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规则怪谈里开农场》 第1章 欢迎来到冥日农场 午后的日光自由宣泄在空荡的田野上，土黄色的道路一直绵延向看不清的远方。 远处的群山连绵起伏。 山峦并不是常见的靛青色，而是一种难以形容的乌黑。 仿佛一大团粘稠的石油，正在缓慢地蠕动流淌。 可是仔细看去，那黝黑的群山又一动不动。 沉默地伫立在原地，似亘古未变。 唉，这空气污染也太严重了。 好端端的绿色的山，都给染成黑色了。 王卿叹了口气，收回了往车窗外看的目光。 这辆公交车上，只有王卿和司机两人。 车，明显已经很旧了。 行驶在道路上，摇摇晃晃，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听上去，就像是有个人在耳边不停地磨牙。 车厢里，不管是地面还是四壁，都糊着大片大片的暗黄色油脂。 座位上，更是凝固着大量的暗紫色斑块，呈喷溅状。 王卿怀疑，这辆车已经几十年没清洗过了。 如果不是她站在空荡荡的公交站台，晒了将近六个小时的太阳，也没有等到除了这辆公交车以外的其他任何一辆车的话。 她是绝对绝对，不会上这辆车的。 不过说真的。 外公给留给自己的农场，未免也太偏僻了些吧？ 居然只有这一辆公交车可以抵达。 事情还要从一周前说起—— 毕业后备考一年，王卿没能考上公务员。 想要找工作，但只是普通一本大学毕业的她，根本竞争不过那些211、985名牌大学的毕业生。 正在为就业发愁时，王卿忽然收到了久不联系的外公的来信。 信中，外公告诉她，自己在乡下有一座农场，希望她可以回去继承，并好好经营。 随信而来的，还有一部手机和一张前往农场的地图。 想着自己创业兴许也不错，王卿收拾了行李，踏上了前往农场的道路。 “嘎吱——” 尖锐而绵长的齿轮摩擦声。 公交车，停了下来。 广播“刺啦刺啦”了几声，响起了一个冰冷而机械的女声： “各位乘客，冥日农场到了，请到站的乘客携带好随身物品准备下车。下一站，狗头村。” 王卿拎起手边的箱包，站了起来。 正要下车，她忽然又想起什么，看向了坐在驾驶座上的公交车司机。 “司机姐姐，车里太脏了，你有空的时候还是清洗一下吧。” 来去农场只有这么一趟公交，王卿估计自己以后恐怕还要坐这辆车。 她实在是有些受不了这么脏乱差的环境。 司机穿着工作服，淡蓝色的衬衣上满是污渍。 黑色的长发似乎很久没有打理过了，一绺一绺地缠绕在一起，乱蓬蓬地盖住了脸。 此刻她正弓着身体伏在方向盘上，一动不动。 王卿盯着司机，等她回答。 广播里，电流声突然大了起来。 “刺啦刺啦——各位乘客，冥日农场到了。” “刺啦刺啦——请到站的乘客携带好随身物品准备下车。” 不知是不是王卿的错觉。 原本冰冷机械的女声，似乎逐渐尖锐、变调。 夹在“滋滋”的电流声中， 就像是有人正在用指甲在墙壁上划拉。 王卿：“司机姐姐，你车上的扩音器是不是该修一修了？” “咔哒”一声，广播里，尖利的女声戛然而止。 终于， 司机慢慢地转过头，看向了王卿。 “嚯嚯……下……嚯嚯……车……” 喉咙像是破了一个口子，每吐一个字，都在漏风。 唉。 真是个可怜的女人。 一个人开公交一定很辛苦吧？嗓子这么干，一听就是很久没喝水了。 王卿想了想。 觉得自己刚刚的话，可能有些戳中人的痛处了。 毕竟，这条路明显乘客很少，她能赚到的钱肯定也很少。 头发乱糟糟，大概也是因为很久都没有钱去理发了；身上的制服又脏又破，也没钱买新的。 估计也没什么钱洗车和修扩音器。 王卿不由一阵心虚愧疚。 她伸手在口袋里摸了摸，掏出两个发卡。 粉红色，上面还点缀着可爱的蝴蝶结。 “司机姐姐，这个送给你。” 司机沉默着，隔着乱蓬蓬的头发，死死盯着王卿。 王卿将蝴蝶结发卡递过去，也没有接。 王卿看了一眼司机按在方向盘上的双手，恍然大悟。 虽然这条路乘客很少，虽然公交车脏得感觉下一秒就要报废了。 但是，司机却依然坚守在工作岗位上，一趟趟地来回奔波。 这说明什么？ 说明司机是个敬业的人啊！ 一个敬业的司机，怎么能让自己的双手在工作期间，离开方向盘呢？ 王卿立刻心领神会。 她最敬佩这种爱岗敬业的职业女性了。 所以—— “你不用动，我来帮你。” 说着，她凑上前。 司机似乎有些急了，脑袋突然一下朝着王卿抻出来。 就像是脖子断了，单独一个头飞出去一样。 就在司机的脸，几乎要完全贴上王卿的脸的刹那。 一只手，一把盖在了司机的脑袋上，将她又重新按了回去。 “嗐，客气啥呀！知道你不方便，我来帮你就好了。” 王卿一手按着司机，一手拨开盖在司机脸上厚厚的乱发。 用蝴蝶结发卡，一左一右地，将头发卡住了。 “不错。” 王卿松开手，仔细端详了一下，满意地点头。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在王卿的手拿开之后，司机的脖子似乎短了一节。 脑袋就像是嵌进了两边的肩膀里。 但是这只是小问题。 至少头发夹上去了，就不用担心，开车的时候，会看不清路了。 王卿觉得，自己送的这份礼物，果然很合适。 相信司机一定也很喜欢。 可惜司机太腼腆了，没好意思道谢。 不过，王卿是个很会体谅他人的人。 她温和地说：“不用谢。” 司机：“……” 进行了一次完美的社交，王卿心满意足。 她转身，拎起行李箱下了车。 “嘎吱——” 车门在王卿的身后迅速关闭。 卷起一阵尘沙，朝着下一站驶去。 果然很敬业，自己刚下车，司机就迫不及待地赶往下一站，一定是担心乘客等着急了。 虽然这条路也不一定有乘客等车就是。 王卿凝视着公交车远去的暗红色尾气，心生感慨。 直到车子驶离视野，王卿才转过头，看向自己面前的农场，认真打量。 农场大概是很久都没有人打理了。 外围的围墙上凝固着斑驳的暗红色污垢，生锈的铁门紧紧闭合，满地都是腐坏的枯枝败叶。 空气中，甚至还隐约有一股腥咸的铁锈味。 “曰日农场？” 王卿皱着眉，念出了门口招牌上的字。 “唉，荒废了这么久，招牌上的漆都掉了。” 好好的“明日农场”的“明”字，掉漆掉得只剩下半边。 等以后，她赚到钱了，一定要给农场换个霓虹灯的招牌才行。 王卿心里盘算着，走上前去推门。 一推。 没推动。 奇怪。 王卿皱了皱眉。 手上的力道加重，按着铁门朝着里面使劲。 两扇紧紧闭合的铁门，被她推得微微弯曲。 终于，不堪重负地发出了“嘎吱嘎吱”的声响。 尖锐，刺耳。 “请问，是王女士吗？” 铁门里，忽然传出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 居然有人？ 王卿一愣。 “不好意思，王女士，不知道您今天到，没能及时迎接。” 男人的语气，温柔、优雅、彬彬有礼。 他停顿了一下，说：“能别再往里面推了吗？这扇门是往外拉开的。” “哦哦。”王卿恍然大悟，她说怎么一直都推不开呢。 伸手往外一拉。 铁门发出“咔——”的一声长吟，如释重负。 慢慢地在王卿面前敞开。 第2章 恭喜您继任农场主 门后，站着一个年轻男人。 他身材高挑修长，穿着王卿只在电视里见过的那种黑色燕尾服。 一头长发用皮筋扎起，发尾垂至腰间。 浑身上下，收拾得干净整洁，一丝不苟。 手上还戴着一双白手套。 “初次见面，王女士，请允许我自我介绍。” 男人单手按在胸口，朝着她微微鞠躬。 “我受雇于已经去世的王老先生，是这座农场的管家，负责协助农场的运营，也负责照顾农场主人的生活。” “您可以称呼我为gluttony。” 王卿愣了一下，“啊？咋还是个洋名？” 她外公还怪时髦的嘞。 可惜她的洋文学的不好，念了四年大学，连英语四六级都没过。 “格、格什么？” 王卿和管家大眼瞪小眼，对望数秒。 终于，管家退让一步，改口：“您可以直接称呼我为管家。” “哦哦，管家你好。”王卿礼貌地打了个招呼。 外公寄来的信里面有提到过。 因为怕王卿刚接手农场，对农场里的一切不熟悉，处理不好相关事务。 所以特意雇了一个管家，从旁为王卿提供协助。 “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了，您的房间已经收拾好了，现在就可以过去休息。我来帮您提行李。” 管家走上前，准备接过王卿手里的行李箱。 “不用不用，我自己来就好。”王卿推辞。 管家没有说话，握住了箱子提手的另一端，用力一提。 行李箱纹丝不动，仿佛焊在王卿手上。 沉默了几秒。 管家的目光，从王卿握着行李箱提手的手上移开。 看向了农场的大门。 足有半张巴掌那么厚的铁门，以把手的位置为中心，朝内弯出了一个弧度。 是刚刚王卿留下的痕迹。 管家终于松手。 “辛苦王女士了，请跟我来。” 王卿拎着行李箱，跟在管家后面慢慢走。 很快，就来到了一幢二层的独栋小楼。 小楼的一层，是王卿的办公室。 二层，则是她的私人空间，精装修的卧室可以直接入住，还带一个小阳台。 王卿在办公室的小沙发上坐下，行李箱放在了一边。 面前的茶几上摆着一份薄薄的小册子。 封面白底蓝字，写着《农场员工守则（上册）》。 身为农场主，怎么能不了解自家产业的规章制度呢？ 趁着管家去厨房倒茶的功夫，王卿捡起了桌上的手册，翻看起来。 【为促进农场健康发展，规范农场员工行为，达到高效合理的农业生产，现拟定以下工作制度，请农场内各岗位工作人员务必遵守：】 【1.农场内实行8小时工作制，工作时间为上午7：00~11：00、下午13：00~17：00。本农场不鼓励加班文化，请员工到点离岗。农场广播会为您提供准确时间。】 【2.请严格遵守劳动纪律和请假、销假制度，凡因故不能到岗工作，需提前一天填写“请假条”交由农场主审批签字，并及时持“请假条”向上级主管销假。请假条为写有蓝色字迹的白色纸条。】 【3.员工须听从分配、服从领导，按时完成上级主管交办的任务。如果无法按时完成，可以向上级主管申请加班。】 【4.农场内正式员工统一穿着蓝色制服，实习员工统一穿着白色制服。不存在穿着绿色制服的员工。如果遇到穿着黑色制服的员工，不用担心，那是农场管家。任何困难都可以向农场管家求助。】 【5.农场成员应树立高度的责任心，完成本岗职责，严禁以任何借口擅自脱岗、串岗。】 【6.本农场厉行节约，请员工爱护公共财物，不得损毁、浪费。】 【……】 【29.农场内没有养狗。如果看到狗，请将狗带去农场主的办公室，农场主会处理。】 【30.农场主为本农场最高领导，任何员工都必须服从农场主的指挥调度，协助农场主完成相关农业生产。】 【31.本守则没有下册。】 王卿一目十行地翻过去，很快就翻到了最后一页。 最后一页里，居然还夹着一张纸。 【欢迎来到■■农场继任农场主一职，为保障您在任职期间的工作效率，请认真阅读并牢记以下内容。】 嗯？ 这张纸上的内容居然是和自己有关的。 王卿不由得端正了坐姿，认真地阅读起来。 【1.农场主全面负责农场的经营管理，请合理安排规划农场的生产活动。】 【2.农场主应赏罚分明，不得违背《农场员工守则》私下对员工进行惩戒或赦免。】 【3.农场主可在《农场员工守则（下册）》对《农场员工守则》作出更改，制定更加合理的工作标准。】 【4.管家值得信赖，如遇困难可向管家求助。】 【5.如果需要帮助，应站在原地呼唤管家，安静等待片刻即可。在记不住管家名字的情况下，您可以叫错，但是绝对不能直呼其为管家。】 【6.农场内没有养狗。如果听到狗叫，请不要试图寻找或回应。如果看到狗毛、狗脚印、狗粪便等与狗相关的事物，请迅速联系狗头村村长，一定是村子里的东西溜进来了。村长热线：777666。】 【7.您是本农场的最高领导，您的一切行为都是合理的，您可以随意行动。】 来回阅读了几遍。 王卿颤抖着双手，握紧了薄薄的纸张。 脸上，流露出无限感慨。 啊，外公真是辛苦了。 临死前，都还惦记着自己这个不成器的外孙女。 生怕王卿做不好这个农场主，特意给王卿留了小纸条。 只不过，看得出来。 写这个便签的时候，外公估计已经病得很严重了。 脑子思维混乱，意识不清醒。 上面的内容，都有些颠三倒四、自相矛盾。 比如，第七条“您的一切行为都是合理的，您可以随意行动”，就和第二条“不得违背《农场员工守则》私下对员工进行惩戒或赦免”，相冲突。 还有第五条，站在原地呼唤管家，不就是让她站在原地喊“管家”的意思吗？后面却又说，绝对不能直呼管家。 但是，这些小错误，不更意味着，外公对她的爱有多么深厚吗！ 就算是脑子糊涂的时候，也依旧记挂着她！ 王卿感动地将纸折了折，放进了自己的衣服口袋里。 虽然外公已经离世了，但是这份爱，她会好好保存的。 同时，她也下定决心，一定要努力经营好这个农场，让外公在天之灵得以瞑目。 “现在咱们农场里一共有多少员工？平时主要都生产些什么？” 看见端着茶水从厨房回来的管家。 王卿立刻迫不及待地询问起，农场的基础情况。 管家对于王卿如此积极的态度，有些诧异。 不过还是保持着得体的微笑，优雅地走过来，弯下腰，将茶水放在了王卿的面前。 “农场在您来到之前，已经停营很久了。员工，也几乎全部处理掉了。” “现在，只剩下一位饲养员，和一位负责打扫的清洁工。” 第3章 祝各位，工作愉快 “什么？就剩两个了？” 看来这是要一切从零起步啊。 王卿顿时深感无奈，想了想，说：“那把他们都叫过来吧，也让我认识一下。” “是，请稍等片刻。” “等等——” 管家正要去叫人，王卿连忙又出声叫住了他。 王卿抬头看了看挂在办公室墙上的钟。 时针恰好指向了数字3，分针与秒针指向了数字12。 与此同时，农场内的广播，响了起来。 “嘀——当前时间15点整。天气，晴，微风。” “算了，还是我去见他们吧，也顺便逛逛农场。”等播报音过去，王卿说。 笑话。 现在可是工作时间。 农场员工一天就只干八个小时活，要是让管家通知他们俩来见自己，估计前前后后要消耗一个小时。 整整一个小时没人干活！ 她岂不是亏大了？ 王卿不由地想起了那张纸上写的，农场主可在《农场员工守则（下册）》对《农场员工守则》作出更改。 也不知道这个下册在哪里，要是让她找到了，一定要把原本的8小时工作制改成12小时工作制。 全都给我996干起来！！ 农场正在起步阶段，必须分秒必争！！ 管家并不知道王卿的想法，带着她来到了第一个养殖场。 养殖场的外围，环绕着一圈铁制的栅栏。 一个木牌挂在栅栏上，写着：大米生产基地。 隔着栅栏，可以看见一个穿着蓝色制服的饲养员正在这里工作。 管家打开了栅栏门，放王卿进去。 饲养员注意到他们的到来，立刻放下了手里的桶，板板正正地站直了身体，朝着王卿深深鞠了一躬。 “农场主好！” 员工恭谨的态度，让王卿心情大为愉悦。 还是当老板好啊，不用受人气，还能被员工如此尊敬。 王卿露出了和蔼的微笑，显得格外亲切。 她走到饲养员身旁，问：“你在做什么?” 一面问，一面低头看向饲养员刚刚拿着的那个桶。 桶里，装满了粘稠的墨绿色液体。 此刻，还在微微晃动。 就像是活的一样。 “报告农场主，我正在喂饲料。” 说着，他一手提起桶，一手拿起水瓢，走到了池塘边。 “这些是我精心调配的饲料，有了它们，一定可以产出优质大米。” 说来也奇怪，明明外面的栅栏上，写着“大米生产基地”。 可是栅栏里，除了王卿、管家和饲养员站的这块地方。 其他地方，都是水域。大片的芦苇种植在池塘的周围，让人看不清池塘的全貌。 也看不出大米究竟种在哪里。 饲养员拿起水瓢，从桶里舀起一瓢饲料，倒在了池塘边。 饲料落在地上，不停地扭曲蠕动。 王卿这次看清楚了，比起液体，这饲料更像是一团墨绿色的烂泥肉浆。 她的脸色，不由微微变化。 “管家。”王卿开口。 管家转头看向她，脸上的微笑，一如既往，“王女士？” 王卿语带赞叹：“咱们这饲养员是个人才啊！看这饲料！非牛顿液体都给他整出来了！” 她话音刚一落下，就听到池塘里面，浮现断断续续的“咕——咕——”声。 沉闷低哑。 很快，又连成了一片。 沸反盈天。 一只癞蛤蟆，突然从芦苇丛中窜了出来。 它浑身上下，裹满了泥浆，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后背上鼓起一个个大大小小气泡，麻麻赖赖，还在不断地变化着形状。 癞蛤蟆一蹦一蹦地跳到饲料前，就开始大快朵颐起来。 更多的癞蛤蟆，也从池塘的芦苇丛中跳了出来，一起吃起了饲料。 吃饱了饲料的癞蛤蟆，又排着队，一只一只，来到了旁边空荡荡的篮子里。 只见，它们用力地鼓了鼓腮帮子，发出更加低沉的叫声。 后背上一个个裹满了泥浆的气泡，仿佛会呼吸似得，开始一张一缩。 一粒粒白白的小点，在气泡上浮现。 像是挤黑头一般，一颗一颗地，被挤了出来，掉进了篮子里。 挤完了的癞蛤蟆，很自觉地跳出了篮子，给后来者让开位置。 很快，一个篮子就被填满了。 饲养员立刻将篮子提到了王卿的面前。 “农场主您看，吃了我调配的饲料，产出来的大米，每一颗是多么的晶莹饱满。” 王卿低头一看，果然是晶莹饱满。 上面，甚至还残留着，一丝丝黏腻的不知名液体。 在下午并不强烈的日光的照射下，折射出亮晶晶的水光。 王卿忍不住， 拍了拍饲养员的肩膀， “辛苦你了！” 虽然，刚看见这些癞蛤蟆产米的时候，的确是有些恶心。 但是，转念一想，这大概就是外公生前的时候，和大学合作研究出来的新物种吧？ 众所周知，这些年环境污染越发严重。 尤其是有的国家，还在往外排放核污水。 在这种背景下，想要靠着基因技术，培育出更加适合在被污染的环境里生长的农产品，不是很正常吗？ 王卿立刻心安理得地接受了这种设定。 只是，她觉得，饲养员真的是太辛苦了。 每天面对这些，丑的甚至有些超出人类心理承受上限的新物种，却还如此敬业地把他们饲养得这么好，一定花费了不少心思吧？ 这饲养员，是个人才啊！ “小饲啊。”王卿一脸严肃地看着饲养员。 饲养员：“？” 王卿：“我刚才一番认真的观察，发现你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饲养员：“农场主，您、您的意思是……？” 王卿：“现在咱们农场，百废俱兴，极其缺乏你这种人才。我想提拔你做生产部部长，以后专门员工养殖技术、指导员工进行生产，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愿意！我太愿意了！” 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得到农场主如此看重。 饲养员感动得热泪盈眶。 新农场主，真是个为贤是举、知人善用的好领导啊！ “以后，我一定好好干，为咱们农场创造财富！绝对不让农场有任何损失！” “嗯。” 王卿满意地点头，觉得这个饲养员，非常地上道。 “那么从明天起，你就是生产部的部长了。” 逛过了“大米生产基地”，王卿又在饲养员和管家的陪同下，去参观了农场内剩下的两个养殖场。 这两个基地，分别是“南瓜生产基地”和“牛奶生产基地”。 不出意外，同样都是新物种。 而在参观的同时，王卿也在注意农场的环境。 偌大的一个农场。 虽然外面的围墙什么的，很脏。 但是里面，主要是这三个生产基地附近，却十分的干净。 联想到，现在的农场里，只有一个清洁工。 王卿立刻懂了。 他这是把有限的精力，都花在了更为重要的农业生产上啊，不搞那些没用的面子工程。 这同样也是个人才。 于是王卿同样把清洁工提拔为了清洁部部长。 提拔了两个部长，王卿回到办公室，却显得有些忧愁。 毕竟光有部长不够啊，想要大规模生产，还需要更多的员工才行。 总不能让两个部长做光杆司令吧？ 管家看出了王卿的烦恼。 他脸上始终不变的微笑，加深了几分。 “如果您需要的话，马上就会来一批新的实习生。相信从中，一定可以招聘到合适的人才。” 管家的嗓音，不疾不徐，恰解决了王卿的燃眉之急。 王卿：“需要啊！我当然需要！” 王卿并不知道的是， 就在她话音落下后的三分钟。 一辆脏乱破旧的公交车，载着乘客们，朝着农场驶来。 “刺啦刺啦——” 刺耳的电流声中，机械的女音播报响起。 “各位乘客，欢迎乘坐36路特价公交车。” “本车直达冥日农场，中途不会在任何站点停靠。” “冥日农场的农场主王女士，为人热情善良，与36路特价公交车，有着深厚的友谊。因此，本趟行程，不收取任何费用。” “祝各位实习生，工作愉快。” 第4章 冥日农场1 脑袋一阵眩晕后，白梦露缓缓睁开眼睛。 就看见，前方公交的驾驶位上。 一只形容可怖的诡异，正侧着脑袋，在开车。 它似乎没脖子，头颅嵌进了肩膀里。 一张脸，扭过四十五度角，正对着车门的位置，没办法拧回去。 乱糟糟的头发上，还一左一右，别着两只粉色的蝴蝶结发卡。 可是，即便脑袋歪斜扭不回去，无法看到路况。 公交车，依旧在不偏不倚地朝着前方行驶。 白梦露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 不愧是诡异啊，长得是真诡异。 “梦露姐。” 坐在白梦露身旁的，是她的助理小林。 小林用力地抓紧了白梦露的胳膊，消瘦的肩膀微微颤抖，苍白的脸上，满是惊恐之色。 白梦露低头看了她一眼，“你多大了？” “两个月前，刚满十八。”小林哆嗦着嘴唇回答。 难怪。 白梦露心说。 规则怪谈，只会选择已经成年的人类进入。 小姑娘刚刚成年，应该是第一次遭遇。 白梦露安抚地拍了拍小林的手。 “不用担心，国家发的怪谈应对手册有看过吧？” “只要遵照正确的规则行事，就可以安全逃离。” “通关之后，我给你封个大红包，再给你提薪20％。” 小林不愧是天选打工人。 听到白梦露的话，感动不已。 “好的梦露姐，我一定胆大心细，争取让咱们两个都可以逃出去。” 白梦露看到小林这幅模样，终于放下心来。 反正画大饼嘛，谁不会画？ 最重要的是，一定要安抚好身边第一次遭遇规则怪谈的新人。 让她千万不能因为惊慌失措，做出些危险的举动。 更何况—— 白梦露的眼底，掠过一丝忧色。 冥日农场，好新鲜的名字。 之前，根本没有在论坛上，看到过相关信息。 会出现这种状况，只有两种可能。 一个是，这个怪谈，是新出现的。 还没有被任何调查员探索过，自己倒霉得成了第一批。 另一个是，这个怪谈，难度极其高。 暂时还没有任何一波调查员，从里面活着逃离，将消息送往外界。 不管是哪种可能，都不是一件好事。 毕竟， 未知，就意味着，暗藏无数的风险危机。 “刺啦刺啦——冥日农场，到了。请到站的实习生，依次有序下车。” 不知不觉，公交车，抵达了目的地。 白梦露慢吞吞地站起来，往下车门靠近。 这辆车的乘客，大概有二十多人。 白梦露不敢肯定，里面全都是活人。 不过排在她前面一个下车的，绝对是活人。 那个年轻小伙，也不知道是第一次进入怪谈，还是什么别的原因，整个人都被吓破了胆。 他死死地抱住了公交车上的一只栏杆，“我不下车！我不下车！” 下一刻，原本好端端地立在地上的座椅。 化作了一张长满利齿的大嘴，拔地而起。 “咔嚓——” 一口，就将年轻小伙，咬成了两节。 鲜血，飞溅得到处都是。 残肢掉落在地上，很快就仿佛蜡油一样融化开，被公交车吸收了。 只余下一滩暗黄色的油脂，残留在车厢内。 不知是不是白梦露的错觉。 总觉得，公交车内的广播，“刺啦刺啦”的电流声中，多出了一个餍足的咀嚼声。 她没有多留，拉着小林，迅速地下了公交。 办公室内。 管家看了一眼手表，对王卿说：“王女士，实习生们已经到了。是否要安排她们住进员工宿舍？” 王卿大喜过望，立刻站起身。 效率可真高啊！ 她的第一批员工居然这么快就到了。 “好，好，快点把他们都安排进来。” “是。”管家转身就要去办。 “等下——”王卿迟疑了一下，叫住了管家。 她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 终于，做出了一个决定。 “毕竟是第一批实习生，是未来要奠定咱们农场基石的人才，必须要谨慎对待才是。” “所以，我想先暂时隐藏身份，以实习生的身份，和他们一起工作，顺便也观察一下，他们品行是否值得委以重任！” 白梦露拉着小林，跟着大部队一起行动。 恐怖片定律，脱离队伍的独行侠死得最早。 一个自称管家的诡异，将他们的带到了一座看上去刚翻新不久的老宿舍。 “各位将在这里进行为期两个星期的实习，请努力工作，表现优异者将有机会转正，成为本农场的一员。” “这里是员工宿舍。平时，你们可以在这里休息。明天一早，会有人的来安排你们的工作。” 说完，管家就离开了。 也没有交代更多的信息。 “梦露姐，咱们是要住进这个宿舍里吗？”小林在旁怯生生地询问。 白梦露点了点头，“他既然这么说了，就说明这里是我们唯一的休息点，在其他地方休息，都不符合规则。” 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胸有成竹，令人信服。 好让小林这种新人，不至于自乱阵脚。 “现在找找看，宿舍有没有什么入住规则。” “在这种环境里，没什么地方是绝对安全的，只有遵守正确的规则才行。” 白梦露话音刚落，就看到前方， 一个皮肤白皙的女孩，手里拿着一张纸，正在用透明胶带，往走廊的墙上贴。 王卿一面将《员工宿舍管理规则》往墙上贴，一面感慨。 管家可真是做事妥帖。 不但这么快就招来了一批实习生，而且还飞快地拟定了一份宿舍管理规则。 无规矩不成方圆嘛。 毕竟宿舍也算是公共空间，有详细的明文规定，也方便更好地管理员工。 王卿高高兴兴地把写着规则的a3纸贴上去。 一转头，就看到一个高挑美艳的女人，正瞪大了眼睛，惊讶地看着自己。 怎么回事？ 不会是认出来，她是混进来冒充实习生的吧？ 王卿立刻提起了十二分的警惕。 只听那个女人开口，语气满是赞叹：“大佬，你好厉害，这么快就找出规则了！” “？”王卿一脸问号。 白梦露惊喜地看着王卿。 眼前这个女孩，气质沉稳，目光淡然，神情中透着几分睿智，一看就是大佬！ 更别说，她找到规则后，第一时间居然是将规则公开出来分享。 要知道，规则怪谈降临之后，国家一直鼓励大家在怪谈里互帮互助，努力携手共渡难关，可是架不住人性复杂。 并不是每一个人都会在找出规则后，和大家分享的。 更有甚者，会将规则藏起来，然后借机利用其他人去实验规则的真假。 白梦露是进入过几次怪谈的人了。 她知道，光靠自己一个人，存活的机会大概是极为渺茫的。 所以，必须要找到可靠的队友结成联盟才行。 而眼前这个女孩， 心思细腻，在进入宿舍后没多久，就找到了规则； 善良热忱，找到规则后，并不藏私，而是直接贴出来供所有人分享。 可见，大概率是个值得信赖的队友。 白梦露立刻递出橄榄枝，朝她伸出了自己的手：“你好，我叫白梦露，能交个朋友吗？” 王卿更加警惕了——这么热情，难道真的认出了自己的真实身份？想要走后门？ 第5章 冥日农场2 王卿自认为是个公正严明的农场主。 走后门，是绝对不给走的！ 长得像女明星那么好看，也绝对不给走！！ 可是，白梦露既然不明说出来，王卿也不好提。 否则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而且，要是白梦露根本没这个意思，自己说了，不是反而暴露身份了么？ 王卿聪明的小脑瓜立刻转了起来。 她若无其事地伸出手去，轻轻握住了白梦露的手。 “你好，我叫王卿。” 白梦露在社会上摸爬滚打这些么年，当然看出了王卿的警惕。 不过，她并没有觉得奇怪。 在这种环境里，对周围的一切心怀警惕，才是正常的。 王卿既然肯接过自己递的橄榄枝，那就说明，王卿是愿意和自己合作的。 白梦露稍稍放心了些，抬头去看王卿贴在墙上的《员工宿舍管理规则》。 【1.宿舍是员工休息放松的场所，工作时间外，员工可以在此休息。】 【2.除空宿舍外，每间宿舍内，入住人数不得高于三人，不得低于两人。】 【3.天气潮湿，宿舍内的大衣柜产生了霉变，无法使用，敬请谅解。但小储物柜可以放心使用。如果听到大衣柜内传出异响，请不要理会，更不要打开。】 【4.宿舍的床单是白色，被子是蓝色的。请确认你睡下的时候，床单和被子的颜色正确。】 【5.公用浴室的使用时间为19:00~24:00，其余时间不得入内。员工须保持个人卫生，每日沐浴。】 【6.使用浴室时严禁拥挤，单个隔间仅允许进入一人，且务必文明关门。使用浴室后，请在十五分钟内清理干净残留在浴室内的头发。相信我，你不想看见清洁工生气的后果。】 白梦露稍微松了一口气，看来宿舍是个比较安全的地方。 如果规则本身没有问题的话，那么比较需要注意的就是柜子、床单和浴室三个点。 其他人也过来看了规则。 “宿舍规则说，每间宿舍人数不得高于三人，不得低于两人。” “也就是说，可以住三个人，或者两个人。” 大家谈论一番，便开始自觉地分起宿舍来。 “一、二、三……二十五。” 分宿舍时，白梦露特意又悄悄数了一下人数。 来回数了两遍，她的脸上，流露出一丝错愕与恐惧来。 怎么会是二十五个人？ 明明她下车的时候，悄悄地数过一遍人数，是二十四人。 可是，进入这栋宿舍后，实习生却变成了二十五人。 他们中间，多出来一个人？ 又或者，多出来的那个，不是人？ 想到这种可能，白梦露本能地出了一身冷汗。 握着小林的手，也更紧了几分。 她急忙看向王卿，提议：“大佬，不如你跟我，还有小林住一个宿舍吧。” 王卿其实是想一个人住的。 住在多人宿舍，一点儿私人空间都没有。 太麻烦了。 可是，这种时候，她都已经混进一群实习生里来了。 再搞特殊化，也太显眼了。 她只好点了点头，“行。” 最后宿舍分好。 女生13人，分做了3个三人间和2个两人间；男生12人，分做了4个三人间。 进入宿舍的房间，王卿发现，里面还是蛮整洁的。 一共摆放了四张床，每个床上都铺着白色的床单和蓝色的被子，床边各自有个小的储物柜。 一个高大的大衣柜，伫立在房间的一角。 嵌在大衣柜上的镜子，静默无声地注视着所有的床铺。 白梦露被这镜子照得有些心慌。 小林怯生生地跟在她的身后，紧紧抓住了她的衣袖。 小林小声地嘀咕：“我怎么觉得，这镜子里面，像是有双眼睛在看着我？” 白梦露想要呵斥她闭嘴。 还没来得及开口，就看到王卿主动走到了距离镜子最近的那张床。 “我睡这张床，你们没意见吧？” 王卿仔细的打量了一下，发现就这张床采光最好。 窗外的风，习习地吹进来，格外凉爽。 “没有没有。”白梦露连声说道。 不愧是大佬，舍己为人，舍生取义，舍得一身剐……啊呸，不是。 总之，不愧是大佬，一来就把自己放在了最危险的位置，保护她们。 王卿还有些不好意思。 自己一来，就占据了采光和通风最好的位置。 “你们有意见可以说的。”王卿补充。 “没有没有。” “我们都没有。” 白梦露和小林，把头摇得像拨浪鼓。 规则上写的清清楚楚，大衣柜是有问题。 她们疯了才会嫌离衣柜远。 白梦露犹豫了一小会儿，还是好心地提醒。 “大佬，你也要注意安全啊。” 王卿浑不在意地点头：“嗯嗯。” 见到王卿这么轻描淡写的模样。 白梦露也没那么害怕那面镜子了。 她想了想，把距离镜子最远的一张床，让给了小林。 自己睡在了小林和王卿之间的那张床上。 “对了，大佬。” 白梦露想起多出了一个人的事，决定告诉王卿。 她不自觉地压低了声音，小心翼翼地道：“你发现没有，咱们分宿舍的时候，好像比来的时候多了一个人。” 王卿刚有些放松的心情，瞬间又警惕起来了。 这是暗示吧？ 绝对在是暗示吧？ 白梦露是在暗示自己，已经知道自己是多出来的那个人，是混进实习生里的卧底！ 但是，就算这样，也休想让自己给她走后门！ 王卿眼神严肃的看着白梦露。 “小白啊。” “您、您说。” 白梦露也被王卿这般严肃的态度吓到了。 暗想，莫非这件事很严重？ 王卿叹了口气。 “本来呢，这种事我是不想直说的。” “但是，你一定要提出来，我想隐瞒也很难啊。” 就装糊涂不好吗？ 你长得这么漂亮，再不济，也能靠脸，得到咱们农场的前台接待工作。 为什么非要走后门呢？ 见王卿这幅态度。 白梦露也有些慌了。 看来这件事，真的很严重。 连大佬都说要装糊涂、不能提，难道是提出之后，会触犯什么规则？ 王卿看见白梦露露出了有些慌张的表情，心下了然了几分。 看来，白梦露也知道走后门是一件不好的事啊。 “不过，你放心——” 虽然，白梦露这事做的不地道。 但是，自己也不能因为这一件事，就全盘否定这个人。 走弯路不要紧，能掰回来就是一件好事。 “咱们农场，有农场的规矩，就算是我，也不好轻易违反。但是，只要遵守规矩，一切就都有商量的余地。” “你呢，也不要想太多。凡事，咱们照着规定来。” “两个星期的实习期嘛，很快就过去的。” 王卿这番话说完，就满意地看见，白梦露的脸上浮现了一丝恍然大悟。 这就对嘛，平时少搞这些歪门邪道的。 遵守农场的规章守则，认真干活，才有机会结束实习期，早日转正啊。 王卿拍了拍白梦露的肩膀。 “好了，时候不早啦，赶紧去浴室洗漱了就休息吧。” 说完，王卿就打开了自己床边的小储物柜。 小储物柜里，放着可供换洗的白色制服，还有一本《农场员工守则（上册）》。 这个守则，王卿自己已经看过了。 想到白梦露还没看过，她拿着换洗衣服往浴室去的时候，又额外提醒了一句。 “储物柜里有《农场员工守则》，你记得认真看看。” 第6章 冥日农场3 白梦露站在原地。 还在回味王卿刚刚的那一番话。 什么叫大佬？这就是大佬！ 不但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找到了两份规则。 而且，还将规则研究得这么透彻！ 没错，就算真的多了一个诡异，混进他们中，那又怎么样？ 只要照大佬说的做，遵守规则，诡异也不能拿他们如何。 就连长达两个星期的，需要在规则怪谈里，和诡异共同生活的危机。 对于大佬来说，也是“很快就过去”！ 白梦露觉得，自己这次，一定是抱对大腿了。 她转头看向小林，苦口婆心。 “小林啊，咱们这次，就跟紧大佬。” “大佬不但实力强劲，心地也善良，不但自己占据最危险的位置，还处处提点咱们。” “咱们也听话一点，尽量配合她的行动，不给她添麻烦，争取安全地被她带出去。” 小林也很上道，立刻说：“我懂我懂，梦露姐，咱俩都听咱王姐的。” 白梦露和小林打定主意，要好好跟着王卿。 自然也听从王卿的话，从储物柜里，翻出了《农场员工守则》看。 三十多条规则，再加上宿舍六条规则。 比白梦露之前经历的两个规则怪谈里的，都要多。 不过，关系性命的东西，白梦露丝毫不敢懈怠，将规则一一看过并且记了下来。 至于是否准确，以后再行判断。 公共浴室在宿舍走廊的尽头。 宿舍一共有六层，第一层是食堂。 上面五层，每层有十个房间。 实习生们住进来，占据了第二层的九个房间，最靠近公共浴室的那个房间，被空了出来。 王卿到达浴室的时候，农场的广播正好响起。 “嘀——当前时间19点整。天气，多云，微风。” 恰好是浴室的使用时间。 浴室门口，空荡荡的，只有王卿一个人。 倒数第二个房间里，窗口人影晃动。 有人正站在那儿，无声地观察着王卿的动向。 从规则上看，浴室可能存在危险。 目前并没有谁，愿意做这第一个吃螃蟹的，都在等着别人探路。 见王卿出现在浴室门口，大家都在暗中盯着王卿。 想看看，她能否安全地从浴室里出来。 王卿见浴室周围都没有人，心里还挺高兴。 幸好自己来的早，还没别人过来，不用排队等着洗。 要是换了大学里，这个点，浴室肯定挤得爆满。 王卿走进浴室。 别看整栋楼是翻修过的，浴室里倒是收拾得干干净净。 一个个单间，都有门和外界隔开，里面淋浴和沐浴露、洗发水一应俱全。 王卿径直走进一个隔间里面。 反手把隔间的门关上，将白色的工作服，放在了浴室里专门放衣服的架子上。 怕水打湿，还特意用塑料袋，包了一下。 随后，她拧开了淋浴花洒。 顷刻间，暗红色的液体，从花洒中倾泻而下。 幸好王卿是站在花洒淋不到的位置。 不然，恐怕兜头一捧。 暗红色的液体，淅淅沥沥地落在瓷砖地面，空气中，一股腥咸的铁锈味。 王卿看在眼中，不由一阵心悸。 穷。 她的农场真的是太穷了。 员工宿舍是翻修过的旧楼也就算了。 居然连浴室的水管都锈成这样了。 放了这么久的水，锈迹也没有冲洗干净。 王卿又安静地等待了片刻。 终于，在她的注视下，浴室的花洒里流出的液体，逐渐稀释成了干净的透明色。 她这才满意地脱下衣服，开始洗澡。 王卿习惯先洗头，再洗澡。 她解散头发，打湿之后，挤了点儿浴室为大家提供的洗发水。 正要往头发涂抹，忽然嗅到一股淡淡的腥味。 将挤在手心里的洗发水，凑到了自己的鼻尖，一闻。 确定了，腥味，就是从洗发水里散发出来的。 王卿顿时露出了地铁老人看手机的表情。 忙不迭地将自己的手，放在淋浴下面，冲洗干净。 太恶心了。 她从前，只在网络上看过，有些变态，会在酒店的洗发水、沐浴露里面，加入某些玩意。 没想到，这种事，居然被她给撞上了。 必须要把这件事，和管家说才行。 让他查清楚，究竟是谁这么缺德。 王卿没用洗发水和沐浴露，在花洒下认真冲洗了一番，就完事了。 用毛巾包好了湿漉漉的头发，换上了白色员工制服。 走之前，也没忘了将自己掉在浴室地面上的头发捡起来，扔垃圾桶里。 毕竟，整个农场里，就只有一个清洁工。 她身为农场主，还是以身作则，少制造点儿垃圾，减轻清洁工的工作量比较好。 一出浴室，王卿就看到白梦露和小林，拿着干净衣服，站在走廊上。 “你们也来洗澡啊。” 面对白梦露这样，及时从弯路上走回来的有志青年，王卿还是很欣赏的，主动打了个招呼。 白梦露见王卿好端端地从浴室里出来了，心中一阵惊喜。 大佬不愧是大佬，如此气定神闲。 在心里暗暗拍了王卿一个马屁，白梦露凑上前。 “大佬，浴室里，有什么要注意的不？” 有什么要注意的？ 王卿想了想，说：“哦，浴室的水管有些锈了，刚放出来水是红的，等一会儿就清了。” 又补充：“还有，里面的沐浴露和洗发水，你们最好不要用，不干净。” 白梦露和小林立刻奉为圭臬地记下。 等王卿走了，两个人也进去洗了澡。 听了王卿说的，她们在淋浴流出血水的时候，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并没有被吓到。 安静等待了片刻，水就变得清澈了。 至于沐浴露和洗发水，两人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 不过，由于王卿说不能用，她们也就没有用了。 白梦露和小林没什么意外地洗过了澡，又收拾了自己留下的头发。 两人刚走出浴室，就被守在外面等待的人给围上来了。 这些人都是等在房间里，暗暗观察的。 见王卿毫发无伤地从浴室里出来，白梦露和小林听了王卿的话，也安全地出来了。 大家都想知道，王卿对她们说了什么。 一个身材高壮的男人，堵在了白梦露的面前，隐隐带了几分逼迫。 “使用浴室的时候，还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 小林有些不大高兴，“你怎么不自己去试试？” 她刚要怼，立刻就被身旁的白梦露拉住了。 白梦露面对大家，老实地将王卿交代自己的事，都说了出来。 还特意提醒大家，储物柜里有《农场员工守则》，记得看。 白梦露和小林走后，其他人面面相觑。 “真的听她们的吗？” “不会骗我们的吧？” 一个气质成熟的中年女人站了出来。 “她们没必要骗我们，在这里，活到最后的调查员越多，就越有利。” 因为，如果一开始，就死了大量的人在已经探索出来的规则上，后续就缺少更多的试错成本。 中年女人转头进了宿舍，也从自己的储物柜里找出了员工制服和手册，拿着制服进了浴室。 其他人在权衡一番之后，也陆续进入了浴室里。 其中，一个年纪不大的女孩子，也和室友来到了浴室。 只有最角落的一个隔间，是没有人使用的。 但是靠近这个角落的吊灯，灯泡坏了，显得整个隔间格外的昏暗。 女孩站在隔间外犹豫许久，有点害怕。 可是听着周围其他隔间里，传出的哗哗水声，又觉得还是趁着这时候人多洗澡，更加安全。 再拖下去，说不准其他人都洗好离开了。 “规则上说，洗澡必须关门，但是没说必须锁上门。” 她和自己的室友商量着。 “要不，你先在外面看着，我进去洗的时候，把门带上，不锁。这样，我也能安心些。” “我洗快点，一会儿你洗的时候，我也在外面等你。” 室友想了想，也同意了。 第7章 冥日农场4 室友站在门外，等了许久。 其他人，已经陆陆续续地从隔间里出来了。 可是进入到隔间里的女孩，却始终没有什么动静。 只能听见，从隔间里面穿出的水声，淅淅沥沥落个不停。 室友忍不住，在外面敲了敲门。 “你好了吗？不是说洗快点吗？其他人都快洗完了。” 门里，水声依旧。 夹杂在水声中，传出一个低闷的声响。 像是有人隔着热气蒸腾的水雾，发出了一声模糊不清的呓语。 室友没听清，愣了一下。 以为是自己催得太急，里面不高兴了。 刚要收回手，里头，又是一声。 “咕嘟——” 这回清楚多了。 像是个装饱了水的袋子，装不下了，往外挤出的气泡音。 本就没有拴住的隔间门， 被风吹动， 缓缓地在室友面前打开。 “啊！！！” 一声凄厉的尖叫，响彻整个澡堂。 浴室里，其他没有离开的人，听到声音，也围了过来。 就看见，狭窄的隔间里， 女孩，被做成了水袋，挂在淋浴的花洒上。 内脏和血肉，全都消失不见了。 只剩下一张空荡荡的人皮。 大量的水，灌进了人皮里。 将人皮撑得鼓囊囊的。 原本白里透红的肌肤，胀开成半透明的卵白色。 多余的水，从七窍的孔洞里，流出来。 水声淅淅沥沥，始终不曾中断。 “这、呕——” 如此惊骇的一幕，让好几个人，都忍不住地扭过头去，反胃地吐了出来。 中年女人一手捂住了嘴，勉强压抑住了那种作呕的感觉，盘问起死掉女孩的室友。 “发生了什么？你们到底触犯了什么规则？” 女孩的室友，也是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穿着jk，大概还是个学生。 突然经历这种事，整个人都被吓呆了。 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只知道哭。 好半天，才断断续续地说出了线索。 “她说，她害怕，只是把门带上，不上锁。” 中年女人若有所思。 “看来，规则说的关门，是必须栓上门。” “又或者，是她触犯了什么别的禁忌？” 死掉的女孩，和她的室友杨悦，是两个人住宿舍。 现在只剩下杨悦一个人。 按照规则，宿舍是不能独居的。 正好，中年女人原本也是两个人住，干脆，就让她跟自己住。 三个人住，也不违反规则。 中年女人自我介绍叫孟芳。 “你叫我芳姐就好。” 她冷静地安抚着已经被吓呆的杨悦。 “规则上说，必须每天沐浴，你还没洗澡，先去洗个澡。” “你不要怕，我们都在外面等你。” 浴室里，刚死了人。 这时候，让杨悦去洗澡，杨悦死也不想去，就差连滚带爬地爬出浴室了。 孟芳用力地按住了她的肩膀。 把规则，又在她的耳边，重复了一遍。 “你想清楚，你忍一忍害怕，还能活下去。” “我们这么多人都洗了，也没出事，只要你遵守规则，就不会有问题。” “可是，你今天要是不洗，就是肯定违反了规则。” 最后，杨悦还是忍着害怕，哆嗦着腿，进到了隔间里洗澡。 浴室里发生的事，王卿并不知道。 洗完澡之后，她在宿舍里，用毛巾擦干净了自己头发。 看见白梦露和小林回来，说了句“我出去逛逛”，就离开宿舍了。 白梦露和小林，还以为她是出去找规则去了。 两个人心里兀自感慨，不愧是大佬，进怪谈的第一天，就敢到处跑。 换成她们两个，是绝对不敢的。 白梦露经历了两个怪谈，别的没学会，就深谙了一字——苟。 要不然也不会一上来，就想着找个大佬带飞了。 而实际上，王卿只是绕到了宿舍侧面。 确保这个位置，不会被其他人看到，就叫来了管家。 “王女士，请问有什么事吗？” 在王卿喊出“管家”之后，管家很快就赶到了。 大概来此之前，他也准备洗漱了。 虽然身上还穿着，白天见面时候，那套黑色的燕尾服，但是手上的手套已经摘下了。 露出了一双颜色苍白的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 挽上去的衣袖处，有些潮湿，印出深色的水渍。 王卿的目光，在管家的手上停留了几秒，才挪开。 “咳咳，”她清了清嗓子，“这次叫你来，是因为，我在员工宿舍的浴室里，发现了一件非常严重的、丧尽天良的事。” 管家还是那副彬彬有礼的样子，“您请说。” 王卿痛心疾首：“你知道吗，咱么农场居然有人，往沐浴露里面放脏东西！！！” 提到这个，她就来气。 “要不是今天我也用了员工浴室，我还发现不了这件事！” “这件事，关系到我们农场的声誉。必须尽快处理！” 王卿斜着眼睛乜了管家一眼，“你懂？” 管家点了点头，脸色很平静：“我知道了，王女士。这件事我会尽快处理的。” 顿了顿，他又问：“您还有别的事吗？” 王卿摇了摇头，“没有了。” 交代完管家这件事，王卿回到了宿舍里。 白梦露和小林，刚从孟芳那里，得知了浴室里发生的惨案。 两人看见王卿回来，就准备将这件事告诉她。 “大佬，浴室里……” 话没说完，王卿就打断了她们。 “放心，浴室里的事，我都清楚。这件事会解决的。” 必须要抓到那个做出这种事的变态，好好教训一番，然后赶出农场！ 看着王卿这么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两个人也就闭嘴了。 也对，毕竟是大佬这么牛逼，很多事不需要她们多言，也肯定早就了然于心。 白天坐车劳累了许久，王卿早早就上了床。 上床后没多久，就睡着了。 凌晨两点。 宿舍内，开始发生了些变化。 角落里的大衣柜里，发出悉悉索索的声响。 白梦露和小林，进入到怪谈世界里，本就提心吊胆。 之前是看见王卿睡了，才勉强自己闭上眼睛，在这个地方睡觉，养精蓄锐。 两个人睡得很浅，这声音刚响起一会儿，就都醒了。 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假装听不到。 实际上心都提起来了，怦怦直跳。 可能是因为一直没有人理自己。 大衣柜的动静，越来越大。 甚至开始“哐当——哐当——”，一下一下，有节奏地发出敲击声。 就像是大衣柜里面，被困了一个人，正在用头一下一下撞击着衣柜的门。 甚至连带着柜门，也开始震动起来。 似乎随时可以被里面那东西，给撞开。 白梦露怕得不行。 忍不住地，用手拉起了被子，将自己蒙在里面。 鸵鸟一样缩在床上。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 总觉得那声音，距离自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就好像，大衣柜长了脚一般，在朝着自己移动过来。 第8章 冥日农场5 “次奥！” 旁边的床“嘎吱”一声响，紧跟着爆出一声国骂。 王卿受不了地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三两步冲到了角落的柜子边。 一个巴掌，就糊在了柜门上。 将整个柜子，都拍得晃荡了一下。 “大晚上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这一刻的王卿，浑身上下的怨念，比女鬼还重。 她披散着头发，惨白的一张脸，一双死鱼眼下，两团乌青的眼圈。 本来，坐了一天的车，又认真参观了解了农场的现状，还安排了实习生的入职。 各种零零总总的事，加起来，就已经让王卿很累了。 她还想着，今天晚上好好休息，养好精神，明天一早还要起来干活。 结果，大半夜的，衣柜里的老鼠，居然又开始闹腾起来了！ 王卿就算是脾气再好，也受不来这委屈！ “哐当——”衣柜又响了一声。 听得王卿怒从心中起，抬手又给了衣柜一巴掌。 “安静！” 嵌在柜门上的镜子，被这一巴掌，拍得裂开了一道缝隙。 “大晚上的，这么能闹腾，信不信明早我就整点儿药来，毒死你们！” 躺在床上，一直闭着眼睛装死的白梦露，这一刻，也忍不住睁开眼睛了。 她没听错吧？ 大佬、大佬居然是在威胁诡异？ 然而，就在王卿说出那一番话之后。 从衣柜里传出的，“哐当——哐当——”的撞击声，竟然还真的停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尖尖细细的、指甲抓挠柜门的声响。 似乎，还透着几分委曲求全。 可是。王卿一听这声音，更气了。 嘿，这衣柜里的老鼠，居然还在闹腾！ 她怒极反笑：“真当我拿你没办法是吧？” 说完，王卿一手掰住了衣柜边缘的棱角，一个用力，居然将衣柜拖得在地上挪动了几寸。 衣柜脚在地上摩擦过，发出尖锐刺耳的声响。 王卿愣了一下——没想到，这个衣柜居然比自己想象中的难搬。 不过很快，王卿就调整了自己的姿势。 她双手合抱住衣柜，一使劲，将衣柜硬生生抱离了地面。 然后抱到窗边。 “咚——” 一声巨响，似乎整个楼都震了震。 足有成年男人那么高的大衣柜，被王卿顺着打开的窗户，扔了出去。 宿舍里，针落可闻。 王卿满意地拍了拍手。 总算安静了。 她爬上床，掀起被子盖上，重新睡了过去。 白梦露和小林缩在被子里，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一时之间，两人竟有些分不清，王卿和诡异，到底哪个更可怕。 次日一早，农场广播准时响起。 “嘀——当前时间6点整。天气，晴，微风。” 做惯了助理工作的小林率先醒来，紧接着白梦露也醒了。 两人想要叫醒王卿。 可是，想到昨晚，王卿被大衣柜里的声音吵醒的画面，又都有些不敢动弹。 大佬的起床气，可不是一般大啊。 被扔下去的是衣柜也就算了，要是被扔下去的是她们，那可怎么办？ 犹豫间，王卿自己醒了。 “早啊。” 王卿跟个没事人一样，从床上爬起来，揉着眼睛，朝白梦露和小林打了个招呼。 就仿佛，昨晚的事，根本没发生过一样。 白梦露和小林，也连忙回了一句“早安”。 白梦露打量着王卿，脸色带了些小心翼翼，试探着问：“大佬，昨晚……” “哦哦，昨晚——”听到白梦露的询问，王卿表情立刻也跟着紧张起来。 王卿打小有个毛病，就是睡沉了之后，被吵醒，往往会因为起床气，做出些出格的事。 比如说，平常，她都是一副脾气温和、好说话的老好人模样；但是，一旦打扰到她的睡眠，就会瞬间变得狂暴不已。 而且，更可怕的是，一切都是在她意识模糊的时候干的。 彻底清醒过来之后，就会记不清自己做的一切。 因为这个，念大学的时候，刚入学两个月，王卿的三个室友就全都搬出去了，把寝室留给她一个人。 知道自己这个毛病的王卿，努力回忆，也只回忆起，自己昨晚似乎往窗外扔出去了个什么。 看白梦露和小林都好端端地站在自己的面前，王卿松了口气，应该不是把人扔出去了。 “昨晚，没吓到你们吧？” “还、还好。”白梦露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其实昨晚睡得还挺不错的。” 白梦露说的可不是假话。 可能是因为宿舍内，最大的威胁就是大衣柜，而大衣柜已经被扔出去的缘故。 她和小林，居然觉得安心了不少，合着眼睛躺了一会儿，也就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一觉睡到天明。 良好的休息，让两个人现在精神都不错。 “那就好。” 王卿看两个人状态还都不错，放心了些。 眼角的余光，却忽然注意到地上的痕迹，不由得愣了一下。 那是一种，猩红泛黑的液体干涸之后，留下的痕迹。 从原本摆放着衣柜的地方，一路蜿蜒至窗边。 莫非，这就是她昨晚整出来的？ 王卿有些心虚，移开了目光，假装没看到。 起床换好衣服，叠了被子，就匆忙出门洗漱，下楼准备吃早饭了。 白梦露和小林，也注意到了地上的痕迹。 昨晚太黑了，她们都没有看到。 现在白梦露凑近了，仔细地观察。 昨晚摆放着衣柜的位置，一大滩已经干涸的黑红色的液体里，还软趴趴地耷拉着些长条蚯蚓似的东西，全都干瘪地黏在地上，呈现出断裂状。 白梦露看了许久，觉得像是某种生物的血管，被扯断了。 那些干涸的乌红液体，就是从这“血管”里，涌出来的。 这么一想，昨晚柜脚在地上拖过，发出的尖锐声响，或许根本不是摩擦音。 而是某种生物，被硬生生扯断血管，发出的变调的惨叫。 “那岂不是说明，衣柜是活的？” 白梦露生出这个念头，只觉得一阵毛骨悚然。 可是这想法，却根深蒂固地扎进了她的脑海里。 是啊—— 因为衣柜是活的。 所以，她们一进入房间，就产生了一种被窥伺的感觉。 因为衣柜是活的。 所以，明明每间宿舍有四张床，但是住进宿舍的人，却不能超过三个。 空出的那张床，是给那个“活的”睡的。 第9章 冥日农场6 王卿到达一楼的时候，一楼的食堂空荡荡的，只有管家一个人站在餐车边。 餐车上盖着猩红的绒布，看不清底下到底是什么。 “王女士。” 见到王卿，管家主动打了个招呼。 王卿左右看了看，见这里没别的人在，才走到管家的身边。 “早啊。”她说。 管家微笑着说：“早，王女士。有件事必须要告诉您，昨晚已经有一名实习生被淘汰了。” “啊，这么快？” 王卿有点惊讶，这还没开工干活呢，怎么就有个人跑了？ 不过转念一想，自家农场穷得简直肉眼可见，澡堂里水管都锈了，晚上睡觉还有老鼠在柜子里叫。 实习生觉得条件艰苦，不想在这里干，跑了也很正常。 “算了，走了就走了吧。” 王卿刚和管家说了没两句， 就听到，从楼梯处，传来下楼的声音。 她连忙后退几步，和管家拉开距离。 生怕被人看出来，自己和管家认识。 优先来到食堂的，是个身材高壮的男人。 就是昨天在浴室外，堵住白梦露的人。 跟在他的身边的两个人，都是他选择的室友。 一个，是浑身油腻的胖子，另一个，是戴着厚厚酒瓶底眼镜的瘦小男人。 两个人肉眼可见的畏畏缩缩，都以壮汉马首是瞻。 这三人来到食堂之后，壮汉扫了一眼王卿，选了个位置坐下了。 胖子和眼镜男，也连忙跟着坐下。 不多时，其他人也陆续到来了。 白梦露和小林，主动地坐到了和王卿一张桌子上。 相比较白梦露和小林，休息得还算不错的样子，其他宿舍的人，就显得精神萎靡不振了。 尤其是，亲眼看见室友死在浴室里的杨悦。 昨晚，她是在孟芳的半哄半威胁下，才勉强进到隔间里洗了澡，没有触犯《员工宿舍管理规则》。 可是入夜之后，她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闭着眼睛，想哭，又不敢哭出声音。 那个大衣柜，似乎知道她的精神最为脆弱。 在杨悦闭上眼睛的时候，就响在她的耳边。 “哐当——哐当——” 一声一声，越来越近。 就好像，衣柜就矗立在她的床边。 而衣柜里，正有个什么东西，在拼命撞击着柜门，随时可以从衣柜里出来，扑到她的床上。 杨悦被这声音，折磨得一整个晚上都没有睡着。 早上，大家看到她，都被她的模样吓了一跳。 她的脸色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嘴唇干裂，一双眼睛里满是猩红的血丝。 整个人犹如惊弓之鸟一般，神经质地观察着周围。 和孟芳住在一个宿舍的邢红琴，看见杨悦的状态，不由得皱眉。 “她这样，估计活不久了。”邢红琴说。 孟芳微不可闻地叹息一声，说：“再看看吧，说不准能熬过去。熬过去了，就好了。” 见人都来得差不多了。 管家从燕尾服的内衬里掏出了怀表，打开，看了一眼。 “恭喜各位度过在冥日农场的第一晚。” “现在是早上时间六点二十分，请各位先享用员工早餐，随后，会为各位安排工作。” 说完，管家掀开了餐车上的红色绒布。 上面，摆着一桶一桶的方便面。 王卿：“？？？” 你就给员工吃方便面？ 就这工作待遇，她自己都想跑。 王卿忍不住抬起眼帘，紧张地观察起其他人的反应。 好不容易招进来的实习生，可千万别第一天就全跑了啊。 还好，没有人因为待遇太差，当场掀桌子离开。 不过，每个人的脸色，都不大好看。 估计也是很嫌弃方便面吧，甚至，都没有一个人主动上去拿。 所有人，都只是静静坐在原位上，盯着那一餐车的方便面。 王卿心里也嫌弃，但是毕竟是自己的企业，总不能自己也不给面子。 心里默念几遍，“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她正准备站起身，第一个去拿方便面。 忽然，之前第一个进来的壮汉，用力地踢了下身旁的眼镜男。 “你去拿！” 眼镜男伸手扶了一下眼镜，长长的刘海遮住了半张脸，整个人显得阴郁畏缩。 他唯唯诺诺地应了一声，起身，慢吞吞地走到了管家的面前。 “三、三桶面。”声音低得几乎听不清。 管家并没有流露出什么异样之色，还是那副温和的微笑。 他从餐车上，拿了三桶面，给眼镜男。 “食堂有提供热水，可以用来泡面。” 食堂的一角放着一座烧热水的锅炉，上面连接着一个水龙头，是可以放出热水的。 眼镜男木讷地点了下头，拿着泡面回到了壮汉的身边。 “你去把面给泡了。”壮汉继续使唤他。 眼睛男打开泡面，用从锅炉里放出的热水把面泡了。 中间，并没有发生什么意外。 壮汉还是不放心，又让眼睛男吃一口泡面。 确认眼睛男吃了泡面后没出事，壮汉一把抢过了眼睛男手里的泡面，自己开始吃了起来。 眼睛男和胖子，这才去又泡了两碗面，自己吃。 这期间，所有人就静静看着。 很显然，在进入怪谈的第一个晚上，壮汉就靠着暴力，驯服了自己的两个室友。 想必在之后的日子里，眼镜男和胖子，会成为这个壮汉专属的试错工具。 邢红琴站起身，也从管家那里拿了三桶泡面，分给杨悦和孟芳。 其他人见状，也陆续去拿泡面。 小林做惯了白梦露的助理，反应机灵，没等白梦露说话，就去领了三桶泡面，泡好了递给白梦露和王卿。 随后，管家开始公布今日的工作。 “张凫，刘阳，孙浩。负责大米生产基地饲养工作。” “宋思雅，邢红琴，郭国。负责南瓜生产基地饲养工作。” “杨悦，孟芳，林小霖。负责牛奶生产基地饲养工作。” “……” “……” “王卿。打扫农场主办公室。” 听到王卿被安排去农场主办公室打扫卫生，白梦露下意识抓住了王卿的胳膊，面露紧张。 其他人都是三三两两地被分组，只有王卿是一个人。 而且，农场主办公室，一听就是超级危险的boss地图啊。 难道，是大佬昨晚扔衣柜的事太嚣张了，连幕后boss都看不下去，想要亲自出手对付大佬？ 第10章 冥日农场7 王卿很尴尬。 打扫农场主的办公室——农场主是谁？不就是自己嘛。 更别说，她昨天已经去过办公室，那里面干净得地砖都能当镜子照了。 以权谋私！ 这绝对是以权谋私！ 白梦露见王卿半天没有反应，立刻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办公室一定很危险，没看到大佬的表情都凝重起来了吗？！ 那一瞬间，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 明明又怂又苟，但居然顶着管家的压迫感，举起了自己的手。 “我、我能申请换个工作，和大佬、咳，和王卿一起打扫办公室吗？” “啊？” 王卿一脸问号，转过头看向白梦露。 白梦露也微微侧过脸，递给王卿一个鼓励的眼神。 大佬放心飞，梦露永相随！ 管家看着白梦露和王卿，一成不变的优雅微笑中，流露出一丝兴味。 他并没有说“可以”或者“不可以”，而是把问题丢给了王卿。 “王女士觉得呢？您需要人的帮忙吗？” 王卿连忙摇头，一丝犹豫也没有。 “不用不用。” 她自己以权谋私地偷懒，怎么还好意思让别人看到？ 白梦露抓着王卿胳膊的手，更加用了一些，看向王卿的眼神中，甚至带上了一丝感动。 大佬居然主动拒绝自己的陪伴，一定是不愿意让自己去面对那样的危险！ 大佬她心里有我！ “大佬，我……” 白梦露还要再说什么，王卿却已经将胳膊从她的手里抽出来了。 “没事，办公室我一个人打扫得过来，你去忙你自己的事吧。” 王卿想起了白梦露昨天意图走后门的事，不由怀疑，她主动要求跟自己去办公室，是为了偷懒。 这可不行。 王卿又补充了一句：“你好好干活，把《农场员工守则》多看几遍。” 没事别净想那些歪门邪道的。 听王卿这么一说，白梦露脑中顿时电光石火。 她蓦地想起，手册中明确写着， 【5.农场成员应树立高度的责任心，完成本岗职责，严禁以任何借口擅自脱岗、串岗。】 谁知道她在管家安排了工作之后，提出要去跟王卿打扫卫生，算不算串岗呢？ 白梦露背后忽然出了一层冷汗。 差一点，差一点她就要触犯规则了。 幸好大佬叫停了她。 白梦露闭了嘴，介于规则不敢再提这件事，只是看向王卿的目光，越发感激与担忧。 被分配了不同工作内容的实习生，分别跟着王卿昨天刚提拔的生产部部长和清洁部部长离开了。 唯独王卿一个人被管家带去了办公室。 办公室早就已经被打扫过一遍了，桌椅一尘不染，地面更是光可鉴人。 王卿环视了一圈室内，丝毫看不出哪里需要打扫。 “或者您还有别的想法？我可以重新为您安排和实习生们一起工作。” 管家注意到王卿的神色，微笑着提出建议。 “哦，那没必要。”王卿摇了摇头。 “那么我先离开了，王女士如果有需要的话，可以随时叫我。” 管家离开后，王卿实在是没好意思心安理得地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休息。 她找了块抹布，走到书架那一整面墙的书柜前，想看看哪里还需要擦擦灰。 可是没想到，就连这打扫起来最为琐碎的书柜，都干干净净。 上面摆的每一本书、书与书柜之间的每一处夹角，都没有一粒灰尘，根本不给王卿发挥的空间。 王卿也只好放下了抹布，打发时间地，想从书柜里抽出一本书看看。 这些书的封皮都很奇怪。 只有很少一部分是纸质的，有些是绸布，更多的是王卿根本就认不出来的材质。 摸上去，像是某种皮革，质地非常柔软细腻。 封面上写的文字，也只有很少一部分是中文，其他的都是王卿看不懂的语言。 王卿两眼发蒙地瞪了这些书一会儿。 外公还真是个文艺的人啊，居然还收集这么多的冷门书籍。 她一面感慨着，一面勉强从书架上的一众书籍里，挑出一本是用中文写成的。 封面上明晃晃的几个字《除草机的安全驾驶技术》。 王卿翻开。 三分钟后，她重新将书合上。 确认了，不是自己的脑子能看得懂的。 她也没把书放回书架上，转身放在了办公桌上。 宽阔的实木桌面上，除了王卿刚刚放下的那本书，就只孤零零地摆放着一台电脑。 王卿在办公桌前坐下，决定玩会儿电脑上的小游戏，反正现在办公室里，也没有其他人在。 农场很穷，作为办公设备的电脑主机，似乎也是被淘汰很久的了。 王卿按下开机键之后，半分钟过去都没反应。 直到王卿怀疑，这个电脑是不是坏了，开机的显示灯才终于亮起，屏幕也跟着浮现了一个奇怪的图标。 还没等王卿看清楚，那个图标淡去，出现了电脑桌面。 桌面上，血淋淋的一行字，无比突兀地映入人的眼帘—— 不要看监控！！！ 最后一个感叹号，在雪白的底色上，拖出长长的一条不祥的痕迹。 仿佛什么人在濒死之前，用尽最后的力气，写下这么一行扭曲变形的字。 看到这行字，王卿本能地有点不适。 “……这字也太丑了！” 吐槽了一句，王卿准备移动鼠标，去点开电脑上自带的蜘蛛纸牌小游戏。 可是，电脑桌面上，光标却不听使唤地，朝着右上角那个名为“监控”的图标，移动过去…… 农场内。 白梦露倒霉地，被分到跟壮汉、胖子一起，去打扫草坪。 清洁部部长将他们带到这里之后，就转身离开了。 农场看上去老旧，可面积却很大。 被分配到不同区域工作的员工，往往没机会遇见。 虽然很担忧王卿和小林，但是完全见不到人的情况下，光担心也没什么用。 她收拾了一下心情，就开始用自己分到的工具，去清理草坪周围的杂草。 壮汉不大想动，见没有人盯着，踢了一脚胖子。 “你去干活。” 白梦露侧首看了他们一眼。 虽然不大想和壮汉这种人打交道，但是在这种根本还没有人通关过的怪谈里，前期活的人还是越多越好。 白梦露提醒道：“虽然那个诡异走的时候，没有给明确的任务要求，只是让我们打理这片这草坪，但是你至少装个样子。” “他都不在，这里就我们几个，谁能看到？” 白梦露指了一下不远处的路灯。 声音很平静：“那里有监控摄像头。” 第11章 冥日农场8 办公室。 王卿站在办公桌旁，十分的好不好意思。 “咳咳……辛苦你了。” 管家弯下腰，蹲在办公桌下，正在检查电脑主机。 桌面上，电脑的液晶显示屏，已经彻底黑屏了。 “似乎问题很大，已经不是在这里就可以修好的了。” 半晌之后，从办公桌底下，传出管家有些低沉的声音。 王卿挠了挠脑袋，视线飘忽。 “这、这样啊，那要怎么办？” 农场已经很穷了，她还把唯一一台电脑给整坏了。 就算她是农场主，也是想想就理亏的程度。 管家从办公桌下钻出来。 虽然一番大幅度的活动，但是他身上的衣服却没有丝毫褶印。 只是一双白手套上，染上了几道黑色的灰尘印子。 “大概要送去专门的维修店维修了。”管家平静地说。 “那得不少钱吧。” 王卿有点肉痛，毕竟她是真的很穷。 或许是看出了王卿的心思，管家想了想，回答：“还在保修期内，可以送去免费维修。” “那好。”王卿一听免费的，立刻美滋滋地答应了，“那你现在就送过去吧。” “您确定要我现在送去维修吗？” 管家站在原地，脸上始终不变的微笑收敛了。 漆黑的双眼，一瞬不瞬地盯着王卿。 王卿又心虚了。 她当然知道，自己把电脑整坏了，还要麻烦管家送去修，的确是有些说不过去。 但是，免费的诶，当然要修啦。 “是的，麻烦你了。”王卿说。 “……好的。” 管家没有拒绝，找来纸箱子将电脑打包了。 临走前，他看着王卿，叮嘱道： “维修电脑大概需要五个小时，我会在下午三点左右回来，在此期间请您在办公室内安静等待，尽量不要外出。” 管家说完，就抱着打包好的电脑离开了。 另一头， 张宇在看到了白梦露指出的监控后，“啧”了一声，表情明显地不爽了起来。 不过他也没有说什么，拿起工具，开始装模作样地修理起草坪。 没几分钟，他又凑到白梦露的身边。 “我叫张宇，你叫什么？” “我看你有点眼熟，长得怪好看的，是不是搞主播网红的？” “跟我说下账号呗，回去的话，我去你直播间，给你刷礼物？我可是好几个主播的榜一大哥。” 张宇说着，又对着白梦露鼓了鼓自己胳膊上的肌肉。 “再说，在这种鬼地方，说不准我还能保护你。” “保护我？” 白梦露看了一眼张宇的肌肉，隐晦地翻了个白眼。 就这？ 她虽然出道这么多年，一直被各个剧组的导演骂做花瓶。 但是，不代表她真的脑子空得跟花瓶一样。 在怪谈里面，有肌肉有什么用？ 难道他还能跟王卿一样，直接将诡异从地上拔起来，丢到楼下去吗？ 白梦露不想理会这种傻逼，低头自顾自地做着自己的事。 张宇自讨了个没趣，脸上却也没有多少恼怒之色。 昨天晚上，关于浴室的规则，是白梦露告知大家的； 今天的时候，不远处的监控，也是白梦露最先发现的。 张宇觉得，说不准她还能发现更多的东西。 张宇知道，他虽然靠着暴力驯服了眼镜男和胖子，但是这两个人明显都没什么大用，也找不出多少规则。 如果，他可以再招揽一个，善于寻找分析规则的人。 再配合上，用眼镜男和胖子去试探规则的真伪谬误。 那么，从这个怪谈离开的几率，一定大大提高。 虽然，这次进入怪谈的人中，那个叫做孟芳的女人，看上去也是个挺厉害的角色。 但是，孟芳显然比白梦露更加老练，难以掌控。 而且，他早上也看到了，和白梦露一组的那个女人，已经被安排了 张宇暗自打着算盘，想看看有没有什么机会，再拉拢白梦露一次试试。 几人埋头干着活。 不知不觉，农场的广播响了两次，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 这里的天空，就像是蒙上了一层雾霾。 即便是晴天，阳光也是苍白而阴冷的。 抬头看过去的时候，只觉得高悬在苍穹上的太阳，似乎与整个世界，隔着一层厚厚的磨砂玻璃，看不清晰。 也很难靠着太阳的角度，猜测出准确的时间。 就在这时候，远处有个人影，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那是个穿着红色呢绒裙子的女人，乌发红唇，头上戴着网纱头饰，遮住了大半张脸。 虽然无法看清楚她的脸，但是从匀称高挑的身形，以及，宛如玉瓷一般没有丝毫瑕疵的白皙肌肤，看得出这是一位非常漂亮的美人。 女人走到草坪边，停下了脚步。 “你们有谁看到我戒指吗？” 白梦露恍若未闻，低着头继续干活。 “真的没有人看到吗？它好像就丢在这块草坪了。” 女人的声音，低柔、婉转，略微的沙哑，带着一股说不出的成熟女人的风韵。 落在人的耳中，分外得诱惑勾人。 “如果谁能帮我找到的话，我可以答应他任何事。” 张宇忍不住抬头看了女人一眼。 虽然他很快就低下头，学着白梦露那样，假装什么都没有听到地做自己的事。 但是女人还是注意到他的动作，朝着他走过去。 “有看到我的戒指吗？帮我找找吧。它真的很重要。” “找到戒指的话，你想让我做什么都可以。我可以立刻帮你离开农场。” 女人不停地在张宇的身边重复着这句话。 甚至越挨越近。 嘴唇，都快要贴到张宇的耳边了。 张宇已经可以闻到，从女人的身上传来的，冷腻的脂粉香气。 他用力地咬住了嘴唇，生怕自己一个心神失守，就答应了女人。 他不知道这个女人究竟是什么东西。 但，既然白梦露没出事，那就说明，无视这女人的存在、不要答应她任何请求，大概率是正确的做法。 女人在旁边请求了半晌，张宇也没有予以回应。 她终于闭上了嘴，站直身子，纱网下的双眼死死盯着修整草坪的三人，满面阴霾。 “咔哒——” 正在清理杂草的白梦露，手里的铲子忽然就碰上了一个物体。 黑褐色的泥土里，翻出一节断指，指根处，佩戴着一枚钻石硕大的戒指。 白梦露一愣，正要假装什么都没发现，用手里的铲子翻土把手指盖住。 忽然，头顶就传来了女人低柔的嗓音。 “呵呵呵，谢谢，你找到我的戒指了。” 第12章 冥日农场9 白梦露握紧了手里的铲子。 掌心，已经被汗水浸透了。 她的心砰砰跳，几乎要冲出嗓子眼。 女人的声音在她的头顶响起。 轻柔，婉转，说不出的动听悦耳。 “把戒指给我吧。” 白梦露没有动作。 女人死死地盯着她，再一次地重复：“把戒指给我。” 白梦露鼓起勇气，假装若无其事地，捡起了手指和戒指。 但是，却没有交给女人。 而是揣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捡到失物，应该交给上级主管或者农场主。”她颤抖着声音，故作镇定地自言自语。 员工手册第五条，【严禁以任何借口擅自脱岗、串岗】。 在被安排了清理草坪的任务下，帮助女人寻找戒指，绝对是脱岗的行为。 就算只是清理草坪的时候，无意间捡到戒指，将它交给女人，也有很大可能被判定为脱岗。 可是面对女人的步步紧逼，白梦露转圜的余地已经很小了。 她唯一能想到的，就只有这么做。 “呵呵呵。” 女人红唇微扬，发出有些尖锐的笑声。 “我就是农场主啊，交给我就好。” 说着，女人朝着白梦露，伸出了自己的手。 张宇在旁，心不在焉地用手里的工具清理着杂草，心神全都放在了正与红裙女人交锋的白梦露身上。 这种可以说是必死的局面，他差不多已经可以预见，白梦露的下场了。 员工手册第三十条，【农场主为本农场最高领导，任何员工都必须服从农场主的指挥调度】。 白梦露一旦将戒指给了女人，就可能触犯了第五条； 如果不给女人，就百分之百触犯了第三十条。 张宇的心里有些惋惜，毕竟白梦露看上去很漂亮，而且在怪谈里很有用。 不过，或许，白梦露会赌第五条那一半的可能性呢？ “戒指，真的是你的吗？孙女士。” 出乎张宇的意料，白梦露居然站在原地，仰起脸来，反问了女人一句。 女人脸上的笑容扩大，猩红的嘴唇朝着两边延伸，仿佛一道裂开的血口子，整张脸几乎被切割成了上下两半。 “当然。”女人说。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白梦露非但没有将戒指还给女人，反而蹲下身，继续用手里的铲子，去铲除地上的杂草。 任由女人再说什么，也不去理会。 女人的表情逐渐扭曲，红色的裙子颜色越发深，仿佛吸饱了血。 “把戒指给我。” “我命令你把戒指给我！” “给我给我！！！” 女人的声调越来越尖锐，已经听不出一开始的诱惑勾人，仿佛一把生锈的锯子，划拉着人的神经。 白梦露用力地咬住了自己的嘴唇，脸色越来越白，额头上也逐渐渗出豆大的汗珠。 手，依旧握着铲子，一下一下机械地挖着土。 眼前，却已经交叠出一片重影，一阵黑，一阵白。 恍惚间，她看到，自己手底下，已经不是泥土和杂草，而是翻涌的血浆，和浮沉在血浆里的白骨。 终于，一个声音响起—— “怎么回事？一个上午过去，你们才干了这么点活？” 眼前的幻觉倏然消失了。 白梦露这才抬起头来，浑身上下都仿佛虚脱了，后背汗涔涔的。 安全了。 草坪外的道路上，站着一身蓝色制服的清洁部部长，此刻正看着他们三个，一脸阴沉。 “你们是不是偷懒了？不然怎么会干得这么慢？” “你们这群实习生，别以为管家现在不在农场里，你们就能偷懒，等实习期结束，不合格的……”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清洁部部长的脸上，阴沉之色略微淡去了些，取而代之的，是一丝诡秘的微笑。 无论谁看到，都不会怀疑，不合格的实习生还能有什么好下场。 白梦露摸了摸自己口袋里的断指，犹豫了一下，并没有立刻上交。 她想把这东西拿回去给王卿看，或许大佬能从中看出什么呢？ 清洁部部长站在原地，训斥了三个人一会儿，就离开了。 临走前，又交代他们今天必须清理完这一片草坪。 直到清洁部部长走掉，张宇才敢靠近白梦露。 “你刚刚没有把戒指交给那个女人，为什么？” 白梦露脱力地一屁股坐在地上，已经没有心情再顾及自己的形象了。 她歇了会儿，缓过一口气。 “我没力气了，做不了那么多。今天的任务必须要完成，你们多干点，在下午五点之前把这片草坪清理完，我就告诉你们。” 张宇立刻使唤胖子干活。 白梦露看着张宇奴役胖子的场面，也没提出什么异议。 她不听那个女人的话，理由很简单。 因为女人根本就不是农场主。 所以，也就不存在规则第五条和第三十条的冲突。 在女人说自己就是农场主的时候，白梦露就在怀疑她的身份了。 在白梦露看来，农场主这时候，应该在跟王卿大佬斗智斗勇才对，怎么可能有空来找自己这种杂鱼的麻烦？ 而且，在戒指的戒圈上，刻了一个“孙”字。 按照常理来说，会这样，要么是送戒指的人姓“孙”，要么是戒指的主人姓“孙”。 所以，白梦露出于试探，叫了红裙女人一声“孙女士”。 红裙女人没有反驳。 可是，在来到农场前，坐的那辆诡异开的公交车上，广播就已经说过了—— 【冥日农场的农场主王女士，为人热情善良，与36路特价公交车，有着深厚的友谊。】 农场主，应该是姓王，而不是孙。 白梦露终于肯定这个女人不是农场主，那也没必要听她的话了。 幸好，她做一切选择，没有错。 很快，时间就到了中午的饭点。 随着广播播报响起，白梦露放下了手里的工具，去了食堂。 食堂里，管家并不在，是生产部部长在给大家发午饭。 和早上一样的泡面。 白梦露四下环顾，并没有看到王卿。 没等白梦露多想，小林已经冲上前，一把抱住了白梦露的胳膊。 “梦露姐，你没事就太好了！” 小林被和孟芳、杨悦一起，分去了“牛奶生产基地”。 “梦露姐，你能想象吗？生产牛奶的，是蜗牛！” 小林一想到，那些长得和牛一样大的蜗牛，滑腻腻黏糊糊的软体外表，就一阵恶心。 白梦露安慰了小林几句，又把自己上午遇到红裙女人的事，和小林说了。 “你要是遇到自称农场主的红裙女人，千万不要相信她。” 小林连连点头：“嗯嗯，我记住了。” 而此时，对外界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的王卿，正坐在办公室沙发上。 手里拿着那本《除草机的安全驾驶技术》，歪着头，枕着沙发的靠枕，昏昏欲睡。 忽然，门外一阵敲门声响起。 “农场主，我来给您送午饭。” 第13章 冥日农场10 王卿一个机灵，醒了。 赶紧坐正身体，把书摆好，一副自己正在努力用功的精英模样。 “咳咳，进来。” 办公室的门被打开，生产部部长出现在门外，拿着一份盒饭。 “农场主好。” “哦哦，是小饲啊。” 王卿熟练地端出了领导式的温和笑容，和蔼可亲地和生产部部长打了个招呼。 生产部部长走进门，将手里的盒饭放在了王卿的面前。 “农场主，这是管家先生走的时候，叮嘱我，中午给您送的午饭。” 盒饭是很常见的那种，20块钱一份，一个大荤一个小荤和两个素菜。 放在桌上的时候，还是热的。 “麻烦你了。”王卿点了点头。 生产部部长受宠若惊，马上表忠心：“能为您服务，是我的荣幸。” 王卿拆了饭盒吃饭。 午饭虽然简单，但是比起早上吃的泡面，还是好太多了。 她吃得很快。 吃过之后，饭盒和筷子，被生产部部长当垃圾收走了。 “您要是没有事了，我这离开了。” 生产部部长离开的时候，还特意，带上了办公室的门。 王卿摸了摸肚子，吃饱之后，胃里暖洋洋的。 她靠在沙发上，再一次地拿起了那本《除草机的安全驾驶技术》，消遣时间。 三分钟后，手一松，书盖在了她的脸上。 书页下，传出了平稳轻微的鼾声。 “汪汪——” “汪汪——” 门外，忽然两声狗叫响起。 “啪嗒”，书从王卿的脸上滑落下来，掉在了地上。 王卿揉了揉眼睛，醒了。 她抬头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钟，已经是下午两点半了。 管家说，会在下午三点回来，差不多也应该到了管家回来的时候了。 办公室的门，忽然被撞击了一下，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紧跟着，是爪子在门上的抓挠声，还有动物低沉的叫声。 “汪汪——” 狗叫？ 哪里来的狗？ 王卿侧过头，站在原地静静聆听了会儿，可是那声音却消失了，半晌也没有动静。 大概是睡得太久了，都产生幻听了。王卿心想。 毕竟外公给的纸条上已经写过了，农场里没有养狗。 不过—— 王卿摸了摸自己下巴，自言自语：“农场这么大，未来还是养一条狗吧，好歹有条狗看门。” 下午2:50的时候，管家回来了。 将已经修好的电脑，重新在办公室里安装上，管家转头看向王卿。 “王女士，我不在的期间，您一直待在办公室里，没有出门吧？” 王卿点了点头，又有些赧然。 毕竟她在办公室里睡了大半个白天。 “那么，有听到什么声音吗？”管家继续问。 “没啊。”王卿摇了摇头。 管家脸上的笑容淡了许多，漆黑的双眼仿佛两潭深不见底的幽泉，暗流翻涌。 “很抱歉王女士，农场因为年久失修，导致围墙破漏。所以，可能有不应该进来的东西进来了。” 王卿听了这话，表情立刻严肃起来了。 “不该进来的？” “是。”管家说，“我们会尽快解决的。” “不过，请您在此期间，注意您自己的人身安全。如果遇到危险，可以随时呼唤我，我会尽快赶到帮您驱赶走对方。” 王卿恍然大悟。 她就说嘛，昨天在员工宿舍的浴室里，居然会出现被掺了脏东西的沐浴露和洗发水，原来是从外面偷跑进来的变态放的。 也对，农场里在实习生们到来之前，就只有管家、饲养员和清洁工三个人。 小饲和小清做事这么兢兢业业，怎么看，也不像是能干出这种缺德事的人。 如果是外面进来的人放的，一切就都说通了。 一想到就是这个变态，差点儿破坏了农场的风评，王卿就义愤填膺。 “你放心，我自己的安全，我会注意的。” “如果有什么需要我提供帮助的地方，尽管说，只要能尽早把对方抓住。” 管家很满意王卿的配合。 “您只要注意自己的安全就好，麻烦事尽可以交由我来处理。毕竟，再也没有比您，更适合成为农场主的人了。” 王卿愣了一下。 心想，这人还怪会拍马屁的嘞。 在傍晚五点之前，白梦露等人，终于完成了清洁部部长交代的清理草坪的任务。 回想起，中午吃饭的时候没有见到王卿，白梦露捏了捏自己口袋里的断指和戒指的，心中担忧更甚。 如果王卿真的已经出事了的话，她就只好将这节断指和戒指，交给那个清洁部部长了。 或许，可以靠着这个，从那个诡异的身上，套出一些线索。 清洁部部长走到了草坪附近，看到了已经被修整过的草坪，露出了满意的表情。 “你们做的不错。” 被夸奖了的三个人，都松了一口气。 完成工作的话，就不用担心被清洁部部长留下来加班了。 毕竟，农场规则第一条就是，【本农场不鼓励加班文化，请员工到点离岗。】 虽然在三条，又写着，【如果无法按时完成，可以向上级主管申请加班。】 这两条规则似乎是相悖的，或许有一条是假规则。 白梦露无从判断。 从企业的角度来说，员工加班，似乎才是正常的； 但，假如这个农场主，就是反其道而行之，就是讨厌员工加班呢？ 不过，还有一处漏洞。 只要保证自己完成了工作，不需要加班，就不用担心会触犯其中任何一条。 显然，诡异并没有打算轻易放过他们。 清洁部部长伸手指向了旁边的另一块草坪。 “今天一天，你们也应该都熟悉工作内容了。” “明天，你们三个，每人清理一块草坪。” 清洁部部长话音刚落，胖子就忍不住出声。 “每人一块？这怎么干的完？” 今天这块草坪，是他们三个人合力，才勉强赶在下班前打理完的。 “呵呵，”清洁部部长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或许，你能找到人，愿意跟你换一份工作。” “又或许，你能从农场主那里，拿到请假条。” “请假当天，是不需要工作的。” 第14章 冥日农场11 拿到请假条，就意味着，很可能要见到这个怪谈的最大boss农场主。 只要有脑子的，稍微想想，就知道有多危险。 张宇立刻否定了这条，选择找个人和自己换工作。 于是，晚饭的时候，张宇询问了眼镜男的工作内容。 “我在大米养殖基地，里面都是一群癞蛤蟆。给癞蛤蟆喂食，收集它们从脓包里挤出来的米粒，就可以了。” 眼镜男老老实实地说了自己的工作内容。 张宇听了，虽然觉得有些恶心，但是怎么想，也比起自己那看上去几乎不可能完成的工作，要轻松许多。 “我们换工作。”张宇说。 晚饭，王卿依旧是在办公室里吃的。 白梦露没在食堂看到王卿，心里更慌。 她数了数，不只是王卿，还少了另一个实习生。 小林拉着白梦露，和孟芳一个桌子坐下。 “你们的室友，还没有回来吗？”孟芳也注意到王卿不在，问。 白梦露轻轻地点了点头，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忧愁。 “是，她早上被分去打扫农场主办公室了。” 孟芳一听，就觉得，王卿大概率是不可能回来了。 但是看白梦露如此担忧，她便也没有点破，转而说起另一个没出现在食堂的实习生。 “没回来的那个，是被分去清扫仓库的。” “中间扫仓库的时候，她憋不住，去上了一趟厕所。” “那个自称清洁部部长的诡异，发现了她中间离岗了一段时间，就在工作结束之后，把她留下来了。” 说完，孟芳又朝着张宇他们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他们是怎么回事？” 白梦露扭头看了一眼。 正好看到，张宇在逼迫眼镜男交换工作。 白梦露也不隐瞒，老实交代了下午下班前，清洁部部长说的话。 孟芳皱起眉头，一语道破：“他在挑拨我们的关系。” 这种多人怪谈里，很忌讳玩家互相对抗。 本来应付怪谈就疲于奔命，还要提防内部自己人的陷害……难度只增不减。 邢红琴冷笑一声，“他以为换了工作，就安全了？” 如果，明天清理草坪的工作，真的无法完成，和张宇同寝室的胖子、眼镜男，都会出事。 到时候，宿舍只剩下张宇一个人，同样也是触犯宿舍的规则。 白梦露没有太多理会张宇的事，她担心着王卿的安危，吃过晚饭的泡面，就拉着小林回到宿舍。 谁料，推开门，就看到王卿正坐在宿舍的床上。 “呜呜呜，大佬你没事真的太好了。” “我没事？我当然没事啊。”王卿一头雾水。 白梦露惊喜得差点哭出来，三两步冲到王卿的面前，上下观察她身上有没有什么不妥。 还好还好，没有缺胳膊少腿，眼睛耳朵还在，手指头也没有少一根。 白梦露甚至还想脱掉王卿的鞋子，检查王卿的脚指头是否还在，幸好王卿及时拦住了她。 大佬就是大佬，经历了那么危险的事，竟然还如此淡然。 白梦露松了一口气，同时，也有些愧怍。 自己实在是太沉不住气了。 直面boss的大佬都没觉得有什么，自己反而被吓成这个样子，这合适吗？ 她也要学习大佬那种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强大气场才行。 想到白天面对那个红裙女人的时候，自己被吓得浑身脱力的模样，白梦露暗自唾弃。 “对了，最近有些不是我们农场工作人员的家伙，偷偷跑进农场里来了。你们要是看到了可疑人员，可以跟上级或者管家说一声。” 王卿想起管家今天说的话，忍不住叮嘱了白梦露一句。 白梦露立刻记下——这应该就是大佬今天深入虎穴，从农场主办公室得到的线索吧。 白梦露想起今天看到的，那个自称农场主的红裙女人。 “大佬，我还真看到了一个可疑的人。” “今天，我在干活的时候，来了一个穿着红色呢绒裙子的女人。” “那个女人让我们帮她找戒指，还说自己就是农场主。” 王卿听到这话，立刻否认，“不可能！” 她自己就是农场主，穿的什么颜色的衣服，干了什么事，难道自己还不知道吗？ 白梦露也跟着点头，附和道：“嗯嗯，我也觉得不可能。” “对了，这个就是那个女人，让我们帮她找的。” 说着，白梦露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断指和戒指，递给王卿看。 王卿定睛一看。 一根灰白的套着钻戒的断指，断裂的边缘处，还耷拉着软绵绵的皮肤组织，已经呈现出半腐烂的状态。 她心中，顿时怒火翻涌。 这些偷偷跑进来的变态，真的是太过分了！ 不仅在洗发水和沐浴露里面加料，甚至还伪装成她去骗她的员工。 还搞这些吓人的整蛊道具，去恐吓自己的员工！ 要是自己好不容易招来的这群实习生，真的被恐吓走了怎么办？ “没事，别怕，这些不算什么。” 王卿看着白梦露，放柔了声音安慰。 “她也就只能吓吓你，只要你别听他们的，就行。” 王卿很担心，当这些变态发现，整蛊道具吓不跑员工之后，会不会又对员工说些什么。 总之，绝对不能让他们得逞。 白梦露用力地点了点头，“嗯，我知道了！” 大佬说的不错，今天白天，那个红裙女人除了一直在他们身边骚扰他们，似乎也没做出什么攻击性的举动。 只要她不听红裙女人的，红裙女人除了吓吓她，也奈何不了她。 大佬不愧是大佬，还没有见过那个女人，就已经清楚如何对付对方了。 王卿又看了白梦露手里的断指一眼，感觉有些恶心。 这东西，做的还挺逼真。 不过，也不能让白梦露这么一个大美女一直拿着，晚上要是放在宿舍里，她也怕自己睡不好觉。 想了想，王卿从白梦露的手上，将断指接了过来。 “算了，这个东西，我来处理吧。你们去洗澡。” 白梦露将断指交给王卿，也很放心，“好的。” 王卿用抽了一张纸巾，把断指包了起来，走出了宿舍。 她叫来了管家，将断指交给了对方。 “实在是太过分了，这种东西都搞得出来。” 管家接过断指，温柔地安慰：“我会尽快解决这件事。” “是不是有谁，不想让我接手这座农场，故意来捣乱？”王卿忍不住问。 管家微微睁大了眼睛，神情略微错愕。 没想到，王卿居然能觉察到这一层。 第15章 冥日农场12 王卿歪着头看管家，微微眯起了眼睛，若有所思。 “莫非，是我外公生前的竞争对手？” 王卿过去，在新闻上看到过有些公司的商战，什么“浇死对家公司的发财树”、“偷偷拔对家公司的网线”。 没想到，这种事居然发展到了自己的身上。 管家愣了一下。 他静静凝视着面前只到自己胸口的王卿。 月光下，女孩的影子落在地上，模糊的一团，看不出形状。她素净的一张脸，漆黑的长发散在肩头，裸露在外的肌肤，雪白得几乎看不见一丝血色。 不知是否是错觉，抑或是今夜的月光太清寒。 女孩如雪的肌肤，隐约呈现出一种淡淡的青灰色光泽。 管家垂落眼睑，轻轻的笑了起来，声音低缓地说：“无论对方的目的是什么，我都会为您铲除危机。” 王卿仰头看着管家，半晌，终于憋出一句话来。 “呃……我外公给你开的工资一定很高吧？” 毕竟管家看上去就一副精英模样，对农场的了解，比自己这个废物农场主，不知道多出多少。 而且，刚刚她还没说什么呢，他就急着表忠心。 应该是自己的外公，开了高得离谱、一般人给不起的工资，才招聘来的。 王卿又有点忧愁，担心自己以后，给不出这么高的工资。 “实际上，王老先生并没有开给我很高的工资，我的工资来自于农场的利润分红。”管家看着王卿，平静地说，“您不必担忧支付不起我的工资。” “我曾经受过王老先生的恩惠，他资助我读完了大学，并且去国外进修。” “所以——王女士，即便是为了报答他的恩情，我也会帮助您成为这座农场唯一的主人。” 这番话说的，王卿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那你人……还怪好的嘞。” 毕竟，这年头知恩图报的人太少了。 农场肉眼可见的贫穷，想要盈利，估计还要很长一段时间。 而以管家这么高的职业素养，如果去别的地方工作，应该也能赚到不少钱吧？ 果然，她还是太功利了。 王卿真情实感地在内心忏悔一番。 “您愿意信任我就好。”管家微笑道。 王卿点头：“那我当然还是很信任你的。” 外公留给她的纸条上都写了，可以信任管家。 更何况，她除了信任管家，好像也找不到更合适的人来帮自己打理农场了。 如果出高价再请个人来，能不能如管家一样专业很难说，工资也不是她能开得起的。 管家拿了断指离去。 王卿独自回到宿舍。 白梦露和小林已经洗过澡了，看见王卿回来，也没有问她什么。 毕竟，大佬都能从办公室那种地方，毫发无伤地回来。 也轮不到她们两个担心她的安危。 经历了昨天女孩在浴室里死掉的事，今晚，每个人洗澡的时候，都很遵守规则。 浴室里没有再死人。 检查了床铺没有出现问题之后，大家照常上床睡觉。 临睡前，一些人复盘了今日的细节，对规则做出了更准确的判断。 也有一些人，在为如何安全度过第二天而发愁。 白梦露在确认王卿没有出事之后，短暂地高兴了会儿，就开始担忧起自己了。 毕竟，她很清楚地知道，在没有更好用的工具的情况下，想要自己一个人清理完那么一大片草坪，八个小时，是绝对不够的。 她看着王卿，犹豫着，是否要向王卿求助。 忽然，宿舍走廊，一阵骚动。 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女孩，站在门外，不停地敲着门。 “让我进去！让我进去！” 可是她面前的房门却紧闭着。 里面的人，用力地用后背抵住了门，不肯放她进来。 “你今晚去别的宿舍睡吧。” 从门后，传出一个颤抖的女声，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觉察的恐惧。 白梦露走到了窗边，透过窗户往外看。 走廊上，只有那个女孩。 其他宿舍，也跟那个宿舍一样，紧紧关着房门。 没有一个人肯从宿舍里走出来，也没有谁愿意愿意为那个女孩出声。 白梦露认出，女孩叫许悠悠，就是今晚吃晚饭的时候，除了王卿之外，没有回来的那个人。 谁也不知道，回来的女孩，到底还是不是原来的她。 敲门声，越发急促起来。 许悠悠站在门口，脸上是肉眼可见的惶急。 “我真的只是加了个班。” “这么晚了，我要赶紧去洗澡睡觉了，让我进去吧。” “我不想触犯规则，求求你们了。” 门后，有个人心有不忍，想要打开门。 另一个人赶紧拦住了她，劝说道：“你想清楚，她要真的是诡异假冒的，进来的话，咱们两个都要出事。” 又对外面的许悠悠说：“还有一间空的宿舍，你去住吧。” 许悠悠在外面，已经急得哭出来了。 “我一个人住进去，肯定会触犯规则的，求求你们了，别让我一个人住。” “你去问问别的宿舍，有没有人肯跟你住吧。”门里的人说。 没有哪个宿舍的人，敢跟许悠悠同住。 许悠悠挨个地敲门，请大家跟她住一个宿舍，一个晚上就好，至少不要让她一个人。 可是没有回应。 连着敲了三扇门，每扇门后，都静悄悄的。 她越发地崩溃起来，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 “难道她真的是人？” 其他宿舍里，一直静观其变的人们，也忍不住怀疑起来。 毕竟很少在怪谈里，看到诡异有这样生动的情绪。 可是，每个人都拿不准，也不敢开门。 邢红琴和孟芳，也拿不准主意。 如果她们开门，接收了许悠悠，而许悠悠又的确是诡异的话，那岂不是羊入虎口？ 可是如果，谁也不开门接受许悠悠，导致许悠悠死了。 今晚这些不肯开门的人，又绝对会兔死狐悲。 他们会想着，“假如许悠悠真的是人呢？”“假如是自己遇上了这种事呢？” 由此，对身边的每个人，都无法建立起信任。 最终全员崩盘。 就在大部分人，都处在两难之间的时候。 一扇门，“砰”得一声，打开了。 王卿大步踏出宿舍，走到许悠悠的面前。 她一把抓起了许悠悠的手，将人拖到了许悠悠原本住的那件宿舍门前。 “开门！” “你们这么做，真的太过分了！” “大家都是一起来参加实习的，以后说不准还能成为同事，就算有矛盾也可以坐下来好好地谈，把话聊开。” “你们怎么可以这样孤立别人？这么晚，把她一个人丢在走廊上，不让她进门！” 王卿义愤填膺，连珠炮似得一阵输出。 自己的农场里，绝对不允许出现职场霸凌！ 这种集体孤立一个人的事，实在是太恶劣了！ “……” 门内，沉默了许久。 终于，一个声音响起。 “你要是不害怕，你和她住就是了。” 第16章 冥日农场13 “和她住就和她住！” 王卿拉着许悠悠的手腕，就将她带到了走廊尽头，最靠近浴室的那间宿舍。 许悠悠泪眼朦胧地看着眼前的这个女孩。 王卿是在她崩溃绝望的时候，唯一一个，愿意站出来帮助她的。 “今晚你跟我一起睡。”王卿对许悠悠说。 许悠悠轻轻点了点头。 这一间宿舍，和其他的宿舍一样，都是四张床，一个大衣柜。 王卿和之前一样，占据了最靠近衣柜的那张床。 许悠悠怯生生地，选择了靠近王卿的那张床。 “那个……我、我还没有洗澡，我一个人不敢去，你能不能陪我一起去？” 许悠悠坐在床上，红着眼圈，眼睛里盛着破碎的水珠，楚楚可怜地看着王卿，请求道。 “哦，我也还没洗，一起吧。” 王卿从储物柜里翻出衣服，对许悠悠说。 许悠悠连忙也从自己的储物柜里，找出了白色的员工制服。 两个人一起去了浴室。 浴室和昨天比，没什么区别。 只是角落的灯，又坏了一盏，一闪一闪。 浴室里，总共有十盏灯，坏掉了了两盏，也不影响照明。 王卿和许悠悠各自进了一个隔间。 想到昨天的洗发水沐浴露，王卿有些恶寒，今天也没有用，只是随便放水冲了冲。 出来的时候，许悠悠已经洗好了，正乖巧地站在浴室外面等她。 “回去睡觉吧。” 王卿有些心疼这姑娘，这才刚实习，就被人搞职场霸凌了，将来指不定多可怜呢。 “嗯。”许悠悠轻轻地应了一声，跟在王卿的身边，半步也不肯离开。 缩在各自宿舍里的人，有不少都在窗口看着两人。 有了王卿主动站出来，肯跟许悠悠睡一个宿舍，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其中也不乏，觉得王卿很莽的，居然敢主动跟一个可能是诡异冒充的人住在一起。 不过，也不会有人主动去跟王卿说些什么。 良言难劝该死鬼，大家决定静观其变。 倒是白梦露和小林，选择无脑信任王卿。 “大佬都强到敢直面农场主了，一般的诡异肯定奈何不了她。” “她做出这样的选择，一定有她自己的道理。” 昨晚王卿已经把大衣柜扔出去了，现在宿舍里很安全。 入夜后，白梦露和小林躺在床上，很快就睡着了。 而其他有衣柜的宿舍里，凌晨时分，角落里的大衣柜再一次地准时发出了异响。 王卿又一次地被吵醒了。 睁开眼，就对上了一双黑黢黢的眼睛。 许悠悠蹲在她的床边，惨白的一张脸，漆黑的双眼正直勾勾地盯着她。 王卿也回盯着她。 许悠悠脸上一丝表情也没有，平静得堪称诡异。 月光照在她的身上，原本应当是白色的员工制服，呈现出一种很淡的青绿色。 “你醒了啊……”半晌，许悠悠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她的声调很平，一点起伏也没有，不像是正常人说话能发出的腔调。 王卿轻轻地点了下头。 “醒了……我们就一起去工作吧。” 许悠悠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睡在床上的王卿，脸上的表情出奇的平静。 又或者说，是麻木。 “员工醒来，就应该工作。” “要去工作。” “要去工作。” 许悠悠一遍一遍的重复着，催促着王卿起床，和她一起去工作。 王卿皱着眉，看着许悠悠。 衣柜里的声音越来越大了，撞击声伴随着指甲在柜门上的划拉声，逐渐与许悠悠的说话声，重叠在一起。 一声一声，有节奏地，催促着王卿起床去工作。 “吵死了。” 王卿皱眉，在这样的声响里，从床上起来了。 她三两步，冲向那个衣柜，两只手一张，一把将衣柜合抱起来。 一阵尖锐刺耳的声响中，王卿扛着衣柜，熟练地走到了窗台边，把衣柜扔了下去。 “砰——”衣柜落地，传出一声巨响。 宿舍里，瞬间安静下来。 不管是衣柜里的声响，还是许悠悠的说话声，都戛然而止。 静得针落可闻。 王卿从窗台边回来，站在床边，看着许悠悠。 “还要去上班吗？”王卿问。 许悠悠和王卿对视几秒，掀开了自己床上的被子，躺了下去。 睡姿笔挺，双手无比安详地叠在自己小腹处。 嗯，这就对嘛。 王卿打了个哈欠。 她听人说过，梦游的时候，绝对不能强行把人叫醒，要顺着对方的行为。 过一会儿，梦游的人就会回去继续睡觉了。 看来的确如此。 不过这样，王卿也能理解，为什么和许悠悠一个宿舍的人，会孤立霸凌许悠悠了。 有个半夜梦游的室友，还真的挺让人发愁的。 王卿回到了床上，重新睡了过去。 一夜无梦。 第二天，王卿如常的起床，去食堂吃早饭。 昨晚，但凡是宿舍有衣柜的人，全都被衣柜的声音吵得没睡好。 连续两天没有睡好，大家的精神状态都很萎靡。 饶是邢红琴和孟芳这种，已经经历过不止一次副本的，也在坐下后，忍不住打了好几个哈欠。 没办法，衣柜的动静太大了。 很难在那样嘈杂的环境里，好好休息。 “大佬，来这里坐！”白梦露朝着王卿挥手。 王卿领着许悠悠走过去坐下。 打量着王卿和许悠悠两人，都没有看出什么异常，白梦露放心了很多。 只是—— “那个……大佬，我有件事想麻烦你。” 白梦露想起自己被安排的任务，无奈之下，还是选择向王卿救助。 王卿：“你说吧。” 白梦露犹豫了一下，说：“要不，您先跟我来？” 她知道，食堂里不止一双眼睛，正盯着昨晚和许悠悠同宿舍的王卿。 她向王卿求助，要是王卿能解决，其他看见了的人，说不准也都会来找王卿。 在怪谈里，实力强悍是件好事，但是也容易遭受其他人的道德绑架。 尤其是王卿这种心地善良的好人。 王卿没有多想，跟着白梦露出了食堂，来到了走廊上。 这个位置，可以确保其他人听不到她们的谈话。 “那个，我……”白梦露吞吞吐吐，白皙的面颊因为觉得难以启齿而微微涨红。 王卿用鼓励的眼神看着白梦露，“没事，你先说。只要是我能帮忙的，我一定会帮忙。” 同时，王卿心里有些纳闷，到底是什么事，需要白梦露避开其他人和自己交谈。 难道……是那个？ 眼看白梦露还在吞吞吐吐，脸颊越涨越红，始终一副羞于启齿的样子。 王卿恍然大悟：“你是不是来例假了？” 第17章 冥日农场14 “啊？”白梦露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愣在当场。 王卿却已经了然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我懂，你不好意思说也是正常的。不过现在都什么年代了，不要有月经羞耻啦。” “你是不是需要卫生巾？一会儿我借给你。” 农场位置偏僻，来的时候，王卿就担心不方便买这种私人用品。 所以，她特意准备了足够两个月用的，和行李一起放在小洋楼了。 白梦露有些着急，“其实我……我是想说，我的工作……” 王卿又明白了，恍然大悟道：“哦，你是不是肚子痛，不方便工作，想要请假？” “诶？”白梦露睁大眼睛看着王卿。 “你跟我去办公室吧，我帮你签请假条。” 同为女性，王卿还是很体谅女孩子的。 签请假条？ 白梦露记得，昨天清洁部部长说过，除了和人换工作，还有一个办法就是请假。 难道，大佬从一开始就看穿了她想拜托的事，所以才主动问她是不是来月经了。 毕竟，请假是需要一个正规理由的。 只是，白梦露没想到的，大佬居然这么厉害？ 昨天去了农场主办公室一趟，非但毫发无损地回来了，而且还搞到了签钱请假条的途径。 “可是，这对你，不会有什么麻烦吗？” 白梦露惊喜之余，立马又想起，搞请假条恐怕并不是什么简单容易的事。 甚至，可能很危险。 她只是想抱王卿大腿，还没有自私到，想让大腿为自己赴汤蹈火的程度。 王卿“唔”了一声，想了想。 “还好吧。确实可能会有点小麻烦，不过不要紧。” 请假的话，就少了一个人工作。 要是人人都这么请假，肯定不行。 王卿想了想，又叮嘱白梦露：“给你开请假条这件事，你暂时先别说出去。” “嗯嗯。” 这事，不需要王卿说，白梦露也知道。 同时，白梦露也在内心庆幸，还好自己是拉着王卿私下说的。 要是被其他人听到王卿有途径搞到请假条，恐怕不少人都会找王卿要。 王卿拉着白梦露回到了食堂。 吃过早饭，所有人都陆续地去往了自己的工作岗位。 随着人越来越少，白梦露脸上的忧虑之色，也越来越重。 王卿却十分冷静，等人都走的差不多了，挽着白梦露走到了管家的面前。 “她身体不舒服，要签请假条。”王卿仰头看着管家，语气平静地陈述。 白梦露鹌鹑似得缩在王卿身后，不敢说话。 管家还是那副矜持优雅、彬彬有礼的样子。 “当然可以。” 管家微笑着看向白梦露，话却是对王卿说的。 “但是，需要提醒您，请假条只能提前一天签署。如果今天签的话，只能请明天的假。” 王卿这才记起来，在员工手册里，确实有一条是，请假条只能提前一天签署。 白梦露的脸顿时煞白。 “因为工作已经提前安排好，如果临时请假，恐怕难以调整。”管家适时地贴心补充一句。 “这样啊。”王卿看了一眼白梦露，犹豫几秒，做出了决定，“要不这样——她的工作，我替她做吧。” 管家：“您确定，要和她交换工作吗？” 王卿点头：“嗯。” 虽然没办法帮白梦露请今天的假，但给她换一份轻松点的工作，还是可以的。 就办公室那个环境，那么干净的地方，让白梦露去打扫，估计费不了多少功夫。 “可以。”管家答应下来，对白梦露道，“请跟我来。” 白梦露用力地抓紧了王卿的胳膊，警惕地盯着管家，不敢动。 王卿拍了拍白梦露的手背，语气温和：“没事，去吧。” 白梦露的心底，产生了一丝动摇。 那一瞬间，她甚至怀疑，王卿是不是故意把她往火坑里推。 或许王卿在办公室的工作，比清理草坪的工作，更加危险呢？ 所以才向管家提出，和她交换。 可是—— 白梦露很清楚，自己除了相信王卿，已经别无选择。 如果两个工作，都很危险。 那对她而言，大概就是人首分离和五马分尸的区别。 既然如此，也没必要挣扎了。 不如顺应王卿的安排。 或许，王卿并没有害她的意思，反而是在保护她。 今天的办公室，是安全的？ 白梦露内心千回百转，思绪翻江倒海。 最终，还是一咬牙，答应了下来，“好。” 白梦露朝着管家走去。 王卿看着她，又随口补充了一句：“你要是无聊的话，也可以看看办公室里的书。” 白梦露被管家领着，去往了办公室所在的小洋楼方向。 王卿则叫来清洁部部长，带自己去白梦露需要清理的草坪。 一路上，白梦露都在思索，王卿到底是做的什么打算。 她努力地说服自己不要慌张。 毕竟大佬那样热心的人，甚至昨晚愿意跟许悠悠一个宿舍住，应当不至于故意害自己。 白梦露心里七上八下的，跟在管家的身后，不管如何地对办公室充满恐惧，她还是到了。 管家打开办公室的门，让白梦露进去。 “打扫办公室就是你的任务，但是千万不要弄坏东西。” 关上门前，他对白梦露叮嘱道。 门轻轻合上。 白梦露下意识地转身，去扭动门锁，但是把手纹丝不动。 似乎已经被从外面锁上了。 白梦露有些惊慌，但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转过身，抬眼打量这个办公室。 办公室里出乎她意料的干净，感觉根本不需要打扫。 她所畏惧的农场主，也并不在办公室内。 办公室的布局非常恰当，采光也十分良好，置身其中的时候，甚至很难将它和血腥恐怖的怪谈世界联系在一起。 尤其醒目的是，有一整面的墙被书架占据，书架上密密麻麻摆满了各种书籍。 这令白梦露下意识地联想到了，和王卿分别之前，王卿叮嘱的那句话。 也许，王卿是在提醒她什么。 看书？ 白梦露慢慢地朝着书架走去，开始观察这些书。 她选修过一段时间的小语种，常见的英文、法语、日语、德语，都有简单的涉略。 因此，可以确定，书架上大部分书，并不是常见的语言体系。 书皮也很奇怪。 白梦露随手抽出一本，静静地屏息站在原地，等待了片刻。 无事发生。 看来，将书从书架上抽出来，并不会触犯规则。 那看书呢？ “嗯……这些书也不知道摆了多久了，检查一下有没有被虫子蛀过吧。” 白梦露自言自语，同时，翻开了手里的书。 第18章 冥日农场15 检查书籍是否被虫蛀过，也算是打扫办公室的一部分。 白梦露并没有触犯规则。 书里面的内容，和封面上的字，是同一种语言。 白梦露看不懂，想要将书合上放回书架上，却忽然，从书页里，掉出一张纸卡。 弯腰捡起，才发现是一张已经褪色的旧照片。 照片上，是一个身材高挑纤细的女人。 女人穿着古典优雅的长裙，肩膀搭着披肩，头发挽起，五官标致明媚，朝着镜头露出有些羞涩的笑容。 难道这是农场主？ 白梦露很快看到，自己手指捏着的地方，有一行很浅淡的签名。 中文的，“孙耀祖”。 姓孙？ 白梦露立刻想到了，昨天见到的那个红裙女人。 但是因为没有看到红裙女人的脸，她并不敢肯定，照片上的女人是否就是她。 而且，“孙耀祖”这个名字，听上去，更像是一个男人的名字。 或许是拍下这张照片的人？ 白梦露将照片翻过来，照片的背面，写着一段话。 “美人画皮难画骨。” 什么意思？ 白梦露想不明白，认真记下了照片的细节，将照片重新夹回了书里。 整本书除了这张照片，再找不出其他线索。 白梦露又看不懂，草草翻阅一遍之后，就重新塞回了书架上。 只是，当手指即将从书皮上离开的时候，忽然看到，白皙光滑的书脊上突兀地有一粒黑点。 是不小心弄上去的吗？ 白梦露用指腹按在上面，来回擦拭了几下，忽然觉察到一丝异样。 黑点，似乎并不是粘上去的灰尘。 反而像是，原本就长在书的封皮上似的。 书的封皮，材质很怪。 皮革质地格外的细腻柔滑，比白梦露曾经买过的鸵鸟皮的皮包，手感还要好。 更别说普通的羊皮、牛皮、鹿皮，和这个一比，都显得粗糙得不得了。 这么柔软的皮质…… 白梦露悚然一惊，猛地收回了自己的手。 人皮！ 这书的封面，是人皮做的！ 而且，还是那种生活富足无忧、不必做粗重活的人的人皮。 上面的那一粒黑点，根本就不是脏污，而是原本就长在人皮上的痣！ 一瞬间，原本还让白梦露觉得布置得简约大方的办公室，变得说不出的阴冷。 白梦露看着这满满一面墙的书，一股说不出的凉意，从脚底涌上天灵盖。 书架上的大部分书，都是用类似手上这本的皮革封面，也不知道是剥了多少人的皮。 白梦露连忙将书重新放回书架上，一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忍耐着从胃里翻涌不断的恶心感。 不能吐。 至少不能吐在这种地方。 她的工作是打扫办公室的卫生，如果将办公室弄脏了，一定会触犯规则。 白梦露用了许久，才将那种作呕的感觉，平复下去。 再一次抬头看着一整面墙的书，白梦露对王卿彻底信服了。 临走前，大佬的叮嘱，应该就是为了这个吧。 大佬知道，在这些书里存在线索，所以让她看书，目的就是为了找到线索。 白梦露忍耐着恐惧和害怕，再一次地从书架上，抽出书来。 打着“检查这些书有没有被虫蛀”的名头，寻找起线索。 或许这次，她不但可以从怪谈里成功离开，还有希望破解怪谈里隐藏的秘密。 白梦露知道，很多调查员死在怪谈里，也有很多调查员从怪谈里逃生。 在逃离怪谈的这部分调查员中，有一种被称为“解密人”的存在。 国家为了保护民众，会将目前已经出现过的怪谈汇总，难度分级，并且公布在这些怪谈里，已经得到了验证的规则。 而现存于论坛上的，大部分怪谈里的规则，都是“解密人”找出来的。 “解密人”的目标，从来不是活下来，而是破解怪谈的成因，让更多人活下去。 所以他们会深入危险，游走在触犯规则的边缘，就是为了得到更多的怪谈的信息，对怪谈作出一个全方面的分析。 当然，虽然十分危险，但是一旦可以解密出隐藏的真相，怪谈也会给予“解密人”，对等的奖励。 难道，王卿是“解密人”？ 白梦露猜想着，觉得只有这样才说得通。 王卿站在草坪上，很忧愁。 这草坪足足有两个篮球场一样大。 她看了看自己手里的工具，很显然，想靠这种巴掌大的小剪刀去修剪，剪到天黑，估计也做不完。 “小清。” 王卿终于忍不住了，朝着站在一旁的清洁部部长招了招手。 草坪上的草又深又厚，距离另外两个实习生的工作地点也远，王卿并不担心被人看到自己和清洁部部长认识。 清洁部部长立刻上前来，恭敬地喊她：“农场主。” 王卿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之前还真是辛苦你了，这么大的草坪，就靠你用这么小的剪子剪。” 看来，她还得拨出一笔钱，来添置工具才行。 清洁部部长却摇了摇头，面相十分老实：“您误会了，我会用除草机。” “啊？”王卿，“那你还不赶紧找出来给我用？！” 有工具为什么不早说呢？！ 等清洁部部长将除草机开出来，王卿突然发现了一个盲点。 她，好像不会开除草机。 昨天那本书叫什么来着？哦，《除草机的安全驾驶技术》。 早知道，就认真看完了。 但是后悔也于事无补，王卿只好将目光投向了清洁部部长。 “咳咳……这个东西怎么开啊？要不你给我示范一下？” “是。”清洁部部长立刻服从命令地上前，启动了除草机。 除草机一开，速度完全不是王卿用小剪刀剪草坪可以比拟的。 清洁部部长清理出一小部分，停下机器，看向王卿。 “您学会了吗？” 王卿思索片刻，“我好像会了。” 她走上前去，看着控制器上的几个按钮，沉默了片刻，最后，露出了迷茫的表情。 “嘶……这个，按哪个啊？” 清洁部部长侧过头，认真地看了王卿几秒钟。 他又重新扭回头，视线落在控制器上，说：“我再为您示范一遍。” 不知道是不是王卿的错觉。 总觉得，清洁部部长平静的语气里，透出一股说不出的淡淡无奈。 第19章 冥日农场16 清洁部部长开着除草机，带着王卿除了一个上午的草。 还没到下班，已经完成了这片草坪的修整。 清洁部部长关掉机器，问王卿：“您学会了吗？” 绿草如茵，平整如一片碧色的汪洋。 王卿沉默地看着清洁部部长，没敢吱声。 “您学会了吗？”清洁部部长，又问了一遍。 王卿迟疑片刻，很小心翼翼地，试探着：“我的脑子告诉我，它学会了……” 清洁部部长没说话。 王卿继续说：“可是我的手告诉我，它还不太会。” “……” 一片令人尴尬的死寂的沉默。 好在此时，农场的广播适时地响起。 “嘀——当前时间11点整。天气，晴，微风。” 王卿当即长松一口气，伸了一个懒腰活动了一下筋骨，语气轻松。 “到点了，下班吃饭去吧。” “干了一个上午，还真有点累。” 下班时间一到，办公室里的白梦露，也放下了手里的书。 起身走到门边，试图打开办公室的门。 之前还无法打开的门，现在很轻易地被她拧开了。 门外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 白梦露抿了抿嘴唇，沿着记忆里管家带自己来的路，朝着食堂走去。 一个上午的风平浪静，让她的心里放松了不少。 无波无澜地走到了食堂，看见王卿和小林都好端端的，更加放心了。 “大佬。” 白梦露熟稔的走到王卿身边，在位子上坐下，朝王卿打招呼。 王卿看了她一眼，注意到白梦露的脸色有些泛白，猜想或许是经期贫血的缘故吧。 王卿忍不住关心道：“你上午工作的怎么样？” 白梦露听到王卿提及上午的工作，心中不由有些愧疚。 一整个上午，她都在翻阅书架上的书籍。 可是，除了从那本书里看到的照片，她并没有发现什么其他的线索。 “对不起，我做的实在是太少了。”白梦露垂下眼帘，秀丽的面孔上，隐隐的自责之色。 自己一定让大佬很失望吧？ 如果换成大佬亲自动手找线索，应该会找得很快吧？ 可惜了，大佬为了保护她，主动提出和她换工作，没办法亲自去办公室调查。 “嗐，这有什么大不了的。”王卿一脸无所谓，“工作很轻松的，没必要让自己太累，注意身体。” 办公室那么干净，本来就没什么值得打扫的地方。 倒是白梦露，脸都因为贫血变白了，也不知道会不会还有痛经之类的毛病。 这种特殊时期，就应当好好休息才是啊。 “您……真的不觉得我太笨了？” 白梦露没有想到，自己没能找到有用的线索，非但没有被王卿责备，反而还被她如此体谅。 大佬优先关心的，竟然是她的安危。 嗯？王卿脸上浮现一丝迷茫，怎么又扯到聪明和笨上来了？ 不过，看着白梦露如此忐忑的神情，和等待着自己回答的紧张姿态。 王卿觉得，白梦露应该是很在意自己的评价的。 难道是上一份工作被老板pua，羞辱太笨，所以现在才如此急切地想要得到自己的肯定？ “没有啊。”王卿认真地看着白梦露，脸上带着鼓励的微笑，“我并没有觉得你笨。” 王卿最体贴这种生活不易的打工人了，为了安慰曾经被职场pua的白梦露，她熟练地掏出了心灵鸡汤。 “任何东西，都需要慢慢地学习，才可以掌握。人的一生，就是一个不断学习的过程。” 白梦露看着王卿。 王卿也同样，用温和的眼神看着白梦露。 那一瞬间，两个人都觉得，自己仿佛已经深入了对方的内心。 “大佬……”白梦露感动地看着王卿。 或许，大佬能成为如此优秀的“解密人”，也是这样一步步地学习着，走过来的吧。 所以，才会如此体谅她这种菜鸟。 王卿却微微摇头，语调和缓：“不用叫我大佬，叫我王卿就好。” 白梦露沉默了片刻，终于叫出了王卿的名字，无比慎重地：“王卿。” 白梦露知道，或许这一刻，才是她真正地与王卿成为了队友。 之前王卿对她所有的照顾，都只是出于王卿身为“解密人”，那牺牲自己、照亮他人的崇高品质，而非与队友的携手共助。 但是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 白梦露想，或许没有遇见王卿的话，她会一辈子蝇营狗苟。 进入怪谈，也不会想着探寻真相，只会蜷缩一角，努力苟到最后。 可是，现在，这一刻，她想要和王卿并肩作战。 她很清楚自己的能力，绝对做不了“解密人”。 不过，王卿愿意相信她，将探索办公室的任务交给她，她就会努力做到最好。 她，一定不会让王卿失望！ 怀着这样激荡的心情，白梦露甚至连吃中午的盒饭，都充满了动力。 吃过饭，她准备继续回办公室去。 王卿叫住了她。 看了看时间，距离下午上班的点，还有一段空闲，王卿道：“我陪你去办公室吧。” 王卿准备，趁着这个空闲，帮白梦露将请假条签了。 请假条只能提前一天签署，而且，每次只能请假一天。 王卿拉着白梦露，一起去往小洋楼。 农场很大。 大部分地方已经荒芜，王卿和白梦露沿着主干道路，慢慢地走着。 中间，偶尔可以看到几处插在地上的公示牌。 上面写着一些，比如“洋葱”“蘑菇”“玉米”“西蓝花”之类的字。 应该是从前的种植将基地，只是因为农场荒废了很久，所以闲置了。 幸好土地是现成的，王卿想着，等以后招聘的实习生多了，可以再把这些再重新经营起来。 不知不觉，已经走了十来分钟。 王卿忽然停下脚步，抬头朝着远处看去。 照理说，他们现在应该已经可以看到，小洋楼那掩映在树叶之间的屋檐了。 可是，那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我们，是不是迷路了？” 第20章 冥日农场17 王卿打量着四周。 她来到农场的时间，并不比这些实习生早多久。 也只是沿着固定的路线，在员工宿舍、小洋楼和几个生产基地之间逛过。 这里的景色，看上去和农场里其他地方，差距不大。 两侧的草坪并没有得到妥善的修整，疯长着几乎到人腰部的野草，莫名显得这条路光线昏暗，有一种逼仄之感。 让人下意识的，想要快步走离这里。 白梦露显然也意识到了情况有些不对劲。 比起王卿，她更多了一种胸闷乏力的感觉。 上午那些书籍的触感，开始不断地在脑中盘旋，她又想要呕吐了。 “大、王卿。”想要喊“大佬”的时候，又想起王卿的话，白梦露及时改口。 王卿转过头来看她，“嗯？” 白梦露看到王卿平静的表情，瞬间觉得安心不少。 那种生理上的不适感，也淡却了很多。 “我们往那边走？”白梦露定了定神，问。 王卿连一瞬的思考都没有，干净利落地回答：“不用，我们就等在原地好了。” 王卿对应付这种事，很有经验。 迷路的时候，不能乱跑，越跑可能越找不到方向。 而且，实在不行，她还能叫管家嘛。 白梦露选择相信王卿。 两人一起站在原地。 可是天空，却逐渐地暗了下去。 铅灰色的云彩在天空堆积，厚重地仿佛随时可以压下来。 阳光几乎完全被遮蔽了。 俨然是下雨的前兆。 就在这时候，远处的道路上，出现了一个黑色的小点。 黑点越来越近。 逐渐变大。 居然是个浑身漆黑的人。 他微微佝偻着脊背，从上到下，都穿着一身黑。 黑色的绅士帽戴在他的头上，挡住了他的大半张脸，戴着黑色手套的手里，还握着一把漆黑的长柄雨伞。 “两位是迷路了吗？” 那个浑身漆黑的人，走到了王卿和白梦露的面前，停下了脚步，开口询问。 他的声音很低，也很嘶哑，如同一个破了的风箱发出低鸣。 王卿上下打量着他，有些危险地微微眯起了眼睛。 “嗯。”她轻轻地点了一下头。 得到了王卿的回应，那个人明显地有些高兴起来了，语气都变得热情了许多。 “两位想要去哪里呢？我对这里很熟悉，可以带你们去。” “是吗？”王卿若有所思，“你是什么人？” “我是这座农场的管家，如果遇到麻烦，可以随时向我求助。”男人愉快地回答道。 规则第四条，【农场内正式员工统一穿着蓝色制服，实习员工统一穿着白色制服。不存在穿着绿色制服的员工。如果遇到穿着黑色制服的员工，不用担心，那是农场管家。任何困难都可以向农场管家求助。】 白梦露狐疑地看着他：“你真的是管家？” 他们都见过管家，明明不是长这个样子。 漆黑的男人笑了起来，似乎看穿了白梦露的怀疑，温和地说道：“当然。这么大一座农场，肯定不止一位管家的。” 听上去，似乎有些道理。 白梦露看着王卿，王卿不置可否地站在原地，没说话。 漆黑的男人抬头看了看天，说：“天气看上去很不好，似乎要下雨了，这里可不能避雨。” 他顿了顿，又继续道：“而且，两位即便不需要避雨，也应当早点到工作场所去，毕竟迟到可不是一件好事。” “行，”听他把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王卿干净利落地开口，“你带我们去农场主办公室吧。” 漆黑的男人微微颔首，“当然可以。” 他转过身，将后背露出给王卿和白梦露，声音嘶哑，但是语调很轻快。 “请跟我来吧。”男人说，“天色有些暗，周围的草又很浓密的，最好跟紧了，千万不要走丢。” 男人似乎并没有恶意。 反而十分的脾气温和，好说话。 和白梦露过去在怪谈中，见到的那些危险的，对人类充满怨毒恶意的诡异，完全不同。 莫非，是可以信任的？ 既然王卿都跟着，白梦露当然也跟了上去。 王卿一边走，一边跟男人搭着话。 “您是管家，那您对这座农场一定很了解了？”王卿问。 漆黑的男人：“当然，这座农场的每一处细节，我都很清楚。比如，西北角的院墙破了一个洞，可以从洞里钻出去。” 王卿：“有人这么做吗？” 漆黑的男人：“前提是他们可以找到正确的洞口。” 白梦露在旁听着，赶紧默默记了下来。 从男人和王卿的对话里，似乎隐约透露出一个信息。 他们可以从西北角的墙洞里离开，或许这就是逃离这个怪谈的方法？ 王卿忽然停下脚步。 白梦露赶紧也跟着停了。 背对着两人的漆黑男人，好像后脑勺长了眼睛，在王卿停下脚步的一瞬间，也跟着停下了脚步。 “两位，请跟紧我，不要走丢了。” 王卿却没有动作，只是站在原地，再一次地问了一句： “你真的是管家吗？” 男人回答：“当然，我对这座农场十分熟悉。我熟悉它，就像是一个母亲，熟悉自己生下的孩子……” 他的话没有说完。 因为王卿，已经一个巴掌糊在他脸上。 “滚啊，死骗子！” 王卿那叫一个气啊，农场有几个管家她还能不清楚吗？ 你看看她，她像是请得起第二个管家的样子吗？ 这个家伙，一定就是偷偷溜进来的商业对手请的骗子，故意来忽悠自己的员工！ 太过分了，真的太过分了！ 一个巴掌，硬生生，将男人打得身子在原地转了个圈，“啪叽”一下摔在了地上。 白梦露站在原地，惊骇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只见男人摔在地上后，浑身开始不停地抽搐起来，四肢关节都以反人类的角度和方向扭动着。 他就像是个坏掉的娃娃，无法控制自己四肢的关节。 王卿站在原地，也懵了。 她、她不至于下手重到这种程度吧？ 还是说……这个人本来就有羊癫疯？现在发作了？ 想到这儿，王卿不敢再犹豫，朝着在地上阴暗翻滚爬行的男人冲了过去。 羊癫疯发作，如果得不到妥善处理，可是会死人的！ 王卿一手按住了男人的肩膀，将他牢牢地按在了地上。 漆黑的男人像是一条被鱼叉叉住的鱼，浑身不停地弹动着，四肢扭曲蠕动蠕动不止，却完全挣脱不了。 见男人挣扎得如此用力，王卿更加忧虑了，回头看向白梦露。 “你快把他的伞捡起来！” 白梦露连忙低头去捡伞，递给王卿。 王卿眼疾手快地朝着男人的嘴里塞了进去！ 第21章 冥日农场18 没吃过猪肉，难道还没看过猪跑吗？ 王卿虽然没有专业的医疗知识，但是好歹也看过电视。 电视里，面对这种羊癫疯发作的病人，都是要往他的嘴里塞根筷子，防止他咬住自己的舌头。 只是现场没有筷子，王卿只好用男人随身携带的伞。 谁料，王卿刚把伞塞进去，只听“咔嚓”一声，男人竟然硬生生将伞给咬折了。 王卿懵了，下意识地抓住半截断伞，想要再一次地塞进男人的嘴里。 然而她按在男人肩头的手，掌心却传来一阵灼痛感。 就好像是按在一块正燃烧的炭上。 王卿连忙松开手。 漆黑男人终于摆脱了王卿的压制，只见他的肩膀处，原本严密包裹着身体的黑色西装，已经被烧毁了一块。 肌肤从破损的布料里裸露出来，扭曲皱缩的焦黑色，像是被烈火灼烧过一般，已经碳化失去水分。 就在王卿想着，是不是要叫救护车的时候，漆黑的男人居然重新从地上站了起来。 他身体扭曲地站在王卿的面前，两条胳膊一正一反地耷拉在身体的两侧。 腿一长一短，因此就显得他身体一边高一边低。 最可怖的是两只脚，完全地翻转过来了——本该是脚后跟的地方，变成了脚尖；应该是脚尖的方向，却是脚后跟。 一阵诡异的“咔咔咔”声响里，他的头一点一点朝着后面扭动过来。 最终转过了一百八十度，黑黢黢的眼睛，对上了王卿和白梦露的脸。 “我——我，滋滋……我是管家……” “滋滋……跟我……滋啦……走……” 失去了原本戴在头上的礼帽的遮挡，白梦露骇然地发现，他的那张脸，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 大半张脸都是被烧毁的痕迹，漆黑的焦炭挂在骨骼上，黄色的脓液从眼珠与眼眶的缝隙里流出来。 根本不可能有人，被火焰烧成这个样子，还能活下来。 白梦露浑身僵直在原地，甚至可以听到，自己牙齿轻微打颤的声音。 但是，一抬眼，看到挡在自己面前的王卿，有瞬间，生出一种难言的安心之感。 王卿眯起了眼睛，仔细地端详着面前的这个玩意。 “特技演员？还是机器人？” 这群竞争对手，还真的是心怀鬼胎、死性不改！ 为了搞恶性竞争，居然这么肯下血本。 漆黑男人突然朝着王卿冲了过去，虽然身体已经扭曲的不成样子，但是速度却快到令人惊骇。 王卿没他快，于是一瞬间，还真的让他贴近到了面前，下意识的伸手去挡。 胳膊上一阵剧烈的灼痛感。 王卿本能地一个抬脚，飞起一脚，就踹在对方的胸口。 顿时漆黑男人如同断了线的纸鹞，飞出一截，重重地摔落在了地上。 王卿低头去看自己的胳膊，已经被烫出了红印。 太下作了！ 太卑鄙了！ 本来以为这些混蛋只是搞点东西，来吓唬自己的员工，没想到，居然还真的敢伤人。 王卿不由得暗自庆幸，幸好遇上的是自己。 要是换成别的员工，被烫了这么一下，少不得要算作是工伤，到时候自己还要花钱送他们去医院。 她自己嘛，皮糙肉厚，一会儿让管家带自己去涂点儿药膏就好了。 眼见漆黑男人挣扎着又要爬起来，王卿连忙一个健步冲上前去。 怕又被烫到，她干脆不动手了，抬起一脚用力地踩在了男人的后背上。 漆黑男人用力的挣扎着，两只手胡乱地在泥地上抓挠着，留下的一道道焦黑的痕迹。 却怎么也没办法从王卿的脚底下爬出去。 这时，察觉到情况不对劲的管家，终于赶来了。 “王——” “女士”字没来的及说出口，匆匆赶来的管家，呆站在王卿几步开外，脸上的忧虑之色还没有褪去，就已经凝固了。 他的目光从王卿的身上，慢慢地下移。 最终，顺着王卿的腿，看向了被她踩在脚底下的东西。 “啊，你来了啊。” 王卿一脸平常，语气轻松地跟管家打了个招呼。 往常都穿着精致、一丝不苟的管家，这次却意外的有些不那么工整。 黑色燕尾服有些凌乱，裤脚不知道在哪里黏上了泥巴，原本雪白的手套也沾染了不少黑色的煤灰、 甚至一直以来被扎成一束的长发，也已经皮筋断裂，彻底散开了。 “你们没事就好。” 半晌，管家像是终于找回了自己的意识，熟悉的笑容重新浮现在脸上。 王卿低头看向自己脚下的东西，迟疑着问道：“这个，应该交给你处理吗？” 管家轻轻点头，“当然，交给我就好。” 王卿松开脚。 白梦露这才注意到，那个浑身漆黑的男人、准确说是诡异，已经被王卿踩得，陷进泥巴里几厘米了。 连后背，都有一个凹下去的鞋印。 管家显然也看到了，目光可疑地在后背的鞋印上，停留了几秒。 “呃……”王卿有点心虚。 虽然这是对家企业派来的搞恶性竞争的，但是也不知道踩坏了要不要赔。 管家抬起头看向王卿，语气温和：“请放心，剩下的交给我来处理就好。” 顿了顿，又抬手，为王卿和白梦露指出了路，“两位可以沿着这条路走，前面不远就是办公室。” 将麻烦交给管家，对王卿来说，一直都是一件很放心的事。 她听了管家的话，拉上了白梦露，沿着管家指出的道路，朝着前面走去。 果然，没走多久，就看到了熟悉的红色的小洋楼的屋顶。 天空也跟着放晴了。 白梦露抬头看去，依旧像是隔了一层毛玻璃，看不清太阳具体的方位。 之前所见的铅灰色云彩却不复存焉，阳光可以肆意地洒下来。 白梦露这才看清楚，王卿拉着自己的那只手上，胳膊处大片的红痕，分明是被烫伤了。 “你受伤了！” 王卿看了一眼自己的胳膊，随意地移开视线。 “哦，没事，幸好不是印在你的身上。” 白梦露这么好看，要是被烫得留疤了，他们农场估计得赔不少钱。 听到王卿这样说，白梦露愣住了。 王卿居然宁愿受伤，也要保护她？！ 白梦露心中百味陈杂，又是愧怍，又是感动。 “下次，别再这么冒险了！” 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良久，白梦露才憋出这么一句。 其实，她也知道，自己的叮嘱，王卿不一定能听得进去。 白梦露回忆着方才发生的一切。 大概在漆黑男人出现的那一刻，王卿就猜出第四条规则的后半段，有一半是存在错误的吧？ 【如果遇到穿着黑色制服的员工，不用担心，那是农场管家。任何困难都可以向农场管家求助。】 穿着黑色衣服的员工，可能是管家，也可能是别的。 只有管家是安全的，别的都存在危险。 明知道这点，但，作为“解密人”，王卿为了获得线索，甘愿深入险境。 与明显带着恶意的诡异正面交锋，甚至不惜受伤。 白梦露用力地握紧了掌心的纸条。 是刚刚王卿让她递伞，诡异将伞咬断之后，从断掉的伞里，落下来的纸条。 第22章 冥日农场19 【3月12日，晴 今天天气很不错，少爷还是心情不愉。 佣人送进去的饭菜被扔出来了。 唉，一直这样可不像话，老爷走的时候，叮嘱了我要照顾好少爷。】 【4月15日，雨转阴 少爷已经很久没有关心过生意了。 没有关系，我会遵照老爷的遗愿，好好照顾少爷，打理好少爷的生意。】 【6月7日，晴 最近少爷的心情似乎不错，是错觉吗？ 最近信差上门的多了，不止是送报纸，还在替少爷寄信。 少爷好像交到笔友了。 只要这样能让他的心情好些，就足够了。】 【7月13日，雨 少爷砸碎了镜子。 不是已经让佣人们把镜子都收起来了吗？】 【7月15日，晴 信差来联系我，少爷已经好几日没有寄信出去了。 是与笔友相处不愉吗？ 或许应当在报纸上另登几条广告，为少爷多寻找几位可以交流的笔友。】 【7月21日，阴 少爷看到了报纸上的广告，大发雷霆。】 纸条似乎是从某本日记上撕下来的，钢笔字十分端正。 不过只有前半截，纸条的末端呈现出撕扯的痕迹。 白梦露认真地看着，试图从字里行间分析出什么。 纸条上的所有内容，都围绕着“少爷”展开，难道这个“少爷”就是农场主？ 王卿低头从办公室的抽屉里，翻找出请假条，递给白梦露。 “你先填。” 请假条，需要员工先填写，然后交由农场主审批，才算签署完成。 白梦露接过请假条，从桌上的笔筒里，抽出一只蓝色的水笔，认真地在请假条上，写下了自己名字。 请假原因那一栏，她填上了身体不适。 写完之后，又递给王卿。 王卿抬头，看向挂在墙上的钟，已经快到规定的13:00的工作时间了。 再不走的话，就无法准时到达工作场地了。 王卿随手将纸条揣进了自己的口袋里，准备等晚上再给她审批。 眼看王卿要走，白梦露连忙叫住她。 “王卿。”白梦露将那张从漆黑男人身上掉落的纸条，朝着王卿递过去，“这个，你不看一看吗？” 王卿一脸茫然：“啥？” 白梦露解释说：“是从那个人身上掉下来的，似乎是日记。” 王卿瞬间没兴趣了。 正经人谁写日记啊？ 王卿越发觉得，这群人果然是群变态，很符合自己一开始的猜想。 她摆了摆手，“你自己留着就好。” 目送王卿离开，看着办公室的门再一次在自己的面前合上。 白梦露一个人留在办公室里，呆呆地低头望向自己手里的纸条。 大佬好不容易得来的线索，居然不看？ 白梦露望着纸条出神片刻，终于，恍然大悟。 这是考验啊！ 大佬，是在考验她！ 对于大佬这种敢和诡异硬刚的“解密人”来说，说不准，没看这张纸条，大佬就已经大致清楚里面的内容了。 甚至可能，连整个农场背后，究竟有什么隐情，大佬也早就拆解的七七八八！ 只是为了训练她、培养她，才留在农场里，带着她慢慢探索。 将写有关键线索的纸条，留给她，也是为了培养她通过草蛇灰线、蛛丝马迹进行独立的解密的能力。 这么一想，一切都解释的通了。 白梦露合拢手心，握紧那张纸条，像是握紧了什么信念。 她仰起头，看着满墙的书，又充满了探索的动力。 她绝对不会辜负大佬的期许，尽快从办公室里发现更多的线索！ 下午的工作，白梦露依旧重复着上午的事。 翻阅着一本本书，那些看不懂的诡异文字，在她的眼前不断地扭曲变动着，越看，越令人觉得头昏脑涨。 白梦露闭了闭眼睛，将手里又一次一无所获的书，重新塞回了书架上。 她知道，虽然打着检查书是否有被虫蛀的名头，去翻阅这些书籍，并没有违反员工守则。 但是，也算是踩在规则的边缘了。 长期接触这些诡异的文字，就算看不懂，也会不知不觉受到污染。 手指，却丝毫没有犹豫地，滑向了下一本书的书籍。 封皮，一如既往的光滑柔嫩的肌肤触感。 然而，在抽出书的前一刻，白梦露忽然愣住了。 她伸手，认真的在那书皮上，滑动了几下。 确认了，书皮的夹缝中，有东西。 白梦露本能地惊喜起来，连忙伸手将书抽了出来。 可是如何取出夹层中的东西，又令她犯难了。 书皮封得很严密，想要从边缘拆解，就必须划开边缘。 白梦露正要这么做的时候，忽然就想起了，早晨工作的时候，管家站在门口对她说的话。 “打扫办公室就是你的任务，但是千万不要弄坏东西。” 如果划开书籍的边缘，绝对是弄坏东西。 白梦露犹豫许久，终究还是没敢触碰这条红线。 她看向窗外，下午的阳光比上午强烈很多。 举着书，走到窗边，将书的封面那一页，单独对着阳光举起来。 透着光，隐约可以看见，柔软轻薄的人皮之下，是一张写满字的信笺！ 【孙小姐安， 照片已收到，未曾想世间竟有如此佳人。 冒昧请一晤，下月佳期十五，候于…… ……闻孙小姐家做……生意，孤身支撑，未免劳累。 曾……今略提意见，可…… 乡里之人，生计艰难，银元贰枚聘…… ……契书在手，又兼无亲无故…… 小小愚见……，请……】 中间的字，白梦露费尽了力气也没办法看清。 想要转去看写信人的名字，恰好落款夹在了书脊最厚的地方，难以透光看清。 孙小姐。 孙耀祖。 少爷…… 什么关系？ 白梦露本能地觉得，这三者之间，绝对有着紧密的联系。 白梦露正待思索，忽然，门外传来低沉的脚步声。 她本能的一惊，人皮书瞬间脱手。 第23章 冥日农场20 办公室的门打开，管家出现在门外。 他站在门口，朝着里面看。 只见白梦露趴在地上，手里稳稳地接住了一本书。 “你在做什么？”管家平静地问。 白梦露扭曲爬行，用自己的衣服在地上乱蹭，然后一本正经地回答：“擦地。” 管家没再说什么，重新合上了办公室的门。 白梦露这才长松一口气，爬起来，小心翼翼地将书重新放回了书架上。 幸好她当时眼疾手快接住了，不然书摔在地上折了角，也算是破坏办公室内的物品。 刚把书放回书架上，门外又一次响起脚步声。 白梦露下意识往地上一趴，满地乱爬，用衣服擦地。 然而，这一次出现在门外的并不是管家。 伴随着狗叫声，房门被打开。 “哒哒哒”的高跟鞋声音，从外面走进来。 是谁？ 农场主吗？ 白梦露不敢抬头，也不敢乱看，趴在地上，一本正经地用自己的制服在光滑的地砖上擦着。 农场的广播又一次响起了起来。 “嘀——当前时间15点整。天气，晴，微风。” 王卿擦了一把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躺在散发着淡淡青草香味的草坪上，并不刺眼的阳光照得她浑身上下都暖洋洋的。 头顶的天空，模糊的，看不清云彩和太阳。 一个多小时过去，也不曾见到一只飞鸟掠过的踪迹。 天，像是死去的、凝滞的，一潭溃烂化脓的水。 没有任何生命存活的迹象。 王卿砸吧了两下嘴，自言自语。 “现在这环境污染可真的是越来越严重了。” 本来还以为回到了乡下，空气会比城市里清新些呢。 没想到，这里的雾霾也这么严重，天空都看不清楚了。 不过也是，如果不是因为环境污染严重，农场里也不会饲养这些基因变异的生物。 “王女士。”管家熟悉的声音倏然响起。 王卿连忙翻了个身，在地上扭曲爬行了几下，才慢吞吞抬起头，一脸无辜。 “啊，叫我做什么？” 管家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神情微妙地询问：“您在做什么？” 王卿一本正经的回答：“擦地……啊不、除草。” “……”管家沉默了一瞬，“您和白女士果然很投缘。” 王卿思索片刻，对管家的话表达了肯定：“你说的也不错。” 毕竟白梦露长得好看，脾气也好。 虽然想过走后门这种不光彩的事，但是在她的劝说下，也很快改邪归正。 她和白梦露相处的时候，还真的没出现过什么很大的分歧矛盾。 管家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您如果喜爱她的话，是否要让她提前转正呢？” 王卿一怔——啊，现在走后门都这么光明正大的吗？ 她刚说服白梦露没多久，管家居然过来主动询问她，要不要给白梦露开后门。 王卿上下打量着管家。 难道，管家这看上去人模狗样的家伙，也如此浅薄贪图美色？ 看上了白梦露，想给她开绿灯？ 这可不行。 在她的农场里，是绝对禁止潜规则的。 “不了不了。”王卿连连摇头，“按照正常的流程来就好。” 又怕管家经受不住诱惑，她抬头，一脸严肃地望着管家，补充道： “下次这种事，也不要再来问我了，我态度只有一个，就是一切按照规章制度来。” “我希望你的也能做到这样，不要总是想着一些歪门邪道的东西。” “既然我外公这么放心地把农场交给你打理，说明在他的心里，你绝对能做好一个称职的管家。” “你，也不想让外公失望的，对吧？” 说完，目光灼灼地盯着管家的双眼。 管家若有所思地看着王卿，半晌，微笑道：“当然。” 王卿这才满意地点头。 “对了，王女士——” 管家走到了王卿的身边，朝她伸出手，摊开的手心里，是一管药膏。 “之前那件事是我没能及时处理好，让您受伤了。”管家说，“这是药膏，有利于伤势的恢复，希望您尽快使用。” 王卿接过管家递过来的药膏，挤了些出来涂抹在了自己胳膊被烫伤的部位。 药膏闻起来味道有些古怪，不过涂在伤患处后，却凉凉的，很舒服。 傍晚时分，下午的工作结束了，大家又陆续回到了员工宿舍，聚集在一楼的食堂里。 这次的人数，比早晨的时候，又少了三个。 其中两个，是被分配去打理草坪的眼镜男和胖子。 另一个，则是王卿十分熟悉的白梦露。 小林没看到白梦露，很慌张。 比没有见到王卿，还要慌张。 毕竟，梦露姐可是答应了她，如果两个人能活着从这个盖天力出去，就要给她加薪的。 她连晚饭都没有心情吃，挪到了王卿的身边，低着头，怯生生开口。 “王卿姐，梦露姐还没有回来，她不会出事了吧？” 小林的紧张之情，溢于言表，一双水灵灵湿漉漉的小狗似的眼睛，无比依赖又期待地看着王卿。 王卿愣了一下，也觉得奇怪，“是啊，她怎么还没回来？” 办公室干净成那个样子，照理说，也不需要很费力地打扫。 王卿摸了摸自己的口袋，中午的时候走的太急，白梦露写的请假条，还被她揣在口袋里，需要盖章。 “这样吧，我去办公室一趟，看看她在不在那里。”王卿对小林说。 刚出员工宿舍楼，没走出多远，王卿就遇到了管家。 管家还是和下午一样的打扮，穿着黑色的燕尾服，手上戴着白色的手套。 手里推着一辆小车，车上是满满的盒饭。 “王女士，晚餐的时间就要到了，您是准备去哪里？” 管家看到王卿，主动停下了脚步，笑容可掬地向她询问。 王卿上下打量一番管家，问：“你去过办公室了吗？” “嗯？” 管家愣了一下，将餐车交给了跟自己一起的生产部部长，走到了王卿的面前。 王卿再一次重复了自己的问话：“下午的时候，你去过办公室了吗？” 管家点头道：“当然。” 王卿问：“那时候，什么时候？白梦露还在办公室里？” “大概是下午两点四十分左右，白女士正在办公室擦地。”管家知无不答。 王卿拉着他，“你跟我去办公室一趟！” 管家骤然被她拉住了胳膊，顿时怔忪，还没来得及反应，脚底下已经被王卿的力气扯得一个趔趄。 第24章 冥日农场21 “等等，王女士——” 管家费力地挣脱了王卿拉拽，努力站稳了脚跟，原本整洁挺括的衣袖已经皱巴巴了。 “可以不必如此着急，您是有什么事吗？”管家一面跟上王卿的步调，一面温声安抚地问道。 王卿说：“白梦露还在办公室没有出来。” 管家明白了，“原来如此，您是在担心白女士。” 王卿问：“你下午去的时候，她还好好的吗？” 管家回忆了一下白梦露在地上扭曲乱爬的场景，肯定地点头：“白小姐很有精神。” 王卿说：“所以，从你下午两点多离开之后，办公室里发生了什么，你也不知道。” “很抱歉，因为下午的确是有些事，只能由我去处理，所以，无法时刻关注办公室内的动向……” 管家的话，说到一半，忽然卡住了。 他的脸上，表情逐渐变得微妙起来。 很快，两个人就走到了办公室所在的小洋楼。 刚一进入小洋楼，管家本就微妙的神情，逐渐地冷峻阴沉起来。 这里，有不该出现的东西出现过，空气中的味道还没有消散。 王卿脚步匆匆地朝着办公室跑去，刚到门口，就发现办公室的门已经被打开了。 王卿走进去，只见白梦露倒在地上，脸部朝下，背面朝上。 ……不会是死了吧？ 一瞬间，看过的无数推理小说划过脑海，王卿连滚带爬地在白梦露的身侧跪坐下来，伸手贴上了白梦露的脖子。 还好，温热的，有脉搏。 王卿长松一口气，又有些自责。 中午的时候，看到白梦露那么苍白的脸色，就已经知道她身体不好了，居然也没多注意照顾她一些。 这不，也不知道是因为痛经，还是因为贫血，人都晕倒在工作岗位上了。 “王女士。”管家出现在门口，表情不怎么好看。 在刚刚，他已经飞快地检查过一遍，除了办公室以外的整栋小洋楼了，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那些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东西，想方设法地将他引开，进到办公室里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王卿抬头看向站在门边的管家，也没有错过他难看的脸色。 看来管家是真的挺喜欢白梦露的，见到白梦露昏迷，内疚成这个样子。 王卿向来是个好脾气的人，大多数和她相处过的人，虽然不愿意和她深交，却也不得不承认，她是个温柔的老好人。 所以这一刻，王卿非但没有，因为管家没能及时发现白梦露昏迷这件事，而责怪管家，反而温和体贴地安慰了他。 “没事，她大概只是低血糖或者痛经，并没有大问题。” “你不用太内疚，毕竟农场这么大，就只有两个正式员工，很多事，你想管也管不过来。” 管家的脸色，并没有因为王卿的话而变好。 反而越发地古怪起来。 “我知道了，王女士。”半晌，管家才道。 “啊，对了——”王卿站起身，从口袋里，抽出了那张请假条。 “咱们把请假条审批了吧？她都这样了，明天估计也上不了工了。”王卿对管家道。 管家颔首，举步朝着办公桌走去，从口袋里取出钥匙，打开了上锁的抽屉。 抽屉里是一枚公章。 管家将公章和印泥取出，端正地放在桌上，而后望向王卿，黑黢黢的眼睛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她。 “需要您亲自盖章才行。” 王卿走过去，捏起小公章，沾了点儿印泥。 令人的意外的是，印泥居然是蓝色的。 她迟疑地问：“印泥，没有红色的吗？” 管家垂下眼帘，露出温柔驯顺的笑容，声音轻轻的说：“当然有，但是请假条应该用蓝色印泥。” 王卿“哦”了一声，猜想，这可能是自己外公留下来的习惯。 模糊不清的记忆里，外公的确是个有着怪癖的人。 否则，也不会在农场里饲养这些变异物种了。 王卿很容易地说服了自己，在请假条上留下了蓝色的印章痕迹。 做完这些，王卿再看向躺在地上的白梦露。 “那，我带她回去了？” 管家一面低头收着印章，一面道：“我帮您。” “不用不用！”王卿连忙推辞。 “毕竟是一个人的分量，有我帮忙……” 管家一抬头，王卿已经把白梦露打横抱起了，甚至还在怀里颠了颠。 “唉，现在的小姑娘啊，一个个瘦的……”王卿微不可觉地叹了口气。 白梦露轻的超乎王卿的想象，比宿舍里那个衣柜什么的，好抱太多了。 王卿一路把白梦露抱回了员工宿舍。 正在食堂里坐立不安的小林，一见到王卿抱着白梦露回来，就激动地冲上去。 “王卿姐，梦露姐没事吧？”小林又是担忧又是激动，甚至险些落下泪来。 王卿最见不得女孩子哭，连忙安慰：“没事没事，她就是痛经晕过去了。” “嗯？” 别人不清楚，小林可是清楚的，白梦露根本就没有来月经啊。 但是看着王卿一脸正经的样子，小林懂了。 大概白梦露的昏迷，有些隐情，王卿不想被其他人知道，所以才这样对自己说吧。 果然，小林抬眼去看周围的时候，的确有不少隐晦的目光，正在偷偷打量着她们。 小林收起了眼泪，警惕道：“好的，我去帮梦露姐接点儿热水。” 说完，小林扭头去锅炉边接热水了。 王卿抱着昏迷的白梦露上楼。 推开宿舍门，将白梦露放在了床上。 “唉……你这工作的也太拼了吧？至少也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啊。”王卿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与此同时，躺在床上的白梦露，睫毛轻轻地颤动了两下。 意识混沉中，白梦露只是隐约感觉，有人在抱着自己走，将她带离了危险的办公室。 会是谁呢？ 愿意深入险境救她。 脑海中隐隐约约有个名字，呼之欲出，却始终叫不出来。 直到耳边，传来人断断续续的说话声。 “……太拼了……照顾好自己……” “……早知道就不让她去办公室了……是我没注意……” 不，不是你的错！ 白梦露猛地睁开眼睛，看清了坐在自己床边的人。 是王卿！ 白梦露下意识地伸手，一把抓住了王卿的胳膊。 “王卿！”她惊魂未定，却已经着急地说道，“不是你的问题，你一定也没有想到！” 王卿一脸忧愁地看着白梦露，伸手按着她的肩膀，想让她躺下。 “你先休息，明天开始，我会一直帮你开请假条，直到你休息好为止。” 白梦露连忙道：“我不用休息，我可以做到的！” 王卿还是坚持，语气不容置疑：“你好好休息！” 白梦露：“不用！我真的可以！” 啊……这是多么爱岗敬业的人才啊！ 就算已经昏迷在工作岗位上了，也还惦记着工作，不愿意休假。 任何企业，都最缺这种勤奋上进的员工。 王卿甚至，已经被白梦露这种敬业的精神给感动了。 “没事的，你休息就好了，剩下的事，我会解决的。” 知道白梦露爱岗敬业，王卿自然也会珍惜这种人才。 见王卿坚持如此，白梦露也只好放弃了。 她低声对王卿道：“好，我听你的。” 第25章 冥日农场22 白梦露已经被王卿带回来了。 但是，本应该和壮汉张宇一个宿舍的眼睛跟胖子，却没有回来。 起初没看到两个人，张宇心里松了一口气。 看来换工作是正确的，否则，现在被留下，回不来的就是自己了。 可是吃过晚饭，回到宿舍。 看着空空荡荡，只有自己一个人的宿舍。 张宇又开始慌了。 他想起了宿舍规则，每间宿舍至少要有两个人住。 张宇不想触犯规则，于是，敲开了隔壁宿舍的门。 “今晚，你们中一个人和我住。” 隔壁宿舍的也不是傻子，都知道张宇的行事作风。 做了他的室友，大概率会跟眼镜男还有胖子那样，沦为他的奴隶。 听到张宇无理的要求，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我们宿舍的人正好，没有谁想要和你住。” 见张宇准备动手，立刻眼疾手快地将宿舍门关上，将人挡在了门外。 张宇用力地砸门，甚至上脚去踢，都没有撼动宿舍门分毫。 “你们给我等着，我就在这个门口候着，我不信你们还不开门去洗澡。” 张宇砸了会儿门，没打开，干脆横抱双臂，一屁股在这间宿舍的门口坐下了。 旁观的其他宿舍的人，心里对张宇这样流氓的做派非常不满，却敢怒不敢言。 张宇去骚扰别人，总比骚扰自己要好。 死道友不死贫道。 随着时间的流逝，天黑了，农场广播又响了两次。 已经是晚上20:00了，张宇依旧坐在门口候着，位置都不曾变动一下。 那间宿舍的人，也不由得慌张了起来。 打开门，免不了至少有一个人要被迫和张宇一个宿舍。 可是不打开门，又怎么出去洗澡？ 不洗澡的话，绝对会触犯规则。 张宇老神在在地坐在原地。 他知道，权衡利弊之后，这间宿舍的人一定会做出符合自己心意的选择。 然而，就在宿舍里的人，终于下定决心，准备打开门的时候。 楼梯口处，忽然转出两个熟悉的身影。 胖子和眼镜男。 胖子和眼镜男似乎和正常活人没什么区别。 依旧是那副唯唯诺诺、畏畏缩缩的样子，进到了自己的宿舍里，拿了换洗的制服，就准备去走廊尽头的浴室里。 他们路过张宇身边的时候，甚至还本能地露出畏惧的表情，朝着旁边缩了缩。 张宇僵坐在地上，瞠大了眼睛。 这两个人活着回来了？ 不对，回来的胖子和眼镜男，还是活的吗？ 从神情完全看不出这两个人的不对劲。 张宇的目光，狐疑地追逐着两个人。 正好，就看到了从浴室里出来的王卿等人，王卿的身边，还跟着那叫许悠悠的小姑娘。 张宇记起来了。 昨天，这个小姑娘也跟胖子、眼睛男一样，回来的晚了。 王卿跟她住了一个晚上，并没有出事。 许悠悠看上去，也与常人无异。 或许，眼镜男和胖子，也是差不多的情况。 那条做不完工作，可以留下加班的规则，是正确的？ 有王卿作为前车之鉴，会这么想的人，应当不在少数吧？ 再看到那间不肯开门的宿舍。 张宇恨恨地踢了宿舍门一脚，冷笑道：“你们给我等着。” 张宇是个睚眦必报的人。 这间宿舍里面的人，刚刚居然对自己见死不救，他在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对付他们的想法。 张宇去宿舍拿了换洗衣服，进浴室里飞快地洗了个澡。 然后，又重新回到了那间宿舍的门口，在地上坐下，堵住了门。 看着在窗口晃动的三个人影，张宇不由的勾起了嘴角，露出了一个阴狠且恶毒的笑容。 呵呵，果然不出乎他的意料。 这间宿舍的人，没敢在刚刚出门，估计是怕在浴室里遇到他。 不过，就算敢出门，张宇也有别的计划对付他们。 宿舍里面的人，也意识到了张宇想做什么。 “你疯了？你的室友已经回来了，你堵在门口做什么？” 张宇脸上的表情阴冷无比，“那你们开门啊。” 宿舍里的人一下子还真被吓住了，不大敢开门。 眼看着时间一点一点流逝，广播又响了一次，已经是晚上21:00了。 张宇依旧堵在那间宿舍的门口。 知道再拖下去没意义，宿舍里的三个人对视一眼。 一起走到门边，打开了门，对张宇说：“刚刚是我们做的不地道，现在你室友们都回来了，我们跟你道个歉，这件事就算过去，行吗？” 张宇挑了挑眉，抬起一脚，就踹在了为首的那个人胸口，用实际行动表达了自己的态度。 “想洗澡，能从这扇门出去再说。” 那人被他踹倒在地上，胸口一阵剧痛，眼前发黑。 他怀疑自己的肋骨被踢断了。 然而比起这个，更危险的是，张宇堵在了他们的房间门口，不肯让他们去洗澡。 “你不能这么做！”其他人试图据理力争，“你的舍友已经回来了，干嘛还要为难我们。” “看你们不爽。”张宇冷笑一声，说，“有我在这里，你们就别想去洗澡。” 另外两个人也是被逼急了，一起朝着外面冲了过去，想要避开张宇的拦堵冲出门。 然而身材高大健壮的张宇，就像是一座铁塔似的矗立在门口，两只手就将这两个人拦住了。 重重一推，这两个人也倒在了地上。 “你堵在门口，我们出不去，你也回不了自己的宿舍！”其中一个人开口。 张宇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们：“谁说我回不了，我的宿舍就在旁边，我会在12点前一刻回去，至于你们……呵呵，能不能在那么短的时间里洗好澡，那就说不准了。” 两边相互对峙着，张宇对自己的实力很有把握。 而屋里的三个人，其中一个，已经被踢断肋骨了，连动弹都觉得一阵阵的疼，完全打不过张宇。 就在这时，走廊上终于传来了一道声音。 “够了——” 第26章 冥日农场23 孟芳从屋内走了出来，朝着张宇走了过去。 两天没有休息好，她的脸色也显得格外憔悴，然而看向张宇的目光，却丝毫不见萎靡退缩。 “你要管？”张宇斜着眼睛看着孟芳。 他看得出来，孟芳虽然在怪谈中处事老练，但是论体格，绝对打不过自己。 孟芳自然也知道这点。 “我不希望我们自相残杀。”她语气平淡地开口，“那样，对谁都不好。” 如果今晚真的让壮汉计划得逞了。 从今之后，所有调查员明面上的平衡就会被打破。 甚至不需要诡异动手，大家自己就能彼此争斗、自杀自灭。 张宇冷笑一声，不说话。 他无所谓。 对他来说，最危险的是诡异，至于其他人，只要用拳头驯服就好了。 孟芳微不可觉地叹了口气。 “我可以用发现的情报交换。”孟芳说，“绝对是对你有用的。” 张宇这次来了兴趣，问：“什么？” 孟芳说：“你先放他们去洗澡。” 张宇想了想，倒也没要求孟芳先说，直接从门口让开了。 宿舍里面的三个人，这才敢去洗澡。 肋骨受伤的那个，硬生生忍着疼，往浴室里面挪。 “现在可以说了？” 孟芳轻轻点头，老老实实说了：“想必你也很清楚，饲养工作中有一项是喂食那些东西。” 孟芳不知道用什么语言，去形容生产基地里饲养的那些怪物，只好说那些东西。 孟芳工作在牛奶生产基地，邢红琴工作在南瓜生产基地。 牛奶生产基地，饲养的是一群蜗牛，每一只都有成年体型的奶牛那么大的蜗牛。 这些已经超乎了正常人认知的巨型蜗牛，可以从后背背负的“壳”里挤出“牛奶”。 而邢红琴所在的南瓜生产基地，饲养的是一群骨瘦如柴的黑猫。 每一只黑猫，都顶着一颗南瓜头，这些南瓜头甚至还在生长。它们像是寄生在黑猫的身上，汲取着黑猫的血肉供养自己的寄生虫。 等到南瓜生长到足够大，瓜熟蒂落，从黑猫的身上脱落下来，黑猫的脖颈的位置，又会生长出新的小小的初生的南瓜。如此往复，永无止境。 不过这些怪物，都有一个共同特点，就是会躲着他们这些人类。 并不是畏惧，而像是他们身上有什么臭不可闻的东西。 起初大家当然觉得这样很好，毕竟他们也不想接触这些恶心的东西。 但是，当生产部部长给他们布置了喂食的任务后。 大家很快就发现，被这些怪物一直躲着，想要在限定的时间内完成喂食，绝对会越来越难。 张宇已经和眼镜男交换了工作。 现在他的工作内容里有一项就是饲养。 他同样也意识到了这点，狐疑地看着孟芳，问：“你有办法？” 孟芳说：“它们喜欢沐浴露的味道。” 张宇眯了眯眼睛，“第一天晚上，就说过沐浴露不能用的吧？” 孟芳也不虚，望着他，冷静地说：“宿舍里没有一条规则，是关乎沐浴露能不能用的，那只是第一个进浴室的人的推测。” “如果你不相信我的话，我这里还有一份‘牛奶生产基地’的注意事项，可以供你参考。” 说完，孟芳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卡片。 张宇一把抢了过去，直接握着对孟芳说：“谢了。”丝毫，没有交还过去的意思。 孟芳皱着眉看他。 张宇回望她，脸上毫无愧怍之色。 最终，孟芳垂下了眼帘，退了一步。 “你看完了还给我。” 目送着张宇进入了宿舍，孟芳站在原地静静地吹了会儿夜风。 然后，朝着走廊尽头，最靠近浴室的那间宿舍走去。 她伸手，轻轻地敲开了王卿的房门。 “那个东西的作用，我已经告诉他了。”孟芳对王卿说道。 刚刚才跟白梦露、小林、许悠悠，约了去洗过澡的王卿，一面用毛巾擦着滴水的头发，一面一脸懵逼地看着孟芳。 “啥？” 孟芳安静地站在门前，唇角微抿眼帘低垂，神情平静得堪称驯顺。 “沐浴露和洗发水的问题，我已经向张宇透露了一二。”孟芳说。 孟芳知道，面前这个叫王卿的女人，大概才是这个怪谈中，实力最强的调查员。 且不说，她敢在没人站出来的时候，主动跟许悠悠睡一个房间；在明知道很危险的情况下，将昏迷的白梦露从办公室里抱回来。 单单是，从来的第一天，王卿就提醒过白梦露，浴室里的沐浴露和洗发水不能用。 大概那个时候，王卿就已经在没看到具体规则的情况下，推测出了沐浴露和洗发水的具体用法。 如果没有王卿的提醒，孟芳在获得那张写着“牛奶生产基地”注意事项的纸条的时候，或许也会将沐浴露和洗发水，当做全然无害的东西。 但，正是因为王卿第一天的提醒，孟芳想到了更多。 “它们”的确是喜欢着沐浴露和洗发水的味道的，少量的使用，对于喂养工作也会有所帮助。 但是，如果这份“喜爱”，过头了呢？ 孟芳并没有向张宇讲述自己的进一步推测。 至于张宇究竟会如何使用，能否把控好用量，那就不是她会干涉的了。 但，毕竟提出让大家最好不要用沐浴露和洗发水的人，是王卿。 想必那时候，王卿是抱着，找出的规则大家一起分享，携手共渡难关的美好理念的。 在怪谈降临这个世界这么久之后，已经很少见到，如此品德高尚的人了。 孟芳觉得，自己做这种事，最好还是知会王卿一声。 毕竟她的做法，肯定违背了王卿的初衷。 孟芳不奢求自己和王卿的理念可以兼容，但至少，双方不应当为了张宇而产生分歧，乃至敌视。 所以，她出现在了王卿的门前，老实陈述了自己的所作所为。 希望可以获得王卿的理解。 而，并不出乎孟芳的意料，在她说出那一番话之后，王卿的神情，肉眼可见地变得复杂起来。 “你——”王卿握着擦头发的毛巾，半晌也没有动作，许久，才迟疑着开口，“都知道了？” 王卿心里那叫一个慌啊，不是已经让管家把掺了脏东西的沐浴露和洗发水，都给换了吗？ 怎么，还是被发现了？ 孟芳轻轻点头，说：“您已经提示的这样明显了，大致还是可以推理出来的。” 见王卿没说话，孟芳抿了抿嘴唇，饶是经历过不少风浪，此刻神情，也不免带上了一丝紧张。 “我知道您的意思，做出这样的事，是我太冒昧了……这件事，我只向张宇透露了，希望您可以理解。” 第27章 冥日农场24 王卿心里那叫一个复杂。 “我能问问，你为什么这样做吗？”王卿问。 孟芳轻轻叹息一声，说：“我做不到像您这样心怀高尚，对每个人都怀有一份善意。” “但，我自认，自己也并不是一个卑鄙无耻的人。我只是希望，最后可以通关的人，尽可能的多。” 孟芳抬起眼帘，直视王卿，语气无比地坚定果决：“所以，我要尽早解决不稳定的因素。” 王卿闻言，陷入了沉思。 看孟芳的意思，是希望这次大部分实习生都可以通过考核，留在农场里？ 也对，现在工作这么难找。 至于张宇，王卿也有点印象，之前有看到过他欺压室友。 想必孟芳是不希望，因为张宇一个人的行为，影响他们全体实习生在领导心目中的印象。 孟芳会有这种想法，王卿也是蛮能理解的。 “但是，你怎么敢肯定，告诉他，就可以排除不稳定因素呢？” 王卿可以理解孟芳的动机，可这个行为，还是没有多少说服力啊！ 洗发水、沐浴露不干净这种事，要是张宇根本不介意，那就算孟芳说了，也没什么用啊。 听到王卿的询问，孟芳的表情更加尊敬谨慎了几分。 “我并不能完全肯定，与其说是尝试，不如说，我是在赌。” 孟芳赌张宇会去用那些沐浴露和洗发水，最后玩火自焚。 王卿：“……行吧，随便你。” 孟芳肉眼可见地放松了下来，连忙道：“感谢您的理解。” 孟芳看得出来，从头到尾，王卿对她的所作所为，并没有表现出强烈的不满。 看来，王卿固然善良，但是并不圣母。 也对，像王卿这种人，自然是将济世救人作为理想的，可是，图有高洁的理想，并不能再怪谈中活的长久。 当断则断，才是王道。 孟芳在心底，小心翼翼地对王卿做着评估。 看着孟芳准备离开，王卿又连忙叫住了她：“等等！” 孟芳停下脚步，抬头看她，神情再一次地紧绷起来，低声问：“您还有什么事？” 王卿听着她说话，总觉得不得劲。 管家平时总是您啊您啊的叫，也就算了，怎么孟芳也有这毛病？ 王卿微微眯起了眼睛，有了一个猜测：“你是北京人吧？” 孟芳倏然一惊，睁大了眼睛，“您怎么知道？！” 进入同一个怪谈的人，往往来自于不同的城市。 大概率，在现实中也不认识。 更有甚者，进入的不是自己国家背景的怪谈，而是进入了其他国家背景的怪谈。 在看不懂异国语言的情况下，连规则都读不通，第一天就死了。 由于怪谈中很多事情的不确定性。 有时候，也会存在通关怪谈之后，调查员互相结怨的情况。 正因如此，这些原本就来自于不同地域，互不认识的调查员，很少会爆料自己的现实身份信息。 整个怪谈中，除了邢红琴，没有其他人知道孟芳是个北京人。 所以，当王卿点破孟芳来历的时候，孟芳会惊讶成那个样子。 王卿，居然厉害到这种地步！ “啊，没什么，我就猜猜。”王卿用毛巾擦着头发，说。 她的语气十分随意，脸上甚至带着淡淡的、亲切的笑容，脸眼神也没有落在孟芳的身上。 然而孟芳的心里，却生出一股，奇异的敬畏和恐惧来。 王卿在警告她。 看似随意的一句话，实际上暗含玄机。 王卿一定知道很多。 不只是她的地域，甚至年龄、学历、现实的工作，乃至于更加详细的地址，王卿可能都已经推理出来了。 毕竟从刚进入怪谈开始，她就展现出了强大的实力——推理真相，也是实力中的一部分。 王卿是在用这么一句话，告诉她，她的一切，都已经在王卿的掌控之中。 同时，也是在警告。 擅自出手对付张宇这种事，只允许发生这么一次。 孟芳凝视着王卿。 王卿的侧脸对着她，刚洗过的头发，仍湿漉漉的。 夜色中，王卿握着雪白的毛巾，似漫不经心地，有一下没一下，擦拭着潮湿的发。 王卿的眼神不知落在何处，又或者飘忽的，什么也没有看。 声音也像是一阵飘忽的风。 “其实，沐浴露和洗发水，都只是暂时的问题……用不了多久，就会解决。” 王卿无比冷静的声音，落入了孟芳的耳中。 “农场里，进来了一些不该进来的人，解决掉这些家伙，一切就可以结束了。” 孟芳心头顿时一撼。 莫非，王卿告诉她的，就是通关怪谈的规则？！ 孟芳连忙低头，低声道：“我懂了。” 王卿又说：“你可以更信任管家一些，至少，与那些外来者相比，农场内的同事，更值得信任。” “是。” 孟芳一面思考着王卿的话，一面走回了自己的寝室。 杨悦的状态更差了， 邢红琴坐在床边，看着从门外走进来的孟芳，神情明显有些不愉。 “回来了？”邢红琴微微挑眉。 孟芳点了下头，说：“是，那张规则我给张宇了。” 邢红琴抿了下嘴唇，没说什么。 孟芳在她的身旁坐下，继续说：“然后，我去找了王卿。” “你疯了？！”邢红琴瞪大眼睛，瞳孔因为过分错愕而微微扩张，难以置信地喊道。 两个人都公认，王卿是这个怪谈中实力最强悍的调查员，也都尽量避免与王卿发生冲突。 孟芳在对付了张宇后主动去找王卿，无疑是一种危险行为。 孟芳却表现的很坦然。 “有些事，难道自己不说，王卿就发现不了吗？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间，我、你——谁都不例外。” 邢红琴沉默不语。 孟芳接着说道：“而且，她已经知道了，具体的离开怪谈的方法。” “这么快？”邢红琴惊讶出声。 孟芳垂着眼帘，“我怀疑，王卿并不是普通调查员。” “你是说……？” “解密人。” 唯有这个答案，才能解释王卿为何如此厉害。 便是邢红琴和孟芳这种经验丰富的调查员，也还没有进入“解密人”行列的资格。 “那她倒是好运气，一来，就抱了一个这么厉害的大腿。” 邢红琴哼笑一声，孟芳知道她说的是白梦露。 孟芳自己也不得不佩服白梦露的好运气。 白梦露坐在床上，手中握紧了一张纸条。 夜已经很深了，关了灯，屋子里黑漆漆的，原本伫立着衣柜的地方，只剩下干涸的血迹，始终清理不去。 旁边床的小林，工作了一日，身体劳累，很快就沉沉地入眠，传来轻微的鼾声。 白梦露这才慢慢展开了手心里的纸条。 是那个进入了办公室的女人留下的。 当时高跟鞋的声音穿过她的身边，那个女人走向了办公桌。 白梦露虽然低着头，看不清情况，却清晰地听见抽屉被拽动的声音。 女人似乎想要找什么东西，然而拉了许久的抽屉，也没能打开。 她的高跟鞋“哒哒哒”的响，在整个办公室里又转了一圈。狗叫的声音一直断断续续，却始终没有进入办公室，只是在门口处徘徊。 就好像有一层无形的结界，阻挡了这只狗的进入。 白梦露趴在地上，不断地用自己的衣袖擦着面前那一小块地砖。 她只感觉自己的心怦怦直跳，几乎要冲出嗓子眼。 脑袋里，那个名为“危险”的警钟，不停的鸣叫着，刺激得她两眼发黑，熟悉的呕吐感再度涌来。 已经冲到喉咙口的呕吐物，又被她重新咽了回去，嗓子被胃酸滚过，火辣辣的疼。 终于，那个穿着高跟鞋的女人，似乎是没有在办公室里，找到任何自己想要找到的东西，准备离开了。 脚步声已经逐渐靠近了门口，忽然又停住了。 女人折返回来。 “哒、哒、哒——” 高跟鞋的声音越来越近。 最后停在了白梦露的面前。 “这里的工作很不轻松吧，想要走吗？” 女人的声音很熟悉，有些低雅的、柔媚的。 白梦露认出来这个女人就是之前的孙女士。 白梦露低着头，眼前已经看不清了，只是凭借着本能，用自己的衣袖擦拭着地砖。 “只要你帮我一个忙，我可以送你离开这里。” “当然这是我们之间的小秘密，绝对不可以告诉任何人哦。” 女人将一张纸条，递给了白梦露，随后就离开了。 白梦露抓住纸条，突然间浑身脱力，眼前一黑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再醒来，就是被王卿抱回了宿舍。 听着旁边小林熟睡的呼吸声。 白梦露低头看向了手中的纸条。 “找到《农场员工守则》下册。” 纸条上只有这么一句话。 规则第三十一条，【本守则没有下册。】 第二天一早，众人如常地起床去上班。 小林甚至叠被子的时候，都忍不住向白梦露吐槽了一句。 “其实除了有点危险，我怎么感觉在这里上班，比在外面上班还轻松？” 一天8小时工作制，领导也不要求加班，到点就可以下班。 还有食堂和宿舍可以提供吃住。 这不比外面996打工要轻松？ 而且除了第1天死亡了人，之后好像也没想象中那么危机四伏。 白梦露都有些无语了：“……行了行了，回去之后我给你工资上调25%。” 一开始说好的20%又多了5个点。 小林高兴极了，“诶！好！谢谢梦露姐。” 两人正轻松的出门，下了楼来到食堂，却注意到，一晚过去竟然少了4个人。 胖子，眼镜男，张宇，还有昨天被张宇踢伤了肋骨的那个人。 一直到大家都吃过了早饭，全部都离开了食堂去工作。 白梦露因为手中握有请假条，可以不必去工作，留在了员工宿舍内。 白梦露正思索着，要做些什么的时候。 张宇、胖子、眼镜男，这才推开了食堂的门走进来。 白梦露吃了一惊。 只是一个晚上没见，张宇就仿佛被吸干了精气神。 眼窝深陷，两个硕大的黑眼圈挂在眼眶下方，脸颊上颧骨支出，颜色苍白诡异，脚步虚浮无比。 张宇却似乎毫无察觉，如常地走到了食堂坐下，一面等着眼镜男去拿泡面，一面扭动着自己的脖子。 “昨晚也不知道是不是睡落枕了，怎么脖子这么酸，浑身上下都酸的很，难道是这几天工作累了？” 张宇奇怪地自言自语着，又瞥了一眼胖子，身体习惯地踢了他一脚。 “过来给我捏一下肩膀。” 胖子一副被奴役惯了的样子，起身帮张宇捏肩。 整个白天过去，都没有发生什么异常的事件。 唯一奇怪的就是，昨晚那个被张宇一脚踢断了肋骨的倒霉鬼，始终没有出现。 他的室友们也都说，昨晚洗过澡后就如常地回到了宿舍，早上醒来就发现他不见了。 众人都很奇怪，直到晚间时候，打开了浴室的门。 “啊——” 率先去浴室洗澡的是孟芳等人。 杨悦就跟在她的身边，也在第一时间，看到了被做成拖把的男人。 孟芳本能地回头，想要挡住杨悦的眼睛，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杨悦跌坐在地上，身下慢慢地淌出了一股，温热的、淡黄色的液体。 被做成拖把的男人靠在角落，头朝下，脚朝上。 男人的头发本来就少，做不成拖布。 所以，他的头盖骨被削去了一半，拖布被塞在了里面。 鲜血将地面染成了大片的红色。 头顶的白炽灯又坏了一盏。 浴室里，显得比以往更加昏暗了。 孟芳扶起了杨悦，将她带回了宿舍内。 见杨悦还是一副惊恐不安的模样，叹息一声，让邢红琴去倒水。 一个转身，没有注意到，杨悦已经站起身，走向了角落里的衣柜。 杨悦的脸上，是一种说不出的平静与麻木。 她伸手，掌心贴上了镜面，轻轻地抚摸着。 从住进这间宿舍的第1天起，她就始终有一种感觉，这面镜子就像是一只眼睛，一直盯着她。 每个夜晚，听到衣柜的动静，她都会无比害怕。 但是现在这一刻，她感觉自己好像也没那么恐惧了。 杨悦伸手打开了衣柜。 然后，整个人钻进了衣柜里。 第28章 冥日农场25 “杨悦！” 孟芳回头，只看到了柜门合上，一片衣角，消失在柜门的缝隙之间。 杨悦钻进衣柜里去了！ 意识到这点，孟芳猛地冲向衣柜，然而脚步，却顿在了衣柜几步开外。 从衣柜里，传出了细碎而黏腻的物体摩擦声。 像是什么浑身裹满了黏液的软体动物，抓住了猎物，往深处拖曳。 紧接着，就是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声。 夹杂着黏液被一起搅动的声响。 邢红琴端着倒好的热水回来了。 一进门，就发现卧室里只剩下孟芳一个人了。 “她呢？” 孟芳指了指衣柜，言简意赅的三个字：“没熬住。” 邢红琴垂下了眼帘，放下了手里杯子，什么话也没说。 邢红琴和孟芳，都是经历过多次规则怪谈的。 杨悦这种情况，并不少见。 尤其是在规则怪谈刚开始降临那半年，全国的死亡率提高到了70%。 其中，不乏有的人，即使清楚地知道了规则，也会因为精神承受不住，而主动触犯规则自杀。 两个人静静地凝视了衣柜片刻。 很快，衣柜里的声响，彻底沉寂了下去。 从头到尾，都没有听到杨悦发出任何声音。 或许，她死的并不痛苦？ 邢红琴和孟芳，也不过是为杨悦的死，短暂地兔死狐悲了一段时间。 很快，两个人收拾好心情，再次回到了浴室洗澡。 被做成拖把的那个人，已经消失了。 连带着地上的血迹，也消失的干干净净。 浴室里除了比以往更加昏暗了些，已经看不出什么异常。 孟芳和邢红琴洗过澡，如常地清理了地上的头发。 那个男人之所以会死，死后还被做成了拖把，或许就是因为他没能及时清理地上的头发。 昨晚先是被张宇恐吓，然后又被踢断了肋骨，疼痛之下，会忘记清理、或者没有清理干净，也是正常的。 杨悦消失在衣柜的这晚，房间里格外的安静。 衣柜像是一只终于被喂饱的怪物，餍足地盘踞在宿舍的一角，在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孟芳和邢红琴难得地睡了一个好觉。 次日，大家再一次地相遇在了食堂。 张宇得知了隔壁宿舍男人的死讯，整个人也有些心虚。 看着周围对自己目露指责之色的人，他色厉内荏地瞪了回去。 “他自己不注意，死了，关我屁事？！” 张宇的眼神中，满是狠厉与残暴，与他苍白的脸色、乌黑的眼圈一起，仿佛厉鬼。 他的状态比昨天所见更差了。 同时，从他的身上，隐隐约约散发出一股淡淡的腥味。 大部分人都不想惹事，挪开了目光，老老实实地吃起了自己的早饭。 吃过早饭，就去上工。 白梦露还是拿到了王卿给的请假条，不必去上班。 “大米生产基地”里，张宇盯着满是浑浊淤泥的池塘，有些犯恶心。 平静的池塘上，不时地冒出一个个小小的气泡，也不知道，是真的气泡，还是那些癞蛤蟆身上此起彼伏的疙瘩。 生产部部长的脚边放着几桶饲料。 “你们中午下班之前，每人需要将两桶饲料喂完。” 说完，生产部部长就离开了，去往了下一个生产基地。 和张宇一起负责这份工作的两人，一个叫张凫，另一个叫刘洋。 两人盯着地上的那几桶饲料，都面露难色，认命地走上前去，提起了饲料。 两人想要将饲料喂给癞蛤蟆。 但是，只要他们稍微靠近一点，这些癞蛤蟆们就会做鸟雀散，丝毫不给他们喂食的机会。 即便是将饲料洒在池塘边的平台上，两人远远地躲开，过去半晌，也只有寥寥几只死癞蛤蟆来吃。 眼看着这两个人万分为难的样子，张宇得意地笑了起来。 他提起手里的饲料桶，只是随意地将里面的饲料，倒在了自己的脚边。 不消片刻的功夫，池塘的水面上，浮现了一只只浑身裹满了泥浆的癞蛤蟆。 似乎是见到了久违的美味。 癞蛤蟆们争先恐后地朝着张宇的脚边涌去，趴在满地的饲料上，开始大快朵颐。 它们一只叠着一只，密密麻麻的，就像是一大滩正在蠕动的烂泥肉浆，不断地鼓起一个个气泡。 几只癞蛤蟆爬到了张宇的脚背上。 一种温热又黏腻的诡异的触感，像是一大团活生生蠕动的烂肉掉在了他的脚上，令人极为不适。 张宇下意识地甩开了癞蛤蟆，然后本能地抬脚，踩了上去。 “吱——叽！” 活生生的癞蛤蟆。被他踩成了一滩腐烂的泥浆。 张宇抬起脚，这才明白自己做了什么。 顿时有些惊慌。 可是，紧接着，被他踩烂的癞蛤蟆，居然蠕动着分成了两坨。 又重新变回了两只更小的，爬到了饲料旁边，大口地啃食着还在如活物一般蠕动不已的饲料。 张宇松了一口气。 他抬起手边的桶，将里面剩下的饲料全都倒了出来。 更多的癞蛤蟆从水池中游上来，凑到张宇的脚边去吃那些饲料。 甚至，就连之前被张凫、刘洋倒出的饲料所吸引而来的癞蛤蟆们，也放弃了嘴边的食物，朝着张宇靠近过去。 张凫和刘洋注意到这点，脸色越发得难看起来。 如果这样的话，他们两个根本喂不完这些饲料。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看向张宇，期待着他能帮忙，但是张宇只是得意地站在原地。 一直到那些癞蛤蟆吃完了张宇喂的两桶饲料，重新回到了浑浊的池塘里。 “张宇哥，能不能麻烦你，帮我们也喂了？”两人凑上前，低声下气地向张宇请求。 张宇横抱着胳膊，冷笑着看他们，“我凭什么帮你们？” 其中一个人摸了摸自己的口袋，从里面掏出一只金表，孝敬给张宇。 “这东西在怪谈里不好用，在外面也算是硬通货了，结个善缘嘛。” 张宇瞥了一眼，没收。 这两个人，虽然不是之前和他起冲突的隔壁宿舍的人。 但是也是那天紧闭房门、事不关己的人之一。 张宇一个也不想帮。 眼看着张宇是不可能帮忙了，两个人只好提着桶，又回到了泥潭边，继续尝试。 然而，或许是因为这些癞蛤蟆已经吃过张宇喂食的缘故，用之前的方法，许久也没能成功引上来一只。 随着农场广播响了几次，两个人越发地慌张急切起来。 刘洋看着根本没办法完成的工作，一咬牙，提议道：“这样吧，干脆把剩下的全都倒进池塘里，总会有蛤蟆看到吃下的。” 说完，提起手边的桶，一股脑地，将剩下的饲料全部倒了进去。 张凫还没动手。 刘洋看着他，催促道：“你还在等什么？难道你真的想让他看到，下班时间我们还没干完？” 张凫迟疑道：“就算没干完也没什么吧？这几天没干完活的又不止我们，不都是被留下来加班了吗？我看他们也没什么不对劲啊。” 刘洋直接提起张凫的饲料桶，不顾张凫的阻拦，直接倾倒入了池塘里。 “你——”张凫傻眼了。 刘洋喘了两口气，对张凫说：“你看，我就说没有事。倒进去吧，不会出事的。” 张凫看着满是浑浊泥浆的池塘水面，饲料一倒下去，就迅速地被污泥吞没，从水面看，丝毫看不出异样。 “倒下去吧。”刘洋说。 张凫举起手里仅剩的一桶，尽数倒入了池塘中。 很快，中午接近下班时，生产部部长回来了。 “饲料都喂完了吗？”生产部部长站在三人面前，问道。 刘洋和张凫低着头，有些心虚。 张宇哼笑一声，瞥了一眼他们，理直气壮地说道：“我的都喂完了。” 生产部部长满意地颔首，又看向刘洋和张凫，“你们呢？” “完、完成了。”刘洋紧张地说道。 生产部部长点了点头，正要转身离开，忽然好似察觉到了什么异样，顿住了脚步。 再度看向刘洋和张凫，脸上，逐渐浮现出些许阴冷，一双黑黢黢的眼珠子紧盯着二人。 “你们——真的完成了？” “撒谎的人，可是要吞一千根针哦。” 刘洋张了张嘴，话还没开口，就觉得舌尖一阵剧痛。 一根针已经穿透了他的舌头。 他捂住了嘴，含着满嘴的血，哭着承认了：“没有、没有，我把饲料给倒了。” 张凫见状，也吓得不行，指着刘洋对生产部部长说：“是他、是他非要我倒的！” 生产部部长满意地笑了起来。 守则第六条，【本农场厉行节约，请员工爱护公共财物，不得损毁、浪费。】 “不过，我们农场实行人性化管理，允许员工在事后对自己的行为进行补救。”生产部部长说，“浪费的饲料，二位可以在下班后，去饲料房重新调配出来。” 刘洋和张凫长松一口气。 中午，用餐时间。 食堂内，还活着的人都陆陆续续到了。 工作内容和强度是每日增加的，一些人已经逐渐感觉到吃不消了。 前两日死的人少，大家还觉得这个怪谈也没什么可怕的。 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浴室里越来越少的完好的灯，岗位上越来越繁重的工作。 无一不在暗示他们，长达两个星期的是实习期，越往后，恐怕会越难。 最好，在实习期结束之前，就找到离开这个怪谈的方法。 每个人都忧心忡忡地思考着应对方法。 忽然，食堂的门，再一次被打开了。 有人抬头看了一眼，就忍不住尖叫出声，紧跟着趴在桌上，刚吃进去的饭菜，被他吐了出来。 是张凫和刘洋。 或者说，是半个张凫和半个刘洋。 他们一人失去了一半的身体，然后像是被拙劣的缝补匠，用蹩脚的手法缝制在了一起。 两颗头颅紧紧地靠着，连体婴儿似的。 “怎么办呢？” “我也不想的。” “可是失去了一半的身体，就活不下去了。” “只要有另一半补上，不就可以活下去了吗？” 张凫和刘洋朝着众人说话。 管家推门进来，微笑着看向众人。 “恭喜各位，你们中已经有一位提前度过了实习期，升级为正式员工了。” “两位员工及时承认错误，本农场的农场主，也愿意给他们补救的机会。” “对于这种及时改正，并愿意付出代价补救的员工，我们农场是非常欢迎，并且乐于接纳的。” 管家的目光，落在了前方的张凫和刘洋身上。 “各位，恭喜我们的员工刘凫转正吧。” 食堂内，针落可闻。 半晌，邢红琴率先鼓起了掌。 紧跟着，其他人也稀稀拉拉地鼓掌。 所有人都面带菜色，但却不得不装出一副为此高兴的模样。 管家这才满意地离开。 办公室内，王卿从打瞌睡的状态清醒过来。 “什么？咱们终于招到正式员工了？在调配饲料方面很有一手？” 生产部部长站在王卿的面前，恭敬地说：“是，不过这位员工之前犯过错，本来我还准备直接处理了的。” “但是管家先生说，农场现在正值用人之际，想必您更需要他留下来。” 生产部部长一脸的老实，然而倘若王卿更用心一些，就能听出他话里是在暗戳戳地告状。 生产部部长本来是想将张凫和刘洋一起处理掉的。 “大米生产基地”里饲养的小家伙们，已经很久没有补充过营养了，如果吃些新鲜的人肉，一定会产出更加高质量的大米。 但是，管家居然出现在他的面前，拦住了他，要将这两个人呢留下来。 最后生产部部长只能折中，一人割了一半的身体调配饲料，剩下的另一半身体，就交给了管家处理。 王卿听完生产部部长的话，重重地一巴掌拍在了桌上。 桌子发出不堪承受的“吱呀”声，摇晃了两下，艰难地维持住了自己没有散架。 “管家做的对啊！！！”王卿大声道。 门外，响起敲门声。 “王女士，我带着新员工来向您报到。”管家的声音，穿过门缝。 王卿咳嗽两声，一本正经地在办公桌后重新坐下，“进来。” 办公室的门打开。 管家从外面走了进来。 他的身后，一个“人”僵硬地挪动着自己的身体，也跟着进入了办公室内。 第29章 冥日农场26 “这位就是转正的员工，刘凫。” 管家在办公室内站定脚步，微微侧过身体，带着白手套的双手朝着自己身旁示意着。 进来的那个人，或者说、进来的两个连体人。 朝着王卿恭敬地弯下了腰，两个脑袋彼此碰撞了一下。 异口同声地，朝着王卿问好：“农场主好。” 王卿坐在办公桌后的椅子上，愣住了。 瞪着一双死鱼眼，呆呆地看了自己面前的连体人半晌。 终于，回过神来。 “咳咳，不用客气。” 没想到，本农场招聘到的第一位正式员工，居然是个先天畸形的残疾人！！！ 王卿的脸上，浮现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之色。 她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管家，示意他靠近谈话。 管家心领神会，绕过宽大的办公桌，站在了王卿身边，附耳过去。 “这、真的没问题吗？”王卿压低了声音，在管家耳边询问。 就是说，虽然知道，这年头就业困难，残疾人就业更难，咱们也不应当歧视残疾人。 但是，这样严重的身体状况，已经会影响到正常的农业生产了吧？ 招这么一个人进来，真的没问题吗？ 管家：“当然没有问题。” 他娓娓向王卿解释：“现如今的就业形势，刘凫先生也很清楚。当然，他也知道，自己在职场上是不具备任何就业优势的。” “所以，刘凫先生对于工资的要求很低。” “甚至提出，不需要任何工资，只要农场愿意为他提供吃住，就可以。” “啊？”王卿歪了歪脑袋，难以置信，“你再说一遍。” 管家不厌其烦地又重复了一遍。 王卿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世上居然还有这等好事？ 不过很快，王卿又想到一个问题。 “咱们这么做，不会犯法吧？” 毕竟备考了半年公务员，虽然没有考过，但是王卿还是有些基础的行测知识的。 她怎么记得，不给员工发工资，好像是违法的呢？ 管家露出了格外温柔亲切的笑容，“怎么会呢？” 管家说：“本区域法定最低工资是1020元，同时本农场提供食堂和宿舍，需要员工每月支付伙食费、住宿费和水电费，共计1220元。” 管家又说：“当然，出于对残疾员工的补助，农场每个月会额外支付200元的慰问金。” 王卿掰着手指头，数学不好的她，认真的算了两遍。 一分钟之后，她重新抬头看向管家，眼中只透露出三个字—— “人才啊！！！” 王卿就知道， 外公那样一个关爱自己的老人，将一生的心血农场交给自己。 甚至在重病的情况下，即便意识不清，也要给自己留字条，提醒自己管理农场的细节。 他对于农场管家的选择，也一定是无比谨慎小心的！ 这不， 管家，多可靠一人！ 一分钱都不用花的，就给贫穷的农场，招聘来了一个员工！ 王卿立刻拍板了，干脆利落地说道：“就他了！人事带他去登记一下。” “咳咳，”一旁的生产部部长小声提醒，“农场主，咱们还没有人事部。” 王卿：“……” 王卿看向生产部部长，语气十分和蔼：“那么就交给你吧，小饲，你不是说他在调饲料方面很擅长吗？以后他就是你们部门的人了。” “是。”生产部部长不着痕迹地撇了撇嘴，闷闷地答应了下来。 王卿又抬头看向新员工，刚想亲切地叫出对方的名字，就卡壳了。 “嘶，你……” 管家恰到好处地在旁提醒：“刘凫。” “哦哦。”王卿顺水推舟地接下来，“刘凫，如果没有什么问题的话，今天就跟管家把合同签了吧。” 刘凫的两个脑袋同时点头，又互相磕了一下。 “砰”的一声，听着就疼。 王卿：“……” 默念，免费的，免费的。 就算看起来不聪明，好歹是免费的。 “没事的话，你们就出去吧。”王卿道。 “是。” 生产部部长率先出门，跟着他后面的是刘凫。 王卿注意到， 刘凫走出门去的时候，甚至还会时不时会左脚绊右脚一下，差点没在王卿的办公室里摔一跤。 就好像，身体不是自己的，暂时还无法掌控一般。 王卿只好在心里面不停地劝说自己。 这是免费的，好歹是免费的。 凑合着用吧，还能离咋滴？ 成功说服了自己，王卿转头看管家，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 “你做的不错。” 管家绅士地欠身，温声道：“您的通情达理，也是我能做好这份工作的最大助力。” 看看，这多会说话。 王卿被这个马屁拍的浑身通畅。 越发觉得，自己外公给自己安排这么一个管家，是明智的决定。 不然，光靠她自己这么个现眼包。 估计农场现在已经被对家收购了。 想到这儿，王卿又问了句：“对了，那些人，到底处理干净了没有？” 管家有些歉疚，低下头，垂着眼睑没有直视王卿。 “抱歉，近日他们躲避的比较隐晦，想要彻底铲除，恐怕还需要一些时间。” 王卿摆了摆手，也没好意思给管家太多压力。 “没事，慢慢来就好。” 又是几日过去，两个星期的实习期，已经过去一半了。 当初一起进入农场的调查员，已经从原本的24人，只剩下17人。 这几日里面，有两个人死于睡前没有检查床单。 等死在了床上之后，大家才发现，他们白色的床单下面，额外还垫了一层绿色的床单。 《员工宿舍管理规则》第四条， 【宿舍的床单是白色，被子是蓝色的。请确认你睡下的时候，床单和被子的颜色正确。】 至于加班的人，除了胖子、眼镜男和许悠悠，又多了两个。 宿舍里衣柜还是持续作响，但是有几个人已经逐渐适应。 每日在吃过晚饭之后，会尽快地去浴室洗过澡，然后就上床睡觉。 以确保自己在被衣柜吵醒之前，可以获得足够充足的睡眠。 只是，浴室的完好的灯泡越来越少了。 大半的白炽灯泡已经坏掉了，半边浴室都陷入了昏暗中。 大多数人不愿意在那些漆黑的隔间里洗澡，而可用的仍旧有灯光照明的浴室，又在减少。 为了争夺更早的浴室使用权，也发生过几次冲突。 张宇仗着没有几个人敢跟自己起冲突，总是能占据到更早的使用浴室的时间。 终于有一天，他看着浴室里只剩下一半的沐浴露，起了点别的心思。 依靠着每天洗澡都使用沐浴露，最近张宇工作起来，越发得心应手。 不需要他做什么，那些癞蛤蟆就会主动靠近来吃他喂食的饲料。 可是，知道这项规则的不止是他一人。 如果孟芳告诉了更多的人，其他人也知道了沐浴露的作用，一定也会在洗澡的时候，多用沐浴露的。 这些天，随着张宇的使用，沐浴露已经越来越少了。 也不知道农场会不会继续添置沐浴露。 如果每个人都用，过不了几天，就剩不了多少了。 到时候，他岂不是没的用了？ 为了防止这样的情况发生， 张宇决定，想办法将剩下的沐浴露带走。 他一个人用这些的话，绝对可以撑到实习期结束。 张宇开始用力地挤压沐浴露的泵头，将里面的液体，全都挤进了自己的手心里。 直到挤得里面不剩分好，才满意地收手。 然而—— 刚一转身，手肘就不小心，碰开了花洒。 瞬间， 温热的水流倾斜而下。 张宇手心里捧着的沐浴露，顷刻被流下的水液稀释。 下意识地，张宇匆忙将手里化开的沐浴露，涂抹在自己的身上。 或许这样也行呢？ 多用点儿，说不准还能多管几日。 许久，张宇才推开浴室的门，走了出去。 路过浴室门口的时候，刚好和进来洗澡的王卿撞了个对面。 “嚯！” 王卿战术后仰，伸手捂住了自己的鼻子。 好腥的气味。 一股类似于死了很久、甚至开始腐烂的鱼肉的气味，又腥又臭。 难道这个人一点也没感觉吗？ 王卿看着张宇，明显是刚洗过澡的样子，可是身上居然还那么臭。 她蹙紧了眉头，费解地摇了摇头，走进了浴室内。 落后王卿一步的孟芳，看到了王卿的动作。 不动声色地也跟着打量了几眼张宇。 王卿很快就将这件事抛之脑后。 倒是孟芳一直惦记着。 次日，管家在食堂公布了当日的动作。 因为死了几个人，工作岗位不得不进行调整调动。 孟芳被分到了和张宇一起，负责“大米养殖基地”的饲养工作。 新入职不久的转正员工刘凫，提着两桶饲料，出现在两人面前。 刘凫已经开始逐渐适应自己的身体了，慢慢的，很少出现脚绊着脚的状况。 毕竟，张凫和刘洋会变成现在的刘凫，与张宇，是有些间接关系的。 见到刘凫的时候，张宇的脸色明显有些不自然。 “任务，喂完这些。” 放在地上的桶，有十个之多。 即便是孟芳，也不禁觉得棘手。 虽然目前，被留下来加过班的人，看上去都没有什么异样。 似乎第三条规则，就是完全正确的。 【员工须听从分配、服从领导，按时完成上级主管交办的任务。如果无法按时完成，可以向上级主管申请加班。】 可是孟芳，仍然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她希望自己如非必要，还是不要加班。 张宇倒是丝毫看不出愁色，很干脆地提起了一个装满饲料的桶。 和往常一样，直接倒在了自己的脚边。 很快，池塘里发出“咕——咕——”的叫声。 几只癞蛤蟆，率先，从浑浊的淤泥里爬了出来，一蹦一蹦地跳到了张宇的脚边。 只是这次，癞蛤蟆没有和过去那样趴在饲料上大快朵颐。 而是，全部跳上了张宇的脚背，张嘴，一口咬上了张宇的皮肉。 张宇被吓了一跳，连忙甩开癞蛤蟆。 但是很快，更多的癞蛤蟆从淤泥里爬出来，朝着张宇蹦去。 每一只都重复着上一只做过的事，趴在张宇的脚面，去啃食他的肉。 张宇费力地甩开这些越来越多、前仆后继的癞蛤蟆。 中间，甚至不小心，用脚踩烂了好多只。 这些被踩烂的癞蛤蟆，又分化成几只小的，继续朝他扑过去，就仿佛他是什么绝世美味。 越来越多的癞蛤蟆。 与其说是癞蛤蟆，不如说是大团的、溃烂的、活着的泥浆，贪婪地吞噬着陷入这泥浆中的生物。 张宇终于脚下不稳，摔在了地上。 甚至没有给他逃开的机会，大大小小的癞蛤蟆一拥而上，几乎要将他整个人淹没。 涌动的泥浆中，传出张宇凄惨的哀嚎。 那些癞蛤蟆在疯狂地撕咬他的血肉。 “它们喜欢沐浴露的味道。” 但是“喜欢”过头呢？ 当然是吃掉啊。 孟芳提起手边的饲料桶，小心翼翼地靠近了张宇。 浑身被裹在烂泥中的张宇，艰难地睁开了一只还算完好的眼睛。 他拼命地想朝孟芳伸出手。 “救我——” 下一刻，孟芳将桶里的饲料，全部倾倒在了他的身上。 癞蛤蟆们分不清饲料和人，胡乱地吞吃撕咬着。 一只蛤蟆爬到了张宇的脸上，啃食着他的眼皮，吃掉眼皮之后，就开始吃眼睛。 孟芳来回着，将一桶桶饲料，全部倒在没被吃干净的张宇身上。 等下班时间，生产部部长来检查的时候。 很满意地看到，十桶饲料被吃的干干净净了，没有一点浪费。 孟芳看着地面，只有些许淤泥留在地上。 皮肉、血液、骨骼，甚至头发指甲，全都被吃得干干净净了。 孟芳忍不住想到了昨天，浴室门口，王卿看着张宇那意味深长的一眼。 难道，从昨天晚上，王卿就已经预见了张宇会在这个时间，以这样的方式惨死吗？ 真是可怕的女人啊。 如此的，算无遗策。 孟芳捡起掉在地上的纸片。 这张纸片，应当是她之前被张宇抢走的规则。 可是捡起来之后，孟芳意外地看到规则的最下方，多了一行字。 【摘录自管家的日记。】 看来，是获得重要物品的线索了。 “管家的日记”，那是什么？ 也许，从“管家的日记”里，可以获知更多东西。 孟芳将纸片收好。 第30章 冥日农场27 距离实习期结束，倒计时：5天。 存活人数：16。 看上去，时间过去了大半，存活的人还剩大半。 但是，所有人都意识到，调查员身死的速度在加快了。 王卿担心白梦露上次晕倒在办公室的事，一直在给她开请假条。 请假期间，白梦露可以在宿舍楼自由活动。 她趁机将宿舍楼整个检查了一遍，并没有发现什么线索。 唯一没有检查的，是每个房间的衣柜，以及浴室里灯光照不到的角落。 最近浴室里越来越昏暗了，大部分人去洗澡都是来去匆匆。 别说检查角落了，连多看一眼其他地方都不敢。 白天的浴室是不能使用的。 白梦露也不敢趁这个时候进去。 到了晚上，有人进入浴室去洗澡，白梦露才敢行动。 浴室的两侧，都是隔间，中间一条隔道通往尽头。 两侧的隔间上方，都有照明的灯，可是越靠近尽头处，坏的灯越多。 有几盏是完全熄灭的，有几盏是忽明忽暗的。 显得整个浴室，格外的吓人。 白梦露忍耐着内心的恐惧，朝着浴室昏暗处一步步往里面走。 阴影越来越多的笼罩住她。 身后正在被使用的浴室，传出淅淅沥沥的水声。 两侧的灯倏然闪了一闪。 一声幽幽的叹息，倏然传进她的耳中。 “唉……” 白梦露连忙回头，发现整个浴室都变得昏暗无比。 包括其他几个本该亮着白炽灯的隔间。 照理说，浴室并不深，她这个位置回头，是可以看到浴室大门的。 但是大门，却不见了，只能看到一排排的隔间。 甚至，原本她能听到的，那些淅淅沥沥水声。 已经不再是从背后不远处传来的了。 而是在她前方靠右的一个隔间。 “哐当——” 隔间的门似乎被风吹动，发出撞击声。 水声丝毫没有被打断。 白梦露已经感觉自己的腿在发软了。 她用尽了所有力气，去克制自己逃跑的欲望。 一步步地，朝着那个隔间的方向靠近。 隔间的门，已经被风吹开了。 里面那个东西，却好似未觉，依旧旁若无人地洗澡。 淅淅沥沥的水声，响个不停。 有些许水，撒到了隔间外。 淡淡的粉色，像是被稀释过的鲜血。 白梦露远远站着，透过隔间被风吹开的门，终于看清楚了里面洗澡的，是个什么东西。 一个鲜红的人形生物。 浑身上下包裹着鲜红的血肉，肌理上缠绕着经络，还有一些淡黄色的脂肪残留在肌肉上，摇摇欲坠。 水流从上方的花洒上，不断的流出，冲洗在她的身上，落下大片深深浅浅被稀释过的粉红色液体。 活像是一个被剥了皮的人。 白梦露猛地想起什么。 下意识地，叫出了一个名字：“付茉莉？” 那个站在花洒下洗澡的怪物，猛地抬起头，看向她。 白梦露没有见过付茉莉的死状。 只是，听孟芳说起过。 第一晚的时候，付茉莉因为没有从里面钳上隔间的门，死在了隔间里面。 只剩下一张皮挂在淋浴上，而被剥皮的身体，却不知所踪。 所以，白梦露猜测，眼前这个浑身赤红、好似被剥了皮的怪物，就是付茉莉。 对方的反应也好似印证了这点。 白梦露站在原地，喉头不断地蠕动着。 她紧张到浑身都在痉挛，胃里条件反射地外涌着消化物。 她只能一次又一次地吞咽，才能阻止自己吐出来。 水还在哗啦啦地从花洒里淌出来。 付茉莉依旧站在花洒下，看着白梦露，慢慢地抬起手来，指向了白梦露的身后。 什么？ 白梦露回头看向自己的身后，是一扇被锁住的门。 疑似是浴室里的杂物间，用来存放打扫用的工具的。 白梦露又看了一眼付茉莉。 付茉莉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被剥了皮的手指始终指着那扇门。 示意着白梦露那里有东西。 白梦露慢慢地走过去，一直走到了那扇门的旁边。 回头又看向付茉莉。 付茉莉还是那副模样，泥塑一般，纹丝不动。 白梦露试着拉了一下门，意外地发现，这扇门居然没有锁上。 她打开门，走了进去。 里面确实一间杂物室。 狭窄昏暗的室内，堆满了各种各样的杂物，地上厚厚的一层灰尘。 一侧的墙壁上，有一扇通风的气窗，已经用木板钉死了。 白梦露想要开灯，在墙壁上摸索半晌，却怎么也碰不到开关。 或许这间房根本就没有灯？ 她刚要收回手，忽然手被什么东西抓住了。 白梦露浑身上下的汗毛都倒数起来。 她悚然地站在原地，嘴唇不住地哆嗦着，却叫不出声来。 已经被吓到失声了。 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白梦露的身侧响起。 “你干什么呢？” 刺目的白光倏然出现，晃了两下白梦露的眼睛。 随后，又照向了室内。 “诶？这里居然还有个杂物间。” 王卿打开了手机的后置手电筒，借着光，打量这个狭窄的地方。 “王、王卿？” “是我。” 王卿观察了一下整个杂物间， “你还怪厉害的嘞，这么隐蔽的地方，都能被你发现。” 白梦露睁大了眼睛。 一双原本多情含雾的桃花眼，瞬间瞪得圆溜溜的，好似小鹿一般。 大、大佬，夸我了！ 她认可了我的努力！ 顷刻间，白梦露腿也不软了，腰也不抖了。 就连痉挛着往外涌出呕吐物的胃，也逐渐恢复了平静，熨帖无比。 “我还是发现的太晚了。” “这里只是比较黑，实际上，如果敢克服心里的恐惧，还是很容易发现的。” 白梦露不敢居功，谦虚地说道。 趁着王卿用手机的光照亮室内，白梦露飞快地在杂物间内翻找起线索来。 她很快注意到，杂物间的角落，有一座和每间宿舍里都有衣柜，外表完全一样的衣柜。 唯一的不同是，这面衣柜已经被砸碎了镜子。 和其他的衣柜相比，这座衣柜，就像是“死”的。 如果说，其他的衣柜是“活”的，时刻带着窥探感，注视着住进宿舍的每一个人。 那么这座衣柜，就是一具尘封多年的干尸，死气沉沉。 同时，毫无威胁感。 “王卿，那个衣柜——” 白梦露刚指向衣柜，王卿已经率先走过去了。 “诶，这还有个衣柜呢。” 正好自己宿舍里的衣柜，不知道什么时候丢了。 王卿原本还有些担忧。 也不知道自己搬走之后，宿舍里少个衣柜，会不会影响后面住进来的人。 正好，这里就有个一模一样的，搬回去不就行了吗？ 王卿一把拉开衣柜的门，准备检查一下这个衣柜是否完好。 也不知道这衣柜是多少年没用过了，王卿刚一拉开，就是一股灰尘扑面而来。 “咳咳——” 王卿一面咳嗽，一面挥开那些粉尘。 终于，等灰尘散的差不多了，王卿看清楚了衣柜里面的东西。 一具浑身痉挛扭曲的干尸，仰面倒在衣柜里。 手脚全都被钉子，牢牢地钉在了衣柜的壁板上，难以挣脱。 干尸的面目已经模糊不可辨认。 “哎呦我去。” 王卿嫌弃地一把将干尸从衣柜里扯出来，丢在了一边。 怎么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往衣柜里塞，而且还钉在衣柜里。 要是把衣柜钉坏了，不能用了怎么办？ 王卿趴在衣柜隔板上，仔细地检查上面的钉子。 干尸被扯出来的时候，脆弱的骨骼一碰就散了，还有半截胳膊，挂在钉子上。 王卿抓住了那半截胳膊，想要把它从钉子上扯下来。 “没想到还钉的挺牢。” 王卿嘀咕一声，握着胳膊加重力道往外一拽。 一声脆响。胳膊连带着钉子，一起被她从衣柜上扯了下来。 站在一旁的白梦露，已经麻了。 就算早有心理准备，看到王卿这个样子，也还是被小小震撼了一下。 忽然，她眸光一凝。 看到了从干尸的怀里，掉出的半截笔记本。 白梦露连忙走过去，弯腰将笔记本捡起来。 虽然已经过去不知道多久，笔记本的内页已经泛黄，纸张也已经发脆。 但是上面的字迹，依旧清晰完整。 【主家开出的工资意外的高，希望可以多攒下些钱，寄回去让阿姆看病。】 【这是骗人的工作！每天只有四个小时的休息时间，但是我们根本拿不到钱！我要想办法逃出这里，要去警察局报案！】 【伤口又疼了，上次想要逃跑，被抓住狠狠揍了一顿。这里的打手太厉害了，我不可能逃跑。可是阿姆怎么办？没有钱，她的病不能拖延了。】 【我还识字，我比他们有用。我可以讨好管家。】 【我举报了延工的工人，管家奖励了我两角钱。他们好像知道是我做的了，没关系，只要可以拿到钱就够了。】 【我听到了他们的计划……他们一定不知道，我躲在衣柜里吧？】 【他们想从西北角破洞的院墙里逃出去。被管家和打手们堵在那里，抓了个正着。我拿到了十块钱。太好了，阿姆的病有的治了。】 【被抓回来的人里少了五个姑娘，管家说是被乱棍打死了。做了个噩梦，看到一个人浑身血淋淋的看着我。是谁？是阿秀！她的皮呢？】 【……我这样的人，一定会下地狱吧。管家死了，小少爷活不久了，恐怕我的报应也会来了。】 【真可惜，包身契还在管家房，我大概已经没机会去那里拿回来了。】 白梦露一段一段地阅读着。 昏暗的灯光下，一行行文字，拼凑出一段过去。 这应当是曾经在农场工作过的人留下的手记。 她是一个识字的女工，被跟其他人一起，骗来这座农场做工。 每天高强度的工作，却拿不到一分工资。 想要逃跑，被农场的打手抓住，狠狠教训了一顿。 为了钱，她最终屈服了，选择了投靠在农场里有权有势的管家。 依靠着出卖同事，获得了不菲的报酬。 但是后来，管家似乎发生了什么意外，没办法再维持农场的运转。 工人们受不了这样的工作环境，发生了暴动。 而作为管家走狗的手记主人，被反抗的工人们抓住，施以惩罚。 被钉住了手脚，关进了柜子里，活生生饿死。 想必，是因为过去手记主人会偷偷躲在柜子里，暗中观察同事。 所以，宿舍里那些衣柜，会让人有种正在被注视着的感觉。 同时，白梦露想起什么，眸光倏然一变。 依照手记上的说法，工人发生了暴动。 是否也意味着，原本的农场主和管家应当是被推翻了的。 也就是说，之前坚持称自己是管家的黑色男人，或许并没有说谎。 他的确是管家，曾经的，上一任农场主的管家。 那么，那个自称农场主的红裙女人…… 白梦露有个一个大胆的猜测。 只是，还需要获得更多的信息去验证。 正在白梦露沉思之间，王卿已经扛起了杂物间里的衣柜。 “王、王卿？” “你还要找什么东西吗？” 单肩扛着衣柜，王卿还游刃有余地回过头，看向白梦露，好脾气地说： “需要什么，我也一起给拿了。” “没、没了。” 白梦露抱紧了手里的手记，整个人小鹌鹑似得，乖乖跟着王卿出了杂物间。 路过最后一排的隔间时，白梦露朝着里面看了一眼。 没看到付茉莉的踪迹。 从杂物间搬出来的衣柜，已经太久没有用过，有一股浓浓的霉灰味。 王卿“咚”得一声，将衣柜放在走廊上。 打开所有的抽屉和柜门，通风。 其他几个宿舍的实习生被这动静吸引，出来看到这一幕，都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这、这是在……？” 王卿注意到大家奇怪的眼神，有些羞涩。 别开眼睛，伸手挠了挠脑袋，回答：“旧衣柜，有点发霉了，我放在这儿通通风。” 大家一致回头看向自己屋内的大衣柜。 呃……莫非，这个怪谈，是这么处理的？ 有人见状，有点跃跃欲试地想要效仿一番。 然而，还没靠近。 就听到衣柜里，发出细碎的抓挠柜门的声音。 尖锐，绵长，刺耳—— 隐隐约约还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威胁感。 似乎在说，“你敢动我一下试试。” 第31章 冥日农场28 呃……不敢动，不敢动。 到底不是每个人都对自己有信心。 谁知道王卿是用了什么特殊的手段呢？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这晚衣柜里的动静明显小了很多。 入夜，白梦露躺在床上，心里还在不断琢磨手札上写的内容。 既然上一任的农场主和管家被推翻了，那么农场内的工作制度一定会有所改变。 工人想要得到的是什么？ 适当的工作时间，和充足的休息时间。 所以，规则第一条，【本农场不鼓励加班文化，请员工到点离岗。】 是正确的。 而是第三条，【如果无法按时完成，可以向上级主管申请加班。】 则是错误的。 可是，若是错误的规则，为什么之前被留下来加班的人，都全须全尾的回来了？ 除非，他们已经被污染了。 只是由于某些原因，暂时看不出来。 白梦露立刻放下了手里的手记，来不及多想，果断地起床。 小林被白梦露的动作惊动，揉着眼睛坐起来。 “梦露姐，你去哪儿啊？” “去找王卿。”白梦露一边穿外套，一边朝着门外走去。 小林很快清醒起来，也掀开了被子下床，跟在了白梦露的身后。 “梦露姐，我跟你一起去。” 此时已经是深夜，农场里寂静非凡，甚至连一声虫鸣也听不到。 白梦露拉着小林走过，走廊上昏暗的灯光洒在她们两人肩上，照出地上的一团影子。 白梦露走到了王卿的宿舍。 意外地发现，宿舍门居然是开着的。 白梦露心里一惊，拉着小林就冲了进去。 “王卿！” 淡淡的微光照亮了床头一张煞白的脸。 闻言，那张脸抬起来，朝着白梦露看了过去。 “你们半夜来这里干什么？” 王卿按熄了手机屏幕。 一声游戏胜利的结束音效，也随着手机屏幕熄灭，无声消逝。 白梦露环顾一眼室内，发现许悠悠不在。 “许悠悠……人呢？” 许悠悠的床上已经空了，被子被整齐地叠成了方块，床单也铺的很平整。 就像是完全没在这个床上睡过一般。 白梦露心下一沉。 身在怪谈之中，依照许悠悠的性格，绝对不会有敢在这种深夜独自外出的勇气。 只能说明，她的擦测是正确的。 许悠悠，还有其他被留下来加班的人，已经被污染了。 可是为什么，王卿明知道这点，还是要和许悠悠睡在一个房间呢？ 难道说…… 白梦露抬眸看向王卿，没有错过对方脸上稍纵即逝的复杂情感。 “唉，她啊……” 提到许悠悠，王卿就有些汗颜。 谁能想到，这么一个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小姑娘，居然是个工作狂！ 别人梦游，做饭的、吃东西的、甚至打扫卫生的，都有。 但是许悠悠，居然是上班！！！ 这是何等坚定不移的打工人意志？ 就连睡觉梦游，都不忘记为农场创造财富。 王卿叹息一声，自己身为农场主，对工作的热情，居然还比不上一个实习生。 “她不久之前，从宿舍出去了。这些天来，她每晚都会出去工作。” “我并不是没有想过阻止她，但是，那种状态下的她太危险了，是不能被轻易唤醒的。所以……” 没有照明物，只有淡淡的冰冷月光，透过窗户照进屋内。 黯淡的室内，靠在床头，声音似乎格外的低沉冷静。 可是白梦露，却从这把冷静至极的嗓音中，听出了一丝莫名的悲悯与歉疚。 白梦露忍不住想， 王卿会选择和许悠悠同住，或许从一开始，是存了救下许悠悠的心思吧？ 尽管早看出了许悠悠已经被污染了，却仍然不愿意放弃。 只是，终究是覆水难收。 “这种情况是谁也不想看到的。”白梦露忍不住上前一步，柔声安慰起王卿来，“你已经尽力了。” 王卿越发汗颜起来。 说真的，她从来没感觉自己尽力过。 许悠悠半夜梦游症发作，她基本上都没管过。 反正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许悠悠都会好好地躺在床上，对昨晚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 王卿的心中，不由得又生出一丝愧疚。 作为室友，同时也是农场的掌权人，居然对身边的员工关心如此少。 要是许悠悠半夜在外面梦游，遇到危险怎么办啊？ “她应该还没有走远，我们跟上去看看吧。” 愧疚心的驱使下，王卿掀开了被子，从床上下来，一边套上外套，一边对白梦露提议道。 “啊……是。” 白梦露仍然沉浸在方才的那一丝伤感中，听到王卿说话，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沉沉夜色中，王卿带着白梦露和小林，走出了员工宿舍楼。 员工宿舍楼出去，往外只有一条主干道。 沿着主干道，走了没多久，很快就看到了前面的一排影子。 这里的夜晚，似乎格外的寂静。 白天还能听到的虫鸣，彻底的消失了。 连风掠过树枝草叶的声音都听不到。 可是白梦露分明能感受到，夜风吹过脸颊的凉意，也能看到，道路两旁草叶被风吹的摇晃的动静。 她只能听到，那些人影走过的时候，鞋底在地上拖过的声音。 不知道你见过严重风湿病的患者没有？ 他们走路的时候，关节难以弯曲，所以双腿只能僵直着，脚步在地上一蹭一蹭地拖行着。 不远处的那一行人就是这样。 可是白梦露记的清清楚楚，他们这一批进来的实习生里，根本就没有行动不便的。 得益于他们走的很慢，王卿三人很快赶了上去。 靠近了，看清楚，的确是许悠悠他们。 只是清冷的月光下，清晰可见，他们身上的制服，已经从白色，变成了绿色。 男男女女，手拉着手，神情麻木而空洞，一步一拖地朝着前方走着。 可以听到他们的说话声，以一种诡异的平调，不停地呢喃着。 “醒了，就该工作……要去工作……” 走了没一会儿，这些人就转进了一条小路。 小路俨然已经荒芜了，也没有被打扫过，满是杂草和落叶。 王卿继续跟上去。 走了十来分钟之后，终于停下了。 眼前出现了一栋已经废弃的建筑。 尽管外表已经陈旧无比，一侧的墙壁爬满了爬山虎和藤曼。 却依旧能看出来，这在过去，应当是一栋不错的住宅。 许悠悠等人到达这里之后，站了一小会儿，就四散开。 他们不停地在附近转着圈，时不时扒开草丛，或者是抬起石块。 更有甚者，趴在住宅旁的一口井边，不停地探头往井里看。 王卿一脸懵逼。 这是……在干什么？ “他们在找什么东西。” 倏然，一个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孟芳和邢红琴，从另一个方向的小径里，钻了出来。 两个人都有些狼狈，散乱的发丝间夹着些草叶，身上的衣服也皱巴巴的满是泥点，就像是刚在泥地里打过滚一样。 “你们——” 没想到，这种夜晚，除了自己，居然还有其他人会不睡觉到处乱跑。 王卿瞥向孟芳和邢红琴，眼神中不可避免地带上了一丝怪异。 注意到王卿的神色，孟芳和邢红琴本能地紧张起来。 唯恐被王卿误认为是跟踪，孟芳连忙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的纸，摊开在王卿的面前。 “我们找到了地图，这里是曾经的管家的旧屋。” 只是，没想到， 她们两人千辛万苦，冒着差点儿噶了的风险，才获得这张地图，从地图上获知了管家旧屋的地址。 王卿居然先她们一步就到达了。 而且，看王卿的样子，浑身上下一丝凌乱的痕迹也没有，写满了游刃有余。 这就是“解密人”的实力吗？ “你们来这里做什么？”王卿还是觉得奇怪。 大晚上的，不睡觉，循着地图跑来这种地方，总不会是为了参观吧？ 孟芳和邢红琴对视一眼，并不敢隐瞒。 或者说，她们很清楚，就算想隐瞒，也难以逃过王卿的敏锐的目光。 毕竟，这可是仅仅靠着交谈，就获悉了她们现世身份的“解密人”啊。 “我们来找‘管家的日记’，想从上面获得一些线索。”孟芳道。 “近期的工作越来越繁重了，很难在限定的时间内完成。我想，或许‘管家的日记’上，会记载有应对的办法。”邢红琴道。 王卿：“……” 行了，知道你们是来偷看前辈的工作日志的了。 现在的职场竞争这么激烈的吗？ 简直可以媲美谍战片了。 但是，想到自己毕业后，考公考不上、工作找不到的境遇。 王卿心里面有有点能理解了。 唉，就业难啊。 半晌，王卿叹了口气。 “算了算了，都到这里了。咱们一起进去看看吧。” 说实在话，她也怪好奇这个前任管家留下了什么东西的。 说干就干，王卿率先朝着小屋走去。 白梦露和孟芳等人，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居然没拦住。 眼看着，周围那些遭受了污染的实习生们，察觉到王卿的存在，都纷纷地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慢吞吞地，挪动着脚步，一步一步，朝着王卿围上来。 王卿尤未发觉。 她停在了旧屋前，屋门紧紧地关着，上面穿着一大串拇指粗细的铁链。 铁链绕了不止一圈，又用了七八把锁锁住，锁孔已经锈死，即便找到钥匙，也不可能打开了。 王卿认真观察了几把锁片刻。 两只手，牢牢地抓紧了缠在门上的铁链两端。 用力地朝着两边一掰。 瞬间—— “咔、咔、咔！” 几声脆响，铁链根根断裂。 随着王卿松开手，断裂的铁链和锁头一起，“哗啦啦”掉落在地。 周围，已经围拢过来，走到王卿身边的实习生们，停下了脚步。 站在原地，静静地看了散落满地的铁链和锁头片刻。 又都默默地转过身，重新四散开来，继续扒草丛的扒草丛，掀石块地掀石块。 王卿满意地拍了拍手心。 她就知道，这些已经锈得差不多的锁链，一定不难解开。 一扭头，发现白梦露他们还呆呆地站在原地，连忙朝着她们招手。 “愣着干什么？进来啊。” 白梦露吞了口唾沫，拉着小林走上前。 孟芳和邢红琴紧追其后。 路过门口散落的锁链的时候，邢红琴还停顿了一下，从地上捡起来一节。 “你做什么？”孟芳不解。 下一刻，只见邢红琴用力地抓住了锁链的两端，脸涨得发红，连吃奶的劲也使上了。 还是没有扯断铁链。 “我来试试，是不是真的。”邢红琴放下了手里的铁链，声音有些气虚。 屋内的装饰很是简单，似乎昭示着这位前任管家，是个简朴的人。 门的一侧，是个收纳桶，放着几把雨伞。 白梦露认出来，这和当初遇见的那个黑色男人手里拿的雨伞，是一模一样的。 孟芳和邢红琴一进来，就开始寻找书房在哪儿了。 在两人看来，日记这种东西，最有可能就是放在书房里了。 接连推开了两扇门，第三扇门后，书房赫然出现在面前。 孟芳和邢红琴喜不自胜，连忙进去寻找管家的日记。 白梦露也跟着进去，不过，她的目标是另一样——包身契。 这是在柜中人手记上提到过的东西。 白梦露猜不到管家会将这种东西放在哪里，只能一个柜子又一个柜子的打开。 好在她运气还算不错，连着打开了几个柜子之后，终于在一个柜子里看到了所谓的包身契。 一沓厚厚的的纸张。 上面写着，“生死疾病，一听天命，人银两讫，恐后无凭，立此包身契据是实”云云。 落款处，因为一方不会写字，所以画了个圈，又按了红手印。 白梦露将所有的包身契都抓在了手里，站起来，目光忽然落在了铺在桌上的一张报纸上。 标题印的宋体大字，“吸血敲髓包身女工，本城慈善企业家背后的最大骗局”。 白梦露下意识地，将这张报纸上的灰尘掸去，捡起来，和那些包身契们一起抱在了怀里。 做完这些，白梦露回头去找王卿。 谁料此时，屋外，倏然响起一阵狗吠声。 第32章 冥日农场29 还没等白梦露反应过来。 邢红琴已经不顾还没找到的日记，飞快地朝着小屋的大门冲去。 刚刚她们跟着王卿进来的时候，没有关上门。 “那东西跟过来了，快把门关上！” 邢红琴表情恐惧，语调因为过分急促，听上去甚至有些破音。 “什么东西？”白梦露一怔。 “狗！” 然而邢红琴还是晚了一步，那东西已经到门外了。 昏暗的月光下，隐约可见一个不可名状的轮廓，以扭曲怪异的姿势，朝着屋内爬行而来。 “王卿呢？” 眼见关门来不及了，邢红琴下意识地想要寻找王卿。 或许，这种怪物，只有王卿能对付， 小林怯生生地缩在角落里。 刚刚白梦露等人进到书房的时候，她不知道做什么，也不敢离得太远，干脆就在房门口划水。 突如其来的变故，令她不知所措。 听到邢红琴的询问，小林如梦方醒，连忙朝着漆黑一片的楼梯口，指了过去。 “王卿刚刚说要上去看看。” 几人看向楼梯。 楼梯格外的黑，似乎所有的光线都无法穿透这份黑暗，落入其中的光，只会被分毫不剩地吞噬殆尽。 那东西越来越近了。 已经有半边身子进了门。 白梦露借着透过窗户照进来的月光，隐约看见，他浑身上下，无数颤颤巍巍的触须状物。 狗？ 白梦露觉得，它更像是某种变异了的，巨大而畸形的海胆。 同样看到了那东西，孟芳扭头再度看向楼梯口。 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 “我们上去！” 明明二楼也不知没有窗户，怎么就感觉这么黑呢？ 王卿挠了挠脑袋，不得不再一次打开了自己手机自带的手电筒照明。 这部手机还是跟外公的信一起被寄到她手上的。 王卿自己的手机，不知道是什么缘故，在她来农场前的几天，就坏了。 那天，她一觉醒来，习惯性地去摸自己枕头边的手机，却摸到了一手的水。 三千块买的国产机，就像是在水里泡了几年了，满满的都是锈，就连背后的电池板都涨地鼓起来了。 幸好还有外公寄来的手机，解了王卿的燃眉之急。 然而，大概外公真的是脑子不清醒了。 只给王卿寄了手机，没寄充电线。 还是这两天管家找了充电线出来，给手机重新充上了电。 王卿这才有手机可用。 也正是因为有手机可以玩了，王卿又过上了熬夜的网瘾少女生活。 借着手机自带的手电筒的光亮，王卿拧开了二楼卧室的房门。 卧室与二楼相似，都是装饰简洁，肉眼可见的，这位前任管家作风简朴。 王卿正要进门，忽然，整栋楼都剧烈地震动了一下。 灰尘扑簌簌地从天花板上落下来。 王卿躲闪不及，被灰尘迷了眼睛。 瞬间，泪水自眼中沁了出来。 王卿只能不住地颤动着眼睑，却怎么也没办将眼里的灰尘眨出来。 与此同时，从外面的楼梯处，传来此起彼伏的几声尖叫。 王卿有点慌了。 卧槽！不至于吧，不会是地震了吧？ 可是，地震，也不至于震一下就不震了啊。 心里发慌，眼睛又被迷了，看不清路。 王卿只能胡乱地沿着记忆里来时的方向，朝着楼梯处跑去。 随着她的动作，手机后置的手电光摇晃个不停，照进漆黑一片的楼梯中。 黑暗，被瞬间驱散。 白梦露仰头朝着上方看去。 方才还走不到尽头的楼梯，居然只差七八级阶梯，就是出口。 王卿面无表情地站在那儿，半阖着一双眼睛，无声地睥睨她们。 虽然她没有说话，神情冷淡。 但是，只消看到她站在那里，瞬间所有的恐惧都消弭无形。 楼梯下，传来几声犬吠。 “汪汪——” 伴随着的，还有犬类呼吸嗅闻时，喷出湿热鼻息的声响。 “快上去！它跟过来了！” 孟芳连忙推了一把白梦露，朝着二楼冲去。 “啊？” 王卿刚准备找个人，帮自己吹一下眼睛里进的灰。 还没来得及出声。 就被前前后后涌上来的四个人，裹挟推搡着，带进了二楼的管家卧室。 最后进来的邢红琴，在关上了门后犹嫌不够，又跟孟芳一起推了一张桌子过来，堵在了门背后。 王卿眼睛被灰尘迷得难以睁开，看也看不清。 再加上二楼光线昏暗，她简直等于瞎子。 “你们在做什么？” 看是不见，听着这叮里咣当的声音，王卿也知道这几个人搞大动作了。 孟芳慌张道：“那东西过来了，要拦住它！” “什么东西？” “狗！” 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回答，王卿愣了一下。 不过，马上也就说服自己了。 常言道，狗是人类最忠实的朋友。 可是，这个世界上，也不缺怕狗怕得不行的人。 就是比较意外，这四个人，居然都怕狗！ 不过，想一想外面那只狗的体型，似乎也不是不能理解了。 就算看不到，房门被撞击得震天响，连带着整栋楼都仿佛在晃动的感觉。 也足以说明，外面的是何等凶悍的大型犬。 这样的狗，大部分人见到，都会害怕的吧？ “不是说把狗带去农场主办公室，农场主会处理的吗？”小林惶急地问道。 这个刚成年没多久的女孩，已经被吓哭了，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淌。 却还是没放弃自救，搬起椅子，堆在门后，想要多阻挡片刻。 孟芳和邢红琴也不复冷静，声音颤抖。 “前提是，你能抓住它，并且将它带去办公室。” 规则第二十九条， 【农场内没有养狗。如果看到狗，请将狗带去农场主的办公室，农场主会处理。】 可是她们四个人，明显没有对抗这条狗的能力。 门已经出现了裂痕。 承受不住几次撞击了。 “撑不住了。” 邢红琴扭头扫过屋内，目光定格在窗户上。 “在那个东西进来之前，我们跳窗逃跑！” “啥？” 一旁揉着眼睛的王卿，怀疑自己听错了。 不至于吧。 就算怕狗，也不至于要到跳窗逃跑的地步吧？ “砰——” 又是一声剧烈的撞击。 没时间了！ 邢红琴冲到窗边，推开窗户。 又将铺在床上的床单抽出来，绑在了床脚，抓着床单的另一端就朝着楼下跳去。 她动作迅速，简直称得上训练有素。 甚至没给王卿阻止的机会。 邢红琴安全落地。 屋内的孟芳看向小林和白梦露，“你们先跳，我和王卿断后。” 她和邢红琴两人，一个断后一个接应，早有默契。 “好！” 白梦露和小林也不磨蹭。 抓住了可供缓冲的床单，翻出窗户，朝着楼下跳去。 两人都没有跳楼求生的经验，好在有邢红琴接应，再加上高度只有三米多，两人都只是擦伤了些，并无大碍。 一眨眼，屋里三个人已经全部跳窗跑了。 王卿揉着眼睛，灰尘还在眼睛里，令她眼泪流个不停，就是睁不开。 孟芳将最后一个自己推得动的柜子，用力地推到了门后挡住，抬头看向王卿。 “您先跳！” 她推着王卿往窗边走。 眼看孟芳是真的想让自己跳窗。 王卿也顾不上揉眼睛了，连忙摇头。 “啊不不不，我就不跳了，我又不怕狗。” 孟芳愣住了。 没想到，王卿居然会将逃跑的机会让给自己。 毕竟，这种时候，谁最后走，就最危险。 只是这个愣神的功夫， “砰”的巨响，门被撞开了一个大洞，那东西的脑袋已经探了进来。 舌头滴着涎液，呼哧呼哧地喘着气。 孟芳猛地回过神来。 已经没有时间推让，她深深地看了王卿一眼。 “好，我跳。” 孟芳熟练地抓住了床单，正要跳下去，忽然就看到了窗边桌上的笔记本。 来不及多想，孟芳一把将笔记本揣进了自己的怀里，朝着外面跳了下去。 也在她纵身跃下的一瞬间。 狗，彻底撞破了门。 那些堆在门后，用以阻拦的杂物，摧枯拉朽地被它撞飞开去，散架一地。 王卿还是没能揉出眼睛里的灰尘。 听到动静，本能的抬头。 瞬间，大片的阴影盖住了她。 “咚——” 王卿被扑倒在了地上。 呼哧呼哧的粗重喘息，以及足以盖住自己整个人的庞大身躯。 无一不昭示着，这是一条大型犬。 就是这手感—— 看不见，凭借着本能，王卿撸了一把压在自己身上的狗。 毛可真是厚啊，但是怎么像是打结了？ 一绺一绺的，又粗又硬。 这是多久没洗过澡了？ 忽然，一团温热腥臭的水液滴下，落在了王卿脸上。 淦！ 不会是口水吧？ 王卿顿时受不了。 也不管眼睛被迷住了，泪水往外溢出个不停，什么也看不清。 二话不说，抬手就是一个大逼斗，狠狠扇在了压在自己身上的狗脸上。 “嗷嗷……呜汪汪汪！！！” 从一楼往二楼看，只能瞧见被打开了的窗口黑洞洞的。 但，仅仅只是听见尖锐变调的狗吠声。 就已经可以猜测出，王卿与那个怪物的搏斗，究竟是如何激烈了。 孟芳阖了一下眼睛，不知是想到了些什么，苍白的脸上神情复杂。 再睁开眼的时候，眸底一片冷静果决。 “我们走！”孟芳说。 白梦露讶然地睁大了眼睛，看向二楼，“可是王卿还在里面——” 她的话还未说完，就被邢红琴打断了。 “她特意留下来断后，为了给我们拖延时间，你难道想让她的心血付诸东流吗？” 当然不能。 白梦露听着从二楼传出的那些激烈响动，咬住了唇瓣。 “走！”她伸手一把拉起小林，跟着孟芳和邢红琴离开了。 这一晚的收获不小。 回到宿舍后，孟芳抽出了始终被自己塞在怀里的笔记本。 是跳窗的那一瞬间，她从卧室里带走的。 翻开之后，惊喜地发现，正是自己和邢红琴在书房寻找良久，却怎么也没找到的日记。 【七月廿二，阴 或许我想错了。 少爷比我想象的还要在乎那位笔友，这究竟是福，亦或是祸？ 算了，只要我还活着，一定会遵照老爷的吩咐，好好照顾少爷。】 【七月廿五，晴 少爷今天居然向女仆要镜子。 自从那件事之后，他不是已经很久不照镜子了吗？ 不过，愿意看医生总归是好的。】 【七月廿六，晴 医生请来了。 诊治的结果似乎不容乐观。 少爷将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间里很久。】 【七月三十，晴 居然是这样的治疗方法。 算了，只要少爷能够开心起来就好。 其余的事，我会帮忙处理干净。】 【八月廿九，晴 不知道少爷是从哪里听来的这种腌臜手段。 也罢，难得少爷愿意了解家里的生意，我应当支持他才是。 倘若真的伤天害理，那就报应在我一个人身上好了。】 【九月十五，小雨 依照少爷吩咐的去做了，没出什么意外。 最近家里银钱开销的确有些吃紧。 少爷的治疗，可千万不能落下。】 【腊月初三，雪 天越发冷了，少爷还是不愿意生炭烤火。 看来那件事，依旧是少爷心里的阴霾。 最近的生意却不错，少爷提出的方法，节省了大笔雇佣人工的开销。】 【腊月廿九，大雪 快过年了，少爷的心情也好了许多。 书柜里书越发多了，至少可以算是少爷的新爱好。 希望在书柜被书堆满之前，少爷的病可以痊愈。】 【正月初三，晴 真晦气，新春时候，居然有记者上门采访。 是谁将我们农场里的情况暴露出去的！】 日记的内容就写到了这里，笔记本后面是一片空白。 倒是前面，有一页内容被撕掉了。 白梦露盯着日记看了几秒钟，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一张揉的皱巴巴的纸张来。 往笔记本上一拼，严丝合缝。 正是之前从漆黑男人身上掉下来的那张。 至此，白梦露已经能推测出，这个农场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了。 只是，还有一个谜题。 白梦露看向了孟芳宿舍里的大衣柜。 一步步走过去，停在了衣柜前。 孟芳一惊，立即就想阻止白梦露打开衣柜。 却被邢红琴拉住。 邢红琴朝着孟芳摇了摇头。 只是，白梦露却没有如孟芳想象的那般，打开衣柜。 她低下头，看向被自己抱在怀里的那一沓纸。 是她从旧屋的书房里带出来的包身契。 一张张，满是黑字，落款是红圈与手印。 白梦露从包身契中抽出一张。 这一张，落款是写了名字的。 将这张纸，从衣柜的缝隙里，塞了进去。 第33章 冥日农场30 在吞吃了杨悦之后，沉寂了许久的衣柜，又再一次发出了窸窸窣窣的声响。 但却并没有袭击白梦露的倾向。 安静地站在原地等待了几分后。 从衣柜的缝隙里，掉出了一张纸条。 白梦露立刻蹲下身子，捡起地上的纸条。 【《农场员工守则（下册）—— 是过去，亦是未来 是压迫，亦是解放 是死亡，亦是新生》】 居然是关于所谓的《农场员工守则（下册）》的线索。 在《农场员工守则（上册）》中，最后一条规则就是， 【本守则没有下册。】 为什么那个红裙女人…… 不，准确说，是孙耀祖。 为什么孙耀祖会要求她找到《农场员工守则（下册）》？ 而规则，却强调没有下册？ 白梦露咬着指甲，怎么也想不通这点。 很快，天亮了。 一夜未眠，几个人却都精神奕奕。 这一晚的收获格外大。 从前任管家的日记里，孟芳和邢红琴发现了离开农场的一条捷径。 不必熬到实习期结束。 在农场东侧有一扇小门，是专门供曾经在农场里工作的打手们进出的。 只要拿到钥匙打开，就可以安全离开。 钥匙就在旧屋里，装有雨伞的小桶下压着。 孟芳和邢红琴决定趁着今天傍晚下班，再去旧屋一趟。 如果狗已经离开那里的话，正好可以将钥匙拿到。 没有意外的话，正好可以带着幸存的调查员们一起离开。 但，王卿始终没有回来。 食堂里，白梦露等了许久。 一直等到给王卿泡的那一碗泡面彻底冷了，面也已经发胀软化，失去弹性。 王卿还是没有出现。 甚至就连许悠悠，也怯怯地靠近过来。 小声地问：“王卿不在吗？我早上醒来就没看见她。” 白梦露抬头看她。 许悠悠有些紧张地揪住了衣角，肌肤白皙红润，气色好得出奇。 她的身上是雪白的实习生制服，行动之间，动作也与常人一般无二。 丝毫看不出昨晚在外游荡的诡异样子。 “你、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许悠悠被白梦露看得有些不自在，后背汗毛一茬一茬地倒竖起来，浑身上下都毛毛的。 白梦露收回目光，垂下眼帘。 她的视线在桌上没被动过的泡面上扫过，站起身来，语气平静如常。 “没事，我们去干活吧。” 今日的工作，比昨日更为繁重。 好不容易赶在下班前完成了，孟芳和邢红琴已经累得有些虚脱。 两人在浴室洗过澡，就要去旧屋找钥匙。 白梦露担忧王卿，也跟着去了旧屋。 沿着昨天走过的路，没什么意外的到达了旧屋。 这里已经是一片狼藉。 房间被拆的七零八落，各种被撕碎的物品散落满地。 邢红琴和孟芳在地上摸索许久，才找到了钥匙。 两人惊喜非常。 有了钥匙，她们就能离开这里了。 “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离开？” 邢红琴抬头朝着白梦露看过去，温声询问。 白梦露正站在楼梯口，抬头往二楼瞧。 依旧是一片浓烈的黑屋，看不到尽头。 听到邢红琴的问话，她轻轻摇了摇头。 “不，我想留下来，你们可以带着小林先走。” 旧屋已经没有王卿和“狗”的踪迹了。 也不知道昨晚那场恶斗，究竟是谁胜谁负。 倘若王卿赢了，只怕此刻身上也受了伤，需要帮助。 倘若王卿输了…… 白梦露伸手按了按自己的怀里。 厚厚的一沓包身契被她贴身放着，已经沾染了她的体温。 那么，她要继承王卿的遗志。 成为“解密人”，解开这个怪谈隐藏最深的真相。 现在，距离所有的真相揭开，只差一块拼图。 白梦露没有上楼。 她跟着邢红琴和孟芳回到了员工宿舍。 孟芳挨个地敲门，告诉所有人，自己已经找到了离开农场的方法，现在就可以带他们离开。 有的人信了。 有的人却是不相信。 “你能这么好心？” “该不会是想拿我们探路吧？” 邢红琴也不废话，直接丢下一句“爱信不信”，让愿意相信的人跟着自己走。 大家虽然仍心存疑虑，却还是一个接一个的跟上了。 反正这么多人，就算真的有问题，也不一定会轮到自己死吧？ 白梦露也拉着小林一起跟去。 倒是许悠悠她们不在，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孟芳已经知道她们被污染了，眼下不在正好。 因为有地图在，所以并没有绕路。 没用多久的时间，邢红琴和孟芳就找到了目标的铁门。 这扇门已经很陈旧了。 不过幸好，挂在上面的锁还能用钥匙打开。 “你们谁先走？” 没有人吭声。 