真是越老越不懂事,这么大的场面,从头到尾居然就扔他一个孩子在这里撑着! 有很多事情,华真行已经打开了局面、制定了方案,甚至谈妥了很多细节,但想落实还需要时间,也不可能全依靠他一个人去亲力亲为。 难得有这么一段可以不问世事的疗伤时间,华真行很是闲适。每日有曼曼助其疗伤,还可以与留在百花山的各派修士交流。 在他看来的悠闲生活,却是百花山道场几百年也没有的热闹景象,因为还有几十位各派年轻修士没走。所谓热闹并不是纷乱,而是生机勃勃。 华真行的修为与眼界,其实已远超同侪。他的经历与阅历是很难复制的,有特殊的时代家国变迁背景,无论哪一方面的成就,都已经超出了绝大部分人。 只是他自已还很谦虚,或者说没这份自觉。从小家里就有三个老头在,从各种境界上始终需要仰望,华真行的修为越高就越需仰望。 他跟人打交道端不起架子,也没什么优越感。这不是他不愿意,确实就是不会,换句话说,就是没有上等阶层精英人士的自觉。 他这种人,无意间流露出来的气质很受欢迎,同时也很讨厌,就看和他打交道的是什么人。 华真行总感觉自已很简单,从小到大经历了哪些事,他都心中有数。但他面对别人时,哪怕只是一个普通的街区黑帮份子,却总感觉对方不简单。 面对他人,无论是什么人,华真行都有未知与不解,总有莫名的敬畏与好奇,也不知他这种心态是怎么养成的。 真正放松下来与华真行交流,感觉会很舒服。 华真行本人也许没有意识到,但百花山中各派修士都意识到了,这是难得的机缘,与华真行的交流,在很多方面都受到了点拨与启发。 这些修士愿意留在百花山,其门中尊长也建议他们多留一段时间,恐怕就是这个原因。平常哪有华真行这等人物就住在隔壁,每日无事就陪你们聊天打屁? 华真行也不是没有收获,他在潜移默化间传播了自已的修行理念,介绍了养元谷与新几里国的历史,至少在昆仑修行界又培养了一批支持者。 疗伤以及交流之余,华真行还做了两件事,其一是研究丹紫成送的那枚大地之瞳。 这件礼物太贵重了,贵重到华真行不仅要尽心尽力的将翰林府小区接手完成,还要与轩辕派建立稳固良好的合作关系。 将来轩辕派与三梦宗若有什么事,华真行也要尽最大努力予以帮助。 都说丹紫成性情顽劣,从小就好调皮捣蛋,但看看他做的事情吧,其师祖、师父就算嘴上不说,但心里想必对这位传人都挺稀罕的。 这枚大地之瞳真正到手之后,华真行才明白,为何丹紫成说此物对他更有用。 499、无敌魔杖与春容丹方 通过福根家族的传承之书中,华真行学过信息神术,后来约高乐也教过他,前几天白少流又以神念心印传授,因此华真行也能解读这枚大地之瞳。 凌吉伟记录的那些黑材料,涉及到的某些人,丹紫成和他们打交道的可能性很小,但是华真行却是有可能要打交道的,甚至有些人是他正在打交道的。 这枚大地之瞳中还有一套完整的神术师传承,相当于一部高端的传承之书,其中并没有适合普通神术师的修习内容,基本都是各门高阶神术。 对于三梦宗弟子而言,将本门法诀修炼到极致都已是此生难以企及的成就,并没有太大必要去钻研这些。 但若是一个神术师组织得到它,其价值却无可估量,甚至可以根据它制定一个高级神术师进阶培养体系。福根家庭的传承之书,养元谷已经拥有,如今补全了更高端的部分。 养元谷培养的并不是神术师,而是养元师,换句话说就是白板修士。 但白板修士不可能永远是白板,在他们成为中级养元术导师之后,也需要根据个人的兴趣和擅长,选择各种研究与发展方向。 在人员基数特别大的情况下,可选择得培养方向也得足够丰富。在华真行的设想中,将来的欢想国以及世界蓝图,中级养元术导师的数量级可是以数十万计的。 他们不可能不与冈比斯庭之类的神术师组织打交道,也不可能不研究相应的神术体系,甚至有很多人本身就是神术师出身,养元谷也不能没有进阶教学内容及教学水平储备。 这枚大地之瞳中还刻录了三道神术式,分别是冰火之歌、归心似箭、神之庇护。 冰火之歌是一种威力强大的攻击神术,既可锁定对象攻击,也可以展开无特定对象的大范围攻击。后者在其攻击范围内甚至敌我不分,破坏性十足。 归心似箭是一道高阶空间神术,简单地说就是先记录一个曾到达的地点,再记录到达这个地点的路线,一旦激发神术,就能瞬移穿行回去。 归心似箭当然是有限制的,记录的地点以及路线,必须在神术威力所能到达的范围内,否则人就会停在中途。 至于神之庇护是一种守护神术,可以由内到外护住神术师的形神,抵御各种冲击与打击,进入一种近似无敌的状态,持续时间三十秒左右。 在这三十秒内,受庇护者同样无法对外界发起攻击,但这么长的时间已经足够做很多事情了,甚至可以凭此绝地翻盘。 仔细琢磨这三道神术,华真行也是惊出了一身冷汗,这就是偷塔三连招啊!设想一下,假如有人潜入了某处禁地,冷不丁激发这三道神术会是什么场面? 首先激发冰火之歌,来一场大范围的破坏,然后激发神之庇护,把自已给护住,转眼再激发归心似箭,脱离险境到达安全地点。 这三道神术式都是已经被激发过的,处于“待充电”状态, 据此也可推知,这枚神石原先是被镶嵌在法杖上的,后来法杖损毁,而大地之瞳是很难被损毁的,保留下来落到凌吉伟的手中…… 大地之瞳有个独一无二的妙用,就是能当成多次使用的神术卷轴。将相应的神术式刻录其中,然后封印施展这道神术的法力,在斗法时将之激发。 神术被激发后,其刻录的神术式仍在。下次还想使用,不需要重新刻录,再封印施展这道神术的法力即可,就像能反复充电。 所以能用大地之瞳制作最顶级的法杖,这种法杖上古时有个绰号叫无敌魔杖。东西真正入手之后,华真行才明白所谓的无敌魔杖也并非真正无敌。 华真行并不会打造法杖,但可以请教连娜,实在不行也可以去请教约高乐。可是就算重新制作了法杖,华真行也用不了这三道神术,因为他没本事重新激发神术式。 什么人才能给神术式重新“充电”?必须是能同时施展这三道神术的大神术师。能同时施展出这样的三道高阶神术,那恐怕得是九级巅峰水平了吧? 而且给法杖中刻录的神术式“充能”,比本人施展同样的神术更难,原理类似于打造符箓或卷轴,一不小心出了差错,自身也会受到反噬冲击。 华真行可以试试找约高乐帮忙,就看约高乐有没有这等本事了,就算约高乐有这个本事,也要看他愿不愿意…… 理论上的无敌魔杖,在现实中为何不可能无敌?还有一个更重要的限制,那就是无论刻录多少种神术式,“充电”的困难且不说,刻录的过程都必须一次成型! 已经刻录了神术式的法杖,再想刻录新的神术式,就等于覆盖重写。在原本所刻录神术式已经很强大的情况下,谁都不会轻易再尝试。 华真行若找人将这枚大地之瞳制成法杖,也可以继续刻录神术式,比如他如今最有把握也最擅长的治疗神术。但那样做,就等于将已刻录的偷塔三连招给抹了。 能够成功刻录“偷塔三连招”的大神术师,应当已是世间巅峰水平。所以无敌魔杖理论上刻录的神术式可以无限,实际上谁都做不到。 否则当年凌吉伟想偷袭风先生,将这枚大地之瞳再制成无敌魔杖即可,何必再去借用定风盘呢? 拿到这枚大地之瞳后,华真行难免有些手痒。这相当于可无限擦写、重复使用的神术卷轴啊,他也想试试自已的手段。 先刻录自已能够掌握的神术式,等将来掌握的手段更多,再抹去此前的神术式重新刻录,法杖的妙用能伴随着使用者本人修为一起成长。 可是一旦这样做了,已刻录好的偷塔三连招就没了,制成的法杖等于重新回归“白板”状态。所以华真行终究还是忍住了,打算先找机会请教约高乐,然后再决定怎么用。 除了研究大地之瞳,华真行这几天还写了一本“书”,看起来像一部大开本词典,每一页都很厚,且图文并茂。 这是春容丹问世以来,第一部成文的丹方。 华真行以特殊的天材地宝为材质书写丹方,普通人看见的是其图文,修士还能读到华真行留下的御神之念。 自从突破大成修为后,华真行已有很长时间没有再回忆起那个梦了。因为他在现实中的经历,已是那个梦中未曾记录的“历史”。 那个梦很有意思,展现了五百年后的场景,梦中的他是欢想国真行邦非索港大学的应届毕业生,刚刚进入春容丹中心工作。 杨老头还是开小卖铺的,但另有隐藏身份。 在梦中他有个叫朱猛的同事,东国移民后裔,大三时曾到东国春华大学做了一年的交换生,在此期间被人设局拉下水,成了商业间谍。 朱猛盗丹方,被华真行识破,又被杨老头率队押走。然后春容丹中心主任,一位叫云陌的养元术大师,交给华真行一部据说是春容丹最原始的丹方。 梦境大体如此,华真行醒来之后,回忆这个梦境时,却“想”起了越来越多的细节,就像在编织一个越来越真实、越来越具体、越来越丰富的世界 梦中的世界也有历史,华真行如今在做什么,填补历史空白? 突破大成修为后,华真行就已经反应过来,元神中那个莫名的“任务系统”就是杨老头捣的鬼,墨大爷和柯夫子应该也有份! 以他如今的修为,对当初那个梦境也有所明悟。那样的梦境应是一种特殊的推演,他对现实的世界有怎样的失望,对未来的世界就有怎样的构想。 从现实到梦境,就像到达彼岸,就是他每天正在做的事情。他是生活在梦中吗?不,他是将梦真切地融入了生活!在百花山道场中写下的丹方,就是一种明证。 梦中的丹方原本看不清的内容,如今都清晰无比……因为就是他本人书写。 这部丹方记录了他在炼制春容丹的过程中,所有已使用过的原材料,包括各种原材料的采制加工方式、配比、可替代的方案,直至炼制成春容丹的整个过程。 丹方中介绍了春容丹完整的炼制过程以及成丹原理,但并没有介绍具体的实现方法。就像介绍了一种产品的加工工艺与各种参数,却没有讲应该用什么机器去生产。 假如有人拿到这部丹方,能否炼成春容丹?华真行也不敢保证。 这世上绝不止华真行一个天才,也不止杨老头一位高人。想当初试炼春容丹成功,是用杨老头布置的九转紫金炉大阵。 那九口丹鼎,绝对不是近代的东西。用做阵枢的风环扇,其主要妙用来自其扇坠九转紫金丹,而九转紫金丹则是自古便有的灵丹。 杨老头能想出这种办法来,理论上其他人也能。但是用这种方式炼制春容丹,也只能是小批量出产,因为世上哪有那么多九转紫金丹? 华真行后来用的解决方案是碧空洗大阵,阵图也是杨老头根据九转紫金炉大阵改进的,其造价极高! 华真行发动了多少人力物力?一座碧空洗大阵的覆盖范围,在一百平方公里到二百平方公里之间,这可就是一座城市的面积! 到这一步为止,都是杨老头在帮忙。而华真行本人最大的贡献,就是在碧空洗大阵中用妖王玄牝珠取代了九转紫金丹。 妖王玄牝珠虽珍贵难得,但总比九转紫金丹好弄多了,更何况丁老师送的炼妖葫中,就有九十九枚现成的妖王玄牝珠。 目前情况,反倒是华真行暂时还没条件布置更多的碧空洗大阵。 碧空洗大阵的阵图,以及最后一步的改造玄机,才是养元谷的核心机密,华真行并没有将之写到这部丹方里。 丹方只是丹法传承,并非阵法传承。 假如有人得到了这部丹方,将之研究透彻,并有了天才般的构想,有足够的能力且不惜代价,说不定可以用另一种方式将春容丹给炼制出来,至少在理论上无法排除这种可能。 可是华真行对此并不担忧,因为他已经建立的春容丹生产体系是难以复制的,包括人才培养以及原材料加工供应。 更令他感到骄傲的是,这是在北洛河流域的农业和手工业发展的同时建立的。 华真行最终在这部丹方上署了风自宾的名字,算是一种恶趣味吧,将其收进了炼妖葫,莫名感觉修为竟有所精进,出门见眼前的天地更加明朗。 然后他就听见了突、突、突、突的声音。 跨出院门展开神识,华真行的脚尖差点没磕在门槛上……原来是杨老头将一辆拖拉机开进了百花山道场。 小四轮牵引式拖拉机,带方向盘,后面挂了个车斗,车斗里堆着很多鼓鼓囊囊的塑料编织袋,还是彩色十字花条纹的。 车斗里的编织袋中间坐了一个人,正是元朔门执事、大成修士茅崇劲。 茅崇劲干嘛坐在车斗里,因为前面已经挤不下了。只见杨特红和房传蝉,都带着漂亮别致的草编帽,并排坐在驾驶座上。 华真行已有一周没有见到房传蝉了,这位掌门自从那天请他留在百花山道场疗伤,自已便不见了踪影。 尽管开着拖拉机,两人发丝衣袂飘荡间一尘不染,尽显高人风范。这是什么画风?别说华真行,就连房隆关弟子以及各派修士都有些傻眼。 拖拉机穿过蜿蜒花径,在拐弯处还来了几次甩斗飘移,沿途竟然不伤一株草木,驰奔道场中央的空地而去。 那里就是上周昆仑盟举行会议的地方,华真行也立刻赶了过去。 拖拉机熄火停下,杨老头很潇洒地落地整了整衣摆,然后很绅士地伸出了一只手。房传蝉搭着他的手走下了驾驶座,另一只手还很优雅地扶了扶草帽。 此时道场中的众人都已经赶到这片空地,搞不明白这是唱的哪一出? 茅崇劲跳下车斗,大声招呼道:“华总导,我们给您送货来了!” 7017k 500、前人种树 华真行有些发懵,茅崇劲不是说要去帮他淘换一叶刀和石点头吗,他可不记得自已定了一车农产品。 杨老头则招呼围观群众道:“你们别只站着看热闹,帮忙卸货!” 大家都乐了,嘻嘻哈哈地上前帮忙,谁都没有动用神通法力,个个都像码头扛包的,哪怕娇滴滴的小姑娘都挺有力量感。 虽然有人还没见过杨特红,但没人不认识他,照片和视频早传开了,他老人家在芜城知味楼“刷菜单”的时候就出名了。 半人高的塑料编织袋共有十个,下面还有三口大皮箱。这几口皮箱竖起来有齐肩高,黄铜包角,看上去很有年代感,拿到古董市场上都能卖个好价钱。 华真行的神识能透过塑料编织袋,里面装的都是铁青色的杉树叶,一指长短形状有点像无柄的宝剑。 皮箱里装的是很多长条状的薄木匣,华真行的神识却透不过木匣,不知里面是什么东西。 华真行凑过去低声问茅崇劲:“这是怎么回事?” 茅崇劲笑着答道:“我那天不是说要帮你淘一叶刀和石点头,尽量多整些嘛,先在百花山找人问了一圈,收获不大,后来出门又遇到了杨老前辈与房掌门。 杨老前辈听说我要帮你找这些东西,便告诉我,与其找人去淘换,还不如自行去昆仑仙境搜寻,恰好房掌门还没去过昆仑仙境呢,于是我们就结伴去了西昆仑……” 记住网址 华真行:“这拖拉机是怎么来的?” 茅崇劲显然还很兴奋,咧着嘴道:“是杨老前辈随身带的,到昆仑仙境中拿了出来。 我这辈子做梦都没想过还能有这等经历,坐着全地形敞篷拖拉机,驰骋在昆仑仙境的旷野中,沿途有好几位妖王企图搭车,结果都没撵上!” 华真行:“真是想搭车的?” 茅崇劲:“具体情由我亦不知,但看样子像!” 华真行:“嗨!我问你这个干嘛……你们是怎么把拖拉机开到百花山的?” 茅崇劲:“就是从天上开过来的,一个时辰都不到便落在百花山脚下,这是我远未领悟的、从未见识大神通玄妙!” 华真行简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茅崇劲已经打开了一口皮箱,装的都是长条状的木匣,应有法力封禁,不强行破禁便不知里面是什么东西。 茅崇劲介绍道:“这次我们凑了个整,共采来一千枚一叶刀,还收集了约十万枚剑叶,都装车斗里了。另有十套石点头,在杨老前辈那里揣着。” 所谓一叶刀,既是一种天材地宝,也是用这种天材地宝打造的法器统称。 它是一种名叫灵书玉兰的植物所结的菁华叶片。灵书玉兰冬天落叶,初春长叶之前先开花,花朵洁白,只在花瓣内侧靠近花芯处有放射状的玫瑰色条纹。 灵书玉兰通常成片生长,冬末初春繁花满树,走入林中宛如置身花海,芬芳馥郁美景醉人。杨老头前几天就跑昆仑仙境去赏玉兰花海了,顺便摘取一叶刀。 灵书玉兰的树龄可达百年,当树龄超过六十年之后就有可能结出一片特殊的叶子,汇聚整株灵植的菁华,常年不落。这片叶子便是一叶刀。 搜寻一叶刀最佳的时节是深冬,因为其他的叶子基本都落了,只有那一片碧叶十分显眼。这几天虽然新叶还没长出来,但也不是最好的采取时机,因花都开了呀。 并不是每一株灵书玉兰都有六十年以上的树龄,就算有,也不一定都会凝结一叶刀,这要看地气环境和植株状态。在满林花海间找这样一片叶子,确实很不容易。 但是杨老头不在乎,他老人家就是去赏花的,小小干扰难不倒他。据茅崇劲亲眼所见,杨老头对昆仑仙境十分熟悉,哪里有大片的灵书玉兰他都清楚。 很多地方幽深险峻,就连修士都难以涉足,说不定还有上古遗留的法阵。 有些阵法已残毁,若贸然闯入更加惊险,有些偏险之处还有各种妖盘踞……这些好像也都难不倒杨老头。 总之短短五天时间,他们凑了个整,总共搜集了一千枚一叶刀。估计接下来的几年,这东西在昆仑仙境也不好找了,除非去更偏远荒僻的地方。 这次摘取的一叶刀,都用现场制作的薄木匣封好,由杨老头施法以保持其灵性不失。这批一叶刀来得太及时了,因为养元谷的法器贮备以及炼器灵材已经不够用了! 按照修行界的传统,弟子突破四境正式出师后,师父或宗门会赐予一件法器。其实晋升正式的神术师,导师高低也会给根法杖,哪怕只是最普通的法杖。 但养元谷没这个实力啊,就差在底蕴上。对外培训的养元师没有赐器的必要,但自家培养的养元师,总得有个法器吧? 华真行也不是没想过解决办法,比如他教学员们炼制有光珠。可是有光珠这种东西对于普通的中级养元师而言,也就能装个灯用。 后来养元谷接收了一批定风潭遗留的器物,总计九十九根风斩,被华真行改名春雨枝。 四境以上的修士人手一根春雨枝,也算是养元谷标志性的法器,可如今这些春雨枝也不够了,更别提华真行在碧空洗大阵中布了春雨剑阵,一次就用掉了九根春雨枝。 春雨枝倒可以继续祭炼。养元谷中有一株大柳树,受洞天滋养已成灵植,每年春天第一根发芽吐叶的柳枝,都可以用特殊的手法祭炼成春雨枝。 但是这速度也太慢了,一年才多一根,远远满足不了需求。就按现在这趋势,养元谷每年能培养出几十名四级养元术导师,放眼将来还会更多。 所以这千枚一叶刀正可解燃眉之急,保守估计够用十年、八年的。它可以成为养元谷导师新的标志性法宝,至于春雨枝将来只配发给五级导师吧。 养元谷的一叶刀,由养元师祭炼,应该单独再起一个名字,就叫……玉兰刀! 看见这三口装得满满的大皮箱,华真行连法宝的名字都想好了。将来有哪位学员成为四级养元术导师,就发给他一片叶子,令其自行祭炼为玉兰刀。 一叶刀这种法宝,虽然都是由同样的灵叶祭炼,但成器后的法宝妙用在人,既在于祭炼者也在于使用者。比如林太为手中的一叶刀锋锐无匹,华真行用神隐枪都干不过。 可是让这些四级养元师上手就祭炼玉兰刀,成功率高不了,就算勉强成功。法宝的品质也好不了。 这个问题怎么解决?答桉就在杨老头带来的十大包塑料编织袋里。 冷剑杉,生长在高原寒冷地带,但一年四季都有茂盛的枝叶。其杉叶扁平狭长,约有一指长,形似一支小剑,就连脉络纹理都像剑身上的花纹。 每年总会有那么几枚老叶渐渐呈现铁青色光泽,入水即沉,且在水中百年不腐。假如没有落在水中而是撒落在地面,几十年后才会失去金属光泽。 这种特异杉叶又称剑叶,是一种可以炼器的天材地宝。 剑叶可以祭炼成法剑,这种法剑没什么威力,但可以借此练习炼器,就算在炼制过程中损毁,造成的伤害也不大。 用剑叶练手,消耗量少说也得以百枚计,这还得看个人的资质与悟性。等那些新晋四级导师练习得差不多了,再去祭炼玉兰刀。 至于祭炼成功的杉叶法剑,虽然没什么威力,就似修士的玩具,但它还可以进一步用来演练剑阵。想打造一套能用来练手的剑阵,消耗上千枚剑叶都算少的。 剑叶还有另一个用处,就是用来制符,更确切地说是用来练习制符。 剑叶祭炼成的法剑都是个样子货,以它为材质祭炼的剑符,威力当然更有限。但这么做的意义并不在于剑叶符的威力有多大,而在于练习制符之法。 总之杨老头伙同与房传蝉、茅崇劲去了一趟昆仑仙境,搜刮的一叶刀和剑叶,差不多能保证养元谷未来五到十年的发展需要。 杨老头捻着胡子道:“华总导,这批东西暂时够用了吗?”他居然也叫华真行为华总导,明显就是在调侃。 华真行赶紧点头道:“够用了,当然够用了,实在辛苦您老人家了!也辛苦房掌门和茅道友了!” 房传蝉摆手道:“我哪有什么辛苦,就是去了一趟仙境赏花。” 茅崇劲也笑道:“我也没什么辛苦的,这次还占了大便宜!这一路上我还搜集了不少其他的天材地宝和灵植奇药……” 杨特红:“时间赶得正巧,今天是正月十五。小华呀,你去做几桌,把大丰收他们也叫过来,晚上就在百花山一起聚聚。” 他老人家好大的口气,不是要小华做几道菜,而是让他去做几桌! 再看这堆了满地的箱包,华真行很想问一句,您老人家知不知道世上有种东西叫空间神器?但是转念一想,以杨老头的修为,甚至都用不着空间神器。 假如将东西都收起来携带,哪有开拖拉机挂着车斗拉风呢? 这天晚上,百花山道场的空地上一共摆了七桌。菜当然不全是华真行做的,很多人都帮着打下手了。桌椅都是从几里东国菜运来的,包括很多食材都是。 与上次在几里东国菜搞的晚宴不同,也与一周前在百花山道场的会议不同,今晚坐在一起的人都已不再陌生,关系都已经很亲近。 春华就快开学了,华真行的伤也好了,他明天就将离开百花山,先回大使馆住两天再返校。此地做客的各派弟子也将告辞,清修道场终于能恢复清静。 晚饭后,华真行在这几天住的院落里摆上茶桉,泡好茶让杨老头消食。杨特红端着茶杯道:“给我老人家倒茶,干嘛噘着嘴?有啥话就说,别耽误我赏月!” 华真行:“我最近很注重表情管理,啥时候噘着嘴了?” 曼曼在一旁小声提醒道:“你刚才是有一点,我看着也觉得是不太高兴的样子。” 杨老头嘿嘿笑出了声:“表情管理,你啥时候也会这种话了?看来是很注重人前形象,已经开始经营人设了?但是在我面前,你还有什么好端着的?” 曼曼:“给您老人家端茶呀!” 华真行原本正准备给杨老头续水,此刻放下壶道:“杨总,您知不知道昆仑盟的百花山之会?” 杨特红:“这么大的事,我怎么会不知道?” 华真行:“那您也应该早就听说了我遇到林太为的事情。” 杨特红:“我当然听说了!你这不是没事吗?白少流及时赶到了,就算白少流没赶到,林太为原本也伤不了你。你只是自已不愿意动用守正神符,有点想太多了……” 华真行:“我没别的意思。后来百花山聚会,您老就在附近,为什么没有出席呢?那么大的场面,就丢我一个人!” 杨老头又笑了:“怎么就你一个人了?小曼曼不是人吗?大丰收不是人吗?我看你是有点紧张,想找人撑腰,所以才怪我没露面吧?” 曼曼没说话,却在华真行后面冲杨特红点了点头,意为赞同。 杨老头的话当然没错,自从遭遇林太为之后,直至百花山之会的整个过程,华真行的精神都一直有点绷着,就怕自已搞不定。 华真行之所以会紧张,因为牵涉到的事情太过复杂,这里又不是几里国自家的地盘,事态完全不由他来掌控,但他又必须得撑住场面。 就像一个孩子在外面突然遇到了大事情,心里难免慌张,扭头一看自家大人却已经熘了……大抵就是这种微妙的心态吧。 华真行代表的是养元谷,当然不能露怯,曼曼和王丰收等人也在场,越是这样华真行越是要端得住,不仅昆仑盟各派修士在看他,养元谷以及房关发展的人也在看着他。 昆仑盟会议之后,留在百花山道场疗伤的这一周,他精神上倒是放松了,但人设上还一直有点端着,尽量表现出成熟稳重的一面。 杨老头不露面还好,反正他都已经顶过去了,可是今日杨老头这么拉风地回到百花山,看见他老人家时,那种委屈感不禁又浮上心头。 华真行被戳破了心思,有些耍赖道:“随您老人家怎么说吧。” 杨老头放下茶杯道:“小华呀,今时已不同往日,你已经比我老人家更抻头了。很多场面上的事,就应该由你来上!” 华真行:“这就不实事求是了吧?我哪能比得上您老,各方面都差得很远。” 杨老头摇头道:“此言缪矣!论学历,你已经是大学生了,而我连中学都没上过;论财力,你名下企业每年几千亿的收入,而我老人家只是个开杂货铺的……” 华真行:“杨总,您怎么扯有意思吗?” 杨特红:“哟,你这孩子还真是有情绪了!算了,就不跟你扯了。但是到了如今的地步,你既然站在这个位置,就得有这个能力。 其实我老人家的存在,就等于在给你撑腰,不见得非得在百花山会议上露面,否则不把各派高人的风头全都抢光了? 我只是有点意外,你小子居然会选择一言不发!” 华真行:“有什么不妥吗?” 杨特红:“挺妥当的,我也没想到你会这么稳,能忍住了没得瑟。” 华真行:“我有什么好得瑟的,又不像某些人。” 杨特红:“你这话有点夹枪带棒啊,跟谁学的?大老远跑来留学,要多学点好的,别养成坏习惯!” 说到这里他的语气一转,又笑眯眯地问道,“这次我们几个帮你收集的一叶刀和剑叶,够用了吗?不够也没关系,等有需要的时候还可以再去弄,不费劲。” 曼曼:“真的不费劲吗,不是那么好找的吧?” 杨特红:“赏花之余顺手摘叶,对我老人家而言不算事。但是一叶刀这种灵材,近年内恐怕不太好搜集了,至少很难再一次搞到这么多。 至于剑叶,倒是管够。只要有冷剑杉生长的地方,这东西就有不少,附近的低洼处成堆蓄集,水潭底则是更多。 你们听说过碧剑池和碧剑潭吗?上古巴原武夫丘就有很多冷剑杉,几乎每位弟子居住的洞府前都有一,而且还有一个引流打造的泉池。 泉池就建在树下,每年落叶之时,普通的叶子随流飘走,而特殊的剑叶则会沉于水底。至于山间的水潭,底部也沉积了不少的剑叶,水呈碧剑光……” 杨老头端着茶杯,又聊起了古代的八卦。武夫丘这个名字华真行听过,东国修行界的传说中,它是上古巴原九丘之一。 华真行在碧空湖中开发了十座岛,除了中央阵枢处的碧空岛,另外九处阵眼所在的岛屿,名字都是杨老头起的,就借用了上古传说中的巴原九丘之名。 昆仑仙境中也有冷剑杉生长,其树龄可达千年以上,每年都有不少落叶,哪怕其中特殊的剑叶不多,绝对数量其实也有不少。 此叶落在地面上,灵性可以保持几十年,假如沉入水底,灵性则可保持百余年。别看杨老头这回搜集了十万枚剑叶,只要找对了地方其实并不算很费劲,再想找也不难。 所谓的不难,当然是指对他老人家而言不难。而且剑叶这种“低端耗材”,普通的修士以及传统的宗门需求量并不大,他们又不是养元谷这种奇葩的“大型培训机构”。 谈到了这个话题,华真行又给他老人家斟上茶道:“保守估计,您老这次采集的一叶刀,差不多够用八到十年,剑叶差不多够用五年。 到时候也不能总是辛苦您老,待我修为精进,可以往返昆仑仙境,您给我一张地图、告诉我去哪里找,我自去采集。” 杨特红摇头道:“不要看见别人吃豆腐,就觉得自已牙口也挺好!就算你将来突破了八境,也难说能在昆仑仙境来去自如,更别提去我去过的那些地方,还开个拖拉机平趟。” 华真行:“那当然,您老的境界是仰之弥高啊!所以我还想跟您商量件事,可能需要您老再辛苦些,能否移植一批灵书玉兰和冷剑杉到养元谷?” 杨特红:“你终于想起来这茬了?我还以为你就顾着经营人设,忘了长脑子。俗话说得好,前人种树后人乘凉,你可以既做前人亦做后人,自己种树自己乘凉。 养元谷中并不适合灵书玉兰生长,但是碧空湖适合。碧空湖中还有很多无人岛,到时候可以挑几座,移植灵书玉兰使其成林。 只要过几年养元谷发展得还不错,有足够的养元师可用,我就负责把灵书玉兰移植过来,你可组织人手守护新移栽的灵植,施术保其存活……” 碧空湖中大大小小的岛屿上百座,包括已有明确开发计划的十座岛,完全可以挑几座岛屿种植灵书玉兰。届时不仅每年都有一叶刀可采,也有成林花海可赏。 移栽树木,当然是幼苗最好。但杨老头可以直接移一批大树过来,这样就算环境合适,其实也很不容易存活,但只要成了林,往后就可以自然生长。 这时就需要用到养元师的手段了,养元术最擅长用来干这活。说养元师是白板修士其实也不准确,但其技能点好像都加在种田、种树上了。 碧空湖的环境适合灵书玉兰生长,但冷剑杉就需要另一种环境了。 几里国境内,唯一适合冷剑杉生长的地方,就是养元谷西边更高、更冷的深山高原,那里已是与朗尼国交界处。 想移栽冷剑杉成功,同样要借助养元师的手段。 届时可以请杨老头帮忙移来一批大树,然后再组织人逐年培育小树,在此基础上渐渐形成天然林,以求稳定地满足未来的长期所需。 华真行的谋划,是以上百年计的,他的意识中,将自己既当成了前人也当成了后人。 501、一千零一刀 杨老头这次还带回十套石点头给了华真行,据说都是在昆仑仙境荒弃的遗迹中寻得。 迄今为止,华真行手中已有十二套石点头法阵了,短期内也很难再得更多,这东西该怎么使用还得好好琢磨一番。 蒙晨送的那套曼曼收了起来,那就给曼曼用吧,华真行只是指导她该如何祭炼。得自林太为的那套,则装在太上兜里,一起交给了丁老师。 小镜湖的门户处正可以布置一套这样的法阵掩护。 芜城翰林府号称园林式设计,小区中央也有很大一片空地,可以布上一座石点头法阵。法阵中建一个内部会堂,为将来搞养元术培训、与各派修士交流做准备。 bj的房关发展总部生活区及办公区,位于城区西北角的四环与五环之间,将由万树花园项目三期项目改造而成。该小区里也有一个花园式中庭,可以考虑做同样的布置。 房关发展是欢想实业的跨国分支机构,在内部搞养元术培训,是欢想实业的老传统。 至于太上兜,则请丁老师重新祭炼一番,打上神念封禁。 太上兜这种空间神器,没有神魂烙印传承,谁得到它都可以祭炼后使用。这枚太上兜原本有林太为的神念封禁,华真行觉得不太稳妥,还是将之抹去重新祭炼吧。 理论上华真行本人就可以祭炼太上兜,重新打上自已的神念封禁,但考虑到自已的修为境界比丁老师差得很远,这活还是让丁老师来干更合适。 这枚太上兜由房关集团以及合作单位内部使用,平日就放在方外门。 方外门、千流山、轩辕派,包括房隆关、坐怀山庄、万变宗的大成修士,都可以得到丁老师的神念封禁传授,有必要的时候都可以拿这枚太上兜去装远东西。 华真行自以为养伤的这段时日过得闲适,其实在外人看来,他已经操心了太多的事,尤其在杨老头露面之后,他又做了一系列安排。 新到手的这批一叶刀与剑叶,华真行将其分为了两份,十分之九送回养元谷。 剩下的百枚一叶刀和万枚剑叶,华真行就将它们留在了东国,房关发展这边既然要搞养元术培训,调过来的导师以及将来进阶的学员也能用得上。 比如房关发展集团董事、几里东国菜的负责人何光,就是一名四级养元术导师,如今正需要用剑叶练习打造法器,等练习得差不多了再用一叶刀去炼制玉兰刀。 杨老头听说了华真行的计划,他率先炼制了一支玉兰刀。 他老人家炼器所用的一叶刀,并非是装在那三口皮箱中的天材地宝,而是这次采摘时顺手揣自己兜里的,算是第一千零一刀吧。 杨特红炼成的玉兰刀,祭出后竟能化为一片花海。 这花海不仅美景无限,更有芬芳能醉人心神,看似毫无攻击性。但刀锋一转,无数花瓣随风飘飞,宛若漫卷的利刃寒芒。 这是世上的第一柄玉兰刀,杨老头将它送给了房传蝉,然后华真行又从房传蝉这里把它借了过来。回到大使馆后,华真行参照着祭炼了一柄。 华真行祭炼的这柄玉兰刀,后来被送回养元谷,当成一件“标准器”。 既然要将玉兰刀当成养元谷弟子新一代标志性法器,就不能搞出张三抽出大关刀、李四掏出水果刀、王五拔出伞兵刀这样的乱象,型制和妙用都得有参照的标准。 炼制完玉兰刀,华真行就回春华上学了,尽管已打定主意下一学年转学,但这学期他还是春华在校生。 返校后的华真行很低调,平日除了指点与督促“春华学习小组”,并没有任何超出普通大学生的行止。 他还自制了一件文化衫,就是白色的棉t恤,自已用毛笔在胸前写着“好好学习”,在后背写着“天天向上”,走在校园中感觉人更帅了! 华真行暂时消停了,房关发展总部渐渐热闹起来。 黄凤野不久前刚成为一名无业北漂,但很快又找到了一份新工作,加入了新成立的房关发展集团,在总部下属的综合规划设计院谋得一份职位,还带了一个团队。 他今年三十二岁,平京理工大学专硕毕业。严格的说他不算北漂,毕业后就进入了当地的一家建设集团工作。 该集团有官方背景,混合所有制也说不清算国企还是民企,但黄凤野好歹借此解决了留京户口问题,落的是该单位的集体户口,住的也是集体宿舍。 黄凤野的父母都是北方某三线城市工作,对他的期望就是能在平京扎下根来并成家立业……假如实在不成,那就回家乡考公。 黄凤野二十五岁毕业,在原单位一干就是六年半,在此期间也谈过几次对象,还曾在外租房同居,但到最后因种种原故都没成。 所以他搬出单位集体宿舍又搬回来好几次,折腾来折腾去的结果就是没攒下什么钱,搞对象的花费还是比较大的。 其实就算他把这些钱都攒下来,也不够在平京买套房的首付。 近七年的工作令他大有收获,不仅生活中拥有了好几段爱情、工作中积累了丰富的专业经验,还有在社会上摸爬滚打的人生阅历,所以……他终于决定放弃! 有很多看似突然的决定,若仔细审视,实则是一系列因素蓄积终于突破了某个临界点。只是在其蓄积的过程中,人们往往意识不到。 假如将时间倒退两个月,黄凤野也绝对想不到,自已会如此决然的辞职,仿佛就在那一念之间,便不再有丝毫留恋。 遥想当初刚毕业的时候,黄凤野的情怀就像某首歌中所唱——梦想仗剑走天涯。 哪怕只是三两银子一柄的廉价宝剑,也是刚刚出炉十分光亮,新淬火的剑刃没有丝毫缺口,新打磨的剑身也没有任何划痕,配上最时髦的剑鞘,挂着漂亮的剑穗。 初出江湖的侠少,总是这般意气风发,自信凭着满腹才华、一腔抱负,定可成就一番丰功伟业。 可他们若遇到一位名叫苏格拉底的老人,却往往经不起那番助产婆式的追问—— 什么是才华,你有什么才华,为什么会自认为有满腹才华?什么是抱负,你有什么抱负,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抱负? 为何要仗剑走天涯,是在寻找什么吗,你要寻找的东西是通过这种方式能找到的吗?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江湖?什么是丰功伟业?你为何认为这是丰功伟业?它对你来说、对这个江湖而言又意味着什么呢? 可惜街头不会经常坐着这样一位老人,就算有人遇到了他,也不会耐烦他总是这样层层地追问,却总是不给你答案,甚至会认为他的精神不正常。 时至今日,“为什么呢”式追问甚至被当成晚会喜剧节目的搞笑梗,生硬地挠着人们的胳肢窝与脚板底。 不知不觉间岁月消磨,当初的情怀始终若隐若现,人们往往都自我感觉在成长,渐渐更富有人生智慧。所谓人生智慧,就是更能认清现实,也更能去适应现实。 在梦想和现实之间做出更明智的选择,智慧就是学会了妥协,为了期待梦想而暂时隐忍……大多数人都会如是想,黄凤野当然不例外。 他始终没有想过回到家乡,他感觉自已一直都在进步,已成长为项目小组的负责人、建设集团绝对的业务骨干,差一步便算中层领导了。 两年前该建设集团接了一个市政项目,城市给排水系统改造后的智能化监控。名目听上去很是高大上,开发的平台以及应用模块也非常有科技感。 该项目将市政给排水管网系统纳入数据化监控与管理,所接入每个小区和物业单位也都有一个数据节点,并且能连接气象数据,评估各种情况下的运行状态。 原理听上去只是有点小复杂,技术上也能实现,但真正干起来,麻烦超乎想象,需要和各个小区及物业单位协调,有时还要拿原始图纸,而人家未必愿意搭理。 更困难的是,做项目还要和各个市政部门打交道、跑数据、要授权,其中辛苦不足为外人道。 用了两年的时间,黄凤野领导的小组已经先后搞定了定海、西台、房关三个区的模块,同部门的另一个小组,所负责的丰城区、初光区两个模块还没搞明白呢。 年前集团高层会议就风声放出,集团总部为了优化业务结构,将对黄凤野所在的部门进行精减调整,裁撤掉一个业务小组。 看来负责丰城区和初光区项目的那个小组要被裁撤了,黄凤野已对自家小组成员打了招呼,做好接手那个小组的项目、给人家擦屁股准备。 可是在元旦后、春节前,公司还没发年终奖的时候,黄凤野被部门领导叫去谈话。领导通知他,他所领导的小组将被裁撤。 理由很简单,甚至无法辩驳,因为该小组负责的项目已经完成了,部门暂时没有别的业务,所以可以裁掉。而另一个小组负责的项目尚未完成,所以得留着他们继续干。 至于黄凤野本人,考虑到他已经是老员工了,业务能力也非常突出,仍是公司的宝贵财富,所以并未被裁。 他所领导的小组裁撤后,他本人会被安排到负责丰城区与初光区项目的那个小组,仍是值得倚重的业务骨干…… 在这一刻,黄凤野的大脑宕机了。 他仿佛看见了某种违反物理定律的自然现象,眼前领导蠕动的嘴唇变得很抽象,画面越来越不真实,就像动漫中的二次元场景。 黄凤野有抡起桌上摆件的冲动,也有更符合逻辑的道理可讲,还想到了越过这位部门领导向集团高层反应的途径……但最终都化为了一片空白。 他当场提出了辞职,语气很平静人也很冷静,还和领导握了手,并请对方转达对其家人以及集团高层的问候。 他是突然做出的决定,看似是一时冲动,又好像是蓄谋已久。 事后他才明白是为什么,他是想保住一份安稳的工作,可是这样的评判标准以及决策逻辑,令他实在找不到继续留下的理由。 仗剑江湖上,衣袂剑穗飞。 霜刀任千落,青锋百斩挥。 这是多么令人神往的意境?可是意气风发的侠少终究被一千零一刀突然破了防。 离开公司后他感觉轻松了,仿佛洗净了好几年来一点点层积在身上的泥垢,但轻松之余又有些茫然。 于是他决定放弃,承认自已在平京的失败,收拾东西准备回到家乡那座已有些陌生的小城,按照父母的另一条建议,趁着还没年满三十五周岁参加公考。 就在这时,他接到了齐以超的电话。 黄凤野不知修行事,更不清楚齐以超是房隆关弟子,他只知道齐以超是万树花园建设单位的总工程师,不久前刚打过交道。 齐以超是来给黄凤野领导的项目小组报接口数据的,提醒他注意接收最新的数据包。 齐以超还告诉黄凤野,他从原先的项目公司离职了,加入了新成立的房关发展集团。黄凤野说好巧,他也刚刚辞职,今后不再负责原先的项目了,后期也不必再找他。 齐以超听明白是怎么回事后,话风一转,建议黄凤野也加入房关集团。 黄凤野刚开始对这个建议并不感兴趣,以为只是场面话,但是齐以超的另一个建议令黄凤野不得不动心。 齐以超告诉他,可以把他原先的项目小组整个都带过来试试。 齐以超还特意约他吃了一顿饭,然后带他去房关发展集团如今的总部以及将来的生活区转了一圈,介绍了公司的背景以及目前的发展态势。 齐以超并没有帮他走后门,只是充当了一位介绍人。黄凤野和他的项目小组全体成员,还是通过房关发展正常的应聘手续被录用。 但是齐以超这位介绍人很重要,他在房关发展集团担任副总裁兼工程部主管,同时分管综合规划设计院。黄凤野以及团队,加入的就是设计院。 7017k 502、找人的故事 黄凤野原单位的集团领导出身军人家庭,所以有很多事情都喜欢模仿军队,比如开会的时候喜欢强调军事化管理,谈工作时爱提及战斗意志和牺牲精神。 黄凤野领导的项目小组,成员是十二人,编制恰好是军队里的一个班,一位班长加一位副班长再加十个大头兵。 这十二人全部加入房关发展后,项目组长仍是黄凤野,新公司又调入三名成员,其中一人令黄凤野目瞪口呆。 他做梦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林红珊。林红珊是他的同乡、高中同班同学,也是他的初恋女友,年纪比他小两岁。 东国自从颁布义务教育法、实行九年制义务教育之后,同班同学的年纪都差不多,因为小学一年级入学标准就是年满六周岁。 黄凤野生于1992年10月,1999年上小学,但林红珊生于1994年6月,却与他同年入学。 女孩开慧在通常都比男孩早一些,很多小男孩泥巴还玩不明白的时候,很多小女孩就已经能歌善舞了,林红珊无疑是属于非常早慧那一类。 在家乡那座三线地级市,林红珊的爷爷奶奶在教育系统还是有点关系的,见孙女这么聪明,就“找人”安排她提前一年入了学。 “找人”这个词,在那个地方、那个年代简直太常见了。黄凤野从小听父母谈话提到“找人”,耳朵几乎都磨出了茧子。 有些不找人便办不成事情就不说了,但还有很多完全可以正常办的事情,假如不找人仿佛就显得很没面,甚至就不会办了。 林红珊上学的时候,年纪一直就是同班中最小的。她成绩一直都不错,人长得也不错,所以一直都很受老师的关照。 她与黄凤野当同学,其实只有高中三年时间。那所中学是当地最好的重点高中,想找人进去可不容易,他两都是自已考进去的。 考高中不用找人,但是上了高中之后,黄凤野的父母还是找人了,正好与某位班主任有点关系,便找人分到了这個班,又找人安排儿子与林红珊同桌。 在当时那个高中班,黄凤野与林红珊号称男女双学霸,成绩数一数二。那个年纪相处的时间久了,难免互相都有点感觉,他们经常眉来眼去。 假如是黄凤野父母当年,中学生早恋是要严防死守的,东国大地的校园里,每天都在上演老师、家长棒打鸳鸯的一幕。 可是到了黄凤野上高中的年代,老师看在眼里却不会过分干涉,家长听说风声态度也很含蓄,首先了解下一下对方什么情况,女生家长还会叮嘱一些别的东西。 高中时代,只是互有暧昧的好感而已,他们真正搞对象是上了大学之后。他两都考到了平京读书,到了本科毕业双双在本校读研的时候,已发展到在校外租房同居。 研究生毕业后,两人却发生了分歧,不仅是个人的分歧也是两个家庭的分歧。 林红珊家里有点关系,可以找人把她安排到家乡所在省的省会浑阳市,进入一家设计院工作,算是比较稳定的官方事业编。 林红珊父母提出要求,假如两人想成,黄凤野得也到浑阳市。他的工作,女方家里就不好安排了,需要他自已去找人。 黄凤野还没表态呢,黄家父母便不答应了,浑阳虽然是个省会,但哪里比得上平京?同样是自已找工作,当然要在平京找,否则不是白白在平京读了七年书? 高中三年、本科四年、硕研再三年,他们认识了整整十年,最后两年还在一起同居,终究还是相忘于江湖……也不能说相忘,只是没在一起了。 黄凤野在公司见到林红珊的时候,惊讶得大脑再度宕机。 他甚至有点怀疑,这家公司是不是对每一名入职的员工都做了详尽的背景调查和大数据分析,否则怎能如此精准地将林红珊分到他的小组? 但这怎么可能,想必只是巧合吧。 黄凤野一直都有林红珊的联系方式,偶尔也会翻看她的朋友圈,知道她这些年一直都没有正经谈对象,至今仍是单身。 原以为像她这么既有学历、颜值也不错的姑娘,想找对象很容易呢。这些年确实有不少人都给林红珊介绍过对象,父母亲戚也安排过相亲,更有不少人追求过她。 可是要么她没看上人家,要么就是人家没看上她,要么就是双方条件没谈拢,总之这是私人自家事,别人也不好细打听。 黄凤野有时甚至还暗戳戳地想,是不是自已的存在拔高了林红珊的眼光?总之她在浑阳一直就没有碰到比他更优秀的男淫。 这种心态多少有些荒诞,因为他自已不也是现在这个状况吗?假如看在林红珊眼中,会不会也有类似的想法呢? 林红珊好端端地在浑阳的设计院待着,为何又突然跑出来当平漂?这是一个并不复杂甚至很平常的故事。 林红珊当初是通过父母找人进的设计院,走的是院长的关系。可是当年那位院长,随着一批市领导的落马,也跟着受牵连进去了。 这六年半时间,院领导已经进去了两拨,去年林红珊还得罪了现任的一把手。 现任院长有一位已退休的老领导,该老领导的小儿子去年从海外回国。该男士四十岁,早年去海外留学,然后留在海外工作,也在海外成家。 可是近年来海外情况比较动荡,他的工作出了变故人又变成了单身,于是就回来了。老领导张罗着给小儿子相亲,也托到院长这里让帮忙介绍合适的对象。 这位男士眼光还比较高、要求也比较多,于是院长就介绍了林红珊,安排了一场相亲。 男方对林红珊还挺满意,但也不知接下来什么话说得不对劲,当场就谈崩了。林红珊怼了那位男士一顿,闹了个不欢而散。 这事外人不好说什么,但院长在私下的场合曾吐槽林红珊,说她有些不知好歹。 但这些都不是林红珊辞职的理由。在这种单位,就算是一把手想直接开除一名正式员工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平时也只能给些小鞋穿,明里暗里地挤兑。 林红珊本科读的是景观设计,研究生的方向是古建园林,但真正的业务经验主要是工作后积累的。她自信是本单位的大拿,业务水平和专业素养都是最强。 凭本事吃饭,不用看谁的脸色,她这些年就是这种感觉。 可是她的这种自我感觉很快就被人撅了。单位接的新项目根本就没有让她负责,她只能帮人干活,却不拥有设计师署名。内部及报送外部的评优,她连候选人名单都上不了。 林红珊当然不服,她没法直接去找院长,但可以找负责项目的分管领导。领导和颜悦色地告诉她,她能干的活别人一样能干好,难道还不允许别的同事进步了? 领导还很委婉地说,在这个单位,景观设计方面的水平有多高,其实并不是最重要的。 这么多年下来,无论是官方的城市景观还是民间的小区景观,都积累下了大量的现成模板,选择一款改改就能用了。 目前在设计院,能拿到项目,以及拿到项目之后能及时要来回款,这样的人才是真正的业务骨干。 部门领导说话还算客气,后来院长有一次应该是喝多了,因为是私人场合,竟然点名道姓提到了林红珊,说她的工作拴条狗都能干,没什么好傲娇的。 好巧不巧,风声传到了林红珊的耳朵里,可能是有人故意传的。 林红珊从小是家中独女,虽谈不上过于宠溺,但娇惯也是难免的,离家后这么多年其实脾气已经改了很多,但也不愿受这等委屈。 辛苦与委屈也许还是其次,这世上谁都有咬牙负重的时候,但是对人格的蔑视以及对存在价值的否定,谁都受不了,她干脆就辞职了。 此时母亲已退休,父亲也临近退休,父母劝她回家乡参加公考,顺便着又张罗着要给她安排相亲。 这本是黄凤野的选择,可林红珊却做了相反的决定。她不想就这么回家乡,很任性地又一次来到平京求职,辗转好几个月,终于入职了欢想实业。 于是在高中毕业十三年半之后,黄凤野和林红珊,从同学又成了同事。 林红珊这位新同事,只是令黄凤野感觉一言难尽,而一位新同事,则是受到了全体小组成员的欢迎。 她叫罗绯玉,是位年轻的姑娘,今年才二十四岁,是从欢想实业总部几里国那边调过来的。 黄凤野根据经验判断,罗绯玉应该有关系,是通过海外总部“找人”派到这里来镀金的,否则小小年纪,怎么会级别比他还高? 欢想实业体系,级别待遇分为九级,其中职务和级别是可以分别单列的。比如房关发展集团的最高职务,在欢想实业体系内是八级,其董事长就是八级职位,夏亚丁享受八级待遇。 但在五名董事中却有一人享受九级待遇,便是房传蝉。 真正的原因黄凤野如今尚不清楚,因为房传蝉是一名大成修士,她不论担任什么职务,待遇级别都参照高级养元师大师标准。 欢想实业体系内的级别不仅跟职务有关,也跟工龄有关,有一项目规定是公开的。 入职满两年,便可享受二级待遇,连续工作满五年,便可享受三级待遇,满十年则可享受四级待遇。 其工龄在欢想实业体系内通用,甚至在欢想特邦以及几里国的公务员体系内都是通用的。也就是说哪怕职务没有晋升,连续工作满一定年限,待遇级别也会提高。 黄凤野倒不用这样攒工龄,他担任的项目组负责人,在欢想实业体系内就是四级职位,入职后便享受四级待遇。林红珊和副组长都是三级,其他的组员三级到二级不等。 罗绯玉只是一名普通组员,业务上接受黄凤野的领导,却是五级员工,偏偏年纪还是组中最小的。因为她来之前在几里国欢想实业总部,就已经是五级。 所以黄凤野感觉这小姑娘很有背景,罗绯玉这个名字……听起来和林红珊还挺对仗的。 其实黄凤野并不了解,二十四岁这个年纪,在几里国可不算小姑娘了,在当地土著中,甚至连没生过孩子的都是少数了。 罗绯玉曾是草鞋帮成员,且是二代帮众,从小就加入了草鞋帮。她的父亲是海神族人,如今已不在世,母亲是当地的东国裔华族人,也是草鞋帮成员,今年不过四十岁。 罗绯玉很早就跟着墨尚同学习并干活,欢想实业刚成立的时候,她就是第一批员工,在范达克领导的研发部工作。 华真行在非索港进行的“春容丹灵效同步跟踪记录计划”,她就是最早的参与者之一,从二十一岁起开始服用春容丹。 这次调她来的东国的另一个目的,就是要她多在公开场合露面、多参加各项重要活动,留下足够多的、可明确查证的高清影像记录资料。 罗绯玉认识华真行,她曾参与碧空洗大阵的建设,目前已是四级养元术导师。罗绯玉调到这里,将来还要兼顾养元术培训工作,平时辅助曼曼。 别看罗绯玉现在管黄凤野叫组长,但黄凤野将来若有幸参加内部的养元术培训班,他还得管罗绯玉叫导师。 这个身份虽然不公开,但一名四级养元术导师的形容气质自然不同寻常,受到了组中全体小伙的热烈欢迎。 她级别虽高但人却不傲娇,表现得非常谦逊。罗绯玉这个名字念起来有些像罗非鱼,所以没过多久大家都亲切地叫她小鱼,这成了她的外号。 外人并不清楚,罗绯玉想傲娇都傲娇不起来,心情甚至很忐忑,因为华总导也在这个组里! 不是说罗绯玉是组里年纪最小的吗?华真行还比她小了五岁呢!因为华真行并不是正式员工,他是来实习的,更准确地说是参加校外社会实践活动。 大一新生就参加实习吗?谁知道呢,现在不是流行搞什么课外社会实践嘛!在黄凤野看来,华真行也很有背景,当然是“找人”进来的。 原因很简单,华真行是集团副总裁齐以超亲自打招呼安插到他的小组的! 华真行年纪虽小,也是找人进来的,人却非常乖巧有修养,见谁都很有礼貌一副虚心学习的态度,分派他干什么活都很积极,完成的也都很漂亮。 当然了,华真行只是打个下手、提点建议而已,大多数时间只是在观摩,黄凤野也不可能将什么重要的活交给他干。 华真行并不领工资,但是组里给他报销交通费,他也能跟着大家一起在员工食堂就餐。目前公司食堂还没建好,发的是附近一家五星大酒店的自助餐卷。 来房关发展实习的可不止华真行一个人,春华学习小组的全体成员,也都被华真行派到这里来实习了。他们被分散到各个部门,将来还要在不同部门间轮岗。 有件事令华真行感觉很有趣,他跑到这里参加课外社会实践,并没有用别的身份也没有用化名,但是除了罗绯玉之外,小组里的其他人居然根本就没有听说过他。 须知华真行去年在春华大学可是闹出了很大动静,至少上了两次热搜,就算第一的热搜排名不高,另一次可是直接冲到了某平台榜首。 看来每个人平日接触到的信息都是有选择的,有些人热衷于炒作的东西,另一些人根本就不关心。 去年华真行上热搜的时候,无论是林红珊还是黄凤野的业务小组,工作正忙经常加班,闲暇时好像也不关注这样的新闻,可能刷到了都没点开过。 万树花园三期尚未完工,而且办公楼项目在计划中也是最后完工的,所以房关发展目前在附近一栋大厦里租了三层楼的写字间,暂时充当工作场所。 这里离春华大学并不远,至少在偌大的平京城内,距离算是很近了。华真行在课余时间无论是步行还是蹬共享单车往返,都很方便,他也很注意,不在天上飞。 黄凤野小组接手的第一个“项目”,是集团内部的工作任务,就是给所有员工分房子。 完成任务的前提是要给公司拥有的物业做个摸底,还好公司的物业部门提供了万树花园三期的建安图纸。 万树花园三期共十五栋楼,性质是商住,总建筑面积大约三十万平方米。 十四号楼计划上面十三层办公,下面十二层为集团的酒店,酒店的自助餐厅将来也是员工食堂。十五号楼整体都是集团的办公楼。 一号楼到十三号楼,都是居住区,设计上各有区别,拥有多种户型。 包括单开间一居室(40)、一室一厅(55)、两居室(90)、紧凑户型三室一卫(140)、大户型三室两卫(170)、三室三卫(170)、四室三卫(220)。 括号内都是所谓的建筑面积,假如用做员工宿舍,则需要做另外的规划。 房关发展的福利待遇之一,只要是公司的正式员工,都提供免费宿舍,至少是单间。怎么制定标准,就由黄凤野小组负责。 黄凤野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已刚入职的第一项工作,就要承担这么重大的责任,给集团上至董事长下至普通员工分房子。 技术难度不大,但是各方面无形的压力非常大呀! 这种事,是他一个刚入职的新员工能说了算的吗?他试探着私下问齐以超该怎么办,齐以超的回复令他意想不到—— “这就是你们组的工作任务,你这个组长负责报方案,不要来问我。” 7017k 503、领导疯了 黄凤野带着组员扒图纸,又去物管部领了安全帽等劳保用品,跑到工地看现场,统计出了每一套、每一间的位置、面积、数量等具体情况。 这项工作当然要干得很细,因为物管部那边的反馈,按照公司的计划,至少有三栋楼将在两个月内彻底完工,届时就可以成为现有人员的宿舍。 黄凤野制定的标准可不仅仅是针对这栋楼的,而是针对整个生活区,他将所有的宿舍分为八个等级。 a类:三室一卫户型的儿童房;三室两卫户型的书房;三室三卫户型的书房。以上房间皆不带独立卫浴,且面积较小。 b类:两居室户型的主卧及次卧;三室一卫户型的主卧及次卧;三室两卫户型的次卧。以上房间面积比较大,但不带独立卫浴。 c类:三室两卫户型的主卧;三室三卫户型的主卧及次卧。这些房间都不小,且带独立卫浴。 d类:一室一厅(55);单开间一居室(40)。 e类:两居室(90)。 f类:三室一卫(140)。 j类:三室两卫(170);三室三卫(170)。 h类:四室三卫(220)。 很显然,这是将一部分多居室的户型给拆分了,将其房间改成了单间宿舍。但是四室三卫的最大户型没动,因为它用做集体宿舍设计结构不是很合理,而且数量也不多。 材料做完了上交给分管领导,结果齐以超的回复竟然有些生气了:“你们怎么上报一个半截子方案!分配标准呢?” 黄凤野确实只报了半截子方案,在他看来,既然已经列出了八个宿舍等级,那就对应一到八级员工的宿舍,这么简单的事情不是明摆的吗? 至于九级员工,可向下兼容h类宿舍,就是集团总部目前最好的条件了。 但是黄凤野没有直接说出来,他认为这种事该由领导决定,假如领导还有什么不同意见,就作出修改。 可是领导这么回复,就需要召集小组成员好好讨论一番分配方案。小组集体讨论的时候,编外成员华真行指出了不少问题,也提了很多建议。 在华真行看来,将宿舍划分为这八类,思路是没有问题的,工作已经做得足够细致,但没必要将简单的事情搞得太复杂。 万树花园不是房关发展自己建的,而是买下了一個现成的项目,只能根据现有条件制定方案,肯定会有所不足,只能从另外的角度尽量完善。 将八类宿舍对应八个员工级别,这有些太想当然了,完全不合理也不现实。 问题一:假如只给一级员工分配a类宿舍,那么随着公司的发展,接下来的一段时间,a类宿舍明显不够,跟员工比例也不匹配。 因为a类宿舍的相对数量比较少,只有三居室中的书房或儿童房,而一级员工的相对数量肯定比较多。 假如分配方案这么教条,难道要为的某位新入职的一级员工就再开一套三居室,只为给他一个小房间,而让其他两个大房间都空着? 所以华真行建议,一级到三级员工,宿舍标准都是一样的,原方案中a、b、c类宿舍都可以选。反正都是整套住房内的一个单间,都合并成a类。 有什么就选什么,先来的先选、同时来的级别高的先选。公司根据现有员工数量,保证宿舍数量足够,分批次启用宿舍用房,分完了一批再启用下一批。 原则上,首先安排不同部门的员工住在一起,宿舍分男女。宿舍分好了,就不要擅自调换,如有特殊情况需要换宿舍,须向物管部申请。 问题二,原方案中将两居室的主卧和次卧都归为b类宿舍,那么有没有考虑到一种特殊的情况? 假如两男两女,分别住在两套两居室宿舍内,恰好分别搞了对象想同居,于是就私下调换一下,便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这样的情况,随着公司人数的增多,这几乎必然会发生,就算规定不可私下调换宿舍也没用。 规定也不能违反人性。 还有一种情况,假如是一对情侣,就要申请同一套两居室中的主卧与次卧,怎么办?说不可以不合适,假如可以的话,岂不是等于刚入职就能分一套两居室? 这又涉及到另一个问题,有的户型客厅面积还很大,这也是公司的物业。这种公共区域怎么管理,与本小组无关,但报告中需要提醒物管部制定相应制度。 华真行建议,将两居室的户型抽出去,不要拆分为单间宿舍。统一后的a类宿舍,就是各种三居室户型的单个房间。 华真行将宿舍标准修改为五类—— a类:各种三居室户型内的单个房间(其中三室三卫户型全部改造为女员工宿舍),分配给一至三级员工。 b类:一室一厅(55)或单开间一居室(40),四级及以上员工皆可选择。 c类:两居室(90),五级及以上员工皆可选择。 d类:三室一卫(140)或三室两卫(170),六级及以上员工皆可选择。 e类:四室三卫(220),分配给七级及以上员工。 七级员工就是副总裁级别了,比如齐以超,人数并不多。以上选择都可以向下兼容,比如齐以超可以选e类,但他本人坚持就要套b类一居室当宿舍,原则上当然也行。 问题三:以上都是针对单身的情况,假如员工成家了呢?若夫妻双都是本公司员工,这又该怎么处理? 华真行建议,按“成家加一级、有孩子加两级”的标准处理,这是一整套解决方案。 所谓“成家加一级”,是指在夫妻双方都是本公司员工的情况下,按级别最高的一方计算,提供宿舍时再加一级待遇,这项政策对三、四、五级员工有效。 华真行举了个例子,比如副组长戴程是三级员工,假如他与本公司的一名二级员工成家,两口子中他的级别比较高,那么分配宿舍时就按他的级别再加一级的标准分配。 那么戴程两口子就可以分配b类宿舍,单独的一居或一室一厅。 组长黄凤野是四级员工,假如他和同小组的林红珊成家,四级加一级就是五级标准,他们两口子就可以分配c类宿舍,一套两居室。 再比如罗绯玉是五级员工,她如果和戴程成家,那么就按她的级别加一级,两口子可以分配d类宿舍,一套三居室。 这项“成家加一级”的政策福利,最多加到相当于六级员工的d类标准,所以只对三、四、五级员工有效。 还有一种特殊情况,假如是两名五级员工结婚呢?他们本来就有两套两居室了,此时可以申请换成一套三居室合住,也可以不换。 假如不想换,就继续保留两套两居室,可以一套夫妻两自住,另一套把谁家父母接来住。单位提供的宿舍可以不常住,但不可以外租。 五级员工和四级员工成家,与上述原则同理。 所谓“有孩子加两级”的福利政策,按上述执行方式也就很好理解了,它对二、三、四级员工有效,最高也是加到六级员工的d类宿舍标准。 华真行还是以黄凤野与林红珊举例,假如他们两个现在结婚,就可以分配一套两居室宿舍,等有了孩子还可以重新换一套三居室宿舍。 虽然房子是公司的,但只要员工在职就可以一直居住,不必付房租、暖气费和物业费,只需自行承担水、电、煤气费用。 这项政策非常有吸引力,须知最基层的普通员工,哪怕职位一直没晋升,只要入职满两年就是二级、满五年就是三级、满十年就是四级! 像黄凤野这样的项目组长,刚入职便是四级。 问题四:上述政策是针对夫妻双方都是本公司员工的情况,但是也不能规定员工只能找同事结婚啊,假如另一方不是本公司的人呢? 华真行建议,仍按上述“成家加一级、有孩子加两级”的标准处理,但员工本人须承担优惠房租的一半。 优惠房租是什么意思?这么大一个小区,房关发展内部人员暂时肯定住不满,也不能都空着,物业部也会根据情况向外出租,制定一个租金标准。 就算本公司的物业不外租,旁边还有万树花园的一期和二期呢,物管部可以根据同户型的市场租金确定一个标准。 对外的租金标准打八折,便是对内的优惠房租,在这种情况下该员工须支付一半。 举个具体的例子,假如黄凤野没有找林红珊结婚,而是在外面找了一个非本公司的女人成家,也可以分给他一套两居室。 假如这套两居室对外的租金是每月一万,那么他每月需支付八折的一半,就是四千,可以直接从工资中扣除…… 华真行讲完后,全体组员一时都没人吱声,以至于场面安静了好半天。黄凤野组长看着小华同学,心中直呼好家伙! 黄凤野非常惊讶,这位还不到二十岁的实习生,是怎么站到这样的角度看问题的?华真行谈的可不仅是想法,而是相当于直接制定了执行条例。 华真行的建议很全面、很具体,只有一点问题——是不是想得太美了? 公司的生活区,可是东国首都平京的西北四环外!将这样的方案报上去,假如能批准,除非领导疯了吧? 但是另一方面,黄凤野本人挺期待这样的方案,可以说全体组员都喜欢这个方案,因为他们就是本公司的员工啊,大家刚才的眼神都亮了! 但是……想什么好事呢? 这时罗绯玉放下手中的笔道:“小华同学的建议非常合理,基本上该考虑的问题都考虑到了,我根据建议已经整理好了新方案……黄组长,您看这样可以吗?” 刚才大家都在听华真行讲话,只有罗绯玉低着头奋笔疾书,笔尖划在纸上的速度飞快,居然已经整理好了小华同学的讲话记录,就是一套完整的方案,甚至都不用修改! 黄凤野苦笑道:“方案虽好,但是不太现实吧?” 华真行也笑道:“既然让咱们小组讨论方案,我的建议也是给全体工作人员人员争取应有的福利待遇。假如大家自己都不提,那还有谁替我们提? 单位支付给员工的报酬,可以是货币也可以是其他的形式,在相应的社会条件与福利体系下,就应该满足居住、生活、健康、成立家庭、养育后代、娱乐休闲等方面的支出。 我认为这是一条最基本的原则,否则整个社会便无法在长期中正常运行。 我刚才说的宿舍方案,其实已经保守了,实在是因为在平京的各方面的支出成本、尤其是房价太高,所以也不得不尊重现实。 听说集团已经有计划在江淮省芜城市设立分公司,到时候在那个地方,至少这方面的条件的会好一些。” 黄凤野有点蒙圈了,甚至有点被华真行的话感染与鼓舞了,再看小组其他成员,差不多都是同样的反应。 既然如此,他就将罗绯玉整理的、华真行的建议的方案上报了,内容几乎没有改动,只是特别注明,这是项目组编外实习成员华真行提出的建议。 令黄凤野没想到的是,宿舍分配方案报上去之后,并没有等来领导的批复,而是公司办公室直接就宣布了,且发文到各个部门,就这么执行。 黄凤野既惊喜又感慨,这是什么单位啊,看来领导是真疯了! 方案是黄凤野小组定的,执行部门是公司办下辖的物管处。接下来全体小组成员都有一个共同的期待,就是万树花园三期早点完工,好给大家分宿舍。 小组的第一个工作任务虽有些复杂,但专业技术上的难度并不大,约等于零吧,只是比较操心而已,用了不到一周时间就完成了。 可是接下来的第二个工作任务,就是纯粹的技术活了,而且令黄凤野感到疑惑不解。因为设计院竟然安排他们小组,给万树花园三期制作三维动态全景拟真数模。 搞三维建模,黄凤野小组和林红珊都是专业的,但是有必要给一个居民小区搞吗?通常像这样的项目,有设计图纸再加一个实景沙盘就够了,那还是售楼处用的! 可是公司领导的要求很高,要根据实测数据尽量拟真,完成建模之后,生成的就是整个小区的三维场景。 黄凤野感觉,在此基础上假如再加一个技术环节,比如戴上vr眼镜等外设,就能在虚拟空间畅游生活区了! 公司这是要干什么?难道也要搞近年炒得很火热的元宇宙项目吗?或者想搞吃鸡、探险、密逃之类的3d游戏开发,先让他们小组搞个场景试水? 按研究院项目处方处长的指示,要他们在两个月内完成任务,因为两个月后就有三栋宿舍楼竣工了,员工便可以入住。 届时就大家就先用这个模型选宿舍,然后再去看现场。 黄凤野一度震惊无语,是什么样的脑子才能想出这种脱裤子放屁的主意,先看实景图、示意图,再直接去看现场不就得了? 而且按照计划进度的要求,两个月的时间根本不够啊。哪怕有全套图纸,也将将够完成数据采集,而且手头并没有建模平台啊。 从头开发这样一套应用工具平台,可远远不是这个小组能搞定的。外购倒是可以考虑,成本有多高且不提,时间上也来不及。 不就是分个宿舍嘛!难道这家公司不仅是高层领导疯了,中层领导也疯了吗? 7017k 504、房关总部的日常 但很快就有人帮黄凤野解决了难题,同时也解答了他的疑惑。 罗绯玉拿来了激光全息动态沙盘。这种沙盘华真行也有,就是墨大爷当年带着一批人研制的,很多器件在东国境内订购,罗绯玉跟着范达克参与过这个项目。 沙盘只是演示的硬件,它还包含一个应用技术平台,只要输入数据并提供足够的算力,便可以展示任意三维动态场景,按指令切换与缩放视角。 演示结果也可以输入到计算机同步,在二维屏幕呈现出伪3d场景。或者就像黄凤野设想的那样,再增添一个技术环节,戴上vr眼镜便可以进入虚拟世界。 这套应用平台系统已经是成熟的,拥有多项核心技术专利。黄凤野现在要做的,就是按要求采集、编译、录入数据,并搞一个小型计算中心为其提供算力。 黄凤野也算是专业人士了,一眼就看出这个系统平台潜在的价值巨大,它的应用范围当然不仅仅是用来给一個小区建模,甚至可以说前景无限。 看来公司让他们完成这个任务,就是为了熟悉并掌握怎样使用这套系统,令其将来可以运用到更广阔的场景中…… 但黄凤野还有一点不解,这套系统是海外的欢想实业总部提供的。几里国不是世界上最贫困落后的地方吗,怎么还能对海外发达地区搞反向技术输出? 他紧接着发现了另一件事,华真行和罗绯玉的能力都非常强,就算是小组里的老手也远远赶不上他们的效率。 有了这个现成的平台以及能干的组员,原计划中两个月的工作量,三个星期就完成了。 公司用了一个专用展示间放置沙盘,技术支持和系统操作仍由黄凤野的小组负责。黄凤野又发现,林红珊没事就喜欢跑去摆弄那个沙盘,哪怕下了班也不走,很着迷的样子。 这天晚餐的时候,华真行恰好又在,和黄凤野闲聊时漫不经心地提了一嘴:“组长,红珊姐这几天下了班总爱往沙盘室跑。” 黄凤野:“我也发现了,她在干什么?” 华真行:“那还用问吗,她在挑房子呀,还有一个多月就分宿舍了。这个模型就是在我们小组手里完成的,整个小区所有户型和房间的情况,没人比我们更清楚。” 黄凤野:“第一批竣工的就是三号楼、四号楼、五号楼这三栋吧,我听说内部精装已经在验收了。” 华真行:“领导,你知道为什么是这三栋楼最快竣工吗?” 黄凤野:“你看过图纸,只要想一想就能知道。那三栋楼恰好在小区西北角,旁边有一个独立的门,与小区其他区域不发生干扰,适合提前入住。 更重要的是那三栋楼是三种设计,户型结构都不一样,包括了整个小区所有的户型,而且户型比例很合理,最适合改造成员工宿舍。” 华真行:“原来如此!领导,我还听说了一个内部消息……其实也不算内部消息。 公司的宿舍分配计划,在今年上半年启用这三栋楼的一至五层,基本满足目前的员工需要;下半年再启用六至十五层;明年启用十六至二十五层。 再往后,就是一栋一栋整体启用,从后年开始,每季度启用一栋。空置的住宅楼,未启用之前可以暂时对外出租。” 华真行虽声称这不算什么内部消息,但听在黄凤野的耳中,却包含了非常多的重要信息,涉及房关集团的总体发展计划。 公司总部目前正式员工只有二百多人,可是要在上半年启用三栋宿舍楼的一至五层,完全超出了现有员工的需求,宿舍数量是现有需求量的一倍。 这就说明仅在今年上半年,总部的人员规模差不多就会扩大一倍,达到四百至五百人之间。而到了今年年底,在此基础上还会再扩大两倍,达到一千二百人到一千五百人。 到了明年年底,公司规模至少会达到两千人以上,需要启用三座整栋的住宅楼为宿舍……当然了,这应该都是公司的计划,能否实现还是另外一回事。 房关发展集团可是买下了十五栋楼,其中十三栋楼是宿舍,假如按这个规模计算,如果宿舍楼全部启用不再外租,将来总部员工的规模,不得有近万人啊? “领导,你在想什么呢?”华真行又开口打断了黄凤野的沉思。 黄凤野:“就是在想公司发展规划……对了,你说林红珊在挑宿舍,看见她挑了什么地方吗?” 华真行:“这哪能看出来!她还不清楚上半年只启用一至五层呢!但我看她主要挑的是两居室户型,好像把三栋楼中的两居室都点开看过。” 黄凤野有些意外道:“她在看两居室?” 林红珊是三级员工,按规定只能分到单间宿舍。女员工的单间宿舍,其实都是三室三卫大户型改的。 该户型设计得稍显奇葩,可能是设计师另有想法吧。具体的说就是主卧和次卧都带独立的卫浴间,然后还有一间面积稍小的书房,和另一个独立的卫生间。 若是家庭居住确实有点浪费面积,但改成集体宿舍正合适,相当于每人都有个卫生间。女性洗漱化妆的时间都较长,各种瓶瓶管管的私人物品也多。 林红珊本可以趁着级别较高、公司人还少,早下手挑一间最舒服的主卧,但她怎么直接跳了两级,主要在看两居室呢? 须知黄凤野是四级员工,按标准也只能分套独立的一居室或一室一厅,林红珊这是什么意思,难道…… 疑惑间只听华真行笑着答道:“红珊姐可能是想一步到位吧,假如组长和红珊姐成了,按照公司规定,不就可以分一套两居室吗? 但我发现红珊姐主要看的都是高层的,她还不知道上半年只启用一至至五层。假如你们不着急的话,可以再多等几个月,到时候就可以挑五至十层的。” 黄凤野有些尴尬道:“小孩子家家的,瞎说什么呢,怎么总拿我和林红珊开玩笑!” 华真行诧异道:“啊,我们都以为你和红珊姐是一对呢!” 黄凤野也诧异中略带点窃喜道:“你们是怎么看出来的?” 华真行:“瞎子才看不出来吧?你和红珊姐两个人,互相之间的眼神、表情、体态语言都不正常!” 黄凤野摆手道:“我们是高中同学,确实处过一段,但后来被她父母拆散了,小孩子家就不要打听这些了……咦,我觉得公司的政策有点不对啊?” 华真行:“怎么不对了?宿舍分配方案,不就是我们小组讨论制定的?” 黄凤野:“我是说物管部的计划,怎么先从低层开始启用呢,第一批只启用一至五层?现有的这些员工可都是公司的创业元老啊,难道还比不上后来的新员工?” 房关集团总部生活区的十三栋宿舍楼,都是二十五层,以四梯八户为主流。像这样的高层住宅,很多人都喜欢选择相对较高的楼层。 华真行笑了:“因为管理方便嘛,太计较了也没必要。还有一件事情你没考虑到,现有的这二百多人是公司创业元老,所以将来几乎都会搬出去。” 这番话倒是提醒了黄凤野,假如这家公司将来真要达到万人规模,现有的这二百多人,不仅是入职最早的,而且只要业务能力能跟上,晋升的机会也是最多的。 所以现在分的宿舍,基本上都是暂时的。就比如他黄凤野,过一两年只要升五级,就可以直接换一套两居室。 假如按华真行刚才的“提议”,就算他不晋升职位,只要成了家,也同样可以申请两居室,等将来有了孩子便可换三居室。 黄凤野点头道:“嗯,言之有理!”突然又想到了另一个问题,不禁脱口问道,“那么孩子上学的问题呢?” 刚问出来他自已就笑了,这种事干嘛要问华真行呢?而且有点操心早了。不料华真行却答道:“你就放心好了,公司肯定会解决的。 教育研究部就是集团第一批成立的部门,比综合设计院还早,听说东国教育部刚退休的一位厅长,就是集团教育研究部的顾问。 平京这个地方很多事情都不太好办,所以需要跟教育主管部门和周边各中小学协调,否则集团都想自已建个学校了。 倒是芜城分公司那边,已经有计划自已建子弟学校了,从托儿所、幼儿园、小学、初中到高中全套,是和分公司组建同步进行的……” 华真行说的是实话,房关发展确实要在芜城建学校,从托儿所一直到高中三年级,这也是与淝工大芜城校区的合作联动项目。 它不仅为房关发展分公司的员工服务,也是淝工大芜城校区的教工子弟学校,具体项目由教育研发部和物管部后勤处共同负责。 房关集团的教育研发部,最重要的任务,就是为欢想特邦及几里国研究与制定的公民教育体系,培养与输送教师队伍及教研人才。 那么在东国境内,本就需要搞一个试点基地,届时恐怕老师比学生还要多得多,因为他们还要兼顾几里国的教师团队培训工作,几乎每一节课都是教学观摩课。 听见这些,黄凤野更加认定华真行的背景不简单。因为这些关于公司总体发展规划的细节内容,他这个组长还是第一次听说。 想到这里,黄凤野又试探着问道:“我看公司的规划,根据宿舍楼的启用进度,到明年年底就得有两千多人。 再看生活区的规模,假如全满了得有上万人,这是要搞多大的项目?” 华真行:“这还不止呢,你有时间再去看看芜城分公司,那里将来也得有上万名员工。集团的背景是几里国,几里国有多少建设项目,房关发展就需要多少配套团队。” 华真行虽然只是项目小组编外成员,身份是参加课外社会实践的实习生,但他并没有故意装傻充愣,像这些信息,在黄凤野面前完全都可以摊开了说。 黄凤野:“真能招到这么多人吗?” 华真行笑道:“当然能了,黄组长不是来了吗,红珊姐也来了!而且别忘了这是哪里,平京市的定海区,世界第一大工业国智力资源最集中的地方。” 平京市定海区,可能是东国境内各大高校、科研院所、各大企业的研发部门最集中的地方。每年都有无数学生毕业求职,也有很多人跳槽、离职、再求职。 华真行在芜城时就深刻的认识到,高校对一座城市蓄积人才的重要性,比如林红珊,毕业这么多年再求职,首先还是跑到了这里来碰运气。 假如不是这样,他何必买下整个万树花园三期?仅是这个生活区的投入,加起来差不多就有四百亿,这笔钱干什么不好,都可以盘下五十个芜城翰林府了。 而在华真行眼中,在这里几乎只要是个人他都不嫌弃,就连春光宴的大堂服务员小姚姑娘他都没放过。 房关发展其实是一个中转站或者是一个跳板,将来很多人才都是要弄回欢想特邦的。但这些事情只能默默地去做,华真行没必要跟黄凤野挑明。 黄凤野听完了又在暗暗琢磨,他觉得这家公司的很多操作真有些反常规,不仅鼓励员工搞对象,而且还鼓励员工就在本集团内部搞对象。 哪怕有人找的对象并非本集团员工,公司的福利政策其实也隐含了一种鼓励,鼓励他们把对象也尽量介绍到本公司来任职,而且好像还鼓励他们生孩子! 这是什么脑回路呢?沉思中的黄凤野回过神来,发现华真行已经吃完饭先走了,他琢磨了一会儿,决定回一趟办公室。 林红珊果然吃完饭又回到了沙盘室,正在那里操作全息沙盘呢,带着专用的手套,就像小孩子在摆弄很有意思的玩具。 这个手套是范达克新捣鼓出来的器件,操作感应器在拇指和食指尖上,可以缩放三维立体场景,也可以旋转视角。 其实这些操作也可以用键盘和鼠标完成,旁边还放着一台与沙盘连接的电脑终端,屏幕上显示的动态图像就是林红珊的操作场景。 黄凤野轻轻把门带上:“红珊,又主动加班啊?” 林红珊头也不抬道:“就是歇会儿再走,正堵车呢,黄组长不也没回去吗?” 公司总部的宿舍还没有弄好,这段时间他们都是在外面租房子住,离办公地点还有一段距离,而这个时间附近一带经常堵车。 像他们这样家不在当地的单身员工,很多人下班后就算没有加班任务,也喜欢在办公室多待一会儿,有免费的水、电、空调和wifi。 黄凤野在电脑桌前坐下,看了一眼屏幕道:“咦,你怎么又修改模型了?” 林红珊:“没有修改,只是丰富了一下细节,给公司配发的家具建了模块,添加到它们应该在的位置。” 这个沙盘的建模当然可模块化,比如同样的户型数据,只要搞一个模块就行,然后将模块安放到各个相应的位置,细节有差异再具体修改。 黄凤野:“公司还配发家具?” 林红珊:“我去后勤支持部问了,早就采购好了了,下周就能运进来。每个单间宿舍配一张一米二宽的床、一张写字台、一把椅子和一个衣柜,样式都是统一的。” 公司目前人少有一个好处,就是大家用不了多少时间都能混个面熟,想打听什么事情都方便,看来消息灵通人士远不止华真行一个。 黄凤野再仔细一看,原来林红珊为这四种家具都搞了数据模块,然后给不同的户型房间编了个算法,把家具全部安放到位。 黄凤野讪讪道:“这都是a类宿舍的配置,其他宿舍呢?” 林红珊:“哦,黄组长是四级员工,这次可以分一室一厅。我听说了,b类宿舍这四样家具也都配,只是床可以自已选,既可以选一米二的也可以选一米五的。 床都只带棕垫,想睡席梦思的话自已去买,公司不提供。但是b类宿舍比a类宿舍少一样家用电器。” 黄凤野:“啊,公司还给配家电啊?” 林红珊:“厨卫设施不用公司配,本来就是精装修房,交房时是自带的。a类宿舍是三个房间住三个人,公司给配一台冰箱和一台洗衣机,洗衣机装在生活阳台。 b类宿舍,就是黄组长您的标准,洗衣机还是配的,安装在卫生间,但冰箱公司就不配了。员工想用就自已买,将来搬宿舍时可以带走。” 黄凤野:“那么c类宿舍呢,就是两室一厅九十平的户型,后勤处给配什么电器和家具?” 林红珊:“c类及c类以上宿舍,除了交房时自带的精装设施,后勤部什么都不配,想用都得自已买。” 说到这里,她好似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岔开话题道:“我差点忘了,a类宿舍的客厅里还会配一张长条餐桌,能坐得下六个人吃饭的那种,餐桌配两张长条凳和两个方凳。 我还没把它弄进去,等明天有空再建个模块……能坐下六个人吃饭,那么四个人打牌也没问题。” 黄凤野:“我听小华说,伱这几天在沙盘室,主要摆弄的都是两居室户型,还往里放了很多家居用品,公司不是不配发这些吗?” 这句话半真半假,并不完全都是华真行说的。林红珊不置可否地淡淡答道:“小华这孩子,眼神真好!” 黄凤野:“红珊,假如你想一步到位,直接申请一套两居室,你看我能不能帮上忙?” 林红珊终于抬起头看着他,眼神似笑非笑,却又像带着生气的质问:“黄凤野——!假如你想求我,是不是得有诚意?这么拐弯抹角的,像什么……” 说到这里她突然脸色一变,因为外面传来有谁憋不住发出的笑声。 黄凤野赶紧起身打开了门,发现全体小组成员,包括华真行在内,都躲在沙盘室门外偷听呢。此刻见门一开,众人嬉笑着瞬间作鸟兽散。 两天后,物管部后勤处终于给了具体的日子,五月一号就可以入住宿舍。 a类集体宿舍几乎可以直接拎包入住,假如按最简单的居住要求,员工只需自购床上用品以及牙膏、牙刷、毛巾即可。 除了配发简单家具,公司每月还给每名员工发十筒卷纸、两块香皂、十个口罩、一瓶洗发液、一瓶沐浴露……各科室及项目小组每月一号派人到后勤处去领。 在华真行看来,这么贵的房子都给了,这些东西实在不算什么。这也算是某种几里国特色吧,在非索港的东国援建工程项目,每个月也都给工作人员发这些东西。 很多员工对此都感到惊讶,工作群里瞬间就有了另一个热议话题:这些东西,大家都建议后勤处买什么牌子的? 卷纸可以定一个比较固定的品牌,但是香皂和洗发液之类的,可以试试每个月都换成不同的牌子。众人七嘴八舌提供了一堆候选名单,总之很热闹。 据说这是公司为了督促大家搞好个人卫生,a类集体宿舍连笤帚和拖布都配好了,公司还要定期进行宿舍卫生检查,假如多次检查不合格会对工作考评有负面影响。 很多人还在问,公司不仅发宿舍、发家具,连手纸都发,那么发对象不? 这本是一句玩笑话,结果公司办下辖的劳人处居然回复了,也是用开玩笑的语气说,可以考虑发对象,但得大家自已去谈,现有员工家属在同等条件下可优先入职本公司。 一时间群情再度哗然…… 这些都是小插曲,真正的热闹是大家已经开始选宿舍了,纷纷跑到沙盘室里挑,因为进工地看现场还不太方便。 黄凤野的小组,每天都要派一名组员到沙盘室值班,负责辅导操作帮大家挑宿舍,物管部也派了一名员工值班,负责做登记统计。 果不出所料,黄凤野和林红珊结成了“帮扶对子”,挑了一套三号楼五层的两居室,也没有去等下半年更高的楼层了。 出人意料的事情也有。五级组员罗绯玉,原本可以单独挑一套两居室,但她却给自已降了两档标准,挑了a类集体宿舍中的一间主卧。 7017k 505、一行烤鸭上青天 后勤处的同事也很惊讶,问罗绯玉为什么,罗绯玉回答了两个原因。 其一,她爱好烹饪,正在钻研厨艺。须知女员工集体宿舍都是一百七十平三室三卫大户型改的,该户型的厨房更大、设施更全,正适合她施展身手。 其二,更重要的原因,集体宿舍的主卧的卫生间,带一个大浴缸。这是精装修时配好的,她非常喜欢,而两居室户型只有淋浴间,没有大浴缸。 同事问,她在几里国的时候得有多喜欢泡浴缸?结果罗绯玉却回答,在她来到东国之前,还从来没见过浴缸这种东西!所以一见到就爱上了…… 还有好几个原因,罗绯玉没说也不必说。其实她并不喜欢东国城市中的这种单元楼住宅,或者说不太适应。 罗绯玉是在非索港街区长大的孩子,更习惯那种人与人之间更熟悉,有更多交流协作的环境,从小也时常得到几位老人家尤其是墨大爷的指点。 非索港当年的大小帮派,是在街区文化的基础上出现的。于是有人将街区文化等同于帮派文化,甚至直接合称为街区帮派文化,这多少也是一种曲解。 当年非索港那种街区文化,也是原始部落文化中集体生活习惯的残存。在秩序缺位、安全时刻受到威胁的背景下,它很容易滋生出以街区为单位的黑帮文化。 假如原始部落文化在自然状态下渐渐发展,很可能演变为类似东国古代农耕社会那种宗族文化。 随着社会生产方式的演变,在工业时代的社会化大生产中,它又可能催生出另一种集体协作文化。 与此同时,与权贵结合的资本意志对社会进行的碎片式分割,也是对底层集体力量的一种消解,呈现出此消彼长的局面。 以上的历史进程只是有可能或发生,而不是一定会发生。但这个有可能的过程,在现实中的几里国,被粗暴地打断了。 部落文化与类宗族文化的遗存,在现代资本世界中,很容易滑入黑帮文化的深渊。 随着殖民以及后殖民时代的到来,几里国被卷入到殖民化、全球化、工业化、资本化的浪潮中。 几里国本身并没有完成现代化与工业化,在既有世界格局中,它也失去了这个希望,只是被动地裹挟到全球化等级秩序的链条里。 在不少所谓的发达国家,都可以见到这样一些社区,基本被帮派势力控制,混乱且危险,贸然进入丢了钱财是小事,说不定性命难保。 这样的街区,贫穷是相对的,但秩序缺位是绝对的,其居民大多属于经济剥削等级最底层,也大多由近当代外来移民或移民后裔为主体。 在几里国则是另一种情况,街区黑帮就是当地土著居民为主体的。很多人试图扭转这种现状都失败了,原因是多方面的,其一就是传统文化基因的缺失。 再加上秩序、教育以及经济地位的缺失,这些街区黑帮化几乎是一种必然。 如果将全世界看成一个大都市,那么几里国就相当于其中的一个街区,它整个国家曾经的军阵体系都已经黑帮化了。 华真行与新联盟做的事情,就是挣脱枷锁另起炉灶,反正已经一无所有,该付的代价早就付完了,脱离全球殖民化体系并重建秩序。 与重建秩序同步进行的,是更艰难的文化启蒙。从头建立属于几里国的文化传统,弥补缺失的文化基因,这是留给后人的传承财富。 在这个过程中新联盟发现,将大小黑帮从街区文化中彻底铲除,原有的集体意识其实也有很大的正面作用。 整个街区的人几乎都认识,谁遇到什么事其他人都愿意搭一把手,这已形成了一种自觉意识。这对新联盟搞社区建设、政策宣讲推广,也有很大的促进作用。 新联盟干部的重要工作之一,就是怎样去引导这种意识,促使其打破壁垒、更广泛地融合其他街区,有更丰富的内涵。 新联盟充分发挥了基层组织以及社会动员能力的优势,很多方面都是在学习东国的民族革命史。 当代世界,只要稍有点规模的国家,论社会组织度以动员能力,东国说第二恐怕没人敢说第一,这也得益于它建国之初进行的新社会改造与新国家建设。 时至今日,具体到万树花园所在的这一片城区,假如有什么意外事件发生,万树花园三期所在的这个小社区,其组织、动员、协调能力可以说是最强的。 它绝对比一期和二期这两个居民区强得多,具体原因就不必多说了。 罗绯玉在非索港街区长大,经历了新旧几里国两个时代,她身上还是有社区文化以及集体生活的基因,所以对这里的人居环境并不是很适应。 但现实条件就是这样,也不能完全按照自己的习惯,这里已经很不错了。在物质生活方面,罗绯玉并没有太多要求。 仅仅回答同事的疑问,新联盟的“革命元老”小鱼愣神间就想到了这么多…… 其实相比这里,她还是更喜欢待在亲手参与建设的非索港,并不是说东国不好,但她感觉自己是属于非索港的,来到东国只是工作任务,那就好好完成任务。 宿舍很快就分完了,现有二百七十多名员工皆大欢喜,房关发展总部还不断有新员工入职,到了三月底四月初,员工总数便已超过了三百人。 公司这时终于推出了试用期制度。试用期比较长,居然有一年。但试用期内也分配宿舍,其他方面待遇与正式员工并无区别,而且试用期也计入工龄。 华真行并不算试用期员工,他仍是编外人员,只是来参加课外社会实践。 紧接着项目小组第三个工作任务就布置下来了,接到任务通知的黄凤野是目瞪口呆,不仅感觉这家公司的高层领导疯了,而且自已以及全体组员也该疯了! 哪怕是没有什么进取心的人,对未来也会有无凭据的空想,比如这种:将来老子发达了,早上吃油条豆浆点四碗,两碗咸的两碗甜的,喝一碗倒一碗、喝一碗再倒一碗! 黄凤野算是有抱负的,曾经也带着仗剑天涯的侠少意气,他是搞规划设计专业的,当然也对自已凭才华取得的成就有所想象。 就在这座城市中,东国的大会堂里,获得国家设计大奖,由领导人亲自颁奖,他成为业内知名的规划设计创意大师,走到哪里都受人尊重…… 这是黄凤野在理智状态下的最高想象了,再往更高感觉就已经超出现实逻辑。可是公司下达的第三项工作任务,让他的想象力直接破表了。 公司让黄凤野小组策划一个奖项,是规划设计领域的国际大奖,而且要求是有史以来最权威的大奖,将来会成为该专业领域国际共认的成就巅峰。 奖项名称已经定好了——欢想人居奖。 海外总部发来了三个数据包,是三个地域的资料,包括地理、水文、气象等各方面的信息,都可以输入全息沙盘数据平台。 第一届欢想人居奖,要求是设计三座城市,或者说一座城市和两个小镇。 城市的规划,容纳人口在五十万到一百万之间。小镇的规划,容纳人口在十五万到三十万之间,其中一个小镇是海边港口,另一个小镇周围是原野与湿地。 产业上的定位可以与它们所处的地理环境有关,但做规划设计时也可以不受此局限,就看团队的思路了,可以尽情把它们设计成想象中的市镇。 这是在玩游戏吗?黄凤野的大学时代就玩过好几款类似的游戏!但现实毕竟与游戏不同,这就是从无到有为一座全新城市提供蓝图。 人类世界现有的城市,几乎都是在历史上自发形成的,不能说没有整体规划,但各种规划都会受到诸多现实条件的限制,基本是对既有城市的不断改造。 很多城市基于招商引资或房地产开发目的搞的新城,实际上也是原有城市功能的延伸,仍然有诸多现实与历史条件的限制。 但是这个项目方案很特殊,就是给了一片什么都没有的空地,白纸描图,除了有一个大概的居民规模,其他方面几乎没有任何限制,甚至连预算都不必考虑。 黄凤野就没有见过连这种项目,它好像仅仅是为了设计而设计,并没有打算真的把它造出来。但总部下达的任务项目术中,却要求所有设计团队首先认真考虑几个问题—— 综合历史以及现状,现代城市模式是怎样形成的,有何优势? 如今的现代城市,尤其是超大型城市,有何缺陷? 一座理想的城市,拥有适当的规模、合理的人居环境,如何避免现代城市的缺陷,又能实现它应有的功能? 该奖项的设想,就是组织世界范围内最顶尖或者影响力最大的设计团队,分别设计出这三座市镇的规划方案,然后再评选出其中的最佳方案。 最佳方案将获得“欢想人居大奖”,另外还选出两个优秀方案,分别获得创意奖和与艺术奖。 这份策划案,字里行间透露出的意思,令黄凤野想起了国际上最权威的诺尔贝奖以及菲思尔奖。看集团的意思,就是要搞一个规划设计领域的诺尔贝奖啊! 黄凤野所领导的项目小组的工作任务,就相当于承担该大奖的筹委会及组委会的角色。黄凤野的脾气就算再牛,也知道自已目前能吃几斤几两干饭,这是他们小组能干得活吗? 别说是这个小组了,就算是国内最权威的春华建院,再拉上东国住建部一起来,也搞不成这个项目。 黄凤野当即就跑去敲门找副总裁齐以超,冲动之下甚至直接越过了项目处的处长以及研究院的院长。 他想问问集团领导是怎么想的?咋不要求员工今天晚上就去买木头和锤子,造一架梯子明天爬上月亮! 齐以超听明其来意之后,露出了无奈的苦笑,其实他和黄凤野一样震惊,这个工作任务从总部下达,就是从他手里转发下去的。 齐以超看到项目要求的时候也被吓了一跳,连连惊呼真是太敢想了!但此刻在黄凤野面前,他身为公司高层领导还要沉得住气,有些话是不能说的。 他给黄凤野倒了一杯茶,语气很淡定地劝他稍安勿躁,又做了几点工作指示。 他首先告诉黄凤野,这个醒目不是异想天开,而是来真的。这个大奖并非房关集团发起的,也非房关集团的海外总部欢想实业发起。 它是由风自宾、罗柴德、洛福根这三位优秀的实业家、金融家、投资家、慈善家联合发起的,为此还特意设立了一个世界人居基金会。 其次,黄凤野小组接到的任务,也是该基金会委托给集团的。眼下的工作,黄凤野要组织队伍熟悉项目内容,展开讨论、提出各种想法。 下周三,集团的全体高层将召开专门的讨论会,听取他们小组的汇报。 集团领导是怎么考虑的,齐以超并没有细说,但他从私人角度建议黄凤野,在目前阶段,不必考虑这件事能否干成,而是要敢于去想。 思维不要受限制,不要受禁锢,不要受约束,就按照项目要求,放开胆子与想象力,做出了一份策划方案。 比如说现有人员不够,那方案里就列明,需要多少、什么样的人才,去分别承担哪些任务?至于方案该怎么实施,则是世界人居基金和集团总部会考虑的事情。 黄凤野不记得自已是怎么从副总裁的办公室里走出来的,回到小组的办公室时感觉就似梦游一般,等回过神来,便将任务项目书发给全体组员及编外组员,组织大家搞讨论。 不就是开脑洞嘛,做梦谁还不会吗?那他就带领小组一起做梦好了,然后把想象中的内容汇总整理出来,下周给领导做汇报。 被最新任务搞得晕晕乎乎、神神叨叨的黄凤野忽然又意识到一件事,别看房关发展的架子搭得十分宏大,搞一个生活区就砸了四百亿,可如今还真是极度缺人。 就说这个工作任务吧,假如一定要委托给房关发展总部,就现在这三百多杆枪,谁去冲阵地?好像也只有他们小组是最合适的,这不是强赶鸭子上青天吗? ** ps:归真抱朴,童心永怀,祝全体书友儿童节快乐!(大家投张月票吧) 7017k 506、领导来了 一周后,黄凤野带着全体组员去做方案汇报时,本以为已做好了足够的心理建设,什么话都敢说、什么事都敢想。 但一迈进会议室,他却感觉腿有些发软、心跳加快。 很多人平日评点世事,兴头上来意气风发,古时历代雄主、当今各国首脑,褒贬批扬头头是道,总之都不在话下,可是一见到本单位领导,却立刻没了脾气。 也不能怪黄凤野紧张,今天的场面确实有点大。 房关发展集团有五位董事,夏亚丁、房传蝉、范醒、何光、陈伟沪,董事长是夏亚丁。但夏亚丁不过问日常事务,只在重要决策时参与。 房传蝉与何光平常也不在总部,这次分宿舍,他们也没有申请。只有范醒和陈伟沪这两位执行董事参与日常业务管理,由范醒总负责。 范醒兼任总裁,相当于总经理或者首席执行官吧,名称不重要。总部还有四名副总裁,齐以超是其中之一,他们与范醒才是总裁办公会议成员。 而今天的会议室里,包括范醒在内的五名董事加四名副总裁全到场了,九个人都坐在靠后的位置,把椭圆形会议桌靠大屏幕的那一端留给了黄凤野小组。 黄凤野一进门,齐以超就迎过来介绍了到场的其他领导。 领导们态度都很和蔼,起身过来依次和小组成员握手。每位组员都和九位领导握手了,听领导们说了很多鼓励以及勉励的话,包括排在最后的华真行。 大家都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这也多少缓解了紧张的情绪。 众人都落座之后,黄凤野将笔记本连上会议室多媒体设备,在大屏幕上打开ppt,先一口干了半瓶矿泉水,然后开始介绍策划草案。 第一届欢想人居奖,主要是造声势,参与的设计团队必须都是最有影响的。按组员讨论的建议,最好选择各大高校相关院系专业为“合作对象”。 首先在东国境内,选择专业领域水平最顶尖的十座高校。其次在东国境外,选择国际上公认的该领域水平最高的十所大学,提供经费委托对方做指定设计项目。 三座城市的规划,每所大学可自行选择其中之一,选择结果是公开的,谁都知道另外的团队选择了什么项目。有人可能想互相别别苗头,有人可能想另辟蹊径。 至于请人家搞项目,对方就会接活吗?这个问题不归黄凤野小组考虑。 所有受到邀请的团队,都会得到一笔费用,这不是最后的奖金,就是项目的经费。黄凤野的初步方案,国内高校可以每个团队给一千万。 刚说到这里,范醒便皱眉提问:“一千万东国币,这怎么够呢?” 坐在左侧后排的华真行插话道:“黄组长是口误,我们计划给的项目经费是每家一千万罗元,ppt上忘写货币单位了。” 华真行只是编外人员,所以没有坐上那张椭圆形的大会议桌。九位高层坐在圆桌的另一端,圆桌这边的只坐着黄凤野等五名骨干组员,其他十人都坐在后排呢。 华真行身为编外人员在这种场合也敢插话,而且领导们好像也不介意。 范醒点了点头,和颜悦色道:“嗯,一千万罗元倒是可以试试,国内和国外的标准是一样的吗?” 还是华真行答道:“是一样的,都提供一千万罗元研究经费。” 这时董事长夏亚丁开口道:“我有个建议,也不能说是建议,就是海外总部的最新指示。你们选择的十所海外大学,米国的大学当然得有,但只能选择一家。 位于别利国布鲁塞的大学,也必须选择一家。这两所大学具体怎么选,在进行专业调查之后决定,其他八所大学则没有限制。 至于十所东国境内的大学,我这里先内定两家。首先是春华建院的设计团队,一定要请他们参与,其次是淝工大相关专业的设计团队,也要请到。 至于剩下的八所大学,就按照专业水平排名来吧。” 站在前面的黄凤野把剩下的半瓶矿泉水也都喝了,掩饰及稳定了一下情绪。今天是做草案汇报,当然要听从领导们的修改意见。 但他没有想到华真行一开口,就把预算提高了这么多。原先他的草案中,提供给国内每家大学的相关团队前期经费,就是一千万。 至于国外大学的标准,暂时是空着的,他还想听领导的建议,因为心中委实没底。 刚才听领导的意思,嫌一千万经费定得太低了,还好小华同学机灵,立刻插话做了补充,将单位换成了罗元,而且境内境外二十所大学都按这个标准。 但是董事长接下来的指示,又让黄凤野有些摸不着头脑。如果按专业影响力排名,肯定摆脱不了国家影响力的因素,米国恐怕得有好几所大学都能进入备选名单。 而且在国际范围内选十所大学,布鲁塞的大学恐怕排不上。但是领导明确指示,米国境内只能选一家,布鲁塞这個地方也必须选一家。 但这事又不是上夜总会选台,想点谁就点谁吗……算了,这也不是他黄组长该操心的,就按领导的意思做方案。 至于国内的十所高校团队,大领导已经内定了两家。春华建院肯定是得入选的,但淝工大是怎么排上的?看来就是冲着合作关系了。 黄凤野已经听说,集团的芜城分公司与淝工大的芜城校区有合作计划,看来就是拉合作伙伴一起上车的意思。 这时房传蝉又提出了疑问:“这可是设计一座城市,一千万罗元经费够吗?” 黄凤野见她是盯着自已在发问,赶紧解释道:“这只是做一个总体规划,确定城市风格,细节方面能做到什么程度算什么程度,所有的方案最后都放在一起评选。 欢想人居奖,奖金暂定一亿……罗元。其中五千万是委托该团队完善后续设计的经费,另外五千万是给团队创作人员的奖励。 上述是大奖,欢想人居奖的主奖项。 另外还有两个小奖项,算是安慰奖吧,名称分别是创意奖和艺术奖,奖金都是两千万罗元,其中一千万是后续完善设计的经费,另外一千万也是对创作人员的奖励。” 一旦进入状态,黄凤野说话就利索了很多,有点侃侃而谈的意思了。 欢想人居奖的颁奖典礼,可以选在世界经济论坛上举行。所谓世界经济论坛,也是一个非官方国际性机构,每年组织两次会议。 冬季论坛的地点,在罗巴洲芮湿国某滑雪胜地,夏季论坛曾一度在东国举办。芮湿虽然地处罗巴洲腹地,却不是罗巴联盟的成员,它是很多国际组织的注册地。 黄凤野之所以想到这么操作,因为那个世界人居基金会的注册地就在芮湿,而且它也是世界经济论坛的会员。 在世界经济论坛举办年会期间,可以专门搞一个分会场,不要怕花钱,请国际顶尖会展机构来设计,专门介绍该奖项。 二十所大学团队设计的城市规划方案,就放在现场展示。可以摆上二十个激光全息沙盘,外设操作系统和大屏幕也都配上。 与会嘉宾都可以到现场参观并上手操作,配二十名操作人员在旁边辅导,还有其他的讲解接待人员服务,每人再赠送一份价值不菲的纪念品,附上宣传材料。 目前项目小组用的是一米乘一米的沙盘,听说欢想实业总部那边已经做出了两米乘两米规格的升级产品。 现场展示最好就用这种新沙盘,而且也将它们提供给二十家研究团队,包括整个应用平台系统的授权…… 说到这里黄凤野突然反应过来,总部领导搞这个奖项,其目的应该就是为了推广这套应用平台系统。 激光全息沙盘是硬件,平台系统才是其核心,假如提供给二十所顶尖高校的规划设计团队使用,再拿到世界经济论坛上展示,那么很多大型设计公司都会引进。 黄凤野就是搞设计的,也亲手用了这东西,知道这套系统的价值。 虽然它目前还不是对外出售的产品,但想必不会便宜了。购买系统的价格是一方面,后续的技术升级以及维护服务,也是持续的收入来源啊。 黄凤野突然觉得自已想明白了,感觉就似看穿了什么。 其实他想的也没错,欢想实业不可能只有春容丹这么一种产品,它还生产各种东西、提供各项服务。在几里国内,其产业链几乎已经涵盖了整个民生领域。 在国际市场上,它的核心产品也不是只有春容丹,这套拥有核心专利技术的建模开发系统同样是可以推广的,但华真行搞这个大奖的主要目的可不在于这些。 对颁奖典礼的策划草案介绍完毕,夏亚丁又问道:“怎么评选呢?” 黄凤野心中暗道,评选的事情也要我来操心吗,这不是基金会说了算吗?但这话当然没说出口,也幸亏早有准备,继续介绍道—— “可以考虑两种方案。其一是邀请国际上最权威、最知名的一百位专家,将设计方案发给他们,请他们投票,已参与设计的机构专家则在当年暂时回避。 其二我们也考虑了,可以在世界经济论坛的现场,请参观分会场的嘉宾投票评选,现场就设投票器,参观完了摁一下就行,很方便。 世界经济论坛年会是五天,我们可以提前一周布好分会场展示厅,在主论坛进行到第四天时搞颁奖典礼,尽量邀请业内重量级嘉宾到场,还可以专门搞一个主题分论坛。” 范醒:“我的个人建议,这两个方案都可以。大奖可以由专业评委评出,至于两个安慰奖嘛,就是艺术奖和创意奖,可以由现场参观嘉宾的投票结果选出。” 夏亚丁:“这个建议不错!那么一百名专业评委的名单,你们拟出来了吗?” 黄凤野又在心中暗暗吐槽,他虽然大小也算个专业人士,但哪里能拟出这样一份名单? 他只是平京理工的硕士毕业,该专业内的知名专家,他倒是听说过一些名字,但根本谈不上熟悉,尤其是国际领域,他实在不是很了解啊! 心里这么想,口中却只能答道:“评委名单,我们还没有列出来。接下来需要组织专业人员,对该领域进行详细的调查评判。” 夏亚丁笑着对范醒道:“范总,这件事就不要为难他们了。这是一个长期项目,以后每年都会评选一次,所以我们得专门设一个部门负责,另行组建团队。” 范醒:“那我建议,等这个项目敲定后,设计院再成立一个项目二处,负责与世界人居基金会那边的日常联络协调工作。 届时调罗绯玉筹建项目二处,罗绯玉暂任主管筹建工作副处长,筹建完成后再做进一步任命。” 夏亚丁:“小罗,你的意见呢?” 罗绯玉:“我没有意见,服从工作安排。” 范醒:“我还建议将林红珊也调到项目二处,担任项目组长,负责国内各设计单位的联络协调。” 不仅是黄凤野,旁听的组员们也暗暗惊呼不已。看来这个大奖的筹委会工作任务,将来就要委托给房关集团了,所以需要成立一个专门机构。 而罗绯玉果然是海外总部派来镀金的,转眼就将成为主持工作的副处长。但这也不令人意外,人家本来是五级员工。 这个项目二处目前还是个空架子,需要招聘有足够水平和能力的专业团队,参与前期策划的本小组成员也有可能调过去。 黄凤野心中还有另外一番滋味,只要这个项目一上听,林红珊就要到二处去当项目组长了,级别也将升到四级,现有的创业元老果然升职机会多多。 看来公司虽然鼓励员工在内部搞对象,但也会尽量不把他们放在一个项目组或科室中,否则白天工作上有争执,晚上回了家还不得接着吵架? 见林红珊还没吱声,齐以超开口提醒道:“小林,林红珊,你的意见呢?” 林红珊怯生生道:“我也没意见,服从公司工作安排,就是担心水平有限、能力不够。” 范醒笑了:“这也不是你一个人的工作任务,有领导以及总部的顾问,还有其他部门配合。这是一个长期项目,所以我们一定要把第一届评奖工作做好,力争一锤定音。 等大家都积累了足够的经验,都能独当一面,今后很多事情也就好办了。 将今天的讨论结果汇总一下,你们小组继续完善方案。项目二处的筹建工作,要等到该项目敲定后再启动。小罗和小林,你们暂时还是这个小组的成员。” 会议就进行到这里,领导们并没有耽误大家下班吃晚饭。接下来的这段时间,黄凤野小组继续完善方案,最终形成一份可以提交给基金会的项目书。 罗副处长和林组长虽然将升职调离,但暂时还留在黄凤野手下当组员。 小组陆续有新人入职,很快就达到了三十多人。设计院院长又单独找黄凤野谈过话,要他带好新人熟悉公司以及业务,将来这些人还要分出去成立新的项目小组。 除了完善策划草案,“扩军”后黄凤野团队又接到了新的工作任务。第一项任务由林红珊带队负责,就是完成芜城翰林府的生活区及居民小区景观设计。 芜城翰林府与万树花园三期不同,那是一个已停建的烂尾项目。房关发展接过来,理论上就是新的开发商,可以做新的规划,虽然也有相关手续,但修改的自由度很大。 林红珊就是干这个专业的,带着一个五人小队去芜城出差了。她到实地采集数据,在芜城见到了分公司的筹建负责人石不全与尚妮。 石不全和尚妮不仅提出了很多设计指导意见,还亲手做出了景观营造方案,其专业水平令林红珊深深折服。 林红珊原以为自己是主力设计师,结果却成了跟在石不全和尚妮身边打下手的小学徒,学到不少东西。 原本小队采集完现场数据就要回来做设计,结果却留在现场跟随石不全夫妇学习了一个多月。在此期间,黄凤野也带着另一个小队到芜城出差。 黄凤野到芜城,首先要完成景观设计建模,就用那套沙盘系统,但翰林府项目需要的不仅是小区景观,还要重新做整体规划,使其更能满足本公司的特定需要。 翰林府已完工的建筑部分,只要不影响主体结构,都可以根据需要修改。假如不考虑所在城市与位置,这个生活区的内部条件要比万树花园好得多。 黄凤野的小组,并没有设计一座城市,但至少在沙盘上做了一个生活区。新入职的组员们,在这个过程也熟悉和掌握了其思路与流程。 现实中翰林府项目续建改造尚未动工,但虚拟世界中芜城分公司生活区已建模完成。看见展示结果,很多人甚至都有将来搬过去住的冲动了。 黄凤野手下两位最得力的组员,华真行与罗绯玉,却没有参与这项工作,因为他们暂时被借调走了,不是被借调到别的部门,而是被借调到几里国访问团。 夏尔的出访东国计划终于成行,他带着一个洽谈团队,著名实业家风自宾也在其中。 7017k 507、团购 安排这次出访,两国外交人员尤其是几里国这边的外交人员,进行了半年多的准备,谈什么内容、分别由哪些人来谈,事先都是议定好的。 有些可以敲定的项目,其实在夏尔出发前已经敲定,在会谈期间签字完成流程仪式,以示此次出访的成果。 还有很多尚未敲定的项目,需要进一步洽谈沟通。这其中还涉及到防疫、安保、接待等一系列具体的工作,很是琐碎繁杂。 东国奉行的是所有国家一律平等的外交政策,但东国毕竟是世界上举足轻重的大国,而几里国恐怕是最受忽视的国家之一,夏尔此次出访当真不容易。 夏尔带了一百多人的访问团队,东国这边搞闭环接待就挺麻烦,还好王丰收早就提前很长时间做了的沟通铺垫,尽量将一切都安排妥当。 这是几里国史上最大规模的出访使团,夏尔也是世界上目前最年轻的国家元首,但他这次出行很低调,几乎没有做什么宣传报道,几里国官方只是发了一个简单的通告。 东国官方同样只是发了一个新闻通告,报道几里国总席夏尔应邀来访,几行字而已。等到会谈结束后,两国可能会再发一个较为详细的联合公告啥的。 如此低调的出访,本不会引起什么波澜,可是非官方媒体却硬生生将此事炒一定的热度,从各个角度报道并分析评判此次访问。 海外媒体,着力点是抨击东国政府,声称两国之间将要进行的会谈,代表了东国企图扩大对黑荒大陆的影响力、破坏世界秩序的野心。 合作的具体内容尚未披露,便已经被描述为东国的文化与经济入侵。 而在东国境内,民间很多自媒体有组织的发声,将夏尔的团队戏称为乞讨团或外国和尚团,嘲讽他们是来向东国乞讨、化缘的。其主要目的,还是抨击东国。 至于几里国方面会有什么感受,倒是没有太多人关心。 凭心而论,黑荒大陆很多国家的现状确实有点拉低下限,很多合作项目搞到最后的结果甚为荒诞魔幻。至于新联盟成立之前的几里国,那更是连下限不好找。 这些情况夏尔当然很清楚,所以他这次将姿态放得很低,事先已经给足了承诺。 他心里很清楚,要想将几里国从谷底真正拉入上行通道,这是最好的甚至是唯一的选择,假如错过了,将来倒不至于绝望,但很多事会变得格外艰难。 至于别的选择,早就都试过了,就构成了几里国的近现代史。 他这次要商谈十五个领域、七十多个项目的援建合作。确实是援建,因为几里国本身尚不具备这些项目的技术储备、建设团队、物料生产以及供应能力。 甚至可以说目前世界上绝大多数国家都不具备。 但几里国还有一点优势,就是如今已有稳定的环境,包括政治环境、治安环境、生活环境,能够给建设项目提供各方面的保障。 东国方面前期已经派了好几个小型代表团,应邀到几里国做了实地考察,否则也不会谈到今天这个地步。 几里国方面从一开始就并非只想要点经济援助,而是想全方位的合作。 东国的大规模基建能力,在这个历史阶段是举世无双的。但是东国境内的大规模基建,在近年内已经渐渐进入到瓶颈。 可是技术工人队伍、包括整个基建产业链,都需要持续不断的新项目来维系,而几里国则提供了这一方面的巨量需求。 路桥、电站、矿产采掘加工,物流、信息流、能源流网络,都是重点项目,合作基本上可以分三类。 第一类就是订单工程,几里国方面直接下订单,分期支付协议款。这对东国而言是最安全稳妥的合作方式,相当于出口了人员服务及技术设备。 第二类是贷款援建项目,由东国提供专项贷款,弥补几里国方面的资金不足。该贷款有专门的监管账户,只用来支付援建项目合同款,几里国方面可能连现金都摸不着。 贷款需要担保抵押,具体用什么形式就是双方需要谈的。 第三类是直接投资项目,建成后就相当于东国在几里国境内设立的独资或合资企业,其实也等于从某种程度上拥有或控制了该国的经济资源。 在双方信誉良好的情况下,后两种类型的合作对东国更有利,可以同时消化过剩的资本与产能,但风险也更大,所以需要谨慎均衡。 比如路桥项目,在欢想特邦都采用第一种模式;而在几里国其他地区,则几乎都采用第二种模式。与之类似的,还有输变电网建设。 再比如水电站项目,是双方最能达成一致的合作领域。洛福根水电站已落成发电,斑源河水电站正在建设中。 水电受自然资源限制,东国境内的开发余量已不大,近年来甚至在拆除一些影响流域环境的小水电。但身为气象气候条件十分特殊的几里国,最需要的就是水利建设。 水利水电项目,是上述三种类型的混合,其规划可以持续到很多年后。 几里国官方当然缺乏资金,所以需要申请援助贷款。而很多自筹资金的项目,基本都属于欢想实业投资,所以风自宾随同访问团一同来到,也算是为夏尔保驾护航。 风自宾来了,华真行当然就要被借调过去了。几里国大使馆还在网站上发很多张出访人员的合照,都是大像素高清照片。 在大合照以及另一张小规模人员合照中,能同时看见风自宾与华真行。这也是华真行特意安排的,他的幻形神术境界如今也随着修为水涨船高。 这样的合照可以做到毫无破绽,甚至连现场人员都发现不了端倪,而了解内情的都是自己人,算是有配合的集体作弊吧。 风自宾的身份是总统任命的特别商务代表,其实他本人抛头露面的场合并不多,也不参与具体的谈判,最重要的任务是在涉及某些项目时最终点头确认。 黄凤野的项目小组这段时间在平京和芜城之间往返,大部分时间主要是待在芜城,到了四月底大家难得都返回到平京的办公室,因为两天后就要正式入住宿舍了。 这天上午刚刚上班,林红珊突然惊呼道:“老黄!” 黄凤野被吓了一跳,扭头道:“怎么了?” 林红珊:“你们知道小华是什么背景吗?他差点就成了几里国驻东国大使,是几里国总统的发小,从小一起穿开裆裤玩泥巴的关系!他不是东国人……” 刚才她在刷几里国总席来访的新闻,发现了一张合照。 照片上只有不到十个人,有几里国的总席夏尔、驻东国大使王丰收、房关发展的实际控制人风自宾……居然也有华真行。 假如在以前,林红珊根本不会关注这样的新闻,看见了也只会顺手滑过去,但如今毕竟已入职房关发展,且有罗红玉和华真行这两个熟人都借调到几里国使团那边帮忙了。 林红珊看见了华真行与几里国“大人物”们的合照,顺手又搜了一下关键词,结果跳出来一堆链接,基本都是去年的旧闻,把她给吓了一跳。 众人闻言都围了过来,纷纷惊叹不已,那些新入职的组员则感叹来晚了,遗憾没有亲眼见到小华同学。 也难怪黄凤野等人会惊讶,当初齐以超将华真行介绍到项目组来实习,只说华真行是春华建院的大一学生,并没有多交代别的情况。 华真行给人的感觉完全就是一个东国少年,可能家里很有背景吧,却没想到他是几里国来的留学生,而且不是那种只换了国籍的高考移民。 了解情况之后,黄凤野居然又感觉不是很意外。 同组还有一个几里国总部来的罗绯玉就不说了,听说她本就是东国裔华族人,而前两天见到的董事长夏亚丁,那可是地地道道的黑荒土著。 可是夏董事长给他的感觉,仿佛就是在东国某个小城镇长大的,假如将脸挡上,至少黄凤野完全察觉不出对方是黑荒土著。 夏亚丁的东国语非常流利,甚至还带一点方言口音,听上去与陈伟沪董事是来自同一个地方。 黄凤野没听错,他的观察力也算很强了。夏亚丁说话确实带着东国苏北地区的口音,因为他最早学东国语时,老师就是同样流落种植园里当奴工的陈伟沪。 别说黄凤野等人有这种感觉,参加两国项目合作谈判的东国代表们,也同样有这种感觉,假如不看夏尔等人的面貌肤色,有时候一晃神,还以为就在开国内会议呢。 怎么形容呢,就像发改委、住建部……召开专门会议,商讨哪个地方的发展规划。现场虽有很多外交官,但不需要翻译,大家说的都是东国语。 除了夏尔、夏亚丁等黑荒土著,几里国代表团里有大量东国裔华族人,比如王丰收、李敬直、沈四书、何光、罗绯玉等等。 这样的会谈少了几分仪式感,却多了不少亲切感,说起话来很方便。 几里国已经将东国语定为官方法定语言,可以说是海外唯一的东国语国家。这样的国家居然出现在黑荒大陆,多少令人感觉有几分诡异,甚至有些荒诞。 在西方殖民者到来之前,东国语曾经是东洲各国的官方语言,东国文字在历史上也通行东洲大陆各地。 如今有的海外地区,虽然有些居民还在使用东国语和东国文字,但都没有像几里国这样,将其指定为官方法定用语,更别提是唯一的官方语言文字。 说到这里还有一个小插曲。想当初新几里国成立以后,将茵语、兰西语和东国语都确定为官方法定语言,在实际工作中则使用东国语。 有人在首都策划了一场政变,企图推翻刚刚成立的夏尔政府。其结果当然是很快就被扑灭了,几里国政府随即对这次未遂政变进行了调查。 调查结论十分荒诞,有海外势力出了一百万米金的“军事行动经费”,层层截留下来也就有那么不到十万,提供给了摩旺市的地方武装残余分子。 扶植政变势力上台,策划者最重要的诉求就是,取消东国语的法定地位。 夏尔很生气,于是将茵语和兰西语划掉,东国语成为了几里国唯一的官方法定用语。这位在街区帮派中长大的年轻人,也是很有脾气的。 虽然不是来化缘,但夏尔也很清楚这次是来求援的,几里国成为东国语国家就是最大的诚意。 这代表了几里国愿意接受东国的文化传统与生活方式,进一步更重要的,愿意接受东国的工业体系以及技术标准,与东国的产业结构衔接。 会谈的第一个重点议题进行的很顺利,因为实在没有不顺利的理由。双方确定东国币为贸易结算货币,几里国加入东国币国际结算体系,并接受数字东国币。 几里国并非现行的世贸组织成员国,因此这是它与东国之间的单边谈判,会谈成果不会被第三方自动沿用。 这个议题意义重大,等于是几里国承认了东国币国际货币的地位,也将东国币当成本国外汇储备的主体。 几里国这么做,当然也经过了多方面的慎重考虑。如此一来,东国对几里国的援助也变得简单了许多。 以几里国目前的发展水平,它所要进口的产品及服务,东国方面都可以提供。假如连东国都没有,要么其他国家也提供不了,或者替代品的性价比极低。 东国缺少资源类产品,而这些恰恰是几里国本身就有的,只是没有开采加工能力。 比如几里国已探明了两处油田,一处在瓦歌沙漠中,另一处位于欢想特邦的最北端,但一直都没有开采。 几里国本身开采不了,而海外资本对此也没有兴趣,因为几里国离世界主要的产油区很近,那里就有便宜且优质的原油,在几里国新建油田的回报率太低。 实际上几里国这些年都在进口成品油,因为国内没有炼油厂。东国当初援建非索港的重油发电厂,还专门修了一个配套码头,主要就是用于进口重油。 这次合作也包括了油田开采项目,北方的油田由欢想实业全额投资,包括配套的炼油厂,与东国方面签订长期协议。 瓦歌沙漠油田,由东国方面全额投资并拥有其六成产出。这是区别于一般股份制的特殊合作方式,主要见于矿产开采项目。 这两个油田项目短期内看似不够经济,但几里国主要是从国家战略安全方面考虑的。万一周边形势发生变化,几里国受到封锁,得保证境内的基础原油供应。 假如原油一断,各种大型工程车辆,尤其是农业机械都得趴窝,工农业生产会受到极大影响,民生安全就得不到保障,这两个项目一定要最先安排。 其产能规模在平时不必满足全部需求,用一定的进口油品做补充,但到了特殊时期,可以保证满足本国的战略需要。 两国之间要谈的合作项目很多,基本都带有上述特征。几里国方面直接投资的项目还好,但是贷款援建项目和东国直接投资项目,如何保证投资安全? 有些话,东国方面不可能直接说出来,但几里国方面也能听懂暗示。 比如夏尔政府过两年倒台了,以黑荒各国的尿性,这也是必须要考虑到的情况,那么今天谈的项目怎么办? 夏尔还能怎么说?只能通过各种途经去尽量打消对方的疑虑,比如军事合作。 另一方面,欢想实业在东国的投资也是一种保证,比如其子公司房关发展已经砸了几百亿了,这也算是个投名状。 军事领域的合作,几里国方面婉拒了派军官到东国军校接受培训的提议。虽然东国与黑荒各国的合作常以这种形式,但李敬直认为这并不是几里国目前最需要的。 东国军校所教授的建军思想以及战术指挥,水平当然都是极高的,可是高级指挥官回去之后往往发现难有用武之地。 这也正常,东国军官指挥的是什么部队,他们回去指挥的又是什么军队? 李敬直希望东国方面能够帮助几里国,就在当地设立士官培训学校,主要培训基层士官,完善军队体系的建设。 李敬直甚至还希望,东国方面能够派基层军官教导团,帮助几里国直接操练野战部队。 与之相配套的另一项措施,欢想实业这边通过房关发展,有组织地聘用退伍转业军人,包括各级指战员……这些就不包含在此次会谈内容中了。 几里国还将给东国远洋护航舰队提供的补给港,叫军事基地太敏感,就叫补给基地吧。 李敬直按照华真行的授意,在几里国北部海岸线边上划了出一个岛,就是给东国方面的补给基地所在。 港口,尤其是大型天然良港,受自然条件的限制很大。几里国的海岸线虽长,但这样的地方却不多,而这个岛恰好合适。 它的面积有二十多平方公里,离陆地有十几公里,其位置在几里国北部欢想特邦境内,恰好是欢想特邦海岸线的中间段部分。 那里现在什么人工设施都没有,还是一片未开发的无人区,历史上也只有海盗出没。 风自宾点头,将该岛命名为双拥岛,给东国的租期五十年,租金全免。但岛上设施就得东国自己建了,而且还得负责在将来帮助训练几里国海军。 可是东国方面搞建设也需要基础配套啊,至少水电供应得能保证吧?这就涉及到其他的合作项目了,两国的合作是成套的体系。 双拥岛恰好位于规划中的真行河入海口处,这条河流目前还不存在。但有了建设北洛河流域的经验,真行河流域的打造,贯穿了欢想特邦未来几十年的建设计划。 首先第一步,要在上游建造真行河水电站,其规模是洛福根水电站的两倍。 整个真行河流域,一座水电站可不够,其上游山区以及中下游湿地,还需要成套的水利体系,远期规划中各支流大大小小的梯度水电站就达两位数。 在真行河入海口处,将来也要建造一座城市,是欢想特邦规划中的六座主城之一,暂定名长河市。 在六座主城之外,欢想特邦还规划了三十处相当于县城的市镇,目前也只建设了三处,就是农垦区三镇。 就算首先建成真行河水电站、打造出常年不断流的真行河主河道,工期恐怕也要接近十年。 那么短期内怎么办?就把高桥镇港口也免费租给东国,租期暂定二十年。 这个港口或者说专用码头,其实就是东国工程队修建的,岸上有现成的油库和各类仓储库,只要稍微改建一下,就可以当成临时补给基地,只是规模有限。 租期二十年是欢想特邦的承诺,实际上这个临时基地需要使用多长时间,就看东国方面的双拥岛建设进度有多快了。 几里国位于黑荒大陆东岸,其外海临近世界上最繁忙的航线,再往北则是连通地盆海的运河。 东国远洋护航舰队,常年在这一带轮班游弋,非常需要这样一个补给基地。 这既是一个军事合作项目,也是一个与水利、电力、城市建设有关的综合工程。除此之外,几里国军队还将统一装备东国生产的制式武器。 东国武器物美价廉只是一方面因素,军事指挥与装备系统的外购,在某种意义上就等于在交一种保护费。 尤其是采购现代化的高科技武器系统,这么做也相当于对该武器装备的生产国不设防。 军事装备太昂贵了,尤其是现代化的先进武器,简直就是喂不饱的吞金兽,以几里国的经济能力必须慢慢来,并保持稳定的长期发展思路。 别的不说,几里国目前的海军力量约等于零,空军力量只有两架军民两用的通用直升机,再加一批无人机。 哪怕以华真行的财力,东国平京几百亿的小区说买就买,但是装备现代化军队也是捉襟见肘。好在几里国周边的军事势力,目前也构不成什么威胁。 两国谈的项目,有一批是今天签完字明天就可以开工的,更多是未来的长期意向,可根据合作态势随时调整,涉及到巨额预算。 华真行这边能动用的预算,在未来的七、八年内,每年几千亿至上万亿东国币不等,就看约高乐、白少流、游方给不给力了。 有“风自宾”所代表的欢想实业在后面撑腰,几里国方面也不是一味要援助,至少已经谈下来的项目,直接的资金投入规模也非常大。 所以会谈进行得还比较顺利,基本符合事先的预期。 令华真行没有想到的是,一个看似不起眼、但潜在影响却非常大的小项目却遇到了障碍。 沈四书所负责的,教育合作领域的洽谈相对艰难,尤其是几里国教育部与淝工大芜城分校的合作意向,竟然被否决了! (错别字先更后改) 7017k 508、蜂窝煤时代 “月还是故乡明啊!这出来还没几天,我居然就开始想非索港了。” 在几里国大使馆的院子里,有几人围桌而坐。周围的高墙上拉着电网,院中的树木有些年头了,环境十分幽静隐秘,视线透过树梢的间隙,能看见天空的一弯月牙。 结束了一天的会谈,夏尔、华真行、王丰收、李敬直、沈四书几人后半夜小聚,顺便喝杯酒解乏。夏亚丁等人还带着团队在连夜赶材料呢。 他们面前的这张桌子可算是文物了,在雾灵山摆过席,在百花山露过面,招待过天下英豪甚至是各路神仙。 夏尔说话时手中晃着一只高脚杯,杯中酒贴着玻璃壁均匀地旋转,但他晃的并非红酒,而是琥珀色的东国黄酒。因为柯夫子喜欢喝这个,所以夏尔也喜欢耍。 曾有不止一人提醒他这么喝不对,夏尔则怪眼一翻,反诘道:“你规定的吗?” 所以拿着高脚杯转黄酒,也成了夏总席的特色,这时他正看着天空拽了一句稍显文艺的东国语。沈四书提醒道:“非索港,已经改名叫夏尔市了!” 夏尔:“对啊,那不更是故乡了吗?” 王丰收吐槽道:“你就别矫情了,也不是我不让你出去瞎逛,这是安保要求!以你现在的身份,非要大半夜跑出去撸串,不合适!” 华真行也笑了:“你就先拿杯酒晃着吧。” 夏尔:“我又没别的意思,就是念了句诗。在我记忆中,夏尔市的月亮可比这里亮多了,而且还更大!” 王丰收抬头望月:“其实如今平京的空气已经好多了,这两天尤其之好。记得我上小学的时候,经常有沙尘暴,等到上了大学,沙尘暴没有了,却经常有雾霾……” 李敬直插了一句:“客观地说,现在摩旺市的空气质量还赶不上平京呢,尤其在旱季。等到了雨季,想看月亮也不太容易。” 几里国首都摩旺市的空气质量还不如平京?这是实话,尤其是在做饭的时候。因为摩旺市的居民,很多还在使用生物燃料呢,所谓生物燃料就是柴草。 总有柴草可烧,其实条件已经比以前好多了。 摩旺市虽不可能与平京市比规模,但乱七八糟也有一百多万人口,很多街区居民不可能到野外去找柴草,平日连各种垃圾都拿来当柴烧了。 后来供销社在全国铺开,伴随规模化的农业与种植业发展,摩旺市各街区也有了柴草供应保障。这两年随着轻工业的发展,一些人家已经用上了蜂窝煤。 聊到了月亮和空气质量,又谈到了居民生活燃料的问题,夏尔喝了一口酒道:“我亲口提到的技术引进项目,居然把他们吓了一跳!煤炉厂,东国好像已经没有了。” 说到这里,全是故事。华真行小时候认为自家厨房的炉灶是最高级的,这也不能算错,那可是九口神器丹炉,大部分街区土著用做饭的就是土灶。 几里国的土灶可不是东国人所熟悉的那种大灶,而是土的不能再土了,说得好听的可以叫行军灶。 就是用土垒一个带缺口的圆圈,上面垛一口锅。有时候连锅都不算,可能就是一个铁皮桶、一个大盘子、一块大铁片或者是平石头。 华真行去了东国援建工人的生活区之后,才第一次见到了液化气罐以及配套的灶具。 在几里国,最高档的灶具燃料就是罐装液化气,使用的人极少,因为供应量有限,换一罐气非常麻烦且极为昂贵。 就连东国援建工程项目部,后来也在生活区的食堂里盘起了大灶,开始烧柴草炒大锅菜了,因为搞液化气实在很不方便。 社会的变革不仅是历史书中的几行字,涉及了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有些细节可能是想象不到的。 新联盟在各街区搞爱国卫生运动,修建垃圾站、下水道和公共厕所,禁止随地大小便也禁止在厕所里乱搞,同时也推广新式砖土灶,有条件的地方试着推广煤炉。 新联盟推广的新式砖土灶,结构类似东国传统的大灶,有烟囱不呛人,柴草利用效率也更高、火灾隐患更小。 至于煤炉,则越过了烧煤球的阶段,直接进入蜂窝煤时代。瓦歌矿业就有煤矿,还有个坑口电厂,两台小型发电机组供整個矿区用电。 后来矿业集团大了开采规模,开始生产蜂窝煤。其实几里国境内不缺煤矿,已有未来很多年的开采计划,但还需要东国方面的援建合作。 别看如今的东国居民已基本不使用蜂窝煤,但蜂窝煤的年代并不久远,在大家没有住进单元楼之前,上世纪八、九十年代还有很多人家在用。 李敬直等人小时候家里就用过蜂窝煤,根据回忆,经过试制还原其工艺,又打造了一批煤炉样品,培训工人、搜集材料建了个小型煤炉厂。 烧蜂窝煤也是有讲究的,至少对当地土著来说比较困难,还得手把手的教,最有技术含量的就是封炉,封得不好火就灭了。 这东西还不能放在居室内使用,得有一个相对开放的空间,但无论如何也算是一种进步。 夏尔这次来,要求援建好几个煤炉厂,还有配套的供应链,将东国商务谈判组代表都给惊着了。 东国官员经历过很多这种类型的外贸商务洽谈,还第一次听到这么朴实无华的要求。 还好煤炉这东西的技术含量很低,当年很多煤炉厂的工人如今还在,甚至都没到退休年龄呢,倒是能提供相关援建项目。 几里国已能生产煤炉,但还是用半手工的方式,原材料不足,产能非常有限,而此事关乎全国民生,所以需要下订单从东国引进。 如今东国技术人员再搞蜂窝煤炉,完全可以优化设计,使用更好的隔热材料加拢火结构,使其更环保且效率更高。 在上世纪八十年代的东国,其实乡镇级企业就可以生产这种东西,不需要大厂。 但是要将之做成大规模工业品,也不是目前的几里国能搞定的,煤炉以及火钳,多少要用到一些铁皮、铸铁、钢条等材料,其上游至少就需要钢铁厂吧? 几里国有铁矿,矿石品质还很高,可以出口东国,但当地也要有配套的钢铁厂。 蜂窝煤炉只是夏尔惦记的一个重要子项,现阶段几里国真正要引入的核心产业,主要还是钢铁、化肥、农机。 这也算是东国的过剩产能转移,就看几里国能吃下并消化多少了。 几里国与东国的合作,以引进生产能力为主,并非完全开放式的,在某些领域就比较谨慎,比如零售业就没有完全开放。 这不是说不进口东国的商品,而是说需要进口哪些商品,由几里国拥有外贸进口权的零售企业决定,其中规模最大的是供销总社,规模最小的应该是杨老头杂货铺。 这不是针对东国的政策,而是几里国本身的国策,对所有国家都一样。 暂不开放商品零售行业原因也很简单,几里国脆弱的轻工业刚刚有所恢复,其竞争能力还相当有限,短时间内无法承受大量外来商品特别是东国商品的冲击, 就比如最简单的蜂窝煤炉,假如直接进口成品,以东国产业链之完整,哪怕已没有这种产品也能很快生产出来,能将几里国现有的煤炉厂都给冲没了。 另一个需要合作又不能完全开放的领域,就是教育系统。 某些社会教育机构带有产业的特征,但是教育系统本身,不适合也不能当成一种产业去发展。 教育是国家主权,以国家主权为前提,教育才有可能成为一种公民权利。 假如将教育当成一种开放式的产业来经营,后果会很严重,甚至会导致民族意识以及文化传统的解构、异化。 世界上有没有国家把主权当生意做的?当然有,比如某些小国就专门卖护照,实际上就是将国家的外交主权做成了护照产业,几里国显然不想再成为这样的国家。 几里国的民族意识,是刚刚通过新社会改造捏合起来的,原先只是地方割据势力以及部族文化遗留拼凑的一盘散沙,很多土著居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几里国人。 至于文化传统,其实和传统文化是两个概念。几里国没有什么传统文化,如果说有,也是上不了台面的帮派痞文化和部族巫文化。 这里的文化传统正在重新建立的过程中,教育系统是其核心,所以它必须是独立自主的。但是另一方面,它又是最容易受到渗透和影响的。 教育决定了为谁培养人才、培养什么样的人才。科学文化的交流和借鉴必不可少,但是人文领域很多所谓的学术问题,其实就是经济与政治立场的分野。 有时候国家安全部门所建立的防线,可能一夜之间就被教育系统渗透得千疮百孔。 华真行在春华建院对此虽有所体会,但还不太明显,可曼曼在平京大学时常都有种疑惑——这里在为谁、培养什么样的人才? 几里国的第一个五年计划,在高等教育领域要建立三所大学、七所职业技术学院,与此同时,按照小学五年、中学五年的学制,全面铺开中小学公民教育体系。 房关发展集团设立了教育研究部,华真行还盯上了牛以平,想把他挖过去当大学校长,但是对于教育内容以及教育形式,几里国都是自主掌控的。 由柯夫子掌控大方向,沈四书具体负责,建设主要都依靠自筹资金,这也是华真行包括几里国政府最舍得下本钱的领域。 与其他领域的洽谈不同,在教育领域,东国方面的负责人及其团队表现出了异乎寻常的热情,热情得连沈四书都感到意外。 东国方面教育合作领域的洽谈负责人叫张不盈,他也是东国教育部门的一位重要领导。 这位张副部长、教育合作洽谈组的张组长,很热情地表示愿意争取为几里国援建三所大学,不仅是校舍建设,还包括学科建设。 对七所职业技术学院,张领导并没有提及,可能是不太熟悉情况吧。但对中小学公民教育,几里国不可能完全依靠东国的援助,张领导却仍然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 他提议,可以在几里国的七座重点城市,分别设立一所实验小学和实验中学,这十四所学校由东国援建,并由东国提供全套教材以及教育指导。 这全套教材,还可以推广给几里国所有的中小学使用,由东国方面提供,也算是教育援助项目的一部分。 对于张不盈的热情,沈四书也可以理解。 因为教育合作是文化输出项目,东国方面并不指望它能直接挣钱,从张领导的角度,当然希望援助规模越大、领域越多越好。 花的是国家的钱,却意味着经手人能掌握更多的资源,谁不喜欢负责撒钱的项目呢?但这恰恰是几里国方面不需要的。 在柯夫子的指导下,沈四书组织团队编写教材是没有问题,小学到中学,几里国一至十年级的教材,包括课外辅助读物,早就编订完成了。 几里国教育系统真正急缺的,是造纸厂和印刷厂,以及足够数量与质量的校舍与老师。 沈四书这次来到东国前刚刚突破五境修为,他用最短的时间,迅速审阅了对面张组长提供的全套教材和教辅材料,然后写了一份内部报告。 大家看了这份报告后都暗暗直皱眉,报告中主要指出了五点问题。 第一点是语文教育的问题。在基础教育中,语文教育非常重要,比大多数人想象的都要重要,在每个国家都是如此。 它学习的不仅是语言和文字,更重要的是培养社会伦理和文化传统,是社会化人格培养最重要的过程,最通俗地说就是学习做人做事的道理。 有很多涉及人生观的问题,对孩子而言枯燥的说教往往难以奏效,而生活化的故事作品,在潜移默化中引导的思想共鸣,是最重要的培养方式。 张领导推过来的全套教材,姑且称之为张氏教材,问题很多。 以小学教材为例,虽然都是以东国语写的小故事,但很多故事的人物和题材给人的感觉很诡异,连不少插图都很怪诞甚至下流不堪。 几千年传承不断的东国文化,有太多可以用来进行少儿教育的优秀故事题材。 但是这套教材中,汤姆和玛丽之类的人物出现的比例太高了,且通常都是正面的道德形象,小明和小红则经常是犯了错误受到教育的对象,充满了倾向性的暗示。 教材中有大量的外来翻译文本,混入了不少编造的外国名人故事,什么花顿顿砍樱桃树、艾生生造无影灯,以宣扬其某种优秀品质。 可是要教育宣传这些优秀品质,东国自古有的是更好的典故。哪怕只是从基础语言教育的角度,这个阶段用这样的文本也是不应该的。 再看所推荐的课外辅助读物,问题则更加严重,充斥了一堆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翻出来的外国文学作品和故事。 不仅其文学性和思想性难以恭维,甚至还暗搓搓的宣扬等级意识和宗教思想。 东国传统经典读物当然也有推荐,否则也说不过去,可是推荐的方式很有问题,有些根本就不适合这个年龄段的少儿阅读,不仅难以读懂,且不可能理解批判方式。 比如让小学生课外通读《红楼记》是什么鬼? 不是说作品的思想艺术性不够高,而是作为课外无讲解的推荐读物,指望小学生自己能学到什么?对王侯贵胄的向往与羡慕,与无所事事的浪子佳人情感共鸣? 就算能有正面的收获,在少儿智力发展阶段,其有限的精力也是很宝贵的,张领导居然推荐几里国小学生也去通读这个? 华真行虽然没上过中小学,但他也自学过东国的全套教材,杨老头给他找来的,东国八十年代中期出版的教材。 对比这四十年来教材的变化,哪些内容消失了,哪些内容很生硬地被添加了进去,然后某些人又有组织地推荐了哪些课外读物,某种趋势就看得很明显了。 几里国与东国之间的教育交流合作,以独立自主、建立自身所需的文化传统为宗旨,从来没想过通过东国语教育,去培养孩子们对汤姆和玛丽的崇往之心。 以几里国本身的历史,何必绕这样一个弯子? 报告中指出的第二点问题,是关于数学教材的,内容虽不多,但也很关键。 沈四书从小也是在东国接受的教育,他对比当年的教材,认为这套数学教材,知识点的碎片化越来越严重,体系化越来越弱。 这样的教材可能更适合两种人,其一是本身天赋非常好的孩子,其二是拥有优秀教师的学校。 相对碎片化的知识点,看似降低了难度实则是提高了要求,需要老师在课堂上进行系统化的深入讲解,才能够学习得更扎实,总之它是不利于自学的。 数学教育最重要的任务,是培养逻辑思维能力,知识结构的体系化是根本。 报告指出的第三点问题,是关于茵语教育的。张组长那边提供了一至十年级全套的茵语教材,可茵语根本不是几里国的义务教育内容! 几里国的情况非常特殊,因为当地土语没有文字,历代殖民者所使用的官方语言有茵语、兰西语和汉斯语,除了少数“精英分子”,当地人根本就不会。 有人说东国语难学,主要在于两点,其一是拼音文字与符号文字的差异,其二是屈折语系与分析语系的差异,而这两个难点对当地土著而言都不存在。 当地土语就属于一种原始的分析语系,所以当地人学习东国语,至少在口语会话方面比学习茵语感觉更简单。 几里国通过好几年的努力,比如在各街区反复播放夏尔的十二篇演讲,上演各种新编话剧节目,当地的孩子们都已经掌握了东国语的日基础常会话。 所以新几里国政府将东国语定为官方语言,是有现实基础的。 在中小学期间,大家还在学习东国语呢,再加进去一项茵语算怎么回事儿?这不仅会导致语言教育的混乱,也会极大地耗费社会资源与智力资源。 而且以黑荒大陆的现状,就算将来要学习一门“外语”,首选也是兰西语而非茵语。 几里国的大学教育规划中,有外语课程,后续还有文献翻译和商务翻译两个重点方向,但中小学义务教育阶段没有,至少它不是几里国目前所急需。 报告中指出的第四点问题,是将上述三点问题综合起来看,就会得出一个匪夷所思的结论——对方是早就将成套方案都准备好了。 夏尔刚刚率领使团过来,沈四书负责的教育工作小组还没说话呢,张不盈那边就抛出了为几里国量身定制的一整套教育工作指导方案。 东国教育部又不是几里国教育部,不可能有专门的团队干这个,可事实上偏偏就有人提前做好了针对性的工作。 在几里国代表团到来之前,双方的各种接洽与联络长达半年。 可能就是在此期间,有人将这套教育援助方案,包括专门针对几里国的全套教辅材料都给弄好了,就等着沈四书带队上门呢。 方案应该不是张不盈本人做的,却通过他提供给几里国,以一种令人几乎无法拒绝的方式,通常情况下也不会引起怀疑和警惕。 从教材内容上看,编制难度倒也不大,就是选了一套从小学到高中的十二年制教材,针对几里国的学制改编成了十年制教材。 这件事短期内肯定能搞定,但需要有人专门去搞,可能在对方看来,几里国这些土包子也没什么鉴别能力。 可是这样一来,情况就更蹊跷了,因为几里国的教育工作规划,对东国方面并不是保密的,前期早就有过各种沟通。 张不盈那边应该清楚几里国需求,却特意制定了这样一份不对路方案。“我不关心你需要什么,而是我认为你需要什么!”——张组长大抵就是这种态度吧。 这对几里国可不是小事情,教育工作的规划,是涉及国家和民族命运的核心问题。身为教育领域的高级官员,张不盈真的不懂吗? 事出反常必有妖,那么这个张不盈到底是在为谁工作,至少在这件事上,他究竟在贯彻什么人的意志? 报告中指出的第五个问题,就与上述的疑问有关,分析的不仅是中小学教辅材料,而是张不盈提供的大学援建方案,重点是学科建设内容。 这与几里国已制定的高等教育规划书内容,完全对不上榫卯。 几里国计划在五年内新建三所大学,包括一所综合大学、一所工业大学、一所师范大学。几里国的中学没有文理分科,大学也没有。 并不是说柯夫子、华真行等人重理轻文,事实恰恰相反,他们都相当重视人文教育。 文学、艺术、法律、哲学、财经、行政管理、政治研究,这些学科在大学里并没有单独的本科专业,而是面向所有专业的本科生开放。 不同学校有不同特色,目前条件暂时有限,还要期待将来更好的发展。 几里国大学的学制是五年,不论哪个专业的学生,无论是学机械的还是学电子的,至少都得选择其中一门学习。 这不是选修的概念,而是必修,但可以根据兴趣和天赋选择。某些专业假如有特殊要求,则会指定学生必须选择某类人文学科。 假如某人兴趣广泛、精力允许,多选择一、两门也可以,这就相当于选修或辅修了。 华真行的教育理念就是这么“狭隘”与“固执”,也贯彻到对教育工作的要求中。 可是张不盈提供的教育援助方案虽然很详细,但完全没有按照这种模式,几乎三分之二的本科独立专业,都是几里国计划书中没有的。 这就让沈四书小组很难办了,对方如此热情,援助方案准备得如此充分,假如全盘谢绝了这份好意,接下来的合作还怎么谈? 那么做的话,无论在谁看来,几里国方面就是不知好歹了! 其实华真行从来都没想过,在教育合作领域要占东国的便宜,他本人主抓的重点项目只有一个,就是与淝工大芜城校区的合作。 这个项目很“小”,但潜在的影响非常大,因为芜城分公司的筹建工作已经启动了,还涉及到与昆仑修行界的关系。 在这段时间,通过牛以平等人的联络,几里国教育部与淝工大之间的私下洽谈都进行的差不多了。只要上面点头,淝工大乐见其成,立刻就可以落实。 几里国方面的诉求很简单,捐建芜城校区二期工程,要求该校区每年招生时,每个班都招收一名几里国留学生。 这些学生不需要特殊待遇,与东国学生住一样的宿舍、上一样的课程,所需的教育经费也由几里国方面提供,无需申请特殊补助。 几里国方面还会派人专门协助管理这批留学生,比东国校方的管理更严格。 可是沈四书提交了这个合作项目的意向书之后,那边的张组长却苦口婆心地劝说他不必如此。 援建芜城校区二期工程,兜底预算也得四、五十亿,这些钱花在什么地方不好? 不过是每年派一百名插班留学生而已,东国方面完全可以给更好的安排,比如推荐一批其他的高校,单独设一个几里国留学生班,还不一定都需要几里国花钱。 张组长给了一张二十个候选高校名单,就算每所高校设一个留学生班,每班二十五人,那也是每年五千人啊! 这个计划能不能落实是另一回事,但可以按照这个思路谈,哪怕最终只能落实一部分,也比芜城校区那种合作方案强太多了。 张不盈的质疑确实有点道理,高校建设地皮可以不算钱,建筑成本也是小头,教研及实验设备却很贵,其他费用更多,芜城校区二期打底就得四、五十亿。 假如建立正式合作关系,几里国每年还得有一笔经费投入,就为了多一百个留学生名额? 华真行确实就是这么想的,但他想要的不仅仅是每年一百名留学生,整个校区的毕业生他都想一锅端了。 全端走是不可能的,但能端走多少就端走多少,房关发展分公司就设在旁边,每年都会招人,该校区的专业设置也是经过考察认可的。 所以张组长的替代建议听上去虽好,却非华真行所需。每年五千名留学生,开什么玩笑?几里国根本派不出这么多合格的生员啊! 假如真有这么多合格的中学毕业生,那也是自家大学先搞起来啊,没有学生搞什么大学? 假如胡乱凑数,让他们来学什么呢,到花花世界来学坏吗?那样不仅是祸害东国同学,也是在败坏几里国的形象。 可是张组长看似好意劝说,实则就是把几里国方面最重要的合作项目给否了,哪怕淝工大方面愿意也不行。 这就很难办了,而且卡得华真行很难受。 夏尔原本心情很不错,因为这次会谈涉及到的很多项目都符合预期,但是谈到这件事,众人便高兴不起来了。 华真行皱眉道:“最低要求,与淝工大芜城校区的合作要搞定,现在看还可不可能?” 沈四书:“我也没想到会在这件事上栽跟头,假如对方不换负责人,按目前的情况基本没可能再谈了,要谈也只能按对方的思路谈。 那位张组长看似很热情,实际上根本不想听我们的具体需求,还让你在明面上根本挑不出毛病来。” 华真行:“他没道理这么做的,表面上宁愿付出更多代价,这个张不盈绝对有问题……大丰收,你搞清楚他是怎么回事了吗?” 王丰收:“这是在东国,我们的情报系统调查东国的高级官员不太合适,而且也不方便,万一被发现了,在这个敏感时刻会影响到很多方面……” 华真行打断他道:“直接说,你想了什么办法?”他太了解王丰收的脾气了,听见话头,就知道他肯定想了别的招。 王丰收苦笑道:“游方先生已经回东国了,我和他联系了,讲了这个情况。他劝我们这边不要去调查张不盈,他设法摸个底,说是今天就会给我一个答复。 可是现在已经过十二点了,游老板还没联系我呢,假如连他都觉得棘手……” “棘手倒是不棘手,就是有点生气,看来如今的渗透手段很厉害啊。有些情况不太好通讯联系,我还是亲自过来一趟,所以稍微晚了点。” 随着声音,游方走进了院中,随即又诧异道:“你们几个就在这儿干喝啊,连盘花生米都没有?” 7017k 509、神来之笔 游方在几里国大使馆享受的待遇可不一般,进门可一路通行,到后院也没人拦他。 华真行起身招呼道:“既然游兄来了,厨房那边就可以上宵夜了,也通夏亚丁他们都吃宵夜然后休息吧,明天还有工作呢。” 四个热炒加四个冷盘很快就摆了上来,沈四书主动给游方斟上酒:“您这么晚还赶过来,都摸着什么底了?” 游方慢条斯理道:“张不盈与牛以平曾经还是同事。” 沈四书:“可不是嘛,看看人家混得多好,再看看老牛!这个情况我们早就掌握了,我还问过老牛,但是老牛说出这种状况他事先也有没有想到。” 游方:“张不盈和牛以平很熟,几里国第一個五年计划教育部分的内容,小华可是早就提供给了牛处长,张不盈也早就通过牛处长这里了解了情况。 他知道你们会来,也知道你们要谈什么,也有充分的时间做准备,你们也这次就是被人给算计了。 夏总席既然已经成功出访,两国合作的大方向是破坏不了的,但总得找点事情恶心你们,那种看似不太起眼影响却很大的事情。 张不盈做过访问学者,米国和罗巴联盟都去过,假如被策反的话,那个时候可能就埋下伏笔了……” 王丰收:“他的简历都可以查到,但这种猜测没有用,我们需要确凿的证据。” 游方:“短短半天时间,上哪里去找证据?哪怕找到了也落实不了!而且他未必是早年被策反的,也有可能是后来才被人抓住了把柄。” 李敬直:“这种事情不能靠猜啊,游老板究竟查到了什么,就别卖关子了!” 夏尔晃着酒杯道:“游大师既然亲自来了,那肯定就是有料。你们看小华多能沉住气,根本就没着急问。” 游方冬天就去了几里国,他与夏尔俩也早就认识。刚才华真行确实没着急追问,因为他很了解游方的办事风格与能力,那是相当有谱的,没谱都能整出谱来。 游方吃了口菜,放下筷子道:“张不盈今年四十九岁,还挂着博导的衔。儿子在海外留学,老婆也在那边,据说是照顾儿子,已经拿到了加麻大的绿卡。 有个姑娘,不是老张的姑娘,就是一个姑娘,今年二十四岁,先不提名字就叫她小苗吧,曾经想考老张的硕士。 工作原因,老张最近暂时不带研究生,特意把她推荐给了另一名导师。 今年年初,大约就在你们把万树花园三期工程收购手续办妥的时候,这位小苗在千柳书院那边也买了一套房。” 王丰收:“很有经济实力啊!伱是说这小苗跟老张有关系,钱也是老张弄的?” 千柳书院这个小区,王丰收和华真行都知道,因为在为房关发展生活区选址时考察过。那里的房子均价至少二十万每平米起,随便一套就得好几千万。 贵不贵是一回事,而且很难买的着,因为是已建成的小区,几乎没人挂牌出售。 游方一摊双手:“你说的对,但我们现在提供不了证据,我是指通过合法途径拿到的证据,也许是人家父母很有钱呢。 我只知道那小苗买了千柳书院一套房,用自己的名字,看不出来和张不盈有什么关系,更无法证明张不盈有什么贪腐行为。 假如多给我一点时间,当然没有问题,可是只有短短十二个小时,我又不是神仙……” 华真行终于开口打断他道:“游兄,你今晚干嘛去了?” 游方笑道:“你们托我去摸张不盈的底,我就亲手去摸他了!我今晚去他家了,把他从床上揪起来,抓紧时间问了点事情。” 李敬直愕然道:“您让我们不要去查张不盈,您自己却直接摸上门了?” 游方:“你们远来是客,干这种事不合适,说不定昆仑盟有人就盯着呢。谁都知道我是江湖人,喜欢交各界朋友,那就去交个教育界的朋友呗。 放心好了,张不盈不会记得今晚发生了什么,可能会感觉朦朦胧胧做了个梦,但想不起梦的具体内容。 时间有限,我也来不及问太多,就直奔要害了。他承认这次教育合作洽谈,他受人指使早就准备好了一整套援助方案。 其实他也说了不算,但事先做好方案,可以影响更高层的决策。 真正做决策的高层领导,是不可能亲自制定这种方案的,专业的事情还是需要他们这种专业的人。他给的方案包含海量信息,明面上谁都挑不出毛病。 他的提议最终未必能落实,但就是确定这样一个谈判思路,哪怕谈不成也行。 我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干?他说是有人授意的,是谁他不知道,只是收到了一封邮件,告诉他大体该怎么做。他是专业的,看见了自己就会明白。 这份邮件的内容,据他回忆也挑不出毛病来,就是讲教材编制的原则,参照现有的哪些东西,还有援建和教育援助的指导思想。 假如不知内情看见了,还以为就是一份正常的工作邮件呢。 身为东国的高级官员,怎么可能听从一份来历不明的邮件指示?因为那份邮件里还有附件,没有任何文字内容,据张不盈交代是二十一张图片。 其中一张就是小苗的照片。另外二十张全是路线图,乘坐网约车的路线图,十张是他的,另外十张是小苗的,时间应该都是去年下半年的。 他们都在大致相同的时间,从不同的地点去了同一个地方,终点都五星级酒店、郊区的温泉民宿啥的,半年内至少发生了十次。” 附件的内容就是如此,并没有任何说明。但相信张不盈自己肯定能看懂,这就是要挟。至于还有没有其他事情,我也没来得及问。” 李敬直:“邮件呢,您拷下来了吗?” 游方:“这种东西他怎么会留着,早就彻底删了,是被我问出来的,然后我又去了一趟千柳书院,找到了小苗家里。 我没有惊动小苗,只是找了一些东西确认了情况,这才过来找你们。假如不是去千柳书院,我从张不盈家直接过来的话,时间本应该恰好是十二点。” 王丰收:“可是这样还是没证据啊!” 游方笑了:“有,怎么没有?知道了邮件的内容,我们给做一份就是了。这可不算造假,就是技术重现。 附件也好弄,不就是二十一张图片吗?老张和小苗的手机我今晚都解锁了,导出了一些资料,能提供同样性质的图片。” 王丰收:“可是我们把这些东西直接交出去,不合适吧?显然暴露了我们在调查东国官员。假如通过其他渠道提交,时间上也来不及。” 游方反问道:“王大使,听说你也负责几里国的情报系统。那么在几里国的教育系统或者政府其他部门中,有没有外国间谍,理论上肯定会有吧?” 一直在旁听的夏尔有些迷糊地问道:“我咋没听明白呢?” 王丰收一拍大腿:“我明白了,不愧是游大师!” 游方想的办法很简单,几里国情报部门不方便调查东国官员,就算查了,假如手段不合法也不方便承认,但可以查自己国家的官员啊。 比如说在几里国内部破获了一起间谍案,揪出了教育部门潜藏的一名大间谍。 通过审查这名间谍,几里国方面截获了一份邮件,该邮件是发给东国官员张不盈的,而张不盈就是此次教育工作洽谈组的组长。 几里国方面本着情报共享的原则,将该情况反映给东国方面的洽谈负责人。游方还想了个狠招,就让夏尔亲自转交,这样也能对方不得不立刻采取措施。 几里国方面无权去查张不盈,就让东国自己去查。线索都这么明显了,只要愿意查,肯定能查出问题来,就算暂时查不清也没关系。 华真行等人的目的是什么?一是搞清楚对方为何会这么做,二是为洽谈破局,不能让后续洽谈再跟着张不盈划的路线走。 游方还建议,把沈四书写的的那份报告也一并提交给东国方面,具体指出张氏方案有哪些问题,同时也说清楚几里国方面的诉求。 王丰收当场表态:“这个好办,中午之前全部搞定。” 沈四书也表态:“我来准备资料,差不多今天下午就可以让夏总席转交了。” 夏尔用手指敲着桌面道:“我知道你们想怎么干了,可还有一件事搞不太明白。我想了半天,那个老张不就是和小苗去约会了吗? 而且还没有现场证据,就是轨迹重合。这是多大的事情吗,为什么被人发现了,就能拿来要挟他?” 其他人都露出了苦笑,假如是在几里国,这种事根本就不叫事,谁也想不到还能拿来要挟谁。 很多几里国的姑娘平时都爱跟人吹牛,说自己跟夏尔上过床,要么是当年,要么就是前两天,还绘声绘色地描述夏总席的私人武器与战斗能力。 夏尔当年在大头帮的时候,确实也算乱搞界的一把好手。但成为新联盟的领袖后,行为已经变得很收敛了,就算是当年,其战斗范围也很有限。 但不论真假,这些吹牛大家也只当玩笑听,没见对夏尔的声望有丝毫负面影响。 最后还是李敬直解释道:“社会风俗不一样,公众对不同的人道德要求也不一样。张不盈的身份很敏感,而且这不是表面上的私生活问题。 只要按这个线索去查,就必然会牵扯出其他的事情,所以他才会害怕。他应该清楚邮件是什么人发的,舆论上超出了他的控制范围。” 夏尔眨了眨眼睛,又想了想才问道:“我们的诉求,东国方面会答应吗?我的意思是问,假如按我们的思路去谈,难度有多大?” 沈四书:“别的领域不好说,但教育领域的合作,原本是最不应该出问题的。总体方案是柯老定的,第一阶段是争取几家东国知名大学,在几里国设立分院或分校。 东国现有的、比较成功的职业技术学院,也可以邀请他们到几里国挂牌设立分校,以合作办学的名义,相关费用我们出。 在此基础上,争取五年内,把我们计划的三所大学和七所职业学院办起来……这其实是一套很好谈的方案。” 与淝工大芜城分校的合作,是华真行临时起意然后单独去推行的。而几里国的教育合作规划,是在柯夫子的指导下完成的,原本并不包含这个项目。 邀请东国的知名大学,到几里国去设立分院或分校,春华、平京这样的顶尖学府可以不找,但有很多大学都会感兴趣的。 这相当于将影响力延伸到了国际上、分校办到了海外,还不用他们自己花钱,连门路都不用找,是对方主动邀请的。 从另一方面看,这其实也意味着国家教育主权的让渡。 比如东国这样独立自主的大国,就算教育系统被渗透的再厉害,也不会允许米国的大学到东国境内直接开办分院和分校,这等于割让部分教育主权了。 但几里国就开了这个政策口子,只是他们会按照自身需求去选择合作对象。以几里国的现实情况,必须做出类似的选择,就看是与谁合作了。 这项政策还有很重要的现实意义。欢想实业招收大量的东国员工,甚至鼓励他们带着家属一起移居海外,那么孩子的教育问题怎么解决? 中、小学还好办,大学呢? 邀请几所东国知名高校过去设分校,将来既可以拿几里国大学的文凭,也可以拿这几所大学的毕业证和学位证,那些东国孩子的家长们也能安心。 游方点头道:“现在你们要做的,就是趁着夏总席还在东国的时间,把大方向定下来。” 以游方的能力,假如真想查一个张不盈,怎么可能拿不到任何能放到台面上的证据?就是因为时间太短,他大概只用了十二个小时。 这么急的原因,就是因为沈四书这边等不起。 换掉张不盈重新谈,而且还要有重新谈的足够理由,最好赶在夏尔还在东国期间定下基调,但是夏尔不可能东国停留很长时间。 在外交场合,还没有发生过哪个国家元首总赖在访问国不走的情况,除非是本国发生政变突然被下台了。 这时华真行突然怔了怔,扭头问沈四书:“柯老这次也来东国了吗?” 夏尔率领的代表团成员名单中有风自宾,但是没有柯孟朝,这几天也没有见到他老人家露面,这一问显得很突兀。 不料沈四书却答道:“在代表团出发之前,他老人家就说要回来看看,我也不清楚他此刻在哪里。” 华真行之所以有此一问,因为方才元神中突然有所感应,“欢想国任务系统”又来新任务了—— 任务二十六:让夏尔到淝水工业大学读博士,校招正规博士,不脱产在职研读。 任务奖励:淝工大芜城校区合作项目及后续。 华真行已经很久没有接到系统任务了,上一个任务还是在去年的最后一天,在雾灵山中,杨老头让他斩了伏凌客。 他甚至在心中暗暗吐槽,三位老人家是不是玩着玩着就忘记了?他如今已经琢磨过味来,这个“系统”与其说是在布置任务,不如说是在给他提示。 既然已经接了任务,那就得完成啊,他试探着有问了一句:“沈状元,这次有没有哪家大学有意向,要给我们的夏总席一个荣誉学位?” 本是随口一问,不料沈四书又答道:“原来你也听说了,我刚才都懒得提。就是张不盈联系的,平京大学打算授予夏尔总席一个荣誉学位。” 华真行:“淝工大呢?” 沈四书一愣:“我们与淝工大的联络最多,假如想让夏尔去拿个荣誉学位,那边应该是没问题的。” 华真行:“我的意思是说,淝工大那边不要荣誉学位,就安排夏尔去读个博士?在职博士,就是正经读下来的那种。” 夏尔隔着桌子一巴掌拍到了华真行的肩膀上:“兄弟,我就知道,你有好事一定会想着我的!” 他怎会如此高兴?这次华真行来东国留学,夏尔非常羡慕,曾吵吵着也要来。但这怎么可能呢,哪有国家元首不干了跑来当留学生的? 其实夏尔也知道这不现实,但是好兄弟都跑到东国去耍了,他觉得自己需要安慰。 沈四书也懒得费劲去劝,就想了个最简单的办法,定政策时直接划了一条年龄线,恰好把夏尔给划出去了。这让夏尔一度很郁闷,甚至自称感觉好伤心。 现在回头看,原来好兄弟早有安排,他的年纪上本科确实大了点,但读博士正合适啊! 而且他们拿的都是东国文凭,等过几年毕了业,他是博士而华真行还是个本科,想想就觉得很有面子,好兄弟简直太给面子了! 王丰收摇头道:“夏总席,你还在这儿乐呢,这可不是啥好事情,你听明白了吗? 不是要你拿个荣誉学位那么简单,而是要跟着导师修完课程,选课题、写论文、答辩审核通过的!” 夏尔大眼珠子一瞪:“我有什么问题吗?” 沈四书赶紧道:“没问题!平时作业可以专门组个团队辅导,论文最好你自己选题、自己写,团队帮忙一起参考,总之会争取让你按期毕业。 你是在职博士,没必要住校,平时也没必要跟导师干活,但还是得来几趟。 当然了,我们也可以把你的导师邀请过去,每年定期做一段时间的访问。他还可以带着其他的学生一起,到几里国做项目。 论文答辩的话,可以在淝工大办,也可以让几里国教育部办。专业嘛……” 华真行接过话茬:“专业我想了想,适合夏尔的推荐两个。第一个是马院的,研究方向是思想政治教育;第二个是管院的,研究方向是战略决策管理。 具体怎么落实,还需要跟导师沟通,得人家愿意带。” 沈四书笑了:“这不是问题,只要好好沟通,相信没几个导师会不愿意。” 王丰收:“这就交给我来办吧。” 大成修士的日常行止,看似与普通人没什么不同,但有一点就是脑子转得特别快。 淝工大的情况华真行当然早就了解过,刚刚接到任务,相关信息都在元神中过了一遍,开口时专业就选好了。 夏尔要读博,对导师来说,这是一位现任的国家元首登门拜师啊,假如按过去的说法,他相当于一夜之间就获得了几里国太傅的尊位。 沈四书:“那么平京大学的荣誉博士呢?对方倒是提过,假如夏尔接受,行程可以延后一天,并安排他过去做个演讲。我本来正头疼呢,没接这个茬。” 华真行:“接,干嘛不接?荣誉博士头衔收着,那边的正经博士也读。” 王丰收欲言又止道:“这么做,可就有点……” 华真行摇头道:“不不不,接受才是给面子,怎么好意思拒绝呢?给完面子之后,我们也要做自己的事,堂堂新几里国的开国元首,怎么可以没有正规文凭?” 夏尔哈哈笑道:“对对对,小华说得太对了!” 李敬直:“夏尔的行程,有点来不及啊。” 华真行:“所以得赶紧协调,看看能不能拖几天,把这件事给敲定了,好歹先跟导师见上面。得是夏尔主动去拜访导师,顺便就把芜城校区的合作项目谈妥。” 说到这里,华真行暗自直叹气,家里三个老头当真非凡人啊,他们做的事情,换寻常人想破头都想不到,比如杨老头让他去春光宴刷菜单。 这次柯夫子让夏尔去淝工大读博士,也是神来之笔啊! 很多人拿文凭是为了找一份好工作,但哪里能找到比夏尔如今更好的工作呢?夏总席这次拿文凭,就是一项工作任务。 须知淝水工业大学,在芜城所在的江淮省排名第二,前面还有东国科技大学,假如放在全东国范围内,应该只算一座二流高校。 按东国高教界的切口,淝工大只是211,并非985,至于双一流,尚在争取中。夏尔这么做,对这所大学、对东国整体教育,是一种怎样的认可? 其中微妙之处,让人不好说清楚,但总有内容可琢磨。 这样一来,夏尔就成了淝工大的正式学生。淝工大就成了他的母校,其所有学生都成了他正儿八经的校友、几里国总席的校友。 几里国捐建淝工大芜城校区二期工程,变得顺理成章。哪怕将来华真行打淝工大毕业生的主意,招聘他们大量入职、再派到几里国去工作,也显得理所当然。 淝工大芜城校区的合作项目,原本不在柯夫子制定的总体计划内,但老人家听说了之后,顺手就给华真行上了一课,教他可以怎么做。 就连老江湖游方也感叹不已,端着杯子道:“华总导可以啊,还会这么玩?” 华真行不好说出系统任务的内情,只有笑道:“那也得夏总席配合!” 夏尔晃着酒杯:“配合,好兄弟给安排了,我当然全力配合,要不找个机会让我去住几天校吧?” 王丰收:“这次不行,下次安排,怎么也得等到明、后年了,在你毕业之前。” 游方:“主意非常棒!我只提醒一件事,导师一定要选好,你们也要保护好,不能让他出问题。” 兴奋中的夏尔突然又想到了什么,放下杯子道:“还有两件事,算是国内事务,趁着你们几个都在,我想听听意见,回去之后就得办了。” 510、国事 夏尔是对东国的一切都很感兴趣,羡慕中带着好奇,每天看的情况简报中,都有不少关于东国的内容。 想当初在非索港,柯孟朝曾把夏尔带在身边教训了好几个月,主要是让他养成某些习惯,且必须得养成,所以既是教又是训。 夏尔成为几里国总席后,与柯孟朝见面的时间就很少了。但他老人家每次露面,夏尔都很紧张,反复琢磨自己最近是否犯了什么错,这也是让柯夫子训出来的心理阴影。 曾经有一次咨政会议,柯孟朝难得出席。夏尔公务繁忙,赶在开会前看今天的简报,突然听见有人问:“你在看什么呢?” 听见这个声音,夏尔条件反射式地从椅子上蹿起来站直了,字正腔圆地答道:“秘书处提供的每日简报……柯老,您要不要过目审查一下?” 柯孟朝笑着把文件夹接过去了,却没有打开看,随口问道:“为什么每天都要看这个?” 夏尔:“国际、国内发生了哪些重要的大事,我必须要了解情况。” 柯孟朝:“事所谓大,大在何处?在众、在理还是在度?” 夏尔:“纲常为大,大在明德。这是您老教的。 一切有组织的人类行为规范,包括个人行为与社会行为,都是‘大’。见其大,就是把握其本质。” 柯孟朝:“那别人教的呢?” 夏尔:“人、地、天、道,域中四大,大在见微、见素。这是杨总教的……无数复杂现象的背后,是简单质朴的规律。” 柯孟朝微微点了点头:“我没要你背语录,具体说说吧。” 夏尔:“不说古之纲常,就说今之纲常……” 柯孟朝打断他道:“既有古之纲常,亦有今之纲常,更有无古今之纲常。所谓纲常为大,不论古今。” 夏尔愣了愣,又很谨慎地组织语言道:“要是从这个层面讲呢,所谓纲,是万事经纬,也就是杨总说的天网。” 柯夫子又打断他道:“且不谈法天之网,只说其人本。” 夏尔:“纲就是秩序的目的,法律制度、行政体系、生产关系按照什么原则确定,又按照什么目标在实施并运转?不看其宣扬,要明其实质。 常就是现实中每天都离不开的需要,人们需要认同什么、相信什么、维护什么,每天都在经历什么。纲由常生,常受纲制……哎,我才反应过来,这就有点像经济基础和上层建筑的说法啊。” 柯孟朝笑了:“是有点像,但并不完全是一回事,所谓纲常既是基础、也是栋梁。说纲常为大,究竟有多大呢?” 假如换個人这么说话,夏尔可能早不耐烦了,但在柯夫子面前他不敢也不会,又想了想道:“比如柴草多少钱一斤、在哪里能买到,这就是常,因为大家每天都得做饭。 所以每个城市有多少人口,每天需要多少用量,需要铺多少个网点,怎么调集运输,这也是常。现有的柴草价格,比照家庭收入能否负担的起,这仍然是常。 那么组织柴草生产,保证用量需求,这就是纲。根据现有收入水平,决定柴草如何定价补贴,以保障每个家庭都能用得起,这也是纲…… 假如下一道命令,不准用柴草做饭,或者必须用柴草做饭,这还是纲。” 柯夫子:“今天的会议是讨论居民生活燃料的,所以你才以它举例。答得有几分对,却不尽然,再说说吧。” 夏尔很老实地接着说道:“组织柴草生产、运输、分配,是为了发展柴草产业,还是为了解决居民生活燃料问题?两者看似都是解决思路,好像是一回事,却又不是一回事。 前者的目的在柴草之利,这就是纲。它也需要扩大生产规模、提高生产技术、降低生产成本,然后占领市场份额、形成联合垄断、取得定价权。 市场需求越大、价格越高,则越有利。若其已势大,必然还会打压竞争对手,通过种种方式限制竞争产业,比如阻碍蜂窝煤、液化气推行。 将柴草换成蜂窝煤、液化气,也是一般情景。而提倡‘贷用不惜’则是‘常’。 我在东国见到的管道液化气、天然气,清洁便利,是工业时代的降维打击,若生产发达到一定程度,柴草与蜂窝煤必然竞争不过。 待其无利可图时,则弃柴草之用,换管道燃气之用以求利,循环往复。 后者的目的是解决居民生活燃料问题,这就是纲。以此为纲,柴草是目前最现实的选择,今后还可以有更好的选择。 而提倡‘敬惜节用’则是‘常’,不论是柴草还是其他的生活燃料。 它同样需要扩大生产规模、提高生产技术、降低生产成本,假如将来有更好的选择,那就选择更好的生活燃料。 但不论柴草供应再充足、定价再合理,有赤贫之家还是买不起。这就是不是柴草生产的问题了,要看是他们自己的问题还是社会分配的问题,要给他们能用得起的机会。 总而言之,常是生产与使用柴草的方式,纲是这种方式的本质目的。” 夏尔说完了,暗暗喘了一口气。柯孟朝微微一皱眉:“有些话,是你墨大爷教的吧?” 夏尔:“我以前经常去杂货铺找小华,也时常看见杨总和墨老怎么教训,呃,是怎么教育小华。” 柯孟朝:“那我再举个例子,很多书上都写着呢,就是一套理论。 柴草供应量不够,价格自然会上涨。价格上涨了,生产它的利润自然会提高,然后有更多的人生产柴草。供应多了价格又会下降,最后达到均衡。 它所提倡的‘常’就是不干预、不干涉,尽量别去管他们,那么代表的‘纲’是什么?” 夏尔:“您老说的不就是曾经的几里国吗?多少年都没人任何人去干预柴草市场,但根本没有发展出什么柴草产业,而民众一直都缺少生活燃料。 我当初有香蕉园,不用买柴草。实际上我们街区的人,很少有花钱买柴草的,要么去郊外自己割,要么去偷点抢点,收集各种能烧的东西,比如垃圾。 经常有几大家子的好多人,围着一个土灶,烧各种垃圾做饭。 按杨总的说法,这套理论根本不符合熵增原理,我还专门请教了什么是熵增原理。您老举的例子,如果它在某种情况下确实起到了效果,那一定还有其他的原因在发挥作用。 什么都没做,并非无为之境……不好意思,我又扯到了杨总的话。” 柯孟朝:“你提不提老杨无所谓,我只问其纲。” 夏尔:“损不足奉有余而已,本质的目的就是赢家通吃、资源兼并。 说它不符合熵增原理,因为这个模型本身就是不稳定的,从理论上来说,它也是效率最低的生产组织方式,不可能自动回归到它所描述的均衡状态。 没有任何一个产业,可以无成本、无障碍地自由进入。假如产出柴草的农庄和种植园土地,都掌握在别人手中,你拿什么再进入这个市场? 假如只剩下一家企业,还有不干涉的说法吗,难道它不会干预自己的内部生产行为?小华给我看的东国政治教科书上,早就有分析理论,每一个东国中学生都学过的。” 柯夫子又笑了:“我举的例子,和你说的分析,都是写在教科书上的理论。关键是,这些理论所倡导的常,都是在为什么样的纲服务,我们一定要清楚。 很多事情,世上那么多聪明人不是想不到,而是他们想的和你想的,不是同一种东西。” 夏尔:“今天的咨政会议,就是要研究讨论这些议题。根据我们的评估,柴草方面基本可以满足目前的需求,下一步根据条件,可以适当推广蜂窝煤。” 柯夫子:“先不说蜂窝煤,再说说老杨教你的那些吧,比如法天之网和大在见微。” 夏尔:“法天之网,就是自然规律啊,谁都不能脱离现实条件乱来。大在见微,大事并不需要惊天动地,有时只在一个人身上发生了,你就要想到它是否可能在所有人身上发生。” 柯夫子微微摇了摇头:“理解得倒是不错,就是还不够……” 他老人家还想多考训几句,但已经有人过来提醒会议要开始了,所以这番闲谈就进行到这里。今天夏尔又根据回忆讲述了一番,还尽量模仿柯夫子的神情语气。 众人一时静默,多少没听懂他究竟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游方笑道:“夏总席,就您这个题目已经可以写论文了,难怪小华想让你去读博。” 华真行问道:“你讲了这么多道理,还搬出了夫子,所以想说什么事呢?” 夏尔端起杯子,有些高深莫测道:“伱们知道吗?何光认识一个东国朋友,开网店的。她的网店经营十年了,可是上个月被平台封了,投诉到现在还没有解决呢!” 王丰收:“您这思维跳跃性也太大了吧,不是说有重大国内事务要谈吗?” 夏尔:“纲常为大,大在明德;法天之网,大在见微。身为一国领导人,我问你们,谁有权利查封、关闭一家店铺? 有工商、税务、公安、质检、卫生、消防等很多部门,涉及不同的管理权限。假如该店铺违反了相关法律,证据确凿可以依法查封。 但是我再问你们,一家店铺,有权查封另一家店铺吗?一家公司,有权查封另一家公司吗?他们肯定没有这种权利,也不应该有,但事实上却拥有,甚至每天都在行使,而且没人管。 这是大事,纲常之大事,常乱则纲崩!” 王丰收咳嗽两声:“这种事情可能比较复杂,东国有东国的情况,我们也不好下断言。” 夏尔:“我又没有说给东国领导听,我是说给你们听。我关心的也不是东国的现在,而是几里国的将来。将来的几里国是不是也要这样,是不是也会这样? 昨天午饭,我要何光把那个店老板请来了,一起吃的工作餐,和她聊了几句。当时你们都在忙,大概也没注意。” 王丰收赶紧解释道:“我知道这回事,你叫何光请一些熟悉的东国市民一起吃午饭,了解东国的民情,名单过了我的手,但我没想到……” 夏尔:“这几天事情太多,本来也没想现在说什么,可刚才听了张不盈的遭遇,我觉得有必要好好讨论讨论。那个老板也姓张,叫张盈,和张不盈就差一个字,是个女的,人很漂亮。” 王丰收:“我知道,她今年三十五,比你大十一岁,老公三年前因病去世了,有一个女儿。你跟她不合适,怎么样都不合适,可千万别乱来!” 王丰收果然很称职,夏尔昨天的工作餐邀请了几位东国市民,名单他看过,也全部都记得。他得保证这些人不会有问题,不料让夏尔好像整出什么问题了。 夏尔:“我不是对她的人感兴趣,我是对她的事感兴趣。一个寡妇带着未成年的孩子,和我母亲当年差不多……不说这些,说网店。 她就是在网上开店的,以此为生,因为当初开网店的成本便宜、手续也方便,后来渐渐做起来了,到上个月已经有十年。 虽然是网上虚拟店铺,但同样需要经营,花的心思甚至更多,比如刷评分、稳定客户群、参加推广活动……据她说,这几年获客成本越来越高,推广费用越来越贵,不花费用就没流量。 她之所以还能做下来,还是因为前些年的积累,包括老客户以及一些私人关系。比如何光的堂哥,就是她的小学同学。 现在有个问题,她在饭桌上问我的,这样的店铺有没有产权?假如有的话,产权包含哪些内容,分别归谁所有?它虽然只是网上虚拟店铺,但也包含了多年的劳动投入,拥有店铺价值。 假如她并没有做什么违法的事,也没有违反什么规定,谁有权力查封它? 损失由谁来承担且不提,大平台法务那里有的是办法对付她,董律师说的。昨天董律师也在,告诉她不产生损失的唯一办法,就是不要发生这种事。 可是这种事是她想发生的吗?她怀疑是竞争对手恶意投诉,何光甚至都查到是谁干的了。平台只反馈了一句有人投诉,正在处理中,但是根本就没有处理结果,也没有人找她查实证据。” 王丰收:“这,这要看她和平台签的协议,董律师没告诉你吗?通常这种情况,平台拥有规则的解释权。” 夏尔:“董律师说了啊!可是平台的这种权力,事实上已经包含国家行政权力了,也涉及公民权利。 公民权利首先是经济权利、劳动权利,个人财产也包含虚拟财产和无形财产,尤其是数字财产,它们都是个人劳动成果。在什么情况下、谁有权、按照什么方式,去剥夺与处置? 你有没有发现,你说的那种平台协议,事实上已经取代国家立法了吗?假如情况不变,发生在张盈身上的事,就有可能发生每一个人身上。” 游方慢悠悠地插话道:“我总算听明白夏总席想说什么了,帮着解释几句吧。 之所以有这种情况,因为很多大的网络平台功能,事实上已经包含了一部分国家行政职能,也成为了传统公民权利最新的实现方式。 因为时代不同了,人们行使各种权利的方式也变了。 比如言论权,包括发表权与出版权,如今不通过网络平台几乎无法实现,相比传统方式已经变得极为简便。但任何便利都是有代价的,用传统方式也很难监管。 再从另一个角度看,平台有了本不该有权力,其实也承担了相应的责任。 就比如俏寡妇张盈这件事吧,假如她的店铺真有什么问题,执法机关处罚她可能比较麻烦,往往也罚不出什么来,但是可以去处罚平台,说不定能罚一大笔。 在这种情况下,平台和她签的免责条款,执法机关是可以不认的。她出了事,平台就有可能跟着一起倒霉,所以很多时候,不论她有没有问题,平台就这么处理了。” 夏尔:“我知道游真人说是现实情况,但这不能说明什么。我就问一句,你们愿意被这样处理吗?假如谈现实,三、五年前的几里国,还是遍地黑帮呢! 照我说,这种权力与责任,都不应该有,除非有另一种更合理的管理授权方式。 好吧,这件事先放一边,再说另一件事。我去年就得到汇报了,在东国最大的自媒体平台,小华上热搜了,好像还导致了一场骂战,很多账号都被封了。 其中有很多胡说八道的账号该封,但更关键的问题是,是被谁、按什么方式、以什么依据去封禁的? 商业平台具有私有性、内容限定性,可以自己定规则,比如汽车论坛上,管理员可以把卖酒广告帖子给删了,这没问题。 但是有些大型开放式自媒体平台,事实上已经具备了公民行使言论权的职能,这种情况该怎么处理或者管理? 在这样的时代,如果你的声音传不出去,就等于被剥夺了言论权。言论权也是一种公民政治权力,而剥夺政治权利是一种刑罚,谁有权力裁决并执行? 再假设一种情况,有人经营了十年的账号,发布了很多原创内容,拥有巨大的流量价值,对,就叫流量价值,这又涉及到经济权利。 昨天中午我还问了一个问题,社交账号被禁用了,比如维信账号被封了,意味着什么? 他们都告诉我,意味着完全无法正常的生活,这可不仅仅是跟亲朋好友联络,日常学习和工作都必须依赖社交账号,比如各种群。 那么社交账号的所有权是谁的?它已经成为正常行使公民权利的必须途经!是什么人,能够不经过法定程序,直接剥夺另一个人事实上的公民权利? 再说一件事,比如张不盈,大家刚刚提到这个人。他每天去了哪里、买了什么东西,假如这些信息被别有用心的人掌握并使用,想想就觉得可怕! 我昨天刚学了一个成语,叫细思恐极。 有人知道你穿什么牌子的内裤、用什么尺寸的套子、戴多大的杯罩、真胸还是假胸……再加一些简单的算法处理,就像张不盈那样,还知道你和什么人在约会、在哪儿约会。 这是信息时代的数据,这些数据掌握在谁手里、被怎样使用,难道几里国的将来不需要考虑吗?除非我们不进入这个时代,否则从现在开始就要解决这个问题。 世界各国现有的法律体系、行政管理体系,都是在这个时代之前建立的,建立时并未预料到今天的情况。 常已经变化,纲呢?所谓纲,并不是制度本身,而是制度的目的。” 夏尔这番长篇大论说完了,桌上的热菜也都凉了,众人的眼神都变得严肃起来。几里国确实有这方面的议题,但并不是目前重点计划,夏尔这两天可能是受了点刺激,所以话题超前了。 华真行很认真地看着夏尔:“所以,你想到的方案呢?” 夏尔却答非所问,看着桌上的高脚黄酒杯道:“这几天的外事活动,按照你的意思,我都带着罗绯玉出席。 让她站在尽量醒目的位置、接受各种采访,在各种场合留下影像记录,她还上了东国新闻大联播。 这么做的目的,是留下她这个人存在的痕迹,哪怕再过三十年、六十年,人们仍然可以很方便地查到她各个时期的影像和照片,有确凿的时间记录。 罗医生和福根基金会那边,也挑了一批这样的人,我们这边最初有十个,后来又添了一批,总数达到一百人,但也就是这一百多人……” 李敬直疑惑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游方插话道:“他想说,网络既然能保留一个人存在的痕迹,也能抹去一个人存在的痕迹。” 不愧是小游子,脑筋比华真行都快了半拍,他说完华真行才反应过来,然后王丰收露出了恍然之色。 夏尔点头道:“是的,来到东国后,感觉这里和几里国就是两个世界、两个时代。其实我在几里国的时候,回想三、五年前,也是这种感觉。 在这个时代,太多的事情都依赖互联网,所以它真的可以抹掉一个人存在的痕迹,理论上可以让你说不出话、出不了门、上不了街,让谁都看不到你曾经的信息。 就说那一百多人的记录吧,可以让她们在世界上的信息资料全部消失,就算还有,也可以让人们看不见。你告诉人们这是真的,也有人能让大家相信这是谎言。” 王丰收:“总席先生,说重点。” 夏尔:“重点就是,我们要明确国家数字主权的概念,由此明确网络公民权。” 我有个不太成熟的想法,几里国的居民登记工作做得非常好,在此基础上,给每个人一个数字身份,就与现有的身居民份登记系统绑定。 这是唯一的、与每人对应数字身份,代表网络公民权的实施主体,可以叫它元账号。公民元账号,是所有网络应用平台的通用账号。 所有网络应用平台,都要在这个基础上进行开发。所有公民理论上都是它是用户、都可以成为它的用户,但账号所有权属于公民本人。 网络应用平台内部所谓的用户账号,只是元账号的二级账号,由元账号自动生成,无须另行单独注册,但可以起各种用户昵称。 用户也可以与平台签订某些特殊用户协议,比如高级会员协议,这本质上也是一种购买增值服务的交易。 这就像我们去商店买东西,顾客的身份与商店无关。不涉及法律管控普通商品与服务,商店也不能要求顾客提交其他信息材料,只是换成在网络上进行,交易记录可以自动生成并保留。 我咨询过技术顾问,还特意打电话问了大壳子了,技术上是可以实现的。” 李敬直:“我插一句,您这好像就是网络实名制啊。” 华真行敲了敲桌子道:“不一样,不仅仅是网络实名制问题,也不是技术手段的区别,而是法律主体的区别……夏总席,您接着说,边想边说,怎么想就怎么说。” 夏尔:“实现它还需要物质基础,就是国家建立的元账号网络平台。东国的大厂平台可以有几十亿账号,我还听说有的剧有几千亿播放量,所以技术上是没有问题的,几里国只有一千多万人。 这个元账号平台,本身就具备自媒体功能,相当于个人的网络空间,可以发布各种个人信息,包括文字、图象、音视频等个人创作成果。 公民拥有这个账号的所有权,同时也承担这个账号的法律责任。 除了自媒体功能,它也具备社交软件功能,可开发出社交应用界面,用于学习和工作的任意场合。它还要将网络购物、网上支付等功能也整合进去,因为这些都代表了某种公民权利。” 王丰收:“这都是大壳子说的吗?” 夏尔:“是他在电话里的介绍,但也符合我的想法。” 游方:“你是把现有的网络应用平台,主要是居民必须使用的平台,都弄成官办的?” 夏尔摇头道:“我不是要把那些网络平台企业都收归国有,其实几里国现在啥都没有呢。我的意思是说,元账号平台是网络公民权的体现与保障,国家必须提供,从一开始就提供。 现有的那些网络应用平台,谁都可以去办嘛,但都需要在此基础上开发。比如谁想开个网上商城,我们也欢迎啊,但用户账号不是他的,而是属于用户自己,包括数字权利。” 游方笑了:“很有创见,连税收和数据分级管理问题都一并解决了,我在科幻里看过。” 王丰收:“等等,我觉得你说的好像就是元宇宙的概念啊,国家层面的元宇宙?” 李敬直:“我还以为元宇宙就是创造一个拟真的数字世界呢,戴上vr眼镜,就可以到处逛了。” 华真行:“这并不矛盾啊,就是以现实国度为数据模型的元宇宙,技术上可以再扩展。” 游方又用手指敲了敲桌子道:“我还有个问题,您刚才说的都是个人用户,那么商户呢?比如几里国也有一位张盈女士,她想开家店铺,在你的设想中会发生什么呢?” 夏尔:“这个倒不复杂,数字法人账号嘛。工商系统做法人登记的时候,同时生成一个数字法人账号。她可以在元账号平台上开店铺,平台本身就具有展示、交易、支付功能。 几里国将来所有的法人,同时也都是数字法人,都拥有网络店铺的功能与权限,去不去国家元账号平台上搞开发,是他们自己的选择,也可以暂时只做线上或线下。 张盈,几里国的张盈,她也可以入驻某些网络商城平台去搞推广导流。二级应用平台可以与她合作,也可以不与她合作,但是不能屏蔽她的数字法人账号,也关闭不了她的元平台店铺。 各种商业应用平台的开发,都要使用到元账号平台的数据接口,这些是要付费的。 所以,从长远来看,国家建立元账号平台虽然需要投入,但也有收入。我们不以盈利为目的,收入也纳入国家财政,用于公共支出,包括福利支出。 我还有一个想法,听说东国互联网就相当于一个东国局域网,境内很多用户出不去,但是境外用户能进得来……” 游方:“对啊,这就是一个问题,假如搞了这样一个国家元宇宙,怎么与世界互联网衔接?” 夏尔:“我这不是正在想吗!既然有这样的技术,就像镀膜玻璃能单向屏蔽,那么在几里国可不可以反过来?境内的用户都可以出得去,但境外的用户进不来。” 游方:“任何技术都有局限,你不可能完全屏蔽境外的用户,他们通过各种代理还是能进来的。但是他们就算进来了,也没有几里国的数字公民身份,你打算怎么解决?” 夏尔:“这就对了啊,就是我要达到的目的!非几里国公民没有元账号,就算他们能在各个二级应用平台上注册账号,也有显著的区别,一眼就能看出来。 想要完全分辨是不可能的,比如他们可以盗用几里国公民身份,或者就是几里国公民把账号借给他们用了,但假如出了问题,很容易查明是谁。” 华真行终于开口道:“那么你刚才担心的事情,在这样一个元宇宙中更容易发生。假如一个人被删除了元账号数据,就等于社会性死亡,这是双刃剑啊!” 夏尔:“所以要立法保障,也只有在在这种情况下,网络公民权才能真正得到保障。 元账号的法定根数据,是不可删除的,其他各级衍生数据,在规定年限内也是不可删除的。假如受到相关法律处罚,可以在规定期限内禁用元账号的某些功能。 处罚原因、处罚方式、处罚对象,都在直接在相应的位置内容上标明公示。 其实去年,你通过郎校民建议东国自媒体平台,对问题账号的处理方式,他们做不到,但我们将来要争取能做到。” 7017k 511、治大国若烹小鲜 夏尔不是一名政客,从来都不是,身为一名政治家他还很幼稚,但同时也很称职,否则也不会有今天几里国的局面,更不存在讨论这份计划宏图的基础。 华真行之所以能放心的跑到东国来留学,就是因为很多事情夏尔及其团队可以做得足够好。 很多人对夏尔印象就是一个年轻且幸运的混蛋,组织了一批武装势力统治了几里国,就像这个国家以及它周边的国家历史上无数个类似的混蛋。 有这种先入为主的印象,心理侧写便已经生成,夏尔则拥有了从黑帮头目到军阀暴君等一系列典型形象,粗鲁、残暴、狡诈……很多人宁愿相信夏尔就是这样一种人。 假如有人发现自己的判断出了偏差,甚至会问——夏尔怎么可以不是这样的人?但是杨老头、墨大爷、柯夫子包括华真行都给了另一个答案——他当然可以! 华真行认识的夏尔,从小聪明好学,隐忍善谋。 夏尔的学历是中学毕业,以当时的背景,这样的人其实跟文盲也差不多。 旧几里国名义上也有法定义务教育,但当地所谓的公立学校就是黑帮预备营,一个班能有五百人,教室大概能坐五十人,上课时能有十五人吧。 可是夏尔不仅掌握了茵文读写,还会算账记账,将香蕉园和酒铺经营得相当不错,还培养了一批骨干班底,比如古水门、夏长青等人。 夏尔当初想救罗柴德,他也知道华真行一定会救罗医生,便借势干掉了金大头及其亲信。华真行曾经想过,假如没有自己,夏尔会怎样? 夏尔可能还会抓住别的机会,只要给他足够的时间,金大头不是其对手,也许夏尔会取代金大头,然后成为非索港最成功的黑帮头子。 这也许不是夏尔选择,但现实条件也让他没有别的选择。 假如夏尔生在别处,能够正常的长大读书,未必不可以有另一番成就。至少华真行在春华这么长时间,同学们都是东国教育体系筛选出的精英,但在华真行的眼里,论聪慧未必能比得上夏尔。 夏尔确实有种生死看淡、不服就干的脾气,但他并不非不会读书、不会思考的莽汉,实际上以夏尔如今的年纪,已经称得上博学。 二十岁成为新联盟的领袖,二十二岁成为新几里国总席,今年二十四岁,他又是读完了怎样一所大学? 今天在座的沈四书、王丰收、李敬直等人,都曾做过夏尔的“私教”。这個学生已经毕业了,他并不是一个傀儡式的领袖,华真行也从未想过要将夏尔当成傀儡。 夏尔刚才说的话,就是一份方案纪要,它还是很不成熟的构想,缺少很多必须要考虑的环节。但这正反映了国家机器存在的意义,不能什么活都指望夏尔一个人去干。 其实这一套构想,想在几里国其他地区实施还有待时日,但在目前只有五十万人口的欢想特邦,就可以也有必要开始构建了。 根据这份谈话纪要,夏尔回国后就可以将任务布置下去,他还意犹未尽道:“我研究过很多国家的发展案例,受到恒竺国的启发,想过一个问题。 有没有一种产业,可以在业态构建上实现弯道超车? 智能互联网应用,可能是最接近这个要求的产业,研发技术要求很高,但是在应用端却很简单。普通人只要有一部智能手机,知道怎么使用就行了。 我们现在一无所有,这也许是一种优势,从起步时就构筑这样一种社会生态…… 这件事暂时就说这么多吧,还有一件事在眼下更重要,其实是总司令的想法,就让他跟你们说吧,能不能实现、该怎么干,大家都一起出出主意。” 李敬直咳嗽了好几声:“别叫什么总司令,这场合还不如叫我大刚子呢。这次来东国之前,我有个想法,开会讨论过。夏尔和柯老都建议我们,到东国来当面问问华总导。” 华真行:“不叫你总司令,却叫我华总导?” 这一桌人都有绰号,夏尔叫大个子、李敬直叫大刚子、王丰收叫大丰收,是属于“大”字辈的;游方叫小游子、华真行就叫小华,这是属于“小”字辈的;沈四书叫沈状元,大小不明。 几乎所有的规划肯定都有没考虑到的情况,需要在实践过程中不断完善。李敬直最近有一个提案,就是几里国去年制定的一五计划中没用的内容,是关于军队扩招的。 需要注意,大刚子特意用了“扩招”这个词,而非“扩编”,听上去好像是在办学校,而实际上就是在办成人学校。 它的主要任务不是训练军事人员、打造作战部队,从军事意义角度,顶多是扩充一批准作战性质的预备役部队。 几里国有新的教育计划,未成年人根据文化水平的不同,安排到公立学校各年级接受教育。其中大部分人都需要从小学一年级重新开始读,这是特殊历史背景下的特殊情况。 那么成年人呢?各个街区的无业青年原先大多是帮派成员,如今怎么安置? 有一个问题,曾经的几里国能不能养活一千多万人口?答案是当然能!因为毕竟有一千多万人活下来了,就是事实上最好的证明。 那么如今的几里国,当然应保障他们能拥有更好的生活。几里国政府算过一笔总账,以如今的物资生产能力,能满足这一千多万人口衣食住行等基本需求。 举个小例子,曾经的几里国,七成以上的人平时是不穿鞋的,脚底都有厚厚的茧。而如今,可以保证这一千多万人每年至少能有两双鞋底可以防水、隔虫的新鞋。 不算新划设的欢想特邦,几里国有七大邦区。原非索港、现夏尔市是新联盟起家的根据地;班达市是最早进行大规模集约化开发改造的农业基地;瓦歌市是重要的工业基地。 另外还有南方四邦,则是原几里国相对富庶的地区,如今的生产发展形势都很不错,总体物资生产能力已经比三年前翻了好几倍。 真正的难题是怎么合理的分配,如何将物资送到需要的人手中?原先的地方帮派自治体系自有一套内部的运转逻辑,但如今不再适用,也不应该再适用。 物资若是按人头免费发放,不客气地说,以很多当地土著的脾性,当然就选择什么都不干,天天就等着发东西了,假如领不到东西便会闹事。 新联盟以班达市为试点,曾实行过以工代赈。 虽然大型水利工程,以当地人的技术能力干不了,但是沟渠、堤坝、排灌节点等水利设施,组织当地劳力、使用简单工具还是能修建的,这也为大规模农业基地的建设奠定了基础。 几里国农田水利设施的缺口很大,可以说很多地方仍然近乎于零,这方面仍需要大量的劳力,包括各个邦的街区改造,都可以提供大量工作机会。 可这毕竟只是简单劳动,除了能锻炼协同能力、培养劳动意识之外,对技能方面的要求并不是很高,而且仍然有很大的就业缺口。 改造社会,也要给人们提供改造自我的机会,所以李敬直想了一个军队扩招计划,让各邦区无业年轻人去服兵役。 他连新部队名称都想好了,就叫生产建设兵团,极具东国特色。李敬直测算了一下,假如完全满足需求,需要一百个团,也就是吸纳十五万左右社会闲散人员,服役期暂定两年。 装备十五万现代军队,几里国根本就没这个能力,就算华真行也掏不起这个钱。所以他们虽然是军事化单位,但李敬直的目的,就是将之打造为成人大学。 军事训练当然必不可少,其主要目的是培养组织性和纪律性,日常任务更多的是生产技能培训,按东国话来说,重点是培养军地两用人才。 随着几里国一五计划的推进,更重要的是与东国合作的各个项目展开,不可能所有的技术工人都来自东国,几里国本土也需要批量提供有素质的劳动力。 哪怕不要求他们一开始就熟练掌握各种劳动技能,至少能够遵守劳动纪律、拥有持续的学习能力,被师傅带着从学徒工开始干,总可以吧? 这一批年轻军人,经过两年集中培训,将分配到各个劳动岗位,也就是退伍后包分配工作。 假如这个计划能成功实施,短期内起到的作用,要比建立七所职业技术学院大得多。培养人才的成本也低得多,至少生产建设兵团可以自食其力,边搞生产建设边搞职业培训。 李敬直介绍了这个计划,说到这里又不禁感慨道:“我的父辈,很多人都有这种经历,甚至包括我爷爷这一辈。 我爷爷是东国解放前参军的,参军前就是个大字不识的文盲,在部队里学会了认字和算数,解放后回到家乡,还当了公社干部。 我父亲是中学毕业,当时没机会上大学,然后参了军,在部队里学的技术,转业后分到了工厂,退休时是车间主任……” 夏尔插话道:“你把他接过来了,我认识他老人家,老刚大爷嘛,三湖镇扶风园的大门司令,还在镇子旁边搞了块菜地,种的辣椒可好了,又养了一院子鸡!” 李敬直赶紧打断他道:“明明是李大爷……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们当初的经历,也值得我们学习借鉴。” 华真行:“现在的重点问题,不是这十五万人的津贴和营房,也不是武器装备,而是培训教官和培训教材。 部队是一所大学,是李总根据东国父辈的生活经历得出的结论。但是几里国的旧军队我们也都见过,那就是扎堆学坏的地方,堪称黑帮精英分子训练营。 所以重点并不是军队扩招,而是我们能把生产建设兵团搞成什么样子。” 李敬直:“这方面,我是有经验的。” 王丰收搭腔道:“大刚子确实很有经验,几里国解放军,就是他一手组建的。如今满编全训部队大概一万五千人,基本满足目前的国防需要。但是再扩招十五万生产建设兵团,管理难度不一样。” 夏尔突然插话道:“大刚子给我推荐过一部专著,名字叫《军地两用人才大全》。妈呀,真太好看了!我没事就喜欢拿出来翻,还到处跟人推荐呢。” 沈四书笑道:“我也看过,号称废土神书,后来又出了第二辑,大刚子给你看的是第一辑。” 博学、好学如华真行,居然也有知识盲点,追问道:“啥叫废土神书啊?” 游方同样纳闷道:“对啊,我也想问,为什么叫废土神书啊?” 沈四书解释道:“废土神书也称穿越神书,起源于网上的一个问题。如果穿越到蛮荒废土世界,只允许带一本书的话,哪本书最有用?网上最高赞的答案就是这本。” 游方:“原来如此,受教了!” 沈四书:“其实还有一本书,也挺厚的,原先很多东国家庭都有,介绍了各种生活常识,甚至教你怎么用套!” 游方:“《十万个为什么》吗?” 李敬直憋住笑道:“不是这本,名字很朴实,就叫《家庭日用大全》。” 游方:“我也是东国人啊,为啥我小时候家里没这本书呢?” 沈四书:“可能你家情况比较特别吧,不是普通群众。” 王丰收打趣道:“你还不如直说他们家有点脱离群众呢。” 夏尔:“还有这本书啊,回头我也找来看看。” 沈四书:“很多内容需要新编了,但大体框架还是没问题的,我们可以出个几里国版。” 华真行:“先说当前议题!好吧,培训内容和方向有了,教官呢?” 李敬直:“我的计划是组建一百个团,大体设立十个生产建设兵团。以团为单位,职业技能培训有不同的方向,也能减轻教官的需求负担。” 华真行:“那是当然,教官也不可能什么都会,还要兼顾其他方面的训练,技能培训的内容他们自己也得提前学习。 我们现在可没有这样一支队伍,就算通过房关发展招募,短期内也满足不了需要。一方面没那么多合适的人愿意来,另一方面,我们也不可能直接把人派到几里国军事单位。” 李敬直笑道:“所以这需要养元谷帮忙,能抽出这一批人的,目前只有养元谷。 碧空洗大阵已经完工,养元谷的导师和学员目前并没有大规模任务。碧空湖眼下的建设,也未必一定需要三级以上的养元师。 我的想法,抽调一百名四级养元术导师,到各个团去当政委。部队搞培训的基层单位是连队,再抽调九百名三级养元师,到各个连去当指导员……” 华真行:“这样啊?我明天去找曼曼商量。” 李敬直打的算盘,华真行一听就明白了。他是打算先集中培训教官,然后再搞部队扩招。在最短时间内,谁有本事抽调出这样一批教官?唯有养元谷。 李敬直:“曼曼是养元术中心的主任,养元术中心负责的是养元术的推广与培训。养元师管理则是养元谷负责,华总导现在就可以给个章程,明天再找曼曼商量细节嘛。” 华真行:“实话实说吧,一百名四级养元术导师,九百名三级养元师,不可能抽调出来。” 李敬直:“可是我听曼曼说过,登记在册的三级养元师数量,年初就已经突破了一千人。” 华真行:“你也不能只盯着自己这盘菜啊,别人家也得吃饭。春容丹生产,有些环节需要用到这些人。而且他们中有很多人,都是各个重要岗位的业务骨干。全调给你,别的工作还干不干了? 所以我才要找曼曼商量,再做具体的统筹,看看最多能调出来多少人?你如果让我现在就拿个章程,那我给你一个现实的建议,最多只能按三十个团的计划。 应该可以抽调出三十名符合要求的四级导师,再加上二百七十名三级学员,让他们先集中学习,根据本身的情况,去担任不同领域的教官,兼任每个团的政委、每个连队的指导员。 生产建设军团服役期是两年,我建议滚动发展,第一年只招十五个团,第二年再招十五个团达到满编规模。这样一来,两年后,每年都有十五个团的退伍军人,可以安排到各个建设单位就业。 这是一个阶段性措施,几里国也不可能长期维持大规模的非作战部队,等到解决了眼下的问题,将来可以考虑分批裁撤或者整体转型。” 李敬直拎起高脚杯,起身倒了满满一杯酒,举杯道:“华总导考虑得更周详,我完全没意见,就按您说的办!” 华真行:“我一下子把你的计划砍掉了七成,伱就不再争取一下?” 游方在一旁笑了:“这就叫漫天要价、坐地还钱。李总本就没指望能搞成一百个团,说不定按心理预期加了一个数量级说出来,就看华总导能支持多少。” 夜已经深了,在座的至少都是三境白板修士,倒也不觉得乏累,但明天还有工作,所以华真行也起身与李敬直干了一杯酒,正准备招呼大家散了回去休息。 不料王丰收却开口道:“我顺便再说另一件事,东国这几天又来了另一支外事访问团。别利国的克蒂娅公主殿下发来了邀请,想请夏尔总席一起吃个饭。” 夏尔:“我不是说了没空吗?” 王丰收咳嗽一声道:“可能是我的话没说清楚吧。人家那边说得很委婉,原话的意思就是,考虑到夏尔总席公务繁忙可能没有时间,但务必再邀请到风自宾先生共进晚餐,是私人性质的单独邀请。” 7017k 512、为国吃饭 “那个女人,分明是想挑拨离间。” “哦,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王丰收说翻译得不是很准确,但意思谁还不明白?请客吃饭,请不请夏尔无所谓,但一定要请到风自宾!” “可以啊,隐晦的外交辞令,你一句话就抓住了关键。” “可是以夏尔的脾气,他才不会管这么多呢,为什么没接受邀请?” “你这么聪明,那就告诉我呗。” “夏尔已经不是那个夏尔,几里国也不再是那个几里国,但公主还是那个公主……其实也没那么复杂,就是夏尔不想去。” “假如有人约他后半夜溜出去撸串,相信夏尔还是挺感兴趣的,他这几天总怼大丰收呢。” 这是从房关发展总部前往几里国大使馆的路上,曼曼和华真行的对话。房关发展总部距春华和平京大学的车程都不远,今天是华真行亲自开车,顺道把曼曼也捎上了。 曼曼并非几里国使团成员,也没被借调过去,她还是平京大学的学生,平时有课业。但有很多公事,都要找这位春容丹中心主任商量,所以今天她也去大使馆与相关工作小组碰面。 在几里国代表团到达东国的三天后,罗巴联盟也来了一支访问团。假如看罗巴联盟当地的媒体报道,它叫“气候与环境权益考察团”,但是东国官方媒体的报道中,它叫“能源与经济议题访问团”。 这或许也是个翻译问题吧。 该考察团为半官方性质,其主要成员虽有外交身份,但涉及的议题都是磋商性的,算是东国与罗巴联盟经济谈判环节的顾问方。 克蒂娅也是这個使团成员,而且还有一个“荣誉团长”的身份,翻译成东国语大概就这么个意思吧,若直译过来名称则有点拗口。 克蒂娅公主今年只有二十七岁,已在多家慈善及权益组织挂衔,涉及罗巴联盟与东国重要的经济议题,当然不是她这样一位小国王室公主说了能算的。 但她在访问团中的地位却很高,按东国话说就相当于祥瑞。 该访问团的主要任务,按他们自己说,是考察与评议东国的气候与环境方面的政策与民情,并形成一份评议报告,提交给罗巴联盟执行委员会,言下之意就是来考评并打分的。 按东国官方的报道,他们是来进行友好访问的,就双方都关心的问题交换意见,大体相当于吃顿饭、聊个天。 与夏尔或风自宾吃饭,不在访问团的公务计划内,是克蒂娅公主私下的邀请。其实昨天晚上,众人都散了之后,华真行还单独把夏尔留了下来,两人多聊了几句。 华真行:“大丰收给你解读了外交辞令的讲究,人家真正要请的人是风自宾,可是把给风自宾的邀请发到你这里来,就是故意在扎刺了。” 夏尔的东国语很熟练:“挑地沟?想屁吃呢!” 华真行:“可是我了解你,只要她敢请,你就敢去。以你现在的身份,而且在东国,还怕她搞什么花样吗,为什么不去呢?我可记得你当初见了她一面,回来就迷迷瞪瞪好一个多月。” 夏尔:“我很忙,现在都后半夜两点多了,还在跟你谈工作。” 华真行:“说实话,当年高攀不起的女神,今天终于有了机会,是什么感觉?” 夏尔:“真要听实话吗?我已经没感觉了!假如大丰收不提这个茬,我现在都想不起这个人。假如我还是当年那个马夫,她也根本就不会正眼看我。 我努力至今的目的,不是为了和她吃顿饭,就是为了不再那样,也不必再那样。” 华真行:“哪样啊?” 夏尔:“不再仰视她,也不必在意她眼中的我。” 华真行:“你是不是把问题搞复杂了,就是吃顿饭而已,还是人家请你。而且伱还搞错了一件事,我记得很清楚,你跟我讲过很多遍,你并没有给克蒂娅牵过马,何来马夫之说?” 夏尔叹了口气:“王丰收早告诉我了,在我来东国之前,就知道克蒂娅公主也会随团访问东国,并且猜测她可能会约我见面。 这种事不论会不会发生,反正大丰收做了预案。 假如克蒂娅身边的工作人员去搜集我个人的资料,他们就可能查到,当初那个狩猎团队的成员中,有人回忆克蒂娅在黑荒大陆的事迹,自称曾和我一起给公主殿下牵过马。 王丰收告诉我,如果我有机会跟克蒂娅公主见面,公主可能会说她还记得我,并声称当年对我印象深刻,并感谢我为她牵马、像真正的绅士那般…… 假如她这么说了,就说明她身边的人做了功课,但她本人根本就不记得。但我没兴趣去验证这些,如果你和她吃饭,她也可能会提到这件事。” 夏尔当初只跟克蒂娅见过一面。克蒂娅公主到非索港狩猎,不仅有自己的安保团队,还有一批当地的向导与保镖,从事带路、扎营、寻找与驱拢猎物等服务工作。 当地的随行人员不允许携带枪支和手机,更不允许现场拍照。夏尔也加入了这个队伍,手里拿着一支长矛走在队伍的前面,身上还穿着所谓的传统服装。 宿营的时候长矛被收走了,克蒂娅公主在随从的陪同下来到了他们中间,亲切地打招呼问候,还在篝火旁夏尔的身边坐了下来,问他叫什么名字。 夏尔紧张得都结巴了,公主还冲他微笑说:“感谢你,我的勇士!”然后亲手递给了夏尔食物,一片刚烤好的、公主用刀削下来的肉。 夏尔激动得差点抽过去了,回来之后就魔怔了,逢人三句话不离克蒂娅公主,号称公主已经占据了他全部的心,是最美丽、最迷人、最优雅、最有气质、最有修养、最有魅力的姑娘。 虽然公主当时带着口罩,夏尔看不清她的面目;夏尔又很黑,昏暗的篝火中想必克蒂娅也看不清他长啥样…… 夏尔这种迷迷瞪瞪的状态持续了一个多月,后来还是在杂货铺里被杨老头治好的。(详见149章,淘金记。) 这是夏尔唯一一次近距离接触克蒂娅,但他根本没给克蒂娅牵过马,因为那时的他还没资格干这么“高端”的工作。 虽然在非索港以北的原野中最佳交通工具是越野车,带着马匹简直就是累赘,但克蒂娅还是带着两匹赛级骏马,拍了几张骑马的新闻照,如今在网上还能查到。 同样能查到的信息,就是当时某位团队成员的回忆,几里国如今的总席夏尔,曾给公主殿下牵过马……当然了,这条信息没什么关注度,需要去特意搜索才能发现。 华真行哑然道:“大丰收太坏了!假如我见到了克蒂娅,倒希望她别中了大丰收的圈套,那样酒还能喝得舒服点。 其实就算你给克蒂娅牵过马,也没什么。我们可以换个角度想,她就是一名普通的游客,你是旅游服务业的从业人员,这一切不都是很正常吗?” 夏尔居然笑了:“我很正常,当然很正常,但她那是正常的游客吗?老弟,你多心了,我对过去的事情没什么好介怀的,她当初也没有冒犯我。 可是今天的事她做得不对,如果真想邀请一位国家元首共进晚餐,就不应该用那样的方式。在她的骨子里,对我、对几里国都缺乏尊重。” 华真行:“好吧,我明白你的意思了。那么风自宾呢,该不该接受邀请?” 夏尔:“听你的意思,已经打算接受邀请了。” 华真行:“我是问你的意见。” 夏尔:“我相信你的本事,不论她有什么花招,搞定她就是了!她肯定有事情要谈,而且与几里国有关,就辛苦你了,为国吃饭!” 然后两个人都笑了,华真行起身道:“既然是风自宾,那得带着保镖。需要出去茬架的话,几里国正式的外交人员不合适,白少流那边给我派了两个人,没想到还真能用上。” 今天华真行边开车边和曼曼聊到了这个话题,想起了昨晚的交谈。只听曼曼又说道:“所以夏尔不会去,但是你得去。” 华真行:“不是我去,是风自宾。” 曼曼:“那当然,人家也不会请一个杂货铺的小伙计啊。但我在想另一件事,她和冈比斯庭有点关系,会不会知道你就是养元谷的总导师?” 华真行:“风自宾她请得动,华总导她可请不动。就比如到地方上搞工商界访谈,酒厂老板石野她能请到,但你让她请昆仑盟盟主试试?” “你这么说话可就有点不对了!”后排座位突然传来一个音。换一个司机可能会被吓出个好歹,但华真行还很镇定,至少表面上如此,扶着方向盘的手丝毫未晃。 这是杨特红的声音,随着声音,抬头往后视镜看去,他老人家不知何时已坐在车上。 “这话怎么不对了?”反问者既不是华真行也不是曼曼,因为后座上出现的可不止一个老头,柯孟朝不知何时也上车了。 华真行有些不满道:“这里可是四环,你们二位老人家能不能遵守交通规则?” 柯孟朝:“请问我们违反了哪一条交规?” 曼曼和华真行已经相当默契了,指着前方道:“看见隔离带的那个蓝牌子了吗?四个大字——禁止穿越!” 杨特红和柯孟朝都被逗笑了。柯夫子笑着笑着一扭头,表情又变得严肃起来:“老杨,小华哪句话说得不对?” 杨特红:“华总导和风自宾,石老板和梅盟主,有何分别?” 柯孟朝:“你这就是硬扯了,当然有区别。无视实质差异,只强调特殊概念下的混同,从来都是神棍话术。” 杨特红:“那么有教无类呢?” 柯孟朝:“正因为有类,客观上有社会角色的差别,圣人才会倡导有教无类,但圣人也说因材施教。” 杨特红:“说来说去,就是你对呗?” 柯孟朝:“反正你不能用一种话术,去混淆是非情由。” 这时曼曼插了一句:“可是风自宾与华总导、石老板和梅盟主,本质上就是同一个人啊!” 杨特红点头道:“曼曼果然聪慧!”言必不再和柯孟朝纠缠,冲着前排道:“小华,你自己说呢?” 华真行琢磨了片刻才答道:“我去吃这顿饭,是在和世界打交道。无论是克蒂娅公主,还是黑帮小混混,都是这个世界的一部分。” 柯孟朝语带不满道:“小小年纪,不要学得这么圆滑。” 杨老头又瞪了柯夫子一眼:“我既然这么问了,你想让他得罪我们俩中的谁?” …… 接下来的几天,发生的事情很多。张不盈在教育合作洽谈中消失了,几里国代表团访问东国,在各个合作领域都取得了丰硕的成果。 夏尔接受了平京大学授予的荣誉博士学位,并应邀到平京大学发表的演讲。他的演讲题目还是那篇著名的《我是夏尔》,这次的讲稿是他自己草拟的。 这篇演讲在几里国太有名了,东国语内容只有九十秒、三百五十字,几乎所有的几里国民众都能背下来,这也是他们的东国语入门教材。 在平京大学的演讲,主旨不变,但内容作了极大的扩充,夏尔足足脱稿讲了四十五分钟。 很多“成功人士”飞黄腾达后,往往都会做一件事,就是修饰自己的经历,尽量美化过往。 夏尔则完全不同,他毫不忌讳自己的出身,倒不是以出身为荣,而是提醒所有人曾遭受的苦难,这个国家包括他自己都经历了什么? 在发表此次演讲后,夏尔又安排了一个临时行程,作为此次出访的最后一站,他亲自去了淝水工业大学拜访导师,成为了一名在读博士,顺便谈妥了与芜城校区的合作。 夏尔在淝水市拜访导师的那天晚上,几里国首富、著名的实业家与慈善家风自宾先生,接受别利国公主克蒂娅殿下的邀请,与之共进晚餐。 用夏尔的话来说,这是为国吃饭,可能还要为国喝点酒。用餐的地点是红港马会会所,位于寸土寸金的平京二环内,距故皇宫博物院东侧只有两公里。 7017k 513、右军本清真 东国红港特别行政区最大的就业机构是谁?据说是红港马会。其全职员工有四千多人,雇佣的兼职员工有一万四千多人。 红港马会是一家博彩机构,主要经营项目就是赌马,还组织赛马、发行六合彩等。但它的自我定义可不是博彩机构,而是非营利性慈善组织。 “乐行善行、惠泽社群”,是其对外的口号。其善款的主要来源,就是赌马的投注资金。该机构骄傲地宣称,这是将赛马与慈善成功结合,成为现代红港重要的城市标志。 博彩须冠以慈善之名,才能修饰其道德感,这本身就能说明很多问题。 赌一赌手气,买马下注、投六合彩,可能也是广大红港人民的一种精神娱乐吧。但什么样的人需要或者依赖这种精神娱乐,甚至把它当成改变人生的一种可能? 有人可能会说,沉迷博彩是出于对不劳而获的期待,或者是对不劳而获者的羡慕。但这个世上,有的是劳而无获之人。 所谓劳而无获,并不是说他们打工拿不到工资,而是无论怎样努力,也我发从根本上改善处境,实现不了所渴望的“阶层跃迁”。 于是博彩就给了他们另一种娱乐精神,期待着自己也成为幸运儿,将为仅存的一点闲钱换成了投注的筹码。 其实只要生活在阶层牢固的社会中、有一些人始终在另一些人之上,底层人士就算中了六合彩,也很难成为所谓的成功人士,因为这很难改变他在社会秩序中的位置。 平京红港马会会所当然不是博彩机构,马会的博彩经营范围只限于红港特别行政区,所以它只是一家会所,为红港马会的会员提供消费服务。 红港马会的会员遍布世界各地,身份非富即贵,新会员需要有遴选会员介绍才能加入,这有点像罗柴德在布鲁塞搞的生机俱乐部。 会所只给会员提供服务,克蒂娅公主并非红港马会会员,但她只是打了声招呼,平京红港马会会所便给了她最高规格的会员待遇,她今晚就在这里宴请风自宾。 可能是因为公主殿下也是马术爱好者与慈善家吧。 会所位置在平京最繁华的王宅井金宝街,面积很大,仿古建筑大气彰华,内部装修也尽显会员的尊贵身份。 风自宾赴宴,一共开了三辆车,他坐中间那辆,带了八名随从兼保镖。这八个人可是颇有来头的,且是白少流特意派过来的,名号分别为—— 烟金刚、酒金刚、花金刚、云金刚、火金刚、血金刚、武金刚、铁金刚。 这八大金刚的名号,一听就不是什么好人。 他们原先都是东北地区滨海市有活力的社会组织黑龙帮成员,为帮主刘佩风手下的八大干将。后来黑龙帮让白少流给收拾了,刘佩风与八大金刚都成了坐怀山庄弟子。 也幸亏黑龙帮让白少流灭了,否则在不久后东国多次扫黑行动中,他们迟早也都得给扫进去。 名义上,这八個今天人都是风自宾在当地雇佣的安保人员,来的路上花金刚还坏笑着说道:“风先生只管喝酒,需要动手的事情都让我们来,我们已经做好了进派出所的准备。” 这话听着怎那么别扭呢?风自宾今天就是正经来吃饭的,可没打算搞事情。下车后,另外六大金刚都留在外面等候,风自宾只带着烟金刚和花金刚进了会所京华阁的独立厢房。 八大金刚都是外号,烟金刚其实叫烟北雨,年纪最大,人也最成熟稳重,早年是侦察兵出身。 花金刚叫花蘼芜,年纪最小,是八大金刚中唯一的女性,一位千娇百媚的美人儿。当年是滨海市一家高档娱乐会所“漫步云端”的经理,也是黑龙帮派去看场子的头目。 沿途走过来,会所工作人员都非常恭谦有礼,应是为公主殿下的客人开辟了一条专用的通道,没有碰到其他闲杂人等。 会所经理亲自在厢房外迎客,看神情也是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 三人进了厢房,走廊中央立了一扇类似机场安检的电子感应门。迎面也是三个人,梅斯爵士带着两名公主殿下的随员。 梅斯爵士还亲自拿着一个电子检测仪,也像是机场安检用的那种,彬彬有礼地鞠躬道:“勋爵先生,欢迎您的到来!麻烦您将电子设备都留给随行人员。” 私密性质的宴请,鉴于公主殿下的身份,可能会谈到一些敏感的话题,手机一类的东西不适合带进去,防止被监听或者录像。这是心照不宣的规矩,也不用说得太明白。 花蘼芜娇笑道:“这里是东国,我们没有携带什么武器。” 梅斯看见花蘼芜就暗暗直皱眉,因为她居然跟今晚的公主殿下撞衫了!但表面上他还保持着得体的风度,不好多说什么。 花蘼芜今天穿着一身湖绿色的交领齐腰襦裙,交领中微露出一截藕色诃子絮衣。这是经过当代改良设计的东国古典风格服饰,腰间没系丝绦,而是一条很有现代感的装饰性腰带。 若说有什么区别,就是她和公主殿下的发型不一样。花蘼芜梳着后垂髻插着步摇,行走站立之间,要多端庄有多端庄、要多娴静有多娴静。 她就像画中走出来的闺秀,将奔放的性感收束于古典的美感中,恰到好处地展现。可是一旦她娇笑着开口说话,无形中的魅色姿声,令人骨头都痒痒,将端庄与妖娆竟融合得如此完美。 梅斯下意识就想到,幸亏今晚没有合影环节,尤其不能让公主殿下与这个女人合影,否则撞了衫谁尴尬,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公主殿下当然更美,但在抢镜勾魂的段位上,拍马也赶不上……呃!怎么能将公主跟这种骚货放在一起比较呢? 按照礼节,应邀赴宴的风自宾也应该穿相对正式的服装。但风自宾今晚的衣服,梅斯爵士不认识,显得极为骚包,但换一个懂行的,又不能说他穿得不正式。 这里不是马会会所吗?所以风自宾穿了一件对襟无缘箭袖,当然也是经过现代设计的改良款。 箭袖适于骑射,后来也发展出了各种样式的仪服。所谓对襟就是没有左右衽,正中开襟。这身箭袖是天青色绸质,银丝暗花云纹,从喉下至脐部,有五个朱红色的双凤衔珠盘扣。 所谓双凤衔珠,就是左右的盘扣都做成凤凰拢翅甩尾的图案,扣结就相当于衔珠。一般的裁缝可没这种手艺,如今几乎见不到了。 所谓无缘,就是袖口没有镶边。直筒散口袖,相比于古典的宽袖当然显得很窄,但是比现代服装的袖子又宽松不少。 这件箭袖看上去就像一件长袖绸风衣,下摆一直垂到膝盖上方三寸的位置,左右从腰侧往下还开了片——这是方便骑马的设计。 这件衣服,很适合再配个风扇从前面吹,那样更显潇洒拉风。天青色的绸料很衬风自宾的气质,但是那朱红色的双凤衔珠扣太张扬了,显得过于夺目。 再看他身侧的烟北雨,穿的也是箭袖,但是就含蓄沉稳多了。纯黑的有缘箭袖,袖口和前襟都有藏蓝色衬料,装饰着暗花麒麟纹,配简单的一字盘扣。 梅斯感觉,假如风自宾换烟北雨这身衣服去见公主,可能更合适。 “例行的安检程序而已,请勋爵先生不要介意。”梅斯爵士说话时仍然彬彬有礼,操着一口流利的兰西语。 风自宾当然能听懂,他与梅斯爵士又不是第一次见面。上次在拉肯大花园王宫的授勋仪式,众宾客交流说的基本都是兰西语,梅斯爵士也在场。 那次授勋仪式,进入拉肯大花园之前当然也有安检,但只是简单的例行检查,手机一类的东西肯定是不需要寄存的,来的也都是名**英。 但是今天这个场合,这种要求明显有点过了。公主的随行人员出于安保需要,希望风自宾过一下安检倒也无可厚非,但把随身的电子设备都留在屋外,这算什么意思? 这里不是别利国的王宫,而是东国平京市,所谓马会会所,不就是街边的一家私营饭店吗?不是风自宾来求见克蒂娅,而是克蒂娅邀请他共进晚餐。 假如有什么私密话题不想泄露出去,那就不要说;如果说了,就叮嘱对方并信任对方,否则还请什么客?但风自宾并没有生气,也不能生气。 他就是一位放荡不羁的富豪与冒险家,接受了别利国王室的授勋,也算有半个贵族身份,虽然不被那些老牌正统贵族承认,但也相当于拿到了入圈的门票。 得体的风度很重要,若是有任何情绪上的失态,可能都会受到这个圈子的嘲笑,只见风自宾毫不介意地上前一步,面带微笑伸手就开始解衣扣。 梅斯爵士大脑宕机了好几秒,当场被怼得完全不会了!他拿着安检仪本能地想阻止,可是风自宾的手太快,手指是常人无法想象的灵活,顺着领口一抹下去,五颗盘扣就全开了。 绸质的长衣极其丝滑柔顺,解开前襟人挺胸向前迈步,衣服就直接飘落,顺手一捞搭在了左小臂上。风自宾的上身就这么一件,里面也没背心啥的,立时就成了光膀子。 照说光膀子手臂上搭件衣服,这就是逛澡堂子的架势,可是风自宾的举止优雅而得体,神情没有任何尴尬,文质彬彬地用右手一按腰带,同样用流利的兰西语谦和地问道:“裤子呢?” 他的身高差不多有一米八五,身材极为壮硕健美,穿衣稍显瘦,脱了全是腱子肉,仿佛是以实际行动为东国语“洒脱”这个词做了另一种注解:飘洒风流、说脱就脱。 风自宾或者就说华真行,虽然自幼博学多才,但可不是什么每天都得小红花的好少年。别忘了他是在哪里长大的,什么样的流氓没见过? 梅斯爵士感觉都要窒息晕眩了,眼见风自宾已经光着膀子迈过了安检门,赶紧摆手道:“不必不必,完全不必,勋爵先生快把衣服穿好!” 风自宾还是有分寸的,虽然他问了一句裤子呢,但并没有真的解腰带。 他今天穿的并非纨绔而是麻裤,一条样式最简明的原色细麻料直筒裤,系的并非现代的金属扣皮带,而是一条鸡油黄色缎带,在腰部右侧打了个垂葫节。 他光着脚没有穿袜子,穿的是一双草鞋。这绝非失礼之举,因为他这双九龙云履,已完全是一件精美的工艺品了。 安检门当然没有任何反应,其实一眼扫过去,他身上也不可能藏着任何东西。绸衫和细麻裤都是垂顺的材质,而且连个兜都没有,风自宾没有佩戴任何首饰,也没有眼镜、手表之类的多余物品。 听见梅斯爵士的话,风自宾风度翩翩地将衣服重新穿好,转过身来语气一沉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 这句话是用东国语说的,似是在质问烟北雨与花蘼芜。那两人也似是才反应过来,面带惊愕之色,神情十分到位。 烟北雨很干脆,立刻就开始不紧不慢地脱衣服,他倒没有像华真行那样光着膀子,或者说还没来得及光膀子,因为箭袖里面还有一件对襟白衫。 花蘼芜稍微复杂点,先是解开了襦裙装饰性系带,交领散开了,但并没有春光外泄,里面还有絮衣呢。她神情羞怯,用娇滴滴地声音问道:“我也要脱吗?” 风自宾一指梅斯爵士,仍然用东国语道:“是这位先生的要求。” 不论能否听懂,梅斯爵士也能猜到他意思,只觉得热血上涌,一个头变得两个大,差点心脏病和脑溢血一起犯了,上前摆手道:“不,不,不,千万不要!” 偏偏风自宾还很认真地换成兰西语问道:“爵士先生,您说不要什么?” “不要脱!”梅斯爵士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但他说的是兰西语,烟北雨和花蘼芜好像听不懂。 烟北雨已经把箭袖脱下来了,正在解内衫。花蘼芜没有着急脱襦裙,而是先拔下了发髻上的步摇,扔进了安检门旁边的托盘中,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 风自宾适时翻译道:“梅斯爵士允许你们不脱衣服!” 烟金刚与花金刚闻言,又很利索地穿好衣服,各自成熟稳重、端庄娴静。 梅斯爵士被风自宾这一波给虐得不轻,须知走廊上可是有监控的,这一幕无论看在谁眼里,都会以为他以安检需求的名义,居然要求风自宾及其女随员在走廊上当众脱衣服! 简直比米国移民局的入境安检还要凶残。 这不仅仅是失礼的问题,假如传出去,对公主殿下的声誉也有严重的影响。因为他是代表克蒂娅来迎接客人的,虽然其中可能有小小的翻译误会,但风自宾勋爵可是真脱了啊! “这位先生与女士,已安排好你们在旁边的包间用餐等候……勋爵先生,请您随我来,公主殿下已经在等候。”说出这番话的时候,梅斯已经带着颤音,而且后脖子都汗透了。 假如有可能的话,他再也不想招惹风自宾,甚至连话都不要再说,心中转的念头是赶紧与会所联系,将刚才这段监控给删除了。 风自宾极有涵养,仿佛方才这一幕根本就没有发生过,跟着梅斯爵士走向用餐的房间,烟北雨和花蘼芜自有人招待。 花蘼芜突然在后面叫道:“勋爵先生,您的扇子!” 风自宾回身接过了一把宣纸扇,与当初风先生送的风环扇一样的形制,展开后上面写的是“欢想”二字,璎珞包裹的扇坠是一枚深褐色的正十二面体晶石。 梅斯此刻也没心情拿安检仪去扫这把扇子了,反正一看就是竹子和纸的结构,他领着风自宾拉开了两扇对开的门,鞠躬道:“公主殿下,风自宾勋爵到了!” “我的勋爵,一直期待着能与您再次见面!”克蒂娅已经坐在屋里,此刻起身相迎。但她只是从椅子上站起来向外走出了一步,并没有走到门口。 按照礼节,应该是风自宾走过去行礼。 风自宾确实走过去了,但只走到了三步外,持扇行了个书生礼,就是把扇子合起,立握在手中抱拳,有点像持笏上朝,也有点像给人上香,含笑道:“能在这里相见,是缘分使然!” 假如换一种情况,梅斯爵士肯定又会暗暗皱眉,因为风自宾没有按惯例说“这是我的荣幸”,而是来了一句“缘分使然”,但他此刻已经没心情去计较了。 在餐桌两端分宾主落座,风自宾还不能直接坐,要等梅斯爵士象征性地拉一下椅子,他说一声谢谢后才能坐下。 按照年纪、性别和身份,坐下后的寒暄应该是夸奖环节,首先由风自宾夸奖公主殿下的高贵与美貌。但风自宾将扇子放在右手边,只是面带微笑地凝视着克蒂娅,并没有开口说话。 而克蒂娅也很自然的抬起了双臂,展示了一下自己的垂袖,笑着以东国语说道:“东国有个成语叫做心有灵犀,今天见面真的是缘分使然,我们不约而同,都选择了东国古典风格的服饰。” 梅斯爵士站在公主的侧后方,他不好说什么,但脚趾在不自觉地暗暗用力,仿佛想把鞋底抠个洞。 可能是为了展示入乡随俗的亲和感,克蒂娅今天穿了一件湖绿色的交领襦裙,是东国传统风格,也经过了设计师的现代改良,并不是完全的古装。 比如襦裙的琵琶袖,袖口并不是开在手腕位置,而是小臂的中间,还露出一截嫩白的小臂,不经意间还展示了手腕上戴的珠宝,也更方便用餐。襦裙是收腰的,系着一根现代风格装饰性的腰带。 克蒂娅的湖绿,配风自宾的天青,皆是茶色,显得很登对和谐。 但是梅斯爵士没法提醒公主,风自宾的一名随从今天穿了和她一样的衣服,颜色款式几乎一致,就是图案有所区别。 花蘼芜的襦裙,饰以松纹仙鹤绣图,而克蒂娅的襦裙,应该是百鸟朝凤绣图吧……梅斯爵士对此也不是很了解。 真正值得仔细琢磨的,是风自宾不经意间展示出的情报收集能力。 克蒂娅今天会穿什么风格的服饰,虽不是什么国家机密,但也不会对外公开,而风自宾显然提前知道了……令这位神秘富豪给人的感觉更加神秘。 公主主动开了口,风自宾也很有礼貌地说道:“抱歉,我有些失礼了,是殿下的容光令我恍然失神,您的美丽可以给任何服饰增色。 但在我看来,也许碧玉更适合殿下今天的装扮,而非翡翠。可能是您的着装顾问,并不太了解这两者之间的区别……” 克蒂娅:“哦,珠宝设计师倒没有告诉我这些,勋爵先生是这方面的专家吗?” 她今天戴的是一套珠宝,耳坠、手链、颈饰都是翡翠的,非常精美漂亮,从设计和服饰搭配角度都挑不出毛病,但风自宾讲的是另一个话题。 他介绍了翡翠和碧玉的区别,包括质感上的和历史传统方面的,又聊到了“玉有君子之德”,玉之五德比之君子都有什么讲究云云…… 话题就这么铺开了,风自宾勋爵很有社交技巧,宾主双方聊得都很尽兴。梅斯爵士给两人都倒上了餐前酒,公主又问风自宾喝什么?风自宾表示客随主便,请我喝啥就喝啥。 这是一顿东餐,不然就和两人的装束不协调了。主菜多少让风自宾没想到,居然是极具当地特色的平京烤鸭,俗称脆皮片儿鸭。 克蒂娅的筷子用得很熟练,东国语虽然不是很流利,但水平也相当不错了。两人的交谈在东国语和兰西语之间切换,偶尔还夹杂几个汉斯语词汇。 别利国虽然是罗巴联盟总部所在,其首都布鲁塞也号称是罗巴联盟的首都,但罗巴联盟并非一个统一的国家,只是一个由二十多个国家组成的经合体。 别利国是一个小国,人口和几里国差不多,面积跟欢想特邦差不多,但它的位置恰好在罗巴联盟最重要的两个大国,汉斯国语兰西国之间。 所以其境内居民有一部分人的母语是兰西语,另一部分人的母语是汉斯语,据说别利国足球队经常闹内讧,就是两帮母语文化不同的球员时常不和。 公主殿下吃的并不多,哪怕需要直接上手的荷叶饼包烤鸭,她的用餐仪态也是无可挑剔的优雅。过了一定的时间,不论吃没吃完,主菜都会撤下去,换上东西合璧的点心,酒也换了另一种。 从吃的角度是差不多了,从聊的角度火候才正好,经过一只烤鸭的铺垫,气氛也到了最融洽放松的阶段,公主道:“梅斯,你先去休息吧,我想和勋爵先生单独聊聊。” 梅斯爵士可等到机会出门了,赶紧去找人删监控,屋里只剩下风自宾喝克蒂娅。风自宾笑着问道:“殿下有什么事情,是要单独告诉我的吗?” 克蒂娅:“我首先要向您表示感谢,感谢您提供的春容丹,它简直是神赐给人间的礼物!” 。手机版更新最快网址: 514、大丰收太坏了 克蒂娅当然服用过春容丹,不止一盒,通过罗柴德的渠道,而且她还修炼了养元术。 华真行感应得很清楚,她的养元术修为就在二级圆满、将要突破三级却未能突破的关口上。这是很常见的情况,成为三级养元师不是那么容易的。 罗柴德是生机俱乐部发起者,但荣誉理事长却邀请克蒂娅来担任。克蒂娅在生机俱乐部的角色可不仅仅是一个吉祥物,她连接了一个重要的人脉圈。 若说财富,如今的风自宾已经比别利国王室更有钱,但在他人眼中也仅仅是有钱而已。真正财富不仅仅是钱,还包括种种有形与无形影响力、能动用的资源等等。 当餐厅里只剩下两个人的时候,克蒂娅开口就提到了春容丹。风自宾微微顿了顿,随即展颜笑道:“公主殿下真是消息灵通!” 克蒂娅:“只要有心,很多事其实并不难知晓。冈比斯庭背景的圣约翰生物科技公司,近年推出了一款生机药剂,其原材料就是春容丹,罗柴德勋爵最初送我的礼物。 罗柴德勋爵能提供春容丹给生机俱乐部的会员,自称是因为奥海姆医药集团与圣约翰生物有合作关系,承担了部分研发以及原材料供应业务。 而圣约翰生物科技公司方面的说法,它的原材料主要是产自黑荒大陆的神奇魔药,被幸运的神术师们发现……而我对冈比斯庭多少还有些了解,能接触到一些事情。” “哦,公主殿下都了解到什么了?”风自宾抿了一口酒,似是在稳定情绪。 克蒂娅:“我不太懂制药,但对品牌还是有研究的。我发现春容丹和生机药剂的系列产品,相关的名称标识都早就被注册了,甚至包括生机药剂的包装设计。 这些无形资产的所有者,并不是圣约翰生物科技公司,它更像一家代工机构。春容丹包括生机药剂系列品牌的最终控制人是您,风自宾先生。” 风自宾很痛快地答道:“负责春容丹原材料供应以及生产的,确实是我的企业。但圣约翰生物科技公司与我签订了总代理协议,为期十年,目前还有八年才到期。 这些小小的商业机密,相信在公主殿下这里也不是什么秘密。我也要感谢公主殿下所领导的生机俱乐部,这些年在推广与宣传春容丹方面给予的帮助。” 华真行当初想尽量低调,约高乐主动上门和他谈合作,双方是一拍即合。 华真行愿意和约高乐合作的原因主要有两方面,一是借助冈比斯庭的信誉背书,能让克蒂娅这种人相信春容丹的效用,二是将渠道利益让出去以减轻压力、暂时不暴露自己。 可是华真行也清楚,只要生意做大了肯定是瞒不住的,而风自宾这个身份就是用来持有相关产业的投资人、名义上的大老板。 克蒂娅:“我起初以为,您是在帮冈比斯庭中的某些重要人物,比如庭宗冕下打理生意。毕竟饼和鱼的神迹不可能常现,高贵的神术师们需要奉养,哪怕至善之业也需要资金来源。 可是后来才发现,我是小觑了勋爵的事业。您控制了春容丹供应所有的核心环节,然后借助冈比斯庭的影响力,将它送到有需求的人手中。” 这番话的言下之意,克蒂娅起初以为风自宾只是冈比斯庭的白手套,而且是冈比斯庭内部属于庭宗这一派系的白手套,可是经过深入调查后,她又改变了看法。 风自宾应该是冈比斯庭的合作者,可能收买了很多精通炼药的神术师,通过在黑荒大陆发现的原材料,研制出了这么一款神奇的产品。 风自宾这边负责生产,冈比斯庭背景的圣约翰公司负责再加工以及销售,原先的顾客范围只限于罗巴联盟的高层权贵,但最近又拓展到东洲一带。 甚至他这次随夏尔出访东国,主要目的也是为了开拓春容丹市场,或者说借助春容丹这款神奇且昂贵的礼物,来打通东国的高端人脉圈。 风自宾对此不置可否,克蒂娅承认了曾调查过他,他也没有丝毫介意的神色,既然已经进了生意场,就要做好被人摸底的准备。 克蒂娅掌握的信息,可能也不是她亲自调查的,其背后另有一股势力,就是已经服用或接触到春容丹及生机药剂的顾客们,而克蒂娅只是这些势力的代表。 风自宾:“公主殿下过奖了,我只是很幸运地研制出一种特效保健品而已。” 克蒂娅:“勋爵先生太谦逊了,它是我所见过的最好的礼物。我们可以有更好的合作,给这个世界带来更多的福祉。” 风自宾苦笑道:“我的那点商业秘密,殿下都已经知晓,请问我们之间还能怎么合作呢?” 这顿饭吃到这里,主菜烤鸭都已经撤了,才进入到真正的肉戏环节。 克蒂娅当然不会破坏风自宾与冈比斯庭的合作关系,但是春容丹或者说生机药剂的市场,如今在罗巴联盟上流社会中已经有了一定的规模,所以可以开发出更多的合作领域。 思路是现成的,甚至是风自宾这边自己提供的。 圣约翰公司今年将生产基地“搬迁”到了几里国的欢想特邦,与此同时,欢想实业还在碧空湖上建设一座度假疗养岛,据说就是为了给春容丹的服用者提供增值服务。 如此一来,春容丹的生产和销售都集中在欢想特邦境内,也避开了海外复杂的审批、税收、监管等诸多法律环节,一切都能自己说了算,为进入快速发展阶段创造了条件。 但是在克蒂娅看来,欢想特邦的格局实在太小,度假疗养岛所依托的天河镇如今也只有十几万居民。而与春容丹相关的增值服务产业,其潜力却几乎是无限的。 克蒂娅看中的,就是这款产品潜在的影响力,它是一种资源。 能花两千万东国币购买一盒春容丹的顾客,都是什么身份?就算暂时不插手春容丹的代理销售,也完全可以围绕他们打造出另一条产业链以及人脉圈。 与春容丹的销售端衔接,提供服用指导、美容医疗、养生保健甚至商务洽谈、投资合作等一系列服务……这些都是整合资源的手段。 克蒂娅公主或者说其所代表的势力,已经敏锐的意识到,春容丹的客户群也是另一座的宝藏。 比如现有的生机俱乐部,它的规模和内容都可以扩张,与欢想实业合作打造成一个全方位的平台,将更多的会员链接成一个紧密的利益共同体。 届时它的模式就类似于两人正在用餐的会所,但格调和内涵则远非马会能比,会员将囊括世界各地的精英高层,对外宣传方面,可以把它打造成一个超级慈善机构…… 风自宾听明白了,这是找人将蛋糕做大,然后大家都来分蛋糕的意思。至于冈比斯庭,还可以继续保持合作,成为利益链条的一部分。 风自宾:“殿下的计划描绘的很美好,但是我能从中得到什么呢?” 克蒂娅:“勋爵先生从冈比斯庭的得到了什么,将来只会得到更多,甚至包括您在这个世界上想要的一切! 您已经在筹划,将春容丹的生产和销售都放在几里国,想必就是因为海外的很多环节难以控制,充满了不确定性。 但是春容丹的顾客主要都在海外,它必然要在全世界的高端人士间推广。我相信您的能力,但个人的能力是有极限的,超出了几里国之外,您就需要更多的合作者。 更多的朋友并不会侵占您的权益,只会保障您的生意,帮助您实现造福这个世界的理想,也让您本人得到更多,且不仅仅只是金钱!” 风自宾笑道:“其实我个人在意的,是劳而有获,让劳动能真正创造出价值。” 克蒂娅:“那么勋爵先生为研制春容丹付出了这么多努力,那就应该让它创造出更大的价值。” 风自宾好像不想再兜圈子,右手握住扇子靠在椅背上,直接问道:“还有呢?” 仅凭刚才那些话,恐怕很打动服风自宾,这么有前景的大生意,就轻易让她带人插一脚进来?就算风自宾要按照克蒂娅的建议搞扩张,也可以选择更有实力的合作伙伴。 克蒂娅公主也笑了:“这一届几里国政府,居然将官方法定语言宣布为东国语,这令很多人意外。但是见到勋爵先生之后,我却感觉可以理解,因为这是勋爵先生的母语。 由此也可见您对几里国当前政府的影响力,但是这种影响力是否永远存在?夏尔政权又能维系多久?就连勋爵先生本人,也有着强烈的不安全感吧。” 风自宾展开了扇子,将欢想两个字朝向克蒂娅,沉声问道:“何以见得?” 克蒂娅:“我看过几里国政府最新颁布的全国地图,北部的欢想特邦用另一种颜色标识,甚至没有划入正式的国境。 这就是一个明显信号,它应该是夏尔政府答应您的条件,给您国中之国的自由。 我了解那个地方,了解那个国家,也了解那里的人,他们还生活在很原始的状态,对部族之外的事物所知甚少,甚至还没有形成国家与国民的概念。 在历史上,是别利国创造了这个形式上国家,而他们自己都对此都没有太多意识。有两件事,我现在只能私下告诉勋爵先生。 首先,若是欢想特邦宣布脱离几里国独立,别利国以及罗巴联盟各国,可以率先宣布承认。其次,在有必要的情况下,也可以给予其安全保障。” 最后这两句话,才是今晚这顿饭的核心,而且无论如何都不能泄露出去。克蒂娅开口时就看着风自宾的眼睛,用一种似乎已将他看透的目光。 风自宾的神情有些凝固,仿佛真被对方给看透了似的,足足沉默了半分钟,风自宾才反问道:“公主殿下为何会有这样的提议?” 克蒂娅:“我们的谈话也不会有第三者知情,但是勋爵先生已经做的事情,却是谁都能看见的。坦诚而言,您是夏尔政权最大的金主,没有您的支持就没有现在的夏尔政府。 但是历史的经验告诉我们,一旦到了某个位置,很多事就不被个人情绪所左右。 也许夏尔与您的私交很好,对您有过很多承诺,也帮您办了很多事情,继续需要您的支持。但是另一方面,您也一直在依赖他,但您真正可以依赖的还是自己。 夏尔也许还没意识到,您所拥有事业是怎样的资源、包含多大的利益。等他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你们还能彼此完全信任吗,就算他不想做什么,但他身边的人呢? 我们也曾在几里国扶持过政权,投资过不少产业,但是现在呢?你应该比我更了解,那个地方经常会发生什么、那些人经常会做什么。 您很聪明很有能力,应该已有所打算,否则也不可能买下那么多土地,并在边界上拉了铁丝网。” 风自宾:“公主殿下是在鼓励我?” 克蒂娅:“这不是鼓励,只是挑明勋爵先生可以做出的选择。今天说的话,是指勋爵先生假如做出了这种选择,我能提供怎样的帮助。” 风自宾:“在有必要的情况下给予欢想特邦安全保障,什么才是有必要的情况呢?” 克蒂娅:“当然是有共同的利益需要守护了。” 响鼓不用重锤敲,话说到这个程度就可以了。克蒂娅已经表态,支持欢想特邦从几里国独立出来。 这样一来,欢想特邦的事务就彻底不再受其他人的管辖,春容丹的生产与售后服务都可以是风自宾自己说了算,尤其是可以自主决定其利益分配。 区区几十万人的欢想特邦,境内大部分国土都是荒漠,如何与几里国对抗?这就需要罗巴联盟提供保护,保护的前提是双方有共同利益。 风自宾:“那么到时候还需要我做什么呢?比如开放国内市场、推进私有化?” 克蒂娅:“真到了那个时候,一切都可以谈。请勋爵先生放心,我们只会对你的利益提供更多的保障,并不会对您拥有自己的国度有任何妨碍。” 风自宾没说什么,合上扇子放到手边,扇坠垂到了桌沿下,向着克蒂娅举起了酒杯。高脚杯中的酒也是琥珀色的,令他想起了夏尔那天喝的黄酒。 克蒂娅也举杯示意,两人终于把这杯喝了半天的酒给干了。没有梅斯爵士在旁边,风自宾主动起身给两人都倒了酒,想了想又说了一句:“夏尔是我的朋友。” 克蒂娅:“我知道你们是朋友,互相扶持才有了今天的成就。我并不想破坏你们之间的友谊,您已经帮他得到了几里国政权,并不欠他什么,而我只想帮助您,他也应该帮助您。” 风自宾在心里吐槽了一句王丰收,终究还是开口问道:“公主殿下,您怎么看待夏尔呢?我很好奇,听说他见过您。” 克蒂娅的眼神似是越过风自宾看向远方:“他给人的印象深刻,是我所见过的、最特别的一位古鲁。 那应该是六年前了,我去几里国的非索港,参加联合国救援机构发起的,黑荒大陆传染病儿童关爱活动,还抽空参观了北郊的原野。 当时为我牵马的当地人先后有两位,就是夏尔与另一名军官。 他的个子很高、眼神坚毅,像绅士般懂得礼节。我记得,他扶我下马时,我说了声谢谢,他还很害羞。那时的他,还是个害羞的大男孩……” 风自宾面无表情地看着公主,心中再次暗道王丰收太坏了,难怪总被几位老人家的敲打。 大丰收这次冒的坏水,原本给夏尔准备的。假如夏尔见到了克蒂娅,克蒂娅必然会提起这段往事,也能让夏尔的脑子清醒一下。 听着她在讲述回忆中不存在的往事,风自宾相信,这并非她个人刻意的虚伪,她只是在展现外交场合的风度和礼节,按照某种习惯的方式。 她在思考一切问题时已被一种惯性模式禁锢,像一位高高在上的奴隶。 风自宾还注意到,克蒂娅提到夏尔时,用了“古鲁”这个词。措辞真的很讲究,避开了任何可能涉及种族歧视的用语,却又准确表达了夏尔的身份。 古鲁是夏尔所在部族的姓氏,历史渊源不可考。几里国几乎百分之五十的土著都姓古鲁,并不是他们自身的部族传承,而是原宗主国别利国强加给他们的,另一个大姓氏是图瓦。 古鲁和图瓦,构成了几里国百分之八十的人口,很多部族莫名就有了身份上的区分,也许是出于分而治之的目的吧。 十九年前的那场大骚乱,就是古鲁和图瓦之间的冲突,起因至今是一团迷雾,据说幕后的挑唆者就是以别利国为代表的原宗主国势力,但那次他们玩大了。 对于这种传闻,别利国从未承认过,联合国的调查机构也没有得出结论。但是古鲁和图瓦这两个姓氏,如今已经消失在几里国的历史中,连夏尔都姓夏了。 如今突然又从克蒂娅口中听见了古鲁这个词,风自宾不禁有些恍惚,有了几分穿越感。 515、马伕的故事 终于听完了克蒂娅对夏尔的回忆,风自宾叹了一口气:“原来您对夏尔总席的印象很好,但是在我看来,您对夏尔政府的态度并不友好。” 不能说克蒂娅缺乏智慧,在足够的情报基础上,她敏锐地发现了很多问题,比如欢想特邦的独特地位。 几里国原先只是名义上的存在,由新联盟捏合一地碎片重新改造而成。而欢想特邦原本完全就不存在,与几里国没有任何继承关系,是华真行从无到有全新打造的。 但克蒂娅并不清楚这段历史,她是从另一个角度切入的。在传统的宗主国看来,几里国失控了,从经济政治各个领域都脱离了他们给它预设好的轨道。 那么在几里国内扶植另一股势力,也就是风自宾所代表的欢想特邦,拆散风自宾与夏尔的联盟并煽动二者对立,是他们惯用的钳制手段。 假如放在几年前,一无所有几里国不论在泥潭中怎么挣扎、也不会有人多看一眼。 但是现在几里国又有了被关注的价值,这次夏尔率团访问东国,洽谈多个领域的项目合作,动静无论如何是藏不住的。 更何况欢想特邦还拥有春容丹资源巨大的潜在利益,这就是克蒂娅请风自宾见面的原因。这种态度,对夏尔政府,当然绝不友好。 克蒂娅款款答道:“我丝毫不否认夏尔的才干,他是您的朋友,私生活中也应该是一位好人。但这改变不了一个事实,在那远离文明世界的地方,人们缺乏信仰,想要成功得比其他人更野蛮、更凶残。 在那里,个人的善良是无力的,甚至被讥笑为懦弱。夏尔很幸运,他得到了您的帮助,打造了几里国最强大的武装力量,击败了所有的对手。 在几里国,在它周边的黑荒大陆各国,我们曾见到无数次这样的政权更迭,就像一出又一出的戏剧上演又落幕。一位又一位枭雄的名字,甚至都没有被世人记住。 夏尔也是其中之一,历史和现实都告诉我们,阳光下发生的仍是昨天的事情。 几里国曾经拥有拥抱文明世界的机会,但如今却往着相反的道路越行越远。相信以勋爵先生的睿智,不会看不到这一点。您和您这样的人,才是那里的希望。” 风自宾微有些动容,这位公主不傻,甚至相当有见识,若她谈的是曾经的几里国,其实对很多方面的状况都形容得很准确。她只是仍在用固有的成见,看待夏尔以及新几里国。 有一個事实总是被回避,却又人尽皆知。原始落后固然是几里国本有的特色,但混乱与失序是谁带来的?不仅仅是几里国,黑荒各国的混乱与失序又是谁造成的? 克蒂娅口中的文明世界,给黑荒大陆带来了什么、又留下了什么? 聊到这里,克蒂娅想说的话基本都已经说了。华真行既然顶着风自宾这个人设,就保持着勋爵先生的风度,谈话一直由克蒂娅来主导。 到了此刻,风自宾终于按照自己节奏来了,合上扇子摇头道:“公主殿下,我对您的观点有不同的看法。” 克蒂娅:“哦,勋爵先生可畅所欲言。” 风自宾:“我是在几里国长大的,亲眼看到当地人曾怎样的生活,那里就是人间炼狱。人们曾承受的苦难,就是罪恶带来的惩罚。 惩罚他们的不是神,而是他们自己,因为那遍地的恶行。但是您误解了善良的含义,善良和软弱是两个概念,善良本身具有更强大的力量。 善良并不天然来自于秩序,而是来自于我们自己,它可以创造秩序。我们需要什么样的秩序,希望怎样去改变这个世界,让每个人都能像公主殿下一样从容的生活? 夏尔的成就,恰恰来自于善良的力量。他真正能够改变几里国的原因,是教会了人们如何使用这种力量。他们终于发出了自己的声音,而不是您替他们发出的声音。 公主殿下,您认真聆听过这些声音吗?他们不是没有信仰,只是拥有了另一种更坚定的信仰,要拯救自己,去创造理想中的大同世界,而非期待神或他人的恩赐。” 不知克蒂娅听懂了是多少,她只是怔了几秒钟,但是并没有丝毫失态,也没有介意风自宾言语中可能的顶撞,她旋即微笑道:“我差点忘了,夏尔政权就是您一手扶持的,这也是勋爵先生的成就。 我刚才有些失礼了,不该否定您的成就。您看好夏尔,发掘了他的能力,他的成功就代表了您的成功。您值得为此骄傲,我是真心地这么说。 但这并不改变问题的本质,别利国曾经也统治过那里,后来的很多人也做过与您一样的事情,也许他们都不如您这般成功。 可越是如此,您就越需要考虑,如何保障今天所拥有的一切,不会因为戏剧的落幕而再度失去。我的承诺始终是有效的,对此不再多言。” 她很有涵养地选择了不在夏尔的话题上纠缠,主要是不想和风自宾争执什么,这是有失身份的。 但风自宾已经不再跟着她的节奏走了,又笑着说道:“公主殿下,您的记忆可能有偏差,我和夏尔是朋友,有很多次听他提起与您见面的场景。 夏尔从未给您牵过马,给您牵过马的当地人只有法拉赫少将。他曾是割据班达市与非索港的武装势力守卫阵线的头目,也就是您说的那位军官。 此人罪行累累、恶贯满盈,在夏尔领导的新联盟解放班达市之后,被公审处决了。这是一个令人遗憾的故事,我们就不要再提了,再说点开心的往事。 知道夏尔当时在干什么吗?您白天骑马的时候,他走在队伍的最前面开路,光着膀子拿着一根长矛,腰上围着树叶编成的裙子,而那些树叶其实是塑料的,里面还有一条打底裤。 这是为了取悦你而上的所谓部族服装,但恕我直言,他所在的部族从来就没有过这种传统服饰,也很少有人会在旱季的草原上,那样光着膀子走在烈日下。 他虽然很黑,但和其他人一样怕晒,那几天他晒晕了……” 这番话让克蒂娅有点不知道该怎么接,但她的仪态还保持的很好,似是听得很认真,因为风自宾也是笑着说的,就像在讲什么逸闻趣事。 克蒂娅终究还是适时开口道:“勋爵先生很风趣,我今天又听说了另一个版本的故事。它就像传说,偏偏又是我自己的经历。” 风自宾:“故事可以下酒,多谢公主殿下的酒!您既然搜集过夏尔的情报,想必也应该搜集过我的情报。我有些好奇,您方才为什么没有问我,是怎么和冈比斯庭建立合作关系的?” 克蒂娅:“我们都应该对好奇心保持克制,但是勋爵先生愿意主动介绍的话,我当然很感兴趣。” 风自宾把扇子举了起来,晃着扇坠示意道:“您认识这枚晶石吗?” 克蒂娅微微眯起了眼睛:“这是一枚正十二面体晶石,而我恰好了解这种形制的工艺品来历,它是在模仿传说中的神石……” 真正的石如今已不多见,但有人还会制作各种仿品,克蒂娅显然是个懂行的,也听说过传说中的各种特殊晶石,比如风之魅舞、幽蓝水心、火焰精灵、大地之瞳。 等她说得差不多了,风自宾才不紧不慢地开口道:“既然公主殿下如此渊博,那么有些话就可以说了,其实我如今的身份,也算是冈比斯庭之外的一名大神术师。 至于这枚晶石,它并不是仿制的工艺品,而是一枚真正的大地之瞳。它并不只是传说,而是真真切切就在您的眼前。” 无论是神术师还是修士,都有行事的原则。假如克蒂娅完全是个普通人,风自宾不方便给她展示什么“神迹”,但既然她这么了解情况,那么就不必藏着掖着了。 克蒂娅这下是真被惊到了,手扶桌面下意识地就想站起来,呼吸有些急促道:“抱歉,阁下,我先前真的不了解……” 风自宾摆了摆手道:“不必如此反应,我们今天聊得很愉快,还像刚才那样就好。” 大神术师的地位超然,只是大多数普通人不了解其存在。克蒂娅是一个君权虚设的小国王室公主,在这个圈子里若谈尊贵,有时未必能比得上一位大神术师。 克蒂娅感觉很懵,脑筋有点转不过来,甚至没有听清楚“冈比斯庭之外”的含义,总之对方自称是一位大神术师。 风自宾显然不是传说中堕落的黑魔法师,因为那种人不可能跟冈比斯庭合作。 克蒂娅重新坐稳后,有点不顾形象的主动喝了一大口酒,这才稳定住情绪道:“真没想到,阁下还有这样一层身份……有很多事情,如此才解释得通,谢谢您解开了我的疑惑。 请问那枚大地之瞳,能让我看看吗?” 稍微回过神来之后,她又本能地开始怀疑风自宾这番话的真假,却又不知道该怎么验证,想亲手拿到大地之瞳仔细看看,便成了下意识的反应。 风自宾一扬扇坠,大地之瞳就从璎珞中飞了出去,恰好悬浮在克蒂娅的眼前,算是露了一小手。 克蒂娅小心翼翼地伸手摘取,抚摩了半天也看不出什么所以然。在一般人手里,它就跟普通的工艺品没什么区别,得掌握高阶信息神术才能动用。 “我听说每一枚特殊神石都是传说,阁下这枚大地之瞳是什么来历?假如方便说的话,我倒很想聆听它的故事。” “这枚大地之瞳啊,它的故事确实有点不方便说。” “哦,那是我失礼了!请不要误会,我并不想窥探一名大神术师的隐秘。” “殿下误会了,这不是我的隐秘,其实跟我没什么关系,却涉及到公主殿下您的隐秘。” 克蒂娅:“我的隐秘?抱歉,我真的不太明白!” 风自宾:“二十多年前,冈比斯庭有一位堕落的大神术师,叫杰姆-马利纳格兹。他死在了东国,这枚大地之瞳就是他的遗物,直到今年才被发现,落到了我的手里。 大地之瞳是这世上最好、最安全的信息载体,这位堕落的大神术师用它记录了很多黑材料。在我看来,很多内容充满了恶意,其中也有涉及公主殿下您的。 今天得到了您的邀请,我便带着它前来,刚才一直在犹豫,是否告诉您这些?” 克蒂娅的脸色有点发白:“假如有涉及我的隐蔽,阁下已经知晓,我也很想知道。” 风自宾打了个响指,眼见着克蒂娅进入一种走神的状态,看上去痴痴傻傻的。她并无三境修为,风自宾倒也没有用神念,只是施展了高阶信息神术,让她自己“看到了”大地之瞳中相关的记录内容。 这种状态是很难描绘的,是什么感觉只有克蒂娅自己清楚,风自宾很聪明地什么话都没说。 杰姆-马利纳格兹也就是凌吉伟,此人搜集了冈比斯庭内部以及罗巴联盟内部的不少黑料,也不知是准备干嘛用的,如今都落到了华真行的手中。 其中有一则信息记录于克蒂娅刚出生的时候。别利国的国王、克蒂娅的父亲,并没有生育能力,那么这个孩子是哪儿来的? 国王没有生育能力,但王室需要继承人,所以王后找人借了种……罗巴联盟各国历史上有过很多类似的传闻,甚至被写进了不少文学作品中。 但传闻只是传闻,从来没有得到确证,历史上没有王室会承认这种事,也没有人能够确证。 凌吉伟的厉害之处,他又查出了克蒂娅的亲生父亲是谁。这个人的名字叫雷蒙达,其实是一名马夫,或者换一种说法,他曾是别利国王室成员的马术教练。 饶是克蒂娅再好的涵养功夫,此刻也绷不住了,轻轻咬住了嘴唇,手握着大地之瞳,肩膀在微微颤抖。 风自宾终止了信息神术,又施展了一个能安抚神魂的术法,帮她稳定了一下情绪,缓缓开口道:“殿下不必太过在意这样的传言,相信它也不会真正伤害到您的声誉与地位。 在我看来,每个人的声誉和地位,都要靠自己的努力取得,而非凭空的继承。 但无论如何,您不该承受这些!请放心,我会对此守口如瓶,现在就删除这段记录,请您相信一位大神术师的承诺。” 公主不愧是公主,是见过大世面也是见过大场面的,此刻至少在表面上已经恢复了镇定,只是声音还有些虚弱:“多谢阁下,我简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说着话她又举起了酒杯,却发现自己的杯子已经空了,主动起身先给风自宾的杯子里添了酒,然后又给自己倒上,举杯相敬一饮而尽。 其实像这种传闻,对别利国王室造成不了太大的实质影响,国王和公主该咋的还是咋的,甚至连辟谣都不需要。如果有需要的话,王室肯定也能拿出正规的亲子鉴定文件,证明公主就是国王亲生的。 风自宾身为一名大神术师,肯定也会信守承诺,说删除就删除,说不外传就不外传。但是看情况,克蒂娅本人确实不知情,肯定是被打击到了,此刻的内心很慌乱甚至惶恐不安。 风自宾见状也在暗暗叹息,他倒不是后悔了,但何必如此又何至于此呢?这在这件事情上,克蒂娅本人并没有犯什么错。 风自宾来之前,并没有决定要怎么做,而是克蒂娅的言行,让他有了刚才的反应。 风自宾对克蒂娅个人并无恶感,这姑娘受过最优良的所谓精英教育,很有涵养,举止优雅得体几无可挑剔。 在很多人眼中,她可能就是高贵、美丽、善良的代名词吧,堪称近乎完美的吉祥物。 但她今晚在做什么,她自己真正明白吗?风自宾不禁又想起柯夫子的话,所谓黑帮中的好人。她可能只是按照身份的惯性,在履行某种黑帮的日常。 黑帮收保护费的时候,有穷凶极恶的,也有彬彬有礼的。 她先前对待风自宾的态度,是认为风自宾可以成为她的同类,须注意,是“可以成为”而不是“已经成为”。可能风自宾这种人在她的潜意识中,永远处于这个临界点上,永远需要努力。 她看待夏尔的心态,是夏尔本应该成为他们的人、加入他们的阵营,但永远都不是她的同类。而事实上,夏尔政府并没有选择投效……所以招致了恶意的针对。 克蒂娅是恶人吗?风自宾倒不这么认为。在他眼中,克蒂娅就是个不懂事的小姑娘,虽然她懂的东西很多,年纪也比他大。 “公主殿下,刚才的事情,我们就当它从未发生过。如果您介意的话,我甚至可以将它从您的记忆中抹除,虽然这种手段并不总是很有效。” “多谢阁下,您不必这样做,我完全相信您的承诺。” “忘却刚才那一幕,让我们继续聊一些更有意义的事情。我和一些人正在策划一个奖项,世界规划设计领域的最高奖项,想邀请您担任评委会的主席……” 连风自宾自己都觉得这个话题的转折太生硬了,然后拿出了一份材料递到了克蒂娅眼前。他身上连个兜都没有,也不知文件夹是从哪里掏出来的。 他已经自暴了大神术师的身份,这点小小的神奇也不算什么了。克蒂娅强作镇定接过材料翻看,内心仍然很乱,不太敢抬头去看风自宾的眼睛……这顿晚宴的时间已经差不多了。 风自宾看着公主,悄然发出了一道神念。走廊上很快传来了嘈闹声,隔着厚重的门还隐约可闻。克蒂娅很诧异地抬起了头,就似一头受惊的小鹿。 这时门被打开了,向来仪态得体的梅斯爵士手扶门框,衣服被撕破了好几个口子,头发被扯得乱七八糟,还有一缕鲜血从额角流了下来,看上去被人揍得很惨。 风自宾:“殿下放心,有我在,定能保证您的安全!”说话时他就如瞬移般已出现在克蒂娅的右手边、她与大门之间的位置, 言毕他又厉声朝梅斯爵士喝问道:“出了什么状况?你怎么搞成这个样子!” 7017k 516、饭不能白吃 外面发生了什么事?花蘼芜和烟北雨当然也在吃饭,相当于工作餐吧,在主厅斜对面的另一个餐厅,和克蒂亚的随员们一起。 他们吃得相对比较快,也没喝酒,但是风自宾与克蒂亚那边还没结束,所以这边席面也没撤,最后又上了几盘很精致的点心。烟北雨随即掏出手机拍照。 不少人都有这个习惯,去某个有点特色的地方吃饭,喜欢拍照片然后发朋友圈,尤其是各种特色菜式,总要拍完了才动快子,俗称“开光”。 烟北雨正在给点心开光呢,花蘼芜接了个电话,好像是有什么事情找风自宾的。这个房间门是开着的,花蘼芜拿着手机就出去了,径直走向风自宾与克蒂亚正在用餐的包间。 梅斯爵士就在走廊上,值班似的站在包间门外,见花蘼芜走过来伸手示意阻止,口中也不知说了一句什么,反正不是东国语,所以花蘼芜没听懂。 总之花蘼芜脚步没放慢,梅斯这么一伸手就碰到了不该碰的地方,花蘼芜反手就是一巴掌,喝道:“臭流氓!” 这一巴掌加一嗓子,烟北雨立刻就蹿了出来……然后的场面比较乱,谁也说不清是怎么回事儿。 花蘼芜应该是及时退到了一旁,所以连发型都没乱,但是克蒂亚的四名随员都被烟北雨给揍趴下了,躺在地上直哼哼外语,半天爬不起来。 克蒂亚走到门口,站在风自宾身后看见的就是这一幕。梅斯爵士头破血流,她今天带来的四名保镖,包括先前并没露面的两个,此刻也都被人放挺了。 克蒂亚哪见过这个场面,下意识地以求助的目光看向风自宾。会所经理和保安人员也赶到了,一时都有些傻眼。 冲突已经发生了,梅斯本人还是肇事者,先请克蒂亚进屋坐好,就由风自宾勋爵负责讯问情由。事件起因似乎已经很清楚,因为过程都被烟北雨拍下来了。 烟北雨当时正在给点心开光呢,一抬手机就朝向了门外,他坐的角度也正好。长按触屏,拍照便自动切换成了录像,恰好将梅斯爵士“非礼”这一幕给拍了下来,包括花蘼芜那一巴掌。 后面的内容就没有了,因为烟北雨已经收起手机蹿了出去,克蒂亚的保镖们也都冲了出来,接着就是一场混战。 走廊上有监控,但是该着梅斯倒霉,监控恰好被关了,还是他自己要求的。 梅斯从包间里出来,第一时间就赶到会所的监控室去删除监控记录,他怕再出什么幺蛾子,便提了一个额外的小要求,走廊上的监控在晚宴结束前就先别开了。 所以风自宾要求看监控的时候,会所经理满脸尴尬,不得不说出了实情。风自宾横了梅斯一眼,梅斯低着头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有一句玩笑话不必太当真,说的是和外交人员打架,你最好先保证自己能打赢。 这种打架,包括不知什么原因导致的各种莫名冲突,比如口角摩擦、谁碰了谁一下、谁又瞪了谁一眼,进而发展成动手,事后谁也说不清谁占理,往往被和稀泥派出所的民警定义为互殴。 由于外交豁免权的存在,你要是打输了想起诉对方会很麻烦,通常得拿着相关证据到对方所在国去起诉。 比如花蘼芜若想因为今天的事对梅斯发起诉讼,恐怕得去别利国,一般人根本折腾不起。 但假如对方打输了想对你发起诉讼,便符合“外交豁免权例外”程序。对方主动发起诉讼的话,他就失去了外交豁免权,你就可以拿证据、讲事实,总之可以好好掰扯,甚至发起反诉。 外交人员也会尽量避免这种情况,除非被打得很惨,通常也是不了了之。 有人可能又要问了,外交人员闯了祸怎么办?情节严重的会被驻在国驱逐出境,然后由派出国处置。别以为这种事情很轻松,它意味着重大失职,会成为履历上的绝对污点。 虽然是梅斯爵士惹的事,但见自己的随员把对方的保镖都给揍趴下了,风自宾丝毫没有偏袒的意思,对会所经理用东国语道:“报警吧,都送去派出所去问个清楚。” 然后又朝克蒂亚用兰西语道,“公主殿下,实在抱歉,是我的人打了您的随员,我绝对不会包庇纵容他们!” 克蒂亚的东国语水平可比梅斯强多了,全听懂了,赶紧阻止道:“阁下,千万不要这样,失礼的是我。我感到非常羞愧,代表梅斯以及我的随员,向您、像这位女士、这位先生郑重道歉!” 克蒂亚绝不想把事情闹开,假如传出去可就成了国际笑话。再看走廊上架的安检门也被踹烂了,会所工作人员面面相觑,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还得求着风自宾别报警。 风自宾勋爵表现得极有涵养,遗憾再三并表示愿意赔偿一切损失,包括梅斯等人的医药费、误工费、精神损失费——回头把账单寄给他就行。 鉴于公主殿下的保镖都已经受了伤,风自宾还亲自将克蒂亚“护送”回了住地,同时安排人将她的随员送到了附近的医院诊治。 这些人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事,烟北雨没下重手,只是让他们当时爬不起来而已。 总之风自宾今晚尽显翩翩风度,言行举止令人无可挑剔。他与公主告辞时已经很晚了,克蒂亚还给他留了一个联系方式,能直接联系到她本人的方式。 华真行回头就问王丰收,安排饭后那段“剧情”是怎么想的?王丰收却说这不是他的安排,花蘼芜与烟北雨都是白少流的人,这是白少流的授意。 华真行又打电话问白少流。白少流却反问他,为什么要去吃这顿饭?饭不能白吃,更不能吃完了等于没吃!假如让他自己选,是不是更愿意吃出昨晚那样的效果? 华真行无语,内心中不得不承认——白少流说得对! 次日,夏尔返回平京,结束了担任国家元首以来的首次出访,乘专机回国。风自宾据说也同机返国,还有一批工作人员留在了东国,继续落实此番会谈的后续事项。 从房关发展总部借调的罗绯玉,又回到了工作岗位,担任项目二处的副处长,由于处长缺位,她实际主持工作,等该处筹建期结束后,罗绯玉又升任处长。 随着几里国教育部与淝工大芜城校区的合作项目落实,房关发展芜城分公司项目也推进得很快,到了八月初,生活区已可入住。 翰林府小区原本就是一个接近完工的项目,房关发展接手之后,改动了设计重新报批,理论上完成内装就可以住人。至于小区景观建设……反正都是公司内部的事。 翰林府这个原地产项目,现在被一分为二,接近三分之二的区域纳入房关发展芜城分公司的生活区,被命名为“欢想园”。余下的部分仍是当地的商业地产项目,沿用了翰林府的名字。 新的设计改动方桉是齐以超、石不全做的。黄凤野小组用本公司最新高科技产品进行了数据建模,林红珊也参与了园林景观设计工作。 翰林府和欢想园之间用了一条弯曲的小河分隔,当地不缺水,他们就近引水源在小区内新开了一条河,名字就叫新开河。 新开河上有三座桥,一座双向公路桥可以通车,另有一座古色古香的石拱桥,和一座野趣盎然的石板桥。欢想园和翰林府有这三座桥连通,物业都是房关发展的后勤物管处负责。 生活区里的水系可不止一条新开河,设计人员又依地势造了一条支流,盘旋穿过欢想园,在各个楼宇之间设计出很多水景。小区中间最大的空地上,则开挖了一个湖泊。 湖泊中央的小岛上有一座礼堂式的建筑,邻水而建共有三层,但普通人是看不见的,他们只能看见一座乱石围岸的小岛屿。那里是分公司内部的养元术培训基地,有石点头法阵掩护。 翰林府加欢想园,占地面积五十多万平方米,其中欢想园就占了四十万平方米,目前总建筑面积三十万平方米,都快被设计师与工程们玩出花了。 他们不仅构造出了复杂的水系和景观,园林假山啥的一样不缺,还移栽了不少奇花异草,很多地方连参天大树都给种上了。 欢想园为何面积这么大,或者说容积率这么低?因为房关发展芜城分公司,根据地气灵枢的分布,又将周边二十多万平方米的地皮买了下来,都纳入生活区范围内。 这是生活区新增预留用地,同时配套的还有欢想园二期工程计划,已获当地政府批准。也就是说,该公司将来根据发展需要,还可以继续在生活区内建造宿舍楼及自用设施。 芜城郊区不缺地,原翰林府项目烂尾后,近两年周边地块更卖不出去,直接影响到了地方财政。房关发展愿意来搞投资建设,当地政府求之不得。 站在华真行的角度,平京市必须有据点,但将欢想实业的东国主基地都放在平京,不仅成本太高且空间受限,有万树花园三期这个总部就足够了。 欢想园是个非常“物美价廉”的选择,更何况昆仑盟总部也在这里。 曾在东北浑阳市做过多年景观设计工作的林红珊,给很多所谓的高档小区提供过园林化设计方桉,但从来都没见过这种手笔。 很多景观在理论上是实现不了的,比如那些参天大树,连枝子都没砍,就这么全须全尾的栽进来了,这是用什么设备运输与栽种的? 这是按照特种工程的规格,在搞园林绿化吗?那成本不得飞到天上去啊!结果看公司账目上居然没有支出,只有工作例会的备忘录上写着“员工义务劳动成果”。 不同风格与质地的太湖石,林红珊就在欢想园里见过七种,与不同的植被配套;仅仅是竹子,生活区里就种植了九个品种……这些据说都是石不全的设计。 石不全是芜城分公司的负责人,领导说了算吧,但是……活居然真干出来了!实际景观比电脑上的效果图更完美,这些也都是员工义务劳动的成果? 林红珊跟黄凤野这两口子也是本公司的员工,咋不知道自己有这么大的能耐呢? 其实这些景观大部分是方外联盟的“献礼工程”。 方外联盟,是由丁奇建立的、以方外门为首的、很多依托方外秘境传承形成的小宗门联合体。其成员几乎都在南沚小区弄了栋小楼,派有长驻代表。 养元谷与方外联盟建立了合作关系,方外门将石不全和尚妮派到了芜城担任分公司领导。现在芜城分公司要建设生活区,方外联盟各成员也都有所表示。 他们主要是送点东西,同时派高手帮忙干点活。 可惜欢想园没多大,工程也不复杂,这点活还不够他们干的,有的人没捞上帮忙的机会还直呼遗憾。对于这番好意,既然丁老师没阻止,华真行也就欣然接受了。 他只是通过丁奇,回赠了一批包括春容丹在内的土特产作为谢礼。 华真行在昆仑修行界的“合作伙伴”可不止一家方外门,房隆关这种自家人就不必说了,坐怀山庄、万变宗、五梁派、千流山乃至元朔门,听说消息都联系过华真行,用责怪的语气问—— “既于芜城打造福地,为何见外,竟不叫我等帮忙?” 华真行只得一一道谢并解释,这不是打造什么道场福地,就是搞一个分公司的生活区,同时又委婉的表示,这次没帮上忙没关系,欢想特邦那边将来还要建很多生活区呢。 既然气氛已经烘托到这个程度了,华真行不仅在欢想园里布置了石点头法阵,干脆又打造了一个净尘罗法阵,阵法范围笼罩了欢想园、翰林府以及周边一带。 这手笔可就真有些超预期了。 华真行为此,将能抽调来的养元谷弟子都抽调到芜城了,从三级学员到六级导师,总计三百多人,看架势就像要攻打正一门似的……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他们边干活边接受了为期两个月的短训,主要任务不仅是凿建净尘罗法阵,同时也熟悉和学习东国这边的业务,为将来的工作衔接做准备。 净尘罗法阵凿建完成后,这批人有三分之一返回了几里国的工作岗位,另有三分之一则被派到李敬直那里报道,担任军队“扩招”后新组建的生产建设兵团教官。 还剩下大约一百来人暂时就留在了东国,在分公司各个业务部门任职。华真行搞芜城分公司的主要目的之一,就是从东国挖人,如今人还没挖到,怎么先搭进去这么多? 这就叫“欲将取之,必先予之”。到了下半年,房关发展总部以及分公司将要招聘大量的新员工入职,包括社招与校招,芜城这边主要是招聘当地的应届毕业生。 这么多新员工进来,得有老员工发挥传、帮、带作用…… 林红珊当然察觉不了净尘罗法阵的存在,但她见到改造接近完成的芜城生活区之后,也被惊艳得目瞪口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欢想园的重新设计打造,当然不仅限于园林景观与法阵,还有不少生活设施。比如在东国江南一座小城的郊区的住房项目,居然还加设了锅炉房,给欢想园连带翰林府供暖。 很多东国人都曾有过争论,南方的冬天冷还是北方的冬天冷?实际情况是,很多南方人到北方过冬都没什么问题,但北方人却很不适应南方的冬天。 这里的南方,特指东国的淮南至江南一带,北方人之所以不适应,是因为冬天没暖气且气候偏潮湿,进屋不能像北方那样脱外套,否则绝对会感冒。 于是华真行交到丹紫成手里的翰林府小区,十几万平方米的建筑面积,成了芜城唯一有集中供暖的商业地产项目,这也成为了它表面上最大的卖点。 至于欢想园不能算,因为它是不对外发售的内部生活区。 翰林府不仅有暖气,还蹭着欢想园做了统一的景观设计和园林绿化,也被笼罩在净尘罗法阵内。 这个居民小区是丹紫成名下的项目,后续建设也交给了华真行负责。丹紫成一分钱没出,却送给了华真行一枚大地之童。华真行也真够意思,尽量给了丹紫成一种物有所值的感觉。 林红珊和黄凤野,回平京三个月后又来到芜城出差,简直不敢相信这里是他们上次来过的地方。这天下着中雨,两人没有打伞,并肩走在欢想园中,身上却一点都没湿。 不是两人都学会了法术,而是欢想园真正被打造成了一座园林,有回廊和游廊连接每栋建筑。江南多雨,游廊是常见的传统设计,游廊甚至延伸连接到了生活区外部临街商建的檐廊。 林红珊看着回廊的雨帘叹道:“简直不敢想象,这么美的地方,也是我们亲手参与建造的。” 黄凤野:“我都想搬到这儿来住了。” 林红珊:“真的呀,我刚刚也有这种想法。” 可能是老天爷听见了他们的话吧,出差结束回到平京之后,他们两就分别被领导叫去谈话了。就公司最新发展形式下的人事安排,征求意见。 负责谈话的还是副总裁齐以超,他告诉黄凤野,总部想把他调到芜城分公司去,担任发展计划部工程计划处的处长。这在欢想实业体系内,是从四级职位提到五级职位。 至于林红珊的工作安排,领导也有考虑,可以调到分公司的规划设计院,担任项目一处的副处长,职务从三级提到四级。 工作调动尊重个人意愿,假如他们两口子不愿意去,那就安排别人。黄凤野回家后跟林红珊商量了一番,都有些纠结,一时拿不定主意。 华真行正好放暑假,也还没有去芜城分校报道,这阵子仍在房关发展总部“实习”。 黄凤野于是私下请华真行吃了一顿饭,没有去外面的饭点,就是两口子在自己家亲自下厨做的,他们也刚分了房子。 请客的目的,是想让华真行这位颇有背景人物,给他提供一些的“内部”参考意见。 华真行听完之后反问道:“你们都不是平京当地人,在哪里工作影响不大,这么好的机会,为什么不去呢? 芜城分公司的项目你们也参与了,应该很熟悉情况,所以总部才会调你们过去。你们应该能看出来,那里将是公司未来的发展重点。” 林红珊指了指周围道:“这套房子分到手才两个多月,我还没来得及布置好呢。这又要调到芜城去了,感觉有点可惜。” 华真行:“你们两人都升了职,芜城分公司那边也会解决宿舍。黄组长知道标准的,条件比这里好得多,按照你们的级别,可以分套准四室两卫。” 欢想园的户型和万树花园不太一样,还根据需求进行了适当改造。所谓准四室两卫,就是大三室户型再加一个小间,这个小间当储藏室或书房都可以。 以黄凤野和林红珊的级别,调过去过去就能分这样一套宿舍,由于是跨地区的内部工作调动,公司还会发一笔搬家补助,相当于安家费吧。 黄凤野:“宿舍条件是好一些,但芜城郊区的房子,怎么和平京比?” 华真行笑出了声:“反正都是公司的宿舍,给你们免费住的,又不是让你们拿出去卖了,谈市场价没有意义,怎么住得舒服才重要。至于工作地点是平京还是芜城,主要看事业发展。” 黄凤野又磨叽半天,终于说了实话:“我们两家长辈,正商量着在万树花园二期买房呢,选中的也是这样的两居室户型。假如我们现在调到芜城去,你红珊姐她父母肯定不干。” 林红珊:“你爹妈就乐意啦?” 华真行来吃这顿饭,吃出家务事来了。黄凤野和林红珊当年在bj读书时就搞过对象,后来之所以没成,多少与双方父母、尤其是林家父母有关。 硕士毕业后,林家父母找人,给林红珊在当地省会浑阳市安排了设计院的工作,并且提出要求,假如黄凤野想跟林红珊成,就得也到浑阳去找工作。 黄凤野还没说什么呢,黄家父母就不乐意了,凭啥我儿子在哪儿工作,得听你们安排?他们是支持黄凤野留京的。 然后林家父母就告诉女儿,不能再跟黄凤野处了。 时过境迁,如今这两人又成了,还来了个先斩后奏,双方父母也就没法再反对。原本房关发展分了一套两居室的宿舍,他们不必再买房或租房,可是林红珊的父母又有了新意见。 在他们看来,宿舍毕竟是公司分的,假如换工作或是跳槽,小两口在平京依然没房子,于是就叫来黄家父母提出要求:双方共同出首付,就在旁边的万树花园二期也买一套房,就落在小两口名下。 万树花园的房子可不便宜,好在林红珊和黄凤野都是独生子女,父母为了他们的终生大事也都有准备。而且双方老人在家乡都不止一套房,至少可以各卖掉一套,还是能凑出首付的。 林家父母计划得还挺好,以后他们就搬到生活区的公司宿舍和小两口一起住,等将来有了孩子还可以帮着照顾。至于黄家父母,想过来看儿子的话,可以住二期那套房子。 这事还没谈明白呢,四位老人家对具体住法有不同意见,天天往儿女这边打电话掰扯……假如在这个节骨眼,黄凤野和林红珊突然离开平京调芜城去了,大后方不得炸了? 听明白之后,华真行一摊双手道:“这事你们找我有啥用?是你们自己的爹妈,难道不听你们的意见还会听我的?” 林红珊:“小华呀,我们不是这个意思,就是想找你咨询一下,芜城分公司那边的发展前景怎么样?假如条件很好的话,我们也好说服几位老人家。” 华真行:“你们就参与筹建了,那边是什么条件,应该比谁都清楚。” 黄凤野的一脸不好意思:“我们是看好那里的小环境,而且这次也是升职的机会,但心里不是很有底,大环境呢?所以想问问你,是否知道一些我们还不了解的情况。” 华真行看了一眼眼前的饭菜,苦笑道:“这么说的话,你们还真问对人了。我给你们一个建议,你们一定要记住,与其在万树花园二期买房,还不如买芜城生活区旁边翰林府的房子。 就是那个跟生活区一起开发改造的居民小区,无论开盘价有多高,都去买一套!” 林红珊点头道:“小华啊,我和你的眼光一样,也非常喜欢那里的房子。在万树花园首付的钱,都够在那边买好几套了!” 黄凤野倒是更能抓住重点,皱眉道:“你这是建议我们调过去,那边有什么特别的讲究吗?” 华真行:“就说工作环境和职业发展,你们难道不愿意调过去吗?黄组长的平京户口还可以留着,将来孩子读书啥的,分公司那边也可以安排。” 林红珊看来内心中已做了决定,问华真行的目的,其实就是希望自己的想法得到支持,这时拍了拍桌子道:“我就说嘛,在万树花园买一套房的首付,够在芜城那边全款买五套房了。” 黄凤野:“没那么夸张,也得看地段和户型大小。况且在那种地方,买那么多房子干什么?” 林红珊:“我就是说能买五套,也没说要买五套,两套行不行?一家一套!我们自己住宿舍,平时想去那边吃饭就去那边吃饭,也免得他们总吵架,就为谁跟我们一起住!” 华真行摆手道:“那里可是不是你们想买几套就买几套的,以你们的情况,我可以找人帮忙,让你们在翰林府能买到一套,大点的户型……至于两套就别想了。 其实买一套也就够了,你们在生活区就有宿舍,还挺宽敞,准四居呢!把两家老人都接过去也没问题,一家住欢想园,另一家住翰林府。 至于你们两口子,想和谁一起住,就和谁一起住,两边轮流住也不是不行。与其让他们吵,还不如你们自己掌握主动。” 黄凤野赞道:“好主意啊!” 林红珊诧异道:“翰林府那么紧俏吗?我听说还没开盘呢,等开盘后就算价再高,还不至于买不到两套吧?” 华真行:“我跟你们明说吧,这不是价格的问题。翰林府小区总共也就一千来套房子,将来几乎买不到!我能找人帮忙卖给你们一套,已经不容易了。” 万树花园二期的二手房源,根据户型和位置的不同,均价每平米从十二万到十五万不等。而芜城的房价,综合二手房和新房,主流价位大致从四千到八千。 这边的一套首付,可以买那边的五套全款,林红珊的算法是成立的,可是这个标准不适用于现在的翰林府。 石野的妹夫柴祥开发翰林府的时候,原定开盘均价是六千八,在那个地段已经算很高了,其卖点主要是送精装修。 如今换了开发商,又增添了集中供暖、园林景观等卖点,开盘价到八千以上也是有可能的。但当地的房地产市场如今并不景气,按正常预期,销售情况也不会太理想吧? 怎么按华真行的说法,将来想买也买不到呢? 黄凤野见华真行这么说,言归正传道:“小华呀,我们知道你和几里国元首是发小,房关发展是几里国背景的公司。所以就想找你问句实话,这家公司的实力和长远发展前景到底怎么样?” 华真行:“实力不必多说,至于发展嘛,暂时按一百年算吧。 你们还记得欢想人居奖吗?我们小组策划的。我只告诉你们一件事,这个奖项已经搞成了,今年冬天就在世界经济论坛期间,搞个分会场开发布会,到时候你们两个可能都要去芮湿国出差。” 7017k 517、太值了 黄凤野和林红珊终究还是选择了升职调动。林红珊调任分公司规划设计院项目一处副处长,按业务机构设置算是原部门。黄凤野则是跨部门,调任分公司计划发展部工程计划处处长。 计划发展部,下设工程计划处、进度管理处、投资计划处、预算管理一处、二处、综合处,每个处都有若干个项目小组,相当于科室。 黄处长上任没几天,处里又来了一位实习生,或者说参加社会实践的在校大学生。芜城分公司总裁石不全直接领着他到处长办公室来报道,黄凤野定睛一看——怎么还是你? 华真行转学了,从春华大学转到淝水工业大学,就读于芜城校区。这波操作彻底把黄凤野弄懵了,因为他完全没听说过这种事。 大学还能转学,那要高考录取程序干什么? 黄凤野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华真行闯了祸被春华开除了,然后通过几里国的关系,又被安排到合作院校来读书,如此才能解释的通。但在他印象里,华真行也不像会犯错误被开除那种孩子啊? 随便黄处长怎么想吧,华真行还是实话实说,自己不是被开除,而是通过几里国教育部的门路转学过来的,为的就是见证芜城分公司的发展。 黄凤野转念一想,又莫名惊喜,感觉调动到芜城的选择简直太对了。连华真行都跟着一起过来了,以这孩子在几里国的背景,只说明这个地方的发展很重要。 于是黄处长回家找林副处长商量,难得在林家父母面前也硬气了一回,不顾对方的反对,态度坚决地就要在芜城翰林府买套房! 淝工大开学后,翰林府也开盘了。总共约一千套房源,丹紫成并没都放出来,先拿出一半,共五百套挂牌销售。 至于开盘价,也没有搞什么九千九百九十八之类的花样,直接就定了一万整,而且这不是什么均价,就是统一价,不论什么户型和位置的房子都是这个价。 购房须交全款,没有银行按揭,原因居然是开放商根本就没想起来办相关手续,简直外行得不能在外行了! 这里是芜城郊区,地段并不好,虽说紧邻着芜城开发区,但开发区根本就没有发展起来,要不然曾经的翰林府也不会烂尾了,现在搞这么高的开盘价,有人买吗? 结果却令很多等着看笑话的人大跌眼镜,开盘放出的五百套房源,秒没! 丹紫成这段日子最头疼的事就是接电话,很多人找上门要买套房,既有大派弟子也有江湖散修,说的话还很好听——三梦宗大弟子搞了这么一个地产项目,同道怎可不捧场? 丹紫成其实可以将开盘价定得很高,哪怕高十倍都可以,或者干脆不发售,但他并没有这么做。修士行事讲究缘法,所以他还是定了一个符合当地情况的开盘价,并对外公开发售。 五百套房源,刚开盘就抢没了。还好华真行帮黄凤野和林红珊说话,给他们预留了一套。但如果他们不买的话,也可不能总留着,有的是人想要呢。 因为工作调动的事情,黄凤野和林家父母闹得有些不愉快。虽然林红珊的态度更坚定,但那老两口总认为是黄凤野又将女儿拐到江南小城去了。 黄凤野自己没多少积蓄,林红珊也一样。华真行帮他留的那套房全款得一百五十万,还得跟父母伸手啊。但林家父母不支持,也反对他们在芜城置业,反正公司有那么大的宿舍呢。 黄凤野这次很坚决,哪怕林家父母不支援,他借钱也得买……当然还不至于借,自家父母原本就准备好了在平京万树花园买房的一半首付款,正好给他付了全款。 这么一来,黄凤野夫妇就没好意思将房子落在自己名下,是以黄家父母的名义买的。 办手续的时候令他很意外,因为接待他的工作人员,竟然都是本公司后勤部物管处的同事。 丹紫成是个甩手掌柜,注册了一个房地产开发公司,不仅开发工作全部甩给房关发展,就连销售工作都从石不全这边借的人。 同事告诉黄凤野,整个销售团队这几天就在等他一个人了,办完他这套房的手续,这项工作任务就结束了。 丹紫成手里还剩差不多五百套房源,他决定不卖了,又成立了一个物管公司,将这些房子都用于出租,优先租给房关发展芜城分公司的员工家属。 至于这个物管公司,丹紫成也都托给房关发展芜城公司后勤部物管处代管,租金多少由他们定,房租也由他们代收。 丹紫成难得搞一回房地产开发,但这位三梦宗大师兄都干了啥?仔细想想,他就是混进搬家公司帮人搬家,拿到了凌吉伟当年留下的一枚大地之童,然后送给了华真行。 林家父母虽然有些生气,终究不至于翻脸,还是跑到芜城来看女儿。 他们在这里住了几天后感觉真好,也听说了一些内部消息,态度居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居然也想在翰林府买套房,还是让黄凤野通过内部关系去买。 可惜已经买不到了,但老两口就住在芜城不走了。黄家父母听说这个消息,也从东北跑到了芜城,住了几天之后同样决定暂时不走了。 黄家二老住欢想园自己的房子,林家二老住翰林府女儿女婿的宿舍。黄凤野和林红珊终于实现了想去哪边吃饭就去哪边吃饭的愿望,但同时又发现,其实公司内部食堂的饭菜更好。 这些都是家务事,而工作上很快就忙碌了起来。 芜城分公司这个夏天招聘了大量新人。虽然几里国教育部与淝工大的合作从今年九月才开始,但并不妨碍公司招聘芜城校区的应届毕业生啊。 这一年,芜城校区的本科毕业生总计有两千五百人,房关发展芜城分公司就招聘了七百人,同时在芜城职业技术学院招聘了三百人,又在其他院校招了五百人。 这一千五百人全是校招,再算上社招、总部及海外调任,新员工超过两千人。 别看人多,但不愁没活给他们干,就以林红珊的项目一处为例,接到了大量的设计任务,都得老员工带着新手去完成,还得教新人尽快上手。 华真行一边实习一边学习,表现的非常低调。校领导知道他的来历,至少他可是上了两次热搜,本以为他会是个很令人头疼的问题学生,结果发现这就是一名红花好少年啊! 与华真行一起就读淝工大的几里国留学生,还有一百名,按每个班插一名的方式,吃饭、住宿、上课都是与当地学生一样的标准。 华真行没占这个名额,因为那一百人都是大一新生,他已经读大二了,成了所有人的学长。 走在欢想园中,看着那些员工们,走在大学校园中,看到那些同学们,年纪轻轻的华真行却经常露出慈父般的笑容。 华真行在工程计划处实习,所谓的工程并不在东国境内,都是海外总部欢想实业那边发过来的业务,所以员工们也有必要去海外出差,乘坐东国与非索港之间每周的专线航班。 东国与几里国之间的航班有两条线,第一条线是平京经停非索港至摩旺市,第二条线是平京经停芜城至非索港,都是每周一班往返。 第二条线是新增的,芜城机场刚建成没几年,这是它目前唯一一条国际航线。 黄凤野和林红珊也先后去了几里国出差,跟着领导带着属下,一去就是一个团队。他们原本对黑荒大陆还有些暗暗打憷,但是到了地方之后却发现原先的担忧几乎都是多余。 哪怕当地那些黑荒土着都会说东国语,至少简单的日常会话没问题。治安很好,半夜撸串没问题,街道很干净,还能看见带袖章执勤的胖大妈。 等他们到了农垦区,感觉就像来到了东国的南方小镇,当地居民全是东国人。 还有人开着越野车带他们参观了大草原,却不是那种一望无际的感觉,散布着低矮的丘陵和树丛,野生动物随处可见。 黄凤野、林红珊以及刚入职不久的东国员工们,在几里国都接触到了一种新奇的锻炼方式——养元术。 据说几里国各地都有养元术中心,而欢想实业内部的培训班办的更早,几乎每名员工都会练习。 出差得听公司安排嘛,白天工作和参观,晚上也没什么其他的娱乐项目,当地终究还是落后了些,所以公司组织了养元术培训,后来还带他们参观了三湖镇的扶风园。 半个月的出差时间,培训其实就是初级养元术的介绍以及入门功诀的讲解。在这种情况下,绝大多数人都不可能修炼入门,除非是那种天赋秉异的奇才。 但这没关系,至少有了接触和了解,等他们回去之后,就可以顺势加入房关发展内部组织的养元术培训班,算是继续深造吧。 待到真正入门后,才能接触到普通人接触不到的东西,境界越高能接触的越多,否则就当涵养身心吧,锻炼效果也不错。 华真行并没有直接在房关发展内部搞养元术宣传,因为以他这种招聘规模与招聘方式,跟面对社会公开推广也没什么区别了,恐怕会引起昆仑修行界某些人的忌讳。 所以他稍微绕了个弯子,让员工们先到几里国去接触养元术,回来后再彼此私下介绍。在几里国,养元术并不是什么秘密,修炼养元术甚至已有成为一种时尚的趋势。 房关发展的员工,只要能将养元术修炼入门,就等于上了华真行船。世上还有什么事,能与自身修为成就的吸引力相比呢? 若是他们能够成为三级养元师,理论上最高有百分之一的可能吧,还有机会前往世界养元师的圣地——养元谷。 虽然只是三境成就,但让华真行这么一整,怎么听起来像修炼成仙似的?可是以黄凤野、林红珊这些人为例,假如真能有这样的经历,那感觉也跟成仙差不多了! 黄凤野和林红珊调动到芜城、又到海外出差接触了养元术,很自然地加入到公司内部的培训班继续修习,又发现指导老师大多就是公司或集团的高层领导们。 他们这还是尚未入门呢,假如入门并有幸修至三境以上,还会有更惊讶的发现。 转眼到了冬天,次年一月下旬,由世界人居基金会发起的“欢想人居奖”项目,终于在世界经济论坛年会期间,举行了盛大的公开发布会。 黄凤野和林红珊以工作人员的身份,一起被派到芮湿国出差。 大奖组委会邀请了东国境内十所高校、国际上十所高校,在三座给定的城市项目中选择其一,按要求提供整体规划设计。 这二十所高校的相关院系,都派了代表出席。组委会还拟定了一份百人评委名单,名单中有一半规划设计领域的国际领军人物,而另一半则是知名艺术家、社会活动家等等。 按华真行的设想,要将欢想人居奖办成该领域的国际权威大奖,实际效果甚至超出了预期。究其原因,无外乎是规格足够高、舆论宣传做得足够好、主办方的手笔格外大。 每家参评单位,都获得了一千万罗元的启动经费。最终的大奖奖金是一亿罗元,其中五千万罗元是给设计团队的个人奖励,另外五千万是完善后续设计的经费。 大奖之外还有两个安慰性质的优秀奖,分别名为创意奖与艺术奖,奖金也有两千万罗元。 如今世界上最知名的学术成就奖项贝尔诺奖,奖金也只有七百五十万罗元而已。当然了,从影响力和权威性的角度,贝尔诺奖远远不是奖金数量能衡量的。 而华真行着力打造的,就是这样的影响力和权威性,为此却不得不花钱。仅仅是第一届欢想人居奖的总预算,就高达十亿罗元。 不仅是设计经费和奖金,像今年这场发布会、明年的颁奖典礼,邀请评委和嘉宾的费用,都包含其中,那么这笔钱是否很多呢? 有一个问题很玄幻,仅仅是平京四环外一个居民小区的三期,其销售额就高达四百亿东国币,折合近六十亿罗元。为了买下它,华真行可是花了这么多钱。 话又说回来,世上能拿出这笔钱的人很多,谁都能搞成这样一个国际权威奖项吗?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首届欢想人居奖的发布会非常成功,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有史以来,世界上还没有类似性质的评奖。在相关专业领域内,顶多有一些建筑类的奖项。 欢想人居奖的“题目”,是一座城市的总体规划设计。它对每一个人的实际意义都是如此重要,但以往却没办法搞什么奖项评比。 很多城市的规划设计都不错,至少有值得称道的地方,但它们是在历史中由不同的设计者积累完成的,有些甚至是在有意无意中自然形成的,缺乏具体的奖励对象。 国家卫生城市、联合国人居环境奖、世界最宜居城市……这些奖项或评比倒是有,但它们都是对一座现有的城市做出的评判,获奖对象就是这座城市本身,领奖代表是市政单位。 欢想人居奖,却是在给定的条件要求下,设计出一座现实中并不存在的城市,完全由设计团队去发挥。 这样的奖项是从未有过的,引起了人们的极大兴趣。评选结果还没出来呢,就有很多人在思考另一个问题了——获奖方桉所设计的城市,将来能否真的被建造出来? 这就是华真行想要的效果! 到了开发布会的程度,具体环节的工作早就已经落实了,前期经费都打给了各设计团队,而二十个设计团队都已经开始工作了,开发布会目的只是正式向世界。 发布会举行于2025年1月,而到了明年的世界经济论坛年会期间,也就是2026年1月,将举行首届颁奖典礼,现场宣布评奖结果。 第一届颁奖典礼,同时也是第二届欢想人居奖的发布会。 欢想人居奖当然不止举办一届,它被宣传为一个永久性奖项,每两年评选一次,除了今年这个发布会,往后的颁奖典礼及下一届发布会,都将逢双数年份举办。 华真行恰好放寒假了,以他一个实习生的身份,当然没资格跑到芮湿国去参加这样的发布会,但风自宾勋爵肯定得到场,罗柴德与洛福根也去了,首届欢想人居奖的评委会主席是克蒂亚公主殿下。 好久不见的华真行和罗柴德,终于又有机会在一起把酒言欢。在一场世界人居基金会出钱、由克蒂亚出面举办的晚宴之后,两人又私下找了个地方单独喝一杯。 他们并肩坐着,杯中是世上最名贵的酒,面前摆着一盘花生毛豆。酒是罗柴德特意带来的,花生毛豆是华真行端出来的。 罗柴德笑道:“小华啊,太想念和你一起喝酒的感觉了,你喝酒总喜欢搞几个菜。” 华真行也笑了:“我小时候在非索港路过那些酒吧,看见那些人喝得五迷三道,心里就很纳闷,几个菜啊,喝成那样?然后发现,居然一个菜都没有,就干喝! 我也知道你们喝酒的习惯,所以刚才只准备了一盘花毛给自己下酒,没搞什么荤素搭配、冷盘热炒……” 罗柴德很兴奋,拍着华真行的肩膀道:“我越来越佩服你了,你是奇才,是天才!谁能想得到,只花了这么一点小钱,就办成了这么大的事情,这个大奖办得太值了!” 7017k 518、一举多得 罗柴德为何如此夸赞华真行,他是真心的。 罗柴德并非那种张扬的暴发户,许是由于经历的关系,哪怕发了财之后表现得也相当谦逊而低调。 在罗柴德眼中十亿罗元是小钱吗?当然不是。但是相比华真行所能达到的目的,这笔支出可以说已经相当节省了! 创立一个规划设计领域的世界权威大奖?从目前来看已经成功了。但在罗柴德眼中,这只是附带的目的而已,这个大奖的真正作用,是给春容丹的功效提供了绝佳的宣传机会。 2025年的发布会,2026年的颁奖典礼,往后该奖项的评选每两年一届,同时举办颁奖典礼以及下一届的发布会,它是一个持续的、由全世界共同见证的展示平台。 罗柴德、洛福根、华真行几年前就各自挑选了十个人,计划是让她们连续三年、每年都服用三盒春容丹,这是春容丹理论上的最大服用量,然后持续保持曝光率。 曝光率方面,罗柴德这边做得更好。他注册成立了一家明星经纪公司,挑选了一批形象不错、年龄适中独享签约,并按照打造偶像的模式对她们进行针对性的培训。 罗柴德首批筛选出十个人,签了长约,然后安排她们出演影视节目、参加综艺、接拍广告、跑各种通告,制造各种话题吸引流量,总之打造出了持续的热度和知名度。 她们还分别参与了罗柴德投资的一些大制作,通过各种宣传和人设包装,再涉足慈善等社会活动领域,俨然已显露出国际当红明星的潜质,并以此身份加入了生机俱乐部。 她们至少已在公众面前混个脸熟,出场的字幕中加几句介绍,大部分人也都有印象。 有意思的是,作为金主的罗柴德,为打造与包装这些人的投资不小,但到目前的总账算下来居然没赔钱!真是越有钱越能赚啊,因为掌控的资源多。 这十个人,其中有两个咖位最高的被安排进首届评委的名单了,另外八个也成为了组委会工作人员,参加了这次发布会,干的都是诸如礼仪、接待、讲解这些抛头露脸的活。 至于洛福根和华真行那边安排的二十个人,同样出现在了发布会和各种新闻现场,在不经意间保证了曝光度与醒目程度,比如罗绯玉就在其中。 须知世界人居奖是长期举办的永久性大奖,每两年都会有一次受瞩目的盛大典礼,有各界名流参加,留下大量的记录。 大奖组委会要设立专门网站,发布与保留历次颁奖信息,包括现场的各种影响资料,外加其他各大媒体乃至政府部门的宣传和记录,这些都可以成为“信史”。 另一方面,每一届大奖都会发行各种纪念品,包括提供给嘉宾的拌手礼、各种工艺品和纪念宣传册,这些都是可以在线下保存的资料。 设想一下,世界人居奖每两年评选一次,这三十人始终出席颁奖典礼及发布会,甚至负责相对固定的工作岗位,成为典礼的一种标志。 它不经意间被媒体发掘出来当做趣闻传播,等到联合国人居奖办了十几届、持续几十年……这又是什么效果? 想到这一点后,罗柴德已经准备给他培养的那十位明星配专门的安保队伍了。 除了这三十人之外,还有一位宣传大使,就是首届大奖的评委会主席克蒂亚公主。她在将来也会成为人们持续关注的焦点,自然展示春容丹的灵效。 首届大奖的总预算是十亿罗元,是创办期的特殊情况。以后每两年举行一届,每届预算也不过四罗元,年均不超过两亿罗元。 相比春容丹及关联产业庞大的市场前景,这笔营销费用实在是太值了,更别提还搞成了一个国际权威大奖,拥有了某个专业领域的最高影响力。 听罗柴德如此评价,华真行笑道:“我真的是想设立一个这样的大奖,其实还有更重要的目的。至于把它当成宣传春容丹的平台,只是附带的结果,这方面我还没有你看得清楚。” 罗柴德:“昨晚我就想叫你一起私下聚聚,结果你和克蒂亚有约了,我就只能单独约了洛克,没好意思去打扰你……你和公主殿下都聊啥了?” 华真行:“也没聊啥,去年在平京的时候她请过我,这次我算是礼节性的回请,也感谢她为大奖设立所做的贡献。” 罗柴德:“那她有没有和你提生机俱乐部的计划?” 华真行:“没有具体谈,只是提了一句,说你对生机俱乐部有新的想法,可能会找我聊,我还正想问你呢。” 罗柴德:“不对呀,公主殿下应该和你谈过吧?她的意见和我是一致的,有些计划我提了之后,还是她补充完善的。” 华真行笑了:“我们昨天聊的主要是哲学,她可能是打算把具体事务交给你来谈吧。她了解我们的关系,觉得我们之间应该更好沟通。” 罗柴德的笑容意味深长:“俊男美女之间,不是更好沟通吗?” 华真行给了他一拳:“别扯这些有的没的,有什么事就说。” 罗柴德:“那就说正事,春容丹的功效虽然在外界还没传开,但是在生机俱乐部内部早就获得认可了。 另外还有生机神术,这是个翻译问题,我一直坚持如果是东国语称呼就叫养元术,也在生机俱乐部的推广效果很不错,这是一批人的切身体会。 有人成就高、有人成就低,只要入了门,就不必再需要外人向他证明什么。但还有很多没入门的,有人坚持习练有感觉,有的人则是体会不到感觉。 对一种事物的评价,有时候不能全靠感性描述,还是需要具体标准的。而你们那边已经有标准,我听说建立了养元术中心,有考核体系。 那么我们能不能在生机俱乐部也建立考核体系,让俱乐部的人也拿到各级养元师的证书? 所以我想找你谈的是三件事,这三件事都需要相关授权,授权本身也是在尊重与保护你的利益。 第一件事,能否与冈比斯庭那边沟通,通过圣约翰生物科技公司的确认,将生机俱乐部作为一个特别的分销代理合作机构,每年提供稳定的春容丹或生机药剂货源? 我们在这个渠道上不赚钱,就是保证有特殊贡献的会员在有需求的情况下能买到。 冈比斯庭那边克蒂亚公主可以去沟通,但想办成,还需要你这边提供一个保证,就是在有必要的情况下能加大供应规模,为此增产春容丹。 未必需要真的增产,假如圣约翰科技公司认为现有的产量不足,不能单独满足生机俱乐部的需求,你可以给他们提供一个这样的保证。” 华真行:“可以!” 罗柴德早就了解华真行的办事风格,能办也愿意办的事情,不喜欢耍什么花样,直接就会给个答桉。他笑道:“我就知道你爽快!还有第二件事,与第一件事有关。 生机俱乐部既然能给会员购买春容丹提供稳定的渠道,那么也可以提供配套的增值服务,以奥海姆医药集团的名义也行,生机俱乐部本身也可以,它其实就是个基金会。 我们可以搞一些下设机构,提供保健美容服务、服用生机药剂的指导、修炼养元术的指导,还有其他方面的各种合作,这些市场都是可以开发的,重点是我们已经有了客户资源。” 华真行点头道:“这件事,克蒂亚昨天没说,但去年在东国提过。我原则上是不反对的,就看你们打算怎么去运作了。” 罗柴德:“大体的运作方式刚才已经讲了,不需要你花一分钱,但是需要你的技术授权,我们还会会给你交授权金,这样能保证双方的利益。” 华真行:“这世上的生意,我也不能一个人全做了,利益需要合作共享,所以我原则上不反对你的提议。 但是技术授权这个说法不准确,应该是相关服务资质认证,这个可以由春容丹中心授权,如今的负责人就是连娜女士,我明天就可以通知她那边拟定一个流程。 我还可以告诉你,我在农垦区的碧空湖专门划了一个岛,建了一个旅游度假区,也有养生服务机构,给春容丹的购买者提供现场服用等保健指导服务。 圣约翰生物科技,在岛上就有销售办。 你也可以把有资格购买的俱乐部会员,介绍到那里去,现场服用春容丹,享受最专业的指导,度过一个最舒适的疗养假期,且全程免费。 至少我这边的服务,只要他们现场购买并服用春容丹,就是全免费的。至于你那边需要什么资格、收取什么费用,那是你的事。” 罗柴德:“没问题,就这么办!我之所以有额外的想法,是因为你那个休闲岛将来接待能力有限,而且并不是谁都有时间专门去一趟的,就算去了也未必能待很久。” 华真行:“你说的对,所以就需要生机俱乐部这样的机构在世界各地提供服务。 但我给你一个建议,我可以说服圣约翰科技那边给你提供货源,但客户的取货地址还是要去碧空湖。” 罗柴德:“这没问题,肯花这样一笔费用购买春容丹的人,派个人去几里国取货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这样还更方便!生机俱乐部都能提供提货服务,不需要他们自已专门派人。 至于相关服务资质认证,我每年还能给你那边一笔认证授权费,反正东国有句俗话,羊毛出在羊身上。” 为什么派人到几里国提货反而更方便?他们算的是另一笔账,假如春容丹的生产和销售地都在几里国,税收和各项监管政策都是华真行说了算,避开了很多麻烦。 华真行:“第三件事呢,是不是想拿到相当于养元术中心的授权?这个授权我可以给你,通过国际养元术协会的名义,等于明确了养元术培训的管理主体。” 罗柴德重重点头道:“对,这样一来,就明确了它不是冈比斯庭传出来的生机神术,而是你发起成立的养元术协会推广的养元术,生机神术只是一个翻译的称呼。” 华真行:“那么剩下的问题,就是具体的授权方式和流程了。到了这一步就必须明确,负责养元术培训和推广的导师,必须拥有国际养元术协会认证的资质,你那边有吗?” 罗柴德:“你不是给我派了四个人吗?潘采和王龙明、祝玉京、陈凤,我听说潘先生还是一位高级养元术大师呢!” 华真行:“潘采是一名大成修士,但还不是养元术大师,这两者之间是有区别的。我正打算过段时间将这三个人都招回养元谷,让他们参加养元术考核呢,看看能拿几级证书。 如果刚才说的事真的都落实了,我可以再派一批人过去做现场指导,这件事就让连娜或者洛福根负责,他们了解你那边的情况。 这样一来,你们将来也可以培养出自已的养元术导师。 养元师的资质与其他的身份并不排斥,哪怕是冈比斯庭的神术师,只要通过了相应的考核,国际养元术协会也可以给他颁发相应的资质证书。” 说到这里华真行突然微微一怔,扭头问道:“你这次来芮湿,为何没将潘采带到身边?” 华真行为何会突然提到潘采,因为元神中的“欢想国任务系统”突然又有了动静—— 任务二十七:活着回到几里国。 任务奖励:对自身的处境有更清醒的认识,能活下来就是奖励。 任务二十八:在芮诗国期间,于公开场合尽量保护罗柴德与克蒂亚的安全。 任务奖励:你也不希望他们出事吧? 华真行早就明白,与其说所谓的“系统”在发布什么任务,不如说在每一个关键时期给他的提示。三位老人家中的一位或几位在提醒他要注意什么,或是某些事应该怎么办。 。手机版更新最快网址: 519、首先是我的错 有话直说不就行了嘛,何必还要通过这样一个系统?而且华真行突破大成后已然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但有些话没法说清楚的,能给出提示已经很不简单了。 其实更何况实际问题还需要华真行凭着自已的能力去解决,更重要的是,用他自已的方式做出选择。 第一个任务,就是明明白白地告诉他,有人可能在芮诗国对他不利。以华真行如今的修为,能够威胁到他的一定是高手。 芮湿国是冈比斯庭的势力范围,但这只是从修士角度来谈的,而且冈比斯庭也控制不了世俗间的事情,其内部也有很多派系。 谁会对华真行或者说风自宾出手,还真不好说。 第二个任务,是要他尽量保护罗柴德和克蒂亚的安全,并强调是“公开场合”,这应该才是信息传达的重点。 华真行据此可以得出一种判断,有人想对他不利,选择的时机应该是公开场合,罗柴德和克蒂亚很可能会受到他的连累。 这就很耐人寻味了,假如真的让对方得逞,将是一桩震惊国际的惨桉。那么行凶者可选择的手段就受到了诸多限制,不可能直接蹦出来跟他斗法。 假如是那样的话,违反了修士的戒律也违反了神术师的守则,还造成了如此恶劣的影响,会被冈比斯庭会追杀到天涯海角的。 那么最有可能的情况就是制造一起意外,至少让外人看起来都以为是意外。 任务中为什么只说克蒂亚和罗柴德,却没提到洛福根?假如华真行与这两人在公开场合同时出现,洛福根大概率也是在的,究其原因,应是洛福根有自保之能。 洛福根同志,或者说阿瓦吉·福根勋爵,如今虽然没有突破大成修为,但已是一位五级神术师,前不久还拿到了六级养元师证书。 这说明对方出手应是针对华真行的,其余的人只是受波及,只要华真行顶住了,那么凭洛福根的修为便足以自保。 华真行这次带到芮诗国的可是有一批修士,比如连娜这位五级大神术师也来了,还有五境修士曼曼、四境修士罗绯玉等人。 假如潘采等人也在这里,罗柴德的安全应该更有保障,所以他才会特意问罗柴德。 罗柴德摇了摇头道:“当初我的处境很危险,如今情况已经变了,况且这里很安全,假如世界经济论坛年会都不安全的话,世界上就没有更安全的地方了。 我知道他们几个的本事,尤其是潘采先生的本事,他不知道你还有风自宾这个身份。假如在这种场合,他是有可能识破的,对你而言也不方便。 所以我把他们留在了布鲁塞,他们在生机俱乐部另有任务,目前我拿到的春容丹,都是暂时交给潘采先生保管,养元术修炼也是由他们负责指导。” 华真行:“老罗你真够意思!没有向任何人透露过我的身份,包括我派到你身边的潘采。” 罗柴德:“就算是你身边的人,知道这个秘密的也不多吧?至少据我所知,潘采也不清楚,说明他并不是你最信任的那一批人。 当初把他们派到我身边,除了保护我,另一个用意就是让他们远离你吧?至少是让他们远离你目前事业的核心。” 华真行叹了一口气:“你说的是实话,现在回头看是我当初的格局小了,有潘采这样的大成修士,却不能知人善用。” 罗柴德:“不不不,你太谦虚了,你很了解他们这几个人,用得也很好。至少这几年他们在我这里发挥了很大作用,并无怨言。” 华真行苦笑道:“那是当然,你给的待遇好啊!只是这几年日子过得舒服,想法可能也多了,你刚才给我提的合作方桉,是不是也有潘采他们的建议?” 罗柴德:“你猜对了!但我的赞成与他们的个人目的无关。他们是你那边的人,有想法却不先找你沟通,而是来找我商量,就很能说明问题了。” 华真行:“也不能全怪他们,这首先是我的错。” 当初潘采集合二十多名原定风潭修士来到养元谷,原本的打算是索回定风潭遗物,结果成了集体上门送菜,反而让养元谷给收编了。 这批人都是愿意加入养元谷的,从修行缘法到世俗生活都有保障,还能根据自身意愿发挥所长。 养元谷的“大总管”就是当年的大师兄萧光,拥有洞天结界、福地道场、秘法传承、宗师指点,还有世俗间的各种资源。 但是在当初他们刚刚加入养元谷的时候,潘采明显是另有想法的,存了鸠占鹊巢之心,华真行一眼就看出来了。 当时养元谷初创,没有多少够修为的正经修士,这批原定风潭弟子就构成了养元谷导师的主体。 而华真行本人尚未突破大成修为,除了三位老人家之外,潘采就是养元谷唯一的大成修士,他若有培植党羽、自立派系之心,真的很麻烦。 恰好罗柴德的处境很危险,华真行顺势就把潘采以及与潘采关系最近的王龙明、祝玉京、陈凤都给派到布鲁塞去了,待遇很优厚,却远离了养元谷中枢。 现在回头看,此举虽然将可能发生的权力冲突解决在萌芽的状态,但华真行对潘采的忌惮也显得不够自信。其实还有三位老人家在呢,他何必忌惮一个潘采? 难得有一位大成修士加入,华真行却察觉其有异心、担心自己搞不定,将人远远地打发走了,多少是没有容人之量。 这些倒是其次,华真行的自我检讨主要是另一方面。 身为养元谷的总导师,或者就是很多修士口中的“谷主”,他需要对养元谷的每一名弟子负责。潘采也是养元谷弟子,若是有些想法不合适,华真行也有必要给予正确的指引。 认为潘采有问题,那就去好好点化他,既用好这个人也要帮他解决问题,才能让潘采得到各方面的提升,也对养元谷更有利。 几里国那么多黑帮分子,那个不比潘采的问题更多、更严重?华真行既能处理好那些人,为何不能用同样的态度对待潘采呢? 当然了,华真行是如今才有了这种心态,因为其眼界、修为、能力都已有极大的提升,养元谷也有了质变般的发展,对潘采的那些小忌惮也就不复存在了。 想到这里华真行又叹道:“其实这些年,我也有些对不住潘采他们,就派到你那边放任自流,只要他们自已不要求回养元谷,我也就不提这茬,这是不应该的。 等这次回去后,我就把他们调回养元谷,他们也该回到今天的宗门好好修炼了,见证一番今是昨非,然后再问问他们自已的意愿。 如此一来,他们在你身边的这两、三年,也算是一场有意义的历练,见识到的和学习到的东西将来或许都能用得上,无论是对他们自已还是对养元谷。” 罗柴德:“你把他们招回去当然没问题,但别忘了我们今天谈的合作,还得再派一批导师给我。至于我这边提供的待遇条件,你就放心好了!” 华真行:“没问题,刚才已经说了让洛福根和连娜去落实,他们更了解你那边的调调,你回头和洛克联系就行。” 该谈的合作意向已经谈妥,华真行心里有事,加快进度喝完了这瓶酒就回去了,然后立刻通知洛福根、连娜、曼曼等人这两天注意突发情况。 大奖发布会已结束了,世界经济论坛年会也于次日闭幕,当天晚间就有很多名流政要离开了芮湿国。 组委会这次邀请的不少嘉宾并没有走,他们还在这里多玩了两天。发布会就是一种商务接待活动,嘉宾的全程费用由组委会负责,而且还有一笔不菲的车马费、顾问费。 难得到世界有名的旅游滑雪圣地来开会,总不能只开会吧?余出来的两天,第一天安排了参观旅游活动,第二天则是滑雪。 有一些年纪比较大的嘉宾不合适做这种剧烈运动,但也跑去玩了,不上雪道也可以逛旅游接待中心,同时欣赏风景,其他人则是换上了滑雪装备去体验。 华真行这两天都很紧张,一直在防备着可能的突发状况,但什么事都没发生。傍晚的时候,所有游客都从雪道上下来了,很多人都站在山脚下的滑雪场服务区拍照。 夕阳下的雪山风景很美,尤其是远处着名的博坎那峰,在独特的能见度和光照条件下,竟呈现出桔红色,彷佛在燃烧还冒着白烟。 空气特别澄净,博坎那峰顶上的那一条飘带,是高空的风在特殊的气象与地形条件下产生的旗云。随行的摄影师提议,大家就以此为背景拍一张合影。 摄影师正拍照的时候,突然站起身来张大嘴似乎看到了什么突发状况,旁边很多的正在拍雪山照的游客也都发出了惊呼! 华真行和大家一起转过身来放眼望去,冬日里白雪皑皑的博坎那峰,在夕阳下反射出桔红色光芒,就似天地间一支偌大无比的火炬冰淇淋,却彷佛正在燃烧中融化。 。手机版更新最快网址: 520、杀狼 那不是什么冰淇淋在融化,而是发生了雪崩,且雪崩的位置也不是博坎那峰。 博坎那峰还在远方,由于角度的原因,与此地相邻的另一座雪峰,与博坎那峰在视线中是重叠的。 所以从这里看过去,仿佛是博坎那雪峰的半山腰在融化,实则是厚厚的积雪层自另一座山峰顶部坍塌,形成了一场呼啸的雪崩。 从有人发出惊呼,到听见远处传来似滚雷般的声音,大概有十五秒左右,说明雪崩的位置离这里差不多有五公里。 大家都在拍照,叫声既惊讶又兴奋,却没有多少惊慌,因为滑雪场这边是安全的。 著名的滑雪胜地,最近又是世界经济论坛年会,安全措施当然很严密,滑雪场一带早就人工发射震爆弹引发局部小雪崩,清理了高坡上可能存在的隐患。 雪崩发生在另一座山峰上,与滑雪场所在的山峰之间还隔着一道沟谷,高处泄落的雪流只会顺着沟谷涌向山下,不可能再爬上这座山冲到滑雪场这边来。 这是正常人根据常识所做的判断,但华真行却觉得不对劲,因为声音不正常,他立即以神念通知相关人等做好警戒。 有人上前对正在合影的嘉宾们说:“前方山峰发生了雪崩,诸位注意安全,就站在这里不要散开!” 站在原地不散开就安全了吗?那边洛福根已经对罗柴德耳语了几句,连娜走过来小声对克蒂娅说:“公主殿下就站在我身边,假如有意外状况,千万不要惊慌。” 曼曼已经领着十个人站到了面朝滑雪道的正前方,展开成一个倒v字队形。 克蒂娅也意识到什么了,她挪动两步倒没有离开连娜太远,却是躲到了风自宾的身后,低声问道:“阁下,难道这里也会有危险?” 然而风自宾却背手站在那里毫无反应,仿佛看着远方的景象已经惊呆了。 连娜的声音又在她的耳边响起:“他已经过去察看情况了,这里留下的只是幻形分身。我们注意帮着掩饰一番,不要叫人看出破绽。” 华真行的幻形神术已经使得贼溜,这是可是约高乐当初亲自教的,以他如今的修为幻形分身已足可乱真。 其实大家都在看远处的景象,纷纷拿着手机在拍照呢,也没什么人注意到风自宾。但克蒂娅闻言又上前一步挽住了风自宾的幻形分身,看上去就更像是真的了。 华真行此刻已骑着板凳飞上了天空,只是普通人看不见而已,恐怕只有修炼了侦测神术或相应术法的修士才能察觉到有个人从天上飞过去了。 假如有人想制造意外,华真行便打算将意外扼杀在萌芽中,否则就算他能够自保,也会波及到其他无辜的人。 既然有人给他发布了“系统任务”,就说明三位老人家至少有一位已经到了这里,但凡事不能只依靠长辈,华真行自已就是现场的第一高手。 那些正在拍照的游客们,惊呼声很快就变成了尖叫。雪龙从山峰袭卷而下,雪崩的锋面一度消失在人们的视线中,紧接着居然出现在远处的高坡上! 滚滚雪流没有按照正常的规律顺着两山之间的沟谷泄落,反而诡异的反卷而上,越过山坳冲到了这座山峰的上方。 滚滚雪浪激起的白色飞沫弥漫,又顺着滑雪道奔涌而下。 有人察觉不对转身拔腿就跑,企图逃进服务中心,可是在这样的雪崩冲击下,恐怕连房子都能给推平了。 曼曼站在雪道的尽头没动,她左右侧后方各站了五名养元谷导师,从后面看过去,没人发现他们都已经整齐地拔出了玉兰刀,这是养元谷导师的制式法器。 在这十一人身后,洛福根和连娜填补到倒v字的中央,他们没有拔出玉兰刀,而是各自取出一根法杖握在胸前。 假如华真行阻止不了雪崩泄落或者无法完全阻止,他们就是第二道防线。 这些人也不可能完全挡住雪崩,因为这场雪崩不论是怎样造成的,翻上了山梁再裹挟着上方的积雪冲下来,到了这个位置便已是天地间的自然伟力。 他们不会强行去阻挡,而是在雪崩的锋面中劈开一道裂隙,使雪流从两侧涌过,从而保护后面的那些人,大致能形成一个枣核形的安全区域。 哪怕这个区域被积雪从上方埋了,也能留下一个足够的空间,到时候可以挖开积雪钻出去——这就是华真行在转念间想到的对策。 再看他们身后原本在合影拍照的嘉宾们,几乎都没有动。 不动并不是因为听话或者无畏,因为正常人都看出来了,根本跑不掉!有人已经低头在祷告,还有人露出或惊惧或茫然的神色,腿发软都动不了。 华真行此刻已从高空直落而下,从侧面撞上了奔流雪龙的前端,然后被重重地弹开了,假如不是及时稳住身形,差点就被撞飞到山下去。 他被弹开就证实了这场雪崩有问题,否则就算挡不住雪崩,也只会被雪流吞没,绝不会被一股大法力给掀飞。 华真行在侧面的雪坡上打了几个滚,掏出一件东西又向着滚滚雪流撞了过去,身形变得模糊不定,竟似幻化为一条黑白相间的巨蟒。 其实这不是巨蟒,而是斑夔,在漫天雪雾中看上去就似飞卷的蟒形。有一枚斑夔玄牝珠华真行一直随身带着,已经研究了很长时间,也能当法器用。 为了将玄牝珠的妙用发挥到最佳,可以将它融炼入法宝当做为一种灵性材料,但直接当法器用也不是不行,只是操控难度比较大。 华真行已经发现,有一股力量或者说有一个东西在裹挟着冰雪往前冲。 否则前方山峰中发生的雪崩,不可能越过低谷冲到这边来,在一个本不可能发生雪崩的地方也带起了雪崩。 可是高处的积雪已经被裹挟着冲击而下,这样巨大的力量华真行想直接挡住也很难,所以他果断地从侧面撞向了引领雪流前冲的那个东西。 激发斑夔玄牝珠妙用幻化斑夔之形,华真行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在带着雪流往山下冲,但他可以把这个东西逼到另一个方向去。 他也看出来了,那个东西虽能裹挟着雪流冲击,但它自身也停不下来,否则也会被其引发的雪崩从后面直接吞没。 山脚下雪道尽头的众人,看见了雪崩带起的漫天飞雾,白色的飞雾中还传来怪异的嘶吼声。然后雪流突然转向,就像扬起的龙头又越过了山梁。 雪崩本不应该冲上这边的雪道,可它偏偏冲了上来,然后居然又画了个弧线,带着奔涌的雪流又拐了回去,顺着两山之间的沟谷飞泄而下。 失去了这股力量的牵引,高处奔涌的积雪速度明显慢了下来,在雪道的各个拐弯处堆积,到最后仍有大块的雪团滑行到众人眼前,但已构不成伤害。 再看这个著名的滑雪胜地已经是一片狼籍,已经看不出雪道存在的痕迹,通往山上的步道以及索道都已经被雪崩摧毁了大半。 这幸亏是在黄昏时分,这里的滑雪场天黑后是不开放的,游客早就撤了下来,所以倒没造成人员伤亡。 这边倒是安全了,但华真行那边的鏖战方酣。 裹挟雪流的那个东西,被华真行撞出雪道、越过山梁,冲入沟谷。但是沟谷两侧也到处都是积雪,这东西又带起了新的雪流,引发了声势更浩大的雪崩。 华真行此刻已经分辨出了那是什么东西,竟是一头雪狼,在漫卷雪雾中身影模糊不清,看轮廓竟有一头犀牛大小,正在奋力前冲。 雪狼两次都想引领雪流拐回去,可是被斑夔纠缠住了无法再往高处变向,那么它就只能顺着两山之间的沟谷,沿着最自然的方向带起滚滚积雪奔行。 两番法力交锋之后,无论是雪狼还是华真行都停不下来了,因为滚滚雪崩就从两人身后飞泄而来,只要速度稍慢一点,他们都会被吞没。 这头雪狼应该有裹挟雪流的神通,可是在这种时候,就算是它也只能顺势而为,不可能再回头阻止已经引发的大规模雪崩了。 一人一狼既是在飞奔中斗法,也像是在同时逃命。见雪崩已经不可能再威胁到滑雪场的安全,华真行突然收起了玄牝珠,挥出一把四十米的长刀斩了过去。 这是得自林太为的法器,这个距离正好能斩中裹挟着雪流的雪狼。刀光划过雪狼的身形,就似斩过流水般,似乎攻击无效。 嗯,它还有此等神通?华真行诧异间就听见雪狼一声痛嗥,看来虽未将其一斩两段,但刀光中蕴含的法力还是伤着了对方的形神,只是情况有些诡异。 诡异神通华真行见得多了,有杀伤效果就好办,大不了再多斩个百十刀!华真行刚准备再度挥刀,迎面冰雪就像漫天飞针射来。 华真行挥刀向前斩出一片空间,脚下速度并未放慢。 雪狼能裹挟风雪,在这里就有主场优势,它可以尽量缠住华真行的脚步,利用身后的雪崩来对付华真行。如此斗法华真行占不到便宜,只能比雪狼跑得更快才行。 华真行还发现这头雪狼居然会飞,它裹挟着风雪奔跑时脚并没有着地,而是贴着地面凌空而行——这是一头八境妖王啊! 但雪狼想施展神通裹挟雪流,就得贴着地面飞,它总不能把雪崩带到天上去,这样一来也严重影响了速度,相当于拉着东西呢,它是跑不过华真行的。 雪狼也反应过来了,怒吼一声,前方低处的积雪竟诡异的反卷而上,瞬间化为一道厚厚的冰墙。 华真行差点就撞在冰墙上,紧急止住身形,随及就被后方呼啸的雪崩埋了进去。这时雪狼已经放弃了裹挟雪流,跃身飞天而起。 就算华真行能够冲出冰墙与雪崩的拍击,它也能居高临下发起攻击,就在这时却突然浑身一紧,被一片青光化成的硕大荷叶给包住了。 它要是不这么干,可能还不会让华真行偷袭得手。因为华真行根本就没动,见到前方冰墙升起时就意识到这头狼要干什么,先祭出了一支卷轴,然后又祭出了神隐枪。 见华真行被滚滚雪崩砸在冰墙下,雪狼趁机脱身跃上半空以为得计,结果形神早已被神隐枪锁定。 有了刚才一刀斩过却不留痕迹的经验,华真行没有用神隐枪去捅它,而是化神器为一片莲叶将其封困。 这一幕很诡异,雪崩在山沟中遇到了阻挡,雪流堆积又冲过去冰墙继续滚落,但是厚厚的雪堆下却伸出一根碧绿长茎指向天空,末端是一个巨大的莲叶包。 硕大的莲叶中,雪狼犹在不停挣扎,莲叶包反复收缩膨胀,引动着长长的茎杆在剧烈的颤动,仿佛有些控制不住。 大约过了一刻钟左右,深埋在雪层下华真行暗叹了一口气,莲叶内侧仿佛生出了无形尖刺,终于磨灭了雪狼的生机。 莲叶再度张开时,雪狼从空中跌落,却没有化为尘埃碎渣,还保留着完整的遗骸,而华真行却躲在雪层下没动,只是缓缓收回了神隐枪。 又过了好一会儿,厚厚的积雪中突然伸出了一只手,接着是另一只手,奋力将积雪扒开,只见“风自宾”颤颤巍巍地爬了出来。 他的样子有点惨,身上穿的防寒服早就不见了,就连贴身的衬衣裤都有多处破损,披一片挂一片的,跨骨都露了半边。 浑身挂着冰碴子,破损的衣物上有多处血渍,显然是挂了彩,手拄一根树棍才勉强站稳,一阵冷风吹来,他又忍不住弯腰直打哆嗦。 “行了,不必再装了!暗中准备出手的人已经被拦下了。” 华真行扭头望去,随即惊喜道:“原来是您老人家!果然有人躲在后面等着出手呢,是被您老人家给收拾了?” 来者居然是墨尚同,就站在离华真行几步远的地方,摇头道:“不是我,来者是冈比斯庭的人阻止了,看来他们也发现了有人想搞动作。” 7017k 521、您是哪位评委啊 华真行刚才从雪层下面爬出来,把自已搞得这么惨,一副弱不禁风孬种的样子,其实就是在等待驱使雪狼的幕后凶手现身。 雪狼跃上天空的时候,华真行站在冰墙下,先祭出了一支防护卷轴,神识一直锁定着雪狼,神隐枪甚至比雪狼的动作更快。 华真行曾得到过不少神术卷轴,这支卷轴能根据需要,形成小型空间范围防护,其效果比石双成当初送他的五行衣符更出色。 雪崩的冲击力很大,将他拍向冰墙,随即又被厚厚的积雪掩埋,神术卷轴的防护也被打崩了,接下来是华真行以自身修为硬扛的。 去年华真行遭遇林太为受伤,昆仑各派上门慰问送来不少灵药,其中有些并不是疗伤用的,比如张蓝衣就送了一瓶珍贵无比的陆吾神仑丹。 有趣的是,此丹为万变宗宗主成天乐亲手炼制,灵效是全方位增强护持形神的能力,尤其是抗揍能力。 据说要有相应的功诀“铁瓦金身诀”配合,服用它才能达到最佳效果,后来成天乐就将此功诀传给华真行了。 那时华真行才知道,铁瓦金身诀原本就是妖修护法功诀,通常情况下人没法修炼,除非有陆吾神仑丹辅助。 华真行服用了灵丹也修炼了功诀,虽尚未达到极致境界,但如今已经比一般的妖王都抗揍了,至少比那头雪狼更抗揍。 张蓝衣当初送他陆吾神仑丹,并不是帮他疗伤,他那里已有各派最好的疗伤药,而是让他以后尽量少受伤。 所以今日华真行尽管还是受了点小伤,但绝不至于像他表现得这么惨。 一头八境妖王的确很强大,但指望这样的畜生就干掉华真行不太现实,更何况他随身还有守正神符呢。 不知不觉间,华真行也是大派宗主了,他拥有的资源、掌握的手段远非一般修士所能比,甚至也超过了很多宗门的宗主。 雪狼与华真行斗法,本身就很吃亏。 它从隔壁的雪山上裹挟着雪崩的前锋,冲过两山之间的坳口,冲上了滑雪场所在的山峰,虽是利用了天赋神通,但法力已有极大的消耗。 为什么要费这个劲?就是为了制造一场意外,至少看上去是意外。 当雪狼裹挟着雪崩冲下来的时候,其实它自已也刹不住车,然后华真行帮它拐了一个弯,把它又撞回山谷里去了。 华真行对付一只停不下脚步、强弩之末的妖王雪狼,其实是占了便宜的。 雪狼这么和他斗法很被动,所以必然会择机中断神通,脱离困境并向华真行发起反击。这也早在华真行的判断中。 莲叶既然已经将雪狼封困,以神隐枪之妙用,杀它用得着那么长时间吗? 雪狼在莲叶中挣扎了很久,华真行故意露出力有未逮的样子,仿佛费尽全力才堪堪弄死了雪狼。 华真行这次是以风自宾的身份来到芮诗国的,知道他这个身份的人并不多。他也不清楚对方是否知晓这个秘密,要对付的究竟是华真行还是风自宾。 但无论是华真行还是风自宾,都和一头雪狼没什么恩怨。莫名其妙冲出来这么个畜生,肯定是受人驱使的。 幕后之人制造这场意外的目的,当然是掩人耳目,就算雪崩干不掉风自宾,他可以趁着雪崩制造的混乱出手。 而事后人们将所有的伤亡原因,都会归结于雪崩。 华真行猜对了,确实另有人在背后驱使雪狼,却没有找到对他出手的机会,并非是被墨尚同阻止,而是另有人赶到了。 就在雪狼最初引发雪崩的那座山峰上,有一人半跪于地,神色恭谦道:“庭宗冕下,您怎么会在这里?” 他口中的那位庭宗冕下形容很年轻,三旬左右的样子,留着金色的及肩卷发,穿着一身镶着金边的白色神袍,手中拿着一柄法杖,法杖尖端镶着一枚金色的神石。 庭宗:“休尔,这个问题应该是我问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名叫休尔的人也穿着一身白色神袍,镶的却非金边而是红边,形容很有些沧桑感,满头的红发也显得有些花白。 休尔:“冕下都已经看见了。” 庭宗:“是的,我看见了,但你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做这种事情。” 休尔:“那个风自宾,果然有隐藏的身份。您都看见了吧,他是一名大成修士!” 庭宗:“他还是一名大神术师呢!这些情况我早就掌握,用不着跟你汇报吧?他并不认识你,也从未和你打过交道,你们之间不存在什么隐藏身份的说法。 假如是世俗间的谋杀案,轮不着我来审理。但今天出手的是你,一位冈比斯庭的九级大神术师,企图谋害每年能为冈比斯庭带来大笔捐赠的合作者。” 休尔:“假如风自宾死了,对冈比斯庭更有利。” 庭宗:“我不明白你的逻辑。” 休尔:“生机药剂,它的灵效有冈比斯庭背书,市场已经打开。它的销售渠道、客户群体,都已经掌握在冈比斯庭手中,这是神的恩赐。” 庭宗:“我还是不明白。” 休尔抬头道:“它的生产制造基地,所有的专利和技术,都在风自宾名下。若是风自宾不在了,谁能接手他名下的产业? 在已经控制了销售渠道的基础上,它的现金流和产品信誉背书,都是冈比斯庭提供的,这世上也只有冈比斯庭能够完全控制欢想实业。” 庭宗:“哦,你是想杀了他,然后让我代替他去做生意?阁下,我是否应该听从您的安排呢?” 休尔又赶紧低下头:“不不不,我绝不是这个意思,并非让庭宗冕下去当什么生意人,但冈比斯庭的效忠者中,有的是人可以代劳。” 庭宗:“代劳?比如你?” 休尔:“若是庭宗冕下需要我做什么,当然不辞!” 庭宗只是冷笑:“风自宾的企业,研制出了春容丹。我比所有人都更早看到了它的价值,所以才促成他与冈比斯庭的合作。 他为此做了很多,但是你又做了什么?他研制出春容丹,建立了生产基地,与冈比斯庭合作,给冈比斯庭带来了巨大的利益。 你为何不去研制同样的产品,打造一个生产基地,然后自已去拥有这一切?而非别人创造了一切,你却认为该属于你,居然还以冈比斯庭的名义!” 休尔:“冕下,您既然看到了它的价值,就应该知道,它在将来可能会改变这个世界,能恢复冈比斯庭的荣光!” 庭宗:“恢复?难道你认为冈比斯庭已经失去了荣光?” 休尔:“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但您能明白我的意思。” 庭宗:“有一个牧羊人,将羊群照顾得很好。于是另一个人决定,杀了他并夺走对方的羊群。现在这个人要告诉我,他这么做是为了神。 现在请你告诉我,世上有这样的神谕吗,这个人是否有罪呢?所以我听不明白你的话,冈比斯庭有你这种人,才会荣光黯淡。 我们都曾经迷失,休尔,你正在迷失中!” 休尔又抬起了头:“不,我从未迷失。” 庭宗:“既然这么说,那你一直都是迷茫的。” 休尔:“迷途的羔羊,怎么会成为九境大神术师呢?” 庭宗:“你想杀的风自宾,也是一位大神术师。” 休尔:“可他并不是神的信徒。” 庭宗:“冈比斯庭的荣光,来自信仰与忠诚。若失去了信仰与忠诚,只剩下了阴谋与力量,那么力量便毫无意义,因为你不知道该怎么去使用它。 他也许信奉神,也许不信奉,你有你的忠诚和信仰,可以在内心中去审判他。但你审判的方式超出了界限,你没有这个资格与权力。 天堂还是地狱,是每个人自我的选择,也只有神才有资格做出评判。你擅自出现在这里,企图制造一场灾难,造成既成事实,就是在挑战冈比斯庭的权威。 也许冈比斯庭的权威已不足让你敬畏,我们就说点别的,在世俗间这是犯罪,面对信仰和忠诚,你更是在亵渎神!” 随着话音,法杖中飞出一条金色的锁链,将休尔捆绑了起来。想制伏一名九级大神术师并不容易,休尔的神色有些挣扎却没敢反抗,犹豫间便已经来不及反抗了。 隔着一座山峰的深谷下方,华真行当然没有看见这一幕,他仍在问墨尚同:“今天是什么人驱使雪狼,又是什么人阻止了他?” 墨尚同:“来的都是高手,我不认识。你在冈比斯庭不是有熟人吗,回头打听打听吧……这头雪狼杀得倒是干净,没有给它自爆玄牝的机会。” 华真行:“杨总告诉我屠狗不放血,做出来味道才更香,想必狼也一样吧?只可惜妖王一死玄牝自消,我也没机会得到玄牝珠。” 墨尚同:“你还想把它吃了?” 华真行:“圣人常善救物,故无弃物……总不能浪费了吧?我不知道这肉好不好吃,但毛皮绝对是好东西。” 墨尚同微微一皱眉:“这不是老杨教的问题,是你学的问题,你就这么理解那两句话?算了,我也不想再说你。 雪狼上颚的两颗犬齿是法宝,有方才它施展的冰霜吐息妙用……毛皮筋骨,也皆是天材地宝,处理的时候注意点!” 华真行:“记住了!墨大爷,您还没回答我,为什么您老人家也在这里?” 墨尚同:“我是欢想人居奖组委会请来的评委嘉宾。” 华真行:“您是哪位评委啊?” 墨尚同居然露出了笑容:“你就别打听了,我不会告诉你的。就算打听出来也没什么意义,我当评委时就是评委而已。” 华真行真的被惊到了,比他方才看见雪崩都要惊讶。 7017k 522、神与圣人 第一届欢想人居奖邀请的一百名评委,其中五十位是规划设计领域的国际专家,另外五十位则是各界名流,重点是文化艺术领域。 这么安排有两个目的,其一是既保证了权威性又拥有了影响力。假如嘉宾评委全是专业领域内的人士,则影响力很难破圈。 其二也是为了评奖的公众认可度,因为城市的规划虽然是专业设计师做的,但居民都是普通人,他们代表了“产品”的实际使用者。 假如杨老头混进了评委队伍,华真行还不至于太意外,但万没想到竟是墨大爷!华真行事先一点风声都没听到,而组委会也无人知情。 所以墨大爷就是组委会按照正常程序邀请来的,要么他就是设计规划领域真正的专家,要么他就是识别度很高的公众名流。 再转念一想,华真行觉得也不必大惊小怪。以墨大爷的修为,另有身份很正常,柯夫子应该也是,杨老头更跑不了。 记得小时候在家里翻东西,华真行在一个柜子里居然发现了几十本护照,护照上的人姓名、年龄、国籍都不一样,但看照片多少都有点杨老头的影子。 华真行在脑海中将一百名评委排查了一遍,居然没有发现谁是墨尚同,只是锁定了几个重点嫌疑对象。但墨大爷让他别打听,他也就不问了。 “原来是这样啊,您老也在评委队伍里,我就放心了!” “你这种心态要不得,无论我是评委中的谁,也就是那一名评委。就像今天的事,别以为有我在,你就能掉以轻心。” “我明白,这个道理我早就明白了!” “我看你还不是很明白,再问你一句,你可曾见过我出手伤人?” 这句话倒把华真行给问住了,仔细回想,他确实从未亲眼见过墨大爷出手伤人,甚至连听都没听说过。 墨大爷在非索港创立了草鞋帮,在黑帮遍地、罪恶横行的几里国,搞了这么大一个社团组织,其本人却从未出手伤人,这听上去简直就如天书。 但墨大爷做到了,以他的修为倒也不稀奇。他老人家不仅有自保之能,还能让企图伤害他的人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 墨尚同身怀绝技,却从不出手伤人,是代表了“忍”和“善”吗?至少在华真行看来,在当年的非索港那种鬼地方,绝对不是! 如此说来就是另有原因了,华真行没他老人家那个境界,恐尚难理解。 非索港曾遍地凶徒,像金大头那种人死多少回都不冤枉,至少华真行干掉金大头的时候是毫不犹豫,事后感觉也非常畅快。 墨尚同却能容忍身边每天都发生的罪恶,眼见着金大头这样的人为非作歹,明明有本事干掉他们却不出手,难道是在纵容罪恶吗? 在华真行看来,绝对也不是!只要了解墨尚同的人,就不会说出这种话。 那么问题就很玄幻了,墨大爷既不出手伤人,又非纵恶养奸,那他在做什么?其实贴这种简单标签都是误解,荷里坞式的误解。 以墨大爷的修为境界,世上已经没有人能伤害他了,放眼望去,世人只是在自相伤害。所以墨大爷不伤人不代表不出手,他只是有自己的行为边界。 这种行为边界的前提,是世上已无人能伤害到他。华真行没有这种境界,也就不必这么做,很多时候更不能这么做。 在华真行的记忆当中,柯夫子也从不出手伤人。 至于杨老头,则表现得更玄幻,凡是敢闯进杂货铺行凶的人都没有好下场。杨老头好像没什么不出手伤人的讲究,虽然也几乎看不见他直接出手。 但没有得罪过杨老头的人,杨老头也不会主动跑出去收拾他们。 那么这些高人都是在纵容罪恶、缺乏社会责任感吗?当然不是! 就说墨大爷吧,假如去“行侠仗义”,看见恶行便出手惩治,那么当年非索港五十万居民,他老人家不得砍死四十多万啊? 墨大爷不是《圣约》中发一场大洪水清洗人间罪恶的神,在华真行眼中,他老人家是一位真正的圣人。 曾经的几里国,是一个神仙来了都束手无策的地方,但是三位老人家培养了华真行,且不仅仅是培养了一个华真行。 墨大爷组建的草鞋帮,就是新联盟起家的资本。这批数量庞大的骨干人员,拥有当地人无法想象的组织与动员能力,更有明确的共同纲领与社会宗旨。 同样从未出手伤人的柯夫子,在新联盟成立后的这个阶段也发挥了重要的作用,就是建立与完善了新秩序下的治理体系。 欢想实业乃至非索港、几里国新政府,主要的治理工作都是在柯夫子指导下完成的。他们并没有拎着一把刀上街去“除暴安良”,却体现了大善与大义。 那么杨老头呢?仍然很玄幻。那两位老人家华真行多少还能说清楚他们做了什么、展现了怎样的襟怀,但杨老头的行事风格,华真行却难以表述。 可是杨老头绝对发挥了很大作用,若无杂货铺,哪有华真行的立足处?就连他老人家跑到芜城知味楼刷了两个月的菜单,那也是刷得成果斐然! 三位老人家的行止,如今的华真行已能琢磨出几玄妙,但绝对谈不上能看透。 既然墨大爷这么说了,重点就是在提醒,他老人家会为华真行提供帮助与保护,但不会直接帮华真行把对手给干掉。 所以华真行不要养成依赖心态,尤其是不能因此就行事无忌。这个道理华真行早就懂了,但今天雪山遇险,墨尚同又强调了一番。 华真行愣神琢磨间,墨大爷已转身消失于雪谷中。华真行摇头苦笑,想了想并没有现场处理这头雪狼,装进炼妖葫里先带走了。 他耽误的时间已经不短了,风自宾可不能失踪太久。 天渐渐黑了下来,克蒂娅等人早就转移到安全地界了,乘车返回了驻地。“风自宾”也在众随从的簇拥下上了自已的车,回到酒店关上房门休息。 华真行的幻形分身在他与雪狼斗法时便已消散,但洛克和连娜都会幻形神术,再给他制造个幻形,只要不跟外人发生接触倒也能掩人耳目。 华真行潜回酒店时已捯饬整齐也换了衣服,悄然溜进自已的房间。房间里当然没有风自宾,曼曼却坐在套间客厅里等他。 见华真行现身,她赶紧过来问道:“你没事吧?” 华真行:“我当然没事,猜我遇到谁了?” 曼曼:“谁呀,制造雪崩的人吗,你认识?” 华真行:“制造雪崩的不是人,是一头妖王雪狼,被我给宰了,等回头做一顿狗肉火锅一起吃!我宰了雪狼后碰到墨大爷了,他竟然是组委会请的评委之一。” 曼曼:“评委名单里没有墨大爷啊!” 华真行:“那是他在世间另外的身份,但他老人家不告诉我是谁。” 华真行介绍了一番方才的遭遇,曼曼听着也是心惊不已,还好最终有惊无险。最后曼曼拍了拍胸脯道:“华,墨大爷说他从不出手伤人,但没说过他从不出手。” 其实华真行也知道,墨大爷今天之所以现身,其实也是为了震慑,告诉在场的某些人不要再搞动作了,分明就是给他撑场子呢。 但墨尚同给华真行撑场子是一回事,提醒华真行又是另一回事。 华真行点头道:“他老人家不出手哪有草鞋帮,哪有养元谷洞天?但他的确从不出手伤人,也不会主动拎着刀去砍谁。” 曼曼:“可他老人家揍过你。” 华真行:“那都是什么时候的事了?也是为了教育我嘛!” 曼曼:“什么人驱使雪狼,又被什么人阻止,你问问约先生呗。” 华真行立刻掏出手机联系约高乐,可是发消息不回,打电话接入了语音信箱,他只得以风自宾的名义留了言。 这两人也都是心大的,竟然坐在屋里又玩起了猜谜游戏,拿出评委名单去猜墨大爷究竟是谁?曼曼最后锁定的嫌疑对象有六个,但也没法确定。 实在猜不出来了,曼曼突然问道:“那头雪狼是什么样子的,给我看看呗。” 华真行:“别在这里拿出来了,我带你进炼妖葫。你不要施法抵抗,我用葫芦把你收进去。” 华真行可真会玩,大半夜用葫芦收曼曼。一般的空间神器收不了活物,洞天神器却可以,否则三位老人家也不可能用扶风盘打造出洞天结界。 但炼妖葫这件洞天神器很特殊,原先也容纳不了活物,因为里面不仅是一个死寂的世界,而且能磨灭生机。华真行当初得到神器传承,才能勉强在死寂世界中自保。 这简直就是给华真行磨砺养元术准备的,突破七境修为之后,他坚持炼化葫中世界。最早是杨老头给他打了个基础,在葫中世界的中央炼化出一片可容身的空间,轮廓就似杂货铺。 华真行祭炼葫中世界已经很久了,以七境修为的御神之能,感悟“有生于无”,在原先杂货铺大小的基础上,已经向外拓展了相当于一个街区的空间,可容纳生机存在。 所谓街区,仅指空间大小,其实什么都没有。倒是杂货铺已不仅是轮廓,华真行收集材料装进去,在葫中世界造了一个与非索港几乎同样的杂货铺。 他还在杂货铺里放了不少东西呢,所以说随身带着杂货铺并不是一句形容,就是实情。黄昏时分收起的雪狼,如今就放在杂货铺的后院中。 两人都进了葫中世界,屋子里大床的枕边只留下了一个小葫芦,就似恰好能握在手心的把件,看纹路与质地,应是木雕工艺品。 想当初华真行的室友基立昂,发现了这个金葫芦便想顺手偷走,后来炼妖葫就便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华真行好歹得到了神器传承,虽没有完全炼化葫中世界,但这一点还是能办到的。 葫中世界没有光,只能以元神视物。对于曼曼来说,神识也蔓延不到华真行尚未祭炼的地方,华真行牵着她的手进来后就祭出了一枚有光珠。 光芒照亮了周围的场景,曼曼惊叹道:“这就是杂货铺的后院呀……哇,这头雪狼好大!” 除了没有荔枝树和手压井,这里确实和非索港杂货铺的后院差不多。雪狼的遗骸保留得很完整,只是被磨灭了生机。 这头妖王的原身,浑身毛发雪白,只有鼻头和爪子是黑的,不算尾巴的话体长也超过了三米,肩高和曼曼的个头差不多了。 华真行拔出了一把锋利的剔骨刀:“妖王嘛,大一点也正常。” 他走过去剥皮,找了个合适的位置开始下刀,结果根本没割动,又转身朝曼曼道:“你来接手有光珠照亮,我换把刀。” 普通的利刃甚至划不开雪狼的皮毛,得动用法力和法器才行,以华真行的修为只能同时操控一件法器,哪怕有光珠的妙用再简单也算是法器,所以换成曼曼来执掌。 曼曼祭有光珠照明,华真行祭出玉兰刀分解雪狼。这回没问题了,看他加工食材刀法如行云流水,简直是一种享受。 这么大一头雪狼分解得明明白白,一边分解还一边聊天。 曼曼:“我听说狼肉很难吃。” 华真行:“狗就是狼变的,狗肉很好吃,狼肉要看怎么做了,主要是排酸,就相信我的手艺吧!而且这不是普通的狼,是八境妖王啊。” 曼曼:“食之大补吗?你的身体已经这么好了,用不着太补……” 按照墨大爷的提示,最重要的是上颚那一对狼牙,有一尺多长,就像两把锋利的弯锥,普通人拿在手中,神魂就有一种被冰寒刺痛的感觉。 其筋骨、爪牙也都是天材地宝,分解收集的同时便简单祭炼一番,回头都拿到养元谷的研究院中入库。大壳子一定会很喜欢,华真行的脑海中已经有范达克盘妖狼骨的画面了。 除了那一对法宝狼牙,在华真行眼中最珍贵的其实是一张完整的雪狼皮,收拾完了他搓着手冲曼曼道:“回头送你一件衣服,我亲手做的。” 今天已经晚了,当然不可能连夜做衣服。酒店房间里,小葫芦又落在了地毯上,几乎没有发出声响……那张大床不见了。 次日,曼曼等人乘专机回到了欢想特邦,紧接着风自宾又不知去哪里浪了,这位神秘的富豪也是一位探险家,平日里总是行踪不定。 专机降落的时候,从东国芜城来的另一个航班紧接着也到达该机场。华真行回到了几里国,他是从芮诗国飞过来的,但名字却出现在东国航班的名单上。 7017k 523、平凡的神迹 这个机场最早是罗柴德捐建的,罗柴德承担了一期工程所有的投资,所以华真行将之命名为罗柴德机场。就像在北洛河的上游,如今也有一座洛福根水电站。 罗柴德机场的一期工程,要求就是能够起降大型客机及运输机,其他设施相对简单,后来罗柴德来参加机场启用的剪彩仪式,一高兴又捐建了一条跑道。 在此基础上,欢想实业又搞了二期和三期工程。二期工程主要是完善机场建设,使之成为一个现代化的大型机场。三期工程已经不是在建机场了,而是在机场旁边建了一个镇子。 机场后面有一个半天然、半人工的湖泊,原先就是雨季中的大水洼,如今已改造为常年蓄水的湿地,名叫罗湖湿地,这个镇子也叫罗湖镇。 目前机场二期工程已完成,三期工程正在建设中。很多人可能会感到奇怪,在这个荒芜之地,搞这样一个现代化大型机场干什么,这里才多少人口啊? 但凡事要看发展,这个机场无论是现在还是将来,都是一个重要的空港枢纽。 罗柴德机场在高桥镇以北二十公里,再从高桥镇到南边的夏尔市,也是二十公里。但高桥镇如今已不属于夏尔市辖区,而属于欢想特邦。 假如将欢想实业在西北境外买下的、特玛国和尼朗国戈壁沙漠都算上,欢想特邦实际拥有的土地面积达十五万平方公里,但目前的居民点只有三个半市镇。 三个镇子就是沿北洛河排布的天河镇、新田镇、高桥镇。天河镇上游则是洛福根水电站以及碧空湖风景区,再往西的崇山峻岭之间藏着一个养元谷。 剩下的半个镇子就是罗湖镇,对外宣称是机场三期工程,如今仍在建设中,规划中将来可容纳的总人口规模在十到十五万之间,目前的常住人口只有两万左右。 和农垦区三镇一样,罗湖镇最早也是在援建工人生活区的基础上发展出的。 欢想实业这些年搞工程有一个特色,就是援建工人住的并非简易工棚或临时建筑,而是一步到位直接搞居民小区。 比如修机场吧,先修建设人员驻地,不是临时建筑而是永久建筑,就按照城镇居民区的规划,不知道的还以为在搞什么度假村项目呢。 这么做有两个好处,其一是建设人员积极性很高,毕竟是给自已修驻地。建一座现代化大型机场少说也要四、五年,谁不希望条件更舒服呢,而且还能把家属接过来。 第二个好处就是建设完成后,建设人员的驻地直接就转化为居民生活区,大抵就像房关发展在平京万树花园三期搞的方桉,大家分房子。 现在的机场工作人员生活区,其实就是最早的建筑工人驻地,如今的名字叫机场新村。 华真行回到欢想特邦后,先在罗湖镇迎接了四名客人,然后带着他们走访了机场新村。 机场新村的后部格局,很容易让人联想起方外联盟总部所在兰沚小区,但它的主体不是独栋小楼,而是联排式的芜城市传统建筑风格。 白墙黛瓦,每户之间还立着有防火功能的马头墙,两层结构,有前院和后院。 比较有代表性的户型,是正面宽九米,前后长二十米,占地面积约一百八十平方米,前院差不多三十五平方,后院四十五平方。 房屋主体占地一百平左右,两层楼的建筑面积就是二百平,这还没算厨房。因为厨房在后院的一角,与主体建筑是分隔开的,中间有个雨廊连接。 厨房里统一盘了大灶,烟囱修得很高,超出了二楼的屋顶。厨房旁边还有个小屋,既能当柴房也能堆杂物。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如今机场新村的水电都通了,可以装修现代化的卫浴间,最近也能装空调了,但是并没有通液化气,所以才会有这样独特的厨房设计。 大家愿意烧大灶的可以烧大灶,平日也可以用蜂窝煤炉……其实已经可以用电磁炉,但几里国尚不生产电磁炉,在本地也没有普及推广。 整个欢想特邦,也是最近才能完全保障居民用电、建成了相对完善的供电系统,而在几里国其他大部分地区,电力供应仍很紧张,供电系统的完善更是任重道远。 房屋前院和后院都可以种花草、果树,但大多数人种的都是菜,有不少人还专门垒了鸡窝养了一窝鸡,家里每天都有新鲜鸡蛋吃。 天亮的时候,下了蛋的鸡比较吵,公鸡更是会打鸣,但住习惯了也就无所谓了。养鸡无所谓,但有规定不许在院子里垒猪圈养猪,因为那样味太冲。 有人可能说这样的住房条件太奢侈了,但华真行完全没这种感觉。欢想特邦又不缺地,缺的只是人而已,尽可以按照设想做规划。 哪怕是东国,很多大城市寸土寸金,但在偏远的乡村地区,也有很多房子常年闲置,根本就不值什么钱。 可见值钱的是人而非房屋,大规模统一开发的话,建筑成本相对并不高。 机场新村里除了这种联排带前后院的二层民居,也有楼房。楼房不高只有四层,走进去看一看,你就会惊叹设计者的脑洞,这是怎么想出来的? 每层都有一条直通式的走廊贯穿,位置却不在正中,而是在偏北一侧。 每户人家都朝着走廊开门,户型有两种,都朝着走廊开门。 比较典型的户型,开门进去是一个客厅,客厅的窗户冲着走廊,旁边有个卫生间,里面有两间房,其中一间房通向南面的阳台。 南面这个生活阳台,每户都是隔开的,可以挂杆子晾衣服,还有上下水可以安装洗衣机。这是典型的两室一厅户型,但是厨房在哪儿呢? 厨房不在室内,大门外隔着走廊的北面,还有一个大的开放式阳台,宛如一个带顶棚的空中小院,每户之间只以一道齐膝高的矮墙分隔出区域,那里就是厨房。 这里没条件盘大灶,大家烧的几乎都是蜂窝煤炉,很多人还用砖头码了个池子专门存放蜂窝煤,煤炉的旁边是做饭用的操作台,这里也有上下水。 在这里住,无论是做菜还是吃饭都很热闹,彼此能闻到味,邻居们还能边炒菜边聊天。不少人家都把餐桌放在了阳台中央,就坐在开放的环境中吃饭。 每到吃饭时间,各层楼都有拼桌的,几个邻居把自家的菜都端到同一张桌上,就拼成了一桌酒席。 除了头上有避雨的屋顶,这环境其实也和露天差不多了,假如是冬天怎么办?非索港位于热带,一年四季都可以坐外面。 华真行上楼时恰好赶上了饭点,感受着热闹的人烟气息,在三楼还碰到了一个熟人。他正好刚做完饭,一荤一素一汤,看见华真行紧过来招呼,请他们坐下一起吃。 此人名叫昂正企,来自东国的一个小镇,高中毕业读了两年中专,然后就跑出来打工了。 昂正企很聪明,心思也活络,找人跑到几里国的援建工程队来了。华真行当初经常到东国援建工人的驻地蹭饭,和不少人都混熟了,其中就有昂正企。 后来昂正企就留在了几里国,他二十岁到几里国来干活,今年已经二十六。他后来又参加了机场工程的建设,工程结束后没有回国,又成了机场工程部的员工。 这些年他也抽空回了几次家乡,原本还想把爹娘接过来,但是爹娘不愿意,结果能言会道的小昂拐了个女朋友到几里国来了。 女朋友叫何汝玲,是他的高中同学,原本也在外地打工呢。昂正企告诉她,有一个到海外大公司正式工作的机会,请她来看看,就算不想在海外工作也当旅游了。 于是小何就跟着他来了,到了地方之后觉得这里还挺不错,如今也在机场工作,负责给客人办登机及行李托运手续。 以他们俩的目前的级别,暂时还分不到那种联排二层小楼,但在四层宿舍楼里也分了套两室一厅,对此已经很满意了。 昂正企刚来几里国的时候就认识了华真行,后来还参加了养元术培训班,在华真行去东国留学前拿到了三级证书、参加了碧空湖大阵的建设,因此他也清楚“华总导”的身份。 他看见华真行领着几个人来逛楼,恰好又赶上了晚饭点,就很热情地招呼他们一起吃饭,且并没有在邻居面前点破华真行的身份。 参观遇到了老熟人,华真行就坐了下来,他这边有五个人呢,桌子倒是能挤下,可是菜不够啊。 但在这个地方根本就不算事,昂正企与何汝玲两口子回屋从冰箱里取了些食材,跟左右邻居借了几个鸡蛋、一条肉,又拿来一扎啤酒。 用家乡带来的调料,他们很快就多炒了几个菜,与客人们坐下一起喝。 华真行简单讲了自已在东国这一年半的留学经历,算是介绍东国最新情况,又询问他们今天做菜用的调料,本地的副食品厂是否已有类似品质的产品? 昂正企与何汝玲则介绍了工作情况、机场的业务运转以及这两年罗镇的发展,他们所看到的各行各业等等……聊得非常高兴,华真行真是跟什么人都能喝到一块。 一扎啤酒不够,又从邻居那里借来一扎,昂正企很兴奋,喝到最后脱了上衣光着膀子搭了一条毛巾,边说话边擦汗,身为三级养元师,舌头也明显有些大了。 吃完晚饭从机场新村出来,有客人笑道:“还真有生活气氛,住在楼里就跟村里似的。各家门外的敞开阳台连在一起,都在做饭、吃饭的场面,我还真没见过。” 华真行解释道:“现在还没有条件普及液化气,他们都烧蜂窝煤做饭,就把厨房设计在了户外开放空间。这里的气候一年四季都不冷,倒也没什么关系。 但是我们在设计房屋时预留了改造空间,将来有条件了可以通燃气管道,就用不着再烧蜂窝煤了,但这种邻里气氛还是可以保留的。” 华真行领着四位客人去了不远处的一家大酒店,今晚就在这里休息。这家大酒店也是新落成开业的,主要用于接待过境来往游客。 酒店设施齐全,空间也很大,装修得干净整洁,除了不够奢华以外,其规格不亚于东国那些五星级酒店。进了房间之后,几位客人却敏锐地发现了特色。 酒店房间里的杯子、托盘都是竹质的,乍看上去竟似半透明的琉璃质,因为壁非常薄还带光泽,显然经过了神识粹炼,虽然手段并不复杂,但至少也是三境修士才能加工出来。 这些竹质器皿不仅摔不坏,且抗腐蚀易清洁,而且造型工艺都很别致,很多客人看见了都会忍不住想揣走…… 直接揣兜里就成小偷了,房间里有价目表,谁想带走同样的东西当纪念品,可以向酒店购买,只是价格非常贵。 所谓贵是针对普通竹质品而言,但在内行人的眼中,这些东西还真不算贵! 欢想实业为什么要在这里修这样一家酒店?这是旅游观光业以及春容丹增值服务业的配套设施。 欢想实业还规划了一条从罗柴德机场直通碧空湖的铁路专线。 这条铁路专线一期工程有五个站,分别是罗柴德机场、高桥镇、新田镇、天河镇、碧空湖,其全长五十五公里。 假如算上二期工程,就是从机场再通往新非索港市的延长段,全长则是七十公里。 所谓的新非索港并非今天的夏尔市,而是华真行计划在欢想特帮修建的第一座新城,站点位于罗柴德机场以北约十五公里,但目前还没有开始动工。 华真行原计划想引进东国的高铁,结果被国内外双方的专家级集体否决了。两期工程总计才七十公里,修高铁是烧得慌吗? 这并不是钱的问题,就算华真行愿意全额出资,专家组也认为没必要。华真行从善如流未再坚持,最终方桉换成了城际快轨。 这趟城际快轨从机场站到碧空湖站,加上沿途停靠时间,五十五公里总计只需半小时,在观光客运列车运行的间隙尤其是夜间,还可以兼营货运。 第二天华真行亲自开着一辆敞篷吉普,带着四位客人去了北边二十公里外一处工地。这里正在依照天然地势以及地气灵枢分布,凿建第二座碧空湖大阵。 参与建设者都是养元谷弟子,养元谷抽调了大批三级学员以及四境以上导师,由司马值带队指挥。 碧空洗大阵最好要有大片水面,他们在这里设计了一个大型湖泊,名为掩月湖,形状从地图上看就像一弯上弦月,恰好将规划中的新非索港市抱在怀中。 大阵凿建分两步,第一步是完成各个阵法结点,布置好阵眼,第二步就是安放阵枢并启动运转。 第一步需要的人很多,由司马值负责;第二步需要的人很少,由华真行亲自负责,所以这个寒假他必须得回来一趟。 目前第一步工作已完成了大半,收尾时还需要抽调更多的修士及准修士,届时机场工程部的昂正企也会被借调过来一个星期。 布阵完成后,掩月湖的水源从哪里来?短期内的解决方桉就是从北洛河引水。自新田湿地开一条渠引水至掩月湖上游,再从掩月湖下游开一条渠,途径罗湖回流至高桥湿地。 这相当于从北洛河分出一条并行的河道,先分流再汇流。目前引水渠工程已完成,包括罗湖镇的水源都是这么供给的,就等着今年雨季来临往掩月湖注满水了。 打造城市必须有水源,华真行规划的新非索港,容纳人口规模在五十万到一百万之间,未来假如仅靠从新田湿地的引水渠供水,恐不能满足生产与生活需求。 所以在将来,欢想特邦的中部区域还要打造一条真行河,其年均泾流量是北洛河的十余倍,在其中下游再引出一条河道,流入掩月湖。 华真行对几位客人介绍了欢想特邦将来的种种规划,在碧空洗大阵的凿建现场见到了司马值。司马值看见他们非常激动,冲上前来挨个拥抱。 这四名客人,就是被华真行刚刚从布鲁塞招回的潘采、王龙明、祝玉京与陈凤。 他们已经很久没回来了,这里的变化堪称翻天覆地,所以华真行亲自去机场迎接,并带着他们做一番全面参观,以证今昔。 。顶点手机版更新最快网址: 524、华真行的道歉 华真行这一趟也是来慰问的,众人凿建大阵辛苦了! 辞别潘采以及众学员导师,他们当天又驱车返回。在路上华真行介绍,将来的新非索港市将下辖六镇。 除了已建成的农垦区三镇以及正在建设中的罗湖镇,新非索港的西北方向还要建一座掩月镇,正东方向邻海位置建一座连海镇。 掩月镇在掩月湖的月牙尖上方,周边主要是农业、种植业、畜牧业用地,再往外辐射的荒野则是很多春容丹材料的天然产地,其模式可参考农垦区的新田镇。 连海镇则是一个港口。几里国乃至欢想特邦都有漫长的海岸线,远洋以及近海航运都很重要,所以沿岸需要多处港口。 新非索港市、掩月镇、连海镇的设计规划,其实就是第一届欢想人居奖的“考题”。 说话间他们穿过机场所在的罗湖镇,越过北洛河来到了高桥镇。华真行昨天介绍的城际快轨尚未通车,所以他们仍是开车沿着公路参观往日整个农垦区。 五人在天河镇弃车步行,于日落时分来到了碧空湖岸边。 他们是从山间步道走上来,参观了杨老头设计的开放式鱼梯,像一条弯曲回环的山涧,分布着层层叠叠的小水潭。 这条参观步道沿水而行,时而通过小桥穿过花树掩映行两岸间,沿途还有不少可供歇脚的凉亭水榭,能坐下来观赏各类游鱼。 将来等游客多了,还可以增添各种服务设施,比如开个石锅鱼餐厅啥的。 碧空湖岸边就是一个休闲度假区,农垦区的很多居民周末都会到这一带来游玩,此处也刚建成了一所五星级酒店,就在离游客码头不远的地方。 城际快轨直达游客码头,这里距下方的天河镇只有五公里。当晚他们没有住酒店,乘船到达了碧空湖上的碧空岛,进入碧空岛上的碧空苑。 次日五人一起操桨,乘坐一艘柳叶舟穿过碧空湖,荡舟时华真行又介绍了碧空湖的发展规划 除了大阵中枢所在的碧空岛,其他九处阵眼所在的岛屿也是洞天福地,分别命名为赤望丘、孟盈丘、武夫丘、树得丘、神民丘、黑白丘、参卫丘、昆吾丘,无名丘。 除此之外,湖中还要开发两座大岛,分别命名为方中岛和灵书岛,形成九丘三岛的格局。 方中岛就是一座度假休闲岛,免费接待购买春容丹的顾客,提供服药指导、养生美颜等顾问服务,登岛须预约,暂时仅接待入住人员。 华真行原本想将选择九丘之一,后来还是决定单独再开发一座岛命名为方中岛,反正湖中岛屿很多。 将来国际养元术中心举办的、对外的各级收费培训班,也设在方中岛上,其营造风格可参照小境湖中的“游苑”。 灵书岛是移植灵书玉兰的地方,也培育其他各种适合在此地环境生长的灵药,是药田和灵植园所在,也是养元谷弟子的学习灵植培育与灵材粹炼的基地。 武夫丘,昆吾丘、神民丘,则是养元谷内部针对初级养元师搞集中培训的地方。 孟盈丘,可设为国际养元术协会的驻地,负责对外的养元术等级考核认证、颁发养元师证书。 参卫丘则可以对市民开放大部分区域,成为一个公共的旅游度假地,与方中岛一样,都打造成大型园林式岛屿,修建各种服务设施 说话间众人在彼岸深山间登岸,穿过一段常人难以履足的路途,中午时分到达了养元谷。这里的仙家洞天结界已打造完成,主要是墨大爷的功劳。 仙家洞天中,还有无穷无尽的细节可以补充完善,但这些都是华真行以及养元谷弟子的事情了。墨大爷帮忙,只是做了华真行等人尚做不到的事情。 从碧空湖到养元谷,直线距离二十公里,但步行的路途可就远远不止了,崇山峻岭中根本就没有路。 养元谷所在的那一片山谷,从外面看不到任何有人活动的痕迹,因为洞天结界已打造完成,只在东边相对平缓开阔的山梁上能看见一座综合科考站。 该科考站并不只是一个幌子,它负责气候、水文、环境、生物等多个领域的考察项目以及数据采集工作。有科考人员长期轮流驻守,这些人其实也都是养元谷弟子。 别看路没通,但是电通了,从天河镇镇方向有一条专门的输变电线路,在崇山峻岭间架起一座座线塔,保障了此地的电力供应。 这并不是什么神迹,其实在东国的很多山区,都能见到这种电力线路,不少地方的山势甚至比这里还要险要,东国的电力工人照样把线塔修了过去。 科考站旁边还专门清理出一块直升机停机坪,运送重要物资和人员时,最简便的方式就是乘直升机。这里也有通讯信号塔架,手机都有信号。 当年的学员毛都都,如今已是科考站的轮值站长,早就接到他们要来的消息,率队在科考站门前欢迎。潘采等人还见到了特意从谷中赶来的大师兄萧光。 华真行去东国留学了,司马值最近带着一批导师和学员正在凿建碧空洗大阵,三位老人家也不在养元谷中,萧总长就是日常事务管理者。 今天华总导回来了,萧光也好久都没见到潘采等几名师弟师妹了,所以很激动,亲自跑到门户外迎接,然后陪同他们一起进入了养元谷。 乍看上去变化不大,因为所有的凿建都遵循自然原则,最大程度的保留了原始风貌与原生植被,但是其细节已有了仙家洞天的雏形。 办公区、培训部、研究院、洞府山皆已各具规模,最多可同时容纳上万人,而且除了少量物资之外,在洞天中学习生活,基本能自给自足。 上百平方公里的洞天,上述设施以及人工开垦出的菜地、药田、灵植园、修行别院等已开发的总面积,尚不足十分之一。 洞天中还有大片的水面、天然的林木、草甸、岩坡。很多灵植、灵药都依据生长环境混植其中,或者就是这一带原生植物。 由于华真行抽调了一批导师和学员,派到李敬直组建的生产建设兵团了,最近司马值又带领一批导师和学员去凿建碧空洗大阵,所以此刻养元谷中的人并不多,只有三百来号。 就这三百来号导师和学员,下周还要抽调一批去碧空洗大阵工地,让大家都有实际参与的经验,因为养元谷将来还要凿建不止一处大阵。 华真行来的时候,这里正巧有四个三级学员培训班,合计近二百名学员,四级以上的导师有一百来号。萧光把所有人集合起来,让华真行等五人和大家都见了一面。 很多人还是第一次见到潘采等四名导师,也有不少人是第一次见到华真行这位总导师。倒是潘采遇到了几十号在东国时期的旧识,虽不算很熟但曾经见过面。 当初五味道长组了一个参观旅游团跑到几里国,来的大部分都是江湖散修,后来有一百多号人就顺势加入了养元谷,其中不少人潘采原先就认识。 当天晚上所有人都在一起聚餐,欢迎总导以及几位导师回归,气氛非常融洽,萧光在席间还特意对师弟师妹们介绍了养元谷这几年的发展概况。 总之华真行这次突然招潘采等人回归,对方肯定会有些不愉快。说派走就派走、好几年都不闻不问,如今说招回就招回、事先连个招呼都不打,换谁都不会高兴的。 所以华真行才会亲自去机场接人,一路陪同他们参观并介绍各种情况,算是给足了面子,也好让潘采等人有个台阶下,顺便消消气。 当天聚餐之后,华真行又在杨老头的小院中亲手做了一顿宵夜,请这四人一起坐下来聊聊。他们回到几里国已有整整两天,终于谈起了正事。 华真行举起一杯精品克林大曲,神情语气都极为诚恳:“潘师兄、王师兄、祝师兄、陈师兄,这两天你们也看见了,这里的变化以堪称天翻地覆。 很遗憾,这段时间你们都不在,是我的错。 我要向几位道歉!想当初你们加入养元谷之后,我年纪尚小、修为尚浅,怕自已控制不了局面,对潘采师兄有疑忌之心,担心养元谷内部会发生派系分裂。 后来罗医生遇刺,我就找趁机把潘采师兄派到了布鲁塞,而你们几位与潘采师兄关系最近,所以也一同派了过去,一去就去这么长时间。 我本该早点将你们招回养元谷的,哪怕派人轮值任务,让你们定期回来待一段时间也好。这一年半我也在东国留学,前段时间罗医生提起了你们,才想起这茬。 所以我一回到几里国,就把你们也接了回来” 华真行说完话干了这杯酒,王龙明等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接茬了。其实这两天他们也搞不清华真行的葫芦里在卖什么药,却没想到对方此刻竟如此坦诚。 要说华真行这几年真对不起他们吗?当然谈不上。 罗柴德那边好吃好喝供着,养元谷这边的导师待遇也一样不少,日子不要过得太舒服,他们恍惚都以为自已成为了罗巴联盟上英。 华真行道歉倒不是因为别的,就是为当年的疑忌之心。他坦然承认,当年是有意让他们离开养元谷的权力中枢,以免除内部可能存在的隐患。 可是华真行并非凭空猜忌,甚至可以说判断得非常准。他们当年确实打算,以原定风潭弟子为班底,将养元谷发展成自家势力,为此还曾有过秘商。 但是华真行没给他们机会,把他们派走了,让他们既过得舒服又插手不了养元谷事务,可以说解决得非常巧妙。 这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孩子能有的眼界和手段吗?潘采等人都很怀疑,他们认为应该是几位老人家授意的,所以也没法说什么,况且心里本来就有鬼嘛! 结果华真行今天居然把话全说开了,毫不遮掩,这让他们怎么接? 这时潘采苦笑着端杯道:“华总导既然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也没什么好遮掩的。当年初来之时,确实存过心思,想把你架空,聚集原定风潭弟子主导此地。 我自负才高、天资过人,自信若有大派宗门的依托,成就可傲然当世,当时看华总导确实有些不以为然,认为假以时日,养元谷还是要靠我这种人来执掌。 但事实证明我想多了,这两日所见就是明证。华总导的才华胸襟,已经不必再多夸奖,所作所为更是令人钦佩。 我这两天一直在想,假如真将我换成你,能做到今天这一切吗?这简直就不是能与不能的问题,我当初甚至都不敢想象今天! 如今回想,您将我们派到了布鲁塞,实际上是保护了我等。假如我们留在养元谷,异心滋长与您起了冲突,真没有什么好下场,更别说今日还能如此逍遥了。” 525、嗑松子 华真行这两天看似只是在当一名热情的导游,实则是向潘采展示了他想做的以及正在做的一切,用无声的方式问了一个问题:“假如换成是你,又当如何?” 潘采又不笨,当年宗门覆灭后沦为江湖散修还能突破大成修为,他也是天资过人之辈,有些话不用说就能明白。 他早看出来了,如今华真行把他召回养元谷,已完全不在乎他还有什么另外的小心思。别说是潘采,就算是华真行本人,这一年半时间也远在东国。 华真行能这么做,就说明他根本不担心自已会被人架空。 潘采也意识到,别说今日谁也动不了华真行的地位,就算是当初他也毫无机会,真要搞小动作,结果也是被摁下去。 华真行当初派他去远方,只是不想徒添内耗。既然华真行都把话挑明了了,他也就实话实说,趁着酒意倒不必太尴尬。 华真行感慨道:“师兄谦虚了,只要用对地方,诸位谁都可大有作为。今天既然回来了,先熟悉这边的情况,休两个月假。 下一步怎么安排,还要尊重你们自已的意愿,不知你们有何想法?” 潘采:“我们且在这里修炼一段时间,有空让萧总长也安排一些任务。我打算先好好修习一番养元术,也去拿个证书。 至于下一步嘛,罗医生应该和您谈过了。您将授权成立养元术协会罗巴联盟分会,那边的情况我已经比较熟悉,还是回那里做事吧。” 然后他又扭头冲王龙明等三人道:“我建议你们也在谷中闭关修炼一段时日,既然已是养元谷弟子,养元术的境界自然紧要。 先了解今日形势,相信还有很多需要你们的地方。你们可以自愿选择,或者找华总导商量。” 把话说开了算是一种和解,他如今已明白,自己不可能再与华真行争什么,但潘采还是潘采,正因为如此,他更希望能换个地方闯出一片天地。 不在此地与华真行争,并不代表他不去争别的,所以他更想回布鲁塞了。 生机俱乐部拥有国际养元术协会的授权,将成立罗巴联盟养元术协会,可以正式展开初级养元术培训以及资质考核等业务。 潘采是当仁不让的主导者,既算是为养元谷开疆拓土,同时仍然能逍遥一方。 既然其志如此,华真行只得再度举杯道:“好,暂且就这么说定了。”言毕给在座四人皆留下一道神念心印,是他迄今为整理出的养元术功诀系统及修行感悟。 接下来的这段时间,潘采等人皆各自闭关,华真行则抽空亲自当老师,给正在谷中的四个培训班授课。 这帮学员当真福缘不浅。 按照养元谷的规划,将来三级学员培训班就不放在这里了,而是设在碧空湖中的武夫丘。 等武夫丘的建设完成后,三级学员在武夫丘中集中培训,期间也只能在导师的带领下进养元谷参观一番,更别提有机会让华总导亲自授课了。 只有修为突破四境,拿到四级养元术导师证书之后,他们继续进修的地点才是养元谷。华真行将来就算亲自授课,指点的对象也是中级导师,相当于导师的导师。 在此期间,华真行不仅给四个三级学员培训班上课,也将谷中现有的导师们组织起来,以法会的形式,指点这些导师们的修行。受教者也包括新加入养元谷的昆仑散修。 潘采出关后,同样也在研究院组织的研修班中,指点众导师修行,主要讲解定风潭传承的各门秘传应用之妙。 潘采前一周的闭关地点,在盎然亭。 养元谷办公楼的山后湖中,有一座石拱桥与三位老人家的小院隔水相望,两侧各有长堤通向岸边。这是养元谷大阵的阵枢所在,扶风盘就放置在桥下石拱的正中央。 桥头有一株大柳树,桥上有一座方亭,名为盎然亭。亭前石柱上刻着一副楹联:风动千丝听柳色,水描万漪看粼声。 想当初华真行就是在盎然亭中闭关突破了五境修为。 所谓洞府,未必是在那里挖个洞,盎然亭就是养元谷中最好的“洞府”,也是举世难求的闭关修行地。 养元谷所属的四级导师,在未晋级之前,每人都有三次机会在这里修行体悟,每次一个时辰,事先得申请预约,由萧光排出时间表。 三次机会用完了再想申请的话,就得看时间表能否安排开了。 只有一种情况是例外,就是有导师四境修行圆满、窥见破关机缘时,养元谷肯定会优先安排。在这种情况下时间不限,该导师通常在子时入坐,直至闭关结束。 四境破五境,关隘主要在两点。其一是内景与外景相融,形神宛若化为一方天地,这是很玄妙的境界体验,也是破境的契机。 修为不到这个地步,就迈不入破关门径。但是这一步迈过去之后,随即而来的劫数就是风邪外袭,这对山野妖修以及很多江湖散修而言最为凶险。 但在养元谷这样的仙家洞天中,于盎然亭内闭关可安然渡过。 四级导师是养元谷弟子的中坚力量,如今数量越来越多,能够在盎然亭中修炼的机会弥足珍贵,时间表经常都是排满的。 五级导师倒是不限次数,但每季度只能申请一次。至于六级导师,也是每季度可以申请一次,但每次可以定坐一整天,因为他们需要感悟体验的境界不一样。 听说大壳子最近搞了一套智能预约系统,即将上线,届时也能给萧总长减轻不少工作压力。 华真行这次给足了面子,特批潘采可在盎然亭闭关七日,而王龙明、祝玉京、陈凤则都给了五天时间,也恰好是趁着很多导师都被抽调出去,时间表能排得过来的机会。 潘采闭关七日,有何收获只有他自已清楚,他还顺便完成了一项工作任务,将一面新炼制的净尘罗交给了研究院库房收存。 碧空洗与净尘罗,都是原定风潭历代祖师彷制扶风盘的法器。碧空洗是其中极品,千年传承也只留下三件。 有的祖师没本事炼成碧空洗,但也尽力炼制了净尘罗,算是彷制品的彷制品。定风潭遗物中共有九面净尘罗。 按照华真行的规划,三面碧空洗与九面净尘罗是远远不够用的,必须设法再祭炼更多。 这两种法宝虽非神器,但也不好打造,不仅需要特殊的天材地宝,祭炼者也至少要有大成修为,且精通定风潭传承器法。 尤其是碧空洗,祭炼它的前提是掌握扶风盘的神器传承,且借助扶风盘的妙用。在炼器过程中,扶风盘就相当于打造碧空洗的模具。 司马植前段时间曾经尝试过,但是没成功。这也是正常情况,炼器都有概率失败。潘采不愧为原定风潭那一代弟子中最出色的人物,这次闭关成功炼制了一面净尘罗。 排在潘采之后,紧接着在盎然亭中闭关的却不是王龙明等人,而是华真行本人。华真行此番闭关,不仅参悟如今的仙家洞天玄妙,更是为了炼制碧空洗。 以潘采之能,尚能勉强炼制出净尘罗,但碧空洗他连尝试都不会去尝试,因为知道自已根本炼不成。 华真行想炼制碧空洗,换个地方肯定也不成,只有在这里才行。碧空洗本就是扶风盘的彷制品,须运转洞天阵枢,借助扶风盘的玄妙方可祭炼,彷佛照影画形。 华真行此番闭关也是七天。七日后的凌晨,桥头柳枝拂动,尚未吐出翠芽,而周围湖岸上仍有常绿的竹木,蓝天白云的倒影间呈现出诸般颜色。 端坐中的华真行右手掐诀,左手彷佛托起了湖光山色。他手中似有一团流动的水,折射汇聚了天地间的光影。 假如不知内情者看见这一幕,恐怕还以为他在祭炼定风潭的传承法宝一潭春水呢,这从器法传承的角度也确实有渊源。 当年有一位定风潭祖师欲祭炼碧空洗未成,却无意中祭炼出了一潭春水这件无形之器,后来便留于宗门中传承至今。 只见光影流动间渐渐凝练,韵彩散去之后,是一面素色青瓷盘。它的样子有点像东国古时的秘釉青瓷,空盘却似盛水,转动时也似有水波流转。 “小华,你居然真的炼成了碧空洗!” 扭头望去,只见曼曼正坐在大柳树下,华真行起身笑道:“侥幸成功!” 曼曼:“司马植那边发消息来了,碧空洗大阵基本完工,就等你过去完成最后一步了,时间定在后天。” 华真行:“太好了,这次就用上这一面碧空洗,我亲手炼制的,我来亲手安置。” 曼曼击掌道:“回头再做一顿雪狼火锅,庆祝一下!”说着话又从兜里掏出一把东西递给华真行,“你尝尝这个,嗑起来可香了,我亲手炒的。” 华真行:“咦,巴基松子,你在哪儿摘的?” 那头雪狼妖王被华真行处理得很彻底,剃出来的食材就有两千多斤。东国人处理食材,能下锅的可不仅仅是净肉,连内脏等下水都弄得很干净,正适合做肉杂火锅。 这次回到养元谷,华真行后来又召集四级以上导师搞了一次聚餐,吃的就是雪狼火锅,涮锅的配菜皆是养元谷中自产。 经华真行处理后的雪狼肉以及内脏,下到特制的锅底中,滋味相当鲜美。入口之后不久,更有一股火力从丹田升起,须行功使其行转周天经络,方能将其运化。 待其灵效化转之后热力消散,全身又是一阵冰爽,会令人忍不住打个冷战……舒服得不要不要的。 此火锅可令人不畏寒暑,吃一顿虽效果尚不明显,但多吃几顿便可体会,只可惜要有四境修为才行,普通人吃下去就得送医院了。 所以华真行只请了养元谷中四境以上的导师聚餐吃火锅,一顿就造掉了八百斤。 剩下的雪狼食材经术法保鲜处理,差不多还有一千六百斤,华真行这次打算去碧空洗大阵工地再搞一顿火锅宴,犒劳那边的导师们。 曼曼上次吃过一顿,到现在还惦着呢。假如只是华真行和曼曼两个人吃小灶,再涮多少顿都行,华真行还得给三位老人家留点,尤其是杨老头这位嘴特馋的美食家。 曼曼从兜里掏出来的是巴基松子,这东西华真行原先并不认识,后来到了东国才在超市里见过。这种松子的仁饱满狭长,壳很薄很脆,可以像嗑瓜子那么嗑。 曼曼答道:“巴基松和冷剑杉,适宜的生长环境大致相同。你去年求杨总帮忙移栽一批冷剑杉,杨总移栽冷剑杉的时候,顺便又移栽了一批巴基松。” 华真行:“这里有已经能结籽的巴基松?” 曼曼:“大树小树都有,巴基松和冷剑杉各有几百株。 但是杨总说了,他出手帮忙就是这么一锤子买卖,将来进一步的培育与移栽,形成植被分布规模,都得让养元谷众弟子自已弄了。” 华真行:“他老人家能解决从无到有这一步就好,剩下的活倒也不难。修炼养元术别的不擅长,倒是挺擅长干这些。那些冷剑杉和巴基松都种在哪里了?” 曼曼一指谷地西边巍峨的山峦道:“养元谷中合适的地方不多,只有西边最高处接近峰顶的那一片地方。在养元谷之外更远更高的山里,还散种了一片。” 华真行嗑着松子点头道:“好东西,可以当零食也可以做菜,还能榨油……咦,那不是祝玉京吗,下一个不是他呀?” 石桥东边的湖堤上走来一人,看其步履有些犹犹豫豫,一副心绪不宁的样子,正是刚从布鲁塞回来的祝玉京。 祝玉京今年四十九岁,但修炼有成,看上去也就是三十出头的样子。在派往布鲁塞的四名修士中,他的修为仅次于潘采,已接近五境圆满。 祝玉京来到近前行了一礼道:“华总导,您出关了?” 华真行笑着答道:“这盎然亭可是最抢手的修行宝地,我只排了七天,时间已经到了。下一个不是王龙明吗,你跟他换了?” 祝玉京:“那倒不是,我只是有些事,想私下找华总导聊聊。” 华真行:“有事尽管说。” 祝玉京叹了口气,欲言又止道:“唉,其实是私事,与您说也不知合不合适。” 华真行:“既然是私事,祝师兄自已判断合不合适。” 曼曼突然开口道:“祝师兄,你是跟谁吵架了吧?” 祝玉京一怔,随即又叹道:“唉,确实起了争执,曼曼主任,我能否与华总导单独……” 曼曼很痛快地起身:“你们聊,我先去忙别的……来,边嗑边唠。” 曼曼走的时候还掏了一把松子给祝玉京,祝玉京是哭笑不得。华真行道:“待会儿王龙明就要过来,我们换个清静的地方吧。” 华真行带着祝玉京沿着湖岸穿行林间,来到了一座幽静的别院,就是几年前石双成刚来时被杨老头禁足之处。 养元谷的福利政策,高级养元术大师及大成修士,平日就可以不住在洞府山了,可在仙家洞天中选地三亩,自建专属的清修别院。 清修别院可为修行洞府,也可当成平日的待客、授徒之所,圈起来种花、栽竹、喂鸡、养鱼都行,本人不在的时候也可以交给门下弟子打理。 之所以有这个福利,就因为三位老人家当初各自弄了个篱笆院,已经打了个样,反正这里有的是山林野地。 华真行突破大成修为、成为高级养元术大师后,倒没有另筑清修别院,就选了这个现成的地方,连篱笆都没圈,反正他最近住在养元谷的时候并不多。 坐在临水的竹亭中,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嗑着松子。祝玉京好半天没说话,华真行也没催他,就这么与他并肩坐着看风景。 终究还是祝玉京先开口道:“昨天潘师弟把我们几个都叫到了他那里,问我们下一步的打算。我与陈凤有分歧,回去后还有一番争执……” 526、既无涟漪也无声 潘采的意愿,还是打算回到布鲁塞。因为罗柴德与华真行已经达成了一致,将在生机俱乐部的基础上,成立国际养元术协会罗巴联盟分会。 潘采希望以碧空岛总协派驻导师的身份,负责那里的工作。 原则上讲,华真行可以不同意,另派他人去负责。但华真行不得不承认,潘采的确是最合适的人选,而且这也是潘采本人的意愿。 话都说到这个地步,华真行没有理由不答应潘采的请求。王龙明就是潘采的贴身跟班,潘采干什么他都跟着,所以肯定也会一起回布鲁塞。 真正另有想法的是祝玉京,经过这段时间的参观,祝玉京不想再去布鲁塞了,他就想留在养元谷本部修行,也参与这里的工作。 昨天潘采把他们几个找过去开了个小会,先说了自己的打算,然后问他们的意见,并声明没有任何勉强的意思,就是要他们自主做出决定。 王龙明当然要跟潘采回布鲁塞,可是祝玉京却想留下来。 罗柴德那边提供的待遇确实非常好,但对修士而言,各方面条件往往是另一回事。 祝玉京和陈凤原本就是六级养元术导师,在养元谷中居住修行时,可以在办公楼对面的洞府山上,拥有一座独立洞府。 六级导师每年都有一盒免费的春容丹,即可自用也可送人。 他们夫妻俩的春容丹,陈凤都拿去托罗柴德转售了,每年至少有五千万东国币的收入,因为罗柴德的转手价当然比两千万更贵……这些其实都是养元谷给的待遇。 祝玉京这种人,日常的衣食住行已不需要怎么操心。 身为修士,他肯定希望在修行上更进一步,能突破大成当然最好,就算此生无法突破大成修为,也希望能够拥有更大的身心自由,活出更回逍遥洒脱的人生境界。 潘采为什么要回布鲁塞,祝玉京很清楚,但他又不是潘采!所以他将自已的想法说了出来,潘采倒没什么意见,陈凤却非常生气,反应很激烈。 陈凤当场就斥责祝玉京:“当初不是说好了共同进退,如今潘师弟和王师兄都要回布鲁塞,你怎么就改了主意?” 祝玉京解释道:“此一时彼一时,况且当初是什么情况,我们都很清楚,这一页已经翻过去了。这次华总导把话说开了,并征求我们自已的意愿,而我就是这个意愿。 真要说正理,当初我们是被养元谷派到布鲁塞执行任务的,如今任务已完成。下一步在布鲁塞成立养元术协会的分会,那是另一个任务了。” 这时王龙明也开口表达了不满,与陈凤两人皆指责祝玉京。倒是潘采阻止了王龙明,并让祝玉京与陈凤两人回去后再好好商量,自行决定不必勉强。 等回到两人的洞府后,陈凤与祝玉京之间又爆发了一场更激烈的争执。陈凤指责他道:“你这个人就是没出息,在布鲁塞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跑回来给人做牛做马?” 祝玉京:“于己适志,于事有宜,于世增益,有何不可呢,又何来做牛做马之说?难道你真觉得在布鲁塞那种地方,更适合我等修行吗?” 陈凤:“想当初宗门覆灭,我跟着你有过几天好日子?就算在那种情况下,潘师弟不也突破了大成修为?如今在布鲁塞要什么有什么,怎么就不能修行了? 再说了,罗医生是哪点对不住你了,是不尊重你还是给的待遇不够好?如今生机俱乐部那边正是用人之际,你就这么一走了之?” 祝玉京反问道:“你若认为这几年的一切都很好,要什么有什么,有没有想过是谁给的,难道是罗柴德? 凡事讲缘起,我们是被养元谷派到布鲁塞的,罗医生提供的一切条件,其实是养元谷给的工作待遇。哪怕从私心而论,这也是因为我们的修为境界。 下一步,养元谷还会再派导师去轮值。而你我已经在那里值守了三年有余,该回来了,我们的道场终究不在那里。” 夫妻俩争执不下,到最后陈凤撂下话道:“我不管你打什么主意,反正我已经做了决定,还是要去布鲁塞,你自已看着办吧!” 事情经过大致如此,所以祝玉京今天才会来找华真行,但说完之后又觉得很尴尬,像这种家务事,华真行好像也解决不了啊。 华真行听完后果然皱眉道:“养元谷会充分考虑弟子的实际情况,无论是你们俩都想回布鲁塞,还是都想留下来,都会尊重你们的意见。” 祝玉京又叹息道:“其实我没别的意思,俗话说清官难断家务事,我痴长了这么多年岁,也不该用这种事情来烦华总导。 但华总导将我等四人派到布鲁塞这么长时间,如今召回养元谷,并说下一步的安排要征求我们自已的意见,我就是来汇报意愿。” 华真行想了想,又问道:“陈凤是回家之后骂你的,还是在潘采和王龙明面前骂你的?” 祝玉京:“昨日潘师弟召集我等问询,我说出了自已的意愿,被陈凤当场斥责。待回去之后,更有一番争执。” 华真行:“她其实可以先回去与你商量,没必要在那里发作。你说王龙明也斥责你,这又是什么说法?” 祝玉京:“王师兄颇有些不敬言语,我若转述,恐有背后嚼舌之嫌。” 华真行:“我如今为扶风盘之主,只要在养元谷大阵内,无论洞府有没有隔音法阵,我只要想听便能听见,只是未曾听而已,不存在什么背后嚼舌之说。 当时四人皆在,于宗门中商议宗门事,此非私语。我身为宗主,既然问了,就是要你讲明白,否则你何必来找我说事?” 祝玉京终于答道:“昨晚陈凤斥责我时曾说,既然在此地受人排挤,莫不如远在海外逍遥,也免得看人眼色。 我则反驳,日前华总导与潘师弟已冰释前嫌,往日之事就不必再提。 潘采尚未开口,那王龙明却说道,假如华总导不计前嫌,真心信任与器重潘师弟,为何扶风盘神魂烙印、春容丹丹方、碧空洗大阵阵图,一样都没传给潘师弟? 潘师弟闻言变色,喝止了王师兄,并让我与陈凤回洞府自行商议……” 别说潘采当时闻言变色,华真行听见祝玉京的转述,也忍不住变了脸色。养元谷的传承很多,但真正最核心的东西,就是王龙明提到的三大传承。 更准确的表述,应该是—— 扶风盘的神魂烙印以及养元谷的洞天阵法、春容丹完整的丹方以及生产工艺体系、碧空洗大阵的阵图以及凿建方法。 假如不算三位老人家,世上只有华真行一人全部掌握,而且由于修为不足,其中养元谷的洞天法阵他还打造不了,只是能运转现成的阵法而已。 王龙明是真敢想啊,他既然说出来了,就说明心里惦记过。 在目前的养元谷导师中,贡献最大的萧光也只得到了一道传承,就是扶风盘的神魂烙印以及养元谷的洞天阵法。 萧光、郎校民、司马植这三兄弟,早年就得到了定风盘的神魂烙印传承,通过当年镇山神兽墨麒麟留下的瑞兽舍利。 后来华真行将定风盘改名扶风盘,神器认主,三位老人家用扶风盘为阵枢打造仙家洞天结界,华真行又将洞天阵法传给了萧光和司马植。 假如华真行与三位老人家都不在养元谷,也必须要有人能掌控洞天大阵。萧光被众导师称为萧总长,就是谷中日常事务负责人,由他接手是理所应当。 但萧光的修为只有五境圆满,尚发挥不了大阵的所有玄妙。所以华真行在临去东国之前,又将洞天阵法传给了司马植。 司马植好歹有大成修为,而且他能与萧光适时轮换,萧光也不必总待在谷中不得离开。虽然平时没有什么状况需要运转洞天大阵,但轮值制度必须得有。 从原则上来讲,这是一派宗主才能掌握的传承,萧光和司马植都是宗主不在时执掌的后备人选。他们虽然得到了神魂烙印传承,却没有资格擅传他人。 华真行招潘采回来,是为冰释前嫌,又不是请他当宗主,况且潘采已经表态,不想留在养元谷还是要回布鲁塞,华真行难道还要将宗主传承双手奉上,那岂不是疯了? 至于碧空洗大阵的阵图,除了华真行之外,如今也只有司马植得到了半套,否则也没法指挥众导师与学员去凿建大阵。 但是最后一步安置阵枢,尤其是如何将妖王玄牝珠嵌入阵枢,然后运转并启动大阵,目前也只有华真行才掌握。 这不仅是养元谷的核心秘传,也涉及到春容丹最后一步的成丹关窍。世上不可能有更多的九转紫金炉大阵,但尽量多打造一批碧空洗大阵,在理论上还是可以实现的。 至于春容丹的完整丹方,那就更有讲究了。其实养元谷、欢想实业以及春容丹中心的不少高层,若是有心去搜集,还是能够拼凑出春容丹的整个生产加工过程。 春容丹是一种社会化大生产的成果。从各种原材料的培育、采集、加工开始,华真行将之分解成了很多个步骤,由不同的生产部门衔接完成。 哪怕华真行不在的时候,春容丹也照样能正常生产。 负责某个具体环节的人,不需要掌握完整的丹方,只需了解自已负责的生产工艺。假如有人能够接触到该体系内的各个生产部门,当然能够把有效的丹方给总结出来。 但这种丹方虽有效却并不完整,首先成丹的最后一步还涉及到碧空洗大阵。假如没有碧空洗大阵,就无法用同样的方式炼制出春容丹。 其次春容丹的生产体系,仍在不断改进变化中。 比如很多灵药都可以用其他的灵药代替,其用量及炼制方法都有相应的调整,以尽量降低生产成本与难度,最终达到规模化的产出。 最早的“春容丹1.0版”,是杨老头通过“系统”教会华真行的,所有的炼制工作也都是华真行一个人搞定,用的是九转紫金炉大阵。 而到如今,已有数万人参与到春容丹的生产体系中,生产工艺至少也更新到3.x版了。所以丹方并不是药方,甚至可以说千变万化存乎一心,这才是真正完整的传承。 且不说潘采能不能学得会,华真行为何要将此传承给他,难道因为他长得帅吗?相信潘采本人不是不明白,很清楚这种话提都不能提,可是王龙明偏偏提了。 华真行不禁摇头道:“潘采虽心高气傲,但为人并不湖涂,知道自已想要什么又能要什么。可是他为何总将这个王龙明带在身边,难道看不出来这是什么人吗?” 祝玉京:“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我等四人同拜一师。潘采能够拜入师尊门下,想当年还是王龙明引荐。师尊坐化之前,也对潘师弟有过嘱托。” 潘采等四人,皆是原定风潭长老王衍的弟子。王龙明年纪最大、修行最早,他是王长老的本家亲戚,也是他引荐潘采拜在了王长老门下,跟潘采关系最为亲近。 王长老坐化后,本是师兄的王龙明对潘采言听计从,潘采干什么事他都跟着。所以到后来,潘采无论去哪里,也都会把他带在身边。 华真行叹了口气:“有这层关系,潘师兄也确实不好置之不理。不说他们了,就说你们吧,据你所知,陈凤为何坚持要回布鲁塞?” 祝玉京望着湖面道:“其实我知道,她是喜欢那里的生活方式,这几年是越来越喜欢了,感觉自已成了真正的上等人,活得像个高贵的公主……” 华真行打断他道:“养元谷的导师在这里也受人尊敬,生活同样无忧,更何况身为修士,留在这里无论是机缘还是能做的事情,不都是更多吗? 就算她更愿意去布鲁塞,但留在这里也未尝不可,绝不算吃苦受罪,更不能说是没出息,何至与你争执得如此激烈?” 祝玉京苦笑道:“也许就是想法不同吧。在这里她并不高人一等,在那边天天厮混于名流圈子里,自以为优雅上流,参加各种晚宴比闭关修炼的次数都多…… 我们这三年的总收入,差不多有一点七亿。拿两百万给我的父母买了套房子,拿六百万给她家亲戚补生意亏空,其余几乎都让她给花了。” 华真行诧异地插了一句:“也没见你们买私人飞机啊!” 要说花钱,华真行这些年几千亿都花出去了,但这是两码事。华真行的个人消费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就连在春华留学,他用的也是东国奖学金。 修士生活中的很多事物,也是不需要花钱消费的,自己就能搞定了,甚至是花钱都买不到的。 祝玉京苦笑道:“确实没置办什么,但吃穿用度皆是极致,已视为平常自然。还时常参加拍卖会、购买艺术品啥的。 虽没有搞什么产业,但她对金融投资很感兴趣,比如证券外汇市场、股票期货交易。她具体怎么投的,我并不是很清楚,还常说手头紧呢。” 华真行:“手头紧?” 祝玉京:“华总导对有些事没什么讲究,也就没兴趣去了解。 她这次回来,就说您在机见到的那身衣服和鞋,再加上手里的包,全算下来得大几十万,接近百万。这些还算少的,当时她戴的全套珠宝首饰,更是百万以上。 她可远不止一身衣服、一套珠宝……算了,就不说了,说多了还以为我是计较钱财,我真正在意的不是这些。” 华真行:“如此说来,你这身行头,应该也不便宜吧?” 祝玉京有些尴尬道:“从头到脚全算下来,应该也有十万出头吧,都是她给买的,硬说我若太不讲究,会让她也没面子。让华总导见笑了!” 华真行板着脸道:“我没笑,反正花的钱不是我的,而且也是你自己挣的。但是她这种开销水平,就连克蒂亚公主也远远比不上啊。” 祝玉京:“她还真的私下说过克蒂亚公主,说克蒂亚有王室流传的珠宝,根本用不着自己再去买,一年四季的衣饰,也有大设计师主动帮她设计。而她跟了我,都得自己从头置办。” 华真行:“那她这次回来,还真有点锦衣夜行的意思了。我好像听见她跟你说,这么多人就没一个识货的,说的是什么呀?” 祝玉京的神情更尴尬了:“是那天去了碧空湖工地之后,她上车前对我说的,原来您也听见了。她是说那么多人,没一个认识她戴的珠宝品牌。” 华真行没有说话,而是向着前方的湖面伸出一只手,掌心向上,应是在凝神施法。祝玉京离得很近,华真也没对他掩饰气息,因此感应得很清楚。 整座洞天,更确切地说是面前偌大的湖泊彷佛都被法力牵引,无数微尘般的事物凭空汇集到华真行的掌心。而恰恰是其手心那一片空间,祝玉京感应不清。 华真行这一定念,差不多就是半个时辰,但对于修士而言,时间感往往与常人不同,可能就是一晃神而已。 法力波动消失后,华真行手心出现了一枚耳坠。其形制是三枚形状大小不等的蓝宝石镶嵌勾连,挂在一个银色的金属质耳钩上。 华真行开口道:“那天陈凤戴的,是这样的耳坠吗?” 祝玉京目瞪口呆:“就是这样的,可以说一模一样,但您手中的耳坠,蓝宝石品相更好,几乎是理论上世间最完美的品相了!华总导,您这是何等器法修为?” 华真行摇头道:“这又不是什么法宝,普通的首饰而已,算不得多高明的器法,更多玄妙倒是在阵法与丹法。” 祝玉京:“丹法?” 华真行:“这只耳坠包含的成分,这片湖底的淤泥中都有。我借助养元谷洞天大阵,才能就地取材,顺利祭炼成功。其类似手法,在炼制春容丹时也会用到。” 陈凤说的对,我确实不认识这是什么品牌的珠宝,感觉还可以打造得更精美一些。但我只是按照她当日所戴的耳坠,原样弄出来一枚。” 说完话华真行一挥手,将这枚耳坠远远抛向湖心。耳坠还在空中的时候,便已重新化散为无数微尘,既无涟漪也无声。 祝玉京简直连话都说不出来了。陈凤那副耳坠的价格他恰好知道,折合东国币大约十六万一对,单枚就是八万元。但这是柜面售价,实际生产成本其实低得多。 华真行这种人,借助养元谷洞天大阵妙用,以大神通法力专门耗费一个小时,假如只为这么一个东西,实在不值……他也也没留下那枚耳坠。 真正惊人的是,他凭空打造了那枚耳坠……哦,也不能算凭空,是用湖底淤泥随手炼制的,这展示了怎样一种境界? 而华真行此刻望着湖面,莫名竟想起了张蓝衣。那位青城剑派的蓝衣仙子,常年只戴着同一副剑形耳垂,所选的衣服也都是能搭配那对耳坠的。 器物精美人也美,恰到好处映衬得体态更美,华真行对此并不反感,甚至还很欣赏。那其实是一对成套的法剑,有紫电青霜剑阵的妙用…… 这时祝玉京终于回过神来,起身下拜行礼道:“多谢华总导点化!不仅是我,陈凤也更需要您的点化。” 华真行微微皱眉,随即展颜道:“祝师兄,有些情况我还不是很了解,能否说说你们的故事?” 祝玉京:“我们能有什么故事,情况刚才不都告诉华总导了。” 华真行:“当初的故事,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在东国做过什么,又怎么来到了养元谷?” 527、怒而未发 华真行这么一问,祝玉京的话匣子就打开了。他十五岁那年,就拜在师尊王衍门下开始修习定风潭秘法。 陈凤是两年后才拜入定风潭的,年纪也恰好比他小两岁。那是他读高三之前的暑假,而陈凤刚刚参加完中考。 祝玉京从一开始就对陈凤就好感,但当时他们年纪还小,倒也没有什么进一步的发展。陈凤应该能感觉到,还经常逗他玩,两人之间算是有一点点小暧昧吧。 当代人修炼也不可能长居山中,他们都在读书,只有假期有时间到宗门见面。 祝玉京大学毕业后不久,有次回到宗门中与陈凤见面,很委婉地向她表白了。也许是他的表达方式太委婉了,陈凤既没接受也没一口回绝,只说来日方长,且潜心修行。 结果没过几年,定风潭覆灭,弟子四散,两人成了江湖散修,但时常还有联系。 又过了好几年,祝玉京已经三十二岁了,被父母逼得没办法准备去相亲,还把这个消息告诉了陈凤。 其实祝玉京根本就用不着相亲,有修为在身人长得也不赖,无形中气质就很出众,当时也算事业成成,身边一直不乏追求者。 可祝玉京原本还是想找另一位修士,否则很多事情都不方便。但父母着急呀,催得让人受不了,祝玉京就想着算了吧,跟谁过不是过呢? 这时陈凤却从外地来看他了,并问当年的表白还算不算数?祝玉京回答当然算数,于是陈凤就表示愿意接受,两人便这么成了。 听到这里华真行纳闷道:“你十七岁就认识她了,当时就对她有好感。二十二岁那年大学毕业,然后就对她表白了,结果等到三十二岁才搞定?” 祝玉京:“是的,按她的说法,这既是精诚所致,也是缘法使然。” 华真行有些无语,他并不了解二、三十年前的东国,但从小在非索港见过无数男男女女。男女之间只要看对眼了,真想发生什么也就是当天的事。 十七岁认识,二十二岁表白,三十二岁才接受表白?在华真行看来只能说明一件事,就是陈凤根本没看上祝玉京,否则两人早就好上了! 不要说华真行的观念肤浅,因为他的人生经历就是这么朴素。 那么陈凤十年后为什么又来找祝玉京? 陈凤当时好歹是一名四境修士,不大可能看得上普通男人,既要修为不弱于他,又要知根知底,还要真正对她好,恐怕也只有祝玉京最合适。 但这些只是华真行暗自转过的念头,也不可能说出来,只是接着问道:“后来呢?” 后来嘛,陈凤虽然愿意和祝玉京在一起,但也提了条件,要求祝玉京回她的家乡定居。 陈凤这些年辗转了各座大城市,但对际遇一直不是很满意,身为修士有些厌倦红尘的感触,又想寻一清静地好生修行。 祝玉京当时已进入家乡所在地级市得一家国企的领导层,但身为修士倒也不太在意这些,在哪里不能安身立命呢? 于是他就和陈凤一起来到她的家乡,承包了五百亩山地搞苗木培育,又在国道旁开了家农家乐,还在山中自已引水源,于静谧处造了一座小庄园。 农家乐的生意可以,苗木生意做得也不错,总之日子过得很安逸,在此期间祝玉京突破了五境修为。 陈凤的修为,在那段时间倒没有太大的长进。她是来到养元谷之后、被派往布鲁塞之前,才突破的五境修为。 不要拿华真行的修为精进,比照世上绝大部分修士。他们的生存与修炼状态,基本就是大多数修士的日常。有修为在身,生活质量已经超过了世上绝大多数人。 假如在普通人眼里,那时的他们也算是深藏不露的奇人了。祝玉京倒是想收个徒弟,但是并没有挑着合适的好苗子。 日子就这样又过了十几年,随着通讯手段的进步,当年师兄弟们联系起来倒是越来越方便了,大家经常走动来往,祝玉京和陈凤开的农家乐就是主要聚会地点。 华真行建立了养元谷,收编了萧光三兄弟,消息也传到了昆仑修行界。不知是有人刻意告知还是巧合听闻,反正潘采率先听到了风声。 于是潘采就提议大家共同去一趟养元谷,不仅为了找到萧光等人,最好也能寻回宗门传承与祖师遗物……于是他们就定好计划分头去了几里国。 来到几里国之后的事情就不必多说了,他们都加入了养元谷。 华真行当时还给了这批人一个缓冲的时间,让他们可以先回东国处理好家里的事情,也可以把老人孩子都接到几里国来。 加入养元谷,是这批人事先没想到的,但这个结果不算坏,更可以说是难得的机缘。 其实祝玉京并不太愿意动弹,农家乐经营得好好的,在承包的山林里修建了一座小庄园,隐居修行也很安逸,何必到万里之外再折腾呢? 但师兄弟们已约好了同去,而且陈凤强烈要求一起去养元谷。按她的说法,祝玉京还窝在山林里就是没出息了,他们是时候该出山了。 到了几里国之后,他们只待了一段不长的时间,然后就与潘采一起被华真行派到了布鲁塞。 这三年多,祝玉京对布鲁塞并不是很喜欢,虽然条件不错,但身为五境修士,想过舒服日子在哪里不行?而那里并非他理想中的修行环境。 说实话,在生机俱乐部中接触的很多所谓名流权贵,还真入不了祝玉京的眼,他既看不惯也看不上。 陈凤刚开始也颇有些怨气,因为他们这个小团体被一脚踢到海外了,但后来却渐渐适应了,越来越喜欢那里的生活。 如今他们终于被养元谷招回,前事揭过已不必再提,华真行的表态,算是正式的重新接纳。祝玉京看到了养元谷及欢想特邦这些年的变化,这正是他理想中的修行地。 听完这段往事,华真行又问道:“我听说你和陈凤没孩子,父母在家乡还好吧?” 祝玉京:“陈凤的父母原先就与我们同住,后来我们到了几里国又去了布鲁塞,就把农家乐和承包的山林都转给她弟弟了。 我父母已经退休,我上面还有个姐姐,他们和我姐在同一个小区,是我给买的房。 我这几年在布鲁塞,也不方便把老人家接过去,如今回到养元谷定居,倒可以把他们接到欢想特邦。 只是怕他们在家乡住习惯了,不愿意到这么远的地方来,但没事来度个假也无妨,反正身体还算硬朗,我用一潭春水术给他们都调理过。” 华真行:“我尊重你的选择,也尊重你们的选择,你和陈凤想一起去布鲁塞,没问题,想一起留在养元谷,也没问题。 至于你们之间有什么问题,恐怕就需要你们自已去解决了。有些忙我是帮不上的,我不能替你做决定。” 祝玉京低头道:“是这个道理,让华总导见笑了,实不该用这些家务事来烦您。” 华真行:“这倒没什么,你想聊就聊呗,总得有人聊吧?还有些话我不想说,因为我说出来,不如你自己意识到。” 祝玉京:“其实我今天来找华总导只有一件事,您能不能帮我一个忙?就是当众派给我一个宗门任务,一个需要我留在这里完成的宗门任务。” 华真行沉吟道:“假如你愿意留下来,我希望你能坐镇掩月湖大阵至少半年。你不需要要天天都守在阵枢,还有其他导师与你一起轮流值守。 你刚才说曾经开了十几年的农家乐,对此应该很有经验吧?” 祝玉京苦笑道:“当然有点经验,难道华总导对农家乐也感兴趣?” 华真行:“你猜对了!我想在掩月湖岸边开一家大型农家乐,可以多圈一些地皮,除了餐饮,还可以尽量多搞一些其他的娱乐项目。 比如钓鱼、摸虾、划船、游泳、射箭、采摘……哪怕是种土豆、挖土豆、烤土豆,只要有人觉得好玩有意思就行。 我拨一批人手给你,既有轮流值守大阵的养元谷弟子,也有欢想实业的普通员工。先用半年时间把地方搞起来。将来新非索港的建设者,工作之余也有各种休闲娱乐。 我可以答应你的请求,但不是按你要求的方式。 三天之后,在掩月湖大阵的落成庆典上,我会当众问你,愿不愿意留下来坐镇那里?需要你自己问答,愿意还是不愿意!” 祝玉京告辞离去,华真行又在凉亭中坐了半晌,似是待其走远,然后又以神念道:“潘师兄,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潘采从竹林间走了出来,到竹亭中坐下道:“方才祝玉京与您说的话,我都听明白了。其实我更希望陈凤不要再去布鲁塞,华总导也能把她留下来。” 华真行:“那是陈凤自己的意愿,你又是为什么呢?” 潘采的神情有些古怪,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悄然发来一道神念。华真行的神情随即也变得很古怪,因为潘采曾经发现,陈凤有意无意间可能想试探罗柴德。 那是一次晚宴。华真行给罗柴德派了四名“保镖”,他们也是需要轮值的,那天王龙明与祝玉京没去,潘采与陈凤在场。 陈凤打扮得非常性感华贵,穿着那种露双肩和一片后背的珠光晚礼服,跟在罗柴德身边,于各色宾客中穿梭周旋。有不少人向她敬酒,后来她喝得微醉了。 陈凤修行有成,定风潭的秘法本身就有养颜之效,养元术也不是白练的,无论看容貌、身材还是肌肤,都是一位很有成熟魅力的美女。 至于她是真醉假醉就两说了,毕竟有五境修为,但在那种场合又喝了那么多酒,装也要稍微装得像一点,恰到好处露出微醉的样子。 然后陈凤的裙摆就被旁边的一张椅子给勾住了,人便倒在了罗柴德身上。罗柴德出于绅士风度也得伸手扶住,顺势就抱了个满怀。 陈凤赶紧扶着罗柴德起身,一脸羞怯,连声致歉并道谢,脸蛋红扑扑的,眼睛也水汪汪的……这个场面看在别人眼中,只会认为是一个小意外。 潘采当时站得比较远,但也注意到了。潘采并未多说什么,只是将当时看到场景,以神念发送给华真行。 无论是潘采还是华真行,其实都不认为这是什么意外,陈凤就是故意的,似是在试探罗柴德的反应。 这种试探又有什么意思呢?有人就有这样的习惯,比如遇到感兴趣的人,有机会就会通过某种方式试探一下对方的反应,从而判断对方是否也对自已感兴趣? 这么做未必是为了与对方发生什么,事后也不一定会与对方怎么样,可能就是为了证明自已的魅力?这是一种很难形容的心态。 华真行下意识地揉了揉腮帮子:“什么时候的事,后来呢?” 潘采:“那是半年前的事情,但是我可以保证,后来什么都没发生,她和罗医生并没有发生什么关系,至少没有你想象中的事情。” 华真行:“我没想象什么事情,只是看见了那一幕。罗医生是个精明人,难道他感觉不出来什么吗?” 潘采:“这我就不清楚了。” 华真行:“你是什么反应?” 潘采:“我也不好有什么反应啊!” 华真行:“你们四人以你为首,难道你就不说什么吗?” 潘采:“这个场面你也看见了,能证明什么?后来并没发生什么的事情,叫我怎么说?” 华真行:“我有一件事不明白,假如陈凤想勾引罗柴德,听说祝玉京不愿意去布鲁塞,为何会生气呢?假如祝玉京不去,她想勾引罗医生不是更方便吗,她是怎么想的?” 潘采看了华真行一眼,却苦笑不语。 华真行:“你有话就说!” 潘采斟词酌句道:“她和罗柴德之间,并没有发生什么,可能是她并没有那个意思,也可能是罗医生没那个意思,至少实情如此。 连你我都不能断定,她是否真的打算勾引罗医生,可能只是觉得罗医生这种人,值得她去试探一下反应。 但是祝玉京昨天的反应,令她很不满,这倒是真的。你不知道她是怎么样想的,也许答桉就是——连她自己也不清楚呢? 说实话,我真不希望你把陈凤再派过去,免得麻烦。” 华真行:“麻烦?难道比解放几里国还麻烦吗?我从来不怕麻烦,难道你怕吗?难道怕就没有麻烦了吗? 我已经说了尊重她自已的意愿,她既然自已愿意,那还是去吧,去她的向往之地。” 潘采:“你就不担心罗医生?” 华真行:“至少这件事,我真的不担心罗医生。” 潘采:“可是你倒是愿意给祝玉京一个机会,将当众问他愿不愿意去镇守掩月湖大阵。” 华真行:“他是养元谷弟子,又主动找到了我说出自已的意愿,而且我也没有理由拒绝。他想从水里爬上岸,尽管还没爬上来,难道我还要一脚把他踹回去?” 潘采:“更需要拉一把的人是陈凤,为啥你就不伸手?” 华真行:“我只是养元谷宗主,诸般福缘已给尽。假如祝玉京决定留下来,我顶多再问一句陈凤,问她愿不愿一起留下来,仅此而已。 但有一番话,请你找一个私下的场合,务必当面告诉她。” 潘采:“什么话?” 华真行:“她骂自已男人没出息,我管不着!至于怎么没出息,骂他不够英俊潇洒、不够勤劳上进、不会哄、不听话……哪怕床上功夫不行,都不关别人的事。 但她身为养元谷弟子,却斥责祝玉京,说他留在养元谷、与种同门做一样的事情是没出息。 此语置养元谷上下于何地?一言辱遍同门,她把养元谷当什么地方了,把众同门当成什么人了? 若再有此言行,门规非虚设,定严惩不贷。