只是站在原地，观察着周围人的反应。 从这扇门出去，外面究竟是什么样的，谁也不知道。 究竟是不是离开农场的正确方法，谁也不敢肯定。 “都到了这一步了，人家路都给我们铺好了，难道还要耗在这个该死的鬼地方吗？” 一个中年男人率先从人群里走了出来，走到了门边。 “大不了我先走一步，就算真的有问题，我也认了。” 说完，他大步穿过了铁门。 一道白光倏然从天而降，落在他的身上。 下一瞬，整个人消失的无影无踪。 “离、离开了吗？” 人群静默了许久，半晌，才有人发出窃窃私语。 “真的离开了？” 立刻又有几个人，一齐朝着门口涌去。 “我要走！” “让我先走！” 邢红琴猛地踢了下门。 铁门发出尖锐的声响，令拥挤的人群，纷纷停下了动作。 “挨个走。”邢红琴冷声道。 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触她的眉头。 纷纷排好了队准备离开。 终于，陆陆续续将他人都送离开。 白梦露轻轻将小林朝着门外推去，嗓音柔和：“你走吧。” 小林诧异地回头：“梦露姐，你不走吗？” 白梦露朝她摇了摇头，轻声道：“我还有一件事没做，做完了，我再离开。” “啊？” “啊什么，我还答应了给你提薪呢，等我出去就提。” 小林消失在白光之中。 孟芳和邢红琴转头看向白梦露，眼神中带了一丝担忧。 “你——真的不走？” 白梦露低声道：“我还有最后一件事要做。” “好。”孟芳答应下来，报出了一个地址，说，“你出去之后，可以来这个地方找我。” 白梦露轻轻点了点头。 目送孟芳和邢红琴离开，白梦露重新关上了铁门。 她定定地在原地站了会儿，朝着农场主办公室的方向走去。 暮色四合。 夜色沉沉，这一晚没有月光。 伫立在主干道两旁的路灯，好一个坏一个，光明与黑暗不断地交织着。 白梦露慢慢地走着。 终于走到了小洋楼外。 “哒哒哒——” 熟悉的高跟鞋，踩在地上的声音。 红裙女人从阴影里走了出来。 “呵呵呵，看来你已经找到了，把它交给我吧。” 女人站在不远处，朝着白梦露伸出了自己的手。 “我一直在思考一件事。” “为什么你总是在管家不在的时候出现。” “又或者，为什么，你刻意接近我，居然是为了让我帮你摘到守则的下册。” 白梦露仰头看向的红裙女人——或者说，穿着红裙的男人。 轻轻地叫出了他的名字，“孙耀祖先生。” 女人脸上的微笑收敛了。 隔着挡住了大半张脸的黑色网纱，沉默无声地看着她。 白梦露问：“你很想得到它吗？守则的下册。” “把它给我，我让你离开。”孙耀祖说。 “我不会把它给你。” 白梦露的神情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冰冷果决。 她从怀里抽出那厚厚的一沓包身契，猛地扬手挥出去。 霎时间，无数白纸黑字四散纷飞。 孙耀祖睁大了眼睛。 却听到夜风之中，沉着冷静的女声娓娓道来。 “我一直想不通，为什么规则会告诉我没有下册，而你却想要依靠我找到下册。” “规则的存在，是为了保护我。” “现在，我终于想明白了。” 因为，只有她这样的员工，才能“拿到”下册。 规则，不是在阻止她拿到下册，而是在阻止诡异通过员工拿到下册！ 一册纯白的簿子，从漫天纷飞的纸张中掉了出来，落入了白梦露的手里。 薄子上，什么字也没有写。 但是白梦露已经知道这是什么了。 《农场员工守则（下册）》。 孙耀祖猛地朝着白梦露冲了过去。 然而并没有靠近白梦露，就被突然出现的管家拦住了。 穿着黑色燕尾服的管家，脸上还是带着熟悉的温柔笑容。 “许久不见，孙少爷，你躲了我很久，终于愿意出现了吗？” “把我的东西还给我！”孙耀祖怒吼出声。 “哦？真可惜，这座农场里，已经没有属于你的东西了。” 白梦露用力地抱紧了怀里的手册。 紧接着她就发现，不知何时，许悠悠等人出现在了周围。 并且，朝着自己围了过来。 看来，许悠悠等人被污染之后，是听从于孙耀祖的吩咐。 孙耀祖正与管家纠缠着。 “你以为，靠她就能管理好农场吗？” “那个蠢货，恐怕现在已经被我放进来的狗，吃得骨头都不剩了。” “没有了她，这座农场——” 孙耀祖的话还没有说完，一声犬吠倏然响起。 “汪汪！汪汪汪！” 紧跟着，一道女声不满地训斥。 “小声点！” “汪——呜，汪汪。” 狗叫声，委屈得降低了八个度。 孙耀祖的动作僵住了。 难以置信地回头看去。 小洋楼的门打开。 王卿牵着刚刚洗干净的狗，刚训斥完，扭过头来，就看到了眼前这正对峙的一幕。 王卿瞪着死鱼眼，愣了半天，弱弱地抬起手来，打了个招呼。 “嗨？” 怎么回事？ 这大晚上的，怎么这么多人围在她门口？ 王卿连忙又转头，看向自己身旁足以两米高的狗子。 幸好，已经洗干净了。 她松了一口气。 “咳，这条狗——你们别看它长得丑，实际上还是挺亲人的。” 原本是有点凶，不过王卿训狗很有一手。 昨晚太黑了，王卿摸着黑，在旧屋里把它暴揍了一顿。 现在它乖得不行，让蹲下就蹲下，让不叫就不叫。 白梦露盯着那完全看不出形状的怪物。 它浑身上下都被厚厚的长条绒毛盖满了——与其说是长条绒毛，不如说是长满了狗毛的一根根触须。 每一根触须都有手腕粗细，是一种令人作呕的黑色，蠕虫一般不停地扭曲蠕动着。 “这个、狗？” 白梦露真的无语了，你倒是说说它哪里长得像狗啊？！ 王卿摸了摸下巴，“小黑，叫两声听听。” “汪汪！”乖巧的犬吠声，从触须下传出。 王卿把手一摊，“你看，我就说是狗吧。小黑就是长得有点丑，但是真的是狗。” 王卿觉得白梦露有点太大惊小怪了。 没看到农场里饲养的其他生物，都怪模怪样的吗？ 小黑只是一条长得不那么寻常的狗罢了。 估计，也是受到了环境污染的影响，产生了变异吧。 王卿看向管家，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 “那个，管家，我想把这条狗留下来养，你看可以不？” 王卿记得好像外公留下来的纸条里写着，要把狗还给狗头村来着。 王卿不太想。 现在农场里一个保安都没有，才导致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跑进来。 不如把这条狗留下来看门。 这种大型猛犬，一定对那些心怀不轨的竞争对手，有很强的威慑作用。 还能省下来请保安的钱。 王卿美滋滋地打折算盘。 管家沉默了片刻。 目光落在狗的身上，狗乖巧地任由他打量，老老实实地窝在王卿的身旁。 管家：“……您喜欢就好。” “你、你……” 孙耀祖颤抖着手指，指向了王卿，话也说不完整。 管家优雅地转身面向孙耀祖，微垂眼帘，姿态十分的谦逊有礼。 “看来，你打算又落空了，孙少爷。” 白梦露也在此时，朝着王卿跑过去。 “王卿，接着！” 第34章 冥日农场31（完） 没等王卿反应过来，手中已经多出了一本薄薄的小册子。 白梦露跑得太急，弯下腰来，扶着膝盖不住喘息。 【是过去，亦是未来。 是压迫，亦是解放。 是死亡，亦是新生。】 《农场员工守则（下册）》，就诞生于书写了无数包身工斑斑血泪的包身契中。 “我没有想到，你居然这么聪明。” 孙耀祖站在原地，别在发上的网纱遮住了他的脸，令人看不清表情。 他远远地望着王卿，涂得鲜红饱满的唇瓣咧开一个笑。 “原来，你都是装出来的。” 王卿一脸懵逼：“啊？” 这人说话什么意思，她怎么一句都听不懂呢？ 不过—— 王卿打量着孙耀祖，神情渐渐严肃起来。 她不记得农场里有这号人。 估计就是从外面偷跑进来的，别家企业派来的竞争对手。 新闻上不都说过嘛。 商战还有专门跑到别人家公司里抢公章的。 说不准，这个穿着举止都无比怪异的女人，打得就是这个主意。 想到这儿，王卿的眼神不那么友善了。 “我警告你，你想从我这儿拿到什么，都不可能。” 尤其是窃取公章，门都没有。 “现在走，我还能放你一马。” 主要这么晚了，王卿也懒得报警。 孙耀祖转过身，一步步，朝着黑暗中走去。 随着他越来越靠近那片黑暗。 肢体，一寸寸瓦解崩裂，最终，散落成无数残肢断骸。 一阵夜风吹来，只剩灰飞。 这一晚终于过去。 白梦露的实习期提前结束了。 管家站在她的面前，无比温和地询问： “白女士，你这些天的表现，农场主十分满意。不知道你是否愿意转正入职，留在农场工作呢？” 天空依旧是模糊的。 看不清太阳的方位。 但是清晨的阳光照在身上，一切都仿佛新生。 白梦露摇了摇头。 “农场工作实在是太辛苦了，我觉得不太适合我。很抱歉。” 留下来工作，虽然从此不必再担忧生命危险，但也意味着，她会被同化为诡异，再也做不成人。 “好吧。祝你未来好运。” 对于白梦露的决定，管家早有心理准备。 他掏出钥匙，打开了农场的大门。 沉重的铁门“吱呀呀”被推开。 白梦露站在原地，没动。 她看了看周遭，没见到王卿。 忍不住询问：“王卿呢？” 管家保持微笑，语气轻松：“她还有她的事要做。” 白梦露微微蹙眉，不过很快又舒展开眉头，说服了自己。 或许王卿触发了什么隐藏内容，又进入了新的怪谈？ 毕竟，这种事也不是没有出现过。 白梦露走出了农场。 日光下，农场大门上的招牌，倏然闪烁了一下。 亮出四个字来——“冥日农场”。 与此同时，一道白光降临在了白梦露的身上。 她听到了，在此前自己通关的两个怪谈中，从未听到的声音。 【恭喜调查员白梦露通关“冥日农场”，请回答以下问题。】 【问题一：请简述农场内工人的来源。】 白梦露：“农场内工人是从偏僻乡野骗来的青年人，与农场订立包身契约。包身期间，提供食宿，但限制自由，也没有工资，同时需进行高强度工作，还会遭受身体的折磨。” 【问题二：请简述农场内消失工人的去处。】 白梦露：“孙耀祖受伤后需要植皮治疗，被受骗至此的员工因无亲无故，不必有后顾之忧，成为了植皮手术的材料来源，被剥皮致死。但手术效果并不理想，无法匹配的人皮被孙耀祖制作成人皮书。” 【问题三：请简述孙耀祖的秘密。】 白梦露：“孙耀祖有性别认知障碍，受伤后通过书信认识了笔友，并将女装照片寄给笔友。出于对笔友的爱慕，他采纳了笔友提出的‘包身工’的生意建议。” 【已接收……评级中……解密度：80%。】 【匹配天赋：豌豆公主（十二层羽绒被下的豌豆也会被感知到）】 听着那个声音的响起，白梦露不由微微一怔。 居然只有80%吗？ 她还以为自己已经解出了所有的真相，怎么说也应该有个90%什么的。 “‘解密人’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干的。”白梦露不由慨叹。 转念又想到了王卿。 或许只有王卿这样的大佬，才能获得100%的解密度吧。 白梦露心态良好地接受了这样的结果。 又看了看自己匹配到的天赋。 不知道为什么，关于天赋那语焉不详的描述，总让她觉得怪怪的。 没等她多想。 很快白光消失，她发现自己正站在片场里。 小林哭着扑了过来，一把抱住的白梦露。 “呜呜呜，梦露姐你终于回来了，我好害怕你回不来了。” 白梦露拍了拍小林的后背。 毕竟一起经历过一次怪谈，两个人的关系已经比一般的女明星和助理深厚不知道多少。 白梦露抬起头，仔细地看过自己待的这个片场。 用作装饰的假花假草，等着后期p上去背景的绿幕。 清晰可见的云层和太阳，没有毛玻璃隔着的那种模糊感。 一瞬间，白梦露只觉得，这个世界无比美好。 就连旁边秃头的导演都万分亲切。 虽然导演入行五年，就拍了五年烂片，甚至在自己进入怪谈前，还指着自己鼻子臭骂自己是个不会做表情的花瓶。 但是此刻，他在白梦露的眼里，仿佛失散多年的亲人一般可爱。 就在这时候，扑在白梦露怀里嘤嘤哭泣的小林，抬起头来。 小声地、有些不好意思地，问了句：“对了，梦露姐，你说的提薪，还算不算数啊？” 白梦露：“……” 半晌，她露出一个温柔到几乎有些狰狞的笑容。 “算啊，当然算。”一字一句，从牙缝中挤出来。 第35章 前往狗头村 每个人心情都很美好。 除了王卿。 无论换成哪个老板，一觉醒来，发现自己企业的实习生几乎全都跑了，恐怕都会崩溃。 王卿呆呆地坐在沙发上，两眼无神，嘴唇颤抖不止。 她嗫嚅着，不住重复同一句话。 “为啥啊？” “这到底是为啥啊？” 管家十分贴心地为她倒了一杯热茶。 “或许是因为得到了更合适的offer吧。”管家温柔地安慰王卿，“虽然这次的员工走了不少，但是我相信农场一定会在您的经营下好转起来的。” 管家的目光落在茶几上。 空白的册子正摆放在那里，是昨晚白梦露给王卿的。 唇角的笑意，不由得加深了几分。 比之平时，更为真切。 王卿叹了口气，问他：“那白梦露呢？” 管家垂下眼帘，轻声道：“白女士也离开了，据她所说，是因为农场的工作过于辛苦，不太适合她。” 王卿彻底失望了——连你这浓眉大眼的，居然也叛变了！ 不过幸好，还是有一部分人留下来的。 王卿看着被管家领到自己面前的许悠悠等人，心里总算好受了一些。 孙耀祖消失后，这些被严重污染了的人，并没有恢复正常。 他们被留在了农场内，已经无法离开。 管家将人带到王卿的面前，询问王卿的意见。 “这些是愿意留下来工作的员工，您看让哪些人转正合适呢？” 这些被严重污染的人，已经无法维持身为人类时的神志。 他们的思想与行为逻辑，也在逐渐朝着诡异转化。 只是暂时没有彻底被同化为诡异罢了。 许悠悠看着王卿。 在她的记忆里，有王卿的存在。 如今，她也已经知道王卿就是农场主，这座农场真正的主人。 倘若此刻，她仍然维持着人类的思维的话。 只怕会觉得无比恐惧、绝望与怨恨，深感被王卿欺骗。 可是现在，许悠悠的心里，对王卿只有满满的忠诚与敬仰。 不愧是农场主啊！ 居然如此聪慧，能想到打入敌人内部，冒充人类的身份诱骗那些调查员。 不只是许悠悠，每个员工都是这么想的。 王卿被大家崇敬的目光盯着，坐立不安。 “咳……之前不是故意要隐瞒身份的。” 前半生，王卿自觉没干过什么亏心事，这时候，忍不住脸皮发烫。 “您一定有您的想法。”许悠悠率先说道，“我们可以理解！” 大家也纷纷附和：“没错！你甚至愿意委屈自己，和我们一起吃盒饭！” “有您这样愿意下基层，愿意深入群众的领导，实在是我们的福气啊！” 王卿被这几句话吹得飘飘然。 嗐，真是的，怎么农场招聘的员工，都这么会说话？ 她干脆大手一挥，让所有人都转正了。 “你们这些天的工作态度，我也看在眼里了。” “有你们这么勤劳刻苦的员工，我相信农场一定越办越好！我们共同勉励！” 等安排走了这批转正的新员工。 王卿转头看向管家。 “唉，虽然肯留下来工作的员工不少，但是咱们农场还是缺人啊。” “招实习生是好，但是，一个个坚持不下来，干几天就跑了，影响也不好。” “我准备亲自去挖掘人才。” “毕竟，咱们农场这个阶段，最缺的还是基层技术性人才，光追求高学历人才，人人都不愿意在基层劳作，都想坐办公室，还是不行啊。” 这是王卿想了半天，才想到的好主意。 实习生们不够吃苦耐劳，干了没几天，就跑路了，那就干脆自己去找点儿可以吃苦的。 她看向管家，眼神期待：“你觉得如何呢？” 管家当然是点头：“您的想法很有道理。” 王卿立刻问道：“那你觉得，咱们接下来，去哪里招聘比较好？” 管家道：“附近的狗头村里，应当有不少无业的青年人，可以问问他们是否愿意来农场工作。” 狗头村？ 王卿记起来了，自己之前坐公交来农场的时候，公交上的喇叭还播放过，下一站就是狗头村。 于是，三日后。 王卿出现在了农场的门口，伸手拦下了熟悉的公交车。 车厢门不情不愿地在王卿的面前打开。 王卿走上去，又看了老熟人女司机。 这司机还怪热情的嘞，知道是自己，居然还特意把头扭过来跟自己打招呼。 王卿也好心情地朝司机招手：“嗨！” 同时，也看到了司机乱糟糟的头发上，分外眼熟的粉红色蝴蝶结。 看来自己送的礼物，司机果然很喜欢，一直戴着舍不得摘。 王卿心情十分舒畅。 走到了靠窗的位置上坐下。 上次她坐车来农场的时候，也是坐在这个位置。 并不久远的回忆被轻易地勾起来了，王卿看着窗外的景色，有些怀念。 不久之前，她还是个毕业没多久又找不到工作的穷学生呢。 现在她都自己当老板了。 公交车摇摇晃晃地开起来了。 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 “你这车还没修啊！”王卿忍不住感慨。 打量着车厢内的情况，甚至比自己上次坐车的时候更糟糕了。 地面与四壁又多出了几团黄色的油脂。 座椅上也遍布紫黑色的不明凝固物，已经看不出座椅原本的颜色了。 公交车剧烈的晃动了一下，齿轮摩擦，发出了格外尖锐的一声“吱呀——”。 王卿被颠得一晃，差点从座位上被甩下来。 这路还有些颠簸嘞。 王卿忍不住想。 不过，听听狗头村这个名字，再看它居然也跟自己农场一样，只有一辆公交车可以往来。 就知道大概率也是个挺偏僻的村子。 路不好，也可以理解。 很快，公交车抵达了目的地。 广播“刺啦刺啦——”两声，迫不及待地响了起来： “各位乘客，狗头村到了，请到站的乘客携带好随身物品准备下车。下一站，无眼寺。” 王卿站起身，准备下车。 又忽然停下了脚步，走到了司机的面前。 广播里“刺啦刺啦”的电流声，不由自主地大了起来。 王卿低头看着司机，伸手，帮她重新调整了一下头上的发卡位置。 司机：“……” 王卿端详片刻，满意地点了点头。 “有点歪了，这样对称更加好看。司机姐姐，不用谢我。” 说完，王卿转身走下了公交。 “嘎吱——” 车门在王卿的身后迅速关闭。 飞快地驶离了现场。 第36章 狗头村1 公交车将王卿放下的地方，是一片僻静的树林。 周围都是分外高大的古木，辨别不出品种，抬头唯见繁茂的枝叶在微风中参差披拂。 树木格外的绿。 宽大的树冠彼此之间拥挤紧贴，间或有日光透过树梢缝隙投射下来，似乎也被这碧绿的树木染成了淡淡的幽碧色。 王卿站在原地呆愣了片刻，左顾右盼，心中纳闷。 “这怎么瞧，也不是村子啊。” 公交车已经驶离，连尾气也看不到了。 王卿只好掏出手机，按亮了屏幕。 幸好状态栏顶端的信号是满格的。 于是连忙给管家打了电话。 “公交车是不是给我下错站了？这地方也没就看到村子啊。” 那头，管家的声音透过电流声传来，有些失真。 “您低头看看右手边？” 王卿低头。 右手边，半人高的灌木从间，正立着一块牌子。 上面清晰地写着三个繁体的大字，狗头村。 同时标注了一个小小的箭头，指向茂林深处一条狭窄得仅容一人通过的小路。 牌子的下方，还刻着几行繁体的小字。 【欢迎您，远道而来的客人，穿过密林就是民风淳朴的狗头村，希望您能在村中度过愉快的几天。 近期林中起雾，且多次发生不明野兽袭击村民事件。 为保障您的安全，请严格遵守以下条例：】 【1.密林中树木品种统一，均为绿色枝叶的高大乔木。定期会有村民修理，所以并不存在其它颜色的树木。如果看到其其它颜色的树木，一定是您的幻觉，请闭上眼睛站在原地默数十个数，幻觉会消失。】 【2.林中时常起雾，起雾时请勿高声呼叫。如果您是与人同行，请千万不要松开他的手，以确保你们不会走散。】 【3.如果您在起雾时与同伴走散，请不要担心，或许他已经提前达到了村子。倘若在密林中遇到您走失的同伴，请仔细分辨他是否还是他。】 【4.林中偶尔会有猎人布置的捕兽夹，请务必仔细观察路况，确保自己不会踩中捕兽夹。如果看到被捕兽夹夹中的动物，请快步离开，不要停留，更不要尝试解救。】 【5.林中适宜蘑菇生长，蘑菇为伞状大型真菌。如果看到蘑菇，请■■■■■■■■。】 王卿眯着眼睛看了半晌，忍不住深深蹙起了眉头。 “啧，这怎么还是繁体字？” 一个个小字苍蝇似的挤在一起，而且还是复杂的繁体。 令王卿完全没有阅读的欲望。 看了两行，没看完，就不看了。 “算了，知道这是进村子的路就行了。” 王卿自言自语着，将手机揣回了口袋里，踏上了林间的那条小径。 碧绿的树影摇曳，幽静的林中，似有无数人在窃窃低语。 王卿走了没一会儿，密林中，便起了雾。 仿佛浓郁的牛奶倾倒入林中，乳白的雾很快就淹没了碧绿的乔木。 视线被浓雾遮蔽，以自身为圆心，只能隐约瞧见，周身半径半米内的环境。 稍远一些，都是厚重的白雾。 仿佛整个世界都被浸入了这个这片乳白之中。 谈喻世抓紧了右手握着的人，在浓雾中窜梭着，时刻警惕着周围。 他是一个刑警，这次本来是去调查一起婚内投毒案件的。 但是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会跟投毒案的嫌疑人以及家属，一起进入怪谈。 此刻他牵着的，是这起案件中夫妻的孩子，一个正在上高三的女学生，谢小鱼。 跟着谢小鱼的，是她的母亲，也是案件的犯罪嫌疑人，给丈夫投毒的妻子，张文秀。 在起雾的一瞬间，谈喻世就立刻示意三个人手牵手，千万不要放开。 小路很窄，一次只能通行一人。 走在最前方的谈喻世，无法回头看向身后。 只能感觉到，自己手里握着的手腕，越来越冷，仿佛没有活人的温度。 他没有松开手，只是紧紧地握着。 走了一会儿，眼前倏然出现了一颗树。 鲜红的枝叶，仿佛一团燃烧的火。 在浓郁的白雾中，格外醒目。 谈喻世连忙闭上眼睛，同时出声提醒其他谢小鱼和张文秀。 “闭眼。” 默默数到十个数后，谈喻世睁开眼睛，火树果然消失了。 谈喻世松了口气，同时感觉到，自己牵在手里的手腕，恢复了正常的温度。 幸好刚刚没有放开。 “你们还好吗？” 谈喻世不敢高声喧哗，压低了声音询问。 半晌，从他的身后，传来一个女孩子低低的声音：“嗯。” 女孩的母亲也用干哑的声音说：“我没事，谢谢谈警官。” 顿了顿，张文秀继续说：“要是我也出事了，请谈警官一定要把小鱼带出去。” 谈喻世握紧了谢小鱼的手。 这时候，他并没有说什么“我会把你们都带出去”之类的话。 谈喻世知道这不现实。 他只是用力低声道：“我尽力。” 与此同时，另一条小路上。 一对情侣也在手拉手走着，浓雾弥漫，两人都十分紧张。 随着感受到掌心交握的对方的手越来越冰，男人的脸色越发惨白起来。 林中分明僻静幽凉，他的额头上，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终于，男人忍耐不住地开口，小声唤着女朋友的名字：“雅静，是你吗？” 半晌，没有得到回音。 男人额上的汗越来越多。 最终，按捺不住恐惧。 他猛地甩开手，跌跌撞撞地朝着前面飞奔。 也不知道跑了多远，他终于放慢了脚步。 沿着小径，一边喘息，一边慢慢地走着。 忽然，浓雾中，猛地响起一个人的声音。 “有人吗？救救我！” 女人的声音分外熟悉，男人一听，立刻惊喜地回应起来。 “雅静，是你吗？” 雾中，女人的声音停顿了几秒，随后便气愤地指责起来。 “你要死啊！干嘛放开我的手？！” “这地方雾这么浓，我什么都看不到，为了找你，还被捕兽夹夹住了，疼死我了！” “你快来救我！” 男人听着女友的指责，连忙顺着声音找了过去。 “雅静，雅静你在哪里？” “这里啊！你快过来啊，我好疼！” 男人循着声音在浓雾中摸索，距离声音的来源，越来越近。 直到听到声音是从一颗树后发出的。 他惊喜地冲过去，绕到树后。 “雅静——” 男人的声音戛然而止。 被捕兽夹钳住的，赫然是一只皮毛雪白的兔子。 第37章 狗头村2 “采蘑菇的小姑娘，背着一个大竹筐……” 王卿好心情地哼着歌，弯腰拾起地上一只只五颜六色的蘑菇。 进入林子里没多久，王卿就看到了大片的蘑菇。 王卿琢磨着自己农场那个工作环境，此行也不一定就能招到合适的员工。 但是总不能空手回去吧？ 干脆就采点儿蘑菇当土特产带回去也好。 说干就干，王卿熟练地脱下了自己的外套，做成了个兜兜，开始采蘑菇。 她也分不清什么是有毒的，什么是没有毒的，干脆一股脑放在一块。 大不了带回去让管家分。 王卿弯腰采了一会儿蘑菇。 浓雾中，忽然传来一个女人的呼救声。 “救命啊，救救我！” “嗯？” 王卿停下动作，抬起头来。 刚刚是不是有人呼救？ 这时候，那声音又响了起来。 透着几分急切与哀求，夹着隐约的啜泣。 “有人吗？谁来救救我？” 确认了的确有人在呼救，王卿立刻收起装了大把蘑菇的兜兜。 顺着声音的方向，寻找过去。 “姐妹，你在哪儿啊？” 王卿可是个热心肠的人，一面找，一面出声询问。 “这儿啊，我就在这儿！” 那个声音听到有人回应，越发迫切起来。 “我男朋友把我丢下了，我不小心踩中了捕兽夹，呜呜……好疼啊。”女声委屈地说道。 终于，穿过厚重的浓雾，王卿听到了声音是从一棵树后发出的。 “姐妹，我找到你了，你别怕。” 王卿说着，绕到了树后。 然而，地上哪有什么女人？ 王卿只看到了一只被捕兽夹夹住的兔子。 兔子足足有南瓜那么大，浑身雪白的皮毛已经沾染了斑斑血迹。 “诶？我姐妹呢？”王卿一脸懵逼。 她左顾右盼地张望，试图寻找刚刚呼救的姐妹。 丝毫没有注意到，地上那只兔子的嘴巴越长越大， 猩红的口腔中暴露出尖利的牙齿，根本不是兔子应该有的。 就在兔子的嘴巴，已经张开到有它身体那么宽，足以吞下一颗人头时。 兔子猛地朝着王卿扑过去。 “砰”的一声！ 兔子被一巴掌呼在了地上。 两撇腿朝天外翻，抽搐着弹动了一下，无比虚弱。 “诶，都被钳住了，还挺能蹦跶。” 王卿看着刚刚差点儿蹦跶到自己身上的兔子，不由感慨。 这山里的野兔就是精力旺盛，和菜市场里卖的一点也不一样。 菜市场里哪有这么好牙口的兔子？ 王卿一手抓住了兔子的两条长耳朵，轻松地将兔子提溜起来，放在眼前上下打量。 “嘶，这么肥的兔子还真是少见了，要是放在菜市场里能卖不少钱吧？” 难得见到这么肥的兔子。 王卿又看了看自己采了满满一兜的蘑菇。 忍不住琢磨起来，“兔子炖蘑菇好吃吗？” 不管了，清蒸红烧干煸，总有一种吃法合适！ 王卿高高兴兴地拎着兔子的两只耳朵，朝着狗头村的方向继续走。 不知不觉，浓雾渐渐散去。 林中树木开始变得稀疏，视野也逐渐开拓起来。 一个坐落在山坳里的村子，出现在王卿的眼前。 这村子，是山中腹地，三面环山，全都是峭壁陡崖，难以翻越。 只有树林中这条小路，可以外出。 王卿到的时候，村外已经徘徊着几个人了。 一个年轻俊朗的青年男性，身边跟着一个面目沧桑的中年妇女，还有一个瘦弱的少女。 一个打扮年轻时尚的女郎，穿着波西米亚长裙，烫着栗色的大波浪，耳垂上挂着两枚大大的耳环。 此刻她正点着烟，隔着吐出的烟雾，若有所思地打量周围的人。 还有两个杀马特打扮的小年轻，穿着紧身夹克，脚下穿着踶着豆豆鞋。 王卿刚走过去，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就从村子里走出一个年轻的男人。 他剃着寸头，穿着一身不合身的黑色西装，像是个卖保险的。 “咳咳，都来了是吧？” 男人看了一眼大家，清了清嗓子，笑眯眯地开口。 “欢迎大家来到我们狗头村参观，我们狗头村过去一向与外面隔绝，村民们都很民风淳朴，相信一定会好好招待各位。” “再有两天，就是我们村三年一度的祭神日，各位有兴趣的话，也可以参加。” “好啊！” 没等其他人开口的，王卿已经一脸感兴趣地凑上前。 “祭神日，你们村的节日啊，这天是不是要全村参加啊？就算是在外地上班的，也要赶回来。” 王卿可不是随便问的。 她考虑的很多。 要是这个村子有这么一个传统节日的话，她肯定是要尊重传统习俗的。 到时候招了这里的村民做员工，还要给他们多放一个节假。 不过再想想，这个节日是三年一度，倒也不是很难接受了。 男人定定地看了王卿片刻。 他的眼睛中，眼白居多，眼黑却很少。 王卿觉得他像是一条哈士奇。 周边的人，已经不由自主的摒住了呼吸。 男青年紧张地看着王卿，似乎已经准备好，一有不对劲就冲上来。 波西米亚女郎也停下了抽烟的动作，微微侧过脸，用眼角的余光时刻注意着王卿。 两个杀马特青年，已经瞪大了眼睛，错愕地盯着王卿，完全没有想到她会这么直接地a上去。 倒是中年妇女垂着头站在原地，一副沉浸在自己世界的模样，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旁边的瘦弱少女，也是对周围兴致缺缺的样子，大部分心神都放在了中年妇女身上。 终于，西装男人说话了，带着几分迟疑：“你是——？” “哦哦，我叫王卿。” 王卿犹豫了一下，没有将自己是来招工的事说出来。 “我也是来参观你们村子的。” 听着王卿的话，男人有些费解地皱起眉来，忍不住小声嘀咕： “人数不对……还有一个，不应该是男的吗？” “啥？” 男人嘀咕的是村里的土话，王卿没听清。 不过没关系。 王卿本来也不在乎这个。 她提起了手里血迹斑斑的兔子，在男人的眼前晃了晃，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询问： “那个……你们村有没有饭店啊？帮忙处理一下呗，今晚炖个兔子汤喝。” 第38章 狗头村3 王卿白净的脸蛋上，流露出些许羞赧。 她是个不爱给别人添麻烦的人。 可是这个天气，如果不及时妥善地处理话，兔肉很可能会腐败变质的。 谁让她自己不擅长料理，也不懂得怎么处理这种没剥皮的兔子呢？ 再说了，这么肥的兔子，就应该趁新鲜吃啊。 王卿眼中带了些期待，一双眸子亮晶晶地看着西装男。 西装男沉默了片刻：“……这只兔子，你从哪里弄来的？” 不知是不是王卿的错觉，总觉得，西装男的语气里，有一种说不出的艰难酸涩。 “这个啊……”王卿一脸无辜地眨巴了两下眼睛，“林子里抓的。不愧是山里长大的，就是有活力。这么肥，看着就好吃。” 王卿说到这，忽然停住了，有些紧张地看了西装男一眼。 放低了声音，小心翼翼地问道：“这、该不会是你们村里人养的吧？” “呵呵。”西装男皮笑肉不笑地抽动了两下嘴角，“远道而来的客人，您想多了，村子里可不会饲养这种猛兽。” 猛兽？ 王卿看着被自己提溜在手里、有出气没进气的兔子，有些纳闷。 就这，也能被叫做猛兽？ 不过转念一想，王卿就理解了。 这个村里看上去偏僻又贫困，估计教育水平也不高。 村民们没怎么念过书，所以才会用错词语，出现这种词不达意的情况。 王卿无比贴心地想：这点小问题，自己还是不要指出来了，省的让他们尴尬。 “不会饲养，那会处理不？” 王卿一手提溜着血淋淋的兔子，一手挠了挠自己的脑袋，还是没有放弃吃兔子的想法。 西装男：“……” 王卿又抓着自己外套扎的兜兜，一把打开，将里面的蘑菇给西装男看。 “你看，我来的时候还顺带采了这么多蘑菇，准备和兔子炖在一起吃的。” 西装男乍一看到蘑菇，立刻如临大敌，猛地朝后跳了一步，与王卿拉开距离。 “别拿过来！”西装男大声喊道，露出了极为抵触的表情。 王卿没想到西装男的反应居然这么大，有些遗憾地收起了兜兜。 “嗐，这么大一个人，怎么还挑食呢。” 西装男没有再理会她，看向等在村口的其他人。 “各位客人请跟我来，村里知道你们要来参观，早早就已经布置好客房。” 男青年——谈喻世见西装男并没有对王卿做什么，稍稍松了一口气。 他收拾了心情，低声招呼着谢小鱼和张文秀跟上。 波西米亚女郎也跟了上去，经过王卿身边的时候，停了脚步。 她掐灭了手里的烟，朝着王卿伸出手，态度十分友好亲切。 “你好，我叫做方雅静，认识一下？” 王卿一听这声音就觉得十分耳熟。 再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兔子，立刻想起来了。 “哎呀，原来是你啊，姐妹。” 王卿看向方雅静的腿，上看下看，怎么也不像是受过伤的样子。 “你的腿没事啊，我之前还听到你在林子里面求救来着。” 方雅静愣了一下，“是吗？” 王卿肯定地点头，又说：“你走的还挺快的，我刚找过去，你人就不见了。” “不过看到你没事就好了。也是因为找你，我才捡到了这么肥一只兔子。” 方雅静轻轻笑了一下，只是笑容，有些说不出的勉强。 她收回了准备与王卿握手的那只手，捋了一下鬓角散发。 “那可真是多谢你的关心了。” 又沉吟着开口： “说起来，我男朋友还在林子里没有出来，他大概是出不来了……你，有见到过他吗？” 王卿摇了摇头，老实回答：“雾那么大，我一个人也没见着，就只听到了你的声音，走过去你人也不在。” 方雅静伸手挽上王卿的胳膊，莞尔道：“那我们也算是有缘，一起走吧。” 一行人跟上西装男，走进了村子。 村里明明叫狗头村，然而却看不到一条狗。 穿过村中土路时，可以看到两侧人家院门大敞。 照理说，这种村里人家，多多少少都会养一条狗，拴在门口看门。 可是，门前的确有拴狗的铁链，链子的一头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拴。 见不到狗，也听不到狗叫。 不，准确说，除了他们几个人行走在路上的声音，村子里一点别的声音都没有。 仿佛整个村子都是死的。 这认知，令善于观察的谈喻世，一阵毛骨悚然。 只是，还没等他做出什么。 被方雅静挽着胳膊走的王卿，已经一脸紧张地开口了。 “这村里人呢？怎么走了这么久，都没看到什么人？” 王卿可是特意来招人去农场打工的。 见不到人，让她有些慌。 该不会成年人都出门去外地打工了吧？ 那自己，岂不是白来了。 西装男瞥了王卿一眼，没吭声。 谈喻世总觉得，西装男是不想搭理王卿任何一句话。 王卿没听到回答，更为紧张。 “不会真的没人吧？” “你们村年轻人都出去打工了？去了哪儿啊？工资高吗？” 听着王卿一句接一句的问话，西装男深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缓缓吐出来。 “没有。这是这几天祭神日快到了，大家都在筹备祭典，暂时看不到人罢了。” “等到晚上，大家就会回来的。” 听到西装男的回答，王卿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暂时闭了嘴。 西装男带着大家继续往前走。 刚走两步，王卿又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再一次开口了。 “诶，对了。那你们村年轻人多不多啊？是年轻人多还是老人多啊？” 西装男：“……” 西装男深呼吸。 西装男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关于这点，等晚上村里人回来之后，客人就知道了。” 王卿终于不再问了。 老老实实跟着西装男走了一段路。 西装男将他们带到了一排破旧的砖瓦房前，停下了脚步。 这牌砖瓦房虽然看上去有些年份了，不过可以看出来，有几间此前已经被简单休整过，不至于完全住不了人。 第39章 狗头村4 西装男笑了笑，指向了墙上贴着的《村规》。 “各位客人，祭神日将近，村中要举办祭典，恐怕无暇分神照顾几位，还请见谅。” “希望在村子里的这段时间，客人们可以入乡随俗，遵守本村村规。如果各位不小心违反村规的话，我也会很为难的。” 方雅静走过去扫了一眼，立刻就看出这《村规》的后半截被撕掉了，纸的底部参差不平。 “《村规》好像并不完整。”方雅静道。 西装男耸了耸肩膀，“那可能是村里的小孩子调皮，给撕掉了。” 完全没有将《村规》的后半截补上的意思。 方雅静皱了皱眉，没说什么。 西装男交代完这些就要离开。 王卿提着兔子，想叫住他：“等等——” 刚开口，话还没来得及说出两个字，西装男的步伐顿时加快许多。 几乎是一溜烟地，就消失在了歪歪扭扭的巷子里。 王卿遗憾地收回手，同时心里 看来这村子里的人身体素质还算不错。 看看刚刚跑的多快！ 到时候要是招聘到农场去当员工，一定工作效率很高。 谈喻世等人已经在看《村规》。 【1.村民应和睦相处，尽量减少冲突。如果看到不合的村民，请劝说他们，直到他们和睦相处。】 【2.尊老爱幼是传统美德。路上遇到老人，应主动上前打招呼。遇到小孩，应尽量满足他们的需求。】 【3.村民邀请做客，请不要拒绝，他们只是太喜欢你了。但是请注意礼节，上门做客应携带礼物。】 【4.如果看到房梁上有燕子窝，请不要捣毁。如果看到房梁上有破损的燕子窝，请速速离开那间房子（这句话被划掉了，接在后面又补充了一句）说明房间是安全的。】 【5.每间房仅容单数住客过夜，禁止双数住客在房间过夜。】 【6.村中有养狗。狗是安全的。但是请确认你看到的是真正的狗。狗是一种皮肤光洁体毛稀疏、没有尾巴、以下肢行走的直立生物。】 【7.不要给狗吃蘑菇，他们不喜欢。】 将七条村规阅读完，分房间的时候，大家有些犯愁了。 算上王卿，他们一共7个人，四女三男。 如果想要符合村规的要求，那至少会有一个人落单过夜。 王卿也摸着下巴咂摸这条村规。 不许两个人住一间房，那要是夫妻怎么办？ 这个村里的村民，不会造人的时候，房里还要让第三个人进去吧？ 什么狗屁的封建糟粕习俗！ 王卿心中腹诽不已，不过入乡随俗，她也不好意思把自己心里话说出来。 谈喻世看了这村规片刻，转头望向了谢小鱼和张文秀。 “我今晚和你们住一个屋。” 谢小鱼有些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谈喻世直视着她，目光清正无邪，说：“我应当负责将你们带出去。” 另外两个非主流小年轻对视一眼，都朝着方雅静走了过去。 “美女，今晚，要不你跟我们住一个屋？” 方雅静挽着王卿的胳膊，目光在两个小年轻身上扫过，轻轻撅起了嘴唇。 “可是我想和我姐妹一起住嘛。”她声音娇娇的，“要不，你们中单独出一个，跟我们两住？” 小年轻顿时为难起来，他们两个谁也不想落单。 “一起住干什么？干脆都分开住好了，我一个人一屋。”王卿搞不懂大家干嘛非要三个人挤一个房，手一挥，说道。 “哎呀。”方雅静轻轻咬住了嘴唇，为难地看着两个男人二，“那我也一个人住好了，我一个女孩子，和你们两个男人住，我害怕。” 四个人只好都分开住。 方雅静推开一间屋子的门，走进去，仔细地打量过房间内的边边角角。 房间内的摆设十分普通简约。 一张床，床头是床头柜，柜上摆着台灯。 靠近窗户的位置，是一张书桌，书桌上放着一个暖壶。 在房间的一角摆着一个洗脸盆架子，但是没有洗脸盆和毛巾。 方雅静仰头看了房梁片刻。 房梁有些过分高了，再加上光线昏暗，完全看不清上面有什么。 她转身出了门，进了隔壁的王卿的屋子。 “姐妹，我们能换间房间吗？” 方雅静贴上来，抱住了王卿的胳膊，撒娇似的轻轻摇晃。 感受到自己手臂紧贴着的柔软，王卿有些脸红，又有些羡慕。 “行啊。”没怎么犹豫，王卿答应的很痛快。 倒是令方雅静一愣。 “你、你不问我为什么要换？” 到底是真的傻，还是在装傻？又或者，是完全有恃无恐？ 方雅琴想到王卿抓的那只兔子，眸光幽暗了几分。 “其实你不说，我也想换的。” 王卿指着床上花花绿绿的大棉被，语气十分诚恳。 “这被子颜色太花，我晚上盖着容易睡不好觉。” 痛快地交换了屋子。 王卿进了方雅静的房间一看，瞅见了床上铺着的粉色棉被，十分满意。 一转头，就看到谈喻世站在自己房间门口，正仰着头，朝房梁上看。 “有事吗？”王卿好奇地问。 看着面前满脸纯良的女孩，谈喻世忍不住微微蹙眉。 看得出来，眼前这个女孩，没有太多城府。 虽然做事比较莽撞，但是心思十分纯良，一股刚毕业不久的大学生那种清澈愚蠢的气息。 浑身上下仿佛写满了几个大字——来骗我啊，我可好骗了。 做了这些年的刑警，谈喻世对自己看人的眼光，还是很信任的。 “这房间是她找你换的？”谈喻世问。 王卿轻轻点头，说：“正好那间屋子的棉被颜色我不喜欢，干脆就换了。” 谈喻世的眉头皱得更深，几乎要形成一个川字。 他好心提醒：“你再看看其他屋子吧，换一间睡。” 王卿却不愿意，她可满意床上粉色的棉被了。 “不用不用，这一间就挺好！” 第40章 狗头村5 正在谈喻世与王卿交谈的时候，方雅静走了过来，脸上笑容和煦。 似不经意地，她问：“你们在聊什么？” 谈喻世看了方雅静一眼，没吭声。 方雅静也并不将他的动作放在心上，伸手拨弄了一下鬓角的发丝。 语气亲昵：“我想在村子里逛逛，要一起吗？” “逛一逛？现在？”王卿有点奇怪。 那个西装男不是说，村里人要晚上才能回来吗？ 这个时间出去逛，有什么好逛的？ 方雅静说：“《村规》只有半条，我想出去找找剩下的半条。” 王卿对《村规》这种封建糟粕没兴趣。 不过方雅静的样子，或许她对考察村子的习俗很有兴趣呢？ 王卿说：“我准备休息会儿，就不去了，你自己去逛逛吧。” 方雅静有些遗憾，却也没有多留，爽快地转身出去了。 只是她并没有一个人去，而是叫上了那两个杀马特小年轻。 “这个时候村子里的大人少，应该会比晚上更安全。”方雅静对那个两个杀马特小年轻说，“我想趁着现在出去找规则，但是我害怕，你们可以和我一起吗？” 她轻轻咬住了嘴唇，鲜红的唇瓣仿佛一朵娇媚的花。 一双眼睛水灵灵，秋波荡漾，好似会说话。 两个杀马特都有些意动，觉得她说的有道理。 “可是我们去哪里找啊？总不能就乱逛吧？”其中一个额头染着一撮绿毛的开口了。 另一个染着黄毛的也附和，“是啊，至少也要有个方向吧？” 方雅静道：“那个人走的时候，说过《村规》是被村里的小孩撕的。或许，后半截《村规》就在小孩的手里。” “村子白天，大人都去准备几日后的祭神日了，但是小孩子不一定会跟去，有可能被单独留在了村子里。” “我们出去找找，应该能找到。” 听了方雅静的分析，两人都觉得有道理。 于是跟着她走了。 村里的道路错综复杂，一条条街巷纵横交错。 但是家家户户都空荡荡的，没有半点人声烟火气。 方雅静一边走，一边牢记着周围大同小异的风景。 试着在脑中构筑出整个村子的全貌。 一行三人走出了好一会儿，才看到一个人影。 是一个小孩子在树下玩皮球。 皮球的气不足，拍一拍，跳的低低的。 小孩子时不时就要弯下腰将它抱起来，再拍下去。 “是个小孩。” 绿毛男已经在村子里绕的有些不耐烦了，见到人，有些高兴。 正要走上去打招呼，又忽然僵在了原地。 规则怪谈里危机四伏，他不敢轻举妄动。 谁知道这个小孩是不是诡异呢？ 正在绿毛男犹豫不决的时候，小男孩已经注意到了他们。 抱着球，蹦蹦跳跳跑了过来。 “哥哥，姐姐，你们就是来村里参观的客人吗？” 小男孩的声音活泼轻快，眼中闪烁着好奇。 方雅静的目光在他怀里球上停顿了片刻。 的确就是个普通的皮球，瘪瘪的，旧旧的，满是灰尘泥土，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是的。”方雅静点头说。 小男孩得到了回应，肉眼可见地高兴起来，热情地说：“妈妈说，村子里难得有人肯来，欢迎你们。” 见这个小男孩似乎没有什么不对劲的样子，绿毛的胆子也大了起来。 他微微弯下腰，问小男孩：“小弟弟，你知不知道哥哥姐姐们住的那个地方，后半截《村规》去哪了啊？” 小男孩抱着球，眼珠滴溜溜一转：“我当然知道。但是我这个球没气了，不好玩。” 绿毛一愣。 只听小男孩继续道：“所以，哥哥，给我换一个新的球吧。” 《村规》第二条， 【尊老爱幼是传统美德。路上遇到老人，应主动上前打招呼。遇到小孩，应尽量满足他们的需求。】 绿毛僵住了。 他低头看了看小男孩抱在怀里的球，吞了口唾沫。 换一个球，换什么球？ 小男孩看到了绿毛煞白的脸色，忍不住“咯咯”地笑了起来，童真的脸上流露出一丝险恶。 “哥哥，你不会以为，我要你把头给我当球吧？” 绿毛还真的就是这么想的。 他浑身僵硬地站在原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小男孩笑眯眯地说：“只要哥哥你去村口的小卖部帮我买个球来就够了……当然，如果没有买到的话，我也不介意用哥哥的头来当球。” 绿毛长松一口气，连忙道：“好好，我着就去买！” 说着，绿毛朝着小卖部跑去。 这里距离村口已经很近了，肉眼可见小卖部的招牌。 一块槐木的牌子，上面写着小卖部三个字，被挂在门旁边。 绿毛跑进小卖部里，也没仔细看，就忙不迭地问道：“老板，有没有皮球？” 老板是个盖着毛毯窝在躺椅里面的老婆婆，见到客人上门，也不从躺椅里站起来。 直到窝在地上盘着尾巴睡觉的黑猫站起来，蹦上了老婆婆的膝盖。 老婆婆才终于慢吞吞地掀起了皱巴巴的眼皮，像个几十年没被修理过的机器人一样，一卡一卡地转过头，朝着绿毛看过来。 绿毛有些发怵，却还是大起胆子说：“给我拿一个皮球。” 老婆婆慢吞吞地从躺椅里站起来，绕到柜台后，双手捧起一个气鼓鼓的皮球，放在了柜台上。 绿毛伸手去拿，被老婆婆拦住了，摊开的手，十根指头仿佛枯瘦的鸡爪。 “钱……” 绿毛连忙打开皮夹，从里面抽出一张粉红的百元大钞，拍在了柜台上。 “不用找了。”绿毛说。 然而老婆婆依旧拦着他，眼角的余光都没有朝百元大钞瞟一下，只是从嘶哑的喉咙里，挤出一个字：“钱……” “多少钱？”绿毛问。 老婆婆慢吞吞地突出三个字：“二十块。” 绿毛从钱包里抽出二十块，递给老婆婆，老婆婆没接。 绿毛猛地记起来，在怪谈相关的论坛上，早就有人说过。 怪谈中的诡异，是不用人类的货币的。 而他根本就没有诡异们用冥币。 第41章 狗头村6 绿毛的额头上，不由得渗出汉来。 喉结不住地蠕动着，朝下不断吞咽着口。 脚下已经准备夺门而逃了。 就在这个时候，老婆婆又开口说话了。 “一根手指，二十块钱。” 她的声音平板无波，就像是一个被设定好的程序。 幽深干枯的两眼，也毫无光亮。 仿佛一具干瘪的尸体，稍微用力一推，就能推散架似的。 但是绿毛一点也不敢轻举妄动。 毕竟，眼前这个老婆婆，明显是一只诡异，他还没有强到敢和诡异硬碰硬。 但是，如果付不出钱，买不到这个皮球。 就意味着，自己要拿自己的头，去满足小男孩的要求。 头和手指。 绿毛还是分得清轻重的。 “啊！” 即便隔着距离，方雅静也能听到从小卖部里，传出来的痛苦惨叫。 方雅静抿了抿嘴唇，脸上流露出几分惊慌无措，抓住了身旁黄毛的胳膊。 “他不会出事了吧？我好怕。” 黄毛也很慌。 被方雅静这样抱着胳膊，只觉得女孩子软软的身体贴上来，一股幽香沁入鼻腔。 却完全没有心旌神摇的精力。 光是控制住自己不掉头就跑，就十分艰难了。 过了一会儿，绿毛惨白着一张脸，从小卖部里出来了。 一手满是鲜血，怀里，还抱着一颗皮球。 绿毛疼的浑身发抖，走到了小男孩的面前。 弯下腰，将皮球给了他。 “谢谢哥哥。” 小男孩收到了新皮球，立刻将旧的皮球，眼也不眨地丢掉了。 这个旧皮球，还是上一批客人来村子参观的时候，给自己买的。 看样子，这个哥哥没有上一批的客人有钱。 毕竟上一批的客人，不仅买了皮球，还请自己吃了糖。 而这个哥哥，光是买一只皮球，就为难成这个样子。 小男孩抓着皮球，一下一下地拍着。 对绿毛满手的鲜血，丝毫没有过问。 黄毛冲上去帮绿毛包扎，才发现他左手的小拇指已经消失不见了。 不必多说，这只皮球，就是用小拇指换来的。 方雅静微不可觉地一蹙眉。 没想到绿毛的居然还真的这么蠢。 规则只是说“尽量满足”，并没有要求“必须”。 也就是说，是可以拒绝小男孩的要求的。 不过，方雅静想要从小男孩的手上，获得《村规》的下半部分。 所以，她并没有拦阻绿毛。 满足小男孩的需求，肯定比不满足，更容易套出信息。 “现在可以给姐姐《村规》的后半部分了吗？” 方雅静在小男孩的面前蹲下来，语气温柔地询问。 小男孩看着方雅静，歪了歪脑袋。 “可是，姐姐，《村规》不在我的手上啊。” 方雅静一愣。 小男孩笑眯眯地说：“虽然我们是把《村规》撕下来玩了，不过玩过之后，就丢掉了。” 方雅静连忙问道：“丢在哪儿了？” 小男孩歪着脑袋，装模做样地沉思了片刻，笑着说：“好像是，丢在村西头的坟地了。姐姐，你要去找吗？” 方雅静不说话。 小男孩也拍着皮球，走远了。 坟地，听上去就不安全。 方雅静最终还是带着黄毛和绿毛先回去了。 准备找个更合适的时间，去坟地看看。 方雅静回来的时候，王卿已经躺在床上玩手机了。 这个村子，大概是太偏僻的缘故，信号很差，王卿的手机联网也断断续续的。 只能玩单机游戏。 打了几把游戏，王卿有些无聊了。 收起手机，从床上下来，想要去倒杯水喝。 走到书桌前，拎起暖水瓶，晃了晃，又打开塞子看了一眼。 里面空荡荡的，一滴水都没有。 这招待态度不行啊。 嘴上一口一个“客人”叫得亲热，结果连热水都没有。 王卿又口渴得很，只好自己拎起了暖水瓶出门。 想去看看哪里能接点儿热水。 只是她错估了自己的方向感。 在错综复杂的巷子里走过了两个转角，就找不到来时的路了。 王卿茫然地提着暖水瓶，在原地打转了两圈，越走越分不清方向了。 甚至都已经准备打开手机，看看有没有信号，打电话给管家求助了。 忽然，从她的背后，传来一个小男孩的声音。 “姐姐，你在做什么？” 王卿转过头一看。 是一个七八岁年纪的小男孩，怀里抱着一只崭新的皮球，正一脸好奇地看着她。 终于有个人可以问路了。 王卿如释重负，连忙走上前，问：“小弟弟，你是这村里的人吧？” “是啊。姐姐，你是来参观的客人吗？”小男孩歪了歪脑袋，问道。 王卿迟疑着点了下头。 她有点不好意思承认，实际上自己是来招工的。 小男孩“咯咯”地笑了起来。 “刚刚的哥哥已经给我买过皮球了，怎么办呢？我还不想换新皮球。” “这样吧，姐姐，你去给我买颗糖好不好？”小男孩对王卿说道。 买糖吃？ 这是要花钱的吧？ 王卿立刻警觉起来了，表情严肃地看着小男孩：“你是谁家的小朋友，你爸爸妈妈平时就这么教育你吗？” “啊？”小男孩愣住了，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这还是第一次，有外来的客人，拒绝他。 王卿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小男孩。 “你爸爸妈妈平时没教育过你不能吃陌生人给的东西吗？我们才第一次见面，你就找我要吃的。我要是坏人怎么办？” 小男孩摸了摸脑袋，对王卿的话一头雾水，呆呆地接口道：“可是姐姐看上去是个好人啊。” “知人知面不知心，知道不？你看我像个好人，这就是最危险的，难道坏人会把坏人两个字写在脸上吗？” 王卿苦口婆心的一番教育，把小男孩说的两眼发懵。 最后，小男孩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撒赖。 “我不管，不给我的糖的话，我就不告诉你《村规》的下半截！” “我干嘛要知道《村规》的下半截啊？” 王卿一脸莫名其妙。 看着坐在地上的小男孩，一手提着暖水瓶，一把揪起了小男孩的后衣领，把他拎起来。 “还有，别坐在地上，嫌不嫌脏啊你！你爸妈平时没教过你注意卫生吗？！” 第42章 狗头村7 小男孩就这样，被王卿揪着后衣领，拎起来，两脚离地，甚至还摇晃了两下。 小男孩睁大了眼睛，呆呆的看着王卿，连刚刚的假哭都忘了维持。 王卿一手拎着暖水瓶，一手拎着小男孩，问：“还坐地上不？” 小男孩无比乖巧地摇了摇头。 王卿满意地松开手。 看来她还是很有带孩子天赋的，不枉费她之前在幼儿园实习过。 尽管才实习一个星期，可园长已经对她无比认可。 甚至还给了她推荐信，开出了丰厚的补偿金，眼眶满含热泪地请她去别的幼儿园实习。 小男孩双脚刚一落地，立刻就要一溜烟地逃跑。 “站住！” 听到从身后传来的声音，小男孩浑身一僵。 短短几秒钟，就在逃跑和不逃跑之间，十分认怂地做出了选择，乖乖的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姐姐？”小男孩抱着球，小心翼翼观察着王卿的脸色，“姐姐还有什么事吗？” 王卿哪能让他跑？她还没问路呢。 王卿举起暖水瓶在小男孩的面前晃了晃，“你知不知道哪里可以打到热水啊？” 小男孩缩了缩脖子，伸出手，指了一个方向。 “村口的小卖部，阿婆那里应该可以打热水。” 王卿朝着小男孩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错综复杂的建筑之间，纵横着一条条歪歪扭扭的巷子，无法一眼看到头。 王卿有些发愁，忍不住蹙起眉头。 “你带我过去吧。” 王卿对自己找路的能力，实在是没什么信心。 “是。”小男孩答应了一声，老老实实在前方引路。 带着王卿走了一会儿，就到了小卖部门口。 小男孩站在门口，不怎么想进去。 抬起手指了一下里面，对王卿说：“里面就是了。” “嗐，一起进去吧，你不是说要买糖吃吗？” 终于走到了目的地，王卿心情大好。 乐呵呵地推了一把小男孩的肩膀。 小男孩猝不及防，被她推得趔趄一下，迈进了门槛里。 屋子里黑猫突兀地叫了一声，跳上了老婆婆的膝盖。 窝在摇椅上沉睡的老婆婆，猛地睁开了眼睛，朝着王卿和小男孩看了过来。 老婆婆慢吞吞地从摇椅上起身。 王卿看着老婆婆这动作迟缓的样子，有些怜悯。 这种村子就是这样。 往往一整个村子就只有一个小卖部，靠着一个老人看着。 老人年纪大了，老眼昏花，动作也不方便。 她还是不要麻烦老婆婆了吧。 王卿走过去，一把按住了老婆婆的肩膀。 只听“咔吧”一声。 老婆婆被她重新按回了摇椅上。 王卿声音轻快柔和，十分体贴。 “婆婆你就坐着吧，我自己来就可以，我就是来打点热水。” 说着，她在小卖部里四处看了看，很快就找到了锅炉放水的龙头。 立刻提着暖水瓶走上前去，熟练地拧开水龙头，接了满满一水瓶热水。 王卿提着接满了热水的热水瓶，也没有着急走。 看着坐在摇椅上的老婆婆，上去套近乎：“婆婆你在这村里住了很久了吧？” 老婆婆睁着枯涸的一双眼睛看着王卿，慢慢地张开了嘴，皱巴巴的嘴唇里面已经没剩几颗牙齿了。 “钱……” “啥？”王卿没有听清楚，歪了歪脑袋。 老婆婆嘶哑着喉咙，每一个字吐出，都无比艰难：“六……” “哦哦。”王卿了然地点头，“您都在这个村里住了六十年啦，那是好久了。” 老婆婆的眼珠控制不住地颤动了一下，一直没什么表情的脸上，露出有些愤怒的神情，皱纹越发深刻了。 “我……是……说……” “给钱”连个字还没有说出来，又被王卿打断了。 “婆婆你少说两句吧，你看你这嗓子。” 王卿有些心疼这种一把年纪还要干活的老人。 而且，听老婆婆这说话费劲的样子，估计不是有咽炎就是有哮喘。 她好心地站起来，转过身，走到放杂物的桌子旁。 背过身去的王卿，完全没有看到， 在她的身后，趴在老婆婆膝盖上的黑猫，瞳孔已经凝聚成针尖大小，散发着森冷的凶光。 探出的爪子迸发出尖利的寒芒，悄悄对对准了王卿的后背。 而王卿还无知无觉地忙碌着，将自己刚刚打的开水，倒在杯子里，倒了满满一杯子里。 就在黑猫弹跳起来的一瞬间，王卿端着杯子转过身来。 “婆婆你喝点水——” “哗啦！” 脚下忽然不知被什么绊倒了，王卿整个人站立不稳，朝前一扑。 手里的杯子整个摔了出去。 满杯滚烫的热水，都浇到了黑猫的身上。 “喵！” 黑猫发出一声尖利的哀嚎，浑身黑毛湿漉漉地贴在身上，甚至还在往外冒着热腾腾的白烟。 黑猫惨叫不已，满屋乱窜，一下子跑出了小卖部的门。 老婆婆也仿佛被吓到了，浑身扭动不止。 一声重响，摔下了摇椅。 王卿听着这声音都觉得肉痛。 她着急忙慌地跑上前去，双手将老婆婆扶了起来。 “婆婆对不起啊，我是不是吓到你了？”王卿一面将老婆婆扶回摇椅上坐下，一面连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真是太对不起了！” 半天也没有听到老婆婆的反应。 王卿抬头一看，愣住了。 这、这……不会真的给人吓傻了吧？ 老婆婆的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两只眼睛睁的大大的，直愣愣地盯着前方。 眼皮动也不动，一眨不眨的。 这给人吓出个好歹，得赔多少钱呀？ 王卿顿时觉得眼前一黑。 抓紧了老婆婆的肩膀，用力摇晃。 嘴里还不停念叨着：“婆婆、婆婆、你没事吧？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可怎么活呀？！” 只听“哐当”一声。 烟尘四起。 老婆婆屁股下坐的摇椅，硬生生被王卿散了架。 老婆婆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伴随着“卡吧”两声脆响，两条干枯瘦弱的腿，以反常的角度弯折起来。 王卿就算再迟钝，也看得出来，老婆婆这大概是骨折了。 这么大年纪，骨折了，可是能要人命的事。 王卿的良心隐隐作痛起来。 就算再舍不得钱，此刻也顾不得许多了。 她一把背起老婆婆，朝着站在店里的小男孩大声喊道：“你们村的卫生院在哪儿？快带我去！” 第43章 狗头村8 王卿背着老婆婆，跟着小男孩冲进卫生院。 一路风驰电掣，身后卷起一阵灰尘。 一把撞开卫生院的门。 王卿大声喊道：“有人吗？医生在吗？” 院子里静悄悄的，什么声音也没有。 小男孩怯怯地出声，提醒道：“大人们都去准备祭奠了。” 这可怎么办？ 没有得到及时救治的话，老婆婆的伤情不会加重吧？ 王卿将老婆婆背进了卫生院的病房里，放在了病床上。 小男孩见状，张了张嘴，想要提醒什么。 但是看着王卿的脸色，又不敢说话了。 王卿一面掏手机，一面出声安抚老婆婆。 “婆婆你别怕，虽然医生不在，但是我一定会对你的伤负责的。” 王卿说着，打开了手机。 “我这就上网百度，看看怎么处理你的腿。” 打开百度，刚一输入“骨折怎么办”，弹出来的信息就让王卿愣住了。 什、什么？原来骨折居然是不能移动的吗？ 回想起自己刚刚背着老婆婆甩了一路，王卿的良心再度作痛起来。 王卿强作镇定的放下手机。 “婆婆你放心，你的腿不会有事的。” 看着已经直挺挺躺在床上，两只眼睛无神的张望着天花板的老婆婆，王卿放柔了声音安慰她。 “你先在这儿休息着，等傍晚医生回来了，我再来看你。” 想到自己背着老婆婆来了卫生院，小卖部里就没有人在，要是这时候来个贼呀、小偷什么的损失可就大了。 王卿决定回到小卖部里，暂时先帮老婆婆看会儿店。 王卿回到了小卖部。 背着老婆婆离开的这段时间，小卖部里应该没有进来人过，里面的东西还是和之前一样。 一只杯子摔碎了在地上。 王卿的暖水壶也放在一边。 看着散了一地的摇椅残骸，王卿挽起袖子收拾了。 收拾完，又看了看黑洞洞的屋里，想了想，把簸箕和扫帚拿了出来，开始打扫起卫生。 主要还是出于内心的愧疚，自己把老太太折腾成那个样子，怎么说也得做点家务补偿一下。 只是这屋子比王卿想象的还要脏些。 门极其小，窗户又闭着，光照不进来，显得里面格外昏暗，到处都黑漆麻乌的。 地上没铺水泥，还是土的，坑坑洼洼，同样黑漆漆的，像是积了成年的污垢。 王卿扫地的时候，更是从柜台下，扫出了一堆骨头。 骨头每一根都被啃得干干净净，一丝残留在上面的肉也没有。 骨头有粗有细，有着深深浅浅的尖牙咬食过的痕迹。 “唉，老人家眼神就是不好，这么多垃圾都没有扫出来，也不知道多久了，都风干了。” 王卿叹息一声，将骨头扫出了门外。 在骨头中的还有一张纸条，上面隐隐约约写着规则什么。 只是王卿并没有细看，也当垃圾一起处理了。 王卿一番忙碌，时间已经到了傍晚。 天渐渐的昏沉了下来，天空也变成了被晚霞和落日晕染过的暗淡灰紫色。 死寂的村子里终于有了些动静。 那些人从不知道什么地方纷纷的冒出来，出现在街道上、家里，彼此熟络的交谈着，和一般的村民并没有什么两样。 王卿刚刚走到小卖部门口，放下簸箕和扫帚。 一个佝偻着背的老头就走到了她的面前。 “咳咳咳，小姑娘有些面生啊，是刚来村子的客人吗？”老头一边说话一边咳嗽。 他咳嗽的格外厉害，整个人都咳得在发抖。 甚至让王卿怀疑，会不会就这样把肺咳出来。 王卿轻轻点了下头，“是。” “哦。”老头脸上的皱纹抖动着，像是要挤出一个笑，却又挤不出来。 他看向了王卿身后的柜台，说：“麻烦，帮我拿一包烟。” 王卿走到柜台后，从里面翻出一包烟来。 这个村子的小卖部里就只有一种烟，用白底的盒子装着，上面也没有写牌子。 王卿拿着烟走到老人的面前。 老人伸手接过那包香烟，拄着拐杖，颤巍巍转过身，就要离开。 王卿连忙叫住他：“等等，你还没给钱呢。” 老人停下脚步没回头，只是从喉咙里发出嘶哑苍老的声音：“记账吧，我每次都是记账的……咳咳咳……” 他又用力地咳嗽了起来。 王卿听着这咳嗽声，三两步走上前去，一把将烟从老头的手里抢了过来。 老人猝不及防，被她抢走了烟，脸上表情空白了刹那。 “爷爷，你都咳的这么厉害了，就别抽烟了！” 王卿抓着烟，一脸不认同地看着老头，苦口婆心地开始劝说。 “咳咳，把烟给我。”老头拄着拐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愤怒，佝偻的腰也直起来了些。 他的表情里渗透出一丝说不出的阴狠恶毒，语气也开始趋近命令。 王卿毫无所觉。 “你看你，抽了这么多年的烟，身体都不好了，一说话就咳嗽。” “抽烟多伤身体啊，现在多少人因为抽烟得肺癌的？尤其是你，年纪都这么大了，还不戒烟？” 王卿是真情实感的为这老人着想。 咳嗽成这个样子，一听就很严重，都这样了还想着抽烟，实在是太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了。 “你年纪也不小了，不能再这样任性了！” 王卿说完，转过身，把烟放回柜台后。 老人站在小卖部门口，恶狠狠地盯着她的背影。瞪了一会儿，居然什么也没说的离开了。 老人刚走没一会儿。 谈喻世找了过来，见到王卿，十分惊喜。 “原来你在这里，找了你好半天。”谈喻世说。 王卿有些意外，“找我干什么？” 谈喻世解释：“今天那男人说，晚上村子里人会一起吃饭。马上就是吃晚饭的点了，我才发现，你跟那位方雅静同志，都不在。” “什么？吃晚饭了？” 王卿一听到吃饭，顿时来了精神。 伸手摸了摸自己干瘪的肚子，大概是下午一番的忙碌，劳动量不少，现在她还真的是怪饿的。 王卿转过头去屋里拿暖水瓶，说：“那你等我一下，我去拿个东西。” 看着王卿进入黑漆漆的小卖部里。 谈喻世皱起眉，一种说不出的危险感让他没有跟着王卿一起进去，而是站在门口仔细观察起来。 很快，谈喻世就注意到了门口一堆被啃食干净的骨头。 凭借着多年做刑警的侦察能力，他一眼就辨认出，这些骨头并不是常见的家畜的。 倒，更像是人类。 忽然，谈喻世目光一凛。 弯下腰，从一堆骨头里，捡起了一张写着规则的纸。 ’ 第44章 狗头村9 【注意事项： 1.电费昂贵，请保证小卖部处于自然光中，无论什么天气，不要打开电灯。 2.小卖部内养有黑猫。不要给黑猫喂食任何食物。如果看到黑猫在进食，请不要打扰，也不要追究黑猫吃的是什么。 3.禁止与黑猫对视超过十秒，禁止抚摸黑猫，不要让黑猫跳到你的身上。黑猫应该待在店内。如果在店外看到黑猫，请假装没有看到它（字被划掉了，后面又补了一句）将黑猫抱回店内。 4.小本生意，禁止赊账。任何人来店内购物，都必须现款现结，财货两讫。 5.小卖部内的电话是坏的。如果电话响了，请无视它。】 纸上的规则似乎全都是与小卖部相关。 暂时并不知道这个规则具体有什么用。 谈喻世将之折起来，塞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这时候王卿也已经提起暖水瓶走出来了。 “走吧。”王卿对谈喻世说。 谈喻世又看了一眼王卿身后。 小卖部里黑洞洞的，只能看见隐隐约约的柜子的影子。 谈喻世正要收回目光，带上王卿离开，眼角余光却忽然瞥见了一个怪异的剪影。 长条状，双手格外的长往下垂着，身体软绵绵的靠着柜子，浑身上下是漆黑的绒毛，背后还垂下一条尾巴。 像是一只被拉长成一人高的猫。 谈喻世一惊，连忙转过头去，定睛细看。 却原来只是挂在柜子旁边的一件毛绒大衣。 谈喻世长长地松了口气，带着王卿离开了这里，前往了吃饭的地方。 全村人是在一个大院子里吃饭，摆了10来张桌。 桌上满是蔬菜与肉，热腾腾的香气扑鼻。 进门前，谈喻世想了想，对王卿叮嘱了一句。 “别乱吃东西，小心点。” 王卿想，谈喻世一定是在提醒自己，注意礼貌。 她立刻拍着胸脯点头，“嗐，我知道，你放心好了。” 见到王卿出现，站在门口的西装男冷哼一声，目光阴恻恻地看过来。 “呦，来了啊，还以为你今晚不吃了。”西装男说。 王卿可听不得这话，帮忙摆了摆手：“哪里哪里？怎么会呢？你们这么热情的款待，我不来多不好意思呀。” 西装男眼神更加阴狠了几分，没有说话，领着王卿到了一桌上坐下。 '' 王卿注意到，和自己一起来的谈喻世等人，都坐在了另一张桌上，只有自己，是坐在这张桌子上。 王卿有些奇怪，问西装男：“怎么只有我坐在这儿？不跟其他人坐一起吗？” 西装男肉不笑地说：“那一桌坐满了，只能让你坐在这儿了。” 谈喻世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后，有些担忧地看向了王卿。 特意被单独安排一桌，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他也不明白为什么，这西装男似乎格外针对王卿。 谈喻世又将目光投向了和自己一桌的方雅静。 “你之前去了哪里？” 之前西装男叫吃饭的时候，她人不在，也不知道是去了哪里，现在又出现了。 方雅静笑了笑，快手撩了撩自己的大波浪，语气温柔平缓：“出去逛了逛，想看看有什么线索。” 方雅静说到这儿便闭了嘴，也没有说自己到底找没找到线索。 谈喻世便也没有追问。 过了一会儿，人渐渐来齐了。 和王卿同桌而坐的都是些上了年纪的老人。 甚至坐在王卿旁边的还是个熟人——下午时候来买烟的那个老头。 老头落座之后就开始不停地咳嗽。 也不知道是不是下午没有买到烟的缘故，看一下王卿的眼神总有那么些阴冷。 王卿被老头这样盯着，也有些不自在。 唉，看来书里说的不错。 老小孩老小孩，越老越像是小孩子，一把年纪了，还这么记仇。 不就是没让他抽烟嘛，居然气到现在，饭桌上顾不得吃饭也要瞪自己。 王卿有意想要缓和气氛。 便举起筷子，去夹桌上的菜。 老人们落座之后一直都没有夹菜吃，两只手搭在膝盖上，一动不动。 此刻，见了王卿伸出筷子挟菜，都被吸引了目光。 一双双枯瘦幽深的眼睛，如秃鹫一般，死死的盯着王卿手里筷子的落脚处。 筷子尖落入了一盘肉里，夹起了一筷被切得两指宽窄的五花肉。 油汪汪，明晃晃，半截瘦肉上的肥肉甚至还在微微颤动，晶莹剔透，油光四溢。 任是谁看了也觉得食指大动，口舌生津。 桌上的老人盯着那块肉，不停地吞咽着口水。 却没有一个人动筷子。 只是眼中闪烁着莫名的光，仿佛在期待着什么。 谁料王卿筷子一转，肉没有挟进自己的碗里，而是放在了身旁老人的碗中。 “爷爷，你先吃。”王卿无比乖巧礼貌地说。 在念书的时候，王卿就非常懂礼貌。 小学时还因为扶老奶奶过了马路得了两次小红花。 面对一桌的老人，她当然要尊老敬老，请长辈先吃。 五花肉放进老人的碗里之后，王卿用期待的眼神看着他，希望他能吃下去。 老人低头看向自己碗里的五花肉，不停地吞咽着口水。 却始终没有拿起筷子。 “爷爷，你怎么还不吃啊？” 王卿等了半天也没有等到老人吃肉，有些忧愁。 看老人这副样子，也不像是不想吃饭呀。 怎么就始终不愿意动筷子呢？ 难道是还在生下午时候自己的气？ 王卿轻轻叹了一口气。 “爷爷，你看你这么大一个人了，都咳嗽成这样了，怎么还不知道照顾自己的身体呢？” “我不让你抽烟，是为了你好。你看看新闻，多少人因为抽烟得了肺癌的？” 老人狠狠瞪了一眼王卿，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可是刚一开口，就控制不住地剧烈咳嗽起来。 王卿见状，越发觉得自己下午的决定是对的了。 “我就说让你少抽点烟吧。” 她好心地伸出手，拍了拍老人的后背，想要帮助他顺气。 一巴掌下去，隐约听到了“咔嚓”一声。 老人佝偻的脊背越发佝偻了几分。 同时，老人也咳嗽不出来了。 只是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呼哧呼哧地喘气个不停。 “这不就好多了，来，快点吃了吧。” 王卿抓起老人的手，将筷子塞进了他的手里，满含期待地看着老人。 她都饿了。 只是处于礼貌，从小家里就教育她，去别人家做客，一定要等长辈动筷子了自己才能吃。 第45章 狗头村10 老人看见放在自己碗里的五花肉连连摇头，眼神中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热切渴望，只是这渴望之中又隐隐带着一丝恐惧。 他不停地张着嘴巴，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是却又说不出来。 王卿懂了：“爷爷，你是不是自己用筷子不方便啊？” 王卿可是个有爱心的人，立马换了勺子来，一把舀起碗里的五花肉，就塞进了老人的嘴里。 “快吃吧，爷爷。” 五花肉一入口，老人的表情瞬间发生了变化。 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将那块五花肉吞进了肚子里，甚至连咀嚼也没有咀嚼一下。 然后猛地站了起来。 王卿还没来得及放下勺子，就被老人突如其来的这一下给吓了一跳。 只见老人两只眼睛里散发出强烈的光，直接将手伸进了装着红绕肉的盆里，一把抓起了一块肉，塞进了自己的嘴里。 活像是几百年没吃过的饿死鬼。 老人的表情变得无比狂热。 两只手都伸进了盆里，十根手指被肥油浸得滑腻腻得。 从盆里捞起一块块煮的晶莹剔透浓油赤酱的五花肉，就往嘴里塞，连咀嚼都不咀嚼一下，直接往下吞。 吞咽的速度，赶不上他往嘴里塞的速度，两边脸颊迅速地鼓了起来。 老人还在不停的往嘴里塞。 让人甚至怀疑，会不会就这样将嘴巴撑裂开。 实在是吃不下去，老人开始生理性的反胃呕吐起来。 嘴里的五花肉掉在了桌上，翻滚进了一盘盘菜肴。 他开始不停的往外吐，将刚刚吃进去的五花肉全都吐出来。 吐到最后已经没有肉可以吐了，就吐出黄绿色的胆汁。 可是，就算这样，他也还是坚持将手伸进那一盆红烧肉里。 抓起里面的肉，继续往自己的嘴里。 王卿被这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看着满桌的狼藉，忍不住想：这红烧肉是多好吃啊？ 都给老人家，吃的发疯了！ 然而还没等他多想，老人忽然脸色一变，流露出痛苦的神情。 一只手用力地抓住了自己的喉咙。 他的喉咙也已经有些不正常了，像是鸡的嗉子，鼓出来一小块，装着沉甸甸的食物。 老人抓着那里，嗉子在他的手底下不停地蠕动着。 终于，老人“哇”地一声，喷出了一大口乌黑浓稠的鲜血。 桌上的其他老人，静静地看着这一幕，似乎对此早有预料。 王卿却受不了，猛地站起身来，一把将饭桌掀了。 惊恐地大喊出声：“菜里有毒！！！” 一瞬间院中所有人的动作都停滞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朝着王卿汇聚而去，整齐划一。 每一个人的脸上，都面无表情，仿佛木偶一般。 即便不是处于这些眼神的正中心，谈喻世也感受到一丝不寒而栗。 刚刚他一直注意着王卿的动作，生怕王卿吃下了桌上不该吃的东西。 尽管，实际上，这一桌的食物，有什么是能吃，有什么是不能吃的，谈喻世也不敢肯定。 落座之后，并没有人动筷子。 谁知道，就这么短短一会儿的功夫，王卿那一桌竟发生了如此巨变。 王卿惊恐地站在那儿，被周围人的眼神盯着，还没有发现什么不对似的。 “你们怎么都不说话，不报警，不叫救护车吗？” 王卿是真的搞不懂，老人都吐血了，这些人怎么一个个都看着自己动也不动。 这村子也太没有人情味了吧。 就在这个时候，西装男走上前来。 两个身强体壮的青年跟在他的身侧。 西装男一招手，那两个青年就把不停吐血的老人抬了起来。 “菜里没有毒，王老伯是突发急病。”西装男对王卿说。 王卿松了口气，点了点头。 只是满桌的杯盘狼藉，就算是没吃过的菜里，都堆满了老人的呕吐物。 这一整桌菜，是不能吃了。 见到了老头吐血的那一幕，谈喻世那一桌的人，看着桌上的菜，更不敢下筷子了。 西装男却不肯轻易罢休，走到了谈喻世的身边来。 “你们——怎么不吃啊？” 谈喻世的脸色有些苍白，撑着身体让自己不流露出不自然的表情，回答：“我今天有点晕车，吃不下。” 西装男又看向桌上其他人，还没开口，就见方雅静抿嘴露出一个有些羞涩的笑。 “我最近减肥。” 其他人见状，也纷纷效仿起两人的回答，找理由不吃饭。 西装男找不到破绽，只好悻悻地转身离开了。 一群人都没有吃晚饭，安全地回到了住处。 方雅静率先进了屋子里。 确保周围都没有人的时候，将手伸进了怀里，从内衣里，取出一份规则来。 这是她下午的时候，独自去坟地取来的。 好在有天赋的帮助，一路有惊无险。 《村规》后半段： 【8.卫生院是安全的，病房是不安全的。拒绝医生让你躺在病床上的提议。】 【9.小孩子是天真的，可以相信他们的话。小孩子更容易看到大人看不到的事物。小孩子也更容易被欺骗。】 【10.吃饭时，请注意礼仪。猪肉是可食用的，但请确保那是真的猪肉。素菜是安全的，但请确保素菜里没有蘑菇。】 【11.村里一天只提供一顿餐食，如果需要更多食物，可以去小卖部购买。】 【12.小卖部无人照看时，可以帮忙照看小卖部，抽取当日营业额10%作为报酬。】 【13.夜间寒冷，请在9点前，泡过脚后上床睡觉。】 【14.村里人不会在夜间出门走动。如果夜间听到门外有人声，无需理会。】 方雅静的目光在第十二条停顿了半晌，眼中流露出一丝惊喜。 这个村子里，居然有挣钱的办法？！ 方雅静很清楚，怪谈中的钱与现实的钱，完全是两种不同的货币。 在怪谈中，有钱可以解决很多事。 只是，怪谈里的钱，很难获得。 没想到，这样一个破旧的小村庄内，居然有办法挣到钱。 与此同时，王卿提着热水瓶走进屋内，陷入了某种沉思。 她怎么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 是忘记了什么呢？ 第46章 狗头村11 卫生院内。 “啪”的一声，高流明的手术灯倏然亮起。 将整间昏暗的屋子，都照射得亮堂堂的。 躺在病床上的老妇人，手脚都被拘束带束缚得牢牢的。 随着灯光的亮起，老妇人开始猛烈的挣扎起来，却怎么也挣脱不了束缚。 只能睁大了眼睛，望着头顶的强光灯，连眼皮也不眨一下。 似乎完全不会因这强光灯的照射，而感到视网膜刺痛。 “啪嗒、啪嗒”， 脚步声有节奏地，朝着这边靠近过来。 终于停在了病床前。 一个穿着满是脏污油渍的白大褂的中年男人，从旁边的盘子里举起了已经生锈的手术刀。 病床上的老妇人不住地挣扎，甚至将铁质的病床撞击了咯吱作响，嘴里发出了尖利的嚎叫声。 只是这声音并不属于人类，倒更像是猫。 老妇人的瞳孔，也凝聚成了细细的一线，猫一般。 “喵呜！” 病房外，响起一声凄厉的猫叫。 …… 王卿站在屋子里，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自己到底是忘了什么事。 算了，反正应该不是什么大事。 王卿心大地准备洗洗睡了，房门忽然被敲响了。 走过去打开门，发现门外站的居然是方雅静。 方雅静心情也很复杂。 刚刚她将规则看过一遍，规则第13条，【夜间寒冷，请在9点前，泡过脚后上床睡觉。】 可是方雅静打开屋内的暖水瓶，才发现，暖水瓶居然是空的。 没有热水该怎么泡脚？ 方雅静想起了之前一起吃饭的时候，看到王卿手里提着暖水瓶。 或许下午的时候，王卿就已经打到热水了？ 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方雅静开口了：“我房间里没有热水，你有的话，可以分我一些吗？” “啊，热水啊。”王卿下午才刚打的，立刻提起热水瓶，问她，“你要多少？我给你倒点儿。” 居然真的有。 方雅静愣住了。 一整下午，她出去寻找《村规》的线索，根本没有去关注热水瓶里有没有水。 如果不是规则里写了一条，必须要泡脚，恐怕到离开她都不会想到拎着热水瓶出去打热水。 毕竟在怪谈中，活动越多，越有可能在不经意之间触犯规则。 方雅静看着王卿，忽然有些拿不准眼前这个女人了。 王卿——她到底是弱，是强？是愚笨，还是聪慧？ 方雅静想不通，怎么会有人如此胆大，在具体规则尚不明确的情况下，拿着热水瓶出去打热水？ 还是说她已经先自己一步找到了完整的《规则》？ 又或者是在没找到完整规则的情况下，猜到了今晚需要泡脚？ 若真的如此的话，王卿之前那副好欺骗的模样，难道是在扮猪吃老虎？ 但，假如真的是在扮猪吃老虎，想要对付自己，王卿又完全没有必要告诉自己，她打了热水。 方雅静陷入了迷茫之中。 王卿提着热水瓶，半晌也没有听见方雅静说话，心里不由得有些奇怪。 “你还要不要热水呀？”王卿主动问道。 方雅静回过神来，深深地看了王卿一眼。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王卿的确是在扮猪吃老虎。 甚至已经自信到了，即便知道将热水分享给方雅静，也毫无影响的地步。 方雅静微微一笑。 究竟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她坦然地打开了自己的暖水瓶，让王卿倒了1/4进去，笑着道谢：“麻烦了。” 临走前，方雅静抬头看了一眼，王卿屋内的房顶。 房顶格外的黑，完全看不清楚，但是她天赋告诉她，那里有个很危险的东西。 方雅静的天赋是侧重感知向的。 可以提前预知危险。 这种能力是她第一次进入怪谈的时候，误打误撞破解了那个怪谈60%的真相获得的。 在后续经历的数个怪谈中，帮助了她很多次。 拥有了天赋，但是方雅静并没有加入“解密人”的行列。 她很小心的将自己的天赋隐藏，并且聪明地利用它，获得自己想要的利益。 比如始终没有从密林中走出来的第三任男朋友。 如果可以从这个怪谈中离开的话，想必很快就能收到保险公司结算的大额保单。 毕竟死在怪谈中，也属于意外死亡嘛。 方雅静刚离开，隔壁的门就打开了。 谈喻世出现在王卿面前，瞥了一眼方雅静离开的背影，问： “她刚刚来做什么？” 作为资深刑警，谈喻世本能地感觉到方雅静身上有一种危险分子的气息。 这种感觉很难说，但是极为玄妙，是多年与犯罪分子打交道，才能有的直觉。 即便是从张文秀和谢小鱼的身上，谈喻世也没有感受到这种感觉。 倒不如说，张文秀给他的感觉，更像是一种麻木的绝望。 所以从进入这个怪谈起，谈喻世就注意与方雅静保持一定的距离。 王卿并没有觉察到这其中的暗流汹涌。 “哦，她来找我借点儿热水，大概是要洗漱吧。这村子里晚上还怪冷的，泡个脚也舒服点。” 白天还没感觉，天一黑，温度忽然就降下来了。 晚风一吹，王卿也觉得有些冷了。 又看了看谈喻世，王卿好心问道：“你是不是也没有热水啊，要不要我借给你一点，你晚上也泡个脚？” 谈喻世想了想，点了点头。 王卿立刻热情地匀给了他小半瓶热水。 自觉做了两件乐于助人的好事，王卿心满意足。 关上房门之后，王卿用剩下的水，洗了洗脸和脚。 就上床睡觉了。 半夜，气温骤降。 睡梦中，王卿有些不安地翻了个身，将身上的被子，又裹紧了些。 门外，却忽然响起了唢呐吹奏的声音。 “笃笃——” 一扇门，被人敲响了。 “今晚有戏台子，一起去听戏呀。”门外，那个声音笑吟吟地说。 屋内，一点动静也没有。 谢小鱼躺在床上，用力地抓紧了身旁母亲的手，一声也不吭。 张文秀用力地将谢小鱼抱在了怀里，睁大了眼睛，望着屋里的漆黑一片，也不发出声音。 他们同屋而住的谈喻世，是睡在书桌上的。 在入睡之前，谈喻世就已经叮嘱过两人，晚上不要随便动作，也不要随便出声。 现在，自己当然也不会出声。 门外那声音等待了半晌，没有等到回音，只好又转到起了其他房门前。 依次地敲了过去。 第47章 狗头村12 门外这声音并不大，王卿睡的又沉，模模糊糊听到了什么动静，翻了个身又睡过去了。 睡在其他房间的人倒是醒了。 只是没人是傻子，这种夜晚、这种声音，一听就知道有问题，根本没人敢开门。 那声音将所有的房门都敲了一遍，一个出来的人也没有，不由得叹息一声。 “噫呀——可惜了一场好戏——” 他声音拖得极长，语调又尖，半男不女，十分诡异。 就在所有人以为他就要离去的时候，只听得铜锣声一响，唢呐起了个高调，二胡声凄凄切切地拉响起来。 那半男不女的声音开唱： “乱荒荒收不成的年岁，急匆匆走不出山林。远迢迢望不见的食粮，哭惨惨活不下的乡亲。” “年年荒旱苦哀哀，枯死了禾苗穗不开，白春不见炊烟起，家家无有米和柴。” “骷髅遍地无人埋，荒郊尽是遭了此灾，树皮草根也食尽，这岁月熬煎叫人难捱！” “儿女相依泪满腮，炕上父母俱成尸骸，夫妻本是恩如海，怎么能对面将他作做饭菜？” 这唱词格外的哀怨凄凉，隔着门，若有若无地飘荡在夜风之中。 方雅静牢记规则，闭着眼睛，只当那声音不存在。 王卿的屋中，却渐渐有了些变化。 从漆黑的房梁上，慢慢地垂下一个脑袋来。 它浑身上下覆盖着漆黑的羽毛，脑袋——与其说是脑袋，倒不如说是一团鲜红的血管，虬结而成的诡异球状物。 那些血管宛如有生命一般，仍在不停地跳动着，像是一颗鲜活的心脏，不断地泵血供养着身体。 那东西察觉到王卿的存在，脑袋朝着床上靠近过去。 温热的血管蹭到了王卿的脸颊，慢慢地分泌出一些亮晶晶的粘液来。 像是窥见美味之后，不自觉留下来的口水。 王卿感觉有些痒，伸手挠了挠脸颊，将那根延伸到自己脸颊上的血管拨弄开。 “呼呼——” 血管不断的鼓动着，又一次伸到了王卿的脸上。 这次，不只是一条。 所有的血管都朝着王卿伸去，将她包裹起来。 王卿感觉到身体有种说不开的沉重，终于从睡梦中，睁开了眼睛。 屋子里漆黑一片，她什么也就看不清。 只茫然的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上，有好几条湿漉漉滑溜溜的长条状物体，在不停地蠕动。 蛇！ 王卿第一时间意识到了这点。 吓得一个激灵，“嗷”的一声就从床上窜了起来。 那些血管还在朝着王卿伸过去。 王卿一把揪住在自己身上不断游走的长条状物，用力地扯了下来，摔在地上，狠狠地一脚踩了上去。 她太怕蛇了。 一边“嗷嗷”叫唤，一边闭着眼睛用力跺脚乱踩。 太可怕了！ 太可怕了！！ 早该想到的，这种乡下农村怎么可能没有蛇虫鼠蚁？ 王卿心里那个又悔又恨啊，早知道就同意管家陪自己过来了！ 在她的脚下，一根根血管艰难的蠕动着，又被踩得爆裂开来。 温热的血液溅了王卿一脚。 那东西发出了一声尖利的哀嚎，与王卿的尖叫夹杂在一起，竟分不清谁是谁。 王卿踩的更加用力，脚下已经形成一片血浆。 那东西飞快的退回了房梁上，惊恐得将自己缩成一团。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安静了下来。 王卿站在一片黑暗中慢慢地喘着气。 吓死她了。 幸好蛇没咬她。 正要继续上床睡觉，忽然听到了外面的唱戏声。 那唱戏的声音先远后近，越发得清晰起来，到最后就停在门外。 似乎唱戏的人就站在自己的房门前，隔着一扇门，面无表情地张着嘴，唱给自己听。 这么晚了，还有人没睡吗？ 王卿愣了一下，抬手摸了摸自己肚子。 一整天都没吃些什么，在加上刚刚一番运动，居然有些饿了。 这时候，王卿终于想起来了自己带进村子里还没有吃的兔子。 差点都给忘了，再不及时处理的话，都要坏了吧。 王卿走向门边。 房门外那个唱戏的声音似乎也感受到了王卿的靠近，慢慢地停下了唱戏声。 隔着一扇门，双方虽然看不到对方，但都能感受到对方的存在。 隔壁屋的谈喻世，早在王卿出事的第一时间，就听到了王卿那屋内传来的动静。 该死！ 谈喻世意识到，肯定是方雅静和王卿换屋子的时候察觉到了什么，才导致今晚王卿出现这样的状况。 只是他也没办法帮到王卿，只能暗自期望着王卿可以度过这一劫。 随着王卿那屋里的声音安静下去，谈喻世刚松了一口气，就听到了越来越近的唱戏声。 同时，他也感觉到了，那唱戏的家伙，就停在了王卿的门外。 千万不要开门，千万不要理会！ 谈喻世在心底疯狂地拉响警报，不断祈祷着王卿可以逃过这一劫。 另一间屋子里，缩在被子里的方雅静，却悄悄勾起了唇角。 王卿的房间，动静居然那么大，看来是房梁上的那个东西起作用了。 现在房内有一个诡异，房外也有一个诡异，王卿会怎么选择呢？ 方雅静并不确定房内外的诡异究竟是什么，总之只要能对付王卿就够了。 谁让王卿在林子里，听到了不该听的呢。 哪怕只是微小的会威胁到自己的可能，方雅静都要将之除去。 下一刻，王卿房门被打开的声响，传入了正清醒着的几人的耳中。 王卿一手提起放在门边的死兔子，一手打开了门。 “这么晚了，还不睡啊？” 第48章 狗头村13 夜间的村子格外的黑。 这一晚，似乎连月光也没有。 王卿看不清站在自己门口的人具体的长相。 黑夜之中，只有一个影影绰绰的轮廓。 那身影并不算高大，胳膊和腿几乎是一样长，都出奇的细瘦，头上似乎还带着一个头套。 王卿心说，这村里风俗还怪诡异的，大晚上的唱戏，而且唱戏的人还要戴个头套。 只是她一个外来人，也不好置喙什么，入乡随俗算了。 只不过…… 王卿拎起自己手里的兔子，面无表情地对那唱戏的家伙说：“我饿了。” 唱戏的没说话，一动也不动。 王卿又说：“你知道哪里能和处理死兔子吗？我要吃兔肉。” 终于，唱戏的那东西，动了。 它慢慢的抬起头来，对着王卿张开了嘴。 黑暗中，王卿并没有看清楚，她以为的头套，其实是一颗硕大的狗头。 只看见一排锋利的寒芒，即便是无星无月的夜晚，也依稀可见其轮廓。 眼见那一排锋利的寒芒逼近了自己的脖颈。 王卿条件反射地抬腿，一脚踹在了对方的胸口。 顿时对方整个倒飞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发出了一声痛苦的惨嚎。 “嗷嗷嗷！！！” 像狗，又像是狼。 “啊，对不起对不起！” 没想到自己下手会这么重，听着对方凄厉的惨叫，王卿一阵心虚。 连忙快步走上前，想要弯腰将对方扶起。 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只是条件反射啊。 然而还没等她靠近，那东西突然四肢着地，以一种极快的速度朝她冲了过来。 黑暗中，那一排锋利的寒芒清晰可见。 只是还没等它咬上王卿的喉咙，一个巴掌便盖在了它的脑袋上，将它牢牢地按在了几步开外。 那东西四肢不断地朝着前方刨着，就好像划水一般，但却怎么也没办法前进分毫。 这家伙怕不是个精神病人吧？ 王卿在电视上看到过，有些人家里穷，没办法把得了精神病的家人送去医院。 有时候，这些精神病人就会趁着家里人不注意跑出来，甚至上街袭击行人。 她就说嘛，哪个村子里会有这种风俗，大半夜的不睡觉出来唱戏。 只有对方犯了精神病才说得通。 王卿有些头疼的，看着面前发疯的家伙。 她可是很清楚，法律上，精神病人伤人，是不判刑的。 那么，第一件事，就先收缴对方的武器好了。 为了防止被它伤害到，也为了防止它伤害到自己。 “喀喀喀！” 几声过后，闪烁着锋利寒芒的“利器”被打落在地。 被王卿强行按住肩膀无法动弹的家伙，只发出了一阵“呜呜嗷嗷”的叫唤声。 声音凄切，令人闻之落泪。 王卿一脚将散落在地的“利器”踢开，放心地松开了手。 别的不说，刚刚按着这人的时候，手底下毛乎乎一片。 看来，这家伙虽然深得瘦弱，但家里人对他还是挺上心的。 这么冷的天还特地给穿上了厚厚的羊绒衫。 不知道他这么晚跑出来，家里人发现了，会不会担心。 王卿热心肠地拍了拍这家伙的肩膀。 “放心放心，我这就送你回家。” 话音刚落下，没忍住，打了个哈欠。 真困啊。 可是，王卿实在不放心，这种大半夜，把一个病人独自丢在这么冷的屋外。 只好忍耐着困意，挨家挨户地去敲这些村民的门。 “有人醒着吗？” “你们家是不是走丢了人啊？” 王卿把兔子和装满了蘑菇的兜兜给那个家伙，让它帮自己拿着。 那家伙有些委屈地“呜嗷”一声，还是老老实实地接过来了，一手提着兔子，胳膊上挎着装蘑菇的兜兜。 王卿对他的表现很满意。 你看，虽然是个精神病人，但只要好好沟通也还是有效果的。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第一时间应当收缴他的兵器，不然的话，不然的话还真的蛮危险的。 王卿一手抓住了对方毛乎乎的胳膊，拉着他走，一手去敲村民的门。 天空如一块掉色的黑布，并不是纯然的黑，隐约可见到颜色浅淡的灰色云彩。 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 只有隐约的、透过云层散射出的微光，勉强可以让人看见眼前的道路，辨认出一户户门扉。 王卿本来就困，再加上本身就方向感不强，道路又黑，几次三番都在原地打转，将敲过的门又敲一遍。 “嗯？这家怎么感觉有些眼熟，刚刚是不是来过？唉……算了，不管了，先敲门再说。” “有人还醒着吗？快点开门呀。你们家是不是有病人走丢了？” “怎么没人开门呢？来，你叫一声，让里面人听听是不是自家的人。” “嗷嗷呜呜！” 王卿就这样，在村子里绕呀绕，也不知道绕了多久。 不管她如何敲门，也没有一扇门打开。 只是有时，分明听见了从门内传出的些微动静，再敲门，又安静了下去。 漆黑的夜幕中，古老静谧的村庄里。 一个女人，领着一只怪物，在村子里不停地绕着、呢喃着，敲响一扇扇门。 直到天际隐隐出现了鱼肚白的微光。 那家伙停在了村中一处古老的建筑前，顿住脚步，不肯走了。 王卿拉了两下没拉动。 “这里，是你的家？”王卿愣了一下，忽然反应过来什么，问道。 “呜嗷嗷。”那东西只会发出意味不明的嚎叫。 王卿心中涌现一股怜悯。 真可怜啊，病的如此严重，居然连话也不会说了。 不过幸好，还记得自己家在哪里。 王卿上前准备敲门。 刚走上前，屈起手指扣上门板，门就“吱呀”一声，打开了一条缝。 居然没锁门。 不过也是，要是锁门了，也不至于让家里的病人跑出来。 “正好，没锁门，你回家去吧。”王卿将门推开一半，对身边的那家伙说。 “嗷嗷呜呜。”那家伙嚎了一句，钻进了门里。 日行一善。 王卿在心底又给自己记了一笔功德，虽然疲惫，但内心却很愉悦。 高高兴兴地转过身去，准备回自己的屋子睡觉。 天终于亮了，太阳自地平线下升起，洒下淡淡金色的晨晖，照亮了村庄。 光线落在王卿头顶的一方匾额上。 转过身去的王卿并没有看到，那漆黑的匾额上，用朱红色的墨泥写着两个大字。 祠堂。 第49章 狗头村14 天亮之后，村里的道路清晰了很多。 王卿沿着主干道慢慢的走。 看到周边的家家户户，昨晚还紧闭着的门，此刻已经打开了。 只是却不见一个人影。 本应该是生火做早饭的时候，村子里也看不到一处炊烟。 王卿这次倒是没有迷路，也不知道是凭借着本能还是运气，走了一会儿居然就绕回了自己住的地方。 隔壁的房门已经打开。 谈喻世早上一起来，就将谢小鱼和张文秀留在了屋子里，自己走进了王卿的房间查看。 房间内，地上呈现出喷溅状的黑红色液体，似乎是凝固血块，中间还夹杂着些许横飞四散的碎肉。 乍一眼看过去分外吓人。 谈喻世意识到，这或许就是昨晚，王卿与房间内那个东西搏斗留下的痕迹。 后来王卿打开了房门，又撞上了守候在房门外的那个诡异。 她一整个晚上也没有回来，不知道究竟如何了。 昨天晚上，谈喻世只听到了外面似乎有激烈的搏斗声。 可是，王卿那样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直面诡异，真的有与之对抗的实力吗？ 真是可怜，好不容易摆脱了房间内的那个，打开房门又遇上了一个新的。 谈喻世的心中弥漫出些许悲伤。 虽然他与王卿的接触不多，但是毕竟也是一同进来的人类。 而且，王卿还是那样一个，一看就刚毕业没多久的女大学生——国家的未来，新一代的主力军。 明明应当有着更好的发展，更光辉的明天，却埋葬在了这恐怖的怪谈之中。 谈喻世轻轻叹了口气。 转身，走出了房间。 迎面,一抬头，正好撞见了打着哈欠回房间的王卿。 “啊——早啊！”王卿愣了一下，怔怔地抬起手，同谈喻世打了个招呼。 谈喻世一惊，整个人甚至下意识的往后跳了一步：“王卿？！” “是我啊。” 王卿忽然意识到谈喻世是从她的房间里走出来的，不由有些奇怪。 “你进我房间做什么？” 谈喻世上下打量着王卿，视线扫过她的双脚。 那双鞋的鞋底沾满了泥泞，边缘隐约可见粘稠的碎肉与血液裹着泥沙已经凝固。 她的裤脚上，也溅了不少殷红的血迹，已经干涸。 只是王卿似乎对此毫不在意，就像是没有察觉似的。 整个人，若不是肉眼可见的疲惫和眼下的乌青，表示着昨晚她一夜未眠，甚至冷静的与正常人一般无二。 “早上醒来发现你房门开着人不在，有些奇怪，你去哪了。”谈喻世一双眼睛死死盯着王卿，试探着询问，“昨晚你……？” “哦。昨晚啊，我昨晚太饿了，出去找点东西吃。” 王卿打了个哈欠，又忍不住抱怨：“还有，乡下就是麻烦。昨晚居然有蛇，半夜爬到我身上，吓了我一跳。” 谈喻世听着王卿的话，仔细端详着自己面前这个女孩。 却并没有看出什么不对劲。 可是昨晚的动静？ 就在这时候，方雅静的房门，忽然打开了。 方雅静从屋内走了出来，昨晚那唱戏的声音跟王卿消失之后，她睡得不错。 今早起来，穿的虽然还是昨天那件裙子，满头波浪卷的长发却改用随手折来的一根木棍别住了，整个人说不出的精神俏丽。 然而，她乍一抬头，看见了王卿。 原本红润的脸颊，瞬间失去血色变得惨白。 她怎么还活着？ 昨晚明明听到了那样大的动静，怎么会有人在两个诡异的夹击之下，依然能够活下来？ 这一刻，方雅静的心里，弥漫出一种说不出的恐惧。 她死死地盯着王卿，想要从王卿的身上寻找出一些不对劲来。 但是没有。 除了王卿身上残留着的，与怪物搏斗之后，留下的已经干涸凝固的血浆肉泥。 她整个人，无论外貌也好，神态也好，说话的语气也好，都与昨天白天见到的一般无二。 看着方雅静，王卿也好脾气地抬起手，与她打了个招呼。 “嗨，早上好呀。” 王卿勾了勾嘴角，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 她全都知道的！ 方雅静整个人如遭雷击，浑身僵硬在原地。 望着王卿嘴角那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整个人如堕冰窟。 从头到尾，王卿什么都知道。 她在密林中，用手段将男友陷害致死； 她在进村后，独自去坟地找到规则并且藏起来； 她在察觉到房间有危险后，主动提出与王卿交换，想要陷害王卿落入险境。 这些，王卿全都知道！ 之所以顺着她的意思，陪她演下去，只不过是为了看她究竟能耍出什么花样。 从头到尾，王卿掌握全局，作壁上观，冷冷看着她这只小丑卖力表演。 因为，王卿知道，不管她是出什么手段，最后都有办法解决。 这是何等强大、何等可怕、又何等恶劣的一个人？ 即便是杀死过数任男友，借此获取巨额保险金的黑寡妇，方雅静也不由得为止战栗。 不、不会的！ 怎么会有人在两只诡异的夹击之下，依旧存活？ 这一定是诡异假扮的王卿！ 王卿有些奇怪地看了方雅静一眼。 这个昨天还对自己蛮热情的姑娘，怎么今早，自己和她打招呼也不回应一声？ 再看到方雅静那有些恍惚的神情和苍白的脸色，王卿又理解了。 哦，大概是身体不舒服吧，整个人都心不在焉的。 出于关心，王卿说出了那句直男常用的话。 “多喝热水。” 说完，实在是困的受不了，王卿转身进了自己的屋子，合上眼睛，在床上躺下睡了过去。 “热水……” 方雅静呢喃着这两个字，脸上恐惧更甚。 就是她！ 就是王卿！ 王卿甚至到了这种时候，依旧如同在戏耍一只老鼠的猫儿一般，饶有兴致地戏耍着她。 王卿说出的那句话，不就是在提醒她——昨晚，帮助她度过规则中泡脚那一条，所用的热水，就是王卿提供的。 方雅静只觉得自己被莫大的恐惧攫取了。 这甚至比直面诡异的压迫感更甚。 不行，她要想办法自救。 方雅静用力地攥紧了拳头。 王卿是人，只要是人，就一定有对付的办法！ 第50章 狗头村15 目送王卿走进房间，方雅静与谈喻世站在原地。 一时之间竟然无话。 方雅静抬头看向谈喻世，似乎在权衡着些什么。 半晌，开口道：“谈先生，来我屋里坐坐？” 谈喻世微微皱了眉，他不大喜欢方雅静这样的人，从第一眼见她便有一种天然的抵触。 于是站在原地，远远地望着方雅静，脚下也没动，只是问：“做什么？” 方雅静道：“我手上有一份规则。” 她的话点到为止，微微侧过身，在门口留出可容一人通过的空隙，挑眉看着谈喻世。 用意不言自明。 谈喻世只得朝她走了过去。 两人进到了屋里。 “规则是什么？”谈喻世一进屋，便开门见山地问道。 方雅静笑了笑，声音软软的，慢悠悠地说：“急什么？规则是我找到的，想交出来的时候自然会交出来。” 她顿了顿，眼神朝着一边瞥去，意味深长道：“更何况比起这个，还有更重要的事。你猜，回来的那个王卿，还是不是王卿？” “什么？”谈喻世一愣。 方雅静道：“我曾经经历过的一次怪谈中，有诡异可以在杀死人之后，顶替那个人的皮囊，隐藏在调查员中肆意屠杀。那一次的怪谈中，只有我活了下来。”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中适时地流露出一丝伤感，眉头蹙起，似乎回忆起当时的场景，仍旧心有余悸。 “你对我说这些话，是想做什么？” 显然，谈喻世没有那么容易被方雅静带偏，他自有自己的考虑。 方雅静一双水润润的眼眸凝睇着他，自带风情。 “谈先生，我同你说这些话可是出于好心。” “毕竟，你又不像我，是一个人；你还带着两个人呢，总不希望都折在这个怪谈里吧？” “我言尽于此，至于信不信，由你。不过，我还是劝你一句，王卿说的话，最好一句也不要听，一句也不要信。” 谈喻世没有说话。 方雅静静地靠着书桌，站在那儿，姿态袅娜。 从一开始，方雅静就没指望谈喻世一定会信自己。 只消在他的心中埋下一颗怀疑的种子便好，让他不至于全然地站在王卿那一方，对自己产生威胁。 “你的那份规则呢？”谈喻世问。 方雅静闻言不由失笑，她只是想用规则将谈喻世钓过来，当然不会真的交给谈喻世。 可是谈喻世的下一句话却令她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谈喻世说：“我这里也有一份规则。” 方雅静沉吟几秒，道：“你的那份规则，是关于什么的？” 谈喻世却没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定定看着方雅静，说：“你的规则是《村规》的下半部分吧？” 虽然是疑问句，但是谈喻世的语气却十分笃定。 方雅静没吭声，并不想过早地暴露出手里的牌。 谈喻世却直接挑明：“你昨天下午独自离开过，是因为知道了《村规》下半部分的线索，一个人去找了。” 谈喻世又说：“我可以告诉你的是，我拿到的规则，绝对和你的不一样。” 方雅静犹豫片刻，最终还是拿出了自己的那份规则，与谈喻世做了交换。 等看清楚谈喻世那一份规则，居然是有关于小卖部的之后，方雅静惊喜万分。 而谈喻世也在阅读过方雅静手中那一份规则后，露出了有些复杂的神情。 片刻之后，谈喻世从方雅静的屋内离开了，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谢小鱼和张文秀正坐在床边。 她们两个都是第一次进入规则怪谈。 虽然此前已经在新闻，和国家发布的各种手册上，看到过关于规则怪谈的相关信息。 但并没有应对经验。 唯一能做的只有尽可能地减少自己的活动，并听从谈喻世的指挥。 见到谈喻世回来，张文秀从床边站了起来，搓了搓自己的手，有些局促地叫道：“谈警官。” 谈喻世看着张文秀。 一般人很难想象，在现世里，这样一个老实巴交得有些怯懦的女人，是怎么做出杀夫这种行径的。 但是谈喻世很清楚。 他的目光落在张文秀的手腕上，青青紫紫的痕迹格外明显。 监狱中杀夫获罪的女人，大部分是遭受了长期家暴的。 就在谈喻世看着张文秀的时候，谢小鱼忽然站到了张文秀的身前，挡住了谈喻世朝着张文秀看的目光。 “谈警官，”谢小鱼的声音，有一种不同于她这个年纪的高中生，该有的冷静，“今天有什么我们能做的吗？” “能做的？”谈喻世想了想，说，“稍后我要出去逛一圈，找找看有没有关于后天祭典的线索。你们可以跟我一起。” 在进入这个村子的时候，那个西装男已经说过，后天就是祭神日，举办祭奠的日子。 想要逃离这个怪谈，大概是需要在安全度过祭神日的。 谢小鱼点了点头，又似乎想起来什么。 “还有……谈警官，昨天一起进来的那两个男人，今天一直没有听到他们的动静。” 谈喻世连忙带着谢小鱼和张文秀前往了那两个人的屋子。 站在外面敲门，没有人应声。 谈喻世只好撞开门闯进去。 一进入，就不由得愣住了。 屋子里冷得出奇，简直如同数九寒冬一般，令他连连打了好几个冷战。 床上被子隆起，似乎有个人形。 谈喻世忍着寒冷，走上前，一把掀开了被子。 染着绿毛的小年轻，瞪大了两只眼睛，脸色青白，已经失去呼吸，浑身冰冷地僵死在床上了。 又去了黄毛的房间，也是一样的情况。 谈喻世回忆起昨晚王卿分了些热水给自己。 那些热水，他没有浪费，拿回去之后，谢小鱼和张文秀用热水擦了脸洗了脚。 张文秀又特意剩了一些给他，他就也用来洗脚。 只是没有想到，这居然是规则中的一条。 阴差阳错，他们三个倒都没有出事。 只不过—— 谈喻世眯了眯眼睛，走出门去。 方雅静就站在不远处，似乎对此早有预料，脸色平静地望着他。 最先知道这条规则的人，就是方雅静。 但是昨晚，方雅静居然没有将这条规则告诉这两个人。 谈喻世走到方雅静面前，平静的声音下，带着隐隐的怒火。 “昨天，你们一起出去过。不管怎么说，也能算是同伴吧？” 方雅静点起了一支烟，将烟蒂凑到嘴边吸了一口，慢慢吐出灰白的烟雾。 “是我的疏忽，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实际上不告诉这两个人，的确是方雅静故意的。 毕竟，当时的方雅静，并没有预料到今天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只当这两个人已经失去利用价值了。 如今看到王卿安全归来，她心中不由暗恨，早知道就留着这两个人好了。 第51章 狗头村16 王卿一觉睡到了下午才醒过来，整个人迷迷糊糊的，还有些不清醒，坐在床沿发了好一会儿呆。 一低头，看到了地上残留的血迹和碎肉，被吓了一跳。 再一仔细看，才发现自己的裤脚和鞋上也沾了不少。 她不会昨晚杀人去了吧？ “唔……” 王卿摸着下巴，仔细思索了半晌，才想起来，自己昨晚好像被蛇跑进了屋子里。 地上这些痕迹，应该就是她与蛇搏斗后留下的。 在这个时候，王卿的手机忽然响了。 接起来一听，电话那头传来管家的声音。 夹在“滋滋”的电流声中，有些失真。 “王女士，昨晚您在狗头村住的还习惯吗？”管家的声音还是那么温和、体贴、彬彬有礼。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王卿忍不住抱怨：“别的倒还好，就是昨晚睡觉，不知道怎么回事，有蛇跑进了屋子里来。” 管家愣了一下，“它没……啊，您没有受伤吧？” 听着管家的关心，王卿心中感到一丝温暖。 虽然外公不在了，但是外公留下来的人，依旧在代替着外公关怀着自己。 王卿连忙说：“还好还好，没咬着我。” 手机那头，管家的声音似乎放松了些，“那就好。” 略一停顿，管家继续温柔地说：“不过。既然有蛇的话，今晚建议您换个屋子睡觉。” 王卿点了点头，又想起来隔着手机管家看不见，便回答：“知道了。” “农场内一切安好，昨天已经将生产出的第一批大米向外售卖，相信等您回来就能看到反馈。”管家向王卿汇报起工作进程。 “好好！”王卿对管家的工作效率十分满意，又不忘给下属猛灌鸡汤，“事情交给你，我是放心的。” 最重要的是，这一批大米卖出去，农场就能有第1笔进账了。 她也不用担心开不起工资，招不到人了。 和管家结束通话之后，王卿走出屋子，连腰杆都不自觉挺直了几分。 她想了想，又去了昨天的小卖部。 小卖部里，方雅静正在看店。 根据规则，店中老板不在的时候，作为看店的人，可以获取当日10%的营业额作为报酬。 方雅静一早就来了店里。 本来还在担忧该如何达成自己的目的，可是谁料进店一看，发现里面居然空空如也，并没有人在。 也不知道店里的老板去了哪里。 不过一切正合她意。 只是有一点，方雅静比较在意。 规则中数次提到了黑猫，可是黑猫在哪儿呢？ 虽然不清楚那所谓的黑猫究竟是什么。 但是，财帛动人心，为了这份利益，方雅静还是选择留在店中看店。 或许是白天村里没什么人的缘故。 从上午到下午，始终没有一个顾客上门。 方雅静等待的有些心焦，抬头看了一眼身后柜台摆着的压缩饼干，舔了舔嘴唇。 昨晚发生了那样的事，她什么也没吃，从昨天到现在肚子一直空空的，整个人饿得已经开始有些眩晕。 进来这个怪谈的时候，她的身上只带了半包烟。 现在就是靠着抽烟提精神，使自己不至于晕倒。 忽然门外闪进来一个影子，方雅静万分惊喜，正待迎上去，就看到了一张熟悉得脸。 是王卿。 王卿提着热水瓶进门，看到了方雅静，打了个招呼。 “你在这里做什么？” 方雅静脸色有些发白。 看着王卿跟个没事人似的，有一种吃了苍蝇般的感觉。 分明王卿早对她做的一切心知肚明，却还是装出这么一副一无所知的样子。 难道戏耍她，就这么有趣吗？ “看店。” 方雅静还是不敢与王卿撕破脸，憋了半天，憋出两个字来。 王卿“哦”了一声，没想到方雅静还是个怪热心肠的人嘞。 方雅静：“呵呵。” 王卿在小卖部里看了一圈，没看到昨天的老婆婆。 看来是还在卫生院。 也对，骨折那么严重的伤势，哪有一个晚上就治好？ 王卿有点愧疚，决定去卫生院看看老婆婆。 就在这个时候，柜台上的电话忽然响了。 方雅静站在柜台边，一动不动，也不接电话。 就这样，放任着刺耳的电话铃不停地响着。 【小卖部内的电话是坏的。如果电话响了，请无视它。】 然而王卿却觉得奇怪了，看着方雅静，好奇地问：“你不接电话？” 方雅静的脸上浮现一丝惊恐——王卿这是什么意思？是要逼她触犯规则吗？ 方雅静僵硬着身体，吞了口唾沫，反问：“我为什么要接？” 王卿说：“你在这儿看店，店里来的电话，你怎么不接呢？你这也太不称职了吧。” 要是她的农场里都是这种员工，她是绝对要辞退掉的。 被王卿黑黝黝的眼睛盯着，方雅静很不自在。 称职？ 王卿为什么要和她强调“称职”这两个字？ 方雅静很难控制住自己不多想。 难道是小卖部还有什么隐藏的规则，她并不知道的。 “称职”二字，对于一个员工而言，的确是十分重要的。 只是，她只是帮忙看店，并不算这个店里的员工啊。 不用想太多，王卿一定是在诈她。 方雅静努力说服自己。 电话铃又响了两遍，因为没人接听，自动挂了。 王卿叹了口气：老板不在，帮忙看店的，总是不上心啊。 她转过身，摇了摇头，朝着卫生院的方向走去。 婆婆还在卫生院里呢，她得去看看。 方雅静看着王卿离开的背影，心绪起伏，七上八下。 为什么要叹气？为什么要摇头？ 王卿走前，看向自己那意味深长的一眼，究竟是什么意思？ 在这个时候，电话铃又一次响了起来，急促而刺耳。 方雅静盯着那电话，仿佛再看一只洪水猛兽，却又忍不住慢慢地抬起手。 第52章 狗头村17 方雅静猛地按下了自己抬起的那只手，走到离那个电话远远的地方。 看着响个不停的电话，她的嘴角勾起一丝冷笑。 “哈哈哈，想骗我触犯规则？没有那么容易！” 电话铃声响了一会儿，便中断了。 方雅静松了一口气，正要走回柜台边，忽然从门外传来两声猫叫。 “喵喵！” 规则第三条， 【禁止与黑猫对视超过十秒，禁止抚摸黑猫，不要让黑猫跳到你的身上。黑猫应该待在店内。如果在店外看到黑猫，请假装没有看到它（字被划掉了，后面又补了一句）将黑猫抱回店内。】 方雅静对于小卖部相关的规则，在看过之后就记得很清楚。 很明显，第3条中最后那句话，被划掉的字与补充的字是相冲突矛盾的。 同样的情况在《村规》上也有出现。 方雅静判断，被划掉的字才是正确的规则，后面补充的则是被污染后的。 方雅静选择无视了猫叫。 猫叫声在门口停留了一会儿，转而又变成猫爪在门槛上抓挠的声音。 那只猫在门口扒拉叫唤了半晌，见没有人回应，就停下的动作。 方雅静可以感受到，那只猫还在门口。 规则中说不能与黑猫对视10秒，所以她只是飞快的转过头去看了一眼，确定了那只猫的方位。 可仅仅是这一眼，就令她不自觉的倒吸一口冷气。 那只猫似乎遭受过什么样的虐待，身上的毛发大片脱落，暴露出底下鲜红斑驳的皮肉。 它瘦得嶙峋，身上的脂肪也很少，准确说是一层皮包裹着根根突兀的骨骼。 随着呼吸，那错综着深深浅浅不自然红色的皮肤，颤颤巍巍地也跟着蠕动。 只有尾巴上未曾脱落的黑色毛发，证明着这只猫的确是一只黑猫。 方雅静继续待在小卖部等待着顾客上门。 可是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缘故，今天下午的电话似乎格外的多。 当电话铃声又一次响起的时候，方雅静已经可以熟练地无视它了。 可是谁也没有想到，就在这个时候，黑猫突然窜进了店里，跳上了柜台。 黑猫十分人性化地，用爪子拨弄了一下柜台上的座机。 没等方雅静反应过来，座机上的免提键已经被按下了。 “嘟”的一声，象征接听成功。 “喂喂——” 电话里那个声音透着几分不满。 “给你打了这么久的电话，怎么现在才接？” “妈，今年我就不回去了。听说这两年家里收成不好，我回去了也没什么用。” 紧跟着，电话里又响起了一个女人苍老而虚弱的声音。 “儿啊，妈饿。” 男人的声音却显得不耐烦。 “饿了就自己吃点。行了，就说到这儿，芳情带着月牙要去娘家吃饭，我得跟着去，先挂了。” 电话很明显的传来了男人挂断的声音。 可是那女人苍老虚弱的声音却始终没有消失。 “儿啊，我饿。” “儿啊，我饿。” “儿啊，我饿。” 这几个字不断地重复着。 方雅静惊恐地发现，那声音似乎不只是从电话里传出来的，而是在这间小卖部的每一处。 墙壁里，木柱里，柜台上，房梁上。 每一处，似乎都缠绕着这饥饿的呼喊，如同密不透风的丝网，密密匝匝地将整个小卖部包裹起来。 …… 王卿走在路上，又遇到了昨天的那个小男孩。 正好，她不认得路，上前一把抓住了小男孩。 “那个，呃……卫生院怎么走啊？” 小男孩回头一看，见是她，脸色顿时僵住了。 默默地抱紧了手里的球，小男孩的声音，有些说不出的委屈。 “昨天不是已经带你去过了吗？” 王卿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自己的脸颊。 毕竟她一个成年人，在小孩子面前承认自己是路痴，确实有点丢脸。 “是这样的，我想去看看昨天的婆婆。正好咱们昨天是一起把婆婆送去，今天也一起去看她，才比较好。” 王卿憋了半天，终于给自己找了个理由，心里默默对自己比了个大拇指。 再看向小男孩的时候，唇角不自觉多了两分笑意。 小男孩看着王卿嘴角的笑，本能地缩了缩脖子。 “你别揍我，我带你去就是了。”小男孩说。 “？”王卿一脸懵逼，自己也没说要揍他呀。 再一看小男孩身上穿的脏兮兮的衬衫，整个人畏畏缩缩的模样。 王卿明白了。 这孩子，一看就是留守家庭的儿童，爹妈不在身边。 估计平时没少被同龄的孩子们欺负吧。 “你放心，我不会揍你的。” 王卿温柔地朝着小男孩笑了笑。 只是，那笑容落在小男孩的眼里，让他双肩颤抖得越发厉害。 小男孩又想到卫生院里的老婆婆。 一个晚上过去，也不知道老婆婆现在还完整不。 小男孩带着王卿来到了卫生院。 推开院门，可以看到，卫生院门前清理出的一块空地上，一颗颗菌子已经从土里冒芽。 王卿并没有将这些东西放在心上，径直穿过走廊，来到了病房。 推门进去，看到老婆婆正躺在病床上，身上盖着厚厚的被子。 老婆婆的脸色格外的苍白。 她的胸口一下起伏也没有，只是睁大了两只眼睛，无神地凝望着天花板。 “婆婆，我来看你了。” 王卿在病床边坐下，看着老婆婆如此虚弱的模样，王卿有些心虚，努力挤出一个笑容。 “婆婆，你今天感觉怎么样？” 老婆婆的眼珠终于转动了一下，瞥向了坐在旁边的王卿，努力张了张自己已经干瘪的嘴唇。 “呼呼……” 只是她似乎太虚弱了，努力半晌。也只能从喉咙里发出模糊不清的气音。 王卿懂事的将耳朵贴过去，凑近了听，“婆婆你慢点说。” 终于，她听到从老婆婆嘴里挤出的，无比虚弱的字眼。 “走……” 王卿恍然大悟。 昨天一不小心摔断了腿，老婆婆一定是在惦记自己将来还能不能走了。 也对，这种事换做谁，谁都会在意。 王卿站起身看了看，没看到卫生院里的医生。 不然她还能问两句老婆婆的病情。 她只好弯下腰，凑近了老婆婆，温柔地安慰。 “没事的婆婆，你在这里好好接受治疗，一定可以恢复正常的行走的。” 第53章 狗头村18 抱着皮球站在一边的小男孩，清晰的看到，从老婆婆的眼中流露出的一丝绝望。 而王卿还在温柔的安慰她。 “婆婆你就安心在这里休养吧，医疗费什么的也不用担心，等见到医生的时候，我会跟他说由我来支付。” 毕竟管家都说了，农场已经开始赚钱了。 再怎么说，婆婆会伤成这样，也是有她的缘故，支付医疗费也应该是她的责任。 王卿可不会随意推卸责任。 “好了，婆婆，见到你被医生照顾得很好，我也放心了。” “那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我先走了。” 王卿站起身，转身朝着病房外走去。 老婆婆看着王卿消失在病房里，整个人开始用力地抖动起来。 “不……带……” 从喉咙里挤出虚弱的模糊不清的字眼，只是声音太轻了，根本没有人能听到。 虽然身体无比虚弱，但老婆婆的挣扎还是有了效果。 只听“咚”的一声，重物落地的声响，她整个人从床上摔了下来。 老婆婆却完全顾及不了这种疼痛，挣扎着，用双手朝着病房门口爬去。 她一厘米一厘米地，艰难的爬行着。 眼看就要爬出病房。 面前却忽然出现一个人影，逆光站着，投下阴影。 王卿刚走到卫生院门口，就想起来，自己今天带出来的热水瓶忘记了拿。 只好又折返回去拿热水瓶。 谁料到，刚走到病房门口，就看见病床上已经空了，老婆婆摔落在地上，身上还裹着棉被，像一只蚕蛹似的艰难蠕动。 “诶呀，你怎么摔地上了？” 王卿连忙弯下腰，一把将老婆婆从地上抱起来，又放回了病床上。 “你不用担心，小卖部里有人看着呢，好好躺在这儿养伤吧。”王卿说。 老婆婆哆嗦着嘴唇，看着王卿，眼中说不出的绝望。 她的两条腿已经完全被白色的绷带所包裹住了，像是被填充了棉花的娃娃，没有骨骼支撑，软趴趴的不受控制。 只有两只手还能动，颤抖着，还想要从床上爬下来。 王卿一把按住了她。 这把年纪了，还不肯服老啊。 还真是个固执的老人。 “婆婆，你就别动了，好好在这儿呆着吧。” “你放心，明天我还会再过来的。” 王卿将棉被盖在了老婆婆的身上，用力的压下了被角，将她整个人包裹的严严实实，动弹不得。 王卿直起腰，仔细端详了一下，确认自己已经把老婆婆裹得无比安全了，满意的点了点头。 “好了，咱们走吧。”王卿拎起了一旁桌上摆着的热水瓶，对跟在自己身后的小男孩说道。 小男孩乖巧地跟着王卿走出了院子。 回到小卖部的时候，小卖部里一如既往的昏暗。 昨天被坐塌摇椅的地方，又多了一架崭新的摇椅，方雅静坐在上面，姿态和之前的老婆婆极为神似。 王卿走进门，忍不住多看了方雅静几眼。 心想，还真别说，这画面还挺岁月静好的。 方雅静是个美女，一头大波浪搭在肩头，再加上随便坐在摇椅里也遮掩不去的曼妙身姿。 比起之前老婆婆坐在这儿的时候，那股暮气沉沉的味道，显得颇为文艺风。 只是从王卿的视角，并没有看到，一直浑身毛发已经脱落大半的猫，正趴在方雅静的膝盖上。 暴露出大片被烫过的皮肤的猫，身上满是深深浅浅的红色疤痕，严重的地方，甚至已经开始蓄脓，皮肤被下面的脓液绷出一层油亮亮的反光。 任是谁看到了，都会产生一种恶心的感觉。 可是方雅静就这样自然的让它趴在自己的膝盖上。 连眼睛也没有眨动一下。 王卿熟练的走到了接热水的地方，打了满满一瓶热水。 她刚一转过身，面前忽然对上了一张放大的脸。 方雅静居然在短短一瞬间，从摇椅上闪现到了她的身后。 昏暗的光线里，王卿并没有看到，方雅静的眼睛，已经如猫一般呈现出诡异的竖瞳。 “嚯！” 王卿战术后仰被吓了一跳。 手里的水瓶还没来得及塞上，热水又一次地泼了出去。 一声凄厉的猫叫，随后，已经被烫得斑秃的猫浑身冒着热气，又一次慌不择路地逃出了小卖部。 方雅静整个人忽然浑身抽搐着，倒在了地上。 她一边抽搐，一边两只眼睛往上翻，露出大片的眼白，四肢都以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在地上诡异地乱爬。 王卿被吓了一跳。 好家伙，这姐妹不会得了癫痫吧！ 幸好王卿已经不是第一次面对癫痫病人了，之前在农场里那个浑身漆黑的男人，给她提供了良好的经验。 王卿立刻眼疾手快的一把将方雅静按在了地上。 随手掏出一根棍状物，就往方雅静的嘴里塞。 方雅静整个人力气极大，不断的挣扎着，却被王卿一只手稳如泰山地按着，怎么也挣扎不脱。 王卿一把撬开了方雅静的牙关，终于将棍子塞进去了。 “姐妹，你身上应该有带药吧？” 王卿伸手在方雅静的身上摸索起来，试图翻找出癫痫药物。 就在这时候，屋外忽然响起了一个有些诧异的声音。 “王卿？” 王卿抬起头看去，见到了带着谢小鱼和张文秀的谈喻世。 谈喻世看着骑在方雅静身上的王卿，又看了看衣衫不整的方雅静。 整个人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王卿忽然“啊”了一声，有些惊喜。 “找到了！”一只手从方雅静的身上，翻出一个小瓶。 举着小瓶，王卿向谈喻世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她突然犯病了，我找找她身上有药。” “等等——” 谈喻世看着那通体雪白，没有写一个字的药瓶，连忙伸出手，想要阻止。 然而王卿动作更快，还没等谈喻世的话说完，已经打开药瓶，倒出一粒，拿开塞在方雅静嘴里的棍子，将药喂了进去。 第54章 狗头村19 那颗药喂下后，方雅静慢慢的停下了挣扎，躺在地上，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喘息不止。 王卿见她没有再继续挣扎，这才放下心来，松开了按着她的手。 忽然方雅静猛地翻过身去，趴在地上，剧烈地咳嗽了两下，“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团乌黑的、宛如烂泥一般的液体来。 紧接着，那双已经明显异化翻白的双瞳，也慢慢地恢复了正常人的模样。 活、活过来了。 方雅静在吐出那团乌黑的液体之后，整个人意识渐渐回笼，一阵劫后余生的庆幸。 好险。 在她听到那电话传出的声音的一瞬间开始，她就已经被污染了。 以至于后面来不及反应，让黑猫跳到了自己的身上。 民间有黑猫跳尸的传闻。 据说只要是被黑猫跳过的尸体，便会中邪尸变。 方雅静猜想，或许自己刚才所遭受的一切，就是与这个传闻有关。 幸好她随身带着一瓶由“扁鹊”制造的药。 “扁鹊”，既是一个人，也是一个代号，更是代表着一种天赋。 一种在怪谈中罕见的，医疗特性的天赋。 其具体表现形式为，可以减轻人身上的污染。 这瓶药是方雅静在现世的时候，花了大价钱，通过特殊渠道购买到的。 “扁鹊”不愿意出现在人前，也不愿意为国家效力。 外界对他只闻其名不见其人，只有他制造的药物在黑市上有所流通。 否则，方雅静可能还真的很难搞到这瓶药。 只是—— 方雅静慢慢的抬起头来，看向了王卿，眼中不由得浮现些许疑惑。 王卿为什么要救自己？ 难道自己被污染不是王卿想看到的吗？ 王卿背对着门口站着，整个人逆着光，五官淹没在深浓的阴影里。 方雅静看不清楚她的脸色与神情。 “你没事就好，姐妹，你突然犯病，还真是吓了我一跳。”只听见，王卿似乎长长地松了口气，说道。 方雅静愣了一下，没想到王卿这种时候，居然还在伪装。 不过紧跟着，方雅静的视线越过王卿，看到了站在门外的谈喻世等人。 方雅静明白过来了，她并不是装给自己看，而是装给谈喻世他们看。 方雅静垂下眼帘，低声道谢：“谢谢，我已经没事了。” 说完，从地上站起身。 忽然，方雅静愣了一下，意识到了有些不对劲。 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牙，又低头看向了地上的棍状物。 模糊的记忆里王卿，似乎将这根东西塞进自己嘴里过。 就在这个时候，王卿挪开了身形，也不挡着光了。 从屋外照进来的阳光，虽然已经不是很明朗，但还是让方雅静看清楚了地上的那根棍状物究竟是什么。 一截已经被啃食干净血肉的人骨。 “呕……” 方雅静一个没忍住，捂着嘴，冲到了小卖部外，剧烈地呕吐起来。 王卿看着方雅静奔出门去呕吐的背影，里面有些怜悯。 年纪轻轻的女孩子，长得又好看，没想到居然有这种病。 于是满怀关心地对谈喻世说：“你跟过去看看吧，看她要不要紧？是不是要叫医生？” 谈喻世略微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朝着方雅静走过去。 “你没事吧？” 谈喻世站在方雅静的身旁，语气冷淡地问道。 方雅静刚刚吐完，没有纸，只好随手抓了一把树上的叶子，准备擦一擦嘴。 只是她刚把那片叶子凑到眼前，整个人忽然浑身一惊，猛地将叶片丢开，再一次剧烈地呕吐起来。 谈喻世定睛一看，注意到方雅静丢开的那些树叶，呈现出不自然的蜷曲。 他愣了一下，再抬头看身旁的树。 树上尽是这种不自然蜷曲着的叶片。 谈喻世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去，拨弄了一下那树叶。 就看见树叶蜷曲着的背面，生长着一枚枚晶莹剔透的虫卵，密密麻麻地排列着，格外恶心。 难道这整整一棵树都是这样的虫卵？ 谈喻世忍不住又去看了看其他的树。 居然也全都是同样的状况，所有的树都叶片蜷曲，在叶片的背面生长着一颗颗诡异的虫卵。 方雅静终于吐完了，弯腰拾起自己的裙摆，擦掉了嘴边的秽物。 “我没事。”方雅静轻声道。 谈喻世皱了皱眉，暂时将虫卵的事放在一边。 “是王卿救了你，你还想说，王卿是诡异假扮的吗？”谈喻世望着方雅静，平静地道。 从看到谈喻世出现在门外的那一刻起，方雅静就知道，自己早上的一番筹谋已经全数落空。 如此深重的心机手段，轻描淡写的，就将她的一切布局推翻。 怎么能令方雅静不感到不寒而栗？ 她沉默着，与谈喻世一起走回了小卖部。 王卿正帮谢小鱼和张文秀打热水。 因为规则中的一条是要每晚泡脚，所以谈喻世特意让谢小鱼和张文秀带上了暖水瓶。 “今天白天，我带着他们两个在这村子里逛了逛，见到了祠堂。” 几个人聚在小卖部门口，谈喻世将自己的发现说了出来。 “村子里一直说后天就是祭神日，要举办祭典，我在想这个所谓的举办祭典的地方到底在哪里？” “照理说，在一个这种落后封建的村子里，最重要的不就是祠堂吗？但是祠堂附近却没见到一个人，难道祭奠不是在祠堂举办？” “祠堂？”方雅静也本能地觉得这是一个重要的地点，不由得问道，“你们有进去看看吗？” 谈喻世摇了摇头，说：“并没有。但是它的门没有锁，站在门口打量了一下，里面的杂草已经长得很高。” 方雅静皱了皱眉，想了想，说：“进去看看也没什么要紧吧，《村规》又没有说不能进祠堂看。” “我们可以让地方告诉你，要看你可以进去看。”出乎意料的，看上去瘦瘦弱弱的谢小鱼，居然开口了。 王卿茫然地睁大了眼睛，不知为什么，从中感受到了这个几个人之间，有些僵持的气氛。 她忍不住挠了挠脑袋，小声嘀咕了一句。 “祠堂？你们要是感兴趣，又不知道外乡人能不能进，要不咱们问问村长试试？” 说着，王卿举起了手机。 她还记得，在农场的时候，捡到了外公留给自己的纸条，上面就写着狗头村村长的联系方式。 第55章 狗头村20 “村长？” 谈喻世、方雅静、谢小鱼，还有始终没说过一句话的张文秀，都是一惊。 王卿“嗯”了一声，打开手机。 看到状态栏顶端的两格信号，王卿有点发愁，小声嘀咕了句：“不知道打不打得通。” “你——”谈喻世瞪大了眼睛，想问又不知道从何处问起。 王卿却仿佛已经知道他心里的想法了，随口道：“哦，我有村长的电话号码。” 谈喻世与方雅静对视一眼，俱是茫然——王卿什么时候搞到的村长的电话号码？ 就在两个人还想不通的时候，王卿已经拨通了电话了。 这时候，就不得不庆幸，村长热线的号码十分简单好记，不然王卿还真的记不下来。 电话那头很快被接起了。 “……” 电话那头的声音显得有些飘渺，像是呼啸而过的风声。 王卿听不清晰，忍不住微微蹙起眉，连着喊了几声：“喂？喂？喂？” 那头才终于有了些别的动静。 只是声音夹在风声里，依旧十分模糊，断断续续地只听清了几个字。 “是……狗……哪……” 王卿看了谈喻世和方雅静一眼，想了想，扭头捧着电话走到了稍远些的地方。 见两人没跟过来，才压低声音对着电话里面说道： “喂，你好，我是明日农场的农场主。” 王卿话音落下之后，电话里的声音，立即变得清晰了，原本呼啸着的风声也淡去了。 “您好您好，原来是农场主啊……那家农场终于有主人了……您贵姓？”电话里传来一个男人热情的声音。 出门在外，有个实体企业家的身份，就是好啊。 王卿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整个人也端起来不少：“咳咳，我姓王。” “哦哦，原来是王女士。”电话那头热情不减，主动询问，“王女士这次打电话过来，是有关‘狗’的消息，要告诉我们吗？” 听电话里的村长提起狗，王卿有些心虚。 不过她马上压下了这份心虚。 想起那条狗出现在农场里的时候，浑身脏兮兮的模样，还是自己把它打理好洗干净的。 大不了到时候回去问问狗，是愿意回村子，还是愿意跟着自己。 “和狗没有关系。”王卿说，“是这样的，我这次来村子里，是因为农场建设缺少人手，希望在村子里招一些年轻力壮的人，去打工。” 村长一听王卿这话立刻兴致高昂起来。 “什么？咱们村居然能有幸被您选中，去您的农场里打工？” “这就让人把全村的青壮年都集合起来！让您从中挑选出合适的人手。” 王卿连忙说：“不急不急。” “是这样的，我觉得你们村子很有特色，建筑古色古香，而且不久之后还有一个祭典。” “所以，我想在村子里面暂时先参观一会儿，等参观完你们的祭典，在进行招工的事。” 村长说：“唉呀，您真是客气。” “王女士能来咱们村参观，实在是令咱们村蓬荜生辉啊，请随意参观，想去哪儿去哪儿，绝对不会有人敢拦着您的。” 王卿立刻顺势问出了自己想问的：“那个……我看到你们村有个祠堂，我是外乡人，进去看看要紧不要紧啊？” 村长迟疑了一下，很快就回答道：“这没关系，您想看的话随便看好了。对了祠堂里有一些线香，是咱们村的特产，您喜欢的话可以带一些在身上。” 王卿“哦”了一声，又说了两句无关紧要的话。 随后，挂断了电话，走到了方雅静和谈喻世的身边。 “我问过村长了，进去看没事。”王卿对他们说道。 “啊，哦哦。”谈喻世和方雅静，都茫然地点头，一脸没睡醒的样子。 我是谁，我在哪里？ 半晌，谈喻世问出了声：“我不是不信你呀，你刚刚那个电话，真的是打给村长？” 王卿可接受不了这样的质疑，“当然。” 她话音刚落，忽然从对面走过来一个人影。 这个人就像是突然出现在村子里的，谁也没有看清楚他究竟是从哪个角落钻出来的。 那个人径直走向王卿。 “你们好，村长说，可以由我带你们去祠堂参观。” 等他站定在王卿的面前，才看清楚，是个大概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面相十分憨厚老实。 但是从他暴露在衬衫外，充满了爆发力的肌肉线条来看，这个人十分的健壮，而且善于搏斗。 谈喻世一眼看出了这点，转头去看王卿。 王卿却似乎并没有察觉到这个人的危险性，露出一个有些腼腆的笑容，摆了摆手，十分不好意思。 “哎呀，太麻烦了。” 一行人跟着这个男人去往了祠堂。 祠堂果然如谈喻世说的那样，门没有上锁，站在外面就可以看到里面的院子杂草荒芜。 王卿站在祠堂的门口，总觉得有点眼熟，但是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只能把这归咎为了缘分。 中年男人推开了祠堂门，却没有进去。 只是站在门口，对王卿等人说： “几位进去的时候，需要注意，千万不能擅自移动祠堂里的东西。这些东西的布置，都是有风水不讲究的。” “这个祠堂是旧祠堂，里面的牌位已经全数迁走了，如果在里面看到牌位，一定是小孩子的恶作剧，不用理会就是。” “因为旧祠堂已经废弃很久了，东西落满灰尘也是难免的，里面应该是不存在新的物件的，如果几位看到了，可以带出来交给我，由我来处理。” 中年男人絮絮叨叨交代了一番，才放他们进去。 谈喻世想要让谢小鱼和张文秀留在外面，但是还没等他开口，谢小鱼就已经迈过了门槛，走进了祠堂里面。 张文秀见谢小鱼进去，自己也跟着进去。 反而是方雅静站在祠堂外犹豫许久，才排在最后举步进入了祠堂中。 第56章 狗头村21 这座祠堂建造得古色古香，只是很明显已经年久失修。 门边木质的结构，大半都已经被白蚁蛀空，地面上还散落着一些晶莹的蚁卵。 一块布满灰尘的匾额挂在门上，层层叠叠的灰白色蜘蛛网覆盖在上面，看不清楚写着什么，只是摇摇欲坠的样子，很让人怀疑它是否会掉下来。 地面上杂草荒芜，看上去，似乎已经很久没有人进过这里了。 祠堂内部格外的安静，似乎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被无限放大。 谈喻世警惕地打量着四周。 走进祠堂供奉牌位的地方，前头的香案上已经积攒了厚厚一层灰尘，摆在地上供人参拜时跪下用的蒲团也全都朽烂了。 在香案后，是那种木制的，形式类似窗户的结构。 一共有六扇，两两对称着，此刻全部都打开了。 在那打开的窗户后，就是用于摆放牌位的一排排长桌案，呈现阶梯状，整齐地排布。 想必这种窗户是用来遮挡灰尘的，只有在逢年过节需要祭拜祖宗的时候才会打开，露出摆放在后面的牌位，供人参拜。 就如之前进来的时候，那个中年男人说的那样，所有的排位都被迁走了。 此刻，那六扇窗户后面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王卿百无聊赖地在里面逛了一圈，没看出有什么特别的。 于是干脆转去了祠堂侧边的偏屋。 这屋子只中间摆着一张桌子，四面都是墙壁，墙壁上挂着蜘蛛网，许久都没有被洒扫过了。 王卿忽然注意到，其中一面墙壁上，似乎写着些什么黑色的文字。 那墨迹密密麻麻，却被掩盖在灰白的蜘蛛网下。 她有些好奇，走上前去隔着蜘蛛网，想要看清后面写的是什么。 “宋盼军，妻、徐芳情，女、宋月牙……” 王卿眯起眼睛，艰难地辨认那一个个字。 这些字还都是用繁体写的，更是让她看得头大。 忽然，王卿的身后传来一个女孩冷静的声音。 “那应该是族谱。” 王卿转过头去一看，见是一个瘦瘦小小的女孩，穿着特别土气的那种高中校服，厚厚的刘海遮住了眼睛。 是一直跟在谈喻世身边的谢小鱼。 “你看得懂这些呀？”王卿有些惊讶。 谢小鱼轻轻点了点头，刘海下的一双眼睛望着王卿，苍白消瘦的脸上，透出一股与她年龄完全不符合的冷漠。 谢小鱼说：“在过去一些比较老的村子里，会将村里人的名字写在祠堂的墙上，这就是这个村子的族谱。” 王卿记起来自己在电视剧里，也看到过这种，便明白了。 要不怎么说，人生最聪明的时候是在高三呢？ 她念完大学，脑子都不剩下多少了，还没一个高三生灵活。 谢小鱼接着说：“一般在这种地方，还会放有记载了村里重大事件的村志。” 说着，谢小鱼就走到了屋内仅有的那张桌子边。 桌上果然摆放着一卷村志。 谢小鱼抿了抿嘴唇，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伸手翻开了村志。 谢小鱼从村志的第一卷开始看。 她看书很快，一目十行地扫过去，便将大致的内容了然于心。 令谢小鱼惊讶的是，明明村中说着祭神日、祭典这些东西，村志上却一直看不到记载。 难道那个所谓的祭神日，并不是从村子建立开始，就有的吗？ 谢小鱼不断地往后面翻，一直翻到了最末尾的几张。 【■■年，虫灾。 虫，忽然而至。五谷食尽。 山野之间，土不见草，地不见苗。 寻其踪迹，产卵于叶上，遂，火焚之。 虫殆尽。】 谢小鱼又翻到了后面一张，记载的是虫灾后的第二年。 【■■年，大旱。】 春，播种31担；秋，收5担。 乡野之间，饥民嗷嗷，冬雪封山，食粮殆尽。 村长赵乾牵犬出，携粮归来，村民活。 犬伤。】 再往后一张，记载的是第三年的事。 【■■年，大旱，虫灾。】 虫灾卷土重来，颗粒无收。 虫食草木树皮。 犬死，无人得以出村。 天降生机，犬尸不腐，生菇，人可食。】 看到那最后一句，谢小鱼只觉得胸中泛起一阵恶心。 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是说，灾荒之年，村民们靠着吃狗尸体上长出来的蘑菇，活下来的吗？ 再翻到下一页，就记载着灾荒之年过去。 村里人感怀于狗这般的忠诚，鞠躬尽瘁，即便死去也依旧惦记着村里的人，用自己尸身上长出的蘑菇，喂养了整个村子。 因此，村子里将狗奉为了犬神，每隔一段时间，就会为犬神举办祭典。 谢小鱼一把合上村志。 忍不住回忆起昨天的餐桌上是否有出现蘑菇。 幸好昨天一天，她什么都没有吃。 “你都看到了些什么？” 王卿站在谢小鱼的旁边，在谢小鱼刚刚翻阅村志的时候，王卿也低头瞟了一眼。 王卿注意到村志上用的是繁体字，实在是看不下去，干脆打算等谢小鱼看完了讲给自己听。 谢小鱼抬头看向王卿。 她知道王卿昨天晚上在两个诡异的围攻下存活了下来，她都听到了。 王卿这样的实力，不是她可以对抗的。 谢小鱼没有隐瞒自己从村志上看到的内容，将之全部告诉了王卿。 “噫……” 听到谢小鱼说起，村志上记载，之前村子里的人，靠着吃狗尸体上长出的蘑菇，在灾荒之年活了下来。 王卿也不由得感觉到了一些恶心。 不过转念一想，都灾荒之年了，不吃人就算好的了，吃点尸体上长出的蘑菇，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王卿还是说服自己接受了。 不过，王卿还是觉得这个故事存在不合理的地方。 忍不住小声嘀咕了一句：“一条狗能有多大？长出的蘑菇居然够全村人吃吗？” 大概还是有神话修饰的成分在里面的吧，说不准就是埋下狗的那片土地里，长出了一些蘑菇。 后面被改编成这样了。 王卿并没有将自己说的这句话放在心上，转身走出了这间屋子。 谢小鱼站在原地，脸上倏然流露出几分若有所思。 第57章 狗头村22 谈喻世在祠堂里供奉牌位的屋子逛了一圈，一无所获，随后就去了其他屋子查看。 在一间房间内，他找到了可能是某个人留下的手札。 【得以来村子支教，是我的理想。 旁人总是说，学成后不留在大城市，而是去穷乡僻壤里做个穷教书的，实在是屈才了。 娟不这么说，她懂得我，总是说，要做什么，就去做吧。 于是我来了这里。 村子在大山深处，有一条路通往外界，奈何常年起瘴气，因而也算得上与世隔绝。村中家家户户都养狗，听村长说，想要穿过这瘴气，必须有条狗牵引着，才不至于迷路。 好在有邮差不时往来送信，我与娟每月总能通信上一会。】 【在村子里教书这么多年，我也总算教出了个大学生，这等好事当告诉娟。 学生回来，在村子内外拉了条电话线，说是方便与母亲通话。 只可惜待了没多久就走了，听说是妻女都在外边，不大想进村子来。 无妨，应当体谅。年轻人就该去大城市闯一闯。】 【虽然如今有了电话，但娟还是爱与我书信往来。 娟说，纸短情长，方便她时时翻阅，时时重温；电话太快，有些话，说完了，就没了。 只是今年的收成似乎不大好，村子里不知何处居然闹起了虫灾，好在我发现的及时，让大家将那虫卵都烧了去。】 【怎么村子里又起了灾荒，冬天这样冷，没有粮食可如何是好？ 村长牵着狗去村外弄来了粮食，只是回来的时候，他与狗都不小心踩中了捕兽夹。狗已年老体弱，不多时就死了。 带回来的粮食太少，大概也撑不了多久。】 【他们，他们怎么会…… 这个村子已经成了人间炼狱。 这与吃人，又有多少分别？】 【村长让我去打个电话给外界。 他一定忘了，小卖部里的婆婆早就饿死了，电话线也早就断了。 我教出来的学生，再也没有回来过这个村子。 不回来也好，这样……就不会看到眼前这幅景象了。】 手札就中断在这里。 谈喻世联系着上下文，推测出整个村子大概是出现过一场饥荒。 只是，所谓的人间炼狱，是什么意思？ 谈喻世知道，在历史上记载着无数次“岁大饥，人相食”的事件，难道是这些人饿极了，开始吃起同类？ 这就是这个怪谈隐藏的真相吗？ 谈喻世没有乱动屋子里的东西。 走出了门去，又回到了之前供奉着牌位的地方。 谈喻世刚进门，就愣住了。 原本空荡荡的香炉内，不知何时被插上了三支香，此刻正袅袅升起淡淡青烟。 看这香燃烧的痕迹，很明显是不久前才有人点燃的。 “难道刚刚有人进入这里，点燃了香？”谈喻世心生困惑。 他注意到之前六扇打开的窗户中，中间的两扇合并了。 似乎是有人故意合并起中间的两扇，不想让人看见里面有什么东西。 谈喻世走过去。 他大起胆子，伸手小心翼翼地拨弄了那两扇窗户一下。 窗户的转轴部分已经很松，被他这么往外一拨弄，只听“吱呀”一声。 自然而然地，两扇窗户朝外滑开了。 露出了窗户后的景象。 原本还空荡荡的长条桌案上，居然多出了四个崭新的牌位。 那四个排位上分别写着四个名字。 从左边到右边，依次是，“谈喻世”、“方雅静”、“谢小鱼”和“张文秀”。 居然是他们四个人的牌位！ 谈喻世一惊，下意识地就往周围看。 风过留痕，雁过留声。 照理说，人走过之后，地上总会或多或少地留下些痕迹。 再加上祠堂的路面，许久没有修整，满是杂草和灰土。 他们进来的时候，在祠堂的地面上就留下了不少杂乱的脚步。 可是谈喻世放眼望去，满地的脚印中，居然没有看到第六个人的存在。 难道说刚刚根本就没有人进入过这里？ 那这些牌位会是谁放的？ 就在这时候，方雅静也从屋外走了进来，同样也看到了那些牌位。 任是谁见到了这一幕，都会面露惊骇之色。 方雅静也不例外。 “这是怎么回事？”方雅静立刻问道。 谈喻世摇了摇头：“我不知道，进来的时候，就看到这一幕了。” 方雅静将那些牌位都看过去，发现居然少了一个，“没有王卿，为什么？” 谈喻世眯着眼睛看了方雅静一眼，若有所思：“你似乎对王卿有种格外的敌意？在我们进入这个怪谈前，你和王卿应该不认识吧。” 方雅静被他用这样审视的眼神看着，有些心慌。 只是很快就定了定神，说：“你多想了，我只是觉得，王卿有些强的过分了，而且这些牌位中间居然没有她的存在，你不觉得很可疑吗？” 谈喻世平静地陈述道：“今天下午，她还救过你。” 方雅静冷笑着反问：“你怎么知道，那不是她用来取信于你的手段。” 这个时候，王卿恰好从和谢小鱼一起的那间屋子里走出来，一进入这间屋子，立刻感受到了两人剑拔弩张的气氛。 “你们——在吵什么？”王卿一脸茫然。 这两个人不就是想进来参观吗？ 现在进来参观了，怎么还不高兴起来了？ 方雅静的神经已经紧绷到极致了。 本来就因为王卿的玩弄，而无时无刻不在承受着折磨，如今面对这样的场景，终于忍不住了。 方雅静干脆伸手一指那些牌位，一双本该含情脉脉的桃花中，满是猩红血丝，整个人都显得有种说不出的癫狂。 声音嘶哑得仿佛被砂纸打磨过，问王卿：“这里面怎么没有你？是不是你做的！” 方雅静猜想，可能是在进入这个祠堂的时候，王卿知道的什么他们都不知道的规则，所以如今五个牌位里没有王卿。 但是不管如何，这都说明王卿是故意的。 王卿故意想看她因为这一切，而惊慌失措、痛不欲生的样子！ 第58章 狗头村23 “这是谁做的？这些小鬼也太可恶了！” 王卿顺着方雅静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见到了那一排整齐的排位，脸上先是震惊，随后立刻露出了义愤填膺的表情。 不用说，这些一定是偷跑进来的小孩子干的。 之前进来的时候，那个中年男人就已经说过，祠堂里的牌位已经被全部迁走了，如果出现了牌位，代表是小孩子在恶作剧。 就在这个时候，谈喻世忽然敏锐地看向了门外，喊了一声：“谁！” 所有人都顺着他视线的方向望过去。 那东西的动作太快了，视网膜只来得及捕捉到一个残影。 隐约瞧见，似乎是个瘦小的猴子似的漆黑影子，四肢以极为扭曲不自然的方式着地，飞快地窜过祠堂门口。 那是个什么东西？ 张文秀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过去只是个普通的家庭主妇，没什么见识的她，反应最大。 还是身旁的女儿谢小鱼扶了她一把。 王卿却是来了精神，立刻一把撸起袖子，就要去找那个臭小鬼算账。 “嘿，小鬼，干了坏事还想逃跑？” 王卿三两步冲出门去，外面却已经看不到那个家伙的踪迹——他的动作实在是太快了。 王卿左顾右盼，忽然从转角处探出半张脸来。 王卿见到了，连忙追上去。 那个东西似乎要将王卿往什么地方引，总是七拐八扭地乱窜。 每每当王卿瞧不到他的身影，不知往何处去的时候，就会从角落里探出来。 王卿跟着他，不知不觉地绕到了一座已经坍塌的屋子前。 眼见着那个浑身漆黑的家伙还想往废墟里钻，王卿一把捡起了地上的石块，打中了他的腿。 那个家伙“嗷”一声倒在了地上。 王卿三两步走上前去，一把擒住了他的胳膊。 “你爹妈是谁？不管你吗？让你出来做这种事！” 王卿怒气冲冲的一顿发问，那东西却一声也不吭。 难道是个哑巴？ 王卿愣了一下，低下头，仔细打量起这个孩子。 这孩子浑身上下都黑黢黢的，简直就像是从非洲来的。 不，准确说是比非洲人还要黑，像是从煤堆里面长出来的。 一双眼睛却睁的大大的，而且眼睛里只有一片诡异的眼白，不见丝毫的眼黑。 翻白的眼仁与漆黑的肤色相对，分外骇人。 他瘦得出奇，手腕被王卿一巴掌捏在手里，只能感觉到硬硬的骨骼，和覆盖在上面一层皮。 浑身上下似乎一点肉也没有，只有肚子是圆鼓鼓往外凸起的，而且看着就觉得硬邦邦的。 看到他这么一副可怜的样子，王卿心中的怒气顿时就消散了不少者，而有些怜悯起来。 算了算了，这孩子一看就营养不良，还不知道有没有父母呢。 就算有父母，估计也没有好好照顾过他。 王卿又看了看这孩子的眼睛，那双不见一点眼黑的、翻白的眼睛与她对视着。 王卿暗自叹息一声，越发觉得这孩子可怜了。 这眼睛一看就是得病了，王卿依稀记得好像有一种病叫做眼翳，眼睛里面会结上一层白翳，挡住视线。 或许这个孩子就是得了这种病，父母才不会管他的，让他长成这个样子的吧。 想到这里，王卿温柔地摸了摸小孩的头。 用温和而慈爱的声音，教育他：“以后可不能做这种事了，这样的恶作剧，没有人会喜欢的。” 小孩看着她，既不点头，也不说话。 王卿皱起眉。 这孩子该不会还是个聋子吧？ 就在王卿因为自己的怀疑，对这个孩子更为怜悯的时候。 孩子忽然慢慢地抬起一只手，指向了倒塌的废墟中。 王卿仔细一看，从那坍塌的断壁残垣之间，分明看到了熟悉的兜兜。 她松开小孩，走过去，低头一看。 居然是她之前抓的兔子，和用外套扎成的装蘑菇的兜兜。 兔子还是跟之前没什么区别，甚至皮毛依旧丰白柔软，就像是刚死的时候。 装在兜兜里的蘑菇，一根根的也胖乎乎圆滚滚，一点都看不出缺水干瘪的样子。 “这么新鲜，应该还能吃吧。” 王卿小声嘀咕了一句，熟练地把兔子和兜兜都捡起来。 丝毫没有追究兔子和兜兜怎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就在这个时候，谈喻世等人也赶到了。 那个浑身漆黑的小鬼，回头见了谈喻世等人一眼，立刻朝着废墟里面一钻。 甚至没有人看清楚它是怎么动作的，它整个身体快得只剩下残影。 而那个狭窄的，看上去仅容一只猫通过的洞口，居然让它钻进去了。 “诶，你跑什么啊！” 王卿愣了一下，连忙追上去，探头在那个窄的洞口观望，却怎么也看不见那个小孩的影子。 王卿也不多想，伸手一把用力的握住了坍塌的墙壁残骸。 一个用力，猛地将之掀开。 一阵烟尘飞起。 “咦？” 难道刚刚看错了吗？他根本就不是往这个方向跑。 掀开地墙壁下空荡荡的，一个人影也没有。 王卿徒手掀开一面墙的操作，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呆愣住了。 他们、他们是不是看错了？ 谈喻世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再一次看向王卿。 没错，王卿的一只手，还搭在那面墙断裂的边缘。 也不知道是不是嫌这东西握在手里太费劲了。 王卿双手再一次用力。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之后，掀起一阵灰白的沙尘。 一旁来不及躲避的几个人，都被这沙尘迷住了眼睛，连忙伸手挥开。 等到尘埃落定。 就看到，那一整面断裂坍塌的墙壁，已经被王卿掀到一边去了。 王卿还低着头在找刚刚钻进来的小鬼。 “咦？怎么没人？” “刚刚明明看见是往这里钻的呀。” “人去哪儿了？” “嘬嘬嘬，出来。” 谈喻世：“……” 方雅静：“……” 谢小鱼：“……” 张文秀：“……” 四个人全都无语地，看着王卿猫着腰在废墟里翻找。 有那么一瞬间，都恍然大悟，王卿为什么能在面对两个诡异夹击的情况下，还能存活。 有没有一种可能，有时候诡异见到她，也会害怕。 第59章 狗头村24 王卿最终还是一无所获，满眼遗憾地带着自己的兔子，和装蘑菇的兜兜，离开了那片废墟。 “唉，现在的孩子呀……” 大概是因为害怕被抓住了会受惩罚，所以逃得这么快吧。 谈喻世在王卿翻找废墟的时候，也在观察废墟。 比起王卿，他很轻易地就看到了掩埋在荒草碎尸中间的骸骨。 据谈喻世的专业知识判断，那具骸骨大概是属于一个七八岁的孩童。 尽管之前，那个浑身漆黑的身影消失的很快。 但，谈喻世通过回忆与比照，还是意识到，这句骸骨与那个身影可以对应的上。 谈喻世心中刚因为自己这个发现，涌起一股莫名的战栗感，眼角就瞥到了王卿的身影。 嗯，强强的，很安心。 谈喻世立马就觉得，那种毛骨悚然的恐惧又瞬间消退了。 一行人又回到了摆放着牌位的地方。 那三柱香已经燃烧到快要接近末尾了，猩红的火光闪闪烁烁，落在人眼中，有一种奇异的不安感。 要供奉在上方的4个牌位，几个人都有些不知该如何处理是好。 进来的时候，那个中年男人交代过，看到牌位，是小孩子的恶作剧，无视就好。 但是每个人，看到自己的牌位被供奉着，都觉得心里惴惴。 就在大家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 王卿忽然伸手，一把将那些牌位给抓到了手里。 “王卿？”大家心里都是一惊。 就这么拿起来，难道不会出事吗？ 也不知道是不是王卿之前掀起墙的壮举，在他们心中留下了过分“深刻”的印象。 每个人都站在原地，硬生生看着王清的动作没敢动弹。 只有方雅静小声问了句：“你要做什么？” 语气透着股说不出的小心翼翼。 王卿看了他们一眼，表情十分的严肃认真。 “我知道，你们也看见了，那孩子很可怜。我也和你们一样，很心疼他。” “但是做错了事也不能没人教训，这可是证据，要带出去给人看看，让他们知道，那小鬼做了什么。” 王卿可不是一味的圣母，如果看在孩子可怜，就事事都放纵孩子的话，只会害了他。 还是要让那孩子接受一下大人的教育，将来走出社会才不会做出更大的坏事。 说完王卿就抱着牌位，准备往外边走。 路过香案的时候，王卿忽然停下了脚步。 侧过头，看着香案上，还剩下的几支线香。 王卿想起了之前和村长打的电话里，村长说过，祠堂里有一种村里特产的线香，可以带点儿走。 看了看自己的手，已经拿不下更多东西了，于是王卿将目光投向了谈喻世。 谈喻世下意识地站直了身体，连背都挺直了几分。 只是马上他又反应过来了——自己这么紧张做什么？ 紧接着，王卿的声音响起：“谈先生，能麻烦你把桌上这几支香都帮我拿上吗？我还有用。” “是！”谈喻世应了一声，才反应过来，自己干嘛要一口答应王卿？ 然而，还没等他思索完，自己是否要听王卿的拿起桌上的线香。 谢小鱼已经先他一步冲了过去，一把抓起了桌上的线香，“我帮您拿。” 紧跟着，谢小鱼又分了几两支给张文秀，嘴上说：“我妈妈也帮您拿点。” 王卿看着谢小鱼的动作，脸上露出些迷茫。 就这么几只香，还要两个人分着拿？ 这是不是有点奇怪？ 然而还没等王卿困惑完。 方雅静见到谢小鱼的动作，也连忙走上前来，朝着谢小鱼伸出手。 “这么多，你一个人拿着不方便吧，我也帮你拿一点？” 谢小鱼定定看了方雅静几眼，方雅静的脸上端着笑，手一直停在半空中。 终于，谢小鱼抽出一支香，放进了方雅静的手中。 王卿：“？？？” 不至于吧，就这么几只香，你们居然还要分三个人拿？ 然后，王卿就看到，谈喻世伸手挠了挠后脑勺，有那么些不好意思地走上前来。 “那个……” 谢小鱼没有等他开口，就从自己抓的那几支香里，又抽出了一支，递给了谈喻世。 好家伙，总共加起来就7支香，居然分了四个人拿。 王卿是真搞不懂现在的人了，难道是她被关在农场里半个月，已经与外界世界脱轨了？ 王卿忍不住想，等自己这次招聘完，一定要出去好好看看。 毕竟现在大环境都说要与国际接轨，她这一个小小的农场，不说接轨国际吧，总不能和现代化社会脱轨吧？ 王卿抱着牌位走到了门口，那个中年男人还守在那儿。 “你们这个祠堂里，就算已经年久失修了，也不能随便放小孩子进去玩呀，你看看这做的是什么事！” 王卿将那几个牌位给中年男人看，满脸气愤。 “小孩子不懂事，难道你们做大人的也不懂事吗？” “还有，你们别以为我就是找小孩子的麻烦！那孩子看上去又瘦又小，营养不良，还得了眼病，浑身黢黑！很明显就是你们这些做大人的照顾不周到！” “那孩子的爹妈在哪？连自家小孩都照顾不好，这么个大人怎么配做父母！” 王卿噼里啪啦，竹筒倒豆子一般，一通训斥，将中年男人说得两眼发懵。 中年男人愣愣地看向王卿怀里，几个崭新的牌位，一尘不染。 他伸出手，想要让王卿将东西交给自己解决，可是王卿说得太快，丝毫不给他开口的机会。 终于，王卿停顿了一下。 中年男人似乎终于找到几乎开口了。 “这些东西……” “这些东西！”王卿吞了口吐沫，润了润干巴巴的嘴，看着中年男人，补充了最后一句，“如果你们村的人一直都是这样的素质的话，招工的事，就暂时免谈吧。” 中年男人浑身一僵。 其他的也就算了，招工可是关系到整个村子的大事。 要是村长知道，这件事因为自己搞砸了，不得扒了自己一层皮？ 想到这里，中年男人老实憨厚的脸上，露出了几分惶恐不安。 对王卿说：“这件事我一定会好好解决的！要不这样，今晚几位到我家去，我请几位吃饭，赔个不是？” 第60章 狗头村25 《村规》第三条： 【村民邀请做客，请不要拒绝，他们只是太喜欢你了。但是请注意礼节，上门做客应携带礼物。】 还没等王卿做出什么反应，想到这条规则的方雅静，脸色已然苍白，眼中流露出了一丝恐惧。 想想看就知道，被邀请上门做客，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王卿眯着眼睛瞅了中年男人一眼。 仔细一想，这整个村子这么大，白天大人都去准备那什么祭典去了，一个留在村子里照顾小孩的人都没有。 再加上祠堂又已经废弃了，小孩子贪玩跑进来也是正常。 她刚刚还是太过气愤了，不够理智。 这种事真要说怪到中年男人的身上，好像也说不通。 王卿叹了口气：“唉……算了，你……” 中年男人时刻注意着王卿的脸色，见王卿表情有所缓和，略微松了一口气，连忙说：“不不不，请一定要给我这么一个赔罪的机会！” 王卿看着中年男人如此恳切的请求，又想到他也是给村长打工的。 唉，何必为难打工人呢？ 于是轻轻点了点头：“那好吧。” 中年男人接过王卿手上的牌位，说：“那我先去将这些东西处理了，几位休息一会儿，稍后我来接几位到我家去。” 王卿点了点头，目送中年男人拿着牌位走了。 等中年男人走了，谈喻世才看向王卿，微微皱着眉，脸上带了些不认同。 “王卿，你还年轻，将来有的是机会让你发挥自身实力，何必这么冒险？” 在见到王卿那掀翻一面墙的力气之后，谈喻世就在思考王卿的身份。 最后，他只有一个猜测。 王卿，大概是曾经就进入过其他怪谈。而且还解开了那个怪谈的谜底，获得了特殊的天赋，譬如力量上的加成。 这么年轻就有了这种实力，未来祖国的建设可就靠他们了。 谈喻世心中与有荣焉。 毕竟，随着全球都被规则怪谈入侵，国家甚至连民众的安全都难以保障。 甚至有好几个国家已经在这种灾难中被颠覆政权。 现如今，每个国家对抗怪谈的力量，都已经成为了一种战略国策。 而王卿，很明显就是国家的人才啊！ 谈喻世可不能看着人才这么折在这里，苦口婆心地劝诫。 “你又何必去招惹他们呢？保存实力最为重要。” 王卿一脸懵逼地看着谈喻世，显然对他的话感到一头雾水：“什么？” 谈喻世叹了口气，俊朗刚毅的脸上，流露出几分忧愁：“我们什么礼物都没有准备，这么去做客，可是违背规则的。” 王卿终于想起来了——哦，自己第一天进来村子的时候，村规上好像写着，去村民家做客要带礼物。 这是什么奇葩的封建糟粕啊，居然还要求客人上门必须得带礼物！ 这一刻，王卿甚至开始怀疑，刚刚那个中年男人强烈要求自己去做客，是不是想白嫖几份礼物了。 算了算了，入乡随俗。 王卿毕竟还是个性格比较温吞、好说话的人。 虽然在某些涉及道德的方面格外固执，但也很懂得尊重他人文化。 她看了看自己手里，正好有一只死兔子，和满满一兜兜蘑菇。 干脆把蘑菇让谈喻世四个人平分了。 “那你们就带点蘑菇上门吧。”王卿说。 谢小鱼看着被分到自己手里的蘑菇，不由得联想到了在村志上看到的东西。 整个人有点犯恶心，将蘑菇拿得稍远了一些。 这时候鼻端忽然嗅到一股淡淡的清香，驱散了那种恶心感。 谢小鱼仔细一寻摸，发现居然是王卿让自己从祠堂里拿出来的线香。 难道这种线香别有妙用？ 很快那个中年男人就回来了，回来的时候手上已经没有了牌位。 中年男人热情地对王卿说：“请跟我来，村长知道您要来我家做客，可是特意叮嘱我要好好招待您。” 他对王卿有多热情，就对谈喻世四人就有多冷漠，甚至连一个眼神也没有分给他们。 搞得谈喻世也忍不住暗自嘀咕，“这怎么还有区别待遇呢？” 一个人走着走着，就到了村里的一家院子。 很明显能看得出来，中年男人的家境比村里大部分都要殷实。 在别家的院子大部分还都是黄泥地的时候，中年男人的院子，居然是铺了一层水泥的，而且这间院子里居然修了三间瓦房。 只不过，除了三间光亮宽敞的瓦房，边边角角还有一个明显就很旧了的黄泥屋。 屋顶只盖了些茅草，墙壁也都裂开了。 这样的对比，让谈喻世不得不多看了两眼那间黄泥屋。 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忽然觉得后背一阵强烈的被注视的感觉。 他回过头一看，见到院子里居然站着一个小孩，正抱着皮球，一双眼睛沉默地盯着自己。 那种令人不适的窥伺感，正是来源于此。 这时候站在谈喻世身边的方雅静突然有了动作。 方雅静走上前一步，脸上堆着笑，将手里的蘑菇捧到了中年男人的面前。 “您好，初次上门做客，不知道您喜欢什么，就只带了这些蘑菇。” 方雅静的声音，清甜、柔软。 中年男人死死盯着方雅静的手，原本还憨厚老实的面相，忽然变得扭曲了起来。 整张脸流露出一丝说不出的怨毒，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甚至眼球都暴突出了眼眶，显得格外骇人。 “蘑菇……” 方雅静见到中年男人的变化，捧着蘑菇的手，不由得微微颤抖。 整个人也意识到了自己这份礼物，送得似乎有些不得当。 可是这份礼物是王卿让他们送的呀。 该死，怎么就这么大意了？居然相信了王卿！ 早知道应该落在后面，让其他人先上来试试。 方雅静心中一阵懊恼。 同时，又忍不住怀疑，难道这也是王卿对自己的戏耍？ 就在这个时候，王卿走上前一步，朝着中年男人举起了手里的兔子。 “这些蘑菇可以炖兔子吃吧？我还带了兔子来，正好可以加餐。” 第61章 狗头村26 听到王卿的声音，中年男人似乎冷静了些。 身上那股浓烈的恶意收敛去不少，只是两只眼睛已经暴突出眼眶，翻出大片的眼白，五官扭曲而怨毒。 方雅静看了一眼王卿，连忙开口：“这些蘑菇还是王卿特意采摘的呢！” 中年男人脸上的怨毒之色顿时消散殆尽，眼睛一时半会儿没办法恢复正常，但是语气已经亲和许多。 “原来是王女士亲手采摘的，那可真是一份贵重的礼物。” “哪里哪里，夸张了啊。”王卿脸上露出几分腼腆，立马套路地谦虚起来。 像她这种企业家，出门在外难免会遇到不少拍马屁的。 等将来农场经营好了，这种事只多不少。 从现在开始就要好好适应起来啊。 方雅静有些意外，中年男人居然对王卿如此毕恭毕敬，这到底是为什么？ 不过她心中也是松了一口气，知道自己至少现在是安全了。 这时候，王卿忽然扭头，对方雅静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 方雅静见到王卿脸上的笑，顿时浑身一僵。 果然，一切都在王卿的计划之内吗？ 王卿还是没有放弃戏弄她！ 王卿心里也在想啊——没想到方雅静这姑娘居然这么实诚，还特意跟中年男人说清楚，那蘑菇究竟是谁摘的。 一点也没有将功劳据为己有的意思。 这时候，站在原地谈喻世也走上前来，趁热打铁地将蘑菇给了中年男人。 “这是我带来的礼物，也是王卿亲手摘的。” 一听是王卿亲手摘的蘑菇，中年男人的脸上露出几分亲切热情。 又把刚刚的话重复了一边：“原来是王女士亲手采摘的，那可真是一份贵重的礼物。” 于是谢小鱼也拉上自己的母亲张文秀，如谈喻世一样，把蘑菇送了出去。 中年男人用亲切的语气，又重复了两遍刚刚的话。 只是，不知是否是谈喻世的错觉。 总觉得中年男人说话说到最后，有种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的感觉，就像是咬牙切齿挤出来的。 几个人都送上了自己的礼物之后，王卿把兔子塞进中年男人的怀里，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颇为器重。 “今晚就加餐吧，额……你们家，应该有人会处理兔子吧？” 中年男人浑身僵硬地捧着兔子，半天，才终于有点放松下来。 他有些艰难地对王卿点了点头：“当、当然。” 王卿颇为满意，“那我就放心啦。” 中年男人把王卿他们带进了镇中最大的那间瓦房，让他们先在客厅坐着等会儿。 随后就转去了旁边稍小一些的那间瓦房里。 谈喻世的目光追随着中年男人，猜测那或许是厨房。 谈喻世想了想，对王卿说：“我去门口透透风。” 王卿摆了摆手，“去吧去吧。” 谈喻世站起身，走到了门口。 这个角度可以将整个院子都尽收眼底。 自然也包括刚刚中年男人进了的那间瓦房。 只是可惜，那间瓦房的门虚掩着，看不到里面的景象。 侧耳细细聆听，也听不到什么动静。 谈喻世不由得有些挫败，忽然一瞥眼，瞧见了站在院子角落的小男孩。 他依旧抱着皮球，站在原地，一双眼睛静静地看着谈喻世。 谈喻世愣了一下。 小男孩歪了歪头，视线越过他，看向了他的身后。 谈喻世测过脸，看到从自己身后走出来的方雅静。 谈喻世：“你？” 方雅静伸手从烟盒里面取出一支烟，点燃了，吞云吐雾。 方雅静语气随意：“我跟王卿说，我想出来抽一支烟。” 这时候那个小男孩忽然走向了方雅静。 “姐姐，我认得你。”小男孩的语气很平静，脸上流露出一丝孩童的天真无邪，“你让那个哥哥，用一根手指，给我换来了新皮球。” 方雅静只觉得手指上一烫，一点燃烧着的烟火抖落在了她的手上。 “胡说什么！”方雅静连忙驳斥小男孩。 谈喻世转头看了一眼方雅静。 方雅静很快恢复了冷静，苍白的面孔虽然已经因为这几日的折磨显得憔悴，但却依旧美丽。 “童言无忌。再说了，怪谈里总有各种意外，想指认什么，也要拿出证据呀。”方雅静轻笑着说。 小男孩抿着嘴，不说话。 谈喻世定定望了方雅静一会儿，收回了目光。 不管方雅静究竟做了什么，究竟想做什么，至少还是维持住表面的和平关系，还是利大于弊的。 谈喻世又看了一眼院子里的黄泥房，那个黄泥房实在是太突兀了，从他一进来就有所注意。 直接告诉他，那似乎有什么不一般。 谈喻世又看了一眼抱着皮球的男孩子。 “你知道，那个房间里是做什么用的吗？”谈喻世问。 小男孩轻轻点了点头。 “做什么用的？”谈喻世追问。 “那是三婶养狗的屋子。”小男孩说，又歪了歪头，用力地抿了一下嘴，“你要去看看狗吗？听说是祭神日要用的。” 养狗—— 整个村子，明明叫做狗头村，可是从进来到现在，一条狗也没有见过。 谈喻世越发觉得那个屋子有古怪。 他又看了一眼之前中年男人进去的那间瓦房，门虚掩着，似乎短时间内都不会有人出来。 于是轻手轻脚地穿过了大半个院子，走到了黄泥屋门口。 门扉半开半合，仅有的一扇窗户已经被钉死了。 里面实在是太黑了。 谈喻世眯着眼睛，想要看清楚里面的光景。 却什么都看不清。 谈喻世伸出手去，想要摸摸看是否有灯可以打开照明。 下一刻，手指触碰到了一片毛茸茸的柔软。 像是什么动物的皮毛。 没等谈喻世收回手，有什么湿润温热的东西在他的手上蹭了一下，留下些许粘腻的液体。 是舌头！ 谈喻世立刻反应过来，飞快地抽回了自己的手。 他转过身。 一张脸正探到他的肩膀处，与他四目相对。 “你在——做什么？” 第62章 狗头村27 “！！！” 谈喻世后背汗毛纷纷倒树，整个人都僵住了。 手指握成拳垂在身侧，手背上根根青筋隆起浮现。 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控制住自己，没在那一瞬间条件反射地对面前人做出什么攻击的行为。 那个中年男人不知道什么，出现在了谈喻世的身后。 而谈喻世居然毫无所觉，甚至连他的脚步声都没有听到。 直到回过头来猛地对上这样一张放大的脸。 中年男人的脸上明明没有什么表情，却莫名的显得格外阴沉。 那一瞬间谈喻世从他的身上，感受到了一种，极其危险的冰冷杀意。 谈喻世的眼珠微微朝着旁边转去，瞥见了中年男人背在身后的手。 他手中的东西，并没有完全的被他的身体挡住，在日光照射下，反折出一点冰冷的寒芒。 是刀！ 谈喻世只觉得，面前这个男人，似乎会随时暴起，用握在手里的刀子狠狠捅向自己。 “你在——做什么？” 中年男人又一次的问出了声，目光紧紧盯着谈喻世。 瞪大了的两只眼，白生生的眼球突起，几乎要从眼眶中掉出来。 中年男人几乎是一字一顿，每一个字，都仿佛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 谈喻世此时无比清楚地认知到，自己假如给不出一个合适的回答的话，一定不会被这个中年男人放过。 可是，他该说些什么呢？ 谈喻世的脑袋飞速运转着，然而一时之间，气氛如此紧张，他竟然也想不到什么理由。 正在形势万分焦灼的时候。 忽然，从瓦房的大门口，传来了王卿的声音。 “呦，大叔，你做什么呢？” 王卿刚从客厅走出来，就看到，中年男人一手背在身后，握着一把寒光凛凛的菜刀，靠近谈喻世身边，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王卿又看了一眼谈喻世，见到了他身后的黄泥屋，立马急匆匆地朝着谈喻世走了过去。 “哎呦，原来厕所在这儿啊！” 王卿一手捏住了裤子边缘，被尿憋得着急。 “谈哥，你也出来上厕所啊！上好了吗？快让让我。” 谈喻世愣了一下，下意识地连忙接口说：“啊对，我是来上厕所的，我还没上。里面太黑了，我看不清。” 王卿有些憋不住了，虽然知道先来后到的规矩，但是眼下尿比人急。 “没上让我先上吧，我着急得很！” 王卿说着，就要推开谈喻世，自己走进那黑洞洞的黄泥屋里去。 没等王卿进去，中年男人已经一个闪身挡在了黄泥屋的门前，拦住了王卿。 “里面不是厕所。”中年男人说。 “啊？”王卿一脸懵逼，又着急得很，腿都忍不住夹紧了，半蜷缩起身子来，“那厕所在哪儿？我都着急死了。” 中年男人说：“我让小松带你们去。”提高声音喊了句，“小松——” 小男孩抱着皮球走了过来，怯生生地看着中年男人，喊了声：“三叔。” 中年男人对小男孩说：“你带王女士和这位客人去厕所，选个干净的。” 王卿听到中年男人对小男孩的特意嘱咐，下多了几分熨贴。 其实这个村子里的人还是挺不错的，至少，老实和细心这方面没话说。 知道她可能上不惯农村里的旱厕，还特意叮嘱找个干净点的。 小松听话地领着王卿和谈喻世到了村子里的旱厕。 这厕所就是两间简陋的屋子，地上普通地挖了个装粪便的大坑，两边搭了两条木板给人踩着。 不过倒是挺干净的。 也看不到什么讨厌的蛇虫鼠蚁，也没有太多重的粪便味道。 王卿急得不行，也没有仔细看，就一把拉开了厕所的门钻了进去。 谈喻世什么也没来得及和她说一句话，伸出的手也呆呆地停滞在半空。 小松看了看被王卿关上的厕所门，又看了看谈喻世。 “哥哥，你不上厕所吗？” 被小松黑白分明的眼睛盯着，谈喻世感受到了一阵凉意。 是了，王卿用“上厕所”为理由帮他搪塞过了中年男人。 他就必须要上这个厕所，坐实王卿的说法。 否则回去的时候，小松告诉中年男人，自己根本就没上厕所，一切岂不是露馅了？ 谈喻世钻进旁边空着的那间厕所里。 很快，两个人都解决了生理需求，从厕所里出来了。 上完了厕所，王卿终于从那种尿急的感觉里解放出来，整个人轻松了许多。 从厕所出来后，她无师自通地拿起了厕所旁边放着的水瓢，在装满水的干净水桶里打了一瓢水洗手。 一边洗手，王卿一边与小松交谈起来。 “原来你叫小松啊，以前都忘了问你的名字。” 小松抱着皮球，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王卿又有些好奇地问了起来：“听你刚刚叫他三叔，你门是亲戚关系？你爸妈呢？” 小松抿了抿嘴巴，整个人显得木木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丝毫看不出沮丧难过。 “我爸爸妈妈早就不在了，我是三叔三婶养大的。”小松说。 “哦。” 王卿的恻隐之心又动了。 之前她就觉得这小孩子孤零零一个人玩皮球，怪可怜的。 还怀疑他是不是什么留守儿童，没想到真相比自己猜测的更残忍。 小松低下了头，抱着皮球，继续说：“村长说了，家家户户都要养狗，养狗才能养活我们。” 小松声音低了下去：“可是村长的狗年纪大了，从村外面回来之后，没几天就死了。所以要养新的。” “爸爸说村长是好人，是为了整个村子才这么做，爸爸去帮村长了。” “妈妈说家里也要有条狗才行，所以她要做狗养活我们，她说三叔三婶会照顾好我的。” 一开始的话，王卿还能听懂，听到后面一头雾水。 估计是这村子里面教育水平不行，这孩子用词造句都怪怪的。 大概是想说“当牛做马”吧？ 记错了，给记成了“做狗”。 想必这孩子的爸妈都是为了一家人的生计，出去打工了，不得不把他丢在村子里做留守儿童，给三叔三婶养着。 第63章 狗头村28 谈喻世在旁听着，却感受到了一丝不妙。 上前一步正要继续追问，忽然从院子那边传来了男人拔高声音的呼喊。 “小松，你们好了没？回来吃饭了。” 小松回头看了一眼，“三叔叫我们了。” 王卿点了点头，揉了揉自己已经饥肠辘辘的肚子，说：“那咱们赶紧回去吧。” 从昨天来这个村子到现在，她就没吃过一口东西。 昨晚村里人一起吃大锅饭，出了那种事，今天应该不会发生什么意外了吧？ 王卿和谈喻世回到院子中年，男人站在门口，笑眯眯地看着他们。 “王女士您终于回来了，就等您上桌开席了。” 这热情的态度让王卿都有点不好意思了，摆了摆手，说：“我动作慢，你们要是饿了你们先吃。” 中年男人只是笑着，只是笑容里多了几分难为情。 “那个，王女士……”中年男人犹犹豫豫，吞吞吐吐得开口。 王卿：“嗯？” 中年男人：“王女士，是这样的，我家还有个儿子，年轻力壮……” 谈喻世一听，心中立刻警铃大作。 难道这个诡异是想帮王卿相亲？！ 好恶毒的计策！ 王卿虽然年轻，但是实力已经不容小觑，将来明显能成为打通副本的主力军。 可是这些诡异居然想通过如此恶毒下作的伎俩，将王卿留在这个村子里！ 谈喻世连忙看向王卿，想要提醒她拒绝。 还没开口，就见王卿的脸上也满是警惕之色。 谈喻世心中欣慰，王卿心思单纯良善，不过也不是傻子，不会轻易得被诡异这些鬼蜮伎俩迷惑住。 王卿上下打量着中年男人，心中暗暗扼腕叹息。 看着面相如此老实憨厚，没想到居然也想走后门。 和她说这些话，不就是想提前把自己的儿子，塞进他们农场来吗？ 幸好王卿已经不是第一次处理这种事了，也有了经验。 她咳嗽了一声，脸上露出几分为难：“这个嘛……需要经过谨慎的考虑才行。凡事都要根据规章制度来嘛。” 顿了顿，王卿又补充：“你放心好了，他要是足够优秀的话，我绝对不会吝啬给他机会的。” 什么？还要给个机会？ 谈喻世脸色一变，不过立马又反应过来。 话当然不能说死，还是留一分比较好。 要是拒绝的太直接，反而让面前这个诡异狂性大发不肯，再与他们虚与委蛇了怎么办？ 谈喻世越想越觉得对，越看王卿越觉得满意。 没想到王卿居然还如此粗中有细，连这一层都考虑到了。 “诶，对了。” 王卿有些困惑地，看向了中年男人手里握着的那把菜刀，寒锃锃的光格外晃人眼睛。 王卿费解地问：“吃饭的点，你拿把菜刀出来做什么呀？” “啊，我——”中年男人转头看向自己手里的菜刀，忽然有些不知所措。 拿着菜刀对着王女士，实在是太不礼貌了，要是被村长看到，估计要训斥一顿。 “我我我我，我看这菜刀有点钝了，我拿出来磨一磨。”中年男人终于编出了一个理由。 王卿点了点头，看上去是接受了。 “那快放回去吧，咱们一起上桌吃饭。” 很快，所有人都围着一张桌子坐下。 王卿看了一眼桌上的菜，时间虽然短，但准备的菜式却很丰盛，有鱼有肉、有荤有素。 看来这位三婶也是个蛮厉害会持家的人。 王卿这么想着，就看向了桌上唯一一位她不认识的女性。 那是个很典型的农村妇女，穿着打扮都跟王卿脑子里对农村妇女的影响差不多，皮肤微黑，有些胖，膀大腰圆的，但一看就是能干活的人。 王卿很喜欢这样的人。 毕竟她的农场里。最缺的就是吃苦耐劳、能干活的人。 转念，王卿又想到自家农场还没一个厨子。 之前她混在实习生里面实习的时候，吃的都是泡面、盒饭，一点也不健康卫生。 如果能把这个大婶接过去做厨子，一定能改善员工伙食。 王卿心里美滋滋的打着算盘，举起筷子准备开饭。 视线一扫桌上，却发现少了点什么。 “我带来的兔子和蘑菇呢？”王卿有些困惑，“这桌上怎么没有啊？还没做好吗？” 中年男人表情一僵，三婶立马踢了一下他的腿，嘟囔着似乎小声埋怨了句什么，几个人都没听清。 “是啊，还没做好，在锅里炖着呢。”三婶陪着笑说。 王卿举起筷子，面对着一桌子的菜，实在是饿的不行了，也不管那么多了，就说： “那没事，是要炖一会儿肉才更烂，更入味更好吃，先放在那儿炖着吧，咱们先来吃。” 说着，王卿优先下了第一筷子，夹起了桌上菜盆里的一块红烧肉。 看着油汪汪的红烧肉，其他几个人，下意识地就想到了昨天吃饭的时候。 那个趴在桌上疯狂吃肉的老人，一面往自己的嘴里塞着肉，一面又控制不住的往外吐，整个人无比扭曲恐怖。 本能的，四个人心中都产生了一丝恐惧。 王卿看着红烧肉，都饿坏了，也没多想，就塞进了嘴里。 肉炖的很烂，肥瘦又恰到好处，一抿，瘦肉上的半层肥肉，就在嘴里化开了。 再一咀嚼，瘦肉也甜香无比，让人口齿生津。 居然这么好吃。 王卿想要让三婶去农场打工的心情越发迫切了。 她准备伸着筷子去夹第二块的时候，才发现，桌上竟然除了自己，居然没人动筷子，每个人的眼神都紧紧的盯着自己。 王卿有点不好意思了的，连忙催促：“你们也吃啊，从昨天到现在就没吃过什么，你们不饿吗？” 大家这才如梦方醒见王卿并没有出事，纷纷举起筷子，去夹桌上的菜。 只是倘若细心观察，就会发现，每道菜只有王卿夹过吃过之后，其他几个人才会吃。 一时之间居然连一个说话的人也没有，只有筷子碰到杯盘碗碟发出的声响。 终于，王卿吃得半饱了，才放慢了夹菜动作。 她又一次地看向了三叔和三婶。 “兔子和蘑菇该炖好了吧？能端上来不？” 第64章 狗头村29 王卿自从抓到兔子那天起，就一直惦记着这顿兔肉。 那么大的兔子，而且还是野生的，非人工养殖而成，看着就觉得好吃。 见王卿一脸期待地看着自己，三叔的额上不由地沁出一层汗来，“呃……” 三婶猛地站了起来，一把拉起三叔，朝着王卿赔了个笑脸：“我跟当家的去看看，到底炖好了没。” 说着，三婶拉着三叔走出了门。 三婶推搡着三叔进了厨房，厨房里，一只浑身沾满血的兔子正地躺着桌上。 看上去已经断了气，毛茸茸的胸口，一下呼吸起伏都没有。 可是三婶走过去的时候，那兔子居然用力地弹动了一下后腿。 三婶蹙紧了眉心，低头看着兔子，一阵发愁。 “您也别怪咱们呀，是王女士说要吃兔肉的。您说您招惹她干什么呀？” “村长说了，一定要招待好王女士，尽量满足她的所有要求。” 三婶举起搭在砧板上的菜刀，雪亮的刀锋慢慢地逼近了兔子的脖颈。 “唉，只好委屈您了。我动作快点，您忍一忍吧。” 菜刀贴近了兔子的脖子，三婶又叹了口气，放下了。 转头看向站在一边的三叔：“要不，还是你来吧？” “我来？” 三婶用胳膊杵了他一把，“当然是你！王女士来的时候就问你会不会处理兔子，不是你说会的吗？” 三叔咬咬牙，接过了菜刀，然而看着桌上的兔子，也迟迟下不去手。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互相推诿，菜刀轮换了好几只手，也没剁下去。 最后双双叹息，“要不，咱俩回去，就跟王女士说炖过头了，不能吃了？” 三叔三婶刚打定主意，转过身，就听见厨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王卿出现在厨房外，兴致勃勃地往里面看。 “炖好了吗？我看你们这么久没回来，就想过来帮个忙。” 三叔三婶一个猝不及防，没来得及挡住身后还没剥皮的兔子，让王卿看了个正着。 “咦？”王卿走上前，探头去看，脸上流露出几分困惑，“怎么还没有处理呀？不是说已经炖上了吗？” “啊，这这……” 三叔三婶飞快运转着脑子，想要赶紧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终于，三婶一拍大腿，说道：“这就是已经处理过的，用了我的特殊秘技！只是从外表一眼看不出来，那您等着急了，才说上锅炖着了。” 三叔也连忙说：“啊对对对，您快出去吧，这已经能下锅了，等个十来分钟咱们就端上来。” 王卿被两个人劝说着，推出了门外。 关上厨房的门，三叔和三婶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无奈。 还能怎么办呢？ 炖上呗。 手起刀落，兔子皮被完整地剥了下来。 兔子皮下，却并不是想象中的鲜血淋漓，而是又一层洁白无瑕的皮肤。 那皮肤极为紧致光滑，就仿若保养细心的妙龄少女，一丝褶皱斑点也不见。 而那兔子皮被剥下之后，放在旁边，竟还在微微地颤抖，缓慢地张缩着。 仔细侧耳贴近了去听，甚至能听到极低极低的呼吸声。 空气，被慢慢的吸进去，又慢慢的，自每一个毛孔中散发出来。 看着抖动不止的兔子皮，三婶的眼中流露出一丝贪婪。 嘴上还在对自己刀下那个东西说：“您也别怪咱们，我下手快点，不会让您痛太久的。” 话音未落，一手就按住了那东西洁白无瑕的皮肤。 那东西的皮肤似乎极为娇嫩。手掌压下去都能在皮肤上压出几点红紫色的印迹来。 紧跟着，三婶另一只手，手起刀落，一道血痕飞溅而出。 “这东西咱们怎么处理啊？” 三婶死死按着手底下那东西，直到它彻底失去了动静，才抬起头，看向了桌上的兔子皮，问。 她紧紧盯着那张兔子皮，眼中写满了想要据为己有的渴望与贪婪。 三叔瞅了她一眼，哪能不明白她心中所想？ 当即，泼了盆冷水，“别想了，让村长知道了，可讨不了好。” “再说了，王女士特意来厨房这么一遭。你真当她是来看炖好了没？估计是为了提醒咱们，好好将这只兔子处理了。” “要是咱们真的动了别的心思，没杀这兔子，或者是昧下了兔子皮，她能不知道吗？” 三叔说完，就仔仔细细抹去了兔子皮上沾的血迹，认真地卷了一卷，捧出了厨房。 “王女士，这是剥下来的皮，给您。”三叔将手里的兔子皮递给了王卿。 王卿伸手一摸，居然还是温温的，就像是刚从活兔子身上剥下来的。 只是皮毛也没有想象中的柔软，再一想到那兔子之前血淋淋的样子，就不怎么想要了。 不过王卿也不好意思拒绝三叔的好意，拿在手里回了客厅。 刚一进客厅，王卿就注意到了，谈喻世看向自己手里兔子皮时，有些怪异的眼神。 正好—— “你想要不要不？就送给你吧。” 王卿说着，把手里卷成一卷的兔子皮，递给了谈喻世。 “给、给我？”谈喻世瞪大了眼睛，眼神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王卿一进门，他就注意到王卿手里多出的那张兔子皮。 谈喻世虽然没有从怪谈中获得过天赋，不过因为职业的缘故，他也接受过比普通人更深入一点的关于怪谈的知识。 譬如在怪谈中有时候会获得一些物品，可以在怪谈发挥一些特殊的作用。 比如他的一位前辈，有一次就是通关了一个警察局相关的怪谈，从怪谈中获得了一把枪。 这把枪可以对诡异造成真实的伤害。 不过，可惜的是，枪所需要用的子弹，也同样需要从怪谈中获得。 而此刻从王卿手里递过来的兔子皮，谈喻世可以看得出来，这绝对是一件极其精品的诡异道具。 虽然不知道它的具体功用，但是想必不会很弱。 居然，就这么给自己了？ 王卿看着谈喻世呆愣愣的样子，有点不好意思地搔了搔自己的面颊。 或许，刚才他盯着自己手里的兔子皮看，并不是想要？ 唉，自己实在是太主观臆断了。 这般想着，王卿就要收回手，“那个，你要是不要的话……” 第65章 狗头村30 “要要要！” 怎么可能不要？ 谈喻世两只手一起伸出，用力地抱住了王卿递到自己面前的那卷兔子皮，一副死也不肯撒手的模样。 这副模样把王卿都吓着了，连忙松了手。 不过，谈喻世心中也很困惑，看着王卿。 “这东西……你不要吗？” 王卿闻言，不由得皱了皱眉，一头雾水：“我要这个做什么？又没有用。” 谈喻世眼眸中掠过一丝了然与钦佩。 可能对于王卿而言，她的天赋已经足够，这兔子皮对她并没有什么帮助，所以干脆大方的分享出来给同行的他们。 不过，诡异道具何其珍贵，即便是一些鸡肋的、自身根本用不上的道具，也不乏许多人敝帚自珍，连看都不愿意让别人多看一眼。 像王卿这样无私的人，已经很少见了。 不过也正是这样善良淳朴的调查员，才能带给祖国更好的未来啊！ 谈喻世用郑重的眼神看着王卿，语气十分严肃：“王女士，党和组织的未来就在你身上了！” 听谈喻世这么说，王卿心中反而升起一股惆怅。 大学4年，她评了4年党员，每一次都没被选上。 王卿叹息一声，声音里不由得有些沧桑：“我争取吧。” 没多久，三叔和三婶端着一个瓦罐来了。 那瓦罐深深的，揭开盖子之后，一股奇异的香味扑面而来。 里面的汤是浓稠的淡白色，漂浮着些许蘑菇，用勺子搅动一下，可以看到底下被切的一块块的骨肉。 肉即便被煮过了，也呈现出淡淡的粉色，给人一种格外鲜嫩的感觉。 只是，乍一看去的时候，那肉似乎还在轻微的抽搐着，往外挤出粉红色的血水。 仔细一看，发现那所谓的血水不过是自己的错觉。 大概是肉太粉嫩了，顺着肉的纹理躺下的汤汁，也恍惚染上了特殊的颜色。 三婶捞起围裙搓着手，脸上带了丝忐忑与期待，看着王卿，问道：“王女士，您还满意不？” 三婶在厨房里被三叔提醒了，也想明白了王卿为什么要特意往厨房跑这一趟。 毕竟是冥日农场的农场主，不论是实力还是心思都深不可测，总不至于就是馋这一口吧？ 主要，还是为了提醒他们，必须要将“兔子”料理了。 所以，将这兔子处理完，三婶心中不安地询问起王卿的意见，深怕王卿对他们之前的怠慢和磨蹭，有所不满。 王卿舀起一勺子肉，正准备放进自己的碗里。 一听三婶这话，王卿心里面立刻就想起来了，这一桌子菜还是三叔和三婶操办的，刚刚都没见他们吃多少。 怀着一丝淡淡的愧疚，王卿将那一勺子肉，放进了三婶的碗里。 “刚刚都没有见你们吃什么东西，这兔子是你做的，你应该吃第一口才对。” 王卿坐在座位上，仰起头看着三婶，脸上带着亲切的笑容。 三婶看着王卿脸上的那抹笑容，汗“刷”一下就滑下来了。 “我、我吃？” 三婶看着碗里的肉，迟迟没有坐下。 王卿热情极了，又看了看三叔，“是啊，你也坐下吧，一起吃点。” 王卿又舀了一勺肉，放进了三叔的碗里。 三叔额头上的冷汗也“刷”一下就滑下来了。 “这、这么珍贵的东西，咱们吃不好吧？”三叔颤颤巍巍地问王卿。 “是啊是啊。”三婶也跟着附和。 王卿大手一挥，十分大方：“一点兔子肉而已，一起吃也没什么的。” 三叔和三婶就是朴实啊，这点兔子肉都舍不得吃。 将来去了农场工作，要是舍不得在打菜的时候多给员工装点，练成手抖大法，怎么办？ 王卿心中暗自琢磨着，等招工了这两人，一定要好好和他们叮嘱一番这事。 毕竟自家农场虽然穷，但也没有到不肯给员工吃饱饭的地步。 看着王卿那笑眯眯的表情，和隐藏在笑容下的一抹深思，三叔和三婶对视一眼，都有些明白了王卿的意思。 不愧是冥日农场的农场主，血肉之神的奴仆对她而言，也只能算是“兔子肉”。 如今王卿这么说，恐怕是在等着他们表忠心吧！ 吃下血肉之神的奴仆的肉，他们整个狗头村，就不得不彻底与冥日农场绑定了。 难怪之前，王卿总是回避着，不肯详细谈招工的事。 原来是等在这里，要等他们狗头村表明了愿意依附于冥日农场的态度，才肯信任他们。 三叔想到自己被村长派来的时候，村长那忧虑的神情。 狗头村的犬神前不久走丢了，始终没有回来。 失去了犬神的狗头村，只会慢慢变弱，亟需一个强有力的外援。 想到这里，三叔一屁股在座位上坐下，筷子夹起了碗里的肉，咬下了第一口。 鲜嫩的不知名生物的肉，在他的口腔里被咀嚼，鲜甜的汁水四溅，涌进了喉咙里。 这大概是世界上最绝伦的美味了。 那一瞬间，三叔甚至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整个人都面目扭曲了起来。 王卿看着三叔龇出嘴巴的牙床和突出眼眶的眼球，皱起眉头，有点担忧。 “怎么？是不好吃吗？” 应该不会吧？这香味闻着就让人觉得好吃。 三叔的眼中逐渐起了一层水雾，几乎要落下泪来。 “不，是太好吃了！” 这一口下去，他们是彻底与血肉之神结仇，跟冥日农场绑定了。 三叔心里也奇怪：血肉之神那边到底是什么时候和冥日农场结仇了？用得着这样？ 王卿看着三叔好吃到都落泪的模样，虽然觉得有些夸张，但还是举起了勺，也舀了两块肉进自己的碗里。 一口下去，王卿顿时睁大了眼睛。 妈呀，真的是好吃到让人想哭！ 这么美味的兔子肉，前半生吃过的所有美食和它相比，似乎都不算什么了。 王卿又看向三婶——这么好的手艺，必须要招到自家农场来！ 同时，王卿心里也在暗自琢磨。 可惜呀，来的时候就只发现了这么一只，要是以后多去那林子里逛逛，是不是能再抓到几只？ 如果可以抓到自家农场养殖就更好了。 第66章 狗头村31 见到王卿吃了瓦罐里的肉，方雅静闻着这肉的香味，也有些馋，拎起了勺子舀了一块进自己的碗里。 然而，筷子刚一触碰上碗中的肉块，一种奇异的恐惧感和危机感顿时攫取了她的心神，脑中警铃大作。 不能吃！ 方雅静的手剧烈地颤抖起来，“啪嗒”一声，手里的筷子应声掉落在地。 听到这动静，所有的目光一齐看向她。 方雅静被这么多双眼睛一起盯着，脸上血色尽褪，却还是努力维持着镇定的模样，坐在原位上，颤抖着声音开口：“对不起，筷子没拿稳。” 说完，弯下腰，慢吞吞地捡起了掉落在地的筷子，动作能多磨蹭有多磨蹭。 她的天赋提醒着她，不能吃碗里的肉。 但是为什么王卿能吃？ 难道王卿没有发现这肉的不对劲吗？ 方雅静想不明白，不过选择相信自己的天赋。 她看着碗里的肉，迟迟没有下筷子。 “我想起来我还在减肥，唉，今天吃的实在是太多了。这块肉就不吃了吧。” 谈喻世、谢小鱼和张文秀也没吃瓦罐里的肉。 一整个瓦罐的肉，几乎都进了王卿的肚子。 进村子这么久，几个人终于吃了一顿饱饭。 天幕漆黑的时候，三叔把王卿等人送回了住处。 这一晚，外面十分安静，无事发生。 王卿睡到半夜，却觉得自己胃里一阵说不出的火热，就像是吞进了一口炭，此时正在身体里剧烈地灼烧着。 王卿被这种不适感硬生生从睡梦里唤醒了。 她一面不舒服地小声哼哼着，一面伸出一只手去床头，想要摸自己的手机，却怎么也没够着。 蹲在房梁上的怪物，被王卿的声音惊动了。 被扯断了无数根血管的脑袋，此刻就像是破破烂烂的拖把头，数根断裂的血管软趴趴地挂在上面，一动，就随着甩一甩。 脑袋循着声音本能地低垂下去，随后又不知道是想到什么，飞快地缩了回去。 将自己团成一个团，老老实实地窝在了房梁上。 王卿还在摸手机。 半天，听到动静不停，怪物又小心翼翼地将脑袋探出些许。 黑暗中两根柔软的血管，慢慢地从房梁上垂下来，轻轻地将放在床头柜上的长方形块块朝着前方推了推。 指尖，终于触摸到了熟悉的光滑冰凉的屏幕。 王卿一把将手机抓了过来，闭着眼睛，也能熟练地用手指指纹解开密码锁。 冰冷的白光从屏幕里映照出来，刺激着眼皮。 王卿终于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一看时间，凌晨两点。 王卿不舒服地捂住了肚子，胃里又烫又胀。 吃进去的兔子肉似乎可以在胃里无限增殖，以超过胃酸消化的速度，增长出更多的肉块，将胃袋撑得满满涨胀。 甚至有种它们会顺着胃，挤进食道里，然后从喉咙里涌出来的错觉。 王卿终于受不了了，也不管是不是半夜，直接拨通了管家的号码。 手机里电话接通的声音只响了两声，就很快被接起来了。 “王女士，深夜来电，请问是有什么事吗？” 电话那头，管家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谦逊、彬彬有礼，丝毫听不出被人从睡梦中叫醒的愤怒和困意。 王卿来不及心虚，哼哼唧唧地开口：“我吃撑了，能给我送点健胃消食片来吗？” 王卿躺在床上，平摊着。 她感觉自己只要坐起来，胃里的东西就能往上涌出喉咙，吐出来。 电话那头，管家可疑地沉默了一下。 再开口，声音带了一丝微妙的小心翼翼：“请问您吃了什么？” 王卿皱着眉，回忆起今晚吃的。 “就吃了点普通的农家菜……哦，还有一只兔子，是我亲手抓的，让村里人给我做的，别说，还怪好吃的。” 回忆起兔子的味道，王卿又忍不住舔了舔嘴唇。 刚想问管家自己能不能在农场里养殖兔子，胃里又是一阵翻涌。 “哎，你现在方便过来不？这么晚了是不是不好通车了？能过来的话，给我带点儿健胃消食片呗。” 电话那头，久久没有声音。 就在王卿怀疑，管家是不是接电话接到一半睡着了的时候，终于传来了管家的声音。 “您除了胃胀，还有其他不适感吗？” 王卿：“没了没了，就是吃多了，消化不良，撑得很。” 管家似乎放心了些，语气温柔和缓：“那么请您稍等片刻，夜间山路难行，不过既然是您的需要，我会尽快赶到……” 管家的话还没有说完，王卿忽然感觉到一阵反胃。 “呕——” 终于还是没忍住，一个翻身，趴在床沿呕吐了出来。 黑暗中，王卿只能感觉到一团团肉块，裹着滑腻腻的粘液，从自己的喉咙里往外蹦，就像是活物一般。 王卿吐出来了一些，顿时感觉胃里轻松不少。 虽然依旧热热的胀胀的，但是更多的是那种舒适的满足感。 王卿伸手在床头柜摸了摸。 黑暗中，房梁上垂下来的鲜红血管，小心翼翼地将床头柜上的纸巾往外王卿的手边推了推。 王卿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嘴，重新躺回了床上。 啊，舒服多了。 估计是真的吃多了。 王卿又一次地举起了手机。 “你刚刚说什么来着？哦对……晚上路不好走。没事没事，你不用来了，我好了。” 半夜把管家从农场叫过来，却是挺不厚道的。 王卿没那么不舒服了，心里的愧疚感自然也就涌上来了。 这年头打工人真不容易啊，半夜还要接老板电话加班。 管家：“……” 王卿：“你放心，我没事了。你就不用过来了。” 管家：“……那好。” 挂断电话，王卿关上手机，摸了摸热乎乎的肚子，闭上眼睛很快又睡了过去。 而房梁上的那东西，却情不自禁地低下头，从脑袋上满演出的血管，朝着地上的肉块伸去。 一阵细微的粘液被挤压的声响后，那数根血管餍足地搭在了地上。 地面干净得就像是被来回舔舐过无数次。 终于，一根血管慢吞吞地抬起来。 小心翼翼地贴近了王卿，在床沿的被子上蹭了蹭。 发出模糊不清的声音。 “m……m……mama……” 第67章 狗头村32 王卿睡得沉，睡梦中翻了个身，卷起了一团被子，发出浅匀的呼吸声。 婴儿手腕一般粗的血管蹭了个空，悬在半空呆呆地停了会儿，然后慢吞吞地缩了回去。 一夜过去，风平浪静。 王卿醒过来的时候，胃里还暖洋洋的，一点饥饿感都没有。 她想起自己昨晚吐了，连忙低头去查看床下，床下的水泥地面却干干净净的，一点呕吐物就看不到。 “嗯？” 王卿挠了挠脑袋，一头雾水，难道自己只是做了个梦？ 王卿没有多想的，走出了门。 明天就是祭神日了。 和昨天、前天空荡荡的村子不同，今天的村子里，人似乎忽然一下多起来了。 王卿去了小卖部，因为老婆婆进了卫生院，方雅静呆在小卖部里看着店。 昨天一天，方雅静没有做成一单生意。 她并不死心，觉得今天村子里的人多，自己一定可以赚到钱。 王卿看了看小卖部就走了，出门的时候，正好看见两个村民在小卖部门口撞了一下。 王卿朝着卫生院走去的时候，听到了从身后传来的争执声。 那两个村民在小卖部的门口吵起来了。 村规第一条： 【村民应和睦相处，尽量减少冲突。如果看到不合的村民，请劝说他们，直到他们和睦相处。】 方雅静不得不走了过去。 王卿没有理会身后的动静，一路走到了卫生院。 卫生院的大门敞开着。 王卿走进去，看到了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在诊疗室里坐着。 医生低着头，手里握着一支钢笔，正在写着什么。 听到王卿进来的动静，医生猛地抬起头。 他很年轻，看上去只有三十岁出头，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 朝着王卿看过来的时候，金丝眼镜的镜片上，滚过了一道雪白的冷光。 “你好，我来看小卖部的老婆婆。” 王卿抬起手，朝他打了个招呼。 医生镜片后的眼，微微眯起，随后站起身，朝着王卿走过去。 “原来是找张婆婆，跟我过来吧。”医生说着，带着王卿朝着病房的方向走去。 刚没几步，迎面就遇到了从一间病房里刚出来的三叔和三婶。 “咦？”王卿诧异地睁大了眼睛，看着一脸虚弱的三叔和三婶，“你们病了啊？” 昨天一起吃饭的时候，还精神的很呢。 三叔三婶看着王卿，一手下意识地摸上了自己的肚子。 胃，又隐隐作痛了。 昨晚他们吃了那肉块之后，就赶紧来了卫生院。 没想到紧赶慢赶，还是产生了反应。 那肉已经扎根进了胃里，几乎将整个胃都同化为了一体，同时还在不断得增殖着。 吐是没办法吐出来的了，只能用刀剖开肚子，一点点将肉与身体连接着的经络剐干净。 要不是医生的刀足够快，赶上了肉的增殖速度，只怕他们也要融为那一滩烂肉。 此时，三叔三婶肚皮上缝合线的痕迹还在。 三叔的脸上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是王女士啊，您、您怎么也来医院了？” 王卿：“我来看张婆婆。”她从刚刚医生的话里，知道了小卖部的婆婆姓张。 三叔“哦”了一声，忽然反应过来：“来看张婆婆？” 王卿点头：“对呀。”脸上不自觉流露出几分心虚与愧怍，“那天张婆婆摔断了腿，是我把她送来医院的。” 听到这话，三叔的第一反应就是。 张婆婆到底是哪里得罪您了，要这折磨她？！ 不过转念一想到，自己和三婶只是因为在处理“兔子”的时候有所怠慢，肚子上就多出一道缝合线。 三叔又有些理解了。 这位农场主看上去脾气温和好说话，实际上是一位面慈心狠、铁血手腕的主啊。 不过也对，倘若没有一些手段和城府，怎么能成为那座农场的农场主？ 三叔不敢多说什么。 只是看着一旁的医生，又有点担心本村唯一的医生也步上自己的后尘。 “那个，江医生呀，”三叔看着医生，处于好心，提醒他，“这位是冥日农场的农场主，王女士。” “王女士？”江医生扶了扶眼镜，镜片下的眼瞳中，掠过了一丝兴味。 王卿朝着江医生微微颔首，有些矜持。 江医生不由得微微勾起嘴角。 虽然，不知道三叔和三婶到底是因为，相信眼前这个女人是冥日农场的农场主。 但是，江医生看来，这个女人根本不是诡异，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普通人类，甚至连天赋也没有。 大概，还是因为狗头村实在是太贫瘠了吧，所以见识浅薄，容易被骗。 江医生自认为自己已经看穿了王卿的底细。 不过是个会耍小手段的，妄图靠着欺诈诡异，来通关怪谈的女人罢了。 “三叔，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接待王女士的。”江医生咬紧了字音。 三叔并没有觉察出其中的异常，点了点头，十分欣慰：“好好。” 三叔三婶相互扶着离开了，江医生带着王卿进了张婆婆的病房。 老婆婆躺在病房的床上，脸比昨天还要更白几分。 看上去，已经有进气没出气了。 她的四肢都被替换了，只有一具躯干还是自己原本的。 江医生带着几分戏谑的目光看着王卿。 想知道王卿见到了老婆婆这副模样，会有什么反应。 王卿走到老婆婆的身边，“婆婆，我来看您了。” 老婆婆对外界的反应已经很迟钝了，听到王卿的声音，好半晌才慢吞吞地转动了一下眼珠，看向她。 王卿在床边坐下，看着老婆婆苍白得跟鬼一样的脸色，关心地问：“婆婆，您今天感觉怎么样啊？” “……嚯嚯……走……” 从喉咙里，挤出几声变调的气音，每一个字的吐出都无比艰难。 王卿没听清：“啊？婆婆你说啥？” 然后抬手，想帮老婆婆把身上的被子掖紧一些，手下忽然触碰到一种不寻常的触感。 软绵绵，不像是活人的皮肉，更像是填充了厚厚棉花的娃娃。 王卿拉开被子一些，伸手摸了摸老婆婆的胳膊的位置。 确认了，这触感就是来自于此。 第68章 狗头村33 江医生眯起眼睛，眸色深沉，唇瓣微扬，咧开一个险恶的笑来。 他很想知道王卿见到这一幕会有什么反应。 只见，王卿低下头，有些愣愣地看着老婆婆的胳膊。 似乎仍旧有些反应不过来，伸出手，轻轻地在那截软绵绵的胳膊上，又戳了一戳。 手指陷入了蓬松柔软的棉花里。 王卿忽然叹了口气，一脸无奈地看着老婆婆。 “婆婆，你说你，这么大一个人了，怎么这么不让人省心呢？” 王卿回想起昨天，老婆婆死活要从床上挣扎着爬下来回到小卖部。 估计实在自己走后，老婆婆还是不死心，又尝试了一次。 结果就不小心把胳膊摔伤了，在被江医生包扎起来了。 “不是都跟你说了吗？医药费有我来支付，你只要好好地躺在这儿养伤就好了。小卖部里也有人帮你看着，你乱跑什么呀？” 王卿一脸不赞同的看着老婆婆。 人要学会服老啊，受了伤就应该好好的休养才对。 一直这么乱跑，你看伤上加伤了吧？ 一直旁观着的江医生，没有从王卿的身上，看到自己期待的反应。 原本微眯着的眼睛，不由得睁大了些，流露出几分错愕。 不过很快，江医生就为王卿的行为，找到了解释。 难道是在装瞎？ 想靠假装没看到蒙混过关？ 这可没有那么容易。 江医生嘴角的笑容扩大了些，恶意毫不掩饰地流露出来。 他主动出言提醒王卿：“张婆婆的胳膊……怎么样？” 其实比起自己主动出言提醒，江医生更喜欢看到那些调查员猝不及防被惊吓到的脸色。 只是王卿的反应，让他不得不违背自己一贯的行事作风。 王卿低头又瞅了一眼张婆婆的胳膊。 你别说，包扎得还真怪好的，从外观看，都看不出绷带的痕迹。 而且回忆起方才的触感，那么柔软，大概也是医生有意为之，为了不让老婆婆再磕到哪儿碰到哪儿。 王卿由衷地称赞道：“医生，您真是医术高超，医德也很好。” 江医生：“？” 王卿：“医生，张婆婆真是让你费心了，你放心，张婆婆住院期间的治疗费，我一定会承担的。” 江医生：“……” 王卿的语气实在是太过情感丰富、真挚热诚了。 甚至有那么一瞬间，即便是杀人如麻的江医生，也不由地产生了一丝动摇。 难道自己真的是一个有医德的好医生？ 只是很快，江医生的目光就变得坚定起来。 难道这就是王卿的天赋？可以让诡异对自身的认知产生错判？ 幸好他见多识广，和这些愚昧的村民们不同，轻易的就从王卿的言语陷阱里挣脱了出来。 江医生冷哼一声，语气冷冽而轻蔑：“你以为，你这么说对我有用？” 王卿不由一愣，旋即一股说不出的内疚与自责涌上心头。 唉。 都怪自己太莽撞了，如果不是自己，张婆婆也不会进医院。 可怜这么大年纪一个老人，还要受这种折腾。 江医生怜悯张婆婆，对自己没有好脸色，也是应该的。 王卿低头老老实实道歉：“对不起，都是我的错。这才给你和张婆婆添麻烦了。” 江医生听着王卿的话，一步步地，不疾不徐地逼近了王卿。 在他宽大的白大褂下，一把生锈的手术刀，若隐若现。 握着手术刀的那只手，已经隆起青筋，蓄势待发。 王卿低头安静地等了几秒。 没等来江医生谅解的话。 她的心中不由一阵低落，又重新抬起头来，正要开口说话，就看到江医生朝着自己走了过来。 “嗯？” 王卿愣了一下，立刻反应过来。 江医生还愿意靠近自己，他不说话，是准备用行动来安慰自己。 一瞬间，王卿的眼眶湿润了。 感动的泪水，几乎控制不住。 这是何等善良的医生啊，不只对病人用心，对自己这种罪魁祸首，也愿意以最温和的态度包容。 王卿在江医生靠近过来前，三两步冲上去，伸出手，一把攥住了他的胳膊。 “医生，你真的太好了！” 江医生见王卿主动朝着自己靠近，心中还有些好笑。 这种时候，还不想着躲吗？ 没关系，他会不刺中要害，留给她多一点时间，好好玩一场追逐战的。 然而下一刻，江医生的笑容就僵住了。 胳膊，抬、抬不起来。 他抓着手术刀的那只手，胳膊正被王卿用力抓着。 就仿佛千钧磐石压着，根本无法受自己控制。 江医生不信邪，更加用力了些，整个肩膀都因为自己的用力而微微颤抖。 但是就是无法撼动分毫。 也无法从王卿的手中，抽出自己被抓得牢牢的手臂。 这是怎么回事？ 江医生用力挣扎。 胳膊纹丝不动。 他的脸却因为使劲，而憋红了。 白皙清俊的面孔上，两颊染了淡淡的薄红，如同涂了胭脂，分外醒目。 王卿一看江医生脸红了。 心中顿时越发觉得感动了。 这么腼腆羞涩的江医生，连听到自己夸他是个好人，都会忍不住脸红。 却主动地靠近她，想要安慰她，是多么温柔善良啊。 “江医生，你放心，等张婆婆好了，我一定接受改造、好好做人！”王卿大声承诺。 江医生：“……你先放开我的手。”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的话。 王卿一听，连忙松开了手。 然而也不知道是江医生太过用力想抬起来，猛地一下失去了受力点的缘故。 一道极其细微的“咔擦”声，倏然在病房内响起。 手臂，脱臼了。 江医生：“……” 王卿：“……” 空气寂静了几秒，王卿才怯怯地出声：“那个……江医生啊，你听到什么声音没有？” 江医生感受着自己已经脱臼无法活动的右手，心中涌上一股愤怒。 好。 很好。 这还是他从医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在调查员的手上吃瘪。 但是，他能承认自己受伤了吗？ 要是承认的话，岂不是，更让面前这个装傻充愣的家伙，看自己的笑话？ 江医生咧开嘴，露出一个已经逐渐狰狞扭曲的笑容。 “没有。” 第69章 狗头村34 王卿走出卫生院的时候，心中还充满了对江医生的感动和敬仰。 这样好的医生，呆在这种小村子里，实在是太屈才了。 也不知道，如果自己挖角他到自己的农场里工作，他愿不愿意？ 而且，能给人治病的话，应该也能给兽治病。 一个江医生，同时兼职人医和兽医，她们农场岂不是赚大发了？ 王卿心里美滋滋地打着算盘。 离开卫生院后，王卿又在村子里闲逛了几圈。 今天一天，王卿都没有遇到什么特别的事。 只是，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村民们从村长那里，听说了她是明日农场的农场主的事。 每每当她路过人群身边的时候，都会有那么几道奇怪的目光，在她的身上打量。 有时候村民们的目光太过热切了，有时候王卿也觉得有点不自在了。 只是她很快又在心里说服自己： 这还只是小场面，将来农场办大了，她成了著名的企业家，还要接受更多外界的目光，说不准还会有记者来专门采访。 从现在开始就要学着适应了。 王卿一路大大方方的任人打量，又走回了自己住的地方。 在她的桌上，放着两支线香。 是昨天从祠堂里出来的时候，她让谢小鱼带上的。 村长说过，祠堂里的线香是狗头村独产，具有收藏价值。 只是王卿对香料这种东西实在是不感兴趣。 正好其他人也想要，王卿干脆就分了分，自己只留下了两支。 王卿在房间里玩手机，很快就到了傍晚时分。 第一天带他们进村子的西装男，又一次地出现了。 西装男笑眯眯地对所有人说：“几位可是本村的贵客，今晚的宴席请几位务必参加，是专门为你们准备的。” 大早上出去的谈喻世等人已经回来了。 谢小鱼不知怎么的，脸色更加苍白了几分。 整个人本来就身形瘦小，如今更显得阴郁。 听到了西装男的话，也没有什么很大的反应。 当然，西装男也不需要他们有什么反应，只是微笑着，又着重强调了一遍。 “每一个人，都必须参加。” “毕竟，全村都聚在一块，有谁落单了，出了什么事，可是来不及的。” 方雅静的10根手指不知道什么时候缠上了绷带，因为疼痛，整个人都微微颤抖。 今天，她的确是如愿做成了生意，拿到了需要的冥币。 只是，为了化解那两个吵架的村民的矛盾，也为了满足上门顾客的需求。 方雅静忍痛失去了十片指甲。 虽然，不如失去一部分肢体那样代价残酷。 但是，十指连心，疼痛感让她此时两眼发黑，甚至连西装男具体说了什么，都听得模模糊糊。 还是张文秀看方雅静整个人像是站不稳，伸手扶了她一把。 一行5人去赴宴。 西装男这次没有故技重施地安排王卿坐在别桌了，而是让他们5人围坐在了一张桌子。 此时村民们已经全都到场了，都各自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静悄悄的，一个说话动筷子的人都没有。 王卿他们可以说是最后一波来的。 他们刚一坐下，就像是一幅静止的画卷被按下了播放键，村民们开始有了动作声音。 从后厨也钻出一个个捧着盘子的阿姨婶婶，将菜送到了每一桌上。 王卿盯着端上来的每一道菜，仔细地打量辨认。 心里面，还回味着昨天吃过的那兔子肉。 之前西装男说什么？这是村里人特意为他们准备的宴会？ 狗头村还挺热情好客的。 也不知道这么大的阵仗，还能不能吃到昨天吃过的那种兔子肉了。 可是直到所有的菜上完，王卿也没有看到自己心心念念的兔肉，不由得失望地收回了目光。 大概是那兔子肉在笼子里的确比较难抓吧？ 得想个办法，抓几只回农场去养殖，生产出更多的兔肉，才能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啊。 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昨天吃的太饱的缘故， 白天明明什么也没吃，还在村子里面逛了一圈，直到现在，王卿都没有觉得饥饿。 此时看着这么多菜端上来，没有自己想吃的兔肉，王卿失去了胃口。 连拿起筷子，都觉得兴致缺缺。 见王卿没有拿起筷子，谢小鱼也谨慎地没有拿起筷子。 随后，谢小鱼又小心地在桌布的遮掩下，扯了扯身旁母亲张文秀的衣角，提醒她同样先别拿筷子。 而方雅静因为伤了手指，不方便用筷子，也同样没有举起筷子。 谈喻世见所有人都不动筷子，自然自己也不会去动筷子。 西装男看着木桩一样坐在座位上，面对满桌热气腾腾散发香味的美食，却一动不动的4个人。 忍不住问：“你们，怎么不动筷子啊？” 以往，那些来村里的人，白天被饿了一天，晚上都会忍不住吃些东西的。 毕竟他们要在村子里呆上三天，总不至于，三天什么都不吃吧？ 一天晚上这几个人就什么都没吃。 昨天晚上又不知道这几个人去了哪儿。 今天是最后一天，必须要让他们吃下什么东西才行。 方雅静这次连理由都不用编了，很自然地将自己受伤的手亮出来。 西装男的目光，又转向了谈喻世。 谈喻世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他一个成年的大男人，白天又在外面寻找线索。 体力消耗自然，不用说的。 此刻也早已经饥肠辘辘。 但是为了安全起见，谈喻世还是忍着饥饿，说：“有些胃胀气，吃不下。” 倘若不是昨天晚上，在三叔家吃了那么一顿好的。 谈喻世甚至怀疑，此刻自己会饿晕过去。 即便没有晕倒，面对这么一桌美食，恐怕也早就忍耐不住。 西装男又将目光投向了谢小鱼和张文秀。 “我减肥。”瘦得几乎只剩下骨架子的谢小鱼，面无表情的开口。 “我……”张文秀一时编不出借口。 谢小鱼看了她一眼，迎上了西装男兴味的目光，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 “医生说，我妈有高血脂，高血压，糖尿病，冠心病，慢性肾衰竭……不能吃有油盐的东西。” 谢小鱼扫了一眼满桌的大鱼大肉，全都是重油盐的菜，然后又看向了一旁满满一桶的白米饭。 继续补充：“米饭面条也不能吃，有糖分。” 第70章 狗头村35 好，理由很充分很合理。 西装男只好将目光从张文秀的身上移开，看向了最后一个人，王卿。 “是饭菜不合胃口吗？你怎么不吃呢？” 西装男的声音，已经很难维持住一开始的热情礼貌，甚至带上了隐约的逼迫意味。 王卿摸着肚子，看着满桌的饭菜，心中一阵惋惜。 她也不是真的不想吃，主要是一点也不饿啊。 胃里还暖洋洋的，就仿佛是十分钟前刚吃饱似的。 浑身上下，都充斥着一种满足感和舒适感。 王卿只好带了几分歉意地，对西装男说：“也不是不合胃口，主要今晚确实是不饿。” 西装男还准备说些什么，王卿忽然想到了什么。 这么一桌丰盛的饭菜，没有人吃，是不是太可惜了？ 张婆婆还躺在医院里，今晚没办法过来吃饭，不如打包带点儿给她？ 王卿仰头看着西装男，脸上带了几分腼腆。 “那个……虽然我们现在不饿，但是说不准晚上我就饿了。能不能让我打包一点饭菜走啊？” 西装男一愣。 很快，脸上又露出一个热情的笑容来。 不管是在现场吃，还是打包带走吃，最后的结果只要是王卿吃下这些饭菜，就都是一样的。 于是，他立马找来两个塑料饭盒，递给王卿。 谁料，王卿居然盯着那饭盒，有些不满意地蹙起眉来。 “那个……有没有干净的保温桶什么的啊？” 毕竟是要给住院的老人送吃的，饭菜还是热腾腾的带去好。 冷的带过去了，怕张婆婆的病，越吃越重。 “嘿，你还……”挑上了。 西装男下意识地开口，话说到一半，又抿了抿嘴巴，憋了回去。 算了，反正明天这群外乡人，就要成为犬神的祭品了。 西装男只好又翻出一个保温桶给王卿。 看着王卿将桶里的饭和桌上的菜，都各自拨了一些进保温桶里。 等村里人都吃过了，散的差不多了，王卿就拎着满满一保温桶的饭菜往卫生院的方向走了。 卫生院里，此时正亮着灯。 王卿推门进去，本想去诊疗室跟江医生打个招呼。 然而，推开诊疗室的门，江医生却不在里面。 倒是江医生的桌上，摆着几碟子菜，还没有被动过的痕迹。 王卿不由得回忆起，今天晚上吃饭的时候，也没有看到江医生。 大概是江医生太敬业了，那个点也还在卫生院里面忙碌。 甚至都抽不出空来和大家一起吃饭，只能在自己的办公室里随便吃点。 王卿又仔细地看了看桌上的菜。 虽然有鱼有肉，但是和自己今晚那桌的丰盛相比，就太寒酸了点，完全不在一个档次。 唉。 江医生这么一个温柔善良、恪守医德的好人，应该吃的好点才是。 王卿想着，打开了自己的保温桶，从里面挑出了一些食物，装进了江医生的盘子里。 她当时打包饭菜的时候，可是特意拣好的打包。 比如烧鸭的鸭腿，炖鸡的鸡翅膀，烤乳猪的猪肘子……就连花生米都要选油炸得喷香酥脆的。 有了这些，江医生桌上的菜，立刻显得丰盛了不少。 王卿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才是江医生这样的白衣天使应有的待遇。 重新将保温桶拧紧了，王卿走出了诊疗室。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王卿提着保温桶，进了张婆婆的病房。 张婆婆躺在床上，睁着眼睛，两只眼睛瞳孔涣散无光地看着天花板。 即便王卿靠近，在张婆婆的床前坐下，张婆婆依旧没有反应。 “婆婆。我来看你了，还给你带了吃的。”王卿热情地将保温桶拿出来，在张婆婆的面前晃了晃。 张婆婆浑浑噩噩，睁着两只空茫的眼睛，嘴唇动也没有动一下。 王卿也不说什么，直接拧开保温桶的盖子。 随着盖子揭开，食物的香味顿时弥漫满整个病房。 终于让张婆婆有了些动静。 张婆婆的眼珠转动了一下，似乎在看手里拿着的那个保温桶，想要窥见里面究竟装了些什么。 也不需要她费劲，王卿就将保温桶里的饭菜，一层层地拿了出来。 又支起了病床的小桌板，将饭菜摆在了上面。 “婆婆，今晚村里的饭菜很丰盛，我就特意带了些来给你吃。” 王卿笑眯眯地看着张婆婆，语气亲切而热忱。 “你还没有吃吧？我扶你起来吃点。” 说着，就无比贴心地从旁边病床上顺来了两个枕头，垫在了张婆婆的身后，将她扶了起来。 张婆婆靠着枕头，目光落在桌上的饭菜上。 眼中渐渐弥漫出一层恐惧，身体也跟着不由自主地轻微颤抖了起来。 只是，她的四肢早就已经被替换，只有一个躯干在。 想逃都没办法逃。 王卿知道，张婆婆的胳膊也受伤了，还被医生细心的包扎了起来，此时恐怕不方便用。 于是便端起了桌上的碗，一手拿着筷子，夹起一块鸡肉，凑到张婆婆的嘴边。 “婆婆，我来喂你。啊——” 王卿示意着张婆婆张嘴。 然而，张婆婆盯着那块鸡肉，整个人却拼命的朝后仰着身体，想要与之拉开距离。 只是奈何她的身后被王卿垫了厚厚的枕头。 无论如何往后仰，都会被挡住。 王卿看着张婆婆一直不愿意张嘴，心中有些疑惑。 难道是饭菜不好吃吗？不对，明明很香呀。 张婆婆躲不开王卿，只能努力地将眼珠转向窗边。 似乎外面有着什么可以救她的东西。 王卿顺着张婆婆的眼睛看向窗户，这才注意到，窗户被打开了一半。 些微的凉意，乘着风，从窗外涌进来。 王卿再一看张婆婆颤抖不止的肩膀，立刻明白了过来。 这是窗户没关，张婆婆觉得冷了，想让自己关窗户呢。 王卿理解地笑了笑，十分好脾气地放下了手里的碗筷，起身去窗边关窗户。 关窗户时，王卿隐约听到了从外面传来的一声猫叫。 仔细一看外面夜色深沉，哪里看得到猫的影子？ 或许只是自己听错了。 王卿关上窗户，还特意从里面钳上了窗户的插销。 最后，还不忘拉上窗帘。 做完这些，她又走回了老婆婆的床边，在凳子上坐下。 “好了，婆婆，来吃饭吧。” 王卿再一次的举起了碗，用筷子夹了一块肉，喂到了老婆婆的嘴边。 老婆婆死活也不肯张嘴。 王卿举了半天，手都有点酸了，终于忍不住皱起了眉。 “婆婆，你年纪也这么大了，晚饭不吃对身体不好。” 老婆婆紧闭双唇，看着碗里的饭菜，眼神中满是恐惧。 只是这层恐惧之外，她的表情里又本能地流露出对食物的渴望。 毕竟，真的好饿啊…… 好饿…… 王卿面对着倔强的老人，也是没有办法。 僵持到最后，她只好叹息一声，放下了手里的碗筷。 “算了，婆婆，你不愿意吃就不吃吧。” 老婆婆终于松了一口气。 就在这个时候，谁也没有想到，王卿忽然电光石火地抬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一块肉，塞进了老婆婆的嘴里。 美味瞬间在嘴里化开，鲜嫩的肉感让老婆婆本能地咀嚼了起来，甚至连汁水都吮吸得一干二净。 王卿终于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对付这种性情固执脾气又犟的老人，还是要用这种方法啊。 “婆婆你看，我就说很好吃吧？你呀，就是太固执了，就算是生我的气，也不应该拿自己的身体跟我犟呀！” 王卿说着，再次用筷子夹起一块肉，递到了老婆婆的嘴边。 这一次老婆婆没有拒绝，灵魂深处对于食物的渴望让她张开了嘴。 枯井一般干涸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王卿夹在筷子上的那块肉，写满了憧憬与贪婪。 急切地希望王卿能将那块肉塞进自己的嘴里。 而王卿也没有辜负她的期盼，将肉喂进了老婆婆的嘴里，嘴上还温柔地安抚着： “婆婆你吃慢点，我带了很多过来，一定够吃的。” 王卿尽心尽力地照顾着老婆婆的时候， 并不知道，在卫生院的一角， 她一直没有见到的江医生，正在与一只浑身毛发脱落的猫对峙着。 那只猫浑身的毛发都被开水烫掉了，露出底下鲜红的肉来。 不知是否是因为天气的缘故，此时，那肉中已经生出了不少白色的虫卵，隐约可见肥硕的蛆虫轮廓。 只有尾巴上的一缕黑毛，证明着这的确是一只黑猫。 那只猫四肢伏在地上，后背高高弓起，尖利的爪子已经从趾缝中探出。 一双金色的竖瞳，一瞬不瞬地盯着对面的男人。 已经做好了攻击的准备。 然而在它对面的江医生，披着雪白的白大褂，双手插兜，显得十分悠闲。 “嗯……你要找回张婆婆？可是没办法，她已经是我的病人了。” 江医生的语气不急不徐，夹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勾勒出斯文败类的气质。 镜片后的眼瞳，盯着那只几乎已经半腐烂的猫，嘴角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 猫发出尖利的嚎叫：“喵喵！” 江医生似乎能听懂：“是啊，我当然知道，你和张婆婆的身体最为契合。可是那具身体现在已经变成这样了，你确定还要……？” 猫急促地尖叫了一声，忽然朝着江医生冲了过去。 而看上去似乎一直很淡定自若的江医生，在面对冲过来的猫时，却没有想象中的那般轻松。 他飞快地抽出了白大褂口袋里的手术刀，和猫打了起来。 手术刀闪烁着寒芒，与黑猫的利爪相碰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 一时之间，居然谁也奈何不了谁。 忽然，黑猫注意到，江医生右手胳膊，似乎有些不大顺畅，时不时的使不上劲。 黑猫趁着有机会，一爪狠狠挠向了江医生的右手胳膊。 顷刻之间白大褂破碎，鲜红的血肉翻了出来。 黑猫舔了舔爪子上的血肉。 江医生朝着后方飞快地退去，与黑猫拉开距离，看了一眼自己受伤的胳膊。 该死。 如果不是下午的时候，被那个傻逼调查员扭脱臼了右臂。 此刻根本不会在面对黑猫的时候，落于下风。 江医生看着黑猫，正思索着该如何与这只畜生谈判。 忽然，在他面前的黑猫，猛地剧烈抽搐起来，整个身体在地上不停的翻滚着，露出肚皮，浑身痉挛，口吐白沫。 就仿佛是突然发了什么急病。 江医生一开始还以为，黑猫是在装，示敌以弱。 左手用力的抓紧了手术刀，随时提防着黑猫扑过来。 可是没有想到，那只黑猫在地上翻滚了一会儿之后，居然将嘴一张开始拼命地往外吐出些什么。 起先是一些碎肉和细小的骨头，紧跟着是鲜血，最后竟然吐出了一团热腾腾的肉球来。 江医生一眼就看出来，那是内脏。 这只猫竟然将内脏都吐了出来，即便是示敌已弱，也没必要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江医生握紧手术刀，准备上前将这只猫结果。 黑猫忽然抬头看了江医生一眼，也不管此刻身体虚弱，飞快的奔逃走了，消失在夜色中。 看着黑猫消失的方向，江医生稍一思索，就放弃了追过去。 “算了，毕竟黑猫也是狗头村的一部分。” 江医生收起手术刀，走回了诊疗室。 他脱下了自己的白大褂，受伤的地方已经止血，伤口处蠕动着肉芽，已经开始愈合了。 江医生没有再管自己的伤，又换上了一件新的白大褂，然后在办公桌前坐下。 看着办公桌上已经开始有些冷的饭菜，江医生不以为意。 从一旁的柜子里取出一瓶酒，倒进了杯子里。 浅酌一口后，举起筷子，夹了一筷子菜进嘴里。 这一晚虽然发生了些意外，但是结果是对自己有利的。 也不知道那只黑猫是遇到了什么麻烦，莫非是命中注定？连命运也在帮助他。 不过，想到自己之所以会挨那一爪子，也有王卿的一部分功劳。 江医生又皱起眉，只是眉头很快又舒展开。 毕竟，今晚过去，等到明天，就可以亲眼看见那个女人被献祭给犬神的可怜模样了。 第71章 狗头村36 而在江医生回到诊疗室的十分钟前。 “好啦，都吃完啦。” 王卿将最后一块肉喂进了张婆婆的嘴里，放下了手里的碗筷，语气轻快。 然后，又贴心地拿起柜子上的手绢，给张婆婆擦了擦嘴。 只是，喂完饭后，老婆婆依旧张着皱巴巴的嘴唇。 咧开的嘴里黑洞洞的，看不清楚牙齿和舌头。 她发出婴儿要奶吃般的声音。 “啊——” 一双眼睛，先是望着已经被吃干净的食盒。 意识到已经吃完之后，那双眼睛，又慢慢地转向了王卿。 浑浊的眼睛如同一汪已经枯涸的井，然而从这井里又涌出名为渴望和饥饿的光来。 像是永远也喂不饱，不知餍足。 王卿注意到老婆婆渴望的眼神，有些困惑：“难道还没吃饱？” 不应该呀，她带来的食物，已经足够一个成年大汉吃饱的了。 没想到老婆婆年纪大了，还挺能吃。 这叫什么？ 廉颇老矣，尚能饭否？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 还是老蚌生珠……呃，串题了。 大概是因为太久没吃过这么丰盛的美食，所以馋虫被勾起来了吧？ 王卿看着老婆婆，温柔地劝告：“已经吃完啦，婆婆。这么晚了，吃太多不好，乖，明天我再来看你，给你带好吃的。” 这村子里的老人还真是，一把年纪了，各各都还小孩心性。 要么就怄气不肯吃饭，吃起来呢，又嘴馋得停不下来。 王卿一边暗自腹诽，一边低下头，将桌上的碗筷全部都收拾好。 收拾完碗筷，王卿看着依旧张着嘴巴，一副讨食模样的老婆婆，体贴地扶她躺下。 “好了，吃饱了，该休息了。我明天在来看你。” 老婆婆从嘴巴里发出“啊啊”的声音，想要从病床上爬起来继续吃。 只是失去四肢的她，根本没办法挣扎。 只能任由王卿扶着自己躺下，又掖紧了被角，密不透风地将身体包起来，动弹不得。 王卿看着乖乖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老婆婆，心中十分满意。 看来，自己不止在教育小孩上有一手，照顾老人也很不错嘛。 王卿满意地哼着歌从卫生院离开了。 与回到诊疗室的江医生，正好是前后脚，没有撞见。 王卿离开卫生院后，本想将保温桶还回去，却忽然意识到自己根本不知道西装男住在哪里。 算了，大不了明天再还给他。 村里既然要举办祭神的祭典，所有人应该都会出现吧。 王卿这么想着，干脆把保温桶带回了自己住的地方。 和前两天一样，她用打来的热水，给自己洗了脸和脚，就上床睡了。 半夜，房梁上再一次传来异动。 “ma……ma……” 模糊的，低弱的声响。 随着血管一张一缩的泵动，从黑色的羽毛下发出。 王卿睡的沉，酣甜的梦乡中，连眉头也没动一下。 躺在床上，发出匀速清浅的呼吸。 血管从房梁上垂下来，一寸一寸，顺着墙皮婆娑过去，就像是在摸索什么。 落在地上，在昨天王卿吐过的地方来回磨蹭了好多下，却一无所获。 “m……mama……” 今天的、食物呢？ 妈、妈妈，没带吃的…… 血管委顿在地上。 居然显出几分委屈。 好半天，又像是忽然意识到什么。 血管慢吞吞地挪动着，爬到了桌上，慢慢地环住了桌上的保温桶。 旋即，无比灵活地拧开了保温桶的盖子。 保温桶里的食物已经被吃完了，只剩下一些油渍残渣。 血管伸进去，无比仔细地沿着保温桶内侧的边缘蠕动过，最后从里面退了出来。 剩下光洁一新、仿佛被洗过的内胆。 血管有些不满足，可是实在是没有别的吃的，又只好慢慢吞吞地缩回了房梁上。 “ma……ma……” 一晚过去，无事发生。 天光乍亮，这是王卿来到了狗头村的第四天。 一大早，就被外面的喧嚣声唤醒了。 王卿推门出去，发现整个村子都喜气洋洋，到处都挂满了红色的绸缎。 村民们的脸上也都带着些掩饰不住的喜色，依次相约着，逐渐组成一支队伍，往一个方向走去。 空气中还隐隐约约传来笛子、二胡、唢呐、锣鼓的声音。 仿佛在办一场盛大的喜事。 这大概就是祭神了吧？ 王卿昨晚睡得不错，早上被叫醒，倒也没有很生气，反而对村里的祭典颇有兴趣。 西装男又一次地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昨晚休息的好吗？几位。”西装男笑眯眯地发问。 王卿一见到他，连忙递上了手里的保温桶。 “睡得可好了，谢谢你的保温桶。” 西装男接过保温桶，发现王卿昨晚装在里面的饭菜已经被吃完了。 就连内侧的边缘都舔的一干二净。 西装男不由微微冷笑，看来这群被饿了三天的外乡人，还是没有抵抗住食物的诱惑。 “那么请几位跟我来吧，你们可是本次祭典重要的内容呢。” 西装男将他们带着，跟上了村民们的队伍，朝着村子的后山进发。 走了没多久后，就到达了目的地。 这里已经建起了一座祭台。 全村的村民都围绕着祭台，眼带热切地看着，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谈喻世注意到，在祭台的周边，还摆放着几个被黑布盖着的笼子。 看笼子的大小，根本不像是关小型家畜的，足够装得下成年人了。 也不知道笼子里究竟有什么。 不知怎么的，谈喻世本能地回忆起，自己那天在三叔家里朝着黄泥屋里看去的时候。 当时他伸手去摸，手却被不知道什么动物，舔舐了一下。 舌头那种湿湿热热的触感，似乎依旧停留在手背上。 人群热闹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慢慢地沉寂下来。 三叔穿着一件极为厚重正式的礼服走上了祭坛，村民们开始陆续下拜，跪伏在地上。 就连将王卿他们带来的西装男，也一样四肢着地匍匐跪拜。 王卿见到这一幕，有些尴尬，不知该如何是好。 自己一个人站着，在这么多跪着的人里，未免也太鹤立鸡群了。 就在这个时候，王卿注意到人群里还有一个没有跪下来的。 是江医生。 他坐在地上，盘着膝盖，饶有兴趣地看着祭坛，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因为是坐着的，倒也不显得突兀。 王卿立刻学他也坐了下来。 心想，不愧是卫生院的医生，就是讲究科学，一点也不封建迷信。 而且人也温柔善良，在坚持自身观点的同时，也没有看不起这些搞迷信的村民们，充分尊重了他们的风俗。 见到王卿坐下，谈喻世等人也跟着坐了下来。 三叔在台上说了一番话之后，就跪了下来。 在上了香，又磕了几个头之后，三叔站起身，朝着祭台下大声说道： “现在，请外来的尊贵客人们，走上祭台，接受犬神的赐福。” 立刻，所有的村民们将目光投向了王卿等人。 西装男也笑眯眯地说：“客人们，请上祭台吧。” 一股强烈的危机感，顿时在方雅静的身体里爆炸开。 好危险！ 好危险！ 绝对不能走上去！ 方雅静用力地咬住了下唇，强迫自己不要在这种场合尖叫出来。 只是她太害怕了，身体本能地，不受控制地战栗起来。 腿脚也在发软。 “我、我是外乡人，怎么配得到这么崇高的待遇呢？” 方雅静用力地挤出一抹笑，恐惧之下，她的声带绷得紧紧的，甚至有些破音。 西装男只是微笑，那笑容空洞又僵硬。 像是焊死在了他的脸上。 “怎么会呢？你们可以是本村尊贵的客人，将会为这个村子注入鲜活的血液。” 紧接着，西装男的目光落在了方雅静被白色纱布包裹着的双手上。 “你好像受伤了。”西装男笑着说，“那你更应该上去，接受犬神的赐福了，犬神会治愈好你的伤口的。” 方雅静看着西装男令人胆寒的危险笑容。 忽然意识到，自己或许就不该跟着他来这里。 环视过周围虎视眈眈的村民， 方雅静无比清晰地知道，就算联手谈喻世他们，自己也很难在这许多村民的围攻下逃跑。 更别说，这些村民还都不是人类。 可是为什么，没有任何一条规则告诫过她，不能参加祭典？ 等等—— 方雅静忽然想起来， 自己从来没有在国家的论坛上，看到过“狗头村”这一规则怪谈的具体信息。 她从一开始，就将之当成了一个新诞生的怪谈。 有没有可能，这个怪谈，其实已经消灭过不止一波进入的调查员？ 所以，根本没有调查员将消息传递出去。 从一开始，她得到那些规则就很轻松，遇到的危机也很少。 最大的损伤也不过是被黑猫跳尸，和拔掉了双手的指甲。 这大大地降低了她对这个怪谈的防备。 直到最后一天，祭典。 这才是针对调查员的，最致命的—— “好呀。” 一道轻快的声音，打断了方雅静繁杂的思绪。 王卿站起身，一副跃跃欲试的表情，看着台上。 没想到这个祭典还有这种环节，那她可要好好地体验一番。 王卿甚至都不需要其他人说什么，就直接走上了祭台。 “你们的同伴已经走上去了，你们难道不上去吗？” 西装男对谈喻世等人说。 只不过在他说话的同时，周围村民们原本漆黑的眼睛，已经开始有些发红。 很明显，如果谈喻世等人拒绝，村民也会强行将他们给送上去。 看了一眼王卿，谈喻世决定赌一把，带着谢小鱼和张文秀走上祭台。 方雅静一咬牙，也只好跟着走了上去。 “欢迎几位客人来参加本村的祭典。” 三叔看到了王卿，表情稍微僵硬了一瞬，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比较可惜的是，本次祭典，村长有事外出，无法主持。” 祭台下突然传来了村民们的喧哗声，似乎是对村长无法出现，有些争论。 不过很快，也就平息了下去。 坐在人群里的江医生，也不由得微微皱眉。 这次祭典村长居然不在？ 同时，他的心里涌上一股说不出的不良预感，就好象有什么出乎意料的事会发生。 只是看着那几个盖着黑布的铁笼子，和站在祭坛上的王卿，江医生又淡定了下来。 不管王卿使用了什么办法蒙骗了三叔。 总归，她一个人类，是没办法蒙骗犬神的。 很快就可以看到这个可恶的女人露出惊恐的表情了，虽然不是自己亲自动手，但也有了报仇的快感。 只有三叔，站在祭台上，心情并不平静。 三叔很想掏出手帕擦一擦额头上的汗。 要是村民们知道，不仅仅是村长不在，犬神也不见了，可怎么办？ 只是祭典还是要依照流程走下去。 这是—— 这个世界施加给“狗头村”的规则。 三叔念了一段冗长的祭词，大意是当年村子遭遇旱灾，犬神献祭了自己让整个村子活下来。 和谢小鱼在村志中，看到的差不多。 最后，三叔让人拉下了盖在那些笼子上的黑布。 顷刻间，里面的东西露出了全貌。 是一条条的狗。 浑身长满了毛发，趴在笼子里的狗。 进入这个村子起，他们就没有见到狗，此刻居然见到了！ 三叔让人打开了笼子，随后那些狗也驯顺地爬了出来。 只是不知是不是谈喻世的错觉，这些狗的眼神中，充满了一种人性化的麻木。 紧接着，三叔看着谈喻世等人，开口了： “接下来的仪式，请我们尊贵的客人，为我们完成吧。” 端到了谈喻世面前的，是一张托盘，里面赫然放着一把刀。 “请客人用刀宰杀祭品。”三叔说。 好奇怪。 村子叫狗头村。 供奉着犬神。 可是，祭品居然也是狗？ 谈喻世犹豫地拿起了刀。 一旁的方雅静却干净果决得多。 杀死一条狗做祭品，岂不是比自己做祭品，要好太多？ 没等所有人反应过来，方雅静已经双手握住刀，狠狠地扎进了面前一条狗的肚子里。 温热的血液顿时涌了出来。 第72章 狗头村37 像是被这满腔的血烫着了，方雅静有些惊慌地扔掉了手里的短刀。 那条狗在地上痛苦地翻滚起来，发出“嗷嗷呜呜”的凄厉哀鸣。 被方雅静捅开的肚皮像是崩裂了线一般，豁开的口子越崩越大，鲜血接连不断地往外涌出。 谈喻世错愕地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住了那狗身上的伤口。 然后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倏然伸出手，一把掐住了自己面前的那条狗，另一只手去掰它的嘴巴。 两根手指伸进了狗的嘴里，摸索两下之后，谈喻世后背惊出了一层冷汗。 舌头！ 只剩半截的舌头！ 谈喻世抄起短刀，贴着那条狗的后脊背，控制着力道，一刀划下，破开了狗皮。 《村规》第六条： 【村中有养狗。狗是安全的。但是请确认你看到的是真正的狗。狗是一种皮肤光洁体毛稀疏、没有尾巴、以下肢行走的直立生物。】 狗皮之下，赫然是人的皮肤。 一节人的脊背，从豁开的狗皮中弓了出来。 挣扎着，爬出了半截。 狗皮里面，居然是人！ 不——准确说，那东西也已经不能被称之为人。 谈喻世死死盯着那东西。 可以清晰地看到，它浑身上下体毛稀疏，狗皮包裹下的皮肤极为光洁惨白，似乎久不见天日。 暴露出来的胳膊格外细瘦伶仃，关节骨与正常人类i相比，更是完全是反方向的。 ……只有动物才是这样。 见到方雅静和谈喻世两人都动了手。 跪拜在祭台下，屏息凝神看着的村民们，倏然爆发出一阵欢呼。 原本因为肃穆的祭典氛围而停下来的乐曲，再一次地响了起来。 唢呐声、锣鼓声、陶笛声、二胡声，开始奏响。 这乐曲声格外嘈杂尖锐，每一种乐器都像各奏各的，完全融不进一个节拍里。 让听者恨不得捂住自己耳朵。 但是村民们却似乎陶醉在这样的曲乐声中，随后，将更为热切的目光，投向了还没有动手的谢小鱼和张文秀。 谢小鱼抓紧了手里的短刀，咬住了下唇，迟迟没有动手。 夹杂在一种纷杂的乐器声中，一个缥缈的唱戏声，隐约落入了她的耳中。 “乱荒荒收不成的年岁，急匆匆走不出山林。远迢迢望不见的食粮，哭惨惨活不下的乡亲。” “年年荒旱苦哀哀，枯死了禾苗穗不开，白春不见炊烟起，家家无有米和柴。” “骷髅遍地无人埋，荒郊尽是遭了此灾，树皮草根也食尽，这岁月熬煎叫人难捱！” “儿女相依泪满腮，炕上父母俱成尸骸，夫妻本是恩如海，怎么能对面将他作做饭菜？” 是来到这个村子，头天晚上，听到的唱戏声。 那声音又接着唱了下去。 “天怜怜噫地怜怜，忠义犬与我度劫灾，尸骨不腐土不埋，只待那食粮生出来。” “不是稻穗不是麦，不必溪泉来将灌溉，不是米糠不必筛，原是菌子血里生与肉里栽。” “一犬怎能满村斋，家家户户人人徘徊，人间无有炼狱在，只有地羊待屠宰。” 谢小鱼认真地倾听着这戏词中的每一句。 很快，那声音又变了调子，变得欢快起来。 “咿呀——三年一次养犬儿，只待将犬神来祭拜，旧犬去了新犬来，若问新犬几只在？外乡几人站祭台。” 听到这最后一句，谢小鱼手一抖，短刀落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就在她手里短刀落地的一瞬间，原本驯顺地趴伏在地上的狗，忽然凶性大发朝着谢小鱼袭击过来。 王卿本来就觉得这祭祀仪式怪怪的。 手里抓着短刀，还在犹豫，要不要入乡随俗地也杀一条狗。 天知道啊，她还是个连鸡都没有宰过的，柔弱纯良的小姑娘嘞。 居然，让她动手杀这种接近成年人体型的大型犬。 那可不得做好久的心理建设吗？ 谁料就是这么一个犹豫的功夫，原本趴在谢小鱼面前的狗居然突然发狂了。 王卿想了不想，丢下了手里的匕首，一个箭步冲上前。 在狗即将扑咬谢小鱼的一瞬间，王卿一手揪住了狗的后脖颈，将它按在了地上，抬手就是两个大逼斗。 狗被打得懵了，呆呆地好半晌也没动。 看到王卿的动作，祭台下的村民们顿时哗然。 莫非王卿是要破坏祭典吗？ 立刻就有的村民站了起来，朝着台上冲过去，想要拉开王卿。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一道低沉的犬吠响起： “汪汪、汪汪汪！！” 紧跟着，一只体型巨大的怪物从村子入口的方向，飞快地冲了过来。 它浑身上下的触手随着风胡乱摇摆，仿佛一只庞大的海胆。 还有一个比之弱小上许多的人形身影，跟在它的身后，似乎追得极为艰难。 终于那只怪物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看清楚怪物的模样，原本还要冲上祭坛的村民们，纷纷愣住了。 “犬神！” “犬神大人降临了！” 村民一个个都跪了下去。 乌泱泱满地。 那只“狗”的目标无比明确，直冲着站在祭台中心的王卿，飞奔而去。 它跑得太快，从鼻腔里，喷出呼哧呼哧的热气。 祭台下方，江医生嘴角勾起一丝满意的笑。 他伸手，轻轻扶了一下自己的眼镜，脸上满是期待。 虽然这次祭典村长没有出现，犬神也在祭祀还么完全开始的时候，就降临了。 一切都跟往年不同。 但是，江医生知道，只要王卿昨晚吃过宴席，就一定会成为犬神选定的祭品。 没看到，犬神已经奔着王卿的方向跑去了—— “嗯？” 江医生愣住了。 呆滞地瞪大了眼睛，看着祭台上，难以置信。 惊愕之下，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于是又摘下了眼镜，哈出一口热气，擦了擦镜片，重新看向祭台上。 那什么， 你们狗头村的犬神是不是被你们养成弱智了？ 江医生看着扑倒在王卿面前，一阵欢快地撒泼打滚、覆盖满狗毛的触手也跟着愉快甩动的犬神。 终于憋不住地， 薄唇翕动，吐出一个字来： “草。” 第73章 狗头村38 “幸好来得及时。” 姗姗来迟的清洁部部长扶着膝盖，脸因为剧烈运动过涨得通红，哼哧哼哧喘息个不停。 他慢吞吞地爬上祭台，一手擦了擦头上的汗，一手抓着已经被解开的狗绳，凑到了王卿的身边。 “农场主，管家说，您一个女孩子出门在外，怕您寂寞，让我送条狗来陪您。” 随后，清洁部部长又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一个药盒子。 盒子上鲜明的几个大字——“健胃消食片”。 清洁部部长：“管家说，这是您让他送来的。农场来了大客户，他在农场暂时走不开，让我给您送过来。” 王卿撸一把手边满地打滚求抚摸的狗子，才接过清洁部部长递来的健胃消食片。 没想到管家居然如此关心自己，真不愧是外公特意给自己留下来的人。 王卿拍了拍小清的肩膀：“辛苦你啦。” 小清十分感动，立刻站直了身体，连声说“不辛苦”。 就在王卿和小清说话的时候，“狗”忽然嗅了嗅空气，慢吞吞地蹭到了谢小鱼身边去。 谢小鱼纵然在怪谈中表现得再冷静，也不过是个普通的小姑娘。 早就在“狗”跑上祭坛的时候，就已经惊慌地跌坐在地。 当感受到湿热的鼻息喷洒在自己脸上，她腿软得更是站不起来，只能蠕动着身体往后躲闪，脸上写满了惊恐。 就在这个时候， 一直表现地十分木讷，甚至平时还需要女儿照顾的张文秀，竟然连滚带爬地跑到了谢小鱼的面前。 张开双臂，用自己的身体，隔在了谢小鱼和“狗”。 “妈……”谢小鱼本能地叫了一声。 不过好在犬神看上去对她们没什么兴趣，转头又去嗅闻谈喻世。 谈喻世发现犬神没有伤害谢小鱼，也忍耐着恐惧和不适，站在原地，任由犬神将自己从上到下地闻个遍。 犬神嗅闻谈喻世的时间，比谢小鱼和张文秀更久。 就在犬神的鼻子凑近谈喻世口袋的时候，忽然，猛地扭过头去，不舒服地打了两个喷嚏。 像是谈喻世的身上，有什么让自己极为不喜欢的气味。 犬神飞快地跑离了谈喻世身边。 原本愉快挥舞的触手，也有些不快地耷拉了些。 谈喻世诧异地摸了摸自己的口袋，摸出了两截断裂的香。 是当初王卿让他们从祠堂里带出来的。 最后，犬神凑到了方雅静的身边。 依旧是如之前那样，从上闻到下。 热乎乎的呼吸洒在方雅静的胸口，让她极为不适，抬手便准备挡一下。 就在她抬手挡住胸口的一瞬间，犬神忽然顿住了嗅闻的动作。 紧接着，大团大团的触手里，伸出了一条肉红色的肥厚舌头。 在方雅静的手上用力地舔了一下。 粘腻的液体粘在方雅静的手背上，在手指缝间浓稠地挂着，格外恶心。 方雅静正要将那些口水擦在自己的裙子上，忽然，手背一阵说不出的瘙痒。 什么…… 在方雅静惊骇的目光中，她的手背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出一丛漆黑的毛发来。 犬神伸长了舌头，还要再舔方雅静。 方雅静连忙向后躲闪，可是一条触手从斜刺里伸出，准确无误地卷住了她的腰身。 方雅静无处可躲。 犬神的舌头已经沿着她的手背，舔上了胳膊。 “香！”谈喻世朝着方雅静大喊。 就算对这个女人再没好感，也还是出于保护民众的本能，想要救下她。 他朝着方雅静跑过去，用力地挥舞手里的香，想要用香的味道驱走犬神。 方雅静也在这个时候反应过来，用可以活动的手，从自己的口袋里抽出了香。 想也不想，就按在了犬神朝着自己肩膀舔过来的舌头上。 突然尝到不喜欢的味道，犬神僵硬了几秒。 然后，立马甩开了方雅静，舌头不断地甩着，“呸呸呸”地往外吐口水。 吐了几口口水，像是突然想到什么。 犬神一个打滚，滚到了王卿面前，密密麻麻的触手下，传出呜呜咽咽的声音。 与其说是在犬吠，不如说是在撒娇。 一直坐在祭台下的江医生，终于忍不住一手掩住了面。 太痛苦了。 真的太痛苦了。 这个村子里，果然都是一群蠢钝如猪的愚民！ 把犬神这样的存在，也能养成弱智！ 他果然就不应该待在这个村子里，对着村子抱有什么期待。 江医生站起身，掸了掸白大褂上的灰尘，最后深深地看了那所谓的犬神一眼，准备离开。 犬神似乎有所觉察，猛地扭过头去，看向了祭台下。 空气中传来犬类嗅闻的粗重声音，已经转身走出几步的江医生，忽然若有所觉。 没有回头，身体已经本能地就地一个翻滚，离开了原本站的地方。 “汪！” 犬神落在江医生原本站立的位置，触手胡乱地摇晃着。 鲜红肥厚的舌头从乱糟糟的触手下探出来，在半空中胡乱地甩动着，捕捉着空气中的气味，涎液滴滴答答落了一地。 江医生有些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原本整洁的白大褂揉皱了，头发上也沾了些草梗。 他扶了一下鼻梁上歪掉的眼镜，错愕地看着犬神。 怎么回事？ 这傻狗不单是弱智，还疯了？ 攻击自己做什么？ 还没等江医生搞清楚状况。 狗又一次的扑向了江医生，触手也朝着他卷了过去。 嘴上虽然喊它傻狗，但是犬神，毕竟是“神”。 江医生还真的打不过它，只能不断地闪避，狼狈不堪。 他只好朝着村民们喊话：“你们过来帮我拦住它！” 偏偏村民们仍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对江医生的话充耳不闻。 “犬神今年怎么选了江医生？不是应该优先选外乡人的吗？” “你傻了啊，江医生也是外乡人啊，几年前来的。” 王卿站在祭台上，有些欣慰地看着与江医生玩耍的狗子。 不愧是自己养的狗，处处都随自己。 也跟自己一样，喜欢江医生这种温柔腼腆、善良纯真的好人。 看，它和江医生玩得多开心啊，一心想和江医生贴贴。 第74章 狗头村39（完） 江医生已经快疯了。 这条傻狗是得了疯狗病吗？！ 对着那个女人撒娇卖痴也就算了，为什么现在疯狂地攻击自己？！ 犬神的触手并不光滑，上面布满了黑棕色的狗毛。 江医生用一手抓住了朝着自己肩膀卷过来的狗毛触手，用力地甩向了一边。 可是更多的触手，又朝着他卷了过来。 就在这样乱糟糟的环境里。 谁都没有注意到，原本跌倒在地上的谢小鱼，挣扎着爬到了祭坛中央。 那里摆放着祭祀的香案。 在香炉的下方，还压着一本册子。 谢小鱼伸出手去，在香案上一阵摸索，终于摸到了那本册子。 在所有村民的注意力都被犬神吸引的时候， 谢小鱼从口袋里掏出一只打火机，打着了火舌，凑近了册子。 打火机是她从方雅静身上偷来的。 火舌舔舐着看上去已经陈旧泛黄的册子，却没有想象中的容易点燃。 谢小鱼拱起身体，挡住了周围将火舌吹得摇曳的风。 她的手已经因为过度紧张颤抖不止，后背汗涔涔的，嘴唇被自己咬得几乎要滴出血来。 “你在做什么？！” 原本被犬神吸引去注意力的三叔，忽然注意到了谢小鱼的动作。 三叔惊恐地大喊了一声，朝着谢小鱼扑了过来。 就在他扑过来的前一秒。 书册终于被点燃了。 一声扭曲的、尖锐的、完全不是人类的能发出的爆鸣声骤然响起，册子的边缘，开始焦黑蜷曲。 紧跟着，顷刻之间，火势大涨，将整个册子吞没。 谢小鱼抓着册子的手，也被火焰燎出了几个血泡。 慌乱之下，她扔下了熊熊燃烧着的册子。 被火焚烧处，化成黏腻浓稠的乌黑色液体，流淌在地上，散发出诡异的恶臭。 就在册子被火舌吞没的一瞬间，整座祭台剧烈地震动了起来。 紧跟着，整个村子都仿佛摇晃了起来，乱糟糟的山石从三面的高山上崩裂而下。 “地震了？！” 村民们惊慌失措地喊叫着，开始四散奔逃，想要找掩体躲起来。 沙尘四散纷飞，将眼前遮挡成一片浓厚的尘霾，什么都看不清晰。 趁着这个功夫，江医生终于摆脱了犬神的纠缠。 在混乱中，他随手揪住从祭坛上逃下来的一条“狗”。 江医生飞快地在烟尘中辨明了方向，拖着那条狗朝着村子的出口跑去。 王卿在浑浊的尘沙里，什么也看不清。 只能胡乱地挥手，将那些翻滚下来的石块用力地挥开。 一块大石被她挥中，转变轨迹，居然朝着江医生奔逃的方向砸去了。 “砰——” 一声重响。 江医生捂住再一次脱臼的右胳膊，差点吐出一口血来。 这个村子真的是太糟糕了。 这几个人类调查员就能把这里搅成这副样子！ 果然，这些没有接受过教育，只会封建迷信的村民，根本就不值得他将心思花费在这里！ 江医生一边在心底疯狂地咒骂着整个村子的愚民，一边忍着疼往村外逃。 与其呆在这个村子里，还不如当初就收下“刈才中学”的offer，去中学里做个校医。 至少接受过教育的孩子们，不会像这些村民们一样愚昧无知。 也不会有这条蠢狗一样弱智的邪神。 江医生恨恨地想着，牵着手里的“狗”，一头扎进了村子入口的密林之中。 村子里。 震动大概持续了一刻钟，终于渐渐地平息下来。 烟尘落定。 村民们从遮蔽物后面爬出来，一个个蓬头垢面，惊慌失神。 “啊，神典、神典被烧了……” 三叔甚至不顾余震是否停息，就连滚带爬地爬到祭台上，一通翻找。 却只在废墟中发现了被烧的只剩一角的册子，其余的部分，已经化作看不出形状的乌黑黏液。 神典上记载的，是历代供奉的祭品。 神典被烧掉了，这场祭祀要如何完成下去？ 三叔一个没挺过来，两眼一翻，晕厥在地。 王卿也灰头土脸地从废墟中钻出来。 四下环顾一番，这才发现，谈喻世等人居然不在了。 不只是谈喻世，连江医生也不见了。 这些人该不会是被压在了石头下了吧？ 王卿心里一紧，立马弯下腰，在乱石堆里搜寻起来。 随手就搬开了一块人一般高的巨石…… 此时。 现世。 方雅静在电梯里睁开眼睛。 电梯门刚刚合上，正等着她按下按键。 意识到自己已经成功脱离了怪谈，方雅静差点喜极而泣。 鬼知道最后祭典上那样的混乱，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好在她成功地逃了出来。 正准备按下电梯按键，回到家里好好休息一番，方雅静忽然僵住了身体。 有些怔怔地，她抬头，看向了电梯轿厢里光可鉴人的金属壁。 漆黑的狗毛，密密麻麻地，从她的右手手背，蔓延至大臂。 就仿佛是一张厚厚的皮草。 只不过，这皮草并非是盖在她的身上的，而是从她的血肉里生长出来的。 方雅静凝视着金属面中倒映出的自己，终于忍不住地，失声尖叫。 与此同时。 一座老旧的居民楼里，谈喻世、谢小鱼和张文秀，也睁开了眼睛。 客厅中物件摆放得凌乱，明显有着打斗的痕迹。 茶几上，是一瓶喝到了一半的酒，几个盘子里，装着吃剩的菜。 这家的男主人倒在了地上，浑身僵直，脸色青紫，从乌黑的嘴唇里，吐出不少恶心的分泌物。 俨然已经死去多时了。 同在现场的，还有谈喻世的同事们。 “那么，张文秀同志，请跟我们回警局接受调查。” 一个警察站在刚刚从怪谈中脱离的张文秀面前，公事公办地说。 在进入怪谈之前。 谈喻世接到了张文秀的报警，电话里，女人自称毒杀了自己的丈夫。 于是他们火速出警，来到了这个居民楼，对现场进行了封锁和调查。 但是没想到的是，调查到一半，谈喻世就和张文秀、谢小鱼进入了怪谈。 “等一下——” 谈喻世愣了几秒钟，才回过神来，连忙举起手喊。 他想跟自己的同事们说明，张文秀和谢小鱼刚刚才从怪谈中脱离出来，需要稍微休息一段时间。 然而，没等他的话说完，一旁的谢小鱼已经站了出来。 看着面前的警员们，谢小鱼的表情，有一种超乎常人的冷静和淡漠。 “我要自首，我是主犯，妈妈是在帮我顶罪。”这是她的第一句话。 “我要申请特殊保护，我有应对怪谈的天赋。”这是她的第二句话。 第75章 王卿不知道的事 从祠堂里找到的狗头村的第三份规则，被谢小鱼藏了起来。 【如果祭典还没有开始，请带上狗，快速离开狗头村。不要丢下狗，只有狗才能为你们指明离开的方向。】 【如果祭典已经开始，请尊重本村风俗，参加祭典，仔细聆听欣赏祭典的歌谣。】 【神典至高无上。侍奉犬神，你的名字将会被记录在神典上。（后面是被划掉的一句话）千万不要让自己名字出现在神典上。】 谢小鱼知道，只要自己交出写明了离开方法的第三份规则。 谈喻世一定会选择，立刻带着所有人离开。 但是她不想走，她想留下来参加祭典。 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获取更多的信息，揭开这个怪谈的谜底。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国家为了应对出现得越来越多、越来越频繁的规则怪谈，对于那些从怪谈中获得了天赋的调查员，开出了不少优待。 其中甚至包括减免死刑。 只要她能从这次的怪谈中，得到天赋，就不用担心罪行暴露。 反而可以反过来，保护妈妈了。 “从一进入怪谈，你就打定了这种主意吗？” 审讯室内，已经换上了囚服的谢小鱼，和谈喻世相对而坐。 谈喻世的嘴巴有些干涩，问出问题时，忍不住舔了舔自己的唇瓣。 谢小鱼慢慢地摇了摇头，隔了几秒钟，又点了点头。 “一开始没有，拿到第三份规则的时候，就有了。” 谢小鱼轻声说：“我不像我妈妈那么傻，我知道的，就算她顶罪了，你们也能查出来。” “我妈没有机会拿到毒药，只有我能从学校的实验室拿到毒药。” “如果查到了我的身上，我就认命。” 谈喻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垂下眼睑，遮挡了眼中复杂的情绪，但是声音还是不可避免带上了波动。 “你还有半年就要高考了，我查了你的成绩，可以考很好的大学。为什么要做出这种葬送自己未来的事？” 谢小鱼歪了歪头，看他。 忽然有些突兀地笑了起来，像是忍不住。 “谈警官，你就不觉得奇怪吗？” “规则怪谈，只有年满十八岁的成年人才能进入。所以，基本上所有的高中生都不会进入怪谈。这是留给一个国家的希望。” 谈喻世愣了一下。 对，谢小鱼今年高三，但是却进入了怪谈。 她已经成年了，比正常的高三学生，大了一岁。 “他不会让我考大学的。” 谢小鱼说： “你既然仔细的调查过，那难道就没有调查出来，去年的高考，我根本没有去参加。” “我想要摆脱他，就只有一个办法——杀了他。” 谈喻世忍不住问：“没有试过和老师说，或者报警吗？” 谢小鱼冷笑一声，穿起了囚服的衣袖，露出自己消瘦的胳膊。 她虽然很瘦，瘦得胳膊上连一点多余的脂肪都看不见。 但是，两条胳膊却是干干净净的，没有一点伤痕在。 “我要是说，我爸打的不是我，是我妈呢？” “从我有记忆开始，他就不再打我了。大概是怕我长大了，他老了，我会记仇？” “又或者是，我一个小孩子，被打了，身上留下了伤痕……老师总能看到，就算我不报警，老师也会帮忙报警。” “但是打我妈就不一样了。” “她是他老婆。就算我和老师说了，那也是家庭纠纷，反正我没有事，老师没必要掺和进这种浑水里。报警呢？上门调解一下，然后打得更狠。” “身边总有人说，娶来的媳妇揉倒的面，就是要打才能听话；又有人说，哪有做女人不挨老公打的？他好歹也对你的女儿好，没打过你女儿。” “我妈也想着，是啊，好歹那个男人，没有打女儿。我的学费也靠那个男人付。” “她总想着忍一忍，就算是为了女儿，忍一忍就好了。” “去年的时候，我没去参加高考。因为在高考前，我妈被打了个半死。我把我妈送到了医院。别人都在高考的日子，我等在医院的急救室外面。” 谢小鱼慢吞吞的说着，将一切娓娓道来。 她的表情平静无比，看不出一丝一毫的伤心与难过。 动手并不是突然之间的决定，而是认真地谋划之后，下定了决心。 谢小鱼甚至连后面该如何做，都已经想好了。 可是张文秀没有。 她只是一个没有念过书的，连工作也没有的普通妇女。 所以在第一时间，她能想到的唯一解决途径，就是自己替女儿顶罪。 想法朴实得可笑。 怎么会以为在现代刑侦技术下，调查不出真凶是谁？ 顶罪的行径只会让母女两人都获罪。 但是此时转机来了，她们进入了怪谈。 谢小鱼从怪谈里出来的时候，因为破坏了神典，解开了狗头村大半的秘密，获得了天赋。 “整件案件我们已经调查清楚，后续会对你作出心理评估。如果没有问题的话，希望你能为国家效力，争取减刑的机会。” 谈喻世离开审讯室前，告知了谢小鱼接下来的安排。 “你的母亲为你顶罪，构成包庇罪，将会被判处一年以上三年以下有期徒刑。” “不过你可以放心，在你申请特殊保护之后，你的母亲也会得到照顾。” 告别谢小鱼之后，谈喻世来到了一间会客室。 这间会客室十分朴素，但是坐在会议桌两边的人，却并不简单。 谈喻世进门坐下后，会议桌中央的人，就开门见山地说道： “你说的那个拥有很强的天赋，名叫王卿的女人，我们已经在全国的数据库中，进行了简单的抽查调研。” “调查结果是，没有一项吻合。” 第76章 任命人事部部长 “王女士，从狗头村招聘来的员工，已经办好入职手续了，明天就可以投入生产。” 管家站在办公室里，脸上带着浅淡和煦的笑容，向王卿汇报工作。 “不过，狗头村村长对于您愿意帮忙解决村民就业问题一事，十分感激。但是由于种种原因，暂时无法和您见面，他对此深表歉意。” 王卿坐在办公椅上，撑着下巴玩电脑上的蜘蛛纸牌。 听到管家的话，她抬起头。 “哎呀，村长真是太客气了，我还准备感谢他愿意给我们农场提供这么多人才呢。” 那天狗头村祭典，发生了地震之后。 江医生和谈喻世等人，就不知所踪了。 王卿后来想想，觉得这几个人，大概是在混乱中，已经及时地逃离了。 她还有点意外，没想到这几个人遇到地震，跑得居然这么快。 同时，心里又有点惋惜，没有和他们交换一个联系方式，以后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遇到了。 之后，昏迷的三叔在村民们的抢救下醒了过来。 三叔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和王卿谈农场招工的事。 三叔心里也是十分悲凉与无奈。 通过吃兔子的事，他已经知道王女士是个杀伐果断、心狠手辣之辈。 但是没想到，王女士居然能做得这么绝。 狗头村最大的依仗，就是犬神。 想必，即便是村长也没有想到，犬神无故失踪，居然是被王女士收服，成为了农场的一条看门狗。 而支撑狗头村一代代对犬神进行供奉的，是一本从天而降的神典。 可是神典，居然被那群外乡人给烧了！ 从王女士进入村子起，就和这群外乡人交往过密。 三叔不得不怀疑，外乡人会烧掉神典，是否有王女士从中暗箱操作。 或许，从一开始，王女士就根本没给他们狗头村选择的机会吧。 掌控犬神，火烧神典。 彻底断绝了他们狗头村所有的退路。 让他们狗头村，只能牢牢地绑在冥日农场这艘大船上。 三叔想通这一切之后，不由得一阵胆寒战栗。 这是何等精心的谋划、果决的手段、强悍的实力？！ 冥日农场的农场主，恐怖如斯！ 不过，三叔看得出来，这位农场主的野心，恐怕不仅仅是小小的狗头村可以满足的。 因为在招工后，离开村子的时候，王女士还特意在村口的树林里停留了很久。 几乎是将整个林子都搜刮了一遍，又抓了好几只血肉之神的仆从。 这种可以称得上主动挑衅的狂妄行径，难道王女士的最终目标，是直面血肉之神吗？ 此刻，已经换上了农场工作服的三叔，平复了一下自己百味陈杂的心情。 他拧动把手，推开办公室门，走了进去。 一步步，来到王卿的办公桌前，停下脚步。 “农场主，您有事找我？”三叔垂着头，恭敬地询问。 王卿“嗯”了一声，打量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三叔。 那天三叔在祭台上晕过去了，她还担心三叔是不是突发什么急病了。 现在看三叔站在自己面前，穿着农场的工作服，精神不错。 王卿就放心多了。 三叔低着头，没敢直视王卿的双眼。 却也能感觉到，王卿的视线在自己身上徘徊。 他不由得紧张起来，下意识攥紧了拳头，手心里汗涔涔的。 猜想着，王卿这次叫自己来是为了什么。 终于，在沉默了半晌之后。 王卿开口了：“三叔啊——” “您叫我老三就好！”三叔连忙道。 心里知道王卿是个多么可怕的女人，三叔哪敢让王卿再称呼自己“三叔”？ 王卿不认同地看着他。 都老熟人了，而且三叔的年纪又比自己大这么多，在村里的威望和辈分都很高。 自己的农场里，又有这么多从狗头村招聘来的员工。 怎么说，自己给三叔点儿面子，也不过分。 王卿：“没事，三叔，你听我说。” 三叔：“哎哎。” 三叔见王卿脸上的表情，也不敢反驳了，摆出一副“您请说，我听着”的姿态。 王卿以手支颐，语气温和：“我看三叔你是个可靠的人，村民们也肯听你的话，所以想要安排你做人事部部长。” “什么？” 三叔一愣，立马怀疑这是王卿在试探自己，吓得连连摆手摇头。 “不不不，我怎么能担当这么重要的岗位？” 王卿见他将头摇得像是拨浪鼓，忍不住笑。 “哎呀，你就不要客气了。” 王卿站起身，绕过桌子，走到了三叔的面前，语气十分真诚。 “我相信你可以做好的，一定能帮我管理好农场的人事相关。” 三叔不语。 他小心翼翼地掀起眼帘，端详起王卿的脸色。 在心底暗自揣测，王卿这么说，到底是什么意思？ 王卿笑眯眯地继续说： “对啦，三婶的手艺也挺不错的，我们农场现在正好缺食堂厨师，我觉得三婶可以胜任这份工作。” “之前听三叔你提过，你和三婶还有个儿子，我看不如也来农场工作好了，给三叔你打下手。” “哦，还有……小松那个孩子，一个人留在村子里也怪可怜的。正好，我这里有个学校的合作，过几天我去那个学校看看，要是环境还不错，就把小松送过去念书吧。” 王卿对自己的安排十分满意。 三叔可以协助村长管理整个村子，想必也一定能管理好人事。 三婶的手艺，她第一次去三叔三婶家吃饭，就想把三婶拐、咳、招聘来自己农场了。 至于三叔和三婶的孩子嘛，她是觉得三叔年纪挺大了，要是有个病啊痛啊的，这个孩子还能顶下班。 至于帮小松看学校，那就是个顺手的事，算是员工福利吧。 听着王卿带笑的话语，三叔的额头上，不由得沁出一层冷汗。 农场主此举，是直接将他所有的家人都攥在了手上，不怕他不为她卖命啊。 三叔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唯有沉重地点了下头。 “那就多谢您的器重，我一定会为您好好干的。” 王卿满意地点头。 她就知道，自己给三叔安排了这么便利的工作环境，这么优越的员工福利，三叔一定不会拒绝自己。 果然啊，现在像她这么好的老板已经不多见了。 送走了三叔，王卿转头看向一直站在一旁的管家。 “对了，你说的那个，要和咱们农场合作，为他们食堂提供菜源的学校，叫什么？” 管家温和地一笑，“刈才中学。” 第77章 刈才中学1 “苏醒级副本，刈才中学。” 学校大门旁一块巨大的石碑，夕阳血红的余晖倒映出石碑上四个朱漆大字。 五个年龄性别均不同的男女，就站在这石碑前。 一个染着奶奶灰发色的少年，双手插兜，凝视着石碑，慢吞吞地念出了这个怪谈的名字。 说完垂下眼睑，腮帮子动了几下，嚼着嘴里的口香糖，吐出了一个泡泡。 站在他身边的是个身材高挑的女人，一头黑长直的发，脸上戴着口罩。 说话的声音闷在口罩里，有些低沉沙哑。 “刈才中学，在今年一月，已经被‘解密人’完全通关。” “关于这个副本的所有规则，和正确的通关方法，已经全部公开在论坛上了。谁还有不清楚的？现在可以提出来。” 一个三四十岁的男人慢慢举起了手。 他看上去很干瘦，皮肤是一种常年风吹日晒的黑黄，双手粗糙，有着不少干裂的口子。 一开口，是带着浓郁乡音的不标准普通话。 “俺、俺……俺知道，俺看过……但是俺记不下来。” 男人有些局促地搓着手。 从他的外表看，明显与身边的男女，不是同一个阶层，大概是工地农民工之类。 黑长直女人倒也没有看不起他，冷静地说：“你跟紧我们，我会随时提醒你。” 另外两个人， 一个是戴着黑框眼镜看上去有些古板的三十岁女人， 另一个是体型高大健壮浑身腱子肉的二十多岁男青年。 五个人站在校门口，还没来得及交谈几句。 就从保安亭里探出一个脑袋，朝着五个人大喊： “学生快点进学校啦，不然要关门了！” 又忍不住小声嘀咕， “这些学生，一个个的，放假跑得比谁都勤，上学就跟要了命一样，磨磨蹭蹭。” 听到保安的话，五个人连忙往学校里走。 奶奶灰少年走到校门口保安室的窗口处，忽然停下了脚步。 他转过身，抓住了跟在自己身后的农民工的胳膊。 农民工一脸茫然地看着他。 只见奶奶灰少年伸手，十分娴熟地从民农工被磨得破损的口袋里，掏出了一包烟。 低头看一眼烟的牌子，少年将那一包烟，递给了门卫室里的保安。 “保安叔叔，今天是几月几号来着？诶呀，这个假放得我都有些昏头了。” 保安接过了奶奶灰少年递过来的烟，嘴上虽然责备，但是表情却和蔼了很多。 “来上学还带着烟啊？书不好好念，抽烟喝酒的本事学了不少——今天九月十号。” “诶，还有谁身上带着违禁品不？放这儿，别带进去啊，当心教导主任查到了，给你们都记过。” 保安点了点自己桌面。 几个人都翻出自己身上带着的手机等电子产品，放在了保安室的桌面上。 奶奶灰少年笑眯眯看着保安，“保安叔叔，你会还给我们的吧？” 保安哼笑一声，“你还不相信我了？等你们离校，来我这里领就是了。” “那就谢谢叔叔了。” 奶奶灰少年的视线，在保安身后一排架子上扫过。 架子上，全是各种款式的手机、平板、mp3…… “对了叔叔，我那手机两天没充电就关机了，我怕到时候放假回家手机没电，叔叔你给我充一下呗。” 说着，奶奶灰少年有些不高兴地撇了撇嘴，小声抱怨， “也不知道这次学校上几天课，哪天放假？” “你们这些学生，上学不积极，净惦记着放假！” 保安已经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点燃了，夹在指缝间，嘬吸一口，吞云吐雾。 “快了，你们这次的课程安排短，九月二十五号放假。” 听了这话，奶奶灰少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谢谢叔叔。” 和保安攀谈完，奶奶灰少年拉着农民工，快步进入了学校内。 五个人一面走，一面交谈着。 “这个怪谈的通关规则，早就已经被公开出来了。”奶奶灰少年一面嚼着口香糖，一面说，“我们只要在学生放假的那天，离开刈才中学，就可以离开怪谈了。” 农民工有些惊慌，忍不住问：“那俺们要在这个鬼地方，待上十五天啊？” “没错。”黑长直女人调整了一下口罩，声音冷淡，“不过我们运气不错，至少现在学校的时间，不是十月份。” 农民工不解：“十月份？” 黑长直女人：“十月份学校会有运动会，到时候，这个怪谈的难度，会高出一倍不止。” 就在几个人说话的时候。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年轻男人，捧着茶杯走出了医务室，姿态闲适地靠在二楼栏杆上小憩。 他挺秀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视线穿过镜片，落在刚入校的几个人身上。 嘴角，扬起了一抹捉摸不透的隐秘微笑。 几个学生们从走廊上穿过。 路过年轻男人身边的时候，都纷纷低头，下意识地将本就更轻的脚步放得更轻。 学生们礼貌地朝着这位刚入职不久的校医打招呼。 “江老师好。” 直到年轻男人微微颔首，他们才敢离开。 “哎呀，还是新的工作环境比较好。” 年轻男人目送着学生离开，捧起手中的茶，喝了一口，神情慵懒而惬意。 “不愧是接受过教育的学生，就是比没念过书的村民们礼貌多了。” 早知道他一开始，就不选择那种偏僻的小村子了，来学校做校医多好啊。 正在黑长直、奶奶灰等人交谈的时候，一个年轻的女老师，手里拿着一卷横幅，朝着他们走了过来。 “你们几个，站在这里做什么？没事干的话，帮我把这张横幅在校门口挂起来。” 刈才中学校规之一：学生不得顶撞老师，必须按时完成老师交代的任务。 没想到一进学校，就会被交代任务。 奶奶灰少年只好提起十二万分的小心，与黑长直一起，在女老师的监督下，小心翼翼地将横幅挂在了校门口的石碑上。 展开的横幅上，赫然烫金的一行大字—— 热烈欢迎实业家王女士莅临本校参观！ 第78章 刈才中学2 看着横幅被挂上，又检查了两遍，确认不会掉下来。 年轻女老师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行了，你们回班级吧。” 女老师朝着五人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可以离开了。 刈才中学校规之一：学生无故不得串班，不得换座。上课铃响后，必须在教室内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幸而整个学校的规则，以及应对方法，都已经被公布在论坛上了。 奶奶灰少年嚼着口香糖，依照着论坛上提供的通关方法，轻车熟路地带着大家去了成绩公布栏。 从公布栏上，几个人找到了自己姓名班级和成绩。 奶奶灰少年叫“卓不凡”，黑长直女人叫“穆瑞锦”，农名工叫“李非”。 三人被分到了一个班级。 剩下的两个被分到了隔壁班。 带着眼镜的古板女人叫“周婧”，浑身腱子肉的健壮男人叫“郑斌斌”。 几个人所在的班级，都是高三。 刈才中学特意将高三设立在了教学楼的第一层。 据说，这么做是为了省掉高三生上下楼的时间，让他们可以有更多时间投入在学习上。 从班级的门牌上找到了自己的班级，走进去后，班级里格外的安静。 明明还没有到上课时间，却没有一点打闹谈笑声。 每个学生都安静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或是捧着书阅读，或是埋头用笔在稿纸上不停地书写着。 偌大的教室里，只能听到笔在纸上划过示，发出的“沙沙”的写字声。 刈才中学校规之一：不得在其他学生学习的时候出声打扰。如果你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请迅速、马上、立刻（字体被标黑了）拿出课本阅读。 此时，教室中有五六个位置都是空缺的。 但无论是空缺的位置，还是坐了学生的位置，都没有标记上名字。 他们需要想办法，从这些位置中，找到属于自己的那个。 已经知晓具体规则的卓不凡和穆瑞锦，当然不会在此时出声询问同学自己的位置。 卓不凡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嚼着口香糖，朝着一个座位走了过去。 那个位置上已经坐了一个学生了，此刻正低着头看书。 卓不凡走到他的身边，脚步停顿了一下，撅起嘴，想要将口香糖吹出一个泡泡。 可是，也不知道是小心还是怎么，嘴里的口香糖居然就这样飞了出去，粘在了学生的桌上。 那个学生终于从书本里回过神来，抬头看向了卓不凡。 不得在其他学生学习的时候出声打扰——但是，此时这个学生已经算不上学习状态了吧？ 卓不凡笑了笑，压低声音道歉：“不好意思啊，不是故意的。” 学生抿着嘴唇，脸色阴郁地看着他。 卓不凡说：“这样吧，我们两个互相换个桌子。我把我的桌子给你。” 学生看了一眼粘在自己桌上的口香糖，站起身。 卓不凡立刻搬起了学生的桌子。 而学生则从那几张空置的桌子中，搬起了一张挪到自己的位置上。 卓不凡轻松地搞定了一切。 坐下之后，卓不凡伸手在桌肚里摸索了两下。 幸运地从桌肚里面找到了一张成绩表。 他回忆着刚刚从那个学生课本上看到的名字。 再加上自己名字，比照着成绩表，终于确定了班级座位排布的顺序。 刈才中学的隐藏规则：校内，大部分班级座位的排布，与学生的学习成绩有关。 李非和穆瑞锦走到卓不凡的身边。 卓不凡比了几个手势，示意两人他们应该坐的位置。 李非和穆瑞锦立刻在应当入座的位置上坐下。 然后从桌肚里，取出了课本安静翻阅。 时间大概只过了几分钟，第1遍上课铃声就敲响了。 紧跟着，走廊外传来了高跟鞋“哒哒哒”的声响。 一个老师怀中抱着教材出现在门外。 她站在门外却并没有直接走进来。 走廊上又传过急促的奔跑声，两个学生气喘吁吁地出现在了教室外，正准备往里走。 但是老师挡住了门，他们没办法进来。 很快，第2遍上课铃声就响了。 老师扭过头，看着门外的学生，神情阴郁森冷。 嘴唇上下碰了碰，冰冷地吐出两个字： “迟到。” 一般来说，学校的第1遍铃声，只是预备铃。 在第2遍铃响之前，走进教室内都不能算是迟到。 很明显，这是老师故意让他们迟到。 “你们两个，今天去办公室写检讨。” 听到这句话，那两个学生的脸色顿时惨白。 然而老师却视若无睹，自顾自地走到了讲台上，翻开了自己手里的书。 “我们今天来复习第4课……” 老师讲的，都是高中的知识。 因为是高三，所以主要是复习，而不是教授新的课程。 时不时的，老师会点人起来回答问题。 这就让卓不凡、穆瑞锦和李非三人很苦恼了。 已经参与工作的穆瑞锦，和没念过几年书的李非，暂且不提， 就算是里面年纪最小的卓不凡，也已经是个大二学生了。 有句话说得好——大学生的脑子，狗都不吃。 卓不凡已经将高中学过的内容忘得七七八八了。 “下一个问题，我请一个同学起来回答一下。” 老师站在讲台上，手里捧着课本。 她雪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视线在教室内逡巡。 最后落在了卓不凡的身上。 “卓不凡同学，你来回答，牛顿三大定律是什么？” 即便是再不想站起来，卓不凡也不得不站起来。 他拼命地在脑中回想，牛顿三大定律究竟是什么。 这是他高中时候学过的知识。 只不过现在回想起来，只能记得起只言片语，甚至串联不成一句完整的话。 回答不出问题，大概会跟那两个迟到的学生一样，被留去办公室写检讨。 就在这个时候，教室外响起了敲门声。 “林老师，出来一下。” 老师走下讲台，去开门。 门外站着教导主任。 趁着老师和教导主任走到走廊上交谈的功夫。 卓不凡飞快地翻起书来。 终于从物理书上找到了老师问的问题的答案。 飞快地看了几眼，强行将之记了下来。 没一会儿老师重新走了进来。 这次，卓不凡很顺畅地背出了答案。 让卓不凡坐下之后，老师并没有再继续带领大家复习。 将教材放在桌上，老师宣布道： “明天会有重要领导访问我校，本校决定举办欢迎仪式，稍后学校会安排你们进行彩排。” “另外，教室的清洁工作一定要做好，剩下来的时间你们将教室打扫一番，明天领导参观的时候，必做到一尘不染。” 第79章 刈才中学3 一辆车穿过厚重的浓雾，停在了学校门口。 王卿从车上下来，有些紧张地挺直了后背，又整了整自己身上穿的衬衫和西装。 “管家，你看我这个样子，没什么问题吧？” 没有镜子，王卿只能询问身边管家的意见。 管家微笑着安抚道：“看上去非常大方得体，您应当对自己自信一些。” 被“义才中学”的校长邀请去学校参观，王卿兴奋得好几个晚上没睡好觉。 还特意去给自己置办了一身新行头，穿上了黑白色的商务小西装，盘起了头发。 务必要让自己看上去像个干练可靠的女企业家。 听到了管家的评价，王卿紧张不安的心情才稍微平定一些。 她轻轻咳嗽一声，迈开步伐朝着刈才中学的校门口走去。 管家跟上王卿的步伐，得体地稍落后些，始终与王卿保持着一两步的距离。 王卿一靠近学校门口，就看到了挂在校门前的横幅。 “热烈欢迎实业家王女士莅临本校参观！” 宽大的横幅将石碑上的字遮挡得严严实实。 原本站在校门前的一男一女两个老师，一看到王卿的到来，脸上立刻扬起灿烂的笑容，热情地迎接了上去。 “请问您是冥日农场的王女士吗？”女老师声音甜美地问道。 王卿愣了一下，点头：“是我。” “哎呀，欢迎欢迎！” 女老师一听，声音甜得仿佛多喝了一罐子蜂蜜，立刻伸出手与王卿握手，开始介绍道： “我叫张晓云，是本校的教导主任，这位是我的同事，赵军军。” 张晓云的脸上，又流露出几分歉意， “校长有些事，暂时走不开，所以让我和赵老师一起来迎接您，希望您不要介意。” 王卿：“没事没事。” 她当然不会为了这点小事介意。 张晓云嘴角的笑容更深了几分，领着王卿往学校里去。 一面走，张晓云一面敬业地和王卿交谈。 “王女士可以放心，我们学校秉承着‘爱生是教师的天性，育人是教师的天职’这一教学理念，致力于培养出‘自立、自强、自信、自律’的优秀学生……总之，您放心，我们学校一定不会让您失望。” 穿过学校门口的喷泉广场，后面就是教学楼。 此时正是上课时间，教学楼里传出老师讲课的声音和学生的朗朗读书声。 张晓云为了向王卿证明学校的教学实力，特意带着王卿从一排班级前走过去。 “我们学校有着优秀的师资力量和深厚的文化底蕴，不管入学前是成绩如何差劲的后进生，来到这里后，最终都会以优秀的成绩毕业。” 王卿听着这话，心里有点说不出的不大舒服。 “张老师，我觉得你这话说的有点偏颇。” 王卿说， “对于学生来说，成绩当然是重要的。但是我觉得，比起教书，更重要的是育人。学生成绩差不要紧，重要的是要学会做个品德优良的人。” 张晓云愣了一下，很快，又重新绽开笑颜。 “这是当然。看来王女士在教育上，也很有心得体会啊。” 说着，视线落在了教室的玻璃上，微不可觉地皱了皱眉。 随后，张晓云将王卿领到了教师办公楼。 推开一间空置的会客室，请王卿进入。 王卿在真皮沙发上坐下，打量着这间办公室。 虽然，整个会客室比自己在农场的办公室要小上一半。 但是，装修方面却十分精致奢华，比自己农场的办公室，不知道要高档上多少个档次。 “您在此稍等片刻，我去处理一些事。” 张晓云给王卿泡了茶，有些歉意地对王卿笑了笑。 留下了赵军军在办公室陪客，自己出去了。 张晓云一离开王卿的视线，脸上的笑立刻消失殆尽。 漂亮的面孔上，满是冷漠与阴郁。 她一路走回了教学楼，就在王卿刚刚路过的其中一间教室前，停下了脚步。 “哒哒——” 张晓云敲响了教室的门。 里面上课的老师立刻停下了讲课的声音，放下手里的粉笔，走过去打开门。 看着面色阴沉的教导主任，整个班级鸦雀无声，没有谁敢发出一丁点动静。 老师也有些紧张。 “教导主任好，您有什么事吗？” 张晓云伸手指了指窗户。 “昨天的窗户是谁擦的？我有没有说过，要擦得一尘不染？上面留下的印子是怎么回事？” 这么不仔细，要是被王女士看到了，说不准会觉得学校卫生不够好。 如果因此，影响学校与农场的合作，可怎么办？ 老师一听张晓云的话，也立刻露出了愤慨的神色，将手里正在讲课的教材狠狠扔在了讲台上。 “你们怎么回事？” 老师的脸涨的通红扭曲，眼中甚至开始往外渗出殷红的血泪。 她的嘴唇一张一合，声音越发尖锐刺耳，仿佛指甲在墙上划。 “我平时怎么教育你们的？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连个窗户都擦不干净，你们爹妈是送你们来这里混日子的吗？！” 坐在教室最后排的三个人，不由得皱起了眉。 其中，农民工出身的李非，更是浑身上下颤抖不止。 整个人恐惧地蜷曲起来，恨不得将自己整个缩成一个团子，塞进课桌。 昨天的窗户，正是他擦的。 终于，老师发话了：“昨天的窗户是谁擦的？自己站出来！” 李非没有动。 老师的视线仿佛恶狼似的，在整个教室内逡巡。 猩红的嘴唇几乎要滴下血来。 “没有人承认吗？来我自己来问了。被抓到的话——” 李非只能将求救的目光，投向从进入这个怪谈开始，就带着自己的穆瑞锦和卓不凡。 终于，卓不凡主动地站了起来。 起身的时候，又伸手拉了一把李非，示意他也跟着站起来。 “报告老师，昨天的窗户，是我和李非同学擦的。” 第80章 刈才中学4 刈才中学可以说是最早出现在花国的怪谈之一。 同时也是一个开放得极为频繁的怪谈。 曾经，有无数的调查员丧生于此。 国家政府花了整整三年，折损了近百的‘解密人’，才终于整理出了它所有的规则，公布在论坛上。 刈才中学之所以如此难以攻克，是因为每次进入的调查员，所遭遇的一切，都可能是不同的。 整个校园内，充满了不稳定因素和各种突发事件。 从第一次有人活着从刈才中学离开，到现在，整理出的各种明面规则与隐藏规则，不下百余条。 又有专门的人，对刈才中学内各种事件做了归纳整理，并做出了应对攻略。 直到确保这个怪谈的存活率达到80%以上，才能将其打上“完全通关”的标签。 80%的存活率，也在清晰地告诉所有人： 即便有前人的经验作为参考，也有可能死在这个怪谈中。 更何况—— “这次我们遭遇的事件，与论坛上整理出来的所有校内事件，都对不上。” 穆瑞锦在站在老旧卫生间的镜子前，低着头，冲洗着自己的双手。 她垂着眼睑，眼神一直落在自己的手上，没有与身边的人有过多的目光交流。 她的声音压得低低的，但足以被身边的周婧听到。 此时是下课时间，但是大部分学生，仍然在教室里学习。 整个卫生间就只有她们两人。 这里可以说是整个教学楼，唯一没有监控的地方。 穆瑞锦冷声说道：“我们可能是第一次遭遇这种情况的人，所以，这次的难度可能比想象中的还要更高一些。” 周婧沉默不语。 她也是看过论坛上关于这个怪谈所有信息的人，当然清楚这点。 刈才中学是一个很典型的，以督促学生的学习为第一要义的学校。 这个怪谈中，除却每个5月和10月会举办的运动会，还随时可能有各种考试、竞赛、辩论赛等。 可是昨天，他们进入学校后没多久，竟被告知要为了迎接“王女士”的到来彩排欢迎仪式。 这可是占用了学生的学习时间！ 与刈才中学以往的作风全然不同。 究竟该如何应对这种改变，几个人暂时都没有头绪。 或许只有搞清楚那个“王女士”是何方神圣才行。 穆瑞锦也沉默了一会儿，直到冲洗干净了自己沾满洗手液的双手，才开口： “刚刚卓不凡和李非被带去教师办公室了。” 声音闷在口罩里，有些模糊。 周婧愣了一下：“那——那我们要做什么吗？” 穆瑞锦终于瞥了她一眼，一面慢吞吞地拧上水龙头的开关，一面吐出四个字：“静、观、其、变。” 随着最后一个字幻音落下，水龙头被关上它转过身走向了厕所外。 刈才中学的校规：禁止男女生过度交流，禁止不同班级的学生过度交流。学生上厕所的时间不得超过5分钟。 即便再如何地拖延，此刻距离穆瑞锦进入厕所，已经快到5分钟了。 而在校规地约束之下，穆瑞锦甚至不能与卓不凡、李非正常地交流信息。 即便勉强靠着手势和眼神交流，一旦超过对视的时限，也会被认定为“过度交流”。 穆瑞锦真心实意地觉得，这种校规真是泯灭人性。 周婧与郑斌斌自然也是如此。 两个人虽然被分到了一个班级，却自能像是孤军奋战。 路过之前被教导主任指出没擦干净的窗户的时候，穆瑞锦特意放慢了脚步仔细地观察。 最后，在一个小角落里，发现了一粒小指甲盖大小的水印。 或许是谁在走过的时候，不小心将一滴水溅在了上面，干涸之后所形成的。 穆瑞锦：“……” 要不是她视力2.0，还真看不到这个点。 此时，李非和卓不凡，正跟在教导主任的身后。 李非心中又是忐忑、又是懊恼，同时，还有些迷茫。 李非想不明白，自己昨天明明就已经将窗户擦干净了呀。 在大扫除开始前，卓不凡还特意提醒过李非，边边角角都要注意到，千万不能让老师抓到把柄。 李非知道这是关系性命的事，当然会小心。 教导主任的脚步声不急不徐。 高跟鞋细细的跟踩在办公楼的楼梯上，发出尖锐的声响。 在空荡荡的楼梯间回荡。 仿佛她的每一脚踩下去，都有一只无形的生命，在她的脚底下爆开、撕裂、惨叫出声。 这令李非心中的不适感更甚。 只觉得脑子一阵阵的钝痛，几乎要裂开，后背出了一层冷汗，寒浸浸的。 李非虽然没怎么念过书，但并不是个傻子。 进入怪谈开始，他就有仔细的观察周围的一切，并将穆瑞锦和卓不凡说的话暗暗记下来。 李非注意到，昨天那两个因为迟到被老师留下写检讨的学生，今天并没有来上课。 于是就猜出，那两个学生大概是已经遭遇了什么不幸了。 被老师留下来惩罚，绝对是很危险的事。 在李非正惶恐不安的时候，忽然，从上方的楼梯口处，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 “诶？张老师，你回来了啊。” 教导主任停下脚步。 始终跟在教导主任身后的李非猝不及防，差点要上前一步撞在她的后背上。 幸好此时，时刻关注着周遭环境的卓不凡及时反应，伸手拉了李非一把。 让李非站稳了，没有冲撞到教导主任。 紧跟着，两人就看到，原本还满脸阴郁、令人不寒而栗的教导主任仰起头，露出了一个热情的笑容。 声音，也甜腻得仿佛是从蜜糖罐子里捞出来。 “是的，王女士……您怎么一个人从会客室出来了？” 楼梯口处的那个女人“哦”了一声，却没有回答教导主任的问题。 卓不凡可以清晰地感觉到，那个女人的视线似乎越过了教导主任，落在了自己和李非的身上。 似乎在一边打量，一边思索着什么。 卓不凡意识到， 这个女人，大概就是昨天挂的横幅上所写的那位“王女士”。 也是昨天老师说的，要为其举办欢迎仪式的那个人。 无论从哪种角度来看，这个女人都应当是一个极为危险的诡异吧。 整个刈才中学，都受到了她的影响。 第81章 刈才中学5 如果说，面对老师和教导主任，卓不凡还能稍微有些斡旋的余地。 甚至，在李非遭遇到危险时，还敢起身跟着他一起过来。 那么，当意识到自己此刻面对的，是一个强大到足以影响怪谈规则的诡异时。 卓一凡已经浑身如堕冰窖，冷汗如瀑。 脊背僵直如同紧绷的弓弦，稍多一分力道就会断裂。 逃！ 这是他脑子里，唯一能想到的一个字。 可是逃，能逃去哪里？ 卓不凡更是可悲地发现，自己的两条腿，已经抬不起来了。 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就像是无用的羊羔一般，举起四肢跪坐在原地，等待着屠夫的屠刀落下。 因为除了等死，他什么也做不到了。 就在卓不凡为自己只能引颈就戮这一现实，感到痛苦愤恨不甘的时候。 楼梯上，那个女人终于开口了。 带着几分迟疑的询问：“张老师，这两位是你的同事吗？” 教导主任回头看了卓不凡和李非一眼，又转过头，尊敬礼貌地对王卿说：“不是的，他们两个是学生。” 王卿有些诧异。 别的不说，那个中年男人，一看就三四十岁了！ 她宁愿相信，他是旁边那个染着一头社会人灰毛的少年的爹，是因为儿子不服管教被叫来的倒霉老父亲。 不过，既然教导主任都这么说了，王卿也想不出什么理由，张晓云会骗自己。 又认真的打量了中年男人一番，王卿恍然大悟。 她懂了。 这一定是个中年男人，虽然在社会上拼搏多年，但是依旧不改大学梦，来学校旁听走读的感人故事。 没有想到义才中学居然如此的宽容，连年纪这样大的学生都愿意接纳，圆他高考梦。 这才是有教无类啊！ 王卿看向教导主任的目光中，带上了几分感动，由衷地称赞道： “贵校真是师德师风优秀，有教无类，诲人不倦！” “学生们学习的劲头也很足，我今天从教学楼那边走过的时候，看到每个学生都在认真学习，实在是很欣慰。” “你们是优秀的园丁，在学校这座花圃里，为国家培育出德才兼备的人才，放弃每一个学生！” 王卿这么一长串话说完，中间居然没有卡顿一下。 其中饱含的感情，让教导主任听了都有些愣神。 难道他们刈才中学真的有这么优秀？ 等等，怎么可以连自己这个教导主任，都怀疑学校不够好呢？ 还没等教导主任说些什么，王卿又接着夸奖道： “张老师年纪轻轻，就是教导主任，看来教育水平一定很高。” “有你这样优秀的老师，在这所中学以教书育人，相信学校一定会越办越好，为国家输送的人才也一定会越来越多。” 对王卿这样毫不吝啬的夸奖，教导主任的脸上不由的浮现了两抹红晕。 王女士不愧是冥日农场的农场主啊，竟然如此善于发掘他们身上的优点！ 想必农场里的员工都很幸福吧？ 和难伺候又长得丑的校长一比，教导主任甚至都有点想跳槽去冥日农场发展了。 当然，教导主任也知道，被规则束缚的自己，是没办法轻易跳槽的。 她只能谦虚又带了几分羞涩地回应：“王女士过奖了，我也只是比其他老师，优秀上那么一点罢了。” 王卿和她说了这么多话，在楼梯口站得也够久了。 小腹的酸胀感传来，她这才想到要紧事。 “张老师，请问厕所在哪儿？” 张晓云走后，王卿在会议室里坐着没事干，就只能捧着茶杯喝水。 一不小心，水喝多了，尿急。 本来赵军军老师提出要送她去厕所的，管家也说要陪着。 但是王卿觉得，自己这么大一个人了，总不至于连厕所都找不到吧，就没让他们跟着。 没想到，在办公楼里打了几个转，居然还真的没有看到厕所。 王卿本来都想着，干脆回会议室问问看厕所究竟在哪了。 谁知道就在楼梯口处，撞见了张晓云带着两个学生。 既然是学校的教导主任，一定在学校里工作了很长时间，肯定知道厕所在哪儿。 张晓云听到王卿问厕所，愣了一下，然后马上走到王卿的身边：“您跟我来。” 又忽然意识到卓不凡和李非还跟着自己，干脆对他们说：“你们两个先去办公室等着。” 说完，就带着王卿，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看着王卿和张晓云离开的背影。 卓不凡的差点脚一软，摔在地上。 李非一把拉住了他，怎么也想不通，看上去一直游刃有余的卓不凡，会露出这么脆弱的神情。 此时的卓不凡，早就没有了一开始在校门口处和保安打交道的老练轻松。 他浑身上下都被冷汗浸透了，手脚冰凉，脸上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甚至连苍白褪色的嘴唇，也在无意识地颤抖着，牙齿碰撞，发出“咯咯”的声音。 直到被李非扶着歇了一分多钟。 卓不凡才似乎终于回过神来，反手用力地抓住了李非的手。 “要告诉其他人……一定要告诉他们……” 这个叫做王女士的诡异，究竟是何等可怕的存在！ 卓不凡清晰地记得，在论坛上，针对“刈才中学”的上百条规则中，清晰标红的有三条。 那是绝对无法触碰的三条。 其中之一就是——教师办公楼没有厕所！！！ 可是那个叫做王女士的诡异，居然就这么大剌剌地，说出了“厕所”两个字。 而教导主任，竟然笑容可掬地，不、甚至可以称得上舔狗地，带着她去厕所！ 第82章 刈才中学6 教导主任带着王卿穿过走廊，从教师办公楼另一侧的楼梯上去。 上了两层楼，又转过一个拐角。 王卿看到了代表厕所的淡绿色荧光标志。 分明是白天，但厕所却很黑。 除却一个狭窄的入口，四面都是黑漆漆的墙壁，一扇通风的窗户也看不到。 王卿直觉这个厕所设计的不合理。 连窗户都没有，要怎么通风？ 不能通风的话，岂不是很臭？ 张晓云看着王卿，有些抱歉地开口：“不好意思，厕所的灯坏了很久了。” 站在女厕所外往里面看，只能看到四个角落里散发着淡绿色光芒的安全标志。 这微弱的荧光绿，只能勉强让人在昏暗中，看到厕所的地面，不至于彻底两眼一抹黑。 再高一点的地方，就看不到了。 “算了，没事。” 王卿是个体贴别人的人，而且尿到临头，也憋不到再换个地方上厕所了。 她从口袋里掏出外公送的手机，打开了手机的手电筒功能，白光顿时照亮了一小圈地方。 “我就这么进去上吧。” 王卿借着手机手电筒光线的照明，走进了厕所里。 不出她的意料，这种一点也不通风的厕所里，果然是有臭味的。 只是臭味并不浓烈，还没有到让人难以忍受的地步。 反而时断时续，似乎是从某个源头一点点往外飘。 王卿一手遮住了鼻子，选了个距离门口位置最近的隔间，拉开隔间的门，走了进去。 隔间内是普通的蹲坑，样式十分老旧。 白瓷的蹲位已经囤积了不少黄褐色的污渍，大概是很久都没有被人认真打扫过了。 好在里面没有上一位留下的没冲干净的粪便。 令王卿有些意外的是，在隔间的一角，居然燃着三支线香。 线香看上去已经烧了一段时间了，三点微红的火光，在黑暗中闪闪烁烁，格外醒目。 王卿嗅到空气中线香燃烧出的淡淡气味，猜测这大概是什么人点在在这儿除臭的。 也对，厕所里一直有股臭味。 虽然不浓烈，但是如果蹲坑蹲久了，闻了太长时间肯定让人觉得不舒服。 教职员工们来上厕所忍受不了，自费掏点钱在厕所隔间里点个除臭檀香驱驱味，也很正常。 王卿一手举着手机照明，一手解开了裤子蹲下上厕所。 上到一半，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空气中的臭味似乎突然浓郁了起来。 与此同时，王卿听到了从其他隔间里，传出的，隐隐约约的声响。 低沉，模糊，夹着“咕嘟咕嘟”的底噪，像是从水底下往水面上吹出的气泡。 随后，是一个女人低低的啜泣声，夹杂着模糊不清的呓语，似乎在怨毒地咒骂些什么。 王卿有些尴尬。 大概是哪个老师或者学生受了气，现在正在厕所里发泄情绪吧。 也不知道对方知不知道自己在这里。 要是不知道的话，自己突然走出去，惊动了对方，一定会让她尴尬吧？ 所以，王卿决定再安静地蹲一会儿。 等对方发泄完了，离开了，自己再从厕所里出去。 王卿干蹲着，也无聊，就盯着厕所角落里燃烧着的线香看。 耳边，是从其他隔间传来的，断断续续的诡异声响。 眼前，是在昏暗狭窄的厕所隔间里，忽明忽灭燃烧着的三支线香。 王卿看着看着，那三支线香也不知道燃了太久了的缘故，竟忽然抖落下三截香灰。 这香灰一抖落下来，正燃烧的三柱香，就变成了两长一短的样子。 王卿看着两长一短的香，愣了几秒钟。 从其他隔间断断续续传入她耳中的声音，像是忽然被调大了音量旋钮的收音机，大了不少。 王卿下意识地就想到了，小时候，家里迷信的长辈说过。 烧香不能烧的两长一短，不吉利。 于是，王卿伸出手去。 将那两根烧的长的香拔了起来，捏住了尾端，一掐。 外头那琐碎的啜泣与咒骂声，顿时哑火了一瞬。 王卿又重新将掐断了一节的两支香，插了回去。 看着三支一样长短的香在燃烧，王卿满意地点了点头。 外头的声音，又一次地响了起来。 低低的啜泣与模糊不清的咒骂中，更多了隔板被撞击的声响，指甲也在划拉个不停。 尖锐，刺耳。 王卿忍不住有些担忧了。 看来这个在厕所发泄情绪的姑娘，精神状态很不稳定啊。 本来还不打算出声的王卿，终于忍不住了。 “咳咳，那个……姐妹，你有什么不顺心的，可以跟我说说，没必要伤害自己。” 她实在是很担心这个小姑娘会不会冲动之下做出自残的行径，没听到对方都已经开始在厕所里撞墙了吗？ 大概是没想到，这厕所里还有其他人在吧。 王卿清晰地听到，自己话音落下后，那啜泣与咒骂声停顿了好几秒。 不过很快，那声音又再一次地大了起来。 连带着指甲在门上划拉的声响，和撞击隔板的声响，也大了起来。 一声一声。 咚！咚！咚！ 震动连带着王卿所在的隔间，门也跟着晃动起来。 王卿一听，这可不得了。 要是这姑娘真想不开，在厕所里撞墙死了怎么办？ 唉，现在年轻人的工作压力真大啊。 王卿估摸着，在厕所里发泄情绪的，大概年纪也不大。 受不了压力，情绪抑郁了才会这样。 她连忙安慰：“姐妹，你是这学校的老师还是学生啊？有什么事可以坐下来聊聊的，有时候说出来就好了，你这样自己伤害自己也没有用啊。” 可是不管王卿怎么说，那个声音都无动于衷。 自顾自地一边发出模糊不清地啜泣咒骂，一边撞击抓挠着厕所的隔板。 王卿只好站起身，提起裤子，推开厕所隔间的门走了出去。 这一出去，外面还是黑漆漆的，甚至墙角的安全标志也不亮了。 唯一的光源就是王卿手里的手机后置手电筒。 而那琐碎的声音，随着王卿走出隔间，听上去也越发清晰了起来。 甚至有一种，它根本不是在某一个隔间，而是回荡在整个厕所里的错觉。 仿佛渗进了的墙上的每一条缝，地面的每一块砖。 王卿举着手机的手电筒，四下里认真地照了照。 一时，还真找不到那声音的来源。 不过没有关系。 王卿声音轻快地说：“小姐妹，我来找你啦。” 第83章 刈才中学7 王卿伸手，率先推开了自己隔壁的那扇门。 里面空荡荡的，同样在角落里点着三支香，除此之外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王卿扫了一眼，就去推下一扇门。 一面不疾不徐地将隔间的门一扇扇推开，一面说： “没事的，姐妹，你有什么烦心事，都可以跟我说。” “反正我又不是这个学校里的员工，你跟我说过了，我也不会跟别人说，把我当个心理医生倾诉也行。” “你是不是这个学校的老师啊？新来的？实习生？” 王卿觉得，如果对方是新来的实习生，那一切就说得通了。 刚从大学的温床里毕业出来找工作，人又年轻，遭遇点儿职场上的挫折，一个人躲在厕所哭，是多么正常的事啊。 就是这哭的实在是太惨了。 王卿一边自说自话，一边将厕所门，一扇一扇地推开。 一直走到最后一排的最后一个。 王卿伸手推了一下门，居然没推动。 门从里面被锁住了。 嗯？难道就在这个里面？ 王卿立刻来了精神，朝着门里喊：“姐妹，我找到你了。” 撞击隔板的声音终于停了下来。 甚至连指甲在门板上划拉的声音都消失了。 王卿心中更加紧张了。 要命，这姑娘该不会是想不开，在里面做些什么了吧？ 心忧之下，王卿没有收敛力道，抬手拍了拍门。 “姐妹，你没事吧？在干什么呀？”王卿声音焦急，“你可千万别想不开啊！” 厕所门是从里面反锁的，因着王卿的拍打，整个门，连带着隔板都剧烈的颤动起来。 这次，里面连年轻女人的啜泣声和咒骂声，都停下了。 见里面的人连哭都不哭了，也不肯同自己说话，王卿心中担忧更甚。 这几年新闻上报道的自杀率越发高了，多的是年轻人因为承受不住压力自尽的。 王卿可不能眼睁睁看着这种事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发生。 情急之下，王卿只能“哐哐”砸门。 一边砸，一边喊：“姐妹，你可千万别想不开啊！” 此时的王卿并没有注意到， 就在自己的头顶，深浓得仿佛足以吞没所有光线的黑暗中， 一只巨大的“眼睛”，正在缓缓张开。 无数纵横交叠的肢体交叠出“眼白”，正中的“眼黑”，是一片猩红翻涌的血海。 那只“眼睛”缓缓地垂落下来。 距离王卿的头顶，越来越近。 越来越近。 翻涌的血海，似乎随时，可以将任何此间的生物，拖入其中。 “咔嚓——” 王卿一拳头砸下去，木板断裂。 始终紧锁着的厕所隔间的门，正中央终于裂开了一个洞。 “姐妹！” 王卿扒拉着门上的缝隙，将自己的脸贴在那个洞口，朝着里面张望。 “姐妹，不管你要做什么！先别动手！听我说完！” 从洞口往里面看，厕所隔间里实在是太黑了。 王卿什么也看不清，又生怕自己错过什么，会悔之晚矣。 连忙举起手机，将后置手电筒对准了门上的洞，朝着里面照了进去。 白光过于耀眼，如同利刃刺破黑暗。 照出了蹲在厕所隔间里的瘦弱身影。 像是突然被光晃到，头顶的“眼睛”不由得闭合了一下。 王卿看着蹲在厕所里的身影，轻轻叹了口气，看来不出她的所料，是个年轻的小姑娘呢。 王卿将手从门上的洞里伸进去，拨拉开了门栓，一把拉开了门。 这次，她看得更清楚了。 那是个穿着破破烂烂连衣裙的女孩。 黑色的头发格外的长，乱糟糟地从头上披下来，一直拖到地上。 她的皮肤很黑。 不是那种黑色人种的深咖色，而是一种纯粹的漆黑。 让王卿不由得联想到了自己曾经在狗头村见到的那个孩子。 如果不是王卿手机里的光照在她的身上，甚至完全无法在黑暗中看到她。 她就像是与这整个黑暗的厕所融为了一体。 在厕所门打开的一瞬间，王卿闻到了从她身上散发出的浓烈恶臭。 就像是腐烂的尸块与污浊变质的血液混合在一起，发酵多日，才能有的那种臭味。 此时，王卿可以确定，自己从走进厕所起，闻到的臭味，源头就是这个女孩。 毕竟是自己不惜砸门也要挽救的一条生命。 王卿忍耐着那股臭味，走上前，在女孩的面前蹲下。 “姐妹，你没事就好，是遇到了什么事？跟我说说吧。我看我有没有办法解决。” 那个女孩子一动也不动，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王卿知道，和这种精神状态不大稳定的女孩子交流，最重要的就是真诚。 用自己的真诚，予以对方足够的安全感。 所以，她率先朝女孩表露出自己的好感，主动做了自我介绍。 “我叫王卿，是明日农场的老板，来学校谈生意的。我看你一个小姑娘怪可怜的，有什么困难可以跟我说。如果我能帮上忙，一定帮。” 王卿说完，安静地等着女孩的反应。 但女孩还是垂着头蹲在原地一语不发。 王卿的视线在女孩的身上打量过，注意到她破破烂烂的衣服和乱糟糟的头发 唉。 这姑娘看上去就家境不大好的样子。 而且，还有皮肤病。 王卿看了看女孩被手电光照得越发显得黑黢黢的皮肤，叹了口气。 或许正是因为这种种元素加起来，才让这个女孩如此崩溃难过，躲在厕所隔间哭泣吧。 “你是这个学校的实习员工吗？如果你实在是很缺钱的话，要不要考虑来我们农场上班呢？” 王卿发誓，自己绝对不是有意要挖学校的墙角的。 只是看面前这个女孩太可怜了，连一件干净整洁的衣服都没有，心生恻隐罢了。 毕竟，他们农场可是还提供员工制服呢。 这次，女孩并不是完全没有反应了。 她的身体剧烈地弹动了一下，猛地朝着王卿的方向扬起了脸。 同时，头顶的那只眼睛，再一次地睁开，翻涌着血海，朝着王卿急速下降过来！ 对上女孩的脸，王卿浑身一惊！ 这个女孩，居然生了一张没有眼睛的脸！ “啊……没事，你放心，你这样的情况，我也一定能给你那排工作的。” 王卿的脸上不由得流露出浓烈的怜悯来。 这是多么可怜的一个女孩！ 不但家境贫穷，患有罕见的皮肤病， 而且，还天生就没有双眼！ 第84章 刈才中学8 面对如此凄惨的女孩，王卿的圣母心又泛滥了。 她大概能猜到，这样一个残疾的病人，想要找一份工作，并将之做好，是多么困难了。 王卿很心疼她。 既心疼她天生没有双眼，又身患皮肤病的凄惨经历， 也心疼她在精神崩溃后，只能自己一个人待在狭窄阴暗的厕所里哭泣。 王卿叹了口气，说： “我是真心实意邀请你去农场工作的。如果你在这个学校里工作得不顺心，不妨试试看跟我走？” 王卿知道，自己要是真的招了这么一个员工回去，大概率又会被管家认为是滥好人了。 毕竟来此之前， 管家听说她要把小松送来义才中学念书，就表情复杂地委婉劝说过她，这么做是不是不太好。 王卿当时是怎么回答的来着？ “咱们农场这么穷，想要留住员工，让员工心悦诚服地在农场里工作，就要用点儿非常手段啊！” 如果没有帮员工子女安排学区的福利待遇，怎么能让这群打工人，心甘情愿地选择它们这个百废待兴的破农场呢？ 虽然王卿嘴上说的冠冕堂皇。 但是王卿并没有过错，当自己这么说的时候，管家和三个部长脸上露出的复杂的神情。 王卿知道，自己真实想法——担忧农村留守儿童的教育问题，肯定是被这四个人看穿了。 算了，被当作滥好人就被当作滥好人吧。 厕所里的这个小姑娘这么可怜，也不能真的不管她吧？ 反正，农场里连刘凫这样，长着两个脑袋的畸形人，都可以接纳。 再接纳一个盲人员工，应该没有问题的吧？ 女孩也不知道是不是被王卿的话震惊了，还是什么别的缘故。 仰着一张没有双眼的脸，直愣愣地对着王卿。 就连头顶那颗硕大的“眼睛”，也停滞在了半空中。 王卿越发觉得这个女孩子可怜起来。 或许是此前，很少有企业愿意接纳这个女孩吧？ 王卿朝着女孩伸出手，轻声说：“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握住我的手。” 头顶的眼睛注视着王卿，如沸水一般翻腾不休的血海，浪涛平缓了几分。 似乎在思索些什么。 王卿等了几秒，没等到女孩抬起手。 忽然反应过来，面前这个女孩没有眼睛啊，又看不到自己的手在哪里，怎么好来握手呢？ 王卿干脆主动地伸出手去，一把握住了女孩的手。 触手的肌肤寒凉无比，甚至冻得王卿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 唉。 也不知道这个女孩一个人蹲在这里多久了。 手都冻得这么凉了。 “你放心，我们农场的员工待遇很好。而且同事们也都是善良敦厚的好人，绝对不会歧视你的。” “还有跟你差不多状况的，都在农场里找到了适合自己的岗位，实现了自身的价值。” “只要你愿意，明日农场的大门随时为你敞开。” “冥、日、农、场——” 终于，女孩张开了嘴唇，从喉咙里，挤出四个字来。 每个字，都夹着诡异的“咕嘟咕嘟”的气音，像是一颗颗气泡从水底飘上来，爆裂开。 “我、真、的、可、以、吗——” 听着女孩的询问，王卿感受到了她内心的忐忑。 倘若不是心中充满了怀疑与不安，又怎么会问得一字一顿、如此艰难？ “这是当然啊！虽然，我不知道外界是如何看待你的，但是我觉得，你很优秀。” 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 王卿熟练地掏出了自己的心灵鸡汤，温柔地安慰起女孩： “每一个人出生的时候，就不是完美的。正是因为这些不完美，我们才是独一无二的个体啊。”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我可以感觉到，你其实有一颗闪闪发光的心灵，就像是装盛天上的星星一般，闪烁着吸引人的光芒。” “所以，不要觉得这有什么大不了的，有时候，用心去感受，反而可以获得更纯粹更真实的反馈。” 王卿这么说着，越发用力地握紧了女孩的手，与她十指相扣。 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女孩冰冷刺骨的手掌。 “比如此刻，你感受到我的心了吗？” 不知道是不是王卿的错觉。 在她这么一番话说完之后，那蹲在地上的女孩，漆黑的肤色中，居然渗透出一丝红晕。 而头顶那颗硕大的“眼睛”中，已经缓慢平息的血海，居然又再一次地翻涌起来。 猩红浓稠的血海，比烧开的沸水翻涌更甚，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泡入这滩污浊灾厄的万丈血水中。 沸腾的红浪，令周围那一圈构筑成“眼白”的扭曲肢体，犹如畸形的虫豸一半剧烈地颤抖起来，甚至蠕动着，朝着周边退却。 血海剧烈地膨胀起来，猩红的“瞳孔”，占据了整只“眼睛”。 “滴答——” 一滴殷红的血水，从头顶落下，落在了王卿的肩膀上。 王卿不由得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肩膀。 漏水了？ 看来这学校的基础设施不行啊，厕所这么旧，而且还会漏水。 还比不上他们农场呢，至少农场的厕所不会漏水。 王卿已经不怎么想再在这个地方待下去了。 她抓紧了女孩的手，再一次地问她：“你——愿意吗？” 头顶的血海慢慢平息了些。 像是终于从那种澎湃的情绪里走出来了。 女孩感受着王卿握住自己手的温度。 似乎终于下定了某种决心，很慢很慢地，朝着王卿点了下头。 王卿很高兴，拉着她就要起身。 “那跟我走吧，这里这么黑，又不通风，待久了不好。” 女孩蹲在原地没有动。 王卿愣了一下，视线落在女孩乱糟糟的头发和衣服。 王卿:“你还想在待会儿？” 女孩点了点头。 王卿了然——也是，这么一副衣着凌乱的样子，走出去也不好看。 于是说：“那好，我先出去，你自己打理一下，到时候办了离职就来找我，我大概会在这个学校里待上几天。” 说完，王卿站起身，正要离开，心里还是有点不放心。 又扭过头来，看着女孩：“我走之后，你不会再做什么事了吧？” 女孩犹豫了一下，慢吞吞地摇了摇头。 王卿这才放心，自觉挽救了一条生命，心情大好地离开了厕所。 第85章 刈才中学9 厕所外，教导主任还在等待。 王卿进去的实在是有些久了，令张晓云都有些焦躁不安了。 可是，是王卿主动提出的要进厕所，张晓云不敢弗了王卿的意思，这才带着人来了。 否则的话，张晓云也不愿意靠近厕所。 “你还在这儿等着啊？” 王卿一出厕所，就看到了守在门口的张晓云，不由得愣了一下。 听到王卿的声音，张晓云从有些焦躁的情绪里回过神来， “您、您还好吧？” 张晓云不明白王卿为什么主动提出要进入厕所，或许是出于对自身实力的信任？ 可是即便如此，张晓云的心中依旧抑制不住的担心。 毕竟，那个东西，可是连校长都没有办法从学校内驱逐的。 只能通过定期献祭学生来安抚。 “还好，问题不大。” 王卿心说，看来你也知道学校的厕所年久失修不好用啊。 听着王卿如此轻描淡写的六个字，张晓云错愕地睁大了眼睛。 难道，里面那东西，对王卿来说不过小菜一碟？ 赵晓云的视线在王卿身上来回扫了几遍。 王女士进校的时候穿的就是这身西装。 没想到，在跟里面那只东西一番搏斗之后，居然连衣领都没有褶皱一下，浑身上下依旧干净利落，整洁优雅。 张晓云不由得心生敬畏。 心中，对王卿的实力又有了一个新的评价。 也难怪这位王女士能成为冥日农场的农场主。 这么想着，张晓云的脸上重新挂上了笑容。 “您没事就好。” 王卿轻轻地“嗯”了一声。 又说：“就是你们这厕所大概是年久失修吧，实在是有点太简朴了，我走了之后可以好好的翻新一下。” 转念，王卿又想到，这个学校如此的海纳百川有教无类，一看就对学生上心无比。 学生的教室一个个宽敞明亮窗明几净，教师办公楼的厕所却还在漏水。 估计是把有限的经费都花在培养学生的身上了。 这样可不行啊。 王卿忍不住劝道： “有句老话说的好，‘再穷不能穷孩子，再苦不能苦教育’，理是这么个道理，可是也不能薄待了教师啊。” “毕竟你们老师才是教育之根本，有你们在，学校才能培养出优秀的学生人才。” 嗯？ 张晓云的脸上，不由得露出了几分迷茫。 王女士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翻新厕所？ 难道王女士不知道厕所里盘踞了怎样一只可怕的怪物吗？ 不，王女士进去过，她肯定知道。 所以这么说—— 张晓云一边思索着，一边将王卿送回了会议室。 送回王卿后，张晓云转身出了会议室，去了自己的办公室。 一进入办公室，就见到了等候在里面的卓不凡和李非。 卓不凡和李非刚刚死里逃生，气还没喘匀过来。 见到只有张晓云进门，身后没有跟着那个叫做“王女士”的可怕诡异，卓不凡悄悄松了口气。 在学校的校规里，其中一条就是，学校不提倡体罚。 因此，一般来说，刈才中学里，学生被老师留在办公室里的惩罚，就那么几种。 写检讨、抄书、贴墙站…… 而这几种，卓不凡都有应对的方式。 张晓云看着李非和卓不凡，心里依旧惦记着王卿刚刚的话，眉头蹙得紧紧的，就没有松开过。 “你们两个……既然教室的卫生没有做好，那就去给我罚扫厕所吧。” 卓不凡愣了一下。 瞬间，心头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果然，下一秒，他看见张晓云猩红的唇瓣开合，吐出一句话来： “就给我打扫教师办公楼的厕所。” 卓不凡心中警铃大作，论坛上用不同字体标红标粗的一行字，如同尖刀一半划在他的脑中—— 【刈才中学教师办公楼没有厕所！没有厕所！没有厕所！】 【任何人向你询问厕所，都必须告诉他，厕所在教学楼！】 【任何人要求你去厕所，都必须想办法拒绝！】 【如果在教师办公楼看到厕所，请跳楼——这不是错误规则，至少跳楼可以保证你有百分之五十的可能活下来。】 卓不凡的第一反应是拉着李非跳楼。 然而，张晓云似乎已经明白了他的心中所想。 “我知道你们第一次来教师办公楼，对环境不熟悉，找不到厕所在哪里。” 这一刻的张晓云，甚至扬起唇瓣，轻轻地笑了下。 似乎真的是个体贴学生的好老师一般。 “没关系，我带你们去。” 张晓云的手，按在了卓不凡和李非的肩头，推着他们往门外走。 李非发现，自己一个在工地上干了多少年活的农民工，力气居然还挣脱不了这一个女人。 不，张晓云真的是个人？或者说，这就是人与诡异的差距？ 李非心中涌出一股绝望。 张晓云按着他们，将他们一路推往了的厕所。 黑漆漆的厕所，宛如一只巨大的怪物张开了噬人的口。 “老师——”卓不凡还在试图挣扎，“学校的窗户没有擦干净，我们可以承包后面这些天所有的教室打扫。” 李非也意识到厕所的危险性，期期艾艾地跟张晓云说：“老师，俺、俺怕黑。罚俺什么都不要紧，别让俺去这么黑的地方。” 可是张晓云已经下定了决心。 反正里面那只东西也到了该奉上祭品的时候了。 如果王卿之前的那番话，真的在暗示里面发生了什么变化的话，就用这两个学生探路好了。 张晓云用力的一推将，卓步凡和李飞都推到了厕所里。 同时关上了厕所的门。 卓不凡和李非就这样跌入了一片黑暗中。 唯一的照明光源，就是靠近地面的几个荧绿色的标志。 花了好几秒，卓不凡才适应了这种黑暗，勉强借着淡绿色的荧光看清了周围。 厕所就是那种老式厕所，修建有一个个隔间。 隔间敞开的门中隐约透出几点微弱的红光。 卓不凡小心翼翼的靠近过去。 注意到是几根插在隔间角落里正在燃烧的香。 此刻，香已经烧了大半了，接近末尾。 怎么办？ 卓不凡的脑中一片混乱。 因为厕所过于危险，从来没有任何调查员从里面逃出来过。 所以论坛上的信息，甚至没有关于厕所内该如何行动的规则。 只是告诫他们必须远离厕所。 而此时，头顶那只骇人的“巨瞳”，正在缓慢张开。 第86章 刈才中学10 卓不凡努力地让自己冷静下来。 毕竟，这种时候慌乱毫无作用，反而会令自己陷入更危险的境地。 至少他们没有在一进来的时候就死掉，说明进入厕所本身并不是触发死亡的条件。 卓不凡的目光，落在厕所隔间，那燃烧着的三炷香上，莫非这个香有什么特别的？ 卓不凡盯着香看了一会儿，又转去了旁边紧邻着的隔间。 微微将门推开些许，同样看见了插在角落里的香。 此刻，还没有危险发生，难道是这些燃烧着的香在起作用？ 卓不凡在脑海中不停地回忆着，自己从被教导主任推进来起，发生的一切，种种细节。 想要借此，推导出正确的规则。 然而，就在卓不凡思索的时候。 眼前，燃烧着的三柱香，忽然之间，有两只的火光暗淡了下去。 似乎即将熄灭。 卓不凡心口一滞！ 不好！ 倘若燃烧着的这个香是用来保护他们的，那么熄灭了岂不是会带来危险？ 卓不凡连忙扑过去，本能地用手挡在了那两只香的周围。 他撅起嘴，从嘴巴中呼出微弱的气流。 风助火势，想要借此让两支香再次燃烧起来。 在他的努力下，那两点微弱的火光果然不负所望，重新发红发亮，似乎又燃烧了起来。 卓不凡提起的心终于稍稍放下了些，这才发现，刚刚那短短的数10秒，自己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了。 卓不凡撤开自己环在香火周围的两只手，正要继续观察周围。 谁料，就在这一瞬间， 那两只燃烧着的鲜亮红点，竟倏然一下，熄灭了！ 卓不凡整个人呆滞在原地。 一瞬间，强烈的绝望攫取了他的灵魂。 只感觉自己浑身上下的力气都被抽离了，死亡的铡刀已经落下。 然而他这样呆立在原地半晌，依旧无事发生。 卓不凡终于意识到自己并没有出事，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或许，香的熄灭与危险无关？ 想到这里，卓不凡松了一口气，转头想要去看李非。 此时，他的眼睛已经能逐渐适应厕所黑暗的环境。 借着那一点点荧绿色的光芒，卓不凡看见李飞依旧呆滞地坐在地上一动不动。 卓不凡还以为，李非是太过害怕不敢轻举妄动。 朝着李飞一点一点挪了过去，尽量让自己不要发出任何声音。 毕竟，谁也不知道，声音是否会是这个厕所的死亡条件。 卓不凡靠近李非，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李非慢吞吞地转过头来，一点声音也没有发出。 周围实在是太过黑暗。 卓不凡并没有看到，李非的脸上，是一种已经被吓破胆的麻木和呆滞。 李非定定的看了卓不凡足有一分钟。 慢吞吞地伸出手，一指朝上，指了指头顶，示意卓不凡朝上看。 同时，自己也仰起头，看向了厕所的天花板。 卓不凡顺着李非的动作，仰头，朝着上面看去。 黑漆漆的一片。 然而不知是不是卓不凡的错觉，似乎听到了，液体在头顶翻滚涌动的声音。 像是细小的水泡，从幽深的海里慢慢的往上飘，带着一股说不出的粘稠感。 卓不凡继续望着天花板。 渐渐的，他感觉到，那黑暗中似乎有着什么？ 隐约的声响和模糊的轮廓。 终于， 也不知道是他的眼睛适应了黑暗， 还是那东西靠的足够近了。 卓不凡看到了。 一颗、巨大的、眼睛。 一瞬间强烈的冲击感击溃了他的大脑。 耳边震颤出癫狂的呓语，尖锐的、沉闷的、支离的！ 扭曲的如虫豸一般蠕动的肢体，和沉淀了无数灾厄的血海！ 卓不凡两眼一翻，彻底地晕厥了过去。 那只“眼睛”慢吞吞地眨动了一下。 血海过于污浊，倒映不出任何人的影子。 只是沉默的盯着地上那两个人。 ——“我走之后，你不会再做什么事了吧？” “瞳孔”中，鲜红的波涛轻轻地摇晃了一下，像是在点头。 ——嗯，不会再做什么事。 “眼睛”不再下降，悬停在半空中。 傍晚，学校统一的晚饭时间。 铃声响起后，穆瑞锦已经能熟练地夹在学生中，跟着他们一起出门去学校的食堂用餐。 庆幸的是，食堂里的菜肴是他们人类可以食用的，尽管口味不佳。 穆瑞锦用勺子舀起食物，拉下脸上的口罩，将食物飞快地塞进嘴里，机械地咀嚼。 盘子里的食物宛如一滩烂泥，颜色难以形容。 穆瑞锦觉得，这玩意吃起来的口感，跟屎没有多大差别。 啊，不对，屎还有干的呢。 这玩意是稀的。 坐在她不远处的，是被分到隔壁班的周婧和郑斌斌。 两个人同样也露出了嫌恶的表情，机械的将盘子里的那些东西塞进自己的胃里。 在食堂里，有着巡视的老师，会时刻盯紧学生有没有浪费粮食。 一旦被老师发现有浪费粮食的现象，学生就会受到惩罚。 在过去这个怪谈开放的数次中，也曾有调查员选择了不来吃饭。 但是这个怪谈开放的时间，根本不足以令人熬过那么多天的不进食。 穆瑞锦吃着难以下咽的食物，心里惦记着始终没有回来的卓不凡和李非。 她对卓不凡是信任的，毕竟从刚进入这个怪谈开始，卓不凡这就展露出了不俗的实力。 穆瑞锦也相信，卓不凡既然敢跟李非一起去面对教导主任，肯定有办法应付。 因此，她才会在卓不凡和李非被教导主任带走的时候，冷静地对周婧说出“静观其变”四个字。 可是为什么，直到现在两个人还是没有回来？ 难道是发生了什么意外？ 穆瑞锦尽力让自己保持冷静。 告诉自己，或许他们只是被什么事绊住了。 吃过晚饭之后，穆瑞锦又跟着大家一起去上了晚自习。 到了晚上10点，高三生的晚自习结束了，回到宿舍。 卓不凡和李非依旧没有出现。 论坛上的那么多攻略里，刈才中学这一怪谈，从来没有过哪个调查员在宿舍外过夜还能活下来的先例。 穆瑞锦看着对面的男生宿舍楼，一直到学校规定的熄灯时间，阳台处都没有出现卓不凡和李非的身影。 穆瑞锦想，他们或许真的已经殒命了。 没想到，这次自己的运气居然这么不好。 明明是一个已经被攻克的怪谈，却发生了如此不可预料的变化。 刚一进入，就折损了两个调查员。 穆瑞锦躺在床上，摘下了自己白天一直带上在脸上的口罩。 从旁边的唇角往颧骨，纵横着一道巨大的贯穿伤，愈合之后，就成了一个诡异滑稽的笑脸。 这伤口几乎将她的整个脸，剖为了上下两半。 很难想象一个人是如何在这种情况下活下来的。 黑暗中，穆瑞锦唇瓣轻启，发出了一声微不可觉得叹息。 穆瑞锦等人觉得难吃的校园餐，王卿也同样看到了。 王卿当场就没有忍住。 指着盘子里那一坨不明物体，难以置信的看着张晓云，颤抖着声音，问： “你们学校里，就给学生吃屎呀？” “噗。” 没忍住，站在旁边的管家笑出了声音。 只是很快，专业的素养又令他重新调整了脸色，轻轻咳嗽两声提醒王卿。 “咳咳，王女士，不如听听张老师是怎么回答的吧。” 王卿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的话有些太过于难听了。 她的脸色顿时有些尴尬，试图解释： “呃，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一种比喻，就是看上去有些像屎的意思。” 怎么感觉这么说还是有些不对劲？ 王卿只好闭上了嘴。 好在张晓云不愧是年纪轻轻当上了教导主任的，心理素质十分过关。 即便是此刻，也依旧能保持甜美的笑容。 “这是经过了营养均衡的配比，可以保证学生每天必须摄入的营养物质。” 张晓云解释说， “制作成这种状态，也更有利于学生的食用和消化。” 王卿琢磨了一下。 那要是自己和这个学校合作，给学校的食堂供菜。 岂不是意味着，自己农场里产出的食物，也会被做成这屎一样的形状和口感？ 虽然，自己农场里生产出来的那些食物本来就有些不大对劲： 比如什么从癞蛤蟆身上长出来的大米， 猫猫身上长出的南瓜， 蜗牛身上挤出来的牛奶， 还有前不久从狗头村发现的某种生长在狗身上的蘑菇。 可是一想到，自己农场里生产出的农副产品，会被做成这坨模样给学生吃。 王卿心里怎么就有股说不出的不得劲呢？ “张老师，知道贵校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学生的发展考虑，但是每天吃这些屎……食物做成的糊，对学生来说应该也不大好吧？” “毕竟食物不止要讲究影响，也要讲究色香味。倘若连良好的卖相都没有，学生难以下咽，再度的营养又有什么用呢？” 王卿越想越觉得自己说的有道理。 这个刈才中学处处都好，就是某些方面有些抠门过头了。 虽然在学生的教育方面一点也不含糊，每天为学生提供的校园餐也保证了营养。 但是看看年久失修的厕所，再看看这光有营养却长得和屎一样的食物。 唉。 王卿在心里叹了口气，苦口婆心： “光是发展学生的成绩不够啊，也要培养一下他们的审美情操嘛！” 王卿是不相信，每天面对着屎一样的食物，学生能有什么正常的审美。 张晓云始终保持着微笑，安静聆听着王卿说话，等王卿说完，她开口了： “王女士所言不无道理，这些我会和校长提的。” 说到这里，张晓云顿了顿， “抱歉，王女士。校长有些事情外出了，暂时还没有办法回来，无法亲自接待您，实在不是本校有意怠慢的缘故。” “明天校长就会回校，届时还会有为您准备的欢迎仪式。希望您今晚可以留在校内过夜。” 王卿看了看窗外，天色已经有些黑了。 一瞬间，也不知是错觉还是什么。 王卿感觉，这所学校就像是一座漂浮在混沌中的孤岛。 校内，一个个教室灯火通明。 校外，一片死寂的黑暗，看不到尽头。 而除了校园内的声音，王卿也听不到任何来自校外的声音。 街道上该有的汽车驶过的声响，喇叭的鸣笛声，全都没有。 王卿的心情，终于从看到了屎一样样食物的郁闷中，好转过来。 算了算了，食物做成这个死样子，也只是一点小瑕疵。 瑕不掩瑜，学校本身还是不错的。 连选址都选择了这种僻静的地方，不让外界的声响影响到学生的学习。 王卿忍不住想到了自己念高中那时候。 当时她所在的学校旁边是个工地。 工地正在动工，每天吵得要死，让人无法专心学习。 那时候王卿就听说，有一些特别好的学校选择修建在深山僻静的地方。 就是为了让学生专心学业，不会被外界的事物打扰。 想必就是如刈才中学这样。 “那就麻烦贵校了。这么晚了，我和管家再回农场也不方便，就在这里住一晚吧。” 王卿被学校安排住进了一个单间宿舍。 宿舍内的环境比较简朴。 王卿毕竟也是住过高中宿舍和大学宿舍的人，对此接受良好，晚上躺在床上没多久就睡了过去。 教师办公楼的厕所内， 不知道过了多久。 昏迷在地上的两个人，悠悠转醒。 之前发生了什么？ 卓不凡揉着胀痛不已的脑袋,觉得记忆中片段模糊凌乱。 人体在过于惊骇的情况下，就会通过短暂的忘记什么来保护自己。 卓不凡忍不住想，难道自己是遇到了什么过于可怕的东西，所以才记不清了吗？ 可是倘若真的遇见了如此骇人之事， 为什么自己还能活着？ 卓不凡闭着眼睛痛苦的回忆了半晌，只记起了零星的片段。 好像是他和李飞被教导主任惩罚，被迫来打扫办公楼的厕所。 教师办公楼厕所——被列为刈才中学禁忌的地方。 没有调查员能从中逃生。 可自己还活着…… 好像是，在昏迷前，看到了什么？ 是什么呢？ 卓不凡下意识地仰头朝着天花板看去。 那颗硕大的“眼睛”再一次地印入他的眼帘。 卓不凡无声地张大了嘴，从喉咙里挤出一丝气音。 两眼一翻，又一次的晕了过去。 “眼睛”慢吞吞地眨动着。 嗯、什么都不做。 答应了、要给老板、打工。 老板、让它、什么都不做……听、老板的。 夜深人静。 一只浑身覆盖了羽毛的怪物，不知从何处飞进了刈才中学。 头部，无数根柔软的血管如海藻一般飘荡，捕捉着空气中的气息。 最后，停在了宿舍楼的窗前。 “mu……m……ma……mama……” 第87章 刈才中学11 宿舍内，宿管正在巡夜。 如此寂静的、针落可闻的夜晚。 穆瑞锦闭着眼睛，双手交叠在腹部，无比端正地躺在床上。 她可以清晰的听到，宿管拖着脚步，正在从1楼，慢慢地，往她所在的2楼走来。 宿管在2楼楼梯处停了一会儿，开始按照顺序挨个地推门查看。 穆瑞锦在心中默默回忆着《刈才中学宿舍守则》。 【夜晚是睡眠的时间，学生应保证充足的睡眠。】 忽然，“嘎吱”一声响，是铁架子床摇晃发出的摩擦音。 穆瑞锦的睫毛颤动了一下，没有睁开眼睛。 下一刻，她感觉到一团湿冷的呼吸，喷在了自己的脸颊上。 似乎有什么东西，正低下头，将脸凑近了她的脸。 “呼呼……” 那呼吸声带着湿冷不似人类的气息，在穆瑞锦的脸庞和脖子周围不住地徘徊着。 穆瑞锦连眉头也没有皱一下，只是努力放松身体，让自己显得更加自然，好似真的已经睡着了。 “呼呼……同学你脸上的这道疤好丑啊……没有关系，我有办法帮你恢复的……” “你睡着了吗？嘻嘻……没事哦，我知道你听得见，我是真的有办法……你听我说……” 低低的说话声，在穆瑞锦的耳畔响起，悉悉索索。 那东西的语气十分熟稔，甚至称得上亲切友好。 乃至于令穆瑞锦都产生了一丝错觉。 就像是任何一个普通的夜晚，睡不着的小姑娘，偷偷在宿舍里开卧谈会。 忽然，穆瑞瑾听到，宿舍房门外传来了钥匙碰撞的声响。 是宿管来了。 穆瑞锦心中提起更多的警惕。 与此同时，她更加努力地，让自己的呼吸保持均匀、身体保持放松。 就在宿管推门进来的一瞬间。 穆瑞锦清晰地感觉到，那个扑在自己脸上的湿冷呼吸，消失不见了。 宿管站在宿舍的门口往里看，目光尤其在穆瑞锦的身上停留得久一些。 没一会儿，穆瑞锦听到宿管朝着自己的床边走了过来。 “你们……”宿管站在穆瑞锦的床前，声音阴郁低沉，“这么晚了还有人没睡？” 穆瑞锦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就连胸腔内的心脏跳动都在被她尽力控制。 “我刚刚在门外就听到有人在说话了。是谁还没有睡？主动承认，不要让我抓到。” 宿舍里没有一点动静。 似乎每个人都睡得沉沉的。 宿管站了一会儿，没有得到回应。 终于，概过了整整五分钟。 穆瑞锦听见宿管朝着门外走去的声音，随后是房门碰到门框自动锁上的声响。 穆瑞锦依旧不敢掉以轻心，维持着之前的状态，在床上安静的躺着。 大概过了整整半个小时。 忽然，睡在穆瑞锦上方的学生翻了个身，发出了一声模糊的呓语。 穆瑞锦这才小心翼翼地将眼睛睁开一条缝。 一个身影正伫立在她的床前！ 本以为已经离开的宿管，竟然还站在她的床前！ 穆瑞锦的身体下意识地僵硬了一瞬，胸腔里的心脏剧烈地跳动了起来。 而仅仅是这样细微的反应，似乎也被宿管敏锐地察觉。 “咦？” 宿管发出了一声饶有兴趣的疑问，弯下腰，朝着穆瑞锦靠近。 穆瑞锦此时如果再重新闭上已经睁开了一条缝的眼睛，一定会被紧盯着自己的宿管察觉。 所以，她只能维持着眼睛张开了一条缝的动作。 眼看着，狭窄的视野里，那个黑影越来越贴近自己的面部。 在这时，窗外响起了什么声音。 宿管贴近穆瑞锦的动作倏然顿住了，像是被窗外那声音吸引了。 慢慢的，宿管重新直起腰来。 “这么晚了……” 宿管有些不悦地，一边嘟囔着，一边朝着寝室外走去。 紧跟在房门被关上的声音之后，穆瑞锦听到了，宿管的脚步声从2楼的楼梯上走了下去。 这一次，宿管是真的离开了。 学生宿舍外。 三根尖锐的爪子牢牢地抓住了窗户外的栏杆，细瘦伶仃的鸟腿上，缠绕着一根根鲜红的肉筋 覆盖着羽毛的双翼在窗户上不住的拍打。 不时，有溃烂折断的羽毛从它的身上飘落下来，在夜风中散成漆黑的灰烬。 鲜红柔软宛如蛇一样的血管，在半空中不住地蠕动飞舞，从中发出婴儿般模糊的声调。 “ma……mama……” 宿舍内黑漆漆的，一点光亮也没有。 外头的声音，透过窗户传入屋内，已经变得非常细微。 睡梦中，王卿翻了个身，发出平稳而均匀的呼吸声。 那东西似乎有些着急了，拍打着窗户的动作，幅度更大了几分。 头部虬结的血管，如同正在供血一般，一泵一泵地鼓动着，发出有些焦躁的声音。 “mama！mama！” 一阵铁门被拉开的声音。 从宿舍楼里走出了一个细长的身影。 “这么晚……为什么还不睡觉？” 宿管阴沉着脸色，听着那被夜风送来的接连不断的呼唤声，开始寻找起究竟是谁还停留在宿舍外游荡，这么晚不睡觉。 绕着宿舍楼走了一圈，寻着声音，宿管看到了趴在王卿窗外不住拍打着双翼的家伙。 半分钟后。 宿管和鸟打在了一起。 数根血管如同鲜红的蛇一般蠕动飞舞，想要捕捉面前的敌人，又被宿管从身上用力地撕扯开。 覆盖在双翼的羽毛越掉越多，躯体上溃烂处也在不停地扩大。 但掉落折断的羽毛飘落宿管的身上，竟灼伤出了一片焦黑的烧痕。 很快，宿管与鸟接触最多的右手，已经被灼烫得皮肉焦烂，战斗也落在了下风。 终于，鸟发出了一声嘶鸣。 挥动双翼，整个朝着宿管扑了过去，鲜红柔软的血管如同无数条红蛇，密密麻麻笼罩住周围。 眼见宿管即将被鸟吞噬。 倏然之间，一只手苍白的手伸出，抓着宿管，朝着旁边一带。 第88章 刈才中学12 “抱歉、抱歉。” 不知何时出现的管家，轻而易举地，将正在纠缠争斗的鸟与宿管分开。 管家站在鸟和宿管之间，颀长的身材，穿着剪裁合身的燕尾服，手上戴着的手套已经摘下了。 他的脸上是与白天一般无二的礼貌微笑，温文尔雅。 “实在是不好意思，这位应该是跟着王女士来的。唔……应该勉强算是王女士收养的宠物吧。”管家朝着宿管，有些歉意地说道。 可或许是听懂了管家的意思，鸟有些不高兴地拍动了两下翅膀。 从血管虬结的头部发出了模糊的叫声，像是在纠正管家，“ma……mama……” 管家脸上浅淡的笑容没有丝毫改变，声音依旧平静温和，强调：“宠物。” 农场里有一位农场主就够了，难道还要再来个小主人吗？ 鸟哭唧唧地将自己缩了起来，之前还如海藻般肆意飘扬的血管，此刻全都团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小球。 坏人，不让它认麻麻！ 宿管的目光在鸟和管家之间来回转了转。 “原来是王女士的宠物，抱歉，是我莽撞了。” 知道王女士是本校的贵宾，宿管十分的识时务者为俊杰。 “是我们没有提前处理这件事，才打扰到你了。” 管家微垂眼睑，表露出了恰到好处的歉意表情，声音优雅柔和。 “宿管女士，你可以回去继续自己的工作了，接下来的我会处理的。” 宿管听了管家的话，没有过多停留，直截了当地离开了。 目送宿管离去，管家这才看向了那只从狗头村飞过来的鸟。 真是意外，没想到王卿不但驯服了狗头村的犬神，还得到了这么一只……呃，鸟孩子？ 这应当是在那场狗头村的饥荒中，意外形成的污染物吧？ 不过，回忆起之前鸟和宿管的战斗，管家有些诧异——这只鸟，似乎比它应该有的实力，更强一些？ “mama……mama……” 被管家若有所思的目光打量着，这只鸟开始感到焦躁不安，发出模糊不清的叫声。 按照雏鸟的习性，在它们还不会捕猎的时候，鸟妈妈会将虫子衔在嘴里，飞回巢穴喂给幼鸟。 当然，对于鸟妈妈来说，捕猎虫子喂养幼崽，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为了保证鸟妈妈的营养，鸟妈妈会吃下幼鸟排出的粪便。 所以， 在管家的注视下，鸟一撅屁股，拉出了一泡正在新鲜蠕动着的粉嫩血肉。 紧跟着，伸出一条细长柔软的血管，戳了戳王卿的窗户。 示意管家，把自己刚拉出的屎，喂给麻麻。 管家：“……” 鸟似乎有些羞涩。 抬起羽毛剥落、血肉溃烂的翅膀，盖住了自己团成球状的血管脑袋。 毕竟它们鸟类都是直肠直肚的。 就算已经成了深受污染的诡异，某些特性还是很难改掉。 从狗头村找来这里，一路上憋了这么久的屎，它也很不容易。 管家的目光在那团刚拉出来的粉嫩血肉上停驻了片刻。 即便是已经被吃下去又拉出来的东西，它看上去依旧鲜活，充满了一种奇异的生命力与诱惑力。 甚至在脱离了鸟的躯体之后，那团肉开始增殖起来。 是速度过于缓慢，看上去膨胀得并不明显。 管家轻而易举地，认出了这究竟是什么。 如果是在意外的情况下，王卿给这只鸟吃了血肉之神的一点血肉，那么这只鸟超乎寻常的实力就说得通了。 虽然这只鸟没办法完全消化，只能吸收些许，但也足够它受益匪浅。 毕竟血肉之神，可不是犬神这种信仰薄弱的菜狗。 “王女士近日需要在这里处理一些事，你突然来到这里，会影响到她的计划。” 管家并没有因为这只鸟表现出的小鸟依人，就柔和态度，反而开始了pua，语气温和而不失严厉的教训道。 鸟听了管家的话，显然并不懂得如何反pua。 从脖子上生长出来的血管，一根根地再也会挥舞不起来，全都软趴趴的萎靡在地。 “为了不打扰到她，你最好暂时先不要出现在她的面前。”管家语气温和，“还是等回到农场之后，再见面，比较好。” “mama……”鸟委屈地叫了一声，显然是听从了管家的建议。 暂时安排好这只鸟，让它先停留在了宿舍楼的屋顶上。 管家转过身，正准备回去休息。 深沉的夜幕中，一个女声响起： “冥、日、农、场——” 那声音僵硬，一字一顿， “来、找、王、卿——上、班——” 管家的动作顿住了，扭过头，看向了声音的来源。 微凉的夜风之中，女孩破烂的白裙随风曳动着，露出一双细瘦伶仃的腿。 她浑身漆黑，仿佛要与夜色融为一体。 而管家的目光，透过她，看向了她身后的空中。 那颗，与她浓长的、一直拖曳至地上的发丝连接着的，硕大的“眼睛”。 几乎遮蔽他视野中大半面天幕的“眼睛”。 飘荡在空中的猩红血海，仿佛随时可以倾盆而下。 这一刻，管家脸上始终维持着的优雅笑容，也不由得僵硬了。 那个浓烈的污染气息，根本不是刚刚的鸟，可以比拟一二。 女孩歪了歪脑袋。 飘荡在半空的巨大“眼睛”，也跟着微微摇晃了一下。 像是正在凝视着管家。 “你——认、识——冥、日、农、场、的、农、场、主、吗？” 污浊浑噩的血海的半空中翻涌，一只只粘稠腥臭的血泡随之浮现又破裂。 女孩张开嘴，仿佛是刚学会说话的小婴儿，挤出一个个平调的字音。 “她、说——我、可、以、来、上、班——” 管家：“……” 很好。 王女士总是能给他带来不一般的惊喜。 来学校这边参观，居然都不忘招揽员工。 果然，农场再也没有比她更合适的农场主了。 管家的脸上笑容重新绽放。 “当然。我是王女士的助手，冥日农场的管家。” 他漆黑的眼瞳倒映着女孩那张没有眼睛的面孔，温柔得好似在看情人。 语调舒缓柔和，彬彬有礼地对女孩说道： “冥日农场欢迎您这样的人才加入。只是，现在已经很晚了，王女士正在休息，倘若不介意的话，我来为您安排工作岗位好了。” 第89章 刈才中学13 次日。 刈才中学内，学生已经集体吃过早饭，跑过操，又上了两堂课。 明媚的阳光从窗外照来，将整个单人寝室都照得亮堂堂得。 王卿才刚刚醒来。 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王卿才发觉自己睡过头了，连忙起床洗漱一番就出门了。 刈才中学的天空白蒙蒙的。 分明是很好的晴天，仰头去看，却仿佛是隔着一层毛玻璃，看不清太阳的方位。 管家还是如过去一样，穿着整洁的黑色燕尾服，双手一丝不苟地戴着雪白崭新的手套，脸上是一成不变的礼貌微笑。 他守在学生宿舍楼门口的不远处，身形挺拔地站着，似乎觉察不到累。 不知道在等待了多久后，管家终于看见王卿从宿舍楼内走了出来。 “王女士。”管家走上前去，同王卿打招呼。 王卿昨晚睡得很好，一夜无梦。 充足的睡眠使她看上去神采奕奕，乌发白肤，明眸皓齿，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旺盛的生命力。 王卿也好心情地朝管家打了个招呼：“早上啊，管家先生。” 管家微微颔首，笑着说：“王女士辛苦了。没有想到您出门在外，居然也还惦记着为农场招揽员工的事。” 王卿的脸上的笑还没得来及散去，就本能地流露出一丝尴尬。 “呃……那什么，你都知道了啊？” 王卿还没想好，自己昨天在厕所里招了个人的事，到底该怎么跟管家说呢。 难道就跟管家说，自己在刈才中学上个厕所的功夫，看到了个没有眼睛的残疾小姑娘，觉得她怪可怜的，干脆邀请人到自己农场工作？ 她嘴上口口声声说着，一切按照农场的规章制度来，结果不还是因为一时的圣母心泛滥，做出了不符合规定的事？ 这种事，由不得王卿不尴尬。 “其实我觉得，人家小姑娘出来找工作也挺不容易的……” 王卿的表情有些忐忑， “再说了，农场之前有刘凫的例子，再招一个差不多的，应该……不会有什么吧？” 虽然她是农场的农场主，但是作为一个老板，太过独断专行也不好，还是要吸纳底下员工的意见才行。 更何况，管家毕竟是外公指派给她的，为农场的发展兢兢业业鞠躬尽瘁，值得信赖依靠。 不过好在管家并没有提出反对的意见，反而露出了一个和煦的微笑，“这是当然。” 王卿讶然，“诶？” 管家看着王卿，一本正经地说道：“农场主做出的决策在我看来，是十分正确的。冥日农场有您这样关心生产的农场主，实在是一件幸事。” 他真的不是在拍领导马屁吗？ 王卿被管家说的，甚至都觉得有些脸颊发烫，不好意思了。 王卿：“不、不至于吧？” 管家继续吹捧：“怎么会不至于呢？有您这样的农场主在，我相信明日农场一定会欣欣向荣，越办越好。” 王卿：“……行，你觉得是就是吧。” 管家笑容始终未变，继续说道：“关于您昨天招聘的那位员工，我已经为她安排好工作岗位了。” “这么快？”王卿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又有些好奇，“什么岗位？” 管家合掌拍了拍。 紧跟着，从不远处的树影下，慢吞吞走出一个女孩。 她太黑了，以至于站在阴影里的时候，丝毫不显眼。 现如今站在阳光下，才觉得醒目起来。 女孩身形细瘦伶仃，浑身上下的皮肤呈现出一种暗哑无光的乌黑。 似乎所有的光亮，落在她的身上，都反折不出一丝。 而更令人感到惊惧的是，她有着一张没有眼睛的脸。 原本应当是眼睛的位置，只有光滑平整的肌肤，连眼眶都不存在。 王卿的目光落在了女孩穿着的制服上。 停驻片刻，露出了不忍直视的表情。 她转过头，看着始终面带微笑的管家。 迟疑半晌，终于挣扎着问出声：“这衣服……你给她挑的？” 这个可怜的女孩，终于不用再继续穿那条脏兮兮又破破烂烂的裙子了。 可是，也不至于，给她换成女仆装吧？ 这到底是什么恶趣味啊？ 没错。 此刻出现在王卿面前的无眼女孩，穿着的正是一身黑白色女仆装。 甚至就连她长长的、拖曳到地上的头发，也被蕾丝发带挽了起来。 乍一看上去，出了皮肤黑了点、没有长眼睛，和那种常见的二次元女仆区别并不大。 管家愣了一下，似乎对王卿的反应有些不解。 “请问，是有什么不对？还是说，您并不喜欢这个款式？”管家表情困惑。 王卿的目光又在管家的身上停住了片刻。 打量过管家那身漫画感十足的燕尾服和白手套。 好的，懂了。 看来管家虽然一把年纪了，但还是很中二啊。 这就是你们二次元的审美吗？ “算了算了，没什么。”王卿摆了摆手，不想再说些什么，槽多无口。 管家微不可觉地蹙了蹙眉，总觉得王卿是对自己的审美不太满意。 可是——他扭过头，认真打量了无眼女孩一番——没什么问题啊，非常合身且优雅。 管家只好对王卿说：“如果您有意见的话，随时可以提出的。毕竟，这位薛瞳女士，从今天起，就是您的贴身秘书了。” 王卿这才知道，原来这个可怜的女孩叫薛瞳呀。 等等！ “她，给我当秘书？” 王卿指着薛瞳，难以置信。 怀疑要么是自己听错了，要么是管家说错了。 然而管家只是微笑道：“是的，王女士。” 王卿：“……” 不是吧？ 让薛瞳给她当秘书，到底是薛瞳照顾她，还是她来照顾薛瞳啊？！ 管家对王卿道：“既然是您亲自招聘的人，想必您对她的实力一定十分信任，我也相信她能胜任这份工作。” 王卿：“……行吧。” 与此同时，教师办公楼的厕所里。 两个倒霉鬼，终于又一次地苏醒了过来。 卓不凡躺在厕所冰冷的地面上，睁大了眼睛，茫然地在原地呆愣了好久。 才想起，自己此刻身在何处。 第90章 刈才中学14 他在这里躺了多久？ 卓不凡已经搞不清楚时间，只是奇怪，自己为什么还能活着？ 论坛上那么多关于刈才中学情况的帖子，不都是说，教师办公楼的厕所是一个禁忌吗？ 为什么直到现在，他好像并没有遇到真正的危险？ 不，不对。 他应该有遇到。 卓不凡皱着眉头努力回忆，但是大脑就好像是开启了某种自我保护的功能，使他无论如何也回忆不起，自己昏迷前究竟遇到了什么。 卓不凡想不起来，干脆也就不再想了。 忽然，卓不凡想起来自己身边还有一个人，也是跟自己一起被教导主任推进来的。 卓不凡连忙伸手去摸索李非的身体。 幸好，还是热的。 意识到李非也还活着，卓不凡赶紧将李非推醒了。 反正也不知道时间究竟过去了多久，他们又都还安稳无恙地活着。 卓不凡干脆拉上李非，朝着厕所的门摸索过去。 虽然周遭过分黑暗，但是卓不凡和李非都已经适应。 很快两人就摸到了门锁的位置。 卓不凡试探地拧动了一下。 没想到，竟然轻而易举地就拧开了厕所的门。 甚至当看到外面的白光与走廊的环境时，卓不凡还有些难以置信。 居然这么轻易，就能从厕所离开了？ 知道他大着胆子，拉着李非走出了厕所，那种不真实的劫后余生感，依旧萦绕在心头，久久未能散去。 “哒！哒！哒！” 一阵急促的高跟鞋声，从楼梯上往下走来。 “你们——？” 刚从楼梯上往下走的张晓云，倏然撞见站在走廊处的卓不凡和李非，也愣住了。 睁大的眼睛里，流露出几分错愕与难以置信。 昨天将这两个学生推进厕所里，张晓云站在厕所外等了片刻后，始终没有等到里面有什么动静。 张晓云还以为他们已经死在厕所里了。 没想到，今天这两个人，竟然好端端地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看来，昨天王女士对自己的暗示，都是真的。 里面那个连校长都觉得束手无策的东西，真的已经被她解决了。 一时之间，张晓云心中不知是喜是忧。 喜得是，王女士的实力竟如此强大。 忧得也是，王女士的实力竟如此强大。 “你们回去上课吧。” 张晓云对卓不凡和李非说道。 随后，也不管两人，转身下了楼梯，朝着校门口走去。 学校的校规，不止是约束学生，同样也在约束着校方和老师的行动。 按照规则，张晓云昨天已经惩罚过这连个学生了。 除非他们再一次犯错，否则，张晓云也不能再对他们做什么。 卓不凡很清楚这点，拉着李非赶紧回到了班级。 直到回到了班级，卓不凡才知道，自己和李非已经在厕所中过夜了。 本以为卓不凡和李非已经丧命的穆瑞锦，乍看到两个人归来，第一反应不是欣喜，而是惊恐。 她甚至无法判断，一夜未归的卓不凡和李非，究竟还是不是和自己一起进入校园的卓不凡和李非。 趁着着课间仅有的一点空当，卓不凡和李非一番努力，终于和穆瑞锦之间，又恢复了信任。 随后，卓不凡将自己和李非的经历，对着穆瑞锦和盘托出。 “我们昨天被教导主任惩罚去打扫教师办公楼的厕所。” 卓不凡刚一说出“教师办公楼的厕所”几个字，穆瑞锦就变了脸色。 很显然，穆瑞锦也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可是我们活下来了，我们两个甚至没有受一丁半点的伤。”卓不凡也很奇怪，“这实在是太不正常了，我就好像是在厕所里安稳地睡了一觉……或许遇到了什么，但是什么都不记得。” 穆瑞锦盯着卓不凡看了片刻，伸手轻轻压了压自己的口罩。 半晌，她开口，声音低沉：“你的天赋是什么？” 卓不凡有些不自在地笑了笑，和他初入这个怪谈时候表现出地随性样子，颇有些不符。 穆瑞锦已经有所猜测，问道：“是非增强侧的吧？治疗侧还是辅助侧？……又或者，都不是？” 卓不凡“啧”了一声，说：“不确定，暂时没有归类，因为根本没有在怪谈中起到过作用……我的天赋叫做‘卢生’。” “那么现在起到了。”穆瑞锦声音冷淡平静，顿了顿，补充，“不，或许说，现在它起的作用终于被发现了。” 卓不凡：“嗯？” 穆瑞锦垂着眼睑，低声道：“‘卢生’，我所能想到的，如果不是秦朝时期为始皇寻访仙药的方士，就是黄粱一梦中睡了枕头的考生。” 穆瑞锦分析道:“你的能力所对应的，应当是‘黄粱一梦’的典故。进入厕所之后，你和李非应当是遭遇了巨大的冲击，这份冲击足以彻底污染摧毁你们的精神，所以你的天赋生效了，你和李非都睡了过去。” 卓不凡明白了，若有所思地说：“你的意思是，我的天赋是减轻人所遭受的污染。如果污染过于强大的，就会立刻陷入睡梦，睡醒之后，处于自我保护，会将污染源如黄粱一梦一般忘记干净？” 穆瑞锦道：“是的，并且这份天赋，不止是争对你个人，甚至可以影响到周围人。只是大多数情况下，大家受到的污染过于轻微，所以你的天赋产生的影响，并没有在第一时间被察觉。” 实际上，昨晚穆瑞锦在遭遇宿管之后，也受到了轻微的污染，今天总觉得像是没有休息好，头脑不舒服。 直到今天接触到了卓不凡，靠近卓不凡之后，身上那种不适感立刻消减许多。 再结合上卓不凡所说的，穆瑞锦推测出了卓不凡的天赋。 是一项很容易被低估，但实际上却潜力无限的天赋。 交谈到这里，课间也过去的差不多了。 虽然他们是在摄像头照不到的角落，但是为了防止被其他人发现两人“过度交流”，穆瑞锦和卓不凡还是小心地先后离开了。 而此时，张晓云也在校门口处，接到了从外地参加完会议回到学校的校长。 第91章 刈才中学15 校门处，一辆通体漆黑的汽车停稳了，车头两个后视镜上扎着鲜红欲滴的纸花。 司机下车，又立刻转到后座拉开车门。 一个四十多岁的秃头男人，挺着膨胀如怀胎十月孕妇一般大的肚子，从汽车后座将自己艰难地挤出来。 张晓云站在黑色汽车边。 她的脸上带着甜美的笑容，微微弯腰，姿态恭敬而谦卑。 在校长下车后，立刻有眼色地将一块叠得方方正正的手帕递上。 仅仅是从车上将自己挪下来，校长那张油光发腻的脸上，就布满了汗水。 接过张晓云递过来的手帕，校长擦了擦自己脸上的汗。 一边擦汗，一边旁若无人地小声抱怨： “教育局突然通知要开会，把我们叫过去，也没说什么要紧的，不知道是发的是什么疯？差点害我赶不回来。” 校长回忆起教育局开会的时候，满桌依次落座的同僚们。 幼儿园、小学、中学、大学的都有。 风头正盛的牙牙幼儿园园长，因为近期得到了血肉教会的赞助，自视甚高，甚至对着他都冷嘲热讽起来。 “刈才中学最近的生源流失率比较高吧？好像不少新生都在离校后没回来了。这样下去，学校还有未来吗？” 刈才中学校长还真没办法反驳什么，因为牙牙幼儿园说的是实话。 幸好教育局局长及时制止了牙牙幼儿园园长，又如过去一般询问校长，学校厕所里那东西的情况。 这让在场开会的所有学校知道，刈才中学在教育局局长面前，还是颇受关照的。 才挽回了刈才中学校长的面子。 校长自在心底骂了两遍牙牙幼儿园，又抬头看向张晓云，问她： “我不在校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吗？” 张晓云低着头，只当没有听见校长刚才的那一番抱怨。 听校长问起这段时间发生了些什么，张晓云在心里梳理了一下，一时竟不知道该优先说起哪件事。 迟疑了两秒，她开口：“冥日农场的农场主王女士，昨日来到了我校参观，在校内留宿一夜。” “哦哦，冥日农场啊……”校长点了点头，表情严肃了几分，拍了拍张晓云的肩膀，“你做的不错。我一会儿换件衣服，就去见她。” 刈才中学和冥日农场的合作可是一件大事。 从冥日农场生产出来的食物，对学校的学生和老师们都有益。 牙牙幼儿园得到了血肉教会的支持就这么狂妄，说不准冥日农场给刈才中学提供的帮助，比血肉教会对牙牙幼儿园的影响还要大呢？ 当然，校长也就是这么想一想。 毕竟冥日农场开办才多久，供奉血肉之神的血肉教会，又存在多久了？ 张晓云看校长脸色不错，抿了抿嘴唇，吞咽一口唾沫，继续道：“但是，王女士进了教师办公楼的厕所……” 校长的脸色微微一变，连忙追问：“进去了？” 张晓云点了点头。 要命！ 校长的整个脸色都不好了。 额头上凝聚出大颗大颗的汗珠，不停地往下滚落。 “你怎么就把人放进去了呢？！” 明明是把人请过来洽谈合作的，这要是王女士在与刈才中学出了事，那可不就与冥日农场结下死仇了？ 校长急得仿佛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 张晓云一看校长这副模样，忙补充道：“进去了，又出来了。” 校长松了口气：“出来了？”脸上肥肉抖了抖，劫后余生一般庆幸，“出来了就好。” 张晓云赶紧又报出了一个好消息：“王女士进去出来之后，厕所里那东西也消停了，看来是被王女士解决了！” “这就好——什么？！”校长整个人大惊失色。 “是啊，校长。”张晓云道，“王女士从厕所离开之后，我往厕所里送了两个学生，今天那两个学生好好的出来了。王女士还叮嘱我说，有机会让我们学校把厕所翻修一下，看来里面那个东西是真的不在了。” 校长浑身肥肉抖动，差点儿站不稳，“快，快带我去看看！” 回来之前，教育局局长还在会议上，关心过厕所里那东西还在不在啊！ 怎么看校长的样子，好像并不是那么高兴呀。 张晓云心里有些犯嘀咕，这东西没了，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 难道是它在刈才中学存在太久了，让校长养出感情了？ 校长甚至都不需要张晓云的引路，抖着浑身的肥膘，挺着足月孕妇一般大的肚子，就三步并两步地朝着校内冲去。 守在门口的保安见校长靠近，还准备同他打个招呼。 然而，手还没来得及抬起来，校长已经风一般从他的身边跑过。 保安有些尴尬的放下了自己的手。 “诶，校长还挺……呃，老当益壮。” 保安讪讪地转回了保安室。 校长一路狂奔，来到了教师办公楼的厕所前。 黑洞洞的厕所，第一次没有给他如之前一般强烈的压迫感。 张晓云只是一个教导主任，知道的也有限。 她只知道那个厕所里有个厉害的东西，却不清楚究竟是何等厉害。 那东西出现在刈才中学的时间，比他当这个校长还要早。 虽然不是从建校起就存在的，但是从那东西出现之后，刈才中学已经更换过两三任校长。 每一任校长都拿那东西毫无办法。 关于那东西的存在，学校也曾上报过教育局。 然而教育局给学校的回复却是，让校长定期献上作为祭品的学生，对其尽力安抚。 自那之后，教育局会时不时地关心一下，那东西是不是好好地待在育才中学的厕所里。 校长还记得，自己只是个副校长的时候。 有一个叫做“岳蘅芜”的学生，询问自己是否想要当上正校长。 不久之后，前任校长就误闯入厕所，再也没有出来过。 他顺理成章地成为了刈才中学的校长。 那个叫“岳蘅芜”的学生，也成了第一个从学校获得了保送大学名额的学生。 现在校长站在厕所门口，已经完全感觉不到那东西在里面了。 校长犹豫了一下，走进了厕所里。 第92章 刈才中学16 “没了，没了！全都没了！” 到张晓云赶来，看到的就是校长瘫坐在地上，浑身肥肉的凝成一大坨，哭得像个五百斤的孩子。 厕所里，已经嗅不到一丝臭味，只能闻到点燃在每个隔间的线香，散发出的浅淡香味。 它甚至不像以往那么黑了，校长打开的灯照亮了厕所内的每个角落，光线丝毫没有如过去一般被黑暗吞噬。 这间厕所看上去和其他的厕所并无不同。 一个个隔间整齐地排列着，虽然蹲便器已经旧了，积淀着暗黄的污渍，但是远比一般的老式公厕来得干净。 但——太干净了。 甚至一点都感受不到，这个地方存在过那样恐怖的东西，没有痕迹，也没有残留的气息。 “没了，没了！全都没了！” 校长伤心地哭了起来。 “我要怎么和局长交代呀？！” 在校长看来， 那东西，可不只是令自己也束手无策的麻烦。 而是教育局，喂养在刈才中学的某种珍贵资源。 甚至由于那东西的特殊，教育局也不敢轻掠其锋，否则，为什么不直接将之抓走呢？ 这居然就这样消失不见了！ “校、校长？”张晓云小心翼翼地在校长身边蹲下，“什么没了呀？” 校长这才想起来什么，一把揪住了张晓云的衣领。 “怎么没的？你说说，怎么没的呀？王女士进来之后就没了，是不是？” 张晓云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校长说的是什么。 当即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是，是的。王女士进去待了好一会儿才出来，出来的时候，浑身上下一丝不乱，还对我说，厕所太旧了，让我们翻新一下。” 校长听到这里，情绪逐渐平静了下来。 纵横着肉壑的脸上，一双肿眼泡的眼睛，若有所思地眯了起来。 这一切绝对不是巧合！ 王女士这么做一定别有深意！ 否则的话，为什么还特意对张晓云说那么一番话，那不就是在暗示，是她将厕所里那个东西除去的？ 校长陷入某种沉思。 能做到冥日农场农场主的存在，绝对不是什么没有城府的家伙。 一举一动，定然都饱含深意。 校长想到教育局局长对厕所里那东西的重视。 或许王女士，也怀抱着和教育局局长同样的目的？只是提前收割了？ 可是王女士，难道就不怕这样会得罪教育局吗？ 又或者，王女士根本不在乎？ 校长越想越觉得有这种可能。 那东西在刈才中学存放了这么久，教育局也一直不敢轻易对它动手。 但是王女士居然这么轻易地说动就动了，还处理得这么干净。 说明王女士实力非凡，甚至远在教育局之上。 而王女士明明可以不动声色地做完自己想做的，不让刈才中学的人发现。 却还是将这件事告诉了教导主任。 这又说明，王女士的目的，不仅仅是厕所里的那东西，更在于他们刈才中学。 王女士此举，也是在向刈才中学表明，她的实力是多么强大！ 一石二鸟，果然厉害！ 刈才中学的校长想起来，前不久自己招的新校医，就是从狗头村过来的。 照理说，一个地方如果没有发生什么重大变故，是不会出现人员流动的。 校长当时还在好奇，新校医怎么不呆在狗头村跑来自己这里了，问他究竟是什么情况，回答的也避重就轻。 后来校长又听说了，狗头村大半的人都被冥日农场的农场主招去了冥日农场工作。 此举无疑是在说明，狗头村几乎已经完全被冥日农场绑定了。 而且不是平等的合作关系，而是从属的上下级关系。 校长还在想呢，这个冥日农场发展还挺快的嘛，这么快就吞并掉自己周围的怪谈了。 他猜测，或许校医就是因为这个缘故，才离开了狗头村，来了自己这里上班。 不过看样子，小小的一个狗头村，并不足以满足冥日农场的农场主的野心。 现如今，难道是将主意打到他们刈才中学来了？ 校长毕竟是做了多年学校领导的人，平时里也没少参加教育局局长组织的会议。 他心里面知道冥日农场或许真的很厉害，却也并没有那么慌。 既然王女士主动暗示了自己，说明一切都是可以谈的。 谈判的时候人就绝对不能落在下风。 据理力争，适当拉扯，才能获取到更多的利益。 校长自认为自己是个有文化的。 他绝对不会像狗头村那群地里刨食的农民一样，将整个村子都变成冥日农场的附庸。 他要占据主导权！ 要和明日农场达成平等的合作关系！ 想到这里，校长擦干了脸上的汗和泪，被张晓云搀扶着从地上站了起来。 “咳咳。”校长清了清嗓子，擤了一把鼻涕。 又整理了下身上的衣服，努力将皮带往上提了提，意图让自己的肚子看上去小一点。 最后问张晓云：“我这样看上去还行吧，去见王女士应该不会失礼吧。” 张晓云看着校长浑身上下抖动不已的肥肉，和被肥肉挤压得几乎看不出形状的五官。 轻轻地点了点头：“您和过去看上去一样的仪表堂堂。” “这就好，我们去见王女士吧。” 校长挺直了腰背，大步落在地上，让自己显得气势十足。 与张晓云一起，去往了接待王卿的会客室。 站在会客室门口，校长又一次向张晓云确认了自己的仪表，得到了满意的回答后，校长朝张晓云抬了抬下巴，示意张晓云去开门。 张晓云从善如流，伸手，拧动会客室的门把手，轻轻推开了门。 她站在门口，微微侧开身体，请校长先进入。 校长轻咳两声，昂首挺胸走进了会客室中。 率先入目的，是正坐在沙发上的西装女子。 女子微微侧过头，正同身边穿着黑色燕尾服的管家交谈，两人的脸上，都带着浅淡的微笑。 “王女士你好，我是刈才中学的校长——” 校长迈着自信的步伐，朝着坐在沙发上的王卿走了过去，伸出手准备与她友好会晤。 忽然，校长听见，从自己的背后，传来一个女孩的声音，平调的，拖得长长的：“老、板——茶——” 第93章 刈才中学17 什么人？ 怎么一点眼色也没有？ 没看到自己在跟王女士打招呼吗？！ 校长眉头一皱，满是肥肉的脸上浮现些许不耐，转过头，循着声音看过去。 顿时，两腿一软。 “嗙”的一声，大坨肥肉瘫坐在地。 “诶？” 看见校长小山崩塌似的突然往地上一倒，坐在沙发上的王卿被这变故吓了一跳。 下意识就要站起身去扶校长起来，却被管家按住了肩膀。 “王女士，这种事我来就好。”管家微笑着低声说道，示意王卿继续坐在沙发上。 说罢，站在沙发边的管家迈开步伐，朝着瘫软在地的校长走去。 行至校长面前，管家脸上笑容加深了些许，只是这笑却丝毫不达眼底。 他微微弯下腰，伸出一只手，作势要搀校长起来。 校长抬头，对上管家漆黑的双眼。 那双瞳孔有如幽深的沼潭，一颗石子投下去，也溅不起分毫涟漪。 “不！不！不！不用了！” 校长浑身上下的肥肉抖动着，连声拒绝，哪里敢让他搀扶？ 好在这时候站在门外的张晓云走了过来，将校长从地上扶了起来。 张晓云很迷惑，校长好端端的，怎么一屁股坐地上去了？ 王卿也很迷惑。 看着校长被张晓云从地上扶起来后，站在那儿，一幅失魂落魄脸色煞白的样子。 密密麻麻的汗珠，从他的额头上渗出，滚落，在油光四溢的胖脸上几乎汇聚成一条小溪。 王卿忍不住想：这校长是不是肾虚啊？ 不然，怎么光是站着就浑身冒虚汗呢？ 不过，这都是校长的隐私，王卿也不好意思打听，只是在心里暗自揣测一下。 这时候，校长却是一双眼睛死死地黏在薛瞳的身上，怎么也无法离开。 穿着黑白女仆装的无眼女孩，对周围的一切似乎好无所觉，只是一门心思要做好自己的事。 她走到王卿的面前，微微垂下头，双手将掌心里的茶杯递给王卿。 茶杯里，是热气腾腾刚刚冲泡好的茶水。 “老、板——茶、泡、好、了——” 王卿连忙抬起手，接过了薛瞳递过来的茶，“谢谢。” 王卿生怕薛瞳被烫到了。 本来，王卿都不好意思使唤薛瞳的。 毕竟，让一个天生没有眼睛的盲人，作为秘书，来伺候自己这个一个手脚健全的成年人。 王卿想一想，就觉得良心不安。 但是管家微笑着对王卿说，既然王卿招聘了薛瞳，就应该相信薛瞳的能力，为什么不让薛瞳试试看呢？ 王卿一想——管家说的也是，总不能什么都不让薛瞳做，这样的话被农场其他员工知道了，恐怕会产生不好的影响。 于是，王卿就让薛瞳去给自己倒茶了。 估计是天生就没有双眼，已经习惯了在看不见的情况下做事的缘故。 薛瞳的动作并没有什么磕磕盼盼，和正常人比起来，除了慢一些，也没什么不同。 这让王卿放心很多。 这样的话，把薛瞳放在自己的身边，自己再稍微照顾一点，不让薛瞳做什么危险的工作，应该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捧着薛瞳递过来的茶，王卿正要低头去喝一口润润嗓子，就听到校长问出声： “这、这位是……？” 校长看着薛瞳，清晰地感受到对方身上传来的，那熟悉的恐怖感。 和他曾经偶然在厕所感受到的一模一样。 厕所里的那个东西不见了，而熟悉的感觉，竟然出现在了王卿的身边。 校长脸上的肉团抖动不止，惊骇感令他甚至想要夺门而逃。 “啊，她啊——是我的秘书。” 王卿心想，看薛瞳这个样子，估计被学校招进来之后，做的也不是什么重要工作，不被学校重视。 所以，就算离职了，校长也不知道她原本就是学校的职工。 想到这里，王卿的脸上绽开一抹微笑，随口道： “说起来，和你们学校也有一段渊源呢。” 说着无心，听者有意。 这番话落在校长耳里，不失为重击。 她承认了，她居然承认了！ 校长知道， 王女士这看似摸不着头脑的一句话， 就是在暗示，厕所里的那个东西，与面前的这个无眼女孩，有着莫大的渊源！ 或者说，那东西的化身，就是现如今这个无眼女孩！ 没错了，一定就是这样！ 祂，一定是被王女士的实力彻底碾压，所以祂与王女士，甚至不是平等的合作盟友关系，而是作为仆从！ 校长的目光落在那无眼女孩的身上，看清了她身上的那条黑白相间的女仆裙。 这曾经吞噬过前任校长，令教育局都不敢轻掠锋芒的东西，在王女士面前，只是端茶倒水的女仆！ 秘书？ 呵呵呵，谁家正经秘书穿女仆裙啊？ 但，这岂不是说明，王女士的实力，甚至超越了教育局？！ 校长冷汗如瀑。 王女士明明可以不让无眼女孩出现在他的面前，可是却偏偏让她出现了。 不但出现了，还是作为王女士的女仆出现的。 这是一种敲打警告！ 校长在来此前做好的一切准备，这一刻都被打乱了。 他原本已经想着，面对王女士的时候，要据理力争，绝不会让刈才中学，沦落到和狗头村一样只能做冥日农场附庸的境地。 但是，王女士明显已经知道了他的想法。 所以，才会在他一进门的时候，用这种手段对他进行敲打震慑。 校长在教育局局长面前，能勉强说得上话，还是因为厕所里的那东西。 没有那东西的情况下，他们刈才中学对于教育局，也不过是小鱼一条。 而面对实力远在教育局之上的王女士…… 校长似乎已经可以预见到自己的未来了。 他默默吞了口唾沫，目光从薛瞳的身上移开，看向了王卿。 干笑道：“原来如此，哈哈哈，那我们刈才中学，和王女士还真有缘分。” 王卿捧着茶杯，露出了十分官方化的礼貌微笑，和校长打着官腔：“是的，我也很看好刈才中学的发展。” 这是看好发展吗？！ 这分明是在警告他，识时务者为俊杰！ 校长额上的汗淌得更多，用力地抓紧了身边教导主任张晓云的手，借力稳住自己。 “呵呵，那个……王女士，这室内还有点闷，我出去透透气哈……” 校长心慌意乱，目光闪烁，拉着张晓云就往门外冲。 站在开阔的走廊上，冷风吹来。 校长稍微冷静了些。 出来透气只是缓兵之计，会客室内王女士还等着自己的答复呢。 王女士将教育局养在厕所里的那东西收为己用，这无异于是对教育局的公然挑衅。 倘若自己真的与王女士达成了合作，岂不是背叛了教育局？ 可是自己要是拒绝了王女士…… 校长不敢想这后果。 一时之间，左右为难。 忽然，校长灵光一闪—— “对了，咱们前不久招聘的校医呢？” 校医是从狗头村出来的，应该和王女士是熟人吧？ 第94章 刈才中学18 校长越想，越觉得自己想的有道理。 校医和王女士是熟人，可以让校医先和王女士聊着嘛。 至少，能拖多久是多久，自己可以趁着这个功夫，跟教育局把这件事汇报了！ 校长立刻让张晓云去把校医叫过来。 张晓云虽然不知道校长为什么要见校医，但是既然是校长的吩咐，还是照做了。 江医生靠在校医务室门口的走廊栏杆上，迎面微风徐徐。 手捧着一杯自己刚刚煮的现磨咖啡，江医生不时低头啜饮一口，然后又抬起头，含着温和的微笑，欣赏着不远处操场上活动的学生们。 日光落在他的肩上，为他栗色的短发和纯白无暇的白大褂，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 啊，真是美好又充满朝气的一天。 江医生对自己现在的状况十分满意。 果然早早就应该选择学校这种地方工作的。 蓬勃发展的学生，礼貌客气的同事。 这不比狗头村那群愚民和被那条被养傻了的蠢狗好得多？ 就是有一点—— 江医生的目光落在学校刚挂上不久的鲜红横幅上。 上面，“热烈欢迎实业家王女士莅临本校参观”一行字，格外醒目。 “王女士。” 看到这个称呼，江医生就忍不住想到了自己在狗头村看到的那个女人。 那个令人讨厌的女人！ 而一想到王女士，江医生又觉得，自己的肩膀在隐隐作痛了。 甚至，连手里的咖啡，都不怎么香了。 此时，操场上忽然传来些许躁动。 原来是一个学生在活动的时候，扭伤了脚踝。 很快，有老师指派了同学送她来医务室。 穆瑞锦几乎是被几个女同学，强行架着来了医务室。 看到站在校医务室门口的江医生，她隐藏在口罩下的表情，立刻更为谨慎了几分。 女学生们将穆瑞锦送到医务室的病床上后，礼貌地跟江医生打了个招呼，就离开了。 江医生站在校医务室的门口，微笑着目送女学生们离开。 随后，将目光投向了坐在病床上的穆瑞锦。 哎呀。 学校这种地方可真好啊。 年轻漂亮的女孩子，制作成可爱的布偶娃娃，一定比老太婆好多了吧？ 江医生笑吟吟地走进了医务室内，原本因为王女士这个名字而有些不悦的心情，又瞬间大好了起来。 他俊秀的脸上挂着宽和的笑容，任是谁见了，都会觉得医者仁心。 江医生放下手里的咖啡，走到穆瑞锦的面前。 心中带了几分玩弄猎物的兴味，看似关切地轻声问道：“伤到哪里了？” 穆瑞锦看着面前容貌清秀、浑身上下好像散发着圣光的男人，遮掩在口罩下的嘴唇，用力地抿紧了。 校规之一，受伤后必须即使去往医务室就诊。诊治完成后，至少在医务室停留观察二十分钟。 这说明，她至少要在医务室待上二十分钟才行。 看着穆瑞锦如此警惕的目光，江医生不由得眯了眯眼睛。 啊，真是可爱的小姑娘，比那个姓王的女人可爱多了！ 江医生已经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面前这个警惕的小姑娘被吓到的画面了。 他的语气更加温柔了一些，指了指角落，轻声道：“别担心，我会很快治好你的。对了，那里有条狗，想不想摸一摸？” 狗，当然是江医生从狗头村带出来的。 想要从村子里离开，必须要通过密林，而只有狗才能带着人安全地穿过密林。 离开狗头村之后，江医生干脆就将这条狗留着，也一起带来刈才中学了。 听了江医生的话，穆瑞锦下意识地朝着角落一眼。 果然看到了一大团黄色的狗毛，似乎那里正趴伏着一条狗。 江医生笑了笑。 “来，告诉我，你哪里受伤了？治好了伤，我让狗陪你玩好不好？” 他声音轻柔，就像是在哄一个不听话的孩子。 然而一只手，却已经默默握紧了手里的手术刀。 目光在穆瑞锦的身上不住打量。 这次，是先从哪里下手呢？ 从腿开始？ 每次都是从这个地方先开始，未免也太没有新意了。 江医生的目光落在了穆瑞锦脸上的口罩上，饶有兴趣地歪了下脑袋。 不如，这次就先从嘴巴开始替换？ 就在江医生即将掏出手术刀的那一刻。 门外，一个声音忽然传了进来。 “打扰一下，江医生，在吗？” 突然被打断了行动的江医生有些不悦，握紧了手里的手术刀依旧没有松开，继续朝着穆瑞锦靠近。 这时候，穆瑞锦开口了，将口罩稍微拉开了些，让自己的声音清晰地传出来。 “有人在叫你，江医生，你应该看看。” 江医生的动作倏然顿住了。 他看了穆瑞锦一眼，有些不甘地扭过头，看向了门口处。 教导主任张晓云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江医生，校长请你过去一趟，手头有什么事都放一下，先去见了校长再说的。” 张晓云注意到医务室里还有一个学生，不由得皱了下眉头，但是想起校长的叮嘱，还是决定以校长为先。 江医生听到是校长的吩咐，尽管心里有种被打断了的不快，却还是松开了口袋里的手术刀。 被张晓云催得厉害，他也暂时放过了穆瑞锦，先去见校长。 看见江医生消失在门外，穆瑞锦松了口气，拉下了口罩。 此时，她的两边嘴角已经撕裂开些许，渗出密密的血珠。 穆瑞锦单着脚，从病床上跳下来。 一蹦一蹦，跳到了医务室的药柜前面。 穆瑞锦打开药柜翻找一番，终于找到了止血喷雾和治疗扭伤的跌打药。 正要拿着药给自己用上，穆瑞锦的视线被药柜旁边的浑身黄毛的“狗”吸引了。 第95章 刈才中学19 江医生跟在张晓云的身后，朝着教师办公楼的方向走去。 不知源自何处，他的心中，有股没来由的不祥预感。 出于安抚心中的不安，江医生抬起手，整理了一下袖口，似不经意地开口： “张老师，校长这么突然地通知我过去，是有什么急事吗？” 张晓云微微侧过头，看了江医生一眼。 “校长没说，但是想必，应该是有很重要的事，要交给你做。” 回想起校长吩咐自己，去找江医生过来时，校长脸上露出的表情，张晓云的语气客气了些。 “总之，江医生，你跟我过去就好。” 江医生礼貌地回以一笑。 听教导主任的意思，校长不像是要找自己麻烦的样子。 更何况，江医生也想不到，自己刚来学校没多久，校长有什么理由要找自己的麻烦，难道是准备给新来的自己一个下马威吗？ 他本来该坦然以对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越是靠近办公楼，心中的那种不祥预感就愈胜。 究竟是哪里不对劲呢？ 江医生跟着张晓云走上楼。 张晓云却没有先将江医生带去三楼的会客室，而是带去了四楼的校长办公室。 办公室的门刚一敲响，里面就传来校长急切的声音，似乎已经等得很着急了。 “进来！” 张晓云推开门，领着江医生进去。 江医生一进门，抬头瞧见坐在办公桌后的校长，不由得一愣。 只见一大团被包裹在西服里肥肉，瘫在办公椅里，将原本宽大的办公椅挤得满满当当，甚至有多余的脂肪，从办公椅两边扶手的缝隙里满溢出来。 校长的西服已经掩藏不住他那庞大的身躯了，扣子绷得紧紧的，绽开了缝，露出底下白光光、油晃晃的肥肉，在灯光下泛着黏腻的光泽，令人作呕。 同时，校长也在不停地流汗。 汗水从他身体的每一个汗腺中挤出来，汇聚成溪流，顺着肥肉间的沟壑往下流淌，已经在办公椅下积攒出了一小洼水坑。 即便那张脸已经被肥肉堆满，江医生依旧能从中看出惊慌焦虑的神色。 似乎，校长遭遇了什么极为可怕、又难以解决的事情。 “哎呀，江医生你终于来了！” 还没等江医生开口，见到江医生的校长，胖脸上眯缝小眼顿时闪过一抹亮光，立刻就想从办公椅上站起来。 只是他太胖了，肉卡在办公椅的缝隙间，一时竟没办法将自己的屁股从办公椅上拔下来。 只听“咔吧”一声， 校长竟然硬生生屁股上撅着个办公椅，站了起来，作势要越过办公桌和江医生握手。 江医生连忙主动上前一步，隔着办公桌握住了校长的手，这才没让校长腚上套着办公椅走出来。 “校长，您叫我来，请问有什么事吗？” 江医生感受着与校长握过的那只手里，滑腻腻的汗湿感，有些不大自在，但是当着校长的面也没好意思掏出纸巾擦手。 只好忍住了想扶眼镜的冲动，将手晾在一边。 校长打量着江医生，满是肥肉的脸上，努力挤出了一抹和蔼的笑容。 “那个……小江啊，你之前是从狗头村来的，是吧？”校长问道。 江医生轻轻点了下头，微笑就回答道：“是这样，但是我觉得我们学校更有发展前途。” “嗯嗯，这就好。”校长一面掏出手帕擦拭着脸上不停往下流淌的汗水，一面笑呵呵地应声。 江医生看见校长似乎对自己的回答很满意的样子，心情也稍微放松了些。 虽然不知道校长为什么要追问自己的上一份工作，但是看样子不像是对自己有所微词。 然而下一秒，他就听见校长问出声：“小江啊，你在狗头村工作过，那你一定认识王女士吧？” “谁？” 江医生愣了一下，脑子还有些转不过弯来。 他怀疑自己是听错了。 校长又重复了一遍：“王女士啊！就是那个，冥日农场的王女士啊！” 这回江医生确定自己没有听错了。 王女士…… 等下！ 最近校内挂的那些“欢迎实业家王女士莅临我校参观”的横幅，上面写的就是“王女士”。 难道是那个讨厌的女人？ 不，不大可能。 或许只是巧合呢，只是两个人都姓王罢了。 江医生很确定，自己在狗头村见到的那个姓王女人，只是一个普通人类。 也不知道她是用了什么方法，才蒙骗过了狗头村那群愚民。 但是不管怎么说，就算那个女人从狗头村逃了出去，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又来到刈才中学吧？ 更何况——江医生的目光，在校长办公室那满满一面墙的书架上扫过，暗自点了点头——这个学校里都是念过书的人，应该没有文盲村民那么好骗。 这个王女士，一定不会是那个王女士的！ 想到这里，江医生朝着校长礼貌地摇了摇头，带着温和腼腆的笑容，说道：“抱歉校长，我不认识。” 不认识？这怎么可以呢？！ 校长还指望着靠江医生拖住王女士，自己好跟教育局那边报案呢！ 没办法了，校长干脆拍板决定：“算了，不认识也没关系！你去给我招待王女士！” 说完，校长将卡在腚上办公椅扒拉下来，就越过办公桌，拉着江医生往三楼的会客室走。 江医生一脸茫然和不知所措。 谁，招待谁？谁被招待？谁来招待？ 我去招待王女士？ 没给江医生反应过来的机会，校长已经一把推开了会议室的门，肥厚油腻的大手，推着江医生就往门里送。 “小江啊，好好接客，这位可是冥日农场的农场主，王女士！” 江医生被推进门里，脚步趔趄了一下才站稳。 刚抬起头，还没来得及看清面前的一切，就听到了一个耳熟的声音。 “诶？江医生，好巧，你现在在这里上班啊？” 王卿看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江医生，愣了一下，旋即发自内心地笑了起来，热情地同他打招呼。 王卿之前还想着，江医生这个人，医术高明，医德也不错，要是把他招进农场里工作就好了。 只是可惜，那天狗头村发生地震之后，江医生就不知所踪了，原来是来了刈才中学上班啊。 这不是缘分嘛！ 校长站在会客室门口，听到了王卿的话，心中不由得一喜。 “哈哈哈，”蒲扇似的大手，拍了拍江医生的肩膀，“小江，你不老实，还说不认识王女士！在谦虚呢，是不是？” 江医生：“……” 第96章 刈才中学20 憋了半天，江医生还是没有忍住，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来。 “你怎么会在这里？” 嘿，没想到江医生还怪关心自己的嘞。 王卿深觉自己当初没有看错，江医生真是一个温柔敦厚的好人。 即便是和自己这种只有几面之缘的人重逢了，也不忘忍着本性里的羞涩，来关心一句。 王卿嘴角的笑意不由加深，语调轻快地回答道：“我来刈才中学，是为了办些事。” 江医生看着面前这个女人嘴角微扬露出微笑的样子，这笑吟吟的姿态明显就是在挑衅自己！ 来办事？办什么事？ 搞砸他的好事吗？ 没有想到，就算离开了狗头村，也能再见到这个讨厌的女人。 江医生暗暗咬紧了牙关，在脑中飞快思索着，该如何给这个臭女人一个教训。 这次，在刈才中学，她的身边可没有犬神了。 校长看着江医生和王卿相谈甚欢的模样，心里也很高兴。 “小江现在是我们学校的校医。”校长对王卿介绍道，“前不久入职的。” 王卿点了点头，表示理解，又忍不住称赞了句：“有江医生这样认真负责的好校医，在你们学校的学生是不用担心了。” 校长肥胖的脸上浮现满意的笑容，还没忘记自己要办的正事，对王卿道：“那让小江先陪您说着话，我还有些事需要去解决一下。” “校长有急事的话，就先去处理好了，我不着急的。”王卿客气地说。 王卿看着校长步履匆匆走出会客室，肥胖的身躯在门框那里卡了一下，才艰难挤出去。 心中有些感慨，在中学里当校长也是不容易啊，看这校长每天忙的，脚都不沾地，刚见了自己，又要去处理校务了。 不过正是因为刈才中学有这些负责任的领导、老师、校医，学校才能越办越好。 之前管家就说要带薛瞳出去办点事，王卿同意了。 校长离开后，办公室里只剩下江医生和王卿两人。 江医生在面对王卿的时候，也没有客气，冷笑着一屁股在王卿对面的沙发上坐下。 “没想到王女士刚从狗头村离开，又来了刈才中学，行动真是迅速啊。”江医生语带嘲弄地开口。 “过奖了。”王卿听着江医生称赞自己的话，脸上适时地露出几分赧然之色，“中间为了安顿狗头村，也花了些时间。” 江医生微微眯了眯眼睛。 安顿狗头村？ 呵呵，听她的意思，大概是彻底瓦解掉狗头村吧？ 毕竟，就连狗头村供奉犬神，也不知道被她用什么手段训得那样听她的话。 现如今又将目光对准了刈才中学。 这些人类的实力还真是越来越强了，居然如此频繁地进入一个个怪谈，妄图清理污染。 不过终有一日他们会知道，他们所做的不过是徒劳罢了。 江医生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 “这次来刈才中学，看样子，你对自己很自信？” 王卿愣了一下——江医生这么问，难道是在试探自己合作的态度？ 也对，校长好端端地把江医生一个校医推出来和自己交谈，估计就是想借江医生打探自己的口风，看自己是否愿意和刈才中学合作。 王卿心里面对刈才中学的评价还是蛮高的。 虽然这个学校里的菜做的跟屎一样，虽然这个学校吝啬到教师办公楼的厕所里灯坏了也不修。 但是他们至少对学生的是真的好啊！ 就连那四十多岁一把年纪的学生，都愿意收下，只为圆他大学梦。 尤其，在见到江医生之后。 王卿更加肯定这是一个好学校了。 正是因为是个关心学生的好学校，所以才会招聘江医生这样有医德的好校医。 王卿对江医生绽开一抹笑容，准备喂他吃颗定心丸。 “江医生，你放心。我对于刈才中学，很有信心。” 王卿觉得，自己把话说到这种地步，已经不只是暗示，可以说是明示了。 果然，在这番话后，王卿注意到江医生的表情发生了变化。 江医生凝视着面前这个笑容自信的女人，她的眉梢眼角都神采飞扬，白净的脸上五官明媚。 好好好，看来，这个女人是对于在刈才中学势在必得了。 也无怪她这么自信。 江医生被校长推进门的时候，就清晰地感受到了，校长对面前这个女人的小心恭维。 莫非，王女士是觉得自己已经掌控了校长，能为所欲为了吗？ 江医生已经想好，要如何报复面前这个女人了。 他垂下眼睑，轻声道：“王女士，刈才中学可跟狗头村不同，在刈才中学里，有一件连教育局都很重视的东西。” 嗯？ 王卿眉头微微一皱。 很快，又反应过来。 江医生说的，大概是教育局给学校颁发的奖。 这估计是校长给江医生安排的任务吧？带自己参观这个学校之前获得的荣誉。 只是，江医生为人腼腆，说话难免拐弯抹角。 王卿十分体贴，顺着他的话说：“那一起去看看？” 看着王卿如此自信，连多过问一句都没有就提出要去看看的样子，江医生心中微微冷笑。 有时候，自信过头，可就是自负了，厕所里那个玩意儿可是连教育局都暂时只能养在这里的。 江医生仿佛已经能够预见，不久的将来，王卿惨死在厕所中。 虽然可能自己没有办法进入厕所，亲眼看见，报复的快感少了大半。 但是，只要能弄死这个女人，对于江医生来言，已经足够令他心生愉悦。 “那么，跟我过来吧。” 江医生站起身，带着王卿朝着教师办公楼厕所的方向走去。 王卿也没有多想，就跟了上去。 第97章 刈才中学21 江医生带着王卿走到了厕所门口，停下脚步。 王卿有些迷茫，不是要去看教育局给学校颁发的奖项吗？停在厕所门口做什么啊？ 江医生转过身来，看着王卿，正要开口。 王卿看着江医生脸上含蓄的微笑，脑中忽然灵光一现。 哦，她懂了，一定是江医生走到一半突然想上厕所了。 只是江医生为人害羞腼腆，不好意思当着自己这么一个女孩子的面，提出要去上厕所。 王卿多体贴一个人啊，立刻就主动提议：“一起进去吧？” 江医生一愣。 没来得及出口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他就说为什么王女士之前这么自信，连问都不问就愿意跟自己做来。原来是等在这里。 想拖他一起下水？ 江医生微微侧开身，“女士优先。” 不愧是江医生啊，这么讲礼貌的。 王卿对江医生的感官又上升了一个层次，颔首同意后，率先走进了厕所。 江医生目送王卿走进厕所，立刻就眼疾手快地将大门一把关上了。 呵呵呵，他才不可能跟着王卿进去呢。 他倒要看看那个女人，要如何从教育局都感到头疼的那个东西手里，逃出来。 厕所里还是黑乎乎的。 只是这次里面没有臭味了，隔间角落里的线香也燃烧殆尽，空气中有股淡淡的檀香味。 王卿找了个隔间进去上完了厕所，就要离开。 谁料走到大门处，却发现大门被关上了。 “咦？” 黑暗中，王卿摸到闭合的金属门，皱了皱眉。 大概是自己进来之后，风把门吹上了吧？ 王卿这么想着，按着门往外推了推。 没推开。 难道是厕所年久失修，门被卡住了？ 王卿丝毫没有往门被从外面锁住的方向想，毕竟这种大白天，谁会没事把厕所大门锁了啊？ 她不由得加重了手里的力道，继续将门朝外推。 厕所门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咔吧咔吧”的声响。 站在厕所外的江医生眉心微蹙，不过很快又舒展开。 这声音，大概是那女人在跟里面那个东西争斗所发出的吧？ 就是听上去有些怪怪的。 不过江医生自己对里面那东西也是一知半解，说不准这是正常现象呢？ 江医生很轻易地说服了自己。 一想到那女人在和里面那东西进行殊死搏斗，说不准此刻已经穷途末路伤势惨重，江医生就心情大好。 甚至主动往大门处靠近了些，想要将里面的声音听得更清楚一些。 如果能听到那个女人的凄厉惨叫，就更好啦。 就在江医生贴近大门的时候。 厕所里的王卿，彻底失去了耐心。 这什么破门啊，居然卡得这么紧？！ 王卿双手压在门上，用力的往外一推！ “哐当”一声。 金属门狠狠地撞上了门外江医生的脸。 “嗷！” 凄厉的惨叫声，顿时响彻整个楼层。 王卿愣愣地看着，金属门弹开之后，捂着鼻子倒退两三步的江医生。 又呆呆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维持着推门动作的手。 像是终于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忙不迭地将手背到了身后。 心虚，愧疚。 不敢嗦发。 江医生捂着鼻子，看着好端端站在厕所门口处的王卿。 她浑身上下，一点伤痕也没有。 反而是他，鼻梁痛得仿佛要断裂。 江医生恨得红了眼，看着王卿，简直恨不得生啖其肉。 王卿看着江医生泛红的眼眶，内心被强烈的愧怍感击垮了。 江医生一定很疼吧，都快哭出来了，忍着眼泪的样子更让人心疼了。 就在这个时候，王卿看见了顺着江医生的指缝渗出、缓慢往下滴淌着的点点猩红。 “江医生，你流鼻血了！” 要命，她都把江医生给撞出鼻血了。 王卿连忙走上前，满眼都是自责和关切，也顾不上去看那什么教育局发的奖章了，拖着江医生就要回会客室。 “江医生你没事吧？快跟我来止血去！” 江医生甚至都来不及说什么，被王卿拖得一个趔趄，差点没站稳又摔在地上。 王卿看着江医生疼得连站都站不稳的样子，也顾不上其它了，弯下腰，一手往江医生的腿弯处一插。 “嗬呀——” 一起身，稳稳当当把人打横抱了起来！ 江医生只觉得眼前一个天旋地转。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就已经躺在了王卿的怀里。 被公主抱着，往会客室走去。 等等，是不是有哪里不对？ 是我不对劲？还是他不对劲？还是这个世界不对劲？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阴谋！这一定是姓王的的阴谋！ 难道她是打算对我使用美人计？ 好歹毒的女人！好歹毒的计划！ 江医生才不会让仇人的计划得逞，挣扎着，就要从王卿的胳膊上跳下来。 王卿哪能放跑了他? 江医生还流着鼻血呢，整个人都站不稳，要是把他放在地上，又摔了怎么办？ 王卿连忙将人颠了颠，又抱稳了些。 嘴上还不忘安慰：“没事没事，江医生你不重的。” 王卿相信江医生一定能理解，都是医者仁心，医生平时应该也没少抱过需要急救的患者。 而且，王卿在念书期间，每次身边的同学们有个什么头疼脑热的不方便行动，王卿都会主动帮忙将人或背或抱地送去医务室。 所以， 王卿低头看着眼睛红红躺在自己胳膊上的江医生，十分沉稳可靠地开口了：“我抱人一直都很稳的。这么点距离，问题不大的。” 江医生：“……” 王卿稳稳当当把江医生抱回了会客室才放下。 看着江医生指缝间渗出的鲜血，王卿又赶紧转身去抽桌上的纸巾。 江医生瞪着一双被仇恨染成鲜红的双眼，死死盯着王卿的后背。 他一手捂着被鲜血染红的鼻子，一手伸进了白大褂口袋里，去摸自己随身携带的手术刀。 第98章 刈才中学22 杀了这个女人，趁着现在杀了她。 江医生再也忍受不了了。 这个女人带给他的，不仅是肉体上的折磨，还有精神上的痛击！ 江医生刚握紧刀站起身，王卿就已经拿好纸巾，转过身了。 一见到江医生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王卿连忙过去，一把按住了他的肩膀，将人往沙发上重重一压。 “没事没事，我来就好，你受了伤还是好好休息吧。” 伴随着一声闷响，江医生被王卿按着一屁股坐回了沙发里，同时，感觉到自己的右肩膀又一次地疼痛了起来。 右手使不上劲，原本紧紧握在手里的手术刀，又无力地跌回了口袋深处。 王卿丝毫没有察觉，抓着纸巾开始往江医生的脸上糊。 “看这鼻血流的，还是赶紧先止血吧。江医生，你要不要去医务室呀？” 江医生一边躲避着王卿的动作，一边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来：“不！用！” 王卿“哦”了一声：“也对，你自己就是医生。” 王卿熟练地把纸巾撕开，团成小团，怼进了江医生的两个鼻孔里。 江医生的右肩脱臼，没能抬得起手阻止。 “这样应该能止住血吧。”王卿看着江医生凄惨的样子，心里愧疚感更深，自责道，“都是我不好，江医生你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一边说，一边又忍不住去看江医生的头。 生怕自己还给别人撞出了个脑震荡来。 江医生：“……呵呵。” 感受着自己右肩处传来的疼痛，还有纸团堵在鼻腔里那种呼吸不畅的不适， 江医生肯定了，面前的这个女人就是生来克他的。 哦，对，还有校长，是校长这个老登把他叫过来的。 说曹操曹操到。 就在这个时候，会客室的门忽然被推开了，校长出现在门口。 “王、王女士。” 校长抹了一把额上的汗，这对于他而言不过是杯水车薪。 在他走过的地方，脚下已经拖出了长长一道湿痕，全都是从身上淌落的汗水。 他似乎又胖了一圈，庞大的身躯宛如一座肉山，堵在会客室的门口，甚至都挤不进来。 “抱歉，让您久等了。”校长肥肉纵横的脸上已经看不出表情了，只是声音里透着满满的歉意和敬畏，“王女士，我们刈才中学十分愿意与您达成合作，只是不知道您有什么要求。” 校长没有想到，自己即便让校医拖住了王女士，也没能成功将给教育局的电话打出去。 或许王女士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的打算。 之所以肯放自己去给教育局打电话，不过是知道自己根本没有办法拨通号码向教育局求助。 校长已经能想到，在自己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的时候，王女士是如何好整以暇地坐在会客室内，捧着茶杯，悠哉游哉地等着自己来向她低头。 校长想明白这些，额头上的汗渗出得更多了。 即便肥肉已经将他的眼睛挤成了狭窄的细缝，从缝隙中透出的些微目光，也带着说不出的敬畏。 当然校长一心扑在给教育打电话这件事上，并没有注意到。 在教师办公楼的正上方，一颗硕大的“眼睛”正如同气球似的漂浮着。 而那“眼睛”连接着的线，正是地上那无眼女孩满头茂密如海藻的长发。她用以挽起头发的黑白蕾丝发带已经解散，长发拖曳逶迤在地。 等校长拖着如同肉山似的躯壳，满脸愁容地从办公室里离开。 站在薛瞳不远处的管家就朝着薛瞳微笑道：“好了，我们可以回去了。” 薛瞳没有吭声，只是半空中的“眼睛”慢慢地消失隐没了，她拿着发带重新将头发扎好，就仿佛那眼睛是缩小藏进了她的发里。 管家面上笑意更甚。 不愧是被教育局养在这里这么久的东西。 实力比他预料的还要更强劲几分。 果然选择王卿做农场主是正确的，再也没有比她更合适的农场主了。 管家正要带着薛瞳离开天台，回到三楼去见王卿，忽然一个黑压压的影子飞落在他的面前。 “ma……mama……” 落在管家面前的“鸟”扑闪了两下翅膀，发出嘶哑的叫声。 它翅膀上漆黑的羽毛，昨天折断脱落了许多，今天就已经重新生长出来了。 只是溃烂的伤口处，依旧不见愈合，新生的血肉与溃疡扩大的速度始终持平。 “ma……mama……” 鲜红的血管如蛇一般飞舞，从中发出模糊不清的呼唤声。 管家忽然感到有些头疼。 看着面前这东西，脸上一成不变的笑容都淡了几分，语气透着些无奈：“不是让你先独自待着吗？突然飞过来干什么？” “鸟”似乎有些羞涩，低低地叫了两声。 然后转过身去，将屁股对着管家，一撅腚眼。 “噗”的一声，拉出一泡粉嫩鲜活的血肉。 正是昨晚的那一团。 昨天晚上，“鸟”想让管家将这泡屎喂给王卿。 管家当然是拒绝了。 就算这团东西是血肉之神的血肉也没有用。 毕竟他可是眼睁睁地看着，它作为屎被这只“鸟”拉出来。 “鸟”有些失落，最后为了不浪费，又自己低头把拉出来的那团血肉给吃掉了。 管家怎么也没有想到，第二天它居然还想再来一次。 一回生二回熟。 “鸟”头部鲜红的血管快活地飞舞着。 似乎在催促着管家，赶紧将这团新鲜热乎的血肉，趁热喂给王卿。 管家：“……” 管家看了一眼时间，也确实是到了午餐的点了。 看了看面前的这只“鸟”。 该不会以后每到饭点，它都要来这么一遭吧？ “我会为王女士安排合适的午饭，以后也是，每一餐都是。” 管家冷静地看着“鸟”，用公事公办，却用冷酷无情的声音说道， “王女士并不会缺少食物的摄入，所以，你可以带着它离开了。” “mama……” 听到管家如此冷酷无情的发言，“鸟”有些伤心的低低哀鸣了一声，显得可怜巴巴。 管家微笑着看着它，一言不发，用沉默表达自己的态度。 最终，“鸟”还是扭过头去，又将自己拉出来的血肉吃掉了，一拍翅膀飞离了天台。 管家这才带着薛瞳走下楼。 等再一次出现在会客室门口的时候，管家和薛瞳的手里各自拎着几份饭盒。 第99章 刈才中学23 校长费了老鼻子劲，才把自己庞大的身躯挤进会客室内，门框两边的漆都被他蹭掉了不少。 一进入会客室，校长就注意到了被自己送过来的江医生。 江医生的身上不知何时沾了点点猩红血迹，原本白白净净的脸涨得通红（气的），连眼眶都红了一圈（恨的）。 看上去一副被蹂躏过的惨状。 难道是江医生和王女士相处的并不愉快？ 校长可不愿见到这样的情况，毕竟现在他可是不敢得罪王女士的，要是江医生与王女士相处的不愉快，让王女士生气了怎么办？ 校长连忙将目光投向王卿。 只见王卿站在江医生身旁，微微垂着头，专注的看着江医生，目光里是毫不掩饰的关切。 校长愣了一下，下一秒恍然大悟。 他懂了！ 王女士这是看上了江医生啊！ 那些血估计是江医生不肯从，在挣扎中受伤弄出来的。 可是即便如此，王女士依旧没有生气，反而如此关心江医生。 就是校长有些恨铁不成钢，江医生怎么能如此不识好歹？！ 王女士这种实力强悍、铁血手腕又年轻貌美的霸道总裁，愿意看上他这种只有一张脸的小白花，江医生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校长设身处地地一想，假如王女士看上的是自己，自己一定欢天喜地、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 就算是此时王女士身边那个管家出现，表明他才是正宫，校长也愿意自己做小，管家做大。 呃……如果女仆也算上的话，校长表示自己愿意勉勉强强屈居第三。 可惜上天不给他这个机会。 校长越想，越是对江医生失望，这年轻人，有机会也把握不住，难怪这么多年只能当个校医。 校长装作没有看出江医生和王卿之间的爱恨纠缠，若无其事地朝王卿打了个招呼。 “王女士。”校长道，“您提出的任何要求，只要是我们刈才中学能够做到的，都会尽力满足您。” 王卿看着面前如同一座肥肉垒成的小山似的的校长，感觉校长好像比刚见面的时候胖了不少。 或许只是自己的错觉吧，太过关注别人的体重也不好。 王卿很快将这事抛诸脑后。 又看校长不停流汗的样子，王卿估计他是怪累的，连忙好脾气的招呼他坐下。 “校长先坐下吧。”王卿说。 校长哪里敢不听从？ 立刻挪动着肥硕的身躯，艰难地移动到了会客室的沙发上。 一屁股坐下，沙发内的弹簧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吱呀”声响。 校长几乎整个人都陷入了沙发内，令人很怀疑他在起来的时候，沙发是否还能恢复原状。 王卿又看了看江医生，见他鼻子已经止血了，脑袋也不像是受了伤。 王卿放心地转过身去，在另一侧的沙发上坐下了。 “王女士……”见王卿坐下，校长微微朝她倾过身体，想要洽谈合作的事。 “呃。”王卿看了看校长，有些尴尬。 怎么说呢…… 王卿对自己的实力很清楚，她就是个普普通通、从大学出来没多久、工作也找不到、考公也考不上的倒霉毕业生。 就算继承了个农场，也还没到那种可以在商业场合对答如流，签订合适的协议的地步。 所以，这种事…… 王卿仔细想了想，对校长说：“先等管家回来吧。” 专业的事还是交给专业的人做。 校长眸光微沉，肥胖的脸上露出一抹若有所思。 谈合作这种事，竟然特意要等管家来，王女士对这位管家应当颇为看重。 没一会儿，管家和薛瞳出现在了会客室的门口。 两人手里都提着满满两袋子的饭盒。 管家不急不徐地走上前来，将手里的饭盒依次铺陈在桌上，揭开了盖子，热腾腾的香味顿时溢满整个会客室。 一共八九份不同的菜色，有荤有素有汤。 虽然是用饭盒装成，但是摆盘并不凌乱，看上去色香味俱全，令人颇有食欲。 “已经是午餐时间，王女士，昨天看您似乎不太有食欲的样子，所以我自作主张，让农场的后厨送来了这些。” 管家面带微笑地看着王卿，嗓音温柔而体贴，很难让人对他的擅做主张产生什么不满。 而且…… 王卿想起昨天学校食堂那做的跟屎一样的食物，再看看自己面前这些出自三婶之手的菜肴，真的很难违背良心得说管家做的不好。 “咳咳，麻烦你了。” 王卿朝着管家点了点头，一幅对他的安排十分满意的样子。 得到了王卿的答复，管家微微颔首，笑吟吟地转过身，站在了王卿的身后。 于是，也看清了坐在王卿对面的江医生。 管家的目光，落在江医生鼻腔里塞着纸团上，有些了然地挑了挑眉。 看来在自己离开的短暂时间里，王卿的身边又发生了些什么，不过总归不可能是王卿吃亏。 经历了这么多事，管家对王卿的实力已经十分信任。 校长看了看管家，又看了看江医生。 管家不在也就算了，有了管家在旁，如此体贴的行径。再看江医生那个的不识好歹的劲儿。 两相对比，校长不由得在心里暗自叹息一声：说不准连做小的资格都没有呢。 第100章 刈才中学24 看着出现在王卿身边的管家和薛瞳，江医生诧异地瞪大了眼睛。 明明这个女人只是个普通人，为什么她的身边，会有如此强大的两个诡异？！ 没错，强大。 江医生可以清晰地感受到，来自管家和薛瞳身上隐隐发散出的压迫感。 管家还好，给江医生的感觉，与自己是在伯仲之间。 但是那个无眼女仆—— 在她出现在这个会客室的一瞬间，江医生甚至产生的一种血河倾倒的错觉。 仿佛呼吸之间，口腔里尽是黏稠腥膻的血污臭味。 江医生甚至愣神了几秒，搭在口袋里的手触碰到了冰冷熟悉的手术刀，才从那种错觉中挣脱出来。 然而，如此强大的两个诡异。 却在王卿的面前伏低做小。 一个自称管家，另一个连女仆装都穿上了。 江医生想不明白，王卿究竟是用了什么手段？ 或许是与她的天赋有关？ 也只有这个可能了。 江医生怀疑，这两个诡异可能是在不留神的情况下，中了王卿计，所以现如今才会跟随在王卿的身边。 他自己不也曾在面对王卿的时候，精神恍惚过片刻吗？ 想到这里，江医生越发得谨慎起来。 王卿看了摆了满桌的饭菜，已经感觉肚子饿了。 只是，在场还有校长和江医生，王卿不好意思自己一个人先动筷子。 王卿抬头又看了校长和江医生一眼，客气地说：“要不一起吃吧？” 江医生眸光一沉，嘴角冷峻地抿起——来了来了，或许，王卿设下的陷阱就在这里！ 江医生一手扶了扶眼镜，鼻子里塞着两团纸在，他说话有些瓮声瓮气的。 “不用了，这些是管家特意为王女士准备的，还是请王女士独自享用吧。我吃学校食堂的菜就好。” 王卿想到学校食堂做的那些屎，有些痛苦面具。 不过，王卿还是能理解江医生的。江医生为人腼腆害羞，不好意思蹭饭。 “那好吧。”王卿又看向了校长，“校长呢？” 校长此时正满脸震惊地盯着江医生，只不过他整张脸都被肥肉挤满了，眼睛就算再怎么瞪，也只是两条眯缝，脸上也看不出什么表情。 校长心里想的是：好呀，看来江医生这朵小白花，也不是完全对王霸总没感觉啊！ 这语气，这态度！ 越看越像是在吃管家的醋！ 原来不是不识好歹，而是欲拒还迎！ 校长自认为已经洞悉一切。 王女士问自己要不要一起吃，其实不过是捎带的，真正想要邀请一起进餐的人是江医生呢。 只不过江医生在玩做作的小把戏罢了。 想清楚这些，校长哪里还敢答应？ 江医生都拒绝了，他要是再乐呵呵地答应，岂不是太没有眼色了？ 于是，校长干笑两声，对王卿道：“王女士客气了，我最近在减肥，就不一起吃了。” 王卿一看校长那庞然大物的体型，了然地点了点头。 见校长和江医生都不吃，王卿这才举起筷子，高高兴兴地用起餐来。 在王卿用餐的中途，管家也没有闲着。 管家打开了随身携带的手提箱，取出一份草拟的合同放在了校长的面前。 “我们农场与贵校合作的意愿十分强烈，来此之前已经拟定了合同。”管家微笑着对校长说道，“请您过目。” 校长看着管家脸上那优雅柔和的笑容，只觉得屁股底下坐着的沙发一片湿润。 他的汗太多了，已经流得将沙发都打湿了。 校长颤颤巍巍伸出手，从已经被自己撑得皱巴巴得西服口袋里，掏出眼镜戴上。 “我、我来看看。” 戴上眼镜后，校长双手举起合同，开始翻阅。 一条一条看下去，校长的脸越发惨白。 他就知道，冥日农场一定是有备而来！ 合同上的每一条要求，叠加起来，简直就是要让刈才中学变成冥日农场的附庸。 这一刻，校长的心里就是后悔！十分后悔！ 后悔自己当初为什么要选择和明日农场合作？！ 这不是送羊入虎口吗？ 或许在来此之前，王女士心中就已经针对刈才中学有所准备。 来到这里的第一天，就收服了厕所里的那个东西。 后来，又让他没有办法将给教育局的求助信息发出去。 堵死了他所有的退路。 到了此时，即便校长不愿意签下这条合同，而王卿也不强求地提起屁股走人。 校长也不会有好果子吃。 王卿带走了厕所里的那个东西，教育局若是追究起来，肯定还是会怪罪到他这个校长的身上。 到那时候，他这个校长的职位还能不能保住，可就说不准了。 校长捧着合同的双手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汗水如同瀑布一般从他身体的每个毛孔里往外渗出，很快就将西服打湿一片。 肉眼可见的，校长又胖了一圈。 “管、管家先生，这份合同是不是……” 校长的话还没有说完。 王卿手里的筷子忽然落地，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啪嗒。” 打断了校长的话。 “啊，不好意思，不小心掉了。” 王卿有些尴尬地，朝着正在交谈的校长和管家笑了笑，自己怎么就一不小心把筷子碰掉了呢？ 薛瞳这时候走上前来，率先蹲下身，捡起了地上的那双筷子，放在了一旁。 又取出一双新的筷子，递给了王卿。 王卿接过。 管家的目光从王卿的身上移开，再次看向了校长。 他的脸上依旧笑容款款，一举一动都透着股教养良好的优雅从容。 “嗯？您对合同有什么困惑吗？我可以随时为您解答。” 管家站着，校长坐着。 压迫感却由管家一面倒地逼向校长。 校长怂得想要缩脑袋。 然而脖子上一圈圈堆起的厚厚肥肉，让他没办法完成这个动作。 只能发出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声音：“……没、没有。” 管家轻声笑道：“那么您对这份合同应当十分满意了？” 校长几乎快要哭出来：“我、我再看看吧。” 短短胖胖的手指将合同又翻过几页。 忽然，校长的目光定格在了合同的最后几条。 这几条与前面那些周扒皮似的要求，可以称得上是天壤之别。 在这几条里，冥日农场承诺了，会提供给刈才中学增强实力的养料；并且，如果刈才中学遇到无法应对的危机，冥日农场会为他们提供帮助。 看过了，前面那些压迫自己的条款，再看到这几条，校长甚至有了一丝被pua的感动。 就在这个时候，王卿也吃完饭了。 捧着薛瞳为自己递来的水，王卿慢吞吞地问道：“校长，您对合同还满意吗？” 合同是管家拟定的，王卿也稍微翻阅过……然后没看懂。 不过王卿对管家十分信任，相信接受过自己外公资助的管家，不会做出吃里扒外的事。 校长汗流浃背。 看了看微笑着面对自己的管家。 又看了看靠在沙发上，姿态闲适，一副好整以瑕、胸有成竹模样的王女士。 校长：“……呜。” 第101章 刈才中学25 校长已经彻底欲哭无泪了。 签下这份合同，就意味着，刈才中学虽然名义上依旧是独立的怪谈，但是，本质上已经彻底依附于冥日农场，任由冥日农场掌控。 一仆不侍二主。 一个中学，自然也不可能归属于两股势力。 因此，这也意味着，刈才中学将会背叛教育局。 可，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他还有拒绝的机会吗？又或者说,王女士会给他拒绝的机会吗？ 更何况——校长又看了看那合同上的最后几条——这份合同里，也不全然是对他不利的信息，至少最后几条，冥日农场承诺了会庇护他们刈才中学。 不如就签了吧？ 校长只觉得自己心里有一个声音在不停的说着。 反正，厕所里的那个东西被王女士收服之后，对于教育局来说，他们刈才中学已经失去了价值。 不如干脆更换一个靠山。 说不准还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呢？ 毕竟王女士可是轻易就做到了教育局都没办法做到的事。 就在校长犹豫之时，站在旁边的管家施施然开口了。 “我知道，毕竟我们冥日农场合作对于刈才中学来说是一件大事，校长需要谨慎考虑。” 管家说到这里停住了，面上绽开一抹柔和的笑，忽然从上衣内侧的口袋里掏出一支钢笔，拨开了笔盖。 管家伸出手指，轻轻点了点校长手里握着的那份合同，校长立刻会意地放下了手里的合同，平摊在桌上。 “关于合同的这一条，我可以稍微做些改动。” 管家说着，弯下腰，笔尖在纸上滑动。 他的字体是很漂亮的花体字，轻松自如地勾掉了原本的条款，紧跟着又补了一行。 随后管家直起腰来，点漆似的黝黑眼瞳，沉静地凝视着校长。 “这样——可以了吗？” 校长看着那条被管家稍作改动的条款。 虽然，依旧是表明冥日农场在与刈才中学的关系中，由冥日农场占据主导地位。 但是，却将刈才中学的权力，全数交给了校长，校长只需要每年向冥日农场做汇报即可。 校长再一想到原先那条严苛的条款。 又看了看这条已经被改动过的条款。 几乎是下意识地忙不迭点头，连声道：“可以、可以。” 说完连忙拿起了桌上摆放着的笔，翻到合同的最后一页，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签下合同之后，校长有些担忧的看了王卿一眼。 刚刚，管家擅自更改了合同，要是王女士不同意的话…… 谁料，只见坐在沙发上仰头望着管家的王卿，脸上竟露出一抹满意的笑容来，目光中满是器重和信任。 校长不由一愣。 看来对于王女士而言，管家的地位的确不一般。 签下合同之后，校长也很清楚，自己已经被跟冥日农场绑在一艘船上了。 他又不由地扭头看向了一旁坐着的江医生。 王女士这个霸道总裁，还看上了江医生这朵小白花呢。 要是江医生能够把握住，那也能算是他们刈才中学放在王女士身边的人。 就看见江医生坐在沙发上，眼眸有些涣散，连眼镜滑下了一截都没有扶，一幅魂飞天外、神不守舍的样子。 江医生这是怎么了？ 怎么如此失魂落魄？ 校长顺着江医生的眼神看去。 校长这次再看向江医生，眼神就带了些怜悯。 虽然江医生是朵娇柔造作的小白花，但是他的心里面也是渴求着王霸总的爱的。 但是他这样的小白花，又怎么敌得过在王霸总身边委以重任的管家呢？ 也难怪江医生见此情景会如此失落了。 王卿在合同落款了自己的名字后，将笔重新递还给管家。 心中，也暗暗称赞起管家的业务水平。 在来此之前，管家就已经事先同王卿说过，在签署合同的过程中，为了保证双方可以促成和谐友善的沟通，可能会对合同里的条款进行一些更改。 不过管家请王卿放心，这些更改绝对不会损害到名誉农场的利益。 王卿已经做好看管家与校长唇枪舌剑的心理准备了，毕竟电视上演的谈判都是这样。 谁料，管家竟然只修改了合同上的一条条款，就轻易达成了这次合作。 怎么能令王卿不发自内心地想：管家可真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啊！ 除此之外还有另一件正事。 王卿双手交叠在膝上，想到自己的请求，面上不由得露出了几分赧然。 王卿：“对了，校长——” 校长听到王卿的声音，立刻扭过头去，脖子上厚厚的肥肉如波浪一般抖动。 “王女士还有什么事？”校长恭敬地问道。 王卿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开口道：“是这样的，我们农场里有一些员工家里有孩子，正好是念书的年纪，我看你们学校的这个环境也挺不错……” 校长看着王卿脸上意味深长的笑容，懂了。 管家对条款进行了更改，让他依旧可以做个有名有实的校长，并不是完全没有代价的。 这个代价就是，他们刈才中学要接纳冥日农场安排进来的学生。 这些学生真的只是单纯的学生吗？ 校长觉得不可能是。 这些学生可能是冥日农场暂时放在学校的人质，用以控制农场内员工的。 也有可能是王女士安插在刈才中学的眼线，监督校长有没有肆意妄为阳奉阴违。 可是校长敢拒绝吗？ 他不敢。 不但不能拒绝，还要表现得受宠若惊。 校长用已经被汗水浸透、湿漉漉的手帕擦了擦自己的脑袋，吸汗的效果已经聊胜于无。 “王、王女士愿意信赖我们学校，对我们学校的评价如此高，当然是我们的荣幸。” 校长语气中不乏谄媚。 “只要是王女士举荐入学的学生，我们一定会为他办理好充分的入学手续，尽快让他和大家一起上课。” 王卿听到校长这样说，也十分高兴。 这年头办事，果然还是要靠点关系啊。 你看，他们冥日农场刚跟刈才中学合作，校长就这么好说话了。 合作的事情谈完，王卿也没有什么必要继续留在这个学校里了。 站起身，王卿正要举步离开。 江医生竟主动出口挽留了：“王女士，不如在学校里再逛逛吧。” 王卿愣了一下，“再逛逛？” 校长看向江医生，只有针缝那么大的眼睛里，流露出几分“我就知道”的情绪。 江医生虽然总是表现得不领王女士的情，但那都是男人的小把戏罢了。 江医生心里面怎么可能不喜欢王女士这样年轻有为的霸总？现在不就主动挽留了吗？ 或许是感受到了校长的目光。 江医生转过头，皱着眉头看了校长一眼。 只是校长脸上的肥肉太多了，就算表情再猥琐，也表现不出来。 江医生只觉得浑身一股说不出的恶寒，却又找不到来源，只能将之归为了自己的错觉。 “王女士来学校，只简单在教师办公楼附近活动过，还没有去看过学校学生们的生活学习情况吧？我们学校的操场很大，针对不同学科的学生，也设有生物温室、化学实验室、物理实验室等特殊教室。” 江医生一边十分流利地说着，一边等着王卿的反应。 如果这个女人不答应去逛逛，江医生自然也只能作罢，只是可能刈才中学是呆不下去了，又要换个新的地方工作。 可王卿如果答应了…… 江医生的目光在薛瞳和管家的身上扫过。 他就不相信王卿控制这么两个强大的诡异，能够不费吹灰之力。 想必，一定也耗费了不少精力吧？ 江医生决定从这两个诡异身上下手。 只要找出王卿控制他们的办法，解除控制，一旦这两个诡异找回自己的神智，一定不会放过王卿。 王卿一听江医生介绍的这些，顿时也来了兴趣。 是啊，她并没有仔细地参观过这个学校的各个地方。 倘若学校设施真的如此完备的话，将农场里那些员工的孩子们放过来，她也放心些。 王卿稍一思索，就答应了下来：“正好现在时间还早，吃过午饭，还有一整个下午，那就一起逛逛吧。” 校长肥硕的体型已经不适合行动了，干脆就没有跟着一起去，而是让教导主任张晓云跟着王卿和江医生一起逛。 只是，趁着江医生走在最后，校长把江医生拦下来单独叮嘱了两句话。 “小江啊，你对王女士的心思，我都清楚。”校长一面呼哧呼哧地喘着气，一面说道。 江医生闻言微怔，一手却是本能地探进了口袋里，去摸索手术刀了。 校长也被那个女人蛊惑了，如果知道自己要对付那个女人，势必会对自己不利。 江医生没有自信可以打得过校长，但是逃出学校对他来说不算难事。 江医生正在自己的心里暗暗盘算着，就听见校长开口，压低了声音道：“但是，小江，凡事都要追求一个‘稳’字，你真的觉得以你的资本，足以对抗现在的那位？” 说着，校长朝着管家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然而江医生一眼看过去，望向的却是管家身旁的王卿。 莫非校长并没有被那个女人蛊惑？ 江医生垂下眼睑，轻声道：“校长，您的意思，我不懂。” 校长想抬起手拍一拍江医生的肩膀，只是他身上的肉堆的太厚了，这样的动作也很难做到。 校长只好收回举到一半的手，说道：“我知道你和王女士之间的纠葛，我不会插手，只是你人还年轻，难免有些不知轻重，所以特意叮嘱你一句——万事求稳，顺其自然，不可冒进。” 江医生微微眯了眯眸子，凝视着校长，半天没有开口。 静默良久，忽然道：“您知道她的真实身份？” 校长迟疑着点了下头，“大概猜到了。” 校长仔细一想王卿对管家的信任，还有两人只见的默契，很明显了，这管家怎么可能只是一个普通管家？估计也是王女士的后宫之一吧。 就是校长没想到，江医生居然能对管家在意到这种地步。 那种嫉妒怨恨之情，已经肉眼可见了。 校长不由得摇头叹息：唉，陷入爱情的人啊…… 听校长说已经清楚了王卿的真实身份，江医生眸光一凛。 如此就说得通了。 校长签订那份合同一定只是权益之计，估计也是因为王女士身边那两个诡异实力强劲，而王女士的天赋又太过诡异莫测的缘故。 实际上，校长并没有被那个女人所蛊惑。 江医生想通这点，看着校长的目光顿时热切了几分。 他俊秀的面孔上满是肃然之色，沉声道：“我有一计，还请校长助我！” …… 半个小时后。 王卿和江医生被一起关进了刈才中学的生物温室内。 江医生拧着生物温室的门把手，半天也没有拧开门，终于确认，自己现在和王卿独处一室了。 江医生：“……”好像有哪里不对。 校长，有没有可能，我的意思是把我和管家或者薛瞳关在一起，我好策反这两个对付这个臭女人。 而不是把我和这个臭女人关在一起。 对江医生内心崩溃情绪一无所知的校长，扭动着胖鼓鼓的身体，心满意足地从控制室离开了。 毕竟江医生是学校的校医，如果能跟在王女士的身边谋得一席之地，对学校也大大有好处嘛！ 他就只能帮到这里了，剩下来的就要靠江医生你自己了！ 与此同时，另一间温室里，卓不凡也意识到了自己被困住了。 这节课是生物课，按照校规，卓不凡带着李非和穆瑞锦及时赶到了生物温室，进入了正确的那一间。 他们需要依照老师布置的作业，从温室里找出正确的植物，并且截取一段带回去。 【校规之一：温室内的植物需要光照，请确保他们生活在充足的光照下，一旦发现缺少光照的植物，请迅速联系老师，对光照系统进行维修。】 卓不凡三人原本很顺利地找到了第一样植物，截取了一定数量作为标本。 是正当准备去寻找下一样的时候。 却惊恐地发现，自己所在的这间温室的角落里，一排照明灯已然熄灭。 卓不凡自然第一反应是依照规则行事，转身想去温室外找老师，然而却发现入口处，两扇铁门已然闭合。 第102章 刈才中学26 生物温室并不是只有一间温室。 而是根据不同动植物的习性，进行划分归类，建构出的一个个不同温度湿度的房间。 此时，卓不凡三人所在的，是一个明显模拟热带雨林环境的温室，室内的温度和湿度都很高。 只是在室内呆了一小会儿，就能感觉到皮肤接触空气中丰沛的湿气，产生的黏糊糊的不适感。 “没办法，门被关上了。” 卓不凡认真地检查过闭合的铁门，确认是没办法从内部将之打开的。 李非有些慌张，不过他毕竟是已经进入怪谈好几天了，倒也没有因此做出些什么自乱阵脚的事，心里面依旧对卓不凡和穆瑞锦充满了信任。 穆瑞锦的一只脚还是受伤的状态，此刻只能将更多的体重压在自己完好的那只脚上。 上午在医务室里，校医被教导主任叫走之后，她就从医柜里翻到了自己需要的药酒和止血喷雾。 对伤处进行了简单的处理之后，穆瑞锦担心校医随时会回来，在依照规则在医务室里休息了二十分钟后，就离开了，继续回去上课。 下午的第二节课，是生物课，穆瑞锦没有理由请假逃课，只能拖着受伤的脚来了。 穆瑞锦回想起论坛上的各种讨论。 相比较医务室而言，温室已经算是校园内比较安全的地方了。 毕竟…… 穆瑞锦垂下眼睑，轻声道：“处于光照下的植物是安全的，我们只需要避开黑暗的地方就好了。” 卓不凡拆了口袋里的一包口香糖，将一片塞进自己的嘴里，习惯性地嚼动起来。 他思考问题的时候，嘴里必须吃点什么才行。 卓不凡一面嚼着口香糖，一面道：“温室内部应当有关于温度和湿度的显示表。或许可以上面看到这件温室的供电情况。至少应该保证光照足以维持到这扇门打开。” 穆瑞锦轻轻点了点头。 三个人暂时离开了门边，去寻找温室内的显示表。 很快，李非就在一个角落发现了电子仪表。 电子仪表上，很清晰地显示着这座温室的温度和湿度，而在旁边，还有一个供电表，上面显示的储蓄电量，还有73%。 卓不凡看着电子仪表上显示的信息，微微蹙起眉头。 李非试探着开口：“希望在这73%的电量用完之前，门可以打开。” “不一定。”穆瑞锦低声道。 李非不解：“什么？”刚刚不还说要保证光照可以维持到门打开吗？ 卓不凡显然也和穆瑞锦想到了一起去，道：“我们不能确定这73%的电量，是所有温室的供电量，还是我们现在所在的这单独一间。” 李非愣了一下：“有什么区别吗？” 穆瑞锦一手压着口罩，闷着声音说：“如果是所有温室的供电量，只要某一间温室内发生变动，对电量必然会造成极大的影响。” 穆瑞锦话音刚落，李非就看到电子仪表上，标注着储蓄电量的绿色字体，倏然跳动了一下。 从73%变成72%。 “砰——” 铁门被用力地撞击了一下，带动了整个温室都重重地震颤了一下。 头顶一排排光照灯剧烈地闪烁了两下，温室内有两秒的黑暗，很快又回复原状。 只是，那短短的、不过几个眨眼的黑暗，似乎已产生了什么不得了的异动。 当光线再一次照亮整个温室的时候，花圃内原本生长着的植物，与之前相比产生了细微的差距。 管家拦住了薛瞳想要撞开门动作。 薛瞳扬起一张没有眼睛的脸，“盯”着管家，声音平板无波：“老、板——” “是的，我知道。”管家有些无奈地笑了笑，安抚薛瞳，“但是学校的系统出了问题，稍等片刻好了，王女士不会有事。” 薛瞳似乎仍然有些不满意。 只是与管家“对视”了片刻之后，还是选择了听管家的，停下了撞门的举动。 管家抬眸打量着自己和薛瞳所处的这间温室。 温室内的光照十分强烈，甚至于灯光照到人身上的时候，都能产生一种发烫的刺痛感。 空气中的水分很少，大部分花圃里都是干燥的沙子，从沙子里生长出各类沙漠常见植物。 看样子是个模拟热带沙漠环境的温室。 薛瞳更习惯待在黑暗阴冷潮湿的地方。 虽然温室内的环境，对她不可能造成什么损伤，但还是令她感到不适。 只是有管家的话在，她选择安静的等待。 王卿和江医生所在的温室，相比于其他的就要好上许多。 温室内模拟的应该是温带春季的环境，层叠的花圃花架花盆中，各色新鲜柔嫩的花卉，构筑出一个格外丰富多彩五颜六色的环境。 反正门合上了暂时打不开，王卿干脆在温室里参观起来。 不得不说，刈才中学真是个好学校啊，这种温室建起来应该要花不少钱吧？为了学生，还真是舍得下血本。 王卿看着这些常开不败的花朵，自己也有些心动了，想要在农场里也整出个温室花房。 只是不知道管家答不答应。 看着王卿在温室里近乎闲庭信步的舒适姿态，江医生心里就不痛快了。 无论如何，今天一定要想办法，把这个女人除去。 如此想着，江医生忽然注意到了角落里的电子仪表。 紧跟着，江医生又注意到了头顶上方的排风口，是用一个铁丝网盖起来的，把铁丝网掀开之后，洞口恰好足够一个人穿行。 不如趁机断电？ 趁着王卿在黑暗中与这些植物缠斗的功夫，自己就从通风口穿过，去往管家和薛瞳所在的温室？ 江医生认真地回忆了一下，管家和薛瞳应该就在隔壁的温室里，想要穿过通风口去见到他们，并不是难事。 想到这里，江医生暗自下定了决心。 只是，还没等他动手。 就听到熟悉的女人的声音响起，带着几分困惑和好心的。 “诶？这个灯怎么黑了？花盆也空了，里面原本种的是什么啊？” 江医生尚未反应过来。 下一刻，整个温室倏然陷入黑暗！ 世界的另一面仿佛被突然唤醒，黑暗中，乍然响起各种细细簌簌的声响。 就像是，有大量穴居地底的生物，从沉眠中苏醒过来，爬到了地面上，开始活动起来。 第103章 刈才中学27 有什么东西率先断掉了温室内的电！ 意识到这点，江医生警惕心顿起，站定在黑暗中没有动，花了几秒去适应周遭的光线。 王卿没想到自己看得好好的，温室内会忽然断电。 她第一反应就想到了江医生。 这里黑漆漆的，江医生要是惊慌失措下，不小心摔倒了，可怎么办？ 王卿立即朝着记忆中江医生的方向摸索过去。 “江医生你别怕，我这就过来了。”王卿一边摸索着走，一边大声道。 江医生听着黑暗中传来的王卿的声音。 眼底，弥漫开一丝冷笑。 呵，这个女人就等着在这里被那些植物们缠上吧！他可不会奉陪！ 断电来得太突兀，和江医生的计划稍有出入。 不过影响并不大。 江医生依照原定的计划，想从头顶的通风口处离开。 然而等他攀上温室的天花板，伸手去推封住通风口的铁丝网的时候，却发现自己不管怎么用力都打不开。 而此时，离开了监控室的校长，正腆着圆鼓鼓的肚子，笑呵呵地同身边的教导主任说话。 “学校的各种设施什么，都没问题吧？”校长问。 或许是压力减轻了不少，校长似乎也没有之前那么胖了，出汗也少了些。 教导主任点了点头，答道：“幸好在王女士来前，已经将一切都考虑过了，学校的各处都检修了一遍，对原本不牢固的地方又进行了加固，确保绝对不会让王女士对校内环境产生不满。” “这就好。”校长应了一声，想到什么，又下意识叹了口气，情绪有些低落，“唉，谁能想到呢？” 校长也没有想到事情会发生到这一步。 他们刈才中学明明一开始，只是想和冥日农场谈个合作的。 教导主任道没有接话，这种事时候说话反而不妙，不如等校长自我宽慰完。 过了一会儿，见校长似乎没那么难过了。 教导主任才说：“校长，您不在的时候，我擅作主张。为欢迎王女士的到来，组织了学生进行排练欢迎仪式。如果您觉得有必要的话，稍后王女士参观完，我可以安排起来。” “嗯？”校长转过头来，看着教导主任，脸上颇为满意，“你啊，准备的还怪妥帖的，行行，一会儿都安排上吧。” 温室内。 卓不凡看着连续跳动了两下之后，已经降落到69%的储存电量，确定了，电量不只是供应他们一个温室的，而是所有温室共用的。 不过好在，电量只是快速地往下掉了两次，渐渐又趋于平稳起来。 穆瑞锦的目光从电子仪表上移开，看向了温室内各种植物。 这些植物全部沐浴在光照之下，看上去和正常植物一般无二。 “你们刚刚有看到什么东西动了吗？”穆瑞锦微微皱了皱眉，向卓不凡和李非问道。 李非老实地摇了摇头在，之前听卓不凡和穆瑞锦那么说了之后，他的注意力就都在电子仪表上，并没有关注周遭。 穆瑞锦盯着温室内的植物，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忽然想到什么。 “你们在这里等着，我过去看看。” 说完，穆瑞锦举步朝着之前熄灭了一盏灯的角落走去。 为了保证充足的光源，这里的灯很多，紧紧挨挨，一排排的。 之前那个角落只是坏了一盏，导致的结果也只是正位于灯下方的那株植物周围，光线稍微有些暗，实际上依旧在灯光的照耀下。 可是当穆瑞锦再次回到那个地方的时候，清晰地看到，那个角落里，七八盏小灯都已经熄灭。 一个花盆完全地落入了阴影中，而花盆里面已经空荡荡的，只剩下泥土的坑洞，原先种植的植物不翼而飞。 不好！ 穆瑞锦连忙转身朝着电子仪表的位置赶去。 而就在她离开的时候，角落处又是好几盏灯一同熄灭，一座花圃彻底陷入了黑暗中。 穆瑞锦伤了脚，本来就走的不快。 每一步都牵扯得脚踝一阵疼痛，令她眉头紧紧蹙起，却始终没停下动作。 好在，她紧赶慢赶，还是及时赶到了电子仪表旁。 卓不凡正转过身，背对着电子仪表，警惕地观察着周遭的环境。 而在他的身后，一向老实憨厚的李非，却将手伸向了电子仪表。 穆瑞锦来不及多想，一把扯下了脸上的口罩，喊出声来：“住手！” 李非的手顿时悬停在半空中，再难寸进。 而穆瑞锦嘴角的两侧，也再一次撕裂开来，殷红的血珠连线似地滚落。 卓不凡被穆瑞锦一声断喝提醒，下意识的便看向自己身后。 瞧见了李非的动作，他连忙一把抓住了李非的手，向后一撇就将人擒拿住了。 感受到胳膊反折传来的疼痛，李非才好似如梦方醒一半，茫然地睁大了眼睛，左顾右盼地看了看，意识到自己现在是被卓不凡抓着。 李非惊慌地喊了起来：“干、干什么？卓、卓老弟！抓我干什么？！” 卓不凡冷冷看着他，“我还要问，你要做什么？” 穆瑞锦拖着受伤的脚，一瘸一拐地走过来。 “他应该是刚刚不经意间被污染了。”穆瑞锦看了一眼李非，抬头对卓不凡道，“我刚刚去查看了一下，已经有植物离开花盆了。” 顿了顿，又说：“不过看样子，李非受到了污染程度很轻微，更和何况有你这个解毒剂在，现在已经清醒过来了。” 卓不凡又仔细观察了李非一下，确定他真的已经问题了，才松开手。 随后，卓不凡的目光落在了穆瑞锦的脸上。 他清晰地看到，她脸上那几乎将整张脸切割成两半的可怖疤痕，和嘴角滚落的鲜血。 “你——？” 卓不凡看着穆瑞锦的脸，下意识就想问。 刚问出第一个字，又意识到自己这样做不大礼貌，连忙闭了嘴。 穆瑞锦却并没有放在心上。 她熟练地从口袋里抽出纸巾擦了擦嘴角，将血珠擦拭去了，又掏出从医务室偷出来的止血喷雾，对着伤口处喷了喷。 “没事，是天赋反噬。”穆瑞锦垂着眼睑，主动解释，表情和声音一样平静。 她处理完伤口，又一次戴上了口罩。 这时候，李非骇然看向温室最后一排，蓦然叫道：“又有灯灭了！” 第104章 刈才中学28 卓不凡和穆瑞锦一道抬头看去，只见自温室的最后一排，一盏盏灯依次熄灭。 有如水纹扩散一般，黑暗迅速朝着他们所处的方向蔓延而来。 连着熄灭了好几排灯光，黑暗侵蚀的速度终于减缓。 可那无光照亮的黑暗中，肉眼可见的，有什么未知的生物在蠢蠢欲动。 李非惊慌地道：“那里是不是有什么活物？！” 卓不凡一手按住了李非的肩膀，示意他冷静下来。 站在一旁的穆瑞锦，一双眼睛紧紧盯着黑暗中，语气冷冽：“你进入怪谈也不是第一天了，对一切要有些心理准备。” 卓不凡也道：“别太慌，生物温室的门不可能一直关着，我们只要存活到门打开的时间就醒了。” 大概是为了让李非更加安心，卓不凡一边嚼着嘴里的口香糖，一边回忆论坛上那些被分享出来的规则，冷静地分析道： “我们是第二节课进入温室的，根据学校的课表推算，我们进入的时间是下午三点，那之后我们活动过一段时间，门关闭的时间大概是三点一刻左右。” “倘若下节课，也有班级是上生物课的话，生物温室的门一定会被打开。根据课表时间推算，因当是下午三点五十左右。” “我们只需要在这里，等上半个多小时，就可以了。” 当然这是乐观的情况。 而不乐观的情况…… 李非听着卓不凡的分析，显然也发现了一个关键点，颤颤巍巍地开口：“那假如下午其他班级都没有生物课呢？” 没等卓不凡回答，穆瑞锦已经开口：“那就只能等下午所有的课过后，负责检查维修的老师来打开温室的门了。” “时间应该是下午五点左右。”卓不凡道，“其实往好处想想，也就两个小时，打几把王者的功夫。” 李非：“……” 穆瑞锦：“……” “咳。”卓不凡不由得有些尴尬，咳嗽一声，试图岔开话题，“要不，出去之后，咱们加个好友，我带你们打王者？我钻石。” 穆瑞锦压了压口罩，移开视线，漫不经心：“我星耀。” 李非有些不好意思地朝着卓不凡笑了笑：“我王者。” 正在此时，忽然，整个温室都剧烈地震动了一下！ 穆瑞锦本就伤了一只脚，只有一只脚踏在地上使力支撑着身体，险些没有站稳摔倒。 幸好一旁的卓不凡及时伸手，扶住了她。 震动只一下就平息了。 “……怎么回事？”三人俱是一脸费解。 黑暗中，王卿用力地将缠绕着自己的藤蔓撕扯开，丰沛的汁液沾湿了她一手，黏黏糊糊的，散发着一股怪异的腥臭味。 只是王卿却无暇顾及。 她看不清楚周围，只以为是自己走错了路，不小心踩进了花圃了，被藤蔓绊倒了。 王卿心里面一边朝着学校疯狂道歉，一边盘算着自己这么一折腾，要赔给学校多少钱。 怎么感觉自己还没赚到钱，就要给学校赔钱了？ “江医生，你在哪儿？” 王卿心里有些担忧，这种黑暗里也不知道江医生会不会跟自己一样，慌不择路踩进花盆里。 江医生根本不想理会下方王卿的呼唤，一手努力地攀上天花板，一手去推封闭起来的通风口。 只是那通风口封的太紧，无论他如何用力，也推不开。 就在这个时候，一条藤蔓突兀地缠住了江医生的脚，将他用力地朝后一拉。 江医生猝不及防，险些被拖到地上，攀进天花板缝隙的手指用力地扣紧了，才没被藤蔓拖拽在地。 然而没等他稳下心神，又是一条滑腻的藤蔓，用力地缠绕住了他攀着天花板的胳膊，狠狠一勒。 “啊！” 本就脱臼过数次的右臂一痛，江医生从天花板摔落在地，本能地叫出声。 王卿听到这声喊叫，立刻辨别出了江医生的方位。 刚刚还跟个无头苍蝇似的，在黑暗中摸索，现在立马朝着江医生的方向狂奔而去。 “江医生！你怎么了？！是不是摔了？你先别动！我来找你！” 别动？ 怎么可能不动？ 江医生清晰的感受到了，缠绕在身上的藤蔓，在一寸寸的收紧。 右臂，甚至已经收紧到了，指尖充血发疼的地步。 他用左手去摸索口袋里的手术刀，想要砍断缠在右臂上的藤蔓，解放出右手。 然而还没有等他的左手有所动作，就感觉到，自己的腿部却已经被什么东西包裹住了。 黑暗之中，猪笼草似的植物张开了捕猎的嘴，用力地咬住了猎物的下半身。 江医生只觉得，自己的双腿像是掉进了一口烧着温水的锅里，被温热滑腻的粘液包裹住。 伴随而来的，并不是疼痛，而是一种奇异的舒适感。 甚至令他有种想要放弃挣扎，将自己的身体也整个浸泡其中的冲动。 江医生很快意识到，这是那植物的特性，那种黏液或许是带着麻醉功能的。 他立即做出判断，朝着右臂划去的手术刀，一转弯，朝着自己的腿部的那东西划去。 但是麻醉效用已经产生，那种飘然的舒适感从腿部传递到指尖，以至于他甚至无法狠下杀手。 手术刀只在那东西的表皮划出一道伤口，并没有将之彻底划破剖开。 反而，那东西如同吞咽一般，将他的腿吞得更深，几乎整个腰部以下，都被捕猎其中。 植物内部分泌出更多的粘腻液体，麻醉感更甚！ 江医生甚至可以感觉到，自己握着手术刀的手，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了。 就在这个时候， 江医生听到，黑暗中忽然响起一个声音：“江医生你在哪啊？你吱一声呀，我看不到你。” 江医生勉强提起几分力气。 虽然很羞耻，但是这种环境下，或许与王卿合作会比较好。 江医生很快在内心做出判断。 他很恨王卿。 可是没必要，为了对付王卿，搭上自己。 鬼知道为什么这温室里的东西这么难缠？！ 江医生心中一边暗骂，一边撑起身体，朝着王卿的方向，发出声音：“吱——” 第105章 刈才中学29 “唉哟，江医生你在这儿啊！” 在黑暗中打转、分辨不清方向的王卿，又立马找到了方向，朝着出声处狂奔。 一路上，不少植物涌动着触肢和口器，想要将她捕猎。 王卿如狂风过境。 “叮叮当当”，一路狂扫，不知道踢碎了多少个花盆，打翻了多少个花架。 王卿一面在心里默默向学校道着歉，一面努力寻找着和自己一起的江医生。 王卿心里暗自琢磨：毕竟自己是跟江医生一起进来的，要不，赔钱的时候，也让江医生赔一半？ 这么想着，她又喊了一声：“江医生，你被没动静呀，你再吱两声。” 江医生：“……吱吱吱！” 终于，王卿一路披荆斩棘，来到了江医生的不远处。 “江医生？” 听着的声音就在这个方向。 王卿在黑暗中摸索了两下，却怎么也摸索不到人。 江医生已经快要感觉不到自己的下半身了，麻醉的效用实在是太强了。 他有气无力：“我在这里。” “哦哦！” 王卿终于找准了方向，原来是摔在地上了。 她就猜到了，黑暗里，江医生大概率会不小心摔倒。 毕竟今天白天江医生还被自己撞到了鼻梁。 江医生这个人吧，医德高尚、人美心善，就是不太聪明的样子。 谁家聪明人没事站在门后面啊？ 王卿连忙伸手想要扫开挡在自己面前的藤蔓。 或许是她这一路上，撕扯开的植物太多了，还没等她碰到，藤蔓就已经忙不迭地自己闪开了。 王卿没有什么阻碍的，碰到了江医生的肩膀。 立刻，缠绕在江医生右臂的藤蔓松开，飞快地逃窜。 王卿想要搀扶起江医生，又忍不住小声地关心了一句：“江医生，不是让你不要乱动吗？怎么还摔倒了呢？” “我的腿……”江医生提醒王卿。 他的下半身，已经没有知觉了，更何况还被“猪笼草”咬住，根本没办法站立。 王卿得到了提醒，立刻伸手去摸江医生的腿部。 只摸到了“猪笼草”光滑的食腔外皮，宛如瓷器一般的圆润触感。 王卿心里暗自琢磨：难怪江医生会摔倒呢，原来是不小心踩进大花盆里了。 王卿连忙用力地抱住了花盆，将它从江医生的腿上拔下来。 别说，卡得还怪紧的。 王卿琢磨了一下，干脆抬起江医生的下半身，连带着“花盆”，用力地朝着地上一摔。 想要将“花盆”摔碎。 “猪笼草”岂会轻易放弃到嘴的食物，被王卿一番折腾，反而更加用力地含着了嘴里的腿。 江医生清晰地感受到了死亡的逼近。 不只是腿，他的腰也快没知觉了。 王卿摸着没有一点损伤的“花盆”，撸起了袖子，她还就不信了，自己还能拿一个花盆没办法？ 下一刻，王卿用力地一拳砸向了“花盆”！ “噗——”的一声响，紧跟着，是清脆的“咔嚓”声。 大股大股粘液从破损的腔体内喷洒出来，溅了王卿一身。 感受到了进食的腔体被破坏，“猪笼草”终于松开了到嘴的食物。 王卿感受着喷洒到自己脸上的液体，有些意外。 这刈才中学的温室里，居然还搞无土栽培？花盆里装的还是营养液嘞。 没等她多想，觉察到自己双腿终于被释放出来的江医生，气若游丝地催促道：“快，我们快离开。” “离开？” 王卿愣了一下，这黑漆漆的，往那里走啊？ 江医生道：“这里不能再呆下去了，头顶有个通风口，我们从那里走。” 王卿有些意外，心中不由得感慨，江医生，真是个温柔的好人啊。 周围太过黑暗，怕乱爬会损坏温室里更多的植物，居然想到从头顶的通风口离开。 王卿没有多想就答应下来。 她努力了一下，攀上了天花板，推动通风口的盖子。 第一下，没能推动。 于是更用了些力。 “咔咔”两声，盖子被掀开。 江医生听到通风口盖子被打开的声音，生怕王卿将自己一个人丢下，连忙道：“先送我上去。” 王卿还准备自己打头阵呢。 也不知道这通风管道里，有没有老鼠蟑螂什么的，想一想，王卿还有些害怕。 毕竟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孩子罢了。 会想到会听到江医生主动要求先上去探路，王卿心里有些感动。 江医生果然是个好人啊。 王卿决定成全江医生的一番好意，“行，我托你上去。” 王卿松开了攀着天花板的手，跳下来，将江医生托了上去。 江医生活动着自己率先从麻痹中缓过来的胳膊，扒住了通风管道口，借着王卿的力爬了进去。 爬上去后，江医生扭过去，看着黑黢黢的洞口，伸手在黑暗中摸索。 他已经上来了，为什么不趁此机会封死管道口，将王卿关在温室里面呢？ 还没等江医生摸索到被王卿卸下来的通风口盖子，忽然觉得手上一阵柔软。 王卿搭住了江医生向下伸来拉自己的手，一个借力，整个人钻进了通风管道里。 “谢谢啦，江医生。” 江医生：“……”不是来帮你的！！！ 怀着一股说不出的憋屈，感受着黑暗里挤在自己身后的那个女人，江医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只能恨恨地扭过去，顺着歪歪扭扭的通风管道爬。 然而在通风管道中爬行的两人，谁也没有注意到， 从温室内滋生的大量藤蔓，与各种扭曲变形的的植物，也顺着被王卿打开的通风管道口挤了进来，开始朝着其他温室蔓延而去…… “已经过去半个小时了。” 坚守在温室内的卓不凡按着自己的脉搏，借着这种方式推算着他们三人在温室里待的时间。 “看来情况是朝着不好的方向发展了。”穆瑞锦低声道。 温室的门依旧没有打开的迹象。 但是熄灭的灯却更多了。 现在只有靠近他们所在的电子仪表这边的三排灯，还正常的亮着。 甚至已经可以听到，从黑暗中传来的，黏黏糊糊的物体的摩擦声。 第106章 刈才中学30 李非紧紧盯着那灯光熄灭处。 肉眼难以看清楚，那幽深的黑暗中究竟发生了什么，恐惧感却不可抑制地弥漫上心头。 李非忍不住问出声：“我们真的能在灯光全部熄灭之前，离开这个温室吗？” “可以。” 像是为了说服李非，也像是为了说服自己。 穆瑞锦的声音虽轻，却透着一股不容置喙的肯定。 卓不凡扭过头，看向身后的电子仪表。 上面的储蓄电量显示为62%。 半个多小时的时间，只下降了7%点。 说明如果不出现意外的话，电量是完全足够维持到，傍晚五点之后负责检查维修的老师到来的。 但，如果出现意外了呢？ 卓不凡抬头看了看天花板，上方是一个被铁丝网盖子封起来的通风口。 或许可以通过这里，前往别的温室？ “试试看能不能将上面打开，倘若灯坏得太快的话，我们就要想办法从上面离开，去往其他温室。” 卓不凡指了指头顶的通风口，对穆瑞锦和李非说道。 这种事交给李非来做最合适，他在工地上干了多年的活，如今经验和体能终于派上用场。 攀上天花板之后，李非立刻就发现了，通风口的盖子是被牢牢封住了的。 “有办法打开吗？”卓不凡问。 李非想了想，低头问他们：“有螺丝刀吗？或者小铁片也行。” 卓不凡在身上摸索一下，最后只摸出一个和钥匙串在一起的指甲刀。 卓不凡把指甲刀递给李非，“这行吗？” “……”意识到自己别无选择，李非只有接过，“我试试。” 李非一番努力，终于不负众望地用指甲刀撬开了通风口的盖子。 然而他刚一掀开，还没来得及爬进去看看，就听到了通风口管道里动静。 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朝着这边爬来。 李非不确定，又侧耳凝神屏息，听了两秒。 忽然，面露骇然之色，着急忙慌地伸手将刚打开的通风管道盖子又给盖上了。 “怎么了？”卓不凡觉察到情况不对，连忙问道。 李非惊慌地松手从上面跳下来，看着穆瑞锦和卓不凡，结结巴巴地说道：“上面、上面有东西！” 李非话音刚落，卓不凡和穆瑞锦，也听到了上面传来的些许动静。 不像是老鼠或者虫豸爬过时候发出的动静，而是什么更大型的生物爬过的声响。 此时已经越来越近。 “大家藏起来先！” 卓不凡扶着腿脚不便的穆瑞锦，拉上李非，一起朝着旁边躲藏去。 很快，那声音越来越近了。 似乎爬到了通风口的正上面，停留在了那里。 卓不凡不由得摒住了呼吸，全身血液都仿佛凝固。 他紧张得浑身都绷紧了，一双眼睛死死盯着上方的通风口。 温室内并没有什么适合躲藏的地方，他们所在的地方也不过是一个视觉上的死角，从通风口处直接往下看，是看不到的。 但是，一旦上面的那东西，打开了通风口盖子，将头伸出来，很轻易就能发现他们三个。 卓不凡只能暗自在心中祈祷：那个东西不会将通风口的盖子打开，随便看一看之后，就能离开。 在这时候， “有人吗？”从通风口上方，传出一个温和的女声。 那东西发出了女人的声音，朝着温室内问：“有没有人啊？” 李非瞪大了眼睛，嘴唇不自觉地微微张开。 穆瑞锦盯着他，慢慢地朝他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发出声音。 三个人都没有出声回应上面那个声音。 上面那个女人的声音不由得有些困扰起来，小声嘀咕着，似乎在与身旁的同类交流：“我刚刚，好像明明听到，这里有声音来着？” 随后是一个男人的冷笑，听不出什么善意的，“如果好奇，你不如下去看看？” “算了吧。”女声迟疑了一下，道，“如果有人的话，肯定会回应的，没声音就说明没人。” 通风管道里。 江医生借着从通风口渗出的微弱的光，看着自己对面的王卿，“啧”了一声，扭过头去。 江医生还想着，这个女人要是真的下去了，自己就赶紧将这个通风口封死，把她关在下面的那个温室里。 不过，这个女人精着呢，也没那么容易因为自己的两句话，就下去。 “继续往前爬吧？”王卿对江医生道。 通风管道弯弯曲曲，又十分黑暗。 只是偶尔在经过其他温室的通风口时，下方会有光源照进来，却也照亮不了多少地方。 王卿跟着江医生在里面爬了一会儿，都快辨不清方向了，听到这边似乎有人声动静，就想爬过来看看。 谁料居然只是自己听错了。 听着通风口上方那两个未知的怪物的交谈声，温室内的三人，都觉得这声音有点耳熟。 却又想不起来，是在什么地方听到过。 但是，听到那个女声主动提出要离开，卓不凡、穆瑞锦和李非都不由得松了口气。 尽管，论坛上并没有提到过，生物温室的通风管道里存在怪物的事。 但，想想看也知道，这种时候出现在通风管道里的，绝对不会是什么善类。 三个人都屏息凝神，安静地等着上方那两个东西离开。 没有让他们失望，那个男声很快轻轻地应了一声：“嗯。” 紧跟着就是悉悉索索的爬动声音。 藏在温室内的三个人，悬着的心刚放下来。 倏然间，整个温室一黑，所有灯光骤然熄灭！ 原本黑暗中的生物，以人类难以置信的速度，飞快地侵袭过来。 率先遭受到攻击的就是李非。 感觉到自己的胳膊被什么东西咬住，一阵剧痛传来，李非情不自禁地叫出了声：“啊！” 卓不凡心中一紧，朝着黑暗中李非原本站的方向伸手抓去，却捉了个空。 穆瑞锦正要拉下口罩，再一次动用天赋，喊出“亮灯”两个字。 头顶的通风口，忽然传出女人惊喜的声音。 “我就说这个地方有人吧！” 通风口的盖子被移开。 王卿朝着下面黑漆漆的温室探出了头，声音里不乏欣喜：“你们在哪儿啊？” 说着，王卿干净利落地一松手，从通风管道里，跳了下来，平稳落地。 第107章 刈才中学31 前有狼后有虎。 李非这一刻只想喊一句，我命休矣。 然而他连喊出声的机会都没有。 不知道是什么植物，一把张开了花萼，将他的整个脑袋都包裹其中。 李非只觉得自己的脑袋一阵刺痛，就像是肌肤接触到了某种腐蚀性的液体。 与此同时，那花萼内有什么东西，正试图撑开他的嘴巴，往他的嘴里送入什么东西。 李非只能紧紧咬住牙关闭合嘴唇，不给对方可乘之机。 他拼命地挣扎着，脑袋被严密地包裹，密不透风，逐渐感觉到呼吸不过来。 就在这个时候， 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模模糊糊地传入李非的耳中。 “有没有人啊？你们出点声音呀！怎么这儿也这么黑？也断电了吗……哎呦！” 周围实在是太黑了，王卿脚下一个不留神，就感觉到自己猜到了什么，被狠狠地绊了一下。 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抓周围。 这次她的运气还是一样的差，手里好巧不巧地握住了一根垂下来的“绳子”。 一拽。 叮里哐啷，稀里哗啦。 只听到周围一阵响动，王卿自己也不可避免地摔倒在了地上。 要命，估计又是自己不小心碰了什么不该碰的，打碎了不少花盆花瓶。 王卿心里一阵歉疚，挣扎着要从地上爬起来。 地上也不平整，似乎纵横着不少树根藤蔓。 王卿估计自己是摔进了一个花圃里。 她摸索着，想要抓点什么借力爬起来。 通风管道里， 江医生听着下面的动静，唇角溢出一丝冷笑。 果然，王卿还是个人类啊。 既然是人类，就无法放任其他普通人类遭遇危机。 这才主动从通风口跳了下去，想要救出自己的同类。 江医生自觉已经清楚了王卿的底细，冷笑一声，就准备盖上通风口的盖子。 这么好的机会，当然要让那个女人，和下面她的同类们同甘共苦才好。 江医生搬了一下通风口的盖子。 第一下，没搬动。 “嗯？” 江医生还久不信这个邪了。 拖着被麻痹之后依旧还有些酸软无力地胳膊，费力地想要将通风口的盖子给盖上。 温室内， 黑暗中的植物，很快发现了王卿这个落入罗网的猎物，立刻朝着落下来的她蜂拥而去。 王卿感觉自己像是在花圃里打滚。 这黑漆漆的就是不好，什么都看不清楚。 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踩进了什么里面，怎么自己的手脚老是被周围的植物绊住呢？ 王卿开始奋力挣扎，为了爬起来，扯断了不知道多少缠在自己身上的藤蔓树根。 而且这植物里，居然还有身上长刺的！ 王卿一脚将一朵花萼踩得爆浆，湿漉漉的腐蚀性液体落在她的身上，带来轻微的刺痛。 挣扎许久，总是被周围的各种看不见的植物绊住手脚，王卿终于受不了了。 摸索着，找到了缠着自己的那么多藤蔓里，最粗壮的一根，王卿双手抱住，用力地一拽。 “嗄——” 黑暗中似乎响起了一声尖锐的爆鸣！ 一整株植物被连根扯断，断裂了根茎之后飞快地枯萎起来，顷刻之间凋敝。 “唔……” 无法呼吸到新鲜空气，已经快要窒息的李非，只觉得头部一松。 如抱脸虫一般，紧紧包裹自己的脑袋的花萼，变得衰败无力。 李非趁着这个机会，使出了吃奶的劲，终于将自己的脑袋释放出来，连忙大口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氧气涌入肺部，他感觉自己又一次活了过来。 好险，差点就要死了。 李非心中也一阵困惑，是谁救了他？ “哎哟，我去。” 王卿没忍住，爆了一句粗口。 终于感觉周围那些缠绕着自己的乱七八糟的东西，带给自己的阻力减轻了许多。 她摇摇晃晃的从地上爬起来，喘了一口气。 恍惚之间，甚至有种自己经过了一场大战的错觉。 “好黑啊，这里。” 王卿看不清周遭，可是之前明明听到这下面有动静的，怎么又忽然没声了？ “有人吗？有人吱一声。” 上方的通风管道里，再一次传来了江医生屈辱的声音。 “吱——” 江医生他也不想的。 江医生都不能理解，为什么情况会变成这样！ 就在王卿与下方的植物搏斗间，江医生终于费力地把盖子拖到了通风口上方。 正要盖住。 忽然之间，什么东西从黑暗的管道里伸过来，一把缠住了他的脚，将他朝着后方拖去。 江医生立刻就意识到问题的不对劲了。 艹！ 这些东西怎么跟过来了！ 江医生也顾不上封死通风口了，立刻就划拉着两只手，想要爬开。 他的腿脚还陷在之前麻痹的后遗症里，没有感觉。 可是植物缠在他的身上，将他往后拖的动作轨迹，他还是能察觉的。 感受到自己即将被拖走，江医生用力地挣扎！用力地挣扎！ 终于扒住了通风口。 与此同时，底下传来那个女人熟悉的声音：“有人吗？有人吱一声。” 就算再屈辱也没有办法了，江医生决定忍辱负重。 他：“吱——” 王卿听着上方传来江医生的声音，这才想起来，自己把江医生给忘在上面。 估计是有点太高了，江医生不方便跳下来。 王卿顺着声音走到通风口下面。 “江医生你在上面吗？” 江医生用力地扒拉着通风口，努力不让自己被拖走。 “快——拉我一把。”他用力得连额角的青筋都蹦了出来，咬牙切齿的对王卿喊道。 王卿听着这声音，确信了，江医生就在上面。 可是，这怎么还要自己拉一把的？ 哦，一定是因为太黑了，江医生不敢往下跳，要自己接着。 王卿心领神会，主动攀上去，一把抓住了江医生的手。 “没事，江医生，下面不高。” 王卿翻身爬上了通风口，拉着江医生一起往下跳。 心想，一会落地的时候，最好还是扶一把娇弱无力的江医生。 江医生只觉得自己被一股大力拉扯。 “刺啦——” 他成功地被王卿抓着，从缠绕着自己的那些藤蔓中挣脱出来。 但是紧跟着而来的，是屁股处的一阵凉意。 江医生本能地感觉到不妙。 下一刻，他摔落在地。 王卿充满关怀的声音传来：“江医生，你没事吧？” 第108章 刈才中学32 江医生：“……”不，我感觉我很有事。 他甚至顾不上爬起来，抬起手朝自己凉飕飕的屁股摸去。 还没等他碰到自己的屁股。 一道冷静的女声，倏然自黑暗中响起—— “灯亮了。” 下一刻， 温室内，两排照灯骤然亮起，雪白的冷光瞬间驱散了黑暗。 灯亮起来的那一刹那，王卿也看清楚了趴在地上的江医生是什么状态。 啥时间，整个人呆愣在原地。 江医生缓缓扭过头，也看向自己凉飕飕的屁股。 两条雪白的大腿，暴露在明亮的灯光下。 只有一条淡灰色的内裤，还牢牢地套在他的臀部，捍卫着他最后的贞操。 江医生：“……” 王卿：“……”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王卿憋了半天，似乎为了缓解此刻的尴尬，讪讪出声：“呃……江医生，你冷不冷啊？” 江医生面红耳赤，眸若滴血，从牙关中生生挤出两个字：“闭！嘴！！！” 就在这个时候，一声惊呼，同时吸引去了两个人的目光。 “你没事吧？” 穆瑞锦一手拉开了口罩，鲜红裂痕从她的嘴角蔓延至两颊，鲜血从迸裂的伤口处喷涌而出。 这次的伤口比之前两次都要深，已经将嘴角两侧各撕裂开一两公分的长度，血肉外翻，分外恐怖。 仅仅是肉眼看到，都能感受到痛。 幸而在光明出现的那一刻，凡是明亮处，癫狂的植物尽数以最快的速度退潮般消失不见。 光亮之下，满地狼藉。 危险却减轻了许多。 穆瑞锦在原地，因为疼痛而深深蹙眉。 她一手伸进了自己的衣兜里，飞快地从中掏出止血喷雾，往自己破损的两颊喷去。 只是伤口太深，血流得又多，作用微乎其微。 卓不凡一眼注意到了穆瑞锦的伤势，连忙三两步跑过去，慌张地问出声。 “你要不要紧？” 这种时候，卓不凡也顾不上避嫌。 着急忙慌地伸出手，按住了穆瑞锦的脸颊，开始压迫止血。 卓不凡心中清楚，这是穆瑞锦刚刚使用了天赋的后遗症。 没有想到，仅仅是让灯亮起来，就能造成这样大的伤害，那……那道伤？ 卓不凡看着穆瑞锦脸上，原本就存在的，那道几乎将脸割成了两半的伤口。 穆瑞锦是用天赋做了什么，才会留下如此骇人的伤？ “诶呀，是刚刚太黑了，不小心划破的吗？” 王卿也没注意灯是怎么亮起来的，听到动静，下意识地转头去看。 就见一个小姑娘脸上满是鲜血。 王卿心中一惊，下意识地伸手，一把薅起身边的江医生。 “江医生，你快看看！” 与此同时，穆瑞锦也看清楚了出现在温室里的两个人是谁。 顿时，她面露骇然之色，惊恐地瞠大了眼瞳。 校医，怎么会无缘无故出现在这里？ 卓不凡也认出了王卿。 那个女人……他在办公楼遇到的女人！ 那个神秘莫测的强大诡异——王女士！ “怎么会是她？！”卓不凡下意思地喃喃出声。 李非好不容易挣脱了束缚，一边喘着气，一边连滚带爬地逃到穆瑞锦和卓不凡的身边。 听到卓不凡的低语，李非下意识地问出声：“什么？” 还没等三个人有所反应，王卿已经拉着江医生朝着穆瑞锦冲去。 江医生双腿仍在麻醉的效果中，使不上劲，就硬生生被这么拖着，带到了穆瑞锦的面前。 王卿紧张地看着穆瑞锦的伤，又转身去求助江医生。 “江医生，你快帮忙看看，这里有学生受伤了！” 江医生叫她抓着后衣领，勒住了脖子，一路拖过来。 没勒断气都是因为他不是个人类。 “松、松手——” 挣扎着，从嘴里挤出两个气若游丝的字。 江医生甚至怀疑王卿是不是故意。 之前离开那个温室的时候，把他带上，没有把他丢下； 就是为了让他活着，实现她对他长长久久的折磨。 王卿连忙松开手。 江医生这才缓过一口气来，试着站起身。 然后…… 江医生就愣住了。 他的腿， 好像、似乎、可能、也许， 有哪里不对劲？ 江医生慢吞吞低下头，伸出手，在自己依旧处于麻醉状态的腿上摸了摸。 确定了。 骨折了。 江医生脑中倏然电光石火，记起来了。 之前，被王卿从“猪笼草”的口器中解救出来的时候，隐约听到了什么奇怪的声音。 哦，原来是他的腿，被王卿打断的声音呀…… 呀个头啊呀(╯‵□′)╯︵┻━┻！！！ 江医生确信了，或许王卿当时愿意对自己伸出援手，就是为了日后更多地折磨自己。 江医生闭了闭眼睛，提醒自己。 现在他还是个伤残状态，没必要掏出手术刀和王卿拼命。 更何况，这里还有三个王卿的同类。 可是！ 一阵凉风不知从何处吹来，拂过江医生赤裸的两条白大腿，凉飕飕的寒意。 想一想王卿对自己的折磨，再想一想在场的人，全都看到了自己的内裤颜色。 这、真的、很难忍啊！！！ 王卿见江医生久久没有出声，不由得有些奇怪。 “怎么了，江医生？” 眼睛一瞥，看到了江医生没穿裤子的样子。 王卿顿时明白了：天啦，江医生是多么腼腆的一个人，露了半拉屁股在外面给别人看到了，这对他得是多大的心理伤害啊？ 王卿连忙解下了自己的西装外套。 不由庆幸，自己为了谈合作，穿的是这种商务款的西装。黑色外套下面，还有白色的小衬衫在。 王卿把外套盖在江医生的屁股上，朝他安抚地笑了笑。 “不好意思啊江医生，之前没注意到。” 诡异地——看着王卿脱下外套给自己盖上——江医生的心里居然产生了一丝被pua出的感动？ 不过很快，江医生就反应过来。 果然不能对王卿掉以轻心，不然很容易就会被她趁虚而入！ 或许之前那个管家和薛瞳，就是这么被王卿操控的！ 江医生一面内心提起警惕，一面却十分口嫌体正直地把王卿给自己盖上的外套裹好了。 至少，不能把屁股露在外面。 “江医生，快来看看这个学生，她受伤了。” 见江医生把腿裹住了，王卿立刻催促着他去看穆瑞锦的伤势。 感受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穆瑞锦拉着口罩的手，紧张地收紧了，因太过用力，指骨捏到微微泛白。 第109章 刈才中学33 穆瑞锦在医务室见到过江医生，知道他是这个学校的校医。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这里，还是这么一副堪称狼狈的样子。 但是穆瑞锦清楚，面前的江医生绝非善类。 而那个女人——穆瑞锦看了王卿一眼——能跟江医生这种诡异一起出现的女人，绝对也不是善类。 江医生看了一眼被穆瑞锦捏在手上的口罩，稍稍有些意外地挑了一下眉。 之前在医务室中暂时放过的家伙，居然在这里又一次相遇了。 啊，看看她警惕的表情、惊恐的眼神。 多可爱的女孩啊，如此美味的恐惧。 这种女孩制作成人偶娃娃…… “江医生，你快止血啊！” 江医生只觉得一股大力拍在自己的后背，差点没让他呕出血来。 原本想入非非的思绪瞬间被打断。 果然，那都是美好的幻象罢了。 江医生抬眸看向自己身边的王卿，她甚至挥着巴掌还想在给他来一下。 现实，原来是如此的冷酷无情。 “你放心，我知道怎么做。”江医生恨恨地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来。 伸手扶了一下已经滑到鼻梁的眼镜，江医生看向了穆瑞锦的伤口。 他心里很清楚：王卿故意给自己这一巴掌，出声提醒自己止血，其实就是对自己的威逼胁迫，让自己赶紧救人，不要想搞什么小动作。 这个女人，竟然用暴力逼迫自己去救她的同伴。 哼哼哼，她就不怕他搞什么小动作吗？ …… 好吧，江医生还真的不敢搞什么小动作。 毕竟现如今的局势，他也打不过王卿。 识时务者为俊杰。 江医生自认为诡中龙凤，区区俊杰不在话下。 ……而且反正今天也不是第一次向王卿低头了。 看着江医生从口袋里掏出缝合的针线，一旁的卓不凡心焦不已，却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眼下的这种情况，论坛上根本就没有人提起过。 按照过去的经验，只需要待在温室中，想办法捱到门打开就行。 可是为什么，他们与遇到从通风管道掉下来的这两个诡异。 卓不凡很清楚王卿的可怕之处。 以至于，在看清楚王卿的那一刻，恐惧到失声。 如此强大的诡异…… 她是第一个活着从教室办公楼厕所离开的存在。 卓不凡曾经在论坛上看到过。 刈才中学之所以能够被攻克，曾经的一位叫做“岳蘅芜”的解密人功不可没。 岳蘅芜成功地利用教师办公楼的厕所，杀死了刈才中学的上一任校长，并且借此机会，在校长办公室里拿到了完整的校规。 由此也可见，教师办公楼的厕所，是连刈才中学的校长，也不得触碰的红线。 等等—— 卓不凡倏然间想起一件事来，为什么自己跟李非可以活着离开厕所？ 即便他的能力“卢生”是一种可以清除污染的存在，也不应当在那种绝境里轻易逃生啊。 而出现在这所学校里的唯一变数，就是面前这位……王女士。 察觉到卓不凡的目光看过来，王卿转过头与他对视一眼。 卓不凡连忙惊恐地低下头去。 王卿却有些奇怪“咦”了一声，感觉有些熟悉。 再仔细一看，这不是昨天被教导主任带着去办公室的学生吗？ 又看向一旁的李非，王卿认出来了，是昨天那个三四十岁的追梦老学生。 李非之前被裹进了花萼里，满头的头发都被带着腐蚀性的液体给侵蚀了，现在脑袋光溜溜的，一点毛发也不剩。 王卿看着李非跟个白煮蛋似的脑门，心中有些佩服。 不愧是一把年纪了还有一颗求学心啊，这为了可以专心念书，都剃光头了……现在的高中生，可真卷啊。 王卿对这种奋发上进的人，是非常认可的。 只不过，“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了你们，你们怎么不去教室上课？” 李非愣了一下，意识到王卿是在跟自己还有卓不凡说话。 李非对刈才中学了解的少，因而对王卿的恐惧没有卓不凡那么深刻 看着王卿似乎态度还蛮温和的样子，于是大着胆子应了一句。 “您、您好。” 李非顿了一顿，想起来之前卓不凡说过，校规之一，老师提问是应当及时回答的。 他不清楚王卿能不能算老师，也不敢不回答。 “这节课是生物课，在生物温室上，”李非老老实实地说道，“但是温室的门坏了，我们暂时出不去。” “原来是这样啊。”王卿微微颔首。 又看了看受伤的穆瑞锦，王卿安抚这三个学生道：“没事，一会儿我带你们出去，现在先治伤吧，有校医在，不会有事的。” 说着，侧过头，看着江医生，充满信任地问：“是吧，江医生？” 江医生：“……” 这是威胁！明晃晃的威胁！ 然而在王卿充满“逼迫”的目光之下，他还是点了下头，挤出一个扭曲的微笑。 “当然。” 王卿满意地点了点头，又对卓不凡三人道：“你们别乱动哦。” 别待会儿灯又突然坏了，这三个人乱动，又伤到哪碰到哪了。 卓不凡几人看着王卿微笑着的脸，只觉得一股莫名的森然寒意。 不敢动、不敢动！ 虽然救人并不是江医生的主业，但是他的医疗水平并不差。 很快就在王卿的“监视”下，为穆瑞锦完成了包扎止血。 看着穆瑞锦被包裹好的伤口，王卿再一次确定了——果然，江医生的医术很好。 真可惜啊，如果不是江医生已经成为了学校的校医的话，她都想把江医生带回农场了。 正低着头做事的江医生，忽然觉得后背一阵恶寒。 一回头，对上了王卿惋惜的表情。 没来由的，一股凉意从他的脚底心升上天灵盖。 这种不祥的预感是怎么回事？ 穆瑞锦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巴。 绷带将这里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伤口处还是疼痛不已，却已经不再流血了。 没想到居然真的只是普通的包扎。 站在穆瑞锦身边始终噤声不语的卓不凡，看向王卿的目光不由得有些复杂起来。 莫非，这个名叫王女士的诡异，对他们并没有恶意？ 第110章 刈才中学34 卓不凡的猜测并非没来由。 他深知教师办公楼的厕所是何等可怕的存在，但是在他和李非进入之后，居然毫发无伤地出来了。 而在他和李非进去之后，就只有面前这位王女士进入过厕所。 上一次见面时，王女士也并没有对他们表现出什么恶意。 反而因为王女士的缘故，教导主任被短暂地支走了一会儿。 而这一次，王女士甚至还要求江医生对穆瑞锦进行救治。 即便受制于规则可能不能伤害他们，但是也完全没必要这么做。 可是，怪谈世界中……真的会有对人类心怀善意的诡异？ 卓不凡定了定神，正鼓起勇气抬头，要看向王卿。 就听见，大门处“嘀嘀”地响了几声电子音，原本紧紧闭合的温室大门，打开了。 “嗯？” 卓不凡有些诧异，按照时间推算，怎么也不像是应该在这个点打开的样子。 王卿看着打开的温室门，下意识地扫了一眼满地的狼藉，有些心虚。 咳，这被看到了，估计要赔偿不少钱吧？ 这时候，校长挪动着庞大的身躯，晃动着浑身肥肉，从门外脚步匆匆地小跑进来。 只是他太胖了，显得动作格外笨拙，小跑看上去也像是肉虫蠕动。 校长迈入温室内，看也没有看在场的其他人一眼，直接望向王卿和江医生。 “王女士，江医生，您们相处的还愉快吧？”校长抹了一把额头上地汗，露出了有些尴尬的笑容。 本来，校长是出于好心，想给江医生和王女士，安排一个可以二人世界的幽美环境。 可是刚离开监控室没一会儿，校长还在看着，大家布置对王女士举行欢迎仪式的会场呢。 就听人说起，今天生物温室的电路系统出了点儿问题，上午打了电话请人来维修，维修工还没有到。 校长一听，这还得了？ 这不是好心办成坏事了吗？ 校长连忙赶来，将生物温室的所有门都打开。 只希望自己来的及时。 如果实在是不及时的话，也希望王女士不要误会，他们刈才中学，真的不是故意搞出这种意外的。 校长的心里满是忐忑，然而目光一瞥，却发现了盲点。 呃……或许，也不一定是坏事？ 校长的目光下移，慢慢地，落在了江医生的大腿上。 那件盖在江医生身上的衣服，怎么这么眼熟呢？ 校长看了一眼王卿，又看了一眼江医生，然后又看了看王卿。 本该穿着商务小西装的王女士，现在上半身，只穿着一件白色衬衫，黑色的西裤也皱巴巴的。 江医生更是连裤子都没有穿，王女士的西装外套，就缠在他的腰间，遮住了屁股和大腿，小腿依旧光溜溜的露在外面。 这一瞬间，校长的心中，不由得，对江医生升起一股浓浓的钦佩之情。 不愧是江医生啊！ 这种狐媚惑主的妖妃手段，一看就不是管家那种正经男人做的出来的！ “那个，校长……不好意思啊……” 王卿看着赶到现场的校长，再看看乱糟糟的已经看不出原本模样的温室，心虚上升到了顶峰。 “温室里突然停电，我们这才……不过你放心，造成的一切损失，我们冥日农场会负责的。” 王卿嘴上是这么说，但是一想到估计要赔偿不小的数额，心痛得简直滴血。 只希望管家不要因为这件事，对自己产生太多的怨言，认为自己不是一个好老板。 “没事没事，王女士您满意就好。” 校长根本没将王卿说的赔偿损失放在心上，只注意到了王卿说的前半句。 温室突然停电，所以才……所以才什么？擦枪走火吗？ 这是好事啊！ 校长长松一口气，乐呵呵地摸了摸脑袋，对王卿道： “对了，王女士。为了庆祝冥日农场与我校达成合作，特意为您准备欢迎仪式，不知王女士是否愿意赏脸参加？” “欢迎仪式？” 王卿是真没想到，学校居然如此客气，自己都快走了，还搞什么欢迎仪式。 校长点了点头，又说：“如果王女士愿意上台发言几句就更好了。” 王卿更不好意思了。 她对自己的能耐还是很清楚的，除了小学时候得过一次三好学生，上台发言这种事，就没轮到她过。 “这不太好吧？”王卿赧然推辞。 校长：“这有什么不好？王女士您这样的实业家愿意上台发言，分享自己的成功经验，对学校的学生，也是一次好的鼓励啊！” 