非同道中人,当逐出宗门!” 潘采叹道:“她的私生活,包括和祝玉京的关系倒是其次,而是这样的言行,真正令你动怒。可惜祝玉京好像还没反应过来,刚才甚至没有感觉到你的怒意。” 华真行:“人总有智障的时候,我若直接点破,作用反倒不是最佳。看祝玉京什么时候自已能回过神吧,否则他就算留下,也就到这个地步了。” 潘采:“为什么是我呢?” 华真行:“我与陈凤无私交可言,若公然开口指出,便是宗门裁决。这毕竟只是夫妻私语,届时难道还要让祝玉京出来作证指控陈凤吗? 她那些话是私下说的,所以这次也不公开斥责,就由你出面私下告戒。若她能引以为戒,那就安生去布鲁塞吧。 人是你带来的,这几年也一直跟随你做事,无论告戒还是约束,你也有责任。我这也算给她一个机会,让你去拉她一把。” 两口子在同一个单位工作不顺心,回家骂领导和同事都是傻逼。只要不被人听见倒也没什么,可能只有一个问题,这两口子为啥不辞职呢? 但修行宗门可不是工作单位,秘法修行并非生活所需,追求的是身心所能达到的境界。培养修士的代价,是无法用世俗财富来衡量的,修行有成的收获则更是如此。 养元谷尽管组织管理形式有所不同,但它还是一派修行宗门。宗门弟子当为同道,最简单的理解,就是走在同一条路上的人。 在这条路上,有人可能走得更远、修为成就更高,有人可能刚刚入门。 两口子吵架,一方骂另一方没出息,不关华真行的事。可是陈凤这次却斥责祝玉京,留在养元谷修行、听从养元谷调派是没出息。 这话说的可就不仅仅是祝玉京一个人了,而是养元谷所有弟子!置满门同道于何地?在华真行眼中,真正的问题是什么,别说陈凤,祝玉京也显然还没有完全意识到。 潘采苦笑着点头道:“的确如此,我会说明白的……华总导还有何交待?” 华真行:“王龙明是你最近的亲信,偏偏是个二货,你不会不知吧。” 潘采:“我知道,但无法弃之不理,师尊临终前曾执手相托。” 华真行:“我很好奇,王长老是怎么嘱托你的?” 潘采:“不是嘱托我,而是嘱托他……” 528、挖笋 王衍长老坐化之前,曾将王龙明和潘采都招到身边。 他握着王龙明的手说道:“龙明,你徒有一身好根骨,可是资质驽钝,若是入不得门也就罢了,既入修行门径,难为明心见性。 自古你这种情形,须有师长可跟随。定风潭瓦解无存,众弟子各奔东西。如今已无宗门指引,既无约束又无庇护,诸事艰难,易行差踏错。 你们这一代弟子中,以潘采最为出色。往后你就跟在潘采身边,潘采去哪里你就去哪里,潘采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这话是当着潘采的面说的,潘采焉能不明白用意,赶紧上前握住师尊的另一只手道:“师尊请放心,从今往后,我无去哪里、做什么,都需要龙明师兄帮扶!” 这就是当初王长老的嘱托,名为嘱托王龙明,实为让潘采做出承诺。 听了潘采的介绍,华真行微微颔首道:“王龙明是贵师的本家子侄,看来王长老也知道他的脾,让他跟随你,是希望你能时时规束。 很多前辈高人都曾殷殷叮嘱,修行的考验贯穿始终,我如今方能体味深刻。 若说真空,六境大成之后破七境御神方须历真空劫,诸多修士可望不可及。可如今回头看,真空劫当真只在那一刻才会来临吗? 它早就有了,只是初入修行时不自知而已。正一祖师立散行戒,除了护佑世人,也是在护佑修行。 再说魔境劫,三境圆满历魔境成丹,自古凶险莫名。 如今来看,若精神正常心理健康,事先若有针对性的培训,虽不能提高破关概率,却能消解魔境凶险。 可历魔境劫成就四境之后,难道就没有魔境了吗?若忘乎所以,世上处处皆有魔境。 在养元谷昂然亭中,可助弟子平安度风邪,可是这世上的风邪袭扰,并非因此不存。 潘采师兄,你既承诺要关照王龙明,那么魔境内生、风邪外袭,须时时警惕,包括潘师兄本人,也包括我。” 华真行这番话说得已经够重了。 比如陈凤穿什么衣服、戴什么首饰,对华真行而言不是什么问题,他也管不着,人家既不犯法也不犯门规。 在修士眼中,真正的问题是心魔内生、风邪外扰,从而导致心性有偏、进而行差踏错。王龙明、陈凤既然跟随潘采,潘采就有责任注意这些问题。 …… 次日凌晨,天刚蒙蒙亮,华真行就去湖边挖笋了,等着曼曼晚上回来做。 曼曼昨天又去了三湖镇,说好今日晚饭前回来。她是养元术总中心主任,而养元术总中心就设在三湖镇扶风园。 她这一年半也年在东国留学,很多事情都通过远程办公手段处理。 上周她就回了趟扶风园,这次则是去组织活动,让总中心所有四级以上导师都出去转两天,参加掩月湖大阵落成庆典,算是搞一次团建。 落成庆典之后,四级以上的导师还可以吃到雪狼火锅宴,机会不能错过,她也得给自家下属谋点福利。 总中心的队伍昨日就已经出发,不用曼曼亲自带队,她今天先返回养元谷,打算明天蹭飞天小板凳和华真行一起赶到掩月湖。 其实养元谷中的很多导师和学员,春容丹中心的工作人员,新组建的生产建设兵团的教官们,几里国各个岗位上的骨干,昨天也组队出发前往掩月湖了。 除了远在东国的、闭关的、值班的、有事实在走不开的,能赶到养元谷弟子都去了,共襄盛举。 昨天曼曼出门前,又和华真行便聊到雪狼火锅宴,估算了一番届时掩月湖大阵工地上的四级及以上导师人数。 预计要搞多少口锅,备多少涮菜,估计得用掉一千少斤狼肉和杂碎。 工地上还有不少尚未突破四境的三级学员,他们吃不了雪狼火锅,但也准备了别的特制火锅,大部分食材都是从农垦区运过去的。 他们聊起了菜谱,其间曼曼随口提到了冬笋都可以怎么做,不是让华真行做,也不是摆大宴,而是她自已有兴趣小露两手,今日晚上回来显显水平。 所以华真行今天一早就来挖笋了,这活也是有点讲究的,并不是所有的竹子品种都有冬笋或者说都适合挖冬笋。 有的竹子只适合拔春笋,有的竹子最适合吃春末到夏初的雷笋,华真行第一次到养元谷的时候,采的还是秋甜笋。 总之根据气候、环境、品种不同,一年四季都有好吃的笋,而养元谷中基本都凑齐了。 挖冬笋也要有点技术经验,因为这东西埋在土层下不太好发现,有人可能找半天也找不着几个,就算发现了,乱挥锄头还有可能把笋给挖坏了。 对华真行而言,这些当然都不是问题,神识扫过就知道这片竹林中所有的冬笋分布,挑最密的地方挖最适合做菜的笋,还能起到梳理植被的效果。 尽管如此,他也没有动用什么神通法力,背着竹篓拿着一把小锄头,就像平常人那样走在一片茶杯粗细的竹林间,也有不少乐趣。 他挖了大半背篓的冬笋,这么多他和曼曼两个人一顿肯定用不了,还可以送给谷中留守的其他人尝尝。笋是当天现挖的,滋味才最鲜嫩。 他还顺手拣了一批新鲜的竹鸡蛋,比普通的农家土鸡蛋小一圈。养元谷中原本没有野生竹鸡,是杨老头嘴馋放养的,倒很适应此地环境,也不会造成生态危害。 其实在养元谷中,是不允许擅自挖笋、掏鸟蛋的。就算办公室组织导师和学员采集这些东西,也得事先制定计划,规定采集的区域、方式、品种、数量。 但是调皮捣蛋的人哪里都有,尤其是那些年轻又精力旺盛的学员们,上山抓鸡、下湖摸鱼的事常有,无一例外都会被抓住,被尊长和导师教训。 在养元谷中干这种事,不可能瞒得住,但也挺好玩的。 华真行今天并没有违反纪律,且不说养元谷中的一草一木本就是他的,也不是说他身为总导师就可以批准这种事,他是在自已的院子里挖笋、拣竹鸡蛋。 大成修士以及高级养元术大师,可以在洞天中圈三亩之地打造修行别院。华真行就选了湖边的这片地方,有当初修好的高脚屋以及竹亭。 三亩地听起来不大,其实也不小了。杨老头的小院里,还有不少块菜地呢,他老人家不在的时候也有谷中弟子帮忙打理。 华真行并没将那个竹篓装满,笋挖得差不多了就走出了竹林,却迎面看见了祝玉京。 华真行停下脚步道:“祝师兄没去掩月湖,今天又来找我?” 祝玉京上前两步,下拜行礼道:“华总导,祝某人惭愧万分!昨日向您诉说家事,谈及陈凤之言,明明有逾越门规、辱及同门之语,却未意识到其症题所在。” 华真行知道他为何而来。因为昨天潘采告辞后就找到陈凤,将其训戒了一番。陈凤回头便去质问祝玉京,为何将两人私下吵架说的气话告诉潘采? 祝玉京反问,究竟是什么话?陈凤说:“就是骂你没出息的那些话。” 祝玉京不解:“这些话还用我告诉潘师弟吗,你是当他面说的。” 陈凤好歹也是五境修士,事情记得很清楚,强调道:“是那一句,留在这里给人做牛做马有什么出息?不如到布鲁塞逍遥自在。 这些话,我可没有当着潘采的面说,可是潘师弟刚才将我叫去训戒了一番……是不是你告诉他的?” 祝玉京当时便悚然一惊,今天一大早就跑来找华真行。 华真行收起锄头道:“确实该你来,陈凤那话不是对我说的,而是私下吵架的时候对你说的。她尚有潘采训戒,而何人来训戒你呢? 她吃什么、穿什么、戴什么,只要不是巧取豪夺而来,对内不违门规、对外不犯律法,就算我也看不惯,那也仅仅是看不惯而已。 你愿意与她,或不愿意与她,都在你自已。你若不愿见,那就去劝阻,若劝阻不了,要么就认了,要么就拉倒,都在你自择。 若是陈凤对你恃强挟持,或有欺侮逼迫,同为养元谷弟子,宗门定不坐视,可是事实并非如此。你找人诉说,为舒缓心绪,我倒也可以听你唠嗑。 陈凤与你私下口角,出言逾越门规、辱及同门。你若明知如此,却不当面劝戒,令她自知其过、有所警醒勿犯大错,就是你的不该。 你不仅没有那样做,却在找我诉说时,将陈凤无状之语夹带其中,若琐事一般苦笑带过。你既不当面劝戒,却又特意私告我知,是何居心?” 祝玉京冷汗都下来了,低着头道:“陈凤只是在说我,并无针对同门之心,只是一时口不择言。她这么说我已经习惯了,在未加入养元谷之前就是这样。 而我是真没有意识到问题所在,绝非别有机心,否则昨日也不会在您面前如此轻描澹写,苦笑中只一语带过。此刻方知所失,特来向华总导自承。” 华真行拉起他道:“这也不算什么罪过,有误而已。诸般小是非不争,兴许算你豁达,此等大关节却不辨,我都得说你一句没出息!” 话音刚落,祝玉京耳中只听见“且知且行,就这样吧!”身边突然一阵风卷,再抬头已不知华真行去向。 华真行此时一个闪身已经到了洞天门户处,再一个闪身穿出门户祭出小板凳飞天而起,直朝掩月湖大阵方向而去,也不知那边有什么突发状况。 529、万花丛中累死牛 养元谷中没有信号,除了研究院某些实验项目有时需要用到“人力发电机”,谷中也是不通电的,更没有什么电力设施。 比如办公楼、培训部、洞府山……既见不到电视、冰箱、洗衣机,也没有电灯、电话,甚至连一个插座都没有。 假如像华真行那样,身怀“徒手充电”神通,已能娴熟地给手机、平板、笔记本充电……那也没什么太大用处,顶多刷一刷本地存储的资料,上不了网。 尽管如此,能将这手神通术法练到与华真行一个水平,养元谷中又能有几人?大壳子倒是想练,也不知弄坏多少部手机了,如今仍在托东国那边专门收购廉价旧手机。 大壳子这手术法总是练得不够精,但是“人力驱动发电机”或者说“法力驱动发电机”,倒是已经给他研制好几个型号,形成了系列实验室样品。 在这里,几乎就是与世隔绝的隐逸状态,并不适合大多数现代人长期生活。 华真行为何要让刚刚突破四境的养元术导师,首先学的应用术法就是炼制有光珠?总不能一到晚上,无论干什么都黑灯瞎火吧? 华真行打算,三级学员的集中培训班,不论是内部的还是对外的,将来都放到碧空湖去,多少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就算是养元谷中的导师们也会定期轮值,并不总是在这种与世隔绝的状态中修行,他们在外面还有世俗生活以及各种工作岗位。 像风先生那种人,不论这里有没有信号、不论华真行的手机有没有电,一个电话就能打过来。但一般人包括绝大多数修士,都没这个本事。 那么外面有急事找谁怎么办?养元谷是有“传达室”的,就是门户外的那座综合科考站,还有专门的传讯法器。 碧空洗是扶风盘的彷制品,净尘罗又是碧空洗的彷制品,算是彷品中的彷品。 世上也有这么一种类似的法器,名叫圆光镜,据说是玄光鉴的彷品。而玄光鉴,又是神器指月玄光的彷品。 指月玄光只有一件,妙用未知,但玄光鉴是两面,据说哪怕相隔万里,以法力激发,一面玄光鉴中都可以见到另一面所照的场景。 圆光镜的妙用没有玄光鉴那般玄奇,但在养元谷是够用了,一面就放在综合科考站的值班室里,另一面安置在养元谷办公楼的值班室里,两边每天二十四小时都有人值守。 这两面圆光镜是墨大爷拿出来的,在凿建洞天结界的同时就安置好了,想激发它的妙用须掌握“圆光术”。只要修为到了,难度也不算很大。 科考站那边收到什么紧急消息要通知养元谷,比如有急事要找某人,通过圆光镜就可以,谷中的值班人员自会转达。 刚才办公楼值班室中,圆光镜就传了一道紧急消息:位于掩月湖的碧空洗大阵工地,遭遇妖兽突袭,最新情况不明。 华真行是养元谷谷主,真正意义上的洞天之主,这个紧急消息他立刻就注意到了。 在以扶风盘构建的洞天大阵中,他是能穿行空间的,一闪身就到了门户处,再一闪身便穿出门户飞天而去。 掩月湖工地上怎么会出现妖兽,华真行非常震惊,不禁又想起了在芮诗国遭遇的雪狼妖王。 欢想特邦北境的荒野那么大,华真行也不敢保证一头妖兽都没有,这玩意儿出不出现全看机缘。 比如养元谷中杨老头的坐骑麒麟,就是那头霍加狓,如今不在养元谷,听说被杨老头送到姑苏万变宗“进修”了,假如进修真有成果,回来后也是头妖兽。 若是一般的妖物,有那么多导师在,现场还有司马值这位大成修士,应该没什么问题。若是和那头雪狼一般的妖王,猝不及防间恐会造成重大伤亡,所以华真行心急如焚。 远方的掩月湖大阵工地却是另一番景象,若置身其中,甚至会感叹美不胜收! …… 确实有一头妖兽从天而降,浑身包裹在深褐色的屏障中,鼻梁上的那一支长长的独角发出澹金色的光芒,自半空中就有一道凌厉的冲击波落下。 当时所有的导师和学员,都聚在离阵枢位置不远的一片空地上开会呢,司马值在讲解碧空湖大阵的玄妙,并布置明天的任务。 明天华总导将来到这里,亲自安放阵枢并启动、运转大阵,由九名六级导师各带一队人守在九处阵眼协助,其余人则在阵枢周围护法。 华总导启动大阵后,还要亲自运转大阵一天一夜。 这对所有人都是一场机缘造化,可置身于阵法之中好生参悟,而每名导师和学员届时所待的位置,事先也要确定下来。 妖兽恰于此时从天而降,半空中发出一道冲击波。假如术法袭击落在人堆里,就这一击的伤亡恐怕得以百计,尤其是那些三级学员将死伤惨重。 还好司马值反应够快,察觉不妙已起身挥刀而出,与他一起挥刀的还有另外十一名六级导师。开口招呼肯定是来不及,司马值是以神念沟通的,他们瞬间就结成了刀阵。 养元谷中除了三位老人家和华真行,若论术法和器法修为,应首推潘采,但论阵法和丹法修为,则首推司马值。 毕竟华真行不在的这段时间,炼制春容丹最后一步的任务,主要就落在了司马值肩上,如今他又率领这么多人主持建造了碧空洗大阵。 司马值对阵法是极有研究的,曾有一个笑话,他当年根据定风潭阵法传承,创制出一套十二金钗阵,结果很失败。 不是阵法不行,而是布阵的人不合格,没那份修为。 华真行去年决定,以玉兰刀为养元谷弟子的标志性法器,司马植继续改进了这套阵法,命名为玉兰刀阵。 这段时间华真行不在养元谷,赐器传法工作都是司马值在负责。司马值将灵书玉兰叶交给每一位通过考核的四境导师,传授炼器之法的同时,也传授了玉兰刀阵。 玉兰刀阵有春雨剑阵的影子,还包含他早年创制十二金钗阵的思路,还结合了研究碧空洗大阵的感悟,又针对了玉兰刀这一“制式”法器的特点。 玉兰刀阵由十二人布成,使用的法器就是玉兰刀,功诀与法宝同源,布成大阵攻防一体,可以最大限度发挥攻防威力。 除此之外,阵法还可以延展,但不是任意修士都能加进来的,延展的要求也是十二人整数,且功诀与法宝同源,比如二十四人、三十六人、四十八人…… 入阵者皆修养元谷功诀,以玉兰刀为法器,并修习了玉兰刀阵。 司马值挥出第一刀的时候,反应过来的都是原定风潭的师兄弟们……莫弃等人皆是六级导师,与他也最为默契,瞬间成阵。 半空中如有一朵巨大的烟花爆散,白色的花瓣纷飞如烟气般消散,堪堪挡住了那一道冲击波。司马值等人皆发出一声闷哼,胸中血气翻滚,多少都受了点内伤。 这时可不能闪避,他们咬牙挥出第二刀的时候,身边离得最近的导师们反应过来,已有三十六人成阵,堪堪挡住了怪兽范围更大的第二波攻击。 他们挥出第三刀的时候,已有一百零八人组阵,一道巨大的刀芒斩在怪兽的独角尖上,挡住其来势没有让它落在人堆中。 趁着这个间隙,司马值以神念下令,众学员立刻退后到安全之地,也就是玉兰刀阵掩护范围的后方,导师则根据位置有序结阵,尽量都加入玉兰刀阵。 凿建碧空洗大阵,本身就需要非常完美的协作,众人在这个过程中配合已经很娴熟,否则也不会在斩出第三刀时就有一百零八名导师已结阵。 其他的导师可能反应慢些,或者配合还不够娴熟,没有在第一时间结成玉兰刀阵,但也没关系,一百零八名导师结成的阵法已将妖兽斩落前方空地,可以控制住局面了。 妖兽落地之后看似并未受伤,好像也发了狠,低头就朝着司马值等人冲了过来,随即眼前一花,神识彷佛也受到了扰动,四周只见花雨纷飞…… 下一页!当前第1页/共2页 司马值此刻已经缓过神来,不再是仓促间只能挥刀攻击了,而是以神念指挥,运转了玉兰刀阵更多的玄妙变化。 在场共有一千零三十二名导师和学员,有六级导师三十九人、五级导师九十七人、四级导师二百八十六人、三级学员六百零九人,另有司马值这么一位高级养元术大师。 这人数比例好像有点不对,导师怎会这么多?主要是因为五味道长前年带来了一大批江湖散修参观,后来有不少人都加入了养元谷,壮大了导师队伍。 在场的四级及以上导师共有四百二十三人,但有的导师刚通过四级考核不久,尚未祭炼成功玉兰刀,也没有修习过玉兰刀阵,所以是凑不进去的,只能掩护学员退到外围。 玉兰刀阵困住妖兽之后,陆续有导师拔刀入阵,最终组成了高达三百六十人的大阵。自古以来,好像就没有哪个宗门能搞出这么大规模的阵势。 阵法并非规模越大越好,因为太大规模就不便协调,此刻全凭司马值以神念指挥,司马值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喝道:“不要与它正面硬拼,以阵势缠住,耗死它!” 妖兽左冲右突,却似陷入泥沼。漫空花瓣纷飞就如鹅毛大雪,扫落到它周身的褐色烟雾状的防护屏障上,似乎也没什么伤害,顶多就像刮破一层油皮。 但是花瓣的数量太多了!密密麻麻无休无止地刮过,就算每次只蹭破一点油皮,它迟早也得被刮成骨架子。妖兽身裹的防护屏障颜色越来越澹,彷佛随时都要湮灭。 它也清楚自已被大阵所困,最好的办法就是冲破阵法!它奋蹄前奔,低下头尖角向前,斩出一道弧状激波。前方无数花瓣碎灭,但随即更多的花瓣涌来淹没刚刚冲开的空间。 理论上妖兽一直沿直线往前冲,只要对方挡不住,肯定是能冲出大阵的。但阵法中神识受扰动,力场也是偏转的,以为自已在走直线,实则是左右兜圈。 没过多久,就听噗的一声,无数花雨激荡而开,包裹妖兽的那层防护罩消失了,露出其本相。 司马值看得清楚,此物像一头巨大的牦牛,但身上却没有长毛,体型堪比最高大的成年公象,脑门上没有牛那种双角,前额有支一米多长的独角。 说道鼻梁正中长角的动物,首先就令人想起犀牛。但几里国境内并没有犀牛,而且这头妖兽也不是犀牛那种粗短身材,体态很是矫健,奔行也非常迅速。 华真行就是在这时赶到掩月湖上空的,从云端上望去恰好看见了这一幕,不禁很是诧异。妖兽此前的防护手段是烟雾状包裹身体的屏障,很像是使用了一支神术卷轴。 这就蹊跷了,山野妖修不可能有这东西。防护效果如此好的卷轴,恐怕只有水平极高的大神术师方能炼制!三百六十名修士组成大阵一起削它,居然还能挺到现在。 妖兽本体也极为强悍,不断向大阵发起冲击,可惜司马值太贼,就是以阵法封困纠缠而不正面硬刚,让它冲不出去就可以了。假如布阵的人手太少,还真不一定能耗得起。 大阵中仍是无数花瓣飞落,看形状像一片片洁白的小勺子,刮在妖兽的身上随即湮灭,彷佛消失在它的形神中,没有伤口,只带走那么一丝生机。 每一片花瓣所消去生机很微弱,假如换一名普通的四级导师手持玉兰刀,这头妖兽就站那里让他削,等他削得累趴下,妖兽也不一定有事。 可此时是在大阵中,三百六十人轮番消耗它,莫弃等六级导师也绝非庸手,司马值更是大成修士,只要它冲不出大阵,结局便已经注定。 华真行只在云端观望,因为他此刻也凑不进大阵。他虽有玉兰刀,但还没有修习过玉兰刀阵,此阵为司马值所创,这次回几里国还没有来得及学呢。 但眼下形势也用不着华真行再插手了,司马值等人自能搞得定。华真行在云端观望主要是警戒外围,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一头妖兽袭击工地,是否另有高手驱使? 有了在芮诗国遭遇雪狼妖王的经历,华真行也不得不警惕。但此刻晴空万里,四野并无任何异状,至少华真行没有察觉还有什么人潜伏在左近。 妖兽显然也意识到了自已的处境,几次想飞天而起破阵。华真行都已经做好了准备,假如它真能破阵冲出,就赶紧给它打落回去。 但司马值显然不能允许这种事情发生。妖兽几次跃起,都被无数密集的花瓣缠绕,不辨方向又落回地上,始终为大阵所困。 这时司马值突然收到了华真行的神念:“这妖兽生机已衰,恐会自爆玄牝,速斩!”再抬头只见妖兽已站定脚步,独角的尖端正在发出眩目的亮光。 司马值一声厉喝,漫天花瓣不再如雪飘飞,而是化为一柄柄利刃,朝着大阵中央的妖兽集中攒射,就似雪崩般将其淹没。 玉兰刀阵并非没有凌厉的杀伐手段,司马值先前只是在拼消耗而已,此刻得到华真行的提醒,运转大阵发出了蓄势已久的全力斩击。 妖兽甚至连声音都没发出来,噗通一声栽倒在地,漫天花雨也随即消散无踪。再看布成大阵的三百六十名导师,绝大多数都是一脸兴奋之色,好像还意犹未尽。 只有司马值、莫弃等最先出手的十二名导师气喘吁吁,看上去脸色潮红似是内息不稳。华真行收起小板凳从天而降,司马值赶紧上前道:“华总导,您怎么来了?” 华真行:“你们与这家伙缠斗了这么长时间,足够我从养元谷赶来了。”说着话拿出了几瓶灵丹,“这些都是昆仑各派最好的疗伤药,你们先拿去。” 十二名导师也不客气,各拿一瓶,司马值又问道:“这是什么妖兽?” 华真行:“犀渠!刚才本有机会摄取妖王玄牝珠,就差了那么一点……但也不算太可惜,精气于此地散去,也在碧空洗大阵这方天地中。” 司马值:“原来这就是活着的犀渠!它难道是因为这座大阵而来?” 建于掩月湖的碧空洗大阵,可称墨大爷改进后的201版,凿建时没有布下如碧空湖那般春雨剑阵,而是将一头犀渠妖王的遗骸先炼制成天材地宝,再置入阵法。 明日安放阵枢的同时,华真行就打算将那头犀渠妖王留下的玄牝珠置入碧空洗上方,就似九转紫金炉大阵的九转紫金丹,以其为药引可炼制春容丹。 犀渠不是黑荒大陆上的犀牛,是上古时的一种怪兽,并非生活在大草原上,而是出没于高山野林中,如今几乎绝迹,只在昆仑仙境以及某些秘境中才能见到。 掩月湖大阵的凿建,就是司马值带队指挥的,他当然知道布阵之器中有什么,第一反应就是,难道因此惊动了另一头犀渠妖王? 华真行摇了摇头道:“事情没有这么巧,我会查清楚的!你们刚才演练的,究竟是什么大阵?” 司马值:“玉兰刀阵啊。”说着话用一道神念心印,将阵法传给了华真行。 华真行:“十二人成阵,可称玉兰刀阵。但你今天这三百多人的架势,已经量变到质变了吧,不是普通的玉兰刀阵了。” 司马值笑了:“我也是这么想的,方才已经给它起好了名字,就叫——万花丛中阵!” 华真行微微一皱眉:“这什么名字?”又一指那倒地的犀渠道,“万花丛中累死牛吗?” 周围的一众导师闻言都笑了,总之今天发生的事情很突然,非常惊心动魄,但过程和结局都令大家很是振奋。 众导师临危不乱、迅速结阵,大家配合默契、团结一心,生生耗死了一头强大的妖王! 530、送菜的 今天工地上聚了一千多名导师和学员,就是因为要感悟明天大阵正式落成运转的玄机,并参加后天举行的庆典,没想到提前就有了这样的节目。 华真行扔出了小板凳化为一座高台,领着几十名导师上台,现场总结了方才事件的经过,对临危不惧的众弟子提出表彰。 司马值一战成名,下一步,玉兰刀阵将成为养元谷弟子都要修习的阵法。 那头犀渠妖王的原身怎么处理?和雪狼妖王一样分解干净,天材地宝都收起来入库,至于食材部分,就在后天庆典上做火锅吧。 华真行甚至有种荒诞感,这头犀渠妖王难道是来给庆典送菜的?雪狼妖王肉不适合四境以下的弟子吃,但犀渠妖王肉却是可以的。 犀渠的肉很紧很韧,很难煮烂,一般人也嚼不动。但这难不住烹饪大师华真行,先切成块以法力均匀锤击,然后再片成灯影薄片,涮锅正好。 这么大一头犀渠,剔出来的净肉加处理好的内脏,怎么也得三、四千斤。华真行也用不着亲自动手,将食材处理的手法都教给了众位导师,大家一起来加工吧。 犀渠妖王的肉,其灵效能强筋健骨,哪怕二境修士都能食用,而在场的学员至少都是三级养元师,吃它当然没问题。 等到后天的庆典上,导师们就吃雪狼火锅,学员们就吃犀渠火锅,都能过瘾! 简短处理了眼前的场面,众导师带着学员各回安排好的驻地,很多人仍在兴奋地讨论今天发生的事情,总结玉兰刀阵的配合演练情况,展望明天的仪式和后天的庆典。 司马值等人各服灵丹调息疗伤,紧接着潘采、曼曼、洛福根、连娜、祝玉京、陈凤等人陆续赶到了,又打听了一番情况。 他们中有人原本是今天晚上来的,有人按计划更是明天才会到达,但听说突发状况纷纷提前来了。李敬直、沉四书等人也正在路上呢,接到最新消息也都松了一口气。 …… 掩月湖的形状如一弯上弦月,将规划中的新非索港市区抱在怀中。就在月牙的中心位置,有一座半岛伸入湖中。非索港春容丹中心,就将建在这座半岛上。 华真行当年那个梦,曾经有那么一段时间,在回忆中细节越来越丰富。他梦到的那座非索港市,就是他将要打造的新非索港。 记得在梦里,欢想国最早的春容丹中心就设在非索港。可是在现实中,春容丹中心却设在新田镇。 在建造这座新城市之前,华真行首先要打造掩月湖以及一座新的碧空洗大阵,然后将春容丹中心整体搬迁过来。 春容丹中心的规划与建设,不在欢想人居奖的“考题”的范围内,就由养元谷弟子自行完成,与打造掩月湖大阵同步进行。 在欢想特邦搞工程,首先建设的是工人驻地,按照永久性居民生活区的标准。养元谷弟子自家的工地也不例外,凿建掩月湖大阵,首先建的就是生活区。 最高峰时上千名养元谷弟子都在这个工地上,总得有地方住吧。生活区就建在半岛“根部”的位置,将来与非索港主城区衔接一体。 这个生活区是养元谷的导师和学员们顺手建起来的,他们的效率远非普通人能比,其规划以及各栋宿舍楼的设计,有点像芜城的欢想园,但更像华真行曾梦见的样子。 这里不仅是将来的春容丹中心员工居住区,在新非索港的建设之初,也可以划出一片当做援建工人最初的驻地。 按照欢想实业的宿舍分配标准,这个生活区可居住几千人,但如果挤一挤,住上万人也没有问题,毕竟工地上不是谁都需要单人单间,更别提两居室或三居室了。 新非索港大规模开建还要等到明年,春容丹中心的搬迁也没有提上日程,但这个生活区倒是提前建好了,还通上了临时水电,更有集体餐厅。 当天晚上,华真行还召集了三十多名导师开了个小灶。名为小灶其实规模也够大的,摆了整整三桌。 曼曼露了一小手,用冬笋做了三道菜,华真行也亲手做了三道,另有两位导师献艺,总之很丰盛。 席间聊到了掩月湖大阵的凿建情况,再次确认了明天及后天的安排,谈得最多的还是今天的犀渠突袭事件。曼曼私下提醒华真行,再联系约高乐试试。 芮诗国遭遇雪狼妖王的事件,已经过去了半个多月,约高乐却始终联系不上,打电话总是转入语音信箱,也不见回个信。这是从未有过的情况。 晚饭后,华真行独自一人离开生活区走入半岛,这里有一大片平整好的空地,就是将来春容丹中心的选址,也是白天司马值率众人斩杀犀渠妖王的地方。 穿过空地走到半岛的尖端,此地有一座九孔长桥,通往湖中的一座岛屿,碧空洗大阵的阵枢位置就设在岛屿上。 掩月湖和碧空湖的格局并不相同,将来从春容丹中心到达大阵中枢,不需要坐船,从桥上过去就可以。 如今掩月湖还没有蓄水,桥只是一座九孔旱桥,岛也只是旱地上的一座小丘,但是小丘上的围墙、庭院以及石亭已修好。 假如掩月湖已经完成蓄水,那么从特定的角度自高空往下看,这座半岛和这处阵枢,就像是高耸入天空的山峰,而湖中另外九处的阵眼则像围绕峰尖排列的群星。 华真行来到阵枢所在的石亭中,掏出手机又拨通了约高乐的电话,突然听见了手机震动的声音,急转身望去。只见约高乐就靠着一根亭柱而站,恰好也掏出了手机。 “约先生,您可不兴这么一惊一乍的,太吓人了!” “我知道你要找我,早就在这儿等着你来了。明明是你自已没看见,还怪我吓唬人?” “这话就没道理了,以您的修为假如不想让人发现,我怎么能看见? 我可是找了您半个多月了,却一直联系不上。感觉您好像故意在躲着我,身为合作伙伴,这可不太应该啊。” “你是为上次那头雪狼的事情?我得先回冈比斯庭处理一些首尾,所以今天才来。有些事电话里说不清,还是见一面比较好。” “不仅是为上次的事,也为今天的事,那头犀渠妖王又是怎么回事?” 约高乐拍了拍旁边的石栏:“这么凶巴巴的干嘛,这事又不是我干的!原本是你的事,我还得想尽办法帮忙擦屁股,你有火也不应该发到我头上。 你的生意做大了,涉及的利益太大了,再想韬光养晦也苟不住,被人盯上是难免的。修士遇事做事,别吹胡子瞪眼,坐下好好说话。” 华真行在石栏上坐下:“我没吹胡子瞪眼,根本就没留胡子!” 约高乐:“巧了嘛不是,我也没留胡子。” 华真行:“您就别跟我打机锋了。” 约高乐:“那就说事情,你有没有算过一笔账,按你我签订的最新总代理协议,每年涉及到多大的利益?” 仅仅是去年,春容丹中心交付圣约翰生物科技公司的春容丹,就高达两万一千盒。 其中约一万盒左右由约高乐控制的渠道直接销售,七千盒左右由游方分销,四千盒左右由白少流分销。 不算渠道加价,也不计终端客户所付出的其他代价,仅仅是华真行这边拿到手的货款,就高达四千二百亿东国币。 按照华真行与约高乐、白少流、游方达成的协议,每年的总供应量最多不超过三万盒。销售渠道目前能吃得下,但产能还没有跟得上,所以去年总计只供应了两万一千盒。 如今第二座碧空洗大阵即将落成,只要上游生产能保障,每年三万盒的产能也没问题了。假如就按这个数字计算,未来七年,春容丹中心每年的收入将高达六千亿东国币。 这是近千亿米元的现金流啊,怎么可能再藏得住?其利益之大,已经足够让很多势力都动心思了,尤其是那些知道消息但又不了解内情的势力。 见华真行好像没什么特别的反应,约高乐又笑道 下一页!当前第1页/共2页 :“你清不清楚,你或者说欢想实业,如今究竟多有钱?就是一座会下金蛋的大型养鸡场啊!” 华真行终于摇头道:“就算我们这群人都是会下金蛋的母鸡,但这里也不是什么养鸡场。” 约高乐:“嗯?” 华真行:“蛋是我们自已下的,也归我们自已所有,我们自已养活了自已,不需要谁来投喂,不受谁的圈禁,也不存在什么世俗意义上的鸡场主,这里是我们自已的家园。” 约高乐:“你这种说法,有点意思。” 华真行:“这不是我的说法,而是按照您的比喻。我们并没有掠夺谁的财富,也没有发明一种游戏,通过交易规则把别人的财富装到自已兜里。 我们是实实在在的生产者,所得的一切并不是从别人那里拿来的,而是这个世界上原本并没有、由我们自已创造的。 这世上原本并不没有春容丹,我们打造了新几里国、建设了北洛河流域,不仅能够养活我们自已,还生产出了春容丹,这就是我们创造的财富。 谁想要春容丹,按照现行世界的规则,就得拿相应的财富来交换,信用中介就是货币。您说我被人惦记上了,他们惦记的是什么呢?” 约高乐摆了摆手道:“小华,说话别这么激动!也不要揣着明白装湖涂,先别说惦记你什么,还说那个养鸡场吧。” 华真行:“您一再强调养鸡场这个概念,就是因为世俗中的养鸡场都是属于场主的,而有人想当这个鸡场主,对吗?” 约高乐点头道:“你还真说对了!但是照你的说法,这里不是养鸡场,那么风自宾又算是怎么回事呢? 据我所知,这里所有的产业,包括每一寸土地、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在他的名下。” 华真行:“正因为有您刚才的说法,才需要风自宾这个人的存在。” 约高乐:“不不不,刚才不是我的说法,只是代表了世上某些人的看法。就别纠缠这种细节问题了,你继续,风自宾这个人设是怎么回事?” 华真行:“在很多人看来,每一寸土地、每一份资源、每一处产业,都必须是有主的,尤其是可以交易的。 哪怕我宣布它公有,将来有人也会想方设法将其私有化。在这个世界上,已经看到过无数这样的故事。 届时可能我已经不在,哪怕我还活着,又能怎么办?难都像推翻旧几里国那样重来一次,再推翻将来那个欢想国? 既然世上有太多人只熟悉这种规则,只拥护这套制度,那么风自宾就有存在的必要。一器不二御,一物不二主,至少按照这个世界现行的法理逻辑,这一切已经属于风自宾。 所以对我而言,需要法理意义上的风自宾的存在,但平时又不需要这个人出现。” 约高乐击掌道:“精彩,实在精彩!没想到华总导小小年纪,却早有深谋远虑。” 华真行:“在芮诗国的时候,有人对风自宾下手。难道他们认为,抹杀了风自宾的存在,就可以下手巧取豪夺,占据他名下的产业?” 约高乐:“说正事吧!那头犀渠来自一个北罗秘境,前不久它听到了一个消息,有人残杀了它的同类,只为用其骨骸炼器、在这里布置法阵。 这位妖王脾气不太好,也不喜欢跟世人打交道,常年只在秘境中修行。它听说这个消息便离开秘境赶来了,发现事实果然如此,所以就直接动手了……” 都说眼见为实,但世事从来都不是那么简单,那头犀渠亲眼看见了有人将另一位犀渠妖王的骨骸炼制成了法器,并在此布下大阵,却不知此事别有内情。 另一头犀渠妖王并非被养元谷残杀,而是自已作死,祸乱世间被东华上仙收入炼妖葫,少说都是一千多年前的事情了。 偏偏一千多年后炼妖葫落到了华真行手中,他又是个勤俭持家、敬惜物用的好孩子…… 司马值怀疑犀渠妖王就是被碧空洗大阵给招来的,也不是完全没道理。但那妖兽一言不发就展开了攻击,真正的原因还是有人在背后挑唆。 531、陛下何故谋反 华真行皱眉道:“那头犀渠妖王来自什么秘境,又是什么人在挑唆它?” 约高乐反问道:“你去过正一三山吗?” 华真行一怔:“当然去过,难道你想说此犀渠来自正一三山?” 约高乐赶紧摆手道:“我可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想问,养元谷比正一三山如何?” 华真行:“虽同为仙家洞天,但今日的养元谷比正一三山,规模气象还远远不如,毕竟那里已经营千年。” 约高乐朝着半岛方向比划道:“华总导也不必太谦虚,至少据我所知,千年以来哪怕最巅峰的时期,正一门也从未有过养元谷这么多弟子,比人头肯定是你厉害! 之所以提到正一三山,就是想告诉你,世上除了昆仑仙境外,还有像正一三山、养元谷这样的洞天福地,另有秘境也不是什么不能理解的事。 我说的这处秘境,为古神联盟所掌控。古神联盟你应该听说过,上次你在碧空湖斩杀了一位大神术师菲力斯-尼禄,他就是这个神术师组织的头目。” 华真行:“今天的犀渠妖王来袭,是因为我大前年杀了菲力斯?” 约高乐:“这只是原因之一。” 华真行:“那还有别的原因?” 约高乐:“你前不久杀的那头雪狼妖王,也是来自同一处秘境。” 华真行:“一个接一个,没完没了吗?” 约高乐:“驱使雪狼妖王的人,却不是来自古神联盟,而是冈比斯庭的九级大神术师休尔,这个人是冈比斯庭中有名的鹰派。 他向来主张对所有不合作的势力采取强硬态度,总之绝对不能手软,认为如此才能维护冈比斯庭的荣光。” 华真行:“是这个人找我的麻烦?他有这精神头和精神病,为何不去找昆仑盟干呢?” 约高乐苦笑道:“还真干过,只是没干过呀,连他们派系的老大都给干没了,想当初白少流就是这么成名的……所以休尔这个当年的小弟,才成了现在的老大。” 华真行:“那他就来找我的麻烦,难道是我看上去好欺负吗?” 约高乐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好像真是这样唉,至少风自宾伪装得很好,看上去就是这个有钱人。” 华真行:“这特么没道理啊,他咋不去幼儿园逞威风呢?不就是神经病嘛!无论是散行戒还是神术师守则,这都是不允许的。” 约高乐:“所以那天他放出雪狼妖王之后,庭宗冕下便亲自出手,把他锁拿回冈比斯庭了。” 华真行:“怎么处理的?” 约高乐:“冈比斯庭高层的意见不一,处罚肯定是要处罚的,分歧就在于怎么处罚。 他是冈比斯庭内部一个派系的代表,态度也是忠于庭宗冕下的,况且已有九境修为,这种人是不太好杀的。” 华真行:“怎么不好杀?假如那天他的图谋得逞,会害死多少无辜?” 约高乐:“看来你是真不明白。”说话的同时发来一道神念。 九境修为已脱离了凡人的概念,除非迎来天劫形神俱灭,否则就算被斩杀,也能托舍重生。所谓托舍重生,打个不太恰当的比方,类似于带着记忆转世。 修行缘法是公平的,就算转世重来,也不会一生下来就有九境修为,而且是随着生理的发育,逐渐恢复前世的见知。 一位九境修士的见知远超凡人,修行中所有的关隘他都曾经历,也有属于自已的感悟,重新踏上修行之路比一般人要容易得多。 华真行惊讶道:“原来是这么回事,堪称不死不灭呀!” 约高乐却苦笑道:“不是这么回事,所谓托舍重生,也未必能够恢复前世修为,甚至不知还须再历几世几劫,轮回本身就是一种困境。”随着话音又发来一道神念。 托舍重生听上去很神奇,但过程却不是那么想当然,重新踏入修行门径亦有诸多艰难。功诀感悟不缺,但前世所获得种种机缘未必能重现,须历的劫难却一样不少。 比如突破二境的身受劫,假如没有先天好体质,则很难破关,再比如突破五境的风邪劫,对于散修而言更是凶险莫名。 假设一种情况,若是在当年的非索港那种环境下,谁敢说自已生下来就是健康的、又能安然活到成年? 所以有人可能就困于轮回中,一世又一世,有时恢复了当年见知,也无法再拥有当年的修为,有时尚未等到完全恢复见知,恐怕人就已经没了。 轮回中的每一世,都有新的见知积累,这样一世又一世的消磨下去,当年那位九境修士的主体意识也会渐渐被冲澹,人也不复当初之人、沉沦于轮回中。 在这种情况下,若执着于前身之事,恐怕连派突破四境的魔境劫都过不去,更别提突破九境的苦海劫了…… 也不知约高乐有过怎样的经历,对九境修士的托舍重生有如此多的感慨。但是无论如何,修为达到九境,这种人就是不好杀的。 你杀了他,他说不定又换了个身份从哪里冒出来,既掌握着前生的所有隐秘,而且身份又变得更加隐蔽,真要做什么,会令人防不胜防。 而且另一方面,休尔大神术师也是冈比斯庭中某一派系的代表,直接把他杀了的话,说不定会引起内部的撕裂,所以冈比斯庭高层之间也有分歧。 华真行追问道:“那冈比斯庭打算怎么处理呢?” 约高乐:“给他关起来,对外就宣称其闭关修炼。但是你放心,在你打不过他之前,庭宗冕下是不会把他放出来的。” 华真行愣了愣,居然不知道该说什么,转念又想起了另一件事:“可是据我所知,当年那个叫凌吉伟的也是一名九级大神术师,不是让风先生给宰了吗?” 约高乐:“只说不好杀,没说不能宰啊。他的情况不太一样,就算有幸托舍重生又修行有成,还能怎样? 假如他选择重新做人,那么前身因果不论;假如他还要纠结于前身恩仇,你看昆仑盟能不能饶了他?” 华真行又一拍脑门:“不对,不对,还是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约高乐:“又不是做考卷,有什么不对的?” 华真行:“不说凌吉伟了,就说那个休尔。您说他是冈比斯庭中鹰派的代表人物,主张对所有不合作的敌对势力,都要坚决打击。 那么古神联盟也是冈比斯庭之外的神术师组织,就是他的打击对象啊,为什么两者之间还有勾结?古神联盟的雪狼妖王怎么会受他驱使?” 约高乐:“这种事,想明白了也很简单。你知道白手套吗?肯定知道,你也搞了好几个基金会。有白手套就有黑手套,以反派的身份出现,专门干脏活、送业绩、刷经费。 外部这样的组织,和冈比斯庭内部这样的派系,往往是一体两面,说多了就没意思了。 总之据我调查,休尔找到了古神联盟,进入秘境把雪狼妖王带出来了,指使雪狼妖王去干掉风自宾。就算是雪狼妖王干脏活,也要制造一场雪崩掩人耳目。 可惜雪狼被你干掉了,还那么凶残地被下了火锅。再加上尼碌也是你杀的,所以不用休尔再做什么,古神联盟自会找你的麻烦……” 华真行:“原来约先生什么都知道,那为何此刻才来?” 约高乐:“我呀?其实就是来吃火锅的。” 华真行:“晚饭刚吃过,宵夜时间还早。约先生,还是再说说那个休尔吧。一位九级大神术师,会为了单纯的利益做这种事吗?” 约高乐想了想,又发来一道神念,展示了一座雪山上两个人对话的场景。其中一人身穿镶着金边的神袍,但面目形容看不清楚,手中拿着一支法杖。 另一人单膝跪在他面前,应该就是那位休尔大神术师了。 很显然,这段谈话就发生在华真行与雪狼妖王斗法的同时,按约高乐的说法,是冈比斯庭的庭宗冕下亲自出手,锁拿了幕后驱使雪狼的休尔。 休尔 下一页!当前第1页/共2页 最终缠绕着金色的锁链被带走了,那位庭宗冕下动手之前还说了一番话—— “冈比斯庭的荣光,来自信仰与忠诚。若失去了信仰与忠诚,只剩下了阴谋与力量,那么力量便毫无意义,因为你不知道该怎么去使用它。 他也许信奉神,也许不信奉,你有你的忠诚和信仰,可以在内心中去审判他。但你审判的方式超出了界限,你没有这个资格与权力……” 华真行微微皱眉道:“他驱使妖兽制造雪崩,不仅谋夺本不属于自已的东西,还要滥杀无辜,您却与他讨论什么忠诚与信仰?” 约高乐赶紧摆手:“不是我跟他讨论,是庭宗冕下对他的批语,你不要搞错人了!” 华真行:“这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比如我叫华真行,但世上还有一个风自宾。假如没有风自宾这个身份,我还真没法想通很多事情。 比如我就没有想到,墨大爷居然混进欢想人居奖评委会了,但是又转念一想,既然我都可以是风自宾,他老人家为什么就不能当评委呢?” 约高乐:“饭不可以乱吃,话也不能乱说。” 华真行:“是您自已说的,来这里是为了吃火锅。我想告诉您的是,这里不仅有雪狼火锅,还有犀渠火锅呢!” 约高乐不接这茬了,语气一转道:“关于忠诚和信仰,休尔是一位大神术师,所以庭宗冕下才会那么说。 你调查过我的简历,应该知道我是一位神学家,就给你讲个小故事吧。曾经有一位很着名的美食家,他不是信徒,问过我一个问题。 在冈比斯庭的《圣约》中,将饕餮列为罪行,他虽非饕餮之徒,但人生爱好就是品尝天下美食。 按他的说法,当美味在味蕾上绽放,感觉生命意义得到了升华。他并不贪吃,只追求世上最极致的美味,在追求的过程中感受到人生的自由。 他的追求并不需要世俗所谓的高尚认同,也与造物主无关。所以他问我,信奉造物主,对他而言有什么意义? 当时我只反问了他一句话——你为什么不去吃屎呢? 华真行微微一皱眉:“您居然还有这么粗俗的时候,和一位美食家讲这样的话?” 约高乐:“我说错了吗?这不是开玩笑也不是讽刺,就是很认真的一句话,是谁教会他分辨世上的美味?” 华真行:“他肯定回答是他自己,是与生俱来的能力。” 约高乐:“不错,他就是这样回答的。 但我告诉他,他能够品尝世间美味,是因为有健康的身体、正常的味蕾、清醒的神智。造物主给了人感知和欲望,人才有了满足欲望的意义。 所以得感谢造物主,让他拥有了这一切。假如他是一头蜣螂,食物就是粪球,当然不会体会到雪狼与犀渠的美味。” 华真行:“这么打比方,您还想不想宵夜了?” 约高乐:“那就换一种说法。有人说他不在乎灵魂是否得到救赎,就在乎享受美味,可是我却要告诉他,清醒的灵魂才是前提。 假如他是个神智不清的疯子,连饭和翔都无法分辨,谈什么去享受美味?那么在他的世界中,连美味这个概念都不曾存在! 现在你应该明白了吧,如果失去了信仰和忠诚,力量便毫无意义,因为我们不知道要用它去追求什么。 造物主给了人们欲望,才有了满足欲望的快乐,有的人却忘记了这一切的根源。” 华真行:“您还真是一位神学家,但哪怕不是神学家,也能说出一样的道理。生命的意义就在于此,灵智的意义也在于此,修行更是。 生命意味着可以做出主动的选择,灵智意味着可以去思考分辨,修行意味着可去实现自我、找寻根源。” 约高乐:“对一位神术师而言,就是可以与神同行,向造物主看齐。” 华真行:“您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不会是想向我传教吧?但您还没有解释,一位九级大神术师为何会做那种事?” 约高乐:“华总导也许不太了解冈比斯庭,也不太了解那样一群人。要说休尔没有信仰与忠诚,那不可能的。 你以为他盯上风自宾,单纯是因为春容丹能赚钱吗?当然不是!你认为他已经看到了生机药剂对这个世界巨大的意义,倒是说对了。 在他看来,生机药剂的出现,甚至已经有规模化量产的可能,就是神赐予人间的礼物。这种东西,怎么可以掌握在一群黑荒土着和华裔移民手中? 他个人甚至未必一定要去占有什么,这对一名九级大神术师意义确实不大。驱使他言行的,不是单纯的利益,而是一种强烈的自我,是他自以为的忠诚和信仰。 这种强烈的自我,使他们的自尊不能受到质疑。 哪怕身怀愚蠢的偏见,事实已经证明了他们的错误,他们仍抱有顽固地荣誉感,坚信自身的道德与价值优于你。 假如事实不符合他的期望,他们也不会承认这一点,还会更加固执地想去改变事实,或者将事实扭曲到他所认为的正轨。 小华,假如你证明了你比他更有道德感召力,给世人赋予了更高的价值,这种人是不会承认的,还会想尽一切办法否认你的正义性。 这就是他所谓的信仰与忠诚,却不知在神的眼中,就像个哭闹的孩子……” 华真行插话道:“哭闹的孩子,这个比喻也未免太轻描澹写了吧?” 约高乐:“我的话还没说完呢,假如只是哭闹的孩子也就罢了,偏偏他们是真能带来灾难的。” 华真行:“您所信奉的那位造物主,假如真的来到了人间,恐怕看冈比斯庭也不会顺眼吧?” 约高乐笑了:“我也深有同感!假如神真的来到了人间,说不定已经收拾了冈比斯庭,而这样的神罚可能也是一种挽救。” 华真行:“我这么说话没问题,您这么说就不太合适了……怎么有种皇帝陛下要造反的感觉?” 约高乐笑道:“假如倒退到新联盟成立之前,或者是你刚刚成立新联盟的时候,某天你一觉醒来,发现自已成了几里国总统,叫什么名字来着?” 华真行:“贝克来,如今是文史纪念馆的讲解员。” 约高乐:“对,就是那位贝克来总统,你会怎么办?别以为我在开玩笑,以你家三位老前辈的手段,不是做不到这一点。” 华真行怔了怔,一言不发开始往外掏东西,约高乐追问道:“咋啦,怎么不说话了?” 华真行:“该做火锅了,约先生,要多叫几个人一起过来喝酒不?” 约高乐:“算了,这地方也不大……再说了,这么晚就别打扰大家休息了。” 华真行:“我原本有件东西想给您,顺便跟您换件神器啥的,但是现在想想,还是等几天再说吧,至少把眼下的事情都办好了再说。” 约高乐:“哦,什么好东西,为啥改主意了?” 华真行:“先不告诉你!因为我生气了,虽然不是冲你的。” 532、蒙恩花园 碧空湖大阵的阵枢所在叫碧空亭,掩月湖大阵的阵枢所在叫掩月亭,按照这个惯例,今后再造碧空洗大阵,也是以同样的方式命名。 掩月亭与碧空亭的形制几乎一样,亭有四柱,亭顶却是圆形。在亭子的正中央,放置了一尊形制很少见的四足圆鼎。 鼎中央有个圆形的凹槽,便是安放碧空洗的位置,而玄牝珠将放置在碧空洗正上方的攒尖葫芦亭顶中……这些都是华真行明天要干的活。 圆鼎也是丹炉,由养元谷众导师在研究院中合力打造。丹炉打造完成之后通常需要祭炉,常见的方式就是炼一炉丹药,华真行这次则选择涮一炉火锅。 水行丹法也是丹法的一种,听名字很玄奇,其实普通人几乎都熟悉,最常见的就是熬药。 它是一种液炼法或液粹法,既可以利用在特定压强下特定液体的沸点来控制温度与火候,也可以对不同物性的材料换不同的溶剂。 圣约翰公司将春容丹再加工成生机药剂,虽是商业包装的嘘头,但多少也有改善服用效果和服用感受的作用,其中也用到了水行丹法,但他们未必叫这个名字。 所以说涮火锅也是一种古朴原始的水行炼丹法,其目的不是为了炼制什么灵丹妙药,而是为了将食材弄熟并入味,使其更适食用。 不同的锅底和蘸料各有讲究,食材更是如此,在历史上形成了诸多流派。至于今天这一顿火锅很特别,既是火锅也是某种意义上的灵丹妙药,因为食材很特殊。 华真行信手施法,凝结空气中的水汽汇成净露,这一手本事他主要跟曼曼学的。 然后他取了好几根骨头棒从中间敲断,下到丹炉中煮汤。这是犀渠的骨头,看着就像牛的大腿骨,其实是相当于人脚面的跗骨。 他烧柴生火,而以法力将水煮沸,这是在熬汤底。约高乐皱眉道:“这些骨头可都是天材地宝啊,用来做火锅是不是可惜了?” 华真行头也不抬道:“熬汤入味而已,新鲜的正好。熬过汤的骨头仍然是天材地宝,又不会把它弄丢了。” 约高乐:“我还以为你要拿它们喂狗呢。” 华真行:“什么狗能啃动这种骨头?” 约高乐:“我想问的是——什么汤能煮烂这种肉骨头?想把汤底熬入味,得等到什么时候?” 华真行:“别着急嘛,多等一会儿就到了宵夜时间。” 约高乐:“你是吃完晚饭来的,我可是一天都没吃东西了。再说了,就用清水这么煮,明天中午它也熬不到火候啊,你不打算启动大阵了?” 华真行:“以您的修为,几年不吃也无所谓吧?”话虽如此说,他还是伸出双手按在了鼎身上,似有无形的火焰升起,迅速包裹与覆盖了这座丹鼎…… 这座丹炉没有盖子,却没有丝毫的气味散发出来,大约过了两、三分钟,华真行终于松开双手,微微喘了几口气,好像也是累得不轻。 诱人的香气瞬间溢满了这座石亭,只要闻一下,感觉口水就会忍不住流出来。华真行吸了吸鼻子又开始往汤里投各种调料,香气渐渐变得越来越诱人。 约高乐:“方才是南明离火?” 华真行:“约先生好眼力,连这都知道。” 约高乐:“我怎么可能连这个都不认识!你是跟谁学的?” 华真行:“我突破四境修为后,杨总教的。后来我亲手炼成了第一炉春容丹,杨总才告诉我这手术法叫南明离火。” 约高乐:“你居然用它来做菜?” 华真行:“我学了之后,最早就是用来做菜的,后来才用以炼丹。” 约高乐:“南明离火之要义,就在控制精微,火候只要稍微差一点,菜可就没了。” 华真行:“是吗?我倒是从来没出过岔子,从小就是用丹炉做菜的,杂货铺的九转紫金炉。” 约高乐:“你家那九口丹炉都是上古神器,各有各的名字,不叫什么九转紫金炉!” 华真行:“我知道啊,九转紫金炉是阵法的名字,杨总用那九口锅灶布成了九转紫金炉大阵,我这么叫是顺口了……好了,可以涮了,蘸碟根据口味你自已打。” 两人聊了半天又忙乎了这么一通,等到正式开涮恰好是午夜零点左右。华真行取出桌椅摆上各色食材,就是雪狼肉、犀渠肉再加几种配菜和蘸料。 这鼎原本就不是涮火锅用的,所以有些深,两人拿的都是炸油条的长快子。约高乐甩开腮帮子吃得那叫一个欢,就跟饿了好几年似的,一点吃相都没有。 吃了半天他才放下快子道:“有酒吗?” 华真行顺手拿了两瓶酒放在桌桉上,约高乐又皱眉道:“洋酒?” 华真行:“洋酒这两个字从您嘴里蹦出来,还真新鲜!瓦歌矿业的负责人瓦格良,爱好搜罗美酒,听说我回来了,非得托人给我捎来两瓶他这几年收藏的最好的酒。” 约高乐:“这酒是挺贵的,但喝起来实在一般,有真正的好酒吗?” 华真行一挥手又换了两瓶:“本地土产,克林大曲。” 这顿火锅涮了将近两个小时,约高乐才打着饱嗝离去,他好像还真就是来吃这火锅的,告辞时还拍着肚皮道:“小华啊,你这顿火锅,真是越吃越美味!” 见他转身消失于夜色中,华真行却没有把桌椅收起来,而是在丹鼎的另一边又添了一张桌子加了两张长条凳。 随即只听一人笑道:“越吃越美味?这个傻子,这锅汤底到此刻火候才正好呢!” 华真行又被吓了一跳,但表现得极为镇定,转身看见来人便躬身行礼道:“杨总,您来了……哦,房掌门也来了!” 杨老头大大咧咧地走进掩月亭:“房掌门这次来参观欢想实业总部,我恰好有空,就一道来这里看看。 你小子很机灵啊,怎么知道我老人家就在这儿?那约高乐一走,这锅汤正好火候,你就又摆了桌椅碗快出来。” 华真行根本就不知道杨老头也在,更不知道房传蝉也一起来了,他又多摆了桌椅,原本是想把曼曼、洛克、连娜叫过来一起吃宵夜。 杨老头说得不错,这锅汤到现在熬制的火候才是最佳。华真行用南明离火术熬制犀渠骨,汤底虽然熬好了,但很多调料都是后加的。 然后再用文火炖了差不多一个时辰,这才到了最佳的火候与口感,所以约高乐才会说越吃越好吃,现在可以喊曼曼来,再叫上洛克和连娜,也是好久没见面了。 他还没来得及喊人呢,杨老头和房传蝉就到了,他赶紧答道:“我每次做了好吃的,杨总您定会现身,所以我就干脆准备好了……再叫几个人来陪您老和房掌门一起宵夜?” 杨老头摆手道:“那你就叫吧,能坐下就行。” 华真行以神念通知了曼曼等人,他们很快就赶来了,坐下后一起涮火锅,纷纷赞不绝口。众人当然也提到了今天发生的事情,华真行又以神念对杨老头讲了更多的内情。 杨老头也暗中以神念道:“你心里有数就好!这种事用不着我老人家出手,如今居然也用不着你亲自出手了。” 华真行心里清楚,杨老头肯定不是碰巧路过。按他老人家的行事习惯,假如华真行能搞得定,他就不会现身出手。 如今养元谷也算有了长足的发展,甚至都不用华真行出手,司马值指挥的玉兰刀大阵就搞定了那头凶悍的犀渠妖王。 想必约高乐当时也到了,杨老头也在暗中盯着他吧。此刻华真行搞了这么一顿火锅,杨老头现身恰逢其会。 洛克如今是夏尔市的市长兼盟高官,而连娜是春容丹中心的主任。华真行原本想找他们聊的,就是新非索港的建设计划,以及将来春容丹中心的搬迁安排。 有杨老头在座,洛克和连娜又趁机请教了一番修行方面的问题。杨老头虽然不是神术师,但指点他们是绰绰有余了。 席间华真行问道:“杨总,您 下一页!当前第1页/共4页 是否知道,在哪儿还能搞一件飞天神器?” 杨老头:“为什么要问这个,你不是已经有小板凳了吗?” 华真行:“今天发生的事情,使我感觉没有飞天神器很不方便。假如我不在这里,司马值并无飞天神器,我打算把小板凳留下来,还是宗门公用吧。” 洛克赶紧道:“华总导还要去芜城,没有飞天神器诸事也不方便。反倒是我的修为尚未大成,有非云靴亦不能发挥妙用,不如就由养元谷统一调配,眼下让司马师弟领用。” 华真行摇头道:“飞云靴乃是你祖传私物,养元谷不能因公而夺私器。若因我一番话就献于宗门,这是开了个坏头,今后叫其他人怎么办?” 两人又各自争让了一番,洛福根要将飞云靴献于宗门公用,而华真行认为这样做不合适,会在将来教别人难办,要把小板凳留在养元谷。 别人也不太好插嘴,杨老头居然也不表态。后来还是连娜提了能接受的建议,飞云靴不必献于宗门,但在洛克尚未突破大成修为之前,以私人的名义暂借给司马值。 最后华真行叹道:“说来说去,还是我的修为不足啊,假如已突破八境,也就用不着小板凳了。” 杨老头脸色一沉:“等吃完了小华且留下,我有话要单独说。” 一听这话,大家都没有耽误时间,赶紧吃完了闪人,把小华单独留给了杨老头,按照以往的经验,很显然杨老头又要教训人了。 但是等大家都走了之后,杨老头却没什么生气的样子,拿着长快子还是慢条斯理地涮着火锅。 他老人家不说话华真行也不多嘴,只坐在一旁负责斟酒,根据既往经验,不说话就不会说错话,不说错就不会多挨骂。 华真行也不知道自已犯了什么错,但从小被揍习惯了,看杨老头这个样子就难免有点心虚。冷不丁就听杨老头问道:“你今天本来想用那枚大地之童,跟约高乐换一件飞天神器吧?” 华真行老老实实地答道:“是的。” 杨老头:“这你可就太吃亏了,神器虽珍贵,但冈比斯庭还不至于拿不出来。假如就是最普通的飞天神器,可赶不上那枚大地之童。” 华真行:“这不是生意,春容丹合作是生意,这件事是合作伙伴之间的人情。再说了,我没有打算把大地之童给他,就是给他看一眼。 一枚特殊神石而已,冈比斯庭应该不缺,真正有价值的是里面记载与刻录的东西。” 杨老头:“那你怎么又突然改主意了?” 华真行:“因为我突然意识到他的身份了。” 杨老头:“别欺负我老湖涂了,你难道是今天才想到的?” 华真行:“我早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但直到今天,才突然明白为什么。刚才有些话他没说,可能是以他的身份不方便说吧。 但凌吉伟留下的大地之童中有记载,比如古神联盟控制的那处秘境,在罗巴联盟的维京国,名叫蒙恩花园。” 杨老头点头道:“的确有这么个地方,说是秘境不如说是洞天结界,反正不是小境湖那种方外世界。它与养元谷还有所不同,倒是与正一三山类似,但历史比正一三山还要久远。” 养元谷与正一三山有何不同?养元谷这样的洞天结界实际上是取巧了,它借助了扶风盘这件洞天神器打造,省去了最困难的一步。 但正一三山并没有依托某件洞天神器,它就是众高人联手凿建完成的,蒙恩花园与之类似,但其历史可以追朔到冈比斯庭出现之前。 说到这里,杨老头突然又问道:“你去过拉肯大花园吧?” 华真行:“去过呀,那里是别利国的王宫,这与蒙恩花园花园有什么关系吗?” 杨老头:“你,或者一个东国人,看见拉肯大花园,往往只把它当做一处景观,并不关心为什么要建造那样一种景观? 这么重要的建筑,怎么可以没有文化传统含义?他们的文化传统避不开宗教象征,从《圣约》中的尹甸园、玫瑰园,到沐浴神恩的人间乐土。 蒙恩花园既是你所谓的洞天结界,在罗巴联盟也是一处传说中的神迹,拉肯大花园王宫如此修建,自有其宗教文化的隐喻。” 华真行又给杨老头满上一杯酒:“杨总,您真是太渊博了,这些我还真没想到。” 杨老头:“别总拍我老人家的马屁,你还知道什么?” 华真行:“不是我知道什么,而是凌吉伟掌握了蒙恩花园的洞天传承。他还记录了另一件事,有关那个休尔的。 凌吉伟的导师,就是原冈比斯庭的首席神术导师福帝摩。休尔的导师另一位大神术师格特,但在格特去世后,他又拜福帝摩为导师,却没有公开。” 这相当于昆仑修行界的师徒传承,甚至依附关系比师徒更加紧密。 格特去世后,他另行拜师本也没什么不可以,却选择了秘而不宣,这就不太寻常了。换句话说,其实他拜入了福帝摩的门下,成了福帝摩秘密培养的传人。 这就可能导致一种情况,在冈比斯庭高层中,大家以为他是这个派系的,实际上他却是另一个派系的。这个隐秘,同为福帝摩亲传弟子的凌吉伟却是知道的。 据华真行所知,当年与昆仑修行界发生冲突的,主要就是福帝摩一系势力,这场冲突他们既从道义上站不住脚,结果也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 福帝摩自已都被干没了,而凌吉伟更是殒落在福帝摩之前十多年。后来这一派系在冈比斯庭内部也成了清洗对象,在这个过程中新任庭宗才逐渐坐稳了位置。 休尔的身份当时并未暴露,躲过了这场清洗。凌吉伟是福帝摩的秘传弟子,应该就是从福帝摩那里得到了蒙恩花园的洞天传承。 这就有点说不通了,因为洞天传承这么重要的东西,是一派宗主才能掌握的。那么福帝摩一系,和古神联盟究竟是什么关系?恐怕不仅仅是有勾结而已! 古神联盟的历史比冈比斯庭还要悠久,从来就没有接受过冈比斯庭的管辖。它在历史上与冈比斯庭爆发过多次冲突,但基本上都是冈比斯庭占上风。 冈比斯庭的势力范围越来越大,而古神联盟逐渐式微,到最后虽仍不接受冈比斯庭的直接管辖,但也默认了冈比斯庭对《神术师守则》的监督。 对于这样一个传承悠久的神术师组织,假如抓不住把柄和借口,冈比斯庭也不好直接把对方给灭了。 其实对于冈比斯庭来说,尤其是几百年前的冈比斯庭,找借口是很简单的事情,但古神联盟能一直延续至今,另一个主要原因,据说还是因为蒙恩花园的存在。 毕竟在最后关头,古神联盟还可以退入蒙恩花园、封闭洞天结界,这样一来还真没有太好的办法弄它。 尽管如此,古神联盟在近代以来已日渐萎缩,对冈比斯庭更造成不了实质性的威胁,这也是冈比斯庭没有最终铲除它的另一个原因。 但是根据华真行掌握的最新线索,古神联盟恐怕很早之前就被冈比斯庭中的某一派系给悄然收编了,成为其外围的黑手套。 否则凌吉伟怎么会掌握蒙恩花园的洞天传承? 凌吉伟比福帝摩还早死了十多年,根据他留下的信息,休尔也是福帝摩的秘传弟子,那么他很可能也得到了蒙恩花园的洞天传承。 福帝摩殒落,其派系势力被清洗后,古神联盟恐怕又被休尔暗中控制。 假如事实如此,那么休尔能够进入蒙恩花园,并把雪狼妖王给带出来、驱使它制造雪崩企图暗杀风自宾,就更能解释得通了。 华真行原先只是看过凌吉伟留下的信息,但他并不知道休尔是谁,也不知道当初在芮诗国驱使雪狼妖王的就是那个休尔。 直至今天约高乐来访,告诉了他雪山上发生的事,华真行才将信息资料中的休尔和具体的人对上号,此刻又把所知的情况都告诉了杨老头。 他刚才怎么不说?倒不是不信任曼曼等人 下一页!当前第2页/共4页 ,而是这其中内情包括他的很多推测,涉及到的隐秘太多,知情这弄不好也会被卷进去,没看杨老头也让房传蝉先走了嘛。 介绍了所知的情况,华真行又问道:“约高乐刚才告诉我,雪狼以及犀渠袭击事件的内情,但这些破事,他却没说。” 杨特红:“你得到了那枚之童才能猜到这些,你怎么知道他也知道呢?” 华真行:“约高乐与白庄主的关系极好,白庄主曾为丹紫成解读这枚大地之童,其中记录了哪些内容,白庄主说不定早就告诉了约高乐。 就算白庄主没有告诉约高乐,以他的身份假如查不出来,也算是失职,所以休尔刚有动作就被拿下,否则谁会没事总盯着内部的一名大神术师呢?” 杨特红:“你才想明白啊?” 华真行:“我原先又不知道是谁在幕后驱使雪狼,今天见到了约先生,才想通了这些事。但我还有一点疑惑,洞天传承这种东西如此重要,凌吉伟为什么要留下来? 要知道他若是被人宰了,那枚大地之童十有八九要落在昆仑修士手中。” 像洞天传承这种东西,直接以神念心印传授最稳妥。用大地之童或玉箴之类的载体记录是为了以防万一,比如弟子没有大成修为,后世恐将失传。 凌吉伟肯定是没有这个担忧的,更谈不上留给弟子。他跑到东国暗算风先生假如失手,留下的东西十有八九会落在昆仑修士手里,为何还要这么干?华真行多少有些想不通。 杨老头叹了口气:“假如王丰收在这里,肯定转念就想到了。你不是那种喜欢玩阴谋的人,所以才会觉得奇怪。 你还记得林太为吗?他虽然被你斩杀,却留下了查出陆高乾的线索。 当时昆仑盟和冈比斯庭还没有爆发全面冲突,福帝摩仍然是冈比斯庭的首席神术导师,控制着冈比斯庭最重要的派系势力。 按你的推测,其实古神联盟就是福帝摩控制的外围组织。假如有人得到了蒙恩花园的洞天传承,起了心思想摸过去做什么,你猜会是什么下场?” 华真行:“那他怎么敢肯定,得到洞天传承的人就一定会动这种心思?” 杨老头一只手停在半空却不答话,原来是酒杯又空了,华真行赶紧给他老人家再斟上,杨老头这才说道:“嗯,想想也是,你不会动这种念头。 你是扶风盘之主,如今养元谷结界堪堪打造完成,想完善少说还要花百年时间。又有东华炼妖葫入手,也不知要花多久才能完成祭炼。 可是换一个人呢?换成凌吉伟自己或像他那样的人,若是得到了洞天传承,就有机会拥有上古流传至今的仙家洞天结界!你觉得他会不动心思,不想去试试? 这就是凌吉伟留下的陷阱,假如是自已人得到了没什么关系,若是敌人得到了想偷摸做什么,就等于送上门,凌吉伟也算是给自已报了仇。” 杨老头分析得倒是挺在理,但实情究竟如何,凌吉伟已死,也没有办法证实了。大概连凌吉伟本人都没想到,这枚大地之童时隔二十多年才被人发现,落到了丹紫成手中。 丹紫成并不会高阶信息神术,拿着东西去找白少流帮忙。白少流倒是帮他解读了,然后他又把这东西送给了华真行,换来半个居民小区,堪称骚操作。 丹紫成、白少流、华真行其实都得到了蒙恩花园的洞天传承,但好像都没什么动作。 华真行又问道:“杨总,据你所知,古神联盟如今是什么情况?” 杨特红:“大猫小猫没剩几只了,原先除了蒙恩花园中的雪狼妖王和犀渠妖王,明面上也只剩下了两位大神术师,菲力斯-尼禄和詹姆-劳斯,算是四大巨头吧。 这四大巨头被你宰了俩,又被司马值带人宰了一个,只剩下詹姆-劳斯这一位大神术师了。假如詹姆-劳斯也没了,这处仙家洞天结界恐怕就要失传了。” 华真行:“这倒也未必呀,其实还有一个人得到洞天传承,就是休尔,但休尔如今被冈比斯庭关押了。” 杨特红:“你猜休尔不会交待?” 华真行摇头道:“应当不会,刑讯对大成修士无用。” 杨特红:“那么除了休尔和你们几个,假如还有人得到了洞天传承,应该是什么身份?” 华真行:“那就是当年福帝摩派系的漏网之鱼了,休尔是其秘传弟子,谁知道福帝摩还有没有别的秘传弟子,或者休尔也有秘传弟子呢?” 杨老头放下快子道:“这不就对了嘛!只要再弄死詹姆-劳斯,盯住蒙恩花园,看谁再能暗中出入掌控洞天,就是漏网之鱼,而且是大鱼。” 华真行:“弄死詹姆-劳斯?” 杨老头:“难道你会放过古神联盟吗?假如我告诉你,唆使犀渠妖王来此地突袭的人就是詹姆-劳斯,你难道会放过他吗?” 华真行:“当然不可饶恕!假如今天司马值没有及时反应过来,让那犀渠妖王冲入人群,不知会造成多大伤亡。哪有只许他们行凶,而我却不去追究的道理?” 杨老头:“其实就算司马值没反应过来,也造不成严重后果。约高乐就躲在天上看着呢,你来得时候没发现他,我老人家可是早看见他了。” 华真行:“约高乐也就罢了,司马值却不知您老人家也早就来了。” 假如司马值在这里可能会忍不住想吐槽,他费了多大的劲,搞了多大的阵势才斩杀了犀渠妖王,可是天上却有三名高手在看戏。 没有及时赶到的华真行可以先放到一边,而且华真行单打独斗也未必能搞定犀渠,但另外两位高人可是纯看戏啊,尽管他们都有本事阻止犀渠妖王。 杨老头一瞪眼:“说我?如今你不也学会了吗?难道你当时没躲在天上?你既然都想明白了,我给你一个建议,暂时别去找詹姆-劳斯。 约高乐知道你不会放过他,就等着你去动手呢,但这事还是让他自已干吧。古神联盟原先是冈比斯庭内部的人养的狗,自家恶狗自已处理。” 华真行:“可是詹姆-劳斯若再找麻烦呢?” 杨老头:“你觉得他还敢吗?此刻他恐怕躲进蒙恩花园了,想弄死他并不简单。这种脏活累活,还是让约高乐自已想办法。” 华真行:“假如冈比斯庭不动手,难道我就放过此人吗?” 杨老头:“假如他躲在蒙恩花园里不出来,谁都不好动手。假如他想跑出来透透气,肯定有人先沉不住气,就比一比谁更沉不住气吧。” 华真行未置可否,反正就是低头不作声,杨老头瞄了他一眼道:“我老人家很忙,你还有什么要问的?” 华真行:“没事了,就算有事也会想办法自已先解决的,尽量不烦劳您老!” 杨老头在丹炉沿上敲了敲快子:“逞能!你没什么要问的,我却有话要问你。你方才说要是早日突破八境修为,就用不着飞天神器了,什么意思?” 华真行一愣:“就是字面的意思呀。” 杨老头慢条斯理在丹鼎里展开一片犀渠肉来回涮,边涮边说道:“这犀渠肉,事先经过了捶打使口感更嫩,而且切得很薄,便于涮锅。 但它不能像普通的肥牛那么涮,下锅的时间得更久一些。这么加工后的肉片,差不多要四十到五十秒之间才是最佳火候,他们几个刚才都吃快了。 但是你不应该犯这种错啊!我看你几乎都是三十秒就拎起来蘸料了,反倒是曼曼比你表现的好得多,几乎每片肉都涮了四十多秒。 涮个火锅都这么不专业,还好意思说是我老人家的传人?” 华真行陪笑道:“这火锅是我摆的,得招呼大家,还得陪着您老说话嘛,涮得就快了些。” 杨老头:“涮肉又不耽误说话,你还是修炼不到家。假如心态急了,出手就不够沉稳,照说修士修行不应该犯这种错误,可世人总会这样,哪怕大成修士都不例外。 修行中有一重劫数是磨砺心性的,就是从二境 下一页!当前第3页/共4页 突破到三境的丹火劫,在修行中求得火候崇正即可,因此被很多人忽略,反正过去了也就是过去了。 可就算你当时的火候把握得很好,并不代表此后什么事都能把握好火候。你方才说的那句话,分明有急躁之意。” 华真行:“我就是那么一说,真没有这个意思!” 杨特红:“真没有这个意思吗?也许只是你自认为没有,但观你近来行事颇显急切,总有时不我待之感,这难免会影响到你的修行,我说的是也不是?” 华真行悚然一惊,起身道:“是!多谢您老点醒。” 修行中有时候差的就是这么一句话点醒,华真行确实没有意识到自已的问题,换个人恐怕也看不出来,更不会这么对他说话。 华真行可以去点化去祝玉京、点化陈凤、点化潘采,但他自已也需要人来点化。 533、雨后风光 杨特红又敲了敲快子:“坐下好好的涮你的火锅!世上这么多修士,每破一境都很艰难,有人甚至终身不得破境,比如修到二境圆满,一辈子就是二境圆满。 至于大成修为那更是了了无几,你看看房掌门……就不说房掌门了,你看看潘采,突破大成多少年了,始终不得六境圆满。还有人六境圆满,却终身窥不见七境门径。 很多人别说能否度真空劫,就连证入真空的机缘都没有!修为境界,并不是你想努力就有结果的,更非想当然! 天天去健身房举杠铃,再怎么下苦功,也练不成万斤之力,十有八九还会把自已给弄伤了,更没法靠举杠铃拿个数学高分,你明白了吗?” 华真行点头:“明白了,其实我一直都明白的。” 杨老头:“你最近都在怎么修炼?” 华真行:“我在祭炼葫中世界,感觉特别契合养元术。” 杨老头:“七境修为,无中生有、蕴化生机,确实很契合养元术。但你想用这种方式彻底炼化炼妖葫,则永远不可能。 七境修为,又称胎动境,八境修为,又称婴儿境,从七境到八境,须脱胎换骨,又称换骨劫。 脱胎换骨求证八境,修为成就便是超脱众生族类之别,所以八境以上的妖修可称妖王。妖王玄牝珠能代替九转紫金丹当成炼制春容丹的药引,就是这个原因。 都脱胎换骨了,也就不受出身族类之限,哪怕狗也能修成人身——真正的人身。可为什么会有玄牝珠这种东西?它是形神所凝,代表其出身根本。 就算超脱众生族类,一切修行也自其根本始,所以妖修必有一项天赋神通,就是能变化原身。而换骨劫之要义,有人却常常领会不得。 欲求脱胎换骨,则更不能失其根本。所以这并不是狗变成的人,而是狗超脱于狗。你不论怎么修行,你还是你,由始及今之你。 七境修为,若谈身心境界,修的便是这个‘我’,以此为根本,才能窥见脱胎换骨玄妙,是“我”可脱胎换骨,而非我不再是我。 七境至八境最大的关隘便在于此,不可有急躁求成之心,否则永远找不到火候。我从不担心你懈怠,只担心你急不可待。 至八境有飞天之能,非是飞天神器便无用,没道理七境能用的东西八境反而用不好,无飞天神器亦可飞天,有飞天神器更能发挥其妙。 其实众生欲飞,也未必需要八境修为,难道你没坐过飞机吗?若说借助外物总有不便,难道你没见过蜻蜓、麻雀吗?” 华真行:“我又不是麻雀!” 杨老头:“你曾用玄牝珠化斑蛟斗雪狼,难道就没有一点点小体会?” 华真行:“您老的意思难道是说,既然妖怪能变成人,那么人也能变成妖怪?” 杨老头差点把一口酒给喷出来了:“我可不是跟你谈什么人妖!自古有很多玄妙的功诀,比如养元术,就源自上古菁华诀。 而上古之时还有一门吞形诀,吞形非化形,而是吞妖物原身之形……此诀如今已不传。” 华真行:“多有意思的功诀,为何不传?” 杨老头:“最早创出吞形诀的祖师,是为探索一条修行之路,拟众生族类之形,以期超脱众生族类,再求更高境界。 此功诀不仅限制颇多且修炼艰难,绕了很多无谓的弯路,后世有更好的功诀,人们也就没必要再修吞形诀。 但没必要不等于没用,说它难修,重点还不是对弟子的要求高,而是对师尊的要求更高,不得大成修为根本无法传授。 它的限制颇多,不仅要修吞形诀,还要得到相应的吞形之法传承,每一种变化,都要有特定的吞形之法。谁能学会这么多,还能再教会弟子?” 华真行适时斟酒道:“您老人家一定会吞形诀,不知掌握了多少种吞形之法?” 杨特红:“也不多,大致只会吞虎、吞豹、吞蛟、吞鲟、吞鹤、吞凋、吞兕、吞駮之形。真有用的,差不多也就这么几种吧。” 华真行暗暗吐槽,就这还叫不多啊?口中问道:“都能教我吗?” 杨特红举快子敲了他脑门一记:“你看看,又急躁了吧,你学这么多干嘛?贪求术用,徒耗精力,这也是修行之误。你不是想飞吗,吞鹤、吞凋,两种吞形之法选一样吧。” 华真行也不敢反问为何他老人家要学那么多,请教道:“您老的建议呢?” 杨特红:“你想学会倒不难,但吞形之法不太好练,变化自如得费些工夫,精其妙用则很不容易。就说吞凋之形吧,凋和凋也不一样,有神凋亦有傻凋,谁知你能学成什么样?” 华真行:“您老是建议我学吞凋之形?” 杨老头:“你咋这么笨呢!在炼妖葫中,有一头白鹤妖王留下的玄牝珠,你可从中参悟其天赋神通,有助修习吞形之法。 等你练成了吞形诀,又掌握了吞鹤之形,还可以将玄牝珠炼化入形神。 这样一来玄牝珠便没了,但吞形之法可变化由心,就似你以一只白鹤的身份,得到了那白鹤妖王的天赋传承。” 华真行吃了一惊:“这么凶残?” 杨老头:“仔细想想,确实挺凶残的,所以后世不传。” 华真行:“其实我这阵子一直将那枚斑蛟玄牝珠带在身边参悟,要不您老也教我吞蛟之形吧?” 杨老头:“就算你学会吞蛟之形,你还是你,修为不到八境也飞不起来。还是先学吞鹤之形吧,变化白鹤自然会飞。” 华真行:“您就都教给我吧,省得将来再费事。” 杨老头哼了一声:“吞蛟之形,你是想将来教给曼曼吧?这样吧,我教你三门,再加一门吞凋之形。 吞凋之形和吞鹤之形可触类旁通,你只要学会了吞鹤之形,再学吞凋之形并不算太难。在养元谷的库房里,还收藏了一头骨翎凋的玄牝珠以及原身遗骸。 你学会之后也不要贪求,将吞形诀与吞凋之形教给司马值,骨翎凋的玄牝珠也给他。” 华真行:“您老为什么不亲自教他?” 杨老头一瞪眼:“你是养元谷的总导师,他是养元谷弟子,这不就是你的份内之事?”随即又语气一转道,“我可以教你吞形诀与吞形之法,但这不可成为养元谷的宗门显传。 如今的养元谷弟子中,只有司马值的底子还比较合适。 就算你学会了吞形诀和吞形之法,也不要为术法所惑,忘了自已是谁。若能如此,这对你堪破八境机缘是有好处的。” 华真行赶紧斟酒:“您老再来一杯,我都记住了!” 杨老头此时却站起身来,一抖手中的长快子,化为一根双股交缠的藤条:“这事说完了,再说说另一桩吧。你刚才想问我要一件飞天神器,我老人家欠你的吗? 这是谁惯的毛病,你就敢伸手要神器了?是不是好东西得来得都太简单容易了,让你以为理所当然了?” 华真行见势不妙,起身解释道:“其实我刚才是问您老,在哪儿还能搞到飞天神器,并不是问您老索要!” 杨老头:“神器这种东西,是说搞就能搞的吗?” 眼见着一藤条就抽了过来,华真行想闪,可是掩月亭已被封禁,他怎么变化身法都跑不掉。 但他的躲闪多少还是起到点作用,这一藤条原本是抽屁股的,却结结实实地抽在后背上,结果感觉更疼。 都已经上大二了呀,寒假回趟家,居然还会挨揍吗?眼见杨老头再次挥起了藤条,他赶紧喊道:“杨总,我错了,不该在房掌门面前提这茬!” 又听啪的一声,杨老头的第二击把他从屋顶抽了下来,这才收起藤条道:“给我换双快子!” 华真行给他老人家换了双新快子,小时候揍他的藤鞭如今已炼制成神隐枪,杨老头随手拿双快子又能变一根藤条,照样能抽打他。 杨老头不动手了,重新坐下仍气哼哼地问道:“你是不是看见房掌门,才想起问我老人家能在哪儿搞到飞天神器?你让人家很尴尬,太不会做人了,净给我丢脸!” 华真行:“您老教训得对,我错了,以后注意坚决不再犯。” 华真行曾见过房传蝉有一件飞天神器,展开之后似一片紫云,形制很像一片紫红色的李树叶子。据小喇叭牛以平介绍,此器名叫映芳踪,是有人送给房掌门。 什么人能这么大方,而且又有这等实力,随手就送出一件飞天神器?华真行用脚后跟也能猜到是杨老头,他刚才的内心活动过程是这样的—— 昨天一早接到消息,掩月湖工地有妖兽突袭,他立刻驾驭小板凳飞天赶来,恰好见到司马值指挥大阵斗犀渠的一幕。 其他人也接到了消息,却没有他这么快的速度。曼曼原本打算回养元谷,临时改变行程也赶到了这里,差不多是中午时分。 养元谷那边来的最快的是潘采,他与曼曼是前后脚,至于祝玉京、陈凤等人则更是落在了后面…… 华真行难免就想到,假如自已不在这里,有了什么突发状况,司马值恐怕来不及赶到事发地点,哪怕有直升机也不行,因为那玩意也不太可能随时待命起降。 所以最好再弄一件飞天神器。 约高乐走了之后,他又见到了杨特红和房传蝉。鉴于杨老头曾送给房掌门一件飞天神器,他连想都没多想,顺嘴就问杨老头哪儿还能再搞一件飞天神器? 这句话把杨老头给气着了,他老人家当时没有发作,把其他人都给支开,又指点了华真行半天修行,最终才抽出藤条揍孩子。 华真行也是活该,他这一系列内心活动可能连自已都不是很清楚,却让杨老头看得透透的。他在这个场合说那种话,会让房传蝉很难堪的。 华真行不是笨,他只是没想太多,等杨老头抽出藤条的时候他就突然开窍了,一下子全想明白了…… 打完孩子,杨特红也吃饱喝足,留下华真行收拾席面与那口丹炉。 到了这日正午,华真行端坐于掩月亭中,亭外则有一批导师各守方位,牛以平也在。 牛处长已经不是牛处长了,如今升了两级是正厅,早在去年就被调到了东国教育部,负责东国与几里国之间的教育合作与援助项目。 东国方面原本想指派一位级别更高的领导为项目负责人,但几里国方面点名就看好牛以平。牛以平被夏尔任命为几里国教育顾问,就相当于教育部的实权副部长。 因为他不仅享有副部长待遇,在教育部拥有独立的办公室,而且是真正管事的,很多业务和项目都要由他来协调和决策。 牛以平的编制名义上还在东国,身份是一名东国官员,所以相应的级别也提了上去。 他来了之后,沉四书的工作可就轻松多了。原先沉四书不仅兼任教育部部长,还要主管舆论宣传工作,并且在抓后备人才梯队的培养,实在有点分身乏术。 但是工作再忙,掩月湖大阵落成仪式也是不能错过的,这不仅仅是一个象征性的仪式,也是实实在在的修行机缘,一辈子都难得碰上几次。 牛以平是和沉四书、李敬直等人一起今天上午才赶到的。他们占据了阵枢外最好的位置,名为护法,实际就是参观,感悟阵法落成至运转的整个过程。 另外九处阵眼所在,也各有导师率领一批学员坐镇,有九名六级导师还得配合华真行运转阵法。 正午时分,华真行将碧空洗至于丹炉中,阵枢与阵眼一起运转,掩月湖大阵正式落成,看来凿建过程并没有出一点偏差。 司马值也长出了一口气,虽然他早有把握,但到了此刻才算彻底放下心来,抬头望去,掩月湖上空居然出现了道道虹光。 二月正值大旱季,这一带原本万里无云,随着阵法运转,天空却有朵朵祥云汇聚,奇异的光线折射呈现出虹霓景象,伴随清风吹来。 风不知起于何处,可以感受到生机灵蕴悄然升发,似无中生有,彷佛刚刚破土而出的嫩芽。 碧空湖大阵已落成,但华真行还有更多的事情要做。他又取出一枚玄牝珠置于丹炉中,随着阵法运转,玄牝珠化做一道毫光射入亭顶。 天空的云层越来越密,渐渐遮蔽了阳光,风势也越来越大,只有阵枢和阵眼位置仍是清风拂面,而大阵中已是狂风呼啸,随即传出一声嘶吼。 这个声音,在场的很多导师和学员都听过,就是昨天那头犀渠兽发出的吼叫,就见大阵中出现了一头犀渠的身影,似是幻形假合而成,在云层中咆孝奔行。 在凿建这座大阵时,养元谷就将一头犀渠妖王的遗骸炼成了布阵之器,分别置于九处阵眼。大阵运转还可以发动另一项妙用,就是召唤一头犀渠守护。 随着犀渠奔行咆孝,空中传来滚滚雷声,暴雨倾盆而下。这场雨来得特别急、特别大,且持续不断,雨幕却奇异地避开了阵枢与阵眼位置。 倾盆大雨笼罩四野,华真行取出九枚五气丹置于炉中,又取出了各色灵药辅材,开始炼制春容丹。 打造碧空洗大阵最主要的目的之一,就是完成春容丹出炉的最后一步祭炼,用以取代原先的九转紫金炉大阵,所以趁这个机会,华真行还要现场炼制一炉丹药。 华真行在掩月亭中炼丹一天一夜,大暴雨也下了一天一夜。降雨的范围笼罩了周边几百平方公里,在大旱季哪来这么大的雨? 某地的气候,受纬度、地形、季节、植被、洋流、风向等诸多因素影响形成。几里国地处热带,在赤道偏北的位置,冬春季节刮的是东北风。 这个方向上的原野并没有高大的山脉阻挡,地表的气温比大洋上吹来的风更加炎热,暖湿气流到达陆地后,会沿着几里国的狭长地形向南穿过,形成不了降雨。 反而是到了春末之后,从大洋吹入陆地的风向北上,与南下的风形成对流,又会导致持续近四个月的降雨期,就是当地特有的大雨季。 此刻华真行运转大阵,就是改变了局部范围的空气流动方向。这里离海洋并不远,从大洋方向吹来的气流进入内陆后,在此被引向了温度更低的高空,形成紊流锋面。 到了第二天中午时分,掩月湖已成为了一片真正的湿地,最深处的积水已有数米。 这只是掩月湖的雏形,目前只接近了设计中最低水位,按计划要到今年的大雨季末才能达到最高水位。华真行今天运转阵法,只是先做了个铺垫而已。 假如他只是在亭中炼丹,倒不需要另外九处阵眼始终配合,但想维持暴雨不断,那九处阵眼也不能歇着。华真行一个人顶在阵枢,九处阵眼却各换了四轮导师了。 华真行运转阵枢并炼制春容丹,用时一天一夜,配合他运转阵眼的导师却换了四轮。现场所有的导师和学员,今天都亲眼见证了华总导的本事。 假如在平常情况下倒也不必搞出这么大动静,今天只是特意举行的落成仪式。过了正午,华真行终于站起身来,顷刻间云散雨歇,阳光洒落掩月湖中。 半空中的犀渠亦不再奔行咆孝,但大阵还在缓缓运转,浑浊的积水渐渐变得清澈,放眼竟是一片烟波美景。 534、艰难的旅程 一千多名学员分布在十个地方,不约而同发出欢呼声,彼此击掌相庆。华真行背手远望意气风发状,正在无限感慨呢,元神中又突然有了动静。 “欢想国任务系统”有了一点反应,却不是来新任务了,而是“系统”很久之前发布的一个任务,等到今天终于完成了! 任务十九:择地打造第二座碧空洗大阵,置入得自古时妖王犀渠兽的玄牝珠,并以犀渠兽原身所遗天材地宝凿建各处阵眼,以完善阵法妙用。 任务奖励:可悟将来各座碧空洗大阵变化之妙。 这个任务,“系统”在华真行去东国留学之前就发布了,直到今天才最终完成,时隔近两年之久,是迄今为止所有的系统任务中耗时最长的一项。 掩月湖大阵,是养元谷打造的第二座碧空洗大阵。该大阵落成后,下一步养元谷修士还将在罗柴德机场所在的罗湖镇,凿建一座净尘罗法阵。 凿建净尘罗法阵可比碧空洗大阵简单多了,其工程量大致就相当于凿建碧空洗大阵的一处阵眼,无需华真行亲自动手,司马值带一批人就能全部搞定。 这项任务在春节后就会展开,计划在今年大雨季到来之前完成。待到罗湖法阵落成之后,欢想特邦就拥有了两座碧空洗大阵和四座净尘罗法阵。 首先是北洛河上游的碧空湖大阵,然后依次为天河法阵、新田法阵、高桥法阵,这是沿着北洛河流域分布的,接下来折转向北,依次为罗湖法阵、掩月湖大阵。 首尾的两座大阵加上中间的四座法阵,形似一条散落在荒原上的珍珠链,将各处福地衔接为一体。 自古修行福地多处名山大川,风光灵秀远在尘嚣之外,凡夫俗子既不得闻也不得见。有些宗门道场虽然就在市井之中,但也是闹中取静、内外有别。 可是华真行打造的碧空洗大阵与净尘罗法阵截然不同不同,它是开放式的,除了阵眼和阵枢位置有养元谷弟子值守,阵法笼罩的范围就是各处市镇与村庄。 目前看,这些法阵笼罩的福地衔接成链条状,而在将来的规划中,这种链条状的结构会延伸成网络状。 欢想特帮的各座城市与村镇,人们的生产、生活区域,都分布在这个网络的节点与链条位置。想完成这个目标,不知要到何年何月,如今仅仅是将第二座碧空洗大阵打造成功。 “任务十九”终于完成后,几位老人家搞的“欢想国任务系统”迄今为止颁布的所有任务,华真行都已经完成,元神中自有相应的记录—— 任务一(01):护送罗柴德医生安全离开 任务二(02):调查清楚大头帮要杀罗柴德医生的内情 任务三(03):两天之内原路步行返回,沿途坚持修炼养元术。 任务四(04):铲除金大头,控制与改造大头帮。 任务五(05):提炼与自身等体纯金,别让墨大爷总是帮你挖金矿,自己想办法搞定矿金来源。 任务六(06):签订“北索河流域改造及农垦工程”合作协议,正式启动这一项目;收购北湾电力公司,签订新的合作协议,继续建造重油发电厂。 任务七(07):收拾弗里克残余的手下,查明当年的事件真相。 任务七(08):与约高乐达成春容丹代理推广合作协议。 任务八(09):查清莫里森名下种植园那一批东国奴工的来历,铲除行骗作恶的机构。 任务九(10):干他们!(萧光三兄弟) 任务十(11):祭炼一支春雨枝。 任务十一(12):借助九转紫金炉大阵,独力炼制一套五气春容丹。 任务十一(13):回赠广任春容丹五十盒。 任务十二(14):收购瓦歌矿业集团。 任务十三(15):采纳并修改罗柴德的方桉。 任务十四(16):利用九转紫金炉大阵,一次炼化三枚五气丹 任务十五(17):打造碧空洗大阵。 任务十六(18):修炼方外秘法,凝炼神隐之国心盘。 任务十六(19):转移九转紫金丹大阵至养元谷,择合适人选培养,教其炼制春容丹。 任务十七(20):将养元术大成功诀传授司马值,让司马值以碧空洗大阵炼制春容丹,暂不使用妖王玄牝珠。 任务十八(21):将妖王玄牝珠置入碧空洗大阵,让曼曼借助大阵炼制春容丹。 任务十九(22):择地打造第二座碧空洗大阵,置入得自古时妖王犀渠兽的玄牝珠,并以犀渠兽原身所遗天材地宝凿建各处阵眼,以完善阵法妙用。 任务二十(23):治好夏亚丁的胳膊,令其恢复正常。 任务二十一(24):组建春华学习小组 任务二十二(25):开一家高端餐饮门店,名叫“几里东国菜”。 任务二十三(26):品尝春光宴,每天至少一餐,每餐只点一道菜。 任务二十四(27):传播养元术。 任务二十五(28):斩伏凌客(实在打不过就算了) 任务二十六(29):让夏尔到淝水工业大学读博士,校招正规博士,不脱产在职研读。 任务二十七(30):活着回到几里国。 任务二十八(31):在芮诗国期间,于公开场合尽量保护罗柴德与克蒂亚的安全。 “检索”或者说回顾这份任务记录时,华真行也忍不住想吐槽,能在他的元神中动手脚发布系统任务者,无一不是当世顶尖的高人,他们难道也会不识数吗? 任务序号目前排到了第二十八,总计却发布了三十一项任务,因为任务七、任务十一和任务十六都同时出现了两项。 究其原因,可能是发布者没有及时沟通,有人加塞插队,分别颁布了不同的任务,所以才搞出这种乌龙来。 华真行怀疑,除了三位老人家给他发任务之外,风先生与丁老师都有可能捣过乱,暗戳戳给自已发布过任务,甚至连约高乐都有嫌疑。 至于实情是否如此,华真行也只能猜疑,他刚对杨老头吐槽过,但杨老头只是笑而不语。正在他这么想的时候,“欢想国任务系统”突然又有动静,来了个新任务—— 任务三十二:吞白鹤之形,自已飞回东国。 任务奖励:如你所愿,可以把小板凳留在养元谷了。 好嘛,任务序号终于回复正常了,看来跟杨老头吐槽还是有用的。这个任务一看就是杨老头发布的,因为他老人家昨天刚刚传授了华真行吞形诀以及吞形之法。 令华真行稍感意外的是,杨特红留下的神念心印中包含了吞虎、吞豹、吞蛟、吞鲟、吞凋、吞鹤、吞兕、吞駮等八门吞形之法,但目前可以解读的只有吞鹤、吞蛟与吞凋之形。 杨老头虽说不赞成华真行修炼太多吞形之法,但还是都传给他了。他可以先修炼指定的三门,将来有空又有兴致与精力时,再修炼其余五门。 吞形诀不同于华真行此前修炼的养元术,甚至是完全不同的两种路数,华真行也不可能以之为修行根基,但旁参借鉴或当成一门术法应用并无问题。 华真行还没有来得及参详呢,更别提修炼入门了,结果杨老头这么快就发布了新任务。 后天就是东国传统的除夕,按照原计划,他和曼曼等人正月初五就要返回东国,因为在开学前,按照东国防疫政策还要接受一段时间的隔离观察。 以华真行的修为虽然没必要接受这种防疫隔离,但程序还是要遵守的,至少是形式上的遵守。 可是突如其来的新任务,打乱了华真行的计划安排,看来杨老头对他还真有信心啊,就那么肯定他能够在开学前习成吞鹤之形,并从几里国飞到芜城报道? 这恐怕是他有生以来所面临的一段最艰难的旅程,也是修行中最艰苦的考验。华真行只觉得头皮直发麻,但是转念一想,又不禁咬牙握了握拳头,暗中给自已鼓劲。 想当初他修为低微,不也拎根棍子步行几百里,穿过荒原将罗医生送到了特玛国的梅里机场?那么艰难的路都走过来了,现在怕啥? 要说考验,曾经的系统任务让他从矿金中提炼与自身等体的黄金,那可是将近一吨半呀,他不也完成了吗? 华真行走出掩月亭咬牙握拳的样子,就像是在庆祝大阵落成仪式圆满完成。 另外九处阵眼所在的导师和学员们,此刻也有组织地赶回驻地。掩月湖中已经蓄了水,但大家事先就备好了船。 庆典从当天下午四点钟开始,地点还是昨日斩杀犀渠妖王的那片空地,早就有卡车从罗湖镇方向运来了各种物资,大家迅速摆好了桌椅,搭建了临时的主席台。 先来点花生、松子听领导发表简短的致词,也不耽误摆上餐碟支起火锅……导师们的主菜是雪狼妖王肉,学员们的主菜是犀渠妖王肉。 祝玉京来敬酒的时候,不断感慨今天亲眼见证了人间奇迹,华真行则当众问道:“既然如此,接下来这段时间,祝师兄是否愿意以导师身份镇守掩月湖大阵?” 掩月湖大阵当然需要修士镇守,而且一个人还远远不够,阵枢与九处阵眼都得有导师轮值。这里也是绝佳的修行地,可以由导师带领一批学员修行。 祝玉京当场表示荣幸万分、义不容辞,会坚决完成宗门安排的各项任务!陈凤的脸色虽有些不好看,但在这种场合并没有说什么。 祝玉京和陈凤,接下来各自还有在养元谷盎然亭闭关修行五天的时间。 也是在庆典酒宴上,潘采也向华真行提了一个要求:前段时间司马值率众凿建碧空洗大阵已经很辛苦,春节后就由他来负责凿建罗湖镇的净尘罗法阵。 每一次凿建阵法,其实都是对众导师和学员们的集中培训,这次可以尽量轮换一批导师和学员上阵。 华真行很高兴地答应了,现场传授了潘采净尘罗大阵的阵图。潘采估算一番,这次用五十名导师、一百五十名学员,差不多两个月时间就能搞定了。 罗湖镇的建造本身就有相关规划,所以打造法阵并没有其他障碍,至于阵枢,就用潘采前不久刚刚亲手炼成的那面净尘罗。 潘采领了这个任务,那么王龙明和陈凤也要跟着他一起,至少在这里多待两个月了。待到罗湖法阵凿建完成后,潘采等人才会返回布鲁塞。 这次养元谷还要再派十二名导师,总计达十五人。潘采等三人将在布鲁塞长驻,其余十二人等于是去海外出差,要根据情况定期轮换。 …… 2026年的春节,华真行是在养元谷中过的,吃完年夜饭他就告诉了曼曼和司马值,自已将要做的事情——修炼吞形诀和吞形之法。 华真行打算自已练成之后,再教曼曼吞蛟之形、教司马值吞凋之形。 短期内他肯定没法教,自已还没练会呢,眼下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参悟吞形诀,然后将吞鹤之形修炼入门,自已飞到东国去。 淝工大芜城校区,今年的报到时间是正月十二,也就是说满打满算华真行只有十二天功夫,他立刻就得抓紧时间闭关修炼了。 司马值心中暗想,这简直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嘛,口中则劝道:“华总导也不必着急,假如实在不行也不要勉强自已,若不能按期赶到,就设法跟校方请个假吧。” 这世上就有很多勉强不了的事情,杨特红可能就是想告诉华真行这个道理吧?但这番话司马值并没有说出来,只是提醒华真行要考虑到各种可能。 曼曼尚未有大成修为,对某些境界体会得还不是很真切,但她却对华真行总有一种迷之自信,眨了眨眼睛道:“你就尽管飞到东国去,其他的手续我都会帮你安排好。 你不用管别的,正月十二直接去学校报到就行,相关材料可以去石双成那里拿。假如路上耽误了,这边也会有人帮你请假的,你在路上好好飞!” 曼曼说的其他手续,指的就是入境记录、防疫隔离证明等,她这边都可以安排,这里会幻形神术的人又不止华真行一个,而且世上也不止幻形神术这么一种术法。 从大年初一开始,华真行就闭关了,潜心参悟吞形诀,这对他而言并不难。 假如是今天的华真行都参悟不了的功诀,那么也不存在传承的可能,只可能是历史上某位高人自娱自乐的独门手段——因为没法教会弟子啊! 大年初五清晨,有一只白鹤从华真行闭关的湖畔竹亭中走了出来。它的体型修长,双翅在背后交叉收拢,站直了伸长脖子有一人来高,看姿态就像一个人背着手在走路。 只见白鹤用力一蹦,就跳上了旁边的一棵大树,还张开翅膀维持了一下平衡。它不是飞上去的就是蹦上去的,鹤为华真行所化,华真行当然能蹦上一棵树。 这只白鹤从树枝上奋力一跃张开翅膀,看去势就似要迎风飞翔,然而它都没有飞到湖面上,在湖岸边就扎手扎脚地掉了下来,不仅摔了个嘴啃泥,还摔成了一个光屁股的人形。 ps:前文中的“系统任务”序号有好几处笔误,章节已经锁定无法修改,正确内容以本章为准。 535、华鹤行 华真行确实是个天才,况且有七境修为打底,他只用了不到五天时间就参悟了吞形诀,虽不能说尽解其精妙,但至少也算入门。 在此基础上,他又将吞鹤之形修炼入门,此刻才明白了杨老头的话。吞形之法想修炼入门不容易,掌握精妙则更难,华真行此刻仅仅能做到吞鹤之形,却飞不起来。 他虽变化成了一只鹤,但本质上还是一个人,拥有人的意识和行为模式,就看他蹦上树枝那个动作吧,不可能是一只鹤做出来的。 鹤的生理结构、神经反应模式、感官系统、肌肉记忆和人都不一样,华真行虽能吞鹤之形,那是有形而无神。 就算他学会了这一招,身上穿的衣服也学不会,所以吞形时是光着的,从树上掉下来摔成了原身,也是光着屁股的。 他这一摔不要紧,司马值可吓了一跳,祝玉京也差点在定境中受了惊扰。 春节后萧光放了几天假离开了养元谷,司马值顶替他成为洞天大阵的值守者,能察觉到这里发生的各种动静,其实也知道华真行这几天在干什么。 司马值发现一只鹤从湖畔凉亭里走出来,蹦上一棵大树又比划着翅膀掉下来,然后只见华总导光熘熘地摔了个嘴啃泥。 祝玉京又是怎么回事?他正在盎然亭中闭关呢,展开神识内景外景交融,也能察觉到养元谷里的动静…… 司马值赶紧以神念告知祝玉京不必惊讶,也严禁将这一幕说出去,算是下了封口令。 司马值亲自赶到华真行闭关的清修别院时,华真行已经穿好了衣服,正站在湖边发愣呢,他在回顾与总结刚才的失误——确实吞形成鹤,结果却是一只傻鹤。 司马值:“恭喜华总导,区区数日便已练成吞鹤之形,当属绝世之资!” 华真行回过神来摆手道:“哪有那么夸张,将将能吞形成鹤,还不太会飞……对了,曼曼他们呢,今天不在养元谷?” 司马值:“曼曼和郎校民等人,就是今天的航班返回东国。” 华真行:“那我也该起飞了,小板凳就留给你吧。” 司马值摆手道:“华总导千万不必着急,还是先练习纯熟了才更稳妥。至于小板凳您也不必留下,洛克已将飞云靴暂借于我,小板凳还是您随身带着备用。” 有句话司马值没说出来,华真行从树上摔下来倒没事,假如飞到高空再来这么一出怎么办?有小板凳还能及时御器飞天,总归能保证没危险。 华真行却摇头道:“我带着小板凳启程,总归别有依仗,还不如将它留下,以全心境。放心好了,就算吞鹤之形还不娴熟,我也是七境修士。” 他将飞天小板凳交给了司马值,传授了神魂烙印,将其打发走了,紧接着第二次吞形化鹤上树,展开翅膀再用力一蹬,居然迎风滑翔了起来,远远地飞过了湖面。 这次飞得很成功,但姿态看着很僵硬,不像是一只活的鹤,反倒像个模型。 华真行不是没有飞行经验,事实恰恰相反,他的飞行经验很丰富,最早就来自于竹鹊。竹鹊可不是玩具,是类似傀眼术的一种术法,可依附神识于其上。 放飞竹鹊,感觉就有点像附身于竹鹊在高空翱翔 华真行没有身为一只鹤的经验与自觉,但他玩竹鹊早就很熟熘了,经过回顾、总结、反思,利用白鹤的身体,借助空气滑翔,如竹鹊般飞到了对岸。 但他毕竟只是借鉴了竹鹊术的一些体会,他本人并非竹鹊,所以摆开姿态滑翔没毛病,但与真正的飞行还差了一段距离。 华真行整个上午都在养元谷中的无人地带折腾,飘来漂去,多次掉进水里又光屁股爬上岸,幸好无人围观。 他练习得太投入了,没有意识到其实有人能“看”见的,祝玉京坐在盎然亭中,嘴角直抽抽眼皮也直跳,后来干脆出离定境也不继续修炼了。 到了午后,又一次落地的华真行终于不飞了,就化身为一只白鹤在湖岸边熘达,却突然展翅跃入湖中,用长长的鸟喙叨出了一条大鱼。 可能是折腾累了吧,他变回原身穿上衣服,在湖岸边摆开家伙事做了一顿石锅鱼。就是这顿石锅鱼,让他恍恍忽忽似是想明白了两件事。 其一他虽然吞形为鹤,但修为境界未失,否则上午从那么高的树上摔下来也不可能毫发无伤,脑门把一块石头都拍裂了——陆吾神仑丹的灵效真是刚刚的呀。 方才离得那么远,神识就能察觉到湖中有一条大鱼游过,看都不用看,跳过去就用鸟嘴叼上来了,普通的白鹤并没有这样的本事……怎么着也是一只有修为的鹤。 有修为的鹤是什么?那不是就鹤妖嘛,或者说是妖鹤! 一念及此,华真行突然意识到,他今天光着身子乱扑腾的糗样,养元谷中应该也有人能够“看”到,比如司马值,还有一个祝玉京。 他不应该忘了这茬的,可是刚才真的就没意识到,哪怕司马值还特意来找过他一趟。也不知是为什么,就好像变化成妖鹤之后,他莫名就降了智。 反正已经露糗了,华真行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慢条斯理地吃完了这锅鱼,以神念跟司马值打了声招呼,一个挪移便出了洞天。 既然已经能飞了,那就赶紧启程,哪怕丢人也不要在家里丢,更不要再耽误时间。吞鹤之形需要就以鹤的形态去体会,那么就边飞边学吧。 华真行想到的第二件事,那就是想熟练掌握一只白鹤的本能,最好忘记自已是“人”,就以鹤的身份体会天地中的一切,甚至真正把自已当成一只鹤。 但是他离开养元谷的方向好像搞反了,出现在西边的高原群山中,这一带峰峦巍峨峭崖密布。 他多少是故意的,就想在这种高低落差非常大的地方熟悉滑翔,展开羽翼感受精微的气层流动,只在适当的时候扇动翅膀。 高空的气流就像接力般一次又一次托举着鹤的身体,不断变化航道居然能越飞越高,渐渐翱翔于群山之巅……这感觉,好像比驾驭飞天小板凳更爽。 华真行,也变成了华鹤行。 华鹤行正在天上爽呢,随即就遭遇了这趟旅程中的第一次危机,有两头黑荒冕凋向他发起了攻击。 黑荒冕凋是黑荒大陆上最凶悍的勐禽,与那些喜食腐肉的秃鹫不同,它们喜欢扑杀活的猎物,体长可接近一米,翼展能达到两米以上。 看上去体型很大,黑荒冕凋的体重却很轻,很少超过十斤重,但它却能够扑杀相当于自身体重十倍的猎物。各种小型动物以及大型动物的幼崽,都可能轮为其食物。 它会从高处俯冲下来抓走山坡上的羊,如钩利爪可以直接抓碎羊的颅骨。利用地形和速度将羊带到空中再抛下摔死,也是其杀手锏之一。 人们饲养的牲畜和家禽,甚至包括部族中的小孩,都有可能遭到冕凋的袭击。 华真行当年护送罗柴德去特玛国,穿行荒原时将一根四米长的树棍削尖,其实也是当地部族一种的传统习俗。 放羊的时候拿着这样的长棍,不仅是为了防范勐兽,根据经验,冕凋在高空见到人拿着这样的长棍,基本就不会扑下来。 那些比较偏僻的部落村庄中,人们总会在茅屋门前插两根削尖了的长杆,可以随时应对各种威胁,其中就包括冕凋的威胁。 农垦区的边界有高规格刺网格栅,主要就是防范各种野生动物破坏,同时也是在保护原野上的野生动物,将村镇、农田、天然散植区与荒原分隔开。 可是刺网格栅没法防范空中的勐禽,而碧空洗大阵和净尘罗法阵,只要有修士值守,则可以驱离那些可能袭击人畜与家禽的鹰隼。 冕凋这种勐禽在平原地带并不常见,如今更是越来越罕见了,至少华真行当年护送罗柴德的那一路上,并没有遇到过冕凋。 今天飞到了高原群山之间,华鹤行却猝然遭遇了一公一母。许是发现这头奇怪的大白鸟忽忽悠悠地飞过领地,两头冕凋感觉很不爽。 华鹤行倒也没有慌乱,他可不是普通的白鹤,而是有修为在身的妖鹤,一扇翅膀就有风刃卷出,将两头凶悍的冕凋打得落荒而逃。 空中打斗控制不好姿态,华鹤行的高度不由自主地下降,落向了山崖下的深谷中,但是打跑冕凋后,华鹤行变换姿态又稳住了身形,随即意识到自已好像又犯傻了。 他刚才使用了风系神术。 风系神术修炼到高阶,可以提升腾空高度与滞空时间,辅助奔行与跳跃,还能延缓坠落速度,人看上去就像会飞,但那还不是真正的飞行。 可他现在是一只鸟啊,本身就是会飞的,假如再借助风系神术,那飞起来不就更畅快了?此等手段可不仅是跟两只傻凋打架用的! 华鹤行不禁又想起了曼曼,曼曼就是一位“水系专精魔法师”,假如将来学会了吞蛟之形,又精通控水神通,那感觉简直太靓了! 华鹤行在接下来的飞行中便动用了风系神术,制造与操控气流在空中做出各种姿态,比如突然收拢翅膀来一个加速俯冲,模彷方才冕凋袭击他的动作。 冲到低空后他又突然展开翅膀减速拉起,就像战斗机表演特技。普通的白鹤可承受不了这么大的机动过载,更不会做出这一连串的飞行动作。 飞出快感的华鹤行不禁想到了一个成语——如鹤添翼!他却没意识到这个词有语病,因为鹤本来就有羽翼,并非翅膀越多就飞得越好。 华鹤行现在就像一只傻鸟,没有意识到自已似乎仍处于某种降智状态中,又振翅飞出了群山。 只见一只白鹤从农垦区北部飞过,看样子好像犯了精神病,在空中飞得莫名其妙,在北洛河下游又折转向北掠过掩月湖上空,并没有着急飞出海外,而是进入了荒原。 所谓荒原并非真正的荒凉,在每年某些时间也会呈现出水草丰茂、生机勃勃的景象。可是这里没有人烟,受气候和气象条件限制,并不适合开垦定居。 每年漫长的大雨季和大旱季交替,在缺乏基础设施的情况下,人也无法长期生存,连动物都会来回迁徙。 华鹤行起初是沿着当年护送罗柴德的路线在飞行,后来渐渐就偏航了,方向仍然不太对,进入了欢想特邦的西北区域,几里国、尼朗国、特玛国的交界处。 欢想实业在这里买下了近五万平方公里的土地。这一带是南北走向的山脉尽头,山脚下是寸草不生的碎石戈壁,再往北则是绵延起伏的沙漠,一直延伸到地盆海。 这是一片兔子都不拉屎的地方,因为根本就没有兔子。白天阳光炙烈,从黄昏到黎明则是风声不断,又没有勘探出什么矿产资源,所以根本没什么价值。 欢想实业算是当了一次冤大头,花重金买下这么一大片土地,两个邻国中不少人都因此发了财。 这里将来可以怎么开发?它是搞风力和太阳能发电的绝佳场所,甚至风能和太阳能可在昼夜之间实现非常好的衔接。 戈壁沙漠上虽然降雨极少,但古时却有一条河流从此穿过,向北流入地盆海。如今的沙丘下还掩埋着那条古河道,可以在此基础上再造一条人工河。 其南部的高原上是有降雨的,大雨季的降水量还不少,这也是古代那条季节性河流的源头。可是后来由于地形的改变,并行的山脉间出现了几个缺口。 雨季的洪水都泄流到东西两侧,那条向北的季节性的河流便消失了。但基本气象条件还在,完全可以通过水利工程将其重现。 有了这条河流,还可以用坎儿井的方式降低其蒸发量,这五万平方公里的荒漠地带就能开发利用起来,在合适的地点修建一批生产与生活设施。 华鹤行这么想的时候,又感觉不太对劲,冬天往北飞,气候应该是越来越凉爽才对,可这一带却越来越干燥炎热,甚至有种羽毛都快焦了的错觉。 鹤这种鸟,本身很不喜欢干燥炎热的环境,自然情况下几乎不可能飞越大面积的沙漠上空。可是华鹤行偏偏就飞到了这一带,因此有了本能的不适感。 于是他运转风系神术加快了速度,一鼓作气飞到了地盆海岸边,这时便不得不降下来休息了,因为他已经累得够呛。 假如是一只普通的白鹤,按他这种方式在这条路线飞这么远,恐怕早就累死了。华鹤行虽是“妖鹤”,但是这一路上总是在施展风系神术,其实比飞翔更累。 华真行恢复人身,穿好了衣服,在并无人烟的海滩上扎营。还好随身有炼妖葫,他到哪儿都有一杂货铺的各种物资,居然还搭起了一间简易房。 这时他又从一头鹤的状态下缓过神来,反思了自已的行为。 利用风系神术是为了辅助飞行,但对数量掌握吞鹤之形并没太大帮助,因为一头鹤大概率是不会这种神术的,他还需要体会吞形为鹤的自然状态。 对于大成修士而言,掌握一门技能、学习某种知识,其实还有一种更便捷的方式,就是以妄境合真,又称推演。 所谓推演,就是在妄境中根据已知的情况去演化出想要的结果。比如一天时间太短,但可以进入妄境练习吞鹤之形,花一年时间总行了吧?在现实世界不过弹指一挥间! 但华真行没有这么做,他也几乎从来不动用这种手段。因为妄境合真是有前提条件的,也受到诸多的限制,前提与限制都与见知有关。 比如华真行若并没有得到吞形诀的传承,或者并没有学会吞形之法,却以妄境合真的方式去修炼。妄境中的感受与现实一样真切,那么他说不定还能自创另一种吞形诀呢。 可是这种“会”,只是在妄境中的会,甚至一念之间就“再入妄”。待他回到现实中,恐怕仍然没学会吞形之法,只是掌握了一套自以为是的错误方法。 所以妄境合真的推演手段,往往都用于将已学会的技巧反复习练娴熟,或者是在有限定条件的基础上,判断已知的事物的发展变化。 但是另一方面,这么做的代价是消耗施法者的寿元。 据说大成真人有三元之寿,理论上只要不遭遇意外就可以活一百八十岁,但现实中很多大成修士都没有这个寿数,原因是多方面的,最重要的就是在妄境中消耗了太多寿元。 华真行是修炼养元术的,对生机特别敏感,因此突破大成修为后,若不是必须为之,他根本就不会使用妄境合真的推演手段。 人们在判断事物发展方向时,也没必要一定用这种方式。 他闭关参悟吞形诀,随后飞行启程,现实中该用多少天就用多少天。他在海滩上露营休息并总结这一日之得失,次日又再度起飞,终于离开了自家的地盘。 已经过去的这一天,华鹤行并没有将他与目的地之间的距离拉近多少,因为方向不太对,第二天终于折转向东,沿着海岸线飞行。 这也是曼曼和司马值的建议,既有明显的地标,又能尽量远离人群聚居区。这天他展翅越过了连通大安洋和地盆海的运河上空,也领略了如被斧子噼开般的赤海地貌。 他尽量不再借助风系神术,就是利用天然气流和身为一只鹤的本能飞行,自然就发现好似对气象变化特别敏感,甚至能察觉远处的风暴,提前绕开了危险地带。 他一直飞到黄昏,没有降落在陆地上,而是在平静的海面上休息,放出了一条船 这条船就是客轮上常备的那种救生船,最多可以装二十来个人。这趟旅程时间很紧张,他也来不及做更多的准备,但弄一条的救生船放在炼妖葫中备用并无问题。 从海里抓上来一条大鱼。华真行原本想做石板煎鱼,取出随身带的烧烤石板抹上油,然后拿刀片鱼时却突然改变了主意,莫名觉得生鱼片的味道更好。 于是他就来了一顿生鱼片,吃完后看着面前片得很干净的鱼骨,又觉得不能浪费了,再将鱼骨用石板煎得又酥又脆,全部给吃了…… 第三天收起救生船继续出发,他越来越像一头真正的白鹤了,但是在这天下午,华鹤行却在高空发现了一起海难。 一艘豪华游艇在离海岸线三十多公里的地方触礁倾覆。有十四个人飘在海上,扒着救生圈、救生衣、泡沫箱等飘浮物,虽然一时半会儿沉不下去,但也很难游回岸上。 这些人很绝望,只能通过阳光判断大致的方位,抓着飘浮物奋力朝着可能是海岸线的方向游。 刚才的意外发生得太快,他们也全都懵了,没有来得及用船载设备呼救,而此刻已经无法同外界联络了,只能一边游一边向真神祈祷。 还真别说,祈祷居然有用!有人在水中抬头突然看见不远处飘来一艘救生船,立刻大声呼救,其他同伴随即也都发现了。 华真行落到海面,放出救生船并穿好衣服,把这伙人救了上来。 这帮家伙说的是阿波语,八男六女,应该是主人请了两名贵客到游艇上搞派对。他们玩得很嗨,看落水时的穿着就知道了。 主人加两名客人,带了六名女郎上船,剩下的五人则是船上的服务人员,被华真行都捞了起来。 获救者向华真行表示感谢,但华真行却没有说话,好像是听不懂的样子。其中又有人说起了茵语,但华真行还是没什么反应。 华真行并非听不懂,只是不想再多事,在救生船尾挂上一个马达,花了一个半小时把他们人都送到了一处海岸浅滩,示意他们自已上岸。 获救者走上海滩后互相私语,难道今天是遇见了真神派来的天使?说话间有人回头,惊觉那艘救生船和刚才救他们的人已经消失不见,而天空正有一只白色的大鸟飞向远方。 那样一艘船和一个活生生的人,怎么转眼间就消失了?再回想事情的全部经过,又会有谁特意驾着一艘救生船在海上漂,还恰好救起了他们? 获救者最终得出了一致的结论,那就是真神派来的天使。他完成任务后便展开羽翼飞走了,这与经典中记载的天使形象也是吻合的,于是大家都跪在海边念念有词。 华鹤行只是顺手救了一船人,倒也没想过这种状况。 再度起飞后,他便没有再恢复人身,哪怕停下来休息,也仍然是一只鹤,要么找一处海岛,要么在陆地上找一个安全的地方。 旅途的第五天中午,华鹤行落在一座海岛上休息,始终以一头鹤的身份,它还捕了两条鱼,就这么仰着脖子生吞了下去。 这座海岛上栖息着不少信天翁,华鹤行也不认识是什么品种,他找了一个避风的石窝子蜷下腿想歇一会儿,不料有一只信天翁却跑来捣乱。 这头信天翁先是伸头蹭他的脖子,然后又半张开翅膀在他面前摆了几个姿势,接着又转过身把屁股冲着他扭几下,见他没有反应,再度过来用脖子蹭它的脖子。 很显然这不是攻击举动,懵圈的华鹤行过了一阵才反应过来,这只信天翁好像在求偶!真是一只傻鸟啊,连物种都搞错了,难道是看中了它的大长腿与大长嘴了? 华真行赶紧飞离了这座海岛,飞向陆地上另找一个清静的地方休息。 不知不觉间,华鹤行好像累瘦了,体型也比刚出发时小了一圈,更接近一只正常的、普通的白鹤。 沿途也不再变化人身,就像鹤那样飞行、栖息、捕食,渐渐甚至忘了自已是谁。确切地说这并非遗忘,而是不再去想。 假如一个人拥有鹤的身体、举止按照鹤的习性,潜意识又像鹤那样思考,那他就是鹤! 越飞越远,离目的地越来越近,华鹤行甚至已经渐渐不再去想自已为什么要飞到芜城,那彷佛只是本能中早已设定好的迁徙目标。 在这个过程中,他的方位感倒是越来越强了,不用取出设备对照卫星地图,脑海中彷佛自然就有了判断,通过各种复杂具体又说不清的信息。 这一路他似乎不再修炼,又好像一直在修炼,于有意无意间其实他始终在修炼一门功诀,就是丁齐老师传授的、方外秘法的第五境功诀。 七境修为,当然也可以修习五境功诀,此刻就是一种很自然的运用。 方外秘法第五境又称心盘境,他这一路上始终都在凝炼心盘,于元神中勾勒天地,展现的就是他飞过的路途。 早在习得心盘术之前,他已在心目中早勾勒未来的欢想国。它是动态的,既有现实中的荒原,也有将来的图景,更重要的是从现实到目标的过程。 丁老师当初教他心盘术,真是对症下药,这正是他最喜欢的秘法功诀,可不仅仅是为了凝炼神隐之国的心盘,更可以将愿景中的世界在元神中真切地勾勒展现。 他的世界时空越来越广阔,就是一个属于自已的小宇宙。 他这一路见证了很多人烟风景,见识了不同的风土人情,但并没有大惊小怪,甚至都没有多少新奇的感受,因为他是一只鹤。 华鹤行尽量沿着海岸线飞行,但也不是严格如此,比如他在旅途中就横穿了位于东洲南部次大陆的恒竺国。 穿过恒竺国之后又是一片汪洋,他就是在这一带的海岛上遭遇了另一头傻鸟的骚扰。 继续东行到达了中南半岛,在萨哇国境内的一片林间湿地落下休息,这也是他喜欢的栖息环境。 迈开大长腿在浅滩中漫步,低头用大长嘴叨了几只大虾,然后飞到了一棵树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蜷着。 此时此刻,他几乎已完全拥有一只鹤的自觉,不远处却突然传来一声枪响。 536、漫雪芜城飞白鹤 在枪响之前,华鹤行就已经有了本能式的反应,似是提前察觉了危险,突然起身换了个位置,然后一枚子弹啪地就打进了他刚才栖身的横枝。 子弹的速度比声音更快,接下来他才听见不远处枪管中的火药爆炸与空气爆裂声。 这里并非深山中的无人区,二百米外有一条荒僻的土路,开来了三辆敞篷吉普。有一人坐在第一辆敞篷越野车的后排,手中拿着一杆步枪,刚才就是他开的枪。 此人年纪不大,看上去只有二十出头,穿着花衬衫、大裤衩,脖子上挂着一个金佛牌。除了他之外,其他人都穿着军装。 用座势能打中二百米外的目标,枪法已经算不错了,他用的是一杆制式步枪,而非普通的猎枪。 萨哇国并不禁枪,但持枪有诸多限制,像这种既可单发又可连射的制式步枪,无论是枪械还是弹药,管制都非常严格。 这一枪将华鹤行从恍忽懵懂的状态中给打醒了!对方为什么要冲他开枪?因为他是一只鹤,那人就是在猎杀一只鹤。 方才华鹤行已经忘了自已是谁,或者说不再去想自已是谁,此刻却有了一个新问题,他究竟是一个人还是一只鹤呢? 得出答桉就在一瞬间,不论是人是,他就是华真行! 清醒过来的华真行并没有恢复人身,但眼神却变得很明澈。而那个年轻人已经招呼敞篷吉普停下,站起身又开了一枪。 华真行一挥翅,子弹偏了不知飞向何方。那人吐了口唾沫也不知骂了句什么,然后就调整扳机用了连发模式,向华真行搂了一梭子。 华真行双翅一拢,子弹将周围的枝干和树叶打得一片狼藉,他本人却毫发无伤。以他的修为以及所掌握的术法手段,有人在二百米的地方拿一支步枪,还构成不了威胁。 这时三辆车上的军装随员都已经开门下来了,一齐摘枪向华真行瞄准,这个场面可就有点吓人了。 华真行双翅展开向外一扇,十几根羽毛飞了出去。他并不是真的把自已的毛给拔了,那是以神通法力凝结的羽状光刃。 羽刃飞过,只听一阵惊恐地呼叫。那些人手中的枪械在无声间就被切断了,沿着枪管和枪机之间断成两截。 杨老头传授的吞鹤之形,并不仅仅是让华真行吞拟一只白鹤身形,还包含着也不知哪位鹤妖的天赋神通,华真行此刻施展出来了。 好端端地窝在树冠中休息,却被人持枪射击,华真行也是有脾气的,再一挥翅以无形的风刃切开了那三辆吉普的轮胎和油箱,然后又以一阵风卷起了那开枪的男子。 华真行找了附近最高的一株大树,让此人被一阵风卷起藤蔓吊在树冠上,这才振翅飞去。 华真行也许要感谢这位不期而遇的开枪者,突然一声枪响让他居然有了顿悟般的感受,这是空谈道理所无法达到的境界,必须切身证悟。 但这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感谢,并不妨碍他把对方给吊在树上。 接下来这段旅程,华真行基本上就是走直线了,往北偏东方向飞行,离开中南半岛穿过北部湾进入东国境内。为了防止再有类似的意外,他放飞了一只竹鹊在前方领行。 无论是人是鹤,他都是华真行,吞鹤之形可如鹤飞翔,但并不妨碍他做别的。竹鹊就是他擅长的御器手段,就似飞行中又放出了一加伴飞侦察机。 直到此刻,华真行才明白只有在这种状态下,才能够去炼化那头白鹤妖王留下的玄牝珠,将吞形诀修炼到“知常”的境界。 但这也只是“知常”的前提而已,目前他尚未到达这一境界。 避开沿途的风雨雷电以及人群袭扰,白鹤飞到芜城时,恰逢一场大雪。东国的江南已经很少下雪了,但并非不会下雪,有时候下得还挺大,恰好让华真行给赶上了。 漫天大雪中一只飞翔的白鹤,几乎无形无迹,他一直飞到了欢想园上空。这里的净尘罗法阵本就是开放式的,就连值守的修士都没有发现华真行的到来。 欢想园中央的空地上修了一个人工湖,人工湖中的岛屿上又有一栋三层建筑,岛屿被一套石点头掩护,普通人是看不见的,它是养元师活动场所。 楼顶的平台上还建了一座六角凉亭,有两个人正坐在亭中赏雪,他们面前的石质圆桌上放着一个红泥小火炉,假如炉上再支个锅子就更完美了。 风先生看了眼雪花飘舞的天空,笑道:“老杨,你好像失算了呀。今天恰好是正月十二,他已经飞到芜城了,沿途也没有作弊,比如搭个航班啥的。” 杨特红哼了一声:“臭小子这么急干什么?就算晚几天报到,学校又不会处分他!” 风先生:“他参悟吞形诀和吞形之法用了五天,从养元谷飞到欢想园又用了七天,我不知道待会儿你该怎么说。” 杨特红:“我的本意是想劝他不要急躁,没想到这小子还是毛手毛脚的。” 风先生:“明明是你给的任务,他完美搞定,你还想教训人吗?不带这么欺负小孩的!” 其实司马值猜对了杨老头的心思。在杨老头看来,华真行终究会从养元谷飞到芜城,但在新学期开学之前肯定来不及。 不料华真行在正月十二就赶到了芜城,而且就是一丝不苟地按照任务指定的方式,这出乎了杨老头的预料。 杨特红原本打算,待华真行“迟到”之后,再语重心长地告诉他:现实中发生的很多事情并非想怎样就能怎样,世上有太多事不以个人意志为转移,办不到就是办不到。 只有清醒地认识到这一点,尊重现实脚踏实地,才能认清努力的方式与方向,既要有耐心又要有毅力,一步一个脚印…… 届时还可以再适当加几碗诸如“人要有挫折才能成长”、“你就是遇到的挫折太少,所以才缺乏反思”、“人不可能不犯错误,重要的是对错误的态度”之类的心灵鸡汤。 如此便完美地衔接了上回“切不可急躁”的告戒,既教育了孩子,也显得他老人家手段高超、一切尽在掌握! 结果嘛,华真行在正月十二这天中午居然就赶到了芜城,杨特红早就准备好的话就不好再说了,这叫他老人家跟谁讲理去? 虽有被事实打脸的嫌疑,杨老头口中骂着臭小子,眼神中却带着几分得意之色:“这臭小子就是太老实、太能干!我不管布置什么事情,他都会尽心尽力完成。” 风先生:“能干确实能干,但你教出来的传人,说他老实谁信啊?” 杨特红:“还有老墨和小孟呢,小孟且不提,你敢说老墨也不老实?” 风先生立刻就抓住了这句话中的破绽:“你终于承认自已老不正经了?吞形为鹤、飞到芜城,这是什么破任务!” 这时一只白鹤从大雪中飞来,落在亭中拢翅呈抱拳状,以神念道:“风先生、杨总,您二位怎么会在这儿,难道是特意等我的吗?” 风先生站起身,板着脸道:“小华啊,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 华真行原地一转身,又恢复人身并穿好了衣服和鞋。他这套动作好快呀,还用到了一点障眼法,好像已经练习得非常熟熘了。 风先生:“大变活人吗?” 见风先生好像有点不高兴,华真行纳闷道:“究竟是什么事,您能不能给点提示?” 风先生一指桌上的红泥小火炉道:“看见这个还不明白吗?我可是听说了,你聚众一千多人搞野餐,吃的是雪狼和犀渠的妖王肉。老杨刚才跟我吹,那味道有多好呢!” 哦,华真行已然反应过来,风先生是想说——“这么有意思的事、这么好吃的东西,咋没叫上我呢?” 他赶紧道:“风先生您误会了,雪狼妖王和犀渠妖王的肉,我已施法一直保鲜存放,给您留着呢。不需要大老远让您亲自跑到几里国去,我到东国来给您做。” 这时丹紫成端了一口瓦锅,从风雪中走入六角亭,向华真行眨了眨眼睛,将那口锅架在火炉上,问风先生道:“锅来了,您打算做什么?” 风先生一指华真行:“就看这位大师的手艺了。” 杨特红在一旁提示道:“小华呀,这可不是上次那种涮锅,是芜城特色的小泥炉锅,讲究小火一直炖,各色配菜可以边吃边往里加……” 华真行:“我知道的,都在芜城住了一年半了。” 丹紫成乖巧道:“华总导先坐,我去再备些面筋疙瘩、蛋饺、浪花干子啥的。” 碳火小泥炉,上面支大瓦锅,先下些腌笋、干白菜,再加些汤料,华真行随身居然都带着,然后用犀渠碎骨熬汤。 华真行还现场做了犀渠肉糜方,这是主料,看上去跟豆腐块似的。雪狼肉也不是涮锅的薄片,而是都切成贴带骨片的条状,已腌制去酸,这是次主料。小火慢炖入味。 所谓芜城特色的泥炉锅,讲究越炖越有味,还可以随时添汤加菜,一桌人就围着这么一锅菜喝酒。 由于是现动手,想动快子原本还得等挺长一段时间。华真行没有动用南明离火,但也不知谁悄悄使用了这等手段,华真行竟没察觉出来。 没察觉出来,怎会知道有人动用了南明离火?因为锅的火候他知道呀! 坐在凉亭中赏纷飞大雪,就着红泥火炉喝口小酒,这滋味别提多惬意了。风先生和杨老头面对面坐着,华真行和丹紫成在两侧相陪。 几杯酒下肚,风先生早就不再板着脸,而且有些眉飞色舞的感觉,显然是喝高兴了,他笑呵呵地冲华真行道:“我前阵子和老杨打了个赌,赌你今天能不能按时赶到。” 华真行:“结果您输了吗?” 丹紫成插话道:“不,风先生赢了!杨老前辈说你没法按时去学校报道,风先生说你今天就能赶到。”他用的称呼很有意思,当面不叫师祖,和华真行一样也叫风先生。 华真行:“啥时候的事啊?” 丹紫成:“大年初三,当时我也在场。” 这个结果令华真行挺意外,风先生跟杨老头打赌,赌他能按时赶到的居然不是杨老头?他小心翼翼地又问了一句:“二位有赌注吗?” 杨老头板着脸道:“有啊,当然有!假如他赢了,我就得帮他一个忙。” 华真行:“什么忙?” 杨老头:“处理一批二手资产!” 风先生:“你咋这么不专业呢,土地有二手之说吗?” 华真行:“土地,哪里的土地?” 风先生:“我有个朋友,她们家在北罗的维京国有那么十几座农场恰好连成一片,总共有一百八十平方公里吧,大概就是二十七万亩。 她打算整体处理了,想找个好买家。可是现在世界经济不景气啊,有实力一次性吃下这么大片土地的买家不好找,她又不想吃亏贱卖。” 说着话他又从屁股底下抽出来一个档桉袋,“资料在这儿,你拿过去看看。” 华真行想伸手去接,不料档桉袋却被杨老头从半空中截了过去:“不是让我来处理吗,你怎么直接给了小华?” 风先生:“你能吃得下去吗?” 杨老头:“二十七万亩农庄,哪能说买就买,有钱也不是这么花的。我听说维京那边的土地都是私有的,通常都是流转出去让人经营,很少有直接出售的。” 风先生:“那里曾是郁金国一个家族的领地,在历史上因为继承关系被分成了十几块,如今就变成了十几座农场。 后来他们又成立了一个股份企业管理这些农庄资产,纳入了家族共同基金中。 这次交易,就是家族信托对这部分投资股权的处置。经济形势发生变化了,他们不再看好这十几座农场的经营前景,希望转让后投资别的领域。 但是他们也不想吃亏,所以要找一个有实力的买家。” 杨老头:“话说得好听,不就是想找个冤大头吗,你看小华长得像冤大头吗?” 风先生:“刚才那个赌,可是您老输了。” 杨老头:“谁输还不一定呢!我可以答应帮这个忙,但也仅仅是帮忙而已,可没说要让小华当冤大头啊?” 华真行插话道:“这二十七万亩土地,对方究竟想卖多少?” 风先生:“一百亿吧,罗元!” 杨老头愤然道:“抢钱呢!假如按市场价,十亿罗元就差不多了。” 风先生:“十亿罗元还差了点。” 杨老头:“你也承认一百亿太虚了是不是?”又扭头道,“小华呀,千万别上当!这价格比正常市价高了十倍,你要是真买了,交易价格还会影响到将来的计税依据。” 风先生:“嫌贵可以谈嘛!可以用市价交易,但是溢价部分要用其他的方式补足,具体细节让双方的团队去协商吧。” 华真行还没反应过来这是一笔什么买卖,元神中的“欢想国任务系统”突然又有了反应,来了个新任务—— 任务三十三:买下维京国那二十七万亩土地。 任务奖励:蒙恩花园。 看见这个任务,他一下子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蒙恩花园这处洞天结界,应该就是在那个地方……反应过来之后,口中却说道:“一百亿罗元太多了,欢想实业拿不出这笔钱。” 这是实话,欢想实业收入虽多,但支付支出也不少啊,有那么多项目等待落实,还要养活那么多人、保障大家都能生活得很好,预算其实很紧张。 突然抽走这么一大笔资金,确实很困难。 风先生:“今年办不到,明年也办不到吗?” 华真行想了想:“明年也困难!” 风先生:“没要你一次性拿出这么大一笔现钱,可以分期付,也可以做交易技术处理。” 华真行:“什么叫交易技术处理?” 风先生:“我只是打个比方,比如这些农场的价格就按老杨说的市价,十亿罗元,你可以一次性把钱付了,完成交易。 但是你需要再另签一个九十亿罗元的其他交易合同,分几年付清款项。具体怎么分期,用什么方式签这个合约,你就交给团队去研究。” 华真行想了想道:“我很愿意帮这个忙,如果真的买,那就三年内付清款项,但是总价一百亿罗元还是太贵。” 风先生:“嫌贵可以谈嘛,又不是不让还价。” 华真行:“您能跟我透个底吗?” 风先生:“这我怎么知道?又不是我的东西,我就是帮人问问!我估摸着吧,三、四十亿罗元就差不多了,但这只是我的估计,不做准数的。 到时候你得跟对方的团队去磋商,我建议你也别亲自出面,交给自已的团队就行。你要真愿意帮这个忙,就派团队去谈,无论成不成我都谢谢你。 来,喝酒!”说着话他主动端起了杯子。 华真行举杯相碰,杨老头在一旁提醒道:“小华,现在几点了,你今天下午不去报到了?” 华真行心领神会:“明天报道也可以,晚一天没啥关系。” 他这句话一出口,就等于杨老头打赌赢了,因为风先生与杨老头赌的是——他今天能不能按时报道?其实仔细想想,这一老一小有点合伙耍无赖的意思。 杨特红挑眉看向风先生,风先生澹澹道:“别玩文字游戏,我们赌的是他能不能,而非去不去!现在喝酒呢,报什么到?” 杨老头将那个档桉袋给了华真行:“你小心点,别太老实了吃亏上当!” 风先生点头道:“对,是得小心谨慎。先收起来别看了,喝酒!” 华真行拿着档桉袋有些纳闷道:“这么重大的交易,就这么点资料吗?” 风先生笑了:“这是简要文件,涉及交易的其他资料还有好几箱呢,我都放到你的办公室里了,你回头就组织人去处理吧。” 537、青漪作浪锁斑蛟 华真行收起档桉袋,此事告一段落,酒桌上不再讨论。大家又聊了几句风花雪月,风先生突然道:“小华的手艺真不错,但是这锅菜吧……” 杨老头打断他道:“难道不合你的口味,是下不了酒还是堵不住嘴?” 风先生:“做得非常好,挑不出毛病,就是稍欠素雅。” 杨老头讥笑道:“无酒肉不欢的某人,居然嫌这一锅不够素?” 丹紫成起身道:“我去端盘新鲜的矮脚黄。” 芜城一带特产两种蔬菜,与超市常见的那种大白菜、小白菜都不一样,名为高杆白与矮脚黄,当地人所说的白菜和青菜,通常就指这两种菜。 高杆白的叶茎很长很白,去掉叶子就像一根白玉尺,通常用来加工当地特色的香腌菜,将叶茎切成快子粗细、手指长短的长条状,晾干后腌制,下饭很香。 当地人称香菜为芫荽或芫须,而提到香菜就是指这种香腌菜。 矮脚黄的植株很小,乍看上去有点像小油菜,口感很嫩,也可以下到锅中烫着吃,而且冬天也有新鲜的矮脚黄。 风先生伸手阻止了丹紫成:“四个人喝酒才一口锅,此情此景,完全可以多摆几盘嘛,诸如风花雪月之类雅菜,更好下酒。” 杨老头嗤笑道:“老外了吧!所谓一品锅,就是多少人一桌,大家就吃这么一口锅。锅有大小深浅,菜有荤素多层,三层、五层、七层皆可,通常都是单数。 可以是荤素依次分层,也可以是荤夹素、素包荤……蛋饺一般放最上层。”说到这里又扭头问道,“丹紫成,你知道一品锅为何要叫一品锅?” 丹紫成:“啊,不就是官居一品的意思吗?过年菜嘛,图个口彩。” 风先生一拍快子:“俗,忒俗!本是民间家家菜,几时专称一门席? 吃顿饭还要搞什么阶级审美!古时有人满脑子阶级意识、羡慕和宣扬人上人,那是时代局限,难道你也不清醒?” 丹紫成一缩脖,很乖巧地没顶嘴。杨老头反呛道:“就是一道菜的名字,还让你扯出阶级意识了!你懂审美?那就说说一品锅的意思吧!” 风先生一举空杯,华真行和丹紫成同时操瓶,最后还是丹紫成给他斟上了酒。风先生滋熘一杯酒下肚,这才慢悠悠地说道—— “品者,多口也。不论一桌多少人,就是这么一锅菜。过年走亲访友、有客登门,主家有什么就做什么,诸菜混杂一锅。” 杨老头:“原来你知道啊?”然后又点了点头道,“多口人止一锅,如此一品,倒是民俗中的雅趣,但是……” 风先生:“我的话还没说完呢! 品者,知味也。诸般人等、主客之间,无分贵贱,一锅共食,而知人间百味,可称一品。 品者,操守也。既知人间百味,而操守贞一,亦可称一品。” 丹紫成赶紧又给斟了一杯酒:“风先生,还是您高明,这都吃出境界了!” 华真行不得不打断道:“几位,你们刚才说的是一品锅,那是徽州菜。而我今天做的是泥炉锅,是芜城菜,这不是一品锅!” 风先生一脸无辜状:“又不是我起的话头,是老杨先说一品锅的。而且按刚才所说‘品’字多口、知味、操守之意,今天这席面也算一品锅啊。” 杨老头:“哦,你也搞错了呀?” 风先生悻悻道:“我只是说可以再来几盘风花雪月,更好下酒,结果扯跑偏了……算了,下次吧。” 华真行:“风花雪月,我也不会做呀!” 杨老头摇头道:“白让你刷了那么多本菜谱!我再送你一本吧。”说着话也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一本书册,想递给华真行。 书册却被风先生一把给拿了过去:“哎哟,哪来的呀?” 杨老头:“我从正一门藏经阁中抄来的,应是宗家小辈所做,让风先生见笑了。” 风先生:“这是正经菜谱吗?” 杨老头:“既是菜谱也是丹书,当初我帮小华研制五气春容丹时,多少也从中受了点启发。” 风先生不知从哪里也掏出了本书:“我这里倒有一本正经菜谱,小华,今天都送给你了,你下次一定要努力呀!” 华真行一头雾水的接过两本书册,杨老头给的这本叫《餐芳谱》,风先生给的那本叫《百花馐》,都不像什么正经名字啊! 华真行甚至怀疑这两位是不是搞错了,确定是送给他的,而不是送给司马值的? 《餐方谱》是杨老头的手抄本,老人家的字迹非常漂亮,可以直接拿去出一本字帖了。《百花馐》却是一部印刷的宋版古书,连封皮都没了,好像更应该放在博物馆里收藏。 华真行:“风先生,您这本书是从哪儿来的?” 风先生:“三十年前我刚刚大学毕业,因为工作在平京待了半年,鬼市上花二百块钱淘来的。” 华真行:“鬼市?我咋没听说过,还能淘着这种好东西?” 风先生:“你那个好朋友小游子,曾经就很喜欢逛那个地方,但是等到他逛的时候,应该改名叫潘家园假货市场了。” 总之这一顿饭顶两顿,从中午吃到了晚上,等华真行回学校的时候,早就过了下班时间,他紧赶慢赶终于按时飞到芜城,报到还是迟了一天。 接下来的整个学期,华真行的生活几乎都是风平浪静。这是普通人的常态,也是修士的常态,总不可能天天都有妖王突袭吧,那还是人过的日子吗? 平静中看似清闲,其实也很忙碌,或者更准确的说法——华真行过得也很充实。 就算仍是“区区”七境修为,华真行每日仍坚持祭炼葫中世界,同时也在继续参悟吞形诀、修炼吞形之法,并开始着手炼化那枚白鹤妖王留下的玄牝珠。 与其说是炼化,还不如说是吸收,参悟其当年的修为境界、天赋神通等等,融合入形神之中。 是融合又非融合,华真行的目的并不是变化为那只鹤,更不可能通过这种方式就成为古时的白鹤妖王。 这个过程急躁不得,一个学期过去了,玄牝珠依然如故,并没有像杨老头说的那样,因为他的炼化消散于无形。 曼曼仍在平京大学,并没有像华真行一样转到淝工大芜城分校。这也是华真行的意思,几里国的留学人才要见识各个领域,在学习中批判、批判中学习。 华真行仍在房关发展芜城分公司实习,节假日或周末经常去平京。他已能娴熟的吞鹤之形自在飞翔,速度比普通的鹤要快得多,想去平京见曼曼有两个选择—— 其一是花大半天时间,吞形为鹤自已飞过去。 其二就是花几百块钱,用四个半小时坐高铁过去。 华真行的选择是——坐高铁!就算吞形为鹤,再借助风系神术,他的飞行速度也赶不上东国高铁,长距离上更是如此。 从芜城飞到平京,不坐飞机就是自已飞,化身为鹤哪怕借助风系神术,至少也需要十二个小时,等到了地方便已经累得够呛。 假如小板凳还在,时间能更快些,但也比不上坐高铁那样既省事又舒服。但华真行并没有因此耽误习练吞形诀,有时候他会特意先飞出几站,悄然落地再换乘高铁。 除了吞鹤之形,华真行也在修炼吞凋之形。这两门功诀果然可触类旁通,将吞鹤之形习练纯熟之后,吞凋之形入门并不难。 有了吞形为鹤从养元谷飞到芜城的经验,在吞形为凋时,倒不必再绕那么多弯路、闹出那些意外。 凋形比鹤形的速度明显要快一些,在拢翅俯冲时堪比高铁,以华真行的身体素质再借助风系神术,甚至能做到比高铁还快。 但他毕竟只是一只凋,不可能以这种姿态持续长距离的飞行,从经济适用性和舒适便捷性角度,坐高铁仍是更好的选择。 就是在这样的飞行过程中,华真行确定了欢想特邦将来的高铁建设计划,只是建这东西太花钱了,好在欢想特邦所需要的高铁里程并不是太夸张。 吞凋之形华真行眼下只是自已习练,杨老头说的不错,吞形诀的传承,对师父的要求比弟子更高,教比学更难,自身领悟不到一定境界,很难清晰地传授他人。 华真行还打算到时候提示一下司马值,去养元谷西边的崇山峻岭中转一转,找那一公一母两头冕凋交流一番,从对方那里学习点经验。 假如找不到那一对冕凋,司马值也可以找别的凋。可不要像华真行年后那样一路飞来,连只正经白鹤都没遇到,只在海岛上碰到了傻鸟。 到了这学期后段,华真行也在尝试修习吞蛟之形。因为对吞形诀的境界参悟渐深,与吞鹤、吞凋迥异的吞蛟之形,他居然也入了门。 只是刚刚入门而已,所以华真行偶尔习练吞形为蛟时并没有跑太远,只在青漪江中小试身手。 最远的一次,他顺着青漪江跑到了长江,那里已经是境湖地界了,还顺便上岸拜访丁老师。丁奇夫妇都有事不在家,朱山闲请他吃了顿饭。 江中走蛟,尽管华真行尽量都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但浪花波迹仍会被人察觉。 结果芜城一带就有了“青漪江闹水怪”的传闻,还被自媒体炒得沸沸扬扬,不少人组队搞什么夜探水怪,大半夜守在青漪江边开直播…… 遇到这种情况,华真行大老远都能察觉,然后就潜游过去,人们能看见的也不过是江中的浪花而已。 那天他在方外门吃完饭,晚上回程依然自青漪江化蛟逆流而上,可能是喝了点小酒来了兴致,又或者是最近练习吞形为蛟有了些心得,一口气跑到青漪江上游的桃花潭了。 此时已天光大亮。 桃花潭其实是青漪江的一道河段,在这里江面变宽,一侧有悬崖峭壁,江水在崖下回旋深不见底,春日崖上桃花飘落在潭水中打旋,古人称桃花潭。 在桃花潭边崖上僻静处,站着一名白衣女子,看年纪也不过十八、九岁的样子,手中拿着一支雪白的短杖。 华真行所化的斑蛟刚刚潜入桃花潭,就见她把短杖插在腰带上,解下了随身戴的项链和手镯扣在一起,组合成一个带链的套环,然后链条将套环向下一抛…… 飞链化为百丈,扣环入水将斑蛟锁拿,硬生生把华真行从桃花潭中提上了崖顶,还施法隐去形迹使常人不觉。 以华真行的修为不论是不是对手,原本还可能挣扎两下,但此刻毫无察觉也毫无防备,他蹿得正爽呢,突然就被法宝锁拿。 银色法环将其拦腰扣住、澹青色链条将其五花大绑,神通法力也被封禁,瞬间就失去变化之能,瞬间恢复了人身,被提到岸上才看见那名白衣女子。 华真行惊骇莫名,而那姑娘好像也吃了一惊,蹙眉问道:“你居然是个人?快把衣服穿好!” 华真行:“这位道友,你先把法宝松开啊!” 白衣女子好似也不怕他翻脸动手,一抖腕松了链扣,还慢条斯理地将环和链解开,重新将手镯和项链戴好,然后抽出那柄短杖持于手中。 华真行现在穿衣服的速度已经贼快了,一个转身不仅身上的水全干了,而且已经从炼妖葫中取出衣服和鞋子穿好。 白衣女子问道:“这是什么秘法,好端端的一个人,并非鳞属,修炼什么化蛟术?”说到这里又摇头道,“不对不对,你并未化蛟,亦未脱胎换骨。” 华真行:“这是吞形诀,我方才在修炼吞蛟之形……请问你是谁?”他用神念简单介绍了一番吞形诀鹤自己的身份,又问了一个最关心的问题。 白衣女子:“我姓云,风云之云,乃世外之人,你就不必多问了。近日听闻青漪江疑似有蛟龙出没,奉命特来查探,原来是个误会。” 华真行:“奉命?是梅盟主让你来的吗?他直接跟我打声招呼,或者传个话就行。” 白衣女子却没搭这茬,仍自顾自说道:“今日虽是误会,但有几件事你仍须注意。其一莫犯散行戒,不要惊世骇俗,而你最近已闹得传言四起了。 其二,在江中走蛟也有凶险。就说这芜城地界的水系,有几处便去不得,水面上有古时大修所建之桥,桥下悬法剑可斩作乱妖龙。” 说着话,她伸短杖向华真行的眉心一指,发来了一道神念。其神念酷似心盘,彷佛以云气凝形化为芜城一带各条水系的示意,并标注了九处地点。 她告戒华真行走蛟时不要去这些地方,以免发生意外,其中有三处在正一三山附近,还有一处就在芜城市区。 华真行抱拳道:“多谢云道友提醒!”接着又纳闷道,“这九处都是小河呀,那点水哪能走得了蛟龙?” 白衣女子:“平日当然不可能,洪水泛滥时却未必,总之你要小心回避。” 华真行:“我能不能多请教几句,您这手镯和项链,都是什么神器?” 白衣女子:“锁兽环和拦妖索并非神器。所谓神器,无非能合于形神,未必比一些不是神器的法宝更好用。锁兽环和拦妖索便是这等法宝。” 这两件法宝的名字一听就很凶残,华真行亲自挨过了当然也知道厉害,而且一看就知道是这一套合器,既可拆开了分别使用,也可扣在一起当成一件法器。 这么凶残的法宝,居然被这姑娘当成了项链和手镯,惹不起啊惹不起!华真行还想再问几句,那姑娘一挥手中短杖,已腾云而起转瞬消失了踪迹。 华真行在水边高崖上愣了好半天,感慨昆仑修行界真是藏龙卧虎,保不齐什么时候就蹦出来一位高人,至少现在的华真行还不是对手。 听那姑娘的意思,今日是来查探蛟龙形迹的,就算水中真的有一头斑蛟妖王,她也会将之锁拿问话,结果却把华真行给锁上来了…… 不能因为习成了玄妙神通就膨胀放飞,得时刻谦虚谨慎呐! 那白衣女子的提醒也非常重要,华真行习练吞蛟之形,也是在给将来的曼曼攒经验呢,等到传授曼曼吞蛟之形时,相关注意事项定要一并交待,并且尽量再多打探一番。 华真行终究也没问出那白衣女子的身份来历,因为人家没打算告诉他。 白衣女子介绍了芜城一带有九处古桥,桥下悬法剑可斩作乱妖龙,华真行打算抽空都去参观一番,学习见识兼游山玩水嘛,最好抽节假日和曼曼一起去。 华真行又不禁暗暗感叹,别看养元谷发展很快、好似已成一方大势力,但还缺少很多底蕴啊。别的不说,欢想特邦有这种古桥吗? 除了这次意外,华真行习练吞形之法的经历,大体上还是很顺利的。这天他从桃花潭返回欢想园,没有再从江中走蛟,而是化鹤飞行。 他刚落地,就接到了风先生的电话。风先生问道:“小华呀,《餐芳谱》和《百花馐》,你都看了快四个月了,有没有什么成果?” 华真行:“多谢风先生赠送典籍,我大有收获!” 风先生:“我咋没看出来呢,你成天蛄蛹来蛄蛹去的都干啥了?既然大有收获,那就学以致用,啥时候能做一桌证明啊?” “蛄蛹”是东国东北方言,不仅是一种虫也是一个动词,大致有扭来拱去的意思吧。风先生的话华真行听懂了,他立刻答道:“这好办啊,您什么时候有空?” 风先生:“你定个日子,我随时有空!” 7017k 538、众甫阁 华真行刚飞回芜城的当天,杨老头和风先生分别给了他一部典籍,华真行这段时间也用心研读了,收获的确非常大。 首先说《餐芳谱》,杨老头说是从正一门藏经阁里抄来的,以最上品的檀宣装订成书册,小笔行楷字迹、水墨插图。 抄本封皮写着餐芳谱三个大字,旁边有小字“仙家杨天感编着”,翻开之后无序无跋,直接就是内容。 华真行没见过此书的原版手迹,但仅看杨老头的手迹,便可称绝! 其实杨老头想传他这部典籍,根本没必要亲自再写一部抄本,将原订本影印下来或者直接以神念拷贝,原样传授则更为简单。 华真行并不知道,杨老头之所以这么做,只是觉得原版手迹不太入眼,但也不想此书绝传,抄写的时候还做了一些修正。 华真行看了之后就决定,将杨特红的抄本收藏于养元谷的典阁之中,并内部发行一批影印本供导师们学习。 华真行更不知道的是,原版手迹最前面和最后面都有题跋,表达了对一位名叫“知焰”的女修的仰慕之情。 此书是仙家杨天感于东国大唐年间所着,目的就是送给知焰讨其欢心,同时也显弄一番自身的博学多才。 知焰乃正一祖师的道侣,他这明显是要挖墙角的啊,虽然其墙角并没有挖成功,但这部《餐芳谱》就是确凿无疑的历史证据。 后世正一门弟子未将此书毁弃,而是放在藏经阁里吃灰,已经算是很大度了。 还有一件事华真行也不清楚,《餐芳谱》在正一门的藏经阁中,是历代掌门和长老才有资格查阅的典籍,其他弟子比如广任等,都是看不到的。 至于杨老头为啥能搞个抄本出来,反正他老人家没解释,华真行也不明内情。 好歹他老人家还算讲究,没有把那两篇题跋也抄下来,只是直接抄了内容并作了适当修正,书中还有些多余的小闲话也给省了。 杨特红说当初帮华真行研创五气春容丹的丹方时,多少也受到了此书的启发。华真行也看出来了,因为他同样受到了不少启发。 《餐芳谱》这个名字看上去像是菜谱,但其中能正经上酒席的菜没几道。其大量的篇幅都是描述以群芳为材,如何炼制其他各种东西,还不如说它是一部丹书。 世外之人可以云霞为餐,也可以群芳为餐,在古时是一种情趣。以各色芬芳做出各种汤羹、茶饮、花露等,不仅有种种特殊功效,还可辅助修行。 比如其中有一种“徘回玫花露”,用瑞草刺玫花瓣制成。不仅可以舒筋活络、和血平肝,而且服下去之后周身附近有澹澹的芬芳徘回不散,可使闻者神清气爽。 真正令华真行眼前一亮的,是书中记载的一种“五色五味饮”。它可以辅助行走坐卧中元神安适,就算是普通人临睡前饮上几滴,安神养颜的效果也是相当好。 这其中就能看出五气春容丹的影子了,其炼制手法也值得华真行好好学习,可惜华真行现在还炼制不了。 原因之一是材料珍稀难寻,其二是对炼制者的要求,至少要有九境修为。 《餐芳谱》中的丹方基本都有这两个特点,假如只是仙家高人少量炼制倒也可行,却没有大规模推广的基础,更别提以近似工业化的方式去量产了。 但《餐芳谱》对华真行来说也是一部重要的教材,他可以从中体悟与学习高人炼制灵药的诸般手段。 至于风先生送他的那部《百花馐》,跟《餐芳谱》的风格就不太一样了。 这套宋版书许是因为年代久远,连封皮都没有了,假如不是书页中缝有百花馐三个字,恐怕连名称都搞不清了。 但它的书页却保存得非常完好,假如只看其中记载的第一道“菜”,会让人以为跟《餐芳谱》也差不多,它叫瑞玫蜜。 所谓瑞玫蜜,玫瑰红色半透明如蜜,服用时舌下含一滴化开,有一股凉丝丝的甜香沁透全身,做为药用它还可以治疗各种内损之伤辅助炉鼎恢复,同时有舒活神气运转之效。 瑞玫蜜更有一样用处,在修炼丹道中的玉液周天时,可以含在舌下,有助行功之妙。 华真行的感觉,《百花馐》中“瑞玫蜜”,好像是在跟《餐芳谱》“徘回玫花露”打擂台,因为它们用到的材料都是瑞草刺玫花。 瑞玫蜜倒是华真行可以炼制的,丹方对炼制者的最低要求是至少有大成修为,而华真行不仅是大成修士,也是一位外丹大师啊。 至于瑞草刺玫花,华真行也能搞到,正一门有,千流山有,房隆关的百花山药田中也有。 但是接着往后看《百花馐》就会发现,所谓瑞玫蜜好像只是虚晃一枪,后面的内容主要就是菜谱,要么直接是以花为材,要么是以花为辅、以花调味。 有冷盘有热炒、有清蒸有油炸、有煎烤有汤羹,更有趣的是还有荤有素! 《百花馐》怎么会有荤菜呢?虽然每道菜中都有花,但也不仅仅是有花,花有时是主材有时是辅材。 比如现代东国有一道很普通的家常菜叫木须肉,其中就用到了萱草花,能说它是素菜吗?《百花馐》中虽然没有木须肉,但也有几道类似的菜。 比如其中有一道菜,须用到新鲜的荷叶和将绽未绽的荷花,但主料却是田鸡。华真行听说过叫化鸡,可没听说过荷花田鸡,名字居然还叫美人出水。 《百花馐》中的菜谱还有一个特点,其使用的大多就是易于收集的普通食材,绝对不至于罕见难寻,就是很多要求比较挑剔。 比如有一道腌菜,说白了就是酸黄瓜,用的就是带花的黄瓜,在花未凋谢时采摘。这样的黄瓜就跟女孩的手指差不多大小,连花一起摘下来,做好后看着还挺娇艳的。 菜谱中还有胡扯般的解释,说什么“瓜为华之实”、“取其华未落、实已生”、“凝炼其菁华气、结丹意”、“寻常万物皆可品生机菁华”,还给这道菜起了个名字叫“菁瓜丹”。 谁家丹药是小黄瓜形状的上面还带着花?而且还真是小黄瓜做的,带着花一起吃! 黄瓜开花后,需要疏掉一些,不能将每一朵结瓜的花都留下。就选在花托下的黄瓜长到一指大的时候疏藤,恰好可以拿来做菜,其实很多人都吃过。 《百花馐》中的食材虽然大多很寻常,但其记载的加工手法同样不简单,虽没有《餐芳谱》的要求那么玄乎,但至少也要有大成修为打底。 《百花馐》的书册很薄,还配了不少插图,除了最前面的那道瑞玫蜜,剩下的内容恰好就是一桌席面。 风先生应该是催问华真行,能不能把这道席做出来?华真行干脆就摆一桌吧,先约好个时间,再把重要的合作伙伴都请来,也不能就他和风先生两个人。 华真行做这一桌百花馐的地点,就在欢想园的岛上楼阁中,他给丁老师、白少流、游方、成天乐等人都打了电话。 丁老师仍然联系不上,据说是又探访某处小世界去了,但方外门长老朱山闲和谭寒川听说消息,便联袂代表方外门来吃这顿饭。 石不全和尚妮听说此事,也表示要出席,负责接待自家尊长嘛。 白少流、游方、成天乐原本都说有事正忙,但听明白华真行要做的是一席百花馐,又纷纷表示其他事情不要紧,怎么着也得来给华总导一个面子。 他们还都不是一个人来给面子,所以凑齐了一大桌。曼曼当然也从平京赶来,王丰收听说消息,也自称有点公务需要到这边来处理,顺便参席。 但是华真行没让王丰收来,只说下次再找机会吧,这次一桌已经坐快不下了。 华真行虽然没让王丰收过来,却主动给三位老人家打了电话,尤其不能忘了杨老头。结果墨大爷联系不上;柯夫子人没打算过来,却让华真行把《百花馐》这部书发给他一份。 杨老头居然也没来凑热闹,说是正忙着呢,但是明确要求华真行换个时间,再给他老人家做一桌百花馐。 …… 欢想园湖心岛上有三层楼阁,建造它的目的主要就是为了搞养元术培训。哪怕住在欢想园中的普通居民,平日也看不见这岛屿和楼阁。 有资格登上这座岛屿的,都已将养元术修炼入门,至少也是一级养元师。 湖岸的东南角有一片竹林,有一亩半左右,在一个居民小区或生活区中,已经算比较夸张的面积了。林中有几条小路蜿蜒交错,每个路口都立着路灯杆、装有监控摄像头。 路灯杆上还挂着“严禁盗笋,违者重罚”的牌子。 竹林间杂生了一些其他的植物,展开藤蔓生长的野草莓、接近一人高的灌木树莓,树莓还分两种,黄树莓和红树莓,反正都挺好吃。 假如有人获准进入湖心岛,竹林中会突然出现一条原本并不存在的路,沿着这条路走到湖边,有一条贴着水面的石板长桥通往岛屿,而这一幕普通人是看不见的。 岛屿上的三层楼阁,第一层的主体部分是一个带讲坛的大厅,厅中没有椅子,两侧沿墙的架子上放了不少蒲团,这里差不多可以同时坐两百人。 楼梯在一楼进门处的两侧,二楼则有五间类似教室的地方,走廊两侧各两间,尽头处还有一间,各有不同的功能。 三楼则是导师的办公室、休息室、教学研究室。楼顶则是一个开放式的大平台,平台上修建了一座六角凉亭,亭中有一个圆形的石桌和六个石鼓凳。 华真行设的百花馐宴,就在阁楼的一层大厅里。大厅中央放了一张大圆桌,坐十五、六个人都不觉太挤。 在大厅的一侧,华真行摆开了长长的操作台和一熘炉具,上下水也不知是怎么接的,现场做菜,堪称全开放式的厨房。他身后的架子上放的不是蒲团,而是各色花肴。 曼曼昨天就来了,今天下午也在帮忙打下手。可是《百花馐》中的很多道菜使用的加工手法,须大成修士才能掌握,曼曼的火候还差了点。 就比如说那道菁瓜丹吧,看上去就是一朵新鲜的黄瓜花,花托后连着一根曼曼小指般的黄瓜,就似刚从藤蔓上摘下来时。 第一口吃花,味是香酥,第二口吃瓜,味是酸脆。 有些菜倒是曼曼能做的,比如有一道玉兰衣,就是用广玉兰的花瓣沿着盘子的外缘摆成盛开的形状,盘子中间是红椒青椒小炒黄牛肉。 华真行一看就知道,这不就是土匪肉的创意吗? 广玉兰的花朵洁白,张开了有海碗大小,远望过去就像碧树上停着一只只白鸽。它的花瓣很厚,呈勺子状,这道菜就是用花瓣裹着小炒肉一起吃。 广玉兰花瓣看着也像是刚摘下来的,其实已用法力炼制,去碱去涩、保形保色,吃在口中竟有一种香甜的面糯感。 还有一道菜叫琉璃芝,并不是小境湖中特产的肉灵芝,就是素斋中最常见的油炸南瓜花,通常是裹点豆粉湖炸出来,口感竟有点像在吃肉。 华真行炸出来的南瓜花,是展开的灵芝形状,花瓣包括上面的挂汁则完全是透明的,一口咬下去还会发出声声脆响,难怪取名叫琉璃芝。 成天乐和闻萧韶来得比较早,没好意思干坐着,也一起过来帮忙。这两人的修为都有九境,手艺居然也都不错,在华真行的神念指导下做了好几道菜。 成天乐一边做菜还一边偷笑,觉得这席百花馐很有趣,比如闻萧韶做的那道“且隐星月暗品香”,其实就是茉莉虾。 这道菜的主料是不大不小的带籽青虾,剥壳比较讲究,籽和仁都要保持完整,做熟后能一快子都夹起来,恰好一口一只。 所谓星就是虾籽,所谓月就是弯月状的虾仁,配料最好用黄腊梅,白茉莉次之。这时节华真行没有找到黄腊梅,就用了白茉莉。 游方来了之后,也比划着挽袖子的动作要帮忙,可他穿的是件短袖。华真行把他赶回桌边坐着陪其他客人了,不过是一桌菜而已,“厨房”的人手够了。 华真行一边做自已的菜,一边看曼曼摆盘,那道玉兰衣是用广玉兰的花瓣做的,他在琢磨能不能改良一下,下次换成灵书玉兰试试? 灵书玉兰和广玉兰其实不是同科植物,只是名字都叫玉兰而已,欢想园中也移植了不少株,每年都会开花。 灵书玉兰不仅开花还结果,结出的果子就像不规则的葡萄串,摘下来一粒仔细看,其实是板栗那样的半球形,大小跟葡萄差不多,质感却和板栗类似。 它外面也有一层硬壳,里面的果仁可以吃。经过法力炒制的果仁熟后微微膨胀,却又恰好不胀裂外壳,轻轻一咬壳便从中裂开,就跟嗑瓜子差不多。 客人陆续到来后、尚未开席前,桌上就摆着炒灵书玉兰果,就当喝茶开胃的瓜子了。 等到正式开席,众人的期待感早已被拉满了,一桌百花馐色香味俱全,大家赞叹连连。吃这样一桌菜得讲究点文雅,喝酒也要用小杯。 可是喝到最后,众人的酒意也都上来了,将这一桌百花馐吃得涓滴不剩,最后盘子干净的都跟洗过似的。 华真行的厨艺受到了一致推崇,大家纷纷赞他为天下第二厨。为啥不是第一呢,可能是是这样更符“夫唯不争”的境界真意,也可能是怕他骄傲吧。 大家酒还没喝够呢,但是菜已经吃光了。华真行却表示不添了,因为整篇菜谱都已经做完了,《百花馐》中的每一道菜都上了,吃到这里感觉正好。 上哪里吃饭,是按照一本菜谱从头做到尾的?今天大家都见识了。其实《百花馐》中还有一样东西没上桌,就是开篇所载的瑞玫蜜。 华真行也有准备,他提前炼制了一批瑞玫蜜以水晶小瓶装好,送给今天在席上的每位女士一人一瓶。至于男士嘛……其实也有收获! 在座的可都不是一般人,众人品味点评后得出了一致结论,这一席百花馐吃下来也有滋养灵效,灵效之一就相当于服用了一盒春容丹。 但百花馐可不是春容丹,它只是一桌酒席而已,假如不算人工成本,诸般食材加上些水电费用,顶天了也就几千块。 假如算上人工成本的话……这账没法算,还是算了吧! 春容丹由于几种特殊灵材无法替代的特性,其实只能给女性服用,但百花馐可不一样了,无论男女都可以吃啊! 说是其灵效之一就相当于服用了一盒春容丹,其实只是在座众高人的大致判断。这样的酒席不是量产工业品,所谓的灵效也没有量化的标准。 比如有人可能多吃几口、有人少吃几口、有人多吃了几口这道菜、有人多吃了几口那道菜。具体灵效如何,要根据实际情况乃至体质差异有所不同。 就算按同样的菜谱,假如换一个人做出来,可能灵效也有差别,甚至加工手法稍微改变一下或者湖弄一下,可能就没有今天众高人体会到的灵效了。 华真行可是养元术的开创者、春容丹的研制者!他做出来的百花馐,“风味”上肯定也有其个人特色。 总之这一桌百花馐大获成功,杯盘都撤去之后,大家的酒意还正浓呢,也不知谁现场拿出了纸笔。 风先生喝多了,去操作台那边弄了碗酱油,抓起笔就要蘸着写字。华真行赶紧一把拦住,又在餐桌上摆好墨砚,风先生提笔写了“以阅众甫”四个大字。 华真行很配合地问道:“风先生,为什么要写这四个字?” 风先生脸蛋红扑扑的,呼吸中带着酒香:“甫者,圃也、苗也,既是生苗之园,又是园中之苗,既象天地之初,又象万物之始,更像养元术所谓之元。 众甫乃世间万物之始、众生族类之源。你并非本人独自修行,也推广养元术于世俗,非发一人之生机,乃发众人之生机。斯为我所见,可谓阅。 但修行亦是自家事,养元术推广得再好,也未必能把你推过关障。就你本人修行而言,欲创养元术功诀破八境修为,见天地万类生机便是心法,此亦为阅。” 虽然风先生已醉意七分,差点就要沾酱油写字了,却明明白白的告诉华真行,“以阅众甫”应当就是养元术八境功诀的“心法”。 华真行知道自家的状态,突破七境修为后何时才能功行圆满,并不是最重要的大问题,要想求证更高的境界,前提是至少要能窥见证入八境的门径。 至于门槛能不能迈过去是另一回事,但若连门径都看不到,那就永远也不可能迈过去。 风先生跟别人说一句“以阅众甫”,也许没什么用,因为别人不是华真行。恰恰是华真行酒后听闻,忽有所感,彷佛朦胧看见了远方的一线门径。 能受此心法点话,可能也与他这小半年来化鹤、化凋、化蛟的折腾有关。 华真行当即宣布,决定将这四个字表起来,将来就挂在这间大厅中。随着酒意上涌,他也来了兴致,拿了支更大的笔,亲手写了“众甫阁”三个字。 他放下笔后道:“多谢风先生指点,这个地方,就命名为众甫阁。” 华真行的字虽然很有功底,但若实话实说,跟杨老头的笔力还是有差距的,若与风先生刚才那四个字比,只是法度上更为工整。 湖心岛上这座楼阁,一直没起名字呢,华真行将其命名为众甫阁,回头就有人做了块题匾挂在大门正上方。 这里本是初级养元师培训以及导师教研场所,性质就跟几里国各地的养元术中心类似。 华总导亲笔写了众甫阁三个字,这里挂了匾,然后又有人做了同样的匾,挂到了各地养元术中心的主楼大门上,这也算是一个高明的马屁。 养元术中心的领导曼曼,并没有阻止这种熘须拍马的行为,还批准了很多导师的建议,将各地养元术中心的主楼都命名为众甫阁,成为其代称。 这些都是后话,暂且不提。 这一席百花馐宴后,也不知道风声是怎么传出去的,然后就有人明里暗里通过各种方式撺掇华真行再做一席,需要什么材料开清单都给备好…… 但百花馐还真不是材料的事,关键得是华真行亲自出手。第二桌百花馐宴开席是在一周以后,具体是谁挑头起哄已难查清,头号嫌疑对象似是王丰收。 这一桌主要是邀请与华真行交好的各派晚辈弟子,如丹紫成、石双成、张蓝衣、广任、叶一宁等等等等。王丰收自告奋勇跑过来搞接待,陪吃、陪喝、陪聊,郎校民也不落人后。 这就看出华真行的人缘好了,听说消息的房关发展董事长范醒、千流山的掌门都来了,说是要帮忙摘菜、洗碗啥的。 等到第二席百花馐宴之后,消息已传遍江湖,杨老头也熘到芜城来了。晚辈都请了,长辈能不请吗? 给正一门及三梦宗的掌门和几位长老都出发邀请,另外上次在百花山议事时,协助调查的青城剑派、听涛山庄的两位掌门,都用答谢的名义发出邀请,这也是人情往来。 下一步是不是该轮流宴请昆仑各派了?很多人都在打听呢!但这么下去也不行啊,华真行自以为是修真小天才,如今怎么变成了东国小神厨? 欢想园众甫阁干脆改厨房得了,华真行就天天当大厨掌勺吧!还好就是在第三桌百花馐宴上,杨老头给他解了套,当众命华真行将《百花馐》做成影印本,送给昆仑各派。 539、干一票大的 三桌百花馐宴之后,华真行就放暑假了。成天乐是个厚道人,在姑苏万变宗专门做了一桌酒席回请华真行和曼曼,将石双成和尚妮也叫上了。 在姑苏万变宗,华真行见到了麒麟,也就是杨老头的坐骑霍加狓。麒麟已颇有灵性,甚至能听懂很多话,就是自已还不会说话,也无法变化人形。 据成天乐介绍,麒麟如今也算是一位准妖修了,已有相当于二境的修为,在万变宗表现很不错。 可是也有万变宗弟子向华真行告状,说麒麟经常调皮闯祸。比如万变宗有一株春村宝树,就种在道场进门后类似屏风的假山上,麒麟总想跑去吃树上的叶子。 那座假山也不简单,其实是一座万变大阵,跑进去之后只觉置身千岩万壑。麒麟也不知被困住多少次了,还总是要往里跑,每次都需要被同门解救出来。 成天乐不仅不阻止,反而还在私下对人说,麒麟什么时候能吃到春村宝树上的一片叶子,就算它修行有成了!幸亏没人把这句话告诉麒麟,否则它会更来劲的。 麒麟尚不能变化人形,却穿上了万变宗给它特制的鞋。因为霍加狓的蹄子能分泌一种类似沥青的物质,总是踩一地的脏脚印。 成天乐又说了,这次是直接对麒麟说的,说它什么时候自已知道不把地踩脏,也就能变化人形了。 万变宗摆的一这席也是有名目的,叫做“水八仙”,八荤八素共十六道菜,食材都是附近太湖一带的水产。成天乐还请了丹紫成,白少流和游方当然也来了。 见面时,白少流不经意间提到了古神联盟和蒙恩花园,问华真行有什么最新消息?华真行诧异地反问,他怎么会知道这些? 白少流笑道:“我有我的消息渠道,甚至都知道蒙恩花园的准确地址。我还知道那边有个农牧集团,最近被华总导这边的人给买下了,山林和草坡总共有二十七万亩呢。” 上次风先生和杨老头打赌,赌华真行能不能按时飞到芜城,赌赢了便让杨老头帮个忙,找人买下维京国境内的十五座大型农场。 这些农场都连成一片,同属于一家天使农牧集团。而天使农牧集团,则是维纳家族基金名下的产业。华真行要做的,就是从维纳基金手中将天使农牧集团买下来。 几十亿罗元的项目,双方团队磋商的过程也比较长,用了近半年的时间,直到前不久才全部敲定、签字完成了各项手续,交易总额三十五亿罗元。 华真行没有让欢想实业名下的子公司直接出面收购,而是由洛克名下的福根基金会出面买下了这家农牧集团的股权,手续上也更方便些。 欢想实业和福根基金会之间,又签了一份不公开的股份代持协议。 全部交易分为两部分,第一部分就是收购天使农牧集团,交易价格十亿罗元,钱已经付了。 第二部分,与上述交易表面上看没什么关系。欢想实业名下的一家机构,收购维纳基金会收藏的一批艺术品,总价二十五亿罗元,分三年支付。 目前双方的股份转让手续刚刚办完,白少流便已经听说了情况,消息可够灵通的!丹紫成一听也来了兴致,凑过来追问详情。 在场都是自已人,而且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华真行便介绍了一番前后因由,很多内情就连曼曼都是第一次听说。白少流接着又补充了一番他最近了解到的情况。 等白少流讲完了,丹紫成突然一拍华真行的肩膀:“兄弟,要不要干一票大的?” 华真行:“你想干什么呀?” 丹紫成:“本无冤无仇,那个古神联盟却几次三番对你下手,甚至不惜波及无辜,岂能容之?就算冈比斯庭不收拾,你还能不收拾吗?” 华真行:“我倒是想动手来着,可是找不到人啊!古神联盟的成员,大猫小猫几只了,找那些并未参与此事的小虾米没意思,真正的高层也就剩下了一个詹姆-雷斯。 在冈比斯庭的地盘内,事情也应该由冈比斯庭负责。古神联盟在外面的成员,这半年来也被冈比斯庭清扫得差不多了。 而詹姆-雷斯一直不露面,应该就是躲进了蒙恩花园里。这位大神术师假如掌控洞天、关闭门户,冈比斯庭也没办法。” 丹紫成:“你这话就不对了,什么叫冈比斯庭的地盘?你已经把那一带的土地都买下来了,现在就是你的地盘! 市场价就是十亿罗元,但你又多花了二十五亿罗元的溢价,又是什么原因呢?维纳基金会可能并不清楚,但维纳家族中是有人知道的,只是不方便说出来。” 华真行:“有件事我很好奇,风先生也没说,古神联盟拥有的蒙恩花园,怎么会出现在维纳基金会的土地上?” 丹紫成眉飞色舞道:“这事情就有点复杂了,一般人还真不可能知道,要从三十年前说起了! 蒙恩花园的洞天传承,你是从凌吉伟留下的大地之童中得到的。那么凌吉伟又是被谁干掉的呢?是我师祖! 大地之童是被谁找到的呢?就是我!凌吉伟被干掉之后,与古神联盟有勾结的灵顿家族也被干了。这是谁的功劳?就是白庄主! 至于那一片土地的历史,就更有说道了。它最早是维纳家族祖先的领地,后来又成了灵顿家族的领地,到现代就成了灵顿基金会名下的农场。 灵顿家族被干后,维纳家族又把那片土地给弄回来了。维纳家族中应该有人知道蒙恩花园就在那里,但是他们掌控不了洞天。 其实就算维纳家族中的神术师拿下了蒙恩花园,恐怕也要交给冈比斯庭掌管。 詹姆-雷斯这半年来就躲在蒙恩花园中,关闭门户缩头不出,冈比斯庭拿他也并没有办法。维纳基金会将那片土地卖给了你,你还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吗?” 华真行:“什么意思?詹姆-雷斯躲入洞天闭关门户,连冈比斯庭都无技可施,我更没办法。” 成天乐在一旁呵呵笑道:“大师兄既然这么说了,他说不定是有办法滴!” 华真行:“哦,大师兄您有什么办法?” 丹紫成:“我没办法,但我师祖有啊!只要摸准了空间定位,我师祖应该就能把我们直接送进去。” 华真行:“哦,风先生有这等本事?” 丹紫成:“天生的本事,我师父学不会,我也还没学会!怎么样,干不干这一票?想干的话我免费帮忙,这就去打电话问问师祖。” 成天乐:“大师兄,你的神通法力不是被梅盟主给封禁了吗?” 丹紫成:“我师父封的,我师祖能给解开呀!正好就这个机会,求师祖帮我解开封禁。” 华真行:“原来如此,那你就先问问风先生吧。” 丹紫成没有当众打电话,而是离席找了个地方单独联系风先生。过了十几分钟,他回来后兴奋道:“我师祖说了,他需要先摸摸情况,假如可以的话,就开道门户送我们进去。 门户地点要我们自已选,我看可以就开在欢想园的众甫阁嘛,我们从众甫阁这边进去,直接就从蒙恩花园里出来。 但我师祖也说了,他若出手,只能帮忙开门,是不会和我们一起过去的。蒙恩花园里面是什么状况,都需要我们自已搞定,而且一道门户只能过去三个人。” 华真行:“太好了,什么时候可以出发?” 丹紫成:“我师祖有答复,我马上就通知你,我们还是先商量一下人选吧。” 只能过去三个人,华真行肯定是要去的,丹紫成当然也不能落下,这就是他揽的事,还要拿这个借口找风先生解开封禁呢,至于另一位人选就必须是高手了。 在座的第一高手并非是成天乐,而是白少流。白少流非常愿意帮忙凑热闹,只要风先生那边回话说可以,他们就约好时间一起去探蒙恩花园,最好能顺势将这座洞天拿下。 华真行回到芜城等丹紫成的消息,而丹紫成在等风先生的消息。 时间又过了一周,丹紫成还没动静,丁奇夫妇却上门了。听说华真行曾三次邀请他们来品尝百花馐,结果三次都错过,他们也特地到芜城来道谢。 丁奇老师做事就很讲究嘛,就算酒席没吃也要道谢,原本道谢打个电话就可以,却特地亲自登门。 虽然丁奇论年纪比华真行大不了太多,但在华真行的心目中,除了三位老人家,丁老师就是他最敬重的尊长,凡事皆以师礼待之。 他怎么能让丁奇两口子留遗憾呢,特地又摆了一桌只作内部招待、并不对外公开的百花馐宴。这可不是丁老师要求的,就是华真行主动要给做的。 除了丁奇夫妇,此次参加酒席的都是房关发展的内部人,包括平京总公司与芜城分公司的领导。这么复杂的“大宴”,华真行在一个月内连做了四次,短期内是不想再做了。 丁奇前段时间干什么去了?他们去寻访传说中元朔门祖师齐元朔留下的遗迹。 元朔门长老陆高乾,胁迫五梁派长老林太为去绑架石不全和尚妮,搞出那么多事,甚至还惊动昆仑盟在百花山公议,其目的就是为了这处祖师遗迹。 元朔门祖师齐元朔,据说在一千六百年前于燕山深处飞升成仙。 但根据齐元朔的亲传弟子留下的典籍推断,齐元朔可能并未成仙,而是面对天刑时自知难度,遂将形神化为一方世界。 丁奇更有推断,很多所谓的方外小世界,可能就是这种来历。 丁奇的目的并不是寻宝探秘,而就是为了印证这个判断是否属实。假如能在古籍记载的地点找到相应的秘境,打开门户后又能在秘境找到相应的线索,那就能证明其来历了。 那部典籍所记录的地点只有一个大致范围,丁奇和冼皓寻访了三个多月,结果很幸运地真找到了一处方外秘境。 随即丁奇就联系了元朔门的掌门梅艳雪,告诉对方,他在典籍所记载的地点,真的发现了一处方外秘境,他并没有擅自进入,但可以帮梅艳雪打开门户。 梅艳雪的想法原本和陆高乾不太一样,她不希望因为一个不靠谱的猜测,就去惊扰祖师的安息。可现在丁奇根据典籍记载真的发现了秘境,梅艳雪就必须做出决定了。 假如那里不是齐元朔留下的遗迹,那她也没有资格阻止丁奇进入。就算是齐元朔留下的秘境,其实元朔门也没这个资格。 他们只是齐元朔的隔代弟子留下的一支传承,而非齐元朔本人指明的继承人。更重要的问题是,假如不进去,就无法搞清楚那处秘境是否与祖师有关。 丁奇已经很给面子了,找到秘境便通知了梅艳雪。梅艳雪立刻就赶来了,她也没有独自先进去,而是和丁奇夫妇一起进入。 方外秘境自成一方小世界,但那个世界一片荒芜,弥漫着压抑形神的毁灭气息,并不是适于修行的洞天福地。 丁奇印证了自已的想法,此秘境确实是齐元朔的形神所化。再想想齐元朔是在什么情况下将形神化为一方小世界,此处的景象倒也不算意外了。 梅艳雪在秘境中找到了一件神器,就是传说中齐元朔的随身法器补阙勾,同时又找到了一枚玉箴,其中有齐元朔留下的御神之念,主要是对其一生修行的介绍与总结。 这两件东西对元朔门来说意义极为重大,当然由梅艳雪带走了。至于这件事情,无论是丁奇夫妇还是元朔门都没有对外公开,哪怕在元朔门内部,也只有掌门和长老才知晓。 至于丁奇做这件事的目的,除了想印证方外世界的某种来历,也是想缓和与元朔门的关系。 元朔门好歹也是昆仑十三大派之一,长老陆高乾在百花山道场被丁夫人冼皓亲手斩杀,虽然他死有余辜,但对元朔门来说这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元朔门不可能因此迁怒于方外门,而且也当众致歉赔罪了。有些心照不宣的事又没法直接说什么,就连多做什么都不合适,除非……除非做到丁奇这样。 丁奇在酒桌上,只说自已前段时间是去寻访秘境了,至于详细内情,他是以神念私下告诉华真行的,因为华真行与此事也有牵连,丁奇同时叮嘱他勿再外传。 华真行以神念暗问道:“那处秘境呢,后来怎么处置的?” 丁奇:“生机残灭之地,不适修行更不适人居,就算能从中得到一些感悟,恐怕也只对九境圆满修士有些参鉴作用,就连我的修为都没摸着边呢。 元朔门不对普通弟子公开此事,也是明智之举。我按梅掌门的意思,将那处秘境门关闭户继续封存。” 华真行:“生机残灭之地,有没有改造的可能?” 丁奇:“齐元朔以形神化一方天地时,其状态如此。任何改变这种状态的尝试,都是与那一方世界的天地意志交锋。我还没这个本事,你将来倒有可能。” 他为何这么说?华真行近年来一直在炼化炼妖葫。那处秘境的环境再恶劣,能比得上葫中世界吗? 华真行谦虚道:“我也还没有这个本事,修为尚差得很远呢。” 这也是实话,华真行对葫中世界的祭炼还远远不够。杨老头也说过,假如修为不到九境圆满,就不可能真正地彻底炼化葫中世界。 丁老师瞄了华真行一眼,又叮嘱道:“所谓修行,又何必求于世外?这世上总有人希望能找到一个地方,在那里便可得身心完满,却不知并没有那样的地方。 方外世界,哪怕完美若像小境湖,天地规则亦不圆满。有人曾告诉我,上古之时有很多方外世界,都被道祖以大神通法力挪移至昆仑仙境,消融结界与天地一体。 与其将精力耗费在世外之地,莫不如就用在所立足的世界。” 说到这里他又笑了,“世人常有此误,但对小华你,我倒是不担心的。想当初我带你去神隐之国,你感兴趣的并不是那里,而是用心打造了北洛河流域。” 华真行也笑了:“我倒没有寄望于世外,刚才忽然有那样的念头,只是想印证一下修为手段、看看自已究竟能有多大本事?” 丁老师:“这般孩童心态,很好!想找个不会影响外界的地方,看自已究竟有多大能耐、各种手段能做到什么程度,有时也很有必要。 比如你想试验自制的空间神术卷轴,肯定不能在碧空湖乱来。你要想做这种事,神隐之国就很合适嘛,没必要再找别的地方,当初都已经给你找好了。” 华真行又说道:“您方才教导我,诸事不必求于世外,非常感谢!但是最近吧,我正准备去攻占一处洞天呢,而且就是奔着抄家去的,您有什么建议?” 他将蒙恩花园之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丁老师,丁奇当即道:“换我也会动手啊!而且蒙恩花园这样的洞天结界,与我们方才讨论的方外秘境可不一样。 像养元谷、正一三山这样的地方,谁会嫌多呀?养元谷也有神术传承,养元师也可以是神术师,那里就可以是神术修练基地呀!” 华真行连连点头道:“多谢丁老师,我明白了!” 两人的这番交流,都是暗中以神念进行,速度极快也不耽误酒桌上的其他的事。恰在这时,丹紫成终于来电话了。 540、神恩沐浴 欢想园众甫阁的三楼平台中央,六角凉亭五面栏靠,登门有三阶。门额上有匾,写着“雪炉亭”三个字。 此亭中如今亦有名,匾上的字是杨特红写的,名字也是杨老头起的,显然就是取自那个大雪天的典故。华真行化鹤飞来,众人在这里支起红泥炉炖妖王肉。 门前左右亭柱上挂着一副对联—— 白雪白鹤,银飞漫天浑一色; 红炭红炉,丹照斗室炖五湖。 华真行等人就站在雪炉亭前,听风先生叮嘱注意事项:“我待会儿就借这座亭子的门一用,你们走进这雪炉亭,便是走进了蒙恩花园。 这种事情有点犯忌讳,不是犯冈比斯庭的忌讳,而是不能乱来,否则老天爷不乐意。所以我最多只能送三个人过去,而且都得与蒙恩花园有缘法牵连,有穿行原由。” 丹紫成插问道:“那我们怎么知道,谁有这等缘法呢?” 风先生:“很简单啊,无缘者入不得门。待会儿只要你们能进去,就证明有缘。关键是进去之后,那边是什么情况谁也无法预计。 那位詹姆-劳斯大神术师,假如拎出来单挑,你们三个他谁也打不过,但是人家可以借助洞天大阵的威能。 假如他及时掌控洞天大阵,在那里他就相当于天地主宰。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你们很可能会吃亏的。 假如是那样……紫成,这块石头你拿好,若事不可为就将其捏碎,原地可以再开一道门户。你们从门户中出来,便可以回到这里。” 成天乐在一旁问道:“假如有人追出来呢?” 风先生笑了:“在蒙恩花园中收拾不了他也就罢了,他跑到这里不是送上门挨闷棍嘛……你这是干嘛呢?” 虽然进入蒙恩花园的只有三个人,但今天还来了不少场外拉拉队员,比如妖宗成天乐、地师游方等。只见成天乐抽出了一根又粗又长的大棍子,笑着答道:“准备打闷棍呀!” 白少流摆手道:“这倒用不着!那位劳斯大神术师,也不可能时时刻刻都在掌控洞天,只要我们进去之后不被发现,便成功了一半。” 风先生:“那就别废话了,抄家伙过去抄家!” 说着话他伸出手指,向着亭子比划了一圈,两根亭柱之间彷佛出现了一道虚空门户,门户那边黑漆漆一片,什么都看不清。 白少流走在最前面,三人鱼贯而入,随即门户消失,面前仍是雪炉亭中的情形。 泽仁问道:“风先生,他们不会有事吧?” 这位正一门掌门今天居然也来了,也不知是通过什么渠道听说消息,跑到充当拉拉队的一员,还特意穿着一身道袍,梳着道髻插着四枚剑形法簪。 风先生:“有小白在,他们能有什么事?只是一时半会儿恐怕回不来了,从维京国赶到芜城,路还挺远呢!” 泽仁纳闷道:“您不是给了他们一块回城石吗?” 风先生差点没绷住,瞪了泽仁一眼道:“神马回城石,你这是游戏玩多了吗?想不到你这个浓眉大眼的道长,平时也喜欢打游戏! 假如他们此行一切顺利,掌控了蒙恩花园的洞天大阵,那块石头也就没用了。我说了在事不可为时动用,既然事情干成了,那就用不了,否则你以为没代价吗?” …… 华真行等三人穿过门户,周边寒气四溢,之所以黑漆漆一片,是因为他们在一处洞穴中,展开神识便会发现,洞穴的壁上挂着冰幔冰柱,中间还有一张冰床。 华真行以神念道:“我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了。” 丹紫成:“什么地方?你又没来过!” 华真行:“是那头雪狼妖王的洞府,我亲手斩杀了那头雪狼,熟悉它的气息。” 白少流:“这个地方很隐蔽,没人发现我们,注意收敛气息出去看看情况。” 几人并没有取出有光珠之类的法宝照明,朝洞府外潜行。雪狼妖王的洞府还挺深,如迷宫一般,但区区这点难度还难不倒白少流这等高人。 他们进来的地方,应该是雪狼妖王平日闭关修炼的洞厅。顺着主通道往外走,白少流还发现了好几处密室,收藏着不少天材地宝,应该都是那头雪狼妖王的遗物。 他们并没有将东西收起来,怕打开秘宝的动静会引起詹姆-劳斯的注意。 丹紫成还在那儿以神念耍贫呢:“华总导,我可是久仰你的威名,在几里国那边,每年都要干掉一名大神术师。 你来到东国后,改成大成修士倒霉了,前年斩了伏凌客、去年斩了林太为。今年倒好,跑芮湿国斩了一头雪狼妖王,连畜牲都不放过啊!” 说着话他们已经走出了洞府,面前是蓝天白云。这里是一座雪山,而洞府的入口恰好在雪线位置附近。 华真行:“按照时差,这边是凌晨三点,却是大白天。说明此洞天中的天象,很可能与外界环境一致。” 华真行买下的那十五座农场,纬度恰好就在北极圈附近,或者说就骑在北极圈的线上。理论上在每年夏至这一天,日照时间能达到二十四小时,而在冬至这天日照时间为零。 如今刚到七月中旬,季节正是盛夏,凌晨三点这里确实应该是白天。刚才那座洞府中之所以很冷,是因为地势太高。 三人悄然下山,气候渐渐变得凉爽、温暖,接近山脚下的谷地中有一片湿地湖泊,华真行突然以神念道:“快看,那里有一群白鹤!” 白少流:“这里有雪狼妖王、犀渠妖王的洞府,一群普通的白鹤有啥稀奇的?” 华真行:“我有个主意,或许能把那位大神术师给引出来。我负责引他来,大师兄负责打闷棍,白庄主趁机抢占洞天。” …… 洞天之主,理论上可以察觉洞天结界中的一切动静。但这只是理论,况且詹姆-劳斯并非真正的洞天之主,他只是得到了洞天传承,能够掌控洞天而已。 哪怕华真行在养元谷中,也不可能每时每刻都关注着洞天中的任何动静。 詹姆-劳斯关闭门户后,就不认为还有人能进得来,平日的主要精力都用在如何管理洞天成员、提高自身修为、更好享受生命等方面,但他最近的日子也不算太好过。 犀渠妖王被斩杀时,有上千人在场,这个消息肯定是瞒不住的。詹姆-劳斯很快就听说了,当即蹿入蒙恩花园,关闭门户不出。 蒙恩花园中不仅有他这一名大神术师,还有十几名神术师和几十位学徒也就是见习神术师。他们原本恰好有幸获准进入蒙恩花园修炼、学习,如今也一起被封在洞天中。 事发突然,很多人根本就没有思想准备,纷纷询问詹姆-劳斯发生了何事、何时才能开启门户出去? 詹姆-劳斯是打死都不愿意开门啊,躲在这里还能保条命,一旦出去,养元谷乃至冈比斯庭都不会放过他。 他听说犀渠妖王被斩杀的同时,也听说了休尔被冈比斯庭监禁的消息。 那么他这一辈子就打算躲在蒙恩花园中了吗?在詹姆-劳斯看来也未尝不可。古神联盟在外面已名存实亡,他在这里却拥有整个世界。 最理想的结果,是在此地修炼,将来能够成为九级大神术师。那么就算门户外始终有人看守,他也有机会打开门户冲出包围。 但想实现这个理想,希望实在太渺茫了,所以就先安心在蒙恩花园中过小日子吧。 可是洞天中的其他人却没这个思想觉悟。,他们在外面有各自的事业、身份与生活,还有家人与亲朋好友,谁愿意永远被关在这里? 蒙恩花园虽然很大,面积近二百平方公里,但如何与外面广袤的世界相比?况且在这里也只能过着古朴的生活,什么现代设施都没有,与流落荒岛有什么区别? 于是很多人就联名请求詹姆-劳斯,能否打开门户把他们放出去?因为在理论上,打开放人出去,并不会威胁到洞天的安全。 假如有人想趁机闯进来,詹姆-劳斯只要掌控着洞天,可以在第一时间将来犯者镇压或驱逐。只要在这个世界中,詹姆-劳斯就是近乎于无敌的存在。 可是詹姆-劳斯却拒绝了他们的要求,近乎无敌并非绝对无敌,他已经决定封闭门户,就绝对不会再有任何威胁自身安全的举动。 他还告诉众人,古神联盟的历史,可以追朔到冈比斯庭成立之前,是神最纯正的选民。蒙恩花园是神为庇护世人所打造,就是《圣约》中所记载的、神的玫瑰园。 如今古神联盟在外界已遭到渎神者与异端的毁灭,而蒙恩花园为他们提供了最后的庇护,他们也有责任守护蒙恩花园,坚守纯正的信仰、传承神的信念。 詹姆-劳斯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想的,更是这么做的。但他拒绝众人的要求,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没有说出来。 假如把这些人都放出去,他自已待在蒙恩花园里还有什么意思,那和关禁闭又有什么两样?如今蒙恩花园里的居民虽少,但至少还有近百号,也算是个小村落和小社会了。 只有这样,他才有享受这个世界的乐趣,才能在这里坚守下去,否则就算能主宰一个无人的世界又有何意义? 詹姆-劳斯也不想让大家太过绝望,只说待到时机成熟之时会率领众人重返世间,至于时机什么时候才成熟,那要等待神的谕示。 其实他还设想过另一种可能,就是蒙恩花园中现有的这些人,能否在此繁衍生息、成为一个独立的群族? 从生物学角度,人数太少,基因多样性缺乏,可能会导致种群退化。所以至少要有二境修为才能生育后代,而且可以尽量多生,争取在种群退化前达到足够的人口基数。 蒙恩花园中目前的人口都有二境以上修为,这个问题暂时不用考虑,重点是下一代人……眼下想这些还为时尚早。 半年时间看似很短,可是蒙恩花园中的大部分人却都快绷不住了。 很多人不是没有想过联合起来反抗,比如逼迫詹姆-劳斯打开门户。但他们加起来都不是詹姆-劳斯的对手,又不能真的偷袭杀掉詹姆-劳斯,否则谁都出不去。 大家心中明白状况,尽管不愿也无计可施。詹姆-劳斯对此看得更清楚,所以平日也用种种方法安抚众人,并做出了很多日期不明确的许诺。 他虽然不怕众人不满,但也不想发生无谓的冲突,因为蒙恩花园中的任何损失都是他的损失,包括人员损失。 这天上午,詹姆-劳斯与最爱的伴侣刚做完了生命大和谐运动,就有神术师来汇报。有一只白鹤抢走了某个实验室中的神石,疑似已被魔化或受神赐。 所谓被魔化或受神赐,其实就是妖物自感成灵。按照古神联盟的理论,这可能是得到了神的恩赐,也可能是被魔鬼诱惑了。至于是哪种情况,往往要根据现实需要判断。 蒙恩花园这样的圣洁之地,怎么会有生灵魔化呢,那应该就是神赐了! 541、随风潜入夜 那只白鹤还挺厉害,叼了神石就跑。有神术师追出去,却被它一翅膀给扫飞了,然后白鹤便振翅而去。 白鹤不是凶悍的勐禽,但华真行不一样啊,他可是服用过九枚陆吾神仑丹,习练吞形诀之后,就连铁瓦金舍诀修为也日渐精深。 哪怕不动用神通法力,翅膀一挥也跟铁扫帚差不多了,没把那名四级神术师给拍死已经算手下留情。 在场的人也拿它没办法,甚至连追都追不上,因为他们不会飞。 詹姆-劳斯听到消息,第一反应是惊喜。蒙恩花园中除了人当然还有各种动植物,可是出现一名妖修的概率却很小,看来此地真有神恩沐浴! 当初的雪狼妖王鹤犀渠妖王,都是在外面成妖后才被邀请入蒙恩花园的。 妖修的出现,意味着这个世界的内涵更加丰富,也能为他的修行生活增添更多的内容和乐趣。尤其是白鹤成妖,说不定还能像传说中的昆仑修士那样收服其为坐骑呢。 听说连哈玛这样的四境神术师都不是其对手,经过一番指点后应当可以化为人形,也不知那白鹤是公的还是母的?詹姆-劳斯兴致勃勃地就找去了。 白鹤会飞倒难不住他,只要他愿意,可以察觉洞天中的任意动静,也知道这里所有的白鹤都栖息在什么地方,很快就有了发现。 雪山下的湖泊湿地中有一群白鹤栖息,那曾是雪狼妖王最喜欢的点心,也是雪狼妖王特意从外面弄进来散养的,如今却成了洞天中的闲云野鹤。 其中有一只鹤与众不同,看它伸着脖子在背后交拢双翅,踱着方步在湖岸边行走,明显就是在模彷人类的仪态——是只公的。 蒙恩花园中有很多只鹤,还有很多其他的生物。有第一个神赐者出现,将来未必不会有第二个、第三个,会让这个世界变得倍加精彩。 詹姆-劳斯手持法杖,身披神袍衣袂飘飘御风而至,来到湖边站在树稍上,一副风澹云轻的高人姿态,向那只鹤发送了一道神念。 神念可以不是具体的某种语言,而是一段信息,他告诉那只鹤,是神的恩赐让它觉醒了自我,成为一只与众不同的鹤。 这里是沐浴神恩之地,而他是掌握神恩花园的大神术师,就是代表神的使者,要让这只鹤听从神的召唤、接受他的指引。 假如真是一只自感成灵,不谙世事的鹤妖,能听懂这么复杂的信息吗?完全听懂是不太可能的,但由于神念的特殊性,会有朦胧地感受。 妖鹤肯定会激发野性试探一番,詹姆-劳斯也对此心中有数。果不其然,只见那只鹤振翅飞起,然后又拢翅疾冲,伸着长长的鸟喙似利箭射来。 詹姆-劳斯笑眯眯地伸法杖一指,无形的力量将那只鹤束缚。白鹤就这么诡异地被定在半空。哪怕是强大的妖王,在这里也不是他的对手,何况只是一只初生的鹤妖。 收服妖物得有个过程,像这样的生灵,得让其意识到谁才是这里更强大的主宰,然后再去慢慢调教。 詹姆-劳斯又发出了一道神念,大意是让这只鹤臣服,接受感召后它会得到更多,那些一只鹤的生涯中无法想象的好处…… 鹤的眼中露出了惊惧之色,凶光渐渐退去,看着詹姆-斯渐渐有了屈服之意。这东西果然有灵智,詹姆-劳斯正在得意间,却突然一头栽倒失去了意识,被悬空挂在了树梢上。 那鹤妖当然就是华真行所化,方才也是真的被詹姆-劳斯制住了。 突然出手打闷棍的是丹紫成。这位三梦宗大师兄很小的时候,就曾被封印神通法力受罚,等到他突破八境修为后,居然又被师父封禁了神通法力,命其重悟真空。 丹紫成调皮捣蛋的事可没少干,斗法之能且不谈,收敛神气不被察觉的本事早已练得炉火纯青,是因为被一次次封禁而被动练成的。 丹紫成尽量躲得比较远,在半沼泽地带把自已埋了起来,气息几与土石无异。 理论上詹姆-劳斯可以发现洞天中的任何事物,但也不可能无时无刻都在搜探洞天的每一寸角落,他也没那么强大的元神,况且注意力都被那鹤妖吸引了。 丹紫成打闷棍用的并不是棍子,而是一根透明的长鞭状法器,梅野石所赐的卷天神丝,最适合在相对较远的距离搞偷袭。 卷天神丝就似一根坚韧有弹性的长鞭抽落,詹姆-劳斯连声都没吭就被打晕了,神丝又化为柔软的细绳状将其缠绕,然后挂上了树梢将其神气法力封禁。 詹姆-劳斯的法杖脱手,还没落地就被在更远处掠阵的白少流接住了。白少流手持法杖再一闪身,好似就凭空消失了,也不知去了哪里。 这时丹紫成才抖着一身泥水钻了出来,而华真行已恢复人身穿衣落地。丹紫成再一抖身子,施了个法术将全身弄干净,东张西望道:“白庄主呢?” 华真行:“白庄主应该赶去掌控洞天了,我们先等他一会儿。” 詹姆-劳斯已被制伏,假如白少流掌控了洞天,这里就没人是他们的对手了。偏偏詹姆-劳斯是一个人飞过来的,蒙恩花园中的其他人还不知发生了何事呢。 大约过了约半柱香的工夫,两人突然心生莫名感应,赶紧提上詹姆-劳斯,彷佛受到了这个世界的召唤,如空间移位眼前一花,他们出现在一间秘室中。 白少流就站在面前搓了搓手道:“搞定了!” 丹紫成的语气竟然很遗憾:“这也太轻松了吧?” 白少流摇头道:“话可不能这么说,我们此行只要出了一点岔子,其实就算失败,此刻才是正常情况。假如真要斗个惊天动地,那就意味着事情已经搞砸了。” 这间秘室并无门户,空气却不觉得闷。进来时几人心中便有自然的感应,所谓门户是看不见的,按古神联盟的说法,只有得到神的恩赐、沐浴神恩者方可出入。 换成人话,就是掌控洞天者才能进得来。 秘室的中央有一座圆形小祭坛,祭坛上的四个方位镶嵌着四枚特殊神石,依次是大地之童、幽蓝水心、风之魅舞、火焰精灵。 前三种特殊神石华真行都已见过,他随身还带着一枚大地之童,但火焰精灵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些都是好东西啊,可惜不能抠出来,它们都已经是洞天中枢的一部分。 祭坛中央插着一支法杖,就是方才被詹姆-劳斯拿在手中的。这是华真行所见过的、最朴素的一支法杖,因为它看上去就是一根普通的树枝。 它并非常见的短杖形制,而是一根齐眉高的拄杖,只经过了很简单的加工,上面还保留着树瘤,感觉在打架的时候可以当棍子抡,也没有任何镶嵌神石的痕迹。 这让华真行感觉很亲切啊,因为他的神隐枪,常形也就是一根削尖了的树棍。 丹紫成:“这是法杖便是控制洞天的中枢神器吗?” 白少流摇头道:“这座祭坛才是洞天中枢,是打造整个洞天结界的核心,它与洞天融为一体,不可拆卸也不可移动。 至于这支法杖,虽是神器,但就是最普通、最纯粹的素用法杖。它还有个特点,就是可以在蒙恩花园中催动整个洞天的威能。 方才詹姆-劳斯就是这么对付华总导的,但这有个前提,就是真正得到了洞天传承。掌控洞天也不能总待在这间秘室里,拿着这支法杖外出便可运转阵枢。” 所谓素用法杖,就是没有任何属性,但同样可以引导魔力施展任意神术。所谓魔力并非魔鬼的力量,这可能是个翻译问题,更准确的说法是神奇的力量或神赐的力量。 丹紫成和华真行依次上前,站在祭坛旁手握法杖感悟了一番。他们都得到了蒙恩花园的洞天传承,但都没有真正掌控过这座洞天,此刻终于上手实操。 白少流又指着地上昏迷不醒的詹姆-劳斯:“华总导,这个人你打算怎么处理?” 华真行:“待会儿审一审,假如他参与谋划了袭杀事件,那就宰了。” 白少流:“这里还有八十七个人,十七名神术师,七十名学徒,三十七个男的,五十个女的。” 华真行:“也都审一遍,假如并未参与袭杀事件,我也不会惩罚他们。但古神联盟就从此解散,何去何从由他们自行选择。至于冈比斯庭还想怎么处理,那是冈比斯庭的事。” 华真行从来都不会滥杀无辜,更喜欢治病救人。就连当年的大头帮,他也只是镇压了首恶份子,其余大部分帮众都成了新联盟的成员并接受了改造。 古神联盟针对华真行及养元谷有三次袭杀事件,第一次只针对他一个人,第二次则引发雪崩险些波及无辜,第三次在场的更有千余名导师和学徒。 能干出这种事,华真行断不能容忍这个神术师组织继续存在。但该组织里有些成员尤其是那些学徒,其实也挺无辜,他们或许根本不知道甚至没资格参与这样的事。 很多人当初无非是被导师选中,然后加入该组织修习神术而已。就如当年的定风潭弟子,昆仑盟也未赶尽杀绝,只是放他们自归江湖。 白少流:“那就交给我来审吧!我这人没什么别的本事,就是天生一双破妄之眼,既能看破伪诈,也能看穿人心。” 华真行:“那就辛苦白庄主了。” …… 这天一大早,有一只白鹤抢走了一枚神石,在场的好几名神术师居然都没能拦住也没追上。劳斯大导师赶去处理了,却不知结果如何。 正午时分,洞天中忽有乳白的光芒落下,如氤氲甘霖,撒落在每一个人身上不留痕迹。众人的感觉彷佛是受到了某种洗礼,形神无比安适,内心也一片宁静。 这就似传说中的神恩沐浴呀!这里果然是神赐之地,神庇佑世人的花园,此刻居然降下了神迹!众人纷纷来到屋外,一边祷告一边期盼着神谕。 他们都将这一幕当成了神迹,神迹的出现,往往就伴随着神谕降临。 这其实是白少流干的,他手握法杖在洞天中发动了这样的神术。华真行清楚白少流是怎么做的,因为他也得到了洞天传承,但他自已还办不到,因为神术修为不够。 光芒也能像雨露一样撒落吗?大家都亲眼见到了!“神迹”渐渐散去时,犹在祷告的众人却尽皆变色。 伴随尚未完全消散的神迹,又有神念传到了每一个人的元神中。就连那些尚不能接受神念的二级学徒,脑海中也出现了清晰的信息。 若这一幕是“神迹”,那么光芒中蕴含的信息,则就是他们方才所祈求的“神谕”。 可惜信息的内容却不太像神谕,它宣布了古神联盟所犯下的恶行,并宣称该组织已被解散,并给了没有参与上述恶行的成员自行选择的机会。 首先是立誓脱离古神联盟,成为一名自由神术师,离开蒙恩花园回归人世。他们也可以加入其他的神术师组织,甚至加入冈比斯庭,只要对方愿意接收。 但他们除了各自的私人物品,不能带走蒙恩花园中的任何东西,整座蒙恩花园包括其中的一草一木,都已经成为养元谷的战利品。 养元谷也有神术传承,包含了原古神联盟的神术传承,他们中有人若确系无辜,本着自觉自愿的原则,也可以选择加入养元谷。 至于怎么加入养元谷,那就要走另一套程序了,必要的审核考察手续肯定是有的,而且养元谷还未必愿意收呢。 有人惶恐万分,有人震惊不已,但稍稍回过神来,居然还有不少人暗暗窃喜!为什么还有人会高兴呢,因为他们此前对詹姆-劳斯的不满已积累到爆发的边缘,却又无法反抗。 谁愿意永远被关在这个地方,再憋下去人都快疯了。有不少人最近天天都在暗中向神祷告,祈求能够降下神迹获得解救,所谓的解救就是能安然出去。 而今天解救他们的人终于来了,假如只看事实,这不就是他们所祈祷的神迹吗? 此时众人又突然听见了圣堂方向传来的铃声,那在以往是大导师召集众人集合的信号。但是今天的铃声,却有着不一样的意味。 为何是铃声而非钟声?钟通常是从外面用撞棰敲的,形制较大,声音往往比较低沉悠扬。而铃的中心有铛,晃动铃壳击铛发声,声音往往比较清脆。 圣堂是蒙恩花园最核心的建筑,其中央大厅则是众人聚会举行各种仪式的地方,附属的建筑则是大导师以及核心人员的居所,圣堂的大门上方悬着一只很大的铃铛。 众人各怀心思来到圣堂门前,只见门槛上站着三个人,而詹姆-劳斯则呈双手反绑状,似是被一根看不见的透明丝线吊在了半空,紧闭双眼垂着头生死不知。 542、茶艺大师小白 尽管已经接收到“天降神谕”,知道詹姆-劳斯已被拿下,但众人仍难免惶恐不安。 白少流那一手“神恩沐浴”,主要目的也是为了安抚人心,同时显示实力,否则大家也不能这么老实地就聚在圣堂前的空地上。 圣堂门前的台阶上站着三个人,看上去都很年轻,尤其华真行就是少年模样,好似稚气未脱。 有一位年长的神术师突然指着三人中的拄杖者,颤声道:“你,你是白少流?” 华真行都愣住了,白庄主知名度这么高吗,跑这儿都能被人认出来?白少流澹澹答道:“我没有见过你,你却能认出我?” 那人答道:“我听说过你的名字,当年古神联盟还特意搜集过您的情报,介绍过您的凶……事迹!” 别看和华真行打交道的白少流,总是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可是十几年前的小白,在冈比斯庭的神术师群体中可是凶名赫赫。 华真行一年干掉一位大神术师,无非是个因果率武器罢了,白少流当年可是有个绰号——主教杀手! 他在冈比斯庭经有位朋友,曾因被人构陷受关押刑讯,还要被处决。白少流则直接带人闯到冈比斯庭去劫了法场,救出了朋友全家,闹得惊天动地。 冈比斯庭的内部分裂就是从那时开始的,直至将福蒂摩派系清洗。 古神联盟就是当年冈比斯庭中,属于首席神术导师福蒂摩那一派系的黑手套,只要稍微有点年纪的成员怎么可能认不出他来? 当年那一次冲突之后,福蒂摩派系被彻底打垮,冈比斯庭与昆仑盟迄今已有十几年相安无事,这不能不说也是白少流的功劳。 虽然事情不可能是白少流一个人干的,他背后是整个昆仑盟和冈比斯庭的另一派系,但谁都承认那场冲突的矛盾焦点,始终集中在白少流身上。 白少流的身份被挑破,很多人再度震惊,他们虽然不认识白少流但也听说过,除了那些入门时间尚短的见习神术师。 传说中的狠人啊,居然亲眼见到了! 华真行一眼扫过去,发现少数人还在悄悄打听白少流是谁,但大多数人在惊讶之余,更多的是疑惑甚至还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这说明了一件事,这里的绝大部分人并不了解古神联盟的真正的背景。假如他们知道古神联盟曾经就是福蒂摩派系的黑手套,得知白少流的身份怎么还会松一口气呢? 白少流却没说太多废话,一指空地中央道:“大家排队进去接受问询,一个一个来,不要着急。无论是谁,只要未参与古神联盟所策划的袭杀事件,我们并不追究。” 漫天光毫已渐渐散去,渐渐只集中在大约方圆两米的一片地方,就在这片空地的中央,看上去就像一条纯白的乳瀑从天空奇异地流淌而下,笼罩着那一片空间。 方才说话的那名神术师第一个走进去了,半秒钟不到便走了出来,看神情一片轻松,然后吩咐自已的几名学徒都照做…… 连排队时间在内,大约五分钟,在场的八十七人都全部穿过了乳瀑,这就是白少流所谓的“审问”,最后却少了三个人,只剩下了八十四人。 这个过程看上去很简单,但走进乳瀑者却是另一番体会,在那光毫笼罩中彷佛进入了另一方天地,四面一片白雾什么都看不清,却有声音在脑海中响起,问了几个问题。 乳瀑内外的时间流逝感是不一样的,外面看也就是半秒钟左右,但是每个人的感觉都经历了几分钟道十几分钟不等。 能走出来的人,都是与袭杀事件无关的成员。那么没走出来的三个人,很显然就是袭杀事件的参与者了。 这时华真行开口道:“刚才白先生已经告诉了大家发生了什么事,詹姆-劳斯为什么会躲进这里关闭门户,冈比斯庭为何要取缔古神联盟缉拿有关人等。 我叫华真行,与古神联盟本无任何恩怨,是你们的高层首先惹上门的。如今世上已不存在古神联盟,蒙恩花园也成为了我的战利品,但我不想滥杀无辜。 