王卿推辞不过，只好答应了。 离开温室前，王卿又看了一眼穆瑞锦、卓不凡和李非三人。 “校长，你们学校的学生，学习态度都很不错啊，尤其是这几位同学。” 王卿对卓不凡几人的印象确实是不错。 再加上，又有点担心他们因为温室被破坏的事，遭受到学校方面的追究。 王卿道：“温室里的一切，都是意外，和这几个学生没有关系，反而，他们做的很不错。” 校长听着王卿的话，有些没反应过来。 又看王卿对这几个学生，态度都很亲和的样子，似乎对其颇为看好。 校长不由试探地问：“王女士，您的意思……？” 王卿：“这几个学生，也没做错什么，如果因为温室被破坏了，需要赔偿的话，和我们冥日农场要就好了，没必要为难他们。” 微微一顿，王卿继续补充：“还有，如果待会儿上课迟了，也别怪他们。毕竟是出了意外被困在温室里了，这种意外，谁也不想遇到嘛。” “是，王女士，我们知道了。”校长听到这里，哪还能不明白，连忙应下。 虽然不知道王女士这么做的目的，但是从王女士的字里行间听来，处处都是在暗示他们学校，不要为难这三个学生。 校长看着王卿，心中很清楚。 王女士这种运筹帷幄、铁血手腕的人，做出一些事，绝对不会只是一时兴起的缘故。 其中或许，另有深意。 莫非，王女士这番叮嘱，实际上在下一盘大棋？ 难道，这三个学生对王女士，是有特殊用处的？ 校长此时已经与冥日农场绑定在一条船上，自然不会怠慢王卿的要求。 当即吩咐了教导主任几句，让她去处理这三个学生。 绝对，不能让他们有任何损伤。 第111章 刈才中学35（完） “老、板——” 薛瞳终于被从封闭的温室里放出来。 那间温室里的环境令她尤为不适，一出来，就迫不及待地往王卿身边凑。 老、板，喜、欢，嘿嘿…… 王卿见到薛瞳靠近过来，也没有躲开，反而怕她因为没有眼睛的缘故摔跤，伸手扶了她的胳膊一把。 管家落后薛瞳几步，见到了王卿，不疾不徐地走过来。 “王女士，之前温室突然封闭，您没有被吓到吧？”管家问。 校长听着管家的询问，稍稍有些不自在。 毕竟封闭温室的门这种事，是他折腾出来的。 王卿摇头道：“没事，就是……” 说到这儿，不由顿了顿，心虚不已，“温室里有点太黑，我看不到路，不小心踩坏了不少东西，可能要赔钱。” 管家：“哦？” 王卿看着管家脸上浅淡的微笑，更加心虚了。 正要开口，还没来得及吐出一个字。 校长已经先一步说道：“没事没事，这次温室会发生意外，完全是我们学校的责任，王女士没有受伤就是最好的。” 管家闻言，脸上笑容不变，语气淡淡地问：“那么赔偿问题？” 校长：“当然是我们学校给王女士赔偿精神损失！” 王卿：“啊？” 校长转头看向王卿，言辞恳切：“请王女士一定要理解并接受我们的这份歉意。” 王卿：“……行、行叭，那我心领了。意思到了就行，赔偿就没必要了。” 王卿是真的没想到啊，刈才中学的校长竟然是个如此勇于承担责任的人。 不过这样难怪，正是有这样的校长，才能有这样好的学校嘛。 王卿在校长的盛情邀请下，勉为其难地参加了学校为她举办的欢迎仪式。 这还是这么多年来，她首次面对这么多人发表讲话。 王卿看着底下的学生，心中不由感慨良多。 谁能想到呢？不久之前，她还是个毕业了连份工作都找不到的倒霉蛋。 而现在，自己取得的一系列成就，都离不开，外公给自己留给自己的农场啊。 仪式结束之后，校长亲自将王卿一行人送出了学校。 管家熟练地拨通电话，叫来了专车。 王卿坐上车，看着管家，终于说出了自己心中那个念头。 “那个，管家啊，我想问问，我外公的墓是埋在哪里了？” 王卿的记忆里，并没有太多关于外公的消息。 准确说，她记忆里最后一次见到外公，是在自己五岁左右，对方的长相都完全回忆不起来了。 有关于外公的一切消息，都是从他人口中听说的。 不过王卿想，这个老人一定很爱自己的妈妈。 否则也不会，让自己继承这么大一个农场，还特意让管家这种人才来辅佐自己。 王卿回忆着这段时间的点点滴滴，越发对这位老人，充满感激和怀念之情了。 她的脸上满是对故去外公的缅怀，语气有些沉重：“我琢磨着，这几天比较有空的话，我也该去拜祭一下。” “顺便，是我们农场与刈才中学达成了合作，对农场来说是一个建设性的突破。这个好消息应该告诉他。” 说完，王卿充满期待地看着管家。 只是，不知是否是她的错觉，管家脸上的笑容似乎有些僵硬。 王卿等了半晌，没等到管家的回答，有些奇怪，追问了句：“你觉得呢？” 管家像是这时候才回过神来，薄唇微微抿起，面露沉思。 “王女士说的不无道理，既然如此的话，我会安排的。”良久，管家道。 车子很快驶离了校区，开进了一片浓雾之中。 王卿透过车窗，看着外面灰白的浓雾，雾中什么建筑也看不见，就仿佛整辆车子行驶在一片虚空中。 除却汽车引擎的声响，甚至听不到其他动静。 果然啊，现在的污染真的很严重。 王卿忍不住想，这种雾霾天气，实在是越来越多了。 “车上的音响能不能打开啊？路上挺远的，我想听点音乐。” 王卿对于这样安静的环境有些不喜欢，开口对开车的司机说道。 这辆车并不是农场的，而是管家打电话租来的。 具体是什么公司，王卿也没注意。 来去坐的都是同一辆，上车之后，司机也只顾着沉默地开车，话也不说一句。 王卿打量着这司机。 司机穿着黑色的西装，带着墨镜，脖颈上却系着一条颜色鲜艳的红领带。 这或许是他们公司统一的员工着装吧？ 看上去十分没有品位。 王卿心里暗自腹诽。 司机听了王卿的请求，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点了下头。 松开握着方向盘的一只手，按下了车载音响。 很快，里面传出了“刺啦刺啦”的电流声。 几秒钟后，电流声变小了，一个女人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据悉，上月‘血肉教会’的血红主教来到我市，与牙牙幼儿园园长亲切会晤，达成良好的合作关系。” “而牙牙幼儿园此举，并未经过教育局同意，这是否会对教育局在教育界的权威产生冲击，尚未可知。” “本月，教育局召开会议，邀请本省三十余家教育机构参会……” “后续如何情况如何，本台将会进行实时追踪……” 很快，王卿听着音响里的说话声，变为了节目结束时的轻灵音乐。 几秒之后，轻灵的音乐逐渐尖锐刺耳，令王卿有些不适地皱起眉。 没等王卿提出意见，司机又调了个台。 “近期，我市安息公墓了出现多起掘墓现象，被掘公墓多数为无子女老人的孤坟，墓中陪葬品被洗劫一空，遗体也遭受了重大损害……” “针对此种现象，安息公墓负责人表示，会尽快招聘合适的守墓人值守夜班，谨防盗墓贼盗墓。” “同时，刑侦大队希望，如有热心群众知晓关于盗墓贼的消息，请拨打警队热线：1212122，提供相关线索。感谢您的帮助。” 第112章 安息公墓1 清晨时分，日光是一种无机质的惨白，冰冷地洒遍整座农场。 从狗头村招聘来的村民们，此时已经换上了农场的工作服，三三两两地分布在农场各处工作。 王卿带着薛瞳和管家沿着主干道走过，不时微笑点头颔首与村民们打招呼。 一只庞然如放大了数倍的海胆的怪物，拖着浑身虬结的毛发，“夯吃夯吃”地跟在三人身后。 几条覆盖着狗毛的触手，漂浮在半空中，狗尾巴似地欢快地摇晃着。 只是“狗”头处，一枚点缀着粉白色蝴蝶结的狗牌，分外醒目。 是在出门前管家给系上的。 根据管家的说法，带上狗牌就不用担心狗走丢了。 就是这个审美，让王卿觉得有点…… 算了，管家喜欢就好。 想到管家为了农场呕心沥血鞠躬尽瘁做的这么多，王卿觉得稍稍包容一下管家的审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王女士，真的不需要我陪您去吗？” 管家将王卿送到农场门口，再一次地开口问道。 王卿今天穿的是一条简单的灰色长裙，长发用皮筋扎成了高马尾，整个人看上去简约朴素。 “不用了、不用了。”面对管家的提议，王卿连声推辞，“你照顾好农场的一切就行了，让薛瞳陪我去吧。” 王卿还是很能分得清轻重缓急的，农场的发展可离不开管家。 “好吧，既然您执意要求，我就不跟过去了。王女士，早去早回。” 管家没有继续强求，一边说着，一边将手边准备好的贡品朝着薛瞳递过去。 还没等薛瞳伸手去拿，王卿已经十分自然地一把接过，嘴上应着：“知道了知道了，我两一定早去早回。” 看着王卿的动作，管家愣了一下，没说什么。 两手提着两个满满当当的篮子，王卿招呼着薛瞳：“对了，薛瞳，你把狗牵着就好了。” 公墓在荒郊野外。 王卿怕自己和薛瞳两个女孩子不安全，问过管家得知公墓不禁止狗入内之后，王卿就准备把狗也带上了。 不过，王卿是个讲文明有道德的人，出门遛狗，还特意栓了绳。 薛瞳听了王卿的话，抓紧连着“狗”脖子的绳索，朝王卿点了点头：“好、的、老、板。” 两人一狗在管家的目送下出了农场。 牵着狗就不方便坐公交了，好在管家已经提前租好了车。 安息公墓。 白梦露慢慢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身处在一所保安亭，身上也穿着保安服。 对面，是个同样身穿保安服的女人，三十来岁，此刻正打量着周遭，面色惶恐。 很明显，她们进入了怪谈中。 女人不安了几分钟后，很快又冷静下来。 毕竟，规则怪谈降临地球，至今已经三年了。 从一开始的不知所措，到现如今，国家已经出台了各项应对措施，也组织了多次针对民众的普及活动。 见女人镇定下来，白梦露这才开口：“你好，怎么称呼？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吗？” 女人轻轻点了下头。 白梦露出色的面容和温柔的态度，大大缓解了她的惊慌，安抚了她心中的不安。 “我叫孙思惠。”女人低声道，“我的确是第一次……不过相关的科普报道我都有看过。” “那就好。” 白梦露看她捏着衣角揉弄个不停，一副紧张的样子，抿了抿嘴唇，好心安慰道： “不用太担心，这个怪谈的持续时间，应该不会很长。” 孙思惠愣了一下，有些诧异：“你怎么知道？” 白梦露指了一下桌上的一张招聘启事。 很奇怪，白梦露感觉自己从前应该是没有这么敏锐的，又或者，只是这次她比较好运？ 进入怪谈之后，只是简单地扫视了一圈保安室。 就轻易地发现了，被压在满桌乱七八糟文件下的招聘启事。 孙思惠顺着白梦露指的看过去，仔细阅读起招聘启事上的内容。 【安息公墓现招聘保安两名。 招聘条件：男女不限，年龄18~25周岁，初中以上文化，身体健康，无病史。 薪资待遇：月薪3000元，提供五险一金。（注：试用期1天，即当日早9:00~次日早9:00，试用期合格，即可签订劳动合同。） 地址：九泉市安息公墓。】 孙思惠第一时间没有看明白。 “这是？”读完之后，有些茫然地看向白梦露。 白梦露道：“这里应该就是安息公墓，我们是被招聘来这里的保安。” 孙思惠立即捕捉到了两个敏感词：“公墓？” 众所周知，公墓这种一听就特殊的地点，在众多鬼故事里比重极大。 即便是在正常世界，也很少有愿意去公墓做守墓人的，更别说这里还是怪谈中。 白梦露伸手按在招聘启事上，指尖指出了一句话，冷静地说道：“别怕，这里有说，试用期1天，我们应该是只需要在这里待够1天就行了。” 顿了一顿，又提醒：“找一找，看看有什么规则，只要遵守规则存活1天，就可以离开了。” 听着白梦露的分析，还有她肯定的语气，孙思惠被成功地安抚了下来，对白梦露生出了几分信任。 当即，听从白梦露的话，在保安室内搜索起来。 很快，白梦露就找到了一份规则。 【安息公墓保安工作制度： 1.注意遗容仪表，上班时间请穿着保安服，并佩戴好工牌。 2.恪尽职守，对进出公墓人员做好登记，不得遗漏。 3.下午14：00~17:00与夜间23：00~2:00为巡逻时间。按时巡查公墓区域，如遇不文明拜祭行为应及时上前阻止。 4.礼貌待人，文明执勤，不得与前来拜祭的家属发生争吵，如遇到家属求助，应热心帮其解决问题。 5.保证保安室内，至少存在一人。独自一人的情况下，应打开电视观看。】 白梦露没有藏私，找出规则后就分享给孙思惠。 两人看过之后都陷入了沉默。 规则第三条和第五条，综合起来看，在某些时间段，必须有一个人在公墓巡逻，而另一个人要呆在保安室。 她们不得不分开行动。 第113章 安息公墓2 恐怖片里，单独行动的，99%都会死得很惨。 但是这是怪谈。 怪谈里，不按照规则行动的，100%会死得很惨。 白梦露没有犹豫多久，就问：“你想在白天还是晚上去巡逻？” 孙思惠愣了一下，反应过来白梦露说的是什么。 顿时面露难色，“我们真的要分开行动吗？” 白梦露正色道：“必须。” 孙思惠想了想，犹犹豫豫地问：“我……我想待在保安室里，可以吗？” 孙思惠也觉得自己的提议蛮不合理的。 可，此刻她们待在保安室里的，看上去还挺安全的。 而墓地，一听就很危险，孙思惠实在是没胆子过去。 白梦露挑了挑眉，对孙思惠的提议并不意外。 她很能理解孙思惠的想法。 因而，白梦露并没有生气，在略一思索之后，就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可以。” “啊？”孙思惠反而意外起来，诧异地睁大了眼睛，看着白梦露。 白梦露伸手将规则指给她看，分析解释道：“第5条说，保安室内，至少存在一人。但是第3条，又说下午和夜间都需要一个人去巡逻。” “也就说明，至少在巡逻结束前，我们两个都要活着，这样才能保证同时满足第5条和第3条。” 孙思惠点了点头，是这么个道理。 白梦露道：“如果你觉得待在保安室内更安全的话，那么我也是这样倾向的……” 顿了顿，白梦露的声音里，带了几分复杂， “毕竟，我经历过的怪谈比你多，若可以遇到危险，我能活下去的概率，也比你高。” 没想到白梦露竟然会为了自己的安全，选择更危险的巡逻工作。 孙思惠的心里有了一丝感动。 只是她想到可能会遇到的危险，还是没提出自己也去巡逻，默默地闭了嘴。 白梦露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钟。 时间已经是早上8：45了。 想到招聘启事上说的，工作时间是早上九点到次日早上九点，白梦露连忙检查自己身上保安服是否穿好了，工牌有没有带上。 一抬眼，又瞧见了有些不知所措的孙思惠，提醒她：“保安服和工牌要穿好，马上就到上班的点了。” 孙思惠这才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检查起来。 她的胸口并没有别着工牌，伸手在口袋里摸索了片刻，甚至于将口袋都翻过来，也没有找到。 眼见着时间越来越靠近九点，整个人都快哭出来了。 “我，我的工牌不在身上。” 白梦露检查过自己身上没出问题，怕孙思惠慌了神，会自乱阵脚。 连忙出声安慰道：“别急，再找找。我帮你一起找。” 说着，白梦露帮忙在保安室内翻捡起来。 很快就找到了掉落在桌脚的工牌。 翻开一看，名字写着孙思惠。 白梦露将工牌递给孙思惠，孙思惠接过，来不及道谢就赶紧别上。 终于卡在九点上班之前整理好了着装。 “谢谢啊。”孙思惠满脸感激。 白梦露不在意地笑了笑：“也许是最近运气不错吧……” 说到这里，又不由的愣了一下。 要是真的运气不错的话，也不应该这么快又进入规则怪谈吧？ 白梦露和孙思惠在保安室坐下。 保安室只有一个朝外的窗口，和保安室连着的，就是公墓的大门。 想要进出公墓就必须经过保安室。 今天的天气还算不错。 阳光说不上明媚耀眼，透着股了无生气的惨白，却将周边的一切都照得亮堂堂的。 坐在保安室里等待的时候，感觉跟正常的世界，似乎也没多少不同。 孙思惠坐了一个多小时，渐渐的，有些疲倦了，忍不住抬手捂着嘴，打了个哈欠。 白梦露看过去，她立即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歉意道：“昨晚带孩子，睡得太晚了，有点困了。” 见白梦露眼中流露出些许疑惑，孙思惠解释道：“孩子念小学了，老师说要家长辅导作业，忙完工作还要忙这个，就睡得晚了。” 白梦露没结过婚，也没经历过这种事，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只好提醒：“晚上的时候还有巡逻，还要呆在保安室里登记，估计很难熬。你要是实在是很困，现在可以趴一会儿，我来看着。” 白梦露认真看过规则了，上面并没有规定员工不能休息。 孙思惠听了她的话，没有推辞，趴在桌上开始补眠。 白梦露对照着自己找出来的规则，开始推敲。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第一条有些问题。 【注意遗容仪表，上班时间请穿着保安服，并佩戴好工牌。】 “遗容仪表”，不应该是“仪容仪表”吗？ 难道是错别字？ 白梦露直觉不是，规则怪谈里的规则，除了正确的，就是被污染篡改后的错误的。 无论是哪种，应当都不会出现这种失误。 正在白梦露思索的时候，一对抱着花的母子来了。 母子两看也没有看保安室一眼，径直就要往墓区走去。 白梦露连忙叫住他们：“进去之前，先过来登记！” 母子这才慢吞吞的转过身，走到了保安室的窗口前。 这对母子看上去并没有异样，儿子瘦瘦小小的，母亲是个体态微微有些丰腴的中年女人，两人都穿着黑色的衣服，满脸哀婉之色。 只是怀里，抱着一束红得有些刺目的花。 白梦露的视线，在花上停留了几秒。 哪里会有人上坟带这么颜色鲜亮的花？ 白梦露压下心中的一丝异样，将手里的登记簿递过去。 “麻烦登记一下信息。” 那母子两没有说什么，拿起笔，在登记簿上登记了。 白梦露看没有什么问题，就放他们进去了。 时间一点点流逝。 白梦露扭头看了一眼墙上挂着的表。 可能是公墓本就僻静的缘故吧，已经过去两个小时了，除了那对母子，还是没有什么人来。 正在白梦露有些放松的时候，忽然一行人抬着什么东西过来。 也不需要白梦露提醒，他们直接走到了窗口。 “登记。” 白梦露连忙将登记本递过去，看他们挨个写下了自己名字。 眼见他们就要进去。 白梦露忽然想起什么，“你们抬着的是什么？” 第114章 安息公墓3 听到白梦露的询问，那几个人停下朝着墓区走去的脚步。 “遗体，我们是来安葬遗体的。”其中一个人说。 白梦露闻言，倏然意识到规则第一条的意思。 【注意遗容仪表】，或许并不是指他们保安的遗容仪表，而是指死者的遗容？ 白梦露想明白这点，立即道：“我能看一下遗体吗？” 那几个人沉默了几秒钟，就在白梦露有些忐忑不安的时候，为首的点了下头。 一个人掀开了白布，露出底下僵死已久的尸体。 尸体化了精致的入殓妆，面上覆了厚厚一层白粉，两颊也涂抹得红润润的。 白梦露只是看了一眼就产生了一种恶寒感，连忙收回视线。 正要摆手让这几个人通过，她又忽然想到什么。 “死者的名字，登记了吗？”白梦露指了指登记簿。 规则第二条，【恪尽职守，对进出公墓人员做好登记，不得遗漏。】 白梦露并不清楚死者算不算在“进出公墓人员”之列，但是登记上，应该就不会有遗漏了吧？ 好在，在听到白梦露的要求之后，那几个人也没有流露出什么不满之色。 为首的人拿起笔，在登记簿上登记下一个名字。 “黎兴业。” 做完这些，白梦露才挥手让他们进去。 送走这一波之后，又是很长时间的空余。 约莫到了中午十二点左右，趴在白梦露身边打盹的孙思惠才醒过来。 孙思惠揉了揉眼睛，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钟，又看向白梦露。 脸上露出些赧然，“我是不是睡得有点久了，没发生什么事吧？” 白梦露摇了摇头，“没事，上午没出什么问题。” 孙思惠想到晚上还要熬夜执勤，对白梦露道：“要不你也趴下来眯一会儿吧？” 白梦露有些意动。 只是看孙思惠的样子，知道她是第一次进入怪谈，担心她遇到问题不会处理，还是摇头拒绝了。 “没事，我比较能熬。”白梦露道。 孙思惠便没有再劝。 至中午十二点半。 两个人都有些饿了，却没有看到保安室里有什么吃的。 白梦露想了想，在办公桌上翻了翻，翻出一个写着外卖电话的纸条。 电话号码的下方又加了一条标注：送来的外卖只能放在门口，绝对不能让外卖员进入保安室内。 孙思惠面露犹疑：“这个电话真的能打吗？” 白梦露看向摆在办公桌一角的有线电话，道：“既然给了号码，又给了电话，应该是可以打的。” 孙思惠还是有些不敢，想了想，说：“我现在还能忍着，就不点了……不过，要是你实在是很饿的话，也可以点。” 白梦露放下了手里的纸条。 其实比起孙思惠，她更能忍受饥饿。 毕竟在现世中的主业是演员，对于节食早就习以为常。 两人刚说完话，又是一对年轻的男女来到了公墓，走到窗口开始登记姓名。 与此同时，之前最早进入墓区的一对母子走了出来。 白梦露注意到，母亲手中抱着的那捧花已经不见了。 两母子离去时，那对情侣也在登记簿上留下了自己的名字，沉默地朝着墓区走去。 白梦露的视线从母子的身上移开，看向了那对情侣的背影。 倏然，目光一凝。 这对情侣乍一看没有什么异样。 男人身材高大，将身旁的女朋友拦在怀里。 女友有些瘦弱，小鸟依人地依偎着他，全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脸上带着口罩，头上带着帽子，露在外面的一双眼睛挂着黑眼圈，看上去十分憔悴。 可是，在他们走过的时候，白梦露清晰地听到了“啪嗒啪嗒”，仿佛什么东西一下一下拖在地上的声响。 白梦露定睛一看，只见那对情侣中的女方，走路时脚落在地上，只有前半个脚掌着地了，脚后跟分明是悬空着的。 那“啪嗒啪嗒”的声响，是她脚上，那双小皮鞋的后跟掉在地上，发出的响动。 鬼才是踮着脚走路的！ 眼见这两个人就要走进墓区，白梦露连忙出声：“等下！你们先别进去！” 那对情侣恍若未闻，男人揽着女友，依旧朝着墓区走去。 白梦露连忙打开保安室的门冲出去，拦在了这对情侣面前。 这时候，他们才像是注意到了白梦露的存在。 男人低下头，看着白梦露，语气中带了几分不耐烦：“什么事？” 白梦露迟疑了一下，飞快地找了个借口：“登记信息有些问题，请跟我去窗口再核实一下。” 男人露出几分不情愿。 白梦露鼓起勇气，再一次重复：“请跟我去窗口。” 男人的目光落在白梦露胸口的工牌上，仿佛被刺了一下。 “行。”语气依旧不耐。 看着白梦露将情侣带回到窗口，侯在保安室内的孙思惠有些迷茫。 白梦露将登记簿递给男人，“你们看看，是不是哪里填错了？” 男人检查了一遍：“没有。”说完就要走。 白梦露心中一急，连忙道：“等下，你女朋友……口罩拿下来看看。” 男人停下动作，微微垂首，无声地望着白梦露。 一种无形的压迫感传来。 白梦露心中不由得发慌起来，却还是强撑着，没有流露出怯色，与男人对视着。 终于，男人的神色渐渐地温和起来，“可以。” 男人转过头，对着怀里的女生，亲昵地开口：“宝贝，口罩摘一下。” 女生仿佛一个提线木偶，慢慢地、动作僵硬地抬起手来，摘下来脸上的口罩。 看清女孩脸的一瞬间，白梦露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坐在保安室内的孙思惠更是没忍住，惊恐地“啊”了一声，差点没撅过去。 那已经不能称之为一张活人的脸了。 被口罩遮掩的下半部分，皮肉肿胀蓄满了诡异的脓液，甚至有蛆虫在其中翻滚着胖乎乎的身体，钻进钻出。 无法合拢的嘴巴里，黑洞洞的一片，暴露出腐坏的龈肉，没有一颗牙齿，不时地往外流淌着黏糊糊的黄绿色液体。 白梦露离得近，一瞬间嗅到了从女生身上，散发出的浓烈尸臭。 男人咧开嘴，露出一个笑来，问白梦露：“现在，我们可以进去了吗？” 第115章 安息公墓4 “不可以！” 白梦露回答地铿锵有力、斩钉截铁。 男人愣了一下，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了，阴沉着脸色，一言不发地盯着她。 白梦露心里发毛，又鼓起勇气看了那个女孩一眼。 十分确定，这绝对不是一个活人了。 没有哪个活人，能在这样的情况下，依旧好好的活着。 “你们……呃，你们的仪容仪表，不符合扫墓的场合，不宜入内。”白梦露憋了一会儿，终于憋出一句话来。 男人听了她的话，脸色不由得越发阴郁起来，眸光阴沉沉的看着白梦露。 “是吗？可是今天对我们来说，非常重要。”男人说，“我们必须要进去。” 白梦露道：“很抱歉。” “道歉！道歉有用吗？你们知不知道我们是赶了多久才来到这里？”男人的情绪暴躁起来，“今天我们必须要进去！” “抱歉，这是不符合规定的。”白梦露只能再次低声下气的道歉。 男人十分不耐烦，脸色焦躁：“我不管，这件事你们必须给我解决了……” 说到这里，他的表情越发扭曲。 嘴角朝着两边大大地咧开，已经超乎了正常人的范畴，眼球也从眼眶中凸了出来，布满鲜红的血丝，仿佛下一刻就会从眼眶中脱落。 “还是说……你不愿意帮我们解决问题？”男人的声音幽幽地传来。 规则第4条，【礼貌待人，文明执勤，不得与前来拜祭的家属发生争吵，如遇到家属求助，应热心帮其解决问题。】 孙思惠盯着面前的这一幕，只觉得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差点连呼吸也喘不过来。 却见白梦露抿了抿嘴唇，倏尔一弯唇角，道：“不，我当然愿意为你们解决问题。” 男人的表情依旧没有丝毫变化，还是那副可怖的样子。 “你要~怎么解决呢？”嗓音幽幽地。 白梦露逼迫自己将目光放在他怀中的女孩身上，脸上不要露出什么异样。 用十分稀松平常的语气说道：“这位小姐最大的问题是妆容不太合适，我可以为她重新化个妆，这样就没有问题了……” 听着白梦露的话，男人的表情终于不再那么狰狞。 而是转头看向了自己怀里的女友，声音里带着几分嫌弃，小声埋怨。 “你看，我就说你这个妆不合适吧？女孩子平时不要画那些乱七八糟的妆，我就喜欢你素颜的样子。” 女孩子只是沉默着，一双眼睛愣愣的、无光的看着前方，浑身上下一丝生机也不见。 白梦露对坐在保安室里的孙思惠道：“你帮忙找一找化妆品，就在保安室里。” 白梦露之前帮孙思惠找工牌的时候，就有注意到，椅子上有一些口红留下的印子。 或许办公室里就有化妆品呢？那是化妆品用过之后不小心蹭上的痕迹。 当然，要是真的没有的话…… 白梦露看了看保安室石灰斑驳的外墙。 也不知道墙灰能不能用来化妆。 坐在保安室里的孙思惠立即听话地翻找起来，很快就在桌柜里找到了一个化妆包。 “这个吗？”孙思惠将包递给了白梦露。 白梦露连忙接过，低头一看，里面的粉饼、口红、修容都很齐全。 “是这个了。” 白梦露拿着化妆包凑到女孩跟前，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 她也是第一次给死人化妆，而且还是这种死得已经显出腐烂的迹象的。 只是脸上还要装出一副自然的表情，仿佛面前的女孩还是一个正常的活人。 “你可别化的太浓，我不喜欢化浓妆的女孩子。”这时候伸手揽着女孩的男人开口了。 白梦露放轻了呼吸，想要无视那股扑面而来的恶臭，对男人道：“您放心。” 给遗体化妆应该先从哪步开始？ 白梦露也不清楚具体的程序，能按照自己化妆的顺序，一步步给女孩化妆。 在化妆过程中，白梦露不可避免地多次触碰到女孩的脸，分明感觉不到半点生气，两颊的肌肉都已经僵硬冰冷。 往女孩脸上涂底妆的时候，几只蛆虫从女孩的脸上抖落下来，掉到了白梦露的手背上。 白梦露强忍着恶心，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一番操作之后，白梦露也记不清自己到底涂了多少层粉，终于让女孩看上去没那么可怖了。 “好、好了。”白梦露收回手，有些紧张的看着男人。 男人低头打量着自己的女朋友，最后满意地点了点头。 “现在我们可以进去了吧？”男人问。 白梦露朝着旁边让开些，方便他们通过：“可以。” 看着白梦露的所作所为，保安室里的孙思惠不由得露出了赞叹之色。 “你好厉害啊。” 看到女孩脸的那一刻，孙思慧差点儿被吓晕过去，没想到白梦露居然还敢上去碰。 白梦露愣楞站在原地，半晌没有动作。 就在孙思惠有些奇怪的时候，只听见她突然爆发出一声尖叫：“快快快，我要洗手！” 白梦露慌张地将手里的化妆包一丢，冲进保安室附带的厕所里，开始疯狂洗手。 几乎将手洗脱皮，她才慢吞吞的走出来。 与此同时。 王卿乘坐的车停在了半路上。 公墓在郊外，人迹稀少，车子行驶在空荡的道路上，四周一片寂静。 因为要载一只狗，车子是一辆小面包车。 副驾驶坐着薛瞳，第二排坐着王卿，最后一排塞着狗。 王卿因着摇摇晃晃的车子，正有些犯困，一抬头，忽然瞥见了道路前方不远处，站着披散着长发的红衣女人。 王卿愣了一下，打到嘴边的哈欠又憋了回去。 这种人迹稀少的荒郊野外，怎么突然出现了一个女人？ 估计是想要等车的吧？ 只不过这条路太偏僻，却是挺难打到车。 “司机，停一下。”王卿下意识地出声，对司机道，“问问前面那个女人去哪？” 出乎王卿的意料，一直沉默寡言的司机，居然开口说话了。 “不用问。”司机道。 王卿这就不赞同了，出门在外，应当互帮互助才是。 “问问看嘛，要是顺路咱们就带上她。” 第116章 安息公墓5 这时候，坐在副驾驶的薛瞳也开口了：“听、老、板、的。” 行吧，既然两个人都开口了。 司机没有再多说什么，在路边女人的面前停下车。 王卿看着路边的这个女人，摇下的车窗，探出头来。 “大姐，你要去哪儿啊？” 路边的女人垂着脑袋，浓长的头发遮掩了她的面容。 从长发内传出一个嘶哑的声音，喉咙仿佛被粗粝的砂纸打磨过千百回：“安息公墓。” 那女人这样说，王卿莞尔道：“正好顺路，我们也是去安息公墓，我稍你一程吧。” 女人慢吞吞地点了下头。 王卿热情地打开了车门，对她招呼道：“快上来。” 女人没说什么，沉默地坐进了车里。 开车的司机抬头看了一眼后视镜，从后视镜里可以清晰的看到后方的动向。 女人坐上了车，红丝绒的裙子在车里因光线问题显得有些发暗发乌，宛如一滩凝固了的鲜血。 她低着头，长发浓密，看不清脸。 后背挺得很直，双手交叠搭在膝盖上，坐姿端正，手腕上，闪烁着微微的银光。 司机收回目光，发动引擎，继续朝着安息公墓驶去。 王卿就坐在女人的身边，忍不住微微侧过头打量起她。 “你也去安息公墓啊？”气氛沉默得有些尴尬，王卿主动出声打破寂静。 女人轻轻点了下头，没说话。 王卿心里有些异样。 不过她也说不清这份异样的来源。 见女人似乎对于和自己交谈兴致不大，王卿也不好意思再搭话，干脆对司机说：“麻烦开一下音响吧？” 又问车里的其他人：“你们不介意吧？” 红裙女人慢吞吞地摇了摇头。 坐在副驾驶的薛瞳还是那句话：“听、老、板、的。” 司机拧开了车载音响。 从里面传出一个清越的女主持人的声音： “亲爱的朋友们，欢乐乡游乐园即将于近日盛大开业，在这里您将获得一场充满欢乐、刺激与惊悚的旅行……” 这时候坐在王卿身边的红裙女人，忽然开口了，声音嘶哑：“换台。” 司机愣了一下，看向王卿。 王卿：“换吧换吧。” 司机又调到了下一个台。 “良好的土壤是种植尸香玫瑰的必要条件……” 红裙女人再一次开口：“换台。” 司机只好又调了一个台。 这次，音响发出了“呲啦呲啦”的电流声，似乎在寻找合适的频率。 终于，一分钟后，从里面传出一个冰冷机械的男声： “半月前我市发生一起劣性案件，女子与丈夫探亲回家途中，因发生口角，丈夫对妻子实施了残忍的杀害，并将妻子抛尸荒野。” “后丈夫投案自首，但尸体始终未能找到。女方年约二十八九岁，肤白，长发。据口供描述，当日女方身着红色长裙，手腕上佩戴有银色手链。。如有知情人士，请速速提供相关线索……” 王卿听着音响内传出的新闻报告。 脸上，流露出几分愤慨。 “实在是太可恶了！” 红裙女人微微抬起头来，声音幽幽的：“你也觉得可恶？” 王卿攥紧了拳头，气愤道：“当然！只是发生口角就要动手杀人，这个男人未免也太人渣了吧！” 红裙女人的双肩一颤一颤，从浓密的长发下，发出了似笑非笑的声音。 王卿听着这有些瘆人的笑声，诧异地看了女人一眼。 很快，她就意识到了什么。 莫非面前的这个女人也被男人伤害过？ 否则，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反应？ 王卿再仔细地一打量面前的女子。 猛地，想起来什么。 前不久她才在新闻上看到过： 一个男人开车带妻子回老家，车刚上高速，男人就因为和妻子闹了矛盾，将妻子赶下车，一个人丢在了公路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 难道说，眼前的女人，遇到的就类似于这种情况？ 王卿越想越觉得自己地推测是合理的。 正常人，怎么会孤零零一个人，在这种偏僻的路上游荡等车？ 肯定是坐车坐到一半被赶下来的！ 想到这里，王卿心中的愤慨顿时更强烈了。 “大姐，你听我说！这种男人实在是太渣了！” 王卿一把握住了红裙女人的手，只觉得一阵刺骨的寒意从手心传来。 看看！这么冷的天，还把妻子丢在路上！手都冻得这么凉了！ 王卿用自己的体温捂着掌心冰凉的手，同时劝说道：“这种男人可不能再要了，你回去之后就和他分开吧！” 红裙女人楞了一下。 动了动胳膊，想要将手从王卿的手里抽出来。 抽了两下，没有抽动。 只好停下了动作，继续低垂着头。 从乱糟糟的长发下，传出了有些变调的笑声，宛若夜枭一般，嘶哑而刺耳。 “呵呵，我们也的确不可能再在一起了。” 王卿抓着红裙女人的手更用力了。 “对嘛，就应该这样！” 王卿用力地摇了摇红裙女人的手，对这位姐妹清醒的大脑表示十分满意和认可。 “回去就和他提分手、提离婚！” “离婚？” 红裙女人玩味地重复着这两个字，肩膀抖动的幅度越来越大，喉咙里挤出尖锐的笑声。 “离婚……呵呵呵，已经没有办法离婚了……因为……” 女人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王卿打断了。 王卿松开握着女人双手的手，一巴掌拍在女人的肩膀上。 “怎么不能离婚了？现在是新时代了，女人有提离婚的权利！” “真在意那些流言蜚语，女人过得好不好只有自己心里清楚，你又不是替别人过日子！” “姐妹你不用担心！要是怕离婚之后没有工作，赚不到钱养活自己的话，我也可以帮你提供一份的！” “工、工作？” 红裙女人嗓子里的笑声戛然而止。 随着发笑，不住颤抖的双肩也平静了下来。 长发下，一双眼睛，隔着厚重的头发，愣愣地看向了王卿。 “没错！”王卿大手一挥，嘴角不由得上扬，咧开一抹笑，“还没有向你介绍，我就是明日农场的农场主，王卿！” 第117章 安息公墓6 “冥日……农场？” 披散着长发的红裙女人怔怔地将头抬起来，露出下半截惨白的脸，唇瓣嗫嚅。 语气中，透露出几分茫然。 王卿脸上的笑，僵住了。 咳，也对，农场还在起步阶段。 就算是已经和刈才中学达成了合作，也还不至于出名到随便一个路人都听说过。 路边上遇到的这个女孩子没有听说过，才是正常的事。 思及此，王卿面露赧然。 开始向红裙女人介绍起自家企业： “虽然我们冥日农场不是什么知名的大企业，如今也还在起步阶段，但是我们农场处处是按照将来会走向国际的大企业的方向发展的……” 王卿这么说着，越说，语气越是透着股心虚。 总觉得，自己这话怎么听怎么像是在给人画大饼。 不行，有些话说出来，别人觉得是在画饼也就算了，自己怎么还能不信呢？ 作为未来的企业家，怎么能连这点心理压力都克服不了？ 要是自己不信，员工怎么能相信？ 王卿一把握住了红裙女人的手，语气恳切：“总之，来我们农场上班，待遇绝对不会差，你可以放心。” “我们农场现在还在发展阶段，十分缺乏人才，无论是擅长什么领域的人才，都很需要。” 她上下扫视了一下红裙女人。 虽然从上车起，就没有看到过女人的脸。 但是看着女人一身红裙凸显出的曼妙身姿，瘦长的胳膊腿，还有那惨白如霜雪的肌肤。 王卿猜测，这个女人的外貌条件应该不会差。 正好农场现在都已经开始和外界企业进行合作了，就缺少行政方面的人才，把红裙女人招来当个前台也不错啊。 提到前台，王卿就不由得想念起，之前在农场实习过的白梦露。 白梦露长的是真好看啊，而且人品也很好，中间误入歧途过一次，也很快就改邪归正。 王卿现在想起白梦露，还一种心底白月光的感觉。 唉，只可惜，对方不愿意留在农场工作。 这时候，坐在王卿身边的红裙女人，许是见王卿久久没有动作，忍不住主动开口：“工作？” 王卿猛地回过神来，“啊对，工作……我们冥日农场可以为你提供工作岗位。” 红裙女人轻轻点了下头，唇瓣蠕动了一下，吐出一个字：“好。” 原本伴随着扭曲笑声的嘶哑声音，此刻听来，竟意外地温柔了不少。 这时候，坐在副驾驶的薛瞳，忽然扭过头来。 “老、板，名、片。” 薛瞳伸出手，套着黑白泡泡袖的胳膊平摊在王卿的面前，掌心朝上，露出手心里一叠烫金的黑色的名片。 王卿知道，这是管家这几天找工厂定制的冥日农场的名片。 管家说过，冥日农场将来是要做大做强，成为国际型企业的，所以作为老板的王卿，也应该随身携带名片。 “如果您觉得有心仪的员工的话，也可以将名片发给他们，上面有农场的地址和联系方式，让他们来农场应聘。” 管家说这话的时候，眼神似不经意地扫过了薛瞳。 王卿当即就明白了。 一定是自己招聘了薛瞳回来，让管家觉得有些麻烦了。 他很担心自己再这么圣母心发作，不管不顾地招一堆不划算的人回来。 所以才让自己被那么冲动，遇到想招聘的员工，先发名片。 等到时候人家找上门，管家再对其进行筛选。 王卿不由得佩服管家的考虑妥帖。 自己有时候做事却是太冲动了，没好好经过脑子。 回忆至此，王卿决定按照管家说的做。 接过薛瞳递过来的一沓名片，从中抽出一张，塞进了红裙女人的手中。 “你不用着急哈，这是我们农场的名片。”王卿语气温柔地说道，“你到时候带着简历来我们农场应聘就好了。” 王卿相信，偌大的农场里一定有适合红裙女人的职位，根本不担心她会应聘不上。 红裙女人握着手里的名片，愣愣地点了下头。 “那就说好了。” 王卿朝着红裙女人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放心地转过身去。 靠着车内座椅的后背，王卿只觉得自己的心中，一股柔软的暖流涌动着。 自己又是做好人好事的一天啊。 她暗暗给自己记上了“功德+1”。 音响不知何时已经被调了个台。 车内流淌着温柔轻快的乐曲，仿佛也在烘托此时暖心互助的氛围。 红裙女人低下头，看着自己手心里黑色的名片。 黑发掩映之下，一双瞳孔如针的翻白鬼眸，流露出几分迷茫和思索。 怎么感觉……自己好像忘了要做什么事？ 自己之前为什么站在路边来着？ 自己想做什么来着？ 车子一路平稳地行驶到了目的地。 司机息了引擎，冷淡地吐出两个字来：“到了。” 王卿打开车门下车，去后备箱拿了贡品，回头去牵后排的犬神的时候，就发现红裙女人不见了。 是什么时候走了吗？ 走的真快啊。 王卿心中不由得感慨一句，猜测对方是有急事，也没有放在心上。 王卿双手轻轻松松提起两篮子贡品，叫上薛瞳，牵着从座位后排被放下来的“狗”，朝着公墓走去。 庞大的一只“狗”，在后座狭小的空间里，被挤得差点成罐头。 刚被放下来，就有些迫不及待的舒展开浑身触手。 王卿看着它欢快飞舞的狗毛，将两只手的贡品都换到一只手上拎着，忍不住在“狗”的身上伸手撸了一把。 别说，这个丑东西。虽然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变异得这么丑，但是乖巧又黏人。 果然啊，狗是人类最忠实的朋友。 就算已经变异了，也还是这么听话。 王卿对着“狗”和薛瞳提醒道：“你们跟好我，千万别走丢了。” 没走一会儿，两人一狗就到了安息公墓的大门处。 王卿正要举步入内，就被保安室里的声音叫住了。 “过来登记。” 王卿只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转头一看，不由得愣住了。 第118章 安息公墓7 “大、大佬？！” 侯在窗口处的白梦露，在看清楚王卿脸的一瞬间，整个人不由得大脑空白一瞬，呆呆地喃喃出声。 大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难道也是进入这个怪谈了？ 可是为什么不是以保安的身份？ “原来是你呀。” 王卿只是诧异了小片刻，就回过神来。 脸上挂起温和熟稔的笑容，带着薛瞳和“狗”走过去，和白梦露打了个招呼。 “好久不见。” 白梦露也懵懵地抬起手来，“好、好久不见。” 还有些没反应过来，错愕地瞪大了眼睛，整个人看上呆呆的，不知所措。 王卿的目光在白梦露身上扫过，看见她穿着保安的制服。 王卿：“你现在是在这里当保安？” 白梦露下意识地点了下头。 很快，白梦露又意识到，王卿这么问，应该是在关心自己在这个怪谈中的身份和境遇。 她连忙解释：“不是的，我、我是实习期，就今天一天。” 王卿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看来在离开农场后，白梦露也并没有很快就找到稳定的工作，现在还在实习。 这样说的话，自己好像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 农场还是朝着白梦露继续敞开大门的嘛。 王卿心里想着，将手里拎着的贡品先放在了保安亭边，又掏出了之前薛瞳给自己的那一沓名片。 王卿从中抽出一张，想了想，怕白梦露不小心弄丢了，连着又抽了好几张出来。 将名片从窗口递给了白梦露，王卿道：“这个你先拿着。” 白梦露木愣愣地接过来，“这是？” 王卿道：“以后有需要，还可以来。” 白梦露低头看着手里的名片，深黑色的名片上赫然烫金印着几个花体字。 大佬这话是什么意思？ 虽然还有一些云里雾里，但是出于对王卿的信任，白梦露还是将名片收下了。 “大佬，你出现在这里是……？”收下名片后，白梦露这才问出心中疑惑。 “之前都说过了，不用叫我大佬，叫我王卿就好。”王卿纠正了白梦露的叫法，又道，“我过来拜祭我外公。” 白梦露扫了一眼王卿放在保安厅边上的贡品，心中已经猜测出了一二。 这个怪谈或许存在两种不同的挑战方式，自己是过来做保安的，而王卿是过来扫墓的。 白梦露将手里的登记簿递给王卿，道：“大佬你在这上面签字就好，还有你身边的这——” 白梦露这才注意，到王卿身边站着的薛瞳，乍一对上对方没有双眼的脸，整个人骇然失声。 正常人怎么会没有眼睛呢？ 这一定是一只诡异！ 王卿也察觉到了白梦露的失态，连忙解释：“哦，这位，叫薛瞳，是我的秘书。” 听着王卿轻松随意的语气，白梦露心中的恐慌稍微平息了些。 这东西是跟着大佬一起来的，大佬都没有说些什么，那肯定是事态都在她的控制范围内。 自己又有什么好害怕的？ 真不愧是大佬啊，身边跟着这么一只诡异，还能表现得如此游刃有余。 白梦露在心里熟练地拍了个马屁。 “那这位、秘书小姐……也要登记一下。”白梦露道。 “哦哦，好的，”王卿想了想，又问，“那狗牵进去，要不要登记啊？” 说着，王卿示意薛瞳将“狗”牵过来一些。 乍一见到庞然大物的犬神，熟悉的记忆立马浮上了白梦露的脑海。 看着如今被扎上了蝴蝶结，甚至显得有些滑稽的“狗”。 白梦露的心中，早就没有了最初在小楼狭路相逢时的害怕，甚至有些被逗笑。 她怎么能忘了？在冥日农场里，王卿可是凭借一己之力驯服了，他们所有人都没办法奈何的“狗”啊。 原来在怪谈中驯服的宠物，是会跟随着主人的吗？ 莫非这就是网文中常写到的——契约？ 白梦露在心里一通乱猜，毕竟她也没有在现实中见过相关的案例。 不过，王卿如此厉害的大佬，肯定不是一般人能以之相提并论，说不准别人都不行，就她行呢。 白梦露丝毫没有往其他的方向考虑。 “狗牵进去的话，就不用登记了。”白梦露想了想，说。 规则上只说要登记进出的人员，但是“狗”，应当不属于“人”的范畴。 而登记死人则不同，死人也是“人”嘛。 王卿点了点头，在登记簿上登记一下自己和薛瞳的名字。 眼见王卿就要离开，白梦露忽然想起什么，道：“等一下。” “怎么了？”王卿茫然回头。 白梦露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钟表。 此时表上的指针已经指向下午1:50了，再有一会儿就要到2点是巡逻的时间了。 白梦露道：“再过一会儿我就要去墓区巡逻，不如我跟你们一起进去吧？” 王卿闻言点头：“好。” 看着王卿和薛瞳站到一边去。 同在保安室的孙思惠，这才敢小声与白梦露说话：“你、你认识她们？她们不是那东西吗？” 孙思惠之前见识过白梦露的手段，对白梦露十分诚服。 再加上，之前就一直与白梦露待在一起，也根本不会怀疑白梦露人类的身份。 否则的话，在白梦露刚和王卿交谈的功夫，她就要吓得跑了。 白梦露也压低了声音，轻声对孙思惠道：“你看到了吗？刚刚那位，叫王卿，是很厉害的大佬。” 孙思惠还有些懵懂。 在她看来，能帮腐尸化妆的白梦露，已经是很厉害的大佬了。 连白梦露都觉得厉害的大佬，究竟能有多厉害？ 白梦露见孙思惠还有些不大能理解，想了想，又问：“看见跟在她身边的那个诡异和那条狗了吗？” “……等等，你管那玩意，叫狗？”孙思惠露出了地铁老人看手机的表情。 “那不重要，”白梦露摆了摆手，“你只需要知道，那条狗是被大佬打趴下的；大佬身边的那个诡异，也完全在大佬的掌控之中。” 孙思惠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过了一会儿，时间接近下午2点。 白梦露准备跟王卿一起去墓区。 正要出保安室的门，忽然被孙思惠拉住了衣袖。 “那个……妹子，我想，巡逻的事，咱们俩还是一人一次吧，我巡白天，你巡晚上，行不行？” 孙思惠看着白梦露，一脸恳切地说道。 第119章 安息公墓8 白梦露闻言，愣了一下。 孙思惠道：“我没你这么厉害，是第1次进怪谈，虽然年纪比你大些，但是见识还不如你。” 她顿了顿，脸上流露出几分可怜来，“妹子，白天巡逻比晚上巡逻安全。我知道我这么提议不合理，你就当做好事行吗？” 被一个年纪比自己大十几岁的女人这样哀求着，白梦露心里只觉得堵得慌，实在是说不出口拒绝的话。 更何况，一早白梦露就清楚：在这个怪谈里，两个队友必须互帮互助，任何一个提前死了，另一个都逃不出去。 将更安全的白天，交给没有经验的孙思惠来巡逻，并不是一种不合适的选择。 低头凝视着孙思惠的双眼，白梦露轻轻点了下头：“行。” 孙思惠如释重负。 怕白梦露后悔，孙思惠立即起身，整理了一下身上的保安制服，就推门出了保安室。 她走到王卿的面前。 王卿看着陌生的孙思惠，愣了一下：“你？” 孙思惠连忙道：“白天我来巡逻，我跟您一起进去。” “行。” 王卿应了一声，没多想，穿过公墓的大门，朝着墓区走去。 孙思惠跟在王卿的身后。 因为恐惧薛瞳和“狗”，她黏王卿黏得有些紧。 王卿被她这么紧紧跟着，心里有些怪异，忍不住回头看了好几眼。 孙思惠只是讪讪地笑。 终于，王卿忍不住开口了：“呃——你，不去别的地方巡逻吗？” 孙思惠闻言，怔住了。 规则上的巡逻时间长达三个小时，而王卿在墓区的停留时间却不一定有这么久。 更何况她作为保安，必然是要巡逻到墓区的各个地方，也不大可能跟着王卿将所有的地方都走遍。 所以……即便是白天巡逻，也比她想象的危险。 “我、我先跟着您，行吗？”孙思惠结结巴巴地问道。 王卿看她一脸愁容，明白过来了：“你也是第一次吧？害怕？” 眼前这个女人，估计也是头次做这种地方的保安，会害怕在所难免。 孙思惠忙不迭地点了点头：“嗯嗯。” 王卿安慰道：“别怕，这种地方呆久了也就习惯了，就那么点东西，也没想象中那么可怕，重要的是克服自己内心的恐惧。” 听着王卿的话，孙思惠这次肯定了——王卿真不愧是一个如白梦露描述的那样厉害的大佬。 没听她都说她已经在怪谈里待久了吗？ 而且还说怪谈里这些东西一点都不可怕！ 一看就是不知道进入了多少次怪谈，已经被磨砺出坚韧心性的人。 孙思惠连连点头：“您说的是。” 王卿忍不住又看了孙思惠一眼。 这人说话，怎么跟邢红琴她们一个毛病呢？ 都是北京人？ 王卿没再说些什么。 提着贡品走进墓区之后，王卿看着一排排整齐的墓地，突然有些发懵。 呃，她好像还不知道外公被埋在了哪里。 哪个墓碑是外公的？ 管家只说外公是被埋在了安息公墓，自己又拒绝了管家的陪同，这岂不是意味着自己要一个个去找？ 王卿停下脚步，转头，看向身后的薛瞳。 “咳，薛瞳，你过来点。” 薛瞳立刻凑了上去，“老、板？” 王卿压低声音问她：“来的时候，管家有说外公被埋在了哪个位置吗？” 薛瞳没有双眼的脸上流露出几分迷茫，摇了摇头。 王卿：“……”好嘛，失策了。 没有办法，王卿只能在墓地里，一排排地寻找起写着自己外公名字的墓碑。 而此时，保安室内。 白梦露已经遵照规则，打开了保安室内的电视。 但是屏幕亮起，一片黑白雪花。 闪动两下之后，屏幕内浮现了一片墓地。 一排排的墓碑林立着，静默无声。 白梦露盯着屏幕内的画面看了几秒，忽然，屏幕内闪出一对有些熟悉的身影。 屏幕的画质很差，偶尔跳动一下，不时闪过些斑点。 白梦露盯着画面看了好一会儿，才认出那是今天自己帮忙化妆过的情侣。 今天上午，之前进去的母子还有埋尸体的人，都已经出来了。 倒是这对情侣，进去之后，就一直没出来。 白梦露猛地反应过来，屏幕上显示的是墓区的画面。 那对男女相互依偎着，男的微微低下头，似乎正在对女的说些什么。 可是电视似乎是无声的，白梦露什么也没有听到。 镜头逐渐切近。 男人似乎对与怀中的女友产生了什么不满。 忽然他用力地一推，将女友推倒在了地上。 而就在这个时候，画面中又出现了一行人，正在靠近这里。 白梦露愣愣看了几秒，意识到，那是进去的王卿一行人。 紧跟着，白梦露看见，画面中疑似孙思惠的那个身影，下意识地就想要躲到王卿身后。 白梦露倏然想起规则，【按时巡查公墓区域，如遇不文明拜祭行为应及时上前阻止。】 在公墓区发生争执，乃至于动手，也属于不文明的拜祭行为。 白梦露下意识地出声：“别躲，上去阻止他们。” 画面中，孙思惠明显怔忪了一下，然后抬起头，有些迷茫的看了看周遭。 白梦露紧盯着电视画面，眼中闪过一抹异色，马上追问：“你能听到我说话的对不对？” 孙思惠还在疑神疑鬼地看周围。 白梦露道：“孙姐，我是白梦露，我能从保安室的电视里看到你们。你能听到我说话的话，就照着我说的做。” 又担心孙思惠会怀疑自己，白梦露解释道：“规则要求，遇到不文明的拜祭行为上前阻止，你现在必须马上去阻止那个男人施暴。” 只是，还没有等孙思惠鼓起勇气上前。 王卿已经率先冲了过去，大声喊出了那两个字：“住手！” 第120章 安息公墓9 孙思惠一抬眼，就看见王卿三两步冲上前去，挡在了那个男人和他的女朋友之间。 王卿仰头看着男人。 对方比她高出一个头还不止，王卿雪白的面孔上却毫无惧色，挺直了腰背，浑身上下一团凛然的正气。 “你怎么可以在这里动手打人呢？”王卿厉声诘问。 男人垂眼看着比自己矮小不少的女人，鼻子里哼出了一声冷笑。 “我教训我女朋友关你什么事？” 王卿可听不得这种话。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不但动手打人施暴，而且还是个恃强、凌弱欺负自己女朋友的渣男！ “怎么就不关我的事？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王卿气得恨不得撸袖子， “我就看不惯你这种只敢对女朋友动手的渣男。” “呵呵呵呵——” 听了王卿的话，男人反常地从喉咙里挤出诡异的笑声，一双眼睛死死盯着王卿。 原本应当黑白分明的眼珠，现在浑浊一片布满了猩红的血丝。 他咧开嘴，语调带着些微妙：“你要——阻止我吗？” “我干嘛不阻止？！” 王卿反问一句，低头一看。 倒在地上的女孩脸上戴着的口罩已经掉了。 露出一张涂满了白粉，显得格外僵硬的脸。 那张脸的整个下颚，都仿佛一个注满水的水袋一般，夸张地肿胀起来。 站在一旁看着的孙思惠知道，那是人的体表腐烂肿起，里面已经蓄满了尸液。 王卿的目光落在女孩脸上，定睛看了几秒，心中怒火更甚。 “好啊，你居然下手这么重！” 王卿痛心不已的看着女孩，再抬眸看向男人的时候，眼中满是愠怒。 “都把人的脸给打肿了！” 在这个时候，好巧不巧，那女孩突然一张嘴，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污浊的黄绿色液体。 一股恶臭味顿时四散开来。 孙思惠更是眼尖地看见，那一滩诡异的液体中，似乎还有些虫子在蠕动。 “好啊！你看，你都把人打得胆汁都吐出来了！” 王卿见状，再也不忍着了，一把撸起袖子就朝着男人冲了过去。 嘴上骂骂咧咧：“你小子，我看你是真是欺软怕硬，柿子专挑软的捏，不自在只敢窝里横，你看看好好一个姑娘都被你打成什么样了？！” 男人看着冲到自己面前的王卿，脸上笑容越发扩大。 一双眼珠诡异地朝外凸起，裂开的嘴里，一排闪烁着寒芒的锋利鲨鱼齿。 孙思惠清晰地看到，男人的嘴巴越张越大，下颚开始脱臼，就仿佛蛇类一般整个下巴朝下掉去。 在孙思惠惊悚的目光中，王卿一个巴掌响亮地落在了男人的脸上。 下一秒，男人仿佛一个陀螺一般，被王卿扇得的在原地连转了两圈。 动作之标准，让舞蹈生见了也为之叹服。 王卿一个巴掌落下去，犹嫌不解气。 男人转了三圈，整个人摇摇晃晃，晕头转向，刚刚堪堪站稳在地上。 紧跟着又是一巴掌，从另一边的脸上扇了过去。 男人再一次如陀螺般，反向地旋转起来。 脱臼的下颚甩动着，兜不住的口水顺着嘴角往下流。 王卿一边揍一边骂： “隔得老远，就闻到一股人渣！原来是你这个丑东西！我今天就来好好教育教育你！” “还真是东方不亮西方亮，二逼啥样你啥！贱的有出息，骚的够洋气！” 站在一旁的孙思惠，麻爪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这、这我还要上前阻止吗？”她喃喃出声。 想不到该如何做的她，不知所措地东张西望。 终于，她听见了熟悉的声音，语调中透着一股说不清的疲惫与无奈—— “没、没事了。” 保安室内，坐在电视前看着的白梦露，一双曾经被粉丝夸赞为“秋水含情”的明眸，逐渐变成了死鱼眼。 “等会儿王卿把他打得失去行动能力，你再上前。” 白梦露顿了顿，继续交代：“然后你就这么说，男人在墓地打自己的女朋友是不文明不道德的行为，但是王卿这么做是属于见义勇为，文明道德。” 屏幕里，孙思惠一手托住了下巴，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白梦露继续看着屏幕。 不知道为什么，见到王卿出现在画面中的时候，就算画质依旧这么模糊，还时不时跳动着雪花斑。 白梦露也觉得心中一阵安定。 一点也不害怕了。 王卿大佬，就是这么一个给人安全感的女人。 电视画面中，王卿暴揍了男人几分钟，终于停手。 男人仿佛一条死狗一般，跌跌撞撞的摇晃着身体朝后退了两步，终于站稳，抬头看向王卿。 “啊……”他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可是脱臼的下颚根本不受控制，整张嘴只能维持着大开的姿势，无法说出一个清晰的字眼。 王卿看也没有多看他一眼，收回手，转过身，准备扶起倒在地上的女孩。 女孩也仰起脸看她。 随后，女孩慢慢地张开了嘴，露出了黑黢黢的口腔，里头空荡荡的，没有舌头，也没有牙齿。 只有黄绿色的脓液从腐坏的牙龈处，不断地往外渗出。 两行血泪也从女孩的眼角滑下。 王卿一见，气得又转过身。 三两步冲到男人跟前，按着男人，又暴揍了一顿。 “你小子，就因为你女朋友是个哑巴，你就这么欺负她？知道她说不出话，所以把她打成这样？！” 恃强欺弱、家暴、虐待残疾人——王卿最看不惯的几件事，全都聚集在这个男人身上了。 面对这种人渣，王卿手下毫不留情。 直到把男人打得半死，倒在地上，有进气没出气。 才慢吞吞的收回手来，按了按自己有些发酸的手腕。 “你记住了，揍你的是我，要赔偿医药费也可以，到明日农场去找我要！” 王卿看着倒地的男人，冷冷丢下一句话。 见王卿这次大概是真的停手了，孙思惠这才怯怯走上前来。 “这、这位……” 孙思惠结结巴巴，思索着如何组织语言，按照白梦露教自己的说出来。 王卿一瞥眼，注意到孙思惠。 顿时，怒火冲昏的大脑也清醒了，起来一丝赧然浮上心头。 咳、自己在这种地方打人，好像有些不太合适。 她脸上一红，歉意地看着孙思惠：“不好意思啊，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第121章 安息公墓10 “不不不，没有没有。” 孙思惠连忙摇头，紧跟着，在大脑中徘徊着的那句话，也能顺畅的说出来了。 “王、王女士，您上前阻止他的行为属于见义勇为。” “啊？”王卿愣了一下，“这就好、这就好。” 有孙思惠的这句话在，就算这个男人告到警局，自己应该也没事吧？ 果然这个世界上还是好人多啊。 这时候，一直站在一旁不出声的薛瞳，慢吞吞地走上前来。 她走到王卿的身旁，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手帕，双手递给了王卿。 “老、板——” 王卿看了看自己的手。 刚揍过人渣，是应该擦一擦。 接过手帕，王卿朝着薛瞳露出一个温柔和煦的微笑：“没吓到你吧？” 薛瞳歪了下脑袋，随即，慢吞吞地摇了摇头。 王卿一琢磨——唔，也是，薛瞳都看不见，怎么可能会被自己揍人的样子吓到呢？ 王卿擦过手，又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女孩。 “对了，这个女孩——”王卿想了想，对孙思惠说，“就麻烦你照顾一下了，我看她受伤不轻，要不你帮她叫个救护车吧。” 孙思惠愣了一下，“救护车？” 王卿点了点头，道：“当然要叫个救护车啊，不然她在这里出事了怎么办？” 孙思惠一脸懵懂。 这个女孩明显就是一个死人啊，怎么还需要救护车呢？ 她虽然不解，但是她知道，王卿是个很厉害的大佬。 王卿说的话，应该不会有错吧？ 孙思惠自己没办法打电话，唯一的电话就在保安室内。 她想了想，记起来白梦露说能够看见自己，于是便试着比划手势，让白梦露清楚自己的意思。 屏幕外，白梦露看着电视内模糊的画质。 不时跳动的雪花，让她有些难以看清孙思惠的动作。 不知道是不是电视机太过老旧的缘故，从电视机显示屏的缝隙里，开始钻进钻出些棕褐色的虫子。 这些虫子形似鼠妇，小小的一粒一粒，在屏幕的边角爬行着，倒也不怎么显眼。 白梦露盯着屏幕看了好一会儿，才终于理解了孙思惠的意思。 她很清楚，孙思惠自己大概是不会做出些多余的事的。 所以，这大概是王卿的意思。 身为王卿小迷妹的白梦露，对王卿的信任自然不必多说。 白梦露立即起身离开了电视前，三两步走到电话旁，播下了120的号码。 那头响了几声之后接起，一个冰冷的女声告诉白梦露，他们已经了解了情况很快就会来。 白梦露重新回到电视前。 这时候里面的屏幕已经显示，王卿几个人离开了，只留下孙思惠独自在原地。 孙思惠也想跟着王卿走的。 但是她保安的身份，使得她必须认真负责地守在原地，等待救护车的到来。 男人已经躺在地上，没有力气爬起来的了。 女孩也如同一具人偶一般，无声无息地倒在之前的位置，一双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天空。 孙思惠害怕他们，站在稍微有些距离的地方，不安地等待着。 这时候，孙思惠听到了白梦露的声音。 “救护车我已经叫了，你看看周围有没有什么线索？” 孙思惠茫然：“线索？” 白梦露只觉得，一种直觉告诉自己，在那附近肯定有什么特殊的东西。 “你别害怕，你仔细看看。”白梦露道，“目前你是安全的，别错过这个寻找线索的机会。” 当然，如果孙思惠实在是不想做的话，她也完全可以选择不听白梦露的，就站在原地不动。 只是，白梦露看见，孙思惠站在那儿，踌躇了片刻之后，还是动作了起来。 那对男女就是在这附近起的冲突。 白梦露记得他们似乎是在一个墓碑前停留了一会儿。 回忆了一下，白梦露道：“你的左手边，往前走三个墓碑，看看那里是什么。” 站在墓区的孙思惠接收到了白梦露给的消息，依照她的说法找了过去，停在了那个墓碑前。 墓碑看上去有些年头。 大概日久无人祭奠，显出几分年久失修来，边角早已有些破损，上面也覆盖了厚厚一层灰土黄泥。 一些杂乱的野草堆在周围，藤蔓顺着边角爬上去，将墓碑遮盖住了大部分。 孙思惠鼓起勇气，半蹲下身去。 抬起手，轻轻地拂开了挂在上面的乱糟糟的藤蔓，又将灰尘抹开了些。 终于隐约看见了墓碑上贴着的照片。 孙思惠折起保安服的一角，将照片再三擦拭。 终于，看清楚了照片上的人。 “啊！！！” 紧紧盯着屏幕的白梦露，听不见从屏幕中传来的任何声响。 受制于镜头的移动，也无法跟着孙思惠的视角看清楚那墓碑上究竟是什么。 她只看到，孙思惠在抬手擦拭干净墓碑之后，仿佛见到了什么极为可怕的事物。 画面中，孙思惠脸上的表情因为恐惧而扭曲变形，整个人不受控地朝后一倒，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白梦露连忙追问：“怎么了？怎么了？你看了什么？” 屏幕里，孙思惠的嘴巴开合了几下，白梦露却什么也听不到。 孙思惠转过头，看向了被王卿打得倒在地上的男人。 墓碑上的照片，赫然就是眼前的这个男人。 怎么会这样？ 明明和他已经呈现出死人外表的女朋友比起来，他更像是个活人啊。 下一秒，孙思惠看到。 倒在地上只能艰难喘气的男人，身体好似过电了一般，猛地剧烈弹动了一下。 在孙思惠继续要停滞的心跳声中。 男人浑身的关节，开始以扭曲的形态，“咔哒咔哒”地活动起来。 “呕——” 他大张的无法合拢的嘴巴里，忽然发出了一声干呕。 孙思惠浑身一抖，惊恐地盯着男人，下意识地蠕动着虚软的身体，手脚并用，朝着远离他的方向爬去。 第122章 安息公墓11 肉眼可见的，男人的脖子像是充了气的气球一般，鼓鼓地胀了起来，就仿佛有什么东西从内部将整个喉管撑开。 男人大张着合不拢的嘴。从他的嘴里，慢慢地爬出了一团肉。 先只是婴儿拳头般大的一团，从嗓子眼挤出来，裹着丝丝缕缕的血丝粘液，蠕动着往外爬。 后半截越来越粗。 男人的嘴也越张越开。 本就如蛇类一般脱臼往下滑的下颚，脱离了脑袋。 甚至下巴都掉到了胸口。 他连接着下巴的两颊皮肉，被拉扯得紧绷绷的，已经撑开得极薄，接近半透明的形态。 透过这层半透明的人皮，可以看见，从他的口腔深处涌出的猩红肉团越来越大，活物一般往外蠕动爬行。 那肉团裹挟着粘腻的血丝和体液，从他的嘴里爬了出去。 一点一点地，将自己从他的身体里将自己抽出。 孙思惠骇然地看着面前这一幕。 让惊悚猎奇的画面冲击着她的眼球，让她差点承受不住的晕过去。 孙思惠不合时宜地，想到了自己年幼的儿子。 小孩子总是学到了一点知识，就忍不住朝着家长卖弄。 某一天晚上放学，学到了新的生物知识的儿子，乐呵呵地来她面前问：“妈妈，你说人的胃，是在体内还是在体外？” 孙思惠当然回答：“体内。” 儿子笑嘻嘻地说：“不是，是体外。” 是的，从生物学上，人的胃，属于体外。 不只是胃。 人的咽部、食道、气管、大小肠都属于体外，因为他们最终在人体内连接出一条管道与外界相通。 而如今，这个男人，就像是在经历这个，将身体的消化管道翻出来的过程， 他就如同孙思惠在家里时常做的翻被套的事一般，整个人被从内地往外地翻出来。 蠕动到嘴外的肉红色越来越多。 已经可以看出是一截腔管的形状。 最先被翻出来的是比较光滑的食道。 紧跟着是与气管连接着的肺。 肺有些大，男人往外吐的时候，花了不少力气。 吐出来后，他的胸腔也跟着瘪下去了不少。 然后是不那么平滑的胃。 一些残余的食物渣滓，附着在被翻出来的胃上，随着整个胃壁的外涌，他们也跟着喷溅了出来，甚至还在滴滴答答地流淌着胃酸。 孙思惠感到一阵眩晕和恶心，但是却又控制不住地，紧紧盯着面前的这一幕。 眼睁睁地看着男人的胃被翻出来，随后是连接着胃的肠子…… 她甚至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像是她的思维已经被冻结在了某个时间点，连身体都不属于自己了。 只是被迫停滞在这里，看着这一切。 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 男人终于完成了整个被翻出来的过程。 他成了一滩，瘫软在地上的，猩红的肉。 这团肉蠕动着，慢慢地爬到了女孩的身边。 腔体被打开，将女孩整个吞没了进去。 孙思惠只听到了一阵黏液摩擦的声响，女孩什么反应也没有，就被这样的吞噬进了那团肉里。 肉团“吃掉”女孩之后，像是仍然没有满足。 在原地踌躇了一会儿，开始朝着孙思惠的方向爬来。 孙思惠早就已经被吓呆了，面对肉团的接近，竟然连动也不知道动一下。 屏幕外，白梦露喊出声：“救护车马上就要来了，你先站起来，它跑不过你。” 此时，一辆救护车已经停在了墓园门口。 几个穿着白色防护服的人，从车上下来，手里提着担架，停在了保安室门口。 白梦露心中焦急，又无奈。 她不得不从电视机前暂时离开，去窗口边，为前来的医护人员做登记。 只是一双眼睛还是时不时地看向屏幕，想要关注孙思惠的一举一动。 窗口处的医护人员开始催她：“快点，是你们这里有病人吧？” 白梦露转过头，匆忙地将手里的登记簿给他们。 “登记，你们每一个都要登记。” 医护人员全部都包裹在白色的防护服内，就连头发也全部都罩在了防尘帽内，脸上戴着口罩，眼镜上戴着护目镜。 在登记簿上签字的双手，也是套着手套的。 他们浑身上下，没有一点皮肤暴露在外。 医护人员似乎知道情况紧急，并没有拖延。 他们很快在本子上签好了自己的名字，就抬着担架进去了。 而此时， 面对着蠕动着自己面前的肉团， 孙思惠终于反应过来了。 她腿软得站不起来。 便在地上连滚带爬，只求可以躲开那个东西的靠近。 她涕泪纵横地在地上打滚，张开嘴，从喉咙里挤出颤抖的求救声。 “救、救命……谁来，救救我……”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声音，倏然响起： “诶？你、你这是怎么了？” 熟悉的女声落入耳中，让孙思惠抬起了头。 一见到王卿，她就仿佛见到了再生父母，甚至觉得王卿的身后似有万道霞光、救苦救难。 孙思惠也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扑到了王卿的脚边。 “王、王……大佬，救我！” 王卿诧异地看了孙思惠几秒，伸出手，想要将她扶起来。 “你、你这是摔了？” 孙思惠腿软得完全站不起来，“我、我……” 王卿看她实在是费劲，一用力，将人提溜起来了。 孙思惠下意识地紧紧抱住了王卿的胳膊，整个人几乎是挂在了王卿身上。 王卿倒也好脾气，看她实在是狼狈，也顺势扶着。 孙思惠咽了口唾沫，发紧的嗓子，终于能说出话来了：“大佬，快、快——” “逃”字没能吐出口。 孙思惠眼角一瞥，看见一滩泥般、堆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肉团。 没错，一动不动。 在王卿出现在这里的那一刻。 已经失去思考能力的肉团，只感受到了一阵熟悉的气息，与一阵莫名的压迫感。 似乎，曾经被她暴揍到生活不能自理。 于是，肉团果断地选择一动不动，原地装死。 王卿顺着孙思惠的目光看去，也见到了地上那一大摊肉。 “啊——”王卿愣了几秒，茫然出声，“是谁家带来的贡品？怎么就放在这里？” 第123章 安息公墓12 这一大坨肉实在很醒目。 而且看上去就像是现切下来的，带着点儿血丝，活物一般微微颤动着。 一见就让人觉得十分新鲜。 王卿猜测，这大概是谁家来扫墓带的贡品。 虽然现在扫墓都讲究学西方人那套，带一束花，已经不时兴带这些酒肉饭菜了。 但是有些人就喜欢依照老习俗、老传统，这也是无可厚非的事。 不过说真的，这肉看上去可真是新鲜啊，王卿也没有认出来是什么动物的。 大概很贵吧？ 王卿低头，看了看趴在自己胳膊上的孙思惠，又看了看周围。 除了地上的那团肉，没什么别的东西了。 “刚刚那个渣男和女孩子呢？”王卿问。 孙思惠此时还有些回不过神来，听了王卿的询问，呆呆地眨了眨眼睛，愣了半分多钟才反应过来。 她哆嗦着嘴唇，颤巍巍抬起手，想指着地上的肉团告诉王卿：“他、他们——” 只是还没等她说完，突然一阵声响传来，王卿抬头看向了不远处。 “嗯？”看清不远处的事物，王卿发出有些困惑的声音。 只见一群穿着白色防护服的人，抬着担架冲了过来。 王卿有些迷茫，“……是医生吗？” 那群穿着白色防护服的人，跑得比王卿想象得要快很多。 王卿楞个神的功夫，就已经冲到了面前。 “就是这里吗？” 为首的一个停下脚步。 身后跟着的抬着担架的，也令行禁止地停下，身子笔挺地站着。 比起医护人员，给人的感觉，更像是军队里的士兵。 为首的人出声了，声音被闷在厚重的口罩里，有些模糊，只能听出是个浑厚的男声，大概三四十岁上下。 “谁是保安？” 孙思惠抱着王卿的胳膊，没敢出声。 王卿轻轻推了孙思慧一把，孙思惠这才勉为其难地开口：“我是保安。” 为首的那个人看了孙思惠几眼：“新来的？” 孙思惠点了点头，忽然没来由地一阵紧张，结结巴巴地应了声：“是、是的。” 为首的人没说什么了。 他比了个手势，身后抬着担架的人中，一个人走了出来。 那个人手里还提着一个工具箱，三两步走到了地上的那滩烂肉边。 他蹲下身，将工具箱平放在面前，打开。 从里面掏出了一个造型奇怪的金属仪器。 王卿一脸懵逼地看着他们动作。 这是做什么？ 只见那个人将检测仪拿出来后，贴近了地上的那团烂肉。 像是感受到了某种危机，那团肉剧烈地颤动了一下，似乎想要逃跑。 可是当王卿的视线飘过来，它又仿佛受到了某种威慑，瘫在原地一动不动。 其他穿着防护服站在旁边，正严阵以待，准备围捕这团烂肉的人，全都不由得诧异。 只是脸上厚厚的口罩和护目镜，遮住了他们的表情，没有让人看到分毫。 拿着金属仪器的那人，将仪器贴近了烂肉。 检测仪很快“滴滴”地响了起来，亮起了红光。 上面的数字开始飙升。 0%……13%……28%…… 49%……87%……95%…… 最后停留在了100%。 “彻底污染堕落。” 拿着检测仪的那人开口，是个冷冰冰的女人的声音。 为首的那个人“嗯”了一声，像是对此并不意外，开口道：“带走吧。” 其他几个人立刻上前来，将那一滩烂肉搬起，放在了担架上。 那滩肉只是轻微地蠕动了几下，并没有剧烈挣扎。 就在这个时候，看着面前这一幕的王卿，有些忍不住地开口。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她困惑道，“把它带走做什么？” 这不是别人扫墓带的贡品吗？带走了人家还怎么祭祖？ 王卿也不清楚这群人什么来头，看着像是医护人员，但是做事又不像。 “它不应该留在这里，需要带回去调查。”为首的人声音低沉地说道。 王卿眨了眨眼睛，突然反应过来了。 她就说，那个肉，她怎么认不出来是什么品种。 原来是某种珍贵的保护动物的。 王卿知道，就算是现在有了动物保护法，也有不少人会为了一己私欲去捕猎野生动物。 只是没有想到，这种人居然连上坟也要带这种肉。 穿着防护服的人，大概就是什么官方组织，来抓脏的。 也难怪刚刚在这儿看不到人影，只看到了这么一大坨肉。 估计就是那群人注意到官方的人来了，怕被抓个正着，丢下赃物就跑了。 王卿觉得自己的猜测十分合理。 看向这群人的目光也温和了不少。 “那行，你们办事。”王卿对于这种事当然是极为配合。 只是，这群穿着防护服的人，将那团肉抬上了担架，却仍然没有走。 为首的一人站在原地，隔着护目镜望着王卿，口罩遮掩下的面容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检测仪。”他忽然开口。 之前那个拿着检测仪的人，连忙将手里的仪器递给了首领。 首领拿着仪器，一步步地，慢慢走向了王卿。 他的动作里，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小心翼翼。 就仿佛王卿是什么随时可能暴起的怪物。 王卿一脸懵逼地看着他靠近。 “你——？” 不只是首领，站在身后抬着担架的那几个人，望着首领的动作，也不由得屏息凝神。 首领拿着检测仪，终于走到了王卿的面前。 “滴滴——”检测仪开始响了起来。 紧跟着上面的数字发生了波动。 1%……3%……8%…… 刚有上升的趋势，波动又掉了下来。 7%……5%……3%…… 首领退后两步。 皱了皱眉头，像是有什么不解。 他想了想，又将手里的仪器靠近了紧巴着王卿的孙思惠。 仪器上的数值开始上升。 从1%一点一点增加到了27%，然后停住了。 “27。”首领道，“安全值。” 然后他又转过头，再一次将仪器重新的贴近了王卿。 王卿一脸懵逼地看着他动作。 这一次，检测仪上连数字波动起伏的痕迹都没有了。 上面的数字始终显示为0%。 无论首领如何尝试操作，依旧不变。 第124章 安息公墓13 王卿看他费劲地折腾了好一会儿，也没折腾出个结果。 终于，忍不住询问出声：“那个……你弄好了吗？我能走了吗？” 首领蹙紧了眉头，盯着手里的仪器看了半晌。 最后，终于放弃地遽然一转身，对着穿防护服的其他人道：“回去吧！” 这群人当即如同令行禁止的军队一般，组织有素地抬着担架离开了。 和来时一样雷厉风行、敏捷迅速。 保安室内， 守在屏幕外的白梦露，看清楚了墓园中发生的一切。 她的心中不由得产生了一个疑问：这群人，真的是医护人员吗？ 当那群人抬着担架，从墓园中出来。 白梦露也不由得暂时将视线从屏幕上移开，朝他们看了过去。 觉察到白梦露的视线，为首的头领停住了脚步。 转过头，看了白梦露一眼的，首领再次向人要来了检测仪，朝着窗口走去。 白梦露：“？” 首领停在窗口前，看着里面的白梦露，闷在口罩下的声音低沉：“请靠近窗口。” 白梦露心中困惑。 或许是心里面那份好奇，又或许是她确实没有感受到什么危机。 她站起身，听从首领的话，走到了窗口。 “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白梦露开口。 首领只是低声道：“别动，配合工作。” 随后，透过保安亭的窗口，将手里的检测仪贴近了白梦露。 检测仪上很快显示出数字，13%。 首领盯着数字看了两秒，收回手。 他没有再做什么，朝着和自己一起来的人比了个手势，示意离开。 白梦露凝视着他们离开的背影，皱紧了眉头。 不知道为什么，白梦露本能地感觉，这群人，和整个怪谈的氛围也格格不入。 就像是突兀地闯入另一个片场的演员。 还有，那个仪器上的数字，又到底，是什么意思？ 白梦露重新回到电视前。 此时里的画面已经变化，孙思惠跟着王卿走在墓园里，一边走还在一边说话。 只是屏幕外的白梦露听不到他们交谈的具体内容。 墓园里。 孙思惠在地上那滩烂肉被带走后，像是终于从可怕的梦魇中清醒过来。 扒拉着王卿的肩膀，支撑着自己腿软的身体，许久，从那种攫取心神的恐惧中，挣脱出来。 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这时候，耳边响起了王卿的声音。 “他们是不是丢了什么东西在地上？” 孙思惠闻言，也注意到地上似乎多出来了什么东西。 白色的，躺在混凝土的平整地面上，被日光反折出微弱的光。 舔包的事怎么能让大佬亲自动手呢？ 孙思惠松开了给自己当人肉支柱的王卿，十分自觉地拖着酸软如面条的两条腿，走到了那白色的纸片前。 这是刚刚那群穿着防护服的人停留的地方。 或许，是他们遗留下来的。 孙思惠弯腰下，从地上捡起那东西。 发现是一张类似名片的白色卡片。 卡片通体雪白，上面没什么多余的花纹图案，甚至连别的颜色都没有。 只在最中间，凹下去地印着一行字，孙思惠仔细看了半天，发现是“天宫收容医疗中心”。 医疗中心？这应该就是那群人的来历了？ 孙思惠猜测着，忍不住回头看了王卿一眼。 是王卿让她打的电话叫救护车，这群人大概就是那通电话叫来的。 孙思惠又想到自己遭遇危险的时候，千钧一发之际是王卿出现，紧跟着就是那群穿着防护服的人。 莫非，这一起都是大佬安排好的？ 没等孙思惠多想，就听见王卿开口问她：“那是什么？” 孙思惠不敢藏私，连忙走到王卿的身边，将自己捡起来的东西给她看。 “是这个。”孙思惠举着白色纸片到王卿面前。 王卿看了一眼，就不感兴趣地偏开视线。 孙思惠颤颤巍巍问出声：“您不需要吗？” 一张白纸，她要这个做什么？ 王卿摇了摇头：“我不要。” 孙思惠“哦”了一声，想了想，揣进了自己兜里。 这是怪谈里掉落的东西，就算不是线索，也应该是有用的。 既然王卿不要，她就自己收着好了。 跟着王卿走的时候，孙思惠又抬头看了一眼自己刚刚擦拭的墓碑。 发现墓碑上的照片不知道何时发生了变化。 原本是只有那个男人的脸的单人照，现在变成了双人照。 照片上，一男一女相互依偎，紧密贴联着，脸颊挤在一起。 甚至已经不像是恋人，而是某种畸形的、血肉都纠缠生长在一起的怪胎。 只是那两张脸上，男方的面目空洞无神，女孩却笑得阳光灿烂，灿烂到给人一种诡异的感觉。 孙思惠打了个寒战，赶紧低下了头。 耳边传来王卿的声音：“对了，你知不知道‘卫思维’的墓在哪里？” 不久前，王卿带着薛瞳在墓园里左逛右看，也没有找到写着自己外公名字的墓碑。 正烦躁间，王卿忽然反应过来。 自己不清楚，还可以去问在这里上班的保安啊，说不准保安会知道呢？ 于是王卿让薛瞳牵着“狗”在原地等着，自己转头回来找孙思惠了。 这就有了之前的那一幕。 孙思惠进入这个怪谈才一个上午多一点呢，怎么可能知道这些？ 听到王卿的询问，她只能老老实实地摇头，说：“不知道。” 王卿有些失望，“你也不知道啊。” 看来还真的要一个个找过去了。 王卿带着孙思惠去找薛瞳。 薛瞳听着王卿的话，牵着“狗”，乖巧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实在是不清楚外公的墓地，王卿只能带着薛瞳慢吞吞地找。 正好孙思惠也要依照规则继续巡逻整个墓区，趁机就跟在了王卿的身后。 墓园里很安静，也没什么人。 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他们都没有遇到什么意外。 保安室内的白梦露抬头，看了一眼保安室墙上的挂钟。 此时时间已经指向了下午三点半。 还有一个半小时，巡逻就应当结束了。 就在这个时候，电视上的画面中，又多出了一个人。 一个穿着中山装的老人，手里拄着一根拐杖。 他在墓区如同无头苍蝇似地打转，满脸焦急，似乎想要寻找什么东西。 第125章 安息公墓14 孙思惠看见穿着中山装的老人，愣了一下，下意识就要上前询问。 之前遇到那对男女的时候，她还需要白梦露的提醒。 这次，看到老人，孙思惠已经能立即反应过来，想起早上看过的规则里，第四条中清晰地写着： 【如遇到家属求助，应热心帮其解决问题。】 孙思惠朝着老人走过去，还差几米距离，就要到老人跟前。 耳边忽然响起了白梦露有些焦急的声音。 “别上前，别理会他！” 白梦露紧紧盯着屏幕中老人的那张脸。 太熟悉了。 就在今天早上，她才见过那张脸——白布揭开后，被那群人抬进来安葬的死者。 白梦露对着屏幕内的孙思慧大声说道：“那个人不是活人！不要理会他！装作没有看见！” 规则中很明确地写着，“如遇到家属求助”。 可是很明显，被安葬在墓园里的，不能称之为家属，只能称之为死者。 屏幕上的虫子，似乎越来越多了。 最初只是在边边角角爬过，现在甚至有几只，都爬到了画面上。 画面跳动得也越来越厉害，雪花斑一闪一闪。 电视机发出了“刺啦刺啦”的声响。 让白梦露都有些担忧，会不会突然坏掉。 但是规则上写明了，【独自一人的情况下，应打开电视观看。】 白梦露也只能按捺下自己看着满屏幕虫子的不适，盯着电视 墓园里。 孙思惠也听到了白梦露的声音。 是这次的声音并不清楚，夹杂着刺耳的电流噪声，中间几个字更是模糊。 “那个人不刺啦刺啦……滋滋、理会他……滋滋嘶嘶、没有刺啦刺啦……” 孙思惠朝着老人走去的脚步，顿住了。 她站在原地，皱着眉头，努力分析着刚刚那句模糊不清的话。 在没有听清楚白梦露的话的情况下，她并不敢轻举妄动。 然而孙思惠没有动作，王卿却先动作了。 王卿多么善良一个人啊。 厕所里遇见残疾的薛瞳，要招聘了做自己的秘书； 路边上遇到打不到车的红衣女人，要顺带捎她一程。 怎么可能，在墓园遇到一个肉眼可见需要帮助的人就不理会呢？ 而且，这还是个没有子女陪在身边、孤苦无依的老人。 王卿三两步就冲到了老人的面前。 “大爷，您找什么呢？需要帮忙吗？”王卿放柔了语气，关心地询问道。 听到王卿的声音，老人像是才注意到身边还有其他人的存在，慢吞吞抬起头来。 “我、我……我找我的家。” 老人的脸上满是的焦急之色，一双眼睛直愣愣的望着王卿，牙齿不全的嘴巴皱巴巴的，开合着嗫嚅出声。 “我的家呢？我的家呢？” “帮帮我，帮我找到我的家。”他开始不停地重复这句话，“我的家呢？我的家呢？” 王卿不由地皱了下眉头，看着老人一脸失魂落魄的样子，好心问道：“您还记得家里人电话号码吗？” 老人却没有回答，只是不停地问：“我的家呢？就在这里？帮我找到我的家……” 王卿确认了，这位老人应该是一位阿尔兹海默症患者。 也就是俗称的老年痴呆。 因为找不到回家的路，所以在这里打转。 “您还记得您家在什么地方吗？” “我……刺啦刺啦……我的家呢？我的……刺啦刺啦……家的？帮我找……滋滋……我的家……” 老人的声音开始变调，从原本正常的苍老变得平板僵直，中间夹着诡异的噪音。 王卿的眉头皱得更深了，好心安慰：“老爷子，您先别说话了，我一定帮你找。” 不知道这是谁家的老人，儿女居然这么不上心。 父亲都已经患有阿尔兹海默症和咽炎了，身边连个照顾看管的都没有。 还让他一个人走丢了。 王卿内心对着老人的儿女一顿谴责。 “来，老爷子，太阳这么大，咱们先找个地方坐下来休息？” 王卿看老人年纪大了，担心他这么无头苍蝇似地乱找，会体力支撑不住。 她将两手提着的贡品都换到一只手上，空出一只手来，朝着老人伸出去。 王卿准备先扶老人去找个阴凉的地方休息，然后再细细打探家里情况。 老人一双眼睛死死盯着王卿，苍老的脸上皱纹似乎变得更深了一些。 仿佛一个干瘪的核桃。 整个人，都朝着身体内部枯瘦萎缩，脊背也跟着越发佝偻了些。 老人张嘴，发出声音：“答应我了……刺啦刺啦……帮我、刺啦刺啦……找我的家……” “是是是，答应你了。” 王卿好脾气地应了声，直接上手一把搀住了老人的胳膊，拖着老人往阴凉地走。 老人动了动膀子，胳膊就仿佛被螃蟹钳子牢牢钳住，动弹不得。 王卿语气轻快：“行了老爷子，现在咱们走吧，去找你的家。” 两分钟后，王卿搀着老人，在墓园里的公共休息长椅上坐下了。 老人被按在长椅上，愣了几秒，刚想要站起身。 就看见王卿长松一口气，放下了手里提着的贡品。 落在地上，沉闷地“砰”一声，溅起一小片浮土。 老人看了看王卿的胳膊，又看了看自己的胳膊，原本想要站起来的动作停住了，又若无其事地坐了回去。 王卿在老人的身边坐下。 “老爷子，您歇歇，回家的事咱们不着急啊。” 老人刚张开嘴，吐出两个字：“我找——” 余下的话卡在了喉咙里，“刺啦刺啦”两声之后，老人闭了嘴，点了下头。 王卿看着老爷子如此乖巧听话地样子，也很开心。 老人如此配合，想必自己只要稍稍再努努力，就能帮老爷子联系到家人来接。 没想到啊，自己今天出门一趟，一天功夫不到，就做了三件好事。 王卿语气更加温柔亲切了些，从口袋里掏出手机，问老人：“那，老爷子，您还记得家里的电话号码吗？” 王卿一边说着，一边朝着站在一旁的薛瞳等人招了招手，“你们也过来坐。” 薛瞳牵着“狗”走了过去。 老人的目光落在“狗”身上，又移到薛瞳身上，最后又回到了王卿身上。 老人：“……” 第126章 安息公墓15 孙思惠听了王卿的招呼，才怯生生地走过去。 白梦露之前跟她说的话，她没听清楚，也不敢自己乱动作。 不过，既然王卿让她过去坐下，那应该不会有错。 孙思惠王卿对面的条凳上坐下了，与老人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王卿的身边已经没有多余空位了。 薛瞳站在原地犹豫了一会儿，选择在孙思惠的旁边坐下。 孙思惠很清楚，薛瞳应当是一只诡异。 见薛瞳坐在自己身边，有些害怕地朝着旁边挪了挪。 王卿并没有注意到孙思惠和薛瞳之间的小动作。 她关心地看着自己身边的老人，等着老人告诉自己家人的电话号码。 然而等了半天，老人只是闭着嘴，一句话也不说。 “怎么了，老爷子，是不记得了吗？” 王卿看着老人浑浑噩噩的样子，早已经有了心里准备，估计老人也是不记得的。 她想了想，记得从前在新闻上看到过。 一般这种得了老年痴呆的老人，家属都会在他们身上留一些东西。 就是为了他们走丢的时候，好心人方便帮忙联系。 王卿便问：“那老人家，你身上带着什么东西不？” 老人黑黝黝的眼睛盯着王卿。 王卿脸上浅淡的微笑，倒映入他的眼底。 在王卿微笑着的注视下，老人慢慢吞吞地摇了摇头。 王卿不由得微微蹙眉，露出了有些苦恼的神情：“没有啊——那我要怎么帮您找到家呢？” 老人张了张嘴，似乎迟疑了半晌，终于下定决心，结结巴巴说：“我、我自己……刺啦刺啦……回家……” 王卿一听这话，当即拒绝：“不行！” 让老人自己回家，那可不行！ 老人上了年纪，而且一看就有老年痴呆和严重的咽炎，还不知道有什么其他的毛病呢。 王卿怎么能放心他自己回家呢？ 王卿耐心安慰劝说：“老爷子，你就放心吧，我一定能帮你找到家。” 老人：“我、滋滋……真的……” “老爷子您别说了，”王卿掷地有声地打断了他的话，“我不怕麻烦！” 老人：“……” 接下来的时间，王卿认真地询问老人的相关信息。 “老爷子，您真的不记得家里的电话？” “……” “老爷子，那您记得地址吗？或者家附近有什么特征？” “……” 不管王卿怎么问，老人就像是个锯了嘴的葫芦，一句话也不说。 王卿看着不肯配合自己的老人，有些头疼。 “薛瞳。”王卿叫了一声。 薛瞳立即站了起来：“老、板——” 王卿道：“你过来一下。” “是。”薛瞳牵着狗，朝着王卿走过去。 老人抬头，看着没有双眼的薛瞳，一步步地朝着自己靠近过来。身体，开始不自觉地颤抖。 他张了张嘴，犹豫着，是否要开口：“我……” 王卿忽然笑了一声，小声埋怨：“嗐，看我，都忘了带水。” 她仰起头，迟疑着对薛瞳道：“那个……薛瞳，麻烦你去帮我买三瓶矿泉水，你，方便吗？” 虽然，平时看薛瞳行动起来，好像没有什么不方便的。 但她毕竟还是个没有眼睛的盲人，让她去做买水这种活，王卿也有些犹豫。 薛瞳轻轻地点了下头，脸上并没有流露出什么为难之色，只是说：“好。” 坐在座位上的老人，听王卿这么对薛瞳说，很明显地松了口气。 原来只是买水呀。 然而下一秒，老人又看见王卿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朝着一旁休憩的“狗”招了下手。 “狗”立刻乖巧地拖着庞大的身躯，甩动着满身的狗毛触手，凑到了王卿的身边。 厚重的狗毛下，呼吸声粗重。 老人甚至可以感觉到，那湿热的呼吸，喷到了自己的身上。 老人的后背变得僵直，或者拐杖的手不由用力。 一副随时可以把腿逃跑的样子。 只见王卿笑着伸手，摸了一把“狗”的脑袋的位置。 扎着蝴蝶结的几根狗毛触手，因为王卿的抚摸亲近，摇得更欢快。 王卿语气温和：“你跟薛瞳一起去吧。” 薛瞳看不清路，有“狗”在身边陪着，王卿也放心些。 “狗”发出了低低的一声犬吠：“汪汪。” 目送薛瞳牵着狗离开，王卿笑着看向老人，语气温柔关切。 “老爷子，没事，坐着就好。您口渴了吧？我让人先去买点水来。” 老人一言不发。 王卿心道，自己之前的考虑真是欠妥。 老人一看就在太阳下站了挺久了，又有咽炎，这么久没喝水，肯定说话不舒服。 还是等一会儿薛瞳把水买回来了，再问吧。 老人觑着眼睛，偷偷打量王卿。 见王卿让薛瞳和“狗”离开之后，就没再做什么了。 老人心里悬着的那口气，又舒了出来。 这时候，王卿又注意到了，坐在长凳上的孙思惠，不由得愣了一下。 哎呀，怎么忘了考虑保安大姐了？只让薛瞳去买了三瓶水。 王卿心中有些歉意。 王卿想了想，干脆直接问孙思惠：“保安大姐……” 一听到王卿叫自己，时刻注意着周边环境的孙思惠，连忙站了起来。 仿佛军训报道一样的，大声喊了声：“到！” 王卿被这一嗓子嚎得战术后仰，呆怔了几秒才无奈地摆了摆手，示意她坐下。 “没事没事，保安大姐你快坐。” 孙思惠这才坐下。 王卿心中不由感慨，这墓园的保安也太称职了。 不但送自己进来，陪着自己寻找外公的坟墓；而且还如此富有朝气、随叫随到。 而就在孙思惠刚刚站起来的那一下，老人注意到有一张白色的卡片，从孙思惠的口袋里掉了出来。 孙思惠坐下后也发现了掉在脚边的卡片。 她弯下腰将卡片捡起来。 这下老人看得更清楚了。 那张卡片…… 老人浑身打了个哆嗦，仿佛看到了什么极为可怕的事。 他再一次转头，看向了坐在自己身边面带微笑的王卿。 终于忍不住颤颤巍巍地开口：“我、我……” “怎么了，老爷子？是想起来什么了吗？”王卿笑容可掬的问道。 第127章 安息公墓16 他真的只是一个，弱小、可怜、无助，想要找到自己棺材的老头子啊。 为什么要在这么短的功夫里，让他的心脏遭受这么多的冲击？ 老人的内心感受到的一种从未有过的悲伤。 面前这个造成一切的源头，指挥着身边的一切带给他可怕冲击的女人，居然还能露出如此和煦甜美的微笑。 这究竟是一个多么蛇蝎心肠、面柔心狠的女人？ 老人在这个公墓徘徊了这么久。 还是第1次遭遇这样的事。 他忍不住想，如果这一次找到自己的棺材里，就老老实实待在里面，再也不要出来好了。 前提是，他真的能安然无恙地躺回自己的棺材。 “滋滋……我、我想起来了……刺啦刺啦……我身上、带着……滋滋……” 老人松开了握着拐杖的手，将拐杖放在一边，颤颤巍巍地伸手摸进了自己的中山装口袋里。 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小小的布袋子，犹如锦囊一般。 只是这个布袋子看上去已经十分老旧，灰扑扑的丝毫不起眼，边角处缝合的丝线都已经脱落了下来。 老人哆嗦着手，深深地看了一眼布袋子，眼中带着不舍，但还是毅然决然地将它向王卿递了过去。 “只有这个……滋滋……给您……” 老人心里很清楚，这是自己身上唯一值得王卿索要的东西。 王卿将自己强行拖拽到这个长凳上坐下，又先后用薛瞳、“狗”、和孙思惠身上掉落的名片恐吓自己。 为的大概就是这个吧。 老人只希望，自己交出了东西之后，可以被王卿放过。 “嗯？这是？” 王清接过老人手里的破袋子。 在老人带着几分期盼的目光中，解开了收紧的绳子，打开袋子。 从袋子里面倒出一枚……齿轮。 没错，就是齿轮。 而且还是一枚很陈旧的，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拆卸下来的金属齿轮。 令人意外的是，齿轮虽然是肉眼可见的陈旧与磨损，但是上面却没有一点锈迹，只是呈现出一种发乌的黄铜色。 老人一脸紧张地看着王卿。 生怕她拿了东西之后，还有哪里不满意，继续对自己这把老骨头出手。 王卿举起齿轮凑到眼前，上下左右地打量。 这什么也看不出呀。 总不能靠着这个东西找到老人的家吧？ 不知道这些家属是怎么想的，放个这个东西在老人的身上，有什么用啊。 王卿收起齿轮，一转头，看到了老人有些怯怯的目光。 似乎是在担心她无法帮他找到家。 王卿的圣母心里，那股对于孤寡老人的悲悯之情，又涌上来了。 唉，这老人家也挺不容易的。 王卿将齿轮放进袋子里收好，安抚地对老人笑笑。 “别急，您先歇着，等水买回来。” 老人一听这话，浑身一颤。 为什么？ 他都已经交出东西了，为什么还是不肯放过他？ 恶魔！ 面前这个女人绝对是恶魔！ 但是老人敢怒不敢言。 一种本能告诉他，就算薛瞳和“狗”不在场，此刻他抡起拐杖，打不过王卿。 于是老人只能怂怂地点了下头。 过了一会儿。 薛瞳牵着“狗”，带着几瓶水回来了。 “老、板——”薛瞳将所有的水都递到了王卿的面前。 王卿看了一眼水，并不常见的“农〇山泉”“怡〇”之类，一种她不认识的牌子。 造型和常见的矿泉水没有什么区别，都是透明的瓶子。 只是里面的液体，不知是否是王卿的错觉，在日光的照射下，隐约浮现出些许红色。 像是水里加了少量的酚酞。 瓶子上环着一圈塑料纸，上面印着花体字，王卿仔细来看了几眼，认出来写的似乎是“血肉教会”。 这又是什么新的牌子？听上去好中二啊。 王卿拿起一瓶水递给了老人，“老爷子口渴了吧，你先喝。” 老人看到王卿递到自己面前的水，还有些不敢接：“这、这是……滋滋……给我的？” “当然，一瓶水，不算什么，您喝就是。”王卿还以为是老人不好意思接陌生人给的东西，柔声劝慰。 老人直勾勾地看着矿泉水上，那写着“血肉教会”几个字的封条。 犹犹豫豫地从王卿手里接过了水。 王卿笑了笑，又拿起一瓶，看向了坐在长凳上的孙思惠，问道：“保安大姐，您要不要也喝一点水？” 孙思惠注意到薛瞳拿来的水只有三瓶，如果自己喝了，剩下一瓶薛瞳跟王卿要怎么分呢？ 孙思惠摇了摇头，“我、我不渴。” 王卿没有再劝孙思惠，自己拿了这瓶，将剩下的一瓶水留给了薛瞳。 “薛瞳，你也喝点吧，出门这么久了，一点水也没喝。” 薛瞳握着水，愣愣地点了下头。 王卿将手里的那瓶水拧开，倒了些在自己的手心里，递到了“狗”的嘴边。 “来，你也来喝点。” “狗”发出了欢快的呼噜声，凑到王卿的手边。 厚重如同触须的狗毛之下，一根殷红的舌头伸了出来，似乎还热腾腾的冒着热气。 “刺溜~”“狗”欢快地在王卿的手心里喝起水来。 薛瞳也拧开了水，十分自然地喝了起来。 老人看着自己手里的矿泉水，拧开了，凑到瓶口小口小口地饮用。 第一口水涌入喉咙，他仿佛久旱逢甘霖，苍老如枯井的眼睛都亮了一下。 孙思惠注意到，老人在喝下水之后，脸上沟壑一般的皱纹，似乎舒展了几分。 比起喝水，老人更像是在喝什么精贵的东西。 只喝了几口，就连忙拧起了瓶盖，小心翼翼地将水收着。 给“狗”喂完水，王卿扭过头，问老人：“老爷子，咱们现在可以继续去帮你找你家了。” 老人：“嗯？” 王卿：“你家在哪儿？你还有什么印象不？” 老人：“……” 为什么还是执着于这个问题啊？ 直接放自己回家不好吗？ 老人心里现在就是后悔。 早知道今天就老老实实躺着，干脆不出来好了。 然而面对王卿和善的笑容，他也只能委屈巴巴的开口：“在，在……公墓，滋滋……第十二排，滋滋、第七号。” 第128章 安息公墓17 嗯？ 在哪儿？公墓? 王卿闻言，瞳孔错愕微张，只是很快，又流露出释然的微笑。 她瞬间脑补了一切。 好端端的，一个患有阿尔兹海默症的老人，怎么会往墓园跑呢？ 或许这里埋葬着某位对他很重要的人吧，他只是凭借着本能想来看一看ta。 即便到了这种时候，在墓地里迷路这么久，也没有忘记对方的墓在什么位置。 王卿的眼睛有些湿润了。 她站起身，一脸感动地看着老人，朝他伸出手去。 “老爷子，您放心，我一定帮你找到！”语气铿锵有力，充满了慎重与坚定。 王卿之所以会这么做，还有一点考虑。 老爷子会将对方的墓记得那么清晰，说不准在那儿，可以发现关于老人身份的线索呢？ 到时候也方便帮老人找到亲属，将他送回家。 说完王卿一手拎起沉重的贡品，一手挽着老人的胳膊，将人从长椅上拽了起来。 老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王卿拖着，朝着公墓的最后一排走去。 薛瞳连忙牵着狗跟上。 孙思惠看着王卿手里的贡品，犹豫了两秒，三两步凑到王卿的身边。 “王女士，您一手扶着老人，一手提着东西太累了，我帮您分担一些吧？” 王卿看着一脸恳切的孙思惠，不由感叹，这个墓区的保安素质真的挺高，居然还帮家属提东西。 她也确实觉得，一手提两个篮子挺不方便，就分了孙思惠一个篮子提着。 “那就谢谢你了。”王卿笑着道谢。 篮子一入手，孙思惠只觉得胳膊一沉，连忙用上了双手，使出了吃奶的劲，才没让篮子掉在地上。 此时，保安室内。 目睹一切的白梦露，坐在电视机前两眼直愣愣地发呆。 半晌后，她终于回过神来，不由扶额失笑。 她没能成功给孙思惠提供意见，不过看样子，结果还是好的。 也是，有王卿在，还要她担心什么呢？ 不愧是王卿大佬。 当初在冥日农场里敢徒手扔衣柜，赤手空拳跟诡异搏斗，直面农场主的威胁活着离开办公室，还搞到拿请假条的途径…… 这一桩桩一件件，随便哪一条都不是普通人可以做到的。 这样的大佬在，相信孙思惠不会出事。 白梦露又抬头看了一眼，挂在保安室墙上的钟。 已经是下午四点半了。 再有半个小时，孙思惠就可以回来了。 只是…… 白梦露伸手按了按自己的肚子。 她这种做艺人的，为了保持身材，需要长期节食，一天都吃不了几粒米，偶尔还要搞出些欺骗餐的东西。 照理说，这么多年过来早就习惯，她应当是很能忍受饥饿的。 可是此刻，却有一种强烈的饥饿感，从她的肚子里油然而生。 催促着她赶紧寻找食物，填饱肚子。 白梦露本能地转过头，看向桌上之前被孙思惠翻出来的外卖电话。 一个声音似乎在大脑里催促着她，赶紧拨打一下这个电话，很快就有食物送上门。 不，不行。 至少现在不行。 白梦露咬住了嘴唇，理智克制了她的动作。 她并不知道叫了外卖之后究竟会发生什么，尤其是此时，保安室里只有她一个人在。 她必须要首先保证自己的安全，再做其他的事。 墓园内。 老人被王卿搀扶着，直直朝着公墓的最后一排——第12排，走去。 王卿一边走还一边说：“老爷子您放心，就快到了。” 老人很想挣脱：“我、滋滋……我能……刺啦刺啦……自己走。” 王卿一听老人这明显患有严重咽炎的嗓音，就觉得心中一阵发软。 老人明显身体不好，还坚持要自己走，一看就是不想给她这个年轻人添麻烦。 “不麻烦不麻烦，把您送到了我才能放心啊。”王卿笑眯眯地说。 放心？ 什么放心？ 老人只觉得眼前一黑。 难道就算他交出了东西，面前这个可怕的女人，依旧不肯放过他吗？ 特意要把他送到他棺材所在的位置，难道不是为了记住他的坐标，方便以后找上门来算账？ 老人与王卿拉扯之间，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第12排。 整个园区的公墓，从前往后数，越往后排的墓碑，就越陈旧。 如果说前面孙思惠看到的陈旧墓碑，只是边角稍微破损，挂满了枯藤野草。 那么这一排的墓碑，有不少都已经倾塌，没塌的也只剩下半截了。 然而在这些明显已经废弃的墓碑中，却有一座仿佛是新立不久的。 石碑干干净净的伫立在地上，不见丝毫破损，也没有杂芜的野草和衰败的枯藤攀爬其上。 按顺序数，这墓碑正好就在老人所说的第七号墓碑旁边。 是第八号。 王卿扶着老人过去，不由得多看了那崭新的墓碑一眼。 只这一眼，就让王卿愣住了。 墓碑上赫然阴刻着几个大字——卫思维。 这居然就是外公的墓！ 王卿连忙松开了老人，凑上去仔细看。 认真将整个墓碑都打量了一番。 王卿确信了——没错了，这就是自己外公的墓！ 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她在墓区找了这么久，没想到居然在这里。 谁能想到，她只是想要帮一个老人找到回家的路，却间接也帮自己找到了此行的目的地。 就说做好事会有好报吧……等等，老人呢？！ 王卿一转身，就发现老人不见了。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那么大一个老头子，怎么就不见了呢？ 王卿瞪大了眼睛。 她转过头，看向跟在自己身后赶来的薛瞳等人。 孙思惠提着篮子，走得最慢，落在后面好大一截。 “你们注意到了吗？刚刚那个老爷子……” 王卿的话问到一半，忽然卡住了。 薛瞳没有双眼，根本也不可能看到。 这时候孙思惠才呼哧呼哧地喘着气跟上来。 她之前看王卿提得轻轻松松，也没想到这篮子居然这么重。 想到这里，心里面对王卿的钦佩又更多了一分。 不愧是大佬，这体力就是不一般。 王卿顺手接过了孙思惠手里的篮子。 问她：“刚刚那个老人你有注意到去哪儿了吗？” 孙思惠左右一看，这才发现老人已经不见了。 难道是已经被王卿解决了？大佬解决诡异的效率就是高！ 现在大佬这么问，估计是为了考她。 孙思惠有些惭愧的低下头，可惜她刚刚的注意力，都在提篮子上，根本没有看到。 “没、没有。”孙思惠低声答道。 王卿脸上闪过一抹失望。 第129章 安息公墓18 王卿有些失落地想，看来的确是自己一个不注意，把老人弄丢了。 明知道对方患有阿尔兹海默症，就更应该仔细照顾，怎么能恍神呢？ 现在对方不见了，也没有人知道下落，要是又在墓园里乱跑，最后出事了怎么办？ 王卿心中有些担忧，却又没有办法。 但转念一想，对方总归是在这个墓园里，就算跑出去了，路过保安室的时候，白梦露应该也会看到。 王卿心中又稍微安定了几分。 一旁的孙思惠时刻关注着王卿的表情变化。 见王卿微微蹙眉，脸上露出失望之色。孙思惠只以为是自己没有回答上王卿的问题，让王卿失望了。 只是很快孙思惠又见王卿眉头舒展，应该是没有因此而对自己产生不满。 孙思惠稍微放心了些。 王卿低头看向自己外公的墓葬。 注意到这坟墓明显被休憩过，便猜想或许是之前自己不在期间，全靠管家来照料。 王卿决定先拜祭过外公，然后再去保安室那儿，跟白梦露说清楚老人的情况。 作出了决定后，王卿蹲下身子，将自己带来的贡品从篮子里取出来，一样样摆在了墓碑前。 这些贡品都是管家准备的，从吃食到用品，一应俱全。 里面有些东西，甚至连王卿也认不出来。 将东西摆好之后，王卿跪下去，深深朝着墓碑磕了三个头。 “外公，我是王卿，我来看你了。” 想到外公给自己留下的那些东西，王卿就是鼻头一酸，眼圈有些泛红。 她细细地同外公说着自己这些天来的收获。 从接手了冥日农场，到去狗头村招聘了大批员工，最后是和刈才中学达成了合作。 王卿充满深情的凝视着墓碑。 “外公，我能有今天的成就，都离不开您。” “虽然我们这么多年都没有见过面，您的音容笑貌在我的脑中也早就已经模糊，但是我会永远记得您，感激您。” “您特意安排留在农场帮助我的管家，对我也很好。光靠我一个人是打理不好农场的，这些天来多亏了他的帮助。” 王卿絮絮叨叨地说了半晌，将最近发生的事情全都一股脑吐露了出来。 然后她站起身，拉过了一旁的薛瞳，“外公，这是我新招的秘书。” 介绍过了薛瞳，又把狗牵过来，“外公，这是我养的狗，平时放在农场里开门的。” 介绍完，王卿吸了吸鼻子，抹了一把眼角渗出的泪。 “外公，这次没带管家来，不过您应该也见过他不少次了。农场现在百废待兴，暂时还离不开他。下一次我再来看您的时候带他过来。” 王卿抽泣一声，感情真挚：“外公，我还有事，我这就走了，下次我再来多陪陪您。” 王卿并没有在目前多停留，心里还惦记着那个患病的老人。 拜祭完之后，将贡品留在原地，王卿提着空篮子，跟薛瞳一起朝着墓园外走去。 孙思惠的巡逻时间也到点了，她不敢一个人留在这儿，连忙跟上了王卿一起往外走。 此时时间是下午5点。 虽然看不见头顶天空的太阳，但是洒下来的日光，已经从白日的苍白冰冷，变成了夕阳一般的透着些微红光的暗黄色。 这余晖落在一排排纵横着的墓碑上，拉出狭长的影子，更有一种阴森之感。 孙思惠不敢多看周围，只是低头紧跟着王卿的脚步走着。 同时她也在庆幸，没有想到自己第1次进入怪谈，先是遇上了白梦露这样可靠的队友，随后又认识了王卿这样的大佬。 如果没有王卿的帮助，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在这一次巡逻中活下来。 孙思惠跟在王卿身后，一路安全无虞地回到了保安室。 保安室内，白梦露关上了电视。 这个时候的电视屏幕，已经爬了不少虫子了，甚至，画面的4个角已经被全部遮挡。 白梦露怀疑，随着电视的使用，虫子只会越来越多，甚至遮挡整个电视画面。 也意味着，等到晚上，她巡逻的时候，孙思惠可能无法靠着电视指挥她的行动。 危险系数，进一步提高。 虽然心中对夜晚的巡逻有些担忧，但是白梦露看到孙思惠安全地回来，心中还是一阵高兴。 打开了保安室的大门，就让孙思惠进去。 同时，白梦露也看到了，站在门口的王卿。 “王卿？”注意到王卿似乎没有想要离开的举动，白梦露困惑地睁大了眼睛。 王卿朝着白梦露走过去，直截了当地问：“之前有个老人从这里走出去吗？” 白梦露摇了摇头。 王卿松了口气，看来老人应该是还没有离开墓园。 这样她就放心了，要是老人去了外面，还不知道会遭遇什么危险呢。 王卿掏出手机，想要给警局报个案，可是拨打电话，却怎么也打不通。 看着王卿在保安室门口徘徊，白梦露不由关切地询问：“王卿，你还有什么事吗？” 王卿看向白梦露，略一思索，问：“我能进保安室里吗？还有点事需要留在这儿。” 王卿实在是放心不下老人，如果没有见到他安全，就直接离开安息公墓的话，她良心也会不安的。 不如就先在保安室里等待，反正公墓只有这一个门，总能等到老人出现的。 白梦露听着王卿的话，错愕一瞬。 随即，眼中闪过一抹感动之色。 大佬都已经从公墓里出来了，她还能有什么事？ 难道，大佬是看自己出现在这个怪谈里，担心自己的安危，所以提出留下来，为的是保护自己？ 白梦露越想越觉得是这个可能。 之前在冥日农场的时候，大佬就一直保护自己！ “可、可以，请进来！” 白梦露立即朝着旁边让开了些身子，好让王卿进入保安室，说话因激动和感激都有些结巴了。 第130章 安息公墓19 在《安息公墓保安工作制度》中，并没有任何一条是说家属不能进入保安室。 写有外卖员电话号码的纸条上，也只是标注了，绝对不能让外卖员进入保安室。 反而在规则的第4条标明了，【如遇到家属求助，应热心帮其解决问题。】 王卿是前来扫墓的家属，她提出想要进入保安室内等待，放她进来是不违反规则的。 更何况，白梦露很相信王卿。 “狗”太大了，并不方便也跟着进入保安室内。 王卿想了想，摸了摸“狗”的脑袋，垂着眼睑问道：“你乖乖的，我把绳子给你拴在这儿，就算看不到我和薛瞳，你也别乱跑好不好？” 王卿知道自家“狗”是非常通人性的。 别看它长得老大的一坨，看上去怪吓人的，但实际上脾气非常温和，又黏人又乖巧。 “狗”乖乖地点了下脑袋，自厚重的毛发下伸出一条殷红的舌头，在王卿的手上舔了舔。 王卿将“狗”的绳子拴在了保安室的旁边，然后转头看向薛瞳。 对薛瞳道：“薛瞳，你也跟我一起进到保安室里来坐着吧。” 薛瞳乖乖地点了下头，不需要王卿引路。十分自然地就走到了保安室的门口，跟着王卿一起进去了。 保安室里，白梦露有些紧张地打量着薛瞳。 白梦露当然看得出来，薛瞳是一只诡异。 而且，还是一只强大的诡异。 可是，之前透过电视屏幕，窥探见墓园的一切。 白梦露已经很清晰地看到，这只诡异在王卿的面前，乖顺得仿佛小猫一般。 不管王卿说什么，都会乖乖听从。 甚至就连身上，穿的也是……女仆装。 王卿之前跟她介绍薛瞳是秘书。 但是在白梦露看来，这哪里是招了一个诡异当秘书呀，是招了个诡异当女仆吧？ 反正不管王卿做出什么事来，白梦露都会觉得合理。 毕竟大佬就是有这样的实力。 白梦露将王卿迎入了保安室内，主动地将自己原本坐着的椅子让给了王卿。 “您坐这儿。” 王卿也确实是在墓园里面走累了，再者和白梦露又是旧识，便也没有推辞，径自坐了下去。 白梦露看着王卿，此刻，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心中埋藏已久的困惑。 “大、王卿，我们离开冥日农场之后，您还好吧？” 白梦露的声音带着几分软怯与关心。 毕竟，白梦露很清楚，当时在冥日农场内，凡是能离开的调查员，已经全部走了。 就连她自己，也选择了在那一夜之后离开。 可是王卿却没有走。 这岂不是说明，最后只有王卿一个人留在那儿，处理收尾工作？ 看到王卿安然无恙地出现在自己面前，白梦露心里，既是意料之中，又有几分安然。 却也忍不住挂牵起，自己离开之后，王卿是否有遭遇什么困难？ 白梦露问出话之后，便一脸紧张地盯着王卿的表情。 王卿掀起眼帘，黑白分明的眼眸直直盯了白梦露几秒。 忽而，唇瓣微启，叹出一口气。 她垂下眼睑，神情透出几分落寞，语气中颇有些无奈和失望：“你们怎么就都走了呢？” “啊？”白梦露一惊。 难道在她离开之后，真的发生了什么要紧的事？ 大佬需要她的帮助，却找不到她们人影？ 王卿又是叹息一声。 这群实习生里面，有好几个，王卿都觉得人怪不错的。 甚至已经想好了，试用期结束之后，给他们安排什么样的职位了。 可是谁能想到，仅仅是一夜过去，她看好的人几乎跑了个彻底。 哦，那半夜梦游都不忘工作的许悠悠，倒是留下来了，如今已经是农场里生产部部长手下的一个小组长。 可是要说王卿最看好的，那还得是白梦露啊。 “多希望那时候你能留下来呀。”王卿看着白梦露，眼中不由染上了几分追忆之色，与隐约的失落。 白梦露心头一凛。 看来自己当初果然是走的早了，早知道就多留下来帮助大佬一会儿。 “对、对不起。” 毕竟事情已经过去，实在是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些什么的白梦露，只能结结巴巴的吐出这三个字。 王卿又叹了一口气，表情有些沧桑。 “没事。” 她摆了摆手，毕竟那个时候农场一无所有，怎么能要求白梦露留下来陪自己一起奋斗？ 王卿又忽然想起什么，“对了，你离开之后过得怎么样？” 白梦露抿了抿唇瓣。 其实从冥日农场那个怪谈里出来之后，她的生活和过去相比没有多大变化。 所在的剧组倒是想要以此为噱头，白梦露给拒绝了。 之后就是正常的拍戏休息。 然后没过多少天又进入了这个怪谈。 白梦露暂时并没有将自己获得天赋的事情说出去。 她自己也还搞不清楚自己天赋的特性和用法，是想等搞清楚了之后再上报给官方。 而且，她在现世迟迟找不到王卿的相关信息。 照理说，王卿这样厉害的“解密人”大佬，在论坛上应该早有自己的传说。 就像是那个曾经靠着一己之力，打通了“刈才中学”的“岳蘅芜”。即便只是名字，从未真人出现在大家面前，也拥有了这样匪浅的粉丝拥趸。 可是，白梦露在网上，却完全见不到关于王卿的只鳞片爪的消息。 白梦露只能猜测王卿是有意隐瞒。 既然如此，她也不好大张旗鼓地宣扬，只是默默将王卿对自己的关照和培养，记在心底。 白梦露想到这儿，抬眼看向坐在自己面前，一脸温柔亲切的王卿。 慢吞吞地摇了摇头，“和过去没什么区别。” 顿了顿，白梦露又补充道：“不过，您对我的帮助，令我受益匪浅，相信将来我一定会越做越好。” 王卿点了点头，嘴角微弯。 别的不说，看来自己当初对于白梦露的劝诫，白梦露是真的听进去了，愿意走上踏实工作这条路，而不是想着走后门捷径。 就在这个时候，一旁的孙思惠肚子里，忽然翻搅出的饥肠辘辘的“咕咕”声。 孙思惠下意识一手捂住了自己的肚子，微微蹙着眉，有些歉意地看着正在交谈的王卿和白梦露。 “抱、抱歉。”孙思惠脸颊一红，连忙道歉。 王卿瞟了一眼挂在墙上的钟，已经是下午接近6点了。 她恍然地站起身，看着孙思惠和白梦露，一拍巴掌：“诶呀！你们还没吃饭吧？” 第131章 安息公墓20 自己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 孙思惠下午跟着自己一起在墓园区巡逻了那么久，水都没讨上喝一口。 现在都已经是下午6点，也到了正常饭点的时间，看见孙思惠吃上口热乎饭。 王卿心里一顿自责。 是不是自己光顾着和白梦露聊天的缘故，让她们都没好意思打断，去用晚餐？ “晚、晚饭？”白梦露和孙思惠对视一眼。 孙思惠的脸上闪过一抹慌乱，一手按着自己的肚子，从进入这个怪谈到现在，她什么都没有吃过，胃已经饿得绞痛起来。 白梦露其实也不好受，她能感觉到，自己长期没有进食的胃里，胃酸在一股股地往上涌，烧心烧肺地饿。 王卿不由得皱起眉来，看着自己面前脸色苍白的两人。 “赶紧吃点什么吧。”王卿催促道，低血糖可是能饿死人的。 白梦露连忙张口道：“不、我们不用……” 还没有说完就被王卿打断了：“别跟我说什么要减肥之类的话，你们现在必须得吃点东西，不然身体会出事的。” 其实白梦露也有这种感觉。 她常年节食减肥，对于身体所能承受的饥饿极限十分了解。 也很清楚自己如果什么都不吃的话，照着这样的情况发展下去，大概是很难撑到明天早上9点的。 她看了孙思慧一眼，知道孙思惠只怕比自己还不好受。 “那、那就吃点吧。”白梦露将自己的发现，对王卿和盘托出，“桌上有点外卖的电话，这里的餐食大概是只能靠外卖送来。” “你早说呀。” 王卿小声埋怨了句，看孙思惠和白梦露饿得脸都白了，也是一阵心疼。 她转过身，很快从桌上翻出那张写着外卖员电话的纸片，就用保安室里的座机电话拨了出去。 很快，电话响了两声，被接听。 里面传来一个低沉的男人的声音：“请问您需要点什么？” 王卿想了想，道：“给我点几个菜吧，四荤两素一汤，还要有4份米饭，不、5份。” 王卿想起来外面的“狗”还没吃呢。 里面的声音沉默了几秒，又重复了一遍：“请问您需要点什么？” 王卿一愣——这是听不懂人话吗？ 不、不对。应该是在问自己想点什么菜吧？ 王卿报了几个菜名，朝着电话里说：“就这些吧。” 电话那头的声音似乎卡壳了，沉寂几秒后，再一次地重复：“请问您需要点什么？” 王卿：“……”算了，估计是外卖没有这些菜吧？ 王卿退而求其次，无奈道：“这样吧，你给我送5份人能吃的东西来。” 这次电话那边没有什么异常了，接电话的男人闷闷地应了一声，电话随即挂断。 王卿看着手里的电话，发了一小会儿呆。 点个外卖都这么费劲，看来这份工作并不怎么样啊。 王卿将电话话筒重新挂回了座机上，转头看向白梦露，勾了个嘴角，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容：“好了，过一会儿外卖应该就能来了。” 白梦露轻轻地点了下头，对于王卿做的事情，她是很放心的。 果不其然，大约只过了15分钟。 保安室的门被敲响了。 门外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外卖到了，开门，我要送进去。” 白梦露回想起纸条上写的话，下意识地开口：“别让他进来！” 王卿正准备动身去开门，猛地听到白梦露这一声阻止，动作顿时凝滞在了原地。 她回头看了一眼面色苍白的白梦露，女孩那张秀美的脸上分明流露出焦虑之色，一双眼睛死死盯着保安室的大门，生怕门被打开。 王卿愣了一下。 看了看白梦露，又看了看孙思惠。 这个安息公墓远离市区，在荒无人烟的郊外，保安室里又只有两个女孩子，看着的确有些不安全。 白梦露不肯轻易开门，不让外卖员进门，这是为了保护她和孙思惠的安全啊。 不然让外卖员知道，这里的保安室只有两个女孩子，岂不是挺危险的？ 而且王卿知道，晚上的时候，白梦露和孙思惠也要待在这儿守着。 那危险岂不是加倍了？ 想到这儿，王卿谨慎地没有开门。 只是站在门口，隔着门，对着外面的外卖员说道：“你把外卖放下就好，到时候我自己会拿的。” 却不想，外卖员并没有答应，而是站在门口，又一次地重复那句话：“开门我把外卖送进去。” 语气平板无波，仿佛一个机械的人偶。 王卿皱了皱眉，对着外卖员的行径感到有些不喜。 谁家正经外卖员一定要买家开门啊？ 不都是买家说一声，放在门口就会放下的吗？ 执意要求买家开门，明显就是不安好心。 王卿声音里透着几分不悦，警告道：“你不用进来，你把外卖放在门口就好。你再纠缠，信不信我去投诉？” 外面那个声音，听到王卿要投诉，果然沉默了几秒，然后又开口：“开门，给钱。” 王卿站在门内问：“多少钱？” 外卖员报了一个数字。 王卿低头正准备掏钱，一摸口袋，倏尔，面上流露出一抹尴尬。 要命，出门的时候管家打理好了一切，但是她自己好像忘了带包了，身上也没有零钱。 王卿有些尴尬地，看向了一旁始终沉默不语的薛瞳，面色赧然地小声问了句：“那个……薛瞳，你带钱了吗？” 薛瞳摇了摇头。 这时候，门外，外卖员的声音再一次的响起。 不知是不是王卿的错觉？似乎比之前更加尖锐了几分。 “开门给钱——还是说，你们该不是，没有钱吧？” 门口的外卖员，脸上笑容渐渐变大，嘴角朝着两边咧开，面目狰狞扭曲起来。 他身上的皮肤也开始鼓了起来，就好像一个被注满了空气的气球。 仿佛在肌肤之下，还藏有一个什么怪物，即将捅破这层人皮，冲出来。 就在这个时候，外卖员听到了从自己身后传来的，“呼哧呼哧”的喘息声。 第132章 安息公墓21 什、什么声音？ 外卖员只觉得一股热腾腾的气息，粗重地喷洒在自己的后背上。 似乎就在自己的身后，正停驻着一只硕大无朋的野兽。 里面的王卿，还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听到外卖员说她没钱，顿时柳眉倒竖，又羞又臊得脸通红，恼羞成怒道：“谁说我没钱？！” 她是谁？ 她现在可是明日农场的农场主，怎么可能连点外卖钱都拿不出来！ 这要是真掏不出来，岂不是让人看笑话了！ 王卿一把掏出自己的手机，“能支付宝微信收款不？” 外卖员却已经无暇顾及门里王卿的话。 只觉得后背那喘息声格外的厚重，热乎乎得喷洒上来。 他甚至似乎已经可以听见，口水“滴滴答答”落下的声音。 外卖员颤颤巍巍扭过头去。 霎时间，一只庞然的怪物映入眼帘—— 覆盖着厚重狗毛的触手，在半空中肆意挥舞，上面还诡异地点缀着几只粉色的蝴蝶结。 从棕黑的狗毛下，探一条殷红肥厚的舌头，发散着腾腾的热气，似乎随时就要舔上来。 粘稠晶莹的唾液，顺着舌面，滴淌下来。 似乎早已对他垂涎三尺。 顷刻间，外卖员膨胀的身体，就仿佛被针扎了个洞。 “噗”的一声，迅速干瘪了下去。 脸上诡异狰狞的笑容，也维持不住。 提着外卖的手更是微微颤抖。 救、救命。 没人告诉他，这里还有…… 就在这时，门里的王卿气不过。 “哐当”一把拉开门，张口就问：“支付宝微信能付吗？” 外卖员脸色煞白，两股战战，几欲昏厥地盯着身后的怪物。 听见王卿开门的声音，哪里还顾得上她说了什么。 连忙回过头来，哆嗦着嘴唇，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就要往屋里冲。 王卿一看这人要闯进门里，脸色就是一变。 她连忙堵住了门口，推搡着对方的胸口，将人挡在门外。 好啊，她就说这小子为什么死活要她们开门，原来还真打着这种强闯的主意。 幸好自己留了个心眼，没有让他闯进来。 外卖员被王卿这么一推，不受控制地退后两步，也愣住了。 此时身后的那条舌头只差分毫就要贴上来了。 几滴濡湿的黏液甩在他的身上，是那怪物的口水。 外卖员心中一阵慌张，连忙朝着门内闯：“让我进去！” 王卿没有想到，这家伙一次不成，居然还想再来第二次。 这行为简直太恶劣了！ 王卿岂能让他得逞。 一抬眼，看见外卖员身后的“狗”，是之前被自己拴在保安室门边的。 王卿连忙喊道：“叼住他，别让他进来！” 得到了王卿的指挥，一直滴拉着口水的“狗”，终于动嘴。 肥厚粗糙的舌头一卷，就裹住了外卖员的身体，朝着旁边一拽扯，甩在地上。 外卖员重重摔落在地，发出了令人肉疼的撞击声。 摔在地上的外卖员顾不得多项，忍着浑身上下的疼痛，挣扎着想要爬起来逃跑。 可是“狗”的动作比他更快更敏捷，几根触手一起上前，按压住了他的四肢。 王卿看“狗”已经将人按住，这才气哼哼地撸着袖子上前。 “你小子，让你放个外卖，话这么多，逼逼赖赖，原来是打着这种主意！” 王卿低头看着外卖员，心里面越想越气。 这家伙看上去就一脸猥琐，难怪会打着送外卖的名义，过来干这种心怀不轨的事。 要是今天自己不在，只有白梦露和孙思惠两个姑娘在这儿，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呢？ 王卿气得狠了，干脆把外卖员揍了一顿。 对着外卖员一顿拳打脚踢，王卿的心里终于稍微顺了点。 看着鼻青脸肿的外卖员，王卿活动了一下打酸了的手腕。 “知道错了不？” 外卖员依旧被“狗”压着，挣脱不得。 他看了看“狗”，又看了看王卿，终于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两个是一伙的了。 外卖员一脸委屈地点了下头，含含糊糊得应了声：“知道了。” 王卿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那你说说你错哪儿了？” 外卖员小声道：“我不该跟您要钱。” “这是钱的问题吗？”王卿顿时怒了，撸着袖子又要冲上去揍一顿，“看来你还是不知道自己错在哪儿了！这种社会的败类！人渣！渣滓！” “我、我、我……” 外卖员是真想不到，自己到底哪里得罪了这种大佬？ 他委屈地简直要哭出来。 他只是一个来送外卖的，弱小、可怜、无助的男孩子啊。 就在外卖员不知所措的时候，忽然眼前一亮，瞥向了王卿身后。 白梦露正扒在保安室的门口，怯怯地探出半个脑袋来，查看外面的情况。 外卖员脑中顿时电光石火。 王卿是从保安室里出来的，但是王卿又绝对不是这里的保安。 再者，就连如此强大的怪物，都乖巧地听着她的话，她也绝对不是普通人。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 “我、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不该想要进去……”外卖员抽抽噎噎地说道。 他怎么敢妄想，和如此强大的存在，争夺猎物呢？ 外卖员心里就是一个后悔，知道乖乖放下外卖走就是了，还挨这么一顿打。 王卿冷笑一声：“知道就好，以后还敢不敢了？” “不敢了，不敢了！”外卖员连连求饶。 看着凶神恶煞的王卿，他甚至产生了一丝，自己回去之后，就立马换工作的想法。 王卿这才示意“狗”放开外卖员，自己低头去掏手机，准备付款。 但愿生怕王卿后悔，立马四肢着地，连滚带爬地逃了。 等到王卿掏出手机，一抬头，外卖员已经溜得无影无踪。 逃出生天的外卖员，一直逃出了老远，才抽抽噎噎地在路边停下车。 本以为，给安息公墓送外卖，是一件安全又能捞到不少好处的工作，谁能想到居然这么危险？ 外卖员心里一阵酸楚，抹了一把眼泪，从后备箱，抽出了一张招聘启事。 招聘启事上赫然写着四个字——“冥日农场”。 下面标注了，农场亟需招聘几位负责运输菜品的司机。 外卖员吸了吸鼻子，小声嘀咕：“要不……我就换个工作吧？” 第133章 安息公墓22 王卿还准备付钱呢，谁知道人跑得这么快。 呆呆地握着手机站在原地，愣了半天。 那这钱……是不用付了？ 王卿又低下头，看着地上散落的，外卖员跑的时候丢下的外卖。 外卖包扎得都很严实，哪怕经过了剧烈的晃动。也没有一点菜汤撒出来。 王卿捡起了地上的几份盒饭，提回了保安室。 孙思惠贴近了白梦露的耳边，小声问她：“上一个怪谈里，大佬也是这么刚的？” 就算早在墓园的时候，看到王卿揍了那个男人。 孙思惠也没有想到，面对【不能让外卖员进门】规则，王卿的选择居然是，冲出去把外卖员暴打一顿！ 白梦露已经两眼无神，脸上透出一种，说不清是无奈还是习惯的表情。 “啊，是的。”白梦露的声音很平静，平静中又透着点沧桑，“她一直很刚。” 再说，不就是个外卖员吗？ 那是没见过，王卿硬生生扛着一个大衣柜，扔往下楼下扔的画面。 这么一想，白梦露面对孙思惠，看到她满脸受冲击的表情的时候，心中竟然涌出一股奇异的优越感。 这有什么好少见多怪的呀。 王卿走进保安室内，将几份盒饭放在了桌上，招呼着大家来用饭。 孙思惠和白梦露都已经饿得不行，也没有客气，上前各自拿了一份。 拆开饭盒之后，里面就是很普通的那种盒饭配置，两荤一素，再加一份白米饭。 白梦露这个时候也顾不上什么节食的需求了，她感觉自己再饿就要晕倒了，拆了筷子就飞快地扒饭。 孙思惠见白梦露吃了，也跟着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王卿又给了一份给薛瞳，自己拆了一份，却没有吃，而是送到了门外。 “噜噜噜，过来！”将“狗”招呼过来，把盒饭放在了地上，王卿温柔地拍了拍它的脑袋，“吃吧。” “狗”乖巧地低下头去，三两口，就把相对自己体型明显小太多的盒饭，吃了个干净。 “狗”似乎还有些意犹未尽，伸出舌头，又舔了舔王卿的手。 王卿笑眯眯地撸了一把它身上的毛。 虽然它丑丑的，但是身上的毛厚厚的，简直就像毛乎乎的毯子一样，打理干净之后，摸起来非常顺手。 “没有了哦，不过你今天立了大功，回去之后我会跟管家说，给你加餐。”王卿笑眯眯地说。 “狗”低低地吠叫了一声，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响，十分亲昵。 薛瞳站在保安室里。 手里握着盒饭，却久久没有动作。 只是偏过脸去，没有双眼的脸正对着门外，静静“凝视”着和犬神贴贴的王卿。 一旁吃饭的白梦露似乎心有所感，下意识地停下了扒饭的动作，抬起头看了薛瞳一眼。 怎么感觉有一种莫名的幽怨气息？ 白梦露抖了抖肩膀，打了个哆嗦。 王卿喂完了“狗”，才重新走回保安室里。 薛瞳立刻凑了过去。 “老、板。”薛瞳张了张嘴，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下、次，我、也、可、以。” 王卿一脸茫然地抬头看她：“啊？” 薛瞳脸色正经：“你、揍、人，我、按、着。” 王卿大惊失色：“宝啊，这可不兴按呀！” 薛瞳脸一红，只是她肤色深黑，这点红根本看不出来。 王卿还以为薛瞳是学了什么不良习性，饭也顾不上吃了，一把抓过她的手，苦口婆心： “你听我说，咱们现在要以德服人，不会随便揍人的，你以后也不能随便动手啊。” 不对——王卿又认真看了薛瞳几眼——薛瞳是个残疾人，没有眼睛，本来就是弱势群体，自己还不让她动手，那不是放任别人欺负她吗？ 王卿连忙改口：“当然别人要是碰了你，你反击是对的。还有，一定要回来告诉我和管家，我们帮你出气。” 薛瞳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王卿看薛瞳理解了自己的意思，这才放心。 过晚饭之后，时间已经接近7点。 天地之间，暮色四合，已经完全没有日光了。 王卿看着保安室外深浓的夜色，陷入了忧思。 她一直没有见到老人从墓园内出来，这大晚上的，老人还待在里面，要是出事了怎么办？ 白梦露注意到王卿的神色，抿了抿嘴唇，在原地犹豫了半天，还是忍不住上前。 “你似乎有些心事，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 王卿扭头看向白梦露，叹了口气，“我在等一个人，他还在墓园里面，一直没有出来，我很担心他。” “嗯？”白梦露回忆一番，不记得跟王卿一起来的人里面，有还留在墓园内的呀。 不过，王卿这么说，肯定有她自己意思。 或许……对方是什么能够给王卿提供线索的存在呢？ 白梦露点了下头，想到自己晚上还要去园区巡逻一番，就说：“我晚上11点到凌晨2点要去牧区巡逻，如果那时候他还没出现的话，那要不要和我一起进去看看？” 王卿一听白梦露晚上那么晚还要巡逻，不由担忧起来。 “这么晚，一个人去多危险啊。这样吧，不管他有没有来，我都跟你一起进去。” 当然了，王卿心里还有句话没说出来：这么危险的工作，要不就干脆辞职了，来农场工作吧。 白梦露听到王卿提议和自己一起进去，心里暖洋洋的，知道大佬果然还是关心自己。 脸上不由得露出了一抹微笑，用力地点了下头，甜滋滋地应了一声：“嗯！” 一直到晚上接近十一点，王卿等待的老人始终没有出现。 眼看着巡逻的时间到了，白梦露翻出自己从保安室柜子抽屉里发现的手电筒，准备出去巡逻。 薛瞳想跟着王卿和白梦露一起去。 王卿看着坐在保安室里一脸不安的孙思惠，让薛瞳留了下来。 毕竟是深夜，让薛瞳在保安室里陪着孙思惠也好，不然怕孙思惠孤零零一个人害怕。 出发之前，白梦露叮嘱孙思惠：“你记得把电视打开看着。” 孙思惠连忙点头。 白梦露和王卿，牵上了“狗”，一起朝着墓园区走去。 她们走之后没多久，安息公墓入口处，一个身着红衣的女人，慢悠悠地飘了过来。 第134章 安息公墓23 此时，天地之间，一片沉寂。 浓沉的夜色中，万籁俱寂，就仿佛保安室外，已经是一片死亡的绝境。 但是自模糊高远的天幕上，垂落下的冰冷月光，却如一池凝滞空明的水。 红衣女人，是滴落在这水中的，一粒殷红的血珠。 保安室内的孙思惠，当即注意到了这个女人。 只是，当孙思惠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的时候。 一种恐惧，自孙思惠心底油然而生。 这个女人没有影子！ 什么样的存在会没有影子？ 孙思惠只知道，在自己看过的那许多民间故事里，一个统一的说法是——鬼没有影子！ 难道这个女人是鬼？ 孙思惠本能地怯缩了，刚张开的嘴，又不由懦弱地闭上。 可是，眼看着那个女人，距离公墓的入口越来越近。 孙思惠着急了。 依照规则，进出安息公墓都必须要登记。 “这位小姐，等一下！” 孙思惠倏然想起白天的时候。 白梦露面对那对情侣，哪怕女孩的脸已经腐烂变形，白梦露也依旧克服了心理压力，女孩的脸上涂抹化妆。 孙思惠当即鼓起勇气，而且那已经走到公墓入口处的女人，喊道：“进出公墓需要登记，请来登记一下。” 红衣女人的动作停住了。 像是听进去了孙思惠的话，慢吞吞地转过身来。 只见她一身红衣，满头乌黑的发长度及腰，乱糟糟地披散着，遮挡住了她的脸。 红衣女人低垂着脑袋，朝着保安室的窗口走来。 孙思惠有些害怕，脸都白了几分，却还是强撑着没有流露出太多异色。 孙思惠将白梦露之前放在桌上的登记簿，朝着红衣女人递过去，“在这个上面写上名字就好。” 声音轻轻的，像是唯恐惊着了面前的女人。 女人的脑袋动了一下，长发起伏，似乎是点了点头。 她抬起一只手，胳膊纤细得有些过分，五根手指枯瘦，宛如鸡爪。 却不是握住了孙思惠递过来的本子和笔，而是牢牢地抓住了，孙思惠伸过来后还没来得及收回去的胳膊。 “！！！” 孙思惠一惊，下意识地就用力想要抽回自己的手。 然而，那女人看似细瘦干瘪的手指，却稳若磐石，牢牢地桎梏着她的手腕，令她难以抽动。 孙思惠惊慌之下，喉咙仿佛被什么堵住了，浑身肌肉绷紧，甚至连叫也叫不出声。 而此时，被王卿留在保安室里的薛瞳，像是根本没有察觉到孙思惠的处境。 薛瞳坐在打开的电视机前，有双眼的脸直勾勾地对着电视。 电视屏幕里，几只黑漆漆的鼠妇似的虫子，正在活泼地乱爬。 显示出来的画面中，王卿和白梦露，在墓园中并肩走着。 孙思惠的状况越发不妙。 她只觉得，箍住自己手腕的那只手，冰冷刺骨。 一股森然的寒意，从与对方接触的肌肤处，渗透骨髓，朝着自己的胳膊一路往上，蔓延而来。 几乎，要冻僵自己的半边身体。 怎么办？ 怎么办？ 孙思惠费力的张开嘴，想要呼救，却发现自己已经发不出声音来。 与此同时，女人握着她的那只手，也从一开始的枯瘦，变得逐渐皮肉丰盈起来。 仿佛是吸收了她身体的血肉，来滋养起自身来。 孙思惠的心中涌起莫大的恐惧。 挣脱不得，情急之下，只能随手抄起桌上乱七八糟的物件，朝着红衣女人丢去。 倏然，一沓纸散落，从里面掉出几张方方正正的纸片。 在窗口处的红衣女人，明显愣了一下。 两秒钟后，松开了握着孙思惠胳膊的手。 她垂下头，将挡在自己脸上的长发，朝着旁边拨了拨。 从发丝间，露出一只眼睛来。 盯着桌上的纸片，凝神沉思了一会儿。 “名片……工作。” 孙思惠一被松开，就惊慌失措地朝后连退了几步。 与窗口的红衣女人拉开距离，这才低下头，去检查自己刚刚被抓住的手臂。 忽而听见了窗口处女人的喃喃低语。 “嗯？”孙思惠一脸茫然。 女人低头看着散落在窗口处的名片，声音低低的：“冥日农场……同事？” 女人说完这句话，再次抬起头来看向孙思惠。 孙思惠浑身打了个哆嗦，连忙朝着旁边挪了几步，靠得离“看”电视得薛瞳近了些。 王卿刚离开保安室的时候，她还有些害怕薛瞳，和薛瞳拉开了距离。 现在遇到了别的诡异，感觉还是靠着薛瞳更安全。 在孙思惠惊恐的目光中。 女人抬起枯瘦的手指，拨弄了几下自己乱糟糟的发，从乌黑的发丝间探出一张脸来。 那张脸极为的白，白到一种不似人的感觉。 它已经超越了正常人所能表现出的那种病态的苍白，是一种死寂的、无光的惨白。 任是谁见了，都会产生一种念头——这个女人绝对不是活人。 就在这骇人的白中，女人没有颜色的嘴巴，轻轻地勾了勾，嘴角扬起一抹弧度。 竟然是朝着孙思惠露出了一个笑。 “同事。”女人嘴巴动了动，吐出两个字。 孙思惠一脸恐惧，恐惧中又透着几分茫然无措。 她只有扶着身后的支撑物，险些要摔倒般，整个人摇摇欲坠。 然后就看见女人重又低下了头去，拿起笔，在登记簿上写了自己的名字。 女人写下了名字之后就离开了。 孙思惠目送女人进入墓园，这才颤颤巍巍走到窗口边。 只见登记簿已经被填上了。 孙思惠心稍定了定，压下恐惧，将桌上乱糟糟的东西重新摆好。 她的手腕上，方才被女人捏过的地方，此时已经留下了痕迹。 乌紫色的一圈，环在手腕上，仿佛刺青一般，渗进了皮肉里。 忽然，孙思惠目光一凝。 看见了桌上散开的几张纸片，原来是烫金的名片。 孙思惠回忆起方才，那个就女人是在看见了这几张名片之后，松开了自己。 她捡起名片查看，只见名片上印着四个字——“冥日农场。” 孙思惠记起来了。 这是今天王卿过来的时候，送给白梦露的，有好几张。 白梦露当时放在了书桌的一角。 没有想到，居然会在这个时候起到了作用。 孙思惠不由得猜测，或许这是一件可以克制诡异的道具？ 是因为白梦露和王卿关系好，所以王卿特意将这个东西送给了白梦露。 孙思惠盯着名片看了好半天，心里说不意动是不可能的。 毕竟这种对于诡异来说有很强的克制作用的东西，要是能放在自己身上，估计在怪谈里能减少不小的危险。 但是孙思惠很清楚，这是王卿送给白梦露的，虽然不止一张，但也不代表自己就可以随便拿取。 孙思惠在犹豫了半天之后，还是放下了手里的名片。 只是很快，她又忽然想到了什么。 “今天，王卿也给了我一张名片。” 孙思慧想起来，之前白天她去墓园巡逻的时候，从地上捡到了一张白色的名片。 王卿说不需要，就干脆让她拿着了。 孙思惠连忙从口袋里将那张白色的名片掏出来。 举到面前，与这些黑色的名片做对比。 两者大小差不多，厚度也差不多。 只不过一张写着“冥日农场”，一张写着“天宫收容医疗中心”。 听上去像是隶属于两个不同的组织。 “不过……” 孙思惠盯着手里那张白色的名片，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小声嘀咕着， “既然黑色的这张有用，白色的这张，应该也有着差不多的效用吧？” 孙思惠觉得，自己或许可以试一试。 如果确认有用，对自己而言，绝对是一个不小的收获。 当然，如果可以的话，她希望自己后半辈子，都不要有这种尝试的机会。 此时，墓园内。 王卿和白梦露并肩走着，王卿的手里牵着遛“狗”的绳。 月光明亮，倒是显得白梦露出门的时候，特意带着的手电，像是没什么用了。 “狗”在前面走着、跑着。 身上的几只粉色蝴蝶结，欢快地飞舞。 王卿同白梦露搭着话，旁敲侧击：“这份工作你想干下去吗？” 白梦露摇的摇头，“实习期只有一天，明天我就可以离开了。” 她是疯了、傻了，才会选择留在怪谈里工作。 王卿听到白梦露不愿意留在墓地这儿当保安，有些高兴。 这岂不是意味着，让白梦露去冥日农场上班的可能性，大大提高了？ 王卿的语气更加温和了些，继续问她：“离开了这里之后，你做什么工作？” 白梦露只以为王卿是在打听，她在现实中是做什么工作的。 回忆起自己在娱乐圈沉浮这几年，中间也不是没有小火过，到头来又是过气又是黑料缠身。 白梦露有一丝怅然与伤感，却还是低声答道：“演艺圈的。” “？”王卿愣住了。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白梦露不做保安之后，居然想往演艺圈发展。 这职业跳度也太大了！ 但是一转头，看到白梦露那张格外漂亮的脸，在月光之下更美得仿佛毫无瑕疵。 王卿又忽然觉得可以理解了。 也是，长的这么好看，不去演艺圈发展，岂不是可惜？ 不过，王卿自认为自己与白梦露已经很熟了。 作为熟人，王卿还是好心地对白梦露说了句：“演艺圈腌臜事多，你要是不适应，还可以再来找我。” 白梦露闻言倏然抬头，眼瞳因错愕微微增大了些许，倒映出王卿沉静的面容。 “大、王卿，你的意思……？” 难道王卿已经知道了，那些发生在她身上的事？ 说这番话的意思，是在暗示，如果遇到了解决不了的事，可以给她撑腰？ 王卿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自己这挖墙脚的意图，未免太明显了些。 “总之，我相信你。”王卿沉声道，“我们合作过，我知道你的人品与实力，想要做什么只管去做……总之，我这儿，会留给你一个落脚地。” 白梦露的心里，一阵说不出的温暖熨帖来。 大佬居然如此相信她！ 在她已经遭受过千夫所指、全网黑料、奚落嘲讽之后，依旧有一个人，愿意撑开臂膀，作为她的避风港。 白梦露这时候心中产生了一丝冲动。 如果这一次，她能活着离开这个怪谈，就去把一直困扰着自己的那件事解决了！ 虽然大佬说，遇到困难可以向她求助。 但是白梦露此时有信心，靠自己一个人也是可以解决的！ 只要想起，自己的身后有着王卿这样的后盾，无论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她都不会害怕了！ “王、王卿……” 白梦露张了张嘴，正要说话。 忽然王卿看向了远处，提高声音问了句：“什么人？” 白梦露一惊，扭头去看，只见一个黑乎乎的人影在夜色中，时隐时现。 那么晚了，谁还会在墓园里闲逛？ 王卿忽然面露恍然，莫非是白天那个老人？ 王卿一扯“狗”绳，“我们追上去。” 还没等白梦露反应过来，“狗”和王卿就离弦之箭一般冲过去了。 白梦露愣愣地在原地呆着两秒，心里感动之情还没有来得及溢出胸腔，就给冲没了。 “老爷子、老爷子，你跑什么呀？” 王卿看着前方不远处那个时隐时现的背影，心头一阵无奈。 这老爷子没事跑什么呀？ 这么大年纪的一个人了，怎么还跑得这么快？ 王卿看了一眼被自己牵在手上的狗，一咬牙，干脆松开了缰绳。 对着狗喊了句：“你先追上去把他拦住，别让他跑了。” 狗当即得令，拖着飞舞的蝴蝶结，就朝着前面加快速度猛冲。 只听见，静谧夜色中一声犬吠，划破了寂静的墓园。 两三分钟后，那个身影终于被赶上来的狗扑倒。 “呼哧呼哧”，王卿喘着粗气走上前，脸因为剧烈运动，跑得红扑扑的。 “老爷子，您说您跑什么呀？可累死我了。”王卿喘匀了气，忍不住低声埋怨。 这么大年纪了，还这么能跑，可真是老当益壮啊。 可是，低头一看这人的脸，王卿愣住了。 第135章 安息公墓24 这、这也不是老大爷呀。 只见面前是个形容瘦小的男人。 他的脸长得尖尖的，嘴巴夸张地往外凸出，两颊瘦得凹陷下去，眼睛很小，嵌在脸上仿佛绿豆一般，嘴边还有几根胡子。 他一手按着裤腰带，裤腿被“狗”叼在嘴里，死死咬住了。 王卿笑容讪讪，“那什么……不好意思啊？认错人了。” 这时候，落在后面一步的白梦露终于跟了上来。 还没有走到王卿的身边，白梦露就听到，耳边传来的孙思惠的声音。 “小心，那个家伙，不是从门口进去的！” 孙思惠透过电视的屏幕，看清了被“狗”咬住的男人。 她很确信，每个从大门进出墓地的人，都在登记簿上留下了自己的名字，而她根本就没有见到过这个男人。 这个男人，要么，不是从大门进入的，要么，就是原本就待在墓园里的。 得到了孙思惠的提醒，白梦露先是一愣，旋即立刻反应过来。 也难怪王卿一见到这个人影，就放“狗”追了上去，想必王卿已经先一步察觉了这个男人的不对劲。 白梦露连忙对王卿道：“他不是从大门进来的，登记簿上没有他！” 王卿闻言一愣，正准备让“狗”松开男人的动作，停住了。 重又低下头，微微眯起眼睛，仔细地打量起面前的男人来。 “你不是从大门进来的呀？” 来墓园拜祭先祖，不从大门进来也就算了，居然还选在这种深夜，真是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对劲。 男人被王卿这样揪着衣领按在地上，脸上的表情居然没有丝毫恐惧。 月光下，他两颗绿豆大的眼睛里，丝毫看不到眼白，只有两点漆黑。嘴边几根细细的胡须，一抖一抖，半咧着嘴，像是在笑。 看着男人的脸，白梦露忽然打了个寒战。 一瞬间，她只觉得，面前的男人根本不像是人，倒像是一只老鼠。 “放……开我。”男人的嘴巴开合，从喉咙里，发出了尖锐的声调。 这说话的声音里面，夹杂着些“吱吱叽叽”的怪异声响，也仿佛老鼠一般。 “放开你？”王卿忽而冷笑一声，“这么晚了，你偷偷摸摸地进来是要做什么？！” 越看这个男人，王卿越是觉得他樟头鼠目、贼眉鼠脸。 大晚上偷偷摸摸在墓园里面逛，肯定是有猫腻！ 就在这个时候，王卿灵光一现，忽然想起了什么。 对了，安息公墓！ 她就说这名字怎么这么耳熟？ 之前在广播里不是听到过吗！ 离开刈才中学的那天，在车上听司机放广播。广播里说，近期安息公墓发生了多起盗墓事件。 而且被盗的，大多还是没有子女的老人的孤坟，墓里面的陪葬品被洗劫一空，就连遗体都遭受了破坏。 想到这里，王卿眯起了眼睛，脸上的表情也变得不善起来。 “说！你是不是来盗墓的？！”王卿厉声喝问。 这种大半夜的，都11点多了，还出现在这儿的家伙，除了盗墓贼，王卿已经想不到其他可能了。 在一旁的白梦露，听见王卿这么问，也是一愣。 正要走上前，耳边忽然就响起了孙思惠的声音，急促、慌张。 “小心，你们看周围！” 保安室内，孙思惠盯着电视屏幕，脸上写满了紧张与惶然。 电视机的屏幕上，爬行着的小虫，越来越多了。 一只只形态与鼠妇相似的虫豸，扭动着浑圆饱满的躯体，越来越多地聚集在一起，已经将画面遮去了一小部分。 孙思惠心中焦急。 只见画面上，并没有被这些小虫们遮挡去的部分，暗处似乎有伏于地面的怪物扭动着肢体，朝着白梦露聚集过来。 她出声提醒白梦露，“越来越多了，快跑！” 然而声音却被不知名的力量扭曲，掺杂进了“刺啦刺啦”的电流声。 似乎电视上的虫子越多，白梦露所能听到的孙思惠的声音，就越发模糊不清。 等到白梦露看清楚周围，已经来不及了。 像是一只只匍匐在地的老鼠站了起来，一个个人影出现在了周遭墓群的墓碑后，林立静默。 数不清的目光落在了白梦露和王卿的身上。 白梦露被这些目光注视着，心头战栗，一阵骇然。 “王、王卿……”白梦露忍不住，小声叫起了王卿名字。 王卿这才从对男人的逼问中回过神来，一扭头，就看到了周遭那许多的影子。 突然这么多人出现，饶是王卿也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就往后退了一步。 看到王卿害怕，那被“狗”叼住了裤管的男人，忽然“呵呵”地笑了起来。 他的笑声也是尖锐的。 像是有人用指甲在墙上刮。 一双绿豆似的眼睛里，闪烁着得意诡毒的光。 “吱吱。吱吱。” 周遭忽然响起了许多细碎的声响，像是一群老鼠在叫唤，彼此交流着信息。 但若说老鼠，这声音又不够自然，更像是人模拟出老鼠的声音。 在冰冷月光下，一种说不出的诡谲之感。 白梦露站在原地，紧握着的手心里，已然出了层汗。 她挪着步子，朝王卿凑近了些。 白梦露看着王卿在夜色中沉静的面孔。 那裸露在衣服外的些许雪白肌肤，几乎被月光笼上了一层淡淡的青灰色。 就算王卿再厉害，打得过诡异，恐怕也很难同时对付这许多。 白梦露咬了咬嘴唇，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 “大佬……”要不我留在这儿拖住他们，你先走吧。 白梦露的话还没来得及出口。 林立的黑影中，一个身影忽然动了，从墓碑后走了出来。 月光照亮了他的脸。 一张与王卿捉住的人，分外相似的面孔。 同样的细瘦，凸嘴，腮边几根胡子，眼睛小如绿豆。 只是在他的嘴边，还挂着一缕殷红泛黑的液体，像是某种已经不新鲜的、开始腐烂的血液。 他细瘦伶仃的一只手上，还拖着半具人体残骸——已经腐败的柔软肚腹，被掏开了一个孔洞，几根乌黑的肠子从里面滑了出来。 上面啃噬过的痕迹，分外清晰。 第136章 安息公墓25 那人朝着王卿一步步走来。 一边走，手里拖着的那具残骸，就一边在地上颠簸拖行。 尸体头已经不见了，脖子往上空荡荡的，一些白胖的蛆虫在颈子处钻行。 那人攥着这尸体的一条胳膊，紫黑色的胳膊肿胀着，饱胀得几乎泛起一层油光的肌肤下，隐约可见蓄脓的尸液。 被掏开的肚子里，滑腻腻的肠子裹着黑红色的液体，还有难以分辨的秽物，断断续续地往外滑落。 随着那人的走动，在地上拖出长长一条痕迹。 被王卿揪住的人，“呵呵”地尖声笑着。 更多的家伙，暴露在了月光下。 全都是一样的尖脸，胡子，绿豆眼。 被这许多长相几乎一模一样的家伙盯着。 白梦露只觉得胸口发闷，脑子昏沉，胃里一阵翻腾，控制不住的想要呕吐出来。 她忍耐一下这种不适的反胃感，想要叫王卿赶紧先离开这里，自己可以留下来，拖住这群家伙。 反正她是保安，依照规则本来就是要巡逻的。 王卿是为了陪她才进来。 却见王卿若有所思的眯起眼睛。 将那拖着尸体残骸的家伙，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 又扫视过周围的其他人。 脸上露出了恍然之色。 “你们、都是一伙的吧？” 王卿的声音冰冷，语气中透出几分凛然寒意：“团伙作案是吧？” 王卿的目光，最终定格在了，被男人拖着的那具损坏严重的尸体上。 确认了，这群人就是新闻里说的盗墓贼！ 没看到物证都在这儿吗？！ 一开始还以为是单人作案，没有想到居然是团伙作案。 看这群人长得这么相似，大概彼此之间都有一些亲戚关系，说不准就是一个村子里出来的。 王卿过去曾经在电视上看到过，有些贫穷的地方，一整个村子里的人都从事着同一份违法犯罪的工作。 比如出名的整个村子搞诈骗，又或者是贷款不还。 王卿估计，自己这次就是遇上了那种，一整个村子出来搞盗墓的。 “盗墓也就算了，居然还毁坏尸体！” 王卿看着盗墓贼手上，明显被损坏严重的尸体，痛心疾首。 这家伙实在是太过分了！ 这些被埋在墓地里的死人，平时没有子女亲属过来拜祭就已经足够可怜了，现在居然还要被挖出来，毁坏遗体、暴尸荒野。 这到底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我不管你们有什么难言之隐，生活有多么艰辛困苦，对尸体做出这种事，就等着接受法律的制裁吧！” 说着王卿不顾周围人的反应，一把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划开屏幕，就准备报警。 然而当按下了报警的号码，将手机凑到耳边。 王卿只听到，从里面传出电话无法接通的声音。 这才倏然反应过来。 她白天的时候，就已经准备报警过一次了，当时也没办法打通。 看来，安息公墓这块地大概实在是太偏僻了，根本就没有信号。 此时盗墓贼已经围了上来。 一双双绿豆大小的眼睛里，闪烁着诡异的光芒，看向王卿和白梦露的时候，满是贪婪。 白梦露注意到，他们中不少的手上都拖着一些残肢断骸。 或是已经腐烂肿胀的胳膊； 或是被掰下来，断口处拖着青紫色筋络的大腿； 还有流淌着暗黄色脂肪的心肺肝脏。 只看一眼，都能感觉到扑面而来的浓烈尸臭。 “滴答——” 似乎是谁的口水淌了下来。 紧跟着“刺溜”一声，涎液被嗦了回去。 但是周围越来越多的吸溜口水的声音。 在这本应该万籁俱寂的深夜墓园中，白梦露几乎产生了一丝错觉，就在自己的周围，密密麻麻的、成千上百的、甚至是望不到尽头的……老鼠。 他们准备着一拥而上，将自己的血肉分食！ 是啊—— 白梦露的目光，落在那肚子大敞，滴淌着细长肠子的尸体上。 想起了她曾经看过的动物世界。 在动物的世界里， 柔软的、没有骨骼覆盖的腹部，充盈着肥美的脂肪和柔软的内脏， 是任何捕猎者，优先选择的进食之处。 保安室内。 孙思惠凝视着屏幕里发生的一切。 即便不在现场，也感受到了那一份压抑与瘆人。 她不安的坐在椅子上，手紧紧地攥了起来，指甲已经嵌入了掌心，掐出红痕。 孙思惠已经可以预见： 倘若此时，不是有王卿陪着白梦露的话。 大概就是她在屏幕外，指挥着白梦露如何逃避这许多家伙的围追堵截，直到巡逻时间结束。 可是—— 屏幕上密密麻麻的虫子，已经多到，将画面遮掩去了大半。 这种看不清画面的情况下，孙思惠知道，白梦露只怕会无比危险。 而此刻。 孙思惠抬头看了一眼，挂在保安室墙上的钟。 正好所有的指针，都指向了标注着12的数字。 这正是凌晨的开始。 分针一格一格地移动着。 不知不觉，已经沿着顺时针从标注着12地数字上，指向了标注着3的数字。 电视屏幕里，那肥胖的虫豸越来越多。 四边的边角都已经被密麻的虫子填满，仿佛这电视生来就是这般，周遭有一圈深褐色的遮挡物。 可是当人仔细看去的时候，就会看到，那厚厚的一圈深褐色，正在不停地蠕动。 孙思惠甚至已经看不清楚，电视画面内的光景。 但她能听到声音。 并不是王卿和白梦露在墓地内的声音，而是从电视里面传出的，悉悉索索的，仿佛有无数虫子攀爬、蠕动、挤压的声响。 孙思惠甚至怀疑，出现在屏幕上的这些虫子，只是电视里面的少部分。 实际上，整个电视机的内部，已经被这些虫子占满了。 只差一些，他们就挤破整个电视，钻出来。 画面已经被几乎完全遮挡，看不到王卿了。 这时候，孙思惠听到了，坐在自己身旁的薛瞳，发出了平板无波的一声叹息。 “啊——”薛瞳，“看、不、到、了。” 第137章 安息公墓26 孙思惠还没有反应过来，就看见薛瞳已经站起身，一步步的朝着电视走去。 目标明确。 孙思惠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只觉得，薛瞳刚朝着电视机走了两三步，距离稍微拉近些，屏幕上那些不停蠕动着的虫子，就蛄蛹得更厉害了。 仿佛是受到了什么惊吓。 薛瞳面无表情，脚步不停。 那汇聚成片的虫子，也动得更加厉害。 它们疯狂的蠕动震颤着，连带着整个电视机也开始微微摇晃起来。 孙思惠甚至听到了，从电视机内部传出的“滋滋”声响。 终于，薛瞳走到了电视机前，停下脚步。 “老、板——看、不、到、了。” 薛瞳紧盯着电视机，一字一顿。 屏幕上的虫子已经将画面几乎完全盖住，只是蠕动之间，会渗透出些许。 同在保安室里的孙思惠，听着薛瞳的话，心里泛起一阵茫然。 薛瞳又没有长眼睛，不应该本来就看不到吗？ 不过说真的，看不到电视机里的画面，谁也不知道墓园里此时究竟是什么样的情况。 孙思惠是真的很担心。 毕竟，从之前电视画面还没有被完全遮挡的时候下看，王卿和白梦露遭遇到的那些东西，就已经很多了。 就算王卿再厉害，双拳难敌四手，只怕想要应付，也很困难。 没等孙思惠多想，就见之前一直面无表情的薛瞳，此时眉头微微皱起。 没有双眼的脸上，流露出也许苦恼的神色。 很快，薛瞳像是想到什么，抬起一只手。 下一刻，坐在位置上的孙思惠清晰地看见，薛瞳的手掌中间，裂开了一道细长的口子。 那道口子细窄狭长，贯穿了整个手心手背，像是被瘦薄的刀划然而。拉出来的，但却不见一点血。 倏然，薛瞳手上的口子动了几下。 继而，便像一只眼睛那样，血肉朝着两边张开了。 一枚圆滚滚的猩红的瞳仁，出现在了裂开的口子里——从薛瞳的手里长出了一只眼睛。 这一切的发生，其实不过是须臾之间。 甚至没有给孙思惠大脑接收信息、处理信息的时间。 只见薛瞳将那只手按在了屏幕上。 那只眼睛紧贴着屏幕，随着薛瞳的动作，在屏幕上一寸寸滑过。 凡是薛瞳的手心经过的地方，虫子全都消失无踪，重新显露出黑白的电视画面来。 孙思惠本以为，是薛瞳手心里的那只眼睛，驱赶了那些虫子。 可是紧跟着，她就听到了细细碎碎的声响。 就像是小时候吃的那种干脆面，塞进嘴里咀嚼，所发出的声音。 电视屏幕上散落着些许虫豸的碎屑。 只是太过细小，并不醒目。 若非孙思惠观察得仔细，根本不会发现。 此时，孙思惠的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 她吃了那些虫子！ 虫子并不是受到了危险，被驱离。 而是被薛瞳手心里长出的那只眼睛给吃掉了。 薛瞳的手抹过屏幕，眼睛将满屏幕的虫子吃得干干净净。 画面又重新显现了出来。 再一次见到王卿，薛瞳的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见到电视画面被放出来，孙思惠已经顾不上太多。 管她薛瞳是用了什么手段呢？反正看王卿很信任薛瞳的样子，应该不会做什么对王卿有害的事。 孙思惠连忙去看电视里此时王卿和白梦露的情况。 只是一定睛，孙思惠傻眼了。 墓园内。 王卿将狗绳缠绕在最后一个獐头鼠目的家伙身上，用力一拉，收紧，将那家伙勒得“叽叽”直叫唤。 王卿松开手，拍了拍手心，长松一口气。 总算是把这群盗墓贼都给抓住了，一个都没放过！ 这种伤天害理的事让他撞见了，哪能不见义勇为拔刀相助？今天要是跑掉一个，都是她这个热心公民的失职！ 只见那群家伙已经被捆得宛如一串葡萄了一般，一连串得倒在地上，不停蛄蛹，就是爬不起来。 幸好是王卿拴“狗”的狗绳足够长，不然还捆不住这么多。 不过，狗绳都用来拴这些家伙了，站在一旁的“狗”有些不高兴了。 浑身上下的狗毛触手，都软趴趴的搭在地上，绑着蝴蝶结的那几根，也不似之前那样欢快摇摆了。 王卿察觉到“狗”的情绪不佳，连忙安抚地伸手摸了摸它的脑袋。 “乖啊，乖啊！”王卿向它承诺，“回去之后我再给你多备几根狗绳，这根咱们不要了。以后咱们再出来，想拴哪根狗绳，就拴哪根狗绳，多拴几根也行。” “狗”这才有了些精神，从厚重的毛发下，伸出一根鲜红的舌头，舔了舔王卿的手。 白梦露在旁从头看到尾。 表情， 从一开始的，想要牺牲自己，为王卿争取逃生机会的大义凛然； 变成了稍微有些震撼，但又对王卿展现出的高强实力信赖并钦佩不已的敬仰； 最后终于定格在了敬仰中透着点无奈，信任中透着点茫然，以及一些些心疼。 这没办法不心疼啊，这群家伙简直被王卿打的屎都要出来了。 但是这也不能怪王卿。 王卿本身，是只想抓住他们，然后把他们交给警察来处理的。 可，一看到满地的断肢残骸，她的理智就有点不受控制了。 这群盗墓贼实在是太可恨了，求财也就算了，居然还这样破坏遗体。 还把遗体从坟里拖出来，甩的到处都是，既不尊重遗体，又破坏环境污染卫生！ 王卿越想越来气，导致她明明已经把人揍到失去反抗能力后，还又忍不住补了梆梆两拳。 白梦露眼睁睁地看着，王卿做完了这些后停下手来，才颤颤巍巍问出声。 “那个……大佬，这些家伙怎么处理？” 一听到白梦露这么问，在地上的那群家伙，连忙去看王卿的脸色，此起彼伏的发出“叽叽吱吱”的交换声。 终于，从一堆没有意义的怪叫中，蹦出了一句人话：“别、别杀我……” 那家伙脸上的几根胡须，不停地抖动着，绿豆大小的眼睛里，闪烁着怯畏的光芒，此刻一脸紧张地盯着王卿，一副唯恐王卿会干掉自己的样子。 王卿一愣。 立马跳开一步，战术后仰，连忙为自己辩白：“你可别胡说啊，我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滥用私刑可不行，我得把你们全都交给警察！” 第138章 安息公墓27（完） 作为一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 王卿这一晚缴获了盗墓贼32名。 当墙上的时针指向了凌晨2点。 王卿牵着自己的战利品，和白梦露一起走回了保安室。 透过电视机画面，看清楚了墓园中发生的一切，此时的孙思惠心中已经掀不起任何波澜。 沉默地打开了保安室的门，孙思惠站在门口，看着外面站成一排的某种生物。 半晌，终于憋出句话：“那个……大佬，人太多了，恐怕不能全部塞进。” 保安室里温暖的灯光，透过窗口撒出来。 王卿随手将狗绳的一端，拴在了保安室旁边的栅栏上，朝着孙思惠摆了摆手，一脸无所谓。 “没事，就让他们待在外面好了。” 说着，王卿和白梦露一起走进了保安室内。 被拴在外面的那群家伙，一见王卿的身影消失在保安室的门后，立马动了动身体。 似乎想要挣扎着逃离绳子的束缚。 就在这个时候，一条热乎乎的舌头，停在了他脸的上方。 “啪嗒、啪嗒。”几滴口水，砸落在他的身上。 他仰起头一看。 “狗”的嘴就停留在他的身体上方，几只覆盖满狗毛的触手，正在夜色中随风飞舞。 王卿一进到保安室内，薛瞳立马拉着她在椅子上坐下。 “老、板、辛、苦、了。”薛瞳一字一顿道。 王卿摸了摸脑袋，有些赧然：“没事儿，不辛苦不辛苦。” 就是抓了几个盗墓贼吗？ 为人民服务，她高兴着呢！ 王卿准备将这些盗墓贼交给警察处理。 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拨通了报警电话。 这一次电话依旧显示没有接通。 怎么老是打不通呢？ 王卿一脸纳闷地盯着手机。 正费解时，忽然，王卿脑中灵光一闪，记起来了。 之前广播里说过，提供盗墓贼的线索，可以拨打警队热线。 那个号码是多少来着？ 王卿略一思索，在手机里输入了号码，很快便拨通了。 王卿知道，这些警察平时维护社会治安，应该很忙，自己不能耽误他们的时间。 没等电话那头先开口，王卿率先出声：“我要举报，我有盗墓贼线索。” 电话那头立刻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透着几分热情：“您好，您好，这位热心群众，请问你有什么线索要提供给我们？” 话锋一转，这热情飞快地冷却了下去，透着几分阴沉，“相信您一定是真的有线索，而不是浪费警力吧？” “当然！”王卿连忙道，“我可是知法守法的好公民，怎么可能做出浪费警力这种事！” 王卿的目光透过窗口，扫了一眼外面被捆着的盗墓贼。 “要不您直接带着人来安息公墓吧，盗墓贼一共32名，我全部抓着了，捆在这儿等您过来带人回去调查。” 电话那头的声音明显沉默了一下，几秒钟后才问了声：“什么？” 王卿的语气，不由得变得义愤填膺起来。 “不过我说真的，这些盗墓贼也实在是太可恶，太过分了！” “你知道他们都做了什么吗？求财也就算了，居然还毁坏遗体！那些尸体啊、胳膊啊、腿啊、肠子啊，甩的到处都是！” “当然，我知道你们警察抓人，是要讲求证据的。所以现场我没敢破坏，那些被侮辱损毁的尸体，现在也还躺在原地呢，就等你们过来调查。” 王卿长长的一段话说完，就开始等待电话那头的回音。 她一双眼睛亮晶晶的，一副很期待对面可以对她的行为进行夸奖的样子。 然而，对面只是在沉默了几秒后，回了几个字：“好的，我们知道了。” 王卿不由得有些失望，眉眼都耷拉下来了几分。 只是很快，王卿又意识到，警察们还没见过现场呢，现在表扬也未免太早了。 这么一想，她的心情又美好了起来。 保安室的后半夜，再没有发生什么变故。 王卿和孙思惠、白梦露等人，一直坐在保安室里，等待警察的到来。 白梦露心里也觉得奇怪，在怪谈的世界里，居然也是有警察的吗？ 又或者，那些警察也并不是活人，而是诡异？ 一夜很快过去，月亮的光逐渐消失，日光出现。 早晨七点，几个穿着警服的人，才终于出现在了安息公墓外。 王卿等了他们许久，终于等到他们出现，连忙打开保安室的门，走了出去。 白梦露依旧待在保安室里，只是透过窗口，观察着王卿和那几个家伙的互动。 这些所谓的警察，是这个怪谈本来就应该有的吗？ 还是说，他们是从其他怪谈里，来到这里的呢？ 白梦露为自己天马行空的想法感到好笑。 但是论坛上的确有人曾经提出过一种观点——各个怪谈之间，其实是相互有联系的。 提出这个观点的人，就是曾经通关过“刈才中学”的岳蘅芜。 但是关于这些观点的详细，岳蘅芜并没有说出更多，可能他是又进入怪谈里去了，还没来得及将后续交代出来。 国家也没有出面对这方面做些什么解释，这一观点很快被淹没在论坛那浩如星海的帖子中。 王卿在门外与那些警察们做着交涉，白梦露看见，她指了指被捆成一串葡萄的那群家伙，然后又说了些什么。 只是相隔了些距离，白梦露并没有听清。 很快警察们就将被捆在一起的那些盗墓贼们带走了。 王卿心情似乎很是愉悦，哼着小曲儿走回了保安室里。 “在这儿耽搁一整晚了，我跟薛瞳该走了。”王卿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钟，对白梦梦道。 她确实是在这里耽搁了挺久，而且还忘了打电话给管家报平安，一想到管家在农场里等了一天一夜没见自己回来，王卿就有点说不出的心虚。 白梦露也知道这个怪谈已经到了收尾的部分，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的话，自己跟孙思惠能安全的离开了。 她朝着王卿点了点头，“你注意安全。” 太多的感激只需放在心里，不必嘴上言说。 白梦露能做的，只有叮嘱王卿在接下来的怪谈中注意安全。 第139章 论坛 上午，9:15。 白梦露在星级酒店柔软的大床上醒来。 睁开眼睛，望着天花板，一时，像是还回不过神。 走廊上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跟着，是钥匙插进锁孔里拧动的声响。 房门被打开，小林提着刚买的早点从外面走进来，见白梦露躺在床上。 熟练的上前，同她打招呼：“梦露姐你醒了，我买了些早点。有豆浆，特意叮嘱了不加糖，你要喝吗？” 白梦露像是这才回过神来，涣散的瞳孔重新聚焦，一个骨碌从床上坐了起来。 “豆浆，我要你那杯，加糖的。”白梦露说道。 小林一愣，“梦露姐你不是要……？” 白梦露急不可耐地朝她招手，催促道：“别管那么多，先给我吃了再说，保持身材什么的，以后再提，我都快饿死了。” 安息公墓那个怪谈，似乎格外容易让人饿。 她在里面待了一天一夜，就只吃了那一顿外卖。 出来之后真的是饿得胃都发疼，前半个月为了保持身材而节食的记忆又涌上来，身体本能催促着她赶紧摄入糖分和热量。 小林从袋子里翻出自己那杯带糖的豆浆，插了吸管，递给白梦露。 白梦露一把接过，叼着吸管，开始牛饮。 一口气喝空了半杯，才终于松开嘴，打了个嗝。 “妈呀，我都多少年没喝过带糖的豆浆了，豆浆还是要甜的才好喝。” 白梦露喝了半杯豆浆，仍旧是不满足，又低头去看小林带过来的其他早点，从里面翻出了一个肉包，开始狼吞虎咽。 小林想要阻止都没来得及。 看着白梦露一副饿死鬼投胎的样子，小林一阵无措。 “梦露姐，你昨晚这是经历了什么呀？” 白梦露叼着咬了一口的包子，含糊地答了一句：“我又进了个怪谈。” “啊？”小林一惊，瞪大了眼睛。 白梦露却已经无暇分心回答她的疑问，只是风卷残云地将嘴里的那个包子吃下去，又喝了两口豆浆。 她做艺人长期节食，胃本来就比平常人小些，吃这么多后，肚子已经突起，甚至感觉连食道里都挤着食物。 确定自己真的吃不下了，白梦露才停了嘴。 “这次我又见到了王卿。”白梦露抽了一张床头柜上的纸巾，擦了擦嘴，对小林说道。 小林：“啊，大佬？” 白梦露轻轻点了点头，继续说：“这次还是多亏了大佬帮忙。” 随后，将这次在怪谈里发生的事情，简单地对小林复述了一遍。 小林听得一阵胆战心惊，很快被带跑了思维，也没有对白梦露反常的饮食说些什么了。 吃过早饭，也聊完天，白梦露就让小林将昨天换下来的衣服送去干洗店。 自己则是靠在床上玩起了手机。 回想起在怪谈中发生的事情，白梦露熟练地找到了官方的论坛，登录了进去。 在“安息公墓”怪谈里，王卿离开后，并没有发生什么意外。 保安室里的时针，指向早上9点的时候。 保安室外准时地出现了一个人，手里拿着两份合同。 那个人对白梦露和孙思惠发出了真诚的邀请。 他告诉她们，她们两个已经成功通过实习期，可以转正，希望她们愿意留下来担任保安这份工作。 白梦露知道，选择留下来的话，自己就没有办法回到现实世界了，于是果断拒绝。 孙思惠见状，也连忙跟着拒绝。 拒绝之后，白梦露就脱离了怪谈，回到了现实世界。 想必，孙思惠现在应该也安然无虞地回到了现世世界。 白梦露在论坛中输入了“安息公墓”四个字。 这个怪谈应该是最近一个月才出现的，论坛上面关于“安息公墓”的帖子只有寥寥几条。 白梦露点开帖子，挨个看过去。 帖子上所述的内容，与她在“安息公墓”经历的，相差并不是很大。 这些帖子中，好几个都不是双人通关的，最后活着脱离怪谈的只有一个人。 比如，有的人一进去还没有来得及找到规则，就因为保安制服没有穿好，违反规则被诡异杀了。 后面之所以能通关，是因为他打开门放了外卖员进来，请外卖员在自己巡逻的时候，在保安室内暂代保安。 不过，为此付出的代价是，他给了外卖员一条自己的胳膊。 通过这条，白梦露知道了，放外卖员进保安室并不一定会死，但是大概率会支付一些代价。 活人的血肉，对于怪谈类的生物，有一种天然的吸引力。 只不过可能是受制于规则的约束，怪谈内的生物并不能直接捕食人类。 但，王卿硬生生靠着暴力打跑了外卖员的行为，也属实是一股清流。 白梦露继续往下翻。 看到了有人在面对那对情侣的时候不知所措，最后硬生生被剥掉了自己的脸皮，给那女孩贴上。 白梦露心中长松一口气，幸好自己当时及时作出了反应。 有的人在巡逻的时候，并未遭遇那对情侣，逃过一劫。 但是却遇到了老人，差点儿就被老人请去“家”里做客了。 说到最后是怎么躲过的，楼主却是含糊其辞。 白梦露怀疑他是有什么天赋之类。 最危险的应该是晚上的时候巡逻。 是完全没有办法避开那些东西的。 于是，几乎每一位在晚上巡逻的调查员，都遭遇了追逐战。 如果在保安室里的队友靠得住的话，可以靠着队友的指挥逃脱。 如果在保安室里的队友靠不住的话，那就只能自求多福了。 不过，一般活下来的也是在晚上巡逻的调查员。 当他们回到保安室的时候，都会看到，留在本应该安全的保安室内的同伴，不知因为什么原因死掉了。 选用外卖员代替同伴留在保安室的，倒是可以见到活着的外卖员。 但是具体发生了什么，谁也不知道。 这个怪谈所给出的信息并不多，规则看上去也十分简单。 可是，由于隐藏在这个怪谈中的真相，暂时还没有被揭秘出来。 也没有哪一组的两个调查员，能完全安然无恙地离开。 这个怪谈里现在已经被发现的规则，还是被判定为不完整的。 至少其中有一点，白梦露确信，除了自己和孙思惠，没有人经历过。 就是那群穿着白色防护服的人。 在所有的帖子里面，没有任何一条提到了，这个怪谈里有这些人的存在。 白梦露刷新论坛，一条新的帖子出现了—— 【新人提问：有谁听说过“天宫收容医疗中心”吗？】 第140章 见面 白梦露目光一凝。 无他，因为发帖人的名字太熟悉了。 直接用的是真名：孙思惠。 【孙思惠：我是第1次进入规则怪谈的新人，今年38岁，之前是全职家庭主妇。这一次进入怪谈，幸好有两个妹妹一直在帮忙，她们比我小，但比我厉害很多，真是惭愧。这次在怪谈里，我捡到了一张卡片，上面写着“天宫收容医疗中心”四个字，请问有谁知道这是什么吗？】 这个帖子发出之后，并没有多少人回应。 毕竟，“天宫收容医疗中心”，是个根本就没几个人听过的名字。 白梦露犹豫着是否要私信孙思惠，提醒她不要说出关于王卿的事。 可另一方面，白梦露并不想暴露太多自己的存在。 她安静地等了几分钟，见迟迟没有人回应，这个帖子很快沉了下去。 白梦露松了口气。 这口气刚松了一半，下一刻，她看到有人回了这条帖子。 【岳蘅芜：这张卡片你多少钱卖？】 看清回帖人名字的那一瞬间，白梦露只觉得眼前一黑。 居然是岳蘅芜！ 在这个论坛上，岳蘅芜的名字，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不只是出了名的“刈才中学”， 可以说，花国现如今已经被彻底宣告通关的规则怪谈，其中有一半，有他的功劳。 岳蘅芜一出现，很快吸引了论坛上还活跃着的大部分人的注意。 【痴鈊ヅ绝纞：我去，居然是岳蘅芜大佬！大佬是不是挺久没上过论坛了？】 【冰凌蔷薇女孩：我的天啊，大佬，前排合影。】 【念雪归尘：大佬为什么想买这个卡片，有什么用吗？】 【岁月静好：天宫收容医疗中心，都没有听过，有谁听说过这个怪谈吗？】 【黑妞爱狗蛋：大佬想买肯定有自己的理由吧？反正我是没有听说过。】 【姐就是女王：楼主要卖吗？卖的话我愿意出别人开价的双倍。】 【念雪归尘：我的天呀，直接抢岳蘅芜大佬的东西吗？】 【姐就是女王：有钱，任性，想买就买。】 白梦露看着自从岳蘅芜冒头之后，越叠越高的楼层，心下不由发慌。 唯一庆幸的是，岳蘅芜只回了一句帖之后，就再没说过什么。 下面跟帖的人，也都纷纷表示，没有听说过这个所谓的“天宫收容医疗中心”。 趁着事态没有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白梦露直接私信了孙思惠。 孙思惠表明了自己的身份，获取了孙思惠的信任后，白梦露约了孙思惠在线下见面。 白梦露特意叮嘱孙思惠，希望孙思惠不要再回那个帖子，不管帖子里的人怎么说，都不要给一句回应。 一切，等两人见面之后线下谈。 孙思惠表示明白。 只是结束与白梦露的交流后，孙思惠看着私信栏里突然多出的一条私信，感到有些为难。 那条私信正是岳蘅芜发给她的。 【岳蘅芜：那张卡在你的手里，你不一定能好好利用，两百万，卖不卖？】 孙思惠犹豫了一下，想要回复自己再考虑考虑，只是还没有打完，岳蘅芜紧跟着又发了一条。 【岳蘅芜：你根本不知道天宫收容医疗中心是什么，那张卡在你的手里，还有可能给你带来危险。】 孙思惠握着手机坐在床沿。 窗帘没有拉开，手机屏幕冰冷的白光照亮了她的脸。 她抿着嘴唇的动作不由用力，嘴角向下拉扯着，那张已经显出岁月痕迹的脸上，法令纹加深了几分。 最后，孙思惠伸手点了一下退出，一句话也没有多同岳蘅芜说。 孙思惠和白梦露在两个不同的城市。 由于孙思惠每天还要接送孩子放学，白梦露正好没有戏要的，干脆买了车票，亲自前往了孙思惠所在的城市。 两个人约在了咖啡厅见面。 在现实中见到白梦露，孙思惠有些紧张地握紧了手里的杯子，身体在皮质沙发上不自在的扭动了两下。 像是为了缓解气氛，她笑笑开口：“白小姐，你真人比电视上还好看。” 白梦露摘了墨镜看她：“你知道我是谁了？” 孙思惠的笑容有些讪讪。 实际上，在怪谈里，她根本就没有认出来白梦露是明星。 一方面，白梦露也算不上大火，早就过气。 另一方面，孙思惠这两年忙着照顾孩子，也很少看电视剧，每天都在柴米油盐中打转。 白梦露倒也不跟她客套，直接开门见山的问：“现在，你身边有人知道你手里拿着那张卡吗？” 孙思惠连忙摇头：“我本来打算跟我老公说的，后来你提醒了我，我就什么都没说了。” 一边说着，她一边掏出手机，将那天发的那条帖子给白梦露看。 “我还向论坛的管理员申请了封禁，现在已经是封禁状态。”孙思惠急切地说道。 白梦露看了一下，心头渐松。 帖子被封禁之后，很快就没了水花，淹没在论坛一众更有看点的帖子里。 岳蘅芜也在回了那条帖子之后，就再没了动静。 白梦露迟疑了两秒，问孙思惠：“岳蘅芜还有找过你吗？你想卖那张卡吗？” 孙思惠没好意思说，其实她是动过卖卡的念头的。 那可是200万，到手之后，只要不发生什么意外，足够她儿子过好后半辈子了。 他们做父母的，努力一辈子，也不过就是想给儿子一个更好的环境罢了。 只不过比起论坛上的网友，孙思惠还是更信任面前，和自己一起经历过生死的白梦露。 “你说让我先不要理会，岳蘅芜给我发过消息，我没回。”孙思惠小声道。 白梦露微微颔首，问：“那张卡应该是王卿帮你获得的吧？” 孙思惠脸上一红，有些赧然：“是，她说不要，就给我了。” 白梦露也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王卿给自己的那些黑色名片。 离开怪谈的时候，她把这些名片都揣进了自己的怀里，没想到一起带了出来。 所以白梦露猜测，孙思惠手里的那张应该也是差不多的。 白梦露道：“我并不清楚这些东西有什么具体的作用，但是既然是王卿给你的，应该就是希望你能留着。有人愿意出高价买，只能说明，它的价值可能超过对方给出的价格。” 孙思惠点了下头，表示自己明白。 忽然她手机又响了一声，是论坛私信的推送声。 孙思惠低头看完那条私信，表情忽然有些怪异，犹豫了一下，将手机举到白梦露的面前。 第141章 单如是 孙思惠低声道：“白小姐你看看这条吧。” 白梦露伸手接过，只见私信上页面上，赫然是一个自己颇为熟悉的名字——单如是。 白梦露目光微微一凛。 若说，岳蘅芜是单纯的靠着技术，在论坛上拥有了不小的拥趸，真人从未出镜过任何画面，无人知道他的真实面貌与性别。 那么，单如是就是一个靠着颜值高调走红的女明星。 在规则怪谈出现的第二年，社会时局稍稍稳定，单如是进入了怪谈，自那之后便以“美貌与智商并存”作为营销策略，走红于网络。 被她踩着飞升的人，当然就是白梦露。 或许是当时两人在拍同一部戏的缘故，白梦露与单如是进入的是同一个怪谈。 当然，一起进入怪谈的，还有其他人。 他们所进入的那个怪谈，虽然并没有被“解密人”破解出隐藏的真相，但是论坛上已经流通有关于这个怪谈被探索解密书的大部分规则。 按照道理来说，这个怪谈的难度并不高。 进入怪谈的调查员，只需要依照论坛上前辈们的经验活动，平均存活率是能达到60%以上的。 然而事实却是，进入怪谈的13个人，最后活着出来的只有3个。 白梦露、单如是和一个男人。 最后的结果，是单如是在论坛上公布了这个怪谈的隐藏真相，由此一战成名。 而与单如是共同经历过整个怪谈的白梦露，很清楚的知道，之所以会死掉这许多人，是因为单如是在怪谈里的刻意诱导。 用这些人的死，来铺就一条通往真相的道路。 白梦露想要公布真相，然而她没有任何证据。 反而被单如是的粉丝嘲弄：“倘若不是单如是姐姐人美心善，一直照顾你，像你这种没长脑子的花瓶，早就已经死在怪谈里了吧？真是农夫与蛇。” 彼时的白梦露，因为曾经出演过好些空有美貌而无脑子的花瓶角色，再加上她的演技确实算不上好，所以一直是被嘲讽的对象。 以至于当双方起了争执的时候，更多的人愿意相信，是白梦露污蔑单如是。 毕竟—— “白梦露这种智商，还能在怪谈里活下来，一看就是单如是顾念着同行情谊，照顾了她。” “如果单如是真的这么做了，为什么不在离开怪谈前，把知道自己所有行动的白梦露坑死？” 只不过，因为当年的这场争端，双方都没有证据。 大家吃过瓜之后，很快也就逐渐淡忘了。 倒是白梦露被冷藏了半年，再复出赚钱，已经过气。 单如是虽然没有一举成为“解密人”，但曾经解密了一个怪谈的真相这件事却时时被提起。 凡是单如是的粉丝，都会说一句：“我家姐姐退圈之后，立马可以转行去做‘解密人’。” 白梦露定了定神，去看单如是发给孙思惠的那条私信。 【单如是：岳蘅芜出了多少的价格，买你手中那张卡片？我愿意出500万，如果他的价格比我高，我可以再加价。】 看来想要买走孙思惠手中那张卡片的人，并不只是岳蘅芜一个。 不过…… 这么久以来，单如是想必也进过几次怪谈了，可以活到现在，也足以证明她是有实力的。 只是，为了保障自身的安全，恐怕也买了不少可以在怪谈中用上的道具吧。 白梦露抿了抿嘴唇，从鼻腔里挤出了一丝意味不明的哼笑，问孙思惠：“你想卖吗？” 孙思惠愣了一下，眼中流露出几分犹豫，毕竟500万不算是个小数目。 这时候白梦露悠悠开口：“不知道你听说过没有？” “什么？”孙思惠不解。 白梦露道：“吸引力。” 她顿了顿，垂着眼睑，眸底神色微暗，嗓音依旧不疾不徐：“进入过一次怪谈的人，会更容易被怪谈吸引，有了第1次，就会有第2次、第3次，乃至后面的十几次、几十次，直到你死之前；但是有的人，却从未进入过怪谈，就仿佛是天然的对怪谈拥有抗体，不容易被那种力量吸引。” 孙思惠目露沉思。 白梦露接着道：“用一句通俗的话来说，就是，‘进入怪谈，只有零次和无数次’——当然这只是一个推测，没有任何官方消息证实。” 白梦露莞尔一笑，语气云淡风轻：“就譬如，我在和你一起进入‘安息公墓’那个怪谈之前的不久，才刚从一个怪谈里出来。” 孙思惠沉默了几秒，领会了白梦露的意思，声音不由地带了些颤抖：“你的意思是……我后面还会进入怪谈？” 白梦露耸了耸肩膀：“只能告诉你，可能性很大。” 孙思惠不由的将手伸进了口袋里。 白梦露注意着她的动作，见她胳膊的线条绷紧了，抿唇一笑，精致漂亮的脸上露出一丝狡黠：“那张卡片，现在就在你的口袋里吧？” 孙思惠知道隐瞒不过，轻轻地点了下头。 白梦露道：“如果你真的想卖的话，不如卖给我，500万太少了，我给你800万如何？” 孙思惠愣在了当场：“白小姐你……” 明明之前，白梦露还劝她不要将卡片卖掉，怎么现在自己提出了要买她手中的卡片？ 白梦露却是无所谓的道：“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你肯定是觉得，自己未来不一定能活着从怪谈里出来，不如留一笔钱给孩子。” 孙思惠没有说话，但表情已经默认了。 白梦露继续说：“比起让单如是拿到这张卡片，倒不如我先出高价买了，你就当是，我不想让它落入单如是的手里吧。” 800万对于白梦露来说也不是一个小数目。 如她这样早年火过，如今已经过气的女明星，也只是表面上看着光鲜亮丽。 但是肯出这样一笔价格，买下这张卡片，白梦露自有自己的思量。 孙思惠最终还是收下了那800万，将卡片给了白梦露。 白梦露付过钱之后，似是叮嘱，又更似警告地对孙思惠说了最后一句话：“王卿的消息不要透露给任何人，她并不想让人知道。” 孙思惠目送白梦露离开。 拿到卡片的白梦露，并没有直接回自己暂住的酒店。 而是去往了另一家高档咖啡厅。 一个女人已经在包厢内等待多时了。 白梦露推开门进去，笑吟吟地同女人打招呼。 在此之前，她用孙思惠的论体账号，回应了对方的消息，邀请对方来这里见面。 “好久不见啊，单小姐。” 第142章 Siren餐厅1 从安息公墓回来，王卿不可避免地被管家一通追问。 毕竟，照理说，扫墓只需要一个下午就够了。 王卿是早上出的门，结果次日早上才回来，这一天一夜都在外面呆着。 管家也不知道她究竟做了些什么。 看着站在自己面前，依旧面带柔和微笑的管家，王卿感受到了一种说不清的压迫感。 就，就有点心虚…… “咳咳，你听我狡辩……啊不，解释。”王卿清了清嗓子，用一种夸张的语气问管家，“你猜我去扫墓的时候见到谁了？” 管家一声不吭，脸上笑容未变，只是用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沉静地注视着王卿。 王卿感受到了一丝尴尬，却还是坚持着要把自己的惊喜给说完：“我见到白梦露了，对，就是那个来我们农场实习过的姑娘，那个长得超漂亮的……”你还喜欢过想，给她走后门的。 后面的话王卿没有说出来。 管家脸上的表情丝毫变化也没有，像是对这个名字毫无感觉。 王卿心里有些犯嘀咕。 这不应该啊，管家之前不是怪喜欢那个叫白梦露的姑娘的吗？还问过自己要不要提前把人转正呢。 难道这么快就把对方给忘了？ 却见管家轻轻笑了一声，反问：“这与您没有按时回农场有什么关系呢？” 还没有等王卿吭声。 管家继续说道：“身为农场的农场主，我相信您是一个敬业的人，倘若不是有要紧事的话，绝对不会做出如此不守时的事。” “毕竟农场的一切生产活动，需要在您的指示下进行，没有您在场亲自盖章批准，很多工作无法按照流程走下去。” 管家的脸上始终带着温文尔雅的微笑，语气也优雅平和。 可是王卿就是从里面听出了一股咄咄逼人之感。 问题就是，王卿心虚得都没敢反驳。 毕竟自己作为农场主，的确是有这种责任的。 外公留给她的那张纸条上，就写的很清楚了。 “知道了知道了，这次是我的失误。”王卿老老实实认错，倒也没觉得不好意思，“对不起，如果下次有意外的话，会记得电话你告知。” 如果是一个大公司，总裁做错了事，也要跟董事会道歉的，董事长做错了事，也要引咎辞职，让其他董事顶上。 王卿并不是那种不讲理的人。 听到王卿道歉，管家脸上一成不变的笑容，终于有所改变。 他收敛了笑，嘴角平直地抿起，一丝弧度也没有。 随后，从口袋里抽出了两张入场券。 “王女士，为了庆祝这次与刈才中学达成合作，我在siren餐厅定了位置，想要邀请您共进晚餐。”管家将入场券递给王卿，平静地凝视着她，等着她的反应。 王卿愣了一下，“请、请我吃饭？” 管家雪白的面孔上，浓长如鸦羽的睫毛颤动了一下，垂下眼睑，眸底神色已不可见。 “没错，其实昨天……”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王卿打断了：“你怎么不多订几张票呀？咱们好带着农场员工一起去团建呀！” 王卿看着管家手里的入场券，就两张，想多带一个薛瞳去都不行。 薛瞳不去也就算了，她刚来的，资历低。 那小清和小饲两个，总要带上呀。这两位，都是王卿还没来农场的时候就在的，都是元老级人物了。 王卿不由得摇头叹息。 本来之前一直觉得管家做事妥帖，怎么这一次考虑的如此不周到？ 管家握着入场券的手微微用力，若非是因为手上还戴着手套，王卿已经能够看到他泛白的骨节了。 “是这样的，王女士。”管家的脸上重新挂起笑容，语气温柔，“这家餐厅是我在网上找的，由于评价还不错，所以先订了两张票。我想，可以等我们去用餐后，评估下来，您觉得合适的话再带员工来团建。” 王卿这才恍然大悟，立刻毫不吝啬的夸赞道：“原来如此，还得是你！想得真周到啊！” 管家：“呵呵。” 当晚，8点。 换上了一身小香风套装的王卿，挽着管家的胳膊出现在siren餐厅外。 回想起临走的时候，薛瞳拉着自己，还有些依依不舍的表情，王卿心里就有些担忧。 “那个，管家，薛瞳一个人留在农场里，应该不会出什么事的吧？” 管家牵着王卿往餐厅入口处走，听到她的担忧，眉尾不可控制地跳了跳。 “王女士请放心，薛秘书会照顾好自己的。说起来，您今晚的发型真是不错，与身上的衣服很是相衬；口红色号也很适合您，非常显气色。” 突然被人夸了，王卿有些不好意思，脸上流露出几分赧然。 “真的吗？出门的时候稍微准备了一下。” 王卿声音低低的，顿了顿，又小声补充了句， “其实出门的时候没涂口红，今天找衣服出来换的时候，发现箱子里还带着两包魔芋爽，我给翻出来吃了。” 管家：“……” 两人说话间已经走到了餐厅的旋转门前。 夜色中，王卿注意到，管家订的这间餐厅一看就价格不菲，属于高档人士的消费。 餐厅的外墙是白色的，刻着古典而富有情调的浮雕，在月光下仿佛泛着一层珠贝色的七彩光晕。 仔细看去，是墙壁上镶嵌着琳琅的贝壳制品，与浮雕相得益彰。 餐厅的旋转门是玻璃的，但是并不是透明的，而是一种彩色的磨砂玻璃，同样雕刻着花纹。 在灯光下，走入旋转的门，便仿佛进入了一个光怪陆离、色彩斑斓的世界。 王卿挽着管家的胳膊，脚下虚浮得晃了晃，产生的一丝尚未喝酒就已经迷醉了的错觉。 第143章 Siren餐厅2 晕眩感只持续了一秒，王卿很快站稳脚跟。 管家扶住了她的胳膊，声音轻轻的，温柔得如一阵风拂面而来：“王女士，请小心。” 王卿只当是自己脚下趔趄了一下，朝着管家点了点头，便抬眸打量起整个餐厅。 这家餐厅就如在外面看到的那样，格调优雅上流。 乳白色的地砖光滑如镜一尘不染，猩红的迎宾地毯从自己的脚下铺展开，明亮的大厅中，星罗棋布地散布着数十个餐桌。 屋顶比想象的高，王卿抬头看去的时候，甚至一眼望不到穹顶的景象，只是觉得那深沉的黑色中似乎隐约泛着幽蓝的微光。 一盏硕大的吊灯，从穹顶垂下来，恬静无声地往外散发着暖黄色的光，将整个大厅照的亮堂堂的，别有一种温馨的氛围。 见到王卿和管家进来，等候在门边的服务生，脸上立刻浮现职业化的微笑，朝着两人走来。 “客人您好。” 管家将入场券递给服务生，“两位，之前订过位置了。” 服务生的笑容，在见到入场券之后，又加深了几分。 语气也跟着轻快多了，不似之前那般公式化的僵硬：“请跟我来，客人。” 说着，服务生在前方带路。 王卿挽着管家的胳膊，被带到了一张餐桌旁。 服务生想要帮王卿拉开椅子，却被管家拦住了。 管家抽出与王卿挽着的胳膊，亲自上前，替王卿拉开了椅子。 “王女士，请坐。” 王卿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服务，整个人有些受宠若惊，心道：管家不愧是从外国留学回来的，这洋人的一套学得一溜一溜的。 她朝着管家笑了笑，从善如流地在位置上坐下。 管家订的这个位置视野很好，临近窗户，又比较靠近角落，安静且隐蔽。 只是当王卿透过那飘窗朝外看去的时候，只能瞧见暗沉沉的夜色，丝毫无法窥见城市五光十色的夜景。 大概是因为这个餐厅开设的比较偏僻？ 王卿有些失望，无法欣赏夜景，她只能百无聊赖地打量四周。 从她的角度，恰好可以看见餐厅的大门。 彩色的玻璃门旋出五光十色的迷离光斑，两个人影穿过玻璃门，出现在了入口处。 他们甫一出现，就吸引了王卿的目光。 没办法，那两个人的神态实在是太奇怪了。 一男一女，也许是保养得宜的缘故，乍一看都在三十岁上下。 两个人都穿着考究的西装和礼服，头发也经过了细致的打理，身上佩戴着精致的饰品，在吊灯的照射下流光溢彩。 但这看上去颇为富裕的两人，举止之间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局促，小心翼翼地观察打量着周围，脸上表情十分不安。 王卿不由得眯起了眼睛。 比起前来消费的食客，王卿越看越觉得，他们像是两个小偷，准备在餐厅里行窃。 毕竟哪个正常的消费者，会这么一副做贼心虚的表情？ 就在王卿暗自观察他们的时候，门边的服务生已经朝着那对男女走了过去。 “欢迎来到siren餐厅，客人您好。”服务生看着他们，弯起唇角，露出了职业化的笑容。 那对男女看着站在自己的服务生，脸上的表情已经快要哭出来了。 谁能想到，上一秒他们还在自己家参加派对，下一秒就出现在了这种地方。 规则怪谈已经降临地球三年了，他们自然很容易就猜出了眼下的处境。 “你、你好。”男人鼓起勇气，朝着服务员打了个招呼。 服务员并没有动作，脸上依旧是公式化的职业微笑。 甚至在他之前说话的时候，笑容的弧度，也没有分毫变化，就仿佛是一个已经被设定好程序的精致假人。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男人僵在原地，不知道该如何动作。 身边的女人扯了他一把。 男人倏然反应过来，想到这是一个餐厅，那想必他就应该进门用餐才是。 男人连忙拉着女人要往里走。 他刚往里面走了一步，服务员脸上的表情就发生了变化。 一瞬间，那原本只是令人觉得平板的公式化笑容，变得狰狞起来，服务员的眼神怨毒。 顷刻间，森冷的恶意如海潮一般汹涌而来，令男人后背渗出一层寒浸浸的冷汗。 迈出去的步子，连忙收回。 男人抬头看向服务员的脸色。 又恢复了之前那公式化的微笑，仿佛刚刚的恶意，都只是他的错觉。 就当男人正有些进退维谷的时候。 身后的玻璃旋转门再一次旋转起来，这一次进入餐厅的，是一对头发花白的老夫妻。 老夫妻手挽着手，看上去非常亲密。 妻子的身上搭着一条咖色的披肩，丈夫的鼻梁上架着金丝边的眼镜，两人的衣着都很朴素，却整洁而富有品味。 老夫妻中的丈夫，似乎是注意到了男人的困境，微笑着低头，同挽着自己胳膊的妻子说话。 “意舒，我们的入场券收到哪里了？我有些记不清了，是在我的口袋里吗？” 付意舒听了丈夫的话，也微微蹙眉，露出几分苦恼之色。 “哎呀，年纪大了，记不清了。”付意舒将手从丈夫的胳膊里抽出来，开始翻找自己提在手上的小包，“文博，你也找找看吧？” 听着身后那对老夫妻的交谈，男人福至心灵。 当即，伸手在口袋里摸索起来，果然在西装口袋里摸到了两张入场券。 “这是我和妻子的入场券。” 男人捏着入场券，有些紧张地递给了服务员，紧紧盯着他的表情，暗自祈盼自己的这番操作没有失误。 服务员在接过入场券后，果然没有表现出什么不对劲。 “请跟我来。”说着，就将这对男女带到了一个餐厅的一个用餐位置上。 那对老夫妻也很快将入场券拿了出来。 服务员同样带领他们入座，位置紧邻着刚刚的那对男女。 这四人的用餐位置，与王卿不同。 他们几乎是坐在了大厅的正中央，完全暴露在大厅的灯光之下，丝毫的遮蔽物也没有。 当他们入座之后，因为餐厅内装饰物的隔断阻挡，王卿也无法看清楚他们的动作。 就在这个时候，刚刚带领着王卿坐下的服务员，拿着两份菜单回来了。 “两位请点菜吧。”服务员将菜单递给王卿和管家。 第144章 Siren餐厅3 王卿的注意力，瞬间从那几个食客的身上，被拉回来。 她低头看向自己手里的菜单。 只见上面用三种不同的字体，写着菜色的名字。 一种是王卿很熟悉的中文，一种是王卿认识但是不熟的英文，还有一种莫名的给王卿一种熟悉感。 王卿盯着那字体看了半晌，终于想起来熟悉感是从何而来的了。 外公留在办公室里的满墙书籍中，那些她看不懂的文字，就和这书上的差不多。 估计都是什么小语种吧？ 管家不愧是外公资助留学的，带自己来吃饭的餐厅，都和外公有这种渊源。 王卿翻看着菜单，每道菜的价格并没有标明，菜单最底下的页脚，却用颜色很淡的字体，写着一行小字——“本餐厅最低消费，四道菜。” 王卿愣了一下。 一瞬间，脑子里闪过了各种宰客的新闻。 菜单握在手里，只觉得仿佛握着一个烫手山芋。 看着管家似乎犹未发觉不对劲，还在好整以暇地慢吞吞翻阅的样子，王卿咳嗽一声。 “怎么了？”听到王卿的咳嗽声，管家从翻阅菜单中抬起头来，看向王卿，“王女士，您嗓子不舒服吗？” 桌上并没有水，管家朝着服务员抬了抬下巴，“麻烦，倒一杯水。” 服务员正要转身去倒水，王卿连忙给拦住了，“等一下。” 服务员站定脚步，面带微笑地开口：“女士，请问您还有什么需要呢？” 王卿谨慎地看着服务员，小心问道：“你们这儿，水该不会要收费吧？” 谁料，服务员居然真的点了下头，“是这样的，一杯水收费二元。” 王卿：“……”果然是宰客的黑店！ 王卿心里一阵庆幸，还好自己及时反应过来了。 “不过，”服务员依旧面带微笑，轻声道，“本店的朗姆酒可以免费无限供应，如果女士您需要的话，可以为您倒上一杯朗姆酒。” 王卿有些难以置信，哪有谁家饭店，水要收费，但是酒却免费供应啊？ 她翻到了菜单的酒水页，谁料，居然真的在菜单的第一行，看到了写着“free”的朗姆酒。 下面还列举有其他饮品，比如“水母撞奶”“带鱼可可” “鲜榨海兔汁”“海胆四季春”等等。 王卿：“……我还是喝朗姆酒吧。” 九敏啊！这都是什么黑暗料理！ “好的。”服务员对于王卿的选择，毫不意外，目光在管家的身上又转过一圈，笑着补充问，“两杯吗？” 不需王卿开口，管家朝他点了点头，“两杯。” 服务员转身离开。 看着服务员消失在眼前。 王卿这才敢跟管家说话：“管家啊，你之前说，你为什么要选这家餐厅来着？” 管家敏锐地觉察到王卿的态度有些不对劲，垂着眼睑，不动声色地询问：“怎么了？您不满意这里的环境吗？” 王卿心里替他捉急。 欸呦喂，管家这个傻孩子，估计还没看出来呢，这个店是个黑店啊！ 王卿张开正要说话，就听到服务员的声音响起。 “两位的朗姆酒。”紧跟着，服务员手捧着托盘，出现在了王卿的视野里。 王卿没想到，服务员居然回来得这么快，简直就是一个眨眼的功夫。 他这脚底下是装了风火轮吗？ 还是现在对于服务业的要求，已经内卷到这种程度了？ 服务员将两杯朗姆酒，分别放在了王卿和管家的面前。 “两位，请慢用。”服务员顿了顿，又问，“请问两位决定好点什么菜了吗？” 王卿哪里敢点菜，这菜单上连价格都没有。 可是还没等她想出对策，就见管家捧着菜单，施施然报出了几道菜名。 “红酒雪花海牛排，法式香煎鱿鱼，奶油海蜇汤。” 等等，管家，你点的都是什么黑暗料理啊！！！ 王卿内心发出无声呐喊。 站在一旁服务生记下了管家点的菜，又转头看向王卿，问道：“这位女士需要些什么呢？” 王卿沉默。 王卿不想说话。 服务员微笑着看着她，声音低醇悦耳，宛如大提琴拉奏。 “女士，轮到您点菜了，是还没有想好吗？” 王卿晃神一瞬。 之前怎么没有觉得他的声音这样好听，是她的错觉吗？还是说她之前疏忽了呢？ 但只是刹那的恍惚后，王卿就飞快地回过神来。 她仰起头，看着服务员，支支吾吾半分钟，终于问出来：“我能问问，已经点了多少钱的菜了吗？” 服务员脸上笑容依旧，却抿着嘴唇，没有回答。 半晌，是管家出声，嗓音里透着几分淡淡的愉悦：“王女士，请放心，这一顿饭由我买单，您可以放心消费。” 王卿深深地看了管家一眼。 眼神中，带出些许看冤大头的怜爱——我是怕这一顿给你吃到倾家荡产啊，毕竟这里可是连水都要按杯消费的。 见王卿迟迟没有做出决定，管家叹息一声，道：“暂时先给这位女士也上一份红酒雪花海牛排吧。” 说完，合起菜单，还给了服务员。 服务员微笑着离开。 王卿愣愣地从菜单中间抬起头来：“啊？” 怎么一个眨眼的功夫，管家就点好菜了？ 她还琢磨着，要不要干脆拉着管家直接离开呢。 趁着菜还没开始做，现在逃单，虽然丢脸，但是也不违法。 却见管家露出一个和煦的笑容。 “看您迟迟做不了决定的样子，所以擅自做主为您点了一道菜，如果不合口味的话，您还可以再点些。” 另一边，坐在大厅中央的那对男女，陷入了小声的争执。 “你买的那些都是什么法器啊？不是说有大师开过光，不会被这种事找上的吗？”男人低头佯装翻阅菜单，埋怨着女人。 女人闻言，也没什么好气地回嘴：“吴元正，你讲点道理好不好？说得好像你请的大师就有用似的，你这个月不是才请了两个和尚做法事？怎么，佛祖没保佑你啊？” 他们声音压得低，却还是传入了一旁坐着的那对老夫妻耳中。 付意舒掩着嘴唇轻轻笑：“年轻人，果然还是有意思啊。” 规则怪谈降临地球的这三年，有钱又怕死的富豪，自然对其避之不及。 于是便有了大量所谓的和尚道士、真人大师，自称有办法可以护佑某人不进入规则怪谈。 相信这些的富贾大鳄，还真不少，花了大价钱，又是买法器，又是做法事。 在吴元正和周敏玉的争执声中， 付意舒熟练地从餐巾纸盒下，找到了写着规则的纸条。 第145章 Siren餐厅4 【欢迎来到siren餐厅，亲爱的客人，为了您也为了他人的用餐体验，请遵守以下规则： 1.餐厅内为您播放的歌曲是《starsshiningintheocean》，请注意不要大声喧哗，影响其他客人对歌曲的欣赏。 2.《starsshiningintheocean》是一首由男性歌手颂唱的歌曲，若您发现留声机内播放出的是女性歌声，请迅速堵住双耳，不要聆听。 3.注意听服务员对您说的话，并遵照他告诉您的用餐礼仪规范用餐。 4.每桌客人会有一位专门的服务员为您服务，请记住为您服务的服务员，不要认错。倘若您发现，为您服务的服务员不是最初的那位，请不要相信ta说的任何话。但是可以品尝ta端上来的菜品。 5.菜品是有价格的，请点一些在您可支付范围内的菜，吃霸王餐的话，是会被主厨■■■■■■■■的。 6.主厨渴望得到认同与欣赏，如果您对用餐满意的话，请予以主厨夸赞。可以去厨房寻找主厨。 7.天花板可能有些漏水，如果您发现了头顶有滴水现象，请坐在原位保持不动。可以向服务员提出更换位置。 8.浪费食物是不好的行为，主厨也不愿意看到自己的心血被辜负。】 “siren餐厅”是一个已经被完全通关的怪谈，在论坛上有一套完整的逃生攻略。 付意舒将规则完整地阅读了一遍，然后又递给了坐在自己对面的丈夫骆文博。 根据论坛上的说法，规则的第4条、第6条和第7条，最后一句话都是错误的。 这一点付意舒和骆文博很清楚。 但是，坐在旁边的吴元正和周敏玉清不清楚，就不一定了。 毕竟看样子，这两个人之前一直将希望寄托在那所谓的大师和法器上，对于这个餐厅内的一切，丝毫不熟悉的样子。 付意舒有意提醒，拿写着规则的纸条的时候，特意拨弄了一下桌上的纸巾盒，发出细微的声响。 只是在争吵中的两人，并没有察觉到她的动作。 付意舒和骆文博将规则看过一遍，确定自己看到的规则和论坛上所述的差不多之后，都在心底暗自松了口气。 如果不出什么意外的话，两人有信心可以安全离开这个怪谈。 负责付意舒这桌的服务员很快走过来，将菜单一人一份地递给了付意舒和骆文博。 菜单上并没有标注价格。 付意舒和骆文博佯装翻阅着，实际心里早已做好了打算。 他们必须要点四道菜，这是规则限制。 同时，又要确保这四道菜，他们两人可以吃完，而价格又控制在最低。 论坛上对于如何点菜，也已经做出了攻略。 付意舒点了点菜单，轻声同站在身边的服务员说话：“你好，我要一份奶油烩海兔，鱼眼子酱。” 服务员笑着问了句：“您要喝点什么吗？我们这儿的朗姆酒免费供应。” 付意舒摇了摇头。 骆文博点了法式墨鱼汁吐司和鱼眼子酱，同样没有要朗姆酒。 点完菜，付意舒和骆文博安静地坐在座位上，等待着服务员将菜端上来。 一旁的吴元正和周敏玉，在付意舒点菜的时候，终于注意到了她的动作。 两人想到自己现如今在怪谈里，那些相互埋怨的话，可以等到出去后再说。 当务之急，是要依照规则行事，确保自己可以安全地离开这里。 吴元正经历了站在门口时被骆文博提醒的遭遇，已经意识到，骆文博和付意舒大概也同自己一样，是进入这个怪谈的调查员。 他望着菜单，也不知道点什么菜好，那就干脆照葫芦画瓢好了。 “你好，我们要一份和隔壁桌一样的菜。”吴元正对服务员说道。 服务员的脸上挂着职业化的微笑，说：“不好意思，先生，我是专门服务您这一桌的，并不知道您的隔壁桌点了什么样的菜。” 周敏玉下意识地就想张嘴说一句，不知道你难道不会去问吗？ 但是一想到这里是怪谈，面前服务的服务员还不一定是人，到嘴边的那句话，又给讪讪地憋了回去。 大概确实是出于照顾后辈的心理，骆文博和付意舒开始小声地交谈。 “这里别的都很好，就是一定要点够四道菜，还真的是有点麻烦。”骆文博笑了笑，似不经意般同付意舒抱怨。 付意舒也附和：“的确我们两个年纪大了，又吃不下多少东西，必须要点四道菜，吃不下岂不是浪费了？” 两个人在交谈的时候，都将重音咬在了“四道菜”上，提醒着吴元正和周敏玉。 紧跟着，骆文博和付意舒又小声讨论起各自点的菜。 已经是将答案明晃晃的，摆在了吴元正和周敏玉的面前，只待两人抄一遍。 吴元正和周敏玉明白了这层意思，连忙照着前辈给的答案抄了一遍。 点好菜，两人松了口气。 就见服务员笑眯眯地问道：“二位要喝点什么吗？” 还真别说，吴元正和周敏玉刚刚相互抱怨着，说了那么久的话，嗓子还真有些发干。 吴元正：“一杯白开水就好。” 周敏玉：“我也要一杯。” “好，请二位稍等。”服务员脸上的笑容加深了几分，转身离开了。 本来已经递好小抄的骆文博和付意舒，听到吴元正和周敏玉最后那两句话，都不由得表情空白一瞬。 两人相对无言。 就，答案都已经摆在面前了，怎么还能抄错了呢？ 付意舒情不自禁地抬起一只手，扶住了自己的额头。 算了，教书这么多年，这种学生又不是没有见到过。 顶多就是期末考试的时候，自求多福呗。 给了答案，抄都抄不对，老师就算想捞也捞不上来呀。 骆文博也深觉无奈。 却还是出于好意，动了动餐巾纸盒，发出声响吸引了隔壁桌的注意，提醒他们去看餐巾纸盒下的规则。 没过多久，坐在飘窗前的王卿那一桌，服务员端上了第一道菜—— 一大碗淡蓝色的液体中，浮动着半透明的生物，伞状的边缘甚至还在一张一缩，散发着浓浓的腥味。 “奶油海蜇汤，二位请慢用。” 第146章 Siren餐厅5 王卿低头看向所谓的“奶油海蜇汤”，脸上的表情，逐渐凝固。 这乍一听上去就非常黑暗料理的菜品，有着同样不逊色的黑暗料理的外观。 这、这颜色怎么看也不像是能入口的东西啊。 还有，里面的海蜇，怎么看怎么像是还活着的呀？ 王卿嗫嚅了两下唇瓣，终究是没忍住问出声：“这就是我们点的菜吗？” 服务员声音轻快：“当然。” 就在王卿还犹豫之间，管家已经率先挽起袖子，为王卿盛了一碗汤，递到了她的面前。 “王女士，这是餐厅的特色菜，您可以尝尝看。”管家微笑着凝视王卿，眸中神色温柔。 小碗内的汤，只有两小汤勺的分量。 淡蓝色的液体装成在瓷白的碗中，仿佛装盛着一汪海。 星星点点的半透明生物浮在其中，最大的也只有大拇指指甲盖大小，伞状的边缘一张一缩，好似在这汤水中呼吸一般。 要说丑，绝对算不上丑。 就是不太像是人吃的东西。 但是，想到这是管家特意挑选的餐厅，为了庆祝和刈才中学达成合作，请自己过来吃饭。 王卿还是低下头，硬着头皮，将嘴贴近了碗边，一口将碗里的汤喝了。 想象中的，活物从喉咙里流进食管的感觉，并没有发生。 这碗汤闻起来格外的腥，但是入口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清凉鲜甜。 和王卿曾经在其他餐馆喝到的奶油浓汤不同，并不咸稠，反而很清爽甘美。 甚至在这碗汤流经口舌、喉管的瞬间，产生了一丝身处风和日丽的海洋上的错觉，恍惚中，似乎感受到了海面上潮湿的咸风扑面而来。 王卿有些错愕地睁大了眼睛。 没有想到，这家看上去就很宰客的餐馆，居然做出来的菜这么好吃。 她舔了舔嘴角，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服务员，忍不住问道：“不好意思，我想问一下，这碗汤是谁做的？我能和他见一面吗？” 服务员愣了一下，很快便公式化的回答道：“这道菜是由本餐厅的主厨——皮特先生亲自烹饪。很抱歉，主厨现在应该在忙，恐怕没有空与您见面。” 王卿有些失望。 服务员朝着她笑了笑，转身离开了，应该时去端下一道菜了。 管家：“王女士对这道菜很满意？” 王卿微不可觉地叹了口气：“是啊，这汤做的还怪好喝的嘞。” 唉，可惜，卿本佳人，奈何从贼。 这主厨的手艺这么好，在这种宰客的饭馆里上班，也未免太浪费了吧。 一想到这，王卿爱才之意顿起。 当即忍不住，小心翼翼地压低声音，问了管家一句：“你觉得，我开什么样的薪资，能把这个主厨招去咱们农场上班呀？” 管家：“……” 王卿是真觉得自己这个想法不错。 虽然，农场食堂现在已经有一个三婶在工作了。 但是，随着以后农场的员工越来越多，三婶一个人也忙不过来。 正好发现了一个手艺这么好的厨子，与其让他留在这种黑店里面浪费才华，不如招聘到农场里给自己打工。 王卿用期待的眼神看着管家。 半晌，管家脸上僵硬的笑容才逐渐软化，恢复了过去一般的温柔神色。 他腕口的袖子被挽起，露出一截精致的腕骨，又替王卿装了一碗汤。 “王女士，刚完成了一场重要的商业合作，您该好好放松一下。”管家柔声细语，“这种时候就不要谈公事了，不如等用餐结束之后，再做商讨。” 王卿仔细一想也是这么个道理。 毕竟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她接过了汤碗，见管家还没喝过一口，便道：“你也喝一些吧。” 汤喝了几口，服务员去而复返，又端上了另一道菜。 “法式香煎鱿鱼。” 服务员报出菜名，将宽大的、足有人脑袋一般大的盘子，放在了桌子的正中央。 冰块堆积而成的小山上，一只鲜活的鱿鱼仍在蠢蠢欲动，几十根不断蠕动的触须之间，时不时，拉出一层泛着血丝的半透明粘液。 这只鱿鱼有着极为白嫩细腻的表皮，比起海洋生物那光溜溜的鱼皮，它的皮肉乍一看上去，更像是刚出生的婴孩。 白里透着淡红的粉嫩，软趴趴的一团肉，连骨头都没有，包裹在那半透明的粘液中，如同裹着胎衣的胎儿。 些微的猩红血水在冰山上晕开，更像了。 十来根触须，在冰块搭成的小山上，胡乱地爬着，蠕行着。 慢吞吞地，将长长脑袋的另一头转过来，对上了王卿。 本应该光滑的墨鱼脑袋，竟然是凹凸不平的。 对称的两处微凹下去，正中间却又凸起一小块，往下又是凹的一条细缝——像一张婴儿的脸。 忽而动了下，竟从那条细缝张开了小小的缺口，似乎自其中发出了声响。 “啊——”轻轻的一声，仿佛水里咕噜起了个气泡。 淹没在餐厅里播放着的音乐声中，男性歌手的声音空灵优美。 王卿下意识地抬头，看向了桌旁的服务员，眉心紧锁。 “你这——这菜也没熟啊，叫什么香煎？”王卿忍不住吐槽。 这个餐厅也太敷衍了吧，就把菜这么生的端上来给顾客，是觉得煎一下费油还是费火呀？ 服务员的表情有了些微的变化，连忙堆着笑，对王卿说：“抱歉，女士，是我的疏忽。” 他将餐盘上的一碗滚油端下来，摆在了王卿的面前。 “忘了告诉您，这道菜的正确吃法是，您需要将这碗热油浇在菜上，烫熟它的每一寸肌理。这样可以最大限度地，保留食材的鲜美，绝对的外酥里嫩。” 服务员补充道：“这是主厨推荐的吃法，当然如果您不满意，我会将它端回厨房，并将您的意见告诉主厨。” 王卿听着服务员的话，脸上浮现了一丝尴尬。 难道是自己太没见过世面了？ 正确的吃法，应该是像服务员说的这样？ 王卿轻轻咳嗽一声，掩饰过尴尬，“那、那就不用了……我自己动手就好。” 说着，王卿就要去拿那碗热油。 第147章 Siren餐厅6 没等王卿的手指触碰到碗的边缘。 一只白皙修长骨节分明的手，已经率先端起了那只碗。 管家清润的声音响起：“这种事交给我就好，王女士。” 说着，管家抬起那只碗，举到了鱿鱼的上方。 手腕微转，碗口下倾，滚烫的热油顿时浇灌而下。 只听“呲啦”一声。 滚油烫肉。 隐约中，似乎迸发出了一声尖锐的惨叫。 又似乎只是热油与冰面接触，发出的刺激声。 先是一阵白烟，紧跟着白烟散去，露出了被烫得翻滚抽搐的鱿鱼。 原本白皙细嫩如婴儿肌肤的鱼肉，此刻剧烈地皱缩起来，热油接触的表面被烫熟成鲜润的红色。 那凹凸不平的鱿鱼脑袋上，酷似婴儿五官的纹路，也随着鱿鱼的抽搐而扭曲变形，仿佛发出了无声的呐喊惨叫，痛苦不已。 随着触手的翻卷，盘中融化的冰水，被甩了出来，在桌面上溅开了潮湿的水痕。 热油顺着鱿鱼的躯体滚落，接触了冰面，很快的冷却下来。 然而鱿鱼依旧抽搐着身体，蠕动不止，仿佛承受着巨大的折磨，直至力气耗尽，奄奄一息地趴在冰山上。 表面的黏膜已经让油烫熟了，分泌不出保护躯体的湿滑粘液。 只有腕足末端处，些微的有规律的颤抖，呼吸似的，提醒着人，它还活着。 管家举起了刀，切下了它的一截腕足。 被烫得鲜红的皮，如熟透了的桃子般，看着就觉得鲜嫩多汁。 里面还没有完全的熟，中间的芯是嫩生生的白色，宛如白玉一点，剔透晶莹。 断口处，往外渗出点腥红血丝。 管家将切下的腕足装在碟子里，递给了王卿。 “王女士，请享用。” 王卿看着装在盘子里的海鲜，脸上表情有些古怪。 尤其是，就算腕足已经被切割下来，但在盘子里的时候仍旧在颤抖，不断地收缩又展开。 就好像有自己的生命一般。 王卿抬眸对上管家含着浅淡笑意的双眸，憋不住心里话是：“这、这也没熟呀。” 没等管家开口，站在一旁双手捧着餐盘的服务员，已经开口：“女士，这道菜就应该这样吃，新鲜。” 服务员说着，像是想到了什么美味的东西。 猩红的嘴唇咧开，一根鲜红的舌头伸出来，沿着自己的唇瓣舔舐了一圈。 他的舌头格外的长，与正常人的形状也有些区别，柳叶一般的细窄。 王卿并没有注意到服务员舌头的异常，只是盯着自己面前的这盘菜，露出了苦恼的表情。 半天，还是没下得去嘴。 她抬头看着管家，小声提醒：“这还没熟呢，生吃海鲜，有寄生虫的吧？” 服务员闻言，露出了有些为难的表情：“女士，您的意思是，需要我们将这道菜重新烹饪呢？还是说……您准备退掉这道菜？” 王卿睁大了眼睛，下意识地便问：“你们这儿还能退菜？” 那早知道的话，之前就跟服务员说把菜都退了，自己和管家直接离开这就好了。 然而这番话刚一问出口，就见面前的服务员红了眼眶。 他的神情似乎很受伤，仿佛遭遇了重大的打击。 难过地询问：“客人，您想要退菜，是对本餐厅厨师的手艺不满意，还是对我的服务不满意呢？” 似乎王卿的评价，对服务员极为重要。 他直勾勾地盯着王卿，眼中浮现两朵泪花，语气中透着些焦急。 “如果是对我的服务不满意的话，您可以随时提出来。”服务员说，“是我上菜的速度太慢了吗？还是我为您介绍的不够完整详细呢？” 虽然，这家店菜品的价格不详，疑似黑店， 但是，不可否认的是，店里的每位服务员都是五官标致、体型修长的年轻帅哥。 甚至让王卿怀疑，他们在从事服务员之前，是否在某家名字里带着动物的会所里工作过。 被英俊的服务员用这样的表情和语气哀求着，王卿还真有些不好意思了。 算了，就算这家店是黑店，那黑的也是老板。 服务员和厨师都是打工人，也没必要为难他们。 “和你的服务没有关系，和厨师的手艺也没有关系……”王卿摆了摆手，“算了，你去再帮我倒一杯酒吧。” 王卿面前的那杯朗姆酒，已经喝完了。 这种淡琥珀色的液体，喝上去并没有令人不适的辛辣，反而清甜润口，像是饮料一般。 王卿一不小心就多喝了些。 服务员轻轻点了下头，红着眼圈，收拾走王卿面前的杯子，转身离开了。 只是，在服务员离开之后，他脚下原本站立过的地方，出现了一小滩透明的液体。 这液体看上去并不是水，它比水更为粘稠，散发着淡淡的海腥味。 如果仔细观察的话，会发现，和刚刚新鲜的鱿鱼蠕动时，分泌出的黏液，有些相似。 过了一会儿，服务员端着一杯朗姆酒走回来了。 “女士，您的朗姆酒。” 服务员微微弯腰，准备将酒杯放在王卿面前的桌上。 王卿抬头，正要说一句“谢谢”，就注意到服务员的有些不对劲。 刚刚还盈着一层泪的眼睛和泛红的眼眶，现在已经回复正常，俊俏的面孔一如刚进门时所见的那样，气色有些苍白。 丝毫看不出曾经差点哭出来的痕迹。 如果是刚刚倒酒的时候去收拾了一下，那这恢复的速度也太快了吧。 王卿心里忽然就有些不得劲。 难道，刚刚差点要哭出来的表情，都是骗她的？ 王卿那句“谢谢”突然就堵在嘴里，说不出去了。 只听到管家开口：“不是这杯酒，拿下去。” 服务员丝毫不为所动，继续将朗姆酒放在王卿的面前。 然后微笑着对王卿说：“女士，您的朗姆酒，请品尝。” 王卿狐疑地看了一眼服务员。 这时候，坐在王卿对面的管家也抬起头，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冷冷注视着服务员。 第148章 Siren餐厅7 服务员像是感受到了压力，在管家冰冷的注视下，表情逐渐变得有些勉强。 他的嘴唇哆嗦了两下，似乎想说些什么。 可是嗫嚅半晌，也只是对着王卿又重复了一句：“女士，您的朗姆酒。” 管家注视着服务员，声音冰冷地再度开口：“拿下去。” 管家为什么一定要求服务员将酒拿下去？ 王卿有些奇怪，不由得又多看了一眼服务员递给自己的酒。 酒还是那种琥珀色的朗姆酒，但是王卿意外地发现，在杯底有一些絮状的凝结物。 好家伙—— 王卿这可实在是忍不下去了。 居然连变质了的酒，都拿上来供应给客人，这家店未免也黑得太过分了！ “你们就是这么服务客人的吗？！” 王卿越看服务员越不顺眼，只觉得那张乍一看上去英俊的脸，也变得有些扭曲畸形了。 明明鼻子嘴巴眼睛还是之前样子，但是组合在一起，就是让人觉得有一种说不出的怪异。 王卿将这归咎为了相由心生。 “这个酒一看就变质了，就算是免费供应的，也不应该这么以次充好吧？我要去投诉你们！” 王卿话音刚落，就看到服务员脸色微变。 “抱歉，我这就为您换一杯。” 说完，服务员也不管王卿是什么反应，就着急忙慌地抓起酒杯，步履匆匆的转身离开。 王卿皱了皱眉。 看来果然是酒有问题，自己一说要投诉，服务员立马就怂了。 服务员消失在王卿视野里，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同样的身影又在另一个方向出现。 他的手里端着一杯朗姆酒，朝着王卿走过来。 “女士，您的朗姆酒。”服务员在王卿的桌前停下，戴着手套的手，将一杯酒摆在了王欣的面前。 王卿愣了一下。 如果她刚刚没有发呆走神，对时间的感知也没有出现什么问题的话。 那么，距离服务员之前离开还没有超过一分钟，居然就从另一个方向回来了？ 王卿仔细地看了看服务员端给自己的这杯酒，酒液是清澈的浅琥珀色，并没有那些鱼鳞形状的絮状物。 居然这么短的时间里，就又换了一杯酒吗？ 王卿仰头看向服务员，注意到服务员的眼圈泛红，仿佛刚刚哭过。 是因为听说自己要投诉，所以哭了吗？ 王卿的语气不由得软化了些：“我知道，你们打工人也不容易，我不会随便投诉的。你能及时改正，也是一件好事。” 服务员的表情有些古怪，去还是附和地点了点头。 另一边的大厅中央。 服务员为各自负责的桌子，端上了第一道菜。 “奶油烩海兔。”服务员收起餐盘，站在一边，面带微笑地开始向他们介绍起这道菜。 海兔是当日的新鲜食材，因为过于新鲜，所以甚至可以看到它在盘子里蠕行抽动。 食客们需要裹着奶油的海兔咬开，认真咀嚼过后再吞咽，这样才能感受到最鲜美丰沛的汁水。 盘子里只有两只海兔，通体呈现出青绿色，上面斑驳着黄色的斑点，在乳白色的奶油里翻滚，像是两条格外肥硕的菜虫。 吴元正和周敏玉盯着盘子里还活着的海兔，无论如何也举不起刀叉下口。 然而一旁的付意舒已经十分自然的举起了刀叉。 付意舒很清楚，这道菜只是看上去恶心，实际上海兔是可以食用的食材。 她用叉子叉起其中一条海兔，在服务员微笑着的注视下，送入了自己的嘴里。 一咬开，腥咸的汁水顿时溢满了整个口腔，浓烈得让人差点忍不住呕吐出来。 付意舒只是垂着眼睑，慢吞吞地将那被咬下来的半截海兔，在嘴里咀嚼过，然后喉咙一动，合着汁水一起吞进了肚子里。 一旁的服务员似乎对付意舒的表现很满意，脸上的笑容加深了几分。 或许是因为付意舒已经有所行动，等候在周敏玉和吴元正桌边的那位服务员，不由得出声提醒。 “两位请赶紧用餐吧，不然的话菜品会变得不新鲜的。” 周敏玉和吴元正举起了手里的刀叉，面面相觑，谁都不愿意先动第一口。 服务员脸上的笑容收敛了，像是有些不高兴：“两位怎么还不用餐呢？难道是对本店的菜品不满意吗？” 坐在付意舒对面的骆文博，也开始用刀叉处理着盘子里剩下的另一只海兔。 似不经意般，他开口：“主厨的手艺很不错，可不能做让主厨不高兴的事。” 听到了骆文博的声音，周敏玉意识到了什么，主动地用刀叉分走了盘子里的一只海兔。 当然，她也不愿意让自己吃亏。 笑着对坐在自己面前的丈夫说了句：“老公，剩下来的一只让给你了，你也尝尝吗？不是说很喜欢这家店的菜吗？” 服务员的目光，顿时顺着周敏玉看向了吴元正。 吴元正只好硬着头皮分走了一只海兔。 新鲜的海兔肉刚一入口，就让周敏玉喝吴元正差点吐出来。 幸好他们两个都还记着，要根据服务员的指导用餐，于是咀嚼了两下才吞进肚子里。 刚一吞下去，两个人就不约而同，迫不及待地举起桌上的水，一饮而尽。 “麻烦，再倒两杯水来。”吴元正朝着服务员招呼道。 喝完了一杯水，嘴巴里那股令人不适的味道依旧存在，没有散去。 一旁坐着的骆文博和付意舒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无奈。 骆文博还想再提醒一下两人，提高了声音与付意舒交谈：“这样原汁原味的吃才好，喝水多了就冲淡味道了。” 付意舒也配合道：“是应该少喝点水。” 周敏玉的脸上露出了若有所思之色。 过了一会儿，服务员端着两杯白开水走了过来。 着急喝水的吴元正，一把接过了服务员手里的杯子，仰头又是大口咕嘟地咽了下去。 看着吴元正喝水的样子，周敏玉的喉头动了动，却没有动服务员放在自己面前的水，只是默默观察着自己对面的丈夫。 一些没来得及咽下的水顺着吴元正的嘴角流了下去，喝到最后一口的时候，他忽然停下了牛饮的动作。 吴元正放下杯子，皱起眉头，脸上露出了有些不适的表情。 他的腮帮子动了动。 “呸。”从嘴里吐出了个东西。 落在桌上，赫然是一片指甲盖大小的鱼鳞。 第149章 Siren餐厅8 吴元正嘴里怎么会吐出鱼鳞呢？ 周敏玉连忙看向服务员给自己端来的那杯水。 晶莹剔透的玻璃杯里，清澈的水中，沉淀着几片的透明的鱼鳞，都是只有指甲盖大小。 如果不仔细去看的话，很难发现。 周敏玉很清楚服务员端上来的这杯水有问题，她不知道那些鱼鳞究竟是做什么用，不过稍微一想也能猜出来不是好东西。 可不知道为什么，只是多看了面前的水几眼，周敏玉的心中倏然涌起一种强烈的冲动。 她想喝水！ 之前吃下去的半只海兔在胃里翻滚，涌出令人难以忍受的腥味，嘴巴又干又涩，呼吸一口都是海鲜的咸臭味。 身体急切地催促着她赶紧喝一杯水，压一压嘴里的味道。 周敏玉不知不觉已经抬起了手。 餐厅内，那首听不出是哪个国家语言的歌曲，正在被一个男低音缓和地低唱着，旋律优美。 渐渐地，男人的歌声似乎幻成了周敏玉能听懂语言，在她的脑子里蛊惑地来回盘旋。 喝一点、喝一点就好。 只喝上面的那层，鱼鳞沉淀在下面了。 反正有问题的只是鱼鳞，只要自己小心点，不把鱼鳞喝进去，那就只是普通的白开水。 周敏玉的手只差一点就要碰到杯子了，忽然她对面吴元正猛地探过身子，伸手一把夺过了周敏玉面前的杯子。 “好渴。” 吴元正甚至都没有询问周敏玉的意见，含糊不清地嘟噜了两个字，就仰头喝下了周敏玉杯子里的水。 周敏玉如梦方醒。 差一点、只差一点，她就要变得和吴元正一样了。 周敏玉侧过头去看一旁桌上的付意舒和骆文博。 周敏玉看得出来，这对老夫妻跟自己一样，都是进入这个怪谈的调查员。 刚刚幸亏了他们的提醒，不然她肯定也会在服务员端上水杯的时候，就迫不及待地喝水。 周敏玉打量起两人的穿着与神态，尤为认真地观察了付意舒的无名指片刻。 那里戴着一颗大概三克拉左右的钻戒，切割得很粗糙。 周敏玉不着痕迹地撇了撇嘴。 看得出来，这对老夫妻虽然家境不错，但是跟自己不是同一个阶层的。 周敏玉想到这，心里又不由得有些怨愤丈夫。 找来的法师，口口声声承诺，只要做过法之后，就可以百邪不侵，绝对不会被规则怪谈找上。 可是花那么多钱，现在他们两个不还是要坐在这种地方，跟那些下等人一样，绞尽脑汁地想如何保命。 吴元正又喝完了一杯水。 却仍是一副没有解渴的样子，放下了杯子后，大张着嘴，“呼哧呼哧”地喘着气。 朝着服务员又说了句：“再给我倒点水来。” “好的，先生。”服务员轻快地应了一声，眉眼弯弯。 他左边眼角下有一颗淡灰色的痣，随着脸部肌肉的动作起伏。 只是，还没等周敏玉看清楚，服务员就端着空掉的杯子离开了。 周敏玉见服务员离开，这才出声提醒吴元正：“你少喝点水吧。” 吴元正没有应声。 他像是渴得不行，已经没有精力去顾及其他的事，嘴巴不停地蠕着，喉结上下滚动，吞咽着口水。 这时候，付意舒和骆文博已经将自己点的那一盘海兔分食殆尽。 服务员看见付意舒和骆文博吃完了，笑着问了句：“需要为两位倒杯水吗？” “不用。”付意舒拒绝了，只是说，“把吃完的菜端下去吧。” “好的，客人。”服务员应了一声。 就在服务员微微弯腰，想要端起桌上的盘子的时候， 付意舒像是实在是忍不住想吐出来了，伸手去抽桌上的抽纸想捂住嘴， 盘子与她的手撞在一处，顷刻之间不稳当地跌翻了。 盘子里剩余的菜汤顿时撒了服务员一身，从胸口到围裙都是斑驳的油渍，又顺着围裙的边缘滴答落下去，连裤脚和鞋子都被能幸免。 “不好意思！”付意舒连忙道歉。 服务员抓住手里的盘子，俨然也是一副意料之外的样子，表情有些惊慌失措。 听见付意舒朝自己道歉，他连忙说：“不，我没有事。客人，你没有受伤吧？” 付意舒轻轻摇了摇头。 “这就好。”服务员将盘子收好，看着桌面上被撒了菜汤的狼藉，微微皱眉，露出了有些苦恼的表情，“客人，需要帮你们换个位置吗？” “不用了，你将这个擦干净就好。”付意舒说。 服务员很快找来抹布，将桌上的菜汤都擦拭干净，地上的也没有放过。 确保收拾干净了，他这才转身离开。 服务员离开之后没有多久。 只见，一个穿着制服的女服务员，端着菜从后厨走出来，来到了付意舒的桌前。 女服务员将菜放下，笑容亲切，声音甜美：“客人您好，这是您点的菜。” 付意舒和骆文博对视一眼。 规则第4条，【每桌客人会有一位专门的服务员为您服务，请记住为您服务的服务员，不要认错。倘若您发现，为您服务的服务员不是最初的那位，请不要相信ta说的任何话。但是可以品尝ta端上来的菜品。】 很显然，这位女服务员，绝对不是他们这桌的服务员。 骆文博当即开口：“抱歉，你应该是走错桌了，我们并没有点这道菜。” 女服务员愣了一下，脸上流露出几分歉意：“对不起客人，是我说错了。我并没有走错桌，这道菜是本店的赠品，希望客人可以喜欢。” 骆文博皱了皱眉，没说话。 女服务员见骆文博和付意舒没有动作，不由催促：“客人尝尝看吧？这是本店的赠品，大厨亲手烹饪……还是说，客人对本店主厨的手艺不信任呢？” 话到末尾，隐约带上了一丝险恶。 “当然不是，我们会选择来这里用餐，也是因为喜欢主厨的手艺。”付意舒连忙开口。 同时，有些不自在地，朝着厨房的方向看了一眼。 就在刚刚，女服务员询问，是否是对主厨的手艺不信任时。 付意舒可以明显地感觉到，从厨间的方向，传来了一道冰冷且凶险的目光。 似乎只要他们回答一句，对主厨的手艺不满意之类的话，厨房内的那个东西就会发生什么不可预计的变化。 规则第6条，【主厨渴望得到认同与欣赏，如果您对用餐满意的话，请予以主厨夸赞。可以去厨房寻找主厨。】 第150章 Siren餐厅9 老夫妻心里很清楚，这条规则的最后一句话，不可信。 前半段却是绝对正确，在这个餐厅里，对主厨只能夸奖，不能有任何的恶评。 骆文博也对女服务员说：“在我的心里面，主厨的手艺堪称一绝，他真是难得一见的优秀厨师。只不过，为了让他专心于料理，我们还是不要去打扰了。” 就在老夫妻夸奖完主厨后，那种如坐针毡、如芒刺背的感觉，终于消失了。 就仿佛，刚刚正有一个极为凶险的存在，站在后厨窗口处，冷冷地凝视着这边。 此时，那个东西，将目光挪开了。 女服务员像是仍然不肯放过，嘴角一勾，猩红的嘴唇扯出一个狰狞的笑容。 “如果不是对主厨的手艺有意见，那二位为什么不肯用餐呢？难道说，两位对主厨是违心的夸赞？”服务员眯着眼睛。 瞳孔在一瞬间收缩成了细长的纺锤形，好像动物的竖瞳一般，凝视着骆文博和付意舒，闪烁着冰冷的恶意。 骆文博忽然露出了有些不愉的表情。 “服务员，我们并不是对主厨的手艺有意见，我们是对你有意见。” 女服务员愣住了，脸上的表情空白一瞬：“啊？” 骆文博指着盘子，盘子中央是一枚淡黄色的芒果布丁，看上去q滑软糯，比刚刚吃的黑暗料理不知道强出多少倍。 骆文博直视女服务员，一脸的理直气壮，说：“你作为服务员，推荐菜的时候，也应当照顾食客的身体状况才是。我和妻子都患有高血糖，你怎么能将糖分这么高的菜端给我们呢？” 女服务员呆愣在当场脸上，原本狰狞的笑容维持不住了，露出了几分恍惚和思索之色。 好像，真的在考虑骆文博说的话，是不是有道理。 半晌之后，女服务员像是终于做出了决定。 她将放在骆文博和付意舒面前的盘子端起，转了个身走向了吴元正那桌，放下盘子。 “二位，这是本餐厅赠送给二位的甜品。”女服务员微笑着说道，声音甜蜜而亲切。 周敏玉的表情瞬间就变了。 控制不住地，往骆文博和付意舒的方向看去，心中涌现一股怒意。 他们是故意的！ 明明一开始女服务员是冲着他们去，可是现在居然祸水东引！ 没等周敏玉想到该如何应对，就听见吴元正开口。 “我要的水呢，怎么还没端上来？” 吴元正抬起头，看着女服务员，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两边腮帮子鼓动，一边吞咽着口水，一边问：“我要的水呢？” 周敏玉这才发现，吴元正整个人似乎都不对劲了起来。 他居然只关心水？ 忽然，女服务员朝着吴元正甜美地笑了一下：“先生，您可以品尝一下我们的甜品，稍后我去为您倒水。” 周敏玉看着女服务员留在桌上的甜品，吞咽了一口口水。 现在她嘴里满满都是刚刚海兔的味道，如果能吃点甜品冲淡一下，当然很好。 可周敏玉想到刚刚的事，骆文博和付意舒都让女服务员将甜品拿走，可见这甜品不是什么好东西。 周敏玉连忙赶在吴元正之前开口了：“不好意思，我和我老公都有肾炎，不能吃高糖的食品。” 反正这个理由刚刚骆文博他们也用过，周敏玉干脆照抄了。 连着被拒绝了两次，女服务员的表情变得不那么友善起来。 她盯着周敏玉，眼中竖瞳细如悬针，“是吗？” 周敏玉心中一阵紧张。 忽然，眼角余光瞥到了餐厅角落里，似乎有人影晃动。 也不管那是谁，周敏玉直接伸手一指，仓促说：“是啊是啊，反正我是不方便吃，不如你再问问别的桌，那边？” 女服务员顺着周敏玉指的方向看去。 阴沉的表情顿时如烟云散，重新变得轻松愉快起来。 “好的。打扰了，客人。” 女服务员立刻端起桌上的布丁，朝着角落里坐人的那桌走去。 王卿正坐在位子上，小口地抿着朗姆酒。 那盘奶油香煎鱿鱼，她实在是下不去嘴，倒是管家举起刀叉开始品味。 只不过，管家也不像是对这道菜多满意的样子，吃了两口就说：“相比较而言，我觉得还是冥日农场的产出更符合我的口味，有您做农场主果真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王卿没想到吃顿饭都会被管家拍马屁。 要不怎么说管家这人厉害呢？ 就算明知道管家是在拍马屁，王卿心里还是忍不住高兴。 而且仔细回想，虽然她担任农场主的时间并不长，但与管家一起也经历了挺多事了。 从最开始招实习生，就是和管家一起努力。 到后面别的公司搞商战，也是管家从头到尾，坚定地站在她这边，帮助她对抗心怀不轨的商业对手。 后来又一起去了刈才中学，和刈才中学达成了合作，那合作的合同还是管家起草的呢！ 回想起创业初期的艰难，再看看如今自己取得的一点成就。 王卿一时，心头千回百转、五味杂陈，忍不住举杯。 “好兄弟，情谊都在酒里！