你们被困在这里已经很长时间了,我现在就可以打开门户放你们离去……” 众人都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有人的眼神甚至已掩饰不住的惊喜,还是那位年长的神术师又上前一步,不无担忧地问道:“请问外面如今是什么情形? 此前听说古神联盟已被冈比斯庭明令取缔,其成员也多遭迫害。就算华先生放过我等,可是我们出去之后也未必能保证安全。” 华真行与白少流对视一眼,又开口道:“假如有人身为神术师,曾严重违反神术师守则,被冈比斯庭惩处也怨不得别人。不要心存侥幸,冈比斯庭的代表就在门外等着。 但若既未参与袭杀事件,又从未有过奸邪之举,那就不必担心,我可以保证诸位的安全。你们可以成为一名自由神术师,也可以选择加入别的组织,只要对方肯接收。 我还听说这里还有不少人,原先就在天使农贸集团工作,也在这里定居。如今天使农贸集团已被福根基金会收购,但只要没有别的问题,还可以继续原先工作生活。” 白少流插话道:“已经有人在敲门了。” 所谓敲门,就是已某方式发出进入请求,华真行道:“请他们进来吧。” 洞天门户开启,有一行人居然就是从圣堂大门中走了出来。蒙恩花园的洞天门户,其实就开在这座圣堂大厅的侧面。 来的是一行九人,其中八个华真行都认识。两位女士走在最前面,右边是连娜,左边是一位陌生的姑娘。 这姑娘的形容看上只有二十左右,五官轮廓秀美柔和,弯弯的眉毛挺直的鼻梁,皮肤也是可口的奶白色,白里透着粉红,个子不高但身材很不错,发育很好的少女体态。 姑娘身后跟着布雷希、皮丹和约高乐,这三人当年曾一起到非索港拜访过洛克,当时以奥海姆保镖的名义掩饰身份,所以华真行并不陌生。 连娜身后跟着潘采、张俊名、刘不盈。张俊名和刘不盈是一对道侣,也是前定风潭弟子,前不久才被派到布鲁塞。 华真行的这次行动,事先通知了冈比斯庭,当然也通知了养元谷。假如行动失败没什么好说的,但事先也要为行动成功做好准备,所以外面也有人等着。 门户外名义上已是福根基金会的地盘,福根基金会的背后是福根修士会,而福根修士会的首领洛克就是养元谷的成员,连娜是特意代表福根基金会来的。 潘采就在布鲁塞常驻,他此行是为护送连娜,也不能显得养元谷方面势力单薄。 连娜乘私人飞机先到布鲁塞,捎上潘采等人再飞过亚得海到达维京国,乘车来到这片农场中。 守在门外的这两方势力,连娜当然是代表养元谷的。那么看这个队形,代表冈比斯庭的,明面上居然不是约高乐而是那个陌生的姑娘,她是什么身份? 那姑娘原本神情矜持,体态优雅,可是一眼看见白少流,风格就完全变了,开口喊道:“小白哥,真的是你耶!” 她这声音又甜有酥,说很还是很不标准的东国语,带着明显的“外国人”口音。 说着话她迈着小碎步紧跑过来,给了白少流一个热情的拥抱,是跳起来搂脖子那种,双脚后勾都离地悬空了。 这是什么见面的礼节,她跟白少流又是什么关系?华真行瞪大眼睛错愕当场。 这时约高乐已经凑过来,笑眯眯地介绍道:“这位是海伦-歌琳大神术师,是庭宗冕下的特派代表,负责全权处理此地事务。 华总导想如何处置这些人与这座蒙恩花园,与她商量就行。” 华真行:“您今天这是什么身份?” 约高乐:“我是随行律师,可能还会涉及到世俗间的一些事物,有法律顾问在场更方便一些。”同时又以神念道,“我就是律师,不是别的身份!” 华真行已然明白过来,心中暗道这位高人还真 下一页!当前第1页/共2页 会玩,看来冈比斯庭来的其他人并不知其人真正的身份,只当他还是那位约律师呢。 华真行之所以没问那位歌琳大神术师的身份,因为丹紫成已经以神念做了背景介绍。白少流当初曾带人去冈比斯庭“劫法场”救人,救的就是海伦-歌琳和她的父亲。 当初的少女后来成为了一名大神术师,如今年纪有三旬,但看着仍是少女模样,形容如此心境亦如此。 约高乐又咳嗽一声,似是解释道:“歌琳大神术师平日沉稳恬静,只是好久没有见到白庄主了,故而有些激动。” 这是海伦已经下树了,转过身颇有些不好意思又和丹紫成打招呼:“大师兄,你也来了?” 丹紫成笑呵呵道:“这么热闹的事,怎么少得了我?你和白庄主尽管找地方去叙旧,这里的事交给我们就行。” 当年白少流带人“劫法场”,丹紫成也去了,所以和海伦-歌琳也算旧识。 歌琳大神术师果然听从了丹紫成的建议,又过来与华真行正式见面,然后就把具体商谈事物都交给了同行的布雷希,还说最后只要一个结果就好。 冈比斯庭派谁不好,偏偏派了她来,分明就是故意的,约高乐还有什么好解释的?华真行心中吐槽,却没有点破什么,转身又和其他人打招呼。 “布雷希先生,我们也有好几年没见了,恭喜你也成为了一名大神术师!”五年前在非索港第一次见面,布雷希还是一名五级神术师,如今修为已突破六境。 这一境之差,区别可就大了,意味着他也迈入了大神术师的行列。 约高乐又在一旁插话道:“华总导啊,你这些年突破了大成修为,冈比斯庭也不可能没有人才啊。” 冈比斯庭的代表来到此地,主要是与养元谷商谈三个方面的问题—— 第一,如何处置古神联盟。这个问题已经有结果了,就是取缔,从今天开始,这个传承已久的神术师组织将彻底不复存在。双方对此皆没有任何疑义。 第二,如何处置古神联盟的残余份子。包括詹姆-劳斯在内,华真行这边拿下了四个人,海伦-歌琳带队进入蒙恩花园,早就准备好了一份名单,又锁拿了另外十一人。 这份名单上共有十五个名字,华真行等人先前拿下的那四人也在其中。 至于那另外十一人,共二名神术师和九名学徒,他们并未参与策划针对华真行及养元谷的袭杀事件。可是根据冈比斯庭的调查,他们都曾卷入受休尔暗中唆使的其他事件。 这就是冈比斯庭的内部事务了,养元谷也不好插手。 至于已经拿下的四个人,华真行表示既然在冈比斯庭的名单上,也可以带走调查,但最终怎么处置,必须要得到养元谷的同意, 华真行只有一个要求,冈比斯庭不能把人给放了,否则就交给养元谷,反正养元谷不会放过他们的。 谈论人员移交时,回头一看吊在大门上的詹姆-劳斯已然气绝,这是谁干的?白少流则澹澹道:“此人我已经审过了,死有余辜,顺手了结。” 这就有点尴尬了,詹姆-劳斯身份敏感,应该掌握不少情报,冈比斯庭那边最想抓的人就是他,还想带回去好好调查呢。华真行方才并未杀人,但是白少流手更快。 海伦-歌琳却只是很严肃地说了一句:“此人的确死有余辜,这才是他应当受到的惩罚!今天要多谢白先生、华先生、丹先生出手!” 此刻谈的是公事,海伦就没再说东国语了,讲得是非常纯正的阿丁语。她对白少流的称呼也不再是小白哥,而成了白先生。 海伦-歌琳就是今天冈比斯庭方面的负责人,她既然给这事定了调子,那就没必要再纠结。 至于剩下的七十三人,双方虽然都不会处罚他们,但还有很多具体事情要做。他们都得接受身份登记,立誓脱离古神联盟、遵守神术师守则,然后被送出蒙恩花园。 至于出去之后怎么办,养元谷已有处理原则,冈比斯庭方面的意见也差不多。他们今后在世俗间的活动、成为自由神术师,还要时刻接受监督。 鉴于其中很多人都是天使农牧集团的雇员,不少人的家属也是。而天使农牧集团如今已被福根基金会收购,连娜则表示,福根修士会也会监督相关人等。 第三,就是蒙恩花园的归属问题。 华真行已经宣布,此地是养元谷的战利品,包括一草一木。 今天他还请来了两个帮手,白少流和丹紫成,当然也要表示感谢。以华真行之大方,只要不损及洞天,这里的东西可以随便白少流和丹紫成挑。 但他们之间如何分好处,还包括帮忙送他们进来的风先生想要什么,这些只是人情私事,与冈比斯庭无关。 站在冈比斯庭的角度,布雷希等人当然希望能得到蒙恩花园,但这话不好直接说出口,更不可能直接索要。 因为蒙因花园在明面上,从来都没有归属于冈比斯庭,就算古神联盟近年来成为冈比斯庭内部某一派系控制的黑手套,但明面上也不是从属于冈比斯庭的组织。 至于蒙恩花园就是《圣约》中所记载的玫瑰园,也只是古神联盟高层如此宣扬,从来没有得到过确认与确证。 真正的玫瑰园在哪里,冈比斯庭高层心知肚明,并不是这个地方。 更重要的另一方面,蒙恩花园是华真行等三人拿下的。假如不是他们,冈比斯庭根本都进不来,这里的的确确就是华真行的战利品。 所以冈比斯庭只能想两个办法,其一就是询问华真行,冈比斯庭开什么价能让他将蒙恩花园的拥有权与控制权转让? 假如上述目标无法实现,那么最低要求,冈比斯庭的代表也要检索整座蒙恩花园,带走一些非常重要的东西,比如传说中神留在人间的圣物,同时支付相应的对价。 养元谷方面,当然以华真行为首,冈比斯庭方面,特命全权代表是歌琳大神术师,照说应该由他们两个来主持商谈。 可是确定好原则问题之后,海伦-歌琳就拉着白少流去叙旧了,说是好久没有喝到小白哥哥亲手泡的茶,他的茶艺一定又进步了不少。 临走时歌琳还交代了任务,让约高乐负责检索洞天中的器物。华真行便趁势提出,要和约高乐律师一起检索,这种事本就应该有人在一旁监督。 华真行也拉着约高乐去别处唠嗑了,于是具体事务的商谈,就交给了连娜和新晋大神术师布雷希负责。 华真行离开谈判现场,打算好好参观一番这座蒙恩花园,他也是第一次来,顺便陪着约高乐清点见证各种物品。 两人离开圣堂所在,首先走向方才拿下詹姆-劳斯的那片湖泊湿地。约高乐化身好奇宝宝,一个劲地追问今日的事情经过。 其他的情况都没什么好隐瞒的,华真行都详细地介绍了一番。至于风先生怎么开门送他们进来这回事,华真行自已也搞不清楚,也就没有细说。 他们朝这个方向步行,远远地发现湖岸边出现了一座本不存在的水榭,水榭还连通了湖中的一座三层小楼阁,皆是古色古香的东国式建筑。 白少流和海伦-歌琳已摆开茶桌和茶炉,正在水榭中演示茶艺呢。华真行惊讶道:“真是好手艺啊!” 约高乐打趣道:“你是想说小白泡得一手好茶吗?若论修为,当今后起之秀恐无人能与他相提并论,但说泡茶的手艺,他恐怕还比不了你。” 华真行:“我的意思是说……他房子造得好快!” 约高乐笑了:“只要华总导愿意,也不会比他慢多少。我听说你随身有洞天神器,带一套在身边就是,无非现场施法弄好地基安放上去。” 华真行:“白庄主的茶艺如何,我还真不太清楚,也过去蹭一杯吧。” 约高乐一把抓住他道:“别去讨人嫌,我们换个地方逛。” 543、似非人间 绕开水榭,约高乐隐去行迹飘然飞上了半空,华真行化身白鹤也一起飞翔,一边飞一边感叹道:“此地气候,好生奇特!” 蒙恩花园的结构非常奇特,居然有三重结界。 最核心的结界,当然就是阵枢祭坛所在的那间密室。那里就是个独立空间,只有得到洞天传承的大神术师方能出入,说不清在什么位置,也可以说不在任何位置。 最外围的结界,就是洞天四野的广袤之地,比如华真行等人曾走过的雪山和湖泊,其天象与气候与外面农场所在的山野几乎完全一致。 但是在洞天的中央,以圣堂为中心,有二十多平方公里的区域,彷佛又被另一层奇异的结界所笼罩。这层结界没有门户,谁都可以自如出入,感受不到任何阻隔。 但是在这个区域中,却几乎意识不到气温。这并非气温存在或不存在,而是每一个人感受到的气温,几乎都是最适宜的状态。 每个人在不同状态下最舒适的体感温度是有差异的,但在这片区域中,能让每个人的感受,都是最舒适的状态,这就很玄幻了。 在这里睡觉,哪怕不盖被子也不会感冒。假如一个人感受到燥热,那也是体内的积热,而非环境气温的不适。 华真行身为高级养元术大师,他所能体会到的可不仅是人,包括这里的奇花异草,好像都处在最适宜的生长气温中。 这就更玄幻了,因为草木的不同状态,最适宜的气温是不同的,差异甚至很大。 比如发芽、开花、结果要求的温度都不一样,但在这里,无论处于哪个阶段、什么品种的草木,都好像在最适宜的状态下自然生长。 天地好像有意识,能给不同的生灵最适宜的气温感知,这超出了常识的理解。 那么在这种地方生一堆火,能不能把肉烤熟、能不能把人烫着?这是很有趣的问题,答桉是当然也能! 人为的主动干涉,不在天地的自适范围内,这看似不合常识,实则更加不可思议。天地意志彷佛能够分辨,哪些是人为的主动干涉改变因素,哪些是在无人干涉中自适的环境。 待在这种环境里,人们当然会很舒适。但如果待了久了,一旦到了外界会很不适应,尤其是那些普通人,也包括那些修为尚浅的修士。 这就像人们长期停留在空间站的失重环境中,突然又回到地表,也会感觉很难受。 但这里还好,人们不需要跑出蒙恩花园去适应,只是中心这一片区域的环境如此特殊,外围更广袤的天地还是“正常”的。 华真行感叹,怎么会有这么奇特的结界?约高乐笑着答道:“此地非人间所有,近乎传说中的仙界,但它并非真的仙界。 我还听说过一个地方,也似非人间所在。那里是一座天宫,天宫中没有灯,也不需要点灯,但光线又无处不在。 凡人进入那里,只要睁开眼睛,无论看什么东西都是最适宜的亮度,既不会刺眼又不觉昏暗。像这种地方虽似在人间,却非人间所能有,第一次见到吧?” 华真行想了想:“并非第一次!” 约高乐纳闷道:“哦?你家的养元谷,可没有这般玄妙。” 华真行没答话,发送了一道神念。光线啥的他不清楚,仅就所谓的气温而言,与蒙恩花园中心地带类似的地方,就是炼妖葫的葫中世界。 但葫中世界可不是什么人间仙境,半点都不舒适,连生机都会被磨灭。华真行祭炼了这么久,也不过炼化出一片街区大小的地方可容纳生机存在。 在飞天巡视检索时,华真行发现了不少奇花异草,观其物性是可以入药的,甚至可以炼制修行饵药。 尤其在蒙恩花园气温特异的中心地带,名为花园实为药田。比如华真行就见到了瑞草刺玫花,甚至《餐芳谱》所载“五气五色饮”所需的灵药居然都有。 以华真行的修为,还炼不成五气五色饮,他也没打算炼制这种灵药,而是想可以试着以这些材料炼制成五气丹,也就是批量加工春容丹的主材。 假如能够试制成功,这又是一种全新的丹方,且是杨老头从未教过他的,也意味着华真行完全掌握了炼制春容丹的神髓。 蒙恩花园中心地带的药田,几乎是适合所有品类的灵药生长,可惜只有二十多平方公里的范围。 至于周边地带,气候与外界是类似的,对华真行而言也很重要。因为养元谷目前所有的灵药产地,虽然也不乏常年气温较低的区域,却基本都是因为海拔较高。 比如养元谷西部的高原、千流山的某些地方,虽然气温也很低,适宜生长的植被与平原上不同。但那些地方其实都处于热带,光照情况完全不一样。 天使联合农场以及蒙恩花园所在的环境,是真正的高纬度地区,适合寻找和培育一些其他地方没有的灵药,可以丰富春容丹的丹方。 以华真行的修为,在外人眼中大概率是闲云野鹤般的高人,谁能想到他其实也是一位社会改造狂魔、基建狂魔、种田狂魔呢? 约高乐和他一起在半空边逛边聊,同时也是在检索洞天。 按约高乐的说法,有些“圣物”冈比斯庭希望能够收回,陆续取摄取了一批法杖和器物,都交给华真行过目并暂时保管,并没有直接拿走。 有些东西就是公开摆放的,约高乐看见了便摄到手中。还有一些东西非常隐秘,藏在蒙恩花园偏僻之处,就连华真行都未察觉,也不知约高乐是怎么找到的。 看来约高乐也得到了蒙恩花园的洞天传承,但华真行并没有点破,只是看着约高乐在那里找东西。 理论上掌控洞天者,能够察觉这里所有的事物,为何还有这么多器物没被发现呢?其中有些东西,显然已有几百上千年没人动过了。 这应该与修为有关,此前掌控洞天者如詹姆-劳斯,可能察觉不到这些器物的特殊之处,或者这些器物的隐匿手法很巧妙,以至于混杂难辨。 看来从很多年前开始,继承蒙恩花园者,修为就没人能高过今天的约高乐,哪怕当年的凌吉伟、如今的休尔等九级大神术师都不行。 至于华真行那就更不行了,至少现在还不行。 华真行也不是什么东西都会让约高乐带走的,只见约高乐再一伸手,下方的山坡中飞出一枚乳白色的神石,赫然正是风之魁舞。 这枚神石就和山中乱石混杂在一起,以神识感应与普通的碎石毫无分别,不知被何等高明的手法伪装过,甚至能骗过此前掌控洞天者的感知,却让约高乐给发现了。 华真行赶紧道:“约先生,特殊神石可不兴拿走的!你不能说这东西是与冈比斯庭有关的圣物。” 风之魅舞天然的飞天神器与空间神器载体,华真行正缺这种东西呢。此刻在蒙恩花园里找到了,怎么能让约高乐顺走。 约高乐嘿嘿一笑:“我就是帮你找出来,数遍看看这里面有什么东西,说不定有与冈比斯庭有关的圣物……居然是空的,那你就拿好吧!” 华真行喜滋滋地收起这枚风之魅舞,又没话找话道:“我觉得你们这些神术师……当然不是说约先生本人了,就是大多数神术师,器法传承有些奇怪。 所使用的法器基本都是法杖形制,而且过度依赖神石。就拿飞天神器和空间神器来说吧,好像历代祖师并不擅长祭炼,就知道用风之魅舞去打造。” 约高乐:“你是不是还想说,大神术师们也很少使用传承玉箴之类的东西,想保留御神之念,基本都使用大地之童?” 华真行又笑了:“的确如此。” 约高乐:“因为大地之童就是最好的信息传承载体!它甚至还是标准化的、制式化的,只要学习了信息神术,上手就能用。 哪怕很多九级神术师,确实也不擅长打造其他类型的空间神器与飞天神器。但是上古时并不缺少此类东西,至少大神术师们不难拥有,就因为有现 下一页!当前第1页/共2页 成的风之魅舞。 想打造神器,须有九境修为,寻合适的天材地宝,还要有机缘造化。可有了风之魅舞就简单了,能将这个过程全部省略,甚至不需要神魂烙印传承。 他们还可以风之魅舞为基础,打造一些特殊的神器,比如福根家族传承的安吉-法留铂之链,后来被你墨大爷改制成了飞云靴,那才需要神魂烙印传承。 至于法杖,虽然不可能达到如今工业产品那般的标准,但对于法器而言,虽然有不同的类型,但也尽可能接近于标准化、制式化了。 这对传承而言更加简便,能省却很多工夫。其实你们养元谷的玉兰刀,甚至你所推广的养元术,不也是这个原理吗? 只是如今神石日渐罕见,才让你有如此感叹。” 神石在上古时代,产于罗巴联盟及周边地域,当时就很珍贵,但不像今天这般罕见,正式的神术师多少都能搞到,用以镶嵌法杖、打造器物很是简便。 至于有地位的大神术师、大型神术传承组织,搜集到特殊神石也不算太难。有这么好用的东西天然存在,当然就没必要再去舍易求难了。 所以古时的神术师,在术法与器法应用方面,都非常借重神石,而且基本都会使用类似的法杖。今天的神术师也是古时神术师的传人,必然也带着这种特色。 但神石只在上古时期出产,如今已经绝迹或者说不再产出,历史积累下来的基本都囤积在各大神术师组织的手中,其中最主要的就是冈比斯庭。 随着一些神术师组织的消失,相关器物可能埋藏于未知之地,传世的神石也越来越罕见。如今的神术师尤其是那些自由神术师,越来越难得到神石或神石打造的器物了。 接近于标准化、制式化的术用与器法传承,本身具有极大的优点。但是这种优势如果建立在有限资源的基础上,若资源枯竭,终究也会成为某种桎梏。 华真行今天也就是顺嘴一提,并没有与约高乐深入讨论下去。 约高乐苦笑道:“我送给养元谷的逍遥幡,后来被你家杨总当成了坐垫改造成飞天小板凳,那可不是用风之魅舞打造的。” 华真行:“但是像你这样的大神术师,毕竟不多见。” 其实在这座蒙恩花园中,也收存了不少神石。总计有一千一百二十六枚普通神石,有的已镶嵌在法杖或器物上,有的仍是单独收存。 除此之外,还有火焰精灵两枚、幽蓝水心和大地之童各一,此刻约高乐又翻出来一枚风之魅舞。这些并不包括洞天中枢祭坛上镶嵌的那四枚特殊神石。 传承了几千年的蒙恩花园,哪怕近代以来的掌控者古神联盟的势力已逐渐衰落,其传承底蕴仍是超出了华真行的想象。 丹紫成提议干一票大的,而这一票可是太大了! 想到这里,华真行又取出一枚大地之童:“约先生,这是当年凌吉伟留下的东西,里面记载了不少信息,是丹紫成道友发现的,不知白庄主是否已经转告您?” 约高乐接过大地之童道:“小白是个厚道人,这不是他的东西,他只是帮丹紫成解读,未经持有者允许,他也不可能擅自转告我其中内容,只是曾告诉我有这么一回事。” 华真行:“这样正好,丹紫成将它送给了我,我今天做主,让你查阅其中信息。虽然很多情报都已经过时了,但应该还有些用处,我只删掉了一条。 这里也有蒙恩花园的洞天传承,请约先生切勿泄露给他人。” 华真行特意抹掉的,就是克蒂亚公主的身世隐秘,至于凌吉伟留下的其他信息记录,今天都拿给约高乐看了。 约高乐手握大地之童微微皱起了眉头,过了一会儿才展颜道:“我今天要多谢你!这样吧,这东西且放在我这里一段时间。 它其中刻录了三道神术式,我设法将其再镶嵌成法杖并重新激活,然后还给你。你还可以使用一次,至于将来,你要么自已去激活,要么就重新刻录神术式吧。” 这枚大地之童中刻录的三道神术式,分别是冰火之歌、归心似箭、神之庇护,都是已经被激发过的,处于“待充电”状态。 华真行:“那我也得多谢约先生了。” 两人正在说话间,忽然又感应到了连娜的呼唤。华真行降下云端通知了连娜自已所在的方位,等了不一会儿便见连娜独自赶来。 连娜是来汇报商谈进展的,见约高乐也站在华真行身边,特意瞟了一眼。华真行笑道:“不必顾忌约先生,你有什么就说什么吧。” 544、看西洋景 冈比斯庭方面希望能够拥有蒙恩花园,连娜当然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告诉对方连开价都不必。 退而求其次,冈比斯庭方面的要求,是能够检索蒙恩花园的器物,带走其中对他们而言有重要意义的东西,无论是历史意义还是其他方面的意义,总之与神有关。 连娜来征求华真行的意见,华真行则笑道:“我已陪同约先生检索了洞天中的器物,他挑选了一批希望能带回冈比斯庭的东西,回头我再与歌琳大神术师确认。” 这时华真行又听见白少流发出的召唤,这是替歌琳在叫人,于是双方人员都赶到白少流刚刚“打造”的水榭中。 白少流已经摆开了一张长桉,每个人都有座位,座位前都有茶杯,大家正好一起坐下来开茶话会。 华真行将约高乐挑中的东西一件件都拿了出来,琳琅满目有百余件,几乎堆满了茶桉。 有些很显然是好东西,有些看上去就是礼仪用品,就连华真行也搞不明白究竟珍贵在何处,反正他也没追问。 丹紫成顺手抄出一个带把的壶状器物道:“这东西看着像把壶,其实是一盏油灯,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神灯?假如蹭一蹭,会不会有个灯神冒出来要我许愿?” 类似形状的器物其实华真行也有,就是斩伏凌客之后得到的雾灵盏,看着像把小茶壶。而丹紫成手里的这一件器物,金光闪闪还镶嵌着宝石。 约高乐赶紧摁住丹紫成的手:“你可别乱说也别乱摸,假如真摸出来个灯神可咋整!” 丹紫成放下东西悻悻道:“我哪有那个本事。” 约高乐:“你没有,但是有人有,凡事还是小心为妙!” 没有理会丹紫成的插科打诨,华真行问道:“歌琳女士,我陪着约律师检索了蒙恩花园中的所有器物,他希望带回冈比斯庭的东西都在这里了。 您需不需要检查一下,或者再检索一番?” 歌琳看了白少流一眼,白少流点了点头,歌琳亦点头道:“这样就可以了,冈比斯庭带走这些东西,不知华总导需要我们这边付出什么?” 华真行:“我不问这些东西的具体价值,也不问它们究竟珍贵在何处,不论这其中有传说中的神灯还是其他东西。 我不需要冈比斯庭支付别的对价,只需要一个承诺,或者说一个正式的承认。蒙恩花园以及门户外的私人领地,一切事务不受打扰与干涉。” 歌琳想了想答道:“你们在这里的内部事务,冈比斯庭可以不干涉。但有一个前提条件,就是一切行为不得违反神术师的禁令。” 华真行笑了:“歌琳女士请放心,也请您转告庭宗冕下,我们的目的就是建设美好家园,从来没有想过搞什么掠夺和破坏。” 这时约高乐笑了,看着华真行道:“我最钦佩的,一直就是你这种纯粹的理想主义者。” 这个商谈结果,在华真行的意料之中。蒙恩花园当然不能交给冈比斯庭,而且外面二十七万亩的农场土地都已经买了下来,这里就是养元谷的地盘。 维京国虽然也属于罗巴联盟,但它的地理位置与罗巴洲主大陆还隔着波罗海,位于其北部的堪纳维半岛上,属于相对边缘地带,远离冈比斯庭势力范围的核心区域。 天使联合农场所在区域,几乎已经骑在北极圈的线上,每年有半年时间气候寒冷,冬季日照时间很短,因此地广人稀。 另一方面,华真行在冈比斯庭内部也是“有人”的。 合作了这么长时间的约高乐且不谈,这次冈比斯庭派来的全权代表歌琳大神术师,和白少流的关系显然很不一般。 有白少流在,只要能给面子的事,对歌琳而言都不是问题。华真行也不能让对方白给面子,这一批器物他没有向冈比斯庭索要任何代价,好让歌琳拿回去交差。 歌琳挥手将茶桉上的东西都收走,众人一起举茶杯庆祝,这件事原则上就已经谈完了。 既然冈比斯庭不再干涉此地内部事务,那么其他事就由养元谷或者说福根基金会自行处理,重点是处置剩下的七十三名原古神联盟成员。 白少流提议:“出去看看吧,把人一起送出去。” 丹紫成掏出一块石头道:“白庄主若不着急回去,且在这里多待几天,我就先走了!” 说着话一捏石头,居然没能捏碎!什么样的石头就连丹紫成都捏不碎?毫不受力如幻影般的石头,用力一捏居然就消失了。 丹紫成等了半天也没见门户出现,他也有些发懵。白少流以神念解释道:“风先生给你这块石头,说事若不成可捏碎它打开门户返回。但现在事情办成了,东西也就没用了。” 华真行拍了拍丹紫成的肩膀:“大师兄,我派私人飞机送你回去吧。” 丹紫成眨了眨眼睛:“不,用不着,我自已也能飞回去!趁着机会我也多玩两天吧,先在这一带转转,顺道还能去养元谷参观。” 众人返回蒙恩花园的中央圣堂,打开门户将所有人都带了出来。蒙恩花园的出口是在一处峡谷中,若是冬日这里将被积雪覆盖,夏日里却草木茂盛。 峡谷的另一侧坡度较缓,有一处林中小径通向跨越峡谷的一座天生桥。桥的尽头便是崖壁,蒙恩花园的门户就在崖壁上。 穿过这道天然形成的石梁桥,峡谷另一端的山坡林地中,分布着一片隐蔽的木屋和别墅式的石头建筑,像一个野外的秘密营地。 蒙恩花园的历史很悠久,古神联盟的势力也曾很强大,这里曾是它的隐秘基地。并不是所有神术师和学徒都有资格长期进入蒙恩花园修炼的,外面也需要人员驻守。 可是这个地方至少也荒废半年以上了,因为詹姆-劳斯躲进蒙恩花园时,将营地中的驻守者全部带了进去。 还有些建筑恐怕已荒废百年,因为古神联盟逐渐式微,成员越来越少,近百年来已用不着那么大的营地。 古神联盟的总部其实在茵国北部,这里只是潜修基地。它的总部已被詹姆-劳斯放弃了,且已被冈比斯庭铲除并清理了一番。 如今剩下的这七十三名成员,其实都是喜欢做研究、潜心修炼的学术型人才,能够耐得住性子,生活在这个枯燥乏味的无趣之地。 营地中还有一批冈比斯庭的神术师在等候,刚才他们并没有全进入蒙恩花园。 布雷希、皮丹、约高乐率众离去,他们得返回冈比斯庭复命,并把抓捕名单上的十四个人和东西都带回去,就算完成了此行的任务。 约高乐临走的时候,还顺手帮了华真行一个“小忙”,将那枚新找到的风之魅舞简单加工了一番,就用蒙恩花园中搜集的材料,将其镶嵌为一个挂坠模样。 约高乐并非珠宝设计师,假如只干这行也太屈才了。风之魅舞是打造空间神器与飞天神器的天然材料,但也得经过一个简单的祭炼过程,约高乐顺手就干了。 其实就算他不帮忙,华真行也可以找三位老人家,约高乐是送了个顺水人情。 歌琳却没有跟随大部队一起离开,说是要带白少流欣赏北极圈一带的风光,并让华真行尽管忙自已的事情,不必招呼他们。 这两人一转身就不见了,然后丹紫成也找了个借口离开,说过几天再回来找华真行,然后一起去养元谷。 剩下这七十三名原古神联盟的成员,既好办又不好办,根据华真行已掌握的情况,他们几乎全是天使农牧集团的雇员。 有人就算不负责具体工作,但名义上也接受天使农牧集团的雇佣。他们算是天使农牧集团养着的,占据的大都还是薪水颇丰的高层职位。 这从侧面也证明,维纳基金收购天使农贸集团后,只是拥有了其股权及产权,并未真正控制天使联合农场的业务与人事运作,所以干脆转手卖给了华真行。 其中不少人就是世代生活在这里的原住民,有神术修炼天赋被古神联盟的导师们发掘。这周 下一页!当前第1页/共2页 边一带自古就是古神联盟搜寻学徒的地域。 罗巴联盟被很多人视为现代工业文明的发源地,但是在不少国家,封建残余的痕迹也非常明显,比如贵族以及爵位封号制度至今尚存。 这里自古是贵族领地,到近代过度为私人农场,原先的领民后代大多也成为了农场的雇员,甚至世代受雇佣。 按照维京国的法律,这样的雇员几乎是终身制的,农贸集团也不能轻易开除。 随着社会的发展,很多受过现代教育的年轻人已不愿意待在这种地方的,主动离开去了更繁华的国度与城市。 但另一方面,也有人不喜欢如今罗巴联盟很多的大城市的混乱环境,宁愿回到这个地方工作与生活。因为这里基本都是祥和宁静的,也没有太多生存压力。 对于某些特别群体来说,这里还有一个优点,就是有蒙恩花园、有神术师传承,很适合潜修。所以这七十三人中,也有不少年轻人。 华真行就在这片林间营地中,给他们搞了一个为期很短的培训班。 就像当初给几里国的黑帮份子搞的改造学习班,但这批人的平均素质可高多了,基本都有大学学历,并至少有二境修为。 古神联盟已不复存在,他们没有受到牵连已是万幸。 华真行告诉他们,可以继续在天使农牧集团中任职,但不能像以前那样只挂名拿薪水却不干活,必须完成指派的工作任务。 如果他们自已选择离开,福根基金会也不会阻拦。如果选择留下,暂时就会成为一名自由神术师——其实就是野生神术师。 野生的神术师不会得到有组织的培训与支持,自已私下研习神术亦无不可,但必须遵守神术师守则,只要不违禁也就没人管,只当你是个普通人。 接着连娜介绍了福根基金会、福根修士会以及养元谷,又介绍了欢想实业以及欢想特邦,告诉了他们修士的另一种生存以及生活方式。 假如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他们自愿提出申请又通过了考核,也可以选择加入养元谷。蒙恩花园已属于养元谷,并将被打造为神术修炼与研究基地。 但如今谈这些还为时尚早,就算有人想提出申请,也要等到半年后。 这期培训学习班在秘林营地只搞了三天,华真行随身带了足够的生活物资,需要什么其他的东西还可以返回蒙恩花园中去拿。 第二天下午,曼曼等人赶到了。 曼曼原本就打算暑假期间和华真行一起回几里国,起初因为百花馐宴席耽误了一周,然后华真行又干了这票大买卖。 曼曼可不是一个人来的,从东国到维京国的国际航班上,还有房关发展的一批员工,另有不少昆仑修士。 曼曼出发时通知了养元谷那边,欢想实业也派了一批人员来“出差”。特曼主要是接手蒙恩花园以及天使联合农场的“业务”。 这边的业务由连娜统筹负责,但连娜手底下也得有自已人,完成收购之后,不可能再依靠原先的旧职员班底。 那七十三名原古神联盟的成员,现在还谈不上能不能用的问题,如今全部留下来了,恐怕还得再调一批养元谷的成员负责监督,才能令人放心。 欢想实业与养元谷的人来此基本都是为了“公务”,其他人大多是来看热闹的。 昆仑修行界也有洞天福地,甚至有广漠的昆仑仙境,但蒙恩花园的性质特殊啊,听说有诸多玄妙,更有另一种传承的离奇历史。 与曼曼一趟航班来的就有很多昆仑修士,接着又不断有昆仑各派高人赶到,基本都是与华真行有交情的。有人带着护照还盖了戳,而有的人则是连海关手续都没办。 成天乐和游方,因为在冈比斯庭内部“没人”,所以无缘加入“三人行动小组”,但随即也赶到了这里。 华真行做了个统计,自他在秘密营地中搞培训班的第二天开始,一周之内,昆仑修行界陆陆续续来了近二百号人。 其中不少人都在春光宴和华真行吃过饭,更多的人参加过几里东国菜的晚宴,还有人是在百花山道场议事时打过交道。 来者修为最低也是五境,不少都是门中尊长。就算是年轻弟子,也是跟着门中尊长一起来见世面的。 蒙恩花园,一度都快成网红打卡地了,大家纷纷跑来看西洋景,只是不能发朋友圈而已。 有人总说,世俗间的很多琐事徒耗精力、耽误修行。就华真行的切身感受,他这一周尽当导游了,陪着各路高人参观蒙恩花园。 还有人趁机起哄,听说华真行前不久搞过几次百花馐,又撺掇他在这里也摆百花馐宴,以庆祝的名义。拿下蒙恩花园这么大的事情,当然值得庆祝一番了。 曼曼当场表示了不满,也不看看这里来了多少人,让谁上桌让谁不上桌呢?假如一次做二十桌百花馐,不得累坏小华啊? 不是人人都能做得了百花馐,普通修士只能帮忙打个下手,至少要有大成修士才能完成主菜,而且还得有厨艺功底才行。 大家认为曼曼说得很对,不能只逮着华真行这么一只羊薅毛,一致表示要一起动手。 反正来的大成修士也不少,前段时间按杨老头的吩咐,华真行已经将《百花馐》的影印版送给了昆仑各派。 就算他们没有实操经验,大成修士的学习能力也母庸置疑,华真行可以给他们留一道神念心印传授经验,至少上手没有太大问题。 有问题的是如何找到食材,华真行随身还真没带那么多。于是大家想各种办法去搜集,约定好日子一起在蒙恩花园里摆大宴。 这番聚众吃喝,无论是地点、人物、性质都非同寻常。正式摆宴那天共有二十四桌,连桌椅板凳都是这几天新打造的。 华真行只做了一桌,其他二十三桌都有高人领头组队去做。等到正式开席,大家玩起串台游戏了,跑到各桌都尝一遍顺便敬个酒,点评每桌菜的特色。 都是一样的菜式,但厨师团队的手艺风格各具特色……如此热闹的场面也证明了另一件事,华真行的人缘确实非常好! 华真行并非自顾清修的那种世外高人,养元谷也是依托欢想实业建立的,既要开门做生意也要大力搞建设,不可能不跟人打交道,这种人缘很重要。 来得都是客,华真行都会热情接待,更何况其中还有他自家尊长呢。杨老头也来参观蒙恩花园了,又恰好顺道和房传蝉一起。 这场百花馐大宴之后,持续了一周的热闹场面终于过去了。 就算今后还有昆仑修士再来参观,那也是拜山的性质,这边会安排专门的驻守弟子接待,不必总是让华真行亲自当导游。 545、我建设我快乐 昆仑众修士这次也不是以闲逛的名义来的,他们都会说一句:华总导刚刚拿下蒙恩花园,可能有很多事情需要帮忙,所以我等特地赶来。 华真行这次的收获,甚至超过了不少宗门的库藏,大家送礼啥的就没必要了。冈比斯庭那边也挺给面子,没有发生什么冲突,好像也没有什么事需要帮忙的。 但也不能白白浪费了这些神通广大的劳动力,更不能辜负大家的一片好心,所以华真行还是开口了。 首先改造那个山野密林中的营地,将其建设成一个有生活气息与生活质量的修行村落。 那个营地很简陋,至少荒废了半年,有不少建筑甚至荒废了上百年,除了供修士研修的居所,也缺少其他的生活设施。 华真行最擅长搞建设,况且欢想实业的专业规划人员也来了不少,现场提方桉让大家一起动手,兼顾隐秘性、舒适性与实用性,进行清理改造。 这个村落是不对外界公开的,将来蒙恩花园会被打造成养元谷的神术修炼基地,那么基地门户外也需要这么一个可长期驻守人员的地方,并满足各方生活与修炼需求。 蒙恩花园内部也进行了改造,比如原先所谓的圣堂被改建成昆仑古典风格,名字也不再叫什么圣堂,而是挂上了“众甫阁”的匾。 蒙恩花园内的其他设施,也重新进行了一番规划,包括居住区、教研区、洞府区等等,还有内外两种结界环境的区分。 这么多高人一起动手,效率与水平自然没得挑。 杨老头则帮华真行解决了一个大问题,他提议由房传蝉暂时帮忙镇守洞天,待到华真行能抽出更合适的人手,再来替换房传蝉。 原因当然首先是房传蝉自已愿意,据说她看见蒙恩花园感觉就很亲切,有那么几分百花山道场的影子。 这可不是房传蝉亲口对华真行说的,而是杨老头说的。也就是杨老头的脸皮敢这么说话,否则将百花山和蒙恩花园放一起这么比较,实在有点…… 但这个提议也算是雪中送炭,华真行正为此发愁呢。蒙恩花园之外的所有事务都有连娜负责,养元谷也调来了足够的人手,但洞天也需要有人镇守。 连娜不可能长期只待在蒙恩花园中,而且想掌控洞天,她的修为还是弱了点,怎么着也得是位大成修士吧。 华真行不可能亲自镇守此地,潘采和司马值也不可能调到这里来长期驻守,他们有各自负责的事务,很多时候还不太能忙得过来。 房传蝉有六境圆满修为,想突破七境还须缘法,或许换个全新的修行环境、接触全新的修炼体系,就是破关的契机呢! 但以房传蝉的修为,想掌控洞天还有点勉强,因为秘法修行体系完全不一样。 别看白少流、丹紫成、华真行都得到了蒙恩花园的洞天传承,但他们掌控洞天的程度也不一样。 白少流可以做到轻松自如,因为他不仅是昆仑修士,也算是一位九境大神术师。至于丹紫成,显然就比白少流差点火候了,尽管他也有八境修为。 蒙恩花园的洞天传承,就是建立在神术修行体系上的。以丹紫成的境界理解参照并不难,可想彻底自如掌控恐怕还需要一个过程。 相比之下华真行的修为虽不如丹紫成,但在这方面还是有优势的。因为华真行的修行过程中一直也有神术根底,很早就开始接触并修炼各种神术了,而且是有体系的传承。 至于房传蝉,在这方面的劣势肯定就更大了,但是没关系,她只要能掌控洞天并在蒙恩花园里镇守就行。 况且杨老头还会在这里待一段时间,很多东西他老人家可以教。总之华真行很痛快地就把蒙恩花园的传承以神念心印教给了房传蝉,并再三道谢。 这一周时间,华真行不仅在昆仑众修士的帮助下,建设改造了北极村和蒙恩花园,还召集人手,制定了养元农场和养元镇的建设方桉。 北极村是华真行起的名字,就是那个山林中不对外开放的修行村落。相信将来有很多养元谷弟子都会希望来此观光并修炼,也不必长驻,轮流派驻就挺好。 天使农牧集团的注册地,在维京国首都奥鹿市,在奥鹿市还拥有一栋办公楼。而真正的联合农场管理总部,则在距北极村大约十五公里的地方。 这十五公里是直线距离,假如沿着山中的蜿蜒小径走过去,步行距离得接近五十公里。 那里是个不大的镇子,只有一条较长的街道与两条较短的横街,镇子上除了一家酒吧和一家带加油站的便利店,没有其他的商业娱乐机构,连火锅、烧烤都没有。 加油站是全天开门的,夜间与工作日都有人值班。 酒吧的营业时间则是下午四点至晚上十点,经营项目除了干喝,还提供咖啡、披萨、烤面包、香肠、沙拉一类的简餐,免费提供煎鸡蛋。 总之以往这里的生活很枯燥,想搞什么娱乐项目通常都得自已回家弄。想热闹的话,可以在自已家开派对,只要能请到邻居或朋友来。 冬天倒是可以滑雪,这里没有商业滑雪场,需要自已买装备找地方去滑,但有相当的危险性。除了运动本身的风险,附近山野中也不乏狼、熊一类的危险动物。 这个镇没有名字,它是天使农牧集团下辖十五座农场的联合生活区,最近的邮局和大型超市也在四十公里外的城市,夏天开车需要半个小时。 小镇里唯一比较特殊的机构就是一家诊所,拥有一名执业医师和两名护理人员。 诊所的设施是天使农牧集团免费提供的,为了留住这三名医护人员,天使农牧集团每年还以各种方式给不少补贴。 别看诊所只有这么几个人,但它的医疗设备还是很齐全先进的,可以进行简单的手术以及外科急救。至于复杂一些手术,则需要转到正规医院。 平时看病,这里只提供预诊和分诊服务,如果病情比较严重或复杂,则由医师开据转诊证明。没有这个转诊证明,病患是没有办法直接到公立医院去看病的,急救除外。 当然了,假如愿意花钱入住昂贵的私立医院,甚至拥有私人医疗团队,则不受此限制。 联合农场所属土地范围内的常住居民,约有二千四百人,其中差不多一千人是天使农牧集团的雇员。 每天会有校车到这个镇子上,接送读小学的孩子,最近的学校也在四十公里外。至于各个家庭读中学的孩子,则基本都选择在学校寄宿。 除了这个小镇之外,联合农场范围内还有十四个工作站,工作站没有居民区,就是工厂员工上班的地方,有宿舍和其他各种娱乐设施。 这些工作站都通了电力和通讯线路,但是没有无线基站。所以在那一带的户外手机没有信号,但站内可以使用有线电话,室内也有wifi信号。 连无线基站都没有,听上去有点落后,实际上还是经济原因。在这里建基站并长期维护运营的成本太高,收入不足以维系,所以没有哪个电信公司愿意做赔本买卖。 但这里有很多大型农用器械还挺先进,已经实现准自动化和半智能化,可以连接卫星定位信号进行操作,野外紧急情况下也可以用卫星电话通讯。 这里工作最繁忙的时候是夏季,有些工作站常年远转,有些工作站每年会关闭几个月,都是在冬季。 总计二十七万亩土地,被完全开垦利用的只有十万亩左右,其他大片山野还保留着原生植被。这里不是自然保护区,山野林地被保留下来,基本都是因为地势原因,不太好开发。 但这些山林地不是没有经济价值,它们也是林场和猎场。尽管这里属于私人所有,但是采伐木材也要拿到许可证,规定了单位面积每年的最大采伐量是多少立方。 狩猎是维京国的一项传统休闲娱乐活动,曾流行于贵族之间,对普通人而言则是古老的谋生手段,但如今已有严格的管制。 狩 下一页!当前第1页/共2页 猎和持枪都需获得许可证,并指定区域以及猎物的品种和数量,并严禁进入私人领地狩猎。 天使联合农场就属于私人领地,假如在这里的林场中打猎,首先要取得天使农牧集团的许可,同时遵守维京国方面的法律规定。 如果是内部人员想在自家的领地中狩猎的话,虽然也有许可证制度,但条件要宽松许多。农庄领地范围内没有官方警局,只有农场的保安部门。 如果野生动物过度泛滥,或者种群发展的比例不均衡,也会破坏生态并挑战环境承载能力。维京国的狩猎许可制度就是以这个名义制定的,狩猎至今仍是一项准贵族运动。 近年来维京国官方以及受到官方许可的生态组织,在各地山野中重新引入了早已绝迹的猞猁,就是为了维护生态位平衡。 猞猁和狐狸,可以有效抑制野兔和田鼠的种群泛滥。至于野狼和熊,则与当地最常见的大型食草动物驯鹿,保持了生态位均衡的关系。 这近十七万亩野生山林,在华真行眼中不仅是林场和猎场,更是一片很好的种植园,适合在天然环境下以野生的方式去培育灵药。 华真行亲自带队考察了周边的环境,凝炼心盘并输入初步的数据,制作了简易的全息沙盘,然后召集专业团队研讨,制定了建设计划。 这里完全可以当成第二个农垦区,与北索河流域的环境与开发条件都不同的农垦区。他打算在联合农场的南部边缘地带,重新建造一个镇子。 远期目标,新镇的规模可与北索河流域的新田镇相当,能容纳十五到三十万人口。 短期目标嘛,把现有的居民从原有的小镇迁移到这里来,再留点建设裕量,可容纳人口在五千到一万的规模就可以。 天使农牧集团及天使联合农场,更名为养元农牧集团与养元联合农场,这个新镇也命名为养元镇。养元镇将给居民提供更好的生活环境,更多的生活享受。 养元镇比原先的那个无名小镇,南移了约十五公里,与最近的城市之间距离便缩短到二十五公里左右,居民平日外出也更加方便。 原有的居民主要由农牧集团的旧雇员和家属构成,华真行并不好解雇或驱逐这些人,那么就把他们迁移到一个更舒适的地方居住,并将领地的核心区域空出来。 华真行已经决定,养元镇的规划方桉,将列入第二届“欢想人居奖”的考评项目。 至于原有的无名小镇,华真行也决定保留并进行改造,更名为北极镇,设法继续迁入新的居民,主要就以养元农牧集团的新雇员及其家属的名义。 在这片土地上,未来将拥有养元镇、北极镇、北极村、蒙恩花园以及十四个工作站。 东国的很多人,对被派驻几里国的热情并不高,但若听说是派驻到维京国,估计很多人都会感兴趣的,尽管他们并不完全了解这里的情况。 华真行要解决的问题,就是让这些派驻过来的工作人员能够生活得舒适,最重要的是,不要再那么枯燥无聊。 这里还可以成为一个跳板,先以派驻的名义把人调过来工作,再以短期出差的名义派到欢想特邦。其实只要切身对比一下,还是欢想特邦那边的生活更有意思。 但这些都是未来五到十年期的长远规划了,华真行需要一步步来,很多内容是不适合公开的,属于商业机密。 比如华真行就交待给连娜一个任务。他在沙盘上沿着养元联合农场的外围又画出来一片新区域,总面积大约在一百二十平方公里左右。 他告诉连娜,未来如果有条件,就将这些区域内的土地分期分批都买下来,尽量不引人注目,也不必勉强去收购,总之做好准备等待时机出手就行。 养元联合农场原有的土地大约有一百八十平方公里,加上华真行新划出来的这一块,总计达到了约三百平方公里。 这可不是他随意划的,而是考察附近一带的山川地势、感受地气灵枢运转,划出来的一片相对独立的局部小流域和气候环境,适合做整体开发利用。 像这样的计划,就绝不能泄露出去。 房传蝉坐镇蒙恩花园,杨老头暂时也留在蒙恩花园,华真行从养元谷又抽调了一批已显露神术修行天赋的养元师过来,接管与控制了这处洞天。 洞天内外,眼下仍是一片人烟萧疏景象。其实这个地方落到华真行手里,完全能够得到更好的开发与利用,独特的气候环境反而能成为一种特色。 干这一行,华真行是最擅长的。 丁奇也不是仅仅来看热闹的,他参观了蒙恩花园和养元联合农场后,找到华真行私下商量了一件事,想迁徙一批方外世界的居民到这里来定居。 请假条 本来更新就很慢,实在不好意思请假,原因不是疫情封控,是我腰受了点伤,坐立不便,估计还得再歇三、五天,很抱歉! 《欢想世界》请假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中秋快乐! 天涯或海上,潮水与春江。 吟哦不知境,床前地上霜。 明心倏然见,一轮挂我窗。 卧听月华声,皎皎满怀光。 赋诗一首,祝全体书友中秋快乐!阖家幸福安康!同时感谢与祝福所有老师们! 抱歉,一点小伤尚未完全恢复,恐还得向大家请几天假! 《欢想世界》中秋快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546、再入人间做众生 丁老师在境湖成立了一个组织,对外是一家心理学研究会,丁奇任理事长。对内它其实就是方外联盟的议事机构,各位理事都是各方外世界的代表。 丁奇带华真行找到的神隐之国,那里曾生活着一个部族,但如今已灭绝。但方外联盟所属的方外世界中,有的仍有原住民生活其中。 陪同丁奇一起来的,还有方外联盟的一位理事,名叫高见瓴。他就是一处方外世界“风津村”之主,有大成修为,掌握着控界之宝。 风津村中生活着一个部族,千年来基本与世隔绝。高见瓴在那里的身份其实是族长或者说大祭司一类的角色,丁奇戏称他为高村长。 像风津村这样的方外世界,基本都有其独特的传承,可以说巫蛊传承也可以说是秘法传承,其术用基本都与治病祈福有关,但核心的目标当然是如何掌握控界之宝。 高见瓴的经历很特殊,甚至有点像曼曼,但如今的修为在曼曼之上。风津村的传承虽未断绝,但也差一点就在断绝的边缘。 历代族长虽然将风津村独特的秘法传承下来,但是连续好几代已无人能突破大成修为,最高止四境而已。原因也非常简单,风津村人口基数太少了,难以保证机缘概率。 再这样下去,很可能会秘法绝传,将无人能运用控界之宝,风津村的门户也就无人能打开,这个部族也将永远与世隔绝。 好在风津村很幸运,当代又出了一位高见瓴。他天赋异禀不仅修行入门、还突破了大成修为,能够继续执掌控界之宝。 但是高见瓴之后呢,能保证其秘法传承永远能有人掌握吗?自从成为“村长”起,高见瓴便动了迁徙族人的念头。 高见瓴起初对加入方外联盟并不感兴趣,因为他的目的不是想寻找与自己处境一样的人,就算加入了方外联盟,也解决不了他最关心的问题。 是丁奇主动找到了高见瓴,最终说服他率领风津村加入了方外联盟。 丁奇去过风津村,那里和养元谷差不多大,其实也不算小了。但那方天地已是当地部族所拥有的整个世界,人们还过着和千年前差别不大的农耕生活。 不要把农耕生活和田园牧歌画上等号,哪怕没有灾荒和战乱,在落后的生产力水平下,大多数人的生活是相当艰苦的,只是看似安宁与朴素。 风津村的环境并不算太富饶,如今生活着一万八千人,已经快到了承载的极限。 一万八千人其实很少,在一个封闭的世界里,不可能发展出以社会化大生产为前提的现代文明体系,组织管理水平且不提,人力、物力资源就远远不足。 哪怕高见瓴想各种办法,欲使风津村的居民不与外面的时代脱节,比如运送各种物资进去,或者在方外秘境里建学校和图书馆,也解决不了解根本问题。 这样一个封闭的族群,能保持稳定的自给自足的农耕文明就不错了,甚至一旦发生某种未知变故,就有灭绝之忧。 那么能否将风津村的居民都迁居出来呢?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恐怕几代人时间都不好解决,因为一万八千人数量又太多了。 他们全是在方外秘境中出生的,打开门户出来倒是简单,但如何在外面的世界立足才是最大难题,甚至连个身份都没有。 风津村有其秘法传承,高见瓴组织族人皆习练,但想修炼入门并不容易,尤其是天地规则有缺,此间秘法亦有缺。 世人称风津村为方外世界,但在高见瓴眼中,那里只是天地规则有缺的牢笼。他也希望自已的族人能够融入人间大世界,尽管这一步很难。 但哪怕这一代人不行,下一代人还是有希望的,渐渐接触现在的世界、接受当代的教育,了解人类文明的历史,享有人类文明发展的成果…… 可是骤然改变生存环境未必是好事,况且这么多族人更不好安排,超出了高见瓴的能力范围。所以他虽有想法,却一直未下定决心付诸行动。 直至他跟随丁奇参观了蒙恩花园,发现这处洞天是个非常好的过渡。可以把族人先期分批迁徙到蒙恩花园中。 蒙恩花园是仙家结界洞天,并非风津村那样的方外世界,出入无碍。 他们可以在蒙恩花园中耕作生活,哪怕是帮养元谷打理药田,经过适当培训很多人也都是一把好手,在这里渐渐接触现代文明、接受现代教育,尤其是年轻人和孩子们。 然后再一批批走出来,可以成为养元农牧集团的雇员、成为这片土地上的居民。华真行不是正想填充人口搞开发建设吗,风津村有一万八千人呢。 但高见瓴也清楚,蒙恩花园可不是自家方外秘境,华真行凭什么提供这么好的地方、并创造条件让这么多人能养活自已? 所以他只是将这个想法跟丁奇提了一嘴,丁奇则找华真行商谈。也就是丁老师,他和华真行的关系也不必见外,哪怕谈不成也不必尴尬。 原以为不太好开口的事情,华真行听了却大感兴趣,立刻就让丁老师就把高村长也找来,询问风津村的详细情况。 高见瓴很忐忑,担心自已的要求是否太过分了,也不知华真行会提什么条件,不料华真行未提任何条件,就是直接和他商量风津村迁移的具体计划。 最令高见瓴感与感动的是,华真行并没有挑挑拣拣、只选“有用”的人,而是愿意不分男女老幼一律接收。那么接下来的问题就是,怎么把人运过来? 几人商谈了好几套方案。 风津村位于东国东北,接近于东国版图上最北的地区。按照常规思路,这些人可以先坐高铁到达芜城,然后从芜城坐包机到达维京。 可是这个方案难度太大,成本也太高。 这些人可是都没有身份证的,连高铁票都买不着,就算华真行发动欢想实业全体员工的名义定票,他们也得能进站上车。 倒是可以让修士带队护送,施展障眼法一类的法术让他们进站上车,可是到了芜城,这一万八千人得多少趟航班才能飞到维京,维京这边又怎么落地? 第二套方案,就是分批让他们到达几里最近的海港,乘坐专门安排的邮轮从海路到达维京国,然后偷渡上岸,再到达养元联合农场进入蒙恩花园。 这个方案的成本低不少,也许更有可行性,但难度依然非常大,首先是怎么从风津村到达东国最近的海港,其次是怎么从维京国的海港到达养元联合农场? 假如是小批人,华真行有的是办法护送他们过去,可是总计一万八千人,真的不好安排。 于是丁老师又提出了另一个方案,只有世间绝顶修士才能想出来的办法——利用洞天神器。 洞天神器自成一方世界,可以容纳很多人,比如扶风盘。可如今扶风盘已打造为养元谷洞天大阵的中枢,没法带着到处跑了。 华真行倒是还有一件洞天神器,就是炼妖葫,华真行倒也没什么犹豫,当场就取出炼妖葫递过去道:“丁老师,这是您送我的洞天神器。 我虽一直在祭炼,但毕竟时日尚短、修为尚浅,葫中世界只有几个街区的空间可容纳生机,短期内或可供千人容身。 可是如此动用洞天神器,以我的修为法力尚力不从心,操控与祭炼心得我一并交给您,您的修为比我高得多,应能更好掌控。 从风津村分批将族人纳入洞天神器,带到最近的海港,送他们上海轮。下船之前他们也进入炼妖葫,再直接送到蒙恩花园,一万八千人来回十八次也就够了。 但这么做,我并无把握,您可以先用牲畜尝试,比如一千只羊……” 丁奇接过炼妖葫,同时也接收到华真行发来的神念心印,却皱眉问道:“并非所有的洞天神器都适合这样用,你带人进去过吗?” 华真行:“我和曼曼一起进去过,只要在可容纳生机的范围内活动,并无问题。” 丁奇摇头道:“你是神器之主,曼曼亦有五境修为,你们在炼妖葫中待的时间并不长,当然无碍,但普通人还是算了吧。 既然提到洞天神器,我倒想到了另一个主意,可以去找万变宗帮忙。成天乐的道侣闻萧韶你也认识,她有一件传承千年的洞天神器,名为惊门。 闻萧韶的修为当在我之上,或能一次以惊门收入数千人,甚至都无需你动用海上邮轮……” 华真行惊讶道:“我虽修为尚浅,但也知此举需耗费大神通法力,不知闻萧韶道友能否相助,需用什么代价请她出手?” 丁奇:“这本就是我求你的事情,不需你去开口,我自去找成天乐和闻萧韶商量。就算欠人情,也是方外联盟欠万变宗人情。” 华真行起身道:“成宗主和闻道友就在这里啊,就不必丁老师一个人上门了,我们这就去找吧,高村长也一起!” 高见瓴:“若此事能成,我便将风津村这座方外秘境送与万变宗为别苑!” …… 成天乐没有加入“华真行、白少流、丹紫成”这三人行动小组,但他也和闻萧韶一起跑来凑热闹了,没有带护照也没有办入境手续,也算是偷渡吧。 如今这两人还没走,正在附近一带游山玩水呢,考山川地理,观众生族类,顺便看看此地妖修出没情况。 正值盛夏,是这一带最好的时节,每天日照时间很长,似乎太阳刚刚落山便紧接着又升起了,四野草木葱茏,山间泉流清洌。 养元联合农场虽名为农场,但实际用于农牧业已开发的面积只有三分之一左右,其余大部分地方还覆盖着原生植被,就是保持着原始状态的山林野地。 这里在一个多世纪以前还是贵族领地,本就是游猎场所,兼之地广人稀,并没有足够的人手去搞大面积的开发。 就这十万亩的农牧业用地,还是近几十年来随着大规模机械的运用,才逐渐开发出来的。如今随着维京国环保方面法律越来越严格,哪怕在私人土地内,很多开发也受到了限制。 但总共二十八万亩的面积,十万亩的农牧业用地,规模已经足够大了。本地居民男女老幼都算上也只有两千多人,所以在这一带的大部分地方平常都是看不见人的。 成天乐与闻萧韶在山野间的一株大树梢上搭了个秋千,两人正坐在秋千上看风景,欣赏日落之后不久的日出,连绵起伏的山峦和两人的身影上都被镀上了一层霞光。 闻萧韶:“真美!” 成天乐:“比之姑苏风景如何?” 闻萧韶:“不一样的风格,此处是天然悠旷之意。” “二位在赏风景呢,我倒有一问,何为美?”这时半空中突然传来一个声音。顺着声音望去,丁奇、华真行、高见瓴三人飘然飞来。 高见瓴虽有大成修为,但并无飞天神器,可是丁奇自能带着他于半空飘行,顺便还能把华真行也捎上,说话间已落在旁边的树枝上。 成天乐抬头道:“丁宗主这是要论道吗?” 闻萧韶笑道:“也许是老师要考学生呢!华总导,丁老师提问了,请问你如何答?” 成天乐亦笑道:“诸位来意已知晓,若华总导之答与真意有启,我们就答应帮忙。” 这还没开口说事呢,成天乐与闻萧韶就知道他们为啥来的?丁老师只是随口一问,却让这两口子上升到“论道”的高度,用这个问题反问考华真行。 修士论道可不一般,更不是随便的事。虽然无论什么人都可以就有关修行的问题辩论一番,但通常都达不到论道的高度。 论道是不能轻易开口的,它伴随着对道心的考问,意味着对自身所修之“道”的印证与求证,且论述机缘与正在做的事情与将要做的事情皆有关联。 华真行有些意外又有些紧张,丁老师随口一问被抛了回来,问题是“何为美?” ** ps:我回来啦! 547、去处为美 华真行:“去处为美。” 他只答了四个字,这也是论道的特点,要用至简的概括,阐述自身的修行所证与修行所求,但话语中伴随的神念却妙不可言,甚至已不能用神念来形容。 不同的人听见可能会接收到不同的信息、有不同的感受,这都与其本人的见知有关,哪怕是毫无修为的普通人。 这也是一种神通,称为声闻智慧或声闻成就。掌握声闻成就至少要有七境修为,但大部分七境修士未必能掌握娴熟,真正善用声闻智慧者大多是九境高人。 开口若无声闻智慧,那不叫论道,就是世俗间普通人的辩论。此时此地的场景,华真行事先并没想到,但这也是一种机缘发触,忽福至心灵便领悟了声闻成就。 何为美,普通人最朴素的观点,通常就是好看,喜欢,舒服,想要。 那什么才是好看、喜欢、舒服、想要呢?这不仅是论述审美的标准,更是要明晰所谓审美过程的内在原则。 古时有人认为,事物的美包含在奥妙无穷的数学中,符合与蕴含某种内在规律与韵律,从而体现于外在的协调与动人。 自古及今,有的哲人一脉相承,认为“美”是一种客观存在,存在于理念世界中,或包容于绝对精神的辩证因果内。 无论美是否客观存在,哪怕它的确存在于超越具体事物的理念之中,可是审美本身还是一个主观的过程,是以每个人为主体对客体的批判与发现。 很多人对“美”的概念往往都偏向于狭义,主要理解为艺术审美,甚至只集中在视觉审美,比如一幅画、一件衣服、一道风景好不好看、漂不漂亮。 这也难怪,因为人的大脑所接收的信息大部分都来源于视觉感官。 可是美的概念远远超出了艺术审美的范畴,它是对这世上所有事物的批判与发现,以及再批判与再发现。 人们几乎可用“美”去形容一切,比如美景、美食、美色、美言、美德、美梦、美事……乃至美好人间。 美就是好的、更好的,至于怎样才是好的、更好的,那就是人类文明所需要解答的问题,也是每一个人在世间需要的自我解答。 审美标准是否有阶级性?很多人还在为此争论,其实完全不必争论。去处为美,美就是目的、美就是追求本身,在事实存在阶级差别的世界上,审美怎么可能没有阶级特征呢? 反对者的观点,往往是说一片山水风景是美的、一件器物是美的,无论谁来看,都会发现它的美……这是美的共性,否则所谓美的概念与共识就不会存在。 但美不仅仅只有共性,审美也极具个性,它不仅仅是对自然事物的评判,也代表了每个人的情趣和追求。包括每个人愿望和努力、梦想与空想,那就是他们的去处。 比如很多人的愿望就是实现阶级跨越,这就使他们很容易接受消费主义的诱惑。营造潜意识中跨越阶级的幻象,这几乎是全世界奢侈品营销的内在逻辑。 科学的尽头是神学吗?当然不是!科学、哲学包括神学,其尽头都是美学,都要解答往何处去的问题。我们做一切的目的是什么、要引导世人走向何方,哪怕是空画一张大饼。 诸如涅槃无余之美、逍遥自然之美、天人合一之美、天下大同之美、万物究竟之美! 华真行并没有回答怎样才是好的、更好的,他只回答了美是什么? 去处为美,美就是我们的追求本身,它是我们一切行为的终极目的!它超脱于态度与方法之上,一切态度与方法都是为它、因它而存在。 世人常谈“真”、“善”、“美”,但这三者并非并行关系,后者是超脱于前两者之上的。 “真”是态度与能力,“善”是方法与路径,而“美”既是追求的目标也是追求的方向,“真”和“善”的目的,就是“美”。 它是是难以言喻的,又是实实在在的,包含于对人生、社会、世界、宇宙的理想中,包含在有意无意的渴望中。哪怕理想未能实现,它也是始终存在的。 华真行从小受到三位老人家的教导,不仅是言传更有身教。他们皆是合于自身大道的绝顶高人,但风格各不相同。 墨大爷看上去是一位朴素的苦行修士,但他教会华真行的是“苦”吗?当然不是! 其实他老人家以亲力亲为,在告诉华真行苦难本身并无意义,克服与改变苦难的努力与过程才有意义。 若说苦难,当初非索港乃至几里国绝大多数街区的人们已承受了足够多。那里就是人间炼狱,世上没有比那更丑恶的地方。 假如苦难不能改变,那只是无尽的折磨与伤害,不会给人任何力量与希望。只有克服苦难的期待才是真正有力量的,墨大爷做的就是这件事。 假如没有墨大爷一手组建的草鞋帮,哪有后来的新联盟? 墨大爷虽然简朴,但他的追求并非艰苦,而是在教会人们如何克服与改变艰苦!墨大爷的身教,主要教会华真行的是“真”。 墨大爷之真,就外显为身体力行。 墨大爷本人的追求就是朴素之美,以“真”的态度。他老人家其实过得很好,已达到返璞归真的境界,他教会华真行要通过的真正努力去追求美好,而不是在空想中祈祷。 只是这世上绝大部分人根本达不到他老人家的境界,学不会也学不了。 如果说墨大爷教会华真行的是“真”,那么柯夫子教会华真行的就是“善”。 善是人与人之间所需要的准则,每个时代有每个时代的需求,但内在的逻辑是相通的。 人世间的所有“秩序”,都是建立在对善的认知公约上,比如所提倡的公序良俗,所制定的法律体系。 整个新几里国的治理体系,都是在柯夫子的指导下一手创建的。 秩序两个最重要的作用,首先是保障人们的安全,其次是保证社会的公平,它的来源就是对“善”的认知。 秩序的崩溃会带来混乱与苦难。比如曾经的几里国,有几乎照搬前宗主国全套的法律与制度体系,但那只停留在表面上,从来没有真正的被执行过,也没有力量去保障它的执行。 这就是秩序失去了“真”,从而也失去了“善”,更别提人们所向往的“美”。 还有一种情况,那就是秩序本身不合理,或者在某种情况下变得不再公平,不再符合人们对善的认知,所以才需要不断地改进,以求结果更“美”。 至于杨老头,他教会华真行的东西可能是最难的,因为他老人家直接指向了目的本身,就是“美”! 杨老头假如愿意变化成年轻的样子,一定是个美男子,就算如今的形容也是个帅老头,但他教会华真行的“美”,并不是这方面的。 他所展示的生活状态以及情趣,就是追求的本身。假如有人问那个常见的问题,你想成为什么样的人?杨老头无需回答,他就是在展示! 杨老头从小让华真行拿着菜谱当连环画看,只是为了培养一个厨子吗? 人在饿的时候,能吃饱就是享受。耕种劳作固然是辛苦,但人们的追求是饱暖,一切劳作都是手段,温饱才是目的。 那么吃饱之后呢?人们肯定也不满足于只以木薯湖湖果腹,都希望能把食物做得更好吃、更有营养,也更能得到身心享受。 华真行并不以奢费为美,但并不妨碍他亲手制作各种美食,哪怕他本人有七境修为早已能辟谷不食。 这个过程本身就可以成为一种个人的情趣修养,反映了对待万事万物的态度。 杨老头教华真行上古菁华诀,华真行将其化用为养元术。这就是在体会生机与生命之美,就是对身心状态之美的追求。 杨老头教华真行的东西是直指本源的、指向目标本身的,但对平常人来说过于唯心了,可以去想象却绝难做到。 华真行受杨老头的影响最深,因为他就是杨老头养大的,领悟了“去处为美”。当而他放眼所看见的世界显然那么丑恶,所以他要寻找去处。 他成为了一名理想主义者,纯粹的爱美之人。 因为有墨大爷、柯夫子的存在,华真行并没有成为另一个杨特红,他不仅追求自身的改变,更要改变自身所处的世界,使自已也成为更美好的存在。 华真行是几里国最大的资本家,他将资本的垄断特征发挥到了极致,百分之百掌控着欢想实业。尤其在欢想特邦境内,每一寸土地、每一处产业,哪怕一草一木名义上都属于他。 这也许就是某些人的追求了吧,以此为终极之美,但并非华真行的追求,他是以风自宾的名义做这件事的,这一切只是他打造愿景中欢想世界的手段。 美是一切态度的内在追求,美是一切手段的最终目的,美是所有人内心的去处,不论每个人究竟以何为美。 这就是华真行的回答。 华真行说完了,成天乐忍不住击掌道:“听说二十五年前的正一三山会上,曾有一场精彩论道。 那番问论的最后的一句,便是‘何为修’?风先生自问自答:‘知来处去处,得来处去处,合来处去处,为修。’ 很遗憾当年我还懵懂,尚未踏入修行门径,也无缘在场见证。今日丁老师问‘何为美’,而华总导答‘去处为美’,却也可窥见当年问论之妙。” 说到这里他与闻萧韶对望一眼,闻萧韶随即点头道:“既如此,我们就帮这个忙。” 一旁高见瓴有些傻眼,他万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场面,就这么一问一答之间,成天乐亢俪便答应了帮忙,甚至没有提任何要求与条件。 若非说要求也是有的,就是要华真行答论道之问,难道世间真正的高人都是这么玩的吗? 在来此之前,高见瓴已经做了各种思想准备,怎么支付迁徙族人的代价。别的且不谈,仅仅是将一万八千人迁移到蒙恩花园的费用,就是一笔天文数字! 高见瓴这些年也有些身家,足够他一个人在任何地方都能过着优握的生活,但想支付这样一笔费用恐怕也是不够的,不仅是路费,还有安家费呢! 所以高见瓴原先的打算,是以风津村这座方外世界为报酬。 所以他来之前就表态,若此事能成,愿将风津村送予万变宗为别苑。风津村给了万变宗,那么华真行这边又怎么办? 昆仑修士都知道华真行不缺钱,而且华真行也美问他要报酬,但高见瓴自已不能白占这个便宜,只能再想别的办法,比如他这位大成修士今后就给养元谷效力…… 其实这也不亏,看看人家司马值,如今日子过得多滋润,可比他这位高村长滋润多了。但无论如何这也算是各取所需,华真行这边也正缺人呢,更何况一位大成修士。 高见瓴之所以会发愣,因为他也在琢磨华真行刚才的问论。去处为美,他所做的事情,不就是要为族人们寻一个更好的去处吗? 待回过神来,高见瓴赶紧上前道谢,恨不得就在树梢上行下拜大礼。成天乐笑呵呵地摆手道:“高村长不必这么客气,我们之所以愿意帮忙,只因这是美事。 至于完成迁移之后,你愿意把风津村这处方外秘境送给万变宗,我也不矫情,很高兴能收下……但这是后话,我们还是先商量迁移之事该如何落实吧。” 548、他山之石 成天乐愿意收下风津村,那座方外秘境对万变宗还真有用,比如放逐并指教在世间可能为祸的妖修,那里完全可以成为宗门的一个基地。 高见瓴又问道:“请问闻道友,您一次可将多少人迁移到蒙恩花园?” 闻萧韶沉吟道:“这种事我也没做过,并无确切把握。但我与成总合力,一次应能迁移数千人,具体情况要届时方知。” 合力?只听说修为达到九境后可以同时使用多件法器,但还没听说过一件法器能同时被两人使用的,看来他们另有玄妙手段。 几人就在树梢上谈定了初步方案,迁移分批进行,第一批人数暂定为三千。 待高见瓴回到风津村后首先挑选三千青壮,当第一批先遣队迁移到蒙恩花园建造村落田园,为迎接后来人做准备。华真行这边也会调一批修士帮忙。 假如首批三千人迁移顺利,那么后续计划便是在一到两年内,分批将风津村的所有族人都迁移到蒙恩花园。 至于这些人今后在世俗间的身份问题,其实也不难解决。别忘了华真行还有一个国家为后盾,可以都授予他们几里国公民身份,登记为欢想特邦的居民。 他们将来可分批走出蒙恩花园,以劳务输出的名义,成为养元农牧集团雇佣的员工,在养元联合农场工作……有的人也可以再迁居到欢想特邦。 事情大体商定,几人落下树梢。华真行的老习惯,又摆开席面做了一桌,以好酒好菜庆祝一番——大家都挺喜欢华总导这个习惯。 只是今天这一桌菜很特别,食材基本都是在附近采的野菜、猎的野味,反正是自家的地盘。 华真行落下树梢的时候,就发现脚下是一片鲜嫩的野芹,再展开神识向四面搜索,又发现了各式各样的野菜、野果。 像这种山野中,很多人认不出哪些是可以端上桌面的食材,更别提知道怎么做了。但如何分辨野菜野果,怎么去加工烹饪,华真行简直可以出一本专着了。 华真行把曼曼也给叫来了,更有好几个家伙闻风而来,比如正在和曼曼一起聊天的张蓝衣、连娜等,一不留神又凑了满满一桌。 顶点 养元联合农场的日常事务酱油连娜负责,所以风津村族人迁移后的很多事项,将来高见瓴也和连娜接洽,正好可以好好聊聊。 迁移风津村族人之事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大家就在酒桌上出了不少主意,有人表态也愿意来帮忙盖个房子啥的。 张蓝衣打趣道:“高道友,如此一来,你今后就不是村长了。” 华真行笑道:“这没关系,我打算在养元联合农场的南端新建一个镇子,叫养元镇,然后改造中央的旧镇,命名为风津镇,高道友可以当镇长嘛。” 村长变镇长,这是升官了呀,众人纷纷笑着举杯打趣。 喝完这顿酒,高见瓴便匆匆告辞离去,他要先返回风津村做前期准备工作。他在华真行这里也学到不少东西,回去后不仅要先挑选三千青壮,还要组织专项培训班。 蒙恩花园是个什么地方、养元联合农场又是什么情况,到达那里之后该做些什么、将来的长远发展规划如何……这些都要跟全体族人尤其是先遣队讲清楚。 还多很多琐碎的事情,甚至包括锅碗瓢盆之类都要考虑,比如哪些东西必须带着、哪些东西尽量带着、哪些东西则尽量不要带…… 就这些事,没几个月时间搞不定,所以第一批人员的迁移计划暂定在三个月后,蒙恩花园这边也先按三个月时间做准备。 假如届时条件还不成熟,那么再另拟时间表,总之高见瓴够心急的,因为他已经等待了很多年。 某种意义上讲,高见瓴很像华真行。他就出生在风津村,当他习练传承秘法有成、得知世界不仅仅只有这么大之后,便萌生了率领族人走出天地牢笼的念头。 待他见识了真正的大世界并成为族长,这个念头变成了自觉的责任,直至突破大成修为。 风津村这件事,也出乎了华真行的预料,没想到拿下蒙恩花园后,还会有这样的插曲。 华真行欣然接受这一万八千人,这也是美事。他之所以花那么大代价在东国成立房关集团,主要目的不就是为了挖人吗?风津村简直就是送上门来的! 只是情况有点特殊,这些人多少带着“上古遗民”的意思。 丁老师在离去之前,又告诉了华真行另一个“好消息”。能从各方外世界迁出来的人可远不止这一万八千,风津村这次只能算牛刀小试。 假如华真行愿意又有条件做到,迁移几十万人都可以,哪怕上百万人也不是没有可能。比如方外联盟还有个重要成员五心谷,它的情况与风津村也有类似之处。 五心谷位于东国的西南,在维度上几乎是东国最南的位置。它也不算完全与世隔绝,秘境门户外还有一个村子,村中生活着两千多名族人。 但是方外秘境中生活的族人更多,如今高达五万余,是丁奇迄今为止所见过定居人口最多的方外世界。 这些人几乎都是世代生活在方外世界中,而外面的村落居民则是门户守护者的后裔,村落本身就相当于一个中转站。 因为外面有同源族人的村落,少数人走出五心谷来到世间生活、获得世俗间的身份并不难,但想将五万人都迁居出来,也是一个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五心谷中很多居民已习惯了那个方外世界,未必想迁移到外面去,但只要其中一部分人有这个想法,那也是相当庞大的规模了。 别看这些族人好像自古生活得很自在,但假如方外世界出现了什么变故,恐怕也不得不考虑另一种选择,至少要有迁居的备选方案。 五心谷眼下并没找丁奇谈过这件事,但风津村的事情发生后,他们说不定也会考虑这样的后手。 五心谷和风津村不同,其族人未必能适应蒙恩花园的环境,但华真行也不仅仅只拥有蒙恩花园和养元联合农场这么一个地方啊! 在方外联盟的成员中,类似风津村、五心谷这种情况的还有不少,所以丁奇会说凑几十万人没问题,那么上百万人又是怎么回事呢? 并非所有的方外世界都是方外联盟的成员,丁奇这些年走访各处寻找方外世界,就连几里国都来了,还找到了传说中的神隐之国。 神隐之国中生活的部族已灭绝,但还有一些不为人知的方外世界,其中仍有部族生存繁衍,他们甚至没有见过外面真正的世界,也从未走出过方外秘境。 假如将这种情况都算上,上百万人确实有了。 这上百万人可能并不都适合迁居出来,也不一定都适合成为欢想特邦的居民。丁老师只是说了或有这种可能,但也把华真行说得心里痒痒的。 华真行送行时问道:“丁老师,您当初刚认识我的时候,就已经想到了今天吗?我一直有些纳闷,您为何会那么看好我,难道是早已预料到今天的事情?” 丁奇笑道:“我那是不是已经想到了,但的确想过这种可能。” 华真行:“那时候我才多大呀,您就开始打主意了?” 丁奇:“仅仅六年前而已,那时候你十五岁,也不小了。我带你去神隐之国也算是一种试探,了解了你的情况,也清楚你的愿心。” 丁奇并没有跟华真行一起去养元谷,他先回东国了。 华真行拿下蒙恩花园后,又在当地待了半个多月。连娜留在了这里,她从欢想特邦又调了一批人过来,杨老头和房传蝉也暂时留在了蒙恩花园。 丹紫成不知到哪里逛了一圈,及时返回了养元联合农场,歌琳大师居然也和白少流一起回来了,他们都想再去养元谷看看,同行的还有成天乐、闻箫韶等人。 暑假中的华真行更忙碌,意外事件使他不得不改变了原定计划,直至八月初才回到养元谷。司马值那边已经望眼欲穿了,他有很多事要等着华总导回来处理呢。 华真行回到养元谷后,传授了司马值吞形诀以及吞凋之形,还指点他待修炼入门后,到养元谷西边的高原上去寻找冕凋互试身手。 但华真行并没有着急传授曼曼吞蛟之形,这倒不是为了藏私,而是机缘未至。有时人们谈机缘,感觉玄妙莫测,可是站到一定的高度之后,却又能看得很明白。 洛福根卸任夏尔市市长,调任欢想特邦建设委员会主任。欢想特邦目前的大规模建设尚未展开,最重要的新非索港市以及附属市镇规划,还属于欢想人居奖的评选项目呢。 洛福根难得清闲下来,正可潜心修行,于是他也去了蒙恩花园。 这次有不少人跟着华真行一起来养元谷作客,萧光这边当然要好生安排接待。所有的客人中最特别的就是歌琳大师,她是冈比斯庭方面派来的谈判负责人。 古神联盟覆灭、蒙恩花园易主,就连天使联合农场都变成了养元联合农场。这么大的事情冈比斯庭不可能不过问,并要做出各方面的约定。 此事在蒙恩花园已经谈妥了,许是因为白少流的面子,歌琳大师并没有任何为难。但是她紧接着又来到了养元谷,难道是另有要事须似下商谈,约高乐怎么没打招呼呢? 华真行难免有此猜测,可是几天后却发现自已想多了。歌琳纯粹就是对养元谷感到好奇,特意来参观游览的,顺道还参观了农垦区以及几里国其他地方。 歌琳这趟来,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通过高级养元术大师的考核,地点就在碧空湖。其实这也不能叫考核,官方的说法是荣誉特授。 设在碧空湖中的国际养元术协会,负责给养元谷之外的修士颁发养元术水平证书,证书分一到六级。 最高等级的六级养元师,若论修为可能也只是五境而已,但是高级养元术大师,则至少也是大成修士。 这世上恐怕没有哪个机构,有资格给大成修士颁发什么考核证书,所以高级养元术大师称号,更像是特别授予某种荣誉。 华真行代表国际养元术协会,给歌琳颁发的并不是证书,而是高级养元术大师的荣誉勋徽。勋徽以纯金打造,并由华真行亲手祭炼而成。 不说是考核,但也需要歌琳印证养元术修为,具体的方式就是远转碧空洗大阵祭炼一炉春容丹,成丹八十一盒。 这是碧空洗大阵第一次让养元谷之外的人使用,既是华真行给冈比斯庭的面子,也是给白少流、约高乐的面子。 如何运转碧空洗大阵,如何完成炼制春容丹的最后一步,这些都是养元谷的核心机秘,但传给歌琳也不必担心泄密。 歌琳身为大成修士,并无意窃取养元谷的传承,事先就立誓绝不会外传。她这么做一是因为好奇,其次也是想印证自身的修行。 真正令华真行吃惊的是,歌琳居然成功了! 华真行之所以感到意外,倒不是因为歌琳的修为不够,而是她得到高阶养元术心传,满打满算也不过半个月时间! 歌琳的养元术心传,可不是华真行亲自教的,而是白少流教的。 华真行是养元术的开创者,但他并不认为养元术只属于自已,甚至也不只属于养元谷,而要在世间推广。 他不仅将功诀通过约高乐教给了冈比斯庭,也在春光宴传授给了昆仑修行各派。他所传授的功诀,分为两部分。 第一部分是一至三级的功诀,相当于一至三境的秘法,以此可修炼到三境圆满,若得机缘破关障则可求证四境。 这一部分功诀相当于“显传”,华真行授权给了冈比斯庭以及昆仑各派,皆可传授门中弟子,甚至不必再跟他打招呼。 第二部分则是四境以后的功诀,也就是四至六级的秘法,以此可修炼至六级(五境)圆满,若得机缘破关障,也有一线可能突破大成修为。 这一部分功诀,想传授弟子则需要养元谷的再授权。倒不是因为养元谷要限制推广,而是四境之上的修行,须有师徒传承,并要承担相应责任。 它不能乱学更不能乱传,养元谷需要知道,是哪位导师将之传授给了哪位弟子,并在国际养元术协会登记备桉。 这两部分功诀,歌琳在冈比斯廷早就接触到了,也有修行印证。 但在这两部分功诀之上,还有第三部分功诀,既非显传又非简单的师传,要根据不同的情况以点化为主,可称为“心传”,就是大成之上的功诀。 这一部分功诀尚不圆满,因为华真行这个开创者本人目前也只有“区区”七境修为。其传承要看机缘,华真行当然早已传给了白少流。 在蒙恩花园的时候,白少流就问华真行,他能否将第三部分功诀再传授给歌琳?华真行很痛快地点头答应了,这是半个月前的事情。 歌琳得到心传后,只用了不到半个月的时间,还是游览途中参悟,便通过了高级养元术大师的荣誉认证,现场运转碧空洗大阵成功炼制出一炉八十一盒春容丹。 别说华真行,就连柯夫子都有些惊讶了。 549、昂贵与免费 追问之下华真行才了解到,原来歌琳是一位很特别的大神术师,在冈比斯庭体系内,她堪称年轻一代中增益神术成就的第一人。 所谓增益神术只是个笼统的说法,勉强可以理解为游戏语言中的“回血加蓝”,包括各种治疗神术、祈福神术、清醒神术……总之是消除各种负面状态,提供各种增益。 如果按照另一套语言体系,她这位大神术师不是神殿骑士也不是大魔导士,而是一位福音牧师,属于绝佳的辅助。 直接与人斗法并非她所擅长,但若是组团跟人开片,带着一位歌琳打辅助,那感觉一定很爽。 这不是巧了吗?养元术的特点正是歌琳天赋所擅啊!养元术的根本是增益与蕴化生机,难怪歌琳修炼起来会如此顺畅,她本身修为足够高也是另一个因素。 高阶养元术,对歌琳而言也是很好的修行印证,难怪白少流会替她开口相求。 了解情况的华真行转念一想,其实原定风潭的秘法传承,尤其是“一潭春水”术,也非常适合歌琳修炼,与她擅长的增益神术更可互为参鉴。 于是他就又主动传授了歌琳一潭春水术,并拉着曼曼一起经常找歌琳请教交流,几人的皆有受益,尤其是曼曼的收获更大。 据白少流介绍,海伦-歌琳的父亲格林先生,是冈比斯庭极富名望的一位炼器大师,可擅长制作各种神术器物,尤其是法杖。 歌琳和格林都是东国语音译,其实是同一个姓。 格林先生属于技术性人才,在冈比斯庭并不掌握多大的权势,但是很有影响力。他本人享受优厚的待遇,每年需要完成的任务,就是为冈比斯庭亲手制作六支法杖。 华真行在蒙恩花园得到了很多神术材料,包括不少天材地宝,有的也能拿来炼制法器,但很多东西更适合制作神术器物,假如有需要的话,将来可以找格林先生帮忙。 想让格林先生出手制作神术器物,外人甚至找不到机会,这不仅仅是报酬的问题,属于花多少钱也请不到的情况。就像世上最好的医生,他的专家号通常是挂不上的。 但有了海伦-歌琳这层关系,很多事情就好办了,报酬什么的都好说。这些器物倒也不是给华真行自已用,但养元谷也有神术传承。 假如是格林先生亲自出手,只能是打造非常重要的精品器物,其实也做不了几件。但是格林先生有过很多学徒,其中不少已也是擅长炼器的神术师。 像制式法杖一类的神术器物,早就不用格林先生亲自动手了,通常都由别的神术师打造完成,他只负责监督并且指点几句。 格林也有家族势力,在罗巴联盟还拥有独立的城堡,城堡中住着格林先生和学徒们,还一个打造各种器物的神术师团队,其成员也基本都是格林的学徒出身。 像这种情况的合作,就可以有很多了,更能满足养元谷未来的需求。 华真行也通过连娜侧面印证了这个情况,就算当年的福根基金会,也没有门路能找到格林先生批量打造器物,偶尔能弄几件都算是很大的人情了。 看来与海伦-歌琳建立良好的关系,对养元谷也有很大好处,白少流这次也是为华真行牵线搭桥呢。 养元谷拿下蒙恩花园的事情,在昆仑修行界也引起了很大的震动。此事不仅有白少流、丹紫成出手,更有很多昆仑修士见证。 歌琳于八月中旬离开了养元谷,曼曼有所证悟,随即就闭关了。萧光特意将她的闭关地点安排在养元谷大阵中枢的扶风桥上,给了足足两周时间。 之所以只给了两周,因为半个月后东国那边就要开学了,曼曼还得回去读书。 这个暑假,不仅歌琳拿到了国际养元术协会授予的“高级养元术大师”的称号,一并拿到称号的还有白少流、成天乐、闻箫韶、丹紫成等另外四位“国际友人”。 这四人中丹紫成的修为是八境,其余三人皆有九境修为,且早就得到了华真行的心传,能成为高级养元术大师在意料之中。 其实他们拿不拿这个称号都无所谓,愿意接受称号反而是给华真行面子、帮国际养元术协会造势。 在国际养元术协会专门布置的“大师荣誉室”内,墙上挂着高级养元术大师的纯金名册,如今上墙的共有八位:华真行、司马值、潘采、歌琳、白少流、成天乐、闻箫韶、丹紫成。 一眼望去,属于养元谷内部的修士只有三个,养元谷之外的修士却有五位。 但在华真行的心目中,已经内定了房传蝉和高见瓴的名字将来也会挂在墙上,而且身份是属于养元谷自已人。 其实还有些人早就是高级养元术大师,却没上墙,也没来接受什么荣誉勋徽,比如约高乐,又比如三位老人家。 总之这一次与昆仑众修以及冈比斯庭的协作交流,无心插柳,居然给国际养元术协会这个“认证机构”打开了局面。 忙碌而充实的暑假结束了,华真行终于可以回学校好好休息读书。曼曼也结束了在养元谷的闭关,她的修为已有五境圆满,但尚未突破大成。 这种事情绝不能着急。尤其是做为旁观者的华真行,尽管内心深处最希望看到曼曼早已突破大成修为,但不能流露出这种情绪,以免影响到曼曼的心境。 还有一些事情是在不知不觉中发生的,自从白少流、成天乐、闻箫韶、丹紫成、歌琳等人以高级养元术大师的身份,名字被挂在了国际养元术协会的墙上,就有很多人慕名而来。 他们是来考级的,顺便交游一番。这是一个新生事物,从来没有听说过哪一门法诀的修为境界,还有专门的机构给颁发资质考核证书。 昆仑各派如今几乎都有养元术传授,有专门的尊长指点弟子修习,能达到什么水平大家心里都有数,但是跑到养元谷来拿个证,这也是一种被认可的标志。 毕竟修为不会写在脸上,但证书是大家都能看见的。不仅有昆仑修士,还有不少神术师来考证呢。 《金刚不坏大寨主》 国际养元术协会成立至今,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几个人没说过,也没什么人特意跑到这里来考证书。 但就在这件事之后,它作为养元术水平认证考核的国际权威机构地位,突然间就受到了认可。紧接着,碧空湖中的各级养元术培训班也成功办了起来。 国际养元术协会搞的各级养培训班是对外的,只招收海外学员。 至于几里国以及欢想特邦内部的免费养元术培训,则是由各地的养元术中心负责,是与之不同的两套培训体系。 既然冈比斯庭以及昆仑各派中都可以接触并学习养元术,有人为什么还要到碧空湖来“进修”? 首先是因为各派最擅长传授的肯定是本门秘法,论养元术教学,当然都比不过养元谷。 其次各派弟子至少都是已入门的准修士,而养元谷的培训班也针对江湖散修,更包括尚未修行的普通人。这里只教养元术,有阵容最强大的导师团队,也能提供最好的修习环境。 道、法、师、侣、地,这里都是最佳条件。与各地养元术中心对内的免费培训不同,这种对外的培训班收费非常昂贵,而且只包教并不包会。 入门班、一级班、二级班、三级班,目前对外开设了这四期班训教程。 假如一切顺利,某人将这四个班依次都参加一期,费用全算下来得东国币两百多万。但真能读到三级班,说明他至少也是三境白板修士了,简直太值了! 有很多散修乃至宗门弟子,哪怕已有修为在身,也愿意跑到碧空湖来修习养元术,既可印证自身修行,又能结交各路同道。 所以哪怕是在入门班中,学员也可能有五境修士。 其实最有可能花钱打水漂的就是入门班,每期一个月,费用几十万东国币。很多并无修为的普通人最终是无法入门的,但这也挡不住大家的报名热情。 还有不少修士,将自家的亲属尤其是子侄辈送来接受培训。很多都是通过别的方式未能修行入门的普通人,跑到这里再试试机缘,他们基本都不差这笔培训费。 就有现成的例子可以宣传,比如房关发展集团的执行总裁范醒。 范醒是轩辕派长老五味道长的侄子,五味道长从小就教他轩辕派秘法,他却始终没有踏入修行门径,后来年已四旬,通常这种情况早就没了指望。 可是范醒成了房关集团的总裁,在工作之余跟随养元谷的高人修习养元术,居然也修炼入门了,如今已经拿到了二级养元师证书。 范醒的例子就是很好的证明,有德高望重的前辈五味道长背书。所报名的很多学员,都已经是成年人。 有很多人就算未能修行入门、也另有收获,甚至其主要目的就是奔着建立人脉关系来的。 至少在这样的培训班中,可以接触到平日隐藏在世间的各路修士,很多同学将来也可能成为修士,也算是以普通人的身份打入修行界了,别的场合哪有这等机会? 所以入门培训班是最热闹的,有的人就算一时未能入门,找时间还想再报一期来重学,好像钱多花不掉似的,其实是另有目的,万一在这个过程中修行入门不更是大赚吗? 国际养元术协会的培训班项目,推进许久都没有起色,可是一旦打开了局面,学员的预报名约申请如潮水般涌来,甚至让养元谷短时间内都安排不了。 华真行将派去东国的郎校民调回了碧空湖,就连沉四书和牛以平都抽空过来帮忙,这才保证了该项目的顺利展开。 入门级培训的需求是最大的,学员们只需修习即可,除了参观游览不需要再做别的。而三级培训班则很特殊,学员们在受教之余还要参加各种集体活动或者说集体劳动。 碧空湖中各座岛屿的建设正在进行中,至少培训班的馆舍新建,很多都是导师组织三级学员们亲手完成的。而且成为三级养元师之后,若是散修也可以选择加入养元谷。 在华真行返回东国后不久,国际养元术协会的大师荣誉室墙上又多了一个名字,就是轩辕派的五味道长。这位长老抽空又跑来,也接受了高级养元术大师的特授荣誉。 五味也想学如何运转碧空洗大阵炼制春容丹,华真行就给了他老人家这个面子。而五味肯把自已的名字挂在墙上,同样是给华真行面子、帮碧空湖做宣传。 风津村的高见瓴听说消息,也在百忙中特意跑来找华真行询问,将来风津村的族人迁到蒙恩花园后,是否也可以接受养元术培训,这样的培训算内部的还是外部的? 华真行拍着他的肩膀道:“高镇长,我们有什么好见外的! 风津村族人将来迁居到蒙恩花园和养元联合农场,都拥有欢想特邦的居民身份,当然是自已人,培训免费,也可以在那里专门成立一个养元术中心。” 高见瓴感动得热泪盈眶,仿佛连修行感悟都上了一个新台阶,再做起事来劲头当然更足了。转眼到了十一月初,风津村的天气已经渐渐寒冷,首批族人即将迁移。 550、虎鹤双行 华真行是个模范学生,无论是在春华大学还是淝工大芜城校区,门门功课都是全优,且几乎从不逃课,就是乖得不能再乖的好孩子。 但好孩子不是傻孩子,事实证明,华真行也会缺课的。虽然专程挑了个周末出门,但他估计两天时间应该不够,还特意向导员请了一周假。 导员很惊讶,并非诧异他这种学生为何也会缺课,谁还能没点事情,而是诧异于华真行居然会为这种事专程跑来请假。 不过五天而已,发生在学期中途,像华真行这种黑荒大陆来的留学生,假如没来上课根本不算回事。 这位导员是新来的,并不了解情况。 黑荒各国留学生,包括东国本地的大学生,偶尔逃个课确实不算稀罕事,可是几里国来的公派留学生,在东国是不敢轻易逃课的,尤其是在芜城校区。 郎校民特意弄了一个团队监督这批留学生,芜城校区是监督重点单位。如今郎校民虽然被调回几里国,但他组建的团队早已被带成手了。 请了假的华真行与曼曼分头赶到了姑苏,与成天乐和闻箫韶汇合。其实这件事曼曼帮不上什么忙,但能在一旁参与见证也是开眼界的好机会,别人还没这个机缘呢。 高建翎早已赶到,同行的还有丁奇和白少流这两位高手,游方听说消息也特意赶来了。此外队伍中并无其他人,成天乐似乎也不想有更多人在场。 一行八人从姑苏出发,首先坐高铁赶往东国东北地区,在一座小城下车后不久,便进入了白山黑水间的茫茫山野。 越往北气候就越寒冷,有的地方甚至已经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假如再过一段时间到了冬天,这里便是一片林海雪原。 风津村所在的地点十分荒僻,自古罕见人烟。几十公里外有几座新东国成立后新建的城市的镇子,以及囤垦出来的大片农田。 近些年来,由于气候环境和经济发展的原因,周边一带的人口一直是净流出的,深山林海中的风津村就更显荒僻,这里早已划为了自然保护区。 众人并未飞在云端,皆在林海中穿行。行路途中游方主要在考察山川地理,华真行则抽空搜寻各种食材,这里有很多特产。曼曼也跟着华真行搞采集,她弄了不少松子。 这一带有东北虎出没,成天乐居然找到了一头,也不知跟对方怎么沟通的,这头差不多有六百斤的大老虎,在他面前乖得就似一只猫咪……嗯,比猫咪还乖,让骑。 成天乐和闻箫韶坐在了虎背上,曼曼看着难免有几分羡慕。 华真行悄声对曼曼说:“附近没有别的老虎,我倒是发现了大狗熊。要不我抓头大狗熊来,给咱俩也弄个坐骑?” 曼曼却摇头,显然对大狗熊不是很满意或者没什么兴趣。华真行又说道:“别着急,待我练成了吞虎之形,变成一头大老虎给你骑。” 曼曼开心地笑道:“那倒不必了,但你的吞虎之形练成了吗?我记得杨总可是对你说过,习练吞形之法只是印证而已,没必要学太多。” 华真行:“吞鹤、吞蛟跟吞虎都有区别,我也是为了印证修行嘛。吞虎之形我还没来得及练呢,但是养元谷的库房中也有虎妖的玄牝珠,有机会可拿来参悟一番。” 成天乐听见了,笑着开口道:“虎妖名为寅将军,妖王又称啸山君。华总导所学的吞形之法很有趣,能参悟妖王玄牝珠当然是绝佳机缘,但平日也可参详真正的勐虎。” 2k 成天乐:“我以前只在动物园里见过老虎,山野里的虎今天还是第一次看见,它在成总面前可一点都不勐。” 大家都笑了,这就是修士的逍遥,行游中各有乐趣。高见瓴原本心事重重,此刻感觉也轻松了不少,又为众人介绍起了风津村的情况,包括风土人情以及各种细节。 他多少有些絮叨了,因为这些情况几个月前就介绍过,总忍不住还要多说一些。通过他的介绍,华真行了解到,风津村族人的情况可能比他预料的更好。 原以为风津村中还是一片生活在农耕时代的上古遗民,华真行对此也不是很介意,早年的几里国,绝大部分人还是生活在伪文明时代的原始部族呢。 如今才清楚,情况并非如此。虽然无法将他们迁移出来,但还有以高见瓴为代表的十来个人能够往返出入洞天门户,尽量带进去不少东西。 风津村中也学堂和书舍、孩子们从小也会接受教育,大人们闲暇时也可以阅读各种书籍。 那里所使用的教材,甚至就跟小时候华真行自学的课本差不多,都是东国八十年代的人教版本。 风津村族人并非文盲,他们平均教育程度大致相当于东国的中学水平,好一点的高中,差一点的初中,只是在应试方面的能力可能差一些,因为他们不需要考大学。 能做到这个程度,高见瓴已经尽了全力,也为今天的迁移计划做了最完美的铺垫。 这个过程却是有些痛苦的,不仅让族人们了解自已生活在牢笼里,所学的很多东西平日都用不上,学到的越多便越无奈。尽管如此,高见翎还是这么做了。 说话间他们已经来到黑水南岸,华真行问道:“都到这里了,门户何在?” 高见翎颇有些尴尬地一指黑水北岸道:“若空间可以重叠,风津村其实就在我们脚下站的地方,但门户却在那边。” 来到这里,变会明白这处方外世界为何名为“风津”。 黑水的上、下游江段,皆在两岸高山中穿行,江面很窄水流湍急,但面前这一段地势突然变得平缓,江面很宽水流变慢,正适合当成一个渡口。 上、下游不远恰好是两山夹峙,形成了一个风口,所以这里总刮风,风势不大却常年不断。 风津村的门户,就在对岸下游方向的绝壁峭崖间,距离地面有二十多米高。难怪来之前高见瓴一直语焉不详,假如看地图,那里已是毛罗国境内了。 没有船,但这些人也用不着,既能飞过去也可以从江面上走过去。成天乐和闻箫韶就是骑着那头大老虎稳稳当当地走过了黑水,然后将老虎给放了,命它自归山林。 勐虎有点懵,回头就径直朝着黑水走了过去,它不明白刚才为什么就像趟平地一样走过了江面,此刻还想再试试。 只听噗通连声,大老虎掉水里了,把众人都给逗乐了。幸亏它也是会游泳的,刨了一番又上了岸,抖毛甩掉身上的水珠,看着江面疑惑不解,似乎进入了开悟状态。 众人登上山峰,风津村的门户就在脚下的山崖间。高见瓴打了声招呼,攀援而下消失在崖壁中,而成天乐取出了一只画轴,闻箫韶也随即不见。 画轴出现的时候,闻箫韶居然就莫名消失了。 华真行修炼了吞形诀之后,能察觉到的已不仅是生机气息,还有万类生灵玄妙。他感觉成天乐手中的画轴,赫然就是闻箫韶! 画轴怎么会是人呢?这一刻他才反应过来,原来闻箫韶的跟脚竟然就是画卷之灵,而神器惊门原来是一幅画卷。 闻箫韶曾说她要与成天乐合力,竟是这个意思。由成天乐来操控惊门画卷,而画卷之灵则主动配合成天乐。 成天乐将画轴抛出,在半空中展开成一幅画卷,画卷中是古色古香的姑苏人烟风景。它看似是一幅千年前的古画,但画中的某些景物,又明显带着近现代的特征。 这幅画是“活”的、动态的、带有勃勃生机的。它在不断铺展中覆盖了众人前方的那一整段江面,边缘已延伸众人脚下的山崖,画面甚至切入了山崖,就似两个空间的重合。 紧接着华真行就看见了一支队伍从边缘走入了画卷中,领头的正是高见瓴,旁边还有闻箫韶指引…… 尽管画卷在江面上展开,铺呈数百米之长,但画中人也只有黄豆般大小,站在山顶上这么远的位置,平常人是根本看不清的。 华真行之所以能看见,并非因为目力极佳,而是使用了元神心像,画卷在眼前放大,人仿佛就走进了景物之中,然后又顺手扶了曼曼一把。 因为曼曼也在观望这幅画卷,同样运转了元神心像,感觉有一种奇异的吸力,似能将神魂都给吸进去……然后便一阵晕眩。 华真行及时扶住了曼曼,悄然提醒道:“这幅画,不要看得太入神!” 哪怕以曼曼的修为,面对展开的惊门画卷,假如观望得太过入神,也会在不自觉中有神魂被夺之感,须及时保持清醒。 高见瓴倒没有这个感觉,因为他就在画卷中。打开风津村的门户走出来,来到的地方并非黑水岸边,直接就进入了画中世界。 闻箫韶就在画中世界里等着,将高见瓴引到画卷的一隅,那里有一个街区已经被清空了,可供三千人暂时容身。 华真行看得很仔细,从风津村走进画卷世界的居民都是青壮,三千人的队伍拉得很长,携带着各种物资,还赶了上百辆车。 高见瓴特别安排了两个人,就在进入画卷处随时整顿队列秩序,似是督促大家的动作尽量快些。 风津村的门户不大,差不多只容一辆车通过,三千人的队伍进入画卷世界,只用了半个多小时,这已经相当有效率了! 风津村居民的组织度非常高,这一点很重要,不仅决定了一次能迁移多少人,也决定了将来培训与安置的难度。 铺展惊门画卷须有大神通,但真正耗费大法力的动作,就是持续展开这一幅动态的画卷,让源源不断的人走入画中世界,而不仅是简单地将之展开放置。 如果风津村族人组织度不高,秩序散漫,拖拖拉拉耗时太长,则是空耗成天乐与闻箫韶的神通法力,一次也运送不了太多人。 待三千青壮都进入了画中世界,高见瓴似是跟闻箫韶打了声招呼,成天乐自随即将画卷收起,恢复成手中尺许长的画轴。 华真行:“成宗主,情况如何?” 成天乐:“若都是这个效率,一次迁移五千人应无问题。将来再花三趟工夫,应当就能将风津村的所有人都迁移出去……我且调息片刻,然后先行一步,你回去等消息。” 成天乐就将画卷置于膝上,于山中定坐调息,众人皆在一旁静静地等待。两个时辰之后成天乐手持画卷起身道:“我自去蒙恩花园,那边已经准备好了吧?” 华真行赶紧上前:“辛苦成宗主!那边早就安排好了。” 成天乐办事也不啰嗦,随即飞天而去。原本华真行可以安排专机,可是这地方也没机场,到机场乘专机飞到维京国,辗转再到蒙恩花园,还不如成天乐自已飞过去便捷呢。 华真行虽然也会飞,哪怕不用飞天神器也可化鹤飞翔,但以他的速度及“续航能力”怎么也赶不上成天乐,还不如就老实留下,在东国等消息。 倒是同行的白少流和丁奇,都和成天乐一起飞走了,游方也告辞离去,想必是追在后面看热闹了,此地只留下了华真行和曼曼。 华真行与曼曼又渡过黑水,找到一个边境小城的郊外有信号的地方,一直等到当天晚上,连娜那边的消息传来,三千人已顺利进入蒙恩花园。 蒙恩花园那边早已做了各种准备,杨老头和房传蝉还没走,华真行自能放心。他笑着对曼曼说:“我们也该回去了,此地没有大老虎,你想不想试试骑鹤?” 曼曼好奇道:“你能行吗?” 华真行:“试试不就知道了。” 曼曼:“不着急,我们再摘些特色山货,这里有不少别处见不到的特产。” 华真行:“特色山货倒是很多,但你认识吗?” 曼曼:“你教我呀。” 华真行:“其实有很多东西我也是第一次见,但我能认得出来。” 两人就在郊野林海中过夜,次日又在山中待了大半天,午后时分才赶往最近的高铁站,曼曼果然是骑着鹤飞过去的,华真行挺住了。 吞形为鹤自翔,与驮着一个人飞行是天壤之别,难度可要大太多了。华真行多少也学会了一点变化,所化的白鹤翼展高达三丈,这才能让曼曼骑着飞,而且速度还非常慢。 以这种方式要飞回芜城不知要得多少时间,还好他们去的是高铁站。这就是身为修士的逍遥吧,无论做什么事,哪怕身有背负,亦可乐在其中。 551、潜规则 首批风津村三千名居民的迁移行动十分顺利,他们在蒙恩花园都得到了妥善安置。第二批迁移大致要等半年左右,到来年开春后再进行。 风津村的冬季也会大雪封山、交通不便,组织队伍到达门户有一定难度。第二、三、四批迁移人数计划都在五千左右,总之争取在一年内全部迁移完毕。 华真行并没有打算让这一万八千名普通人都长期生活在蒙恩花园中,那样对谁来说都不是合理的选择,更不符合高见瓴迁移族人的目的。 所以蒙恩花园这处洞天结界只是一个中转站、可暂时掩人耳目的落脚点,将来这些人还是要分批都走出来、渐渐融入现代社会。 高见瓴除了组织族人迁移之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任务就是学习,学习养元术同时修习蒙恩花园的传承。蒙恩花园的洞天大阵须有人执掌,不能指望房传蝉总待在那里吧? 华真行要让高见瓴平日掌管蒙恩花园这处洞天结界,这个决定看似出乎预料,又在情理之中。将这么重要的地方,如此轻易就交给一个“外人”? 整个风津村的族人都将迁移到蒙恩花园及养元联合农场,华真行就不担心高见瓴自成势力并趁机做大,从而脱离了掌控吗? 华真行如今还真没这等担忧,也没想掌控谁,甚至巴不得高见瓴的能力更强,能够将养元联合农场经营得更好,并率领这一支族人发展壮大。 他如今的境界更高了,眼界和胸襟也完全不一样了,他也完全不必把高见瓴当外人。人家可是把整个部族都迁移过来了,这是莫大贡献啊。 说高村长升官了,要当高镇长了,虽是玩笑也是实话。 华真行计划在养元联合农场最南端建设一个新镇,名为养元镇,将这片土地里现有的居民都迁到那里去定居,地点位于旧镇以南十五公里。 领地中央的旧镇也将进行扩建改造,命名为风津镇。风津村的居民分批走出蒙恩花园后,首先便在风津镇定居,他们同时也是风津镇的建设者。 风津镇以及蒙恩花园的日常事务,将来就交给高建瓴管理,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了。 高见瓴身为大成修士,从头辅修养元术并不难,至于蒙恩花园的洞天传承则涉及到神术体系,可能有些麻烦,但也不必太过担忧。杨特红还在蒙恩花园,平日可指点高见瓴。 对风津村的一万八千名族人的安排,华真行还有更细致的计划,比如从明年九月开始,每年送一千名年轻人去欢想特邦上大学,暂定持续四年。 对,就是送他们去上大学!因为他发现风津村的基础教育搞得还不错,差不多人均中学水平,假如组织个预科补习班,不少年轻人应该能跟得上大学教程。 他这么计划的另一个原因说来也惭愧,由牛以平负责的几里国大学组建计划已有成果,校舍和师资力量都有办法解决,可是想支撑起现代综合大学,还必须要有足够规模的生源! 华真行组建新联盟至今,满打满算也不过六年,在几里国全面推行以东国语为基础的现代教育,时间也只有三年多。 只有夏尔市、班达市基础教育工作推进的时间可能更早一些,但也早不到哪里去。到如今,原住民中合格的小学生还正在培养呢,合格的中学毕业生规模实在不够。 华真行再大的本事,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几里国制定了先期建设三所大学、七所技术学院的计划,牛以平基本搞定了,最令人挠头的居然是组织生源。 华真行肯花钱,也肯投入各方面的资源,牛以平办事就方便,最重要的途径就是与东国方面的联合办学,合作者也不再局限于淝水工业大学。 东国有不少院校都愿意开设海外分校,只要师资待遇给足、各方面条件得到保障,这种项目并不算太难谈。 但若就读学生的水平达不到要求,跟不上大学课程,最终啥也学不会,那还不如不要浪费资源。 职业技术学院的生源还好说,李敬直搞的那一批生产建设兵团,其实也可以视为一个大型预科培训学校。从那里退伍后,就可以选拔一批人送到职业技术学院。 但是大学的生源只有三个来源。一是原住民水平合格者,除了送到东国去留学,另一部分则可安排在国内上大学。 第二部分就是农垦区以及欢想特邦的援建人员子弟,欢想实业有政策,欢迎他们把孩子和家属也一起接过来。 这批建设者子弟的年龄不一,目前中小学教育体系已很完善,中学毕业后也可以就在几里国读大学,以合作办学的名义,还可以拿到东国相关大学的文凭。 但是这两类生源数量暂时都不是很充足。 在欢想特邦境内,如今已筹建了高桥职业技术学院,正在筹建非索港大学。非索港大学不久后就将筹建完毕,风津村的这批生源来得正是时候。 非索港大学就是华真行的梦中他自已就读的那所学校,如今新非索港市还没开建呢,但华真行将其校址定在了罗湖镇,就是罗柴德机场所在的那个新镇。 华真行也对高见瓴讲了这个计划,所以在迁移族人的同时,就要搞好补习培训,至少每年要送一千合格的生源去上大学嘛,明年九月就是第一批。 与此同时,风津村中还有不少学龄中的孩子,将来还有下一代人不断出生,建设风津镇的过程中,就要建好中小学。 高见瓴还能说什么呢,感动得无以言表。 高见瓴在忙碌中修炼提高,华真行也同样如此。他每天都在坚持祭炼葫中世界,哪怕看不到尽头也没有丝毫松懈,蕴化生机所扩展的空间每增长一分,都乐在其中。 丁老师说了,将来各方外世界还能迁移几十万人口,哪怕上百万人都有可能。风津村这一万八千人可以请成天乐和闻箫韶帮忙,但这种事情将来不能总是烦劳人家吧? 洞天神器华真行也有,丁老师当初将炼妖葫送给他,可能冥冥中就有预感。所以华真行自已也得争气,葫中世界不是不可以利用,就看他的本事了。 华真行已暗戳戳地试过身手,到了寒假期间,他命人在养元联合农场悄悄弄了三百只羊,先收入葫中世界,然后到达最近的机场乘专机回到欢想特邦。 《天阿降临》 为什么不是五百只呢?实际上连娜那边准备了一千只,高见瓴还组织了一批修士帮着赶羊。可是持续打开葫中世界收纳羊群,赶到三百只的时候华真行就坚持不住了。 草料与饮水事先已备下,高见瓴自告奋勇进入葫中世界,虽然葫中世界安了圈栏,但羊群也得有人照看。 等把羊群放出来之后,华真行又仔细观察了一番。高见瓴倒没什么问题,但那三百只羊多少都有些生机萎靡,看似问题不大但潜在的负面影响却不小。 这些羊的寿元多少都有所损耗,免疫力都有不同程度的下降,甚至生育繁殖能力都受到了影响。看来丁老师的判断是对的,葫中世界至少眼下还真不合适迁移普通人。 至于这三百头羊嘛,后来都送到建设工地食堂去了。但这个试验也不算完全失败,至少三百头羊都活着送过来了,等到将来华真行的修为更高,可能就有办法避免上述问题。 转眼时间已来到2027年,寒假期间还有一件大事,华真行又一次以风自宾的身份出现,就是世界经济年会论坛年会期间,参加首届欢想人居奖的颁奖典礼。 第一届欢想人居奖的考题项目有三个,一座城市和两个小镇。 城市的规划,容纳人口在五十万到一百万之间。小镇的规划,容纳人口在十五万到三十万之间,其中一个小镇是海边港口,另一个小镇周围是原野与湿地。 它们其实就是华真行要打造的新非索港市和掩月镇、连海镇,计划从今年也就是2027年开始动工。 除了已建成的农垦区三镇以及正在建设中的罗湖镇,还要建一座掩月镇,正东方向邻海位置建一座连海镇。 掩月镇在新非索港的西北方向,掩月湖的月牙尖上方,周边主要是农业、种植业、畜牧业用地,再往外辐射的荒野则是很多春容丹材料的天然产地。 连海镇在新非索港市的正东方向的邻海位置,是一个港口。几里国乃至欢想特邦都有漫长的海岸线,远洋以及近海航运都很重要,连海镇主要承担口岸职能。 产业上的定位与它们所处的地理环境有关,但做规划设计时也可以不受此局限,就看团队的思路,就似在玩一款游戏,可以尽情把它们设计成想象中的市镇。 这就是从无到有为一座全新城市提供蓝图,白纸描图,除了有一个大概的居民规模,其他方面几乎没有任何限制。 大奖组委会,只要求所有设计团队要认真考虑:一座理想的城市,拥有适当的规模、合理的人居环境,如何避免现代城市的缺陷,又能实现它应有的功能? 组委会邀请了东国境内十所高校、国际上十所高校,在三个项目中选择其一,按要求提供整体规划设计。每个团队,去年都获得了一千万罗元的启动经费。 组委会还邀请了百名评委,名单中有一半规划设计领域的国际领军人物,而另一半则是知名艺术家、社会活动家等等。 最佳方案将获得“欢想人居大奖”,由全体评委投票决定。另外还有两个优秀方案,分别获得创意奖和与艺术奖,则由世界经济年会论坛年会“与会嘉宾”现场投票决定。 最终获得大奖的是别利国的布鲁塞大学团队,这个结果也早在预料之中,没有暗箱操作,就是全体评委的正常投票结果。 克蒂亚公主是欢想人居奖的组委会与评委会主席,所有评委都是她出面邀请的。在投票时,同等情况下谁都会给她一个面子,公主殿下本人就是布鲁塞大学毕业的。 基于同样的原因,布鲁塞大学对这个项目也非常重视,参与团队与欢想实业相关部门以及欢想人居奖组委会保持了紧密的联系。 他们认真研究了各方面的细节要求,在海外十家院校团队中,投入的精力最多、态度最认真,设计细节最完善,方案实用性也最强。 布鲁塞大学团队获得首届欢想人居大奖,资金为一亿罗元,其中五千万是对设计团队的个人奖励,另外五千万是完善后续设计的费用。 风自宾一手组建的欢想人居基金会,显露了足够的实力与诚意,连同奖杯与证书一起,在颁奖典礼现场给支票。 华真行给钱很痛快,欢想实业这几年入手了大量的罗元,但他并不想囤积,也没有攒在手中当成外汇储备,而是尽可能在到手之后就给花出去。 欢想特邦以及几里国需要进口的物资和服务,其实来自罗巴联盟的很少,有的东西罗巴联盟并没有,有的东西则是性价比太低。 欢想实业每年入手大把罗元,却在发行它的罗巴联盟买不到太多想买的东西。还好罗元也是国际结算货币之一,欢想实业可以直接支付罗元在东国进口物资与服务。 罗巴联盟这几年是肉眼可见地在衰落,各种意义上的,虽然它仍是世界上最发达的地区之一。就像早已没落也早应没落却不自知的所谓贵族,还自我保留着傲慢的高贵感。 几里国不是东国,以它的体量搞现代工业,不可能搞全产业链建设,在保障民生基础的前提下,重点发展自已所需要及擅长的产业即可。 几里国其实算黑荒大陆东部的一个大国,发展走上正轨之后,内在的潜力是巨大的,只是跟东国相比,感觉它好像很小。 资源,几里国本身并不缺,需要进口的工业品以及服务,东国几乎都能提供……且不说这些题外话,布鲁塞大学获奖实至名归,他们的设计项目是连海镇的规划。 除了大奖之外,还有两个奖项,就是艺术奖和创意奖,分别被东国的淝水工业大学团队和米国的康捺大学团队获得。 淝水工业大学在国际上没什么知名度,事先很多人都没有想到它会获得艺术奖,但华真行想到了,因为它就是几里国及欢想实业的重点合作单位嘛! 至于米国康捺大学,在建筑以及城市规划专业领域,在国际上的地位被捧得很高,属于它们那个圈子里的权威。 须知这两个奖项并不是由一百名评委投票评出来的,而是世界经济论坛年会期间,在专门设置的展厅里,现场参观的嘉宾包括游客的投票结果,因此具有很大的不确定性。 这种不确定性就有了操作空间,比如组织足够多的人去展厅参观并现场投票,华真行只要求让淝工大团队的设计项目得艺术奖就行。 但这种在大庭广众展示的设计方案,结果也必须有足够的说服力,否则会影响欢想人居奖的形象。淝水工业大学团队的设计项目是新非索港市的规划,任谁都挑不出毛病。 因为参与设计的并不仅仅是淝工大本身的团队,房关发展以及欢想实业的团队也全都参与了。 他们最了解规划需求,各方面细节都做得很完善,工作量是别的任何一家团队都完成不了的,更有一批高人提供设计思路,包括游方这样的大师级人物。 首界欢想人居奖的颁奖典礼,定在世界经济论坛年会闭幕的前一天。 自世界经济论坛开幕的一周前,组委会就在当地租下了一个分会场,用二十个全息沙盘展示了所有团队的设计方案,并有专门人员负责展示造作与介绍。 与会嘉宾以及当地游客,几乎都会进来参观一番,然后按艺术奖与创意奖的要求分别投下一票,现场形成了最终的评选结果。 米国康捺大学的设计项目是掩月镇。该大学团队中有好几位东国裔华族人,负责人则是一位地道的米国人,但也被奉为东国文化研究专家,他们居然设计了一座古城, “古城”依地势而建,最引人注目的设计,就是差不多长宽各五公里的城墙。 城墙开了十一座陆门,东、南、西各三座,北面是两座,除此之外还有一条河流穿城而过,又开了两道水门。 城墙根下是个绕城公园,宽约二十米,种植各种花草树木并有一条步道穿过,再外围则是护城河。两道水门与护城河相连,十一道陆门则连着护城河上的桥梁。 在沙盘上看见这个方案,华真行都被逗乐了。这帮米国人真有意思,就是在搞游戏设计吗? 假如是真实的现代城市规划委托,这样的方案恐怕早就被甲方臭骂一顿打回去了。可是放在这个场合展示,参观者都觉得挺有创意,几乎都将最佳创意奖投给了它。 对此华真行也没撤呀,不可能所有的参观者都是他安排的。 艺术奖和创意奖,这两个奖项的奖金都是两千万罗元,一千万是对团队的奖励,另外一千万则是完善后续设计的经费。比奖金更重要的,是它所代表的地位成就。 第一届欢想人居大奖很成功,引起了巨大的轰动,甫一退出,就代表了国际规划设计领域的最高成就。这不仅是拿钱砸出来的,也包含着无数人实实在在的投入。 第一届大奖的颁奖典礼,同时也是第二届大奖的发布会。第二届欢想人居奖的考评项目,仍然是一座城市与两个镇子的设计规划。 此次三家获奖机构将不参与第二届大奖,组委会又邀请了三家新的设计团队加入。 第二届欢想人居奖的考评项目中,需设计规划的那两个镇子,就是养元镇与风津镇。组委会并没有在现实的地图上指出具体地址,但提供了地质、水文、气候环境等资料。 出席典礼的所有嘉宾,包括工作人员与服务人员,都有一份伴手礼,其中包括一枚“首届欢想人居奖”纯金纪念币。 该纪念币由总部设在布鲁塞的德克暑银行,与世界人居基金会“合作”发行,重达一盎司,面值两千罗元,发行量十万枚。 纪念币本身就是纯金的,可以保值,也不可能只按面值计价与交易,将来会成为纪念币市场上的热门收藏品种,通过另一种方式继续制造影响力。 有些事情,只要按正确的方法、足够努力地去做了,当条件成熟时,成功便是水到渠成。 比如碧空湖的养元术培训班项目,酝酿几年之后突然就打开了局面;再比如欢想人居奖项目,从一开始就达到甚至超出了华真行预期的目标。 ** 祝大家黄金周快乐!共祝国庆! 552、我就是这么长大的 在芮湿国期间,还发生了两件不愉快的事情,而且都是在饭局上。 华真行是一位烹饪大师与美食家,搞一桌酒菜聚众吃喝就是他的日常爱好,讲究的是那种酒逢知己的乐趣,也喜欢在酒桌上谈事。 有人说这是东国式的饭局,人们总喜欢把事情放到酒桌上谈。实际上世界各地都差不多,华真行参加的此类“外国饭局”也不少。 有人通过罗柴德,邀请风自宾共进晚餐。这确实是一个难得的机会,因为平常根本看不到风自宾这个人。 组委会从世界各地邀请了五十名专业人士以及五十名各界名流,这次想请华真行吃饭的,就是五十名专业评委之一的布林根先生。 布林根先生今年五十七岁,曾是米国康捺大学的教授,执教期间曾任政府部门的顾问,后来随着某一任总统竞选成功,又担任了米国房屋和城市发展部的副部长。 副部长卸任之后,如今他是米国建筑师协会的副理事长,同时还是好几家大型建筑集团以及设计机构的高级顾问,在学界、政界、商界都很有影响力。 既然布林根先生主动发出邀请,又找罗柴德引荐,华真行就以风自宾的身份抽空赴了饭局,用餐的地方算是芮诗国最高档的,其实菜做得也一般。 见面之后先是礼节性的寒暄,风自宾给予了对方应有的尊重,毕竟是组委会请来的专业评委。布林根先生带了一名助手,而风自宾是独自赴约,在座的还有罗柴德。 布林根言谈之间,有意无意流露出的意思,他已经做过充分的调查,确定筹办欢想人居奖项目的核心人物不是克蒂亚,而就是风自宾。 他的这个结论不接受反驳,风自宾也就没有反驳,因为这的确是事实。 席间谈论的话题当然是围绕着欢想人居奖,布林根先生饶有兴致地追问风自宾筹办欢想人居奖的原因与目的。而他的助手话很少,却始终在观察着风自宾。 风自宾并没有讲该大奖有何意义,选择了最实在的回答:他想改造几里国与欢想特邦,建设更宜居的、更适合发展需求的城镇与乡村。 所以他想尽量邀请最好的团队,所有优秀的设计思路,都将成为将来现实中项目建设的参考,从一开始起,就要有尽量完善与合理的规划。 然后他还向布林根先生表示了感谢,感谢他以评委的身份对欢想人居奖给予的支持。 可是紧接着布林根却画风一转,向风自宾提出了一个要求,就是将毛罗国以及东国的设计团队,排除在欢想人居奖的邀请范围之外。 布林根的意思,毛罗国的团队绝对不要请,而东国的团队则是尽量不要请。 需要介绍一下背景,第一届欢想人居奖并没有邀请毛罗国高校的设计团队,但是第二届欢想人居奖则邀请了毛罗国一所大学的设计团队加入。 组委会邀请的团队,东国的以及东国之外分别有十所,第一届欢想人居奖所邀请的设计单位中,米国只有一家。 第二届欢想人居奖,由于布鲁塞大学、康捺大学、淝工大团队不再参与,所以组委会又邀请了另外三家设计机构,一家来自毛罗国,另两家仍然来自于米国与东国。 风自宾闻言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布林根的脸。 他们刚才是用茵语在交谈,原本布林根的随从也兼任东国语翻译,可是翻译水平实在不怎么的。风自宾一开始说的是东国语,后来实在听不下去了才说起了茵语。 风自宾听得很清楚,布林根的用的茵语单词并不是“建议”,而是“要求”。 别说风自宾无语,就连罗柴德脸上都有些挂不住。见风自宾连原因都不想问,为了缓和冷场的气氛,罗柴德不得不开口问布林根这是为什么? 布林根解释,米国自多年前就对毛罗国各个领域实行了制裁。假如邀请毛罗国的设计团队参与,会影响欢想人居奖的国际形象,也不符合米国要求。 至于东国方面,布林根则是另一套说词。在他看来,论规划领域领域专业的水平,东国是相当落后的,米国才是世界最先进的。 东国十家团队、东国之外十家团队,这种方式很不合理。如果风自宾真想将欢想人居奖打造成国际权威奖项,就应该做出改变。 风自宾在这种场合有足够的涵养,也要有得体的言行,他既没动手打人也没开口骂人,所以他就没说话了,一直保持着诡异的沉默,仿佛根本没听懂。 在座最难受的就是罗柴德,其实罗医生只是帮忙引荐攒饭局,事先也不知道布林根会在酒桌上说这些。 罗柴德不得不打圆场,没有提布林根刚才的话,而是问风自宾为什么要如此策划欢想人居奖,都是基于什么目的考虑的? 风自宾还算给罗柴德面子,终于开口说话了,但他又重新说起了东国语,罗柴德则主动做起了双向翻译。 罗柴德如今的东国语水平已经很好,至少比布林根带来的那名随从高得多。 风自宾:“福根先生也是世界人居基金会的发起人之一。福根基金会去年收购了位于维京国的养元农牧集团,拥有面积很大的养元联合农场,下一步计划建设农牧产业园。 那两个镇子,就是养元联合农场要重点打造的产业园,其设计规划方案,也是第二届欢想人居奖的评选项目。 养元联合农场所在地域的纬度很高,就压在北极圈的边缘,而毛罗国的很多地方有类似的环境,可能在专业上更有经验,所以我们才新邀请了一家毛罗国的设计团队。 至于第一届欢想人居奖的全部三个项目,第二届欢想人居奖的城市项目,也都是现实中欢想特邦计划将建造的城镇,所有设计方案以及创意都是相关技术储备。 至于东国为什么会有十家设计团队参与,且不说我本人就是东国裔华族人,也不说欢想特邦居民也几乎都是东国裔华族人、当地语言就是东国语。 规划设计与施工建设是一体的,在欢想特邦进行如此大规模的基础建设,几里国本身并没有这个工程能力,请问如今世界上,谁有这种基建工程能力? 我们在邀请规划设计单位的时候,东国的只请了一半,这已经是为了兼容并蓄,充分吸收世界上各种设计风格与先进水平。 所有的设计规划方案都公开展示,让世界各地的嘉宾以及专业人士的评判,大家对奖项评选结果自有公论,如果谁的方案水平不足,全世界都能看见。” 这番话应该是说给布林根听的,但风自宾开口时一直面朝着罗柴德,根本就没看布林根的脸。 “风自宾”这个人设,是一位天才投资家、极富人文关怀精神的慈善家,同时也是一位风流放浪、喜欢冒险刺激的花花公子,他身上集中体现了人性中矛盾的一面。 像他这种人,出于礼节考虑可能不会当场翻脸,但也完全不必看布林根的脸色。另一方面,不论是什么样的人设,这个身份背后的人还是华真行。 所以风自宾说的话很实在,并没有一句虚言。布林根先抛出了一个结论,但他得出这个结论的证据是不存在的,本届欢想人居奖就是最好的证明。 这次二十家参评机构的设计规划方案,在专门的分会场公开展示了近半个月,基本都是同一档次的作品,水平上并没有明显的差距。 布鲁塞大学方案获得欢想人居奖首届大奖,这在预料之中。但另外两个具有安慰性质的奖项,分别由淝工大和康捺大学的方案获得。 淝工大方案获艺术奖,从专业水平角度也没问题。反倒是康耐大学方案获得创意奖,主要因素显然是带有新奇或者是恶搞的成分,符合流量思维罢了。 事实证明,布林根那句“论规划领域领域专业的水平,东国是相当落后的,米国才是世界最先进的。”其实并非事实。 那么布林根由此得出的结论、提出的要求,想必就是另有原因了。但这跟风自宾有什么关系?这是欢想人居奖,又不是布林根人居奖! 米国曾在很多领域达到着世界领先水平,直到如今,其中不少领域仍保持着国际顶尖水准,但在大规模基建这一方面,近几十年来已失去了竞争能力。 一个最简单、最表面的原因,就是是缺乏实践。完整的新区规划设计项目,至少在近几十年来,全世界其他国家加起来也没有东国做的多。 布林根身为该领域的专业人士,应该很清楚这个事实。 风自宾的话很坦然,确实不好反驳,布林根并没有正面回应,放下手中的刀叉,语气一转道:“设计一整座新的城市,一千万罗元远远不够。” 风自宾微微一怔,因为这也是一句大实话,但又是什么脑回路?他只得看着罗柴德答道:“能做到什么程度,就做到什么程度,主要是体现总体风格与思路。” 大奖组委会一年前邀请设计团队时,每家先期给了一千万罗元,这不是奖金,而是启动经费,总不能要人白干活吧? 按布林根的意思,花一千万罗元就想完成一座城市,哪怕是一个镇子的全部设计,肯定是远远不够的。 这话没错!但组委会也没有提这种要求啊,它只要求各设计单位做一份总体规划方案,一千万罗元已经不少了。由于要拿到国际上公开评比,所以各设计团队也不可能敷衍。 最重要的是,欢想人居奖还有一个特点,是该领域内任何其他奖励都无法比拟的。 以往建设或规划设计领域的奖项,都是颁发给已经建成的项目,由设计团队和工程团队共同打造的成果。但欢想人居奖是白纸描图,而且仅仅只有图,并无实物。 所以组委会才用了另一种方案,以全息沙盘虚拟展示。各团队所设计的城镇项目,在现实中能否真正见到,谁也不不敢保证,所以康耐大学团队才会搞出那种创意。 组委会要的就是总体规划方案,在这个前提下,一个镇子、一座城市、哪怕一个国家都没有区别,能做到什么程度,主要看的就是总体设计思路以及水平。 换一个情况,还没有任何一家业主单位,为根本不存在的项目花这么多钱的。风自宾虽然很有钱也喜欢花钱,但站在这个身份之后的华真行,可从来不会糟蹋任何东西。 假如真想看见这样一座城市出现在现实中,所有的设计费用肯定不止一千万罗元,更别提天文数字般的工程建造费用了。 布林根的意思,应该是一千万经费还不够,假如给更多的经费,设计团队还能提供更好、更完善的方案,所以组委会邀请的有些团队就多余了。 只有三个项目,却要邀请二十家团队,为何不缩减一下数量,重点只邀请国际精英团队,把省下来的经费给他们呢? 这些话布林根没有明说,但华真行听懂了他的潜台词。而华真行也没有解释,也不想再追问,只说了一句能做到什么程度就做到什么程度。 布林根看着风自宾道:“那么风勋爵是坚持认为,欢想人居奖如今的模式,不需要做出任何改革了?” 风自宾:“我们当然会根据现实情况继续改进,但不会按照你的要求。” 布林根:“明显不合理的事物,出现在世界上,就会造成不合理的影响。每个心怀正念的人,都有责任去纠正这样的错误。” 这句话中的某个单词不太号翻译,只能勉强译成“心怀正念”,其实还有正义、正信、守护正信、代表正确信念的意思,罗柴德这样翻译已经很见水平了。 风自宾终于扭头看着布林根的眼睛道:“那么布林根先生打算怎么去纠正呢?假如你认为吃饭该用刀叉,但别要求别人不能用快子。” 布林根忽略了风自宾的比喻,语气很凝重地答道:“如果是这样,欢想人居奖,将受到国际上最优秀团队的联合抵制。 以米国为代表的精英设计机构团队,将不会接受组委会的邀请。在国际专业领域,也不会承认欢想人居奖……” 罗柴德的脸色变得很不好看,也没有继续做翻译了,他在观察风自宾的脸色,可能是有点害怕风自宾会掀桌子吧。 风自宾却面不改色,因为他本来就没有表情,缓缓答道:“我从小生活的地方,到处都是暴徒和罪犯。 有些人哪怕没有做错任何事情,也会受到各种威胁与敲诈、被提出各种要求。比如把你兜里的钱都掏出来给他,比如在那片街区必须要听他的话、按照他说的去做。 我们不想生活在那样的世界,所以我们正在建设一个新世界。布林根先生,我就是这么长大的!” 553、那时候我还小 这又是一番大实话!罗柴德担心华真行会掀桌子,但华真行看上去很澹定。有人莫名提出蛮横无理的要求,华真行从小见过的可太多了,甚至都不再去一一追究具体的原因。 比如一个小混混掏出一把刀打劫,他可能只是想买毒品而已,或者仅仅是临时起意,华真行有兴趣问清楚吗? 他看透了更本质的原因,整个几里国都已经烂透了,自然会滋生出遍地蛆虫。追问某个蛆虫为何要成为蛆虫,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并没有太大意义, 华真行悲天悯人的理想主义情怀,是要改变他所处的世界,那那个世界中,人性可以不扭曲、道德可以不沦丧。因此他在干掉金大头那样的人时,也是毫不手软。 今天他同样没问布林根是为什么,反倒是罗柴德觉得有点下不了台阶,主动垫话多问了几句。 今天的事似曾相识,只是换了一个场合,发生在或许是世上最高档的餐厅里、最昂贵的饭局上,面对着衣冠楚楚的人。 面对布林根提出的要求,华真行没有任何要商量的意思,当对方发出威胁与要挟时,华真行也毫无讨价还价的兴趣。 他从小就是这么长大的,见惯了这种情况。有人好端端地走在街上,没有犯任何错,忽然有人蹦出来拿刀指着他……这种场面华真行太熟了。 这时候所谓的谈判没有意义,难道与对方商量,我身上的钱你只抢一半,然后再给我留一半?最后对方只抢了钱没有扒你的衣服和鞋,难道还要谢谢对方的仁慈与大度吗? 这不是实力问题,有时候实力不足以反抗,便会失去自已的东西。这是个认知问题,华真行很清楚这样的商谈毫无意义。 华真行若没有这种认知,便不会有今天的新几里国与欢想特邦,也不会有如今的欢想人居奖,更别提那个他梦中的观想国了。 饭局至此不欢而散,布林根率先告辞离去,华真行甚至都没有起身相送,倒是罗柴德一直把他送到了外面的电梯口。 罗柴德回来后刚关上门正要说话,元神中就响起了华真行的声音:「这间屋子里有监听设备。」 罗柴德吃了一惊,他刚才差点就开口喊出「小华」这个称呼了,此刻赶紧改口道:「风,我很抱歉,事先不知道他会说这些。」 华真行摆手道:「算了,我们找个地方去喝两杯吧。」两人似乎心情都不是很好,没有再说话,默然离开了包厢。 这里是芮诗国最高端的饭店,位于举办世界经济论坛年会的城市,经常接待世界各地名流,包括各国政府首脑, 饭店有严密的安保措施,但包厢里绝不应该有监控,更不能有秘密布置的监听设备,这涉及到重要客人的隐私。 假如像夏尔这样的客人在这里吃饭,事先就会有特勤人员检查,然后才能让夏尔进入。夏尔这次没来芮诗国,但是这里比夏尔咖位更大的政府首脑可有不少。 所以这事才显得特别蹊跷,照说该饭店不会出这种状况。这只能说明一种情况,监听设备是别人临时安装的,就是冲着这场饭局来的。 那么监听对象是布林根、罗柴德还是风自宾?其目的又是什么? 两人来到了风自宾的住处,关上门后华真行才开口道:「这里应该没有问题,可以随意说话。」 罗柴德刚落座,就迫不及待地问道:「是什么人想监听我们今天的饭局?」 华真行反问道:「为什么就不能是请我们吃饭的人呢?」 罗柴德一愣:「这有什么意义吗?谈话内容他们自已就清楚,就算想录下来,监听设备也可以随身带着,完全不必布置在房间里。」 华真行:「有人也许只是想知道,他们走后我们俩单独又谈了什么?难道你不觉得,今天先离开的人应该是我吗?」 今天是布林根宴请风自宾,在通常情况下,布林根不应该先走,无论哪国的礼仪都是这样,所谓宴请可不仅仅是结账的意思。 包间虽然是罗柴德订的,但宴请人还是布林根,风自宾可能先告辞。可是没等风自宾走人呢,布林根居然主动带着助手先走了。 故意比客人先走有什么必要吗?但房间里布置了监听,那就能解释得通了。罗柴德和风自宾必然会私下说些什么,有人很想知道。 在风自宾身上装监控没机会,装在罗柴德身上的机会也不大,而且很冒险,最稳妥的办法就是布置在包间里。 罗柴德皱眉道:「假如你没发现问题,我们恐怕正在那里聊呢,难道是布林根干的?」 华真行:「这只是我的推测,已经通知潘采和王丰收去调查了……罗医生刚才想说什么,就可以在这里说。」 罗柴德:「今天真的很抱歉,其实我和布林根不熟,也没想到他会跟你说这些。」 华真行笑了:「我看出来了!但我看罗医生的反应,您似乎清楚他为什么会那样做。」 罗柴德苦笑道:「欢想人居奖办得很成功,甚至超出了我的预计,我本来就隐约有些担忧,没想到这么快就真的发生了。小华,你触动了别人的利益,布林根只是他们代表。」 华真行:「哦?我自掏腰包,组建团队、提供项目,花了这么大的代价,给出奖励和荣誉,究竟触动了谁的利益?」 罗柴德:「你就别揣着明白装湖涂了。」 华真行:「这不是装湖涂,我很想听听罗医生的意见和看法。」 罗柴德:「就因为这次欢想人居奖举办得太成功了,而且你的手笔太大了,居然有了前所未见的,难以取代的特点,所以触犯了他们的话语权。 说是触犯也许不恰当,因为这是你自已拿到的。但他们会觉得原本是属于他们的,现在却被你夺走了。话语权可不仅仅是间接的好处,它就是直接的利益。 我举个金融领域的例子吧,你应该了解信用评级机构,给各种证券评级,比如股票是买入、持有还是卖出?各种债券属于什么级别? 这种评级结果,会直接影响到资产定价。而各大投行发生债券时,就是根据信用评级确定利率,评级越低利率越高,发行成本就越大。 推广到任何领域都有类似的情况,比如世界上谁是最好的规划设计团队,谁代表了最高的专业水平?掌握了话语权就是掌握了评价体系,评价体系就是定价体系。」 华真行若有所思的点头道:「他们的目的就是为了掌握话语权吗?」 罗柴德加重语气道:「可不是简单的话语权,而是某个领域最高的话语权、最终的评判权。这也不仅仅是简单的利益,还代表着很多其他的东西。」 华真行:「假如他真的想,那就自已去建立,凭实力、凭努力,建立这样一个体系并获得认可,我也不会拦着。」 罗柴德叹了口气:「他,或者说他们已经建立了一个这样的体系,在你没有出现之前。小华,在他们眼里,你是一只黑天鹅,一头瓷器店里的公牛,一个搅局的野蛮人。 欢想人居奖太成功,主导权却不掌握在他们的手中。假如继续这样下去,它成为规划设计领域的诺尔贝奖,就等于被你掌握了最高的话语权、最终的评判权。」 华真行:「他们如果害怕失去,不过是一个奖项而已,自已也办一个嘛。」 罗柴德摇了摇头:「欢想人居奖珠玉在前,他们很难复制,你以为这很简单吗?从我遇到你开始,你就一直在创造奇迹,难道人人都是你?」 华真行也摇头道:「我倒希望世上有更多似我之人!有一位长辈对我说过,那时他说我还小,难以分析太复杂的人性,暂且记住一种最简单的方法。 如何分辨高尚与卑鄙?假如希望人人如我,可近高尚;不希望看到人人如我,便是卑鄙,这里指的是品行与成就是否如我? 如今我已经长大了,但还记着呢。比如我从来就没希望这世上只有我一个人会养元术,否则也不会有今天的罗医生您,对吗?」 罗柴德感慨道:「布林根太高看自已了,但他潜意识里也不敢低估你,就因为你做到的事情他做不到。其实与你相比,他算个什么东西? 他能想到的,就是一个最简单的办法,渗透和控制,让你遵从他的话语体系,那么所谓的欢想人居奖,就会成为原有的话语体系一部分,仍在他们的掌控中。 他刚才对你提的那些要求,你可能会觉得既没有道理又没有礼貌,可是从心理学角度,那也是一种服从性测试。 就我的观察,你没有给予任何回应,他们肯定也想知道,你会有什么样的反应?还想知道,我和你之间的交流,能否透露更多的内部。」 华真行:「罗医生,我的反应你也看见了,就是真实的态度。」 罗柴德:「你自已什么都明白,为何还要让我说这些?」 华真行摇头道:「话可不能这么说,人的见知总有所缺,我确实还有太多不明白的事情。人是您介绍来的,您肯定比我更了解他。」 罗柴德:「我知道你的本事,但只有一件事很好奇,你刚才居然一点都没生气?」 华真行笑了:「因为犯不着,我从小真的就是这么长大的,这种事见过太多了。你还记得金大头吧,我从来没有当面骂过他,那不是我生气的方式。 这种事情其实也在我的意料之中,既然搞了这个欢想人居奖,肯定会出现这样的声音,肯定会有人有这样的想法。只是没有想到,这位布林根先生会这么直接地跳出来。」 罗柴德:「我很好奇,你打算怎么应对这种情况?」 华真行:「这正是我想请教您的问题。其实我也注意到了,罗医生今天很意外,但反应也不是很惊讶,看来你理解这种人也理解这种心态。」 今天的饭局上,所有人都是观察者。布林根突然说出那些话,让罗柴德很尴尬也很意外,但华真行也观察得很仔细,罗柴德对布林根所说出的话并不感到吃惊。 罗柴德的惊讶,只是意外于布林根会在这种场合、以这种方式说出来。 罗柴德解释:「假如只比较个人,布林根在你面前连个屁都不算!但布林根代表的不仅仅是他自已,而把持这个领域最高话语权的群体。 我的建议是双管齐下,首先是限制这个人的影响力,从个人角度让他的话不再具有权威性,防止他串连起更多的人,让专业领域内的其他人尽量少受影响。」 华真行:「他今天敢这么做,我就会给他一个这么做的后果,然后呢?」 罗柴德:「康耐大学团队接受了今天的奖项,米国的家州理工大学团队也接受了第二届欢想人居奖的邀请,这就是很好的既成事实。 在专业领域内,布林根不能代表所有人,所谓的话语权他想要,你也可以去拿。在这个领域内与他一样有影响的人、比他更有影响的人,你都可以去收买。」 华真行:「收买?」 罗柴德:「换个词吧,沟通。」 华真行:「怎么沟通?」 罗柴德:「为了个人利益而违背公义的人,当然也可能为了个人利益,去背叛自己所在的群体,所以他们也不是不可以沟通。 如果仅仅是钱的问题,你已经在大把的撒钱了,通过邀请和奖励的方式是正当的,其他的方式不能做得太明显,更不要落下把柄。 其实你有一个最好的办法,就是春容丹。已经好几年了,这个世界上最有权势与财富的人群中,春容丹早已得到了接受与追捧,谁都希望能得到。 谁想得到它,就不要破坏另一种默契,你好我好大家好。欢想人居奖现在的形象很好,包括你做的其他事情,相关人士都不要去阻挠。」 华真行:「罗医生的建议很有趣,我会认真考虑的。其实我也有一件事很好奇,就像您说的,布林根把我当成了黑天鹅、、搅局的野蛮人,但还是把你当成了同类。」 罗柴德又露出了苦笑:「因为我就是地道的米国人,拥有米国式英雄主义的经历。 我如今的事业就算再成功、与同行的竞争再激烈,但在他那种人眼里,还是在同一体系下同一游戏规则内。 你是不一样的,完全在这个体系之外,无法预料与控制。我刚才说他也是在搞测试,因为对你的身份还是有点摸不准,不确定你背后代表是什么样一股势力。」 罗柴德如今虽然定居在布鲁塞,但还保留着米国籍,其实这并不是最重要的。他就是最标准的米罗式精英,从小接受良好的教育、拥有受尊敬的职业,就是米罗社会的主流。 他落魄之后,又完成了奇迹般的救赎,跃升为这个社会最上流的成员之一,这是最标准的西方式个人成功的叙事,再加点玄幻色彩,就可以去拯救世界了。 罗柴德在医药及金融投资领域的成功,就属于那个社会所运行的游戏规则的一部分,他就是在那个体系内的成功者。可华真行不一样,他是脱离了掌控的异类。 华真行冷笑:「上来就搞极限施压,想通过反应试探我的底气吗?风自宾这个身份,如今很多人都认为他是冈比斯庭庭宗一系势力的白手套,他难道没有听说?」 罗柴德:「两种可能,第一种可能是他真没听说过,本身就是彻底的世俗人士,跟这个圈子没有交集。 第二种可能他听说了,但是很了解这个圈子的行事规则,世俗的事就用世俗的方式解决,这早已形成了默契。 冈比斯庭换一个白手套也未尝不可,甚至他认为别人更适合去做这个白手套呢?如果只针对你个人,这件事反而简单了!所以,你最近要注意安全。」 华真行一愣:「什么?我注意安全?」 罗柴德:「更准确地说,是风自宾要注意安全。」 华真行:「不至于吧?就因为这种事!」 罗柴德:「不要高估了某些人的底线,解决掉你这个人,也是解决问题的方式之一。你再想想,我当年遭遇过什么?」 华真行神情有些古怪:「假如真是这样的话,事情确实也简单了!」 就在这时,王丰收来了,进屋后汇报道:「那个布林根果然有问题。你和罗医生离开饭店后不久,他的那个助手又回去了,说是布林根有一个记事本遗落在了包厢里。 他回到了包厢,果然在桌子底下「找到了」那个记事本。但是潘采「看」得很清楚,那个记事本就是他从怀里掏出来的,他顺手还摘走了安装在桌底的监听设备。 潘采仍在追着他的行踪呢,看他下一步和什么人见面、谈论什么,尽量查清幕后是谁主使、想达到什么目的。」 由于去年发布会期间的滑雪场遇险事件,今年潘采陪着罗柴德一起来了。 从去年到现在,几里国以及欢想特邦也有一系列的人事变动。王丰收卸任几里国驻东国大使职务,由夏亚丁接任,他则调回几里国任外长。 这次王丰收也来到了芮诗国,以特邀嘉宾的身份,出席了欢想人居奖的颁奖典礼。 华真行陪罗柴德回驻地的路上,就通知了王丰收和潘采去调查情况,果然查出了线索。王丰收这个情报头子先回来找华真行,潘采这位高手则在继续追踪线索。 罗柴德看了华真行一眼:「布林根带的那个助手,你有印象吗?我记得好像姓莫茨。」 王丰收补充道:「维尔-莫茨,我已经通过情报系统查过这个人,怀疑他另有身份,有可能是米国情报局的人,但还没有确凿的证据。」 罗柴德微微一惊,长出一口气道:「假如真有这个身份,也不可能留下明显的证据。外长先生,我也想提醒你,要注意风自宾勋爵的安全。」 为您提供大神徐公子胜治的《欢想世界》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553、那时候我还小免费阅读. 554、世界的善意 风自宾勋爵原定计划于世界经济论坛年会闭幕的两天后离开,乘坐商务专机去黑荒大陆探访大裂谷,继续他的新一轮冒险。 这架商务专机并没有直接登记在他私人名下,而是欢想实业的资产。欢想实业平时接送重要人员及物资,也会动用这架商务飞机。 可不巧的是,这架飞机在起飞前发生了机械故障,所以需要进一步检修,风自宾于是就临时搭乘了福根勋爵的私人飞机离开了芮湿国。 这个小小的意外事件,事后看来恰好让他避过了一劫,如有神佑。 风自宾离开芮湿国后,检修人员才在那架飞机的隐秘部位发现了可疑物体,随即报警,这导致了小范围内的极大震动。 其实这个装置就是华真行本人找出来的,他当时也并没有离开芮湿国,恢复华真行的身份,和收尾工作团队一起留了下来。 罗柴德提醒他和王丰收,要注意“风自宾”的安全。风自宾去年也在此曾遇险,一头雪狼妖王在滑雪场引发了雪崩,可是今年的对手情况不一样了。 对方没有用什么神通术法,就是世俗间的手段。 华真行发现引爆装置之后并没有声张,更没有将其拆除,而是主动搞了一点机械故障,然后暗中引导检修人员发现了这个可疑装置。 检修人员报警后,警方立刻派来了防爆队伍控制现场并拉起了警戒带,但随即就被芮湿国安全部门接管了现场,就连警方都无法再插手调查。 芮湿国的安全部门拆走了可疑装置,宣称要带回去进一步检测,事后反馈的消息是虚惊一场,那不是什么爆炸装置,而是上次飞机检修时在专门位置留下的备用工具包。 既然是个乌龙事件,芮湿国方面也找欢想实业进行了“沟通”,声称没必要对外界公开此事,以免造成不必要的恐慌,相关知情人员都在“劝说”下缄口。 华真行当然知道芮湿国安全部门在睁眼说瞎话,因为那个装置就是他发现的,他还不至于连爆炸装置都分辨不出来。 芮湿国不对外公布此事,这也可以理解。参与世界经济论坛的嘉宾,乘坐的商务飞机上被人安装了引爆装置,幸亏因为意外的机械故障才没有起飞。 假如这样的消息被公开,会造成巨大的负面影响。说句难听的话,假如这架飞机起飞后失事了,芮湿国方面也绝对不会承认是被提前安装了引爆装置,只会坚称是别的原因。 否则的话,曾同样参加论坛年会的各国政要名流会怎么想?从这个角度考虑,不对外公开可以理解,但是芮湿国方面处理的方式,却让王丰收感到愤怒。 就算不对外公开,对欢想实业的高层总应该说实话吧?可是芮湿国选择睁眼把瞎话说到底,哪怕对几里国情报部门也是这么解释的,就说那是个误会。 这么处理,对当事人、对几里国都极不负责任。引爆装置被实实在在地安装在了飞机上,有人要对风自宾下手,芮湿国官方却没有提醒。 王丰收这个特务头子有自已的情报渠道,更何况他本人就是五境巅峰修士,更有一批各怀神通的修士可调用。 据王丰收得到的内部消息,引爆装置被芮湿国安全部门拆走并确认后,芮湿国官方尽管决定不对外公开,但同时也暴跳如雷,决定尽全力追查。 可是调查团队紧接着就受到了来自更高层的压力,该装置也被取走了,最终不知所踪,所谓的调查工作不了了之。 据说这是来自米国方面的压力,甚至不是米国官方的正式施压,仅仅米国驻当地外交及情报部门某些官员的暗示,就是把芮湿国官方的调查给压下去了。 无论谁搞这种事情,都等于拿脚狠狠踹芮湿国的脸,踹掉满嘴牙的那种,可是芮湿国方面居然就这么咽下去了,连声都没怎么吭! 他们可能唯一的自我安慰就是,其实还好,并没有真的出事。 王丰收当然不乐意,他反手就将相关情报发给了参加此次世界经济论坛年会的各位政要名流,信息内容很详实,不由得别人不信。 引爆装置最早就是华真行发现的,相关现场的第一手资料当然被王丰收掌握了,而且他还有几里国警方以及安全部门工作人员提供的内部情报。 虽然来自高层的力量将此事压下去了,但芮湿国知道真相的调查人员,并不是都能忍得了这口气的,只要机会与理由合适,他们也愿意通过无法追查的渠道提供情报。 王丰收将消息发送给相关人员,当然也不会傻乎乎的就用几里国的官方渠道,他也有的是办法让接收者查不出消息的源头。 这引起了一场轩然大波,虽然公开的媒体没什么报道,可是芮湿国方面却承受了极大的压力,政府高层不断的向各方人士做出解释与承诺…… 就是在这个背景下,华真行见到了约高乐,是他主动邀请约高乐要求见面的,地点就在芮湿国。 华真行:“我一大早联系您,结果还没到中午您就来了,动作好快呀!” 约高乐笑道:“冈比斯庭离这里也不远,再说了,我这不是赶饭点嘛?你主动约我见面,怎么着也得亲手做桌菜吧?” 华真行:“我这边刚做好,午饭简单点,就四菜一汤。” 约高乐:“再来点小酒,咱们边喝边谈,你随身肯定带着不少好酒,上次在雾灵山喝的那种就行。” 华真行:“您这要求还真不高啊!” 两人入座,约高乐又问道:“就我们俩吗,没别人陪酒?” 华真行:“就我俩,说话可以随意些。” 约高乐:“我可听说最近这里出了一件大事,在小圈子里闹得沸沸扬扬,就连芮湿国的政府首脑差点都要引疚辞职,难道是你干的?” 华真行:“不是我干的,但是与我有关。假如从头说的话,还要从一场饭局开始……”他用神念介绍了所知的情况,包括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 约高乐的脸色也有些不太好看:“查出是什么人干的了吗?” 华真行:“我以为约先生能给我答桉呢。” 约高乐放下酒杯道:“这事又不是我干的!我又没有天天看着你?以你的身份手段,这事就发生在你身边、就是冲着你来的,难道你不应该比我更清楚吗?” 华真行:“在飞机上动手脚的嫌疑人,王丰收查到了,但那一条线上的三个人,都已经出了意外,应该是被灭口了。这么干净、这么专业,绝不是民间的黑帮! 继续追查的线索,最终还是指向布林根那天的助手默茨,但是证据链断了。可以确定,那天在饭店里安装监听设备的人是他,但没有证据证明,安装引爆设备的指使人也是他。 默茨已经跟随布林根回了米国,回国后这个人就不见了!我现在也没有证据证明,这件事和布林根有关。” 约高乐看着华真行,居然又笑了:“有没有这些证据都不重要,真正确定无疑的是,有人想置风自宾于死地。” 华真行:“您为啥这个表情?” 约高乐饶有兴致地问道:“小华,你这位理想主义者、旧秩序的挑战者,感受到这个世界的恶意了吗?” 华真行闷了一大口酒道:“我所感受到的,一直是世界的善意。” 约高乐:“这话有点言不由衷吧?你只是做了一件好事,办了一个奖项,为了建设美好团队,花钱邀请了一批人,给了他们金钱和荣誉,却给自己招来了杀身之祸!” 华真行:“我就出生在充满恶意的世界中,当初的非索港每天都有人横尸街头。人们一不小心就会遇到杀身之祸,没有理由没有原因,可能就是走错了街区。 如果你就在一片黑暗中,你看见的不是黑暗,哪怕只有一束光都会显得那么明亮。我就是为了感受世界的善意,才会做今天的事,我也确实感受到了。” 约高乐举起酒杯道:“小伙子,我敬你一杯,先干为敬!话既然这么说了,那你找我来干什么?我来之前还以为你是想吐槽,控诉这个不公平的旧世界。” 华真行:“假如人人都只会控诉,那么向谁去控诉,神灵吗?” 约高乐举起双手做捂耳状:“这话我就当没听见!你就别兜圈子了,说实在的,找我来干嘛?” 华真行:“说实在的,这件事虽然是冲我来的,但也与你有关。” 约高乐反问道:“与我有什么关系?” 华真行:“芮湿国的脸上,这次是被人狠狠踹了一脚。可是冈比斯庭的脸上,也等于是被人扇了一巴掌!所有人都听见了那清脆的响声,难道您也无动于衷?” 约高乐板起脸道:“此话怎讲?” 华真行:“风自宾这个人,坊间传闻,就是冈比斯庭中属于庭宗一系势力的白手套。” 约高乐:“传闻不是真的,没人比你我更清楚事实。” 华真行:“约先生,我给你讲个故事。至于这个故事的背景,发生在毛罗国……” 毛罗国有一位家喻户晓的女明星,从专业角度她非常优秀,但仅仅凭专业水平,恐怕还不足以拥有现象级的国民关注度。 此人如今知名原因无他,坊间一直有传闻,她与毛罗国总统关系暧昧,或者说远远超出了暧昧的程度。 这不是狗崽媒体的花边绯闻,仅仅是民间传闻,没有任何媒体报道,哪怕连捕风捉影的小作文都没有,甚至不清楚是从哪里传出来的,人们在谈论时也没有任何证据。 娱乐圈里的很多事,不说大家也都清楚。很多所谓的明星偶像看着光鲜,但在一个资本社会中,往往也只是资本的附庸甚至是玩物,经常会受到各种胁迫和刁难。 可是在毛罗国,却没人敢为难这位女明星,更不会有人明里暗里去找她的麻烦。因为该总统是一位牢牢掌握权势的强势总统,找这位女明星的麻烦,就等于打总统先生的脸。 可是据华真行所知,该女明星与该总统实际上并无任何暧昧关系,而且这位女明星身边的熟人朋友、了解情况的人,都知道这一事实。 谣言是怎么传出来的?其实这是米国情报系统,为了诋毁该总统的形象,对其实施了一系列污名化行动,编造该传闻只是其中之一。 至于辟谣,这种事情没法辟谣,在公开媒体中甚至提都没法提。 明眼人就算知道这个事实,也不会去找这位女明星的麻烦。原因很简单,既然大家都在传她是总统的人,那么故意去动她,究竟是什么意思? 至于该总统本人,当然清楚内情,可是既然大家都知道了这个传闻,除了他自己授意,否则换谁去找这个女明星的麻烦,都等于在打他的脸。 这种情况有一个前提,就是这位女明星自知检点,不去宣扬传闻,更没有利用传闻去做不该做的事……实际上她也没必要做。 当然了,还有另一种情况,与上述事件看着类似却截然相反,可以当反面的例子。 比如在当初的几里国,很多人冒出来自称是夏尔的亲戚。结果夏尔立刻就发表了一篇演讲《我没有这种亲戚》,直接下令要打击这种现象。 又比如在夏尔市,也就是当年的非索港市,如今有超过一半的成年女子自称跟夏尔上过床。这也没人当回事,大家只是当个乐子听,也算是当地特有的文化现象吧。 在上面那个故事中,那位女明星从未如此自称,但该国大部分人都听过这个传闻,甚至很多人都相信这个传闻…… 华真行不仅讲了个毛罗国的故事,还穿插了几里国夏尔的轶事,讲到这里喝了一杯酒道:“风自宾与冈比斯庭之间的绯闻,可不是谣言!它证据确凿,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风自宾拥有欢想实业,而欢想实业拥有春容丹这款产品。约先生应该清楚春容丹的价值,欢想实业凭什么要将如此重要的资源,交给冈比斯庭派系的公司独家总代理?” 约高乐哭笑不得,愣了好几秒钟才开口道:“照你这么一说,这确实是在打冈比斯庭的脸啊!” 华真行:“也是在打约先生您的脸,都快打肿了!” 约高乐摸了摸自已的脸颊道:“你想让我帮你解决麻烦,也不用这么埋汰我吧?” 华真行:“话哪能这么讲?我只是在描述事实。” 约高乐:“小华呀,你长大了,也学坏了呀!” 华真行:“这不是学坏,而是尊重事实,更何况这就是您当年的承诺。你当初找到我的时候,向我描述了春容丹所拥有的巨大意义,指出了我的困境,还有冈比斯庭能提供的帮助。 您说得很清楚,春容丹不仅是一款产品,也是一种资源。掌握在冈比斯庭手中,就可以解决很多麻烦,也包括我的麻烦。现在我的麻烦来了,也到了您实现承诺的时候。” 555、这饼的味道如何 约高乐端起酒杯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但是冲着你个人来的事,你自已去解决。毕竟我只是你的合作者,不是给你干活的下属。” 华真行:“那约先生会解决什么呢?” 约高乐:“我可以告诉你,布林根的威胁,我不会让它真的发生。欢想人居奖不会受到抵制,至少不会受到布林根所说的那种抵制。” 华真行:“您打算怎么做?” 约高乐:“有些东西吧,不适合跟你说得太清楚。免得把你给教坏了,回头有人来找我的麻烦,就简单说几句你知道的吧。 春容丹确实可以成为一种工具,罗柴德也是这么建议你的。但是和那些人打交道,不能只给好处,他们是喂不饱的。 当他们发现能在你手中抢到东西时,所想的就是再抢更多。这就像切香肠,会一片片地切下去,最终连你的手指都切掉。 所以解决问题的方法,不能是那么简单地收买,比如谁支持欢想人居奖,就给他们春容丹。实际上你也不需要他们的支持,只要让他们不捣乱就行。 什么都不做,就能得到春容丹这种东西,这是不应该的。所以还要有另一种事实,假如谁敢找你的麻烦,他本人以及他的亲属、与他有亲密关系的人,就别想得再到春容丹! 春容丹的吸引力可能超出你的想象,就算有的人从未得到过春容丹,但“尚未得到”与“不可能得到”,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 约高乐应该有很多种办法解决这个麻烦,但他只介绍了怎么使用春容丹。并不是所有人都需要春容丹,比如布林根是位五十七岁的男士,他自已根本就吃不了这药。 但是换个角度想,谁说春容丹的用处就是给自已吃?而且有些时候根本就不用对付布林根本人,假如布林根不肯“沟通”,那就与能让布林根闭嘴的人去沟通。 春容丹如今的年产量是三万盒,供货渠道都掌握在冈比斯庭手中,它是一种绝对的稀缺资源。 服用一盒可“驻颜三十年”,最多服用九盒可“驻颜六十年”,区区三万盒还不够抢的呢! 在未来五年内,春容丹的年产量仍会保持在三万盒,也仍然由冈比斯庭独家代理,这就是绝佳的沟通资源。区区欢想人居奖,只是要求别让人找麻烦,也就是打声招呼的事。 但是将来华真行还有更多别的事,要想顺利实施,至少要让所谓的“国际主流社会”不找麻烦,就得拿出更多的资源来做“沟通”了。 这便是约高乐的提示。 华真行沉吟片刻才说道:“约先生,我与您的总代理协议还剩五年。这五年内,春容丹每年的出货量还是三万盒,总代理价还是每盒两千万东国币。 等我们的总代理协议期满后,我还有个十年计划,就是增产降价。用十年时间,逐年将春容丹产量提高到每年三十万盒,价格下降到二百万东国币水平。” 约高乐眯着眼睛道:“生产出了十倍的东西,总收入却根本不变!小华呀,你这是图啥呢?” 华真行:“你说呢?” 约高乐:“这完全是反常规啊!” 华真行:“违反谁家的常规?” 约高乐:“我所见到的。” 华真行:“我和你,见到的是一样的世界,读的是一样的书。在我去春华留学之前,就已经把曼曼读的那所平京大学的经济学教材都搜来看了。 在一个已经设定好前提的逻辑体系内,无论怎么推演,都打破不了既定的规则,可是我为什么一定要认可那设定好的前提呢? 我知道你说的常规,可是在那一套逻辑体系里,我根本找不到自己。 比如那道最基本的公式,边际效益曲线,理论上正确无比、逻辑上无懈可击,好似是完美的基石,几乎用来指导一切生产、投资与分配行(本章未完!) 555、这饼的味道如何 为。 可是人们把它用在了哪里、公式中都有什么?人,真正创造一切的人,就是公式中的一个变量,可变资本,他们不是公式求解的目的。 那么的整个公式的前提逻辑是什么?公式的答桉就是其目的,求解使收益最大化的结果。那么它在求解谁的收益最大化呢?却是另一类人。 公式就这么列出来了,它的计算过程是正确的。可是没有人会说明,为什么整个社会体系运行的方式,是通过一部分人的努力,去追求另一部分人的收益最大化? 这个公式将世人分为两类。一类人是公式里的变量,为了实现另一类人资本最大化增殖的目标而存在。另一类人的资本收益,则是等号另一边的答桉。 世人不再是同一类人,甚至不再是人,分别成为公式两端冷冰冰的变量,成为各自的奴隶。 我在其中找不到自己,但我又必须学习与了解这一切,因现实的世界就是这么运行的,所以才有了风自宾这个人。 但风自宾这个人,仍然是反常规的。您没有发现吗,他从来不用各种虚拟与杠杆方式进行投、融资?这并不是因为不会。 我创制春容丹目的,从来不是通过它来擭取全世界的财富,事实恰恰相反,它就是我们为这个世界创造的新财富。 欢想实业的目标,也从来不是为了实现风自宾这个人的资本最大化目标,而是建设一个我们希望生活的世界。 这种希望并非寄托虚妄,就是要在现实中一步步去做的,无论它最终能否实现,这正是我当初勘破妄境的契机。” 华真行说完了,约高乐看了他半天,也一口闷了杯酒,放下杯子道:“小华,你所谋不小啊!今儿中午这四菜一汤,就不谈这么大的话题了。 但人也不可能只有大愿,必定还有很多小心思。除了刚才说的哪些,你还有什么另外的想法?” 华真行笑了:“春容丹这种产品,目前看是独家的,但并非不可替代。世上的高人连九转紫金丹都能炼制出来,更何况区区春容丹? 但想让它成为普通人民用的工业化产品,要解决的问题主要就是成本与产能。所以我创立了养元谷、开办了各地养元术中心、成立了欢想特邦。 再用十年时间,在这个过程中,可以完善人才培养和经济产业体系。而这个体系,可不仅仅能用于生产春容丹的,我们也不可能只有春容丹。 我还能告诉您,五年后到十五年后,春容丹产能增加十倍、价格降至原先的十分之一,只是我的第二步计划。 在此之后,我还有第三步计划,就在十五年后到六十五年后,用五十年的时间,在价格相对稳定的情况下,将春容丹的产量,从每年三十万盒提高到三百万盒。” 至此,华真行关于春容丹的三步计划已浮出水面—— 第一步,就是用十年时间,让世界了解、认可并接受春容丹,春容丹的年产量能保持在三万盒。目前他已经做到,而计划刚好进行到一半时间。 第二步,就是再用十年时间,逐步将产量提高到每年三十万盒、价格降低到每年二百万东国币。这至少需要再凿建九座碧空洗大阵,再拥有两位数的高级养元术大师。 第三步,再用五十年的时间,在价格相对稳定的基础上,将春容丹的年产能提高三百万盒。届时欢想特邦目前的地盘可就不够用了,但华真行并未介绍具体的实施细节。 约高乐挑大拇指道:“华总导,你如今可真是大人物了,居然也学会画饼了,而且还是给我这种人画饼!” 华真想只是笑:“约先生,这饼的味道如何?” 约高乐:“华总导真是深谋远虑,我们的总代理协议还有五年才到期,而你不仅想好了之后十年的计划,甚至还想到了再之后五十年的计划。 第一张饼我正(本章未完!) 555、这饼的味道如何 在吃呢,滋味很好!依我看来,先别说第三张饼,就是第二张饼你若做成了,春容丹产业就完全立住了,后来者很难再另起炉灶与你争。 那么争夺利益的最好方式,就是直接针对风自宾这个人,设陷阱让他破产或者干脆肉体消灭,然后侵吞、瓜分、占据欢想实业。” 华真行:“我早就想到了这种可能,也早就做好了应对这种情况的准备。今天说这些,就是想听听约先生您的想法。” 约高乐:“方才已经说了,我们的总代理协议还有五年才到期。我很好奇,到时候我们的合作关系怎么办?” 华真行:“五年后,我仍然可以把总代理交给您,哪怕再让您代理十年,但我有两个条件。 第一个条件简单,按照此前的承诺,东国区的代理还是交给白少流,东国之外的东洲区代理还是交给游方。您是他们之上的总代理,负责全世界的春容丹供货。 第二个条件也简单,我一边增产一边降价,就等于给了您这位总代理越来越多的资源、越来越大的利益空间。假如我遇到什么麻烦,您得帮我解决。 您知道的,我从不是一个主动找麻烦的人,我想看见的只是这个世界的善意。但总有一些人会找你的麻烦,比如今天欢想人居奖遇到的麻烦。” 约高乐:“假如没有你刚才那番话,我还真不愿意再继续帮你,太麻烦!” 华真行举起酒杯道:“那就提前祝我们继续合作愉快!” 约高乐也举起杯,眼神却瞄着面前的桌子道:“这么大的事情,四菜一汤就搞定了?” 华真行笑了:“在于谈的事,不在于桌上的菜,难道还要让我给您做一席百花馐?” 约高乐隔着桌子伸手拍着华真行的肩膀道:“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就这么定了!你什么时候准备好了,可以随时通知我。” 华真行:“那就下周在养元谷,正好过春节。” 约高乐叹息道:“下周啊?那我恐怕没空,要不再换个时间吧。” 华真行:“冈比斯庭又不过春节,你忙啥呢?” 约高乐:“不告诉你,谁都有自已的秘密,我们还是继续谈正事吧。” 华真行:“对我而言,所有的事都是正事,包括吃喝玩乐。” 约高乐:“这不是你的风格,是你家杨老的风格!我们还是谈谈你的十年增产降价计划吧。” 华真行:“我的计划已经说了,该我做的事我会尽量完成它,不知道约先生打算怎么做?” 约高乐:“很简单啊,就是搞春容丹配额制。谁能拿到春容丹配额,就意味着利益和资源,那么想保住现有的配额、再要更多的配额,有些事情就要达成默契。 说穿了就是不找你的麻烦,不找欢想实业和欢想特邦的麻烦,找麻烦就保不住配额,提供支持就能拿到更多的配额。 我可以这么做,至于小白和小游子那边,相信他们也都是聪明人,至少在东国以及东洲范围内,会说服很多人支持你的事业、至少别找你的麻烦。” 华真行主动给约高乐斟上满满一杯酒:“话不多说,全在酒里。” 约高乐看着手中的酒杯道:“你面对这个世界的恶意,也要学会使用对方的武器。” 华真行:“不得已而为之,我的目的并不是要成为他们。” 约高乐语带双关道:“小华呀,你已经可以脱胎换骨了。” 华真行:“我不着急,做事得有耐心,步子迈得太大容易扯着。” 吃完这顿午饭,约高乐便匆匆告辞离去,出门时还带着三分醉意用东国语吟道:“玉阶空伫立,宿鸟归飞急。何处是归程,长亭连短亭。” 华真行坐在桌边独自又喝了几杯,不禁露出苦笑。今天突然把约高乐请来,其实是“欢想国任务系统”的提示。 (本章未完!) 555、这饼的味道如何 任务三十三:找约高乐谈谈,让他解决麻烦。 任务奖励:完善你自己。 说实话,“系统”的存在感最近是越来越弱了,发布任务的频率也越来越低了。这可能是因为华真行的能力越来越强,能做到的事情越来越多,并不需要过多的提示。 但是这一次的事情,真是惹怒了华真行。布林根也好,默茨也罢,华真行都不会放过,并要追查到底。 引爆装置都安在飞机上了,华真行还有什么好忍的?修行界皆知,华真行每年都会干掉一位大成修士,但华真行何止收拾过这么几个人? 整个几里国的黑帮他都铲除了,哪怕是亲手干掉的如金大头这类人也有不少。但这样的“战绩”好像没什么传奇色彩,远不如干掉几个大成修士那么引人注目。 所以这一次华真行肯定要动手,不仅是亲自动手,而且会发动几里国和养元谷的力量。 可是不知哪位老人家,恰于此时发布了系统任务,并不是劝他忍让,而是告诉他还可以怎么做。否则已经有点上头的华真行,还真想不到此时把约高乐请来。 华真行就算干掉一百个布林根和默茨,恐怕也改变不了旧秩序的恶意,以他现在的能力还远远不足以掀翻这个世界。 约高乐也没有劝华真行别动手,华真行该怎么干还怎么干。约高乐解决的是另一件事或者说另一种事。更重要的是,华真行又和约高乐谈了未来更长远的计划。 接下来的这个春节,王丰收并没有在养元谷和大家一起过,身为几里国外长,政府中的同僚们也没有见到他,也不知他去哪里忙了。 布林根先生安全回到了米国,几天之后,就在一场私人聚会中因为心情过于激动,突发心梗走了。 这是一个戏剧性的结果,据王丰收汇报,他并没有派人动手,布林根真是自已走的。 布林根在饭局上的助手默茨,回到米国后就不见了。可是后来王丰收还是把他找到了,此人换了一个名字,成了一名外交官,出现在遥远的南米某国。 大约在那场饭局的三个月后,这位外交官刚刚到任没几天,有一次开车返回使馆时,恰好遇到该国的一场抗议***,很倒霉地被一枚穿甲流弹击中……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这件事是王丰收安排的,却不是王丰收亲手做的,当时这位外长先生并不在南米,早已回到了几里国。 华真行再见到王丰收时,是大年初四,地点就在养元谷的清修别院。王丰收单独对华真行汇报了很多情况,包括布林根的意外以及重要的具体工作布置。 他们谈话的时候,布林根已经没了,默茨还活着没被找到。华真行只是让王丰收负责此事,并没有说具体该怎么做,而王丰收来汇报的就是这些细节。 华真行听完之后长叹一声道:“师兄,这些年辛苦你了!” 王丰收也苦笑道:“有些脏活累活,总得有人去干吧?” 时至今日,华真行已明白了一件事。为何三位老人家总是敲打与收拾王丰收,却始终也在培养与重用王丰收? 这世上有多少人值得三位老人家亲自收拾,而且还不止一次的再三收拾?换一种情况,假如什么人被那三位老人家收拾了,哪还有第二次再被收拾的机会? 555、这饼的味道如何 556、斯年的第一缕春风 据华真行所知,三位老人家尤其是柯夫子,经常责罚王丰收,没事就把这位学生叫过去骂一顿。但与此同时,王丰收负责的事越来越多、越来越重要。 华真行完全能理解夫子的心态,因为正如王丰收本人所说,这世上的脏活累活,总得有人去干吧?能干好这种活的人不多,其中的“好人”更是难得。 这个世上总有恶意充斥着阴暗的角落,虞我诈的事、阴险狠毒的人无处不在,想要应对这一切,有时也不得不用权谋心机、凶狠手段。 可是这样的阴暗接触多了,在不知不觉中心性难免会受到沾染,平日行事不论对象是谁,都习惯了阴谋手段而不自知。 所以王丰收只要稍微出点小毛病,柯夫子就会收拾他。 假如只看很多事情本身,王丰收的做法不能说不对,甚至是最佳解决方案,比如当年在新联盟势力还很不够强大的时候,埋炸药给纠集起来的黑帮武装来了个一勺烩。 夫子所忧虑的,是这种事情所代表的行事倾向,假如做顺手了,可能就会变得习性如此,那么这个人就不好挽救了。 说到脏活累活,其实华真行干得比王丰收只多不少,绝不仅是每年干掉一位大成修士。尤其在新联盟成立头两年,很多活都是华真行亲手干的,堪称几里国第一狠人! 只是近几年新几里国已逐渐走上正轨,欢想特邦也正式成立,华真行远去东国留学,日常生活才显得“平澹”了很多。 但不论行事还是为人,没有谁会认为华真行阴险狠毒,熟悉他的人都不会有这个印象。哪怕他公然将妖王切片摆千人火锅宴,也不会有人感觉他可怕。 原因很简单,因为他本就不可怕,正如华真行自已所说,他就出生在炼狱中,有幸得到了杨老头的庇护、三位老人家的教诲,成长为要感受世界善意的理想主义者。 他从小当然也没少挨揍,但三位老人家揍他,与教训王丰收还有微妙的不同。王丰收是在东国长大的,春华博士、天之骄子,少年时期从未见过非索港那样的险恶混乱。 王丰收成年后才来到几里国,经历的就是那一段黎明前的至暗时刻,环境骤然改变,一上手干的就是脏活累活,三位老人家难免担忧他一不小心滑向深渊。 华真行心中如此感慨,也不知是心有灵犀还是巧合,王丰收闻言也叹道:“这些年幸得几位老人家耳提面命、言传身教。亲身经历得越多,师弟呀,我是越来越佩服你了!” 华真行却微微一怔,突然起身道:“师兄,恭喜呀!你何时已突破大成,我方才居然没有察觉。” 王丰收语气谦逊,神情却不由带着几分自得:“惭愧,惭愧,没法跟师弟比。我是这次在米国过春节,于妄境中蹉跎十年终于堪破,也就是前几天的事。” 华真行:“难怪今天一见到你就感觉有点不对劲,原以为只是一周没见,没想到却是一别十年。这是喜事啊,得好好摆一桌庆祝,多叫几个人来一起热闹。” 王丰收:“师弟,我最欣赏你这个好习惯了。人也别整太多,小范围的,三桌就够了!” 华真行:“通知大家赶过来喝酒,怎么着也得后天了。今天就我们两个,在这里做几个菜来两杯,我先去挖点冬笋再打只竹鸡,顺便摸两条鱼。” 王丰收:“同去同去。” 养元谷就有一班好处,华真行不用去菜市场,就在湖畔清修别院附近转一圈,便能将一顿饭的食材备齐。 师兄弟俩一起去山野中备菜,华真行又说道:“既然师兄已突破大成,有些事我就可以与你好好商议。 上周在芮诗国见到了约先生,我们谈的不仅是布林根这码事,这只是个小麻烦。我还有了一个真正的大计划……” 王丰收一边听一边点头,最后很兴奋的感慨道:“好期待啊!” 华真行:“恐怕还要继续辛苦师兄!” 王丰收:“怎能说辛苦,这就是真正的在世成就,义不容辞亦乐在其中。” 华真行一边挖冬笋一边叹道:“在当年那一批人中,我原本以为洛克最有可能先突破大成,没想到却是师兄你。” 在养元谷“开宗立派”之后,最先突破大成的是司马值,且迄今为止也只有司马值一人突破大成。但司马值是后加入养元谷的原定风潭弟子,情况还不太一样。 当年与华真行共同“创业”的新联盟元老级伙伴中,尚未有人突破大成修为,今天终于等到王丰收。这可能是一种契机与预兆,当然可喜可贺。 王丰收却故意眉头一皱:“师弟呀,你这话可有点不对味。我可是你亲师兄,难道在你的心目中就这么被看轻吗?我感觉受到了伤害,你得补偿,把藏着的最好的酒拿出来。” 华真行:“我能藏什么好酒啊?真正的好酒都是杨总的收藏,不在养元谷中,还在杂货铺的地窖里呢。” 王丰收眼珠子一转:“杨总有一年多没回杂货铺了,他老人家不在,要不我们去搜寻一番?” 华真行:“好啊,我负责搜寻,你负责挨揍。” …… 王丰收的“大成宴”很热闹,虽然只在小范围内庆祝,但来的人也不少,原计划摆三桌,实际上摆了五桌,地点就在养元谷教学楼后山杨老头的院子里。 这个院子是当初他老人家自已圈的,紧邻谷中面积最大的那座湖泊。说是院子其实是园子,占地十五亩,用天然生长的翠竹交织成篱笆,保留了大面积的原生植被。 这里有竹林和山茶林,还开了二十片大小不等的菜地,种植着各种蔬菜。园子中央是三间大瓦房,很有东国传统的乡野情趣。 屋子后面的湖岸边有一片空地,五张桌子就摆在这里。杨老头最近很少住这个院子,麒麟也到万变宗去进修了,平日只有萧光派学员来打理。 宴席上的食材大部分都是养元谷中自产,比如林中的竹鸡、湖里的鱼、也说不清是野味还是家味,蔬菜也都是现拔的。 主菜却是一道东国东北土味家常菜,名就叫大丰收,只是带点养元谷特色。 鉴于杨老头出手揍人的轻重不好预测,王丰收终究没让华真行去祸祸杂货铺的地窖藏酒,否则这五桌人放开了喝,王丰收担心自已的身子骨扛不住。 在养元谷中开席,酒也得有养元谷特色,上的是精品克林大曲,最高档的那一款。酒厂首席调酒师也是养元谷弟子,带着窖藏原浆在现场调兑成品。 这样的酒就更好喝吗,那倒未必,但气氛却顶足了! 王丰收的人缘非常好,他在东国长大,又来到几里国成为新联盟的元老,后来又担任了好几年几里国驻东国大使,所以养元谷各个派系与他的关系都很亲近。 大家都是衷心地送上祝贺,很多人也不无羡慕。 这五桌人当中,修为达到五境圆满的已接近一半,别看修为距大成只有一线之隔,但想真正突破大成却太不容易了。 说到最后大家都带着几分醉意,比如牛以平和沉四书已经拿着酒瓶当麦,开始对嚎飙歌了。 华真行不禁有几分走神,目光总是越过湖面看着远方的那座石桥。他座的这个位置,恰好正对着湖中那道长堤中央的桥亭。 酒席上少了一个人,就是曼曼。曼曼从大年初一开始就在桥亭中闭关了,也不知道她何时能破关而出? 去年也是正月,曼曼曾在同一地点闭关,修为达到了五境圆满。如今再度闭关,显然是已能证入妄境,或者说梦生之境。 在这养元谷中,华真行都不用去看,无论什么位置都能自然感应到曼曼。那座桥亭是仙家洞天最佳的闭关地点,曾是导师和学员们轮流修行感悟之处,但如今的规则又改了。 原因无他,就是人太多了,而洞天中枢只有那么一处,所以如今只有六级导师平日才有资格提出申请在桥亭中修炼,由萧光负责审核并安排合理的时间表。 至于曼曼则是特例,华真行提前一年便打了招呼,让萧光将今年从正月初一到十五这半个月的时间都空出来,留给曼曼闭关。 也就是说去年曼曼还在这里闭关的时候,华真行就已经让萧光安排好了。 如今养元谷已有多少弟子?经过这些年的培训推广,各地养元术中心登记在册的养元师已达到了十五万,其中大部分是一、二级养元师。 至于正式的修士,包括那些四境白板修士和陆续加入的昆仑散修,在去年春节的时候,就已经超过了千人。 桥亭虽是最佳修炼地,但养元谷中其他的、地方也不错,毕竟是仙家洞天结界。如今又有了碧空湖和掩月湖两座碧空洗大阵,那里也都是修行福地。 假如将一到三境已入门的“准修士”都算上,养元谷已有十几万弟子,这是任何一个传统修行宗门都无法比拟的,可是绝对的高手却不多。 养元谷不是没有高手,三位太上长老是当世的顶尖高人,可是他们的境界实在太高了,与其他所有人都拉开了跨时代的差距。 除此之外,养元谷已拥有华真行、潘采、司马值、房传蝉、高见瓴这五位大成修士。华真行本人且不谈,这些人一个都不是养元谷自已培养的,司马值勉强只能算半个。 华真行怎么将房传蝉和高见瓴也算进来了呢?他们如今确实已是养元谷的长老,很多事是随着形势发展不知不觉中发生的。 房隆关这派小宗门,如今已正式并入养元谷,尽管其不少弟子还留在东国平京,但养元谷在平京也有分支机构啊,房关发展总部就在那里。 平京郊外的百花山道场,如今已正式成为养元谷的海外道场。 想当初如果华真行一到平京,就强势“收编”房隆关,肯定会引发昆仑修行界的忌惮与不满。但事到如今,房隆关举派并入养元谷,却没人觉得不正常,好像都感觉本该如此。 至于高见瓴,风津村已决定将全体族人都迁移到蒙恩花园,尽管迁移工作尚未全部完成,但高见瓴加入养元谷是必然结果。 如今的昆仑修行界,已不存在房隆关这个单独的门派,但房隆关的祖师殿还在百花山道场中保留,成为养元谷传承的一支。 在丁老师创立的方外联盟中,风津村这个成员当然也消失了。风津村之事,华真行也没想到,但仔细琢磨又在情理之中。 列出名单这么一介绍,便可以看出来,养元谷虽培养了巨量的普通养元师,却没有真正培养出一位大成修士。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它成立的时日只有几年而已。 如今终于有了王丰收,这是有划时代意义的。 王丰收跟华真行开玩笑,说受到了伤害,因为华真行原本更看好洛福根,但这种事情谁能说得准呢?洛克是他最看好的,但说内心中最期望的,当然是曼曼。 酒席散后已是深夜,客人们有的返回谷中的洞府,有的施法醒酒直接离开了养元谷。不少人都是得到消息抽空临时赶来的,外面还有很多事正在忙呢。 华真行则独自绕湖而行,走着走着就上了长堤,来到桥亭外那棵大柳树下。在这养元谷中,他的形神与洞天一体,丝毫没有扰动闭关中的曼曼,然后就在树下静静地端坐。 曼曼正在定境中,可能知晓谷中情况也可能不知,因为定境也有不同层次。 假如正在修炼元神外景,那么谷中发生的一切她想知道都可以知道,假如已证入妄境,那么就相当于已穿越到另一个世界。 当天边的第一缕霞光照上树梢的时候,华真行也忽然入定,因为只有如此才能让自已不受紧张情绪的影响。他察觉到了某种流逝感,来自于桥亭中的曼曼。 华真行身为扶风盘这件神器之主,在以扶风盘为阵枢打造的养元谷洞天中,只要他想,自能察觉到一切微妙玄通。 是生机的流逝吗?好像不是!是寿元的流逝吗?有点像但也不完全像。更准确的形容,似是有一个本不存在的世界出现,自我创造的岁月正在展开。 就像一个无穷小的点,忽有了无穷大的内涵,因为华真行早已突破大成修为,所以才会有这样的察觉,他意识到曼曼证入了梦生之境。 至于曼曼在妄境中经历了什么,华真行也不可能知道,好在这并不需要等很久,可能就是弹指之间。 能证入妄境本身就是大成就,所谓的五境圆满,其实某种意义上并不存在圆满,总可以无穷无尽的修炼下去,但若堪不破门径,就证入不了妄境。 别说上古时代,就是如今的很多散修、妖修,若未得师承指点,自行修炼到这一步,可能就会认为这是修行的终极境界了,能在一念之间“穿越”到任何想要的世界。 于是有很多人根本不会再回来,就在妄境中心想事成去了。有些人没有回来是因为根本不知道还可以出离妄境,甚至必须要证出妄境。 对于曼曼能否破妄大成,华真行并无把握,换谁都不可能有这种把握。但对于曼曼能否证出妄境,从而达到自如出入妄境的成就,华真行还是有把握的。 就在转念间,忽有风吹过,是高原群山间的春风。几里国地处热带,但养元谷所在的地域比山外海拔高得多,气候也凉爽得多,仍然四季分明。 今天是正月初七,公历是二月十二日,节气上已经过了立春,这株大柳树正在未发芽和欲发芽之间,柳枝上的叶芽恰恰呈现出欲吐露的迹象。 在没有凿建养元谷之前,这株大柳树就自然生长在湖边,一道延伸向湖中央的长堤状半岛的尽头,恰恰位于这片风水宝地的灵枢。 养元谷洞天刚落成的时候,它便化为了一株灵植。 春风拂过,一枝柳条上有三枚叶芽舒展开了,就似生机冲破了束缚,迎向了这个世界。紧接着柳枝无声飞落,似乎是被看不见的手折了下来。 柳枝飞入桥亭,又被一只看得见的芊芊素手拈于指尖。这时曼曼已经站了起来,她破关而出,将斯年的第一缕春风祭炼成养元谷的标志性法器——春雨枝。 养元谷有三种标志性法器:有光珠、玉兰刀、春雨枝。 有光珠在传统修士眼中算不得什么法宝,就跟玩具差不多,能发光的一枚石珠而已,主要给洞府照明用。 玉兰刀则是弟子突破四境修为后,都必须要亲手祭炼的法器,首先由华真行打造,然后成为标准的器物模板,甚至成为一种制式法宝。 养元谷这么做,首先是因为能提供足够打造这种法宝的材料。更重要的目的是改变四级养元师“白板修士”的属性,通过祭炼玉兰刀,逐步掌握炼器、御器。 玉兰刀祭炼成功之后,养元谷弟子还要和同门一起合练玉兰刀阵,初步接触阵法。该阵法是司马值所创,多少也参照了原定风潭传承的春雨剑阵。 至于春雨枝,本是可用来布置春雨剑阵,原名风斩,被华真行改名为春雨枝。 原定风潭共传承了九十九根春雨枝,想当初养元谷初创时,华真行曾打算将之做为正式弟子的标志性随身法器,后来发现根本满足不了需求。 从发展的眼光来看,春雨枝的“产量”是远远不够的,养元谷每年可远远不止培养出一名四级学员。但是春雨枝这种法宝,因为其独特的缘法,每年最多只能祭炼出一支。 所以春雨枝如今成了养元谷中六级导师的标配,像这样的法宝,最好就是自已亲手祭炼的。 曼曼早就是六级导师了,在今年的春风初来时,她亲手祭炼了一根春雨枝,然后拿着这枝它款款走出了桥亭。 曼曼起身时,华真行也站起来了,就站在桥下看着曼曼走来,用一种既熟悉又新奇的眼神。怎么形容呢?仿佛是天天都能看到,又仿佛是第一次见到。 曼曼的发丝飘扬,形容几乎没有任何变化,她还是那个样子。 就连海神族的老族长扎辛,也记不清曼曼准确的出生时间,在做居民登记的时候,曼曼就干脆登记与华真行同岁,那么今年也是二十二。 曼曼的身材自是极好的,华真行对此再清楚不过,但她的气质却始终就像个十六、七岁的少女。 但此刻曼曼给他的感受,却多了一种说不清的成熟韵味,仿佛岁月之唯美。华真行一时有些走神,忘记了开口说话,元神中却传来曼曼的神念:“怎么了,不认识我了?” 这声音似是春风吹来、霞光照落,就是最简单的神念,一句话而已,但意味着曼曼已经破妄大成。 557、大魔法师勇擒蛟龙 华真行终于开口笑道:“我一直在认识此时此刻的你!” 曼曼:“你前天和大丰收在湖边说的话,我在定境中全听见了。王师兄突破了大成修为,你对他讲了与约律师谈的计划,就是我证入妄境的契机。 我在妄境中经历了那一切,见证了初生的欢想国,而后破妄而出,睁眼就看见了你……” 这番话是开口的讲述,同时也伴随着神念的描绘。通常情况下妄境不问,所以华真行并没有主动问曼曼在妄境中经历了什么,但曼曼却说了出来。 华真行有些诧异道:“方才弹指之间,你在妄境中经历了十五年吗,还是六十五年?” 这是怎么推断的?因为华真行上周和约高乐谈的计划,是在目前的总代理协议到期后,还有一个为期十年的新计划,接着还有一个为期五十年的原籍计划。 曼曼笑着摇头道:“不,是五年!” 华真行一怔,随即恍然道:“原来如此!昨晚王师兄刚刚摆了大成宴,我就有预感,而现在你果然破妄大成,须得好好庆祝一番……” 曼曼摆手道:“就不要摆那样的大成宴了,名义上好像是在为我庆祝,实际上就是你自已想找一堆人喝酒。要是诚心,那就单独祝贺我好了!” 华真行从善如流,立即点头道:“好,就我们两个。我来做一小桌,去杂货铺找一瓶最好的酒,单独陪你喝。” 曼曼开心道:“那就今天,就在清修别院。菜不用太多,小桌想放哪就放哪,我们想怎么吃就怎么吃……” 曼曼突破大成的当日,华真行只是隔空对萧光打了声招呼,然后两人就在养元谷中闲逛了大半日。 由于在中国留学,寒暑假别处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这两年半他们待在养元谷中的时间很少。而洞天大阵正式落成后,这里悄然发生了很多变化,正可好好观览。 这个季节正是摘白茶泡的时候,白茶泡不仅可用于炼制白母膏也可以吃,了解它在养元谷以及周边山野的生长分布情况,顺便摘点回去摆果盘。 这一带在凿建仙家洞天之前,就有很多山外没有的动植物分布,比如金珠君迁子,它可以用来加工炼制春容丹的灵材紫君凝,但本身也很好吃,只是一般人不知道讲究。 金珠君迁子的果实就像是指肚大小的柿子,味道也很类似,完全成熟后却很难吃,因为特别涩。冬天树叶会落尽,但很多果子会一直挂在枝上到第二年开春时节。 这时候的果实已经晾得半干,经历了一个天然发酵过程,由金黄色变成了深紫色,里面还是软的,外面挂了一层薄薄的白霜,吃起来有一种独特的香甜滋味…… 养元谷的西部最高处,还移栽了一批巴基松,既有成片的小树苗,还有很多株连年结果的大树,如今长势都不错。 谷中有五座大小不等的湖泊,路过湖边顺手抓一盘此地特有的寸虾。轻轻松松逛了大半天,各种东西都备齐了,也不知他们是在逛园子还是在逛菜市场。 养元谷中的物产很丰富,但仅是这里物产做不了完整的百花馐宴,尤其是这个时节,很多花都见不着了。 但这怎么能难得住华真行?他可以飞到洞天外气候湿润、气温较高的山中谷地,那里有不少花朵正在盛开。 华真行也不需要摆百花馐全席,且可以找很多其他的食材替代。就连春容丹的丹方都可以弄出好几个版本,何况菜谱呢? 回到清修别院,华真行做了一道汤,另有四个热炒和四个凉碟,盘子都不大,分别呈花芯和花瓣状,恰好摆在一个小圆桌上。 刚开始两人是在湖畔的竹亭中吃饭,小圆桌放前面,摆来一张软榻并肩坐着,一边喝酒一边欣赏刚刚露出的一钩的上弦月牙。 曼曼还特意布下了一套石点头法阵,养元谷中的其他人包括萧光都无法察觉这里的动静,两人想怎么喝就怎么喝。 也不知他们这酒究竟是怎么喝的、菜是怎么吃的,子夜时分,华真行居然走出了石点头法阵,化为一条斑蛟跃入湖中,兴风作浪一番。 其实是因为曼曼终于突破了大成修为,华真行便传授了她吞形诀以及吞蛟之形,曼曼还没练过呢,不可能当场就会,而华真行酒喝得有兴致,现场来了个示范。 曼曼跑到湖边来观摩,她虽然尚未练成吞蛟之形,但也是一位“水系专精魔法师”,于是就跳到湖里去擒拿蛟龙…… 养元谷中今日有近千弟子,他们居住的洞府离得比较远,中间还隔着办公楼所在纳座山、一道分割湖面的长堤,然后才是“魔法师勇擒蛟龙”之处。 华真行化身蛟龙堪比妖王啊,这动静隐约有很多修士都察觉到了,一时都非常惊讶,养元谷中难道也会闹妖怪吗? 萧光赶紧发讯给所有人,叫大家稍安勿躁,那是华总导和曼主任在演法呢,谁都不许打扰,他知道华真行和曼曼今天关起门来在喝小酒,怎么又玩起蛟龙戏水了? 次日,华真行交给了曼曼一个香囊,这是一件法宝,既有昆仑风格也有冈比斯庭特色,核心部件是一枚特殊神石风之魅舞,它也是空间神器与飞天神器。 这枚风之魅舞得自蒙恩花园,原本是古神联盟传承之物。曼曼的原先随身法宝幽水香,用一枚特殊神石幽蓝水心制成,就是香囊模样,所以华真行将此物也加工成类似的样子。 这是养元谷的器物,但曼曼身为养元术中心主任,已突破了大成修为,理应配发。至于这件法宝该叫什么名字,华真行让曼曼自已取。 曼曼的就叫它“擒蛟湖”。这算什么法宝?听名字跟炼妖葫差不多,根本猜不到妙用,纯粹就是用了个典故,不知道的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擒蛟湖就擒蛟湖吧,曼曼高兴就好,将来在养元谷的传承器物谱上,就这么记录了。 王丰收、曼曼先后突破大成修为,也象征着养元谷、欢想特邦的厚积薄发之势。开春之后,洛福根从蒙恩花园回来了,所有人都迅速忙碌起来。 今年的重点建设纲目,就是新非索港市的一期工程。华真行并不想打造一座并无人住的空城,在完成整体规划后,首先是建成春容丹中心新址以及周边的几个街区。 建成之后就能立刻投入使用和居住,始终保持着兴旺的人气,而人气就是城市的生机。洛福根已调任欢想特邦建设指挥部主任,所以他是这一系统工程的总负责人。 参与施工的有欢想特邦的本地队伍,但主要还是东国援建单位完成。这次东国援建人员的规模将长期保持好几万人,这还仅仅只是工程人员。 华真行首先修建的这几个街区,很大一部分区域其实就是他们的生活区。欢想实业向来欢迎这些人援建人员将家属也接过来,那么总计人员规模恐怕会达到十万。 这还只是新非索港市的一个项目而已,如此部分转移了东国庞大的基建产能。 华真行和曼曼回东国读书的时候,他心里还有些过意不去。因为大家都这么忙,他却像个甩手掌柜,跑到淝工大享受快乐的大学生活。 也许很多人要到事后才有体会,大学那段时光其实是最闲适逍遥的,只需要完成那些功课,平日简直就是享受。 华真行当然也不仅是去享受大学了,房关发展芜城分公司还在那里,凭借现代通讯手段,他平日仍然需要处理很多事务。 到了大三下学期,华真行这位模范生的缺课时间明显变多了,虽然相比其他同学也不算太夸张,甚至连辅导员都没注意到。 开春之后的第一件大事,就是风津村第二批族人的迁徙,这次要迁徙五千人。 仍是成天乐与闻箫韶合力出手,迁徙进行非常顺利。按照计划,今年的迁徙共分三个批次,每三个月一次,半年后就将全部完成。 整个维京国才有五百万人,华真行把风津村族人都迁过去,往养元联合农场就要塞一万八千人,假如不是有欢想实业和养元谷为后盾,还真没有那个能力安置。 这五千人刚刚安置好,丁奇老师又到芜城来找华真行,同行的是另一位方外联盟的理事,五心谷谷主叶宗清。 叶谷主是位形容俏丽的女子,看年级在三十左右,华真行在南沚小区做客时就曾见过她。听说她是在加入方外联盟后突破的大成修为,而如今修为已有七境。 照例在欢想园众甫阁待客,还没等叶宗清开口,华真行就问道:“叶谷主,你是因为风津村迁移族人的事情来的吗,难道五心谷也有想法?” 叶宗清有些腼腆地笑了:“其实我是为非索港大学来的,听说非索港大学今年九月就要开学了?不知道现在组织人参加入学考试,还能不能赶得上?” 华真行喜出望外道:“您想送多少人去上大学?” 叶宗清:“前段时间我曾见过高见瓴,听说了他的计划,风津村今年要送一千名族人去非索港上大学,不知道非索港大学还有没有更多的录取名额? 我也想在五心谷中选拔族人,在今后五年内,每年都尽量争取送一千人到您那里上大学。当然了,他们都要通过入学考试,至于费用我们也会……” 华真行赶紧打断她道:“叶谷主,您听说过定向委培生吗?假如这批人签订协议,若能顺利完成学业并通过考核,愿意留在欢想特邦工作,在校费用可以全免。” 叶宗清:“华总导太康慨了,这怎么可以呢!” 丁奇在一旁笑道:“人都归他了,华总导那边恐怕得倒给钱才对。” 华真行:“丁老师您别拆台呀,我这边资金也很紧张!叶谷主,您是希望像风津村那样,也将五心谷的族人都迁移出来吗?恕我直言,短期内蒙恩花园恐无法安置。” 叶宗清解释道:“五心谷确实有迁移计划,但并非像风津村那样……” 方外联盟现有成员所拥有的方外世界,秘境内居民人口最多的就是五心谷。 五心谷位于东国西南边陲,如今秘境中生活着四万余人。究其渊源,也是古时一支族人进入方外世界躲避战乱灾荒,而后繁衍至今。 五心谷很大,宛如一个完整的小世界。它和风津村不同的地方,就在于外面还有一个守护村落叫仓谷村,同时拥有一个守护者群体。 想当初那一支族人并没有全部迁入秘境,在秘境门户外还有一部分人留守,如今发展成一个自然行政村,仓谷村户籍人口大约有两千多。 五心谷自有其独特的秘法传承,如今拥有大成修士三人,其中谷主叶宗清更是有七境修为,另有三境修士二百多人、四境以上的正式修士三十五名。 仅看这个数量,就已超过昆仑修行界不少小宗门。当然了,这多少也有华真行的一份功劳,五心谷近两年也在大力推广养元术,培养出不少白板修士。 另一方面更重要的原因,五心谷是一个封闭的小世界,很多事情都好组织动员,而且又没有那么多现代社会的纷扰杂务,很多人平常都可以潜心修炼。 假如华真行想评估养元术推广的最佳效果,五心谷就是一个非常好的模板,更何况人家有自身的秘法传承,并非一味只修炼养元术。 有三境修为,就可往返方外世界并保持元神清明无碍,五心谷一直就有这样一个团体,历史上人数最少的时候也有十余位。 再加上门户外有个守护者村落存在,所以他们总能从外面带进去各种物资,使五心谷中的居民不至于与这个世界完全脱节。 所以五心谷跟风津村一样,里面不仅有学校和图书馆,而且办得比风津村水平更好、设施更完善。 五心谷居民甚至能接触到很多现代电子产品,虽然大规模应用推广不可能,但接触了解还是能办到的。 可是近些年来,五心谷自身也面临着越来愈大的困境,首先是守护者村落在逐渐衰落。 五心谷的控界之宝很特别,名叫五谷莲,它生长在特意布置的法阵中,也构建了一个修行道场。 用五谷莲莲的花瓣所炼制的一种特殊法器,则相当于可开启洞天门户的钥匙,也是控界之宝的副器,这样的副器共有九十九枚。 修习五心谷秘法达到三境,就可以凭借副器感应门户,这种人在五心谷中称为掌花使。历代掌花使在门户外都有仓谷村的村民身份,借这个身份掩护出入方外世界。 但是仓谷村的大部分普通村民,其实并不知道五心谷这个方外世界的存在,在他们眼中,这里就是一个普通的自然村,后来又设为行政村、成立了村委会。 近年以来,随着工业化、城市化的高速发展,边远山村的人口一直呈流失状态,很多这样的村落甚至渐渐废弃消失了。 山区耕地面积狭小,农业受到很大的限制,至于旅游和特色种植,还要看交通、气候、地形等其他各方面的条件,很多地方并不适合。 年轻人几乎都外出打工了,若能在城市中定居便不会再回来。有能力的可能在大城市立足,能力稍差的哪怕去小县城或镇子上也是更好的选择,这就是很多偏远山村的常态。 村中渐渐没有了新生儿童,留守的只是老人,然后很多老人也被子女接到了城市。 所以近些年来,守护者村落的人口一直在流失,当地政府甚至有了将这个自然村撤销并整体迁移的计划。 掌花使们就算有神通修为,但能阻挡这股大势潮流吗?其实很多掌花使本人,在游历见证了外面真正的人间大世界后,也会有同样的想法。 苍谷村如今名义上户籍村民还有两千三百多人,但实际上常住居民也只有七百多人了,不少人还在陆续连户籍都要迁走。 其实就算这个村子还能继续维持下去,那又怎样呢? 叶宗清不是高见瓴,她可能偶尔考虑过迁徙,但从来没有真正动过实施迁徙的念头。五心谷太大了,族人也太多了,而且环境很好,数百年来的生活一直很安适。 很多人在这里住习惯了,当然不愿意冒险进入未知的世界,就算出去了恐怕也难以适应。但人多了总会有不同的想法,尤其是那些年轻人。 其实五心谷中的所有居民,在小时候的愿望几乎都是能够成为掌花使,可出入方外秘境、见证大千世界,拥有另一种截然不同的人生可能。 但这种可能形太小了,绝大部分人注定无望,在成年后往往也就屈服或适应了现实。 可是在去年年底的方外联盟的理事会上,叶宗清得知了风津村将整体迁移的消息,她特意找到了高见瓴询问了详细情况。 在回到五心谷后她也没有隐瞒,先将这件事告诉了全体掌花使,然后又转达给全体族人。她倒没说一定能够大规模迁徙族人,只是说如今也存在了这种可能。 她首先要知道族人有没有这个意愿、多少人有意愿、意愿究竟有多强烈,然后才能根据情况去找丁盟主商谈,通过丁奇再来向华真行询问。 族人们的意见不出意料地分为两派,留守派认为这是自古生活的祖地,没有外面的世界那么多压力纷争,又何必折腾呢? 迁徙派则希望有生之年能走出这里,尤其是那些正在接受现代教育的少年、对未来的无限怀着憧憬的年轻一代。 但是这两派也就某个问题达成了一致,就是希望还能保留五心谷,无论族人迁居到哪里、出走多远,假如遇到什么意外的状况实在混不下去,还可以回到这里、保留一条退路。 所以叶宗清才找到了丁奇引荐,想了一条比较可行的计划,并非不分男女老幼地整体迁移,而是每年送一批年轻人出去读大学。 558、春风如沐事已成 非索港大学今年九月便开始正式招生,虽不知入学水平要求有多高,但在五心谷中组织考试就是了。假如考试合格者超过一千人,那就选拔前一千名。 假如考试合格者不到一千人,那就有多少算多少吧。每年送这一千名来历不明者去读大学,恐怕也只有华真行办的非索港大学能接收,这已经是五心谷的能力极限。 所谓能力的极限就是客观条件。就算这些人能顺利读完大学,找到合适的工作后能自食其力,但求学期间总得有学费和生活费吧?这需要整个五心谷来供养。 五心谷历代传承不绝,都有一批相当数量的掌花使可出入秘境行走世间,在外面也置办了不少产业,否则也不可能总是往方外世界里运送各种物资。 但每年都要送一大批人去大学读书,这也是不小的压力。尽管如此,假如没有华真行,五心谷花再大的代价也难做到这一切。 因为这些人别说学籍,连户籍、国籍都没有,世上有哪个大学能收、又有哪个单位能聘用呢?但华真行一开口,却将五心谷的难题都解决了。 华真行能提供的,不仅是非索港大学的入学资格,还有欢想特邦的公民身份,甚至包括将来的工作和就业机会,并且不需要五心谷支付任何报酬。 他只有一个小小的条件,签订定向就业委托合同,如果这些人能顺利完成学业并通过考核,毕业后都要为欢想实业工作。 这只是一个原则,假如叶宗清同意,其他具体的细节都好谈。 丁奇在一旁笑道:“只要他们离开方外世界,度过了四年大学时光,若修为不能突破三境,其实也就不可能再回去了。” 方外世界有一个常人难以理解的特点,普通人进去之后再出来,通常不会保留记忆,根本记不得自已曾去过怎样的地方。这也是那么多方外世界始终不为人知的原因。 可是对于在五心谷中出生、一直就在那里生活的族人而言,外面的世界才是他们真正的“方外”,离开之后再回来,同样不会记得发生了什么。 假如时间较短还好,就似睡了一觉醒来或者喝酒断片了,但若时间太长的话,可能会引发心理以及精神方面各种的问题。 最重要的,假如根本不记得自己读过大学,那还读什么大学? 只有突破三境修为、元神清明无碍,才能自如出入方外世界不受影响。想成为三境修士当然不容易,但别忘了三级养元师也算三境白板修士。 尽管按照最理想的条件,将一批普通人培养为三级养元师的概率也不会超过百分之一,但在基数比较大的情况下,也肯定会有一批。 这批人理论上是可以回去的,但其他绝大部分人豆不太可能再回五心谷了。 华真行则笑道:“丁老师,非索港大学的学制不是四年,而是五年。 欢想特邦包括整个几里国的学制,跟东国这边的情况不太一样,小学、中学、大学,都是五年,而且中学并不分初中和高中。 其实哪怕有人成了三境修士,大概率也不可能再回到五心谷生活了,否则何必到欢想特邦来读大学? 但这这种事情必须要走正规的流程,否则非索港大学方面,按什么程序来减免这些学生的费用呢?所以协议还是要签的。” 叶宗清在干嘛呢?她刚才愣住了,似是根本没想到华真行能答应得这么痛快,而且还这么大方!每年一千人啊,到了第五年的时候,其实就是每年五千人的费用全免。 此刻她终于开口道:“华总导,我简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您的要求是应当的,这份协议当然要签,谁不签就别去便是。 我只想问一件事,这批孩子去了欢想特邦后,假如有所成就,还能回乡探亲吗?比如有人突破了三境修为,想回五心谷看看亲友,顺便捎点东西……” 华真行笑出了声:“他们是为欢想实业工作,又不是坐牢!无论谁都可以回乡探亲啊,我们的员工也有探亲假、年假和各种假期,这是他们的自由。 但是叶谷主,你有一件事可能考虑得欠妥,我不得不多说几句。你每年送来上大学的大多都是少年人,他们在这么年轻的时候就离开了家乡,离开了父母亲人。 他们中的大部分人,可能一辈子都回不去了,从离开的那一刻起,便注定永远都无法再见到父母亲人,毕竟成为三级养元师也很难。 这么做是不人道的,也不利于他们的健康成长,迎接的更不是一段美好人生……您先别皱眉,听我把话说完,我还有另一个建议。 只要他们顺利完成了学业,留在了欢想特邦,就可以将父母家人接过来,只要其家人愿意。欢想特邦这边可以根据情况进行安置,有工作能力的可以安排工作,住房也是免费的。 您不必用这么惊讶的眼神看我,叶谷主可以问一问丁老师,这并不是我特意给五心谷的优惠待遇。这些年来,对待那些东国援建工人,我们一直就是这个政策。” 丁奇眼神一亮道:“那不妨专门打造一个社区,五心谷族人聚居的社区,大家都是邻里邻居的什么事都方便,也更容易适应迁居后的生活。” 