我干了你随意！” 说完，王卿一仰头，把杯里的朗姆酒一口闷了。 管家：“……兄弟？”神情愣怔。 王卿琢磨了一下。 这要是换了大学里，管家这种可以照顾一整个宿舍的人才，那得是被称为“义父”的。 可王卿转念一合计，现在自己是老板，总不能喊管家义父。 既然如此，那不如…… 王卿：“公若不弃，不如拜我为义父？” 管家：“……” 空气突然安静。 气氛一时沉默而尴尬。 幸而此时有人主动走过来，打破了这份令人窒息的尴尬。 女服务员走到王卿的桌边，放下了手里的盘子。 “您好，客人，这是本店赠送的芒果布丁。” 第151章 Siren餐厅10 连着几杯酒下肚，王卿忽然感觉一阵尿意。 这时候见女服务员走到自己的面前，也没听清女服务员说了什么，王卿立刻站起身。 “那个，不好意思啊……我问一下，洗手间在什么地方？” 女服务员一愣，手里的盘子落在桌上，磕出清脆的声响。 盘子里的布丁晃了晃，像是一只史莱姆。 只是一瞬间，上面似乎绽开了一个口子，翻出几颗圆滚滚的白色珠子。 谁也没有注意到。 王卿见服务员没什么反应，又问了句：“我想上洗手间，你知道洗手间在什么地方吗？” 女服务员歪了下脑袋，脸上倏尔绽开一抹笑容，转过身就准备带路：“客人请跟我来。” 王卿一看她准备去的方向，随手抓了几张桌上的餐巾纸。 扔下句：“不用不用，别麻烦你了，我自己去就好。” 就快步朝着那边走去。 将服务员祸水东引指给角落的周敏玉，其实一直在偷偷关注角落处的状况。 从周敏玉的角度，只能看角落的地方有人影攒动，并不知道究竟是谁。 周敏玉对于怪谈内部的状况并不是很了解，猜想，那可能是这个怪谈中原本就存在的食客。 反正总归死道友不死贫道。 就在周敏玉看见，服务员的身影转去角落后没多久。 马上从角落里窜出一个女人的身形。 灯光下，那个女人大概20来岁，十分年轻。 有着一张白皙的脸，乌黑的长发挽成发髻，身上穿了一件小香风的礼裙。 乍一看上去，与普通人一般无二。 她像是遇到了什么很焦急的事，快步地从角落里转出来，朝着一个方向走去，横穿整个大厅。 在那个女人出现的一瞬间。 骆文博和付意舒，同时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惊讶之色。 这里怎么会还有其他人？ 骆文博和付意舒对这个怪谈十分了解。 在怪谈降临之前，他们做的就是宗教民俗类的人文社科研究。 这项研究在平时并不显得多重要，但在怪谈出现后，却意外的发挥起作用来。 研究发现，有不少怪谈，都与宗教民俗息息相关。 因此国家对这类人才，进行招聘整合，组成项目组。 骆文博和付意舒正是项目组的一员，为了更好的研究，他们对论坛上出现的所有怪谈，做了归纳分析整理。 在此前提下，对于siren餐厅的一切，他们甚至比一般人更为了解。 这是一个难度并不算高的怪谈。 只需要依照前人准备的攻略，小心行事就可以安全脱离。 这个怪谈一般只在晚上开启，每一次会吸纳2~8名不等的调查员，以食客的身份出现。 而餐厅内不会出现，除调查员以外的其他食客。 骆文博本以为，这一次进入怪谈的，只有自己、妻子和旁边桌这对夫妻，四人。 但是那个突然出现的女人，打破了他此前对于这个餐厅的一切认知。 付意舒显然也是一样的想法。 多年的夫妻相处，已经让他们十分熟悉，对视一眼就可以清除对方的想法。 两人同时猜测—— 难道在自己进入之前，已经有了调查员进入？只不过他们被安排的位置，是在餐厅的角落？ 可是为什么之前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 还是说这个女人并不是调查员？ 而且，她要去做什么……？ 骆文博和付意舒，注意到女人去往的方向，全都露出了震惊之色。 周敏玉并不清楚付意舒和骆文博的想法，只是在发现那个女人出现之后，下意识地低了低头。 心里面，涌现一股莫名的心虚。 她挪开视线，只是用眼角余光注意着女人的行动，想让自己的打量显得不那么刻意。 很快，女人穿过了大厅，身影消失在大厅的尽头。 周敏玉这才转过头，看向女人消失的地方。 距离有些远，她眯着眼睛盯了一会儿，注意到那里挂着张牌。 牌子上赫然写着三个字——后厨间。 这个餐厅还真是大。 王卿快步穿过大厅，终于看到了昏暗角落里，一扇狭窄老旧的门。 这应该就是厕所了吧？ 王卿脸上浮现一抹喜色，三两步走上前，一把拉开了厕所的门。 周遭的光线格外昏暗，甚至一瞬间，令她产生了自己并不在餐厅里，而在一艘航行在海上的船上的错觉。 一股浓烈的鱼腥味，和海水的咸湿味扑面而来。 这气味仿佛浸润了房间的每一寸角落，渗透进了每一块木材里，已经停驻千古，至今未变。 房间里没有灯光，完全靠着从窗外渗透出来的些许光亮照明。 一个厨师正背对着王卿在活动，他的身体极为宽厚，穿着满是污渍的厨师服，腰上系着围裙。 王卿在看清楚厨师背影后，明显愣了一会儿。 然后马上回过神来，着急忙慌的退出了房间，一把把门关上，嘴里还不忘道歉。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走错厕所了。” 王卿心里那叫一个尴尬，怎么不小心就走进男厕所了呢？ 第152章 Siren餐厅11 而且更别说，这个厕所里还是有人在的，就算自己不尴尬，想必刚刚那个人也会尴尬的不得了。 王卿心里面一阵惭愧，连忙寻找起女厕所来。 可是，看了一圈周围，就只发现了这一扇门。 难道这个厕所是不分男女的？只是对方忘了锁门？ 王卿想了想，准备等里面的人上完厕所出来，自己再进去。 可是下一秒，就从门后传来了一声重响。 隐约还听到了一道有些痛苦的声音，分辨不出男女。 王卿怔了怔，第一反应就是，里面上厕所的7人，是不是不小心摔地上了？ 王卿乐于助人的本性又憋不住了，连忙伸手敲了敲门。 “你没事吧？” 门里传来了一道有些粗重的喘息，“呼哧呼哧”，沉重得甚至于不像是人，隔着薄薄的门板，清晰落入王卿的耳中。 没有听到从门内传出的回答，王卿心里有些焦急。 该不会里面上厕所的那位，真的出了什么事吧？ 王卿正准备再敲一敲门，可是她的手刚抬起来。 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条缝。 门缝处黑漆漆的一片，什么都看不清。 王卿顺着漆黑往上看，直到撞见了一双眼睛。 她忽然意识到，这黑暗并不是因为房间内黑暗。 而是因为那个高大的身影挡在了门缝处，遮却了所有的光亮，正从门缝里探出一只眼睛窥探着自己。 王卿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你是不是没带纸呀？” 估计门里的这位，是想借纸，又不好意思开口吧？ 王卿十分乐于助人地掏出了自己的纸，递给了门缝处的那个身影。 “要不你先用我的吧？” 王卿回头看了一眼大厅，每张桌子上都放着一包纸巾。 王卿补充道：“我再去拿两张。” 说完，王卿转身要走。 门缝内的那个身影忽然探出一只手来，粗大的手掌一把抓住了王卿的胳膊。 王卿愣了一下，低头看向自己抓着胳膊的那只手。 那只手宽大的过分，不知是不是光线的问题，皮肤隐约泛着淡淡的青灰色。 粗糙的皮肤表面错落着各种大大小小的伤疤，从手指到手背，乃至于肌肉隆起的小臂，全都是疤痕斑驳。 手指指甲更是一种不自然的长，又尖又硬。 王卿的眼中闪过一丝迷茫。 他抓着自己干什么？ 门内那个身影死死盯着王卿，淹没在黑暗中的五官狰狞扭曲，满是横肉的脸上流露出森然的恶意。 他握着她胳膊的手逐渐加重力道，粗壮的胳膊上青筋暴起，想要将门外的这个女人拖入门内。 然而，王卿站在原地，稳若磐石，屹然不动。 门里的那个身影愣住了，满是猩红血丝的眼里，瞳孔错愕地张大。 他低头，看向自己蒲扇一般粗糙宽大的手，又看了看王卿瘦弱的胳膊。 隐藏在黑暗中的脸，那股浓烈的恶意转而被困惑取代。 仍是不死心，他咬紧牙关，又用力地攥了一把。 王卿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门内的身影：“……” 感受到从胳膊上传来的拉扯力，又见对方一直抓着自己的胳膊不松手。 王卿微微皱起眉，忍不住问：“还有什么事吗？” 门里的人没有说话。 王卿立马又恍然，“是不是想让我给你多带点纸？” 终于，门里的那个身影慢慢地松开了手，缩回了门后。 王卿见他松了手，心下了然：看来还真的是想让自己多带点纸。 王卿转身走到了一张餐桌边，抽了几张纸出来。 想了想，又怕不够，干脆一把将纸巾盒拿了起来。 纸巾盒下，压着的一张写满了字的纸，印入她的眼帘。 王卿看也没多看一眼。 拿着纸巾盒，重新走回了那扇门前。 将纸巾盒朝着门里一递：“给你。” 门里的那个身影，默不作声地接过了。 窗外微弱的光照进来，映照出他背在身后的手——正握着一把雪亮的砍骨刀。 王卿看他的样子，估计还要上挺久，自己又有些憋不住了，有些赧然地问了句：“就这一个厕所吗？我也挺急的。” 门内的身影沉默地伸出手，指了指王卿的背后。 王卿回头一看，那里还真有一扇小小的门。 或许是周围光线太昏暗了，她刚刚竟然没有发现。 就在王卿转头看着身后那扇门瞬间，门内的身影，猛地抬起了自己在身后的手。 染血的斩骨刀闪烁着冰冷锋利的寒芒！ “咚！” 王卿被突然的声音震了一下，转头看向自己刚刚合上的门。 在门里那位给自己指了路之后，她就顺手帮对方关上了门。 可，不至于吧？自己刚刚关门的声音这么大吗？ 王卿没有多想，飞快地进到厕所里。 解决完生理需求，出来的时候，对面的门还是紧闭着的。 只是在王卿靠过去的时候，清晰的听到，从门内传出些粗重的喘息声。 门也跟着晃动。 仿佛里面有个人正在不停地推搡着房门。 王卿不由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心中暗叹：现在的人啊，便秘真严重。 不过，只是上个厕所的事，又随手帮助了一个需要被帮助的人。 王卿默默给自己“功德+1”，心情很好地走回了自己的座位上。 女服务员见她回来，神情错愕。 仍有些不确定地，仔细上下打量的一番王卿，直到确认王卿身上没有缺少任何一个部位。 女服务员微微蹙眉，像是遇到了怎么也想不通的事。 不过很快她就调整好自己的表情，露出了甜美的微笑。 “客人，请品尝，这是本店送的赠品。”女服务员再次向王卿推销起自己端上来的那道菜。 王卿刚坐下，就听到女服务员的话。 下意识低头，看向摆在自己面前的那碟芒果布丁。 淡黄色的布丁装在白瓷的盘子里，颜色对比，显得格外柔软鲜嫩，一看就令人颇有食欲。 这卖相，可比刚刚那两道黑暗料理强多了。 王卿正要道谢，忽然想起什么，若有所思。 如果是别的店里，遇到了这种情况，王卿只会觉得很幸运。 可是这家店是一般的店吗？ 这可是一家黑店啊！ 服务员说是送的，谁知道结账的时候，会不会又要收费？ 王卿这么一想，顿时内心警惕起来，“不用了，谢谢，我们不需要。” 见王卿拒绝，女服务员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表情冷了下来。 “客人，这是本店的一番心意，请您务必品尝一番。”女服务员微微一顿，甜美的嗓音尖锐了起来，“除非，您是对本店主厨的手艺不满意？” 王卿一听女服务员的话，心中越发警惕。 这明显就是准备强买强卖啊。 如果只是普通的赠品，自己说了不需要，难道不应该直接端走吗？ 怎么还有一定要客人品尝的？ 见女服务员行为这么古怪，王卿用自己聪明的小脑瓜，稍微想一想就知道，如果自己接受了，大概率会被狠宰一顿。 “这跟主厨的手艺没有关系，这道菜我们没点，就不会要。”王卿直截了当地告诉女服务员，“不要给我耍这些小手段，点了哪些菜就是哪些菜，我们不会要额外的东西。” 王卿想让女服务员知道，她很清楚她们这个店是个黑店，不会再消费额外的东西了。 女服务员死死盯着王卿，很明显对王卿的这番话并不买账。 她开口，再一次的重复：“这道菜是本店送给二位的赠品，有主厨亲手烹饪而成。二位若是不肯品尝，主厨可是会生气的。” 第153章 Siren餐厅12 后厨间内。 过分狭窄逼仄且昏暗的房间，黑暗像是长久盘踞于此，早就和这房间的每一寸墙壁、每一块地板融为一体，交媾孳生出陈年的污垢。 霜白的月光透过舷窗照进来,也仿佛一滴水落入了浓墨中，被很快分解侵蚀。 只能借着微弱的光，隐约看见里面的情状。 主厨身形宽厚得几乎是一堵肉墙，发出“呼哧呼哧”的喘息声。 粗壮的胳膊因为用力而青筋隆起，双手握住了一把刀的刀柄。 斩骨刀雪亮的刀刃深深的嵌进了门里。 倘若这扇门只是一块普通的大腿骨，想必早已经被斩为两段。 主厨喘着粗气，咬紧了后槽牙，将卡在门里的刀使劲地往外拔。 木门发出“咯吱咯吱”的尖锐声响。 黑暗中，似乎隐约可以看到，有什么深色的液体，顺着木门被斩骨刀砍出的凹槽流淌了下来。 或许，不只是门。 整个后厨间，都发出了细碎的“咯吱”声。 断断续续，时高时低，如同因感受到疼痛而呼嚎出的难以抑制的呻吟。 墙壁也跟着扭曲变形——微微凹下去，显得厨务间像是个轮胎内胆；马上又猛地鼓起来，将整个厨务间挤压得更为狭窄。 房间，已经不像是一个房间，更准确说……它像是某种生物的肺与胸腔。 在不断地重复着内缩又膨胀的过程。 一些深色的液体，从墙壁的缝隙处渗出来，淋漓地往下淌。 空气里，那股潮湿的海腥味越来越浓郁。 “啪嗒……” 一滴水从天花板渗透，掉落下来。 正好就落在了王卿面前那碟布丁上。 王卿一怔，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下一秒，又是一滴水，从头顶的天花板落下。 这次落在了王卿的面前。 在桌上，溅开一团小小的水花。 “你们这……天花板怎么还漏水呀？”王卿皱了皱眉，下意识地抬头去看天花板。 她一眼甚至看不到天花板究竟在什么地方。 大概是太高了，淹没在了那光所不能及的浓沉黑暗中。 餐厅内最大的光源，就是从那高高的天花板上垂下来的吊灯。 连接着吊灯的是几根极为粗长的铁链，延伸入难以窥伺的黑暗高处。 或许那一瞬间只是错觉，王卿只觉得耳边似乎听到了海浪起伏的声音…… 准确说，是从头顶传来的，海浪起伏的声音。 “啪嗒……” 又是一滴水落了下来。 砸进了装着布丁的碟子里，软滑q弹的布丁，被水珠砸得在碟子里晃了晃。 王卿这次确信自己没有看错了。 “你们这布丁都脏了，再拿来给客人吃，不好吧？”王卿看着女服务员，理直气壮。 “怎么会呢？本店的食材全部选用最新鲜上等的原料，最原汁原味的烹饪手法……绝对不会不干净的。”女服务员争辩道。 王卿没想到，证据都摆在眼前了，女服务员居然还能装瞎。 看来是真的铁了心了，连客人的卫生安全也不考虑，一心只想捞黑钱。 “你怎么敢说这种话？！” 王卿再也受不了了，气得猛然站起身来，没控制住自己这暴脾气，一巴掌拍在了桌上。 桌上的杯盘猛地震动了一下。 早在王卿一巴掌落在桌上前，管家就似乎早有准备，不着痕迹地往后仰了仰，脚下更是用力拖着椅子退后几寸。 就在王卿那一巴掌落下后。 管家明显的感觉到，面前的桌子似乎比刚刚矮了点。 女服务员像是察觉到什么，低下头去，目光落在了桌子的四条腿上。 只见四条金属制的桌腿，已经陷入地面，嵌在了大理石的地板中。 女服务员的表情空白一瞬，原本已经缩成细针的竖瞳，都扩大了些。 王卿一想到女服务员的不敬业，就气得火冒三丈。 忍不住指向了桌上的那碟布丁，对女服务员说：“你一定要说这道菜没有问题，那你怎么不自己吃了？” 女服务员有些呆呆地慢吞吞抬起头来，目光从四根桌腿移到了王卿的脸上，又移到了王卿的手上。 最后，默默的低下头，伸出手准备将桌上的布丁拿走。 王卿又是一拍桌子，厉声喝问：“干什么？给我放下！你是不是还想把这菜端给别的客人？！” 女服务员手一个哆嗦，碟子又重新落回了桌上。 王卿看着女服务员这副心虚的样子，若有所思地眯了眯眼睛，觉得自己的猜想不无道理。 果然是还打着这种主意吧！ 王卿一时怒从心中起，干脆指着布丁对女服务员说：“你要是真觉得这道菜没问题，你自己吃下去试试！” 女服务员脸上流露出几分抗拒之色。 王卿抬手又给了桌子一巴掌。 掷地有声的一个字：“吃！” 她今天还就非要给这个服务员点教训了，让他们知道，就算开黑店，也不能这么对待客人的！ 女服务员看着又嵌进去了一寸的桌脚。 感觉自己大概不会如这个桌子一样抗揍。 盯着那道看上去十分美味的布丁，女服务员就差没哭出来。 这绝对是威逼！ 面前的这个女人就不是普通人！ 她一定是在用暴力威胁自己，如果自己不吃的话，就有如此桌！ 女服务员只好端起桌上的那盘布丁，乖乖的吃了下去。 布丁刚一入口，就仿佛活物一般，顺着她的喉咙钻进了她的身体里。 女服务员捂住嘴，退后两步，也不管王卿是什么反应，匆忙抓着盘子离开了原地。 看着女服务员急急忙忙离开的背影。 王卿叹了口气：“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啊。” 她也只不过想给女服务员一个教训。 王卿知道，布丁里面落了两滴污水，吃下去顶多就是窜稀的后果，总归不会吃死人。 希望经过了这件事后，这个女服务员能够吸取教训。 女服务员快步地冲进了卫生间。 趴在潮湿的盥洗台上，手指伸进了自己的嘴巴里，似乎想要借此催吐胃里的那个东西。 她不断地发出呕吐的声音。 却什么东西也吐不出来。 第154章 Siren餐厅13 另一边，大厅中央。 骆文博和付意舒自从王卿进入后厨间后，就时刻注意着后厨间的动静。 眼睁睁看着王卿几次来回，从桌上抽纸再回去，在里面停留了会儿，离开时更是毫发无伤。 两个人的表情，逐渐从一开始的震惊，变成不知所措的茫然，最后是司空见惯的麻木。 “看来这位……不一般啊。” 在看见王卿的身影消失在角落处后，骆文博才如梦方醒般，小声感慨了句。 付意舒也认同的点了点头，却又提出了和骆文博不同的看法：“文博，你有没有想过另一种可能——或许，她并不是调查员呢。” “嗯？”骆文博一怔。 付意舒道：“没有可能，siren餐厅根本不是一个‘梦寐级’的怪谈？” 骆文博露出思索之色，然而最终却是摇了摇头：“我觉得它没有‘苏醒级’。否则的话，现如今我们不会安全地坐在这里。” 到目前为止，被认定为“苏醒级”的怪谈，最出名的就是“刈才中学”。 很明显，siren餐厅无论是体量，还是难度，与刈才中学都不是一个等级。 付意舒正要再说什么，就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朝着这边走来。 是之前服务他们这桌的服务员回来了，手上还端着一个托盘，托盘里是他们点的菜。 “客人，您要的鱼眼子酱。” 被服务员端上来的，是一颗颗圆圆的小球，装在小碗里。 每一颗都是拇指差不多的大小，粘连在一起。 外圈是乳白色，就像是刚产的卵一般带了些半透明的感觉，中央一圈晕开的黑色。 有些黏糊糊的浓稠液体挂在上面，湿漉漉的，在吊灯的照耀下，折射出着潮湿的光。 付意舒看着那一颗颗的鱼眼珠，心里面很清楚。 鱼眼珠只是看着恶心，实际上是由蛋白质构成，甚至还有着不少的营养价值，是完全可以食用的。 但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中隐隐有一种不祥的感觉。 服务员微笑着对付意舒和骆文博介绍：“客人，品尝这道菜的时候，请不要咀嚼，直接将鱼眼子酱完整吞下。” 规则第3条，【注意听服务员对您说的话，并遵照他告诉您的用餐礼仪规范用餐。】 照理说，这个时候，付意舒应当如之前吃海兔那样，遵照这服务员的话，将碗里的眼珠子整个吞下。 可是—— 付意舒侧过头，看向服务员身上的衣服。 干净的衬衫和围裙，一点污渍也没有。 就算刚刚服务员在短时间内，收拾好了自己的仪容仪表，特意去换了一件干净的衬衣和围裙。 但是裤子呢？ 一般很少有人注意到裤脚沾上的点滴污渍，不会特意去更换裤子。 可是付意舒注意到，不只是裤子，服务员的鞋子也更换过，上面没有一点菜汤留下的痕迹。 当然，也不排除服务员有洁癖，特意更换了一整身行头的可能性。 或许是付意舒久久没有动作的缘故。 站在桌边的服务员忍不住出声催促：“客人，您可以用餐了。” 付意舒抬起头，看着服务员，才回过神一般“啊”了一声，一副年纪大了，记性不好了的样子。 “这……是我们点的菜吗？我怎么好像有点记不清了？” 服务员点了点头，肯定地答复：“当然。” 付意舒盯着碗里的鱼眼珠，那股不对劲的感觉一直盘亘在心里，但是她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服务员催促道：“两位快用吧，这可是最新鲜上等的食材，错过了就不新鲜了。” 服务员一双眼睛，大半都是眼白，眼黑只有中间一小块，盯着人看得时候，有一种强烈的非人感。 付意舒被他这样望着，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自服务员眼中看到了一丝狂热的期待和渴望。 他在渴望什么？ 他为什么一直在催促自己？ 不对劲，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见付意舒一直没有动面前的菜，骆文博也感受到了一丝异样，同样没有用餐。 付意舒一时想不到办法，只能拖延。 “不好意思，你能再说一遍吗？我记性不好，又忘记了……”付意舒小声地对服务员请求。 服务员的脸上闪过一抹不耐，不过很快消失殆尽，又是那副微笑着的表情，将之前说的重复了一遍。 付意舒一副耳背又老年痴呆的样子，跟着重复：“吃进嘴里……然后呢？嚼一嚼吞下去？” 服务员：“不要嚼。” 付意舒：“什么？不要熬？那你们也没熬呀。” 服务员：“是不要咬开的意思。” 付意舒：“不要外卖？我们就在这儿吃，不带外卖。” 服务员：“……” 眼看着服务员的表情越来越不耐，付意舒心里那股危机感愈发浓烈。 可是偏偏又想不出应对的办法。 就在这时，角落里忽然响起一个女人的声音： “服务员！” 只听那个女人抬高的声音喊道：“服务员过来一下，给我倒一杯朗姆酒。” 不知为什么，付意舒分明没有看到对方，但是心里面就隐隐觉得，对方是在对自己桌边的这个服务员喊话。 难道，她不知道在餐厅内是不准大声喧哗，而且每桌是有固定服务员的吗？ 不，也许她知道。 如果她真的是个调查员的话，可以毫发无伤的从后厨间出来，足以证明她的实力。 有这样的实力，怎么会连餐厅的规则都不在乎呢？ 除非…… 付意舒蜷起手指，揪住了自己膝盖上的呢绒衣料，揉皱了。 除非，对方是主动吸引服务员的注意，想要将服务员从她的桌前引开。 果然，在角落里那个女人出声之后。 站在付意舒桌前的服务员，顿时被吸引了目光，侧过头，朝着那个方向看了过去。 也正是这么一个小动作，付意舒倏然意识到了，这个服务员究竟是哪里不对劲了。 在服务员侧过头的那一瞬间，习惯性地抬手，捋了一把耳边的发丝。 这一般是女人的习惯性动作。 而从进入这个餐厅开始，为他们服务的，就是一个男服务员。 第155章 Siren餐厅14 付意舒再一次的看向规则第4条。 【每桌客人会有一位专门的服务员为您服务，请记住为您服务的服务员，不要认错。】 倘若说之前的那女服务员只是最明显的危机，那么现如今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服务员，就是一个隐藏颇深的陷阱了。 从外表看，他与之前服务的服务员甚至没有什么两样。 可是付意舒确信他不是之前那位服务员。 他……不，或许说，是她。 付意舒拢了拢肩膀上搭着的披肩，望向角落里传出声音的方向。 抬了抬下巴出声，催促着服务员过去：“你不过去看看吗？那里有位客人需要被服务。” 服务员似乎还在犹豫，没有动作。 付意舒看了一眼服务员端上来的菜，干脆一咬牙道：“你可以先去看看，那位客人好像比较需要被帮助，菜先放在这儿好了。” 服务员这才转身离开。 付意舒观察着她离开的背影。 男人和女人走路的姿势略有差距，服务员虽然外表是男性，但走路的时候略微扭动的腰胯，有着很明显的女性特征。 而就在服务员离开后没一会儿，又是一个长相一模一样的服务员，来到了付意舒这桌。 付意舒注意到，虽然这个服务员腰上的围裙已经换过，但是裤脚和鞋子上，仍然残留有菜汤的污渍。 他他和之前的那个服务员一样，手里端着个托盘，上面摆着两个巴掌大的小碗。 服务员走到桌前，正要将托盘中的碗放下，就看到了上一位服务员留在桌上的菜。 服务员的脸上浮现明显的困惑之色，眼神透着些搞不清状况的迷茫，像是个被打乱了编码的机器人。 他甚至有些呆呆地转了转脑袋，环顾了一圈四周，又重新将目光投回付意舒和骆文博那桌，确定这一桌的确是自己的客人。 注意到服务员的神情变化，付意舒若有所思地的开口：“这是刚刚一个服务员端上来的，应该是上错菜了，我们还没有动过，麻烦你拿走。” 听到付意舒这么说，服务员似乎才明白过来自己该怎么做，先将手里的托盘放在了一边，然后将桌上的菜端下去。 在服务员低头端碗的时候，付意舒注意到服务员的嘴动了动，似乎说了句什么。 只是服务员的声音太小了，又十分模糊，付意舒并没有听清楚。 将上一个服务员端上来的菜拿走之后，服务员才端上自己带来的菜。 付意舒看着服务员端上来的菜，发现和上一位服务员端上来的明显不一样。 小碗里是一颗颗鱼眼珠子，经过了腌制后，已经干瘪失色。黑色的眼珠很大，边缘是一圈泛黄的蛋白组织。 看上去一点也不新鲜，反而有一种接近腐烂的感觉。 稍微凑近一点，都能闻到那股浓浓的腥臭味。 如果这两碗是鱼眼子酱，那之前的那两碗是什么？ 付意舒下意识看向那两只碗，可是服务员已经端着他们，转身往后厨间走去了。 就在付意舒思索间，吴元正和周敏玉那桌的服务员，已经端着托盘走了过去。 服务员将托盘上的两只小碗放了下来，说了两句话后，就要离开。 吴元正叫住了他：“我、我要的水呢？” 吴元正像是渴得不行，整个人都呈现出了缺水的症状，嘴唇发干发白，甚至连皮肤角质膜都皲裂起皮。 服务员低头定定地看了他几秒，忽而扯开一个笑容。 左边眼角下，一颗灰色的痣，也随着脸部肌肉的活动而动了动。 服务员像是才记起来，恍然开口：“抱歉客人，是我的疏忽，忘了这件事，这就去帮您倒水。” 说罢，服务员拿起了桌上的杯子，转身离开。 吴元正已经渴得不行，坐在凳子上等得焦急，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 忽然，他的目光锁定了桌上服务员端上来的菜。 一颗颗晶莹剔透的乳白色珠子，上面还挂着滑腻腻、湿漉漉的黏液，在灯光下呈现出拉丝的效果。 吴元正吞咽了一口唾沫。 还没等周敏玉反应过来，他已经一手朝着碗里抓去，一把捞起了碗里十几枚圆圆的珠子，塞进了自己的嘴里。 周敏玉被吓了一跳，倒抽一口冷气，“你怎么这就吃了？！” 她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隔壁桌。 那对老夫妻还没开动，谁知道这道菜时不时能吃的？ 吴元正却好像听不到她的话一般，将珠子连带着裹在上面的滑腻黏液一起，顺着喉咙吞进了肚子里。 吴元正吃了一口，就像是忍不住了。 嘴里的还没有全部咽下去，又迫不及待地伸手在碗里捞了一把。 周敏玉看他吃得着急，又看了看自己面前的碗，总有一种不舒服的异样感。 周敏玉干脆把自己面前的那份，朝着吴元正的方向推了推，试探地开口：“要不……老公你把我这份也吃了？” 规则第8条，【浪费食物是不好的行为，主厨也不愿意看到自己的心血被辜负。】 由此可见，端上桌的每一道菜都是要吃完的，否则会遭遇到被称为“主厨”的诡异的攻击。 周敏玉这么做，也没期待吴元正真的会帮自己吃掉。 毕竟吴元正是什么样的人，她还是很清楚的，连之前那盘海兔都是两个人分食。 可是谁料，吴元正竟然真的抬起手，伸进了周敏玉推过去的那只碗里，捞起里面一颗颗湿润的珠子，塞进了自己的嘴里。 周敏玉一愣。 忽然，耳边传来脚步声。 熟悉的服务员，再次端着托盘走到了他们桌前，白净的脸上没有一颗痣。 “两位——” 服务员一开口就不知所措地顿住了，睁大了眼睛，有些呆滞地看着桌上吴元正大快朵颐。 “已经上过菜了吗？可是我的菜……” 服务员小声的嘟囔着，像是遇到了什么难解的问题。 就在这个时候，吴元正鼓着腮帮子咀嚼了两下嘴里的东西，忽然眉头一皱。 他猛张开嘴，“哇”地一声，吐出嘴里的东西。 第156章 Siren餐厅15 一大摊液体被他吐到桌面上。 离得最近的周敏玉猛地倒抽一口冷气，慌张后退，屁股下坐着的椅子被她带动着在地面拖行，发出尖锐的声响。 听到这声音，付意舒和骆文博都不由的被吸引了目光，朝着桌上看去。 只见吴元正面前的桌上，是一大摊粘稠的液体，呈现出酸奶一般质感的乳白色，但又莫名的给人一种晶莹之感，这或许与里面正蠕动爬行的东西有关。 那东西的形状好似鱼类的幼苗，呈现出半透明的质感，隐约似乎能看到当中的骨骼。 但仔细看去时却又发现，它或许是没有骨头的。 因为它此刻如蛆虫一般，在液体中，以诡异的形态扭动。 距离他更近的周敏玉很清晰地看到，在它应该是眼睛的位置，此刻是两道细细的缝，紧紧的闭合着。 就仿佛刚出生的未足月份的幼崽一般，还无法睁开眼睛。 这明显怪诞的东西,此刻在一滩被吴元正呕吐出的秽物中蠕行扭动，令人惊骇厌恶之余，又清晰地感知到，自己有能力轻易将它碾死。 居然会有这么柔弱的诡异吗？ 周敏玉呆愣在位子上，甚至不知道可以做出什么反应。 一旁坐着的付意舒看着那滩东西，却突然间恍然大悟。 她终于知道了，之前那个服务员临走前，喃喃低语的那句话，是什么—— “怎么有人把鱼卵端上来了？” 这根本就不是鱼眼珠，而是卵。 不知道是什么生物的卵。 也正因为是卵尚未孵化，所以服务员要求他们直接囫囵吞下去，不能咀嚼。 被吴元正吐出来的，是经过咀嚼之后破裂的卵。 混杂在里面，此刻正在蠕动的怪异生物，正是尚未完全成熟孵化的幼崽，被吴元正嚼烂之后的痛苦挣扎。 付意舒只觉得一阵作呕，和坐在自己对面的丈夫对视一眼。 明显看见骆文博也松了口气。 两人一阵庆幸，还好刚刚有所提防，没有听服务员的将这道菜吃了。 而已经不知道吃进去了多少卵的吴元正，此刻身体已经发生了明显的异变。 只是刚刚没有人注意，此刻只要稍微观察就会发现，他的肚子以诡异的弧度往外膨胀起来，大小近似怀胎五月的孕妇。 吴元正和周敏玉都还年轻，平时两人也注重保养健身。 此时肚子上隆起的弧度，只显得他像是多了个发福的啤酒肚，还没有到异乎寻常的程度。 吴元正像是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身体的异常。 在吐出那一大滩怪异东西之后，就仿佛只是普通地吐出了些自己不爱吃的东西，跟平时吃饭没有什么区别。 甚至还抬起头，问了一句：“我要的水呢？” 周敏玉人都傻了。 这种时候，怎么还要水啊？ 倒是付意舒和骆文博明白过来怎么回事。 “没得救了。”骆文博无奈地摇了摇头，低声嘟哝一句。 不知不觉中，吴元正受污染的程度，已经超过了他们的想象。 受到污染的程度如果轻微，可能只是产生呆滞、行动过慢、恶心呕吐的症状。 这种正是人体对于污染的本能排斥抗拒。 受到污染的程度如果深了，就会在不知不觉中，思维逻辑符合怪谈的环境。 比如说，正常人会觉得，一个人长着三只手很怪。 但是受污染严重的人，只会觉得，正常人就应该长三只手。 甚至还会因为自己只有两只手，而产生强烈的自卑心理，觉得自己是个残疾人，乃至于想要为自己安上第3只手。 吴元正此时整个人的思维逻辑就是符合餐厅的。 他不会觉得餐厅的菜有什么怪异。 所以…… 如果此时周敏玉选择，让吴元正吃下服务员端上来的所有菜的话，吴元正也会将它们都吃下去。 就算不如付意舒和骆文博了解怪谈的相关规则，周敏玉也透过吴元正的行为觉察到了端倪。 她的眼中闪烁过一抹异色。 随后，拖着凳子，重新坐回了桌边。 只是，再也没有碰过桌上的任何东西。 餐厅角落里。 王卿叫来了服务员，立马将手边空掉了杯子朝他的方向推了推。 “麻烦，再给我倒杯朗姆酒。”王卿说。 然而就当服务员准备拿起杯子的时候，坐在王卿对面的管家倏然尔开口，柔声细语地提醒了句： “王女士，少喝点酒吧。你已经喝的够多了。” 王卿微微蹙眉，倒没这么觉得。 她感觉这酒的度数还挺低的，而且味道也甜，不像白酒那么辛辣，故而成了果汁在喝。 可是或许管家说的是对的？ 否则的话怎么会在自己坐下的时候，感觉面前的桌子比之前矮了一点呢？ 莫非就是酒喝多了产生的恍惚错觉？ 这么想着，王卿也拦住了服务员的动作。 “那就算了吧，不用你倒了，麻烦了。”王卿朝着服务员歉意地笑了笑。 服务员却没有收回手，而是低垂着眉眼，问了句：“或者我去为您倒杯水？” 水？ 王卿眼睛睁大了。 她可没有忘记，这家店连水都是要收费的！ “不用不用！”王卿连忙拒绝，才不愿意为了一杯水被宰两块钱，“我感觉我不需要喝水。” “好吧。”服务员的脸上流露出明显的失望之色。 就在这个时候，头顶的天花板上，“嘀嗒”又漏下来了一滴水。 正巧就落在了王卿的肩头。 王卿下意识地偏了偏头，有些不适地皱起眉。 最近这天气也未免太潮湿了吧？ “这里有些漏水，要不麻烦我为客人们换个位置吧。”服务员忽然提议，笑眯眯地看着王卿。 “不必。” “好呀。” 管家和王卿异口同声。 管家愣了一下，看着王卿：“王女士，不必更换位置了，那也太麻烦了。” “还是换个位置吧，不然一会儿，积水掉进了菜里，多不卫生啊。” 王卿看了一圈四周，朝着大厅中央的位置指了指，语气轻快，“不如就去那边吧。” 靠窗的位置是挺不错，静谧优雅，也不会被打扰。 但是窗外那么黑，什么景色也没有。 还不如坐在亮堂堂的大厅中央呢。 第157章 Siren餐厅16 听见王卿的话，服务员脸上的笑意加深，丝毫不顾旁边坐着的管家是什么态度。 他笑着颔首，礼貌且不失热情，似乎对王卿这样的回答早就期待已久：“好的，这就为您准备。” 说罢，服务员上前一步，就要将王卿桌上的食物端起来。 多年来在餐厅服务的经历，已经使得他连弯腰的弧度都成为习惯，然而当他熟练地伸出手时，却愣住了。 这个高度……？ 服务员的脸上可能地浮现一丝迷茫困惑：怎么感觉桌子好像矮了一些呢？ 没有多想，服务员往下弯了弯腰，将桌上的餐具和食物整齐地摆放在了自己的托盘里。 随后，服务员直起腰，对着王卿和管家伸手，领着他们要往大厅的中央走去。 “二位请跟我来。” 王卿神情自若地站起身，跟上了服务员的脚步。 管家看着王卿的身影，忽而意味不明地垂眸一笑，也跟了上去。 服务员将他们领到了大厅中央，拉开椅子，请王卿坐下。 好巧不巧，位置恰好是紧挨着付意舒的那桌。 王卿坐下时，目光便下意识地落在了邻桌的付意舒和骆文博身上。 这对老夫妻看上去很是恩爱。 都已经一把年纪了，还会特意打扮好，来餐厅共进晚餐。 或许今天，对他们而言，是什么特殊的日子？ 短短几秒，王卿心里已经闪过了不少念头。 她对这种夫妻恩爱的家庭，有一种天然的好感。 当下，王卿便朝着付意舒轻轻地点了点头，露出了个和善的笑容。 付意舒一愣，旋即也微微仰首，朝着王卿一笑。 付意舒虽是笑着，但心里却很纳闷。 此前他与骆文博都猜测，王卿是位早于他们进入怪谈的调查员。 毕竟siren餐厅看上去，就是一个很普通的“梦寐级怪谈”。 “梦寐级怪谈”的特征就是——不会发生脱离故事线以外的变动。 也就是说，这个餐厅的一切就像是一条单线叙事的故事，可能会出现选项分支，但不会有什么超过这个故事以外的内容。 在此前这个怪谈开启的数次经历中，调查员经过探索，已经可以确定这个餐厅的“单线叙事”。 餐厅只在夜晚开启，被吸纳入这个怪谈的调查员通常为夫妻身份，两人一组。 进入餐厅后，出示入场券，就会被服务员领到餐厅内坐下，随后点餐、用餐，用餐结束后，正常地支付报酬，就可以离开餐厅。 至少在过去，从来没有人发现，这个餐厅内，有除了调查员以外的其他食客。也从间接证明，这个故事里不应当出现由诡异扮演的食客。 那么，以食客身份出现在这个怪谈中的王卿，应当是同为人类的调查员。 ……应当如此。 付意舒心中告诉自己，坐在自己隔壁桌、朝着自己露出和善微笑的那个女人，应当是同为人类的调查员。 可是，如果她真的是调查员，又怎么会不知道，在这个餐厅内是不能随便更换位置的？ 第7条规则，【天花板可能有些漏水，如果您发现了头顶有滴水现象，请坐在原位保持不动。可以向服务员提出更换位置。】 早就已经在论坛上被印证过了，后半句【可以向服务员提出更换位置】是错误的。 除非，她没看过论坛？ 可是很快付意舒又否定了自己的猜测。 一个实力如此强劲的大佬，可以从后厨间安全回来的人，怎么会没有看过论坛呢？ 又或者…… 付意舒抬头看向骆文博，也从骆文博眼中看到了猜测之色。 两个人同时伸手，在桌上划拉了几下，写出了无形的字——“解密人”。 这个餐厅是一个拥有完整的通关攻略，但却没有被完整解密过的餐厅。 如果隔壁桌的女人，是前来解密这个餐厅的“解密人”的话，那么一切都说得通了。 只有解密人才会如此大胆，敢于以身犯险，为的就是更加接近这个餐厅污染的真相。 付意舒和骆文博不动声色，看着王卿在自己的隔壁桌坐下。 然而，当管家也跟着在王卿的对面坐下后，两个人又都愣住了。 穿着黑色燕尾服的男人，身上那种诡异的非人之感，实在是太强烈了。 虽然从外表看，祂与人类一般无二，举止之间还透着一股彬彬有礼、体贴至极的绅士派头。 但只要是进入过几次怪谈的人，与诡异有过接触的人，就能够很清晰地感受到，诡异和人类身上那种差距。 那种天然的，两个世界、不同种族、生与死，的差距。 还没等付意舒和骆文博想出个所以然。 “啪嗒。” 一声轻响，吸引了他们的注意。 一滴水从上方落下来，正好就砸在了他们面前的桌子上，顷刻间溅开一朵小小的水花。 骆文博和付意舒同时朝着头顶看去。 天花板，漏水了。 付意舒和骆文博意识到这点，其他的想法全都打消，开始一心一意地食用起面前的鱼眼子酱。 天花板的漏水会越来越严重，他们需要在情况恶化之前，将点的菜都吃完，然后离开这个餐厅。 两人此前的注意力全部都被王卿所吸引，并没有注意到隔壁桌的异状。 周敏玉将所有的菜推到了吴元正的面前。 “老公，你多吃点。”周敏玉的语气带着讨好，然而看着吴元正的眼神却是难以掩饰的嫌恶。 吴元正此时，已经开始逐渐变得，不像是一个人了。 吴元正一面吃着桌上的菜，一面不停喝水。 服务员为他倒了一杯又一杯的水，他喝下去还像是喝不够，可是整个人却开始出汗。 汗水像是黏液一般浓稠，在皮肤的表面流淌开，很快又干巴成白色的胶质，仍旧黏在皮肤上。 白色的胶质随着他的动作皲裂开，一片片的，竟开始有些像是……鱼鳞。 越来越多的鱼鳞……从他的胳膊，一直到脖子，甚至连脸上都开始出现。 周敏玉甚至注意到，吴元正似乎已经不再开始用鼻孔呼吸。 正常人呼吸时，鼻翼会随着吸入呼出的空气起伏变化，可吴元正的身上已经没有了这些变化。 第158章 Siren餐厅 17 服务员在招待王卿和管家，坐下后就转身去端食物过来。他的脚步轻快，就差没有哼着歌走过来了。 并没有人注意到，服务员在端着餐盘过来时，恰好与另一位服务员擦肩而过，另一位服务员正是原本为王卿服务的那位。 那位本该为王卿服务的服务员，像是根本就没有看到王卿已经调换了位置一般，端着餐盘继续朝着既定的目标走去。 他在空无一人的桌边停下。 “客人，这是你们点的红酒雪花海牛排。” 服务员熟稔地将菜品的名字念出，从托盘内将装成着海牛排的盘子端出来，正要放在桌上，动作却忽然停住了。 “嗯……？” 他注视着自己面前的桌子，脸上浮现迷茫之色，左右看了看四周，像是在确定是否是这个位置。 他像是一只无头苍蝇，搞不清楚状况，满头雾水地待在原地，鼻尖上逐渐渗出了汗。 准确地说，他浑身上下都在渗出汗。 很快的功夫，他的脚底下，凝聚出了一大滩粘稠的半透明液体。 “哗啦……” 是水面翻搅的声音。 从头顶的天花板，忽然垂下一只巨大的手。 一个眨眼的功夫，就将服务员抓在了手心里，猛地朝上拉去，消失在了上方那幽沉的黑暗中。 阴暗逼仄的厨务间内， 主厨从水池里收回手，掌心攥着一条活蹦乱跳的鱼。 鱼嘴还在不断的开合，仿佛喃喃自语说着些什么，鱼尾甩动，溅出些半透明的粘液。 主厨熟练的将鱼丢在了砧板上，刀背拍下去，顷刻间，鱼就没了动静。 锋利的刀剖开了鱼腹，掏出了里面的内脏，鲜血顺着砧板往下流淌，浸润了厨房的地面…… 端着托盘的服务员停在了王卿的桌前，将托盘里的食物又一道道的摆了出来。 是王卿和管家点的奶油海蜇汤和奶油香煎鱿鱼。 除此之外还有两杯朗姆酒。 服务员看着王卿的眼神格外的亲切，热情得甚至令人有些不适了。 “客人，请慢慢品尝。”服务员顿了一顿，“您还有别的菜，对吗？” 管家顺手将餐巾摆在了王卿的面前，又体贴地将纸巾朝着王卿的位置推了推。 才似漫不经心般回了服务员一句：“两份红酒雪花海牛排。” 服务员笑眯眯地点了下头：“客人稍等，我这就去后厨间看看有没有做好。” 说完，服务员脚步轻快地往后厨间走去。 “这个餐厅里的服务员还怪热情的。”王卿送服务员离开后，忍不住对管家说了句。 管家只是淡淡地笑了笑，问：“您想对这座餐厅进行挖角吗？” 王卿略一思索：“我们的招聘启事有分发到这边吗？” 管家摇了摇头，说：“暂时没有，如果您需要的话，我会让人往这边分发一些招聘启事。” “那就这么做吧。”王卿拍板同意。 如果可以把员工都招去自己家农场干活的话，招不到员工，这家黑店自然而然就会倒闭的。 不过说真的……这个餐厅是不是有点过于潮湿了？ 王卿感觉到，似乎周围有一股淡淡的湿气，一直包裹着自己。 空气都是湿润的，饱含着水汽的，几乎要凝结出水珠一般。 好吧，已经不能说是几乎了—— 王卿发现，摆在桌上的玻璃杯，表面已经开始凝结出一层很薄很薄的水雾。 下一刻，几滴水忽然从头顶降落，正好就落在了她的身上，打湿了她的头发。 水滴中有一股浓浓的海腥味，像是只有在海上漂泊已久的船只才会散发出的味道。 王卿愣了一下。 怎么刚换的位置就又漏水了？ 这个餐厅的天花板质量这么差的吗？ 她转头又看了看周围。 整个餐厅的面积其实挺大的，可是客人除了自己就只有隔壁的两桌。 刚刚她去上厕所的时候，也发现了，餐厅的大厅看上去金碧辉煌，餐厅的外面装修的也不错。可厕所却又黑又小，而且还只有两间。 看来这家店不只是黑店，基础设施也很差。像这样只注重面子工程，却不注重客户体验的餐厅，也难怪客人这么少。 王卿想要叫来服务员再为自己换个位置，可是还没等她开口，就听到“哗啦”一声。 是从旁边传出的。 王卿转头看去，只见一个挺着啤酒肚的男人坐在椅子上，浑身上下都湿透了，甚至还在往下滴着水。 然而，尽管男人浑身上下都潮湿着，脸上的表情却没有半点不适，反而流露出一丝享受来。 王卿：“？？？”好怪，不确定，再看一眼。 又是“哗啦”一声。 只见从上方的天花板上，竟落下一大滩水来，尽数砸在了那个男人的身上。 多余的水甚至朝着周边飞溅去，洒到了坐在男人对面的女人身上。 女人的脸上流露出一丝嫌恶和恐慌之色，却一言不发，只是往后撤了撤椅子，与男人拉开些距离。 王卿以为女人会叫服务员来，可是女人非但没有叫人，反而把自己面前的菜，全都朝着男人的方向推了推。 而男人也好像并没有受到水的影响，还在继续地大快朵颐着。 王卿看着这两人的样子。 也许是因为服务员没有过来，两个人不好意思大声叫服务员吧。 王卿正揣测着，就看到一个服务员端着托盘，朝着女人和男人的桌子走来。 服务员将托盘里的菜放下，“两位的法式墨鱼汁吐司。” 男人看也没有看服务员一眼。 女人也没有提出让服务员为他们更换桌子。 王卿又看向了刚刚的那对老夫妻，那对老夫妻竟然也仿佛见怪不怪般，依旧老神在在地坐在位置上用餐。 见此场景王亲不由得面露沉思之色，难道是自己搞错了？ 其实这根本不是漏水，而是一种行为艺术？ 还是说，这个男人和女人，其实是一对行为艺术大师？ 在漏水的餐厅里用餐，借此来证明这个餐厅的食物是多么美味，令人甚至都顾不上周围的环境，一心只想用餐。 第159章 Siren餐厅18 服务员愉快地走入了后厨间。 厨师正将两块血淋淋的肉排切割好，放在铁板上炙烤。 鱼腥味混杂着诡异的香气扑面而来，被服务员吸入鼻腔，他的脸上流露出了几分享受之色。 服务员安静的站在一旁，没有出声打扰，看着厨师工作。 加热的铁板上，带着血丝的鲜红肉排，颜色逐渐加深，肥美的脂肪在高温下分解，被炙烤出的油脂发出滋滋的声响。 煎至九分熟，厨师将两块肉排熟练地装进了盘子里。 服务员看向盘子，雪白的瓷器中央，肉排呈现出被烹饪熟的焦糖色色泽，看上去鲜嫩多汁。 服务员的喉咙动了动，吞咽下一口口水，却又忍不住伸出舌尖舔了舔嘴唇。 按捺下贪婪的食欲，服务员上前，端起了肉排放进托盘里，朝着大厅走去。 转身时，黑暗中的砧板上，那条鱼像是还未死透，用力地甩动了一下尾鳍，拍打出声响。 服务员服务员听到这动静，嘴角微扬，露出一抹诡秘的微笑。 他的行动敏捷而利落，脚步不停地离开了后厨间。 此时的大厅中， 周敏玉急切地，将服务员端上来的最后一道菜，推到自己的丈夫面前。 此时的丈夫已经完全听不进她说的话了，只是机械又木讷地进食，似乎他留在这个世界上的唯一目的就是吃东西。 即便他的肚子已经在他进食的过程中越来越大。 逐渐的，从还算正常范畴内的啤酒肚模样，膨胀得甚至超过怀胎8月的孕妇。 硕大的肚子挂在他的身上，有一种不伦不类的畸形之感。 而更令周敏玉惊恐的是，面前这个男人的皮肤已经接近青灰色，覆盖在皮肤表面的胶质也硬化结痂，仿佛鱼鳞一般随着他的动作不断起伏着。 这个样子的吴元正，还能算是人类吗？ 周敏玉不知道。 她此刻唯一能做的，就是将所有的食物推给吴元正，看着吴元正吃下去。 依照餐厅的规则，他们是不能浪费已经点了的食物的。 另一桌，付意舒和骆文博正在吃着自己点的鱼眼子酱。 腌制过的鱼眼珠格外的腥臭咸涩，每吃一口都令人作呕。即便如此，他们还是一口口地咽了下去。 直到服务员端上来了最后一道菜。 付意舒认真地观察着服务员，确认他是专门负责自己这桌的。 服务员放下了托盘内的菜，十分自然地双手交叠，收起空荡荡的托盘为二人讲解。 “两位点的的法式墨鱼汁吐司，这道菜采用新鲜的……” 就在服务员的介绍刚刚起头的时候，餐厅内原本旋律悠扬的伴奏，似乎也唱到了高潮。 低沉柔缓的男性嗓音，随着音乐节奏越来越激进，逐渐变得高亢。 或许是音调太高，他的嗓音条件开始跟不上，因破音而尖锐变调。 付意舒脸色一变，立刻抬起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见到付意舒的动作，骆文博也连忙紧随其后。 就在两人捂上耳朵的一瞬间，餐厅内的伴奏，从男声过渡到了一个尖锐刺耳的女声。 餐厅内规则第2条，【《starsshiningintheocean》是一首由男性歌手颂唱的歌曲，若您发现留声机内播放出的是女性歌声，请迅速堵住双耳，不要聆听。】 周敏玉泰半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吴元正的身上，第一时间并没有觉察到餐厅内伴奏的变化。 直到女人的声音出现了几秒后，她才从这尖锐的声调中猛地意识到什么，连忙抬起手，想要捂住自己的耳朵。 然而她的胳膊却好似不受自己的控制，手指颤抖无力。 只觉得这尖锐变调的歌声里面，似乎还夹杂着什么窃窃的低语，诉说着诡秘。 一种过分强烈的渴望，从她的心底生出，促使着她继续将这歌听下去。 周敏玉的眼珠颤抖着，他感觉到自己的眼珠在不受控地往上翻，明明她没有抬头，但是已经可以看到头顶的天花板了。 她的目光像是穿透的层层的黑暗，终于看清楚了天花板，一片静谧深沉的蔚蓝，仿佛海底。 一张被泡的发胀的惨白的脸，足足有大半个餐厅那么大，她睁着无神的双眼，直愣愣地盯着在餐厅下用餐的他们…… 王卿坐在位置上。 餐厅内格外嘈杂刺耳的伴奏，使得她不适地皱起了眉来。 这歌声简直犹如魔音贯耳，王卿听着感觉自己头都开始痛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喝多了的缘故，眼前竟然好像出现了重影。 她眯起眼睛，有些不舒服地揉了揉太阳穴。 餐厅漏水也就算了，怎么连音响也坏了？ 就在这个时候，王卿看见了熟悉的服务员，正从后厨间的方向朝着这边走来。 只是眼前重影层叠，服务员的身形也变得不那么清晰。 不过话说回来，难道她是真的喝酒喝醉了？ 那这酒的后劲也未免太大了吧…… 王卿眼睁睁地看着服务员拖着鱼尾朝着自己扭来。 他的上半身还是人类的形态，但是下半身却是一条粗壮的鱼尾，表面灰黑黯淡，像是覆盖了一层霉菌。 “管家，我好像真的喝多了。”王卿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呢喃。 也难怪之前她让服务员给自己续杯，管家阻止了。 看来这酒只是喝上去像果汁，但是度数是真的挺高的，后劲也蛮大的。 王卿眨了眨眼睛。 回荡在餐厅内的旋律，那道尖锐变调的女声，越发清晰起来。 些听不懂的音节，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她脑子里钻。 王卿头疼地揉着自己的脑壳，终于忍不住了。 “服务员，餐厅的音响坏了。”她猛地站起身，朝着服务员大声喊道。 第160章 Siren餐厅19 付意舒捂住耳朵之后，就发现，坐在隔壁桌的王卿，并没有第一时间捂上耳朵。 她想要提醒王卿。 然而，转念一想。 王卿可是能从厨务间安全离开的大佬，难道还需要自己的提醒？ 对于“解密人”而言，主动踩在规则的边缘，去触碰污染，以达到了解真相的目的，反而是常态。 付意舒想，王卿刻意没有捂上耳朵，一定是为了亲身感受女声带来的污染，去破解餐厅隐藏的秘密。 于是，便闭了嘴。 只将注意力，放在仍然站在自己面前的服务员身上。 付意舒紧紧盯着服务员，对方的嘴唇不断的开合，正向她介绍着面前的这道菜。 然而，捂住了耳朵的付意舒，听不见丝毫声音。 只有根据对方嘴唇的蠕动，读取唇语，猜测着服务员究竟说了什么。 就是这么短短的功夫。 还没等付意舒搞清楚服务员说了什么。 眼角余光一扫，就注意到，王卿蓦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王卿的动作幅度太大，就算想忽视都忽视不了。 只见王卿朝这服务员招了招手，又喊了句什么。 远处那个服务员忽然就加快了脚步，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王卿想要做什么？ 付意舒本能地感受到了一丝不妙。 就算是“解密人”，也鲜少见到如此大胆的！ 她到底是不想活了，还是对自己的实力过于自信？！ 从王卿视角。 只看见服务员拖着宽大的鱼摆，朝着自己一扭一扭地蠕动过来。 明明扭动的动作很快，但就是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滑稽喜感。 王卿揉着太阳穴，心中暗忖： 莫非是这个餐厅太潮湿了，漏水严重，所以自己才会在酒精的作用下，产生这样的错觉？ 在王卿喊出身后，服务员就加快了动作。 终于，一步一扭地行动到了王卿的面前。 还没等服务员放下托盘，王卿就受不了地催促他： “先把你们餐厅的这音响修一修吧，都坏成什么样了？” 王卿没好气， “好好的男歌手的声音，都被破烂音响给整得像个女人了。” 服务员却露出了有些困惑的表情。 “不好意思女士，不懂您的意思。本餐厅的音响并没有问题啊。” 服务员的表情一本正经，语气更是信誓旦旦。 就好像，王卿的提议，是什么极为不合理的要求一般。 这态度让王卿也有些困惑了。 难道是她酒喝多了，连听觉也出现问题了？ 王卿下意识的往旁边看了看。 立刻目光如炬地发现了，捂着耳朵的付意舒和骆文博。 确定了，不是自己的问题。 其他客人也觉得音响声音难听，连耳朵都捂上了。 王卿再度看向了服务员，据理力争：“证据都摆在眼前了，还想狡辩？你们的音响就是有问题。” 这句话说完，王卿就看见服务员露出有些为难的表情。 服务员皱着眉头，看着王卿，语气苦恼：“抱歉女士，我不懂您的意思。” “我的意思就是，你们赶紧把那个餐厅音响给关了。” 王卿感觉自己的头越来越不舒服，意识也逐渐浑浑噩噩，不由得甩了甩脑袋。 尖锐的噪音，令她心情格外烦躁。 “你们就不觉得这声音很扰民吗？” 服务员还是皱着眉头，一副为难的神色。 “抱歉女士，本餐厅没有音响。” 王卿没有想到，到了这个地步，服务员居然还会嘴硬。 就关个音响而已，怎么还开始整这出呢？ 王卿心里的那股烦躁按捺不住。 眼看着王卿的情绪似乎逐渐失控，仍然坐在原位上的管家忽然开口了。 “王女士，请您冷静一点。” 管家的声音清澈柔和，如一脉春水，潺潺流淌。 想必无论任何人听见，都会产生一股天然的信赖。 王卿突然转过头，目光迎上管家的脸。 “你小子……” 管家不开口还好，一开口，王卿马上转移了目标。 “兄弟，不是我说你，你订餐厅的眼光未免也太差了吧！” 说真的，从一开始进店，发现这是个黑店； 到后面去上厕所，厕所又黑又小，还差点儿找不到； 乃至于，发现天花板漏水，漏得跟瓢泼大雨一样。 这些，王卿都忍了。 想想看，毕竟是管家为了庆祝，请自己出来吃饭，好歹给个面子。 但是现在王卿真的有点忍不下去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烦躁之情，在王卿的心里面滋生蔓延。 尖锐变调的歌声，仿佛锥子一般，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她脑子里扎；又宛如急促的鼓点，不断的敲击着她的神经。 “管家先生，我的好哥们，我知道都是你的好意，但是这餐厅的就餐环境也太差了吧！” “幸好咱俩没有一次性定太多位置，让员工们都来这儿团建，要不然的话，还以为我这个老板故意苛待他们。” “兄弟，我一直很佩服你，你处处都干得很好，农场的事务更是离了你就不行。不过你从国外回来，对国内的环境并不了解，你看，找餐厅这种事情不就失误了吗？” “我当然不是怪你的意思，在我的心里面，你是外公，留给我最可靠的帮手，农场有我一份就有你一份，这点你可以放心，我绝对不是对你有意见。” “今晚这顿饭，我本来想给面子的吃完的，但是就这个环境，我是真吃不下去。” 王卿长长的几段话说完，又深深的叹了口气。 忽然，她想到什么，越过桌子一把拉住了管家。 虽然被管家请吃饭的体验不好，但是她还可以反过来请管家呀。 “这样吧，管家，要不咱们这就走吧，一会儿我带你去大排档搓一顿。” 管家：“……” 管家垂下眼睑，很轻易地就能看见，自己的衣领被王卿揪在手心。 他默默地抓住了王卿的手腕，想要将王卿的手拿开。 然而他用力到指骨泛白，也没能达成这一动作。 “你不用担心，这次我绝对带你去个好地方。”王卿丝毫没有觉察到管家的动作，信誓旦旦地保证。 只不过王卿心里也是纳闷，这酒的后劲就真的这么足吗？ 眼前管家的脸，好像也有些不清晰了。 隐约间，甚至感觉，管家不止长了两只眼睛。 一旁的服务员静静凝视了王卿片刻。 听到王卿要离开餐厅，去别的地方吃饭。 服务员脸上原本公式化的微笑凝固了，神情变得微妙起来。 第161章 Siren餐厅20 “请问您是对我们餐厅有什么不满吗？用餐还没有结束，为什么要离开呢？” 服务员脸上的笑容收敛了。 惨白的面孔，一丝情绪起伏也没有，黑黢黢的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王卿。 他的声音平板无波。 仿佛傀儡一般，只会机械地牵扯已经僵硬的喉部肌肉，发出平直的声调。 “您是对食物有什么不满吗？” 听到服务员的声音，王卿被吸引了注意力。 抬起的手停在了半空。 她正准备去摸摸管家的脸——这幻觉中，管家的脸上，居然出现了不止两只眼睛。 王卿慢吞吞的松开了揪着管家衣领的手。 眼珠朝着一旁侧去，视线终于从管家的脸上挪开，偏向了服务员。 王卿感觉，此刻的自己，像是进入了一种很奇妙的状态。 整个人晕乎乎的，像是飘在云里，脚踩在地上总是不踏实。 头还是很疼，餐厅里的音乐声也很吵。 以至于，她甚至没有完全听清楚服务员说的话。 “你说……什么？” 王卿歪了歪脑袋，脸上流露出几分困惑，真情实感。 服务员的眼睛眯了起来，“您难道是对食物的口味有什么不满吗？” 明明是问句，可平直的语调里，却透出一股强烈的咄咄逼人。 只要此时王卿回答一句肯定的话。 想必，主厨一定会高兴，又多出一道鲜美的食材吧。 服务员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像是吞咽了口唾沫。 “跟食物的口味没有关系！” 王卿没有想到，直到这种时候，这个餐厅的服务员居然还在避重就轻。 这是食物口味的问题吗？ 这分明，是他们的服务态度、基础设施、整体环境，所共同造成的问题！ 难道他们就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吗？ 还是说，明明意识到了，但就是不肯直面呢？ 王卿心中烦躁之情更甚，怒意上涌。 “从一开始，你们的菜单就有问题，为什么上面没有标注价格？你们知不知道，这么做是违反经营法的！” “还有，你们餐厅这漏水也太严重了吧！稍微潮湿一点，我也就忍了。但这简直都漏成瓢泼大雨了！” “还有音响的问题，如果坏了就修一修，暂时没办法修就赶紧关掉，到底懂不懂经营啊？” “也难怪你们餐厅没几个客人来吃。这环境几个人能受得了呀？！让狗来做大堂经理，估计都能做得比你们这儿的经理好。” 说到这里，王卿也意识到，自己对一个服务员发火没用。 想要解决问题，还得找服务员的上级。 王卿便问：“对了，你们的大堂经理呢，让他来跟我说话。” 服务员还在消化王卿前面那么一长串的抱怨，听到王卿的最后一句，才有些反应过来。 立即回答道：“抱歉，本餐厅不存在大堂经理。” “没有？” 王卿蹙紧了眉心，心下升起一股了然。 那也难怪这个餐厅，被经营得这么一塌糊涂了。 王卿略一思索，便改口：“那把你们这个餐厅的老板交出来。” 服务员还是相似的回答：“抱歉女士，本餐厅不存在老板。” 王卿眉心蹙得更紧了。 看来，这餐厅服务员的文化水平也不怎么样，估计是想表达老板不在的意思吧。 王卿干脆说：“你们这个餐厅，现在谁最大？能管事？我要见他。” 服务员的脸上流露出几分古怪之情。 “您要见主厨吗？”服务员问。 王卿一听，终于有人能管事了，立即点了点头。 见王卿点头，服务员扯了扯嘴角。 他的脸，惨白得仿佛水泡发胀的尸体，笑容透着股说不出的诡异。 服务员微微侧身，朝着厨务间的方向，做出“请”的姿势。 “请跟我来，女士。” 王卿甩了甩越发胀痛的脑袋，看着服务员指明的方向，心中闪过一丝困惑。 那里不是厕所吗？ 她没有多想，正要举步朝着那边走去。 坐在位置上的管家，忽而开口了。 “王女士——” 王卿扭头看了管家一眼，迎上管家平静凝视着她的双眼，不待他说完便打断了。 “不好意思啊，管家，你稍等片刻，我去去就回。” 王卿琢磨着，自己今天是非把这事解决了不可。 本来，她是想着，忍一时风平浪静。 而且，管家在场，也不想把场面搞得太难看。 黑店要宰的话，就让他宰一顿好了，破财消灾。 可是这种情况下，王卿实在是忍不下去了。 想一想就觉得，忍一时卵巢囊肿，退一步乳腺增生。 她王卿今天就要替天行道，好好收拾收拾这家黑店！ 王卿心里如此想着，手也十分诚实地伸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暗暗抓住并握紧了，口袋里面的手机。 没错，她要做的就是，拍摄下这家餐厅非法经营的证据，然后发给警察局！ 王卿还记得刑侦大队的电话号码呢。 之前她在安息公墓那里，抓获了盗墓贼一批，就是打的那个电话上交给警方的。 王卿心里还盼着，可以收到警察局寄来的奖章和锦旗。 如果这次也成功举报了这家店的话，说不准，能收到双份的奖章和锦旗。 王卿暗暗在心底盘算着，转头对服务员说：“你在前面带路。” 服务员倒也没有拒绝，走在了王卿前面。 趁着服务员背对着自己，看不见自己动作，王卿顶着醉晕晕的脑袋，打开了手机的录像功能。 将手机捏在手里，便开始了自己的拍摄。 服务员一直将王卿领到厨务间门口。 看着光线昏暗的走廊，王卿觉得眼前的一切，都透着一股熟悉。 怎么感觉像是来过一遍？ 也许是因为，这个餐厅的厕所和后厨间很像吧。 再加上她又喝多了些酒，难免会产生幻觉。 王卿轻易地说服了自己。 服务员停下了脚步。 面前是一扇紧闭的门。 门很陈旧。 材质看上去，只是普通的木头。 已经被岁月腐蚀得表面凹凸不平，散发着浓浓的木屑和海水的味道。 服务员停在这门前，保持着距离，不愿再更进一步。 “女士，到了，主厨就在里面。”服务员转头对王卿说道。 王卿看着这扇门，眉头紧缩，眼中，流露出几分深思。 这家餐厅的老板，绝对是脑子有坑！ 怎么把厨务间装修得，跟自己之前上过的厕所，那么像啊？ 第162章 Siren餐厅21 “这儿就是厨务间？” 王卿还有些不确定，不由得又问了一句。 服务员肯定地点头：“就是这里！” 王卿：“……” 好了，确定了，这家餐厅的老板，就是脑子瓦塔了。 看着这个厨务间的装修风格，王卿的心底，甚至流露出一丝隐晦的优越感。 虽然，自己这个农场主，做的不怎么样。 但是，至少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果然，人还是要比较，才更容易获得幸福。 服务员盯着王卿，整张脸已经越来越像是死人了。 白森森的皮肤，肌肉呈现出不自然的肿胀，像是在水里泡了几天几夜的浮尸。 王卿晃了晃脑袋，想让自己更清醒一点。 她真的是喝醉了，幻觉也越来越严重了。 把服务员的腿看成是鱼尾巴也就算了，居然，还看成了是血肉残缺的鱼尾。 半腐烂的血肉，挂在根根分明的鱼骨上，随着服务员的扭动，不时地掉落下几小块。 王卿抿了抿嘴唇，默默地吞了口口水。 饿了。 如果不是饿了，怎么会产生幻觉，看到吃剩一半的鱼呢？ 刚刚就喝了几碗汤和些朗姆酒，都是水，根本填不饱肚子。 果然还是要吃点硬菜。 或许是见王卿迟迟没有动作，服务员又开口了。 “主厨就在里面，女士，请进。” 他直勾勾地看着王卿，脸上一丝表情也没有。 但是，如果仔细观察地话，很容易就会发现，他的两腮在轻微地鼓动着，喉咙也在不断滑动。 就像是，面对着什么绝世美味，嘴里在难以抑制地，持续分泌着唾液。 时刻准备着饱餐一顿。 王卿被他提醒，也回过神了。 吃饭什么，可以暂时放在后面，还是眼前的正事要紧。 王卿握紧了手里的手机，确保将摄像头对准了自己的面前。 然后，才慢慢地推开门。 门里，格外的黑。 似乎，所有的光芒一旦落入此间，都会被黑暗分食吞噬，与这沉沉的昏黑融为一体。 王卿眯着眼睛，站在门口往里面打量。 忽然，感觉到后背，似乎有什么人在推自己。 王卿扭头一看，就见服务员正站在自己的身后，渗出的一只手还按在自己的后脊梁上，没有收回。 王卿：“嗯？” 服务员眼中浮现一丝困惑，加重力道，又推了一下。 王卿站在原地，脚下稳若磐石，纹丝不动。 服务员：“……” 王卿：“……” 两人面面相觑。 沉默几秒，王卿开口，语气茫然：“你——这是干什么？” 服务员不动声色地收回手，一脸的若无其事。 “女士，请进。” 王卿转回头，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但是又说不上来。 她看着黑漆漆的厨务间，鼻尖翕动，嗅到了从里面传出来的气味。 海水的咸涩味，还有，挥之不去的浓浓血腥味。 “剁！” 一声沉闷的重响。 是斩骨刀落在砧板上的声音。 王卿又听到了，从黑暗中传来的，熟悉的喘息声。 “呼哧、呼哧、呼哧……” 像是一个人在做什么剧烈运动，气喘吁吁。 终于，她的眼睛有些适应这黑暗了。 王卿隐约看见了一个格外宽厚的身影，正背对着自己，在料理台上，动作着什么。 莫非这就是主厨？ 可是，这个主厨为什么，要在这么黑的厨房里干活？ 难道是舍不得电费，不愿意开灯？ 王卿陷入沉思，但不过两三秒的功夫，她又瞬间恍然大悟。 这一定是这个主厨独家的料理手段！ 平时电视上放的那些，比如什么《神厨小福贵》《中华小当家》《妙手小厨师》，不都是这个套路吗？ 好的厨师，就是要有一手与众不同的料理手法。 比如说眼前的这位，一定就是那种，在黑暗中靠着手感和嗅觉，完成菜品的大厨！ 再想到自己喝的那碗海蜇汤，居然那么美味，想必就是用这种特殊的手法，烹饪出来的吧！ 王卿心中爱才之意顿起。 恨不得立刻冲上前去，询问对方是否愿意加入自己的农场，在农场食堂里干活。 不过她刚攥紧拳头，冰凉的硬物就咯在她的掌心。 感受到手机的触感，王卿又逐渐冷静下来。 对了，她此行的目的，是拍摄这个餐厅违法经营的证据。 就算想要挖角，也可以暂时先往后放放。 还是先完成更重要的事再说。 如此想着，王卿走进了后厨间里。 整个人，融入了那片，深不可测的黑暗中。 主厨像是没有觉察到外人的进入，依旧在砧板前，继续着自己的工作。 他挥舞着粗壮的手臂，剁骨刀不停地落下。 一下一下，将砧板上的东西，剁成碎末。 碎肉鲜血，和骨头渣子，在他的刀锋下，四散飞溅。 像是受到了面前血肉横飞的画面的影响，主厨的动作越发激烈，呼吸声因为兴奋越发粗重。 终于，王卿走到了主厨的背后，停下了脚步。 仿佛意识到了有人的靠近，主厨的动作也随着慢了下来。 最后，停下了剁肉。 王卿上前一步，将手机的摄像头对准了主厨。 只是太过黑暗，画面里一片空荡，什么也拍摄不进去。 “请问……” 黑暗中，王卿的声音响起。 年轻的，柔弱的，女孩的声音。 像是误入迷途的羊羔。 主厨满是横肉的脸上绽开嗜血的兴奋。 一双眼睛，爆射出寒芒。 “欻！” 他猛地转过身来，黑暗中精准的锁定了目标。 主厨抡圆了胳膊，手里的刀毫不犹豫地挥了出去。 “诶呀！” 一声小小的惊呼倏然响起。 周围太黑了，再加上本来脑子就昏昏胀胀，王卿脚下不查，居然被绊了一下，身形一个趔趄。 恰好就撞上了主厨迎面而来的胳膊。 王卿下意识地伸手，一把抓住了面前唯一的支撑物。 主厨只觉得一阵大力扼住了自己的手腕，整个胳膊在顷刻间酸麻。 紧跟着，手里的刀脱手飞了出去。 斩骨刀掉落在地，发出沉闷的声响。 第163章 Siren餐厅22 “对不起，对不起。” 王卿扶着主厨的胳膊站稳了，连忙松开手，后退一步，连声道歉。 “这里面实在是太黑了，我没有注意。谢谢你了。” 想起自己刚刚，好像把这人手里拿着的东西，给撞掉了。 还没等面前的人作出回应，王卿就忙不跌地蹲下身，在地上摸索起来。 她在地上寻摸了没两下，很快就摸到了刀柄。 立即高兴地握着刀柄，站了起来。 “这是……你掉的东西吧？” 王卿扬起脸，她在黑暗中视物不便，只能凭借着本能朝着男人的方向询问。 狭小的厨务间里，主厨的身影宽厚得像是一堵墙。 他盯着王卿手里的刀。 然后，视线旁移，又看了看自己空荡荡的手。 主厨：“……” 黑暗中，王卿等了半晌，也没有等到主厨的回应。 她只能听到，从男人的鼻腔里喷出的粗重喘息，“呼哧呼哧”的。 像是个正被人使劲拉着的风箱。 怎么不说话呢？难道面前这个人是个哑巴？ 王卿暗自揣测。 不过，他还怪好的嘞，注意到她要摔倒，居然还特意转过身，来扶她一把。 “是你掉的东西吗？如果是，就还给你。” 王卿说着，将斩骨刀朝着自己的面前递了过去。 一副任由对方过来拿的姿态。 早已熟悉了这样黑暗环境的主厨，可以轻易地看清楚面前女孩的模样。 中等的身高，普通的样貌，白皙的体肤。 正是不久之前，在门外递纸给他的女人。 光是看着就觉得十分美味。 整个人自内而外散发着血肉的馨香。 之前还想将这少见的食材拉进厨房里。 但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他已经那么用力，却怎么拉也拉不动。 没想到，现在她居然主动踏入了他的领域。 这么罕见的优质食材。 想必经过烹饪后，肉质必然如同未足月的羊羔一般，柔嫩鲜美。 主厨的呼吸声又加重了几分。 倘若王卿能够看得见，就会发现， 主厨满是横肉的脸已经涨得发红，遍布油光的鼻头耸动着，两片肥厚的嘴唇微微张开，正贪婪地捕捉着空气中鲜活血肉散发出的芬芳。 主厨的目光顺着王卿的身体，移动到王卿朝自己举过来的那只手上。 最终，锁定了那只手朝自己递来的刀。 居然会有猎物主动朝着屠杀者递刀？ 主厨的眼睛眯了起来，嗜血的凶光在他的眸底闪烁。 难道说是有什么阴谋？ 还是这只猎物真的就这么愚蠢？ 不管面前的女人是什么目的，既然主动进入了他的领域，就等着被做成盘中餐吧！ 主厨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他宽厚的手掌宛如蒲扇，谨慎地朝着王卿伸去，迫不及待地想要拿回自己的刀。 王卿一手握着斩骨刀，已经站在原地举了会儿了。 迟迟没有等到对方接过去。 王卿心中纳闷，难道这不是他掉的东西？ 就在这个时候，王卿握在另一只手里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 一条信息弹了出来。 王卿想不到是谁会给自己发信息。 难道是薛瞳？农场里出了什么事吗？ 她立即想要点开信息查看。 只是，她一只手握着斩骨刀，只能用不太方便的左手，去笨拙地操纵手机。 一不小心，没点开信息，反而失手点开了手机的手电筒功能。 瞬间，刺目的白光，犹如利刃劈开层叠的黑暗。 正巧，就落在了正朝王卿伸手的主厨脸上。 眩目的光芒，霎时晃住了主厨的双眼。 “啊！” 双目刺痛之下，主厨终于发出了自王卿踏入这个储物间后的第1个音节。 他惨叫一声，下意识地飞快收回了朝王卿伸去的手，挡在了自己的脸上。 随后，整个人快速后退几步，庞大的身躯将地面跺得都仿佛震动了两下。 终于是躲过了那道光照。 主厨的眼睛，已经在长久的黑暗中，退化得如同两个白点。 遭受到这样的突兀的冲击，他的脸上，两只眼睑瞬间从下往上翻起，包裹住了眼球。 但是，那仿佛剥了皮的肉一般颜色的单薄眼睑，还在剧烈地抽搐着，像是两只血红的蝉抖动着翅膀。 似乎也承受着莫大的痛苦。 王卿还没来得及点开信息，就听到了主厨的惨叫。 发生了什么？ 她心中一慌，来不及多想，挥着手里的斩骨刀，就朝着主厨的方向扑了上去。 手机握在手里，信息也没来得及看，手电筒也没来得及关。 手电筒的光跟着乱晃。 白光落在这片黑暗中，也被侵蚀去大半。 仅剩下一个小小的光柱，只能照亮巴掌大的面积。 即便如此，厨房内被这光照到的地方。 全都仿佛活物一般，发生了变化。 墙面鼓起了几个泡，开始不安地起伏。 地板也扭曲变形，挤出几泡乌黑的脓液。 王卿循着声音，跌跌撞撞地扑到主厨面前。 “你没事吧？” 心下焦急，偏偏又看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 王卿连忙举起手机，想要用手电筒的光照亮面前，好看清楚主厨到底是怎么回事。 刚从刺痛中缓过来主厨，才重新睁开眼睛，就意识到王卿要用手电光来照自己。 主厨连忙朝后缩去。 “嚯嚯……” 从他的喉咙里发出嘶哑的低吼。 充满了强烈的排斥。 王卿听着这意味不明的声响，心中越发担忧了。 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难道，主厨真的是个哑巴，不会说话？ 原本想着要拍摄证据的事，也被王卿抛诸脑后了。 她放柔了声音，一心只想要安慰面前失控的主厨。 “到底发生什么了？你没事吧？” 主厨听着黑暗中王卿焦急的询问。 脸上的横肉不断地抖动着，眼中忽而闪烁出暴怒的凶光。 他的心中涌现出一股浓浓的愤懑之情。 这个可恶的食材，刚刚一定是在玩弄他！戏耍他！ 他一定要让这个食材，付出应有的代价！ 主厨发出了一声低吼。 趁着手电筒的光还没有朝着这边扫过来。 他猛地暴起身形，朝着王卿扑了过去。 第164章 Siren餐厅23 “哎呀，你没事吧？” 主厨宽厚庞大的身体，停在了王卿面前一尺的距离。 看上去柔弱的女孩，只用一只手，就抵住了他的肩膀。 使得他，再难前进分毫。 更重要的是，这只手里，还握着主厨的斩骨刀。 刀锋好巧不巧，正好就贴在了，主厨那堆叠着肥厚颈肉的脖子处。 王卿一手拿着手机，只能另一只手紧握着斩骨刀，用手腕去撑着主厨。 幸好及时扶住了。 王卿松了口气。 难道主厨这是突发疾病？ 刚刚朝着她走过来想求助，结果因为病得太重，站都站不稳，整个人朝着她扑了过来。 还得是她，反应敏捷。 要是换了别人，没扶住的话，摔在地上指不定得多疼呢。 “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啊？什么病这么严重？要不要我帮你叫个救护车？” 王卿晃了晃握在手里的手机，询问主厨。 听着黑暗中女孩那柔和的嗓音，字字句句，都仿佛无比平易近人。 然而抵在喉咙处的刀锋，却又那么寒冷锋利。 主厨已经记不清，自己用这把刀杀过多少活物了。 任何活蹦乱跳的身体，来到了这把刀下，都会被很快的开膛剖肚，割肉剜骨。 这把刀越用越锋利，似乎永远都不会有钝掉的那一天。 它可以轻易地，划开任何生物的肌肤、刺入血肉，甚至斩断骨头。 现在也可以轻易地割开他的喉咙。 感受着来自斩骨刀的寒意。 主厨一动不动，一言不发。 因为宰杀了无数生物，整把刀都被血肉浸透了，连刀锋也散发着浓浓的血腥味。 没能听到回答，王卿迟疑了几秒，又改口问： “那要不我叫服务员进来？” 服务员是这个餐厅的人，应该对主厨比较了解吧？ 如果主厨真的是有什么病，想必服务员也有紧急应对的方法。 王卿这么想着，当即转过头，朝着厨房的入口大声喊道。 “服务员服务员还在外面吗？你进来一下。” 服务员依旧站在门外，没有离开。 他甚至是怀了几分好心情的，等待着里面的好戏上演。 如果主厨接纳了这份食材的话，想必自己也少不了好处，马上就可以品尝到新鲜的美食了。 那位客人，一定是上好的食材，烹饪过后绝对十分美味。 想到这里，服务员的嘴巴里，分泌出贪婪的唾液。 他已经有些迫不及待，急切地想要在主厨烹饪过后，蹭上几口主厨吃剩的东西了。 不过在此之前，还需安静地等待。 服务员连忙吸溜了一下口水，喉咙动了动，吞咽着自己分泌旺盛的唾液。 在此时，他听到了从厨务间传出的动静。 女人的声音穿透了黑暗与门扉。 非但不是被宰杀的痛苦呻吟。 反而显得活蹦乱跳、中气十足。 “服务员，你在外面吗？你进来一下，有事找你。” 服务员那口口水吞到一半，顿时呛住了。 “咳咳咳！！” 他剧烈地咳嗽起来。 餐厅内，旋律依旧流淌，女人的声音在持续地颂唱着。 声调越发的扭曲诡异，每一个音符都显得格外嘈杂无序。 管家依旧端正地坐在原位上，神态自若。 他似乎完全不受这种声音的打扰，又或者说，正享受着这样的氛围。 他摆弄着刀叉，不疾不徐地，品尝着自己面前的美味。 是服务员之前端上的奶油香煎鱿鱼。 平心而论，这里的食物其实并不算差，不过相比较农场内生产的东西而言…… 管家咽下最后一口鱿鱼肉，捡起桌上的折叠餐巾，擦了擦自己的嘴角。 他看上去行动优雅，一举一动，都有一种超乎寻常的精致感。 宛如从中世纪古老画卷中走出来的领主。 感受着口腔里残存的鲜嫩口感，和那生物丰沛美味的汁水。 管家在心底默默地给出了自己的评价。 相比较而言，还是有王女士存在的农场，所生产出来的食物，更符合他的口味。 唔，王女士…… 管家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腕，挽上去的袖子处，露出了一截腕表。 她离开的时间并不算长，此刻厨房那边，还没有传出多少动静。 照理说，在王卿离开的时候，他应该跟上去。 以便保护这位来之不易的农场主。 但或许是想到了，曾经在狗头村，以及刈才中学，发生的一系列事。 管家跟上去的动作，就不由得停住了。 也许，王女士仅靠自己，会解决得比有他在更好呢？ 一旁坐着的付意舒和骆文博，依旧捂着耳朵，不肯让任何歌声落入自己的耳中。 不久之前，付意舒眼睁睁的看着，王卿在餐厅背景音的女性歌声里站起身，跟着服务员朝着厨务间的方向走去。 熟悉怪谈的付意舒，通过王卿的神态，便能看得出来。 王卿已经受到了女性歌声的影响，被污染了。 但是她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出声阻止。 也许这正是王卿的目的呢？ 的确会有“解密人”主动感受污染，因为在污染之后，对于怪谈的感知会更为深刻。 以便可以探索到更深的真相。 可是污染状态下的王卿，还能从厨务间，活着走出来吗？ 付意舒不知道。 她此刻能做的，只有压下心中的不安，和丈夫一起吃完端上来的最后一道菜。 不过付意舒注意到，那位跟着王卿一起进餐的男人。 或者说……诡异。 那位诡异，中间似乎试图阻止过王卿。 但在王卿跟着服务员离开后，表情反而意味深长起来。 似乎在期待着发生什么。 等等—— 为什么这个男人，会是一个诡异？ 依照过往的经验，这个餐厅内的食客只会是调查员。 如果这个男人是诡异的话，是否说明这个餐厅，在他们所不知道的情况下发生了什么变化？ 又或者……这是王卿的缘故？ 是王卿的影响，使得与她一起用餐的食客，不是调查员，而是一位诡异？ 付意舒心中念头千回百转。 却怎么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又或者，还有一种可能，整个餐厅的确发生了变化。 甚至连王卿，也并不是人类。 付意舒的心中，刚升起这个念头，就听到了从厨务间传来的，剧烈的响动。 第165章 Siren餐厅24 "怎么还没有人进来？" 王卿心中纳闷。 刚刚，她明明听到了，从外面传来的咳嗽声。 说明门外是有人的。 可是等了半天，却始终没有等到，有人推门进入厨房。 难怪这家餐厅开不好，每个服务员都是这样推诿事情的个性。 又想到刚刚，服务员死活不肯承认，餐厅的音响坏了。 王卿心中恼怒。 她转过头朝着门口的方向看去。 周围黑漆漆地。 进来了这么久，又在黑暗中寻摸半晌。 此时，她的眼睛已经能稍微适应这里的黑暗。 隐约可以看清，厨房内各种物体的轮廓。 王卿注意到，这间厨房超乎意料的小。 但是就在门口不远的地方，却有一个四方的池子，几乎占据了整个厨房1/4的面积。 那池子里面，似乎浸泡着活物，时不时发出细微的水声，像是有鱼在里面游动。 大概是暂时寄存在里面的食材吧。 王卿没有多想。 一手支撑着主厨宽大的身体，一边提高了声音，朝着门外喊。 “不管外面是谁，快进来！” 厨房外。 服务员听到了王卿在里面的喊叫声。 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在他的脑子里，规则清晰地告诉着他，如果不是上菜，不要轻易进入主厨的领地。 因为在上菜时间外，主厨的厨务间内，只会出现两种东西。 厨师，和食材。 不过，那位主动进入厨务间的食材，还真是令人意外。 居然在进去了那么久之后，还能发出如此中气十足的声音。 难道，主厨暂时还不想料理这道难得珍贵食材？ 而是准备圈养起来？ 此时的声音，不过是不知道自己命运的羔羊，临死前发出的不知所措的求助罢了。 服务员清了清嗓子，缓解了刚刚被呛住的不适。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隐秘的笑容，准备朝着大厅走去。 与这位女士同来的那位客人，还需要他的服务呢。 然而，他刚迈出一步。 就听到了，从后厨间内传出的，女人有些着急的呼唤。 “快来人呀！人都去哪儿了？我知道你就在外面！” “快进来！你们家的主厨发病了，实在不行你帮忙打个120呀！” 等等—— 那个女人说什么？ 主厨发病了？ 服务员脑子懵了一瞬，没反应过来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而厨房间内，王卿见怎么也叫不来人。 耐心终于告罄。 餐厅还能开下去，真的是天理不容！ 从主厨到服务员，居然没有一个靠谱的！ 王卿将手里的手机揣回了兜里，腾出一只手扶了一把主厨。 “你还能站得稳吗？我去外面叫人。” 说着，王卿小心翼翼地撤回了手。 刀锋从主厨的脖子上挪开。 那致命的危险寒意终于从颈项处消失。 主厨觉察到王卿在后退，与自己拉开距离。 他谨慎地站在原地，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口。 一片沉寂的黑暗中，只有池子里水流涌动的细微声响。 两人沉默无声。 王卿松开了手。 见主厨仍站在原地，稳稳的，不像会摔倒的样子。 她稍稍放心了些。 随即，便转过身，朝着厨房的门走去。 “我出去叫人。” 主厨并不敢轻举妄动。 眼睁睁地看着王卿在退后了两步后，便转过身，将后背暴露给他。 这个女人浑身上下都不设防的样子。 空落落的后背，此时若有人从背后攻击上去，想必能轻易地将她扑杀。 主厨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两只手都空荡荡的。 熟悉的斩骨刀，此时正被握在王卿的手里。 主厨的眼神，再一次变得，嗜血而凶悍。 目光牢牢地锁定了王卿握在手上的斩骨刀。 那是他的刀！ 王卿一路走到了门口，无波无澜。 她伸手勾住了门的把手，轻易地将门往后拉开。 长久地处在黑暗的厨房内。 门外面的世界过分明亮光芒，甚至让她感受到了一瞬间的刺目不适。 王卿情不自禁地闭了下眼睛。 服务员愣愣地站在门口，看着厨房门被打开。 出现在门后的，却不是身材壮硕、浑身横肉的主厨。 而是一个皮肤白皙、细胳膊细腿的女孩。 更重要的是—— 在那女孩的手上，正握着一把服务员熟悉又陌生的刀。 主厨的刀。 服务员在餐厅的这么长时间里，从来不曾见到，主厨放下这把刀。 似乎这把刀就牢牢地长在了主厨的手上。 跟随着主厨宰杀着一个又一个活物。 但是现在，那把斩骨刀，被王卿握在手中。 散发着幽幽的寒意。 王卿握着刀的手撑着房门，一双眼睛盯着面前的服务员。 她两颊都被气得红扑扑的，表情愤懑。 怒气冲冲地质问：“你怎么回事啊？我不是说需要帮忙吗？怎么不进来？你们餐厅就是这个服务态度吗！” 听到王卿的质问，服务员这才如梦方醒。 目光从王卿握在手里的刀上挪开，对上王卿危险眯起的双目。 服务员感受到了一阵强烈的杀意。 她一定是杀死了主厨！ 而且，将这把刀收缴为了战利品！ 这个可怕的女人杀死了主厨之后，难道就要对他下手了？ 服务员慌张地后退。 “对、对不起客人，您对本餐厅有什么不满吗？” 服务员努力维持着镇定，朝王卿扯了扯嘴角，露出了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王卿没好气：“我不是让你进来吗？干嘛待在外面假装没听到！” “算了！”王卿摆了摆手，作势要转过身，“你跟我进来……里面太黑了，灯在哪？” 就在两人正交谈时， 忽然，王卿的身后，一阵气流被带动的风声。 就是现在，趁着这个女人没有防备！ 主厨的脸上凶相毕露。 庞大的身形，以极快的速度，朝着王卿扑了过来。 他的目标，正是王卿握在手里的刀。 只要在瞬间抢夺回刀，他一定能宰杀这个女人！ 像是杀鱼一样，划开她的肚子！ 感受女孩那温热鲜血喷涌而出，浸透自己双手的快感！ 眼前着距离王卿越来越近。 蒲扇似的大手，也对准了王卿持刀的手。 只差一秒，就能将刀抢夺回来。 “噗……” 刀锋穿透身体的声音，清晰响亮地传出。 就在主厨扑到王卿身后的一刹那，王卿转过了身。 手里的刀，一时不查，正好扎进了主厨肥腻厚重的肚子里。 第166章 Siren餐厅25 主厨的身形僵持在原地。 几秒后，他呆呆地低下头，看向了自己的肚子。 满是脂肪的肥大肚腹，此刻，正插着一把刀。 紧跟着，他听到了那身高还不到自己胸口的女孩，发出的有些困惑的声音。 “怎么回事？” 王卿刚刚，突然从黑暗中见到大厅的光明，然后又从这光明回到黑暗。 一时之间，眼睛还适应不了 再加上，原本意识就不太清晰。 眼前更是什么都看不清。 她只感觉到，自己手上似乎遭遇了什么阻力，像是被什么东西挡住了。 于是，本能地抬手，朝着旁边一挥。 “刺啦——” 是层叠的、堆积满脂肪的肥肉，被刀划破的声响。 这把刀是那么锋利。 杀鱼的时候，可以轻易地剔骨割肉。 现在划开主厨的肚子，也就跟割破纸张那样轻易。 王卿感觉到，有些温热的液体，落在了自己的手上。 又漏水了？ 没想到，不只是餐厅漏水，厨房也会漏水。 主厨笨拙地抬手，想要捂住自己的肚子。 他僵直的喉咙扯动着，发出“嚯嚯”的呻吟。 像是一个破旧的老风箱。 王卿听到了主厨的声音。 她本能地，在黑暗中摸索了两下。 “主厨，你没事吧？”王卿焦急地询问。 手里的刀，随着她的动作，被挥舞着。 主厨挪动着庞大的身躯，脚下跌跌晃晃朝后退。 这个可恶的女人，居然存了如此歹毒的心思！ 趁着他扑上去的时候，转身偷袭他！ 现在还想继续补刀！ 主厨才不会给她这样的机会。 肥硕的身体蠕动着，在黑暗中笨拙的躲避着刀锋。 然而疼痛从肚子上清晰传来。 主厨的手，根本捂不住，那几乎将整个肚子剖开的伤口。 他感觉到自己的肚子里面往外淌着什么东西。 长长的，乱糟糟的，一条一条的。 是肠子。 更多的肠子，顺着肚子上的口子，往外淌了下来。 落在了地面上。 厨房里的血腥味本来就重。 王卿在眨动了几下眼睛之后，终于适应了这里的黑暗。 她看到了主厨在黑暗中，格外壮硕庞大的身影。 王卿连忙朝着主厨冲过去。 “主厨大哥！你没事吧！不是让你站在原地不要动吗？” 王卿语气关切。 虽然这个餐厅经营的有问题，服务员也都不称职。 但是王卿心里面还是惦记着主厨的手艺的。 那么好的手艺，在这个餐厅打工，实在是浪费了。 如果能招聘到农场就太好了。 再加上，王卿之前进门的时候，差点摔了一跤，还是主厨好心转身扶住了她。 王卿心里是真觉得，主厨这人不错。 此刻的关心，也是发自内心。 看着王卿朝着自己冲过来。 主厨连忙朝着旁边闪避。 动作慌乱中，觉得脚下踩中了个软绵绵的东西。 被自己的掉落在地的肠子一绊，整个人就摔进了旁边的水池里。 “哗啦！！” 庞大的身躯突然砸进水池中，发出巨大的水花声。 不！不！ 这水池远比想象中的深，主厨的身体一掉进去，冰凉的海水瞬间没顶。 腥咸的海水，密不透风地，朝着他的鼻孔和嘴巴涌去。 主厨伸着两条胳膊，在水里用力地扑腾着，想要浮上水面。 不！不！ 他不能沉下去！ 主厨本能地张开嘴，想要呼救。 但是紧跟着，从幽深的水底，伸出密密的长发，海草一般缠绕上了他的脖子。 大量漆黑的头发，沿着他张开的嘴，往他的喉咙里钻。 王卿很明显听到了刚刚的落水声。 她慌张地，沿着声音的方向，寻摸过去。 “主厨，主厨，你没事吧？” 难道刚刚人不小心摔进水池里了？ 王卿在黑暗中视物不便，连忙掏出了自己的手机。 打开了手机的手电筒，朝着水池的方向照去。 “嚯、嚯……” 主厨发出粗重的喘息，艰难地浮上了水面。 他用力的将那些从水下伸出的长发，从自己的身上拖拽下来，甩了下去。 一手攀上了水池的边缘，主厨正要爬上来。 一道白光瞬间晃进他的眼睛。 剧烈的疼痛从双眸处传来。 “啊！”主厨惨叫一声。 按在水池边缘的手，下意识地去挡眼睛。 随后，他整个人重新跌进了水池里。 “诶呀！” 王卿听到主厨的痛呼，连忙趴在水池边，朝着下面伸手捞。 “主厨你摔水里了吗？快抓住我的手，我拉你上来！” 紧跟着，王卿就察觉到，从水里有什么东西伸上来，缠绕在了自己的手心里。 那触感湿漉漉滑腻腻，像是一把已经被泡在水里多年的头发。 正拉着她往下沉。 难道这是主厨的求救？ 王卿用力地将手里的东西往外拽。 但那东西，像是牢牢得焊在水底，她怎么拉也拉不上来。 王卿咬牙，用力一拽。 只听一声轻响，居然断了。 王卿身体不受控地，往后一倒，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王卿心中一阵挫败，看来自己是没办法一个人把主厨救上来了。 也不知道水深不深。 主厨本来身体就不好，再摔进去，要是溺水了得多要命呀。 知道救人不得耽误。 王卿连忙站起身，跌跌撞撞的朝着厨房外跑。 一把拉开了厨房的门，跑到了大厅的入口处。 王卿甚至还没有看清，大厅里是个什么样的情状，就扯着嗓子喊： “不好啦！管家，快来救人呀！” 在王卿仓皇的求助下，管家站起身，朝着她走了过来。 “怎么了？王女士，您慢慢说。” 管家走到王卿的面前，声音和过去一样轻柔和缓，温柔地安慰着她。 王卿着急道：“厨房里，主厨不小心摔进水池里了！怕要溺水了！” 说着，王卿抬起手，便要去抓管家的胳膊。 然而，手刚举起，王卿就僵硬住了。 管家与王卿的视线，同时下移。 两个人，都看清楚了，被王卿握在手里的那把斩骨刀。 还有，几乎将王卿半边身体都染红的鲜血。 王卿：“……” 管家：“……” 很好，王女士总是能带给他意想不到的惊喜。 第167章 Siren餐厅26 管家的神情微妙。 迟疑了几秒，低声开口：“王女士，您确定是要我跟你一起去救人？” 难道，不是去毁尸灭迹吗？ 王卿看着自己半边身子都被血染，心里也是纳闷。 一个眨眼的功夫，自己就浑身是血了？ 也没感觉到哪里疼哪里受伤了呀。 这么多血，到底是从哪儿来的？ 莫非…… 王卿面露思索之色，旋即目光一亮，豁然开朗。 是刚刚摔在地上的时候，沾了地上屠宰牲畜剩下的污血吧？ 王卿没跟管家说自己摔了跤，怕管家担心。 只是催促着他：“你先别管那么多。跟我进厨房救人，大厨摔进水池里了，我一个人捞不上来。” 话音未落，王卿已拉着管家快步往后厨间走去。 管家就这么被王卿拉着。 一直跟她，径直走进漆黑一片的厨房中。 刚一进入厨房，管家就嗅到浓烈的几乎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甚至不需要视物，管家的脑海里，已经构筑出了一个，满是破碎血肉的人间地狱。 王卿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总觉得这个后厨间，比自己之前进来的时候，还要乱一些。 各种乌糟糟的东西堆了满地，甚至还在流淌着黏腻的污水。 她一脚踩下去，就感觉到脚底下，软泡泡的。 像是踩进了，一块吸饱了油渍的抹布里，大量的冰冷的污水被挤出来。 渗进了她的鞋子里。 王卿被这格外不平的地面绊了好几下。 幸好管家及时扶住了她。 王卿小声向管家道了句谢。 站稳之后，就迫不及待地地拉着管家，朝着记忆中水池的方位走去。 水池距离门口很近，不过几步的功夫就到了。 王卿听到了水池里发出的响动，里面似乎有什么在游行，拍打出水声。 “主厨、主厨，你还在吗？”只是王卿什么也看不清。 王卿焦急地朝着水池里喊，紧张之情毫不掩饰。 然而水里只是发出更为响亮的水声。 像是有个人，在里面不停地扑腾，急求上岸。 只是王卿什么也看不清。 “好黑。” 她小声嘟囔了句，便举起手机要照明。 管家忽而开口，声音沉静：“王女士，让我来。” 随即，便是皮鞋在地上踩过，践踏满地污水，发出的有些黏腻的声响。 知道管家去开灯，王卿也没有含糊。 还是打开了手机的手电筒，朝着水池中照。 然而，便是那手电一刹那的光照。 王卿看见，在那翻涌着血迹的池子里，出现了一个庞然的阴影。 似乎，有什么巨大的东西正在往上浮。 “我的妈呀，这么小的餐厅，居然还圈养大型海洋生物？” 王卿的脑子一刹那，闪过这个念头。 “这得判个多少年呀？” 然而，还没等她反应过来。 那东西，便浮上了水面。 一张格外巨大的、惨白的， 被海水泡得肿胀不堪的女人的脸。 它大的惊人，浸泡在四四方方的池子里，显出一种格外拥挤的感觉。 像是随时会撑破整个池子，从水池里面挤出来。 膨胀着撑满整个厨房。 那张格外巨大的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 显出一种令人骇然的、不正常的麻木。 就在王卿看清楚这张脸的一瞬， 只听见，“啪嗒”一声，厨房的灯被打开了。 温暖的奶油色光芒瞬间覆盖了整个厨房。 将每一处阴影都照得亮堂堂。 满地都是飞溅的血肉碎块。 墙面和地板已经被鲜血染成暗红色。 那暗红色的血块像是凝固已久，经年不散，依旧附着在墙面和地板上。 甚至，王卿感觉他们还在缓慢蠕动。 “看来我的酒还没醒。” 否则的话，怎么会感觉，墙壁和地板在动呢？ 不过看清楚了厨房的状况，王卿心中一阵恶寒。 很明显，这就是新鲜的活物，在后厨间被宰杀留下的。 她刚刚身上的血，也一定是不小心染了地上的。 但是，这么乱糟糟的，怎么也没人收拾一下？ 这家店的卫生条件实在是太差了。 忽然耳边传来水声。 王卿再次定神朝着池水中看去。 一张惨白的女人的脸，瞬间映入她的眼帘。 王卿和那张明显被得发胀的人脸对视着。 深刻地感觉到了，自己醉得到底是多么严重。 这都产生幻觉了！ 下一秒， 水池子在灯光的照耀下，仿佛烧滚了一般，剧烈地沸腾起来。 本就污浊的池水里，翻出猩红的血色。 大片大片的血红色，几乎要将整个池子都染成血池。 而在这血色的中央， 主厨用力的挣扎着，终于浮了上来。 他一接触到这厨房的光芒，就仿佛被烧沸的水泼在身上。 他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变红， 紧跟着，便鼓起一个个晶莹肿胀的水泡， 随后水泡破裂，收缩的皮肤一寸寸从他的身上脱落， 暴露出底下暗红色的肌肉组织。 主厨被光芒灼伤，浑身都烫掉了一层皮。 然而，他并不敢留在水里。 即便忍着这样的剧痛，也挣扎着从水池中浮起来。 用力的扯掉了与自己身体纠缠着的黑发，主厨拖着残缺不全的身体，朝着岸上爬来。 王卿看见主厨浑身是血地朝着岸上爬。 连忙趴在池边，想要搭把手救他。 “你没事就太好了！我还以为你淹死了！”王卿语带庆幸。 主厨像是这时候，才意识到，厨房内还有其他人存在。 他凶悍的双眼，瞬间锁定了王卿。 都是这个女人！ 是这个可恶的女人！ 她居然还敢朝他伸手，难道就自负到这种地步？ 主厨眼中闪过一抹寒意。 就要朝着王卿伸手，将她也拖下这池子里。 只是，主厨一抬头，倏尔对上王卿那饱含深意的双眸。 脑中电光石火，瞬间想到了之前， 王卿刚进门时，就表现的弱小无助，结果一个晃眼就抢走了自己的刀。 之前，也曾将背对着自己，引诱自己动手，却在自己铺上去的时候，猛地对自己发动攻击。 结果显而易见。 他的肠子现在还漏着呢。 这是何等可恶的女人！ 以猎物的姿态出现在他的面前，却与他玩着猫捉老鼠一般的游戏！ 主厨将要伸出去的手，又猛的收回了。 他才不会第三次落入这个女人的圈套！ 主厨换了个方向，想从没有王卿的那一边爬上去。 但刚刚他回忆失神的瞬间，大量的油腻腻的黑色长发，已经缠住了他的身体。 将他用力地，往着水下拖。 主厨奋力挣扎。 水面被他拍打着，发出“哗啦啦”的声音。 越来越多的血液，从他肚子上的缺口往外淌，肠子也呲溜溜滑了出去。 那些黑色长发仿佛寻觅到美食一般，与他的肠子纠缠到了一起。 王卿看着主厨在水里扑腾，心里也是着急。 主厨挣扎间，不知不觉距离王卿越来越近，正好到了她的手臂范围内。 看准时机，王卿一把拉住了主厨的胳膊。 主厨一回头，见是王卿拉住自己。 心中突然升起一个念头。 不如就趁机将她也拉下来吧！ 主厨手臂用力，再加上水下那纠缠着他的黑发， 一股巨大的拉力，将王卿朝着水池中拽去。 只听得“哗啦”一阵水声， 主厨非但没有将王卿朝着水池中拖拽下来， 而被王卿拽着，一把朝着岸上拉了上去。 连带着被拖拽上岸的，还有那大量的黑发。 黑发仍想将主厨往水里拖。 王卿一把抓住了这个滑溜溜的东西，“这海带还真够沉的。” 也不知道这个厨房，是往水池里泡了多少海带，缠在人身上，把人拉得往水里坠。 就是她喝醉之后的幻觉，有点严重。 居然把海带看成了头发。 王卿解不开“海带”，只好一把连带着“海带”也往外拽。 拖着拖着，居然把水里那具女性的浮尸，也给拽了上来。 “我都醉得这么厉害了吗？” 王卿小声嘟囔了句，下一刻，手指触碰到了浮尸的身体。 居然不是幻觉。 王卿霎时间，感觉大脑一片清明。 卧槽！ 真的是尸体啊！ 第168章 Siren餐厅27 真的是尸体！ 而且她还摸了！ 救命啊！！！ 王卿只觉得脑子一片空白。 整个人呆愣在原地。 刚刚摸过尸体的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可是厨房里为什么会有尸体呢？ 王卿的目光，顺着尸体，慢慢地往前。 最终，挪到了趴在地上，不断喘息着的主厨身上。 主厨肥胖的身体，因为常年不见天日，显出一种不自然的惨白。 就仿佛一只肉嘟嘟的蚕蛹。 他面朝下趴着，身下涌出大面积的血。 王卿的目光，逐渐变得锐利起来。 这一瞬间，她的脑海中闪过了大量的影视作品。 什么《沉默的羔羊》《人皮客栈》《人肉叉烧包》…… 难道说，眼前的主厨，是个杀人藏尸的凶手？ 这个女人，就是被他藏起来的受害者的尸体？ 就在此时， 趴在地上的主厨突然爆起。 腾挪着的满是肥肉的身躯，朝着王卿扑去！ 他的动作极快。 迅速得与他粗笨厚重身体完全不成正比。 一旁的管家下意识地想要出手。 然而，王卿的动作比他更快。 看到扑到自己面前，凶相毕露的主厨， 王卿心中那只是萌芽的猜想，不由地转为现实。 好家伙……居然还想袭击目击证人！ 王卿现在肯定了。 应该就是主厨杀了这个女人，将她藏尸在厨房的水池里。 然后，被误闯进来的她发现了。 现在，主厨准备杀了她灭口。 一想到面前是个杀人藏尸的匪徒。 王卿心中，那股面对黑暗势力从不退缩的正气，就油然而生。 一开始只是想曝光餐饮黑幕。 没想到现在还能见义勇为！ 王卿当即出手，在主厨扑到自己面前的瞬间，抡圆了胳膊，挥出一个巴掌。 不偏不倚，盖在了主厨满是肥肉的脸上。 “叮当！” “哐当！” “咔嚓！” “咚咚咚！” 后厨间内一阵剧烈响动。 站在一旁的管家，一手扶住了自己的额头，已经不忍直视。 偏偏王卿还在喊他： “管家你别愣着，快找个绳子来，咱们赶紧把他绑了！” 这可是见义勇为的好机会。 王卿连明天的报纸头条都想好了。 #明日农场农场主就餐途中发现杀人藏尸与歹徒搏斗数十分钟终擒获杀人魔# 这可是上新闻的机会，她都愿意分享给管家。 可见是真的拿管家当兄弟。 管家听着王卿的呼唤，左右看了看，实在是找不到绳子。 但是农场主的要求又不得不听。 他只好捡起了散落满地的肠子，朝着王卿走过去。 “王女士，只有这个了。” 管家用两只手指捏着血淋淋的肠子，脸上带着隐晦的嫌恶。 王卿看了一眼管家递过来的满是血污的绳子，也没多想，就伸手接过。 三下五除二，就在主厨的胳膊上捆了几圈，牢牢地束缚住了。 只是这绳子摸上去直打滑，看上去也不像很结实的样子。 王卿又不放心地多绕了几圈。 看着被自己压在身下的主厨已经没了动静，王卿这才拍拍手站起来。 管家的视线却落在了浮尸上。 那具女人的尸体躺在水池边。 她浑身上下不着寸缕，上半身仅存的皮肉都被泡肿了，呈现出恶心的巨人观来。 但是在她的下半身却是森然的白骨，准确地说……是鱼骨。 王卿没敢多看尸体。 抓住了主厨后，就迫不及待地掏出手机。 拨通了那个自己熟悉的电话号码。 就是前不久，她抓了盗墓贼后，才拨打过的那个警队热线。 “你好，我要举报，这里有人杀人藏尸！” 王卿的脑子，在短短一时间，补全了整个故事。 这个主厨，在杀人之后，将尸体藏在了厨房的水池里。 水池里豢养着鱼虾，可以吃腐肉。 主厨应该是想靠着鱼虾吹干净尸体，来毁尸灭迹，但是意外之下，居然也摔了进去。 她和管家本想进来救人，阴差阳错下撞破了秘密。 所以主厨想要袭击她。 只不过， “那个……你们最好来早点，顺带叫个救护车，犯罪嫌疑人好像没什么气了……” 王卿看了一眼主厨，声音不由自主的弱了下去，对着电话里说， “我这应该能算是正当防卫的吧？” 王卿拨打完电话，心里长松一口气。 今晚可真是刺激的一晚。 不过，自己前脚刚抓的盗墓贼，后脚又抓了杀人犯， 这警队到时候怎么说，也得给自己送个锦旗吧？ 第169章 Siren餐厅28 餐厅穹顶上，那张巨大的女人的脸，已经消失不见。 偌大的穹顶，又恢复了沉寂的黑暗，深不可测。 餐厅内诡异的歌声也已经停止。 整个餐厅像是一艘漏水的大船，行驶在暴风疾雨的海面上。 大量的水从头顶的天花板倾泻而下，几乎将整个大厅淋成水帘洞。 服务员趟着水，走到了仍然留在餐厅内的两桌客人前。 他的脸上，本就公式化的笑容，越发的僵硬起来。 就像是一个死去数个小时，已经尸僵的尸体，被强行摆出这样的表情。 更重要的是，他的皮肤不再是自然的肉白色。 而呈现出一种奇怪的青灰。 在他的体表，分泌出大量粘稠的液体。 干涸之后，附着在肌肤表面，逐渐凝固皲裂。 形成鱼鳞一样，斑驳而有规律的角质。 “客人，您的用餐已经结束，请跟我去前台结账。” 服务员张了张嘴，从喉咙里发出，夹杂着“嘶嘶”噪音的说话声。 听到服务员的声音，周敏玉这才如梦方醒，将眼睛从头上高高的穹顶挪开。 桌上的菜已经被吴元正吃完了。 男人挺着过分硕大的肚子。 这肚子几乎有他三个人那么宽，沉沉地压着他，使得他不得不深陷入座椅里。 因为肚子太大，撑开了西装和衬衫，露出大面积的肚皮。 肚皮上绽开雪花一般，泛着血丝和青紫的纹路。 早已经生育过的付意舒，只看了一眼，就不由得联想到了妊娠纹。 可是这样大的肚子，里面该是怀了多少东西？ 在付意舒骇然的眼神里，吴元正的肚子，居然诡异的动了一下！ 就好像，里面的生物已然成熟，迫不及待地想要撕裂母体，钻出来。 但不管是挺着肚子的吴元正还是坐在无缘正对面的周敏玉。好像都没有发现异样。 周敏玉眨巴了两下眼睛，望着服务员，木讷地呆呆重复了一遍：“啊……结账。” “没错，客人您该去结账了。”服务员用同样平板无波的声音回答。 周敏玉像是个提线木偶，呆呆地站起身。 她的目光落在了坐在自己对面的吴元正身上。 “老公，我们一起去结账。” 说着，周敏玉越过桌子，走到吴元正的身旁。 像是根本没有看见，吴元正那大得不合常理的肚子。 周敏玉十分自然地，伸手挽住了他的胳膊。 “老公，我们走吧。去结账。” 周敏玉手肘用力，将吴元正从那椅子上拖起来。 随着两人的动作，吴元那硕大的肚子，就像是水球一般，晃动起来。 给人一种随时都会破裂炸开的错觉。 就在周敏玉挽着吴元正，往前台去的时候。 服务着付意舒这桌的服务员，也朝着付意舒这桌走了过来。 “两位客人，用餐完毕，该去前台结账了。” 在王卿进入了后厨间后。 付意舒和骆文博就开始飞快的用餐。 他们猜测不出王卿的真实身份与用意。 但是随着餐厅内越发湿润的水汽和头顶的滴水逐渐严重。 两人也意识到了危险的逼近，只想尽快脱离这个怪谈， 听到服务员让自己去结账。 付意舒和骆文博都松了一口气。 只要结完账，他们就可以脱离这个怪谈了。 只是离得近了，付意舒这才注意到。 在服务员说话的过程中，眼睛始终没有眨动一下。 仔细看去，才发现他的眼皮已经彻底退化消失了。 像鱼一样，只剩一个光溜溜的眼球。 付意舒垂下眼睑，若无其事地站起身。 朝着坐在自己对面的骆文博伸出手。 轻声说：“文博，我们去结账吧。” 两人挽着胳膊一起往前台走去。 前一位正在结账的是周敏玉和吴元正。 付意舒可以听见他们的交谈。 “两位客人，你们一共消费130元。” 周敏玉在原地呆楞了一会儿，那是花了很长的时间去消化服务员的话。 半晌，才反应过来，低头打开了自己的手提包，从里面抽出钞票。 服务员看着被周敏玉递给自己的钞票，又重复了一遍之前的话：“两位客人，你们一共消费130元。” 顿了顿，又补充，“本店不收外来货币。” 站在周敏玉身后，付意舒和骆文博下意识对视一眼。 显然，两个人都注意到了，服务员的话——“外来货币”。 服务员将软妹币称之为“外来货币”，这是否说明，他们是承认软妹币作为货币的价值的？ 付意舒和骆文博早就知道，在怪谈中的通用货币，是怪谈自己生产的一种货币。 为了方便称呼，他们这些调查员，都喊这种货币为“冥币”。 如果没有冥币可以支付的话，调查员可以用自身的血肉作为抵偿。 但是在不同的怪谈里，能抵偿多少冥币，又是浮动的。 有些怪谈里的诡异，会坐地起价； 而调查员里，也不乏会讨价还价的。 这种颇具市井气息的行为，使得不少调查员认为，这一个个规则怪谈，可能是真实存在的另一个世界。 这次又听到。服务员将软妹币，称之为“外来货币”。 这岂不是又从侧面论证了，这些怪谈的确很可能是真是存在的另一个世界？ 付意舒和骆文博都是做相关研究的，很轻易地就想到了这一层。 只是两人，谁也不敢肯定。 而此时，站在付意舒前方的周敏玉，正因为拿不出冥币，被服务员要求用三根手指抵债。 周敏玉神思不属地低下头，看了看自己手指。 然后一把抓住了身边丈夫的手，举了起来。 “我老公来结账。” 付意舒微微摇头，无声叹息。 看来，即便是被污染到神志不清的状况下，周敏玉也没打算让自己吃亏。 只不过，这种情况下，就算周敏玉用吴元正的身体支付成功。 已经被重度污染的周敏玉，只怕也无法回到现世了。 忽然，耳边“噼啵”一声脆响。 大量的血块、碎肉，和淡黄色的脂肪，仿佛烟花一般炸开。 以某一处为圆心，天女散花般朝着周围飞溅。 吴元正那岌岌可危的肚子。 终于，被撑破了。 一些漆黑的生物，仿佛黄鳝一般，他炸裂开的肚子里掉下来。 “刺溜”一下，滑进了餐厅的积水中，顷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抱歉啊，女士，您的丈夫已经是本餐厅的所有物了。” 服务员看着血肉模糊的吴元正，和四散飞溅的内脏，礼貌地对着周敏玉说道。 第170章 Siren餐厅29 没有了吴元正，周敏玉只能自己支付这份报酬。 然而她用力地捂住了自己的手，怎么也不愿意让服务员砍下自己的手指。 见周敏玉这么一副拒不配合的样子，服务员再一次地催促。 “客人，请支付本单费用，130元。” 服务员声音里的“嘶嘶”杂音加重了，像是逐渐开始不耐烦。 服务员死死地盯着周敏玉，他的声音里逐渐出现了更多的杂音，像是好多个人在同时说话。 “难道……你想吃霸王餐吗？” 听到服务员的话。 周敏玉还没有反应，付意舒已经紧张地攥紧了拳头。 手心，渗出些热汗。 餐厅规则第5条，【菜品是有价格的，请点一些在您可支付范围内的菜，吃霸王餐的话，是会被主厨■■■■■■■■的。】 虽然并不知道，被污渍遮盖的部分具体写着什么。 但是稍微想一想，就知道吃霸王餐，绝对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周敏玉仍然是不肯支付报酬的样子。 此时的她已经被污染，神志也不大清醒，只是凭借她的本能做事。 身体的本能使得她做不出伤害自己的事。 服务员的声音，又恢复了最初的样子。 那些嘈杂的声响，不再从他的喉咙里发出。 他看着周敏玉，平板无波地说了句：“看来，客人您是要吃霸王餐了。” 服务员的话音刚落， 就倏然从后厨间传出一阵剧烈的响动。 紧跟着，后厨间的门，被自内而外地撞破开。 老夫妻两人紧张地盯住了后厨间的动静。 要出来了，要出来了！ 那位主厨！ 在规则中被不止一次提到的主厨！ 仅从只言片语，就能感受到他是多么可怕的存在！ 老夫妻两人，都感受到了危险气息的临近，仿佛山雨欲来。 他们连忙转头看向服务员，催促道：“不好意思，我们能不能先结账？” 两人都想着，赶紧在主厨出来前把账结了。离开这里，免得被殃及。 否则的话，主厨处理吃霸王餐的顾客的同时，也捎带手的把他们两个处理了怎么办？ “好的，客人。请让我算一下账。” 服务员拿出了清单，开始不疾不徐地算账。 而就在他磨蹭的功夫里， 付意舒和骆文博已经可以清晰地看到，猩红的鲜血，正从后厨间往外蔓延。 失去了门的阻隔，在地板上晕染开一大滩。 而且，还在源源不断地加深。 一个粗笨肥壮的身形趴在地上，仿佛蚕宝宝般，一扭一扭地从后厨间往外蠕动爬行。 最先从后厨间冒出的是脑袋。 一个惨白而又痴肥的脑袋，上面没有一点毛发，只有堆叠的横肉。 紧跟着是粗大的脖子。 但准确说，你已经难以分清楚他的脑袋与肩膀之间是否存在着脖子了，因为在他的脑袋与肩膀之间，只是堆叠着层层的肉褶。 随着他冒出的部分越来越多。 付意舒和骆文博，也逐渐看清楚了他的上半身。 分明有着人的形状，但却不依靠双脚行走，也不依靠双臂爬行。 那只诡异的双手背负在身后，被血红色的“绳子”牢牢地缠绕住。 付意舒定睛一看，就认出来了， 那血红的长条状物，哪里是绳子？ 分明，是从那只诡异的肚子里拖出来的肠子！ 这就是主厨吗？ 果然好可怕啊！ 如此的血腥残忍，似人非人！ 虽然和想象中的有些不同，但丝毫不影响他离奇古怪的外表，在两人心中留下深刻的阴影。 眼看着，主厨几乎整只诡异，就要从后厨间蠕动出来。 付意舒和骆文博都心焦不已。 着急地盯着服务员核算清单的手。 那只手已经变得不像是人类，五指之间生长出了半透明的薄膜，像是水生生物的蹼。 但两人都已经无暇注意。 只是在心中不断暗自祈求着，快一点，再快一点…… 一定要在主厨出来之前，离开这个怪谈！ 终于，服务员停下了动作。 “两位客人一共消费60元。” 听到服务员的声音，骆文博不假思索地解开了西装外套，摸索到西装内衬中隐蔽的口袋，拉开拉链，从里面取出一个很小的钱包。 骆文博打开钱包，从里面抽出几张纸币。 虽然情形危急，但他还是又确认了一遍数额。 然后才交给服务员。 冥币是十分珍贵的东西，这点在论坛上早有印证。 倘若不是因为他们两个的研究员身份，根本没有机会拿到冥币。 “欢迎下次光临。” 服务员双手接过纸币，对二人说道。 骆文博迫不及待地拉着付意舒，朝着餐厅的旋转门走去。 至于，还留在这个餐厅内的周敏玉会怎么样， 两人已经无暇去管。 反正，看周敏玉被污染的严重程度，也已经无法回到现实世界了。 穿过五光十色的玻璃旋转门，顷刻间，二人踏入正常的世界。 浅咖色的沙发，奶油色的茶几，灰木色的地板……将不大的客厅，装饰得十分温馨。 两人对视一眼，都感受到了劫后余生的庆幸。 幸好他们在主厨出来之前，就离开了怪谈。 否则的话，还不知道能否从那样可怖的诡异手下逃脱。 光是回忆起主厨那离奇诡异的外形，两人就一阵心悸。 就是有一点两人想不明白。 为什么，在离开前最后望向后厨间的那一眼，会感觉已经爬出来大半个身体的主厨，又往后缩了不少呢？ 就像是又被谁拽了回去。 两人想不通，便没有再想。 餐厅内， 王卿看着一拱一拱往外蛄蛹的主厨，心中一怒。 “居然还想逃？！” 王卿一把握住了主厨的脚脖梗，倒提着，用力往后一拖。 将已经往外爬出个大半个身体的主厨，又重新拖回了后厨间。 王卿冷冷看着挣扎的主厨，目光正义凛然。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就等着坐牢吧！” 像主厨这种罪孽深重的杀人凶手， 休想逃脱法律的制裁！ 第171章 Siren餐厅30（完） “又见面了，警官先生！” 王卿挥了挥手，热情地同到来的警察打招呼。 这些警察全部穿着黑色的警服，头上戴着一顶警帽。 那警帽的帽檐格外宽大，深深地扣下来，将脸挡住了大半。 一眼望去，只能瞧见一个苍白削尖的下颌。 看不清五官面容。 尽管如此，王卿还是从中认出了自己的熟人。 其中一位警官先生，有着一头自然卷曲的黑发，帽子的重量将头发压得塌下来，又有几缕发丝从帽檐的缝隙探出去，不服输一般上翘起来。 上一次在安息公墓，王卿抓了盗墓贼后报警，来的人里也有他。 见是熟人，王卿便放心了许多，主动凑了上去。 “这次也是我报的案，我们在这儿抓到了一个杀人魔。” 王卿一边说着，一边示意管家把主厨拖过了。 “就是这个家伙，他杀了一个女人，还把人藏尸在厨房的水池里，尸体都泡胀了，下半身都被吃没了……” 王卿将自己知道的，全部一股脑对着警察吐露了出来。 最后总结： “总之，你们一定要将邪恶绳之以法！” 掷地有声。 主厨此时已经有进气没出气了。 在地上躺着，除了像蛆一般扭动，就是像猪一般哼哼唧唧。 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而更重要的是，他的刀还在王卿的手上。 显然，来此的警察也注意到了这点。 虽然每个警员都压低了帽檐，没有露出眼睛， 但是却有数道无形的视线，落在王卿的右手上。 觉察到似乎有人正盯着自己的手。 王卿这才后知后觉地一低头，发现自己正拿着一把斩骨刀。 一个是倒在地上，全身染血遍体是伤的餐厅主厨。 一个是站在原地稳若磐石，看上去毫发无伤，还手持尖刀的顾客。 这看上去，到底谁更像反派啊！ 王卿呆呆的凝视着自己手里的刀三秒。 连忙向前一步，诚惶诚恐举着刀，朝着警察靠近。 嘴里还在解释：“啊，这个、这个是我缴获的凶器。” 说着，王卿就要将刀递给警察。 雪亮的刀刃闪烁过一丝寒芒，隐隐透出饱饮鲜血的猩红之色。 浓烈的煞气扑面而来。 所有的警员齐齐后退一步。 与这把刀拉开距离。 “警官这是我缴获的凶器，可以当做证物！” 王卿毫无所觉，再次往前走了一步，准备将刀递给自己熟悉的那位警官。 警官：“……”战术后仰。 王卿继续往前递。 警官继续后仰。 终于，退无可退。 一道清朗的男声，从警帽帽檐下传出。 “这位女士，感谢您的报案，本案我局会受理。至于这把刀，还请您妥善保存。” 警官的声音，听上去远比王卿想象的要年轻。 就像是个二十出头的大小伙子。 “诶？” 王卿一愣，盯着自己手里握着的刀，脸上掠过一丝茫然。 “居然让我自己留着吗？” 不过她自小就是个奉公守法的公民，从小老师就教育，凡是听警察叔叔的。 她没有多想，立马规规矩矩的站直了身体，铿锵有力的答应下来：“好的，警察同志！” 一个警员走上前，在趴在地上的主厨面前蹲下身。 主厨原本低低的哼哼唧唧的喘叫声，顿时大了起来。 王卿听到这动静，立马就是一脚，踢在主厨肥壮的大腿上。 “老实点，警察面前还敢狡辩！” 警员观察了主厨一阵。 尤其在缠绕着主厨手臂的肠子上，多停留了会儿。 一手抬起，若有所思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这一晚实在是有些久了。 王卿站在原地逐渐犯困，没忍住，打了个哈欠。 管家瞧见了，微微抬起头，看向在场的警员。 “警官先生，如果接下来没有我们的事的话，我们就先离开了。”管家娓娓开口，声音一如既往地柔和。 那位卷曲着头发的警官，听到管家的声音，微微侧过头。 帽檐遮住了他的大半张脸，只能瞧见一个苍白的下颌。 那下颌点了点了，帽檐下传出年轻男人的声音：“可以。” 简单利落的两个字。 管家转头看向王卿。 “王女士，我们该回去了。” 管家说， “这个已经没有我们的事了，剩下来的就交给警官先生们吧。” 正好王卿也觉得困了。 朝着警察打了个招呼，“那——那我就走了。” 顿了顿，她又想到什么，有些扭捏的开口： “如果有事的话，还可以来明日农场找我。我就是明日农场的老板王卿。如果有锦旗的话……直接送到农场就好了。” 她可是连续帮着警队破获了两起大案。 不给她发个锦旗，颁个良好市民奖，怕说不过去吧？ 王卿走之前，还不忘对主厨一番细细叮嘱。 “进去之后，要改过自新，好好接受改造。” 她暗自期盼着，主厨可以在牢里痛改前非洗心革面重新做人，成为一个对社会有贡献的人。 那也不枉费自己这番努力。 走出厨房时，王卿撞上了墙角的一个破旧柜子。 从柜子里掉下一沓纸来。 那些纸是彩印的铜版纸，厚厚的一大摞，上面落满了灰尘。 看上去有些年头了。 看上去像是什么东西的宣传册。 王卿捡起纸，放回桌上。 想了想，又随手抽了一张，掸了掸灰尘，拿在手里。 干脆拿回去当个纪念品吧。 王卿与管家一起，穿过潮湿的大厅，从彩色玻璃的旋转门里转出去。 临上车前，她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这座餐厅。 恍惚之间，似乎产生了一丝错觉。 这座外表颇为高档精致的餐厅，不过是一艘行驶在海上，桅杆倒塌、残破不堪的旧船。 老朽，陈旧，随时可以崩溃散架。 王卿又定了定神。 再朝着餐厅看去的时候，一切似乎又恢复原样了。 在这漆黑的夜幕下，旋转的玻璃门，依旧五光十色。 她收回目光，坐进了车里。 借着车内的灯光，低头看向自己从餐厅内拿出来的那份铜版纸。 不出所料，果然是一份宣传册。 扉页上用金色的大体字印着一行话——“欢迎参加siren号游轮首次航行。” 第172章 离开餐厅 “欢迎参加siren号游轮首次航行。” “siren——神话中海上半人半鱼的海妖，拥有着美妙的歌喉。在此行中，您或有机会将欣赏到天籁的歌声。” “此行将从■■海岸，穿过■■海峡，抵达目的地■■。” “另，此行聘请知名大厨■■，为各位客人烹饪美食，请大家尽情享用。” 王卿翻看着手里的那份铜版纸宣传册。 有些惊讶于宣传册上那个游轮的名字，居然和这家餐厅的名字是一样的。 看上去这个游轮活动非常豪华。 彩印的铜板纸上附有游轮内的照片。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王卿总觉得那装潢的风格，与自己刚出来的餐厅格外相似。 王卿随手将宣传海报又折了起来，放回了自己的衣兜里。 又摸到了自己上车时放在手边的刀。 这把刀是警察让她好好保管的。 那她就一定会好好保管！ 回去之后就把刀和宣传册放在一起。 反正，都是从这个餐厅里拿的，可以当做是这次惩恶扬善、擒获杀人魔的纪念品。 车里实在是无聊，王卿透过车窗往外看。 此时车子已经发动行驶了一段路，看不到餐厅了。 周围都是一片漆黑，车子打了灯，但是却只照亮了车前那一小点距离。 一条笔直的，不知通往何处的公路。 王卿心中暗自叹息。 怎么每天出门外面都这么黑呢？ 环境污染，就严重到这种地步吗？ 忽然，车内的音响“呲啦呲啦”响了两声。 等王卿反应过来，音响居然开始自顾自地播报起来了。 “siren号游轮已失联数日，船上情况恐不乐观。” “据专家分析，该游轮或许在经过海峡时，发动机损坏，被迫停滞。同时遭遇暴风雨，联络器失灵。难以与之联络，无法向外界求援。” “同时据此前相关人员提供情报表明，游轮上的食物和淡水储备，只足够全游轮的人使用15日。在极限生存需求下，或许可支撑到30日。” “但距离其失联至今，已超过40日。” “在本周游轮航行前，曾有活动噱头，真可欣赏到海妖塞壬的歌声……咔哒咔哒……呲啦呲啦……呲呲……” 电台里，女主持人的话说到一半。 就被一阵突然加剧的电流声打断了。 强烈的电流声，在一瞬间炸裂到近乎刺耳的程度。 完全盖住了女主持人的声音。 王卿下意识地捂住耳朵。 “音响坏了吧，师傅？”王卿对着司机说，“先关掉吧。” 司机点了点头，伸手去扭动音响。 然而扭了两下，非但没有关掉，反而调到了另一个台。 又是熟悉的女主持人的声音，不过这次她的语气比上次失落了很多。 “非常遗憾，我们终于找到了失踪已久的siren号游轮，但是上面已经没有人存活了。” “与之前猜测的一样，这艘游轮上的人在缺水少粮的情况下，爆发了激烈的搏斗与争执。” “咦？不过说来奇怪，我们在这艘邮轮上发现了不止一具半人半鱼的生物尸体……难道他们就是传说中的海妖塞壬？” “但经过dna检测之后发现。下半身的鱼骨与上半身的人体完全不属于同一个人，似乎是有人在他们生前或死后，强行将下半身的鱼骨连接到人的上半身上。” “不过他们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呢？总不会是为了在吃同类的时候可以减少些心理压力吧。啊哈哈哈……我只是在开玩笑，请不要投诉电台。” 女主持人一阵娇笑。 电台的声音到此戛然而止。 夜晚，天上无星无月。 付意舒和骆文博一道携手并肩走着，来到了楼下。 他们没有选择住国家提供的宿舍，反而更加属意自己亲手布置的这间家庭小屋。 不过此时不方便的一面又显现了出来，有点急事，想去研究所一趟都不大方便。 不过幸好骆文博叫了人来开车。 年轻的小伙子，站在车边，接过了车钥匙，朝着两人打招呼。 “师傅，师娘。不早了，你们还要去研究所啊。” 小伙子倒也没有嫌不方便，就是关心两个年事已高的老人。 付意舒也朝着他露出一个和蔼的笑来。 “这么晚了，倒是麻烦你了，给我们这两个老家伙忙前忙后的跑腿。” 小伙子摸着后脑勺傻笑，语气轻快。 “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师傅和师娘做的是为国家贡献的事，只要我能帮上的忙，我一定会帮。而且这个点，是师父师娘早该睡的点，我们这一代的年轻人，谁不是熬到这个点还在刷手机？” 付意舒笑了笑，与骆文博一起坐上了车。 车子一路开到研究院。 虽是深夜，但听见付意舒和骆文博一起造访。 负责这项研究项目的组长还是主动出来迎接。 “两位这么晚来是有什么事吗？” 付意舒轻轻点了点头，直截了当的开口：“我和文博刚从怪谈中出来。” 研究院的组长脸色微变，认认真真将两人端详了一番，确认他们没有什么大的变化。 才稍稍松了一口气，询问道：“两位进入的是哪个怪谈呢？有遭遇什么特殊的事吗？” 毕竟如果不是情况特殊的话，想必付意舒和骆文博也不会选在这种深夜出门，只为了告诉他进入过怪谈这件事。 付意舒轻声道：“我这次遭遇的这个怪谈，有些奇怪之处，始终是想不明白。” 研究院组长正了正脸色，将两人迎进了资料室。 “本来这么晚，应该倒些茶水的。” 研究院组长是个秃头的男人，看上去五六十岁，姓赵。 虽然是组长，但更多技术性的工作，他是派不上用场的，还是需要倚仗相关方面的人才。 因而，赵组长对于付意舒和骆文博这种科研型人才，是很尊重的。 赵组长搓了搓手，说：“两位也清楚，资料室这种地方，都是要紧文件，明火和水都是要规避的。” 骆文博点了点头，也表示理解。 而后两人便开始将自己这次的经历娓娓道来。 第173章 另一个世界 “我怎么也想不明白，餐厅中出现的另一桌客人，究竟是什么身份？” 讲述完在siren餐厅经历的一切之后，付意舒提出了自己的困惑。 最初她以为那位女士应当和自己一样是客人。 可是当看清楚，与她一起共进晚餐的客人，居然是诡异的时候。 原先的猜测就被推翻了。 可是明明此前，所有经历过这个怪谈的调查员，都表明，在这个餐厅里，不会出现除了调查员以外的客人？ 骆文博也开口：“不过她似乎对我们并没有恶意，相反，还颇为友善。” 想起之前王卿在身旁那张桌子落坐的时候，还朝她露出的颇为亲和的微笑。 付意舒也点了点头。 “甚至，在中间，我们遭遇到危机的时候，也是多亏了她帮忙，才得以摆脱。” 坐在骆文博和付意舒对面的赵组长，安静地听完了两人的陈述。 他白胖的原脸上，流露出几分思索之色。 “依照两位的说法，你们所遭遇的情况的确有些特殊。” 赵组长沉吟片刻，倏尔站起身来。 走到书桌边，掏出钥匙打开了其中一个抽屉，从里面取出一份封存的档案。 随后，又重新走回了沙发边坐下。 “但是，并不是没有办法可以解释的。” 夫妻两人的目光，一齐落在了赵组长手中，那份封存的档案袋上。 档案袋的用的是普通的牛皮纸，但是上面的封条，却令两人都不由得屏息凝神。 封条的样式表明，这是一份最高级别的保密文件。 这里面会是什么？ 难道会是关系到怪谈形成的根本原因的文件吗？ 赵组长注意到夫妻二人的目光，不由苦笑一声。 “你们也别以为这份文件是多么有用。” 赵组长小心翼翼地将文件袋拆开，一边拆，一边斟酌着试图找个恰当的词语，来形容着里面的东西。 “真的要说的话，这其实是一份……呃，怎么说呢……一段感人至深的爱情故事？” “嗯？” 骆文博与付意舒面面相觑。 显然都没有想到赵组长会这么说。 不过很快，赵组长就将文件袋拆开了，取出了里面的文件。 扉页上赫然写着—— “第一批探索人员，代号【一级保密】，队长：岳思。心理检测报告。” 赵组长将这份文件推到了夫妻两人的面前。 “你们可以慢慢看。” 他的手指仍压在纸上，屈起指节，轻轻点了点那张报告上的人名。 “另外，还有一点，我觉得提前告诉你们也没有关系。” 赵组长神情复杂，平时总是挂着和善微笑，令人心生亲近的胖脸上，只有一片浓浓的忧思。 “岳思，他现在有另一个名字——岳蘅芜。” 夫妻两人俱是一愣。 岳蘅芜是出了名的独行侠！ 谁能想到，他曾经居然是国家小队的一员，而且，还曾担任第一批探索人员的队长这样重要的职务！ 这当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赵组长的手指从资料上挪开，示意夫妻二人可以看这份报告了。 骆文博捡起桌面上的报告，翻开，开始与妻子一起阅读。 越是看下去，两人就越是心惊。 从国家注意到规则怪谈出现开始。 就组织过相关人员，想法设法进入怪谈中，对其进行过探索研究。 想要在规则怪谈全面爆发之前，将危险扼杀在摇篮之中。 其中一支队伍的队长，就是岳蘅芜。 报告中显示。 岳蘅芜的确是个很厉害的角色，也是首批获得天赋能力的调查员。 虽然人很年轻，但是他头脑灵活、心思缜密，似乎天然就与怪谈世界有着很高的契合度，可以在怪谈中从分利用规则，活得如鱼得水。 当时上级将很大的希望，寄托在了岳蘅芜的身上。 可是，一次探索怪谈的过程中，岳蘅芜居然和诡异产生爱情了！ 活人怎么可能与怪谈中的诡异产生爱情呢？ 那些可都是会吃人的怪物啊！ 这简直就像是，人和米饭谈恋爱、猴子和香蕉谈恋爱、鱼和蚯蚓谈恋爱，一般滑稽可笑。 物种都不同，甚至还是食物链的上下端。 可是—— 岳蘅芜提出了一个概念。 所谓的“规则怪谈”，也只不过是大家根据特性，给这些奇怪出现的东西取得称呼罢了。 不叫“规则怪谈”，也可以叫他们“副本”，叫他们“污染点”……等等。 大家对他们所做的研究，都只是基于大家的假想。 假想中，所有人都将“规则怪谈”，视作突然出现在地球上的病灶与毒瘤。 又或者，是一个平稳运行的程序中，出现的破坏性极强的bug。 可是假如……他们并不是病毒。 而是真实存在的，另一个世界呢？ 写报告的人，对于岳蘅芜提出的这一概念，表达了极其抗拒和反感的态度。 甚至上面的字迹都有些颤抖和潦草。 连用了好几个词语，比如“丧心病狂”“异想天开”“荒诞无稽”，来形容岳蘅芜的所思所想。 即便是此时，正在翻看报告的骆文博和付意舒，在看到岳蘅芜提出的论调时。 两个人也不由得产生了浑身一冷的恶寒之感。 因为…… “知道这份报告为什么保密等级这么高了吗？” 坐在沙发上的赵组长，安静地看着夫妻两人的表情变化。 从最初的茫然，到后面的难以置信，乃至于最后悚然。 赵组长尽数收入眼底。 最后，赵组长轻轻叹了口气，浓浓的愁绪从他的眉眼间散开，语气带着些沧桑。 “因为一旦报告的内容泄露出去，世界就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我们针对规则怪谈所做的一切努力，此前的所有心血，全部都将付诸东流……” 所有的媒体与平台，从头到尾，都一直在强调，规则怪谈的可怕和危险之处。 正是因为这份危险，让所有进入怪谈的人迸发出了强大的求生意念，努力地脱离怪谈回到现实世界。 在他们的心目中，怪谈就是怪谈，是会吞噬人生命的存在。 一旦被留在怪谈中，就会失去自我意识，成为npc一般的存在。 甚至，在大部分人的认知里。 怪谈中的诡异，是没有人类的感情的。 他们没有社会运营逻辑，没有道德体系秩序，只是，在规则下时刻窥视着人类血肉的屠杀者。 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异族。 可是，假如人类知道了，规则怪谈的世界，就是另一个真实的世界呢？ 在另一个世界，有着他们自己的逻辑体系、道德秩序。 同样，他们也有着感情。 甚至可能还会对人类产生感情。 那样的话，会有多少人迷失在规则怪谈中呢？ 又或者说，这个世界上会多出多少“降临派”呢？ 第174章 等级 骆文博和付意舒终于看完了手头的那份报告。 放下了文件后，两人对视着均是沉默不语， 付意舒轻轻地将手搭在了骆文博的膝盖上，骆文博握住了她的手，无声的抓牢了。 赵组长将文件重新收好，一边收拾一边低声说话。 “相信两位也都看得出来，这份档案中，最大的问题，从来都不是岳思队长产生感情的对象居然是诡异。” “而是，诡异居然可以对人类产生感情。” “这从侧面证明了，诡异或许与人类有着相似的情感模式。又或者说，诡异曾经可能就是人类。” 骆文博面露思索之色，沉吟道：“依照赵组长您的看法，您是觉得，或许那位女士与岳思队长一样，都和诡异产生了感情？” 赵组长道：“这说不准，但是有岳思队长前车之鉴，的确是有人类因为和诡异产生了感情，选择长期逗留在怪谈中，与诡异同进同出。” 这样的话，那位女士明明是个人类，却和诡异一起出没，又偏偏对同类心怀善念，就可以解释的通了。 付意舒抿了抿嘴唇，忽然道：“可是，假如依照岳思队长的说法，一个个分散的规则怪谈，实际上是一个真实的世界。” “为什么我们每次进入，会是意识进入，甚至回来时，身体也依旧维持着进入前的样子？” 这样子的状态，难道不更加像是进入了什么全息游戏副本吗？ 根本不像是穿越进了另一个世界。 赵组长面带苦笑。 他收拾好了手里的文件，重新将档案封存起来。 才开口：“关于这一点，现有的科学手段也很难说明。” “就像是，为什么在解开了规则怪谈的部分谜底后，会获得天赋那样。” “都是科学无法解释的事。” 赵组长说到这儿，掀起眼帘看着面前的这对夫妻，神情肃然。 “但是，有一个说法，或许能让二位体会一二。” 骆文博立刻道：“您请说。” 赵组长反问：“两位都知道怪谈的分级吧？” 骆文博道：“现如今，是将各种规则怪谈分为了三级，‘梦寐级’、‘苏醒级’和‘复生级’，不过……似乎国家并没有对外公布这一分级方式？” 付意舒也问：“是因为分级制度不够明确吗？还是说国家有自己的考量呢？” 赵组长摇了摇头，苦笑道：“其实这三种分级，也是在岳思队长的帮忙下提出的。他们并不是根据规则怪谈的难度划分，而是根据怪谈世界与现实世界的融合程度划分。” 如果，一切真的如岳蘅芜若言，规则怪谈其实是另一个世界。 那么，从第一个规则怪谈出现开始。 就证明，另一个世界正在侵蚀他们现在所生存的这个世界，最终的目标是将这个世界彻底吞并融合。 这场世界意识层面的入侵，是缓慢而激烈的。 整整三年，从一开始的来势汹汹，到现在的僵持不下。 他们所处的现实世界，终究是短暂扛住了这一次入侵。 赵组长开始解释：“这种入侵的初级阶段，我们将其称之为，‘梦寐级’。” 梦寐级，字面意思，如同做梦。 是另一个世界的生物的意识，在这个世界的投影。 因为仅仅是意识的投影，所以这些诡异的自我意识很薄弱，情绪也很单一，无法拥有丰富的思考逻辑和情感。 这些怪谈，也只会依照既定的路线发展。 就像是做梦一样，他们永远都在重复循环着一段相同的故事，不会有大的变化和波折。 当这段故事走到末尾，也就代表这个“梦境”到了尽头。 被吸纳入这个怪谈的调查员，在“梦境”到达尽头后，自然而然就可以脱离怪谈。 “而一旦这种入侵程度进一步加深。就会迎来下一个阶段。也就是，‘苏醒级。’”赵组长继续说。 所谓的苏醒级，同样由字面意思理解，这个“梦境”中的生物开始苏醒了。 他们的自我意识加强，思考能力与个人情感，比之前的梦寐级更加强烈，并且富有逻辑。 他们也开始逐渐接近真实的人类。 拥有了更多的自我行动能力和活动范围。 在这种苏醒级的怪谈里，一切都是瞬息万变的。 因为这些怪谈中的存在，拥有强烈自我逻辑，会在规则之下作出尽可能大的更改。 也就导致了调查员每次进入怪谈，所遭遇的情况可能有所不同。 典型的代表就是“刈才中学”。 在“刈才中学”的校规之下，学校可以定期对学生进行考察，每年的春秋两季可以举办运动会…… 虽然有着规则的限制，但老师们还是可以在规则所允许的范围内，自由决定考试时间和运动会举办时间，也可以自由更换每个班级的老师和学生。 这也就导致了，在早期，有大量的调查折戟在这个怪谈中。 尽管在此之前，骆文博和付意舒对此已经有了些了解，但还是首次知道它具体的划分缘由。 骆文博连忙追问：“那么……复生级呢？” 复生级，难道就是怪谈世界与这个世界彻底融合吗？ 赵组长正要解释，忽然摆在桌面上的手机响了一下。 赵组长连忙接起，就发现上面发来了新的消息。 调查员卓不凡已从“刈才中学”怪谈脱离。 该怪谈再次发生重要变动，卓不凡请求与赵组长联系。 第175章 复生级 这一次在刈才中学的经历，对于卓不凡来说，不可谓不是跌宕起伏。 染着奶奶灰发色的少年，站在路灯下，影子叫路灯拉得长长的。 他一手揣在衣兜里。嘴里嚼着口香糖。用肩膀和脸颊夹着手机。 此刻，正含糊不清的说着话。 “哎呀，姐，好歹是共患难过的，咱们见个面吧。光我一个人，我也说不清呀，总要你来给我做个证人，不然谁愿意信？” 电话那头是穆瑞锦。 也不知她说了什么，少年飞扬的眉眼，耷拉着像可怜兮兮的小狗。 “真不见面呀，姐？你的伤，不得请人帮你看看吗？” “让我找李非？我找了呀，光他一个哪够？没有你有说服力。” 卓不凡打着电话。和穆瑞瑾磨蹭的功夫。 一辆通体漆黑的轿车，从远处行驶过来，停在了卓不凡前面不远的地方。 “滴滴——”伴随着喇叭声，车头的远光灯晃了两下，向卓不凡示意。 卓不凡抬起手朝着轿车的方向打了个手势。 轿车便安静下来，在原地等待。 “……我还说请你吃个饭来着，姐，赏个面子嘛。就算不想见组织的人。咱们处个朋友也行。” “唉，行吧。你既然不愿意就算了。” “不过。这个号码你可得留着。是我私人的手机号，和组织没关系的。你可千万别给我拉黑咯。” 又和穆瑞锦纠缠了几句，卓不凡这才挂了电话。 将手机揣回兜里，朝着车的方向走去。 他熟练地拉开后车厢的门。 轿车后座已经坐了一个人了。 是个年约40的中年女人，皮肤保养得白皙，眼角生了些不明显的细纹。穿了件宝蓝色的风衣，短发齐耳，显出成熟女人的干练气质来。 卓不凡略微有些意外的挑了下眉。 身子一歪，就挤了进去，在女人的身边坐下。 卓不凡微微侧过头，去看女人。 女人却连眼帘也没有掀动一下，并不看他。 似乎对卓不凡，毫不在意。 卓不凡慢慢地停下了嚼口香糖的动作。 从车上抽了张纸，将嘴里的口香糖吐上去，包住。 随后才讪讪地，有些犹豫地开口，叫了一声：“妈。” “嗯。”女人这才抬起眼帘，看他。 卓不凡迟疑了一下，问：“怎么是您来了？” 女人道：“赵组长让我来接你。” 卓不凡抿紧了嘴角，眉眼间染上了几分失望与不悦。 他的嘴唇动了动，但到底是没说什么，只是扭过头静静地看，向窗外，等着车子一路疾驰到研究院。 车子开到研究院。 卓不凡下了车。 他站在车边，一手拉着车门，没有合上。 女人仍然坐在车上没有动。 卓不凡见状，语气不由得恶劣了几分：“您的任务完成了，您该回去了吧？” 说完，也不管女人是什么反应，用力地一甩手，将车门关上了。 卓不凡朝着研究院内走去。 赵组长见到卓不凡到来，将他带进了会客室。 “小卓这次遇到了什么事，这么急着上报？” 赵组长面对年纪小的卓不凡，倒也没有显得怠慢，笑眯眯地和蔼询问。 卓不凡扫了一眼会客室内，发现不止自己和赵组长两人。 这么晚了，居然还有一对年纪颇大的男女在这儿。 赵组长注意到卓不凡的神色，笑着介绍了句：“这两位是研究院内的教授，负责研究怪谈相关项目……骆教授和付教授。” 至于这两位教授为什么深夜到此，赵组长就没有对卓不凡说了。 这也不是卓不凡该知道的。 卓不凡也没有多想。 他朝着两位教授打了个招呼，表达了善意便在会客室的椅子上坐下。 “赵组长，”卓不凡斟酌着字句，慢吞吞开口，“这次我在刈才中学的怪谈中，遇见了一个格外可怕的诡异……” 赵组长一愣。 卓不凡说：“我不知道该怎么具体形容祂，但是祂似乎已经突破了规则的限制，祂的行动不受校规的约束。” “而且祂的出现……并不像是原本就诞生于刈才中学怪谈内，就像是从学校外来的。” 赵组长听到这儿，的面色不由改变。 他眸中闪烁过复杂的情绪，下意识地便望向了坐在一旁的骆文博和付意舒两人。 三个人彼此对视着。 毕竟在此之前，他们几个人才探讨过——假如怪谈是一个完整的世界呢？ 这样完全可以解释的通，各个怪谈之间存在联系，不同怪谈的诡异甚至可以相互串门。 卓不凡仍旧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并没有发现现场气氛的变化。 他继续说道：“更重要的是，祂的出现，对刈才中学造成了巨大的改变。” “赵组长，您是知道的——刈才中学教师办公楼的厕所，那是个众所周知的禁忌。即便是岳蘅芜大佬也没办法解决。” “这次进入怪谈，因为意外，我和另一位调查员被迫进入了这个厕所。可是，最后我们居然毫发无伤地出来了。” “就好像，曾经盘踞在这个厕所里的什么东西，已经被彻底清理走了。” “而在我们进去之前，那个强大的诡异也曾进去过……” 赵组长静静听着卓不凡的叙述，脸上的表情也越来越复杂。 如果一切真的如卓不凡所说，那……那个诡异应该是何等的强大。 卓不凡忽然想到什么，猛地抬起头来看着赵组长。 “对了，赵组长。”卓不凡回忆道，“我听刈才中学内的其他诡异，都喊祂……王女士。” 将卓不凡所汇报的情况全数记录下来。 窗外的天空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天色微明，熹微的晨光中，赵组长将卓不凡送进了休息室里，递了张毯子过去。 “辛苦你了，你先好好休息一下吧。等你睡醒了，组织上面也会派合适的人来，为你做心理评估。” 安置完卓不凡，赵组长合上门，重新回到了会客室。 骆文博和付意舒一夜未眠，此刻眼下都添了青黑，可是人却神采奕奕。 见到赵组长进来，两人一起将目光望向了他，眼神中透着几分期待。 赵组长苦笑一声。 却也并没有让他们失望。 “的确像两位猜测的那样……如果存在超脱规则限制的诡异，那么，它就是所谓的第三级，复生级。” 赵组长话锋一转。 “不过，单个的复生级诡异并不算什么。到目前为止，还没有遇上过几次……他们并不足以，将整个怪谈都提高到复生级的程度。” 第176章 珍稀猛禽 在那晚见义勇为后，王卿和管家回到了农场。 又过了两天，迟迟没有等来期盼中的表彰和锦旗。 王卿失望极了，整个人有些发蔫。 她趴在桌上，百无聊赖地用鼠标玩着电脑上的消消乐。 反正农场里大部分事情都由管家来解决，她这个农场主当的就像个甩手掌柜。 王卿是个很有自知之明的人。 知道自己管理不起来一个企业，也没有那种非要把权力攥在自己手里的执拗。 在他的心里面，专业的事情应该交给专业的人，这样才不会出问题。 管家是个靠得住的人，那么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干脆把琐碎小事全都交给管家处理好了。 至于大事…… 暂时还没什么大事发生。 “老、板——您、的、茶——” 薛瞳拖着长长的声音，一字一顿的往外蹦着话。 走过来，将手里的茶放在了王卿的桌上。 王卿抬头看了薛瞳一眼。 薛瞳的身上，还穿着那身中二的黑白女仆装。 不过看的久了，也就习惯了。 “行，你就放这儿吧……” 王卿一语未竟，话音还没落下，窗户忽然被什么东西扑响了。 “扑棱扑棱”几声，撞得窗户直响。 王卿下意识地抬起头一看，就见窗外不知何时，居然飞来了一只大鸟。 大鸟黑色的双翼在窗户上不断拍打着。 羽毛跟着纷飞掉落。 还没等王卿反应过来。 窗外忽然就是一阵犬吠，“汪汪！！” 王卿只觉眼前一花，狗子已经一把扑上去，将趴在窗户上不断拍打的大鸟扑到了地上。 两只动物纠缠在了一起。 “诶！你这是……别乱吃东西啊！” 王卿连忙拉开了办公室的门，冲了出去，跑到室外。 两只动物还在互相攻击。 覆盖着厚厚狗毛的触手，与猩红跳动的血管，纠缠在一起。 彼此难舍难分。 棕黑色的狗毛四散纷飞。 黑色的鸟羽也折断飘落许多。 “汪汪汪——” “ma……mama……” 两只动物都发出模糊不清的嚎叫。 王卿站在一旁，看着这诡异的一幕，一脸懵逼。 这是哪儿来的鸟？怎么突然就扑到了自己的窗前？ 还有这个狗子。 平时看它都很乖的，这才让它在农场做看门狗。 怎么今天本性暴露了？突然就扑了只鸟，还往嘴里塞，也不嫌脏吗！ 就在这个时候，薛瞳也从办公室内走了出来，停在了王卿的身边。 “老、板——” 薛瞳叫了一声，王卿这才从那种懵逼里回过神来。 “快！快！把他们分开，别让狗什么都往嘴里吃。”王卿着急忙慌的开口。 薛瞳又确认了一遍：“要、我、动、手、吗？” “对对对！咱俩一起赶紧把他们分开！” 王卿说着，撸起袖子就朝着狗冲了过去。 薛瞳轻轻地点了下头，抬起脸来。 没有双眼的脸，对上了和狗纠缠在一起的鸟。 一步步地朝着鸟走了过去。 王卿一把揪住了自家狗的后脖颈。 “快快快，松嘴，别什么东西都吃！” 听到王卿的教训，狗虽心有不甘，却还是松开了被自己按在爪下、浑身漆黑羽毛的大鸟。 那鸟见狗松开了，自己趁机便要反扑。 以报刚刚之仇。 然而另一个身影，却挡在了它的面前。 薛瞳一身女仆装，站在鸟的面前，一手朝外伸出，一副想要拦住它的样子。 鸟的颈部伸出的数根血管，在半空中飞舞，捕捉着空气中的气息。 感受到了那只狗子在和自己分开后，就一扭头钻进了王卿的怀里，求安慰，求抱抱。 整个鸟顿时怒发冲冠。 立马就要扑上去，将狗从王卿的怀里拽出来，换成自己窝进去。 然而还没等它扑上前， 就见薛瞳的手心，倏然浮现了一道红色裂缝。 从裂缝中睁开了一只眼睛。 眼睛死死盯着鸟。 鸟：“……” 虬结的红色血管下，似乎发出了一声呜咽。 足有一人高的大鸟老老实实的蹲在了地上，合拢了自己的双翅。 鸟那叫一个委屈巴巴。 当初听了那个男人说的，留在学校里，等着和妈妈相认。 结果妈妈都走了，也没有相认。 还把它一个鸟留在那个地方！ 它都不知道废了多少功夫，历经多少艰难险阻，才找来的这里。 可是刚一来这里，就被这只可恶的狗给咬住了！ 而且狗的身上有着熟悉的气息，似乎与它同根同源。 更重要的是，妈妈看样子更喜欢狗一些！ 妈妈的身边有别的孩子了。 妈妈不要它了…… 一想到这里，鸟就悲从中来。 不由得，发出了一声悲惨的啼泣：“mama……mama……” 一面伤心地哭着，一面从颈部伸出的血管，还在不甘心地朝着王卿的方向蠕动。 王卿这才反应过来，在场还有另一只家伙。 她拍了拍强行将脑袋抵在自己胸口的狗，那么大一只狗，光是脑袋就将她的视线挡的严严实实了。 “让开些。” 狗子虽然不大乐意，却还是乖乖的往旁边挪了挪。 王卿的视线，这才得以落在鸟的身上。 嚯……好丑的一只鸟！ 王卿战术后仰。 狗子敏锐的觉察到了王卿的情绪，知道她嫌弃鸟丑，颇有些得意地晃了晃自己的几根狗毛触手。 触手尖尖上粉色的蝴蝶结格外醒目。 王卿忍不住又看了狗一眼。 小声嘀咕了句：“也还行吧……你们俩半斤八两。” 狗：“……” 鸟：“……” 猩红的血管不断的缩张着，不甘心的朝着王卿的方向蠕动。 发出模糊不清的声响。 “mama……ma……” 王卿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 沉吟半晌，终于开口：“这要不要给林业局打个电话呀？咱们农场好像不小心抓到了珍稀猛禽。” 第177章 影子街1 “穿过这条街，应该就是宠物医院了吧？” 路口，街边两侧的法国梧桐飘下片落叶，半红不绿，将周遭环境点缀得越发空落寒酸。 道路两旁，一眼看过去，都是大门紧锁的店面。 门市萧条。 陈旧的橱窗里，或是空空落落，或是乱七八糟堆积着杂物，玻璃上覆盖了厚厚一层灰尘。 在本就暗淡的日光的映衬下，越发显得潦倒。 “怎么感觉这条街上的店都倒闭了呢？” 王卿小声嘀咕了一句，打开手机又确认了一下定位。 穿过这条街，就是她此行的目的地，彩生宠物医院。 可能正是因为整条街的生意都不好，所以租金格外便宜，宠物医院才会开在这种地方吧？ 王卿思及此，扯了扯攥在手里的狗绳。 “走，小黑，带你去打疫苗。” 前两天，农场里，不知从何处，突然飞来了一只鸟。 一向乖巧听话的狗子，看见那只鸟，就扑上去一顿撕咬。 王卿费了好大劲，才把它们俩分开。 不过，这也让王卿想起来一件事。 自家的狗子还没打疫苗呢。 这不，今天抽到了空，王卿就带着狗出来打疫苗了。 出门前，管家和薛瞳想跟着一起。 不过王卿觉得，这种小事自己带着狗子去就行了。 于是，王卿自己打了个车来了这里。 这条街看上去，像是一条步行街。 入口处用路障拦住了，车子无法通行，只有人能走过。 根据王卿手机里的导航提示，彩生宠物医院就在街道的尽头。 王卿干脆让司机停在了路口，自己拉着狗子从车上下来，准备走过去。 其实除了打疫苗，王卿心里面还惦记着一件事。 如果合适的话，她还想顺带给狗子做个绝育。 也不知道狗子是公是母。 如果是母狗，做了绝育，就不用担心会得子宫蓄脓、乳腺肿瘤这种生殖系统疾病。 如果是公狗，也可以防止将来它发情了，会变得性格暴躁、乱啃乱咬、随处撒尿。 总之，文明养狗。绝育——真是一件一劳永逸的事啊。 看着乖巧地凑到自己跟前的狗子，王卿笑眯眯地伸出手，温柔地摸了摸它的脑袋。 等做了绝育，相信狗子一定会变得更加温顺粘人的。 “咱们走吧。” 王卿牵着狗，朝着道路的深处走去。 她的背影，淹没在梧桐树洒下的大片阴影里。 …… 谢小鱼站在原地，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周遭。 由于在狗头村怪谈中，获得了天赋，她向国家申请的特殊保护很快被通过。 她被从监狱里释放了出来，和妈妈一起，搬到了国家安排的单元宿舍。 因为犯下的毕竟是杀人的重罪，而且是情节严重的蓄意谋杀。 所以国家方面对她的监管很严格，时不时会派遣专门的心理专家上门来为她做评估。 在这样的状况持续了一段时间之后， 观察到谢小鱼并没有什么攻击性和反社会倾向，对于协助组织也表现了很大的积极性， 于是上面尚未放宽了对她的管束。 原本，这天，谢小鱼是要依照约定，去心理专家的家里做定期的心理检查的。 这些天来，她一直表现得很配合，上面对她也很放心。 逐渐的，就不再是心理专家上门，而是让她自己去心理专家的家里。 去心理专家家的这条路，谢小鱼已经不是第1次走了。 可是，谢小鱼没想到，自己只是转过一个街角的功夫。 入目的，就是完全陌生的街道。 谢小鱼站在原地，眼中闪过一抹迷茫。 不过很快，便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她又一次地，进入怪谈里了。 谢小鱼左右看了看。 街道上空荡荡的，只有她一个人在。 于是，便显得整条街似乎格外的宽。 街道两侧，都是紧闭的门面房，透过玻璃门窗隐约可以看见里面积灰严重。 好像已经多年没有人在这里做过生意了。 谢小鱼没看到除了自己以外的其他人。 难道这次的这个怪谈只有她一个人吗？ 不同于其他人进入怪谈时的惊慌失措。 谢小鱼有一种出奇的冷静。 或者说，在这外表格外瘦弱的女孩的眼底，闪烁过了一抹兴奋的光芒。 没错，兴奋。 谢小鱼比任何人都清楚。 规则怪谈，或许对于其他人是可怕的险境。 但是对于她而言，却是一个，用以改变自己和妈妈命运的，一步登天的台阶。 现在不就是吗？ 从狗头村脱离之后，她和妈妈的命运，都被改变了。 谢小鱼站在原地，并没有乱动。 她冷静地分析起眼下的情况。 首先第一步，肯定是要找到这条街道的规则，以及脱离这条街的办法。 谢小鱼的目光在那些店面间逡巡而过。 忽然，她的视线落在了，在前方街道转角处的公告牌上。 在谢小鱼的记忆中，这种街角的公示牌上，一般都会写上街道规章。 谢小鱼抿了抿嘴唇，朝着公告牌走过去。 她的影子拖在地上，被拉得长长的。 随着她朝着公告牌走去，影子也跟着一起朝着公告牌移动。 【亲爱的居民/商户/游客们： 欢迎来到影子街，为维护影子街的良好秩序，保障每位居民/商户/游客的权益，请各位仔细阅读，并遵守以下规章制度： 1.为保障邻里和谐，请勿发出过大噪音。当您听到古怪的噪音时，请无视，不要试图寻找噪音来源。 2.影子街大部分商户已经搬离，但是仍然有几家小店正在营业。如果您看到店外的招牌是白色的，那么这家店是安全的，您可以进店休息，但是最好不要待在里面超过十五分钟。 3.红色招牌的店是危险的，无论店员如何邀请您，绝对不要进入！ 4.任何人都有责任保障影子街的环境卫生。当您看见路边有垃圾时，请对垃圾进行分类并投放入正确的垃圾桶。 5.街边的电话亭响起时，请上前接听，无论对面说什么，请坚持听完。 6.这条街没有老人和孕妇，看到路边的老人或孕妇，不要搀扶，更不要相信。 7.狗会短暂的保护您。在狗还活着的情况下。 8.你可以问路，前提是，你要清楚自己的目的地。 9.当您听到身后有脚步声时，最好快速奔跑（这句话被划掉了，后面补充了一句），站在原地，保持安静！奔跑的声音会吸引ta！】 第178章 影子街2 谢小鱼默默地记下了这些信息。 作为高三生，她的记忆力很强，背诵能力很快。 确认自己一个字都没有记错后，谢小鱼便开始沿着这条道路行走。 她猜想，或许自己只需要按照规则，将这条道路走到头，就可以出去了。 街道并不是直线的。 谢小鱼转过弯，没走出多远，就看到了前方，一家店里虽然有人影在晃动。 那家店看上去像是新开不久的。 和周围明显十分萧条的店铺比起来，它窗明几净，甚至还用一些粉白粉蓝的装饰物，装饰出可爱的风格。 店里面罗列着好些假人模特。 一个店员正往假人模特的身上套着衣服。 谢小鱼瞥了一眼那家店的招牌。 一抹鲜红晃过她的眼睛。 谢小鱼连忙收回目光，微微低下头，目不斜视地继续往前走。 又转过一个转角。 谢小鱼忽然听到了，从路边传来的，“哎呦哎呦”的叫唤声。 谢小鱼一愣。 下意识抬头看去，只见一个女人正挺着大肚子坐在路边，满脸愁容。 那个女人皮肤蜡黄，被岁月侵蚀过的脸上，满是深刻的皱纹，头发被汗水洇湿，整个人显得憔悴不堪。 她裹着件军大衣，从军大衣下探出漏了棉的裤子。 一手撑着腰，一手扶着水肿得像两根萝卜的腿。 注意到谢小鱼朝这边看过来，女人立刻朝她打招呼。 “哎哟哎哟，妹妹……我腿抽筋了，能不能扶我去旁边的店里坐一会儿？” 女人一面痛苦的抽着气，一面向谢小鱼请求。 谢小鱼的确是没忍住多看了女人几眼。 因为面前得这个女人，和张文秀实在是长得太像了。 让她也忍不住想，当初妈妈怀着自己的时候，是不是也跟这个女人一样无助呢？ 听到女人的请求，她连忙收回了目光，压下了心中翻涌的情绪。 谢小鱼视若无睹地越过女人，继续往前走。 女人的声音却从她的身后传来。 “妹子妹子……帮帮我吧？” 谢小鱼加快了脚步，想要尽早甩掉这声音。 然而她头也不回地，一口气走了十几步出去。 身后女人的声音反而近了。 “妹子……我腿抽筋了，好痛……求求你帮帮我，扶我去旁边的店里坐一下就好，就那家店……” 伴随着女人说话的声音，谢小鱼又看到了熟悉的服装店。 店里的店员似乎终于将衣服给人偶穿好了，正将人偶搬到橱窗的位置放好。 人偶的眼睛直勾勾地往橱窗外看着。 谢小鱼有了丝被盯上的错觉。 谢小鱼脚下步子又快了几分，想要甩脱服装店和女人。 前面又是一个转角。 她飞快地走过去，转过街角—— 映入眼帘的，熟悉的女人和服装店。 这次女人距离她更近了。 “哎哟哎哟，妹妹……我腿抽筋了，能不能扶我去旁边的店里坐一会儿？”女人重复着同样的话。 服装店里的店员，也像是终于收拾好了店里的东西。 正站在店门口，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店门上招牌，血红的光将她的脸照得狰狞。 怎么办？要想办法尽快摆脱…… 忽然，谢小鱼的目光锁定了前方。 就在几十步开外，一家亮着白色招牌的店！ 谢小鱼连忙越过女人，朝着那家店快步走去。 “妹子，你走这么快干嘛？等等我呀……” 女人的声音就像是贴在谢小鱼的身后。 谢小鱼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 下一秒，她顿时浑身冒汗。 只见女人居然四肢着地，附骨之蛆般，跟在她的身后歪歪扭扭地爬行。 女人的速度越来越快。 几乎只差一点就要追上谢小鱼。 卡在被女人的追上的前一刻，谢小鱼冲进了白色招牌的店里。 刚一进去，谢小鱼就被店里，扑面而来的浓厚的肉腥味和血腥味，冲了个头晕脑胀。 “咚咚咚！” 一个满身横肉的胖女人，正背对着谢小鱼，双手握着一把锋利的菜刀，在案板上剁着肉。 女人像是用尽了浑身的力气在剁肉。 每次都两只手高高举起，又重重落下。 随着她的动作，她整个人全身上下的肉都在抖。 在剁肉的同时，她的嘴唇也在不断地开合，发出模糊不清的咒骂，表情怨毒而凶狠。 谢小鱼还以为自己是走错了，连忙又看了一眼店外。 白色的招牌正立在地上。 孕妇女人就站在店外，此刻已经从地上站起来了，一手撑着后腰，一手抚摸着肚子。 她隔着店铺的门，死死地盯着谢小鱼。 谢小鱼沉默地回望了过去，脸上毫无惧色。 看来规则第二条是对的，【如果您看到店外的招牌是白色的，那么这家店是安全的，您可以进店休息，但是最好不要待在里面超过十五分钟。】 谢小鱼又看了看店里面，并没有发现计时的钟。 她又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正在剁肉的胖女人。 胖女人仍是那副不断咒骂的疯癫模样。 似乎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谢小鱼的闯入。 这使得谢小鱼放心了一些。 没有钟表计时，就只能用别的方法。 谢小鱼一手按住了自己的手腕，开始数自己的心跳。 因为刚刚疾走过，所以此刻她的心跳比正常人的心跳是要快一些的。 谢小鱼估计，自己此刻的心跳大概在一分钟110上下。 她要根据自己的心跳，去估算自己在这家店里待了多长时间。 最好在15分钟之内，店外的那个女人能离开。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谢小鱼已经数了11组心跳了，店外的那个女人依旧在徘徊不去，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谢小鱼。 谢小鱼的额头上渐渐地渗出一层汗来。 她能待在这个店里的时间，已经快到头了。 突然，店里剁肉的声音一停。 埋首在案板前的胖女人猛地抬起头来。 第179章 影子街3 胖女人将菜刀用力地剁在砧板上，鲜红的血顺着砧板往下淌。 她似对此毫无所觉，只是斜着眼睛，眯着眸打量站在门外的孕妇。 半晌，胖女人开口，声音像是用旧了的发条，从嗓子里艰难的挤出来。 “咔哒咔哒……你是外地人……不是我们影子街的。” 胖女人的表情渐渐危险起来。 "你守在我的店外做什么？快走！" 门外的女人扶着肚子，蜡黄的脸上颇有些不甘。 她深深地看了店里的谢小鱼一眼，转过身，托着肚子一步一挪地离开了。 谢小鱼见孕妇走了，松了一口气。 她轻手轻脚地就要走出店里。 然而一抬头，一双漆黑的、被肥肉挤成缝隙的眼睛，猝不及防正对着她。 胖女人无声无息的凝视着她，已经不知道盯她多久了。 谢小鱼的冷汗“刷”一下就下来了。 她超时了吗？ 胖女人肥厚的嘴唇动了动，开口了。 “哪里来的小孩儿？快走快走，别耽误我做生意！” 胖女人像是赶苍蝇一般不耐烦地挥着胳膊。 谢小鱼抿了抿嘴唇，心中闪过一丝侥幸。 她连忙就要朝外走，快跨出门，又忽然想到什么。 谢小鱼又转过身，对着胖女人鞠了一躬，这才走了。 谢小鱼出了肉铺，继续沿着道路往前走。 这条被叫做影子街的街道，就只有中间这一条主干道。 沿着主干道，每隔一段距离，就有路灯，或是装饰性的梧桐乔木。 道路的两旁，林立着一排排已经关门的店铺。 谢小鱼并没有找到别的路。 谢小鱼又拐过了一个弯。 她小心翼翼地绕过转角，生怕又一次见到之前那个孕妇女人。 好在这一次什么都没有。 面前空落落的，只有风吹过梧桐乔木时，飘飞下的三两片落叶。 街道上一片死寂凄清。 谢小鱼松了口气。 一面小心翼翼地往前走，一面打量着四周。 道路两侧的街景，给她十分熟悉的感觉。 难道是因为整条街太萧条了，大部分店铺都关门了，所以全都大同小异？ 走了一小段距离。 谢小鱼的脚步突然停下了。 前方，道路尽头的转角处，静默伫立着一张公告牌。 分外熟悉。 谢小鱼认出，这是她刚进入这个怪谈时，看到的公告牌。 难道她走了这么久，一直在原地打转？ 谢小鱼抿了抿嘴唇。 之前转的弯太多，即便是她，也有些分不清楚方向感了。 她站在原地，迟疑了片刻，还是慢吞吞地朝着公告牌走了过去。 公告牌还是之前那张公告牌。 可以看见，除了贴着规章制度的那张纸外，公告牌的边边角角，还残留着从前贴过的小广告留下的牛皮癣。 这些牛皮癣上写着些“重金求子”“男科圣手”“寻人启事”之类的字样。 谢小鱼的目光重新落回规则上，倏尔脸色一变。 规则相比较之前，发生变化了！ 在第9条下，居然又多出了一条。 【10.低头看看你的影子。】 谢小鱼下意识地低头，看向自己的影子。 阳光从她的侧面照过来，将她的影子投映在身侧的地面上。 长长的一条，细弱消瘦。 谢小鱼的身体突然绷紧了。 像是当头被人浇下了一桶水泥，凝固在原地。 寒毛根根倒竖起来。 强烈的危险感在瞬间弥漫上她的心头。 背后！ 有个人！ 没错，就在她影子的后面，另一个同样被日光拉扯得狭长的影子，正在靠近。 越来越近…… 越来越近…… “！” 谢小鱼猛地回过头。 一张肤色雪白的女人的脸，瞬间映入她的眼帘。 “诶呀，是你呀！” 那女人的表情先是一愣，又忽然迸发出惊喜的光彩。 就像是许久不见的熟人突然见面一般，熟络地跟谢小鱼打了个招呼。 “这条街空荡荡的，我还以为就我一个人呢，没想到居然在这里遇到了你。” 谢小鱼盯着那张熟悉的脸看了几秒。 立马认出了她是谁。 “王卿……？” 谢小鱼倏然失声。 她的目光落在了王卿的身后。 一只庞大的、浑身被厚厚的狗毛覆盖住的怪物，此刻正挥舞着几根粗壮的触须，似乎随时要扑咬上来！ “你、你的身后！” 谢小鱼瞳孔因为恐惧扩张，嘴唇不住颤抖着。 过分的惊吓，使得她喉咙僵硬、声带紧绷，只从喉管里，挤出了几声游丝般的气音。 “我的身后？”王卿回头看了一眼，“啊，你是说小黑啊。” 王卿扯了一把手里的绳子。 谢小鱼这才注意到，王卿手里还攥着根狗绳，狗绳的另一端就系在那怪物的身上。 王卿朝着狗招呼了两声。 “嘬嘬嘬，来，小黑，给姐姐看看。” 狗子立马欢快地挥舞着触手，一颠一颠地小步跑上前。 当然王卿也知道自己家狗子长得有碍市容，怕谢小鱼接受不了。 “你别看小黑长得有些怪、有些丑，但是小黑的脾气可好了。”王卿说着，脸上的笑容带了几分腼腆。 厚厚的狗毛下，传来一声低低的犬吠，“汪。” 触手上粉色的蝴蝶结随风摇曳。 谢小鱼：“……” 她艰难地控制住自己想要拔腿逃跑的冲动，让自己将目光放在那所谓的“狗”身上。 见那怪物似乎确实没有攻击自己的意思。 谢小鱼稍稍松了口气，抬起一只手，朝着狗子打了个招呼。 “你、你好。” “呜汪！” 狗子夹着嗓子，回答得格外甜腻。 就算厚重的狗毛触手将它的面部遮盖的严严实实，完全看不见五官和表情。 仅仅靠着声音，也能听出是何等的谄媚矫揉。 “你看，我就说小黑很乖吧。” 王卿对狗子的表现十分满意，伸手撸了一把狗子的毛。 谢小鱼干笑了两声。 看着被王卿牵在手里的“狗”，她忽然想到了，规则上有一条与狗相关的内容。 规则第7条，【狗会短暂的保护您，在狗还活着的情况下。】 难道规则上说的“狗”，就是面前这只怪物？ 可是，怎么会这么凑巧，在这个怪谈里遇到了王卿？ 明明刚刚走第1圈的时候，并没有遇见她呀。 难道王卿是刚刚进入这个规则怪谈的？ 此时，谢小鱼背上渗出的汗还未干，被风一吹，寒浸浸的。 谢小鱼忍不住想： 还是说……这个怪谈里面，存在某种可以伪装成他人外貌的诡异？ 第180章 影子街4 无法确定，面前的王卿，究竟是真人，还是这个怪谈内的诡异伪装而成。 谢小鱼并没有因为面前人熟悉的外貌，而放松警惕。 相反，她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步，与王卿拉开了些距离。 王卿并没有觉察到谢小鱼的警惕。 她本来看这里这么冷清，走了半天也没有看到一家开着的店，还以为这条路上就自己一个人。 没想到，居然还能遇见熟人。 虽然，她和谢小鱼也谈不上很熟，只是当初一起去狗头村那边旅游过，萍水相逢罢了。 但相逢便是有缘，而且…… “上次从狗头村离开的太匆忙，都没来得及问你们……你们那天，没出什么事儿吧？” 王卿关心地看着谢小鱼。 离开狗头村的那天，狗头村发生了地震。 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在地震中受伤。 谢小鱼听到面前的人提起狗头村，不由得抿了下嘴唇，垂下眼帘。 长长的睫毛低垂着，遮却了眼底的深思。 她居然会知道狗头村。 难道说，眼前这个人，真的是曾经一起行动过的王卿？不是什么诡异伪装的？ 谢小鱼还是没有轻易肯定。 毕竟在怪谈中，最不缺的就是危机，最需要的就是谨慎和小心。 谢小鱼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含糊地“嗯”了一声。 王卿也在打量着谢小鱼。 第1次见面的时候，王卿就惊讶于这个女孩过分瘦弱的身体，那小身板瘦得跟豆芽菜似的，一看就是营养不良。 可是今天见面，小姑娘的脸上倒是长出了几分肉，面色红润有气血，穿着件长袖的t恤，身材也显出些少女应该有的窈窕来。 看谢小鱼的外表，这些天来应该是过得还不错。 王卿也不过多打听谢小鱼的私事，只是问她： “我要去这条街的尽头，彩生动物医院，你顺路吗？顺路咱们一起走。” 彩生动物医院？ 谢小鱼听着这陌生的名字。 她刚刚已经在整个街绕了个圈，并没有看到有叫这个名字的店。 难道这是王卿发现的通关规则？ 找到这家店就可以离开这个怪谈了？ 当然， 这前提是建立在面前这个人的确是王卿的基础上。 如果她是诡异伪装而成的话…… 谢小鱼压下心底翻涌的情绪。 她心里知道，即便面前这个人是诡异伪装的，最好也不要直接拆穿。 顺着对方的话说下去，说不准能找到更多的关于这条街的线索。 顺利离开怪谈，自然是谢小鱼的第一目标。 不过，倘若可以的话，她更想搏上一搏……做个“解密人”，她和妈妈应该可以过上更好的生活吧？ 谢小鱼没有说自己要去哪儿。 只是点了下头，闷闷地“嗯”了一声，同意了和王卿一起走。 王卿牵着狗与谢小鱼并肩走着。 谢小鱼注意到，王卿并没有去看公告牌。 是之前已经看过了？还是说，根本不在乎公告牌上写了什么呢？ 同时，谢小鱼也发觉天色有了些变化。 好像比之前走第1圈的时候，光线更暗淡了些。 两侧的店面本就大门紧锁落满灰尘，现在更像是披上了一层灰色的薄纱。 时间似乎接近傍晚、日薄西山。 谢小鱼猜测，如果他们一直在这条街上打转的话，估计每走一圈，光线都会越发暗淡。 可能下一圈，天就彻底黑了。 谢小鱼的目光落在了路两旁的路灯上。 不知道天黑了的情况下，这些路灯会不会亮起来？ 王卿根本不知道谢小鱼在心底琢磨些什么。 见身旁的小姑娘沉默着不说话，王卿还以为对方是个天生不爱说话的社恐。 唉，现在的年轻人，的确很多社恐。 王卿也知道，强行要求一个社恐和人沟通，对这个社恐而言，绝对是件痛苦的事。 于是王卿便也没有出言打扰。 两人走了一阵，忽然前方出现了一对老人。 搂着腰的老爷爷，一手拄着拐杖，一手扶着身旁的老太太。 两人都是满头华发、步履蹒跚，每一步，都走得颤颤巍巍摇摇晃晃。 一见到这对老人。 谢小鱼的警惕心顿时拉满。 规则第6条，【这条街没有老人和孕妇，看到路边的老人或孕妇，不要搀扶，更不要相信。】 在走上一圈的时候，谢小鱼就见到了孕妇。 这一圈，孕妇并没有出现，却出现了两个相携同行的老人。 谢小鱼知道，他们恐怕也和孕妇一样，是诡异。 就在这个时候，走在前面的老人停下了脚步。 老爷爷搀扶着老奶奶，慢吞吞地朝后转过头来。 “咳咳……” 饱经风霜的脸上满是皱纹，随着咳嗽，那皱纹更是缩成一团。 老爷爷望向了谢小鱼和王卿，嘶哑着喉咙开口：“两个小姑娘，能不能帮我一个忙呀？” 谢小鱼第一反应就是要无视对方。 然而还没等谢小鱼反应动作，谢小鱼身边的王卿已经一个箭步冲了上去。 “老爷爷，您说，需要我帮什么忙？” 王卿就是这样一个乐于助人的好人。 老爷爷似乎也没想到王卿居然这么积极。 含在嘴里还没来得及吐出的话，猛地卡住了。 王卿十分热情，凑到他的跟前：“老爷爷，是有什么事儿呀？” 老爷爷看着贴到自己面前的那张脸，整个人都沉默了一下。 “咳咳咳……”他咳嗽了几声，重新开口，“是我的老伴儿，她想上个厕所。她腿脚不好，我不放心，能不能麻烦你扶着他去。” 王卿一听这话，立马点头：“行呀！” 不就是扶个老奶奶吗？ 她最喜欢扶老奶奶了！ “谢谢你啊，小姑娘。”老爷爷笑眯眯地道了声谢。 一旁注意着这边动静的谢小鱼，并没有错过，那一瞬间在这两个老人脸上闪过的狡诈怨毒之色。 第181章 影子街5 “没事没事，不用谢！”王卿美滋滋的应了一声，“叫我雷锋就好！” 一旁站着的谢小鱼，心中突兀闪过一句话：谁问你了？ 只见，王卿朝着老爷爷和老奶奶之间一插，一手将老奶奶的手臂，从老爷爷胳膊肘里抽出来，自己搀着。 就这么卡在老爷爷和老奶奶之间，分开两人。 王卿偏过脸看着老奶奶，声音甜甜的： “老奶奶你要上厕所呀，我扶你过去。” 说着，便左顾右盼地寻找厕所。 “厕所在哪儿呢？” “咳咳，小姑娘，这边——那不就是厕所吗？” 老爷爷佝偻着腰，咳嗽两声，抬起手朝着一个方向指去。 顺着老爷爷手指的方向望去。 道路旁的店铺之间，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条黑黝黝的小巷子。 狭窄的小巷，宽度仅容两人通过。 巷子更深处，被阴影遮蔽了，看不清里面究竟是什么。 谢小鱼本能地感受到了一丝危险，下意识的便要出声，叫住王卿千万别过去。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王卿的声音响起：“那个小妹妹，啊对，谢……你叫谢什么来着？” 上一次在狗头村见面，已经是一段时间之前了。 那次相处，两人说话的次数也不多，谢小鱼本身存在感也低。 王卿自然记不住她的名字。 谢小鱼张了张嘴，犹豫着是否要说出自己的名字。 规则中，并没有不能说出自己名字这一条。 谢小鱼抿了下嘴唇，低声道：“我叫谢小鱼。” “哦哦，谢小鱼……”王卿将手里抓着的狗绳，朝她递过去，“麻烦你在外面站着，帮我牵一下狗。” 什么？ 王卿居然要扶着老奶奶，走进那条巷子吗？ 可是，那条突然出现的小巷，一看就很不正常，肯定充满危险啊。 谢小鱼呆愣愣地站在原地，一时没抬起手来。 王卿见她久久没有接过狗绳，突然反应过来。 糟糕，忘了有些人天生就是怕狗的，更别说小黑还是这么个丑东西。 王卿看了一眼狗子，心底暗自叹息一声。 不过这叹息只一秒，就稍纵即逝。 毕竟是自己家的狗，而且还这么乖巧懂事，就算外表丑了点，在王卿的心中也依然是可爱的。 王卿将狗绳朝着老爷爷递过去。 “老爷爷，要不麻烦你帮我牵一下吧？” 王卿笑眯眯地看着老爷爷，又担心老爷爷怕狗，不愿意帮忙牵绳。 “老爷爷，您别看狗子长得有些丑，但是它可乖巧听话了。” 话音落下，王卿瞥了一眼狗子。 狗子立刻心领神会，发出一声甜嫩的犬吠：“汪汪。” 王卿再次的看向老人，眉眼间闪过一丝得意。 看吧，她就说自家狗子最乖巧听话了。 然而，不知是否是这声狗叫，吸引到了周围其他的狗。 忽然，从那巷子里也跟着传出几声犬吠。 “汪汪！” 下一刻，一条浑身漆黑威风凛凛的狼犬，从小巷内跑了出来。 谢小鱼眼尖的注意到。 一见到这条狼犬，面前这对老爷爷、老奶奶身体忽然绷紧了。 似乎遭遇到了天敌一般，两人的脸上流露出明显的抵触之色。 规则第7条，【狗会短暂的保护您。在狗还活着的情况下。】 看来这条规则是正确的。 谢小鱼又看了王卿一眼。 她当然没有错过王卿脸上那丝得意之色。 这一刻，谢小鱼心领神会。 面前的王卿，应该就是一起进入怪谈的调查员，不会有错。 王卿故意上前和这两个诡异搭讪，并不是落入了他们的圈套。 或许是在故意试探？ 而刚刚，王卿又故意让狗子发出叫声，就是为了吸引来更多的狗，对面前的这两只诡异造成威胁。 如此谨慎又大胆，和当初在狗头村遇见的王卿，果然如出一辙。 当时的王卿，也是在所有人都犹豫不决时，孤注一掷地带着大家进了祠堂内！ 谢小鱼这一刻放下心来。 见到王卿手里举着狗绳，一直是个朝外递出的姿势，没有放下。 谢小鱼连忙上前，朝着王卿伸出了双手。 “王姐，我来帮你拿。” 王卿诧异地看了谢小鱼一眼，“你不是怕狗吗？” 谢小鱼瞅了一眼长得怪模怪样的狗子，后脊背猛得窜过一个哆嗦。 还真别说，牵着一条一看长相就知道很凶悍的诡异，谢小鱼心里的确是有些怕的。 但是只要一想到，这是王卿牵着的狗，必然会有特殊的作用。 而且，看它又没有伤害人的意思。 谢小鱼心里面就没那么怕了，“我还好，王姐。” 谢小鱼知道，王卿这么问是在关心她，估计也是怕她适应不了怪谈的环境吧？ 从外表看，她的确是个年轻瘦弱的小姑娘，一副任诡异心灵宰割的模样。 但只有谢小鱼清楚，她自己究竟是多那么一个…… “行，那你牵着吧。” 谢小鱼心中翻涌的情绪，被王卿突然的话打断。 王卿将狗绳塞进她的手里，搀着老奶奶就朝小巷口走去。 “你在这里等我，我扶老奶奶去上厕所。” “诶？” 怎么还要去？ 咱们这不是已经拆穿了诡异了吗？ 谢小鱼一脸懵地握着狗绳，眼看着王卿扶着老奶奶，往那黑洞洞的巷子口走去。 老奶奶被王卿扶着，一步一蹒跚，距离巷子口越来越近。 距离巷子外那只狼犬也越来越近。 狼犬的眼中迸发寒光，两只耳朵警觉地立起，眉骨下压，眼神越来越凶恶。 老奶奶看着凶神恶煞的狼犬，不愿再前进。 “不、不……” 她哆嗦着嘴唇，不想靠近那只狗。 老奶奶挣扎着要往后退，这怎么也抵抗不住，从胳膊上传来的力道。 王卿看着老奶奶走路艰难的样子，还好心地安慰她。 “奶奶没事，我扶着你，走慢点也不要紧，我扶着你去上厕所。” 老奶奶的脚底，被王卿拖着，在地上拉出了长长一道痕迹。 距离狼犬越来越近。 狼犬的四肢立在地上，整个身体开始前倾下压，一幅随时可以扑上来的姿态。 “不、不用了。”老奶奶哆嗦着嘴唇，艰难的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 王卿闻言宽容一笑：“没事，奶奶。我不忙。不用担心会浪费我时间，助人为乐是应该的。” 多好的老奶奶呀，还这么体贴她这种年轻人。 王卿的心中一阵暖流涌动。 当即，一脸认真地保证：“奶奶，我一定将您送到。您这种老人做什么事儿都不方便，出门在外的，正需要我们这些年轻人帮助。” 而此时，距离狼犬的距离不过四五步了。 狼犬呲开嘴，咧出一口闪烁着锋利寒芒的尖牙。 “呜——”从他的喉咙里，嘶出具有威胁性的低吼。 王卿还在说话：“看着您上完厕所，我也能放心呀。” 下一刻—— 老奶奶的裤子湿了。 淅淅沥沥的水液，顺着她的裤管和腿流了出来，滴在地上。 老奶奶：“我上完了。” 第182章 影子街6 “呃……” 王卿停在了原地。 她的目光，顺着老奶奶湿湿的裤子，往下，看到了被尿淋湿的地面。 怎么这就尿出来了？ 王卿心中先是迷茫，旋即，马上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一股浓浓的愧疚涌上她的心头。 一定是她的动作太慢了。 早该想到的，像老奶奶这种老年人，本来膀胱就不好。自己还这么磨磨蹭蹭，也难怪走到一半老奶奶就憋不住尿出来了。 “不好意思啊，奶奶……这我也没想到。” 现在在说背着老奶奶去上厕所，好像已经来不及了。 王卿马上就想到了补救办法。 “这样吧，奶奶。您随身有带换的裤子吗？我扶您去厕所换条裤子吧？” 老奶奶浑身一僵。 这怎么还要去厕所呀？ “不，不用……” 王卿恍然地一拍脑袋。 嗐，看她这眼神。 老奶奶浑身上下，一个装东西的袋子都没有，怎么可能会带着换洗衣物呢？ 她连忙扭过头，便要去找老爷爷的身影。 要不问问老爷爷，能不能找一条换洗的裤子来？ 然而一眼看过去，道路上竟然只有牵着狗的谢小鱼了。 一阵风吹过，梧桐树枝摇晃着发出哗哗声响。 两三片半红不绿的梧桐树叶，从枝头飘摇而下，落在了道路中央。 “老爷爷呢？”王卿一脸懵逼。 那么大个老爷爷去哪了？ 怎么一个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 难道变成蝴蝶飞走了吗？ 王卿又下意识地转头看了一眼。 被她搀着胳膊的老奶奶，此时还好端端地站着。 满面呆滞地立在道路中央，从裤管里流淌出的液体终于滴答完了，没有满头灰白的发丝随风凌乱。 令人觉得一阵寂寥可怜。 这老爷爷……老伴还在她的手里，他怎么跑了？ 王卿心中叹息一声。 又安抚地，将老奶奶的胳膊搀得更紧了些，安慰她说： “没事的，奶奶。老爷爷应该是有事去忙了，一会儿会回来的。” 王卿又看了看周围。 倏地，从一众倒闭关门的店铺中，敏锐地捕捉到了一家服装店，居然还在开门营业。 红艳艳的招牌，在夜晚的天色里，散发着吸引人的光芒。 店内，以粉白、粉蓝、粉红为主色调的装饰，将整个店铺衬托的格外温馨。 王卿立刻朝着那家店指了过去，满脸兴奋地对老奶奶说：“奶奶，那里有家店正开着门，我扶你进去坐着歇会儿吧？” 老奶奶也看到了那家店。 店内，服务员刚将一件衣服用挂杆撑上去，收回手来，朝着店外看过去。 服务员的双眼，对上了老奶奶的双眼。 即便相隔着如此远的距离，那服务员也仿佛确定了客人会进店一般，朝着他们露齿一笑。 笑容越来越大。 越来越大。 嘴角朝着两边诡异的裂开。 牙齿越来越多的暴露在外。 猩红的牙床也显露无遗。 整张脸都仿佛因为这个笑容裂开了。 “诶呀，奶奶，不用不好意思！” 王卿见老奶奶没说话，还以为她是不好意思进这种店，连忙劝说她。 “再说了，您裤子湿了，也不能总穿这一条，我带你进去买条新的。” 说着，王卿就搀扶着老奶奶，往马路对面的服装店走去。 谢小鱼一门心思，都放在了王卿和老奶奶的身上，始终盯着他们。 见到王卿扶着老奶奶又折返回来，不由得一愣。 “你们……？” “嗐，”提到这个，王卿顿觉赧然，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自己的头发，“老奶奶，这不是，路上就上完厕所了嘛。” 谢小鱼低头一看。 也瞧见了，那诡异湿漉漉的裤子，和一路蔓延而来的水痕。 谢小鱼：“……” 王卿十分羞愧，不过好在…… “幸好这儿还有一家服装店开着，我扶老奶奶进去买条裤子。” 王卿朝着谢小鱼的身后抬了抬下巴，示意着那家店的位置。 服装店？ 谢小鱼听到这三个字，脑中顿时警铃大作。 她并没有忘记自己走第1圈的时候，就曾见到过一家亮着红色招牌的服装店。 谢小鱼连忙一扭头。 顺着王卿示意的方向看去。 熟悉的服装店，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了她身后不远处。 阴魂不散。 那家店很危险！ 谢小鱼立刻就要提醒王卿。 却听王卿开口：“不过，就要麻烦你牵着狗在店外等我了。” 王卿知道，像这种服装店，自己牵着狗肯定是不好进去的。 先别说狗那么大一只。 就算是小狗，身上掉的毛要是粘到了衣服上，也会给店员造成麻烦。 但是出门带着狗，又不能不牵着。 就只能麻烦谢小鱼了。 谢小鱼听了王卿的话，将要出口的那句提醒，又憋了回去。 她的眼中，闪过一抹复杂之色。 看来，王卿是知道那家服装店很危险的。 否则的话，根本就不会提出让她留在店外等着。 王卿是要以身犯险，去那家店里寻找线索吗？ 谢小鱼又看了一眼，被王卿搀扶着的老奶奶。 从走第二圈遇到王卿起，她发现王卿，就一直在各种规则不允许的红线上来回踩。 或许王卿这么做，都是故意的。 不顾自身安危，主动置身于危险的境地，以换取更多的线索。 谢小鱼一度以为自己足够狠，没想到，王卿比她更狠。 第183章 影子街7 “不用惊讶。” 王卿当然没有错过谢小鱼脸上那一闪而过的惊讶之色。 毕竟现在这个人心凉薄的社会，愿意随手帮助路边老婆婆的人，不多了。 而看到老婆婆尿裤子，愿意掏钱，为素昧平生的老婆婆，买一条新裤子的人，肯定更是少之又少。 王卿对谢小鱼道： “你就牵着狗在门外等我，我搀着老婆婆进去。毕竟……湿哒哒的穿在身上，肯定不舒服。” “可是……” 听见王卿要主动涉足危险，谢小鱼心中实在是复杂。 但嘴巴张了两下，又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王卿宽容地一笑，语气温和：“没事。” 王卿知道，自己的很多行为，在外人看来，或许都是很傻很天真的。 比如，念大学的时候，她就因为扶老奶奶，差点儿被讹十万块钱。 这件事连辅导员都被惊动了。 最后还是警察来了，这件事才解决。 事后，学校还给王卿安排了心理辅导。辅导员也劝说王卿，以后遇到这种事，别再一根筋地莽上去了。 可是…… 王卿看着谢小鱼，眸光温柔，雪白的面孔上，似有着万般感慨。 “这个世界上，有些事，总要有人去做。” “不论世界如何的黑暗，至少我们自己，要保持一颗向往光明和温暖的心。” “倘若黑暗中没有光芒，我便做那个手持火炬照亮他人的人。” 这话说的，王卿自己都感动了。 就算她的所作所为，在世界上大部分人看来都很傻。 可是，只要有一个人能理解，有一个人愿意受到她的影响，将这份美好与善良传递出去。 王卿觉得，那都是值得的。 而谢小鱼也没有辜负她的这份心意。 看着王卿温柔而坚定的目光，听着王卿那掷地有声的发言，谢小鱼的脸上流露出了沉思之色。 半晌，这份思索之色，又变为了肯定。 谢小鱼深深地望进了王卿的双眼。 “我懂你的意思。”谢小鱼轻声说道。 当初在狗头村的时候，谢小鱼和王卿之间的交集并不多。 但谢小鱼也知道，狗头村时期，王卿默默的做了很多事。 如果不是王卿，他们打不到热水，也拿不到祠堂里的那只香。 最后能否离开狗头村，都是未知数。 相信以王卿的实力，独自离开狗头村也不是问题。 她明明没有必要帮他们，但她还是顺手帮了。 王卿……实在是一个过分善良和温柔的人。 不惜一次次地以身涉险，却从未想过，用其他人的命为自己探路。 谢小鱼长久以来已经接近麻木的内心，因为这份善良动容了。 宛如冰封已久的河面，春风吹过，冰雪消融。 谢小鱼当然知道。 在这个黑暗的世界里，王卿这样的人，是异类。 但是世界，正是需要这样的异类。 王卿见谢小鱼理解自己，心生喜悦。 “你能理解就好。” 王卿空出一只手，拍了拍谢小鱼的肩膀。 她端详着谢小鱼的脸，心里又忍不住嘀咕： 谢小鱼这小姑娘，明明年纪轻轻的，却总是冷淡着一张脸，整个人看上去都很阴郁。 小姑娘就应该有活力一些嘛。 王卿干脆熟练地掏出了自己的鸡汤，给面前的小姑娘灌了下去。 “你比我还小，还年轻着，平时不要这么苦大仇深着一张脸，希望有一天，你也能怀着和我一样的心，去面对这个世界。” 谢小鱼闻言一愣。 苦大仇深…… 看来自己身上所负担的那些东西，王卿也都看出来了。 表面上看，王卿在怪谈里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但实际上还真是心细如发。 也是，在怪谈里，实力超群的调查员，哪个没有最基本的谨慎与细心呢？ 谢小鱼知道，王卿这是在劝她走出仇恨。 没有必要，因为心中那股对父亲的恨意，去拼命提升自己的实力。 她的人生还有更多有意义的事，譬如像王卿一样——提高实力，不是因为恨，而是因为爱，为了给这个世界做更多的贡献。 谢小鱼垂下眼帘，嘴角浮现一丝苦笑。 倘若，是过去的其他人对他说这样的话，她只会觉得很可笑。 可是现在…… 谢小鱼轻声回答道：“我会试试。” 看着谢小鱼那副被鸡汤感染了的模样，王卿十分满意。 “那行，我扶着老奶奶过去了。” 再不扶老奶奶过去，估计老奶奶裤子上的尿，都要被风吹凉嗖了。 王卿扶着老奶奶朝着服装店走去。 谢小鱼牵着狗，默不作声地也跟了上去。 店员站在店里，脸上的笑都有些僵了。 从刚刚她就看到王卿要过来。 结果王卿走到一半停住了。 然后店员就看见，王卿站在马路中间，开始跟另一个人唠嗑。 店员等啊等，王卿唠啊唠。 就在店员以为，王卿不会过来的时候，看见王卿扶着老奶奶，朝着这个方向，再一次地走了过来。 王卿搀着老奶奶，一路径直地走进了服装店。 进门的时候一丝犹豫也没有。 店员脸上原本僵硬的笑容，又一次地绽开了。 她迎面走上前去：“您好，客人，请问需要什么帮助？” 王卿扶着老奶奶，不忘扫视一圈店里。 服装店里林立着好些假人模特。 这些假人模特，似乎还是定制的，高矮胖瘦均不一。 他们身上穿着合身的衣服，摆着不一样的动作。 看得出来，这家服装店的店员，对于打理这些模特很用心。 不过可惜的是，这些模特，每一个身上穿着的衣服，都很青春靓丽。 好像并没有适合老奶奶这个年纪的。 王卿看了一圈，没看到合适的。 只好望向店员，问她：“你好，有没有适合这位奶奶的裤子？” 店员看也没有看老奶奶一眼，只是直勾勾地望着王卿。 她的视线，在王卿的身上扫视过，咧嘴一笑。 “这位小姐，你长得很漂亮呢，要不要试试店里的衣服？最近有几件新款的裙子，很适合你。” 王卿皱了皱眉头。 这服务员怎么回事？ 怎么还岔开话题呢？ 第184章 影子街8 “我问你，你们这儿，有没有适合这位奶奶的裤子？” 王卿忍耐下心中的一丝不满，又一次地问道。 服装店店员还是看着王卿，长久的凝视着她年轻的身体，不愿挪开目光。 听到王卿的问话，她看也没有多看一眼，便随手从衣架上拿过一件衣服。 对王卿说：“您看看这件呢？” 王卿瞅了一眼服务员手里拿着的衣服。 一条紧身牛仔短裙，肉眼一看就知道很短。 估计穿在身上刚好包住个腚。 王卿瞅了一眼被自己搀着的老奶奶。 老奶奶花白的头发，满是皱纹的干枯老脸，还有皱巴巴瘪着、一看就缺失牙齿的嘴巴。 这店里店员选衣服的眼光还快奇特的。 “这、这也太短了吧。” 穿在老奶奶身上，估计老寒腿都得给冻出来。 服装店店员见王卿不满意，又随手从衣架上抽了一件连身裙下来。 “客人，您看这件呢？” 王卿瞅了一眼，“你这后脊梁骨还露着呢，也没包上啊。” 服装店店员作势又要抽出一件。 王卿见状连忙摆了摆手，说：“算了，我自己挑吧。” “好的，客人。” 王卿深深看了服装店店员一眼。 别的不说，这家店的店员，培训的是真的不怎么样。 光顾着要把手里的衣服推销出去，怎么也不知道因人而异？ 明明见自己扶着个老奶奶进来，而且还说了是来给老奶奶挑裤子的。 连带着拿了两条裙子出来，就没有一件适合老奶奶这个年纪的。 王卿摇了摇头叹息一声。 不过，看老板居然把店开在这种地方，就知道这个老板估计也不怎么样了。 街上都没有什么客源，周围的店也基本上都倒闭状态。 这个店要是经营得下去，她“王”字就倒过来写。 王卿心中暗自对这个店做了一番评估，便扶着老奶奶在店里挑选起衣服来。 店员见王卿在挑衣服，目光才逐渐从王卿身上挪开了。 她扫视了一圈店里，挨个看过那林立着的假人模特。 虽然高矮胖瘦不一，但是从模特的五官来看，每个都是青春靓丽的年轻女孩。 与王卿年龄相近。 店外。 谢小鱼见王卿扶着老奶奶进去后，便守在了店门口。 她牵着那条诡异的狗，目光不时的往店里打量，心中有些焦虑和担忧。 头顶的招牌发出红光，像是危险的信号。 从谢小鱼的角度，只能看见店里的一角。 那里，伫立着两三个假人模特。 假人模特身上穿着粉色的淑女裙，裙子上点缀着不少蕾丝花边，与它漆白的身体相互映衬，显出一种诡异的甜美可爱之感。 谢小鱼心中有些困惑。 照理说，这种服装店里的假人模特，一般都是差不多大小，而且身材曼妙。 这样的话，方便穿差不多尺寸的衣服，也能将衣服衬托得更为好看。 可是这家店里却反其道而行，这些假人模特不只是身高不一，连体型也颇有差距。 光是角落里的那两三个，就有胖有瘦。 胖的，甚至肚子朝外鼓起，胳膊大腿粗一圈，显出些赘肉。 瘦的，又胸前平坦，几乎一点起伏弧度都没有。 虽然每条裙子，都恰到好处地，遮掩了他们身材的缺点，将假人衬托得十分美丽。 但谢小鱼眼睛尖，还是能觉察出不对劲。 如此的胖瘦不均，倒显得这些模特不像是假人。 反而像是…… 忽然，谢小鱼的耳边响起一个声音。 “小妹妹站在这儿看着干什么？店里的衣服很漂亮，要不要进来试一试？” 那声音温柔亲切，带着几分诱哄。 “进来试一试，没关系的，不收你的钱。” 谢小鱼的后背突然出了一层汗。 一抬头，就对上了店员黑黢黢的眼睛。 店员正站在店里，探头往外看。 苍白的仿佛假人的脸上，一双漆黑的眼睛，直勾勾地凝视着谢小鱼。 显然刚刚那番话是对着她说的。 谢小鱼可以感觉到，店员望着自己的目光中，透着几分莫名的垂涎与贪婪。 店员的眼神，从谢小鱼的脸，往下滑过谢小鱼细长的脖颈，随后是消瘦的肩膀和纤细的手臂。 一直逡巡过，谢小鱼因为这些天吃胖了，而逐渐显出些窈窕的身形。 店员的眼神黏乎乎的，含着一种估价似的估量感。 像是蛞蝓爬过人的肌肤，带来令人不适的黏意。 一股恶寒之感，漫上谢小鱼的心头。 谢小鱼下意识地便开口：“不，不用了。” 店员却一伸手，从旁边的衣架上拿过一件衣服，在谢小鱼的面前晃了晃。 “进来试试嘛，这么好看的衣服真的不试试吗？” 谢小鱼的目光，下意识地落在那件衣服上。 一瞬间，她有了种被吸引的感觉。 那件衣服是一条粉白色的裙子，上面点缀着蕾丝花边和小珍珠的装饰。 任何一个喜欢小裙子的女孩，都很难拒绝这样甜美的款式。 谢小鱼甚至感觉，自己的耳边有一个声音，在蛊惑似地说着。 “进去试一试吧，反正只是试一下，不合身也可以脱下来还回去。” 店员也在说： “小妹妹你这么漂亮，试一下这条裙子，绝对很适合你。” 谢小鱼听着这声音在自己的耳边交融。 脑中甚至有了种晕乎乎的错觉。 就好像此刻，她真的只是在一家普通的服装店前，看到了一条自己格外喜欢的裙子。 但，谢小鱼知道，不是。 她很快地清醒过来。 意识到自己刚刚可能是直面了污染，才会意识恍惚一瞬。 而那污染的来源，就是店员拿着的裙子。 她没有再看店员手里拿着的裙子。 只是沉默地摇了摇头，这次连话也没有说了。 店员还要再劝，忽然听见店里传来，一声拔高的问询。 “不好意思，请问这条裤子可以试一试吗？” 王卿抓着裤子，朝着店员的方向，高高地举了起来，大声问道。 这可是她差点挑花了眼，才从那么多少女感十足的衣服里，好不容易找出的一条款式简约的裤子。 第185章 影子街9 挑花了眼—— 这并不是王卿在夸张。 而是在陈述她真实的感受。 或许，是这家店店面不大，但却堆满了各式各样的衣服。 又或许，是这些衣服的颜色。都很鲜艳明媚，一会儿的粉红、鹅黄、亮橙、淡紫、蒂芙尼蓝…… 一眼望过去，只觉得五彩斑斓，各种色彩撞入人的眼帘，将脑袋冲击得晕晕乎乎。 反而是可供下脚的地方太少。 王卿在这家店里逛了一圈，被这些色彩斑斓的衣服包围着，只觉得眼前几乎要出现重影，脑袋也变得有些发闷发沉。 她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 这家店里的衣服似乎在持续在变多，空间越来越紧窄，两边的衣架堆叠满了衣服，正将她包围着，往里面挤。 过道越来越狭窄。 她的四面八方，都仿佛，被各种各样色彩鲜艳的布料填满了。 这些布料，像是密密麻麻的大网，意图将她整个人密不透风地包裹起来。 整个服装店在一瞬间仿佛变为了锦绣囚笼。 王卿甩了甩脑袋。 心里暗自嘀咕，大概是太久没有出来逛商场了，才会产生这种错觉。 毕竟现在大家都习惯网购，也很少来这种线下的服装店了。 王卿一番努力，才好不容易从那么多衣服里，挑出一条白色的裤子。 裤子的布料宽松舒适，也没有冗余的装饰。 给老奶奶穿，也不会让人觉得奇怪。 王卿当即就举起了裤子，问店员可不可以试一试。 店员见王卿挑中了一件衣服，目光先是在王卿手里的那条裤子上滑过，又认认真真地打量了一下王卿的双腿。 咧嘴一笑：“当然可以，客人。这条裤子很适合您。” 王卿又不是给自己买，转头看向身旁站着的老奶奶。 “奶奶，您觉得呢？”王卿微微侧过身去，询问起老奶奶的意见。 老奶奶愣愣地看了王卿几秒。 “好、好看。快放开我，去试试吧。” 老奶奶一边说着话，一边又试图将自己的手从王卿的胳膊里抽出来。 等王卿去试衣服，她就赶紧趁机离开这个店里。 王卿闻言一愣，旋即失笑。 没想到老奶奶还挺着急的。 也对，老奶奶穿着湿漉漉的裤子，冰凉凉的布料贴在身上，肯定很不舒服。 “奶奶，您觉得合适就好。” 王卿左右环顾一圈店里，没看到试衣间。 便抬头去问店员：“请问在哪里试衣服呀？” 店员穿过狭窄的过道，走到了服装店的深处。 她抓住了从头顶垂下来的帘子，一把拉开。 帘子的后面就是试衣间。 这个试衣间，与整个装修得精致温馨的服装店相比，显得格外简陋。 它像是用几块木板胡乱拼凑出来的，狭窄得仅容一人待在里面。 甚至里面没有什么照明的设施，又因为建在服装店的深处，外界的光难以深入，只隐约照出里面有着一个可以容人坐下凳子。 若是再将帘子拉上，恐怕就一点光也没有了。 店员站在试衣间的门口，望着王卿。 眼神黏黏糊糊的，带着一股阴湿的恶意，脸上的笑容，说不出的虚假。 “客人，这里是试衣间，请进。” 王卿探头朝着试衣间里面看了几眼。 老奶奶看着王卿不设防的姿势，一只手慢慢抬起，便要推上王卿的后背，将人推进试衣间里。 老奶奶的手，还没来得及施行动作。 忽然，王卿扭过头来，把裤子朝着老奶奶抬起的手里一塞。 王卿心道，老奶奶还真是着急，都迫不及待的伸手拉裤子了。 这么想着，她连忙将老奶奶朝着试衣间里面推去。 “奶奶，你快进去换上吧。” “？” 正期待着王卿进入试衣间的老奶奶和店员，脸上不约而同地流露出一丝迷茫。 两人还没来得及出声，老奶奶已经被王卿一把推进了那黑洞洞的隔间里。 王卿还特意贴心地拉上了帘子。 试衣间里，老奶奶着急地伸出一只手，想要挡住王卿拉上帘子的动作。 王卿看着那只攥着帘子的手，脸上浮现一抹无奈的微笑。 “奶奶你先穿着，钱我来付就好。” 她握住了老奶奶的手，将它掰开，又塞进去，严严实实拉上了帘子。 做完这些，王卿转头看向店员，问：“这裤子多少钱呀？” 店员看着被王卿拉拢的帘子，又看了看依旧好端端站在自己面前的王卿， 店员脸上迷茫了一瞬，才反应过来。 店员：“你……不买衣服吗？” 王卿一脸莫名其妙：“我买呀，我不是问你裤子多少钱吗？” “不，不是……”店员看着王卿，“你、不试试店里的衣服吗？” 说出这么一句话，店员像是终于找回了自己的思维。 她的表情从有些迷茫的僵滞，又恢复了之前的自然。 像是一个生锈卡住的齿轮，被滴了些机油，经过润滑又得以重新转动运行。 “客人，你也试试店里的衣服吧。” 店员一把抓过旁边衣架上的裙子，怼到王卿的面前。 “客人，快看这条裙子，它一定很适合你，要不要进试衣间试一试呢？” 王卿的目光落在那条裙子上。 裙面上盛开着繁丽的鲜花，蝴蝶斑斓的翅膀印在布料上，有一种令人目眩的美丽。 忽然，王卿的耳边响起一个声音。 “别试，快跑——” 王卿下意识地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 一个假人模特正立在角落里。 她的两只手朝外伸出，脸上的表情并不像一般假人那样保持着僵硬的微笑，而是有些扭曲。 甚至，称得上惊恐。 像是一个人正准备逃跑，刚摆出姿势，就发现自己浑身在一寸寸的塑料化。 最终，在顷刻之间，从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塑料假人。 王卿盯着那假人模特看了几秒。 “你们店老板的审美，还怪奇特的。” 就在这个时候，试衣间内突然传出些许响动。 “奶奶，你换好衣服了？”王卿不再看那假人模特，朝着试衣间内问道。 试衣间里并没有人回答的声音，只是传来“咚咚”几声轻响，像是人撞击在隔板上。 第186章 影子街10 王卿一愣，旋即马上意识到问题所在。 一定是因为试衣间里太黑了，老奶奶看不清，磕磕绊绊到了什么东西。 她早该想到的，老奶奶行动本就不方便，居然还让她一个人进到这么黑的试衣间去换衣服， 这要是磕到碰到了，又或是不小心摔了，那老身板可不一定扛得住。 王卿这么一想，就觉得自己实在是太粗心了。 “奶奶，你别急，是不是里面太黑了，不方便换衣服？我进去帮你？” 试衣间内传出“咚咚”几声轻响。 老奶奶还是没有回答。 王卿心下一急，还以为老奶奶是出了事儿，连忙一把掀开了帘子，就往试衣间里面钻去。 试衣间里面本就极为狭小，一个人待在里面都觉得逼仄。 王卿想要往里面挤，还真挤不进去。 王卿心中又急，连忙掏出了手机，按亮了屏幕，想要照明。 屏幕不甚明亮的光芒在黑暗中亮起。 令她看清了整个试衣间内的状况。 三面木板环绕着，将试衣间圈出一个隔间。 那木板没有上漆，却画着一个个椭圆形，大小形状不一，挤挤挨挨地贴在一起。 椭圆形——在每一个椭圆形中间都有一个涂黑的圈——准确说，那是一只只眼睛。 密密麻麻，从上到下，全都是眼睛。 无数双眼睛，无论从什么角度看，全都凝视着试衣间的中央。 在看清楚这些眼睛的一瞬间，王卿倒吸了一口冷气。 一种悚然之感，漫上她的心头。 那一瞬间，她产生了一种，在被所有眼睛凝视着的错觉。 浑身上下，无一遗漏。 全都被他们看着。 令人汗毛倒数。 “咚咚、咚咚、咚咚……” 试衣间内响起木板被撞击的声音。 老奶奶背对着王卿，微微佝偻着身子，正在用脑袋撞击着墙板。 他一下一下的、机械的、有节奏的， 用脑袋去碰撞木板。 夹杂着银丝的花白头发，在昏沉的光线里，乱糟糟地耸动着。 “咚咚、咚咚、咚咚……” 墙板上，从三个方向，密不透风望过来的，无数双眼睛。 静默地凝视着出现在试衣间里的一老一少。 老奶奶还在沉默地一下一下用脑袋撞墙。 王卿低头扫了一眼，见老奶奶下身套着条白色的裤子。 “奶奶你已经把裤子换好了，那怎么不出去呢？” 明明都已经换好裤子了，还留在这试衣间里面不肯出来。 难道是因为…… “哦，我懂了，你一定是害羞了，不好意思是不是？” “没事的，裤子很好看，也很合身。” 王卿脸上，绽开一抹柔和的微笑，无奈地摇了摇头。 老奶奶一把年纪了，还这么害羞。 不过也能理解，这家店里的衣服大部分都是适合小姑娘的，老奶奶一定很担心自己穿上会显得不伦不类。 王卿一把拉住了老奶奶，将她往外面拖。 “没事儿的，奶奶你出去照照镜子就知道了，你穿这条裤子没什么不合适的。” 王卿一面将人往外面拽，一面又没忍住，扫了一圈周围满墙的眼睛。 王卿下意识的打了个哆嗦。 一阵胆寒，低下头没敢再看。 还真别说，这店里面的老板审美绝对有问题，这墙上的装饰看着怎么这么渗人呢？ 老奶奶不言不语，只是佝偻着腰，不住地身体前倾。 还是一副想要将脑袋往墙上撞的样子。 但怎么都碰不到墙。 王卿一用力，将她从试衣间里一把拽了出来，推到了店里的镜子前。 老奶奶肢体僵硬，四肢的关节都仿佛消失了一般，无法弯曲。 又被王卿拽着推着，才在地上移动。 王卿不推她，她就停在了镜子前，一动不动。 不过她本身就行动迟缓，王卿倒也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奶奶，你看，我就说吧，你穿这裤子没什么不合适的。” 王卿一直没听到老奶奶说话，还以为她是不好意思，笑着安慰了一句。 一扭头看向店外，才发现此时天色已晚。 外面的街道不似之前那样明亮，光线已经有些昏暗。 虽然不影响视物，但是很明显，时间已经接近傍晚了。 “哎呀，这么晚了，我还要带着狗去医院。” 王卿小声嘀咕了句，心里有些着急。 毕竟这种宠物医院，到点了就要下班，要是自己带着狗去晚了，宠物医院已经关门了，那就不好了。 王卿连忙看向店里的店员。 “这条裤子多少钱？就穿身上，别脱了。对了，这位老奶奶，留在你们店里行不行？” 王卿心想，那个老爷爷不见了，可能是有些事暂时离开了，估计过会儿还是要回来的。 可是时间这么晚，自己还要去宠物医院，也不能一直留在这儿陪着老奶奶，等老爷爷回来。 但是将老奶奶一个人留在路上，王卿又放心不下。 既然这里有家店，不如就暂时让老奶奶留在店里等着？ 王卿充满期待的看着店员。 希望这位店员可以同意，让老奶奶留在店里休息等人。 店员听了王卿的话，目光才终于挪到老奶奶的身上。 相比于王卿那年轻的肉体。 老奶奶的身体已经枯败腐朽，呈现出日暮西山、垂垂老矣之感。 但毕竟是送上门来的，被面前这个女孩抵扣在这里的物品。 店员有些嫌弃。 但…… “可以。”她轻轻的点了下头。 王卿见店员点头了，也爽快地决定不砍价了。 “那我要付多少钱呀？”王卿问。 店员扫了一眼老奶奶，眼神似乎在估量她的价格。 最终，店员开口：“您不需要付钱。” 王卿一愣，没有想到店员居然不要自己钱。 她盯着店员的脸色看了两秒，确定了店员不是在开玩笑。 王卿稍一思索，便想通了。 大概因为这条裤子本身就是折扣类商品，店员看老奶奶实在是怪可怜的，干脆就直接送了。 这店员人还怪好的勒。 “那就谢谢你了。” 王卿也没有推辞店员的一番心意。 “奶奶，你就放心在这家店里呆着，我先走了。” 王卿对着老奶奶一番叮嘱，走出了服装店。 服装店外，谢小鱼已经等候多时。 第187章 影子街11 见到王卿出来，谢小鱼松了一口气。 又朝她身后看去，发现刚刚那老奶奶没跟着一起出来。 应该是被王卿留在店里解决了。 但同时，谢小鱼心中又有些疑惑。 之前，店员只是拿了一件衣服给她看，都差点让她中招了。 服装店里面满满都是差不多的衣服，王卿等于是直接进入了一个堆满污染源的洞穴。 而且，还待了那样久。 难道，王卿就没有受到影响吗？ 谢小鱼抿了抿嘴唇，迟疑着开口：“你在里面……？” “嗐，别说了。” 王卿摆了摆手，脸上浮现些许无奈。 她也知道，自己在里面挑了太长时间的衣服，让守在门口的谢小鱼久等了。 “里面那衣服堆得太多，看得我头晕眼花，试衣间也有问题。不好意思，耽误了时间，让你等着急了吧？” “没有、没有，你没事就好。”谢小鱼连忙道。 看来王卿并不是没有受到影响，只是抵抗住了污染。 她在里面待了那么久，估计，一来是为了处理掉那个老奶奶，二来是为了找线索。 这不，找到的线索也没有藏私，直接说出来了。 原来，不止店里的衣服有问题，试衣间也同样有问题。 见谢小鱼的非但没有流露出什么不耐烦之色，反而颇为体贴关心自己。 王卿心里面，对这姑娘的感官越发好了几分。 倘若，不是看谢小鱼的穿着打扮，还是个念书的学生模样。 王卿都想要给她发两张自己家农场的名片，将人邀请来农场工作了。 “行，我们继续走吧。” 王卿话音落下，继续沿着街道往前走，谢小鱼也连忙跟上。 两人就这么走着，也不说话。 不知不觉，转过了几个弯。 谢小鱼眼尖地看到了路边熟悉的公告牌。 她又转回来了！ 这已经是在这个街上绕的第3圈了。 同时，天色也越来越晚了。 第1圈的时候，虽然周围环境萧条，但好歹天光明亮。 第2圈的时候，谢小鱼看不见天上的太阳，只明显可以感觉到光线昏昧了不少，似乎日落西山，已到傍晚。 而现在第3圈，只见街道上暮色四合，已进入了夜晚。 谢小鱼的心中生出一股紧迫之感。 天黑意味着时间的流逝，或许这在暗示着什么。 难道是存在某条隐藏的规则，催促她必须在绕到多少圈之前，从这条街逃出去？ 那么……王卿有什么发现吗？ 她应当，也意识到了，她们在不停地原地打转吧？ 谢小鱼下意识地，将目光投向王卿，想要看她是否能有什么见解。 却见王卿“咦”了一声，走上前，停在了公告牌前。 低头弯腰，从公告牌下面，提起一个黑色的塑料袋。 “是谁丢在这儿的垃圾啊？” 谢小鱼这才注意到，公告牌下有一袋垃圾。 只是刚刚天太黑了，公告牌的下半部分又都淹没在阴影里，所以第一眼没能看到。 谢小鱼心中不由暗叹：王卿不愧是经历过多次规则怪谈的前辈，如此的心细如发，一眼就看到了关键线索。 垃圾袋沉甸甸的，似乎装了不少东西。 更重要的是，它正在往外散发着一股怪异的腥臭味。 王卿打开袋子看了一眼，里面是些碎肉。 王卿“啧”了一声。 估计是谁家买的肉变质了，直接就扔在路边了。 这也太没有公德心了。 “垃圾桶在哪儿呢？” 王卿左右看了看，想找到垃圾桶，好将垃圾丢进去。 但这街上空荡荡的，一个垃圾桶也找不到。 谢小鱼盯着王卿手里的垃圾袋，也回忆起了之前在公告板上看到的。 规则第4条，【任何人都有责任保障影子街的环境卫生。当您看见路边有垃圾时，请对垃圾进行分类，并投放入正确的垃圾桶。】 可是，她之前已经在这条街上转了两圈，每一圈，都没有看到有垃圾桶的存在。 “算了，继续往前走吧。”王卿招呼着谢小鱼，“前面要是有垃圾桶，就顺手丢进去。” 谢小鱼应了一声，又看着王卿手里的袋子片刻。 她迟疑着开口：“王姐，要不……我来提着吧？” “别了。”王卿道，“有点沉，我提着就好。” 说完，王卿径直朝着前方走。 谢小鱼连忙跟上她。 临走时，谢小鱼又看了看公告板，上面并没有多出来的信息。 但是第2条和第3条却发生了变化。 【2.影子街大部分商户已经搬离，但是仍然有几家小店正在营业。如果您看到店外的招牌红色是的，那么这家店是安全的，您可以进店休息，但是最好不要待在里面超过十五分钟。 3.白色招牌的店是危险的，无论店员如何邀请您，绝对不要进入！】 谢小鱼愣了一下。 她分明记得第1次来到这个公告牌的时候。 第2条上面写着白色招牌的店是安全的，第3条写的红色招牌的店是危险的。 是规则被污染了吗？ 还是说，随着她走的圈数的增加，规则发生了变动？ 变动后的规则，才是正确的规则？ 谢小鱼迷茫一瞬。 再抬头，前面的王卿已经走出了一截距离。 谢小鱼不敢再耽搁，连忙朝着王卿追了过去。 追在王卿的身后，谢小鱼注意到王卿提在手里的垃圾袋，似乎在滴水。 液体从不防水的垃圾袋里渗出来，落在地上，洇开略深的颜色。 天色太暗，谢小鱼看不出滴在地上的是水，还是什么。 就在这个时候。 路边上的路灯，忽然“刺啦刺啦”地响了几声。 紧跟着，道路两旁的路灯依次亮了起来。 照亮了昏黑的地面。 谢小鱼目光微凝。 在路灯的照明下，看清楚了延续一路的，滴落在地上的水迹。 未干的油漆一般，半凝固的鲜红。 是血。 沿着血滴一路朝前看去。 谢小鱼正要叫住在前方走着的王卿。 忽然，身体一僵。 路灯洒下的昏黄光芒里，王卿落在地上的影子，清晰可见。 就在刚刚， 那影子， 似乎，怪异地扭曲了一下。 第188章 影子街12 你能想象那样的场景吗？ 一个人在前方自然地走着，她的影子却在地上跳着诡异的舞蹈。 在谢小鱼的眼里，走在前方的王卿，影子突兀地扭动了一下，就像是在跳舞一般。 谢小鱼疑心是自己看错。 正要定睛去细看的时候，王卿的身影已经走进了路灯照不见的阴影里。 连带着投落在地上的影子，也一齐淹没在了阴影中。 街道上的路灯，每一盏相距的间隔都是固定的，全部亮起的时候，足以为整条街照明。 可是前方，偏偏，就有两盏路灯，坏掉了。 导致街道出现了一小节，路灯无法照亮的漆黑。 此刻，王卿就站在那片黑暗中。 谢小鱼甚至无法看清王卿的身影。 她的脑中倏然闪过了第10条规则，【低头看看你的影子。】 谢小鱼连忙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影子。 影子静默地躺在地上，在路灯下没有变化。 是只有王卿的影子会变化吗？ 还是说……那已经不是王卿了？ 是别的什么东西？ 谢小鱼站定了脚步，凝视着前方那片黑暗。 谢小鱼很确信，走第2圈的时候，陪在她身边的王卿，绝对是在狗头村遇见的那一个。 可是现在，她倒有些不敢确定，走在前方的王卿，还是不是之前的王卿了。 又或者说……还是不是人了。 明明两个人一直在一起，没有过分开的时候。 难道是什么时候，神不知鬼不觉的，身边的王卿已经被诡异取而代之了吗？ 又或者，只是她想多了？ 刚刚看到的地上的影子变化，其实是她眼花了？ 谢小鱼停着脚步，有些不敢上前。 她站在原地，可以听到，前方王卿行走时，脚底踩过地面发出的轻微声响。 谢小鱼安静的等待着，想要看王卿走出那片黑暗，重新走到路灯下。 好观察她的影子是否还有变化。 但，脚步声，忽然停了。 谢小鱼看不清前方的一切，只能感觉到，王卿似乎在那片黑暗中站定了。 像是察觉到谢小鱼一直没有跟上来，黑暗中，响起了王卿的声音。 “你怎么落后了这么多？站在原地不动干什么？你快跟上来啊。” 熟悉的声音，从那路灯照不到的阴影中传出来，催促着她。 谢小鱼用力地咬住了嘴唇。 她死死地盯着那片黑暗，睁大了眼睛。 但，视线无法穿透。 她也不知道，站在那黑暗中的王卿，是什么样的表情，什么样的姿势……还是不是个活人。 冷汗如瀑一般，从她的后背往外冒。 将整个后背都浸得寒涔涔的。 强烈的恐惧感攫取了谢小鱼的心灵。 她开始拼命的回忆，从第3圈开始，有什么异常。 是因为捡起了那袋垃圾吗？ 黑暗里，那个熟悉的声音，还在催她： “你快点跟上来呀，站在那儿做什么？” 突然，谢小鱼猛地蹲了下去。 “我、我系鞋带，你先走。” 谢小鱼的声音因为恐惧绷得紧紧的。 她努力的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稀松平常，朝着王卿地方向大声喊道。 同时，在这句话话音落下后，谢小鱼便悬着一颗心等待着黑暗中的回应。 她只觉得自己的心跳的极快。 砰、砰、砰…… 几乎要蹦出嗓子眼。 所等待的回答，就像是一把，随时要落下的铡刀。 隔了几秒，黑暗中，终于响起了王卿的声音。 听上去像是没有发现她的异样。 语气平淡地说：“哦好，那我走慢点，等你跟上来。” 紧跟着，脚步声又一次响起。 一步一步，朝着前方走去。 谢小鱼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她假装是在系鞋带，实际上微微抬着头，目光一直盯着前方的道路。 等待着王卿从那片黑暗中走出来，走到路灯下。 终于，她看到了。 重新站在路灯下的王卿。 隔的距离有些远，但是一眼望过去，王卿似乎和平常并没有什么两样，只是手里提着个垃圾袋。 谢小鱼的目光又落在了王卿的脚下，定定看了几秒。 很好，影子没有变化。 大概是意识到谢小鱼一直没有跟上来，走到路灯下的王卿忽然转过身，朝着谢小鱼的方向看了过来。 “你鞋带系好了吗？怎么还不过来？” 谢小鱼听见王卿提高了声音朝着这边喊。 她连忙站起身，假装系好了鞋带。 “我、我好了。” 同时，谢小鱼手里攥紧了狗绳。 感受到手里还握着的狗绳，谢小鱼像是找到了些勇气。 对了，她的身边还有狗呢…… 谢小鱼想，假如王卿真的有问题的话，那狗至少会叫、会提醒的吧。 毕竟规则中说到，狗会保护他。 如此想着，谢小鱼也朝着王卿的方向走去。 一踏入失去路灯照明的黑暗，谢小鱼便感觉到了一股刺骨的寒意。 谢小鱼的眼角，下意识地朝着两边乱瞟。 分明周围都是黑暗，但她总觉得，那黑暗中仿佛潜藏着什么东西。 谢小鱼有些慌乱，逼迫自己将目光盯着前方，看向那站在路灯下的王卿。 强烈的恐惧感，让她加快了脚步，最后甚至奔跑起来。 快速地跑出了那片漆黑，停在了王卿的面前。 “王、王姐。” 谢小鱼本就因为紧张害怕，脑子里绷着根弦儿，突然的剧烈运动，更是令她气喘起来。 “别急、别急。”王卿失笑地安慰她，“都说了我站在这儿等你，你走慢点也没关系。” “谢谢、谢谢王姐。”谢小鱼慢慢的平复下急促的呼吸，红着脸朝面前的王卿道谢。 忽然，她听见王卿有些困惑地“咦”了一声。 “你怎么把狗弄丢了？” 谢小鱼浑身一僵。 下意识地攥紧了手里的绳子。 她将绳子慢慢地扯过来。 长长的绳子拖着个项圈，一直被她扯到面前。 项圈空荡荡的，本应该被拴在绳子另一头的狗，不见了。 谢小鱼只觉得自己的呼吸都要凝固了。 狗不见了，那…… 就在这时候， 路边忽然炸响一阵刺耳的铃声。 谢小鱼抬头看去， 不知何时，路边多出个电话亭。 此刻电话亭里的电话，正响着。 第189章 影子街13 “叮铃铃，叮铃铃……” 路边的电话亭里，铃声响个不停。 回荡在寂静空荡的街道上。 尖锐、刺耳。 仿佛小钢刀锯在人的神经，又像是锥子往脑子里扎。 谢小鱼盯着那突然出现的电话亭。 路灯下，电话亭四面玻璃都被擦的蹭亮，清晰的显露出电话亭里的红色座机。 鲜红的颜色，仿佛鲜血染成的一般。 谢小鱼甚至产生了一丝错觉——当自己拿起电话听筒的时候，会沾上一手黏腻的鲜血。 “叮铃铃！叮铃铃！” 铃声越来越急促，似乎在催促着她赶紧去接。 规则第5条，【街边的电话亭响起时，请上前接听，无论对面说什么，请坚持听完。】 谢小鱼听见，身旁站着的王卿开口了。 语气带了丝埋怨。 “这电话亭坏了吧？别管他了，我们继续往前走。” 不、不对。 谢小鱼的脑袋，微不可觉地摇晃了一下。 她握紧了手里空荡荡的狗绳。 绳子另一头，本该拴着的那只畸形怪异的“狗”，已经消失不见。 谢小鱼不知道，狗不见了，否是在暗示着什么。 但至少，她应该按照规则做。 谢小鱼并没有听王卿的。 她三两步走到电话亭前，一把拉开了玻璃门，钻进了电话亭里。 她凝视着鲜红欲滴的话筒，犹豫了一下，接了起来。 话筒刚一落入她的手里，谢小鱼就感受到了一股森然的寒意。 以掌心的接触面为起点，迅速的朝着整个手臂攀延上去。 谢小鱼差点没忍住将电话挂了回去。 但她还是按捺下的那种不适，将电话接通凑到耳边，开始安静地聆听。 电话那头十分的安静。 谢小鱼差点儿以为，自己接了个空。 她没有将电话挂回去，只是握着听筒，微微侧了下身体。 从这个角度，她可以看见站在电话亭外的王卿。 电话亭外，王卿似乎并没有什么异样啊。 她站在原地，手里还是提着那个鼓鼓囊囊的垃圾袋。 鲜红的血水从垃圾袋里渗出来，慢悠悠的，一滴一滴，往地上滴。 因光线从头顶的路灯洒下来，落在王卿的脸上，在凹凸不平的五官间添了些阴影。 距离又隔得有些远。 谢小鱼看不清王卿的表情。 影子静默地躺在王卿的脚下。 电话听筒里，忽然传出些声音。 那声音实在是太轻了，如果不是因为周围极为安静，谢小鱼甚至都无法听见。 为了听清楚从听筒里传出的声音，谢小鱼放轻了自己的呼吸，凝神细听。 半晌，她终于隐约听出了那是什么声音。 一个女孩的啜泣声。 很低，很细弱。 像是一个身体极其虚弱的人，发出的本能呜咽。 谢小鱼凝神听了一分来钟。 那女孩只是在低低地啜泣，也不说话。 谢小鱼感觉到有些迷茫。 她甚至，下意识地想要询问电话对面的那个女孩，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不说话？ 但是谢小鱼不确定，自己贸然询问会不会出什么事。 毕竟，规则只是要求她必须要听完。 并没有说，她需要给电话里的那个女孩回应。 谢小鱼定了定神，继续安静地接听了下去。 只是听电话时，不忘分心去关注站在电话亭外的王卿。 终于，那电话听筒里的声音，发生了一些变化。 一阵金属摩擦的声响，像是钥匙被插进了锁孔里转动。 紧跟着，就是金属在沙石地面上剐蹭过的声音。 像是有个人推开了一扇门。 女孩的啜泣声清晰了起来。 同时，谢小鱼听见，一个有些沉闷的脚步声在朝着女人靠近。 “吃吧。”电话里传出一个男人的声音。 他像是在对那个女孩说话。 “啪嗒”一声，什么东西被丢在了地上。 谢小鱼的脑中立刻构筑出一个场景。 在一个昏暗破旧的密闭空间里，类似仓库那样的地方。 女孩蜷缩着身体，小声地为自己未知的命运而哭泣。 一个男人打开了仓库的门，走了进来，将装着食物的饭盒丢在了这个女孩的面前。 果然，谢小鱼听见了，从电话里传出的女孩的哀求声。 夹杂着难以控制的啜泣，因为恐惧而显得哽咽。 “我、我什么时候可以回家呀？”女孩的恳求还带着几分期待，“我爸妈可以拿钱的。” “回家……”男人重复了一下这两个字，然后突然发出一声冰冷的嗤笑，“回家？” “砰——” 剧烈的撞击声猛的响起。 伴随着女孩一声尖锐的痛叫。 “你还想回家？可以呀。我们帮你找个新的家。” 伴随着男人的说话声的， 还有猛烈的撞击和殴打声响。 女孩被打得痛叫不止，一边哭，一边凄惨的求饶。 “别打了，别打了，求求你别打了……” “呜呜，爸爸妈妈救救我……” “我没有做错什么，放过我吧……” 听着从电话听筒里传出的声响，谢小鱼感觉到了一阵不适。 熟悉的殴打声，与她曾经听到过的不同，却又极为相似。 就像是曾经一个个夜晚里，她隔着卧室薄薄的门板，听到房门外，父亲对母亲的殴打。 她听得出来， 什么声音是拳头砸在了脑袋上； 什么声音是巴掌扇在了脸上； 什么声音是脚狠狠的踹在了柔软的肚子上。 电话里，男人持续地殴打着女孩。 一面殴打，一面凶狠地警告。 “是不是还想逃跑？还敢不敢逃跑？” “别想着回家！老老实实的听话！” 女孩的哭叫声，逐渐从尖锐，变得低微了下去。 嘴里，还在发出模糊不清的求饶声。 谢小鱼只觉得脑子一阵发热。 一时之间，过去的种种回忆，似乎与电话里的声音重叠了。 她甚至都有些分不清，自己此刻身在何方。 像是被困在了经年的梦魇里。 她下意识地，朝着电话里喊出了声：“别打她！！” 话一出口，尾音还没落下。 谢小鱼倏然清醒过来，浑身惊出一层冷汗。 她握着听筒的手，僵硬了。 一瞬间，电话里的声音安静了下来。 周遭也一片死寂。 第190章 影子街14 谢小鱼僵硬着身体，站在原地。 冰冷的寒意浸染了她的整个身体。 她听不到从听筒里传出的任何声响，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以及，心在狂跳。 砰！砰！砰！ 砰！砰！砰！ 心跳的那样快，甚至撞击得胸腔都在发疼。 似乎随时可以从嗓子眼蹦出来。 谢小鱼感觉到，有什么冰冷的东西，似乎在自己的后颈处婆娑。 像是有什么未知的存在，不知何时，出现在自己的身后。 此刻，正紧贴着自己的脖子，吐出冰冷的呼吸。 那是什么？ 是鬼吗？ 谢小鱼僵硬在原地。 她握紧了手里的电话听筒，直愣愣地站在原地，盯紧了自己的前方。 谢小鱼看见，王卿就站在前方的不远处，站在路灯下。 王卿面对着她。 但是王卿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似乎并没有觉察到，电话亭里的谢小鱼，正在遭遇着什么。 谢小鱼浑身上下都冰凉的，手脚仿佛浸在了冰窖里。 最重要的是，那阵冷风正吹着她的脖子，越来越近。 电话亭的玻璃擦的极为光洁，谢小鱼隐约可以从上面看见自己的轮廓。 但是从玻璃面上，她看不见自己的背后存在着什么。 谢小鱼犹豫着，是否要回头看一眼。 忽然，她听到，电话听筒里再次传来了声音。 依旧是一个女孩的啜泣声，只是这次，伴随着疼痛的抽气，和低低的呻吟。 那个男人像是已经离开了。 谢小鱼听不到电话里面有男人的说话声了。 殴打似乎已经远离。 谢小鱼长松了一口气。 不知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电话里的那个女孩。 就在谢小鱼松了一口气的时候。 电话里的那个女孩开始说话了。 “我什么也没有做错，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女孩的声音带着啜泣，的像是在询问自己，又像是在询问接电话的谢小鱼。 谢小鱼摒住了呼吸，咬着嘴唇，没有说话。 她似乎也不知道，此时还可以说些什么。 难道她要出声，去安慰电里，那个不知是人是鬼的东西吗？ 那个女孩问完这句话之后，便沉默了一阵，像是在等着谢小鱼的回答。 可是谢小鱼什么话也没说。 终于，那女孩再一次的开口了。 “为什么是我呢……我只是想要做点好事，帮一帮身边的人。” “我什么也没有做错，爸爸妈妈不是说，遇到困难要去帮他们吗？” “谁来救救我……” 谢小鱼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她只是安静的站在那儿，握着听筒，贴着自己的耳朵。 听筒里，女孩的说话声音渐渐地微弱了下去，连带着啜泣声也逐渐消失了。 但是谢小鱼可以感觉到，自己的身后一阵冰凉的含义，越来越浓。 使得他只想尽快挂断这段电话。 听不到从电话里传出的声音。 谢小鱼忍不住想，是电话结束了吗？ 她在心中默念着自己之前记下的规则。 【5.街边的电话亭响起时，请上前接听，无论对面说什么，请坚持听完。】 电话接完了的话，应该就可以挂断了吧。 谢小鱼正犹豫着是否要将电话挂断。 忽然他的耳边再次响起一个声音。 和电话里那个女生极为相似的声音。 但是这次却不带任何的啜泣，是一丝感情也不带的冰冷。 “【规则11，无论何时不要回头看。】” 谢小鱼愣了一下。 旋即，她马上察觉到，这声音，并不是从电话听筒里传出来的。 而是紧贴着她的耳边，伴随着一个冰冷的吐息，幽幽地传入她的耳中。 谢小鱼浑身汗毛倒数。 她的背后果然有东西。 但，那东西似乎对她并没有什么恶意。 谢小鱼意识到这一点，强迫自己忍耐一下，想要冲出电话亭的冲动，依旧站在原地。 听到第11条规则。 谢小鱼立刻想起，自己曾经听到的，一个关于走夜路时不能回头的民俗。 传说中，人的脑袋和肩膀上有三把火，如果回头了，肩膀的火就灭了。 这种时候，外界的幽魂厉鬼，就会趁虚而入。 而那声音，还在谢小鱼的耳边继续说着。 她说：“注意看，你的影子。” 又是……影子。 第10条规则就是，【低头看看你的影子。】 影子到底有什么特殊之处吗？ 女人的声音还在重复： “注意看，你的影子。” “看……你的影子……” “你的……影子……” 幽幽的冷气，一直往谢小鱼的耳朵里灌。 谢小鱼终于想到了什么。 她没有在继续盯着前方。 僵直的脖颈慢吞吞地弯下，微微垂首，看向了自己的脚下。 路灯冰冷的光，透过玻璃照进电话亭内。 谢小鱼的影子映照在地上，有些模糊。 但，谢小鱼清晰地看到， 她本应该正常的影子上，似乎还重叠着什么东西。 那东西，挂在她后背的位置。 像是……一个女人？ 又或者说……是那个正在她背后，贴着她的脖子耳朵，对她说话的鬼？ 谢小鱼立刻明白过来—— 这是在提醒！ 通过看着影子，可以提醒她，是否有鬼存在！ 这个时候，紧贴着谢小鱼耳边的，那个女人的声音，再一次地响起了。 “谢谢……” 很轻很轻的一声。 像是风一吹便会消散去。 随着话音落下，谢小鱼感觉自己后背一轻。 那种森冷的寒意消失了。 鬼……离开了吗？ 谢小鱼呆呆地立在原地，手里还握着电话听筒，没有放下。 “嘟——嘟——嘟——” 从电话听筒，里传出电话挂断的声响。 电话，结束了。 谢小鱼连忙将手里的电话听筒挂了回去。 她冲出了电话亭。 朝着王卿的方向走去。 刚走出一两步，谢小鱼又停下了脚步。 她的目光，再次落到了王卿脚边的影子上。 很正常的影子，被上方的路灯照着，显得有些矮。 但…… 谢小鱼的目光落在王卿的手上。 塑料袋沉沉地坠着。 塑料袋的影子，也同样被路灯投到地上。 可，那真的只是一袋垃圾吗？ “你现在那儿做什么？怎么不过来？” 第191章 影子街15 “你站在那儿做什么？怎么不过来？” 王卿的声音，透着几分疑惑，语气如常。 听到这声询问，谢小鱼这才收回目光，没有再盯着那袋垃圾看。 “走吧。” 王卿朝着前方的道路扬了扬下巴，示意谢小鱼往前面。 谢小鱼轻轻点了下头，收敛了情绪，和王卿一起沿着街道继续往前走。 谢小鱼脚下步履不停地走着，心神却还停驻在刚才接听的电话中。 她回忆着之前从电话里听取到的信息。 那个女孩是谁？ 那个男人又是谁？ 他们和这条街是什么关系？ 还有，最后那个女孩，对她说的那声“谢谢”，是什么意思？ 那女孩是在感谢什么吗？ 谢小鱼思索着，不知不觉，已经在道路上走出了一截距离。 直到，从背后，传来王卿的询问：“你刚刚，接那个电话接了那么久，是听到了什么吗？” 谢小鱼倏然回过神来，才意识到，自己居然已经走在了王卿前面。 谢小鱼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就想要扭过头去看。 但是马上，她的脑子里闪现了，之前女鬼对她说的话。 规则第11条，【无论何时，不要回头看。】 谢小鱼没有回头，朝着前方看去，街道在路灯下被照得一片惨白。 与之形成对比的，是周围沉沉的夜色。 天幕漆黑，无星无月。 仿佛一张巨大的、黑色的绒布，将整条街笼罩起来。 而她，就是被罩在这块绒布下的猎物，随时可能被暗藏在周围的猎手吞噬。 她又听到了身后王卿的声音。 带着几分困惑不解地，“你怎么不说话？” “我……”谢小鱼迟疑了一下。 她又低头看了一下地上的影子。 因为光照的角度，王卿的影子，被身后的路灯照着，投到了前方来。 谢小鱼眼角一斜，就可以看到。 那影子似乎以怪异的姿态，游弋了一下，才又恢复正常。 谢小鱼心头一凉。 此时的她无法回头，自然也不知道，身后的王卿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她抿了下嘴唇，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平稳如常。 胡乱地找了个理由，搪塞道：“没什么，电话里的声音模糊不清的，只是隐约听清楚了几句，像是个广告推销。” 身后，王卿的声音听上去也很自然，“哦，广告推销啊。” 随后，便不再说话。 谢小鱼紧张地盯着地面，一瞬不瞬地注视着王卿的影子。 想要看清，王卿的影子，是否还会发生什么变化。 或许，之前影子突然的游动，只是她的错觉？ 但， 随着距离身后的那盏路灯越来越远。 朝着前方的路灯越靠越近。 在光源变化的影响下，落在前方的影子越来越淡。 她和王卿的影子，都被光照到了身后去。 从谢小鱼的角度，已经无法看见王卿的影子了。 该怎么办？ 脚下虽然保持着和之前一样的行走速度，但谢小鱼的心中，早已心乱如麻。 要不要停下脚步，让身后的王卿追上来呢？ 不管是让王卿走在前方，还是和王卿并肩在同一水平线上，都比现在更方便观察王卿的影子。 但，谢小鱼马上否定了这一想法。 她，不敢让身后那东西追上来。 倘若，身后那东西，不是人呢？ 被它抓住的话，会不会发生什么极为恐怖的事？ 谢小鱼只能脚下不停，继续往前走着。 身后的人，也维持着和之前一样的步调，始终与她维持着一点距离。 谢小鱼一时之间，不知是该庆幸，还是该恐惧。 渐渐的，她终于走到了前方那盏路灯下。 越过路灯。 谢小鱼一面往前走，一面低头看着地面。 她在等待着，身后相距不远的王卿，也走过这盏路灯。 只要王卿走过路灯，光源从身后照过来，她就可以再一次看到王卿的影子。 可是刚走过路灯。 谢小鱼就听到，身后的脚步声，突然加快了些。 那个东西正在朝她靠近！ 谢小鱼心中一慌，也加快了脚步。 想要和追在自己身后那家伙，保持一定的安全距离。 终于，谢小鱼又一次看到了地上的影子。 那影子的形状变化着，似乎在朝着她的方向伸出手，准备朝她抓来。 谢小鱼冷汗直冒。 紧跟着，她看到，那影子扭曲着蜷缩起来，越来越不像是个人。 谢小鱼不敢再犹豫，她心下一横，甩开胳膊，朝着前方快速地奔跑起来！ 将那东西远远地甩在自己的身后！ 风声掠过耳畔，她似乎听到了王卿声音，说了一句什么。 但，谢小鱼已经无暇顾及。 只是奋力地，沿着街道往前奔跑！ 跑着跑着，直到谢小鱼终于跑不动。 双腿犹如灌铅了一般沉重。 心脏也怦怦直跳，胸腔胀得发痛。 每一口呼吸，嗓子都仿佛被刀划了开似的，疼痛不止。 谢小鱼终于慢慢停下了脚步。 她一面喘着气，一面听着身后的动静。 太好了，那东西没有追上来。 谢小鱼抬头看了看四周，这才发现，周围不知何时已经起了雾。 雾实在是太大了，再加上天黑，能见度不足一米。 谢小鱼看不清前方的街道，只隐约瞧见，从浓雾中渗出的路灯的光芒。 谢小鱼一面平复着喘息，一面小心翼翼地往前面走。 然而，沉浸在劫后余生的庆幸中，她并没有注意到，她落在地上的影子，产生了极其细微的变化。 第192章 影子街16 “诶，你等等我，我……” 王卿弯下腰的动作僵在原地，朝着前方伸出的手，也跟着停在半空中。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散开的鞋带。 又抬起头，看了看前方空荡荡的的街道。 街道上，已经没有谢小鱼的踪迹了。 刚刚，王卿的鞋带散了。 她看着走在前方的谢小鱼，便想着追上去。 好让谢小鱼帮忙拿一下手里的垃圾袋，她也能空出手来，弯下腰系鞋带。 可是谁料，她刚加快脚步，谢小鱼居然也跟着加快了脚步。 她走的有多快，谢小鱼就走得有多快。 王卿一个没注意，脚下还被鞋带绊得趔趄了一下。 王卿正要出声叫住谢小鱼，让谢小鱼停下等等自己。 可是还没等她话说完，就见谢小鱼突然地跑了起来。 那么瘦弱的一个姑娘，跑起来却飞快。 一溜烟儿的，就从王卿的视野里消失了。 只余下王卿几个未落的话音，消散在风中： “系个鞋带……” 几片落叶，打着旋儿，慢悠悠从路边的梧桐树上飘落。 被寒风吹散在王卿的眼前。 “你这跑的……也太快了吧。” 王卿愣愣地，盯着谢小鱼消失不见的地方。 半晌，才终于憋出一句话来。 王卿叹了口气，弯下腰，将手里的垃圾袋放在了一边。 她蹲下身子，准备先把鞋带系了，再追上去。 垃圾袋落在地上，“咚”的一声。 路灯的光，从散开的袋口照进去，照出里面一根新鲜的断指。 那手指与寻常人有些不同。 普通人有着三节指关节，但是那根手指，却只有两根指节。 王卿很快系好了鞋带，提起手里的塑料袋，继续朝着前方走去。 不知不觉中，周围已弥漫起浓雾。 谢小鱼独自走在一片浓雾中。 没有了王卿的陪伴，她陷入了短暂的迷茫，不知自己该何去何从。 也不知道，自己刚刚选择飞快跑离，是否是正确的。 倘若，之前跟在她身后的那东西，并不是王卿。 那么，王卿究竟是什么时候被替换的？ 真正的王卿又去了哪儿呢？ 谢小鱼想不通这点。 她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回忆着，之前从电话里听到的那些声音。 