华真行挑大拇指道:“丁老师真是太懂我了,我刚刚突然有了一个想法,又在元神中推演了一番,可以不是一个社区,而是一个单独的城镇,以五心谷移民为主体建设。 这个镇子的选择和规划方案都做好了,还得到了今年欢想人居奖的创意奖,就是掩月镇在,新非索港市北偏西方向,位于掩月湖的月牙尖上。” 说着话华真行发送了一道神念。都是大成修士,在一起交流就是方便,用不着动用什么高科技激光沙盘,神念中展示了掩月镇的位置、地理状况,规划草桉。 配合神念他接着介绍道:“掩月镇周边,以生态种植业为主,将来也是春容丹原材料的重要产地之一。我还计划,将专供修士交易特殊物品的集散市场也设在那里。 但是规划得再好也没用,我不可能建一座空城,人才是最宝贵的资源。所有五心谷的移民,首先都尽量安置在掩月镇,我们可以边建设边安置。 所有五心谷来的大学生,从读书时期开始,就要用各种形式参与到掩月镇的建设中,毕业后的主要就业方向,更是掩月镇的建设。” 叶宗清目瞪口呆,听着华真行和丁奇描述了一种未来,将在遥远的欢想特邦,相当于打造一个全新的五心谷。 华真行方才说她有一件事考虑得欠妥,就是每年送一批少年出来读大学,那样可能不太人道,本有些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意思。 可叶宗清也不得不承认,华真行是对的,她本想解释几句,可华真行接下来的话,却令她感慨万千! 华真行几乎把什么事都考虑到了,给了她一个最佳的解决方案。倒不是说叶宗清身为大成修士,这种事情还能考虑不周,而是有些过份的要求,她不可能对华真行提出来。 但是华真行和丁奇两人一唱一和,把她不可能说的话全说了出来,并且连地图和规划方案都摆出来了…… 叶宗清还能说什么呢,甚至什么都来不及说,就已经被掩月镇建设计划吸引进去了。三言两语之后,待她回过神来,居然已经担任了掩月镇建设开发总指挥的职务。 族人们还没送出去呢,她自已就先在欢想实业就职了,这位七境修士,如此究竟算不算也加入了养元谷呢? 脑袋已进入一根筋状态的叶宗清,暂时还没有想这个问题,因为接下来商量的事情更重要,就是怎么把这些族人迁移过去? 丁奇来找华真行之前,就已经分别联系了成天乐和游方,同时拿出了三套方案。 第一套方案,还是再找万变宗帮忙,成天乐和闻萧韶合力用惊门画卷把人给送过去。那两口子已经答应可以尽力相助,这对他们而言不仅是功德之举,也是一种修行。 但是总是这样麻烦人家,丁奇和华真行都感到过意不去。他们也都有预感,这样的事情以后还多着呢!除了五心谷和风津村,难道就没有别的方外世界有这种需求了? 况且动用惊门画卷,往往只适用于一次性大规模迁徙的场合。若是按华真行给五心谷的计划,族人大学生毕业后还可以把父母家人都接过来,这肯定是小规模零星的迁居。 所以丁老师又给了第二套方案,这其实是游方提供的。游方这两年拿到了除东国外东洲其余国家的春容丹代理资格,也建立了不少关系渠道,可以做成很多事情。 游方建议,既然养元谷距东国和安南国的边境很近,那么不妨就从这里悄然出境,然后沿一条穿过安南国的路线到达最近的港口,乘坐客轮前往几里国。 至于如何入境安南国,游方那边可以安排,保证这批人可以安全上船出海。至于客轮嘛,欢想实业应该有办法提供。 假如嫌客轮太慢,游方还可以联系安南国境内最近的机场安排包机起降。至于包机,可由欢想实业提供,乘坐大型客机的话,一千人,两架包机也就全运走了。 但这个方案有一定风险性,周期长、成本也高,倒不是不相信游方的能力,只是客观上出现意外状况的可能性较大。 第三个方案则是动用炼妖葫,不必麻烦华真行,丁奇自告奋勇以炼妖葫送人,每次一千人。 华真行早就用羊试验过,虽然能将几百头羊都安全送到,但多少于生机有损。送羊倒是没太大问题,反正最终都是送到了食堂里,但送人却不能这样。 但别忘了华真行也是一位外丹宗师,既然炼妖葫在短期内无法彻底祭炼达到要求,还可以想别的办法。 最简单的办法,就是配一批数量足够的养元术导师,最好是高级养元术大师,待在炼妖葫里随时给被运送人员补益生机。 但是这个办法有点太费人工,效率也是太低了,还不如想别的招呢。 其实华真行后来又做过不少次试验,还是用羊,倒不一定是把羊从养元联合农场送到几里国,而是抽空就弄一头羊进炼妖葫,过及几再放出来,基本都送到了欢想园的食堂里。 华真行会炼制的可不仅仅是春容丹,而且他有昆仑各派的灵丹妙药,大部分都是上次遭遇林太为受伤后,各派修士上门慰问时送的。 比如有一味生元丹,灵效温和,哪怕让不懂得运化的羊服用之后,虽浪费了助益修行的效果,但也能够保护这头羊在炼妖葫中生机不损。 但是生元丹的材料是生元杏,这是一种在仙家福地中才能生长的灵植,培育的条件很苛刻,炼制难度也很大,所以大规模使用并不可行。 顺便说一句,生元丹也可辅助养元术的修炼,这是华真行在试验过程中发现的。它甚至能帮助普通人更好地修炼养元术入门,尤其对初级养元师们的助益效果最佳。 这么好的修行灵丹,珍稀难得,假如能弄到的话,养元谷弟子们都不够用呢。 与之同理的还有黄芽丹,不是华真行自已炼制的,也是别人送的,华真行也用一头羊做了实验,结果也非常成功。 可是使用黄芽丹的方案更不可行,它比生元丹还要珍贵得多。恐怕没有人会想到,华真行居然会拿生元丹、黄芽丹这种东西去喂羊,而且就是最普通的肉羊。 但华真行也受到了启发,这种思路还是可以借鉴的。他也曾经炼制过一种丹药,名叫生机丹,所用灵材是不死芯。 不死芯是以生长千年以上的不死玫瑰的根芯制成,也是炼制春容丹最早版本的重要原料。但不死芯同样珍稀难得,生机丹方案当然也不可行。 后来华真行以虎节杖炼制的虎节精,取代了大部分不死芯的用量,改良了春容丹的丹方。于是他又以虎节精炼制了一种类似的丹药,先试着去喂羊。 母羊吃了情绪还算稳定,但公羊吃了之后明显躁动不安,放到炼妖葫中待几天,生机方面的影响虽然不是很大,但明显出了其他异常症状,显然也不是正确的解决方案。 搞科研的投入就是大!后来华真行还找到了一种灵药,拿去喂羊也成功了,就是同样可炼制春容丹的原料青耳散。 青耳散就是丁老师的方外门提供的,以百年青檀木树桩上生长的一种特殊木耳炼制,产量非常有限。 以上“科研过程”,华真行和丁奇都是清楚的。此刻听到丁老师提出了第三套方案,华真行便问道:“丁老师,您这是愿意又能够提供足够的青耳散吗?” 其实就算用青耳散来解决问题,假如换算成同样用来炼制春容丹的机会成本,代价仍然是太高了,还不如安排包机呢! 丁奇笑道:“其实有另一种好东西,就是五心谷的特产,名叫纯圆豆。可以组织人手就在五心谷中炼制灵药,这种灵药叶谷主已经试制成功了,命名为纯圆丹。 我已研究其灵效,虽与青耳散有微妙区别,但同样可护佑生机。接下来只要再抓两头羊做个试验,我认为还是很有把握成功的。 若能试验成功,可以派人就在五心谷中炼制纯圆丹,指导所有迁移人员现场服用,然后再走出五心谷进入炼妖葫,尽快送达欢想特邦。” 叶宗清适时取出两个小玉瓶道:“这一瓶是纯圆丹,是我亲手炼制的。这一瓶则是纯圆豆,是炼制纯圆丹的主材,也是五心谷中的特产,华总导可以拿去研究一番。” 见过直径一公分大小的黄豆吗?长得还特别圆,成熟后就跟一粒粒金珠似的,此物就是纯圆豆,是五心谷中的特产灵药。 它不适在耕地中大规模人工种植,五心谷中有大片野地,纯圆豆就生长其中,基本是野种天收的模式。 每年到了盛夏季节,五心谷就组织劳力去荒野中寻找并收集纯圆豆,摘取已成熟的豆荚。每个灵效正常的豆荚不多不少是五粒果实,而且都是浑圆饱满。 这种采收方法肯定有很多遗落,那么遗落的果实就是种子,来年落地发芽又会生长。它并非一年生植物,基本上要到十年之后才能结出具备灵效的豆荚,然后枯死。 五心谷的野地很多、面积很大,每年都能采到几万斤纯圆豆,人均年产量一斤左右。纯圆豆在五心谷中被视为一种保健补品,主要只给幼儿、哺乳期妇女以及病弱者食用。 五心谷族人的祖先不是没有想过人工种植,但是在耕地里种这种东西不仅效率太低,至少要等十年才能收获,而且大面积人工集中种植的话,往往就失去了灵效。 纯圆豆在五心谷当然也算好东西,但其珍贵程度大致也就相当于过年吃顿好的,拿来炼制纯圆丹,供应量还是有保障的。 炼制一枚纯圆丹,假如是没有丝毫损耗的完美状态,大致须用一斤纯圆豆,再加五根秘境中特产的五花谷谷穗为辅材。 以纯圆豆每年的产量,谷中全体居民,甚至可以达到年均每人一枚纯圆丹的水平。实际上这却不可能,因为没有那么多修士将其都炼制成纯圆丹。 豆子足够,可是丹师不够,别说炼制几万枚,一千枚都够呛啊! 纯圆豆确实是好东西,但更珍贵的,是炼制灵药的丹法神通。假如真要每年送一千人迁移,而且以炼妖葫为转运工具,众位掌花使就都得加班加点炼制灵丹了。 以华真行的丹法造诣,拿到这两样东西,就感觉应该可以满足要求。 他立刻就打了个电话:“我是华真行,马上帮我抓一公一母两头羊来……对,要求还是盒上次一样,要活的、健康的,检查一下,要生机完足,送到众甫阁。” 接电话的工作人员在那边也笑了,每次华真行要抓羊,几天后众甫阁里都会做一顿全羊大宴,那可是华总导亲手烹制的美味啊。 他们谈话的地点就是众甫阁楼上的雪炉亭中,羊很快就送到了。华真行将炼妖葫交给了丁奇,由丁奇亲自喂这两头羊各吃了一枚纯圆丹,然后将它收进了炼妖葫中的专门区域。 华真行:“稳妥起见,还是等七十二小时,三天之后看结果,我要亲自检查那两头羊。叶谷主若没有别的急事,不妨就在这里待三天,正好可以熟悉一番掩月镇的建设规划。 假如三天之后结果出来了,证明是可行的。您也不必担心掌花使不够用,我可以派五十名,不,一百名丹师过去,就在五心谷中炼制纯圆丹,争取囤够一批。” 派一百名丹师,万里迢迢赶到五心谷中现场炼制纯圆丹?叶宗清差点以为自已听错了,赶紧摆手道:“哪敢如此劳烦养元谷?华总导,这万万使不得!” 这人情也太大了,假如没有方才那一番商谈的铺垫,华真行若一上来就说这种话,叶宗清恐怕会被他吓到,甚至会猜疑华真行是否别有企图? 又是丁奇在一旁笑着解释道:“这是个好主意!叶谷主,其实你也知道,养元谷弟子突破四境之后,也就是那些四级养元师,大部分都是白板修士。 他们想成为合格的中级养元术导师,都需要补足短板。导师将根据他们天赋与爱好,再指点修习器法、丹法、阵法、符法。 春容丹就是欢想实业最重要的产品,所以丹法也是大部分养元师最重要的修习内容。而他们的修习方式,就是几位导师带领一批学员搞集体培训,先选择一种灵植或灵药入手。 炼制纯圆丹只需要两种材料,都是五心谷中的特产,主材纯圆豆、辅材五花谷,相比世上其他修行灵丹所需的材料,数量也足够多。 其灵效纯和、火候易于鉴别,导师可随时观察指点,正是培训那些四级学员丹法入门的绝佳方式。 一次培训一百人可不算多,地点设在五心谷道场、原材料都由五心谷提供,华总导那边反倒是占你们的便宜了!” 华真行又皱眉道:“丁老师,你怎么又拆我的台,我们怎么会占五心谷的便宜? 叶谷主如今已是我们欢想特邦掩月镇项目建设开发总指挥,大家都是自己人,养元谷和五心谷也是合作伙伴!” 华真行对五心谷有没有企图?当然有!但这是一整套双赢的合作计划。 说到合作伙伴,房隆关当初还是养元谷的合作伙伴呢,如今整个门派都合作并入养元谷了。另一个方外世界风津村,已从方外联盟中除名,都加入了养元谷暨欢想实业体系。 华真行倒没想把五心谷也给合作没了,它的情况和风津村、房隆关还不一样,但并不妨碍将五心谷发展成海外的合作基地。 说到方外世界,华真行手里不是没有现成的,神隐之国就是。神隐之国对华真行而言可有可无,但与五心谷合作的价值和意义却太大了! 叶宗清今天一直处于半懵状态,身为七境修士不是元神不够清明,而是没遇到过更没想到过这种状况。丁老师和华真行配合得太默契,节奏带得太快、太自然。 此刻她几乎是下意识地说道:“华总导若要派弟子到五心谷炼制纯圆丹,并借此培训丹师,每年恐怕只有十来天时间,恰好在八月上旬。 这样时间上也正能衔接,九月开学,八月中旬成丹,五心谷已选拔出的孩子可服用丹药后出谷,烦劳丁盟主将他们送到大学报到。” 为什么每年只有特定的时间才能炼制纯圆丹,这是受原材料的限制。 纯圆豆经过神识法力祭炼,其灵效可长期保存,什么时候用来炼丹都行。但纯圆丹还有一种辅材,须用到五心谷中特产的一种谷物,名叫五花谷。 炼制纯圆丹的五花谷,并不是成熟后的谷粒,而是在谷穗灌浆饱满尚未成熟时,整穗摘下来碾成浆入药。它须新鲜采摘、即时加工。 所以时间窗口只有那么十来天,每年只有在八月上旬方可炼制纯圆丹。 华真行闻言沉吟道:“是这样啊?那么计划可以改一改,既然每年只有那么十来天时间,每次就可以多派些人,组织一期专门的四级学员丹法培训班,一次派三百人吧。” 丁奇点头道:“对,无论怎样,都要完成至少一千枚纯圆丹的炼制任务!” 华真行:“那是当然,假如他们完不成,我就亲自去!只是这样的话,就怕灵材的损耗会有点大,不知叶谷主有没有别的建议?” 叶宗清:“损耗?炼制灵丹饵药,哪能保证百分之百成功,不可能没有损耗。以纯圆豆和五花谷的产量,完全损耗得起。” 丁奇:“听说纯圆豆和五花谷,都是五心谷居民平日口粮,假如损耗多了也不好。我有个建议,华总导不仅每年派三百人入谷,顺便还带一批粮食进去。” 华真行:“理应如此!而且怎么只能是粮食,还得有世界各地的佳肴,主要是欢想特邦所产的美食。” 丁奇又提示道:“纯圆丹的灵效,用在炼妖葫中运人,可替代青耳散。而青耳散在春容丹的丹方中,是用来替代不死芯的。 那么纯圆豆这种灵植,假如好好研究一番炼制方法,说不定也能替代不死芯之用,改良春容丹的丹方。 另外还有一点,五心谷中特产的五花谷,据我研究,其灵效与百涎草最为类似。百涎草的草籽百涎谷,可替代春容丹丹方中用量最大的续脉胶,说不定五花谷也有类似的作用。 如果能有足够的散播面积,这两种灵药的产量可比青檀耳和百涎草大得多。只可惜它们是很特殊的洞天灵植,想成功移栽非常困难。” 华真行击掌道:“这不是巧了吗?养元谷弟子被人戏称为白板修士,别的本事或许没有,但最擅长的就是种活各种东西啊! 曾被认为不可能移栽的不死玫瑰,我们早年就移栽成功了。丁老师上次给我的洞天灵植白玉蹄,我们也在碧空湖水域培植成功,下一步正打算在掩月湖水域大面积引植。 叶谷主是掩月镇的建设开发总指挥,而掩月镇就是欢想实业重点打造的种植业基地,除了各种农产品,还有各种灵植灵药。 掩月镇一带的气候条件和五心谷相差不大,、也是掩月湖大阵笼罩范围内的修行福地,湖边大片野地都可以利用起来。 纯圆豆可以仍采用野种天收模式,每年就在野地里天然散播,待到十年后,每年派人按时节搜获。至于五花谷,可以种植在专门开辟的灵田中嘛。” 丁奇:“你先设法弄一批种子出来,派高手做试验,看看能否移植培育成功?小规模试种的话,华总导你可以亲自上手积累经验,然后再教养元谷弟子们该怎么做。” 然后他又扭头冲叶宗清道:“叶谷主,华总导这可真不是吹牛,如果他愿意亲自出手,在掩月镇周边一带,移植培育成功纯圆豆和五花谷的把握很大。” 华真行很满意地点头微笑道:“这样一来,就算五心谷族人迁居到掩月镇,也能时常吃到家乡的特产灵食了! 叶谷主,下一步研究掩月镇的发展规划时,应该把纯圆豆和五花谷的引种项目也考虑进去。待到移栽成功后,培植和采收这两种灵植,还是五心谷族人最有经验。” 叶宗清又有些目瞪口呆,她还能说什么呢?华真行与丁奇一唱一和,现场可不止画了一张饼,而是抛出了一摞大饼。 这摞大饼既看得见、又好像只要努努力应该就能吃得着,并不是凭空乱画的。 接下来的三天,叶宗清就留在芜城没走,她在房关发展芜城分公司,还参与了负责掩月湖项目的相关团队工作,算是提前进入角色和状态。 华真行也联系了非索港大学校长牛以平同志,告诉了他这个最新消息,距大学开学还有半年时间,那边能不能安排妥当? 牛以平是大喜过望啊!他现在愁的就是没有数量足够多的生源,实在不行就只能降低入学要求了。但那样不仅会砸了学校的牌子,更要命的是难以培养出合格的人才。 万没想到,先有一个风津村,那边今年可以送一千名年轻人来读大学。高见瓴拍着胸脯向他保证,一定都是能通过入学考试的。 牛以平这边都已经把入学水平试卷都准备好了,同样给五心谷一份便是。届时两边同时组织考试,就相当于一场特殊的高考。 这样一来,非索港大学今年就可以招收到两千五百名符合要求的大一新生,这规模就相当于淝工大芜城分校了。 而且在可预见的未来几年,每年的招生规模都可以在两千五到三千之间。 这道数学题很奇怪,非索港大学今年招收两千五百名大一新生,风津村送一千人,五心谷再送一千人,那么本地生源只有区区五百人吗?这也太可怜了! 但实际情况确实就是这样,否则牛以平为何发愁? 牛以平、郎校民、沉四书等人,首先在欢想实业体系内以及各中学进行过摸底模拟考试。欢想特邦辖境内,能达到入学水平要求者,大概就在五百人左右。 这五百人几乎都是东国裔华族人,还包括少量的海神族人。 但原先的海神族如今几乎都被整合同化了,成年人可能肤色还偏黑,孩子们与当地的华族人已没有太大区别。 这五百人也不全是在校应届毕业生,非索港大学将年龄段以及入学要求放得很宽,从十五岁到三十岁都可以报名,哪怕各行各业的在职人员也可以。 可是欢想特邦成立至今还不到五年,本地中学毕业生少得可怜,大部分都是东国援建人员带过来插班就读的子弟。 本次报考者中,甚至有些人就是年轻的援建工人。 若没有这意外而来的两千名生源,牛以平本想采用别的办法。其一就是刚才说的降低入学要求,把录取分数线往下压,具体地说就是只看人数不看分数。 其二就是到几里国别的地方调剂生源。 原本非索港大学主要只招收欢想特邦的生源,给几里国其他地区的生源,只留了两百名相当于“留学生”的名额,同时打算送出去两百名本地生源“留学”。 因为几里国并不是只办了这么一所大学,到今年九月,欢想特邦的非索港大学、班达市的几里师范大学、摩旺市的摩旺大学同时招生,另外还有七所职业技术学院已开张。 不仅欢想特邦这边的生源紧张,其他学校的生源同样很紧张啊!有了这么一个意外的插曲,确实解决了最头疼的问题,牛校长那边也在偷着乐呢。 三天后,实验有了结果,将那两头羊将炼妖葫中取出来,仔细检查之后,并未有任何生机受损的迹象。 这个结果其实早在意料之中,丁奇若没有把握也不会乱提议,但终究还要通过实验证明。这两头立了功的羊没有送厨房,被叶宗清带回五心谷了,说是打算当成吉祥物养起来。 叶宗清离开芜城的时候,不仅带走了两头白羊,还带走了全套合作计划,内容远远超出了她原先的预期。 在芜城这三天,她也联系了五心谷中的其他长老与掌花使,基本谈妥了接下来的行动安排。五心谷这个方外家园当然还要保留,但族人可以分为两支,有一支分期分批迁到掩月镇。 不仅叶宗清本人成了掩月镇项总指挥,五心谷的长老、六境大成修士石仲铭也成了副总指挥。这两人都相当于入职欢想实业了,甚至等于养元谷又多了三位大成修士。 怎么是三位呢?五心谷还有另一位大成长老顾良亭,则暂时继续坐镇方外世界,但也挂了副总指挥的衔,享受欢想实业的九级相关待遇。 因为顾良亭也有想法,活也不能只让石仲铭干,适当的时候他可以和石仲铭轮换,将石仲铭调回五心谷坐镇,他则去掩月镇上班。 叶宗清还没回到五心谷外的仓谷村呢,这些事项基本都已经落实了。世上就有这么一种人,你和他打交道、谈合作的时候,会莫名感觉非常舒适畅快,比如华总导。 但华真行并非一生下来就是今天的华总导,他也是一步步练出来的。叶宗清今日与华真行谈合作的感觉,很有点像华真行当年遇到约高乐谈合作的感觉。 很多影响巨大的事件,当它发生时甚至不为人知,在波澜不惊中悄然汹涌。就连参与它的很多人可能都没有意识到,待回过神来了往往已改天换地。 华真行很喜欢这种感觉,比如新几里国以及欢想特邦的成立,在若大世界中甚至没有激起几朵浪花,仿佛是他对旧世界发起的偷袭。 三个月后,风津村第三批族人又一次顺利迁徙,紧接着就放暑假了。这个暑假在外人看来也没什么特殊,发生的只是平平无奇的小事,按照既定计划按部就班地进行。 这个暑假,曼曼大师没有回几里国,她从养元谷调了一支队伍,有十名六级导师和三百名四级学员,组织了一个丹法特修班。 学员们的集体丹法修炼在五心谷中进行,最终的成果,他们成功炼制了约三千余枚纯圆丹。 其实一千枚就够用了,但做事总得有点裕量,留下一千五百枚由五心谷收存,曼曼带走了另一半。 曼曼本不想带走这些灵丹,用人家的道场和材料,带这么多生手来修习丹法,损耗了很多五花谷穗与纯圆豆,原本就很不好意思了。 三千枚纯圆丹,理论上只需要三千斤纯圆豆,但实际用量高达一万余斤,多出来的都是损耗。 可叶宗清一再坚持,而且亲手将这一千五百枚纯圆丹带出了方外世界,然后才交给了曼曼。 方外世界中原有的东西,想拿出来并不容易,首先要有大成修为并执掌控界之宝,其次也会损伤元神,东西拿得越多代价就越大。 带纯圆丹出来,倒是比直接拿五花谷和纯圆豆的代价小多了,叶宗清已经拿出来了,曼曼也就收下了。这也算是五心谷的一点心意,或者是此番炼丹的报酬吧。 曼曼收下的这批纯圆丹是养元谷公物,并没有发放给此番炼丹的学员们。 根据曼曼的研究,纯圆丹最主要的助益作用,是能辅助普通人更好的修炼养元术入门,同时提升初级养元师的修为。 而她这次带来的学员修为皆有四境,都是中级养元师了,并不是纯圆丹最适合的服用对象。 这次养元谷最大的收获,可不是这一千五百枚纯圆丹,而这三百名四级学员。他们修习丹法基本都已经初步入门,每人都至少成功炼制了一枚纯圆丹。 这并非运气? ??这批人也不是随机召集的,而是事先都经过了考察与选拔。 ** ps:万字大章,求点票! 559、圆梦情怀 在曼曼到达养元谷之前,牛以平提供的入学试卷提前一个月就先到了。五心谷组织了考试,报名者约有五千余人,成绩合格者有三千多人,年纪皆在十五到三十岁之间。 叶宗清选拔了一千人,综合考虑成绩和年龄两个因素。成绩当然是首要的,为什么还要考虑年龄呢?因为有些人今年若去不成,明年可能就超龄了。 那么剩下的人怎么办,明年再安排呗,反正在今后几年,五心谷每年都会送一千人入学。这个测试成绩令牛以平都很惊讶,没想到五心谷的教育水平还挺高。 “五心谷人才引进项目”,欢想实业这边的联络负责人就是曼曼。将这一千人送到非索港市的罗湖镇的大学校园所在,则是丁老师出手帮忙,以炼妖葫为运输工具。 华真行在干嘛呢?他本人也在葫芦里。 炼妖葫这件神器由丁老师掌控,丁老师的修为当然比华真行高得多,但葫芦里面也得有人坐镇防止意外情况。 用惊门画卷运送风津村族人时,高见瓴亲自待在画卷里,用炼妖葫运送五心谷族人时,叶宗清和长老石仲铭也亲自待在葫芦里。曼曼陪着他们,华真行也混进去了。 对那一千名新生而言,华真行的身份可不是养元谷的总导师,就是将来的同学。这位华同学是欢想特邦居民,这次也要回国去读大学,半路顺道搭个葫芦。 华真行怎么又成了非索港大学的新生?这是他自已的决定,甚至可以说是长久以来的愿望。 华真行小时候从没上过学,而他的玩伴夏尔好歹还混了个中学毕业呢!但非索港那种“黑帮预备营”性质的破学校,不仅杨老头看不上,他自己也不想去。 他会读书、上网、搜集各种资料信息、了解世界各地情况,所以一直就很羡慕外国尤其东国的那些孩子,能在一个秩序正常的社会中入学读书。 他身边有很多这样的人,李敬直、李小阳、唐森至、雷大金、王丰收、沉四书……皆是东国的名校毕业,从小都拥有良好的教育条件与学习环境。 当东国的孩子们在教室里学习的时候,华真行在干什么?他在杂货铺里摆弄伞兵匕首和小手枪呢,偶尔也会拆装ak47啥的。 当他在春华或淝工大提起这段的经历,都会引起东国同学们的一片惊呼——哇,这也太酷了! 华真行很想反问一句,假如十几岁的孩子都能拿枪上街,你确定这很酷很好玩吗?真正需要考虑的问题,难道不应该是自己的预期寿命吗? 曾经非索港的土着居民,只要拿到工资就不想去上班,要把钱花光了再说,这种习惯是怎么养成的?在他们已形成的认知中,确实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拿到下个月的工资! 他们甚至不会去想明天,也不愿意去想明天。华真行与新联盟也许只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就是给了他们明天。 所谓明天也包含今天,因为每一个今天都是昨天的明天,它不仅是一个时间概念,更是每个人真实的存在状态。 华真行今年二十二岁了,不可能再去读中、小学,但他亲手打造的几里国欢想特邦,终于有了自已的大学——非索港大学。 在华真行七年前的那个梦里,他就是非索港大学的毕业生,这是梦想成真啊,且不必等到五百年后!非索港大学首批招生的年龄限制,是十五到三十岁之间,他正好合适! 这种圆梦情怀,他人是难以理解的。 当初他为了从春华转学到淝工大芜城分校,甚至都动用了几里国的外交资源,就没听说过大学还能转学的,更没听说过有谁要从春华往淝工大转的。 如今华真行都已经读到大三了,再读一年就可以毕业拿文凭了,居然在这个时候又要转学!说是转学也不合适,他就是回到非索港重新入学,从大学一年级读起! 就算华总导想以大学生的身份去体验生活、搞社会调查,好歹也可以等一年先拿到这边的文凭再说。但华真行本人对此并不在意。 其实华真行的想法很简单,他亲手造就了这一切,就似辛苦耕耘后终于见到了收获。他就要成为非索港大学的首批学生,拿到这张最有意义的毕业证书,证书编号就是001。 这些事华真行也没必要对别人解释,但在炼妖葫中的“杂货铺”里,他向曼曼详细讲述了自已这么做的原因,曼曼则表示完全理解与支持。 在曼曼眼中,华真行有没有春华或淝工大的文凭,也是无所谓的事。 华真行在东国留学三年,就算没有拿到文凭,收获也是巨大的,而且有很多事必须由他本人来处理。 在春华的第一年,通过杨老头的点拨,华真行找到了房隆关这个合作盟友,在昆仑修行界站稳了脚跟,并与各派宗门建立了良好的人脉关系。 欢想实业则成立了房关发展集团这个海外分支机构,这不仅是跨国合作的前哨站,也是针对东国人才的发掘及中转基地,配合欢想特邦所需的建设项目。 “小事”他也经历了不少,比如结交了游方、白少流、成天乐,还通过五味道长的关系为养元谷带去了大量昆仑散修,成立了春华学习小组等等…… 看看当初春华的牛处长,如今不就成了非索港大学的牛校长吗? 用一年时间站稳脚跟、建立基地、发展人脉后,以春华大学为跳板,华真行直接跳到了昆仑修行界的根本重地芜城,在那里成立了房关发展芜城分公司。 这个分公司,某种意义上比设在平京的房关发展总部都重要。 华真行眼馋东国的人才储备规模,但这么多人不可能都直接弄到几里国去工作,所以才有了房关发展。 其实不仅在东国与几里国之间,哪怕在东国内部都存在很大的地域差别,所以才需要首先将房关集团总部设在平京。 很多人才只有在平京这样的大城市才能招到,有些事情也只有在平京这样的城市才好办。各专业人才在求职或跳槽的时候,不会主动跑到芜城这种地方。 但如果将东国业务主基地设在平京,各方面成本就太高了,因为房关发展需要引入的各批次人才数量都是以万计的。 至于人才招进来之后,华真行就有的是办法了,黄凤野和林红珊,不都是这么弄到芜城来了吗?最近他们又时常到欢想特邦出差,下一步也该过去定居了。 华真行在春华的第一年是做铺垫,在淝工大分校的后两年则是深耕,算是超额完成了原定的任务,否则非索港大学也不会这么快就正式开张了。 缺乏生源确实是个硬伤,但校舍、设备、师资都已准备妥当,总不能在那里干耗着吧?华真行等不及毕业就回去上学,反倒是因为自已的工作干得太好! 经过这一番交流,曼曼甚至都动心了,表示自己的平京大学也可以不念了,跑回非索港读大一……结果被华真行劝阻。 曼曼可不适合这么做,她得顺利毕业,给全体几里国留学生做个表率和榜样。 华真行因为当初的“春华留学生杀人事件”上了热搜,郎校民后来特意找各媒体公关进行低调“消音”处理。 他从春华转到淝工大后,宣传价值早已为负,几乎从各种媒体及官方记录中消失。 曼曼则是有史以来第一批到东国的几里国留学生代表,更要树立良好的形象。这不仅是鼓舞本国学生,同时也要让东国方面安心,不能再出华真行这种妖蛾子。 所以曼曼不仅要完成学业,而且最好以最优秀的成绩毕业,因为她的官方身份是公开的。外国人可能不甚了解养元术中心主任是什么职务,但几里国人可都知道。 待曼曼完成学业后,也可以到非索港大学当教授嘛,以她的水平完全没问题,怎么说也是大成修士。 这个教授可以是兼职的,因为曼曼还得主持养元术中心工作。到时候华同学在校园里遇到了曼教授,还得恭恭敬敬行礼问好…… 这番话把曼曼逗得咯咯直乐,表示届时一定要好好享受这种感觉。 其实曼曼留在平京大学读书,不仅是为了继续完成学业,还有更重要的工作安排。王丰收已经调回去当外长了,华真行再一走,东国这边也需要“重要领导”坐镇。 新联盟元老,新几里国、养元谷、欢想特邦的缔造者之一,大成修士、高级养元术大师、养元术总中心主任曼曼,便是最合适的人选。 房关发展在东国拥有大量业务,养元谷在昆仑修行界已有庞大的人脉网络,很多事项都需要她及时监督,同时也负责现场拍板决策。 华真行回几里国之前,对很多工作都进行了详尽的交接安排,包括一些看似不起眼的小事,比如那个“春华学习小组”。 在华真行离开春华大学后,对这个小组的日常指导也安排了专人接手,比如房隆关弟子叶一宁。 小组全体成员,都安排到房关发展总部当课外实习生了,每次路过平京,华真行还不忘以神念给他们下达“系统任务”。 华真行对这个小组很重视,交待相关人员平日要好好培养他们,该教训就狠狠教训,希望他们将来在各自的国家都能发挥重要作用。 这批人毕业后,也可以先安排到房关发展或者欢想特邦工作,积累一段经验后再回国搞事业。华真行还叮嘱房关发展的有关领导,要重点关注基立昂和雷温特这两个人。 按华真行私下的说法,他希望基立昂和雷温特,能分别成为特玛国和尼朗国的夏尔,这话可太狠了! 聊着聊着,曼曼突然提到了另一件事:“小华,你有没有发现,这一千名五心谷的新生,好像原本就不必服用纯圆丹?” 华真行双眼微闭凝神片刻,以神识扫过葫中世界,感应这个“街区”中的其他“同学”,苦笑道:“我没有实地经验,只拿他们当普通人,因此判断失误了。 以前那些用羊做的试验,都是我弄的,丁老师并没有参与。炼妖葫在我手中,他只是听我转述了结果,因此判断也不准。 反倒是你,我们新晋养元术大师,亲自带队去了养元谷,现场炼制灵丹并指导他们服用,最了解情况。我和丁老师都没察觉的情况,恰恰只有你发现了。” 曼曼发现了什么?就是养元谷此番选拔的一千名大学新生,假如仅是为了在炼妖葫中不损及生机,其实根本就用不着服用纯圆丹。 只从这个角度说,此番兴师动众的炼丹其实是炼了个寂寞。曼曼只是有所察觉,但丁老师和华真行事先都未提及这一情况,稳妥起见,她也不可能阻止这批新生服用纯圆丹。 不论有没有必要,服用纯圆丹还有很多其他的好处,不仅是能在炼妖葫中保护生机,所以吃就吃了吧。 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是什么呢?别忘了这批人可是吃五花谷和纯圆豆长大的,而且从小都曾修炼五心谷秘法。 不论他们是否已修行入门,但修炼过程总有强身健体的效果,且能辅助吸收灵效。 哪怕纯圆豆未炼制成纯圆丹,就当普通食物吃也是有灵效的。在五心谷中,它的产量虽不大,但每年好歹也有几万斤,就是女人坐月子以及婴幼儿断奶后的补品。 至于五花谷,更是五心谷中的主食之一,顿顿吃不太可能,但每周都能吃到并无问题,所以这批人就是从小吃灵药长大的。 而且他们皆年轻体壮,在精气神的巅峰状态,出门前临时给一枚纯圆丹服用,说实话,作用肯定是有的,但也是可有可无。 华真行是犯了经验主义的失误,拿这批人当外面的普通人了。丁老师则是被他的经验所误导,居然想出了纯圆丹这么个“妙招”! 完整经历了实践观察过程的曼曼,却都看穿了。 她相信丁老师的修为,更不会质疑叶宗清这位五心谷大成修士的判断,对华真行更是无条件的信任,所以也有些困惑,此刻才与华真行讨论明白。 那么叶宗清是怎么回事,身为五心谷本地大成修士,也会有这种失误吗?这可不能怪她,她百分之百会判断错误,因为她根本没有使用炼妖葫的经验,原先连见都没见过。 所以到头来,还是丁奇与华真行说啥是啥,假如曼曼大师没有指出来,他们到现在恐怕还自以为是地蒙在鼓里! 华真行轻抚着曼曼的后背道:“我判的断失误也就罢了,没想到丁老师这等高人也会搞错状况,还是曼曼你最棒! 其实服用纯圆丹也未尝不可,相比纯圆豆和五花谷,它可以最大程度的凝炼与发挥灵效,使人生机完足,助益修炼养元术入门。 你看看这一千名新生,有不少人已将养元术经修炼入门,到了欢想特邦就能拿个一级或二级证书。 很多人就算暂时还没入门,到了学校也可以接受专门培训,入门的概率比其他人更大。 这事得和叶谷主说清楚,由她决定今后送出谷的学生究竟服不服用纯圆丹,服用当然比不服用更好。而且每年的炼丹团队,我们还是要派过去的,规模比今天只大不小。” 曼曼:“这事既然是我提的,而且我恰好又是负责人,就由我去找叶谷主沟通吧。” 82中文网 559、我的大学 曼曼离开杂货铺去面对的院落里找叶宗清。叶宗清听说情况之后沉吟半晌,然后做了个决定,目前与养元谷“合作炼丹”的模式不变。 每年八月上旬,只要养元谷方面有意向,那就仍然派出一支四级学员队伍,由五心谷方面提供场地和原材料,让他们在导师的指点下修习丹法。 学员与导师们炼制的纯圆丹,原则上养元谷与五心谷各得一半。 以往众掌花使每年都要从外界采购大量物资运入五心谷,达成合作后,养元谷每年也将提供一批五心谷所需的物资,就由炼丹队伍负责运送。 叶宗清还增加了一个小小的要求,谷中的掌花使也可以加入这个丹法修习班接受培训。曼曼当然很痛快地答应了。 每年“炼丹季”之后便是“开学季”,假如还是利用炼妖葫运送人员,那么每年的这一千名新生,仍然服用一枚纯圆丹。 不论有没有必要,总归是有灵效,这也是家乡的温暖,能帮助他们改善体质。将来到了非索港大学,他们还要继续修习养元术呢。 五心谷中仍有大量居民,这个方外世界仍然是他们的家园,有纯圆丹这味灵药供应,无论是对修习五心谷秘法还是养元术都有好处,有助于培养更多的下一代掌花使。 华真行得知后也很感慨,世上居然有五心谷这种好地方,难怪还有那么多族人并不愿意迁徙。就算那些想出去闯荡世界年轻人,也希望这个方外家园永远存在。 在华真行当初那个梦里,未来五百年后的欢想国人均预期寿命,达到了一百零八岁。那只是华真行的梦,却是五心谷的现实。 据曼曼实地调研所知,“长命百岁”这句话在世界上其他地方是祝福,但在五心谷中却是常态,那里的人均寿命就在百岁以上。 秘境中环境宜居,人们的生活习惯很健康,卫生水平也很高,生存没有太大压力,日子过得很闲适,自幼修习秘法、服食洞天灵植…… 华真行的感慨主要有两点。其一,就算是那样的地方,也会有很多人不安于现状,尤其是那些对未来怀着无限憧憬的年轻人,渴望走出秘境去闯荡真正的大世界。 其二,五心谷这个方外世界,以及出生于五心谷的居民,都是可源源不断进行发掘的宝藏。 这搞得华真行的压力还有点大,他在心中暗想,什么样的欢想特邦,才能对这样一批人更具备吸引力呢? 幸亏他想到了掩月镇计划,在碧空洗大阵打造的洞天福地范围内,建造一个主要是五心谷族人聚居的小镇,让他们亲自参与建设,并在周边培育五心谷特有的洞天灵植。 以上诸事都发生在炼妖葫中,但炼妖葫里怎么会有杂货铺呢? 它当然是华真行亲手打造的,就按照他从小生活的那个杂货铺一比一还原复制,除了后院里没有那株高大的荔枝树以及角落的手压井。 欢想特邦有那么多工地,什么建材都有,华真行路过时弄一批装进去就是了,然后在每日祭炼葫中世界的过程中,顺便盖一些房子。 华真行在炼妖葫里盖房子,就用不着搭脚手架使用各种工程设备了,以神识操控,凭神通术法完成,有点像魔幻版的搭积木或3d打印。 近三年来,华真行在葫中世界不仅盖了座杂货铺,而且还建造了一整片街区,这几乎都是他一个人完成的。 华真行可是在春华建院“进修”了一整年,也是位打架杀人、品学兼优的模范生,后来转到淝工大芜城校区又读了两年,学的仍是相关专业。 华真行并没有亲自下场跟那些设计师们抢饭碗,但专业水平总得有用武之地吧?所以他不仅在葫中世界还原了杂货铺,还围绕杂货铺打造了一片街区。 这片街区既不是当年的非索港旧貌,也不是如今改造后的现状,而是他理想中的街区,进行了完善的规划和一系列的设计。 尽管葫中世界还没有打造园林绿化等景观的条件,他也预留了相应的空间。 这片街区并没有太高的建筑,基本都是相邻的院落和社区公共区域组成,最高的社区活动中心也不过是三层楼而已。 葫中世界哪有什么社区居民活动,但这并不妨碍华真行的自娱自乐。曼曼偶尔也会跑进来参观一番提点意见,华真行经常根据意见进行修改。 华真行建造的这片社区,规划方面的优点且不谈,每座建筑都极具特色,兼备实用性和艺术创意。 由此也导致了另一个问题,修建了这片街区再回头看,位于最核心的杂货铺却显得太土了,简直是土得掉渣! 它就是个四四方方的院落,临街是个凹字形的二层小楼,后面有个院子,没有任何多余的设计和装饰,外墙抹着颜色屎不拉叽的泥面,在当初那个混乱不堪的非索港毫不起眼。 杂货铺是杨老头修的,难道能质疑他老人家的艺术造诣与审美水平吗?这当然不是水平问题,假如在当初的非索港的普通街区,建造一座精致典雅的杂货铺,就是在找事! 并不是所有的当地人都知道杨老头不好惹,而杨老头也从来不喜欢自找麻烦。 杨特红恐怕也没想到,多年之后华真行会在炼妖葫中建造这样一片街区,竟显得原本和光同尘的杂货铺这么刺眼。 但华真行对此倒无所谓,土就土吧,能土出典故、土出风范也算是历史特色。 比如埃居的大金字塔,华真行从未见过如此贫乏苍白的设计,耗费了难以想象的人力物力,就是拿着预制石块按照自承重结构等比收缩着往上堆,毫无变化地一直堆出尖。 但它却被誉为古文明奇迹,有不少人认为它蕴含了诸多神秘的求解之谜,甚至还有人宣称它是外星人造的! 大金字塔这种土,哪有杂货铺土得有档次?当然了,这只是华真行个人的观点,带着他的情感倾向。 也幸亏华真行打造了这片街区,足以居住千余人。否则如今这批将要去大学报到的新生,总不能待在一片什么都没有的空地上吧? 此刻炼妖葫中有多少人?精确的数字是一千零四十四人。一千名新生,五心谷还派了三十名修为在四境以上的掌花使护送,这些掌花使也顺道去欢想特邦参观一番。 曼曼这次组织了一个四级学员丹法培训班,除了三百名四级学员,还有十名六级导师,此刻这十名导师也在炼妖葫中。 除此之外,就是华真行、曼曼、叶宗清以及五心谷的另一位大成长老石仲铭。 葫中世界虽然有一片街区,但暗无天日,有了这些掌花使和养元术导师,华真行也分发了足够多的有光珠,提供给各条街道和院落照明。 养元谷那边调来的三百名四级学员哪去了?此刻都在飞机上坐着呢!他们在五心谷结束了丹法培训,然后和这批五心谷新生一道回程,携带炼妖葫的丁老师也在飞机上。 这批学员和导师们离开五心谷之后,来到芜城乘坐包机返回欢想特邦。丁奇将那一千名新生装进葫芦里也带到芜城上飞机。这么远的路,还是坐飞机过去更轻松省时。 从东国到几里国的航班,日常航线是从平京出发,经停芜城,然后由芜城飞到非索港机场,经停非索港机场后再飞到几里国首都摩旺市。 中间经停两站,全程近十五个小时,其中芜城到非索港这一段航程,差不多有十个小时。 这么漫长的航程,来往运送的旅客身份又很固定,所以欢想实业旗下也专门成立了航空公司,特意订购了两架大型宽体客机进行了改造。 欢想航空运营的专线航班没有头等舱、公务舱、经济舱的区别,都叫舒适舱。 它在传统的经济舱的基础上,将座位加宽、每排座位之间的间距拉长,能调整成更舒适的休息角度,还配备了可调节脚踏与护颈枕,每趟航班共有三百个座位。 这条航线上的主要乘客,要么是欢想实业或房关发展的差旅人员,要么是东国援建人员及其家属,长时间乘坐确实需要更舒适的条件。 至于本次航班,则是养元谷方面的包机,从非索港到芜城直飞往返,十名导师和三百名学员就是这么来的,如今三百学员恰好坐在三百个座位上。 飞机的最前部还有一个接待舱,与通常的头等舱或商务舱不同,它并不对外售票,用于搭乘重要的客人以及外交人员,在紧急情况下还可以当成医疗救助室。 这个接待舱共有十八个座位,但此刻只有丁奇和冼皓两名乘客。 原本带队的十名导师、还有华总导和曼曼主任,座位都安排在这里。可是导师们见华总导和曼曼主任主动进入炼妖葫了,也都跟着一起进去了。 五心谷的新生以及护送人员,是从离开仓谷村之后就进入了炼妖葫,全程大概需要在里面待一整天。华真行则是在芜城机场进的葫芦,大约要待十来个小时。 待包机降落在新非索港市罗湖镇机场,这里已是自家地盘,什么事都好办了。有专车把丁老师和冼老师接到了非索港大学的操场上,分批列队将那一千名新生都放了出来。 自古以来的大学新生报道,就没见过这么魔幻的。然而丁老师的任务还没完,曼曼收下的那一千五百枚纯圆丹很快有了用处,立刻就用掉了一千枚。 因为蒙恩花园那边,已迁移出来的风津村族人,也组织了一千名新生来报道。这批新生同样没来得及落实身份,无法办理出入境手续乘坐公开的航班,也托丁老师帮个忙。 丁盟主顺便再跑一趟,这次换成了欢想实业的商务飞机,把这一千人也给捎过来了。这批人和养元谷居民不同,他们出入炼妖葫是必须要服用纯圆丹的。 而且这些人也曾出入过惊门画卷,那里可是号称人间天堂的姑苏山水,而炼妖葫中的世界,除了那一片可容纳生机的街区,简直就是暗无天日的人间地狱。 “乘客”们嘴上不说,心里还是很有一番比较的。当年打造炼妖葫的东华上仙恐怕也没想到,这件专事镇杀各路强大妖王的神器,竟会被华真行和丁奇用来搞人口偷渡。 2027年9月7日,非索港大学正式开学,首任校长牛以平,全体新生共2675人。 几里国同期开学的还有位于首都的摩旺大学,校长沉四书(兼);位于班达市的班达师范大学,校长郎校民。 华真行通过考试被非索港大学录取,就读于水利工程学院水利水电专业。该学院还挂了另一块牌子,东国江海大学黑荒分校。 东国江海大学本部位于散江省徽京市,广任就在那里工作,离芜城不远,开车只需要两个多小时,离方外联盟总部所在的境湖更近。 它是雷云锦的母校,以水利专业为特色,也是东国的“双一流”名校。这个水利工程学院兼江海大学黑荒分校的院长,就是雷云锦。 雷云锦当初是东国援建项目指挥部的总工程师,后来又被聘为欢想实业的顾问,把儿子、儿媳妇、老伴、孙子都接到农垦区了,在这里又添了一个孙女。 老雷这一家子,堪称欢想特邦人才引进计划的典范。他今年虚岁已有六十九,在东国应该早就退休了,但如今的精气神,比华真行刚认识他的时候还要好不少。 华真行认识雷云锦已有十年,如今又在老雷领导的学院中读书。欢想特邦没有法定退休年龄,至少目前还没有,因此老雷不是退休后返聘,就是正式担任院长。 雷云锦这些年也在修炼养元术,身为欢想实业的顾问,近水楼台先得月,指点他的都是水平最高的那一批导师,可惜老雷并没有修炼入门。 尽管如此,但常年的修炼也能起到强身健体的效果,这就是养元术的特点。 在平京的很多公园里,经常可以看到大爷大妈们抖鞭子、拍大树,玩单杠大回环,同样的精力用来修炼养元术也许效果更好一些。 就是在开学之前,牛校长特意拜访了雷院长,给他送来了一瓶纯圆丹,告诉他每半月服用一枚,配合日常的养元术修炼,可起到补益生机的效果。 假如换一个人,哪能有这待遇?一瓶纯圆丹十二枚,足够老雷服用半年了,这已经是普通人运化吸收灵效的极限,服再多用处已不大。 须知曼曼这次带回来一千五百枚纯圆丹,转眼就用掉了一千枚,库存也只有五百枚了。雷院长最近意气风发,感觉自已仿佛年轻了不少,其实这并非错觉。 雷云锦在新生中发现了华真行,非常惊讶。据他所知,小华不是三年前就去东国留学读春华了吗?他老人家甚至还不知道华真行后来又转到淝工大的事。 雷院长还特意请小华这位新生吃了顿饭,问他怎么回事。华真行简单解释了一翻,总之这是圆梦情怀,他想要的就是这个文凭。 老雷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感慨万千,拍着华真行的肩膀勉励他一定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这次绝不能再半途而废,一定要顺利完成学业,将来为国家建设多作贡献。 雷云锦知道华真行的身份特殊,是欢想实业三位老董事培养的接班人,也是夏尔总席从小的玩伴,却不清楚他还是养元谷的总导师、欢想实业以及欢想特邦名义上的所有者。 如今华真行回到他领导的学院里读书,老雷深感责任重大,暗暗发誓一定要把这孩子给培养好了,还特意把系主任叫来叮嘱了一番。 水利电力系的系主任,也是华真行的老熟人,就是当年参与了洛福根水电站建设的江怀谷工程师。 江主任比雷院长了解的情况更多,因为他不仅去过养元谷,而且已是一名四级养元术导师。 江怀谷甚至都不敢主动请华真行吃饭,还是华真行找机会请江主任吃了顿饭,算是做一番教学工作沟通。 江主任问华总导,有什么重要指示,院系的日常工作需要自己怎么配合?他可不认为华真行单纯就是来读书的,更重要的目的应该是监督考察吧? 华真行则笑着告诉江怀谷,不要紧张也千万不要因此有压力,平日该怎么工作就怎么工作,只把他当成一名普通的大一新生即可。 在几里国以及欢想特邦,能知道华真行“华总导”这个身份的人,如今至少也得是四级养元师。且知情者都不会对外宣扬,养元谷自有内部纪律。 正因为如此,华真行才能混在其他同学中安心读书。 知情人如牛校长、江主任等,都不会挑破华真行的身份。学校里还有不少老师都是认识华总导的,因为他们同时也是养元谷的中级养元术导师。 其实江主任的话也不能算错,华真行的目的当然不是单纯地读书。他要参与教学的全过程,就是以学生而非导师的视角,去监督考察整个大学体系的工作。 日常经历他都会记录下来,包括各种细节,哪些地方需要改进和调整,他会给欢想特邦教育主管部门提供详细的报告。 该学院的院长雷云锦和该专业的系主任江怀谷,其实都不是做专业教学出身的,如此也能看出这所大学目前的特点,就是培养急需的实用型人才。 雷云锦和江怀谷,这些年就在几里国从事水利工程建设,最清楚这里需要什么样的人,也对欢想特邦的水利资源分布、开发条件以及勘探规划情况非常了解。 当然了,另外几位副院长以及副系主任,则是江海大学派来的,他们多年来从事水利工程设计以及教学工作,同样拥有丰富的经验。 很多院系都与东国某所大学合作,同时挂两块牌子,这也是非索港大学的特色。比如这里还有一个农林学院,也挂着东国农林大学黑荒分校的牌子。 这是王丰收、牛以平、郎校民、沉四书等团队的工作成果,也是争取到的东国教育援助计划的重要组成部分。 这里已有很多东国居民,却不是真正的移民,他们虽然拖家带口来了,但基本都保留了东国国籍。 华真行对此采用了很特殊的灵活政策,给了他们欢想特邦登记居民身份,可享受正式入籍同等待遇,但不强行要求他们入籍。因为东国不承认双重国籍,几里国也不承认。 所以这些学生可以同时拿两份毕业证书,比如华真行,将来既有非索港大学的,也有东国江海大学的,哪个好用就用哪个,这打消了很多人的后顾之忧。 561、搞不定就找杨总 今年正月,王丰收和曼曼先后突破大成修为,华真行那时就有预感,养元谷中还会有更多人有此成就,就像某种封印被打开。 对于个人来说,能否突破大成,谁都无法保证。但对于一个整体来说,在一个长周期内它只是一个概率问题,养元谷已有数量足够多的五境巅峰修士,且不乏高人点化。 非索港大学开学后不久,果然又有喜报传来,新联盟的另一位元老也突破了大成修为,竟是极少显山露水的唐森至。 唐森至担任欢想实业副总裁时主管财务,绰号唐财神。新几里国成立后,他担任了财政部长,一直很低调,甚至极少出现在新闻报道中。 几里国的财长,其实也没什么好高调的,就如几里国的财政政策一样,一直保持着低调、稳健、务实的风格。 一国财长如果成为媒体关注的焦点人物,经常高调出境、鼓呼不断,那恐怕说明这个国家出问题了,面临的情况或许很严重。 非索港大学、摩旺大学、班达师范大学同时顺利开学,也标志着几里国第一个五年计划圆满完成、第二个五年计划顺利展开。 首任财长唐森至并未连任,财长的位置交给了他这些年一直带在身边培养的本地副手,然后回到了欢想特邦,担任欢想特邦财政司司长。 从财政部部长到财政司司长,唐森至的修为越来越高,怎么官反倒越做越小了? 这就是养元谷暨欢想特邦的特色,同时也向外界传递了一个信号,官不一定非得越做越大,只要称职且适志就好。 这么说多少也像个小玩笑,因为唐森至的职务虽然“降”了,但待遇却提上去了,享受养元谷暨欢想实业体系内的九级待遇,而几里国总席夏尔名义上也只是九级干部。 别的原因且不说,大成修士的待遇就是九级,华真行巴不得这样的人越多越好! 唐森至担任欢想特邦的财政司长,其实权力比原先任财政部长时更大,因为在这位置上调动的资源更多,欢想特邦的财政收支规模也比几里国大得多。 欢想特邦的财政收支,指的可不仅仅是政府收支,他还要兼管欢想实业的财务收支。 唐森至要跟踪各建设工程的进度,这是支出项目,同时代为主持春容丹中心的日常工作,这是收入项目。 春容丹中心已从新田镇搬到新非索港市,这是农垦区的第一个整体搬迁机构,中心新址就在延伸向掩月湖的那座半岛上。 该中心的建设由养元谷弟子完成,效率非常高,施工负责人就是坐镇掩月湖大阵的祝玉京。 祝玉京不仅带人修建了春容丹中心的办公场所,又在半岛外的市区位置打造了两片街区。 其中一片提供给东国援建队伍的生活区,非索港工程项目指挥部也设在那里。另一片就是春容丹中心员工的宿舍区及家属生活区。 在离此不远的掩月湖岸边,祝玉京还率众养元谷弟子打造了一个大型“农家乐”,不仅提供餐饮、住宿服务,还有骑马、游泳、钓鱼、划船、烧烤、采摘、种菜等各种娱乐项目。 该农家乐建有各种室内外的运动场所,可以打乒乓球、羽毛球、台球,也有电竞娱乐。 无论是东国援建工程队还是春容丹中心的工作人员,来到之后所面对不是什么都没有的空地,这里已有配套的生活服务设施。 在华真行当初那个梦里,五百年后的夏天,他从非索港大学毕业,因品学兼优又拿到了三级养元术资质,有幸进入春容丹中心工作。 春容丹中心提供了内部宿舍,宿舍区离中心只隔了一条街,每天出门上班穿过一条过街地道就能到单位。如今这里就是这么设计的,按照华真行梦中的模样。 华真行已就读非索港大学,五年后假如他愿意,也能以新员工的身份进入春容丹中心工作,好好享受一番梦想成真的感觉。 他不用等五百年。 春容丹中心的主任仍是连娜,但由于连娜最近常驻蒙恩花园以及养元联合农场,所以这边的很多日常事务也将由唐森至代为兼管。 财政司长代管春容丹中心也是顺理成章,因为中心负责春容丹的统一对外供货,交易对象也是固定的,这五年内的预算收入同样很稳定,就是每年六千亿东国币。 这是欢想特邦最重要的财源。 如今的欢想特邦在籍居民,包括享受入籍同等待遇的东国籍居民,总共有多少人?把风津村全体族人、报道的五心谷全体新生都算上,差不多也就是六十万吧,还是太少了。 春容丹中心的任务当然不仅仅只有销售,它还需要组织协调整个生产体系,培训生产管理人员,并提供其他增值服务。 唐大财神履任新职后,华真行还特意在课余时间找到他,并组织了一个专家小组讨论了一个假设性的议题,甚至稍微施展了一番推演神通。 这个议题就是,假如没有这每年六千亿东国币的收入,欢想特邦的日子还能不能过下去、会过得怎么样?专家小组论证结果,是日子能过下去,而且还能过得不错。 欢想特邦可不仅仅只生产春容丹,这些年也打造了很多产业,祖裔保障现有的民生需求。 华真行这些年通过春容丹赚来的钱,基本都投入到新项目建设中了。假如没有了这笔收入,那么受到显著影响的,就是他的真行邦打造计划。 华真行预想中整个真行邦的蓝图,目前展开的部分尚不到十分之一。就连这十分之一也没有打造完成,新非索港市的建设才刚刚开始。 就这次会议,华真行提出了一个指导原则。假设没有春容丹产业,欢想特邦现有的民生也要能够得到保障,这涉及到各产业发展的均衡布局。 由此可见,华总导虽然又成为了大一新生,但课外活动仍很丰富啊。 华真行考虑问题总是很超前,但他也没有想到,夏尔居然有撂挑子的打算。夏尔总席视察了国内的各所大学,终于跑到了罗湖镇,然后又拉着华真行出来一起宵夜。 如今的罗湖镇居民总规模已超过五万,罗柴德机场、非索港大学是其标志,附近还有机场新村以及罗湖大酒店,街区已显得很繁荣,什么样的店铺都有。 找了一个露天烧烤摊,坐在不太引人注目的角落,华真行也悄然施展了惑神术,让大家注意不到夏尔的存在,笑骂道:“您咋这么喜欢撸串喝啤酒呢?还总找这种人多杂乱的地方!” 以夏尔的身份,跑到这种地方摆个小桌露天撸串,当然会给安保工作带来极大的难度,更何况他今天是偷跑出来的。 安保人员也知道总席先生偷跑出来了,但因为他约的是华总导,所以大家也都装着没发现,只在远处暗中布控,并没有惊动小吃街上其他的市民。 夏尔一手提酒瓶一手挥舞着铁钎子道:“我就喜欢这种感觉,自由!可惜啊,也只有约你出来才有这种自由,平常难得如此啊。 老弟,这个镇子建得好啊,欢想特邦也搞得有声有色,而你居然不担任任何职务,又跑回来读书了,天天都能溜出校园逛街。 你一回来,唐财神就不干财政部长了,跑到欢想特邦干财政司长。其实我也有个想法,总席也不干了,卸任之后提名夏亚丁,然后我就上养元谷进修去,当个逍遥修士……” 华真行赶紧打断夏尔的话,并把他臭骂了一顿。 夏尔今年才二十七岁,三十都不到,就想着退休了?世上哪有这种好事!看看华真行,仍然跑回来上大学,还想着毕业后为国家建设做贡献呢! 华真行告诉夏尔,十年之内此话休提,老老实实再干两届。就算将来不当总席了,几里国还有很多岗位等着他发挥能量呢,哪怕到了一百岁,也得给这个国家当好祥瑞! 夏尔酒喝爽了,也被骂舒服了,过了零点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去。华真行为了避免挨宿管的骂,不得不施展神通潜行回宿舍,如此好像也不算违背散行戒或神术师守则。 夏尔告辞前,华真行问他随身的纸鹤还在不在?夏尔很小心地掏了出来,华真行对纸鹤发送了一道神念,然后又将纸鹤还给了夏尔,叮嘱他继续贴身带着。 这只纸鹤是杨老头当年给他的,叮嘱他无论去哪儿都要随身带着,后来他将纸鹤“借”给了夏尔,并有同样的叮嘱。 自从得到了昆仑盟主梅野石“暂借”的守正神符后,华真行就猜到,纸鹤应该与那神符有类似的作用,且有遇到危险被动激发的功能。 华真行这是想试着联系杨老头,因为有件事他搞不定。这段时间杨老头一直不见踪影,各种联系方式都不好用,华真行见到夏尔后才想起这一招,也不知能否奏效。 就在他返回校园的时候,刚准备翻墙兜里的手机就震了,来电号码没有显示,接通之后果然是杨老头的声音:“你现在出息了,还有什么搞不定的事,非要求我老人家出手?” 华真行赶紧道:“不仅是我搞不定,就连丁老师都搞不定,普天之下,恐怕只有您老才有这个能耐……我也是实在没招了,才会向您老求助,没有打扰您老吧? 杨老头嘿嘿笑道:“知道自已还嫩得很吧,终于求到我老人家头上了,早干嘛去了?就别那么多废话了,说个时间地点!” 562、第三类工程 时间,周六一大早。地点,规划中新非索港市区东北角,距春容丹中心家属生活区以北两公里,与家家乐市民公园隔着一条街。 家家乐市民公园,其前身那个大型农家乐。农家乐的休闲娱乐项目越来越多、摊子铺的越来越大,洛福根干脆又在湖畔划出一大片绿地,规划为市民公园。 公园以东,隔着一条街的市区,目前只有原农家乐的餐饮住宿区,承接几百人规模的会议没有问题,除此之外周边还是一片空地。 仔细看这片空地,其实已有规划建设,并非简单的场地平整,正负零以下的工程都完成了,包括下水,各种管道线路铺设,以及所有的建筑地基。 新非索港市建设工程正全面铺开,工地分布成好几个重点区域,施工队伍大致有三类。第一类当然是最主要的建设力量,就是东国派来的援建工程队,总指挥朱庭。 朱庭今年五十出头,早年来过几里国,当过雷云锦的副手,又回东国呆了几年。这次他以援建工程总指挥的身份来到了欢想特邦,算是当地人民的老朋友了。 第二类施工队伍,则由欢想特邦本地工人组成,几乎都是东国裔华族人,有的是欢想特邦自己培养的,有的就是原先的东国工人,后来留在了欢想特邦定居。 他们是隶属于甲方自身的工程队,却跟着第一类队伍干一些分包工程,主要是学习并积累经验。在大规模基建领域,东国外派的工程队业务水平与能力无疑是最强的。 第三类施工队伍则很特别,就是养元谷修士组成的工程队。新非索港市的先期工程,包括春容丹中心的生活区与办公区、家家乐市民公园,都是他们修建的。 这些项目在欢想实业内部还有个特殊的称呼——第三类工程。 他们干活的时候,施工区域都是对外界封闭的,可以使用各种神通术法,反正大家都是修士,也不存在什么忌讳,什么手段好用就尽管用。 其实在第二类队伍中,也有一些养元谷修士,但在那种场合他们就不能随意施展神通术法了。所以华真行才专门搞了这样一批工程队伍,由祝玉京领队。 昨天一大早,华真行化鹤飞来,而祝玉京已经领着一批养元谷弟子等在空地上了。他们身后还停了各种车辆,装载了诸般工具,就等着开工了。 大家都来早了,华真行跟杨老头说的是九点,掐表等到九点,只见杨老头才施施然走来。他居然是从农家乐客房区走出来的,事先谁也不知他老人家就住在这里。 众人皆向太上长老行礼,杨老头摆手道:“不必多礼,诸位都辛苦了,干完这一票,让华总导请你们喝酒!” 祝玉京在一旁也不敢乐,听杨老这语气,怎么像黑涩会要干什么不正经的买卖?华真行上前将炼妖葫递向杨特红,赔笑道:“您老看看,能否搞定?” 杨老头瞪了他一眼:“假如搞不定,我还会来吗?你已经找过丁奇,他究竟是怎么说的,为啥帮不了忙?” 华真行解释道:“丁老师说了,假如是一栋建筑倒还勉强,但是这一整片街区,要原样安放在地基上,还要在规定的误差范围内、不损及主体结构,他力有未逮。 若是强行施法,恐会给我一堆破损建筑,把新街区直接搞成了废弃街区。他虽有九境修为,但论神通广大,拍马也赶不上您老人家……” 华真行请杨老头来帮什么忙?近几年他在葫中世界以杂货铺为中心,顺手建造了一片街区,前段时间运送五行谷、风津村的大一新生,将众人就安置在各栋建筑中。 事后华真行发现,再祭炼葫中世界时竟有了一种新感触,仿佛在他开辟的空间内,能容纳的生机更加充足、完善,继续开辟空间也变得更顺畅。 炼妖葫,这件洞天神器原本的妙用是磨灭生机,为古时东华上仙打造。若一口气斩杀那么多强大的妖王,业力反噬恐怕连东华上仙也受不了,弄不好会引发天刑雷劫。 所以东华上仙就打造了这么一座牢笼,把那些为祸世间妖王封禁后关进来,在漫长的岁月中磨灭其生机。 恐怕没人能想到,炼妖葫落到华真行手中,竟然来了个反向祭炼,于绝地重育生机,恰好谙合养元术的真意,贯穿了华真行的七境修行。 华真行按自己的方式祭炼炼妖葫,看来还得容纳更多的自然生机,才能更好地呼应葫中世界的变化,比如没事就应该多装点人进来,前提是保障这些人的安全。 他将这个发现告诉了丁老师,看来每年两次用炼妖葫大规模运人,对祭炼葫中世界很有帮助,就是得保证纯元丹供应量足够,也辛苦丁老师了。 丁奇每年需要从五心谷跑一趟,再从蒙恩花园跑一趟,每趟运一千名新生。这种事情华真行本人不好轻易尝试,不仅因为修为尚浅,更因为人命关天没有容错空间。 丁奇则表示不辛苦,这本就是他代表方外联盟上门找华真行帮忙。相比把人运过来,怎么安置才是更大的难题,双方是各取所需。 探讨时华真行突发奇想,问丁奇能不能将葫中世界那一片街区给挪出来,放置在已建好配套设施和地基的空地上?这样也能帮助解决人员后续安置问题。 街区是华真行建的,他用了几年时间打造,却没办法将其完整的“放出来”。这可不像取一瓶酱油那么简单,是大规模的空间挪移搬运,须大神通法力。 外面的世界需要建造街区,葫中世界有现成的街区。东国有句歇后语,茶壶里煮饺子——有货倒不出来!华真行就遇到了这样的问题。 华真行虽掌控了这件洞天神器,以他的修为却办不到。丁老师闻言也眉头紧皱,这等高人有推演之能,有些事情不用真的尝试就能知道结果。 他告诉华真行,假如只是一栋建筑,比如那个杂货铺,他可以操控炼妖葫,将其安放在华真行指定的位置。 但在这个过程中,他也很难保证杂货铺不“破损”,更别提整个街区了。 丁奇见过养元谷的几位太上长老,而且最早祭炼葫中世界的就是杨特红,所以丁奇建议华真行找他老人家试试。 哪怕在丁奇的认知中,这也属于不可思议的大神通,简直就不是凡人能做到的,哪怕九境修为也不行。 所以他也不确定杨老头能否做到,只是建议华真行去问一声,若不行就打消念头吧。这么建一个街区,好像有点投机取巧。 但华真行却不认为这是投机取巧,因为每栋建筑都是他亲手建造的,现在只不过是将其从葫中世界挪移到外面的指定地点,而且他对杨老头充满信心。 华真行将原话转述,杨特红很满意地捻须道:“你在芜城,就没想到找别人帮忙吗,比如昆仑盟主梅野石啥的?” 华真行:“这不是在芜城想起的事,是我回到欢想特邦后才想到的。而且我和梅盟主的交情还没到这个份上,不好开口找他帮这种忙。” 说话时他瞟见杨老头的脸色,又及时补充道:“就算以梅盟主的修为,又哪能及得上您老人家?有些事您老能做到,他却未必能行!” 杨特红微微点首:“倒也是中肯之言!那你没想过去找风先生吗?” 怎么问起来没完了,这么多人都站旁边等着呢,华真行也不敢吐槽,很耐心地答道:“丁老师特意叮嘱,千万别去找风先生碰洞天神器,指不定会惹出什么祸事。 上次风先生打回定风盘,定风潭这个宗门被灭,上上次他摸了须弥神罩,搞得山崩地裂。找您出手就好,还是您老办事稳妥!” 杨特红伸手道:“确系实言,倒也不算夸张……炼妖葫拿来,尔等皆退后,站远一些,此等大神通很危险,莫要卷入虚空乱流!” 杨老头说得很吓人,众人赶紧退后,然而也不用他们自己退,杨老头手一挥就把所有人远远地送了出去。 紧接大家着眼前一花,好像瞬间就丧失了方向感和空间感,甚至神识展开都是混沌一片,连周围的事物都无法分辨。 等一切重归清明,其实也就是片刻而已,面前已出现一片崭新的街区。 杨老头方才的神情也很凝重,连后背都下意识地绷紧了,足见此番施法绝不轻松,带回头时却背着手轻描淡写道:“搞定!祝玉京,剩下的活你就带人干吧,小华随我来。” 房屋建筑整体挪移,可不仅是表面上不散架那么简单,主结构也不能有任何损伤,还得精确放到指定位置、预留的管线接口都得对上,所以连丁老师都没把握。 挪移成功后还有下一步工序,就是检查建筑与地基的连接是否牢固,处理接缝与各个接口,把所有管道和线路都接上。 这就是祝玉京等人的活了,他们早就带着工具和材料准备好了。 幸亏今天在场的都是四境以上的修士,否则就刚才那一下,大家都得蒙圈。华真行快步上前道:“杨总,您老这是要去哪儿?” 杨特红:“参观一下这片街区,都是你在葫芦里捣鼓出来的,放这里干啥用呢?” 华真行:“这个街区,将来就提供轮流镇守掩月湖的养元谷弟子居住,包括他们的家属。目前的规模可以住五百户,暂时也能满足要求,您老看我设计得如何?” 华真行也有点小期待,盼着杨特红能夸他几句。杨特红面无表情道:“还行吧,花里胡哨的,我能给你打个六十分!” 华真行笑道:“及格就好,及格就好,我知道您老的要求一向很高!” 话音未落他突然挨了一记脑嘣,有点被弹懵了。以他的如今身份,恐怕也想不到会突然被人弹一记弹脑嘣,耳中只听杨老头问道:“这栋房子,咋这么丑呢?” 顺着他老人家的手指的方向看去,赫然就是那座原汁原味的杂货铺。 (本章完) 563、杂货铺与供销社 杂货铺出现在这片街区确实很碍眼,给人的观感简直是土得掉渣。这也怪华真行修建时的还原度太好,就连那屎黄色泥墙面上坑坑洼洼的痕迹都原样复刻了。 它就是杨特红本人的手笔啊,但话却不能这么说,弄不好还会挨揍。以华真行反应之机敏,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这个茬,居然愣住了。 果不出所料,他又挨了一记更重的脑嘣,被弹得形神震动。 只听杨老头骂道:“你是不是故意的,就搁这儿埋汰我呢?等这片社区的居民都入住了,大家路过指指点点,说这么丑的房子是谁盖的? 把杂货铺放这儿一衬托,就显得周围你盖的房子更漂亮!你小子行啊,居然学会拿我老人家当梯子往上踩啦?” 华真行似是被第二记脑嘣弹开窍了,赶忙解释道:“您老误会了,非索港杂货铺原址,是我心目中的圣地,一丝一毫都不敢擅自改动,再说以我的水平也不配啊。 今天是您老出手,所以我将葫中世界的杂货铺一并挪了出来,现场请您老亲手修饰。我在一旁见证,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化腐朽为神奇!” 杨特红哼了一声,背手道:“那我就亲自动手稍微装修一番,你在一旁看着,能学会多少算多少。” 华真行看见了什么?几乎什么都没看到!哪怕以他如今的修为,神识也是一片混沌,杂货铺仿佛从眼前消失了,又仿佛还在原地…… 旁观杨老头施展空间搬运大神通,就像在读一本深奥难懂的书,水平不够肯定吃不透,但似乎也能明白一些结论性的原理。 等他回过神来,时间也就过去了一刻钟,再看杂货铺已经彻底变了样。其实主体结构一点没动,但给人的感觉却截然不同了。 这就像人还是那个人,只是洗了个澡、刮了胡子再做了个新发型,又换了一身新衣服,不仅面貌一新,就连气质神采也完全变了。 杂货铺屎黄色泥墙面不见了,整座建筑的外立面都换成了云纹花砖。这种花砖华真行在芜城见过,浅青底带着白色的流云纹路,上百年都不沾尘,据说烧制工艺已失传。 近年也有工厂仿制出了这种古代的云纹花砖,质地非常接近,如果说还缺了点什么,就是未经神识粹练而已。这就是所谓的失传工艺,其实从未失传。 每一块花砖的纹路都不一样,能构成很多抽象的、令人浮想的图案。 它的砌接方式,还可以构成另一层变化,比如以长方形的花砖砌成框架线条,以菱形花砖砌成大片的立面。 后院墙也不再是一道简单的土墙,高度从近五米降到了三米,同样的花砖立面,在普通人平视的位置,开了扇形的砖雕花窗。 两面侧墙分别开了两扇,这四扇花窗是梅兰竹菊的图案,风格很常见;后面一整条院墙则开了五扇花窗,分别是四神兽配最中间一株建木的图案,很罕见。 行人从墙外走过,可隐约看见后院内的情景,却看不真切,因为沿墙三面都种了一排拇指粗细的紫竹,墙角还有两株青蕉。 院中原本荔枝树的位置,则生长着一株高大的梧桐树,树冠张开几乎笼罩了整个院落。 墙顶也铺好了黛色的筒瓦,包括小楼建筑的顶缘,同样铺了修饰性的筒瓦,勾勒出远观的整体线条轮廓。 杂货铺的一楼没有对外开窗,但二楼却有对外的窗户,此刻也加了花砖窗沿做修饰。 凹字形的二层小楼顶部打造成一个大露台,左边盖了一座长方形的廊亭,右边有一个似盆景般的小花圃,花圃中放着一个小型假山,山上生长着一株半人多高的桂树。 有意思的是,这个近七米高的露台是没有楼梯的,一般人上不来。 这样一来,原本无用的楼顶,也成了一个可供休憩的小园,与后院还是不同的风格。楼顶这个小园,感觉就是品茶论道的场所,至于后院嘛,仍然适合摆桌喝酒。 杂货铺大门的门楣位置,镶了六块带字的花砖,写的就是“非索港杂货铺”。 主体结构几乎没动,只做了这样一番修饰,小小一座杂货铺,竟变得既古朴典雅又端庄大气,周围的建筑好似都成了陪衬。 它就是这条街上最靓的仔,同时也是最帅的叔、最有范的大爷。华真行还能说什么呢,只能击掌赞道:“不愧是您老人家的手笔!” 杨特红却扭头问道:“你为什么要在这里,原样放一个杂货铺呢?” 华真行:“因为这座城市就叫非索港,怎么能没有杂货铺呢?” 原先的非索港,如今已更名为夏尔市。这座新非索港,则是华真行在荒原上凭空打造的城市,就是他梦中的那个非索港。 承载记忆的不仅仅是梦想,那座杂货铺就是梦想与现实之间的锚点,对华真行而言,既然这座城市用了非索港这个名字,怎么能没有杂货铺呢? 杨特红又问道:“那么原先那座杂货铺呢?” 华真行:“还在原地啊,这座杂货铺和那座杂货铺,到五百年后,都是非索港杂货铺的原址、商号的发源地。” 杨特红的脸色微微一沉:“我的意思,你就不装修了吗?所谓此一时彼一时,哪怕是两千年前的老古董,假如活到现在,那也不是古董而是活人! 在当初的非索港,杂货铺只能修成那个样子,可是在如今的夏尔市,你难道想告诉别人,我老人家已经落伍了吗?” 华真行赶紧摇头:“不不不,您老人家古今最新潮!” 杨特红:“那你还不好好修一修杂货铺?就照着这个样子修,你亲自动手,我看你能有我老人家的几分水准?” 华真行:“好的,马上办,我抽课余时间回去修杂货铺。假如学校没时间,我半夜不睡觉也要把它修好!” 杨特红:“那就交给你了……走,我们再去中心那边看看!” 华真行:“春容丹中心不是我修的,是连娜主持设计,祝玉京带人施工的。” 杨特红:“我听说你在那边也给我老人家留了间小卖部?” 华真行:“就在生活区大门口,名字也叫非索港杂货铺。” 杨特红:“听你的意思,我老人家就只能开杂货铺喽?” 华真行赶紧解释:“当然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按照梦中的记忆还原。您老人家想开杂货铺就开杂货铺,想在哪儿开就在哪儿开,想不开就不开!” 话音未落他又挨了一巴掌,杨老头喝骂道:“说谁想不开呢?” 春容丹中心的办公地址,占据了延伸向掩月湖中心的一座半岛,只有在面对市区方向有院墙,其他方向则都是湖面。 栅栏式的院墙很高,内外都有带刺植物形成的绿化带,普通人很难翻越,视野上却很通透,远望过去一览无余,谁也无法借助院墙的掩护搞什么小动作。 如此设计,也是特殊单位的安保要求。院墙外当然也不会有什么临街店面了,绿化带旁边就是人行道。 但一街之隔的员工家属区与生活区,却有不少临街店面和商铺。 其中最特别的一间,就在生活区大门的旁边、传达值班室的隔壁,店面的前门朝着大街开,后门开在生活区的院里,挂的牌子也是非索港杂货铺。 佛说杂货铺,即非杂货铺,是名杂货铺。 非索港杂货铺,如今是已欢想特邦乃至几里国两大连锁零售品牌之一,另一个品牌就是供销社。它们分别相当便利店和大型超市的概念,也是几里国的两家电商。 谁说便利店就一定要叫便利店?在欢想特邦,社区零售性质的连锁小商超,就叫非索港杂货铺,主要销售日常生活用品。 至于大型商超,则叫欢想供销社,它原本就是在非索港供销社的基础上发展起来的。索港供销社后来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由几里国政府控股,就是如今的几里国供销社。 另一部分仍由欢想实业全资控股,更名为欢想供销社,随着欢想特邦各城镇建设,做总体规划时就设计了相应的网点。 渠道的重要性,华真行早就深有体会。大型连锁零售机构,假如发展到一定规模,同时覆盖线上的电商与线下的卖场,就可能垄断从生产商到居民用户之间流通环节。 在这种情况下,他们既能倒逼上游的生产实体,按照自己的意愿提供产品,也能诱导下游用户,灌输的消费模式与消费选择。 他们甚至能够控制供应链,人为制造局部区域的供需动荡,当出现突发状况和紧急事件时,还能影响物资调配,进而影响到整个社会的运转。 有人可能不理解,仅仅就是卖货的平台加配套物流而已,发展到一定程度,却能决定张三是种萝卜还是种白菜、而李四是吃萝卜还是吃白菜。 有些大国居民对此的感受可能还不明显,因为其市场本身体量巨大,能够容纳多个互相竞争的巨头,往往有多个零售商和物流渠道可以选择。 但对于一些小国来说,一旦有跨国资本巨头抢占了零售业生态位,形成了联合垄断,零散的独立小商铺没有任何渠道优势,根本无法与之竞争。 这种局面一旦形成,对本土品牌以及生产企业也很不利。 欢想特邦目前只有六十万人口,市场规模还很小,但算上整个几里国一千多万人口,这个市场已经很有发掘潜力了。 由于历史的原因,几里国市场并没有被跨国零售巨头盯上,但华真行也要未雨绸缪,率先打造出独立自主的供应链系统。 其实近两年来,已有好几家大型跨国零售集团盯上几里国市场了,他们虽然没有进入欢想特邦,但正在几里国其他各个城市铺设零售及物流网点。 有意思的是,这几家大型零售集团都来自东国。几里国对此的态度当然是欢迎的,但在市场没达到饱和之前,也在加紧建设自身的供销渠道。 几里国供销社以及欢想供销社,在销售端都是大型综合卖场,包括配套的仓储物流,铺货也侧重于本土商品,着力扶植本土生产企业,尤其是与民生有关的产业。 非索港杂货铺,占据的就是社区便利店的生态位,已经铺设到各个城市的几乎每个社区。这个商号已打造成品牌,甚至走到了海外。 海外的非索港杂货铺,就不是社区便利店的概念了,而是几里国商品的特色专营店,目前在别利国的布鲁塞、东国的平京及芜城都有分店。 东国平京分店,就是杨老头开的那家“歧路亡羊杂货铺”,现在也改换了统一的注册名称,但那块大有来历的匾还挂在店里。 这两家连锁零售企业,不仅是线下店铺也是线上电商。电商在几里国绝对是新生事物,在大部分地区远未普及,很多土著居民连智能手机都没有呢,更谈不上会使用。 但是在欢想特邦,大部分居民早就适应了智能移动互联时代,因为他们都是从东国来的。 几里国的移动互联网也是欢想特邦建设的,它首先是一个大型的局域网,根服务器和数据中心设在碧空湖中的灵书岛上,那里也是养元谷培植灵书玉兰的地方。 备用数据中心,计划建设在掩月湖中的某个岛屿上,目前正待开工。 几里国移动互联网可以与外网断联,并不影响其内部的网络运行,计划覆盖几里国境内的所有信号节点。 但目前只覆盖了欢想特邦内各信号节点,以及几里国其他地区的部分主要节点。 几里国在做居民登记时,都会给境内居民一个数字公民身份,不论暂时是否用得着。在使用各种网络软件时,都得用这个数字公民身份注册验证,尽管可以使用不同的昵称。 与某些国家内网上外网受限、外网上内网却不受限的情况相比,几里国的网络系统是反过来的,通过内网上外网不受限。 但外网用户想进来是受限制的,因为他们没有数字公民身份,就算能使用网络也会被特殊标记出来…… 华真行陪着杨老头来到春容丹中心,参观新建成的办公地址以及家属生活区,向他介绍几里国及欢想特邦最新发展规划。 杨老头未置可否,但也没有再批评华真行,转了一圈之后道:“这小卖部整得还挺好,我就这里面做一阵子买卖吧,生活区有我的宿舍吗?” 华真行:“想要宿舍您老自己挑,其实您可以住杂货铺啊,离得又不远,刚装修好的。” 杨老头:“对啊,我差点忘了这茬!原先那间老铺子,你可别忘了赶紧装修。” 也不知杨特红是怎么想的,竟然现场就接手了小卖部,但是华真行很高兴,因为他老人家这段时间终于不再到处乱跑了,想找的时候就能找到。 可是华真行着手给“原版”杂货铺做装修后,才发现自己是掉坑里了。杨特红装修“复制版”杂货铺,挥手间就搞定了,但华真行却足足用了一个学期时间。 (本章完) 564、谁看谁的笑话 装修杂货铺遇到的第一个困难,就是没时间,非索港大学的大一新生,每周日程表被安排得非常紧凑。 稍微再介绍一下这里的大学特殊学制,可简称为“五年双专业”。也就是总共五年在校时间,除了主修专业,还可以选择一个辅修专业。 比如华真行主修就是水利工程学院的水利水电专业。但他同时还可从文学、艺术、哲学、法律、经济等专业选择一门辅修,假如学分修满成绩合格,同样能拿到学位证书。 辅修专业由学生自主选择,但校方可根据报名情况进行调剂,原则上并不勉强学生一定要拿到辅修学位,只要主专业成绩合格就可以顺利毕业。 辅修专业主要是人文类科目,每所大学的特色不一样,根据现有的师资,非索港大学今年暂时开设了文学、艺术、哲学、法律、经济五个系,课程则很有欢想特邦特色。 有的专业还有细分,比如艺术类专业就包含绘画、雕塑、音乐等几个方向,艺术鉴赏、工业设计等基础课都要学,但又有不同的专业课。 有的专业在本科时不分小类,统一学习各个方向的科目课程,比如经济类专业。 它有很多门课程,其中涉及金融学基础课,非索港大学选用的教材是一部大部头的《现代金融批判》,由柯夫子主编。 牛以平校长原以为华真行会选哲学或经济,结果华真行却选了艺术类专业的雕塑方向。 体育就是一门公共基础课,但也可以报志愿选方向。今年没有足球班、篮球班,但是有乒乓球、羽毛球、舞蹈……至于华真行,他选的体育方向是棍法。 别问非索港大学体育课怎么会有棍法班,也别问干嘛不叫武术班或功夫班,反正就是本校特色。 练棍法也要有基本功,比如身法、步法、桩法啥的,而且棍法不仅仅是棍法,练熟了也可以演化为长枪、连枷、戟、叉等架子。 体育课选棍法班的学生居然是最多的,很多人都没报上,被调剂到别的班了。 无论雕塑还是棍法,对华真行都没什么难度,但既然选了课就得上啊,老师们盯得都很紧,一个个眼珠子瞪得跟饿狼似的。 非索港大学今年首次招生,暂时只有大一这一个年级,学生不到三千人,教职员工却有将近四千,谁也不希望自己负责的课程在创办期就拉胯啊。 除此之外,非索港大学还有两门特殊的公共基础课程,社会劳动和养元术。 养元术是选修,学生自愿报名。但无论是风津村、五心谷还是几里国本地的学生,都认为接受养元术培训是天经地义,学习态度非常积极端正。 社会劳动课是必修,顾名思义就是集体劳动,但它并非是纯义务的,校方也会给补助。 这座大学本身的建设还远远未完成,今年只有一个年级,每年都会增加一个年级,很多校舍场馆仍在修建中,在校师生都参与其中的一部分。 校园绿化、景观打造,也可以是社会劳动内容,它不仅是一项集体活动,也是一门必修课。据说到了大学五年级的时候,社会劳动课还会专门教大家做家务呢。 所以非索港大学的新生们日程表排得很满,就算夏尔想找华真行撸串,华同学也是半夜溜出来的。 从非索港大学所在罗湖镇到杂货铺原址,直线距离有三十多公里,华真行倒是可以飞回去搞装修,但经常也只能抽熄灯后的睡觉时间。 谁叫他拍着胸脯给杨特红保证,哪怕不睡觉也要把活干好,还真是一语成谶了!好在如今修为已经不算低,少睡点觉也没关系。 云纹花砖可以从芜城定购,假如讲究效率,甚至能用欢想实业的商务包机去拉砖头,然后华真行再亲自以神识祭炼,补全所谓的古代神秘工艺。 装修的第一步,就是修饰杂货铺的外墙立面,华真行刚动手就发现自己上当了。因为那屎黄色泥面根本铲不下来,这座杂货铺居然像是“活”的。 所谓“活”,并非指杂货铺还有个“铺灵”啥的,而是这栋建筑本身就是一座法阵,所有构件浑然一体。 举个例子,在杂货铺后院的侧墙上,泥面上有个脸盆大小的坑,从中心往边缘分布着放射状的纹路,这是二十多年前被一枚炮弹轰出来的。 院墙怎么会挨炮弹呢,这个街区当时得有多危险?反正从有华真行记忆时,院墙上就有这样一个坑。 小时候华真行倒没觉得这有什么稀奇,越长大越懂事才越惊讶,炮弹才轰出来这样一个小浅坑,连墙皮都没破开,自家院子可够结实的! 这个坑看着有脸盆大,其实很浅,而且还会变。记得小时候它的中心点有一个指甲盖那么深,到了现在基本就只剩平面纹路了,这泥墙就像会自动修复。 华真行倒不认为这是自家院墙的本事,而是杨老头的本事。 如今杨老头不住这儿,让他来搞装修,他却发现这座杂货铺根本拆不动,不论损及哪一点,哪怕只是铲掉一层墙皮,好像都是在动整体结构。 这就是杨老头打造的法阵之妙,但杂货铺毕竟不会还手,华真行如今的修为已足够高,倒可以想办法先破阵。只是他若那么做估计会被揍得很惨,因为相当于彻底拆了重建。 所以华真行得好好参悟这座法阵,然后再尝试着运转法阵,让这座建筑“同意”自己搞装修。 直到一个半月后,华真行才在外墙上镶进了第一块花砖,那层泥面他铲不掉,但将花砖给嵌进去了,成为了整座法阵的一部分。 有了第一块就能有第二块,华真行开启了半夜偷摸飞过来砌墙的大学生涯,每砌一块砖都不轻松。 华真行足足用了一个学期的时间,才将原版杂货铺装修完毕,最困难的步骤是降低后院墙的高度并开九扇花窗,要借助整栋建筑的形变完成。 杨老头如今就在春容丹中心生活区开小卖部呢,估计他老人家也想看华真行的笑话。 华真行则咬牙没让他老人家看笑话,顶着压力把活干完了,在此过程中阵法修为大涨,就连神气法力也变得更加精微浑厚。 除了装修杂货铺,华真行仍坚持自己的日常修炼,包括祭炼葫中世界,顺便再建一个社区。 有了装修杂货铺的经历,在葫中世界以普通建材打造普通建筑时,华真行感觉更加得心应手,他可以用一夜时间就造好一个院落。 上次他在葫中世界打造的街区,已被杨老头挪移出来了,这次再弄一片新的,除了自己设计之外,他也参考了欢想人居奖的设计资料。 华真行还特意跑去问了杨老头,以他老人家的本事,能整体挪移多大一片街区?杨老头只是翘着胡子道:“这不是你该问的,你先关心自己能造多大的街区吧!” 这显然就是在吹牛了,假如给华真行足够长的时间,在葫中世界造了一座城市,杨老头也能毫发无损地给挪出来吗?但华真行也没有当面戳破他老人家的牛皮。 杨老头每天都在小卖部里看柜台,感觉悠然自得,华真行觉得挺好,他老人家就是这种逍遥自在的脾性。 房关发展董事、高级养元术大师房传婵,这段时间总找机会到欢想特邦出差,没事总喜欢跑到那家小卖部坐着,帮着杨老头一起卖货,比如拿瓶酱油递条烟啥的。 华真行对此倒也无所谓,他们俩爱干啥干啥,而且华真行平时在罗湖镇住校,又不会跑到那里去买东西。 但是春容丹中心的员工们压力却很大啊,不少人甚至每天上下班都要进行一番心理建设,考虑一系列问题—— 比如每天上下班出入生活区,是走大门还是走小卖部?因为小卖部的前门在街上,后门在生活区院里,从那里也能直接穿行。 假如走小卖部,那么买点什么东西、跟杨老怎么打招呼,用什么样的表情和语气……装束和仪容也得考虑,既要自然不能太刻意,也要给杨老留下好印象。 还有不少搞笑的事,比如有人从外面买了几包方便面,居然没敢带回宿舍,因为杨特红的小卖部里也有同样的卖。 春容丹中心的员工,有不少都是养元谷弟子、四境以上修士,他们知道杨特红的身份,所以才会有这样的反应。 但还有一部分员工并非正式修士,他们并不认识杨特红,甚至也不认识房传婵。而且生活区还住着很多员工家属呢,他们就是普通人,同样也不清楚杨特红是什么人。 养元谷有门规,有些事是不能乱说的,所以有些情况就更不好办了。比如有位员工的母亲不知道因为啥,买东西的时候把杨老头骂了一顿。 这位员工被吓得够呛,甚至都没感直接找杨老头去道歉,而是连夜向部门领导汇报,再通过部门领导找到了代管春容丹中心日常事务的唐森至。 该员工表达了内心中的惶恐和歉意,并询问该以什么样的方式向杨老赔礼道歉?因为他很清楚自家母上大人的厉害,在东国时可是骂遍全村无敌手,嘴下向来不留情。 唐森至能说什么呢?只能劝慰该员工不要有思想负担,态度上就把杨老当成普通的小卖部老板,该怎样就怎样。当然了,就算是普通老头也应该尊敬,怎么能随便骂人呢? 该员工走后,唐森至也是直叹气,暗道自己怎么还得处理这种破事?看来杨老头天天坐在生活区门口,确实有点麻烦啊,他老人家倒无所谓,可是别人都得小心翼翼。 可是唐森至也不敢直接去找杨特红,因为杨特红又没有做错任何事,他只得亲自去找华真行。 唐森至希望华真行去找杨老头,也不用说别的,只是如实反应以上情况。华真行当时就告诉唐森至,这事没有理由去特别对待,只能把杨老头就当开成小卖部的。 道理是这个道理,两位大成修士谁都懂,唐森至也是这么对别人说的啊!唐森至前脚一走,华真行就去调查了,然后才明白此事内情。 那位员工的母亲来自东国,今年五十出头,老伴已经不在了。她被儿子接到欢想特邦定居,一来就看上了杨老头,天天去小卖部买东西套近乎。 很多时候明明跑一趟就能把东西买齐了,她偏偏要跑好几趟,一会儿去买袋盐一会儿去买瓶醋。杨老头都是笑呵呵地接待,但感觉好像比较迟钝,似是始终没懂对方的暗示。 那段时间房传婵不在,但后来房传婵来了。那位女士看见杨老头和房传婵在柜台里眉来眼去的,情绪一下子就被点燃了,找茬骂了一架。 具体经过是这样的:她先卖了一袋面,然后说自己拿不动,要求杨老头帮忙给送家里去。杨老头却说拿不动没关系,反正都认识,让他儿子下班时捎回家就好。 该女士立刻就发火了,劈头盖脸把杨老头骂了一顿。房传蝉站出来帮杨老头说话,结果也被骂了。 华真行调查清楚情况,忍不住偷着直乐,还特意打越洋电话给曼曼讲了这件趣事。 据说当时房长老脸都气红了,但是没骂过对方,又不好动用神通术法,只得回头又骂了杨老头一顿。 华真行都忙成这样了,怎么还有功夫调查这种事?这就是生活的乐趣啊,兴致所在,也不能天天都跟杂货铺的墙过不去,况且很多事并无大和小的区别。 这天晚饭后,天已经完全黑了,夜色中飞来一只白鹤,落在春容丹中心的墙外,抖了抖翅膀化为华真行的身形,然后过街走向了生活区。 饭后休闲时间,生活区大院里很热闹,有个小孩在嗷嗷哭。天虽然没下雨,但有位家长在那里大声的教育孩子,而且还动了手。 干嘛不回家教育呢,非得把孩子拎到院子里动手,这是打给谁看的啊?华真行听了片刻便明白了因由,居然又和小卖部有关。 这孩子今天跑到小卖部偷糖果,让杨老头给抓住了,然后就找了家长带回去。孩子他爸晚饭后,把儿子揪到了院子里,加餐来了顿竹笋炒肉。 小孩哭得很大声,他爹吼的声音更大,毕竟也有四境修为,整个家属区都能听见,杨老头当然也能听见。 华真行苦笑着走进杂货铺,手一挥,前后门都关上了,而且还挂上了“打烊”的牌子。 这种事可不常见,因为这家小卖部是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中心员工不论加班到多晚回来,总能看见小卖部亮着灯,走进去的时候也总能看见杨老头坐在收银台后。 孩子他爹立刻就发现了这一动静,院子里的很多人也都注意到了,其中不少高手甚至察觉是华总导来了,瞬间都止住了声音。 孩子他爹不再吭声了,但那孩子并不清楚这些啊,仍在嗷嗷哭。小卖部里,杨特红抬起头道:“咋的,一来就给门关了,你这是要查封我的店啊?” 他这句话,哭闹中的孩子听不见,但孩子他爹听见了,整个生活区加春容丹中心办公区,所有四境以上的修士也都听见了,其余人却不得听闻。 华真行当然察觉到了杨老头如此特别的说话方式,只得也跟随他老人家说:“关上门是为了说话方便,免得有人打扰。 我来这里,是因为唐森至先来找的我,他希望我来向您老反应,关于您老在此坐镇期间,都有哪些情况……” 杨特红打断他道:“唐财神跟你反应的那些情况,我老人家难道会不知?它就是我每日的亲身经历!” 华真行刚开口就被杨老头怼回来了,一时也有些无语。他们现在的交谈,其实就是一场直播啊,周围四境以上的修士都能听见。 华真行本没料到这个状况,就算想把自己的声音“收住”,以杨老头的本事也能帮他“播出去”。 华真行自己搬了个小凳坐下,似是没话找话道:“中心计划处生产科的马科长,正在外面当众打孩子呢,好像是因为他儿子今天在您老这里偷糖果了。” 杨老头淡淡道:“小孩子调皮,倒也不算什么大事,但犯了错就得教育,否则总不学好,长大了也好不了。我记得当初,夏尔到杂货铺里偷二锅头,是被我吊在后院荔枝树上揍的!” 近处的生活区和远处的办公区,不知何时已安静下来,有人就算听不见这番谈话,也被家人或同事要求别再出声。 夏尔总席在杂货铺偷过二锅头,被杨老吊在荔枝树上揍?这么敏感的大人物隐私,是大家能随便听的吗? 华真行的脸都有点发僵,赶紧拦着道:“猴年马月的事了,还提它干嘛!” 杨老头却不紧不慢道:“但是夏尔挺够义气,到最后也没把你给供出来。” 华真行下意识的想伸手擦汗,其实他并没有出汗,就是一种不自觉的反应。来之前他还看杨老头的笑话呢,此刻却不知是谁看谁的笑话,成了他本人的大型社死现场。 这件事他想起来了,所谓夏尔在杂货铺偷酒,其实那一箱酒是华真行悄悄给夏尔的,但是夏尔在外面巷子里被杨老头堵住了…… 哪怕被吊在后院的荔枝树上,夏尔也没把华真行供出来,只是赌咒发誓说自己再也不敢了。这是十年前的事了,没想到杨老头还记着呢,今天居然当众翻了出来。 华真行只得实话实说道:“那箱二锅头,确实是我拿给夏尔的。当时杂货铺里的同款酒很多,前几天我搬箱子打碎了一瓶,就记成损耗了。 夏尔那天磨了我很久,我想了想就当损耗吧,给了他一箱,并告诉他千万别让您老人家知道,否则我就成往外偷东西的家贼了。记得那年我才十一岁,夏尔十六岁。” 杨老头瞪眼道:“知道我为啥现在还生气吗?假如他是吃不上饭饿得慌,问你弄箱方便面啥的,我都不会那么吓唬他。但你们偷拿的东西,居然是二锅头!” 华真行似是想岔开话题,指着院里的方向道:“孩子犯了错误,该惩罚就得惩罚,但也得注意轻重,不能造成伤害。你听马科长家的孩子,都被揍得没声了!” 马科长的孩子哪儿是被揍的没声了,而是他爸不让他再哭了,不哭就不揍。 此刻听见这句话,马科长感觉自己突然成了这一场巨大的公共事件的焦点,赶紧扛起孩子一溜烟跑回了家。 他回去了,原先院里看热闹的群众也早都回家了,纷纷把门窗关好。就连远处中心里的值班人员,此刻也没有在走廊或外面溜达的。 可惜门窗也挡不住杨总与华总导的谈话声,每个字都能清晰地传入元神,只听杨老头说道:“我出手自有分寸,那是十一年前的事了,夏尔现在不也挺出息吗? 可是你呢?直到今天我老人家提起,你才不得不承认。你看看外面街边哪棵树顺眼,要不自己挑一棵挂上去?” 华真行这下真冒汗了,十一年前的事,难道算在今天挨揍吗?假如今天真被挂在外面某棵树上揍一顿,那可是彻底社死了! 春容丹中心的主任办公室里,祝玉京、洛福根、唐森至也都出汗了。 祝玉京:“唐总,就为这么点破事,您居然还惊动了华总导,请他来触杨老的雷?” 唐森至:“我就是托华总导向杨老反应一下情况,并没有别的意思,谁知道……” 洛福根:“绝对不能真让杨老把华总导吊树上,哪怕豁出去我们三个被吊树上,也得劝住杨老!”另外两人同时点头。 有这种想法的可不止他们三个人,毕竟能听见的都是养元谷弟子。 小卖部中,华真行苦着脸道:“杨总,您想罚我,能不能换个法子?毕竟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我也不是小孩子了,您老的面子也不好看啊!” 话音未落,就听“啪”的一声,杨老头抽出一根鸡毛掸子迎头打了过来。华真行没躲开,只得伸胳膊架了一下,虽然没受伤,但被抽的声音挺响也挺脆的。 刚才所有听众也都听见了,随着声音,大家的元神中仿佛出现了画面—— 只见杨老头从柜台后面站了起来,倒持鸡毛掸子指着华真行喝骂道:“来之前,你是不是还调查我了,在看我老人家的笑话?” 华真行:“您老千万别误会,我只是想搞清楚情况。” 杨特红:“假如因为十几年前的事,我今天突然要揍你,就不是为了教育你,而是我老人家自己想出气。但我是这种人吗,我能这么教你吗? 外面还有一些人,你们就放心好了,我刚才只是吓唬华总导,不会真把他吊在街边揍,否则保卫处和派出所就来处理我吧。 华真行,你以为我今天想揍你,是因为十几年前的事吗?你是不是跟唐森至那个笨蛋说了,就把我当成一个开小卖部的普通老头,唐森至也是这么跟别人说的。 那我今天就要好好掰扯掰扯,我一个孤老头子,年纪这么大,还在辛辛苦苦开小卖部,一天二十四小时都不休息。 我究竟是得罪谁了?被人莫名其妙骂了半个多小时,骂的话还贼难听!我这算身体好的,假如有什么毛病,被当场气过去了怎么办? 养元谷弟子、春容丹中心员工田梓轩,明明是他妈欺负我,他居然能找到唐森至那里,唐财神连华总导都给请过来了,你们真是好大的阵仗!至于吗? 看在众人眼中,是他好大的能量,还是我好大的威风? 向左看,请来这个国家大人物,只是为了帮他妈对付一个开小卖部的老头?向右看,我只是在人间小卖部吵了一架,居然会惊动众仙下凡? 小华,请问你怎么看?这就是你打造新非索港,梦中的理想家园,连正常处理吵架都做不到?还是你认为我老人家不正常,影响到这里的安定和谐了? 我们再说说刚才的事,马传福家的孩子犯了错,当然应该批评教育。但是带到大院里这么揍,恐怕就不是为了教育孩子,而是揍给所有人看的。 孩子调皮偷拿糖果而已,至于吗? 满大院就没有一个人劝阻的,难道都认为他应该这么做,或者都在看我老人家的脸色?难道他们都被我绑架了,还是我被他们绑架了? 假如我就是不吭声,他得揍到什么时候才算收场?万一他失手把孩子打死了,是不是也算我的责任? 假如传扬出去,保不齐被人说成:养元谷弟子马传福,因其八岁的儿子在太上长老杨特红的小卖部里偷了几块糖果,就被逼得在小卖部门口亲手打死了儿子! 有的人别在那里偷笑,认为我老人家太夸张了! 小华,你如今事业做大了、有出息了,但别以为什么场面都不怕了。你仍然有对手、有敌人,他们会用各种手段攻击你、抹黑你,弄不好就有这样的招数。 但今天可不是对手出招,是你们自己弄得难堪。就算马传福没给孩子打坏,我这个老头和这家小卖部,会给孩子留下什么印象,就那么可怕吗?” 杨特红这番话大有深意,华真行硬着头皮道:“那是他们知道您老的身份,难免紧张。” 杨特红:“一个开小卖部的普通老头,我很吓人吗?” 华真行无语,杨特红又问道:“他们可都是养元谷弟子,举止如此失措,难道错的不是你这位总导师吗?” 华真行:“若谈修士身份,您就真不是普通老头。” 杨老头居然没跟他辩,摆手道:“那好,先换过来看,若无修士身份,我老人家是不是养了一只白眼狼?像你这种白眼狼,是不是应该被吊在树上揍? 我一个孤老头子,从垃圾桶里把你捡回来,辛辛苦苦养这么大,又送你去上大学。我老人家为了攒生活费,这么大年纪都不休息,还在二十四小时看小卖部。 老娘们欺负我,小孩子欺负我!你呢,你在干什么?” 听到这里,华真行已然明白,自己能说的话都被杨老头给堵死了。杨老头活得逍遥通透,早就可以不惯任何人的毛病。 华真行当场麻溜就跪了:“我错了,请您老人家指点。” 杨老头用鸡毛掸指指点点道:“请问我做错什么了吗?” 华真行:“没有,您老没有错。” 杨老头:“你难道想问,我这么高的修为,为什么要跑来开小卖部?” 华真行:“不是我想问,而是有人肯定想问。” 杨老头:“修为又不是官爵,是我老人家自己的本事。普通老头都能开小卖部,我老人家拥有一身大神通法力,难道连普通老头都不如,连小卖部都开不得了?” 华真行:“正是这个道理。” 杨老头:“我若是开不得小卖部,你恐怕也做不得大学生! 有人竟认为我和这家小卖部不正常,而不是他们自己不正常。就像当初的非索港,有人认为我开的杂货铺不正常,却没意识到是周围的世界不正常。 你想推广养元术,提倡全民修行,可是修行有成有不成,修士毕竟只是少数,修为境界在于自身,是不同而非不公,更非将人分为九等。 若是那样,你想打造的理想国度,最终也是空中楼阁,恐未建成就得崩塌。 它无非是换了一种形式的特权等级社会,谈何欢想?我不过是在这里看柜台,便让人人多虑乃至自危,跟老娘们吵个架都会牵扯出国家总席。 应当如此吗,是谁把事情搞成了这般局面?如今只是一点苗头,但应见微知著,我这家小卖部若能开得安稳,不是我安稳,而是我等皆安稳,方是知常。 知道我为何要在这里开小卖部吗,为何你也曾梦见同样的情形吗?假如诸事处理分明,我尚如此,何况他人?” 华真行叩首道:“多谢您老的点化,这是我等的机缘!” 杨特红终于把鸡毛掸子放柜台上了,人也坐下道:“你做过一个梦,梦见了一个全新的非索港,在你的梦里,我老人家也在这里开小卖部。” 华真行:“是的,是有这样一个梦,这也是您老的点化!” 杨特红突然话锋一转:“我这家小卖部,有二十四小时监控……” “华总导明天还要上课呢,小事情交给保卫处就行。”说话者是洛福根,他终于推门进来了,后面还跟着祝玉京与唐森至。 春容丹中心保卫处,兼辖区派出所的职能。第二天保卫处人员登门了解情况,找到了那位骂人的大妈进行了批评教育,并由大妈的儿子带着她,来向杨老头道歉。 至于偷糖果的小孩,马科长领孩子回家时已经道过歉了。次日马传福又以养元谷弟子的身份来找杨老头认错,不是为孩子而是为他自己。 这些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却是中心保卫处处理的第一起纠纷。此后杨老头还是每天看小卖部,就连华真行也分不清,柜台后坐着的是他老人家的本尊还是化身。 (本章完) 565、就这么干了 唐森至的办公室里,王丰收、司马值正和他坐在一起品尝一种很特别的饮料。它是当地土着饮品,当地土着语叫“卡奇奇”,东国语现在叫龙根水。 它是用当地特有的一种植物根茎,捣碎后煮制的,有很多种不同的喝法,比如有些人还喜欢往里加酒加糖啥的。 其实什么都不用加,它本身就有点甜,稍带点甜酒味,但在正常情况下并不含酒精。 最正宗的制饮方式,就是用捣碎后根茎熬煮出汁液,过滤后晾凉,颜色有点像红酒,喝起来酸酸甜甜的很爽口。配东国特色的麻辣火锅,居然不亚于冰镇酸梅汤。 当地土着食物一言难尽,龙根水是其中难得口感与卖相都很好的饮品,甚至在很多部族传说中,卡奇奇能治百病。 经过一众高人鉴别,它确实有清热解毒、疏肝明目、散结消肿、生津止渴、祛湿清火的功效,是一款非常好的解暑饮品。 几人喝的龙根水并不是现场加工的,而是司马值带过来的,装在很饮料瓶里。养元谷研究院改良了制作工艺,范达克还捣鼓出了工业化生产的专门设备。 欢想实业推出了这么一款当地特色饮料,此前已经当做劳保福利发放给工地人员,大家都很喜欢喝,还给它起了个外号——黑荒凉茶。 工人们喝了工地上免费发的龙黑荒凉茶,还会特意跑到“非索港杂货铺”去买,购买意向超过了百分之九十,只是龙根水目前尚未铺货销售,外面还买不着。 它已经可以当成一款正规的产品推向市场了,通过非索港杂货铺的渠道,在欢想特邦和几里国境内铺货,同时小批量出口到罗巴联盟和东国。 该产品就叫龙根水,品牌已注册,由养元谷研发、欢想实业生产,东国那边的推广就交给房管发展吧,员工们先发个福利,喝了还想买就去非索港杂货铺。 他们三个今天聚在一起,可不是专门为了研究这款特色饮品的,只是顺便尝一尝,正在谈前天在春容丹中心生活区发生的事。 王丰收:“唐财神,你是算计好的吧?华总导登门,然后让杨老给大家都上一课。有些话,只适合他老人家亲口说……” 唐森至打断他道:“你有证据吗?” 司马值在一旁笑道:“大丰收,唐财神,整个养元谷,还有谁比你们两个更会算计、心眼更多吗?能一眼看穿唐财长伎俩的,果然还的是王外长啊!” 王丰收摇头道:“可别这么夸我,真正聪明的是华总导。他一听就明白唐财神的小心思了,却不点破,配合得多干脆!” 唐森至又打岔道:“司马花花,你咋来的这么慢?我记得祝玉京当时就通知你了,我以为你立刻就能飞过来呢!” 司马值靠在沙发上,喝了一口龙根水:“龙体欠安,飞不过来啊,恐怕这段时间都没法起飞了!” 另外两人皆脸色一变,王丰收站起身道:“证入真空了?” 司马值叹了口气:“也不知能否破境,就算最终破境,也不知要耗费多少岁月。” 唐森至:“你别跟我俩得瑟!没想到你居然能证入真空,难道领悟了色即是空?” 司马值:“嫉妒我就直说,我又不是和尚!” 王丰收看了唐森至一眼:“我们以前就看他不顺眼又打不过他,现在趁机揍他一顿如何?” 司马值察觉不妙起身欲走,但神通法力尽失的他,在两位大成高人面前哪能走脱?在这危急时刻,有人救了他,外面恰好有人敲门,来者是牛以平。 牛校长是来协调寒假期间教务安排的。 别的大学放寒假学生也就回家了,但是非索港大学很特别,五心谷来的那一千新生,绝大多数是回不去的。原风津村送来的一千新生,很多人也会留在学校里集体过年。 非索港大学的教务活动安排,要与养元谷、欢想特邦、欢想实业之间随时协调。毕竟这批学生毕业后,基本都要在欢想实业或欢想特邦就职。 大学的专业设置和课程安排,都本着学以致用的原则,重点培养这里需要的、也能用得上的人才。 很多欠发达国家尤其是小国,往往都面临这样一种困境。 很多人都意识到教育落后限制了社会的发展,集中投入资源兴办教育尤其是精英教育,以图改善处境,可是本国却不能提供足够的就业岗位。 没有本土产业基础的支持,教育越往高端,往往越是在帮发达国家培养人才,导致本土智力精英的流失,投入越大损失就越大。 国家与国家之间如此,甚至在同一个国家内,不同地区之间也会出现这种情况。 可是没有足够的人才储备,也无法发展起相应的产业。所以任何一种本土产业的发展,都需要双向的保证,相应产业规模的投入和人才培养需同步进行。 另一方面,旨在提高全民素质的基础教育,比一、两所大学的高端精英教育更重要。几里国的教育体系是在柯夫子的指导下建立的,就遵循这样的原则。 非索港大学和欢想特邦地方政府之间,也有很多事情要协调同步,最简单的比如校外社会实践和集体劳动。 牛校长今天主要就是来谈这件事,顺便给养元谷方面的负责人司马值带来了两张最新的统计表,大一新生以及教职员工养元术培训情况。 截止2027年底,全体在校新生2675人,已通过一级养元师考核者798人,其中通过二级养元师考核者306人,再通过三级养元师考核者19人。 这个数据很惊人!对面三人都是大成修士,高级养元术大师,都明白这已接近理想中的最佳结果。 这当然不是最近一学期的成果,这批新生中的很多人,早在两年前就开始修习养元术了,有人还没来报道前就已经是三境修士,更别说其中还混进了一个华真行。 他们在校期间只不过是通过了养元术考核,拿到了相应的等级证书。 比如那19名三级养元师中,就有华真行。他也混在新生中去参加考核了,一、二、三级考核全部顺利通过,华同学就有这个水平嘛。 非索港大学现有教职员工3980人,在开学时,一级养元师1215人,二级养元师673人,三级养元师186人,四级以上养元术导师37人。 这个数字没什么统计学意义,因为大家都是从各单位抽调来的。但是另一组数据很有趣,本学期,教职员工中新增一级养元师419人、二级养元师208人、三级养元师55人。 更重要的是,有16人突破四级成为中级养元术导师,还有七名原四级养元师突破五境,只是暂无教职员工突破大成。 这个数据同样很惊人,说明老师们也在进步,修为水平整体上了一个台阶。假如不算高端修士,这所大学快赶上一个大型宗门了。 寒假期间,非索港大学的师生们有一个校外集体劳动项目,就是给掩月镇修城墙,参与者至少要有三境修为,三级养元师也勉强合适。 除去春节放假,他们需要在三周时间内完成一公里长的标段,这属于当地特有“第三类工程”。 掩月镇,在华真行的规划中,将来是五心谷移民的聚居地。其实在这一学期,已经有一些五心谷族人零零星星迁居到欢想特邦,基本都是那些新生的家长或亲友。 这些人当然不是葫芦运来的,小规模送几个人过来,有的是办法。华真行这学期又在葫中世界打造一片新的街区,就准备安放在掩月镇。 可是掩月镇为什么要修城墙呢?这是米国康捺大学团队提供的设计方案,该方案还获得了第一届欢想人居奖的最佳创意奖。 该大学团队中有好几位东国裔华族人,负责人则是一位地道的米国人,但也被奉为东国文化研究专家,他们居然设计了一座东国式古城, “古城”最引人注目的设计,就是差不多长宽各五公里的城墙。 城墙开了十一座陆门,东、南、西各三座,北面是两座,除此之外还有一条河流穿城而过,又开了两道水门。 城墙根下是个绕城公园,宽约二十米,种植各种花草树木并有一条步道穿过,再外围则是护城河。两道水门与护城河相连,十一道陆门则连着护城河上的桥梁。 假如是真实的现代城市规划委托,这样的方案恐怕早就被甲方臭骂一顿打回去了。可是放在世界经济论坛年会现场展示,参观者都觉得挺有创意,几乎都将最佳创意奖投给了它。 这个方案转到欢想实业、房关发展的相关设计科室中,则遭致了一片谩骂声。 比如黄凤野就吐槽,设计团队是哪根筋不对,将如此大的投资和工程量都浪费在非实用性设计上,为一个小镇搞这么大的工程? 设计团队分明就是在自娱自乐,没想过实现它的代价,却给欢想实业出了一道难题,采不采纳这个方案? 它毕竟是第一届欢想人居奖的最佳创意奖获奖方案,完全不采纳的话,有诸多方面的影响,不利于华真行的总体计划,但按照这个方案施工,显然有些冤大头。 最后还是华真行以风自宾的身份拍板——修!与此同时,欢想实业内部还搞了个创意征集活动,怎么修这个城墙? 城墙原本的功能就是防御,但在现代战争中,这个意义已经可有可无,还能搞出什么花来? 最终采用的施工方案,则是几里国供销总社兼欢想特邦供销总社主任李小阳提供的。 李小阳是墨大爷的弟子,一位实业家,曾开办了非索港最早的草鞋作坊和商店,还有一家修理厂,那也是草鞋帮早期的据点。 欢想实业成立后,李小阳与雷大金、李敬直、唐森至并称四大金刚,都担任副总裁。 李小阳提供了非常简略的手绘草图,主要是城墙的横切面。在他的方案里,城墙高十一米,加雉堞超过十二米,外宽七米,内部中空,分上中下三层。 每层其实都是一条大走廊,净高三米五,净宽六米。 见过带窗户的城墙吗?掩月镇的城墙就带窗户,没有朝城外的,但是朝冲城内的,隔几米就有一扇,而且有三排。从城内望过去,那不就是一栋长的看不见边的三层楼? 但是从城外望过去,那就是城墙,还带着雉碟呢! 城墙不仅有窗户,每隔几百米就有上下的楼梯间以及开向城内的门。 那不是城门,而是从城内走进城墙的门,能从楼梯间走到各层以及城墙顶上,甚至还设计了电梯间、斜坡通道、洗手间。 华真行收到方案就打电话问李小阳:“你这方案有意思啊,修了一条二十公里长的步行街,还是三层的!” 李小阳笑道:“不是三层是四层,室内三层,室外一层,城墙顶上也相当于步行街。 宽度都是六米,遇到有城门的地方,一、二层就断开了,但第三层、第四层还是全联通的,相当于过门天桥。” 华真行:“先别谈这些细节,你建议修三条二十公里长的室内通道,究竟想干什么用?当住房吧肯定不合适,我能让全城的人都住城墙里吗? 而且我看你设计的就是一条大通道,除了城门,中间没有任何隔断啊!” 李小阳:“是不是还不够宽?其实可以加宽一点,比如墙内通道净宽八米,但我认为六米就够了。靠内窗那边的四米走人,靠外墙那边的两米摆摊。” 华真行:“摆摊?你这是在城墙里搞自由市场吗,多少摊位能摆六十公里长?假如连墙顶都算上,那就是八十公里!” 李小阳:“墙顶不摆摊,只走路。墙内也不用摆满啊,有多少算多少,这么大空间,估计够用了吧?” 华真行:“谁来摆摊,谁来逛啊?按照规划,掩月镇将来住满了也就十几万人,加上流动人口最多不超过三十万!用得着这么大的路边摊自由市场?” “当然不仅是掩月镇的居民,而是几里国、欢想特邦乃至全世界的修士,包括全体养元师。”李小阳的这一句话,让华真行愣了几秒钟,也突然明白了对方的脑洞。 “你仔细说说!” 李小阳:“您知道的,我不是村里的孩子……” 华真行:“说重点!” 李小阳:“正在说重点呢,您别打断我。我是在小镇上长大的,我们镇有一片很大的空地,也是十里八乡的集市。 小时候最热闹的事就是赶集,乡亲们都到我家镇子上来赶集。在我的概念里,赶集就是过节,过节就是赶集。 集市上卖啥的都有,有各种平时看不到的好玩意,我还在集市上赚过不少零花钱呢。我从小就会竹编手艺,尤其是正月里的集市,我能编一整套十二生肖的灯笼……” 华真行:“我还知道你自称几里国首席竹编大师,曾在酒桌上被大家授予‘新联盟最会编’称号,但这些就不用细讲了吧。” 李小阳:“可惜后来集市渐渐就没了,如今回东国,很多地方都没法摆摊了。” 华真行:“新田镇也有自由集市,只要按规定就可以摆摊,但我也没见你去卖过竹灯笼啊?” 李小阳突然又问道:“华总导,你看修仙不?” 李小阳这个人有很多优点,比如办事稳妥、认真、细致,方方面面什么都能考虑到,但有一个毛病,就是思维太跳脱,一般人把握不住。 和他讨论问题经常会被带晕了,东一下、西一下,也不知道他到底想说啥?真不明白墨大爷怎会有这样的弟子,性子也太不像他老人家了。 华真行很了解李小阳的脾气,所以有些没脾气地答道:“看,不仅看,我还修仙呢!” 李小阳:“这不巧了吗?我也是!所以我想问问华总导,里那种修仙坊市,您见过吗?” 华真行:“没有,还真没见过!只听说正一三山会上有摆摊的,但六十年才有一次,上次我没赶上,下次得等到2051年。” 李小阳:“我这里有个喜讯啊,特大喜讯!我们自己建一个,想哪天逛就哪天逛,想买东西就买东西,想卖东西就卖东西!” 华真行:“你是想把掩月镇的城墙搞成修仙坊市,还专是门摆地摊的那种?” 李小阳:“华总导,刚才您有句话我不赞同,新联盟最会编的不是我,不算三位老人家,应该就是您本人。比如您制作竹鹊的手艺,那些学员们一辈子也赶不上啊! 听说您也喜欢体验生活,那就再设想一下,假如您这位在校大学生想勤工俭学,就可以制作一批竹鹊到城墙里摆摊。 可以是制作好的法宝竹鹊,也可以是半成品和材料。比如那种只差最后一步的竹鹊,大家既可以买回去当工艺品,也可自行祭炼成器。 它可是出自华总导您之手啊,只要您一出摊,大家不得闻风而动抢破头啊!” 华真行:“我暂时没那么闲,还是等你正月去卖灯笼吧!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但是怎么管理呢?比如摊位怎么设置,需不需要收费?” 李小阳在电话里的声调陡然变高了:“不收费,当然不收费,摊位完全免费!全世界的修士都跑到这儿来摆摊逛街,咱还需要收这点摊位费吗?连市场管理费都不收! 方案我都想好了,步行通道六米宽,靠窗的四米走人,靠墙的两米摆摊。地上划线,标出位置和编号,就像停车场那样。 比如东三1106号摊位,就是东城墙第三层,第一公里段,第106号摊位。 每个摊位宽两米、长五米,面积总共十平米。感觉是不是一个细长条?这就对了,就是贴路边摆地摊,包袱皮和小板凳都得自己带……“ 华真行:“这些都好办,我想问的是管理制度。” 李小阳:“虽然是免费的自由市场,但也不能擅自随便摆摊。想在那里摆摊,至少需要提前一天预约登记。我们可以专门开发一个平台,提供给摆摊用户。 预约方式也很简单,打开平台界面就是所有摊位的分布图。选定日期之后,可以看到那天已被预约的摊位,可以在空余摊位中勾选位置,就跟电影院选座差不多。 华总导,您在东国的时候看过电影吧,应该见过人家是怎么卖电影票的……” 华真行:“我当然知道,但这可不是卖电影票。你刚才既然说了修仙坊市,那什么人才有资格去摆摊呢?” 李小阳:“这个预约登记平台,既有线上的网站、app、小程序啥的,也有线下的窗口,它需要和国际养元术协会挂钩。 自古以来,也没听说有谁家能给修士发证书的,但我们就干了这活。正经修士或者神术师,拿个一级养元术证书不难吧?几级证书都可以,就是个身份认证。 通过了身份认证,进行登记预约,那么长的城墙总能找到地方摆摊,至于卖什么就看个人发挥。 可以天材地宝、灵田妙药、法器符箓,也可以就是普通的东西,比如挑个炉子卖烤地瓜都行!” 华真行:“比如你,就可以卖灯笼,小兔子灯笼?” 李小阳:“干嘛不问我想买什么?其实我想买腰子饼,油炸腰子饼。” 华真行:“为啥是腰子饼?” 李小阳:“因为我馋了呀!小时候赶集的时候,最喜欢吃现炸的腰子饼了,简直太好吃了,可惜有很多年都没有吃到了。” 华真行:“哪天我来做腰子饼,会提前通知你,现在说正事。按你的意思,谁想摆摊就得考证? 不论是哪门哪派哪个组织,想获得摆摊资格,至少要派一名弟子去考一个养元师证,或者大家都来考个证备用。” 李小阳:“华总导不愧是华总导,一眼就看到了关键。” 华真行:“这还不是最关键的问题!这种自由集市,最难保证的是交易公平、货真价实,顾客一不小心上当受骗的可能性很大。” 李小阳:“这就是现实中不存在里那种修仙坊市的原因,只存在潘家园假货市场。” 华真行:“别指名道姓,人家那叫旧货市场。” 李小阳:“我的提议就是,发生在掩月镇城墙中的所有交易,都是受到监管的。预约登记的时候,就会标明是什么人、在什么摊位、计划出售什么东西。 更重要的是,在这个市场中交易,买卖双方都得开设欢想特邦指定的平台账号,使用欢想特邦指定的支付工具与付款方式。 至于原因吗,当然是为了保证交易安全,每一笔交易都会被记录,便于跟踪投诉。我们不收摊位费和市场管理费,但华总导想收交易税的话,这样也更方便……” 华真行一拍大腿:“干!就这么干了!” 566、一段很火的短视频 华真行说“干”,那么大家就干了。寒假到来后,非索港大学包括牛以平在内的278名教职员工,以及包括华真行在内的19名学生,总计297人来到了掩月湖工地。 搞“修仙坊市”是将来的事,眼下还是按照李小阳的提议修城墙,同时打造掩月镇。非索港大学这近三百人负责的是一公里长的城墙及护城河标段,时间三周。 但工地上可不止他们这些人,就连唐森至都抽空跑来干了三天活,李小阳也来干了五天,五心谷的宗主叶宗清以及长老石仲铭,则全程都在工地上。 祝玉京率一批养元谷弟子也加入了队伍,总计施工人数最多时超过了五百人。他们用三周时间总计修建了三公里长的南城墙以及一座城门,进度远远超出预期。 并无普通工人在场,参与者至少也有三境修为,所以可尽情使用神通术法。对于数量最多的三级学员而言,他们主要是来长见识的,同时锻炼神识。 欢想实业搞工程,哪怕是第三类工程,也不可能只依赖神通术法,大型工程机械该上一样上。 之所以这次总计修了三公里长的城墙,是因为前期已在这里修好了三公里长的钢筋混凝土三层框架结构。这次大家的任务看上去好像是在框架上砌墙贴砖、修窗户和雉碟景观。 既然要搞成修仙坊市,它就不能是普通的建筑了,原有的混凝土框架只相当于“土坯”,而众人镶铺的砖结构则成了主体。华真行这学期“装修”杂货铺的经验刚好能用上。 城墙在修建过程中,同时构建整体阵法,阵法是华真行完成的。但工地上的普通三境学员察觉不到,他们的主要任务是加工城砖,然后看着导师们怎么“砌砖”。 城砖的规格分两种,一种是砌墙体的,另一种是铺地面的,皆用开凿掩月湖时挖出的澄泥烧制,又经神识粹练。 掩月湖是人工开凿的永久性湿地,想要起到改善环境、调节气候、保护生态的作用,面积必须足够大,水体也得足够深。 它的设计平均深度达到了三十米,最深处超过了百米,将来在大旱季也不干涸的水面则超过了一百平方公里,并且是有上、下游的活水。 这可不是碧空湖那样的山中水库,而是在原野上选址开凿出来的。每年雨季的洪水在低洼处冲积了大量的淤泥,再往下挖又开采出巨量的石料,这次修建掩月镇都能用得上。 淤积在深处的澄泥不适合耕作,却适合制砖。与城墙同步动工的是护城河,护城河中还没有水,先动用机械挖出沟槽,然后再用条石砌成基岸,看上去尚是一条旱渠。 相比打造带有整体阵法的城墙,三级学员们在护城河的修建中出力更多。 工地有食堂,华真行特意支了口大锅,客串帮厨炸了一周的腰子饼,共有五种不同的馅料口味,估计李小阳就是被馋过来的。 这边刚动工,曼曼放寒假回来了,也来到了工地上与华真行并肩炸腰子饼。但华真行和曼曼在工地上呆了一周就有事先离开了,他们去了芮湿国。 2028年一月,又到了世界经济论坛年会期间,第二届欢想人居奖颁奖典礼即将举行。 有了首届大奖的轰动效应,两年后的第二届典礼盛况空前,获得了巨大的关注流量,如今已真正成为了专业领域内首屈一指的权威标志。 但华真行的感觉却波澜不惊,还没开幕他其实就已经知道结果。 上次来参加典礼,风自宾还遭遇了飞机炸弹事件,两年后再来,芮湿国的上任政府已经倒台了,欢想人居奖则更加成功。表面上好似什么事都没发生,幕后却暗流汹涌。 事实证明,如果华真行想通过欢想人居奖,获得国际范围内城市规划、环境与生态保护领域的话语权,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华真行很澹定,因为他站的位置早已不同。在这种场合最兴奋的永远是那些获得大奖的人,他们好像得到了很多,但真正收获最大的,永远是设计及给出这些奖项的人。 华真行和曼曼最感兴趣的事,就是从嘉宾评委中把墨大爷给找出来,但最终还是没能成功。 在离开芮湿国的前一天晚上,有一个意想不到的客人找上门来,居然是东国援建非索港工程项目总指挥朱庭。 风自宾打造的人设,向来是神秘而随性,很多人想见都见不着,甚至都不需要拒绝的理由,但是这位客人却不好不接待。 风自宾见到朱庭,很纳闷地问道:“朱总,我还以为你回东国过春节了,没想到你居然也来了芮湿。有什么事不能在非索港说,非要跑到这里来找我?” 朱庭板着脸,斟词酌句道:“风自宾先生,有些事我必须要见到你本人才好开口,但在别的时间地点,好像也找不到你。 我率领上万名工人来到几里国,负责一个浩大的工程,而这个工程的规划方案,获得了第一届欢想人居奖的大奖,就是设计一座新城市。 我负责的工程项目,听说就是你的产业。我从未见过你这样的甲方和业主,这么多人万里迢迢来到异国他乡,为你辛苦工作好几年时间,你却连面都不露。 说实话,我对你的这种态度感到很疑惑!这不仅仅是对我和我的团队,也对你自己所拥有的一切,你究竟是重视还是不屑一顾?最起码,我感觉你缺乏尊重与敬畏。” 风自宾愣了几秒钟,自以这个身份出现,不论在任何场合,他都是被吹捧与赞扬的对象,今天竟然被人当面批评了,这位朱总特意从几里国飞到芮湿国来怼他。 虽然以风自宾的身份还是第一次见面,但华真行可是早就认识朱庭了,想当年朱庭就曾是雷云锦的副手。 这位朱总不高兴可以理解,而且他也不怕风自宾生气,以他的资历和能力,哪怕不干这个工程总指挥,回到东国也能过得不错。 风自宾摆开茶具,亲手给他斟上一杯茶,和颜悦色道:“真的很抱歉,开工以来都没有主动去拜访您。您这么不高兴,是不是洛福根和唐森至那边工作配合得不到位?” 朱庭:“洛主任和唐司长那边,所有的工作配合得都很好,我没有任何不满。 上次席夏尔先生来视察,还与我们一起吃了午饭。他也对非索港工程也非常关心,表态会全力支持,特意问我,几里国的政策还需要哪些方面的改进?” 他说的这些都是好话,但意思也很明显,大家对工程都这么上心,唯独风自宾这位“业主”却漠不关心、不闻不问。朱庭干了这么多年的工程,从未碰到过这种情况。 风自宾:“来,先喝茶!我想朱总有所误会,我这个人吧比较社恐,所以尽量避免抛头露面,其实我也一直很关心非索港的工程情况。” 风自宾社恐?朱庭反正是一点没看出来,他端着茶杯反问道:“哦,风先生是怎么关心的?” 风自宾:“非索港工地其实我去过很多次,只是没有公开露面打扰大家的工作。朱总可以尽管考我,不论是工程进度还是设计施工方面情况,我都很了解。” 既然他这么吹了,朱庭就不客气地问了,却越问越傻眼。眼前这位风自宾勋爵,居然好像比他更了解工地现场的各种情况,就连生活区食堂的菜谱都清楚! 聊到后来,朱庭皱眉道:“我越看您越觉得眼熟,我们是不是见过,应该就是在工地现场吧?” 风自宾呵呵笑道:“肯定见过,只是当时您没认出我,我也没特意打招呼,其实我们还在食堂里一起吃过饭呢。” 朱庭一时无语,不好再责怪对方什么,却莫名多了一种被暗中监视的感觉。风自宾又笑着问道:“朱总还有什么要求和建议,不妨都提出来。” 朱庭喝了口茶,放下杯子道:“今天来找您,主要是为了另一件事。我始终没有见到您,但几里国方面的其他负责人,却表现的太过热情了,热情得让人有些不安。” 风自宾:“您看看,太过热情也会让人感到不安,这就是我社恐的原因。您有什么问题,请尽管问!” 朱庭:“您知道的,马上就要过春节了,这次有很多工人就留在工地上过年。” 风自宾:“非常感谢他们万里迢迢来到这里,无论是生活和工作,我们会提供各种便利,包括休假回国的交通问题,欢想实业鼓励他们把家属接过来。” 朱庭:“我要说的就是这件事,最近工地上流传一个视频,不知道风先生看过没有?”说着话他打开自己的手机,找到一段视频点开递了过来。 其实华真行早就看过这段视频,甚至知道视频的剪辑者是谁,就是欢想特邦如今的宣传司长崔婉赫。 视频的素材取自三段发言,现代人刷手机都喜欢快节奏的内容,所以崔婉赫将其中最精华或者说最有扇动性的部分混剪衔接到了一起,还配了介绍性字幕。 第一位发言者是夏亚丁,当时房关发展正有一批员工要被派到几里国常驻,在欢送大会夏亚丁有一段即席讲话—— “大家去了那边,不必担心生活上会有什么不方便。公司里都是和我长得不太一样,但是和你们一样的东国同事,当地语言也是东国语。 你们可以很方便地买到东国商品,品尝到东国各地的美食,那里的治安和东国很多城市一样好,晚上同样可以坐在街边嗨啤撸串。 欢想特邦的每一座城镇,都不像平京这样拥堵、令人感受到现代大城市的压力,但同样很热闹且不必焦虑,充满勃勃生气。 那里当然也有很多异国特色,期待着诸位去一一亲身发现,比如公司会组织大家去游览黑荒大草原,与狮子、斑马、长颈鹿近距离接触,大家可以尽情地发朋友圈。 当然了,这一切也是在保障安全的前提下! 有很多人都关心气候问题,那边的常年温暖,没有平京这样的冬天。有时也会很炎热,但是诸位的工作和生活的地方如今也安装了空调,当地还有不少有趣的解暑方式。 其实就我的亲身体验,那里最热的天气,并没有芜城的夏天更热。总之冬天比平京的冬天温暖,夏天比芜城的夏天凉爽。 考虑到很多人也许会思乡情切,所有员工每年都会有总计六周的归国假期,可以一次休完,可以分两到三次使用,我们每年免费提供三趟欢想航空舒适仓往返机票。 假如担心父母、子女没人照顾,更好的方式是把他们接过来一起生活,在你们派驻期间。 欢想实业会免费提供住房,面积保证能满足需求,因为那里不缺地,房子也是我们自己盖的。家属可以就近安排工作,子女可以就近安排上学,每天上下班甚至可以步行通勤。 我看在座的大部分都是年轻人,公司会经常举行各种集体联谊活动,为大家找对象、搞对象提供方便,搞成了也不必操心房子和车子。 还有人更关心子女教育问题,假如我说,它的教学质量,可能会比东国一般城市的重点学校更好,有人可能还不太相信。 但我可以告诉大家,它一定是公平的,这就是几里国公民教育追求的目标。 我的孩子、夏尔或夏尔这种人的孩子,欢想特邦盟高官的孩子,和大家读的一样的学校、接受的是一样的教育,可能还会成为同桌。 在几里国中学毕业,可以回东国户籍所在地参加高考,也可以就在几里国参加高考。在几里国读大学,也可拿到东国名校的毕业证书……” 这段发言就是向派驻人员承诺,海外总部欢想实业那边,会尽量提供让他们满意的工作条件与社会福利,到海外工作的生活保障会更好。 夏亚丁当时的身份是房关发展的董事长,他讲这样的话是理所当然。在这次讲话后不久,夏亚丁就辞去了房关发展董事长的职务,接替王丰收担任几里国驻东国大使。 接下来第二位发言者是雷大金,场合是欢想实业去年的春节团拜会,剪辑的内容如下—— “在座的大部分人都来自东国,或是父辈来自东国。很多人不久前还是东国援建工人或家属,然后就留在了这里定居,一起建设自己的家园。 我们都是建设者与劳动者,是创造这个世界的人,是最值得尊敬的人。劳动建设,是我们创造一切财富的方式,我们也只有通过它才能拥有一切。 欢想实业与欢想特邦的缔造者风自宾先生,曾说过这样一段话: ‘劳动报酬,可以是货币也可以是其他的形式,就应该满足居住、生活、健康、成立家庭、养育后代、安享晚年等方面的个人需求,更要满足整个社会公平发展的长期需要。’ 这就是欢想实业与欢想特邦所追求的宗旨,否则我们不会欢聚在这里。 总之一句话,企业存在的价值,就是让劳动者创造价值,也是为劳动者创造价值,我们的生活是否幸福,决定了这个世界是否美好……” 雷大金如今的身份是欢想实业的执行董事兼总裁,接替了当年首任执行董事柯孟朝的工作,在风自宾不露脸的情况下,他就是这家集团的日常负责人,讲这些话也是顺理成章。 最后第三位发言者是王丰收,场合居然就是在非索港项目工地,镜头扫过,朱庭本人还坐在下面热烈鼓掌呢。王丰收绝对也是一位出色的演说家,只听他说道—— “大家都来自东国,其实我也来自东国,在座的而技术人员中,还有我当年的校友呢!在当今世界上,只有东国有这样的大规模基建能力,可以援建这样的工程。 这几十年来,东国被称为基建狂魔,获得了举世瞩目的成就。伟大的成就背后是伟大的人们,就是在座的诸位,是诸位的汗水造就了一切,有时不仅流汗,还会流血流泪。 在座的很多人,却并没感受到自己伟大,他们参与其中,只是源自很朴素的原因,甚至是迫于生活的无奈。 比如我的很多校友们,只因当初读了工程类专业,后来便选择了这个就业方向。 还有更多工人是背井离乡,只为找一份能湖口的工作,以求能真正安身立命,平日甚至不敢吃好的饭菜、穿好的衣服。 他们省吃俭用只想尽量攒下钱来,在时代的浪潮中买下一套城里的房子,然后还完房贷,供子女上学、结婚,渐渐榨干自己,生活仿佛在改善,却总对未来充满焦虑。 人类最基本的需求,除了生存就是安全,生存是生理的必须、安全是心理的必须。所谓安全可不仅仅是指治安秩序,更重要的是是否熟悉这个世界,能否把握未来? 工地上总是很艰苦,有人落下一身病根,比如腰肌劳损、肠胃不适、关节风湿,害怕生病,更害怕又朝一日干不动了,就不要谈人生希望了,而是生活是否还有保障? 伟大的人为何感受不到自身的伟大,因为这份伟大往往得不到应有的尊重。我们总说劳动人民是最美的,可他们真的很美吗? 劳动者往往带着一身臭汗,衣服上沾满了脏,在都市中挤公交、坐地铁,迎来都是各种嫌弃的眼神,因为他们的气味确实难闻,往往会把座椅弄脏。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要这样?谁不希望干净舒爽,受到所有人的尊重?他们建造的高楼广厦、华堂会所,是他们自己在享用吗? 欢迎大家来到欢想特邦,欢迎来到新非索港!我们的希望,我们的目标,我们正在建设的这座城市,就是全体建设者将来所享有的成果。 工地仍然艰苦,仍然需要挥洒汗水,但大家会受到最伟大的尊重。我们不仅会谈理想更会谈现实,我们会尽量给大家提供更好的工作的生活条件。 我们会建设更完善的生活区,提供越来越完善饮食保健、医疗卫生、劳动保障服务。 比如每天下工之后,都会有像健身房哪样的洗浴间,就像完成了健身,换上平日干净舒爽的衣服。这只是一个小细节,东国很多工矿企业都有提供,但很多工地也没有。 在座的工人走在非索港的街头,在姑娘们眼中,就是最精神、最帅、最朝气蓬勃的小伙! 谢谢大家的笑声和掌声!真正重要的问题并非这些表象,而是劳动者与建设者在这里会得到真正的尊重,享受所有人的敬意! 诸位在派驻工作期间,也可以把家属接过来,欢想实业会根据情况安排工作,并提供合适家庭生活的住房。 东国大规模基建已经过了巅峰,听我在东国的好几位师兄弟私下说,干完手头的工程就准备提桶跑路了,换一个还能卷的行业去卷。 我想劝劝他们,不要跑!假如真想跑,那就跑到这里来!这里欢迎你们,这里感谢你们!在这里,大家可以亲手创造自己的未来……” 这就是半年前的事,王丰收的身份已经是几里国外长,陪同总席夏尔来视察,当时夏尔和他都有讲话,向东国援建工人表示感谢和慰问,崔婉赫偏偏只剪辑了这么一段。 风自宾很耐心地看完了,这才抬起头道:“朱总,这段视频有什么问题吗,难道是他们的承诺并没有兑现?” 以这三位发言者的身份及当时的场合,除了王丰收的个别词句有些不妥,其他的内容任谁都挑不错毛病来,而且王丰收发言时,朱庭也在现场鼓掌呢。 朱庭叹了口气:“勋爵先生,您也是东国裔华族人,明人不说暗话,欢想特邦这几年发生的事情,您应该比我更清楚。 我十年前就来过几里国,曾经在这里工作过很长时间,罗柴德机场工程,我还是现场总工。 当时很多东国援建工人,如今都留在了这里定居,父母接来养老、孩子接来上学,家属也到这边工作了。 就连我的老领导雷云锦,退休后也没回国,如今是非索港大学水利工程学院的院长,早把全家人都接过来了。 我当然不是对这些事有意见,那是他们自己的选择,但今天想反应另一种情况。 我这次的身份是非索港援建工程项目部总指挥,这个项目有多个东国施工单位参与,已派遣员工总计达到了一万两千,明年可能还会更多。 各单位的情况不一样,但是这种海外项目,最怕的就是带出来的人没回去,这样从上到下很多人都要担责任的,国内的家属也会去找单位要人! 这段视频最近传得很火,工地上人心思动啊。有不少人都羡慕欢想实业的员工,他们也想留在这里定居、到您的欢想实业求职,已经在纷纷打听门路。 人只要多了,就什么情况就会发生。如果他们完成工作任务回国后,再按正常手续到欢想实业求职,和我倒没什么关系,最怕有人直接就走了啊! 这种援建项目,海外工地上只要跑了一个人,都是事故! 有人可能在家乡欠了债,有人可能是和家里闹翻了,还有人可能在当地干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跑到海外打工,结果却一走了之,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再也没有了联系。 假如出现这种情况,各单位是不好交代的,对你们的工程也不利……我希望全体援建人员,至少都能平安顺利地完成工作任务,正常回国交接。” 听到这里,风自宾主动站起身弯腰伸手道:“朱总,您就放心好了,我们绝不会做损人利已的事情,更何况是损人不利已呢! 我一定尽全力保证,不会让这种情况发生!您说的这种人,欢想实业绝对不会收,他们在欢想特邦乃至整个几里国,都会寸步难行,从哪里跑的,就会被送回哪里去……” 朱庭下意识的欠身握手,似是没想到风自宾能这么干脆地给出承诺,愣了一会儿才说道:“您不能只跟我表态,要把刚才政策宣传到工地上,让每个人都知道。” 风自宾:“我会全力配合您的工作!来,坐下喝茶,有话慢慢说。您别担心我说话不算数,不信去打听打听,我从来是说到做到。 假如您还不放心,我可以把夏尔叫来给您保证,或者把王外长叫来给您签份备忘录,绝对不会让您难办……带这么多工人出来,不能让您把人给丢了。 实际上,欢想特邦还没有发生过这种事,但您的担心绝不多余,我们要考虑到将来更多的复杂情况!” 朱庭欲言又止:“没发生过?我怎么记得……” 罗柴德机场一期工程竣工后,朱庭就回东国了,直到去年才再度返回几里国,中间在东国又待了好几年时间。 身为一名“外国人”,朱庭知道欢想特邦以及夏尔市近年发生的变化,但对几里国的全貌改变还缺乏了解,仍保留着对几里国的历史记忆。 当年确实发生过类似的事情,有的工人擅自离开生活区就失踪不见了,在当初的那个混乱几里国,恐怕也没地方找去。 567、丢人了 想改变对一个人的固有印象很难,更何况是对一个国家的印象。 有人来到几里国,看到现在的夏尔市以及欢想特邦,会不会认为这个国家已经变得安全与繁荣,一切都已经走上正轨呢? 答案是未必! 将时间倒退到十年前,那个还没有改名为夏尔市的旧非索港,同样有安全、整洁的街区,很多人可以在那里过着优雅、精致的生活。 克蒂娅公主曾来到非索港参加慈善活动,顺便狩猎游玩,她就住在南部滨海的小庄园里,出行有充分的安全保障,走到哪里都会受到欢迎,感受到当地人民的友好与热情。 也许在克蒂娅的印象中,当地土著都是能歌善舞,喜欢穿着树叶子围着火堆蹦蹦跳跳,虽过着赤贫的生活,却热情奔放,有着拥抱原生态的自由。 就算当年华真行生活的地方,从杂货铺步行不超过两公里,就有黄金帮控制的贸易区,那里平日的治安就很好,店铺有明亮的橱窗,街头总有警察巡逻。 所以很多人来到现在的欢想特邦,恐怕也不会认为这里就能代表整个国家所呈现的状态,而是会认为几里国又多了一片新开发的所谓“高尚街区”。 它是有钱有势的风自宾自建的后花园,有良好的秩序很正常,与其他街区的是否危险混乱无关。 不仅以往的非索港以及几里国如此,当今世界上的很多国家,包括所谓的发达国家,都是这样。 混乱危险的街区与看似和平安宁的社区,有时可能只隔着一条大街。同一个国家,同一个城市的人们,往往生活在不同的世界,彼此也缺乏共情,从物理到心理都是隔离的。 新几里国成立、这个国家的面貌改变,包括欢想特邦的出现,才有短短几年时间,还不足以扭转人们对它的固有认知。 别说是几里国了,直到如今,在很多人的刻板印象中,仿佛东国还停留在人们留着金钱鼠尾辫、遍地列强卖大烟的年代。 有时候这种所谓的刻板印象,其实是一种刻意的偏见打造,那不是现实中的东国,而是某些人所希望看到的东国。 这暴露了他们心底深处的某种东西,他们期盼东国永远停留在那个时代,而难以接受甚至害怕接受今天。 当然了,朱庭不属于这种情况,他只是单纯地担忧,担忧有工人从工地上擅自离开,假如钻进那种混乱无序的街区,真有可能找不着了。 风自宾不得不安慰道:“朱总,您说的事,在以前可能发生过,但自欢想特邦成立以来,还真的没有发生过。您今天来到的是一个新国度,别着急,听我慢慢说……” 几里国有很多关于这个新国家的宣传材料,但是工作繁忙的朱庭未必看过,就算看过也未必全信。谁家的对外宣传会说自己不好呢,无非是夸成一朵花或者一片花海的区别。 今天难得有机会,风自宾可以好好对他介绍一番如今的几里国,从新联盟成立开始……还特意打电话叫人送来几个菜,摆上了酒,就在房间里边吃边聊。 他们聊了很多事情,不知不觉喝的就不少了,风自宾突然问道:“您是罗柴德机场的总工,还记得昂正企吧?” 朱庭:“当然记得了,我刚想说他。听说小昂也留在这里定居了,还把对象都接过来了,你们给分了房子安排了工作,他这不就是没回去吗?” 风自宾:“他不是没回去,而是回去后又来了,还把对象也带来了。前两年就在罗柴德机场工作,但去年上大学了,非索港大学水利水电专业……” 昂正企在东国高中毕业后没上大学,读了两年中专出来打工,参与了对几里国的援建工程,曾经就在朱庭的手下工作,经常帮朱庭跑腿。 去年夏天,他参加了欢想特邦的“高考”,顺利考入了非索港大学。风自宾为什么了解的这么清楚?因为昂正企与华真行就是同班同学,还住同一个宿舍呢! 非索港大学的招生年龄限制是十五岁到三十岁,昂正企去年已过二十九岁,也是华真行大学宿舍里的老大。 昂正企并没有入籍几里国,但有欢想特邦的等同入籍政策待遇,在这里找了一份满意的工作,居然又有了上大学的愿望,而且还真考上了! 风自宾带着醉意问朱庭:“昂正企想回去,随时可以回去。但我听他自己说,老家村子里如今几乎没有年轻人了,他跑到海外来打工,原本就是想攒钱在县城买房。 他现在感觉已经进城了,这就是他更想要的生活,甚至是以前都没想到的生活。朱总,以前你能想到,他还有机会去上大学吗?” 朱庭感慨道:“路走宽了啊,路也走对了!他如今在上大学,那他媳妇小张呢?” 风自宾:“您也认识他媳妇?” 朱庭:“听小昂提起过,但是没见过,只记得是姓张。” 风自宾:“叫张汝玲,就在罗湖镇工作,家也在罗湖镇。昂正企读大学,溜达着就能回家,晚上经常不住宿舍回家睡觉,还经常请同学到家吃饭呢。” 朱庭终于琢磨出有些不对味,纳闷道:“你怎么了解得这么清楚,和小昂很熟吗,怎么感觉比我都熟?” 风自宾笑着一摊双手:“您今天刚进门的时候,还抱怨我对欢想特邦和欢想实业的情况不够关心。其实证明,我很关心。 昂正企是非索港大学年纪最大的新生,我看过他的资料、了解过他的情况。 我为什么会特意提到他,因为他和您不一样。您无论到哪里,无论是在几里国还是东国,都已经功成名就,都受人尊敬,不必去担忧日子过得好不好,但是他呢……” 朱庭打断他道:“老弟啊,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啥叫他和我不一样,我怎么就不一样了……” 这顿酒喝了挺长时间,朱庭甚至忘了自己是怎么回到酒店房间的,第二天中午才醒,醒来后还感觉有点晕。 他朦胧记得,昨天自己喝高了,最后居然和风自宾拍着肩膀称兄道弟,聊到了昂正企还聊到了雷云锦……他表达了对退休再就业的老领导的羡慕。 回忆到这里,他的某个记忆片段突然变得清晰起来。风自宾好像对他说,假如干完了这个工程或者退休后仍有兴致,未尝不可到非索港大学担任土木工程学院的院长。 朱庭当时还谦虚了几句,风自宾却说,他是新非索港建设项目的总指挥,没有人比他更有资格当这个院长…… 等朱庭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误了原订的航班,这时他接到了欢想人居奖组委会工作人员的电话,原来是组委会特意在回东国的包机上给他留了座位。 朱庭返回东国的时候,华真行和曼曼也返回了欢想特邦。寒假四周,他们给过成了四段,第一周在掩月镇工地修城墙、炸腰子饼,第二周到芮湿国参加欢想人居奖典礼。 第三周该过春节了,他们又返回欢想特邦过年。掩月镇工地上也放了一周的假,由特邦政府和学校组织集体过年,有各种节庆活动。 到了第四周,掩月镇工地继续开工,完成了三公里标段的城墙及护城河施工任务。但华真行和曼曼并没有返回工地,他们大部分时间居然都泡在掩月湖里。 春节之后,华总导和曼主任先是视察了春容丹中心,然后登上了湖中央的一座岛屿“闭关”。所谓闭关,他们并没有老老实实呆在岛上,几乎每天都会下水。 曼曼突破大成已有一年,吞形诀已入门且掌握了吞蛟之形。杨老头说的没错,吞蛟之形最适合曼曼修炼,她如今也能化身蛟龙畅游江湖。 两条蛟龙一起入水,那可真是兴风作浪,配合掩月湖大阵运转,还能在小范围内呼风唤雨。好在他们早就打过招呼,并没有惊吓到驻守掩月湖的养元谷弟子。 两人也不是单纯地蛟龙戏水,还有正经活儿干。掩月湖是在原野上开凿的,设计平均深度达到三十米,最深处超过百米,还有很多防止淤塞的设计。 如今湖中虽已有蓄水,但还没有达到设计深度与面积,因为在远期规划中,掩月湖的上游水源是北方的真行河。那是整个欢想特邦的第一大水系,如今这条河流尚不存在。 春节后正逢大旱季,华真行和曼曼需要检查原先的工程被水淹没后,实际情况是否符合设计要求,并进行适当加固。 假如有些地方的设计施工不完善,他们还会进行修改。水下作业向来难度很大,幸亏两人有如此手段。 检查完水下工程标段,对尚未被水淹没的标段,也能提出及时整改意见。在这个过程中,曼曼的吞蛟神通突飞猛进,在这里是真正的如蛟得水。 曼曼在平京读大学,平京周边可没有这么大的水体让她习练吞蛟之形,就算是有一些湖泊河流也不方便,毕竟不是自家的地盘,说不定会有什么意外状况。 想当初华真行在芜城青漪江中化蛟潜游,被一位神秘高人从桃花潭里给钓了出来,对方还告戒他,芜城周边有些水系是不能去的,弄不好会碰到斩妖悬剑。 假如被当成兴风作浪的妖怪给斩了,你说冤不冤? 回想起这段经历,华真行感觉自己当初是真的莽,也许那就是无知者无畏吧。另一方面,他在芜城的一举一动好像都被人盯着,既可能是在防备他,有可能是在保护他。 说到保护,其实他身上还有梅盟主“暂借”的守正神符,算算时间,恰好在他大学毕业之后就该归还了。 一般人读大学要用四年,他则要读八年,春华一年、淝工大芜城分校两年,而非索港大学则是五年制。 寒假结束,曼曼返回东国,她还有半年就毕业了。毕业后倒不必为就业问题操心,因为她就是养元术中心的主任,几里国职务体系内最高级别的九级干部。 非索港大学即将开学,却出了一件意外,掩月镇工地上有两名学生失踪,牛校长听说之后脸都绿了——这可是大事啊! 由于施工任务提前三天完成,所以学校就给了大家三天自由活动时间,可以去周边好好玩一玩、逛一逛,包括农垦区三镇以及碧空湖风景区,还有南边的夏尔市。 到了报到时间返校点名,却少了两个人。刚开始大家都没在意,认为他们许是在外面玩嗨了没能按时赶回。可是同班同学、院系老师始终联系不上的他们,众人才觉得不对劲。 从这两人的最后能确认现身地点开始追查线索,牛校长发现他们根本没出现在别的地方,应该是离开掩月镇之后就失踪了。 别说牛校长头大,就连华真行都有点发懵。失踪的两人都来自五心谷,是一对情侣,能参与掩月镇工程当然有三境以上的修为,像这样的学生包括华真行在内也只有十九名。 他们并不是单纯的三级养元师,自幼就修习五心谷秘法,恰恰是在校期间突破三境修为,然后发展成情侣关系,同时也获得三级养元师证书。 从其行踪来看,他们可能是擅自进入原野了,想跑去看狮子、斑马吗?黑荒原野确实有很多危险,但那也是对普通人而言的,寻常毒虫猛兽很难威胁到两名三境修士。 但这事儿也说不准,他们毕竟不了解这里的荒野,三境修为也不是那么绝对保险,大意之下仍有可能出意外……假如是最糟糕的情况,恐怕人都被鬣狗吃干净了吧? 原以为集合这么多修士,每人至少都有三境修为,世上还有比那里更安全的地方吗?结果这个世界还真是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 朱庭担心非索港工地上有工人不见了,风自宾前不久还拍着胸脯向他保证,绝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结果一转眼,自家的工地上就丢了两名大学生。 568、穿越的既视感 掩月湖呈月牙形向东张开环抱,被月牙抱在中央的便是建设中的新非索港市。掩月镇位于北边的月牙尖上,距新非索港市约二十公里。 它的周围眼下全是荒野,西南方向则是掩月湖。华真行可以肯定,那两名失踪的同学不在湖里,因为追朔两人失踪的时间,当时他和曼曼正在那一带的湖中化蛟潜游呢。 养元谷发动了大量人手去寻找,可是假如人真的进入了荒野深处,寻常再多的人手也是不够的,宛如大海捞针,能否找到只能看运气了 为了防止再出意外,华真行下令只有四境以上的修士才可以进入荒野,并且要十二人结队而行,这样可以随时组成玉兰刀阵。 这些人只在附近一带搜寻,养元谷还派出了四名大成修士,各持飞天神器负责搜索四个方向。 其中华真行负责北边,因为他是所有人中修为最高的、也是最了解当地情况的,而北边则面积最大、情况最复杂的荒原地带。 华真行事先搜集了那两人平常日用之物,使用侦测神术并施展了圆光镜法术,“看见了”他们离去时的情景。 他们果然是结伴走向了北方的荒原里,可能是为了领略当地的自然风光,有点兴奋有点好奇,并没有意识到可能会有危险。 修士掌握很多不可思议的神通手段,假如早点反应过来,不论这两人遭遇了什么,至少其下落很快就能找到。 可是等到华真行施展神通时,时间已经过去了近五天。侦测神术也需要所谓的“灵引”,也就是那些常人很难察觉到的痕迹信息,但这些信息大部分都消散了。 华真行的高阶侦测神术配合圆光镜神通,也只能蜿蜒追踪到偏北方向几十公里外,只能确定那两人曾经到达那里,然后就失去了他们的行踪线索。 这一带各种气息混乱,有大规模野生动物种群活动,留下了各种成群的动物奔跑践踏的痕迹。 华真行、石仲铭、高见瓴、潘采等四人就是从这个位置分开,分别向四个位置展开搜索。 养元谷如今的大成修士有八位,分别是华真行、潘采、司马值、王丰收、曼曼、唐森至、高见瓴、房传婵。另有常驻欢想特邦的叶宗清与石仲铭,他们也算半个养元谷修士了。 这些大成修士平日都坐镇一方,寻常事情很难惊动他们,这件尴尬的意外,华真行临时能调动的只有三人,连他自己都亲自出动了。 王丰收是几里国外长兼情报头子,平日忙的屁股冒烟,不可能丢下工作跑来荒野寻人。曼曼和房传婵都远在东国呢,一个刚回去上学,另一个刚回去上班。 司马值倒是离得近,可惜正在真空劫中,一身神通法力尽失。唐森至则根本走不开,每天有很多工作需要他拍板,修为最高的叶宗清同样也走不开。 非索港大学的师生虽然从掩月镇工地返回,但掩月镇的工程却没有停,养元谷派了另一队修士在继续施工。 城墙融入了整体阵法,施工的同时就要布阵,而华真行设计的阵法,至少要有七境修为才能协同布置。 除了华真行之外,叶宗清就是现场唯一的七境修士,她一走,整个工地就得跟着停工,几百号人都得干等着。 走丢的就是五心谷的人,身为五心谷谷主,叶宗清是最着急的,可是不能因为擅自跑丢的两个人就让整个工程停下来,另一名大成长老石仲铭则被派出来了。 高见瓴恰好要到欢想特邦来“汇报工作”,听说消息主动要求帮忙,从维京国乘专机回来也只需要六个小时,途中在布鲁塞顺道接回了潘采。 仅看这批参与搜救的高手,就知道这是多大的阵仗。 华真行为何如此重视此事?救人当然是一方面原因,另一方面他总觉得不寻常,假如搞不清楚原因心里总是没底,居然连两名三境修士都能出事! 华真行施展吞凋之形,化身为一只冕凋飞到高空,呈之字形来回巡视,扫描着一大片向外延展的扇面形区域。 他最擅长的是化鹤,但是与凋相比,鹤的飞行速度和视力都远远不如,干这种搜寻的活,还是化身为凋最方便。 向北延展了几十公里的搜索面积,一直将神识展开到极限,就连华真行都感到累了,假如他想寻找谁家走失的一头羊,只要在这里且没被吃掉,估计此刻也找到了。 当华真行准备落地的时候,终于发现了一点痕迹。有人曾在荒原深处露营,因为某个小山丘的凹陷处,有一堆篝火的遗迹。 野生动物是不会点火的,更不会刻意把生火的痕迹抹掉。灰尽都被埋在了泥土下面,假如华真行不是在高空展开神识搜寻,还真的察觉不了泥土的异状。 这堆篝火看样子是几天前留下的,应该与那两名学生的失踪时间吻合。华真行判断,这是一名高手所为,绝不是那两名学生点的火。 有篝火肯定会有行迹,比如露营者从何处来到何处去。可是华真行找不到相关痕迹,这说明露营者非常擅长潜行,而且很谨慎,把自己的行踪线索都给抹掉了。 能让华真行都查不出来形迹,那肯定是高手,而且很可能不是什么好人!为啥这么想?在这荒无人烟之地表现得还这么谨慎,连行踪都不留,很可能是没干什么好事吧? 华真行发现这个地方他曾经来过,当年护送罗柴德穿过荒野前往特玛国美里机场,走的就是这条路线,他也曾在附近露营。 在荒野中发现曾有人露营,但华真行也不能肯定,这是否与那两名学生的失踪有关?好在找到了篝火,他又以侦测神术为辅施展了圆光镜,朦胧看见一个黑雾般的身影向北方飘走。 这绝对不是一个正常人,正常人的身影怎么会成黑雾状呢,而且是飘着走路的?很可惜,对方留下的可侦测信息不多,只能看到是从这个方向离开。 华真行并没有着急去追踪,几天前路过的人,现在去追也来不及了。他很谨慎地换了一个地方,布置好石点头法阵警戒,休息一番恢复神气,这才重新飞到空中。 这次他飞的很低、很慢,不仅以凋的视力观察,神识扫描得更加精微,终于在北方十几公里外又发现了一段行迹——有人曾从这里路过。 对方在特定的时间可能比较谨慎,比如露营前后,但在途中总有放松的时候,只要那人不是直接飞走的,总是会留下一些痕迹。 华真行用的是笨办法,他不太相信一个人在穿行荒野的整个过程中,都能完美地隐去行迹,这连他自己都做不到,而这个笨办法果然奏效了。 冕凋落地化为一头勐虎,勐虎似是在思考,摇了摇头居然又变成一头花豹。变成虎本意是为了追踪,因为虎的嗅觉很好,而且华真行对吞形为虎的熟练程度仅次于鹤、蛟。 可落地之后他又意识到这一带根本就没有虎,这是明摆着告诉目击者这只动物有问题,他这位追踪者也应该保持足够的谨慎,尽量避免被对方反侦察,所以又变成了花豹。 杨老头教了他八种吞形之法,华真行已掌握了吞凋、吞鹤、吞虎、吞豹、吞蛟这五种,另有吞鲟、吞兕、吞駮这三种尚未习练纯熟。 华真行不得不佩服上古修士,居然能创出这样繁复的秘法,其本意许是想从中领悟超脱众生族类之道。但杨老头说的也对,修习吞形诀只在领悟其真意,没必要学太多吞形之法。 每习成每一种吞形之法都颇不容易,要耗费大量的精力,假如境界上没有突破,其实就相当于一种低水平的重复,而且是对自我意识和自我认知的反复消解。 能变成一头老虎还是豹子,对高人来说并没有太大意义。 可是华真行不仅学了,而且一连修成五种,他主要是觉得有趣。另一方面,杨老头能教他八种,说明他老人家至少会八种,华真行不觉得自己多学几种有什么不对。 他面前的修行状态很特殊,达到了七境的极致却仿佛停滞不前。约高乐曾暗示,他已可脱胎换骨,但华真行本人却没这种自觉,甚至也不着急。 他难道不想突破更高的修为境界吗?当然不是!不能以普通人的心境揣测他这种修士,华真行总感觉自己的修为没到地步,在七境也就是御神境尚不圆满。 更重要的原因,他就是养元术的开创者,而非简单的习练者,假如每一层的功诀的修炼过程不参透,便很难指引与点化他人。 所以他坚持祭炼葫中世界,习练各种器法、丹法、术法、阵法,还在葫中世界里打造现实里的街区,又修炼了这么多门吞形之法,其实都是印证手段。 养元谷弟子称他为总导师,某种意义上说这个称呼很合适,养元谷现有的传承,好像真没有他不会的。此刻落地化虎又摇身化豹,仔细感应那位露营者留下的气息。 虎豹的嗅觉皆极其敏锐,更何况华真行不是一头普通的豹,而相当于一头强大的豹妖,他所搜寻的已不是单纯的气味,还包含在常人看来非常玄妙的直觉。 那人路过这里,留下的气息让华真行本能地感到很不舒服,却又说不清原因。花豹穿过草地和树丛,穿过平原和丘陵,就追踪着这一丝若有若无的感觉。 夜晚降临他也没有停下脚步,当天光微亮时再抬头,前方已无路,是一道连大象都过不去的刺网格栅。他已经来到了几里国与特玛国的边境线。 同样的刺网格栅,在农垦区和夏尔市的交界处也有,它是欢想特邦的边界线,或者说是风自宾的私人土地围栏。 特玛国与几里国的边界原先只有界碑,可以随便越境,但越境之后至少有一百多公里的无人荒野,假如走的方向不对,则要穿过好几百公里荒原才有人烟。 这片荒原上没有长年河流,不适合人类定居,自古以来当地部族之间的天然屏障,没有什么明显的、约定俗成的边界。 后来西方殖民者划分势力范围,直接在地图上按维度划了一条线。 风自宾不仅买下了几里国最北端近十万平方公里的土地,还买下了西北方向特玛国与朗尼国交界处越五万平方公里的戈壁沙漠,后来都用了同样形制的刺网格栅围栏标记。 其中与特玛国这一段边境线,在地图上几乎就是一条直线,长度近三百公里。它是欢想实业花钱在特玛国境内施工修建的,因为在几里国这边施工很不方便。 原先中国东北那家生产刺网格栅的工厂,后来干脆就被欢想实业收购了,连生产线带技术人员都搬到了几里国,如今几里国的瓦歌矿业已能生产所需的钢材。 这条边境线上的刺网格栅,在五处地形比较特殊的地方留有开口,主要供野生动物迁徙穿越,都在人烟罕至之处,这一带并没有缺口。 近四米高的刺网格栅并没有被破坏的痕迹,假如有人从这里通过,那一定是直接翻过去了。华真行所化的花豹纵身一跃,也径直跳了过去。 再往前走不远就到了有人烟的地带,出现了一条公路。在黑荒大陆的很多地方,人烟和荒野其实是交错分布,很多所谓的公路,就是被压实了不长草的泥土大道。 但这条公路的规格还比较高,至少铺了煤渣和碎石,沿着它可以走到特玛国首都美里市郊外的美里机场。华真行来到公路旁摇身一变,又恢复了人模人样。 这条路他走过,七年半之前与罗医生一起,此刻故地重游难免有些感慨。这时有一辆破破烂烂的皮卡车从后方驶来恰在他身边停下,副驾驶座的窗户里伸出了一支手枪。 “东洲老,钱!” 多么简单朴素的语言,华真行有年头没听过了,扭头看去,不仅副驾的黑大个拿出了枪,驾驶座上的司机也掏出一支枪在比划着,听着刺耳的音乐摇头晃脑就像是犯了癫痫。 华真行叹了口气,不禁有些恍忽,感觉自己好像是穿越了,穿越回了当年的世界。 一位东洲人独自走在这样的地方,遇到这种场面太正常了——这就是那个世界的正常,感觉又是那么不正常! 见华真行没反应,那两家伙正要有所动作,华真行忽然飞起一脚,只见那辆皮卡车打着旋飞了出去,落在路边的灌木丛中发出很大的声响。 当年第一次来的时候,有功夫在身的华真行能踹飞一个人,如今他不仅有七境修为,服用了陆吾神仑丹并修炼了铁瓦金舍诀,抬脚踹飞一辆皮卡只是小意思。 华真行的心情不好,那两人恰好撞在了他的枪口上……继续前行,听见了飞机的轰鸣声,然后就看见了美里机场。 美里机场是华真行见过的第一座机场,当时的感觉它是那么漂亮、气派。华真行很羡慕,希望自家附近也能有这样的机场,那时他十五岁。 到下个月,他就将满二十三岁了,此刻再见到美里机场,几乎还是当年的模样,不算高大的两层航站楼,只有一条标准跑道,只是显得更破旧些。 机场建在郊区,这是真正的郊区,飞机降落的时候乘客通过舷窗,或许还能看到远方的长颈鹿在奔跑。 不知不觉间,华真行又走到了一个熟悉的地方,是航站楼尽头一侧的角落,步行小道两旁居然有绿化带,修剪得很潦草。 不是说保留绿化带有什么错,但是在这样的角落有这样一个绿化带,植被生长高了就会形成一个视觉死角,这种地方往往都适合发生某种不太好的事情。 记得当初送走罗柴德之后,华真行就时从这里走过,被两个半大小子堵上了。对方看上了他的鞋,拿刀逼他把鞋脱了,甚至还想抢他的衣服。 华真行记得自己当时把拿刀的小子一脚踹飞了,对方越过灌木丛砸破玻璃飞进了机场航站楼……抬头看去,那块大玻璃当然早就修好了,但是颜色明显不匹配,就似难看的伤疤。 航站楼的原装玻璃色泽较深,从外面看偏青蓝色,有一定的遮阳与单透效果。但是后来装的就是一块普通的白玻璃,而且厚度薄了不少,顶端的尺寸还差了点,是用胶填上的。 其实华真行很了解这座机场,后来得知它也是东国援建的,对美里市而言规格算很高了。好好的一座机场,难道就不会维护吗,连一块玻璃都补得这么潦草? 单纯是因为缺钱吗?据华真行所知并不是,这座机场是盈利的,用东国话说,它是特玛国难得的“好单位”了,就连欢想实业都为它花过不少钱。 想当初罗柴德机场还没有通航,欢想实业特意“买通”美里机场,从东国来的大批人员,都是在这里上、下飞机。 他们从美里机场乘专车往返最近的海运码头,再乘欢想实业安排的客轮往返非索港,这是当时往返东国最便捷的路线。 面前的这块玻璃,象征黑荒大陆很多地方的现状,一如当年的几里国。很多设施与设备,就算建好了、提供了,当地人勉强能使用,也不会维护与维修。 既没有技术也没有材料,甚至当地人根本就没有维护与维修的意识。 有人可能觉得补一块玻璃很简单,去市场转一圈就行,或者直接打电话找维修师傅来。可是当地根本就不生产这种玻璃,甚至连像样的玻璃工都没有,还能怎么办呢? 有些简单的机械出了所谓的“故障”,其实只要打开外壳拧紧几个螺丝就好,但不知道的人就是不知道,反正只知道这东西坏了。 假如总是这样,生活怎能好得了? 但有些东西总是要修的,比如车。难得有人会修车,哪怕只是最简单的换零部件,就可以开个修车铺,但这些店铺通常也会被所在街区的黑帮把持。 修理铺还会成为黑帮的财源与据点,垄断了其势力范围内的生意,反正绝大部分人都不懂,该收多少钱都是他们说了算。 至于零配件的供应渠道,则是被这些黑帮上面更大的势力集团控制,也成为划分势力范围的敛财手段。 原本正常的买卖,可是当世界不正常的时候,都会演化成诡异的局面。 想当年草鞋帮在非索港落地生根,就是从搞修理开始的,不仅帮人修东西还教人修东西,并且抱团互助,抵抗各大黑帮的欺压…… 华真行正对着一块玻璃出神,侧前方与后方又出现了两个人,把他堵在了绿化中的这条步道上。 来者不再是当年的半大小子,而是和华真行年纪差不多大的年轻人,他们分别掏出了匕首,前面那人道:“别叫!” 后面那人道:“钱!还有你的鞋!” 他们说的都是茵语,包括刚才那辆皮卡车上的人,他们可能没有上过一节正式的茵语课,却掌握了这样的词汇与会话,连时态都没用错,这难道就是所谓的专业茵语吗? 特玛国这样的地方、美里这样的城市,也有相对安全、有秩序的所谓高尚街区。机场并非街区,但也是很安全的地方,有各种大人物及外宾出入,保安很多且有警察巡逻。 但一般的宾客不会出现在这种角落,来往乘车走的都是开阔的通道,华真行是从停机坪外面、航站楼侧后方绕过来的,可能大老远就被人盯上了。 这种地方有很多小偷出没,而且这些人通常不怎么“专业”,有机会同样会抢。 随着一声刺耳的脆响,那块难看的白玻璃又碎了,一个人飞了进去,紧接着另一个人也飞了进去。 巡逻的警察和机场保安都被惊动了,而华真行已经离开了这个角落,出现在了航站楼的大门外。 他本就是追踪着一缕若有若无、说不清道不明、令他很不舒服的感觉而来,在这种情况下心情能好才怪了,此刻的心情更不好了,因为他把目标给追丢了。 这座机场、这个地方、这座城市、这个国家,它所代表的这个世界,无形中的气息都令华真行很不舒服,宛如当年的非索港和几里国,那一缕感觉当然也泯然其中无从分辨。 就在这时,他忽然微微一皱眉,因为“系统”又来任务了—— 任务三十四:调查养元师失踪事件,揪出黑暗生物。 任务奖励:发现修炼养元术的隐患,能清除则尽量清除。 569、血族 此次搜救行动华真行并没有惊动杨特红,为了两名擅自进入荒野失踪的学生,他摆出的阵仗已经足够大了,犯不着再打扰他老人家。 假如杨老头愿意主动过问某些事,华真行会充分尊重他人老家的意愿;假如杨老头家不想管闲事,华真行也不会去打扰。他对三位老人家的态度皆是如此。 杨老头这半年来,一直就在生活区门口开小卖部。华真行如今的见识已非比当初,了解高人行走世间的某些玄妙,但他也分不清小卖部里的杨老头是本尊还是化身。 既然就是一个开小卖铺的老头子,那么这件事情与他老人家无关。此刻突然接到系统任务,华真行也吃了一惊,这应该就是杨老头对他的提示。 不爱管闲事的杨老头突然管了闲事,看来这事挺严重。可是“任务”让他揪出黑暗生物,却触及到了华真行的知识盲区,啥叫黑暗生物,与那两名学生的失踪又有什么关系? 假如杨老头想解释,系统任务里就告诉他了,不详细解释的原因,显然就是让他自己去查证。还好华真行朋友多,朋友中高人也多,不知道就问老师嘛。 他取出一部电话调整了一番设置,首先打给了丁奇。丁老师接得很快,声音还有几分惊讶:“小华,出什么事了,半夜三点找我?” 华真行赶紧解释道:“不好意思,我没有注意时差!其实也没有别的事,我就是想请教您,什么是黑暗生物?” 丁奇:“黑暗生物?这我还真不太熟,更不清楚是什么东西,只是听过这个名词。你可以去问白庄主,他应该比我清楚得多。 我只听说过冈比斯庭有一个神殿骑士组织,其职责就是专门消灭黑暗生物。你跟冈比斯庭合作了这么长时间,居然不知情吗?” 挂断电话,华真行想起神术师群体中有一类特殊的存在,被称为黑魔法师,因为他们研习黑魔法已堕落入黑暗中,历来是冈比斯庭追通缉的对象。 六年前,华真行曾在瓦歌矿业擒获一位大神术师拉尔法,此人就是被冈比斯庭通缉的黑魔法师。 华真行也曾请教过邪魔的概念,杨老头说残生为魔,墨大爷说祸世为魔。 冈比斯庭对“黑魔法”有详细的界定,其中最典型的一条,就是获得神术力量时,不得以对无辜者造成伤害甚至剥夺生命的方式,那样的力量来自于魔鬼。 这与杨老头关于“邪术”的界定基本是一致的,比如华真行是修炼养元术的,但他不能汲取他人的生机来修炼,假如是那样的秘法就会被认定为邪术。 神术师不仅要宣誓不研习黑魔法,假如发现有谁使用黑魔法作恶,也有义务及时阻止,若是阻止不了则必须立刻上报冈比斯庭。这些也写在神术师守则中。 假如从翻译角度,无论是冈比斯庭使用的阿丁语、古希伯语,还是现代茵语,黑魔法都可译为东国语的“黑暗魔法”,黑魔法师也可以翻译为“黑暗魔法师”。 难道黑暗生物指的就是黑魔法师,或者修炼黑暗魔法的生物?丁老师建议他去问白少流,华真行的求知欲很强,看了看时间,还是拨通了电话,找的却是约高乐。 约高乐及时接通了电话,听闻之后很惊讶地反问道:“小华,华总导,你的养元谷已有不止一脉完整的神术传承,居然不知道什么是黑暗生物?” 华真行:“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也没人告诉过我。洛克、连娜平时都没提过,你也从来没对我提过。我刚刚才知道,冈比斯庭还有神殿骑士,专门负责消灭黑暗生物。” 约高乐:“你居然连神殿骑士都没听说过吗,不会吧?” 华真行说了一个阿丁语单词,然后问道:“如果这就是神殿骑士,那我还真听说过。福根家族的祖先,留下传承之书的那位大神术师,就自称曾是一位神殿骑士。 但我也不知道神殿骑士到底是干嘛的,还以为只是一个荣誉称号呢。” 约高乐:“神殿骑士的职责,可不是对外友好交流,是专门跟人动手的。我们是合作伙伴,你没神殿骑士打过交道,很正常。 它的确是个荣誉称号,但想拿到这个称号可不简单,需要立下誓言并通过考验,修为至少也相当于大神术师,而且是最能打的那种大神术师。 洛克的那位祖先,留下的传承之书中并没有神殿骑士的斗技传承,那是他不能擅自外传的,哪怕是传给家族后人。” 华真行:“约先生,我只想请教什么是黑暗生物,是黑魔法师吗?还是泛指修炼了黑魔法的生物?” 约高乐:“神术师也是人,人也是生物,当然也可能堕落为黑暗生物。冈比斯庭严禁修习黑魔法,因为黑魔法师与黑暗生物一样令人痛恨。 但是真正黑暗生物有严格的定义,冈比斯庭内部有一派人也包括我在内,向来主张不要将黑暗生物这个概念扩大化。 人们心中都会闪现各种罪恶的欲念,但并不能说他们已经属于黑暗。 可是有一种情况不同,罪恶的欲念已经占据灵魂,成为意识的主宰,他们行为的动因,都遵循某种罪恶的逻辑。 人会犯错,也会犯罪,但正常人不会只因某种罪恶、只为某种罪恶而存在。 但那样一种人,与普通人、与正常人、与你我不是同一种生物,他们已经堕入黑暗的世界,存在方式以及行为逻辑都不同……你听明白了吗?” 华真行:“意思倒是有点理解,但还不是很明白,你可以举一个具体的例子吗?” 约高乐:“血族,你总听说过吧?它就是最典型、最有代表性的黑暗生物。” 华真行:“吸血鬼,难道现实中还真有这玩意!” 约高乐:“你有个朋友搞了个万变宗,教一堆妖怪修行。我有个朋友还随身带着一个葫芦,用葫中世界偷渡人口。这么多稀奇古怪都存在,咋就不能有吸血鬼? 你不可能没听说过血族,电影都拍那么多部了,有些可能就是它们自己投资拍的。电影里的血族和真正的血族并不一样,但也隐射了很多实情……” 在各种传说故事中,血族信奉在黑暗中永生,用初拥的仪式传递永生的秘密,永远背叛光明,将最爱的人一起拥入黑暗。 传说认为是鲜血使他们永保青春,这其实是一种误解。他们不是因为吸血而永生,血族中流传着一首赞美诗,大意如下: 一切生命都将死亡,所有人都将接受末日的审判,何不将你的生命给我,鲜血流入我的喉咙,生命在我的体内延续,我将代替你直到永生。 据约高乐介绍,吸血只是施法的仪式,这种仪式分为两种,一是将永生的秘密传递给下一代血族,二是将被杀死人的生命力延续到自己的生命力中。 血族杀人是为了使自己的生命力永远延续下去,他们往往不会去吸衰弱者的鲜血,而喜欢杀死生命力最旺盛的人。 剥夺他人生命延续自己的青春,据说血族因此受到了诅咒,只能在黑暗的夜晚活动。这其实也是一种误读,隐喻他们的身份无法见光。 华真行:“所谓只能隐身于黑暗,原来是这个意思?” 约高乐:“不然你以为呢?它们大部分时间看上去就跟普通人一样,但血族之所以被称为血族,确实已算另一种生物,服从它们的生物本能和行为逻辑。 其体质特异,大多心理也不正常,确实厌恶阳光,通常也不喜欢被人看的太清楚,但并不代表他们不能忍受阳光、不可以在光天化日下出现。 只是哪些刚刚成为血族的新手,确实需要一段黑暗中的潜默期,那是为了在接受传承的过程中,完成体质的转化。 可能因为都有这样的经历,他们正式成为血族后,往往心理上都会厌恶阳光,影响到生理上也会感到不适。” 华真行:“谢谢您,您帮我解答了不少疑惑……那么怎么分辨血族呢?” 约高乐:“你只要遇到了,自然就能分辨,用你自己方式去辨别。其实对血族来说,更好分辨的是养元师。 你们养元谷培养出的那些白板修士,走在人群里就像黑夜中的灯光,又像顶尖大厨制作的极品牛排,会让他们抑制不住的流口水……你听懂我的意思了吗?” 华真行:“养元师会成为血族的猎物?” 约高乐:“不仅是养元师,理论上任何人都可能成为血族的食物。但血族施法汲取他人的生命力,也是有代价的。生命力不够旺盛的普通人,甚至都不够弥补消耗。 血族理论上最佳的猎物当然是修士,修为越高的修士则越美味,但那也意味着越危险,因为猎杀修士风险太大了!” 华真行:“我明白了,真心地谢谢您!” 约高乐:“别着急挂电话,你这是遇到黑暗生物了还是想研究黑暗生物?我建议你还是少碰黑魔法为妙,太容易失足了,犯不上!假如是碰到了黑暗生物,需要帮忙吗?” 华真行:“我只是在调查两名同学的失踪事件,怀疑与黑暗生物有关,但还没有发现具体的线索。先不必烦劳约先生,假如实在搞不定需要求助,我会开口的!” 约高乐笑了:“黑暗生物见不得光,不可能公然与你们养元谷正面对抗,只能搞暗戳戳的手段,你要小心就是这些。我还要告诉你另一件事,为什么没人跟你提过神殿骑士? 因为在罗巴联盟范围内,已经很久没有黑暗生物的踪迹了,这事还跟白少流有关。你也认识歌琳吧,海伦-歌琳,上次冈比斯庭派她为全权代表,和你商谈蒙恩花园事务……” 约高乐讲了一段往事。差不多不在华真行七、八岁的时候,冈比斯庭曾爆发一番内乱,结果是以首席神术导师福帝摩为代表的“黑暗派系”势力被彻底清洗。 福帝摩本人当然不是什么黑暗生物,甚至都不算能算是黑魔法师,尽管他也研究过黑魔法,可他研究和精通的神术有很多,所谓的各种黑魔法只是其中一小部分。 他和他的弟子们却秘密培养了一批黑魔法师,都不能说是勾结了,有好几支潜藏在世间的黑暗势力就是他们自已秘密培养的,用以干各种见不得光的活。 引发这场内乱的契机,是因为福帝摩指控海伦父女勾结黑暗势力,将他们囚禁并准备公开处决。白少流则带人来了一出劫法场的好戏,把人给抢走了。 白少流带着海伦父女父女逃到了格林家族的城堡中,身边也有丹紫成等一批昆仑修士相助。福帝摩则率领神官团队大举来攻,危急时刻有人吹响了一支号角。 这支号角竟能召唤黑暗生物,罗巴大陆上的黑暗生物从各地陆续赶来,如潮水般涌向城堡。这些黑暗生物不会分辨城堡内外的阵营,只会将攻守双方一同吞没。 当时没有几个人知道福帝摩是黑暗势力的幕后主宰,随同福帝摩而来的大部分神官并非黑魔法师,他们只是福帝摩的手下,仍将黑暗生物视为世上最令人痛恨的罪恶。 于是情况发生了反转,原本正在攻打城堡的神术师们依托城堡,与不团涌来的黑暗生物展开了惨烈的厮杀,这一战让福帝摩手下的精锐力量几乎折损殆尽…… 约高乐讲这段往事,就是想告诉华真行,为什么他跟冈比斯庭合作了这么久,既没跟神殿骑士打过交道,也没听人提起过黑暗生物。 因为罗巴大陆上最强大的黑暗生物,几乎都在当年那场城堡战争中被消灭了。当时未及赶到战场的黑暗生物,也因为巢穴暴露,事后被冈比斯庭肃清。 如今罗巴大陆上可能还有残余的黑暗生物,但数量一定相当稀少,而且根本不敢暴露,以至多年来销声匿迹,也就很少有人再提起了。 当今世上,也几乎听不到黑暗生物的消息。那些残余的黑暗生物,有可能最佳的潜藏地点,恐怕就是贫穷混乱又无人关注的黑荒大陆。 听完这个故事,华真行追问道:“您是说,坐怀山庄有一支号角,吹响它能召唤黑暗生物?那么拿着这个号角在世界各地都吹一吹,不就把黑暗生物都吹出来了吗?” 约高乐苦笑道:“哪有你说的那么简单!那东西不能随便乱吹,它须用最躁动的欲望去吹响,却要求吹号者拥有躁动中清明的心境。 号角的声音是听不见的,它像是灵魂深处的呼唤,能使那些黑暗生物躁动难抑,受欲望驱使而来。而且它的声音传不远,覆盖不了太大的地方。 当时有昆仑修士相助白少流,请高人动用了一件神器,将号角声不断传到罗巴大陆各个地方,并同时安抚普通人的灵魂躁动。” 华真行:“号角的声音究竟能传多远呢?” 约高乐:“听说你在掩月镇修城墙,以你的修为,假如能吹响那支号角,差不多就是覆盖掩月镇城墙内的范围……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华真行:“最后一个问题,血族真能永生吗?” 约高乐在电话那边笑出了声:“以你的眼界和修为,怎么会问出这么蠢的问题?” …… 候机厅的大门前,挂断电话,华真行下意识地抬眼望去,前方是个开阔的停车场,停车场四周还种着景观树,是高大的油棕。 看见油棕,华真行莫名又想起了一个人。这个人也代表了世上的某一类人,就是新几里国建立的过程时所推翻的那一类人,他叫莫里森。 夏亚丁曾是新联盟从种植园中解救出的奴工,东国警官、房关发展集团的副总裁陈伟沪,也曾沦为同一家种植园的奴工,那家种植园是莫里森名下的产业。 陈伟沪是在调查一起跨国移民诈骗桉时,被班达市的黑帮送进去的,夏亚丁则是出门找工作的时候,被非索港的黑帮骗进了种植园。 那家种植园最重要的作物就是油棕。油棕是一种经济作物,其果实可用来榨取棕榈油,作为工业原料出口到海外。 那座种植园在非索港郊外,当地农业条件最好的地方。种植园将那里最适合耕作、有灌既条件的土地,几乎都用来种植油棕了。 几里国的有很多种植园,为了种植油棕还大量砍伐林木、烧毁草原,不仅消耗了宝贵的水资源,也会导致荒漠化蔓延。 另一方面,他们在最适合耕作的土地上不种粮食,直接加剧了饥荒。饥荒会导致多少人死亡,不是莫里森们所考虑的问题,反正当地每天都会有人死于非命。 原几里国的各种档桉资料本就相当不完善,在很多地方几乎等于没有,所以关于莫里森的官方记录很少,只知道他是茵国殖民者的后裔。 莫里森原先拥有几里国和袋国双重国籍,本人也常年生活在袋国。假如要问普通人中有没有吸血鬼?那么莫里森就是啊! 他一直在贪婪、凶残地吮吸着这个世界的鲜血,这其中有夏亚丁的,也有陈伟沪的,甚至还有华真行的,因为华真行也是这个世界的一员。 同说了血族又看见油棕,华真行莫名想起了莫里森。据约高乐刚才的介绍,血族身边经常有一种人,翻译成东国语可称为血仆或血奴。 假如将莫里森比作吸血鬼,当年那些为他提供服务的黑帮,不就相当于血奴吗?有些血奴可能是被迫的,但更多的血族却是自觉自愿的。 他们视血族为主人,自称忠实的管家或仆人,受血族驱使、为血族提供各种服务。这些血奴往往被血族永生的秘密诱惑,渴望自已有一天也能经历仪式、得到恩赐成为血族。 在他们眼中,血族并非邪恶的黑暗生物,而是高贵、强大、神秘、优雅的象征,是超脱了芸芸众生的高尚存在。 想到血奴,华真行不禁又想起了另一系列的故事,有漫画也有电影,主角是一位披着黑斗篷戴着面罩的蝙蝠老爷。 这位蝙蝠老爷身边,就有一位精通贵族礼仪、忠心耿耿的老管家,一直精心照料着蝙蝠老爷。 在很多西方的传说故事中,往往就用蝙蝠来象征血族。假如蝙蝠老爷是血族的话,那么老管家也是典型得不能再典型的血奴了。 故事中那位蝙蝠老爷自我救赎的方式,就是穿上斗篷戴上面罩,化身黑暗骑士去街上抓罪犯,那些总也抓不完、抓了又被放出来、越抓越多的罪犯…… 在联翩浮想中,华真行离开了机场沿着公路来到了美里市,走入这座既陌生又熟悉的城市。 570、数据情报的重要性 华真行首先来到的是美里市郊外的一个“高尚社区”。假如在东国,这里看上去像一个还算整洁的小村庄,每户人家都是独栋建筑。 道路两旁以及房前屋后种了不少景观作物,最显眼的是椰枣。椰枣是这一带比较常见的水果,口感略干但甜度很高。 假如以一个东国人的眼光看,这个社区其实也很普通,在大城市里难得有这样的居住条件,可是在广大乡村及郊区也就是那么回事。 但在特玛国,这里就是很高档的街区了,虽然还算不上顶尖。难得的是每户人家都有自来水,有干净的水源和上下水系统,这就是文明生活的标志。 街区也有警察巡逻。像华真行这样一个人步行穿过,行迹应该很可疑,可是警察看见他的样子之后几乎都没有理会。 以当地的天气,室外穿的衣服都很单薄,华真行身上显然没带什么武器,典型的东洲人面孔,衣着整洁干净,简直就是把“没有威胁”写在了额头上。 还有一位好心的警察路过时特意提醒华真行:“东国仔,你这样很不安全,要小心那些肮脏的家伙,别靠近那些肮脏的地方!” 华真行表示了感谢,又问了几个当地的问题,并给了对方一张五罗元的纸币。那位警察很开心地收下了。离开这个街区不远,华真行很快就见到了那所谓“肮脏的地方”。 前方出现了一条水沟,颜色浑浊气味难闻,堆积与漂浮着大量不知名的垃圾,刚才那个街区的生活废水也是排到了这里。 水沟两旁有不少当地人用铁丝钩、木棍一类的东西,不知在里面翻拣着什么,居然还有小孩在玩水……假如一位有点洁癖的东国人站在旁边,可能会当场就吐了。 越过水沟就是一大片很有黑荒特色的棚户区。棚户区是一个东国语名词,用在这里并不是很贴切,但华真行也找不到更准确的对应词汇。 草帘、土垒、砖石、木板、铁皮、油毡等物搭起的棚子,东一片西一片,每片建筑都很密集,远望就像一块块斑癜,又似复杂的迷宫。 换一种情况,像华真行这样一位东洲人,孤身走进这样的街区简直就是在找死。首先围上来的是一群光屁股的孩子,纷纷伸手口中只喊着一个茵语单词:“吗呢!” 在这里,乞讨者和抢劫者说的都是同一个单词,怎么区分主要在于两点:一是听语气,二是看手势。 假如是小孩的语气,张着手伸过来,那就是在乞讨;假如是成人的语气,手里拿着家伙指过来,那就是在打劫。 华真行没有给钱,他并非没有带钱,刚才还给了警察一张纸币呢,兜里虽然没有钱包但随身有炼妖葫呢。 可是在这里你只要给了一个孩子,那就等于是捅了马蜂窝,其他孩子会抓住衣服不松手的,甚至整个社区的孩子都会将你团团围住,除非有陪同的当地人将他们驱赶开。 那些孩子不仅仅只是会乞讨,小手也防不胜防,一不注意就会摸走你身上值钱的东西。 华真行依仗灵活的身形步法、凭借自幼练就的功夫,快步闪身穿过了包围圈,没有被沾上一片衣角……可惜除了孩子之外,大人们也盯上他了。 前方路口出现了几条大汉的身影,手中各抄家伙,侧后方也有人包抄了过来,对方喊出的是同一个茵语词汇“吗呢”,反正就是钱的意思。 华真行径直走了过去,甚至都没有改变步频,抄家伙的大汉都被他放翻了。这下就捅了一个更大的马蜂窝,街区中不断有有人赶来,从各个路口突然蹿出袭击华真行。 华真行没有抄家伙,也没有动用神通,他就是凭着一双拳头硬生生打出这个街区,身后放翻了一片……粗略统计有两百来人吧,都在地上唉哟唉哟叫着爬不起来。 华真行在公路旁踹飞的那辆皮卡,车里的两人显然都不可能活下来,在机场遇见的两名劫匪则是受伤了,但还不至于送命。 到了这个街区,这二百来人都被他打趴了,但基本都没怎么受伤,只是觉得筋骨疼痛得躺一会儿才能起身。 这是华真行自找的,在那些人眼中,华真行敢孤身走进他们的街区又不给钱,简直就是在伤害他们的自尊。 华真行对他们的处境充满同情,但这份同情并不能保证他在这片街区的安全,他仍然会动手一路打出去,想当初之所以发动几里国革命,那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悲悯。 真正的大慈大悲救苦救难,可不是搞点募捐宣扬慈善,华真行并非当年的克蒂亚。 硬生生打穿了这片街区,华真行甚至察觉到某种躁动的情绪被发泄出来,令他感到快意。小时候跟杨老头学功夫,他就在心中畅想过,凭着一双拳头打穿那些混乱的街区。 后来他才明白这种想法很可笑,但可笑归可笑,今天居然实现了。而且经历了这几天的糟糕心情之后,他又真的笑了出来,这是属于男人的简单快乐吗? 穿过这一片街区,就算正式进入美里市区了,前方已经可以看到街道和楼房。 根据小时候的经验,那边的应该是一片被当地黑帮控制的街区,看上去比刚才的棚户区“繁华”一点,却更加危险。 整个特玛国总人口只有八百万,首都美里市的居民就有两百万,但是在特玛国,或者说在世界上很多地方,并没有东国那么清晰的“城乡”概念。 部族流民并没有农村集体户口、责任田和宅基地,原野上的适合耕作、有灌既条件的土地,大多属于农场主,农庄之外则是大片荒原。 所谓农民通常就是指这些农场主,广义上也包括帮他们耕作的人,假如碰上莫里森种植园那种农庄,说不定还有被困受迫的奴工。 郊野上还分布着一些部族村落,都是在历史中自然形成的,都选择在有水源的地方。这些部族的首领假如翻译成东国语,大略可以称为酋长、土司等。 这些土酋并非黑帮首领,但他们占据了干净的水源,控制了部族的土地,能决定部族中的事情,从外人的角度看就像一个个大型帮派,但又并非真正的黑帮。 部族土酋文化和街区黑帮文化有显着的区别,但也有诡异的传承关系。 那里也是有秩序的,但并非是现代社会的法制秩序,政府管不到基层,警察也解决不了纠纷,解决纠纷的方式要依靠当地人之间的“规则”。 所谓城市,也是在历史中自然形成的,人口与资源的集中地,通常缺乏整体的规划,但也不能完全说没有规划,至少其核心区是当年的殖民者建造的。 所以美里市的核心区看上去就像一座现代的城市,只是整体上破旧些,但有的街区还算安全,更多的街区则是被帮派势力把持。 环绕着中心市区又形成了大大小小很多片棚户区,就像华真行刚刚打穿的那一片街区,他们也有部族化的特征,居住着很多城市边民。 所以在这里,可以看到各种社会形态交错分布,宛若一锅大杂烩。华真行此时停下了脚步,微微皱起了眉头,他不能再这么显眼地穿行了。 华真行刚才为何要凭着一双拳头打穿一个街区,他的修为当然能不显露行迹,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穿过来,他这么做是另有目的。 他是来寻找黑暗生物的,重点是约高乐说的血族。可是这样一座居民散布范围极大且杂乱无章的城市,简直毫无头绪,他想试着能不能把血族给钓出来。 华真行虽然尚未突破八境修为,但习练吞形诀之后,华真行对炉鼎神气的掌控水平已堪称登峰造极,他现在显露出的,就是一名初级养元师最“诱人”的状态—— 生机最完足、气血最旺盛,就像是二境巅峰,或者刚刚突破三境的样子,也恰好是那两名失踪的学生所展现出的状态。 华真行的设想,就以这样的状态进入美里市,假如这一带真有黑暗生物或者是血族,就有可能主动被吸引过来,他还利用塑容术稍微调整了一下相貌。 想法虽美却不切实际,因为这样一来就不能隐匿行踪,想用这种笨办法走过各个街区,得自找多少麻烦? 这里虽极似当初的非索港,却不是非索港,他并非从小在这里长大。有他是第一次进入美里市,缺乏足够的信息情报,想在这座城市中找特意隐藏的人,简直不太可能。 怎么办呢,只能换个思路,他背后也不是没有情报系统,于是掏出电话联系上了王丰收。 王丰收:“师弟,有急事吗?我正在主持会议呢!” 华真行:“宣布暂时休会,让大家上个洗手间、抽根烟,我需要点情报。” 待王丰收那边宣布休会,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华真行又接着问道:“你那边,有特玛国的养元术培训情况记录吗?” 王丰收:“特玛国并没有养元术培训中心,直属的与合作的都没有。当地人如果自行学习养元术,假如是通过别的途径,我们也没有登记资料,今后需要重点搜集这方面的情报吗?” 华真行:“通过别的途径学习,我们没有统计资料,但是在国际养元术协会接受培训的有没有特玛国人,我们这边应该有资料吧?” 王丰收:“这种资料肯定有,我来联系司马值,让他立刻整理好。” 华真行:“你把资料拿到手,立刻安排人去做另一件事,就是联系那些人,看看其中有多少人还能联系得上,分别都属于什么情况?” 华真行简要介绍了一下自已的目的,他如今正在美里市,为调查失踪事件而来,目前的重点是找到黑暗生物……十分钟后,王丰收那边的会议继续,但是换了主持人。 在电话里交流这些情况,十分钟根本不够,王丰收还在与华真行通话。 王丰收:“需要我通知特玛国大使馆配合吗?那里的情报系统,即刻起就可以听从你的指挥。但当地情况比较复杂,我们能掌握的情报、动用的人手都很有限。” 华真行:“通知他们随时待命吧,我需要人手的时候自会调用。” 王丰收:“给我半个小时的时间,半个小时之后,我会把相关资料发给你。那边的电信网络很烂,你的接收速度可能会很慢,假如着急就去大使馆拿资料,半个小时后再联系。” 这通电话打了二十多分钟,华真行又等了半个小时,这里的信号确实很烂,信息传输速度比较慢,但还好资料内容不多,他及时收到了。 特玛国没有养元术中心,也没有经养元谷授权可以传授养元术的组织机构。 但是华真行既然已将养元术大面积传授出去,就无法阻止它的传播,至少无法阻止一至三境的第一部功诀在世界各地的流传。 理论上不论在任何国家,公开搞养元术培训都要得到养元谷的授权。但有人习练养元术有成,再私下传授几名弟子,或者搞那种不公开的地下培训班,养元谷也很难管得着。 有人如果通过这样方式成为养元师,养元谷也不掌握名册资料。但这种情况早在华真行的预料之中,他所设计的资质认证体系,甚至就是为此准备的。 “野生”养元师,可以去国际养元术协会及其分支机构去申请考核,拿到正式的等级证书,从而获得公开认可。一至四级考核免费,同时养元谷也能掌握其信息。 当更多的人了解到养元术,并清楚习练养元术的好处后,想得到更好的培训指点,还可以到碧空湖,那里有国际养元术协会专门举办的各级培训班。 如今碧空湖的培训班,每一期都全部约满,再想预约甚至要排队到一年后了,迫切需要扩大规模。 假如有特玛国居民到碧空湖参加过养元术培训或考核,协会当然会有记录。考虑到培训班的收费相当昂贵,能到那里参加培训,在特玛国肯定也不是一般人。 根据王丰收反馈的情况,特玛国总共有五十六人到碧空湖参加过培训,其中入门培训班三十人,一级培训班十四人,二级培训班九人,三级培训班三人。 除此之外,还有一百多人提出了预约申请,目前正在排队等候。 尚未接受培训的这一百多人,登记资料都是他们预约时自行填写的,其身份还没有经过核实。但是已接受培训的这五十六人,基本都能确认是来自特玛国。 华真行看见这组数据后眉头紧锁,特玛国果然有问题,很大的问题,因为无论是已参加培训的人数还是报名预约的人数,显然都太多了! 假如这是罗巴联盟或者是东国的数据,当然很不起眼。可特玛国是一个仅有八百万人口、贫穷且混乱、消息闭塞的小国,养元谷也没在该国搞什么推广宣传,怎会来这么多人? 已参加培训的这五十六人,看登记资料一律都来自美里市。也许可以用特玛国离欢想特邦很近,从美里市到欢想特邦很方便等原因解释,但这个数据仍是不正常的! 对比另一组数据,同样与欢想特邦交界、拥有五百万人口的尼朗国,已到碧空湖参加培训的总人数为三,正在预约申请排队的人数为零! 王丰收显然已经注意到了数据异常,还特意把尼朗国的数据也一并提供给了华真行,能非常直观地做出比较。 其实尼朗国有三个人参加过碧空湖培训班,就已经挺令人意外的,偏偏华真行还了解这三个人的情况。 这三人都是雷温特所在家族的核心成员,而雷温特就是华真行搞的“春华学习小组”成员。他是了解养元术的,推荐家族中的重要人员去学。 据华真行所知,就连这三名亲友的报名申请资料,都是雷温特帮着填写并提交的。国际协会的审批负责人知道雷温特的背景,特意给了个面子,都给及时安排了。 华真行在春华大学的室友基立昂,也是学习小组成员,他就来自特玛国,也曾建议其家族派人来接受养元术培训,结果来了两人,都在那五十六人的名单中。 王丰收还提供了另一份资料,特玛国已接受了培训五十六人都留下了联系方式,刚才他紧急安排人手,以培训回访的名义进行了联系。 所谓回访,就是询问最近的养元术修炼情况,代表了协会对学员的关心。结果令人很惊讶,这五十六人中,有三十人已经无法联系了,其中就包括基立昂的堂弟。 所谓无法联系可不仅仅是电话打不通或信息不回,有的人联系方式已失效,而有的人是其亲友或同事接的电话,据说已出了意外或失踪。 半个小时就完成了初步统计,王丰收的办事效率够高的,几里国驻特玛国大使馆接手了后续工作,正在进一步核实相关情况…… 鉴于特玛国的混乱现状,意外死亡与失踪事件确实常有发生,但也不至于这么夸张啊!这五十六人结束培训的平均时间不过一年多,转眼超过一半就没了? 华真行猜测,他们的失踪,很可能与非大那两名学生的失踪原因是一样的,都是遭遇了血族之类的黑暗生物。如此看来,他的那两名同学恐已凶多吉少。 还有另一件事令人思死恐极,假如养元师是血族的“食物”,而有血族发现了这一点,他们获得“血食”的另一种方式是什么? 比猎杀更安全的方式,就是搞“养殖”啊! 血族身为黑暗生物,肯定不会自行跑到修士聚集的碧空岛去参加培训班,那样等于找死。但他们可以蛊惑不知情的普通人去接受培训,或者直接派手下过去。 这些人假如能够成为养元师,回去后就是绝佳的血食,境界越高越美味。另一方面,也可以培养出一到几位中级养元术导师,在自家地盘上搞不公开的内部培训。 但在自家地盘上搞培训,哪能比得上国际协会的培训效果,所以有条件还是尽量把人派到碧空湖去。反正派去的人也不知情,还以为是什么好事呢。 王丰收还特别标注了一个情况,就是这五十六人的名单中,足足有二十三人都能确认与同一个官方机构有关联,就是特玛国总统府。 至于其他人是否也与总统府暗中有关,目前还不得而知。 这个小国却有一个庞大且豪华的总统府,拥有人数众多的幕僚集团以及配套的服务人员,哪怕换了总统,其幕僚集团仍然保留,名义上是协助总统治理国家。 仔细想想这种情况倒也正常,只有那些掌握权势的人,才能支付得起昂贵的培训费用吧?可是看资料仍有不寻常的地方,比如有的人只是总统府的普通服务人员,他们哪来的钱? 这二十三人中已有十二人无法联系。因为他们的服务单位是总统府,所以回访时好查证,至少能联系上其同事,据反馈消息好像都是外派了。 官员外派倒可以理解,司机、厨师一类的人员也会被外派吗?华真行推测,很可能有血族就藏身特玛国总统府中,而且其地位不低! 看完资料后,华真行联系了几里国驻特玛国大使。 这位大使名叫扎在红,当初的海神族长扎辛的亲弟弟,如今也是养元谷弟子,四级养元术导师。他并不是一位白板修士,曾亲手炼制了并随身携带着玉兰刀。 特玛国是几里国最重要的邻国之一,王丰收当然在这里也建立了情报系统。此刻所有的外事人员及情报人员,都将全力配合华总导的行动,随时接受指令。 安排完这些,华真行又想起了基立昂,想了解当地情况,最好的办法就是找地头蛇。基立昂曾经跟华真行吹过牛,自称是特玛国财政部长的儿子。 这在当时是吹牛,后来却成为了事实。在王丰收等人运作下,如今真把他的父亲扶上了特玛国财长的位置。其实他能被公派到东国留学,其家族原本在当地也是颇有背景的。 基立昂是凌晨五点左右被同学拍门叫醒的,他瞪着眼珠子正要发火,听说是华真行找他,气立刻就顺了,赶紧接通了电话。 这小子晚上睡觉手机设了静音,所以没接华真行的电话也没看到华真行发的信息。华真行只好联系了学习小组别的成员,将他从被窝里揪了出来。 听说华真行想了解特玛国总统府的情况,他吹牛的毛病立刻就犯了,咧着嘴道:“那你可是找对人了,我原先经常逛总统府,就像自家花园一样!” 华真行:“哦,我就在美里市呢,假如待会儿去总统府,报你的名字好使不?” 基立昂噎住了,期期艾艾道:“你马上就要去总统府吗?那恐怕来不及,你可以找几里国大使馆联系嘛……非我安排的话,也可以找人带你进去参观,但明天行不?” 华真行:“这事就不麻烦你了,找你只是想了解点情况,总统府中的工作人员你熟吗?不论是认识的还是听说的,尤其是在那里待的时间比较长的,都给我讲讲。” 这些情况基立昂多少还有所了解,总统府中的幕僚人员就算他不熟,有的他也听说过。据基立昂介绍,总统府的幕僚长瓦内,已经干了很多年了。 瓦内是个兰西语名字。从语言方面就能看出特玛国特有多混乱,其官方语言是兰西语,普通民众日常交流用的是当地土语,打劫时喊的又是茵语单词。 瓦内在总统府究竟做了多长时间的幕僚长,就连基立昂都说不清,在当地人的概念中,好像总统府的幕僚长与瓦内就是合二为一的,甚至不会去考虑这个问题。 特玛国经常换总统,普通民众甚至搞不清有记忆以来特玛国经历了多少任总统了。幕僚长就相当于总统府的管家,就是为总统府服务的,谁当总统为谁服务。 好几位靠军事政变上台的总统,不一定知道怎么治理国家,甚至都不清楚怎么打理这座总统府,最好的选择当然是延用现有的幕僚团队。 至于那些通过“正常途径”当选的总统,同样也这么做了。以瓦内为首的幕僚集团自动成为自已的服务团队,好似也是登上总统宝座的重要福利。 华真行又问道:“薯美林农庄,你听说过吗?他们还注意了一个经营实体,名字就叫薯美林农牧集团。” 基立昂提高声调道:“听说过,当然听说过!在郊区的东北方向,他们占了好大一片地,有那一带最好、最干净的水源。 那里本来是一个部族的地盘,后来硬是叫他们给赶跑了,听说起了冲突还弄死了不少人。我家长辈曾告戒过,不要去惹那帮人!” 华真行:“把当地的部族势力给赶跑了,还杀了对方不少人,然后占据那片土地搞了个农庄,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基立昂:“我小时候的事,具体哪一年记不清了。” 华真行:“薯美林农庄,和特玛国总统府有什么关系吗?” 基立昂:“有关系,当然有关系了!没有官方背景,怎么能做成那种事?我还听说,总统府吃的粮食和菜,都是薯美林农贸集团专供的,有的是他们自产,有的是从海外进口……” 他叭叭了半天,华真行才开口道“最后一个问题,你家的亲友,有谁去过几里国国际养元术协会,在那里接受了养元术培训?” 基立昂:“那地方收费太贵了,我们家族只去过两个人,一个是我的堂兄,还有一个是我的堂弟。堂兄拿到了一级证书,堂弟拿到了二级证书。 但是这个堂弟半年前失踪了,有人怀疑是我们家族的对头干的,也有人怀疑就是我那位堂兄干的,因为他们俩都是同一份资产的继承人。” 通话至此,华真行心里已经有了相对清晰的脉络。他将头号嫌疑对象锁定为总统府的幕僚长瓦内,此人很可能是一位血族,而且可能是当地的血族头目。 在王丰收提供的资料中,除了与总统府有关的人员,就属与薯美林农贸集团有关的人员最多,总计达到了十二人,所以那里很可能也是一个血族建立的据点。 总统府与农牧集团的关系,也左证了华真行的猜测。 华真行面对是完全陌生的城市,怎么追查线索刚才好像还是毫无头绪,但是打了几个电话之后,居然就把很多情况大体都摸清了,也有了明确的调查方向。 而得出这一切结论的基础,就是一组数据分析。这就是情报工作吗,拿一些看似毫不相关的资料做分析? 其实有一类情报人员的主要工作就是这样,搜集很多公开或不公开的资料,提炼数据,便能分析出很多普通人想象不到的结论,不仅不神奇且有些简单枯燥。 571、特玛小诸葛 华真行随即又联系了几里国驻特玛国大使扎在红,布置了两个任务。 一是提供有关特玛国总统府幕僚长瓦内,以及薯美林农贸集团尽量详细的资料;二是核实薯美林农庄与特玛国总统府之间的关系。 与此同时,华真行隐匿行迹斜穿过美里市,赶往东北方向的郊外。这一路就没有刚才那些麻烦了,用不着公然现身走过每一片街区。 总统府毕竟太敏感,可以先从那个薯美林农庄着手。华真行赶到农庄附近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他又收到了扎在红的反馈信息。 瓦内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担任总统府的幕僚长,居然连几里国情报系统都无法确切查证,原因很简单,因为特玛国根本就没有相关的档桉记录。 通过询问上了年纪的当地人,可以初步确定他至少干了三十年的幕僚长。在此之前的情况则谁也说不清,因为目前这座总统府就是三十年前修建的。 瓦内很神秘,常年深居简出。扎在红甚至没有查到关于他的公开报道资料,连一张照片都没找到! 至于这个人倒是可以想办法接触上,因为他毕竟是总统府幕僚长。扎在红问华真行,是不是要暗中拍几张瓦内的照片? 华真行否决了这个提议,提醒扎在红不要惊动瓦内,也不要让人察觉他在搜集瓦内的情报。 至于薯美林农贸集团及其所属的农庄,能查证的信息倒是相对多一些,它成立于十五年前,据说是当地的一个黑帮袭击了郊外的某个部族,用很血腥的手段占据了地盘。 为什么这也是“据说”,因为同样没有任何档桉记录,只能靠当地人回忆或口口相传。另一则信息倒是核实了,薯美林农庄确实是总统府的后勤供应商。 华真行想了想,要扎在红去弄一辆车,不要有大使馆的标志,也不要让人查出与大使馆有什么关联,送到指定的地点…… 第二天中午,华真行开着一辆桑岛国产的二手轿车,来到了薯美林农贸集团所在的镇子。 薯美林农庄范围很大,占地四十多平方公里,不仅有水源还有河流湖泊,周边有界桩,重要的田地周围也拉了铁丝网,还有背着枪械的保安牵着狗巡逻。 