谢小鱼猜想，那应当是什么关键的线索。 或许，和如何离开这条街，息息相关。 谢小鱼一步步往前走着。 为了防止自己在迷雾中失去方向，她专注地盯紧了前方，从浓雾中渗透出来的路灯的光。 整条街空荡荡的。 雾气中，谢小鱼看不清周围。 也听不到，除了自己脚步声、呼吸声以外，任何其他的声响。 似乎天地之间，只有她一个人存在，孤寂地踽踽独行。 不、不对—— 谢小鱼忽然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不只是她一个人的声音。 谢小鱼吞了口吐沫，无意识地咬紧了自己的后槽牙。 她刻意地放轻了自己的呼吸声。 抬起脚，落下。 再抬脚，再落下。 重复着这样行走的过程。 蓦然，她的瞳孔剧烈地收缩了一下。 她听到了！ 和自己的脚步声，重叠在一起的，另一个脚步声！ 不只是她一个人！ 谢小鱼的脚步越快，那脚步的声音就越快。 谢小鱼的脚步越慢，那脚步的声音，也就跟着慢下来。 就像是有个什么东西，正紧紧地附着在她的身后，随着她行走的动作在行走。 是那家伙追上来了吗？ 谢小鱼立刻就想到了，之前跟自己一起行走的王卿。 她连忙低头朝着脚下看去，想要看到影子。 但，雾太浓了。 她连影子也看不清。 该怎么办？ 继续跑吗？ 谢小鱼猛地想到了，之前在公告牌上看到的。 规则第9条，【当您听到身后有脚步声时，最好快速奔跑（这句话被划掉了，后面补充了一句），站在原地，保持安静！奔跑的声音会吸引ta！】 谢小鱼不知道，自己此时是否要停下脚步，站在原地保持安静。 这条规则很明显被修改过。 她也分不清，到底是被划掉的那条是正确的，还是后面补充的那条是正确的。 谢小鱼马上想到，自己刚刚其实已经跑过一次了。 在被那伪装成王卿的东西追着的时候，她就已经奔跑过，成功暂时甩脱了那个家伙。 所以，被划掉的那条，才是正确的？ 谢小鱼深深吸了一口气，猛地甩开腿，朝着前方狂奔起来。 下一秒， 谢小鱼像个破掉的娃娃，被猛地高高抛起，又朝着地面摔回。 “噗嗤——” 是血肉被贯穿的声音。 谢小鱼睁大了眼睛。 她看到，浓雾之中，自己模糊不清的影子，像是石油一般，在地上粘稠地流淌了起来。 从影子里，钻出一只巨大的、漆黑的骨刺，以扭曲的姿态朝着上方蔓延生长。 骨刺锐利的尖端，戳破她的胸腔。 她像是一块烂肉，被挑在这根扭曲的刑具上。 “呃……” 殷红的鲜血，顺着谢小鱼的嘴角淌下来。 谢小鱼的喉咙蠕动的样子，只发出“嚯嚯”的气音，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 三秒钟后，谢小鱼重新站在了原地。 剧烈的疼痛感，依旧残留在胸腔之中。 在她面前的地面上，一截翠绿的竹竿躺在那儿。 竹竿断口处，一抹殷红的血迹。 不能跑。 谢小鱼的大脑里，疯狂地回响着这三个字。 【奔跑的声音，会吸引ta！】 谢小鱼的大脑飞快的运转着。 这一刻，她的意识，在剧烈的疼痛和强烈的恐惧下，格外清晰。 此刻跟着她的东西，就藏在她的影子里。 并不是之前的王卿。 谢小鱼意识到，或许就是之前，自己飞快地跑离王卿的时候。 她奔跑的声音，吸引来了ta。 该怎么做？ 她要怎么做，才能摆脱掉影子里的这个东西？ 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吗？ 就在谢小鱼不知所措的时候， 前方的浓雾中，忽然传出了几声轻微的狗叫。 “汪汪……” 这声音非常的轻。 若非谢小鱼的神经紧绷，几乎不能察觉。 “汪汪、汪汪……” 狗叫声在前方不断地响着。 规则第7条，【狗会短暂的保护您。在狗还活着的情况下。】 狗或许是在为她指路？ 谢小鱼脑中骤然闪过这个念头。 至少，规则第7条的前半句，是在之前被验证过的。 谢小鱼咬紧了嘴唇，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没有奔跑，也没有选择停下脚步站在原地。 她维持着正常的行走速度，循着狗叫声传来的方向，慢慢地朝着那边走了过去。 浓雾中，谢小鱼看不到狗。 但狗叫的声音却持续地响起，忽远忽近。 为她指引着方向。 谢小鱼循着狗叫的方向，一步一步地走着。 同时，她察觉到， 那和自己的脚步声，重叠在一起的，另一道脚步声， 越来越清晰。 第193章 影子街17 “啪嗒、啪嗒、啪嗒……” 就坠在谢小鱼的脚跟后。 一声比一声清晰。 在寂静的夜幕中，已经响亮到让人难以忽视。 谢小鱼听着那紧追在自己背后的声音，手心早就被冷汗浸湿。 恍惚之间，她只觉得， 那声音就像是一个好整以暇的猎人， 正在将她这只可怜的猎物，戏弄于股掌之间。 ta有意要让她听见这声音。 这样，就能看到她惊慌失措的样子。 情况越来越紧迫。 谢小鱼就算想要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也很难继续装下去了。 越来越厚重的乳白色浓雾中，传出急促的犬吠，继续为她指引着方向。 但那叫声，也不可避免地带上了几分焦躁不安。 “汪汪！汪汪！” 狗叫声，越来越急切。 像是密集的鼓点，敲在她的心头，催促着她赶紧走过去。 谢小鱼听着那紧追在自己脚跟后的脚步声。 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朝着狗叫的方向快步走去。 终于，她看见了从浓雾中，透出的一团冷淡的白光。 狗叫声，停在那白光的位置，不再变动方位。 就是那里！ 谢小鱼心中一喜，脚下步履更加快了几分。 只是，依旧谨记着规则，就算再慌乱，也没有撒开腿奔跑。 终于，谢小鱼看到了，那从浓雾中渗透出的白光，究竟是什么。 一张熟悉的招牌——宋姐肉铺。 伴随着那四个亮着的字体映入谢小鱼的眼帘，熟悉的剁肉声，也传入了谢小鱼的耳中。 “咚、咚、咚——” 店里，胖女人将刀俎剁得震天响。 一声，一声，伴随着手起刀落，是四散飞溅得血肉和碎骨。 谢小鱼一眼就看到， 殷红的鲜血，正在刀板上肆意流淌。 将整个刀板染得红艳艳的。 又顺着桌沿滴落下去，在地上，汇聚成一滩。 “咚、咚、咚——” 剁肉的胖女人，浑身上下的肥肉，都在抖动。 谢小鱼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身上那件围裙，还能看得出原本的淡粉色。 但现在，那条围裙已经完全被鲜血染红了。 甚至于， 吸饱了鲜血的布料，已经承载不了更多， 随着女人的动作，更多的鲜血顺着她的衣角，滴滴落下。 要进去吗？ 谢小鱼的脑中，倏然闪过走第2圈时候，从公告板上看到的规则。 第2条和第3条发生了变动。 改变后的规则上说，白色招牌的店是危险的。 她应该相信哪一个？ 谢小鱼的迟疑只维持了一瞬。 下一刻，感受到从背后传来的，悚然的危机感。 她将心一横，闭着眼睛冲进了店内。 颈后一凉，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那瞬间擦着她的脖子过去。 随后，被无形的规则，阻隔在了店门外。 “呼、呼……” 谢小鱼冲入店内，强烈的恐惧使得她胸口剧烈起伏，喘息不止。 半晌，才颤巍巍睁开眼睛。 没有出事…… 她，是安全的。 谢小鱼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确认自己没有出事。 又看了看自己影子。 店里冷白的光将她的影子照得清晰，毫无异常。 一阵劫后余生之感，漫上谢小鱼的心头。 幸好，白色的店铺，是安全的。 谢小鱼看向依旧站在砧板前的胖女人。 那女人依旧是满脸横肉的狰狞模样，嘴唇不断地小幅开合着，发出模糊不清的咒骂呓语。 她像是根本没有注意到谢小鱼，一心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谢小鱼慢慢呼出一口长长的浊气。 整个人，稍微放松了下来。 至少此刻，这个胖女人，对她应该是没有威胁的。 谢小鱼这个时候，才能稍微沉下心，去分析之前的情况。 她抬起手，轻轻按了按自己的胸口。 在谢小鱼的记忆里，明明，她已经死过一次了。 那根尖锐扭曲的骨刺，从这里，完全贯穿了她的整个身体。 甚至，那种内脏被捅碎的疼痛感，都还隐约残留在身体上。 但，她居然，又好端端地完整地站在了原地。 没有死。 难道，这就是她的天赋吗？ 之前在狗头村的怪谈里，她确实是获得了天赋。 但是天赋这玩意，一般，当事人只会知道一个名字。 具体是什么效用，是需要自己探索出来的。 谢小鱼的天赋，只有一个名字——“钟庆余”。 这是一个记载在《聊斋志异》中，《钟生》这一篇目里的名字。 辽东名士钟庆余，到济南府去参加乡试。 刚考完第二场，钟庆余就从一个老道口中，得知母亲即将去世的消息。 钟庆余便不再考试，而是赶往家中侍奉母亲。 他的孝顺感动了阎王，于是阎王就给钟庆余的母亲添寿了二十年。 当初调查出这一典故的时候，组织上的人还曾怀疑过，谢小鱼的天赋，是否与她的母亲相关。 毕竟，钟庆余的经历，与谢小鱼自身的经历，的确是存在某些相似之处的。 但—— 谢小鱼想到之前那根断在自己面前的竹子，回忆起这个故事后半段。 后来钟庆余犯事被通缉，他的妻子带着他去见了道法高深的岳父。 岳父是个和尚，早已避世不出多年。 妻子与钟庆余跪求许久，岳父终于出手相助，用一截拐杖代替钟庆余去死。 “难道说，我的天赋，就是断杖替死？” 谢小鱼暗自思忖。 只是不知道她的天赋可以用几次。 但，就算在每个怪谈里，天赋只能动用一次。 那也称得上，是个逆天的能力。 和其他调查员比起来，她简直就是多了一条命。 谢小鱼想到这里，欣喜之情油然而生。 但，她并没有得意忘形。 天赋已经用过一次了，谢小鱼知道，自己接下来更应该谨慎行事。 她收拾了一下心情，小心翼翼地朝着店外看去。 不知道，那东西是否在外面。 忽然，谢小鱼的目光，被店铺门边贴着的一张纸，吸引了。 那张纸，被贴在肉铺油腻腻的墙壁上，因为年份久远，已经有些破损。 但是，破损处，又被细心地用糨糊抹平了在墙上。 每一个字，还都清晰可见。 第194章 影子街18 【寻人启事 宋蔷薇，女，16岁，身高165cm。 皮肤白皙，长发，瓜子脸，五官姣好，左边眼角下有痣。 失踪时穿白色上衣，灰蓝色牛仔裤，脚穿白色运动鞋。 失踪者右手小拇指轻微残疾，仅有两截指关节。 若有知其下落者，请速与家属联系。必有重谢。 联系人：宋织花联系电话：165*******】 谢小鱼盯着寻人启事上，那张黑白的照片。 照片已经很旧了。 但或许是因为平时，这张纸被人好好地爱惜着，上面的人像依旧很清晰。 照片上的女孩，面容姣好，身材纤细，扎着马尾辫，看上去青春活泼。 16岁……应该是还在念高二的年纪吧？ 谢小鱼正思索着。 忽然，感受到了从背后靠近的气息。 她一惊，连忙朝着旁边退开两步，这才看清了自己的身后。 那个胖女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砧板前离开了。 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谢小鱼刚刚站立的地方。 胖女人微微垂着头，垂在身侧的手，握着一把锋利的斩骨刀。 刀上，还沾着些肉末和骨渣。 粘稠的鲜血，顺着刀尖，往下滴。 谢小鱼心下一慌。 是她在店里待得太久，超时了吗？ 应该并没有吧？ 虽然这次，谢小鱼没有按着自己的脉搏计数，但是她可以感觉得到，自己进入这个店的时候，应该只有七八分钟左右。 那这个女人为什么突然靠近？ 谢小鱼又看了一眼墙上贴着的寻人启事。 失踪者，宋蔷薇。 这家店，叫宋姐肉铺。 都是姓宋。 而且，这张寻人启事，被保存得这样完好。 谢小鱼抿了抿嘴唇，试探地开口，叫了一声：“宋织花？” 胖女人猛地抬起头来，看向了谢小鱼。 她的嘴唇颤抖了两下，这次却没有吐出癫狂辱骂。 而是—— “你……咔咔咔……你是谁？” 一把干涩的嗓子，像是用旧了的发条，艰难发声。 宋织花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谢小鱼。 “你，知道……咔咔……我女儿……在哪儿吗？” 确认了，这个女人就是宋知花！ 她的女儿宋蔷薇失踪了。 路边的孕妇， 请人帮忙陪着上厕所的老人， 奇怪的服装店和试衣间， 紧追在身后步步逼近的脚步声， 电话里女孩的呼救…… “我什么也没有做错，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为什么是我呢……我只是想要做点好事，帮一帮身边的人。” “我什么也没有做错，爸爸妈妈不是说，遇到困难要去帮他们吗？” “谁来救救我……” 谢小鱼的脑海中，又一次地回忆起，电话里那女孩带着啜泣的说话声。 一切的线索连起来了。 她好像知道，这个怪谈的真相，是什么了。 但，还差一点。 差了什么呢？ 谢小鱼的脑子飞快地运转着。 “你、知道……咔咔咔……我的女儿，在哪里……咔咔咔……是不是？” 胖女人看着谢小鱼的目光，逐渐神经质起来。 表情，也越来越癫狂。 “把我的女儿……还给我……” 胖女人猛地挥起手里的菜刀，朝着谢小鱼扑了过去。 “咔咔咔……还给我……还给……咔咔……我……” 谢小鱼飞快地朝着旁边闪躲过去。 胖女人扑了一个空。 但，与此同时，整个房间的墙壁，开始往外渗血。 大量殷红的鲜血，从砧板上汩汩地流淌出来。 地面，几乎完全要被鲜血淹没。 谢小鱼左躲右闪，不停地逃避着胖女人的追逐。 店里的灯泡似乎开始接触不良，“刺啦刺啦”地开始闪烁起来。 随着鲜血越涌越多。 谢小鱼看到，外面店门口白色的招牌，在逐渐朝着红色转变。 不好！ 她必须要马上离开这家店！ 然而在胖女人的追逐下，谢小鱼被迫距离门越来越远。 眼看着，门外白色的招牌，大半都被染成了猩红色。 谢小鱼脑中，倏然灵光一闪。 她想到了！ 谢小鱼连忙朝着胖女人大喊出声：“我知道你女儿在哪儿，我可以去将她带来见你！” 话音落下。 胖女人的动作停住了。 谢小鱼这才有了喘息的机会。 被胖女人狐疑的目光盯着，谢小鱼连忙补充。 “我、我真的知道，先让我出去，我去带她来见你。” 胖女人站在原地没有动。 谢小鱼见她没有发疯，小心翼翼地朝着旁边挪了挪。 胖女人依旧一动不动。 谢小鱼见状，连忙快步绕过胖女人，朝着店外冲去。 一头扎进了那浓浓的迷雾中。 谢小鱼心中有了一个猜测。 她大概知道胖女人的女儿，在哪儿了。 是的，她要将胖女人的女儿，带回来！ 倘若这次，她没有将胖女人的女儿，带回来的话。 那么下次遇到危险，估计躲进肉铺也是无效的了。 觉得受到了欺骗的宋织花，绝对会杀了她。 谢小鱼只有这一次机会！ 迷雾中，王卿沿着街道走了半天。 夜色本就深沉，再加上起了雾，看不清周围。 王卿此刻，已经完全不知道身在何方了，更分不清东南西北。 最重要的是，她本来准备带着去做绝育手术的狗子，也丢了。 她沿着街道一直走，走到了一个公告牌前。 还真别说，这个公告牌，还怪眼熟的嘞。 王卿在公告牌前停了下来，盯着公告牌看了两秒，忽然反应过来。 这不就是自己之前看到过的公告牌吗？ 完蛋了、完蛋了。 不但狗丢了，她还迷路了。 在原地打转转呢。 王卿深知，迷路时应该站在原地，不要到处乱跑。 她干脆就站在了原地没动，思索一下，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 有问题，找管家。 王卿准备打个电话，问问管家怎么办。 王卿正要给管家拨打电话。 忽然，听到了从浓雾中，传出的奇怪声响。 其中，伴随着几声狗叫。 “唔……汪！唔、汪汪汪！” 不知为何，这狗叫声，听上去格外的凄厉刺耳。 王卿愣了一下，立马收起了手机，朝着声音的方向寻找了过去。 难道是自家走丢的狗子在叫？ 第195章 影子街19 听着这声音还怪尖锐的，王卿心中不由得有些担忧。 要真是自家狗子，这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不然怎么会叫的这么凄厉？ 如此想着，她的步伐不由得加快了几分。 浓雾之中，王卿看不清前方的道路，只觉得那狗叫的声音似乎忽远忽近。 像是在不停地变换着与自己的距离。 “完蛋了，起了这么大的雾，狗子找不到我，肯定也着急，都开始乱跑了。” 王卿心中一阵焦急，脚下也越走越快，几乎要小跑起来。 “雾这么大，又看不清楚路，要是跑起来，一个没注意撞上了什么就不好了。” 眼见的周围的雾越来越浓，为了自己的安全考虑，王卿又稍稍放慢了步调。 只是循着声音的方向快步走着。 深沉的夜色中，路灯的光成为这片迷雾中，唯一指明方向的所在。 浓雾氤氲。 在那流动的乳白色雾气中，似乎正蛰伏着什么庞然的恐怖。 暗中窥伺着这个快步行走的女人。 “啪嗒、啪嗒、啪嗒……” 鞋跟踩在地面上发出摩擦声响。 空寂的道路上，似乎响起了另一道脚步声。 就紧追在王卿的脚跟后，与她的脚步声重叠在一处。 王卿忽然停下了脚步。 她低头看向自己面前的地面。 雾气太浓，即便置身路灯下最明亮的处，她只能看见自己身前半米的距离。 灰白的道路上，铺沉着些许斑驳的黑红血迹。 那血迹在地上拉出长长的一条，继续向着雾气深处蔓延而去。 呈现出一种粘稠的质感，散发出一股腐败的腥臭味。 王卿顺着血迹往浓雾深处看。 她看不见前方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却又听到了那尖锐凄惨的狗叫。 “汪汪、汪呜……” 而且，相比于之前的忽远忽近，此时仿佛就停在了那儿，越来越清晰地叫着。 王卿意识到，或许这血迹就是狗留下的。 是自家狗子走丢之后受伤了吗？ 她心中一紧，连忙朝着前方的狗叫声走去。 果然，在血迹的尽头，王卿看到了一只趴在地上的，浑身软软趴趴的生物。 是的，生物——因为已经几乎看不出它原本该是什么了。 它像是一摊破碎的烂肉和皮毛，被胡乱地杂揉在一起的。 此刻，正艰难地蠕动着已经烂泥一般的身躯，朝着前方慢吞吞地爬行。 乌黑发红的液体持续不断地往外涌出。 在地面上留下粘稠的痕迹。 王卿又听到了那熟悉的狗叫声。 “汪汪、汪呜……” 确认了，狗叫声就是从那团裹满血浆的“烂泥”里发出来的。 她的脸上，流露出难以置信之色。 伸出的双手，不知所措地停在半空中微微颤抖。 这是谁做的？ “狗子、小黑！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王卿站在原地，定定看了几秒，才猛地回过神来。 立刻意识到了，那团“烂泥”就是她寻找的狗！ 没听见它都发出狗叫了吗？ 当即，顾不得其他，三两步走到了“烂泥”的面前。 眼看着，那地上一团微微蠕动起伏的血肉和皮毛。 王卿的眼圈一瞬间就红了。 她的胸腔里，一股说不出的酸胀之感。 是怒火、伤感、担忧和痛心…… 天杀的，这是谁干的缺德事？ 一定是刚刚雾气太大了，狗子在路上走丢了，想要找她，结果被过路的车给撞了。 结果，就被硬生生碾成了这副模样。 回想起狗子当初虽然丑陋，但却庞大的身体。 再看到面前，这么一滩几乎铲都铲不起来的肉糊。 王卿痛心疾首。 恨不得当场就揪住那个肇事司机，狠狠地暴揍一顿。 不过，幸好狗子福大命大，还吊着口气没有死。 也不知道现在送去医院就医，还来不来得及了。 王卿立刻就想到了，自己此行的目的地——彩生动物医院。 这不得赶紧把狗子送去医院就诊？ 但是这都被碾成泥了，该怎么带过去啊？ 王卿一时愣在了原地，不知所措。 另一边。 离开了肉铺的谢小鱼走在道路上。 她看着自己在灯下的影子，小心翼翼的观察。 同时，不忘仔细倾听，自己行走时周围的动静。 发现那东西确实没有跟在自己的身边，谢小鱼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沿着道路一直往前走。 谢小鱼的心中有一个猜测。 每一圈的起始点，似乎都是那个公告牌。 那么，是否意味着，她只要守在公告牌那儿，能遇上结束一圈循环的王卿呢？ 走着走着，忽然，谢小鱼听见了浓雾中传出的些许动静。 这一次，是一个女孩嘤嘤的哭泣声。 谢小鱼在听到这哭泣声的第一时间，便停下了脚步。 好在此时，她的周围还有路灯。 借着路灯，谢小鱼又仔细地观察了一下自己的影子，确定没有什么变化。 哭泣声是从她的背后传来的。 听上去就在不远处。 更重要的是，当谢小鱼静下心，凝神去听时。 发现这哭泣声，竟有些熟悉。 是电话里那个女孩的声音。 紧跟着，伴随着那哭泣声，响起了女孩的求救。 “救救我……求求你救救我……” “有人路过吗？能不能帮帮我？” “谁来救救我……救我、谁来救我？” 是宋蔷薇！ 熟悉的求救声，让谢小鱼下意识地就想扭头，循着声音找过去。 她要把宋蔷薇带回肉铺！ 可是，谢小鱼转头的动作，刚到一半，便停住了。 她僵硬在原地。 耳边，似乎又响起了，电话亭里那个女孩的叮嘱声。 第11条规则，【无论何时，不要回头看。】 她……不能回头。 可是，在她身后不远处的黑暗中。 那女孩的求救声和哭泣声，如此的清晰。 “谁来，救救我……” 一字字的，已经接近奄奄一息。 第196章 影子街20 该怎么办？ 她必须要怎么做，才能救下宋蔷薇，带回肉铺？ 谢小鱼站在原地，手心已经被汗浸得湿漉漉滑腻腻。 需要想一个办法才行…… 不能回头，那，是否可以倒着走呢？ 谢小鱼的脑子转的飞快，立刻便萌生了一个念头。 她当即决定试一试。 于是，试探地往后倒退着脚步，走了一步。 并没有遭遇到什么危机。 路灯的光芒持续地照亮着她，她可以看到自己的影子，依旧正常无比。 谢小鱼稍稍放心了些。 便如此倒退着脚步，又走了两步。 正当她要继续就这样走下去的时候，忽然，脑中电光石火般闪过了什么。 她浑身一冷，整个人僵硬在原地。 背后，那不可见的迷雾中。 女孩的声音，还在持续地向她呼救着。 断断续续，虚弱无比。 仿佛随时可以背过气去。 但落在谢小鱼的耳中，却仿佛来自地狱的低语。 令她心中蔓生出无尽的后怕，几乎连呼吸都要停止。 此时，曾经在公告牌上看见过的规则，被她所忽略的第1条，又一次清晰的浮现在了她的脑海中。 【1.为保障邻里和谐，请勿发出过大噪音。当您听到古怪的噪音时，请无视，不要试图寻找噪音来源。】 谢小鱼一度，将这条规则的重点，放在了前面半句，始终不敢发出太大的声响。 但此时，她忽然想到，浓雾中的呼救，是否就属于【古怪的噪音】的范畴呢？ 还有……她怎么敢肯定，那个发出呼救声的东西，就是失踪的宋蔷薇？ 谢小鱼霎时间清醒过来。 心中的后怕之感，如同浓浓的潮水铺天盖地涌来。 她的心脏狂跳不止。 当即就要假装无视身后的求救，继续往前走。 然而，谢小鱼正要往前走。 身后不远处那女孩带着哭腔的呻吟，便再一次的响起： “救救我……为什么没有人来救我……明明听到了我的声音，为什么不来救我？” 那求救的话语，到了末尾，语调逐渐竟变得诡异起来。 渗透出几分阴恻恻的寒意。 而谢小鱼也突然间觉察到，这声音似乎距离自己近了不少。 不好，那东西果然有问题！ 谢小鱼心中一紧，那阵后怕感还没来得及打消，新的恐惧又漫上她的心头。 一阵凉意，朝着她的后脊靠近。 那东西的速度比谢小鱼想象的还要快。 谢小鱼朝前面刚走两三步，那声音又一次的响起。 “为什么……嚯嚯……听到了，我的声音……嚯嚯……不来救我？” 原本还在数米开外的声音，此刻仿佛已经在她身后不足半米处。 原本伴随着凄惨啜泣的年轻声音，此刻，骤然变得嘶哑尖锐起来。 夹杂着诡异的噪声，像是指甲在墙壁上狠狠划拉过，令人头皮一阵发麻。 谢小鱼并不理会身后的这声音。 她只当自己什么都没有听见，直勾勾的盯着前方，大步朝前走着。 她要赶紧摆脱这东西才行！ “为什么……嚯嚯……不救我……” “回头……回头来救我……” “带我、嚯嚯……去找、妈妈……” 此时那声音完全贴在了谢小鱼的背后，就仿佛在谢小鱼的耳边响起。 谢小鱼感受到一阵渗人的冷意，紧贴在的自己后背。 与此同时，她肩膀上一重。 谢小鱼再一次地低头看向自己的影子，此时她已经走出了路灯最强盛的光芒范围。 她的影子被路灯投在前方的道路上。 因为光源不足，显得模糊。 但即便如此，谢小鱼也能看得出，在自己的身后似乎背负着一个什么东西。 那东西，缠在了她的背后上！ 一股冰冷的气流，吹拂着谢小鱼的后颈。 连带着，那声音也越发的尖锐嘶哑。 到后面，甚至已经听不清究竟说了什么。 那声响，只仿佛纯粹的刀子一般，朝着她的脑子里用力地扎去，搅动着脑浆和神经。 伴随着，脑袋仿佛要炸开般的剧痛，谢小鱼只觉得，后背也越来越重。 沉重得她几乎要直不起腰来。 不行，绝对不能在这里停下…… 她必须要离开这个怪谈！ 谢小鱼咬紧了牙关，硬生生地抵住了这巨大的压力，脚下的步伐再一次地加快。 终于，前方的迷雾之中，一道隐约的红光浮现。 鲜红的光芒，穿透厚重的浓雾，落入了谢小鱼的眼帘。 下一刻，谢小鱼只觉得后背一轻。 那东西，似乎消失了…… 而熟悉的服装店招牌，再一次地，出现在谢小鱼的眼前。 怎么会…… 谢小鱼愣愣地看着面前的服装店招牌。 那猩红的光芒，将站在店门口的店员，半边脸照得鲜红。 而另外半张脸，却隐在黑暗之中。 店员的脸上，依旧带着熟悉的热情笑容。 “这么大的雾，不如进店里坐坐再走吧？” 店员朝着谢小鱼发出热情的邀请，语气熟络无比。 谢小鱼低下头。 影子上，那个缠着她的东西，的确已经不见了。 在看到服装店鲜红招牌的一刹那，那东西就仿佛遭遇了什么天敌般，飞快消失。 看着服装店红彤彤的招牌，谢小鱼还是摇头拒绝了进入。 她很确信，这家服装店，绝对是有问题的。 可这一次，店员并没有像之前那样，用裙子引诱她的进入。 反而…… “你要去哪儿呢？在这儿转了很多圈都没办法离开吧？只要你愿意进店试试衣服，不管你要去哪儿，我都可以为你提供帮助。” 店员的语气平和而温柔，但，她的话语却令谢小鱼呆住了。 难道离开的方法，在这个店员身上？ 规则第8条，【你可以问路，前提是，你清楚自己的目的地。】 她……要向这个店员问路吗？ “进来试试衣服吧。” 店员微微转过脸来，像是瞥了一眼服装店深处的试衣间。 “我是真的很喜欢你，妹妹。你的身材和样貌，一定很适合我们店里的衣服。如果你愿意在店里帮忙试穿衣服的话，我可以付给你一个小时10块钱。” 一个小时……10块钱？ 谢小鱼知道，店员说的钱绝对不是软妹币，而是更为珍贵的冥币。 给钱，就为了看她试穿衣服？ 谢小鱼深深地看了店员一眼。 “不。”她吐字清晰，斩钉截铁，“我不会试。” 谢小鱼站在服装店的门口，望向店里。 视线穿过那些密密麻麻五颜六色的小裙子，看向了那藏在阴影里的试衣间。 看了一眼她便收回目光，毫不留恋地从店门前离开。 第197章 影子街21 谢小鱼走出些距离。 服装店店员依旧站在店门口，睁着一双眼睛，死死盯着谢小鱼的背影。 眼神中，充满了怨念和不甘。 谢小鱼承受着这令她如芒刺背的眼神，心中却是一阵平静。 她知道，只要自己在正确的规则的限制内活动，就是安全的。 果然，店员除了站在那儿不甘地凝视着她外，什么也做不了。 谢小鱼很清楚冥币的价值。 这在她刚被组织接纳的时候，组织内就有人对她进行过科普。 他们这些被组织吸纳的调查员，除了有义务探索解密旧有的规则怪谈。 还需要想办法，从规则怪谈内获取冥币。 因为冥币在规则怪谈中的流通适应性，以及它获取的难度极高，所以对任何国家而言，都是一种珍贵资源。 组织会根据他们从怪谈内带出来的冥币数量，对他们记录贡献点数。 像谢小鱼这种本就有污点的，更需要这种将功折罪、戴罪立功的机会。 她从怪谈内带出来的冥币越多，越有可能带给妈妈更好的生活。 尽管，店员的话对谢小鱼而言，有着莫大的吸引力。 但谢小鱼冷静地知道，拿到钱也要有命花才行。 一个小时10块钱的冥币，绝对不是像店员说的那么简单可以拿到的。 就像是一个挂着鲜美饵料的鱼钩，等着她这条鱼主动咬上去。 相比较冥币，谢小鱼更在意自己的安全。 所以，她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谢小鱼沿着道路继续往前走。 这次，她并没有遭遇什么意外。 雾气仿佛已经浓郁到了一个临界点，不再继续加深。 谢小鱼最终毫无阻碍地到达了熟悉的公告牌。 她的目光落在公告牌上，先是一条一条看过那些自己早就烂熟于心的规则。 随后，便将视线投向了公告牌的边边角角，那些自己曾经忽略的信息。 那些破损的牛皮癣广告，早已经在岁月的风吹雨打下，褪去原本鲜艳的颜色，字迹模糊不清。 谢小鱼凑近了，眯起眼睛细看。 借着路灯昏暗的光芒，艰难辨认出那些字句。 除了一堆“重金求子”和“男科医院”的广告之外，最多的就是“寻人启事”。 不止有谢小鱼之前在肉铺看到的那张宋蔷薇的，还有些其他人的寻人启事。 大多可以总结出来，失踪者都是年轻女孩子。 这很奇怪。 一般来说，人贩子的目标并不只是年轻少女，还有幼年儿童才是。 虽然，在现实情况中，每年妇女被拐人数，是高于儿童的。 但也不至于，所有的寻人启事都是年轻女性吧？ 除非，从一开始，他们的目标群体，就已经锁定为了女性。 儿童对他们而言，是没有用的。 对女性的拐卖，还有那间永远都躲不开的服装店…… 谢小鱼心中，关于真相的拼图，又拼凑上了一部分。 她收回目光，站在公告牌下，等待着王卿的出现。 此时已经万事俱备，只差一样东西。 谢小鱼相信，只要王卿途中没有出事，最后一定还会回到这里。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谢小鱼自从进入了这个怪谈起，就没有一个可以用于时间参考的坐标。 此时，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这个怪谈里究竟待了多久了。 雾气太浓。 即便是，想要借助月亮星星的方位，来推测时间。 仰头看去，也看不到天空的景象。 不知等了多久，谢小鱼终于听到了从浓雾深处的街道，传出的些许动静。 “呜汪、呜汪……汪汪……” 是一阵虚弱的犬吠。 听上去，带了些说不清的沉闷。 像是被捂在被子里，无法发出清晰的叫声。 怎么会有狗叫？ 谢小鱼一愣。 难道是在提醒着她什么？ 毕竟之前，在被那不知名的东西追逐时，狗叫声就曾引导着她，去往了肉铺避险。 在谢小鱼的心里面，在这个怪谈中，狗是值得信任的。 或许是又一次的为她指路呢？ 谢小鱼正要如之前一般，循着狗叫声的方向找过去。 “汪汪……汪汪……” 狗叫的声音逐渐尖锐。 穿透厚重的乳白色浓雾，刺入谢小鱼的耳中，听上去竟有种隐约的扭曲怪异之感。 “嚯嚯……汪汪……呜、嚯嚯……汪汪汪……” 犬吠声中，带上了些许的杂音。 需要仔细辨认才能听得出来。 谢小鱼的脚步一时停在了原地。 她眯起眼睛，微微侧着耳，凝神去听那声音。 “汪、呜……汪汪……嚯嚯……汪汪汪……” 不知是不是谢小鱼集中了注意力去听的缘故，只觉得那犬吠声中的杂音越发的清晰了起来。 显得这犬吠越发的怪异。 就像是只嗓子破了洞的动物，在艰难地从喉咙理，挤出电调的叫声。 谢小鱼的目光再一次地落在了公告牌上。 规则第7条，【狗会短暂的保护您。在狗还活着的情况下。】 她的视线定格在了后半句。 所以现在……狗，还活着吗？ 谢小鱼听着，从那未知的街道深处，传出的一阵阵犬吠。 心中，警惕已然拉满。 这声音，是从活着的狗的嘴里，发出来的吗？ 倘若，狗已经死了呢？ 死掉的狗……是不是已经意味着，与她站在了对立面？ 就在谢小鱼沉思之间。 那阵犬吠，竟慢悠悠地，与她拉近了距离。 它正在向着这边靠近！ 谢小鱼反应过来，心中一惊。 旋即，她又听到了，与那阵狗叫声混杂在一起的，一个女人的声音。 那女人的声音很轻，有些模糊。 像是在说话，但谢小鱼又听不清她说的是什么。 每一个字都仿佛是从鼻腔里哼出来的，夹杂着软糯的鼻音。 听上去，居然有些像是母亲哄婴儿时，才会发出的声音。 可，谢小鱼又觉得，那声音有一种莫名的熟悉之感。 只是，她一时之间，想不起是在哪儿听过。 谢小鱼慌乱地看了看周围。 随着声音越发靠近，她迫切地需要找个地方躲起来。 她不能再往前跑。 离开了公告牌之后，肯定又会再一次地走入循环。 第198章 影子街22 循环绝对不是没有止境的。 谢小鱼也不知道，自己能在这个怪谈中循环多少次。 她必须要珍惜每一次机会。 更重要的是，在前面几次的循环中，谢小鱼总能遇见那两家店。 倘若，她这次离开公告牌走进循环中，又一次地遇到了肉铺。 但她却并没有将宋蔷薇带回去，还能否活着离开，可就是未知数了。 谢小鱼必须要珍惜这仅有一次的机会。 所以，明知道危险正在靠近，她也不能离开。 只能尽可能地，在公告牌附近，寻找地方躲避。 以期盼，自己可以藏好，不被那东西捉住。 谢小鱼四下里看了看，并没有发现周围有哪里是可以藏好她，让她不被发现的隐蔽角落。 心中，不由得一阵焦虑。 耳听得那声音越来越近，谢小鱼也顾不得其他。 瞧见附近有一颗高大的梧桐树，便飞快地窜到树后，小心地将自己缩了起来。 谢小鱼的心中，只能不住祈祷。 期盼着，天色太黑、雾气太浓，那东西发现不了自己藏在树后。 尽管，她自己也觉得，自己这想法，有些太过美好了。 但除此之外，她已别无选择。 那声音越来越近了，也越来越清晰。 狗叫声在暗夜中不断起伏，虚弱，却又说不出的凄厉、尖锐。 似乎，正承受着莫大的痛苦。 而伴随着犬吠的，是一个女人的低哼声。 “呜呜、哦哦……乖乖……” 这声音听上去分外柔软，模糊不清。 谢小鱼将自己的身体往树后蜷缩得更深。 此时，她甚至有些庆幸，长期的营养不良造成她的身躯格外娇小瘦弱。 在这种时候，可以藏得更好一些。 降低被发现的概率。 同时谢小鱼小心翼翼地侧过脸，将视线投向了那声音的来源。 路灯的光芒将雾气照成一片灰白。 从这灰白中，逆着光透出一个身影。 那身影看上去像是个女性。 身材中等，长发自然地散在肩头，风衣的下摆被夜风吹得起伏，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摇曳。 同时，她的两只手，一手提着个沉甸甸的袋子，一手似乎在胸前抱着个什么东西。 女人一面动作自然地，朝着谢小鱼的方向走来。 一面从嘴里发出哼哼唧唧的声调。 谢小鱼越听这声音越觉得熟悉，越看那女人的身形也越觉得熟悉。 这怎么感觉…… 越看，越像是老熟人呢？ 终于，那熟悉的身影，已经近在眼前了。 浓雾，似乎比之之前，淡去了不少。 谢小鱼看得比之前更为清楚。 那女人的身形走到了公告牌前，脚步未停，还要继续往前走。 似乎并没有发现藏在周围的谢小鱼。 谢小鱼盯着她他的一举一动，心中暗自期盼着她赶紧离开。 可忽然那女人的动作停住了。 站在原地，扭动了两下脑袋。 像是在打量周围。 谢小鱼缩在树后，不由自主的屏住了自己的呼吸。 一手则按在了胸口，仿佛这样，就能使得自己的心脏跳得更为平缓一些。 她努力地缩小着自己的存在感，生怕稍微大一些的动静，都能吸引对方的注意。 快点走吧…… 谢小鱼在心中不断地念叨着这4个字。 就在这时，那个女人忽然停下了哼哼，说了一句话。 “这公告牌好熟悉，怎么感觉又绕回来了。医院到底在哪儿呀？” 带了些苦闷与焦虑的自言自语，落入谢小鱼的耳中。 这声音，宛若石破天惊。 如此的熟悉！ 王卿！ 谢小鱼立刻意识到，这个女人并不是她想象中的诡异，而是她等待已久的王卿。 谢小鱼心中一喜，差点就要从树后蹦出来，导致王卿跑过去了。 也就在谢小鱼动作的前一秒。 她瞧见王卿在原地来回踱步两下。 但，街道上，却响起了两道脚步声。 两道脚步声叠在一起，若非谢小鱼经历了之前的种种，此刻对脚步声正敏感，只怕听不出来。 那个东西，现在跟在了王卿的身后！ 谢小鱼立刻意识到这一点，顿时大骇。 王卿发现了吗？ 那东西就跟在王卿的身后……王卿发现了吗？ 倘若王卿发现了的话，为什么还如此不慌不忙？ 倘若王卿没有发现的话…… 谢小鱼不知道此时自己是否应该出现，更不知道该如何提醒王卿。 她还没有高尚到，愿意牺牲自己去救别人的地步。 就算这个人，是不久前，短暂为她指明了人生方向的前辈。 对谢小鱼而言，哪怕是为了妈妈，她也要爱惜自己生命。 一切，以自己的安全为首。 因而，在短暂的纠结之后。 谢小鱼还是选择，缩在梧桐树后，静静地观察。 王卿在公告牌附近来回走了两步，那声音便也追在王卿的脚步后，和她的脚步声重叠在一起。 而且，声音还在逐步变得更加清晰。 就和当初，谢小鱼遇到的一模一样。 王卿抱着怀里的狗子，心中那叫一个忧愁哀伤。 好家伙，她找了这么久的医院，又绕回这个公告牌前面了。 她就不该对自己的方向感有多自信。 早知道，出门的时候就，让管家或者薛瞳，跟着自己一起来了。 在路上看到重伤濒死的狗子，王卿确实是手足无措了一阵子。 不过，看着狗子在地上奋力挣扎的样子，很快，她聪明的小脑瓜就想到了一个主意。 自己可以把外套脱下来，包着狗子呀。 于是，王卿立刻脱下了自己的外套，平铺在地上。 随后，就朝着地上，正蠕动的那一滩烂泥一般的血肉，伸出手。 还真别说，狗子都快被碾成肉酱了。 王卿一把甚至都抓不起来，用手捧着往外套里一点一点送。 残留在地上的皮毛和碎肉，王卿也没有放过。 她生怕缺了那一小块，狗子就更不完整了。 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用指甲把卡在水泥缝里的肉浆，一点点抠出来，也装在了一起。 忙碌了许久，才终于完成这一番复杂的工作。 好在，在这个过程当中，狗子一直很坚强的活着，发出细弱的叫声。 第199章 影子街23 在好不容易，将已经化为肉酱的狗子，一点一点从地上抠起来之后。 王卿便小心翼翼地，用外套包裹着身受重伤的狗子，快步朝着街道尽头走去。 心中期盼着，可以尽早赶到医院，为自家狗子进行治疗。 而这期间，已经从曾经的一只、变为现在的一坨的狗子，也没有让王卿失望。 依靠着强大的生命里，在苦苦支撑始终没有放弃。 狗子持续地，从外套里，发出断断续续细微的呻吟。 似乎，在告诉王卿，它还活着这件事。 而同时，王卿也可以感觉到，被外套包着抱在怀中的狗子，还在微微地颤抖蠕动。 不知是，因为忍耐不住疼痛，还是因为强烈的意志驱使着它挣扎求生。 每每听到，从严密包裹的外套中，传出的几声低弱的狗叫。 王卿心中便是一阵感慨。 只觉得，自家狗子，实在是太坚强了。 让她忍不住地，低声发出安抚地低哄。 虽然知道自己这样做，没什么大用处，但或许，狗子听到自己的安抚声，会觉得好受些呢？ 一路上，王卿都在持续地小声鼓励狗子。 希望狗子可以坚持到她赶到医院。 但王卿没有想到，她在路上走了这么久，最后居然又回到了公告牌前。 看着熟悉的公告牌，王卿心中一阵焦虑。 怎么偏偏，她就在这种狗命关天的时候迷路了？ 要是因为自己的迷路，耽误了时间，狗子撑不到赶到医院，那可怎么办？ 王卿越想，便越是心焦不已。 而这时，怀中的狗子，发出了几声犬吠。 “汪汪……嚯、汪汪……” 不同于之前的虚弱，这狗叫声明显大了许多。 同时，又格外的尖锐嘶哑、嘈杂难听。 仿佛是用尽了最后的力气发出的濒死的嚎叫。 伴随着狗叫声，王卿感觉到，被自己抱在怀里的东西，剧烈地挣扎了起来。 已经化为肉酱的狗，竟然将包裹着它的外套，顶起了一个鼓包。 王卿没有看到，那团与皮毛混杂在一起的血肉，在布料之下，以奇异的姿态发生着变化。 先是从那滩烂泥一般的碎肉中，生长出些许新鲜蠕动的肉芽。 随后，从那肉芽中蔓生出了骨骼。 森白的骨头上，附着密密麻麻的红色的血管。 那血管好似有生命般，一阵一阵，有规律地颤抖跳动。 更多的血肉，以这骨骼血管为中心，生长出来。 将包裹着他们的那件外套，顶弄得不断起伏。 “啪嗒、啪嗒……” 越来越清晰的脚步声，也在王卿身后响起。 即便王卿已经停下了脚步，那声音却依然存在，紧贴着王卿的脚后跟。 一下一下有节奏的响着，充斥着浓浓的恶意。 似乎有意，要让面前的女人，感觉到恐惧害怕。 怀中挣扎的越来越厉害的怪物。 身后充满了渗人恶意的诡异。 前后夹击的格局，王卿似乎已经退无可退。 而也就是在这时，那紧紧坠在王卿身后的脚步声，似乎也终于看到了它所期待的王卿的反应。 王卿，发现它了。 女人站在原地，身体绷紧。 同时，单薄的肩膀，开始难以控制地剧烈颤抖了起来。 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极为可怕的事，因恐惧而浑身打颤。 王卿身下的影子，开始如同一团石油一般，粘稠地蠕动起来。 而在这流动的漆黑影子中，一个形状诡异扭曲的怪物开始浮现。 谢小鱼捂住了嘴，缩在梧桐树后。 这一次，她终于看清了，之前曾杀死过自己的怪物，究竟长什么样？ 那是一个形似人类的存在，没有五官，只有一个象征着脑袋的圆球，顶在应该是头颅的位置。 它的手脚格外的细长，此刻正蜷缩着，曲起手肘，伸出的五根尖利的手指，对准了王卿的背心。 谢小鱼丝毫不怀疑，当它舒展开手脚、完全站起来的时候，身高可以够到路灯。 那怪物浑身上下都裹着一团粘稠的黑色液体，石油一般的液体还在不断的往下滴落，融进王卿的影子中。 它并没有在第一时间攻击。 反而静静地立在王卿的身后。 仿佛耐心而狡黠的猎人，好整以瑕地等待着猎物发现自己。 当那被玩弄于鼓掌之间的猎物，意识到现今的处境，而流露出惊慌失措的神色。 便会令它感受到一种，奇异的餍足之感。 它是如此期待着，王卿在恐惧之下，奔跑起来；又或者，扭过头来，直面它。 即便相隔着如此远的距离，谢小鱼也能凭借直觉，揣摩出那怪物此刻的心思。 谢小鱼清晰地感受到了，那怪物仿佛猫捉老鼠一般的恶劣趣味。 此前，她被它跟上的时候，也是如此的境遇。 谢小鱼紧盯着道路上的王卿，胸腔里的一颗心，已经揪了起来。 她是如此期盼着，王卿可以做出应对，千万不要被这个怪物伤害到。 可…… 谢小鱼回忆起，自己遇见这个怪物时，逃离的办法。 是那只狗的叫声，引领着她逃到了肉铺。 但是现在，那只狗，还是活着的狗吗？ 谢小鱼的目光落在了王卿的怀中。 那不断鼓动着的布料之下，传出断断续续、声调越来越诡异的犬吠。 但那形状，分明不是狗该有的。 王卿要如何做呢？ 王卿一把抱住了怀中动弹不停的狗子，从喉咙里挤出了一声啜泣。 她整个人陷入了无比难过自责的情绪当中。 迸发出一声哭嚎： “呜呜呜呜，对不起小黑！是我没有照顾好你，才让你变成这个样子的！求求你再坚持一下！” 狗子一定是太痛苦了，所以才会做出如此猛烈的反应，叫声也如此凄惨。 或许在这样的疼痛之下，它求死的意志，已经压过了求生的意志。 这番挣扎既是回光返照，也是在祈求王卿给它一个痛快。 想到这里，王卿心中就是一阵悲凉。 虽然她和狗子相处的时间并不长，但是狗子那么乖巧听话，她对狗子怎么会没有感情呢？ 在王卿发出那一声哭嚎之后，怀中的动静也越发大了起来。 只是被王卿那条胳膊抱着，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得。 察觉到狗子挣扎的力道，王卿心中悲痛更甚。 “呜呜呜，小黑啊我的小黑！” 王卿猛地吸了一把鼻涕，老泪纵横。 “算了，既然你真的如此痛苦……我就给你一个痛快吧！” 第200章 影子街24 做出这个决定，看似只是短短一瞬间的事，但是王卿的心中却已经历了长久的天人交战。 王卿纵有万般不舍，此刻却也不得不壮士断腕。 “对不起了，小黑！” 就在王卿语气惨痛地喊出这句话之后。 夜色之中，倏而响起了一声响亮的狗叫。. 王卿愣住了。 缩在梧桐树后的谢小鱼，也愣住了。 这狗叫声，分明不是从王卿怀里的那一坨中，发出来的。 而是在前方的街道处。 并且，充满了活力与欢快。 “小黑……？” 听到这熟悉的狗叫声，王卿怔怔地念叨出两个字来。 如果叫出这声的是小黑，那她怀里的这只，又是什么？ 没等王卿陷入沉思。 路灯照射下，灰白色的厚重雾气之中，又浮现了一个影子。 那影子，像是一只被放大了数倍的海胆。 庞大的身躯，往外延伸出，数不清的鞭毛一般的触手。 几根甩动的格外欢快的触手末端，还系着蝴蝶结。 “夯吃夯吃……” 狗子喘动着粗重的呼吸，在迷雾中一路狂奔。 听到了主人熟悉的声音，它仿佛迷途许久的孩子，终于找到了母亲的怀抱，一路直奔过来。 身上的触手也甩动得越发欢快。 肉眼可见的欣喜。 只是几个眨眼的功夫，那庞然的身躯便已穿透了，厚重的迷雾跑到了王卿的面前。 狗子发出了王卿无比熟悉的犬吠。 “呜汪呜汪！汪汪汪！！！” 只是本该洪亮的声音，在靠近王卿后，立即变得甜嫩起来。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亲耳所听，躲在梧桐树后的谢小鱼，甚至难以相信。 一只狗居然能发出如此夹子的叫声。 不、不对……那玩意儿，真的能叫做狗吗？ 谢小鱼看着那漫天飞舞的触须。 除了狗叫声，到底哪儿像狗了？ 但王卿看着面前，一路狂奔向自己的狗子。 眼中，迸发出强烈的惊喜。 “狗子，你没有出事儿！真的太好了！” 王卿的话音还没落下，便便冲向她的狗子，径直越过了她。 朝着她的身后扑去。 “汪汪汪！！！” 甜甜的、嫩嫩的、夹子的声音，在一瞬间变得凶恶起来。 充满了强烈的戾气。 带起的风拂过王卿的面颊，甚至令王卿感到一丝隐约的刺痛。 “汪——” 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将王卿身后那只浑身漆黑的怪物扑倒在地，牢牢地压制住。 从浓密的狗毛触须下，伸出一条腥红滚烫的舌头，滴滴嗒嗒地流淌着涎水。 随时便可以舔上怪物的身躯。 但，只听得“咕嘟”一声。 像是从烂泥里挤出了一个气泡的声响。 紧跟着，那只怪物便仿佛蜡油一般，在狗的面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地融化。 只是眨眼的功夫，就化作了一滩污泥。重新融入了地上漆黑的影子里。 狗子愣愣地站在原地，还维持着将那怪物扑倒在地的姿势。 但身下却是空荡荡的地面。 只有它身上的狗毛，还沾着些乌黑腥臭的粘稠液体。 王卿终于回过神来，慢慢吞吞地扭过头，看向了自家的狗。 只看到自家狗子傻乎乎地趴在地上。 “傻孩子，我在这儿呢。”王卿无奈地朝狗子喊了句。 这狗子，长得不怎么好看也就算了，眼神还不大好。 朝着她扑过来，居然都找不着她具体的位置，还扑到了她的身后去。 不过王卿的心中却是一阵庆幸。 幸好狗子没有出事。 但，狗子好端端的在这儿，那她怀里的这只又是什么？ 王卿低下头，看向了自己怀里抱着的，形状不断变化的外套。 似乎是嗅到了什么气息，趴在地上的狗，也同样看向了王卿的怀里。 原本还因为目标消失，而耷拉在地的触手。 瞬间，全部警觉地立了起来。 狗子转过身，被厚重的狗毛触须所覆盖的眼睛，充满危险地盯上了王卿怀里的东西。 主人，怎么能有别的狗？！ 感受到那团被裹在外套里的气息，狗子心中警铃大作。 它绝对不允许自己的地位受到挑战。 它才是农场里最好的看门狗！ 凝视着那不断蠕动起伏着的外套，从喉咙里挤出了低沉的“呜呜”声，带着浓烈的警告意味。 听到这声音，被裹在外套里的东西，似乎感受到了危机，挣扎的动作逐渐小了起来。 渐渐的，外套起伏的弧度越来越小。 到最后只是细微的颤抖。 在布料的掩盖下，那不断抽芽生长着的血肉，仿佛遭遇了天敌一般，停止了所有的动作。 甚至，刚刚生长出的嫩肉，隐隐有了萎缩的迹象。 只有缠绕在白骨上的血管，此刻还在轻微的起伏跳动。 “呜汪……” 从那血肉之中，小心翼翼的，挤出一声犬吠。 因被裹在外套里，显得格外的低闷。 更带着几分讨好。 “汪汪汪！！” 并没有因为这声带着谄媚意味的犬吠，而放松警惕的想法。 密密麻麻的狗毛触须，开始以威胁的姿态全数张开。 犬神的气息以它为中心，在整条街道上扩张蔓延。 相比较那虽然落后，却也生长着上百位村民的狗头村而言。 这条街还是显得太过弱小了些。 一生充满浓烈警告意味的低吼，从犬神的喉咙里挤了出来。 但下一刻，王卿的声音响起。 “好了，好了，这条狗狗已经够可怜了，伤的这么重，咱们一起把它送去医院。” 王卿的语气温柔和蔼，更是充满了对怀中受伤小狗的怜爱。 “呜……”犬神低低地哼唧了一声。 一股说不出的委屈。 王卿怀里抱着的那一坨，也终于停下了颤动。 看着面前的这一幕，谢小鱼不知为何，心中竟然感受到了一丝温情脉脉。 难道说，在怪谈的世界里，也存在主宠情吗？ 危险已经解除，谢小鱼的目光，又挪到了王卿始终提在手里的垃圾袋上。 她咬了咬嘴唇，从梧桐树后走了出来。 “王卿姐。” 第201章 影子街25 谢小鱼的心情有些复杂。 一方面，是见王卿逃过此劫，为她感到庆幸。 另一方面，又为自己刚刚不敢出现提醒王卿，而感到愧怍。 同时，她又担心，王卿看出她刚刚一直藏着，直到危险解除才出来，不会因此对她产生意见。 谢小鱼叫出了王卿的名字后，便怀着几分忐忑地，慢吞吞走到王卿的面前。 等待着王卿接下来的话语。 不管王卿接下来对她是何种态度，她都会老老实实接受的。 王卿瞧见了谢小鱼，却很欣喜，轻声呢喃了一句：“你也在这儿呀……都绕回这里了。” 谢小鱼听见了，忙接口道：“是、是这样的，我也发现了。总是会回到这个公告牌，还在原地打转。” 听到谢小鱼也在原地打转，王卿心中便有种说不出的安慰。 看来，不只是她，谢小鱼也同样迷路了。 这么说的话，迟迟找不到宠物医院，绝对不是她自己路痴的缘故吧。 估计还是因为天色太晚，再加上周围的雾气太浓。 即便此时，浓雾已经稍稍散去了些，前方的道路，依旧是被笼罩在一片混沌中。 王卿凝视着灯光下灰白的雾气，又看了看面前站着的谢小鱼。 不由地，关心了谢小鱼一句： “雾这么大，没遇上什么危险吧？” 毕竟走在雾里，连看清楚前方稍远一些的路都成问题。 要是遇到什么台阶、坎啊，因为看不清而绊倒了，只怕会摔破膝盖。 更可怕一些的情况，就是像怀里的这只狗子一样，被路过的车辆撞过碾过。 谢小鱼有些诧异的睁大了眼睛。 她没有想到，重逢之后的第一句话，王卿没有说别的，而是在关心她的安危。 一阵暖流，涌过谢小鱼的心田。 此前的那些忐忑，尽数消弭无形。 “我没有事。” 谢小鱼垂下了眼帘，低声说道。 她并没有将自己已经死过一次的事，告诉王卿。 不想让王卿担心。 “这就好。”王卿点了下头。 虽然不知道，之前谢小鱼为什么突然跑开，但是王卿选择默契地不提这件事。 看着面前这身材瘦弱的小姑娘，王卿眉眼越发柔和了些。 谢小鱼还是个在念高中的学生呢。 这大晚上的，在雾里迷了路，估计心里也怪害怕的吧。 想到这儿，王卿干脆道：“你跟我一起走吧。” 又怕谢小鱼和之前一样跑开，王卿特意额外又叮嘱：“跟紧点，别走丢了。” 听到王卿柔和的声线，谢小鱼只觉得，身处在怪谈中的那种紧张感，似乎也散去不少。 眼角余光，扫到跟随在王卿身边的“狗”，又是一阵心安。 尽管这所谓的狗，长得奇形怪状，可谢小鱼方才亲眼所见，是这狗逼退了刚刚的怪物。 只不过谢小鱼没有想到，这只在怪谈中起着如此重要作用的狗子，会这么听王卿的话。 看着狗子分外乖顺，浑身上下的触手，一条条全都妥帖安放在身侧，一副等待着王卿吩咐的样子。 谢小鱼的心情有些复杂。 好吧，这已经不只是乖顺了，简直称得上是王卿的舔狗了。 谢小鱼看向王卿的目光，带了几分景仰。 不愧是大佬，进入怪谈后的第一时间，就率先驯服了最重要的存在。 想必刚刚，遭遇那只怪物时，王卿如此处变不惊，也是因为她的心中早有决断，知道狗会出现保护他。 如此的心思缜密，又运筹帷幄，让谢小鱼这个只是第2次进入规则怪谈的半个新人，只觉得望尘莫及。 谢小鱼暗暗攥紧了拳头，心中已经决定，让王卿视作自己未来的人生目标。 当然，她知道，靠她的实力，可能一辈子也达不到王卿的高度。 不过，人总要有个奋斗目标吧。 谢小鱼下定决心的同时，目光也不由自主地，落到了王卿的胸前。 只见，王卿的怀里，依旧抱着那团不知名的东西。 此时，那东西已经一动不动了。 因被外套裹着，谢小鱼看不出，那究竟是什么。 只记得，之前从那外套下，听到了断断续续的狗叫。 而且，从之前不断鼓动的样子来看，还是一只活物。 虽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东西，但看王卿一直抱着的样子，估计也挺重要的吧。 谢小鱼心中暗忖。 见王卿一手抱着那东西，另一只手还提着垃圾袋。 谢小鱼开口，小声地道：“王卿姐，你怀里的那个，我帮你抱着吧。” 说这话的时候，谢小鱼还有些吞吐，毕竟那东西明显很诡异。 但王卿两只手都有东西，谢小鱼怕她关键时候会腾不开。 王卿低头看了一眼怀中的狗狗，又想到狗狗那副血肉模糊的样子。 再看看谢小鱼，是这么个娇滴滴的小姑娘。 王卿都怕吓着她。 连忙说道：“不用不用，我抱着就好。” 想了想，毕竟另一只手还提着个垃圾袋，确实是有些不方便。 王卿停顿一下，又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你要是方便的话，帮我拎一下这个垃圾袋。” 当手里的垃圾袋举起，朝着谢小鱼递过去。 谢小鱼的目光顺势落在了垃圾袋上。 她心中已经猜测出，垃圾袋里究竟是什么东西了。 只是那小鱼没有想到，王卿姐居然如此放心她，将这么重要的通关道具，交到了她的手里。 “好的，王卿姐。” 谢小鱼并没有推辞，抬起手，将垃圾袋从王卿的手上接过。 既然王卿如此信任她。 那么，为了对得起这份信任。 谢小鱼也主动说出了自己所知道的信息。 “王卿姐，这条街上，似乎失踪过很多年轻的女孩子。” 谢小鱼提着垃圾袋，一面跟在王卿的身边往前走，一面小声说着。 王卿听了谢小鱼的话，又见谢小鱼像只鹌鹑般，一副怯生生的样子。 王卿恍然。 大晚上的走夜路，谢小鱼估计心里怕得。 又想到了些关于这条街的不好的传言，心里更怕了，所以会对她这个知心大姐姐清图。 王卿轻声安慰道：“没事儿，我都知道。你跟紧我就好，不会让你遇到危险的。” 第202章 影子街26 这么个小姑娘，还在念书。 王卿一个已经毕业工作了的社畜，当然是要保护好国家的花骨朵。 走在路上，要是真遇到了危险，王卿绝对会撸起袖子上去干，不会让谢小鱼遭受到一分一毫的不法侵害。 听着王卿柔和且带着安抚意味的声音，谢小鱼明显的弄了一下。 看来她所知道的信息，王卿都知道了。 也对。 王卿这种大佬，在狗头村的时候，就展现出不俗的实力。 现在，估计也早就对如何脱离这条街，心知肚明了吧？ 谢小鱼用力地抿了一下嘴唇。 她心思颇有些敏感，觉得自己帮不上王卿，不免有些失落。 但手中沉甸甸的垃圾袋，又瞬间将她从有些自卑的情绪里，拉扯了出来。 王卿将如此重要的东西交在她的手上，足以说明，此刻她在王卿的心中是值得信任的伙伴。 谢小鱼很快摆脱了负面情绪。 规则第4条，【任何人都有责任保障影子街的环境卫生。当您看见路边有垃圾时，请对垃圾进行分类，并投放入正确的垃圾桶。】 但此前，谢小鱼在这条街上，走了这么多圈，都不曾见到一个垃圾桶。 有没有可能，规则上所谓的垃圾桶，并不是常规意义上的垃圾桶？ 思索之间，前方的迷雾中，渗透出些许不同于路灯的光芒。 将灰白色的浓雾，染上些许的红。 谢小鱼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垃圾袋。 她伸手，将垃圾袋的袋口，又拉开了些。 路灯的光芒，从垃圾袋敞开的口子触，照进来。 谢小鱼借着这微弱的光辨认。 在一堆渗着血的肉块中，一截小拇指，赫然躺在那里。 那根小拇指，柔软洁白。 养着不长不短的一点指甲。 或许是爱美又生怕人瞧出来的缘故，指甲上只涂了层透明的护甲油，被路灯的光反射出点晶亮。 正符合每个年轻爱俏的女孩的小心思。 与正常人有着三节指关节不同。 它是畸形的，只有两节关节。 【失踪者右手小拇指轻微残疾，仅有两截指关节。】 陈旧的寻人启事上，黑白照片里，那女孩清秀姣好的面容，再一次地浮现在谢小鱼的脑海中。 谢小鱼知道，果然，她他的猜测是正确的。 穿过浓雾，熟悉的招牌，落入谢小鱼的眼中。 宋姐肉铺。 四个字，半面鲜红似血，半面惨白如纸。 这一次，店里的胖女人不再剁肉了。 她套着满是血污的围裙，站在肉铺的门口，一双眼睛直愣愣地望着街道。 看上去格外肥胖油腻的身体，在空寂的街道映衬下，竟显出几分萧瑟可怜。 见到守在店门口的胖女人，王卿停下了脚步。 没想到，这么晚了，路上居然还有家店开着。 王卿正发愁，找不到宠物医院在哪儿，想找个人问问，又找不到。 见到了胖女人，这不是最合适的问路对象吗？ 在王卿停下脚步的同时，看到熟悉招牌的谢小鱼，也停下了脚步。 注意到王卿看向胖女人的眼神，谢小鱼心中了然。 果然，王卿早就知道，脱离这个怪谈的关键了。 不等王卿先有所动作，谢小鱼率先走上前去。 颇有眼力见的谢小鱼很清楚，这种事，就不必劳烦王卿亲自动手了。 提着黑色的塑料袋，谢小鱼停步在胖女人的面前。 胖女人望着谢小鱼，显然认出了，谢小鱼是说要将女儿带回给她的那个女孩。 “咔咔……女儿……我的女儿呢？” 胖女人张开嘴，从喉咙里挤出断断续续的话语。 嘶哑而模糊的声音，已经让人听不出她在说什么了。 但谢小鱼知道她的意思。 虽然知道，通关这个怪谈的方法就在眼前，但谢小鱼的心中，却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悲凉。 她的睫毛颤了颤，垂下眼帘。 没有说话。 只是沉默的抬起手，将手里的黑色塑料袋，递给了胖女人。 始终一副凶恶样子的胖女人，纵横着肥肉的脸上，明显出现了几秒钟的空白。 她的眼睛早就被脸上肉挤压成一条细缝，即便因为惊愕而睁大，也很难看得出来。 但是此刻，却从那细缝中，迸发出强烈的，写满了痛苦的光。 胖女人举起手，她的一只手上，还握着锋利的刀。 但是此刻，她的眼睛里，只剩下那个黑色的塑料袋了。 没有多想，她一把将手里的刀塞给了谢小鱼。 随后，颤抖着双手接过了那个黑色的塑料袋。 在塑料袋打开的一瞬间，谢小鱼的眼前，仿佛浮现了另一幅场景。 肉铺被打扫的干干净净，当日新鲜的猪肉，还堆在案板上没有切割。 一个年轻而俏丽的女孩，背着书包，从肉铺里走出去。 她的嘴唇有些不快地撅起。 那张洋溢着青春的脸上，带着明显的不悦。 俨然是与人发生过争执。 经营着肉铺的母亲，有着与职业相匹配的暴躁脾气。 有时与街坊邻居发生矛盾，都会提着刀上去理论。 自然，在管教女儿这件事上，也是充满了独断专横。 而处在成长期的少女，最烦这样的独裁统治。 又一次的与母亲争吵之后，早饭也没吃，就出门上学。 母亲同样气愤于她的不服管教，心里又惦记着女儿连早饭也没吃，控制不住的担忧。 一边经营着店铺，一边等待着女儿回来。 心里总想着，等晚上女儿回来了，必须好好训斥她这一点。 可是从早晨一直等到傍晚。 又从傍晚等到深夜。 迟迟没有等来女儿。 女儿究竟去了哪儿呢？ 她在这条街上日复一日地等待。 寻人启事张贴满大街小巷。 她等待着有一天，有人看到寻人启事后，会将她的女儿带回来给她。 然后，她终于等到了。 被装在塑料袋里送回来的女儿。 那曾经的，裹着血污的，连接着脐带，从她身体里脱落出来的肉块。 从哇哇大哭的一团， 被她养成纤细高挑的少女。 含苞待放的年纪，漂亮得足以让一整条街上青春萌动的男孩，为之驻足。 又怎么会被装在塑料袋里送回来呢？ 第203章 影子街27（完） “你们两个小姑娘，这么晚了，怎么还在街上逛？实在是太不懂事了，要是遇到危险，不是让你们爹妈担心死吗？” 肉铺门口，胖女人看着谢小鱼和王卿，提高了声音训斥二人。 她说话的语气凶巴巴的，透着浓浓的埋怨，满是横肉的脸上，也表情凶恶。 但，谢小鱼从她的身上，感受不到丝毫的恶意。 反而从女人那凶神恶煞的外表下，感受到了一丝别扭的 谢小鱼抬头看去，此前已经被染红大半的招牌，此刻又慢慢褪去了红色，恢复成了雪白。 胖女人看着面前两个小姑娘，年纪轻轻的，也不比她的女儿大上多少。 胖女人嘴硬心软：“算了算了，街上雾这么大，让你们两个小姑娘走也太危险了，你们要去哪儿？我带你们过去吧？” 听到胖女人这句话，谢小鱼知道，离开的机会来了。 她正要开口，请胖女人带自己离开这条街，表情又忽然凝固了。 规则第8条，【你可以问路，前提是，你要清楚自己的目的地。】 谢小鱼忽然意识到，她还不知道，自己的目的地是哪儿？ 难道直接对胖女人说，请把她送出这条街吗？ 就在谢小鱼犹豫之时，王卿快步走上前来，神情惊喜地对胖女人说道： “那就多谢你了！我要去彩生动物医院！” 王卿正发愁自己找不到这家医院呢。 没想到，路上遇到的这位大姐居然如此心善，主动提出要为两人带路。 果然这世界上，还是好人多呀。 谁料，那胖女人听到彩生动物医院这个地址，竟然深深地皱起了眉头。 谢小鱼从她被肥肉挤压得变形的脸上，辨认出了一丝嫌恶与憎恶。 难道是，王卿说的这个地址，有什么问题吗？ 没等谢小鱼多想。 就听见胖女人有些不情愿地开口：“那医院我去不了。不过，它就在街道的尽头，我把你们送到这条街的出口，你们自然就会看见了。” “好的好的，那也多谢你了。”王卿连连点头道谢。 老板娘还有店要看着，估计是离开不了太久，愿意将她送到街口，已经是帮了很大的忙了。 王卿心中满是感激。 而听到胖女人的话，谢小鱼也是长松了一口气。 她并不知道，王卿口中的彩生动物医院是什么地方，或许是王卿在这个怪谈中发现的线索吧。 总之，结果是好的，宋织花愿意将她们送到这条街的出口。 想必，从出口离开，她就可以脱离怪谈，回到现实世界了吧？ 王卿和谢小鱼怀着不同的心思，却又殊途同归地跟在了胖女人的身后。 胖女人带领着她们朝着街道的尽头走去。 虽然，胖女人的表情自然，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但，谢小鱼注意到，她的手里，始终死死的抓着那个黑色的塑料袋，不肯松开。 以至于，都忘记了，自己的刀交给了谢小鱼拿着。 走了许久，四周的灰白雾气越来越淡。 渐渐地，谢小鱼看到了前方的街景有所变化。 这条街终于走到了尽头，出口就在不远处。 胖女人的脚步停下了，看着两个女孩。 “前面就是出口，你们自己走出去吧。”胖女人说。 知道自己终于可以离开，谢小鱼欣喜不已。 她并没有立即向前走，而是扭头，看向了站在自己身侧的王卿。 谢小鱼抿了抿嘴唇，很多话憋在心里，不知该如何诉说，最后到嘴边，也只是低声说了一句： “那……王卿姐，我们就在这儿分别了。” 出了怪谈之后，谢小鱼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和王卿再见面。 他很清楚，王卿应该是不属于国家组织的。 不然的话，从狗头村的怪谈里离开之后，上面肯定会安排进入过同一怪谈的调查员见面，复盘讨论。 听到身边谢小鱼的声音，王卿也随口应了一声：“嗯，好。” 王卿的视线，已经穿过了逐渐稀薄的雾气，看向了街道尽头。 一间店面狭窄的宠物医院，正开设在那里。 折腾了这么久，可算是找到了！ “那我先走了啊。” 知道自己怀里受伤的狗狗不容再等，王卿头也不回的对谢小鱼说了句话，就快步地朝着宠物医院走去。 谢小鱼看着王卿的背影，也跟了上去。 就在谢小鱼的脚步，踏出影子街的一瞬间，她身影消失在了原地。 伴随着响起的，是谢小鱼曾经在离开狗头村怪谈时，就听到过的冰冷女声： 【恭喜调查员谢小鱼通关“影子街”，请回答以下问题。】 【问题一：请简述，宋蔷薇的遇害过程。】 谢小鱼：“宋蔷薇在与母亲发生了争执后，离开家去上学，在上下学的道路上，遭遇了人贩子的拐卖。宋蔷薇被关起来等待转运，期间她向外求救，但听到求救声的人并未解救她。最终，发现宋蔷薇在求救的人贩子恼羞成怒，失手将她打死，随后分尸丢弃。” 【问题二：请选择，参与拐卖宋蔷薇的人是以下哪些？ a.跟踪狂 b.老年夫妻 c.孕妇 d.服装店店员】 谢小鱼愣了一下，半张着嘴，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她的脸上，流露出几分思索的之色。 首先，选项a的跟踪狂，谢小鱼猜测，就是之前一直藏在影子里的怪物。 就仿佛跗骨之蛆一般，如影随形地跟在女孩的身后。 又刻意发出声响，为的是让女孩发现自己被跟踪的事实，因而感到恐慌害怕。 充满了猫戏老鼠一般的恶意捉弄。 但偏偏，参与拐卖的人，绝对不是他。 他只是充满恶意地，想要以此来戏弄，每一个落单的姑娘。 谢小鱼：“b老年夫妻、c孕妇，和，d服装店店员。” 老年夫妻和孕妇，依靠着外表的无害，降低女孩的警惕心，趁机施行拐卖。 至于服装店店员…… 【问题三：请简述服装店在宋蔷薇失踪一案中，所起到的作用。】 谢小鱼：“服装店是一个用以挑选猎物的场所。试衣间的监控，会拍摄下每个女孩更换衣服的画面，这些画面会被上传至某些群体面前，由他们进行挑选，随后由人贩子对选中目标实施掳掠拐卖。形成一条完整的、以年轻少女为狩猎目标的交易链。只是中途出现意外，导致宋蔷薇死亡。” 谢小鱼回答完，安静地等待着，那个声音对自己的解密作出评估。 【已接收……评级中……解密度：95%。】 【天赋“钟生”已提升。】 第204章 谢小鱼 脱离怪谈的一瞬间，谢小鱼脚下一个趔趄，站立不稳，直接跌坐在了地上。 之前被她强行压下的眩晕感、疼痛感、呕吐感，瞬间重新侵袭了她的身体。 冷汗涔涔地往外冒，一瞬间浸透了谢小鱼的衣服。 “呕……”谢小鱼发出了一声干呕。 胃酸从胃里翻涌上来，裹挟着没消化的食物，灼烧过她的喉咙，从嘴里呕了出来。 吐了一地。 谢小鱼的样子，让周围原本好好走在路上的人，全都吓了一跳。 立刻就有几个热心肠的大爷大妈，围上前来，关切地询问。 “哎呀，小姑娘，你这是怎么了？没事吧？” 谢小鱼艰难地摆了摆手，想要表明自己没有事，但强烈的痛苦之下，她连话都说不出来。 毕竟……她是死过一次的人啊。 在怪谈那种紧张惊险、险象环生的氛围之下，她可以短暂地压下自己死亡一次的感觉。 将更多的精力，放在解谜求生之上。 但一旦脱离了那个环境，回归到安全和平的社会中，那种濒死的痛苦之感，便以难以抑制的姿态，再次席卷了她的整个身体。 她本能地痛苦起来。 没有人能在经历了一次死亡之后，飞快地摆脱那种阴影。 周围的大爷大妈们，见谢小鱼一副脸色惨白、神情痛苦的样子，都是一阵担忧。 这小姑娘是不是突然犯了急病呀？ “要不给送医院去吧！这看上去病得不轻。”一个大妈连忙开口。 旁边站着的大爷也说：“对对，谁来搭把手。赶紧给小姑娘送医院去。” 说着，几个大姨大娘就要上前，扶起谢谢小鱼。 就在这个时候，谢小鱼口袋里的电话，忽然响了起来，发出一阵刺耳的电话铃声。 谢小鱼听到这铃声，愣了一下。 因为她他现在，属于带罪立功的特殊人员，正被组织上管控着。 所以她的电话，也是经过了特殊处理的，只能固定拨出和接听那几个号码。 会在这个时候打电话给她的，是谁呢？ 勉强从痛苦中寻觅到一丝清醒，谢小鱼挣扎着，想要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手机。 但，她浑身颤抖得太厉害了，手指也虚软无力。 打着哆嗦，试了好几次，也没能正常抬起手来。 好在，伸出手正准备扶起谢小鱼的大姨大娘，听到了谢小鱼的手机在响，连忙替她从口袋里拿了出来。 大姨大娘想着，打电话来的，估计是小姑娘的家人，她们正好可以把小姑娘犯病了这事儿说了。 可是，电话接听键，刚一按下。 谢小鱼就听到了，从电话里传出的焦急的声音： “谢小鱼你在哪儿？你妈妈出事了。” “什么？” 谢小鱼的眼睛，在一瞬间睁得大大的。 她差点一口气没喘过来晕过去，眼前一阵发黑又泛白。 强烈的意志，还是支撑着她挺住了。 重重地喘息了两下，一股冷气涌入肺腔。 令谢小鱼冷静了不少。 虽然身体的不适感，依旧挥之不去，但是她终于还是打起了精神。 抬起颤抖不止的手，从大姨的手里接过了自己的电话。 “你说什么？” 谢小鱼的声音，透着一股难以置信。 她连声地追问电话那头的人：“我妈妈出什么事了？” 电话那头的人，或许也是听出了，谢小鱼的声音有些不对劲，停顿了一下才回答：“你妈妈刚刚突然晕倒了，现在已经在往医院送了。” 谢小鱼问了医院的名字，顾不上其他，便挣扎着要爬起来前往医院。 大爷大娘们见状，七手八脚的搀扶起她。 谢小鱼惨白着脸色，抓住了身旁的一个大娘。 “麻烦、麻烦大娘，帮我叫个车……去、去市中心第三人民医院。” 听到谢小鱼要去医院，周围的大爷大娘不敢耽搁，连忙帮小姑娘拦了一辆出租车，将谢小鱼扶了上去。 出租车一路疾驰，奔往市中心第三人民医院。 谢小鱼坐在车后座，仰面靠着背椅。 仿佛一条缺水的鱼，不断的发出急促的喘息。 她的脸色越来越白，像是浑身上下的血液都被抽干了。又因为恐惧和疼痛，四肢百骸，无一处不在剧烈地颤抖。 汗水，大颗大颗地，从她的额头上渗出来，打湿了刘海，沿着脸颊滚落。 一路上，出租车司机透过后视镜，见到谢小鱼这副样子，简直怕的不行。 唯恐这女孩，在自己的车上，出了什么事儿， 将人拉到了医院门口，就连忙道：“到了到了，要我扶您下去吗？” 谢小鱼勉强摇了摇头，已经说不出一句话了。 她挣扎着起身，自己打开了车门，拖着疼痛而疲惫的身体，下了车。 立刻朝着电话里所说的科室，赶了过去。 医院中。 谈喻世站在人群往来的走廊上，焦急地等待着医生的结果。 就在这时，他看见了，从大门外“飘”进来的女孩。 谢小鱼与本就身形单薄纤细，再加上此刻面色苍白、神情浑噩，简直就仿佛是个纸人似的。 又脚步虚浮，真像是飘一般。 谈喻世连忙朝她打了招呼：“谢小鱼！” 听到这声呼唤，一脸浑浑噩噩的谢小鱼，才像是找到了些精神，仓促地朝着谈喻世跑了过去。 “谈、谈警官，我妈妈呢？” 谢小鱼顾不上自己，第一时间便问起了张文秀的情况。 没等谈喻世回答，诊室的门打开了。 医生摘了口罩从里面走出来：“病人已经没有大碍了，你们是家属吗？” “是、是的，这是病人女儿。”谈喻世指了指谢小鱼。 听到张文秀没有大碍，谢小鱼长松一口气。 直到这时，才撑不住地，白眼一翻，昏厥了过去。 第205章 卓不凡 “对不起，是我的失误。” 谢小鱼一睁开眼睛，便看见谈喻世站在自己的床前，如此说道。 这是一间病房。 头顶的天花板雪白而洁净，阳光透过飘飞的窗帘照进屋内，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消毒水的气味。 谢小鱼就躺在靠窗的那张病床上。 少女纤细单薄的身体裹在被子里，几乎整个人都陷了进去，越发衬得那张惨白的脸憔悴不堪。 谈喻世心中内疚不已。 他将谢小鱼叫过来，第一时间竟没有注意到谢小鱼的状态不对劲。 直到谢小鱼昏过去，他才意识到，谢小鱼的身体是如此虚弱。 谢小鱼眯着眼睛，好半晌才脑袋清醒。 她张了张嘴，喉咙一片干涩疼痛。 不由得侧过脸，目光望向了摆在床头柜上的水瓶水杯。 从喉咙里艰难地挤出一个字：“水……” 谈喻世连忙为她倒了杯水，递过去，凑到谢小鱼的嘴边。 谢小鱼借着谈喻世的手喝了几口，才终于缓过来，长长地吁出一口气。 “我……我妈妈没有事吧？” 刚缓过来，谢小鱼便发出嘶哑的声音，询问起张文秀的情况。 谈喻世知道这对母女之间复杂的羁绊。 听见谢小鱼关心张文秀，他立即回答道： “没事没事，医生说，是贫血造成的晕厥。幸好送来的及时，补充了些血红蛋白，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只是还需好好卧床休养一段时间。” 不过，谈喻世心中也是奇怪。 按照道理说，张文秀这段时间，应该过得挺好的，怎么会突然贫血昏厥呢？ 还有，谢小鱼又是怎么将她自己，搞成这么一副狼狈的样子？ 谢小鱼用手肘支撑着身体，从病床上坐起来。 伸手接过了谈喻世手里的水杯，谢小鱼又喝了两口水。 才慢吞吞地开口：“我来医院之前，刚一个从怪谈里出来。” “什么？” 谈喻世一愣，表情立刻严肃了起来。 “你先休息一下，我这就把这件事汇报给上面。” 说完，谈喻世掏出了手机，一面拨打着电话，一面走出病房。 应当是去向上面汇报情况了。 谢小鱼靠在病房的病床上，慢慢地喝完了手里的一杯水，又睁着眼睛，望了会儿天花板。 才终于，从之前的那一连串事情里面，缓了过来。 他的身上，依旧残留着些许的痛感，也不知道是生理原因，还是心理原因。 但至少，没有刚脱离怪谈时，那么难捱了。 她在病床上躺不住，见自己的身体没有什么大毛病，就想要从病床上爬起来，去寻找张文秀。 虽然谈喻世说张文秀没有事，但谢小鱼还是紧张。 妈妈之前从来没有过贫血的毛病。 而且最近日子改善，每天都吃的丰盛，身体状况反而改善了不少。 又怎么会突然因为贫血而晕倒呢？ 谢小鱼心里担忧，穿了床边的拖鞋，就慢吞吞地朝着病房外走去。 可是她一推开门，门外刚挂断电话的谈喻世，就注意到了她。 谈喻世连忙堵在了门口，关切的说道：“你干什么？怎么还不回病床上躺着？你刚从怪谈里出来，应该好好休息一下。” 谢小鱼的脸色那么苍白，而且之前还晕倒了。 谈喻世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在这一次的怪谈中，想必谢小鱼是遭遇了很大的危机。 此时，谢小鱼正是需要好好休息的时候。 谢小鱼张了张嘴，从干涩的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声音： “我妈在哪个病房？” 听到谢小鱼的询问，谈喻世眉头紧皱，眼中闪过一抹无奈之色。 却还是将人带去了张文秀所在的病房。 医院的病房床位紧张，一个病房内不止住着一个病人。 张文秀闭着眼睛躺在病床上，此时仍旧陷在昏迷中。 从旁边的支架悬下来输液管，针头扎在张文秀青筋突兀的手背上，正打着点滴。 其他几张病床上也都躺着人，偶尔有家属进出，发出响动。 谢小鱼在张文秀的病床边坐下，静静的看着躺在病床上的母亲。 她也不说话，也不做别的事，就像是发呆一样，坐在那儿。 谈喻世不好意思打扰，聊了一会儿，就安静地退出病房，等候在了医院的走廊上。 过了没一会儿，组织上的人便来了。 来的是个外表过分年轻的少年。 头发染成了潮流的奶奶灰色，套着一件宽大的运动外套，手插在兜里，嘴里还在嚼着口香糖。 整个人透着一股不良的味。 在少年身边的，还有平时为谢小鱼做心理评估的专家。 “你好。”那少年朝着谈喻世伸出手，“卓不凡” 仅从外表来看，谈喻世很难想象，面前的少年竟然会是一个，在组织上有着如此高级别的调查员。 不过上面会派遣卓不凡来自然是有上面的道理。 谈喻世握住了卓不凡的手，“你好，我叫谈喻世。” “我知道你，谭警官。” 卓不凡外表看上去吊儿郎当的，与谈喻世说话的语气却还是颇为尊重。 “呃，请问，那位叫谢小鱼的调查员，现在在哪儿？” 谈喻世推开了病房的门，带着卓不凡进去。 同时嘴上不忘回答卓不凡的话：“就在这儿，她的状态不太好，她的妈妈也突然生了病，都需要住院。” 卓不凡跟着谈喻世走进了门，第一眼就看见了，坐在病床边的谢小鱼。 他们这些进入过规则怪谈的人，似乎天然的可以感觉到同类的气息。 那种已经被怪谈扭曲过的身心，与还没有进入过怪谈的正常人是不一样的。 卓不凡停止了咀嚼口香糖的动作，双手插兜，放轻了脚步，朝着谢小鱼走了过去。 谈喻世还没来得及为二人介绍，便惊讶地看到， 就在卓不凡靠近谢小鱼身边的一瞬间， 原本还呆呆地望着病床的谢小鱼，像是突然感应到了什么，猛地抬头，朝着卓不凡看了过去。 而卓不凡也丝毫没有惊讶，只是挑了挑眉。 “谢小鱼是吧？是上面安排，来和你对接信息的人，卓不凡。” 卓不凡十分自然地，朝着谢小鱼伸出手。 谢小鱼看着那只伸到自己面前的手。 因为父亲的缘故，她对于几乎所有的男性，都是存在一丝戒备心理的。 即便是谈喻世，那也是在经历过危机之后，才培养出的一丝信任。 而面前初次相遇的卓不凡…… 谢小鱼不知道为什么，此时她的心中，竟然对这个外表看上去十分不良的少年，产生了一丝本能的好感。 谢小鱼下意识地握住了卓不凡的手。 一瞬间，她感觉到，此前一直困扰着她的身体上的不适，居然奇迹般的减轻了许多。 第206章 天赋卢生 考虑到，谢小鱼和张文秀身份的特殊性，一番交涉之后，两人被更换到了双人病房。 新的病房里，没有其他闲杂人等在场，终于可以放心大胆的交谈起来。 谢小鱼还有些发愣地看着自己的手心，表情困惑。 她不明白，为什么握上卓不凡手的那一瞬间，困扰她许久的痛处神奇地减轻了许多。 是错觉吗？ 可是，身体的反应又是真实的。 或许是看出了谢小鱼的疑惑不解。 卓不凡抬起眼帘看向她，主动开口答疑：“这算是我的天赋吧——卢生。” 自从，从“刈才中学”怪谈离开之后。 卓不凡为了测试自己的天赋所适用的范围，配合国家做过了多次的实验。 最终确认，他的天赋，不只在怪谈内发挥着作用，在怪谈外，也同样可以发挥作用。 比如，过去和他一起进入怪谈的调查员，在脱离怪谈之后，心理状态和精神状态明显，明显比其他调查员更好一些。 而在现实世界里，那些曾经在怪谈中遭遇了严重心理创伤的调查员，在跟卓不凡进行了简单的相处和接触后，情绪也得到了大幅的稳定，精神状态有所好转。 上面终于确认了，卓不凡的能力，的确可以减轻人们在怪谈中受到“污染”的程度。 不过，仅限于“污染”。 超不过了这一范畴的其他伤害，卓不凡的能力，是无法起效果的。 卓不凡蹲在病床边，握起了张文秀的手。 他凝视着病床上张文秀的脸。 半晌，毫无变化。 卓不凡叹了口气，看来是超过了他的能力范畴了。 他看向谢小鱼，开始解释：“我的能力‘卢生’，可以缓解污染。如果你身体的不适，是来源于污染，那么和我接触就可以得到缓解。” 说着，卓不凡又看了张文秀一眼。 “但如果，她的不适并非来自于污染的话……就毫无作用。” 谢小鱼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自己刚刚的不适感得到缓解，的确是源自于面前的少年。 想必刚刚初次见面时，忍不住对他心生好感，也是因此。 思及此，谢小鱼开口，轻轻吐出两个字：“谢谢。” “啊，不用谢。”卓不凡伸手挠了挠面颊，撇开了视线，没有看谢小鱼，“不好意思啊，还以为能帮到你妈……” 在一旁椅子上坐下的心理专家，取出了自己的笔记本，看向谢小鱼。 “谢小鱼同志，现在方便做一下心理评估吗？” 本来，今天，谢小鱼就应该去做心理评估的，意外进入了怪谈，出来之后，更需要做一个全方面的检查。 谢小鱼没有意见，在心理专家的对面坐下。 经过了一个小时左右的测试之后，心理专家看着得出的结果，神情微怔。 “怎么了？”谈喻世注意到心理专家的表情不对，立刻问道。 自打从“狗头村”那个怪谈出来之后，谢小鱼母女的事情，就一直是由他负责。 别说是出于警察对人民的职责，便是出于私心里面，对这对母女的经历所产生的怜悯，谈喻世也很关照这对母女。 他肯定是第一个不希望谢小鱼出事的。 见到谈喻世这么一副紧张的表情，心理专家反而笑了起来。 他伸手将眼镜往上推了推，脸上的表情和缓。 “没什么事，相反，还很不错。” 心理专家目光柔和地看着谢小鱼，轻声询问道：“在这次怪谈中是遇到了什么吗？似乎你已经有些从过去走出来了。” 心理专家对于谢小鱼的经历很清楚。 他知道谢小鱼弑父的行径。 也一直很期待着，这个女孩可以从过去的阴影里走出来。 毕竟谢小鱼还年轻，将来还很漫长，又从怪谈之中获得了天赋，未来有着无数种可能。 如果一直困在仇恨之中，大概率她会走向一个坏的未来，但能摆脱出来的话…… 在心理专家温和的目光之下，谢小鱼下意识地想起了，怪谈之中，那个对自己温柔鼓励的女孩。 “不论世界如何的黑暗，至少我们自己，要保持一颗向往光明和温暖的心。” “倘若黑暗中没有光芒，我便做那个手持火炬照亮他人的人。” 多么振奋人心的话语，驱散了她心中长久的阴霾。 在众人的注视之下，谢小鱼轻轻地点了下头：“是，是的。” “既然如此，”卓不凡咀嚼着嘴里的口香糖，吹出一个泡泡，又吞回了嘴里，含糊不清地开口，“就说说你在怪谈你的经历吧。” 谢小鱼看了一眼周围的几个人，开始将自己的经历娓娓道来。 她先从自己突然进入怪谈讲起，复述了自己在公告牌上看到的规则。 在走第1圈的时候，她就遭遇到了孕妇的追堵，随后是躲进了肉铺当中，避过一劫。 随后是第2圈时，公告牌上多出了1条规则，她在这里遇见了王卿。 谈喻世听谢小鱼讲到这里，皱起了眉头，突然抬起手。 “稍等，我打断一下——” 谈喻世看向谢小鱼，问她：“你遇见了王卿？” 谢小鱼点了点头，脸上浮现几分对王卿的感激和敬仰。 “是的，这一次可以从怪谈中脱离，离不开王卿姐的帮忙。” 一旁安静听着的卓不凡懵了，忍不住开口：“你们说的王卿是……？” 谈喻世解释：“是一个蛮厉害的年轻人，上一次在‘狗头村’怪谈中也遇到了。” 第207章 复盘 回忆起之前发生在狗头村的种种事情，谈喻世心中百味陈杂。 自打在狗头村相遇后，谈喻世就一直很看好王卿。觉得对方年纪轻，又为人正直，是根值得培养的好苗子。 但离开怪谈之后，谈喻世将王卿的消息汇报上去，上面却告诉他，无论如何，也查询不到王卿的信息。 根据其他人的推测，这位自称叫王卿的调查员，用的并不是真名。 而且他在获得天赋之后。也没有前往官方机构登记。因为官方所收录的各类天赋中，并没有与王卿表现出的相吻合的。 这才完全找不到任何关于王卿的任何线索。 “没办法查了，她是在有意隐瞒自己的身份用的，估计也是假名。”组织上的人最后这样说。 谈喻世很惋惜，错失了王卿这么一只好苗子，实在是组织的损失。 谈喻世收回思绪，继续对卓不凡说道：“她的实力很强，甚至可以跟一部分的诡异硬碰硬。” 谈喻世简单叙述了，在狗头村第一晚的遭遇。 他就住在王卿的隔壁，房屋外是声音凄厉的唱戏声，而他隔壁的王卿屋里，也传出了一阵打斗声。 同时被门内和门外的两只诡异，但王卿居然奇迹般地活了下来，而且浑身上下毫发无伤。 卓不凡坐在沙发皮椅上，一手支着下颚，静静听着谈喻世的讲述，脸上慢慢流露出几分若有所思之色。 半晌，等谈喻世讲述完，卓不凡沉吟着开口：“听你所说，她的确很厉害。” “但是，”卓不凡掀起眼帘看向谈喻世，话锋一转，“似乎之前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么一号人。” 谈喻世点头予以肯定：“没错，官方数据库里，找不到她的资料。” 卓不凡停下了咀嚼口香糖的动作，换了个姿势坐着，思忖着开口：“知道她的天赋是什么吗？大致的种类方向和具现形式。” 谈喻世斟酌着开口：“可能是肉体强化，她的力气很大，打得过诡异，甚至搬得动一整面坍塌下来的墙体。” 卓不凡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低头沉默了几秒，不知在想些什么。 随后，又重新抬起头，继续看向谢小鱼：“你继续说。” 谢小鱼便将在怪谈中遭遇的事情，一点一滴说了出来。 尽管她中间，尽量想让自己的叙述，显得公平客观，但语气之间，还是不免带上了几分对王卿的敬仰。 让旁边坐着的谈喻世，听得尴尬，表情古怪，如坐针毡般，屁股在凳子上不安地扭动。 当谢小鱼说到，被影子里的怪物跟踪的时候。 她的脸上，出现了些许犹豫之色。 似乎纠结着，是否要将这一经过完整地复述出来。 看出了她的摇摆不定，卓不凡适时地开口，语气轻松随意，充满了安抚之意。 “没事儿，你尽管说。” 谢小鱼点了下头，这才说：“我当时实在是太害怕了。以为按照规则，此时应该跑起来，可是当我刚跑了两步，我就忽然——” 她停顿了一下，眼中浮现挣扎之色，似乎那种被杀死的疼痛感，又在瞬间侵袭了过来，肩膀下意识地抖动了一下。 “死了。”谢小鱼唇瓣翕动，吐出二字。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谁也没有说话。 似乎每个人都在思索，谢小鱼说出的这两个字，究竟是什么意思？ 隔了几秒，才听见卓不凡的声音响起，带了几分愣怔的。 “死了？” 卓不凡的目光落在谢小鱼的身上，又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地将她打量了一番。 少女的脸色惨白，唇瓣也不见一丝血色，整个人更因瘦削显出一种纸一般的单薄之感。 但无论如何，她可以听见谢小鱼的呼吸和心跳。 这的确就是个活人呀。 谢小鱼连忙补充：“然后我发现我又活过来了。” “我的天赋叫做【钟生】，是聊斋中的篇幅。讲述了一个叫做钟庆余的男人，曾经用一根手杖，代替自己赴死，躲过一劫。” “在我活过来之后，发现了地上有一截断裂的竹竿，所以我怀疑，是我的天赋发挥了作用，这根竹竿代替我死了一次。” 听到谢小鱼的讲述，不论是卓不凡还是谈喻世，都流露出了震惊之情，同时不由自主地端正的坐姿，表情严肃。 毕竟这可不是一件小事。 放眼整个数据库中，也没有像谢小鱼这样，可以重生复活的能力。 卓不凡不由地追问：“你可以死亡多少次？” 谢小鱼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卓不凡心中还有些疑问。 可是，见谢小鱼确实是一脸坦诚，没有隐瞒。 他张了张嘴巴，又闭上，重重地抿了下嘴角，最后轻轻吐出一句话：“你继续说吧。” 总不能真的让谢小鱼不停地去死，来试探次数上限吧？ 谢小鱼便开始继续往下说。 这一次她顺畅的说到了结尾处，宋织花将她和王卿，都带到了街道的出口。 最后，谢小鱼道：“其实，这一次可以成功从怪谈中脱离，离不开王卿姐的帮助。” “还有……”她垂下了眼帘，平静地说道，“我解开了这个怪谈的真相，我的天赋能力，再一次的加强了。” 谈喻世仿佛屁股着火般，猛地从凳子上窜了起来。 他瞪大了一双眼睛，惊讶地看着谢小鱼。 语气中，带着几分难以置信，与按捺不住的欣喜。 “你又解密了一个怪谈？” 谢小鱼轻轻地点了下头，表示肯定。 谈喻世惊喜不已。 看着面前身材单薄纤细的少女，还能回忆起不久之前她那副阴郁的模样，身上总是透着一股平静的绝望与积压已久的怨恨。 而现如今，虽然还是一副毫无年轻人朝气的模样，可身上已经没了之前的苦大仇深。 这么短的时间里，谢小鱼已经进入了两次怪谈，居然每一次都能成功解密。 而更重要的是，她才只有18岁。 简直潜力巨大。 相信用不了多久，她就能摆脱过去的身份，弑父的污点也终将从她的身上洗去。 想到这里，谈喻世也很替谢小鱼高兴。 倒是一旁的卓不凡，将谢小鱼说的话，在脑子里来回倒腾了几遍，脸上露出了思索之色。 第208章 天赋钟生 卓不凡站起身。 不顾房间内其他人疑惑探寻的目光，他径直朝着病房外走去。 随口丢下一句，“我出去打个电话。” 就迈出了病房，并合上了房门。 沿着走廊一直走到尽头，是一个狭窄的阳台，空无一人。 卓不凡靠在阳台上。 高楼的风吹得他发丝摇曳，阳光洒在他的头顶，将奶奶灰的发色照得发白。 卓不凡吐出了嘴里的口香糖，开始拨打一个号码。 电话第1遍并没有接通，卓不凡又拨打了第2遍。 在长久的等待之后，电话终于被接通了。 那头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略微有些沙哑和疲惫，“卓不凡。” 卓不凡听出穆瑞锦的声音有些不对劲，愣了一下。 他迟疑着开口：“你……最近身体不舒服吗？” 但这句话似乎是冒犯到了穆瑞金。他语气冷淡。有话就说。 卓不凡道：“有两项天赋，我不大了解，想要向你请教一下。” 卓不凡仅靠自己的能力，没有办法推断出谢小鱼天赋的使用范围。 也无法推断出，在两人叙述中，那个叫王卿的人，究竟是何种天赋。 可，他自己不行，并不意味着，不能找别人帮忙呀。 卓不凡立刻就想到了，曾在“刈才中学”怪谈中，和他一起活动过的穆瑞锦。 当时，慕瑞锦依靠着那点线索，就飞快推断出了，他的天赋【卢生】，具体的使用方法和大致范围。 由此可见，穆瑞景对于天赋的理解，绝对比卓不凡，甚至说世界上大部分人，更为深刻。 毕竟，在遇见穆瑞瑾之前，卓不凡天赋的使用方法，始终没有被发掘出来。 “……” 穆瑞瑾听了卓不凡的话，久久没有说话。 卓不凡满心忐忑地等待着，生怕她会拒绝。 半晌，穆瑞锦终于开口：“你说。” 卓不凡率先问的，是谢小鱼的情况。 他对于谢小鱼的了解，远比曾见过面的王卿要多。 卓不凡隐去了谢小鱼的姓名，只是说：“我这里有一个调查员，她的天赋叫做【钟生】，是可以在怪谈中遭遇死亡之后用一根竹竿代替去自己去死，然后复活……” 卓不凡的话还没有说完，那边，穆瑞锦的声音就已经响起了。 “他的身上有发生什么变化吗？倘若真如你所说，可以代替调查员死去一次，那么每一次动用，所要付出的代价都应该不小，不可能不会遭受反噬。” 卓不凡听到这话，下意识地，就想到了穆瑞瑾脸上，那几乎将人张脸切割为两半的狰狞疤痕。 穆瑞锦的天赋似乎是一种“言灵”相关的能力。 每一次动用天赋，嘴角都会撕裂。 所要完成的事越是困难，撕裂的口子就会越大。 可是谢小鱼…… 卓不凡立刻想到了，和谢小鱼方才的初遇。 谢小鱼整个人确实是一副浑浑噩噩的样子，整个人也很憔悴虚弱。 可是在与他接触之后，谢小鱼身体的不适，便在他的天赋的影响下，飞快地得到了减轻。 倘若，这就是谢小鱼动用天赋的副作用，那未免代价也太小了些。 就在这个时候。卓不凡听到了，从电话对面传出的，纸张被翻动的声响。 随后，是穆瑞锦的询问：“他的父母有发生什么变化吗？” 卓不凡速即回答道：“他妈妈进了医院，现在还在昏厥中，这能算是吗？” 没等穆瑞锦回答，卓不凡又有些困惑地开口：“可是，我的天赋，好像对她的妈妈没有用。” 穆瑞锦语气冷淡，“你的天赋对我也没有用。” 卓不凡天赋的限制——对于反噬造成的伤害是没有用的。 穆瑞锦声音平静地陈述道：“这只是我的猜测方向。【钟生】这项天赋的使用，可能是没有限制的。” “但是每一次使用，都会以牺牲掉身边亲属的健康为代价。倘若她的亲属足够多的话，当然可以无限制的使用下去……对了，配偶及配偶的家人，也属于亲属的范畴。” 卓不凡听到穆瑞锦前半句话时，心中还有些欣喜，毕竟照穆瑞锦所说，谢小鱼的能力简直称得上是一个bug。 在怪谈中活动，最担心的不就是死亡吗？ 果拥有不死之身的话，还有什么好害怕的？ 可是紧跟着，穆瑞锦所说的后半段话，令卓不凡起了一身冷汗。 倘若真的如穆瑞锦所说，那只要谢小鱼不停地结婚，就可以一直维持着自己的不死之身。 如果谢小鱼落在了别的组织手上…… 卓不凡迟迟没有说话。 电话那头的穆瑞锦，没有耐心等待下去，直接道：“如果没有别的事的话，我就挂了。” “等、等一下！” 卓不凡连忙叫住了穆瑞锦，又问出了一个问题： “还有另外一个调查员，她的能力很强，但她的天赋我不知道是什么。” 穆瑞锦：“天赋名字？” 卓不凡：“我不知道。” 四个字出口，才发现自己说的没头没尾，卓不凡连忙补充：“似乎是和提高身体素质相关的，她的力气很大，可以直接和诡异正面搏斗，也可以轻松地抬起一整面墙。” 听卓不凡这么说，穆瑞锦顿时明白他的意思了。 她的声音冷淡，听不出情绪起伏：“别在大那个主意了，想靠后天的训练，比过天赋是不可能的事。” 说完，不待卓不凡反应过来，穆瑞锦已经挂掉了电话。 听着从手机里，传出电话被挂断后，“嘟嘟”的声响。 卓不凡有些无奈地耸了耸肩膀。 比起依赖调查员的天赋，国家一直有批量训练可以与诡异抗衡的士兵的想法。 听说王卿的天赋是提高身体素质，卓不凡不免想了解一下。 不过说来也凑巧。 王卿，还有在“刈才中学”见到的，那个被称为“王女士”的诡异。 居然都姓王。 卓不凡并没有将这事放在心上，只是在心里感慨了句，就抛之脑后了。 毕竟，“王”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姓氏。 放在小说里，都是霸总用来搞破产的炮灰。 第209章 彩生宠物店1 “咪咪……咪？” 左蔚蔚睁开眼睛，一排冰冷漆黑的铁栅栏，倒映入她的眼帘。 这是什么情况？ 左蔚蔚张嘴想要询问，却发现从自己喉咙里发出的，竟然是几声猫叫。 她被吓了一跳，叫声倏然拔高，尖利骇然：“咪——喵！！！” “哐当——” 伴随着金属碰击的声音，一阵剧烈的摇晃。 左蔚蔚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她身形不稳，在地上连滚了两圈，直到撞上了边缘的铁栅栏，才停下来。 紧跟着，是一个嘶哑而粗鲁的声音，带着几分不耐烦地呵斥：“安静点。” 左蔚蔚甩了甩晕乎乎的脑袋，强烈的震惊之下，意识也清醒了不少。 她这才发现，自己的身体似乎缩小了不少，此刻，正被关在一个笼子里。 更重要的是，她好像不是人了。 左蔚蔚盯着自己按在身下的手……又或者，说是“爪子”，更为准确。 上面覆盖了一层软乎乎的白毛，翻过来，掌心更是粉嫩嫩的肉垫。 “咪？” 左蔚蔚张了张嘴，发出一声猫叫。 轻轻的、细细的，带着些试探。 确认这声猫叫，的确是从自己的喉咙里发出来的之后，左蔚蔚陷入了沉思。 她居然真的变成猫了！ 左蔚蔚是个已经毕业工作两年的社畜，每天忍耐着老板的压榨、同事的挤兑和繁重的工作，却只能拿到微薄的三千块薪水。 每天晚上睡觉前，她都会忍不住想：如果明天可以变成猫就好了。 至少猫猫不用上班，还有人养。 没想到一觉醒来居然梦想成真了。 终于可以理所当然地放个假了，要知道，她已经连续加班三个月，没有一天休息了。 左蔚蔚心中一阵惊喜。 当即从笼子里爬了起来，不甚熟练地用四肢支撑起自己的身体，想要探索这个新环境。 只是她刚站起来，就听见了一阵卷帘门拉动的声响。 阳光从外面照了进来。 原本昏暗的室内，顿时明亮了起来。 无数细小的尘埃，在淡金色的日光里上下飞舞。 “都给我起来。” 没等左蔚蔚适应阳光，铁笼突然被人暴力地敲响，发出了尖锐的鸣叫。 刺激得左蔚蔚耳朵发痛。 随即，从左蔚蔚的四周，传出几声虚弱的动物叫声。 “汪汪……” “叽……” “哼哼哼……” 这么多的动物吗？ 左蔚蔚的瞳孔，从圆溜溜的一圈，收缩成了一竖，终于适应了突然的光线。 循着声音，她好奇地朝着自己的周围看去。 这一眼，就令她心中骇然。 浑身上下的毛都竖了起来。 不只是猫猫狗狗，四周堆叠的几十个笼子里，还有兔子、小猪、仓鼠等动物。 甚至，靠近门口的地方，还有两只被拴起来的羊驼。 最重要的是，这些动物中大半都是残疾的！ 或是缺少了一只眼睛，或是没有了一只耳朵，又或者干脆腿脚不全。 就在左蔚蔚旁边的笼子里，还趴着一只金毛。 金毛的两条后腿，已经消失不见了，整个后半截身躯空空荡荡。 只是在原本连接着后腿的位置，没有毛发的覆盖，暴露出两团粉红色的肉瘤。 看着就令人一阵不适。 那只金毛闭着眼睛，趴在笼子里。 周围的其他动物，都已经开始活动起来，只有它一动不动。 左蔚蔚正疑惑之时，忽然一个黑色的影子，越过了它的笼子，停在了金毛的面前。 “咔哒”一声，笼子的门被打开了。 那个漆黑的身影，将金毛从笼子里提溜了出来。 金毛的身体软趴趴地向下耷拉着。 “没用的东西，已经死了，丢了吧。” 左蔚蔚听到，那个黑色的影子这样说。 不知为何，左蔚蔚忽然感觉到心头一阵战栗。 她本能地，向后瑟缩了两下。 一直退到了笼子的边缘，后背抵住了冰冷的栏杆。 忽然，左蔚蔚意识到，自己的爪子下有什么不对劲。 等那漆黑的影子，提着金毛离开，左蔚蔚小心翼翼地抬起了自己的爪子。 那里赫然压着一张小小的纸条。 【记住，你是人，不是动物。一定要记住自己人类的样子，不要忘记自己的长相。】 左蔚蔚看着纸条上的话，一阵毛骨悚然。 难道说…… 她根本不是变成动物了这么简单……而是进入了一个，规则怪谈？ 如果真的是这样——左蔚蔚觉得——那还是让她回去当社畜吧。 上班好像也没什么不好的。 突然，在左蔚蔚的笼子另一侧，传来了细微的敲打声。 左蔚蔚一愣，立刻循着声音的方向看了过去。 是旁边笼子里的一只暹罗猫，体型修长苗条，那张v型的脸上，一双深蓝色的杏仁眼透着冷静睿智。 暹罗猫正用右手轻轻敲打着她的笼子。 左蔚蔚忽然福至心灵，叼着纸条，歪歪扭扭地走到了暹罗猫的面前。 “咪？” 左蔚蔚想要询问，但发出的是猫叫。 她停顿了一下，将纸条放在了面前，伸出爪子点了点纸条，又点了点暹罗猫，最后点了点自己。 [你给我的纸条吗？] 大概是看懂了左蔚蔚的意思，暹罗猫轻轻点了点头。 左蔚蔚心中有了个大胆的猜测。 她艰难地用爪子在地上划出一个字，[人？] 暹罗猫继续点头。 左蔚蔚只觉得眼前一黑。 看来她的确是进入规则怪谈了，而且还是以猫的身体。 还没等左蔚蔚震惊完，就看见暹罗猫伸出爪子，点了点旁边的几个笼子，又点了点左蔚蔚划拉出的那个[人]，最后点了点纸条。 左蔚蔚看向旁边那几个笼子。 一只皮毛斑驳的京巴犬，已经瘦得骨骼嶙峋突起，尖尖的脸上左眼空荡荡的。 此时，京巴犬正低着头，伸出舌头，慢吞吞地舔着前爪。 看上去，习性已经与狗一般无二。 难道，它曾经也是人？ 但是现在，已经忘记自己是人这件事，真的把自己当成狗了？ 就在左蔚蔚不知所措的时候，从外面，忽然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你好，请问你们店，现在开门了吗？” 女人提高了声音询问， “有人在吗？” 第210章 彩生宠物店2 王卿站在这家店面狭小的宠物店门口，探头朝着里面看去。 店门是关着的，从里面用u型锁将拉手锁住了。 透过透明的玻璃门往里面看。 前台十分狭窄，大理石的台面上，放着一部电话座机，桌角一隅放着一只积满灰尘的玻璃花瓶。 花瓶里面的水，已经浑浊泛黄，瓶中插着两只富贵竹，原本翠绿的竹叶，已经打蔫枯萎。似乎久无人打理。 前台后面的墙上，挂着亚克力的招牌，写了这家宠物医院的名字——“彩生。” 王卿越看这家宠物医院，越觉得不像是还在营业的样子。 可是她分明瞧见了，从旁边靠里的门里，隐约透出些光亮。也听到，从里面传出的些，细碎的声响。 难道只是还没开门吗？ 如果这家店没有开门的话，也不知道怀里的小狗，还能不能撑到，她找到下一家宠物医院了。 王卿又提高了声音，喊了一句：“请问现在开门了吗？” 半晌，从店里那扇半掩着的门后，传出一阵沉闷的脚步声。 王卿连忙清了清嗓子，站直身体，又将怀里用外套裹着的狗，抱得更加小心了些。 在王卿做完这些后，只听“吱呀”一声，那扇门完全打开了。 从门后，走出来一个身形瘦削高大的男人。 男人大概35岁上下，剃了光头，眼眶深陷，左边脸上有一道刀疤。 虽然瘦高，但体格并不差。在这已经泛起寒意的秋季里，只穿了一件工装背心，暴露出来的手臂上，可以看见明显的肌肉，一眼就让人觉得充满力量感。 男人见到王卿，也没有开门，只是隔着玻璃门粗声粗气的询问：“干什么？” 王卿见到他，就仿佛见到救星了一般。 连忙说道：“我这儿我这儿有只狗，受了重伤，送过来急救，你们现在开门了吗？” “没有。”男人眼睛也不眨地吐出二字，语气冷漠。 王卿听到这话，心中不由一紧。 “可是狗狗伤得很重，随时可能坚持不下去，能不能请你们先看看？” 王卿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怀里。 如果不是隔着外套，还能感觉到从里面透出的微微温热，她几乎要以为这只狗狗已经死掉了。 回忆捡到狗狗的时候，他几乎被碾成肉酱的模样，王卿忧心忡忡。 怕男人不愿意，她又补充了一句：“急诊要三倍收费也可以，不管诊费多少，我都会支付的。” 男人皱着眉看她，还是不肯通融的样子，“去别的地方看，我们这儿救不了它。” “是还没有开门吗？那……我在这儿等等也行。” 现在抱着狗狗去别的宠物医院，不一定赶得及了。 王卿也没有办法强迫对方开门，只能选择站在门外等待。 男人见王卿油盐不进，很是烦躁，拧紧了眉头，语气也更为凶狠了些： “都说了救不了，带着他去别的地方，别挡在门口。我们这儿不是宠物医院。” 不是宠物医院？ 王卿又看了看门里，前台后面的墙面上，“彩生”两个字，的确是好端端地贴在上面的。 王卿记得，她在手机上搜索的时候，这家店就叫“彩生宠物医院”。 难道是已经搬走了，信息却还没来得及更新？ 王卿失落不已，却也无可奈何。 “那抱歉，打扰了。” 王卿抱着怀里的狗狗，耷拉着眉眼，转身正要离开。 忽然，从店里传出一阵嘈杂的声响，是多种动物的声音混杂在一起。 “汪汪！汪汪汪！！” “咪呜咪呜……喵喵……” “叽叽、叽叽叽叽！” 这么多动物，还说不是宠物医院？ 虽然不知道这个男人为什么一直要驱赶自己，但这是救怀里狗狗唯一的机会了。 王卿立刻转回身，一手按在了玻璃门上，神情焦急地贴了上去。 “拜托了，这只狗狗真的伤得很重，它等不了了，也来不及去别的地方看。就请你们帮忙看一看吧，如果实在治不了也没有关系。” 情急之下，王卿手上力道一个没有收敛，往里一推。 只听见， 一阵玻璃破裂声和金属撞击声。 那扇透明的钢化玻璃门，瞬间破碎。 无数玻璃碎片掉落在地，在阳光下折射出，亮晶晶的光芒。 些许残留的玻璃碎片，还挂在金属的门把手上，而金属门把手正靠着u型锁，挂在另一侧的玻璃门上。 王卿和瘦高个男人面面相觑。 两人中间，只隔着满地玻璃碎渣。 王卿：“……” 瘦高个男人：“……” “呃……” 王卿迟疑了两三秒，宕机的大脑才重新开始运转。 她、她好像一不小心，把人家店里的门给推碎了。 “对、对不起。”王卿立马道歉，认错态度十分良好，“这扇门多少钱？损失我会全部赔的！或者让我帮你们换一扇新的门也行！” 她目光诚恳地看着瘦高个男人，只希望，对方不要因此而迁怒于她怀里的狗。 “但是请你们一定要帮忙看看这只狗狗，他受伤很重，真的非常非常需要得到急救。” 男人的目光停留在满地的玻璃碎屑上，许久，才像是终于回过神一般，抬头看向了王卿。 “不用赔偿，带着你的狗赶紧走。”语气一如既往的冷淡。 男人的话音刚刚落下，还没等王卿说什么，就听见从店里又传出一个声音。 “干嘛要赶走客人？就让客人进来好了。” 那是个有些苍老的男人的声音，语气十分平和。 一阵拖沓的脚步声后，王卿看见了声音的主人。 一个满头银发、精神矍铄的老人，大约六十岁上下，手里拄着一只龙头拐杖。 他腰不弯、背不驼，脚步也平稳有力，手中的拐杖对他而言，更像是一种装饰品。 老人看着王卿，那张本就和蔼的脸上，露出了更加平易近人的笑容。 “小姑娘，你的狗受伤了吗？虽然咱们店，现在还没有开门，但是你先抱进来看看吧。” “救治一条生命，可不是一件容得等的事。” 第211章 彩生宠物店3 瘦高个男人的脸上，闪过了一抹不自在。 在老人看不到的地方，他朝着王卿隐晦地使了个眼色。 似乎，在暗示着什么。 但王卿看也没有看他一眼。 听到了老者的话，王卿的脸上浮现浓浓的欣喜与感激之色。 多么善良的一位老人呀！ 如此的珍惜生命、爱护动物！ 听听他说的话——“救治一条生命，可不是一件容得等的事。” 再对比刚刚那个瘦高个的男人，高下立判。 “那就多谢您了。” 王卿声音雀跃，朝着老人连连道谢，快步走进店里。 只是在越过那满地的玻璃碎渣时，王卿眼中闪过一丝愧疚，面露赧然。 “那个……不好意思啊，玻璃门我会赔偿的。”王卿一脸抱歉的说道，“不如我给你们买一扇新的门吧。” 老人脸上笑容温和，看王卿的眼神，就像是长辈在看自家的晚辈。 充满了包容。 “没事的，小姑娘。一定是因为这扇门太老旧了，所以才会发生这样的意外。你没有受伤就好。” 说着，老人拄着拐杖，慢悠悠转过身，便要带领王卿进到后面的房间。 “跟我来吧，先帮你的狗看看，它伤得要不要紧。” 但王卿却没有立刻跟上老人，她站在原地，脸上流露出几分犹豫之色。 老人发现她没有跟上来，微微侧过头看她。 他的脸上依旧带着和蔼的微笑，松弛的眼皮耷拉下来，那双宛如幽深古井的眼中，神采幽微。 “怎么不跟上来呢？” 老人笑眯眯地看着王卿，语气平和，听不出丝毫异样。 “诊疗室在后面，要给狗做检查，跟我过来就好。” “还是说——” 老人的眼睛眯起，盯着王卿，声音略微拖长了些，带了丝意味深长。 “你不跟进来……是还有什么事吗？” “哦，没有、没有。”王卿连忙否认。 但她说这话时，却忍不住瞥了一眼门外。 这番小动作，自然没有逃过老人的眼睛。 老人脸上的笑容并没有变化，一手摩挲着掌心的龙头拐杖，眼神瞟向了一旁站着的瘦高个男人。 进了这家店，居然还想出去吗？ 瘦高个男人接受到老人目光的示意，嘴角有些不自在地向下抿起，垂在身侧的手攥紧了拳头。 但，还是在老人的目光下，朝着王卿走去。 刚迈出一步，就听见女孩清越的声音再度响，带了几分不好意思的羞涩。 “是这样的，我还有一条狗，但是它、呃……长得有点奇怪。不知道方不方便进你们店。” 王卿说到“长得有点奇怪”的时候，声音明显虚了八度。 “哦？” 听到王卿并不是要离开，老人婆娑着龙头拐杖的手指一顿。 “没关系，咱们这儿是宠物店，既然是狗，让它进来就是。”老人一团和气地对王卿说道。 见老人这么一副和颜悦色的蔼然仁者模样，王卿放心了许多。 想必如老人这样爱护动物、善待生命的人，绝对不会，因为自家狗子那有些怪异的外表，就产生偏见。 王卿扭头朝着宠物店外喊了一声：“小黑！” 下一刻。 老人和瘦高个男人看见， 门口处，散落的满地玻璃碴碎屑，发生了轻微的颤动。随着颤动，在阳光下折射出破碎的光芒。 不、不对！ 不是玻璃碴碎屑在颤动，而是地面发生了轻微的颤动。 只听见一阵粗重的喘息：“呼哧呼哧……” 似乎，是有什么大型的猛兽正在靠近。 老人那张满是皱纹的脸，经年累月不曾变化过的和蔼微笑，此刻，终于微微凝固。 从他的脸上，透露出些许困惑。 瘦高个的男人，也露出了问号脸。 只听见，女孩那年轻的声音，带了些欣喜与兴奋地响起： “小黑，快来。” 伴随着女孩话音落下。 一个庞然的身影，闯入老人和瘦高个男人的眼帘。 覆盖着棕黑色狗毛的触手，在朝阳淡金色晨光中肆意飞舞，上面点缀着的粉色蝴蝶结，分外清新可爱。 庞大得足以将整个店的店门撑垮的身躯，此刻正兴奋地朝店里面挤。 数十根触手同时挥舞着，仿佛狗摇尾巴一般欢快。 “汪汪！汪汪！” 从那厚厚的狗毛触手下，发出了几声轻快愉悦的犬吠。 本应该低沉的犬叫声，此刻听上去，竟然有种说不出的娇嫩。 倘若不是这只“狗”的整张脸，都被盖在了厚重的狗毛下——老人和瘦高个男人不约而同地想到——他们一定能见到这只怪物，露出“求抚摸”“求抱抱”的表情。 两人顿时一阵恶寒。 只听见，“哗啦”一声。 原本就岌岌可危的另外半扇玻璃门，终于从摇摇欲坠的状态，被彻底拍碎在了地上。 踩着满地的玻璃碎渣，那只怪物凑到了王卿的面前。 发出了一声幼犬一般的“哼唧”声，庞大的身躯，小心翼翼地挨上了王卿的胳膊，轻轻一蹭。 “好、好、乖啊，小黑。”王卿腾出一只手，撸了一把小黑的触手。 老人终于回过神来。 盯着面前这只怪物，原本笑眯眯的双眼，瞪大得像两个铜铃。 “这，这是……”他声音颤抖。 王卿看了看被小黑撞碎的另半扇玻璃门，又充满歉意地看向了老人。 “不好意思啊……要不这扇门还是我来赔吧。” 毕竟，这扇门一半是被她推碎的，另一半是被小黑推碎的。 不管王卿怎么看，都是她全责。 王卿愿意为自己的错误买单。 同时她还有一个小的请求。 “是这样的，其实我这次来还有一个目的，就是希望能给小黑接种一下狂犬疫苗……然后，对它做个绝育。” 老人目瞪口呆：“啊？” 中年男人瞠目结舌：“啥？？” 而正小心翼翼贴着王卿蹭蹭的小黑，一瞬间也呆若木鸡：“汪？？？” 王卿摸了摸小黑身上油光水滑的皮毛。 自从小黑加入农场之后，每天都爱干净卫生的洗澡。 再也不会出现，初次见面时，浑身毛发虬结、脏到打绺的模样了。 但是王卿还是觉得，作为一只狗狗做了绝育，才会变得更乖更可爱。 所以她微笑着说：“就麻烦你们，也给小黑检查一下身体，看看适不适合做绝育吧。” 第212章 彩生宠物店4 “汪汪汪汪汪！！！！” 一阵凄厉尖锐的狗叫声响起。 撕心裂肺一般，令人闻之落泪。 小黑浑身上下的狗毛触手在一瞬间全部张开，每一根棕黑色的狗毛都在惊悚的刺激下倒竖起来。 它一边嗷叫着，一边飞快地想要逃离王卿。 慌不择路之下，它无头苍蝇似的乱撞。 “砰”得一下，拄着龙头拐杖的老人被他撞翻在地，摔了个结结实实的屁股蹲。 紧跟着，上来想要搀扶的瘦高个男人，又被惊慌失措的狗子用触手卷起甩在了一旁。 只听一阵“噼里啪啦”“叮里哐当”的声音，那只怪物居然撞开了里间的门，朝着宠物店深处一路狂奔而去。 “诶，你跑什么呀？” 王卿看着自家狗子，扭动着庞大的身躯，甩动着乱七八糟的触手。 几乎是一个眨眼的功夫，身影就消失在了那黑暗的甬道中。 忽然，王卿意识到什么。 一扭头，被狗撞得摔了个屁股墩，现在还坐在地上没站起来的老人。 顿时，她的内心，被浓浓的愧疚给灌满了。 都怪她带着狗来没有牵绳，才让狗子横冲直撞，把这么个老人家给撞翻在地。 “遛狗要栓绳”，真是一句至理名言。 王卿满怀歉疚地朝着老人走去。 “对不起啊，老伯伯。都怪我不好，是我没有把狗子看好，才让它撞到了你。” 王卿一边道歉，一边准备弯腰扶起老人。 然而老人却丝毫没有想要让她扶起的意思，依旧坐在地上，原本枯瘦如两潭古井的眼睛，此刻掀起了惊涛骇浪。 “你、你说……”老人哆嗦着嘴唇声音颤抖，“那是什么？” 王卿一脸理所当然：“狗啊。” 这么明显，难道老人都看不出来吗？ 刚刚都发出狗叫了，不是狗是什么？ 或许是老人家年纪大了，有些接受不了小黑奇形怪状的外貌吧。 王卿在心中自我安慰了一下。 她自己也知道，小黑的外表放在同类当中，是有些鸡立鹤群。 别的狗狗，或是娇小可爱，或是威风凛凛，或是聪明睿智。 只有小黑长得丑丑的，还不是特别聪明，眼神也不大好，偶尔发出的叫声也怪怪的，甚至连饭量都很大。 但，小黑这么乖巧黏人，又是王卿亲手驯化的农场的第1条看门狗。 王卿心里面，对小黑还是充满了爱的。 “老伯伯，你别看小黑长得有些奇怪，但是他可乖可听话了。刚刚撞到您，绝对是存在什么误会，我代替它向您道歉。” 王卿朝着老人深深鞠了一躬，语气无比真挚。 “如果您需要赔偿的话，无论是原价还是双倍，我都愿意支付！” 老人：“……” 王卿迟迟没有听到老人的答复，知道老人或许还是无法原谅小黑，心中一阵酸楚难过。 她又重新直起腰来。 就算面前的老人，不愿意如此轻易地原谅自家狗子，王卿也愿意承担这份责任！ 她捡起地上的龙头拐杖，夹在腋下。 又朝着老人伸出手，一把握住了老人的胳膊。 “我扶您站起来吧，地上那么凉，您坐久了不好。” “等——” 老人张嘴还没来得及出声。 只听见“卡吧”一声脆响，从老人胳膊连接肩膀的关节处，无比清晰地传了出来。 一瞬间，强烈的剧痛，以关节处为中心，席卷了老人的全身。 他的脸在一瞬间褪去血色，变得惨白。 冷汗，密密麻麻地从他的额头上渗出。 老人不知自己是用了多大的意志力，才克制住了这声惨叫。 他扬起脸，愤怒地看着王卿。 早已经维持不住和蔼的神色，眼神中带上了一丝怨毒。 王卿毫无所觉，手上一个用力，就将老人像个破布娃娃似的，暴力地从地上拖起。 丝毫没有注意到，老人那条被自己攥在手里的胳膊，已经变得像面条一样软趴趴。 “没事的，老伯伯。” 王卿心中难过，明知道自家狗子做了不被原谅的错事，却还要忍住伤心、故作坚强。 “就算您不原谅我也没有关系，这件事本来就是我考虑得不周到，是我没有教育好我家狗子。” 王卿没听到老人的声音，扭头看了他一眼。 瞧见老人惨白的脸色，和额头上的细汗。 或许是刚刚摔疼了吧？ “我扶您进去休息休息吧……休息室是在里面吗？” 王卿想要补救自家狗子犯的错。 既然老人如此痛苦，不如就扶着他去休息一下吧？ 于是，说完，便攥着老人那条软趴趴的胳膊，将老人强行朝着黑洞洞的甬道内走去。 “松、松手……” 老人奋力地，从嘴唇中挤出二字，脸上早已维持不住和蔼的笑容。 听到老人变得冰冷的语调，王卿更加伤心难过了。 但是，还是要保持坚强。 因为此时还有另一条狗狗等着救命。 王卿低下头，看向被自己一手抱在怀里的外套。 外套之下象征生命的热度，持续不散。 她忍耐着眼中的酸涩之意。 “对不起，老伯伯……我知道我家小黑伤害了您，但这还有另一条狗狗，需要您救治。” 王卿吸了吸鼻子，一边走进甬道内，一边不忘劝说老人。 “它已经撑不到，我去找下一家宠物医院了，所以请您暂时放下芥蒂，救一救它吧。毕竟您也说过——救治一条生命，可不是一件容得等的事。” 漆黑的甬道吞没了她的声音。 就在彻底步入黑暗的一瞬间，王卿感觉到，自己手中一轻。 原本被自己好端端攥在手里的老人，像是突然消失了一般。 “嗯？” 王卿困惑地在黑暗中摸索了两下，却没有碰到老人，只摸到了冰冷的墙壁。 难道是周围太黑了，她把老人家弄丢了吗？ 王卿心中一急，立刻便摸索着墙壁，想要扭头回到前台。 询问如何打开这条漆黑走廊的灯。 但她一转头，却发现来时的路，已被一片黑暗充斥了。 “最近……迷路的次数越来越多了。” 第213章 彩生宠物店5 “最近……迷路的次数越来越多了。”王卿小声嘟囔了句。 没想到走在店里都能迷路，难道是因为她最近运气太不好了吗？ 要不，这次带狗子绝育之后，就去找个寺庙拜一拜，求菩萨给转一下运？ 王卿在心中暗自琢磨。 同时，提高了声音，朝着黑暗中大声喊：“老伯伯，老伯伯，你在哪儿？” 一进入这黑暗的走廊，就与老人失散了，王卿心中很担忧老人的安危。 刚刚老人被狗撞倒，坐在地上久久没能爬起来，估计摔的很严重。 现在，又失去了她的搀扶，恐怕会步履维艰，他还能走出这片漆黑吗？ 王卿想到这儿又提高声音，大声地喊：“老伯伯、老伯伯，您在哪儿呀？能出声就喊一声，我来找您！” 但她的声音，很快被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吞没了，半点回音也没有。 听不到黑暗中传来的动静，王卿担忧更甚。 只想着赶紧打开灯，驱散走廊的黑暗，找到老人。 她连忙伸出手，在墙壁上摸索起来。 或许是气候有些潮湿的缘故。 王卿明显可以感觉到，自己的手掌触碰到了一片潮湿冰凉。那是墙面上渗出的水珠，带着一股土腥味。 手下的墙面斑驳不平，不少地方的墙皮都受潮鼓起。有些地方已经脱落，暴露出底下更粗糙的砖块。 从砖块里，长出了一些毛乎乎又柔软的东西，大概是青苔之类的吧。 王卿沿着墙壁摸索了好一阵子，始终没能摸到电灯的开关。 她站在原地深深的皱起了眉。 正不知该如何是好，忽然，王卿感觉到自己胳膊肘下面，夹了一根硬硬的棍状物。 伸手一摸，王卿心头恍然。 是那位老人的龙头拐杖。 刚刚帮忙捡了起来，还没来得及还给他。 王卿将拐杖抽出来，自己握住了龙头，用尾端点在地上探路。 干脆就直接先想办法，从这条走廊摸出去，打开灯，再回来找老人。 而且人家是这家店里的人，应该比她这个外来的客人更熟悉这家店里的布局吧。说不准，老人已经从这条漆黑的走廊走出去了。 “哒、哒……” 王卿用拐杖在地面上轻点，发出低闷的声响。 这样漆黑的环境中，她实在是视物不便，只能依靠拐杖，探寻着前路是否有障碍物。 左蔚蔚紧紧地将自己蜷缩成圈，窝在笼子的一角，差点就没把自己挤成个毛球球团子了。 她浑身上下的毛都炸开了，瞪大了一双深蓝色的猫眼，惊恐地看着那只突然闯入的怪物。 那怪物一时看不出形状，乍一看像是个放大了数百倍的海胆，以躯干为中心，往外延伸出数不清的触须。 它强行地将门从外向内撞开。连接着门框，两边的墙壁都被他撞得向内倾斜了几分。 那怪物发出狗一般的叫声，却比一般的犬吠更加凄厉尖锐。 它一面意味不明地吼叫，一面甩动着触手，无差别地攻击着周围，轻而易举地撞坏了不少笼子。 笼子里的动物们全都被这动静吓到了。 原本还正趴在笼子里，慢悠悠给自己舔毛的京巴犬，停下了舔毛的动作，飞快地窜到了笼子的角落，不安地将脑袋埋在了角落里，屁股朝外撅起。 一只养在小笼子里的仓鼠，被吓得昏厥在笼底，四脚朝天，身体一颤一颤地往外口吐白沫。 拴在门边的两只羊驼，撒开了四只蹄子，想要逃跑，却又被脖子上拴的绳子给拽了回去。 它们呆愣了一下后，张开了嘴，开始互相朝着对方喷口水。 左蔚蔚一边把自己缩成团，一边惊恐地看着面前的一切。 最后，那只怪物在将现场破坏得一塌糊涂后，发现了角落里堆积着的一堆纸板胶。 它“嗷呜”一声，一头扎进了那堆纸板箱里，朝里面拱了进去。 只是，疑似屁股的小半截身体，依旧暴露在外。 狗毛触须费力地滑动了两下，那疑似屁股的小半截身体又往里缩了缩。 终于，一切又安静了下来。 左蔚蔚劫后余生般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这还是她第1次进入规则怪谈。 果然如同论坛上说的那样诡谲莫测，刚一进入，还没来得及了解情况，就遇上了这么可怕的诡异。 看他那庞然大物的身躯、尖利刺耳的嚎叫，还有疯狂攻击一切的架势。 实在是太危险了！ 幸好关着她的笼子比较小，并没有被刚刚的怪物撞到。 左蔚蔚忍不住又朝那怪物的方向看了一眼。 那堆纸箱此时还在微微地晃动，从纸箱下传出有些粗重的呼吸：“呼哧呼哧……” 一条粗壮的触手，似乎是被遗忘了，从一堆纸箱中，耷拉了出来。 触手上，油光水滑的棕黑色毛发，一看就知道这怪物平时营养丰富。 “估计是吃了不少人吧……”左蔚蔚心中暗自揣测。 同时，她又有些不安地看了看自己的周围。 此时，这个屋子里的大部分动物，身上已经看不出多少人类的习性了。 如果不是那只暹罗猫，告诉了左蔚蔚。 这个房间里所有的动物，可能曾经都是人类。 左蔚蔚一定会以为，他们本来就是动物。 笼子的金属栏杆被轻轻地敲击了两下。 左蔚蔚支楞着飞机耳，下意识地抬头看去。 是那只暹罗猫。 它并没有和其他动物一样表现出害怕，那张倒v型的猫脸上，流露出一丝不属于动物的沉稳睿智。 左蔚蔚：“喵？” 暹罗猫朝着左蔚蔚仰起了下巴，抬起一只前腿，探出爪子，朝着左蔚蔚前方不远处指了指。 左蔚蔚顺着暹罗猫指的方向看去。 一本陈旧的笔记本正躺在水泥地面上，边角处的磨损明显有着使用的痕迹。 似乎是刚刚那只怪物闯进来时，横冲直撞，从废纸箱里掉出来的。 可是那又是什么？ 左蔚蔚的猫眼中流露出几分迷茫。 不过见暹罗猫很在意那本笔记的样子，左蔚蔚还是从笼子里探出一只前爪，努力地朝着那个方向够去。 第214章 彩生宠物店6 【如果有谁能看到这本笔记，请一定要记住：你是个人。】 掀开笔记的封面，陈旧的淡黄色纸张映入眼帘。 在扉页上赫然写着这样一行字。 就在刚刚，左蔚蔚无论如何努力，距离够到笔记还是差了一些距离。 而就在左蔚蔚靠前方一点的笼子里，那只吓到把头缩进角落的京巴犬，终于小心翼翼地探出了脑袋。 京巴犬歪着脑袋，用仅剩一只的眼睛，打量着左蔚蔚。 一分钟后，它走到铁笼边，用脑袋轻易地顶开了铁笼的门。 就在刚刚那只怪物闯进来的时候，京巴犬的笼子被撞坏了。 或许是因为失去了一只眼睛，看东西偏离目标的缘故。 京巴犬走到笔记旁边，低头尝试了好几次了，才准确地叼住了笔记，拖到了左蔚蔚的面前。 左蔚蔚仰起脸，看着面前这只瘦骨嶙峋的京巴犬。 京巴犬用仅剩一只的眼睛看着她，黑黢黢的眼珠似乎含着柔软的水光。 “喵？”左蔚蔚轻轻叫了一声。 难道这位前辈现在还保留着人的思维？ 随后，左蔚蔚便看见，那只京巴犬绕到他的笼子旁边，抬起右腿，朝着她的笼子撒了泡尿。 左蔚蔚：“……” 撒完这泡尿，那只京巴犬似乎心情好了不少，尾巴轻快地摇了摇，又重新钻回了自己的笼子里。 只留下左蔚蔚，呆若木鸡地立在原地。 看着面前的那本笔记，又看了看笼子一角，那滩散发着腥臊味的淡黄色的水液。 左蔚蔚：小猫耷拉着个批脸.jpg 紧紧挨着左蔚蔚笼子的暹罗猫，依旧端庄优雅地坐在原地，神情没有丝毫变化。 似乎，是对面前的这一幕，早有心理准备。 又或者说，类似的事情，他已经经历过，不止一次。 在暹罗猫刚进入这个怪谈的时候，那两只羊驼中的一只，还残留着些许人类的神志。 可是现在…… 暹罗猫深蓝色的眼睛，看向了那两只被拴在门边的羊驼，他们还在互相对着对方喷口水。 暹罗猫有些不忍直视的收回了视线。 进入这个怪谈已经有了一段时间，但是暹罗猫丝毫没有找到脱离怪谈的方法。 他们所有的调查员，在这个怪谈内都只能以动物的身体活动。 而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们的心性也会逐渐地向动物转变，并且没有逆转的可能。 到目前为，止所发现的，唯一可以让自己保持理智的方法，就是在心中时刻谨记自己是个人类。 即便如此，暹罗猫还是眼睁睁地，看着身边保留有人性的同伴，一个个消失。 直到又进来了新的调查员，是关在他旁边笼子里的布偶猫。 左蔚蔚待那么许久才回过神来。用爪子扒拉着自己面前的笔记本，送到了暹罗猫的面前。 她在动物的身体里，还不习惯使用猫猫的四肢，动作十分不协调，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完成这件对过去的她而言，十分简单的事。 暹罗猫翻开了笔记本。 暹罗猫用重点色的爪子，按住了书页一脚，仔细地观察着扉页的字迹。 【如果有谁能看到这本笔记，请一定要记住：你是个人，不是牲畜。】 他继续往后翻。 笔记本上是以日记的形式记载。 【不知道现在是几月几日，天气有些冷，但是闻到了外面的花香，应该是春季吧。姑且记为3月1日好了。 3月1日晴 这是我来到这个地方的第4天。 没有人发现，我捡到了一本笔记本和笔，我可以用它们记一些东西。但是，要小心地藏起来，不能被他们发现。】 【3月2日阴（或者是下雨了，总之没看到阳光） 根据窗外的光线变化，可以推测出，我们每天会被喂食一次，进餐时间大概是中午。 但是这东西可真难吃啊，装在盆里……只能用手抓着吃，或者把脸凑进去。好不习惯。】 【3月5日晴 睡在旁边的小羊，来的比我更早。 今天他被带了出去，是发生了什么吗？ 好像今天吃午饭的时候，送饭的大哥，拍了拍他的肩膀。】 【3月8日晴 小羊回来了，没有了一只耳朵和一条腿，伤口被处理过了，他有点发烧。 分午饭的时候，有人来给小羊喂了药，他应该不会死吧？ 晚上小羊醒了一次，已经退烧了，但是……他好像变笨了。他还记得自己叫什么吗？】 【3月21日阴 直接把脸埋进饭盆里吃饭，好像也不是什么难事，逐渐习惯了。 今天送饭大哥多给了我一点吃的，还摸了摸我。我会和小羊一样吗？】 【3月22日阴 送饭的大哥带我去见了老板。 老板是个拄着龙头拐杖的老人。 原来每次在屋子里，听到外面“嗒嗒”的声音，是老板拄着拐杖在走。 老板说我比较金贵，不能像小羊那样处理。 他们好像想让我怀孕。】 暹罗猫正翻到这里，忽然他眼神一凛，两只宽阔的耳朵警觉地树立起来。 猫咪灵敏的听觉，让他听到了外面逐渐靠近的脚步声，伴随着脚步声的，是木棍在地面上敲过，发出的“哒哒”声响。 暹罗猫连忙将笔记本合上。 飞快地用爪子，将笔记本推到了旁边的杂物堆里。 同时，示意着旁边新来的布偶猫，一起趴下身体。 同时，暹罗猫在脑子里，飞快地梳理着，笔记中透露出的信息。 这个怪谈的规则，从那本笔记中已看得出来一二。 【1.笔记本应当藏起来，不能让[他们]发现。 2.每日会有一次进餐时间，为中午。食物是装在盆里的。 3.不要被送饭大哥注意到，否则会被带走。 4.遭受身体损伤后，服用送来的药物，会影响神智。尽量不要服用[他们]提供的药物。 5.记住自己的名字。 6.老板是个拄着龙头拐杖的老人，听到外面响起拐杖的声音，代表老板正在靠近。】 到目前为止，暹罗猫只从日记本的只言片语中，整理出了这些。 他在笼子里趴下，闭上了眼睛。 对了……他，叫什么名字来着？ 第215章 彩生宠物店7 王卿用拐杖点着地面，一点一点摸索着往前走。 照理说，即便是在屋内，这样的白天，走廊也不应该是毫无光亮的漆黑。 可是王卿走在这片深浓的黑暗中，只觉得，伸手不见五指。 所有的光亮，都在触及这条走廊的瞬间，被无形的力量抽走了。 王卿一边走，一边用拐杖点着地面。 她小心翼翼地，绕开那些被拐杖碰到的，不知名的障碍物。 黑暗潮湿的甬道里，她不时地抬起手，摸摸身侧的墙壁。 还是那样凹凸不平的触感，湿漉漉的水汽在墙壁上凝聚蜿蜒，不小心粘在手上，黏糊糊的，令人不适。 后面，王卿就干脆不再碰两边的墙壁，只是专心地往前走。 “这条走廊怎么这么长？走了这么久，还是走不到头？”王卿思索着，脚下却是没有停。 拐杖往前探了探，又迈出一步。 一刹那，仿佛穿越进另一个世界，眼前豁然开朗。 店内温暖的棕黄色灯光，流水般倾泻入她的眼帘。 令王卿一时难以适应，下意识地闭上了双眼。 而就在此时，她只觉得，小腿处一软。 像是有什么毛乎乎的东西，刚刚擦着她的腿，飞快地跑了过去。 王卿正闭着眼睛，并没有看见，那是一只棕黄色的沙皮狗。 从毛发的色泽来看，这只沙皮狗已经不年轻了。 更重要的是，在行动的时候，它的一条前腿，像是受了伤，跑起来一瘸一拐。 等到王卿重新睁开眼睛的时候，那只沙皮狗，已经一溜烟跑没影了。 王卿扭头朝着身后看了一眼，是她刚刚走出来的那条走廊。 站在走廊外，朝着走廊里看，只瞧见一片深浓的漆黑。 与她现在所处的大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大厅里没有一扇窗户，但是头顶却有着数十盏灯一起亮着，将整个宽阔的大厅照得亮亮堂堂。 灯光是温暖柔和的橙黄色，将擦拭得干干净净的地板，照出蜜蜡一般的光泽。 整个大厅，被错落有致的屏风绿植，切割为了好几处场所。 王卿的右手边，就是休息的场所，摆放着一整套颜色清新、搭配和谐的沙发。 和王卿记忆中，医院本该苍白冰冷的样子，截然不同。 果然宠物医院就是不一样。 王卿忍不住想。 还特意装修成这么个温馨的样子。 注意到王卿的进入，大厅里，一个正在弯腰拖地的中年女人，抬起头朝她看了过来。 “你是……” 中年女人还没有来得及问出声，从王卿的身后就传出一个男人的声音。 “小艳，你先上楼去。” 瘦高个男人不知何时，从王卿身后的漆黑走廊里，走了出来。 他的脸色有些苍白，一手虚虚地按住了自己的腰侧，似乎那里受了过伤。 但还是站直了身体，对那中年女人叮嘱：“到楼上去吧，看看小姐起床了没有。” 中年女人看了王卿一眼，有些困惑。 又看了看瘦高个男人，似乎对他的话十分听从，丝毫没有异议地放下了自己手里的拖把。 这时候，王卿注意到，那个中年女人左手的袖子空荡荡的。 她居然只有一条胳膊。 王卿见此，先是一愣。 旋即，心中油然生出一股浓浓的钦佩之意。 这家宠物医院，居然，还招收残疾人员工！ 这与她的农场，是多么的相似啊。 不歧视任何不健全的员工，为所有的社会弱势群体，提供一份工作岗位。 而这家店的老板——那位老人，不愧是能说出，“救治一条生命，可不是一件容得等待的事”这种话的人。 在爱护动物的同时，也怀揣着对残疾人的悲悯！ 此时王卿的心中，满满都是找到同类的感动。 不，或许说，是前辈更为合适。 相比较而言，王卿今年才23岁，那位老人家可是年逾花甲！ 想必这么多年来，他一定怀着这份对世界的善意、对生命的珍惜爱护、对世间一切弱小的怜悯关怀，做了数不清的好人好事吧！ 王卿一直都知道，自己的圣母心为人诟病。 她早已不期盼着，世界上，有可以与自己，在这条不被理解的道路上，一同前行的人。 但最近，她的身边，似乎多出了不少，与她志趣相投、愿意接纳她的理想的朋友。 今天，更是遇见了这么一位，早已在这条路上，不知坚持了多少年的前辈！ 吾道不孤！！！ 王卿感动得几乎要热泪盈眶。 又忽然记起来，那位老人自从进入了走廊之后，就与自己分别了。 走廊里面那么黑，也不知道老人家出没出事。 王卿一扭头，看向站在身旁的瘦高个男人，赶忙问道： “你刚刚从走廊走过来的路上，没有见到老伯伯吗？走廊里太黑了，我们一不小心走散了。” 说到这儿，王卿也有些奇怪，从前台到后面的大厅，为什么要修这么长一条走廊？ 瘦高个男人没有说话，目光却是落在了王卿的右手上。 只见王卿的右手，正紧攥着一只龙头拐杖。 王卿见瘦高个男人没吭声，猜想，一定是她没扶着老伯伯的事，让瘦高个男人生气了。 之前，这个瘦高个男人，对她的态度就很冷漠，甚至还几次三番，想要将她从这家店赶出去。 现在，恐怕对她的意见更大了。 王卿不由得有些心虚地垂下了眼睑，嘴角下抿，整张脸都垮了下来。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实在是走廊里太黑了。”王卿低声道歉。 一面道歉，一面用眼角余光，在走廊入口的周围来回扫视，“能不能问问你们走廊的灯，这个开关在哪儿啊？” “里面那么黑，也不知道老伯伯有没有磕着碰着。不如打开灯，我去把老伯伯从里面扶出来吧。”王卿主动提议。 瘦高个男人语气冷淡地开口：“不用，他已经出来了。” “嗯？哦……”王卿表情讪讪。 她有些奇怪，老人动作这么快的吗？居然先她一步出来了。 但这家店是老人开的，估计这条走廊已经走过很多遍了，远比她这个外来的人要更为熟悉。 瘦高个男人又说话了：“把你手上的那根拐杖给我，你可以走了。” 第216章 彩生宠物店8 “诶？啊，拐杖。” 王卿反应过来，便要将手里的龙头拐杖递给男人。 但递到一半，她又忽然想起来什么，收回了举到一半的手。 “等等——虽然我知道，我们之间可能有误会。但是，能不能麻烦你，帮这只狗狗看一看呢？他到底还能不能活下去？” 王卿用一只手，托了托怀里那一包被外套裹着的东西。 似乎是听到了王卿的话语，从厚厚的布料下，十分配合地，传出两声极其虚弱的犬吠。 听到这只狗狗奄奄一息的叫声，王卿心中怜惜之意更甚。 “这毕竟是条生命，求求你了，就算只是试一试……救救这只可怜的小狗吧。” 瘦高个男人的目光，循着循着那两声狗叫，落在了王卿的怀里，看向那隐隐浸出血色的外套。 他的声音还是冷冷的，不留情面的漠然：“我们这儿，不是宠……”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 从楼梯处，忽然传来了声犬吠。 “汪！汪汪！” 这只狗的叫声，听上去已经十分苍老。 但莫名的，透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瘦高个男人原本冷漠的脸色，在一瞬间发生了微小的变化。 他本就苍白的两颊，似乎更白了几分。 眼中，也流露出一丝畏惧之色。 相比较具体害怕某一种东西，他这神情，更像是今年累月之下养成的习惯。 那份恐惧已如古木，深深扎根入他的心里，无法改变。 瘦高个男人住了嘴，将尚未出口的后半截话，又重新吞了回去。 他看着王卿，嘴唇嗫嚅了一下，才说：“你在这儿等一会儿，别乱走动。我去收拾一下诊疗室。” “好嘞。”听到瘦高个男人的话，王卿欣喜不已，一口就答应下来。 她的狗狗，终于有的救了。 王卿满眼期待地，目送瘦高个男人离开。 瘦高个男人走过楼梯的时候，停下了脚步。 他弯腰，从楼梯处抱起一条狗，小心翼翼地托在怀里，朝着一个房间走去。 王卿扫视着这家宠物医院。 从进来时的前台和走廊装修看，很难想象里面居然是这样一幅光景。 其实相比于宠物医院，王卿倒更觉得。这像是一座豪宅的内部。 蓦地，从二楼传来一个声音。 “你是……？” 清脆悦耳的女孩的声音，就像是清晨时分树梢枝头的百灵鸟，十分动听。 王卿循着声音抬头看去，一个小姑娘正扶着旋转楼梯的扶手，准备从2楼下来。 她穿着粉白色的小洋装，黑色的头发用发带扎起来，打理得整整齐齐。 像是商店橱窗里卖着的洋娃娃，精致漂亮。 此刻正微微歪着头，用好奇的眼神，打量着王卿这个陌生人。 还没等王卿回答，那小姑娘已经蹦蹦跳跳地，从楼梯上飞快地跑了下来。 像是只活泼的小鹿，一路跑到王卿的面前，才急刹车地止住脚步。 白皙的面颊泛起些许潮红，微微喘息。 “姐姐，你是来陪我玩的吗？” 小姑娘仰起脸，睁大了一双乌黑水灵的眼眸，湿漉漉的眼神，仿佛懵懂无知的小动物。 王卿张了下嘴：“我……”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从2楼急匆匆地追下来一个中年女人，手里提着一双鞋子，语气急促：“小姐，您还没穿鞋！” 王卿低头一看，这才注意到，那女孩的脚上，只穿了一双白色的棉布袜。 小姑娘撅起了嘴，目光仍旧是落在王卿的身上，没有移开，像是很喜欢王卿。 “让新来的姐姐给我穿吧？”她声音甜甜的，透着不谙世事的纯真。 就在这个时候， “小姐，老板让我让我带客人过去。” 瘦高个男人的声音响起，一边说着，一边朝着王卿走了过来。 小姑娘的嘴巴撅得更高。 似乎是有些不满，但也没有多说什么。 红彤彤的小嘴嘟噜了两下，咕哝出一句：“好吧。” 然后便绕过王卿，在沙发上坐下了，翘起两只没有穿鞋的脚。 中年女人连忙提着皮鞋，快步朝小姑娘走了过去。 瘦高个男人看了王卿怀里的外套一眼。 “跟我过来吧。”冷冷的丢下一句话，转身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王卿看了小姑娘一眼，那个中年女人正弯下腰，准备给小姑娘穿鞋。 王卿收回视线，又抱了抱怀里被外套裹着的狗狗，跟上了瘦高个男人。 走到了一间房门前，瘦高个男人推开门。 “进来吧。” 王卿探头朝着房间里看去。 正中间一张非常醒目的金属床套，着淡蓝色的隔离床单，旁边还有一些金属仪器，大概是用来替宠物做检查的吧。 王卿走进屋里，就瞧见，一旁的椅子上正坐着一只沙皮狗。 那只沙皮狗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满是褶皱沟壑的脸上显出一种阴郁之色来。 …… 大厅里。 中年女人在地上跪下，艰难地用仅剩一只的手，给面前的小女孩穿鞋。 小姑娘一手支着下巴，看着王卿离开的方向，神情百无聊赖。 “那是爷爷给我找的新朋友吗？我都好久没有新朋友了，这次我想要一只会说话的鸟。” 中年女人没有说话。 …… 挤满了动物的房间里。 在听到外面那个拐杖的声音渐渐离去之后，暹罗猫终于放松下来。 但同时，一个新的困惑在他的脑中产生了。 他，是叫什么名字来着？ 左蔚蔚注意到暹罗猫迟迟没有动静，那张总是睿智冷静的猫脸上，罕见地流露出了茫然无措之色。 “喵喵？” 左蔚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朝暹罗猫连声叫唤了几下。 声音里，带着些担忧和焦虑。 毕竟，从进入这个怪谈开始，就一直是暹罗猫在照顾她。 要是暹罗猫出事了，左蔚蔚还真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做。 暹罗猫回过神来。 他抖了抖自己两只宽大的猫耳朵，不再思索这件事。 然后，又重新将那本笔记，从杂物堆里扒拉了出来。 掀开，继续往后看。 【3月24日阴 今天，我见到了小姐……】 第217章 彩生宠物店9 【3月24日阴 今天，我见到了小姐。 小姐住在好宽敞的大房子里，穿着好精致漂亮的裙子，像是一个小公主。 小姐给我喂了草莓和牛奶，草莓甜甜的，牛奶也很香。 我好久没有吃过正经的食物了。 真好吃。 要是每天都能吃到就好了。】 【3月26日小雨 最近每天，送餐大哥都会给我的食盆里多倒一点点分量。虽然还是很难吃，但是多吃一点就不会饿得难受了。 好想吃草莓和牛奶啊。】 【4月1日晴 我最近好像长胖了一点，是因为每天吃得比之前都多一点吗？ 小羊好像已经忘记他是个人了。我还能记住多久呢？】 【4月2日晴 我要想办法自救！ 小猫说，他们把我喂胖了，是想让我养好身体准备怀孕。 不，我绝不能这样。我要想个办法自救。】 【4月5日小雨 机会来了。 小姐把我叫了过去，让我陪她玩。 我对着小姐汪汪叫，跑出去捡她丢的飞盘，下雨天的庭院很潮湿，我脚下打滑摔进了泥坑里。 小姐被逗得咯咯笑。 小姐对老板说喜欢我，想让我做她的宠物，但是宠物怀孕了就不能像现在这样漂亮了。 老板同意了，他真的很疼爱小姐。太好了，我不用怀孕了。】 【4月6日雨 今天的雨下得比昨天大。 小姐又叫我去陪她玩了。 这次她没有让我去外面淋雨，让我趴在她脚边的地毯上陪她看电视。 小姐又给我吃了草莓和牛奶，还喂我吃了两块饼干。 小姐人真好。】 【4月7日晴 我又去陪小姐了。 小姐似乎今天心情不太好，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她抱着我哭了好久。 我该怎么安慰她呢？】 【4月10日雨 最近每天，小姐都会让我去陪她。 我喜欢陪在小姐的身边。 小姐会给我好吃的，会让我睡在毛茸茸的地毯上。 陪在小姐的身边真舒服呀。 做了一个梦，梦里好像是从前的我。 我长什么样子来着？】 【4月22日阴 小姐这两天，都没有让我去陪她。 为什么呢？是因为我上次不肯吃她吃剩的骨头吗？ 好累、好饿。 最近分到的食物越来越少了。 我想吃小姐喂给我的草莓、牛奶和饼干。】 【5月2日晴 小姐终于又肯见我了。 我给小姐叼来了门边的拖鞋，小姐摸了摸我的头。 小姐的手软软的，香香的。 我没有忍住，舔了一口。】 这本笔记的内容，越往后写，字迹越是潦草凌乱。 从最初还看得出笔迹结构，到后面歪七扭八。 每个字都结构支离、东倒西歪，简直就像是刚学会写字没多久的幼儿。 而看到最后那一段内容。 暹罗猫更是觉得一阵毛骨悚然。 他——这本笔记的主人——还记得，自己曾经，是个人类吗？ 一瞬间，似有森然的恶意，从笔记中扑面而来。 暹罗猫抬起爪子的，将笔记本又往后掀了一页。 书页翻开的一刹那， 无数漆黑的字迹，密密麻麻映入他的眼帘。 字迹叠着字迹，潦草、紊乱，将那笔记摊开的一整面，全都写满了。 每一个字，都是那么的支离破碎、结构混乱、颠倒失序。 但偏偏，暹罗猫却又能清晰地读懂，那写的究竟是什么？ 一整面的笔记上，只有一句话。 在不断地重复，颠来倒去地书写了一遍又一遍。 【你是个人，不是牲畜。】 恍惚之间，暹罗猫似乎看到—— 一只拥有人类灵魂的狗，在漆黑的深夜里，嘴巴嗫嚅着发出微不可闻的呢喃声，用颤抖的爪子，一遍又一遍地书写下这些文字。 一边写一边在心里不断地念叨，似乎是为了提醒自己，又或者是提醒后来者， “你是个人，不是牲畜。” 暹罗猫猛地合上了笔记本。 后背的凉意，久久不曾散去。 一些黏腻的汗水，从他的后背分泌出来，将毛发濡湿了一片。 如果是人类的话，此时就应该套上衣服了，否则冷汗贴在身上很可能会着凉。 等等——汗？ 暹罗猫忽然意识到了一丝异样。 猫的汗腺并不发达，并且一般分布在身体的鼻头和脚掌，所以它们排汗并不明显。 可是…… 下一秒， 左蔚蔚惊恐地看到， 此前一直体态优雅的暹罗猫，忽然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抬起一条前腿，将脑袋穿过腋窝，朝着后背转去。 猫咪柔软的身体，使得他可以轻易完成这套动作。 倒v型的猫脸凑到了后背上，一条粉嫩嫩的猫舌头探了出来，“呲溜~”舔过了后背。 左蔚蔚：“……” 啊啊啊啊啊！！！！ 左蔚蔚瞪大了两只蓝色的猫眼，后背都被吓得拱起来了，浑身上下的毛炸开。 九敏啊！！！ 前辈变成猫啦！！！！ 他都开始舔毛了！！！！ 暹罗猫在自己的后背舔了一下。 咸咸的。 是汗水的味道。 这足以说明，他的感觉并没有出错，在他的后背上是有汗腺的。 所以……此时的他，真的是猫吗？ 暹罗猫抬起头来，目光扫过周围的一众动物。 最后落在了左蔚蔚的身上。 看见笼子里那只漂亮的布偶猫，受惊似地弓起后背，睁大了一双眼睛，满是惊愕地看着自己。 暹罗猫有些迷茫地歪了下头。 然后，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此刻的动作是多么怪异。 他连忙将脑袋收回来，放下了翘起的那只前腿，又重新恢复了正襟危坐的端庄姿态。 “咪呜。”暹罗猫轻轻地叫了一声，声音里带着几分安抚。 左蔚蔚更惊恐了——前辈都开始猫叫了！！！ 看到左蔚蔚瞪圆的猫眼，那张软萌可爱的猫脸上，清晰可见的惊慌之色。 暹罗猫有些无奈，伸出一只爪子，在笔记本上点了点。 [我没事。] 他依次指了指笔记本上的这几个字。 左蔚蔚这才长松一口气。 紧跟着，暹罗猫示意左蔚蔚在笼子里多活动几圈。 他需要一个参照物，来做对比，以证明自己的猜想。 虽然不知道暹罗猫究竟有何用意，但左蔚蔚还是，在狭窄的笼子里，笨拙地用着自己的四肢，活动了起来。 直到气喘吁吁才被暹罗猫示意停止。 第218章 彩生宠物店10 看着布偶猫在笼子里翻过来覆过去，最后一副气喘吁吁，累得四肢都快站不稳的样子。 布偶猫终于叫停了她的动作，示意她凑近自己。 左蔚蔚慢吞吞地活动着四肢，朝着暹罗猫爬过去。 又在暹罗猫的示意下，将自己的身体紧紧贴在了笼子边缘。 左蔚蔚好奇地看着暹罗猫，想知道他要做什么。 只见，隔着笼子的铁栅栏，暹罗猫微微低下头，倾斜过纤秀柔韧的身体，将脸凑到了她的毛发边。 然后，伸出舌头，舔了舔她的毛。 左蔚蔚：“！！！” 啊啊啊！！！ 前辈在给我舔毛！！！ 前辈要干什么呀？？？ 不顾左蔚蔚呆若木鸡的样子，暹罗猫在舔过布偶猫的毛发后，便收回了脑袋，重新地正襟危坐好。 他抬起一只前爪，非常人性化地支撑起下巴，眼中流露出思索之色。 咸咸的，汗水的味道。 这说明，面前这只新来的布偶猫，也和自己一样，汗腺不只是生长在鼻头和掌心。 在毛发的掩盖下，他们的后背……或者说身体的大部分地方，都是生长有汗腺的。 或许，他们并不是灵魂进入了动物的身体，而是认知被扭曲？ 实际上，他们的身体，还是人类的身体？ 暹罗猫的目光，又一次地落回在了，已经被合上的笔记上。 他眯着眼睛，回忆起刚刚所看到的笔记内容。 从所看到的笔记内容中，又可以整理出几条关键的线索和规则。 【7.尽量不要食用小姐投喂的食物。 8.食物分量发生变化，意味着危险靠近。应注意克制饮食，不要让自己长胖。 9.记住自己是个人，并在心中刻画自己的模样，记住自己的外貌特征。 10.遭遇危机时，想办法获得小姐的好感，可能会规避伤害。 11.不要被动物的习性同化。】 暹罗猫看着周围笼子里的动物。 除了这只新来的布偶猫，其他的动物眼中已经看不出几分残留的人性了。 就连他自己都不确定，自己现如今还保留有多少的人性。 他唯一庆幸的就是，在他进入这个怪谈的这么长时间里，虽然没有找到规则，但一直小心行事，克制自己尽量不去做出猫咪的举动。 或许正是如此，才令他至今还残存有不少的自我意识。 可是，即便如此…… 他也已经忘记，他的名字了。 他，还有机会，从这个怪谈逃离出去吗？ …… “不好意思啊，实在是太麻烦你了。” 王卿小心翼翼地，将怀里的东西，放在了那张金属的检查床上。 那东西被裹在一团外套里，经过了这么久，外套已经皱巴巴的了，渗出些许斑驳的血渍。 瘦高个男人第一时间并没有去看外套，而是朝着王卿伸出手。 “拐杖给我。” 王卿这才想起来，拐杖还在自己的腋下夹着呢。 她连忙抽出拐杖，递给了瘦高个男人。 瘦高个男人伸手接过。 那一瞬间，王卿感觉到了，似乎有什么恶意的目光，停留在自己的后背上。 她扭头去看，只瞧见了，端端正正坐在真皮沙发椅上的沙皮狗。 王卿眼中闪过一丝迷茫，怎么感觉，这狗看她的眼神，有些不对劲呢？ 凶凶巴巴的，一副像是要扑上来咬人的样子。 王卿没忍住，指着沙皮狗，对瘦高个男人问道：“这只狗，是不是没打狂犬疫苗啊？” 瘦高个男人动作一顿，控制不住地，用有些难以言喻的眼神，瞥了沙皮狗一眼。 真皮沙发椅上，沙皮狗的表情越发阴郁。 那双黑黢黢的眼睛，死死盯着王卿，眼神中，满是怨毒之色。 王卿看着沙皮狗那张皱巴巴的老脸，越来越觉得，这只狗的表情凶恶了。 还真别说，这狗长得也怪丑的。 浑身上下，皱巴巴的皮耷拉出老长一截，褶皱堆叠，活像是那种皮肉松弛的老人。 相比之下，王卿都觉得自家小黑眉清目秀不少。 毕竟，小黑在她的打理下，养出了一身多么油光水滑的皮毛啊。 王卿看了两眼表情凶神恶煞的沙皮狗，若有所思。 “还是说，它本来就有狂犬病啊？又或者……是还没有做绝育？” 听到最后两个字，瘦高个男人表情空白一瞬。 王卿却觉得自己猜对了，越想越觉得，这只狗狗这么凶，一定是没有做绝育的缘故。 毕竟，做过绝育的狗子，脾气都会温驯上不少。 王卿恍然大悟：“这只狗子，一定也是你们家的病患吧。现在放在这儿，是准备待会儿做绝育吗？” 沙皮狗的脸色越来越阴沉。 他的前爪按在真皮沙发上，早已无意识地亮出了尖利的爪子，在沙发上不住地抠挖。 似乎，爪子下的真皮沙发，此时已经变成了王卿血肉。 正在被他反复鞭尸。 但，此时身体的差距，让他无法对王卿真的做出什么。 沙皮狗耷拉着眼皮，合上了双眼，似乎在压抑心中的愤怒。 几秒钟后，他重新睁开眼睛，看向了瘦高的男人，示意了一个眼神。 瘦高个男人马上会意，对王卿说：“你先出去等着。” “哦哦。” 王卿看了一眼金属台上，被外套包裹起来的狗狗。 估计瘦高个男人是准备替狗狗做检查，需要她暂时回避一下。 王卿很轻易地说服了自己，转身走出了这间房间，甚至还贴心地关上了门。 当王卿在外面等待着的时候。 那个小女孩又忽然蹦蹦跳跳地跑了过来，身影轻盈灵动，脚上的皮鞋踩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呀？”小女孩凑到王卿的面前，白净的小脸上满是纯真。 王卿：“我叫王卿。” “不怎么好听。”小女孩眨巴了两下眼睛，黑亮亮的眼眸懵懂纯净。 她微微歪着脑袋，一根手指点着粉嘟嘟的嘴唇，思索半晌，最后说：“唔……以后就叫你小王吧。” “啊？”王卿一脸懵逼。 小王八？？？ 这小姑娘怎么还骂人呢？ 第219章 彩生宠物店11 小姑娘似乎对王卿的不满毫无所觉。 又或者说，她根本不在乎。 她自顾自地说完，便熟稔地抬起胳膊，亲昵地拉住了王卿的手。 牵着她，朝一个方向走去。 那个叫做小艳的中年女人，正端着一盘洗好的草莓走过来。 “小姐。” 女人注意到小姑娘和王卿的动作，没忍住，开口叫了小姑娘一声。 声音低低的，怯怯的。 小姑娘扭头看向中年女人，脑袋娇俏地一歪，“嗯？” 中年女人有些紧张地咽了下口水，视线扫过王卿，表情透着几分古怪。 她的嘴唇嗫嚅了几下，像是终于鼓起了勇气，劝说：“还没有问过老板……” “反正，不管我做什么，爷爷都不会怪我的。”小姑娘满不在乎地回头，语气轻快。 “可是……” 中年女人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小姑娘打断了。 小姑娘的语气透着几分不耐烦：“可是我想要新宠物，难道你要做新宠物吗？” 中年女人没有再吭声，端着水果的手微微颤抖。 王卿忽然注意到，她捧着果盘的手，10根手指，大半都是红肿的。 像是不小心在哪儿挫伤了。 就在王卿盯着中年女人的手看的时候。 正拉着王卿的小姑娘，拽了拽王卿的手腕，“跟我来！” 声音还是那么甜美无邪，充满了兴致勃勃的期待。 王卿被拽回神。 她低头看了眼，拉着自己的小姑娘。 小女孩的身高，只到她的腰间。 从王卿的角度，可以清晰地看见，女孩柔软的发丝和头顶的发旋。 啊，真是个活泼可爱的小姑娘。 王卿忍不住心生感慨。 那么兴致勃勃地拉着自己，一定是有什么有趣的东西，想要和自己分享吧。 难道是她说的新宠物？ 不愧是那位老人的孙女，也是一样的爱护动物。 小姑娘拉着王卿，一路走到了那个熟悉的走廊前，停下了脚步。 看着黑洞洞的走廊，王卿有些困惑地微微蹙起眉头。 来这里做什么？ 小女孩扬起脸看着王卿，粉嘟嘟的唇瓣弯起，露出了一个纯真的笑容。 她的声音甜甜的：“就是这里了，快进去吧。” 王卿的眉头皱得更紧，“进这里？” 她还记得这条走廊又长又黑，里面伸手不见五指，墙壁还十分潮湿。 要是不小心在里面摔上一跤，绝对会丢失方向感。 想到这儿，王卿正色看向小女孩，放柔了语气劝说： “里面黑漆漆的，不好玩，还是不要进去了。” 小姑娘却撅起了嘴，一副不肯听劝的样子。 “可是我倒觉得里面很好玩。” 王卿看这个小姑娘满脸兴致勃勃的样子，心下不由微动。 果然还是个小女孩呀，对这么一条黑漆漆的走廊，都充满了探险欲望。 王卿在小姑娘这个年纪的时候，也对周围的一切很好奇。 尤其是一些，大人说不能去的地方。总想着是不是能进去探险一下。 当然，最后的结果，一般都是浑身脏兮兮地回到家里，被父母狠狠训斥一番。 王卿看着小姑娘天真懵懂的双眸，心中泛起一丝柔软，仿佛看到了自己的童年。 她忍不住蹲下身，眸中含笑，温柔地看着小姑娘，“你没有进去过吗？” 小姑娘轻轻点了点头，“这是当然。” 王卿失笑，年轻的小女孩，总是对未知的世界充满了好奇。 她语气带着安抚：“可是姐姐告诉你，里面真的什么都没有哦，被你爷爷知道了的话，说不准会打你屁股。” 毕竟王卿作为过来人，是有经验的。 小姑娘听到王卿的话，却突然面露不悦。 她深深地皱起了眉头，精致漂亮的小脸上浮现一丝怒色。 她定定地看了王卿几秒。 漆黑明亮的双眼，仿佛玻璃珠般剔透，倒映出王卿此时的模样—— 王卿蹲在地上，正背对着那条走廊，距离跌进那黑漆漆的甬道中，只差半步。 小姑娘猛地抬起双手，用力地推了王卿的肩膀一把。 “我不管，你——”给我进去！ 小姑娘的话忽然卡在了喉咙里，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她两只手撑着王卿的肩膀，王卿佁然不动。 小姑娘：“？” 忽然，王卿笑了起来。 伸手，十分自然地揽过来小姑娘的腰，双手一举将她抱了起来。 小姑娘真是可爱啊，居然还伸出双手找她要抱抱。 王卿对这种可爱的小女孩，当然不会吝啬抱一抱她。 小女孩只觉得，眼前视线突然变化。 整个人猝不及防，就被举了起来。 她一脸懵逼地，看着把自己抱起来的王卿。 “你……” 王卿倒是很理解她这种小姑娘。 进门这么久，都没有看见小姑娘的父母，大概是不住在一处吧。 平时住在这么大的房子里，只能和爷爷一起生活，长期见不到爸爸妈妈肯定很缺爱。 所以，才会一见到王卿这个陌生人，就主动凑上来亲昵。 再加上刚刚，王卿那样温柔地劝说了小姑娘，一定让小姑娘感受到了，长久没能感受到的母爱。 这才使得小姑娘主动伸出双手，要她抱抱。 房间里。 沙皮狗已将身下的真皮沙发椅，抠得满目疮痍。 他眼中的怒火，丝毫没有因为王卿走出房间，而减轻半分。 瘦高个男人感受到沙皮狗的怒火，神情控制不住的畏惧。 他明明满脸凶相，但在面对沙皮狗时，那种恐惧感仿佛早已镌刻入了灵魂。 就像是一只象，小时候被拴在木桩上，便以为永远也挣脱不了绳子。长大之后，也依旧会被细细的绳子，困在原地。 瘦高个男人小心翼翼地，将手里的龙头拐杖，递给了沙皮狗。 沙皮狗抬起前爪，搭在了龙头拐杖的龙头上。 一瞬间，他的身体抽长，尾巴退化，那张宽方的、满是褶皱的脸也随之发生变化。 只是几个眨眼的功夫，一个拄着龙头拐杖的老人，坐在了沙发椅上。 老人脸色阴沉，早就不复之前那副和蔼的模样。 他一定要让那个女人，为此付出代价！！！ 老人猛地站起身，怒气冲冲地朝着房门走去，准备去找王卿讨回场子。 瘦高个的男人连忙跟上。 他们谁也没有注意到， 就在此时，被王卿放在金属床上的，那被外套包裹着的东西，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第220章 彩生宠物店12 不透光的布料之下，那团混沌模糊的血肉，似乎感觉到危险已经不在身边。 又再一次地蠕动生长起来。 经过了一夜，那滩肉酱却依旧呈现出新鲜的肉红色，丝毫没有氧化发黑的痕迹。 从那鲜嫩渗血的肉泥中，仿佛豆芽萌发般生长出密密匝匝的肉芽，蠕动翻滚。 鲜活跳动的肉筋缠绕着白骨，从这肉浆中，抽条而出。 金属台上，布料起伏蠕动。 逐渐的，底下的肉浆开始凝聚，逐渐有了形状。 一只狗的形状。 “吱呀——” 瘦高个男人替老人拉开了门。 老人拄着拐杖，头也不回的，出了这间房。 他满脸怒容地朝着大厅走去，心中却已经有所计较。 现如今那个女人的手上没有龙头拐杖，更没有其他的身份凭证。 只要将那个女人骗进走廊，必然会成为他的笼中之物，对付起来也绝非难事。 生杀予夺，有仇报仇。 如此想着，老人阴鸷的眼中，闪过一抹自得。 刚才是他大意了，没有躲，这才让那个女人得手成功。 这一次他一定要…… “你、你要做什么？！” 刚转过遮挡视线的屏风，大厅内的一切映入眼帘。 老人清晰地看见，令他有史以来唯一一次吃瘪的，那个可恶的女人，就在那漆黑走廊的入口处。 而女人怀里抱着的，正是他视若心头珍宝的孙女！ “放下囡囡！” 老人断喝出声，手里的拐杖猛地在地上一跺，发出清脆的敲击声。 惊怒交加之下，他只觉眼前发黑，差点连手里的拐杖都拿不稳。 这个可恶的女人，这个卑鄙的女人，居然如此心思歹毒？！ 绑架了他的孙女！ “咳咳咳！！！”气血上涌，胸口一阵堵闷，老人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王卿闻声转过头去，就见老人拄着拐杖，弓着腰，站在不远处，咳得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正被王卿抱在怀里的小姑娘，瞧见了老人，也忙不跌地想从王卿的怀里跳下来。 “爷爷！”小姑娘惊慌的喊了一声。 王卿察觉到小姑娘的动作，生怕她会摔倒，连忙将她又往自己的怀里抱了抱。 “别动、别动。”王卿抱着小姑娘，放柔了声音安抚。 看着王卿紧紧禁锢着自己孙女的举动，又听到王卿那绵里藏针的伪善声音。 老人越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想。 这个女人果然恶毒、卑鄙、虚伪、工于心计、阴险毒辣！！！ 老人并不害怕这个女人对自己做什么，他这把年纪，什么风浪不曾见识过？！ 可是囡囡……这个心肠歹毒的女人，居然趁着他疏忽大意的时候，绑架了囡囡！ 只要小囡囡还在她的手上，他就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个女人做一切她想做的事。 老人握着拐杖的手颤抖不止，一颗心也七上八下。 看着王卿怀里的小姑娘，他已经可以想象到，自家囡囡面对这样一个凶恶的女人，该是何等地恐惧、害怕、惊慌失措！ 想到这里，他一颗苍老的心，便觉倍加酸楚。 他为了囡囡付出了那么多，自囡囡出生起，便为了给囡囡最优渥的生活，不惜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 只希望，囡囡能像一个小公主一样，快乐无忧地长大。 老人看向王卿，眼神带上了一分孤注一掷的决绝。 “不管你想要做什么，我都可以答应你，你不要动囡囡。” 说着，老人重新又直起身体，握紧了手里的拐杖，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朝着王卿靠近过去。 他一边走，一边下意识地，用拇指婆娑着拐杖上的龙头。 无论如何，他一定要将囡囡，从这个邪恶的女人手上，救出来！！ 王卿一脸懵逼，还在消化老人刚刚说的话。 什么意思？怎么听着有点点不对劲呢？ 啊——王卿懂了——老伯伯的意思，是答应要帮她的狗子做绝育了！ 之前老伯伯因为生气拒绝了，现在一定是看她和他的孙女相处的不错，心情好转。 再加上刚刚小姑娘想要往下跳的时候，她紧紧的抱住了小姑娘，没让小姑娘摔倒。 使得老伯伯有所动容，所以态度缓和了起来。 王卿忍不住看向老伯伯，又朝他笑了笑。 果然，多做好事，就是有好报。 虽然只是陪无聊的小姑娘玩耍，劝说小姑娘不要进走廊。 但这一点点的涓滴小事，却铸就了这样一个令人惊喜的结果。 王卿心中那份做善事的念头越发坚定了。 这样想着，她又好心情地，将小姑娘朝自己的怀里，颠了颠。 老人自然没有那么轻易，就向面前这个恶毒的女人认输。 就在他说出那句话后，看似服软地朝着王卿一步步走近过去，一副举手投降的模样。 耷拉下的苍老眼皮，却遮掩住了眸底的阴险算计。 本该跟在老人身后的瘦高个男人，不知何时，已经从了另一个方向暗中逼近王卿。 老人正要给瘦高个男人指示，突然间，对上王卿瞥过来的一眼。 那一眼是何等的笑里藏刀，微微弯起的嘴角，似乎藏着无尽的深意。 紧跟其后的，是王卿将怀里的小姑娘掂了掂。 仿佛，她早已看穿了一切，这便是无声的警告。 老人的后背不禁一阵发凉，毛骨悚然。 同时心中又生出一种悔不当初之意。 早知道就不主动招惹这个女人了！就让阿虎把她赶走好了！ 但此时，再如何的后悔，也无济于事。 老人只好收敛了自己一切阴暗的算计，老老实实的，一步步走到了王卿的面前。 “给你。” 老人举起自己的龙头拐杖，将这根自己拿回来还没焐热的权杖，又递给了王卿。 同时看向王卿怀里的小姑娘，眼神中满是怜爱：“把囡囡给我吧。” 第221章 彩生宠物店13 随着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老人的心弦也越绷越紧。 唯恐就在此时出现什么差错，让王卿伤害了怀里的囡囡。 终于，只有一步之遥。 老人停下了脚步，枯瘦凹陷的双眼，紧盯着王卿那张年轻的面孔。 雪白得几乎不见血色的脸上，单薄的唇瓣微微扬起，笑容是如此的别有深意耐人寻味。 王卿朝着老人笑了笑，正要开口感谢对方，愿意帮自己家的小黑做绝育。 忽然就听见了，从身后走廊里，传出的几声犬吠。 难道是小黑？ 之前小黑不知道发了什么疯，突然跑进了走廊里。 等王卿穿过走廊，进入到这个大厅，也没有瞧见小黑。 莫非，小黑是因为走廊太黑太长，在里面迷路了？ 王卿越想越觉得这个可能很大。 下意识地，便抱着怀里的小女孩转身，朝着漆黑的走廊里张望。 老人瞧见王卿的动作，心中的不妙得到应验。 这个恶毒的女人，难道她的目标真的是囡囡？ 顿时，老人目呲欲裂，想也不想，便慌张扑了上去： “你要对囡囡做什么？！” 王卿正探着头，朝走廊里张望。 大厅的光似乎完全照不进甬道，以门槛为分界线，那一侧是完全的漆黑。 光亮就仿佛是被一层无形的屏障挡住了。 王卿见实在是看不清，只好扭回头来，张口准备询问电灯的开关在哪儿。 就在这时她眼前一花，只见老人，似乎是脚下一滑，居然突然朝着她扑了过来。 王卿第一时间自然是要伸手去搀扶。 但谁料，老人竟然错过了王卿伸出的手，一把精准地抓住了王卿怀里的小女孩。 等王卿反应过来，探手去抓的时候，只抓住了老人手中的拐杖。 “爷爷！”小姑娘朝着老人伸出双手，便要从王卿的怀里跳出来。 王卿正伸手去拉拐杖，一时松懈没顾上她，倒真让小姑娘挣脱了大半个身子。 老人见状，也顾不上其他，匆忙将拐杖从手里松开，张开两只臂膀，便要接住小姑娘。 小姑娘猛地扑进老人的怀里。 但或许是年迈体衰，这一下的冲击力太过，老人脚下没有站稳，连着倒退了两三步。 一脚就踏进了那漆黑的甬道之中。 瞬间整个人被黑暗吞没。 王卿站在原地，那张清秀白皙的脸上，此刻写满了大大的问号。 她眨了眨眼睛，先是看了看自己空荡荡的左手，接着又看了看自己握着拐杖的右手。 最后，看向了那条漆黑无光的走廊。 刚刚……发生了什么？ 看似很多，但对王卿而言，也不过是几个眨眼之间发生的事。 这几个眨眼的功夫，被她抱在怀里的小女孩，和拄着拐杖的老人，就都不见了。 只留下一根拐杖，孤零零地被王卿握在手里。 “老伯伯！小妹妹！” 王卿回过神来，连忙提高声音，朝着走廊里喊了两句。 在一起刚刚那一瞬间发生的事，老人和小姑娘分明是一起摔进了甬道里。 也不知道摔的重不重。 王卿心中担忧不已。 像老伯伯这样上了年纪的老人家，本就骨质疏松，摔这么一下，可别把股骨头摔坏了、腰摔折了。 可是，她朝着那漆黑的走廊里，喊了这么一声后。 半晌，也没能听到回应。 王卿心中更慌了。 难道情况比她想象的更糟糕？ 如果是摔伤了，应该会发出呻吟才对，现在连叫一声都没有，莫非一下子磕到了，脑袋摔晕了？ 想到那老人和小姑娘，老的老、小的小，磕这么一下，很可能是要了命的事。 王卿顾不上其他，连找电灯开关的事儿都忘了。 攥紧了手里的龙头拐杖，一脚就迈进了那漆黑的甬道中。 瞬间，那黑暗如一只永远也不知餍足的巨兽，无声无息地将她吞没入腹中。 “老伯伯！小姑娘！” 王卿眼前骤然漆黑一片，不适应这样无光的环境，她下意识朝前走了两步。 忽然想起自己在黑暗中容易迷路，王卿立即停住了脚步，站在原地呼唤出声。 “老伯伯！小姑娘！你们还好吗？” 但这漆黑如一潭死水的黑暗中，毫无回应。 甚至就连她喊出的声音，也没能听见回声。 似乎一切的声音，飘出去没多远，就也被这黑暗一起吞没了。 难道真的是摔倒昏迷了？ 那应该就是昏迷在这附近吧。 王卿暗自揣测着，同时蹲下身，用手在周围的地面摸索。 相比较大厅内，那光滑如镜的地板，这里地面摸上去触感粗糙凹凸不平。 似乎只是简单的铺了层水泥，但经过了太久的时间，水泥也已经干裂破损，甚至都没有人来修复。 王卿在自己的周围摸了半晌，也没有摸索到她心心念念的老人和小姑娘。 她只好重新又站起身，握着手里的龙头拐杖，用拐杖的前端在地面上来回探索。 “汪！” “呜汪！” 两声犬吠之后，正在互相搏斗的两只狗，彼此分开。 它们对视一眼，又都同时伸出舌头哈着热气，朝着关押暹罗猫的铁笼，屁颠屁颠地跑去。 暹罗猫熟练地挪了挪屁股，伸出爪子，从背后隐蔽处，掏出了之前藏匿下的一点食物。 两只狗子立刻便要凑上去争夺，却又在暹罗猫的眼神下，不自觉地停住动作。 暹罗猫先是凑近了一只狗，伸出舌头，舔了舔它背上的毛。 接着又凑近了另一只狗，如法炮制。 另一边，趴在笼子里的左蔚蔚，看着暹罗猫的举动，表情已经变得习以为常。 相信前辈这么做，一定有前辈的道理吧。 前辈绝对不是那种，一心想给毛绒绒舔毛的hentai！ 左蔚蔚平静地看着，暹罗猫在舔过两只狗的毛后，那双睿智的蓝色的眼睛里，流露出若有所思之色。 那两只狗经过了剧烈的运动，可毛发里，都没有汗水。 他们排汗散热的器官是舌头。 暹罗猫的猜想得到了印证。 看来，汗腺是一个验证污染程度的重要指标。 “哒、哒、哒……” 熟悉的，拐杖敲击地面的声音，又一次响起。 暹罗猫警觉地，将笔记本收进了一旁的杂物堆里。 他两只宽大的猫耳竖起，身体虽趴伏在地面上，借着周围更高一些的遮挡物，隐蔽自己的身形，但一双蓝色的眼睛，却紧紧地盯住了入口的方向。 是所谓的老板要过来了吗？ 第222章 彩生宠物店14 暹罗猫紧张之余，又看了一眼隔壁笼子里，那只新来不久的布偶猫。 那只布偶猫此时早以唯他马首是瞻。 在见到暹罗猫趴下后，立刻十分有眼色地有样学样，也跟着在笼子里趴下，一副乖巧的模样。 背后蓬松柔软的大尾巴，还跟着不自觉地甩了甩。 暹罗猫的目光，不由得在尾巴上停留了片刻，才慢吞吞挪开。 暹罗猫此时也在犹豫。 他通过笔记，推断出了这个怪谈中，大部分的规则。 又靠着对比实验，判断出了汗腺在验证人性留存多少时，起到的作用。 或许，他们此时的身体，的确还是人类。 只是认知被扭曲，以为自己的灵魂进入了动物的躯体。 在这个怪谈中待的越久，他们认知受污染程度越高，躯体就会逐渐的，越发趋向于动物。 直至最终彻底成为动物。 例如，暹罗猫和布偶猫身体上依旧存留着大量的汗腺，证明他们的身体还没有完全动物化。 但是那两只狗，体表的汗腺却已几乎完全退化，就和普通的狗一样，需要靠着舌头来排汗散热。 他们已经彻底从人类沦为了动物，不只是精神上的遗忘自我，更是躯体上的彻底动物化。 暹罗猫不知道，是否该将这些，毫无遗漏地全都告诉布偶猫。 因为，暹罗猫已经不确定，忘记了名字的自己，是否还能离开这个怪谈了。 倘若真的有谁能离开的话，那绝对是，对身为一个人认知最为清晰的布偶猫。 “哒、哒、哒……” 拐杖敲击地面的声音，依旧清晰。 但却始终不远不近。 像是只在那固定的一块打转。 暹罗猫提高警觉，等待了许久。 也没能等到，他想象中的幕后的老板出现。 暹罗猫等得都有些累了，那有节奏的拐杖敲击声听上去非常催眠，它趴在笼子里，甚至想打瞌睡。 下一秒，暹罗猫又瞬间惊醒—— 不对呀，他是人，可不会这么容易犯困。 只有猫猫才懒懒的总是犯困。 暹罗猫猛地站立起来，拍了拍身旁的笼子。 笼子里的布偶猫，正趴着将脑袋搁在了爪子上，也已经开始半眯着眼睛，即将打盹了。 听到暹罗猫敲击笼子的声响，迷迷瞪瞪地转醒过来。 暹罗猫的示意之下，重新振作起精神。 果然怪谈之中，处处是危机。 暹罗猫危险的眯起了眼睛，脸上浮现一抹人性化的谨慎之色。 笔记之中没有记载这一点，他便疏忽过去了。 看来，拐杖敲击地面的声响，不一定是意味着老板正在靠近。 或许它还有另一种作用，就是使得他们兽性的一面被激发，动物化的程度加深。 暹罗猫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 他的眼中闪过一抹庆幸之色，正好他足智多谋、反应灵敏，才没有让自己陷入那样危险的被动之中。 就在暹罗猫暗自庆幸的时候。 忽然从这间房间的入口处，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 暹罗猫敏锐地看过去。 就瞧见，入口处探出一只方正的狗脸。 那张脸上满是沟壑，肉褶堆叠，呈现出一种异样的苍老姿态。 而在狗的嘴里，正叼着一只浑身雪白、毛发蓬松的小猫咪。 沙皮狗和金吉拉猫？ 这是什么奇怪的组合？ 暹罗猫并没有第一时间，将他们认定为自己的同类。 就算是身旁的布偶猫，暹罗猫也是在观察了好一阵之后，才确定了对方同为调查员。 更别提这两只，明显不是从笼子里出现，而是从外面进来的动物了。 沙皮狗的目光扫视过整个仓库。 再见到里面，仿佛遭受了暴风疾雨的狼藉景象后，也茫然了一瞬。 他怎么记得，自己屯“肉货”的地方，不长这样？ 比如，说这门哪去了？墙上那么一大块蛛网一般的裂痕又是从哪儿来的？怎么入口处的墙壁还微微朝里面塌陷？ 但看清楚了，里面那一只只被笼子关起来的畜生，他又稍稍放心了些。 暂时先让囡囡待在这里，保障囡囡的安全，再想办法伺机对付那个女人，让囡囡变回原样。 沙皮狗在心中暗自做着打算，一步一挪的进了仓库，低头松开了被自己叼在嘴里的金吉拉猫。 被关在这里的大部分动物，都已经是脏兮兮的，甚至不乏身体残缺的。 状态最好的莫过于刚进来没多久的左蔚蔚，其次就是依旧保留有大部分人性的暹罗猫。 即便如此，也不如这只金吉拉猫漂亮。 它毛发纯白如雪，小小的一只，仿佛个绒球球。 光是站在仓库里，都觉得像是会发光。 左蔚蔚忍不住偷眼去瞧那只金吉拉猫。 过于漂亮可爱的外表，让她这个被社会毒打的社畜，都忍不住有些萌动。 察觉到布偶猫的失神，在沙皮犬和金吉拉猫都没注意到的角落，暹罗猫敲了布偶猫一爪子。 沙皮狗放下金吉拉猫后，刻意让她待在了，距离其他动物稍远些的角落。 然后便低下头，用脸蹭了蹭金吉拉猫，叮嘱了些什么。 金吉拉猫轻轻地“咪”了一声，明显有些不高兴，但还是坐在了原地，安静地等待着沙皮狗离开后回来。 沙皮狗几乎是一步三回头地离开这间仓库，临出门时又深深的看了金吉拉猫一眼，眼神中充满了关切。 金吉拉猫扭过头，一副懒得搭理的模样。 暹罗猫将他们的互动尽收眼底，一只爪子撑住了下巴，眸露沉思。 这两只动物，似乎真的和它们不太一样。 被打理的太干净了，同时又保留有不小的人性。 难道说…… 暹罗猫回忆起那笔记中所写的内容。 这两只动物，就是那位“小姐”的宠物？ 就在暹罗猫沉思之时，旁边笼子里的京巴犬，注意到了这只与众不同的金吉拉猫。 第223章 彩生宠物店15 京巴犬眨着仅剩一只的眼睛，好奇地看着这只新来的猫咪，浑身雪白柔软如云团一样，和周围一切格格不入。 就算是蹲在地上，也透着股说不出的矜尊骄傲，小公主似的。 “呜汪……” 京巴犬从喉咙里挤出了一声低沉的犬吠。 那只金吉拉猫蹲在地上，似乎是觉察到了从旁投过来的炙热视线。 她皱了皱鼻子，耳朵上蓬松柔软的毛发抖了抖，微微扭过头，迎着视线的方向看了过去。 见凝视着自己的是一只骨瘦如柴的京巴犬，浑身上下脏兮兮的，连眼睛也只剩下一只。 金吉拉猫漂亮的眼睛里，流露出浓浓的嫌恶，分明已经隔了这样远的距离，它还是朝着角落的地方又缩了缩。 反正隔着这么远，那群脏兮兮的东西，不会碰到她的身上。 金吉拉猫这样想着，心里好受了几分。 等爷爷解决了那个女人，就可以将她接回去了。 那个女人那么坏，她才不要那个女人做她的宠物，到时候就把那个女人和这群又脏又丑的畜生关在一起。 金吉拉猫正一心等待着爷爷早点回来，就听见一阵金属碰击声。 猫脸上流露出一丝愣怔之色，她有些迷茫地眨了眨两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随后才后知后觉地扭过头去。 就瞧见，那只她刚刚还看不起的京巴犬，居然自己打开笼子钻了出来。 并且，还在一步步地朝她走过来。 这只狗要做什么？ 金吉拉猫瞬间炸了毛。 在漆黑的甬道里。 王卿握着手里的龙头拐杖，掌心已经出了层汗，湿漉漉的打滑。 她看不清周围的环境，只是本能地觉得，自己已经在原地转了好几圈了。 可是，却怎么也找不到那个老人和小姑娘。 王卿停下了打转的动作，站在原地，一手环胸一手撑着下巴，眉头紧锁面露深思。 难道说……她的迷路属性，已经进化到这么高层次的地步了？ 又或者，其实是她最近气运低迷，总是遇上鬼打墙，而不是真的迷路了？ 王卿想到到这一可能，没忍住浑身打了个激灵。 “相信科学，相信科学！” “王卿啊王卿，你可是念过大学的人！评了5年候选党员的人！差一点就能考公上岸的人！” “你怎么能相信这些封建迷信呢？这些都是没根据的事！” “要是真的可信的话，当初在义才中学，看见那两短一长的香的时候，就应该遇到怪事了啊，怎么现在还能好端端站在这里？” 王卿在心底一阵嘀咕，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鬼打墙什么的，果然都是封建愚昧糟粕迷信。 否则的话，当初在义才中学遇到了那么不吉利的征兆，她怎么非但没出事，还招到了一个好员工呢？ 王卿很轻易地便说服了自己。 不过心里又觉得，过段时间还是找个庙里，上上香拜拜佛的好，主要是为了求个心理安慰。 王卿正思考着，忽然听到了，前方传来几声狗叫。 狗叫声在黑暗里，显得渺茫而模糊，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一般。 得益于这黑暗的甬道里并不会产生回应，王卿很轻易地就辨明了这狗叫声是从什么方向传来。 就是这狗叫声，听上去不大像是小黑的，没那么夹。 王卿犹豫着是否要过去看看。 那狗叫声又响了两声。 王卿抿了下嘴唇，还是拿起了拐杖，经典着地面，一路探索着，朝那方向寻找过去。 算了，不管是不是小黑，既然有狗叫，就说明那地方应当有人或者动物活动。 也许朝着那方向走，就可以走出去了呢？ 沙皮狗隐藏在黑暗中，听着那拐杖敲击地面的声音，逐渐朝着自己靠近。 他闭上了嘴巴，不再发出叫声，甚至连喘气声都尽力克制。 四肢落在地上，虽然不像猫那样悄无声息，但得益于脚掌下的肉垫，动静还是比人类活动要轻上不少。 在这样的黑暗里，他的眼睛视力到底不是真正狗的视力，还是无法看清楚周围的环境。 能做的只有竖起耳朵，专心聆听着，那越发靠近的脚步声。 越来越近了。 距离他只有几步之遥。 那个女人就在前方不远处。 沙皮狗小心翼翼地挪动着身体，依靠着听到的脚步声和拐杖敲击的方向，猜测着王卿此时的站姿。 思索着，该从哪个方向进攻，才能有最大的胜算。 此时，他的身体这样弱小，本来不应当和还是人类体态的王卿搏斗的。 但是，为了他的囡囡，沙皮狗也只能孤注一掷。 而就在沙皮狗所不知道的时候。 缩在仓库里的金吉拉猫，已经浑身炸毛地高高耸起后背，前肢下倾，按在地上的两只猫爪弹出了尖锐的指甲。 她一双猫眼瞪大了看着前方，眼瞳中满是惊恐不安，从喉咙里挤出尖利的猫叫。 “喵呜！喵呜！！”叫声急促而焦躁。 然而对面那只浑身脏兮兮的京巴犬，像是丝毫没有察觉到金吉拉猫的抗拒，反而越发兴致勃勃地想凑上来。 猛地，京巴犬后腿一蹬，扑到了金吉拉猫的身上。 金吉拉猫发出一声尖锐的爆鸣，随即伸出爪子就要挠它，又被京巴犬一巴掌轻易地按下。 京巴犬充满热情地，伸出热腾腾的舌头，在金吉拉猫的身上来回舔着。 又从喉咙里发出友善的低低呜咽声，欢迎着这只刚来的小猫咪。 “咪咪……” 金吉拉猫从喉咙里挤出几声虚弱的猫叫，娇生惯养的她，连奋力挣扎的动作，都显得软弱无力。 四肢动弹了几下，就被轻易地按了下去。 好恶心，好恶心…… 又脏又臭，快点滚开…… 别再舔了！！ 金吉拉猫感受到，那只脏狗热乎乎的口水，黏在了自己干净漂亮的毛发上。 还有对方正按着她的爪子里，也不知道积攒了多少污垢。 金吉拉猫就觉得痛不欲生。 爷爷，到底什么时候解决那个臭女人，回来接她啊？！ 就在金吉拉猫内心悲鸣之时，忽然，按在身上的爪子一松。 那只狗，像是有了什么别的要做的事，暂时放过了她。 就在金吉拉猫四肢并用着想要爬离时，忽然闻到了一阵浓烈的腥骚味，从旁边传来。 她浑身僵硬地愣在当场，几秒后才颤巍巍地扭过头。 只见那只京巴犬，此时已经翘起了后腿，在原地撒了泡尿。 淡黄色的尿液，在地面积聚成一滩，又顺着地势往一个方向流淌。 很快就流到了她的身下。 金吉拉猫白白软软的毛发，瞬间被尿液沾湿。 “喵！！” 一声凄厉的猫叫，瞬间充斥满整个空间，几乎要掀翻屋顶。 乃至于传入仓库外，那片浓烈的黑暗之中。 第224章 彩生宠物店16 之前的狗叫声，就是从这个方向传来的。 王卿很确信自己没有听错。 可是当她接近了那块儿，拐杖在周围探了探，又陷入了迷茫。 狗呢？ 怎么感觉这还是什么都没有呀？ 沙皮狗早已藏在黑暗中，伺机而动。 王卿的脚步声，不怎么明显的心跳声和均匀的呼吸声，全部被他收入耳中。 沙皮狗已经锁定了王卿此刻的位置和站姿。 他只有这一次的机会，要在王卿还没反应过来之时，从背后偷袭。 沙皮狗怀抱着殊死一搏的决心。 口腔中尖利的牙齿充满攻击意地龇了出来，后腿已时刻做好了弹跳而起的准备。 就是这一刻—— 沙皮狗正要暴起袭击，忽然就听见，王卿站在原地发出了一声音节：“咦？” 短短的一个字音，似乎别有深意，充满了挑衅与戏谑。 令沙皮狗的动作愣在了当场。 难道这个女人已经发现了他的意图？ 下一秒。 沙皮狗听见了，从不远处仓库，传来的尖锐猫叫。 只一声，就令沙皮狗失去理智。 囡囡！ 是他的小囡囡！ 难道，是囡囡出什么事了吗？ 沙皮狗浑身冷汗如瀑，猛地抬头朝着王卿的方向看去。 这漆黑一片中，他看不见王卿的面容表情。 但已经能想象到，那个女人此时是露出了何等恶劣而闻味的笑容，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猫捉老鼠般戏耍着他们。 必然是这样！ 这一切都是那个女人的阴谋！ 否则怎么会这么凑巧，他刚准备动手，囡囡就出事了？ 沙皮狗眼中恨得几乎要滴下血来，恨不得生啖王卿血肉。 但他没有办法，他必须要去救囡囡！ 沙皮狗只能压下心中的恨意，怀揣着无尽的担忧，朝着仓库的方向奔跑而去。 而王卿也听到了这黑暗中的声音。 她眼前一亮——原来是在那里啊！ 王卿立马也抓着拐杖，朝着声音的方向追了过去。 听着这个声音不是狗，倒像是猫猫。 嘿嘿嘿，小猫咪，她来了。 沙皮狗奔跑的速度极快，它几乎是用尽了自己所有的力气在狂奔。 这条走廊，他走了这么多年，早就比任何人更加熟悉。 即便没有龙头拐杖，也能轻易辨别方向。 所以，他先王卿一步，闯入了那个仓库。 夺门而入的瞬间，就瞧见他放在心尖尖上的囡囡，却被一只肮脏的畜生，压在爪子下蹂躏。 囡囡那浑身雪白的毛毛，也被不知名的液体浸湿，湿哒哒地在地上摩擦出水痕。 进来时候还精致漂亮，像个小公主的猫猫，此刻已经成了成了被同类霸凌的小可怜。 京巴犬似乎犹未察觉，甚至还兴致勃勃地，想用脏兮兮的爪子给金吉拉猫梳毛。 一爪子按下去就是个乌黑的泥印。 “喵喵喵！！”金吉拉猫尖锐惨叫。 偏偏周围其他的猫猫狗狗，甚至是门边的两只羊驼，都没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甚至有不少还睁着一双好奇的眼睛，似乎也跃跃欲试地，想要过来摸摸这只猫猫。 金吉拉猫从小娇生惯养，想要的想玩的想吃的自然有人送到面前，随时随地有人哄着，哪里受得了这样的委屈？ 叫声越发凄厉悲惨，简直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尤其是飞奔入仓库的沙皮狗，伸着舌头还没来得及喘匀气，就爆发出一声怒吼：“汪——！” 这群牲畜，居然敢欺负他的囡囡！ 听到这声狗叫，金吉拉猫挣扎着，抬头朝门边望去，就瞧见了熟悉的沙皮狗。 “喵喵！！” 金吉拉猫大声呼救，两团泪水从她漂亮的眸子里滚了出来，越发显得可怜。 沙皮狗猛地朝着京巴犬扑了上去，一把将京巴犬从金吉拉猫的身上撞了下来。 京巴犬被从背后而来的突然的袭击，撞得头晕脑胀。 甩了甩脑袋，再回过神看过去时，就瞧见金吉拉猫站了起来，亲昵地挨着沙皮狗喵喵叫。 金吉拉猫的叫声里透着股说不出的委屈，一边叫还一边又看了京巴犬一眼，眼神厌恶而傲慢。 在一片破败的角落里，隐藏着一个鲜为人知的动物收容所。这个收容所的外观破旧不堪，墙壁上的涂料早已脱落，露出了斑驳的石墙。窗户上积满了厚厚的尘土，遮住了室内的光线，使得整个收容所显得更加阴暗。 走进收容所，一股刺鼻的气味扑面而来，令人不禁捂住口鼻。地面上随处可见动物的粪便，有些地方甚至形成了小山丘。空气中弥漫着腐臭的味道，仿佛在警告着访客这里的状况并不理想。 在这个环境中，许多残疾的动物无助地生活着。有的动物失去了双腿，只能在地上艰难地爬行；有的动物的一只眼睛失明，在黑暗中摸索着前进；还有的动物因为疾病或事故，留下了无法愈合的伤口，不断地淌着鲜血。 尽管面临着种种困境，这些动物仍然努力地生存着。然而，由于环境的恶劣和管理的混乱，许多动物无法得到及时的救治和妥善的照顾。他们的眼神中流露出无尽的痛苦和无助，仿佛在无声地呐喊着，希望能有人来拯救他们于水深火热之中。 宠物店内，各种宠物们热闹地活动着。一只金毛犬欢快地摇着尾巴，在店内穿梭；一只波斯猫优雅地躺在柜台上，用爪子轻轻拨弄着毛线球；还有一群鹦鹉在笼子里叽叽喳喳地叫着，仿佛在交谈着什么。 第225章 彩生宠物店17 见到突然闯入仓库的王卿，空气仿佛一时被按下了静止键。 原本扑上去要与京巴犬搏斗的沙皮狗，停下了动作。 一旁“喵喵”叫个不停，娇滴滴的金吉拉猫，声音像是被卡在了喉咙里，叫也叫不出来。 就连摔在地上、后背撞上了铁笼的京巴犬，也停止了嗷呜叫唤。 “这里……？” 王卿愣神地看着周围的一切。 很难想象，在这条漆黑的甬道之内，竟然藏着这么一个地方。 她差一点被气味呛得出去，但还是忍耐着不适走了进来。 目光环视过周围，看清楚了这满室的狼藉，和那些全都无精打采的受伤宠物。 王卿深深地皱起了眉头。 这、这是什么情况？ 这里也是这家店的一部分吗？为什么会有这么多残疾的动物？ 难道，这些都是被收容到这家店里，即将被救治的宠物？ 可是这个仓库，怎么看也不像是，专门用来安置伤患宠物的地方。 宠物们待在这样污秽脏乱的环境里，身上的伤难道不会更严重吗？ 而就在王卿正愣神的时候。 缩在笼子里，将自己伪装成一只普通宠物的暹罗猫，也正撩起眼皮，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这个忽然闯入的陌生女人。 她大概只有20岁出头，看上去十分年轻。 身材娇小，容貌清秀，除了皮肤白皙得过分，和普通的女孩子并没有太大差别。 甚至环视周围的迷茫眼神中，还透着几分清澈的愚蠢，像是个初出茅庐的、毕业没多久的女大学生。 但是这种地方，怎么可能有这样普通的女大学生呢？ 暹罗猫并没有因为王卿纯良的外表，而放松警惕。 反而越发谨慎小心，脑中的那根弦，也绷得紧紧的。 之前从来没有见过这个女人，她是谁？ 暹罗猫在脑海中，飞快回忆着，那本笔记上所写的一切。 视线不由得落在了，王卿手里正紧紧握着的那只拐杖上。 拐杖通体乌黑油亮，但不知是不是暹罗猫的错觉，总觉得这乌黑中，还泛着一丝邪恶的赤红。 拐杖的顶端是一个造型怪异的龙首，被雕刻的十分粗糙，几乎看不出龙的形态，但一眼望过去，却又令人本能地觉得，那就是“龙”。 暹罗猫立刻就想到了，笔记上所写的，【老板是个拄着龙头拐杖的老人。】 难道说面前的这个女人就是所谓的老板？ 可是她并不是个老人呀。 暹罗猫微微眯起的眼中，掠过一抹深思。 年轻的女人，手里还握着老板身份象征的龙头拐杖，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 她是“小姐”！ 她就是那本笔记中提到的，那个神秘莫测又占据了大部分篇幅的，小姐！！ 暹罗猫对自己的猜想十分肯定。 或许，这本笔记，是很久很久之前的某位前辈留下的。 随着时过境迁，曾经的小姐，如今已经继承了老板的身份，接过了这根象征权力的龙头拐杖！ 暹罗猫看向王卿的眼神，越发谨慎小心，充满了提防。 这个女人长着这么一副纯良的外表，仿佛涉世未深清澈愚蠢的女大学生一样，这都是为了降低他们的警惕心！ 一旦相信了这个女人，不知不觉地依靠着她的诱导，作出符合动物本性的事，他们就会逐渐丧失人性！ 一定是这样的！ 但，“小姐”这时候来仓库，是做什么？ 暹罗猫不记得，笔记中有提到过，老板或者小姐会主动进入仓库。 似乎，平时都是由那个送饭的男人，将他们带去见老板或小姐。 就在这个时候，那原本身体僵硬在原地的沙皮狗。 忽然，一扭头，面对着那个闯入的女人，压低了身体，从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叫声。 暹罗猫一愣。 立马又反应了过来——对了，一定是这样，这个传闻中的“小姐”，是来接自己的宠物的。 那只金吉拉猫和沙皮狗就是她的宠物。 想到这儿，暹罗猫又看了金吉拉猫一眼。 原本色若新雪干净漂亮的金吉拉猫，在沙皮狗离开的短短十几分钟里，已经被蹂躏得脏乱不堪。 要只是身上被盖了几个乌黑的爪印也就罢了。 偏偏，京巴犬还在那附近尿了一泡，淡黄色的尿液打湿了金吉拉猫的一片毛发。 原本蓬松的毛发湿漉漉得粘在了一块儿，甚至行动的时候在地上拖出腥臊的水痕。 这…… 暹罗猫扪心自问：如果自己是宠物的主人，看到自己喜欢的宠物，被别的猫狗欺负成这个样子，肯定会雷霆震怒、火冒三丈。 果然， 暹罗猫清晰地看见， 那个女人在进入仓库后，环顾一圈，面色先是迷茫，随即，便转变为勃然怒火。 暹罗猫见状，有些同情地看了面前京巴犬一眼。 说巧也真是凑巧，京巴犬被撞开后，摔倒的地方正好就在他的笼子前。 暹罗猫不动声色地朝后退了退。 又注意到，旁边笼子的布偶猫，此时竟然悍不畏死地，好奇地仰起了头，往那个女人的方向看去。 他一怔，立刻朝布偶猫使眼色，示意布偶猫和自己一样，往不起眼的角落缩着。 别在一会儿“小姐”生气的时候，直面“小姐”的怒火。 但，暹罗猫显然是晚了一步。 尚未等布偶猫反应过来它的暗示，就已经先一步地，与“小姐”对上了视线。 王卿看着这室内的一切。 宠物们伤的伤、残的残，就算是没有伤残的那些，也个个瘦的皮包骨头。 门边拴着的两只羊驼，距离她最近，此刻显露出受惊不安的神态。耳朵紧张地竖立着，仿佛在捕捉周围的每一个微小动静，本该柔软的毛皮脏的都打结了，随着身体的战栗而不安颤抖，蹄子在地上上无意识地刨着，发出细微的“嗒嗒”声。 而这两只羊驼还算是好的。 稍远一些的笼子里，躺着的一些动物，已经连害怕的神态都表现不出来。仿佛已经陷入了对外界毫无感知的绝望中，时刻准备引颈就戮。若非呼吸时微微起伏的身体，还有伤患处不断流淌的血液，王卿几乎以为他们已经死掉了。 最终，王卿的目光定格在了不远处，朝自己望来的布偶猫身上。 那只可怜的布偶猫被关在狭窄的笼子里，明显相比较周围其他的猫狗而言是来的稍晚一些的。因为她毛发还比较干净清爽，身上也没有什么伤口，四肢更是健全。 尤其是那双清澈的蓝色眼睛，不愧有着“仙女猫”的美名，温柔娇憨之中，更透着一股人性的光辉！ 一看就不是一只普通的猫！ 王卿不相信，有谁会舍得遗弃这样一只小可爱，所以这只布偶猫会出现在这儿，说不准就是被偷来的！ 目睹了这一切，即便王卿再如何单纯无知，也猜到了—— 这里根本就不是救治动物的宠物医院，而是一个盗窃动物、伤害动物的黑店！！ 王卿的眼中，燃起熊熊的怒火，愤怒灼烧着她的理智，令她不由地咬紧牙关，攥紧拳头。 这一刻，王卿所感受到的愤怒，不只是来源于面前这副炼狱惨状。 正是来自于，此前的一番真情实感被辜负。 亏她还以为那位老人是个好人，将其视之为可以努力效仿的前辈，而现在…… 王卿的手越攥越紧。 只听见“咔吧”一声，竟然将手里拐杖的龙头，掰掉了。 这声响很轻，并没有其他人注意到，但王卿却感受到了掌心的异样。 她愣神一瞬，胸腔中愤怒燃烧的火苗，突然被打断，眼中闪过一抹迷茫。 王卿呆呆地低下头，看向自己的手心。 还没有等她目光聚焦，看清楚手心里究竟是什么，下一刻，整个空间开始剧烈地晃动起来。 王卿手里的那个龙头，随着摇晃掉落在地，“骨碌碌”几下，不知道滚到哪里去了。 摇晃越发剧烈，墙上那蛛网一般的裂痕，越来越大。 “地、地震了？” 感受着脚下的摇晃，王卿愣愣地喃喃出声，像是还没回过神来。 忽然，她目光一凛。 不好，这还有这么多动物被关在笼子里，地震了的话，不知道会压死多少！ 更不要，还有…… “小黑！小黑！你在哪儿？” 王卿仰起头，扯开嗓子，大声地朝着周围呼唤起自家的狗子。 自家跑丢的狗子还没有找到，或许也在这附近，如果地震了的话，小黑被坍塌的房屋墙体压了怎么办？ 如果真的发生了那种事，王卿是怎么也不会原谅自己的。 她必须要找到小黑才能离开！ 是她将小黑带出来，还不小心带进到这么一家黑店里，必须要小黑安全地带回去才行。 不然的话，农场的大门谁来看？ 王卿心中又是自责，又是焦虑。 “小黑小黑，你在哪儿？你快出来。”王卿的呼唤声越发急促。 听到王卿的声音，原本还因为周围摇晃不已，想要从纸箱堆里面钻出来的狗子，又恐慌地缩地回去。 同时用触手紧紧地抓住了周围的纸箱子，力求不让王卿发现。 然而，他根本就忽视了，自己还有一条满是狗毛的触手，就耷拉在外面。 王卿的目光，很快就捕捉到了这条熟悉的狗毛触手，顿时心中一喜。 除了小黑，谁还能拥有这样油光水滑的丰沛毛发？ 王卿苍白的脸上，浮现浓浓的喜悦之色。眼神中的庆幸不言而喻。 她立刻朝着那条触手扑了过去。 不顾摇晃不已的地面，和逐渐抖落下石灰碎碎的天花板，以及两边裂缝越来越大的墙壁。 直直地冲向仓库深处的狗毛触手。 正准备朝着王卿扑过去的沙皮狗，也被空间突然的晃动扰乱了心神。 见到王卿并没有朝自己而来，虽然不知道是何原因，但脸皮耷拉的苍老狗脸上，不由的闪过了一抹欣喜之色。 沙皮狗顾不上其他，连忙飞快地跑回了金吉拉猫旁边，低下头，一把叼住了金吉拉猫的脖子。 金吉拉猫只小声地“喵”了一声，任由着沙皮狗叼着她的后脖颈，将她带着往仓库外跑，一头扎进了那漆黑之中。 王卿一把揪住了地上的狗毛触手。 这就是自家的狗子，她绝对不会认错。 “小黑、小黑、快出来！”王卿声音焦急。 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家小黑，明明听到了她的声音，反而不愿意出来，整只狗还在用力的往纸箱堆里钻。 王卿情急之下抱住了小黑的一根触手，将它用力的往外拖。 “别再往里钻了，快点出来。” 随着王卿的拖拽，原本被小黑的触手拉扯得严严实实的纸箱堆，开始摇晃不止。 大量的纸箱子朝着两边滚落下去，暴露出了小黑更多的身体。 终于，从纸箱堆深处发出了一声委屈的狗叫。 小黑难过极了，甚至连声音都不夹了：“呜汪呜汪！” 听到小黑这声熟悉的犬吠，王卿忙不跌的安慰：“好好好，不管你想做什么，你乖乖出来，我都答应你。” 听到王卿的承诺，小黑这才从纸箱堆里爬了出来。 然而，就在这一刹，头顶似乎再也支撑不住，一大块天花板掉落下来，朝着王卿的方向下落砸去。 “汪汪！” 无数的狗毛触手瞬间撑了起来，挡住了那掉落的碎石砖体，没有让一点砸到王卿的身上。 左蔚蔚震惊地睁大了眼睛，看着面前的这一切，陷入了不知所措。 就算是已经失去了人性，也知道此时的境遇是多么危险。越来越多的动物撞击着笼子，想要从这个空间里逃出去。 可是左蔚蔚的笼子是被锁住的，便是想逃也逃不掉。 就在这时，左蔚蔚忽然听见了，耳边传来一声尖锐的猫叫。 是暹罗猫在叫！ 她下意识的回过头，深蓝色的眼眸，倒映出一面倾斜塌下的墙体， 只差分毫那面墙就会彻底砸落再地，将笼子连带着她都压扁，化为一滩肉糊血沫。 就在这一刻，一只手忽然撑住了那面墙，用力地朝着外面一推。 “轰”的一声。 一整面正在坍塌的墙体，就被轻易地，朝着反的方向推了出去。 但，随着四面墙体坍塌，黑暗也在瞬间侵蚀了这个仓库。 一切坠进了深不可见的茫茫漆黑中。 第226章 彩生宠物店18 好黑。 左蔚蔚尚未看清楚，那只推开墙的手究竟来源于何处。 视野，就被如墨的黑暗吞噬。 她茫然地睁大了眼睛，望着周围。 但无论看向何方，眼前只有一片深沉的浓黑。 她什么也看不见。 只能听见，从黑暗中传来的，嘈杂喧嚣的声响。 动物的惊呼挣扎，铁笼碰撞的哐当声，以及墙体坍塌、天花板破碎砸裂的沉闷声响。 左蔚蔚随着摇晃不止的地面颤抖不已，好几次歪歪扭扭地摔倒，撞在栏杆上，又艰难地爬起来。 她浑身上下的毛炸开，像是个绒团子，一双耳朵惊恐地往后倒伏。 “喵喵！！” [前辈！前辈！你在哪儿啊？] 惊恐之下，左蔚蔚只能本能寻求着自己最信赖的暹罗猫。 就在左蔚蔚慌张不知所措的时候，从笼子的一侧，传来了她熟悉的敲击音。 每次暹罗猫提醒她的时候，都会响起这样的声音。 左蔚蔚下意识地朝着那个方向挨去。 很快，她就感觉到了一只毛茸茸的爪子，贴在了她的身上。 “喵？”左蔚蔚发出一声低低的猫叫，带着些问询之意。 “咪。”那爪子的主人也同样予以回应，声音低沉不少，却显得十分冷静。 在一众乱糟糟的声音里，明明这只猫叫如此细弱微渺，可在左蔚蔚听来，却觉得令她无比安心。 墙壁的坍塌和天花板的塌陷终于停止，地面也不再摇晃。 似乎一切已经逐渐尘埃落定。 “嗒——” 在动物们慌张的叫声、跑动声中，一道手机屏幕解锁的系统音，显得是那样细微，近乎不可听闻。 一道柔和的光芒忽然亮起，在这黑暗中如同指路明灯，撑开了一小方的光亮。 “幸好想起来了，我还带着手机……” 王卿低头划拉着自己从口袋里掏出的手机，看着亮起的屏幕，心中一阵庆幸。 但当她扫了一眼状态栏上的剩余电量，那股刚生出来的庆幸，又如同被泼了盆冷水的火苗，瞬间熄灭了。 没忍住，小声抱怨了句：“这电子产品耗电就是快啊。” 在外面待了一天一夜，手机就算没怎么掏出来用过，电量也只剩下40%了。 那些从惊恐中刚刚回过神的动物们，此刻还没能完全平息下惊慌，全都本能地朝着光源处靠了过去。 其中，也包括那两只羊驼。 拴着它们的绳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断了，只是在脖子上留下了，长期拴绳后被磨出的一圈肉白色的斑秃。 被关在笼子里的动物，没有办法走出去，也全都瑟缩着身体，睁大了一双眼睛，望着光亮处那个女人。 倒是那只京巴犬，每次对新来的同类都十分热情，这次看着站在光源里的王卿，反而往后缩了缩，没有靠上去。 王卿借着手机的光亮，环视了一圈周围。 看着这些老弱病残的动物，经过一番变动之后，她心里原本的那股怒火已经被压下来了许多，理智重新回笼。 小黑注意到那些朝着王卿凑上来的动物，连忙扒拉开周围的乱石碎墙，颠儿颠儿地跑到王卿的手边，想要求蹭蹭。 “汪汪汪……”声音又变得甜甜软软。 一只满是狗毛的触手，甚至大着胆子，贴在了王卿的腿边，来回地蹭了蹭。 犬神庞大的身躯一出现，就令周围其他准备凑近王卿动物们，四肢僵麻地站在了原地。 更有甚者，还往后退了两步。 倘若不是因为周围太过黑暗，本能地令它们感觉到危险，只怕这些动物们会扭头就跑。 王卿顺手撸了把自家狗子身上的毛毛，“好好好，你没事就好。” “汪汪！” 安抚了自家狗子，王卿又陷入了新的烦恼。 虽然这个地方是家黑店，但是很明显，这种案件就算上报给警察局，估计也不会受到多严重的监管整治。 但要她在亲眼看过那样一番惨状之后，还将他们丢在这儿任人凌虐，王卿也做不到。 “唉。”王卿叹了口气。 低下头，打开了自己脚边的一个笼子，将里面那只瑟缩着颤颤发抖的兔子放了出来。 先带着他们从这儿走出去，到时候再打个电话给管家，问问管家的意见好了。 王卿依次将那些关着的笼子打开，释放出里面的宠物。 角落里的暹罗猫，不动声色地，将一切尽收眼底。 从王卿进来起，他就注意着她。 猜测这个女人应当就是笔记中所写的“小姐”，暹罗猫对她的一举一动，不敢轻易忽视，而是默默看在眼里，揣测着她的用意。 尤其是刚刚，看见王卿轻易地推开了一堵压下来的墙，暹罗猫越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想。 她绝对是这个怪谈中，一个厉害的诡异，就算不是boss，也必定举足轻重。 毕竟，普通的人类，怎么会有这样的力气？ 但同时暹罗猫心中也有一个困惑。 既然是“小姐”，又为什么要救他们呢？ 他们双方难道不应当是对立阵营的吗？ 暹罗猫百思不得其解，凝视着王卿的目光充满了打量。 似乎想要透过王卿那娇小普通的外表，看清楚这只诡异究竟隐藏了怎样险恶的用心。 在它的视线中，王卿只是弯下腰，一个个地将那些锁住的笼子打开。 甚至，脸上带着还安抚的笑容，将手伸进笼子里，摸摸那些瑟瑟发抖的小动物。 而那些动物，似乎也本能依赖着这个有着温柔笑容的女人，毫无挣扎地任由她抚摸。 联想到笔记中， 那个在陪伴“小姐”玩耍的过程中，逐渐丢失掉自我人格，将自己物化为宠物的笔记主人。 暹罗猫的警惕心越发重。 或许，“小姐”就是有着这样的特殊能力，可以让他们放下戒心，然后逐步沦为真正的动物。 王卿又一次地弯下腰，打开了一个关着垂耳兔的笼子。 手指伸进了笼子里，在那兔子毛茸茸的身上摸了摸。 感受到了它大的不同寻常的肚子下，传来的急促心跳，王卿不由得挑眉。 哟，这还是只孕妇兔呢。 她没忍住，摸完了肚子，又在对方那耷拉在两边的耳朵上，轻轻地揉了揉。 笼子里， 垂耳兔浑身战栗不止，黑豆豆的眼睛紧紧盯着那只白皙的手，一动也不敢动。 就是刚刚， 那看上去柔弱无骨的手，纤细白皙的五指抓住了笼子上的锁，微微一拧， 硬生生地，拧断了拇指粗细的锁头。 第227章 彩生宠物店19 王卿摸过了垂耳兔，又继续去打开剩下的笼子。 同时她心里也在感慨，这些小动物一个个的多乖巧、多温顺呀。 她原本还以为，这些遭受了非人的虐待的动物，会对人类产生排斥。 还担心自己当手伸进去抚摸的时候，会遭受到这些动物的攻击。 但是谁能想到，竟然没有一只动物攻击她。 不论是残疾的，还是受伤严重的，还是怀有身孕的，还是瘦骨嶙峋的，每一只都是那么乖巧通人性。 似乎知道她毫无恶意，驯顺地任由她抚摸。 越是如此，便越令王卿心中，泛起一阵柔软的酸楚。 绝对要将它们带离这家黑店，不能再任由它们受伤害了！ 随着笼子一个个打开，王卿也终于靠近了，关着布偶猫和暹罗猫的笼子。 暹罗猫看着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小姐”，努力克制住自己内心的不安，同时放空了自己的眼神，想要让自己看上去像一只普通的猫。 只要不让“小姐”察觉它还保留着大量的人性，一定能让“小姐”放下戒备之心。 王卿走到了暹罗猫的笼子前，歪着头打量了下这只体态优雅的猫咪。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这只猫的眼神，总给王卿一种不太聪明的感觉。 她微微地皱起了眉头。 从外表上看不出这只暹罗猫受了什么伤，身上的毛发倒也还算干净。 难道……是伤到了脑子？ 暹罗猫同样注意到了王卿眼神的变化，心中立刻如临大敌。 他当然知道，“小姐”作为这个怪谈中举足轻重的角色，必然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暹罗猫的大脑极速运转，眼角余光扫到了一旁的京巴犬，立刻有了主意。 他回忆起自己在现实里养的那两只家猫，模仿起那两只猫的动作。 蹲在地上，撒了泡尿。 然后，用前爪扒拉着空荡地面上，并不存在的猫砂，作势要掩埋。 留存的人性越多，就越做不出这种大庭广众之下排泄的事。 相反，被动物的本性同化之后，就不会有羞耻心，排泄这种事情也会表现得落落大方。 暹罗猫并不知道自己的这番举动，能否糊弄过“小姐”，不过至少已经尽力而为。 他觉得，自己学猫还是学得很像的。 王卿看着暹罗猫刨猫砂的动作，表情逐渐变得一言难尽。 好的，可以确认了——这只猫果然是伤到了脑子。 她随手拧开了笼子上的锁，伸手进去摸了把暹罗猫的脑袋，就收回了手。 暹罗猫忍受着“小姐”的手在自己的头上抚摸过，没有朝着旁边躲开。 等“小姐”收回手，他仰头，睁着一双懵懂的猫眼，朝着“小姐”看过去。 见“小姐”并没有流露出什么异样之色，暹罗猫心里那颗重石终于放下。 看来，是他的表演成功了。 这还多亏了…… 等等！ 暹罗猫忽然扭过头，看向了京巴犬。 他的心中浮现一丝异样。 刚刚光芒亮起的时候，周边所有的动物，都下意识的想要靠近，光源中心的“小姐”。 但是京巴犬，始终停在原地，没有上前。 似乎在有意地弱化自己的存在。 人性已经被彻底地磨灭的动物，会做出这样的事吗？ 还是说…… 暹罗猫眯了眯眼睛，不动声色地低下了头。 王卿伸手打开最后一个笼子。 笼子里关着的，是一只漂亮的布偶猫。 从王鑫进入这个仓库的时候，就注意到这只布偶猫了，不只是因为她外表漂亮、毛发丰美，更因为那双仿佛会说话的眼睛。 王卿拧开笼子后，并没有简单地摸一把就完事。 她双手伸进笼子里，一把就抱住了布偶猫的腰，将之整个地从笼子里抱了出来。 “真可爱呀。” 王卿摸了摸布偶猫厚实的毛发，忍不住发出一声感慨。 左蔚蔚睁大了眼睛，不明白自己怎么突然就被抱出来了。 等感觉到，那双手来回揉着自己身上的毛，左蔚蔚忍不住迸发出一声尖叫。 “喵——呜！！” 这感觉太奇怪了。 对猫来说可能只是普通的顺毛，但是左蔚蔚可是有着人类的灵魂和思想。 被这样来回地搓弄，又是摸背、又是摸屁股、又是摸肚子的，和性骚扰有什么区别？！！！ 左蔚蔚凄厉的叫声，将王卿吓了一跳。 王卿猛地松开手。 左蔚蔚顺势从她的怀里跌落了下来，胡乱地伸着四肢两爪乱刨，想要在半空中稳住身形。 最后因为猫咪身体的特殊结构，四肢轻巧落地，稳稳地蹲住了。 左蔚蔚：猫脸懵逼.jpg 笼子里的暹罗猫，看着落在地上的布偶猫，露出了有些沉痛的表情，微微偏过脸去，不忍直视。 糟糕，忘记提醒布偶猫隐藏人性了。 想必，刚刚“小姐”故意将手伸进笼子，把布偶猫抱出来，就是因为发现了这点。 不知道接下来，“小姐”会如何地针对布偶猫。 左蔚蔚对暹罗猫的担忧犹未察觉。 平安落地后，她呆愣了几秒，随即便立刻朝着自己最信赖的暹罗猫小步跑去。 她进入这个怪谈的时间还短，对使用猫咪的四肢还不太熟悉。 几步的距离，跑得摇摇晃晃、跌跌撞撞。 但最终，还是成功地跑到了暹罗猫的面前，心有余悸地“咪”了一声。 王卿看着这两只小猫，脸上露出了了然的微笑。 看来，这两只猫猫的感情非常好啊。 刚刚布偶猫那样用力地挣扎，绝对不是对她有所不满，肯定是因为看不到暹罗猫而产生担忧。 啊，多么善良、多么可爱的布偶猫啊。 王卿撸了一把凑到自己面前的狗子，“好了，先从这黑漆漆的地方出去再说。” 那些动物们，对周围的黑暗有种本能地排斥，不需要王钦费心思，就主动地跟着王卿往外走。 为了不让自己显得太过异类，暹罗猫也跟上了王卿。 左蔚蔚自然是跟着暹罗猫。 只是走了没两步，左蔚蔚忽然感觉自己爪子下踩着了个什么东西。 硬硬的，像是个不规则的木质圆球。 第228章 彩生宠物店 20 嗯？ 左蔚蔚迷茫一瞬，呆呆地用爪子又踩了两下那小球。 这是什么东西？ 或许是受到猫咪本性的影响，对圆球状的物体，有一种本能的想要玩弄的心情。 又或者是左蔚蔚的第六感，在此时发挥了作用，潜意识里对那个圆球状物体产生了兴趣。 左蔚蔚停在原地，好奇地用爪子来回地拨弄了几下，那个木质的圆球状物体。 “喵？” 原本和左蔚蔚一起走的暹罗猫，注意到左蔚蔚停在了原地，没有继续往前走。 暹罗猫有些奇怪，也停下了，跟着这些动物们一起往前走的动作，凑到了左蔚蔚的身边，轻轻地“喵”了一声。 [发生什么事了吗？] 听到暹罗猫的声音，左蔚蔚抬起头来，眨巴了两下蓝色的大眼睛。 精致可爱的布偶猫脸上，一脸的无辜之色。 “咪。” 左蔚蔚轻轻叫了一声，抬起了爪子，露出了被自己踩在脚下的那个木质球状物。 左蔚蔚本来是想解释，自己只是稍微发了下呆。 但，暹罗猫低头看去，目光落在那木质的不规则球体上时， 原本因为周围光照不足，而扩散开的瞳仁， 突然一下，受到刺激，针缩为一条竖线。 是那个龙头！ 他不会认错。 自从“小姐”进入这个仓库，暹罗猫就仔细地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 尤其是那个被“小姐”握在手上的龙头拐杖。 当时，那个拐杖上的龙头，给暹罗猫的感觉就非常奇怪。 从古至今，“龙”这一形象，并不是固定不变的。 远古时期，龙头的样式一般取自猪或者马，譬如仰韶文化出土的蚌壳龙。 至商周时期，龙头才开始出现了角。 西汉时期，龙的形象已比较完善，一般有足、爪、鳞甲、长角、口部有须。 等到唐朝，龙图腾基本延续了前朝，但头部越发宽、短，上颚也变得长而往上翘起，显得更加体态优美。 但无论如何，龙头拐杖上的那个龙头，并不属于任何一个时代的审美。 它给暹罗猫的第一感觉，就十分怪异，扭曲。 它像是一个蹩脚的工匠，将所有不相干的动物的尸块，连接缝合，组装成一个岌岌可危、随时可以崩溃的形体。 然后将这个怪物，取名为“龙”。 明明这个龙头，和暹罗猫认知中的“龙”完全对不上。 但他出现在暹罗猫眼里的一刹那，就让暹罗猫觉得，它是“龙”。 从这怪异的一点，就足以让暹罗猫意识到，这个龙头，绝对不是什么普通的东西。 虽然不知道，这个龙头对于整个怪谈而言，究竟起到什么作用。 但，暹罗猫第一时间做出了选择。 他低下头，将那个木质的龙头，叼进了自己的嘴里。 对于暹罗猫这一猫猫祟祟的行径，王卿豪无所觉。 手机的光芒，在这浓烈的黑暗中，显得太过微弱。 像是一滴清水，落进了满是浓墨的瓶子。 被极为轻易地稀释去。 那点光芒甚至照亮不了前路。 王卿皱起了眉头，小声嘟囔了句：“往哪儿走，是走出去啊？” “汪汪……” 身旁的狗子轻轻叫了两声，满是狗毛的触手，勾住了王卿的胳膊。 似乎在示意着王卿，跟着自己走。 似乎，在这种黑暗的环境里，狗子作为动物，比人类更容易找到出路。 王卿思忖两秒，十分放心地跟上了自家狗子。 她在这片黑暗里穿行着，同时心里也在琢磨，这么多动物，一会儿往什么地方安置？ 要带回农场里吗？ 管家该不会生气吧？ 王卿想到，自己之前每次遇到可怜人，就忍不住往农场招聘，似乎已经让管家有些苦恼了。 不过马上她又找到了新的理由安慰自己。 至少这次，她带回去的不是人，而是一群猫猫狗狗鼠鼠兔兔啊。 还没等王卿心虚两秒。 眼前忽然一片光明，豁然开朗。 王卿眯着眼睛适应了一会儿，才终于看清楚眼前的景象。 面前居然是一个厨房。 厨房打扫得干干净净，每一个物件都摆放得井井有条，碗筷整齐地放在架子上。午间金色的阳光，透过半开的窗户，洒在光洁的瓷砖上，形成斑驳的影子。 一股食物的鲜香，在整个厨房里弥漫开。 灶台上的锅子里，不知道炖着什么，此时已经煮开了，发出“咕嘟咕嘟”的冒泡声。 浓郁的鲜香味，正是从那个锅子里冒出来的。 还没等王卿反应过来，身边的狗子已经“嗷呜”一声，轻快地摇晃着几条触手，直奔那锅子而去。 锅很大，架在灶台上，几乎有一人高，宽得王卿一手合抱不过来，下面用淡蓝色的火焰焚烧着。 看到这锅的第一眼，王卿就有些发愣。 这么大的锅，是用来煮什么东西吃的？一般人家里，不会用这么大的锅吧？ 但狗子可顾不了这么多。 从厚重的狗毛触手下，探出一条鲜红的舌头，散发着腾腾热气。 透明的唾液从舌面上滴答淌下，几秒钟的功夫，就在擦拭干净的木质地板上，留下了水痕。 触手一甩，轻易地就将盖在锅上的锅盖摘了下来，一股滚热的水蒸气，从锅里蒸腾而出。 狗子却像感觉不到这滚烫的热度，滴答着唾液的舌头，径直迎着那水蒸气，朝着锅里伸了进去。 不一会儿，就发出了进食的声响。 王卿甚至都没来得及阻止。 怎么这就吃上了？ 这是别人家的东西吧？ “诶，等等——你先别……” 王卿话说到一半，忽然顿住了。 从她的胃里，也涌上一股饥饿感。 肚子发出了辘辘的肠鸣。 算一算时间，王卿是昨天带着狗子出来找医院的。 在外面游荡了一天一夜，现在都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 估计在那黑暗的走廊里，狗子就已经闻到了厨房的香味，所以才会带着她走来这里。 别说是狗子，连她也饿了。 王卿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不知是否是听到了，从王卿肚子里传出的腹鸣声。 狗子进食的声音忽然停下了。 它慢慢吞吞地，将脑袋从那个锅里，抬了起来。 随后，几根触手伸进了锅里，捞了一阵子。 最终，从锅里捞出一具骨架来。 狗子轻轻地将骨架放在地上，又伸出一只触手，小心翼翼地推到了王卿的面前。 “……汪？” 第229章 彩生宠物店 21 就算王卿听不懂狗语，此时也明白了狗子的意思。 “我真谢谢你啊，吃东西的时候都不忘想着我。” 狗子有些羞涩。 倘若不是狗毛太过厚重，想必此时王卿已经可以看到，在那触手之上浮现了一抹淡淡的粉红。 即便如此，也能听见，狗子的叫声夹了至少八个度。 “呜汪！” 伴随着叫声的，是狗子又伸了伸触手，将骨架朝着王卿的方向再推了推。 似乎在告诉王卿——趁热，赶快。 看着那与狗毛亲密接触过，又在地板上摩擦了几遍的骨架。 王卿：“……” 一股浓郁的肉香，扑进了王卿的鼻腔。 也不知是王卿确实饿得很了，还是面前这肉汤炖得确实是好。 仅仅是闻着这香味，就令人食指大动。 被狗子从锅里捞起，推到王卿面前的骨架。 从形态辨认，似乎是一只羊。 此时已经被炖得皮酥肉烂、骨肉分离，骨架上只挂着些许残留的肉块，呈现出被煮得发白的状态。 倒是那骨架泛着些微的粉红，像是还在往外渗血，但仔细一看并没有血的存在。 或许是太新鲜了的缘故吧。 王卿是一个很讨厌羊膻味的人，稍微有一点羊膻味，就能被她吃出来。 但面对眼前这么大一只羊的骨架，这么一大锅，用全羊炖出来的羊肉汤。 王卿居然闻不到一点羊肉的膻味。 只觉得弥漫在空气中的这股肉香，实在是鲜美异常，令他口舌生津。 也不知道，厨师是加了什么调料、用了什么烹饪手法。 王卿摸了摸自己饿得瘪瘪的肚子。 她有些依依不舍地，看了地上那羊的骨架一眼，朝着狗子摆了摆手。 “算了，算了，你自己吃吧。” 就算再如何的美味，王卿也克服不了心里的那道坎，吃狗子吃剩的东西。 狗子正使用着两根触手尖尖，在厨房的碗筷架上扒拉来去。 还准备找个汤勺，舀点汤喂喂主人呢。 又忽然听见了王卿的这么一句话。 狗子的心里升起一股失落之意。 不过它本就不大聪明的脑子里，根本没有多想。 马上就欢快地低下了头，继续埋头在那汤锅里，呼噜噜地一顿吸溜。 鲜美的肉味不只吸引了狗子，也吸引了其他的动物。 狗子几乎是抱着汤锅，埋头在里面苦吃。 其他的动物根本不敢上前与它争抢，只是怯怯缩缩地，往王卿的方向走了两步。 觉察到王卿并没有驱赶的意思，一只瘸了腿的金毛犬大着胆子。，小心翼翼地凑到了那具骨架前，咬下了骨架上一块残留着的肉块。 王卿瞧见了金毛犬的动作，眼中闪过一抹怜爱之意。 真是可怜啊，这些动物，一个个的，都瘦成皮包骨头了，就让他们吃点吧。 虽然这个锅汤是别人炖的，但是一想到这个后厨，是属于这家黑店的一部分。 王卿就生不出多少愧疚之意。 她低头看着周围畏畏缩缩的宠物们，声音不自觉变得柔软了许多，鼓励道： “吃吧，吃吧，你们都吃一点。” 听到王卿的话，那已经有些被肉香吸引的暹罗猫，瞬间清醒过来。 他伸出爪子，拦住了身边意志不坚定的布偶猫。 差一点，布偶猫就要凑上去分一杯羹了。 毕竟他们在笼子里，一天只能吃一顿，那一顿的分量还很少。 每一只动物都时刻处于饥饿中。 真是危险啊。 暹罗猫仰起头，定定地看着站在那具骨架前的“小姐”。 她身材并不高大，皮肤白皙如雪，一头柔软的乌发垂至肩头。 乍一看上去，甚至还会给人一种柔弱的错觉。 此刻，“小姐”含着淡淡的笑意，目光温柔地凝视着他们。 那双黑色的眼睛，仿佛温润的黑曜石一般，透着些悲天悯人的慈爱。 仿佛真情实感地，怜惜着面前每一只动物。 暹罗猫并不会觉得，她真的是个仁慈善良的人。 “小姐”，绝对是个心机深沉的蛇蝎美人！ 那锅肉汤是个陷阱，绝对不能吃！ 或许，只要吃下那锅肉汤，他们动物化的程度就会更一步的加深。 而更重要的是—— 羊……？ 暹罗猫辨认出了，那具骨架属于什么动物。 但很明显，骸骨并不完整，它缺失了一条后腿。 同时，羊头上的肉并没有被完全煮化，一只耳朵耷拉在上面，另一边的耳朵则消失了。 眼眶的位置，只有一只眼睛是留有眼珠的，另一只眼眶则是空荡荡的。 [小羊？] 下意识地，暹罗猫的脑海，里浮现了这个名字。 这个在笔记上曾经提到过的名字。 【3月8日晴 小羊回来了，没有了一只耳朵和一条腿，伤口被处理过了，他有点发烧。 分午饭的时候，有人来给小羊喂了药，他应该不会死吧？ 晚上小羊醒了一次，已经退烧了，但是……他好像变笨了。他还记得自己叫什么吗？】 会只是巧合吗？ 还没等暹罗猫想到更多。 他便看见周围的那些宠物们，如同潮水一般，争先恐后地朝着那具被煮熟的骨架涌去。 率先冲上去的动物，从那具骨架上撕扯下来仅存的肉块。 后来者争抢不到肉块的，便开始撕咬着上面的骨头，一根根地拆下来，在嘴里咀嚼啃食。 那些没办法咬动骨头的小动物，便伸着舌头，去舔食泛着油腻微光的骨架，吮吸上面残留的汁水， 一边舔，一边微微眯起的眼睛，仿佛无比享受。 汤还在持续地被火煮得沸腾，咕嘟咕嘟的声音不断地冒出来。 那只庞然的怪物，还在将头埋在锅里舔食。 这些细碎嘈杂的声响，逐渐地，仿佛尽数化作了鬼魅的低语。 暹罗猫感觉到一阵的毛骨悚然。 他注意到， 站在一旁的“小姐”，静静望着眼前的这一幕， 那张秀气的脸庞上，露出了欣慰而满意的笑容。 第230章 彩生宠物店 22 果然这一切，都是“小姐”的阴谋。 幸好他及时拦住了布偶猫，没有让布偶猫也跟着上前，去吃那具骨架上的肉。 暹罗猫的内心升起一股庆幸的同时，也不由得，对“小姐”的忌惮更深。 乍一看，“小姐”的手段其实并不高明复杂。 相较于论坛上那些高难度的怪谈，每一个都隐藏着无数琐碎的危险，防不胜防； “小姐”所布置的陷阱，实在是太简单明了，似乎只要及时的克制住自己的冲动，保持理智，就可以轻易识破。 但，如若真的那样容易，那本笔记的主人，又怎么会不知不觉走向堕落的深渊？ 就在这个时候，暹罗猫听见“小姐”的声音，轻柔温和地响起： “你们……怎么不吃呀？” 王卿侧过头，看向了依旧站在原地的三只猫狗。 在所有的动物，都争先恐后的进食时，这三只一动不动的动物，就显得格外醒目了。 知道这些动物们都曾遭受过非人的折磨，王卿刻意放柔了自己的语气，唯恐吓着他们一般。 她微微的歪着头，目光温柔而宽容，脸上满是关心。 但是，这慈爱的神情，落在暹罗猫的眼中，却宛若地狱厉鬼般可怖。 难言的恐惧感漫上暹罗猫的心头，它紧张到四肢僵硬。 没错。 “小姐”的手段并不高明。 因为这根本就不是什么阴谋算计，而是一个明晃晃的阳谋。 在所有的动物都狼吞虎咽时，它们不肯吃，就是直接向“小姐”暴露了自己，仍然保留有人性。 但如果为了隐藏自己，选择去吃下那具骸骨上的肉，动物化的程度必然会进一步加深。 暹罗猫陷入了两难。 “嗯？是还不饿吗？可是明明都瘦成皮包骨头了。” 王卿一手环胸，一手支着下巴，眉尖微蹙，困惑地看着这几只猫狗。 暹罗猫闻言，倏然扭头，看向了自己的身旁。 此时依旧稳稳站在原地的，不只是他刚刚拦下的布偶猫，更有之前的京巴犬。 暹罗猫心中的异样更深。 他与布偶猫不肯吃着从锅里捞出来的骸骨，还可以解释的通。 但是京巴犬又是什么缘故？ 除非…… 京巴犬忽然夹着尾巴“汪”了一声。 那张满是伤痕的狗脸上，露出了有些委屈的表情。 同时身体也往下伏，垂着两只耳朵，耷拉着屁股后的尾巴，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嗯？”王卿眼中闪过一丝迷茫。 这只狗怎么了？ 京巴犬从喉咙里发出“呜呜”声，如同哭泣一般，然后张开嘴，伸出了舌头。 那条舌头上，不知何时居然豁开了一道新鲜的伤口，血迹从伤口渗出，滴在地上。 难怪饿瘦得都成皮包骨头了，也没有凑上来吃东西，原来是舌头破了。 王卿心疼地看着京巴犬。 舌头受了伤，别说是啃食骨头肉块，恐怕就连喝汤都觉得疼。 真是可怜。 京巴犬在前，王卿又看了看暹罗猫和布偶猫，到也没有觉得这两只猫不吃东西，有什么奇怪的了。 或许，也是受了伤吃不下呢。 “伤口在舌头上，确实有些麻烦。别怕，我待会儿就带你去上点药。” 王卿说到这儿，忽然想起来，自己还带了一只狗狗来这家店呢。 而且，那只狗狗受伤得，比眼前的任何一条狗都要重。 都已经快变成一滩肉泥了。 她刚刚怎么把这事给忘了？ 将那只狗狗独自留在房间里，也不知道这家黑店会不会对它做些什么。 王卿想到这儿，心中生出几分焦躁不安。 暹罗猫正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小姐”，自然没有错过她脸上的焦躁与担忧之色。 “小姐”在担忧什么？ 旋即，暹罗猫便听见，“小姐”有些仓促地开口： “小黑，你看好周围的这些，我有事要去解决一下。” “小姐”这话，很明显是朝着那只怪物说的。 但是那只庞然的怪物，此时已经将整个脑袋都埋进了汤锅里，只顾着大口吞咽汤锅里鲜美的汁水，发出响亮的吸溜声。 根本无暇顾及到其他。 “小姐”匆忙丢下这样一句话后，便快步朝着厨房间的门走去，上前一把拧开了拉手，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甚至忘记了关上厨房的门。 似乎，真有什么很着急的事情，等着她去赶紧处理。 以至于，顾不上那只怪物，是否有将她的话放在心上。 静静听着厨房外，小姐的脚步声逐渐远去、消失。 暹罗猫并没有轻举妄动。 他趴在原地，安静的等待了一会儿。 厨房里还是那样嘈杂喧嚣。 汤水被煮沸的声音，和动物们进食的声音，混杂在一起，显出一种怪异的氛围。 暹罗猫看了那名叫“小黑”的怪物一眼。 他脚步轻巧地，朝着厨房门的方向走了几步，又回头看向了那怪物。 那只怪物，似乎并没有发现他的所作所为，一心沉浸在美食中。 暹罗猫的目光，始终停留在那怪物的身上。 脚下，却小心翼翼地，朝着厨房的出口走去。 一步一步，距离出口越发的近了。 他探出小半个脑袋，仔细的观察了一下厨房外的环境。 厨房外，是一个装修十分精致华美的大厅。 大厅里没有一扇窗户在，所有的光源都来自于头顶的那数十盏水晶吊灯，蜜蜡似的地板泛着柔润的光泽，每一处都充满了金钱的味道。 从进入这个怪谈起，就处在仓库那样恶劣的环境中。 暹罗猫很难想象，从那仓库出来之后，进入的竟会是这样的一个环境。 简直仿佛是从一个世界踏入了另一个世界。 此时大厅里空荡荡的，并没有人在。 暹罗猫犹豫着探出爪子，走入了这个装修奢侈的大厅。 忽然，他觉察到什么，猛地停下了脚步。 屁股上突兀地一软。 暹罗猫扭头一看。 布偶猫正跟在他的身后，那张漂亮的猫脸上满是迷茫，却又透着股浓浓的信任。 刚刚正是他急刹车，让跟在身后的布偶猫，撞上了他的屁股。 第231章 彩生宠物店 23 他怎么跟了上来？ 暹罗猫从厨房里出来，是想要趁着“小姐”不在，找到些关于这个怪谈的线索。 但布偶猫，就没必要跟着他冒这个险了。 或许留在厨房里，对布偶猫来说更安全。 暹罗猫想要让布偶猫回去。 但还没来得及表达自己的意思，就见布偶猫的视线越过他，看向了他身后的某处。 “喵！”布偶猫朝着那个方向，发出了一声猫叫。 暹罗猫猛地回过头，朝着布偶猫示意的方向看了过去。 视线对上了一双淡金色的猫眼。 一只金吉拉猫，正蹲在二楼楼梯口的地方，充满警惕地看着他们。 那只金吉拉猫很是狼狈，浑身上下的白毛毛，沾满了灰尘，显得脏兮兮的。 正是之前在仓库里的那只！ 它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暹罗猫猜测，金吉拉猫和沙皮狗都是“小姐”的宠物。 但是之前仓库塌陷的时候，这两只宠物非但没有陪在“小姐”的身边，反而率先逃跑。 似乎对“小姐”并不亲近。 金吉拉猫想到了一种可能。 倘若这两只宠物，都已经被“小姐”驯服了，之前又何必自己跑去到仓库呢？ 或许，他们也是调查员，比他更早来到这个怪谈。 此时还保留着人性，并没有完全的沦为，一心听从“小姐”吩咐的宠物。 此前之所以出现在仓库，为的或许也是躲避“小姐”。 那么，此时这只金吉拉猫出现在这里。 难道是为了，指引他些什么？ 想到这种可能，暹罗猫正要凑上前去试探一二。 就听见那只金吉拉猫“喵”地叫了一声，然后飞快地转头，朝着2楼跑了过去。 果然，金吉拉猫是想要指引他去什么地方！ 暹罗猫越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想，心中一片了然。 他立刻朝着2楼追了上去，也没有管跟在自己身后的布偶猫了。 左蔚蔚从进入这个怪谈起，就一直被暹罗猫带着，早已对暹罗猫充满了无比的信任。 此时，除了暹罗猫的身边，她也不敢去别的地方。 见到暹罗猫往楼上冲，虽然不知道是什么缘故，但也脑门一热地，跟着一起冲了上去。 三只猫前后进入了2楼的走廊。 当暹罗猫追上去的时候，走廊上已经没有了金吉拉猫的身影。 他有些茫然地站在宽敞的走廊上，想要寻觅到些许痕迹。 终于，暹罗猫敏锐的视力，在此时发挥了作用。 观察了片刻后，他很快就在地毯上发现了蛛丝马迹。 一扇门的门前，留下了金吉拉猫白色的毛发。 暹罗猫走过去，发现这扇门，并没有完全的闭合。 从敞开的门缝里流泄出一丝暖黄色的光。 暹罗猫站在门口听了几秒，门后一点声音也没有，似乎并没有人在房间里。 时间容不得他过多犹豫，暹罗猫顺着门缝，钻进了房间。 暖黄色的灯光洒遍了房间的每一处角落。 面前的一切映入眼帘，这竟是一个装修精致的公主房。 房间的主色调为粉色与白色，处处都充满了温馨的气息。 松软厚实的地毯铺满了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就算摔倒在上面也不会觉得疼痛。 屋内的每一处细节都被精心打控，随处可见设计者的用心。 但是，还没有等暹罗猫被房间里的华丽迷花眼。 忽然，房间一角的帘子曳动了一下，一只阿富汗猎犬的身影，在帘子后面若隐若现。 这里面居然还有一只狗？ 难道也是小姐的宠物？ 暹罗猫被吓了一跳，接连后退了两步，撞上了跟进来的布偶猫。 “咪？” 布偶猫被撞得忍不住发出了一声猫叫，神情迷茫无措。 暹罗猫下意识地伸出爪子，捂住了她的嘴。 又惊慌地抬头，朝着那只阿富汗猎犬的方向看去。 唯恐被那只猎犬注意到。 也不知道，这只猎犬是否已经被“小姐”彻底驯服，会与他们为敌。 但，随着帘子轻轻摆动，可以看见，那猎犬的身影依旧无比端庄优雅地趴在地上。 动也未曾动一下。 仿佛凝固的雕像一般。 暹罗猫感觉到了一丝怪异。 整个房间虽然布置的精致华美，但就是有种说不出的违和感。 他原本刚进门的时候，看到那垂直地面的帘子，还以为后面是落地窗。 但似乎，帘子后面，另有一番天地。 暹罗猫竖起了耳朵，静静听着，房间里只有它与布偶猫的心跳。 绝对不存在第三个活着的生命。 难道，那只阿富汗猎犬真的只是个雕像？ 是他刚刚眼花看错了吗？ 暹罗猫示意布偶猫等在原地，自己则大起胆子，小心翼翼地朝着帘子靠了过去。 越靠越近，那只阿富汗猎犬，始终没有动作。 暹罗猫从帘子之后探出小半个脑袋，睁着一双纯净的猫眼，静静窥探着这个房间的秘密。 那的确是一只阿富汗猎犬。 此刻正体态端庄优雅地趴在地上，毛色洁白如雪，没有一丝杂质，纯净得如同初生的云朵。 但，不是活的。 它是一具……死去的标本。 它的眼睛一眨也不眨，但那双剔透的眼球仿佛依旧活着，神采奕奕的凝视着前方，随时可以站起来奔跑似的。 不只是这一只，在帘子后的这一小方空间里，或坐或卧着许多只动物标本。 这些标本每一只都像是出自名家之手，经过了极好的处理。即便已经失去呼吸心跳，也依旧栩栩如生。 暹罗猫甚至产生了一丝，正在被他们凝视着的错觉。 这感觉令暹罗猫极为不适，一种莫名的恐惧，漫上他的心头。 暹罗猫下意识地缩着爪子，想要朝后退开。 但就在这时，暹罗猫的动作顿住了。 他认真的观察了一遍，帘子后的所有动物标本。 终于，知道那丝违和感来源于何处了。 体型。 第232章 彩生宠物店 24 暹罗猫后退的脚步停住了。 他再一次地观察起，趴在自己面前的，那只阿富汗猎犬的标本。 这是一种身高可以达到半米多高的大型犬。 它们最典型的特征是，全身披着丝绢状的长毛。 尤其是头部，会披散下长且富有光泽的冠毛。 乍一看上去，便宛若长发飘逸的美人。 面前这具标本，给暹罗猫的这种感觉更为强烈。 尤其是当微风吹过时，那被处理得极为恰当的毛发，还会随着气流的变化而微微摇曳。 宛然若生。 暹罗猫强行压下心头那股未知的恐惧。 再一次地举步，朝着那具标本走了过去。 他靠得越来越近，甚至可以闻到从那标本身上，传出的药水浸泡过的气味。 在他所臆想的恐怖中，随着自己的靠近，这些标本或许会突然眨动眼睛，甚至开始活动起来。 但这些都没有发生。 甚至，在他绕着那具阿富汗猎犬的标本走了一圈，仔细观察过后。 这些动物标本，依旧静悄悄的伫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暹罗猫的目光从阿富汗猎犬的身上挪开。 又看向了，正趴在沙发上的西伯利亚森林猫。 它特意被做成了半合着眼睛的样子，姿态慵懒而散漫，似乎正在打瞌睡。 这种猫脖子上的毛很厚，像是一圈围脖，簇拥着中间那张圆形的猫脸。 如果不是体型大得有些离谱，接近于一个半大孩子。 暹罗猫只会觉得，这具标本做得实在是太好了。 可是现实里，有这么大的猫吗？ 还是说，这具标本，用的根本不是猫的尸体？ 可是那极为逼真的猫类的毛发， 还有那明显的，与人类是往相反方向生长的腿部关节， 似乎都在向暹罗猫证明，它们的确是动物。 暹罗猫观察了半天，也没有看出什么门道。 只能将一切归咎于，是不是他想的太多了？ 半晌没有找到任何线索，他准备离开，去别的地方找找看。 正在此时，暹罗猫忽然听见，外面的走廊上传来了脚步声。 而且，正朝着这个房间靠近。 左蔚蔚自然也听到了这声音。 直到有人正在靠近，她不由得有些惊慌。 总不能还照着暹罗猫的话，继续待在这一进门就能一眼看到的地方。 她立刻朝着暹罗猫的方向跑了过去。 也钻进了那帘子后面。 伴随着忽然挨上来的柔软毛发，暹罗猫听见了，房门被推开的声音。 他顾不得其他，连忙拉着布偶猫，窜上了躺着西伯利亚森林猫的沙发。 这只标本的体型足够大，恰好可以遮住他们。 从这个位置，还可以稍微透过帘子下的空隙，看到房间里的一部分。 只见那房门被打开后，迈进了一双女人的脚。 大概是怕弄脏房间，那双脚上套着鞋套。 很明显，她不是这个房间的主人。 见进来的人不是“小姐”，暹罗猫稍稍松了口气。 那个女人在房间里走了一圈，似乎在收拾整理房间内的东西。 她的动作很麻利，很快就做完了一切。 暹罗猫从帘子下的缝隙，可以看到那双脚正朝着门的方向走去，大概是准备离开了。 正当暹罗猫放下心的时候，只听见，静谧的房间里，响起女人略带困惑的声音。 “咦？” 随后，鞋套落在软茸茸的地毯上，发出摩擦声。 那双脚，朝着帘子的方向慢慢靠近过来。 暹罗猫感觉到了，紧贴着自己的布偶猫，身体不安地扭动了两下，似乎想要逃跑。 但此时动作，无疑是加重了被发现的风险。 暹罗猫连忙抬起爪子，安抚地摸了摸布偶猫的后背，示意她平静下来。 很快那双脚停在了帘子前。 帘子被掀动，拉开。 从帘子后，探出一个女人的脸。 暹罗猫睁着眼睛，眨也未眨地，望向这张伸进来的脸。 那是个面容苍白的中年女人。 那个女人似乎对帘子后面这片空间，也感到极为不适。 她仓促地扫了一眼，没发现什么异常，就飞快地放下了帘子。 随后便走出了这个房间。 临出门时，不忘将门带上。 听到房门闭合的声响，紧挨在一起的暹罗猫和布偶猫，这才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来。 都觉得一阵放松。 刚刚他们两个，生怕会被察觉到，一点声音也不敢发出，就连呼吸都屏住了。 深深地呼吸了几口新鲜的空气，暹罗猫回忆起刚刚那个女人的站位，忽然感觉到了些奇怪之处。 按照刚刚那个女人站的位置，她抬起左手掀开帘子，应该会更加方便。 但偏偏那个女人抬起的是右手。 暹罗猫想起刚刚看到的，那个女人左手的袖管，似乎的确是空荡荡的。 这里，居然会请一个残疾的女人做家务？ 暹罗猫带着布偶猫正要离开，忽然，爪下软垫踩到的地方，感受到了一丝怪异。 他愣了一下。 注意到，是他不小心踩到了标本的爪子。 但是这触感…… 暹罗猫低下头，扒拉了两下那只标本爪子。 拨开厚厚的软乎乎的毛发，用力地抬起来，就是爪子下的肉垫了。 尽管从外表上看，这标本还栩栩如生，但也不可否认它浑身上下的肌肉都以死去冷固的真相。 因而，那肉垫的触感非但不柔软，反而冰冷僵硬。 更重要的是……这些纹路，是什么？ 掌纹？ 暹罗猫被自己的发现吓了一跳，差点炸毛地从沙发上掉下来。 他连连眨巴了几下眼睛，那张倒v型的精致猫脸上，因为过度的惊恐而呈现出一片空白。 好半晌，被吓到涣散的眼神才逐渐聚焦。 暹罗猫冷静下来，开始寻找更多的痕迹。 他试着扒开那标本身上柔软的毛发，窥探下面的皮肤。 