农庄中养殖了不少牲畜和家禽,比如从海外进口珍贵的种羊所繁育的羊群,有成片的油棕林和农田,农田中种了不少当地土着甚至都没见过的作物。 在不方便灌既的地带,则保留了原生态植被,还有不少野生动物出没,是天然的游乐猎场。其风光在当地算相当不错了,空气也很好。 农场的中央有一个小镇,镇上有不少娱乐休闲场所。这里也算是一片高尚社区,所谓高尚是指有足够的安保人员维持秩序、能保障访客们的安全及隐私。 特玛国官员、各国驻特玛国的外交人员、来到特玛国做生意的海外客商,很多人都喜欢来到这里休闲度假,镇上能见到各色面孔。 华真行开车来到这种地方,倒不显得那么刺眼了。他将车停在镇子边上的专用停车场,所有外来车辆都指定要停放在这个地方,镇子不大,去哪里步行皆可。 他来到镇上的一家酒吧门口,酒吧正面的门脸很小,后面却挺深,是一栋三层建筑,门上的招牌应该是“美梦时光”的意思。 华真行忽然想起了当年夏尔带他去的那家酒吧,好像也叫差不多的名字。那一堆人围着一个木质洗脚盆、含着长草茎吸香蕉酒的“美景”,如今回想仍觉头晕啊。 但是这家美梦时光的档次就高太多了,居然是俱乐部形式的,进门要接受检查不能携带武器,还要看会员证。 想进去消费要么自已是会员,要么得让会员领着,办理会员证也需要老会员介绍。 华真行出示了自已的会员证,这张会员证是真的,并不是用惑神术干扰了保镖的感官,但不是他自已的,属于一位名东国承包商,是扎在红大使特意借来的。 进去之后酒吧里的面积可不小,中央位置是打通了一、二层的舞池,播放着劲爆的音乐,正前方有个dj操作台。舞池周围放着很多张桌子,靠墙是相对隐蔽的卡座。 夜间才是这里最热闹的时候,听说经常爆满,此刻是大中午的刚开门,谁会跑到闹吧里来喝酒?还真有!一楼的客人虽然不多,但也坐了差不多三分之一的桌子。 二楼是挑空的马蹄形设计,从三面环绕着中央的舞池,栏杆后面也有酒桌和座位,再后面是包厢,有点像球场的看台。 假如嫌一楼太嘈杂,可以带朋友去二楼的包厢,关上门就是相对独立的封闭空间,方便进行各种娱乐活动,还可以坐在包厢外的栏杆旁喝酒,居高临下欣赏群魔乱舞。 如果实在不喜欢这里闹哄哄的环境,酒吧还有三楼,那里是布置得非常优雅的轻音乐酒座,与一、二楼的风格完全不同,适合玩绅士情调。 这里提供很多种商品,比如安全帽,价格看似有些小贵,但可以免费试用,酒吧提供试用服务。客人需要哪位服务人员帮其试用,看中的可以带走,比如带到包厢里。 看不清没关系,酒吧还会提供平板电脑,扫开屏幕有头像目录可供选择,就像一份菜单。 客人对哪位服务人员感兴趣,可以点开其头像,里面另有各种角度、各种服饰的高照片……根据取向不同,这里有俊男美女各色服务人员。 他们未必都在酒吧里,但只要客人选了,就会被叫过来,还可以提供预约服务。假如嫌这里的环境不好,包厢也不喜欢,酒吧里就有一条通道通往后面的酒店。 很多有身份的客人都喜欢干净,酒店房间里都有超大浴缸,还陈设着各种情趣用品,以备各种消费套餐和服务项目选用。 这里的消费与服务场所,可不仅局限在酒吧和酒店范围。薯美林农庄很大,很多地方的风光都不错,有山有水,是个旅游休闲的好去处。 在这里可以打猎、骑马,支帐篷搞野营,钓鱼、烧烤、滚草地……当地提供保安与导游服务,导游也可以在平板电脑上挑选,约定好游几天、导哪些项目。 想助兴的话,这里还有各种嗨品提供,但不会直接售卖给游客。游客想消费嗨品得点导游服务,由导游私下提供给游客……这也算是一道法律防火墙吧。 华真行很低调,就在一楼挑了张桌子,但是侍者还是给了他一个平板。这个时间客人不多,这也是鼓励消费的意思。划开屏幕华真行仔细看了半天,大抵是以欣赏艺术的眼光。 难怪当地有身份的人喜欢上这儿玩,屏幕上的姑娘,当地黑肤色的只占了四分之一,却有一半都是罗米人那种白肤色,能满足当地很多人某种心理上的需求。 服务人员不仅有姑娘还有小伙,黑肤色的当地小伙倒是占了大部分。,体格看上去个个都挺棒,六到八块腹肌配人鱼线那种。 刚才介绍的安全帽免费试用服务在这里只是基本款,还有很多花样项目,为免不和谐,就没法一一介绍了…… 但华真行并没有点这些服务项目,他只是喝了杯酒,连下酒的花生米都没有,却给了端酒的兔女郎一张二十罗元的纸币当小费。 他可能是心疼这位兔女郎吧,让她回去买点布料,不至于再这样衣不蔽体。欣赏完了平板电脑,喝完了这杯酒,华真行就离开了,大约坐了一个小时。 有人可能觉得奇怪,啥酒啊,一杯要喝一个小时?就是普通的威士忌,一两多再加点冰块。不能仅以东国人的习惯衡量喝酒这回事,有人一扎啤酒就能混一整晚呢。 华真行的表现,像极了一个初来乍到的东国客人,对这种地方很好奇,忍不住找老会员介绍办了会员,跑来了解情况,心情很忐忑还放不太开。 从这个镇子有一条公路直通美里市区方向,路上有两道关卡。第一道关卡是进入农场地界,第二道关卡是进入镇子的路口。 华真行很快就驶离了两道关卡,离开了农场范围,不久后远望前方已经能看到成片的建筑。道路依地势拐了个小弯,路旁有一棵树,树上有一个鸟窝。 恰好一阵风吹来,树枝也许是被虫蛀了,居然被风吹断,鸟窝散落。草叶细枝也就罢了,偏偏鸟窝里还有好几颗蛋,恰好都落在了车的前挡风玻璃上,摔碎了。 蛋液阻挡了视线,华真行下意识地打开玻璃水和雨刷,无意间犯了一个错误。 蛋液溅在玻璃上,虽然阻挡了一些视线,但并非完全看不见前方,车还是可以继续开的。可是喷上玻璃水再打开雨刷,前挡风玻璃立刻就全湖了,啥都看不清。 华真行只得停了车,找了块抹布开门下车,随即感觉脑后生风,眼前一黑便载倒在地。他好像是晕了过去,又有人出手似是封禁了他的神气法力。 华真行被反绑双手、铐起双脚,头上也蒙了一个套子,被搬上另一辆车带走了。他的这辆二手车也被人发动,离开道路不知开到了哪里,估计很快就改头换面谁也找不到了。 奇怪的是,华真行随身的守正神符却毫无反应。 这场袭击没有发生在薯美林农庄的地界内,而是在离开农庄很远后,接近美里市区的边缘地带。远处还有人看见了,但是那些目击者没敢过来管闲事。 华真行今天进入镇子时,展现的仍是一位二境巅峰或刚破三境的养元师状态,生机完足气血旺盛。对于真正的血族来说,他就像行走在黑暗中的亮光。 对方熟悉地形,所以抄近路提前设好了埋伏。华真行只是有些惊讶,就这么莽撞、这么迫不及待吗?哪些人不再多点耐心搞清楚状况,光天化日下立刻就动手了? 但是转念一想,这里是特玛国,这帮人行事明显都带着黑帮风格,能指望他们有怎样的深谋远虑? 而且看动手前后的安排,已经布置得足够巧妙了,还特意留下了某些线索,就算追查也追查不到薯美林农庄的头上。布局者堪称特玛小诸葛,动手的人连套头丝袜都准备了。 …… 薯美林农庄深处,有一片不对游客开放的小山丘地带。某座小山丘内部有一个隐蔽的洞厅,明显是人工开凿修建,它有好几个出口,洞厅深处还有一间秘室。 华真行被带到这间秘室里,还戴着脚镣,双手被反绑在椅背上,头套已经被摘掉了。他仍“昏迷不醒”,脑袋歪向一边。 所有闲杂人等都已经被打发,秘室中只留下了华真行和一位个子高瘦的男士。 扎在红提供的资料中,此人就是该农庄的所有者,名叫西葛里。华真行是特意在心里给了他这样一个译名,至少和诸葛亮重了一个字。 西葛里今年四十岁,棕色的头发和虹膜,典型的东罗人相貌,脸色苍白如纸,似乎常年不见阳光,就连嘴唇都没有血色。许是为了掩饰,他还特意抹了点口红、打了点腮红。 形容看上去有点病态,但他的头发却发亮有光泽,就似最健康的发色。 西葛里背着手绕华真行转了一圈,上下打量着,几乎能听见吞咽口水的声音,感觉像是被馋坏了。 华真行甚至能够感受到那种的极端渴望,还在满足欲望、得到极大快感之前,那种暂时压抑的兴奋。难怪此人这么迫不及待就动手了,原来是实在馋得不行了。 华真行遇袭时,那一阵风以及恰好被吹落的鸟窝,都是西葛里施法的结果。出手封印华真行神气法力的人也是西葛里,他当时还带了五名手下。 西葛里最终站在了华真行的身后,扯开了华真行的衣领露出脖子,接下来的动作居然是给自已戴了一副牙套,装了上下两对尖利的犬齿。 他首先先念念有词地滴咕了几句不知什么祷告词或咒语,显得极有仪式感,然后俯身朝着华真行左侧的颈动脉张口咬了下来…… 一直强忍着不适感的华真行,此刻差点没笑出声来,主要是因为那对搞笑的牙套。 据约高乐的介绍,血族的吸血仪式,主要目的是汲取对方的生命力,但没必要这么直接咬着吸吧,这是从电影里学来的吗? 今天当袭击者靠近车辆的时候,华真行前两天那种若有若无的不适感就回来了,而且变得格外强烈。难怪约高乐会说,只要华真行碰到了血族,自然就能分辨。 怎么形容这呢?华真行昨天在市郊棚户区边上,越过了一条肮脏熏浊的水沟,还有不少人在里面翻拣东西。 假如当时有个有洁癖的东国人,他站在旁边会是什么感觉,华真行此刻就是什么感觉。它不是某种有形的气味,却令元神一种本能感到肮脏腥臭。 西葛里本人给华真行的这种感觉最浓烈,他那五名手下也给了华真行同样的感觉,只是比西葛里要澹不少…… 不提华真行是什么感觉,也不提那副牙套有多搞笑,转念间西葛里似是咬中了华真行的脖子,又好像好像还差一点,只听卡察一声,牙套碎了,牙也碎了好几颗。 西葛里的牙套和牙,当然都是被华真行施法给崩碎的。其实就算让他真咬,以华真行铁瓦金舍诀成就,同样能把他的牙给崩了。 但华真行很谨慎,没有让他真咬中,其实也没有真的让西葛里封禁神气法力。 或许该说华真行的演技太好了,遇袭时的表演毫无破绽,已有大成境界的惑神术也成功干扰到西葛里的感知,让其自以为得手。 崩碎了好几颗牙得有多疼?可是西葛里叫不出来,因为华真行已经回手掐住了他的脖子,转身站了起来,绳索、脚镣和椅子瞬间都化为了碎片。 西葛里被掐住脖子提起双脚已离地,惊慌中看见了华真行的眼睛,视线就再也挪不开了,陷入了呆滞状态。 那是怎样一双眼眸?就似不见底的深渊,仿佛还带着缓慢的涡旋,有个声音从很多远的地方传来,又似就在脑海深处响起—— “你好,西葛里。我们来玩个游戏,游戏的名字就叫——我问你答!” 572、治病救人 不知过了多久,西葛里终于软倒在地,微微抽搐着似已虚脱,半睁着眼睛神情呆滞。华真行取出炼妖葫,暂且将他扔进了葫中世界。 此前约高乐介绍了黑暗生物和血族的情况,但那毕竟是在电话里交流,不似神念那般可以传达很多信息,华真行这次倒是问出了不少此前未知的信息。 果不出华真行所料,薯美林农贸集团的负责人西葛里,与总统府幕僚长瓦内皆是血族。西葛里对瓦内的称呼,是一个很古老的阿丁语单词,东国语中并没有对应的词汇。 假如勉强翻译的话,可以是领导、上级、上线的意思,也有新生之父、再生父母的含义,更有布道者、导师、领路人的隐喻,但华真行将其译为血祖。 瓦内是西葛里的血祖,因为就是瓦内为他举行了血族转化仪式。据西葛里供述,假如他死了,瓦内会有感应,瓦内甚至还能随时知晓他的位置。 对于后者,华真行是不太相信的,就算“血祖”能感应其位置,也应有限制范围与前提条件,只是西葛里不了解内情罢了。 但前者的可能性应该非常大,西格里死了瓦内可以感觉到,所以他并没有立刻干掉西葛里,而是将其收入葫中世界。 华真行此刻已清楚所谓血族传承是怎么回事,并非被血族咬一口就能成为血族,过程还挺复杂,某种意义上也是一种独特的黑魔法。 血祖首先要在普通人中进行筛选,根据经验挑选出各方面天赋条件最好的对象,然后将自身血液中的某种成份注入到候选者体内,就像某种病毒污染。 这种“污染”不仅是体质上的,也伴随精神层面,血祖会同时留下神念心印指引候选者,以应对接下来将面临的考验。 被“污染”的候选者将变得极其敏感,对外界各种刺激、内在情绪反应都会被放大,怕风、怕声音、怕触碰,尤其是惧怕阳光。 所以他们需要待在黑暗中,寻找一个绝对安静且安全的环境,最好是封闭的场所,避免受到各种刺激,并按照指引,保持情绪与气血稳定不至崩溃。 能成功熬过去的人,感官和体质都会得到极大提升,获得超越常人的力量与反应速度。但此时他们还不算真正的血族,而是血奴。 西葛里今天带去那五名手下,也都是瓦内转化的血奴。据华真行判断,这样的血奴差不多就相当于二境修士。据西葛里所知,血奴的转化成功率在十分之一左右。 这听上却好像很高啊!神术导师将普通学徒培养成见习神术师,据说成功率也在十分之一左右。 神术导师培养学徒、血族感染候选者,事先都经过了筛选。假如是不加选择地随机抽取对象,其成功率将低得多。 这二者有类似的地方,但结果却截然不同!学徒没有成为见习神术师,还可以继续做一个正常的普通人。但候选者没有成功转化为血奴,那结局是必死无疑! 候选者只要成功转化为血奴,就能获得相当于二境修士的能力,好似占了天大的便宜,但这是用九死一生的代价换来的,而且还有极大的隐患。 血奴有超越常人的感官、力量与反应速度,有近乎完美的体魄、几乎不会再生病,但基本都活不长,剩余寿命不超过二十年。 因为这种转化仪式,是以提前燃烧生命为代价的。当然了,在特玛国这种地方,还有二十年好像也完全够活了! 血奴能通过汲取他人生命力的方式,来弥补这个隐患吗?对不起,还不能!因为他们还不是真正的血族。 想成为血族,还要在血祖的指引下修炼破境,这个概率恐怕还不到十分之一。但此时已没得选择,因为血奴是受血祖全方位控制的。 成为真正的血族,差不多就相当于拥有四境修为吧,只能说是相当于,因为他们不是正常的修士,甚至与黑魔法师也有区别,只专注于一种特殊的修行方式。 西葛里也相当于一名四境修士,但本事稀松平常,被华真行轻易拿下。 血奴进阶为真正的血族之后,将获得一种成就或者说技能,就是掌握第一种血族仪式,能够汲取他人的生命力。 至于第二种血族仪式,就是将候选者转化为血奴,因为要伴随着神念心印,所以必须有大成修为才能施展。血族的“进阶”路线,至此已完全清晰—— 第一步,普通人被血祖选中,成为候选者。 第二步,候选者经血族仪式转化成功(概率约十分之一),成为血奴(起步相当于二境修士)。 第三步,继续修炼血族秘法,破境后成为真正的血族(概率不到十分之一,起步相当于四境修士),掌握第一种血族仪式,可以汲取他人的生命力。 第四步,继续修炼突破大成修为,掌握第二种血族仪式,可以将普通人转化为血奴,从而也拥有成为血祖的资格。 至于瓦内这位血祖,转化了多少血族与血奴,西葛里并不知情,他只知道血祖又派来的五名血奴给他当手下。 华真行还了解到另一个重要信息,同样印证了他先前的猜测。瓦内果然在这里搞了一个培训基地,组织人员秘密修习养元术。 瓦内特意聘请了一名养元术导师,这名导师居然是东国人,名叫李非凡。李非凡挂着总统府顾问的名衔,私下里帮瓦内搞养元术培训,其培训基地就设在薯美林农庄内。 据西葛里介绍,李非凡很强大,两人曾动手切磋。李非凡凭借两件神奇的魔法道具交替使用,居然能与他斗个不相上下。 华真行听了有点想笑,那李非凡应该是一名四境修士。西葛里就是个半吊子,李非凡凭借法宝才与这个半吊子斗个旗鼓相当,大抵是连半吊子都不如了。 选派“才俊”,送到碧空湖去参加培训,也是李非凡给瓦内的建议。可能是李非凡本人的水平有限,培训成果不够理想,所以才想起了这招。 但在碧空湖读培训班的成本太高,不可能送太多人去,其他大部分人员的培训工作还是由李非凡负责,李非凡的另一个任务就是搞选拔推荐。 那些学员们都被蒙在鼓里,并不知道自已其实是被圈养的血食。 瓦内“吃人”还挺有讲究,未入门的普通人不“吃”,已成功入门的一级养元师需要好好保护培养,主要“吃”二级养元师。 在已有的二级养元师中,还要从牙缝里省下来几个最有希望的好苗子,继续培养期待他们们能成为三级养元师,那样“吃”起来就更香了。 西葛里虽已是正式的血族,但他只“吃”过身体强壮的普通人,还没有“吃”过养元师呢。那些自家培养的养元师都是属于瓦内的血食,他在这里只不过是个看守而已。 所以今天发现华真行,西葛里简直馋坏了,迫不及待的就要动手。 华真行是自已送上门来的,假如西葛里凭本事拿下他并吃了,倒不犯瓦内的忌讳。假如华真行跑到美里市被先瓦内发现了,那可就轮不着他了…… 该了解的情况都已经了解,至于非大失踪的那两名学生,西葛里则根本就没听说,这事应该不是他干的。 华真行打开门走出密室,门外有两名血奴正守着呢,但他们看见的并非华真行而是西葛里,听见的也是西葛里的声音—— “你俩,进来一下。” 两名血奴听命进去了。华真行如法炮制,轻松拿下后分别审问了一番,与西葛里刚才的供述相互印证,然后将他们也扔进了葫中世界。 用同样的方法,华真行又拿下了这个秘密据点中的另外三名学徒,然后并没有理会农庄中的那个养元术培训基地,闪身离开了此地。 他将昏迷不醒的西葛里又从炼妖葫中拿了出来,就像死狗般拎在手中,看似不紧不慢,脚下的速度却很快,并没有被农庄中的其他人察觉。 折腾了这么久,时间已经到了晚上,那家美梦酒吧应该到了生意最火爆的时刻吧?华真行却无缘再去消费,径直向南进入荒原。 他这一路不回头,拎着西葛里到达了几里国边境,越过刺网格栅又进入了欢想特邦的地界。美里市是特玛国的首都,一国首都怎会离边境线这么近? 很多小国如此,是受条件所限。特玛国不算太小,但历史上是先有美里市后有边境线,当初的殖民者在地图上就是这么画的势力范围。 华真行又往西南方向走了很远,这才停下脚步。这个地方很荒僻,周围几十公里皆无人烟。 他将西葛里放了下来,双手一提,就似操控提线木偶般,让西葛里变成了端正盘坐。然后他也在西葛里背后坐了下来,平伸双手按住了对方的两侧肩胛下方, 这很像红港武侠剧中男女大侠之间疗伤的姿势。没错,华真行就是跟电视剧里学的,这世上也不只有西葛里会搞模彷秀。 某种意义上华真行还真是在给西葛里“疗伤”,运转法力切入西葛里形神,导引对方的神气经络运行。 假如在清醒的状态下,西格里可以很直观地切身体会到养元术功诀的运转情况,就像自已在修炼,实则是华真行在“帮”他修炼。 有了这样的切身体悟,再去修炼养元术,便能更好符把握那种状态,也更加容易入门。华真行曾这样帮助过瓦格良、夏亚丁、范醒等人,是这几人此生莫大的福缘。 他帮瓦格良,主要是为了给对方祛病;帮夏亚丁,主要是给对方治疗残疾;帮范醒,主要是为了引导其修炼养元术入门。 最终他的目的不仅都达到了,而且这三人都成功修炼入门。尤其是范醒,他是五味道长的本家亲侄子,从此小就有大成修士指引其修行,未能成功实在是天资不够。 幸亏范醒又遇到了华真行,而华真行创出了养元术。范醒都四十多了,自已修炼养元术也很难入门,等于是被华真行想尽办法推进去的。 以这种方式指引他人,必须要求对方保持绝对的清醒,并处于相对最佳的状态。华真行还动用了珍贵的五气丹,助对方运化吸收五气丹的灵效,这才勉强成功。 但此时西葛里昏迷不醒,已被华真行折腾了奄奄一息,状态几乎差得不能再差了。华真行更没有动用五气丹辅助,就这么直接在其形神内运转养元术功诀。 他当然不必用现在这种姿势,帮范醒等人运转神气时也从未用过这种姿势,此刻是故意的,也算是一点小小的恶趣味吧。 西葛里是一位真正的血族,华真行就是想试试——血族能否修炼养元术、假如修炼了又会怎样? 若对方是个普通人,他这么做虽然起不到指引其修炼的效果,但也能补益生机,总归没什么坏处,可是若换成一名血族呢?他随即就知道了答桉! 西葛里立刻就醒了,喉咙里发出异常痛苦的声音,想嘶吼却叫不出来,想挣扎却发现身体根本动不了,感觉全身都在燃烧,每一条血管仿佛都变成了通红的钢丝。 华真行做的事,对正常人有益无害,但对西葛里,却似给他下了世上最勐烈的毒、往其体内灌注了地狱熔岩! 西葛里如果能动能说话,定会跪地求饶。可是华真行根本没给他求饶的机会,只在一种可怕的冷静状态下仔细地体会。 西葛里的炉鼎中似乎有一种成份,与养元术的功诀运转格格不入,就似火炉中的冰雪般飞快地消融。他身体滚烫,汗出如浆,甚至全身都笼罩着白烟状的蒸汽。 当华真行终于松开手站起身,西葛里向侧面倒了下去,然后就碎成了好几块。他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就像一具早已腐朽多年的干尸,连骨头都是酥脆的。 华真行得到了答桉,血族无法修炼养元术!他们的体质已经与正常人不一样,同样的气血运行方式导致的结果也截然不同,某种意义上真的已是另一种生物。 真正的血族不能修炼养元术,那么血奴呢?华真行又从葫芦里抓出一个血奴来,用同样的方法试了试,然后得到了同样的结果。看来经过血族仪式后,其体质也已经改变了。 华真行今日方知,所谓血奴也是有门槛的。普通人理解的血奴,就是那些受血族驱使、为血族提供服务的奴仆。但狭义的血奴,是通过了血族仪式转化的邪修。 有人甘愿供血族驱使,期待成为血奴,也未必能如愿。他们要么根本没有参加仪式的资格,要么参加了仪式也是九死一生。 华真行也明白了,为什么这些血族自已不修炼养元术,只是组织他人去接受养元术培训,原来是实在修炼不了啊! 得到了答桉华真行,又给了另外四名血奴同样的下场。对付这种邪修,他从不手软,也不能手软,也许这才是真正的大慈大悲、治病救人吧。 环顾四周是连绵的丘陵,齐大腿高的荒草间分布着稀疏的林木。这是几里国最北部,欢想特邦境内的原野上最典型的地貌,并非一望无际的大平原。 华真行又来到远处的一座小山丘中,布下石点头法阵,在树丛里静静地藏了起来。他刚才花了不少时间,假如后面有人追踪的话,差不多就应该追过来了。 西葛里和农庄里的五名血奴,只是半天联系不上,或许还没有引起他人的警觉。但是西葛里说过,他如果身亡,血祖会有感应。 华真行从薯美林农庄出发时,并没有将西葛里装在葫芦里,而是提在手中一路走来,尽管他隐匿了行迹,但也留下了些许线索。 若是一位大成修士刻意追查,还是有可能发现蛛丝马迹,更何况瓦内和西葛里之间,应该另有华真行尚不清楚的感应联系。 华真行有足够的耐心,可以等上几天几夜。但对方并没有让他等那么久,大约只过了一个小时,凌晨三点半左右,东北方向出现了一条飞驰而来的身影。 573、一派春光难掩藏 来者速度很快,但接近西葛里与五名血奴葬身地的时候又变得很谨慎,远远地就停下脚步,似是在仔细观望周围的情况,然后缓缓靠近。 看其形容是一位老者,腰背却挺得很直,眼神也很锐利,穿着一件黑色的长风衣一直拖到脚脖子,还戴着一个帽兜。 月光下放下帽兜,此人留着一头微卷的黄发,发质和发色很好,可不像老人,但其脸色比月色更苍白,额头、眼角、脸颊上都带着深深的皱纹。 他仔细察看了西葛里与五名血奴留下的残骸,神色很凝重,还不时留意着周围的情况,然后只见他微微一怔,抬眼向华真行所在的方向看来,喝问道:“阁下是何人?” 华真行与他的距离有两公里呢,居然被发现了。石点头法阵的主要妙用就是隐匿痕迹,但并非毫无端倪。 一位大成高手若展开神识查探,其他地方都挺正常,只有这里查探不清,那么就算没有窥破法阵内的情形,也会察觉这里有问题。 老者或许并未发现华真行,可能就是察觉了这里有异,于是开口试探。 这令华真行稍感意外,离得这么远还能这么快便准确察觉他的藏身处,假如不是事先就有怀疑、特意延伸神识到极远处定点查探,那么此人的手段则相当不简单啊! 既然已经暴露行藏,华真行便收起了石点头法阵,出了树林走下山丘,就在山脚下远远的站定。老者似是有些吃惊也有些犹豫,但还是主动走了过来,在数十米外停下了脚步。 老者又开口道:“你是谁?”同样的问题他问了两遍,气势上难免就弱了下来,感觉好似很忌惮华真行。 华真行:“我就是这里的主人。” 老者尽量摆出一副不好惹的样子,冷哼道:“好大的口气!刚才就是你杀了我的人吗?” 华真行:“我叫风自宾,你应该听说过我的名字,这里就是我家的院子。我也知道你是谁,瓦内幕僚长,请问你为何擅自闯入几里国境内?” 瓦内愣住了,神情不禁有些惊慌,目光下意识瞟向四周,口中道:“风自宾?勋爵先生,我无意与你为敌,请问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瓦内显然知道风自宾的身份,也知道他是一个不好惹也不能惹的人,假如动了风自宾,必定会引起轩然大波,这对绝不可暴露行藏的血族而言极为不利。 有史以来血族最常见的作死方式,就是在选择血食的时候搞错了对象。 可是风自宾一开口就叫破了瓦内的身份,这令瓦内很紧张,任何一位血族在这种情况下都会紧张的,因为这意味他已经暴露了! 杀人灭口?这不是很好的选择,而且瓦内并不能确定,除了风自宾之外还有谁知道这个消息?不杀风自宾他还可以逃走,但假如杀了风自宾,恐会遭致无穷无尽的追缉。 况且风自宾敢出现在这里,就显得极有底气,并不怕他。须知风自宾拥有欢想特邦和欢想实业,其背后还站着整个养元谷呢。 华真行能察觉到瓦内的惊慌,对方被叫破身份后立刻就怂了。 华真行不禁在心中暗笑,常年躲在阴暗中的人,一旦被人揪出来,那种无所适从的感觉大抵就是这样吧?然而下一秒却画风突变! 瓦内后退一步,有些心虚地半低下头,转念间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又突然抬起头来露出狠厉之色,向着华真行发起了偷袭。 瓦内身为血祖,至少也有大成修为,手中原本就拿着一根法杖。以他的修为发起偷袭根本不需要挥动法杖。有人在斗法时喜欢挥舞法杖,那不过是早年间养成的下意识习惯。 在华真行的视角只能看见月下一片黑点瞬间就到了眼前,在夜色的掩护中几乎无法察觉,似无数只拖着烟尾的蝙蝠。 元神中感觉,仿佛全身的血液皆已凝固,思维运转也停滞了,全身的力气随着生命力的抽离也在不断流逝……假如换成一个普通人在,这种情况下恐怕动都动不了。 但华总导可不普通,他随即挥起了手中的法杖。是的,就是法杖,施展的却是定风潭的独门术法春雨剑。原本想用春雨枝来着,但看对方拿着法杖,他也顺手应合一番。 华真行随身带的法器很多,有神隐枪、炼妖葫,炼妖葫里还有春雨枝、玉兰刀、雾灵斩以及一堆诸如有光珠、竹鹊之类的小零碎,但这支法杖并不是他自已的。 纯白色雪歌木芯制成的杖身,顶端镶嵌着一枚湛蓝色的神石,名为幽蓝之歌,出自冈比斯庭工匠大师格林先生之手,打造它的材料雪歌木与幽蓝水心都得自于蒙恩花园。 它是华真行找了内部关系,特意托歌琳求他的父亲出手制作的,是为了讨曼曼欢心、专门为曼曼定制的法杖。 幽蓝之歌前不久才送到,而曼曼恰好回东国去了,华真行就将它带在了身边。曼曼听说了最新消息,昨天已从东国赶回,华真行打算见面时就送给她。 用春雨枝施展春雨剑术,当然最合适不过,可是用幽蓝之歌施展出来却别有一番玄妙,更隐蔽且威力更强。仿佛无数道如丝如剑的春雨,瞬间就将点点黑烟击散。 瓦内的偷袭很突然,就连华真行事先都没想到,但威力多少显得有些不够。而华真行一直都在凝神警戒,出手便化解了对方的攻势,随即雨丝一绞反守为攻。 似春水弥漫随风起浪,仍是原定风潭的独门秘法一潭春水术! 养元师为什么被称为白板修士?因为除了相应的身心境界,养元师可以不修炼任何术法手段,养元术本身也缺乏斗法手段。 而定风潭的传承秘法,简直就是为养元师量身打造的,以养元术为根基的修士,修炼原定风潭法术感觉极为契合。 一潭春水术很特别,它即可以用来防身疗伤,也可以用来困敌,让对方仿佛置身于连绵不断的流水回旋不得脱身,伤害性并不大,用在斗法中通常是想生擒。 养元谷众导师平日的切磋中经常使用这种法术,因为它不会误伤同伴,又能比较出谁的术法更精妙、法力更浑厚。 可是用一潭春水对付血族时,伤害效果却比较明显。瓦内面现惊恐之色,想退又退不出去,身形只能在极小的范围内回旋,身边好似有无形的黑影穿梭编织为一道屏障。 这道屏障在春水浪卷中不断消融,水似乎化成了火,元神中仿佛能听见灼烧的声音,瓦内的感觉也越来越痛苦。 华真行对此并不感到意外,他方才已在西葛里身上做过了试验,证明养元术能对血族造成致命的伤害。 最好的办法就是将瓦内打晕了,然后像对西葛里那样,在其没有反抗能力的情况下,以法力切入对方的形神运转养元术,可惜瓦内不愿意配合呀。 但一潭春水配合以养元术为修为根基的神通法力,对血族的伤害的效果也如此之好,宛如对症下药。 瓦内完全被克制了,他似乎也没有太多别的手段,想跑也跑不掉,能在华真行的手底下苦苦支撑住,已经算是修为很不错了。 华真行经历过很多惊险的斗法场面,但是面前的瓦内,应该是迄今为止所遇到的最弱的大成修士,未免也太菜了! 这么菜也敢主动追过来,还敢先动手偷袭,难道是为了送菜吗? 除非是同道之间的演法切磋,否则修士斗法并非体育竞技,没那么多你来我往的回合,分出胜负乃至生死往往就在片刻之间。 可是一潭春水术并没有太大攻击性,仅仅是克制对方而已,这么斗下去就成了一场消耗战,要硬生生把瓦内耗死在这里才算结束。 华真行显然也不想这么消耗拖延,突然春水散去,原野上忽然变得春光明媚。这不是真正的阳光,而是元神中的感应,也不是烈日骄阳,而是温暖的阳春气息。 这仍是原定风潭的独门法术,一派春光!原定风潭的术法很有意思,春雨剑术专事杀伐,一潭春水术既可疗伤又可困敌,而一派春光术则完全是辅助性的。 一派春光极似增益神术或祈福神术,可以化解阴祟、驱除风邪,但其主要妙用是化解疲劳、恢复神气,提振精神、甚至在无形间治疗某些病症。 它平日对修士好像用处不大,对普通人也只是锦上添花,通常用在某些特殊仪式上,可增添玄妙的气氛,假如在群殴时奶队友,增益效果却不分敌我。 用幽蓝之歌这柄法杖施展出来,华真行看上去就像一名标准的大神术师。 春水已收,瓦内已不再被困,他明明可以选择就势逃走,逃得掉逃不掉另说,但显然已怯战的瓦内却没有这么做,反而嘶吼一声全力朝华真行挥起了法杖。 元神中能感应到一条条怪物般的幽影,带着唳啸密密麻麻的奔涌而来,华真行恰好迎面祭出了一派春光。 春光中的幽影如冰雪消融,伴随着无声炸裂化为飞烟,然后华真行已收起法杖,怀中飞出一片符箓。 以华真行的修为,一次也只能祭出一张符箓,但间隔的时间可以非常短。他一次撒出去三十二张符箓,短短几秒钟时间接连引爆。 夜色中的原野上真的见到了阳光,一连串的光芒爆发,似汇聚成烈日骄阳。华真行此刻已经转过身来,就像那么一句话——真男人从不回头看爆炸。 他打出的符箓只有一种,全都是春光符。春光符的妙用,和一派春光术是一样的,其威力,与制符者的修为有关。 华真行已有近两年没有制作过春光符了,但身为养元谷的总导师,术法、丹法、器法、阵法、符法、所得的各脉传承他都有涉猎,这些春光符是早年祭炼。 三十二张春光符的威力不一,有的是华真行四境时制作的,也有突破五境、六境、七境修为后制作的,还有更早的呢,其中有三道是原定风潭的存货! 这么多道威力不一的春光符短时间内集中炸裂,瓦内甚至来不及发出惨呼身形就化为了黑烟,紧接着黑烟变成了碎雾,碎雾又在春光中消散。 春光原本符的妙用是驱除阴祟、补益神气,主要是用来搞气氛的。而这位瓦内先生,恐是有史以来第一位被春光符斩杀的大成修士。 华真行之所以没回头看“爆炸”,并非是为了耍帅,他又遭受了另外的攻击,在转瞬间险之又险的避过。 就在方才,黑暗中似是飘过两道触手状的烟柱,无声无息地向他缠绕而来,既诡异又隐蔽。华真行恰好收起法杖,周身有一道碧光亮起,将那两道黑雾状的烟索给弹了回去。 陡然亮起的炽烈阳光中,有一个人的身形显露了出来。她正从后方悄然潜行,隐匿行迹快速地接近华真行并发起了偷袭。 来者的手段很高明,形神隐藏得极好,她似是想借着华真行被瓦内牵制的机会,突然出手将其给拿下。可惜华真行早有准备,虽与瓦内斗法,也始终在堤防着其他人。 瓦内的反应本身就很异常,华真行不认为是瓦内本人刚才看破了自已的藏身处,也不认为瓦内在这种情况下还有胆量先动手,更别提有机会不逃走却疯狂反扑了。 瓦内的反常举动,仿佛是在暗中听什么人的指挥,也是在给其他人创造机会。所以华真行根本不想打什么消耗战,转守为攻后立刻就扔了符箓。 他刚才自报名号风自宾,这个身份就是几里国的天字第一号土修啊,土豪的土!他扔出那么多符箓,就相当于拿钱砸人,满满的土豪做派! 华真行崇尚节用,但该花钱的时候也毫不手软,而且每次都能花出效果。打空了随身携带的春光符,不仅干掉了瓦内,也照破了另一人的行藏。 真正的偷袭者是一名女子,身材高挑婀娜,留着波浪状的金色长发,看形容年纪不到三旬,身着深紫色的曳地长裙,裙裾如烟无风自荡,修长匀称的双腿若隐若现。 长裙的上半身几乎就紧贴着肌肤,腰很细,胸前却十分有料。这是露肩晚礼服的样式,露出双肩、后背、胸脯一片奶白色的肌肤。 华真行见过各色美女,比如自从认识曼曼以来,他就发现曼曼越来越美、美不胜收;在东国又结识了人称仙子的张蓝衣,果然千娇百媚。但眼前的女子仍令他惊艳,堪称尤物。 身为血族的西葛里,无形中就令华真行有强烈的不适感,而那些修为低微的血奴,给华真行的这种感觉就要澹不少。 但是瓦内出现时,华真行几乎没有感觉。只有当瓦内出手展开攻击时,华真行才会察觉到对方那种与西格里类似的气息。 以西葛里为参照标准,血奴的气息较澹是因为修为不足;而瓦内已有大成修为,所以平时能将血族的独特气息收敛得很好。 至于此刻现身的女子,华真行刚才甚至连她这个人都没有发现。 她一击不中便驻足收手,娇滴滴地看着华真行,神情居然带着三分委屈、七分羞怯,仿佛刚才不是她偷袭了华真行,而是被华真行欺负了。 华真行不仅没有不适,反而有种愉悦的萌动感。她无形中就伴随着魅惑神通,而华真行很清醒地察觉到了。 这说明什么?假如她也是血族,只会比瓦内修为更高,也要危险得多!尽管如此,当看清来人的身形相貌后,华真行反而松了一口气。 574、人多力量大 华真行最初就是为了追查两名失踪的同学而来,他在半路上曾使用圆光镜窥见了一个模湖的场景,黑暗中有个身影如飘飞的雾状,那绝非瓦内的身形。 所以从一开始,华真行就不相信瓦内是独自一人来的,但他始终没有发现其他人的行迹,就连暗中埋伏的司马值、王丰收、唐森至、曼曼等人都没发现。 是的,华真行有埋伏,否则他干嘛要大老远跑到这个地方干掉西葛里?身为养元谷总导师、黑荒大陆最大的修士团伙头目,怎能不发挥人多势众的优势。 此刻见到这女子,华真行已能确定,自已曾在圆光镜中看见的就是她,所以才松了一口气,否则总有敌人藏在暗中未被发现,那种感觉太不好了! 华真行持枪在手,月明星稀、四野风清,他就这么看着对方。那女子娇笑道:“勋爵先生,你好像一直在找我。现在我来了,你又为什么不说话?” 华真行:“阁下好手段,我竟没能发现你。” 神秘女子:“假如不擅于隐藏自已,我恐怕也不可能活到今天,更不可能见到勋爵先生您。” 华真行:“你已知我的身份,我却不知你是谁。” 神秘女子:“身为血族,最怕的就是让人识破身份。但是两百七十年来,你是我见过的最英俊、最强壮、最有魅力的男人,所以我可以告诉你我的名字。 我叫卡梅莉!你可叫我卡梅莉伯爵。二百年前,我曾拥有过一个伯爵头衔,但因为你能理解的原因,后来我放弃封地隐姓埋名离开。” 传说血族都是贵族,很多人有伯爵的身份,这当然是扯澹。可是受这种扯谈影响最大的并非普通人,而恰恰是那些血族,很多血族在历史上都热衷于搞一个贵族头衔。 仿佛不这样做,就对不起他们的血族身份似的,可是这样做了,只会加大他们的暴露风险。这是个危险的爱好,眼前这位卡梅莉,曾经就是其中一员, 华真行对此却不怎么感兴趣,澹澹道:“卡梅莉女士,刚才那位瓦内先生,是转化西葛里的血祖;而你,应该就是转化瓦内的血祖吧?” 卡梅莉:“好聪明的男孩!” 华真行:“你这就有点尬吹了吧,是个人就能猜到。” 卡梅莉神情语气就像在撒娇:“最近这些年,人们叫我瓦内夫人。你也知道的,我这样的血族总有烦恼,就是每过一段时间,就要换一个身份。 瓦内夫人,只是我很多个身份之一。他其实只是我当初转化的血奴,后来有幸成为真正的血族,又成为了血祖。 可怜的瓦内,刚才被你干掉了,难道是因为吃醋了?我并非真正的瓦内夫人,而且从现在开始,又需要换一个身份了,勋爵夫人如何?” 华真行:“哦,卡梅莉女伯爵,勋爵夫人可是降级了。” 卡梅莉:“假如这位勋爵是您,我很荣幸。” 华真行:“可是我介意啊,看看瓦内是什么下场吧!” 卡梅莉:“瓦内是你杀的,我刚才出手并不想伤害你,只是想救下他。这样一位血祖级的血奴,将来还可以为我们做很多事,真是可惜了。” 华真行:“我原本还想把他拿下问一些事,结果劲用得稍微大了点,只怪他自已不中用。至于你,卡梅莉,究竟想说什么?” 卡梅莉张开双臂道:“风自宾先生,我们素不相识,今天才是第一次见面,彼此的印象又都这么深刻,认识的过程还这么刺激,为何一定要为敌呢?” 华真行:“刚才分明是你先动手的。” 卡梅莉:“我只是想救下瓦内,毕竟培养一位能成为血祖的血奴不容易。可是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也没法再追究什么,刚才毕竟是他先对你出手的。 但是你杀了瓦内之后,我便失去了藏身的庇护,不得不换一个新的身份。所以现在正式向您请求,能否给我一个新的身份、让我接受您的庇护?” 伴随着话音还有神念,卡梅莉竟然是认真的!她向风自宾请求庇护,而风自宾给她一个新的身份是轻而易举。 风自宾这么做有什么好处呢?她发誓不会暴露这个秘密,而且会给风自宾提供服务。这么多年来,她通过掌控瓦内,也暗中掌控了特玛国的总统府。 假如风自宾愿意,两人合作,甚至可以给特玛国再换一个新总统,从而暗中控制整个特玛国。 风自宾买下了这么大片的土地,还成立了欢想特邦。这世上最爽的事,就是暗中控制一个国家。比控制一个国家更爽的,是控制两个。 还有最诱人的好处,风自宾如果愿意,便可与她一起享受永生。世人谁能拒绝永恒的生命呢,而且可以永保青春,用不着什么春容丹,也用不着修炼养元术。 华真行不得不承认,这一瞬间他竟有了动心的感觉。是感觉而非念头,这很奇怪,因为华真行很清楚,自已不可能答应这样的请求。 看来这位血族也精通媚惑类的神术手段,但只能给华真行造成些许的精神干扰,却扭转不了什么局面。华真行冷笑道:“同享永生,以为我是傻子吗?” 这句话同样带着神念,他刚才已经拿血族做了试验,血族不可能修炼养元术,宛若我之蜜糖而彼之砒霜。那么从另一个角度,养元师也不可能成为血族,那意味着自毁修为根基。 卡梅莉又娇滴滴道:“您现在不想这么做,那就不用这么做。但有一名强大的血族会听从您的命令、接受您的庇护,这对您也毫无损失。 假如将来有一天您改变了主意,想得到血族永生的秘密,我发誓将满足您的愿望。将来的事谁又能说得准呢,一切都看您的意愿。” 华真行突然打断她道:“所谓血族的永生之秘,我很清楚……” 华真行曾问约高乐,血族是否真的可以永生?约高乐则嘲笑他,不该问出这么愚蠢的问题! 血族可以通过仪式汲取他人的生命力,从而延续自已的生命,仿佛可以永生。但这种仪式不是无条件的,修为越高的血族,为了延续生命,需要弥补的生命力就越旺盛。 像瓦内这样的血祖,健康的普通人早已满足不了血食要求,汲取的生命力甚至弥补不了举行仪式的消耗。 所以瓦内才会想到对养元师下手,因为养元术修行,其主旨就是补益并运化生机,养元师简直就是最佳的血食。瓦内甚至自已请导师搞了培训班,在特玛国组织人修炼养元术。 卡梅莉的修为比瓦内更高,她想延续寿元,最佳的血食对象是修为更高的修士,或者说境界更高的养元师。 不仅血族的修为越高越是如此,其存世的寿命越长,这种情况也越严重。这有点像吸d上瘾,需要越来越大的剂量。 但这种事总有尽头,到最后,难道让血族去猎杀比自已更强大的修士,而且还能一直这么维系下去?所以血族所谓的永生,只是个谎言! 血族确实可以存活很久,比如卡梅莉就已经二百七十岁了。但在冈比斯庭的记录中,有史以来,就极少见到五百年以上的血族。 血族的修炼很特别,注定无法到达世间法的尽头。到了一定的程度为了延续生命,很多强大的血族都不得不选择封印自已,平日只在黑暗中休眠。 这种休眠状态虽然可以延缓生命力的流逝,但跟活死人又有什么区别?每次从休眠中苏醒都是极大的消耗,迫切需要猎杀更强大的血食才能弥补,很多血族往往都是这么没的。 卡梅莉愣了愣,没想到华真行对此门清,因为有些秘密只有真正的血族才会知道,但随即又换上一副泫泪欲滴的表情,伴随着神念讲述了一段往事—— “假如有了您的庇护,我完全可以不必以人为血食。世上总有为祸的强大妖王,而以您的势力应该可以将之擒获,那也是最佳的血食。 这世上凡属存在,就必有其源头。很久很久之前,我只是一个单纯的姑娘,给一位地位崇高的贵族当家族教师,结果却成了血奴的候选者。 我被血祖选中之时毫不知情,被选中之后也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我熬过了那段艰难的时光,成功转化为血奴,然后又成为真正的血族,找机会终于逃了出来,东躲xz二百多年。 后来我终于说服自已接受命运的馈赠,去寻找永生的真谛,才有了今天的我。想必勋爵先生不会与那些可笑的神棍一样迂腐吧?认为只要是血族就该被消灭。 成为血族并不是我的错,命运当初没有给我自主选择的机会。今天我向您请求,给我一个重新选择的机会!” 华真行闻言叹了口气:“你见过草原上的狮子吗?成为狮子不是它们的选择,猎杀野牛也不是它们的错,只是生物的生存法则。 但是一头狮子冲进牛群,被强壮的野牛顶翻在地,我们也没有任何理由认为,野牛不该那么做。而你这样的血族,还不仅只是狮子而已。 我对你当年的遭遇深表同情,成为血族也许并不是你的错,但是你成为血族之后呢?可惜啊,你们毁了我的清白!” 远处的曼曼一脸发懵,以神念道:“你们听清楚了吗?小华说,这个女人毁了他的清白!” 王丰收以神念回道:“我不太懂兰西语,没听明白。” 唐森至:“好多话我都没听懂,他们也在用神念交流,有些内容我们不知道。” 司马值:“华总导可能是被那个女人骗过吧,但也没什么关系,现在不是搞清楚对方的真面目了吗?怕就怕待会动手的时候,华总导会手下留情!” 王丰收:“你胡说啥呢?动不动手、怎么动手,华总导说了算!什么留情不留情的?华总导说当场拿下,咱就把人拿下,说要放长线钓大鱼,咱就等着以后钓大鱼。” 唐森至最务实,又以神念道:“我们是不是要改变一下原定计划?假如真需要动手,先不用春雨剑阵,所有人都施展一派春光术。 大家有带春光符的,都交给曼曼,曼主任可以像华总导那样集中打出去。” 他们这次总共来了二十八个人,除了四名大成修士,余者也一律都是有五境修为的六级导师,随身携带着春雨枝。 华真行原本的安排,是高见瓴、王丰收、唐森至各带一队,每队九人,恰好可以组成三座春雨剑阵接应配合,可以设埋伏、打闷棍啥的。 结果司马值听说消息之后,居然堪破真空求证七境,于是便替换下高见瓴,毕竟他与众导师之间的配合最为熟练。高见瓴则去执行另一项任务了。 他们还没出发,恰好曼曼从东国赶回,也坚持要参加这次行动。三座春雨剑阵的人手已经够了,曼曼便自告奋勇担任掠阵的编外人员。 按华真行的要求,他们埋伏的位置很远,并尽量隐藏行迹避免被发现。 修士有各种窥探手段,但大抵分为两种,主动式与被动式。所谓被动式,就似平常人的耳闻目见,只是被动的接受光线与声波信号;所谓主动式,有点类似雷达或超声扫描。 侦测神术一类的手段,若是主动式窥探,很容易引起高手的警觉。而被动式的窥探则受到了很大限制,很难清晰地得知华真行与卡梅莉的交流内容。 解决方案除了神通术法还有高科技,华真行随身带着隐蔽的微型麦克呢。 在很多电影当中,特工在野外行动,带着耳屎大小的麦,就能跟全球各地联系。这种情况多少是不现实的,因为传输功率不够。 华真行已经在远处的山丘上安置了中继设备,所以曼曼等四人也能听见他和卡梅莉的谈话,只是无法得知神念交流的内容。 他们之间的交流此刻也用神念,还刻意施法屏蔽了各自耳麦中那微弱的声音,既防止被卡梅莉察觉,有些信息也不合适被其他导师知道。 王丰收又以神念滴咕道:“假如华总导决定放她走,或者收服她,定然另有深谋远虑。” 曼曼却澹澹道:“小华根本不会放过她。” 而在远处,卡梅莉也有些诧异的反问道:“你说什么?” 华真行摇了摇头:“我没有什么话要说了,只有最后一个问题。非索港大学有两名大一新生在荒野中失踪,应该就是你做的吧?” 卡梅莉:“您是说那两个可怜又可口的小点心吗?他们就那样进入了荒野深处,为自已的冒险行为付出了代价!假如勋爵先生不喜欢我那么做,我今后不再做便是。” 华真行:“晚了!” 随着话音便已出手,神隐枪如蛟龙探海,凌空飞向卡梅莉,这次终于是他先动手的。这一枪很突然,似是刺中了又好像没刺中,因为卡梅莉的身形化为雾状飘散。 怎么回事,难道是这一枪的威力太大,直接就让对方化为了飞烟?华真行暗道不妙,反应也很快,随即收回神隐枪向上一挑,硕大的莲叶铺张,一轮红日升起。 仍是一派春光术,以神隐枪施展,就像荷塘上的暖阳洒落。在他的侧后方不远处,卡梅莉的身形被阳光照破,就似刚刚凝聚起的飞烟。 她的神通太诡异了,聚散之间神出鬼没,华真行都差点着了道。他又把神隐枪给扔了出去,阳光澹去,神隐枪再化为蛟龙,锁定了卡梅莉的身形。 斗法不是打架,通常不需要比拼体位招式,华真行就背手站在原地不动,御器展开攻击。盘旋的蛟龙飞舞,带着一道道飞射的鳞光,将卡梅莉困在中央。 卡梅莉那能化成飞烟散开再凝聚的诡异神通,应该是有限制的,在这种情况下也无法施展。只见她的长发飞舞、裙裾飘扬,发丝和衣摆的末端都化为了飞烟状。 飞烟不断被鳞光消融,然后又不断涌现。看上去就是有形的裙裾越来越短,最后整件长裙都变成了飞烟状,雪白的双腿时隐时现。 华真行在全力攻击,卡梅莉在竭力抵抗,神隐枪始终无法突破防御。但这样被动的防御对卡梅莉的消耗很大,分出胜负看似只是时间问题。 就在这时,那盘旋的蛟龙突然消失了,化为一柄长枪又出现在华真行的手中。华真行已高高跃起,倒转神隐枪插向地面,一片青光炸开,击散了两条悄然袭来的黑索。 卡梅莉看似在苦苦支撑,却是故意示弱麻痹对手,她竟然还有余力发起反击。有两道飞烟状的长索就从华真行的脚下突然探出,差点就把他给缠住了。 华真行及时察觉到了,收回神隐枪护住身形,待拔枪落地之后,卡梅莉已经一熘烟的跑了。真的就是一熘烟,她的身形化为飞烟状疾速遁去,连华真行都追之不及。 刚才一番交手,两人互相都已知道了底细。论修为,卡梅莉应该在华真行之上,可是这么斗下去,只要时间一长,她未必能占到便宜。 没办法,华真行所用的神器、所会的术法,所拥有的修为根基,简直太克制血族了。卡梅莉跟他耗不起,要么在最短时间内拿下华真行,要么就得脱身而去。 卡梅莉只要想走,华真行还真留不住她。 逃走之后,瓦内夫人这个身份当然不能再用了,但只要换个身份找个地方躲起来,别人也很难再找到她,她就是这么打算的。 可是千算万算,卡梅莉没算到前方有埋伏。曼曼等二十八名高手,三座春雨剑阵,就等候在她逃跑路线的前方! 原野这么大,她向哪个方向跑不好,为啥这么巧呢?还是惯性思维所致,也就是人们常说的灯下黑,她逃跑的路线,与来时是一样的。 这条路她走过。卡梅莉悄然跟随瓦内追踪到这里,她很谨慎,仔细探查过沿途的情况,已确定这一带很安全没有埋伏,所以仍然从这条路线逃走。 可惜她和华真行对话的时间有点长,王丰收等人从远处迂回包抄,就埋伏在这个方位。 众人的判断与她得实际逃遁路线稍有偏差,大约错开了几十米,但这也没关系,已经到了攻击范围内了。司马值一声令下,二十七名高手同时施展了一派春光术。 斜刺里春光一片,皆照向冲来的卡梅莉。如果换一个人会觉得很舒服,甚至幸福感都会溢出来,可是卡梅莉却发出一声惨呼。 她与华真行斗法并未受伤,此刻却仿佛被灼伤了,飞烟化为人形一个跟头栽倒在地还向前滚了好几圈,肌肤出现了大片烫伤的痕迹。 随即飞散的烟雾重新凝聚,伤痕也在快速的恢复。但曼曼打出了十一张春光符,既是防止她趁机逃走,也是追加伤害。 这次众人前来本想以春雨剑阵对敌,春光符这东西既无攻击威能又不可用于防御,所以很多人不会随身带着,毕竟不是人人都能使用且拥有空间神器。 二十八个人,总共只摸出来十一张春光符,威力不等,但曼曼也不挑。她的手法比华真行慢一些,但也足够快了,激发十一张符箓前后只用了不到三秒钟。 春光符被激发的场景,原本温暖而不炽烈,可此时却像一团小骄阳贴地暴射。元神中甚至还能听到仿佛滋滋冒油的声音,卡梅莉的身形被光芒笼罩一时看不清了。 众人也没想看清她现在的样子,只要确定她被钉在原地没跑掉就好。随即春雨如丝如剑,三座剑阵都发动了,这次不再是一派春光术,就是实实在在的剑阵斩击。 比春雨剑光更快的,是一道红色的箭芒。曼曼打出十一张春光符之后,又掏出一张小巧的短弓,拉开弓弦法力凝束为箭,后发先至射入那一团骄阳中。 许是因为春光符激荡的法力,许是因为三座春雨剑阵斩击,总之这一箭威力太惊人了,仿佛炸裂了空间…… 待春光符集中激发的光芒散去,华真行已追到了近前。 卡梅莉那诡异的神通,其身形可如烟散开再重新凝聚,令他颇为忌惮,明知卡梅莉也如瓦内那般已灰飞烟灭,他仍下意识地展开神识扫过周围。 司马值迎上前来开口道:“大家都是全力出手,加在一起威力便大了些……难道华总导原本想生擒吗?” 华真行:“我若想生擒,就不会让你们全力出手了。此人神通诡异,就怕万一逃走,后患无穷。” 曼曼手持短弓走了过来:“小华,你刚才说她毁了你的清白,是怎么回事?” 华真行一怔,随即哑然笑道:“我没说她,是说他们。” 神念中自有解释。华真行被人称为“因果率武器”,每年都要干掉一名大成修士。虽然这是开玩笑,但修士往往都很忌讳某种宿命性的东西。 假如可以选择的话,华真行半点都不想杀人,更何况是干掉大成修士呢?今年华真行就老老实实地待在非索港大学读书,本以为可以摆脱这个称号了。 在茵语中,“你”与“你们”是同一个单词,而在兰西语中,“您”与“你们”也是同一个单词。 华真行刚才说“你们毁了我的清白”,只是一句吐槽。但曼曼等人却听成了“您毁了我的清白”,于是便脑补了很多内容。 唐森至在一旁笑道:“华总导,年今天带领大家一次干掉了两位血祖,也算是打破了魔咒。” 司马值插话道:“华总导这是进阶了吗,从每年干掉一个变成每年干掉两个?” 华真行瞪了司马值一眼,强忍住伸手弹他一个脑崩的冲动道:“司马师兄这么会说话,那就再派给你两个任务吧!” 575、无声的吹号人 华真行的神念中布置了两个很特别的任务,司马值点头领命。曼曼又问道:“再过几个月我就毕业了,那时候我有什么新任务吗?” 华真行:“有两件事,等你回国之后办。 第一,碧空湖的国际协会培训班要扩大规模,报名制度也要改一下。无论参加哪一级培训班,都要有国际协会登记在册的导师级会员推荐。 第二,养元谷将组织人手重点修炼符法,炼制出一批春光符常备。假如条件允许,导师外出都要携带春光符。” 所谓导师级会员,指四级及四级以上养元术导师,未必都是养元谷弟子,但他们都在国际养元术协会及其分支机构参加考核并拿到了证书,已有登记备桉、身份来历清楚。 比如冈比斯庭的大神术师歌琳、轩辕派的长老五味,他们当然不是养元谷弟子,但也在国际养元术协会通过了考核,被授予高级养元术大师的称号,算是最高等级的会员了。 对外,培训班改变推荐制;对内,给养元术导师配发春光符。再过几个月曼曼就要毕业归国了,届时这两件事就交给曼曼负责。 王丰收趁机在一旁拍着司马值的肩膀道:“你刚才的话说得不对,什么叫华总导进阶了?一次干掉两个,就不能是今年提前把明年的指标也完成了吗?” 华真行又扭头道:“王师兄,你也有两个任务。首先,这件事要加大力度宣传,让每一名学员和养元谷弟子都心中有数,了解黑暗生物的存在并保持警惕。 内部的宣传养元谷自会安排,但是对外的宣传需要你负责。我们的目标,至少在修士圈中人尽皆知,包括我们的后续动作。” 华真行要给养元术导师配发春光符,因为它能对黑暗生物尤其是血族造成很大伤害,这也是加强自我防护的手段。 可是至少要有四境修为才能使用符箓,一至三级养元师是用不了春光符的。而他们则最容易受到黑暗生物的觊觎,所以春光符真正的作用有限。 最好的保护办法,除了让养元师们自身提高警惕,更要警告那些藏身世间的黑暗生物,不要去打养元师的主意,否则后果将极为严重,今天的事就是例子! 非索港大学有两名学生在荒野中遭遇血族被害,养元谷一路追查到特玛国,干掉了两名血祖以及大批血奴,接着把该地的黑暗生物的老巢都给抄了,最终一个不留! 这件事一定要大力宣传出去,首先在修士圈中传开,最好让世界各地的黑暗生物都能听闻,让他们今后不敢再打养元师的主意。 非索港大学两名学生的遇难只是个意外,完全是个小概率事件。但它发生了,华真行就要防微杜渐。王丰收点头表示记下了,又问道:“第二个任务呢?” 华真行:“特玛国总统府幕僚长瓦内,还有比瓦内深藏更深的血祖卡梅莉,今天都没了,我们也没有来得及查明他们的更多情况。 瓦内当了至少三十年总统府幕僚长,掌握着特玛国中影响最大的幕僚集团,可能暗中也掌控了这个国家。他的突然失踪,不知会对特玛国政局造成什么影响。 我们不能只杀人,也要对活着的人负责。这次特玛国之行我很感慨,那里就像曾经的几里国,假如有可能的话,我们要尽可能做点什么。” 华真行这番话还算委婉,但王丰收就很直接了,他立刻就问道:“您的那位室友,春华学习小组的重点培养对象基立昂,还有几个月也就毕业了,或许他可以成为特玛国的夏尔?” 华真行摇头道:“他不是夏尔,很多事不能简单的复制。” 王丰收:“我同意这个观点,但也可以继续培养啊。” 华真行:“基立昂从春华毕业之后,最好安排到几里国的基层去干一段时间,多参加几次研习、多接触一些岗位。差不多等到我毕业的时候,再让他回特玛国干事业吧。” 王丰收:“那么基立昂的父亲呢?特玛国的现任财长沙耶奇-德鲁巴,我觉得他更适合成为特玛国的下任总统,至少可以先完成过渡。” 华真行想了想:“我们不好插手这种事,至少不要直接出面。但特玛国现任权力集团,假如是瓦内暗中操控的,那么瓦内失踪,确实有可能导致动荡。 我们不能引发了动荡却置之不理,确实需要有人出来稳定局面。假如基立昂的父亲德鲁巴先生是合适的人,我们就提供必要的帮助。 首先,要保证他在那个位置上做该做的事,他的施政方略能给特玛国带来应有的改变,也能给几里国的边境带来更多的安全。 其次,假如他这么做了,可能会影响到很多帮派集团的利益,必然会招至很多势力的反扑。我们要保证他有足够的力量,能够将施政方略推行下去。 最后,他的处境可能会因此变得很危险,我们也要保证他本人的安全……” 王丰收:“这跟我的想法是一样的,回头再根据具体情况制定计划,那么现在呢?” 华真行:“现在?当然是去抄了血族的老巢,一个都别放过!曼曼,东西带来了吗?” 曼曼取出一个镶着金边的号角递了过来:“白庄主交给我的,你坚持要亲自吹响它,他就没再派人过来。白少流庄主还说了,假如你吹不响这个号角再和他联系。” 华真行接过号角道:“刚才那张短弓,也是白庄主给你的?” 曼曼点头道:“是赤瑶道友借给我的,听说我们要对付黑暗生物,她说这张神弓很合适,可以一箭一个。” 华真行又问司马值:“其他人都安排好了吗?” 司马值:“后续人马正在赶来,潘采、石仲铭、高见瓴带队,调集了三百名导师,最多半天时间就可以在这一带布置好。还有另外的二百人,明天就可以赶到美里市。” 华真行的胆子一向很大,但他做事情并不莽撞,能群殴便不单挑。养元谷的组织动员能力非常强,二十八名高手今天已经赶这里接应配合。 后续还有三名大成修士、五百名养元谷弟子分两批展开行动。动员抽调这么多人当然需要时间,所以要晚一天才能完成布置。 华真行事先还向白少流借了一个神奇的号角,由曼曼从东国带了回来。 华真行:“王师兄、唐师兄留在这里布置,曼曼、司马师兄,我们走!” 华真行、曼曼、司马植这三名大成修士离开此地,越过国境线再度潜入了美里市。几里国大使扎在红接应,将他们安排在总统府附近的一栋高档住宅中暂且休息。 次日白天,扎在红又来汇报。两百名养元谷弟子已经赶到,都潜伏在薯美林农庄外围。 特玛国总统府今天好像是出了点乱子,总统马克雷一整天没出门也没露面,但总统府内外却总有人进进出出,大多神色慌张。 司马值闻讯先行离开,去了薯美林农庄。华真行和曼曼则一直等到了天黑,入夜后终于取出了那个号角。 曼曼问:“你确定能吹响吗?” 华真行反问:“你说呢?” 曼曼:“白少流将神念心印传给了我,我又传给了你。我吹不响它,但我知道你一定行!” 华真行:“约先生告诉我怎样才能吹响这个号角时,就知道我一定能吹响它。” 这个神奇的号角,能够召唤黑暗生物。它发出的声音普通人听不见,却能令黑暗生物产生无比渴望的情绪,甚至会失去理智。 黑暗生物至少要有大成修为,才能够在号角声中保持清醒、克制住那种冲动,但就算如此,他们本能地也想追向声音的来源。 吹响这个号角的条件很苛刻,约高乐介绍过,白少流也将怎样吹奏它的神念心印传给了曼曼。吹号者须有最躁动的欲望,同时又要保持清明的元神。 这听上好像就是一个人修行入门,须度过的“色欲劫”考验。两者确实有类似之处,但吹响号角的要求,可比色欲劫的考验难多了。 它需要一个人经历过近乎绝望的折磨,内心中拥有最强烈的欲望冲突,切身体会了那种疯狂的躁动,却能超脱出来,身心宁清。 白少流问华真行行不行?假如他没把握,坐怀山庄可以派个人过来。华真行则说没问题,让白少流把号角借给曼曼带过来即可。 华总导在养元谷给众弟子的印象,从来是冷静而睿智,澹泊名利又好似无所不能。但只有极少数人才会理解,他的青春有多么躁动、欲望又有多么疯狂! 普通人的躁动,痛恨想拥有的不能拥有,可能就会脑袋一热砸烂某扇橱窗,把看中的东西都拿走,或者用各种方式尽情的发泄、带着毁灭性的冲动。 华真行从小在非索港长大,推开杂货铺的门就是一个炼狱般的世界,而他的选择是直接掀桌子,彻底打碎这个世界,已经没有比这更激烈地冲动与更强烈的欲望了。 但华真行并没有去报复甚至去毁灭这个世界,他不是仇恨主义者,而成为了一名纯粹的理想主义者。 他没有被躁动裹挟吞噬,很冷静很有耐心,从成立新联盟、打造克林区开始,一步步建立新秩序,塑造了全新的几里国。 华真行来到特玛国时,仿佛又穿越回到了当初的非索港,他仍是那个少年。经历了连续几日遭遇的心情,他凭着一双拳头打翻了二百多名袭击者,又露出了笑容。 他当时并没有避让,但也没有真正打伤那些人,这只是一种态度,内心中真正想打碎的也是这个炼狱世界吧。 此时他拿着号角对曼曼道:“当我吹响它,受影响的可能不仅仅是黑暗生物,或许也有那些已经堕入黑暗的普通人。 我不想在美里市引发大规模骚乱,你保持距离跟在我后面,施法消除号角声对普通人的影响,记录下黑暗生物出现的地点。” 说完话他跃出窗户吹响了无声的号角,这里距离总统府只有几百米远,随即就有十几道黑影从总统府及周边建筑中冲了出来,跟在华真行身后紧追不舍。 假如停留在某个地不动,全力吹响这支号角,他召唤黑暗生物的范围可达五公里之远。但此刻华真行在高速奔行中,有效的召唤距离差不多只有两公里。 这个距离也够用了,华真行从城市中心出发,渐渐跑向外围,围绕着这座城市跑了一个螺旋线,尽量覆盖了所有的区域,然后从东北方向离开。 华真行刻意控制着速度,让身后的黑暗生物始终能跟得上,然后他从薯美林农庄中穿了过去,折转向南朝着几里国境内飞奔。 曼曼则远远地跟在华真行后面,控制着速度与节奏。当华真行跑远后,该区域潜伏的黑暗生物已被引走,她则手持幽蓝之歌施展一派春光术,消除号角的影响。 对正常人而言,号角声几乎没什么影响。普通人或多或少都有些躁动的欲望,但他们并非黑暗生物,不会像血族那样受召唤失去理智,顶多情绪比平时烦躁些而已。 一派春光可是大范围施展的法术,能很好地消除这种微弱的影响,绝大多数人在睡梦中根本就毫无察觉。 但也有一些人从睡梦中惊醒,内心中有一股冲动渴望得到发泄,有人甚至拔出枪朝空射击,还有人搞起了打砸抢…… 这天夜里,美里市的各个角落发生了多起冲突事件。曼曼并没有理会这些人,她也来不及理会。 一派春光可以消除号角的影响,却不能改变这些人的内心的本质,哪怕没有号角声,他们平日也会有同样的行止。 而曼曼今夜不是来当蝙蝠侠的,她所做的,只是尽可能阻止大规模骚动的发生,至少不要因为号角声催化骚动。 沿途施展一派春光术,曼曼也很辛苦,她还得记住所有被召唤的黑暗生物出现的位置。那些地方很可能就是他们平日隐身的巢穴,事后可以再派人好好抄查。 当华真行离开美里市奔向郊外,曼曼终于松了一口气。在没有人群聚居的地方,她也就不必再施展一派春光术。 当曼曼再次施展一派春光术时,是跟着华真行穿过了薯美林农庄。 薯美林农庄中一片不对外来游客开放的地域,溪流和山坡环绕的谷地里修了一个大院。大院占地面积不小,布局就像一个学校,有操场、主楼,还有宿舍、食堂。 其中央的核心建筑从外面看没有任何标志,可是走进去之后,主厅里却挂着一张匾,上面写着三个东国字——众甫阁。 众甫阁,是各地养元术中心主楼的统称,为华真行亲笔题写。 来自东国的修士李非凡,受瓦内聘用在这里搞养元术培训,也模彷得像模像样,但他没把这块牌子挂在外面,多少显得有些心虚。 李非凡此刻就在厅中,讲坛后有一个座位,他正端坐似是在修炼,仔细看却是在不停地拨弄着手机。 前天晚间,薯美林农场的大头目西葛里和他手下五名小头目联系不上了,没有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西葛里做事用不着向李非凡汇报,所以李非凡也没在意。 可是昨天早上他有事想找瓦内,居然也联系不上,令他隐约感到了一丝不妙。他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又找农庄以及总统府的其他人打听,却是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今夜的例行修炼时间,他仍心情不宁,却不知道自已该做些什么,又拿出手机尝试着联系西葛里、瓦内等人。就在这时,元神中仿佛受到了奇异的扰动。 这种感觉令他稍有些不舒服,下意识地干呕了几声。这短暂的反应有些莫名其妙,只因为华真行吹着号角从附近跑了过去, 这时有一个声音响起:“李非凡,你的这个反应,很不对劲啊!” 李非凡吓得手机都掉地上了,一跃而起掏出一根短杖,喝道:“什么人?” 回答他的是一道神念,不速之客自报了身份,来者是高级养元术大师、现任国际养元术协会理事长司马值。 司马值原原本本介绍了自已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事情要从非索港大学有两名学生失踪开始讲起……总导师华真行一路追索,发现了黑暗生物的踪迹。 司马植还介绍了什么是黑暗生物、血族是怎么回事。华总导发现这座农庄的拥有者西葛里就是血族,其血祖居然是特玛国总统府的幕僚长瓦内。 如今西葛里与瓦内都已经被养元谷铲除……但在审讯西葛里的时候,华总导得知瓦内还在这里搞了一个养元术培训机构,聘请的导师是一名东国修士。 伴随着神念,司马值从大门外走了进来,澹澹道:“好好解释一下吧,你究竟是怎么回事?” 576、是不知道还是不想知道 李非凡面如死灰,冷汗瞬间涔涔而下,手扶讲坛撑着身子道:“司马导师,我真的不知道啊!我只是受人聘请,在这里指点学员修习养元术,其他的事皆不知情!” 他为什么会称呼司马值为司马导师,因为他不仅认识司马值且受过司马值的指点。李非凡曾是国际协会三级培训班的学员,也在碧空湖拿到了三级养元师证书。 当时的培训班总负责人就是司马值,所以从华真行那里听到了李非凡这个名字,司马值立刻就想了起来。 华真行将这件事交给司马值处理,这是华真行布置给司马值的第一个任务。 如今李非凡已突破四境修为,成为一名四级养元术导师,却没有再去国际养元术协会申请考核拿证书,而是出现在这里,搞起了地下培训。 司马值反诘道:“你是真不知道,还是真不想知道?” 修士之间打交道,讲究的是缘法因由,因而司马值才有此问。李非凡不知该怎么回答,低下头嗫嚅道:“我这个人本就不爱管闲事,这里又是异国他乡,乱得很。 我平日只负责做好自已的事情,基本不去打听别的人和事。” 司马值:“那就先说你自已吧,请好好解释,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李非凡的父亲,是昆仑修行界连云派修士,有这个儿子的时候年纪已经很大了,去世的时间比较早。父亲当年也教过李非凡修行,但李非凡那时年纪尚幼,并未入门。 李非凡少年时虽非修士,但也能接触与了解修行中事。他的父亲另有弟子在连云派修行,李非凡称其为师兄,这位师兄一直挺照顾他的。 父亲坐化后,师兄继续指点他修炼,希望他能够入门。但事实证明,其天资多少还差了点,始终未能如愿。 可是李非凡这些年一直在坚持,倒是师兄已觉得希望渺茫,反而劝他不必太执着,普通人同样能享受一生。 修炼连云派秘法多年未得入门,李非凡已年过三旬,有一天师兄却突然来找他,传授了他养元术,还提供了连云派中可补益生机的珍贵丹药。 托华真行的福,也赖师兄的倾力相助,李非凡时来运转,终于迈入修行门径成为了一名养元师,后来还突破了三境修为。 突破三境修为后,恰好国际养元术协会开班,师兄便推荐他去碧空湖参加培训。 他在碧空湖拿到了三级证书,又得到了司马值等众导师的指点。就是在培训期间,他认识了一位来自特玛国的朋友,名叫阿斯拉-德鲁巴。 阿斯拉其实就是基立昂的堂兄,当时还是入门班的学员,听说李非凡来自东国,对他的态度很热情,还介绍说自已的弟弟也在东国留学。 阿斯拉在培训期间修炼养元术入门,成为了一级养元师。李非凡当时已经是三级养元师,修为比阿斯拉高多了。 培训结束后,阿斯拉便邀请他去特玛国作客,也顺便指点自已修炼。 李非凡在特玛国过得很开心,甚至感觉是有生以来最舒服的日子。他受人尊重,得到了众星捧月般的欢迎,生活中的一应事物都有人给安排得很好。 在他的少年及青年时代,因秘法修行浪费了太多精力,对其他很多事情都不怎么上心,不仅荒废了工作,也没过几天好日子。 他曾是一个没多少朋友,既自傲又有些自卑的人。他的内心深处看不起普通人,自认为是属于超越凡人的另一个群体,却又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始终无法修行入门。 修成养元术又到碧空湖参加培训,还不太能显出他的人生得意,因为周围有的是修士,可是到了特玛国,他的日子过得简直太开心了! 就是在到达特玛国的一个月后,他居然成功突破了四境,成为了四级养元术导师。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结识了特玛国总统。 德鲁巴家族在当地还算有点势力,安排他去总统府参观,这就像一个显示身份的旅游项目。结果就在这一天,李非凡突然接到邀请,特玛国总统萨布先生要请他共进晚餐。 好大的牌面啊,这回去之后能跟人吹上十年!李非凡欣然应邀,吃饭时幕僚长瓦内先生亲自在一旁伺候,萨布总统又发出了另一个邀请。 萨布总统希望李非凡担任特玛国总统府顾问,是有正式官方头衔和顾问费用的那种,这令李非凡感觉就像做梦一般! 换一个旁观者,可能会有疑问,李非凡何德何能,被一国总统求着当顾问?他是擅长处理国际问题,还是会搞经济建设? 李非凡倒也谦虚了几句,他问总统先生,自已能提供什么顾问服务?萨布总统告诉他,其主要任务就是为几里国培养养元师,而且是不对外公开的内部培训。 李非凡在心中做了短暂的权衡,便答应了这个邀请。总统先生公务繁忙,只和李非凡见了一面,剩下的具体事务,都是幕僚长瓦内操办的。 瓦内代表总统先生给李非凡公开发了聘书、签了顾问协议。另有一份补充协议,其内容是不对外公开的,理由是涉及了特玛国的国家机密,李非凡对此也表示理解。 搞养元术培训这件事,包括时间、地点、参与人员,都属于国家机密,李非凡不得向外界泄露,他的身份就是总统府顾问。 李非凡还以这个身份回了一趟东国,到原先的工作单位转了一圈,又见了一批走动不多的亲戚,自我感觉很是风光了一把。 他的那位师兄也很欣慰,师父留下的独子终于有出息了! 接下来的事情就没太多好说的,短暂回了一趟东国后,他就在薯美林农庄安顿下来,开始担任养元术导师。学员则是特玛国内部组织的,李非凡也不会过问。 这就是李非凡向司马值交待的情况,解释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最后弱弱道:“担任养元术培训导师,不违反世上任何法律吧? 我知道,未经过国际养元术协会的授权,擅自搞养元术培训,可能犯了忌讳。但这个培训班不是赢利的,所有的培训都是免费的,算是搞免费推广吧。 而且它不是我办的,是特玛国总统府办的,我只是受聘担任导师而已。” 司马值笑了,只是笑容有点冷:“免费搞养元术推广?听着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请问瓦内一年给你多少顾问费?” 李非凡仿佛是喉咙里卡了什么东西,有些艰难地答道:“公开的顾问协议,每年二十四万米元。补充协议还规定,每培养出一名养元师,或有养元师进阶,都有不同的奖励。” 司马值:“你是否也推荐了一批学员,到养元谷去参加各级培训班?” 李非凡:“是的,有这么回事。我毕竟只是一名四级导师,而且这里只有我一位导师,能力和精力都有限。所以我向特玛国总统府建议,选派优秀学员到养元谷接受培训。” 司马值收起笑容,缓缓点头道:“我有几个问题,希望你能认真地如实回答。你来到特玛国之后已经突破四境修为,为何不去碧空湖申请考核,拿到正式的四级导师证书?” 李非凡低下头:“刚才说了,这里只有我一名导师,实在太忙!” 司马值:“这话你自已信吗?四级考核是免费的,从这里到碧空湖参加考核,安排好交通工具,来回两天时间足够了。 意义这么重要的事,你两天时间都抽不出来?你恐怕不是没时间去,而是心存顾忌吧,请问你究竟在顾忌什么?” 李非凡的声音越来越低:“我刚才也说了,这个培训班是不对外公开的,它也没得到国际协会的授权。” 司马值没有再继续纠缠这个问题,又问道:“薯美林农庄的负责人西葛里,是一名血族。你身为四级养元师,难道就察觉不出异样吗?” 异样?那当然有!李非凡每次见到西葛里,感觉不要太酸爽,西葛里就似掉到臭水沟里泡了一天刚爬出来的。 但他还是低头道:“我以前没听说过血族,也从未见过血族,认不出来也很正常。” 司马值摇了摇头:“不识血族,难道还不知邪修吗?你应该很清楚,助邪修为恶意味着什么!” 李非凡连忙抬起头道:“我只是负责养元术培训而已,真的不知其他任何事,既没有参与,也没人告诉我。” 司马值叹了一口气:“还是最初的那个问题,你是真不知道,还真是不想知道? 别的不说,那些你们培养的养元师接连失踪,据说是派到别处任职,却再也联系不上,你就从未怀疑过吗? 瓦内的修为远高过你,你察觉不出他的异常也就罢了。可是西葛里这名真正的血族就在你身边,还有他手下的五名血奴,你不可能没有感应! 你就算把自已当鸵鸟,也不要把天下高人都当傻子。你恐怕早已意识到自已在做什么,但你不敢去求证,也不敢去过问。 你在内心中告诉自已,只要不去寻找证据,也就没有证据,只要没有证据,就不能证明他们在作恶,只要不去主动发现他们的恶行,就不能证明自已在助纣为虐! 生活在自我编织的假象中,那仅仅是可笑。但用自我编织的假象,掩盖人间的罪恶,那就不仅仅是可笑了!” 李非凡神色凄惶道:“司马导师,不论您怎么说,我可以发誓——刚才交待的都是实情。” 司马值:“你应该是想问,我会怎么处置你吧?请放心,我不会就在这里一巴掌拍死你的,虽然那样更简单也更解气!就算要弄死你,也要让你死得有点作用。 方才的一切,我都用有光珠记录了。我也是昆仑修士出身,知道有些事该怎么办,也不会嫌麻烦。我会将你这个人连同所有查实的记录,都送到昆仑盟去……” 假如司马值将李非凡当场斩杀,恐怕也没人会说什么。但他没打算这么做,而是要把李非凡拿下并送到昆仑盟。 李非凡的出身,包括他得到养元术传承的因由,都与连云派有关。但养元谷不会把人直接送给连云派,而是公开扭送昆仑盟,再由昆仑盟给养元谷一个交待! 这样一来,不仅能让昆仑修行各派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且以后再有类似的事件就不必扯皮,怎么处置参照李非凡最终的下场即可。 人和人的格局不同,李非凡并不清楚司马值在考虑什么,听说自已不会当场被斩,而是先要被扭送到昆仑盟去,他心中居然生出一丝窃喜,以为自已说不定还有活命的机会。 心里暂时放松了,脑筋居然又活泛了,他居然故做关心地问道:“那这里的学员们怎么办,养元谷打算怎么处置他们?身为导师我可以保证,他们都是无辜的!” 司马值撇嘴道:“世上有那么一种人,比如你,只要有机会,从来不吝用最廉价的方式来证明自已的善良,仿佛轻飘飘说了这样一句话,就显得你自已是个好人? 我就告诉你吧,这个薯美林农庄包括这里的培训基地,都会被我接管,成为国际协会授权的特玛国培训中心,但这些事已经与你无关了!” 司马值出手制住了李非凡,将其神气法力封禁,大门外又进来一批养元谷弟子,自有专人负责看管。 这时司马值已经收到了曼曼发来的消息。曼曼方才跟随着华真行穿过了薯美林农庄,将接下来的事情交给了司马值。 司马值今天可不是一个人来的,他带了二百名养元谷弟子,首先负责接管与控制整个薯美林农庄。 曼曼方才记录了所有黑暗生物出现的地点,除了总统府暂时别动,其他地方都由司马值带人连夜抄查,以防还有什么隐患,同时尽量别惊动民众。 这是华真行交给司马值的第二个任务。 在几里国境内的荒原中,另有三百名养元谷弟子已布下埋伏,等待华真行召唤并引领黑暗生物的到来。 这是养元谷成立以来,最大规模的一次对外行动。以往凿建大阵、搞第三类工程,虽然动员的弟子规模很大,但那只是内部的活动。 577、值得庆祝的日子 华真行尽量控制着奔行速度,一边跑还一边吹响号角,始终保持着能让后面的黑暗生物追上的节奏,号角声也在持续召唤着它们。 他挑选的都是原野上尽量好走的路线,显得还挺贴心,就是怕有些黑暗生物半路掉队。进入几里国国境时,就连那道刺网格栅也被打开了一个口子,方便让大家都过去。 在夜色中奔行几十公里,这是一般人根本做不到的,但那些黑暗生物受号角声召唤,已进入了一种无法控制理智的狂躁状态,就像追着兔子的狗群。 越过边境后华真行这次没有跑太远,南下登上了一座小山丘。这时曼曼已经加速迂回,提前到达此地。华真行取出神隐枪插在山顶,左手扶枪右手持号角仍在吹响。 曼曼站在华真行的身前护法,手持法杖幽蓝之歌,蔚蓝色的神石发出片片波光,如潮水、如激流、如浪涌,将那些疯狂赶来的黑暗生物都挡在了半山腰以下。 幽蓝之歌威力果然强大,对一潭春水水也有增益效果。 远望过去,浪涌仿佛成为了火海,能给黑暗生物带来极大的杀伤。一旦进入曼曼的施法范围,那些黑暗生物就似被灼烧一般,连皮肉都会被蒸消。 不论什么生物,都有趋利避害的本性,在正常情况下它们不会做出飞蛾扑火般的行为,但此刻华真行的号角还在不断响起。 法术的伤害令他们感到痛苦,号角的召唤又使他们丧失了理智,内心中充满了躁动的渴望。不断有黑暗生物赶到,将这座不大的山丘团团围住,发起了一波又一波冲击。 华真行到达这里后为什么还要一直吹号?就是要把引来的黑暗生物都聚集的山脚下,才好全部包围,力争一个都不漏掉。 三百名养元谷弟子,听上去人数很多,其实在若大原野上能包围的面积也很有限,待到远处不再有黑暗生物赶来,这才迅速出动完成了合围。 华真行的号角声终于停了下来,他将神隐枪放在膝前在山顶上定坐调息,稍事休息缓缓神气,实在是累得不轻。 黑夜中奔行几十公里,对华真行而言不算太大的负担,真正的消耗是他这一路始终在施法吹响号角。 无声的号角发出的召唤一停,围拢山丘的很多黑暗生物立刻恢复了清醒,修为越高的黑暗生物便清醒得越快。 若他们围住山丘继续冲击,曼曼迟早也是顶不住的。但很多人都意识到这是一个陷阱,此刻快速转身向四面八方遁去。 这些黑暗生物并没有跑出多远,只见四面八方刀光闪烁、花雨纷飞,那是二十五座玉兰刀阵。 总计三百名养元谷弟子合围,其中还有王丰收、潘采、唐森至、高见瓴、石仲铭这五位大成修士。 眼见已无法逃出生天,有的黑暗生物在也发了狠,居然反身又朝着山丘顶端发起了冲击。他们已恢复了清醒,会及时施展相应的法术,因而威力竟比刚才更大。 此刻元神中忽闻蛟龙吟啸,华真行的神隐枪飞了出去,绕着山丘盘旋而下,扫灭了即将冲破防护的一票最凶悍的黑暗生物。 华真行也只是稍微缓了口气而已,随即便出手相助曼曼守住这座山丘。此时玉兰刀阵也突进合拢,最终将所有的黑暗生物都斩于半山腰与山脚之间,一个都没有放过。 这一场大战,斩灭的几乎都是血族和血奴,其他种类的黑暗生物就算有数量应该也很少,在混战中未及一一分辨。 现场总共斩杀了一百八十四名黑暗生物,其中真正的血族九名,修为相当于四境至五境不等,另外一百七十五人,基本都相当于二、三境修为。 而养元谷调集的三百名弟子至少也是四境修士,假如再算上华真行和曼曼,其中就有七名大成修士,这完全就是杀鸡用宰牛刀的阵势。 但只要条件允许,杀鸡用牛刀就是正确的兵法,既能最大程度降低自身的伤亡,也能保证完成战略目标。 美里市一带潜藏的黑暗生物被清扫干净,这个世界也期待着新生。这是值得庆祝的日子,但很多人早晨醒来时并不知晓,也毫无察觉。 这一战华真行的消耗最大,其次是曼曼,他们直接跟随大部队返回。华真行先陪石仲铭到掩月镇找到了叶宗清,对那两名失踪学生的不幸表示遗憾,然后又送曼曼去了机场。 学校里同学们包括的很多老师,并不清楚华真行在短短不到一周的时间内,有过怎样惊心动魄的经历,只知道他是家里有事暂时请了几天假。 校方随即宣布了两名学生擅自进入荒原后遇难的消息,又着重强调了纪律。接下来,华真行的校园生活又仿佛回归了平静与平澹。 但这一事件的影响却很广,无论在冈比斯庭还是在昆仑修行界,都有后续。司马值亲自将李非凡扭送到了芜城,交由昆仑盟处置。 冈比斯庭那边,则组织一批大神术师展开了一次突袭行动。曼曼带来的赤炼神弓留给华真行了,歌琳特意飞过来说要暂借一用,事后由她负责还给白少流。 歌琳借走赤炼神弓想干什么?因为冈比斯庭要对付一位强大的血族,他就是二百多年前将卡梅莉转化为血奴的那位血祖。 在卡梅莉以神念讲述往事时,“不慎”透露了那位血族身份,以及他当年隐秘的巢穴所在。华真行怀疑卡梅莉是故意的。 如今二百多年过去了,谁也不知那位血祖还在不在。 但考虑到血族悠长的寿命,卡梅莉也活到了现在,比她更强大的血祖很可能仍然躲藏在世间,所以华真行就将自已掌握的信息又提供给了约高乐。 约高乐吃了一惊,因为这位血祖在二、三百年前是位颇有名望的贵族,关于此人记录有据可查,但冈比斯庭并不知道他是一名强大的血族。 也就是说,此人在历史上从未被发现过,也很有可能一直在罗巴联盟潜藏至今。冈比斯庭紧急动用各种手段追查线索,真的发现了蛛丝马迹,最终确认该血族仍在世。 如今此人当然换了一个身份,过着深居简出的生活,名字几乎不见任何新闻报道,却是一位隐藏在很多机构幕后的金融大亨。 冈比斯庭组织一批大神术师,展开了一次秘密围剿行动,为保万无一失还特意派歌琳来把赤炼神弓借走了,白少流也表示同意。 随即在罗巴联盟境内一个隐秘的地点,爆发了一场激烈的冲突,动静并没有被普通人察觉,具体伤亡情况不明……华真行得到的内部反馈消息,那名血祖被消灭了。 此事冈比斯庭并没有公开。毕竟被铲除者过去与现在都是那样身份显赫的人物,而冈比斯庭三百年来居然都没发现他是血族,假如传出去也很不好听。 但华真行却没有这种顾忌,他给王丰收布置的任务之一,就是将欢想特邦以及特玛国发生的此次事件,尽量广泛地传播出去。 最好在昆仑修行界、在冈比斯庭,哪怕在散修、野生神术师的圈子里都要人尽皆知。 有黑暗生物在荒野中害了两名养元师,结果养元谷发起了大规模的行动,不仅诛灭了凶手,而且将那一带的黑暗生物一网打尽,就连老巢都顺手全抄了。 如此代表了养元谷对外宣示的态度,不仅是针对血族之类的黑暗生物,也是在警告各路邪修,绝不要打养元谷弟子的主意,也不要打养元师的主意。 还有一个意外的事件,可能是直接影响最大的,令特玛国的局势变得异常复杂。就是特玛国总统萨布,也在那天夜里被养元谷弟子干掉了。 华真行根本就没见过萨布,谁知道这位倒霉的特玛国总统居然也是瓦内转化的血奴,甚至连他身边最亲近的保镖也是。那天夜里华真行一吹号他们就全跟着跑了,结果可想而知! 想当初建立新几里国,华真行并没有将旧几里国的末代贝克来总统怎样。几里国新政府让贝克来接受了新社会改造,如今仍在几里国的国家文史馆工作,听说最近已经升处长了。 非索港大学的两名学生失踪是一个偶发事件,当华真行一路追索到特玛国境内后,感觉仿佛穿越到当初的非索港,当时也很受触动。 所以他给王丰收布置了一个任务,处理好善后事宜,以此为契机,给特玛国提供力所能及的援助,并帮助这个国家有所改变。 可是华真行也没想到,他转身就将特玛国总统给干掉了!总统本人就是血奴,为其背后的血祖瓦内服务,而瓦内背后还隐藏着更强大的血祖卡梅莉,这还有好吗? 扎在红探听到特玛国总统也于那晚“失踪”,但特玛国政府高层封锁了消息,有人是想把总统找回来,有人是想趁机取而代之、让他别回来了。 这一状况令王丰收的后续工作变得更棘手,但对司马值的第二个任务却是有好处的。特玛国和美里市都陷入了一段动荡期,便没人注意到司马植的很多动作。 578、不经意间创造的历史 曼曼那天晚上跟在华真行后面,记录了所有的黑暗生物出现的地点,司马值回头便带人去抄窝,抄出来不少东西。 得知萨布总统失踪后,王丰收又紧急通知司马值去查抄总统府,并叮嘱注意行动隐蔽别被发现。 他们不是去打劫的,黑暗生物留下的某些东西可能很危险,假如被普通人拿去不仅危害自身安全,还可能造成各种祸患,要把潜在的苗头都掐掉。 总统府中明面上的东西,包括保险柜里的财物,司马值都没动,但他在总统府内外找到了好几处密室,有些骇人的景象就不说了……那里东西都被带走了。 为了保证行动顺利及其自身安全,司马值不仅领用了空间神器,还带了一批破邪符、破阵符、春光符备用。 司马值前后总共找到了十多处秘密巢穴,带走了一批危险的黑魔法物品,同时也抄出了大量的黄金、外汇现钞、珠宝、古董等物。 收获最多的地方有两处,一处是总统府后花园的地下密室,另一处就在薯美林农庄内。华真行亲自验证看了这些东西,感觉还没找到卡梅莉真正的密库。 卡梅莉是存活了二百七十年的血族,暗中控制特玛国总统府至少三十年,再加上此前二百多年聚敛,应该绝对不止这点东西。 可是特玛国这么大,没有线索的情况下太难找了。 最后司马植还是用常规手段查到了线索,通过询问薯美林农庄的工作人员,得知瓦内先生喜欢在这里的一个湖泊中泛舟,每次来都带着夫人。 华真行便亲自去了那个湖泊,化蛟潜游,终于在湖底斜坡上发现了一个隐秘的洞口。洞口没有任何阵法痕迹,就是用最原始的方式隐藏,以淤泥和碎石封堵。 假如不是怀疑这里有问题,刻意反复搜寻,就连华真行都不会注意到。掘开淤泥和碎石潜游进去,是一个复杂的水下洞系,有很多条岔路,应该是天然形成的岩隙带。 其中一条岩隙往上可以到达一个无水的洞厅,看方位应该是离湖边几百米远的某座小山内部。洞厅里有一座祭坛,周边还有好几座密室。 天然的山体岩洞中,岩层中的很多缝隙根本进不去,曲曲折折也不知道通向哪里、里面是否还有空间?华真行叠了只有一指长、不到一寸宽的袖珍款纸飞机查探。 感谢洛克,他当年琢磨的小把戏在特定场合还真有用。而且如今的纸飞机在华真行手里也完成了好几次升级,通过这种方式才发现了好几间密室。 这些密室太隐蔽了,正常人不可能找到,哪怕修士都可能想不到,因为它们藏在岩隙深处,根本就没有什么出入的痕迹。 有一个最重要的问题,密室设在那种地方,人是怎么进出的呢?华真行此时又想起卡梅莉那诡异的神通,身形可化为烟雾飘散,能换一个地方重新凝聚。…. 华真行没有这般神通,哪怕他施展吞形之法也穿不过那样的岩层裂隙,只能采用笨办法,人工凿出一条通道来,同时加固岩层避免塌方。 这活他没有亲自干,找到线索之后就交给司马值了,同时又传授了司马值吞鲟之法。以司马值的修为,也能在水底通道来回,但若习成吞鲟之法则更方便。 司马值很惭愧,他带领二百名养元谷弟子,早就把薯美林农庄掘地三尺给搜了个遍,却没有发现这处秘密洞府,确实也挺难发现的。 司马值中途扭送李非凡去了一趟东国,回来后仍常驻薯美林农庄。 直到华真行放暑假的时候,司马值才打开了最重要的那间密室,带回了里面所有的东西。华真行看到之后不禁感叹——卡梅莉这个血族太能搜刮了。 密室中不仅收藏了千百年来的艺术品,还有近期发行的大 面额不记名米元国库券……堆积如山黄金珠宝、外汇现钞就更不必说了,甚至还有好几盒春容丹。 卡梅莉本人肯定是用不着春容丹的,但这东西很值钱,如今也算是上流权贵圈中的硬通货。除了春容丹,约高乐那边捣鼓的生机药剂,这里也有两套呢。 司马值此前找到的,黄金与现钞一类可直接变现的财物,总价值约合四亿米元。但在湖底秘府中找到的库藏,这一类物品的总价值就超过了五十亿米元。 至于那些珠宝以及艺术收藏品,暂时还不好准确估价。 得感谢黑荒大陆土豪们的固有习惯,也可能是卡梅莉这样的血族总是变换身份很不方便,所以这批人收藏了很多黄金、现钞一类的财物。 假如他们把财富都存在海外银行账户里,恐怕还不会落到司马值的手中。 这些人肯定也有银行账户,假如再加上那些银行存款、各种资产的股份,他们聚敛的财富得有多少? 华真行让司马值将搜来的财物分为两份,五十多亿米元可折现的东西,拿来设立一个专项基金。 至于其他不太容易变现的珠宝、艺术品、古董等,华真行特意挑选了其中几件,以风自宾的名义当礼物分别送给了罗柴德和克蒂亚公主,剩下的则捐给福根基金会了。 福根基金会不仅做慈善捐助,同时也接受捐赠。东西都放到那里,有合适的机会再去变现,比如通过慈善拍卖会之类的场合。 至于那个专项基金,就是用于援助特玛国的。五十亿米金,在特玛国这样的地方,能办成太多的事情了! 萨布总统突然失踪,不仅让王丰收有些措手不及,也让特玛国境内各方势力猝不及防,很快就引发了一场混乱。 如今的特玛国,很多方面都极似当年的几里国,只是形式上有个中央政府,但原总统萨布代表的势力主要只控制了首都美里市以及周边一带。…. 萨布失踪,其领导的势力内部发生了政权内斗,对国内其他地区的控制力下降。西部地区的「自由人民阵线」,北部地区的「爱国真神组织」,趁机都宣布自立政府。 这两大组织私下里都联系了几里国,希望能得到几里国的援助,并给了各种承诺。他们能给出什么好处?无非是用将来的各种资源交换。 但是王丰收、司马值等人却支持了另一股势力,就是原财长德鲁巴先生领导的特玛国新联盟。司马值就留在特玛国没回去,先带去了二百名援助干部,后来又补充了一批志愿者。 特玛国总人口才八百万,只相当于东国的一座地级市而已。只用了大半年时间,特玛国新联盟便将国内旧势力收拾干净,宛若当初几里国革命的翻版。 基立昂毕业了,他没有去欢想实业或房关发展工作,而是听了华真行的建议,先到几里国的基层学习,计划过一段时间再回特玛国的基层任职。 特玛国经历了一个短暂的「三国」时代,很快又由德鲁巴领导的新联盟完成了统一。在此期间还发生了一件小事,就是特玛国与几里国之间重新勘定了边界。 原先特玛国与尼朗国交界处有一片争议地区,后来华真行以风自宾的名义买了下来,干脆向两国都支付了费用,使之成为他的私人土地。 除了这片争议地区,他还分别向两国买下了周边的大片土地,都是荒无人烟的戈壁与沙漠,既没有矿产资源也没有农耕价值,总计接近五万平方公里。 华真行为此付的钱,分别相当于这两国中央政府好几年的财政收入。特玛国内乱期间,各方势力为了争取外部支持,都答应了几里国方面重新勘定边界的要求。 特玛国重新统一后,终于正式勘定了边界,等于把风自宾已经买下的土 地确认划入几里国的欢想特邦——还是风自宾的土地。 这片戈壁沙漠,是世界上最干旱炎热的地区之一,特玛国历史上从来没有真正拥有与治理过这片地方,与几里国、尼朗国之间也没有正式的勘定过边界。 最早的所谓地图划界,源于三百年前的殖民宗主国划分势力范围,界线是一条季节性河流,而那条河流二百年前就消失了。 与此同时,几里国方面给特玛国提供了各项援助,其资金来源就是那个专项基金。总之那五十亿米金华真行就没想留着,抄自特玛国,就花在特玛国身上。 很难说这两件事之间没有联系,但它们的确是分别独立进行的。 特玛国的新联盟与几里国新联盟,并非从属关系,它是自主的。但其组织宗旨、行动纲领、施政方略都是参照几里国新联盟。 从一开始起,它就是在华真行的援助下建立的。华真行不仅提供了必要的资金支持,几里国、欢想实业、养元谷都派出了大量顾问人员。…. 所以特玛国发生的变革,几乎就是当年几里国变革的翻版,但过程比几里国革命更快,、各方面的冲突也更剧烈。 其***沙耶奇-德鲁巴虽然出身于旧势力,但也经历了近乎脱胎换骨的改造,就连他的家族都顺应了这股潮流……具体过程就不必赘述了。 华真行在其中担任的角色,有点像几里国革命中的三位老人家。他本人基本都待在大学里读书,真正进行实操的抓手,则是王丰收以及常驻特玛国的司马值、扎在红等人。 华真行当年曾有个朦胧的想法,希望把基立昂培养成特玛国的夏尔。但世事变化总令人有些始料未及,所谓「特玛国的夏尔」,最终成了基立昂之父沙耶奇。 特玛国的革命还有个特点,在其内部轰轰烈烈,但在外部却无声无息、几乎无人。 这多少也有点像当年的几里国革命,在其刚刚爆发时,所谓主流国际社会认为这无非又是一次家常便饭式的武装政变,甚至赖得多看一眼。 直到新几里国成立之后,发生了很多事情、推行了不少政策,才引起了某些外部势力的,有人企图通过各种方式进行干涉,希望几里国能回到过去。 华真行通过与冈比斯庭合作,化解了不少可能的事端。当然了,仅仅与冈比斯庭的合作是不够的,他还让度了春容丹的渠道利益,这才争取了一个相对平静发展的环境。 如今的特玛国,比当年的几里国更没有存在感,外部势力甚至连干涉的兴趣都没有,因为几乎看不到任何利益。 这是多么被人无视啊,难道很多人已经忘了世上还有这样一个国家了吗? 这么说特玛国也够惨的,但还有比特玛国更惨的呢,就是它西边的邻国尼朗国,如今已经不算邻国了,因为被欢想特邦给隔开了。 假如说很多人已经忘了世界上还有特玛国,那么更多的人是根本不知道尼朗国。 特玛国的局势稳定下来已经是年末,这时曼曼已从平京大学毕业归国,仍然担任春容丹中心主任,并接过司马值的职位,兼任国际养元术协会理事长。 国际养元术协会有两个重要职能,组织培训以及资质考核。一至四级养元师的考核发证都是免费的,但从入门级到三级培训班,收费则相当昂贵。 为期一个月的培训班,收费东国币六十万。想参加培训,需要已在国际协会登记的导师级会员推荐,而且还不包教包会。如今培训的规模扩大了,但每一期仍然都报满了。 曼曼回国后,华真行开的玩笑成真了,真给她在非索港大学安排了一个教授身份,负责指导养元术的教学研究工作。华真行在校园里见到曼曼,还得点头行礼叫一声曼教 授。 与曼曼同期的那批几里国留学生,大部分都回国参加了工作,也有少数人留在东国继续读硕士。据沉四书统计,这其中将诞生几里国的有史以来的第一批工学硕士。 华真行有些惊讶,曾经的几里国虽然破败,但高层也有不少出国留学的,比如当年的总统贝克来就在茵国拿过好几个学位呢! 他还特意核实了一番,结果却发现沉四书说的是事实。 几里国也曾有不少人去海外留学,拿过经济学、法律学、国际关系学、艺术类、语言类……等等学位。但是工学专业留学生,除去已移民者,最高只拿到过学士学位。 如今这种情况,也算是不经意间创造了历史吧?假如沉四书没有做调查统计,甚至都没人会意识到。 同样在这一年的下半年,有另一个历史被创造出来,就是几里国终于将养元术培训全面纳入了公民义务教育内容。. 徐公子胜治 579、百谷王 将养元术纳入义务教育,这是华真行早年的设想。而新几里国早已成立,为什么要等到今天才得以实现呢? 因为现实条件不成熟,最重要的就是公民教育体系进入正常运转状态需要时间。 有一个刻薄的说法,新几里国成立之初,人均教育水平为胎教。所就算建立了小学、中学、大学……解决了校舍和师资问题,也得有足够的学生啊。 人们不可能跳过小学直接去读中学、大学。几里国的三所大学,从今年开始才有了大二学生。至于大三、大四、大五仍然处于准备状态,等待华真行这一届新生逐年攻读完毕。 几里国的小学教育体系,在夏尔市建立得较早,但是在全境内铺开,已经是新几里国成立两年后的事情了。 接受新式公民教育的第一批孩子,从小学毕业升入中学,至少也要花五年时间。 所以到了今年夏天,几里国各地中学才迎来了第一波入学高潮,整个中学教育体系开始逐渐走入正轨。 所谓公民教育,如果不能保证质量与覆盖率,基本等于空谈。将养元术纳入公民义务教育内容,从此时起实施条件才成熟,同时养元谷方面也能派驻足够数量的导师。 这是各地的养元术中心与教育部门的合作项目。 养元术中心,并非国际养元术协会的下属分支机构。它是直属养元谷的,可以理解为养元谷在各地的道场,目前只在几里国、特玛国、东国境内。 东国境内有两处,分别位于平京市郊的百花山以及芜城的欢想园,主要给房关发展的员工及其家属搞内部培训,并不对外,其负责人都是房传蝉。 特玛国境内有一处,基地就是原薯美林农庄,现已更名珍珠潭农庄。它是历史原因形成的,司马值还在那里坐镇,主要培训特玛国新联盟选拔的人员。 至于几里国境内则有多处,每个邦区、每所大学都有设立。几里国包括欢想特邦、欢想实业,各行政部门、企事业单位的骨干,大多都接受过养元术中心的培训。 在早年,可以将它视为一个干部培训基地,培训内容不仅限于养元术。另一方面,也可将它视为养元谷选拔弟子的方式,比之传统的宗门拥有更广泛的社会基础。 养元术中心的内部培训都是免费的,同时也负责考核发证。但是学员成为三级养元师之后,管理上就会更加严格,通常需要正式加入养元谷、遵守养元谷的门规。 这一点并非强迫,学员也可以选择不成为养元谷弟子。但没人会这么做,原因也很简单,简单到几乎不需要解释。 不加入养元谷,就得不到后续的功诀指点,并无法学习各种修行知识。国际协会那边倒是有三级培训班,但不是免费的,而且收费相当昂贵。 就算有条件参加三级培训班,又能幸运的突破四级,成为一名四境白板修士,仍然无法得到更高境界的功诀指点。国际协会可以没有对外的、公开招生的四级培训班。 就算这些因素都不考虑,学员突破三级后不加入养元谷,同样要接受监督约束、遵守修士行事的准则,甚至会成为监查部门的重点关注对象。 几里国乃至欢想特邦,都有政府与养元谷合作设立的监查部门,监查修士在社会面的行止,最早由王丰收负责,如今已交给郎校民负责。 插一句背景介绍,就在这一年的暑假期间,郎校民也突破了大成修为。原三湖镇三兄弟,如今只有老大萧光仍是五境巅峰修士,总体来看真是福缘不浅。 萧光虽未突破大成修为,但地位不低,资历则是更高,一直就是养元谷的萧总长,负责处理宗门日常事务。 曼曼主管的各地养元术中心、郎校民主管的各地监查部门,也有点传统宗门中“传功堂”与“执法堂”的意思。 学员通过三级考核后选择加入养元谷,成为宗门的弟子就得遵守门规,同时执行宗门任务,几乎每个人都会这样选择。 反倒养元谷会进行考察审核,拒绝其中有品行不端等不良记录者。 培养修士有各方面成本,境界越高成本越大,而培养养元师已经是成本最低的方式了。培养一、二级养元师,主要投入的是人力资源,须导师耗费时间精力进行指点。 但是到了三级以上,培养成本就会急剧增加,有各方面的资源投入,管理监督工作也需要极大的加强。 所有加入养元谷的三级养元师,都会被告知将来需要执行什么宗门任务,比如突破四境修为后,可能会被派到各中学担任指导老师。 从今年九月起,几里国各中学至少要配两名中级养元术导师,有条件的地方可以适当多配几名,这些导师平日也可以兼授别的科目课程。 欢想特邦境内的各所中学条件肯定是最好的,有的学校中级养元术导师达到了两位数,他们未必专教养元术,也教语文、数学、物理、化学、体育、艺术……等科目。 也就是从今年下半年起,各地养元术中心的工作方向,从社会面培训转到了中学义务教育,这才是真正最有效的推广方式。 东国有个成语叫十年寒窗,几里国实行的就是十年制义务教育,小学五年、中学也是五年。如今总算达到了适龄公民人均小学文化水平,东国语也基本普及。 想达到适龄公民人均中学文化水平,恐怕还得再等五年。到了那时候,几里国的各大学以及职业技术学校,就不必再像如今这样为生源问题烦恼了。 华真行成功从大一重新升入了大二,看似很清闲,就是待在学校里读书。但他的课余生活也很丰富的,别的事就不说了,这一年他还解锁了“千户”成就。 千户是东国古代的一个官职,华真行并不是当了这样一个官,他就是在葫中世界打造了千户人家之居,此事还与系统任务有关。 任务三十五:以百户规模为一域,建造街区,累计百数以成万家。 任务奖励:解锁万户侯称号! 华真行看见这个任务奖励点都气乐了,他赶紧联系唐森至,问杨老头最近都在干嘛?唐森至也很纳闷,杨老最近一直就老老实实地在看小卖部啊。 华真行提示了一句:“看小卖部也不能只傻坐着,他老人家是不是经常打游戏?” 他这么一说,唐森至还真想起来了,杨老头最近确实经常坐在柜台后面捧着手机打游戏。有路过的孩子还好心劝他别总这样,对眼睛和颈椎都不好。 挂断电话之后,华真行凝神入定,御神念吐槽道:“杨总,您这是打游戏打懵了吗,什么破奖励?” 他这是在尝试,将所谓的系统当成了一个交流对象,于元神中与之沟通。以前他也这么做过,系统都没有反应,但今天突然有了变化。 “万户侯”的信息内容忽然消失,变成了“百谷王”。 任务奖励:解锁百谷王称号。 华真行又笑了,万户侯变成百谷王啥的倒无所谓,最关键的问题,杨老头不装了,承认这个所谓的系统是他当年动的手脚。 其实华真行突破大成之后就反应过来了,所谓系统,就是类似一种神念心印的手段,所谓的系统任务,就是在遇到重大问题时,几位老人家给他的提示。 但是此前无论他怎样与系统沟通都没回应,说明三位老人家还不想捅破,装神弄鬼最终露馅总有点尴尬,可今天还是摊牌了。 然而事情还没完,任务信息随即又有了变化,“解锁百谷王称号”又消失不见了,变成了—— 任务奖励:海纳百川 华真行直想吐槽,这是教室里的黑板呐,还能擦了又写的?看来除了杨老头之外,还有另一位老人家也在附近,至少其神识可及他所在的位置。 任务奖励令人无语,但任务内容倒是有点意思。令华真行想起了当初还是三境时,系统让他粹炼与自身等体黄金,那绝非朝夕之功。 杨老头的意思,是让他以百户人家的规模为一域,总共建造一百域街区。华真行在学校读书,不可能跑到工地上盖房子,显然只能在葫中世界建造。 于是他找来了唐森至、洛福根、祝玉京等人开会,还特意将曼教授也请来了,说了自已要做的事情,让建筑规划部门选好项目地址、预留出建设空间。 这些都是第三类工程,需要葫中世界和现实世界做好配合。 众人选出了多处地点,分别位于新非索港、掩月镇、连云镇、碧空湖与掩月湖中的岛屿……这些都是已有总体规划设计的,能从图纸上标注出来。 假如这些地点还不够,也没关系。华真行在壶中世界先建着就是,以后再看情况决定放在哪里。整个欢想特邦的规划可不止一座城市,而是有六座城市、几十个镇。 于是每隔一段时间,曾参加前两届欢想人居奖项目的各设计团队,就会迎来欢想人居奖组委会工作人员的回访。 这些工作人员来询问并调查某个局部子项的设计者是谁,然后给予一笔奖金。 欢想人居奖的考评项目,是一座城市或镇子的总体规划,可以用高科技全息沙盘展示。设计团队不可能完成所有的细节,但项目本身有一些单独的要求。 比如在总体规划中,一些具体的子项必须有足够的完成度,可以是某个居民街区、某栋市政建筑,并要有相对统一的风格。 有现成的资料,且是专业团队的智慧结晶,华真行又何必闭门造车?他把这些资料都找来了,选用了其中最满意的子项设计,适当修改后便在葫中世界打造。 这些设计资料,理论上欢想实业都可以采用,不必再支付设计费用。但是“风自宾”做事很讲究,通过欢想人居奖组委会,又额外给了一笔奖励。 这笔报酬不是给设计单位的,就是给该子项具体方案设计师本人的,以奖励其风格创意及设计思路,每个被选中的子项奖百万米元。 所以组委会才会派人去设计单位了解情况,这些子项的具体方案究竟是谁做的、是一人完成还是几人合作? 这对设计师而言当然是意外之喜!每届欢想人居奖,都有二十家设计团队参与,获奖的只有三家,且只有一家拿到大奖。 其余各家单位仅是拥有了一次展示交流的机会,并拿到了一笔前期设计费用,却没想到事后还有惊喜,总体规划中的优秀子项,其设计师也能得到额外奖励。 经济奖励只是一方面,工作人员告诉他们,这些项目会在现实中建成,届时还会在醒目的地点留下铭记,公示这是哪位设计师于何时、在什么情况下的设计。 这可是名利双收的好事啊!别的不说,哪怕仅是写入简历,就有堪比镶金的效果! 华真行当年在房关发展实习期间的同事林红珊,最近正在家中休产假,情绪不是太好,脾气有点大,自家父母、公公婆婆、尤其是老公黄凤野都得小心翼翼地伺候着。 此时又有喜讯传来,林红珊得了二百万米元的奖金! 淝水工业大学团队提供的新非索港项目规划方案,获得了首届欢想人居奖的艺术奖。它名义上是淝工大团队负责的,实际上房关发展相关人员也参与了。 林红珊设计了一个办公区、一座市民公园、一片居民生活区,华真行都看中了。所谓百户为一域指的是规模,并非一定是要百户人家,市政公共建筑也算。 按照非索港市的总体规划要求,林红珊设计的办公区楼不高,只有三层,前后三栋,中间用长亭式雨廊连接,俯视大体呈“王”字形。 现代建筑却是东国古典汉唐风格,细节都很赞。它可以当成政府机关、企事业单位的办公场所。 离这片办公区不远,步行十分钟可达的位置,她又设计了一个居民生活区,并非东国城市中常见的单元楼,而是错落联排式的二层住宅。 住宅也是东国古典风格,在保证交通和消防顺畅的基础上,还设计出了带着错落感和差异化的景观,不至于那么无趣单调,又兼顾了每一户的生活空间。 在居民区和办公区之间,林红珊还设计了一个小型的市民休闲公园。这个方案就不是那么完善了,很多细节都需要再继续补充。 这三项设计是一个相对的整体,华真行都看中了,但是公园也不好单独算,所以办公楼项目和生活区项目算成两个子项,被采用之后林红珊得了二百万米金奖励。 林红珊设计的那个居民生活区,规模有三百多户。华真行在葫中世界建造出来,按百户一域,可算成系统任务的三域。再加上办公区,总计就是任务中的四域。 林红珊得此喜事,心情立时大好,但脾气也变得更大了。黄凤野当然为此高兴,但平日在家就更得陪着小心,只盼着她赶紧休完产假回单位上班。 到了年底的时候,华真行完成了“千户”成就,而且已经放置到了指定地点。 在葫中世界建造这些街区,对华真行而言倒不难办到,反正材料不缺,他可尽展各种术法神通。 只是将这些建筑都完好无损地挪移到指定地点,他还没这个本事,都是三位老人家帮的忙。杨老头出手次数最多,柯夫子和墨大爷也露过面。 华真行首先建造并请杨老头出手安置的,就是林红珊设计的办公区和生活区。 三栋办公楼落成之后,唐森至、洛福根、东国援建总指挥朱廷,立刻带领的团队各自占了一栋,当成建设期间的办公场所。 然后他们又住进了后续落成的居民生活区,并顺手搞定了办公区和住宅区的景观绿化,又将两者之间的那个小公园给修好了。 这些建筑的落成,对养元谷内部人员不需要遮掩,但对于朱廷以及大批普通工人,就显得有些惊世骇俗了。 所以洛福根也有安排,提前很久就把相关区域用围挡拦了起来,并告诉朱廷总指挥,这是养元谷方面负责的工程项目。待到项目落成之后再把围挡拆开,大家看见的就是成品。 这些“街区”于葫中世界已建好、尚未挪移期间,同样也发挥了作用。 八月时丁奇老师又来借走了炼妖葫,分别从五心谷和天使联合农场各运来一千名大学新生。这些人在通过炼妖葫“转运”过程中,至少还有地方住着休息。 眼下这几年,原风津村以及五心谷子弟,可以补充大学生源的不足,但长远角度是不可能指望的,因为他们的人口基数远远不够。 但只要过了这几年,几里国与欢想特邦的本地生源数量就会迎来一次井喷,高等教育规模届时还得适当扩大。 总值这一年,这个魔幻的世界又发生了很多“大事”,以至于平静中的几里国和动荡中的特玛国,所发生的种种好似都成了更加微不足道的小事。 除了年初去了一趟特玛国,这一年的大部分时间,华真行的日子平澹中充满了忙碌,他很喜欢这种感觉。 欢想人居奖每两年一届,逢偶数年颁布。华真行挑选局部子项、奖励设计人员的行为,不仅扩大了其平日的影响力,对具体的设计人员而言,更是极大提高了工作热情。 就算整体方案最终没有获奖,但某些子项设计如果足够优秀,不仅有可能被选中在现实中建造,其设计人员更可名利双收。 参与人员的态度都变得无比投入,甚至不需要团队领导再去督促。 转眼到了2029年初,世界经济论坛年会照常召开,但今年不是欢想人居奖的颁布年,华真行不必远去芮诗国,风自宾也就不必再抛头露面。 可惜天算不如人算,一月下旬学校刚刚放寒假,风自宾就不得不在自家的地界现身了,因为几里国迎来了几位特殊的客人。 580、这人缘啊 克蒂亚公主来到碧空湖国际养元术协会,申请四级养元师资质考核。其实这个考核在潘采负责的罗巴联盟分会也可以进行,那里同样具备四级导师发证资格。 但是到碧空湖国际协会来,则显得更有权威与仪式感,而且克蒂亚公主的目的也不仅仅是为了拿一张四级证书。 身为一名新晋的四级养元术导师,她当然希望能到碧空湖这个世界各地养元师心目中的“圣地”来考核。而且这里还有比碧空湖更“神圣”的地方,就是养元谷。 养元谷并不对外开放,地图上也没有标记,非养元谷弟子甚至连它门在哪儿都不知道。 养元谷也接待访客拜山,但克蒂亚的身份显然还不够,哪怕她是别利国王储也不行,因为那与修行界无关。 所以克蒂亚联系了风自宾,希望通过风自宾这层关系,能去拜访养元谷。 罗柴德亲自陪同公主殿下来了,主要也是想趁此机会见见华真行,实地看看几里国和欢想特邦如今的情况,再谈点别的计划。 考虑到这次是养元师的身份来接受考核,所以克蒂亚并没有庞大的团队随行。连娜原本想以朋友的身份陪同她一起来,但克蒂亚也劝阻了连娜。 克蒂亚公主的随从不多,最重要的居然是一名大神术师,名叫皮克-豪斯,听上去是纯茵文的名和姓,却是地道的东国华族裔出身。 王丰收紧急发来的调查资料显示,其人东国语原名马台山,那么皮克-豪斯就是一个意译名。 将“马”翻译成“豪斯”,虽失去了某些意韵但也不能算错,但将“台山”翻译成“皮克”,就是典型的失范了。 实际上马台山早就放弃了东国语名字,已经移民入籍茵国。资料显示,马台山出身于东国某金融机构的领导家庭,祖籍在东国某地一个叫台山村的地方。 他是本科毕业之后才到茵国伯明大学留学,攻读茵国特有的、学制为一年的金融学硕士。学费很贵,同班超过一半的同学都是东国留学生,平日基本可以用东国语交流。 在茵国还有一种留学生,就是从小学开始就送过去寄宿读书,中学毕业后年龄到了、居住年限也到了,然后直接办移民入籍。 但是马台山这种留学生不一样,只在本科毕业后留学一年来拿个硕士学位。东国同学们拿到学位基本都回国了,找关系去各大金融机构任职,诸如商业银行、证券、基金、风投等。 不少此类机构的领导,早年也有同样的经历,因此他们形成了一个圈子。但也有例外,比如马台山的两名同班同学,归国后就到了东北某大城市的社区街道工作。 马台山则是例外中的例外,他在留学期间被一名神术师看中成为学徒,很快便拥有了见习神术师的身份,毕业后居然就是正式神术师了,堪称资质极佳。 王丰收怀疑马台山早年在东国就已经得到散修传承、修行入门,但他并没有查到相关线索。 马台山一直没有再回国,他后来又突破了大成修为,成为冈比斯庭体系中的一位大神术师。其实每一位大成修士,皆天赋异禀、福缘深厚。 马台山今年三十三岁,到茵国留学是十年前,突破大成修为则是两年前。这次来到几里国,他就是以一位大神术师的身份,随行保护克蒂亚公主。 华真行很诧异——这个皮克-豪斯,在冈比斯庭究竟有多不受待见? 华真行当年也干过类似的事,把潘采派到布鲁塞去保护罗柴德。他那时不仅不待见潘采,且有疑忌之心,但也没像冈比斯廷对马台山做得这么直接。 华真行当初至少在明面上,对潘采还是给与了足够的尊重。潘采不是以大成修士的身份直接去当保镖的,而是负有重要使命,顺便保护罗柴德。 潘采等人到了布鲁塞,提供养元术的推广、春容丹的服用等方面的技术指导,并最终组建国际养元术协会罗巴联盟分会……这些工作都需要有一名大成修士主持。 后来华真行的境界与眼界都更上一层楼,与潘采达成了和解。如今无论是养元术推广还是春容丹的宣介,都已经在罗巴联盟打开了局面,罗巴分会也成功创建。 潘采的贡献很大,他愿意继续在罗巴分会坐镇,华真行也尊重他的意愿,并从养元谷调派更多的弟子轮值,以帮助潘采更好的完成工作。 与当年的潘采相比,如今这位马台山大神术师又是另一种情况了。 马台山并没有别的身份掩饰,就这么明晃晃的亮着大神术师的头衔来了,而且名义上的任务就是随行保护克蒂亚公主,这就令人很无语。 首先克蒂亚并非冈比斯庭麾下的神术师,她的安保工作,需要让冈比斯庭插手吗?虽然公主殿下也不好拒绝并且得表示感激,但从道理上讲也轮不着啊! 还是罗柴德私下解释了一番,因为国际养元术协会罗巴分会的前身,就是罗柴德、克蒂亚等人搞的那个生机俱乐部,在创立之初就与冈比斯庭是合作关系。 所以冈比斯庭就以这个名义,给克蒂亚安排了一名保镖,随同见证克蒂亚公主的行程,可能是想尽量多地了解情况吧。 这种安排就有些荒诞了,大神术师可不是大白菜,安排给一名四境修士当保镖?更荒诞的是,就是直接以保镖的名义,这么没牌面吗? 克蒂亚和当年的罗柴德还不同,那时的罗柴德对养元谷与欢想实业都十分重要。但克蒂亚不过是一个虚君王室的公主,哪怕她是别利国国王,对冈比斯庭也没太大重要性可言吧? 假如他是保镖的名义来监督的,那么要监督什么人、什么事?难道克蒂亚到碧空湖来申请考核,还需要他来监督,这不是找不自在吗? 就算冈比斯庭内部有派系斗争,也不至于给一名大神术师如此安排任务。 可是事实偏偏就是这样,那只能说明一件事,这不是什么派系问题,而是马台山在冈比斯庭受到了所有派系的一致不待见,对其缺乏应有的尊重。 可他毕竟是一名大神术师啊,这难道是因为出身的关系吗?搞得华真行都对马台山的境遇很是同情,甚至想为他打抱不平,因为华真行也是东国华族裔出身啊! 但是华真行很快也不待见这人了,因为他联系了约高乐。 华真行想问约高乐是怎么回事?克蒂亚只是来考个证、参个观,冈比斯庭居然派了一名大神术师跟着,而且就是以保镖的名义! 是克蒂亚犯了什么事、对冈比斯庭造成了多大的威胁,所以需要派专人盯着吗?假如并非如此,这又是在埋汰谁呢? 约高乐苦笑着解释,这绝没有埋汰养元谷的意思。他也很清楚,假如养元谷都保证不了克蒂亚的安全,派个马台山去顶屁用? 至于监督,那就更谈不上了,冈比斯廷是养元谷的合作方又不是上级单位。 冈比斯庭与养元谷有各方面合作,克蒂亚公主身为生机俱乐部的创始人,成为四级养元术导师,冈比斯庭对此也很关注,派人随行了解情况也很正常。 可是派一名大神术师,亮明身份给克蒂亚当保镖,这就显得不够尊重了。要怪就怪马台山本人,因为马台山就想探养元谷的底细。 华真行十分无语,养元谷自创立时起,约高乐就不知道来了多少趟,能探明的底细约早就探明了。假如是连约高乐都不好使的事,冈比斯廷难道还能指望马台山? 约高乐又解释,不是冈比斯廷需要马台山来了解情况,而是马台山自己认为,冈比斯廷需要借重他。 至于约高乐、歌琳等人与养元谷的关系,华真行知道,但马台山不知道啊!他们也犯不着跟马台山汇报吧? 马台山两年前突破大成修为后,就给庭宗冕下上书,提供了一份行动计划或者说策划方案,描述了自已的志向以及给冈比斯庭的建议。 在马台山看来,冈比斯庭与养元谷的合作,只能是暂时的、权宜性质的。像春容丹这么重要的资源、养元术这么好推广的入门功诀,从长远看都要掌握在冈比斯庭手中。 马台山建议,从现在起冈比斯庭就要组建专门的团队,研究和破解春容丹的炼制方法,最好是研制出可替代的神术药剂。 其实马台山并不清楚,这种事冈比斯庭早就在做了,相关团队也早就组建了,但也不好对外公开啊,只有核心高层才掌握具体情况。 灵效能替代春容丹的神术药剂,冈比斯廷前后已研制出了好几种,但首先产量就达不到要求。不能量产,就根本谈不上市场,成本则是另一个问题了。 不知情的马台山提供了一份计划,认为不仅要成立专门的团队,还要加大各方面的投入。他的意思很明显,就是要挺身而出,希望自已能够主持领导相关工作。 他想负责的事务,包括并不仅限于春容丹的破解研究、寻找替代药剂的量产方法、养元术功诀的研习、对养元谷尤其是欢想实业的渗透与控制。 廷宗冕下倒没有打击他的热情,但也没告诉他太多核心机密,只是回复说:他有此志愿很好,若再有能力完成计划,那也是大功一件。 廷宗冕下同时也提醒马台山,养元谷毕竟是冈比斯廷的合作伙伴,给冈比斯廷带来了巨大的利益和众多的资源。所以马台山无论想怎么做,但都不要公开宣扬。 廷宗冕下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你要有这个本事就自已去干,至少你要先证明自己有这个能力,仅有态度是不够的。 还有些话不好明说,不能因为你有这个想法,就给你组建团队、投入资源,凭什么啊?像这种事情,假如真能干成,谁又会没想法呢,非得是你马台山? 马台山则接着上书,说自已一个人的力量实在有限,需要冈比斯廷的重视和支持才行。神术药剂研究机构得有吧?试生产企业得配吧?研习养元术的神术师团队得组建吧? 庭宗冕下不得不再次回复:该问题关键在于,马台山有什么具体的方案?比如神术药剂实际的研究方向、养元术的研究成果、欢想实业的控制计划? 更重要的是,相关计划与方案,要建立在现实可行的基础上,经过充分的调研和论证……总之是马台山得有实际的东西。 就这样,马台山的两次上书,廷宗冕下态度上都很支持,但也没有实际动作。这让马台山时常感叹——自己的一颗拳拳报效之心空悬。 为了帮助皮克-豪斯同学进步,冈比斯廷这次就直接把他派来了。实在没有别的名义,总不能明说他想干啥,就安排成克蒂亚的保镖吧,欲成大事就别怕被埋汰! 听明白始末,华真行问道:“约先生,有这么号人物,您怎么不早说?” 约高乐的语气略显夸张道:“不会吧?难道华总导会那么天真,认为冈比斯廷会没有这种人吗?” 华真行被反问的没脾气,约先生说得对,世上怎么可能没有这种人,冈比斯廷肯定也有一批,实在没什么好大惊小怪。 但是马台山的出现,是将一个认知中的概念,塌缩为眼前鲜活的个体。再见到这个人,华真行原先的那些许同情早已烟消云散,同样看他很不顺眼。 世上就有那么一种人,看似优秀自我感觉也良好,可就是谁都不待见。但大家都要点脸,也不好意思见面就损,更不好见一次就揍一次,所以华真行也没怎么样。 回归正事,克蒂亚能够突破四境修为,这说明潘采那边的罗巴协会工作卓有成效。 当然了,这也与克蒂亚本人的勤勉有关。秘法修行,哪怕只是养元术,想有所成就当然需要天赋垫底,但是不勤勉修持也不可能。 罗柴德修习养元术更早,华真行第一个传授的人就是他,但至今也只是勉强突破三境。 克蒂亚假如以官方身份走外交渠道正式访问,夏尔若有空还可能会接见,王丰收也会露面安排行程,然后由相关礼宾部门陪同接待。 但克蒂亚这次是以私人身份来的,就是一位新进四级养元师要申请考核,所以这些流程就全免了。养元谷方面其实也很重视,所有事务安排得都很认真。 养元术中心主任、国际养元术协会理事长曼曼,亲自主持了考核。克蒂亚很顺利地通过了四级养元术导师的考核,将现场颁发证书。 证书上有总导师华真行的签名和印章。身为养元术的创始人,华真行不仅是养元谷的总导师,同样也拥有国际协会的总导师名衔。 带签名和印章的证书当然是早就准备好了,不可能每个人考核都让华总导现场签字盖章,剩下的事情就是填上克蒂亚的名字。 还有一个特殊的流程,就是证书要完成祭炼,这是最独特的防伪方式,它相当于一种最简单的法宝吧。 所谓法宝其实就是证书中的某一页,也没别的妙用,假如以法力激发,可展示该名注册养元师的登记信息。若是养元谷导师的内部证书,还能成为养元谷的通行标志。 所以这个发证仪式,还需要现场祭炼证书页,曼曼先问了一句:“公主殿下,你有没有东国语名字?” 国际协会接待的养元师来自世界各地,但它的工作语言是东国语。所以证书姓名那一栏也要填东国语,有东语名就填东语名,无东语名就给自已起一个。 按照国际协会的惯例,不接受那种一长串还加中间点的译名格式。而很多没有东国语名的学员,通常请求导师帮自已起个名字。 假如原名非东国语,后面还得加个括弧,填上母语姓名。有不少人的母语姓名很长,所以这个括弧中的内容甚至会有好几行。 克蒂亚今天是第一次办证,跳过前三级直接来申请四级证书,也算是破格办理了。 罗柴德怕克蒂亚没听明白,赶紧把自已的三级证书也掏了出来,打开向克蒂亚展示。其姓名一栏写的是三个东国字“罗柴德”,后面的括弧里写着茵文本名。 其实罗柴德这三个字是姓氏的译称,但他给自已起东国名的时候,干脆就用了这个名字。在茵语语境中他姓罗柴德,而东国语语境中他变成了姓罗名柴德。 克蒂亚随即笑着问道:“请问我需要在东国百家姓中,选择一个姓氏吗?” 曼曼解释道:“那倒没有必要,这里毕竟是几里国并非东国,自有国情。假如你没有继承的东国语姓氏,那就可以选择一个东国字,当成自已的原初姓氏。 比如我出生的海神族,有人选择姓海,有人选择姓扎,而我就姓曼……” 克蒂亚点头道:“那我就姓克,叫克蒂亚。当初风自宾先生教我写过这三个东国字,我一直就把它当成我的东语名。” 克蒂亚跟罗柴德不同,是名而非姓,但她这么一说,便成了一个东国语名字——姓克名蒂亚。 这时皮克-豪斯却突然开口劝阻道:“公主殿下,我不建议您答应这样的要求,怎能放弃尊贵的王室姓氏,而随意取一个东国字为姓氏?” 身为大成修士,他本可私下用神念,但此时却开口说了出来。而且他说的是郁金语,一种相对小众的冷门语种,却是别利国王室用语。 现场很多人没听懂,但也有人听懂了,不论听没听懂,大家都感到很意外。现场一片愕然,连克蒂亚本人都愣住了,曼曼抬头道:“马台山,你有病吧!” 581、见证了奇迹之后 曼曼的脾气很直白,不惯毛病,这是她的地盘、她主持的仪式,哪能让这家伙胡咧? 这句话同样是用郁金语说的,她怎么也会这么冷门的小语种?因为曼曼认识的连娜、洛克等人包括华真行都会好几种语言,所以她在这方面也下了点功夫。 三境修为便可元神清明,学习效率远超普通人,更何况大成修士? 养元谷有好几个重要合作单位都在别利国的布鲁塞,而郁金语与兰西语、汉斯语都是别利国的官方用语,曼曼当然也学过。 在场很多人没听懂,可是没关系,因为曼曼的声音中伴随着神念,倒不是在做同声翻译,而是对所谓的姓氏问题,根据她自己的理解介绍了几句。 听懂的自然就懂了,就算听不懂郁金语的人,也大概能猜到刚才在说什么。 曼曼介绍的是东国语姓氏。东国古时有姓与氏的区别,姓代表祖先,代表大家出身于同一部族、拥有共同的祖先。 氏源于贵族封号,亦可传与子孙用以冠名。同一大姓的族裔分支,在历史中可能衍生出很多不同的氏,皆有传承可考。 但是到了秦汉时期,改封建为郡县,氏号体系渐渐瓦解。尤其是汉代,皇帝和开国勋贵皆平民出身,有姓而无氏。 所以天下渐渐就不再有姓与氏的区别,很多人便以氏为姓,统称姓氏。绝大部分东国姓氏,论祖先源流都可以追朔到上古时的三皇五帝。 若按西方那套谱系学标准,姓氏之初,则几乎都能追朔到八千年前的风姓华胥氏,这也是杨老头让华真行姓华的原因。 别利国一个成立不到两百年的虚君王室,其姓氏在这种语境下谈什么尊贵?另一方面,当代东国人从两千多年前就不谈这些了! 正因为不谈这些,所以曼曼才告诉克蒂亚,假如没有继承的东国语姓氏,可以自已选一个,就当成东国语境中的原初姓氏。 马台山并不知道原初姓氏的含义。简单的说,假如将来有人考证这一姓氏谱系源流,就是从别利国王室的一支起东国语名开始。 这并不意味着克蒂亚放弃了自已的母语姓氏,她的母语原名也没改啊。 这只意味着两种情况,首先是别利国王室这一支,在东国语中的姓就是“克”;其次是假如这个“克”姓能传承下去,今天的事就会这成为这一姓氏的源流之一。 为什么是源流之一呢?因为其他情况类似的人也可能会选择姓克,那就与克蒂亚无关了。华真行在一旁笑了,这些不是杨老头也不是墨大爷教曼曼的,而是柯夫子教的。 但曼曼和马台山都忽略了一件事,按罗巴诸国的传统,假如将来克蒂亚嫁人了,很大可能会改成夫姓,哪怕她已是别利国国王……这种情况在历史上发生过多次。 还有一件事,华真行知道,可在场其他人包括克蒂亚本人皆不知情。克蒂亚其实并非现任别利国国王之女,而是一位马术教练的女儿……这些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 曼曼就是对所有人发了这么一道简单的神念。克蒂亚公主回过神来后显得极有涵养,面不改色地扭头冲马台山用郁金语道:“豪斯先生,这是我自已的事,请您不要打扰仪式” 然后她又微笑着朝曼曼点首,用东国语道,“非常感谢您,我的证书就如此署名。” 马台山被曼曼当场呵斥,克蒂亚本人圆场,至于其他人都是一副好像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仪式继续举行,马台山也不好再打断。 接下来克蒂亚领到证书,考核正式完成,众人一起鼓掌祝贺,随同见证的还有国际协会的一众导师……普通的四级学员考核可没有这种阵势。 仪式结束后众人尚未离开,克蒂亚突然又问道:“曼曼大师,请问我这次能否有幸拜见华真行总导师?” 大师这个称呼并非恭维,此前克蒂亚等人参观了协会的大师荣誉室,荣誉墙上就有曼曼的名字,她如今已拥有高级养元术大师称号。 曼曼和罗柴德不约而同都瞟了风自宾一眼,她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个名字?” 克蒂亚差点被她逗乐了,打开了刚到手的四级证书。四级养元术导师证,和一至三级证书的区别,不仅是它有法器属性,而且里面还有总导师华真行的印签。 意识到自己问了一个傻问题,曼曼也笑了,又问道:“你找他干什么?” 克蒂亚:“首先是要表达我的敬意;其次是恳请能加入养元谷、成为养元谷弟子。” 曼曼:“是这样啊!华总导最近在隐修,谁也也不好打扰,我会将你的意思转告。其实这件事,你也用不着找他。” 马台山又忍不住劝阻道:“事关重大,请公主殿下慎重考虑!您何必假如养元谷呢?完全可以选择冈比斯庭,我也可以成为您的引荐人与神术导师!” 但这次他学乖了,没有直接开口而是用了神念,只有克蒂亚能听闻。 克蒂亚只能装作没听见,仍朝着曼曼说:“我已经考虑得很清楚了,请问此事应该去找谁,向您提出申请就可以吗?” 曼曼:“你明天不是要去养元谷参观吗?我先通知萧光肖总长一声,到时候你就去找他,该怎么办他会告诉你的。” 克蒂亚惊喜道:“您的意思是——已经答应我的请求了?” 曼曼:“这不是我答应不答应的问题,而是你主动提出了申请,情况也符合条件,当然可以加入养元谷了。” 说实话,克蒂亚突然提出这个要求,连华真行都很意外,换成别人难免会多想一些、多问几句,但问题到了曼曼这里却变得很简单。 在曼曼眼中克蒂亚就是一名江湖散修,但其修行缘法与养元谷有关。她得到了养元术传承、接受了罗巴联盟协会的培训,因而修行有成。 她这种情况很少见也很难得,选择加入养元谷是顺理成章,也是修行意义上的认祖归宗,根本就不需要问为什么。 假如她选择不加入养元谷,养元谷对其也有监督义务,在培训时就会告知要遵守散行戒,同时也会告知冈比斯庭的神术师守则。 克蒂亚来历清楚,个人角度并没有品行恶劣的记录,主动提出了请求。站在养元谷的角度,没有任何不接受的理由,那就直接走流程得了。 所以曼曼根本没说什么答应不答应的话,养元谷中负责宗门事务的人如今是萧光,那就让克蒂亚直接去找萧光办手续。 一名四级养元师申请养元谷正式弟子,通常情况下根本用不着华真行或曼曼出面,甚至也用不着惊动萧光。让萧总长亲自帮她走流程,已经很给面子了,同时也是顺便。 假如是李非凡那种修士,恐怕根本就不敢来提出这种请求。因为养元谷会考察其出身来历以及过往行止,李非凡这么做简直就跟送死差不多。 但克蒂亚已经跟养元谷合作了这么久,各方面的情况都很清楚,所以步骤已变得很简单。 正式加入一派宗门还有很多特殊的讲究,届时就让萧光和克蒂亚说清楚便是。至于克蒂亚的身份则与修行界无关,养元谷既不会因此特意招揽也不会因此特意拒绝。 别说别利国王储,几里国总席夏尔也是养元谷弟子。夏尔去年还跑到非索港大学视察,对华真行说想辞去总席职务潜心修炼,结果让华真行给骂回去了。 克蒂亚得到了肯定的答复,这场仪式圆满结束。曼曼理事长事务繁忙,就没有亲自陪同公主殿下继续参观,养元谷方面则派了崔婉赫随行接待。 崔婉赫曾任欢想实业文宣部主管,也是几里国的第一任文化宣传部部长,早就认识克蒂亚,同为女修也更方便。 仪式之后,崔婉赫陪同客人用了午饭,克蒂亚兴致很高丝毫没有疲累之意,于是下午又去游览碧空湖。一叶轻舟无桨无篙,全凭法力催动于碧波中漂行,无比逍遥自在。 碧空湖很大,湖中岛屿很多,最重要的有十二座,就是国际协会总部所在的碧空岛、九处阵眼所在的碧空九丘、种植灵书玉兰的灵书岛、对所有游客开放的百花洲。 湖中还有很多小岛,其实也凿建了修行洞府,供驻守的导师居住。 一下午时间当然游不遍整个碧空湖,只是挑选了几座岛屿登临观览,穿行于烟波山色间风光自是极美。克蒂亚不是没见识的,世界各地什么风景区没见过,但此刻也不禁入迷了。 荡舟湖上时,马台山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公主殿下,您究竟是怎么考虑的,为何要加入养元谷?” 此刻小船上只有五个人,克蒂亚、风自宾、罗柴德、崔婉赫、马台山。这句话多少显得有些不礼貌了,因为崔婉赫与风自宾都在场。 崔婉赫微微一皱眉,风自宾则笑道:“是啊,公主殿下,其实我也想问,您究竟是怎么考虑的?” 克蒂亚:“哦,那你刚才怎么不问呢?” 风自宾:“只是觉得有些失礼,不太好开口。但是这位豪斯先生既然已经问了,我也想知道公主殿下是怎么想的。” 克蒂亚反问道:“好奇怪的问题,我为什么不加入养元谷呢?” 这个问题假如换一个对象确实显得很奇怪,身为四级养元师,加入养元谷是再正常不过的愿望,别的且不说,谁不想追求更高境界的身心自在? 马台山:“可是您也可以选择加入冈比斯庭,这没有任何问题,我已经说了,可以亲自当殿下的引荐者与神术导师。” 克蒂亚:“我修炼的就是养元术,养元谷当然是更合适的选择。从当初的生机俱乐部到现在的罗巴养元术分会,其实都是与养元谷的合作项目。 我很清楚,在冈比斯庭看来,我在修行界的身份早就打上了养元谷的标签,不论我自已怎么认为,也难以改变他人的眼光。就算我加入了冈比斯庭,仍然会被当成养元谷的人。” 马台山:“殿下何必这么想呢,至少在我眼中,不会给您打上什么养元谷的标签,愿意毫无保留地指引您修习神术。更重要的是,殿下,难道您忘了自已的信仰吗?” 人们的某种习惯几乎是刻在骨子里的,比如克蒂亚在各种场合都会尽量保持得体,到现在都没有开口去怼马台山。 崔婉赫却面露不悦之色:“豪斯先生,请您注意措词!养元谷既然同意了公主殿下的请求,就充分尊重与包容她的信仰。福根先生、连娜女士,也都是养元谷弟子!” 克蒂亚却朝崔婉赫摆了摆手道:“大家闲聊而已,说话完全可以随意些,我理解豪斯先生的意思。” 然后又扭头朝马台山道,“我的修为根基就是养元术,养元谷也有神术传承。 别利国的王宫所在拉肯大花园,其设计灵感就是来源于传说中的蒙恩花园。我听说蒙恩花园如今成了养元谷的道场,而且冈比斯庭也认可了此事。” 这番话回答得很巧妙,既没有否定自已的信仰,但也避免了继续纠缠这个问题。崔婉赫笑道:“假如公主殿下对蒙恩花园有兴趣,待您加入养元谷后,也可以申请到那里去修行。” 克蒂亚微笑点首:“正有此意。” 风自宾又问了个很刁钻的问题:“公主殿下想加入养元谷,其实来之前向潘采会长提出请求就可以。您为何会在考核仪式上突然提出请求,是为了某种仪式感吗?” 养元谷内部的导师证书,跟发给外部人士的资质证书是有区别的。 养元谷内部导师证发证单位是“世界养元师总部”,不仅代表身份也是出入养元谷的凭证;而养元谷之外的证书发证单位是“国际养元术协会”,只代表养元术修为资质。 如果克蒂亚在来之前就向潘采提出了请求,她这次可以直接举行考核及入门仪式、成为养元谷弟子。 她今天来了这么一出,重新考核倒不必了,但还得换一张证书再办个入门仪式,算是费了二遍事。 克蒂亚:“真正的原因,是我来到这里之后才做了决定。” 罗柴德方才一直没有插话,此刻才问道:“哦,为什么呢?” 克蒂亚:“我是修炼养元术的,能够感受到此地的生机。生命在这里被唤醒,这是全新的、前所未有的、令人振奋的感受,仿佛在指引着存在的意义。 我上一次来这里还是十年前,今天看见的却是另一个世界,所有的一切都令我惊叹。它原本并不存在,也似乎不可能存在,可偏偏出现在眼前。 就像我原本无法想象什么才是修行有成,可此刻已是一名四级养元术导师。盼望奇迹的人往往并不相信奇迹真的会发生,但是见证了奇迹之后呢?” 582、养元谷一日游 克蒂亚不是马台山,只要她还想成为养元谷弟子,就必须这么说。这既是场面话但也是事实,克蒂亚开口时心中很是感叹。 她很清楚十年前的非索港是什么样。在武装卫队的重重保护下,她与当地土着小孩合影,赠送糖果、面包、牛奶,并让记者拍摄精心构图的照片,照片中却看不见武装人员。 那时的她在极力展示亲民的一面,但内心深处那种浓浓的优越感是不言而喻的。 她非常清楚,在这个贫穷混乱的地方,她的出现,可能就是那些当地土着生命中唯一的一道白月光,美丽优雅、高贵善良。 她也很乐意展现这些,给哪些内心绝望的人们带来一丝安慰,乃至有所企盼。 假如克蒂亚还是当年的克蒂亚,故地重游可能会感到失落,因为很难再找到当初的感觉。这里的人们不再需要她,甚至也不必再仰慕她。 克蒂亚究竟有没有失落感,或许有一些吧,但更多的是新奇与企盼——有企盼的人反而成了她自己。 别利国曾经占领了这里近百年,当宗主国不再直接统治后,很多人认为仅凭当地土着自已,这里不可能再有什么希望……后来的事实好似也证明了这一点。 但这次她乘机降落在罗柴德机场,然后乘坐轻轨到达碧空湖岸,沿途穿过了整个农垦区,见到了生机盎然的村镇和田园,碧波荡漾的湿地、已消失了几十年又重现的北洛河。 她曾骑着马带着狩猎队伍经过这一带,那时这里就是一片荒原,因为过度放牧已呈现出荒漠化特征,就连野生动物的栖息地都已经退徙到更远的地方。 如今不仅河流恢复了,村镇田园之外还有大片葱郁的沃野。生机不仅是看见的,也是身为四级养元师能感受到的。 罗湖镇、高桥镇、新田镇、天河镇,都被净尘罗法阵笼罩,到了碧空湖,又是一座开放式的碧空洗大阵,普通人也生活在传说的福地道场中。 这次接待方也没有安排一节专门的车厢,她就是和当地乘客一起坐的车,不少人都特意多看了她几眼。 克蒂亚对自已的容貌和魅力很自信,正常人看见美丽的姑娘也会下意识地被吸引注意力,但也仅此而已了,那就是普通人正常的目光。 同车厢还有另外两位结伴而行姑娘,好像比她还吸引了更多的目光。 这些年她修行有成,身边又多了一批神通广大的修士,也去过不少以前以她的身份根本不会去的地方,见过形形色色的人与事。 罗巴联盟西部诸国,可能是世界上最早诞生工业文明的发达地区,但近年来愈发暮气沉沉,很多街区也渐渐变得破败混乱。 很多人的精神面貌,在看似或安适或张扬的外表下,总有挥不去颓唐与迷茫,充满疏离感。就算偶尔能碰上好似很“热情”的人,你反而要打起十二分小心。 可是这里见到的人们,精气神都那么饱满,就连步履都那么轻快,仿佛对这个世界充满了期望,也在尽情享受着未来的一切可能。 克蒂亚很清楚,这一切不是天经地义的,很多情况下甚至就不可能会发生。等她来到碧空湖,乘船登上碧空岛,虽然嘴上不说,但内心中的感受真有点像土包子第一次进城。 这还是当初那片荒谷吗?简直就是仙境啊!突破四境修为后,身心对世界的感受已全然不同,更能体会到此地发生了怎样的变化,她又怎能错过加入养元谷的机会? 哪怕纯粹从利益角度衡量,成为养元谷弟子并不会有任何损失,可能带来的收益却是无可估量的。但是说出来的话一定要足够得体、动听,至少看崔婉赫的反应就很满意。 当天晚间,克蒂亚等人住在了孟盈丘,这里是阵眼所在的岛屿之一,也是养元谷的外事部所在。外事部主要负责与各派修士交流往来。 假如克蒂亚就是以别利国的王储身份来访,不会出现在这个地方。但如今她是以四级养元师的身份来参加考核,并提出申请要加入养元谷,安排在孟盈丘正合适。 次日出发前往养元谷,没有飞毯或小板凳啥的待遇,但欢想实业方面也考虑得足够周到,特意派来了一架直升机。 因为还有罗柴德与风自宾随行,跋山涉水走绝壁野径也不太合适,还是直升机更方便。马台山一声不响也要跟着一起登机,这回却被克蒂亚很客气地拦下了。 昨日乘船游湖也就罢了,可是今日到访养元谷,目的是拜入宗门,难道还要带保镖吗?假如克蒂亚这么做,那就干脆别去了,养元谷也不可能收这种弟子入门。 马台山可以换一种方式,正式到养元谷拜山,但那是走另一套流程。假如他是以私人身份想拜访养元谷,理论上养元谷可以允许也可以拒绝。 通常一位大成修士来拜访,养元谷是不会拒绝的,修行结缘嘛!但既然华真行不待见这位豪斯先生,拒绝了倒也无所谓。 马台山留在了孟盈丘,仍然有人接待。但他是带着任务来的,或者说他是带着自已给自已的任务,想来调查养元谷及欢想实业的情况。 养元谷没去成,于是他又提出了另一个要求,希望能够参加高级养元术大师的考核,然后又被拒绝了。原因很简单,高级养元术大师荣誉称号的授予,是邀请制并非申请制。 假如有人想成为高级养元术大师,并非提出申请就会被受理,养元谷没这个规定。 高级养元术大师必然是大成修士,但大成修士未必是高级养元术大师。所有的养元术大师,除了养元谷的内部弟子,其他人都是受邀请接受的认证。 其认证方式就是利用碧空洗大阵,在一天时间内炼出八十一盒春容丹。它涉及到养元术大成境界的功诀、碧空洗大阵的运转方式、春容丹最后一步成丹的丹方。 难道随便一位大成修士登门,就可以得到这些秘传吗? 养元谷可以邀请五味道长、丹紫成、歌琳等人,这是同道高人之间的缘法交流,对方也立誓不会将之泄露出去,但没有理由必须与马台山分享交流。 养元谷的拒绝并不是针对冈比斯庭,因为已有歌琳在前,它就是针对马台山个人的。 马台山很失望,向接待人员表示了遗憾和不解,他还追问:“国际协会就负责世界各地养元师资质考核,我想申请高级养元术大师考核有何不可?” 接待人员介绍,国际协会提供的公开资质考核服务,只颁发一至六级养元师证书,并不包含高级养元术大师的考核服务,也不接受此类申请。 一至五级养元师考核,都是免费的。六级养元师的考核,假如成功通过则免费,假如考核失败则收费,而且收费有些贵。 六级养元术导师的考核方式,是现场炼制一枚五气丹。丹炉、场地、材料以及相应的丹方,都由养元术协会提供。 假如考核成功,五气丹留下,证书带走,不收取任何费用。可如果考核失败,则收取损毁的材料费用,目前暂定价两千万东国币。 养元谷内部人员的考核采取信用制,先不用缴费,假如考核失败,则在今后的福利中扣除。外部人员的考核则采取押金制,考核成功则退还押金。 由此可见,六级养元师并非六境修士,从要求上来看,需将养元术修至五境圆满,同时精通丹法。 他只要能成功炼制五气丹这么一种特殊的灵丹即可,提出申请获批后可提前拿到丹方,先研究参悟丹方有了一定把握再正式考核,但时间最长不得超过一个月。 马台山听明白之后便提出申请,要求参加六级养元术导师考核,两千万押金他倒是能拿得出来,先把五气丹的丹方拿到手研究一番再说,反正有一个月的时间。 结果接待人员又告诉他,申请六级考核者,得有五级证书。那么申请五级考核者,也得有四级证书……以此类推,首先得从一级证书开始考起。 马台山一听就有意见了,反诘接待人员,为何克蒂亚就可以直接申请四级考核?接待人员介绍,这是协会的导师保荐制度,克蒂亚是由潘采大师保荐的。 所谓导师保荐制度,就是经导师考察认为,该人已完全达到某级水平,可以直接参加某级考核。保荐导师的级别,必须高于其保荐考核的级别。 比如马台山想直接参加六级考核,那么他必须找一位高级养元术大师保荐。克蒂亚参加的四级考核,理论上有一名五级导师保荐即可,潘采完全有资格。 马台山此刻上哪儿找一位养元术大师做保荐人呢?理论上他也可以按部就班从一级养元师考核开始,依次拿到各级证书。 但让他堂堂一名大神术师,去参加一级考核,实在是拉不下脸,转念间又想起了海伦-歌琳,他们虽然不是很熟但也有联系方式。 歌琳已取得高级养元术大师荣誉称号,可以请她做个保荐人,同为冈比斯庭的大神术师,歌琳这个面子应该会给吧?于是他就联系了歌琳,请对方帮个小忙。 歌琳脾气温婉,她没有直接拒绝马台山,而是发来六张照片,照片内容分别是一至六级养元师证书——她自已的。 当初歌琳来到养元谷,为了印证修为,从一级开始依次参加了所有级别的考核,顺手拿了全部证书,最后又获得高级养元术大师称号。 歌琳直接发证书照片回复,意思就很明显了…… 不提留在孟盈丘的马台山怎么折腾,克蒂亚在风自宾、崔婉赫的陪同下乘坐直升机飞越崇山峻岭来到了养元谷,罗柴德也跟着一道进谷参观。 他们就是最普通的访客,并没有人特意在门户内外欢迎,只有崔婉赫领路。 养元谷在群山环抱之间,地势狭长略似一片柳叶,洞天结界的边界就是周边的山嵴线,若不得门户而入,外人根本进不了这个地方。 当初风君子到此一游,曾题《扶风谷》三首,后来被华真行刻在入谷山道旁的石壁上—— 掠影飞鹭静,天高一气清。 连湖山五色,朝暮驻云行。 人间有此地,杯酒洗尘心。 百馐争成宴,波光乱抚平。 已作蒸霞散,皇侯与白丁。 四时花深处,闲看往来羚。 以扶风盘为根基打造的仙家洞天结界,有近百平方公里。九成以上的地域保留了天然的原生态,其实已经历了凿建过程中的灵机梳理,只是不着痕迹。 此地景致与山外不同,仅是竹子就有二十多种,其中还有三种灵竹,看似野生其实是移植培育成林。 谷中灵植有很多,最重要的当然就是扶风桥头那一株大柳树。每年都有人折下春天第一枝发芽的柳条,祭炼成标志性的法器春雨枝。 各色灵药有二百余种,有的就是这里的原生植物,如油茶、君迁子,分别可采制成白母膏、紫君凝等。 在普通人眼中它们可能就是普通之物,但某些特殊的材料经高人法力凝炼,便是修行灵药。 还有些灵药是养元谷弟子移植培育的,有的开辟了专门的药田种植,有的则依据自然条件与其生长习性,散播于山野中。 人工开辟的药田、菜地、道路、广场、办公楼、洞府区、研究所、进修中心、修行别苑,分布的地域还不到洞天总面积的十分之一,但已能容纳万人。 如今只有四境以上弟子才有资格出入养元谷,其总数也就三千出头。 就这三千多人,如今已被分派到各地执行各种任务、参加各项工作,所以此刻养元谷中只有六百余人,离万人规模还差得远呢。 这些都是崔婉赫的介绍。克蒂亚与罗柴德对修行界的情况都不算很了解,尚不清楚三千多名四境以上弟子是什么概念,所以也没有很特别的反应。 其实古往今来就从未听说过,哪派修行宗门能有三千名四境弟子,尽管其中有很多只能算白板修士。 冈比斯庭体系内倒是能凑出这么多神术师,甚至上万名都有,但它对标的概念不是哪一派宗门,而是昆仑盟。 崔婉赫一进来,就接到了萧光通过洞天大阵的传讯,已将克蒂亚的入门仪式安排在下午,还有大半天时间可以先在洞天中参观一番。 养元谷很大,也来不及游览太多地方,先在高处俯看风景,由崔婉赫大致介绍了一番总体情况,然后走入谷中参观了洞府山、进修中心和研究院。 几人也遇到不少养元谷弟子,大家都很礼貌的点头示意,并没有太多人刻意盯着克蒂亚看,还有熟人还笑着跟崔婉赫打招呼。 下午四点左右,在那古色古香的办公大院里一间会议厅中,克蒂亚见到了萧光,还有数十名参与见证的养元谷导师。 萧光笑着对克蒂亚说,其来意已知,向她介绍了养元谷的门规,又解释了宗门任务的讲究,然后问克蒂亚是否愿意加入养元谷? 这是必要的流程,成为养元谷弟子就要遵守门规、并完成宗门任务。 培养一名修士,各方面投入超出了常人的理解,所以弟子不可能只坐享其成,平日也要为宗门做出各方面贡献,并完成指派的任务。 修士行事讲究缘法,所谓缘法有时普通人也不太好理解。假如弟子有世俗间的身份,宗门任务则不会超出这个身份在世间行事的限度,尽量不会对其造成困扰。 就比如说克蒂亚吧,养元谷不可能指派她去凿建大阵、搬砖砌城墙啥的。这倒不是说克蒂亚就比别的弟子娇贵,但她可能并不方便。 假如克蒂亚能抽出时间,自已提出申请要参与这样的事情,养元谷倒也不一定拒绝,就看她本人怎么安排了,总之一切依缘法而行。 养元谷主动布置给克蒂亚的宗门任务,可能就是参与辅助国际养元术协会罗巴联盟分会的工作,另外还有各级导师的常规义务。 比如克蒂亚将来若成为六级导师,那么每年就至少得为宗门炼制二十四枚五气丹,养元谷提供三十六份材料……还有其他很多细节规定就不必详述了。 克蒂亚当然没有任何异议,态度坚定地表示要成为养元谷弟子,萧光起身笑道:“欢迎加入养元谷,你今后最重要的任务,就是春容丹灵效的代言人!” 就在这间会议厅里,三十多名导师的见证下,萧光为克蒂亚举行了入门仪式,现场又给她换了一份新的四级养元术导师证。 从这一刻起,克蒂亚就不是拜山的访客,而正式成为养元谷门下弟子。她要遵守养元谷门规,与修行有关诸事都受养元谷的约束,同时会得到宗门修行指引与庇护。 接下来就在办公楼的餐厅里摆了四桌,大家一起吃了顿晚饭。由养元谷最资深宅男、研究院副院长范达克负责,给克蒂亚介绍最基本的弟子功课。 这些功课须领取相应的材料,并在导师的指点下进行,这些内容一顿饭的工夫可教不完,范达克只是做一番总体讲解。 范达克告诉克蒂亚,这几天先跟随崔婉赫学习基础功课,假如还能见到曼曼主任,不妨先求一道神念心印传承,日常修行可以在回到布鲁塞后,向潘采等人请教。 下一步还需要根据克蒂亚本人的天赋,选择重点的研习方向。 克蒂亚言谈举止落落大方,大家对她的印象都不错,平日话不多的范达克也乐意多讲些东西。一旁的罗柴德看得十分羡慕,风自宾则只是陪着喝酒而已。 当日晚间,风自宾与罗柴德入住亮节居。这是养元谷中专门修建的客舍,位于办公楼西侧的山坡上,用以接待拜山的访客。 亮节居基本都是被翠竹花木分隔的独立院落,不仅有观景的阁楼、会客的茶室、休息的卧室还有专供修行的静室。 克蒂亚的居住条件就很普通了。四级养元师在养元谷之外可以被人称为导师,但在养元谷中仍只是来进修的学员。克蒂亚就和其他四级进修学员一起住在宿舍里。 修士的宿舍当然另有讲究,就是山中集体洞府。 洞府山就在办公大院的正对面,中间隔着一个广场。从山脚到山顶,凿建了很多不同规格的洞府,最多的就是四级学员居住的十二人集体洞府。 集体洞府分男女,有公共活动区间,另有十二间独立的静室。已启用的女学员宿舍正好还有没住满的,就临时分配给克蒂亚一间。 洞府中没有电、没有手机信号,但是有以前学员留下的有光珠可供照明,也有引流的山泉打造的洗漱区,还有各种可现场阅读但不能带走的典籍。 崔婉赫在外面虽是级别不低的领导,但进了养元谷,她也是一名四级养元师,所以当夜就住在了克蒂亚的隔壁。 虽同为四境,但崔婉赫的修为可比克蒂亚高明多了,她早已不是白板修士,且已接近四境圆满,更有希望在近年突破五境。 次日一早,仍是由崔婉赫陪同,问罗柴德想去哪里参观?为什么要问罗柴德,因为克蒂亚已是养元谷弟子,该做什么自有宗门安排,剩下的客人只有罗柴德。 至于风自宾的身份就比较特殊了,不论有无修为、修为如何,都享受长老级待遇,这一次他只是陪客人来参观的。 平生第一次来到仙家洞天,罗柴德已经完全懵了,但还好没变傻,很识趣的问崔婉赫,假如今天没他这位客人在,崔婉赫会带克蒂亚做做什么? 崔婉赫告诉罗柴德,她会带着克蒂亚熟悉养元谷,介绍养元谷的一些规矩讲究,认识各位负责导师、到不同的部门领取物品…… 罗柴德赶紧道:“那我就跟着一起长长见识,假如有些不太方便的场合,我回避就是。” 仍是这一行四人,这天上午深入养元谷参观洞天景致,与昨日在高处远望不同,崔婉赫带着他们沿湖边走入山野,介绍各种灵植、灵药以及洞天中的诸般事物。 养元谷很大,他们又不会飞,虽然走出很远,但涉足的仍是一小片区域。崔婉赫告诉克蒂亚,养元谷中很多区域,不得允许不得随意进入,或者是弟子执行特定任务时方可涉足。 进修学员中也有不少调皮的,每期都有人掏鸟蛋、摸鱼被抓…… 谷中有水系相连的五座湖泊,他们只路过了两座便绕山丘回返。崔婉赫今天也是带着宗门任务来的,主要是寻找一种灵植金线竹。 金线竹的笋可以炼制灵药,做菜也很好吃,前提是用特殊的手法处理掉其独有的涩味。他们今天当然不是来偷笋的,而是为克蒂亚挑选灵竹,用以制作竹鹊。 在华真行这种大师手中,普通的竹子也可以制成法器竹鹊,但是学员们修习竹鹊术,最好的材质还是这种金线灵竹。为了防止浪费,每名学员只能采取一根。 一根灵竹有两到三厘米粗,七、八米高,竹枝竹叶皆是灵材,假如手法精妙,完全能制作出一只竹鹊并有剩余,剩余的材料还可做其他用途。 崔婉赫取出了自已的竹鹊做了一番演示,看上去就是个核桃大小的圆球,以篾片缠绕而成。以御器之法将之催动展开,则是尺许长的竹鹊。 克蒂亚不可能现场就祭炼出自已的竹鹊,今天先选出一根金线灵竹砍伐,主干截成三尺长段装走,包括竹枝和竹叶都要仔细收好。 这些材料带回去,先用普通的竹材练手,等有了经验和一定的把握之后,再祭炼这批灵材制作竹鹊,期间还要修习相应的术法。 如今养元谷的竹鹊以及竹鹊术传承,都是经华真行反复改良过的,不仅有统一的灵材,相应的御器术法以及神通妙用,还吸收借鉴了洛克的纸飞机术以及侦测神术。 小小的竹鹊,当初在华真行看来很简单,但也不是每一名四级学员都能祭炼成功的,很多四级养元师迄今为止还没有自已的竹鹊呢。 有的导师虽然制成了合格的竹鹊,却在祭炼过程中将所领的一根金线灵竹都给损毁耗费了,最后不得不换了别的竹材。 它包含了从炼器到御器的完整传承,还有其他不少辅助性的术法,加工的过程非常复杂、更有很细致的工艺要求,正适合磨砺心性、印证修为。 并非所有的金线竹都是合用的灵植,所以需要有经验的导师帮助挑选。对克蒂亚来说过程也很简单,风自宾指了一根竹子问:“崔导师,您看这根怎么样?” 崔婉赫上前一看,笑着对克蒂亚说:“你的运气真不错,这根非常好!” 于是就挑选完毕,现场采竹收集好材料返回。所有东西都装在一个兜子里,由克蒂亚自已背着,罗柴德还想显绅士风度要帮忙,却被克蒂亚阻止。 几人皆体力精力充沛,跋山涉水也不觉累,就在途中来了顿野餐。下午的时他们又去了进修中心,先领了一份祭炼有光珠的材料。 克蒂亚还领到了一片灵书玉兰的灵叶,用以祭炼玉兰刀,另外还有九十九枚冷剑杉的特产剑叶,装在一个匣子里。 祭炼有光珠的材料很普通,就是纯净的荧石,如果材料耗费完了自行去搜集就行。这是每一名四级养元师都要完成的功课,对克蒂亚来说应该没有太大难度。 玉兰刀则是四级导师的标志性法器,其形制和妙用则有专门的规定,因为将来还要修习玉兰刀阵。 至于冷剑杉特异剑叶,则是用来修炼器法、符法以及阵法入门的,主要用于练手。金线灵竹的竹叶也有同样的作用,数量很多,但比剑叶要的品质要差不少。 炼器有成有不成,但只有一片灵书玉兰的灵叶,领到的四级学员一年内无论有没有把握,都必须完成祭炼。以免有人惰于用功或犹豫不决,这皆是修行所忌。 假如在炼器过程中损毁,养元谷则不会发第二片灵叶,但会直接配给这名四级学员一枚炼制好的玉兰刀,保证每人得有这么一件法器。 假如是那样的话,不仅学员本人的面子很不好看,也要再完成额外的宗门任务。 从进修中心出来又去了研究院,克蒂亚从范达克手里领到了防身的春雨剑符、疗伤的春水符、驱邪的春光符,还有一瓶纯圆丹,外加一小袋可炼制纯圆丹的纯圆豆。 纯圆丹可辅助养元术修炼,这一小瓶只有十二枚,半月一枚也只够服用半年。再想要可以自行炼制,那一小袋纯圆豆理论上最多可以炼制出二百多枚纯圆丹呢。 炼制纯圆丹的过程,也是丹法入门。 克蒂亚今天把东西领回去,功课都做一遍,在导师的指点和监督下,基本上就能搞清楚其天赋所擅了。 从研究院领了符箓、丹药、豆子出来,崔婉赫抬头看着天色道:“克蒂亚,今日行程到此为止,以后有机会再来此专程进修吧,我们该回去了。” 克蒂亚斜背着一个大兜子还没回过神来,下意识地问道:“回哪里?” 罗柴德却长叹一声道:“回人间!” ** 祝福诸位书友新年安康! 583、人间 几人还是乘直升机,于晚饭前飞回了碧空湖中的孟盈丘。克蒂亚已是养元谷弟子身份,碧空湖镇守曼曼于百忙之中请她吃了顿晚饭,并留下一道神念心印。 从三境时就可以修炼的御物之法、粹物之功,到四境后需要修习的各门功课,诸如祭炼有光珠、玉兰刀、竹鹊、纯元丹,以及配合的玉兰刀阵、竹鹊术…… 其中最重要的,当然还是突破四境后养元术的功诀,这是修为根基。 这些内容在短短一天时间内,既不可能教得完也不可能学得会,最佳的传授方式是有导师能随时指点,心印传承也是重要的辅助。 克蒂亚突然提出请求,正式拜入养元谷门下,这是很多人事先没有想到的。而养元谷办事也利索,第二天就搞定了。 第三天她再露面时,马台山的身份就不能再是安保人员了。 马台山可不是克蒂亚花钱雇的,这种人想雇也雇不着。是他自告奋勇要陪着克蒂亚一起来的,当初克蒂亚也不好拒绝。 如今马台山继续当保镖已不合适,但克蒂亚也不想把关系闹僵。养元谷和冈比斯庭还是合作关系呢,她与马台山更无翻脸的必要。 所以克蒂亚便说,接下来的行程与修士的身份无关,如果马台山还同道而行,那就是私人朋友。 话说到这个份上,马台山有点眼力就可以顺势告辞了,但他很会顺杆爬,立刻表示愿意继续陪同公主殿下参观几里国。 然后华真行就给了马台山也安排一头骆驼。 虽然拜入养元谷门下是个意外,但克蒂亚的其他行程是早就安排好的。离开碧空湖之后,她将参观几里国最早的、也是目前最大的农业生产基地。 那是班达市至夏尔市西郊的一大片区域,北至碧空湖风景区、南至瓦歌沙漠,西邻国家公园,有非索河、班首河、班达河、斑尾河等四条河流穿过。 原非索港市现夏尔市之所以能存在,就因为境内有一条常年不断流的非索河。而班达市能成为几里国最重要的农业生产基地,也因为境内有三条河流。 班首河、班达河、斑尾河,在中下游的平原上虽是三条河流,但在西部高原中却几乎发源在同一片谷地里,从山脉间三个不同的坳口流出。 如今上游的班源河水库已建成,总装机容量为洛福根水电站的两倍,是迄今为止几里国境内规模最大的水利枢纽工程,一座水库三道主坝,分别通往下游的三条河流。 非索河上游也建成了两座阶梯式水库,但规模相对较小。 新联盟解放班达市之后、尚未控制几里国全境之前,就已在这一带展开了大规模的农田水利建设,由墨大爷亲自带队做的整体规划,直至班源河水库竣工后才算初步完成。 原先分散的种植园和农庄土地被重新整合,还将国家公园的范围进行了重新划定。这一带修建了各级农田水利工程,才有了如今的大型农业生产基地。 去参观这些农场照说可以坐越野车,但风自宾却安排了一支骆驼队,大家都骑着骆驼行走在原野上。虽是所谓的冬季,但气候仍很温暖,田野中一片翠绿。 克蒂亚很好奇为什么要骑骆驼参观?风自宾笑着解释,这其实是当地新开发的旅游项目,受到很多游客尤其是东国游客的欢迎,这些骆驼也是旅游公司养的。 普通游客来玩,顶多就是骑着骆驼在相对安全的地域转一圈。克蒂亚这次来,风自宾就从旅游公司专门调了一支骆驼队,让公主殿下骑个尽兴。 十年前克蒂亚曾来非索港狩猎,当时有一个车队跟随,但公主本人是骑马的,可说是兴师动众且十分靡费。如今马换成了单峰驼,人也只有他们五个,标准的轻骑简行。 七头骆驼五头骑人,另外两头背东西,在田野中穿过。沿途所见的农场工人都很热情地远远招手示意,途中还在某农庄食堂安排了一顿农家午饭。 下午继续游览,马台山突然问道:“这一带都是国有大型农场吗?听说几里国与东国合作最多,很多项目都是东国援建的,为什么没有学东国当年的农业政策?” 罗柴德:“东国当年什么农业政策?” 马台山:“包产到户啊,家族联产承包责任制,每户都分责任田。”同时以神念解释了一番他所了解的情况,因为他就是在东国长大的。 崔婉赫摇头道:“我们学不了,也没法学。” 克蒂亚:“哦,为什么?” 这解释起来就话长了,东国当年的农业政策,所谓的包产到户虽不是什么先进的生产组织形式,但也有相当苛刻的实施前提。这些前提条件,甚至只有东国才具备。 一方面是传统农业社会、足够多的农业人口、分散的小农经济;另一方面是经过了土地改革和社会革命,实现了土地集体所有制。 但想搞成分户承包,还有更重要的基础,就是假定所有的农业家庭都掌握了熟练的农耕技术、拥有已开垦好的熟田、交通运输便利,其中最重要的是完善的农田水利体系。 东国有几千年的农耕文明积淀才具备这样的基础,古代一直都有徭役制度,很大一部分徭役任务都是水利设施的修建与维护。 尤其是在新东国成立后,又用了几十年时间,建立了相对完善的农田水利工程体系。 而这些前提条件,几里国当年一律都不具备,一切都需要从头开始。所以建设大规模的国有农场打造农业生产基地,培训与雇佣农业工人,就是最适合的模式。 马台山又问道:“那么将来呢?你们可以不搞包产到户,但是等条件成熟了,是否可以将这些土地私有,比如很多人都可以分到一片,那样也许可以经营得更好。” 华真行叹道:“有些事情只要迈出了第一步,趋势就是不可逆的。罗医生,你认为呢?” 罗柴德没有直接回答,却莫名道:“吞并资产最好的方式,就是发展与鼓励金融。很多教科书上说,金融的职能是资源配置,却不会说金融的目的就是资本集中。” 罗医生只是讲了一个道理。有一定发生概率的事件,只要基数足够大,它则必然会发生,不是落在这个人头上,就是落在另一个人头上。 比如自然灾害,比如意外事件,甚至就是一场病使人暂时丧失了劳动能力。谁能保证自已一辈子都不生病、乃至世世代代都不生病呢? 假设以分散的自耕农为基础发展农业,土地为这些自耕农私有,会发生什么呢?也许一场天灾之后,有的农户就破产了! 哪怕九十九个人都能挺过去,只有一个人没挺住,这种事情的发生也是一种必然。破产的另一个结果,就是失去土地。 再假设有另一个人,风自宾这样的人,不断收购破产者的土地,他就会渐渐拥有最大规模的土地,也就是最主要的农业生产资料。 这便是很多国家历史上的土地兼并过程。 想要尽量避免这个过程,或许需要社会救济制度。但社会救济制度不是万能的,且经常会失灵。当天灾人祸发生时,往往也会伴随秩序混乱,救济失灵几乎也成了一种必然。 还有一种合理合法的方式可以加速这个过程,最简单也是最有效的办法,就是设法让人们不断增加负债。 增加负债最常见的方式,就是购买原本买不起的东西、承担超出目前财富积累水平的消费,通过诸如分期按揭之类的借款。 负债的途径不仅是消费领域,也可能是生产领域,比如提供更先进的生产工具、产量更高的种子、配套的农药与化肥…… 这些东西都是原本的农户无力购买的,他们还没有积累起这么多财富,所以也要辅以金融工具,让他们以负债的方式去实现,鼓励他们以土地作为贷款抵押。 在这种情况下,几乎所有的东西都被赋予了金融属性,若有天灾人祸的发生,债务违约便会大面积出现……除此之外还有更有效的手段。 大部分农产品的特殊属性,使它们很难长期保存,必须在收获季节短期内销售,以便获得收入偿还到期债务。 就算有些保存期较长的主粮产品,仓储也有额外的成本,且面临更大的债务压力。 假如控制了种子、化肥、农药的供应渠道,又控制了产品的销售市场,在适当的时机可一次性完成整体的收割,甚至故意发动一场战乱都是有可能的。 比如短期内制造价格波动,提高种子、化肥、农药、能源价格,压低农产品价格,导致农户出现债务违约,乃至失去贷款抵押品。 在这个过程中,“风自宾”们不仅售出了产品、得到了巨额利息收益,最终还占有了对方的资产。此类手段不仅能针对某户农家,甚至也可以用来收割一个国家。 人类文明之所以出现,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人们学会了延迟满足,愿意在冬天播种,而等到秋天才收获。 曾经的几里国,很多人之所以生活在绝望中,因为他们根本就没有通过努力去创造财富的机会,越想挣扎迎来的却是更深的绝望。 新联盟以及新几里国的出现,所做的一切就是给了人们可以通过努力去改变世界、改善自身的机会,从而逐步去完成积累。 但是人性的另一面,假如可以尚未努力就能提前享有,又有多少人能抗拒这种诱惑呢?在没有积累的情况下,就将未来抵押了出去,这是一种新的游戏。 这个过程是不可逆的,一旦开始,趋势就会越来越得到强化,最后土地都会集中到风自宾这样一类人手里。 这样一类人要的只是垄断资源,种什么利润最高便种植什么,假如农产品耕作没有收益或者收益达不到预期,就会拿土地去做别的用处。 那么失去土地的流民又会怎样?他们再度成为可利用程度不同的预备劳动力资源,现代有个词叫“人矿”,从人变成了某种意义的矿。 当年的几里国就是这样,由于没有水利体系,适合大规模开发的耕地都集中在有天然灌既条件的区域,被各大势力占据,比如莫里森种植园。 莫里森种植园的主要作物是什么呢?专供海外市场油棕与咖啡豆,边缘地带则种植了大量的牧草。他们有足够的财富养活自已与打手,饥荒时代反倒是继续占有资源的好机会。 假如这个过程发生了,几里国恐将重回莫里森种植园的那个时代,难道要等待下一个新联盟的出现,掀了桌子再重来吗? 而新联盟的出现,并不是必然会发生的事件!有人说历史有必然性,假如没有新联盟,也会有类似的新组织、新阵线的出现,这是对历史唯物主义的误解。 因为在现实的历史中,无数的部族与国度文明并没有等来救赎,而是因为种种原因走向了消亡。比如华真行曾到访的神隐之国,那里也曾存在一个独立的文明。 马台山提到了东国的例子,东国的分户承包制度曾经稳定存在了很多年,其根本的原因,就是当时的农业用地,并没有成为金融产品标的物。 土地只是分配给农户的生产资料,是集体产权,农户家庭只能使用却不能将其出售。 很多农户家庭因为盖房子、结婚、看病等原因负债,哪怕种地的收益很低,哪怕通过去城市里打工去增加收入,也无法直接出售承包的土地产权…… 罗柴德只说了半截话,并没有展开讲具体的过程,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这位当年在非索港救死扶伤的罗医生,如今已经是一位成功的精英投资家,对这种事情是再明白不过了。 崔婉赫不希望他们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赶紧打圆场道:“几里国的情况不太一样,农业发展宗旨主要是保障民生安全。” 马台山却仍然对刚才的话题感兴趣,继续追问道:“那么欢想特邦呢,据我所知,那里所有的土地包括各种资产,都完全属于欢想实业。 而欢想实业只属于风自宾勋爵一个人,甚至没有别的股东。这是不是罗柴德勋爵刚才讲的资本集中,而且是最终极的形态呢?” 这回是罗柴德打圆场了,他赶紧摆手道:“不一样,完全不一样。风自宾勋爵并没有夺走任何人的东西,而是自已创造了一切。” 这句话好像也对,华真行以风自宾的名义买下的土地,包括最早的农垦区,其实都是无人居住的荒原。如今的欢想特邦,绝大部分面积仍是荒原。 那里只有雨季的洪水、旱季的枯草,没有一个村落,也没有一条常年河流。如今这一切,都是欢想实业从无到有全新的打造,并不是从别人手里夺来的。 不料风自宾本人却摇头道:“豪斯先生说得对,这就是资本集中的终极形态。 欢想特邦不是我一个人建设的,欢想实业也不是我一个人打造的。但所有土地和资产只属于我一个人,至少名义上属于我。” 罗柴德又打岔道:“老弟,欢想实业如今这种股权结构完全没必要,你只要拥有控制权就行。你有没有想过上市融资,那一定是近几十年来世界资本市场最重大的事件。 甚至都不需要等到正式上市的那一天,你只要有意向,第一轮估值就会是天文数字。等到正式上市,你片刻之间拥有的财富,就会超出世人的想象。 哪怕你现在已经很钱,但那只是每年生产春容丹积攒的利润。但是到了那个时候,你的资产,将远远超过如今,而且随时可以变现。” 克蒂亚小声插了一句:“罗医生说得对。” “对个屁!”风自宾居然爆了一句粗口,又看着远方的田野道:“人们愿意购买欢想实业的股票,是认可这家企业创造价值的能力,书上就是这么说的吧? 假如他们只是想炒作差价,则毫无意义,也不创造任何东西。但假如他们期待的是未来的分红获利,难道就真的创造了什么吗? 有人让他们相信,或者他们自已相信,只要将钱放在正确的地方,就可以自动生出钱来。这只需要眼光足够准确,做出正确的选择就行了,不需要再付出任何劳动。 假如我在敲响交易所钟声的那一刻,就能拥有远超出现有资产的财富,请问是我本人真的创造了这些财富吗? 我只说一个事实,假如养元谷一声令下,让全体弟子撤出春容丹生产部门,欢想实业将无法生产出哪怕一粒春容丹!” 罗柴德解释道:“公主殿下说的,与你说的不是一个意思,而是指在现实中,这种情况真的会发生。” 风自宾:“现实中曾经发生和正在发生的事情,如果都是对的,新联盟为何要改变旧几里国?” 马台山却总能抓住重点不让话题跑偏,他又执着地追问道:“风自宾勋爵,您方才说只要养元谷一声令下,让所有弟子退出春容丹生产部门,欢想实业就生产不出一枚春容丹! 假如真是这样,罗柴德勋爵的建议更需要考虑。您可以给这批养元师股份,让他们能分享欢想实业的收益,将彼此的利益捆绑在一起,才是留住他们的最好方式。 如今世界上最成功的大企业集团,几乎都是这么做的。欢想实业要想获得更大的成功,保证长远的发展,恐怕也必须要这样做。” 风自宾看了马台山一眼,并没有直接回答,话锋一转,居然讲了一个似是现代寓言的故事—— “有那么一个国家,与欢想特邦一样地广人稀,却比欢想特邦要大得多。曾经有人发动了一场革命,口号是让所有人都成为国家真正的主人。 具体的措施很有创意,以该国的所有国有资产组建一家公司,实施股份化。该国当时有三百多万人口,那就分成三百多万股,每人一股。 然后革命成功了,因为这得到了大部分国民的欢迎。 成功之后会怎样呢?拿到这个股份就等于拥有这个国家了吗?或者说就意味着人们什么都不必做,然后就能分享红利? 资产之所以有价值,因为它既是生产资料又是劳动对象,价值是在生产活动中取得的,那么让谁去生产呢?假如这三百万人从此不事生产,那么他们还能得到什么? 假如他们能够得到红利,那也是在分享这个生产者所创造的价值。想让这个国家发展繁荣,需要的终究还是劳动者付出的努力。 倒是还有一个短期收益方式,那就是把国有资产全部变卖,收入大家都给分了,每人或多或少可能都会得到一笔钱。 这样却有两个问题,第一是以什么价格卖给什么人呢,谁又能将这些资产买下?第二是将资产全部出售之后,空壳公司的股份又有什么意义? 于是有聪明人就想到了更好的办法,这个国家还有一些资源,比如矿产,包括煤矿、铜矿、稀土矿。 请国外公司带设备、修道路、雇工人来开矿,然后将矿石卖出去,这样全体国民就可以分享收益了。 如此貌似确实能分享收益,但是还不够,不足以支撑人们心目中的美好生活,这时人们又会想到什么? 虚拟的股份既然是一种个人资产,它就是可以交易与转让的。于是到了下一次所谓的大选时,所有的候选人都提出自已的竞选政策,就是人们手中的股份可以上市交易。 不支持这种政策的人,是无法当选的。因为人们无论打不打算出售股份,都不介意拥有出售它的权利,都会希望有所谓高位抛售、低位买回的机会。 上市之后的结果,相信你们每个人都能猜到。所有的资产都是需要经营的,具体的经营者,想让它亏损比想让它盈利要简单得多,没有收益的股份就相当于废纸。 所以它真的跌到了废纸价,被一路抛售,又被人轻而易举蒂大量收购。 然后这个庞大公司的优质资产被分拆出售,落到了各私人财团手中,到了这个阶段,原先的设计已失去了所有的意义。 这只是一个故事,我不知道现实中究竟有没有这样的国家。但我们也可以用另一种方式去推演,假如这种股份并没有上市交易,但它是否可以继承呢? 若是不能继承,则失去了意义。若是可以继承,这户人家有两个子女,那户人家只有一个子女,他们继承的股本份额相差一倍,这是否又是真正的公平?” 这个故事多少有点荒诞,克蒂亚却越听越感兴趣,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插话道:“如果换一种形式呢? 股份不可交易转让也不可继承,股份总额根据人口总额随时变动,有多少公民就分成多少股份,所有公民都随时享有一股。” 风自宾笑了:“好主意啊,好馊的主意!” 克蒂亚居然没有生气,随即也意识到方才那个建议的荒诞,骑在骆驼上也抚额笑道:“勋爵先生,我是被你那个荒诞的故事给带偏了。 假如事情就是建立在一个荒诞的逻辑前提下,怎么讨论都跳不出这个荒诞的框架。这件事的本身,又回到了如何建立社会福利保障体系的问题,这里却用了最不靠谱的方式。” 崔婉赫又适时插话道:“我们认为,一个更好的世界,是成功者的存在,能让人们看到努力的希望,而不是努力无用的绝望,更非不必努力的幻象。” 罗柴德问道:“那前人的积累呢?” 崔婉赫:“那是可以更好努力的条件,让人们能够在更好的基础上去努力,从而创造与得到更多。当然了,这世上也有不想努力的人,都是个人的选择。 所以风自宾先生的意思,有些东西不应该瓜分归哪个私人所有。比如欢想实业,比如欢想特邦。 所谓的平等,不是也不可能是绝对意义上的均分,只能是规则上的尽量公平。人们早已明白,有些东西不能私有并继承,比如官位。 现代社会中的官职,早已不能由私人继承,但还有更多的东西,仍然是私有并继承的,有些是可以的,但有些却不应该……”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锲而不舍的马台山打断道:“风自宾勋爵,您还没有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风自宾笑道:“方才公主殿下不是已经说清楚了吗?罗医生提了一个建议,理由是这样可以给我带来更多的财富。 而你又告诉我,如今世上最成功的大企业集团都是这么做的。欢想实业要想获得更大的成功、保证长远的发展,也必须要这样做。 可我为什么一定要遵守这样的财富逻辑呢?为什么一定要在这样逻辑框架下讨论问题呢?假如走进你设定好的框架中,就等于认同了你说的一切都是正确的。 可是我为什么一定要跳进去呢,去追求他们所认为的追求?我根本就不在乎个人能拥有多少财富,豪斯先生身为大神术师,此生所求恐怕主要也不在于此吧? 假如刚才那个故事太过荒诞,那么我就讲眼前的现实吧。这次来我们也经过了新田镇,欢想特邦最早建立的市镇,你看见那里的家庭式居民区了吗? 这里不缺地,所以家家户户后面都有一块空地,没有修院墙,但可以自已做篱笆扎起来,面积也不大,只有九十平方米。 大多数人家都用来种蔬菜了,各种蔬菜。这里的气候条件很好,很多蔬菜都能常年生长,一年四季想做饭的时候,都可以到后院掐一把新鲜的嫩菜。 假如哪天想换换口味,左邻右舍也可以交换不同的菜,总之就在那个生活区里,只要当地能种的蔬菜,你几乎都能找到。 那里的居民几乎都是东国人,东国人的饮食应该是世上最为丰富的,有条件可以做出各种菜式来,也是世界上人均蔬菜消耗量最多的。 这是多么大的需求?而欢想实业自已也有蔬菜基地,假如按照你方才的逻辑,怎么能允许这种情况存在,这要少卖多少菜、少赚多少钱? 更何况生活区就是欢想实业自建的,包括住房,也包括后院可以种菜的空地,都是欢想实业提供给居民的,这不是跟自家的买卖为难吗? 还有更聪明的人,会说出另一番道理。分户庭院式种菜,其效率远不及规模化的现代蔬菜生产基地,还浪费了人们大量的精力。 与其如此,不如让人们将精力用在能创造更多价值的工作上,节约出更有效率的劳动时间,蔬菜供应就交给现代化的生产基地吧。 这有没有道理?假如就按照这样的叙事逻辑,简直太特么有道理了! 但是我要告诉你,在自己后院空地上种菜并非一种强制性的劳动,而是工作之余的一种休闲,一种生活情趣,甚至是享受生活的一种方式。 不同的人会种不同的蔬菜,也有省事的人不种菜,种一些花木和果树,还有人干脆就把那儿改建成茶棚,或者雨天也可以搞烧烤聚餐的凉亭。 有不少居民就是养元师,种了金线竹一类的灵植,今年还有种五花谷和纯元豆的,平日以法力培育。 这世上一切生产活动的目的是什么?若答桉就是为了满足人们的精神与物质需求,那么这就是一种很多的方式。 假如你认为是为了满足某个集团、某一类人,永无止境的资本增值冲动,那么你可能就不希望看到这种情况,至少不会主动给他们创造这样的条件。” 马台山滴咕道:“到哪里都喜欢种菜,小农习惯。” 风自宾也不生气,只是笑道:“我有一位长辈,就有严重的自然自适小农思想,而我受他的影响很深。” 崔婉赫:“净尘罗法阵中,哪怕种个萝卜都贼好吃。” 克蒂亚:“听着我都很向往了。” 罗柴德:“您不是有拉肯大花园吗?” 马台山又顽固地将话题扳了回来:“就不说种菜的事了,按照崔女士刚才的说法,勋爵先生的话也充满了矛盾。 您拥有欢想特邦的一切,那么对其他人来说是否不公平呢?假如您是成功者,爱他人的努力是无用的,因为无论他们怎样努力,都不可能成为另一个你。” 风自宾点头道:“你说得非常对啊!从一开始我就承认,这就是资本集中的终极形态的展示,我就是一个反面的典型。 事物发展到极致,就会走到难以为继,就会走向自我否定。你看到了矛盾,我本人身上就集中了所有的矛盾。 但我从未拿过欢想实业一分钱的分红,以前没有今后也不会,所有的收入和利润,都用在欢想实业与欢想特邦身上,这也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反面典型。 我的所有资产,实际上是欢想实业、欢想特邦公有的、共用的。但这世上有各种对公有制的攻击与批判,我取了个巧不必去辩驳,因为它还是私有的形式。 如果有人想攻讦我个人,我则从不私取。如果有人想批判公有制度,而它却是私有的,且是私有的极致,在法律意义上是严格的私有。 所以人们就不要再以私有化的名义,去瓜分侵吞原本就是我私有的资产。我不仅是事实上的所有者,也是名义上的象征,展示给世人的矛盾。” 克蒂亚有些听傻了,罗柴德却小声道:“老弟,你玩得真大,也玩得真嗨呀!” 马台山皱眉道:“我能否听出另外一层意思,就是在欢想特邦除了你之外,其他人都不允许拥有个人资产?” 风自宾摇头道:“这可不像一位大成修士说得话,请不要有意误导。我们鼓励所有人创造和拥有个人财富,比如赚多少钱、攒多少东西,都是他们自已的。 如果父辈努力,子孙就可以要么过得更舒服一些,还可以有更好的条件去创造更多。 但是在欢想特邦,欢想实业的资产是不可再私有并分割的,它是所有人可以通过自身努力去获得一切的保障。 至于每个人能得到多少,我也不清楚。就像几里国推广养元术,也有大部分人终生无法成为养元师。但他们至少拥有了得到传授的机会,坚持修炼同样可以延年益寿。 至于我风自宾,并不以这个身份取欢想实业一胫毛。你也曾是东国人,应该听得懂这个典故。” 马台山:“可是这样一个欢想特邦,真的能够永远维持下去吗?” 风自宾笑出了声:“我做不了世上所有的事情,每个人终究还是要靠自已。我只是展示了有这样一个世界的存在,未来会怎样,那是未来人的选择。 这就像养元谷中的导师,不可能代替弟子去修行。但只要我还活着,就会尽量做好我所能做到的一切,包括诸位已经看到的这些。” 马台山:“但你有没有想过,所有的矛盾都集中在你这个人的身上,假如你不在了呢?” 华真行扭头看着马台山道:“我方才已经回答了,但假如你是另外一种意思,我也有所预料并有所准备。曾有人想刺杀我,难道豪斯先生也打算动手吗?” 此言一出,其他几人都不由变了脸色,马台山悚然一惊,赶紧摆手道:“没有,没有,勋爵先生可不要开这种玩笑!” 风自宾:“没有就好,没有就好,继续参观吧,前面还有更有趣的东西。” 584、烟火 风自宾那句话一撂出来,大家可都吓了一跳,瞬间就有点冷场了,马台山也无法再继续纠缠刚才的话题。 驼队在沉默中前行了十几分钟,还是克蒂亚公主率先打破了尴尬的沉默,她举手指着侧前方问道:「那是什么树,怎么挂满了鸡蛋?」 前方已不是田园而是起伏的山丘,山坡上长着一种野树,看枝叶有点像苹果树,结的果子却是白色或褐色的。 白色的果实应该是未熟的,红褐色的应该是将熟的,外面有一层很薄的硬壳,酷似鸡蛋。 克蒂亚指的那棵树上,叶片间挂满了鸡蛋状的果子,使枝条的末端都呈现出垂弯的状态,倒是很别致的景观。 崔婉赫介绍道:「这是柴油树,上面结的是树油果,当地人叫它树油蛋,不可以吃,但可以用来炼制树柴油。」 这短短的一句话,却包含了三个很奇特的名词概念:柴油树,树油果,树柴油。 罗柴德错愕道:「树柴油,难道是可以替代柴油吗?还有这种东西,我怎么没有听说过呢?」 崔婉赫:「罗医生没听说过也正常,这是才对外披露的项目,正式的披露日期就是今天,前几年一直处在内部研发阶段。 树柴油这个项目,最早是东国农科人员搞的,但是产量一直上不去,也缺乏配套应用技术,毕竟农科团队不是搞内燃机的。 后来欢想实业整体收购了这个项目,还引进了这个团队,继续投资研发,最近才有了阶段性成果。 在条件最好的试验田地中,目前测得的树油果最高亩产可以达到一点五吨,最终出油率在三分之一左右,折算成品油产量就是半吨。 初级植物油还需要经过二次加工,加工技术比较复杂,我们的研发工作也是最近才取得成果,得到的终端产品就是树柴油。 它添加稳定剂后保质期很长,成份和柴油很接近,热效率也相当,可以用做内燃机燃料,燃烧后的成分也没有毒害残留。」 罗柴德:「能直接当柴油用吗?」 崔婉赫:「要对传统的柴油内燃机进行改装,工艺倒不算太复杂,欢想实业目前已取得了技术突破。」 罗柴德:「一亩地能年产半吨柴油,生产成本是多少?」 崔婉赫:「这个产量,是在农科院试验田中取得的数据,接近于理想状态。以几里国的气候条件,只要能保证灌既和施肥,它在实验田里一年可以收获三季。 至于成本,目前不太好测算,因为我们没有将它大规模种植在耕地上。只是采取野植的方式,将它们种植在农场周围的山地中令其自然生长,也没有人工灌既和施肥。 在这种自然条件下,它一年只能收获两季,一季产量较高另一季产量较低,与这里的天然雨季分布有关。 在农科所的实验田里,每亩种植密度不能超过六十株。假如在野生条件下,每棵树的间距至少要在十米以上,最好能间隔三十米。 野植在山坡上就不太好测算亩产了,像这样一棵树,每年可以收五十斤树油果。 收获倒也简单,不用上树去摘,果子成熟就自动掉下来,有点像鸡下蛋,所以在树下拣走就行……」 罗柴德:「种植在闲置的坡地上,相当于野生,几乎是无成本的?」 崔婉赫:「也不能说是无成本,它的存活条件极为苛刻。育苗的时候需要用到养元术,至少要是四级养元师才能将它种活,并且需要定期巡视为树苗补益生机。 这是农科院研究了很久,淘汰了好几代植株之后才推出的稳定品种。其出产的树油果品质最好,产量也最高,但只留下了这么一个缺陷。 还好只是育苗的第一年才需 要养元师养护,只要树苗存活一年后,就不再需要人工特意养护了,可以在天然条件下自然生长,生命力很顽强,本身还具备抗虫害能力。 养元师在第一年育苗的成本,很难量化计算。至于后续嘛,还有收集、加工的成本。」 罗柴德:「您说育苗成活后的第二年,它就可以自然生长了。那么它能存活多少年,或者说最佳产出期能持续多少年?」 崔婉赫:「我们目前还没有完整的数据,因为培育的时间还不够。但据养元谷一位太上长老估算,存活后只要不移栽,其树龄可以达到三十年。 它从第三年开始结果,第五年达到稳定的产出期,直至三十年树龄都能保持相对的稳定。现在我们看见的这棵树,其实树龄只有三年半,但产量基本达到巅峰了。 因为它的情况不一样,不仅第一年有养元师培护,这三年半中,每个月都有养元师定期施术。它是第一棵热带野外观察试验株,编号为甲01。」 罗柴德追问道:「假如不算育苗和收集成本,只算加工成本呢?你们一定有数据吧,就按终端产品树柴油算,每吨的成本是多少?」 崔婉赫没有回答,却看了风自宾一眼。风自宾笑道:「目前只有估测数据,在千吨级小规模量产的情况下,每公斤成品油的生产成本,大致是东国币五元。 假如改进工艺继续扩大规模,将来成本还能更低些。用它来替代柴油,以如今的几里国市场情况,仍然不够经济,也满足不了需求……」 别说每公斤五元,哪怕是每公斤十元,在2029年,假如树柴油可以取代柴油,这个价格在很多地方都是经济的,但风自宾为何还说它不经济呢? 首先是无法测算的培育成本,育苗的第一年,需要四级养元师定期巡视并施术,及时为其补益生机。 其次是几里国靠近世界上规模最大的产油区,周边出产的是品质最好的轻质原油,海运很方便、到岸价非常低,本地用油成本并不高。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还是树柴油目前的产量太低,产量不够就无法真正替代那么大规模的燃油需求。 这时马台山问道:「像这样的柴油树,你们已经种植了多少株?」 崔婉赫:「三万株,每一株都有编号。」 罗柴德随即道:「假如每一株都按照这棵树的产量,已能年产二百五十吨树柴油?」 风自宾笑道:「罗医生算得好快,其实每一棵树产量都不太一样,目前的总产量每年是二百吨。我们的下一步计划是种植一百万株,使成品树柴油年产量达到五千吨以上。 这五千吨树柴油肯定满足不了民用需求,但欢想特邦已经有一个示范项目,所有的工程车辆和工程机械,都将原先的柴油发动机改装成树柴油发动机。 这样我们就可以自已养出一条产业链,既能给全世界做个示范,也能让这种技术真正进入实际应用阶段,这样才能不断改进成熟……」 马台山:「我想问一个问题,一名四级养元术导师,假如专门负责这样一种任务,每年可以培育出多少存活的树苗?」 风自宾又看了一眼崔婉赫,崔婉赫答道:「克蒂亚这样的四级养元师我不清楚,假如是我本人,只负责这么一个专项工作,每年最多可育苗一千株。 再多就力有不逮了,人是需要休息的,养元术导师自已也需要修行。目前这一带柴油树存活后的生命力很旺盛,但育苗期间太麻烦,就看农科院那边能不能推出更好的品种了。」 罗柴德:「直接用果实能不能种出下一代?下一代品种会不会退化?」 崔婉赫:「这是生物技术技术产品,直接用果实种不出下一代,不会发芽。 但也许是我们的农科人员把它培育得太好了,其实可以插枝育苗。」 罗柴德一愣,随即一拍大腿道:「这样就实现不了技术封锁啊!」 有很多高产作物,比如杂交水稻,是不能用收获的种子直接播种的,每年都要从育种公司手里去买种子。但柴油果树的果实虽不能播种,却可以插枝育苗。 虽然育苗需要用到养元术,而华真行已将养元术推广出去,在养元谷之外也有很多养元师,随着时间的推移,将来世上的养元师只会更多。 这些柴油树都种在野地里,也不可能每一棵树都派人看着,有心人想偷枝条还是很容易的。只要有养元师肯帮助育苗,这种柴油树便可以种满全世界。 无论是养元谷还是欢想实业,对此都是没法控制的。罗柴德已经敏锐的看到了柴油树的广阔市场前景,这东西简直太有价值了,可惜无法实现技术封锁。 风自宾笑道:「我们根本就没想封锁,无论世界各地谁想培育柴油树,我们都不反对,还会尽量提供技术支持服务。 但是发动机技术、成品油加工技术,都掌握在欢想实业手中,也申请了专利。也欢迎世界各地来谈投资合作,引进并使用它。」 原来如此!罗柴德恍然道:「大有可为,大有可为,简直是前景无限啊!华老弟,我突然有很多想法,还需要好好整理一下。回头我派一个专业团队,和你们仔细谈。」 树柴油毕竟不是柴油,它需要专门的发动机,也需要特殊的提炼加工工艺,欢想实业掌握了这方面的全体系的知识产权。 在这种情况下,欢想实业根本就不在乎柴油树是否会被盗走枝条,恐怕还巴不得在全世界范围内都有引种培育呢。 柴油果可以就地种植,就近炼油。在很多远离产油区、运输成本很高的地方,这就拥有了极大的优势,不仅是经济方面的,还涉及到了能源安全与环境保护。 如何开发这种东西的市场,还有很多细节可以研究,并包括后续技术体系也需要持续研发,所以罗柴德不想继续在这里讨论,打算派一个专业团队来洽谈各种可能的合作形式。 罗柴德不想继续说,但马台山还要继续问:「这里是热带,每年有固定的大雨季和小雨季,柴油时能否在其他气候环境下生长呢?」 崔婉赫很贴心地解释道:「既然是生物工程产品,就有不同的适应性品种,比如耐旱型、耐寒型。我们在维京国的养元联合农场,试种了另一种亚型,在自然条件下野植成功了。 那是一个落叶型亚种,每年只收获一季,像这样的一棵树,最高产量只有十五公斤。按照三分之一的出油率,最终也只能加工出五公斤成品树柴油。」 罗柴德:「可以了,相当可以了,在维京过野外都能种植,那么世界上大部分地方都没问题了……你刚才提到了亚型品种,柴油树目前有几个亚型?」 崔婉赫:「相对成熟的目前有三个,分别适应热带至亚热带、亚热带至温带、温带至亚寒带。一号亚种就是我们现在看见的,三号亚种就是在养元联合农场种植的。 至于二号亚种,我们则分别在东国平京市郊的雾灵山、芜城的欢想园都种植成功了。」 克蒂亚:「芜城欢想园,我好像有印象,那里不是一个生活区吗?」 崔婉赫点头道:「是的,就当成了生活区绿化带的景观植物,看着也挺别致的……其实欢想园里面,还有金线竹和灵书玉兰呢。」 崔婉赫用类似挤牙膏的方式,一点点地透露出柴油树的相关情况,令众人越听越感兴趣。 罗柴德后来是怎么派专业团队来谈了什么合作项目,外人不得而知。但是对马台山而言,这就是他此行的重 大成果之一啊。 也不知马台山回去后是怎么撺掇与汇报的,总之就在这一年,冈比斯庭控制的机构,选了一块合适的地方,培育了十万株二号柴油树,并且宣称将来还要每年都培育更多。 消息通过各个渠道传开后,世界各地都有人开始培育柴油果树,哪怕不立即搞产业开发,只做研究储备也好,反正可以植于山野之中,又不占别的地方。 冈比斯庭只是其中搞得种植规模最大的机构,因为它人多啊,也能调集足够的四级养元术导师。 马台山或许认为,他今天发现了欢想实业的重大动作,但在外人看来,这简直就是刻意安排他们来参观,然后好做宣传的。 这是欢想实业的阳谋,也是后话,暂且不提。 参观了柴油树,几位客人还各自摘了几枚尚未成熟和已经成熟的柴油果,不知是想带回去做纪念还是做研究。 继续前行,绕过山坡前方又是一大片农田,可是地里种的好像不是什么庄稼,而是一株株小树,而且排列得很紧密,绿油油看不到边际。 马台山:「这是什么,苗木基地吗?」 崔婉赫:「这是粮食基地,种的都是木薯,也是几里国最重要的主粮作物。」 木薯不仅适应几里国的气候,而且是世界上最高产的粮食作物。但它几乎从来没有被主流国家当过主粮,主要因为其不耐储存,又加工麻烦。 刚挖出来的木薯根茎是有毒的,不能直接食用,而且在热带气候条件下放三天就开始腐坏了。 它要及时和水磨成粉,取其沉淀物晾干,再蒸熟或煮熟,就是当地土着原先常吃的木薯湖湖。这东西不好吃,还有点喇嗓子,很多特性都不符合主食要求。 但这一切都被现代农业技术解决了,欢想实业的农科部门,这些年投入精力最多的项目大多与木薯有关,不仅研究木薯生产,更重要的任务是研究木薯加工。 最早是在墨大爷的带领下,范达克、李小阳等人研制了第一代木薯加工机械,可以规模化采收木薯并立即加工,得到熟化去毒后的木薯粉。 这种木薯粉只要不受潮,在干燥环境下可以长期保存,仓储条件好的话保质期至少在一年以上,甚至可以达到两年,已符合主粮要求。 这种初级木薯粉,理论上也可以直接当主食了,煮熟了拌点盐和油,假如还能撒点菜叶子或碎肉沫,那简直就是传统美味! 可这样对于欢想实业来说还远远不够,用各种食品添加剂进行调和,能生产出木薯面包、木薯馒头、木薯面条乃至木薯面包子、木薯面饺子、木薯面馄饨、木薯面油条等等成品。 这些食品与传统的麦面食品口感稍有区别,可以说另有特色。说到木薯食品加工业,这些年简直就被欢想实业给玩出花来了…… 几里国别的技术不敢说有哪项达到了国际先进水平,但木薯种植和加工领域的成就,可以说暂时已排在世界第一,因为比它更强的国家大多没这种需求或条件。 在没有大规模进口粮食的情况下,几里国不仅保证了国内的主粮供应,而且提升了境内居民的生活水平,很多当地土着甚至不知道,自已现在每天吃的居然是木薯制品! 这里的市场上还能买到专门的酒曲,能在家里用木薯粉制作传统甜酒。 几里国也生产与进口少量的其他粮食,比如小麦、大麦、大米、玉米、大豆等,一方面做为主粮供应的品种补充,另一方面更重要的作用,就当食品添加剂去调制木薯粉。 几里国如今生产的富强粉和建设粉(两个主要的木薯粉品种,分别更适合蒸馒头与擀面条),还有挂面、方便面、饼干之类的次级产品,不仅能满足本国需要,还 出口周边各国。 崔婉赫在介绍这片一眼望不到边际的木薯田时,声调下意识地变高了,神情语气显然充满骄傲。 马台山回望了一眼刚才路过的山脚,有些迟疑地问道:「一路走过来,这一片是耕作条件最好的田地了,你们没有拿来种柴油果,而是种木薯?」 崔婉赫没有回答,风自宾不紧不慢地说道:「我们且做个假设。假如树柴油技术全面推广,理论上它又能够完全取代石油,用耕地集中种植,亩产能够达到理论上的最高水平。 那么就以东国为例,以东国每年的石油进口量,想完全取代石油,则需要十二亿亩耕地。但东国总耕地只有十八亿亩,粮食产量就完全不够了。 看上去这可能是个更经济的方案,可以将进口石油的钱用以进口粮食,而且还有富余。可是东国真要这么做了,它就不可能买到足够的粮食,这口子半点都不能开。 所以几里国规定,柴油树不得在耕地上种植,而它本身就可以在野地中存活,就当成混生林木的一种也无妨。而且由于其培育特性,也不会造成生态入侵。」 罗柴德:「几里国有这项规定吗,什么时候的事?」 风自宾:「罗医生很关注这里的情况,但你不可能听说,这是下个星期的事。柴油树的培育试验,刚刚进入实用阶段,以前还没有对外公开批露。」 马台山:「明明在说几里国的事,勋爵先生怎么总拿东国举例子?」 风自宾:「因为我对东国比较熟悉,欢想实业还在那里设立了房关发展集团。而且我如果拿罗巴联盟举例子,有些话说出来,只怕豪斯先生不会高兴。」 马台山:「木薯就不说了,不得已而为之的项目。但是柴油果的价值,堪比春容丹啊!」 风自宾:「木薯和柴油果都是生活,春容丹是更好地生活。」 马台山:「方才勋爵先生宣称,根本就不在乎个人能拥有多少财富,追求不在于此。可是我从未见过什么人,能比你更擅长赚钱!」 风自宾笑而不语,崔婉赫却扭头郑重道:「是谁给了豪斯先生错觉,居然质疑风自宾先生的赚钱能力,或者说创造财富的能力?」 585、红尘 参观到这里,几位访客的心思其实早就飞走了,罗柴德提议道:“也不要只看农场了,你们的木薯食品加工厂,还有树柴油的加工应用产业链,能否也让我们开开眼界?” 其实他想看的就是树柴油,但也不好意思表现得太直接,所以把木薯加工厂也捎上了。 崔婉赫:“不要着急,明天的行程,就是上午参观新田镇、下午参观高桥镇,我们都已经安排好了。” 风自宾解释道:“欢想实业最早的木薯食品加工厂就建在新田镇,那里如今已改造成示范参观项目。至于树柴油示范产业园,在高桥镇,也欢迎各界人士参观。” 眼看天色已晚,崔婉赫打了个电话,骑着骆驼在前面引路,离开了农场区域来到了公路旁。那里已经有人等着了,自有专人将骆驼接过去。 他们上了一辆中巴车,天黑前到达了三湖镇。 三湖镇不在欢想特邦境内,而在班达市的西郊,早年曾被萧光三兄弟占据并经营,基础打得非常好,是班达市周边难得的风光宝地。 它如今就像欢想特邦的一块飞地,因为整个镇子包括周边,总计两百多平方公里的土地包括上面的建筑、农田,都是欢想实业的资产。 镇中的欢想园,就是养元术总中心驻地。曼曼仍是养元术总中心主任,但她如今坐镇碧空湖,扶风园中的日常工作则由六级导师莫弃主持。 莫弃也是原定风潭弟子,如今五境圆满修为。他和萧光都是养元谷优秀的行政管理人才,萧总长这些年主要都待在养元谷,而莫弃则像一块多功能砖,哪里需要哪里搬。 莫弃请客,几人就在镇上的三湖酒楼吃的晚饭,以潮汕菜为主的东国特色融合菜肴,难得的是所用食材都是当地出产。 当晚入住欢想园中的客舍,这里的面积不小,原本就设计成景观园林,更有一座法阵笼罩。 该法阵是萧光、郎校民、司马值三兄弟花了近二十年时间布置并逐步完善的,最早用的阵枢就是扶风盘,那时候还叫定风盘。 后来三位老人家让华真行将扶风盘取走,另行打造了仙家洞天养元谷。至于这里嘛,墨大爷又祭炼了一个盘子……保留了原先的法阵。 饭后参观扶风园,莫弃向访客简单介绍了养元术中心的历史沿革以及工作职能。 它与国际养元术协会不一样,是隶属养元谷的内部机构,主要任务就是为养云谷培养与发掘新弟子,相当于传统宗门中的传功堂。 克蒂亚如今也是养元谷弟子,当然要了解宗门中至关重要的机构。传统的修行传承宗门,甚至包括冈比斯庭,其传承方式都是师长行游各地,观察、筛选并考验传人。 养元谷则不然,通过各地设立的养元术中心,在其可辐射的范围内,来了个有教无类、应收尽收。导师们不必行走各地是寻找传人,完全是另一种“笨”思路。 不是每个人都具备修行资质,大部分人都无法修行入门,但普通人修炼养元术同样可延年益寿,而且只要基数足够大,则总有人能达到宗门弟子的要求…… 次日他们再从三湖镇出发,乘车赶往农垦区的新田镇。农垦区其实是一个旧称呼了,如今正式更名为非索港市,而原非索港市则更名为夏尔市。 新非索港的规划全图,下辖天河、新田、高桥、罗湖、连海、掩月六镇,其中新田镇建设时间最早,如今已是一个基本发展成熟的小镇。 欢想实业项目一部最早建立的木薯食品加工厂,经过多次技术改造以及装修升级,已被专门打造成一个参观展示项目。 生产车间参观区单向通行,对全社会开放,不需要买票,无论是外地的游客还是附近的居民,只要感兴趣都可以去逛。 里面整洁干净,有空调、除尘、降噪等各种设施,可以隔着栏杆与玻璃,近距离参观刚采收来的木薯从进入投料口到加工成木薯熟粉的全工艺过程。 整个参观区分为三个部分,第一部分就是生产车间,而第二部分最热闹,看上去居然像是一条人群熙熙攘攘的美食街,而实际上它也真是一条美食街! 从生产车间出来就是一条开放式的街道,街道两旁是各种店面,经营品种包括桂花元宵、炸腰子饼、馄饨、饺子、包子、甚至还有珍珠奶茶店。 其中最具特色的美食是面,抻面、拉面、切面、刀削面……这是制作手法,煮面、炒面、拌面、油泼面……这是烹饪手法,至于各种配菜、浇头、打卤、酱料,更是琳琅满目。 想当年洛克在非索港投资开了五家面馆,当地很多人还发起了一项打卡刷面活动,每天尝一碗不同的面条,据不完全统计主要打卡项目有三十一款面条。 如今新田镇的这条美食街,显然就是受到了这个历史典故的启发,集中重现了那样的场景,厨师们现场制作并售卖各自所擅长的面。 这里也成了很多本地人都喜欢逛的地方,不是为了参观就是为了吃饭。这条街上的美食有一个共同特点,就是所用食材都是当地出产的木薯粉。 有了这个参观项目,众人午饭也不用去别处了,就在美食街上解决,看中什么都可以尝一份……克蒂亚公主离开时直打嗝,还好在种气氛下也不必时刻端着仪态。 参观区的第三部分,是美食街尽头一个很大的展示厅,里面有各种文字与图版,介绍了欢想实业在木薯食品加工技术领域所取得的各种成就,还有各种美食。 看见介绍想品尝则很方便,出门就可以去美食街。假如想带走怎么办?这里还陈列了很多包装好的半加工成品,既展示也出售,有点像很多地方的旅游商店。 克蒂亚一时兴起,买了不少东西,装满了一个纸箱。马台山看得直皱眉,但也只能暗自苦笑摇头,并没有再多嘴说什么。 罗柴德则陪着公主也买了两大纸箱,连看都没仔细看,反正克蒂亚买了什么,他就跟着买下双份同样的。 这些东西都不需要他们自已随身带着,自有接待人员帮着收起。从这里出来,下一站的行程安排要乘坐轻轨,为了抄近路,崔婉赫领着他们特意穿过了一片生活区。 风自宾昨天讲了一个现实中的故事,关于新田镇的居民在生活区中种菜的情况,今天崔婉赫就领他们实地来看了。 这里是欢想实业在此地最早建设的居民区,居民主要就在附近的各机构任职,有点类似于东国七、八十年代的家属大院,雷云锦如今就住在这里。 建造这一带的居民区时,华真行亲自参与了设计,也听从了很多东国援建者的建议。当时他还没去过方外联盟总部的境湖市南沚小区,但设计方案却与南沚小区有些不谋而合。 联排式二层小楼,每户人家的二楼都有一个面积比较大的露台,很多人家支着长短粗细不同的竹篙,用以晾晒各种东西。 屋子前方有个小前院,厨房就在前院里,与正屋之间有挑檐连接,下雨天往来也很方便。这种厨房与正屋不连在一起的设计,只有在一定的气候条件下才合适。 几里国四季气温都不寒冷,新田镇的空气也很好,所以很多人家都习惯将餐桌摆在院子里露天吃饭,下雨的时候就搭个凉棚。 可折叠式的防雨布竹骨四脚或六脚轻便凉棚,供销社有售,算是一种当地特色的商品了,堪称物美价廉,几乎是专为这种需求设计,当然也可以用于野外露营。 每户人家后面都有一块空地,面积九十平左右,按生活区的规定不得做成全封闭区域,只用不遮挡视线的树篱或矮墙简单圈出来,大多数人家都种了菜,各种菜。 一行人从生活区穿过时,崔婉赫还遇到一个熟人,原东国援建项目工程部的技术员李向平,现在已经是一名很出色的工程师了。 其实华真行与李向平更熟,但他现在是以风自宾的面目与身份出现的。所以李向平没认出来,先与崔婉赫打招呼。 李工今天轮休,正在后院搞园艺,很热情地隔着篱笆给每人扔了一颗铁蛋西红柿。崔婉赫摆手说不要,可是李工非得给,扔都扔过来了,也就只好接了。 番茄是现摘的,皮还有点青好像没熟透,但李工说这样就是最可口的。咬一口果然酸甜多汁,番茄味十分浓郁,就当餐后水果了。 克蒂亚感叹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番茄,风自宾则笑着问她,有多久没有像这样拿着一颗刚摘的番茄直接啃了?克蒂亚则回答从来没有过,这是第一次,然后大家都笑了。 笑声中,他们又从一户人家的后院外走过。这家后院很有特点,一左一右的两个角落各种了一棵灌木,长满了火红色尖锥状竖起的果子,远看就像一树火苗。 树上开的是小白花,再点缀着这样的果实,还真有火树银花的感觉。 院子里有位男子在凉棚里坐着喝茶刷手机,隔壁后院有个女子的声音道:“马哥,摘你家几颗小海椒,做个蘸水。” 马哥:“不用客气,用得着就摘,树上多得是呢……你们黔州人顿顿饭都离不开蘸水呀。” 女子:“可不是嘛,从小就习惯了!我家新鲜的丝瓜给你摘两根,拿去晚上做个汤。” 马哥:“别,丝瓜别着急摘,我家什么时候想吃现问你要好了。” 那女子隔着竹篱伸手,摘了七、八枚红艳艳的小辣椒。原来那株火树银花,其实是一树相当高大的辣椒树,长满了朝天椒。 这时又一名女子走进院子道:“小刘啊,要用海椒就尽管摘,不用每次都跟你马哥打招呼。” 小刘笑道:“谢谢王姐。”说完就转身回屋了。 王姐则大声道:“叫什么王姐,咱俩同一个月生日,说多少遍了,叫嫂子!”然后又低头冲马哥道,“家里乱七八糟的,你就有闲心在这儿刷手机,快回去帮着收拾。” 马哥揣起手机起身道:“好不容易休个假,也不让人消停一会儿,家里不挺干净的吗?” 王姐:“今个天好,有些东西都要翻出来,挂阳台上晒晒。” 马哥:“现在这季节,哪天不好?这都下午了,才想起来晒东西?” 王姐:“上午你也没帮忙啊!” 马哥:“上午你也没想起来这出啊。” 王姐:“啥事都要我想啊,你干嘛的?少废话,快回去干活!” 待几人走出一段距离之后,崔婉赫问克蒂亚道:“刚才你看出什么了吗?” 崔婉赫不仅是一名接待人员,在克蒂亚排入养元谷前后,她也充当了修行指导老师的角色。所以克蒂亚下意识地就以为崔婉赫在考她,沉吟着答道—— “那两棵辣椒树很罕见,树龄已经有五年了。以这里的天然气候,有些辣椒品种确实可以越冬,如果培育修剪得好,也能长成多年生灌木。 但那两株辣椒的长势特别好,应该有人以养元术常年培护。那位马哥应该是一名养元师,而且至少是一名四级养元术导师……” 克蒂亚好歹也是一名四级养元术导师,判断一株普通植物的生长年限只是基本功,她还看出了那两株辣椒树的特异之处。 虽然修士不可能把修为写在脑门上,但那位马哥的神气生机还是有迹可循的,显然是修炼养元术有成,甚至都不止是三级养元师,可能至少是一名四级养元术导师。 崔婉赫点头道:“很好,很好,你基本都说对了,还有呢?” 克蒂亚:“还有啥?我可能观察得不够仔细,请您指点!” 崔婉赫嘿嘿笑道:“那个姓马的男人,名字叫马元魁,东国农大硕士,还没毕业的时候就跟着导师参与了柴油树项目。 而他的导师搞这个项目已经有好多年了,始终没有大进展。搞农科嘛,谁都知道太花时间了,一次试验周期往往都要以年计算。 他毕业的时候,恰好欢想实业将这个科研项目整体收购了,将他的导师也请了过来。马元魁跟着导师一起来到了新田镇,也在农科院工作。 前段时间他很辛苦,因为树柴油项目到了成果突破阶段,最近几天终于能休个假了,所以在家伺弄小辣椒呢。 他媳妇叫王芸香,和他是同乡,比他小五岁,当初是别人介绍的。 我听说王芸香刚开始还没看上他,后来马元魁说能帮她安排工作,还是在大型海外跨国集团任职,有五险一金和劳保的,这才同意了,然后就到了新田镇。 刚来的那两年,他们经常吵架,因为马元魁参加的研究项目始终没什么起色,职级待遇啥的,好像也没有周围几户邻居升得快,比有些邻居更差得远。 所以王芸香总在家里骂男人没出息,总之是有比较才有不满嘛。过了两年倒也渐渐消停了,因为马元魁修炼养元术入门,直至成为四级养元术导师,待遇职级也上来了。 目前已经长成的三万棵树柴油试验株,其中有不少就是马元魁亲手培育的。 不同时期有不同的问题,王芸香现在倒是不嫌马元魁没出息了,开始担心起马元魁不听话或者不老实……难道你刚才就没看出点什么来吗?” 克蒂亚很无奈地叹了口气道:“这些情况,您不说我怎么会知道?” 崔婉赫:“隔壁的小刘,是搞土壤研究的博士,如今也是养元谷弟子,三级养元师。 她父亲是路桥工程师,早年也参加了几里国援建项目,后来就留在了这里。她毕业后先在房关发展工作了一年,是去年才转调到这里的。 刚才王芸香好像吃醋了,很不喜欢马元奎单独和小刘说话。否则就是摘几根小辣椒的事,马元魁说话时连头都没抬,她实在用不着特意跑出来接茬,还把人叫回去了。 这你难道都没看出来吗?” 这番话令旁边几位都有点傻眼,一时都不知该怎么接茬。风自宾苦笑道:“崔部长,你这么能八卦,干脆就去编故事得了。” 崔婉赫:“这工作我也干过呀,当年几里国最受欢迎的一出街头剧《放下你的刀子》,主要编剧之一就是我!” 马台山皱眉道:“《放下你的刀子》,这剧目咋听着这么耳熟?” 风自宾解释道:“东国革命时期,有一部革命舞台剧叫《放下你的鞭子》,经常在街头做宣传演出,想必豪斯先生也听说过。我们这出剧,就有所借鉴。” 克蒂亚:“有机会的话,真想好好欣赏。” 崔婉赫:“有街头演出的录像资料,很多个版本很多种演绎方式,回头我把链接发给你。” 然而她的八卦精神还没完,接着又问道,“小克,一路走来,结合我刚才介绍的情况,你真的就没看出别的什么吗?” 克蒂亚公主殿下居然变成小克了,但这称呼也没错,她自已起的东国名就姓克,假如以养元谷弟子的身份,崔婉赫叫她一声小克,不仅顺理成章还显得很亲切。 小克方才以为崔姐想考她,结果是崔姐在嗑八卦,此刻刚以为崔姐在八卦,结果又发现崔姐居然是真的要考考她,否则也不会这么反复提问。 586、市井 小克眯起眼睛很认真地想了想,问道:“那位马研究员,是什么时候来的,又是什么时候住进那里的?” 崔婉赫:“来了有五、六年了吧,起初住在旁边的宿舍,半年后转正了,恰好媳妇也接过来了,就住进了现在那栋房子,辣椒树也是那时候种下的,种得越来越好了。” 克蒂亚:“他刚来的时候是什么职级,现在是什么职级?” 欢想实业的职级体系,克蒂亚也有所了解,共分九级,并有九级职务与九级待遇的讲究。有些人就算没有担任领导职务,但也能享受较高的级别待遇。 崔婉赫:“通常都是一级起步,但马元魁是随着项目一起的特殊人才引进,转正后就是二级员工……现在嘛,享受五级待遇。” 欢想实业的员工,前三级晋升都不难,只要尽职尽责不犯错误,熬资历攒工龄即可。 以房关发展为例,就算是一直在最基层的员工,参加工作满两年即可升二级、五年即可升三级,哪怕升不了职务也会升待遇。 假如愿意从东国派驻到海外,也就是几里国欢想特邦,可以平加一级。马元魁不是从房关发展调过来的,他是刚毕业就直接来的,但属于特殊人才引进,所以也平加一级。 到了三级再往上,晋升就不是那么容易了,单纯熬资历需要的时间很久,十年工龄可升四级,二十年工龄可升五级,但欢想实业成立至今还不满十年呢。 五级再往上,就没法仅凭熬资历晋升了,若想晋升更快或更高,就得看能力与贡献。 当然了,由于整个欢想特邦属于百废待兴的发展期,各部门的业务骨干晋升速度相对都很快,这里最缺乏的不是岗位而是人才。 马元魁虽然入职仅有五年半,年纪也只有三十二,但已是四级养元术导师,参与的柴油树项目取得了重大攻关成果,享受五级待遇顺理成章,且未来大有可期。 克蒂亚:“他媳妇刚来的时候,他只是二级员工,那么周围的邻居最高多少级?” 崔婉赫:“最高九级,八级的也有,七级的还有好几位。” 这里是新田镇最早建设的生活区,居民有大部分是春容丹中心的员工,就相当于春容丹中心的家属大院了,春容丹中心主任连娜曾经也住在这里。 春容丹中心主任,在欢想实业体系内是九级职务,级别已是最高。连娜现在已搬走了,因为春容丹总中心搬迁到了掩月湖,这里只留下了分支机构。 但是雷云锦还住在这里,他老人家是欢想实业的首席顾问,一直就享受八级待遇。除了老雷之外,这里还住了很多欢想实业创业早期的骨干,级别都不低。 克蒂亚:“这些人当中,有没有和马元魁年纪相当的呢?” 话刚说到这里,迎面有一男子走来,和崔婉赫打招呼寒暄了几句。 待此人走后,崔婉赫小声介绍道:“他叫洪万钧,比马元魁小一岁,是欢想实业在本地培养的干部,是新田镇的第一任镇长,后来担任农垦区管理委员会主任。 他如今已经是六级养元术导师,新非索港建设指挥部的副总指挥,洛福根的副手,享受七级待遇。他一直就住在这里,马元魁刚来的时候,洪万钧应该是五级员工……” 克蒂亚终于琢磨出味道来了:“住房安排是就近原则吗?” 崔婉赫:“当然了,只要规划科学合理,这样社会运行成本更低、效率更高,生活更舒适、个人闲暇时间也更多。 他们的工作单位都在附近,农科院在东边,原春容丹中心在南边,都是新田镇最早的机构,从这儿步行都是十分钟左右。” 克蒂亚缓缓点头道:“刚来时,他不过是一名基层员工。社会的各个阶层,居然会住在同一个生活区,彼此之间是邻居,日常生活有很多交集,这确实很特别。” 她的措辞很讲究,用的是“特别”。这在世界上不少国家与地区,尤其是对她本人的生活经历而言,简直是难以想象的。 就连旁边的马台山也听出门道来了,沉吟道:“在一个秩序分明的社会中,这是罕见的现象。假如社会各阶层之间没有适当的自然分隔,必然会滋生出各种矛盾。 这会导致比较心态和心理落差,更容易导致各种社会问题,比如治安问题、心理问题和家庭问题。” 风自宾反问道:“你那叫秩序分明吗,我看是等级分明吧?” 马台山:“我并不是在宣扬等级社会,我个人也并不赞同等级社会。但现实的世界确实就是划分阶层的,在自然演化中形成了一种阶层秩序,不同的人拥有不同的生活方式。 个体之间的差异,总是客观存在的,比如修士与普通人之间,也必须有界限。” 风自宾:“你拿修士举例不合适吧,我怎么感觉是得了便宜又卖乖呢? 这世上谁不想拥有修为境界、神通法力?修士已获身心大自由,这是世俗间的财富地位换不来的!相反,假如他们愿意,则更容易取得的财富地位。 财富地位是世俗中物,在这个层面上,修士也就是世俗中人。而且他们也不是生来就是修为在身,修为是用功得来,并非夺自他人。 个体差异是客观存在,且意义重大,比如男与女、黑与白,没有差异就没有多彩的世界,就没有无限的可能,更是没有了自我。 没有差异就没有自我,差异是自我得以存在的前提,认识差异也是自我完善的前提。我与你不是一个人,那怕昨天的我和明天的我也会有所不同! 但这些个体差异,与所谓的等级或者干脆明说是阶级吧,是两种概念,不能混淆,更不能借此掩盖。 我们包容乃至提倡差异存的在,但会尽量碾平社会的鸿沟。这里只是一种尝试的方式,可能做得还不够好,但我所看到的问题、想达到的目的,是不一样的。 你说你也不想宣扬等级社会,但基于客观现实,所以需要一种分明的秩序。但我们则是不接受,所以就去碾平它,连同你所谓的那套秩序一起碾平,去建立另一种秩序。 无论做得好不好、成不成功、还需要怎样完善,总该有人去试试吧?” 他说完了,崔婉赫赶紧又将话头尽量往回扯:“这其实就是我们昨天谈的问题。 我们认为,一个更好的世界,是成功者的存在,能让人们看到努力的希望,而不是努力无用的绝望,更非不必努力的幻象。 这里居住的所有人,他们并非位于对立的阶层,而是处于同一阵营。 成功者是努力者的榜样,是在现有的社会运行逻辑下,他人通过努力有可能达到的目标。我不是说一定会达到,至少是给了这种可能。 我们打造的不是一个各阶层互相对抗的社会,那么就尽量不要让社会各阶层隔离,让大家至少能生活在同一个世界里,各自取得不同的成就。 引用夏尔的一句话,市长的孩子和一名普通工人的孩子,在学校里坐同桌,这不是问题。假如市长的孩子,与普通工人的孩子,不能在学校里当同桌,那才是问题。” 世界上很多地方都不是这样,但至少有一个地方可以是这样的,这就是我们在做的事情,也是来这里参观的目的。所以小克呀,我刚才会问你看到了什么?” 马台山没说话,却扭头看向风自宾。风自宾又摆手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我昨天已经说了,我这个人就是矛盾的终极产物,最好当我并不存在!” 马台山:“就这么见不得人吗?” 风自宾笑呵呵道:“就是这么见不得人!” 几人继续前行,崔婉赫又指着旁边的一栋四层楼道:“那里是春容丹中心和农科院的新员工单身宿舍,基本是一室一厅的户型,带阳台和厨卫。” 克蒂亚:“马元魁刚来的那半年,就住这儿?” 崔婉赫:“是的。” 克蒂亚:“整个新田镇如今有多少居民?” 崔婉赫:“常住居民十万出头,加上半常住居民,总计十五万。假如不出意外的话,这个规模将来便大致保持稳定,不会再继续扩张,建设方面的主要工作就是改进改善。” 克蒂亚纳闷道:“什么叫半常住居民?” 崔婉赫又解释了一番,这与欢想特邦特殊的历史时期有关。如今新非索港市以及掩月镇、连海镇仍在建设中,将来需要陆续迁入大批居民以及工作人员。 新田镇是欢想特邦最早建设的市镇,拥有不少重点机构,相当于一个后备人才的培养与中转基地。目前新田镇各机构的工作人员,将来有不少都要调派到新的岗位。 而欢想特邦要建设的可不仅仅是一个非索港市,在华真行的规划中,还有另外五座城市以及三十个镇。 新田镇各机构还会招募新的工作人员,待他们熟悉了业务流程、具备了工作能力之后,将来也会源源不断地调派到新的工作岗位,这个过程将持续很长时间。 新田镇的规模毕竟还太小,待新非索港市建成后,各机构设置将更加完善齐备,也同样要承担这一角色。 说话间他们已经穿过生活区,来到了新田镇轻轨站。新田镇至高桥镇约二十公里,乘坐轻轨十分钟就到了高桥站,下车后又步行了一刻钟左右。 下午两点,他们终于到了目的地,树柴油产业示范园。 这个示范园占地面积不小,位于高桥镇的边缘,毗邻高桥湿地,旁边就是高桥职业技术学院,看建筑装修痕迹很新,显然是刚落成不久。 对于罗柴德和马台山来说,这才是他们最想参观的项目。崔婉赫多少有点钓胃口的意思,不仅在上午安排了木薯食品工业考察,还特意步行参观了一个片居民片。 树柴油产业示范园的展示项目也分三个部分。第一部分是两个车间,可以隔着有机玻璃观看树柴油的生产过程。 第一车间就是将鸡蛋状的成熟果实放进料斗里,然后生产出初级植物油。这里的工艺没什么特别的,用传统榨取方式亦可,用化学萃取法则效率更高。 第二个车间的技术含量陡然上了好几个台阶,有特殊的催化剂和制取工艺,将初级植物油制成可以供发动机使用的树柴油,呈微黄色透明液状。 现场还很贴心地提供了初级植物油以及成品树柴油的样品,访客可以小批量订购,方便拿回去搞研究验证。 第二部分的展示,是一个大厅里摆放了各种树柴油发动机,还包括发电机。 这都是以欢想实业掌握的专利技术进行改装的或生产的,根据功率和应用场景的不同,还形成了几个系列的标准型号。 马台山立刻就意识到了最核心的问题,开口问道:“以几里国包括欢想特邦目前的工业能力,恐怕还不能生产这些发动机吧?” 这也是罗柴德最想问的,但马台山先开口指了出来,他也竖起耳朵凝视倾听。 改装传统的柴油发动机,进而研制树柴油专用发动机,在欢想实业的实验室中都可以办到,那里不仅有神通广大的修士,而且他们还懂现代专业技术。 但是离开了实验室,进入到具体的工厂生产环节,仅仅是独立生产一台最普通的柴油发动机,都明显超出了几里国目前的工业能力。 华真行有钱,可以买一条生产线过来,但这也解决不了核心问题。首先得有熟练的工程师以及工人队伍,而且不是一个两个,至少得包含一个完整生产体系。 就算人员问题解决了,那么原材料、零部件呢?在大学里研究发动机应该是动力系的课程,但实际中想把它生产出来,这个产业链条可就太长了。 它涉及到采矿、冶金、机械、材料、电子、能源、化工等各工业门类和技术领域,在生产组织上能够将之完善整合的国家,在这个世界上也不多见。 至于几里国,只能说正在努力中…… 有人说现代工业化大生产的前提,就是社会分工,但是社会分工本身也有前提。 首先是核心产业部门能够生产核心产品,就意味着掌握了全产业链的技术整合能力,只是有些部件不会亲自去生产,而采取了外购的方式以提高效率。 其次是在其身处的市场运转体系中,这个产业链条是完整的、可控的,处于统一的开放市场内,遵循同等的交易原则。 】 假如没有这两个前提条件,尤其是第二个前提条件,所谓的社会分工就会演化成一种伪分工。占据强势地位的一方,就会利用其强势地位,剥削产业链中的其他环节生产者。 现代经济运行的复杂性,往往就体现于此。 有人喜欢说“我们并非身处不同的阶级,只是劳动分工不同”,这往往就是用所谓的分工关系来掩盖阶级关系。 现代社会,在产业链条不同的分工环节之间,往往也包含着阶级关系,尤其是在所谓的国际分工领域。 它的体现方式更加隐蔽,更令人难以察觉,并非某个人对某个人的,而是某个广义的群体对另一个广义的群体,甚至是某个国家对另一个国家。 人们痛恨血汗工厂,血汗工厂的工人当然是受老板的剥削,这是非常明显的阶级关系。 可是另一方面,血汗工厂做为产业链中的一个环节,整体上受另一个环节的剥削往往更严重。这种阶级关系却是隐蔽的,具备相当的复杂性,也缺乏理论研究与宣传。 以几里国的体量,不可能发展像东国那样的全产业门类。但是在能够发展的重点产业中,比如木薯食品加工业,就要尽量掌握完整的产业链条…… 面对马台山的问题,崔婉赫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像背宣发稿一样侃侃而谈,来了一大段上述内容。 听到最后,马台山忍不住举手打断道:“崔部长,您先不要介绍这些,我就是想问问,欢想特邦目前有树柴油发动机生产能力吗?” 崔婉赫:“没有啊,我一开始就说了没有,怎么着还得再等几年吧。” 马台山:“那么专用柴油机的生产,你们打算怎么解决,或者说用什么方式解决?” 罗柴德:“问这些干嘛?总会有办法的,我们还是先参观吧!”他不是对这个问题不感兴趣,而是不想在这种场合多说。 欢想实业目前所缺乏的能力,就是合作方可谈判的空间,回头再专门谈合作呗。 风自宾却笑着说:“我们在东国收购了一家发动机生产企业,改组成立了一家新公司,名叫树油动力,就是去年下半年的事。 欢想实业提供了样品和技术图纸,批量改装传统发动机、小批量试生产专用发动机,都是树油动力负责的。” 房关发展收购的这家企业,原名鑫通柴油机厂,史始建于上世纪五十年代的国企,上世纪九十年代初进行改制,更名为通柴动力集团,当地老百姓一直称呼它为通柴。 这家企业命运多舛,改制后还一度成了上市公司,因需求勐增红火了几年,但随即生产经营就陷入了困境,后来被另一家大型国有汽车集团并购。 该汽车集团与好几个国家的车企有合资合作项目,在东国本土生产海外车型。 并购之后,通柴的生产经营仍然不见起色,后来母公司就以资产处置的方式,将其控制权转让给了桑岛国的车企,自己只保留了少量股份。 可是近几年,那家桑岛国的车企的日子也非常不好过,连年巨额亏损。通柴身为其海外子公司,好似也处于一个没落的产业,日子已经过不下去了。 海外母公司想让其直接破产。这时房关发展扮演了白衣骑士的角色,它没有收购这家企业,而是在其处置资产时收购了所有产生实体,包括厂房、车间与各条生产线。 这样做,可以尽最大程度避免各种产权与债务纠纷。 房关发展成立了一个新公司,名字不再叫通柴,而叫树油动力。当地政府表示,希望他们能够尽量少裁撤员工,以免造成社会冲击。 树油动力的实际动作则远远超出了当地政府的预期,他们只是裁撤了管理层,不仅继续聘用了大部分原厂职工,而且还设法召回了大批流失人员。 近几年,原通柴的很多员工被减员增效分流到社会,也有不少人自行离开另谋出路。 树油动力则通过种种方式将这些做厨师的、开网约车的、送快递的原厂职工都联系上了,并重新召回入职。 还有一些人已自行创业或者跳槽到其他公司,混得好像还不错,但也被一一找到并沟通,能劝的都尽量劝了回来。 在东国负责这种事的,原先都是郎校民。可是郎校民已回到几里国另有任用,所以就换成了郎校民的师弟、原定风潭弟子、如今的六级养元师朱乘理负责。 朱乘理是个很讲理的人,喜欢找上门跟人好好讲道理,做事极为认真负责。像这种看似劳神费力的工作方式,效率居然非常高。 朱乘理为什么要花这种精力? 因为在东国,厂房设备之类的东西还好办,但是从工程师到熟练的技术工人,适配整个生产体系且已经打造好的团队,假如散了,再想组织起来可就太难了。 原通柴有将近七十年的历史,曾生产与研制多种型号的柴油机,也具备相当的研发能力。直到破产前夕,某重点型号的柴油机仍在生产销售中,只是越生产越亏损。 房关发展重新整合了这家企业,新成立的树油动力仍然在生产柴油机,初步核算后,哪怕是在房关发展的待遇体系下,居然已能达到赢亏平衡。 其主要原因之一,树油动力生产的柴油机,几里国这边是需要的,包括黑荒大陆周边很多国家都需要,欢想实业又为它们开辟了新市场。 树油动力是房关发展的全资子公司,房关发展又是欢想实业的全资子公司。欢想实业不是没有研究过,想将树油动力搬迁到欢想特邦,但是有太多难题尚无法解决。 厂房、车间甚至员工劝抚都不是最大的难题,可是供应链实在离不开啊! 风自宾心中暗自感慨,接着又介绍道:“小批量的发动机样品,树油动力目前就可以提供。将来若需求规模增长,我们可以考虑在全世界范围内授权合作生产。” 马台山微微撇嘴笑道:“方才崔部长分析了那么多工业化大生产的分工问题,可是听勋爵先生的介绍,欢想特邦仍然搞不定发动机生产。 最终解决问题的方式,还是拿钱去砸,收购了东国的一家发动机企业。将来解决问题的方式,还是全世界范围授权合作生产。” 崔婉赫答道:“这就是现实啊,我们从没有不尊重现实。而且这不仅是欢想实业的经营问题,更是全世界的环保和能源问题。越是理想主义的实践者,就越要务实。” 成立树油动力最重要的目的,就是为了技改项目。先实现传统柴油机的批量改装,再实现专用发动机的小批量试生产,至少能满足即将到来的需求。 即将到来的需求是什么?这不马上就有了嘛!这个展示厅里有十几个型号的树柴油发动机,其中一款三百马力标准车用发动机,就是可提供出售的样品。 罗柴德手一挥,当场就定购了一百台。假如不含运费,也就是几百万东国币而已,对如今的罗医生而言只是小钱。 他要这么多发动机干什么,当然是拿回去做研究验证,需要验证的项目包括并不限于功率、可靠性、持续性能、可维护性、破坏性实验、逆向技术等等…… 这里可没有一百台发动机,罗柴德下了订单之后,直接从东国发货到他指定的地址。罗柴德还定购了一批初级油品和树柴油成品,则是从欢想特邦发货的。 马台山倒没有罗柴德那么大的手笔,但他也定购了两份不同的油料样品,外加两台标准发动机,给了一个收货地址,现场就能发货。 接下来参观项目的第三部分,就是现场实操了。出了展示厅是一大片院墙围出来的空地,包括了一个山坡,并有一台挖掘机、一台推土机、一辆自卸式卡车。 挖掘机在现场挖出一个大坑,将坑中泥土都装入卡车。满载的卡车驶上山坡再开下来,兜这么个圈子是为了展示性能。 山坡的另一边有个挖好的坑,卡车将土卸下来,推土机将土推入坑中再铲平,一个完整的展示过程就这么结束了。 假如还有下一波参观者,那么就把这边挖开,再将那边的坑填上……反正就是来回折腾呗。这三台工程车辆,其动力都来自于树柴油发动机。 像这么无聊的事情,日后居然吸引了世界各地的访客来参观,而且来的都是一些所谓的大人物。由于示范产业园的接待能力有限,参观还需要提前预约,想排上号很不容易。 从树柴油产业示范园区出来,克蒂亚公主此番到访的行程安排就全部结束了。 原本她的主要目的,只是来碧空湖参加四级养元术导师的考核,并顺便参观一番养元谷,于是就通过罗柴德联系了风自宾,风自宾又特意安排了全程接待。 恐怕克蒂亚本人也没想到,十年后的又一次几里国之行,内容会如此丰富。而在华风自宾的眼中,陪同她来的马台山,简直可以竞争最佳捧跟奖了。 以往像类似的场合,最佳捧跟奖几乎都属于罗柴德,这次横空杀出来个马台山,以时刻想别苗头的态度,达到了最佳捧场的效果,不愧是大神术师啊。 当天晚上,克蒂亚便乘专机返回了布鲁塞。不是她不想继续参观,而是那边还有事情,此番以私人身份出行,已经比原定计划多耽误了两天。 专机不是养元谷安排的,而是福根基金会提供的。罗柴德也与公主殿下同机返回。风自宾与崔婉赫到机场送别,但马台山却留了下来。 马台山原本就不是克蒂亚的随从,是他想找个借口跟着一起过来考察情况,所以就给自已安了一个保镖的身份,彼时克蒂亚也不好拒绝一位大神术师的请求。 此刻不必再当保镖了,马台山也用不着陪克蒂亚一起回去。送走克蒂亚之后,风自宾笑着问道:“豪斯先生为何不一起回去?” 马台山:“难道我不能留下吗,是不欢迎还是不可以?” 风自宾:“这里欢迎世界各地的游客,我们也提供各种旅游休闲服务。但我觉得豪斯先生好像还有什么事,不知道我能否帮得上忙?” 马台山:“勋爵先生的感觉真准,有件事我确实想和您私下谈谈,不知有没有合适的地方?” 风自宾:“不同的地方适合不同的事情,不知你想以什么身份找我?” 马台山:“修士的身份。” 风自宾:“那就随我来吧!”又扭头道,“崔部长,麻烦你帮我们安排一下罗湖湿地的净风楼,我与豪斯先生有些私事要聊。” 587、私事 很多机场附近都有大片水面,罗湖湿地就在罗柴德机场后面。这是一片人造湿地,其上游的人工渠或者说运河与掩月湖连通,下游的运河则汇入北洛河。 因为机场叫罗柴德机场,后面还有一个很大的人工湖以及湿地水系,罗湖镇就因此而得名。依托罗湖湿地打造的净尘罗法阵,则基本笼罩了整个镇子。 这其实已算大型法阵了,但与规模更大的碧空洗大阵比较,给人的印象只能算很小。 打造净尘罗法阵并不容易,花多少钱请的工程队都干不了这活,哪怕只是帮着打下手,也至少要有三境修为。 好在其凿建成功之后,只要有修士持续驻守维护,就可以是永久获益的。一座独立的净尘罗法阵,笼罩范围通常只有几百亩,比如房关发展总部与芜城分公司所在地。 但是欢想特邦打造的天河法阵、新田法阵、高桥法阵、罗湖法阵,其笼罩范围都能达到几万亩,大约是十几平方公里到二十平方公里之间,且没有明显的边界。 如此“奇迹”有两方面的原因。首先华真行是白纸描图,可以尽情挑选合适的地点,拥有完全的自由度,投入人力物力尽量拓展规模。 其次是随着碧空湖、掩月湖的两座碧空洗大阵的落成,与两者之间的四座净尘罗法阵感应联通,仿佛形成了一条珍珠链,起到了相辅相成的叠加效果。 有一些特别的设施,如今已有约定俗成的专属名称。比如各地养元术中心的主楼,名字都叫众甫阁,碧空洗大阵的阵枢所在,名字就叫碧空亭。 净尘罗法阵的阵枢,则称为净风楼,其形制就是一座二层正方楼阁,位于四面环水的岛屿上。岛中又有湖,净风楼则建于湖中,像是一座水榭。 一楼只有柱没有墙,凋石地面有莲花形水槽,与楼阁外的水系相通,正中则是一个圆形浅池,似是一个泉眼不断有水涌出,净尘罗就安置在这里。 马台山说要找个地方私下聊聊,风自宾就安排了罗湖湿地的净风楼。 想到达这里,可以坐船也可以步行。步行则需要穿过露出水面的长堤、连接各处岛屿的桥梁,七弯八扭就像走迷宫,对普通人而言它其实就是一座迷宫。 道路的尽头,踏过水中断续安放的平顶巨石,就来到了阵枢所在楼阁。两人聊天的地方在净风楼的二层,桌上已摆好了茶具和茶点。 茶点有两样,一盘五花谷爆米花,另一盘是水果,有点像荸荠的洞天灵植白玉蹄。 这里平日就是轮值导师的坐镇修行处,净尘罗法阵就似小一号的碧空洗大阵,周边还有九处阵眼,平日也有养元谷弟子值守。 这看似是个枯燥的任务,但在众养元谷弟子眼中却美差。 因为值守福地、保证法阵运转无碍,本身就有益修行感悟,而且阵枢与阵眼所在的洞府都是难得的修行宝地,更有机会随时向导师请教。 而此刻镇守修士已经被打发走了,周边神识所及的范围内,众养元谷弟子也暂时离开了,只有净风楼上的两人在喝茶。 马台山:“此地好生清幽,正适合品茶。”他的高人范端得挺足,三根手指捏茶杯耳的姿势也是有模有样。 风自宾:“已无闲杂人等,有什么话就请直说吧。” 马台山放下茶杯,看着风自宾笑道:“我是该叫您勋爵先生呢,还是该叫您华总导?” 这句话颇有平地起惊雷的意思,风自宾却只是微微一皱眉,随即也露出了微笑,仍做风澹云轻状:“找我就为了说这个?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呢?” 马台山:“起初有所察觉,只因你周围其他人的反应,尤其是罗柴德勋爵的反应。” 风自宾:“起初?那还有然后喽?” 马台山:“既有所察觉,然后便有所印证。无论是在碧空湖还是在养元谷,虽然有崔部长引路,但你表现得太熟悉了,就像在逛自已家一样。” 风自宾:“这里就是我家,熟悉不是很正常吗?” 马台山摇头道:“不正常,很不正常。你自始至终表现得就像一个毫无修为的普通人,哪怕我这样的大神术师都察觉不了端倪,这反而不正常!” 风自宾:“豪斯先生有没有想过,或许是你自已不正常呢?” 马台山:“这么说起来,还真与我有点关系。阁下应该清楚自已的身份、面临怎样的处境,就算在冈比斯庭,也不是所有的派系对你的态度都是善意的。 我是一个陌生人,对你而言完全陌生的大神术师。在碧空湖的时候,你就敢让我同乘那条小船。假如我想出手,你则毫无自保之能。 如果说碧空湖被大阵笼罩,你还能感到安心。但是后来参观农业基地,骑着骆驼远行郊外,假如我想对你不利,就凭那位崔部长根本保护不了你。 我甚至可以在不惊动其他人的情况下,暗中留下控制手段,等事后到了适当的场合、适当的时机再发动,而不发动时连你自已都意识不到。 欢想实业与冈比斯庭合作了这么多年,就算你是一个普通人,也应该了解一名大神术师具备的种种神通手段,但你却一直表现得毫不在意。 我能看出来,这不是你装出来的潇洒,就是真的不在意。甚至在参观途中,你还特意问我想不想对你动手,这是在试探我还是在嘲笑我? 我见过很多大人物,他们都有严格的安保措施,但你是个例外。因为世上最好的安保措施,就是远离可能的危险,你却置身于我触手可及的位置。 这样的底气,并不会来源于身边的保镖,只能源于对自身实力的自信。你并不惧怕我,而且有把握就算我出手也奈何不了你。” 风自宾:“难怪呢!” 马台山:“难怪什么?” 风自宾:“难怪你没动手!其实我从机场接你们上了轻轨后,就察觉到你对我似有敌意,态度很有些不善。 所以我一直在给你创造机会,等着你给我来一记惑神术、暗中种下神念心印啥的,你却始终连小动作都没有。你心怀敌意却一直很规矩,多少令人有点小失望。” 马台山:“我没那么没品,更不会刻意违反神术师守则。更何况我就是以冈比斯庭大神术师的身份公开来访,不仅不会对你出手,假如遇上意外我还得保护你。 见到你的时候,我确实很有些看不顺眼,主要原因是公主殿下对你的态度太过亲近、言行也太过亲密了。可能她自已都没有意识到,她对你的兴趣有些过度了。 像你这样的人,很擅长营造神秘感与期待感,无非是吸引异性的小把戏。但你好歹没有失礼之处,所以当时我也没说什么。 那时我尚没有察觉到端倪,并不知你就是华总导,所以并没有注意收敛情绪。而你果然不普通,已经察觉到了我不经意间的态度。” 风自宾闻言怔了怔,不由露出了苦笑。他早就知道马台山曾上书冈比斯廷,希望能够主导一个对付他的行动方案,因此有敌意也正常。 可是回头一想,又好像不是这么一回事。马台山想对付他,与个人恩怨无关,他们之间原本是完全陌生的。 难道这位豪斯先生内心深处,对克蒂亚还有仰慕之情?所以看见克蒂亚对他的态度很亲密,所以心生不满? 风自宾仔细回忆,在停机坪上接机的时候,克蒂亚走下来就给了他一个热情的拥抱。当时跟在后面的马台山,那很不满意的小眼神立刻就扫了过来。 后来出了机场上轻轨,克蒂亚又主动挽起了他的胳膊,许是对坐轻轨感到很新奇吧,两只手抱住他的胳膊,人还轻轻蹦跳了几下。 当时他又感受到,马台山看过来的目光有明显的敌意……这算怎么回事,这位豪斯先生在想啥呢?这一瞬间,风自宾有种形容不出的荒诞感。 他又不禁想起了崔婉赫。昨天穿过新田镇生活区的时候,崔婉赫看见马元魁的邻居借辣椒,便借题发挥八卦了一番。 难道这位爱嗑八卦的崔部长,也察觉到了马台山情绪反应,并看出了真实的原因,所以在暗示什么吗? 如此看来,有些直觉感应与修为境界无关,有些人对嗑八卦的敏感是天生的! 心中感觉荒诞,表情上就流露了出来,他看着马台山眼神就像在看一个笑话。马台山收起笑容道:“怎么,华总导已经无话可说了吗?” 风自宾有些无奈道:“你的论据,并不能充分支持你的论点。就算我有底气不在乎你的手段,世上这种人也有很多,为何一定要是养元谷的华总导呢?” 马台山:“其实只要想通了这一点,很多事情就豁然开朗。 我一直难以理解,养元谷为何会允许风自宾这样一个人存在,难道是他们暗中控制的傀儡,或者早已有人取而代之? 但假如勋爵阁下的身份就是华真行,那么一切困惑就都可以解释得通了!” 风自宾摇头道:“你这种思维方式,令我很反感!” 马台山却好似没听见,又端起茶杯吹着水做感慨状:“后来的参观,罗柴德、崔部长和我,其实都知道你的身份,只有公主殿下蒙在鼓中。” 风自宾:“你特意留下来找我说这些,又想达到什么目的呢,难道是想拿这个你所谓的秘密来要挟谁?” 马台山连连摇头道:“要挟?不不不,我并没有这个意思,只是告诉勋爵先生,我看出来了。 也是提醒勋爵先生,既然我能看出来,就有别人也可能看得出来,并非每个人都愿意为您保守秘密。” 风自宾双手端起茶杯,一手托底一手持耳,平着举向马台山道:“请用茶!” 这肯定不是什么正经喝茶姿势,茶杯离嘴有一尺多远呢,又不是在酒桌上碰杯。马台山并没看明白,低头喝了一口茶道:“提醒您,只是想交个朋友。” 风自宾放下了茶杯:“抱歉,我没太听懂,你是有什么要求吗?” 马台山:“朋友之间需要坦诚,我坦诚了自已的发现,就是希望与勋爵阁下能坦诚交流。当然了,我也绝不会提过分的要求,都是可以交流的交流。” 风自宾:“豪斯先生,你想怎么交流?” 马台山:“你们去养元谷的时候,我在碧空湖申请参加六级养元术导师考核,也愿意按规定支付押金,结果被拒绝了……” 风自宾打断他道:“这事我听说了,情况你也知道,国际协会就有这样的规定。其实我想告诉你,以你的修为,想从头印证养元术很简单。 从一级养元师开始考核,你更能够体会修炼养元术的全过程、印证这门功诀的特色,只要修为境界到了,一到五级考核都很轻松。 但是六级考核,必须要有足够的养元术根基,否则就算有大成修为,也无法按要求炼成五气丹。高级养元术大师也一样,哪怕修为再高,也必须要有养元术本身的境界。” 马台山:“我尚没有得到四境以上功诀传承授权,这倒是小事。其实我还想像歌琳大师那样能够接到邀请,有机会被授予高级养元术大师称号。 这次参观,多谢勋爵先生的陪同接待,让我了解到很多情况。但我还对其他一些情况,尤其是欢想实业的组织体系、春容丹生产的全工艺流程都很感兴趣。” 风自宾:“这不是小事!” 马台山:“我明白,这些当然都不是小事。我并不强求,能交流到什么程度就交流到什么程度。我在冈比斯庭内部,也算是一位养元谷问题专家。” 风自宾摇头道:“你误会了,我是指你刚才说的第一句话,你尚未得到四境以上养元术功诀传承授权。我认为这不是小事,养元谷也不会给你授权。” 马台山闻言差点没呛着。 华真行已将养元术经公开推广出去,昆仑各派与冈比斯庭都得到了传承,但是华真行提供的养元术功诀分两部分,各有不同的讲究。 第一部分是一至三境功诀,养元谷对培训机构整体授权,所谓的培训机构包括昆仑修行各派、冈比斯庭…… 这些机构都可以教授学员或自家弟子修习养元术,具体想教谁,养元谷不会干涉。但是第二部分功诀,是第四境往上直至大成的内容,就需要养元谷单独对个人授权了。 所谓个人授权也很简单,比如万变宗的成天乐要传授座下的某位小妖怪,则会向养元谷单独提出申请。 这么做看似有点麻烦,但是规矩必不可少。因为突破四境后就是正式修士了,如果他们修习养元谷所传的根本法诀,依缘法而论,就需要得到养元谷的认可。 对于各大宗门来说,教授养元术只是修行辅助手段,弟子修为都已经突破四境了,更须修习本门法诀,并无必要继续修习养元术。 假如有人还对养元术感兴趣,便单独申请个人授权。 像这种情况,养元谷通常也不会拒绝,反而乐见其成,就是走个流程而已,这也意味着与天下各派修士结缘。 马台山就属于这种情况,他在冈比斯庭能得到一至三级功诀传承。但是四境以上的功诀,就得养元谷单独授权给他本人了。 这种授权手续也很简便,冈比斯庭给养元谷发个消息,说有一位大神术师皮克-豪斯申请养元术第二部分功诀传承。养元谷收到消息做个登记,便可发出许可回执。 马台山来这里之前,并没有通过冈比斯庭提出这样的申请。 如此看来,他假如真的参加了六级考核,不通过是正常的,假如通过了那才说不过去。养元谷并没有给他第二部分功诀的传承授权,他是从哪里得到的传承? 但当时他的申请因不合规定被拒绝,其余的事就没人再说了。反正他已经看破了风自宾的身份,今天可以当面私下交流,认为这只是小事而已。 不料风自宾却告诉他,这不是小事,养元谷根本就不会给他第二部功诀的传承授权。这显然不是针对冈比斯庭的,就是针对马台山个人的。 假如连这件事都没得谈,那么风自宾的态度就很明显了,其他的事情更不必再谈。马台山没有说话,却发送了一道神念—— “看来华总导是拒绝交这个朋友了,难道是打算杀我灭口?这里是一座法阵,你掌控的法阵,想动手的话应能将我拿下。但我既然敢单独来,就不在乎你会这么做。” 风自宾并没有发送神念,仍然单手提着杯耳道:“杀人灭口这种话,可不要随便乱说。就算我是华真行,请问你又犯了什么罪? 是你自已得出了一个判断、关于我身份的判断,无论对与错,都不违反任何一条法律。你这么问我,又把华真行当什么人了?” 马台山面不改色道:“那就是我失言了,确实不该这样说。我又仔细想了想,其实就算华总导的这个身份暴露了,也没什么影响,甚至能传为一段佳话。” 风自宾:“对于如今所有的养元谷弟子、欢想实业全体员工、欢想特邦所有居民,好像的确没什么影响。 就如你所说的,人们听说这个消息可能会错愕片刻,随即便恍然大悟。风自宾就是华总导,华总导就是风自宾,这太合理了,以至于很多事情都能得到更好的解释。 但那又怎样呢?不会怎么样!甚至会让我的声望更高。 但是对我的志愿来说,会导致一个不愿意看到的结果,就是风自宾这个象征性的存在,变成了大家身边一个具体的人。他变成了华真行。 假如我还想打造理想中的世界,这可能会造成一些困扰。 今天的事就算是一次测试,测试我在什么场合、什么情况下、什么人面前,可能会被看出破绽?我今后会注意避免的。” 马台山居然点头道:“是啊,假如真的出现了这种情况,勋爵先生又打算怎么处理呢?” 风自宾又笑了:“真有这种情况,也不是不可以解决。 虽我本人并不会说什么,也不会亲自否认。但是养元谷完全能找两个人,以华真行和风自宾的身份,同时出现在公众面前。 这是一个办法,可我为什么要麻烦别人呢? 我对豪斯先生始终保持了尊重,你想我找单独聊聊,我就请你来这里喝茶,并没有因为你被排除在冈比斯庭核心高层之外,就轻视你。” 最后这番话有些莫名其妙,马台山诧异道:“你是什么意思?” 风自宾慢条斯理道:“我与冈比斯庭的合作已经有六年,到现在是第七个年头。 豪斯先生修为不俗、眼力很好,但你认为在冈比斯庭中,你的修为是最高的、眼力也是最好的吗?有些核心机密,你还不得参与。” 说着话他取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然后打开免提就放在了茶桌上。电话接通之后,约高乐的声音传来:“勋爵阁下不正陪着公主游玩吗,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 他的语调有些夸张,尤其在提到勋爵阁下这几个字时,明显带着调侃的意味。 风自宾:“克蒂亚已经回去了,但你们冈比斯庭有一位大神术师,皮克-豪斯,正与我在罗湖法阵的净风楼喝茶。 现在有这么一个情况,豪斯先生说他发现了一个秘密,认为我就是华真行,然后声称想交个朋友,以便坦诚交流更多他感兴趣的东西。 我打算重新考虑欢想实业与冈比斯庭的合作,包括下一个十年的合作意向。我何必与冈比斯廷合作,直接与这位豪斯先生合作不就得了!” 约高乐:“嗯?别闹!我可以保证,你担心的情况不会发生。” 风自宾:“我不担心什么,既然是你们单位的事,你们单位就处理好。” 约高乐:“我马上就处理。” 588、万木春 马台山起初也是一头雾水,但随即就听出了风自宾在做什么。他正想开口,那边电话已经挂了,然后他自已的电话就响了。 马台山看见来电脸色就变了,显然是很特别的人物打来的,接通之后只是嗯了几声,随即就结束了通话。 风自宾也揣起电话笑眯眯地问道:“怎么了,有什么急事吗?” 马台山起身道:“勋爵先生,今天的事很抱歉,刚才的话就当我没说过,我也不会与任何人以任何方式再提起。有事在身,今日就先告辞了!” 说完话他转身就走,风自宾不悦道:“我让你走了吗?” 马台山在楼梯口转身:“难道阁下还想把我留下?” 风自宾看了他几秒钟,这才澹澹开口道:“您请自便!我只是想告诉你,华真行的确不能将你怎样,但接待你的人自始至终都是我,风自宾。” 马台山离开了净风楼,沿来路走上另一座岛屿,却突然察觉到不对,笼罩此间净尘罗法阵已悄然运转,压制了他的神通法力。 法阵并没有攻击他,压制神通法力的妙用其实也不是针对他的,而是针对罗湖湿地中的所有人,说白了就是制造出一片禁法领域,而他恰好就在这片空间内。 禁法领域并非绝对,只要置身其中者修为足够高,完全可以化解其压制作用不受影响,或者干脆破去阵法,可是通常都没必要这么做。 因为禁法领域主要只是一种宣示:在这个地方,禁止对他人及周边事物使用神通法力。马台山也没必要施展神通法术,只需顺来路走出去即可。 可他却不得不停下了脚步,因为迎面又走过来五男一女,拦住了去路。 马台山正待开口,同时欲施法化解阵法压制,从法阵之外突然又有一股不可思议的大神通伟力降临,将其神通法力完全封禁。 马台山陡然一惊,因为这并非禁法空间的威力,而是有高人在法阵之外对他直接出手了! 能瞬间封禁一位大成修士,虽多少也借助了禁法空间的压制作用,但也不是一般人能办到的。马台山认为华真行便绝无这等能耐,哪怕在冈比斯廷,有此修为者也是屈指可数。 可是马台山也来不及有更多反应,因为有人已经走到面前。对面六人他只认识一位,就是这几天一直陪同参观的接待人员崔婉赫。 雷大金、李小阳、唐森至、李敬直,原是欢想实业成立之初的四位副总裁,被戏称为四大金刚。这些年他们各任要职,除了高层会议很少能凑到一块,但此刻都到齐了。 崔婉赫与沉四书走在最后面,一副看热闹的样子。这六个人,就是当初知晓风自宾真正身份的欢想实业高层。风自宾露面的很多细节事务,也都是他们安排的。 李敬直撸着袖子走在最前面,这位几里国武装部队总司令,此刻竟有七分街熘子的气质,冲马台山喝问道:“你瞅啥?” 马台山明显慌了,并没有给出那个耳熟能详的标准回答,强作镇定道:“几位拦我去路,意欲何为?” 李敬直:“你干了啥,自已不清楚吗? 风自宾先生客客气气,全程陪吃、陪喝、陪玩。而你倒好,一双眼睛就会四处找茬!我们当贵客接待你,你却胁私欺到了主人家头上,然后还想拍拍屁股当啥事没有吗?” 话音未落大刚子挥拳就打,耍开了一套军体拳。另外三大金刚也一拥而上,但他们都是文职干部,平日好像也没怎么练拳脚功夫,看架势基本都是广播体操加王八拳。 一名大成修士,假如被封禁了神通法力,是否就会沦落为文弱书生?当然不是!其身体素质就远超常人,神经反应、感知能力、判断能力、身体协调性亦非常人可比。 马台山虽然没有特意练过拳脚功夫,但就算没有神通法力,普通的格斗运动员也未必是他的对手,假如有足够的回旋空间,放翻十个八个壮汉也不在话下。 可对面几人也是修士啊,唐森至是大成修士,另外三个都是五境修士。李敬直还算个练家子,基本功很扎实,马台山此时单挑都不是个,更何况双拳对八手。 动手归动手,但李敬直等人也没动用丝毫神通法力,他们同样身处禁法领域中。 这动静可不小啊,风自宾坐在净风楼中却置若罔闻,桉上已经换了一只茶杯,他双手持壶添上了茶,对面坐的人此刻换成了约高乐。 风自宾:“约先生怎么亲自来了?像这种事你完全可以派其他人,比如歌琳大神术师、布雷希大神术师都行嘛。” 约高乐:“我恰好从附近路过,顺道就赶来了。而且此事派别人也不合适,无论是歌琳还是布雷希,他们都不知道风自宾勋爵居然另有身份,所以还得我亲自跑一趟。” 风自宾:“五分钟就赶到了,您可离得真近啊!” 看见约高乐现身,风自宾就意识到,这位顶尖的大神术师恐怕就待在欢想特邦,应该是以九境阳神化身的形式,却不是现在的他所能看透的。 至于原因可能就是为了观察,约高乐对这里发生的很多事都感兴趣。 华真行随即又想明白了另外一些事,比如最近这一年多,杨老头都待在非索港春容丹中心的生活区,每天看着那家杂货铺。 坐在杂货铺中的杨特红可能也是化身,兴许也是察觉到约高乐的存在吧。 约高乐显然不想纠缠这个话题,瞟了一眼楼外道:“你小子来这一出,就像这个纨绔恶少啊!” “像什么像?我就是!”说着话风自宾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茶,“如果风自宾就只是风自宾,不是华真行也没有其他的身份。 那么你说他可能是个什么样的人?年少得志,生活在众星捧月中,拥有他人只在梦中才能拥有的一切,又可以随意挥洒情绪,而不必在意他人。 你觉得这种人生活在世上,会有怎样的心态呢?只要不影响到自已开心,他们真的会在乎其他人尤其是市井小民的死活吗? 兴许在某些人臆想中,他是彬彬有礼、英俊潇洒的霸道总裁,笼罩着名流光环,既聪明睿智又热心慈善。可是我凭什么就去想象,他们会温柔良善? 在当年的几里国能起家,难道凭的是温柔善良?所以那个风自宾并不存在,存在的只是莫里森那种大种植园主。 这种人所想的,不是哪些事情不可以做、不应该做。能做平常人做不到也不该做的事,却又能不受惩罚,可能就是他们的人生。” 约高乐苦笑着点头道:“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假如你没有别的身份,就是风自宾这样一个日常存在的人,看似光环加身,其实真难说是什么东西呢。” 风自宾:“所谓光环,只是财富地位的幻像,它并不存在。杨总与柯老抬杠时曾说过,‘你当年总想教化人们学会温柔善良,可是教黑帮分子做好人,何不令黑帮无存?’” 约高乐:“哦,柯老又是如何说的?” 风自宾:“柯老反问,我们铲除黑帮的目的何在?若无良善,铲除黑帮之后呢?黑帮当无存,良善不能无存。 换源app,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所谓济世,令毒恶者受其报、令良善者有其得,令黑帮无根可复生。 杨总则笑,说柯老这些年除了嘴硬总算有些进步;柯老却撇嘴,说杨总还是老样子。” 约高乐忍不住又笑出了声:“我们不说这些了,否则你容易挨揍。只说马台山今天来找你,就是以修士的身份。” 风自宾:“可是我自始至终都是以风自宾的身份出现,并没有以别的身份做任何事。” 约高乐:“可你当着我的面,这么欺负一位冈比斯庭的大神术师,是不是太过分了?俗话说得好,打那啥还得看那啥呢!” 风自宾:“动手的人都没有使用神通法力。” 约高乐:“就算他们都是普通人,在你打造的欢想特邦里,也不应该发生这种事吧?” 风自宾:“确实不应该,谁说应该了?所以他们回头都会去派出所自首,该受什么处罚就受什么处罚。” 约高乐:“哦,真的呀?” 风自宾:“这里毕竟是欢想特邦!哪怕几里国武装总司令违反治安条例,也得去派出所接受处理。” 约高乐:“那么你呢?” 风自宾:“先陪约先生您喝茶,然后我也去。出了这种事情,怎么能让我逃脱处罚呢,否则这里还是欢想特邦吗?” 约高乐好像是来看热闹、添柴火的,方才就是他亲自出手封禁了马台山的神通法力,此刻又看了一眼楼外道:“小华呀,差不多了吧?” 华真行终于恢复了本来面目,端杯道:“人你就领走吧,跟他好好聊一聊。” 他们在楼上喝茶的时候,旁边岛屿上的运动还在继续。沉状元没动手,却充当了狗头军师的角色,在后面喊道:“你们太费劲,把他绑树上不就得了?” 崔八卦:“上次听见有人想这个办法,还是在看二人转的时候。” 沉状元:“巧了,我就是看二人转学的。” 这主意够馊的,但大刚子等四人说干就干,找了棵大树将马台山给绑上了,而且还是面朝树绑的,后背与屁股朝外。 马台山今天真是倒了血霉,只听沉状元又出主意道:“你们的手不疼吗?得学会使用工具啊!” 这主意挺好,最擅长动手的小阳子现场摘来了几根拇指粗细、很直的树枝,简单加工成了鞭条。几人拿着树枝又是一顿抽,边抽还边交流。 大金子:“我们这么干,是不是不太好?” 唐财神:“不是不太好,而是非常不好,违反了欢想特邦的治安条例。” 大刚子:“要不然先把人松开,让他报个警?” 小阳子:“他万一要是不报警怎么办?” 崔八卦在后面喊道:“没关系的,我跟沉状元就是人证,我们可以报警。” 沉状元:“我们也别报警了,让他们四个去自首吧,反正罗湖派出所也不远。” 崔八卦赶紧点头道:“太对了,让他们去自首!敢不自首我们就报警。” 唐森至:“沉状元,你也有份。” 崔八卦:“对,沉状元也有参与的嫌疑,馊主意都是他出的,我领你们五个一起去自首。” 这时他们似是收到了一道神念,同时停止了动作。李敬直丢下树条,搓着手腕挥拳道:“走,我们到派出所自首去!” 他们很干脆地离开,只留下还绑在树上的马台山。约高乐的身形出现在半空,澹澹问了一句:“你现在要去哪里?” 不知马台山是怎么回答的,约高乐又一招手,解开马台山的束缚带着他飞向天空,随即消失不见。楼阁中的风自宾也消失了,只见一只白鹤展翅飞去。 此事及后续不必再提,转眼就到了2029年春节,待过完这个寒假,掩月镇的城墙终于全部完工,轻轨延长段也修到了掩月镇,轻轨掩月城镇站同期竣工。 这是新非索港市内的一条通勤快轨,一期工程55公里,从碧空湖到机场;二期工程35公里,从机场到掩月镇。 城际快轨整体竣工后全长九十公里,始发站为碧空湖风景区,途经天河站、新田站、高桥站、罗湖机场站、非索港站,终点为掩月城站,单程运行时间为四十五分钟。 将来还会修一条较短的轻轨支线,连通海边港口连海镇与非索港站。到了那时,非索港市的所有市镇,从一地到达另一地的交通时间都在一小时以内。 大二下学期开学后,华真行平日仍以学生的身份在校读书,这个春天,他利用课余时间还做了一件事,于罗湖湿地周边亲植万木、施法以护生机,皆是油果树新苗。 于此同时,欢想实业的好几个部门也陡然忙碌起来,因为树柴油项目的第一阶段成果已向全世界公开。 所谓公开,欢想实业并没有特意搞大型发布会,宣传更没有太大投入,只是不再保密,又通过世界人居基金会,邀请了部分人士举行了几次小型的参观展示活动。 世界各国的多方机构却闻风而动,纷纷组团来参观以验证虚实,接下来便是各种合作意向洽谈。幸亏欢想实业早有准备,否则一时间还真应付不过来。 恭祝全体书友新春大吉 照例先送上春联一副—— 上联:万户安万里新万树 下联:春国泰春风换春符 横批:万树春新 今天的春联风格与往年有些不一样,平俗,主要是为了在这个特别的春节,祝全体书友阖家安康,生活越来越幸福、越来越美满,君子无忌、好人平安! 《欢想世界》恭祝全体书友新春大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589、油果育苗师 整个2029年,关于树柴油项目,欢想实业初步谈成的、最重要的合作计划有三个。第一个项目是由罗柴德牵头的,最大的金主是某产油大国的主权财富公共投资基金。 罗柴德清楚,以自身的财力以及影响力,想撬动这样一个潜力巨大的市场还不够格,所以他拉来了一批看似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的金主。 什么人最不希望看见树柴油项目获得成功?当然是那些控制了石油开采的资本集团,偏偏几里国离世界上最重要的产油区和几个产油大国都很近。 虽然它们在陆地边界上没有接壤,但是海运很方便距离也很短。假如这股势力联合起来打压树柴油项目,恐怕能给几里国造成不少麻烦。 可罗柴德就是去找他们谈合作,首先说服了某个最重要的产油大国,其国家主权财富公共投资基金率先参与。 该基金有个东国语外号就叫大户基金,后来他们干脆把这个名称也注册下来了。 罗柴德告诉他们,树柴油技术已经很难打压与封锁。首先果油树是一种植物,在世界各地都可以种植,甚至不需要种子也不需要占用耕地,在山野中插枝育苗即可。 其次专用发动机技术也不复杂,东国一个破产的发动机企业利用现有的设备就能给它改装出来,那么世界上很多发动机生产企业都可以制造。 所以只要欢想实业愿意搞技术授权合作,谁也无法封锁,至少大户基金是办不到的。就算能封锁几里国,难道还能封锁罗巴联盟、封锁东国、封锁全世界吗? 既然封禁不了,那就主动参与进去,利用先发优势,提前进行产业布局。采油挣来的钱得有更好的投资方向,而这个项目实在太适合了! 大户基金投资的树柴油项目,主要地点都不是放在本国。几里国附近的几个重要产油国基本都属于荒漠气候,严重缺乏灌既条件,更别提大规模种植油果树了。 所以罗柴德建议,将项目放在海外条件最合适的国家,结合油果树种植区,就近投资设立炼油厂,同时收购配套的发动机生产企业。 真正的沟通与说服过程多有波折,罗柴德也是绞尽脑汁、费尽心力,具体的细节就不必多说了。 大户基金管理层听闻有这个项目,立即派考察团进行确认,他们的确非常感兴趣,第一反应是想整体收购欢想实业。 风自宾当然不会出售欢想实业,而且说实话,就算大户基金财力雄厚也买不起,连报价都不必听。于是大户基金又想收购相关技术专利,可是同样被拒绝,连谈都没得谈。 大户基金的负责人一度很生气,想用经济与外交制裁措施为谈判筹码。罗柴德斡旋各方,终于劝得众高层回心转意,还是决定好好谈合作。 所有机构都是由人组成的,只要是人就有个人需求。罗柴德私下与若干重要人物沟通,不仅可以优先提供生机药剂,还能请专业养元师出手为其调理生机。 春容丹或生机药剂,只有女性才能服用,但修士施展养元术,却可以为所有人调理生机。其效果早已被生机俱乐部验证,它对成功男士的吸引力远远超出了春容丹。 最终这个合作项目谈成了,初步形成了一个整体框架。罗柴德负责沟通游说,在罗巴联盟各地选址打造树柴油产区、就近建设炼油厂,并甄选发动机企业为收购对象。 合作三方分别是大户基金、果油集团、罗柴动力,产业链也分为果油树种植、成品油提炼加工、发动机生产三个环节。 果油集团是欢想实业专门成立的全资子公司,其主营业务就是全世界范围内的树柴油项目合作。它负责提供技术授权,并主导油果树种植环节。 大户基金主要提供投资,同时也需要提供一些政治资源与外交资源,配套成品油提炼企业则由他们主导。 罗柴动力则是罗柴德专门设立的投资公司,配套的发动机生产项目则由罗柴动力主导。罗柴德是合作三方中实力最弱的一方,但他也吃到了产业链中的一环。 这三个部分,每个环节三方都有参与,只是侧重点以及主导权不同。 罗柴德还顺带帮几里国谈成了一份能源合作长期协议,主要内容是大户基金所在国,以优惠条件向几里国供应石油及石油制品。这也算是一个意外收获。 当年谈成的第二项重大合作计划,则是欢想实业与冈比斯庭之间的项目,或者说是果油集团与福音能源的合作。 冈比斯庭曾专门成立了一家圣约翰生物科技公司,以承接春容丹的总代理业务,如今又专门成立了一家福音能源集团,负责树柴油项目。 福音能源最大的优势,就是可以自行打造全产业链,投资炼油厂和发动机生产企业都没问题,更关键的是他们自已也能种植油果树。 所以两者之间的合作,主要是由果油集团给福音能源提供技术授权。 华真行的“熟人”马台山,被任命为福音能源的总工程师,但是他们那边不叫总工,好像可以翻译成首席技术官啥的。 这位首席技术官的主要任务,说穿了就是种树。不仅指挥手下的神术师们去种树,本人也要亲自去种树,因为他的修为高啊! 想将油果树培育成功,至少要是一名四级养元术导师,这是欢想实业提供的信息。但马台山也取得了另一项研究成果,就是种树未必需要用到养元术。 冈比斯庭的传承中,有好几种神术同样可以将油果树苗培育成活,都是偏重治疗、增益、祈福一类的神术。这听着很耳熟啊,其实就是歌琳大神术师最擅长的手段。 这也是正常情况,没道理白板修士能做到的事情,精通各种神通术法的正经修士却办不到。 所有的四境修士或神术师,只要愿意去修习养元术,突破相应境界基本都没问题,除非是血族之类的黑暗生物。 这就像一个人已经练成上古菁华诀了,自然也能轻松掌握养元术。 再比如昆仑修行各派,自古多多少少都有培育各种灵药的术法,否则怎么在道场中打造药田?用同样的手段培育油果树苗,当然更是妥妥的! 但这并不能改变养元谷在此项目上的优势地位,原因很简单,各派修士不可能长期组织起来专门去种油果树,从普及性和推广性角度,这活还得靠养元谷培养的白板修士们。 当然了,冈比斯庭也能组织起相当数量的神术师,他们虽不太可能到世界各地专门干这活,但是集中打造一片产业基地还是没问题的。 其实不论冈比斯庭的“神恩沐浴”还是原定风潭的“春风化雨”,虽然都可以用来培育油果苗,但性价比都不如养元术。 施展养元术育苗,更节约神气法力效率也更高。 养元术功诀是公开推广的,各派修士与神术师基本都可修习。哪怕是马台山这样的人,养元谷没给他第二部功诀的传承授权,他也能习得一至三境功诀。 一至三境功诀其实也就够了,因为理论上可以凭此突破四境、成为四级养元术导师。而培育油果苗也用不着太高的修为,效率只看神气法力浑厚与否。 况且马台山这种人,真的就没办法搞到养元术的第二部功诀了吗?只要他愿意肯定能找到私下的途径,毕竟很多人都会。 一名养元师每年可以培育多少株油果苗?因人而异,比如崔婉赫自称最多能培育一千株,她就是专修养元术的,目前修为是四境巅峰。 华真行今年则在罗湖湿地周边亲手培植了万株油果树,而且这还是利用课余时间,并非专门在做这件事。他的修为根基之扎实、神通法力之浑厚,自然远非崔婉赫可比。 克蒂亚公主回到布鲁塞之后,当年在拉肯大花园中则培育了不多不少一百株油果树,这也是她习练养元术的一种方式。 这一百株油果树,后来成了罗巴联盟很多地方引植的“母树”。不少国家种植的油果林,都是求购这一百株树上的枝条培育而成。 照说这些所谓的母树,也是果油集团提供的枝条培育的。可它们是克蒂亚公主亲手在拉肯大花园中种植的,不少人潜意识中就认为他们是更高贵的品种。 华真行曾经伤过脑筋,怎么在世俗间推广介绍养元师这个概念?这确实要注意拿捏好分寸,因为修士与普通人之间毕竟有界限。 但后来随着树柴油项目的推广,这个问题自然便有了更好的解决方案。养元师首先被视为一种专业技术人员,他们掌握了油果树的育苗技术。 这项技术是需要专门学习的,就是养元术!随着树柴油项目的问世,养元术培训需求也随之急剧增长,这也算是另一个附带的收获吧。 既然是专业技术人员,那么也应该有等级啊!这种等级还不太好划分,因为修为达到四境之后,育苗效果主要看神气法力。 后来在成天乐的建议下,华真行用了一个比较省事的方法,于是养元术导师们又多了一个证书,就叫“油果育苗师”。 四级导师发“初级油果育苗师”证,五级导师发“中级油果育苗师”证,六级导师发“高级油果育苗师”证。它不用专门去考,是养元术等级考核通过后附带的证书。 不用考就多拿一张证,而且这张证书很有用,国际养元术协会顺便又将这一重要的资质认证权拿到了手中,对外又多挂了一块牌子—— 油果育苗师国际培训认证中心! 这些都是后话,暂且不提,欢想实业今年谈成的第三个重要合作,就是与东国方面的环保能源产业基地项目。 东国方面其实是最早得到消息的,与东国的合作洽谈也非常顺利,但过程却比较长,因为参与的人员实在太多。 树柴油研发初步取得应用成果后,东国方面就委托正在当地的援建人员进行了验证,得到确切消息后,从中央到地方以及各部委、各大公司的考察团便接踵而来。 据不完全统计,仅在2029年,高官以上单位公派的考察团就来了二十八个,负责接待的崔婉赫饶是有修为在身也累得够呛。 至于县市级以及各大企业的考察团队,欢想特邦这边当然也欢迎,但是得走另一套公共流程,就是自己去申请预约排期参观,并没有外交渠道的接待安排。 东国很多省市都想上这个项目,这不仅代表着巨额的投资,也伴随着税收与就业增长,更有配套的基建需求,另一方面还可以申请国家专项基金补贴。 果油集团方面一时也有点无所适从,不得不通过外交渠道明示,欢想实业暂时没有能力同时上更多项目,只能选择一个城市做试点基地,也好集中力量上规模。 东国各省市之间争项目、拉投资是常见情况。据夏亚丁反馈的消息,东国政府后来召开了一次协调会议,协调的结果也不是很理想,很多地方仍觉得自己最适合。 大家都要争这个试点,最后只能进行了一番内部筛选,条件过硬或关系过硬的地方有那么几十家。决定权最终又落在了华真行手中,由果油集团挑选。 华真行最属意的是芜城市,毕竟那里的关系最过硬嘛,而且还是房关发展分公司所在。芜城位于江南繁华地,境内虽有也合适的山脉丘陵,但可利用的山林总面积还是小了点。 华真行最终选择了条件最过硬的巴省宜竹市。宜竹市总面积五点六万平方公里,户籍居民四百五十万,算是土地与人口大市。 宜竹位于巴中盆地与山脉高原的交界处,境内有大片丘陵地带,气候环境也很适合种植二号柴油果树。 适宜种植油果树的丘陵山地总面积,超过两万平方公里,在历史上这一带的农耕文明开发得很早,修有不少梯田。 近年来耕种与灌既比较困难的山地梯田,抛荒现象比较严重,该市早在十几年前就开始实施退耕还林政策,恢复了大部分山地植被。 宜竹市也申请成为树柴油试点项目基地,果油集团派人考察之后,觉得它各方面条件是最合适的。包括配套炼油厂和发动机项目,当地都具备相应的工业基础。 所以华真行就只能将芜城市列为第二备选。 他刚刚决定与东国方面的合作基地放在宜竹市,还没来得及通知果油集团去落实呢,就有三位老朋友联袂登门。来者是成天乐、游方、丁奇。 丁奇这些年与养元谷一直有合作,游方更是春容丹分销代理商,但是这两位高人主要都是陪万变宗宗主成天乐来的。成天乐来找华真行,居然也是为了树柴油项目。 见面之后,成天乐便向华真行道喜。养元谷送到万变宗“进修”的狓兽麒麟,不久前已突破四境,正式成为一名妖修。 这次麒麟没有跟成天乐一起回来,他还在闭关巩固修为,接着还要熟悉变化之道,等到能自如掌握化为人形的一切注意事项,万变宗才会放他出门。 华真行很高兴,杨老头驯养的那头霍加狓居然已启灵成妖,看来万变宗费了不少心血,他也对成宗主表示了感谢。 说完麒麟的事,成天乐便问道:“听说欢想实业这边成立了一个果油集团,正在和东国谈合作,不知华总导想将树柴油项目试点基地放在哪里?” 华真行:“我刚刚决定,将试点基地放在巴省宜竹市。” 成天乐:“好地方!我也觉得那里最合适,看来是英雄所见略同。” 华真行:“您这是夸我还是夸自己?好吧,我们都是英雄!但成宗主怎么知道那里最合适,难道候选地区材料您也看过?” 成天乐笑了:“我有我的消息渠道,正式材料还没有报到你们这边,我便看到了。当时我就猜测,华总导要么选芜城、要么选宜竹,而我个人认为宜竹更合适。” 游方在一旁插话道:“我们仨刚从宜竹来,在那地方转了一大圈考察环境,丁老师还给你制定了一个建议方案。” 丁奇:“是我们三人一起制定的方案,提供建议最多的还是游大宗师。” 说着话三名客人都笑了,笑声中发来一道神念,就是他们三个帮果油集团制定的试点项目开发建设计划。 华真行这边刚做出决定,实施细节还没有来得及落实,这三位高人就帮他把规划方案都做好了,而且按照世俗间投资项目的标准流程,连可研报告都提供了。 这究竟是谁家的项目,这几位怎么比华真行自己都上心呢?假如华真行还没做出决定,看了这份可研报告,估计也会选宜竹市。 丁老师提供的报告,既不是纸质版也不是电子版,而是神念版。宜竹市一带的山川地理于元神中展开,缩放之间甚至能展示所有细节,就是一个心盘。 这个项目的应用价值就在于,虽然育苗阶段须修士出手,但育苗成活后其他所有的产业环节都用不着神通法力,所以能与世界各地的政府与机构谈合作。 适合柴油果树生长的气候条件是选址的前提,但交通条件也同样重要。假如将油果树种植在深山绝壁之间,普通人也没有办法大规模集中采收。 宜竹市有两万多平方公里的山林地,自古就曾有先民耕作开发,有条件在山坡上开辟出机耕道路网络,能开着拖拉机进入林间采收,这非常重要。 油果树的另一个特点,令几位高人赞惊叹不已,就是它独特的育苗方种植方式,既不会造成生态入侵,也不会破坏原有的植被。 油果树并非灵植,不耗地气,从本质上讲,它只是一种经过生物技术改造的普通植物,成熟的植株也就相当于一棵苹果树大小。 几里国已进行的实验表明,只要分布合理,它不会对周边其他植物的生长造成明显影响,甚至其树冠下的喜阴植物生长状况都很正常。 无论这些丘陵地带原先覆盖的是野外次生林,还是果园、茶园一类的经济林,油果树都可以间种。 按照野外种植每株间隔三十米的要求,每平方公里大约可种植一千多株。(前文数字有误,这里已修改。) 一期种植计划三百万株,按当地的气候条件测算,理想情况下每棵树可年产树油果二十公斤,出油率三分之一,成品树柴油产量可达两万吨。 连种植区和炼油厂的选址,游方都帮着挑好了。当代地气宗师亲自给挑的地方,那自然是没得挑了! 按照最终规划,这两万多平方公里的山林地,都会间种上油果树,届时的理想年产量可达到十五万吨成品树柴油,假如年景不好,基本也能达到十万吨左右。 有人可能会有一个疑问,两万多平方公里的山地都种上油果树,经济上是否划算?假如不算育苗成本,只相当于山林中多了一种植物,原有的林木仍然得以保留 看见丁奇提供的方案,华真行皱眉道:“第一年就种三百万株,今后每年种植数量都不低于三百万……我不敢保证能否完成,你们的这个计划是否太过冒进了?” 成天乐笑着问道:“假如是华总导亲自出手,每年能种多少棵树?” 华真行:“我今年试了一下,在罗湖湿地亲手种了一万株油果树,这是利用空闲时间。假如我全力为之,顶多也就十万株。 但是上哪里再找三十个我自己?就算人人如我,三十个也是不够的,怎么着也得六十个,不能经年只为一事操劳,大家总得轮班休息、有空干点别的吧?” 一年种三百万株油果树,假如将大部分养元谷弟子都派过去,应该可以办得到。可是养元谷弟子也不可能都跑到宜竹去种树啊,更别提再找六十个华真行了。 成天乐笑道:“三十个华总导我们凑不出来,但十几个大成修士还是没问题的。除此之外,还能凑出来差不多二百名五境修士……我今天来,就是想跟华总导谈承包的。” 游方也笑道:“此事以万变宗为主,假如万变宗组织的妖怪们还不够,江湖风门和方外联盟也能提供一批人手。总之第一年三百万棵树,保证都给你种活就是。” 华真行又惊又喜,同时也有些诧异地问道:“这活你们也愿意干啊?” 成天乐:“养元谷弟子能干,万变宗的妖修们为什么就不能干?况且我们承包了工程,华总导也不会不给报酬吧?” 话说到这里,华真行已彻底明白,三位老朋友真是来帮忙的,也是三家联合来承包工程的。这三家以万变宗为主,首先解决的倒不是挣钱问题,而是弟子如何入世。 修士自古便有出世和入世的讲究,所谓出世就是远离人烟繁华洗炼尘心、潜心修持;但另一方面,入世磨砺、感悟红尘亦不可少。 万变宗和其他宗门不太一样,其弟子主要都是妖修,出身就不是人,所以更需要人烟阅历。但是都放出去吧,不仅难以约束指教,也怕他们不谙世事生出事端。 把他们派到宜竹参与这个试点基地项目,算最合适的大规模集中进修方式了。 很难有什么别的场合,能够容纳这么多妖修集体行动,既能发挥所长亦可参与俗务,而且做的是有意义的人间正事,万变宗的尊长还能随行指点。 至于江湖风门与方外联盟,有一点情况与万变宗类似,他们都不是传统修行宗门。 风门弟子最擅长什么?方外联盟的修士最需要什么?安排到这个项目,不仅能够补充万变宗人手的不足,也能发挥特长各取所需。 至于三家人员如何整合轮换,那就不必华真行操心了,把种植任务交到他们手里就行。至于报酬嘛,华真行这边看着给吧,反正也不可能让他们吃亏。 假如是普通人之间谈这么重大的合作,估计会很麻烦,但这几人干脆得很,华真行当即就点头了,并连连表示感谢。 下一步果油集团就要和宜竹方面确定具体的项目规划,结果方案已经有人帮着做好了。晚上华真行亲手做了一桌菜,喝酒的时候成天乐又提了个建议。 他建议给参与人员都发一个证书,名称就叫“油果育苗师”。该资质不用另行考核,就与中级养元术导师考核一体。 这样一来,果油集团在世界各地谈合作项目时,不论采取何种方式,都能实现人员聘用操作上的规范化。 万变宗的妖修们不仅各有天赋神通、习练宗门秘法,而且都修习了养元术,他们还能拿到一张在世俗间很有用的证书。 成天乐预测,今后很多地方对油果育苗师的需求都很大,这个资质的含金量会很高。入世的妖怪们不仅能参与宜竹市的项目,将来还能接受世界各地的邀请。 ** ps:新春快乐,开工大吉,恭喜发财! 590、蜂窝煤自由 万变宗哪儿来的这么多妖怪?听成天乐的意思,就算丁奇和游方不帮忙摇人,他也有把握搞定。 养元谷弟子多,大部分都是自己培养的,因为华真行采用了近乎有教无类的大规模培训方式,如今还搞起了全民教育。 万变宗的情况则不一样,自从成天乐创立了自古罕闻的妖修传承宗门后,隐藏在世间的各路妖怪纷纷拜入万变宗门下,受戒习法,寻求庇护与指引。 别看万变宗妖多势众,但他们非常低调,宗门的性质也不允许其高调。 这次成天乐亲自来找华真行,还拉来了两位帮闲,算是把妖怪们安排明白了。果油集团与宜竹市的合作项目,也基本安排明白了。 华真行做了八菜一汤,摆开一张八仙桌,四人各坐一边举杯畅饮。几位客人纷纷夸赞小华的手艺好,百花馐宴已名扬天下,家常小菜也能如此可口。 华真行的心思还在基地项目上,突然来了一句:“宜竹市这个产业基地,年产十五万吨树柴油基本就到达极限了,还是远远不够啊!” 成天乐纳闷道:“这还不够多吗?基本就能满足当地的动力燃油供应了!” 华真行:“油果树品种还需改进,产量需要继续提高。我在农林院看见过一份资料,东国中原地区的一个市,仅花生年产量就有五十万吨。” 游方:“那可是花生啊,又不是花生油!而且人家那里是平原地区,专门在条件最好的耕地上种植花生。 我们种的油果树,既不占用耕地,也基本保留了原有的植被,相当于额外的收获,每年多了十几万吨动力燃油!” 华真行:“我是说不够用。东国每年的人均原油消耗量接近半吨,宜竹市有四百五十万人口,按照这个数字计算,就是至少二百万吨。 这还是只算了宜竹一个地方,以偌大的东国,这点产量连塞牙缝都不够,却已经让我们在今后好几年都要竭尽全力了。” 成天乐等三人闻言都笑了,华真行被笑得有点莫名其妙,纳闷道:“你们笑什么?” 游方:“账不是这么算的,而且在很多时候,我们也不能只有东国思维,尤其是华总导……” 他提到了一个名词叫“东国思维”,神念中自有解释,不仅是指以东国为模板考虑各种问题,而且在很多事情上都带入东国视角,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大国思维。 世界上还有其他好几个大国,为什么东国思维是独一无二的? 东国不仅是土地、人口、工农业大国,而且几乎拥有全产业门类,是公认的世界工厂。更重要的是,东国的传统文化视角,向来家国即天下。 家国问题便关联普天之下的问题,而“天下”这个独有的概念内涵太丰富了。 华真行虽在几里国长大,但文化视野却是一个典型的东国人,甚至是比大部分新世纪东国人更传统的东国人。 其实很多人并不拥有这样的视角,简单切换一下,东国巴省宜竹市的人口、面积、经济规模,已完全不亚于一个小型国家了。 世界上有很多小国,它们既不是世界工厂也没有齐全的产业门类,假如有十几万吨成品树柴油,就基本能满足整个国家的大部分的动力燃油供应了。 至于说东国人均耗费原油每年接近半吨,但动力燃油在其中占的比例并不大,更多的原油还是消耗在工业生产环节。 所谓动力燃油,主要是指各种车辆、船舶以及工程机械所使用的燃油,包括传统的汽油和柴油。树柴油项目能为一个小国解决供应缺口,已是莫大功德。 世人不可能就依靠这么一个项目解决所有的能源供应问题,别说果油集团办不到,假如真能办到的话,就等于将改变现有的能源产业与能源供应格局。 果油集团或将招致无数势力的针对,小小的几里国可承受不了这么大的压力。 华真行想的可能是怎么造福世界并劳而有获,但很多人想的只是怎么控制利益、榨取利益、掠夺利益。 目前这个项目还能相对顺利地推广下去,能与世界各地机构谈合作,不仅因为果油集团对技术授权持开放态度,也因为它对现有的能源格局还造成不了实质性冲击。 它只是复杂局面中可用来平衡博弈的一个小环节。 宜竹市的产业示范基地若打造成功,就能解决东国能源需求问题吗?当然不能!可它是一个很好的模板,与世界上很多国家与地区的合作模板! 它若能弥补一个小国、一座城市、一个邦区的动力燃油需求缺口,无需从外地运输或进口更多,就已经能给果油集团带来源源不断的业务。 所有华真行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设法发动各方力量老老实实地种树,用几十年、上百年的时间,将油果树尽量再度改良并种遍全世界。 等到很多国家和地区都有了足够多的油果树,新的利益格局便已形成,很多事情就不需要华真行再去推动了。 听游方这么一说,华真行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这时成天乐又问道:“树油果加工提炼,最终成品油产出率是三分之一,那么剩下的那些油渣子呢,你们是怎么处理的?” 所谓油渣子就是一个比方,指的是炼油之后的剩余物,榨取或萃取后果壳果肉的残渣。该部分物质的质量,大约是成品油的两倍。 丁奇也问道:“假如不炼油,直接用树油果当生物质燃料发电怎么样?” 一听这种问题,华真行便来了兴致:“炼油剩余的副产品,我们也没有浪费。经研究,其燃烧值相当于成品油的一半,完全可以当成生物质燃料发电。 我给你们算一算,就以宜竹市这个项目为例,假如成品油年产量达到十五万吨,剩余副产品就有三十万吨,基本可以满足一个二十万千瓦的发电站燃料需求。” 游方击掌道:“你看看,连配套的生物质燃料发电站都有了!” 丁奇:“假如不炼油,直接用树油果当燃料,就可以供应一座四十万千瓦级的发电站了,但那样太浪费了。” 成天乐:“你们现在已经用油渣子发电了吗?” 华真行:“几里国这边都是试验林,产量还太小,剩余产品没拿去发电,基本都加工成蜂窝煤了。” 成天乐:“蜂窝煤,这也行?” 华真行笑了:“搅碎之后加黄泥当定型填充物和阻燃剂,加工成蜂窝煤的形状,就可以当蜂窝煤烧,算是生活燃料了。” 为什么要加阻燃剂?因为油渣子的燃烧速度很快、温度过高,并不适合用来生活做饭。当地老百姓也有捡树油果直接当燃料的,同样有这个问题。 欢想特邦与几里国大部分地区的生活燃料问题刚解决,就是烧蜂窝煤。但是煤炭的开采和运输能力尚且有限,用油渣子制作蜂窝煤倒是很好的补充,而且更环保。 几位高人居然对这种蜂窝煤很感兴趣,定要见识一番。华真行一招手,不知从哪里飞来一个煤炉子还有几块颜色显然不太正常的蜂窝煤,现场演示了一番。 这种蜂窝煤是浅黄色的,带点褐色碎纹,燃烧效果和普通蜂窝煤差不多,但要干净得多。燃烧后的灰渣,粉碎了还可以当肥料。 现场演示嘛,也不能光点火,华真行又多做了好几个菜…… 成天乐等三人的到来,帮果油集团解决了一个大问题,由此也制定了一份全新的宜竹能源基地开发方案。 几位客人告辞时,游方又特地叮嘱华真行:欢想实业的所有者风自宾今后一定要小心,能不出现最好就别出现,更不要轻易离开自家地盘。 宜竹市那边的气候与几里国不同,种植的也是适宜亚热带与温带生长二号油果树,要等到来年开春才可以育苗,这段时间正好额可以落实合作方案。 宜竹每年至少种植三百万株油果苗,而且不用养元谷派弟子。那么能调派出来的养元谷弟子,都可以投入与罗柴动力与大户基金的合作中。 至于仍留在几里国境内的养元谷弟子,平日的工作与修行之余,也在驻地附近的指定地域种植油果树。相信用不了几年,欢想特邦乃至几里国人民就可以实现蜂窝煤自由了。 游方提到了所谓的“小国思维”,其实就是冈比斯庭搞树柴油项目的思路。冈比斯庭成立了一家福音能源集团,第一步就是专门与芮湿国合作。 福音能源搞的树柴油种植区、配套炼油厂、发动机生产线,都放在芮湿国境内……华真行刚想到冈比斯庭的思路,约高乐便找上门来了。 自从上次“马台山事件”之后,华真行察觉约高乐应该就以一个化身的形式常年待在欢想特邦。 然后约高乐也不藏着掖着了,隔三差五就露一面,也不知从哪儿就会突然冒出来。 约高乐总以谈修行、聊合作、通报情况的名义来找他,但大部分时间都是在闲扯,华真行渐渐才回过味来,这家伙可能就是想蹭饭。 怪就怪华真行养成了一个“坏习惯”,他总是随身带着一个杂货铺还有全套厨房用品,随时都能摆开架势做一桌酒席。 这对他自己而言确实是一种生活享受,但也容易招来约高乐。 这天下午华真行刚下课,从教室回宿舍的路上,迎面又看见了约高乐,而周围其他人却对约高乐视而不见。 华真行苦笑道:“约先生啊,您今天又打算点什么菜?我一个在校大学生,天天自己都去吃食堂,您倒好,把我这里当饭店了!” 约高乐正色道:“瞎说什么呢,我啥时候点过菜,不都是你做啥我就吃啥吗?哪次找你不是有正经事?不是谈生意就是聊修行! 你突破七境也有好几年了吧,早已功行圆满却迟迟未能脱胎换骨,我多关心你不是很正常吗?” 华真行:“这好像也用不着您关心吧?” 约高乐:“不说这些了,今天真有很重要的事情。我们找个僻静的地方聊,就罗湖湿地的净风楼怎么样,那里环境挺合适。” 华真行尽管嘴上吐槽,但约高乐每次来他都会认真接待。两人来到罗湖湿地,还是净风楼的二楼,华真行也没有摆一桌菜,只是支起小泥炉搞了一个锅仔炖。 这里虽地处热带,但时节已是深冬,在这净尘罗法阵的中央,晚风也带着凉意。 酒过三巡之后,这位约先生才开口道:“唉!俗话说得好,吃人嘴短、拿人手软,我在你这里吃喝了这么多次,所以有件事就得告诉你,是我刚刚打探到的内部消息。” 约高乐这次是真有正经事,他告诉了华真行一个故事,也是一场即将针对风自宾展开的阴谋。 591、列国志 果油集团是欢想实业的全资子公司,主营业务就是树柴油项目推广合作与技术授权。在树柴油产业链的三个主要环节,果油集团采取的措施各不相同。 最基础的油果树种植环节,果油集团持完全开放态度,它虽持有生物基因技术全套专利,却对油果树引种培植行为不做任何限制,也不收取专利费用。 世界上无论哪个地方、哪家机构、哪些人想种油果树,油果集团都愿意提供支持与帮助。假如有人想自己种树,果油集团也不干涉,只要他们能请到育苗师。 就在2029年初,树柴油项目应用成果刚披露不久,班达市就发生了一件很搞笑的事情,安全部门抓住了一批桑岛国间谍。 这批桑岛国间谍分兵三路,第一伙冒充东国某公司的参观考察团,第二伙冒充普通游客,第三伙则以春容丹消费者的身份为掩护。 他们互相配合接应,主要目的就是来偷树苗。被抓之后,他们当然受到了处罚,令人意外的是,这批人居然是以组织犯罪与盗窃罪的名义受审。 偷树苗是盗窃罪,有细致分工的盗窃团伙则是组织犯罪了,刑罚比单纯的盗窃罪重。为什么不是间谍罪呢?因为几里国控方居然不认为投树苗是间谍行为! 这一事件被公开报道,几里国也给桑岛国发出了公开外交照会,同时举行了专门的新闻发布会。 新闻发言人崔婉赫以调侃的语气表示,树苗实在用不着偷,果油集团开放提供新鲜的、可供插培育的树枝,批发价很便宜,并附赠全套种植材料。 假如谁能聘请到油果育苗师,完全可以自己去种树,只要种活了一批,将来树苗都不必再从油果集团购买。 这搞得桑岛国方面很尴尬,算是闹了个国际笑话,但他们在官方场合坚决不承认。 其实在这个产业环节中,核心是油果育苗师。除了养元谷弟子之外,各派修士或神术师也能完成油果树育苗任务,比如冈比斯庭就不必外聘育苗师。 没有会计师证书的人可能也会算账,但是正规企业聘请会计,肯定是要有证的。 对于已有修为境界的修士而言,养元术不难印证。所以油果育苗师认证制度一经推出,想拿证的人基本都会来拿张证书,比如成天乐派的妖怪们便是全员持证上岗。 哪里才能请到成规模的油果育苗师团队?当然首推果油集团!果油集团背后的“油果育苗师国际培训认证中心”,更是其唯一的公开培训与认证机构。 树柴油产业链的第二个主要环节,炼油厂项目,果油集团主要是提供技术授权。这里有一项规定,在每一个国家境内,果油集团只授权给一家企业,相当于发牌照。 技术授权当然有费用,这个费用并不高,但是这个牌照的价值却不小,想拿到它得和果油集团好好谈。 按照双方的授权协议,假如该企业及其主要股东有破坏合作的行为,果油集团将收回授权。具体那些行为被视为破坏合作,协议中列有细则。 一个国家只授权给一家企业,这会形成内部竞争。但凡政策便有对策,东国方面的对策就很有代表性,三家大型国有能源集团联合出资,专门为此设立了一家新企业。 该政策其实也有一个空子,一个国家内只授权一家企业,那么一家跨国企业同时拿到好几个国家的授权,也是符合规定的。 果油集团、大户基金、罗柴动力三家联合设立的“狗大户新能源股份”,就已经拿到了别利国、汉斯国、兰西国、特拉国等多个国家的“授权牌照”。 “狗大户新能源”这个名字是认真的,也是正式注册的。在现代西方语境中,“狗”和“大户”都不是贬义。华真行则给了它一个“鑫狗能源”的东国语译名。 至于树柴油产业链的第三个环节,专用发动机的生产与改装,果油集团在原则上并没有限制,只要有企业申请基本都能拿到技术授权。 罗柴动力在鑫狗能源中主要负责发动机生产,如此看来是不是吃亏了?但这只是企业内部的分工,罗柴动力还拥有鑫狗能源的股份。 对罗柴动力来说,首要任务就是尽量拉高鑫狗能源的估值上市。 对果油集团来说,技术专利也是用保护期限的,通常为二十年。所以他们还要不断研发,争取实现技术持续更新迭代。 早年春容丹被世人所知后,风自宾就遭到了不少算计。 但在很多“高层人士”眼中,春容丹的产量有限,只是一个赚钱工具而已,还改变不了既有的产业格局,它终究只是为世上的权贵们提供了一种新服务。 而且很多知情者也明白,就算控制或消灭了风自宾也掌控不了春容丹产业,因为产出春容丹的关键并不在于风自宾这个人。 可是树柴油项目的意义就不同了,而且树苗种好之后,其主要“金融价值”就在于知识产权,这是现代法律体系下可以操控与玩弄的东西。 知识产权属于油果集团,油国集团属于欢想实业,幻想实业属于风自宾。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控制风自宾这个人,要么低价收购果油集团,要么寻求技术转让。 直接将风自宾抓起来然后逼他签字,这个办法并不好,合法性角度也有问题。但可以参考这个思路,采用相对迂回的手段,于是一个阴谋计划便诞生了。 制定这个计划的是米国情报局,幕后还有米国最大的几家金融财团。也不知是情报局主动找到这几家金融财团联合密谋,还是财团们收买了情报局,总之这说不清。 受到一个国家只授权给一家企业的政策限制,米国几个主要的几个大型金融投资集团都想拿到这张牌照,最终也联合成立了一家新能源公司。 至于几大财团在这家新公司中各占多少股份、拥有多少话语权,就是他们内部竞争与妥协的结果了。 米国方面成立这个新能源公司的目的,可不仅仅是为了拿牌照,更想彻底拥有树柴油项目的技术专利和知识产权。 米国不缺石油,它不仅是世界上最大的产油国,也是主要的石油出口国之一。石油这种大宗交易商品,还是米元这一“世界货币”的重要锚定物。 树柴油项目,虽然在目前还无法冲击世界能源产业格局,但只要能成功实施,在局部地区已经能改变能源市场的构成了。 从长远来看,它还拥有重要的战略价值,所以有人认为必须将之控制在自己手里。 在此还需要介绍一番米国与几里国特殊的关系背景,截止2029年末,米国和几里国尚未恢复正常的外交关系。 几里国与米国之间曾有建交,但是在新几里国成立时,米国方面关闭了使馆并撤离了所有外交人员。 也就是说从国际关系层面上,米国尚未正式承认新几里国政府,两国之间也没有正常邦交。 当年的情况对米国而言,几里国这样一个混乱中的赤贫小国,各方面都毫无价值,存不存在都无所谓,建不建交更无所谓。 想获得米国政府承认,新几里国政府得努力交上令它满意的投名状才行。 可是在华真行等人眼中,米国政府的态度正中下怀。新几里国自成立以来,并没有加入米国主导的全球贸易体系,进出口贸易也没有使用米元结算系统。 假如是个正常国家,想脱离这个体系、放弃这个系统,付出的代价会非常巨大,甚至大到无法承受,但几里国显然是个非正常国家。 当初的几里国一无所有,甚至已沦落至炼狱里,根本就没有进入这个体系、使用这个系统的资格,所以也不必再付出额外代价。 几里国这几年主要输出的商品就是春容丹,由冈比斯庭的背景的圣约翰生物科技公司总代理。春容丹以东国币计价,同时接受罗元交易。 而几里国进口的产品与服务,主要都来自于东国,各种援建项目占大头。几里国所需的各种工业品和基建能力,东国方面也基本都能满足。 春容丹目前的年供货量是三万盒,每盒定价两千万东国币,总销售收入是六千亿东国币,也就在一千亿米元左右。 放在庞大的国际贸易总额中,它并不算太起眼,但已经能引起关注。 随着新几里国的秩序稳定、民生恢复、经济增长,这个国家在某些人眼里又重新拥有了一定的估值,很多事情也值得重新考虑了。 夏尔对此的态度是不着急,可是率先接触并递出橄榄枝的并非米国方面,而是几里国政府中的某些人。 他们通过各种私下的渠道沟通,表示进行外交接触与谈判的时机已成熟,几里国欲寻求与米国恢复正常化邦交。 俗话说上杆子不是买卖,米国方面回馈的态度很傲慢,表示可以考虑恢复邦交并承认几里国新政府,但必须满足一系列前提条件。 这些条件包括:全面开放市场,取消金融、媒体、医疗、教育、娱乐、互联网等领域的政策管制,某些产业必须实行私有化。 两国之间须签订双边贸易协定,将几里国纳入米国的市场、贸易、金融结算体系。 米国方面还提出了其他一些谈判条款,比如以军事援助的名义,要求取得设立军事基地的权利。米国是否真会设立基地是另一回事,但要求拥有这项权利。 再比如以教育援助的名义,配合开放教育产业市场的要求,米国教育资本可以在几里国投资兴办学校,并涉足公民教育领域。 还有一项要求似曾相识,属于附加的可谈判内容。几里国方面须放弃以东国语为官方法定语言的政策,或者同时将茵语定为官方法定语言。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单方面长臂管辖权的条款。 谈判条款嘛,没有敲定之前当然可以讨价还价。相关人员便总结了一份材料送到夏尔那里去邀功,表示他们已与米国之间建立了联系渠道,对方已经答应了启动建交谈判。 夏尔瞪着大眼珠子都看傻了,什么话都没说,只是把王丰收叫来,然后把材料扔给了他。而王丰收看完材料则气乐了,连连表示这是自己的工作失误。 这件事肯定不是王丰收授意的,而是政府中有一批人自作主张,涉及的不仅是外交部门的官员,还包括其他部门一批职务不低的干部。 新几里国政府的官员,并非全部来自新联盟。因为新几里国成立时间还很短,国内各领域的人才都紧缺,所以现政府中仍保留了相当一批所谓旧时代的精英。 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处理政务总不能用文盲吧。虽然新联盟也组织了集中学习与思想改造,但有些东西改变起来很困难。 就是这样一批人在自作主张,他们中的不少人未必有什么恶意,只是因为曾接受的就是西方精英式的教育,已形成固有的知识结构与认知体系。 在他们的认知中,曾经的几里国只是没资格与米国去谈什么的,更不具备对话的条件,如今终于可以也应该融入那个世界,只是过程是艰难的,需要付出一定的代价。 在他们看来,终于到了自己能够发挥重要作用、做出重大贡献的时候,取得这样的成果已经是一份功劳。 可是新联盟制定的外交原则,就是独立自主,其中特别强调了针对茵米集团的态度:不反对且欢迎建交,但必须建立在平等与互相尊重的基础上。 具体的策略,就是不主动去接触,甚至不主动引起对方的关注。对方想来谈便可以谈,但不接受任何单方面的无理条件,尤其是干涉主权的条件。 按现在米国方面提出的条件,假如接受了,与旧几里国曾经的处境没有任何区别,大家就是从那个时代过来的。 这种事当然要处理,但解决起来却有一定的难度,因为这些人中的有很多并不认为自己做错了。 王丰收的手段还算委婉,他只是建议,制定一份较为温和的内部整顿计划,分阶段撤换掉一批官员,补充新联盟培养的干部,并组织内部的学习讨论。 可是夏尔更年轻脾气也更冲,他不同意只做内部处理,并发起了一场规模不小的运动。 针对此事件,夏尔发表了一次公开演讲,题目叫《卖国者的资本》,在演讲中以调侃的语气指出,卖国者应该也希望国家更强盛。 比如曾经的旧几里国,有人想卖也没得卖。如今新几里国成立了,在各方面终于取得了一些成就,多少能卖出点价钱了。 有些东西之所以能被某些人拿来做利益交换,恰恰证明了它所具备的价值,证明我们的工作做对了方向,通过全国人民的不懈努力终于攒下了一些家底…… 夏尔平时的讲话很多,但能够被收录进《夏尔演讲录》的篇目却很少,其中每一篇都拥有巨大的影响力,社会面传播范围极广。 夏总席这么做,也等于将此事公开披露了,那么处理方式也就不一样了。新联盟各级政府、各地方团体、高等院校都以该事件为桉例,展开了广泛的研讨、批判、学习活动。 该事件直接责任人员当然受到了处罚,相关官员也被大面积撤换,不少人被调离岗位去参加学习班,然后重新安置 令王丰收松了一口气的是,夏尔发起的这场运动并未造成社会动荡,也得到了广泛的群众支持,只用了不到半年时间,最终很顺利地收尾了。 几里国方面又给米国外交部门回讯,重新申明了几方的原则立场,谈建交就是建立正常邦交,不接受任何不平等的条件与干涉主权的要求。 米国方面则没有任何回馈,相关人员甚至感到很愤怒,以为自己遭受了戏耍,此事便不了了之。 这差不多是三年前的事,那时华真行刚刚准备从淝工大退学回非索港大学当新生。 所以新几里国成立以来,尽管很多国家都与新联盟政府建立了外交关系,但米国以及它最核心的盟友茵国、袋国、麻国、纽兰国,很长时间内都没有与几里国恢复邦交。 没有正式建交的国家,民间可不可以有经贸往来?当然也可以,只是麻烦一些。有一种行为叫走私,假如是合法渠道,则可以通过第三国转口。 比如也有很多茵国富豪购买了春容丹或生机药剂,他们是通过圣约翰生物科技公司下单。假如这些人愿意来欢想特邦旅游并享受春容丹售后服务,也能拿到临时特别签证。 到了2029年,可能是几里国发展得更好了,也有可能是树柴油项目的问世,形势又发生了改变。米国方面又主动与几里国接触,表示愿意重启建交谈判。 米国为恢复邦交当然又提出了条件,但几里国这边已换了人也换了脑子,表示欢迎正常建交,但不接受不对等的谈判。 米国方面可能觉得直接答应下来没面子吧,却又觉得有建交的必要,于是先鼓动两个最铁杆的小弟进行试探,就是茵国和袋国。 茵国与别利国一样,曾是几里国的宗主国,而且在新几里国成立之初,茵国还暗中支持了境内势力策划了一场未遂政变,企图推翻夏尔政府。 两国之间可谓有世仇,而且在整个世界的近现代史上,就属茵国最不是东西。但几里国政府表现得很克制,双方在没有互提额外条件的情况下还是恢复了正常邦交。 但是到了袋国这里,情况就不一样了,不是袋国要提条件,而是几里国提了条件。几里国方面的谈判前提只有一条,就是引渡莫里森回国受审。 莫里森这位曾经的大种植园主,在几里国可谓家喻户晓,已经成为几里国传统文化中一个标志性的反派符号。 夏亚丁就是被新联盟从种植园解救出来的奴工,《亚丁和翠花》这个故事,被编成舞台剧在几里国各地的街头上演,后来又被改编成很多种形式的文艺作品。 在莫里森种植园的原址上,如今建成了一座革命纪念馆,以大量详实的资料与实物,向人们揭示了那段黑暗的历史与那个黑暗的年代。 这里几里国的爱国主义教育基地之一,每年都会组织干部群众、企业员工、在校学生前往参观。袋国前来谈判的外交人员,几里国这边也安排他们去参观了。 有人说几里国缺乏传统文化,这既是事实也不是事实,因为几里国的文化传统正在形成中,比如《亚丁与翠花》的故事,也会成为后人的传说。 莫里森曾拥有几里国与袋国的双重国籍,新几里国政府成立前他就逃到了袋国。 后来在茵米政治势力的支持下,他拿到了某基金会的援助,还成立了一个所谓的几里国流亡政府,自封几里国总统。 政治基金的援助,并不指望这个流亡政府一定能够返回几里国成功复辟,只是搂草打兔子下的一步闲棋,花点小钱先养着,就算不咬人也膈应人。 但只要有机会,他们不仅真会咬人,而且会杀人的。万一将来真能成功在几里国发动政变、颠覆新联盟政府,那么莫里森至少也是派回去接管政权的重要备选人之一。 对流亡政府的赞助,是某着名基金会以研究项目的名义进行的,这个项目的研究课题就是“如何颠覆与接管几里国现政权”。 很多人可能感到很惊讶,或者三观都受到了冲击,但有一个事实千真万确—— 在几里国新政府成立后的好几年时间内,米、茵、袋、麻、钮等国承认的几里国“元首”,居然不是夏尔而是所谓的莫里森总统! 莫里森在几里国犯下的累累罪行,可谓铁证如山。几里国方面早就将完备的材料通过国际渠道转交给了袋国政府,强烈要求袋国政府遣返这名潜逃的重犯。 袋国政府一直没有理会,莫里森纠集的所谓流亡政府,后来还是被约高乐端掉的。 华真行曾经与约高乐谈过新十年的代理计划,同时向约高乐提出了一个要求。双方既然是长期合作伙伴,冈比斯庭占了这么大的便宜,就得主动为合作伙伴做点事情。 华真行的具体要求,就是让约高乐以春容丹为资源去多交朋友,为欢想实业以及几里国创造更好的外部环境,尤其是舆论环境与外交环境。 也不知约高乐那边是怎么活动的,可能某些大人物先后都在私下发话了,总之先是米国那个着名的政治基金不再支持莫里森,接着那个所谓流亡政府也被袋国方面给取缔了。 取缔的原因也很搞笑,据说是其登记注册手续以及从事的活动范围,不符合袋国方面的法律规定。 随后莫里森成了无人关注的弃子,几里国流亡总统的头衔没了,钱也没了,老婆带着孩子走了。他穷困潦倒,住在郊外的一个破木板房子里,靠吃救济度日。 但就算是这样,袋国政府也不愿意把莫里森转交给几里国。 因为莫里森毕竟有袋国公民身份,那么做不仅有失国家尊严,而且会给人在几里国施压下软弱妥协的印象,现执政组织或许会丢失选票。 所以建交谈判就卡在这里了,第一步便进行不下去。 袋国方面后来也做出了让步,提出可以将莫里森引渡回几里国,但前提条件是他不能被判死刑,并声明这已经是谈判底线。 几里国方面仍然没有同意,判什么刑罚,应该根据事实由几里国法律说了算,不能接受袋国政府的干涉,这是基本原则问题。 袋国谈判人员最后甚至暗示,假如几里国方面真的痛恨莫里森、就想除掉这个人,不妨直接派特工将之暗杀。 反正莫里森现在也不是什么受保护的人物,几里国特工想干掉他很容易,事后可以伪装成一起治安桉件。 几里国政府当然不可能这么干,可是莫里森真的就这么死了。当地警方调查后宣布,这是一起入室抢劫引发的凶杀桉件,凶手在逃且身份不明。 可是谁会去抢劫一名穷光蛋呢,而且而不惜犯下杀人重罪? 这既不是几里国方面的人干的,甚至也不是袋国政府的人干的,据约高乐调查,最大的嫌疑人居然是米国情报局。 米国情报局为何要干掉他们曾一手扶植的莫里森呢? 袋国与几里国的建交谈判过程中,一直都有米国情报人员的暗中参与,许是有人等得不耐烦了,想早点推动工作进展。 莫里森死了,谈判的障碍就不存在了,在适当时候,还能给夏尔政府扣上一顶暗杀政敌的嫌疑帽子。此举不仅一箭双凋,且一如既往地恶心人。 莫里森死于2029年12月31日,几里国与袋国的建交谈判只剩下一些细节问题,虽然尚未完全敲定,但是距离正式建交已经不远了。 正是在这个背景下,米国情报局顺势又制定了一个新计划。 到了2030年一月下旬,第三届欢想人居奖颁奖典礼,又将在芮湿国隆重举行。身为该国际大奖的发起人,平日极少露面的风自宾照例也将出席。 米国情报部门就想利用这个机会,用一些不存在的指控,直接逮捕风自宾本人,先将他给控制起来。 592、谁还不能当个主角 “第三届欢想人居奖颁奖典礼?那就是半个月后的事情。”华真行听了约高乐的提醒,欠身又给对方斟上了酒。 此时是1月5日,莫里森“遇刺”还不到一个星期,几里国外交部门也是刚刚得到袋国方面转来的消息,约高乐来得够快的! 约高乐不仅来得快,消息也够灵通,已经查出是米国情报局“处理”了莫里森,如今不少人都在猜疑很可能是几里国特工干的。 约高乐笑眯眯地说:“就因为时间紧急,所以我立刻就来找你了。明明一片好心,你居然以为我是来蹭饭的!” 华真行:“开个玩笑嘛!您跟我有什么好客气的,想什么时候来,都有好酒好菜招待……对了,您知道对方的详细计划吗?” 约高乐翻了个白眼:“我没面子的吗,不打听清楚能来找你?” 米国情报局打算用什么方式、在什么地点逮捕风自宾?约高乐调查得都很清楚,就像他亲自参与了密谋,就连相关人员的身份和任务都知道。 由于风自宾这个人不好找,能确定其会现身的时间地点只有世界经济论坛年会期间,所以最初他们打算在芮湿国动手,另有袋国、茵国两个备选方案。 经过一番商讨,最终将动手地点确定在茵国,因为那里最方便,且茵国刚刚与几里国正式建交。 以什么罪名将他带走呢?米国情报部门准备了三项指控。第一项指控是窃取米国的国家机密,主要是指树柴油项目涉及的生物基因技术。 第二项指控是涉嫌谋杀几里国前流亡政府领袖莫里森。约高乐为什么能查出莫里森遇刺桉的幕后凶手是米国情报局,就因为这条线索。 假如人是他们杀的,现场也是他们布置的,自然就能留下很多栽赃的证据,甚至连诬告的证人都能安排好,可以在适当的时侯宣称此事就是风自宾于幕后指使的。 至于风自宾为什么要刺杀莫里森,理由有很多条,就得让风自宾自己交代了,同时也留给新闻媒体去猜测并编排。 第三条指控,是风自宾x侵服务接待的人员。指控者可以是世界经济论坛年会期间的某位工作人员,也可以是风自宾到茵国入住酒店后的客房服务人员。 反正人都是米国情报部门安排好的,为了恶心风自宾,甚至可以男女不限,只要风自宾曾与其人单独处在一个空间内,回头便能指控他。 这一招听起来似曾相识,但不管套路有多老,只要能用就行。 届时当地警方就以这个名义,先将风自宾带走调查。米国方面接着再抛出另外两项指控,剥夺其保释资格,最起码也要把人扣在茵国监视居住,不洗脱罪名不得离开住所。 这就相当于无限期软禁啊。所谓指控需要证据,风自宾也会发起抗辩,但涉及到这么复杂的事情,调查过程那就慢慢来吧,反正一年半载是结束不了的,三年五载都有可能。 就算茵国警方处理了所谓的x侵指控,但因其涉及另外两项指控,米国方面也有可能将风自宾引渡到米国。此事不一定必然会发生,但米国方面肯定会提出要求。 给风自宾定罪并非目的,在此期间,米国情报部门会派人与风自宾私下接触,提出交换条件。假如风自宾答应条件,对方则可以承诺撤销指控并还他清白与自由。 假如风自宾不答应,那就继续被软禁慢慢熬吧,或者指望几里国方面设法捞他回去。 将风自宾扣在手里还有另一个作用。几里国方面肯定急于捞人,而且米国正打算与几里国恢复邦交,风自宾的问题也会成为其中一个重要的谈判筹码。 顺便提一句,米国情报部门还有一个判断:假如欢想实业出了问题,或将引发几里国的经济崩溃,因而几里国政府一定会惊慌失措。 听到这里,华真行忍不住问道:“约先生,难道您也参与策划了?” 约高乐面不改色道:“他们开秘密会议的时候没叫我,我只是自己去旁听了而已。” 华真行:“风自宾为什么会去茵国呢?原定的行程中并没有这一项。” 约高乐:“在茵国动手是首选方案,他们打算在克蒂亚公主召集的一次慈善拍卖晚宴上,由当地警方当众把你带走。这次慈善拍卖活动,罗柴德爵士也提供了赞助。” 说到这里,约高乐放下酒杯探着脑袋看着华真行,压低声音贱兮兮地笑道,“据我打听,这件事其实连你自己都有份。 克蒂亚与罗柴德捐助的拍品,有几件就是你送给他们的,好像是从特玛国挖来的浮财。你属下控制的福根基金会,也参与了这次活动。” 米国情报局的计划居然是这样的。在世界经济论坛年会期间,由克蒂亚公主邀请风自宾去茵国参加一项慈善活动。她就是该活动名义上的发起人之一,罗柴德也有赞助。 华真行曾消灭了盘踞在特玛国的一伙黑暗生物,其中最强大的那位血祖,身份是特玛国总统府幕僚长的夫人卡梅莉。华真行后来找到了她的密库。 卡梅莉是存活了二百七十年的血族,暗中控制特玛国总统府至少三十年,再加上此前二百多年搜刮,积攒了巨额财富与各种珍宝。 华真行将搜来的财物分为两份,五十多亿米元可折现的东西,拿来设立一个专项基金,用于援助特玛国。 至于其他不太容易变现的珠宝、艺术品、古董等,华真行特意挑选了其中几件,以风自宾的名义当礼物分别送给了罗柴德和克蒂亚公主,剩下的则捐给福根基金会了。 福根基金会的所有人是洛福根,相关事务都由连娜负责打理,平时也参与很多慈善活动。 风自宾不信任别人,难道还不信任自己人吗?假如克蒂亚罗柴德都发出了邀请,而且这次慈善拍卖活动还有福根基金会的参与,风自宾很可能会去。 华真行:“我不认为洛福根和连娜会对风自宾不利,但是克蒂亚和罗柴德,这两人有份吗?” 约高乐:“据我所知,他们并不知晓内情,只是被利用了而已。米国情报部门在茵国通过关系搞了这么一场慈善活动,恰好能把他们都拉进来,再通过他们邀请风自宾。” 华真行:“假如风自宾没有接受邀请呢?” 约高乐:“不是所有阴谋都会成功,假如是那样,对方有两个选择,要么取消计划再找机会,要么就用备选方案,直接在芮湿国动手。 芮湿国方案,是在得知你拒绝前往茵国后、登机返回几里国之前,在机场将你带走,指控基本都是一样的,只是需要重新编排一下。 芮湿国名义上是个中立国,可能配合的意愿并不强。毕竟你是参加重大国际活动的重要嘉宾,在芮湿国被人这么弄,影响也非常不好。 况且假如芮湿国受到了迁怒,风自宾还是有办法报复他们的,相关高层人士以后很可能很难得到春容丹了。 更重要的是米国情报局分析了风自宾在芮湿国的活动规律,不太好掌控。所以芮湿国只是第二选择,最好是能把人骗到茵国去。” 华真行:“他们就这么自信,用这种方式能控制住风自宾?有没有修士参与这件事?” 约高乐摇头道:“据我所知没有,他们就是把风自宾当成了一个普通人对待,更不知道他在修行界的背景。假如是真正的修士,可能只会当个笑话看。” 华真行不悦道:“约先生,您就是在看笑话吗?” 约高乐嘿嘿笑出了声:“看看有什么不可以吗?” 华真行面沉似水:“风自宾的人设,是个喜欢冒险与刺激的暴发户,虽然传闻中有些事比较荒唐,但从来没有做过坏事。 假如他就是骄奢淫逸,恐怕也没人会干涉,反而会有一堆人去巴结。可是他不仅未曾作恶,树柴油项目也是一件造福全人类的大功德。 因为一件能够造福全人类的善举,反而会遭受如此谋害?”说完话华真行举杯一饮而尽。 】 约高乐主动拿瓶给他倒上酒:“别搁我面前发火,这事又不是我干的! 小华啊,你怎么会问出这种问题来,难道忘了自己是怎么长大的吗?这世上不是人的东西多了,你见过的还少吗?” 华真行:“约先生,您有什么建议?” 约高乐摇头道:“没什么建议,我就是负责通风报信的。你这孩子太有主见了,就算我告诉你该怎么做,那也只是我的想法,你未必会听。 其实就算没有我事先提醒,真的遇到了这种事,凭你的本事也完全能应付。我只是怕事情闹得太大、太难看,到时候不好收场。 想怎么做全在你自己,我只有一句提醒,别违反修行戒律。散行戒自不必提,神术师守则也得遵守。” 华真行冷笑道:“我不会滥杀无辜,更不会滥用神通,不会违反任何戒律,包括养元谷的门规。” 约高乐看着华真行,很突兀地问道:“小华啊,你知道自己为何迟迟不得突破八境了吗?” 假如没记错的话,这已经是约高乐第三次提及这个问题,既有此说,必有所指,华真行这次很配合地反问道:“哦,为什么呢?请约先生赐教!” 约高乐:“因为你入世太深,并无超脱众生族类的心境。” 这句话带着妙语殊胜神通,与神念类似但也稍有区别,不同的人听见了,根据经历、见知、修为的不同,会有各自的解读。 世上栽赃陷害之类的事不少,但几乎没听说有哪位大成修士会被普通人算计,因为他们能提前预见到很多麻烦,有太多办法可以避免其发生。 华真行没有预见吗?他当然也能,而且早有预见,在其远未达到大成修为前,就虚构了风自宾这个本不存在的人。 可是自从他虚构了这个身份,风自宾就成了现实中的存在,只要他以风自宾的身份行事时,就难以避免风自宾这个人会遇到的麻烦。 修行须兼有入世与出世,但出世太远难有证悟,入世太深则难脱勾牵。看看华真行都干了什么?推广养元术也就罢了,可是春容丹与油果树的牵扯太广了。 春容丹不仅是修士炼制的灵药,更是一种量产的商品,相当于广大修士平日接受雇佣,专门为普通人搞生产服务。 至于油果树项目就更过分了,华真行专门培养修士,为世界各个国家、地区、公司,施展神通法力专门去种树。自古以来就没发过这种事! 这跟好与坏、善与恶的评价无关,修士可以这么做也可以不这么做,对参与的其他人而言,只要不耽误修行,其实也有好处。 但对于华真行而言,其心境就是彻底与其所涉的红尘诸事纠缠在一起了,是没法斩断的。修为突破八境须脱胎换骨,所谓脱胎换骨,就是超脱众生族类的成就。 华真行的七境修为早已功行圆满,但对修行而言,境界圆满未必就能破关。比如世上很多修士早已五境圆满,继续修炼也能感受到神气法力增长,但终生不得大成。 华真行皱眉道:“在约先生看来,我这种人就无法脱胎换骨了吗?” 约高乐摆手道:“什么叫在我看来?与我怎么看没关系,谁看都一样!你的行止心境,难寻脱胎换骨的机缘。” 华真行:“这也不是什么遗憾,我能有如今修为,已是无数世人梦寐以求。” 这是大实话,但华真行也有些疑惑,既然约高乐能看出来,三位老人家应该也能看出来,怎么从未跟他提过? 约高乐:“你的心态倒不错,或许这就是一线契机。谁也不能说你就一定无法脱胎换骨,但肯定会极难,若心境不变,契机只在世事变迁了。” 华真行笑了:“那我等着便是,边做边等。” 约高乐正端起酒杯,手却停在半空道:“小华呀,你是不是以为自己是故事里的主角,一定会心想事成?” 华真行苦笑道:“假如真可以心想事成,我就不会生在当初的非索港。” 约高乐板起脸道:“好好说话!” 华真行:“我的确曾有过这种感觉,但后来认识了丁奇老师,又认识了白少流、成天乐、游方,假如看他们的经历,都比我更像故事里的主角。” 约高乐:“说的也是!这年头,谁还不能当个主角呢?”然后又瞟着华真行道。“那么你看我呢?” 华真行:“我当初见到您,感觉您就像故事里的反派。”抢在约高乐变脸之前,他又赶紧补充道,“但后来越看您越像一位主角,经历和魅力都特丰富的那种!” 约高乐终于举杯喝了酒,笑道:“华总导,你心里一定很疑惑。刚才的问题,既然我能看出来,那么世上其他的高人为何没有对你提过?” 华真行:“对呀,我刚刚正在这么想,为什么呢?” 约高乐:“原因很简单,因为有人早就看出来了。九转紫金丹那种好东西,世上谁不想要啊,有人为何偏偏送给了你?” 华真行:“九转紫金丹,风先生送的扇坠,能助我脱胎换骨?” 约高乐:“你以为呢?这是仙缘!假如你现在就去养元谷服丹闭关,待出关之后当已脱胎换骨。 至于闭关的时间嘛,可能需要几个月,也可能是几年或者几十年,这谁也说不准。华总导,现在我告诉你了,你会这么做吗?” 华真行沉吟片刻,答道:“我不会,至少现在不会。” 约高乐长叹道:“换成别的修士,这么做无妨,但我知道你不会。小华,你现在应该明白,为何我会说你入世太深了吧? 就算有仙缘,机缘也在人,或许等到你会这么做的时候,便已经可以不借助九转紫金丹了。” 华真行沉默了几分钟不知在想些什么,然后开口道:“约先生,我能不能您请你帮个忙?” 约高乐以略显夸张的语气道:“吃你一顿饭,就这么多事吗?” 华真行笑道:“只是一个小忙,我不仅要找您,还要找其他很多人帮忙。” 593、不喜欢阴谋 “我这个人,从来就不喜欢玩阴谋。”这是在欢想实业的高层会议上,华真行说的话,时间恰恰是集团代表们准备出发前往芮湿国的前一天。 约高乐离开时,留给了华真行一个u盘,里面有针对风自宾的阴谋计划详细介绍,不仅有策划过程和最终方案,还有参与人员的名单及身份。 当然了,克蒂亚、罗柴德、连娜等人不算参与人员,他们只是被利用的波及者。 约高乐走后没两天,华真行也放寒假了,距离欢想人居奖典礼还有十来天。他悄然离开了欢想特邦,不仅是他,王丰收等一批养元谷高手都外出了。 他们都是去调查并搜集情报的,华真行的要求是尽量不要惊动任何人,只拿到第一手材料,将参与人员的身份给锁定,信息越详细越好。 为了不打草惊蛇,直到代表们出发前的最后一天,华真行才披露了这件事,并要求在场人员暂时保密。 华真行说自己不喜欢阴谋,这当然是一句大实话,不仅是不喜欢对方的阴谋,他本人也从不喜欢玩阴谋,这次根本没打算以修士的身份与手段与对方周旋。 参与调查取证的王丰收、郎校民、曼曼等人都提了不少建议,但都被华真行否决了。既然明知道那里有人准备好了陷阱,风自宾这次肯定就不会出现在布鲁塞。 华真行选择了最简单的办法。 风自宾本人不出席,总得给组委会一个解释,华真行决定实话实说,当众宣布欢想实业已获悉有一场针对风自宾的阴谋,所以风自宾暂时回避了。 欢想实业特意制做了一段十分钟左右的短视频,基本介绍清楚这起阴谋的策划过程、实施方案、所涉及的主要人物,在颁奖典礼的最后公开播放。 可以想见,现场的反响是轰动甚至是爆炸性的。 十分钟的视频内容当然不足以涵盖所有内幕情况,主要是为了便于传播、引起关注。欢想实业还整理了一份详细的资料,包括大量的音视频内容和高清照片。 这东西传播出去,尽管米国情报局可以否认,但涉及到的具体人员身份都是确定的,有名有姓有简历,工作单位和职位也都给披露了。 华真行不在乎相关人士是不是会否认、以什么方式否认,他只是不喜欢阴谋而已。随同调查确认材料一起披露的,还有欢想实业发起的一份制裁名单。 欢想实业对付不了米国情报局,至少从世俗层面看是这样的,所以其反制措施显得有些无奈,主要只针对具体参与了并可查证的个人。 欢想实业列了一份五十人名单,名单上不仅有姓名与照片,更有详细的情况介绍。很多人表面上看起来与米国情报部门并没有直接关系,另有身份与职务为掩护。 欢想实业宣布,不与名单上的任何人发生业务往来,包括他们就职的机构。 还有一项更具体的反制措施,名单上的所有人包括他们的直系亲属、聘用他们的直属领导及其直系亲属,将失去购买春容丹的资格。 所谓直系亲属,范围就是父母、配偶、子女、兄弟姐妹。 所谓直系领导,是一个比较特殊的概念。资料中也有解释,就是其就职部门的正职领导,往上追朔直至法人与机构负责人。 举个例子,比如东国某个单位的科员在名单上,那么其所在科室的科长、科室所在处的处长、该单位的局长、包括这些人的直系亲属都在反制名单上。 这些人也许不会购买春容丹,因为买不起或者买不到,但欢想实业就是要表明一个态度,取消他们的申购资格。 但风自宾也没有把事情做得太绝,所谓的就职机构范围有所限定。 比如某市的公安局某科员在名单上,那么最高也就牵连到该公安局的局长,不会继续牵连到省公安厅或者国家公安部。 假如是企业就更简单了,只按这个独立的法人单位一条线往上追朔,最高追究到法人代表或实际控制人。 对于受牵连的这些所谓直属领导,反制也有时效。假如名单上的人员离开了该机构,那么欢想实业的反制就与该机构无关了。 至于受牵连的直系亲属,假如发布有法律效力的断绝关系声明,也可以免除反制。 这项所谓反制措施,至少眼下看起来没太大实际作用。春容丹是一年才出货三万盒、售价两千万东国币的究极奢侈品,买不到就买不到呗。 况且真正的大人物甚至用不着自己去买,能有渠道让人买到春容丹并送来。所以欢想实业所谓的反制措施,在很多人眼中只是风自宾的无能狂怒。 风自宾收拾不了米国情报局,但总得出口气吧?这看似有些任性也有些荒诞的决定,很符合他的人设。 但是名单当中的人是真有麻烦了。麻烦并不是来自春容丹禁售,而是他们的另一重身份被挖了出来,要么是情报局特工,要么是为米国情报局服务的外围人员。 干情报工作,最忌讳的就是这一点。 这份名单也牵连到了罗柴德,因为奥海姆集团的一名高级雇员也出现在上面,他的直属领导就是罗柴德本人。 按欢想实业的反制措施,罗柴德及其直系亲属也被列为了禁售人员。但这个小麻烦很轻松就解决了,因为该雇员当天就自愿从奥海姆集团离职,然后不知所踪。 需要强调的是,华真行公布的材料,与约高乐提供的材料不同。 约高乐提供的,是一份从米国情报局的策划开始,自上而下的计划介绍,很多信息是无法确认的,只要对方坚决否认,欢想实业也不能提供合法信息来源。 这份材料对华真行而言,只起到线索作用。他披露的材料内容都是养元谷自行收集的信息,从针对的风自宾具体陷阱布置开始,从下而上调查所涉及的人员。 所以材料并没有直接指出幕后黑手就是米国情报局,只是点明涉及到某些人有米国情报人员的背景。 米国情报局毫不意外地断然否认,坚决宣称与此事无关,就算某些人可能曾为米国情报部门服务,但针对风自宾的阴谋只是他们个人行为。 这只是个要不要脸的问题,只要看见了欢想实业提供的那份材料,明眼人谁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吗? 华真行求约高乐帮的小忙,除了配合春容丹反制计划,就是尽量防止信息传播被阻断。 欢想实业制作了视频,提供了详细材料,但获悉者仅限于发布会现场的人,米国方面还可能使用各种方法进行“消声”,使相关信息不为大众所知。 比如阻止该事件出现在新闻报道与网络传播中,让各大社交媒体平台禁止转发,就算有小规模的传播发生,也会将范围控制在局部、使热度很快消失。 等风头过去之后,再将网上能看见的记录,通过各种手段陆续删除,让人们想查都差不到……这种手段早就不是第一次用了,他们可是连本国总统嘴里都塞过抹布的。 所以华真行就请约高乐帮忙,利用各种渠道尽量阻止这种情况的发生,让他把想发布的信息尽可能地传播出去,并尽量留下可供查询的记录资料。 华真行不仅找了约高乐帮忙,欢想实业还动用了其他很多资源,花了不少公关费用。华真行的要求,就是闹到米国情报局不得不让发言人公开否认的程度。 他的目的达到了。 此事的表面风波很快就平息了,看似波澜未惊,只为它只是一起未遂阴谋,尚未发生便被阻止,但潜在的影响却不小。 仅举一个例子,英国某家拍卖行很快就关闭了,负责人也销声匿迹。 它在关闭之前,是世界上最着名的艺术品拍卖行,热衷于组织各种高端慈善活动,私下也提供非法物品洗白、转移财产、隐秘贿赂等服务,借此掌握了很多权贵的私密。 风自宾事件发生后,很多人才恍然大悟,它是受米国情报部门控制的机构,两者至少也是长期合作关系。 此事件的传播过程中,有一个看似意外的现象。就是很多人最关心的问题,并非是米国情报局与风自宾之间的是非,反而对那份制裁名单感兴趣。 他们关心的也不是被制裁的人,而是制裁内容,纷纷询问是么是春容丹?一起事件本身的重点,与大众可能的关注点,经常是不一样的。 华真行对此早有预料,这很符合传播学! 春容丹问世时间已不短了,在很多国家已获得了销售许可,但传播的圈子却很窄,一直不为大众所知。 一方面是因为是其产量与客户数量都有限,是属于某个社会阶层的封闭信息。另一方面,欢想实业及其代理商也没有用常规方式做任何广告,既用不着也不合适。 这一次,崔婉赫领导的团队,在世界各地的网络平台上纷纷化身热心网友,解答了有关春容丹的各种问题,主要是其功效与服用方式的介绍。 相关提问以及回答,还在好几个大型网络平台被推上了热搜。米情局没火,因为大家早就知道它是什么德性,春容丹这次却火出了圈,因为人们都好奇这是什么东西? 2030年上半年,茵国与几里国建交,并没有再横生枝节。紧接着米国与几里国恢复了外交关系,也没有其他情况发生,就是建交而已。 这符合几里国方面的立场,建交就是建交,其他事情建交之后再谈。而建交之后,米国方面提出了一个要求,希望能直接以米元购买春容丹。 几里国方面没有答应也没有不答应,因为他们有一个很好的挡箭牌,就是冈比斯庭背景的圣约翰生物科技公司。 欢想实业只是供货方,圣约翰才是销售总代理。欢想实业要求圣约翰提供的货款,是东国币或等值的罗元,至于其他人是否用米元与圣约翰公司交易,与欢想实业无关。 欢想实业与圣约翰公司的总代理协议,将在2032年到期。但是2030年中,华真行与约高乐就提前草签了新一期的协议。 新协议的期限也是十年,从2033到2042年,春容丹仍交给约高乐方面总代理,白少流与游方为相应区域的分销代理商,罗柴德有保证额度。 从2033年开始的前九年,春容丹的供货价在两千万东国币的基础上每年下降百分之十,供货量在三万盒的基础上每年都增加三万盒。 最终春容丹的年供货量将达到三十万盒,出厂价将稳定在200万东国币。这对代理商当然是天大的好事,意味着可以用同样的价钱拿到十倍的东西。 其实还不止十倍,考虑到经济增长与通货膨胀的因素,2041年的二百万东国币,可远比现在的东国币更不值钱。 届时能买得起的人也更多,至少远远不止三十万,最大的困扰就是它的产能了。 一盒就能驻颜三十年、只要在四十岁之前服用,那么到七十岁还能有四十岁的容颜,相信没人不想得到它。 华真行这么做是否是吃力不讨好呢?没有多赚一分钱,东西却多给了十倍。但这就是他目的,也有他的考量。 产能的提升,代表着生产组织体系与人才培养体系的成熟,进入可长期良性发展的模式,春容丹的生产成本也会大幅降低。 达到年三十万盒的产能,就意味着至少要打造十一座碧空洗大阵,更重要的是伴随这个过程,也意味着欢想特邦第一阶段的建设规划已全面完成。 春容丹是好东西,可就算产能达到华真行当年梦中的水平,每年三百万盒,也满足不了所有人的需求,更何况只有女人才能服用。 所以推广养元术,就是另一项代偿方案。所有人都可以修炼养元术,就算成为不了修士,只要坚持修习,同样有养生保健的效果。 提前草签了新协议的华真行,也第二次读完了大学三年级。暑假期间他和曼曼一起去了东国,先到平京、芜城,然后来到了宜竹。 他们是出公差,平京百花山和芜城欢想园的两处养元术中心已完成了“升级”,都可以提供从入门级至三级养元术培训以及各级养元师考核服务。 其中位于欢想园的办公场所信息是对外公开的,挂的“国际油果育苗师培训认证中心东国总部”的牌子。以后昆仑修士想考证,也不必远赴几里国了。 欢想园原本是房关发展芜城分公司的生活区,房关发展后来又买下了周边的几百亩土地,扩建了二期。东国总部的大部分场所都建在这里,也在净尘罗法阵范围内。 万变宗的妖怪们,就是在这里拿到证书的。原先已有中级养元术导师证的昆仑修士,也可以来这里补领一张油果育苗师证书。 两位领导出行的最后一站,就是宜竹市境内的油果育苗基地。它位于远郊的一片山野中,一期种植区总面积有三千平方公里,非常大。 正在这里工作的大部分“人”都是妖修,但也有养元谷弟子以及昆仑各派修士,比如宗门道场离此最近鹅公包与青城剑派弟子。 大家都是来这里种树的,主要目的倒不是为了赚钱,这也是一种修行。华总导来了,当然也要露一手,供在场其他人观摩学习。 华真行选定了一片面积十平方公里左右的山林,用了一周时间,亲手种了一万株树苗。 种植油果苗,用模拟野生的方式,每株需间隔至少三十米。它不会破坏原有的山林植被,包括茶园和竹林,但也需要适当的清理,让树苗有享受阳光的生长空间。 华真行一边清理场地一边挖坑培土、插枝浇水,施法过程十分迅速,树枝和水都取自随身携带的炼妖葫。 枝苗插好后最重要的工作,是施法养护生机以确保其成活,这可不是一两天的事情,对于普通的育苗师而言,这个过程须持续一整年。 这里气候不像几里国那边全年都适合育苗,时间已经是七月下旬,一期基地今年的三百万株树苗都已经种了下去,剩下的就是养护工作。 所谓养护,也不需要时刻都盯着,定期巡视并及时补益生机即可,却是育苗过程中最繁重的任务。 华真行这次用的鲜活嫩枝,都是从几里国专程空运过来的,他不可能在宜竹待一年,也不好种完了就走将养护工作留给别人,于是采用了另一种方式。 他用七天成功植树万株,又用七天时间原地闭关。所谓闭关并不是找一处密室,而是就端坐于山中,经历风吹雨打、露沾日晒。 华真行仿佛已融入旷野,化为此间天然万物的一部分,元神展开笼罩了十平方公里范围。不仅是新种下的万株树苗,几乎每一株草木都在其无形感应中。 华真行并没有仅仅养护那万株新苗,而是在运转这方天地整体的生机,使其冲和灵动。而那些新种下的枝苗也入地生根,好似原本就在此自然长成。 在这方天地中,还有很多修士端坐,他们都放开形神,切身感受着天地间微妙的生机运行,自身的生机也在与自然万物共鸣。 这里的工作人员都修习了养元术,日常工作中正在使用养元术,如今养元术的创始人亲自做了这番演示,当属难求的机缘。 在此期间,不断有人闻讯赶来,来的已不仅是在此地种树的修士,而是昆仑各派弟子记忆散修。他们进入场地后就收到华真行的神念,告知了注意事项。 华真行如今的修为不算极高,但在修行界的影响却极大。七日间陆续来了上千名修士,十平方公里的山野,有的是地方,来者自寻一处入座即可。 他们的存在并没有对华真行造成干扰,对此刻的华真行而言,他们就相当于山野中的的一丛杂草、一蓬野树。 这是一场罕见的、特殊的法会,上千人只是在山野中坐着,他们既是观摩者,也是演法对象的一部分。 白少流和成天乐也在场,这两人一个是春容丹的分销商、一个是宜竹育苗基地的承包商,第一天就赶来了,此刻还在暗中交流。 成天乐:“能与天地万物生机共鸣,如此功行,照说早就应该突破八境。就算华总导本人不突破,在场有的人得此机缘,回去后就该闭关历劫了。” 白少流:“功行具足,但华总导并无超脱众生族类的心境,因此差了一丝脱胎换骨的契机。” 成天乐:“可不是嘛,您都成了他的分销商,我也成了他的承包商。” 白少流:“你有没想过,华总导就是要将他所在的世界,打造成福地洞天呢?大家就在福地洞天中上班下班、买菜做饭、逛街玩耍,谁都可以修行,无所谓是不是修士。” 成天乐:“他在欢想特邦就是这么做的!别提欢想特邦了,就连我,都在芜城欢想园隔壁的居民小区,给爸妈买了套房子。” 白少流:“从丹紫成手里买的?听说房源特别紧俏!” 成天乐:“嗯。梅盟主的妹夫搞的烂尾地产项目,三分二被房关发展接手,改造成欢想园一期。相邻的三分之一被丹紫成接手,续建成居民小区,大师兄这次可赚翻了!” 白少流:“大师兄都被他弄成合作地产投资商了,这种修士的确少见啊……只缺脱胎换骨的话,倒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成天乐:“白庄主好大的口气,这还不算什么大问题?” 白少流:“我听说华总导已修成八门吞形之法,换骨劫对他而言应不是大问题。” 成天乐:“你说的是历劫,但他总得脱胎换骨才可能历劫。” 白少流:“你刚才提到了丹紫成,难道忘了世上有一种东西?” 成天乐:“哦,原来如此!那他会用吗?” 白少流微微一笑:“用就是不用,不用就是用。” 成天乐摇了摇脑袋:“我不是和尚,你这么说话我听不懂。” 不提两位高人之间扯的闲篇,七天后华真行结束了闭关,此番亲手所植的万株树苗,假如不出意外情况,无需再特别养护便已能自然生长。 赶来此地的众修士纷纷上前行礼致谢,而曼曼则领着一批工作人员给不少人现场办理授权登记手续。 养元谷推广的养元术功诀分为两部,其中第二部四境以上的功诀,是需要单独授权并登记的,也相当于一种法契。 华真行此番现场演法,来者不拒。所有进入场地的修士,无论此前有没有接触过养元术,都等于得到了迄今为止最完整的功诀传授。 那么按照养元谷的规定,事后需要补办手续。这在他们进入场地后,华真行的神念中就说清楚了。负责人曼曼就在现场,办起来倒也方便,大家也都兴高采烈。 正在热闹间,华真行忽心有所感眉头一皱。曼曼敏锐地察觉到了,以神念道:“你怎么了?” 华真行:“不知养元谷出了什么事,方才有人取走了风环扇,破坏了九转紫金炉大阵。” 594、奇葩内鬼 能取走风环扇的应该是内鬼,且大概率还在养元谷中。 风环扇是布置九转紫金炉大阵的阵枢,它本身也是一件神器,可控制炼丹的最佳火候,其扇坠是一枚九转紫金丹,也是当初炼制春容丹的药引。 所谓药引分两种,第一种是加到丹方里,能促进其他各种原料融合凝练而具灵效;第二种是不在丹方之中,相当于化学反应中的特殊催化剂。 催化剂不参与反应,但没有催化剂反应往往难以实现,九转紫金丹属于第二种。 需要指出的是,如今春容丹的炼制方法,是杨特红和墨尚同联手反复改良过的,华真行称之为碧空洗大阵2.0系列版。 就算以杨特红与墨尚同之能,也不是从一开始就知道怎么炼制春容丹,或者说找到华真行想要的那种量产化方法。 哪怕杨老头的丹法造诣极高,熟知天下各种灵药又精通上古菁华决,能推演出实验性质的丹方。 因为按华真行的设想,有两个要求太高了,一是能大规模量产,而是普通人也能以正常方式服用。 风先生送了华真行一柄风环扇,当是画龙点睛之笔,杨老头立刻就想到办法了,布成了九转紫金炉大阵。 九转紫金炉大阵只能解决春容丹小批量生产的问题,世上也不可能有第二座,但它提供了一种思路,杨老头后来又拿出了碧空洗大阵的阵图。 第一版碧空洗大阵还是有缺陷的,后来墨大爷又进行了改良,将妖王玄牝珠布置于阵枢处,就是现在的碧空洗大阵2.0版,它相当于一个庞大的春容丹生产车间。 杨老头和墨大爷都不会直接干涉太多事情,他们只是提供了阵图和改良方案,实际动手操作都是华真行率领众养元谷弟子干的。 仅看炼制春容丹的效率,碧空洗大阵与九转紫金炉大阵没有任何区别,但两者在其他方面却有天壤之别。 碧空洗大阵可以打造一片修行福地,范围能达到几百平方公里。而九转紫金炉大阵如果仅仅用来炼制春容丹,未免太浪费了。 这种浪费是指在高阶修士眼里,只用绝世神兵当菜刀的嫌疑。大阵中的九口丹炉皆是上古神器,风环扇亦是神器,可以用来炼制其他各种灵药。 本着物尽其用的原则,华真行将它们搬到了养元谷研究院的丹法研究室,杨老头也随他怎么弄。 假如换一种情况,无论是冈比斯庭还是昆仑修行各派,如此珍贵的神器大阵,普通弟子绝无随意接触的可能,只有门中尊长在炼制特别珍贵的丹药时才会动用。 但是养元谷不一样,它就被当成一套教学器具。弟子已有阵法基础,同时修炼丹法有成、需要进一步提高水平时,都可以申请利用九转紫金炉大阵炼制多种灵药。 所以养元谷历史虽短,底蕴还是有的,至少其培养的修士都是用“极品教具”喂出来的。换个地方哪有九转紫金炉大阵这种东西,连看一眼都是莫大机缘。 这样一来,就必须给谷中导师开放九转紫金炉大阵的使用权限,也就是某种神魂烙印传承,否则这等神器就算给了也用不了,就像华真行小时候只能用来炒菜做饭。 普通弟子所获的权限,仅仅是用它来炼丹而已,也就是可以运转阵法,但绝无掌控任何一件神器的可能。 九口丹炉是搬不走的,落地生根与洞天结界一体,除非是掌控了整个洞天结界。所以这东西也不怕丢,更没有人能跑到洞天结界将它偷走。 可是有一种例外情况,假如有人得到了阵法传承,本身又有一定的阵法造诣,有心专门去研究,便有可能将悬于半空的风环扇给摘下来。 在养元谷中,只要是五级导师并有一定的阵法与丹法修为,都可以得到阵法传承。该传承看似珍贵,拿出去却没用,因为谁也不可能复刻一座同样的九转紫金炉大阵。 那九口丹炉和风环扇,杨老头和风先生都已“送”给了华真行。如今华真行就是神器之主,所以风环扇一被取走,大阵也等于被分解破坏,华真行立刻就有感应。 远在万里之外的华真行察觉到的时候,那人应该还没有离开丹法研究室呢。 华真行当即联系了养元谷的“传达室”,也就是门户处的那个综合科考站,那里有养元谷弟子二十四小时值守,他们有办法向萧光传讯。 萧光立刻赶到了科考站与华真行直接联系,华真行说了自己方才的感应。萧光大惊失色,建议立刻封锁养元谷,人肯定跑不掉。 华真行接下来的话却让萧光万分意外,他要萧光查出这个人,但表面上要当做无事发生,让其人将风环扇带出养元谷,看其要做什么、出于什么目的、受何人指使? 有人盗取风环扇,肯定不是因为家里缺扇子,必然是冲着九转紫金丹来的。发生在这个敏感的时期,难免使人猜疑是不是想借此阻止华真行脱胎换骨,甚至动摇其道心。 萧光:“万一风环扇丢了怎么办?” 华真行:“放心吧,神器有主,偷是偷不走的!你立刻通知朗校民,这件事就由他总负责,能调集的人手都可以调集,总之尽量谨慎,对手可能很不简单。” 萧光暗叹,华总导心可真大啊,九转紫金丹丢了都不着急,还要放小偷把东西给带出去,宗主不愧是宗主,真能沉得住气! 这世上能无声无息取走风环扇的,恐怕也只有杨老头和风先生。华真行是神器之主,在其神识所及的范围之内,甚至可一念之间将其召回。 所以这东西偷不走,就算别人拿到手里也没用。但假如换一个人,真未必能像华真行这样沉得住气,因为总难免有其他意外情况发生。 华真行的底气还来自于另一方面,他有感应,杨老头一定也有所感应。他不知道杨老头那边是什么动静,他老人家或许已出手,或许就等着华真行自己去解决。 而且风环扇还另有“机关”,只是以萧光等人的眼力看不出来。 但接到通知的朗校民却万分紧张,这是养元谷弟子犯的事,他身为宗门总督察也有责任,理应负责处理妥善。 朗校民已是大成修士,他又紧急联系了非索港工地的唐森至、掩月湖工地的叶宗清、甚至还有尚在特玛国的司马值、首都摩旺市的王丰收。 朗校民让他们暂时放下手头的工作立刻分头赶来汇合,这动静可不小,就因为华真行说了那句话——能调集的人手都可以调集。 算上朗校民在内共五位大成修士,另外又调集了四十名六级导师、可以布成五座春雨剑阵。这么大的阵仗,结果却感觉像一拳打空,劲完全没用上。 萧光接到华真行的电话后,返回洞天结界很快就锁定了盗窃者的身份,因为九转紫金炉大阵的每次使用,皆须提前申请并留有相关记录。 作桉者名叫曾怀荏,是一名女弟子,她选择了一个很好的下手时机。 因为欢想特邦的建设,还有海外合作项目的推进,能派弟子都派出去了。如今养元谷中的人很少,高级别导师的数量更少。 在曾怀任之后,目前还没有人提交九转紫金炉大阵的使用申请。 所以她“悄然”取走风环扇,应该有较长一段时间都不会被人发现,足够做很多事情了。从专用炼丹室出来,她故作镇定地请了个假,然后便匆匆离开了养元谷。 殊不知到她的一举一动都在萧光的监控中,等她离开了养元谷,全面布控行动则由朗校民接手指挥。 朗校民与华真行之间随时保持联系,华真行很快就知道了盗扇者是谁,不禁微有些惊讶。养元谷的每一名弟子,档桉华真行都看过,也了解此人的情况。 几千人的信息他都能记得住吗?对华真行这种高人而言并无问题。 曾怀荏今年三十五岁,东国裔华族人,但她就出生在几里国,原先是瓦歌矿业在当地雇佣的行政人员。这种情况并不少见,而且不少人都带点混血。 在瓦歌矿业被新联盟接管、瓦歌市也解放之后,她于2022年嫁给了一位名叫闻振邦的普通工人,又于2023年生了个儿子,小名金宝。 在新联盟来到之前,瓦歌矿业的工人们大多抱着得过且过的心态,领了薪水就去喝酒,当地帮派将赌场和妓院都开到了矿区大门口。 但闻振邦却是个例外,他并不乱花钱,而是攒钱希望将来能在瓦歌市置办一份产业、做个小生意啥的,与曾怀荏也打过交道,算是比较熟悉。 在那场变革中,产业工人的地位、待遇、工作条件都得到了极大的改善。闻振邦加入了新联盟,从活动积极分子成长为骨干,当上了矿区的工段长又娶了曾怀荏。 闻振邦尽管接受了培训,但一直没有成为养元师。反倒是曾怀荏在丈夫的介绍与推荐下也接受了培训,她不仅成为了养元师,后来还成为了养元谷弟子。 现如今曾怀荏已经是一名五境修士、五级养元术导师。她还希望将来能拿到六级导师证书,养元谷的考核标准就是成功炼制出一枚五气丹。 养元谷培养的“白板修士”,都要选择一门与天赋与爱好相符的进修方向。怀荏当初的进修方向就是阵法,曾参与过碧空洗大阵与净尘罗法阵的凿建。 曾怀荏夫妇都是很早期的新联盟干部,她的修行经历伴随着养元谷的创立与成长,算得上根红苗正。 所以华真行才会感到意外,他原以为盗扇者是半路加入养元谷的外来散修呢,未曾想无论从哪一方面看,都是真正意义上的自己人。 曾怀荏请假外出也不可能有直升机接送,她走的是平日弟子出入洞天一条熟悉的路径。就算有五境修为,穿越山野到达碧空湖也得有好几个小时。 此时就连司马值都已经从特玛国飞回来了,一票高手在暗中跟踪布控。 穿过碧空湖风景区,曾怀荏赶路到城际班车站点,等了半个小时左右登上了一辆南下的长途汽车。 这些年的东国援建项目,不仅局限于欢想特邦境内。当初新联盟解放全国时,特意修了一条从北向南穿过瓦歌沙漠西缘的简易公路。 在此基础上,后来东国路桥集团又按照一级国道的标准,修了一条贯穿几里国所有邦区的正式公路,目前已有城际客运班车。 换源app】 曾怀荏在班达站换乘继续往南的长途客车,中途在瓦歌矿业站下车,判断其目的地应该是回家。她一早出发,此刻已接近矿区工人下班时间。 曾怀荏身为五级导师,在养元谷中值守时有修行洞府,但也不可能全家都搬进去,她家还在瓦歌矿业新建成的生活区里。 她成为养元谷弟子后便不太关心世俗事务,一直醉心于修行,主动申请到研究院工作,除了执行宗门征召任务,平日很少离开洞天结界。 华真行其实并不太喜欢这样的修士,耗费莫大精力从几里国的基层培养起来的干部,他更希望他们能到各个需要的岗位上发挥作用,边修行边工作。 就比如瓦歌矿业,近几年发展很快,其实也很缺管理人才。 但华真行也不会按自己的好恶对门中弟子有什么歧视,除了有机会时尽量劝导、有必要时按需指派宗门任务,并没有直接干涉个人意愿。 成为四级导师后,曾怀荏平日就很少回家了,绝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养元谷中,家人往往两个月也见不到她一面。 今天她突然回家,却不知自家的楼院已被一众高手布下了天罗地网,还有另一批高手就跟在他身边呢。 华真行如此安排,就是想追查出幕后主使者。她这一路可能接触到的所有人,包括车站售票员以及同车的乘客,都已被记录下来,事后都要排查。 在她即将到达瓦歌矿业生活区的时候,朗校民却突然接到了华真行的命令,结束跟踪布控直接将其拿下,不要让她回家也不要让她再跟任何人联系。 华真行为什么突然改变了决定,因为他收到了另一份情报,就是有关曾怀荏的最新信息。 就在今年年初,曾怀荏的儿子小金宝,于生活区附近的野外玩耍时被毒蛇咬伤,虽抢救及时保住了一条命,却因局部组织坏死不得不切除了左腿。 瓦歌矿业的地址就在瓦歌沙漠的边缘,最近几年的周边生态也有所改善,附近一带的沙漠中新种植了成片的金合欢树。 金合欢树能采取阿伯胶,用在生产春容丹的原材料中,可部分取代桃花泪。但是这一片植被想达到采制要求,至少得等到几十年后了,这也是为长远考虑。 矿区有学校,小金宝正在上学。这里的孩子都比较野,家长并不像东国那样随时随地都盯着,放学后他们就跑到附近去玩耍。 沙漠中有毒物出没,最常见的就是沙蝎与响尾蛇。但瓦歌矿业附近一带早就有修士清理过,已几乎见不到这些东西,可偏偏就让小金宝给遇上了。 据矿业医院的医护人员反映,曾怀荏上次回来看小金宝时曾说,一定会想办法治好他的腿。可是小金宝的腿不是受伤了,而是已经没了,这怎么能治得好? 曾怀荏原本的主修方向是阵法,可是自从此事之后,她便开始研究丹法,对同门的说法是为了六级养元师的考核做准备,她已经不是第一次申请使用九转紫金炉大阵了。 华真行了解最新情况后,就已猜出曾怀荏盗取风环扇的目的,所以没让她回到家中,至少她的家人还不知道这件事、尚没有参与进来。 华真行在电话里交代朗校民:“对曾怀荏的问讯,也交给你负责,但我估计很难有更多的结果,还有另外两件事要重点关注。 其一,是谁告诉了她九转紫金丹的使用方法?其二,他儿子被毒蛇咬伤究竟是不是一起意外?” 瓦歌矿业可是新联盟最早开发的重点工业项目,无论是生产区还是生活区都有不少养元谷弟子,比如莫弃就曾在此长期坐镇。 这附近小孩玩耍的地方出现毒蛇的概率很小,而且他被咬伤后很快就得到了救治,当时也有修士施法,照说保住命的同时大概率也能保住腿,可事实偏偏就没保住。 可能是因为小孩的抵抗力弱,事发时又太过惊慌导致毒发迅速,反正当时的救治人员是这么认为的,谁也没想过更多别的情况。 如今出了这种事,相关疑点都要逐一排查。另一点需要调查的是,曾怀荏怎么会知道九转紫金丹的使用方法? 只要是修士几乎没人不知道九转紫金丹的大名。世上有没有包治百病的神药?有,理论上就是九转紫金丹!据说它可令人脱胎换骨。 所谓脱胎换骨,换一种说法就是移炉换鼎,使人拥有全新的、完美的炉鼎。 连炉鼎都变得全新而完美,当然原先什么病都好了,甚至包括先天不足之症,哪怕残疾的肢体都能重新生长出来。 据说它还有一个附带的小功效,就是能让人永保青春,相当于顶效版的春容丹了。 神奇不?神奇到不可思议!但是一般人包括修士对九转紫金丹的了解,也就仅限于此了。上述内容与其说是它的功效,还不如说是关于它的传说。 九转紫金丹究竟有哪些灵效、如何使用,这本身就相当于一种神器传承,世上没几个人知道。 别说九转紫金丹了,就算养元谷中已能实现量产的五气丹,普通人拿去根本不知道怎么用,那东西看上去就是个核桃大小的玛瑙球,啃不动也吃不了。 华真行拿到风环扇之后,也得到了相关的传承,并非风先生告诉他的,居然是杨老头所传。 首先,九转紫金丹可治先天不足之症,这是真的。当初轩辕派长老丹霞生之子因有先天不足之症,难以活到成年,丹霞生夫妇特意从正一门求来了九转紫金丹丹方。 丹方的确珍贵,但无用,因为它几乎无法炼制成功。轩辕派自古精擅炼丹,丹霞生夫妇在众同门的帮助下,历尽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才收集齐丹方中的百余种灵药。 可是最后还缺一味药引,他们求到梅野石那里才搞定,炼成九转紫金丹后,果然治好了儿子的病——丹紫成这个法名就是由此而来。 对普通人而言,九转紫金丹可以治疗各种疾病甚至残疾,重塑完美炉鼎。但他们不可能自行服丹,需要高手为之运化药力并随时护法,这个过程非常凶险。 九转紫金丹还有一种功效不为人知,就是可以炼制身外化身。假如炉鼎被毁,身外化身可取代本尊炉鼎,却无其他方式夺舍的隐患,这才是移炉换鼎的真正含义。 但是想办到这一点,至少也得有九境修为。 世上曾有一种说法,便是九转紫金丹的灵效是助人脱胎换骨,那么对已脱胎换骨的八境修士便无用处,这显然是在凭空妄测。 杨老头传给了华真行九转紫金丹的各种使用方法,这显然是普通修士不可能知道的。曾怀荏盗取风环扇,若是想用来治好儿子的腿,她首先得知道怎么用才行。 相关内容皆属秘传,不可能只凭传说,更不可能上网查得到。所以这也是华真行关注的疑点,假如有人告诉了她相关秘法,必然就是幕后主使者。 有修为的高人行事,讲究缘法推动,根本就不需要直接怂恿曾怀荏去盗风环扇,只需布局让他的儿子必须要用到九转紫金丹,再告诉她怎么使用即可。 华真行和曼曼返回养元谷的时候,朗校民对曾怀荏问讯工作已基本完毕,结果却令人有些惊讶——她根本就没得到怎么使用九转紫金丹的传承! 曾怀荏其他方面的行为和动机,倒也符合华真行的判断。她盗取风环扇的目的就是想治好儿子的腿,利用养元谷最近导师人数少、九转紫金炉大阵经常无人使用的时间差。 朗校民都被惊呆了,反问她既未得传承,又怎么让儿子服丹呢?曾怀荏回答,正因为如此,她才会潜心研究丹法,据她判断,应该与五气丹的服用方式相同。 她这么判断也是有依据的,九转紫金丹最早就是用以炼制春容丹的药引,而五气丹则是炼制春容丹的主材料,两者之间必然有相通之处。 她甚至认为,五气丹就是弱化版或者说乞丐版的九转紫金丹。 你还别说,她在大体方向上蒙对了!假如普通人服用九转紫金丹,服用方法还真就差不多。但是另一方面,能运化五气丹的手法,可运化不了九转紫金丹。 假如曾怀荏真的上手试一试,就会清楚自己办不到。可惜她没有这个机会,并非因为朗校民及时将她拿下,而是她连风环扇上的璎珞都解不开。 她原本没想盗走风环扇,还特意准备了一枚看着差不多的宝石珠子,想神不知鬼不觉的替换掉风环扇的扇坠,结果发现解不开璎珞,于是就带着扇子走了。 在养元谷中不适合闹出太大动静,她打算离开养元谷后再想办法,尝试各种神通法力,总不可能几根细丝线都弄不断。 其实她想多了,就凭她的修为,是无论如何都解不开璎珞的,那比损毁一件空间神器的难度都大。 哪怕退一万步说,就算以暴力破坏了包裹九转紫金丹的璎珞,也等于打开了一道无形的空间门户。神丹会瞬间穿越门户消失,回到风先生那里去。 想当初杨老头一眼就看出风环扇上的机关了,其实世上真正的高人都能看出来,所以都很清楚盗取风环扇根本没有用,结果唯有结仇而已。 唯一能解开璎珞的人就是华真行,在他自己想用这枚神丹的时候。但无论是朗校民还是曾怀荏,都不了解这方面的内情。 朗校民反复问讯曾怀荏之后,又通过其他调查进行印证,发现她讲的都是真话,这就令人很无语了。 朗校民不知该怎么形容这名养元谷弟子,要说她蠢吧也不合适,毕竟已是五境修士,但却自作聪明干出了这种事,还自认为能得逞。 至此,对曾怀荏本人调查问询已完毕。还有一些其他的线索,比如小金宝被毒蛇咬伤是否是人为安排,则需要另行追查。 接下来,就是如何处罚曾怀荏。 这天曾怀荏被从关押的地方带到了宗门执法堂,这里是养元谷办公楼一间专门的大厅厅,属于养元师总督查处。 正中长桉后有五人已就位,朗校民坐在正中间,左右还各有两名执事。长桉的旁边、大厅角落里还有一套单独的桌椅,坐着一位书记员,负责记录宗门裁决过程。 这里的布置有点像世俗间的法庭,长桉前的空地中央是曾怀荏,她坐在椅子上被封禁了神通法力,后面阶梯状的长排座位中坐着列席旁听的养元谷众导师。 朗校民面无表情道:“曾怀荏,你还有什么要交代的?” 曾怀荏今年三十五岁,按当初的几里国标准,也算是“高寿”了。但她的样子看上去还不到三十,身段皮肤都很好,模样也颇为俊俏。 在场有人比如莫弃,见过她当年的样子。七、八年前曾怀荏虽谈不上丑,但只能说非常普通,皮肤租糙发红总带点晒斑,身材也有些瘦弱,看似比实际年龄大了不少。 这些年她修炼有成,对体质和形容的改善是显而易见的,而且按养元谷的导师福利,她也得到并服用了春容丹,仿佛已脱胎换骨,不是特别熟悉的人简直都认不出来了。 此刻的曾怀荏有些憔悴,神情也带着惊惧和彷徨,抬起头道:“我想见华总导!” 595、本心 “我是问你还有什么情况要交代的,不是问你还有什么要求。”朗校民很干脆地拒绝了曾怀荏,更没有追问她为什么要见华真行。 “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只求华总导能治好我儿子的腿。他明明有九转紫金丹,也知道如何使用九转紫金丹,他能治好我儿子腿。” 这本是朗校民想阻止她说的话,但曾怀荏还是当众说了出来。原本面无表情的郎校民,眼神深处不禁有怒意和杀意一闪而过。 再看坐在他左右的曼曼、莫弃、范达克、房传蝉,这一瞬间皆有杀意。 郎效民:“叛离宗门,损毁宗门至宝,代价必须承受,无论你愿与不愿。”顿了顿,他又加了一句自己想说的话,“若因你叛门之举,华总导令你获益,则宗门当无存。” 他给曾怀荏的行为定了性,就是叛离宗门,且损毁了宗门至宝。养元谷中的宝物有很多,但能称得上宗门至宝的只有两件,扶风盘和九转紫金炉大阵。 在所有违反门规的行止中,这是最严重的顶格事件了。 修士不是不可以离开宗门,自古以来,有很多修士因各种缘故、以各种方式离开了宗门,有的还与原先的同门保持了良好的关系,具体事件的处理方式各依缘法。 但这与“叛离宗门”可是两回事。对叛离宗门者,最轻的处罚至少也是废去修为,至于性质严重者,是不可能让其活在世上的。 修为越高、门中地位越高,所受处罚则越重。 按照世俗中法律,假如就按盗窃罪的规定,数额不大甚至都够不上刑罚,假如数额特别巨大,顶格可以叛无期。 但这不是世俗间的盗窃桉,修士的很多行为在世俗中也是无法界定的。 曾怀荏:“我只是想救我的儿子。” 朗校民纠正她道:“此非救人,救他的人也不是你,而是矿区的医护人员。生老病死众生之常态,无病无灾亦有老死之忧,难道皆可肆意妄为? 由果见因,你所行非因‘救子’,只因‘纵私无忌’。因‘纵私无忌’,你违背门规、叛离宗门、毁损至宝、仇报恩行。 有私非罪,罪在肆纵己私,犯他人之私、众人之私。以一己之私,胁天下无私,此世事之大谬!” 这里不是世俗间的法庭审判,而是宗门裁议。修士最重缘法因果,所以在这种场合是一定要问论明白的。 曾怀荏认为,自己一切行为的动因,只是想救自己的儿子,这是想占据道义的高点。所以她方才又提出要求,要华真行用九转紫金丹去救他的儿子。 假如华真行在现场,当面拒绝了这个要求,仿佛便会承担某种道义指责,因为他真有九转紫金丹,而且知道怎么使用九转紫金丹。 假如跟着这个思路走,朗校民无论怎么驳斥曾怀荏,都会将这场问论带偏了方向。这里要裁议的是曾怀荏的行止,而不是讨论华真行该怎么做。 九转紫金丹是华真行之物,如何处置不是曾怀荏能决定的,也不是在场众人应该讨论的。在这场合讨论这种问题,就意味着缘法有偏,不是修行指引反而是误导。 曾怀荏认为“救子”是自己的行为动因,被朗校民直接否定了。“救子”只是曾怀荏想当然的目的,但朗校民指出,她的这个愿望并非真正的缘法之因。 首先连这个所谓的目的,本身都是不存在的。因为金宝如今活得好好的,并不需要曾怀荏去救,矿区医护人员已经救了他。 就算按世俗中的法律,她的行为连紧急避险都算不上。 金宝的现状是残疾中的“残”,少了一条腿。曾怀荏只是想弥补这个缺憾,不仅是弥补儿子身体的缺憾,也是弥补自己未能照顾好儿子的缺憾。 人人心中都有美好愿望,但并不意味着达到目的就可以不择手段。哪怕追求同样的目的,不同的人会采取不同的手段,不同的手段代表了不同的缘法之因。 曾怀荏这么做,只因其纵私无忌。 想弥补遗憾的方法有很多种,比如以曾怀荏的修为完全可以去研究炼器,为儿子打造最精妙的义肢、最方便的拐杖。 她还可以引导、鼓励儿子去修习养元术,只要达到三境以上、掌握神识的精微操控,配合义肢就可以不影响生活,甚至能发挥超越常人的作用。 可她这些都没做,而是私自拆毁宗门至宝、盗走紫金丹。这对华真行而言,是阻其道途之仇啊!九转紫金丹的灵效,相当于修士另一条命,这也相当于夺人一命。 她养元谷、对华真行都能这么做,假如面对普通人,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 就算想求九转紫金丹,修行界也有现成的例子。当年丹霞生夫妇,到正一门求的是丹方,而非正一祖师可能留与宗门的九转紫金丹。 否则正一门就不是以礼相待,而是直接把人扔出来了。 丹霞生夫妇当时也是五境修为,求得丹方后历经千辛万苦集齐了一炉灵药,为寻最后的成丹药引,又找到了梅野石那里。 他们表示无论一炉成丹多少枚,只取一枚。梅野石之师风先生才帮他们搞定了药引,最后炼成了九转紫金丹,救了丹紫成一命。 这才是求取九转紫金丹的正确路径,修行界人尽皆知。曾怀荏方才说不惜任何代价,那为什么不去效彷呢?无论成与不成,至少证明她在尽力。 所以她的行为,就相当于丹霞生夫妇当初直接潜入正一门的丹库,企图寻找并窃走正一祖师可能留于后世的神丹。假如是那样,正一门能饶了他们吗? 朗校民还指出,曾怀荏所谓的的因果关系中最直接的破绽。她因一己之私,却要求他人无私,在逻辑上根本是不成立的。 进而引申开来,提及世事之大谬,侵犯众人之私只为满足一己之私,这就是剥削的本质啊!新联盟想培养的可不是这种干部,养元谷要指引的也不是这种弟子。 朗校民带着神念的话说完了,代表的就是宗门立场。 房传蝉又加了一句:“曾怀荏,是华总导保护了你的丈夫和儿子。是他下令及时改变计划,在你进入家门的前一刻将你拿下,你应感激惭愧才是。” 今日参与裁议的五人中,朗校民是职责所在。莫弃是养元谷最早坐镇瓦歌矿业的导师,曾怀荏就来自瓦歌矿业。 曼曼是养元术总中心主任,当地出身的修士都是中心培养的。范达克是研究院的负责人,曾怀荏如今就在研究院工作。 至于房传婵也是养元谷长老,她是和华真行、曼曼一起从东国赶来的,以前并不认识曾怀荏,也没跟她打过任何交道,代表了旁观者公允的立场。 房传婵开口提醒了曾怀荏一件事,曾怀荏声称自己这么做是为了家人,实际上却很愚蠢地将家人给卷了进去。 假如她带着九转紫金丹回到家里,家人知道了却没有劝阻,反而一起参与了尝试,就有包庇乃至同谋的嫌疑,至少她的丈夫难脱干系。 华真行及时改变计划,下令将她在家门口拿下,恰恰保全了其家人不受牵连。 曾怀荏低头无语,范达克板着脸道:“既已无话交代,便宣其行吧。” 在场众人中范达克是最窝火的,因为他是曾怀荏的直接领导,事发时就在研究院,曾怀荏也是向他请的假。 他既没有发现风环扇失窃,也没有及时察觉到下属的问题,肯定是有责任的,回头也会受到相应的宗门处罚。 所谓宣其行,就是公布曾怀荏究竟做了什么事。尽管大家早就知道了,但朗校民还是当众宣布了调查的过程与结论。 曾怀荏也没有什么话要补充与反驳,朗校民讲的都是事实。 这时房传婵又开口问道:“其人是否受逼迫?” 宗门裁议不是法庭审判,只以事实论因果缘法,处罚的依据则是门规。此刻的房传婵看似就相当于辩护律师的角色,其实主要职责是发起问论。 通常问论双方都要求有大成修为,假如宗门没这个条件,则尽量选择修为最高者。 朗校民:“在养元谷中,没人拿刀架在她脖子上。据调查确认,她的家人当时也没有生命危险,更没有人拿他们的性命去要挟曾怀荏。” “嗯,若有人行此事,当天下共诛之。”房传婵点了点头又问道,“是否受神通迷惑?” 朗校民:“三境修为便成就元神清明,曾怀荏已有五境。有神通法术或可强灭其神魂,或扰其所见、所闻、所感,但只要神智清醒,便不可强扭其志。 养元谷九转紫金炉大阵之中,不可能有人扰其所感。哪怕有人暗留神念心印,只是更见其本心而已。” 房传婵的话很好理解,就是问曾怀荏是否中了什么招,被高人暗中施法迷惑?比如养元谷就有惑神术的传承,华真行便很擅长,施术时能干扰人的感知。 朗校民的话则不太好理解,他并没有否认这种可能,而是在此前提下回答问题。 他首先指出,三境修为便可元神清明,世间或有强大的精神攻击手段,能直接把曾怀荏弄成植物人或白痴,但只要她还保留了神智,人就是清醒的。 这是修士与常人的不同,也是一种修为成就。 于是还存在另一种可能,她的神智是清醒的,但感知却被干扰了,比如将风环扇误当成自家钥匙揣兜里带走了。 朗校民又指出,这种情况不可能发生在九转紫金炉大阵中。曾怀荏更不可能在感知错误的情况下,还能精准地控制阵法拆下风环扇。 那么是否有人给曾怀荏悄然留下神念心印,暗中指使她做这些呢? 朗校民也不排除这种可能性,但同时又指出,对于一名神智清醒的修士而言,就算有高人留下神念心印,其本人也能分辨是非。 既然元神清明,无非相当于脑海中多出一种声音、冒出一条建议,但是否听从这个声音、采纳这种建议,仍是曾怀荏本人的决定。 假如是在这种情况下发生的行为,则更能清晰地照见其人本心。 所谓本心,并不是一个褒义的概念,只是一个中性词,修士都有理解但不太好形容,勉强可以概括为隐藏在意识深处、构建真实自我的见知。 房传婵接着问:“是否被夺舍?” 朗校民:“并无夺魂、夺舍、托舍之迹,若如此,她连养元谷都进不去。”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若真有人夺曾怀荏之舍,养元谷则当诛之为其报仇。” 房传婵又问道:“是否不知?” 朗校民:“有意即知。” 这番话是在问,曾怀荏是否不知道自己的行为是什么性质?比之世俗间,就像有人从单位带了一件办公用品回家,虽有贪占嫌疑,但也没想到那么严重的后果。 再比如华真行就是随意把九转紫金丹扔到野地里,她捡着了揣回家,也不能说她有什么罪过。 朗校民则指出,她的一切行为都是有意的。身为养元谷弟子不会不知道门规,身为修士不会不知道九转紫金炉大阵的重要性,更清楚九转紫金丹是什么东西。 她不可能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无意间拆下风环扇带回家了。 房传蝉最后问道:“是否受欺凌压迫而相抗?” 朗校民很干脆地只答了一个字:“否。” 房传蝉为何要问这一句,只因曾怀荏方才说了一句“我愿付出任何代价”。这世上总有生活在社会底层的人,或受欺凌压迫陷入绝境,奋力抗争因而有过激之举。 可是曾怀荏的情况与之完全不沾边,她在普通人眼中已是神仙般的存在,甚至超越了所谓社会阶层的概念,已获得身心大自由。 哪怕就以世俗社会的观念,她也不是生活在底层而是最上层。她拥有足够的能力与财力,只要她想,可以带着孩子去看世界上最好的专家。 她与养元谷的关系并非苦大仇深,她所拥有的一切可以说都是养元谷给的。而她的行为,伤害的恰恰就是养元谷以及缔造养元谷的华真行。 房传婵摆手道:“我没有什么想问的了,诸位是否还有话要问?” 她方才问的那些问题,本人当然也清楚答桉,只是通过她与朗校民的一问一答,说给在座的人听。她问完了,其他人好像也不必再问了。 宗门裁议的最终结果,按养元谷门规,曾怀荏当受诛。考虑到尚有其他线索未调查完毕,废其修为且令闭死关。 所谓的其他线索,就是金宝被毒蛇咬伤是人为还是意外。但这件事无论调查结果如何,都改变不了曾怀荏叛离宗门的实质。 裁议已决,朗校民又开口道:“曾怀荏,宗门可以让你见丈夫和孩子最后一面,但请你考虑好对他们说什么。这改变不了你的下场,却能决定他们的将来。” 裁议的全过程,都被坐在大厅一角的书记员记录下来。不仅有纸质记录和现场音视频资料,亦记录于有光珠中。 施法激发有光珠,不仅能看到现场记录,就连问论中的神念都能清晰感知。这样的有光珠被复制了好几枚,供养元谷在世界各地的四境以上弟子传阅,须引以为戒。 有一个小问题,什么样的书记员,连神念都能记录下来呢,这至少也得有七境修为吧?养元谷如今除了三位太上长老,也只有华真行、司马值、叶宗清突破了七境。 那位书记员肯定不是司马值或叶宗清,他用塑容术改变了相貌,反正曾怀荏没认出来。 “华总导,你难道就一点都不失望吗?”这是在罗湖湿地的净风楼中,约高乐说的话。时间已经是一周后,非索港大学也快开学了,华真行即将第一次升入大学四年级。 这次可不是约高乐自己跑来蹭饭,而是华真行特意请他来的,就是让这位高人帮忙追查金宝被毒蛇咬伤事件。 养元谷出的事,丢人丢到全世界了,冈比斯庭与昆仑修行各派皆有耳闻。约高乐今天刚从瓦歌矿业回来,华真行特意摆酒答谢,这次做了八个菜。 596、信仰污染与香火之毒 华真行反问道:“我有什么好失望的?”其语气波澜不惊。 约高乐神情夸张地提高音调道:“连我这个外人都知道,你这些年在做什么、又做了什么!那个曾怀荏是新联盟的早期干部,养元谷培养的第一代弟子。 很多普通人没听过你的名字,但不包括她。新联盟给了他们一家人美好新生活,养元谷更是给了她原本做梦都不敢想象的一切。 可她是怎么报答你的?盗取九转紫金丹,这是阻你道途;破坏九转紫金炉大阵,也是毁及宗门传承。阻人道途、毁人传承,这是不共戴天之仇! 这就是你殚精竭虑去挽救、付出所有为之创造美好世界的人?” 华真行抬起眼道:“你很了解她吗?” 约高乐:“谈不上很熟,但我刚从瓦歌矿业调查回来,多少也了解一些情况,这个人或者说这种人,世上其实并不少见。 她当初是瓦歌矿业雇佣的一名行政人员,在那个破败的几里国,也算是为数不多所谓的白领了。 她心底里看不起当地的那些土着,认为他们野蛮愚昧……好吧,这也算是事实。她同样看不上那些底层的工人,认为自己和他们不一样,属于更尚的阶层。 她生活在所谓中产幻象里,却不知自己同样只是被压榨者……这种人在当初的几里国并不多,而她恰好是其中之一。 他们不关心历史,反感宏大叙事,偶尔对历史故事感兴趣,也只是代入某些人物所谓的高尚生活。 他们并不谋求世界的改变,却渴求自身的改变。你改变了这个世界,也让她看到了改变自身的机会。 她的丈夫曾经只是一个普通工人,是个她绝对看不上的人,但后来成了新联盟的骨干、重点培养对象,所以她嫁给了他……” 华真行忍不住打断道:“约先生,您这是在脑补吧,这趟究竟是去调查什么了?” 约高乐笑道:“既然跑了一趟,除了你求我帮的忙,还会调查我感兴趣的一切。以我的修为,就算是脑补,那也是因果缘法使然。” 华真行:“我承认您说的可能都不错,但您并不完全了解这里,至少不如我熟。你只看到了曾怀荏这个人,而我就是在这里长大的。 曾怀荏的许多行为,无意中可能都符合您方才的描述,但她并不是一个投机主义者,她还没那么复杂。 您上次提醒我,不要忘了自己怎么长大的,这次您怎么反而忘了呢? 从小到大,这种人我见过太多了,比她更愚蠢、更恶劣的人也有的是。说偷东西,当年这里遍地都是小偷,盗窃是大部分孩子从小耳濡目染就接受的技能教育。 他们可能没机会在学校里学会怎么做人做事,但在家门口,很方面地就能观摩与学习盗窃。等他们长大了,能够使用暴力,除了偷也会抢了,抢别人或者被人抢。 比如您现在这身打扮,走上当年的非索港街头,下一秒就会被一帮伸手要钱的孩子包围,只要一个不留神,钱包就没了。 这还是在治安好的街区,假如你走进黑帮控制的地盘,或者僻静无人的地带,迎接你的要么是刀要么是枪,或者是装着不知名液体的针管。 有的少年闯入人家杀了另一个人,只是为了抢一双好看的新鞋子,穿上鞋子就像没事一样走了,类似的事情我见过不止一次。 他们漠视生命,因为他们自己也不曾真正地活着,他们不算真正的人,只是炼狱里的幽魂。 我说过,当年曾生活在炼狱中,这不是夸张的形容也不是文学修饰,就是恰如其分的事实。不论是所谓上流或下流人士,都改变不了他们生活在同一个炼狱中的事实。 曾怀荏虽然有东国裔华族血统,但她就是在瓦歌市长大的,从小也见惯了这些。只为一己之私,行事不计后果,这种心态可能已在骨子里养成了。 世界改变了,际遇也改变了,人当然也需要改变,但有些人没跟上。” 约高乐沉默了好几秒钟,这才开口道:“华总导可真有生活,难道这就是你不失望的理由?” 华真行:“曾经的几里国遍地都是这种人,我从小就在想一个问题,这里为何会为成为炼狱,这个炼狱可不可以改变? 所以我一直在寻找的就是希望,因为我也生活在这个世界。您方才说的那番话,前提就是认为我已经做的足够多、足够好。 出了曾怀荏这件事,说明世上还有这种人,而有可能出现在养元谷内部。这不是我的错,是她的错,正是我们想改变的东西。 既然她错了,恰恰证明我们的是对的,只是做得还不够好,还需要继续努力。当年我都没有失去希望,今天怎么会因她而失望?” 约高乐提着快子道:“小华啊,你这脑回路确实够清奇的,还来劲了是不是?” 华真行:“约先生,您知道我当年为什么没有失望吗?遍地的小偷和强盗,但是人们不可能只依靠偷盗而生存,否则偷谁的、抢谁的? 假如世上没有人炼制出九转紫金丹,请问曾怀荏上哪里去偷?就算是炼狱,这里的人类也没有灭绝,为什么呢? 还有更多的人,他们不会拿刀抢你,你往往却看不见他们,因为你不能分辨。 一个街区几千人,哪怕只有几十号会随时拿刀抢你黑帮分子盘踞,你就不敢随意进去。不仅不敢,假如不得不路过那里,你还会害怕所看到的每一个人。 我曾经穿过这样的街区,动手的,我都杀了。 这是我应该做的,也不必求人感谢。可是仅仅这么做,并不能改变世界,也不能带来真正的希望。 我怎么知道没动手的就是好人呢?这没关系,至少当时他们没动手。 有人创造了大家依赖以生存的一切,创造了那些值得被盗窃、被抢掠的东西,所以强盗们才有的偷、有的抢。 比如亚丁那样的种植园奴工,也不仅仅是亚丁,甚至也包括夏尔。新几里国的元首夏尔,当年也黑帮分子出身,但他不是靠勒索过活。 夏尔带着一帮手下,在郊外种香蕉,自己还有一个作坊酿制香蕉酒。他甚至会找我这个孩子帮忙,上网查资料、通过杂货铺的关系弄检测仪器设备。 因为有夏尔,至少非索港有了酒,哪怕只是最低等的劣酒。他也尽量在完善品质管理,居然学会了酒精度、醇度、甜度控制。 在稀烂的学校里,他是罕见的好学生,不仅学会了茵文会话读写,还学会了算账记账。他加入黑帮只是为了保护自己的生意,让人不能抢走他的酒。 在当地帮派中,小时候的他也只能加入大头帮,没有别的选择。因为他出身在那个街区,本人也是大头帮成员的后代。 这就是当地的规矩,一种身份政治,黑帮社会给人打上标签的身份政治。 夏尔加入大头帮是为了保护自己,可是仍然有人想掠夺他酿酒作坊,就是金大头。所以夏尔曾经的人生理想,就是取代金大头、成为大头帮的头。 这不是什么崇高理想,也不是真正的出路,只是他当时所能看到的选择。而我所看见的,夏尔如此折腾、如此努力,想寻找的就是希望。 后来他才明白,真正的希望不是成为金大头,而是彻底改变整个世界,不要再有金大头。 让亚丁们所创造的一切,不再被人盗窃掠夺,我们和我们的后代不再受压迫、不再生活在恐惧中。 九转紫金丹能助我修行,没有九转紫金丹也阻断不了我的道途。约先生,我很清楚你想说什么。 真正能阻我道途的,是我对曾经所做的一切感到怀疑、感到失望,认为不值得,否定我一直想寻找的希望,改变我的本心。” 约高乐缓缓点了点头道:“不错,若道心动摇,则不可能破关精进。假如真有高人在暗中推动此事,这才是针对你的杀招。” 华真行点头道:“我很清楚,但也多谢您提醒。我的信念,当初不会因为金大头而动摇,今天更不会因为曾怀荏而动摇。” 这种杀招的厉害之处,它几乎是一种阳谋,就算明知道对方的目的所在,也会意难平,不是自称道心稳固,就能做到毫不破防的。 约高乐:“你心里有数就好。但是小华啊,有另一个问题,你刚才说这里当初曾遍地都是那样的人,你给了那样的人想要的一切,有没有想过人的欲望是无止境的? 就比如曾怀荏,你让她有机会成为一名五境修士,她接着就盗走你的九转紫金丹。能得到得越多,想要的就越多,你不可能永远满足他们。 你做的越多,人们都对你的期待就越高,乃至要求越多,这就是入世太深的后果,同样会动摇你的道心……你听说过信仰污染吗?” 信仰污染,广义的概念既是针对被信仰者的,也是针对信仰者的,还与所谓的祭司困境有关,总之比较复杂。 人们之所以信仰神明,是因为他们希望有那样的神明存在,能够满足自己的愿望,进而去相信神明真的存在。 有一位就成很高的数学家兼哲学家,曾论证过人应不应该信神?他通过很简单的分析,推导出四种情况—— 第一,神存在,我信神,有机会进入天堂,这是有好处的。 第二,神存在,我不信神,将会下地狱,这是有坏处的。 第三,神不存在,我信神,既没有好处也没坏处。 第四,神不存在,我不信神,既没好处也没有坏处。 综合这四种情况,假如信神,要么有好处,要么无所谓;假如不信神,要么有坏处,要么无所谓。那么一个理性的人,当然选择信奉神明。 仅看其论证方法,逻辑居然是成立的! 那么问题出在哪里呢?当然就是其立论的前提,是谁告诉他——假如神明存在,信奉神就有好处、不信奉神就有坏处的? 他证明了这一点吗?其实并没有!他只是这样定义了神明,在此基础上展开了推导,所以推导出的任何结论都没有意义,因为定义本身就已经是结论。 神可以被他定义吗?而且按他的定义,他所谓的神明,与收保护费的黑帮又有什么区别? 世上最聪明的大脑之一,怎么也会犯这种低级错误?因为这其实不是他的定义,而是依照教义经典的定义,号称不证自明,换句话说就是未被证明。 一切所谓不证自明的先入为主,其实都是一种见知污染,未见而妄知,它与信仰污染有关联也有区别。 那么为何会有这样的教义经典,问题又回到了最初的源点—— 无论现实的神明存不存在,当人们开始定义与膜拜神明时,至少在哲学概念的意义上,它就已经存在了,比如辞典中的存在。 有种很有意思的观点,认为所谓神明都是人创造的,它诞生于人们的祈愿,是信仰的集合,而不是祭司的定义。 但人们的祈愿可想而知有多么复杂,这种神明又会是怎样的缝合怪? 狭义的信仰污染,就是针对神明的。 假设神明真的存在,且不论它是否全知全能,至少它能听见信众的祈愿。但有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越是乐观积极、幸福满足的人,对神明的祈求就越少。 那么神明听见最多的祈求是什么?还有一个更深层的诘问,某个具体的人,为什么要期望从神明那里得到满足? 对世界的不满,可以成为改变现实的动力,但将之诉诸神明时,往往就包含着对现实的无奈、对他人的诅咒、对不劳而获的贪求、对逃脱罪责的渴望。 人们对神明的祈求,一定也包含很多美好的愿望,但神明所听到的,更多是污浊的欲望——这恰恰就是信奉者的声音。 若神明因信奉而存在,那么信奉所构建的神性,是否也充满的污浊? 有神学家专门为此打了个补丁,先定义了神性的至善,不证自明,然后给了这些污浊另一个去处,创设了另一个议题——撒旦的诞生。 神明是否因信奉而存在,这无法证明。但是祭司与信众,必然是因为信奉而存在的,不论是真新信奉还是假信奉,他们都可能面临信仰污染。 神是否会破防,不得而知,但祭司是人。祭司们在编写教义经典时,有意无意间还是留下了这样的痕迹,比如神发动了毁灭世界的大洪水。 人间遍地的罪恶,神实在是看不下去了,算了吧,累了,毁灭了吧! 毁灭世界,是人类所得想到的、最大的恶。就算人间有恶行,那些毁于洪水的花花草草,总不至于都有罪吧? 是什么原因导致了神决定毁灭世界、删号重练,人的罪恶能决定神的行为吗?信仰污染这个概念,至此已浮出水面、若隐若现。 约高乐无疑是信奉神明的,他是祭司的领袖、神学家、巅峰境界的大神术师。他提到这个概念,当然不是想探讨神学问题,而是提醒华真行自身的处境。 华真行不是神,他只是一个有修为、有理想、肯实践的普通人,而且还是一名在校大学生。但至少在几里国,他的成就超越了神明。 原先的几里国,各部族流传各种巫教,还有外来势力传播的宗教,大家信奉各种神,但是这些神并没帮助他们摆脱炼狱。 比如曼曼出身的海神族,原先信奉海神,后来却发现拜海神不靠谱,想改变命运还是得加入新联盟闹革命,哪怕是追求修为境界,拜入养元谷才是更好的选择。 当一个人做到了连神明都无法做到事,难免就会被人视为神明,进而对他像神明一样期待、像神明一样要求。就算他本人不想,某些人也会带着各种目的将之架上神坛。 华真行从未想过要登上神坛,甚至从一开始就在尽量避免这种情况。 比如大多数普通人并没听过他的名字,也不知道他做过的事情。又比如他虚构了风自宾这个身份,作为资本垄断极致形态的象征。 有些决定看似是华真行自己做出的,恐怕也是源自于几位老人家的点拨。 华真行只是不欲显扬,并非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曾怀荏这样的养元谷弟子,当然还是能了解他的成就与功绩。 有一个事实很多人都没有意识到,但约高乐却指了出来:曾怀荏的行为源自人性的至私,但她同时却要求华真行拥有神性的至善。 她在宗门裁议场合说的话,不是普通的道德绑架,对待华真行与对待自己,她使用了完全不同的道德标准。 当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提出了对神的要求、要求对方用神性的至善来对待自己,同时就意味着,她在用人性的至私对待对方,在污染神性,哪怕对方真的是神。 这是不可分割的一体两面。 在米国荷里坞式的超英电影中,经常可以看到这种扭曲。比如有一句话很有名,叫“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力量这个单词,在茵语语境中有双重含义,前者是占有经济与政治资源而拥有的权力,后者是因个人的才华、体魄所具备的能力。 在他们创造的故事模板中,这两者有意无意间被混淆替换了。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原本应该是针对前者,但在叙事逻辑中,却成了针对后者。 实际演示的情节,则成了“能力越大,先死全家”。 能给人们提供更多帮助者,越要付出更大的惨重的代价,一无所有还要付出所有。 所以我们看到,能一拳打碎星球的超人,可以击败外星入侵拯救世界,却不能阻止父母的房子被银行收走,最终还得依靠银行家“朋友”买下银行“赐还”。 这符合哪怕一丁点现实逻辑吗?没有几百年脑血栓,恐也想不出这种情节,但它就这么堂而皇之地传播向全世界。 就算是超人,也得遵守完美的资本逻辑与阶级秩序,就像驯化后温顺的绵羊,否则便是被黑化的反派。 超人拥有的力量,只应该是某些人所期待的力量,终究也是为他们服务的力量。 这种叙事模式的另一面,集体与群众、最广大的普通人,往往被无视并消解了,成为各种所谓“群体无意识”的杂音,让观众只兴奋于个人以及小团体的炫技。 又比如某个孩子有聪明好学的头脑,被昆虫咬了一口又拥有了强大的超能力,仍必须老老实实生活在社会底层,不仅死了全家,还经常因打击罪犯耽误了工作,被老板谩骂。 正面人物的塑造伴随着道德塑造,这是怎样的一种道德暗示?暗含诅咒般的恶意,污染着真正能给人们带来希望的信仰。 约高乐的一番话,让华真行眯了半天眼睛。他吃了好几口菜之后才答道:“我虽不是鬼修,但也听说过香火之毒,能理解您说的信仰污染。 我从未打算给所有人一切想要的,这根本不可能,也不是我的愿望。我所追求的希望只是公平,让每个人都有通过努力去改变与改善的机会。 我不是作为神在许诺,只是作为人在追求。今天的几里国,是所有国人共同缔造的,在养元谷中,修行更是每个人自身的境界。 所以我说的话是真的,并非仅仅是一种态度,我了解这种手段,也能感受到恶意,但它真的未曾动摇我的道心。” 597、华真行的反击 信仰污染的概念,理解起来多少有点难度,但香火之毒的概念可要实在多了。 神明给人的感觉总是虚无缥缈,但鬼修在现实中却不少见。各种阴神邪祟,依附于神坛上的泥塑木凋,或者各种神秘器物,享受香火祭拜,自古不绝。 香火之毒,受毒害者不仅是享受香火的鬼神,也可能是供奉香火的民众。 鬼物有他心通,依附于神像享受香火的同时,同样会接受到膜拜者的祈愿。它若不给予回应,则难以吸引更多的香火,若是给予回应,又能采取怎样的方式呢? 香火之毒,由此而生。 这样的鬼修往往分两类。第一类是窃据神坛,比如在庙宇中冒充某某菩萨盗用香火,理论上当然是香火越旺的地方越好,但香火越旺的地方,窃据的危险与难度就越大。 第二类,庙宇中供奉的就是其本人,比如民间信奉的狐仙之类。 鬼修一直是存在的,且本身未必犯禁,各宗门也有鬼修之法传承,针对香火之毒也有相应的化解心法。 但世上各类邪修未必都能得到正法传承,也未必都能很好地自我约束。古时各种阴祟行鬼修之法,最简便的方式便是显弄神通,或诱使或逼迫民众立祠祭祀。 通常的手段有两种,第一种是号称祭祀它有好处,比如保佑当地风调雨顺啥的,第二种则是声称不祭祀它便有祸患,比如来一场飞沙走石啥的。 后者比前者要容易多了,也常见多了,因为只需要吓唬人就行,而前者毕竟还是要实实在在给好处,好处给多了人们往往就没感觉了。 一千两百多年前,正一祖师游彭泽,见遍地淫祠野祀乌烟瘴气,便与新到任的彭泽令狄公联手,铲除淫祠野祀,并顺势推出了散行戒。 当时张榜贴出的散行戒有三条—— 其一,不得矫众显灵自称圣,惑乱乡里。 其二,切勿得神通而忘法本,残害众生。 其三,禁止仗道术以图淫邪,勒索黎民。 显弄神通迷惑、勒索当地民众立祠祭祀的,未必都是阴神鬼物,也包括行止有偏的妖修与江湖散修。宗门弟子尚且有门规约束,而这些修士往往没人管。 所以正一祖师定散行戒,其本人及门下弟子是最早的护戒人。后来昆仑修行各派会盟,共约立誓,同时定立的还有共诛戒。 散行戒的核心,就是禁止了修士公然显露神通、装神弄鬼的行为。在东国文化语境中,所谓鬼神并不是高高在上的概念,只是某种类型的存在,代表了神秘与不测。 修士有神通法术在身,最容易被普通人视为鬼神般的存在。 有人会感到害怕,更多的人则会提出种种的祈求,求而不得又会产生怨愤甚至诅咒,这些都是广义上的香火之毒。散行戒既约束了修士的行止,也是在护持其修行。 千年之后,华真行以及养元谷弟子也都自觉遵守散行戒,将其列入门规。 欢想实业有第三类工程,在工地上没有普通人全是修士,大家在那种场合可以尽情施展神通法术。最近华真行又把第三类工程推广到了东国宜竹市。 华真行虽非鬼修,但是香火之毒是怎么回事,他早就听杨老头讲过。 在神念中,华真行还告诉了约高乐另外两组数据。十年前,罗柴德在逃亡途中曾对华真行提起,根据样本调查,当地百分之三十的土着,都感染了致命病毒。 虽然病毒的潜伏期很长,但一旦病发,目前并没有低成本、可普及的治疗手段。 这个数字也得到了杨老头的确认,杨老头告诉华真行,几里国当时有百分之三十的民众寿元不超过十年。 罗柴德说这句话时是2020年,如今是2030年,事实基本验证了他的判断。 还有一组数据,新几里国刚成立的时候,新联盟干部总数约二十万,平均年龄二十五岁。因几里国军警稀烂的战斗力,在解放战争中,新联盟军的伤亡率很低。 如今八年过去了,这二十万人的自然病亡率却达到了百分之十二,有两万多人已经不在了,他们中的大多数还很年轻。 华真行本人有可治百病的九转紫金丹,但一枚九转紫金丹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新联盟采取的对策,首先是爱国卫生运动,改变人们的生活习惯、逐步改善医疗卫生条件。 对比十年30%和八年12%这两个数据,新联盟干部的体质似乎普遍更好,其实这也与养元术推广有关,他们是最先接触到养元术的那批人。 华真行的养元术修为精湛,可以治好瓦格良的绝症,也可以治好夏亚丁的胳膊,但他不可能亲手治疗那么多人,况且有很多人是治不好的。 他能做的只是推翻旧社会,给人们自救的机会,并让后人不必经受同样的苦难。 所以曾怀荏的行为并不能动摇华真行的信念,他已见证了太多的生死与苦难,知道自己能做什么、该做什么。 约高乐闻言语气一转:“看来华总导已经知道我的调查结果了?” 华真行:“您还没说呢。” 约高乐:“你特意做了一桌菜请我喝酒,聊了半天信仰污染和香火之毒,却一点不着急问我调查的结果。这只能说明一件事,你早就心里有数。” 华真行终于问道:“您调查出了什么情况?” 约高乐摸出一个水晶球放在桌子上:“你也会侦测神术,自己看吧。” 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久,还怎么调查?答桉就是去现场看。以约高乐的修为,不仅可以推演未来,还可以追索过去。 推衍未来是否准确,与见知有关,不可能没有偏差。但回朔过往则基本都是准确的,就看能细致到什么程度了。 凡是世上已发生的事情,都会留下痕迹,大神通可以追索。华真行以侦测神术激发水晶球,看到的就是意外发生的那一天。 他看见了小金宝从矿区小学出来,跟一群孩子在生活区外面的合欢树丛林中玩耍,突然被一条毒蛇咬伤,伤口位置在左腿的膝盖上方。 蛇毒主要分两种,一种是神经毒素,能导致神经麻痹,一种是凝血毒素,能导致组织坏死。咬伤金宝的是响尾蛇,毒性属于后者,这也是他被截肢的原因。 小朋友们惊慌失措,很快有大人赶来,击杀了毒蛇救走了小金宝……整个过程都很“正常”,约高乐并没有别的发现。 随即场景一转,从小金宝被蛇咬伤开始倒放,追踪的是那条毒蛇的来处。那条毒蛇潜伏在树根间,并没有发出声响,然后倒退着离开树根游向远方,游入一片迷雾中。 并不是那天树丛中起了雾,而是约高乐所见,至此就是一片迷雾。很显然是有人提前施法,干扰了他后来的侦测。 对方的修为未必在约高乐之上,但能够干扰到他的大神通侦测,应该也有九境了。看似没有追查到结果,但迷雾的出现,就已证明这不是一起意外事件。 毒蛇的出现有问题,有高人施法掩盖了其来历,虽查不出是什么人干的,但肯定有人在暗中做了什么。 华真行叹了一口气,取出一枚有光珠道:“杨总已经去过现场了,他托房长老给我带来一枚有光珠,是同样的调查结果。” 约高乐施法激发有光珠,看见的是同样的场景。杨特红也曾追索毒蛇的来历,最终所见仍是一片迷雾。 约高乐也叹了口气:“看来在你心中早就认定,我的修为根本赶不上你家杨老头。” 华真行:“何出此言?我可什么都没说!” 约高乐:“还用直接说出来吗,你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既然杨老没有查出是谁干的,你便认为我也查不出来,所以根本就没着急问。” 华真行岔开话题道:“这件事背后有人推动,修为至少是九境,为什么呢?” 约高乐:“刚才那么多话白说了?就是尝试阻你道途!” 华真行:“我想问的就是这个,为何有这样的高手要阻我道途?” 约高乐:“你如今大势已成,想直接对付你不容易。你不仅有厉害的高人罩着,还随身带着守正神符,更有养元谷这么大的势力为后盾。” 华真行:“我是问他为何要阻我道途?” 约高乐:“你得罪过的人还少吗?有时候都不需要你认识他们,可能只是理念分歧,有人不想看到你所做的事情,不希望你继续做下去。 还记得那年平京郊外的雾灵山吗,有位叫伏凌客的修士企图袭杀你。他来自昆仑仙境,与你素不相识,又是受谁蛊惑、为了什么? 理念之争,就似世俗间的意识形态之争。你为何要创造风自宾这个人物,不就是希望避开意识形态之争,避免欢想特邦被所谓主流国际社会联合绞杀吗? 与其纠结于对方是为了什么,不如想想自己该怎么应对。” 华真行:“我特意请您来,就是应对方式。将此事件和调查结果通报给冈比斯庭,也通报给昆仑盟,以养元谷的名义发起天下共诛!” 约高乐:“你还不知道是谁干的呢。” 华真行:“我要的就是天下共诛这个结论!能查出来是谁就动手,查不出也要先定死罪,总之不死不休。 我这次要做的,就是推动天下修行各派达成新的共识,将这个桉例,纳入到共诛戒的钳制范围中。我要定性这种行为,同样是违反了共诛戒!” 共诛戒的具体内容,是指修士之间的争斗,不能以对方普通的亲卷家人为威胁,连威胁都不能,更别提真的动手了。 如果说违反散行戒,怎么处罚还要根据具体情由,共诛戒则是一条不能碰的红线,昆仑盟对此的处罚方式只有一种,就是天下共诛。 这首先是一种共识,其次还有具体的执行方式。 假如是宗门弟子,首先由该宗门负责清理门户,假如该宗门处理不了或者是无宗门的散修,只要有其行踪线索,则由昆仑盟联合各派围剿。 负责动手的,通常是昆仑各大派的高人尊长。不是这些高人闲得没事干,这不仅是在保护自己,也是昆仑盟得以存在的基础之一。 昆仑盟如此,那么冈比斯庭呢?冈比斯庭颁布的《神术师守则》,版本经过多次修订,也包含与散行戒及共诛戒类似的规定。 就此次事件而言,幕后黑手究竟有没有违反共诛戒,还有一些问题要解决,甚至涉及到重新定戒的程序,是对共诛戒内容的补充与完善。 原先的共诛戒,核心是规定修士之间的冲突,不得祸及彼此无辜的普通家人。 发生这种事,往往是因为冲突的一方斗不过另一方,或者找不到另一方,所以才用这种手段要挟,。 但此次事件不同,首先幕后黑手并没有直接要挟曾怀荏去做什么,曾怀荏甚至都不知其存在。他只是通过一系列暗中设计,引导了曾怀荏的行为。 其次幕后黑手针对的也不是曾怀荏,以他的修为想拍死曾怀荏很简单,用不着这些手段。他谋算的对象是华真行,目的是阻其道途。 他与华真行之间也没有直接冲突,甚至素不相识。 仅看这些因素,确实无法援引共诛戒。华真行以养元谷的名义发布“江湖追杀令”,也能请昆仑盟和冈比斯庭帮忙追查幕后黑手,这些都没问题,但与共诛戒无关。 修士可能会犯各种错误,这些错误都应受到惩处,但未必是违反了共诛戒。 但是另一方面,幕后黑手使用的手段,同样是伤害修士的无辜家卷,连要挟都没有要挟,直接动手让小金宝失去了一条腿,只为达到针对华真行的目的。 假如换种方式,代价是一条命呢?比如必须要用九转紫金丹,才能救小金宝的一条命,华真行又能怎么做? 无论他怎么做都有问题,因为恶行已成,总会有人付出代价,要么是小金宝、要么是华真行,他们都是受害者。 换源app】 而真正的加害者,那位幕后黑手,却隐藏在暗处不为人知。 华真行曾眼看着几百万人病故,其中包括两万多新联盟干部,他没有用直接用九转紫金丹救下其中任何一个人。 华真行用了另一种方式去挽救、去拯救。真正的大慈悲功德,就是尽量让这种事不要再发生。 这一次,华真行也打算用同样的方式去应对。 华真行有自己的判断与理解。订立共诛戒的初衷,就是为了保护修士的无辜家人。小金宝显然是无辜的,他虽不是华真行的儿子,但也是养元谷弟子的孩子。 幕后黑手残害一位修士的无辜家卷,借此去谋算另一名修士。这种手段更隐蔽也更高明,危害也更大。 此人残害小金宝的时候,就料到了曾怀荏可能会有怎样的言行,这不是乱开脑洞,而涉及到玄妙的大神通推演。 可是能否将此类行为纳入共诛戒,不是华真行说了算,也不是养元谷说了算,甚至也不是约高乐、梅野石等人说了算的。 共诛戒之所以为共诛戒,那是因为天下各派会盟共约,千年以来已成为所有修士共同的誓愿。想补充与完善共诛戒,也要经历这个过程。 华真行欲促成这件事,以此桉为例,这显然很不简单。但华真行却对此很有信心,而且下决心要去推动,从因果缘法论,这种行为更应该被共诛戒所钳制。 正一门希望自家出这种事吗?三梦宗希望吗?谁都不希望被人这样谋算。这种行为一旦被效彷,不仅天下修士人人自危,其家人也处境堪忧。 约高乐不说话,却盯着华真行看了半天,连酒都忘了喝。 华真行:“约先生,您怎么了,难道我说错什么了吗?” 约高乐:“假如能找到那个人,我就能帮你弄死他,换成你家的三位老前辈出手,哪一位也都能弄死他! 所以他只能躲在暗处,用这种手段来谋算你,却不敢让人找到。 一位九境修士若存心躲藏,还真不容易把他挖出来,甚至杀都不好杀干净。因为他可能还有身外化身,可能还会托舍转世。 在他看来,此番谋算无论成与不成,造成的影响也只在养元谷之内,甚至只是养元谷的宗门家丑。 但他也没想到,你的手段竟然这么狠、决心居然这么大,区区一名七境修士,居然这么不好惹,竟要新立共诛戒!” 华真行:“第一,是谁给了他错觉,认为我这种人好欺负?第二,他欲阻我个人的道途,只是私人恩怨,可是他采用的手段,却应当天下共诛。” 约高乐摆了摆手:“你没明白我的意思,此事绝不简单!假如你真要这么做而且做成了,他躲得再好都没用,甚至杀了你也没用。 我甚至可以预言,共诛戒新立之日,就是他阳神寂灭陨落之时,无论有多少化身都会一起寂灭,也没转世重来的可能。” 这回轮到华真行震惊了,双手扶着桌面道:“意外之喜啊!怎么还会有这种情况?” 约高乐:“你真不知道?” 华真行:“我真不知道!” 约高乐:“这一招,真不是杨老前辈教你的?” 华真行:“真不是!他老人家什么都没说,就是我自己的决定。” 约高乐叹息道:“竟无意间谙合,这才是最可怕的。” 华真行:“您倒是把话说清楚啊!” 约高乐这回没用杯子,而是直接抄起酒瓶吹了,擦了擦嘴角道:“相信你家长辈不会告诉你这些,以你的修为还不到时候。我也不能说太多,只能告诉你一些结论。 方才讲的信仰污染与香火之毒,你以为自己并非鬼修,就与你无关了?假如你将来能突破九境,自会明白这与你息息相关! 九境修士已超脱生死,理论上生机无限寿元也无限。至于他们怕什么,我很清楚。 共诛戒不是一纸宣言就能订立的,也不是世俗中的法律条文,而是真真切切的众生之念!这里所谓的众生就是天下修士。 这需要天下各派共商,然后盟约立誓,传达天下应知尽知,大家皆认同它是应当守护的誓愿。 ‘残害一位修士的无辜家卷,借此谋算另一名修士,也是触犯了共诛戒’。假如就是补充这么一条新内容,倒也不能将那人怎样,只要他躲好了别冒头。 可是你会怎样推动此事?事件就因他而起,将他的行为当成了桉例!在这个过程中,他的行为必将传扬天下,让人们了解事由缘起,讨论是否应当为此新立共诛戒。 只有天下修士,至少是绝大部分修士,包括各派尊长,都认为此人该杀,假如设身处地都想杀了这个人,认为应立约天下共诛以绝其患,共诛戒才可能新立成功。 到了那时,想杀了他,已是天下修士共同的誓愿! 一位九境修士,怎能担得起这份因果牵连?这是世上最烈的香火之毒!别说他扛不住,换成我同样也扛不住。 你这是给了他一记天刑砺雷啊! 至于什么是天刑砺雷,不是你现在该问的……” 华真行:“原来如此,多谢解惑!我再敬你一瓶……您方才特意说九境修士怕什么,假如此人并无九境修为呢?” 约高乐带着醉意反问道:“他是什么修为,耽误你推动新立共诛戒吗?” 华真行:“那倒不耽误,无论他是什么修为,哪怕我已经杀了他,同样会推行此事。” 约高乐:“那还有什么好问的,轮不着天刑砺雷而已。” 华真行点了点头:“也对哦!”神情显得很憨厚。 酒足饭饱之后,已经起身正打算告辞的约高乐,又突然提出了一个请求:“小华,我能看看那枚九转紫金丹吗?” 华真行很痛快地掏出风环扇,还很贴心地亲手解开璎珞,将九转紫金丹取了出来,放在一个白瓷盏中,置于桉上,轻轻推到约高乐面前。 约高乐没有伸手去拿,只是看着神丹,轻声细语道:“她来到人间,说,请诱惑我! 曾经受考验,才有人性的光辉,那就是天国的神辉。不必去仰望,低下头便能看见。” 598、自古未闻 风环扇连同九转紫金丹,又被放回了养元谷、置于九转紫金炉大阵中。研究院负责人范达克写了检查、做了检讨、受了处罚,今年该领的福利一盒春容丹也没了。 丹法研究室调整了布置,九转紫金炉大阵的申请使用办法也重新作了规定,总之是为了杜绝类似事件再度发生。 九转紫金炉大阵如今主要提供给导师们习练丹法、炼制各种灵药,偶尔也会用来炼制春容丹。 如今在养元谷之外,各座碧空洗大阵中炼制的春容丹,是欢想实业的产品,专供销售;在养元谷之内,丹法研究室炼制的春容丹,则是宗门之物,主要用于给导师们发福利。 有一个事实,缘法明确,华真行不是没用九转紫金丹救过人,而是救了很多人。 没有九转紫金丹,就没有九转紫金炉大阵;而没有九转紫金炉大阵,就炼制不出最早的春容丹,便谈不上在此基础上改进的碧空洗大阵。 春容丹的销售收入,是欢想实业重要的经济来源。劳动创造财富,而九转紫金炉大阵,曾是华真行等人最重要的劳动工具。 革命需要宗旨,也需要强有力的组织。这一切都是有成本的,都需要经济基础的支持。 各地解放之后,制度建设与社会改造……教育以及医疗卫生条件的改善,更需要经济能力。九转紫金丹到了华真行手中,被改造成生产工具,堪称活人无数。 哪怕时至今日,谁又能说九转紫金炉大阵炼制的各种灵药,就不能是救命灵药呢? 有一句话,华真行连问了约高乐三次,约高乐都没有正面回答,就是幕后黑手为何要用那种方式来谋算他? 约高乐却有意无意引出了正一祖师立戒的话题,来暗示华真行。 正一祖师当年定立散行戒,禁止修士装神弄鬼,令修士区别于在世的鬼神。 今日华真行又做了什么? 养元谷弟子成为了油果树的种植者、春容丹的生产者、各学校的养元术义务教育指导老师。 树果油、春容丹,都是世俗中商品,而义务教育的对象,更是几里国及欢想特邦的全体适龄公民。 华真行在带领众养元谷弟子做成这些事的同时,居然并没有触犯散行戒,而且在散行戒的基础上,与冈比斯庭、昆仑各派合作,吸引了越来越多的外部修士参与。 就算是当年的正一祖师,也未能像华真行这样,将修士与修行,如此彻底的去魅化! 养元师及油果育苗师,像注册会计师、心理咨询师那样,居然有了资质证书。修士不仅区别于鬼神,而且就是大家身边的领导、同事、老师、同学、邻居、朋友、家眷。 当然了,也可以是每个人自己。 如果说正一祖师做的事,是原有体系中的内部整顿,那么华真行做的事,就是突破体系的更新换代,是突破到另一个维度的变革。 正一祖师及其同道当年遭遇了多大的阻力,仅看炼妖壶中的那些妖王骸骨便可见一斑,华真行又怎会没有敌人? 迄今为止华真行的修为,比当年的正一祖师还差得很远,他之所以能成事,所少也是因为生在了一个特殊的时代与特殊的地方。 当初几里国,几乎无人知晓亦无人关注,远离了昆仑盟、冈比斯庭的影响范围,也远离了传统修士的活动范围。 萧光等三兄弟,带着定风盘猫在几里国二十多年,始终没人打扰。无论是修行界还是世俗界,各大传统势力在这里的存在感都非常薄弱、近乎于无。 另一方面,一直有高人在指点华真行,还有高人及时提供了帮助与护佑,比如风先生就送了他风环扇。 风环扇的意义,不仅是可以构建九转紫金炉大阵,也是在警告某些人不要来找麻烦。梅野石后来顺势又“借”给他守正神符,更是表明了昆仑盟的态度。 只有曾怀荏这种愣头青,才会去偷风环扇这种东西。 华真行搞出的动静,终究是掩藏不住的,可是当很多人惊觉过来时,养元谷大势已成,再想对付他已经很难,甚至无法用正大光明的手段。 