又认真的检查过它四肢的关节。 随后跳下沙发，挨个地检查过所有的标本。 那一具趴在地上的阿富汗猎犬。 那些周围或趴或坐或立的其他动物。 当中，除了猫狗，还有体型硕大到离奇的的兔子、趴在壳里的乌龟，甚至，还有一只猫头鹰。 每一件标本，隐藏在动物外表之下的，都是一具扭曲的人体。 第233章 彩生宠物店 25 暹罗猫停在那只猫头鹰的面前。 它通体覆盖着褐色的羽毛，从外表看，就是一只硕大到惊人的猛禽。 但是拨开腿部的羽毛，暹罗猫却是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那闭合肿胀的肉块，分明是截肢之后，伤口愈合后形成的肉瘤。 至于这些羽毛，是如何留存在这具身体上的…… 暹罗猫可以看见，羽毛的根部，纵横着无数已经愈合的伤疤。 这根本不是人死之后，才贴上去的羽毛。 而是在人还活着的时候， 用鞭子将人抽得皮开肉绽，再将羽毛的根部，插进一道道深深的伤口里， 等到伤口愈合，羽毛也就和皮肉长在了一起，粘在身上不会脱落。 厚厚的羽毛遮掩下，人也就变成了一只鸟。 那些猫狗也是同样的道理。 将原本的皮剥下，再贴一层猫狗的皮毛上去，等到彻底长愈合在一起，就成了现在的样子。 而为了让他们更像是猫狗，原本的手脚关节会被打断，反扭过去重新长愈合。 所以一开始，暹罗猫并没有看出他们有什么不对劲。 知道了这满屋的标本是如何形成的。 暹罗猫感到一阵不寒而栗。 “咪咪？”一阵柔软的猫叫，忽然在他的耳边响起。 那只布偶猫不知何时凑到了他的身边，歪着脑袋，用毛茸茸的头蹭了蹭他。 发出了黏糊糊的叫声，充满了安抚之意。 左蔚蔚还陷在一派茫然中。 她来到这个怪谈的时间，只有短短一个上午。 但很明显，这一个上午发生的变故颇多。 让她这个被职场搓磨得失去脑子的社畜，根本反应不过来，大脑处在宕机的状态。 只是本能地，朝着自己可以信赖的暹罗猫靠近。 注意到暹罗猫情绪似乎有些不对，左蔚蔚立马凑上去安抚。 [前辈，前辈你要撑住呀！] 左蔚蔚在内心里，拼命给暹罗猫打鸡血。 毕竟，她知道，靠她自己一个傻白甜，离开这个怪谈的概率，差不多等于，走在大街上被导弹精准瞄中。 猫咪柔软的皮毛，似乎天然就带着抚慰心灵的功效。 被左蔚蔚这么蹭了蹭，暹罗猫回过神来，冷静了许多。 [没事。] 他朝着左蔚蔚“喵”了一声。 在“小姐”的房间里，发现了这样大的秘密，但是，似乎还没有办法与那本笔记完全地串联上。 到底是缺少了什么呢？ 暹罗猫总觉得自己还忽视了什么重要的线索。 楼下， 王卿一想起自己将那只狗狗留在治疗室的事，就着急忙慌地找了出去。 还没走到那间房的门口，就遇见了之前那个瘦高个的男人。 男人的怀里正抱着一只，王卿无比眼熟的苍老的沙皮狗。 一见到王卿，那个男人怀里的沙皮狗，就仿佛遭遇了天敌一般，露出了有些惊慌的表情。 “汪汪！”叫声急促透着些慌乱。 男人听到怀里沙皮狗的催促，立刻扭头就跑。 但沙皮狗的叫声又忽然拐了个弯：“汪汪汪。” [囡囡还在楼上。]沙皮狗提醒着男人。 但王卿已经追了上来。 瘦高个男人有些不知所措。 大厅看着很大，但可以躲避的地方并不多。 他不知该如何甩开王卿，再顺带去楼上带走小姐。 这时候沙皮狗又一次地提醒：“汪汪。” [她带来的那个东西还在屋里。] 瘦高个男人听出了沙皮狗的意思。 王卿来的时候，怀里十分珍惜地抱着一堆东西。 虽然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但或许可以用来威胁她呢？ 瘦高个男人立刻会意，快速跑到那扇门前，拧开了门把手就冲进了门里。 目标直取那张金属床。 然而一进门，一抬眼，定睛一看。 瘦高个男人愣住了。 他怀里的沙皮狗也愣住了。 那，那坨被外套裹着的东西呢？ 这只突然出现的狗，是怎么回事？ 只见金属床上，赫然坐着一只浑身漆黑的狼犬。 那件熟悉的外套正被他垫在屁股下。 那狼犬身躯高大而健壮，肌肉线条清晰，充满了力量和敏捷。漆黑的毛发光滑浓密，在灯光照射下，仿佛缎子一般可以反射出光芒。 听到开门的动静，它立刻警觉地竖起双耳，朝着瘦高个男人投来锐利如刀的目光。 王卿此时已追到身后，瘦高个男人再想退出去已经来不及了。 只好仓促进门，一转身反手关上了房门。 门外的王卿见到房门关上，心中就是一紧。 难道说他们要对狗狗做什么？ 王卿绝对不允许这样的情况发生，上前飞起一脚就踹在了房门上。 只听一声巨响，房门应声倒地。 门后的瘦高个男人反应及时，快速后退。 才避开了被倒塌的门板压着。 一阵烟尘飘落，王卿踩着倒塌的门板，看向了屋内。 下一秒，王卿满脸的凶相，化作了茫然。 那只狗是……？ 难道，是她送来的那坨肉酱？ 不、不可能吧。 就在她愣神的时候，却见那威风凛凛的狼犬，微微低下了脑袋。 那双深邃漆黑的眼瞳里，似乎流露出一丝羞涩。 “呜汪！”狼狗压低嗓子，朝着王卿，轻轻地叫了一声。 听到这熟悉的狗叫声。 王卿确认了，面前这只威风凛凛的狼犬，就是她刚刚送来的，那只受伤严重的狗狗。 居然，这么快就治好了？ 这未免也太妙手回春了吧！ 王卿震惊了几秒，忽然抬头，看向那满脸警惕盯着她的瘦高个男人。 难道说，她误解了，这里并不是一家黑店？ 不、不对。 王卿马上想到了，就在她刚进这家店门的时候，面前这个瘦高个男人，还层屡次出言要劝她离开。 但当时，王卿还以为，瘦高个男人是对她有什么不满，才故意说出那样的话。 现在看来，情况或许并不是她之前想的那样。 王卿的脸上，浮现一抹恍然之色。 她快步朝着瘦高个男人走了过去。 见到王卿的靠近，瘦高个男人的眼神越发凛冽。 他虽然双手抱着怀里的沙皮狗，但肩颈部以及胳膊上的肌肉已在不知不觉中绷紧蓄力，随时可以暴起伤人。 只是，还没等他发起攻击。 他的手，已经率先被冲上来的王卿，一把握住了。 瘦高个男人：“？” 第234章 彩生宠物店 26 瘦高个男人下意识地拧动手腕，想要挣脱桎梏，反击面前的女人。 但，那一双握着他手腕的手。 十指白皙纤细、骨肉柔软，分明是不沾阳春水的瘦弱模样。 却莫名的，力气大得出奇。 即便，瘦高个男人已经用力到，胳膊上的青筋隆起，也难以挣脱。 只见，那个女人紧紧地握着他的双手。 那张清秀的脸上，流露出浓浓的感动之色。 “实在是太谢谢你了，你真是个好人啊。” 王卿懂了！ 她什么都懂了！ 尽管，这个男人是这家黑心宠物店的员工，但是，他并没有与这家店的老板同流合污。 反而，他一直在默默地，用自己的力量，保护着误入这家店的客户。 他知道这家店幕后，那些不可告人的罪恶。 因此，在王卿一进门的时候，就恶声恶气地想要将她驱赶走。 想要借此，保护王卿的狗。 王卿想通这其中的关窍，心中满是动容和感慨。 这是多么善良的一个人啊，如此的出淤泥而不染。 甚至，在她的脑海里，已经有了这样的画面—— 一个热爱动物的男人，为了心中的理想，选择了兽医这一冷门行业。 在潜心学习多年后，终于拥有了一手高超的医术。 这个有为青年，从大学毕业，怀抱着梦想，进入了一家宠物医院工作。 本以为，可以就此大展拳脚、实现抱负。 但是，社会的险恶狠狠地打击了他！ 这，居然是一家黑店。 王卿已经可以想象到， 当这位有为青年，发现这一真相的时候，该是多么的凄凉、绝望、痛不欲生！ 但是，这家店的老板——那个伪善的老人，必然会用刻薄的嘴脸，嘲弄地看着这个涉世未深的年轻人。 无比冷酷无情地，对他丢下一句：“你不干，有的是人干。” 满腔热血瞬间凉透，化为了冻彻心扉的冰渣。 但，这个遭受了重大打击的年轻人，并没有因此而意志消沉，选择离职。 相反，他选择假装屈服在恶势力之下，留在这家店里与老板同流合污，成为了老板最得意的助手。 老板并不知道的是，从那一刻，一个念头在这年轻人的脑中萌芽，并深深扎根入了他的心底。 成为了日后漫长时光中，支撑着他继续留在这家黑店的唯一动力。 那就是—— 他要潜伏在这家黑店里，伺机而动，一举捣毁这个罪恶的地方，解救所有的动物！ 而现在，就是那个机会！ 王卿的心中，百味陈杂。 她脸上的表情，也一再复杂变化。 以至于，让瘦高个男人，猜不透她此刻究竟在想些什么。 终于，王卿的眼神逐渐变得坚毅起来，她的表情定格在了一个正义凛然的神态上。 “好同志，这么多年，苦了你了！” 王卿双手握着瘦高个男人的手，语气里满是沧桑与钦佩。 旋即，她话锋一转，满腔正义如开闸洪水，毫不吝啬地倾泻而出： “不过你放心，现在正是到了可以动手的时候了，我——就是来帮你的！” 瘦高个男人：“？？？” 瘦高个男人怀里的沙皮狗：“？？？” 这个女人，她在说什么？ 王卿似乎并没有看到一人一狗脸上的困惑。 她紧紧握住了瘦高个男人的手，申请并茂： “我都知道，这些年你一直待在这家店里，不得不与老板狼狈为奸，实际上是在忍辱负重！等的就是这一天的到来！” “实在是太辛苦你了，让你一个人背负了这么多。明明不想这么做，却不得不被迫双手沾满血污，只能隐藏在暗处默默付出，尽可能的想要保全更多的生命。” “现在，不管你要做什么，都放心大胆的做吧！我一定是站在你这一边的！” 瘦高个男人听着王卿如此慷慨激昂的一番话，愣怔了片刻，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都知道、知道些什么…… 他低下头，看着王卿仰起的那张俏脸。 白皙清秀的脸上，一团正气，凛然不可侵犯。 瘦高个男人呆呆地张了张嘴：“你……” 下一刻，瘦高个男人怀里的沙皮狗，猛地动了起来。 原本，沙皮狗心里还有些困惑，对王卿的话将信将疑。 但听了王卿这么一长串的话，又见瘦高个男人的反应。 它确信了！ 瘦高个男人就是叛徒！ 它猛地扬起头来，死死盯着瘦高个男人。 眼神之中，满是震惊，忌惮，与恨意。 “汪！” 沙皮狗呲开牙，控制不住地，从喉咙里流泄出一声愤怒的低吼。 没有想到，原来是你小子出卖的我！！ 再看王卿对瘦高个男人如此亲热的样子，沙皮狗很难不怀疑，他们是不是早就认识？ 或许瘦高个男人早就对他心存不满，怀有背叛之意，故意让这个女人过来，就是为了毁掉他！ 一想到这，沙皮狗简直快被气炸了，恨不得生啖面前这两个家伙的肉。 沙皮狗立刻就要从瘦高个男人的怀里窜出去。 他是绝对不会将自己，留在一个叛徒的手里。 但，还没等他后腿一蹬，忽然后脖颈处传来一阵拉扯之感。 下一刻，失重感传来，他的整个身体悬在了半空中。 被人提着后脖颈的皮肉，拎了起来。 沙皮狗：“？” 王卿单手拎着沙皮狗，举重若轻。 她朝着瘦高个男人笑了笑，语气温柔和蔼，甚至称得上有几分亲昵： “小心啊，别被它给咬到了。” 刚刚王卿都看到了。 沙皮狗朝着瘦高个男人，一脸凶相地呲开了尖牙。 似乎，还在蓄力准备攻击。 幸好她眼疾手快，及时将沙皮狗从瘦高个男人的怀里拎了出来，这才没有让沙皮狗，咬着她亲爱的同志。 “汪汪！！” 发现自己被王卿单手拎起来的沙皮狗，感受到了一阵羞辱，开始剧烈的挣扎起来。 神情，也越发的凶恶。 王卿战术后仰：“怎么这么凶呀。” 之前第一眼见着沙皮狗的时候，王卿就觉得它凶巴巴的，一副随时可以扑上来咬人的样子。 果然是因为没绝育过，所以才会这么大的脾气吧？ 想到这儿，王卿抬头看向瘦高个男人，好心地提议： “它实在是太凶了，不如趁着现在，给它做个绝育吧？” 第235章 彩生宠物店 27 沙皮狗：“汪……？” 等等，这个恶毒的女人，刚刚说了什么？ 他挣扎的动作一顿，难以置信的睁大了眼睛，慢吞吞地抬起头，看向了瘦高个男人。 那小子，从还是个孩子开始就跟着他。 对他的恐惧，早就已经深入骨髓。 虽然被他调教得能打，但就算在能打，面对他的时候，还是一副驯服的窝囊样子。 也正是因此，沙皮狗曾经很信任瘦高个男人。 觉得男人不过是一条被自己驯服的狗，夹紧了尾巴半点不敢反抗。 沙皮狗瞧见，瘦高个男人在听了王卿的话后，脸上露出了犹豫之色。 同时，瘦高个男人的眼睛，不由自主的朝着他瞟来。 又在与他对视一眼，颇为慌张地挪开了目光。 果然，这小子不敢对他做什么。 沙皮狗自信，就算瘦了个男人敢背叛他，也依旧对他怀有几分畏惧心理，不敢真的对他怎么样。 但下一刻， 沙皮狗就听见，瘦高个男人犹犹豫豫地开口： “这、这不好吧？” 沙皮狗一愣。 你小子怎么还犹豫上了？ 难道不应该立刻拒绝这不人道的提议吗？ 王卿大手一挥，态度洒然： “这有什么好不好的？帮它做绝育，是为了让它的性情更加温顺，也免得伤害他人。这是一件好事儿呀。” “是、是吗？” 瘦高个男人嗫嚅了两下唇瓣，呆呆地回了两个字。 态度还有些踌躇与怀疑。 “当然了！”王卿拎着手里的狗，晃了晃，眉头忽然微不可觉地蹙了一下。 怎么总觉得，这狗子突然一下像是发起了呆？ 刚刚还呲牙咧嘴，凶相毕露，随时要咬人的样子。 现在又变得两眼放空，直挺挺的，一动不动了。 王卿没有多想。 她看着瘦高个男人，眼中满是鼓励与肯定。 “更何况，你的医术那么好！简直是妙手回春，华佗再世，扁鹊重生！我相信，如果是你的话，一定可以做到！” 王卿说完，咧开嘴，朝着瘦高个男人露出了一个柔和的笑容。 这邪魅的一笑，落入瘦高个男人的眼底，却令他心头巨震。 果然，面前的这个女人，来此的目的，根本就不是为了救所谓的救狗。 她的真实目的，是老板吧？ 之前故意说出那些话，为了折辱老板。 现在又想要让他动手，将老板给阉了。 但，瘦高个男人看着王卿清亮的眼神，他的心中，又不免生出些许的动摇。 一切，正如王卿所说—— 这些年来，他在这个地方，明明不想，却不得不被迫双手沾满鲜血。 哪里有什么忍辱负重？ 不过是他胆小如鼠、苟且偷生罢了。 但是，他还要这样继续蝇营狗苟下去吗？ 明明面前的女人，已经几次三番告诉他：今天，不管他做什么，都会帮他。 瘦高个男人的眼神，开始不再避讳，直挺挺地落在了沙皮狗的身上。 再对上沙皮狗眼神的一刹那，他还本能地有些畏惧，下意识地目光闪躲，想要回避。 但是下一刻，他又努力地迎上了那双苍老的狗眼。 过去痛苦的回忆，涌上他的脑海。 他已经忘记了自己最开始，是住在什么样的地方，有着什么样的父母。 记忆里，对幼年最清晰的画面，就是和一群同伴一起，被关在阴冷的仓库里。 仓库很狭窄，挤满了人。 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有。 汗水馊了的气味，排泄物发酵的气味，还有伤口腐烂的恶臭，混杂在一起。 将整个昏暗的仓库，浸泡得如同一块泡在粪水里多年的烂抹布。 瘦高个男人眼睁睁地看着，周围的同伴，从健全的人变得残缺不堪。 他也曾经想要逃跑，但却没有机会，每一次被带进带出，都会在脑袋上被套一块遮光的头套。 他在黑暗中，跟着前方的人走过曲折的道路，终于见到了光明。 在光亮宽敞的大厅里，老板拄着龙头拐杖，坐在沙发上。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幸运，还是不幸运。 小姐正好缺几个玩伴。 他没有和仓库里的其他人一样，沦落到断手断脚、缺眼睛少耳朵的地步。 而是和身边另外两个同伴，一起成为了小姐的跟班。 小姐喜欢拍着手，唱歌：“两只小狗，两只小狗，一只没有眼睛，一只没有耳朵，真奇怪，真奇怪。” 第二天，他的两个同伴，一个没有了眼睛，一个没有了耳朵。 再后来，小姐多了两条狗。 他不想做狗。 但是同伴说：“被折磨的时候，就想着，如果我们是猫狗，不是人的话，会不会好些？” 的确。 从那之后，每次受到凌辱，他只要在脑子里幻想自己只是只动物，似乎，就没那么疼了。 可是，他还是更想要记住，自己是个人。 很多年过去，他依旧是个人。 过去的两个同伴，成了真正的狗。 他从小姐的跟班，变成了老板的跟班。 只有小姐，还是那么大。 永远一副六七岁的小姑娘外表。 不管她想要什么，老板都会诚惶诚恐地，将一切捧到她的面前。 如果世界上真的有公主，大概就这幅永远不会长大，无忧无虑的模样吧？ 而为了活下去，瘦高个男人已经不知道多少次的手染鲜血。 有时候他都怀疑，他一直坚持活得像个人，现在的他还是人吗？ 或许在老板的眼里，只有他的小公主是人，他们都是牲畜吧？ 瘦高个男人定定的望着那双苍老的狗眼。 压抑多年的愤怒，在这一刻，便宛若星星之火，以燎原之势焚烧起来。 他不愿意再继续这样忍辱偷生下去。 他要做一个人，而不是牲畜。 瘦高个男人，忽然裂开嘴，露出了一个笑。 其实，这么一看，老板也不过是一个苍老的老人……不、苍老的老狗。 没有什么好怕的。 他抬头看向王卿，干裂的嘴唇动了动，轻轻地吐出两个字：“谢谢。” 第236章 彩生宠物店 28 谢谢。 这两个字被瘦高个男人轻轻吐出，却重逾千金地砸在沙皮狗的心头。 他直愣愣地看着瘦高个男人，苍老的狗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瘦高个男人并没有如过去一般闪避他的目光。 而是用不同于以往的冰冷眼神，毫不畏惧地看着他。 那眼神中透着几许愤怒。 仿佛冰上燃烧的火。 他愤怒些什么？ 沙皮狗想不明白。 是他让瘦高个男人活了下去，没有像其他的牲口那样，被断手断脚剜耳挖目，也没有被改造成了那一个个畸形的怪物。 沙皮狗甚至觉得，如果自己是瘦高个男人，一定会对主人心存感激、诚惶诚恐，绝对不敢有一丝背叛之意。 沙皮狗呲开了牙，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满含怒火的低吼。 “汪！！” 愤怒地指责，面前这个，不知感恩的白眼狼。 只不过，他刚喊了一声，就觉得一阵强烈的失重感传来。 立刻头也发晕，眼前昏花。 沙皮狗被王卿拎着后脖颈，在半空中晃了晃。 “脾气真大，刚安静了一下，现在又凶起来了。果然是非做绝育不可。”王卿嘟囔了一句。 听着王卿戏谑的言语，瘦高个男人非但没有反驳，反而十分自然的接过了话。 “这种小事交给我就好，我这就动手，一定会处理得十分干净利落的。” 瘦高个男人看着王卿，那张横贯着疤痕、显得凶恶的脸上，满是令人信赖的可靠与诚恳。 说完，瘦高个男人便从王卿的手上，接过了沙皮狗。 “现在动手？” 这会不会太匆忙了点呀？ 难道不需要先给沙皮狗做个身体检查什么的？ 而且做手术之前，好像要禁食禁水吧？ 王卿暗自思忖。 瘦高个男人瞧见王卿脸上那抹若有所思之色，再听着王卿那句看似轻飘飘时则饱含深意的询问。 他的心中早已了然。 或许，面前这位神秘莫测的女士，对他能否摆脱过去的阴影，仍旧存有怀疑。 故意出声问出这4个字，其实是在暗示。 如果他实在克服不了心里的压力的话，她也并不介意，让他暂时先不动手。 但，没有这种必要。 瘦高个男人握紧了垂在身侧的手，紧紧地攥成一个拳头。 他盯着被他另一只手提住了后脖梗的沙皮狗。 这过去仿佛一座大山般，压在他的面前，令他无法逾越的老板。 此时此刻，也不过只是一个苍老的狗。 完全可以任他鱼肉。 瘦高个男人重重地点了下头。 掷地有声地回答：“就是现在。” 王卿听着瘦高个男人如此肯定的声音。 也就没有再多说什么了。 专业的事，就应该交给专业的人。 她一个外行，怎么能指导内行呢？ 既然瘦高个男人说，现在可以绝育。 那就肯定可以绝育。 王卿点了点头，放心地说：“那一切就交给你了。” 说完，王卿朝着蹲在金属床上的狼狗，招了招手。 那只狗立刻十分通人性地，从金属床上跳下来。 摇了摇尾巴，脚步轻快地凑到了王卿的腿边，轻轻地“汪”了一声。 王卿微微弯下腰，摸了摸狗的头。 “那我就先带着他出去了。” 王卿领着狗，转身离开了这间房间，出门时还不忘带上门。 房门闭合。 室内只剩下沙皮狗和瘦高个男人。 沙皮狗呲牙咧嘴，从喉咙里发出的警告性的呜鸣。 瘦高个男人并没有理会。 他无比冷静，又无比熟练地，将沙皮狗绑在了金属床上。 拘束带牢牢地束缚住了沙皮狗的四肢和脖子。 沙皮狗从未想到，自己居然也会有，被捆绑在手术台上的一天。 明明过去，都是他去残害别人的身体。 但此时的他，只能睁大了眼睛，等待自己接下来的命运，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身体被切割。 手术很快开始。 “呜……” 沙皮狗从喉咙里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 正低着头的瘦高个男人，似乎想起什么，抬起了头来。 此时他的脸上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 口罩下，传出有些戏谑的声音：“不好意思，老板。忘了给您打麻药。” 瘦高个男人的手上戴着一副胶皮手套，正握着锋利的手术刀和镊子，上面沾着些血迹。 他嘴上说着不好意思，但动作却没有停下。 也没有一点要给沙皮狗打麻药的意思。 他一面为沙皮狗做的手术，一面继续说话。 “我还是第1次，做这样的手术，可能不太熟练，但是您放心，绝对不会让您死掉的。” 瘦高个男人的嗓音，回荡在整个房间里，与沙皮狗痛苦的嚎叫声，混杂在一起。 “您不是也曾夸过我吗？每次让我去做那些残人肢体的事的时候，都夸我下手快准狠，在我的手上没一个死掉的。” “您也不会死的。” 房间的隔音效果很好，没有让丝毫的声音流泻到外面。 一直到这场手术结束。 瘦高个男人用针线缝合了沙皮狗胯下的伤口，歪歪扭扭的缝合痕迹，仿佛一只巨大的蜈蚣，趴在哪儿。 瘦高个男人甚至好心情地，欣赏了一下自己的作品。 他放下了手里的工具，摘下了满是鲜血的橡胶手套，然后端起自己切割下来的战利品，捧到了沙皮狗的眼前。 沙皮狗已经痛得叫不出一声了。 甚至就连嘴里的狗牙，也被他咬碎了几颗。 看到瘦高个男人递到自己面前的，两只血肉模糊的球球，沙皮狗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从他的眼角，渗出些许苍老的泪水来。 或许， 恶人只有在遭受到同样的折磨时，才能感觉到痛苦吧？ 瘦高个男人并没有再说些什么，他转身打开了房门，走出了这间房间。 房门外，王卿正撸着狗等待。 见到瘦高个男人出来，王卿眨了眨眼睛：“这么快？” “是的。”瘦高的男人点了下头，垂着眼睑，语气平淡，“手术已经完成了。” 听到这话，王卿面露欣喜。 她毫不吝啬地夸赞：“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果然是医术高超，这么快就完成了一场绝育手术！ 王卿甚至都有些想把他招进自家农场了，正好农场里还缺个兽医。 第237章 彩生宠物店 29 不过话说到这儿，王卿忽然想到一件差点被自己忽略了的事。 之前那个老头和小姑娘呢？ 怎么一直到现在都没有见到？ 在那条漆黑的走廊里，没有看见他们，在这里也没有看见他们。 难道说，这两个人是因为仓库倒塌，店里的黑幕暴露，现在畏罪出逃，不敢出现了？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正好还省了她的事了。 王卿原本还想着，就算揭开了这家店的黑幕，但想要带走那些动物，估计跟老板还有的掰扯。 现在老板自己跑了，还省了她据理力争的功夫。 这么一想，王卿就觉得心情大好，人也轻松了许多，脸上不自觉流露出几分笑意。 瘦高个男人瞧见王卿脸上的笑，也下意识地抿着唇弯了下嘴角。 只不过下一秒，他又连忙向下抿嘴，让自己不要笑出来。 他是不配笑的。 毕竟，他也是一个，双手沾满鲜血的刽子手。 他的罪孽，同样无法偿还清楚。 王卿仰起头，对瘦高个男人说： “对了，仓库塌了，里面的那些动物，我已经全部都带出来了。我都带走，没有关系吧？” 瘦高个男人没有异议，语气充满了对王卿的信任：“如果是您的话，当然可以。” 其实，他连她的名字与来历都不知道。 她是如此的神秘，突然地闯进这里，然后轻而易举地改变了这个罪恶的窠臼。 似乎她的到来，就是为了解救他。 让他不必再沉沦于这份痛苦。 也或许，帮助他只是顺手的事。 她所做的这一切，还有着更深的目的。 但，他已经不在乎了。 “那行。”王卿晃了晃手机的手机，说，“我联系了车子，一会儿过来带他们走。” 王卿的话音刚落。 忽然，从2楼爆发出几声尖锐的猫叫。 随后就是一阵东西翻倒、瓷器摔碎的嘈杂声音。 一只布偶猫和一只暹罗猫，正从二楼走廊跑出来，浑身炸毛地沿着楼梯往楼下窜。 刚窜下楼，暹罗猫就瞧见了瘦高个男人和王卿。 那只暹罗猫明显地呆滞了一下。 王卿认出了这两只猫，奇怪地“咦”了一声，“怎么在这儿？” 紧跟着，便瞧见了，从二楼追下来的中年女人。 中年女人面色焦急，声音急促：“快、快拦住他们，他们……” 暹罗猫都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词，来形容自己的运气。 他与布偶猫好不容易，从小姐的房间出来。 然后，去了老板的书房，顺利地从书房里，找到了脱离这个怪谈的方法。 只要安全地穿过那条漆黑的甬道，逃出这个宠物店，就可以离开。 但却没有料到，两只猫就在此时，被打扫卫生的中年女人发现了。 一路追赶，慌不择路的跑下来，又遇见了“小姐”和她的爪牙。 不远处就是那条漆黑甬道的入口。 暹罗猫深深地看了一眼，那无比危险的“小姐”，眼中闪过一抹坚毅之色。 他将嘴里一直含着的那个木制龙头，吐给了布偶猫。 示意布偶猫，从那条漆黑的甬道离开，而它会留下来为布偶猫拦住所有的追兵。 暹罗猫已经忘记了自己的名字。 但想要脱离这个怪谈，回到现实世界。 是必须要清楚自己的外表和名字的。 现在，只有进入这个怪谈时间最短的布偶猫，拥有这样的机会。 左蔚蔚睁大了蓝色的猫眼，望着暹罗猫，那张猫脸上满是难以置信。 “喵！” 时间紧迫，暹罗猫顾不上其他，朝着布偶猫大喊了一声。 随后，毅然决然地朝着王卿冲了过去，亮出了自己的爪子。 “小姐”是这群人的中心，如果他攻击“小姐”，一定可以吸引所有爪牙的注意！ 左蔚蔚早以习惯了，什么都听暹罗猫这位前辈的。 见暹罗猫如此动作，她虽然心中满是困惑和疑虑，但还是下意识地照着暹罗猫的指示去做。 咬着嘴里那个木质的圆球，左蔚蔚朝着那条漆黑的甬道，奋力奔跑，冲了过去。 谁也没有想到，就在这个时候，一条京巴犬，从角落里窜了出来。 猛地，撞在了布偶猫的身上。 “咪呜……” 左蔚蔚被撞得痛叫一声，嘴里咬着的木质龙头，也跟着落了地，咕噜噜地滚了两圈。 京巴犬飞快地窜上去，低头一口咬住了那木质龙头，冲进了漆黑的甬道里。 左蔚蔚呆愣了一下。 她只知道，那个木质的圆球，是暹罗猫让她拿着的。 现在被京巴犬咬走了，必须要抢回来才行。 于是，想也没有多想，也跟着一起冲进了，那条漆黑的甬道里。 在漆黑的隧道中，一只猫疾驰而过。 这甬道太黑太长，左蔚蔚看不见其他，只能听见自己越来越急促的心跳声和呼吸声。 她并不知道那只京巴犬究竟跑去了哪儿，只是一种本能，催促着她往前方跑。 一直往前，一直往前…… 她要追上那只京巴犬，抢回那个木质龙头。 终于，前方出现了点点的光亮。 不知是她心情急迫下的幻觉，还是真的。 她似乎看到了那光亮中，京巴犬快速疾跑的身影。 她猛地加快速度，奋力一冲。 瞬间挣破所有的黑暗。融入了那片光芒中。 左蔚蔚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周围的一切。 便觉得眼前一黑，整个身体失重地跌落在了床上。 房间里黑漆漆的，厚重的窗帘挡住了外面的光。 柔软的被褥包裹住了她的身体，令她整个人都陷入其中。 左蔚蔚着急忙慌地四肢并用，想要从床上爬起来。 扑腾了好几下，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此时已经不是猫了。 而是一个人。 她，从怪谈里出来了吗？ 左蔚蔚摸了摸自己的脸。 软乎乎、肉嘟嘟。 是她自己的脸，并不是猫脸。 如果不是那种感觉，实在是太逼真了。 左蔚蔚甚至怀疑，一切是不是只是她昨晚做的一个梦。 她真的经历了一个怪谈吗？ 如果一切是真的，她现在出来了，那暹罗猫呢？ 下一刻，床头的闹钟猛然响起。 刺耳的铃声，提醒着她，该起床去上班了。 第238章 彩生宠物店 30（完） “呼呼……” 京巴犬喘着粗气，瘫软地倒在这家店的前厅。 明媚的阳光，透过破损的玻璃门照进来，落在他的身上。 分明应该是可以感觉到温暖的，但却只有一片苍白的冰冷。 刚刚的奔跑太过消耗体力，使得他胸腔里的心脏跳动剧烈，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似的。 他深呼吸了两口气，平复下自己激动的心情。 低下头，看向了自己的双手。 不，准确说，那依旧是一双……狗爪。 京巴犬的眼中闪过一抹错愕。 他难以置信地，将自己的前爪看了又看。 随后，更是抬起前爪，摸了摸自己的脑袋。 还是那个毛茸茸的狗头。 怎么会这样？ 他怎么还是没有脱离这个怪谈？ 京巴犬难掩惊慌地“汪汪”叫了起来。 被他衔在嘴里的木质龙头，因着他的大叫，从嘴里掉了出来。 砸在地上，发出一声轻响，随后，咕噜噜滚到了一旁。 是哪里出错了吗？ 他明明抢到了龙头，也从那条漫长漆黑的甬道里跑了出来。 为什么还是无法离开这个怪谈呢？ 京巴犬茫然之时，忽然听到背后的动静。 是布偶猫追了上来。 对，他可以问问布偶猫。 是布偶猫和暹罗猫一起，发现的离开的办法。 或许，这其中还有什么，是他忽略了的。 京巴犬刚扭过头，就见， 那只蠢笨的布偶猫，在跑出甬道的一刹那， 她小小的身影，如同初雪遇见烈日，迅速消融在一片白光之中。 京巴犬愣在当场。 布偶猫，是……脱离这个怪谈了吗？ 为什么布偶猫可以离开，他却没有办法？ 京巴犬的叫声梗在喉咙里。 他仿佛在一瞬间，被抽走了浑身所有的精气神。 瘫在地上，眼神放空，直挺挺的僵如尸体。 已经，彻底失去了人生的希望。 直到。 一个熟悉的女人的声音响起。 “原来是跑到这儿来了，真是调皮……咦，那只猫呢？” 王卿从那条漆黑的走廊里走了出来，又走回了自己刚进这家店时候，那个前台门面的位置。 她手里提着暹罗猫的后脖梗，身后跟着那个瘦高个男人。 暹罗猫生无可恋地被王卿提着，挎着一张小猫脸，眼神已经绝望。 他知道“小姐”很厉害。 但是怎么也没有想到，“小姐”能厉害到这个程度。 在瘦高个男人和中年女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拼尽了全力，扑向了“小姐”的面门。 只差分毫距离，他尖锐的爪子就能抓花“小姐”的脸。 暹罗猫是故意的。 他只有这一次机会。 必须要争取到足够的时间，给布偶猫逃跑。 任何女人，应当都是在乎自己容貌的吧？ 如果他挠坏了“小姐”的脸，“小姐”一定会勃然大怒。 这样他就能吸引“小姐”所有的注意力，让“小姐”顾不上追究布偶猫。 但是暹罗猫怎么也没有想到，京巴犬会在那时候冲出来，直接抢走了他给布偶猫的木制龙头。 更没有想到，在他抓到“小姐”的脸的前一秒，就被“小姐”用两根手指捏住了后脖梗，轻易地制服了。 或许命运就是如此，处处都充满了操蛋。 暹罗猫听着，“小姐”用带了些戏谑的声音，对她那个瘦高个的爪牙说： “这只猫我也带走了。” 带走？ 她要将他带到哪儿去？ 暹罗猫感受到了未知的恐惧，不过很快，他便又对这恐惧坦然起来。 呵呵呵，果然…… 是因为他朝着“小姐”扑上去，差点抓花了“小姐”的脸的缘故吧？ 即便没有真的成功，也令“小姐”感觉到了愤怒。 现在，“小姐”应该是要将他带去惩罚了。 是砍掉手脚，还是割去耳朵？又或者，是挖掉眼睛、截下舌头？ 没有关系。 反正，从一开始，他扑向“小姐”的那一刻，就已经做好了这样的心理准备。 只要，“小姐”的愤怒都集中在他的身上，就可以给布偶猫争取到更长的逃跑的时间。 在这一刻，暹罗猫的心中，充满了舍身取义的坦然。 “小姐”清越的嗓音再一次的响起： “对了，刚刚那只狗和那只猫跑哪儿去了？找到了，我也一起带回去吧。” 暹罗猫的慷慨赴死，在瞬间，化为泡影。 这语调是如此的稀松平常，但言辞，却是如此的恶毒可怖。 她根本就没有打算放过布偶猫！ 随后暹罗猫便被小姐拎着，从布偶猫离开的那条漆黑的甬道里走过。 一直走到了店门前台。 阳光将这狭窄的前台照得亮堂一片，几乎看不见一片阴影。 暹罗猫在第一时间，瞧见了趴在地上的京巴犬。 他的心彻底如死灰一般寒了下去。 果然，还是被“小姐”给追上了，没能成功逃离这个地方。 但随即，“小姐”带着些困惑的声音响起： “那只猫呢？怎么不见了？” 暹罗猫这才发现，躺在地上的只有京巴犬，布偶猫并不在这里。 “小姐”找了两圈，没有找到布偶猫，最后站定了脚跟，脸上流露出一丝失落之色。 声音还是轻飘飘的：“估计是跑出去了吧。” 王卿耸了耸肩膀，嘟哝了句：“算了，跑了就跑了。” 那只布偶猫看上去就很聪明。 之前，被关在这家店的仓库里，想必见到了不少可怕的事，早就想要逃跑了。 现在，不过是恰好找到了机会跑出去。 布偶猫那么聪明，又漂亮又健康，和其他受到了残害的动物不同。 从这里跑出去后，估计很快，就能找到愿意她收养的人家。 王卿这么一想，倒没那么担心了。 被王卿拎在手里的暹罗猫，也忍不住长松一口气。 看来，布偶猫是逃跑成功了。 他的苦心并没有白费。 第239章 蜀最 王卿在店里打了电话给管家，告诉了他，自己要带一群动物回农场的事。 她忐忑不安地，等着电话那头的回音。 在沉默了片刻之后，电话里终于传出了管家的声音。 还是那么温柔和煦、彬彬有礼。 “这当然是可以的，我会安排货车来接您。” 管家做事一向非常妥贴。 他并没有让王卿等太久，安排的车子很快就到了。 这条街是步行街，货车没有办法开进来。 和货车一起来的，还有一群穿着黑色西装、打着红领带的员工。 他们从车上下来，穿过步行街，来到了这家店前。 王卿发现，这些员工的穿着打扮，和之前管家为他租的商务车司机，是一样的。 难道这是这家企业固定的员工着装？ 动物们早就已经在厨房里吃饱喝足，在小黑的组织下，跟着瘦高个男人从甬道里走了出来。 小黑喝了满满一锅肉汤，此刻十分餍足。 它高高兴兴地一路小跑，凑到了王卿的腿边。 扭了扭厚厚狗毛的触手，用自己庞然的身体蹭了蹭王卿，从喉咙里发出表达喜爱的“呜呜”声。 王卿嘴角不由上扬，撸了一把小黑的触手。 “好好好，你先带大家出去吧。” 说着，示意小黑把动物们都带出店里，跟着那群货车员工们去车上。 目送着动物们走出店的身影，王卿转过头，看向了站在漆黑走廊前的瘦高个男人。 “你……要不要考虑和我走？离开这里。” 女孩的声音轻飘飘响起。 似被一阵风，吹落在了瘦高个男人的耳中。 瘦高个男人愣住了。 他看着面前这个白净瘦弱的姑娘。 跟着她走？ 离开这里？ 瘦高个男人垂下了眼帘，削薄的唇瓣微微扬起，自嘲一笑。 “不，我就留在这儿。”他说。 每个字的吐出，都仿佛那样的轻松，上下嘴唇碰一碰而已。 但，紧握的手心，指甲已经深深陷入了肉里。 “好吧。”王卿有些失落。 不过，人各有志。 就像白梦露那样，她应该尊重他们的职业选择。 王卿并没有勉强。 不过在临走前，她还是问了一句：“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名字？”瘦高个男人喃喃地低语了一句。 声音很轻，王卿并没有听清楚。 瘦高个男人不知道自己的名字。 从进入这家店起，他就失去了他原本的名字。 时光荏苒，他已经记不起，他到底叫什么名字了。 所有的牲畜，想要真正逃离这家店，就必须得记得自己原本的名字。 瘦高个男人相信，面前这个女孩，既然能进入这家店摧毁仓库、打败老板，绝对是知道这一隐藏的秘密的。 但现在，她竟然问他的名字。 瘦高个男人，望向王卿的双眼。 那双眼睛漆黑如墨，却清澈而透亮。 在这罪恶的世界里，仿佛启明星一般，为所有浑浑噩噩、不知所措的人，指引者的方向。 他明白了。 名字，忘记了，并不要紧。 他此刻，摆脱了过去的束缚，可以开启新的生活，为什么不为自己取一个新的名字呢？ 跟随她离开也好，为自己取一个新的名字也好，都是面前这个女孩，想要带他彻底脱离过去，走向新生的救赎。 只不过…… “蜀最。”瘦高个男人动了动嘴唇，轻轻地吐出了两个字。 只不过，他并不配被救赎。 即便不是出于他的初衷，他也做了太多伤天害理的事。 他的后半生，将会一直留在这个店里，为自己赎罪。 “蜀最。”王卿重复了一下这个名字，砸巴了两下嘴。 总觉得这名字，听上去怪怪的，也不知道这孩子的爹妈取名字的时候，是怎么想的。 不过，她还干不出，取笑别人名字那种没品的事。 记下了这个名字后，王卿便走出了这家店。 目送着王卿的身影离开，彻底消失在视野中。 瘦高个男人垂下眼睑，不可觉地叹息一声，回到了那熟悉的大厅中。 中年女人的怀里，正抱着一只金吉拉猫。 过去如小公主一般，精致高贵的小姐，现在在中年女人的手上瑟瑟发抖。 “小艳。”瘦高个男人朝着中年女人伸出手。 中年女人立刻会意，将金吉拉猫递了过去。 只是动作还有些犹豫，结结巴巴地问道：“你、你真的要……？” 瘦高个男人接过了金吉拉猫，没有说话。 他抱着金吉拉猫，进了那间熟悉的房间。 房间里，沙皮狗依旧躺在做手术的金属台上。 或许是在刚刚他们离开的时间里，沙皮狗有所挣扎，下身的伤口又一次的崩裂了。 鲜血淌了出来。 金吉拉猫看见如此虚弱的沙皮狗，还有沙皮狗身上的血，惊慌失措地叫出了声。 “喵喵喵喵！！！” 听到金吉拉猫的叫声，沙皮狗看了过来。 瞬间，那张狗脸上浮现了巨大的恐惧。 “汪汪！！” [你要对囡囡做什么！！]沙皮狗惊惧交加地质问。 瘦高个男人的脸上十分平静，他抱着金吉拉猫，走到了沙皮狗的身边。 “你觉得我要做什么呢？”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沙皮狗，反问。 良久的沉默。 “汪……” 沙皮狗艰难地张了张嘴，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呜咽。 声音再没有了过去的威严，甚至带上了几分恳求。 他在求瘦高个男人，放过他的囡囡。 “你放心，这个店，我会继续开下去……只不过和过去有些不同。” “这一次，被切割的，是我们。” 瘦高个男人摸了摸金吉拉猫的毛发，对沙皮狗如此说道。 “我们就一起留在这个地方，永远地为过去的自己，赎罪下去吧。” 瘦高个男人的语调，平静得出奇。 似乎所有外露的情绪，都随着那场手术被切割。 但，仇恨并不是烟消云散。 他所有的愤怒痛苦，被以更深的方式，埋进了心底。 将在日后的岁月里，持续地缠绕着他、老板和小姐，深入骨髓，永久不散。 他们将永远纠缠着，在这个地狱里，一次次地重复着折磨。 这，就是他的赎罪。 第240章 狼犬 王卿出了这家店的门。 阳光，被起伏摇曳的梧桐树叶，切割得细碎，洒在她的肩头。 前面，动物们跟着黑西服的工作人员，还没有走出多远，在空荡荡的街道上，格外的醒目。 王卿加快脚步，追了上去。 还没等小黑察觉到王卿的靠近，夹在动物间的那只狼犬，就已经率先扭头凑到了王卿的腿边。 “汪汪！”它颇为亲昵地叫了两声。 瞧见这只被自己救助的狗狗，如今亲近自己的模样，王卿不由莞尔。 她低头，伸手撸了一把狼犬的脑袋。 嘿，还真别说。 这手感就是和小黑不同。 忽然，走在前方的小黑，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猛地扭过头来。 这一眼，令小黑浑身狗毛倒竖，原本还欢快甩动的触手，瞬间暴走。 “汪！” 王卿居然在摸别的狗？！ 小黑第一反应就是自己的地位受到了挑战。 他不是农场主最爱的狗子了！ 不是农场主最信任的看门狗了！ 这对一条狗的打击有多大啊！ “汪汪汪！！” 厚重的狗毛之下，传出沉闷的吼叫声。 强烈的愤怒之下，浑身上下所有的狗毛触手全都张开，仿佛一只放大了无数倍的海胆。 瞬间，一种无形的力量以它为中心爆炸开。 混迹在动物中的暹罗猫，浑身上下的猫毛，在一瞬间炸开。 一种强烈的危机感，在顷刻间漫上他的心头，拂过他的每一寸肌肤，战栗感自后背攀上，蔓延全身。 他的心跳猛地加速，呼吸也不由得急促起来。 下意识地想要逃跑，但是四肢仿佛被钉在了原地，怎么也迈不开腿，甚至无法张开嘴，发出一声猫叫。 怎么回事？ 难道，“小姐”要在这个时候对他动手了吗？ 暹罗猫心头一片骇然。 之前，“小姐”打了一通电话，似乎是准备将他们送去什么地方。 随后，就来了一群形貌奇怪的人，个个身材高大，穿着黑色西装、系着红色领带。 虽然不知道“小姐”要让这群人，将他们带去什么地方。但暹罗猫直觉，终点一定充满了危机。 或许，去了之后，就再也没有办法脱离这个怪谈了。 所以，一路上，暹罗猫都在暗中观察周围，想要伺机逃跑。 难道说，是他逃跑的意图，被发现了？ 站在，“小姐”动手，是准备杀鸡儆猴？ 那浓烈的危险感，仿佛贴着皮肉而过的刀锋。 没能在他的身上，留下丝毫的伤口。 但恐惧，却已经超过了大脑所能承载的范围，令他动弹不得。 暹罗猫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引颈就戮。 一声愤怒的狗叫，在他的耳边炸响。 随后，暹罗猫便感觉，一片温热的皮毛，拂过他的身体。 飞快地，与他擦肩而过。 暹罗猫闭着眼睛，安静等待死亡的降临。 可却久久没能感觉到疼痛。 嗯？ 他有些迷茫地睁开了眼睛。 原本走在他前方的，那只浑身覆盖满狗毛，满是触手的怪物，居然不见了。 而从身后不远处，传来了几声忿忿不平的狗叫。 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带了几分训斥地：“小黑，不许凶他。” 暹罗猫茫然了一瞬，然后颤颤巍巍转过头，看向了身后不远处。 只见，街道上正站着他畏如蛇蝎的“小姐”。 而那只令他恐惧不已的庞然怪物，不知何时，居然凑到了“小姐”的身边。 原本欢快摇晃的狗毛触手，现在软趴趴地搭在地上。 肉眼可见的沮丧。 “呜汪汪……”几声委屈的狗叫，从那硕大无朋的身体里传出。 隐约，还带着几分控诉之意。 “好了好了，我不摸了。” 王卿无奈地看着面前的狗子，慢慢吞吞收回了手。 行动间，还颇有几分恋恋不舍。 那只手，刚刚还盖在狼犬的脑袋上，爱不释手地来回抚摸。 毕竟，这狼犬皮毛的手感，是真的好啊。 王卿心中暗自叹息一声。 唉，外面的野花虽香，但，自家小黑才是从一开始就跟着自己的狗。 王卿开始安慰自家狗子：“真的不摸了，我就试试手感，最信任的狗绝对还是你。农场那么大，也只有你这种大体型的猛犬才能担任看门狗一职。” 王卿说了一堆好话，这才把自家狗子稍微哄好了些。 但触手还是软趴趴地耷拉在地，一副提不起精神的样子。 “汪汪……”狗子的声音依旧委委屈屈。 王卿伸手一把捞起狗子的一条触手，抱在怀里就开始抚摸。 一边抚摸，一边发出赞叹：“啊，这是多么完美的狗毛，摸起来这么顺滑这么舒适，简直就仿佛有神奇的魔力，把我的手吸在上面……外面的狗，可没有这样的手感！” 一通彩虹屁下，狗子终于提起了精神。 厚重的狗毛遮掩下，肌肤早就因为羞涩，而微微泛红。 那条被王卿抱在怀里的触手，娇嗔地戳了王卿一下。 随后，所有的触手都扬了起来，如同海草一般欢脱地摇摆。 可算是把自家狗子给哄好了，王卿松了口气。 拍了拍那条触手，对狗子道：“好了，咱继续走吧。” 说着，王卿便要上路。 但她走出两步，却发现狼犬蹲坐在原地，没有跟上来。 王卿扭头看向狼犬。 狼犬正扭着头，看向街道旁。 那儿，是一间王卿熟悉的店——宋姐肉铺。 “你要留在这条街上？” 王卿看了看狼犬，又看了看肉铺，半晌，似乎明白了狼犬的意思，会意地问出声。 狼犬点了点头，轻轻地“汪”了一声。 “好吧。”王卿点了点头。 本来就只是她路上救治的，又不是她领养的狗。 王卿也没有一定要将狼犬带回农场的想法。 她朝着狼犬挥了挥手，示意告别。 然后，就带着小黑，继续朝着前面走了。 狼犬静静看着，直到王卿的背影，消失在了街道的拐角处。 它站起身，摇了摇尾巴，朝着肉铺跑了过去。 在很早很早之前，具体有多久，已经说不清了。 这个世界的时间，早就跟随着被扭曲常识一起，变得混乱无序。 宋姐肉铺的老板娘，是个平时凶横起来让男人都害怕的女人。 她会在每天卖完那肉之后，将剩下的一点骨头、碎肉和下水，喂给在这条街上游荡的流浪狗。 大概是喂得久了，感情渐浓。 这条狗开始会陪伴她的女儿上下学。 就像是一个沉默的骑士，护卫着公主一般。 偶尔，也会在这懵懂无知的小姑娘，遭遇到危险的时候，提醒她远离，甚至扑上去，撕咬赶跑那些心怀恶意的坏人。 但是一条狗的力量如此弱小。 很轻易地被捕获，折磨，成为一滩不堪的肉酱。 再也没有办法，继续保护他的主人了。 第241章 造‘龙\’失败 货车的后车厢里，动物们安静地挤在一块儿。 或许是因为道路平坦，车子行驶中没有多少颠簸，似乎与平地一般无二，倒也不会让他们感觉不适。 环境的安稳，令大部分动物变得平静起来，挤挤挨挨地靠在一块儿，开始打盹。 但也有些动物，因为身体的伤痛，无法入睡。 此刻睁着一双眼睛，平静地看着面前，一只暹罗猫正在与京巴犬对峙。 “喵喵。” 暹罗猫并没有忘记，之前在那个大厅里，京巴犬突然从角落窜出，抢走了布偶猫叼在嘴里的木质龙头。 京巴犬的这番行为，使得他之前的怀疑，全部都得到了验证。 又趁着上车的时候，暹罗猫凑到了京巴犬的身边，舔了舔京巴犬的毛发。 在行走了那样长的一段距离后，京巴犬不可避免地出汗了。 暹罗猫在京巴犬的后背尝到了汗水。 这足以说明，京巴犬依旧保留有人性，并没有完全的动物化。 京巴犬之前所做的那一切，随地撒尿，都是故意的。 他不止向着怪谈内的诡异，隐瞒他留有人性的事实，也在向作为同伴的调查员，隐瞒一切。 而他这么做，为的就是， 在其他调查员，深入危险、查找线索，找到离开怪谈的方法后， 他再出现，夺取这份胜利果实。 既不用将自己陷入危险，又可以达成最终离开的目的。 京巴犬的行为，能说邪恶吗？ 倒也称不上。 他并没有坏到，恶意陷害同伴、踩着同伴尸骨离开，的程度。 但暹罗猫，对他的行为十分不齿。 [骗子。] 暹罗猫用爪子在身下的地板上划拉。 京巴犬看了暹罗猫一眼，依旧懒洋洋趴在地上，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一切的确是按照他的计划进行。 他没有将自己置于任何的险境，最危险的工作都交给了暹罗猫和布偶猫，是他们去2楼小姐和老板的房间，找到了离开的方法。 然后，他也成功的，从布偶猫嘴里抢夺过了那个玩意。 京巴犬怎么也想不明白。 为什么最后离开的是布偶猫，而不是他呢？ 到底，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这份好奇，还是驱使着他伸出一只爪子，在地上写出了自己的疑惑，向暹罗猫发出询问。 “汪？” 暹罗猫定定地看着京巴犬片刻。 忽然，他的身体往下一趴，控制不住愉悦的地，在车厢里打起滚来。 哈哈哈，哈哈哈。 就算京巴犬机关算尽又怎么样？ 他一定是不知道最关键的一点。 最后，暹罗猫在地上写下一排字。 因为猫咪的身体不便，平时为了方便，他都是尽可能地，用最少的字表达自己的意思。 但此刻，却也不嫌写这么多字麻烦了。 [你还记得自己的名字吗？] 暹罗猫心里很清楚。 来得比他更早的京巴犬，肯定也早就忘记自己的名字了吧。 它一瞬不瞬地望着京巴犬，瞳孔已经缩成了纺锤形。 京巴犬那张狗脸上，表情不断地变化。 最终，定格在了一丝错愕与茫然。 暹罗猫知道，京巴犬一定是怎么也回想不起他的名字了。 货车穿过一片茫茫的灰白色。 朝着一个方向持续地行驶。 午后的阳光，丝毫不见暖意。 透过落地窗，苍白无声地倾撒入一间书房里。 相比较书房，或许用图书馆来形容这个空间更为妥当。 这里堆叠了太多的书，以至于将本该宽大的房间，挤压得狭窄逼仄。就连墙壁，也被耸入天花板的高大书架覆盖。林立的书架间距很小，只容一人通过。 即便如此，仍旧有大量的书籍无处安放，堆叠在地毯上。 书房内静谧异常。 只能听到书页翻动的声音，和偶尔的笔尖在纸上滑动的声音。 大概是太过安静，非但没能令人感受到午后的宁静温馨，反而有种莫名的压抑之感，充溢满整个书房。 书房的门被猛地推开。 推门的人用的力气实在是过大，那门撞在了墙面上，发出一声震耳的声响，然后被反弹回去。 正坐在书桌前提笔写作的男人，因为这动静受到惊扰，停下了手里的笔。 他深深地蹙起眉头，抬起头来，朝着来人的方向看了过去。 “有什么事？”男人问道。 他的语气冷淡，隐约透露出被压抑的怒火。 显然，如果面前的人不给他一个满意的答复，他绝对会做出什么。 “不好了，局长！” 但是根本没有觉察到男人的愤怒，又或者是情况实在太过危急，已经顾不得其他。 来人惊慌地喊了一声，快步地朝着书桌走了过去。 皮鞋踩在地面，发出响亮而急躁的声音。 与他出口的话语一起，重重地砸在男人的心头。 “造‘龙’，失败了！” 被称为局长的男人，错愕地睁大了眼睛。 那张总是因为表情稀少，而显得古板的面孔上，此刻因为控制不住震惊的表情，而显得有些滑稽。 仿佛遭受了太过的打击，他的嘴巴几度张开又闭上，却吐不出一个字来。 好半晌，才像是怀疑自己没听清一般，从喉咙里挤出气若游丝的四个字：“……你说什么？” 来人又重复了一遍刚刚的话：“造‘龙’，失败了！” 男人的脸上，先是迷茫，然后失落，随即震怒，数种情绪先后在他的脸上浮现……最后又归于迷茫。 “怎么会……失败呢？”局长喃喃地问出声。 第242章 王卿的一天 又是新的一天。 阳光透过轻纱似的窗帘，悄然洒满整间卧室。 早晨九点，闹钟准时将王卿从床上唤醒。 她起床洗漱一番，套上衣服，出了小洋楼，就熟练地直奔员工食堂而去。 此时，员工们都已经全部去上班，食堂里空空荡荡。 食堂工作的三婶，注意到王卿的到来，当即笑脸吟吟地从后厨端出了特意为农场主留的早饭。 “农场主，您来啦。这是特意给您准备的南瓜牛奶羹，用的是咱们农场自己的食材。” 三婶放下了餐盘，一脸期待的看着王卿，两手捞起围裙，颇有些不安地搓着手。 唯恐王卿会对自己的手艺有哪里不满。 听到是自家农场产出的食材，王卿愣了一下。 她下意识地，就想起了养殖基地那群怪模怪样的农产品。 再看看面前，热腾腾的南瓜牛奶羹，色香味俱全。 很难将两者联想到一起。 算了。 毕竟是自家农场生产的农产品。 如果连自己这个农场主，都对食材的品质不信任的话，又怎么敢往外销售呢？ 王卿这样说服了自己。 她保持着领导该有的友善微笑，拿起一旁的勺子，舀起一口，塞进嘴里。 “您觉得如何？”三婶见王卿吃了，连忙搓着手问。 王卿砸吧了两下嘴，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三婶，你的手艺又进步了。” 还真别说，不愧是自己当初慧眼识珠，特意从狗头村招回来的大厨，这手艺就是没得说。 即便知道，用的原材料是如何的长相诡异，冲着这口味，王卿也能吃个干净。 听到王卿对自己的手艺满意，三婶松了一口气。 又陪着小心，我等王卿吃的差不多了，才战战兢兢地问了句话： “农场主，您看，我家小松……” 三婶知道，农场主为了更好的控制他们这些从狗头村出来的人，要将他们家的孩子捏在手里作为人质，全部送去“刈才中学”囚禁起来。 但三婶心里还存着一丝期盼，希望只要自己表现的够好，农场主就能放过小松。 王卿听着三婶小心翼翼的询问，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 做长辈的，真是一番良苦用心啊，个个都惦记着，要让自家孩子念上书。 王卿露出一抹和蔼的微笑，语气温和地说道： “你放心，一个都不会少。我已经和刈才中学谈好了，每个孩子都去入学念书。” 看着三婶因为过于惊喜而呆滞的眼神，以及那副感动得久久不能言语的模样。 王卿对自己的工作成果颇为满意。 虽然她这个农场主，在某些专业能力方面不太行。但在为员工谋福利方面，还是很可观的嘛。 咽下最后一口南瓜牛奶羹，王卿站起身，颇为志得意满地走出了食堂。 饱餐一顿后，王卿踱着步子，慢悠悠地在农场里逛了起来。 她先是去巡视了一下四个生产基地。 其中三个，是农场本来就有的，大米、牛奶和南瓜的生产基地。 第四个，则是王卿从狗头村发现的新物种，一种在地上爬行的、又像犬又像人的生物。 从他们的身上，可以生长出大片的蘑菇。蘑菇成熟后会脱落，脱落后就是大片光洁的皮肤，用不了多久又会长出蘑菇。 就像是动物定期换季脱毛那样。 王卿是觉得，那画面挺鬼畜的。 不过，根据管家提交上来的报告，这种蘑菇的营养价值非常高，口感也很好，值得培育。 王卿想了想，也就答应了。 在4个生产基地看了看，见农产品们涨势良好，王卿十分满意。 中途，遇见了清洁部部长和生产部部长，也没忘记把这两位员工夸奖一番。 小清倒是一如既往的沉稳，小饲被感动得热泪盈眶，恨不得当场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等巡逻完自己的领地，时间已经到了中午。 王卿没有去食堂，而是回了办公室。 薛瞳已经将午饭在办公室摆好，穿着女仆装的她垂手站在餐桌旁，等待着王卿用餐。 午餐也是三婶做的，用的还是自家农场生产的食材。 用完午饭后，王卿正准备小睡片刻，办公室的门却被敲响。 外头传来管家的声音：“农场主，上个月的生产报告出来了。” “拿进来，我看看。”王卿暂时打消了午睡的念头，决定还是先办正事。 到王卿的应允后，管家拧开门把手，推门走了进来。 他径直走到办公桌前，将一份报表递给了王卿。 王卿接过报表。 低头一看，有点傻眼。 没办法，她一个文学专业毕业的女大学生，实在是看不懂这些东西啊！ 王卿也没好意思直接说出来，拿着报表一本正经地翻了翻。 目光定格在了最后一页，至少那几行，“成本支出”“净利润”之类的意思，她还是看得懂的。 看着盈利的数字，王卿有些发愣。 这……农场一个月，能赚这么多钱？ 管家略带歉意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 “抱歉了，王女士，可能利润并没有达到您的预期。” “虽然，不久前我们成功与刈才中学达成了合作。但因为农场扩大了规模生产，又招收了大批员工，成本支出大大增加，所以净利润不是很高。” “再者，现如今我们农场的农产品种类，还是过于单一稀少……” 王卿盯着报表上的数字，发了会儿呆。 都没有听清楚，管家究竟说了些什么。 等回过神来，只听到了最后一句，管家说农场的农产品种类太少。 她眨巴了两下眼睛。 确实。 虽然，四个生产基地都干得热火朝天，但是，农产品的种类还是太少了。 如此单一的生产模式，怎么和别的厂商争呀？ 王卿可没有忘记，自己刚来农场的时候就，遭遇了一场那么阴险的商战。 更没有忘记自己曾在外公的墓前，许下的要将农场经营好的豪言壮志。 王卿仰头看向管家：“说到这个，你觉得，接下来咱们要引进什么农产品比较好？” 管家笑容柔和，声音娓娓动听：“听王先生生前说，他年轻时与夫人度蜜月的海边小镇，盛产一种葡萄，口感鲜美，果肉多汁。当时，他就有意将这种葡萄引入农场，但不知因为什么原因而搁置了。” 第243章 准备外出 听到是自己外公曾经想要引进的葡萄，王卿当即道：“那地方在哪儿？要不，我和薛瞳过去看看？” 管家似乎早就猜到了王卿会这样说，脸上丝毫不见意外。 笑容更加深了几许，徐徐说道：“农场的运营，现如今已经步入正轨，短暂离开一段时间也不要紧。当地的环境可能比较特殊，才能诞育出那种葡萄。” 他语气越发地温柔，“不如我陪您一起去吧。” 王卿脸上流露出几分若有所思之色。 如管家所说，假如那个生产葡萄的地方，环境比较特殊。 她一个非专业人士，还真不一定能看出来。 有管家陪着一同去的话，必然更加稳妥些。 但是农场…… 王卿迟疑着开口：“农场没人管，真的没事儿吗？” 管家笑眯眯道：“不是还有小清、小饲、三叔和薛瞳吗？” “诶？”王卿眼中流露出几分诧异，“薛瞳留在农场里？” 一旁原本默不作声站着的薛瞳，听到这话，慢吞吞抬起头来。 “我——”薛瞳张了张嘴，只吐出一个字。 就被管家打断了：“毕竟，此行的主要目的，是为农场生产发掘引入新品种。薛瞳身体不便，可能也帮不上多少忙，留在农场里更好。” 王卿听着管家的话，陷入沉思。 其实管家说的也有道理。 薛瞳不能视物，虽然平时生活没有问题，也能做好助理的工作，但是很明显，这次带她去也起不到什么作用。 或许，还是把薛瞳留在农场里更好。 管家继续补充：“更何况，这几天农场将要来一批新的实习生。让薛瞳留在这儿，也更方便代替您对实习生进行筛选，这是她作为您的秘书，必备的技能。” 王卿一听这话，愣住了：“招了一批新的实习生啊？” 怎么之前也没听管家提起过？ 管家解释说：“因为农场准备扩大生产。这一次引入新品种的农产品后，担心农场的人手会不够，所以对外又招了一批。” 王卿点了点头，接受了管家的说法，但脸上还是有些犹豫。 管家瞧见王卿还是一副拿不定主意的神情，抬眸看向了薛瞳。 向来矜贵温柔的眉眼间，似掠过一抹狡黠。 “您不如问问薛瞳的意见？”管家说着，不待王卿开口，便率先问薛瞳，“你是想留在农场，还是跟我们一起去？” 薛瞳上前一步，张了张嘴，依旧是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 “我、不……” 还没等她的话说完。 管家的声音响起，对王卿说：“王女士，您看，薛瞳说她不想去。” 王卿点了点头，决定充分尊重员工的想法。 “那好，薛瞳，你就留在农场里吧。” 管家甚至没有给王卿留下来，继续和薛瞳交谈的机会。 等王卿的话说完后，他便紧跟着开口：“对了，王女士。您带回来的那些动物们，现在已经安置好了，要去看看吗？” 王卿闻言，从办公椅上站起身，“行，那就去看看。” 暹罗猫趴在柔软的垫子上。 这里相比较那个脏乱差的仓库而言，环境好上了许多。 至少他不用睡在铁笼子里，而是有一个可以充当窝的垫子。 但另一方面，暹罗猫的心情，反而比一开始在仓库时，更为压抑了几分。 他并不知道，接下来迎接着自己的，将会是什么样的命运。 但离开怪谈的几率，无疑是趋近于零的。 他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记得了。 而暹罗猫也不认为，“小姐”会是什么好人。 总不可能，仓库塌了，“小姐”将他们带到这里来，准备给他们更好的生活环境吧？ 一定有什么更危险的东西，在等着他！ 想到这儿，再看一眼周围，暹罗猫就忍不住叹气。 周围其他已经完全动物化的宠物们，还在因为环境变得比之前更为舒适，而显得高兴不已。 两只羊驼已经开始悠闲地啃食起地上的青草。 几只猫咪趴在阳光可以照着的地方，翻过身子，露出软乎乎的肚皮，晒着太阳。 只可惜，怪谈世界的阳光，似乎不够温暖。 没有带给他们昏昏欲睡的舒适感。 狗适应起新环境，毕竟猫也不慌多让。 几条还算健全的，甚至开始欢快地互相追逐起来。 兔子们也聚成了一窝。 大概是因为兔子的发情期过于频繁，在发现周遭环境安全后，便开始暴露本性。 很快就有几只叠在了一起。 暹罗猫有些不忍直视地扭过头去，挪开了自己的目光。 尽管这一路上，他都对京巴犬的行为感到不耻。 但此时，唯一可以交流的，似乎也就只有京巴犬了。 暹罗猫想了想，还是朝着京巴犬凑了过去。 京巴犬趴在地上，脑袋搭在自己的前肢上，闭着眼睛，一副萎靡不振的模样。 即便是察觉到了暹罗猫的靠近，他也只是微微动了动耳朵，没有睁开眼睛，更没有想要搭理的意思。 “喵。” 暹罗猫轻轻地叫了一声，伸出爪子推了京巴犬一下。 京巴犬这才慢吞吞地睁开了眼睛，那双茶褐色的眼睛倒映出暹罗猫的影子。 但也仅限于睁开眼睛。 他还是一动不动地趴在地上。 暹罗猫伸出爪子，在地面划拉了两下。 [以后？] 他想问京巴犬接下来做些什么好？ 不知道是不是暹罗猫的错觉，总觉得从京巴犬的眼中，看到了一丝嘲讽。 京巴犬没有搭理他，慢吞吞地转过了身子，将屁股对上了暹罗猫。 然后，继续将脑袋搁在前爪上，闭上眼睛打起了瞌睡。 暹罗猫一阵恼火，但又无可奈何。 就在这时，他听见外面传来熟悉的女人的声音。 “看上去照顾的还不错啊。” 王卿走进了宠物们呆着的地方，发现他们确实被安置的不错。 虽然被粗糙地关在了一起，但彼此之间非常和睦，丝毫不见不融洽的地方。 倒是让她省心了不少。 “王女士，接下来您打算该如何处置这些动物呢？”管家适时地开口询问。 王卿想了想，掏出手机，对着这些动物们拍了几张照。 “您这是？”管家困惑地询问。 王卿解释道：“拍点照放网上，给他们找领养的人。” 管家闻言，不由莞尔：“这种事，交给我们做就好。” 第244章 螽斯 1 “螽斯羽，诜诜兮。宜尔子孙，振振兮。” “螽斯羽，薨薨兮。宜尔子孙，绳绳兮。” “螽斯羽，揖揖兮。宜尔子孙，蛰蛰兮。” 路口，几个年幼的孩子，正彼此互相追逐玩耍着。 他们拍着手，嘴里哼着模糊不清的小调——大概是当地的民谣吧？ 被阳光和海风塑造得黝黑粗糙的小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王卿从车上下来。 就瞧见这气氛融洽的一幕，心情不免也跟着畅快起来。 一路上，旅程的疲惫，被抚平许多。 她站在路边驻足观望。 宽阔的柏油路两边，郁郁葱葱的树木交织成一片绿荫。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斑驳的光影。 习习的风吹过，夹杂着海面上腥咸的水汽，如无形的手抚过她的面颊。 这是一座滨海的小镇。 王卿抬手，将颊侧被吹散的一缕发丝别到耳后。 扭过头，就看见管家正跟司机一起，绕到汽车后，准备将行李从汽车的后备箱里拎出来。 “哦，还有行李没拿。” 早在大学就干习惯这种事的王卿，一见到这场面，立刻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去。 她直接插进正在动作的两人之间，一手拎住一个行李箱，轻轻松松就给提了起来。 管家表情空白一瞬，伸出的手停在半空。 他低下头，看了看王卿两只手里拎着的两个厚重皮箱。 又抬起头，看了看一脸云淡风轻的王卿。 管家那张一直带着款款微笑的脸上，流露出几分迟疑。 半晌，还是挣扎着开口：“王女士，行李交给我来提就好。” 王卿掂了掂手里的行李箱，“嗐，那不用，轻着呢。” 说着，就要往小镇里走。 管家连忙三两步追了上去，与王卿并排而行。 “咳，”管家咳嗽一声，压低了声音，提醒王卿，“王女士，您是老板。” 王卿脚步一顿。 她都差点儿忘了，她现在是老板了。 提行李这种事，是可以交给下属的。 “那行，你提着吧。” 王卿转过身，将两个行李箱交到了管家的手里。 两人沿着柏油马路，朝着镇子里走去。 这条柏油马路，是进出这个沿海小镇的唯一一条陆路。 这次的行程，只有王卿和管家两人。 开车送两人来的司机，站在路口处，倚着停靠的车子，目送两人一起走进小镇。 直到两个人的身影，越来越远，越来越小，逐渐看不清晰。 穿着黑色西装、红色领带的司机，这才绕回到驾驶座，打开车门钻了进去。 很快，车子驶离了这座小镇。 消失在茫茫一片的灰白色雾霭之中。 街边，几个孩子追逐打闹。 一边拍手，一边唱歌，个个笑逐颜开。 忽然，从一个孩子的眼睛里，掉出个什么东西。 但似乎，无人发觉注意。 他们唱着跳着，逐渐走远了。 地上，只留下一小团，看不清形状的深绿色。 像是某种虫子，被踩扁留下的尸骸。 此时，已经是下午三点。 王卿和管家，来到了小镇的唯一一间旅馆。 旅馆老板娘正坐在柜台后面，百无聊赖地拨弄着算盘。 听到客人进门时，门边的风铃被带动的声响。 她抬起头，熟练地绽放出一抹热情的笑容。 “欢迎光临。” 老板娘的目光，在走进来的这一对男女身上打量过。 “两位是前来度假的情侣吗？” 刚走进门，还没来得及看清楚这家旅馆环境，迎面就遭到这样的询问。 王卿一脸懵逼：“啥？” 她扭过头，看了看周围，除了自己和管家，就没有别的人了。 老板娘问的应该不是别人。 老板娘盯着王卿，笑眯眯地说：“我们这里有名的度假胜地，一般都是情侣或者新婚夫妻来这里度蜜月……两位，是情侣关系吗？” “啊，不不不，”王卿下意识地连忙否认，“我们是……” 她忽然卡了壳。 管家恰到时候地上前一步，看向老板娘，解释道：“这位是我的雇主王女士，我是她的管家。” “哦~是小姐和管家的关系啊。”老板娘意味深长地应了一声，脸上露出了若有所思之色。 管家只是笑了笑，并没有说什么。 老板娘拿过房本，低头翻看片刻，又抬起头来望向了管家。 她是个丰满圆润的女人，有着一头乌黑柔顺的长发，和深棕色的温柔眼睛。 长得不能算漂亮，脸颊被海风吹拂得粗糙，鼻梁两侧散落着星星点点的雀斑。 但是身上，却散发着一种成熟女人的风韵之美。 一双眼睛看着人的时候，似乎带着脉脉深情。 听到两人不是情侣关系之后，她看向管家的眼神，便粘稠了许多。 “那两位要开两间房了？” 老板娘一双眼睛直勾勾望着管家，声调越发得轻柔，透出一股异样的妩媚。 没等管家吭声，王卿已经点头道：“嗯嗯，两间！” 老板娘笑了笑，低头从抽屉里取出两张房卡，摊在手心里，示意管家上前来拿。 管家的脚步刚上前挪动一步，王卿已经率先从他的身后窜了出来。 直奔柜台，一把拿起了老板娘手里的两张房卡。 老板娘一愣。 管家也是一愣。 王卿转过头，看了一眼管家两只手里提着的箱子。 管家两只手都提着箱子空不出来，这房卡当然需要她来拿了。 唉，像她这样为员工考虑的老板，真的是不多见了。 王卿看了一眼房卡上的编号。 一张是306，一张是309。 都在3楼，但并不是两个挨着的房间。 王卿朝着管家招呼了一下，踏着楼梯就往楼上走去。 管家提起行李箱跟了上去。 两人不约而同地，忽视了贴在楼梯口处，那张颜色泛黄的告示贴。 大概是在海边的缘故，空气里十分潮湿。 尽管这家旅店每天都有打扫，但还是不可避免地，在走廊两侧的墙壁上生有霉斑。 地面上，仔细看的话，也会发现一些霉斑的痕迹。 王卿走到306房间。 掏出房卡，刷开门锁。 推开306的门，认真的观察了一下整个房间。 王卿松了口气。 刚刚在走廊上，看见那么多霉斑，她还以为房间里也会是这样呢。 但，或许，是这间房间朝阳的缘故，房间里的墙壁和地板倒是都干干净净的，不见丝毫的霉菌生长痕迹。 看过了306，王卿又去了309。 309在306对门的旁边，是一间背阴的客房。 一走进房间，王卿便感觉到了一股潮湿之感。 不出所料地，在卫生间的墙角，发现了些许霉菌的痕迹。 第245章 螽斯 2 看着卫生间角落里，那青绿色的霉斑，王卿微微皱起了眉头。 “要不，咱们跟老板娘说，换间房吧。”王卿对管家道。 管家也注意到了那些霉斑，脸上依旧是那副和煦微笑的神情，丝毫不曾变化。 “这就太麻烦了，王女士。我就住在这里好了，采光更好的那一间，您来住吧。” 管家的声音温柔而充满说服力， “而且这间房距离您比较近，如果您有什么事的话也比较方便。” 听见管家这么说，再加上这霉斑不过是小小的一块，只长在卫生间的角落。 王卿也不好意思再去找老板娘，麻烦对方换房间了。 入住房间，放下行李，时间已然不早。 王卿站在房间里，意外地发现，这个客房的位置，可以透过窗户看见不远处的海面。 天空是模糊不清的，像是隔了一层磨砂玻璃的罩子，只可以看见泛灰的金黄色和橙黄色。 大概是云被夕阳渲染出的色彩吧。 海天相接的地方，有一圈更亮些的光晕。 那或许是即将西沉下海平面的太阳？ 它一半浮在水上，一半沉进了海里。 将本该是一片蔚蓝的大海，变成了打翻的调料盘一般，混杂着深深浅浅的蓝色与紫色。 水波浮动，又粼粼闪现出些许的金红色和翠绿色来。 王卿忍不住多看了一会儿。 难怪老板娘说，这儿是很多情侣和新婚夫妻的度假圣地，景色确实格外优美，引人入胜。 也或许是因为前来度假的恋人太多，客房的装修也是那种暧昧氛围。 正中央摆放着一张圆床，周围垂下些桃红色的纱。 如果将灯打开，气氛只会更显得暧昧。 就连浴室里，也是爱心型的双人浴池。 过了一会儿，天彻底的黑了下去。 远处的海也漆黑一片，再也看不到一点色彩了。 王卿没有开灯，走出了房间。 管家也在这个时候推门出来。 王卿注意到，他换了一身衣服。 和之前总是一本正经的黑色燕尾服不同，他难得地穿了一件比较休闲的衬衫，长发用皮筋扎成一束马尾。 “王女士，正准备邀请您一起下楼，共进晚餐。” 管家瞧见王卿，丝毫不显意外地举步走近了她，语气温柔地说道。 这家店作为整个小镇唯一的旅馆，虽然环境上强差人意，但却是提供早晚餐的。 需要持有房卡用餐。 王卿和管家一起下了楼。 1楼的餐厅里，摆着好几张餐桌，但是客人却寥寥无几。 似乎这家店的入住率不是很高。 一个年轻的女孩子走了过来，检查了王卿和管家手里的房卡，随后领着两人在一张餐桌前坐下。 她大概跟老板娘是亲戚关系吧，眉眼之间与老板娘有几分相似。 因为年纪轻的缘故，皮肤更加白皙细腻，眼神清澈懵懂，浑身上下透着股少女的青涩无辜之感。 “两位坐在这里吧，我去给两位端上晚餐。” 女孩像只灵巧的小鹿，脚步轻快地离开。 没过多久，她就端着两个餐盘回来了，将餐盘放在了王卿和管家的面前。 餐盘里是中规中矩的盖浇饭。 两份白色的米饭上，各盖着明显是预制菜的宫保鸡丁和鱼香肉丝。 放下餐盘后，女孩仍旧是不愿意走的样子。 她在王卿和管家的这一桌旁坐下，手肘搁在餐桌上，一手支起了自己的下巴。 她盯着管家，声音清甜地询问：“这位先生，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呀？” 管家还没有说话，王卿已经有些懵了，“嗯？” ……怎么莫名感觉，气氛怪怪的？ 王卿看了看女孩，又看了看管家。 觉察到王卿看向自己的目光，女孩的眼珠转向了她，那张充满少女活力的面孔上，绽放出一个甜美的笑容。 “啊，对了。这位小姐喜欢什么样的男孩子呢？”女孩眨了眨眼睛，问道。 一直没有吭声的管家，停下了用餐的动作。 他似乎也对这个问题，颇有几分好奇。 掀起眼帘，看着王卿，脸上是一成不变的款款微笑，雍容优雅。 王卿莫名地，感受到了一丝，过年回家被七大姑八大姨催婚的压迫感。 她看了看笑容可掬的女孩，又看了看坐在自己对面的管家。 王卿思索几秒，直接道：“哦，我……我喜欢女人。” “啊？” 那个女孩的脸上，明显错愕了一瞬。 管家一直保持着温柔微笑的脸上，也不可避免的，有了片刻的僵硬。 但很快，那个女孩脸上的错愕消散，她皱着眉头盯着王卿上下打量了一阵。 随后，微微蹙起的眉心，被抚平了。 “说起来……”王卿倒是有些好奇，她看了看四周，问道，“怎么没有看见别的客人呢？他们是不喜欢在店里吃吗？” 女孩似乎心情很不错，笑着回答：“不是哦。店里只是暂时还没有来客人，不过很快就会来了。” 说到这儿，她又有些疑惑了，“唔，倒是两位来的有点早了……难道不应该，是明天来才对吗？” 明天来？ 王卿有些困惑。 只不过，还没等她询问，就听见外面走廊上，传来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 “珍珍。” “哎呀，是哥哥叫我了。”女孩站起身，朝着外面走去。 王卿扭头看去，只瞧见门帘掀动，露出一只白皙瘦弱的手。 手背上似乎文着青色的纹身。 一晃就消失了。 用过晚餐，王卿回到了房间。 毕竟是坐了许久的车才来到这个小镇，一路的颠簸风尘，回到房间的瞬间，疲惫感侵袭了身体。 王卿草草地洗漱一番，就躺到了床上休息。 半夜时分，房门却忽然被敲响了。 第246章 螽斯 3 “咚、咚、咚。” 房门被有节奏的敲响。 睡在床上的王卿，隐约之间似有感受到什么。 睡梦中，她发出一声呓语，翻了个身，又继续地沉沉睡了过去。 月亮拨开了云层，清晖如水流泻，透过窗帘没被完全拉拢的缝隙，在屋内洒下一道霜白。 “咚、咚、咚。” 门外的那家伙，似乎颇有耐心，在等待了片刻不见回应后，又一次地将房门敲响。 敲门声，在静谧的走廊里，显得分外清晰。 睡在床上的王卿，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咚咚咚！咚咚咚！” 这次，房门被敲响的声音，更大了几分。 而且，逐渐变得急躁、不耐。 “砰！” 重重的一声，房门似乎震动了一下。 王卿猛地从睡梦中惊醒。 她睁开眼睛。 听到了，从房门处传来的敲门声。 “咚、咚、咚。” 这敲门声，又一次恢复了之前的节奏。 轻轻的、不疾不徐的敲击声，在静谧的夜色中，显出一种别样的柔情。 王卿机械地起身，套上拖鞋，朝着房门的方向走去。 她头发披散，一张脸苍白无神，目光涣散。 似乎，还有半片魂魄浸在睡梦中，没能彻底清醒过来。 “吱呀——” 房门被王卿猛地拉开。 外面的走廊上，光线昏暗，暖黄的光照出一个年轻男人的身影。 他大概只有十八九岁，身材瘦削却高挑。并不是如麻杆一般的瘦骨嶙峋，只是恰到好处的纤细。 一张白净文弱的面孔，五官清秀，浓长的睫毛低垂着，挺直的鼻梁下，是晕开一线水红的柔软唇瓣。 此时，他抿着单薄的唇，垂着眼睑，分明比王卿高出一个头，却显露出几分动人的楚楚可怜来。 “抱歉，打扰了。我房间的热水壶坏了，可以借用一下您房间的吗？”男人唇瓣翕动，询问出声。 在空寂的夜色中，他的声音纯净清澈，仿佛山谷间潺潺流淌出的溪流。 大概是来得匆忙，他连衣服也没能穿好。 衬衫只胡乱套着，领口处几颗扣子没能系上，裸露出小片胸膛，肌肤白皙。 男人在说出自己的请求后，安静等待了半晌，却没听到动静。 他有些意外地抬起眼帘，看向了门里的女孩。 王卿睁着一双无神的死鱼眼看他，雪白得几乎不见一丝血色的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 难道是被自己惊艳，迟迟没能回过神来？ 男人这样想着，眉梢眼角扬起了细微的弧度、 他张了张嘴，正要再一次开口：“不好意思，这么晚了还要打扰您……” “您”字堪堪吐露出一半。 一个大比斗狠狠地落在了男人的脸上，打断了他未出口的话。 “你也知道这么晚了啊！大晚上的，还让不让人睡了！” 王卿挽起袖子，抬手又是一个大比斗，将人抽得仿佛陀螺一般在原地旋转了半圈。 她神情阴郁，一双眼睛满是神经质般的癫狂。 浑身上下，怨念浓厚得，仿佛要凝成实质。 男人转了个半圈，又晕头转向地在趔趄了好一会儿，才晃晃悠悠重新站稳。 他捂着肿起的脸，眼睛睁得大大的，满是错愕和茫然。 这情况……怎么感觉有些不大对劲？ 还没回过味儿来，就听到身后，“哒、哒、哒”，拖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 一步一步，正在靠近。 一种强烈的危机感，瞬间弥漫上男人的心头。 快跑！ 两个字在他的脑海中来回回荡。 他连头也没敢回一下，本能地把腿就要跑。 “呃——” 男人没能跑出一步，两只脚在地上胡乱地踢蹬了两下。 后衣领被人拉着，卡住了喉咙，勒得他脸红脖子粗。 王卿揪着男人的后衣领，用力一拖，就将人摔在了走廊角落。 满是怨念的声音，幽幽地在走廊里回荡。 “大半夜了，还来敲门……你知道你有多吵吗？” “到底还让不让人好好睡觉了？” 男人被压在墙角，后背抵住墙面，惊恐的瞪大了一双眼睛，无处可逃。 一阵响动之后，他无力地沿着墙壁滑了下去，用坏的沙袋一般，歪倒在角落。 那原本干净清爽的白衬衫，此时已经乱糟糟如一坛腌菜。 白皙瘦削的身体上，斑驳着青青紫紫的伤痕。 俨然遭受了好一番蹂躏。 一只胳膊无力地软在地上，伸出的手背上，一道形状怪异的深青色刺青。 将人按在角落里，当沙袋一般一顿胖揍之后，王卿重新直起了腰。 她缓缓呼出一口浊气，感觉神清气爽。 接下来……一定能睡个好觉吧。 王卿的脸上，洋溢出几分恍惚的微笑，仿佛喝醉酒一般，晃晃悠悠便准备往自己的房间里走去。 但，或许是走廊上的动静太大。 住在309的管家，也被这声音惊动。 只听见“吱呀”一声，309的房门被从里面打开了一半。 房间里，管家探头朝走廊外看了过来。 在瞧见，站在走廊上的人是王卿后，管家的脸上流露出几分错愕。 “王女士……” “砰！” 振聋发聩的一声。 似乎整个走廊都跟着晃动了一下。 王卿看也没有看管家一眼，只是慢吞吞收回了自己捶在墙壁上的手。 管家看着墙壁上蛛网一般的裂痕，默默闭上了嘴。 随后，若无其事地合上了自己的房门。 王卿走进了306房间。 “啪嗒”一声，房门闭合，电子门锁自动锁上。 王卿迷茫着双眼，晃晃悠悠地走到了床边。 她张开双手，身体往床上一扑，整个人就陷进了柔软的床褥之中。 在柔软的被褥间蛄蛹了几下，很快，房间里便响起了轻微的鼾声。 次日。 手机闹钟的声音，将王卿从睡梦中唤醒。 旅馆外的街道上，小孩子的嬉闹声飘了上来，与更远些的海浪起伏声混杂在一起。 清晨的海滨小镇，似乎格外热闹。 王卿打了个哈欠，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从床上起来。 趿拉着拖鞋，打开了房门。 迎面，正好撞上了同样打开房门的管家。 “早啊。”王卿打了个招呼。 管家愣了一下，脸上绽开一抹如常的微笑，还是那副彬彬有礼的矜持模样。 “早安，王女士，昨晚睡得怎么样？”管家笑着问道。 “唔，还不错吧。” 王卿抬手挠了挠自己乱糟糟的头发，眉头微微蹙起，眼中浮现几分困惑。 “就是不知道，昨晚睡觉碰到哪儿了，我怎么感觉手有点疼呢？” 第247章 螽斯 4 “螽斯羽，诜诜兮。宜尔子孙，振振兮。” “螽斯羽，薨薨兮。宜尔子孙，绳绳兮。” “螽斯羽，揖揖兮。宜尔子孙，蛰蛰兮。” 路口处，依旧是昨天的那几个孩子。 一边彼此相互追逐嬉闹着，一边拍手，哼着那首模糊不清的歌谣。 一群年龄不一的男女，站在镇子口。 驻步原地，侧耳聆听着这几个孩子哼唱的歌谣。 片刻之后，几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变得怪异起来。 “居然是这个怪谈。” 良久，这几个人中，一个年轻男人轻轻叹息出声。 在他出声之后，其他几个一直沉默不语的人，也终于肯开口说话。 “螽斯，与刈才中学齐名的规则怪谈之一。” 一个穿着古板的中年女人，抬手推了推自己的眼镜。 虽然她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但是语气里，还是不可避免地，带上了几分焦虑。 “好消息是，这个怪谈此前已经有大量调查员探索过，并活着离开，其中的一些规则，也已经公布在了论坛上。” “坏消息是，这个怪谈的逃生概率，只有20%。折戟在此的，不只是新人，更有那些拥有着丰富经验和非人天赋的‘解密人’。” 听了中年女人的话，之前那个开口的年轻男人，颇为认同地轻轻点了下头。 “是这样的，没错。但是与刈才中学相似，不同时间点来到‘螽斯’这个怪谈，所遭遇的难度也会有所不同。” 一旁站着的女孩接口道：“据我所知，目前可以判断为难度最低的时间点，是冬季，逃生概率在70%以上。” 这是个穿着黑色皮衣的少女，一身重金属摇滚的朋克打扮，嘴里叼着根棒棒糖，黑色的唇瓣间，抿着棒棒糖尾端的白色小纸棍。 她一边说着，一边那双描着浓厚眼影的杏眼，扫视了一圈周围。 最后，耸了耸肩膀，语气带了些调侃：“很明显，现在不是。” 站在女孩身边的，是个挺着孕妇般大肚子的中年男人，身上套着不合身的西装。 听着同伴们对这个怪谈头头是道的分析，中年男人抬起手，擦了一把额头上淌下来的汗。 他干笑了两声，“说了这么多，还不知道几位都怎么称呼。我姓鲍，平时大家都叫我鲍鱼佬。” “鲍鱼佬？大叔该不会是卖鲍鱼的吧？”最先搭话的是那个朋克女孩。 她笑眯眯地戏谑了一句，腮帮子动了动，将含在一边的棒棒糖，用舌尖推到了另一边脸颊含着。 她眨了眨眼睛，道：“那我叫飞天小女警好了。”俨然不想告知自己的真名。 “啊，是……我家是卖鲍鱼捞饭的，要是从这个怪谈离开后，有机会，我请你们去我家……” 鲍鱼佬想接着飞天小女警的话，但显然在场没有谁有功夫多搭理他。 最先说话的那个年轻男人，直截了当地开口，报出了自己的名字：“千璐均。” 打断了鲍鱼佬未说完的话。 紧跟着在千璐均后面的，是那个戴眼镜的中年女人。 她习惯性的推了推自己的眼镜，“我叫韩采萍。” 随后，其他人也陆陆续续地，都报出了自己的名字。 最后一个，是站在稍角落些地方的女人。 这种不冷不热的天气里，她用了一条宽大的纱巾，将自己连带脑袋的上半身，都严严实实地裹了起来。 等所有人都自我介绍完，她摘下了墨镜，露出一张有些苍白憔悴的美艳面孔。 “我叫方雅静。”她轻轻说道。 他们这一行，足足有12个人，六男六女。 单看脸的话，是方雅静长得最为出色。 摘下墨镜的一瞬间，好些人的目光，不由地集中在她的身上。 方雅静下意识地想要扬起唇瓣笑一笑。 但又不知是想起什么，垂下眼睑，有些局促地将身上的纱巾裹得更紧了些。 韩采萍看了一眼方雅静，便不感兴趣地转开视线。 她说：“既然大家都在论坛上看到过这个怪谈，就应该知道，以恋人的身份活动，在这个怪谈内会更加安全。” 韩采萍说着，目光在在场的几个男士身上逡巡起来，似乎准备从中挑选一个，和自己伪装成情侣关系。 其他人听她这么说，也不由得彼此互相打量起来。 方雅静并没有过多犹豫，直接走到了千璐均的身边。 “你方便和我一起……”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千璐均的动作打断了。 千璐均越过她，直接牵起了一个姑娘的手，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情绪：“那可真是巧了，我的未婚妻就在这里。” 被他牵起手的姑娘，容貌清秀普通，整个人似乎有些不善言辞。 刚刚大家都在交谈的时候，她始终没有说话。 存在感微小得，让所有人都下意识的忽略她。 见方雅静被千璐均拒绝，立刻又有另外两个男人凑了过去，邀请方雅静和自己组为情侣。 方雅静在这两个男人中端详了一正，选择了其中一个看上去身体更为健壮的。 不过片刻的功夫，几个人便都选好了各自的“伴侣”。 或许是飞天小女警的打扮，和她说话的语气，都令人觉得不容易亲近的缘故，她被所有人不约而同地遗漏在外。 跟她一起被漏下来的，是长相不尽如人意的鲍鱼佬。 鲍鱼佬不断擦着汗，只敢用眼睛觑着飞天小女警，嗫嚅着嘴唇，始终不敢开口。 只见飞天小女警耸了耸肩，看也没有多看鲍鱼佬一眼。 “那没办法，我只能自己一个人了。”她道。 其他人见状，也没有劝说些什么。 鲍鱼佬一脸的慌张不安，但也做不出，强求一个年轻少女，和自己伪装成情侣的事。 一行人就这样，朝着镇子里走去。 路边上，那几个孩子还在拍手唱歌。 其中一个孩子，始终低着头，跟在其他孩子的身后。 在这几个年轻人走入镇子后，他才慢吞吞的抬起头来，看向他们的背影。 那张脸上，本该是生长着双眼的地方，一侧的眼眶已经只剩一个空荡荡的黑洞了，眼球不翼而飞。 第248章 螽斯 5 镇子里唯一的一家旅馆，终于迎来了一波客源。 老板娘的心情比昨天更好上许多，靠在柜台后，拨着算盘的手指，比昨天更轻快些。 旅馆大门处，悬挂的风铃被推门带动的气流吹响。 12个形貌各异的男男女女，从外面走了进来。 旅馆老板娘贴近他们脸上，笑容加深。 她眉眼弯弯地望过去，娇声问道：“几位是来我们镇子度假的情侣吗？” 听到老板娘的询问，伪装成情侣的众人中，明显有几个情绪不安地僵直了后背。 “是的。”千璐均拉着未婚妻的手，朝着柜台走了过去，“我们是未婚夫妻关系。” 他说话时，不忘微微侧头，垂眸看一眼身侧的姑娘，眉眼间染上几许温柔。 “哎呀，两位看上去感情非常好呢，也难怪会选择来我们这儿旅游。”旅馆老板娘笑眯眯的说道，“毕竟我们这儿是有名的情侣度假胜地。” 老板娘低下头，翻看过房本后，从抽屉里取出两张房卡，递给了千璐均。 千璐均伸手接过，两张房卡上都写着同一个房号，301。 既然是情侣，就应该住在一间房。 千璐均没说什么，将其中一张房卡，递给了自己的未婚妻。 老板娘又转头看向其他客人，脸上带着热情的笑容。 有了千璐均带头，其他几对伪装成情侣的调查员，也都陆续走上前去。 每一对“情侣”，都从老板娘的手里，接过了房卡。 千璐均和未婚妻住在301，方雅静和健壮男人住在了302，韩采萍那对住在了305，剩下的两对分别住在了303和308。 轮到飞天小女警和鲍鱼佬，老板娘一双眼睛在两人身上来回扫过。 很明显，这两个人从穿着、气质到年龄。 怎么看也不像是一对情侣。 老板娘微微眯起了眼睛，悠悠开口：“两位……是情侣关系吗？”语气带了几分意味深长。 鲍鱼佬又在擦汗了。 飞天小女警上前一步，那张被浓妆覆盖在脸上，流露出几分年轻女孩的傲气：“别把我跟那个大叔放在一起，我单身，一个人。” “这样啊……”老板娘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她笑了笑，取出一张房卡，递给飞天小女警，嘴上道：“没关系哦。也许小妹妹能在镇子里，遇到自己喜欢的人呢。毕竟也到了可以结婚的年纪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嘛。” 飞天小女警接过房卡，低头看了一眼。 房卡上面的数字是307。 飞天小女警已经拿了房卡，鲍鱼佬这才磨磨蹭蹭地走到柜台边。 “这位客人，你年纪也不小了，还没有结婚呀？” 老板娘笑盈盈地看着鲍鱼佬，她那双深棕色的眼睛里，似乎氤氲着模糊的情意。 鲍鱼佬干笑着，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老板娘伸手将一张房卡朝他递去，脸上的笑容微妙，声调越发轻柔甜腻起来。 “也没关系的嘛，在镇子里逛逛，也许能遇到自己的春天呢。我们镇子上的人都很热情的，尤其是在帮助单身男女脱单方面。” 鲍鱼佬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毕竟就算镇子里的住民愿意帮忙，他也不敢接受啊。 见老板娘将房卡递过来，鲍鱼佬立刻就想拿过房卡离开。 却不想，在他伸手接过房卡的时候，掌心忽然柔腻的一抹触感。 老板娘竟用手指勾了勾他的手心。 鲍鱼佬错愕地抬眸看去，只见这位风韵犹存的老板娘，对他露出了一个暧昧不清的笑容。 但，这番艳遇落在鲍鱼佬的眼里，简直比桃花劫还要恐怖。 毕竟，鲍鱼佬对于自己的长相是有清晰认知的。 他这种油腻的中年男人，无权无势，从来都不会有女人愿意多加搭理。 事出反常必有妖。 一阵渗人的寒意爬上鲍鱼佬的后脊梁。 他僵硬在当场，脚下仿佛生根一般。 正在此时，飞天小女警的声音响起。 “喂，大叔，你还愣在那儿做什么？看美女，看发花痴啦？”她语气不耐，“大家都要走了，你不跟上来吗？” 这声音将鲍鱼佬唤回神，他如梦初醒般，抓着那张房卡，快步地跟上了飞天小女警。 根本连回头看一眼老板娘也不敢。 就仿佛刚刚勾着他手心的女人，是一条艳丽的美女蛇般。 走到楼梯处。 鲍鱼佬发现，大家都停在一张泛黄的公告前。 看过论坛上的帖子，他们知道，这张公告写的东西，是这个怪谈里众多规则中的一部分。 鲍鱼佬也跟着大家一起看了起来。 【恋恋旅馆入住须知： 1.恋恋旅馆是本镇唯一可以接纳外来客人过夜的旅馆，除此之外的任何地方，都不适宜过夜。 2.入住本店不需要缴纳任何押金，但离开时，会根据老板娘对您的好感度，收取不同价格的房费。 3.恋恋旅馆已在本镇经营多年，或许某些基础设施出现老化。如果在半夜听见空调发出异响，或是水龙头持续漏水，请躺在床上继续保持睡眠姿势，不必理会这些声响。 4.因地处海边、气候潮湿，部分房间可能会出现霉斑现象，这是正常的。但过多的霉斑，可能会影响人的身体健康。 5.恋恋旅馆每日都会有人打扫房间，清洁工是推着黄色手推车、穿着黑色制服的中年女人。如果房间不干净，可以请她进门打扫。 6.情侣必须睡在同一间房。祂不想看到情侣之间存在矛盾，请确保你们的关系融洽。】 所有人认真地阅读过这公告上的每一条。 从公告上写明的规则看，这个旅馆并不危险，反而称得上安全。 第一条更是从一开始就直接表明，他们在小镇活动期间，这个旅馆是一个类似安全屋的地方，他们可以在这里过夜。 而在这里过夜，他们所需要遵守的，就是第3条到第6条这几条规则。 比较特殊的，是第2条，关于老板娘收取房费的标准究竟是什么，规则上并没有明确的写出。 如果到最后支付不起这个报酬的话，估计也是没有办法离开的。 阅读并牢记公告后，大家便准备离开。 飞天小女警和鲍鱼佬，跟之前一样，落在了所有人的最后。 眼瞧着，所有人都走上了2楼，只有鲍鱼佬和自己还落在后面。 飞天小女警停下脚步，叫住了鲍鱼佬：“喂，大叔。” 鲍鱼佬面露茫然地扭头看她，伸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 飞天小女警翻了白眼，“当然是你。” 鲍鱼佬有些局促地看着面前这个女孩。 她与他的女儿差不多的年纪，桀骜不逊的态度，令这个老实的中年男人有种说不上来的手足无措之感。 “你有什么事吗？姑娘。”鲍鱼佬问。 “我只是想告诉你一个秘密。” 飞天小女警的神情逐渐微妙起来，她的声音被有意的压低，就仿佛是在说悄悄话一般。 “在这个镇子上，保持单身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第249章 螽斯 6 调查员们走上旅馆的三楼。 这间旅馆的布局十分简单。一楼是接待、厨房和公共餐厅；二楼是员工住房、仓库和杂物间；三楼是专门接待旅客的客房。 他们依照着手里房卡上给的房间号，找到了自己对应的那间房。 瞧见只能孤身一个人打开房门的飞天小女警，其中一个女生的脸上，流露出几分不忍之色。 毕竟，在这个充满危机的怪谈里，晚上只能自己一个人住在房间里，未免有些恐怖。 如果换成她的话，她肯定会吓都要吓死。 那个名叫虞家美的女生犹豫了一下，碰了碰自己同伴的胳膊，示意他朝飞天小女警看。 两个人脑袋凑在一起，压低声音，似乎商量了些什么。 片刻之后，虞家美朝着飞天小女警走了过去。 “那个……你要是不介意的话，晚上可以和我们睡一个房间。” 虞家美说着，朝着飞天小女警露出了一个颇为友善的微笑。 虞家美并没有选择，自己和飞天小女警两个女生住一间房，让同伴和鲍鱼佬住一间房。 这是因为在规则第6条中，十分明确地说了，【情侣必须睡在同一间房。】 飞天小女警闻言，非但没有接受这份善意，反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她嗤笑一声，语气里带着几分戏谑：“我可没有兴趣当小三。” 虞家美的表情错愕一瞬，紧跟着，一股怒气涌上心头。 她是好心邀请飞天小女警一起住，没有想到，竟被飞天小女警用这么难听的话嘲弄拒绝。 虞家美自觉一番好意被辜负，气愤之下，白皙的面颊涨得通红。 心里一股忿忿怒火，正待发泄。 忽然，住在飞天小女警隔壁的韩采萍，开口了： “本该是一对情侣住在一间房，但房间里却出现了第3个人，你觉得，他们应该是什么关系呢？” 刚刚，飞天小女警和虞家美的一番对话，所有人都瞧见并听清。 或许，是不希望，调查员们刚进入怪谈，就关系破裂。 韩采萍垂着眼睑，用手上的房卡刷开门锁，沉声说道：“别忘记，祂不想看见情侣之间存在矛盾。” 这番话，明显是冲着虞家美去的。 虞家美也不是傻子，立刻就反应了过来。 她再看向飞天小女警的时候，眼神更亲切友善了些。 飞天小女警看也没有多看她一眼，自顾自地用房卡刷开了房门，就走了进去。 站在302房门前的方雅静，等待着自己的同伴刷开门锁。 旁观了这一场风波，她一言不发。 只是用手又拉了拉裹住头肩的纱巾。 她的嘴角似乎微微上扬了一下，勾出一线隐蔽的笑意，只是很快又被压了下去。 看上去，这次的调查员里，可供利用的棋子并不少。 方雅静正暗自揣度着，这些调查员们的性情。 忽然，从楼梯口转出两个身影，一前一后。 嗯？ 这又是谁？ 方雅静下意识地抬眸看去。 顿时，她整个人如遭雷击，僵硬在当场。 下一秒，她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快地转过身来，将后背对着那个刚走进走廊的人。 一双手胡乱摸索着，着急忙慌地扒拉住身上的纱巾，将自己的脑袋裹得更加严实。 无人听见方雅静内心的咆哮。 怎么会是她？！ 方雅静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的运气能差到这种地步。 冤家路窄。 她居然在怪谈里，又一次地见到了王卿。 方雅静的第一反应，就是王卿这个阴魂不散的女人，居然追着她，来到了这里。 不过转念，她便打消了自己这个荒谬的念头。 进入规则怪谈，本来就是随机的事情。 如果可以的话，方雅静宁愿自己，一辈子都不会进入规则怪谈。 一切，应该都只是巧合。 “滴——” 方雅静身侧的男人刷开了房门，门锁发出一声电子音。 未待男人反应，方雅静就迫不及待地伸出手，拧动门把手。 她一个闪身钻进了屋里。 靠着门边的墙壁，方雅静惊魂未定。 一手扶着胸口，掌心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心脏在怦怦直跳。 王卿竟然出现在了这个怪谈里。 可是之前，大家都在小镇入口的时候，怎么没看见她？ 难道她在其他人出现之前，就率先进了镇子里，找了个地方暗中隐藏，观察他们？ 方雅静越想，越觉得，以她自己对王卿的理解，王卿肯定能做得出这种事。 毕竟早在狗头村一行，她就已经看得出来，王卿是个何等性情恶劣、城府深沉的女人。 方雅静合上眼睛，狗头村里发生的一切，又浮现在她的脑海。 在进入狗头村的那个林子里，王卿一定是看到了—— 看到了，她是如何设下陷阱，陷害那个男人死在怪谈里。 否则的话，在村口初遇时，王卿又何必那样意味深长地说出那么一番话，去暗示她呢？ 方雅静的心乱了。 她紧紧地裹着身上的纱巾，两侧的肩膀开始不受控地颤抖，嘴唇被她抿到发白，冷汗从背后冒出来。 “你……你没事儿吧？”男人的声音在她的耳边犹犹豫豫地响起。 方雅静回过神来，抬头看去。 只见自己选择的“情侣”，此时蹙着眉头，面带关切地望着她。 方雅静也意识到，自己表现得太过异常了。 她轻轻咬了咬嘴唇，朝着男人摇了摇头，轻声说道：“我没事。” 第250章 螽斯 7 此时，大部分调查员都已经进到了客房里。 还留在走廊上的，就只有住在301的千璐均一对，和住在304的鲍鱼佬。 这三人都注意到了这个陌生女人的出现。 千璐均不动声色地斜过眼睛，用眼角余光打量着，这个从楼梯走进走廊的女人。 就在千璐均观察的时候，他能感觉到，正挽着他的胳膊的那条手臂，有些紧张地收紧了。 千璐均安抚地拍了拍未婚妻的手背，慢悠悠掏出房卡，贴在了门锁的感应器上。 在做这个动作的间隙里，他的注意力，始终凝聚在那个女人的身上。 只见王卿慢慢悠悠地，走到了306的房门前，熟练地掏出房卡。 而鲍鱼佬所住的304号房，正好就在王卿的隔壁。 发现王卿就住在自己隔壁，那一瞬间，鲍鱼佬几乎汗如雨下。 他们所有的调查员，早在镇子入口的时候，就彼此互相认识过了。这个女人并不在其中。 想想看就知道，她突然出现，而且是也住在3楼的旅客，绝对不正常呀。 鲍鱼佬捏着房卡的手，止不住地颤抖。 他几次试图将房卡贴上感应器，都因为手指打滑，没能成功打开门。 在尝试了两三遍之后。 “滴——”一声。 是隔壁的房门被打开了。 王卿拧开门把手走进了房里。 瞧见王卿走进了房间里，鲍鱼佬长松一口气，这才拿稳了房卡，贴上门锁感应器。 打开房门的一瞬间，他就迫不及待地钻进房间里，整个人后背已被冷汗浸透。 “也不知道那个女人究竟是什么身份，要不，一会儿和其他人沟通一下。”鲍鱼佬喃喃自语。 之后的时间，他在房间里转悠了几圈，认真地将房间检查了一遍。 大概来小镇度假的情侣太多的缘故，客房也被装修成了那种情趣酒店的风格。 他过去只在电视里，那种警方扫黄新闻中，见到过这种装修风格的客房。 但总体而言，和正常世界里的旅馆相比，并没有多大差别。 鲍鱼佬没在房间里发现什么异样之处。 大概是之前才打扫过，房间里异常的干净。 床铺整洁如新，木质的地板上没有丝毫灰尘，就连卫生间的瓷砖墙面也一尘不染。 这令鲍鱼佬的心情放松了不少。 之前看公告的时候，他就从周围其他人的交谈中知道，这个旅馆是整个怪谈里相对安全的地方。 不过……那个住在他隔壁的女人，依旧是一根扎在他的心上，令他不安的刺。 鲍鱼佬将耳朵贴在房门上，安静聆听着房门外走廊上的动静。 临近中午时，外面终于有了动静。 有人开了门走出去。 鲍鱼佬猜测大概是有同行的其他人出门了。 他心中一喜，立刻也跟着拉开了房门。 房门一打开，就对上了一张陌生女人的脸。 王卿正从他隔壁的房间里出来。 鲍鱼佬脸色一白。 “砰”的一声，连忙将房门关上了。 王卿听着隔壁房间的动静，一头雾水。 这家旅馆的客人有点奇怪啊，打开了门，怎么不出来，又把门给关上了？ 她并没有多想，转去敲响了住在309的管家的房门。 询问管家，是否要一起外出吃午饭？ 旅馆里只提供早餐和晚餐，并不提供午餐。 王卿和管家走下一楼的时候，老板娘仍然如过去一般，倚靠着柜台，百无聊赖地拨弄着算盘。 大概是今天生意格外好些的缘故，老板娘的心情也很不错。 她的脸上始终浮着一层笑，朱唇轻启，嘴里哼着一支小调。 仔细去听，和镇子里那些小孩子们，玩耍嬉闹的时候，哼的一样。 瞧见正准备朝旅馆外走去的王卿和管家，老板娘笑着同他们打了声招呼。 “两位是要出去吗？” 王卿闻言扭头，见老板娘正笑盈盈地看着自己，也不好意思不回她的话。 便点了下头，说：“出去吃饭。” 老板娘随手，至柜台边摞成一叠的册子里，抽出一张，朝着王卿的方向扬了扬。 “来这是镇子里的旅游宣传手册，拿一张去看看吧。上面有标注些景点，要是感兴趣的话，可以在吃过饭后去逛逛。”老板娘热情地说道。 王卿正要上前，却被管家侧身挡住了动作，微笑着阻拦：“王女士，这种事我来就好。” 说完，管家走到了柜台边。 老板娘一手撑在柜台上，维持着那个递过手册的姿势。 五官平凡的面孔，因着脸上娇俏的笑，平添了几分妩媚。 管家视若无睹，伸出手，骨节分明的两根手指，夹住了宣传手册的一角。 轻轻松松，便将手册从老板娘的手里，抽了出来。 拿了手册，管家转身回到王卿的身边，将手册递给王卿。 老板娘站在柜台后，凝视着王卿和管家离去的背影。 大门打开又关闭，两人的身影消失在门后。 风铃被吹得摇晃，发出清脆的声响。 出了旅馆，王卿打开了手里的旅游宣传手册。 手册是用胶版纸彩印的，折成了好几页，全部展开后，背面是一幅小镇的完整地图。 正面是一些文字介绍，包括小镇的基本情况、特色景点，以及一些旅游观光的注意事项。 王卿看了看地图。 小镇三面环海，只有东边一条主干路通往外面。 想要进出这个镇子，要么从海上坐渔船，要么就从那条主干道离开。 他们现在住的这家旅馆，处于小镇的中心位置。 往西面的方向，有一片专供游客玩耍的海滩；北面是大型的购物中心、学校和图书馆；南面是平时渔民们出海打渔的港口，在那附近有一个渔文化体验馆和戏楼。 这三个方向，都有可供用餐的场所。 王卿犹豫半晌，最终选择了一家，距离旅馆最近的餐厅。 在宣传手册的正面，特意标注了，这家餐厅有小镇的特色菜，希望所有来小镇观光的游客不要错过。 第251章 螽斯 8 餐厅很小，装修风格也十分老旧。 不过，似乎整个小镇都是这样的老式风格，倒也不显得突兀。 王卿推开餐厅的门走进去，里面只有寥寥几个客人。 这家餐厅是很明显的夫妻店。 店老板是个上了年纪的男人，黝黑的脸满是皱纹，花白的头发用发蜡整齐地往后梳去。 他穿着一件深蓝色的围裙。手上套着袖套，整个人打理的干干净净。 一见到有客人进来，立刻热情地迎接上去。 “欢迎光临。”老板的眼睛在王卿和管家身上扫过一圈，便露出了了然的微笑，“两位是来镇子上旅游的吧？” “嗯。”王卿轻轻点了下头，便被老板带领着，在一个位置上坐下。 老板用抹布认认真真擦了别人桌子，又给两人倒了杯水端过来。 “两位吃点什么？我们店有本镇特色的蟹籽面和鱼籽面，吃过的都夸好。”老板笑呵呵的说道。 与他苍老的外表不同，声音听上去倒是很年轻，中气十足的。 “各上一份好了。”王卿看了一眼管家，询问他的意见，“我吃蟹籽面，你吃鱼籽面，行吗？” 老板见状，笑意更甚，乐呵呵地开口：“这有什么大不了的？你们两个小情侣，又不嫌弃彼此，互相吃口对方的面，不就都能尝到了吗？” 王卿听到这话，连忙摆手否认：“啊，不不不……你误会了，我们不是情侣。” “嗯？不是吗？”老板一愣。 他瞧了瞧王卿，又瞧了瞧管家，最后困惑地抬手挠了挠脑袋。 “不好意思啊，是我认错了，还以为你们两个是情侣关系。”老板抱歉地说道。 王卿大度地摆了摆手，并没有追究。 反正也不是第1次被认错了，之前旅馆的老板娘也这样问过。 老板朝着厨房里招呼了一声：“一份蟹籽面，一份鱼籽面。” 又转头看着王卿，面色赧然地说：“是我不小心认错了，这一顿我给两位免单吧。” 王卿没有想到，居然还有这样的优惠，推脱了两句，见老板始终坚持，就没有拒绝了。 老板仍然停在他们这桌，没有走。 他低头打量着王卿，表情带了几分可惜：“这么标致的姑娘，怎么就没有对象呢？” 没待王卿说话，他又马上安慰起来：“没事、没事，小姑娘你年轻又漂亮，马上就能找到对象的。” 王卿有些懵，捧着水杯，一口没喝，仰头去看老板。 那张苍老的面孔上，是毫不掩饰的关切与体贴。 颇有一种长辈看待晚辈的和蔼。 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但王卿又说不上来哪儿奇怪。 或许上了年纪的人都这样吧，见到年轻人没有成家，就喜欢催婚催育。 平时在网络上也经常看到，年轻人但凡放假回家，就会被七大姑八大姨询问婚姻状况。 王卿曾经是没遇到过这种事。 不知道为什么，脑海里对过去的记忆，始终有些模糊。 只是隐约记得，自从妈妈去世之后，她就一直孤零零的一个人，和父亲那边所有亲戚的关系都不大好。 平时放假回家，也都总是一个人闷头呆在屋里，没有什么人主动来搭理他。 亲缘关系非常淡薄。 只不过，在王卿的内心里，始终盼望着一份家的温暖。 所以，在继承了外公的农场后，她将自己对家庭的期待，寄托在了这个农场上。 王卿盼望着，农场可以经营得越来越好。 也真心的希望，每一个在农场工作的员工，都能对农场产生归属感。 而管家，是外公特意留下的人，身上更是承载了，外公对她这个孙女的关照。 这也是王卿愿意信赖管家的原因之一。 此时，听着老版的这么一番话。 王卿非但没有被冒犯了的不适感，反而自内心深处涌出一股难言的温暖。 那是她多年来，从未感受过的，来自长辈的絮叨。 老板虽然是个陌生人，但予以她的这份关心，并不作假。 “这种事，也不能着急呀。”王卿朝着老板笑笑，“借您吉言吧。” “是不能着急，是不能着急。”老板连连点头附和，又说，“关键还是要选的人自己喜欢，小情侣之间甜甜蜜蜜过日子最要紧，要是选了个不喜欢的，日子过得不融洽了，那就不好了。” 正坐在店里吃饭的几个客人，也都纷纷抬起头来。 离王卿那桌最近的大妈率先开口：“没事儿，小姑娘，你可以多在咱们镇子上看看。镇上的年轻人很多，说不准就有看对眼的呢？” 旁边一桌的大叔也笑呵呵说道：“小姑娘放心好了，咱们镇子一向提倡自由恋爱，只要你们互相喜欢，长辈是绝对不会阻拦的。” 大家都争着七嘴八舌说开了。 “是啊是啊，看对眼了，早日结婚，再生个大胖小子，就更好了。” “咱们镇子上最喜欢小孩子了，家家户户的，都盼着多养几个孩子呢。生下来了，自己没空带也不要紧，咱们都能帮把手。” “对呀对呀，生一个两个不嫌少，三个四个不嫌多，要是五六七八个就更好了，多子多福嘛。” 听着大家热热闹闹的谈话，即便是王卿也觉得有些热情过头了。 这个小镇还真是民风淳朴，似乎镇上所有的居民，都对他们这些外来旅游的游客，持热烈欢迎态度。 明明只是初次见面的陌生人，就争着抢着要给王卿介绍对象。 这时候从厨房的方向传来了一声动静，打断了所有人七嘴八舌的讨论。 “蟹籽面和鱼籽面，好了。” 一声高亮的吆喝，厨房间的布帘被打了起来，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捧着两碗面走了出来。 正说着话的老板见了，连忙迎了上去，从女人的手里接过了一面条。 “我来端我来端，”老板的语气带着几分亲昵的埋怨，眉梢眼角满是温柔关切，“两碗面里一起端，烫着了怎么办？” 王卿看着这温馨的一幕，心中一片感慨。 虽然老板和老板娘，都是年过半百、头发花白的中老年人了，但是这份充满烟火气的爱情，丝毫不因两人的年纪有所褪色。 老板将两碗面条都接了过去，端上了桌。 老板娘捞起围裙擦了把手，苍老的脸上满是幸福，走到王卿那桌边。 “两位尝尝吧，咱们这家店开了好多年了。这做面条的手艺，还是我婆婆教给我的。” 老板娘话音刚落，餐馆的门就被推开。 两个七八岁的小孩，背着书包，跑了进来。 朝着老板和老板娘喊出声：“爸、妈，我饿了，要吃面！” 第252章 螽斯 9 两个孩子说着，便乳燕投林般，分别扑进了老板和老板娘的怀里。 老板笑眯眯地张开怀抱接住孩子，丝毫不觉得小孩这么做有失稳重。 老板娘更是从围裙衣兜里掏出一张手帕，擦了擦小女孩脸上的汗，温声问道：“热不热？要不要把外套脱了歇会儿？” 瞧着这一家人和睦融洽的一幕，王卿有些感动。 毕竟，这是她记忆里从未有过的家的温暖。 不过…… 王卿微微蹙起眉头，认真端详了下那两个孩子，又瞧了瞧老板和老板娘。 这两个孩子看上去，不过六七岁的年纪，从身上背的书包来看，明显还在上小学。 而老板和老板娘，却都已经头发花白，脸上深深的皱纹，也昭示着这两个人已经不再年轻。 年过半百的夫妻，居然有一对这么年幼的儿女？ 要不是那两个小孩喊出声，王卿还以为他们是老板、老板娘的孙子孙女。 “诶呀，两个小的回来了，怎么没瞧见你们大儿子？”旁边桌的大妈，忽然开口问道。 老板娘笑着答道：“一早就带兄弟们出海打鱼去了，我让他们多带点儿鱼籽和蟹籽回来，镇子上游客多了，怕做面不够用。” 听着老板娘的话，王卿心里的那丝困惑，消减了不少。 原来，他们还有个已经成年的大儿子啊。那这两个小的，大概是后面响应三胎政策生的。 王卿又看了看老板娘，肃然起敬。 不得不说，老板娘身体素质真好啊。 看这两个小孩的年纪，估计老板娘生娃的时候，已经是超龄产妇了。 正在这时候，从楼上，又传出几声婴儿的啼哭声。 一个小孩从老板娘的怀里抬起头来，朝着楼梯的方向看去，“妈，妹妹又哭了。” “估计是醒了没见到人，害怕了。”老板娘笑着拍了拍小孩的脑袋，“你们上楼去哄哄妹妹，一会儿妈做好了面，给你们端上去吃。” 这家餐厅很明显是家庭小作坊模式。 一楼是堂食和后厨，后厨旁有一条狭窄陡峭的楼梯，通往目不可及的楼上。 楼上，大概就是老板一家人，平时生活起居的地方。 就在老板娘和小孩说话的这么会儿功夫里，楼上婴儿的啼哭声越发大了起来。 王卿不知是否是自己的错觉，那啼哭声听上去好像还不止一道。 像是许多个婴儿一起在哭，连成一片，嘈杂得很。 但周围，同在店里吃饭的其他食客，脸上毫无异样。 甚至，笑得更加开心了。 “哎呀，哭得厉害呢，快让哥哥姐姐上去哄哄。”大妈笑眯眯地说道。 两个小孩从父母的怀里出来，手拉手上了楼梯，朝着楼上跑去。 没一会儿，王卿便听到，楼上那聒噪的婴儿啼哭声，减弱了许多。 这时候，王卿又听到那大妈开口，与老板娘攀谈起来： “阿珍啊，当初你嫁到咱们镇子的时候，还怕你是个外来户，适应不了这边。没想到你身体这么好，这才几年功夫呀，娃儿抱了一窝又一窝了。” 一旁的大叔也说： “是呀，当初你来咱们镇子旅游，谁也没想到你会跟阿强看对眼，真不知道阿强是哪儿修来的这么好的福气。” 老板娘听着大家的议论交谈，有些害臊地红了脸。 “就知道取笑我，不说了不说了，我去给娃儿们煮面。” 说罢，一扭头，钻进了后厨。 见老板娘都走了，食客们也都笑笑，不再打趣了。 王卿看着端上来的两碗面，刚刚交谈了一阵子，热腾腾的面条也晾到了温度正好，不会烫嘴。 她将其中一碗推给了管家，一碗摆在了自己面前。 抽出筷子，便开始用餐。 雪白的面条根根分明，沉在清透的汤里，汤面上浮着几点油花，飘着碧绿的细葱，再加上浇在面上的一大勺黄橙橙的蟹籽，诱人食欲。 尝了一口，王卿眼睛都亮了。 不愧是当地的特色菜，看上去很普通的面条，吃起来鲜美异常，一点也不逊色于三婶的手艺。 王卿忍不住夸赞：“老板，老板娘的手艺真好呀，离了这儿，都不知道哪儿还能吃到这么好的面条。” 老板听着王卿的夸赞，一脸的与有荣焉。 “小姑娘，你这话倒是说对。咱们家的面条别的地方是吃不到的，和面的时候，就在里面加了鱼肉和蟹肉，才有这么鲜美。” “也多亏了咱们这地方，鱼也好，蟹也好，年年都捞不尽，鱼籽和蟹黄也足。才舍得下这么多的料，换了别的地方，可不一定了。” “小姑娘你要是喜欢吃，干脆就嫁到咱们镇上来，这样天天都能吃到了。”老板半开玩笑地说道。 听到这话，一直低着头、沉默不语的管家，终于抬起头来。 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眸，瞥了一下老板。 老板忽然浑身一个机灵，不知为何，感觉到了一丝寒意。 王卿笑笑，说：“这种事都看缘分。” 又抬头看管家，见他面前的面一直没动，催促道：“你吃呀，怎么不吃？” 管家朝着老板道：“麻烦再拿一个碗来。” 等老板拿了小碗上来，管家从自己那碗面里挑了些，放在小碗里，推到了王卿的手边。 “两种面的味道应该不同，这样您就可以都尝尝了。”管家语气柔和，态度体贴得让人生不出一丝不满。 王卿没料到他竟如此的贴心，高兴地接过了那只碗，朝管家道谢一声。 两人在店里吃过面，下午的时候一道在小镇上逛了逛，也没有去远的地方，只是在旅馆附近看了看。 临近傍晚时分，见天色不早，就一起回了旅馆。 一整个下午，住进旅馆的调查员一行，没有一个从房间里出来的。 鲍鱼佬缩在屋子里。 自从第一次打开门，撞见了王卿之后，他就再没敢开过门。 直到，走廊上响起了开门声。 客房里很是安静，鲍鱼佬清晰地听见了，有人在走廊上走动的声音。 他不知道是谁出了门。 因为之前开门撞见了王卿的事，他现在连门也不敢开。 但很快，走廊上的那个脚步声，停在了他的房门前。 “咚咚咚。”房门被敲响了。 第253章 螽斯 10 鲍鱼佬被吓了一跳，不知道这敲门的是谁。 他差点儿就怕得蹦到床上，一头缩进被子里，蒙头盖住了。 隔着门，传来飞天小女警的声音：“大叔，在屋里吗？到饭点了，一起下楼吃晚饭啊。”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鲍鱼老长松一口气。 他哆嗦着手，打开了房门。 走廊上，只有飞天小女警一个人。 其他几间客房的门，全部都紧闭着。 飞天小女警嘴里叼着棒棒糖，挑眉看着面前这个胖乎乎的中年男人。 她嗤笑一声，语气里带着几分嘲弄：“你还真的开门啦？” “啊？”鲍鱼佬一脸茫然。 飞天小女警白了鲍鱼佬一眼：“你就没想过，要是站在门外敲门的不是我。而是一个模仿我说话声音的诡异。你该怎么办？” 鲍鱼佬顿时脸色一白。 他还真的没想到有这种可能。 “算啦，我就知道你蠢得跟猪一样。”飞天小女警耸了耸肩膀。 她抬眸，扫视了一圈走廊。 除了鲍鱼佬，所有的房门都紧闭着。 飞天小女警又重新抬头，看向鲍鱼佬，压低了声音： “你要是想活得更久一点，最好全都听我的。” 鲍鱼佬愣愣地看着她，一副反应不过来的样子。 飞天小女警见状，干脆朝着鲍鱼佬勾了勾手指，示意鲍鱼佬附耳过来。 鲍鱼佬迟疑地将耳朵凑过去。 “如果下次听到，我敲你房门的话，先别急着开门。” 飞天小女警的声音轻轻的，传入鲍鱼佬的耳中， “我们两个订个暗号，我会敲两下，停一下，再敲三下。” 说完，飞天小女警退开一步，看着鲍鱼佬。 皱着眉，有些不耐烦的问：“听懂了吗？” 鲍鱼佬连忙点了点头。 见鲍鱼佬是真的听懂了，飞天小女警的脸上，这才露出几分满意之色。 “好了，一起下楼吃饭吧。旅馆里只管早晚两顿饭，咱们从上门进来到现在，什么都没吃过，再不吃是撑不下去的。” 鲍鱼佬刚关上房门，准备和飞天小女警一起下楼用餐。 对面303的房门忽然打开了，走出了一男一女。 住在303的这对男女，男的叫杨肃，女的叫陈雨瑶。 原本杨肃是朝着方雅静献殷勤的，只不过方雅静选择了另一位长得像健身教练的，杨肃这才和陈雨瑶组成了一对。 “你们也准备出门吃饭呀？”陈雨瑶抬起手，朝两人打了个招呼。 只不过她表情僵硬，动作举止也不够自然，显得脸上佯装出的那副凑巧之色，格外虚假。 很明显就是听到了门外的动静，知道已经有人出来，这才打开门的。 几乎所有的调查员，都抱着同样的想法—— 在其他人出门之前，先关上房门，在屋内观望。 确认外面真的没有危险，再出门行动。 飞天小女警看了陈雨瑶和杨肃一眼，连招呼也没有打一声，转身就走。 陈雨瑶打招呼的手还没来得及收回，不由面露尴尬之色。 鲍鱼佬见状，朝着陈、杨两人市侩讨好地笑笑，也连忙快步跟上了飞天小女警。 301的房门和305的房门也先后打开了。 千璐均带着未婚妻走了出来，一眼就瞧见了，站在走廊上的陈雨瑶和杨肃。 “也差不多到了饭点了，一起下去吃饭？” 千璐均恰到时候地开口，缓解了陈雨瑶和杨肃的尴尬。 从305出来的韩采萍，看了看走廊上的人。 “308和302住的人还没出来，叫上他们一起吧。”韩采萍主动提议道。 几个人又分别去敲开了308和302的门。 308住的虞家美和方子琛，早就已经在屋内听到外面的动静，准备出门了。 就算没有人来敲门，他们也会自己打开房门。 听到有人提议一起下去吃，立即答应了下来。 倒是住在302的方雅静那对有些不同。 房门敲响后，大家在外面等待了一小会儿，才有人慢吞吞将门打开。 开门的是那个健身教练。 “不好意思啊，下午实在是有点困，在房间里睡着了。” 刘浩明挠了挠脑袋，朝着门外的大家，露出了一个尴尬的笑。 这倒令所有人都感到意外了。 在规则怪谈里，这种朝不保夕的氛围下，他们晚上都不一定能睡着，健身教练居然一进来，就睡了个好觉？ 这到底是该说他心大呢？还是有什么别的原因？ 几个不擅长掩饰的人，脸上便流露出了些异样。 只不过谁也没有将这话问出来。 从健身教练身后，传出一个女人的声音，轻轻的：“房间里很干净、安全，没发现什么异样。我们准备轮流睡觉，今天晚上的时候，方便有人守夜。” 这话，恰到好处地解释了大家心里的困惑。 健身教练从房间里走出来，他的身后跟着方雅静。 方雅静还是白天那副打扮，一块纱巾将她的头和肩膀都裹了起来，遮挡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 因为是傍晚，光线本就昏暗，她没有戴墨镜。 否则的话，方雅静简直想连墨镜也一起戴上。 虽然觉得方雅静这身装扮有些古怪，但出于尊重，没有人追问。 大家一道朝着楼下走去。 昨天还冷冷清清、没多少人用餐的餐厅，今天就坐满了。 候在餐厅入口的女孩，正是昨天为王卿和管家服务的那位。 她扬起一张笑盈盈的脸，将每对“情侣”引入座位坐下，殷勤周到地为他们端上饭菜。 早在论坛上的帖子里，就有提到过，旅馆提供的饭菜是没有问题的。 知晓这条的调查员，毫无心理负担地吃了起来。 其他不知道的，见有人吃了，也跟着用餐。 鲍鱼佬已经饿了一天，见晚餐端上来，举起筷子往嘴里扒饭。 正大快朵颐的时候，那个女孩忽然凑到了他的桌边，探头笑眯眯地看过来。 “这位客人看上去很饿啊，一份够吃吗？要不要再多来一份呢？” 鲍鱼佬一愣，看着面前低头凝视着自己的女孩，不知所措地僵住了动作。 他吞了口口水，下意识地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飞天小女警。 第254章 螽斯 11 飞天小女警看着鲍鱼佬这副怂趴趴的样子，有点无语。 但瞧着鲍鱼佬这么一副可怜的样子，也无法不管。 她无奈地朝着鲍鱼佬点了点头。 女孩甜甜地应了一声，又直起腰，扫视一圈所有吃饭的客人。 “各位客人，如果有什么需要的话，也都可以告诉我，我会尽量满足大家。” “毕竟，只要能让各位在这个小镇玩得开心，所有人关系和睦，对我们来说就是最好的事。” 女孩说完，蹦蹦跳跳地朝着后厨间走去了。 几个正在吃饭的人垂下眼帘，暗自琢磨起女孩这番话的意思。 忽然，餐厅的门被推开，一对男女，一前一后地走了进来。 看到那女人的一刹那，方雅静立刻如临大敌。 也顾不上吃到一半的饭菜，她飞快地用头巾包住了自己的脑袋，挡住了自己的脸。 只见，那个女人环视了一圈整个餐厅，视线并没有在他的身上过多停留，径直找了个位置坐下。 而跟在那个女人身后的年轻男人，则坐在了女人的对面。 方雅静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王卿应该是没有注意到她。 也许她之前的猜测错误，王卿并不是跟他们同一批进入这个怪谈的调查员。 可能王卿已经在这个怪谈中停留很久了，只是在没有找出这个怪谈的真相之前，不愿意离开。 毕竟类似的事，也不是没有发生过。 王卿并没有发现，餐厅里还有一个自己的熟人。 她看着餐厅里正在用餐的众人，心里一阵庆幸。 还好赶上了，不然就错过晚饭了。 跟管家在外面逛了一阵之后，瞧着天色不早，王卿就紧赶慢赶地拉着管家回了旅馆。 毕竟旅馆晚上提供一顿免费的晚餐呢。 出门在外，能花的钱一定要花，能省的钱也一定要省。 虽然她家里有个农场，但是再如何家大业大，也经不起乱造啊。 回到旅馆，老板娘依旧站在那个熟悉的柜台边。 她似乎从来没有坐下休息过。 王卿问了饭点，得知这个时候，所有住客都还在餐厅吃饭。 立即忙不迭地，拉着管家直奔餐厅了。 在餐厅里随便找了个空位坐下，看着几乎坐满的位置，王卿有些感慨。 昨天来的时候，这餐厅里还冷冷清清的，没几个人在。 没想到，这才一天过去，旅馆里就多了这么多客人。 看来这个地方果真如老板娘所言，是个情侣度假圣地。 王卿一眼望去，就看出来，入座的大部分都是一男一女的情侣组合。 女孩端着两份盖浇饭走进了餐厅。 她看见餐厅里多出的两个人，愣了一下。 将盖浇饭端到了鲍鱼佬那桌放下，女孩转身，走到了王卿的那桌前。 “您回来了啊，客人。听说两位今天出去逛了逛，怎么样，咱们镇子还不错吧？” 女孩看着王卿，颇为热情亲昵地询问起，王卿对镇子的印象。 坐在旁边桌的千璐均，已经不动声色地竖起了耳朵。 也许可以从这个女人和旅馆女孩的对话中，得到一些线索呢？ “啊，我们就只是在附近逛了逛，没去远的地方，准备明天再去海边走走。” 王卿顿了顿，有些迟疑地开口， “不过，你们镇子上的小孩子是真的多啊，家家户户都这么能生。” 王卿白日里在外面随便逛了逛。 路边上，时不时就能看到，三五个孩子围在一个女人的身边，神态亲昵。 而那女人的，除了腿边上围着的孩子，背上还要背一个小婴儿，更有甚者怀里也要抱一个。 如果这样的场景，只是出现在一个两个身上，也就罢了。 王卿一路走过，发现家家户户几乎都是如此，蔚然成风。 难道说，当年的计划生育，根本就没普及到这个镇子？ 女孩听了王卿的话，脸上的笑容越发甜美纯澈。 丝毫没觉得这种情况有什么不对劲。 “是啊，咱们镇子一直都这么人丁兴旺。”女孩道，“都说咱们这儿很旺子嗣呢。” “但凡是新婚夫妻，来咱们镇子旅游过，回去之后，过不了多久就能抱上孩子了。” 女孩和王卿闲聊了几句，转身去给两人端上了饭菜。 千璐均没从女孩和王卿的对话里，得到什么有用线索。 他也不气馁，只是坐在自己对面的未婚妻一起，静静地用完了晚餐。 调查员们吃过晚饭，和来时一样，结伴一起离开了餐厅，回到了3楼。 方雅静路过王卿桌边的时候，竭力让自己显得镇定自若。 此时天色已经彻底黑了，3楼的走廊上亮起了灯。 灯光是微昏的黄色，照得整条走廊，有一种老旧的氛围。 方雅静快步穿过走廊，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进到房间里。 她的天赋是对危险有朦胧的感知。 这间旅馆的房间，令她感到十分安全。 刚推开门进去，方雅静便觉察到了一丝异样。 似乎在他们刚刚下楼吃饭的时间里，有人来打扫过房间。 白日里他们进门时候，在地板上踩出的脚印，已经消失不见了。 光滑的地板一尘不染。 最重要的是…… 方雅静皱起眉头，吸了吸鼻子。 一股清淡的香味，飘进了她的鼻腔。 方雅静很快就找到了香味的来源，在床头柜边，一个正点燃着的香薰。 “这是……什么？”健身教练也看到了那个香薰，愣了一下，问出声。 马上，他的脸色变得惨白起来。 在这个规则怪谈里，房间里突然多出个什么东西，必然是有古怪的。 方雅静看了那香薰一眼，飞快地转身出了房间。 她刚冲到走廊上。 就看见，其他几个房间里住着的人，也都纷纷走了出来。 千璐均看着面面相觑的众人。 “看来，大家的房间里，都多了个香薰。”千璐均了然地笑了笑，不疾不徐开口。 韩采萍微微蹙起眉，推了推眼镜。 她看了一眼面色惶惶的大多数人，道：“这个香薰，没见到论坛上哪个帖子里有提到过，我刚刚检查了一下，它好像没什么特别的。” 又将目光投向了千璐均，等着他的判断。 从进入这个怪谈起，这个男人便一直表现的颇有见解。 千璐均也并没有令她失望，冷静地开口： “根据我的推断，香薰应该是清洁工放在房间里的。回来的时候房间有被打扫过，而规则中有提到，清洁工每日都会来打扫房间。” 千璐均说到这儿停顿了下，沉吟了几秒，似乎在思考些什么，而后才继续道： “而无论是根据在墙上看到的规则，还是根据论坛上的说法，清洁工都是可靠的。我们在房间里遇到什么，都可以向她求助。” “所以，她放在房间里的香薰，应该是无害的。”千璐均最后总结。 其他人似乎也被说服了，脸上惶惶不安之色少了许多。 即便是心里面仍旧存有疑虑的，也说不出比千璐均更严谨的分析来反驳。 各自又都回了房间。 房门一扇扇闭合，走廊上又恢复了安静。 千璐均最后回到的房间。 关上房门前，他微微眯起眼睛，看向了一直闭合着门的304。 刚刚所有人讨论的时候，有两个人一直没出来。 是住在304的鲍鱼佬，和住在307的飞天小女警。 第255章 螽斯 12 方雅静看着那床头正燃烧着的熏香，面无表情。 她并没有完全地听信千璐均的分析。 比起其他人的分析，她更相信自己的天赋。 人是有可能骗她的，可是天赋不会。 此时此刻，她并没有从那熏香中感觉到什么危险。 方雅静犹豫片刻，还是选择留下香薰。 而其他房间里，大部分人的选择，也是将香薰留下。 千璐均关上了房门，静静看了片刻床头的香薰。 忽然，他垂下眸子，意味不明地一笑。 走上前，拿起床头的一瓶矿泉水，拧开瓶盖。 一抬手，倾斜瓶口，将矿泉水淋在了正燃烧的香薰上。 顷刻，浇灭了。 坐在床边的未婚妻将一切瞧在眼里，脸上浮现诧异之色，下意识叫了声：“阿均？” “嘘。” 千璐均抬起手，竖起一根食指，抵在了她的嘴唇上，示意她噤声。 很快便入了夜。 身在怪谈中，随时有可能丧命。 所有人都知道，在这种情况下，保持良好的精神状态和体力，是一件多么重要的事。 就算心里怕的很，也强迫自己必须要睡眠。 好在第2天，有充沛的精力，面对接下来的状况。 韩采萍已经躺在了床上。 她的身边，就睡着她的“情侣”。 规则第6条，【情侣必须睡在同一间房。祂不想看到情侣之间存在矛盾，请确保你们的关系融洽。】 一对小情侣，住在同一间旅馆里，却要分床而睡，明显是关系不融洽的表现。 所以，为了表现出双方感情很好，他们必须睡在同一张床上。 两个人躺在同一张床上，盖着同一条被子。 纵然彼此间保持着距离，泾渭分明，此刻也不免都有些紧张。 毕竟在进入这个怪谈之前，他们还是互不相识的陌生人。 韩采萍听着，从枕头边传来的，有些粗重的呼吸。 心里知道，对方此时此刻，估计也难以入眠。 她闭着眼睛，双手交叠放在自己的腹部，开始数羊催眠。 不知不觉，也克服了身边睡着陌生人的不适，陷入了睡眠。 直到半夜。 睡在身边的人，忽然动了一下。 本就睡得很浅的韩采萍，被这动静惊醒，猛地睁开了眼睛。 本该是一片漆黑的客房里，此刻竟然有着微弱的亮光。 睡前摘了眼镜，高度近视的韩采萍眯着眼睛观望许久，才发现这光是从卫生间里照进来的。 可是她明明记得睡觉之前，所有的灯都关掉了。 难道是同伴去上厕所了？ 韩采萍侧过头，看向自己旁边的枕头。 对上了一双有些惊慌的眼睛。 昏暗的光线下，男人面色苍白。 一双眼睛睁的大大的，眼神里满是惊恐不安。 两个人都听到了，从卫生间里传出的动静。 睡前，他们已经检查过，这间客房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房门是从内部反锁的，两人也都没有听见由其他人进屋的动静。 但是此刻的卫生间里，却似乎正有一个人在上厕所。 不断的传出细小的动静。 韩采萍抿紧了嘴唇，一颗心也不由得提了起来。 她的脑中，甚至忍不住地想到，如果此时真的从卫生间里走出个人，该是多么惊悚的情况。 不过幸好，她想象中的事，并没有发生。 过了一会儿，那动静便停息了。 只剩下水龙头似乎没有关上，不断地发出水滴落在地上的声响。 “滴答、滴答……” 绵绵不断。 韩采萍松了口气。 规则第5条，【如果在半夜听见空调发出异响，或是水龙头持续漏水，请躺在床上继续保持睡眠姿势，不必理会这些声响。】 眼下的情况，正符合规则所述。 她保持着睡眠的姿势，又重新闭上了眼睛。 卫生间里，水滴声连绵不绝。 分明声音很细微，可在这寂静的夜里，听上去却分外清晰。 落在韩采萍的耳中，越听越觉得睡不着。 甚至开始逐渐心烦意燥起来。 忽然，韩采萍感受到，自己的手指，似乎被谁碰了碰。 她一愣。 下意识睁开眼睛，看向了自己的身旁。 一股鼻息，喷洒在她的颊侧。 不知何时，她和那个男人居然靠得这么近了。 “你……” 韩采萍近视的有点严重。 只瞧见，男人模糊不清的脸上，嘴巴的位置似乎动了动，吐出低低的气音。 “你不害怕吗？”男人问道。 道理说，这个时候，韩采萍应该闭上眼睛，无视男人的问话。 依照规则里说的，保持睡眠的姿势，等待再一次进入梦乡。 她的理智，也是这样告诉她的。 但或许是，静谧的夜色中两个人靠得太近，在这不安的氛围下产生了吊桥效应。 她看着面前的男人，居然也鬼使神差地轻声回了句：“我不是不怕，只是害怕没有用……” 两个人不知不觉，挨得更近了些。 被子下，两个人的手，握在了一起。 似乎这样的肌肤相贴、体温交换，可以令人安心不少。 床头柜上，熏香还在缓慢的燃烧。 空气里，浅淡到令人不易察觉的香味，如雾浮动，充溢满整个房间。 而类似的情况，还在不止一间客房内上演。 第256章 螽斯 13 健身教练睁开眼睛的时候，方雅静正平躺在床上，闭目养神。 为了夜里面对不时之需，方雅静特意留了角落里的一盏灯。 此刻，微弱的光芒在整个室内浅浅晕染开。 足以令健身教练，看清房间内的状况。 方雅静的穿着还和白天的时候一模一样。 这个女人，白天的时候，用头巾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也就算了。 可现在，分明是躺在床上睡觉的状态，她也还是用头巾裹着肩膀手臂。 “喂……”不知是出于何种想法，健身教练张开嘴，压低声音，叫了方雅静一声。 方雅静本就没有睡着，听到这声音，睫毛颤了颤，睁开了眼睛。 侧过头，看向了睡在自己身边的健身教练。 看见距自己那样近的一张如花似玉的脸，健身教练忽然感觉有些口干舌燥。 他本来想问方雅静困没困，要不要换他来守夜？ 但是话到嘴边，就变成了：“你晚上睡觉也要裹着头巾吗？这样睡觉不方便吧，还是解开吧。” 话一说出口，健身教练又觉得有些冒犯。 他正想替自己找补两句，但瞧着昏昧灯光下，方雅静那张姣好的面容，脑子里竟忽然不知从哪儿滋生出一股恶欲。 健身教练舔了舔嘴唇，大着胆子，朝方雅静伸出手。 “我没别的意思啊……都睡在一张床上，还穿得这么严实，怎么看也不像情侣的啊。” 方雅静清晰地瞧见了男人眼中的欲念。 过去利用美色俘获一个个裙下之臣的她，对这种状况并不陌生。 只不过她没有想到，这才进入怪谈的第1个晚上，这个男人居然就有心思干这种事。 如果换成以往，她倒不介意春宵一度，反正都是成年男女。 但是现在…… 方雅静连忙裹紧自己，出声想要喝止男人：“别动。这种时候还想这种事，你不要命了吗？” “要命啊，我当然要命。” 在方雅静说出那句话，男人非但没有停下动作，反而像是突然打了鸡血一般，猛地朝方雅静身上扑了过去。 他一面撕扯着方雅静裹在身上的纱巾，一面喘着粗气胡言乱语： “你别挣扎呀，我就是做个戏，让我摸摸就好……咱们现在是情侣关系，祂不想看到情侣不融洽，你也不想触犯规则的吧？” 听到健身教练提及规则，方雅静敏锐地感到了一丝不对劲。 太奇怪了。 明明白天的时候，他看上去还老老实实的，对规则的理解也全部都是听别人分析。 怎么晚上就突然变成了这样？ 健身教练的呼吸声越发的粗重。 方雅静可以看见，他的脸已经微微涨红。 那双眼睛里，瞳孔略微涣散，染上了一抹癫狂之色。 健身教练还在极力地说服方雅静顺从自己。 “你放心啊，我不会不负责的，这个怪谈里这么危险，你一个女孩子，我一定会保护好——” 健身教练的话戛然而止。 他有些茫然地、不确定地，挪动手心，来回又摸了两下。 想象中，女人肌肤那柔滑如凝脂白玉的触感，并没有出现。 这怎么摸上去，还毛乎乎、绵绒绒呢？ 健身教练呆呆地低下头。 看向了自己刚刚摸着的地方。 好光滑、好柔顺的皮毛啊…… 等等。 皮毛？ 趁着压在身上的人错愕地愣在那儿，方雅静飞快地伸手，抓起了床头柜上的一瓶矿泉水。 拧开瓶盖，将整瓶水倒在了正在燃烧的熏香上。 “哗啦——” 浇灭了熏香，也浇灭了健身教练脑中的欲火。 健身教练低头看了手掌下摸着的那块皮毛几秒。 忽然“嗷”地一声，整个人仿佛兔子般朝后猛地蹦去，缩到了床的一角。 他眼泪都差点吓出来了。 “对对对不起啊……狐仙奶奶，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刚也不知道我是怎么了……” 健身教练两膝一软，直接跪倒，纳头便拜，哆哆嗦嗦地求饶。 “真不是有意冒犯您老人家的……您大人有大量，饶了小的这回吧！” 方雅静：“？？？” 看着缩在床角，瑟瑟发抖的健身教练，方雅静困惑问道：“你叫我什么？” “狐仙奶奶啊……” 健身教练掀起眼帘，又觑了一眼方雅静胳膊上的皮毛。 瞅着好像还真不是狗毛。 健身教练连忙又把头磕了下去，带着哭腔地道歉。 “对对对对不起……我认错了，黄大仙！求求您了，黄大仙……我真的不是有意冒犯您的……” 他不但冒犯了大仙，还猜错了大仙的真身。 这回肯定是死定了。 健身教练心中一片悲伤凄凉。 方雅静：“……” 她看了一眼自己的胳膊，眼神中，毫不掩饰的嫌恶与怨恨。 自从上一次离开狗头村后，这些棕黑色的狗毛，就一直留在她的身上。 剃须刀、脱毛膏……无论她用了什么方法，都无法完全去除。 方雅静飞快地拽过被扯散的纱巾，裹住了自己生长满狗毛的胳膊。 “我不是妖怪。”方雅静压抑着心底的怒火，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柔和，解释道，“这是之前在别的怪谈里留下的后遗症。” 健身教练这才敢抬起头。 盯着方雅静看了半晌，确实没从对方的脸上看出什么杀意，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他挠了挠自己的脑袋，从床上坐起来。 此时，空气里那股淡淡的香味已经散去，他的意识也清醒许多。 回想起自己刚刚做的事，健身教练后知后觉地感到一阵惭愧。 方雅静瞥了他一眼，垂下眼帘，隐晦地遮住了眸中的思量。 在这个怪谈里，面前的男人还是有利用价值的。 方雅静轻声道：“不关你的事，是房间里的熏香有问题。” 她凝视着面前的男人，微蹙着眉尖，小脸一片雪白，“不过你刚刚还真是吓到我了。” …… 一夜过去。 第2天一早，飞天小女警率先打开了房门，走到了鲍鱼佬的房门前，依照着昨天约定的暗号，抬手敲了敲。 鲍鱼佬打开房门，见飞天小女警好端端地站在自己面前，松了口气。 “看样子这一晚，你睡得还不错啊。”飞天小女警挑眉看着面前的男人。 鲍鱼佬脸上一臊。 一开始他还以为自己会被吓失眠，结果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他这人睡着之后像头死猪，有什么动静都听不着。 一夜无梦，醒来之后，精神状态甚至比昨天还要好些。 也不需要他回答，飞天小女警左右看了看，目光扫过周围几扇房门。 她唇角微弯，眸中流露出几丝意味深长。 “不过其他几个房间，就说不准了。” 第257章 螽斯 14 鲍鱼佬还正思考着飞天小女警这话的意思，其他几扇房门便陆陆续续地打开了。 住在里面的人也都走了出来。 不知是他的错觉，还是什么别的缘故，鲍鱼佬总觉得，这住在同一间房间里的“情侣”，似乎关系比昨天更为亲密了一些。 大家是一起进入怪谈的调查员，在此之前互不相识。 即便是伪装成情侣，昨天行动时，那种疏离和尴尬之感，也还是很明显。 但今天…… 鲍鱼佬也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只是从他们相互之间对视的眼神，时不时碰在一起的手肘，感受到了一种甜蜜的粘稠。 仿佛一夜之间，这些原本还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就成为了彼此暗恋已久、心照不宣的对象。 鲍鱼佬困惑地挠了挠头。 怎么也想不通，是什么让他们发生了这样大的变化。 所有人一起下楼用餐。 旅馆的老板娘依旧是站在那个柜台后。 她眉眼含笑，视线在每一对情侣身上扫过。 在看大部分人时，她的表情都是满意的。 只是在看到千璐均和方雅静这两对的时候，微不可觉地皱了下眉。 风平浪静的吃过早饭，有两对“情侣”便准备回楼上，继续窝着。 韩采萍站了出来，拦住了他们。 “总不能一直这样在这个怪谈里耗下去，旅馆虽然是安全的，但是待的太久了，谁也不知道会不会出现什么别的状况。”韩采萍沉声说道。 千璐均也微笑着开口：“据我所知，只需要我们在这个小镇里，完成一整套旅游参观的流程，就能正常地离开了。” 鲍鱼佬看了一眼飞天小女警，见飞天小女警没什么表情，便大着胆子问道： “那我们接下来在这个镇子里旅游吗？旅游的流程是什么啊？” “这就是问题所在了。”千璐均屈指敲了敲桌面，这声音成功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他看了一圈众人，不疾不徐地科普起来：“想必大家都知道，‘螽斯’是个与‘刈才中学’齐名的怪谈。这是因为，他们两个同属于‘苏醒级’。” “当然，我知道，你们可能没有听说过‘苏醒级’三个字。最简单的解释就是，在这个怪谈里，一切都是在不断变化着的。” “所以前人的经验，对我们来说只能作为参考，我们所要经历的流程，可能与他们截然不同。” 几乎所有的人，在听了千璐均这一通分析之后，都认定了他是一个大佬。 听听，“苏醒级”，这么高端的词汇，他们这种普通人连听都没听过。 千璐均一定是那种经历过很多怪谈，拥有丰富经验的老前辈。 只有，鲍鱼佬却注意到，一旁的飞天小女警隐晦地翻了个白眼。 “说这么多废话，最后不就是要我们出去逛吗？” 飞天小女警不耐烦地站起身，一副年轻气盛的叛逆模样。 她直接朝着餐厅外走去。 “我对跟你们一起行动没兴趣，我自己走。” 看着飞天小女警消失在餐厅入口的身影，韩采萍又起了眉头。 她推了推眼镜，担忧道：“她一个人遇到危险怎么办？要不还是把他追回来吧。” 鲍鱼佬听了这句话，立刻举手：“我去、我去。” 说着，也不管其他人是什么反应，立刻朝着飞天小女警离开的方向追去。 但冲出餐厅后，左右观望一番，四处空荡荡的，已经不知女孩的去向。 鲍鱼佬只好又垂头丧气地回了餐厅。 “她自己走就自己走了，要找死谁，也拦不住。” 杨肃早就不耐烦飞天小女警这副桀骜不驯的做派，听见鲍鱼佬说追不上她，直接了当地丢下句话。 他的脸上，毫不掩饰对飞天小女警的嫌恶。， 但一转头，又舔着张笑脸，凑到了千璐均的面前。 “大佬，你说，接下来咱们怎么行动？” 千璐均看了一眼杨肃，眼底闪过一抹满意之色。 他站起身，率领着大家往旅馆门口的柜台走去。 “柜台那儿应该有旅游手册，我们每人去拿一份。” 千璐均率先走到了旅馆的柜台前。 “老板娘，今天我们准备出去逛逛，有没有什么旅游手册之类的？方便做下参考。” 老板娘掀起眼帘，觑了他一眼，随手抽出一张旅游手册递给他。 其他人见状也都纷纷效仿，也都轻易的从老板娘的手上拿到了手册。 只不过，韩采萍敏锐地发现，老板娘对待每一对情侣的态度，是有些不同的。 千璐均找老板娘要旅游手册的时候，老板娘的态度比较敷衍； 在面对方雅静和健身教练的时候，老板娘更是用力地抿了下嘴角，直接将旅游手册甩在了桌上； 轮到陈雨瑶、虞家美这两对情侣，老板娘便热情了许多，脸上也带了笑。 韩采萍走到柜台前，也向老板娘要了一份手册，“打扰了，我也想要一份。” 老板娘上下打量了一番韩采萍和她的同伴，脸上笑容更深了些。 她取出两份手册，递给韩采萍的时候，还不忘叮嘱。 “两位既然是情侣，可以试试镇上的情侣项目，或许感情会更好哦。” 老板娘态度变化如此之大，很难不令人多想。 当下，很多人都联想到了，在旅馆发现的第2条规则。 【入住本店不需要缴纳任何押金，但离开时，会根据老板娘对您的好感度，收取不同价格的房费。】 但是，为什么老板娘对他们的好感度不同呢？ 众人的目光凝聚在韩采萍的身上。 很明显，老板娘好感度最高的，是韩采萍。 她是做了什么吗？ 最后一个走上前的是鲍鱼佬。 他小心翼翼地觑着老板娘的眼色，提出想要一份旅游手册。 老板娘毫无外貌歧视地，笑眯眯地将一份手册递给了他。 和昨天一样，手指在他的手心里轻轻勾了一下。 鲍鱼佬冷汗直冒，连忙缩回了人群之后。 千璐均看了看手册上的描述，权衡一番后，对众人道：“今天我们先去北面看看。” 没有人提出异议，都选择相信他的判断。 一行人离开后不久，王卿和管家才慢吞吞地从楼上下来。 老板娘一眼就瞧见了他们，笑眯眯地打了个招呼。 “两位今天准备去哪儿逛逛呢？” 王卿挠了挠头发，有点尴尬：“哦，我们准备去北边的购物中心看看。” 王卿怎么也没有料到，自己只是出来旅个游，迟迟不来的姨妈，居然在此时光顾了。 她出门的时候，行李箱里没塞卫生巾，现在也只能临时抱佛脚的去买了。 第258章 螽斯-购物中心1 小镇上，一切与昨天似乎并无不同。 道路两旁，时不时便能看见，小孩子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嬉笑打闹，拍着手唱着王卿听不懂的童谣。 照着地图上的标注，王卿和管家一路畅通无阻地，走到了小镇北边。 北边，最醒目的建筑，莫过于那个大型的购物中心。 其次，便是学校和学校旁边的图书馆。 王卿拉着管家走进购物中心。 在那本旅游手册上，关于购物中心标注着两段话。 【购物中心是本小镇最大最全的商品供应处，任何商品都可以在里面购买的。】 【在小镇上参观旅游前，您可以优先去购物中心，购买您必需的用品。】 手册上都这么说了，王卿估摸着，这个购物中心应该很繁华。 可走进购物中心的一瞬间，王卿就被这里的冷清给惊讶到了。 购物中心整整有三层，每一层的占地就有几百平。 但正在逛着的人，却少得可怜。 冷白的光将地板照的一片雪亮，周遭的商铺大部分都已经关门，灰白的卷帘门拉下来。 王卿站在原地，看着这冷冷清清的一幕，愣了好久。 没忍住，嘴里小声嘟囔了句，“这、这儿……有卖卫生巾的地儿吗？” 好在进门不远处，就有个路标牌。 王卿走上前去，想找找看超市在哪一层。 【欢迎来到本镇购物中心，这里将会提供一切您在本小镇游玩需要用到的商品，但在购买时，请注意以下几点。 1.购物中心内，导购员统一穿着黄色马甲，手腕佩戴有黑色手环。导购员是安全的，遇到问题可以向他们求助。 2.清洁工身穿黑色制服，他会清理一些不干净的东西。如果您看见垃圾，请务必找到清洁工并请他进行清理。 3.电梯正在维护中,禁止乘坐电梯。上下楼请走安全通道。 4.超市在2楼，2楼没有卫生间。如果您需要上卫生间，请前往5楼。 5.本镇唯一的母婴专卖店位于5楼。本镇所有的居民都喜爱孩子，绝不会出现将孩子丢下的状况。如果听到小孩哭声，那一定是您的错觉。 6.购物中心营业时间，早上8点至傍晚5点。请务必在购物中心关门前离开，否则后果自负。 购物中心商家和全体员工在此，祝您有个愉快的购物体验。】 王卿睁着一双死鱼眼，盯着面前的路标牌出神。 和别的大型购物中心的路标牌不同。 这个路标牌上，非但没有标注整个商场的布局图，反而写了一堆密密麻麻的小字。 奇葩的是，这路标牌也不知道是谁设计的，湛蓝的底色，居然用了深红的油漆来书写。 看得人眼睛尤为不舒服。 王卿抬手，揉了揉发酸的眼睛。 正准备从这密密麻麻的字迹里，找到自己要找的超市。 刚放下手，就瞧见了从自己身边经过的导购员。 问路向购物中心的导购员问，这不比自己找更方便？ 王卿立即快步朝前走了两步，拦住了导购员。 “不好意思啊，我想问一下，超市在哪一层？” 导购员是个30岁左右的女人，穿着一件红色的马甲。 胸口佩戴的胸牌上，还有她的名字——赵春风。 听到王卿的询问，导购员停下了脚步。 “超市是吧？请跟我来。” 导购员朝着王卿咧嘴一笑，便要在前方引路。 王卿抬手，朝着还站在不远处的管家，招了招手。 “快跟上来，咱们一起去超市。” 说完，就快步跟上了导购员。 没想到这座购物中心看上去如此冷清，导购员却还是如此的敬业热心。 不过，王卿转念一想，似乎整个镇子上的人都很热心肠，或许这就是这个镇子的特色吧。 导购员将王卿领到电梯前。 “超市就在2楼，从这里坐电梯上去就是。” 导购员停下脚步，站在电梯前，微微侧身，礼貌地对王卿说道。 “哦……这儿上去就是啊。”王卿应了一声，抬头，看向2楼。 但2楼似乎也很冷清，没什么人在，甚至就连灯也熄了大半，光线很是昏暗。 王卿扭着头，从下往上，将2楼扫了一圈，也没瞧见超市的位置。 忍不住开口问道：“在哪儿呢？我怎么没瞧见？” 正仰着头，凝视2楼的王卿，并没有注意到，导购员脸上笑容扩大。 那张看似平庸的中年女人的面孔，嘴唇已然裂开了诡异地弧度，暴露出白森森的牙齿和鲜红的牙床。 她的眼中闪烁着恶意，垂在身侧的一只手，已经无声无息的抬起，蓄满力道。 “就在2楼啊，您上去了就能看见了。” 伴随着最后几个字话音落下，那只手猛地伸出，重重推向了王卿的后背。 但， 想象中，王卿被她推上电梯的画面，并没有出现。 导购员愣愣地看着，自己按在王卿背上的手。 王卿纹丝不动地站在原地。 仰着头，东张西望地朝二楼看，嘴里还在问个不停： “在哪儿呢？在哪儿呢？这2楼黑黢黢的，灯都没亮几个，我怎么都没看见超市啊？” “你……”导购员怔怔地吐出一个字。 还没来得及有所反应，王卿已经猛地扭过头。 “不好意思啊，大姐。能不能麻烦你带我过去？我怕我找不着地儿。”王卿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赧然不已。 没办法，最近她实在是迷路的太多了，已经完全丧失了自己认路的信心。 她就担心自己上到2楼，非但没有找到超市，还又迷路了。 “麻烦你了，你在前面领路，我跟着你走就好。” 说着，王卿往后退了一步，抬手往导购员的后背推了一下。 也不知道是王卿这一下没控制住力道，还是导购员没留神的缘故。 导购员竟被王卿推得，脚下趔趄往前两步。 一脚，便踩在了，那正在运行的电梯上。 只听见一阵钢材断裂声，电梯的踏板居然整个塌陷下去。 伴随着一声惨叫，导购员的一只脚，陷进了那还在滚动的机器里。 第259章 螽斯-购物中心2 王卿哪里见过这等场面，当时就被吓了一跳。 幸好她慌乱之时，还记得伸出手。 凭借着救人的本能，一把抓住了导购员的两条胳膊。 “咔吧”一声，拔葱似的，将人从那滚动的机器里拔了出来。 导购员整个上半身靠在王卿的身上。 剧痛令导购员浑身颤抖不止，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脚。 裤腿下，一只脚已然被机器压扁。 焦黑的血肉与鞋子粘连在一起，已经分不清彼此。 导购员猛地抬起头来，恶狠狠地盯着王卿。 本来想这个人走上电梯，被卷进机器里压成肉酱。 但导购员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反而被王卿推进了机器。 可恶！ 钻心的疼痛从她的脚上传来，提醒着她，一定要让面前这个女人付出代价。 下一刻，导购员的耳边，迸发出一声尖锐的爆鸣。 “天呐，你严重不严重？我送你去医院！” 王卿吓得眼泪都快飙出来了。 她扶着导购员，满脸的焦急，生怕导购员出什么事儿。 王卿的眼睛都不敢往导购员的脚上看，光靠想象都能猜到，那是怎样一幅惨烈可怕的景象。 一只脚被卷进了机器里，估计骨头都给轧出来了。 这时候，王卿也顾不得买卫生巾的事了。 来例假在急，还急得过一条人命吗？ “你别怕，我这就送你去医院了！” 说着，王卿便要架起导购员的一条胳膊，抬着导购员冲出购物中心去往医院。 “停停……你要带我去哪儿？！” 导购员脑子里还在琢磨，接下来要如何对付这个女人，报仇雪恨。 突然就感觉，自己整个人被架着，往外拖出了几步。 才终于反应过来，一双眼睛错愕地睁大了，惊慌失措地喊出声：“你要做什么！” 王卿一脸焦急地道：“当然是带你去医院呀！” 脚下仍然是不停，扛着导购员一条胳膊，就往外冲。 王卿个子矮，导购员要比她高出一个头不止。 被王卿这样架着一条胳膊拖拽，两只脚都耷拉在地上。 受伤的那只脚，在地面拖拽过，留下灰黑痕迹。 连绵不断的剧痛，从脚上传入导购员的脑中。 那只脚，就算没完全被机器轧掉，也要被王卿这样拖着，在地上磨秃了。 “不、不用！快停下！” 导购员长吸一口冷气，挣扎着开口，想要叫停王卿的动作。 “怎么不用？” 王卿满脸慌张，拖着导购员的动作更快了几分，生怕晚了就来不及了， “你瞧瞧，你一只脚都给轧没了，赶紧去医院，说不准还能接回来！” 她嘴上也不忘安慰导购员。 “你放心，你放心，我一定快点把你送到，你不会有大事的！” 导购员又被拖出了一段距离，那只本就残破不堪的脚，已经被磨得快要看见腿骨了。 偏偏王卿的力气极大，她想要挣脱，不被王卿拖着跑都做不到。 “不用、真的不用！” 剧烈的疼痛，令导购员再也绷不住眼中的怨毒之色，就差没哭出来了。 她挣扎着大喊：“我真的没有事，不信你停下来看看！” 王卿这才停了下来，满脸狐疑地看着导购员。 “你真的没有事儿？” 可是她明明都看见，导购员一只脚都被卷进电梯机器里了。 见王卿终于停下动作，导购员松了一口气。 她低头看向了自己被拖着在地上磨的那只脚。 只见她的身后，已经蔓延出，长长的一道焦黑的痕迹。 而裤管下，也空荡荡的多出一截。 原本只是被机器轧扁的脚，经过王卿刚刚的一段拖行，现在什么都不剩了。 钻心的疼痛从导购员的脚上传来，但她还不得不强忍着这疼痛，朝着王卿咧嘴一笑。 语气艰难地开口：“我真的没有事。” 直到这时候，管家才慢吞吞地走上前来。 “王女士，请不要担心。她应该的确没有事，您看，地上都没有血。” 管家走到王卿的身边，瞥了一眼导购员，微笑着对王卿说道。 王卿低头一看，地上的确没有血迹。 再一回想，对呀，刚刚导购员的脚被卷进机器的时候，都没有血飙出来，难道……是她眼花了？ “没有事就好。”王卿松了口。 要是真的因为她刚刚那一推，把导购员的一只脚给推没了。 要赔多少钱暂且不说，光是内疚，王卿后半辈子都得内疚死。 王卿扶着导购员，在一旁的公用座椅上坐下。 “对不起呀，你一定是吓坏了吧，你先休息一下。” 看着朝自己点头哈腰，满脸都写着好说话的王卿，导购员终于从刚刚的惊慌中摆脱出来。 但失去一只脚的痛苦，仍旧在她的心头盘亘不去。 她绝不能白白的失去这只脚！ 她要狠狠地报复面前这个可恶的女人！ 导购员仰起头，视线一路往上，从1楼看到了5楼。 最终定格在了，那灯光明亮的购物中心第5层。 事已至此，就别怪她…… “对了，你们这儿的警戒牌放在哪里？” 熟悉的女声蓦然响起，打断了导购员的遐想。 导购员：“啊？” “警戒牌，那种公告牌，还有警戒线。”王卿看着导购员，皱着眉头问道。 王卿扫了一眼身后的电梯。 即便踏板塌陷了一块，电梯也依旧在如常运行。 如果有其他不知情的人见到了，恐怕也会一脚踩上去。 导购员是因为幸运，才没有出事。 换成其他人就不一定了。 王卿想想那种场景，就觉得头皮发麻。 必须要做点什么，防止那种状况的发生。 于是王卿就想到，找个警示牌放在电梯这儿，提醒后来人电梯坏了。 但是左顾右盼，看了半晌，也没找到警示牌。 王卿只好去问坐在长椅上休息的导购员。 导购员一脸懵逼地看着王卿。 王卿只好苦口婆心地开始解释：“我看这个电梯坏了，其他人踩上去会发生意外事故，想要放个东西在这儿拦一下，提醒其他人别用电梯。” 这个商场里本来人就少，要是谁踩上电梯，真的陷下去了，估计呼救都不一定有人能听到。 第260章 螽斯-购物中心3 本来这种事情不应该是王卿做的。 但是偌大一个商场，空空荡荡，除了坐在旁边的导购员，王卿就没见到一个工作人员。 王卿猜测大概是商场太过冷清，几乎所有的店铺都关门了，为了节约人力，大部分工作人员都被裁员了吧。 也难怪这个电梯坏了，负责检修的人都没有发现。 不得已，王卿也只能选择自己来多管这个闲事了。 找了半天，最后还是管家不知从哪儿找来了一块白板，和一只马克笔。 管家将东西递给王卿，“抱歉了，王女士，只找到了这些。” “没事没事，麻烦你了。” 王卿接过白板，用马克笔在上面写了“电梯故障，请勿通行”8个字。 然后，将白板立在了电梯前。 王卿后退几步，端详了一下自己的作品，满意地点了点头。 放在这样醒目的位置，就不用担心有人会误踩上电梯了。 她又做了一件好事。 做完这些，王卿扭过头，看向了坐在长椅上休息的导购员。 长椅上，导购员盯着王卿忙碌的身影，眸中怨毒之色越发深浓。 几乎，要将王卿剥皮拆骨、生啖血肉。 突然，王卿回过头来。 导购员连忙下意识地调整表情，弯起嘴角努力扬起一个笑脸，不被王卿发现她的异常。 “你还好吗？” 王卿的视线落在导购员的脸上，瞧见那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心中涌起一丝怜意。 唉，导购员大姐也不容易。 即便都被吓得面无血色了，也不忘朝她这个顾客露出笑脸，安抚顾客的情绪。 王卿走到导购员地面前，关切地问：“要不你坐在这儿，再休息一下？” 王卿越想越觉得，不好意思再麻烦导购员，干脆说：“你就直接告诉我，超市在2楼哪个位置、哪个方向吧？我自己去找就好了。” “不不不、还是我陪你去吧。” 王卿没能料到，听到她的提议，导购员非但没有赞同，反而猛地从长椅上站了起来。 导购员咧开嘴角，露出笑容，语气十分殷切： “咱们商场的布局有些复杂，我怕您找不到超市的位置，还是我带您过去吧。” 听到这话，王卿看着导购员的眼神，逐渐微妙起来。 她深深的凝视着面前的导购员，久久没有说话。 导购员被王卿看得身上发毛。 从腿上传来的疼痛，更是令她脸上的笑有些撑不住。 忽然，她的手被王卿一把握住了。 王卿的脸上满是感动，语带感慨：“那就谢谢你了，大姐，你真是个好人。” 这个大姐，是何等敬业、何等善良的一个人？ 哪怕自己身体不方便，也时刻照顾着顾客的购物体验。 这家购物中心，能有这样优秀的员工，是多么幸运的事。 王卿深深地看了一眼，导购员胸口佩戴的胸牌，记住了她的名字。 赵春风。 多好的名字！带给顾客如沐春风的体验！ 王卿并没有拒绝导购员的提议，选择接受这份善意。 但她在心中已然决定，待会儿离开这个超市的时候，一定要找到管理人员，向他们好好表扬这个大姐。 导购员垂下眼帘，遮住眼底的恶毒之色。 她直起身体，拖着那只已经被磨掉脚掌的腿，一瘸一拐地领着领着王卿，往一个方向走去。 既然电梯已经不能乘坐，那就只能走楼梯。 商场格外的大且空旷。 林立着不少，已经关门的商铺，和空荡荡的柜台。 白炽灯将地面照得明晃晃亮堂堂。 一眼望去，整个空间有泛着诡异的惨白。 似乎所有的地方，都是差不多的。 再加上没有关键标志，甚至分辨不清该往哪个方向走。 导购员领着王卿，在这些商铺和柜台之间，转了好几个弯。 终于瞧见了角落位置，两扇闭合着的灰白色的铁门。 导购员用力推开铁门。 门后的光线格外微弱，只有墙角的安全通道标志，闪烁着莹绿色的光芒。 王卿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在踏入这铁门后的一瞬间，闻到了一股格外浓烈的、物品烧焦的气味。 她想寻找这股气味，从何而来。 但光线太暗，她什么也看不清。 “是不是有什么烧焦了？”王卿忍不住问道。 “有吗？是客人您的错觉吧。”导购员的声音有些沙哑，平稳地在王卿的耳边响起。 王卿皱了皱眉，见管家和导购员像是都没闻到这股气味，便不再问了。 导购员领着王卿沿楼梯往上走。 因为失去了一只脚的缘故，她走得很慢。 王卿也就慢吞吞地跟在她的后面。 之前好几次的迷路经历，让王卿都快有ptsd了。 这一次她盯紧了导购员的背影，绝不让自己有麋鹿的机会。 安全通道标志的那点微弱光亮，不足以照亮整个空间。 只够王卿捕捉到导购员的身影轮廓，看不清更多的东西。 或许正因如此，在走上最后一阶楼梯的时候。 王卿脚下一个没注意，踩上了个软绵绵的东西，脚下不稳，整个人顿时不受控的往后倒去。 惊慌失措之下，人本能地伸手乱抓。 王卿一把就抓住了，正在前方好端端地走着的导购员的胳膊。 导购员本就失去了一只脚，站得不稳。 忽然胳膊被人抓住，身形不由得往后一个趔趄。 王卿反应过来，仓皇松开了自己拉着人的手。 感受到整个身体往后失重，王卿有些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已经做好了从楼梯上滚下去的准备。 然而，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降临。 从背后伸出一只手来，托住了王卿的手肘。 管家稳稳地扶住了她，“王女士，注意脚下。” 伴随着管家沉稳的声音，在王卿耳边响起。 另一个沉重的声响，沿着楼梯一路往下。 似乎有什么重物，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王卿颤颤巍巍睁开眼睛。 在管家的搀扶下，她站稳了身体。 定睛一看，王卿发现，原本走在自己前面的导购员的身影，居然不见了。 正在王卿迷茫之时， 而从她的背后下方，传来一声沉闷的，重物撞击到墙壁的声音。 第261章 螽斯-购物中心4 直到听见这声音，王卿才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扭头朝着身后的楼梯下看去。 光线太暗，隔得稍远一些，她就看不见了。 王卿拉了一把管家。 “管管管管家，你看，刚刚摔下去的，是不是导购员啊？”王卿的声音都在发抖。 她该不会一不小心，把导购员给拽下去了吧？ 要是真的这样了，导购员不会摔不出事吧？ 黑暗中，管家凝视着面前的女孩，眸光闪烁，似乎依旧视物如常。 点漆似的眸中，浮现一丝戏谑，语气却还是如常的温和沉稳：“抱歉，王女士，我也没有看清。” “啊，你也没有看清啊……”王卿吞了口唾沫，心中那股不祥的预感越发强烈。 不过她并不是一个逃避问题的人。 只犹豫了片刻，王卿便主动开口：“那、那咱们一起下去看看吧。” 管家当然不会有异议，“听您的就是。” 扶着王卿胳膊的那只手，沿着胳膊往下，握住了王卿满是汗的手心。 “这里太暗了，我扶着您走。”管家道。 或许是感受到管家的那份沉稳可靠，王卿放心许多。 刚刚的情况，她也不是故意的。 要是导购员真的因为她那一拽，摔出了事。 上了法庭，管家应该也会出庭作证，她只是无心之失。 就算判刑，也能判得轻一点吧。 王卿在心中不断做着自我建设，沿着楼梯一节节地走下去。 或许是内心过于挣扎痛苦，王卿只觉得，脚下的这段路，格外漫长。 迟迟也没有走到终点。 直到她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都还没有走到。 王卿一手抚着胸口，另一手抓紧了管家的手。 就在她准备问一句“怎么还没到”的时候，身旁的管家停下了脚步。 “到了，王女士，小心脚下。” 他们终于走到了楼梯的平台处。 王卿眯起眼睛，想在这黑暗中，寻找导购员的身影。 脚下往前一步，忽然踢到了一个软绵绵的东西。 王卿大起胆子，叫了一声：“大、大姐？” 没有回应。 黑暗中，王卿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脏因为紧张，砰砰跳个不停。 “咕嘟——”她吞了口唾沫。 将手从管家的手里抽了出来，颤颤巍巍蹲下身，又喊了一声：“大姐？你还好吗？” 依旧没有动静。 王卿的心情顿时更忐忑了。 这、这居然都没声了…… 难道是撞到头，直接摔晕过去了？ 这得伤的有多重啊？ 王卿伸手，沿着自己脚下踩到的那节软乎乎的东西，一路往上摸。 手掌下的似乎是某一段人体组织，摸上去还是柔软而富有弹性的。 就是凉得有点过分，跟尸体差不多。 “大、大姐，你醒醒呀。”王卿哆嗦着开口，“我好把你送去医院啊。” 王卿已经决定了，不论迎接着她的将是什么，高额的医疗费也好，天价的赔偿也好，甚至是牢狱之灾也好……她都会去面对。 她已经做了最坏的心理准备。 但是…… 老天奶啊，也别全部照她最坏的心理准备来呀！ 王卿沿着那冰冷却富有弹性的肢体，一路往上摸索着，大概来到了胸口的位置。 这一摸，王卿顿时感觉一阵头皮发麻。 我的妈呀，怎么连心跳都没了呢？ 王卿又认真的在那胸口的位置摸了摸。 隆起的柔软胸脯下，的确是冷冰冰静悄悄，一点儿心跳都没有。 王卿如遭雷击。 太可怕了，她杀人了！ 尸体冷冷的，都没心跳了，肯定是死了！ 杀人要判几年来着？ 虽然她是误杀，而且还有管家作证，但是过失杀人也要判刑的吧？ 王卿的脑中顿时响起一首“铁窗泪”。 难道她的花样年华，就要葬送在这里了吗？ 最重要的是，她一辈子行善积德，帮忙抓盗墓贼和杀人犯的锦旗还没收到，自己就要先进去了吗？ 王卿“嗷”地一嗓子就哭了出来。 购物中心内，一行人正如无头苍蝇般四处乱撞。 忽然，其中一个人停下脚步。 “你们听到没有？”陈雨瑶惨白着脸色，浑身僵硬地站在原地，眼中满是恐惧，“好像……有女人哭的声音。” 他们在进入购物中心后，第一时间，便找到了写在告示牌上的规则。 根据千璐均的分析，这个购物中心内，应该可以买到，在整个怪谈内都适用的物品。 大家为这一发现兴奋不已，但紧跟着就发现，进来时的大门不见了。 千璐均安抚大家冷静下来，指着牌子上写的第1条规则，说：“导购员是安全的，遇到问题可以向导购员求助。我们可以去找导购员。” 于是接下来他们便在这购物中心里，寻找起来导购员的身影。 但整个第1层，所有的商铺都关门了，就连那种专门卖奢侈品的柜台，也积了厚厚一层灰。 他们在里面一通乱逛，非但没有看到导购员，反而连来时的路都找丢了。 在这个空荡荡的购物中心里迷起路来。 直到，陈雨瑶听见，这不知从何处传来的，女人的哭泣。 听到陈雨瑶的话，立刻就有一个男人露出了晦气的表情，下意识地便要出声反驳：“你胡说……” 千璐均忽然抬起手，示意所有人停下脚步，安静下来。 他侧耳倾听了片刻，又抬眼看向其他人。 “你们，听到了吗？” 这些男男女女们，彼此依偎着。 尽管在来这里之前，都是陌生人的关系。 但强烈的恐惧之下，让他们下意识地想要抱团取暖，朝自己身边的“情侣”靠得更近一些，以寻求一点心理的安慰。 “听、听到了……” “我也听到了。” “我、我也是。” 韩采萍已经是这些人中，比较冷静的了。 她不停地扶着自己的眼镜，明明眼镜并没有下滑，但这样的动作可以缓解她的焦虑。 她脸色苍白地看着千璐均，嘴唇颤抖着开口：“我也听到了，似乎是从东南方向传来的……非常悲伤痛苦的女人的哭泣。” 尽管这哭泣声有些遥远，渺渺茫茫的传来，模糊不清。 但谁也不可否认，这声音里充满了悲伤的情绪。 令人闻之伤心，忍不住想要思索，这声音的主人，究竟是遭遇了多么惨痛的事。 千璐均点了点头：“我也听到了，是东南方向……我们往反方向走。” 第262章 螽斯-购物中心5 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在这种鬼地方，听到女人凄厉的哭声，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总不可能还循着声音的方向找过去，那不就是主动撞鬼吗？ 既然声音是从东南方向传来的，那么往反方向走，远离这声音的来源，肯定就对了。 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 因而在千璐均提出意见后，没有一个人反驳，全都跟在他的后边朝着反方向走去。 但，走出没一段距离。 忽然，人群里的陈雨瑶，又一次喊出了声。 “咱们是不是走回来了？” 陈雨瑶眼尖。 远远就瞧见了，那个立在前方的熟悉的牌子——蓝色的底，上面用鲜红的字写着规则。 大家也顺着她的视线看去。 “是，是绕回来了！” “我也记得，这儿就是我们刚进购物中心的地方。” 他们在购物中心里走了好一阵了。 目之所及，都是灯光照得明晃晃的雪白地面，和空荡荡的柜台、商铺。 长期处于这样静谧的环境，无论走到何处，周遭的一切都大同小异，他们已经开始分辨不清方向。 忽然瞧见熟悉的标志，原本因环境而紧绷的神经，反而得到了一丝放松。 但，下一刻，韩采萍忽然面露恐惧，颤抖着手指，指向了一个地方。 “那里……和之前不一样了！” 韩采萍手指的方向，正是距离牌子不远处的电梯。 只见，电梯前，醒目地立着一个牌子，上面，似乎还写着什么。 千璐均眯起眼睛，远远盯着那个牌子看了半晌。 到底是距离太远，他根本看不清上面写的字。 只好问其他人：“你们谁看出来，牌子上面写的什么了吗？” 众人纷纷摇头。 一时之间，人心惶惶。 全都下意识地脚步后退，朝着后面缩，不肯上前。 千璐均扫了一眼众人，拿这些没用的怂包无奈。 他垂下眼帘，眼底一抹深色。 “没事，我们过去看看，也许是什么线索。”千璐均低声朝着众人说道。 他的脸上只流露出恰到好处的谨慎和忌惮，并不见太多恐惧之色。 这使得他，在这群几乎要被吓破胆的人中，看上去格外沉稳可靠。 但是大家依旧害怕，面面相觑，彼此推搡着，不肯上前。 千璐均似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 “算了，你们在这儿等着吧。我上前去看看。”他说着，便朝着电梯的方向迈步而去。 刚走出一两步，又忽然停下了脚步。 他从未婚妻的怀里抽出胳膊，伸手轻轻将未婚妻朝着众人的方向推去。 “你跟他们待在一起，安全些。我一个人去就好。” 千璐均说罢，再一次朝着电梯的方向走去。 这次，他没有停顿和回头。 看着千璐均朝着电梯走去的身影。 站在原地的几个人，脸上不由得流露出几分惭愧之色。 毕竟从进入这个怪谈起，千璐均就在无私地帮助大家，一点也没有藏私。 现在，更是义无反顾地独自上前，不顾那不可知的危险，只为了帮大家探寻线索。 而他们，居然连一个，敢和千璐均一起涉险的人，都没有。 正在这时，人群中一个女人忽然走了出来，快步朝前跑了几步，追上了千璐均。 “我跟你去。” 方雅静喊完这句，又将身上的纱巾裹紧些。 她垂着眼睑，似乎有些羞涩，不好意思抬头看千璐均。 但眼底，却闪烁过几分深思。 方雅静敢上前，自然是因为她没从那前方，感受到什么危险的气息。 更重要的是，她并不信任千璐均。 昨晚，千璐均还曾头头是道地分析过，房间里的熏香是没有问题的。 但是，半夜时分，却由熏香引起了那样的意外。 千璐均究竟是没发现熏香的问题，才会在众人面前那样说？ 还是说，他已经发现了什么，但是隐瞒下了，故意对所有人说没有问题？ 方雅静无法确定。 在这样的怀疑下，方雅静自然也不会，将查探线索这么重要的事，放心地交给千璐均。 如果千璐均趁机隐瞒了什么，对她可不是有利的事。 这番权衡之下，她站了出来，追上了千璐均。 但其他人，可不知道方雅静这么一番花花肠子。 见方雅静追着千璐均而去，不由得就联想到，刚进入怪谈的时候，方雅静就对千璐均表达过好感的事。 当下，多半人的眼光，落在了千璐均的未婚妻和那个健身教练的身上，带上了隐晦的同情。 一直被排除在外的鲍鱼佬，看着众人的模样，忍不住皱起了眉。 一路上，他都跟着众人，可别人都是成双成对的，他孤零零一个人，完全插不进去。 自然而然，就被忽视了。 鲍鱼佬并没有错过大家的神情，看到了他们对千璐均未婚妻和健身教练的同情。 他有些迷茫地，挠了挠自己半秃的脑袋。 怎么感觉一晚上的过去，这些人不但彼此之间的关系黏糊了不少，连脑子也有些不对劲的呢？ 此时，鲍鱼佬只是隐约感觉到，大家的状态似乎都有些诡异。 却又想不到原因所在，更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 似乎一个晚上过去，所有人的思维，都发生了什么隐秘而未知的变化。 而他们自己，却并未察觉。 方雅静和千璐均终于走近了电梯。 相隔着七八米的距离，足够他们看清楚，那块白板上写的字。 “电梯故障，请勿通行。” 两个人愣在当场。 “这是……什么意思？”呆滞了几秒，方雅静迟疑着喃喃出声。 千璐均也是一脸懵逼，“好像是叫我们别走电梯的意思？” 可是，电梯是坏的这件事，在那块蓝底红字的牌子上，不是已经标注出来了吗？ 如果这块白板也是规则之一……一个怪谈里，何必出现两条重复的规则呢？ 不，绝对不可能这么简单。 这块写着字的白板出现在这里，一定有它的深意。 千璐均眸光一凝，举步朝着电梯的方向，再一次地靠近过去。 也许只有走近了，才能发现什么蛛丝马迹呢？ 第263章 螽斯-购物中心6 方雅静看着千璐均继续往前走，捏着纱巾一角的手指，不由得紧了紧。 难道千璐均是发现了什么？ 不，她决不能让他一个人独吞线索。 方雅静连忙快步追了上去。 一路走近到那块白板前，两个人都没遇到任何危险。 千璐均盯着白板上的字，仔细观察。 这字迹看上去似乎是一个女孩写的，不能说有多好看，但也能称得上工工整整。 难道这是一个女性诡异留下的字？ 会是谁呢？ 是他们久久找不到的导购员吗？ 千璐均并不敢碰这块白板，只是绕着它不住地观察。 左三圈，右三圈。 从上到下，又从下到上。 一个细节也没有放过。 但偏偏，就是看不到一点疑似线索的痕迹。 千璐均深深地皱起了眉。 就在这时，方雅静忽然迟疑着开口：“你看地上……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千璐均低头一看。 刚刚他们满心的注意力，都放在那块神秘出现的白板上，因而并没有留意到地面的痕迹。 只见光洁的白色大理石地面上，不知何时，留下了些许焦黑的碎屑。 千璐均弯腰观察。 他注意到这些焦黑的碎屑，似乎呈现出长长的拖拽痕迹。 而追溯其源头…… 千璐均的视线顺着焦黑碎屑留下的痕迹，看向了电梯。 好像是从电梯里，一直朝着他们来时的方向，蜿蜒而去。 就像是…… “有什么东西……电梯里爬出来了？”站在一旁的方雅静蓦然出声。 千璐均猛地抬起头来。 是的！ 这痕迹难道不正像是，一个浑身焦黑的怪物，从电梯里爬出来，一路朝着外面爬去吗？ 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这个空间里出现了某种怪物！ 千璐均又想到了，刚刚听到的，那诡异的女人哭泣声。 难道那哭泣声，就是这怪物发出的吗？ 或许这块白板立在这儿，正是为了提醒他们这点。 只是受限于某种条件，无法明说，才用了“电梯故障，请勿通行”这8个字来提示！ 千璐均瞬间大脑风暴起来。 “电梯故障”，指的应该就是，从电梯里爬出了个怪物。 那么，“请勿通行”四个字，指的又是什么呢？ 千璐均扭头看向方雅静。 见方雅静苍白着面色，同样一副眉头紧蹙，正在思考的样子。 千璐均抿了抿嘴唇，主动提议：“把大家都叫过来吧，听听他们的意见。” 方雅静点了点头。 他走回去，将站在原地的其他人，带到了电梯前。 所有人惶惶不安地看着千璐均。 还没等方雅静开口，千璐均便指着地上的痕迹，说道：“你们看这些。” “白板我们检查过了，没有什么问题。但是在地上发现的这个痕迹，我相信你们都看得出来……有什么东西在这地上爬行过。” “那或许是一只危险的怪物。” 听到千璐均的话，好些人都不由自主地想到了什么。 本就苍白的脸色，越发雪白了，瑟瑟发抖地挨在一起，像一窝小鹌鹑。 最可怕的是未知。 而他们根本就不知道，这爬出来的怪物是方是扁、是大是小，这令他们更加忐忑不安。 千璐均继续说道：“这块白板立在这儿，或许正是为了提醒我们。” 紧跟着，他就把自己对于这块白板上面文字的猜测，朝大家说了出来。 又询问大家是什么想法。 几乎所有的人，都已经习惯了跟着千璐均做事。 此刻，听到千璐均问自己的意见，哪里还动的来脑子？ 一问一个不吭声。 千璐均脸上虽然没表现出来，但是看着面前这群人，一副大眼瞪小眼的样子，心里还是没忍住，暗暗骂了两声。 只有韩采萍，皱着眉头盯着地上的痕迹，看了半晌，忽然开口。 迟疑着问道：“地上的这些痕迹，算是不干净的东西吗？” 规则第2条，【清洁工身穿黑色制服，他会清理一些不干净的东西。如果您看见垃圾，请务必找到清洁工并请他进行清理。】 与韩采萍在一起的男人，立即反应过来，紧跟着问道： “如果真的从电梯里爬出来了什么怪物，那怪物，应该也能被归类为不干净的东西吧？” “没错没错。” 其他人也陆陆续续想到了这点，七嘴八舌地说道。 “我们现在是不是该去找清洁工？” “让清洁工来清理地上的痕迹。” 而与此同时。 另一边的黑暗空间里，王卿正趴在那具冰冷的尸体上，泣不成声。 只要一想到，自己年纪轻轻，就要因为这种事情，去蹲号子。 从此之后留下案底，再也无法考公，也评不上党员。 王卿心里那就是一个悲痛交加，伤心的眼泪止不住的往外淌，嘴里也嚎啕地越发大声。 她哭得太过投入，浑然忘我。 凄惨的哭声，甚至盖过了身旁管家的声音，也盖住了从下方传来的脚步声。 管家几次试着阻止王卿，都没能成功。 每当他试图开口，王卿突然拔高的哭声，都能成功打断他的话。 伸手想要将王卿拽起来，反而被王卿推的往后趔趄一步，后背撞上了楼梯扶手。 管家：“……” 最后他也没办法了，只能无奈地站在原地，面无表情着一张脸，看王卿哭得死去活来。 从下方楼梯传来的脚步声，也被王卿的哭声盖住。 直到从管家的背后，传来一个嘶哑的声音。 “麻烦，让一让……” 管家扭过头，一个臃肿的身影，映入他的眼帘。 这身影，比正常人要宽胖上一圈，佝偻着脊背。 “咳咳，麻烦让一让。” 管家不动声色地，朝着旁边挪了两步。 见管家让开了道路，那家伙拖着臃肿的身体，艰难地往上走了一步，踏上了楼梯间的平台。 那家伙站在原地，发出有些粗重的喘息，夹杂着咳嗽。 似乎是在休息。 休息了一小会儿之后，那身影便朝着王卿走去。 在王卿的身边，蹲了下来。 却看也不看王卿一眼，直接抓住了尸体的一条胳膊，就开始拉拽。 第264章 螽斯-购物中心7 王卿哭到一半，戛然而止。 因为她发现，自己手下的这具尸体，居然动了！ “卧槽！诈尸了！” 王卿惊呼一声，整个人瞬间弹跳起来。 连连退后两步，王卿才注意到， 就在她刚刚蹲着的地方，旁边居然还蹲着一个，团成一团的影子。 王卿愣了一秒，下一瞬，声音整个提高了八度，哀嚎出声： “我的妈呀，有鬼呀！！！” 该不会是导购员死不瞑目，化为厉鬼，现在来寻仇了吧？ 王卿也不是个逃避责任的人。 但是她一个接受了现代教育的大学生，十六字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常记于心。 就算是伏法，也应该是被公安系统抓获！ 怎么能是死于厉鬼复仇，这种一点都不体面的死法呢？ 王卿哆哆嗦嗦地开口：“大大大姐，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啊，你放心，我不会逃避责任，该自首，我一定会去自首的！” 地上那个黑影还是没有反应。 王卿吞了口唾沫。 她思索片刻，又试探着道：“要不，要不我再给你买一块风水宝地？给你多少点儿纸钱？你放心，就算我进去了，也有管家帮我做这种事，绝对不会亏待了你的……” 王卿说到这儿，忽然反应过来，蓦然抬起头来。 眼中，浮现一抹困惑，“诶对，管家呢？” 管家：“……” 没想到王卿居然到这时候才想起自己，管家轻轻咳嗽两声，提醒王卿。 “王女士，我在这儿。”管家道。 王卿顿时仿佛看见了亲人一样，上前一把就搂住了管家的胳膊，眼泪狂飙： “救命啊！有鬼啊！” 就在这个时候，一直蹲在地上的那团黑影，慢吞吞地站了起来。 他的手里，还费劲地拖着地上的尸体，从喉咙里接连不断的发出咳嗽。 “嗯？” 借着楼道里，安全标识那点儿微弱的亮光。 王卿看不清面前这个家伙的面貌，只能瞧见一个影影绰绰的影子。 但这臃肿肥大的影子，怎么看也不像是购物员变成鬼了呀。 更别提，这咳嗽声，听上去明显是个男性的声音。 那身影抓住了地上的尸体，也没有停下动作，拖着尸体开始朝着楼上一步步挪。 只不过他似乎体力不太行，走上两步，就要歇一歇。 光是走到王卿的面前，就花了三四分钟。 “咳咳……”那身影佝偻着脊背，不住地咳嗽。 “麻烦……咳咳、让一让……”他对挡在楼梯上的王卿，说道。 王卿睁着一双眼睛，呆呆地凝视着面前的身影。 半晌，从嘴里挤出一句问话来：“你谁呀？” “王女士，如果我没有认错，这位应该是购物中心里的清洁工。”一旁站着的管家，恰到时候地开口。 王卿愣了一下：“啊？清洁工？” 她的视线落在漆黑的身影上，又往慢慢往下挪，看到了，被他抓在手里拖拽着的尸体。 “那这个……是垃圾？” 那漆黑的影子点了点头，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嘶哑的字，语调呆板：“垃、圾。” 王卿一手抚着胸口，长松一口气。 “吓死我了，我还真的以为我杀了人呢。”语气里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 既然面前的这家伙是清洁工，清洁工自己也说了，他手里提着的东西是垃圾。 那不就意味着，那摸上去凉凉的、软软的人体，根本不是导购员的尸体？ 估计只是个丢在这儿没用的人体模型吧。 导购员根本没死。 王卿很轻易地说服了自己。 这楼梯间这么黑，她本来眼神就不太好，看错了也是正常的。 大概导购员早就已经离开了。 只有她傻不愣登的，把这个逼真的人体模型，当成了导购员的尸体。 一顿哭爹喊娘。 想到自己刚刚那么丢人的一面，王卿还怪不好意思的。 赧然地朝着旁边挪了几步，让开了通往楼梯上层的路。 对清洁工道：“你请上，你请上。” 清洁工一边拖着垃圾往楼上挪，一边发出模糊而粗重的呼吸声。 他的胸腔仿佛一个坏掉的风箱，每呼吸一口，就会发出“呼呼”的噪音。 他拖着垃圾往上爬了两阶楼梯，就开始猛烈地咳嗽起来。 不得不停下来休息片刻。 咳得太厉害，他整个身体似乎都在颤抖。 撕心裂肺的咳嗽声，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从嗓子里咳出来。 越是咳嗽，他的身体便佝偻得越厉害。 王卿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她一把甩开了管家的手，快步踏上两阶楼梯。 猛地将清洁工手里抓着的垃圾，抢到了自己的手里。 “你要把它拖去哪儿？我帮你拖过去吧。”王卿无比热情地说道。 清洁工愣住了。 就连那几乎要将肺咳出来的咳嗽声，都不由得中断了一瞬。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空荡荡的手。 又看了看王卿抓在手里的尸体。 “你，咳咳……”刚吐出一个字，清洁工又忍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 王卿连忙伸手，拍了拍清洁工的后背。 清洁工的后背更加佝偻了。 一边帮清洁工拍背顺气，王卿一边扭头，朝着管家的方向看去。 “管家你也别愣着，快上来扶一下这位大爷。”王卿道，“咱们一起把大爷送上去。” 管家迟疑了一下。 迎着黑暗中，王卿亮晶晶的双眼，他抿了抿嘴角，走上前。 瞅了那浑身黑黢黢的清洁一眼，管家勉为其难地伸出手，抓住了清洁工的一条胳膊。 “我扶你上去。” 黑暗中，他的声音在王卿听来，依旧那样柔和。 王卿满意地点了点头。 抓着手里那具软软的、凉凉的人体，就朝着楼上走。 作为一个最爱助人为乐的热血青年，她实在是看不下去，清洁工如此艰难的模样。 听清洁工咳嗽的这么厉害，或许，他还是个患有严重肺病的病人。 生了重病还要出来辛苦工作，真是不容易。 王卿心中暗自叹息。 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 王卿和管家，一个拖着垃圾，一个拖着清洁工。 在这几乎没有光亮的楼梯间里，摸着黑往上爬了好半天。 王卿才忽然反应过来什么。 “诶？”王卿扭头看向清洁工，“大爷，还没问你要去哪一层呢。” 第265章 螽斯-购物中心8 王卿停下了脚步。 拖着清洁工爬楼的管家也跟着停下了脚步。 清洁工这才得以有个喘息的机会。 “呼呼……呼呼……” 他的呼吸声粗重，在这个静谧的楼道间回响，分外清晰。 越喘越急，叫人听着，怀疑他是否会这样背过气去。 王卿和管家走的这短短十来分钟，几乎是清洁工几个小时的运动量了。 要不是因为清洁工已经不是个活人了，这条老命就这样被拖着跑断气，也不是不可能的。 听到王卿的询问，佝偻着背的清洁工，浑身一抖。 “咳咳！咳咳！”他剧烈地咳嗽了两声，颤巍巍伸出一只手，朝着前方指去，“前面、咳咳……就是。” 王卿朝着前方看去，却只看见了一片黑暗。 她放下了手里拖着的垃圾，困惑地朝着前方走去，直到碰上了一堵墙。 王卿有些疑惑地“咦”了一声。 但清洁工毕竟是在这儿上班的，总比她一个外来的人，更了解这个购物中心。 应该是没有指错路。 王卿伸手，在墙上上上下下地摸索了两下。 这墙面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粉刷得一点都不平整，摸上去麻麻赖赖。 而且上面似乎还残留着，一些油渍之类的东西，黏糊糊地粘在了王卿的手指上。 忽然，王卿摸到了一截冰冷的金属。 似乎是门把手。 “原来是在这儿。”王卿嘟囔了一句，握住把手，用力往外一拉。 一阵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音传来。 那扇门被王卿拉开了，一阵光亮刺入王卿的眼帘。 王卿连忙招呼着管家和清洁工一起走出来。 门外，是一条寂静宽敞的走廊。 两边的墙壁上，都贴满了光洁的大理石瓷砖，地面也是同色的大理石。 这里没有一盏灯亮起，更没有一点自然光源。 所有的光，都是由墙壁和地砖，从外界经过反射、折射其它的光源照进来。 却足以让人看清周遭的环境。 王卿三个刚从那漆黑一片的楼梯间走出来，门就在身后自然关闭了。 清洁工弯下腰，拽起地上那具人体的一条胳膊，抓着它，自顾自的朝着一个方向，艰难挪动去。 王卿看了一眼被清洁工抓在手里的人体模型。 那具人体早就已经损毁变形，腹腔和胸腔的位置都凹陷下去，身上还有些凌乱的鞋印。 一条胳膊被清洁工攥着提起，其他地方则软趴趴地耷拉下来，头发乱蓬蓬的，盖住了脑袋。 还真别说，这东西做得好逼真，看着都有点瘆人。 真的就跟死人差不多。 王卿看着清洁工，拖着那具人体，朝着一个房间走去。 那房间有着一扇灰白色的门，门边写着几个字。 前面两个字都被油漆涂黑了，看不清究竟是什么，只能看见最后一个字。 ■■间。 王卿想，应该是杂物间吧。 她干脆帮人帮到底，快步冲上前去，又将那具人体一把从清洁工的手里抢了过来。 “大爷，我帮您。”王卿朝着清洁工扬起一个热忱的笑，声音甜如蜜。 顺便，偷偷地趁人不注意，将之前手上粘的东西，全抹在了那具人体模型上。 出了那漆黑一片的楼梯间之后，王卿也看清楚了面前的清洁工，究竟长什么样。 长得烟熏火燎的，浑身乌漆嘛黑。 他黑漆漆的臃肿外表，就像是正常人身上套了口乌黑的钟。 也不管清洁工是什么反应，王卿提溜着手里的那东西，就朝着杂物间走去。 一直走到杂货间门口，才丢下手里的那具人体。 王卿转过头看向清洁工。 清洁工仍在慢吞吞地挪步，行动迟缓。 王卿瞧着清洁工这慢慢吞吞的动作，都有点替他着急。 不由得望向站在清洁工后方的管家，皱着眉头提醒：“管家你倒是扶一把大爷啊。” 没看到大爷走路都费劲吗？ 听见王卿的话，管家有些勉为其难地走上前。 他抓住了清洁工的一条胳膊，跟在楼梯间一样，拖着清洁工。 拉着清洁工，快步走到了那杂物间的门口，便迫不及待地松开了手。 王卿看着终于不必再费劲行走的清洁工，满意地点了点头。 自己和管家真是两个乐于助人的小天使。 “大爷，咱们就帮你到这儿了，应该没什么事儿了吧？也不用谢我，叫我雷锋就好。” 王卿笑呵呵地说道，又朝着周围看了看，脸上流露出几分迟疑。 “对了，问大爷你一个事。想去超市往哪边走？” 王卿可没忘记自己还要买卫生巾的事。 清洁工慢吞吞地抬起一条胳膊，颤颤巍巍，朝着一个方向指去。 “谢谢大爷。” 王卿甜甜地道了一声谢，便拉着管家朝清洁工指的方向走去。 朝着那方向走了没一会儿，眼前豁然开朗。 一个正开门的大型超市映入眼帘，里面的装饰灯正亮着，将店里照得亮亮堂堂。 可算是找到了！ 王卿心中一喜，连忙拉着管家，快步走进了那间大型商铺中。 她走得太快，脚步带风，以至于甚至没有注意到， 在这家店的上方，立着一个牌子，上面写着5个大字—— “母婴专卖店。” 待在1楼的众人，此时还在满心惶惶地，寻找着导购员和清洁工。 找到导购员，就可以询问她离开超市的方法。 找到清洁工，就可以请清洁工清理那个不知藏在何处的怪物，保障他们的安全。 但，整个1楼空空荡荡，根本没有半个身影。 就在众人不知所措的时候。 韩采萍突然发现了什么，“你们听到没有？哭声……好像停了。” 大家侧耳听了片刻，那哭声的确消失不见了。 韩采萍抿了抿嘴唇，镜片后的双眼目光逐渐坚定起来，似乎下定某种决心般。 她朝众人说道：“既然哭声消失了，是不是说明那怪物已经离开那个地方了？现在我们只有一个地方还没有去过，就是那哭声传来的方向。” 陈雨瑶有些害怕地小声嗫嚅：“你的意思是，咱们去那边？” 第266章 螽斯-购物中心9 韩采萍点了点头，正要开口继续说什么。 便见站在陈雨瑶身边的杨肃开口： “我也觉得那边怪危险的。哭声是消失了，但说不准那东西正在那边守株待兔，等着咱们过去呢。” 韩采萍不由皱起了眉头。 方雅静早就已经在这儿转得不耐烦了。 被她捏在手里的纱巾一角，早就已经不自觉揉皱。 乜了杨肃一眼，声音依旧轻柔，皮笑肉不笑：“那你觉得咱们应该怎么办呢？” 杨肃摸了摸下巴，道：“我觉得，可以在这附近继续找找出路；但你们要是觉得，那个方向有出路的话，你们去那个方向好了。” 方雅静“哦”了一声，声调拖得长长的，“你是想分开行动呀？” 杨肃耸了耸肩膀。 “我一个人说了不算，问问大家的意见。我也是看雨瑶太害怕了，估计害怕的不止一个，也为大家都想想嘛！能不分开肯定是最好的。” 看着杨肃这副模样，韩采萍眉头皱得更紧。 虞家美看了看脸色不佳的韩采萍，又看了看杨肃，无奈站出来，试图打个圆场。 “也别这么说，大家一起行动肯定更安全些。” 虞家美提醒道， “而且我们确实不能一直耗在这儿，总要想个办法。别忘了，购物中心到晚上，是会关门的。” 规则第6条，【购物中心营业时间，早上8点至傍晚5点。请务必在购物中心关门前离开，否则后果自负。】 听虞家美这样说，杨肃脸色微变。 一扭头，又看向了旁边的千璐均，杨肃脸上堆起笑。 “大佬还没说话呢，不如听听大佬的意见？大佬跟咱们不一样，他经历过那么多怪谈，他说的话总比咱们猜来猜去靠得住。” 千璐均瞥了杨肃一眼，沉声说道：“我比较赞同韩采萍的看法。” 他顿了顿，继续道：“在这个怪谈里，哪里不危险呢？我们一直在这里打转，并没有可以计时的工具，对时间的流逝也十分模糊。或许现在已经时候不早，得想办法，早点离开这里才行。” 杨肃一时语塞，只好讪讪一笑：“那好吧，那就听大佬的。” 是韩采萍提议的要过去，因而大家默契地让她走在了最前。 而杨肃则拉着陈雨瑶站到了最后。 振振有词：“雨瑶都说了她害怕。既然韩采萍说了，前面是安全的，让她走在最前也没什么吧。我给你们断后好了。” 韩采萍对此倒也没说什么。 朝着那个方向一直走。 周围的景色与之前走过的地方，也不过是大同小异。 走出一段距离，始终瞧不见什么线索。 周遭单调的白色，看得人心烦意乱。 杨肃尤为如此，有些烦躁地小声嘀咕：“这好像也瞧不出什么，还不如回电梯那里，也许还能发现什么……” 最后一个字话音未落， 在这空寂的空间内，忽然传来“吱呀——”一声响。 尖锐、刺耳。 杨肃浑身一僵。 他意识到，这声音是从他的身后传来的。 走在前面的人显然也听到了这动静。 全都不约而同地，慢慢转过身来。 “咕嘟。”杨肃吞了口唾沫。 他眨巴了两下眼睛，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你们……也听到了？” 站在杨肃前面一个的鲍鱼佬，视线越过了杨肃，看向了他的身后。 又收回来，看向了杨肃。 两人对视，鲍鱼佬默默地点了下头。 不只是听到了。 还看到了呢。 杨肃的身后，一扇隐蔽的门——之前他们走过，甚至都没能察觉。 此刻，那扇门，被从内往外撞开。 而撞开那门的东西。 一个，球形的怪物。 它似乎是撞到了门，受到阻力，才终于止住了滚动。 摇晃了几下。 停在了杨肃身后几米的位置。 “咔、咔、咔……” 几声沉闷的，仿佛关节舒展的声响。 那球形的生物，在众人的眼中，像个草团，一般开始舒展。 这才使得人看出来，她似乎是个穿着红色马甲的女人。 乱蓬蓬的黑色长发，披散开来，盖住了它的脑袋。 而她的四肢，仿佛骨折了一般，以诡异的角度扭曲着，正在一点一点的试图扳正回来。 而且，她还只有一只脚！ “咔！咔！咔！” 骨骼错位又重新接起的声响，一声比一声密集。 那个原本被团成球形的东西，也越来越看得出人形。 难道这就是从电梯里爬出的怪物？ 千璐均断喝一声：“大家分开跑，别被他追上！” 话音落下，他拉着未婚妻，朝着远离那怪物的方向，快速地飞奔。 其他人见状，也顾不得别人，只是抓紧了身边的伴侣，拔腿就跑。 健身教练一把抓住了方雅静的胳膊，拉着方雅静就要跑。 方雅静却将手一甩，脚步仿佛钉在了原地。 她居然不跑？ 健身教练一愣。 “先别跑！” 方雅静压低声音，只有健身教练听到了这句话。 鬼使神差地，健身教练还真的就没跑。 只见方雅静非但没跑，反而朝着那怪物的方向走了过去。 不对。 准确说，她是朝着怪物身后的门走了过去。 健身教练眼睁睁地看着，方雅静从怪物的身边绕了过去。 怪物还在“咔咔”作响，身上的关节只舒展开一半。 像是根本没有注意到方雅静。 方雅静走到门口时，忽然蹲下身，从地上捡起了个胸牌。 金属胸牌上，写着三个字。 “赵春风。” 方雅静不动声色地，将胸牌揣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转过头，看向了依旧杵在原地的健身教练。 “你还愣在那里做什么？过来！” 健身教练呆滞一瞬。 他吞了口唾沫，还是选择相信方雅静，绕过地上那怪物，走到了方雅静的身边。 “干、干什么？” 方雅静轻声道：“咱们从这儿上去，这儿是楼梯。” 没有和其他人一样立即跑开，是她的天赋起了作用。 在整个一层，寻找了这么久，一无所获。 这儿却忽然开了一扇门。 这扇门不会无缘无故出现。 而从门里，方雅静并没有感受到危险的气息。 方雅静探头看了里面，瞧见了“安全通道”的标志。 果然，这里是通往其他楼层的楼梯。 第267章 螽斯-购物中心10 购物中心有5层。 第1层没有商铺，超市位于第2层。 超市里肯定会有导购员。 他们要想办法进到第2层超市，才能找到导购员。 但购物中心的电梯是坏的。 换而言之，他们必须要走楼梯。 方雅静和健身教练一起，走进那黑漆漆的楼道间。 安全标志微弱的亮光，扶着楼梯的扶手，小心翼翼地沿着楼梯往上爬。 被方雅静挽着胳膊，感受着紧贴着手臂的柔软。 教练心里刚浮现一丝绮色念头，马上又想起了昨晚看到的一肘子毛。 顿时仿佛一盆冷水当头淋下。 他一点浮想联翩都没有，心里只余恐惧。 “你、你怎么知道这里面是安全的？”健身教练怯生生地问道。 该不会面前这女人，真的是一只黄皮子变了吧？ 毕竟规则怪谈这种东西都出来了，东北那嘎达的仙家们，说不定也是真的存在呢？ 哪个好端端的人会长一手毛啊？ 方雅静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了一丝对自己的畏惧。 这个蠢出升天的王八！ “你放心，这是我的天赋……我可以比其他人，看到规则的隐藏信息。” 方雅静可不会将自己的天赋如实相告，随口胡诌地编了一个。 黑暗里，她甚至不用伪装自己的脸色，只是用轻柔的声音，缓缓说着。 “我从规则里看出来，这里是楼梯，可以安全地通往其他楼层。” 健身教练觉得奇怪了。 “那你怎么不跟其他人讲呀？他们都跑了。” 方雅静的声音带了几分委屈，仿佛弱不禁风的小白花。 “我不敢呀，我害怕。我不敢让别人知道……我怕他们知道的人多了，会对我做出些什么。” 健身教练一想，“也是，你一个姑娘家，肯定要将自己的安全放在第一……但，你为什么告诉我呀？” 他话音一落。 便感觉，方雅静贴他贴得更紧了。 女性柔软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我相信你呀，你会保护我的对吧？更何况，咱们昨晚都……” 带了几分意犹未尽的暧昧。 健身教练一愣，顿时面上臊红。 虽然方雅静胳膊肘上长了一堆毛，但人是真的好看。 健身教练正要握过方雅静的手，说上一句什么。 就听到身后突然响起一个声音。 “呃……你们昨晚做了什么？” 健身教练和方雅静都是一愣。 “谁？！”异口同声。 黑暗里，两人身后稍远些的台阶。 鲍鱼佬抹了一把头上的汗，往上爬了一阶。 “不好意思啊……是、是我！”鲍鱼佬喘了口气，“姓鲍的。” 健身教练/方雅静：“？” 二脸懵逼。 这家伙是什么时候跟上来的？ 两个人居然都没有注意到。 主要是鲍鱼佬身体臃肿，挺着个堪比孕妇的肚子，跑得比别人慢一步。 又担心那怪物追上来，跑到一半扭头去看。 正好就看见方雅静叫健身教练，一起进到门后。 这不巧了吗？这不是。 他也不知道自己一个人能往哪儿跑，干脆就跟了上去。 方雅静最先反应过来。 她想到鲍鱼佬之前，面对飞天小女警的时候，那副唯唯诺诺的样子。 知道这个男人，是个胆小温懦、容易掌控的。 这样想着，黑暗中，她的嘴角噙起了一抹冷笑。 声音惊慌中，带着几分柔弱无助：“你……你会说出去吗？” 很害怕鲍鱼佬会将她的秘密泄露一般。 听着身边女伴如此惊惶的话语，健身教练的心中不由升起几分职责感来。 他声音低沉，带了几分警告地，对鲍鱼佬说：“你要是敢把这件事说出去——” 他只说到一半，但意味深长。 鲍鱼佬连忙说道：“不会不会，我不会说出去的，你们放心！” 方雅静轻声道：“我不是故意想要隐瞒的，你能答应我，谁也别说吗？我真的怕他们知道了，会对我怎么样……我只是个女人……” 健身教练语气越发冷硬：“要是让我发现，其他人知道了这件事，我跟你没完！” 两个人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 鲍鱼佬只能唯唯诺诺地说道：“我真的不会说的，谁都不会说！我对天发誓！绝不把刚刚听到的东西，泄露一点出去！” 健身教练这才放下心来。 方雅静的脸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几个人又往上爬了一节楼梯。 踩上了转角的平台。 健身教练犹豫着开口：“这是到了第2层吗？” 前方有一道微弱的白光，像是外界的光，从闭合着的门的门缝里，渗透出来。 方雅静没有感觉到强烈的危险气息。 “应该……就是这儿了吧。”方雅静低声道。 健身教练没敢上前，想到了身后跟着的鲍鱼佬，使唤道：“你上前去把门推开。” 鲍鱼佬苦着张脸，知道面对这两个人，没自己说话的份。 一声没敢吭地，上前拉开了门。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超市入口。 在那亮着的招牌上，赫然写着4个字。 螽斯百货。 “外面是什么？”健身教练问道。 鲍鱼佬如实回答：“好像是超市。” 健身教练和方雅静同时松了口气，看来就是第2层了。 两个人也并没有忘记，刚进入购物中心时看到的规则。 在那份规则的第1行就写着，【这里将会提供一切您在本小镇游玩需要用到的商品，】 这意思简直再明显不过，从这个购物中心，可以买到有利于接下来他们行动的一切物品。 或许可以直接买到，安全离开这个小镇的方法呢？ 而想要购买东西，必然是要去超市的。 他们快步冲出了黑暗的楼梯间，步入了2楼。 楼梯间的门，在三人背后关闭。 超市明亮的招牌，突兀地闪烁了两下。 一个穿着黄色马甲的导购员，出现在了超市门口。 导购员的手里，正抓着一份传单，眉头微微皱起，似乎在烦恼些什么。 方雅静已经有些等不及了。 在健身教练和鲍鱼佬都没动的情况下，她径直朝着导购员走去。 第268章 螽斯-购物中心11 穿着黄色马甲的导购员，站在超市门口，愁眉苦脸，唉声叹气。 方雅静走到她的身边，停下了脚步。 从导购员的身上，方雅静没有感受到一丝危险的气息。 导购员不会伤害她。 或者说，至少无法直接伤害她。 规则的第1条，就提到了导购员，在这个导购员的身上，应该有什么关键的线索。 这样想着，方雅静露出了友善的表情，跟导购员打招呼：“你好。” 导购员抬头看向方雅静，眼睛先是一亮，随即又马上暗淡下去。 “你好，客人。”导购员的声音低低的，显得有些丧气，“要看看咱们店的活动吗？” 她说着，从自己手里的传单中，抽出了一张，朝着方雅静递过去。 传单是深蓝色的，上面印着鲜红的文字。 和楼下那个写着规则的牌子，如出一辙的设计。 方雅静接过传单。 只见传单上，用最大的字体，醒目地写着“店庆15周年，福利大酬宾”两行字。 方雅静继续往下看。 “为回馈本店新老顾客，特举办福利活动。 20项挑战，每完成一项，可在本店免费挑选一件商品。 名额有限，先到先得。” 看清楚传单上的字，方雅静不由得屏住呼吸。 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欣喜。 这岂不是说明，她可以免费从店里拿走，最多20件商品？ 不管怎么想，这都是赚大了呀。 导购员看着方雅静，“客人，您要参加吗？” 方雅静犹豫了一下。 仅仅是看着这张传单，方雅静并不能确定，活动的危险性究竟有多大。 不管如何，肯定还是性命最重要。 她想到了第1条规则。 【购物中心内，导购员统一穿着黄色马甲，手腕佩戴有黑色手环。导购员是安全的，遇到问题可以向他们求助。】 既然导购员是安全的，遇到问题可以求助。 那她何不问跟导购员问清楚呢？ 方雅静问道：“这个活动参加的话，中间可以随时退出或停止吗？20项挑战，如果觉得某一项难度过大，可以跳过吗？” 导购员点了点头：“这是当然。您可以随时退出，也可以跳过难度过大的挑战。” 方雅静这才放心。 靠着她的天赋，可以提前感知到危险，必然可以随时规避掉难度太高的挑战。 这个活动简直就是为她而设计的。 她正要对导购员说愿意参加，忽然注意到导购员满脸愁容，心中微微一动。 “你看上去，好像有什么烦恼？”方雅静试探着开口。 导购员闻言，叹了口气：“唉，这个活动的宣传单还剩这么多，老板让我必须发完，可是根本就没有几个客人来，这传单怎么发得完呢？” 说到这儿，导购员忽然停下了。 她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对方雅静说：“如果你能帮我把这些宣传单发完，我就告诉你，店里最贵的商品是什么。” 方雅静瞥了一眼导购员手里的传单。 看上去剩的并不多，只有薄薄的一层，大概10来张吧。 方雅静并没有第一时间答应，谨慎地开口：“一共还剩多少张呀？” 导购员也没有隐瞒，当着方雅静的面，将手里的传单数了一遍，报出一个数字：“12张。” 12张？ 这不正是他们这次进入怪谈的人数吗？ 莫非一切都是设计好的？ 想要从导购员的嘴里，得到这个关键线索，就必须进入怪谈的每个人，都拿到这张传单？ 方雅静此时不由暗恨，早上的时候就那样放飞天小女警离开了，否则的话，他们人数一定是够的。 又是气恼飞天小女警的性格古怪，又是气恼鲍鱼佬没用追不上人。 但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没用了。 不过，她到底是经历过不止一个怪谈的老手，马上又想到了一个新的主意。 “每个人都只能拿一张吗？发给清洁工算不算？” “当然是只能拿一张，拿多了又没有用。”导购员耐心地说道，“清洁工既是购物中心的工作人员，也是我们店铺的老顾客。” 听了导购员的解释，方雅静由衷地笑了起来，朝导购员伸出手，说：“这就好，我帮你发！” 他们进入这个购物中心的人，再加上清洁工，正好是12个。 让其他人也参加这个活动，对方雅静来说，并没有什么损失。 反而可以让其他人，先替她试探挑战的危险程度。 现在只需要，将其他人都找回来，就可以了。 方雅静拿着传单，走向了不敢上前的健身教练和鲍鱼佬。 这两个家伙，都是一面对怪谈类的生物，就怂的怂包。 方雅静很好地控制住了表情，没有流露出丝毫嫌弃之色。 她的眼中染上一抹欢喜，像是迫不及待，想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同伴。 “你们看这个，只要参加活动，就可以免费获得商店内的商品！这应该对我们在怪谈内的行动有帮助。” 方雅静无私地说道， “我们把其他人也都找过来，告诉他们这个好消息吧！” 5楼。 母婴专卖店内，灯火通明。 货架上井然有序地陈列着各式各样的母婴用品，从婴儿奶粉、尿不湿到童装、玩具，一应俱全。 墙面，被缤纷鲜亮的色彩，涂抹出趣味盎然的图画，渲染出几分童趣与温馨。 轻柔和缓的音乐声，不知从何处传来，在这明亮的空间内，潺潺流淌。 “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王卿站在原地，困惑地喃喃出声。 她东张西望地寻找着，本该出现在店内的店员的踪迹，却怎么也找不到。 整个店内，除了刚进入的王卿，再没有别的人。 除却那不知何处传来的柔和音乐声，就只有王卿自己在店内行走的脚步摩擦音。 奇怪，这么大一个商铺，居然一个顾客也没有。 不过整个购物中心都挺冷清的，商铺没人进来买东西，好像也不是什么不能理解的事。 王卿一排排货架看过去，想要从中寻找到卫生巾。 好几排货架，也只找到了婴儿纸尿裤。 王卿正纳闷，这么大一个超市，怎么光顾着卖母婴用品？ 蓦然间，听到了从货架后传来的，小孩哭泣的声音。 第269章 螽斯-购物中心12 怎么会有小孩哭？ 王卿眨了眨眼睛，确认自己没有听错。 刚刚都没发现，这个超市里还有人在。 她快步绕过货架。 一眼就看见了，货架后，一个小女孩正蹲在地上。 这小女孩穿着条粉红色的蕾丝蓬蓬裙，头上扎着两个羊角辫，点缀着粉色的小兔子发夹。 此时，正用两只小手捂住了脸，从指缝中发出低低的啜泣。 王卿瞧这小女孩打扮的这么体面的样子，又抬头望了望周围，没发现有其他人在。 总归不可能是流浪儿童。 难道是在商场里和父母走散了？ 现在找不到爸爸妈妈，着急害怕地蹲在地上哭？ 王卿那颗乐于助人的圣母心，又冒出来了。 她走上前去，凑到了小女孩的面前。 “小妹妹，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是和爸爸妈妈走丢了吗？”王卿关心地问道。 小女孩的哭泣声忽然停止了。 她的手依旧盖在脸上，严严实实地挡着自己的脸。 却没有说话。 王卿见小女孩不说话，也不气馁。 估计是平时，小女孩的爸爸妈妈都有教育她，不要和陌生人说话。 这样关爱子女的父母，在商场内弄丢了自己的宝宝，该是多担心呀！ 一想那画面，王卿便觉得心中一阵酸楚。 再一看，小女孩一个人孤零零的可怜的样子。 王卿更加心软了。 她实在是没办法，对这种事视若无睹。 既然遇见了，就顺手帮个忙吧。 王卿想了想。 不如把小女孩带到导购台，向导购员寻求帮助。 这种大型的购物中心里，应该有广播之类的设施，到时候播报一下，让小女孩的父母来这儿领人。 而且有导购员看着，也比把小女孩一个人留在这儿好，至少不用担心会被坏人带走。 王卿凑到小女孩的跟前，蹲下身。 “乖呀，小妹妹，我不是坏人。我带你去导购台那儿，等你的爸爸妈妈，好不好？” 王卿刻意放柔了自己的语气，试图让自己显得更加亲和一些。 小女孩的双手，依旧盖在脸上。 只是两只手的食指与中指，悄悄地分开了些，露出了两条黑漆漆的缝隙。 似乎在透着这缝隙，端详着面前这个大姐姐。 王卿注意到了小女孩的小动作，立即弯了弯嘴角，嘲笑女孩露出一个无比友善的笑容。 王卿本以为，小女孩会继续警惕地拒绝，需要她继续耐心去哄。 但，小女孩只是透着手指间的缝隙，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就点点头，无声地答应了。 “真乖。” 王卿夸了一句，摸了摸小女孩的羊角辫。 同时她的心里，也有些得意与虚荣。 小女孩这么轻易地就相信了她，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她王卿，一看就长了一张，特别正义、特别可信、特别具有亲和力的面孔。 当初在幼儿园实习的经历，可真是没白费啊。 王卿在心里暗暗夸了自己两句，想要拉开小女孩的手，替她擦擦哭过的脸。 可王卿的手刚伸向小女孩。 小女孩就猛地将脸朝着旁边扭开，避开了王卿伸出的手。 王卿的手停在半空。 只听见，小女孩的声音闷闷响起：“姐姐，你想看我的脸吗？” 王卿愣了一下，旋即又笑了笑，语气轻快：“没事儿，姐姐不看。” 小女孩特意用手挡着脸，刚刚在她把手伸过去的时候，还故意躲开了。 得益于之前在幼儿园实习过的经历，王卿对这种小孩子的心理，还是可以理解的。 大概对于这个小女孩来说，用手捂着脸，可以带给她安全感吧。 王卿觉得，尽管小女孩只是个六七岁的孩子，自己也应当尊重小女孩的想法。 给予这个和父母失联的可怜孩子，一点微不足道的安全感。 “你要捂着就捂着吧，姐姐抱着你去前面好不好？” 王卿朝着小女孩张开双手，担心小女孩会因为看不清地摔倒，提议道。 小女孩轻轻点了下头。 王卿一把抱起了小女孩，就朝着来时的方向走去。 穿过一排排货架，来到了导购台的位置。 管家正候在这里。 刚刚王卿去找卫生巾的时候，特意叮嘱管家等在这里，如果导购员回来了，及时通知她。 乍一见王卿抱在怀里的小女孩，管家便眯起了眼睛。 “导购员还没来呀？” 王卿瞧见管家身边空荡荡的，半个别的人影都没有，不由皱起了眉。 管家点了点头，“是的，王女士。” 王卿苦恼起来。 超市里的导购员不在，那这个孩子托付给谁呢？ 总不能又把人孤零零地丢在这儿？被坏人带走了怎么办？ 就在这个时候，被王卿抱在怀里的孩子，忽然说话了。 “姐姐……小鼠、小牛、小狐狸，他们在做什么呢？”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把王卿问得一头雾水，“啊？” 管家盯着被王卿抱在怀里的小女孩，嘴角微弯。 提醒道：“王女士，她应该是在说墙上的壁画？” 王卿抬头，看向了自己之前没有注意的墙面彩绘。 画的应该是森林，一只肥肥胖胖的老鼠，一头健壮的牛和一只狐狸凑在一起。 那只狐狸似乎还在说什么。 往后看，彩绘就到了下一幕。 一群动物聚在了一张圆桌旁，似乎在举办聚会。 果然是小孩子——王卿莞尔——会注意到墙上，这么童真的童话故事彩绘。 她顺着小女孩的话哄道：“小狐狸提议，要邀请所有动物，来参加聚会。” 小女孩点了点头。 王卿正要抱着小女孩继续说两句，忽然感觉身下一股热流。 顿时整个人僵住了。 糟糕，耽误的太久了，一直没买到卫生巾换。 她左右看了看，忽然瞧见了，在这个店铺的一角，居然还有个儿童游乐区。 里面堆放着不少玩具和儿童设施，什么小木马、儿童滑梯、跷跷板之类的。 王卿连忙抱着小女孩走过去，准备将小女孩放在那儿。 但就在王卿靠近儿童游乐区的时候，原本在她怀里不哭不闹的小女孩，忽然剧烈地挣扎起来。 第270章 螽斯-购物中心13 “诶，别乱动！” 王卿一只手，就按住了小女孩作乱不停的双腿。 她将小女孩抱得更紧了些，笑眯眯地说：“乖啊，你就在这儿等着。我有点事要离开一下啊，让哥哥照顾你好不好？” 小女孩奋力地挣扎着，想要从王卿的怀里跳下来。 但却无论如何也挣脱不了王卿的双手。 “放开我！”小女孩发出尖叫。 她的双手依旧捂着脸，从手掌下传出的声音，又尖又细，仿佛玻璃碎裂，锐利刺耳。 伴随着小女孩的挣扎，店内原本正常播放着的音乐声，似乎出现了些许卡顿。 不时地，可以听到一阵“刺啦刺啦”的电流声。 夹杂那本该甜美童趣的乐声中，显出几分诡异。 母婴专卖店内的灯光，也在这时，突兀地闪烁了两下。 原本被柔和的灯光，照得温馨明媚的商铺，在灯光突然消失，暗下来的刹那间。 王卿的眼前，似乎看见了，墙壁上溅满鲜红血迹、货架上挂着破碎的血肉…… 但随着灯光亮起，那景象又仿佛幻觉般，消失不见了。 “王女士，小心！！” 一声惊呼自王卿的背后忽然响起。 王卿愣愣地回过头去，“啊？” 下一刻，头顶的吊灯，轰然砸下。 这吊灯看上去精致可爱，金属花枝上点缀了不少风铃状的玻璃小灯，还有许多小动物形状的装饰。 但精致可爱的外表下，是肉眼可预测的沉重！ 这样当头砸下来，轻则头破血流，重则颅骨折断、命丧当场！ 小女孩的双手捂着脸。 隐约间，似乎可以听见她手指掩盖下，发出的几声窃笑。 “砰！” 整个地面都仿佛震动了一下。 王卿依旧站在原地，脚步稳得如同生根。 坠落下的吊灯，被她一手抓住。 “幸好接住了。”王卿轻轻呼出一口气。 要不是管家及时出声提醒，王卿估计自己都不一定能接住这个吊灯。 这吊灯看着就贵，要是摔在地上，估计得损失老多钱了。 王卿皱着眉，将手里的吊灯，轻拿轻放地搁在了一边的地上。 怀里的小女孩，从王卿接住吊灯的那一刻，便陷入了沉默。 乖乖地任由王卿抱着。 王卿瞅了瞅这从头顶砸下来的吊灯。 忍不住小声嘀咕：“不过这店里的设施，是真应该好好检查一下了。”看上去质量都不怎么样。 播放音乐的音响会卡顿，灯还经常一闪一闪的，更重要的是，吊灯安装也没有好好固定。 这突然一下砸下来，明显就是当初装修的时候，工人偷工减料了。 “幸好没有砸伤人，是不是吓到你了？乖哦……不怕。” 王卿拍了拍怀里小女孩的后背，温柔安慰。 小女孩并不吭声。 王卿见小女孩不哭不闹，心中很是满意。 真是一个文静懂事的孩子啊。 王卿又低声哄了两句，就将小女孩抱进了儿童游乐区。 而这次小女孩并没有挣扎。 将小女孩送进儿童游乐区后，王卿还特意观察了一下头顶。 这一片只有这一盏巨大的吊灯，其余的都是固定在地上的灯柱。 吊灯砸下来之后，这一片区域的明亮度明显下降了许多。 尤其是越靠近角落的地方，越显得昏暗。 不过并不影响小孩在这里游玩。 王卿朝着管家招了招手。 “管家，一会儿你照看一下孩子，我有点事去。”将管家叫到面前，王卿说道。 管家瞥了一眼放在旁边地上的灯，脸上表情有些微妙。 他朝着王卿点了点头，一如既往的温柔可靠：“您放心好了，我会帮您要看好她。” 王卿又扭头看了一眼，站在游乐区里的小女孩。 小女孩双手捂着脸，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很是乖巧的样子。 王卿对这个懂事的孩子还是蛮放心的。 临走前叮嘱管家：“那好，要是她的父母来接她，就让她跟她父母走；要是她的父母没来，导购员来了，就跟导购员把情况说明一下。” 说完，王卿再也坚持不住，快步离开了母婴专卖店，出去找厕所去了。 或许是这次运气比较好，她朝前没走多远，就瞧见了卫生间的标志。 王卿连忙冲进厕所，拉开一个隔间的门，就迫不及待钻了进去。 来这个镇子的时候，王卿就没带卫生巾。 今早起来，小腹一阵熟悉的坠痛，才意识到是月经造访了。 匆匆忙忙就拉着管家出门，去商场买卫生巾。 居然都忘了，完全可以找旅馆的老板娘，先借几张用着，再出来买。 以至于，现在， 王卿看着，那渗透了厚厚一层纸巾，映在布料上的血迹，陷入某种沉思。 最终，王卿还是没能受得了就这么提起裤子。 或许，这种关键时刻，还是要靠管家？ 她蹲在厕所里，默默掏出了手机。 要不，打个电话给管家，问问能不能给自己买点卫生巾，等导购员回来了，让导购员送进来？ 只是，手指搭在拨号键上，怎么也按不下去。 就在王卿纠结之时，厕所里，忽然响起了些许声音。 一个脚步声，从厕所门口走了进来。 只是不知为何，那个脚步，每朝这里面走几步，就要停顿下来，歇一会儿。 就这样一路犹犹豫豫地，终于越过洗手池，走到了靠里面的隔间位置。 但是她并没有立即进入某个隔间，而是在走廊上徘徊。 厕所隔间的门板与地面之间，还有一小段距离。 王卿的视线透过隔板，看到外面的地面上，停留着一双女式白球鞋。 眼看着那白球鞋，似乎准备往厕所外走了。 王卿着急出声：“等一下，姐妹，你有没有带卫生巾？江湖救急！” 说着，王卿还轻轻敲了敲，自己所在的那间卫生间的隔板。 提醒站在外边的那位，她现在所在的位置。 卫生间里，韩采萍已经脸色惨白，浑身僵硬在原地。 听着卫生间里，隔着一扇门板，那不知名的诡异发出的声音。 韩采萍抬起左手，哆哆嗦嗦地连连扶了好几下，架在自己鼻梁上的眼镜。 而在她的右手，正紧紧攥着一包，雪白包装的卫生巾。 第271章 螽斯-购物中心14 方雅静找到他们，并将他们聚拢在2楼的时候。 韩采萍还有些难以置信。 甚至在进入2楼那间超市前，她还怀疑过方雅静会不会已经被污染了，此时的行为逻辑与诡异一般无二。 直到方雅静将那份传单挨个发给他们。 穿着黄色马甲的导购员，肯定地告诉他们，可以靠参加活动免费获取商品。 没有人愿意错过，这个获得关键道具的机会。 当即所有人都同意参加。 导购员给出的第1项挑战，就是进入厕所，将一包卫生巾送给厕所里的某个“人”。 当听到第1项挑战，是这个的时候。 在场的所有男性，失望的同时，又不免松了口气。 “用卫生巾的是女人，肯定是要送进女厕所。”方子琛说道，“这个挑战，我们男人不方便做。” 方雅静秀美的脸上流露出几分犹豫，踌躇不前，“那……谁最先挑战呢？” 她特意将这群人聚在一块儿，当然不会自己第1个出手。 必然是要别人替自己先探路的。 在场的几个女人都没上前，面面相觑，等着别人先开口。 千璐均见大家都不愿意，皱起眉头。 “没有人愿意吗？如果大家都不敢挑战的话……这一项挑战，可以跳过吗？”千璐均看向导购员，问道。 导购员点了点头：“这是当然。如果没有一个人愿意挑战，当然可以跳过……你们要跳过吗？这只是第1项挑战。” 大家又都不吭声了。 第1个环节就卡住，方雅静不由有些焦虑，脸上虽还是脆弱小白花的表情，心里已暗骂这群人没用。 就在这时，韩采萍举手了：“我来。” 韩采萍的想法很简单。 一般来说，第1项挑战，应该是最简单、最安全的。 而后面，难度会逐渐增高，也会越来越危险。 她应该珍惜这个机会。 韩采萍接过了导购员递来的卫生巾，目光落在了超市旁边的卫生间标志上。 犹豫几秒，没有走进去，而是转身进了，写着漆黑的楼梯间。 韩采萍清楚地记得，自己在1楼时看到的，第4条规则和第5条规则。 【超市在2楼，2楼没有卫生间。如果您需要上卫生间，请前往5楼。】 【本镇唯一的母婴专卖店位于5楼。本镇所有的居民都喜爱孩子，绝不会出现将孩子丢下的状况。如果听到小孩哭声，那一定是您的错觉。】 真正的卫生间应该，应该是和母婴专卖店一起，位于5楼。 当再一次推开楼梯间的门，看见亮着灯的母婴专卖店时。 韩采萍确定自己到达5楼了。 她攥紧了手里的卫生巾，没用一会儿就找到了卫生间。 但看着，那被灯光照的雪白一片的卫生间，韩采萍的心因为未知的恐惧，颤抖起来。 她站在卫生间的门口，不敢踏入。 整个5楼只有一家母婴专卖店。 在一片无人的死寂中，韩采萍唯一能听到的声音，就是从那家店里传来的甜美童谣。 旋律优美的童谣，本该是抚慰人心的。 夹杂在童谣中，不时的卡顿，和滋滋的电流声，却让这音乐显出一种诡吊的怪异来。 越发令人后脊梁发冷。 韩采萍不知用了多大的毅力，才克制住自己，不要转身逃跑。 她不停的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 成功走到5楼来，找到正确的卫生间，已经证明她成功一半了。 现在只要走进去，拿卫生巾给那个…… “姐妹，你有没有带卫生巾？江湖救急！” 当韩采萍犹豫良久，磨磨蹭蹭地挪进卫生间，正思考该如何完成这份挑战时。 突然从厕所隔间传出的声音，吓得本就恐惧不已的韩采萍，差点魂飞魄散。 现在这种情况下，能在卫生间找她要卫生巾的，除了鬼（诡）还能是什么？ 而伴随着那声音，是厕所隔间的门板，被撞击的动静。 像是一种提醒，但更像是一种警告—— 倘若不把卫生巾给门后的那东西，那东西就会撞破这个薄薄的门板，冲出来！ 即便已经恐惧到，恨不得拔腿就跑。 韩采萍还是靠着自己的毅力强撑下来。 她不停地重复着推眼镜的动作，这熟悉的动作，能大大缓解她的不安。 然后一步一步，朝着那扇门挪过去。 大概是感应到她的靠近，撞门的动作停止了。 韩采萍看见，从厕所隔间的门板下方，那缝隙里，伸出了半张手，5根手指。 韩采萍苦中作乐地想：还好还好，估计门板后面那怪物，好歹有个人模样。 至少，比之前那个从楼梯间滚下来的球，给人的冲击力更小些吧？ 心里虽然是这么想的，但她并不敢蹲下身，透过那门板下的缝隙，去看里面的东西。 甚至连眼睛，都不敢多往下看，瞟一眼手的位置，就迅速挪开。 唯恐会从那缝隙中，看到一张挤压扁的脸，和紧贴在缝隙往外观望的眼睛。 韩采萍微微蹲下膝盖，准确无误地将卫生巾，递到了那只伸出来的手上。 做完这一动作，她不敢停留，立刻拔腿就往厕所外跑。 再多留在这卫生间一秒，她都怕自己被吓到心脏骤停。 她跑得飞快，只隐约听见门板后的那东西，似乎说了句什么，但具体内容并没有听清。 “谢了，姐妹，我出去转钱给你。” 王卿接过卫生巾，道了句谢，就迫不及待地给自己换上。 推开隔间的门走出来，却发现外面已经空荡荡的了。 愿意借他卫生巾的好姐妹，已经离开了。 王卿本来还琢磨着，把钱给人家。 也许这个姐妹是不好意思收她的钱，所以飞快离开了。 真是一个善良的好人啊！ 对同为女性的她慷慨互助！ 这个世界上果然还是好人多。 王卿心中暗自感慨着，去洗手台边洗了个手，就走出了卫生间。 卫生间内，在一次的恢复宁静。 光洁的瓷板，在灯光下，明亮得晃眼。 许久，从厕所最角落里，一个阴暗的隔间中。 传出幽幽的女声：“我的……卫生巾呢？” 与之相伴的，是一阵指甲抓挠门的声响。 第272章 螽斯-购物中心15 韩采萍跌跌撞撞冲出了厕所，奔向来时的安全通道，一把拉开了门，就窜了进去。 她在漆黑的楼梯间穿行，借着安全通道标志那微弱的光，磕磕绊绊地跑下楼梯，成功回到了二楼。 当推开门，看到熟悉的超市标志，以及站在超市入口的大家，韩采萍劫后余生地长舒一口气。 她快步地走向了大家，“我回来了。” 不需要她开口，众人也在第一时间注意到了她。 韩采萍的脸色苍白的不像话，镜片后的那双眼睛里，盛满了恐惧，与成功活下来的庆幸。 大家不动声色地大量过她浑身上下。 她的身上干干净净的，去的时候什么样，回来就是什么样。 也没粘上什么血迹之类乱七八糟的东西。 看样子，这次的行动有惊无险。 穿着黄色马甲的导购员，脸上挂着熟悉的亲切微笑。 见韩采萍回来，她笑道：“恭喜您完成挑战。” 韩采萍勉强扯了扯嘴角，也朝着导购员露出一个笑。 导购员张了张嘴，正要询问韩采萍，想要换取什么商品。 人群里的陈雨瑶忽然举起一只手。 她兴致勃勃地对导购员喊道：“让我去，让我去，我也要挑战！” 既然韩采萍安全回来了，就说明这项挑战并不危险。 她只需要重复一遍韩采萍做过的事，就可以了。 “看来这位顾客对接下来的挑战很心急。”导购员笑了一声，“那么，第2项挑战，在2楼的卫生间里待上10分钟。” 听见导购员的话，原本兴致高昂的陈雨瑶一愣。 “啊？”陈雨瑶还没反应过来，呆呆地看着导购员，问道，“我难道不是应该做第1项挑战吗？” 导购员道：“第1项挑战已经有人完成，每项挑战不得重复。接下来是第2项挑战，您刚刚举手了。” 陈雨瑶连忙摇头，眼中顿时便蓄出了泪花，惊慌喊道：“不不不，我以为是第1项挑战我才举手的，我不要做！” 瞧见这场面，方雅静心中一阵庆幸。 刚刚她差点，就赶在陈雨瑶之前举手，要参加挑战。 只是方雅静心中也是暗恨。 原本，她还以为，每一个项目都可以重复挑战，让别人替自己先探路。 之前居然忘了向导购员问清楚这个点。 而其他人在听见导购员的话后，也各自心生波澜，有所思量。 这20条挑战，每个只能挑战一次。 就意味着，他们需要抢夺挑战的机会。 他们现在，是竞争关系。 陈雨瑶抬起手，揩了一把眼角的泪。 “对不起，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理解错了才会举手……” 声音里带了丝哭腔。 导购员眯起了眼睛，脸上那亲切的微笑没有丝毫变化，但却隐隐地令人感到一丝危险。 “这位顾客，难道您要违反规则吗？”导购员的声音轻轻响起。 陈雨瑶连忙失口否认：“不不！” 导购员微笑道：“既然您不准备违反规则，那么请完成挑战。” 陈雨瑶的视线，不由得落在了超市旁边的卫生间。 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般，她攥紧了拳头，朝着那卫生间的方向迈出了一步。 见陈雨瑶真有完成挑战的打算，韩采萍心中一紧。 连忙喊出声：“2楼是没有卫生间的！你不能进去！” 规则第4条，【超市在2楼，2楼没有卫生间。如果您需要上卫生间，请前往5楼。】 刚刚韩采萍去的，就是5楼的卫生间。 她从5楼的卫生间活着回来了，这足以证明，5楼的卫生间是安全的，规则没有问题。 那么……眼前就位于2楼的、超市旁边的卫生间，必然有问题。 陈雨瑶脚步一顿。 千璐均瞥了一眼韩采萍，朝着导购员开口：“我们可以跳过这条挑战吗？” 他记得导购员说过，只要没有人愿意挑战，可以全体跳过。 千璐均其实并不怎么想跳过，而是想看看陈雨瑶进去那个卫生间后，会发生什么事。 这样的话，也方便他为后来，所有与2楼卫生间相关的挑战，做一个判断。 但是韩采萍开口了，这就令他也不得不开口说些什么。 否则，很可能会影响他在这群人中的威信。 导购员朝千璐均摇了摇头：“那是在没有人愿意挑战的情况下，这位顾客已经举手答应挑战了。” 听清楚导购员的回答，陈雨瑶眼中那稍稍燃起的希望，又瞬间扑灭了。 她几乎绷不住的要哭出来。 陈雨瑶站在原地，怎么也不愿意上前了。 前方不远处，那写着卫生间标志的入口，在此刻的她眼中，不啻为恶兽张开的噬人的嘴。 明知是死路一条，她为什么还要上？ 见陈雨瑶这么一副不中用的模样，方雅静暗自叹息一声。 “那个……可以随时弃权退出的吧？”柔柔的声音，在众人耳边响起。 陈雨瑶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连忙抬起头，看向导购员。 “我能选择放弃退出吗？”急切地问。 在陈雨瑶期盼的眼神中，导购员轻轻点了下头。 陈雨瑶如获新生。 导购员继续补充：“但是退出者，自动放弃了参加挑战的机会，后面的挑战，也与您无关了哦。” 陈雨瑶顾不上太多，此时保住自己的命最重要。 她连忙道：“我退出！” 导购员点了点头，遇见从她的身上挪开，看向了众人。 “非常不巧呢，活动刚开始进行到第2项挑战，已经有一位客人退出了。” 她微笑着继续道：“那么第2项挑战，还有谁想要尝试一下吗？” 在场的人只要是有脑子的，都知道这项挑战存在很大的危险。 没有一个人愿意开口答应下来。 导购员等了一会儿。 “嗯？没有人吗？”她的脸上流露出几分遗憾，“那么各位是准备跳过了？” 千璐均谨慎地问：“跳过的话……我们能机会参加接下来的挑战吗？” 导购员道：“当然可以。” 看来，接下任务之后再选择放弃，是主动退出，不能再继续参加挑战。 但是全体一致同意跳过，并不会影响大家的参与资格。 千璐均点了点头，道：“那跳过。” 第273章 螽斯-购物中心16 王卿上过卫生间，又重新回到了母婴专卖店内。 她朝着儿童游乐区那角落看了一眼。 只见小女孩正背对着外面，骑在一个小马驹玩具上，摇摇晃晃。 管家就站在儿童游乐区外，时刻看顾着小女孩。 王卿莞尔一笑。 果然还是小孩子，孩童心性，有玩具玩就不哭不闹，乖乖的待在那儿玩耍。 她朝着小女孩的方向走去。 “好玩吗？”王卿走到儿童游乐区外，语调亲切地问道。 小女孩背对着她，没有转过身来。 只是发出有些低闷的声音：“不好玩。” 王卿“啊”了一声，有些尴尬，“不好玩啊……” 她怎么感觉，小女孩玩得还怪起劲的呢？ 小女孩似乎被其他东西吸引了注意，忽然问道：“小动物们现在在干什么？” 有了之前那次的经验，王卿知道小女孩这是在问墙上的壁画彩绘。 王卿抬头，顺着上次看到的地方，继续往后看。 “小动物们聚在一块分蛋糕吃，小羊分到了一块蛋糕。小麻雀从桌子上下来，走到了一边坐下，看大家分蛋糕。” 王卿将从墙壁彩绘上看到的东西复述出来。 小女孩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了。 王卿盯着小女孩看了一会儿，见她自己玩没什么问题，就放下心来。 抬头看向始终候在一旁的管家，叮嘱道：“我去买点东西，你站在这儿等我。” 虽然借到了一片卫生巾先顶着，但是为了后面几天，她肯定是要买几包用。 王卿朝着货架走去，又一次地，在这些母婴用品间，巡视起自己需要的东西了。 就在王卿寻找卫生巾的时候。 2楼的挑战，已经进行到第5项了。 第3项挑战，需要在30分钟内从超市里，找到导购员指定的一件商品。 这项挑战看上去并不存在危险，方雅静也没有从超市里，感受到什么危险气息。 但是看着超市内那琳琅满目的商品，大家还是对这一大海捞针的行为，感到踌躇不前。 靠在千璐均怀里的未婚妻，却抬起了手。 这个之前一直不怎么被大家注意到的女人，接下了这项挑战。 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她在走进超市5分钟左右，又找到了那件商品。 第4项挑战，是乘坐电梯去往1楼、再从1楼乘坐电梯回来。 在第3条规则中就已经有写明，【电梯正在维护中，禁止乘坐电梯。上下楼请走安全通道。】 再加上之前，在1楼时就看到过警告牌子。 所有人都知道，这项挑战绝对是存在危险的。 一致同意跳过。 到目前为止，并没有出现任何意外伤亡状况。 似乎也要提前确定挑战的危险性，就可以规避掉一切风险。 尤其是见到，已经各自完成一项挑战的韩采萍和千璐均的未婚妻。 所有人心中，躁动更甚，一切地想要赶紧完成接下来的挑战，为自己赢取一件商品。 导购员的视线扫过面前的一圈人，将他们脸上的野心贪欲尽收眼底。 她慢慢悠悠地，说出了第5项挑战。 “第5项挑战，去母婴专卖店内，寻找一个小女孩，并将她带到儿童游乐区。” 正欲抬手的千璐均，忽然想到什么，举到一半的手停住。 不对，这项挑战有问题。 和前面那两项，因为明显有问题，而被跳过的挑战不同。 这项挑战存在的危险，藏得比较隐蔽。 规则第5条，【本镇唯一的母婴专卖店位于5楼。本镇所有的居民都喜爱孩子，绝不会出现将孩子丢下的状况。如果听到小孩哭声，那一定是您的错觉。】 那是唯一一条，提到了孩子的规则。 如果母婴专卖店内，存在导购员口中所述的小女孩。 根据规则所说的，“绝不会出现将孩子丢下的状况”，小女孩的父母应该在小女孩的身边。 那样的话，该如何说服小女孩的父母，将小女孩带到儿童游乐区？ 而如果，小女孩的身边没有父母，就明显与规则所说的，“本镇所有的居民都喜爱孩子，绝不会出现将孩子丢下的状况”，相悖。 意味着，小女孩是不正常的，甚至可能是一个攻击性极强的诡异。 意识到这项挑战的危险性，千璐均放下了自己的手。 时刻关注着千璐均举动的杨肃，在千璐均举手的同时，也跟着举手。 瞧见千璐均放下手，他一愣，连忙也跟着放下了手。 鲍鱼佬胆小如鼠，是一直没敢举手参加。 他对拿到商品根本不抱期待，只想跟在大家身后混个平安。 韩采萍已经完成了一项挑战，并不着急。 韩采萍的同伴就也不着急。 方雅静与千璐均一样，都意识到了这项挑战的危险。 非但自己没有举手，还拉了一把健身教练，示意他也不要举手。 这下举手的人，就只剩下还没反应过来的方子琛和虞家美两人了。 方子琛和虞家美面面相觑。 