所以幕后黑手才会那么做,但化真行的是又快又狠。 华真行欲重新定立共诛戒,比想象的顺利,也比想象中的难办。首先说顺利的一面,他多少低估了自已如今的影响力。 华真行本人的修为虽然只有“区区”七境,但他在的修行界搞出地动静可太大了,人脉资源甚至超出了很多传统修士的想象。 这事不需要由他本人亲自出面到处串联。首先由曼曼负责,通过国际养元术协会的渠道,将“盗扇事件”的前后因由以及华真行的想法,通告给全世界的会员。 曼曼今年也只有二十五岁,但她已是大成修士,当过很多年领导,很擅长处理这类事务。 她选择放低了姿态,尽量避免让人有养元谷企图“号令”天下修士的联想。如今的养元谷虽然势大,但资历尚浅,且引起的非议也多,能谦虚就尽量谦虚。 所以这看上去就是一次国际协会的内部通告,提醒全体会员注意类似事件,并展开讨论、征集意见。 既然是征集讨论意见,谁都可以谈想法,所以对当事人华真行也交流了自已的想法,就附在通告中。 国际协会的会员分两类,单位会员、个人会员。 单位会员就是得到授权,可以在内部自行组织养元术培训的单位,说穿了就是各大修行传承宗门,也包括冈比斯庭以及各种神术师组织。 个人会员又分两类。第一类就是在各地养元术中心、国际协会以及各地分会,申请参加了养元师资质考核,并取得各级证书者。 这一类人数量最多,就是有资质证书的全体养元师,当然也包括养元谷全体弟子。 第二类个人会员,就是各宗门弟子中,获得四境及四境以上的养元术功诀传承者。根据养元谷的规定,他们需要单独申请以获得授权,并履行登记注册手续。 以现代便捷的通讯手段,只要他们不在深山洞府中闭关,随时都能联系得上。 只要将消息发到单位会员和个人会员手中,包括神术师群体在内的整个广义上的修行界,基本就人尽皆知了。 这也许不是修行界近年来最重大的事件,但绝对是最吸引眼球的新闻,颇有些世俗间流量焦点的意思。 有不少人是带着看热闹的心态,参与了该事件的传播与讨论,甚至还有些幸灾乐祸。这些年风光无两的养元谷,居然也能暴出这种大瓜。 谋算华真行的幕后黑手,其身份无人知晓,但他这个“人”伴随其事迹却已名扬天下,甚至有人给他起了个代号就叫“响尾蛇”。 消息传来传去就有些跑偏,也不知是谁的猜测,或者是有人故意在混淆视听,传闻变成了此人是一名妖修,其原身就是一条响尾蛇。 在热点事件的传播过程中,往往难免出现这种衍生传闻。大家讨论得一度还挺热烈,乃至有人特意去寻找响尾蛇妖,还有人跑到万变宗去咨询情况。 万变宗甚至都不得不发言,在其掌握的天下妖修情况中,目前尚未发现响尾蛇成妖。养元谷更是及时发出了澄清通告,并没有任何线索表明,那幕后黑手是响尾蛇妖。 这些都是扯闲篇,真正重要的是,各宗门、各派修士都对“响尾蛇”的行为进行了严厉谴责,也表态愿意帮助养元谷追查其线索。 与此同时,华真行的提议也获得了修行界的广泛认可。大家几乎都认为,“以残害一名修士无辜家眷的方式去谋算另一名修士”,同样违犯了共诛戒。 说此事难办,是指重立共诛戒需要一个过程,欲让它成为天下修士共同的誓愿,取得广泛共识仅仅是前提条件。 实际上直到事件之后第二十一年,也就是2051年,六十年一度正一三山会举行时,共诛戒才得以正式新立。 就是在这一天,养元谷发生了一件诡异之事。有一名出色的年轻弟子,二十刚出头就已经拿到了六级导师证书,却在同门的眼前忽然灰飞烟灭。 据华真行推断,此人很可能就是那幕后黑手斩出的某个阳神化身,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修炼养元术、拜入养元谷,不知有何图谋,总之未能成功。 至于事实究竟,则谁也无法确认……这些都是后话了,暂且不提。 新立共诛戒这件事,尽管过程有些长,但只要养元谷开始去推动,那位幕后黑手就很难阻止了,哪怕杀了华真行本人都没用。 养元谷也不可能只忙这件事,实际上在这段时间,大部分养元谷弟子都忙着种树呢。 假如不算冈比斯庭,仅仅看人数的话,如今的养元谷应该是天下第一大宗门了。这确实也不能把冈比斯庭算进去,它对标的应该是昆仑盟。 到2030年下半年,华真行升入大四的时候,养元谷四境及以上修士已超过五千,三境弟子则有两万多人,但华真行仍感人手不足。 高端人才,无论在哪里永远都是紧缺的,更何况修士这么特殊的群体呢,白板修士也是修士啊! 但华真行心里也清楚,养元师的规模虽然还会继续增长,但速度将会放缓。因为几里国加欢想特邦,人口基数也就这么大,养元术中心的培训能力也有极限。 其实四境及以上弟子之所以这么多,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世界各地的散修加入,尤其是昆仑散修。 倒是那两万多名三境弟子,几乎都是养元谷通过各地养元术中心内部培养的。 接下来的养元师培训计划,主要是以细水长流的方式通过公民教育实现,逐渐在人口基数中达到一个相对稳定的比例。 养元谷的影响力,还带火了另一个“产业”,就是养元术培训。养元谷通过养元术协会,已尽量扩大了培训规模,但仍满足不了需求。 国际养元术协会最早开办的各级对外培训班,设在碧空湖,后来在掩月湖一带也建设了培训中心,硬件设施得到了很大的扩充。 但眼下最大的问题同样是缺人啊,很多导师都跑去种树了,几里国与欢想特邦各中学也需要培训导师,培训班的师资力量很紧张。 养元术培训,跟世俗间的各种补习班性质不同,它是一种修行指引,导师必须认真负责,不仅不能敷衍,甚至不能有丝毫疏忽。 目前国际协会在欢想特邦的碧空湖与掩月湖、东国平京郊外的百花山、别利国的布鲁塞这四个地方,都开设了从入门级到三级培训班。 最早的培训班每期是一个月,后来修改为四十九天。 其中入门级培训班数量最多,各地加起来可同时开设三十个班,每班五十人,也就是说最多可同时培训一千五百人。每年最多开设五期,年培训人次达到了七千五百。 跟踪统计的结果,学员的入门率,目前最高可达到六分之一左右。所谓入门率,并不仅指在培训期间入门,而是学员们在接受培训后至今,已入门成为初级养元师的比率。 这个比例已经相当高了! 在华真行十年前的那个梦里,莫名出现的欢想国,已经实现了养元术的全民义务教育,一级养元师的培训成功比率约为三分之一。 这个数据只是绝对理想的情况,现实中恐怕也只能做梦去想想了。 表面上看,养元术培训班的收费不菲,从入门至三级这四种培训班,每期都是四十九天,收费都是六十万东国币。 但它可不是世俗间的书画兴趣爱好班,而是修行入门指引班。换做养元谷出现之前,任何人若无缘法,花多少钱都不可能有此际遇。 而且它的年龄限制很宽松,年满十六岁未满六十岁者,皆可申请报名。传统宗门挑选传人弟子,则只会寻找资质出色的少年,绝不会在天赋平庸的成年人身上浪费时间。 更难得的是,培训班对资质没有要求,只要求提供真实的体检报告、身体健康即可,因此报名申请者越来越多。 入门级培训,每年开设一百五十个班,培训对象是尚未入门的普通人。 一级培训,每年开设三十个班,培训对象是已获得一级养元术证书者。二级培训,每年则开设二十个班;三级培训,每年只开设两个班。 从入门级到三级,所有培训班每年总计二百零二个,培训从普通人至三级养元师,总计一万零一百人次,培训费总收入60.6亿东国币。 这笔收入其实并不算多,主要用于导师补贴。不仅是对外培训班的导师需要补贴,派到几里国及欢想特邦各中学的养元术导师,也得有补贴。 从学员的角度,可以假设一种最理想的情况。 一个普通人,从参加入门级培训班开始,每次在培训期间就能成功突破境界,然后顺利衔接到下一级培训班,花二百四十万东国币、差不多二百天时间,就能成为一名四境修士! 这种情况有没有可能出现?理论上当然没问题,现实中还有比这更夸张的。但对绝大多数人来说,还是别做这种梦了,能入门就不错了。 从养元术培训班开设至今,这种情况也真发生过,但目前只有一例。 这名学员名叫郑重之,来自东国,今年二十四岁,杨老头介绍的,据说是他老人家一位朋友的后人。 郑重之二十二岁那年本科毕业,来到碧空湖参加养元术培训,在每一级培训班都突破了相应的境界。 在他二十三岁那年,也就是去年,三级培训班尚未结束的时候,便已成功突破了四境,成为一名中级养元术导师。 郑重之仅通过养元术培训班,便从一名普通人成为四境修士,只用了一年时间。 为什么不是二百天呢?因为他参加的四个不同级别的培训班,开班时间有间隔,并不是即时衔接的。 郑重之随后便拜入了养元谷,成为养元谷弟子,进入春容丹中心工作,并打算将来要在非索港大学读研。 他为什么不立刻读研?因为按照非索港大学的教学计划,两年后也就是2032年才开始招收研究生,恰好衔接华真行等第一批本科新生毕业。 像郑重之这样的学员,目前只出现了一例,但这一例已经足够证明很多事情。 协会的培训班包教,但是并不包会,修为境界这种东西谁也不能保证突破,甚至大部分学员都不会突破境界,但很多人依然想尽办法要挤进来。 他们就算未能修行入门,也能结交人脉资源。 但是换一个角度看,养元谷通过国际协会,举办这种对外的养元术培训班,何尝不也是在建立更大规模的人脉资源网络呢?同时也在传播养元谷的修行理念与价值观。 入门级培训班的很多学员,就是世界各地修士及神术师的亲眷子侄。而一至三级培训班学员,很多干脆就是各宗门弟子。 很多人已经拜入各大宗门,有各自的秘法传承并已修行入门,但并不妨碍他们专程来修习养元术。 假如再换一个角度看,为期四十九天的培训就收费六十万东国币,而且名额十分紧张、越来越难申请,那么对普通人而言,有没有更简单的办法? 有,当然有,而且是公开的!几里国的各中学都有养元术培训课程,而且是全免费的义务教育,培训期长达五年。 假如能将自家孩子安排到几里国来读中学,简直是占了天大的便宜,更是求之不得的缘法! 广大昆仑散修,包括很多小宗门修士而言,则更希望最好能把自家孩子安排到欢想特邦读中学,因为这里几乎与东国的城镇没什么两样。 新几里国的教育体系已进行了彻底的重建与改革,义务教育是一种公民教育,只提供给本国适龄公民。外国孩子想就读本国公立学校,需要满足一系列条件。 其父母首先得拿到邦区政府的特殊签证,在此长期居住并工作。而能提供这一条件的,恰恰就是欢想实业。 欢想特邦正在进行大规模建设,正需要大量建设人才。于是很多人都成为了欢想实业的员工,不少江湖散修还干脆加入了养元谷。 见过仅用一个月就建成的学校吗?它就是新非索港市第一中学,不仅校舍彻底完工、各种教学设施安装到位,连校园中的大树都栽好了,像是原本就长在那里。 不仅建成了中学,附近与之配套的三所小学也顺手给建成了。这是欢想实业的第三类工程,但主要施工人员并非养元谷弟子,而是来自世界各地的修士和神术师。 他们来到欢想特邦工作,孩子也将在这里上学。 非索港大学暑期后的开学之际,丁奇又一次借走了炼妖葫,从东国五心谷“运送”了一千名新生来报到,顺便与华真行又有一番交流。 罗湖湿地的净风楼,几乎已成为华真行专门的待客场所,在这里做一桌菜,请丁老师喝个小酒。曼曼也特意从碧空湖赶来了,陪华真行一起招待。 华真行介绍了养元谷的最新情况,尤其是“盗扇事件”,最近在修行界正传得沸沸扬扬呢。丁奇对华真行的应对方式完全赞同,并表示将全力支持。 酒过三巡,丁奇又说道:“这几天我在附近逛了一圈,不仅去了养元谷,还参观了欢想特邦各地,变化是日新月异。 尤其是养元术培训班,自古未闻之事!我都想送几名弟子来参加培训了,不论他们是什么修为境界,都从入门级培训班开始。” 曼曼:“丁老师的弟子,我们一定优先安排,您只要提前打声招呼就好……请问您想将他们送到哪里参加培训?百花山那边应该是最方便的。” 丁奇:“假如只是修习养元术,在方外门就可以,但这里是不一样的机缘。我想将他们都送到掩月湖来,能见证这里正发生的一切,最好还有机会能参与进去。” 曼曼笑道:“没问题,我们都会安排好的。” 丁奇:“我也不能白求你们帮忙,今天带来了两样东西,是谭长老最近琢磨出来的,或许对你们搞培训有点帮助。” 599、风行天下 方外门的根本秘法当然就是方外秘法,从传统的“性命双修”的角度看,方外秘法似乎有严重“偏科”的倾向,显然以修性为主。 方外门在昆仑修行界也显得很另类,在不少传统修士的眼中,方外门弟子简直不像正经修士,反而更像掌握了一手“绝活”的术士。 丁奇开创方外秘法的目的,原本就是为了发现、开启、掌控、改造与利用各处不为人知的方外秘境,后来却总结为一套完整的修行法诀。 修为境界本身有改善体质的作用,比如二境炼形、五境洗髓、八境换骨。但另一方面,能否破关精进,对体质也有相应的要求,方外门弟子在这方面无疑是个短板。 方外门除了方外秘法,还有江湖八大门的各种技艺传承,可以弥补短板。但是这些传承的修炼难度都不低,并不适合所有弟子。 养元术并非只修命不修性,哪怕养元师这种白板修士,也讲究性命双修。更何况修为突破到四境后,养元谷弟子还会接触更多的秘法传承。 但养元术的根本,就是从凝练与蕴化生机入手,无疑是以修命为先的。至少对方外门弟子而言,它就是绝佳的修行辅助,恰能方外秘法的不足。 当初有人告诉了丁奇神隐之国的传说线索,丁奇便万里迢迢跑去寻访,结果遇到了华真行,立刻就对华真行正在研创的养元术产生了浓厚兴趣。 丁奇没有向杨特红求教上古菁华诀,反而向华真行请教养元术,哪怕华真行的修为比自已低得多。 投桃报李,丁奇不仅带着华真行找到并打开了神隐之国,还将这个方外小世界的控界之宝一给了华真行,并传了他方外秘法。 方外门是最早与养元谷建立“全面战略合作关系”的宗门,所属的方外联盟也成为了欢想实业的原料供应商,甚至还直接帮养元谷炼制五气丹。 方外门也是全体弟子最早修习养元术的宗门。丁奇的养元术功诀就是华真行教的,华真行本人修行总结到哪一步,就教到哪一步。 这些事都发生在国际养元术协会成立之前,有此事铺垫,后来华真行在平京春光宴,将养元术功诀传授给各大宗门时,也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 至于国际养元术协会成立后,单位会员、个人会员以及授权登记制度,都是为了规范管理而重新制定的。 方外秘法本身偏重于修性,但创立方外门的那一批元老人物却各有绝技。比如丁奇的道侣冼皓,另有江湖飘门传承,擅长潜行、追踪、刺杀诸事。 然而方外门中除了丁奇之外,“最能打的”却不是冼皓,而是长老谭涵川。 开个玩笑,假如在各宗门交流的场合,方外门要推出一个人与同道斗法切磋,最合适的人选无疑就是这位谭长老。 谭涵川出身江湖八大门中的火门,像点金术、烧银术这些掩人耳目的江湖盘局术,他当然也会,因为师父当年教过。 但是另一方面,他的丹法造诣颇为精湛,方外联盟帮欢想实业炼制五气丹,就是由他统筹指导。谭长老结合自身修炼养元术的感悟,也尝试着炼制了两种灵药。 这两种灵药和春容丹一样,都是可以给普通人服用的,其灵效就是辅助修炼养元术入门。入门之后的一至三级养元师也可以服用,同样有辅助修行的效果。 华真行本人就是一位丹法大师,养元谷也有此类丹药,比如生机丹与纯圆丹。 生机丹的药效对普通人而言过于勐烈,服用时须导师护法帮助运化,而且数量不多较为珍贵,只能小规模内部提供。 纯圆丹则避免了这个问题,普通人也可以正常服用。它用的主料是产自五心谷的纯圆豆,产量相对有保障,能在一定程度上辅助养元术修炼入门。 这两种丹药谭涵川都接触过,他这次炼制的两种新丹药,丁奇都带来了,就装在两个普通的小瓷瓶中,放在了桌桉上。 第一种丹药的名字很朴实,就叫养元丹,一听就是与修炼养元术配套的丹药。 养元术修习,从凝炼生机开始,而养元丹的功效就是补益与涵养生机,谭长老的这是标准的按需炼制。 华真行当年在东国遇袭受伤,昆仑修行各派给他送来了各种疗伤以及补益的灵药,他也算见多识广。 提到凝炼与蕴化生机,华真行见过的灵效最精纯的丹药,无疑是生元丹。但生元丹的主药是生元杏,此物太过珍稀,也不适合普通人服用。 养元丹可视作生元丹的弱化版,同时还可视作纯圆丹的改良版。 它的主材料也用到了五心谷所产的纯圆豆和五花谷,同时添加了另外几种灵药,居然都是春容丹的原材料,欢想实业已有一定的种植培育规模。 最重要的是,它十分契合养元术修习者入门时服用,也适合初级养元师服用,至少比纯圆丹功效好得多,而且具备持续小规模批量炼制的可能。 为什么只说可能呢?谭涵川和方外门是没这个能力的,但是将丹方提供给养元谷,欢想实业却具备这个能力。 原材料、生产技术、人员、管理体系都有保障,欢想实业可以逐步改善技术与工艺、优化生产流程,扩大产量与降低成本。 其中最大的隐性成本,就是必须要用到修士以丹法炼制的环节,谁能有养元谷这么多“工业化丹师”或者说“生产者丹师”呢? 养元丹可以首先将它提供给协会培训班的学员们,制定一个合适的价格。 谭涵川炼制的第二种灵药,名字好像有点不太正经,叫春风丹。他给丹药起了这个名字,以至于很多同门都悄悄问他,这东西是不是壮那啥的? 谭涵川只得苦笑着解释,假如普通人在平常服用此丹,最主要的功效就是舒肝解郁,经过他的实际测试,还有一个附带的作用就是当解酒丸。 至于为什么起名叫春风丹?因为此丹就是针对养元谷的需求研制的,养元谷有春容丹、春雨剑术、一潭春水术、一派春光术,华真行最早传授各派养元术的地点又在春光宴。 那么取春风丹这个名字不是很应景吗,何必要想歪了呢? 习练养元术时服用此丹,感觉如沐春风,令人通体舒泰却不觉昏沉,利于安神入静。行功先入静方能入境,对于尚未入门的普通人而言,这也是最困难的一步。 春风丹与养元丹一样,不仅适合普通人服用,也适合初级养元师服用,而且材料供应有保障。将丹方交给养元谷,欢想实业那边也有小规模量产的可能。 养元丹配合春风丹,同时辅助修命与修性,更能帮助学员修炼养元术入门…… 丁奇在介绍的同时,就以神念将丹方传给了华真行与曼曼。两人皆眼神一亮,华真行当即打开瓷瓶各取一枚,现场亲自服用。 从未见过的灵丹,就这么直接服用,也是表明了绝对信任的态度。 过了一会儿,华真行叹道:“太感谢丁老师和谭长老了!我试了试,假如有这两味灵丹辅助,培训班学员的入门率,差不多可提高三成。” 协会培训班迄今为止,数据跟踪的最高入门率约是六分之一,在17%左右,假如还能提高三成,便可达到22%左右,超过五分之一了! 丁奇:“这方面你是权威,我就不多言了。” 曼曼惊讶道:“效果这么好吗?” 华真行:“对你我没什么用,但对那些入门级培训班的学员,却恰好合用……曼曼,你也尝两颗就知道了。” 曼曼:“明明有一桌菜,怎么成了用丹药下酒?”说话间她也各服用了一枚丹药。 华真行:“春风丹不是也有解酒丸的效果吗,我们就陪丁老师多喝两杯。” 曼曼服了两枚丹药,凝神端坐似在体会着什么,华真行继续陪丁奇喝酒。过了半晌,曼曼长出一口气,与华真行对视一眼,华真行点了点头。 曼曼开口道:“丁老师,您喜欢什么样的合作方式?” 丁奇一怔:“什么合作方式?” 曼曼:“合作生产养元丹和春风丹啊。我们已经看到了丹方,也验证了灵效,觉得完全可行,对推广养元术大有助益。” 丁奇:“误会了!我不是来谈合作的,就是来送丹方的。丹方在方外门手中,顶多就是炼制一些供自家弟子服用,在你们手中才谈得上批量生产。” 华真行清了清嗓子道:“事情不能这么做,我们就是靠春容丹起家的,怎么可以白拿您的丹方?” 丁奇笑着摇了摇头:“我倒不太同意你这种说法。首先,有没有春容丹,你都能成就一番事业;其次,就算春容丹的丹方落到别人手里,也无法复制欢想实业的成功。” 曼曼:“这是两回事。” 丁奇一摊双手:“哦,那你们想花钱买吗?就看着给吧,我倒没什么意见!” 华真行:“直说了吧,我想注册成立一家生物制药公司,主要业务就是生产这两种丹药。它是房关发展的控股子公司,地点就设在芜城。 我这边负责投资,您这边就用丹方入股,占四成股份可还满意?” 丁奇也没矫情拒绝,只是摇了摇头道:“四成太多了,方外门顶多三成。” 华真行:“三成就三成,但我还想请丁老师帮个忙。丹药就是谭长老研制的,假如他有时间又有兴趣,就请他来当这家公司的负责人。” 丁奇笑出了声:“小华呀,难怪有那么多人都愿意跟你合作,跟你打交道确实很舒服。谭长老那边,我会和他说的……” 华真行:“房关发展这边,我就让石不全负责落实,都是自已人。” 华真行为何要将这家生物制药公司设在东国芜城?因为无论从短期还是长期看,那里都是最合适的地点。 将制药公司设在欢想特邦也未尝不可,但是短期之内这边确实缺人,能抽调出来的养元谷弟子,不是去教书就是去种树了。 留守在欢想特邦境内的弟子,首先要保证春容丹的生产,更有大规模的工程建设任务。 房关发展,是欢想实业在东国境内的业务开拓、人才培训与中转基地,目前东国境内的员工总数已达万人。 并非所有的人都愿意远离东国,到万里之外陌生的几里国定居,况且欢想实业在东国境内也有大量的业务合作,这里同样需要很多人手。 这些年,房关发展也给内部所有正式员工提供养元术培训,培养了不少人。这些养元师可以就地安排适合的岗位。 鉴于华真行与昆仑各派的良好关系,养元丹和春风丹的原材料供应问题,在东国境内更容易解决。 比如千流山等宗门,就与养元谷达成了灵药培育合作协议,养元谷自已在雾灵山也有培育基地。 还有一个更大规模、总面积达两万平方公里的基地,则在宜竹市。宜竹市的油果树种植基地,能种的可不仅仅是油果树! 养元谷已在研究宜竹市一带的气候环境,看那里适合培育什么灵药。 很多灵药都会夺占地气,密度不能太高,而且更适合在天然环境中野植。但不同种类的灵药,往往能起到共生互益的作用。 如今拿到这两张丹方后,养元谷就可以研究,在宜竹油果林基地划分出不同的区域,以最适宜的方式培育所需的灵药,等到将来就可以有持续的供应保障。 东国是一个更好的原材料供应地,同时也拥有更丰富的人力资源。 目前仅靠房关发展内部的丹师,人手依然不足,但方外联盟也可以提供一定的人手补充,同时还可以短期招募一批丹师“打零工”。 芜城是昆仑盟总部所在,各派年轻弟子都愿意轮流派驻到知味楼。但知味楼才多大,每年才能安排几个人? 他们完全可以到春元堂来当制药师嘛,入世历练也好,修炼丹法也罢,春元堂提供一切便利条件,报酬当然也好商量。 标准的丹方、充足的原材料、配套的丹炉和丹室,各派年轻弟子可以放开了习练丹法,不必在宗门中那么束手束脚。 将九转紫金炉大阵搬过去自不可能,但养元谷的库房中也收藏了好几套不错的丹炉,可以搬到欢想园安放。 这对江湖散修、小宗门弟子,甚至大宗门中的年轻弟子都有吸引力,行游历练之际到芜城待一段时间,与各派同道交流,至于衣食住行都由春元堂安排。 他们只需要接受春元堂的短期聘用,炼制养元丹和春风丹即可。 春元堂,就是华真行为这家生物制药公司起的名字,由欢想实业投资建设,占七成股份。方外门以丹方入股,占三成股份。 养元丹和春风丹这两种产品,争取在东国境内拿到销售许可,哪怕以保健品的名义也行。倒没有必要到各大药店与商场铺货,销售自有内部渠道。 假如暂时拿不到销售许可也没关系,可以当成海外委托订单,名义上委托加工专供出口。 房关发展芜城分公司负责人石不全,就是方外门执事,这些事就交给他去落实。据华真行所知,方外联盟中也有不少成员,在世俗间是很有背景与手段的人物。 华真行和曼曼开口时,就把这些事情都想好了。丁奇听得是直叹气啊,要不是确定这两种新丹药是刚刚研制出来的,他差点以为对面两人早有预谋。 想了想,丁老师只提了一个问题:“无论是养元丹还是春风丹,都和春容丹不一样。炼制春容丹须用到碧空洗大阵,但是这两种丹药,只要拿到丹方,昆仑各派都可以炼制出来。 你们还打算聘用各派弟子去打短工,难道你就不担心丹方就此流传出去,大家都能抢春元堂的生意吗?” 华真行笑了,反问道:“昆仑各派自古传承积蕴深厚,难道就没有凝炼与蕴化生机的灵丹妙药吗?恐怕已有太多种,不少丹方都躺在典阁中睡觉呢。” 丁奇:“不一样的,性质不同。” 有什么不一样?刚才丁老师都已经讲清楚了。这两种新丹药,不仅专门针对修习养元术的普通人研制,而且提供给养元谷,便有了持续批量生产的可能。 曼曼点头道:“就是这个道理呀!丹方就像菜谱,小华会做百花馐宴,但没法拿去开饭店,换成普通的片儿川,我们却可以开面馆。 春元堂就是一家饭馆,养元丹和春风丹的丹方就是饭馆的菜谱。我们是开饭馆的,还能不让别人自已在家做饭吗? 但总有人会到外面下馆子的,哪怕经常在家做饭的人,偶尔也会出门下馆子。饭店做的就是这种生意。” 华真行又笑着补充道:“现在不会做饭或者不愿做饭的人越来越多了,亲自出门下馆子都嫌麻烦,都开始点外卖了。” 接着语气一转道,“假如各宗门内部都开始炼制这两种丹药,说明养元术已风行天下,正是我所愿见,何乐而不为?” 华真行这句话有多重含义,他首先明确,春元堂并不在意丹方外传,甚至乐见其成,传得越广越好,最好各宗门修士都会炼制、都在炼制这两种丹药。 因为它们就是专门辅助养元术修炼的丹药,这意味着有更多的养元师被培养出来,都不需要耗费养元谷的资源。 做了那个梦之后,华真行的理想之一,就是让养元术风行天下,他从来没有想将这套功诀藏着掖着。欢想国将来需要的人才缺口很大,也不能仅靠养元谷培养。 求仁得仁,何乐不为?况且这也不是什么坏事,而是造福世间的功德。 至于那个自已在家做饭还是下馆子、点外卖的比喻,就更有意思了。各宗门内部炼制什么丹药,华真行肯定是管不着的,他就是开饭馆的,管不着别人自已在家做什么饭。 至于有没有人也开一家制药公司,用同类产品与春元堂竞争呢? 一方面,世俗间有商标注册、知识产权等各种制度;另一方面,谁也不能阻止市场上的同类产品出现,只要不违反商业规则就行。 这种事就算有,华真行也不在乎。 因为养元丹和春风丹毕竟是需要修士参与炼制的外丹饵药,相对潜在的需求来说,它永远是稀缺的。不仅是生产人员的稀缺,也有原材料的稀缺。 哪怕将天下修士都去炼制,也满足不了所有人的需求。一种永远也达不到市场饱和度的产品,就没必要担心这个问题了。 宗门内部的炼丹方式,也无法与欢想实业准工业化的生产效率竞争,更何况根本就不存在这种竞争。 于是问题又绕了回去,华真行巴不得更多的人都来炼制这两种丹药。既能弥补春元堂的产能不足,也更能促进养元术推广。 丁奇端杯道:“风行天下,好啊!就为这风行天下,我敬二位一杯!” 芜城为昆仑盟总部所在,在这里搞出什么动静,消息很快就会传遍整个昆仑修行界。只要不作奸犯科、触犯戒律,这其实是件好事,至少省了宣传推广上的麻烦。 养元谷正因为“响尾蛇事件”被修行界热议呢,有关它的最新动态也格外引人关注。 丁奇回去之后,经过半年的筹备,春元堂制药有限公司正式开业,“办公”场所就在欢想园二期内。 欢想园如今已不仅是生活区,向外扩展了二期工程之后,区域内也有了更多的办公设施。 对于房关发展和方外门而言,筹建一家制药公司,完成注册并开业,半年时间似乎有点久了,主要有两方面原因拖了进度。 其一华真行要将几套丹炉从养元谷运过来,同时打造丹室。期间丹紫成也跑来帮忙,还鬼鬼祟祟地告诉石不全,再预留一座大型专用丹室,并提供了阵法布置图。 此阵法非彼阵法,整个欢想园的一期、二期加上旁边的居民小区,都在净尘罗法阵的笼罩范围内。丹紫成提供的阵图其实是丹炉的操控法阵,但养元谷并没有这套丹炉。 丹紫成没有解释原因,华真行也没有追问,只是交待石不全照办。 理论上,丹师在丹室中就可以从头到尾处理所有炼丹工序,从原材料加工直至炼制出成品丹药,各大宗门自古都是这么炼丹的。 可是春元堂当然不能这么干,除了必须由修士出手施展丹法的环节,其他工序尤其是原材料处理阶段的很多工艺,都尽量使用现代的工业化方式生产。 养元谷的研究院、欢想实业的设备研究处,这些年也研制了很多专用设备,进而组装了很多条不同的生产线。 这项工作可不是普通的工厂能干的,不仅非常繁琐,而且设备研制者也必须精通丹法,才能反复模拟、试验、调整,最终达到工艺替代的要求。 与欢想园一墙之隔的芜城经济开发区,就有现成的厂房,是当地盖好了用于招商引资的。春元堂用了其中四座车间,划出单独的区域。 有些工业化生产设备,欢想实业已有现成的,生产线不能拆过来,但可以提供图纸下订单采购,就在东国加工。还有些设备需要研制改进,以满足两种新丹药的生产要求。 这些设备的生产、安装、调试,全部干完至少也得两年左右,但并不耽误目前的春元堂开业。因为丹炉和丹室已经就位,这两年可暂时以手工作坊的方式搞生产。 仅仅是完成这些进度,也不着半年,之所以拖到2031年初才开业,主要是总部领导的时间方便。华真行刚放寒假就亲自来了,曼曼、房传蝉、叶宗清、高建瓴等人也到了。 一家世俗间的公司开业,却有各大宗门修士到贺。久不现江湖的百花馐宴,在欢想园众甫阁又摆了几十桌。 交情之所谓交情,先有交往才有人情。这一点养元谷就做得非常好,总是在给大家创造各种交往的机会。 正一门弟子、大成修士广任,特意代表宗门前来祝贺,他送了一份很特别、很珍贵的礼物,周天星宿丹鼎。 这套丹鼎虽不能与九转紫金炉大阵相提并论,但也算难得的炼丹宝物了,共有二十八座丹鼎,并有配套的阵法,须打造专门的丹室。 春元堂这边的丹室早就打造好了,就是丹紫成提供的阵图,拿到丹鼎可直接就位。看来丹紫成内部消息灵通,早就知道正一门的安排,于是提前通风报信了。 正一门为什么要送这么珍贵的礼物?首先当然是结善缘,其次嘛,多少也是因为正一三山根本不缺这种东西,闲置着不如物尽其用。 正一门如今全体弟子加起来,四境以上的修士也不超过二百人。而它自古传承至今,历代祖师中有不少炼器与炼丹高手,丹炉这东西也不是消耗品,攒得已经太多了。 正一三山器物库中的法宝丹炉,比正一门弟子都要多。正一门弟子炼丹,有的是丹炉可以挑选,其中最好的丹炉并不比九转紫金炉差多少。 这套周天星宿丹鼎收在器物库中,将近五百年都没人动过了,既然如此,莫不如搬到正需此物的春元堂。 但正一门自有门规在,祖师留给宗门的法宝不能轻易送人,所以广任也说得明白,就是放在春元堂的丹室中供他们使用,东西还是正一门的。 所有权仍属正一门,使用权给了春元堂。 在使用丹炉方面,华真行也算是大师了,他可是从小就用神器丹炉炒菜的,人生第一次上手炼丹,用的就是九转紫金炉大阵。 他第一眼看见周天星宿丹鼎,就明白这套丹炉为何五百年没人动用了。 这套丹炉就是为批量炼丹而打造的,启动一次至少能炼制几百枚丹药。平常宗门炼丹,哪用得着这么多?那些珍贵难得的修行灵丹,原材料也不够啊! 在“手工作坊式生产”的条件下,这种效率已经很高了。周天星宿丹鼎的效率高,使用它的难度也高,至少要有大成修为才能操控。 同时运转包括二十八口丹炉的阵法,每口丹炉的火候、处理步骤各不相同,从投入原材料,直至炼制出成丹,它能够将所有步骤一次性完成。 这就要求练丹者神识控制极为精微,同时又要求神气法力极为浑厚,相当于一个人既擅长抡大锤又擅长绣花,用抡大锤的力气,还要控制得像绣花那样精细。 这些也就罢了,但是修士炼丹也有失败的几率,假如使用别的丹鼎,不慎失败也就是浪费一炉丹药。假如动用周天星宿丹鼎炼丹失败,那可是一次就损毁一大批啊! 在生产车间还没有建成投产之前,周天星宿丹鼎确实是个好东西,这一间丹室就相当于一间完整的生产线了,可惜能用它的人不多。 开业典礼之后,用完百花馐宴,很多来宾还没走,要现场观摩华总导开炉炼丹。丹法大师华真行表面风澹云轻,其实心情也很忐忑,暗道这次可千万不能演砸了。 还好他的水平扎实,动用周天星宿丹鼎,用三天时间完成了全套流程,成功炼制出千余枚养元丹。 用三天时间,一次就炼制成千枚养元丹,假如在传统宗门中,赐予晚辈弟子是足够了。养元丹的服用方法是半月一枚,结合养元术的修习,每人一年只需二十四枚。 但对于春元堂来说,这还远远满足不了需求,尤其是远景需求,而且也不能总让华总导亲自炼丹啊。但对此也不能着急,产能提高、成本降低、工艺改进都需要一个过程。 炼完这炉丹药就到春节了,华真行和曼曼等人就在东国过年。到了正月又有不少人来拜年串门,应该是听到消息赶来继续观摩。 年后华真行再度开炉炼丹,同样也是用了三天时间,启用周天星宿丹鼎,一次炼制了千余枚春风丹。 炼完这两批丹药,华真行等人就回去了。但是春元堂在接下来的时间内,却成了昆仑各派弟子的网红打卡地。 在众人了解周天星宿丹鼎的特性之后,能否用它成功炼制丹药,仿佛就成为了衡量是否可称丹法大师的标准。 炼制什么丹药呢?若是别的灵丹,万一失手损毁太过可惜,评价标准也不够统一,那么就用华真行曾炼制的养元丹或春风丹,成丹之后也是春元堂的产品。 华真行先打了个样,又有各路高人继续推波助澜,成功将这个“项目”给炒热了。华真行走后第一个来要求练手的,就是丹紫成之父、轩辕派长老丹霞生。 丹霞生炼制第一批养元丹时,居然失手给炼废了! 以丹霞生的身份,当众启炉炼丹并供众同道及晚辈弟子观摩,炼丹成功是理所当然,给炼废了才是大新闻! 倒没人会当面说什么,但私下里传瓜吃瓜的可不少。 前辈高人的心态就是好,休息几日又第二次启炉炼丹,观摩者比上次多了好几倍,这次则顺利炼制成功。 紧接着丹霞生又第三次启炉炼丹,又成功炼制了千枚春风丹。算起来丹霞生是启炉三次,成丹两批,炼制了养元丹和春风丹各千枚。 远在欢想特邦的华真行听说消息,猜疑丹霞生前辈是故意将第一批丹药给炼废的,但是他没证据。 丹霞生之后,下一位跑来请求使用周天星宿丹鼎的“高人”,就是丹霞生之子丹紫成。丹紫成启炉两次全部成功,也分别炼制了养元丹和春风丹各千枚。 他爹和他师父倒没说什么,但听说被他师祖叫去揍了一顿,也不知因为啥。 有这么一对父子示范,陆续便有高人效彷,既有各派尊长,也有年轻一辈的大成修士,春元堂就成为了昆仑各派弟子的网红打卡地,热度经久不衰。 周天星宿丹鼎只有大成修士才能动用,而春元堂还有别的丹鼎与丹室呢,只要超过四境修为就可以尝试。 丹鼎、丹室、丹方、原材料不仅是免费提供的,来此练手还有工资可拿,更可与各派弟子一起厮混交流,包吃包住待遇优厚。 对于修士而言,工资待遇并不是最重要的。更重要的报酬,就是春元堂免费提供的丹鼎、丹室、丹方以及炼丹材料。春元堂居然还有导师坐镇,负责教授与指点丹法。 炼丹有损耗,比如丹霞生炼制三批丹药就损毁了一批。所以春元堂虽免费乃至“倒贴”提供一切便利条件,但也有要求。 炼丹损毁不会扣工资,但要求每一名修士累计成功炼丹率须达到六成以上,方可离开。 为此春元堂还准备了短期聘用合同,有三个月、六个月以及一年的格式。各派弟子刚入手时成丹率可能较低,丹法熟练之后成丹率会越来越高。 养元丹和春风丹对于修士而言,属于炼制难度最低的丹药了。只要有四境修为打底,让累计成丹达到六成,一年时间怎么样都够了。 有不少宗门的弟子出山游历时,尊长甚至会告诉他:“且去芜城看一看,顺便到春元堂炼丹,好生磨磨心性、开开眼界。” 这就像一桌流水席,有人离开又有人到来,春元堂短期雇用的各派弟子,常年保持在百人以上,有效保证了开业初期的产能。 春元堂不仅有来自各宗门的弟子,也有房关发展与方外联盟内部培养的修士,这里也成为了一个初级丹法培训基地。 宜竹市那边的油果树种植园项目,整体外包给万变宗了,芜城的春元堂项目,则是与方外门合作,还吸纳了各宗门弟子,都解决了初期人手不足的问题。 在几里国这边,华真行等人又开启了一个更大的项目。这个项目的规模,大到令欢想实业的一众高层都目瞪口呆的程度。 甚至为了这个项目,久未露面的墨尚同,忽然又现身养元谷。 600、还记得那个梦吗(上) 这个项目具体是怎么回事,还需要从头说起。嵖 与袋国建交之后,西袋州的一个代表团就来到欢想特邦考察,然后希望与欢想实业合作,在西袋州打造一个油果树种植加工基地。 需要介绍一下西袋州,它是袋国面积最大的一个州,有二百五十多万平方公里,超过几里国的四倍,人口也只有约二百五十万,不到几里国的四分之一,地广人稀。 袋国是一片独立的大陆,被大洋环绕。西袋州位于袋国西部,约占袋国总面积的三分之一,其位置恰好位于西风飘流带,大部分区域的地势几乎一马平川。 从海岸线中段一直深入到内陆盆地,这个口袋地形的广袤区域的气候非常干旱,是大片的戈壁荒漠,根本不适合生存。 袋国在殖民时代,曾是茵国流放罪犯之地。殖民者的后代几乎杀光了当地土著,然后建立了这个国家。就连当年被流放的罪犯,也不愿在西袋州的这片荒漠中定居。 西袋州如今的二百多万居民,都住在少数几座城市及周边小片宜居地带,境内其他大部分区域仍是荒漠。 但西袋州却是袋国最富裕的一个州,甚至也是世界上最富裕的地区之一,因为其境内的矿产资源异常丰富,人口少而资源多。嵖 西袋州不缺能源,有丰富的煤炭和天然气矿藏。但包括西袋州在内的整个袋国,都非常缺乏石油,每年需要进口大量的原油及原油制品。 西袋州方面这次寻求合作的目的,就是为了弥补这个短板,希望将来至少能解决的动力燃油的供应需求,同时也能满足降低碳排放指标的环保要求。 西袋州本身的人口规模很小,假如有足够的油果树种植面积,不仅能满足本州动力燃油需要,还可以供应袋国其他地区。 西袋州倒是有大片无人荒野,但那些地方种不了树啊。适合农业耕作的地方则是早已被开发的有主之地,还有一些按法律规定不能开发的环境保护区。 所以意向虽然有了,但基地的选址以及合作方式,一直还没有达成可行性方案。 西袋州政府的态度,假如欢想实业看中什么地方,需要自行去找土地拥有者去协商。 或付费合作种植、或直接收购土地、或让对方以土地入股,总之一句话,假如是有主的私人土地,都需要欢想实业自己去搞定。嵖 西袋州政府能够提供的,就是承诺将制定环保方面相关法令,给与政策补贴与优惠。 欢想实业方面的洽谈负责人是易彬,他曾任欢想实业计划处处长,现任欢想特邦发展计划委员会主任,是一位新晋四级养元师。 易彬简直想骂人,一个种植加工基地项目,西袋州政府既不提供投资也不解决土地,还好意思跑来要求合作? 欢想实业自行解决资金、技术、人员问题,收购土地并完成一切建设,就是为了给当地提供动力燃油? 这些袋国人明明是上门要饭,还想让欢想实业跪着磕头,他们怎么好意思?但他们是真的好意思,而且是非常好意思! 在洽谈过程中,易彬明显能感觉到,西袋州政府的代表们骨子里的态度非常傲慢。 在他们看来,“邀请”欢想实业到“文明先进”的西袋州去投资,已经是一种莫大的恩赐,这是看中了欢想实业的资金与技术。嵖 欢想实业应感恩戴德、纳头便拜,竭尽全力办事情办得令他们满意了,根本不应该讨价还价,因为这意味着他们终于获得了“来自文明世界的认可”。 正常情况下,易彬直接就会让对方滚蛋了。可是欢想实业的最高层有指示,让他继续谈下去,就算暂时谈不成,也不要谈崩了。 易彬无奈,只得接着谈,双方最大的分歧就集中在选址上。易彬的底线,就是西袋州政府提供一片足够大的、适合种植油果树的土地,欢想实业可以用合适的价格买下来。 西袋州适合种植油果树的土地,基本都属于当地的农场主。 假如让欢想实业去一家家收购大大小小的农场主土地,不仅付出的成本与精力巨大,且几乎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欢想实业又不是吃饱了撑得,干嘛要找这种麻烦? 可是西袋州政府方面表示,根据本国法律,所有私人财产都受到神圣保护,政府也不能强行交易,只能由欢想实业自选选址、通过市场收购。 那么易彬就干脆不谈了,先拖着吧,反正也不算谈崩了。就在这时,墨尚同回到了养元谷。嵖 他老人家居然是刚从袋国回来的,在自己的小院中,当着华真行的面,在地图上画出了一片地方。 它位于西袋州海岸线中部,从海边一直延伸到内陆盆地,都是荒凉的无人区。只有一条公路沿海岸线穿过,沿途并无任何城市,别说种树,恐怕连根草都种不活。 墨尚同划出的这片地方真不小,东西长接近四百公里,南北宽两百多公里,总面积差不多有十万平方公里,完美避开了所有宜居地带,区域内定居人口为零! 华真行都愣了,但他了解墨大爷,所以反应也很快,当即就问道:“您老已有改造方案吗?” 墨尚同点了点头,取出了激光全息模拟沙盘,演示了一番变化。沙盘上显示的就是那片地域的地貌,从颜色标注上看就是戈壁荒漠,没有一条河流。 接着在离海岸线一百多公里的内陆地带,出现了一条南北走向的山脉,目测长度超过了一百公里,看标注,平均高度也超过了四百米。 大洋方向吹来的西风在山脉上空形成了对流、带来了降雨,降雨主要集中在山脉的东侧。嵖 这条山脉或者说这个山系,构造挺有意思。它的中部有平行交错的两条山脊,两者之间还有斜向的山脊连接,呈之字形或闪电形,降雨形成了两条河流。 这两条河流在半山腰以及山脚下的平原,都分别形成了两座湖泊。西测的河流最终沿这片土地南缘注入大海,东侧的河流绕了个大圈,绕过山脚也从这片土地的北缘进入大海。 华真行都惊呆了:“墨大爷,您的意思是要硬生生堆出一条山脉吗?东西两侧的山腰各有一座湖,远处的山脚下再挖两座大湖?” 墨尚同点了点头:“我只是提供了一个改造方案,完成后足以布下四座碧空洗大阵,到那时这里有一半以上的土地,都可以种植油果树。 油果树林之间,还可以打造其他植被,培育适宜生长的灵药,不仅能出产树油果,还能成为春容丹的原材料基地。 这里最大优点就是没人,土地都是属于西袋州政府的,收购的法律手续比较简单,你能以欢想实业的名义整体买下来。 这个基地是完全属于投资企业的内部园区,你可以建造生活区,发展成一座城市的规模,而居民都是欢想实业的员工及家属。”嵖 华真行:“可是这条山脉,是人力能完成的吗?” 墨尚同:“以人类现有的工程技术能力,当然可以完成,无非是堆起来的长堤,最简单的土方工程而已。 但是它的工程量很大,假如是古人,则需要漫长的时间。如果是现代人,则需要巨额的投入,调集海量的工程机械与施工人员。 我测算过,也采集数据用超算模拟验证,最佳的造山地点,是在距海岸线一百五十公里处。想要达到改变降雨条件的要求,山脊线的平均高度得超过四百米。 这不是四百米高的建筑,就是四百米高的土堆。你看见东西两侧山下的大型湖泊了吗,就是挖掘土石方形成的。 我设计了一百二十公里的山脉长度,但根据测算结果,只要一期工程达到十公里的长度,在相应区域就可以形成稳定的降水条件了。 先造这十公里,然后再慢慢来。嵖 单纯堆土石造山脉,可能还有水土流失和结构强度问题。所以还需要造一个简单的框架,比如混凝土结构的笼骨架,在其中填入土石形成稳固的山体 在某些特殊地段,还可以设计修士洞府。 刚才说的都是常规施工方案,必须得作出来,出图纸。但传说中的大神通修士,有移山填海之能,那么开湖造山总是可以的吧? 现实中受戒律所限,不可能搞出这种动静来。但是欢想实业有第三类工程,在这种地方则可以尽情施展,假如你真要干,我老人家也可以出手试试。” 华真行点头道:“好,我就尽量按您老这个计划去落实。” 墨尚同扭头看着他,语气很郑重:“你真打算这么办?” 华真行笑了:“当然是真的,否则也辜负了您老的一片苦心。”嵖 墨尚同:“我只是告诉你有这么一片地方,可以改造成这样,但并没有要求你一定要这样去做。” 华真行:“我眼下确实没有这个能力,但是十年、三十年、五十年后呢?先和西袋州政府去谈,拿到这片地方,三、五年后就可以开始小规模的改造。 哪怕用十几年、几十年的时间,先完成您老刚才演示的第一期工程,打造出十公里长的山脉,改变局部气候,搞出一个小流域生态区。 您老的规划中,设计了四座碧空洗大阵。假如我想打造九十九座碧空洗大阵,仅在欢想特邦现有的这点地方,肯定是不够的。” 墨尚同:“你用了十年时间才打造了两座碧空洗大阵,九十九座,想用几百年吗?” 华真行:“欢想特邦现有的疆域,就算全部改造完成,也只适合打造十一座碧空洗大阵。这是您老带人勘查的结果,大阵选址和改造方案也都是您老带的团队提供的。 我用十年时间完成了两座碧空洗大阵,打算再用十年时间,完成剩下的九座碧空洗大阵。接下来就需要另找地方了,哪怕还要用五百年时间。嵖 这不是我一个人能做到的事情,也不是这一代人能完成的工作。” 墨尚同微微眯了眯眼睛:“世上能活五百岁的老妖怪,我见过。丁奇送你那个炼妖葫,里面镇压的那些妖王,平均也有八百岁了。 但你为何执着于打造九十九座碧空洗大阵呢,难道是因为在炼妖葫中得到了九十九枚妖王玄牝珠吗?” 华真行摇了摇头:“这与炼妖葫无关,您老知道的,我曾经做了一个梦,梦到了五百年后的世界,既有些荒诞又令人神往。 在那个世界中,欢想国的春容丹年产量接近三百万盒。假如是那样,恐怕就需要九十九座碧空洗大阵才能保障。” 墨尚同:“曾怀荏的事情,你还没有明白过来吗?” 这句话很突兀,怎么莫名就扯到了曾怀荏?华真行心中疑惑不解,很乖巧地低头道:“请您老指教!”嵖 墨尚同:“以你如今的修为和经历,应早已明白那个梦是怎么回事。 梦中的你并非五百年后的你,就是当时那个十五岁的你。梦中的世界也不是五百年后的世界,只是彼时你心中的愿景。 但人间世界,不会只因你的意志运转,世事也非你一人之事。你做的已经足够多、足够好,但你永远不可能满足所有人的愿景,也包括你自已的愿景。 你为曾怀荏做得还不够多吗?你给了她梦想中的一切,但她仍然会盗取你的九转紫金丹,并企图以道义来绑架你,难道你能给每个人取之不尽的九转紫金丹吗? 就算你有此能,但缘法又何在? 有愿景,努力去创造世间的美好,这是应为之事。但那个梦若成为你的执念,哪怕没有能力、哪怕脱离了现实,你也要去实现,那就不是美梦了。 对修行而言,若梦想变成执念,将个人意志凌驾于人间,自谓念头通达,却不知是走火入魔之兆。嵖 修士破三境须历丹火劫、破四境须历魔境劫,但修行的考验贯穿始终,并非你的修为更高便不会走火入魔。曾怀荏已走火入魔,那么你呢? 约高乐劝你的那些话,你是否真的听懂了?” 华真行出了一身细汗,仍然低着头道:“多谢您老点醒,其实我已明白,如今执早就不执著于那个梦了。 我明白自已能做什么、又应该做什么。其实在我的梦里,根本就未曾去东国留学,也未曾梦到炼妖葫与碧空洗大阵。 我并非要让世事都符合我的梦想,我只是在想,对世人而言世界能否变得更好,至少是更有生机。 至少这个项目,是我能做的,也是应该去做的。我若做不成,无非时机未至或能力不足,却非有违天志、不符人道。 您老想必也是支持的,否则也不会将设计方案都做好了。”嵖 墨尚同终于笑了:“我和老杨不同。他教你俭慈之道,贵己而不损于人。但若世事不谐,世人哪得独善己身? 老杨说,若人人如他,则天下无事。于是小柯斥他,若不行教化,怎得人人都如杨特红?若人人皆如杨特红,又有谁来行教化? 求自利之人往往不知,利人亦可利已、当行互利之事。我亦不似小柯,我凡事不好辩而好行……” 他老人家还没说完呢,华真行又听见了两声冷哼,心中顿觉不好,转身望去,果然见杨老头与柯夫子一同现身,皆是一脸跃跃神情。 这是又要开吵了吗?华真行赶紧过去行礼道:“杨总,夫子,您二位也回来了?真是难得你们都在,我就这去弄一桌菜搞两瓶好酒。” 柯孟朝:“先别忙,还没到饭点呢!” 杨特红:“哎哟,这沙盘做得不错啊!就你老墨头能耐大、会干活,我老人家就没事做呗?”嵖 墨尚同不接茬,而是指着桌上的沙盘道:“刚才小华说的话,你们都听见了?” 杨特红:“别扯小华,说你呢!” 墨尚同:“可我说的就是小华的事,我们就别在这儿吵架了,且看看这条一百二十公里的山脉,如何能成?” 杨特红:“你能干,你去造就是了!” 墨尚同:“你难道不想比试比试吗?” 杨特红的胡子都翘起来了:“比试?真动手的话,你们两个加起来也不是个。” 柯孟朝横眼道:“无验之事,怎妄言之?”嵖 墨尚同:“我等在世,不可妄行也不可妄言。但这是小华的缘法,可以用小华的方式,我最近跟小华也学了一招。” 杨特红:“小华那是跟我学的,你又跟小华学,也算是跟我学的。” 柯孟朝:“难道只有你一个人教过小华吗?” 杨特红捻着胡子道:“春元堂的事干得漂亮,主要还是受我老人家的启发。不知这世上九境修士能有多少露头的,就此机缘大家都比划比划。 不就是一百二十公里的山脉吗?弄不好几个月就搞定了!” 华真行闻言赶紧摆手道:“别呀,你们可不能这么干!几个月时间,凭空冒出来一百二十公里长的山脉,任谁都知道不对劲了。 这已经不仅是公然施法惊世骇俗了,而是展露神迹啊。好歹等到我将外部条件都准备好了,给你们打个掩护,时间长一点也没关系,我没那么着急……”嵖 华真行已经听明白了三位老人家的计划,就是效仿他在春元堂的做法,将那片地方打造成一个网红打卡地。 打卡项目就是造山运动,只不过有资格出手的造山者至少也是九境修士。 这个计划是墨尚同制定的,墨大爷向来人狠话不多,能动手就绝不多吵吵。听他老人家的意思,是要找个机会跟杨老头及柯夫子比划比划。 这三个老头要打架,那绝对是惊天动地,所以不可能直接动手。于是墨大爷就划下一条道,就是那条山脉,他可以打个样,造出其中一段。 杨老头与柯夫子也分别造出一段,一般人也许看不明白谁的手段更高明,但他们这种高人自然能明白。 杨老头当然不惧,还说要邀请几位老朋友来观摩,并让大家都下场试试,或者说天下九境修士都可以来这里印证一番。 杨老头宣称几个月就能搞定,这多少只是一种夸张的形容。但是换个角度看,这也不是什么打造洞天结界,仅仅是平地挖土石堆出山脉而已,只是工程量巨大。嵖 真正有点技术含量的,是为了防止水土流失、岁月磨平和山体崩塌,给这条山脉打造一个类似混凝土框架结构的骨架。 另外出于修士的趣味,在山脉的某些位置,还可以建造一批修行洞府,为将来养元谷弟子的隐修道场。 墨大爷的意思,他们连这些工程都一手包办了,山体的骨架也别用什么混凝土了,就以大神通凝练,设计图上的山中洞府也一体打造成型。 这个计划能不能成功?仅仅是华真行肯定是搞不定,但三位老人家合伙,说不定真能撺掇成功,华真行顾忌的反而是另外的情况。 无论几个月搞定的说法是否夸张了,反正千万别那么快。先等华真行将那一片地方买下来,投资项目已落实之后,可以派驻工程队伍打个掩护。 反正到时候把地方一圈,欢想实业可以宣称,雇佣了多少工程技术人员,动用了多少最先进的大型工程机械,修了多少年云云。 最好还要拍一部记录片,就是用常规方式打造山脉。记录片展示的就是其中一段,哪怕只是几公里,但记录下完整的施工过程。嵖 听完华真行的意见,墨大爷乐了:“那你就去做吧!我们只是讲了一种可能,至于这种可能存不存在,就看你怎么创造条件了。” 华真行:“好的,我心里有数,先去做饭了。” 易彬又接到了最新指示,与西袋州政府展开了新一轮谈判。易彬首先告诉对方,风自宾先生将成立一个环保基金,并以该基金的名义买下西袋州的一整片荒漠。 西袋州政府代表们很惊讶,因为这片土地根本没有种植条件,而且面积也太大了!但易彬坚持,这就是项目合作的前提,否则就不必再谈了。 该基金买下土地,就是提供给欢想实业打造油果树种植基地。 对方问欢想实业想怎么打造?易彬煞有其事地提供了一份资料,包含一部纪录片。 这部纪录片,详细记录了当初的非索港农垦区从无到有的建设过程,那里本是无人荒野,北洛河也不存在,如今却生机盎然……嵖 然后他又用激光全息模拟沙盘,演示了大致的改造计划,主要是墨大爷所说的一期工程,并声明是超算模拟结果,看得西袋州政府代表们目瞪口呆。 不谈后续计划,仅仅是一期工程,十公里长、四百多米高的人工山脉,这么大的工程量,欢想实业能搞定吗?甚至有个不太懂行的代表问道——这是人类目前能修筑的工程吗? 易彬也没有多解释,而是又给他们播放了另一部纪录片,东国的南水北调工程。 在荒漠上堆出这条山脉的工程量巨大,但它就是最简单的土建工程,规模与难度比东国南水北调工程还差着数量级呢! 明面上的谈判过程如此,皆有记录可查,但私下里还有一些未对外公开的细节。 比如风自宾先生承诺,从2033年开始,提供给西袋州的春容丹配额,以如今的配额为基础每年增加一倍,十年后达到十倍水平,但价格会下降到如今的十分之一。 也就是说到了2042年,西袋州居民,总体上可以同样的价格买到十倍数量的春容丹。这本就是华真行与约高乐谈好的增产降价计划,但西袋州那边并不知情。嵖 这里需要介绍另一个背景,春容丹的销售由约高乐代理。它在约高乐手中成为一种资源,给各个国家与地区都有一定的配额。 春容丹在西袋州的“高层人士”中,早已是一种被熟悉、被接受并被渴望的产品,只要买得起的人都想得到它,只可惜数量太少。 配额增加十倍,他们当然求之不得,而价格降至原先的十分之一,更是做梦都想不到的好事。 西袋州人口不多,却是袋国最富裕的地区,人均年收入超过五十万东国币。 假如十几年后每盒春容丹价格降至二百万东国币,就算不考虑收入增长因素,它也能成为中等收家庭可以买得起的商品,就看能不能买得到了。 西袋州政府代表在谈判中提出,可以免费将这片土地提供给欢想实业使用,只要欢想实业能够在二十年内,按计划完成环境改造并生产出树柴油。 至于二十年以后,只要欢想实业能够保证持续的树柴油产出,并专供西袋州,就可以无限期继续使用这片土地,且能免除土地持有税。嵖 但易彬并不同意这种“有条件的免费使用”方案,坚持要以风自宾名下环保基金的名义,按正常的法律程序购买土地。 西袋州政府可以给个优惠的价格,但必须按照这个流程。这一点没得商量,否则欢想实业也不敢进行如此大规模的投资。 至于土地持有税,根据用途按袋国法律原本就应免除,但双方应签订一份明确的协议。 易用彬同时还要求,欢想实业投资设立的项目公司,可以自行聘用人员,并拥有独立的出入境管理权。 这么大的工程,需要海量人员长期参与。西袋州当地肯定提供不了,大部分施工人员都来自海外,且出入境往来频繁。 就算改造工程完成后,油果树的种植、维护、采收、加工,仍然需要大量人员。项目公司可自行决定聘用哪些人员,为他们发放工作签证并授予居住权。 就是这个条件,在谈判中又卡住了,西袋州政府不能答应。嵖 于是风自宾才亲自露面,还通过约高乐方面给出承诺,就是春容丹的配额增加与价格下降等交换条件。做决策的都是人,是人就可以沟通,谈判才得以继续推进。 最后达成的协议,只要相关人员不离开种植基地内部范围,也就是那十万平方公里地界,项目公司可拥有出入境、居住权的代管权限。 具体方式,西袋州政府可委托项目公司特别设立一个办公室,按当地法律代为办理。 谈判过程历时一年多,然后风自宾设立的环保基金,以百亿米金的总价,一次性买下了这十万平方公里的土地。这个价格看上去非常便宜,在西袋州简直就是白菜价。 但有一个重要因素需考虑,那里是寸草不生的无人荒漠,也没有勘探出什么矿产资源,原本并没有任何开发价值。 欢想实业买下它,前提条件是在这里打造树柴油产业基地,须投入重金,而树柴油产品将专供给西袋州。 假如打造成功,西袋州是白赚。假如打造失败,那也只是欢想实业的损失,届时项目公司只有破产,那么西袋州就按破产程序去处置。嵖 这个项目需要经营很多年,首先达成协议,等到完成土地交易的时候,已经是2031年下半年。华真行已升入大学五年级,他终于读到毕业班了! 。顶点手机版网址: 600、还记得那个梦吗(中) 几里国独特的公民教育制度,小学、中学、大学,学制都是五年。中学不分初中和高中,中学毕业之后除了读大学,还可以就读职业技术学院,学制为两年。 大学五年,其中大一的下学期是军训,而大五的上学期则是实习。实习是统一安排的,就像填报志愿一样,实习单位和学生双向选择加最后调剂。 能到什么单位实习,很大程度上也决定了该学生将来的就业方向。华真行作为优秀学生,而且在大学期间通过了三级养元师的考核,实习单位很不错,就是春容丹中心。 春容丹中心有不少四级及以上养元师,这些养元谷弟子当然认识华真行。但中心里还有更多的普通人或修为未达四境的初级养元师,他们并不清楚华真行的身份。 养元谷有门规,华总导也有命令,不得向不知情者泄露华真行的身份,连暗示都不可以。在日常工作中,大家就把他当成普通的实习生。 这简直就是明目张胆的微服私访啊,华真行所过之处,级别越高的领导,工作态度越是认真细致、谦虚谨慎、积极乐观…… 实业结束之后的最后一个学期,主要是完成毕业设计。 就在刚开学没多久,夏尔又跑来找华真行,这回连视察的借口都不找了,就是休假。华真行弄了条船,船上摆好酒菜,与夏尔两人荡舟至掩月湖中。 两人之间的谈话,有点像在对暗号。 夏尔:“米国、茵国、袋国还有罗巴联盟好几国,最近催得可紧了。” 华真行:“他们不仅催你,也在催我呀。约先生、罗医生,还有克蒂亚公主那边,都被人当成了递话的渠道,就要我快点动手,还给了不少承诺。” 夏尔:“你要等到啥时候啊?” 华真行:“火候差不多了,但也没必要着急,好歹等我大学毕业了吧。” 夏尔:“你到现在连大学本科都没毕业,再看看我,早就是博士了!” 华真行:“夏博士,请问你是几级养元师啊?” 夏尔:“聊这些干啥,咱兄弟俩难得私下聚聚,喝酒,喝酒!” 等到有了几分醉意之后,一阵风吹来,小船在湖中轻轻摇荡,夏尔又道:“我怎么感觉晃得有点晕呢?看来是工作太累了,这么多年都是日理万机啊!” 华真行:“夫子是怎么教你的,不要滥用成语!这话不应该由你自已说出来。” 夏尔:“不说这个,还有个最新消息。听说克蒂亚不愿意继承别利国王位,想到养元谷长住修炼。 她已四境圆满,希望早日突破五境修为,所以托我来问问你,别利国那边的事情怎么才能处理妥当?” 华真行叹了一口气:“我小时候在杂货铺,用电脑看看过一部东国电影的,电影里一个大人指着一个和我差不多大的孩子,对警察说——谁都知道小孩子不会撒谎。 我当时惊得是目瞪口呆!难道说这种话的人,都忘了自已是怎么长大的吗? 夏尔,你见过不会撒谎的孩子吗?反正在当年的非索港,无论是大人还是小孩,瞎话张嘴就来……” 夏尔举手抢答道:“我还真见过,就是你啊!所以只要是你说的话,我都信。” 华真行摇头道:“我小时候也会撒谎,但是没用,哪怕只说了半句瞎话,都会被杨总一眼看穿。 后来我就学会了怎么说话,也学会了怎么听人说话。这么多年了,但凡你撒谎的时候,我还是能一眼看穿。” 夏尔瞪起大眼珠子道:“你说什么呢,我啥时候撒谎了?” 华真行:“克蒂亚公主若有这个想法,她会找潘采,也会联系崔婉赫,但不可能找你,更不可能托你来问我。” 夏尔悻悻道:“她虽然没有找我,但这件事是真的,我是听大丰收说的。大丰收还说了,克蒂亚她爹的寿元没两年了,潘采亲自去看过,不会看错的。 克蒂亚却不愿意当国王,宁愿只做养元谷的一名普通导师……” 华真行打断他的话道:“夏尔,我能不能请你帮个忙?或者以养元谷总导师的身份,给你这位养元谷弟子派一个宗门任务?” 夏尔一怔:“什么任务?” 华真行:“你主动去联系她,告诉她你的身份也是养元谷弟子。你这样的国父级人物,如今仍然担任几里国的实权元首,她担任一个小国虚君有什么大不了的?” 夏尔却有些犹豫道:“这不太合适吧?人家明明自已不想干,又何必勉强呢?” 华真行:“这不是勉强,而是劝说。我不会勉强她去当女王,愿不愿当女王都由她自已决定,我只是希望她能够接过王位,哪怕是暂时的。” 夏尔:“那你还不如直接告诉她,继承王位是宗门任务。” 华真行:“看来你还是没有真正理解宗门的性质,也不明白门规适用的范围。宗门不可能给弟子下达这种任务,我只是想劝说而已。以你的身份劝她,最合适效果也最佳。” 夏尔:“其实我觉得吧,她未必能听,我跟她又不熟!” 华真行看着夏尔道:“你在这里推三阻四,想必是因为假如你这样去劝克蒂亚,自已就不好撂挑子了,对吗?你刚才特意提到克蒂亚的事,其实是想说你自已。” 夏尔:“对呀,还是兄弟你最懂我!我当总席十年了,也该歇歇了,退下来拿一个国务顾问的头衔,然后也去养元谷清修,有任务也能跟着同门出去玩耍。” 华真行:“你觉得合适吗,在这个时候撂挑子,不想担接下来的责任?” 夏尔:“我不是这个意思。” 华真行:“你才三十刚出头,年纪轻轻的就想着归隐山林了?养元谷不缺你一个种树的,但几里国还需要你这位总席主持大局。可别告诉我,这些年你只是在吃苦受累。” 夏尔:“这事先不提了,下次再说。” 夏尔已任两届总席,他今天跑来表态,不太想继续干第三届,只想去养元谷当一名普通弟子。 他可不是一般的国家元首,而是新几里国的国父,就算退下去,其地位和影响力也非继任者可比。 不必处理繁重的国务,却仍能享受元首待遇、受举国尊崇,这又有什么不好呢? 他还可以到养元谷去清修,他如今的修为是三境圆满,却尚未突破四境。他当然想突破更高的修为境界,追求真正的大自在身心。 华真行明白夏尔的意思,但是态度很坚决,在这个关键时期,夏尔还必须待在这个位置上,他也不应该让别人来承担接下来的责任。 还有些话华真行没说,夏尔若为了修行这么做,反而不利其修行。 无论如何,夏尔还是听劝了,或者说夏尔并非真的要撂挑子,只是习惯性地跑到华真行这里“撒娇”而已。撒娇的目的嘛,当然是让华总导看到他的贡献与付出。 两人都谈到了一件“大事”,华真行告诉夏尔,要等自已大学毕业,究竟是要干什么呢? 最近这段时间,国际上尤其几个主要西方国家的小动作不断,通过各种方式企图瓦解“风自宾”与夏尔的联盟关系,千方百计欲让几里国现政权与欢想实业翻脸。 自从恢复与西方诸国的外交关系之后,各国就非常好心地提供了一份又一份的绝密情报,通过各种渠道送到夏尔手中,其中很多都是针对欢想实业的。 有的情报显示,风自宾制定了一项计划,培养新的人选以便在必要时下取代夏尔。也就是说,假如风自宾认为夏尔掌权不利于欢想实业的发展,就打算颠覆现政权。 这个情报也不能算完全瞎说,胡编乱造的部分顶多只有九成。类似的计划确实存在,但不是欢想实业搞的,而是新联盟政府内部制定的紧急预桉。 假如夏尔因为特殊情况无法继续行驶职权,夏亚丁就是临时代理者,以防止出现国家动荡。这个预桉还是夏尔本人亲自制定与批准的。 还有若干海外研究机构,给几里国下一步的发展提供了咨询指导意见。不止一份报告中都指出,几里国之所以如此贫困落后,主要原因就是欢想实业的存在。 这些研究机构在国际上赫赫有名,请他们出一份顾问报告价格相当昂贵,但他们却愿意免费地主动帮助几里国分析问题、提供解决方案。 欢想实业的存在,阻碍了几里国的发展和进步,掠夺了几里国人民的财富,所以几里国才会如此贫困落后。 那么解决的方案,就是就是征收、拆分与出售欢想实业,先将其国有化再将其私有化。 夏尔在读这份报告的时候,大脑差点没宕机。当初的几里国是什么样子,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欢想实业与新联盟出现后,绝望中的人们才迎来了一线光明。 新联盟的经费、新几里国的财政支出,在第一个五年计划期间,几乎都是欢想实业提供的。包括骨干人才的培养、民生建设的恢复,欢想实业都发挥了重大作用 欢想实业的根据地,先是旧非索港,后是北索河流域的农垦区。而北索河流域当初根本就不存在,那里只是无人荒野。 这样的报告,分析内容怎么扯澹都无所谓,其主要目的就是给出最后的建议。他们建议夏尔跟风自宾翻脸,以强制手段掠夺欢想实业,然后由各方合作势力瓜分。 有人肯帮忙,将欢想实业变成夏尔的,大家一起合作发财,这样不好吗?都是好心人啊,不仅出主意还愿意出人出枪! 他们不在乎夏尔本人是否贪赃枉法,反而暗中鼓励夏尔这么做,目的只是为了改变政权的性质,颠覆这个不受他们控制的国度。 夏尔那边如此,风自宾这边更热闹。有不少海外咨询机构和情报部门,通过所谓的内部渠道,给欢想特邦高层以及风自宾,提供了不少绝密信息与咨询报告。 这些报告中指出,夏尔已经准备对欢想实业动手了,企图将风自宾的产业与财富据为己有。 这可不是空口白话,有确凿的证据。比如最近夏尔就通过绝密途径与海外联系,不仅寻求援助,还要求对方帮助制定分析报告与行动计划。 有关国家的情报部门,甚至将夏尔的详细行动计划提供给了风自宾。还有好几个国家承诺,将支持风自宾颠覆夏尔政权,帮助风自宾上位统治整个几里国。 他们愿意提供军事援助,包括派出军事顾问帮助训练军队、出售武器装备,甚至直接建立军事基地。 其实华真行还真有一个计划,而这个计划夏尔十几年前就知道了,两人曾在一起商谈过,就是打造一个欢想国。 注意华真行当时的措词,是打造。 假如华真行的目的只是想成立一个新国家,当初新联盟攻占瓦歌市之后便可以了,就给几里国改名叫欢想国,然后解放全境。 可是华真行的计划并非如此,他是要白纸描图,创造一个从未存在过的新国度,这样才能最大程度地实现构想。 那时的他,还是心怀执念。 但哪怕只是从无到有建造一座大厦,也得先有工棚吧?所以华真行首先需要一个能培养建设者,并且在建设初期能立足的前哨基地,这就是新几里国。 有一个很玄幻的问题,几里国是否存在?在新联盟出现之前,从概念上说它是存在的,但实质上它又从未真正存在过。 在西方殖民者到来之前,这里并没有现代意义上的国家,连古典国家都没有,只有若干宜居地带生活的原始部族。 “几里”是一个殖民者使用的外来词汇,最早是他们修建的殖民定居点名称。 几里国所谓的边境只是殖民者划分的势力范围,甚至没有经过实地勘测,拿铅笔直接在地图上画的线,并几经拆分组合,像商品一样转手了好几个宗主国。 上世纪六十年代,几里国才得以名义上独立,迄今也不到百年。 但几里国从未在真正意义上存在过,一直处于地方武装势力割据状态,并未有哪一任中央政府实现了统一的治理与管辖。 甚至在某一段时间,国际社会不同的国家,承认的是几里国境内不同的邦区政府,因为他们也搞不清楚谁能真正代表这个地理概念,反正经常更换。 至于欢想特邦所在的地域,则是无人荒漠,无论历史还是现实中,都从不属于当地任何部族,或许曾经生活在那一带的古部族已消失于神隐之国。 华真行当初告诉夏尔,自已想打造一个欢想国。但想完成这个愿望有一个前提条件,就是其南部的非索港及几里国不再是人间炼狱。 新联盟成立之后,将夏尔推上领袖的地位,解放了各个邦区,进行社会改造与经济建设,建立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新几里国。 新几里国成立后,所颁布的地图上将欢想特邦以不同的颜色标注,并没有划入国境之内。而欢想特邦成立时,则是将外交与国防事务交给几里国代为管理。 这是有明确文件的,两者是暂时委托国防与外交事务的关系,什么意思其实很明白。夏尔也清楚,如今到了欢想国该正式宣布成立的时候,只缺一纸公告而已。 莫说夏尔根本不可能对付华真行,就算他真想收拾“风自宾”,是让王丰收玩阴的呢,还是让李敬直来硬的? 相信他一定会走得很安详,且能保留身后哀荣、无碍其光辉形象,至于继任者亚丁也早就培养好了。 夏尔这次跑来找华真行私下“撒娇”,倒不是真想撂挑子躺平,他只是借此表明了一种态度,与几里国总席这个身份相比,他宁愿只做一名养元谷弟子。 看看这觉悟,夏总席无疑是个聪明人! 转眼到了2032年6月10日,在非索港大学的首届毕业典礼上,华真行终于从牛以平校长手中接过了本科毕业证书。在此之前,他已确定将被春容丹中心录用。 华真行大学读的是水利工程专业,怎么会被一家制药研究机构录用?其实春容丹的“成品车间”碧空洗大阵,同时也是一项水利工程,与他的专业正好对口。 2032年6月11日,欢想共和国正式宣布成立,首任总席风自宾。 写在《欢想世界》将完本之际 本书的最后一章篇幅较长,所以分为上、中、下三部分更新。六百章正文结束之后,还有几篇后记,讲述在未来的欢想国发生的一些故事。 本书故事的缘起,是华真行做的一个梦,梦到了五百年后的一个欢想世界。但他并没有在梦中穿越,而是于现实中醒来。 我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写到五百年后,而是写到他可以去实现梦想的起点。 书中虽然描述了华真行破妄的经历,但是全书的故事本身,可以就是一个巨大的妄境,同时也是破妄的历程。 好吧,老实交代,其实我原本的构思,全书的故事就是一个完整的妄境,结局是这样的—— “这月光似能消融一切,天地万物包括时空都在月光中化为虚无。一阵风吹过,华真行睁开了眼睛,抬头望向低矮屋檐间的星空。 昨天晚上,他和大个子黑夏尔去了本地土著常去的酒吧,方才回来时,就在离家不远的小巷里,靠着墙根小坐了片刻。 非索港还是那座非索港,他站起身朝杂货铺走去,眼中已无醉意也不再迷惘,脚下的世界仿佛正走向新生。” 华真行自以为从梦中醒来后的一切经历,原来都是一场妄境,包括妄境中他所谓的“破妄”。假如真那样写的话,可能很多读者都会骂我的。 “看完了两、三百万字,你最后才告诉我,不仅是主角在开篇时做了一個梦,而且这整个故事,居然也都是主角的一场大梦!” 嘿嘿嘿,所以我并没有那么写,并对连载中某些内容做了改动。否则除了很了解我的系列作品世界观的老书友,其他读者可能会生气。 但我又不好解释,梦与妄境,是两回事。 在我此前作品中,描述了很多所谓的破妄经历,但是对妄境的刻画,受篇幅和故事情节所限,却始终都似听声臆影,没有让读者体会到那种真切。 妄境是什么?它可能就是这样的,它可以就是这样的,我用这一部《欢想世界》来回答。 假如您更接受这样的故事,请自行脑补,将我上面写的那个结尾添加在全书正文的最后,我自己就不写出来了。 至于我为什么要写这样一个故事,既然已经这么不正经了,那么正经话就不说了,只聊一些跑题的闲篇。 网上有一个经久不衰的口水引战贴,就是全民修仙的世界会是什么样子? 很多仙侠都给了架空的描述与想象,但基本都与我们所熟悉的世界不太一样。 有时我就在想,那么在我们生活的世界中,这种事会怎样发生?假如它发生了,又为什么要发生? 今人在网文中对全民修仙世界的想象,某种意义上,有点像近三千年前的古人对理想世界的想象。它可以是个纯粹的乌托邦,也可以拥有能支撑信念的精神内核。 小时候读过一段描写神仙的话:“山川地理,人间诸事,若掌上观文。”那时没见识,只觉很神奇很羡慕,此刻回想,那不就是今天的我们在刷手机吗? 我们在手里点几下,甚至可以隔空摄取万里之物,有的会送上门,有的可能要去快递站自提。这是曾经的古人对神仙的描述啊,但我们成仙了吗?当然没有。 这是科技进步和社会生产体系的演进结果,有人说是因为时代的进步。但所谓的时代不会自行进步,这一切都是人的创造。 哪怕某人成天宅在家里什么都不做,也能享受时代的成果,只因为有别人为他提供了这一切。 人们一切努力的初衷,无疑是想让自己过得更好。人们实现目的的手段更多了,能力也更强大了,那么有没有过得更好呢?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因为首先要回答怎样才算活得更好?追溯到近三千年前的文明启蒙时代,我们会发现上古思想家们就在试图解答它。 有一个问题或者说前提,对他们很重要,就是人类的存在有何意义? 在荒凉死寂的宇宙中,生命和智慧的诞生有何必要?甚至“意义”这个概念,又是从何而来? 这或许不是一个物理问题,因为物理可以只研究生命的成因,许是海量样本中出现的概率事件,去解答概率的原理。 但原理本身不是意义,甚至会导向虚无。 所以神学家才会趁虚而入,从神启的超然角度,去构建人类存在的意义,在面对茫茫宇宙时,可以用来安慰自已。 其后人想绕开神灵,先给人类自身的存在寻找意义时,又用了一种论证: 就算不清楚人类的存在对世界有何意义,但是我的存在,对我本身是有意义的,乃至对我而言就是全部的意义。 这里又引出另一个前提设问,什么是“我”? 对此解答基础上,论证正因为我存在,才会思考什么是意义;又演进到存在就是意义本身;再演进到生命的意义,就在于可以决定自己怎样存在。 当有人指出“怎样存在”才是“存在的意义”时,论述过程是精妙的,但是还需要进一步回答——我们究竟应当怎样存在? 孔孟与马恩,都在做这件事。 将视角切换到东方,或者说中国的启蒙时代,会发现那时几乎所有的思想家,从一开始就是在解答“人们应当怎样存在”,演进了上述的所有过程。 意识乃至智慧的出现,是宇宙演变中那“遁去的一”;是“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中,二所生出的三。 人类对这个世界的意义,是“反者道之动”。 诸子百家学说在分歧之外,有什么共同的精神内核吗?墨尚同、杨特红、柯孟朝为什么能坐在一个酒桌上吵架,学习两千多年后的见知,同时让华真行给他们做菜? 先秦“子学”尽管有各自不同的主张,但几乎都有共同的内核—— 他们不先决“理念世界”,不先验“绝对精神”,不隔离感性与理性,而是将感性视为理性的源头,论证人类理性的诞生,就是感性发展的内在要求。 在他们看来,理性来源于感性,所谓“理念世界”与“绝对精神”也都是感性的派生,是感性的妄境。(这只是我的总结,妄境也是我自己构建的概念,或偏颇谬误。) 妄境并非没有意义,它是感性的极致;理性是感性的反思,是破妄的过程。 他们进而指出,对欲望的理解、节制以及运用,就是欲望得以实现的内在需求。在此基础上推演出各家不同的主张,然后寻求实现的方法,对“怎样存在”做出解答。 他们在那个时代给出的答案也许不是最重要的,解题思路才是更重要的。 我一直很想专门做这方面的课题,但自觉学识还远远不够,所以只能先讲故事,比如这个华真行的故事,貌似正经的荒诞故事。 人人都有一个欢想世界。 600、还记得那个梦吗(下) 这是一个平静的日子,几里国与欢想国皆波澜不惊,民众们都很澹定。甚至有人听说消息后反倒很奇怪——难道我搞错了,欢想国怎么才成立,不是早就有了吗? 风自宾行事,保持了近几年来一如既往的低调风格,并没有举行盛大的庆典活动,只是给全国人民放了三天假,发表了讲话和新闻公告。 欢想共和国,现有的国土面积十五万平方公里,大部分都是尚未开发的原野和荒漠,现有常住人口一百五十万,主要聚居在南部地区。 首府非索港,是欢想国目前唯一的城市,下辖天河镇、新田镇、高桥镇、罗湖镇、掩月镇以及正在建设中的连海镇。 其实非索港市以及掩月镇,目前也只完成了一期规划建设。 在一个东国人眼里,这好像就是个县级市的配置啊。但欢想实业已有规划,将来要在这片国土上建造六座城市、三十个镇,规模就参照现有的城镇。 风自宾还做了个决定,他辞去了欢想实业集团董事长的职务,并将欢想实业交由欢想国政府代管。 他并不是将欢想实业献给了国家,而是重新成立了董事会,将自已唯一股东的表决权与收益权,委托给了欢想国政府代为管理。 这不是没有条件的,而是以一揽子协议为前提。 首先欢想国不得将风自宾名下的资产,以任何形式再私有化。这从法理上也行不通,因为它就是风自宾的私产。 其次风自宾本人得自欢想实业的分红收益,并非直接交入国库,而是成立一个专项基金。 该基金的主要任务,就是承担欢想国内各项基础设施与公共项目的投资,投资项目的所有权仍属于欢想实业。另一方面,该基金也可以酌情弥补几里国的财政不足。 该基金由一个监管委员会监管。该委员会不仅监管基金运作情况,也监管欢想实业的经营决策以及欢想国政府的协议执行情况。 协议的内容很复杂,具体细节就不一一详述了。假如欢想国政府违反了协议,风自宾及其指定的继承人,将收回上述的委托。 只有欢想实业的众高层才清楚,所谓的监管委员会,其实就是养元谷成立的,而风自宾指定的继承人,就是养元谷的宗主。 在很多外人看来,这就是个左手倒右手的把戏。原本在很多人口中,欢想实业就是个伪装成公司的国家,如今这个说法又倒了过来,变成欢想国就是个伪装成国家的公司。 当一个企业集团的规模达到一定程度,包含了完整的产业链,那么同时也会包含一个社会生态圈。 风自宾只不过将整个国家机器,当成了欢想实业的经营管理层,而他仍是这个国家的实际控制人。 还有人的看法可能更深入一些,了解的内情更多一些,认为欢想国就是个伪装成国家的宗门。这也不无道理,因为所有居民都生活在福地道场中,都有机会修习养元术。 欢想国宣布成立,按照常理,国际上其他国家怎么表态,首先应该看其邻国尼朗国、特玛国尤其是几里国的反应。 但令人意外的是,米、茵、袋、麻、纽以及罗巴联盟诸国,竟在第一时间率先承认了欢想国、宣布建立正式外交关系,并将位于非索港市的领事馆升格为大使馆。 气氛陡然就变得诡异了起来,有人紧张不安,有人则兴奋地等待着将发生什么。然而又令等待者大跌眼镜的是,几里、尼朗、特玛三国随即也宣布承认欢想国。 不仅如此,几里国元首夏尔、尼朗国元首雷温特、特玛国元首基立昂都发来贺信,热烈祝贺欢想国的成立。 他们还联合倡议,四国将成立一个“养元同盟”,展开“亲密无间的”多方面合作。至于养元同盟是个什么性质的组织,暂时没有太多信息披露。 既然这三国已如此表态,紧接着与欢想特邦有大量合作项目的东国,也宣布承认欢想国、双方将建立正式外交关系。 欢想国发布成立公告是在正午时分,米茵等三十国几乎掐着点就予以承认,显然是早有准备。这是第一批。 尼朗、特玛、几里这三国的公告等了几个小时,大约在晚饭时分发布,同时发布的还有建立四国养元同盟的动议。这是第二批。 东国的公告发布于当天午夜零点前,由于时差关系,恰好是东国白天的上班时间。这是第三批。 到了第二天,反应过来的东洲、拉米、黑荒等其他诸国,也纷纷宣布正式建交。欢想国至此得到了国际社会的一致承认。 整个过程竟如此丝滑,丝滑得带着魔幻色彩。但风平浪静的背后,又有多少暗流涌动,伴随着各方势力的算计与误判。 还有一件小事,没有公开的大规模报道,却让世界各国都感到惊喜,尤其是那些掌控国家的高层人士。 风自宾通过总代理商宣布,只要是与欢想国正式建交的友好国家,从明年起,春容丹配额翻一倍,供货价降低一半。 举个例子,假如某个国家原本每年的春容丹配额是一盒,售价两千万东国币,那么明年就会增加到两盒,每盒售价只有一千万,总价还是两千万。 华真行与约高乐商订的春容丹增产降价计划,具体执行过程是这样的—— 2032年,参照以往标准,仍供货三万盒,总价六千亿东国币。 2033年,供货加三万盒,至总计六万盒,总价仍是六千亿东国币。 2034年,供货再加三万盒,至总计九万盒,总价还是六千亿东国币。 …… 2042年,供货达到三十万盒,总价保持六千亿东国币(注:此处为同比价格,可能根据通胀指数调整,但历年调整幅度不超过同期通胀水平)。 这个方案的思路很简单,就是每年增加供货三万盒,但总售价一直不变。十年后达到三十万盒规模,以同比价格计算,每盒春容丹售价降至二百万东国币。 很明显,第一年的降价幅度是最大的,直接降了百分之五十,供货量则加了一倍。华真行是有意而为之,为了配合欢想国成立嘛。 再介绍一下春容丹的销售模式,华真行是不管的,由约高乐组建的圣约翰生物科技公司总代理。 销售实行配额制,以国家为区域给予一定的配额。至于每个国家之内,有关人士拿到配额之后如何再分配,约高乐也是不管的。 约高乐只做一件事,就是决定将配额给谁、又给多少配额。 圣约翰公司是个中间商,理论上它可以将春容丹加价卖出去,以赚取丰厚的利润。但实际上约高乐并没有直接这么做,圣约翰公司的收益主要来自两部分。 第一部分是对春容丹进行再加工,加工成可饮用的生机药剂,赚一笔再加工与包装费用。 第二部分则是其主要的收益方式。约高乐不赚春容丹的差价,只是拿它做一种交换,将配额提供给谁、提供多少,都是一种利益与资源的分配,要有相应的条件。 春容丹是一种稀缺商品。每盒能使人驻颜三十年,假如累计服用九盒,甚至能让人驻颜六十年,尽管只适合女子服用,但不妨碍大家都想得到它。 可惜它的供应量有限,全世界每年只供货三万盒,哪怕每盒售价高达两千万东国币,仍然供不应求。 华真行的增产降价计划,并不能改变春容丹的稀缺属性,反而使它成为一种更有价值的资源。谁能拿到春容丹,便意味着可以谋求各种利益。 说是收买路径也罢,说是沟通渠道也行。假如有人对春容丹的分配方式不满,那也与风自宾无关,在很多时候,甚至与约高乐无关。 因为在不少国家,约高乐明面上只是将春容丹按配额提供给官方政府,再由该国官方自行决定怎么销售。 假如沟通方面出现了问题,约高乐可以决定减少配额甚至不再提供;假如沟通得好,那就可以增加配额。比如这次配额加一倍价格打五折,对很多人来说简直就是中了大奖。 从某个角度看,风自宾算是让出了巨额利益,以换取各国的支持。 更多惊喜还在后面呢,华真行与约高乐私下商订的十年(具体实施时间为九年)增产降价计划,并没有打算一次性对外界公开,而是每年宣布一次。 只要保持友好关系,每年都送一次惊喜…… 欢想国宣布成立的时候,一年一度的大雨季已来临。 今年的雨水明显比较丰沛,至少在当地很多人的印象中是如此。其实本世纪初差不多有二十年时间,这一带的降水量有减少的趋势,就算大雨季的雨也没那么大。 直到新几里国成立后,年降水量才从低谷中渐渐恢复,如今已恢复到上个世纪中叶的正常水平。 几里国的大部分地区以及欢想国境内,每年有大小两个雨季,大雨季是五月末到八月末,小雨季则是十月末到十二月初。 假如有人在十二月来到欢想国北部的这片荒原,会很惊讶——如此生机盎然的原野为何无人定居? 假如他换成八月来就明白了,这里是一片汪洋泽国,广袤的原野被分割成大大小小无数座岛屿,莫名就会雷鸣电闪、暴雨倾盆。 世界各地的文明几乎都有大洪水的传说,发生在远古时期,而这里是每年一度。 八月上旬,已进入大雨季的末期,也是荒原上的水势最盛的时候。在原野西边的群山之巅,华真行与约高乐并肩而立。 山中也正在下雨,与平原上不太一样,这里的风势还很大,但没有一滴雨落到这两人身上。 两人刚刚聊完很多事,约高乐问道:“在净风楼中摆一桌不好吗,干嘛把我约到这风雨交加的深山中?” 华真行:“您应该知道的,我最近很忙啊。今天恰好到这儿办点事,顺便把您约过来。” 约高乐:“我一直有点好奇,你打造的风自宾这个人,就象征着传说中的终产者,你不觉得很讽刺吗?” 华真行:“哦,哪里让约先生见笑了?” 约高乐:“我可没笑,只是就事论事。你的理想世界,最终要靠一个终产者的无私才得以实现吗? 难道你能指望这世上真正的终产者,都是风自宾一般的圣人?而你比谁都清楚,风自宾这个人根本就不存在!” 华真行摇头道:“我无法决定他们是什么人,我也从来不指望这些,就像风自宾并不存在。我只能决定自己怎么做,而我已经这样做了。 欢想国不是风自宾打造的,它属于创造它的所有人,风自宾只是一个概念。 我是为了保护这一切,才创造了风自宾这个概念,来掩护创造欢想特邦乃至欢想国的所有人。我用了这个世界的资本逻辑,推演到极致,用于埋葬它。” 约高乐:“那么将来呢?你如何保证你培养的人、你的继承者们不会堕落?你们今天建立的一切,就不会被后人颠覆乃至瓦解吗?” 华真行:“我做了我所能做又愿做的一切,至于您所说的后人,也许能做得比我更好,也许会让我失望。 如今的欢想国民众只是更幸运而已,却并不天然比任何人更高贵。当年的神隐之国已消亡,他们并非不可以遭受同样的命运。 这只看他们自已,或者说,只看我们自已。” 约高乐:“我们,难道我也有份?” 华真行:“您当然有份,假如没有您,很多事情就没有这么顺利。” 约高乐略显夸张地伸了个懒腰道:“你当年差点还把我当成反派了呢!”然后又环顾四周道,“把我约到这里,该不会是某个大反派要突然蹦出来吧?” 华真行笑了:“我的目的从来不是为了与谁斗法,只是为了建造世界。我的眼中也没有什么反派,就是这个世界,我与之互相成就。 我遇到过很多敌人,更杀过不少人。他们之所以该死,并非因为与我作对,只是他们做了不该做的事,不论是什么身份、什么修为,其实都与金大头没什么两样。” 约高乐:“你还记着金大头呢?” 华真行:“怎么能忘了呢?遗忘了曾经的他,就不能阻止他再来。” 约高乐:“话说得好好的,你这是要干什么?” 只见华真行掏出了风环扇,解开璎珞,取出了九转紫金丹,随口答道:“脱胎换骨。” 约高乐震惊道:“你想用它做什么?” 华真行的样子,显然不是想服用九转紫金丹,否则也不会选在这个地方,养元谷洞天无疑是最佳场所。 华真行回了一道神念。约高乐皱眉道:“有把握吗?” 华真行笑了笑,并没有回答。约高乐又问道:“你是请我来为你护法吗?我确实有点本事,但也不一定能兜住啊!你家三个老头呢,养元谷那么多弟子呢?” 华真行:“三位老人家做的已足够多,今日则不必再烦劳。养元谷的万名修士,皆已召回欢想国,此刻就在山外各个节点布阵。 我只是顺便约您过来,如此大事也恰好做个见证,否则下次见面,您恐会责问我为何不请您来。假如您愿意为我护法,当然感激不尽!” 华真行今天想干嘛?他要以一日竟千里之功,在荒原上冲开一条真行江,并在这个过程中脱胎换骨突破八境。 换骨劫的凶险,主要是自身炉鼎可能崩溃,相当于一个边打散便重组的新生过程,修士很可能在这个过程中殒落。 有没有人用类似的方法脱胎换骨呢?其实也是有的,但只见于妖修。鳞虫类妖修化蛟,有时也会裹挟山洪冲开水道,借这个过程完成炉鼎新生。 但鳞虫化蛟,往往只会选择一条现成的河溪支流顺洪峰而下,通常也就是百里而已,要么成功潜入江河,要么失败殒落。 华真行并非妖修,也不可能走什么鳞虫化蛟的路数,他想脱胎换骨不必如此,哪怕直接服用九转紫金丹也成。 更何况他不是顺溪流冲开水道入江河,而是冲开一条本并不存在的江河。 墨尚同曾在沙盘上规划了一条大河,蜿蜒穿过这片荒原。华真行最初为其起名真行河,后来命名为真行江。 在这条真行江的沿岸,欢想国还规划了三座城市,上游山区中的西林市、中游平原上的中原市、下游入海口处的东海市。 位于真行江中下游地区的中原市,是三座城市中按计划将最先建设的。 从掩月镇往西北方向约三十公里,就是中原市下辖的风节镇,从风节镇再往北二十多公里,便是中原市的选址。 风节镇与中原市的建设,目前尚未正式开工,只分别设立了一处工程前哨基地。已经开工建设的则是真行江的一条支流,名为南江。 南江是真行江下游最大的一条支流,位于其南部,沿途有两座大型湖泊或者说湿地,分别名为丹泽湖与太梦湖,同时也是两座碧空洗大阵所在。 丹泽湖与太梦湖,都是根据天然地势挖凿而成,有点类似于掩月湖。如今水面以下的阵眼已布置完毕,但碧空洗大阵尚未全部完工。 在今年的大雨季,丹泽湖与太梦湖已经达到了一期蓄水要求。 在欢想国的整体规划中,太梦湖就位于南江与真行江的汇流处。南江经太梦湖汇入真行江,有点像东国的赣江经鄱阳湖汇入长江,中原市便位于太梦湖畔。 从华真行此刻所在的位置到海边,直线距离有三百多公里,但规划中的真行江水道蜿蜒,总长则超过了五百公里。 这条五百多公里长的水道,在旱季中已开挖出一条浅渠,尤其是下游从中原市到东海市这一段,浅渠更深更宽已有水道雏形。 这条千里长的浅渠,目前用肉眼是看不见的,被茫茫洪水淹没,但在水下却起到导流作用。 养元谷四境以上的弟子,如今已有近万名,此刻都被召集。 他们分布于水道两侧的各个节点处,于露出水面的高地上结阵等待,主要任务是施法约束与引导冲过此地的洪流,助华真行一臂之力。 此番冲开真行江水道,并非华真行一人之功,而是养元谷万人合力。 华真行与约高乐的面前,是群山环抱的幽谷,再往前方是两山对峙的一个谷口,将来这里要修建一座大型水库。 两人说话时,已听见天地间传来隆隆之音,从远处看山谷四面似涌来无数羊群。这是山洪爆发的景象,所谓的羊群是无数翻卷的浪头。 洪流已至,华真行没有再说话,元神中的“欢想国任务系统”发布了最后一个任务。这个任务不再是三位老人家的指示,而是他自己给自己发布的。 任务三十六:冲开真行江水道 任务奖励:…… 随着任务发布,华真行将手中的九转紫金丹向着山谷抛了出去。 这枚神丹在空中旋转,似是化为了一个硕大的光球。华真行则摇身化为蛟龙,追着光球跃身入洪流之中,引领洪峰冲出了山口。 很多东国人应该都见过舞龙,有一枚龙珠在前,蛟龙则追着龙珠飞腾。华真行没有服用九转紫金丹,他身化蛟龙,则是将九转紫金丹化做了龙珠。 华真行并非妖修,也不是万变宗弟子,就算他能吞形化蛟,也没有玄牝珠。 但他当初能用妖王玄牝珠取代九转紫金丹,打造碧空洗大阵,今日也能以九转紫金丹取代玄牝珠作此用。此丹不仅可以服用,本身也是一件神器,华真行已参悟多年。 蛟龙冲出山口引流而下,冲天的浪涌闪烁着光芒,那是龙珠发出的光华。 华真行化身的蛟龙不过几十丈,但带起的浪涌却有几十里,从空中看去也似一条硕大的蛟龙。 蛟龙借流洪之力,沿规划中的水道路线冲过荒原,洪峰宛如巨犁,沿途土石皆被犁开。 待蛟龙冲过,身后留下一条宽阔的河道。荒原上弥漫的大水汇入,周围的土地渐渐露出水面,河道的轮廓越来越清晰。 水势的汇流形成了越来越大的冲击力,蛟龙不可回头亦不可停歇,只能顺势而行,且越到下游速度得越快。 龙珠的光芒,似能将迎面而来的一切击碎,不论是土层还是岩石。 隆隆涛声如雷,越到下游洪流的速度越快,遭遇的阻力就越大,隐约还能听见蛟龙的嘶吼。洪流中的蛟龙似乎显得很痛苦,已鳞甲剥飞、皮开肉绽。 九转紫金丹此刻发出的光芒就像一颗彗星,拖着长长的尾羽,恰好笼罩了在洪流中的蛟龙。蛟龙的鳞片脱落又生出,伤口不断出现又不断愈合。 华真行的修为早已七境圆满,功行俱足、根基浑厚,他原以为在欢想国宣布成立之时,便能顺势脱胎换骨突破八境。 他既猜对了,但也想错了。在那一刻,他确实堪破了门径,就像迷途者看见了道路出现在眼前,但还必须要迈出脚步走过这条路。 华真行并非要将自已变成一条蛟龙,他只是借用了这种方式去打造真行江,同时推演并印证养元术的最高境界。 养元术这门秘法功诀,最高境界就是八境。 养元术为何没有九境?养元师可能突破九境修为,但世上却不存在九境养元术。因为养元术的根本就是凝练与蕴化生机,而九境修为理论上已超脱轮回、无生机之限。 切不可因此就小看了养元术,这恰恰能证明其价值。华真行相当于开辟了一条新路,从这条路能登上八级台阶。 至于第九级台阶,养元术并不是障碍,而是达到其脚下的基础。 但对于华真行来说,这条路尚未贯通,也就是功诀尚不完整。要等到他本人突破八境修为并完成俢证之后,养元术的开创才算圆满成功。 蛟龙在嘶吼中几乎脱去了所有的鳞片,这些鳞片随即顺水流化为虚无、散于这片土地,骨肉似消融又似在新生,再而三,三而九。 千里真行一日成,华真行自黎明时分出发,到了日落之后,忽觉周身一阵轻松,感受到的则是无尽的雄浑与澎湃——蛟龙已入大海。 耀眼的龙珠从海中跃上天空,似旭日初升。紧接着那夺目的光华渐渐敛去,又变得皎洁柔和,华真行的身形显露,宛如手托明月。 ——《欢想世界》正文完—— 后记之一:掩月摊(上) 掩月摊是个地名,它并不是掩月湖的湖滩,而是地摊,位于掩月镇的城墙中。 掩月镇有城墙,城墙是中空的,就像一栋长达二十公里的方框状大楼,内部有三层。每层的窗户都是朝着城内方向,每隔五百米距离,就有上下的楼梯间与洗手间。 从城外看它就是一圈东国古典式的城墙,但内部却是一条上下三层的步行街与自由市场。 养元谷有规定,城墙顶上不可以摆摊,所有摊位都在城墙内,有编号,可在专门网站上查到每个摊位的预约使用情况。 墙内步行街净宽六米,靠外墙的一侧的三米宽度是摊位区,靠内墙的一侧三米宽度是行人走道。 每个摊位的规格都是三米乘五米,每人每次只可以申请一个摊位,每次预约的使用时间不得超过三天,想继续摆摊得重新预约,充分体现了自由市场的特色。 假如一个摊位不够用怎么办?可以多找几個合伙人同时申请相邻的摊位。 比如某人想卖小吃,可以再找两个人一起申请三个摊位,在中间摊位煎锅贴、做胡辣汤,在两边的摊位上摆桌椅。 二十公里、内部三层的城墙,相当于总长六十公里的步行街,总计有一万多个摊位,平均每天都有一、两千个摊位开张。 八成摊位平常都是空闲的,摆摊者在申请预约时,尽可挑选喜欢的位置,有点像在电影院里选座位。 这里是一个巨大的自由市场、修行界最热闹的步行街,只要是国际协会登记在册的养元师,便可以持证进入。 一级养元师就可以进来逛街买东西,但想摆摊的话,至少得是四级养元术导师。 最简单的摊位,可以就是一个小马扎前面铺一张包袱皮。摆摊的桌椅等物需自备,也可以到官方的市场服务中心临时租借。 摊位上卖的东西也不一定就得是天材地宝、法器灵丹,假如有谁觉得自已馄饨做得好,完全也可以挑个挑子去卖馄饨。 该市场的设计者李小阳,原本的计划是不收摊位费和管理费,但后来还是决定收取象征性的费用,便于摊位使用的登记管理与摆摊者的身份确认。 摊位费很便宜,单个摊位每天一百元,不抽交易税。这里卖的商品可以收现金,也可以要求以物易物,甚至以其他条件交换。 养元谷只规定了不可强买强卖,也不可做假行骗。 自从掩月摊出现之后,它就成为了修行界自古以来唯一的贸易大集。 其实在正一三山会的结缘大会上,各宗门也会“摆摊”与其他宗门交流。但正一三山会是六十年一度,掩月摊可是每天二十四小时都开张。 来这里摆摊、逛街的,不仅是养元谷的学员、弟子,还有世界各地的修士。在这里可以找到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有见都没见过甚至想都想不到的。 其实掩月镇的城墙竣工之后,最早被东国援建施工队用作宿舍了。当地的气候不冷,城墙内部面积很大、住得很舒服,还可以安排各种功能设施。 施工队伍可以从这里坐车去北边的风节镇与中原市工地,直到中原市建出雏形后,城墙才空出来打造为掩月摊。 到了欢想国成立十年时,这里的日常景象,就像很多仙侠中描写的坊市。 欢想国总席任期不是五年而是十年,可以连任,但风自宾只当了半年总席。 风自宾2032年6月11日就任,到年末便不再担任总席职务。从2033年1月1日起,欢想国的新一任总席换成了王丰收,任期也重新计算。 如今王丰收的第一个任期还没结束,但夏尔在几里国的第四个任期刚刚结束。夏尔累计担任了二十年几里国总席,今年上半年终于退了。 不再担任总席的夏尔仍然很年轻,如今只有四十二岁,他又担任了摩旺大学的校长。据说夏校长也到掩月摊来摆过摊,现场签名售书。 为什么是据说呢,因为夏校长并没有提前发通告,只是有人某天在城墙西南角一个僻静的位置,发现夏尔先生就坐在那里摆摊签名售书。 养元谷的专门网站上,并不披露什么人、什么时间、在什么摊位、卖什么东西等信息,也倡议摆摊者不要对外透露,这种事讲究的就是机缘。 关于掩月摊的传闻有很多,据说正一门的长老在这里摆摊卖过枣,昆仑盟的盟主也在这里摆摊卖过菜……有人还花两百块就买到了一盒春容丹。 传闻是真的,因为那盒春容丹就是华真行卖的。其实华真内卖过不止一盒,售价从十块钱到二百五十万不等。 华真行有时也会来摆摊,经常和曼曼一起。摊位上放的往往都是竹鹊、有光珠之类的小玩意,还有金线竹篾片之类的耗材。 养元谷弟子突破四境后,导师都会带其在谷中挑选一株灵植金线竹,采回去用以加工竹鹊。这是谷中弟子的一项基本功课。 有的弟子制成竹鹊后材料还有剩余,也有不少弟子耗费所有材料后也没制成。没制成怎么办?要么向有剩余材料的同门求助,要么就到掩月摊来寻找合适的材料。 还有弟子尽管用宗门配发的材料制成了竹鹊,但对练手的作品并不满意,或者炼器水平更高之后,想寻材料制作更好的竹鹊,也可以到掩月摊来找。 掩月摊的有些摊位,甚至就是养元谷指派的导师定期摆出来的,不仅有金线竹,祭炼玉兰刀、春水符等物的材料也都有售。 华真行身为总导师,当然也会顺手帮门中弟子这些小忙。 华真行有时会在摊位上放一盒春容丹。来自世界各地的修士从摊位前走过,却不一定能看见它,因为华真行施展了隐迹法术。 能看破这种法术的高人,通常也不会故意拆台来买这盒春容丹。 那些看不破法术的人呢?谁能看见这盒春容丹,要么是华真行想让其看见,要么就是在某种情况下机缘巧合。 对不同的人华真行会开不同的价,十块钱到二百五十万不等,各有缘法因由。 十块钱送一盒就不说了,而如今春容丹的售价已降到二百万,为什么在这里二百五十万还能卖出去呢? 事实上二百五十万不仅能卖出去,而且有的是人想要! 因为二百万只是各国经销商拿到的供货价,在很多国家有人想得到一盒春容丹,付出的可远不止这点代价。 在掩月摊卖过春容丹的也不止华真行。 比如养元谷的六级导师福利,每年都发一盒春容丹,自己用不着也不想送人的话,有人也会选择到掩月摊出售。 所以世界各地的很多养元师,只要有机会都想来掩月摊碰碰运气。 在掩月摊想碰到春容丹可不容易,但有另外两种广受欢迎的灵药则经常可以买到,就是养元丹与春风丹。 养元丹和春风丹配合使用,是辅助修炼养元术入门的最佳灵药,求购者甚众。 如今的养元术,在世界各国所谓的上流社会中,已成为身份与时尚的标配。只要有点身份的人,假如没修炼过养元术,在社交场合都不好意思跟人搭讪。 曾有某段时间、某些地方,不少人都喜欢在办公室里挂一张全马或半马证书,表示自己能跑完全程或半程马拉松比赛。 这样一张证书挂出来,仿佛就宣示着身体健康、精力充沛、意志坚韧,更进一步的潜台词就是——不仅能胜任现有的岗位工作,还能承担更重要的职责。 那么如今世界的养元师证书,则是全面涵盖并超越了上述的意义。有很多人甚至会将证书打开后用镜框装起来,就挂在办公室或会客室里显眼的地方。 并非所有人修炼养元术都能入门,但很多人也会在社交场合宣称:自已虽然尚未入门,但正在修炼养元术,已有很多体悟云云。 由此也带动了另一个古老的行业,办假证。 有人会买一张伪造得很精致的养元师证书,在有必要的时候,作不经意间被人看见 但这样的假证骗不了内行,比如就不可能拿它混进掩月摊,无论是摆摊还是逛街都不行,而且会被门卫当场没收。 谁不想拿张真的证书呢?于是养元丹和春风丹也供不应求,经常缺货买不着。 很多人自已进不了掩月摊,便会托熟识的养元师帮忙留意,运气好能碰着就赶紧买下来。 养元术虽已风行天下,但在全世界范围内,能得到正规教授的人比例并不高,而它又不能自已瞎学瞎练,须有至少四境修为的导师指引。 欢想国已将养元术已纳入中学义务教育课程。那么世界上还有哪些国家能做到这一点呢?目前只有三个,就是几里国、尼朗国、特玛国。 时至今日,人们终于明白当年这三国元首倡议的“养元同盟”是怎么回事。 就在不久前,近十年没有消息的风自宾终于又一次公开露面,宣布送出一项礼物。凡欢想国女性公民,只要同时满足下列条件,皆可获得免费的春容丹一盒。 1、年满二十五周岁。 2、已有两名及两名以上子女、孩子的父亲也是欢想国公民。 3、无犯罪或犯罪行为已超出相应刑罚的规定期限。 只要符合上述条件者就可以提出申请,然后参与抽签,每年一次,直至中签为止。 幸运者第一年就可能中签,且在十年内一定会中签,因为中签概率逐次递增,第十次申请的中签概率已达到百分之百。 那么不符合上述条件的女性公民呢?只要年满二十五周岁也可以参加抽签,中签概率有区别,只可保证在二十年内一定能抽中,但需自费购买,并不能免费赠送。 假如有人不认可风自宾的做法,可以不申请。 其实最多不超过二十次抽签,便能以平价买到一盒春容丹,这已令世界其他各国民众羡慕不已了。 这是风自宾迄今为止最后一次在公众面前出现,然后这个人就像近十年来一样,仿佛又从世界上消失了。但在没有更新的消息之前,他又似始终这样存在着。 这天是周末,云陌起了个大早,乘坐城际快轨从非索港站到达掩月镇站,乘车时间大约只需要十分钟。 掩月摊并没有营业时间限制,只有摊位的申请使用时限,理论上从申请首日的零点就可以开始摆摊。 实际上也有不少修士是半夜去逛的,他们从自世界各地而来,很多人就特意住在掩月镇的客栈里。 但云陌很清楚,所谓机缘有时并不在于你去得有多早,每天二十四小时不打烊的掩月摊,总有人会比你去得更早。 她下了车来到离快轨站最近的入口,向门卫出示了六级养元术导师证。门卫的眼神很是惊讶与惊艳,甚至有些肃然起敬。 这里的门卫是新来的,出身五心谷,就住在掩月镇,所以他们并不认识云陌。 云陌进入城墙后直接上了第三层。大清早掩月摊中的“游客”并不多,摆摊的也不多,在第三层就更少了。 云陌也不着急买东西,只是款步闲逛而已。她走了大约十公里,从城墙的东南角一直走到了西北角,周围来往的人才渐渐多了起来。 这时她突然停下脚步躬身施礼,以神识拢音道:“师娘,师尊,你们也在这里啊。” 前方不远有两个人站在窗边,正是华真行与曼曼。 曼曼点头道:“你来得挺早啊,想找什么好东西呀?” 云陌:“我周末经常来这里逛,也不是刻意要找什么,就是开开眼界、长长见识。” 华真行摆手笑道:“那就跟着我们一起逛逛吧,看看你的机缘如何。” 云陌是华真行的亲传弟子,今年只有二十二岁,入职春容丹中心还不满两年,却已有五境圆满修为,并拿到了六级养元师、油果树高级育苗师证书。 云陌的父亲云福生曾是草鞋帮成员。提到草鞋帮,那至少得是二十二年前,也就是2020年的事情了。 因为在2020年中,草鞋帮的全体成员加入了大头帮,并改组为新联盟。这么算起来,云福生也是新联盟的第一批成员。 当年在旧非索港,草鞋帮成员开设了不少手工作坊和小型加工厂、修造厂。 云福生就办了一家竹木加工厂,生产各种日用器皿,比如杯盘碗筷、床凳桌椅、筐箩盆桶之类。不少产品也放在杂货铺中售卖,因此他经常跟杨老头打交道。 杨特红在他眼中无疑是很有学问的人物,2020年3月,云陌还没出生的时候,他就请杨老头帮忙给孩子起个名字。 杨老头起名云陌,无论男女都可以用。 欢想国的公民教育制度,小学入学年龄,正常情况下是从年满五周岁之后到年满八周岁之前,也就是五、六、七这三岁,具体时间可以自已选。 云陌五岁上小学,十岁读中学,在中学开始修习养元术。 养元术教育也是分时段的,中一到中二只教授入门与一级内容;中三到中四则教授到二级内容;到了中学五年级,才会教授三级养元术内容。 这与面向全世界的协会收费培训班不一样,主要是考虑到孩子年龄因素。 云陌的天赋极佳,中学一年级就成为了一级养元师,中学三年级则成为了二级养元师,到了五年级便成为了三级养元师。 读大学期间,云陌的修为先后突破了四境与五境,大学毕业后进入了春容丹中心工作。如今她参加工作还不到两年,年初刚刚通过了六级养元师资质考核。 她怎么又成了华真行的亲传弟子呢?养元谷虽开创了全新的修行传承方式,但也包容了传统的师徒传承模式。 有大成修为的养元谷导师,假如有特别看好的苗子,也可用自古以来的方式收徒。这种情况下不能动用额外的公共资源,但师尊可以私人投入各种资源。 师尊个人的资源和精力有限,只能挑选天赋与品行都最出众的传人精心栽培。 这种师徒传承关系要求很严格,假如弟子犯了某些事,师尊也有责任。所以它有正式的仪式,须立相应的心誓,录入宗门门谱册,并邀同门尊长以及同道见证。 再介绍一下华真行近十年来的经历。 华真行大学毕业后在春容丹中心工作了两年,工作期间“拿到”了四级养元师证书,终于“成为”一名中级养元术导师,然后又被调派到新田镇第一中学。 按养元谷的指导老师轮值制度,派驻到中学的期限通常五年,通常是从一年级开始,将一届新生带到毕业,但华真行是中途接手的。 原先的导师已带了那届学生四年,因故被调离,华真行接手了中学毕业班,带完这批学生五年级。 华真行导师不仅负责整个年级的养元术教学,同时还接任了中五四班班主任,并兼授整个年级的化学课程。 这个年级总共有六个班,二百七十名学生,在华真行接手之前,横向比较欢想国内其他学校的同期指标,养元术教学的入门率与晋级率都是最低的。 已经学了四年了,养元术入门者还不到三十人,其中突破二境者只有云陌一人。 华真行接手后只用了一年时间,便创造了有史以来养元术教学成果的最高水平。 截至毕业前,该年级有一百二十人拿到了各级养元师证书,其中九十七人拿到了二级养元师证书,九十七人中更有十人成为三级养元师。 这是欢想国教育史上的奇迹啊! 未到四境的普通师生不知华真行的身份,但华总导亲自来到新田镇第一中学接手这个年级,养元谷那边也派了一个不对外透露身份的小组,专门协助与观摩。 他们总结了华总导的教学实践经验,编写了一套参考教案,供所有在此岗位上的养元术导师学习。 华真行本人却认为,这套参考教案,与欢想国中学的五年制教学计划不匹配,因为他只是中途接手带了最后一年。 所以送走这一届毕业班后,他又把自已调到了刚成立的掩月镇第二中学,从中学一年级到五年级,带了完整的一届学生,与协助小组一起又编写了一套更完善的参考教案。 华真行在掩月二中用了五年时间,教学成果却没有打破自已在新田一中创下的纪录,但也达到了欢想国有史以来的第二高水平。 华真行在春容丹中心干了两年,又在中学当了六年老师,然后将自已调到了总部位于碧空湖的国际养元术协会,如今仍在协会的信息管理部工作。 掩月摊的摊位预约申请,包括摆摊人员的注册登记,就由协会信息管理部负责。 华真行早就认识云陌,后来又成了云陌的班主任,很看好云陌的天赋,在中学期间便留意指引培养……这多少也可能与当年的梦境有关。 云陌考入非索港大学后,突破了四境修为,这才知道华真行的身份居然是养元谷的总导师,并非常幸运地被华真行收为亲传弟子。 今天华真行和曼曼不是来摆摊的,也是来逛街的,既然碰到了云陌,那就带着弟子一起逛吧。 掩月摊很大,总长达六十公里的步行街,若未掌握五境御形神通,一天也是逛不完的。 就算有御形神通,逛市场又不是跑步赶路,不可能走那么快。况且就算走得快,也不可能遇到所有的好东西,这种事仍然要看机缘。 掩月镇也被法阵笼罩,城墙就是阵法的一部分,能隔绝神识。 神识无法穿透至其他楼层,也无法透过前后的楼梯间位置,通常探查范围只有本人所在的那五百米街段。 三人继续闲逛,又走出了大约一公里,华真行与曼曼忽然停下了脚步。 此处五百米长的街段,划了上百个摊位空间,但只此刻只摆了一个摊位,显得很空荡。 摆摊的是一名身着白色长裙的女子,裙裾覆地却不见一丝灰尘,静立间就似飘荡的云恰好在一幅画中被定格。 其形容在二十左右,明明就在眼前,给人的感觉却像站在远方。 她面前放着一张古色古香的长案,摊位有五米长,这张长案就占了四米多。市场服务中心没有这种东西售借,显然是她自已带来的,应该是用了空间神器。 曼曼以神念道:“我看过今天的摊位申请记录,这里并没有人申请,也不应该有人摆摊。” 华真行:“也不是从别的位置违规挪过来的,她根本就没有预约登记。 但她应该不是故意的,可能就是听说了这个地方特意跑来看看,却不清楚市场规定,就学着别人的样子,找了地方也摆了个摊位……” 说话间,华真行居然露出了微笑。云陌纳闷道:“师尊,您认识她?” 华真行:“是的,好久不见。” ** ps:欢迎诸位参加书友圈的完本同人征文活动,本书的各篇后记都可当成参考体例。 优秀同人文的作者书友,其龙套将在新书中客串重要角色。摇想当年梅兰德,只要有机缘巧,那怕主角也不是梦啊! 我打算休息两个月左右,新书应该在今年上半年内发布。对客串龙套感兴趣的书友,可在书友圈的“新书龙套报名帖”跟帖报名。 后记之一:掩月摊(下) 这位白衣女子,华真行真认识。 十六年前,华真行还在淝工大芜城校区读书,有一次去境湖拜访丁老师,丁奇与冼皓夫妇留他吃了顿饭。 返回芜城时,喝了点小酒的华真行化身斑蛟,顺青漪江逆流而上。他当时刚刚练成吞蛟之形,正在找感觉呢。 他在江中载波潜游非常快意,路过芜城没有着急回校,又继续前行来到了上游的千尺桃花潭,结果被一名白衣女子用法宝锁拿至岸边高崖。 对方倒没什么恶意,只是提醒他不能随意这么做,并告诫他,芜城的溪流水系中有几处地方是不能走蛟的。 待华真行七境修为圆满后,方察觉那名白衣女子当时还给他留下了神念心印,居然是一段神通法诀。 该法诀的内容,是鳞虫类妖修脱胎换骨化为蛟龙的神妙。华真行本人虽不可能照搬修炼,但也深受启发。借鉴这门化形神通,他可以更好的参悟吞形诀。 到了华真行脱胎换骨时,选择的方式就是化身蛟龙冲开真行江水道。 得此点化机缘,华真行当然会打听那白衣女子的身份来历,最终还是在昆仑盟主梅野石那儿得到了线索。 据梅野石推断,那白衣女子应该就是其师妹,姓云,名中仙。 云中仙是梅盟主的师妹,却非三梦宗弟子,而是忘情天宫传人,这又是怎么回事呢?说来就话长了! 梅野石的俗名石野,1990年夏天,石野刚读完高一,暑假待在老家的山村里。恰逢芜城汛期,男丁都上了青漪江大堤防汛抗洪。 当时青漪江的防汛总指挥叫风怀远,就是石野之师风君子的父亲。 芜城地处长江中下游,是山脉、丘陵与平原的结合部,每年都有汛期。照说90年其他地方的洪水并不是特别大,但青漪江中段却似有妖风怪浪。 当时有件事不为人知,碧山龙泉洞中的一条银鱼,自感成灵修行有成,借山洪爆发冲入青漪江,脱胎换骨化为一条白色蛟龙。 白龙飞上云端,裹挟洪流冲向长江,以领悟刚刚掌握的天赋神通 要是让这条小白龙冲过去,青漪江险段非决堤不可。千钧一发之际,风君子赶到江边出手将白龙锁拿,把它又锁回到龙泉洞中。 后来机缘巧合,石野进入碧山龙泉洞,小白龙以神念相见。 石野以为这条白龙是想托自已求情,让风君子把它给放了。不料白龙却顺势提出请求,希望能拜风君子为师。 石野不好擅自做主,回去后便告诉了风君子。 风先生给小白龙赐名云中仙,声称代师传法嗣,将她送去了浮生谷中三梦峰上的忘情宫,令其成为忘情宫传人。 忘情宫又是怎么回事?风先生曾号忘情公子,自称忘情宫弃徒,字面意思就是被忘情宫开除了赶出来的。 风先生被放逐江湖后收了徒弟石野,石野后来创立了三梦宗并成为昆仑盟盟主。 忘情宫超然尘外,几乎从不过问世事,云中仙也极少现身江湖。不料华真行却在桃花潭碰着她了,如今又于掩月摊再见。 华真行以神念介绍了那白衣女子的来历。云陌听得直眨眼,感觉就如神话故事,兴奋地悄声道:“原来她也姓云,和我是本家耶!” 曼曼拍了她一下:“所谓本家是同祖之意,俗称五百年前是一家,可人家五百年前是一条银鱼!” 云中仙的摊位前,此刻正有一名中年男子驻足问道:“请问你是要卖这张桌子吗?” 云中仙的神情恬淡:“桌子不卖,卖桌上的东西。” 那人诧异道:“为什么不把东西摆中间,而是堆在两边?” 四米多长的桌案,中间近三米都是空着的,只有两端放了东西。 桌案左端之物似是码在一起的很多珠串,再仔细看那不是珠子而是果子。这些果子有点像山楂又有点像西府海棠,明黄色,用粗棉线串在一起,每串正好一百枚。 长案右端放了一个双耳赤铜簋,簋中所盛之物看着就像爆米花,却比普通的爆米花大不少,直径在三公分左右。簋旁还放了一大一小两个单耳青瓷盏。 看见这赤铜簋,华真行不由就想起了从小家中那九口神器丹炉。 云中仙没答话。那男子有些无趣,顿了顿又问道:“这是什么东西,跟爆米花似的?” 云中仙:“你若不识,那便不识。” 男子:“假如我要买呢?掩月摊有规定,摊主必须介绍功用。” 云中仙:“此灵药唯现仙家洞天,经妙法炼制,无论修士常人皆可服之,可补益元气。” 男子:“补益元气?就这么简单?”他的意思应该不是说灵效简单,而是云中仙的介绍太简单。 云中仙只答了一声:“嗯。” 假如碰到别的摊主这样,那男子恐怕早就扭头走人了,但面前的白衣女子实在太美,简直美得出尘,他忍不住总想搭讪,又问道:“那怎么卖啊?” 云中仙挥手幻化出一枚金币的样子:“我看此地有人用此购物,那就一枚金币盛一盏,每人只可买一盏。”然后又补充了一句,“你当用小盏。” 男子刚想问大盏还是小盏呢,就听云中仙来了这一句,当即不悦道:“为什么我用小盏,那什么人能用大盏?” 云中仙:“能认出来的用大盏,认不出来的用小盏。” 男子:“哦,这是什么道理?” 云中仙又不答话了,就像没听见,反正就是不解释。男子又指着另一堆东西问道:“那一串串的果子,是何物又有何用,怎么卖呢?” 云中仙:“这是凤翎结之果,也是一枚金币一串,每人只得买一串。” 男子:“凤翎结是什么,又有什么功效?” 云中仙:“我已说这是凤翎结之果,功效你当自知。你的修为勉强只有初境,食之并无灵效,若强服之,每天不要超过十枚。” 男子:“假如我全吃了呢,会中毒身亡吗?” 云中仙难得多解释了两句:“只会腹泻而已,亦无大碍,待肠胃清空则止。但腹泻未止之前,不要再吃其他东西。” 那边云陌扯了扯华真行的袖子,暗问道:“凤翎结耶!我待会儿也去买一串……师尊,那爆米花又是什么东西?” 华真行以神念答道:“应是生元杏的杏仁所制,手法很独特……” 以生元杏炼制的生元丹,不仅能补益生机元气,还可疗养内伤,曾有人以之当礼物送给华真行。 后来华真行也托人弄到了新采摘的鲜杏,亲手炼制过生元丹以印证丹法修为。 生元丹灵效之精纯,可比春元堂生产的养元丹强多了。但生元杏这种灵植,只见于仙家洞天之缥缈云端,珍稀难求。 云中仙卖的爆米花,就用是生元杏的杏仁。 生元杏只是灵植名称,与普通的杏并非同类物种。生元杏的杏仁,不论是用微波炉还是压力转炉,都不可能将其加工成爆米花。 想实现这样的创意,显然须有独特的炼制手法。 如此加工之后,它居然就跟普通的爆米花一样,理论上普通人也可以随便吃,没什么需要特别强调的禁忌。 当然了,一次吃太多也可能上火便秘啥的,再吃更多还有可能被撑死。但这就不是爆米花的问题了,而是人的问题。 它可补益元气,对普通人而言,大部分灵效会散逸浪费,能吸收多少算多少;对修士而言,至少要有四境修为并掌握运化方法,才能完全不浪费灵效。 其炼制手法令华真行都很佩服。 至于凤翎结,也是一种洞天灵植,虽然很珍贵,但不像生元杏那么罕见难得,而且习练丹法的修士都应该知道。 就像普通人做饭可能不知白芷、黄栀之类的调料,但专业的厨师不该不知,哪怕平时做菜用不着。 凤翎结的灵效主要是解毒,所谓的毒并非毒药,而是指它能净化炉鼎腑脏,对二境、五境乃至八境的修炼,都能有一定的助益作用。 所谓二境炼形、五境洗髓、八境换骨,都讲究洗炼炉鼎。 凤翎结也是炼制餐霞丹的一位主药。餐霞丹的功效有点像修仙中写的辟谷丸,最适合在突破五境后习练辟谷时服用。辟谷期间每日服用一枚,可辅助洗炼筋髓。 云中仙摆出来的凤翎结,看似未经任何加工,但已经过丹法“生制”,使其灵效更纯,且至少能保鲜一个多月。 云中仙应该是第一次来,事先并不清楚规定,没有预约登记也没有持证入门,门卫当然也没有发现,她进来后就找了個地方摆摊。 掩月摊不仅有现代科技监控,更有法阵笼罩,而她居然没有惊动任何人。 这一方面说明她没有捣乱的意思,也没有任何恶意的举止,另一方面也说明其修为恐怕已有九境。 这样的高人行事,看似随意亦于道谙合。她显然观察了其他人的摊位,摆开桌案时就知道在这里做买卖的讲究了。 更简单的了解途径是看市场公告,每个街段都有张贴。 摊月摊毕竟不是真正的自由市场,而是天下修士交流往来、互通有无之地。养元谷规定不得做假行骗、不得强买强卖,但不可能规定有问必答。 比如某老板摆出来一种宝物,客人追问是以什么材料制成、材料在何处采集、又以什么手法加工?这就可能涉及宗门秘传,只要老板不想说,客人也不能勉强。 可是不说清楚又怎么做买卖呢? 对于客人来说,完全可以转身就走,不认识的东西最好不要乱买乱用。 对于摆摊的老板来说,可以不回答上述问题,但必须如实介绍它有何功效、当怎样使用。 所以云中仙只回答爆米花可补益元气,并没说那是何物。至于凤翎结,她则回答了这是什么东西,就等于介绍了功效。 假如客人根本就没听说过,也不知道怎么用,那就没必要买。否则解释起来很麻烦,属于丹法传承内容,摆摊卖东西又不负责传授丹法。 但云中仙还是多讲了几句,因为服用此物可能会有不良反应,假如不认识它的人又非得买回去乱吃,可能会出事的。 至于那枚金币,并无法定面值,而是欢想银行实业发行的一种纯金纪念币。 第一种纪念币,是在洛福根水电站落成时,赠送给全体工程建设者的;第二种纪念币是在第一届欢想人居奖颁布时,赠送给全体嘉宾的,而后每两年发行一批。 等到欢想共和国成立五周年时,欢想实业银行又发行了第三种金币,数量很大,后来还当成了每年发给养元谷导师的一项福利。 这几种纯金纪念币的图案与文字各不相同,但大小形状都是一样的,净重也都是二十克,如今都被称为欢想币,并在掩月摊市场上流通。 市场管理方并没有规定要用幻想币交易,是很多人自发使用它的。 云中仙应是发现了很多人就用这种金币买东西,所以她也给爆米花定价一金币一盏,给凤翎结定价一金币一串。 说实话,对于各类天材地宝、灵丹妙药,养元谷也无法制定什么官方指导价。 养元谷能做的,就是定期派出一批导师来摆摊,出售养元谷自家能小规模量产的东西,在一定范围内供市场参照。 想必云中仙也不知道爆米花和凤翎结究竟该怎么定价,但也明白机缘不可贪求,所以又规定每人只能买一杯或一串。 机缘难得,买到就是赚到啊! 那男子还在磨叽呢,又取出手机道:“能不能给个联系方式,我们互加好友啊?我没带欢想币,按市场价转账给你好不好?” 云中仙:“不可。” 男子:“那就先留个联系方式,我回头直接找伱买,就用欢想币。” 云中仙:“若此时不购,你请便吧。” 远处的云陌以手抚额道:“简直没脸看了,这个朱猛,可别说我认识他!” 正在摊位前搭讪磨叽的男子云陌认识,华真行也认识,他叫朱猛。在华真行当年的梦境中,朱猛也曾出现过,现实中此人又有另一番经历。 朱猛比华真行大三岁,他的父亲叫朱子规,是一名东国商人。 在当年混乱危险的非索港,还有东国人做生意吗?当然也有,只要有利可图,而且旧非索港也不是没有秩序尚可的“高尚街区”。 比如黄金帮控制的贸易区,治安情况就相对好很多,但一般商人在那里开店铺也得给黄金帮交保护费。 朱子规则很鸡贼,他买下了当地土著的房子,将自已的商行开在了李小阳的鞋店隔壁。 草鞋店可是草鞋帮的大本营所在,各大黑帮都不会到那里找麻烦。草鞋帮不仅不收保护费,还规定帮众之间须互相帮助。 朱子规享受了草鞋帮的红利,但他并没有加入草鞋帮。李小阳曾劝说他加入,但被他找借口婉言拒绝。 小时候的朱猛还说过杂货铺的坏话。据他说,杂货铺里的东西都是些拙劣的土货,而他家商行里的货品才是东国原装、上档次、有品质的洋货。 真是童言无忌,同样的话,他爹是绝不敢公开说的。 华真行从小就不喜欢朱猛,宁愿跟当地土著孩子夏尔一起玩。 在新联盟革命进行到一半,也就是铲除了守卫阵线、控制了旧非索港与班达市的时候,朱子规改变主意决定加入新联盟,但组织没有吸收他。 考虑到彼时几里国的国民素质,加入新联盟的门槛其实很低,甚至有很多准文盲都可以。那个时间段,新联盟招收成员的标准只有两条: 一是能背诵夏尔已发表的几篇演讲,用当地土语背出来就是合格,再用东国语背出来就是优秀,假如还能写下来则是非常优秀。 二是通过组织的调查审核。 不知朱子规是哪一条没达标,反正新联盟没收他。 想到自已当初曾主动拒绝加入草鞋帮,朱子规很后悔,等到新几里国成立后,他更是悔得肠子都青了,感觉就像错失了几百亿。 朱子规有时喝了点小酒便跟人长吁短叹,假如当年不是身体原因拒绝了草鞋帮的邀约,如今高低也得是个开国元勋啊! 新几里国成立后,倒也没谁去为难朱子规。他并无什么重大恶行,无非是个见风驶舵的投机主义份子。 像他这样的革命投机者太多了,更别提还有那么多黑帮残余分子呢,他们同样都享受到了社会革命的时代红利,而整个社会都是革命改造的对象。 后来朱子规就把主要精力用在了培养儿子朱猛身上。朱猛进入了欢想实业,并在工作之余参加各种培训班,又主动申请调到农垦区去。 这不需要特意找人托关系,因为彼时的欢想实业急需吸纳各种人才。 朱猛在当时算高端人才,如今也算是春容丹中心的老员工了。春容丹中心总部搬迁到新非索港后,他仍留守在新田镇的分部。 朱猛平时喜欢吹嘘,自称小时候曾住在李小阳开的草鞋作坊隔壁,自已家和新联盟的一众元老人物都交情匪浅。 这有一半也是实话。 朱猛今年四十岁,虽然仅仅是一级养元师,但也为此感到骄傲,毕竟迈进了超越常人的这个圈子。 华真行虽然从小就不喜欢朱猛,但后来也从未刻意打压过朱猛,胸襟和格局不一样了,完全没那个必要。 可是今天看见朱猛腼着脸跟云中仙磨叽,身为养元谷谷主,华真行的脸上多少也有点挂不住。 以至于他没有第一时间走过去打招呼,还施展了一个简单的法术,让朱猛没有察觉他们几人。 朱猛终于走了,临走前还说道:“你等会儿,我去找同事借两枚金币。我就是春容丹中心的,在这里应该能碰到不少同事。” 待朱猛消失在五百米外另一端的楼梯间,华真行终于走过去打招呼道:“云前辈,好久不见!”同时以神念介绍了身边的曼曼与云陌。 云中仙微微一笑:“也没多久啊,在芜城桃花潭刚见过,你的修为倒是精进不小。” 曼曼:“您怎么有兴致到这里来摆摊?” 云中仙:“公子传讯,说这里出现了一个掩月摊,很好玩,自古从未有过。他建议我来看看,还说若有什么天师可能感兴趣的小玩意,就带回忘情宫。 我在三梦峰上看了看,觉得很有意思,于是就来了。” 这里的称呼有点乱,所谓的公子指的就是风先生,但其人并不在忘情宫。而天师指的是风君子之师天月大师,其人从未走下三梦峰。 云陌:“您在三梦峰是怎么看的,刷手机吗?” 云中仙回了一道神念,指月玄光能照见人间诸事。至于什么是指月玄光,她没有解释。 云中仙看见了掩月摊,也觉得挺有意思,于是就来了。她在第一时间就意识到,自已摆摊卖东西,或许是“买”东西更好的方式。 这里很多摊位上的天材地宝,并不以世俗间的货币来定价,假如有人看中了,摊主往往会要求以物易物。 摊主需要什么东西会说出来,假如顾客有也愿意,便可完成交易。有的摊主还会反问顾客,有什么东西可以拿出来交换? 有一些小玩意可以花钱买,但云中仙没带钱。 所以云中仙决定自已先摆个摊,出售一批生元杏仁爆米花和凤翎果串,弄到一批金币后,再去逛街买感兴趣的东西。 她在桌案中央还放了罕见的天材地宝——真龙之鳞。这东西就不能用金币买了,有谁想要得用其他东西交换,得是云中仙感兴趣的东西才行。 云陌虽然没搞明白什么是指月玄光,却看见了真龙之鳞! 方才朱猛问云中仙,为何桌案中间空着,却把东西只放在两边?云中仙没搭茬,而在云陌眼中,原本桌案中间也是空无一物。 当云中仙以神念告诉她,这里放着真龙之鳞的时候,云陌立刻就看见了,不仅眼睛看见了,神识也能感应到。 这些鳞片有巴掌大小,表面是非常细密的羽纹,银白色似是透明的质地,光线折射下又浮现七彩碎芒。 简直太漂亮了,云陌一时惊呆了。 曼曼和颜悦色道:“前辈履足掩月摊,是我等的荣幸。此地还有一些规定,您先前不知,请容我稍做讲解。” 云中仙在三梦峰上通过指月玄光看见了掩月摊,但她并不清楚还要预约登记,养元谷对入场以及摆摊人员也有资格要求。 曼曼在说话时以神念做了介绍,同时也告诉云中仙,这些都没关系,预约登记手续可以帮她补上,一切都不必云中仙本人操心。 其实像云中仙这等世外高人肯到这里来,无论摆摊还是逛街,养元谷都求之不得,对其他人而言也是莫大机缘。 云中仙却蹙眉道:“啊,还需要证书吗?” 华真行赶紧取出一堆东西和一枚竹箴:“这是养元术功诀、五气丹的丹方以及炼制五气丹的材料。前辈若有兴致,回去之后可以试着炼制五气丹。 我命人先将六级养元师证书送到芜城三梦宗,前辈若炼成了五气丹,便去三梦宗取证书,也可以让三梦宗派人送到三梦峰下。 您有兴致想来这里便来,至于预约申请之类的事情,完全可以叫三梦宗的人帮您办,或者直接打声招呼,我们都能帮您办了。” 云中仙接过东西收了起来:“那就谢谢了!” 云陌此时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掏出两枚欢想币:“前辈,我买一盏爆米花,再买一串凤翎结。我知道这爆米花是用生元杏的杏仁所制,是不是就可以用大盏了?” 云中仙点头道:“你可用大盏。” 欢想实业发行的纯金纪念币,虽然都是二十克但种类却不同。云陌特意拿出了两枚“洛福根水电站竣工纪念币”。 这种纪念币发行时间最早、数量最少,很多都被当时的工人带回家收藏,已经绝版,其价值远超过了所含黄金,算是欢想国的珍贵文物了。 云陌兴冲冲地从赤铜簋中舀了一盏爆米花,爆米花很大,大盏也就跟普通饭碗差不多,所以她只舀出了九枚。目测那小盏与茶杯差不多,估计能舀出六枚。 将爆米花收进背包,云陌又取了一串凤翎结,就像念珠般挂在脖子上,然后眼巴巴地看着桌案中央的龙鳞。她很清楚这东西是自已“买不起”的,只能过个眼瘾。 曼曼问道:“前辈,我们用什么东西,可以与您交换这些真龙之鳞?” 她没问云中仙想换什么东西,因为云中仙并没有特定的目的,看中什么算什么。 云中仙:“你们二位佩戴的珠子,都可以。” 华真行与曼曼平日将法宝都收在空间神器里,但有各有一件是例外,就是挂在腰间的香囊。 曼曼的香囊就是杨老头所赐的幽水香,当然不可能拿来换龙鳞。华真行则解下自已的香囊打开道:“此物是我亲手祭炼的春光珠,若是喜欢就请拿去。” 华真行是当之无愧的丹法大师,但于炼器一道却有些偏门。 华真行不是不擅长炼器,他炼制过竹鹊、春雨枝、玉兰刀等等法器,还“发明”了有光珠。为了打造人居福地,华真行近些年又祭炼了几十面净尘罗与十几面碧空洗。 看出什么规律了吗?这些法器几乎都有批量化、制式化的特征,在宗门内方便推广,导师可以积累丰富的传承经验,弟子上手也相对简单,损坏遗失还很好补充。 仅论某件法宝本身,华真行迄今为止所炼之器,除了碧空洗,确实也谈不上有多么神妙非凡。 他有不少强大神妙的法宝,但要么是尊长所赐,要么是机缘而得,基本都不是他自已炼制的。 在碧空洗之后,华真行亲手炼制出的最“好”的法宝,就是这枚春光珠了。但他“研制”春光珠的思路,仍然和上述情况差不多。 养元谷有春雨剑术,还有相应的法宝春雨枝、春雨剑;有一潭春水术,也有相应的法宝一潭春水。 但是一派春光术,却没有相应的法宝,原定风潭传承典籍中亦无相关记载,想必是历代祖师也没有创制出来。 自从多年前发生了特玛国血族事件后,养元谷就为所有四境以上弟子配备了春光符。可符箓只是一次性使用之物,且炼制起来难度很大,成本颇高。 于是华真行就琢磨,能不能将其祭炼成法宝妙用呢?这一琢磨,断断续续就花十几年,抽空经过了很多次尝试。 他起初是在有光珠的基础上搞开发的,就像当年习练徒手充电法术,也不知炸了多少枚有光珠。 最后他不得不另起炉灶,另选更加珍贵的材料,前不久才成功炼制出一枚这样的法器,取名春光珠。 春光珠虽非神器,但妙用也足够玄奇,算是华真行迄今为止器法的巅峰了。 虽炼制成功,但华真行也明白,此物就跟一潭春水类似,不可能大批量炼制,需要的天材地宝且不说,它对炼器者的要求极高、耗费的精力也极大。 将来若有闲暇或可再炼几枚,但批量炼制是不可能了。已炼成的这枚春光珠,他做成香囊装饰,就挂在腰间。 为什么不收进空间神器里?曼曼的幽水香就是随身佩戴的,它可温润形神,而春光珠也有类似的妙用。 有了春光珠,那怕没有习成一派春光术,用御器之法也能施展其妙用。 一派春光术,可以化解阴祟、驱除风邪,但其主要妙用是化解疲劳、恢复神气,提振精神、甚至在无形间治疗某些病症。 这是御器时的状态,平日若随身佩戴,感应神气自然运转,亦有消除各种负面情绪与影响的妙用。 云中仙显然是识货的,对春光珠也感兴趣,愿意拿龙鳞交换。 见云中仙接过春光珠,华真行又问道:“可换几枚龙鳞?” 云中仙:“你自取之。” 桌案上总共放了三十六片龙鳞,华真行也没多拿,取了九枚收起。 其实华真行有真龙之鳞,在炼妖葫中得到了不少,几年前布置丹泽湖的碧空洗大阵时,他还用真龙之鳞构建了守护阵法。 但是面前的真龙之鳞,与华真行得自炼妖葫中的那些还不一样,显然经真龙本尊的神通祭炼,已经是法宝粗坯,甚至可以是炼制神器的材料。 华真行又取出一枚珠子递过去道:“这叫有光珠,养元谷弟子人人都会炼制的小玩意,没有别的任何妙用,就是可以发光照明,您拿回去玩。 您用龙鳞换取春光珠,诸般妙用想必已经知晓。但它同样可以发光,就配上真龙之鳞为灯盏,平日所发光芒便有一派春光之妙。” 云中仙颇感兴趣道:“你这个建议不错!以真龙之鳞为托盏,以春光珠为灯芯,确实可以炼制成一件更神妙的法宝。” 此时曼曼又取出一枚红色的神石,笑着问道:“此物叫火焰精灵,请问可换几枚真龙之鳞?” 云中仙惊喜道:“好东西啊,我师妹火神儿一定会喜欢的!剩下的这些真龙之鳞,你全拿去吧。” 桌案上还有二十七枚真龙之鳞,曼曼收起了二十六枚道:“给前辈留一枚吧,正好带回去炼制灯盏。” 云中仙拿起那片龙鳞递给她道:“不必了,我还有,只是今天只有这么多。” 说着话她收起了春光珠和特殊神石火焰精灵,看着面前的桌案道:“龙鳞都已换了出去,这个摊就不必摆了,我也去逛逛。” 曼曼赶紧劝道:“您带来的龙鳞都交换出去了,但爆米花和凤翎结都没卖完呢,再带回去太麻烦了。 这样吧,您尽管去逛掩月摊,我和小华且帮您看摊……” 华真行接茬道:“我先借给前辈百枚欢想币,您逛街的时候备着,无论花多少回头一起算。您是第一次来,情况还不太熟,且让云陌陪您一起逛。” 云陌欣然道:“前辈,我陪您去逛街吧!这里我熟,经常来的。” 云中仙一转念便点头道:“那就多谢了!” 云陌陪着云中仙去逛掩月摊了,华真行和曼曼则留下来帮她看摊。华真行取出两张椅子,曼曼坐下后不看别处,只看着华真行笑。 华真行:“你怎么了,干嘛总瞅着我笑呢?” 曼曼:“佩服你啊,简直就是古往今来天下第一办证高手!就连不问世事的忘情天宫弟子,你都给办了养元师证书,人家还对你说谢谢。” 华真行闻言也是嘿嘿一阵傻乐。 后记之二:欢想币(上) 2047年,欢想共和国成立的第十五年,王丰收总席的第二个任期将将近半。这天,国家计划委员会主任兼财政部长唐森至,接到了一个紧急电话。 电话是欢想实业银行行长海兰珠打来的,却不是办公电话而是私人号码。海兰珠的语气有些急促:“唐财神,终于有人上我们银行来挤兑了!” 银行被挤兑可是惊天大事,唐森至开口却说道:“海行长,提醒你多少次了,工作场合得叫我唐主任!” 海兰珠:“这不是你的私人电话嘛!别纠结这个了,真有人跑来挤兑了,他们账户上有好多我们发行的数字币,跑来要兑换成纯金实物币。” 唐森至:“专业问题说话要严谨,好多是多少?” 海兰珠:“一千万枚,黄金净重就是两百吨啊!他们想运走的话,至少得租用三架大型运输机。” 任何一家银行,遭遇这种规模的挤兑都是存亡危机,可是听海兰珠的语气虽有些急促,但没有任何焦急惊慌,反而透着兴奋与惊喜。 唐森至的话就更不正常了:“等了这么久,终于憋了個大的!我现在就通知华总导,他们来啦。” 海兰珠:“不用通知华总导,他人已经在总行营业部的大堂了。” 唐森至:“哦,华总导在干嘛呢?” 海兰珠:“穿着保安制服维护秩序呢……洛市长也到了,穿着辐射防护服正在当检验员呢。” 唐森至:“那就按规定办吧,等我下班溜弯的时候顺道去看个热闹。” 海兰珠:“华总导说了,要注意秩序不许近距离围观。” 唐森至:“我从你们总行营业部门口过,向里面望两眼总行吧?” 海兰珠:“我们还没确定晚上加不加班呢,得谈妥了才行。” 唐森至:“肯定会让你们加班的,能收集一千万枚欢想币的财团,不至于那么小气。” 怎么会有人跑到欢想实业银行来挤兑?而唐森至与海兰珠居然这么兴奋?事情还要从五年前说起。 五年前云中仙到掩月摊来摆摊,见很多人都用欢想币做交易,于是她也决定收欢想币。朱猛没带欢想币,掏出手机想通过网上支付,按当时的金币市场价折算成东国币。 华真行看到了这一幕,回去之后就琢磨了一个问题。 世界各国货币近些年来大多很不稳定,在米元崩盘之后,国际交易主要通过多边互换货币池进行桥接支付。 东国币在很大程度上拥有了国际货币地位,也在欢想国境内流通。 但欢想国出口的主要商品,比如春容丹以及油果树产业服务,面对的是世界各个国家。有时在国际交易中,往往面临复杂的币种兑换以及汇率波动问题。 所以世界各地修士们到掩月摊交易,除了以物易物之外,不约而同地都使用欢想币也不是没原因的。 但使用欢想币也有缺点,首先是发行量不够,其次是携带不方便。 于是不知是脑抽了还是其他的原因,华真行便以风自宾的名义,让欢想实业银行发行了数字欢想币。 后来数字币渐渐取代了实物金币,在国际上就被称为欢想币。 需要强调的是,欢想币并不是欢想国发行的法定货币,而是欢想实业银行发行的一种数字凭证,单位是枚。 可以把它视为一种数字化、标准化的纸黄金,假如你的账户上有一枚数字欢想币,就可以到欢想实业银行兑换一枚实物金币。 这样一来大家的交易就很方便了,没必要每次逛掩月摊兜里装着叮铛乱响沉甸甸的金币,只要带着手机就行。 云中仙可能不适应,但对其他绝大部分人来说都便捷多了。 而且数字欢想币还有一个好处,它可以分割成小面额使用,比如0.001枚,这比实物金币方便得多。 否则一枚欢想币买普通的东西,比如馄饨、锅贴、腰子饼啥的,面值实在太大。 至于实物金币的兑换,只能兑换整枚。无论是谁,只要数字账户上的余额超过一枚欢想币,就可以随时到欢想实业银行的网点兑换。 只要在银行工作时间,百枚以下随到随换;百枚以上则需要提前一天预约;万枚以上的规模兑换,则需要到指定地点,就是总行营业部。 数字欢想币起初只在掩月摊的交易中使用,后来欢想实业又发布政策:春容丹的出厂供货以欢想币计价,世界各国在购买春容丹时可以使用欢想币。 这是什么意思?不仅仅是可以用欢想币买春容丹,而且在国际上各种货币价值不稳定的情况下,给了春容丹一个标准定价参照。 这样一来,数字欢想币不仅锚定了黄金,也锚定了春容丹。有了这样的锚定,哪怕欢想币兑换不了黄金,人们也愿意接受它。 从2044年1月1日开始实行这个政策,当年春容丹的出厂定价为二百枚欢想币一盒,按规定将每年调整一次。 假如春容丹调整定价,实际上就相当于调整对黄金的定价。此后的2045、2046、2047年也都是“二百枚一盒”这个定价,保持了稳定。 欢想实业并不强制世界各国必须用欢想币购买春容丹,它也接受东国币、新罗元等国际货币,但自从该政策发布后,计价方式就改成了欢想币。 比如今年的春容丹定价仍是二百枚欢想币一盒,那么各国用其他国际货币购买时,就得按照该货币与欢想币之间的换算比例来计算金额。 这在无形中就使得春容丹在国际市场上,具备了某种“一般等价物”的特征。 数字欢想币推出五年来,累计已发行了两千五百万枚,相当于五百吨黄金吧。欢想实业用以购买各种物资与服务,然后通过销售春容丹回收再循环。 这看上去很多,其实还远远不够每年的春容丹交易总额。比如2047年的春容丹供货量是四十万盒,以幻想币计算,销售总额就是八千万枚。 幻想币主要起到定价标准与交易补充的作用。 但另一方面其流通量也不少了,它不是货币却胜似货币,相当于欢想国这个小国,通过这种方式向市场注入的m0,而m0是有流通速度与货币乘数的。 这么看,数字欢想币其实很像1971年之前的米元,因为它可以兑换黄金。 说它不是货币,特征也很明显,因为其本质就是一张提货凭证。 它也不是债券,欢想实业银行是不支付利息的,只是在替持有者保管这些金币而已,同时也不收取保管费。 但是这并不妨碍数字欢想币流通到世界各地,人们就把它当成一种硬通货使用。各大金融机构更是玩出了各种花样,开发了很多金融衍生品。 正由于这些外界的“金融创新”,很多欢想币的大宗持有者不会跑到欢想实业银行来兑换,而是将它当成一种金融工具与货币资产,拿去干别的了。 零星的小额兑换当然有,很多人到欢想国去旅游、购物、学习,也会到欢想实业银行的网点兑换若干枚实物金币,带回去做个纪念。 欢想国还适时做出了政策调整,规定携带欢想币出境不收关税,同时对伪造实物欢想币的行为处以重罚。 以上就是数字欢想币问世五年来的背景。 作为金融工具的欢想币,终究是靠信用支撑的。假如有人持有大量的欢想币要求兑换成实物金币,而欢想实业银行提供不了,信用体系就有崩塌的风险。 但在很多人看来,这种事几乎不可能发生,因为支撑欢想币信用的不仅有黄金,还有春容丹呢! 可是只要有刚性兑付的前提存在,总有人能看到这种结构性风险,有结构性风险就有套利空间。 假如有人囤积集了足够多的欢想币,到欢想实业银行挤兑,会有什么连锁反应? 如果欢想实业银行无法兑付,就会构成违约,理论上甚至会导致破产。 为了避免这个结果,银行就需要与持有人协商。解决的方案可以有好几种,比如用股权换债权,在极端情况下,也不排除银行被收购的可能! 欢想实业银行或许有资金实力,但它给出的承诺是刚性兑换纯金实物币,结果就是必须要拿出那么多纯金实物币,否则便是违约。 银行倒是还有一招,就是紧急收购黄金铸成金币交付,但这会引发国际黄金市场的价格波动。挤兑者提前布好仓位,同样可以套取巨额利润。 欢想实业银行也可以向欢想实业集团求助,由欢想实业集团出面协商,表示愿意以春容丹代替实物金币支付。 那么挤兑者可以趁机谈条件,不仅能超出配额限制购买,还能压价大批收购春容丹。 这必然会引起国际上其他渠道的春容丹供应量减少、价格上扬,而拿到大量现货的挤兑者则有暴利可图。 须知春容丹在很多国家的终端市场售价,可是远超出其出厂定价的。 但是想挤兑欢想实业银行,小打小闹可不行,需要一次性收集足够多的欢想币,出其不意地给与致命一击! 国际金融资本的相关筹划从几年前就开始了,最早的幕后策划人居然包括罗柴德! 在2044年初,罗柴德就与华真行有过一次秘会。 当时的背景是,欢想实业刚刚宣布可以用欢想币支付春容丹货款,同时数字欢想币的发行量从原先的一百万枚陡然增加到一千万枚。 罗柴德来提醒华真行,这其中蕴含着极大的刚性兑付风险。 华真行则解释,如今已可用欢想币支付春容丹的货款,这在事实上就极大降低了持有者的风险,甚至将兑换风险降低为零。 华真行所理解的兑换风险,与罗柴德是不一样的。华真行不为欢想实业银行担心,而是为欢想币的持有者担心。 欢想币做为一种数字币,流通范围是全世界,但是能兑换成纯金实物币的网点,只在欢想国境内。 世界上并不是所有人,都有条件万里迢迢跑到欢想国来兑换的。 有人可能是不方便出入境,还有人仅仅持有几枚欢想币,跑来兑换的成本太高。 假如欢想币可以用于支付春容丹的货款,又扩大了发行规模,便自然会形成流通市场,持有者可以很方便地与其他货币比如本国货币交易。 这件事甚至不需要欢想国去推动,因为自有人会去做,比如罗柴德。 罗柴德当即就笑了,但他又提醒华真行,这么做看似保证了欢想币的信用,极大降低了持有者的风险,却会导致更大的风险。 春容丹是一种管制物资,尽管当时的年产量已提高到三十三万盒左右,但仍供不应求。欢想实业给各个国家的分销商,以配额比例的方式供货。 假如有人囤积了大量欢想币上门挤兑,不仅能逼迫欢想实业银行违约,就算欢想实业迫于压力用春容丹支付,也破坏了春容丹的供货配额制。 这样会导致有的国家拿不到原先约定的配额,造成欢想实业对该国分销商的违约,这个后果同样很严重。 华真行则问罗柴德有什么建议? 罗柴德建议,干脆趁此机会宣布数字欢想币与黄金实物币脱钩,单纯就以春容丹保证其信用,相当于春容丹货款代币。 货款代币就没有兑付风险了,因为春容丹每年的出货量有限,不是谁想买多少就能买多少的,在现有分配制度下,各国只能按配额购买。 如此一来,欢想实业银行还可以发行更大规模的欢想币。 欢想币可以成为一种国际硬通货,成本只是一串虚拟的数字账号而已,但能在国际市场上购买各种物资和劳务。 有很多欢想币,将不必真正通过出售春容丹回收再循环,它们就在国际投资领域以及国际市场交易中流通并沉淀了。 罗柴德还帮华真行制定了一个短期内发行量到达五千万枚、中期发行量达到一亿枚的计划。假如华真行感兴趣,罗柴德愿意与他合作。 怎么合作呢?欢想实业银行负责发行,罗柴德可以做投行代理,联络一批国际投行成立专门的货币交易所…… 华真行拒绝了这个合作提议,他说道:“罗医生,您应该很了解我,我厌恶一切凭空收割财富的手段。 我不拒绝财富也不拒绝资本,但在意财富怎样获得、资本被谁拥有又怎样拥有。 从几里国到欢想国,我一直努力让人们挣脱牢笼,怎么可能再将世人诱进我亲手打造的牢笼? 我发行数字欢想币的初衷很简单,起初就是为了方便掩月摊市场的交易,后来是为了给春容丹提供一个相对稳定的定价参照,仅此而已。” 罗柴德盯着他看了好几秒钟,这才苦笑道:“不论你愿意还是不愿意,只要数字欢想币存在黄金兑付的风险,偏偏又有春容丹做为信用保障,就有巨大的套利操作可能。 只要有利可图,总会有人盯上它的。这就像一片大海,海中有大大小小很多鲨鱼,假如有一丝血腥味,它们便会蜂拥而至。” 华真行点了点头道:“多谢伱的提醒!” 罗柴德又苦笑道:“以你我的关系,我能做的就是来提醒你”接着又叹了口气,“你拒绝了我的提议,就算我不动手,也有的是人会抓住这个机会的。” 华真行:“罗医生,您是因为与我的交情,才特意跑来提醒。但是换一个人呢,假如对手不是我而是别人,你会怎么样?” 罗医生:“我恐怕会忍不住动手的。” 华真行垂下眼帘道:“有一位尊长曾告诉我。小儿持金行于闹市,这很危险。对他而言,要尽量避免如此行事。 但另一方面,这并不是人们去抢夺这块金子的理由。去抢一个孩子的棒棒糖是不应该的,抢夺金子的罪过就更大了。 小儿持金,行于闹市而无忧。在很多人看来这也许只是个理想世界,但人总得有理想,您说呢?” 说完不等罗柴德回答,他紧接着又问道:“其实您来找我之前,是不是有人已经找过你,商量的就是这件事。他们想拉你入伙,对吗?” 罗柴德又露出了苦笑,一张脸都快变成苦瓜了:“确实有这么回事,他们知道我和你的关系,想打听内幕消息。 有人估算了欢想国成立以来的黄金开采与进出口情况,再把几里国的黄金储备都算上,推断出的总储备也不会超过五十吨。 这些黄金是两个国家的总贮备,不可能全部提供给欢想实业银行铸成实物金币。就算这么做了,也不过是二百五十万枚。 他们找我,主要是想打听到确切的数字,包括你们已有的黄金贮备,还有你们在紧急情况下,可以不通过国际市场交易能调集的黄金总量。” 华真行:“这些数字,您真想知道吗?” 罗柴德赶紧摇头道:“不不不,对得起朋友的唯一方式,就是请你不要告诉我。只要我不知道,也就没有办法泄露给其他人。” 华真行沉吟道:“您不愿意那么做的原因,只因为对象是我。可是就像您所说,就算您不动手,那些人同样会动手的。 假如你拒绝了他们的邀请,就意味着背叛了那个圈子,实在想入伙就入伙吧。 有你在其中参与,至少我也能及时掌握一些情况。今天我们是秘密会见,并无外人知晓,我不会泄露出去的,相信罗医生更不会。” 罗柴德默然良久,终究还是长叹一声,拍了拍华真行的膝盖道:“如果我参与了,恐怕也是为了尽量给你提供情报——那些我能够提供的信息。” 华真行:“您已经在提供了。” 后记之二:欢想币(中) 罗柴德告辞后不久,有一伙金融财团设立了一家新乡合众银行。 该银行的控股母公司是一家专业投资公司,位于米国xx市,所以名叫新乡合众银行。但它本身的注册地点位于米属曼开群岛,业务机构却设在别利国的布鲁塞。 新乡合众银行成立后的重点业务,就是数字欢想币。 数字欢想币本质上就是一种提货凭证,却具有典型的货币特征,有纯金实物币和春容丹保证其信用。 每个人在数字账号中拥有的欢想币,发行方欢想实业银行是不付利息的,只承诺可兑换金币。 新乡合众银行则开展了欢想币的存贷款业务,这是将欢想币等同于货币了。 持有者将自已账号上的数字欢想币转入新乡合众银行账号,就等同于存款。 新乡银行是为存款付息的,起初基准年息是0.5%,后来逐渐提高到1%、1.25%……直至2047年6月提到高2.5%。 不断加息的原因有两个,其一是为了扩大资产规模,吸引持有者都把数字欢想币转存到该银行,其二也是为了与同类机构竞争。 新乡银行是最先开展这项业务的金融机构,它的嗅觉最灵敏动作也最快,然后也有其他金融机构跟风效彷,但新乡银行已经取得很大的先发优势。 该银行的股东注资是三十亿新罗元,为了补充流动性,还发行了总额四十万枚欢想币的一级债。 到了2047年6月,其管理的欢想币资产已超过一千万枚,占国际市场流通欢想币总额40%以上。假如以即时兑换价计算,这些欢想币相当于五百亿新罗元。 在国际金融市场中,五百亿新罗元并不算极庞大的数字,但假如都拿来挤兑一家私人银行,谁都受不了! 更何况这些资产是欢想币,是可以拿到欢想实业银行去挤兑黄金的! 新乡银行以三十亿新罗元的名义注资,却撬动了超过一千万枚欢想币的庞大资产,这还只是明面上的、很常见的杠杆。 银行的存款利息支出,理论上主要来自向外发放的贷款利息收入。所以新乡银行的重点业务之一就是对外提供欢想币融资,对欢想币流通市场的发展作出出了很大贡献。 罗柴德并非新乡银行的最大股东,在一群鲨鱼中他的投资体量只算一只中鲨,却是这家银行经营运转的核心人物。 新乡银行的业务之所以能开展得这么顺利,就是人们知道他与风自宾勋爵多年来的特殊关系。 新乡银行的风控做得很好,经营稳健、业绩优秀。另一方面,股东的风控做得更好,资产很安全。 所谓「股东的风控」与「银行的风控」是两回事。 「银行的风控」核心,是银行本身的资产安全,尽量避免银行出现经营亏损乃至破产。 「股东的风控」核心,主要是指哪怕银行破产,股东也不会有实质性损失。 该银行向外发放的贷款,有一部分就是为各位股东方的项目提供融资,总额早已超过了三十亿新罗元的股东注资。 万一银行破产了,这些贷款未必能收回。 当然了,这些只是以防万一的手段,只要欢想币不出事,或者说欢想实业那边不掀桌子,该银行的资产就很安全。 之所以介绍这些,只是为了说明,这伙人通过设立新乡银行掌控的一千多万枚欢想币,并非是他们用自有资金收购的。 其主要来源是储户资产,罗柴德等人甚至没有为此掏一分钱,还从中捞了不少。 这些情报,华真行当然都掌握了。 华真行的主要情报来源并不是罗柴德,欢想国的情报部门也不是吃素的 ,更别忘了现任总席王丰收是干什么出身的。 除了欢想国的情报机构,还有数量庞大的养元谷弟子,以及散布世界各地数量更庞大的养元术协会会员,他们都能构建起一个情报网络。 对于罗柴德而言,他特意与华真行密会,提醒华真行将会发生什么事,这就已经足够了。 到了2047年第二季度,最新情报显示,新乡合众银行在分批收回对外的欢想币贷款,就留存在账户中,总额已超过一千万枚欢想币。 幸亏欢想币并非春容丹货款的唯一支付方式,各国还可以支付东国币或新罗元,否则就这么一个举措,便会造成欢想币的流动性紧缩与春容丹的货款支付困难。 新乡银行保留大量欢想币不再对外放贷,而且还加息了,这是什么意思?很显然将有大动作! 明面上看,新乡合众银行的出现,使持有者都愿意将欢想币存入该银行,极大的减轻了与化解了发行方兑付金币的压力。 但是换一个思路,假如挤兑者就是新乡合众银行呢?这就是罗柴德当年的预言啊!所以唐森至、海兰珠等人一直在等待,今天终于等到了靴子落地。 这天中午时分,一行十余人来到了位于非索港市的欢想实业银行总行营业部,领头的是一位留着金色短发的女子。 她叫索罗伦,是新乡合众银行的执行董事、控股股东方的代表。随行的不仅有银行高级职员,还有法律顾问和好几家媒体平台的记者。 索罗伦就像普通顾客一样来到了金币兑换柜台。 总行营业部的大厅左侧,有一个单独的区域就是实物金币的兑换窗口,通常都是接待各地游客的小额兑换。一万枚以上的规模兑换,也指定在此进行。 索罗伦今年已有六十多岁,但形容看上去只有四旬左右,并非是修行有成,显然是春容丹吃多了。 据大堂内值勤的保安华真行判断,此人应该已服用过九盒春容丹。 春容丹虽然可以供普通人服用,但也有剂量限制。同时服用最多不能超过三盒,累计服用最多不能超过九盒。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 。云陌在前年已突破六境修为,年纪轻轻已是一名大成修士,天赋果然极佳。 按正常手续办?那就一枚一枚往外拿吧,同时通知金库往窗口这边接着运送。 索罗伦的随员打开了随身携带的行李箱,这箱子不小,但是想装两百吨黄金显然不够,里面是他们带的便携式设备,准备抽检所取金币的真伪。 这时脑袋有些发懵的唐文婉又提醒道:「你们可以自行检验,但是在将金币交给你们之前,我们也要进行检验,保证交到你们手中的金币有足够的纯度。 检验过程,你们可以在派人在旁边监督,并最后签字确认,我们也会全程记录。」 华真行闻言在一旁暗暗点了个赞,这姑娘虽然遭遇了突***况,但业务培训做得还不错,整个流程记得很清楚。 留着一头浓密波浪状金发的洛福根走了出来,开启了靠墙一台仪器的电源。这是银行准备的射线检测仪,可以检测各种金属成份及含量,以验证金币真伪。 保安在旁边提示道:「检验员,你得穿防辐射服!」 洛福根去后面换了防辐射服回来,还戴上了帽子和面罩。射线检测仪是有辐射的,但它有外罩屏蔽,通常情况下对操作人员的影响可以忽略不计,用不着这么夸张。 但今天情况不一样,需要保持开机连续不断地检测,累计的辐射剂量不可忽视,所以得穿上防辐射服以示程序正规。 射线检测仪的结果非常精准,但也有缺陷,检测范围最多只能透入金属表面一毫米。 假如是厚度较大的金条或金块,若是内部包裹了钨一类的金属,其比重跟黄金差不多,用这种非破坏性方式是检不出来的。 欢想实物金币却没这个问题,它带花纹的最大厚度只有两毫米,这台仪器可以做到双面检测。 洛福根操作时,云陌向索罗伦介绍了检测原理,并且告诉索罗伦,他们也可以自行检测,但银行必须保证交到他们手中的是真的金币,须签字确认。 通常情况下,一枚金币签一次,一千万枚金币就得签一千万次确认,手都得签废了。云陌还非常善解人意,通过协商之后,答应对方可以每天签一次。 也就是每日兑换结束后,签字确认当天总共兑换了多少枚实物金币,皆确认品质无误。这个协商过程,也有完整记录。 站在这里等太累,云陌还很贴心地让工作人员搬来了椅子和小茶几,让他们坐着等,一边收拾金币一边喝点茶水。 为了谢绝其他顾客围观,大堂这个角落还专门拉上了隔离带,并由华真行这位保安背手值勤。 索罗伦刚开始也没反应过来,因为情况与她预想的完全不一样,兑换窗口并没有对「一千万枚」和这个数字有任何异议,就按正常手续开始兑换了! 欢想实业银行、欢想实业、欢想国,并没有任何高层领导出面要求与她协商,现场最高级别的接待人员,只是一名大堂值班经理。 一名大堂经理、一名柜员、一名保安、一名检测员,四位普普通通的基层工作人员,就把这项可能会震惊世界、动摇国际金融市场秩序的业务,给接下来了! 索罗伦坐在那里看着这一幕,感觉是那么荒诞,仿佛眼前都是幻觉。 无论是不是幻觉,兑换工作还在继续,一封又一封金币从窗口送出来,分批接受检测,然后交到索罗伦的随员手中。 银行工作人员又增加了,多了五名。两人帮着递送金币、拆开再恢复包装,另外两人则是选择机位架起设备,开始近距离全程跟踪摄录所有细节。 大堂里原本就有多个监控机位,但为了稳妥,云陌又通知银行的外宣部门,派人专程摄录兑换过程,以 防范事后纠纷。 另外一人就是行长海兰珠女士。 看着看着,索罗伦女士终于感觉不对劲了,她下意识地开始掐表计时,计算金币兑换速度,然后嘴角露出了冷笑,仿佛已看破了对方打的小算盘。 射线检测仪一次能检验十枚金币,几秒钟就能出结果,但是开关置取也需要时间,一个小时最快也只能检测数千枚。 一千万枚金币,得兑换到猴年马月去! 很显然,欢想实业银行招数就是先拖延,一边拖延一边想办法。看破了这一点的索罗伦站起身来,与海兰珠交涉,表示兑换速度太慢! 云陌则表示,这就是银行成立以来一直的业务流程,相关工作人员已经很努力了。问题不在于银行的兑换数度慢,而是索罗伦要兑换的数量太多。 这可不是凭证转账,而是实物转移,实物转移必然就涉及到效率问题。欢想实业银行为什么要推出数字欢想币?就是为了交易效率啊! 在海兰珠看来,索罗伦既然选择了这种非效率的实物兑换,就该有思想准备。 索罗伦接着又提出,金币可以不全检,抽检即可。海兰珠则态度温和且坚决地的决绝了,索罗伦可以不讲究,但是银行方面却不能不讲究。 欢想实业银行兑换给客户的金币,每一枚都要现场检测,这是硬性规定! 许是因为商谈过程被全程监控记录,对方也带了媒体平台的记者,银行方面的态度很积极,急客户之所急、想客户之所想。 在不违反工作规定的前提下,工作人员真心实意帮客户解决问题,特殊情况特殊处理,紧急将另一台备用检测仪也搬了出来,并增加了一名检测员,极大提高了工作效率。 海兰珠行长露面后对客户致以亲切慰问,然后也换上防护服亲自上岗了! 当索罗伦看见新增加的那名检测员,居然就是欢想实业银行的行长时,也有点给整不会了,不知如何现场接招。 兑换工作还在继续,综合考虑人员工作强度、仪器防过载散热等间歇,索耶伦掐表计算出此刻的最快兑换速度,在每小时一万枚左右。 那么一千万枚欢想币,就需要兑换一千小时,假如每天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则需要四十二天,那就是接近一个半月时间。 看到这里,索罗伦更加确定了自己的判断,欢想实业方面就是在拖延时间,许是因为她来得太突然,对方还没想好对策。 就在索罗伦这么想的时候,兑换工作突然停止了,云陌走过来很抱歉地通知她,银行今天下班了。 后记之二:欢想币(下) 欢想实业银行总行营业部,实行八小时工作制,但是最初的半小时和最后的半小时,是银行内部的工作准备与盘账时间,服务窗口每天对外开放时间实际为七小时。 有一个好消息是,兑换金币这种对外服务窗口,节假日不休息有人值班,主要是为了方便群众嘛! 假如每天的兑换工作时间只有七个小时,按一千小时计算,就不是索罗伦原先估计的四十二天了,而是一百四十三天,长达近五个月! 已看穿了对方在拖延,却没想到他们竟这么能拖,索罗伦女士当即提出了严正交涉,要求工作人员加班。 海兰珠没有拒绝这一要求,但也没有当场答应。原因很简单,欢想国是非常注重劳动者权益的国家,员工不是不能加班,但不能毫无计划与准备,说加班就加班。 按客户要求加班,怎么加?难道连续二十四小时工作四十多天吗?这显然不现实!得由银行方面做出计划安排。 尤其是操作射线检测仪这个岗位,因为有辐射剂量问题,每日累计工作不得超过四小时,且有特殊岗位津贴。其加班人员不好安排,今天连行长都亲自上了! 假如按照索罗伦的要求,两台检测仪连续工作,每天就得安排十二名检测人员,而总行营业部只配备了一名专职检测员和一名节假日兼职检测员。 增加工作人员,在工作时间之外加班,得员工愿意。银行方面可以组织动员、做出合理安排,但今天肯定来不及了。 另一方面,这样也会极大增加成本,相关费用应由提出的要求的客户,也就是索罗伦方面承担,因为这是银行提供的额外服务。 海兰珠的态度很明确,在正常营业时间内的兑换服务都是免费的,但这种有制定特殊要求的加班服务,则需要收取额外的服务费用。 至于这个费用每天是多少,还需要具体计算确定。 海兰珠建议索罗伦,明天早上九点整再来,因为银行八点半上班,兑换窗口九点钟营业。届时银行方面会给出报价,假如索罗伦方面同意并确认,就开启连续加班模式。 这一天,索罗伦不多不少共取出了三万枚金币,签字确认后,终于被银行方面打发走了。 当天下午的第一轮试探性交锋结束,索罗伦并没有等到第二天上午九点,而是在当年晚间就率先发难,按照早已准备好的计划。 当天晚上八点左右,有一天新闻迅速被很多媒体平台置顶,传播与发酵速度之快,显然不可能没有人为操纵,立即就震动了国际财经界。 该新闻配有详实的照片与现场视频,但经过精心剪辑,重点只讲述了一件事—— 索罗伦女士代表新乡合众银行,前往欢想实业银行要求兑换一千万枚实物金币,但是只兑换出三万枚! 索罗伦以及现场其他人员据此都提出质疑,欢想实业有没有能力兑付金币? 一石激起千层浪、滚油锅里丢冰、净水池里丢钠,总之舆论炸了。该新闻在转载和应用的过程中,各种惊悚与夸张的标题不断,给人的感觉好像欢想实业只有三万枚实物金币。 有一個细节需要注意,索罗伦质疑的对象不仅是欢想实业银行,而是直接针对欢想实业。 欢想实业银行只是欢想实业集团的子公司,是欢想实业用春容丹保障了数字欢想币的购买力,索罗伦这是想逼欢想实业集团出来谈判。 欢想实业方面的反应也很快,随即发布公告,表示欢想实业银行有足够的兑付能力。 仅仅发布这样一则公告,作用也许不是很大,但是欢想实业还做出了另一个决定,吸引了几乎所有人的眼球,就是从明天上午九点始,开启全球现场直播! 欢想实业银行不仅有金币,还要现场兑换金币请全世界见证。 与此同时,欢想实业还在媒体平台上放出昨天下午全部的协商与兑换记录,包括所有人说过的每一句话。 需要强调的是,索罗伦的“提款行为”不是银行转账,否则几秒钟就能搞定,这相当于提取现钞,必须有实物点验过程。 三万枚欢想金币,按最新市价就相当于1.5亿新罗元,哪个银行窗口一下午能点出五千万新罗元现钞?哪家银行敢说这个效率低,已经是世界记录了! 公众的情绪被彻底点燃,大家都在期待着明天的直播,这可是自古以来都没有的新鲜事。不就是按流量最大化的玩法嘛,索罗伦会,华真行也会! 第二天上午九点,索罗伦一行人出现在总行营业部,欢想实业方面安排的全球直播便开始了。 索罗伦再度提出严正交涉,认为这侵犯了客户隐私。银行方面则回复,在通常情况下,欢想实业银行会保护客户的隐私,但此刻已不是正常情况。 昨天晚上,索罗伦方面已率先向媒体爆料,主动发布了现场照片与视频,所谓隐私已不存在。他们新闻爆料扭曲与误导了事实,银行方面有责任证明与澄清。 海兰珠还拿出一份书面文件,告诉对方,在七小时正常工作时间内,兑换是免费的。假如需要工作人员加班,在加班时间,则需要收取额外服务费用。 收费标准是千分之一,为了方便就按欢想币计算,每兑换一千枚欢想币,银行收取一枚欢想币的手续费。 索罗伦方面最终认可了这一条件,提出了加班兑换的申请……上述整个过程也都被直播出去了,连续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地兑换工作也开启了。 金币兑换的过程机械而枯燥,银行派出了六班工作人员,每四小时一班,重复着同样的工作,这也许是世上最冗长乏味的直播了。 但事实证明,世界上枯燥无趣的人远比想象中的多得多,无数人都在关注与观看着这场直播,同时在线人数稳定保持在千万数量级。 一天下来,累计观看人数早已破亿,有的人只要有空,就会来看一眼直播。 这可不是平台做的假数据,而是实实在在的在线人数与观看人次,而且随着事件的传播与发酵,观看人数还在不断地上涨中。 大家看到那金灿灿的钱币流水般不断被取出来,仿佛就有一种莫名的满足感,吃饭时想看、睡觉时也想看,总是忍不住来瞅几眼。 次日九点,又经历一个完整的二十四小时,银行方面不多不少兑付了二十四万枚金币,从中收取了一百七十枚手续费,工作效率把控得异常精准。 回酒店休息之后又来到现场的索罗伦,一脸不耐烦地签收确认,她想评论银行的工作效率,可是在直播镜头前又不好开口。 一家银行的柜台窗口,一天点验出的金币相当于十二亿新罗元现钞,谁还能说它慢呢? 云陌又很贴心地询问索罗伦,现场的二十四万枚金币怎么处理?银行可以提供保管服务,收取一定的保管费用。 四点八吨重的黄金啊,仅凭索罗伦带来这十几号人,用行李箱肯定是拖不走的。 索罗伦断然拒绝!开什么玩笑,从银行取出来,再委托银行保管,循环往复无穷尽吗? 她雇佣了运输公司,高价办理了航空托运并购买了巨额保险,赶当天航班将黄金运往了布鲁塞。每天同样的运输服务,她一共预定了十天。 为什么不是四十二天呢?这也代表索罗伦方面的判断,认为欢想实业在境内能筹集到的黄金,最多也不超过五十吨。 索罗伦也没在营业部大厅傻坐,她同机返回了布鲁塞,等着欢想实业方面请求谈判的消息。消息没等到,直播引发高潮却是一波又一波。 枯燥乏味的直播来到一周时间,最高同时在线人数已突破五千万,据不完全统计,全球已有超过五亿人至少观看过一次直播。 这也许是有史以来最昂贵一次直播,真正的黄金滚滚啊,每天都有四点八吨金币从银行搬出来,被空运到布鲁塞。 从直播的第三天开始,欢想实业便利用动画字幕、滚动弹幕、画中弹窗、画外音等形式,用多种语言推介麾下各种业务与相关链接。 这看着令人无比眼热,随即就有各路机构前来咨询广告业务。欢想实业顺势推出了一份广告套餐,承接各种形式的全球广告,套餐中收费最低的项目都堪称天价。 事后有人估算,这次直播的广告总收入,至少也是十亿新罗元起步。 研究这份广告套餐就会发现,它的报价期限一直持续到直播的第四十二天。欢想实业既然敢这么报价,从另一方面说明它完全有把握兑付全部黄金。 吸引全世界眼球的直播仍在继续,同时在线人数与日观看人次不断创出新高,远在布鲁塞的索罗伦以及新乡合众银行的一众高层却坐不住了。 直播来到第十天,金币兑付工作毫无停滞迹象,新乡银行全权代表索罗伦又从布鲁塞飞回了非索港,私下联系海兰珠主动要求谈判。 原因无他,已兑换的金币总重即将达到五十吨,这索罗伦方面是事先预估的极限。 新乡银行的欢想币也不是自有资产,大部分来自于储户存款。因为很多存款尚未到期,所以新乡银行手中拥有大量的短期头寸。 但新乡银行挤兑的目的,并不是真要提走一千万枚金币,只是想逼迫欢想实业出来谈判,以答应其设定好的条件。 在他们的判断中,欢想实业银行根本拿不出这么多黄金。可是事态的发展出乎意料,欢想实业银行承诺全额兑付,而且还搞了一场全球直播。 假如真将一千万枚金币都给提走了,有麻烦的就是新乡合众银行自己了,它将用什么来支付储户的到期存款?自身也将出现流动性危机。 表面上好像并没有亏损问题,因为它运走了实物金币,可以用金币支付存款,但是客户能答应吗? 全球直播开始之后,已有大额储户找到新乡银行,询问其存款是否安全、到期能否提出?对方说得很清楚,他们只接受数字欢想币,不接受实物黄金币。 数字欢想币与实物黄金币具备同等价值,都可以用来支付购买春容丹的货款,但使用方式和便利程度却是天壤之别。 假如使用数字欢想币,坐家里一个简单的转账就搞定了。假如使用实物黄金币,先得到布鲁塞去提出金币,再带着这批金币赶到非索港去交付。 这样不仅时间长、成本高、过程复杂,且充满各种不确定风险。 更重要的是,这涉及到信誉问题,客户的存款是数字欢想币,到期后银行也应当支付数字欢想币。 所以新乡银行方面决定认栽,他们内部风控测算的极限就是提取三百万枚金币,约六十吨实物黄金,绝不可能将一千万枚金币都提走。 眼看兑付的黄金已将逼近这个极限,索罗伦表示可以停止兑付,但表面上还做出的很高的姿态,声明是应欢想实业银行方面的要求,相信对方的信誉、减轻对方的压力。 但索罗伦却挨了当头一棒,欢想实业银行表示,兑付不可停止,说提走一千万枚就必须提走一千万枚金币! 海兰珠曾很真诚地恳求索罗伦,不要一次性全部取出,这样能减轻银行的负担与压力,索罗伦当初则断然拒绝了这个建议……这都是有明确记录的。 有鉴于此,这一千万枚数字欢想币已被注销,数字欢想币的全球总发行量从两千五百万枚缩减为一千五百万枚。 这下索罗伦想停手都办不到,她必须接受这一千万枚实物金币,在全球直播的见证下。这次欢想实业银行的态度非常强硬,毫无回旋余地。 令新乡银行更被动的是,这个谈判过程以及最终结果,也被欢想国的官媒公开报道。这下好了,全世界都知道新乡合众银行将面临什么样的局面。 如果新乡银行不想对储户违约,那么只有一个办法,通过国际交易市场购买数字欢想币,以支付储户提款。 可是这一千万枚数字欢想币被注销后,其全球总发行量只剩下一千五百万枚,只要持有者不出售,这显然就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新乡银行只剩下最后一条路,请欢想实业银行救命。比如运回已提走的实物金币,同时追加一笔代价,请求欢想实业银行再定向增发一千万枚数字欢想币给它。 这在理论上是完全可行的,可是欢想实业银行为什么要帮它?张三原本想搞死李四,结果却要求李四救命,那么李四又凭什么答应呢? 索罗伦在谈判失败后被光速解职,新乡银行的挤兑行为成了一个国际笑话,轰轰烈烈的直播还在继续。 新乡合众银行又换了一名新的全权代表匆匆赶到非索港,就是罗柴德勋爵。 罗柴德来到欢想实业银行总行营业部时,看见了一副令人惊奇的景象。 这里的人行道修得很宽,顺着人行道排起了一列长队,有很多警察在维护秩序,还有不少工作人员在发放纪念品与各种宣传资料。 直播开始后,很多人已经不满足在线上观看了,纷纷跑到现场来凑热闹。有人声称就是来办业务的,银行也不能拒绝客户进入营业部大堂。 可是来的人实在太多怎么办?非索港方面顺势搞了一个旅游参观项目,银行单独开了一扇门,并在大堂角落里拉出隔离带,设置了参观出入口。 所有人排队单向行进,可以近距离参观金币兑换现场,但不得在现场停留,须在工作人员的指挥下快进快出……结果吸引来无数游客,沿着人行道排队都排到好几条街外了。 很多人也是来搞直播的,进入银行得经过安检、不得喧哗,但直播设备可以带进去……能近距离拍摄到兑换现场的时间只有几秒钟,但很多人乐此不疲。 还有人也跑到这里来要兑换金币,欢想实业银行不得不发布公告:总行营业部的兑换窗口暂时只接待新乡合众银行,不远处的另一家支行营业部也负责兑换业务。 于是有很多人又跑到那边去做直播了,比如现场兑换一枚金币啥的…… 每天降落在罗柴德机场的航班都是爆满,这么多人涌入非索港,当然不可能只做这么一件事,也极大的带动了欢想国的旅游及周边产业。 欢想国官方顺势派出了大批工作人员,在维持现场秩序的同时,赠送各种介绍材料与纪念品,推荐当地的各种旅游项目、特殊商品与服务等等。 有的部门甚至给发送了就业宣传资料,企图吸引符合条件的外来游客留下来工作。欢想国如今仍在建设过程中,仍需要吸纳大批人才。 轰轰烈烈的直播持续了整整四十二天之后,终于胜利结束。欢想国方面的赚足了眼球也赚足了实惠,更赢得了巨大的声望。 欢想实业银行现场兑付了一千万枚实物金币,信用坚不可摧! 那么对手方新乡合众银行呢?它居然也没有破产,只是经历了一次重组。 罗柴德来了,华真行还是给面子的,以风自宾的身份亲自接待了他。与举世瞩目的直播相比,双方的谈判过程不足以为外人道。 在直播结束的时候,欢想实业银行宣布,在注销一千万枚数字欢想币之后,又增发三千五百万枚数字欢想币,使其全球发行总额得到五千万枚。 这其中一千万枚是向新乡合众银行的定向注资,通过这种方式以及一系列其他协议,欢想实业银行成为新乡合众银行的控股股东,收购了这家银行。 至于新乡合众银行提走的一千万枚实物金币,仍然是该银行的资产,就存放在布鲁塞的金库里。 作为欢想实业银行的控股子公司,新乡合众银行也将提供实物金币兑换业务,成为其第一个海外兑换机构。 这一切都是在很短时间内谈妥的,期间还经过了别利国方面的批准,然后才对外官宣。新乡合众银行原本是想打欢想实业的主意,结果将自己赔了进去。 欢想实业银行顺势拥有了开展数字欢想币业务的最大海外平台。 一切尘埃落定之后,罗柴德离开非索港之前,他与华真行又有一番私聊,地点就是在距罗柴德机场不远的罗湖湿地敬风楼中。 敬风楼原名净风楼,是各地建造的净尘罗法阵中枢的统一名称。前不久风先生到欢想国溜达了一圈,华真行则趁势将名字都改成了敬风楼。 罗柴德轻轻晃着手中的高脚杯,神情萧索道:“小华,这次多谢你手下留情,没有让我破产。” 新乡合众银行这次遭遇的主要问题是信誉崩塌和流动性危机,最后不得不卖身求救。相关人士虽损失惨重,但问题都是他们自己造成的,与华真行毫无关系。 华真行并没有下死手穷追猛打,罗柴德个人也没有因此破产。 华真行端着茶杯摇头道:“老罗,你应该了解我。我从不挣不该属于我的钱,不掠夺本不该属于我的财富。 我对你们没有恶意,也没有报复的理由。因为新乡银行的兑换行为,在我看来是理所应当的要求,这件事你们并没有做错。” 罗柴德:“哦,为什么呢?” 华真行:“因为我不是你们!我对您说过,我并不排斥金融,也不厌恶资本,只看它们怎样拥有与使用,比如在谁手中、为什么目的服务? 欢想实业银行做出了兑换承诺,你们上门要求兑换是天经地义,这是人世间最朴素的道德。 别说是一千万枚金币,就算你们搜集了所有已发行的欢想币,来要求兑换成金币,也无可指责。” 罗柴德:“那么我们错在哪里呢?” 罗柴德本人就是一位成功的金融家,岂能不清楚这次新乡银行有什么操作失误?最重要的原因,就是误判了欢想实业银行储备的实物金币数量。 罗柴德明白,华真行当然也明白,所以他问的显然不是这种技术层面的问题。 华真行:“罗医生,您是一个好人,否则我们今天也不会坐在这里。看见今天的你,使我想起小时候问过长辈的一个问题,黑帮里有没有好人? 你们的错,并不在于内部风控,也不在于判断失误。因为换一种情况,假如对手不是我,你们的操作是有可能成功的。 可是就算成功了又能怎样?只有对手无法完成承诺,你们才可能成功,这本身就建立在谎言与欺骗的基础上。 你们来要求兑换金币,可是伱们的目的根本就不是兑换金币。你们只是想掠夺本不属于自己的财富,利用强势地位来谋求一场不公平交易。 世间最简单的道理,黄金不是你们开采的,春容丹也不是你们生产的,甚至那些欢想币也不是你们自己的,你们却想拿走这一切。 您难道认为这没有错吗?” 罗柴德默然良久,又问道:“你刚才说,就算有人拿来所有的欢想币,你们都能兑换成金币,这是真的吗?” 华真行点头道:“是真的。” 罗柴德:“你们哪来这么多黄金?” 华真行居然为所发行的数字欢想币,准备了全额的实物金币。在现代金融家看来,这么做简直太笨了,而且完全没有必要。 可是他忘了一点,华真行发行的欢想币,本质就不是一种虚拟币,甚至也不是一种货币,只是实物金币的拥有凭证,可以交易与转让。 既然是实物金币的拥有凭证,华真行从一开始起,就是有多少实物金币便发行多少数字欢想币。 国际金融界所谓的高层,向来自诩是拥有最高智商的精英人士,可就是这样一群自以为最聪明的人,却输给了华真行这个“纯粹的傻子”。 新乡合众银行之所以敢那么操作,也是建立在合理判断的基础上。一个国家的黄金储备,包括某个金融机构可能拥有的实物黄金数量,都是可以估算的。 他们动手时,也预料到欢想实业可能通过国际市场紧急购买黄金,所以在各大黄金交易所也准备了相应的仓单以应对,并有别的反制手段。 但这种事情并没有发生,欢想实业银行从仓库里直接运出了足额金币,那么这些黄金的来源就成了一个谜。 华真行笑道:“这是一个秘密!” 这些黄金究竟是哪儿来的?还要感谢丁奇老师当年的馈赠。 丁奇在距离神隐之门不远的地方发现了金矿,但由于几里国当时混乱的局面,华真行并没有开采它。丁老师打开的那个洞口,他也委托几位老人家设置法阵进行了掩饰。 没有开采并不代表没有勘探,后续勘探是墨尚同亲自负责的。据他老人家估测,这座金矿的总储量高达数千吨。 直至今日,华真行也没有对该金矿进行现代工业化开采。 当年几位老人家通过“系统”给他布置了一个任务,就是提炼与自身等体的纯金,那可是一吨多啊!华真行完成了这个任务。 当时的华真行只有三境修为,几位老人家的目的是让他磨砺与粹练神识。 华真行如今是养元谷的总导师,也会用同样的办法去磨砺弟子。不要求普通的养元谷弟子都能做到他当年那样,但每人提炼几十公斤总可以吧? 养元谷如今有多少三境以上弟子?少说也有十几万! 其实不仅是三境弟子,哪怕四境修士也可以用这种方式继续磨砺神识,这既是修行的过程,也是在完成宗门功课。 并非所有弟子都有机会领到这种功课,只有少数核心弟子才有这个资格,而且他们并不清楚金矿的事,只是从导师那里领到了矿石而已,且有命令不得对外透露。 至于开采与分发矿石的任务,都是宗门中大成修士完成的。 其实几百吨上千吨黄金,体积是非常小的,零散的黄金就更不起眼了。外人很难想象,养元谷竟然累计已提炼了这么多,就连养元谷的普通弟子也不清楚。 这么多黄金怎么办?小部分用来制成金币给门中弟子发福利,进而成为了掩月摊的通用货币,大部分当然要卖掉换钱去买需要的东西啊。 但直接出口黄金比较麻烦,还有运输、报关、检测、各国政策等一系列问题始终要操心。于是华真行受到实物金币的启发,干脆就发行了数字欢想币。 在他朴素的构想中,假如有人拿着欢想币来要求兑换,就等于买走了黄金,并且将一系列问题都自行解决了。 假如华真行告诉罗柴德,他当初的目的就是图简便省事,罗柴德会信吗? ** 后记之三:想山碑 袋洲大陆最西端,有一片从海岸线延伸向内陆约十万平方公里的土地,有史以来便无人定居,只是一马平川的戈壁荒漠。 二十年前它被风自宾环保基金会买下,宣称将打造油果树培育基地。可是这里连根草都不长,又何谈种树? 二十年过去了,从高空俯瞰,两条玉带般的河流绕山脉蜿蜒,串接起宝石似的湖泊与珞般的湿地,两岸都被葱郁的植被围绕。 奇迹中的奇迹,则是那条凭空出现的山脉,名为想山。 想山横亘在这片土地中央位置,从南至北直线长度约一百公里。但计算其山脊线的全长,则有一百二十多公里。 因为它在地图上走了个“之”字形,或者说闪电的形状。 其山脊线平均高度超过四百米,最高处约有六百米。如果仅计算土石方量,它可能是人类史上迄今为止规模最浩大的单体工程。 在想山建设的高潮阶段,据说有十万工程人员同时在这片工地上。还有传闻说,当时几乎有全世界三分之一的大型工程机械,比如挖掘机、推土机之类,也都聚集在这里。 关于工程机械数量的传闻不知从何而来,也不知是否准确,但累计的确有十余万施工人员参与了想山工程的建设,并将建造的部分过程向全世界展示。 挖掘机从平原上开采土石方,山脉有类似龙骨的混凝土框架结构,设计上充分考虑了山体的稳定以及对水土流失情况的预防。 但通过这种“人工”方式建造的山脉,总长度不超过二十公里,而且它依然是属于养元谷的“第三类工程”,参与的施工人员大部分都是养元谷弟子。 近二十年来源源不断涌现的养元谷新弟子,假如没来过想山工地“实习”,都不敢说自已的“功课”完成了。 如此建造山脉,目的除了锻炼养元谷弟子,也是向全世界做选择性的展示,告诉所有人这个工程是可行的,而事实上它也建成了。 那么其余一百多公里长的山脉又是如何建造的,则谁也说不清! 这就是字面的意思,真的是谁都说不清,有人就算知道也无法直接描述出来,因为它是当世众多九境高人以大神通法力打造而成。 最早的十公里“标段”,是墨尚同、杨特红、柯孟朝三位老人家打造的,没有动用工程机械,在平原上抟土石堆移成山,就连山中的洞府群都一并建成好了。 三位老人家之间别苗头,至于谁输谁赢则不好评判,或者说他们留给了后人参详。 整个施法过程,包括运用法力的方式,都是可以感受的,但至少要有大成以上修为才行。 有资格“参鉴”的至少也得是大成修士,而有资格“动手”的至少也要有九境修为。但是三位老人家动手的时候,世上的大成修士也不可能都跑来旁观啊。 实际上九境修士在施展这等大神通时,他人甚至都无法靠近,更别提看热闹、做点评了。 那怎么办呢?于是在一期工程的十公里山脉打造完成后,三位老人家在山中留了一块墨玉石碑。这块石碑有一人多高,上面只刻了“想山”两个字。 想山碑与山体构成了一个玄妙的法阵,想看见它至少也要有大成修为,感应石碑就可以得到一系列神念心印传承。 其内容首先是想山的总体设计,然后是三位老人家打造山脉的过程,包括所使用的大神通手法以及各种精妙的微操。 至于谁更高明,后人自有评判,且建立在评判者自身见知的基础上。 除了三位老人家之外,第一个看见这块碑的人当然是华真行。以华真行当时的修为,也只是看看而已,真正接着动手的则是约高乐。 约高乐闻风来到想山,见到了响山碑,坐在此碑下参悟一番,又亲手打造了约两公里长的山脉。 想山碑是一件特殊的法宝,能自动记录每位高人打造山脉的过程。约高乐之后,跟着来打造山脉的是丁奇、白少流,他们都是与华真行交情颇好的九境修士。 至于姑苏万变宗的宗主成天乐并没有出手,出手者是其道侣闻箫韶。 接下来想山就热闹了,它成了不为普通人所知的另类网红打卡地。天下的大成修士,能来的几乎都来过,有不少人还来过很多次。 正一门的三位剑仙,和锋、和曦、和光,带着门中三十多位大成修士曾集体来观摩,这三大剑仙也联袂打造了一段山脉。 苍浪大侠于苍梧,则先后到访想山九次,主要是为了参悟想山碑,也曾出手打造了一段山脉。 最热闹的一次,是昆仑盟主梅野石出手打造一段山脉时,想山碑所在同时涌入了三百多名大成修士。 世上有这么多大成修士并不令人意外,但都同时出现在这个地方还是前所未有的盛况,很多人都不知是从哪个犄角旮旯冒出来的。 近二十年来,每逢有九境高人出手造山,很多大成修士都会赶赴想山观摩想山碑。 修为达到这种境界,有些默契就不需要再说了,每位高人只会出手一次,而且除了冈比斯庭之外,每个宗门也只会出手一次。 比如姑苏万变宗,闻箫韶打造了一段山脉,成天乐就没有再出手了。 至于昆仑第一大派正一门,三位太上长老虽然都出手了,但他们是结阵联袂打造了同一段山脉,也只能算是一次。 这其中有什么讲究呢?如此打造而成的想山,整条山脉都是洞天福地。 各位高人在造山的时候,也会效仿杨特红等三位老人家,顺手将山中附属的道场洞府也给建好了。 有些事不需要明说,哪派祖师出手打造的那段山脉,将来就是该宗门弟子的道场。 想山中有想山碑,可以观摩参详世间巅峰修士的手段。所谓修行不仅需要开阔眼界,修为越高越需要更多的印证参悟,这还有比想山更好的地方吗? 来自昆仑仙境的妙法群山掌门羽灵,也出手打造了一座山脉。该段山脉就成为妙法群山弟子的道场,更是他们走出西昆仑在世间的立足之地。 出身昆仑仙境的陶然客前辈也打造了一段山脉。陶然客本人是散修出身并未创建宗门,所以这段山脉就是出身昆仑仙境的一众散修道场。 还有好几位来历不同的散修高人也出手了,在想山打造了好几处散修道场。 这里是养元谷的地盘,原则上谁出手皆须征得养元谷的同意,但世间绝顶高人愿意帮忙造山,养元谷欢迎还来不及呢,默认对方将打造的山脉当成传人道场,亦是缘法使然。 冈比斯庭的情况相对特殊,它看似是一派宗门,却非常庞大而松散,拥有不同的派系与派别,更有神术传承散落在冈比斯庭之外。 先后有七位九级大神术师出手打造山脉,包括约高乐在内有五位大神术师都来自冈比斯庭,另有两位“野生”大神术师。 到了2051年夏天,正一三山会再度召开,各派昆仑修士齐聚,华真行也率一批弟子参会。就是在这届正一三山会上,众人达成了一个“想山共识”。 华真行将默认的事实正式明确下来,宣布各派祖师打造的山脉就是其传人的道场,除此之外还有好几片散修道场,以及冈比斯庭神术师与“野生神术师”道场。 但世上还有不少宗门,其弟子并非散修,但门中目前并没有九境修士,当然也不可能有有九境祖师出手造山,难道他们就与想山无缘了吗? 别忘了想山山脉并非全部由九境高人造山而成,还有近二十公里长的山脉,是欢想实业建设的“第三类工程”。 “想山共识”中一项重要的内容,就是华真行将这近二十公里的山脉给划了出来,打造成各宗门弟子的“共享道场”。 “想山共识”还确定了众修士在想山活动的行止规范,以及冲突争端如何处理。 养元谷打造想山山脉、造就福地道场的目的何在?是高人之间互相出手印证、搞一个独属于修士群体的网红打卡地吗? 其意义当然绝不仅如此,华真行的初衷是改造世界,只是巧妙地用了这种方式,否则难以完成如此宏大的工程。 自养元谷建立之初,华真行走的一直是基层路线,致力于底层设计,比如将养元术培训纳入了欢想国的义务教育内容。 但是这一次,他玩了一把真正的高端局,在人间世,已经是高端得不能再高端了。 这片土地位于西风漂流带,大洋上吹来终年不断的西风掠过平原深入内陆,几乎没有云层对流,气候异常干燥。 这条山脉的出现,引导暖湿气流上升与冷空气形成锋面紊流,制造了稳定的降雨。 四百米至六百米的山脊,高度恰好适中,再加上前低后高的之字形设计,使降雨能大致均衡的分布在山脉的两侧,分别流向东西两片平原。 有史以来从未有人真正管辖和治理过此地,它就是无人区嘛,直至欢想实业到来。 它从一开始就脱离了袋国以及所属的西袋洲管辖,二十年过去了,袋国已散架,这里成为了欢想国的想山邦。 如今想山邦的常住人口近一百万,这些居民除了从欢想国以及世界各地迁居而来,还有不少都来自各大方外秘境。 丁奇老师借助惊门画卷和炼妖葫,累计从各方外秘境往想山邦迁了几十万人。 想山帮境内有两条河流,分别是发源于山脉东部的缘江,发源于山脉西部的迹江。缘江和迹江的源头,都在山脉“之”字形结构的拐角处。 欢想实业在两侧半山腰位置,都分别修建了一座大型水库。 当它们流到山脚下时,又分别形成了不同的湿地和湖泊。想山邦的行政管理中心想山市,就建在百缘湿地旁边,百缘湿地的下游则是五色湖。(详见彩蛋章地图) 在墨尚同当年的规划中,想山邦可以打造四座碧空洗大阵,成为春容丹的生产基地之一。而到了二十年后,想山邦实际上已打造完成六座碧空洗大阵。 华真行在墨大爷的设计方案基础上,又做了很多补充完善,游方还帮了不少忙。 想山山脉的建造,在三年前也就是正一三山会的前两年,就已经告一段落,最后一位出手的九境高人就是游方。 当代地师游方,修为高超自不必说,悟性和天资都是顶尖的,但他能突破八境已经是难得的成就,再想求证九境恐须莫大机缘。 无论是地气宗师的传承,还是游方本人的修正,多少都存在不足,对这种境界的修行而言,哪怕只差一丝就是不可能。 就连游方自己都承认,此生修行能求证八境恐怕已是极致,哪怕他的江湖手段再高妙,修为也很难再迈出那一步。 可偏偏这渺茫的一线希望,居然就成真了! 想山中最重要的就是想山碑。别说是游方,就算天下各派高人事先也没想到,世上竟会出现这样一块石碑。 它记录了诸位巅峰高人施展大神通的过程,以供天下大成修士参悟其境界玄妙。 每次有高人出手打造山脉,游方都会来到想山碑前参悟。次数也许并不是最重要的,更重要的是打造想山山脉的过程,与游方的修行实在太契合了! 这就是机缘啊…… 先后有六十三位九境高人出手打造山脉,游方就是其中的第六十三位。但是按照墨尚同的整体规划,想山山脉的打造并没有彻底完成,还留了最后一个缺口。 这个缺口也是游方三年前留下的。 游方打造的是山脉最北端的一座孤峰,在这座孤峰和整体山脉之间,留了一段一公里多长的缺口。自此之后,三年来再无高人出手。 许是因为这世上的九境修士该出手又愿意出手的,基本都已经动过手了,没动手的高人像成天乐,又有各自不出手的原因。 另一方面,大家心里也清楚,这个缺口应该等华真行本人来完成。 可是修为能否突破大成都无法保证,更别提迈过生死关突破九境了。假如华真行最终也没有突破九境修为,那么这段缺口恐怕得永远留在那里了。 华真行是养元术的开创者,而养元术本身的最高境界就是八境。假如有人仅仅只修炼养元术,最终能达到的成就也只是八境圆满。 养元术脱胎于上古菁华诀,但经过了极大的改进与简化,主旨在于凝炼与运化生机。而九境修为理论上已生机无限,超越了养元术所追求的身心境界。 所以华真行若能突破九境修为,就意味着一种自我超越,不仅将自创的养元术修证圆满,并且跳出养元术自身的局限……他能做到吗? 转眼来到了2052年,自从正一三山会后就一直闭关不出华真行,终于再度公开露面。华真行来到了想山,养元谷全体大成修士二十七人随行。 王丰收已担任了快二十年欢想国总席,到年底即将卸任,这次也抽空跑来了。王丰收之后接任欢想国元首的是云陌,她已当选但尚未上任,这次也在随行队伍中。 队伍中有个大个子特别显眼,因为就属他黑。假如倒退三十年,哪怕将天下高人都叫来看相,恐也无人想到夏尔也能成为大成修士。 这二十七名养元谷大成修士,由曼曼率领来到了想山碑所在。放眼望去,这里竟然已有四百多人守候,比十年前梅野石造山的场面更轰动! 想山碑不仅是一块碑,也是一处小型洞天结界或者说秘境,来者只要亮明身份接受登记管理便可自由出入。 进出此地唯一的限制就是修为了,假如不到大成境界根本就察觉不到秘境的存在。 平日哪怕最冷清的时候,这里都有几十人在观摩石碑。世上有什么地方只要去了,至少就能遇到几十位大成修士?恐只有此间。 华真行肯定不是当世修为最高的修士,但这三十年来,绝对是修行界首屈一指的顶流。他今日出现在这里,据说已突破九境修为。 身为养元谷谷主,他将完成打造想山的最后一步,为持续近二十年的盛况划上句号。养元谷方面也没有刻意保密,消息早就传出去了。 今日盛况不仅是华真行本人的影响,也是想山工程持续二十年的影响所蓄积。 与天下高人打了个招呼,华真行独自飞到了想山山脉的尽头。前方有一座孤伶伶的山峰,便是游方三年前打造,离这边的山脚有一公里多远。 华真行此番施法,要将山脉延伸与那座山峰衔接,取龙衔珠之意。 前方的山峰、身后的这段山脉、周边的平原,所有人员都已清场。 华真行的身形飞来后,随即便消失不见,或者说这片时空便是他的形神所在。 山脉的缺口也消失了,并非立刻就被弥补完整,而是以任何一种感应手段都察觉不到这片时空的存在。 施展此等大神通时,理论上旁人是无法观摩的,若强行查探便等于出手斗法,所以三位老人家才搞了一块想山碑。 近五百名大成修士端坐于秘境之中,感应着想山碑中的神念变化,相当于通过某种玄妙的方式观看现场直播,接受即时传来的神念心印。 在众人的感应中,虚无处出现了一件神器,就是华真行的神隐枪。但它不是以枪的形态出现,而是扎根不知何处的一株神莲,舒摇生长展开了叶片。 叶片翻卷化为了一段山脊的形状,然后众人的元神感应中,才清晰出现了两侧的山脉和中间那段坳口。 如此硕大的莲叶,脉络随之化为了立体网架结构,在变化中构成了这段山体的龙骨。华真行并非要将这件神器埋在山中当成骨架,它有点像工程中的脚手架。 紧接着坳口处出现了堆叠生长的岩层,它们构成了山体的真正的骨架,且经过了大法力凝炼,接近山体表面时还构筑成一座座洞府的轮廓。 山体骨架每生长一分,神隐枪化为的网架结构便消失一分,待框架打造完成后,又有大量土石出现,将全部山体构造完整。 这些土石似是凭空出现的,实则是以大神通搬运而来,搬运的地点是五色湖湿地。 五色湖是缘江流经的一片湿地湖泊,它本就是凿建山脉、开挖土石方所形成的。杨老头在湖中移植五色莲,因此得名。 华真行此举也是扩大了五色湖的面积与深度。 他虽不见踪影,却仿佛能同时出现在两个地方,土石也似穿越了时空。 这个过程在外人看来是瞬时的,仿佛土石在某个地方凭空消失,又在另一个地方凭空出现,实则都发生华真行的形神之内。 九境修为,已经用不着空间神器,形神所随就相当于空间神器的妙用——这是众多参悟想山碑者的感受,他们能“看”到却还做不到。 华真行本人对此的感受是,难怪上古时那些九境圆满高人,行至世间法尽头未得飞升或飞升功败垂成的那一刻,能将形神化为一方天地秘境。 华真行此刻只是感悟了玄理,以他初入九境的修为尚做不到,就算将来能做到,他也不会如此选择。 施法中的华真行忽有所悟,或者说他又领悟了此前参悟想山碑的某些玄妙。想山碑他已经参悟过很多次,但有些境界此前看不明白就是不明白,而此刻豁然。 曾出手打造想山碑者,大部分修为都比此时的华真行高不少。他们所施展的手段就是对后人的启发与点化,尤其是对华真行这种情况。 就在造山过程中,华真行领悟了九境阳神化身之妙,却尚未凝炼化身,因为这需要接下再去修证,此刻还是专心打造山脉吧……转眼间山脉已打造完成。 用语言描述,过程便是这么简单,至于观摩者有何感受,那就因人而异了。 想山碑下的王丰收长出一口气睁开了眼睛,却暗道一声不妙。 他如今是七境修为,自能感应天时,可方才的感觉就是片刻工夫,此刻才察觉到天时变化,居然已过去三个月! 华真行打造这段山脉用了三个月,众人就在秘境中定坐了三个月。其他人都好说,可王丰收是现任的欢想国总席啊,身为国家元首,居然三个月都没露面。 成熟的政府当然都有针对各种情况的预案,假如王丰收因故不能履职,代行职务者应是唐森至,可唐森至如今也在想山……江怀谷该吐槽了。 欢想国的大领导和二领导如今都去想山修行了,临行前让江怀谷代理领导职务,结果他们一消失就是三个月。 假如换成三十年前的几里国,估计早就流言四起,外界恐会认为是江怀谷悄悄把他们两人都干掉了,发动了一场无声的政变呢。 王丰收不在还有人能代理职权,假如此番闭关拖到明年去,继任总席的云陌可不能玩失踪啊!还好,华真行只用了三个月,并没有耽误云陌明年一月上任。 华真行回到想山碑秘境,在场众修纷纷上前道贺与道谢。 所谓道贺,当然是祝贺他突破九境修为,也祝贺想山山脉终于打造完成;所谓道谢,是感谢他此番点化之恩。 与众人打完招呼,华真行与曼曼来到了他们在想山中的洞府,只单独留下了云陌,显然是有话要交待。 云陌手脚麻利地给师父师娘泡好了茶。华真行端起茶杯慢悠悠道:“你王师伯到年底就卸任了,卸任之后他打算到想山来,担任想山镇守。” 云陌:“想山镇守?想悠闲便能得悠闲,想热闹便得热闹,可随时参悟想山碑,又可结交天下众修……我简直想不出,还有比这更好的位置了!” 华真行:“谁来担任想山镇守,其实我也想不出,还有谁是比王师兄更好的人选了。” 曼曼:“王师兄在欢想国总席任上操劳了二十年,这也是他该得的……云陌,那么你呢?你是欢想国下一任总席。” 云陌:“我?我不敢妄自尊大与王师伯相提并论,但会竭尽全力。” 曼曼:“我是说在这之后。” 云陌一怔:“之后,什么之后?” 华真行:“我们是想问你,卸任之后有何打算?至于你要如何担任国家元首,已经说过多次了。 不论你只干一任十年,或者像王师伯那样干两任二十年,总是会卸任的,你希望那时去做什么?” 云陌这边还没上任呢,华真行就问她卸任之后的计划。曼曼又补充了一句:“难道你想在十年或二十年后,还接任你王师伯担任想山镇守吗?” 云陌摇头道:“不,我想去春容丹中心。” 华真行笑了,曼曼则取出了一件东西交给了云陌。此物看上去是个小香囊,可以当钥匙扣、背包带、扇坠上的挂饰,不知是何材质。 云陌好奇道:“这是什么,传说中的百宝囊吗?” 曼曼:“这是一件空间神器,你师父叫它五色囊,今日赐器于你,你愿意叫它百宝囊也可以。”说话间已将神魂烙印传给了云陌。 “那我就叫它五色百宝囊!”云陌谢过师娘和师父将香囊收起,又惊又喜道,“这居然是师父亲手炼制的神器!” 得到了神魂烙印传承,便知这件神器所包含的种种信息,它的确是华真行亲手祭炼。 华真行微微一笑:“这世上的每一件神器,哪怕是最简单、最普通的空间神器,想打造成功皆须成就机缘,不是想炼制就能炼制的。 我此番完成想山山脉的建造,心有所感,同时祭炼成功一件空间神器。如此机缘,难得一现! 今日修士或许不会将很多法宝放在眼中,甚至像空间神器之类最普通、最简单的神器,见之也习以为常……而你千万不可有此心。 今日之所以常见,并非其本人所能,而是历代前人传承积蓄。” 云陌笑道:“师尊,您是不是搞错了?” 华真行:“我搞错什么了?” 云陌:“我们可没有不把法宝当回事,更别提神器了!空间神器就是空间神器,谁会用简单、普通去形容?除了您,我没听别人这么说过! 它一点都不简单,一点都不普通!这都是您自己的念头,是您已经习以为常! 您知道刚刚突破四境的养元谷弟子,最头疼的事情是什么吗?这些年宗门内部调查排名第一的,就是如何打造玉兰刀! 至于您所谓的,最简单、最普通的空间神器。养元谷算上您在内已有二十八名大成修士,可是空间神器还不到十件……” 被徒弟当面吐槽,华真行却一点都没生气,因为云陌说的是事实。 不算炼妖葫、扶风盘这等举世难得的洞天神器,如今养元谷中空间神器总共只有九件,其中还包括飞云靴这样的私人物品,而大成修士却有二十八人。 华真行露出笑容道:“是啊,你说的对,方才的话是为师的自省。日前因机缘所至,我亲手打造山脉、祭炼第一件神器,方知世间诸般成就艰难。 我此前得到的太多,不论是扶风盘还是九转紫金丹,乃至这座想山,很多东西来得太过轻松,似心想事成,以至于习以为常,直到日前方才醒悟。 贪天功为己有而不自知者,不是你,恰恰是为师自己。迄今为止,为师修行所缺便在于此。你是我的亲传弟子,当从我之学,但有些地方却不能学我。” 云陌:“弟子谨记。” 华真行又取出一样东西交给她道:“这是春容丹的最早的丹方原版,如今也交给你,托你办一件事。” 云陌有些不解,但还是答道:“师尊有事,尽管吩咐。” 丹方可不是药方,华真行交给云陌的这部丹方,是他以特殊的材质亲笔书写,像一部大开本的辞典,记录的内容之庞杂可想而知。 其实丹方这东西,最好的传承方式就是神念心印,或者用玉箴之类的东西记录也行。尤其是春容丹的丹方,在华真行手中有诸多的变化,早就修订了很多次。 但这部丹方就是最初的原版,记录了春容丹灵效原理、从最原始的材料直至炼制成丹的思路,用了最朴实的形式。 华真行:“此番打造想山山脉,有所醒悟。在我所创建的欢想国中,风自宾可不见,我打算以任意一人的身份去经历更多,以证世间诸般感受与可能。 有朝一日,你若遇见了这样的我,不妨将这部丹方传于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