很快，两人意识到了问题所在，脸上血色在一瞬间消散殆尽。 这种挑战，如果不危险的话，肯定大家要抢着机会。 但是其他人都放弃，尤其是千璐均这种经历过不少怪谈的大佬，都没有举手。 肯定代表着这项挑战，是充满危险的。 他们两个傻乎乎的，居然没有反应过来，举起了手。 却见，导购员的视线在两个人中间打了个转，脸上露出了有些苦恼的表情。 “看来两位都想尝试一下这项挑战，可是机会给谁好呢？”导购员摸着下巴，状似沉思，“怎么办呢？刚刚好像没有注意到是谁先举起的手。” 她笑眯眯地看向其他人：“你们看到，是谁先举的手吗？” 所有人都摇了摇头。 就算真的看到了，他们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说出来啊。 虞家美的嘴唇被自己抿到发白。 她与方子琛彼此对视着。 忽然，方子琛喊出了声：“是她，是她先举的手！” 这种性命攸关的时刻。 对于仅仅相识不足三天的同伴，大部分人必然是选择保护自己。 第274章 螽斯-购物中心17 虞家美错愕地瞪大了眼睛，脸上满是难以置信。 她没想到，方子琛居然这么轻易地，就将她推入火坑。 明明昨晚，他们还曾睡在一张床上，彼此之间，互生好感。 等等…… 虞家美的脑子里电光石火般，闪过了一丝困惑。 互生好感？ 认识只这么短的时间，晚上受制于规则，不得不睡在一张床上。 她与方子琛之间，非但没有警惕，居然还互生好感？ 这丝怪异之感，在虞家美的心头，也不过是停留了刹那。 马上，她就被强烈的受背叛感，击痛了。 “你……” 虞家美想要质问方子琛，为什么要这样对自己。 然而质问声梗在喉咙里。 方子琛的眼珠朝着旁边偏斜去，似乎是不敢看虞家美。 他的脸上闪过一抹心虚愧疚之色，嘴唇动了动，发出了低声的劝告： “你就承认是你，我们两个总不能都折在这儿……一会儿你再主动退出挑战，就不会有事了。” 方子琛的语气恳切，“如果后面的挑战我成功了，购买的商品，我们可以一起用。” 虞家美定定地望着方子琛，没有说话。 方子琛的话，听上去，似乎的确是个可以为长远计的稳妥办法。 可是，为什么……一定要她放弃？！ 虞家美猛地扭过头，也朝着导购员喊道：“不是我！是他！明明是他先举手的！” 方子琛一愣，脸上的愧怍之色瞬间消失殆尽。 “你是蠢，还是脑子不清醒？！不是已经跟你说了吗？你就算承认也不会有性命危险！”方子琛怒吼出声。 虞家美朝后推开几步，和他拉开距离。 也同样的一脸不忿，喊道：“凭什么要我放弃？我放弃了去成全你，我有什么好处吗？” 刚刚那一瞬间的困惑，就已经令虞家美隐约感觉到，自己的脑子在进入怪谈之后，似乎有些不清醒了。 但她还没有不清醒到，相信一个才认识没几天的男人的承诺。 她可不觉得，成全方子琛，方子琛真的会如他所说的那样，将获得的道具和她分享。 方子琛从鼻孔里挤出一声冷哼。 “你一个女人，就算承认了再弃权，也不要紧，反正就算后面有挑战，你也不一定能完成！” 那张俊秀的脸此刻因为愤怒而扭曲， “你不让给我，难道要我们两个一起同归于尽吗？” “什么？二位居然要殉情吗？”突然的，从旁边插入一个声音。 是导购员开口了。 导购员双手合十，贴在胸口，仿佛有一道纯爱战士的圣光打在她的身上。 导购员道：“没想到二位居然如此情比金坚，真是让我感动……既然如此，这个挑战就二位一起完成吧！” “什么？！”方子琛和虞家美异口同声。 两个人都傻眼了。 谁也没有料到，导购员居然会说出这样一句话。 是不小心触发了什么隐藏规则吗？ 导购员微笑道：“如果二位可以一起完成的话，我这里有一份特殊的小礼品，会送给二位小情侣。希望你们可以继续甜甜蜜蜜、相互扶持下去。” “不过……”导购员的眼睛眯了起来，“如果让二位产生了困扰，并因此感情破裂分手的话，可不是我们愿意看到的结果。” 那看上去和过去一样，没什么区别的礼貌微笑，这一刻莫名地令人感觉危险起来，后背发凉。 一时之间，噤若寒蝉。 每个人的目光，都不自觉地落在了方子琛和虞家美的身上。 久久没有出声。 直到，千璐均的声音在这片安静中响起：“特殊的小礼品……为什么之前没有听到过？” “啊……这个，”导购员的视线从方子琛和瑜伽美的身上挪开，看向了千璐均，笑眯眯地解释道，“当然是因为，我们只准备了一份礼品。” 此时，那种令人胆寒的危险感，又消失不见了，似乎一切都只是他们的错觉。 千璐均沉吟片刻，对方子琛和虞家美道：“这项挑战看上去的确存在很大的危险，不如两位一起放弃吧。” 早在第2项挑战就被淘汰下来的陈雨瑶，却在这个时候，不甘寂寞地开口了：“那……那件‘特殊的小礼品’呢？” 原本被千璐均说的动摇，准备一起弃权的两个人。 听到陈雨瑶的话，又倏然改变了主意。 没错，还有特殊的小礼品。 完成这项挑战，可以获得的奖品，不只是可以随便挑选一件商品，还有所谓的小礼品。 而且……千璐均为什么要这么积极地劝他们两个放弃？ 难道是想在他们放弃之后，自己接着去做这项挑战，拿到那份特殊的小礼品吗？ 虞家美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旁的方子琛。 她抬眸看向导购员，仿佛孤注一掷般开口：“我要挑战。” 方子琛不甘示弱，追着陈雨瑶的话音，说：“我也要。” “两位果然是非常和谐的情侣呢。”导购员脸上的笑容扩大了，肉眼可见的愉悦，“那么，二位可以开始了。” 虽然两个人要一起完成这项挑战，但虞家美看着方子琛，心里还是咽不下那口气。 她干脆话也没跟方子琛多说一句，自顾自地迈步走进了安全通道楼梯。 方子琛紧跟在虞家美的身后。 楼梯间里十分黑暗。 之前上到2楼时已经走过一次，再加上心里正憋着火，竟也没觉得害怕。 方子琛摸着黑加快步伐，想要追上虞家美。 “喂，你……”知道虞家美就在自己前面走着，他放软了声音，“对不起，刚刚那番话，我也不是故意的。” 虞家美没有说话。 方子琛道：“我知道你现在心里很气，我只不过是一时嘴快，才这么说。如果这次的挑战可以完成，商品和小礼品，二者我让你先挑。” 虞家美依旧不理他，反而加快了脚步。 两人一前一后上到5楼。 楼梯间的门一被推开，映入眼帘的，便是灯火通明的母婴专卖店。 瞧见母婴专卖店的入口，刚刚脚步如风的虞家美，又忽然有些迟疑了。 迟来的恐惧漫上心头。 她咬了咬嘴唇，还是强行抑制住了这份害怕。 又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方子琛。 反正要是她出了事，不信方子琛能好过。 虞家美定了定心，朝着母婴专卖店，一步步走去。 第275章 螽斯-购物中心18 虞家美在脑海中已经预想过，各种各样的，进去可能会遭遇的情况。 可当她步入店内，最先入目的是空荡荡柜台。 这间母婴专卖店内，没有店员在。 店里很安静，只有作为背景音的儿歌，从不知位于何处的音响里被播放出来。 虞家美小心翼翼地四处观望。 任务是，【寻找一个小女孩，并将她带到儿童游乐区。】 小女孩会在那儿呢？ “嗯？” 正当虞家美四下观望的时候，眼角余光，忽然捕捉到，一丝异样。 在母婴专卖店某一个角落里，灯光似乎比店内其他地方，要更暗一些。 “会是那儿吗？” 很明显，那个地方有些异常。 难道说，小女孩就站在那个阴影角落里，等着他们？ 虞家美按捺着心头的恐惧，一步步，磨磨蹭蹭地走上前去。 她打定主意，待会儿要是看到有什么不对劲，一定拔腿就跑。 就算这个挑战无法完成，也要先保住自己的命。 反正失败了，也是她跟方子琛一起失败。 奖励，方子琛也拿不到。 虞家美小心翼翼地走着。 她动作轻的像猫，就连脚步声也几乎不不可听闻。 就这样，终于一步步地，靠近了那个角落。 虞家美猛地停下脚步。 她看到了，一个身材高大颀长的男人，正站在那儿。 只露出一个侧影，五官淹没在阴影里，看不清晰。 但，即便如此，虞家美也隐约地感受到了，从那个男人身上传来的，危险气息。 强烈的危机感，在虞家美的心头拉响警报。 不行，不能靠近！ 那里很危险！ 她一咬嘴唇，顾不上其他。 只想趁着，那个男人还没有注意到她，赶紧逃离这儿。 虞家美也没有看清楚，那阴影里究竟还有什么，就急忙一转身，拔腿就往外跑。 她跑到门口才发现，方子琛居然还站在门口，探头探脑地准备往里面看。 虞家美瞧见方子琛，就气不打一处来。 她睁大了眼睛质问：“你没有进去？！” 方子琛也知道，自己做的有点过分了。 讪讪道：“这……你不是都已经进去了吗？” 早知道就跟在虞家美后面，进到店里，滥竽充数地走几步好了。 好过现在，显得刚刚他在楼梯间说的那么一番话，宛如一个笑话。 虞家美原本被吓得苍白的脸，这一刻气都要气红了。 她还记着后面有一个危险至极的诡异，回头看了一眼，见男人没有跟出来，稍稍松了口气。 也懒得跟方子琛掰扯，大跨步就朝着楼梯间走去。 方子琛愣了一下，也看了一眼店里，又急忙追上虞家美。 “怎么了？怎么了？你这么快就解决了？”方子琛连声追问。 虞家美咬紧了嘴唇，心跳得飞快，只想赶紧回到2楼去。 摸黑扶着楼梯，凭借记忆里的感觉，飞快地奔下楼。 方子琛追问了一路也没有结果。 直到回到了2楼。 2楼，超市前，所有人都等着方子琛和虞家美回来。 只不过每个人心里，究竟是担忧，还是算计，就不得而知了。 本以为此行会等待良久，没想到等了一会儿，这两个人就回来了。 速度快的，有些超乎他们的意料。 看见跑得面红气喘的虞家美，以及追在后面的方子琛。 韩采萍连忙迎接了上去，“你们没有事吧？” 到了安全的地方，虞家美腿一软，差点就跌倒在地。 幸好被韩采萍扶住。 听到韩采萍关切的询问，虞家美勉强朝她摇了摇头。 而后又抬头，看向了站在不远处的导购员。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正要开口，说自己要弃权挑战。 就听到导购员有些夸张的声音响起：“哇，恭喜二位完成第5项挑战！果然是二位情比金坚！” 虞家美：“？？？” 跟在虞家美后面，喘着气的方子琛，也是一愣。 他连忙朝前走了几步，想从韩采萍的手里接过虞家美扶着。 “没想到啊……家美，你这么厉害啊。” 得知完成了挑战，方子琛春光满面。 之前看虞家美跑得那么紧张，方子琛还以为，这项挑战没有完成。 他害怕母婴用品店里会有危险，也没敢进去，跟着虞家美跑了。 虞家美瞥见方子琛朝自己伸来的手，有些不舒服地往旁边避了避。 她心里也是纳闷。 咋就完成了呢？她明明什么也没做呀？ 一路上净听着方子琛叨叨，总不可能方子琛有分身术，去做了这件事吧。 站在一旁的千璐均，看见两个人安全无虞回来的样子，就已经有些意外。 现在听说他们两个完成了挑战，心中诧异更浓。 他脸上并未表现出分毫，语气沉稳，关切地问道：“你们没有遇到什么危险吧？五楼上都有些什么？” 千璐均很想知道，他们究竟是怎么完成这项挑战的。 明明根据他的分析，那个小女孩应该很危险才对。 难道说，这两个人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小秘密？ 明明看着，两个人都新手似的。 虞家美张了张嘴，半晌，只挤出四个字来：“无可奉告。” 她是真的不知道，怎么就突然完成了？ 千璐均眯起了眼睛。 眼底，闪过一抹不快之色。 果然，一定是有什么猫腻，他们不愿说出来。 千璐均开始细细思索起，之前发生的一切。 这次的挑战与之前几次不一样，是两个人一起去的。 而导购员在中间，一直称赞他们两个“情比金坚”。 难道问题是出在这儿？ 千璐均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未婚妻。 也许……可以试试。 既然那两个能正常回来，没道理，他不行。 就在这时候，导购员念出了第6项挑战：“去5楼的母婴专卖店，找到小女孩，看一看小女孩的脸。” 这项挑战，和像一项一样，都是跟小女孩有关的。 导购员话音一落。 除了虞家美、方子琛、韩采萍和鲍鱼佬，人都举起了手。 很显然，成功完成挑战的虞家美和方子琛，让大部分人都以为，母婴专卖店和小女孩应该是安全的。 瞧见举手的人这样多，导购员有些为难：“你们谁最先举手的呢？” 千璐均有些歉意地笑了笑，看向所有人：“这次就让我去吧，拜托了，各位。” 第276章 螽斯-购物中心19 倘若提出这个要求的是其他人，他们必然是会争上一争的。 但是，提出请求的是千璐均。 这就让大家都有些为难了。 毕竟这两天来，千璐均展现的见识，已经表明了他在这个怪谈中的实力。 以至于，他们大部分人都需要仰仗于他。 这时候，谁最先出头拒绝，必然会跟他结下梁子。 更何况，现在挑战才进行到第6项。 后面还有哪些挑战，谁都不知道。 很有可能还需要千璐均的分析。 大家一时之间都缄默不言。 等着其他对此不满的人，先开口。 千璐均扫视一眼周围，成功地从每个人脸上，看到了赞成想要的反应。 趁着此时还没有人开口，他赶忙一锤定音：“那就多谢大家的体谅了，我和小伊就先去了。” 说完，他看向导购员，“我和我的未婚妻一起去完成这项任务，可以的吧？” 导购员微笑道：“当然可以，我们希望可以看到每一对情侣，都相处和谐融洽。” 得到了导购员的支持，千璐均拉着未婚妻一并往5楼走去。 两人穿过黑洞洞的楼梯间，抵达5楼。 率先映入眼帘的，就是母婴专卖店。 想到方子琛和虞家美两人完成了任务，从母婴专卖店安全回去。 再加上之前所看的规则里，并没有提到母婴专卖店的危险性。 千璐均没有犹豫，带着未婚妻走进了店里。 这家店很大。 比千璐均曾经见过的每一家同类型的店铺都要大。 但是其中的陈设却没有丝毫异样之处，普通的母婴专卖店里有的东西，这里都可以看到。 再加上温馨柔和的灯光，和潺潺流淌的童谣背景音，一切都显得和谐美好。 在怪谈世界里，越是看上去温馨平静，就越需要小心谨慎。 千璐均在心底默默地提醒自己，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店内的一切。 跟虞家美一样，他很快也发现了儿童游乐区。 同样看到了站在儿童游乐区旁边的那个男人。 千璐均心头一悸，克制住让自己不要流露出什么异样之色。 他很清楚，怪谈内的这些生物，活动时也会受到无形规则的限制，无法轻易伤害他们。 因而千璐均并没有像虞家美那样，害怕得拔腿就跑。 反而在认真观察几秒之后，千璐均迎着那个男人的方向，走了过去。 只不过，每一步他都走得如履薄冰。 时刻观察着，站在儿童游乐区旁边的那个男人的反应。 一直走到儿童游乐区前，那个男人都还是毫无反应的样子。 千璐均长松一口气。 或许这个男人是这里的工作人员？只要没有做什么违反隐藏规则的事，就不会有反应。 千璐均暗自猜测着，视线在儿童游乐区内扫过，捕捉到了骑在玩具小马驹上的小女孩的身影。 应该就是那个小女孩了。 千璐均除了她，没看到儿童游乐区还有其他孩子。 只不过千璐均有些遗憾，这个小女孩正好背对着他们，根本看不到你。 如果是正面朝外的话，肯定一靠近就能看到她的脸，完成这项挑战了。 千璐均思索间，手背忽然一软。 她低头一瞧。 挽着他胳膊的未婚妻，此刻正凝神看着他。 素净的面孔上一片苍白，眉宇间几乎要满溢出来的担忧。 千璐均唇角微弯，那双幽深如泉的漆黑眸子里，流淌出几许缱绻柔情。 他翻过手心，握住了未婚妻的手。 贴近了未婚妻的耳边，嗓音轻柔地安慰：“放心，不会有危险的，我一定会带你离开这儿。” 未婚妻凝视着他，半晌，轻轻点了下头。 “乖。”千璐均抬手，指尖勾着未婚妻的一缕鬓发往后梳理，姿态亲昵，“我把那个孩子叫过来，看一看她的脸，咱们就可以完成挑战了……注意，别靠的太近。” 说完，他扭头看向背对着他们的小女孩。 既然是儿童游乐区，那肯定有着大人不能进入的隐形规则。 千璐均没有走进去，只是站在外面。 朝着那个小女孩，略微提高了声音，喊：“小妹妹，你可以过来一下吗？” 在千璐均朝小女孩喊出声后，原本还在慢悠悠前后摇晃着的小马驹，突然静止在了原地。 小女孩坐在小马驹上，没有动。 千璐均听到一个女童的声线，从小女孩的方向传来，平直的语气：“你……在叫我吗？” 千璐均轻轻点了下头：“是的，小妹妹，你能不能转过身来、靠近这边一点？” 小女孩的位置比较靠里。 这个儿童游乐区的位置没有吊灯，越是往里越是昏暗。 如果小女孩不靠近外围，就算转过了头，也很难看清楚她的脸。 千璐均猜测，可能这个挑战的危险性正是这里。 在光线如此昏暗的情况下，调查员想要看清小女孩的脸，很可能会选择走进儿童游乐区。 而走进儿童游乐区，就会触犯隐藏的规则，被旁边守候的这个男性诡异杀死。 千璐均忍不住又看了旁边站在的男人一眼。 男人还是立在那儿，半张脸淹没在阴影里，看不清面貌。 在听到他和小女孩的对话后，也没有什么动作。 千璐均想，自己的猜测应该是对了。 正确的做法，是叫小女孩走过来。 出乎千璐均的意料，那个小女孩居然很轻易地答应了他的要求，从小马驹上爬了下来。 从昏暗的角落里，走到了靠近千璐均的位置。 柔和灯光下，千璐均看清了小女孩捂着脸的手。 他不由得一愣。 这样，还是看不到小女孩的脸啊。 “小妹妹，你能不能把手拿下来，让我们看看你的脸？”千璐均问道。 小女孩的手指稍稍动了动，分开了一条缝，似乎在透过这条缝，观察面前的这两个人。 “你们，真的要看我的脸吗？”从手指后，发出平静无波的声音。 千璐均犹豫了几秒，贴近了未婚妻的耳边，声音轻柔：“你来回答？你是女人，更有亲和力些，她应该会答应你。” 未婚妻犹豫了一下，看着小女孩，问出声：“小妹妹，能给我们看看吗？” 第277章 螽斯-购物中心20 王卿在整个母婴专卖店，转了一圈，除了奶粉、尿不湿、婴儿车……这类母婴用品，就没看到什么别的商品。 更别提她心心念念的卫生巾。 难道她的运气真的这么不好，又迷路了？ 而且，这次还是专门在超市的母婴区迷路？ 王卿最后实在是没办法，只好从货架上拿了一包大号的尿不湿。 实在是找不到卫生巾，就先用尿不湿吧。 反正是穿在里面，又没有人会看见。 说不准比卫生巾还好用，不用担心侧漏呢。 王卿抓着尿不湿，一边说服自己，一边寻找着柜台的方向。 终于又重新回到了店门入口的位置。 导购员依旧不在。 王卿无奈，只好朝着儿童游乐区的方向走去。 管家正站在那儿。 “导购员还没回来呀？”王卿无奈地问起管家。 管家点了点头，“是，一直没有看到导购员出现。” “这……唉。”王卿无奈地叹了口气。 大概是这个购物中心实在是太冷清了，都没什么客人在，导购员当然也就不会一直守在岗位上。 王卿又抬头，瞅了一眼在儿童游乐区玩耍的小女孩。 这一看，她愣住了。 地面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了一大片猩红的液体，粘稠地半凝固在地上。 就位于，将儿童游乐区和外界隔离开的，栏杆的位置。 “谁把油漆倒在这儿了？！”王卿指着地上的猩红颜色，诧异地质问出声。 管家有问必答：“刚刚来了一男一女。” “是他们留下的？” “嗯。不过他们应该不是故意的。”管家微笑着说道，漆黑的眼睛注视着王卿，眸光有些幽暗。 王卿摸了摸下巴，大概是油漆工人吧，不小心把颜料撒了。 她忽然注意到，就在那大片的猩红颜料边，飘落在地的一张纸。 “那是什么？” 王卿走上前，捡起了地上的纸，发现是一份传单。 就在传单的首页，赫然写着“店庆15周年，福利大酬宾”云云。 而地址落款是，“购物中心二楼，螽斯超市。” 王卿拿着传单，有些迷茫地翻来覆去看了遍。 管家在旁开口：“是那对男女带上来的，似乎是2楼的超市正在做活动。” 王卿愣了一下，此时才后知后觉。 “那我们现在在几楼？”王卿问。 管家依旧维持着过去那温和礼帽的微笑，缓声说道：“王女士，我们现在在5楼。” “五楼？”王卿呆呆地问出声，“5楼是卖啥来着？” 管家道：“如果您问的是这家店的话，店门口有写明——母婴专卖店。” 王卿：“？？？” 合着她找那么久的卫生巾，都没有找到。 并不是因为她眼神不好，也不是因为她又在店里迷路了。 单纯是因为她走错了店啊。 王卿抓紧了手里的传单，转头看向管家，语气悲痛：“你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提醒我一下。” “抱歉。”嘴上这么说，但管家的脸上丝毫不见歉意，“我以为您是要来母婴专卖店买东西……您也没有告诉我，您需要买什么。” 王卿：“……”好吧，她的确什么也没跟管家说。 管家适时地问道：“您需要去超市做什么呢？可以告诉我，我去帮您买来就好。” 王卿：“算了吧。” 她朝着儿童游乐区里瞥了一眼，瞧见小女孩背对着她，蹲在地上的身影。 扭头对管家道：“你还和之前一样，看在这儿，我自己去买就好。” 说完，王卿抓紧了手里的传单。 快步走出了母婴专卖店，朝着楼梯间的方向走去。 管家目送王卿离开，扭过头看向儿童游乐区。 刚刚还蹲在地上的小女孩，倏忽之间，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他的身侧。 那双手依旧捂在脸上。 只是不像之前那样干净雪白。 纤细白嫩的十根手指上，沾满了猩红粘稠的血迹。 从那双带血的手指下，发出平板无波的女童的声音：“叔叔，你要看我的脸吗？” 随着那声音的发出。 一截手指掉落在地。 那是一根成年人的手指，断口粗糙，似乎是被野兽用牙齿撕扯断裂下来的。 “哎呀……掉了。”小女孩发出有些遗憾的声音。 “你还没有吃饱吗？”管家微笑着开口，声音温柔和煦。 似乎被管家说出的某个字刺激了。 从那双捂着脸的手下，发出了饥饿的呻吟声： “好饿……我好饿……嚯嚯……好饿好饿好饿好饿……” 小女孩的呻吟越来越急切。 音调也越来越尖锐，逐渐的不再是一开始的童音，而是一种诡异的，不断重复的模糊噪音。 原本播放着的儿童音乐，夹杂在其中的电流声，越来越响。 最终，转化为了令人不适的一阵激啸叫—— “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 一道平静的男声打断了她。 管家面无表情：“掉在地上的，捡起来吃了。” 小女孩的声音，戛然而止。 那令人不适的背景音乐，也瞬间切换为童稚温馨的儿歌。 “哦……”小女孩轻轻应了一声，慢吞吞蹲下了身体。 千璐均满身是血地跑出了楼梯。 他跌跌撞撞，不时地回头看，似乎身后正跟着什么怪物。 更重要的是，回来的只有他一个。 “你没事吧？她呢？你的未婚妻……” 几个人迎上去，接住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千璐均。 一起去的，是千璐均和他的未婚妻。 但是，此时千璐均的身后，并没有人跟着。 他的未婚妻，怎么了？ 还有这一身的血…… “你们遇到危险了？她出事了吗？” “怎么只有你回来了？” 大家七嘴八舌的询问，声音乱糟糟地在千璐均的耳边回响，仿佛苍蝇一般。 他终于忍耐不住，大喊一声：“闭嘴！” 鸦雀无声。 所有人睁大的眼睛，诧异地看着他。 千璐均喘了几口粗气，环视一圈周围，发现那个怪物并没有跟上来，他松了口气。 他吞了口唾沫，垂下眼帘，脸上浮现一丝悲痛之色。 “我们遇到了诡异……她……她为了保护我……” 千璐均哽咽一声，神情痛苦，似乎已经说不下去了。 第278章 螽斯-购物中心21 “唉……节哀。” 看着面前这个男人数度哽咽的样子，大家也都明白了，他没说完的那后半句话，是什么。 杨肃叹息一声，抬起手，拍了拍千璐均的肩膀，出言安慰。 “大佬，你已经尽力了，这种事是谁都不想看到的。接下来还有14项挑战，嫂子也一定不想看到你因为她伤心过度，导致后面出现失误。” 有了杨肃在前，其他人也纷纷出言安慰起千璐均。 但是其中有多少真情、多少假意，就未可知了。 原本留在2楼的众人里，有好几个，都因为错失了完成一项挑战的机会，而有些郁闷。 但看着最后千璐均浑身是血的一个人回来，原本的郁闷心情，不由转化为一阵庆幸。 还好去的不是他们。 还好他们将机会让给了千璐均。 就连千璐均这种大佬去了，都要往里面折一个老婆的挑战，该是多么危险？ 去的是他们，估计根本就回不来了。 也不管究竟是抱着什么样的想法，就算只是为了表现得合群，每个人也都会上前安慰千璐均。 倒是之前似乎对千璐均有些想法的方雅静，这次沉默了许多。 一个男人伤心脆弱时，本是最适合攻破他心房，让他对自己成建立起亲密感情的机会。 但，方雅静看着千璐均那张写满了悲伤的脸。 竟然产生了一丝，诡异的熟悉感。 有人看乐子，有人照镜子。 方雅静只是垂着眼睑，草草道了句：“节哀，会出现这样的结果，你也不想的。” 就走到了一旁公共休息椅上坐下。 “不过，说起来，大佬你和嫂子到底在5楼，遭遇了什么啊？”杨肃觑着千璐均的脸色，斟酌着字句开口询问。 或许是大家的安慰起到了效果，千璐均此时已经冷静许多。 听到了杨肃的询问，他的眼中再一次浮现惊恐之色。 “我……”他张了张嘴，正要开口说话。 忽然，一旁的陈雨瑶惊慌出声：“门、门……” 她颤抖着手指，指向楼梯间的门。 只见那扇本该闭合的门，似乎正在被人从里面推开，一条缝隙慢慢打开。 可是他们所有人都在这儿啊！ 唯一不在的，是千璐均嘴里已经死掉的未婚妻。 所有人的视线，全部聚集在，那扇正在缓慢打开的门上。 尤其是刚刚冷静下来不久的千璐均。 本就因为惊恐而泛白的面色，仅有的一点血色层层褪去，哆嗦着的嘴唇白得像纸。 是那东西追过来了吗？ 在吃掉了小伊之后，继续追到了楼下…… 强烈的恐惧令他嗓子发紧，艰难地挤出极为虚弱的几个字：“那东西……追来了……她，追来……呃？” 千璐均睁大了眼睛，差异地看着出现在门后的那个女人。 “不好意思，这里是二楼吧？”年轻女性的声音响起。 楼梯间的门被完全推开了，一个身影从门后走了出来。 黑暗如同流水一样从她的身上抽离，使得她彻底暴露在略显黯淡的灯光下。 那是一个穿着普通薄款风衣的女人，黑色的头发顺着肩膀垂下去，暴露在外的肌肤分外的雪白。 王卿推门走出来，抬眼一看面前，当即就愣住了。 她就说,在这这么大一个购物中心逛了这么久，怎么会除了那个小女孩，一个人都没遇见。 原来是全都聚在这儿呀。 不过，这些人怎么回事，怎么全都看着她？ 被这么多双眼睛同时盯着，王卿还真感觉有点尴尬。 为了确保自己没有走错楼层，她朝着面前这群人挤出一个有些尴尬的笑容，询问道： “我应该没有走错吧？这里是2楼吗？” 大家认出了，面前这个女人，正是曾经出现在旅馆里的诡异。 就和他们住在同一家旅馆里。 可是， 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 这丝困惑在众人的心头浮现。 还没等他们想明白，就见那个女人露出一个阴恻恻的笑容。 嘴唇微启，用听上去似乎和正常人一般无二的声音，询问他们，这里是不是二楼。 没有人敢回答她。 都唯恐自己出声，会吸引面前这个女人的注意，被她盯上后遭遇什么不好的事。 每个人都在等着其他人发言。 最后， 站在超市门口的导购员，嘴角弯起，脸上绽放出一抹亲切热情的微笑。 她抬头，迎上了王卿的目光。 礼貌地回答道：“是的。客人，这里是购物中心2楼。” 王卿松了一口气。 这次可算是没有走错了。 王卿朝着导购礼貌点了点头，就要走进超市里。 导购员的视线却倏然落到了王卿的手上。 她眼尖地发现了王卿攥在手里的传单。 “看来这位客人也收到我们的传单了。”导购员开始热情的邀请王卿参加挑战，“客人要参加我们的挑战吗？每完成一项挑战，可以免费在店里拿取一件商品。” 听到前半句话，王卿不感兴趣地想要拒绝。 她没工夫参加这种莫名其妙的挑战。 管家和小女孩还在楼上等着她回去的。 要是小女孩的父母突然回来，管家说不清楚情况，那还得她来出生。 但，导购员的后半句话，落入王卿的耳中，被她瞬间捕捉到了一个关键词——“免费。” 现在创业最讲究的是什么？ 开源节流呀！ 每一笔钱都不能乱花，好钢要用在刀刃上。 虽然她身为农场主，不缺这点儿钱。 但是能免费获得商品的机会，怎么能不珍惜呢？ 王卿立刻一口答应下来：“好呀。” 那个诡异居然也要参加他们的活动？！ 听到王卿的回答，所有人心头巨震。 好几个人，下意识地就将目光投向了，刚刚承受了丧妻之痛的千璐均。 他们都习惯了，听从千璐均的分析安排。 健身教练倒是没看千璐均。 他低头看向了自己身旁的方雅静。 这一看，健身教练愣住了。 旁边这个用头巾把脑袋包成粽子的，他妈的是谁啊？！ 他愣了几秒，才从对方熟悉的衣着，认出来这就是方雅静。 “你怎么突然，把自己裹得这么严实？”健身教练没忍住，问道。 从头巾下传出瓮声瓮气的一句话：“感冒了。” “啊？什么时候？”健身教练挠了挠脑袋。 方雅静答：“三分钟前。” 就在王卿刚刚走出楼梯间的时候。 方雅静心里也是一阵发虚。 她不知道，在场有多少人，认出了王卿和他们一样同为调查员。 也不知道，王卿到底有没有发现她。 不过，她能猜出来王卿为什么这个时候来这里。 估计也是为了商店里的免费商品吧。 如果没有猜错，那商品或许是能在怪谈里起到大用的道具。 甚至，可能在离开了这个怪谈之后，在别的怪谈里，也能用到。 但…… 方雅静将手伸进自己的口袋。 手指，在触碰到了薄薄的一张纸。 是她揣在口袋里，一直没分发出去的那张传单。 那，王卿手里的那张传单，是从哪里得来的？ 方雅静正百思不得其解时， 忽然听到王卿用似不经意般，用感慨的语气说道：“刚不小心上到5楼去了，还以为是2楼呢，幸好找过来了。” 方雅静心头倏然一阵清明。 她懂了！ 她知道王卿手里那张传单，是从哪儿来的了！ 王卿一定是上一波，甚至是上上波前，就进入这个怪谈的调查员。 她留在这个怪谈里一直没有离开，或许就是为了拿到尽可能多的这个超市里的商品。 因为王卿来的足够早，她对这个怪谈内的一切，比他们更为了解。 “店庆活动”并不是一直开启的，很可能是每来一波调查员，会开启一次。 而每次可以参加活动的名额，就是前来的调查员人数。 他们这些进入怪谈的调查员，对王卿来说，就是一把开启这个活动的钥匙！ 或许，王卿就是跟在他们身后进入的购物中心。 在他们进入购物中心后，这个深不可测的可怕女人，就待在五楼作壁上观。 隔岸观火般，静静看着他们这些人，无头苍蝇似的乱撞。 而当千璐均和未婚妻上到5楼，遭遇不测。 等候在暗处的王卿终于得到了机会，拾取了未婚妻死后遗漏的传单，获得了参加活动的资格！ 方雅静很清晰地看到，被王卿捏在手里的传单，边缘沾了些鲜红。 第279章 螽斯-购物中心22 不过，方雅静也从另一个方面，意识到了这个女人的实力可怕。 看千璐均牺牲了未婚妻，慌不择路逃跑下来的模样，必然是遭遇了极为恐怖的诡异。 而王卿，居然能在这种情况下，从那个强大诡异的眼皮子底下，捡走这张作为入场券的传单！ 不！不一定！ 方雅静立刻想到了，当初在狗头村的时候。 她曾故意将王卿引进那间有问题的屋子，当天夜里，就听到了乱糟糟的动静。 而王卿，居然在屋内屋外都有诡异的情况下，成功脱身！ 甚至，还在那怪诞的村子里，逛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一早才回来！ 这足以说明，王卿的实力，足以打得过一部分诡异。 想到这儿，方雅静有些坐立不安。 她又拉了拉自己身上的头巾，缩着肩膀，又朝角落的位置挪了挪。 努力想让自己显得存在感更低一些。 方雅静也不确定，王卿是不是已经认出了自己，只是没说。 不过，既然王卿没提起。 她还是更低调一点儿好。 方雅静把自己缩得像个鹌鹑。 一想到自己满胳膊的狗毛，方雅静心里就恨极了王卿当初的戏弄。 不过，很明显，现在和王卿对着干，无异于以卵击石。 还是徐徐图之比较好。 总能找到机会报仇雪恨的！ 她现在只是识时务者为俊杰，绝对不是怂了！！ 方雅静打定主意要低调行事。 其他人也畏惧这个突然出现的“诡异”。 当导购员宣布第7项挑战的时候，所有人都安安静静的，没一个作妖。 “第7项挑战，去卫生间里，对着镜子做三次石头剪刀布。” 导购员话音刚一落下，每个人都陷入了沉思。 通过之前韩采萍安全回来，可以推测，5楼的卫生间是相对安全的，或者说，没那么危险。 不过也不确定…… 之前虞家美和方子琛安全回来，还让他们以为小女孩是安全的呢。 结果就是，千璐均去的时候两个人，回来的时候就只剩一个人了。 一时之间，大家犹豫起来，都不知道是否该答应下挑战。 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突兀地响起：“这么简单啊。” 王卿听导购员说20项挑战，还以为多难呢。 没想到，居然这么简单。 看其他人都不举手，她立刻兴致勃勃地举起手来：“我来我来，没人上就让我来。” 没想到这个诡异，拿着传单参加活动，居然真的要接受挑战。 在场的其他人都是一愣。 只见导购员居然也没有拒绝，朝着那个女人点了点头，示意她可以开始了。 王卿一眼就看到了，位于超市旁边的，卫生间的标志。 她想也没想，快步朝着那间卫生间走去。 方雅静不动声色地看着王卿，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 方雅静本以为，王卿会走楼梯间，上到5楼，去5楼的厕所。 但，谁料，王卿居然直接朝着超市旁边的卫生间走去了。 规则上很明显地提到了，2楼没有卫生间。 王卿为什么要，反规则而行之？ 方雅静可不认为，心灵在这个怪谈中已久的王卿，会连这么简单的规则，都不知道。 难道说……那条规则是假的，2楼的卫生间没有问题？ 方雅静思索间，王卿已经走进了卫生间里，身影消失在众人的视野。 “喂……她进去了。”一个人怯生生地说道。 “不用你说，我们都看到了。” “怎么？诡异也要来参加挑战？它们会和我们一样，遇到危险吗？” “会的。”千璐均的声音响起，平静低沉，“有时候，有时候诡异之间存在上下级关系，他们也会彼此争斗……分级越是高的怪谈，这种情况就越明显。” 在另一个“苏醒级”的规则怪谈——刈才中学里， 岳蘅芜就是将前任校长引入了厕所，让校长和厕所里那未知的诡异据蚌相争，而他渔翁得利。 此时的千璐均已经彻底冷静下来，他的视线落在卫生间的入口处，眸光幽深。 “我比较担心的是另一种情况。”千璐均道，“挑战是有限的，其中更有一部分我们无法做到。如果每次都让这个诡异抢先，接下来的挑战，我们很可能什么也拿不到。” 杨肃急切的问道：“那怎么办？我、我还一项挑战都没有做过！” 千璐均低声道：“先看她能不能从卫生间里活着出来。如果她没有再出来的话，就什么都不必担心。如果她回来了，我们就在想办法。” 杨肃脸色不甘。 鲍鱼佬在旁试图劝说：“不急不急，这才第7项挑战，后面还有13项呢。” “是啊，13项……你又不像我，第2项就退出了，你有的是机会。”站在旁边的陈雨瑶小声嘀咕道。 陈雨瑶此刻，更希望每个人都别挑战成功。 要拿不到，大家一起拿不到。 看别人拿到了免费商品，比自己拿不到更痛苦。 此时的厕所里，王卿已经走到了镜子前。 和5楼的厕所比起来，2楼的这间厕所，要显得更为老旧些。 地面上的瓷砖，和贴在墙壁上的瓷砖，都已经有些发黄了。 大理石的洗手池台面，也有部分地方出现了开裂。 不过整体还算干净，并不影响正常的使用。 只是贴在洗手池上方的镜子，不知为何裂开了一道缝隙。 那狭长的缝隙横贯了整个镜面。 “镜子都破了，怎么也没有人来修？”王卿瞧见了，忍不住嘀咕一声。 她停住脚步，端详了一下镜子里的自己。 虽然镜子破了，但并不影响照人。 镜中的女孩二十出头的年纪，一头垂到肩膀的中长发。 五官生的普通，但是胜在皮肤白皙光滑，倒也能称得上清秀。 王卿摸了摸自己的脸。 老话说的，一白遮百丑，还真是没错啊。 她朝着镜子里的自己笑了笑，镜子里的人，也朝她一笑。 王卿对着镜子挤眉弄眼地臭美了一阵，才想起正事来。 她举起手，开始玩那个剪刀石头布的游戏。 而此时，卫生间外的众人，依旧在讨论。 只是话题开始逐渐偏离。 方子琛道：“我不知道，你们听说过没有……有一个很经典的鬼故事。” “一个人半夜睡不着，对着镜子玩了一晚上的石头剪刀布，最后赢了，才心满意足的去睡觉。” 这个故事乍一听，并不恐怖，甚至还有一丝丝的黑色幽默。 但是带入他们此刻的情景，不免渗人。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想到了，假如自己接下了这份挑战，走进厕所里，遭遇到了这种情况，会是什么样…… 第1轮，石头剪刀布，王卿朝着镜子出了石头。 镜子里的女孩，也同样握拳。 王卿将手背到身后，正准备开始下一轮的时候。 忽然，听到了，从自己身后传来的极其细微的一声。 “吱呀……” 王卿扭头一看，一扇厕所门，不知道何时，居然被风吹开了些。 露出一条黑漆漆的缝隙。 而就在王卿扭头看向厕所门，后脑勺对着镜子的时候。 镜子中的“王卿”，依旧直愣愣的站着，面朝着王卿。 并未和王卿一样，转过头去。 镜中“王卿”睁着一双黑漆漆的眼睛，死死盯着王卿的后脑勺。 那双本应该无比平静的死鱼眼，此刻逐渐翻涌出怨毒的恶意，那张清秀的面孔，也逐渐扭曲起来。 镜中“王卿”开始朝着镜面贴近，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似乎下一刻，就能从镜子里爬出来。 第280章 螽斯-购物中心23 “？” 王卿转过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她眨了眨眼睛，仔细端详几秒。 白净的小脸上，浮现些许迷茫困惑—— 怎么感觉，镜子里的自己，看上去好像哪儿不太对劲呢？ 这脸盘子怎么变大了？ 难道说，这洗手间的镜子，会把人照胖？ 算了，不管这么多了。 先赶紧把挑战完成了。 王卿将手背在身后，心里默念完“石头剪刀布”，正要出牌。 忽然，注意到了什么异常。 她脸色一变，猛地朝后退了两步。 眼神开始左右飘忽，飞快扫视着地面。 镜中“王卿”咧开了嘴。 是发现了吗？想要逃跑了吗？ 呵呵呵，这个时候想要逃跑，可来不及了。 镜中“王卿”脸上的笑容越发扩大，暴露出白森森的牙齿与猩红的牙床。 那张怨毒而扭曲的脸，朝着镜面越贴越近，即将钻出…… 下一刻，只见王卿随手抓起了墙角水桶里的拖把。 水桶里还浸着半桶黑漆漆的污水，不知道已经放在这个厕所里多久了。 王卿猛地一转身，抓着湿淋淋还在滴水的拖把，在地上抡出半圈湿痕。 大步流星地，朝着刚刚敞开了一条缝的厕所隔间走去。 对着那条缝，就把拖把怼了进去！ “淦！哪儿来的偷窥狂，给爷死！！！” 一声怒吼，拖把狠狠怼进了隔间里。 却仿佛，陷入了一滩淤泥之中。 王卿感受到了一股沉重的拉扯力，从拖把的另一端传来。 “怎么？还想负隅顽抗？！”感受到对方的反抗，王卿怒火越发高涨，“看我不把你这个死变态揪出来！让所有人都看看！” 要不是从那镜子的反射里，王卿看到了隔间缝隙里，闪烁的那只眼睛。 她还真以为，厕所里面没有人，门是风吹开的呢。 哪个正经人，会在公共卫生间上厕所到一半的时候，把隔间的门推开呀？ 为了保护自己的隐私，就算是卫生间的门坏了，正在如厕的人也会特意从里面卡住门，不让它打开。 而且明明听见了外面有其他人的动静，但没有将门合紧，反而推开了一道缝隙，将眼睛贴在缝隙往外看。 这如果不是变态偷窥狂，还能是什么呀？ 王卿顿时正义感爆棚。 发誓一定要把这个变态揪出来，给他一点颜色看看！ 这样想着，她一手抓住了隔间的门。 “还不肯出来是吧？看着我会把你揪出来！！！” 胳膊用力地往外一掀。 只听见一声脆响，整扇门板被她掰了下来。 洗手台的镜子里，已经爬出到一半的“王卿”，浑身僵硬在了原地。 她瞪大了一双满是眼白的眼睛，愣愣看着眼前这一幕。 呆滞了几秒后，镜中“王卿”喉咙一动，“咕嘟”吞了口口水。 趁着王卿还没有转回头来，立刻手脚并用地，开始倒着往回爬。 但或许是，太过紧张。 “她”卡住了。 半截身体依旧在镜子里，半截身体趴在洗手池上。 不上不下。 好在此时，王卿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厕所隔间里的那玩意身上，并没有注意到她。 王卿一手抓着拖把，一手提溜着被她硬生生掰下来的门板。 和窝在隔间里的那东西，大眼瞪小眼。 “我的老天奶呀，这长得也太抽象了吧？你是多久没洗澡了？” 被那东西的外表震撼到，王卿发出了喃喃的低语。 厕所里的那家伙，已经不能用“一个”来形容了，该用“一坨”形容才对。 它的身躯格外宽胖，将整个隔间撑得满满当当。 浑身上下仿佛是刚从泥浆里捞出来的，裹满了乌黑的污泥，根本看不清五官。 不知是否是污泥太过粘稠，王卿甚至有种诡异的错觉——那挂在对方身上的污泥，似乎有生命般，在缓慢蠕动。 王卿戳进厕所里的拖把尾端，此刻就正陷入这团黑乎乎的污泥里。 污泥中，唯一能看出形状的，就是长在它身上的一双眼睛。 那双眼睛对上了王卿的脸，眨了眨。 下一刻，从污泥里，骤然迸发出一声极尖锐惊恐的嚎叫。 这一声嚎叫，瞬间将王卿从震撼从唤回过神来。 “好呀，难怪会躲在卫生间偷看！原来长成这么一副不敢见人的样子！” 王卿手上用力，将被对方夹着的拖把用力地抽了出来。 黏腻浓稠的黑色泥浆，挂满了拖把的拖布，随着王卿的动作，滴滴答答淋漓满地。 一股诡异的恶臭，仿佛化粪池爆炸，从中散发而出。 王卿没忍住“yue”了一声，看着拖把上那黏糊糊还在往下滴的泥浆，心里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闭嘴！”王卿怒喝一声，抡起拖把，又狠狠杵了那玩意一下。 尖叫卡在了它的喉咙里，泥浆上的一双眼睛，惊慌失措地看王卿。 “你说你！长得胖、长得黑，那是父母决定的，没办法！居然还这么不爱干净！” “你看你身上！脏成这样，也不知道洗洗！一天到晚正事不干，就知道躲在厕所里偷窥，茅坑里的蛆都比你干净！” “你给我出来！我今天一定要替天行道，好好教育教育你这个社会的渣滓！” 王卿松开手里的门板，“哐当”一声，扔在一旁。 单手叉腰，怒气冲冲地盯着厕所里的家伙。 但瞧见王卿这副模样，厕所里的那东西非但没敢出来，反而跟往里缩了缩。 随着他肥硕体型的艰难蠕动，身上的泥浆也活物一般蠕动摇晃，发出黏液搅拌的“咕叽咕叽”声。 王卿眼睁睁看着，那家伙一边甩着身上的泥，一边往后退。 在本该光洁的瓷砖地面上，留下湿漉漉的恶臭泥印。 就连厕所隔间两侧的隔板，也留下了漆黑的污痕。 “好、好，你不出来是吧？” 王卿气得差点儿就要伸手去抓了，但是一看对方身上那散发着化粪池味道的污泥，到底是没能下得去手。 她左右看了看，看见了旁边拖把槽里垂下的一节水管，立即弯腰捡了起来，一把拧开了水管的阀门。 第281章 螽斯-购物中心24 这水管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握在手里，光滑得过分。 王卿没忍住捏了捏，似乎还怪富有弹性的。 正拧着水阀的王卿，并未注意到， 被她握在手里的水管，尽头的一端，此时竟仿佛眼镜蛇一般，晃晃悠悠地抬了起来。 乳白色的水管，蜿蜒着蠕动了两下细长的躯体。 顶端如蛇在地上游走爬行。 忽然，一只手猛地捉住了它！ 王卿抓着水管头子，直起身来。 水管在王卿的手里费力扭动了两下，想要挣脱。 “这水管还有点打滑嘞。”王卿嘟哝一声，抓紧水管头子对准了厕所隔间里的家伙。 准备用水，好好将里面那脏东西冲一冲。 “嘶——嘶——” 从水管里发出了几声嘶鸣，像是久未使用。 王卿等了一会儿，水管深处传出的嘶鸣声越发大了。 仿佛一个垂垂老矣、行将就木的老人，正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艰难地呼吸着离开人世前最后一口空气。 干枯的管道里发出呼啸。 却没有一滴水淌出来。 “坏了？” 王卿拎着水管的一端，不信邪地甩了甩。 停下动作时，水管一端还晕晕乎乎地晃晃悠悠。 王卿一阵纳闷。 难道说，这个购物中心的环境，都恶劣成这样了？ 电梯坏了没人修，差点儿把人绞进去； 安全通道不知道是没装灯，还是灯泡坏了没换，黑漆漆的，上下楼梯都不方便； 母婴专卖店的吊灯，也没在天花板上固定好，从头顶砸下来，险些就砸到人； 现在，就连厕所里的水管也不出水！ 就算这个购物中心，平时来的游客再少，对基础设施的维护，也不应该差到这种地步吧？ “可恶！环境这样差，怎么能留得住客人？” 王卿现在对这个地方就是失望！极其失望！ 她泄愤地一甩手，将水管扔在地上。 又凑到了那个隔间前，盯着里面那浑身滴答着漆黑脓液的家伙，目光锐利！ “你别以为这样我就会放过你！” 王卿不信邪地，将水管在手上绕了几圈，抓紧了，准备将它从连接着的水槽上拔下来。 既然这个水阀放不出水，那就换个水龙头接上。 总不至于每个水龙头都没有水！ 身后，镜子里。 被卡得不上不下的“王卿”，不停地蠕动着身体。 终于感受到了一丝松动。 “她”的脸上掠过一抹喜色，手脚并用地就要往镜子里钻。 却在此时，“砰”的一声巨响。 整个卫生间都剧烈地震动了一下。 镜中“王卿”一个没刹住，头朝下倒栽葱，从洗手台上翻落下来。 在地上滚了两圈，撞到了墙角。 “咕嘟”一声，好巧不巧，脑袋正好就埋进了王卿刚刚拿起拖把的水桶里。 “嗯？” 听到身后的动静，王卿抓着手里刚刚用力拔下来的水管，转身看去。 一眼就看见了，正将脑袋埋在水桶里的人。 “诶呀，你这是怎么了？你没事吧！” 王卿连水管也来不及放下，抓在手里就冲了上去。 也不知道这姑娘是什么时候进门的，估计是地上太滑，一不小心就摔进了涮拖把的水桶。 王卿生怕“她”呛到水，连忙要将人拉起来。 听到朝这边靠近的脚步声，正要爬起来的镜中“王卿”，也顾不得将脑袋拔出来了。 猛地一抬头，水桶还卡在脑袋上，就忙不迭地手脚并用往后爬。 但“她”没爬两步，后背就抵上了墙壁。 脚步声越来越近。 还伴随着恶魔的低语：“没事、没事，我来帮你。” 镜中“王卿”躲无可躲、避无可避。 肩膀颤抖不止，哆嗦得仿佛筛糠。 “姐妹你也太不小心了。” 看着面前，脑袋上套着个水桶、浑身湿透的女孩，王卿就忍不住扼腕叹息。 这个小姐妹也太倒霉了吧，就进来上个厕所，居然摔成了这样。 而且真不凑巧，厕所里还有一个变态没解决呢。 “姐妹你来上厕所啊。” 王卿伸手，想要将地上的女孩搀扶起来，一边搀扶一边说， “这个厕所不太方便诶，要不你去楼上楼下的厕所上？” 王卿本来还琢磨着，该如何说服这个姐妹，去别的地方上厕所。 不曾想，自己的话刚一出口，被她拉住了胳膊的小姐妹，就点头如啄米。 脑袋上的那个桶，随着点头的动作，在墙上一撞一撞。 发出“咚咚”的声响。 “诶呀，姐妹，你脑袋上顶着这么个玩意儿，不方便吧？”王卿瞅着那个桶，好心的说道，“我来帮你。” 却见那个女孩，慌张地一把用手抱住了头，牢牢护住了水桶。 拒绝了王卿的帮忙。 王卿：“？” 不过，王卿很快就反应过来。 估计这个女孩是不想让她看到她的脸吧。 “我懂我懂，好，我不动它。”王卿体贴的说道。 王卿换位思考，如果她在厕所里，遭遇了这种尴尬的情况，肯定也不愿意让在场的人看清楚自己的脸。 而是找个没人的地方，再把这个桶摘下来。 “那你先站起来。” 王卿拉住女孩的一条胳膊。 感受到那纤细的胳膊，在自己手里柔弱无助地颤抖，王卿心里一阵怜悯。 这么一个弱不经风的小姑娘，突然遭遇了这么尴尬倒霉的事，还被人看见了丢脸的模样。 现在心里一定很惶恐不安。 王卿安慰：“放心放心，厕所里没几个人在的，我先扶你站起来。” 说着，手上一用力，将女孩拉了起来。 当这小姑娘站起来，王卿才注意到，对方居然和自己怪像的。 都穿了同一款式的衣服，就连身高和身材也差不多。 这何尝不算是一种缘分呢？ 王卿一手抓紧了水管，一手抓紧了小姑娘。 “别怕啊，你看不清路，我扶着你去洗手台，你可以自己整理一下。” 王卿感觉，此时的自己就像是一个，无比贴心的大姐姐，照顾着面前这个姑娘脆弱的心灵。 更别提，这姑娘看上去身体不大好，走起路来浑身上下颤抖不止，像是有轻微的癫痫。 也难怪她会在洗手间摔倒。 第282章 螽斯-购物中心25 “来、慢点走，这儿是洗手台，摸到了吗？别摔了。” 王卿看着这姑娘走路都颤颤巍巍打摆子的样子，实在是放心不下。 一路牵着这姑娘的手，小心翼翼地带“她”走到了洗手台前，拉着“她”的手碰到了前面的大理石池子。 又不忘细细叮嘱：“你在这儿自己整理一下。放心好了，我不会偷拍，也不会取笑你的。” 说完，王卿就非常礼貌地背过了身去。 让这姑娘自己把脑袋上的桶摘下来。 触碰到了洗手台，镜中“王卿”根本等不及先摘下水桶。 忙不迭地就抬起一条腿，开始往大理石台面上爬。 费劲巴拉地爬了上去，一头就往镜子里扎。 不幸的是，钻进去一半，“她”又卡住了腰。 而身后传来王卿关切的询问：“你自己一个人可以吗？需不需要我帮忙？”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爬到一半，卡在镜面不上不下的“王卿”，立即浑身一颤。 下一秒，越发用力地挣扎起来。 脑袋上套着个水桶，往镜子里一抻一抻，跟个被翻过来的乌龟似的，四肢乱划，拼命地想要挤回镜子里。 许是挣扎得太过用力，只听见“咔嚓”一声，镜子破裂的脆弱声响。 久久没有听到洗手台边有动静，王卿心头泛起一丝困惑。 这姑娘到底弄好了没有？ 正当她要询问时，忽然听到了身后，传来一声玻璃破碎的响动。 紧跟着，“咔咔咔……”，一阵接连不断的碎裂声。 王卿心里一惊，该不会这姑娘脑子上套着个桶，看不见，出事了吧？ 她连忙焦急问出声：“姐妹，你怎么了？你没事吧？实在不行的话，我帮你吧！” 问了两声，一直没听到回应。 心中担忧更甚，王卿还是转过了身。 镜中“王卿”一脚蹬着洗手池台面，借着蹬出去的力，急切地将整个身体往镜子里一窜。 终于，在王卿转过身来的最后一刻，成功钻回了镜子里。 而镜子，也终于承受不住，彻底碎裂开蛛网一般的密痕。 “嗯？人呢？” 王卿一扭头，只瞧见空荡荡的洗手台，水池前并没有人在。 王卿迷茫地眨巴了两下眼睛，左顾右盼，东张西望，却怎么也找不到刚刚那个女孩的身影。 难道是摘下桶之后就离开了？ 但是为什么桶也跟着不见了？ 王卿可以理解，女孩一定是不想被人看到糗样，所以摘下桶之后，连招呼也没打，就赶紧离开了吧？ 但是，她把摘下来的桶也一起带走，是为什么呀？ 难道是觉得这段经历太难忘了，还想带走留作个纪念吗？ 王卿摇了摇脑袋，甩掉了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念头。条 算了，不去想这些事。 就算那个女孩，招呼也不打一声地离开了。 但王卿自觉无愧于心，她在看到女孩需要帮助的时候，上前帮助了她。 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不过……这镜子怎么碎了？” 王卿抬头看向洗手台的镜子，瞧见镜子上如蛛网一般的裂痕，眉头就是一皱。 原本镜子就裂了，不过并不影响画面。 但现在镜子碎得这么彻底，王卿甚至都无法从那密密麻麻的碎片中，看清楚自己的身影了。 “唉……”王卿摇头叹息，“看来这个地方的管理层，真的要好好反思一下自己了。” 本来镜子碎了些，就应该换的。 这不，没有及时更换，现在碎得更彻底了。 都已经影响购物中心的顾客使用了。 而且这碎片这么多，要是进来上厕所的顾客不小心碰到，划破了哪儿，可怎么是好？ 王卿盯着那镜子看了几眼。 原本就破碎不堪的镜子里，倒影出的她模糊不清的身影，似乎开始颤抖摇晃起来，越发显得模糊。 王卿低下头，抓起自己缠在手腕上的水管，捋直了那白白软软的光滑管子，将水管一头怼上了洗手台的水龙头。 不知道为什么，王卿总觉得这管子抓在手里，有点不听使唤。 王卿想让水管头子接上水龙头的放水口，但水管头子那端，就是扭来扭曲的晃荡个不停。 王卿试了好几遍，每次怼到放水口，水管头子就往旁边打滑一歪，愣是没让王卿给套上去。 一直失败令王卿有些烦躁了。 她一把抓住了那头，捏在手里，小声嘟囔着抱怨：“这头是不是有点问题啊，怎么老是打滑呢？” 王卿微微眯起了眼睛，面露思索，喃喃自语：“难道是这一截已经松脱了，才会套不上？把这头揪掉一截试试呢？” 就在王卿说这话的时候，手里的水管忽然绷直了几分。 还没等王卿真的付诸行动，那头一直对不上龙头的水管，忽然“呲溜”一下，自己就套上了水龙头。 王卿：“？？？” 是刚刚眼花了吗？ 还是她突然走神了一下？ 怎么一个眨眼就接上了呢？ 王卿没有多想，伸手拧开了水龙头。 “也不知道有没有接牢，会不会漏水……”她小声嘟囔了句。 套在水龙头上的那一小节乳白色水管，立刻又收紧了几分。 仿佛绷紧了皮。 自来水很快从水龙头里涌出，汩汩流淌进连接的水管里。 水管和水龙头的连接处，一滴水也没有渗出。 王卿满意地点了点头：“看来没问题。” 她放心地将水龙头拧开到最大。 顿时，大量的自来水涌进水管里。 王卿甚至能感觉到，在自来水冲进水管的时候，被她握在手里的那一节水管，富有弹性般被撑大了一圈。 “噗、噗、噗……” 垂在地上的水管另一头，发出了类似放屁的声音。 紧跟着，只听见“哇”的一声，像是有人忍不住呕吐了出来。 一股水流从水管的另一头冲了出来！ 但，这水并不是清透的无色。 而是，深浓的暗红色，在地上铺开血泊一般的红。 水管在又发出了几声，类似呕吐的“哇哇”声之后。 从里面，冲出了一堆乌红泛黑的固体，像是半凝固的血块，又像是已经破碎的内脏…… 第283章 螽斯-购物中心26 “这、这么脏啊？” 王卿愣在原地，黑白分明的双眼，因为错愕睁得大大的。 看着从水管里吐出来的大量秽物，王卿嗫嚅了两下唇瓣，呆呆出声。 这水管该是多久没用过了？ 里面居然脏成这样，也不知道，是堆积了多少年的陈年老垢。 不过王卿想到，水管原本连接着的那个水阀，刚刚拧了那么久，都没有出一滴水。 估计，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水管很久没有用过了。 王卿握着水管，等了半晌。 才等到里面流淌出的液体，逐渐从暗红色转为浅淡的鲜红，又从丝丝缕缕的鲜红，变成无色的透明。 而那些从水管里被冲出来的污垢，被王卿拎着软趴趴往外吐水的水管头，冲进了旁边的下水道里。 等冲干净了地面，王卿抬眸，看向了依旧缩在厕所隔间里的家伙。 它肥硕臃肿的体型，将整个隔间撑得满满当当。 漆黑的污泥，散发着难闻的恶臭，在它的体表活物一般不断地流动游走。。 唯一能看出形状的，是他脑袋上顶着的，那双大眼睛。 一动不动地看着王卿。 不知为何，竟然显出一种，奇异的楚楚可怜的感觉来。 但它这么看着也没有用。 王卿冷酷无情地举起水管，透明的自来水从水管里喷涌而出，滋进了厕所隔间里。 “嗷——” 被自来水浇到的一瞬间，厕所里的那家伙，发出了一声尖锐的嚎叫。 蠕动着裹满黑泥的肥大身躯，拼命地往更里面缩，似乎想让自己显得更小一点，以躲避滋上来的水。 “躲什么躲！”王卿一声怒喝，竖眉瞪眼，神情威严，“身上都脏成这样了！还不好好冲一冲！” “呜——”隐约中，王卿似乎听到了，从那乌黑淤泥下，传出一声轻微的哽咽。 王卿举着水管，拧到底的水龙头尽职尽责地放水，不间断的水柱打在对方身上，冲刷着他身上的污泥。 王卿想将这家伙身上的黑泥都洗干净，但是放水冲了半天，那泥就仿佛黏在他身上一样。 居然冲不下来！ 这得是多久没有洗过？身上的泥都快结成盔甲了！ 王卿视线在厕所里乱扫，马上从角落里，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她快步走过去，一把从杂物里，将之抽了出来—— 一根马桶刷。 “别以为这样，我就会放过你！” 王卿一手拎着水管，一手举着马桶刷，表情越发冷酷。 “我今天一定要给你冲洗干净，看清楚你的真面目！” 王卿挤进隔间。 不顾隔间里传出的哀嚎，将马桶刷朝污泥上一怼，就着水管淌出的水，就开始洗洗刷刷。 “嗷嗷嗷嗷！！！” 浓稠恶臭的漆黑泥浆下，哀嚎声越发凄厉尖锐。 坐在超市前的众人，惨白着脸色，彼此对视。 终于，杨肃哆嗦了两下嘴唇，颤着声音问出声来：“那个……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啊？” 他一双眼睛里，承载满惊恐不安，直勾勾盯着在场人中，他最信赖的千璐均。 “听到了，都听到了。”韩采萍朝着卫生间的方向看去，她无比确信，这声音就是从卫生间里传出来的。 杨肃不明白韩采萍为什么还是如此冷静，他声音里藏不住的害怕，道：“是惨叫！你们听出来了吗？是惨叫！” “那现在，他们是在卫生间里打起来了吗？”虞家美若有所思地问。 虞家美清楚地记得，在那个女性诡异进入卫生间之后，璐均说的那么一番话。 千璐均说过，诡异之间也存在竞争关系，是会彼此争斗的。 千璐均瞥了杨肃一眼。 眼底，隐晦地掠过一抹暗色。 他的脸上却依旧神情温和，带着些许的安抚意味：“放心好了，暂时是牵连不到我们的，不管他们在卫生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顿了一顿，千璐均又看向虞家美，不置可否道：“或许是的吧。静静等着结果好了。” 如果可以的话，千璐均希望，那个女性诡异在进入了卫生间的门后，就再也不要出来。 韩采萍脸上却露出几分忧心忡忡。 “听里面的动静，似乎有些不简单。”韩采萍垂下眼帘，轻声说道。 方子琛接口道：“听千先生的吧，静观其变好了，暂时这把火也烧不到我们身上。” 倒是方雅静，之前时不时会说上一两句话，此刻在众人交谈时，却显得分外安静。 等大家都说完了，她才慢吞吞站起身来。 “不好意思，我想去五楼上个洗手间。”方雅静轻声道。 众人略有些诧异，韩采萍更是惊讶出声：“现在？” 那么危险的环境里，她居然想去上厕所。 其他人就算是有需求，也会在此时尽量憋着。 毕竟，厕所这种恐怖片里出镜概率极大的场景，一看就很危险。 方雅静轻轻“嗯”了一声，声音闷在头巾下，有些虚弱沙哑：“我去5楼的卫生间上。5楼的，不是安全的吗？” 说着，她低头，看向站在自己身侧的健身教练。 伸手挽住了他的胳膊，贴上去，声音柔柔弱弱：“不过我一个人有些害怕，你能不能陪我过去啊？” “你上厕所，这就……”不必了吧。 最后4个字，健身教练没来得及说出口，腰上的肉被方雅静一掐。 健身教练低头，对上方雅静的眸光幽深的双眼。 改口：“没问题，我跟你过去。” 他想起来了，之前方雅静提到过，她拥有天赋能力，可以看到隐藏的规则。 难道说，方雅静是有什么话，想要带他去无人处交谈？ 不得不说，健身教练难得聪明了一次，居然猜对了。 方雅静和健身教练手挽着手，仿佛浓情蜜意的小情侣一般，一起进到了楼梯间里。 而在方雅静和健身教练离开后不久。 千璐均也忽然站起身。 他的脸上说不出的憔悴颓废，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包烟，一双泛着红血丝的眼睛扫视一圈众人。 “不好意思、我、我想去抽一支烟。”千璐均说道。 几个人的脸上，都流露出几分怜悯之色。 看千璐均的样子，大概是未婚妻的溘然离世，让他遭受了太大的打击。 此刻，只能借烟消愁。 第284章 螽斯-购物中心27 “那、那我陪你去吧，大佬。”杨肃立刻站起身，就要跟着千璐均走。 千璐均朝他摇了摇头，“不用，我快去快回。” 杨肃停下了朝千璐均走去的脚步，“那好吧，大佬你注意安全。” 千璐均朝他点了点头，垂下眼帘，捏着手里的烟，走了。 鲍鱼佬看着千璐均朝着楼梯间走去的身影，又瞧了瞧站在原地的其他人。 他们，难道就没有一个怀疑，千璐均不是去抽烟的吗？ 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几分惋惜和慨叹。 似乎他们全都相信着，千璐均是因为死了未婚妻太过难过，才在这个时候离开去抽烟消解心头烦闷。 可是，方雅静前脚刚走，千璐均后脚就跟上，去的还是同一个方向。 即便是鲍鱼佬这种不聪明的人，都从中琢磨出几分不对劲了。 在场的其他人，就没有一个怀疑的？ 鲍鱼佬尤其多看了韩采萍两眼。 从进入怪谈起，这个女人表现得虽不如千璐均起眼，但也颇有几分见识。 可即便是韩采萍，也一样对千璐均的行为，表现得毫无怀疑。 鲍鱼佬看着他们每一个人的神情，忽然感觉到了一丝悚然的恶寒。 那种不对劲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了。 就像是这些人，在某一方面，全都……变笨了。 鲍鱼佬慌忙低下头了，抿紧了嘴巴。 他忽然有些不敢去看其他人的眼睛。 对于自己的这一发现，更是不敢说不出来，让其他人听到。 难道这些人，早就在不知不觉间，受到了不知来自何处的污染？ 在这个时候，鲍鱼佬忽然想到了飞天小女警。 早上飞天小女警独自离开了，没有跟他们一起行动，难道是因为更早的时候，她就已经发现不对劲了吗？ 鲍鱼佬现在无比希望，可以赶紧见到飞天小女警，或许她能有什么主意呢？ 健身教练跟着方雅静走进了楼梯间，两个人一起沿着楼梯往上走了一段距离。 还没到五楼，方雅静就停下了脚步，叫住了健身教练。 “我有话要跟你说。”方雅静开门见山地说道。 健身教练已经猜到了她是有话要说，倒也没有很意外，应了一声，道：“你说。” 方雅静咬了咬唇瓣，她五官淹没在无光的黑暗里，无人看见那份纠结。 “那个女人……我认识。”半晌，方雅静的声音轻轻响起。 健身教练还有摸不着头脑，“哪个？谁？” 方雅静说：“最后来的那个女人，接受了第7项挑战的那个，她拿的那份传单，一定是死掉的那个人的。” 健身教练反应过来了，“啊，那个诡异……” 他还没有搞明白，方雅静口中所说的“认识”，具体是什么意思。 该以为方雅静指的是，昨天在旅馆里见到过。 方雅静却说：“不是，她不是诡异。” 不只是健身教练愣住了。 就连站在楼梯下方不远处，静静隐藏在黑暗中的千璐均，也愣住了。 方雅静的语气里，掩饰不住的恐惧。 “她根本不是诡异，她是人！她和我们一样，都是进入规则怪谈的调查员！” 方雅静一把抓住了健身教练的手，声音急促，一副唯恐他不愿意相信自己的样子。 “你相信我，她真的很危险，是个比诡异更危险的人！” 健身教练难得见到方雅静如此惊慌的模样。 他下意识地一把握住了方雅静的手，安慰她：“我信你我信你，你别着急，你慢慢说。” 似乎健身教练的安慰很有效果，方雅静果然显得冷静了些。 “她真的和我们一样，都是人。我之前和她在另一个怪谈中认识的，她叫王卿。” “她应该经历过不少规则怪谈，甚至可能比我们每一个人经历过的加起来多。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装作了一个新人。” 方雅静将当时在狗头村经历的种种，挑挑拣拣地选了一部分对自己有利的，跟健身教练说了出来。 “要不是因为我有天赋，一定难以活着离开那里的。我手上的这些毛，就是在那个怪谈里留下的。” “呃……” 方雅静不提还好，她一提，健身教练顿时觉得，握着方雅静手的那只手，掌心有点儿刺挠。 脑子里，不由得又浮现了昨晚看到的那一肘子的毛。 一时之间，有点左右为难，想松开方雅静的手，又觉得这样做尴尬。 方雅静还在絮絮念叨：“那个女人实在是太可怕了……真的太可怕了……” “那照你这么说……她也是调查员，是上一轮进入这个怪谈，没有离开的调查员。”健身教练困惑地问道，“她为什么不告诉我们，她的身份呢？” “她最喜欢的就是玩弄人心、折磨别人！她比诡异更可怕！”方雅静的声音有些尖锐起来，“她不会想让人知道她的真实身份，看我们被她捉弄，只会让她更开心！” 方雅静喘了两口气，又重新冷静下来。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这么情绪激动的，我只是有些太害怕了。” 她的声音，又恢复了之前的柔柔弱弱，带了几分不知是真是假的哭腔。 “没事，没事。”突然给出这么多的信息，健身教练此时还有一些茫然，只能努力安慰，“既然她很危险，那我们要怎么做？” 方雅静便将自己之前的猜测，全部告诉了健身教练。 包括王卿来到这里，是为了获得免费的商品道具。 最后，方雅静总结：“有她在的话，我们可以抢过她的概率很小，只能尽可能避其锋芒。不过——” 方雅静话锋一转，拖长了音调，似乎是在犹豫，是否要说出口。 “不过什么？”不出方雅静的意料，健身教练好奇地追问了下去。 方雅静却又吞吞吐吐地不肯说了：“算了，我也就是想想……呵，这种事，不可能的。”她苦笑一声。 健身教练挠了挠脑袋，老实说道：“那，好吧，你不想说，就不说。” 方雅静：“？？？” 站在楼梯下偷听的千璐均：“？？？” 不是啊，你倒是继续问啊！ “那个，不是我不想说……”眼见健身教练似乎真的不打算问下去，方雅静连忙出声叫住，“说给你听也没什么的。” 方雅静生怕这个傻子堵住自己的话，不待健身教练开口，就一股脑将自己的想法吐出来。 “导购员并没有规定每项挑战完成的时间，只要有一个在接下了挑战之后，一直拖延不完成，就无法开启下一项挑战！” 第285章 螽斯-购物中心28 许久之后。 坐在超市前的众人，看到方雅静和健身教练回来了。 两个人手挽着手，看上去平安无事。 又过了片刻，千璐均也抽完烟回来了。 他的脸上依旧淡淡愁容，眼周一圈些许的微红，显得格外失意潦倒。 千璐均在座位上坐下。 在楼梯间内听到的那些消息，予以了他极大的震撼。 不过千璐均并未完全相信方雅静说的那些话。 毕竟千璐均记得，之前出现在那个女人身边的男人，很明显就是一个诡异。 那个男人身上，那种非人的气质太明显了。 会有调查员，和诡异待在一起，相处得那样亲密吗？ 不过方雅静最后说的那段话，倒是值得好好考虑一下。 千璐均正思忖间，坐的距离他不远的虞家美，忽然开口： “烟的牌子不错……气味这么快就散干净了。” 虞家美说这话时面无表情，似乎真的只是随口一提。 千璐均一愣，脸上不由浮现几分尴尬。 “我没抽烟。”千璐均垂下眼睑，眉宇间化不开的忧伤，眼中带了几个缅怀，“本来想抽烟的，想到小伊之前，一直劝我戒烟……” 声音里又带了几分哽咽，将脑袋埋进了手掌里。 见到千璐均这么一副模样，反而让虞家美手足无措起来。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虞家美连声道歉。 就在这个时候，从卫生间里冲出了一大团漆黑的东西。 它一出厕所，就仿佛泥一般瘫软在地，化为一团粘稠乌黑的物质，介于固体与液体之间。 而伴随着那东西融化，一阵极为尖锐刺耳的惨叫，传入所有人的耳中。 甚至在那一瞬间，他们听到了，夹杂在尖叫声里的，玻璃破裂的声音。 似乎就连窗户也不堪重负，受到这尖叫声的刺激，炸裂开。 一根粗壮的水柱从卫生间里喷射出来，仿佛水龙一般，在半空中不断地扭动着，洒下无数水花。 紧跟着，从卫生间里，传出一声国骂。 “卧槽！居然往外面跑！你别想逃！” 王卿一手抓着水管，一手举着个马桶刷子，骂骂咧咧地就往厕所外冲。 手里的水管，已经被水流撑开到碗口粗，还在坚持不懈地往外吐水。 接在水龙头上的那端，已经用力地盘了两圈，将自己牢牢固定在上面。 “别跑！” 王卿冲出卫生间，左看右看，没瞧见人。 “人呢？” 除了地上一滩乌黑的泥巴，王卿没发现半点痕迹。 “这跑得也太快了吧……”抓着还在喷水的水管，王卿一脸懵逼。 怎么一个转眼的功夫，他冲出门，就跑没影了。 王卿抬起头，正要找个人问问，那个家伙朝哪个方向逃跑了。 就注意到超市门口的众人，朝自己看来的目光分外古怪。 王卿一愣。 一种难以言喻的尴尬，瞬间漫上心头。 导购员看着站在卫生间前的王卿，努力维持着自己脸上礼貌的微笑。 “这位女士，请您先完成挑战。”声音里，带了丝微不可觉得颤抖。 听到导购员的提醒，王卿如梦方醒。 就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 她是来这里购物的顾客，抓偷窥狂并不在她的职责范围内，最先应该做的，是告知这里的保安。 而且，如果她把事情闹大了，对这个购物中心的名声也不好。 本来这儿就冷清的不得了，再这么一闹，估计客流量会更差。 同时创业的，王卿产生的一丝兔死狐悲的怜悯。 更何况，王卿对这个购物中心的初始印象，还是不错的。 这儿有像赵春风那样亲切友善的导购员，还愿意招收生了重病的清洁工，给弱势群体一份工作。 王卿也不想，给购物中心造成损失。 这样想着，王卿慢吞吞转回身，将手里的水管和马桶刷放回了卫生间。 又拧紧了洗手台上的水龙头，关停了自来水。 她对着已经破碎不堪的镜子，举了两下拳头，给自己打了打气，这才走出了卫生间。 看到王卿从卫生间里走出来，导购员立马开口：“恭喜这位顾客，完成了第7项挑战，接下来是第8项。” 第8项挑战，是进到漆黑的安全通道内，抽完一支烟再回来。 听到导购员的话，大家的脸上露出了有些古怪的表情。 这也太凑巧了吧…… 王卿皱了皱眉，问：“那不会抽烟的人呢？” 导购员看见王卿皱眉，肩膀都抖了一下，哆嗦了两下嘴唇，挤出一句话来：“那就抱歉了。” 王卿没说话了。 她只觉得，这个超市活动给的挑战都怪怪的。 估计，超市老板这么折腾，都是为了挽救客流量吧。 王卿没有举手。 在场其他人对视几眼，也不知道该不该举手。 方雅静捏了捏口袋里的烟，藏在头巾下的面容，流露出几分犹豫。 她回忆起之前在狗头村的情况，王卿似乎是的确不会抽烟。 之前在楼梯间内上下那么多趟，也足以证明那里是安全的。 但是，这样一个心思深沉，为了获得道具，长期滞留在这个怪谈类的人。 真的会因为，不懂抽烟这点小事，就放弃这项明显很安全的挑战吗？ 还是说，这其中有什么猫腻？ 方雅静一时拿不定主意。 久久没听到人出声，导购员小心翼翼看了王卿的一眼，才问出声：“没有人要挑战吗？那，是否一致同意跳过呢？” 导购员话音落下，一个谁也没想到的人，举起了手：“我要挑战。” 这声音是从韩采萍的身边响起的，是那个一直和韩采萍在一起的男人。 导购员朝着男人点了点头，道：“可以。” 男人走到千璐均的身边，朝他伸出手，“哥们，借一支烟。” 千璐均从烟盒里抽出一支，递给他。 男人拿着烟，走进了写着安全通道四个字的楼梯间。 第286章 螽斯-购物中心29 他们每个人都有从这条楼梯上走过。 虽然环境很黑，但没有一个人，在这里出过事。 而且根据刚进入购物中心时，看到的第3条规则，【电梯正在维护中,禁止乘坐电梯。上下楼请走安全通道。】 足以推断，这个楼梯间是足够安全的。 男人站在楼梯间内，一边用手指捏着烟凑到嘴边，一边在心里不断地说服自己。 只不过，即便他已经给自己找了足够充分的理由，捏着烟的手还是控制不住地颤抖。 试了几次，才将烟屁股叼进了自己的嘴里。 咬住了那只烟后，男人舒了一口气。 楼梯间内无事发生。 他在口袋里摸了摸，掏出了打火机。 “呲、呲。” 打火机撞击出火花，微弱的橘黄色火光在他的手里亮起。 男人飞快地将脸凑近了打火机，将烟点着了。 烟丝燃烧，在黑暗里，显出豆粒大小的一点亮光。 男人见烟被点着了，马上熄灭了打火机，揣回了自己的口袋里。 他两根手指夹着烟，猛抽了一口。 一股尼古丁的味道冲入口腔，他深深地吸入了肺里，又徐徐地吐出。 他尽量地想让自己抽烟抽得更快一点，尽快完成这个任务。 明明此时无事发生，一切都是安全的，但是男人心里却有一种说不上来的不安之感。 “咳咳……” 烟抽得太快，一时分心，男人被呛了一口。 他弓起腰，手里夹着燃烧了一半的烟头，开始猛烈地咳嗽起来。 “咳咳咳……” 灰白色的烟雾，随着他的咳嗽，从鼻腔里喷出来。 男人一边咳一边喘，差点儿呛出眼泪来。 但忽然，他感觉到了一丝异样。 忍耐住喉咙的不适，他逼迫自己停下咳嗽。 “咳咳咳……” 咳嗽声居然还没有停下。 而且，咳得越来越剧烈，甚至令听到这声音的人怀疑，是不是要将肺也咳出来？ 冷汗一瞬间从男人的后背渗了出来。 他的脸上血色层层尽褪，手脚冰凉，如堕冰窟。 因为，此时的他，已经惊恐地发现， 这咳嗽声，就是紧贴着他身后传来的。 一个嘶哑的声音，夹在撕心裂肺的咳嗽声里，慢慢响起：“垃……圾……” 超市前。 众人都在等着男人回来。 大部分人，都是怀着与男人相似的想法的。觉得这个楼梯间，应当没有什么危险。 只不过，捱不住心里那份恐惧，没有及时举手。 直到，导购员的声音悠悠响起： “很抱歉，第8项挑战，这位顾客挑战失败。” 所有人都是一愣。 不待他们反应过来，导购员已经开始念下一项挑战的内容。 “据说，弯腰低头，从胯下往后看，也许能看到不干净的东西。第9项挑战——” 导购员脸上的笑容逐渐扩大，弯起的嘴角似乎带了几分诡秘。 但下一秒，她脸上的笑容凝固了，逐渐转为呆滞：“嗯？这位顾客，你……？” 王卿弯着腰，毫无心理负担地低头，从自己裆下往后看。 听到导购员的疑问，她有点不好意思，“啊，我就是有点好奇，想试试看。” 不过好像并没有什么用。 王卿什么也没有看到。 她无所谓地直起腰来，一屁股坐下，表情云淡风轻。 果然，一切都是封建迷信。 导购员小心翼翼觑了王卿两眼，才继续说道：“第9项挑战……” 她的脸上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却再也没有刚刚那意味深长、令人后脊发凉的感觉了。 就连说话的声音，也不由自主地比之前更低了几分。 “在安全通道内，完成‘弯腰低头，从胯下往后看’的动作，并坚持10秒。” 10秒。 数10个数就能过去的时间。 但却没有一个人敢接受。 且不说，这项挑战的内容，是多么邪门晦气。 刚刚导购员突然宣布，上一个去楼梯间抽烟的调查员挑战失败，具体是怎么失败的，他们却是一无所知。 只是久久不见那个人回来，不由在心里猜测： 那个人，是……死了吗？ 可，如果是死了，具体又是怎么死的？为什么会死？ 明明之前，楼梯间一直都显得很安全。 他们每个人都在那里走过。 这困惑萦绕在每个人的心头，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方雅静的目光落在王卿的身上，隐晦地带了几分打量与思索。 上一项挑战，王卿一定是一开始就知道有危险，才没有举手参加。 根本不是她嘴上说的“不会抽烟”这种理由。 那么一次，她没有举手，又是因为什么呢？ 可是明明，连2楼卫生间那样危险的环境，王卿都敢莽进去。 怎么偏偏轮到楼梯间，王卿反而拒绝挑战了？ 方雅静知道，王卿所做的一切，绝对有她的理由。 难道说，看似安全的楼梯间，反而比2楼卫生间，更为危险？ 还有，王卿在刚刚导购员才说到一半的时候，就迫不及待弯腰低头从胯下往后看，是出于什么目的？ 方雅静回忆着方才王卿的一举一动。 如果按照王卿刚刚方式低头去看，那她看到的地方，应该是楼梯间的入口？ 莫非，王卿是看到了什么，才选择不参加这项挑战的？ 可是方雅静，分明没有在那时感受到，任何来自楼梯间方向的危险气息。 难道……是她的天赋出问题了？ 方雅静陷入迷茫。 每个人都犹豫不决。 就在众人都拿不定注意的时候，导购员再一次开口：“各位怎么都不举手呢？难道没有一个人愿意接受这份挑战吗？那这样的话，就只能跳过了。” “等一下。”健身教练蓦然开口，又在导购员目光看过来的时候，声音怯怯地虚了起来，小声问道，“我们能不能讨论一下？” 导购员耸了耸肩膀，“当然可以。” 方雅静松开了捏在健身教练腰间的手指。 不动声色地，将头巾拉了拉。 就在导购员说到“跳过”二字的时候，方雅静分明看到，王卿的嘴角可疑地弯了一下。 那一瞬间，有什么飞快地窜过了方雅静的脑海。 她连忙掐了一把健身教练，提醒他出声。 第287章 螽斯-购物中心30 健身教练说出那样一番话后，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每个人的眼中都带了几分问询。 “你有什么看法吗？”千璐均率先开口，直接了当的询问。 别人不知道，但千璐均很清楚。 他之前跟着健身教练和方雅静后面，去了楼梯间，偷听了二人的谈话。 千璐均晓得，这两个人知道很多，其他人不知道的消息。 “啊？”健身教练呆呆地看着千璐均。 他能有什么看法呀？ 不都是方雅静指使他这么做的吗？ 被千璐均一问，健身教练瞪大了清澈愚蠢的双眼，整个人就显得很迷茫无助。 健身教练不由自主地，就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身边的方雅静。 方雅静接收到健身教练的目光，有些无奈。 尽管并不想在此时出声，却又不得不开口。 “一共只有20项挑战，这已经是第9项了，剩余的机会不多了，应该更慎重的考虑才是。” 方雅静并不想在王卿的面前崭露头角，干脆说了句废话。 韩采萍不知道其中猫腻，听了方雅静的话，点了点头，露出认同之色。 韩采萍道：“是这样的，到目前为止，我们中没有参与过挑战的，还有不少人。” 千璐均皱了皱眉，没从方雅静那儿听到有效信息，让他有些烦躁。 瞥了一眼众人，千璐均问道：“那你们谁要去？” 没人吭声。 一旁的王卿看着大家的交流，脸上也露出了饶有兴趣的表情。 没想到来这儿购物的顾客，居然个个都这么和谐友善，参加这种活动，还要谦让机会，商量让谁先挑战。 都让王卿觉得，刚刚抢着举手挑战了自己，显得有些不够和睦了。 令她一阵汗颜。 不过，相互谦让是好。 让来让去，一直没个结果，就不那么好了。 见大家迟迟拿不定主意，王卿开口了：“既然如此，不如就让还没有参加过挑战的顾客，接受这次的挑战吧。” 王卿话音一落，在场人多半色变。 方雅静、健身教练、杨肃、鲍鱼佬，这4个人，都是没有参加过挑战的。 上一个去了楼梯间的，到现在还没有回来，不知是死是活。 他们怎么敢接着去楼梯间？ 更别说，还是这样一项，诡谲邪门的挑战。 但看着面前这个脸上带着阴冷笑容的诡异，杨肃和鲍鱼佬，都不敢言语。 两个人的胆子都不大，不敢直接拒绝一个诡异的提议。 杨肃只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千璐均。 千璐均却垂下了眼帘，仿佛根本就没有接受到他的求助。 杨肃失望地挪开视线。 突然，他的眼角余光，瞥到了方雅静。 计上心头。 “女女女女士优先吧。”杨肃结结巴巴地开口。 第1句话出来后，后面的话也显得顺畅了些。 杨肃目光落在方雅静的身上，说：“咱们都是男的，在场还有一个女的没参加过挑战呢，这个机会就让给她吧。” 说完，杨肃看了看鲍鱼佬和健身教练，想得到二人的支持。 两个人都别开个视线，没说同意，但也都没有拒绝。 这种危及生命的关头，没有谁会圣母到，不顾自己的安全，为别人挡灾的。 杨肃只好将目光，投向了王卿。 希望着这个诡异，可以同意他的打算。 王卿一手支着脸颊，看着面前这互相谦让的一幕，不由弯了弯嘴角。 多么和谐融洽的场面啊。 每个人都这么的谦让有礼，主动把机会让给别人。 王卿心中不由感慨，这个世界上果然还是好人多。 “那就由在场唯一一位，还没有参加过挑战的姑娘，来接受这份挑战吧。” 王卿笑眯眯地看向了，那个浑身上下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女孩。 听着王卿带笑的话语，方雅静睫毛颤了颤，掀起眼帘。 视线对上了王卿的双眼。 那双漆黑幽深的眼睛，仿佛静水深流，看不出丝毫的喜怒。 但其中，又似乎有，某些未明而危险的情绪在翻涌。 而那个女人嘴角的笑，三分凉薄、三分不屑、三分戏谑，更有一分猫捉老鼠的恶劣。 多么熟悉！ 方雅静不由的想起了—— 当初在狗头村时，王卿也是这样的态度，将她玩弄于股掌之上。 一瞬间强烈的恐惧感，攫取了方雅静的心灵。 她认出来她了！ 她一定是认出来她了！ 这一瞬间，方雅静想明白了一切。 之前在导购员说“跳过”时，王卿故意露出的一丝微笑，就是为了让她以为其中另有深意，从而叫停，呼吁大家一起讨论。 而在叫停之后，在场每一个人的反应，或许都在王卿的意料之中。 这一切的最终的目的，就是要将她架上高台，不得不接下这份挑战。 而在接下挑战之后，出于爱惜性命，她一定会选择放弃挑战。 在放弃之后，接下来的挑战也都与她无缘。 这是何等缜密的阴谋？ 环环相扣，甚至将每一个人的反应，都猜到了。 王卿就是这样，一步一步地，让目标落入她的圈套。 方雅静紧紧攥紧的手心，已经出了一层汗。 她已经想明白了一切。 一定是这样！ 这一切都是王卿的阴谋，就是为了针对她！ 这个女人，还是如此的阴险恶劣，以玩弄她取乐！ 不过这一次，她绝对不会让王卿的阴谋得逞！ 方雅静的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愤怒。 不蒸馒头争口气。 王卿以为她会放弃，他偏偏就不放弃！ 方雅静迎上王卿的目光。 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后背挺的直直的，努力让自己显得在气势上毫不畏惧。 她一步一步地，朝着安全通道的方向走去。 伸手推开了那扇门，走进了漆黑的楼梯间。 之前，韩采萍身边的那个男人，也进来了这里，一直没有出去。 方雅静猜测，他应该不会在进入楼梯间后走出多远，而是会选择在靠近门口的位置，赶紧抽完一支烟就离开。 可是，此时方雅静站在楼梯间内，目之所及，一片黑暗。 看不见半个人影。 也听不到，一点属于别人的动静。 她咬了咬嘴唇。 依照挑战的内容，弯腰低头，从自己的胯下，朝后看去。 第288章 螽斯-购物中心31 在低头从胯下看过去的时候，王卿真的有看到东西吗？ 怀抱着这样的困惑，方雅静朝自己的身后看了过去。 眼前，瞬间蒙上了一层莹绿色的光。 原本黑茫茫的楼梯间，在这层绿光里朦胧的几秒，旋即，视野里的都清晰起来。 “灯亮了？” 方雅静愣了一下，下意识就要直起腰来。 但当她的视线挪开，周围依旧是深浓的黑暗，伸手难见五指。 原来，是只有低头从胯下看，才能出现那层莹绿色的光。 透过那层莹绿色的光，可以清晰地看见，整个楼梯间的环境。 就像是眼前突然戴上了一层夜视仪。 直到现在，她的天赋能力，依旧没有感知到危险。 楼梯间，还是安全的。 方雅静深深吸了两口气，平复了一下自己紧张过头的心情，再一次低下头去。 她在自己心里默数着时间，视线缓慢地移动。 小心翼翼的观察着，这片从胯下看去，显得上下颠倒的世界。 一片莹莹的绿光中，空荡荡的楼梯间，被披上了一层诡谲的色彩。 方雅静的视线，从身后斑驳的墙面，逡巡至盘旋而上的楼梯扶手，又看向地面。 墙面凹凸不平，似乎有些年月，上面残留着深深浅浅的颜色，看不出具体是什么东西留下的痕迹。 地面上，有着类似的痕迹，乱七八糟的交错涂抹。 而楼梯扶手上，错落着数不清的手印，密密麻麻地叠在一起。 方雅静呼吸一滞。 他们每个人都扶着这楼梯上下走动过。 但就他们几个人，是绝无可能留下这么多的手印的。 那么这些手印……是在什么时候按上的呢？ 是在他们走过之前，还是在他们走过之后，又或者是……在他们行走时？ 方雅静努力让自己摆脱掉那些恐怖的联想。 她的视线落在地上的痕迹上，开始思考，那究竟是什么东西留下的痕迹。 不是喷溅状，也不是拖曳留下的长条形。 是一块一块在地上晕染开，层叠在一起。 她一面分散自己的注意力，让自己不去考虑太多恐怖的事。 一面在心底，默默地数着数。 “六、七、八……” 快了。 只要维持这样的姿势10秒，这项挑战就可以完成。 然后，只要直起身，推开面前的门出去。 “九、十——” “砰！” 数到最后一个数的一瞬间，伴随着一声重物落地的声响。 一张面无表情的脸，突然出现在她的视野里！ 方雅静的神经本就绷紧到了极致。 这一刻，心里拉直到极限的那根弦，“啪”的一声断了。 她两腿一软，跪倒在地。 偏偏在跪下来前，还维持着那个弯腰低头从胯下看的动作。 直接一脑袋杵在了地上，卡在了两腿之间，形成了一个诡异的姿势。 倘若此时，在场有个久练瑜伽的，见到方雅静的样子，恐怕也要佩服她这一高难度动作。 方雅静似乎清晰地听见，自己的腰椎处，发出了一声清脆的错位声。 腰部的疼痛，刺激着她恢复了几分理智。 方雅静这才发现，她的天赋能力，依旧没有反馈给她任何危险之感。 她也并没有遭遇到任何攻击。 刚刚突然出现的那张脸，一动不动地停驻在原地，蒙着一层莹绿的光芒，与她对视。 两眼无神，失去焦距。 明显，已经死了。 是那个男人！ 上一个接受了挑战，进入楼梯间抽烟的男人！ 他的脑袋以不自然的方式，连接着脖子。 而透过那层莹绿色的光，方雅静清晰地看到，他的身体呈现出不自然的扁塌状。 远比他还活着的时候，扁平且宽上不少。 就像是，一张被挤压扁了的饼…… 方雅静猛地反应过来。 她明白了。 她终于知道，地上和墙上那些奇怪的痕迹，来自哪里。 那分明，是一个个被压扁的人体，交错着叠在一起，留下的痕迹！ 方雅静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她挣扎着想从地上爬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一声咳嗽，突兀地在她的身边响起。 “咳咳。” 居然还有一个人！ 不…… 或者说，那根本就不是人。 惊慌之下，想要从地上爬起来的方雅静，又腿一软摔了回去。 一个拖沓的脚步声，从方雅静的耳边路过，停在了男人的尸体前。 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里，嘶哑的声音响起，每说几个字就要咳嗽几下。 “咳咳……垃圾、咳……不要，咳咳……不要乱丢……咳咳咳……” 一只裹着厚重手套的手，从地上拾起了男人的胳膊。 说话的那个家伙，抓着男人的胳膊，就将他往一个黑色的塑料袋里拖。 在这无比诡异的氛围下，方雅静的大脑，反而忽然清晰了起来。 垃圾…… 难道，出现在这里的这个家伙，是清洁工吗？ 规则第2条，【清洁工身穿黑色制服，他会清理一些不干净的东西。如果您看见垃圾，请务必找到清洁工并请他进行清理。】 方雅静屏住呼吸，趁着清洁工的注意力并没有放在自己的身上，小心翼翼地从地上爬起来。 软着腿，轻手轻脚地缩到了门边，一只手握住了门把手， 只要发现情况不对，随时可以将楼梯间门推开，逃出去。 只是，她站起来后，那层荧绿色的光就消失了。 他根本看不清面前的一切。 只听见，黑暗里那个咳嗽声不间断地响起，伴随着重物在地上拖拽，和塑料袋窸窸窣窣作响的声音。 方雅静知道，是清洁工在拖拽尸体。 刚刚清洁工说……那是垃圾。 清洁工的意思，究竟是在说尸体是垃圾，还是在说他们这些外来的调查员是垃圾呢？ 方雅静总觉得，应当不会是后者。 因为即便是此时，她的天赋依旧毫无动静。 似乎在提醒着她，面前这个清洁工毫无威胁。 至少在此刻，毫无威胁。 终于，尸体在地上拖拽的声音，消失了。 清洁工应该是将尸体装到垃圾袋里去了。 方雅静屏住了呼吸，等待着清洁工接下来的动作。 在停顿了几秒后，垃圾袋的声响猛地大了起来。 “刺啦——刺啦——” 垃圾袋在地上拖拽，发出闷响。 清洁工断断续续的咳嗽声，伴随着拖拽垃圾袋的声音，还有沉重的脚步声，朝着楼下的方向而去。 他像是根本没有注意到方雅静。 方雅静松了一口气。 忽然提高了声音，叫住了清洁工：“等一下！请问您是这个购物中心的清洁工吗？” 第289章 螽斯-购物中心32 往下走的脚步声一顿。 从声音来听，似乎是对方忽然停下了脚步。 方雅静紧张得心砰砰跳。 她吞了口唾沫，手指摸进了自己的口袋里，触碰到的那张一直没被发出去的传单。 现在她可以将这张传单，发给清洁工。 这样的话，她就完成了分发所有传单的任务，可以从导购员那儿获得一个消息。 只不过这里实在是太过黑暗，方雅静也看不清清洁工到底在哪儿。 她犹豫了一下，又一次地弯下腰、低下头，从自己的胯下往后看。 只有用这种方法，才能看见清洁工，将传单交给他。 就在方雅静低下头的一瞬间。 “啊！” 一个膨胀硕大脑袋，正对着她的脸。 那东西的头壳仿佛一颗核桃，眼睛的位置一片光滑，鼻子和嘴巴好像连在了一起，突出去一截猪鼻一样的器官，一根管状的粗大触须从这器官上垂下来，连接到它的身体里去。 从那猪鼻一样的器官里，发出嗡嗡的模糊的声音，伴随着剧烈的咳嗽：“咳咳咳……你是在、咳咳……叫我吗？” 这就是清洁工！ 方雅静咬住了嘴唇，将那声喊到一半的尖叫又憋了回去。 按捺着心里的恐惧，朝着清洁工点了点头。 “垃圾……咳咳、在哪里？咳咳……清理……咳咳……垃圾……” 清洁工一面咳嗽，一面不断重复着“垃圾”两个字。 方雅静从口袋里抽出那张传单，递给清洁工。 “这份传单，请您拿着。”方雅静谨慎地看着清洁工，等着他的反应。 一只肥硕粗大的手，抓住了传单，从方雅静的手上接了过去。 见清洁工接过传单，方雅静松了口气。 这样的话，她的任务就完成了。 方雅静正要直起腰来。 但，忽然，那对着她的脑袋，往前凑了几分。 突出的猪鼻，抵住了她的鼻子。 从猪鼻下，传出清洁工嘶哑的声音，仿佛粗糙的砂纸打磨过喉咙。 每吐出一个字，都伴随着嘶哑的咳嗽。 “咳咳……不是、垃圾……咳咳……垃圾、咳咳……清理，在哪里？” 清洁工仿佛逼问，根本不给方雅静躲避的机会。 而伴随着清洁工的询问，一丝危险感，漫上方雅静的心头。 在一声声“垃圾”中，这种危险感急速地增加！ 糟糕！ 是触发了什么特殊规则吗？！ 方雅静心头一紧。 她的天赋能力，在此刻疯狂提醒着她，她正在逐渐接近危险。 要想办法才行…… 该怎么做？该怎么做！ 感受着猪鼻紧贴在自己脸上，那种粗粝的摩擦感。 方雅静意识到，清洁工应该是在问自己，哪里有垃圾需要清理。 规则上很清楚地写着，【如果您看见垃圾，请务必找到清洁工并请他进行清理。】 可是她要从哪儿，找到垃圾给清洁工？！ 对了，5楼！ 千璐均的未婚妻不就是死在5楼吗？ 也许5楼还有她的残骸，可以，让清洁工去收拾！ 方雅静张了张嘴，正要说出“5楼”，忽然顿住。 脑中又浮现了，自己被迫接下任务，走向楼梯间时候，王卿那个女人的脸上，露出的轻蔑玩味的笑容。 是否她此时遇到的一切，也都在王卿的意料之中？ 方雅静忽然就不敢开口了。 5楼，王卿就是从5楼下来的。 更何况，她的那张传单，还是从千璐均的未婚妻手上拿来的。 依照王卿对于规则的了解，或许早就将那具尸体交给了清洁工处理。 此时，如果她再说出让清洁工去处理，没有找到尸体的清洁工，或许会因此勃然大怒。 那样的话，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她绝对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想到这一点，方雅静的心头，浮现一丝恐惧。 好歹毒的计策。 每次当她以为，王卿给她设下的陷阱，到此为止了的时候。 又总会，遇上王卿布置的后手。 这其中阴谋，危机四伏，丝毫不亚于怪谈本身。 那果真是一个，比怪谈更可怕的女人！ “垃圾……咳咳……清理、咳咳咳……垃圾……咳咳咳……垃圾在哪儿……” 猪鼻贴在方雅静的脸上，越来越紧。 甚至令方雅静感受到了一丝疼痛。 她的心越跳越快，几乎悬到了嗓子眼，随时可以从喉咙里蹦出来。 5楼不行，必须得赶紧说一个新的！ 还有哪里有垃圾？ 强烈的恐惧之下，人的潜能爆发，方雅静的脑中灵光一闪。 还有一个地方！ 一定就连王卿自己，都漏掉了！ 方雅静猛地张嘴，急声说道：“2楼卫生间门口！” 清洁工的动作停下了。 那紧贴在她脸上的猪鼻，慢慢地朝后撤开。 从猪鼻下，发出瓮声瓮气的一声询问：“2楼……卫生间？” “对，2楼卫生间……就在超市的旁边，那里有垃圾。” 方雅静一边说着，一边猛地直起腰，伸手握住了大门的拉手一把拧开，朝外窜去！ 超市门口。 久久不见，方雅静回来，众人都等得心焦。 毕竟这项任务说的很清楚，从胯下往后看10秒钟。 而方雅静进入安全通道的时间，已经远远超过了10秒。 只不过，这里没有表，他们无从得知具体的时间。 再加上，导购员迟迟没有宣布挑战失败。 他们也不敢多问。 只是心里多半觉得，方雅静凶多吉少了。 王卿看着闭合的楼梯间的门，等得有些不耐了。 皱了皱眉，问了句：“她去了多久了？” 导购员立即回答：“已经进去8分钟了。” “要这么久吗？”王卿小声嘟囔了句。 主动提出让方雅静去的杨肃，视线左右飘忽不定，不敢看周围的人。 如果方雅静真的死了，周围人肯定会对他心有芥蒂。 而坐在一旁的千璐均，垂下的眼帘，遮住了眼底的一丝异样。 第290章 螽斯-购物中心33 杨肃在座位上不安地挪了几下屁股，神情忐忑。 毕竟，是他说了那句“女士优先”，提出让方雅静参加第9项挑战。 如果方雅静真的死在第9项挑战里，那在其他人的眼中，等于是他间接害死了方雅静。 在场的所有人，必然都会对他心生芥蒂。 今天是才进入怪谈的第2天，就被所有人孤立，对他而言，肯定是极为不利的。 杨肃坐立难安。 他心里知道方雅静凶多吉少，只等着那最后宣判的重锤落下。 但这种时候，又不免存了几分侥幸，带了几分求助地看向坐在一旁的千璐均，眼神可怜。 别人也就都算了，千璐均可是那个从头到尾，为所有人指明方向的领头。 只要千璐均依旧愿意帮他，其他人恐怕也不会在明面上，对他表现出敌视。 但千璐均，却在此时垂下了眼帘。 低垂的睫毛，挡住了眼底幽微异色。 虽然早在楼梯间，就听到过方雅静和健身教练的谈话。 但千璐均对于两人的谈话内容，还是将信将疑的。 他觉得，方雅静的身上或许的确藏着一些秘密，但方雅静的很多话可能是欺骗健身教练吧。 毕竟，早在旅馆的时候，千璐均就已经见过，出现在王卿身边的那个男性诡异。 那个男性诡异身上，非人的气质实在是太明显了。 如果真的是人的话，怎么会与一个诡异如此亲密？ 可是现在，千璐均又有一些相信，方雅静说的那些话了。 毕竟在之前，方雅静被逼迫参加第9项挑战，从头到尾， 都是那个叫做王卿的女人，对方雅静的针对。 倘若王卿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诡异，与方雅静并不相识，为什么又要专门针对她呢？ 倘若真的如方雅静所说，这是一个心机深沉到比诡异更可怕的女人。 是否这也意味着，王卿之前的一举一动，就是一场算计与圈套？ 她的目标，是在场“唯一”一个知道她身份的方雅静。 千璐均不动声色地瞥了王卿一眼。 看见了王卿微微皱起的眉，以及下抿的嘴角。 那个女人，整张脸上都透着一股不耐与烦躁。 明明她之前，走进那个明显很危险的2楼卫生间时，都表现的一派从容淡定。 此时居然会皱眉、烦躁。 难道是有什么事，超出她的掌控了吗？ 千璐均又忍不住看了楼梯间的方向一眼。 方雅静进去的时间足够长了。 如果她在里面没有遭遇到什么的话，最迟三四分钟应该也能出来了。 而不像是导购员说的，已经进去8分钟了。 但导购员，迟迟没有宣布第9项挑战失败，说明方雅静依旧活着。 莫非正是因此，让这个女人露出了这样不安的神情？ 千璐均若有所思地眯起了眼睛。 他复盘了一下在场的情况—— 此时，方雅静知道王卿的真实身份。 而王卿以为，只有方雅静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只要杀了方雅静，这个秘密就能永远被掩藏。 王卿并不知道，方雅静将这件事，告诉了健身教练。 同时，方雅静和健身教练都不知道，他在旁边偷听了一切。 千璐均的眼底，浮现一丝隐晦的冷笑。 掌握了所有人秘密的他，此时就是螳螂捕蝉时，在后的黄雀。 就算方雅静真的死了，对他而言，也并没有多大影响。 反而，知道秘密的人又少了一个。 也许他可以更好地发挥这个秘密的作用。 正当千璐均思索时。 “咔哒——” 紧紧闭合的楼梯间的门，居然被推开了！ 一个身影飞快地从门里窜出来，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合上了门。 方雅静将后背压在门上，紧紧抵着，惊魂未定。 她不住地喘着气，胸口急促地起伏，甚至令人怀疑，她会不会就这样背过气去。 头巾依旧牢牢地裹在她的脑袋上，遮住了大半的面容。 不过即便无法看见他的脸，大家也能猜测到，她此刻的脸色是何等的惨白。 “恭喜这位顾客，您完成了挑战。”导购员的声音蓦然响起。 听到这样一句话，方雅静才从方才的惊恐中回过神来。 慢慢地平复了喘息，腿肚子打着颤，朝着众人走了过去。 她活下来了！ 方雅静几乎要喜极而泣。 但她目光一扫，对上了王卿朝自己看来的眼神。 女孩的脸依旧那样的苍白，清秀的面孔上，居然带着隐约的笑意！ 那双点漆似的幽深双眸里，透着些许的满意和欣慰。 她在满意什么？！ 方雅静不解。 旋即，莫大的恐慌，忽然降临了她的身体。 难道说，就连最后的逃出生天，也在王卿的算计之内？ 而就在这个时候，王卿忽然开口了，问了一句，令方雅静更为惊恐的话—— “传单，没有了吧？” 王卿刚刚忽然想起来。 自己一个人参加活动，居然把管家给忘了。 这个活动的内容，虽然有点封建迷信，但总体而言，还是挺有趣的。 没看到，刚刚完成了第9项挑战的女孩，都兴奋激动得浑身颤抖不止了吗？ 这么有趣的活动，是不是应该让管家也一起参与呢？ 平时管家在农场里，兢兢业业的干活，都没有机会好好休息放松一下。 趁着这个机会，让管家也参与到大家的活动里，不是一个很好的免费放松的方式吗？ 而且还有机会赢奖品。 这样想着，王卿转头看向导购员。 “传单都已经发完了吗？”王卿问道，“没有传单，是不是就没有资格参与了？” 导购员点了点头，声音发虚：“活动名额有限，先到先得，以手里的传单为参与资格……所有的传单，我都拜托这位小姐去发了。” 导购员指了指方雅静。 “哦。”王卿瞅了一眼方雅静，朝她露出一个友善的笑容，“传单，没有剩的了？” 方雅静看着那张笑容讥诮的脸。 霎时间，手脚冰凉，如坠冰窟。 果然，她依旧在王卿的圈套里，从未有过逃出去的时候。 深浓的绝望，顷刻间扑面而来。 第291章 螽斯-购物中心34 早该想到的， 心思缜密如王卿，怎么会留下那样明显的一个破绽，让她有机会逃离？ 原来，一切依旧是王卿的罗网。 她就像是一只撞入网里的蝴蝶，拼命的挣扎求生，但挣脱一层罗网，每每以为自己绝处逢生，实际上不过是撞了另一张更大的网。 王卿就连，她会在楼梯间遇到清洁工，会告诉清洁工2楼卫生间门口有垃圾，这种事都猜到了。 王卿从一开始，就故意在2楼的卫生间门口留下污泥，为的就是这一层布置。 方雅静真的绝望了。 她意识到，自己是无论如何，也斗不过王卿的。 在强大的实力面前，别提报复，她连反抗的心思，都彻底丧失了。 方雅静呆呆地走回座位上坐下，如同一个提线木偶。 导购员正要宣布第10项挑战，王卿忽然站起身来，“不好意思，我离开一下。” 拿到传单才有参与的资格，那她干嘛不将传单给管家，让管家来玩呢？ 王卿想，反正她也已经参与过一次了，接下来让管家参与参与好了。 管家为农场辛苦了这么久，也应该放松一下。 王卿看着导购员。 导购员脸上带了些小心翼翼，“那需要等您回来，再宣布第10项挑战吗？” 王卿连忙摇头，说：“不用不用，你们正常进行就好了。” 众人目送着王卿走进楼梯间。 当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那安全通道的门后。 导购员宣布了第10项挑战：“去往5楼，询问母婴专卖店内的小女孩，她父母的名字。” “不可以去！”导购员话音刚落，千璐均已经开口，“那个小女孩很危险，绝对不可以去！” 大家并没有忘记，千璐均的未婚妻，正是死在了第6项挑战中——去5楼的母婴专卖店，找到小女孩，看一看小女孩的脸。 不过，千璐均回来后，导购员却宣布了他挑战成功。 看来，他是在未婚妻死的时候，看到了那个小女孩的脸。 韩采萍突然有些好奇。 之前碍于千璐均未婚妻之死，她没有好意思询问。 现在正是一个询问的好时机。 “为什么说那个小女孩很危险？你看到了她的脸？到底长什么样？” 千璐均的眼前，瞬间又浮现了那血腥的一幕。 那根本就不能称得上是一张脸…… 那只是一张巨大的嘴，宛如七鳃鳗一般，遍布一圈圈尖利的牙齿。 那些牙齿就仿佛一朵花绽放般，以诡谲的姿态，层层舒展开。 然后一口…… 血雾在他的眼前弥漫。 千璐均的脸色惨白，只勉强说道：“她没有人类的脸，她是一个很强的诡异。” 而导购员，就这样笑眯眯地看着他们交谈。 居然也丝毫没有阻止的意思。 在王卿离开后，导购员放松了许多，又恢复了之前那神情自若的样子。 看着大家全都不敢举手的样子，不疾不徐的问道：“各位要跳过这项挑战吗？” “跳过。”千璐均率先开口。 其他人也都陆陆续续地，同意了跳过。 随后的第11项挑战和第12项挑战，也都与5楼的小女孩有关。 没有一个人敢轻掠其锋，全都选择了跳过。 现在仅仅剩下8项挑战。 按照常理来说，这些挑战越往后，难度应该越大。 此时，一项挑战都没有参加过的杨肃，不由得焦躁起来。 他和鲍鱼佬、健身教练不同。 鲍鱼佬是根本就没有参加的心情，健身教练已经被方雅静拿捏在手心。 而方雅静已经完成了一项任务。 其他人不知道的是，她还发完了传单，可以从导购员的口中，获得一份最值钱的商品的消息。 方雅静对于接下来的挑战，已经失去了想法。 她满心都在思考，王卿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王卿不会无缘无故突然离开，毕竟这可是可以获得免费道具的机会。 王卿这么做，必定有她的目的。 更重要的是，王卿的那场算计，居然不是为了伤害她，反而最终目的居然是送给她一件免费商品。 或许，免费道具对于王卿而言，只不过是一个添头？ 她在这个怪谈里，有更想得到的东西？ 方雅静这样一想，觉得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她猛的站起身来，不顾周围人的目光。 “不好意思，请问我可以提前兑换一下商品吗？”方雅静对导购员说。 导购员爽快地答应了：“当然可以，请跟我过来。” 方雅静目不斜视地越过众人，跟着导购员一起走进了超市里。 站在琳琅满目的商品前，导购员微笑道：“请挑一件您想要的商品。” 方雅静压低的声音，“我已经发完了传单，请告诉我这里面最贵的商品是什么？” 导购员看着方雅静，静静凝视了几秒，转过身，从货架上取下一颗水晶球。 “是这件。”导购员说道。 这种水晶球很明显是放在桌上的装饰品，里面漂浮着大量白色的闪粉，营造出冬天飘雪的氛围。 和外面那种几元店里卖的廉价商品，没有多大差别。 方雅静迷茫不解，“这是最贵的商品，它有什么用？” 导购员怂了怂肩膀，语气轻松：“真可惜呢，我找不到他的说明书了，不过如果你愿意付出一点小小的代价来交换的话，或许我可以记起来一点。” 方雅静：“……”奸商。 她知道这种生活在怪谈中的生物想要什么。 狠狠心，付出了一片指甲。 导购员果然告诉了她水晶球的作用。 没有想到可以在怪谈里获得这样杀伤力的工具，方雅静震惊之余，不忘问导购员：“你不会告诉其他人，我买了什么的吧？” 导购员笑了笑，没说话。 方雅静将水晶球揣进了口袋里。 看导购员的样子，她已经知道。 倘若其他人也像她一样付出了代价，询问导购员别人购买的商品，导购员肯定是不会隐瞒的。 不过，方雅静相信，这次进入怪谈的这群人中，不会有舍得付出这份代价的人。 她走出超市，看着所有人向自己望来的目光，将裹着脑袋的头巾松开了。 随后，方雅静并没有停留在超市外，而是走进了楼梯间，去往了5楼。 现在她要去见王卿。 她已经懂了王卿的意思。 第292章 螽斯-购物中心35 “她、她不继续参加吗？” 看着方雅静的身影消失在门后，一个人愣愣问出声。 虞家美道：“她应该是吓坏了吧？” 方雅静完成第9项挑战后，从楼梯间出来时候，那浑身颤抖如筛糠的样子，一看就知道她怕得不行。 也不知道她究竟在那漆黑的楼梯间里经历了什么。 总归不会是那么平静。 其实虞家美此时，也想要退出了。 她阴差阳错完成了一项挑战，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 按照导购员说的，她可以获得一件免费商品，和一件特殊的小礼品。 只不过需要和方子琛这个狗男人分。 “退出就退出了呗，反正她都拿到一件商品了。”一直旁观的陈雨瑶，嘟囔了一句。 她从一开始就被迫退出了，现在一件商品都没拿到。 说着，陈雨瑶忽然产生了一丝好奇，扭头看向导购员，问：“可以问问，她选了一件什么样的商品吗？” 导购员刚从超市里走出来，听到了陈雨瑶的问话，咧嘴一笑。 “抱歉，透露顾客的隐私是不道德的事……不过，道德也是我们超市里明码标价的商品。”导购员意有所指。 陈雨瑶眯起了眼睛，当然听懂了导购员的暗示：“是不是只要我付出点代价，你就能告诉我了？” 导购员点头：“这是当然，我们超市会为购物的顾客提供最好的服务。” 但，正如方雅静猜的那样，没有谁愿意付出这个代价，去了解方雅静到底挑选了一件什么商品。 倒是韩采萍注意到了，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的细节。 刚刚方雅静从超市里出来时，用头巾的一角裹住了手指，面料上隐约透出点儿猩红的血迹。 韩采萍推了推眼镜，向导购员问道：“方雅静的手受伤了，她刚刚向你付出代价，交换了什么吧？” 导购员道：“银货两讫的交易罢了。” 这是承认了。 在场的人面面相觑。 他们忽然意识到，或许就算完成了挑战，拥有了选取免费商品的资格，这中间也存在什么隐性收费的项目。 最后的结果，他们还是需要付出一点自己的血肉。 只不过可能没有那么多。 千璐均立刻问道：“方雅静支付了多少？” 导购员道：“抱歉，这是客人的隐私。” 韩采萍眉心微蹙，紧跟着导购员落下的话音，说：“应该是一小瓶血液，或者是……一片指甲之类的。” 她注意到，方雅静用头巾裹着手指缠了两圈，头巾上渗出来的血并不多。 创伤面应该不会很大。 绝对不可能是断指这样严重的伤口。 那要么就是放了血，要么就是拔了指甲。 导购员听到韩采萍说的话，只是耸了耸肩。 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但是在场的其他人，却都长舒一口气。 看来付出的代价，也不算很大，至少不会造成实质性的伤残。 导购员继续向众人宣布接下来的挑战。 另一头，方雅静已经走上了5楼。 她推开楼梯间的门，一眼就看见了母婴专卖店。 没有犹豫，方雅静走进了母婴专卖店内。 一进入店，方雅静就看见了，正站在儿童游乐区旁，好整以暇等待着她的王卿。 方雅静定了定神，正要朝着王卿走过去。 然而，刚举步，脑中警报瞬间拉响。 方雅静的天赋，是可以模糊地感知到危险。 此刻，一股前所未有的危险感，牢牢锁定了她。 这危险感是如此的强烈，强烈到她的大脑仿佛被一根重锤敲击，从灵魂深处迸发出一声尖锐的嗡鸣。 方雅静浑身上下的毛孔在一瞬间扩张开，心脏几乎麻痹停止跳动，一股巨大的眩晕感和恶心感袭击了她，她控制不住的想要呕吐。 更想要飞快地逃离。 她曾经遇到的任何危机，与此刻相比，都显得过分微渺。 就仿佛是一杯水与一片湖泊的距离。 而这危险的来源…… 方雅静克制住想要逃跑的冲动，抬起头，看向了王卿的身侧。 在那光与暗的交界处，站着一个身材颀长的男人。 他的脸大半淹没在了阴影中，但，方雅静可以感受到，他的视线正落在她的身上。 那是一个，极为危险的诡异！ 天赋的提醒越来越急促，越来越激烈。 强烈的排斥感和不适感，在方雅静的身上升起。 她开始头昏、耳鸣。 眼前的一切越来越模糊，耳鸣声嘈杂无序。 她似乎没几乎逃跑了…… 就在方雅静以为自己会死在这儿的时候。 熟悉的女人的声音，倏然响起：“有人来了诶。” 是王卿。 像是突然之间，从一个时空穿越去另一个时空。 又像是一条搁浅濒死的鱼，被一双手放进了水里。 方雅静身上的不适感，在顷刻间消散殆尽。 她大口大口地喘息。 又活了过来。 方雅静的眼神重新恢复焦距，顺着声音的方向，看了过去。 王卿微微歪着头，姿态闲散地站在原地，眼眸半眯起，嘴角似乎带着清浅笑意。 如此的高傲、冷酷、不可一世。 似乎方才，方雅静所感受的痛苦，只是她轻描淡写的威慑。 方雅静差点要从喉咙里喷出口血来。 不得不承认，王卿的威慑的确是起了作用。 本来，方雅静已经做好了和王卿交易的准备，甚至就连话术，也已经在脑海中演练过不止一遍。 但是现在…… 强大的实力面前，方雅静知道，自己所有的心机套路，都是一个笑话。 她抿了抿嘴角，压下心中那丝不甘。 直起腰，朝着王卿的方向，一步步走了过去。 “王卿……女士。”顿了一秒，方雅静还是加上了尊称。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王卿听着这个女人叫出自己的名字，愣了一下，“嗯？” 她有些奇怪地看着方雅静，只觉得这人有些熟悉。 直到方雅静将遮挡着下半张脸的头巾，也彻底解下来，王卿终于认出了她是谁。 “是你呀……你也来了这里。真是好久不见。” 王卿有些惊喜。 自狗头村分别之后，她就只见过谢小鱼，没想到，居然会在这儿见到方雅静。 第293章 螽斯-购物中心36 “是我。”方雅静苦笑一声，却也顺着王卿的客套话语，说了句，“好久不见。” 王卿已经认出的，方雅静就是刚刚2楼众人中的一员。 只不过之前一直裹着头巾，她才没认出来。 王卿心中浮现一丝困惑。 难道说，之前方雅静也没有认出来她吗？ 否则，为什么在楼下的时候，不打招呼？ 不过王卿并没多想。 难得遇见故人。 尽管当初在狗头村时候，两人相处的时间并不长。 但王卿还是记得，方雅静还好心地跟她换过房间。 把有着粉色被面的房间，让给了她。 王卿关心地问道：“离开狗头村之后，你过的还好吧？” 王卿一边问着，一边打量方雅静浑身上下。 瞧见方雅静披在肩头的头巾，目光落在头巾上那明显的标志上，愣了一下。 心里啧啧感叹起来，看来是真的过得不错，连身上披的纱巾，都是香奈儿的。 听见王卿意味深长的询问，方雅静也没有错过，王卿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 那饱含深意的目光，正落在她掩盖在纱巾之下的胳膊处。 方雅静心头一冷。 果然……一切都逃不过王卿的眼睛。 即便到了这个时候，方雅静也不想在王卿的面前揭开自己的伤疤。 她只是紧了紧纱巾，看似云淡风轻地开口：“还不错。” 听到方雅静过得还不错，王卿就放心了，点了点头，笑着道：“不错就好。” 气氛陷入尴尬。 两人相对无言，开始大眼瞪小眼。 一时之间都沉默起来。 半晌，为了打破这尴尬的气氛，王卿开口了：“这个小镇的风景，不错吧？” 看见王卿脸上那闲适的淡淡笑意，似乎并没有要提议合作的意思。 深谙人心的方雅静知道，王卿这么做，其实是为了营造一种压迫他人的氛围。 想要通过这种方式，让谈判对手焦躁不安，借以击溃谈判对手的心理防线。 她并不会让王卿得逞。 方雅静深吸一口气，直视王卿，冷声说道：“我知道你来这个镇子的目的，这里一定有什么你必须要得到的，对不对？” 本来只是打算和方雅静寒暄一番的王卿，听闻此言，愣住了。 嘶……方雅静是怎么知道，她要来这个镇子，寻找新的农产品品种？ 王卿深感不妙。 这可是商业机密！ 整个农场，就只有她、管家和薛瞳三个人知道，没有告诉其他任何人。 农场里其他员工，看王卿和管家一起出去，还以为他们是去旅游的了。谁能想到，他们是出来引进新品种了？ 毕竟，这消息要是走漏了风声，让竞争对手知道了，对农场可是大大的不利。 商场如战场，王卿绝对不允许，自己的军情被刺探泄密。 她的表情立刻就严肃起来，紧紧盯着方雅静，沉声问道：“你想做什么？” 看着王卿冰冷的神情，方雅静知道，自己的猜测是对的。 王卿终于不装了。 “免费商品固然是好，但是对你而言，并不是你的主要目的吧？”方雅静忍耐着恐惧，说道，“你的真正目的，是这个小镇上一件极为特殊的东西。那件东西，你不想落入别人的手，对不对？” 说着，方雅静下意识瞥了一眼，站在王卿身边的男人。 这是个极为危险的诡异，但是似乎听命王卿行事。也不知道王卿是怎么做到的。 方雅静心知肚明，一旦自己做出了什么让王卿不满意的事，这个诡异产出又可能攻击自己。 所以，她每一个字都斟酌再三、小心翼翼。 而方雅静也不负自己所望地，看到王卿的表情，逐渐凝重起来。 不过直到此时，王卿依旧没有表现出对她的杀意。 这足以说明，王卿的态度了。 方雅静连忙表忠心：“你可以放心，我不会妨碍你！只要你有需要，我随时可以帮忙。” 王卿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我凭什么相信你？你要怎么帮我的忙？” 方雅静垂下眼帘，遮住了眼底稍纵即逝的狠毒，低声道：“跟我来的那些人，如果知道有这样一些东西，必然也会想要得到的。我可以帮你，除掉他们。” 王卿听着方雅静的话，有些琢磨过味儿来了。 她就说嘛！ 方雅静怎么会知道，她来这儿的目的，是引进新的农产品品种！ 原来，因为方雅静他们是竞争对手的人啊！ 王卿和管家离开农场，来到这个海滨小镇，竞争对手公司一定不可能没发现。 所以，心思卑鄙的竞争对手，干脆派出一群商业间谍跟踪她和管家！ 方雅静就是其中的一员。 在来到这个地方后，方雅静认出了她，是曾经一起在狗头村观光过的伙伴。 方雅静并不想让同伴知道，两人存在私交。所以在楼下的时候，故意假装是根本不认识她的陌生人。 趁着其他人没有注意，方雅静这才偷偷摸摸上5楼来找她。 王卿脑子一转，就想通了这其中的关窍。 方雅静会特意来找她说这些，一定是想从原来的公司跳槽，入职他们农场。 帮她解决那些跟过来的其他商业间谍，就是方雅静给她的投名状。 王卿已经看透了，面前这个女人的想法了。 她看着方雅静，眼中带了几分考量：“所以，你想要投靠我？” 方雅静咬了咬嘴唇，狠狠心，干脆自贬身价，道：“我知道，现在的我，或许根本没有资格加入您……” 王卿点头，很诚恳：“嗯，的确暂时没资格。” 主要，像方雅静这样，为了跳槽，直接出卖老东家的人。 他们明日农场，也不是很敢接受啊。 方雅静眼底浮现一丝屈辱。 很快，又被压了下去。 方雅静忍辱负重地说道：“不管您是如何想的，在见识了您的实力之后，我已经不敢与您为敌。只要您有需要，我可以任凭您差遣，直到离开这儿。” 王卿摸了摸下巴。 它们农场居然已经这么牛逼了吗？ 让对手公司的员工见了，都害怕成这样了。 方雅静眼中浮现一丝挣扎之色。 她忍痛从自己口袋里，掏出那个水晶球。 “包括，将这东西，送给您。” 第294章 螽斯-购物中心37 将水晶球拿出来的时候，方雅静说不肉痛是不可能的 知道这个水晶球具体的功用后，方雅静可以肯定，放眼国内外，只怕都没有几件可以与这个水晶球相比拟的大范围杀伤性道具。 本来道具就是极为稀有的东西。 调查员进入规则怪谈后，身上所有的通讯设备都会与外界断联，手机、照相机、拍立得之类可以留下影像的物品，也无法使用。 枪支弹药之类的物品，可以跟随主人一起进入规则怪谈，但是对诡异无用。 被普通枪支打死的诡异，会很快复活，并且受污染的程度会加深，变得比之前更为强大凶残。 不过，枪支弹药对同为调查员的人类，依旧有用。 这反而导致，诡异没被怎么样，人倒是自相残杀死了不少。 众所周知，国内是禁枪的，而大洋彼岸的自由美丽国，就非常枪支自由。 在规则怪谈刚降临的时候，最混乱的并不是种花国，反而是如美丽国这样十分自由的国家。 没办法，他们想拿到枪实在是太容易了。 设身处地想一想，假如你和几个同伴一起，被一个诡异撵着跑。 现在你的手上有一把枪，你选择： a：打自己 b：打诡异 c：打同伴的腿 在知道诡异无法被普通枪支杀死之后，大部分人当然是选择了c。 毕竟狼追着羊跑，羊不一定需要跑的比狼更快，只需要跑得比最后一只羊更快。 这样自相残杀的局面持续了很久，直到后面死的人太多了，大家意识到这样不是办法，才终于稍微稳定了些。 但直到现在，依旧不能杜绝。 种花国与其他国家相比，稍微好些的便是，普通民众是拿不到枪械的。 初始的伤亡，并没有外国那样严重，而且多数人类是死在诡异手上，而非同伴手上。 这样没有彻底混乱的局面，使得国家系统还能正常运转，在比较短的时间内，将社会重新稳定下来。 而后来，随着怪谈越来越多，国家针对怪谈的措施也越来越丰富完善。 第1个从怪谈内获得道具的人，出现了。 ——也或许他并不是第1个，只是第1个选择在论坛上公布的。 他获得的东西，是一把枪。 一把可以伤害到诡异的枪。 直到这个时候，所有人才意识到，原来不是枪械不能打伤诡异，而是正常世界生产的枪械不能。 想要伤害到诡异，就必须用怪谈世界内获得的物品。 大家将这东西，称之为“道具”。 “道具”是和“冥币”一样珍贵的东西。 与天赋不同，“道具”和“冥币”，是可以争夺交易的。 方雅静这个时候，愿意掏出水晶球，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 那就是她觉得，王卿如果此时出手，想要抢夺她的水晶球，她估计也没有胜算。 倒不如直接将道具掏出来，以表诚意。 王卿看了一眼方雅静从兜里逃出来的水晶球，愣了一下。 怎么，方雅静这是知道自己跳槽机会小，准备搞贿赂那套了？ 就是这送的东西，让王卿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 贿赂这事吧，送烟、送酒、送真金白银的都有，怎么还有人送十元店里买的水晶球摆件的？ 不过，就算是不值钱的小礼物，王卿也不会轻易接受！ 她可是一个有原则的人！ 王卿摆了摆手：“这东西我不要，你拿回去吧。” 听着王卿如此云淡风轻的一句话，方雅静睁大了眼睛，脑子空白了一瞬。 “您、您不要？”方雅静睁大了眼睛，错愕地看着王卿。 这可是一件极为罕见的大范围杀伤性道具，王卿居然不要！还让她收回去！ 可是看王卿那淡然的神情，似乎真的对这件东西，毫无想法。 方雅静一点一点收回手，一边收，一边观察着王卿的反应。 但王卿的表情，始终没有变化，看向水晶球的眼神，也带着股漠然的不屑，毫无贪欲和占有欲。 难道说，这样一件稀罕的道具，对王卿而言，也不算什么吗？ 方雅静心绪起伏。 王卿连水晶球都看不上，那她想要得到的那件东西，该是有多厉害？ 她已经不敢多想，将水晶球踹进了兜里，就眼巴巴地小心翼翼看着王卿，等着王卿接下来的吩咐。 王卿觑了一眼方雅静。 看到这姑娘一副忐忑的样子，就像是职场新人面对面试的hr，心下生出几分恻隐。 也许方雅静是真心的呢？背刺旧公司，是因为旧公司对她的确不好。 王卿决定给这姑娘一个机会，她沉吟几秒，说：“这东西我不需要，不过，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看你表现。” 方雅静唇角抿了又抿，最终低下头去，低声道：“我知道了。” 看来王卿暂时是对她的识时务满意了。 方雅静的揣在口袋里的手，不着痕迹地贴着水晶球光滑的表面摸了摸。 其实仔细一想，本来她能获得这个水晶球，就有王卿的推波助澜。 等于是王卿给他的东西，王卿不要，也是正常的。 或许，王卿就只是想通过这个水晶球，看她的态度吧。 方雅静松了一口气。 看来她赌对了。 “那如果您暂时没什么事吩咐，我就先下去了。”方雅静对王卿道。 王卿想，毕竟此时，方雅静明面上，还是竞争对手公司的人，离开得太久了，恐怕也会引起其他人的怀疑。 就点了点头，同意了：“你回去吧。” 方雅静离开后，王卿又扭头，看向管家。 她从口袋里掏出那张传单，递到管家的面前。 “管家先生，你平时处理农场的事，也实在是太辛苦了。”王卿笑眯眯地说，“你看这里，有一个活动，我刚参加了一下，还怪好玩的，你要不也一起去玩玩吧？” 管家垂眸，看向了王卿手里的传单。 管家：“您希望我参加吗？” 王卿：“当然啦，你看，还有免费的礼品可以拿，你也能放松放松嘛，每天都想着工作，多累啊。” 管家伸手，将传单接了过去。 片刻之后。 回到2楼的方雅静，看到原本跟在王卿身边的男性诡异推开了楼梯间的门，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 第295章 螽斯-购物中心38 方雅静：“？？？” 王卿怎么把他放下来了？ 众人：“？？？” 刚走一个诡异，怎么又来一个？ 管家施施然合上门，一步步走向超市。 他姿态端庄优雅，就算穿着休闲服饰，也有一种仿佛走在高端舞会上的矜贵感。 说真的，方雅静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装逼的诡异。 就算知道管家是个极为危险的存在，她还是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只见管家不疾不徐走到了导购员的面前，拿出了那张沾了血的传单。 他开口，声音温润柔和，令人情不自禁生出种如沐春风之感。 “请问，现在挑战进行到哪一步了？我能参加吗？” 导购员对上管家的眼睛，身体出现了本能的僵硬。 脸上那面对顾客时热情的笑容，也跟着消失了。 她吞了口唾沫，连连点了好几下头，“当然，您能参加。” 管家慢悠悠走到一个空着的位置上坐下，朝着导购员抬起掌心，示意道：“继续。” 在方雅静去找王卿的时间里，挑战已经进行到了第13项。 第11项挑战和第12项挑战，都被跳过了，没有一个人完成。 第13项挑战刚被导购员公布出来，管家就举起了手：“我来。” 5楼，王卿站在儿童游乐区外。 小女孩正在儿童游乐区里，骑着一个小木马。 木马摇摇晃晃，发出声音。 嘎吱——嘎吱—— 听上去，不像是木马摇晃该有的声音，倒像是野兽正在大力啃食骨头。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 王卿注意到，小女孩似乎一直在骑那个小木马。 就没有玩过儿童游乐区里别的玩具。 而且更重要的是，小女孩的父母一直没有来接她。 难道这对父母，就没有发现他们的孩子丢了吗？ 王卿皱了皱眉头，心里浮现一丝，对不负责父母的不满。 王卿又看了看周围，这间母婴专卖店的导购员，一直没有回来。 总不能一直在这里等下去，购物中心到了晚上，应该会关门的吧？ 王卿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心想干脆打个电话报警算了。 让警察来帮小女孩找到父母，总比她在这儿干等着好。 按亮屏幕，王卿低头正要拨号，就看见了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时间。 居然已经下午3点了！ 她怔了怔，脸上浮现迷茫之色。 时间过得有这么快吗？ 明明感觉进入这个购物中心，没待多久呀。 “你好，客人。请问有什么能为您服务吗？” 一个声音，倏然在王卿的耳边响起。 王卿一惊，猛地回过头去。 只见一个穿着红色马甲的导购员，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她的身后。 是刚刚走过来的吗？ 都没有听到这个导购员的脚步声。 王卿奇怪地皱了皱眉。 难道是因为刚刚她在发呆，才没有注意到？ 或许，之所以觉得在这个购物中心时间过得太快，是因为今天她发呆次数太多了？以至于没有注意到时间的流逝。 王卿收起手机，看向这个突然出现的导购员，有些激动。 “你好、你好，我在这儿都等了好久了，可算是等来你了。”王卿热情地打招呼。 导购员直勾勾盯着她，“请问您有什么需要吗？” 王卿点头，伸手一指儿童游乐区内。 “是这样的，我发现了一个和父母走丢了孩子，需要你帮忙，找到这个孩子的父母。”王卿叹了口气，“不然的话，让小女孩一个人待在这儿，我也不放心啊。” 导购员看了一眼儿童游乐区内，脸上笑容加深了几分。 导购员：“没有问题，请您将那个小女孩叫过来吧。” 王卿连忙朝着小女孩的方向招手，“过来过来，快过来。” 木马停住了。 但是那奇怪的“嘎吱——嘎吱——”的声音并没有停下。 小女孩从木马上爬下来，朝着王卿的方向走去。 “嘎吱——嘎吱——” 声音似乎并不是从木马上发出的，而是从小女孩的身上。 满心欢喜的王卿，并没有发现。 她笑呵呵的看着导购员。 可算是把导购员等来了，接下来的事就交给导购员好了。 待小女孩走到身边，王卿就迫不及待地对导购员说：“这孩子就要麻烦你了。你们购物中心应该有广播吧？喊两声，能不能找到她的父母？” 导购员的注意力，却似乎并没有放在小女孩的身上。 她低头看了一眼小女孩，就立马抬起头，继续直勾勾地盯着王卿。 “这孩子好像有些怕生？一直挡着脸。”导购员说。 王卿：“小姑娘嘛，突然和父母分开了，肯定是害怕的。” 导购员凝视着王卿，声音里带了几分蛊惑：“你就不想看看，这个小女孩的脸吗？” 王卿：“没这个必要。” 导购员继续道：“怎么会没有这个必要呢？看一看吧……就在现在，看一看吧。只需要，让小女孩把手拿下来……也许她很可爱呢？” 王卿皱起了眉，感觉到了一丝不舒服。 这个导购员怎么回事？怎么一直执着于，想看一看小女孩的脸呢？ 都不懂得尊重顾客的吗？ 顾客不愿意露脸，那是顾客的自由。 而且这个小女孩，刚和父母走散了没多久，心里一定很恐惧害怕。 他们两个大人，又怎么能强迫，这个弱小可怜无助的小女孩，做她不愿意做的事呢？ 王卿摇头：“都说了不用了，就是不用了。你联系一下广播，让小女孩的父母来这儿找她。” 导购员还在试图劝说：“在播广播之前，看一看这个小女孩的脸，不然的话，我要怎么和她的父母描述特征呢？” 听着导购员的絮叨，王卿眯起了眼睛。 她注意到，导购员似乎越说越激动了。 导购员嘴角裂开的笑容越来越大，眼神也透着几分古怪的亢奋。 这个状态怎么看怎么不对劲，就像是…… 王卿开口，声音温温吞吞：“你刚刚说，这个小女孩很可爱，所以要看一看她的脸？” “啊，是的。” 正滔滔不绝的导购员卡了一下，还以为是王卿被自己说动了，对小女孩的脸产生好奇了，想要看一看。 导购员眼里闪烁出几分诡异的光，兴奋道：“这么可爱的小女孩，就看一看她的脸吧……” “滚啊！死变态！”王卿怒骂出声。 第296章 螽斯-购物中心39 正经的导购员，会执着于一定要看到顾客的脸吗？ 更别说，她还露出了这么变态的表情。 王卿一把挡在了小女孩的面前，恶狠狠地瞪着导购员。 面前的导购员，是个40岁左右的中年妇女。 但是，别以为这导购员是女的，她就看不穿了！ 说不准，这就是一个有恋童癖的女同性恋！ 王卿对自己这双火眼金睛，十分自信。 自从做了农场主之后，她看人是越来越准了。 比如她一眼就能看穿，方雅静是竞争对手公司安排的商业间谍，又一眼看出了方雅静想要跳槽的企图。 现在，看穿这个导购员是个何等人面兽心的家伙，自然也不在话下。 王卿一边与导购员对峙，一边不忘摸摸小女孩的头，安抚。 “你别怕，我是绝对不会向黑恶势力屈服的，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王卿掷地有声地说道。 随后他仰起头，昂首挺胸，看着面前人面兽心的导购员。 “你叫什么名字？我会去投诉并举报你的。你给我小心点。” 导购员：“？？？” 什么情况？！ 那双本该闪烁着残忍光芒的眼睛，慢慢地，浮现出些许迷茫。 “这位顾客，您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半晌，导购员挤出一句话来。 王卿义愤填膺，厉声斥责：“还能有什么误会？你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包藏祸心、心怀不轨、诡计多端！” 导购员被说的一愣一愣的。 难道说，面前这个女人，已经看穿她的目的了？ 既然如此，为什么还靠这个小女孩这么近？难道不应该，赶紧屁滚尿流地逃跑吗？ 下一秒，王卿像是实在气不过，语言已经无法抒发她心中的愤怒了，直接上手，猛地一拍旁边的墙壁。 只听几声水泥钢筋开裂的声音。 墙壁中央，出现了一个巴掌大小的凹陷。 并且，以凹陷处为中心，蜘蛛网般向着周围裂开。 导购员：“……” 也许，该屁滚尿流的逃跑的，是她自己呢？ 王卿正在气头上，看也没看墙壁一眼。 一双眼睛牢牢锁定了导购员的身形，眼神凌冽如寒冬。 “你再多花言巧语也没有用！”王卿怒声说道，“我已经看穿你的真面目了！你现在乖乖认罪，老老实实辞职离开这儿，洗心革面，重新做人，我还能放过你！否则的话…… “咔吧！” 王卿硬生生从墙上扣下一块砖来，攥在手心里，一用力。 砖块化为粉尘，纷纷扬扬落下。 王卿掷地有声：“有如此砖！” 导购员已经说不出话了。 她看了看王卿。 又看了看王卿手里，那本来应该叫砖的东西。 最后看了看站在王卿身后，双手捂着脸的小女孩。 “对对对不起。”导购员哆嗦着嘴唇，脸色惨白，“我这就走！” 说完，也不管王卿是什么反应，一溜烟地就要往外面冲。 王卿却一个伸手，揪住了她的衣服后领。 导购员两只脚，在原地徒劳无功地踏了会儿，才发现自己根本没跑出去。 一扭头，对上了王卿冰冷的面孔。 王卿可不是傻白甜，并不觉得这些坏人，说一句“对不起”，就是真的悔过自新了。 要是她离开之后，导购员又故态复萌怎么办？ 导购员小心翼翼觑着王卿脸色：“您还有什么事吗？” 王卿：“你叫什么名字？工号多少？” 她可不会轻易放过导购员这种变态，必须要向这个购物中心的管理层，举报她。 导购员颤颤巍巍报出名字和工号。 老老实实的，就像被老鹰抓住的小鸡仔。 王卿把导购员往小女孩面前一推，怒声说道：“去跟她道歉。” 看着导购员唯唯诺诺上前，一副胆怯畏缩的样子，王卿心气才稍微顺了点儿。 果然这种人渣败类，就是需要教训。 王卿朝着旁边走了几步，背对着导购员和小女孩，掏出手机，就开始打报警电话。 她按下110，等着电话那头的回音。 “嘎吱——嘎吱——” 小女孩遮挡着脸的双手之下，传出骨头被咀嚼的声音。 忽然，咀嚼声停住了。 幽幽的，传出一声叹息：“好饿啊……” 听着这声音，导购员的肩膀开始不受控地颤抖。 “好饿啊……我好饿啊……” 小女孩的声音，不断地响起，声音越来越急。 甚至，就连店内正在播放的背景音，也受到了它的影响。 原本轻松的童谣，逐渐变调，扭曲诡异起来。 “咔哒——” 所有声音，戛然而止。 小女孩的双手依旧覆在脸上。 导购员瞪大了眼睛望着她，脚下却走不出一步。 从那双手下，传出一声童稚的询问：“你要看……我的脸吗？” …… “怎么回事？怎么电话打不通呢？” 王卿低头看着手机，深深皱起了眉。 原本电话一直不接通，她以为是信号的原因。 为了找到好的信号，都从母婴专卖店里走出去了，走到外面的走廊上去寻找信号。 结果，手机里居然传来电话无法接通的声音。 王卿又试了两遍，还是一样的结果。 王卿转念想要拨打刑警队的电话，之前在公墓和餐厅的时候，她都已经打过两次了，简直称得上驾轻就熟。 但正准备按一下号码，王卿又忽然记起，和管家出来旅游，这里已经是别的市了，不归那个刑警队管。 犹豫了一下，王卿收起了手机，转身又回到了母婴专卖店。 一进去，王卿就看到，小女孩一个人孤零零地站着。 本应该站在小女孩身边的导购员，不知所踪。 “导购员人呢？” 王卿看了看周围，没瞧见导购员的人影。 母婴专卖店，舒缓的童谣依旧在缓慢流淌。 色彩柔和的灯光，营造出温馨的气氛。 小女孩站在那儿，双手一如既往地遮着脸。 “嘎吱——嘎吱——” 那双手下，发出了细微的咀嚼声。 王卿走到了小女孩的面前。 “她走了吗？”王卿问。 咀嚼的声音停止了。 隔了几秒，小女孩轻轻地点了点头。 王卿有些不满。 看来导购员是趁着她打电话的时候，偷溜了。 真可恶，还没有给这个变态一个教训！ 王卿低头，忽然注意到小女孩的蓬蓬裙上，不知何时，多出了些煤黑色的粉末。 大概是玩的时候，不小心粘上的吧。 第297章 螽斯-购物中心40 王卿蹲下身，替小女孩掸了掸身上的灰。 忽然，动作一顿。 王卿想起，她完全可以打电话联系小女孩的父母，没必要让导购员广播。 王卿心里暗骂自己脑子转不过来，忙问小女孩：“你还记不记得，父母的电话号码？” 小女孩摇了摇头。 王卿一阵失望。 看来这个方法是行不通了。 她摸了摸小女孩的羊角辫，也不气馁，安慰道：“没事，姐姐陪你等你爸爸妈妈来接你。” 小女孩不吭声。 2楼超市的挑战，又过去了两项。 第13项,、第14项和第15项挑战，全部都由管家完成。 这使得在场的人，脸色都有些不好看。 尤其是，心心念念想要得到一件道具，到目前为止，却一项挑战都没有参加过的杨肃。 他坐在位置上焦躁难安，任是谁都能看得出他的急迫。 在导购员宣布第16项挑战内容前。 千璐均忽然开口，毫无铺垫地开门见山，对杨肃道：“下一项挑战我陪你去。” “啊？”杨肃睁大了眼睛，自己是听错了。 千璐均道：“你现在什么都没有获得吧？我们是一个团体，既然出现在这儿，就应当互帮互助。更何况我也不想再看到有人……” 他垂下了眼帘，脸上浮现一丝痛苦之色，显然是有想到了死去的未婚妻。 杨肃有些受宠若惊。 虽然知道自己是沾了死人的光，因为这个而高兴起来，多少显得有些不道德。 但是有了千璐均的帮忙，他相信自己遭遇的困难，会小很多。 所以当导购员宣布完第16项挑战的时候，杨肃没有丝毫的犹豫地，直接举手了。 抢在了那个男性诡异之前，接下这项挑战。 他甚至，都没有思考导购员具体说了什么。 “进到卫生间，敲响最后一个隔间的门，不管听到什么声音，站在隔间外不能离开，直到里面的声音消失。” 杨肃后知后觉地，开始这项挑战的具体内容。 卫生间，又是卫生间。 首先，可以知道2楼的卫生间，肯定是有问题的。 之前那个女性诡异，进入了2楼的卫生间后，闹出了那样大的动静。 而5楼的卫生间，很明显就安全很多。之前韩采萍就完成过一个关于卫生间的挑战，安全无虞地回来了。 只不过，韩采萍进的是女卫生间，他一个男人总不能也进女卫生间。 就不知道5楼的男卫生间，是不是也像女卫生间那样安全了。 杨肃心里有些不安，忍不住将视线投向了千璐均。 千璐均说要陪他一起去的，他想等千璐均的判断。 却见千璐均径直站起身来，脸色平静，说：“走吧。” 说着，就朝着楼梯的方向走去。 难道这项挑战并不危险？ 杨肃心中纳闷，却还是快速起身，跟上了千璐均。 他胆怯未知的危险，分明是他自己的挑战，却连走在千璐均前面一步也不敢。 只敢跟在千璐均的身后，一步步走得如履薄冰。 两人走进楼梯间里。 千璐均停下了脚步，叫住了杨肃：“先别上去。” 杨肃不解，却还是乖乖停下脚步。 黑暗里，杨肃看不清千璐均的表情，只能听见他的声音。 那声音里，似乎满是对他的关心。 “你想过，接下来你要怎么办吗？”千璐均问。 杨肃面露茫然，“什么？” 千璐均声音平静地阐述起眼下的情况：“现在拥有免费商品的人，有我、韩采萍、方雅静、虞家美和方子琛。方雅静和陈雨瑶都已经失去资格。剩余和你一样没有获得免费商品的，有鲍鱼佬和健身教练。” 杨肃点了点头，又想起黑暗里千璐均估计看不见他的动作，就“嗯”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 千璐均接着说道：“现在挑战已经进行到第16项了，他们还有4次机会……你觉得，他们会不会都非常看重这四次机会？” “这是当然。”杨肃说，“不只是没有获得商品的人，恐怕已经获得商品的人，也会牢牢把握这4次机会。” 毕竟谁会嫌道具多呢？ 千璐均补充：“更重要的是，一旁还有那个诡异虎视眈眈。我们拿不到的东西，那个诡异可是能轻易拿到。” 杨肃地思维已经被千璐均带着跑了，顺着他的话问道：“那大佬，你有什么办法吗？” 千璐均沉吟：“有一个办法，但是……或许不太好。” 听着千璐均如此为难的声音，杨肃一咬牙，直接问道：“大佬你先说就是！不管方法是什么，我都不会说出去。” 千璐均道：“到目前为止，并没有规定，一项挑战要在多久的时间内完成。你还记得吗？之前那个女性诡异进入卫生间后，在卫生间内待了很久；方雅静也是，在楼梯间呆的时间，远超挑战内容的十秒。” 杨肃瞬间明白过来，“你要我拖着？” “是。不过，我尊重你的选择。” 杨肃的第一反应是拒绝。 毕竟，拖着不去完成任务，对他有什么好处吗？ 但马上，他就反应了过来。 正如之前两个人交谈所说的，接下来还有四项挑战。 相信每一个有资格参加挑战的人，都不会放过这仅剩的四次挑战。 如果韩采萍他们这些已经获得了一次免费商品的人，在接下来的挑战里，又成功了的话，岂不是拥有两件免费商品了？ 就算是想到，健身教练和鲍鱼佬得了一件免费商品，杨肃心里都有些不舒服。 人性就是这样，看别人赚钱，比自己亏钱还难受。 杨肃对千璐均的主意心动了。 但是，他有些不大能理解。 “可是，我这样做，对你有什么好处？” 在杨肃看来，这就是一个损人不利己的行为，但居然是由千璐均提出来的。 难道千璐均就这么想看到，接下来没有一个人拿到商品吗？ 却听见千璐均的声音响起，无比的冷静、坦然，甚至带着股“这么做是为了所有人好”的味道。 “不患寡而患不均。我们中一旦有人拿到两件商品，其余人都会心生不满，对于团队的和谐，大为不利。维持在现在大部分都只拿到了一件商品的程度，是最安全的。” 第298章 螽斯-购物中心41 杨肃居然被千璐均给说服了。 心里面，更对千璐均生出几分敬佩。 他本以为，千璐均只是在明哲保身的同时，顺便关照一下他们。 没想到千璐均为人，居然如此大公无私，如此思虑深远。 为了整个团队的平衡和谐，居然愿意牺牲自己的利益。 试问，他们这些人中，如果有谁真的能拿到第二或者第三件商品，那大概率非千璐均莫属了吧？ 即便杨肃此人并不是个好东西，面对千璐均的这一番论调时，也不免感慨良多。 杨肃：“可是这样做，你也没机会拿到第二件免费商品了。” 千璐均：“我知道，但是没关系。在这个怪谈里，我们首要保证的，是团队的和谐，只有我们彼此互相信任，一致对外，才有希望让更多人活着离开这里。” 听了千璐均的话，杨肃此时的心里，居然也莫名地油然生出一股团队荣誉感来。 他答应千璐均的拖延时间的主意，可不是单纯不想看到有人能拿到两件商品，而是为了这个团队考虑。 杨肃轻易地说服了自己，赞同了千璐均的主意。 “好，我听你的！” 千璐均叮嘱他：“这件事我不会说出去，你最好也别说出去。不然，其他人知道了，可能会对你产生看法。” 杨肃很感动，连声答应：“好的好的，我都知道的！” 可是两个人一直等在黑暗里，并不知道时间的流逝。 杨肃有些担心，说：“我们两个就这样干等着吗？要是不知不觉错过购物中心关门的时间了，怎么办？” 杨肃还记得，一进门的时候，就在牌子上看到了规则，第6条就是，【物中心营业时间，早上8点至傍晚5点。请务必在购物中心关门前离开，否则后果自负。】 很明显，没有在关门前离开的话，大概率会遭遇危险。 而且，根据已经从这个怪谈里离开的人的说法，入夜之后就必须待在小旅馆里，不能在街上游荡。 千璐均的眼底掠过一抹异色。 看来杨肃也不是个傻子。 他的语气依旧平和沉稳，充满了可靠的气息，道：“没事，一会儿我就出去，问问导购员时间，等到最后还剩下四十分钟的时候，就进来找你，然后我们一起去5楼。” 挑战内容，是要站在厕所隔间的最后一扇门前，听里面的声音，直到声音彻底消失。 杨肃想了想，觉得四十分钟，应该足够自己完成这个挑战，并且挑选免费商品，再离开这里了。 他答应下来：“好。” 千璐均从楼梯间走了出去。 大家见到千璐均和杨肃离开后不久，就独自一个人回来了，有些意外。 问题是，导购员并没有宣布杨肃的挑战失败。 说明杨肃应该并没有出事。 陈雨瑶有些沉不住气，直接问千璐均：“杨肃呢？” 千璐均脸色毫无异样，说：“走到5楼的时候，他说他要自己进去，让我先回来了。” 韩采萍脸上流露出些诧异。 大家在一起相处的时间不长，不过通过之前的种种状况，也足以看出来，杨肃是个胆小自私的人。 他居然会让千璐均先回来，自己独自去完成挑战？ 可看千璐均脸色毫无异样，再加上导购员始终没有宣布杨肃挑战失败，韩采萍就算心中猜疑，也没有理由追问下去。 千璐均回到位置上坐下。 所有人都静默不语，安静等着离开的杨肃回来。 过了一会儿，像是等不及了，千璐均问导购员：“现在什么时间了？” 导购员低头，看了一眼手表，抬起头来，说：“下午4点。” “什么？”在场人俱是一惊。 虞家美下意识地就问：“是不是看错了？” 她没感觉自己在这个购物中心待了这么久啊。 方雅静也皱了皱眉，问：“时间是准确的吗？” 导购员给与了肯定的回答：“时间是镇子的标准时间。” 虞家美：“那岂不是说，还有1个小时，购物中心就要关门了？” 导购员纠正：“现在是59分。” 规则第1条，【购物中心内，导购员统一穿着黄色马甲，手腕佩戴有黑色手环。导购员是安全的，遇到问题可以向他们求助。】 这条规则是正确的，证明导购员不会告诉他们错误的信息。 她报出来的时间是准确的。 韩采萍立刻道：“我要挑选商品。” 其他人也忙跟着起身，都要趁着这最后一个小时挑选商品。 导购员并无异议，领着大家往超市内的货架走去。 “各位请跟我来。” 走进了超市里，看着琳琅满目的商品，大家却又都止步不前了。 他们根本就不知道，选这些商品有什么作用。 方子琛动作最快，拿起了货架上的一把菜刀，朝着导购员喊道：“我选这个！” 他知道在这个怪谈里处处都有危险，那么肯定是要选择一件具有杀伤力的武器，除了菜刀、剪子这种锋利的东西，他想不到其他。 “你干什么！”虞家美见方子琛动作，睁大了眼睛，“你凭什么选？这机会是我们两个的，你问都不问我？！” 他们两个一起完成的那个挑战，导购员承诺，会给两个人一件免费商品和一件小礼品。 只是虞家美没想到，方子琛居然会无耻到这种地步。 问都不过问她，直接选了一把菜刀。 方子琛脸色青白一阵，还是挤出一个安抚虞家美的笑容，说：“你别气，我选这个菜刀是为了我们两个，我拿着菜刀好保护你。” 虞家美怒气更甚，快给气笑了：“你什么意思？怎么？我们两人的东西，你想自己一个霸占，居然还找个借口说保护我？” 被直接拆穿心思，方子琛脸上也挂不住了，嘟囔了句：“那不是还有一件小礼品吗？你拿着呗，我就要这个菜刀。” 虞家美一阵头晕目眩，差点儿被这人不要脸的样子，气得厥过去。 导购员走到虞家美的身边，微笑道：“女士，这是送给您的小礼品，祝您有个愉快的购物体验。” 导购员将怀里抱着的人偶娃娃，朝着虞家美递过去。 第299章 螽斯-购物中心42 方子琛一见那个人偶娃娃，松了一口气。 看来他的选择没有错，比起所谓的不知道是什么的小礼品，还不如选一把刀。 那个娃娃有个鬼用啊。 那个人偶娃娃大约有成年人的小臂长，穿着一条灰扑扑的裙子，裸露在布料外的胳膊和小腿，都装有可以活动的球形关节。 它已经很陈旧了，浑身上下的皮肤呈现出一种被岁月侵蚀过的暗淡的黄色，黑色的发丝和玻璃珠的眼睛，也显得黯淡无光。 虞家美正要伸手去接过人偶娃娃，忽然，她看见那个人偶娃娃的眼珠居然转动了一下！ 虞家美伸出去到一半的手，立刻收了回去。 她惊恐地睁大了眼睛，拔高了声音：“这、这是什么？！” 导购员笑眯眯，声音不疾不徐：“这是送给你的小礼品呀，顾客。” 见虞家美还是一副不敢接过的样子，导购员语气放轻柔了许多，“它看上去很喜欢你呢？这位顾客，您应该还没有孩子吧？” 虞家美呆呆地点了下头，落在人偶娃娃身上的眼神，依旧紧张无比。 导购员将人偶娃娃又朝着虞家美递了递，说：“那收下它吧，它看上去很想做你的孩子。” 虞家美盯着那个娃娃，娃娃在导购员的怀里一动不动。 似乎刚刚她看到的，都是错觉。 “我、我……”虞家美想问导购员，她能不能不要这个小礼品，换成让她在货架上挑选一件商品。 导购员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打断了她未出口的话：“如果你想拒绝她的话，也没关系，不过很可能，她会伤心，或者……生气哦。” 生气。 听到这两个字，虞家美已经意识到了，自己大概是注定要被这个人偶娃娃缠上的，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 她吞了口唾沫，小心翼翼朝导购员伸出手。 导购员轻手轻脚地，将人偶娃娃放在了她的怀抱里，就像是在放一个脆弱的人类婴儿一般。 确认虞家美接过去后，导购员笑眯眯地祝贺道：“恭喜你，从今天开始，可以学着当妈妈了。” 虞家美脸色惨白，已经说不出一句话。 千璐均并没有第一时间选择商品，他站在旁边，看完了导购员和虞家美的交流。 想了想，指着那个人偶娃娃问导购员：“我选一件这样的商品，可以吗？” 虞家美听了，差点儿就想把自己手里的娃娃送给千璐均了。 这个娃娃也不知道什么材质，抱在怀里真的就仿佛一个婴儿般有分量。 而且，它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表面摸起来非常的细腻柔软，就仿佛是……婴幼儿的肌肤一般。 这令虞家美感到一阵头皮发麻。 导购员摇了摇头，对千璐均道：“抱歉，这间小礼品是特殊的，没有第二份了。而且，它似乎更喜欢这位顾客。” 虞家美瞬间打消了将娃娃送给千璐均的念头。 导购员几次提到，人偶娃娃喜欢她，而且如果她拒绝，人偶娃娃可能会生气。 送出去的话，大概率，人偶娃娃会更生气吧？ 她只好更小心地抱着怀里的娃娃。 千璐均碰了一鼻子灰，却并没有气馁。 脑子里很快，又冒出一个好主意。 “那你可以给我讲解一下，这些商品都有什么用吗？”千璐均问。 既然导购员是安全可靠的，那她应该不会说谎。 只要知道了这些商品，都有什么用，不就可以根据需要选取了吗？ 导购员的确不会给出错误的信息。 但是，导购员可以…… “抱歉啊，我的记性不是很好，如果有人愿意付出一点小小的代价来交换，我应该能想起来点。” 千璐均：“？？？” 他属实是没想到，导购员会突然来这一手。 下一秒，他就反应过来。 之前方雅静选了商品后出来，手受伤了，估计就是在这事上付出的代价吧。 但，千璐均不想付出这个代价。 在场的又不只他一个人，导购员说明每件商品的作用时，其他人也会听到。 那他岂不是在给别人做嫁衣？ 显然其他人也是这么想的，没有几个人能像方雅静那样狠心，拔下自己的指甲作为交换。 犹豫良久，最后千璐均选择了菜刀，和方子琛一样。 而韩采萍选择了直发棒。 身为女性的她，很清楚，依靠她自己的力气，就算拿了菜刀也不一定可以充分使用。 而这种可以加热的直发棒，温度至少在100摄氏度，用来防身差不多了。 等大家都选择完，才想起来，杨肃居然一直没回来。 韩采萍迟疑问道：“他挑战失败了吗？” 导购员：“还没有，挑战依旧在进行中。” 虞家美：“现在几点？” 导购员：“4点25分。” 还剩下35分钟，购物中心就要关门了。 韩采萍推了推眼镜，环视了一圈众人的脸色，问：“要等他回来吗？” 大家都将目光投向千璐均。 陈雨瑶小声嘟囔了句：“要是有人上去看看他在做什么就好了。” 千璐均站在原地，没动。 也并没有像他说的那样，到最后还剩下40分钟的时候，去提醒杨肃。 他露出有些为难的表情，迟疑道：“我们先去门口等着吧，都在这儿等着，一会儿要是离开不及时，对谁都不好。” 千璐均说完，也不管大家是什么反应，直接对那个导购员说：“我退出挑战。” 见到千璐均都直接退出，其他人也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也纷纷退出。 “各位都退出挑战啊，那看来是没机会尝试一下，我们最后的隐藏挑战了。”导购员脸上露出有些失落的表情。 千璐均没有理会那个所谓的“隐藏挑战”，对导购员说：“麻烦您带我们去购物中心出口，我们有些找不到方向了。” 他话音刚落，商场里忽然响起广播声。 “当前时间，下午4:30，距离闭馆还有30分钟，请游客们在闭馆前，有序离开。” 一道冰冷机械的女声，响彻整个购物中心。 所有处在这个购物中心的人，无一例外的，都听到了。 第300章 螽斯-购物中心43 该死的，怎么这个购物中心里，还有广播？ 千璐均心中暗道不妙。 他盯紧了安全通道的位置，似乎杨肃随时会从里面冲出来，指责他不守承诺。 但，并没有。 没有人出来。 楼梯间内，杨肃听到这广播声，也是又惊慌又气愤。 千璐均居然没有按照约定的，来提醒他！ 理智提醒着他，此时应该赶紧出去，退出挑战，和大家一起离开这个购物中心。 但是另一方面，他心里有涌现出一股贪欲和不甘心。 韩采萍、虞家美、方雅静、方子琛……他们都能拿到一件道具，凭什么他什么也得不到？ 现在距离购物中心关门，还有半个小时，完成这个挑战，还来得及！ 杨肃咬咬牙，在黑暗中跌跌撞撞，一股脑朝着五楼冲去。 听到广播里的声音，王卿意识到，时间已经接近购物中心关门了。 可是，小女孩的父母，居然一直都没有来找这个孩子。 唉，这对父母也太不负责了吧。 没办法，王卿只能带着小女孩去2楼，准备将小女孩托付给2楼的导购员。 她刚抱着小女孩出了母婴专卖店的门，就看到一个身影，从安全通道冲出来，直奔厕所而去。 “这谁呀，又这么急吗？” 随口嘟哝了句，王卿并没有放在心上，抱着小女孩走进了黑漆漆的楼梯间内。 王卿一边抱着小女孩往楼下走，一边柔声安慰她：“有点黑，别怕哦，姐姐抱着你。” 已经不是第一次走这条楼梯了，王卿驾轻就熟地，带着小女孩来到了2楼。 管家就站在2楼的超市入口处。 瞧见王卿抱着小女孩出现，管家的视线落在了小女孩的身上，带着几分冷淡的审视。 “王女士，您来了，我正准备上去找您。” 王卿蹲身放下小女孩，牵着她走到了管家的面前。 “这小姑娘怪可怜的，在5楼等到现在，一直没等到她的父母出现来接她。我不放心把她一个人留在5楼，就带下来了。” 王卿看了看周围，没瞧见导购员的身影，奇怪问道：“导购员呢？” 管家道：“导购员送其他人去出口了，稍后应该就会回来。” 王卿点了点头。 这个购物中心的员工还真是良莠不齐。 有赵春风那样敬业的，哪怕自己身体不方便，也时刻照顾顾客的购物体验，陪伴在顾客的身边； 有超市导购员这样贴心的，临下班了，生怕顾客找不到路，还特意把顾客送到超市的出口处； 但，又有之前在5楼母婴专卖店见到的那个那样，是个变态恋童癖的，对小姑娘露出那样恶心的表情。 王卿叹了口气，深感员工素质培训的重要性。 等回了农场，有空就带大家去团建一下。 “诶？你参加挑战一项都没有成吗？”王卿忽然注意到管家空荡荡的双手，困惑道，“不是挑战成功可以免费选商品吗？” 难道管家这么菜？ 她都挑战成功一项了，管家居然没有？ 瞧见王卿眼中的怀疑，管家连忙开口解释：“不是，我完成了3项挑战，可以选择三样商品。” 他微微低头，点漆似的黑色眼瞳凝视着王卿，无比温柔体贴地说：“但是我并没有什么需要的东西，所以，想问问您需要买什么？” “三件是吧？我也有一件。”王卿掰着手指头，“日用两包，夜用两包，够了。” 她可真是个勤俭持家的农场主。 在超市门口没站多久，导购员就回来了。 王卿将小女孩往她面前推了推，正要开口说话。 就见导购员脸色一变，快速朝着后面退了几步，似乎避之不及般，飞快与小女孩拉开距离。 推到了比较安全的位置，导购员才抬起头来，看向王卿。 “马上就要闭馆了，这位顾客您还留在这儿，是有什么事吗？”导购员问。 王卿：“我的免费商品，还没有领取。” 导购员朝着超市内走去，“您跟我来。” 王卿跟着导购员进去，拿了四包卫生巾出来。 眼瞅着距离关门时间不远了，王卿连忙指着小女孩对导购员说： “我们在5楼遇见了这个小女孩，她好像和父母走丢了，等了好久也没等到她的父母……” 没等王卿说完，导购员就说：“我了解了，我会照顾好她。” 王卿点了点头，感觉将这个小女孩交给这位导购员照顾，应该不会出问题。 她要是一直留在这个购物中心，直到关门了也不走的话，估计反而会给这里的工作人员造成麻烦。 王卿放心地拉着管家离开。 走到一半，又忽然回头，对导购员道：“不好意思啊，能不能麻烦你送我们去出口。” 购物中心这么大，王卿害怕自己又迷路了。 毕竟她经常迷路。 导购员点了点头，带领王卿朝着出口走去。 距离结束营业时间的下午5点，越来越近。 此时的整个海滨小镇，空气中的光线，也都呈现出一种接近黄昏的质感。 风中带着海水的腥味和潮气，吹过每个人的脸庞，带来令人不适的湿润感。 韩采萍站在出口外，看向购物中心内，始终没有瞧见一个朝着这个方向走来的人影。 她等得心焦，纵然不喜欢杨肃，却也不得不承认，每死一个人，对他们而言都是不可挽回的损失。 这才第二天，他们一起进来的十二人，已经死了两个了。 如果杨肃也死了，那就是失去了四分之一的力量。 “怎么还不出来？他不会已经出事了吧？”陈雨瑶在原地踱步，借由这不停地走动来缓解自己的心慌意乱。 她毕竟是跟杨肃组成“情侣”的，两个人睡在同一间房，如果杨肃死了，晚上她就要自己一个人睡了。 陈雨瑶哪里敢一个人睡？ 健身教练看着越发显出些昏黑的天色，忍不住道：“他要是一直不出来，我们就在这儿等着吗？天快黑了。” “等一会儿吧，5点就会关门，关门了他要是还没出来，我们就可以回去了。”韩采萍道。 千璐均垂着眼帘没有说话。 如果说在场谁最不希望杨肃出来，那肯定就是他了。 他嘴上对杨肃说着，为了所有人的平衡，才提出那么个主意。 实际上，那个主意根本就是在楼梯间偷听方雅静说的。 为的，是对付王卿。 千璐均认得管家，知道他和王卿是一伙的，管家得到的免费商品越多，也就意味着王卿得到的免费商品越多。 只要可以拖住管家和王卿，牺牲一个杨肃，又算得了什么？ 千璐均凝视着购物中心内，期待着杨肃永远不要从里面走出来。 但是，视野的尽头，却慢慢地显映出几个身影。 第301章 螽斯-购物中心44 千璐均攥紧了手，手心，已经出了一层汗。 直到，那身影越来越近，逐渐清晰起来。 被导购员领着的，是一男一女。 “怎么会是他们！” 瞧清楚出现在出口的是谁后，千璐均听见，有人小声地惊呼。 出现在门口的，不是别人，正是管家和王卿。 千璐均的视线，不动声色地挪到了管家和王卿的身上，端详着这两人。 王卿和管家走在一起，似乎关系很不错的样子。 两人的虽然保持有一定的距离，但是这个距离，是很明显的社交中的熟人距离。 而且，双方似乎都对对方毫无抵触和警惕，动作显得很松弛自在。 这种松弛感，是他们这些身处在怪谈中的调查员，所没有的。 倘若王卿真的是个人类，怎么待在怪谈里，就像是旅游一样轻松自在？ 但是，方雅静又完全没有理由撒谎。 而且，千璐均始终有个疑问。 那就是，王卿如果真的商城人类，又怎么会跟诡异混在一起？ 除非，他们人类中出了个“人奸”！ 这个女人其实是“诡异太君”的带路党！ 千璐均决定保留这么一份怀疑，多多观察一番王卿，再做决定。 王卿和管家走出购物中心，就看到站在出口外的这么一群人。 王卿有些困惑，他们待在这儿做什么？ 视线越过众人，看向了站在角落里的方雅静。 王卿忽然恍然。 对了这些人，都是竞争对手公司派来跟踪她和管家的商业间谍，当然不会在她离开之前离开。 不然，还怎么时刻盯着点她？ 王卿想明白这点，看着大家的眼神，就不大友善了。 带了几分警惕地，看了为首的千璐均一眼，王卿没有停留，带着管家快步离开了购物中心。 导购员将王卿送到之后，就准备离开。 韩采萍连忙出声叫住她，“请问，现在几点了？距离闭馆还有多久？” 导购员低头看了下表，给出了准确的回答：“4点55分，距离闭馆还有五分钟。” 五分钟，真的能等来杨肃吗？ 此时，所有人心里，都已经可以预见杨肃的结局了。 杨肃脸色惨白地冲出卫生间，冷汗如瀑，浸透了他的后背。 但是他根本没有时间，去平复心中的恐惧。 来得及、来得及……赶快、赶快！ 他已经活着完成了这项挑战，接下来，只要去拿一件可以保护自己的免费商品，然后从这个购物中心离开，一切就都结束了。 杨肃快步地冲进楼梯间，摸着黑跌跌撞撞跑回了2楼。 2楼超市门口，已经空空荡荡，一个人都没有了。 就连导购员也不在了。 杨肃慌张了一下，马上又明白过来。 “这群狗日的！”他愤怒地，骂了一声。 很明显，没有一个人等他，全都离开了，而且还把导购员叫走了带路。 “没关系，没关系。”杨肃嗫嚅着嘴唇，冷汗从额头上滚滚地淌下来，他安慰自己，“我完成了挑战，我可以去拿一件免费商品……” 他一边喃喃自语，一边走进了超市内。 视线从一排排的货架上扫过。 杨肃的呼吸声，越来越急促。 他知道，自己必须尽快，选择一件商品离开这儿。 时间不等人。 选一件什么商品呢？ 最好是具有攻击性的，如果还可以保护他，就更好了…… 杨肃感觉自己的脑子，在极度地紧张之下，已经打起结来。 到底选什么？ 忽然，他的耳边，一个声音响起：“这位顾客，请问我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吗？” 杨肃一抬头，瞧见了一个导购员，就站在自己的身边。 导购员双手交叠在小腹处，脸上，带着杨肃很熟悉的那种柜姐式微笑。 杨肃连忙问：“现在几点了？” 导购员：“5点40分。” 杨肃诧异了一瞬——他居然只在厕所待了不到10分钟吗？ 可能是因为太恐惧了，所以才觉得才厕所里的每一秒，都很漫长吧。 得知时间充裕，杨肃松了口气。 “我想知道，这些商品里，有哪些是可以兼具攻击和防御功能的。” 杨肃还记得，规则中有一条是，【导购员是安全的，遇到问题可以向他们求助。】 果然，在他问出声后，导购员走到了一个货架前，拿出了一个马桶搋子。 “马桶搋子？”杨肃将信将疑地接过。 但是，也就在他接过的一刹那。 一个冰冷的广播声，忽然响了起来。 “当前时间5点整，购物中心正式闭馆，请还没有离开的顾客……刺啦刺啦……” 一阵尖锐的电流声，盖住了广播接下来的话语。 伴随着电流声，购物中心内的灯光，突然从冰冷的白光，瞬间变为了猩红的红光。 恍惚之间，似乎整个世界，都浸泡在了血海之中。 “你不是说现在……” 杨肃气急败坏的质问声，突然梗在了喉咙里。 他看到，站在自己面前的导购员，身上穿着一件红色的马甲。 在猩红灯光的映照下，那红色鲜艳的，就像是凝固的鲜血。 导购员依旧面带微笑地看着他，眼睛里，黑色的眼瞳扩散满了整个眼眶，看不到一丝眼白。 “这位顾客……您有什么疑问吗？” 杨肃惊恐地举起了马桶搋子，对准备面前的导购员，一步步后退。 他怕得声音都在颤抖，“别、别过来！” 导购员只是慢悠悠地，不疾不徐地，朝着他一步步走去…… “咚。” “咚。” 两声物品落地的响动，一前一后。 地上，掉落了两个崭新的马桶搋子。 导购员弯下腰，将它们捡了起来，放回了货架上。 第302章 螽斯15 进入这个怪谈的时候，他们是12人。 这才过去一天，早上出门，傍晚回来的时候，就只剩下9个人了。 调查员们回到恋恋旅馆时，飞天小女警正坐在旅馆的餐厅内，等着晚餐被端上来。 瞧见这群人脸色惨白地回来，飞天小女警只抬头瞥了一眼，就漠不关心地低下头去。 她一脸的百无聊赖，用手里两颗弹珠在桌子上滚着玩。 众人见到飞天小女警的模样，神情各异。 独自行动的飞天小女警，非但安然无恙没有受伤，甚至还这么一副悠哉游哉的样子。 “该不会我们出去拼死拼活的时候，她就待在旅馆里休息吧？”陈雨瑶脸色不爽，嘟囔了一句。 没有人反驳她。 陈雨瑶的怀疑，也是大家的怀疑。 只有鲍鱼佬从所有人身后钻出来，朝着飞天小女警走过去。 “你这么早就回来了啊，没有受伤，太好了。” 鲍鱼佬话音未落，就听到陈雨瑶不悦地开口：“当然没有受伤，估计她今天一整天，都待在旅馆里吧？怎么可能会受伤？” 飞天小女警眼睛也不抬一下，声音冷淡：“就算我一整天都待在旅馆，又怎么样？就算你出去了，又得到了什么呢？” 这句话果真是戳中陈雨瑶的痛处了。 其他人得到了免费商品，她什么都没有，从一开始，就失去了参与资格。 她气急败坏道：“我们出去找出路的时候，你就在这坐享其成是吧？” “好了好了，出去走了一天，我都饿了，哈哈哈。”鲍鱼佬连忙打圆场，招呼着所有人坐下吃饭，“这个点，大家都饿了，一起坐下吃饭吧。” 韩采萍也拉了陈雨瑶一把，强抓着她的手，带着她坐下。 一顿晚饭吃得无波无澜。 吃过了晚饭，所有人上楼去休息。 路过柜台时，老板娘依旧站在那儿，婀娜多姿的身材，袅袅婷婷。 看见他们中少了两个人，也没有询问，神态自然得似乎他们来的时候，就是9个人。 在购物中心折损了三个人。 现在，韩采萍、千璐均和陈雨瑶，都是一个人住一间房。 陈雨瑶很害怕。 在进房间之前，她的视线在所有人身上瞄过，最后盯上了千璐均。 也不管千璐均才死了未婚妻，直接凑上去，问：“千先生，我、我能不能跟你睡一间房？” “陈小姐？”千璐均垂首看她，语气带了几分诧异。 已经掏出钥匙，准备进门的其他人，瞧见这一幕，也停下了动作。 等着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陈雨瑶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说：“晚上我一个人睡，我害怕。” 千璐均摇了摇头，道：“抱歉，我觉得我们一起睡，可能不大好。” 他顿了顿，又说：“飞天小女警和鲍鱼佬也是一个人睡，昨晚他们并没有出事。” 陈雨瑶咬了咬嘴唇，见千璐均态度坚决，知道自己没机会了。 她一步一挪地走回了自己的门前，掏出房卡刷开了门。 等着吃瓜的几个人，纷纷收回目光，有些失望。 他们若无其事地转回头，各自掏出房卡，进了自己的房间。 相比较陈雨瑶不想一个人睡。 虞家美倒更愿意一个人睡，不想与方子琛继续共处一室。 她走进了客房之后，就将人偶娃娃放在了床头柜上。 虞家美本是想放得更远一些的。 这个人偶娃娃，让她感觉有一种说不出的渗人。 但是回想起，导购员将这个人偶娃娃地给自己时，那有些诡异的态度，和饱含深意的话语。 虞家美最后还是选择，将这个娃娃，放在距离自己比较近的地方。 入夜之后，所有人都正常地入睡了。 今天，房间里并没有点昨天的熏香了。 陈雨瑶睡到半夜，被卫生间里的动静，吵醒了。 这动静昨天夜里也有。 已经有过一次应对经验的她，如昨天一样，躺在床上，紧闭双眼，继续维持着熟睡的状态。 想要等那声音消失不见。 可是这一次，卫生间里的动静，却似乎比昨天更大了。 陈雨瑶听见卫生间里，有着一个脚步声，正在徘徊。 那脚步声在卫生间的出口处，来回地踱着步子，仿佛随时可以从卫生间里走出来。 陈雨瑶紧张地攥紧了手心。 冷汗从毛孔里疯狂往外排，将整个手心都打湿成湿漉漉的。 卫生间里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它是要出来了吗？ 脑子里似乎有个声音，在叫嚣着，让陈雨瑶睁开眼睛。 睁开眼睛…… 只要睁开眼睛，就可以看见卫生间里，那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了。 陈雨瑶紧紧闭着双眼，无论如何也不肯睁开。 …… 一夜过去。 陈雨瑶被窗外的小孩子的嬉闹声，吵醒了。 她睁开眼睛，看了一圈房间内。 物品摆放与昨天一模一样，没有什么多出来的，也没有什么少掉的。 陈雨瑶松了一口气，站起身，去卫生间洗漱。 走进卫生间，忽然，她愣住了。 视线，落在了卫生间的墙面上，凝固了。 只见本该光洁的墙面上，此刻生长出了大片的霉斑。 陈雨瑶还记得，昨天自己刚住进这间房的时候，墙上的霉斑没有这么多。 当时，只是卫生间墙角的位置，长了一块两个巴掌大的霉斑。 因为房间背光，而且小镇沿海空气潮湿，所以陈雨瑶并没有太将这些霉斑放在心上。 可是此刻，霉斑已经从墙角蔓延到了卫生间门口的位置，斑驳着爬满了半面墙。 一个晚上，霉菌会生长得这么快吗？ 陈雨瑶立刻就想到了，昨晚卫生间那诡异的声响。 那个声音一直在卫生间门口的位置徘徊，是否与这些霉斑有说不清的关系？ 如果这些霉斑生长到房间里面，那，那个诡异的声响，是否也会从卫生间里走到房间里去？ 陈雨瑶不敢多想。 待在这样一个充满了霉斑的空间内，她感受到了一丝正在被人盯着看的错觉。 陈雨瑶不敢待太久，甚至没有仔细洗漱。 只是接了点儿水漱了个口，有用冷水擦了把脸，她就出去了。 第303章 螽斯-滨海浴场1 千璐均决定今天去西面的海滩看看。 没有人提出异议。 鲍鱼佬本想叫上飞天小女警一起，但是，早上他去敲飞天小女警房门的时候，房间里就没有人应声。 或许飞天小女警是一早就走了。 她从第一天就独来独往的，其他人心有不满，但是又拿她没有办法。 今日的小镇阳光灿烂，一行人步行到海滩的时候，海滩上已经聚满了人。 与购物中心不同，论坛上，关于“螽斯”这个怪谈，提及海滩这一地点的帖子不少。 似乎，只要是进入过这个怪谈的调查员，都绕不过这个地点。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海滩”的危险性，会比“购物中心”少。 韩采萍注意到陈雨瑶的脸色很差，不由问：“怎么了？是昨天晚上没休息好吗？” 陈雨瑶还在思索着早上的事，精神恍惚，被突然的询问惊动，肩膀一抖，满脸慌张地抬起头。 “啊，我、我……”陈雨瑶犹豫，是否该把自己的发现，告诉其他人。 正在陈雨瑶犹豫不觉的时候。 一个漂流瓶，被小孩踢动，骨碌碌滚到了方子琛的脚边。 方子琛本想将瓶子踢开，但低头一看，漂流瓶里居然塞着一张纸，隐约可以看见纸上写满了字。 方子琛弯下腰，捡起了漂流瓶，从中将纸抽了出来。 他惊喜欢呼出声：“你们来看，我找到了规则！” 还没等大家都凑过去看，虞家美就指着旁边一个陈旧的立牌，道：“那是不是这个场所的规则？” 大家奇怪地上前查看。 看了看陈旧立牌上的文字，又看了看从漂流瓶里抽出的纸条。 意外发现，这居然是两份不一样的规则。 “是规则的上半部分和下半部分吗？”陈雨瑶好奇地问。 她知道，规则怪谈里，经常会出现，一份完整的规则，被拆分为上半部分和下半部分。 但是千璐均却道：“不是。” 他抬手，指着纸条上，每一条规则前面的标号。 “两份规则，都是从数字1开始标号的。如果是分为上下部分，通常不会这样标号。”千璐均解释道。 韩采萍补充：“没错，而且这两份规则，其实是存在冲突的，比如第3条。” 纸条上是，【看到人溺水，请及时向ta抛洒泳圈。小镇上没有绿色泳衣售卖，如果看到穿着绿色泳衣的人溺水，那一定是你的错觉，请不要理会。】 但是木板上却是，【看到人溺水，请及时向ta抛洒泳圈。小镇上没有棕色泳衣售卖，如果看到穿着棕色泳衣的人溺水，那一定是你的错觉，请不要理会。】 千璐均拧紧了眉头，道：“这个海滩上可能存在很多份规则的，但是只有一份，是我们需要的。” 虽然经历过“海滩”这一场景的调查员很多，但在论坛上，关于“海滩”的攻略，众说纷纭，并无一个统一的说法。 经过总结，大家发现，关于“海滩”，可能存在10份以上的规则。 不同时间点进入这个怪谈，需要遵守的规则，也是不同的。 这些规则，藏匿在海滩不同的角落。 他们必须要想办法，安全地获得属于他们的那一份规则。 千璐均没有隐瞒，将论坛上的这一消息，详细地告诉了大家。 所有人都陷入了沉思。 “那千先生，你觉得哪一份规则，是正确的呢？”半晌，虞家美抱着人偶娃娃，小声地问千璐均。 她出门的时候，本来是想丢下娃娃的，但是脑子里有个声音，一直让她将娃娃带上。 鬼使神差地，虞家美抱着娃娃跟大家一起行动。 千璐均盯着木板看了会儿，道：“应该不是木板上的。” “嗯？” 千璐均虚虚点了点木板上其中一条，道：“这条，写着【可以在结冰的水面上行走】。这条规则对应的，应该是在结冰的天气里，进入这个怪谈的调查员。” 他们进来的天气，明显与之对应不上。 方子琛有些得意看了虞家美一眼，凑到千璐均身边，道：“那我这一份规则应该是对的吧？” 他话音刚落，就听韩采萍开口：“那个，又算不算一份规则？” 就在前方不远处，一个售卖泳具的，类似报亭的小门店。 门店的一角，贴着一张已经破旧的纸，上面，也写着些一条条的文字。 很明显，与漂流瓶里的那份规则，又是不同的。 到目前为止，这个场景里，他们已经发现三份规则了。 可是，究竟哪一份才是他们应当遵守的规则呢？ 到目前为止，论坛上，还没有关于如何判断的准确答案。 对他们而言，毫无参考性。 就在千璐均陷入沉思的时候，两个熟悉的身影，闯入众人的眼帘。 “天，他们怎么也来了这里？” 虞家美惊呼一声，拉回了千璐均的思绪。 远处一个夹杂人群里的身影，正是昨天在购物中心就见过的王卿，她的身边，还跟着那个熟悉的男性诡异。 这未免太凑巧了。 “出来玩居然忘了准备泳衣了。” 王卿看着海滩上穿着泳衣的男男女女，懊恼不已。 “早知道这里还有海滨浴场，来的时候，就应该准备的。” 管家一手撑着遮阳伞，跟在王卿身边亦步亦趋。 听见王卿的抱怨，语气温柔地宽慰：“现在买也是来得及的。王女士，前面就有卖游泳用品的店，我陪您过去？” 王卿看了一眼管家，摇头，语气沧桑：“你不懂。” 根据她的经验，到了地方再买，估计价格要贵上不少。 管家果然还是缺乏了些社会经验，也难怪之前，会进到那种黑店里，差点儿被宰客。 还好她及时发现了隐藏在店内的罪恶，见义勇为！ “算了，我就在旁边的休息区坐坐吧。”王卿瞅了一眼不远处的泳衣商店，对管家道，“你可以自己去玩。” 王卿想起来，这几天自己都不方便下水，既然如此，也没必要买泳衣了。 休息区就在滨海浴场的旁边，支起一个遮阳的小棚子，旁边停着一辆售卖冰淇淋、柠檬水的小车。 老板是个皮肤晒得黑黄的青年人，瞧见王卿和管家朝着这边走，对两人咧嘴一笑，龇出一口干净的白牙。 “两位，要买冰淇淋和柠檬水吗？”老板热情地问道。 王卿没吭声。 根据她的经验，这种景区小车售卖的饮品，肯定也很贵。 为了防止管家这个傻大儿被宰，王卿一把拉住了管家的手腕，拽着他快步走进了休息区遮阳的地方。 连眼神，都没有多给小车老板一个。 生怕被管家误以为，对小车售卖的饮品有兴趣，花钱给她整上一份。 站在不远处的千璐均一行人，将王卿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千璐均注意到，在那个小车老板和王卿打招呼的时候，王卿特意低下了头，一副避之不及的样子。 是那个小车有什么问题吗？ 可是王卿又怎么知道，那个小车有问题？ 难道说，她已经得到了那份正确的规则？ 千璐均可以注意到的事，方雅静自然也可以注意到。 在方雅静看来，王卿已经在这个怪谈里待了很久了，可以在这个怪谈里存活这么久，想必对这个怪谈的方方面面都很了解吧？ 王卿一定知道，这个时间段的海滩，正确的那一份规则是什么！ 千璐均和方雅静两人，都不约而同地，将目光瞄准了王卿。 第304章 螽斯-滨海浴场2 该如何在不被其他人注意的情况下，从王卿的手上获得那份正确的规则呢？ 千璐均和方雅静都在思考这个问题。 正在两人思考时，虞家美提议道：“既然暂时无法搞清楚，正确的规则究竟是哪一份，不如我们今天先去别的地方看看？” “说的也是，”鲍鱼佬挠了挠脑袋，难得在大家提出意见的时候，插嘴了一句，“旅游手册上不是写了吗？还有别的地方，咱们还没有去过呢。” 韩采萍却摇了摇头，说：“最好不要。” “为什么？”虞家美不解。 千璐均听到交谈声便出来解释：“这个怪谈应当是有一个隐藏规则的，游览场地要遵循一定的顺序，否则也会出问题。” 一边说着，千璐均一边将旅游手册拿出来。 手册还是之前，在旅馆的时候，老板娘给他们每个人发的。 千璐均指着手册上密密麻麻的旅游景点介绍，示意他们仔细查看。 【购物中心是本小镇最大最全的商品供应处，任何商品都可以在里面购买的。】 【在小镇上参观旅游前，您可以优先去购物中心，购买您必需的用品。】 “这两段话已经告诉我们，游览顺序的第一项，应当是购物中心。” 千璐均继续往下。 【继而您可以前往小镇西面的海滨浴场，这里有着清澈碧蓝的海水，细腻柔软的沙滩，还有丰富的水上娱乐项目，让您尽情享受海滨的乐趣。】 【在海水浴里，感受海风吹拂，倾听浪花低语。】 千璐均轻轻点了点【继而】二字。 “很明显，紧跟在购物中心后面的，是这片海滨浴场。按照游览的顺序，这是我们的第2站。” 听着千璐均的分析，大家也都觉得很有道理。 “可是问题是，对如何找到海滨浴场正确的那份规则，我们现在毫无头绪。”虞家美说道，“不如我们回去，从长计议……待在旅馆内，总没有错吧？” 相比较小镇的其他地方而言，旅馆绝对算得上是一个“安全屋”了。 但谁料竟遭到了陈雨瑶的强烈反对。 “不要不要！回去了又会拖一天，尽早完成这些游览项目，离开这儿，不好吗？” 陈雨瑶语气里，透着几分不自然的焦急。 韩采萍早就意识到了，从今早起，陈雨瑶就有些不对劲。 韩采萍皱着眉头看她：“你是遭遇什么事了吗？” 相处时间虽短，但大致也知道每个人的性格，按照道理来说，陈雨瑶不应当这样冒险。 在没有获得正确规则的前提下，她应该赞成虞家美的提议才对。 难道说…… “你在旅馆里看到了什么东西？”韩采萍眯起了眼睛，敏锐地询问道。 “你们都没有发现吗？客房里墙壁上的霉斑，它在长大。”陈雨瑶说道。 “你居然在害怕这个？”千璐均道，“那些霉斑暂时是无害的，你不用太担心它。” 旅馆规则第4条，【因地处海边、气候潮湿，部分房间可能会出现霉斑现象，这是正常的。但过多的霉斑，可能会影响人的身体健康。】 而就在大部分人都聚集在海滩上的时候。 一大早不知去往了何处的飞天小女警，已经回到了旅馆内。 “哎呀，您一早就出门了呢？”老板娘笑着和飞天小女警打了个招呼，语气热络，“居然没有和您的同伴们一起。” 飞天小女警看了一眼老板娘，说道：“我比较习惯一个人独来独往。” 老板娘笑了笑，语气暧昧：“一个人多寂寞呀，如果在咱们镇子上，遇到了投缘的，可以试着交往看看。我们很欢迎你们这些外来游客，在镇子上定居下来。” 飞天小女警微微眯起了眼睛，试探着问了句：“之前也有游客，在镇子上定居了吗？” 出乎她的意料，老板娘居然老老实实地回答了： “对呀……附近有一家面馆，里面的老板娘就是和你一样的外来游客，自从和面馆老板相爱后，就在镇子上定居下来，现在连孩子都生了好多个了……” 老板娘双手合拢，抱在心口，仰着下巴，一副极为向往的模样。 飞天小女警抿紧了嘴角。 如果她的推断没有出错，那个面馆的老板娘，一定就是之前进入了这个怪谈的调查员。 她并没有继续问下去，说了句“我上楼了”，就朝着楼上走去。 走在楼梯上时，后背对着老板娘的方向。 飞天小女警可以感觉到，似乎有一道目光，附骨之蛆般凝固在她的后背上。 直到她走过转角，彻底消失在老板娘的视野里。 走上3楼。 飞天小女警步入走廊过道，正要熟练地朝着自己的卧房走去。 忽然，发现了状况的不对劲。 “骨碌碌……” 是手推车在水泥地面上滚过的声音。 那声音就在她的背后不远处。 可是明明刚刚她走进走廊的时候，身后根本就没有其他人。 这声音，就像是突然出现在走廊上的。 这家伙是从哪儿来的？ “你好，客房服务。” 飞天小女警听见，一个熟悉的少女的声音，在她的身后响起。 “请问您住哪间房，需要打扫卫生吗？” 飞天小女警慢慢地转过身去，瞧见了一张熟悉的脸。 是每天都会在餐厅旁，为他们准备早晚两餐的少女。 少女朝着飞天小女警咧嘴一笑，语气轻快，和在餐厅时没什么两样：“我来帮你们打扫卫生哦。” 不、不对。 飞天小女警的视线，扫过少女浑身上下，以及她手里的手推车。 只见少女穿着一条淡棕黄色的裙子，手里推着一辆黑色的手推车。 手推车上，还摆着一些清洁工具。 规则第5条，【恋恋旅馆每日都会有清洁工打扫房间，清洁工是推着黄色手推车、穿着黑色制服的中年女人。如果房间不干净，可以请她进门打扫。】 飞天小女警：“抱歉，我不需要。” 少女有些失落地站在原地，仍旧不死心般，追问：“真的不需要吗？” “真的不需要。” “那好吧。”少女嘟囔了一句，耸了耸肩膀。 飞天小女警暗暗攥紧了手心，捏紧了那张房卡。 她转过身加紧步伐，想要赶紧回到自己的那间房去。 可是即将接近房门的刹那，她忽然意识到什么。 少女还是站在那个地方，没有离开。 飞天小女警可以感受到，一道目光，就落在她捏着房卡的手上。 那个少女，正在观察她究竟住在哪间房！ 第305章 螽斯-滨海浴场3 房卡已经捏在手上，还有两三步就抵达她的房门。 但……此时，她应该刷开房卡进门吗？ 飞天小女警的内心陷入纠结。 她知道，少女就在她的身后看着她的动作。 飞天小女警迟迟没有进房，少女的声音又响起了。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这本该清脆甜美的声音，带着股说不出来的阴恻恻感。 “你怎么还没有进房呀？是找不到自己的房间了吗？房卡给我看看，我帮你找。” 少女的语气里充满了关切，似乎真心实意的在为飞天小女警考虑。 感受到身后越发靠近的气息。 飞天小女警后背汗毛倒竖，一直不进房的话，肯定会被少女发现异常。 她猛地将手从口袋里掏了出来。 “哗啦啦……” 一把糖果，散落在了地上，有几颗，更是骨碌碌滚远了。 飞天小女警连忙蹲下身去捡。 “哎呀，真是的。”她一边捡着地上的糖果，一边发出了小声的埋怨，“口袋里带的糖太多，都撒了。” 飞天小女警慢吞吞的捡着糖果。 眼角余光，一直关注着那个少女。 少女站在原地，没有动。 低头看着，蹲在走廊上捡拾糖果的人，面无表情。 走廊上的灯，从头顶洒下光芒。 将少女的脸照出崎岖的阴影。 飞天小女警蹲在地上，磨蹭着动作。 她捡一个糖果都要捡个三四次，因为每次刚刚捡起，就会因为手抖，“不小心”再将之弄丢到地上。 整个人就像是那种帕金森患者，笨拙而虚弱。 少女没有蹲下身来帮忙捡拾糖果，更没有推着手推车去打扫其他房间。 这更加坚定了飞天小女警的怀疑，这个少女果然就是有问题，他的真实意图根本就不是打扫客房。 也不知道这样僵持了多久，就在飞天小女警都觉得腿蹲的发麻的时候。 耳边终于响起了，推车滚动的声音和脚步声。 少女推着推车，从走廊出去了。 飞天小女警长松一口气。 她连忙将地上仅剩的几颗糖果都捡起来，然后飞快地跑到自己的房门前，从兜里掏出房卡刷开门。 “滴——” 电子门锁打开。 飞天小女警正要开门进去。 从走廊入口的位置，一个声音忽然响起：“原来你住在这间房呀！” 少女的声音脆生生的，轻快活泼。 但，却带着几分扭曲的愉悦。 不好！ 她还没有离开！ 刚刚是骗人的，只是假装走了！ 飞天小女警意识到这点，后悔也来不及了。 她能做的，只有立刻打开门，钻进客房里，在少女靠近过来前飞快地合上门。 将少女关在了房门外，飞天小女警后背紧紧抵着房门，耳朵贴在房门上，听着外面的动静。 手推车慢悠悠滚过走廊过道，脚步声也不疾不徐地靠近，停在了房门口。 少女敲了敲门，始终没有看到飞天小女警开门，她叹了口气。 “这位客人，您的房间还没有收拾，快点打开房门，让我进去打扫一下吧。”隔着一扇门，少女的声音显得有些扭曲失真，“我动作很快的，绝对不会打扰到您。” 飞天小女警怎么敢让她进来？ 缩在门后，没有出声。 过了一会儿，飞天小女警听到，少女的脚步声，从房门前离开了。 居然这么轻易就放弃了？ 飞天小女警有些惊讶，但很快她又意识到了什么。 房卡！ 房卡并不是唯一的。 打扫卫生的人手上，肯定也有每个房间的房卡！ 现在对方已经知道，她住在哪间房了，只要拿着房卡打开这扇房门，她就是瓮中捉鳖的那只鳖。 绝对不能让少女进来！ 一个本能的念头，在飞天小女警的脑子里疯狂叫嚣！ 她的视线，在屋内飞快地扫过。 看见了床头柜、书桌、椅子。 于是快步地朝着书桌冲去，想要将书桌挪到门后，抵住房门，阻挡外面那个家伙的入侵。 就在飞天小女警，推动着书桌靠近门后的途中。 那个脚步声再次回到了她的门前。 “客人，我要进来了哦。” 伴随着少女话音落下，是电子门锁被房卡刷开的“滴”的一声。 随后，飞天小女警便听到了，门锁拧动的声音。 房门正在被人从外向内推开。 而此时，书桌才只推到一半，离房门还有一段距离！ “咔哒……” 房门只被推开了一条缝隙。 门锁的内侧，为防止有人入侵，安装了铁链和凹槽。 这一下，铁链牢牢卡在凹槽里，并没有使得门外的那个家伙彻底推开房门。 而就在这一瞬间，飞天小女警抓紧机会，用力的推了一把书桌，将它顶在了门背后。 随后，她将整个身体也压了上去，牢牢地顶住房门。 门锁被人不停的转动，尝试着打开房门。 再试了几遍，发现没办法推开后，外面那个家伙逐渐失控起来。 他开始撞击房门，一下一下，将房门撞出沉闷的声响。 一边撞击，一边催促着飞天小女警开门。 “快点开门呀，客人！我来帮你打扫房间！” “你快看看，你的房间里是不是脏了？墙上的霉斑必须要打扫……快点开门，让我进来打扫！” 飞天小女警将身体抵住书桌，随着房门被撞击的力度，书桌开始用力摇晃，她也感觉到一股令他手掌发麻的震动感。 甚至在那一瞬间，她产生了一种，整个房间都在跟着震动的错觉。 这力度完全不像是一个女孩子可以做到的。 当然，门外那个东西，究竟是不是女孩，此时也不得不打上一个怀疑的问号。 因为，外面那家伙的声音，在逐渐扭曲走调，已经听不出原本的声线了。 而就在这时，飞天小女警突然发现，房间里原有的霉斑，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蔓延。 第306章 螽斯-滨海浴场4 客房门被撞击的动静越来越大。 伴随着房门被撞击，外面传来“少女”不间断的催促声。 “快开门……让我进去……” “房间……嚯嚯……里……的霉斑……嚯嚯……需要……嚯嚯……清理……” 声调越来越扭曲诡异，已经听不出一开始的清脆甜美。 甚至已经听不出男女。 就像是一个坏掉的老式唱片机，夹杂着强烈的杂音，发出刺耳的咆哮。 抵着房门的桌子，也在剧烈地摇晃着。 飞天小女警努力稳住桌子，眼神却惊恐地落在了卫生间的墙面上。 住进来的第一天，飞天小女警就注意到了客房卫生间里的霉斑。 当时它只有巴掌大小的一块，淡淡的灰绿色，凝固在卫生间满是水渍的墙角。 可是现在，以那墙角为中心，霉斑已经爬满了整面墙壁。 飞天小女警肯定，那些霉斑，就是在自己进门后的这短短几分钟里，生长起来的。 甚至，它们还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繁殖，朝着其他墙壁扩张。 客房门外，那个不知名的家伙，还在不断催促着飞天小女警打开房门，让它进去清理掉霉斑。 就在这短短的功夫里，霉斑已经爬满了卫生间的几面墙壁，就连地面也从光洁的瓷砖变成了恶心的灰绿色。 整个卫生间，都被这些霉菌占据了。 飞天小女警看见，这些霉菌表面开始结出孢子，很快，孢子在空气中扩散。 无数细小的孢子在空气中飞舞，拉扯出黏腻的乳白色菌丝。 只怕马上那些孢子，就会飘出卫生间，飘进客房里了。 规则第4条，【因地处海边、气候潮湿，部分房间可能会出现霉斑现象，这是正常的。但过多的霉斑，可能会影响人的身体健康。】 原来如此，少量的霉斑结不出孢子，所以对人体无害。 而一旦霉斑生长到一定的数量，就会结出孢子。 绝不能让那些孢子接触到自己身体！ 一种本能的恐惧，漫上了飞天小女警的心灵，在她的脑海中疯狂咆哮。 她估计了一下撞门的节奏，在心底默数了几声，随后飞快地冲向了卫生间。 一把抓住卫生间的门，用力甩上。 赶在客房门被撞开之前，再一次推着桌子，用力抵住了房门。 “呼呼……” 飞天小女警松了口气，还好她跑得够快，没有让门外那个怪物把门撞开。 但下一秒，她的表情凝固了。 只见，被她关上的卫生间的房门表面，居然也开始冒出一小块灰绿色的霉斑。 卫生间的门，居然拦不住它们！ 那些霉菌以比之前更快的速度，从卫生间里蔓延出来，很快就爬上了客房的地板。 地板上，靠近床边的位置，垫着一张织花地毯。 飞天小女警眼睁睁看着，那些霉斑爬上地毯，几乎只是两个呼吸的功夫，就将整张地毯吞没。 原本色彩绚烂的地毯，顷刻之间，变为了一滩腐败的霉菌。 不对，这不对劲！ 这些霉菌怎么会突然之间生长得这么快？ 难道是她做了什么，影响了霉菌的正常生长？ 眼看着灰绿的霉菌就快要生长到她的脚下。 飞天小女警顾不上其他，连忙跳上了桌子。 即便如此，也不过是拖延一瞬，霉菌很快也会长满桌子的。 必须要赶紧想个办法。 飞天小女警仰头看向头顶。 “砰！” 防盗链应声而断，房间的门被猛地从外面撞开。 原本用以抵住房门的书桌，已经被霉菌爬满，在门被撞开的一瞬间，就仿佛豆腐做的一般，脆弱坍塌成一片飞舞的孢子。 闯进客房内的那东西，已经不能称之为“少女”了。 它只能勉强看出一个人形，浑身上下，挤满了一个个大大小小的肉瘤，仿佛葡萄一般挂满了身体。 闯进门后，它并没有看见自己的目标，一时茫然地愣在了原地。 下一刻，飞天小女警猛地一甩身体，双手松开，从那个怪物的头顶荡出门去。 趁着对方还没反应过来之际，飞天小女警飞快转身，“砰”的一声，一把关上了客房的门。 知道即便这样也拦不住房间里那个怪物多久，她不敢多加停留，快步地朝着楼梯口冲去。 谁料刚冲出楼梯口，又撞上了一辆手推车。 飞天小女警差点儿没被这接踵而来的事情给整得厥过去，真怀疑自己就是幸运e了。 但是，定睛一看，这次推着手推车的，是一个穿着黑色衣服的中年女人。 规则第5条，【恋恋旅馆每日都会有清洁工打扫房间，清洁工是推着黄色手推车、穿着黑色制服的中年女人。如果房间不干净，可以请她进门打扫。】 飞天小女警又看了一眼她手推车的颜色，很好，是黄色。 她一把抓住了中年女人，语速急促：“你好，我的房间脏了，需要客房服务，请跟我来。” 中年女人皱了皱眉头，嘴唇动了一下，似乎抱怨了一句什么，但是并没有拒绝。 飞天小女警拉着中年女人来到自己房门口的时候，意外发现，房门居然打开了。 而房间里，刚刚闯进去的那个怪物，已经消失无踪。 只有大片的灰绿色霉菌，依旧占据着这个空间。 隐约还可以看见空气中漂浮的孢子。 飞天小女警只是站在门口看着，没敢进房间。 她用一只手捂着口鼻，对中年女人说：“麻烦你帮我清理一下房间。” 规则里说，【如果房间不干净，可以请她进门打扫。】 房间里的霉菌，应该属于这个不干净的范畴。 果然，中年女人嘟囔了一句“怎么这么脏”之后，就进入了房间里。 很快，房间被打扫干净。 飞天小女警再次进入房间里的时候，那些灰绿色的霉菌，已经神奇地消失了。 她认认真真地观察了一番整个房间，看过了地板、墙面以及床单，最后去了卫生间。 一切又恢复了她住进来的样子。 只有卫生间的墙角，还残余有一块巴掌大小的霉斑。 飞天小女警长松一口气。 “咳咳咳……” 脱离了危险，整个人不由放松下来。 此时，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喉咙有一点痒。 她捂着嘴咳嗽了两下。 忽然，想起来…… 在之前为了可以逃出去，她用了两只手，将自己吊在了天花板上，因此，并没有多余的手捂住口鼻。 那些孢子，她到底，有没有吸入呢？ 第307章 螽斯-滨海浴场5 “不如这样，大家先去周围找一找，是否还有什么规则，将找到的规则放在一起比较，或许可以得出哪一份是正确的。” 大家讨论一番，并未得出结论，最终千璐均状似无奈地对众人提议道。 “分开行动吗？这、这不太好吧。”有人犹豫。 毕竟恐怖片里最常见的情节，就是分开之后，遭遇危险。 千璐均道：“又或者，你们谁担心危险的话，可以先回旅馆去，等我找到了正确的规则，再去找你们。” 除了一个陈雨瑶对旅馆感到恐惧，其他人都觉得旅馆挺安全的。 听到千璐均这么说，方子琛只是佯装不大好意思地说了句：“这不好吧，危险都让你一个人担……” 却听千璐均语气沉静地说：“没什么不好，我们已经损失了三个人了，要尽可能保住有生力量。比起让你们涉险，不如我去。” 听见千璐均如此深明大义、身先士卒的话语，韩采萍面色动容。 “那好，我们就先回去，等你找到正确的规则。”韩采萍道。 陈雨瑶犹豫着不肯回去，站在原地，脚步不动。 韩采萍拉了她两把，才把人拉动。 方雅静为了不让其他人怀疑，也跟着往旅馆的方向走，只是她走在了最后。 眼瞧着越来越接近旅馆的方向，已经可以看见旅馆的招牌。 忽然，陈雨瑶一下蹲在了地上，抱着膝盖哭了起来。 “我不想一个人住一个房间……我不想回去，那个东西它就快出来了……”陈雨瑶哭着说。 别人没经历过她昨晚的恐惧，不知道时刻提心吊胆等着那个东西出来，是多么恐怖的事。 瞧见陈雨瑶这么一副崩溃的样子，韩采萍连忙靠过去安慰。 就在大家的注意力都被陈雨瑶吸引的时候，方雅静悄悄地溜走了，谁也没有发现。 等大家回过神来，发现少了一个人，问起来的时候，谁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海风送来腥咸的水汽。 举目眺望，海面上波光粼粼，穿着泳衣的男男女女泡在海水里，像是下了一锅饺子。 方雅静回到海滩的时候，瞧见的就是王卿坐在遮阳棚下，闲适地吹着海风，享受海边这放松的氛围。 方雅静看了一圈周围，没看到千璐均的身影，再加上其他人都回了旅馆，她这才敢靠近王卿。 “王卿女士。”方雅静对王卿打了个招呼。 正在发呆的王卿被这一声喊回神来，看向方雅静。 “哦，是你呀。”王卿举起手里的旅游手册，当扇子扇了扇风，“你就这么过来了？让其他人看到，不好吧？” 毕竟，此时方雅静的身份，是双面间谍。 在竞争对手的眼中，方雅静还是他们的人。 如果被来这儿的其他人发现，方雅静已经转投了她麾下，岂不是前功尽弃。 方雅静道：“您放心，不会有人发现我们的关系的。” 除却几次对付王卿失利，方雅静对于自己一直都很有信心。 相信其他人也不会想到，王卿其实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不是诡异。 至于，唯一一个被她告知了真相的健身教练……他绝对不会想到，方雅静和王卿居然能达成合作。 方雅静自信可以将健身教练抓捏在股掌之间。 “这种事情，再怎么小心也不为过。”王卿看着方雅静如此胸有成竹的样子，不得不语重心长叮嘱，“毕竟，能跟你一起来的人，总不可能都是傻子，总有几个聪明人的。” 能被对手公司派来当间谍的，怎么可能都是酒囊饭袋？ 不过说真的，这些玩商战的，心真脏啊。 她一个清纯女大学生，都被迫搞起无间道了。 但是，想必对手公司也很难想到，方雅静会投敌。 王卿不得不感叹一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听见王卿如此意味深长的一句话，方雅静脸上自信的微笑收敛了几分。 什么意思？ 王卿不会无缘无故突然提醒这么一句，莫非真的有人发现了他们的联系？ “对了，你来找我，有什么事？”王卿问道。 方雅静回过神，忙道：“啊我，我们今天准备来这片海滩……” 王卿懂了，方雅静这是在提前给自己通风报信。 这群商业间谍，准备跟踪她到海滩呢。 王卿摆了摆手，无所谓道：“这片海滩没什么东西，我要是你们，还不如多看看旅游手册，照着上面说的做。” 说真的，这群商业间谍，与其盯着她，还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在这个小镇玩一玩。 公费旅游的机会可不多。 盯着她，也盯不出个什么啊，她到现在还不知道那所谓的新品种葡萄在哪儿呢。 方雅静闻言，面露思索之色。 这片海滩没什么东西？多看看旅游手册？ 这就是王卿给她的，关于正确规则的线索吗？ 方雅静知道，王卿不会无的放矢，她说的话一定有她的道理。 莫非这片海滩正确的规则并不在海滩上，而是在旅游手册上？ 方雅静连忙抽出旅游手册，打开，仔细地看了起来。 很快，她就注意到了，之前忽略过的一段话。 【在海水浴里，感受海风吹拂，倾听浪花低语。】 这看上去只是一段平平无奇的旅游词，可是放在规则怪谈里，有没有一种可能，是在提醒她进到海里？ 方雅静只欣喜了一瞬，马上，又意识到了什么。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正如王卿不会无的放矢地提醒她看旅游手册，也不会无缘无故突然说这么一句话。 难道说……她的一举一动，真的有个藏在暗处的人，在密切关注着？ 一想到，此时正有个人盯着自己，方雅静心头便是一阵不适。 不过没关系，她很快就会找出来，这个人是谁。 方雅静抓紧了旅游手册，并没有直接走进海里，而是朝着反方向走去。 第308章 螽斯-滨海浴场6 这座小镇，从表面上看，与现实世界的那些旅游景点，并没有多大的差别。 现实世界里会有的东西，在这里也会有。 就在海滩的边缘，用铁皮搭建着几间简陋的平房，里面摆放着各色商品，是临时商铺。 方雅静一眼看过去，就发现商店里售卖的，多半是泳衣、泳圈之类的游泳用品。 她故意绕着这几间简陋的商店多走了几圈，最后才面露惊喜之色地，在商铺边的一棵树旁停下。 盯着树看了一阵子后，方雅静转身离开。 方雅静离开后，并没有走出多远，而是躲在了暗处观察。 很快，她就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出现在了那颗树的旁边。 在众人离开之后，千璐均就一直在王卿的不远处，伺机观察。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居然可以看到去而复返的方雅静。 惊讶之余，他也很快反应过来。 方雅静一定也是想要从王卿的手上，拿到那份正确的规则。 但是出乎他的意料，方雅静居然直接朝着王卿走过去了。 千璐均注意到，方雅静似乎并没有之前她在楼梯间说的那样害怕王卿。 否则的话，又怎么会主动接近？ 千璐均躲在暗处，远远瞧见，方雅静似乎和王卿说了些什么。 只可惜距离太远，他并没有听清具体的内容。 但是看两个人和谐相处的样子，她们非但不像是存在龃龉，反而像是达成了某种合作。 不过这也间接证明了，王卿必然是个极为特殊的人类。 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她和方雅静早就相识，而且还能达成合作。 之前，方雅静看似被针对了，不得不进入楼梯间完成危险的挑战。 可她最后非但没死，反而，获得了一件免费商品。 也许，那并不是针对，而是王卿故意释放给方雅静的友好信号，两个人正是在那个时候勾搭上的？ 不过，王卿居然会和诡异混得那般熟络，莫非真的是个“人奸”？ 千璐均垂下眼帘，掩去眸中深思。 他注意到方雅静朝着一个方向走去，连忙跟上。 如果他没有猜错，方雅静刚刚应该是从王卿口中得到了正确规则的线索，现在是去找规则去了。 果然，没多久，千璐均就看到，方雅静在一棵树下停下脚步。 她抬头凝视着树，似观察了许久，才满意地离去。 正确的那份规则，一定就在那棵树上面。 千璐均这样想着，在方雅静离开之后，立刻就迫不及待地走到了树前。 他仔细地观察着，刚刚方雅静长久盯着的位置。 很快，就发现了在那树皮表面，刻着的浅淡的痕迹。 眯着眼睛盯着看，才能看出那些刻痕，正是一份规则！ “果然，恐怕你们也没有想到，我已经看透了你们之间的关系了吧。”千璐均冷笑一声，心下已经了然。 王卿就是之前在这个怪谈的调查员，她会一直在这个怪谈里留到现在，肯定别有目的。 千璐均和方雅静猜到了同一个方向—— 这个怪谈里一定有什么，深深地吸引了王卿，让她宁愿冒险留在这儿，也不肯离开。 而为了那东西，同时也为了隐藏身份，王卿愿意与方雅静达成合作，甚至处处为方雅静提供便利。 只不过，她们两个，一定都没有想到，他已经看透了这一切。 能让王卿这种经历了不少规则怪谈的人，都心生夺取之意的宝物，肯定不是一般的道具。 他藏在暗处，或许，有机会夺取也说不准。 只不过在此之前，还需要保存旅馆里那些蠢货，以便在关键时刻，发挥他们的作用……就像他的未婚妻那样。 千璐均默默记下从树上看到的规则，心里规划着接下来的事。 藏身在不远处的方雅静，将千璐均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倘若千璐均只是出现在这儿，那必然是正常的。毕竟他可是主动留下来，说要为他们找到正确的规则的。 可是，他不但紧随着她的活动轨迹，还在那棵树下站了那么久，去看树上的痕迹。这就足以说明，千璐均就是那只紧随着她的“黄雀”了。 那树上的规则，不过是方雅静随手找到的一份。 从一开始，千璐均就说过，这个海滩上，存在不下于10份的规则。 在附近逛上几圈，找一份规则糊弄一下千璐均，并不是什么难事。 方雅静一直看着千璐均离开，才慢吞吞地朝着海水的方向走去。 海水澄澈，远处是蓝色，越是靠近海滩，越是透明无色。 随着海风掀起轻微的细浪，涌着乳白色的泡沫。 方雅静正要将腿浸入这海水中，忽然，一种不对劲的感觉，涌上心头。 她的天赋正在提醒她。 有危险。 一种强烈的，被窥伺的感觉，从四面八方传来。 方雅静抬头一看，惊恐地发现，海滩上正在玩闹的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 他们仿佛泥偶一般站在原地，维持着做到一半的动作，一双眼睛，正死死地盯着她。 被所有人盯着的诡异感，令方雅静毛骨悚然。 她丝毫不怀疑，此时自己如果踏进海里，一定会被周围的这些家伙，一拥而上，抽骨扒皮。 怎么回事？ 难道是海里有问题吗？ 方雅静停住动作，收回即将踏入海水的脚。 那种不对劲的感觉又瞬间消失了。 周围的静止人，仿佛被按下了播放键，又恢复了正常的活动。 没有一个人的眼神，落在方雅静的身上。 就仿佛刚刚的一切，都只是方雅静的错觉。 方雅静再一次试探着踏进海里，那种令她毛骨悚然的注视又出现了。 她发现，只要她正常地待在岸边，就一切如常。 只要她踏进海里，就一定会有危险发生。 可是根据王卿的提示，属于她的那份规则，就应该进入海里去寻找。 难道王卿骗了她？ 王卿想骗她进海里，害死她？ 方雅静丝毫不怀疑，王卿对她存在着险恶的用心。 但，方雅静转念一下，又觉得王卿没有这个必要，她已经向王卿投诚了，在两个人发生重大分歧之前，王卿没必要除去她。 一定是她忽略了什么……是什么呢？ 第309章 螽斯-滨海浴场7 方雅静沉下心来，仔细地打量过周边。 只见，进到海里的男男女女，全都穿着泳衣。 难道问题是出在这儿？ 她没有穿泳衣，所以不能进到海里。 可是，她们这些调查员，进入到怪谈，根本就没有带泳衣这种东西。 如果想穿上泳衣，势必是要在周围的店里消费的。 方雅静不由得想到，昨天在购物中心的时候，那个可以免费获取商品的活动。 当时她扫过货架的时候，看到的货架上是有泳衣售卖的。 而且，旅游手册上很明显的写着，【在小镇上参观旅游前，您可以优先去购物中心，购买您必需的用品。】 就连在购物中心里的那份规则上，也很明确写着，【这里将会提供一切您在本小镇游玩需要用到的商品。】 这已经是足够的暗示，提醒她可以在购物中心，兑换一件泳衣了。 如果当时，她询问导购员，“在这个小镇游玩，我需要什么？” 那么，导购员大概率会将正确的答案，“泳衣”，推销给她。 因为【导购员是安全的，遇到问题可以向他们求助】，所以导购员不会欺骗她。 方雅静开始有些后悔了。 早知道，她就不该那么冲动，直接选择最贵的商品。 但是现在后悔，肯定也来不及了。 就算再去一次购物中心，恐怕也没有那个免费获取商品的活动了。 方雅静看了看起伏的海水，只能暂时离开。 方雅静回到了旅馆里，意外发现，所有人居然都聚集在大堂内。 自然，在她推门进入之后，这些人也就发现了她的突然消失和莫名出现。 本来就没觉得自己可以瞒过众人，方雅静神情自若地走进了旅馆。 “你去了哪儿？”陈雨瑶尖着声音质问。 方雅静眉也没有皱一下，她轻声道：“只留千璐均一个人在，我不放心，就回去看了看。” 之前方雅静不止一次地对千璐均献媚，谁都看得出来，她对千璐均似乎有几分意思。 方雅静睁着一双润润的水眸，看着千璐均，说：“我想去海滩找你，但是没看到你，只好又回来了……幸好你也安全的回来了。” 千璐均此时已经回到了旅馆，但也之比方雅静早了十分钟。 他当然知道，方雅静不是为了找自己。 但是，他找不出理由来拆穿方雅静。 否则的话，他要如何解释，他暗地里跟踪方雅静的事？ 方雅静赌的也是千璐均不会揭穿她。 大家看见她那一双仿佛含着脉脉深情的眼睛，也都纷纷偃旗息鼓。 “你没事就好了，发现你突然消失，我们都吓了一跳。”健身教练这时候才走上前，伸手环了一把方雅静的肩膀。 方雅静也没有反抗，就这样被他环在怀里，小鸟依人地依偎着。 只是一双眼睛依旧落在千璐均的身上，带了几分关切地问：“你回来了，是已经找到正确的那份规则了吗？” 千璐均眯起了眼睛，眼底一抹稍纵即逝的得意。 他想，方雅静估计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会从她的身上得到规则的线索吧。 “已经找到了。”千璐均道，“我已经记了下来，稍后我会写出来给你们看。” 立刻有人赞叹：“太好了！幸好有你在，不然都不知道这个怪谈咱们要怎么过去！” 随后，千璐均向老板娘借了纸笔。 飞快地将他从树上看到的规则，在纸上誊写了一份。 方雅静也看了一下千璐均誊写的那份规则。 【海滨浴场注意事项： 1.海滨浴场的阳光强烈，请注意防晒，不要在阳光直射的环境下连续待超过三小时。 2.您可以待在阴影里，但是不要和超过五个以上的孩子待在同一片阴影里，尤其是当他们开始唱歌的时候。 3.看到人溺水，请及时向ta抛洒泳圈。小镇上没有绿色泳衣售卖，如果看到穿着绿色泳衣的人溺水，那一定是你的错觉，请不要理会。 4.情侣在海滩上，不得相距超过10米。 5.当孕妇向你搭讪时，请回应她，但是不要询问她关于怀孕的任何信息。当听见她和你提起怀孕相关事项的时候，想办法离开，不要过多理会。 6.保持孕妇的身心愉悦，绝对不能让她们哭出来。 7.海滩上有售卖柠檬水和冰淇淋的小车，柠檬水是安全的，绝对不要购买冰淇淋。 8.贝壳不会长眼睛，如果看到长有眼睛的贝壳，请用沙子迅速掩埋。 9.遇到为您介绍对象的镇民，请耐心听完他们的话，不要惹怒他们。毕竟他们只是好心。 10.进入海水的时候，必须身着泳衣！在附近的商店内有泳衣售卖。 11.千万不要在海水里睁开眼睛！】 乍一看，这份规则似乎并没有问题。 至少没有明显的季节错位和时间错位。 每个人都认真地记下了千璐均给的规则，只有虞家美的脸色在刚刚产生了细微的变化。 谁也不知道，就在刚刚，一个细细的小女孩的声音，在虞家美的耳边响起。 “错的！规则错的！妈妈！” 虞家美抱着人偶娃娃的手颤抖不止，她不知道自己是用了多大的意志力，才克制住将这个娃娃扔出去的冲动。 她还记得拿到这个娃娃的时候，导购员对她说的话—— 学着做一个母亲。 至少没有一个母亲，会把宝宝扔出去。 虞家美只有忍耐住心中的恐惧，将人偶娃娃稳稳抱着，在心里疯狂地询问：“是你吗？是你在说话吗？” 但是这次再没有动静了。 在看过了规则之后，大家再一次朝着滨海浴场出发。 因为根据旅游手册上所说，他们至少要在滨海浴场呆够6个小时，才能算是游览了这个地方。 方雅静的视线在周遭人身上陆续扫过，也不动声色的跟着大家一起去。 只不过心里却在思量，该怎么想办法，买上一件泳衣呢？ 比如说，把这些人当中的谁，给卖了？ 第310章 螽斯-滨海浴场8 方雅静挨个打量过身边的人。 千璐均，她倒是想，但是只怕没那么容易。 健身教练倒是好操控，但是他听话好用，现在卖了不划算。 旅游手册上可写了，这片海滩不是最后一站，接着还有南面的渔文化体验馆需要参观。 最终，方雅静将目光，定格在了虞家美的身上。 虞家美此时神情恍惚，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只知道本能跟着大家行走，甚至都没怎么注意看脚下的路。 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从一进入怪谈，虞家美邀请飞天小女警一起住就看得出来，这个姑娘身上有种愚蠢的善良。 而且，她轻易和方子琛闹翻，连虚与委蛇都懒得，也足以看出，她身上有种固执清高的正义感。 这种直来直往的愣头青，最适合被骗了。 只不过，虞家美怀里抱着的那个人偶娃娃，总让方雅静感到一种说不上来的怪异。 方雅静信赖自己的天赋，天赋并没有提醒她那个娃娃有危险，方雅静也只好按捺下心里的那一丝古怪感。 方雅静主动朝着虞家美靠近过去。 她不动声色地将脚边一颗石头，踢到了虞家美的脚下。 “小心！” 在虞家美踩中石头，脚下不稳险些摔倒时，方雅静巧之又巧地伸手扶住了她。 虞家美被吓了一跳，思绪这才回神，“谢谢。” 方雅静：“刚刚看你就一直心不在焉的，是有什么心事吗？” 方雅静脸上带着几分关切，语气柔和温婉，令人信赖。 虞家美抿紧了嘴唇，脸上露出了犹豫之色。 迟疑片刻后，她摇了摇头，只是说：“没、没什么。” 难道要将她听到那个声音的事，告诉方雅静吗？ 可是谁会相信她呢？ 每个人都那么信赖千璐均，甚至就连她自己也怀疑，她是不是太紧张了，产生了错觉。 虞家美不愿意说，方雅静也没有追问。 反正本来她就不在乎虞家美在想什么。 方雅静面带关心地说：“注意一下脚下啊，一会儿咱们要在海滨浴场待上至少6个小时呢，你这么魂不守舍的，遇到麻烦了怎么办？” 虞家美听着方雅静的关心，眼神中透露出几分感激，对方雅静道：“谢谢，我知道了。” 轻易获得了虞家美的信任，方雅静很满意。 在方雅静有意无意的话术诱导下，等走到海滨浴场的时候，两个人几乎已经成了形影不离的姐妹。 踩在细软的沙滩上，千璐均环顾了一圈周围。 没看到奇怪的孕妇，也没有看人溺水，这一片地方暂时是安全的。 “我们先进树荫里。”千璐均指着不远处的一片树荫，对大家说道。 既然按照规则，不能长时间站在阳光下，那么一直待在树荫里，也是可以的。 只要注意，不和5个小孩待在一片阴影里，应该就没有问题了。 所有人都认同了千璐均的想法，走进了树荫里。 走进树荫的一刹那，众人便感受到了一阵清凉。 但是很快，这股令人舒适的清凉，便转为了凄神寒骨的冷意。 待得再久一些，甚至令人产生一种，光着脚站在冰天雪地里的错觉。 “不行，我受不了了。”方子琛喊了一声，从阴影里跳了出来，进到了阳光里。 他打着哆嗦，被阳光晒了会儿，才逐渐感觉缓过来。 继他离开阴影处后，其他人也纷纷从阴影里走出来。 “看来无法长时间待在阴影……”韩采萍沉吟道，“里面实在是太冷了，一直待在阴影里的话，很可能会冻伤，甚至冻死。” 明明晒在身上的阳光，是如此的温暖和煦。 但是相隔几步之遥的那片树荫，却冷得如寒冬腊月。 “那看来，我们只能在阳光处和阴影处来回。”陈雨瑶搓了搓胳膊，又用力跺了两下脚，想让身体回暖。 她说着，看上了千璐均，想要听听千璐均的意见。 千璐均面露沉思之色。 “按照规则，我们不能长时间待在日晒之下。为了防止我们遭受日晒的时间太长，每次计数到一定的时间，我们就进到树荫下。” “虽然关于这个怪谈，论坛上的贴子里，从来没提到过有什么时间上的扭曲，但是为了防止我们对时间的概念混淆，我们最好还是让一个人负责计时。” 千璐均说罢，看向众人，问：“你们觉得呢？” “我没有意见。” “我也没有，这样做最安全。” 规则怪谈里，在没有准确的计时工具的情况下，时常发生时间混乱的情况。 比如会有人觉得时间过去了很久，但实际上只过去了几分钟；又或者觉得时间并没有过去太久，但已经不知不觉度过了几个小时。 千璐均想了想，指定了韩采萍，说：“那么就由韩采萍作为第1个计时的人，韩采萍数到1000，接着我来数，然后……” 一个人从1数到1000，大概需要17分钟，千璐均按照20分钟来计算，每三个人数完，就进入树荫里去待一段时间。 听着千璐均的分配，没有一个人脸上露出反对之色。 于是韩采萍开始计数。 在这种环境下，她的注意力极为集中，控制着节奏，不要太快，也不要太慢，从1数到了300。 而其他人都警戒地待在她的周围，警惕着随时可能发生的意外状况。 海滩上，暂时风平浪静。 “等等！”一个声音忽然在韩采萍的耳边响起，“韩采萍，你数到多少了？” 韩采萍从数数中蓦然回过神来，抬头看去。 千璐均正皱着眉头看着她。 韩采萍愣了愣，道：“305。” “怎么可能？”没等千璐均出声，虞家美已然惊呼道，“怎么可能才数到这儿？” 是哪里不对吗？ 韩采萍回忆了一下，她应该没有数错数啊。 千璐均拧着眉，道：“在你数的同时，我也在数，我已经数到1200了。” 考虑到，可能会有数的过快或过慢的情况，千璐均特意多数了一点，才开口叫的韩采萍。 如果韩采萍此时数的是1000上下，那还可以说正常误差，但是300，相距实在是太远了。 “怎么会差这么多？”韩采萍费解。 千璐均沉思道：“刚刚数到10之后，就忽然听不到你数数的声音了，我们以为你是在默数……现在看来，应该从那个时间你就进入了发呆状态，你的时间不知不觉地流逝了，而你毫无所觉。” 幸好他们是所有人待在一起，没有分开行动，才及时发现了这个点。 这个海滩隐藏的危险，远比他们预料的要多。 第311章 螽斯-滨海浴场9 方雅静知道，可以计时的钟表，应该也能在商场内获得。 只可惜，他们谁也没有选择钟表。 所有人都面色凝重起来。 如果他们待在这个海滩上，就会忽然进入那种发呆的状态，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那一个人的情况下，岂不是很容易超过三个小时的限定时间？ 健身教练不由地问道：“那如果有人想上厕所怎么办？” 方子琛有些无语，“这种时候你还想上厕所？” “那感觉来了，总不能一直憋着吧？我妈说了，男人憋尿憋久了，是要得肾炎的。” 千璐均蹙紧了眉头，无奈地说：“如果有什么需求，至少两个人一起行动……记住，我们是一个团体，不要抛弃任何一个同伴。” 而就在这个时候，方雅静举起了手，道：“不好意思，我、我可能需要上个厕所。” 她咬着嘴唇，面色赧然。 千璐均深深看了方雅静一眼。 他知道方雅静身上隐藏着不少东西，而且她也不是第一次进入规则怪谈了。 这种时候突然提出要上厕所，大概率有问题。 难道是又准备去见王卿？ 千璐均不动声色地垂下眼帘，问：“还有没有谁也想上厕所？” 没有谁回答。 大家都知道，在这种危机四伏的环境里，去陌生的场所上厕所，很危险。 所以都尽可能的少喝水少饮食，在已知是安全的旅馆内，将生理需求解决掉。 见无人开口，千璐均正要理所当然地劝方雅静忍一忍。 就见虞家美犹豫了一下，小声说道：“我陪她一起去吧。” 不待千璐均开口，方雅静已经一把挽起了虞家美的胳膊，感激道：“那就谢谢你了。” “你要跟着去吗？”韩采萍看向健身教练，道，“规则第4条，情侣之间相距不得超过10米。” 健身教练和方雅静之间，是伪装的情侣关系。 健身教练挠了挠脑袋，说：“那我就跟着一起去呗。” 只有他和方雅静的话，他还怪害怕的，但是虞家美都率先开口了，他也不想被人说还不如女人。 千璐均瞧见三个人离开的身影，总是隐约觉得，其中似乎有些猫腻。 他想了想，故意装出一副关心的模样，对其他人说道：“他们三个去我不放心，我跟过去看一看。” 也不管其他人是什么反应，就急匆匆跟了上去。 移动公厕修建在沙滩的边缘，周边就是那些售卖泳衣的商店。 方雅静拉着虞家美朝公厕的方向走去，没一会儿，三个人就来到了公厕前。 一共有4间公厕，除了最旁边的一间，其余三间都显示无人状态。 方雅静对虞家美说：“我先进去上个厕所，麻烦你在外面待着等我，我很快就出来。” 方雅静并没有从厕所里感受到什么危险，她很放心的走进了厕所。 健身教练犹豫了一下，也对虞家美说：“不好意思啊，我也进去上个厕所，真的待会儿又想上。” 独自守候在外面的虞家美，凝视着关上的公厕门，心里面不免得紧张了起来。 但此时她唯一能做的，也就只有抱紧怀里的那个人偶娃娃。 半晌，从厕所里发出了一声，响动极大的冲水声。 听上去，应该是谁上完厕所了。 虞家美心中一喜，以为方雅静终于出来了。 但是，打开的，却是隔壁一间厕所的门。 更重要的是，从那扇门里走出来的，是一个挺着硕大肚子的女人。 很明显是一个孕妇。 那个孕妇的肚子远比普通孕妇要大。 因为她穿着泳衣，整个腹部都暴露在外，虞家美可以清晰地看到，那硕大臃肿的肚子上，青色、红色的血管都被撑得十分明显，肌肤被拉伸得几乎呈半透明状。 更别提遍布如蚯蚓一样的妊娠纹，给人一种随时都会涨裂开的错觉。 虞家美顿时感到一阵恶寒，迅速朝着旁边挪开视线，不再去看那个孕妇。 谁料，那个孕妇走出厕所之后，就注意到了虞家美，竟挺着硕大的肚子，朝着虞家美走了过来。 “小姑娘，之前没在镇子上见过你，你是外地来的吧？来这边旅游吗？”那个孕妇朝着虞家美搭讪，态度热情到诡异。 虞家美立刻就想到了，千璐均给大家看的那份规则。 第5条正是，【当孕妇向你搭讪时，请回应她，但是不要询问她关于怀孕的任何信息。当听见她和你提起怀孕相关事项的时候，想办法离开，不要过多理会。】 她正要开口回应孕妇的话。 怀里的人偶娃娃忽然动了一下，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指。 虞家美被吓了一跳。 她可以清晰地感觉到，人偶娃娃橡胶质的肌肤紧握自己手指的触感。 强烈的恐惧之下，她整个人都僵住了，两眼发直，喉咙失声。 与此同时，一个幼童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妈妈，不要理她。” 虞家美甚至根本没有多余的大脑去思考。 这根本就不是她想不想理，而是她整个人都被突然动起来的人偶吓呆了，话都说不出来。 没有听到虞家美的回应，那个孕妇的脸上，露出了有些沮丧的表情。 “怎么不理我呀……”孕妇小声嘟囔了句，就准备离开。 但下一秒，她的视线又忽然越过正在发呆的虞家美，看向了虞家美身后不远处。 孕妇的表情再次热情起来，朝着虞家美身后，追过来的千璐均走去。 千璐均正准备暗中观察方雅静要做什么，就被迎面走来的孕妇整蒙了。 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遇到状况？ “小伙子，之前没在镇子上见过你，你是外地来的吧？来这边旅游吗？”孕妇热情洋溢地和千璐均打了个招呼。 如果忽略她膨胀诡异的肚子，或许，只会以为她是个热情好客的普通人。 千璐均早就将规则背下来了，听到孕妇和自己搭讪，连忙回应道：“你好，是，我是外地来这里旅游的。” “啊，我们这个镇子，经常有人来旅游，尤其是新婚夫妻……” 第312章 螽斯-滨海浴场10 孕妇说到这儿，似乎注意到了什么，看了看千璐均的周围，好奇道：“咦？你居然是一个人来的吗？怎么没看到你的妻子？” 千璐均自然也不可能直接说出，他的未婚妻已经死在这个怪谈里了。 他点了点头，道：“我一个人。” 孕妇脸上的笑容更加深了几分，笑眯眯地说道：“那看来，你还是单身？” 千璐均点了点头。 孕妇友善的态度，并没有令千璐均放松。 他一面警惕地同孕妇答话，一面分出部分心思，去关注公共厕所那边的动向。 就在这个时候，他听见孕妇说：“那太好了，我还没有丈夫，我也不希望我的孩子一出生就没有父亲……” 孕妇仰起脸，用饱含期待的眼神看着千璐均，问道：“你愿意和我在一起试试吗？” 千璐均：“？？？” 千璐均人都傻了。 怎么回事？怎么就喜当爹了？ 就算面前的孕妇是个人，他也没有理由做个接盘侠啊。 更别提，面前的孕妇还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 千璐均想也不想就拒绝：“不用了！” 却见话音一落，面前的孕妇嘴一瘪，眼周红了一圈，泫然欲泣道：“为什么？难道你很讨厌我？” 规则第6条，【保持孕妇的身心愉悦，绝对不能让她们哭出来。】 千璐均脑中警铃大作。 眼看孕妇就要哭出来了，他连忙改口：“当然不是讨厌你！这位夫人，我只是觉得，这种事，我们双方都应该慎重考虑。” 孕妇红着眼圈，瞪了他一眼，娇嗔道：“别叫我夫人，我还没有丈夫。” 千璐均看了一眼她硕大的肚子，艰难地改口了：“这位小姐……” 孕妇止住了要哭的趋势，噘着嘴，说：“你真的不讨厌我吗？既然不讨厌我，为什么不愿意和我在一起呢？” 千璐均这次回答谨慎了许多：“小姐，我是觉得，婚姻是有关你终身幸福的事，还请你一定要慎重考虑，千万不要因为想给孩子一个家，就这么草率决定。” 孕妇定定看着千璐均。 就在千璐均被盯得不自在的时候，她忽然莞尔一笑。 “你说的有道理。”孕妇点了点头，似乎认可了千璐均的话。 千璐均刚松一口气，心里想着该如何敷衍过孕妇，让她不要再纠缠自己。 就听孕妇接着说道：“天气好热啊，能不能麻烦你，能不能麻烦你去旁边的小车，帮我买一份冰淇淋呢？” 在千璐均看到的那份规则的第7条，【海滩上有售卖柠檬水和冰淇淋的小车，柠檬水是安全的，绝对不要购买冰淇淋。】 冷汗“唰”的一下就流下来了，千璐均站在原地，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这……” 孕妇再一次泫然欲泣，无比委屈地看着千璐均，“你连这点小忙都不愿意帮我吗？果然你就是很讨厌我吧？” 莹莹泪花在她眼中浮现，随时都可以哭出来的样子。 千璐均：“……不是。”他挣扎着，咬牙切齿地挤出两个字。 孕妇蹙着眉头，眼圈红红的，问：“那你为什么连这点忙都不愿意帮我呢？” 千璐均看了一眼她的肚子。 不知是不是千璐均的错觉，总觉得这肚子似乎比之前更大了。 膨胀的肚皮表面，皮肤几乎被拉扯为了半透明，他可以清晰地看见那些淡青和鲜红的血管。 甚至有种可以透过肚皮，隐约看见里面的“孩子”的错觉。 “我只是关心你的身体，虽然天气有些热，但是最好还是不要吃生冷食物。”千璐均找了个借口，“如果你觉得热的话，不如我扶你到阴凉的地方休息吧。” “你果然是一个温柔又细心的人，看来我没有看错人。”孕妇双手合拢，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千璐均，“我已经经过认真的考虑了，请和我在一起吧。” 千璐均：“？？？”怎么感觉被赖上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远处公厕的门终于打开了。 千璐均远远看见，方雅静终于从厕所里出来了。 方雅静走出公厕，就看到了在公厕外等得着急的虞家美。 天气暖和到甚至有些热，虞家美却脸色惨白，肩膀止不住地细微颤抖，一副害怕极了的样子。 “你怎么了？”方雅静朝着虞家美走过去，一脸关切地问道，“是遇到什么了吗？” 虞家美肩膀瑟缩了一下，定了定神，才说：“刚刚、刚刚我遇到了一个孕妇。” 方雅静上下打量了一番虞家美。 虞家美只是受到了惊吓，并没有其他问题。 方雅静明知故问：“那你没有什么事吧？” 虞家美摇了摇头，道：“我、我没有理她，她就离开了。” 说到这儿，虞家美顿了顿，咽了口唾沫。 “可是，规则上不是说，遇到孕妇搭讪必须要回话吗？”虞家美费解不已，“为什么我没有理她，也没有出事？” 其实虞家美真正想问的是，那份规则，是真的吗？ 方雅静道：“本来，一些怪谈里，就会出现规则被污染的情况，或许那条规则被污染了。正确的，应该是‘不要理会孕妇的搭讪’才对。” 虞家美抱紧了怀里的人偶娃娃。 她的脑子里，一个声音在疯狂地提醒——不对！不是被污染了，那一整份的规则，都是错误的！ 但是她找不到证据证明，更没有办法说服大家都相信她。最重要的是，如果这份规则是错误的，那属于他们的正确的那份规则又在哪里？ 这时候，方雅静看向了不远处卖泳衣的商店。 “不知道你注意到没有，”方雅静对虞家美说，“规则两次提到了进入海水，可是似乎，我们进不进入海里，都没有关系。” 虞家美点了点头，“是这样。” 方雅静道：“我有一个想法。” 受到规则的限制，他们没办法长时间待在阳光直射的地方，也没办法长时间待在阴影里。 而阴影的面积又是有限的，根据方雅静的观察，阴影处其实是在不断地缩小。 海滩上又有这么多小孩子，他们也会待在阴影里。 很有可能，到最后会发生没办法进入阴影处的情况。 那么唯一的解决方法就是…… “我们还可以躲进海水里。” 第313章 螽斯-滨海浴场11 王卿从阴凉处走了出来。 还真别说，这阴凉处待久了真有点冷。 阳光直射到她的皮肤上，温暖和煦地熨过肌肤，带来极为舒适的感觉。 感受着海风迎面吹来，王卿舒适地眯起了眼睛。 下一刻，她被迎面而来的人撞了一个趔趄。 怎么回事？ 走路不长眼睛的吗？ 王卿睁开眼睛，正要指责对方撞了人不道歉。 就见撞自己的人，是一个大着肚子的孕妇。 原本想要指责的话，立刻就说不出口了。 老幼病残孕，都是社会上的弱势群体。 秉持着关心弱势群体的理念，王卿扬起一个温柔的笑容，对撞了刚刚自己的孕妇道：“你没事吧？” “我、我没事，谢谢关心。”孕妇声音很低，听上去怯生生的。 她的肚子格外的大，似乎即将临盆，为了走得稳，不得不一手捧着肚子，一手撑着后腰。 王卿看了看孕妇的身边，没瞧见有人陪着，不由皱起了眉。 忍不住问道：“没有人陪着你吗？你的丈夫呢？” 这个孕妇的丈夫，未免太不负责任了些，居然，让即将临盆的妻子，大着肚子独自行动。 要是妻子不小心磕着碰着了怎么办？ 这可是要出人命的！ 王卿心中不禁对那个素昧蒙面的男人，产生了不好的印象。 却见面前的孕妇垂下了眼帘，脸上流露出几分安然神伤之色，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很难过的事。 王卿瞬间福至心灵。 “他……不在了吗？”王卿脸上流露出几分怜悯。 还在孕期就守寡，等孩子生下来，还要独自抚养一个孩子。 王卿暗自感慨，这位母亲实在是太可怜了。 孕妇的嘴角流露出一丝诡秘的微笑，声音还是轻轻细细的：“不，他还在……只是待在家里。” 王卿闻言不由一愣，“还在？” 孕妇点了点头：“是的，他在家里，没有过来。” 孕妇的眼中流露出几分回忆之色，道：“他是从外面来这个镇子的，我们一见钟情，于是就在一起了……” 孕妇摸了摸肚子，脸上浮现出一种母性的光辉。 “真好啊，没几天我就顺利怀上了他的孩子，相信用不了多久，宝宝就能出生了。” 王卿皱了皱眉头，从孕妇的话语中，感觉到了一丝微妙的怪异。 孕妇继续说：“只可惜，他似乎想要离开这里……就算我已经有孩子了，也没办法挽留他的心……” 孕妇脸上那种母性的光辉，逐渐被伤感取代了。 王卿：“一见钟情……你的意思是，你们一认识，就在一起了？” 孕妇：“嗯。” 王卿斟酌了一下用词：“然后你们就……发生关系了？” 孕妇有些羞涩地点了下头，声音低低的：“嗯。” 王卿表情逐渐变得一言难尽：“然后你怀孕了，但是平时都你自己出门，他在家里待着，也不陪着你？” 孕妇：“是的。” 王卿开始感到痛心疾首：“现在他想要离开这儿，而且还不带上你？” 孕妇：“没错。” “姐妹！”王卿一把握住了孕妇的手，情真意切道，“你这是遇到渣男了啊！” 虽然老话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 但是王卿的正义感，实在是不允许王卿，眼睁睁看着一个柔弱的女人，陷入渣男的陷阱。 “啊？”孕妇睁大了一双眼睛，表情居然显得有些懵懂。 王卿仔细上下端详一番，才注意到，这个孕妇看上去格外的年轻。 如果忽略去她大的不像话的肚子，只看面容的话，甚至会怀疑她不满二十岁。 圆润的脸庞，两颊的婴儿肥都没有消失，简直就像是个十几岁的高中生。 王卿心中不祥的预感越发浓烈，颤抖着声音，问道：“对了，姐妹，你今年多大了？” 孕妇报出一个数字：“17。” 听到这个数字，王卿顿时感觉一阵头晕目眩。 胸腔被愤懑的怒火充满了，甚至下一秒，就恨不得冲去那个男人的面前，锤爆他的狗头。 可恶！真是个禽兽！ 居然欺骗这么年轻懵懂的小姑娘，把人家肚子搞大了，还不愿意负责！ 王卿没谈过恋爱，不代表没看过别人谈恋爱啊。 她每天上网冲浪，对这些渣男的手段，不要太了解！ 看着面前挺着大肚子的女人，王卿努力放柔自己的态度，告诫自己不要被愤怒冲昏头脑，吓到对方。 她拉着女人朝着沙滩上一个座椅走去，关心道：“你先坐下，我和你慢慢说，你挺着个大肚子，站久了也不方便。” 孕妇乖乖跟着王卿在座椅上坐下了。 “你们一开始认识的时候，他是不是很关心你，表现得特别温柔绅士？” “你们是不是认识没一会儿，就提出要去你家了？” 王卿表情严肃地盯着孕妇，问道。 而此时，另一边。 千璐均已经见到方雅静从厕所里出来了，想要摆脱孕妇，跟上方雅静看看她玩什么花样。 但是却被孕妇缠着脱不开身。 硕大到诡异的肚子，也不影响孕妇拦住千璐均。 她看着千璐均，仿佛怀春少女一般，娇滴滴地噘着嘴。 “不如，先去我家坐坐吧？如果不讨厌我的话，就不要拒绝我。” 面前表情严肃的王卿，脑中回忆起初见的场景，孕妇点了点头。 “嗯……然后我把他带到了我家。” 孕妇眨了眨眼睛，或许是想到了初见时的甜蜜，她的脸上笑容加深了些。 “那时候他说不讨厌我，还夸我很漂亮。” 千璐均深知，被孕妇邀请去家里，绝对不会有什么好事发生。 他拒绝道：“抱歉，我觉得还是不打扰的比较好。” 孕妇难过地看着他：“为什么要拒绝我？难道你嫌我长得不好看，很讨厌我，所以连去我家里坐坐也不愿意吗？” 生怕孕妇会哭出来，千璐均不得不安抚她的情绪，违心地说道：“当然不是讨厌你，小姐，你长得很漂亮。只是我觉得，现在就去你家坐坐，发展有点太快了……” 第314章 螽斯-滨海浴场12 王卿看着孕妇脸上那少女怀春的表情，一阵痛心疾首。 “那些都是渣男骗人的花招啊！” 面前年纪轻轻的少女，还未成年，就怀有身孕。 而孩子的父亲，丝毫不想为这个年轻的女孩，和她肚子里未出生的孩子负责。 这到底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王卿深深叹了口气，继续问：“一开始他是不是对你态度很好？什么话都顺着你说？” “在一起之后，是不是就开始对你感到不耐烦，很敷衍，甚至会指责你辱骂你？” 这都是常见的pua套路，通过贬低伴侣，来掌控伴侣。 孕妇听着王卿的询问，脸上慢慢流露出若有所思之色。 思绪飘至了家里，丈夫现在在做什么呢？ 自从将丈夫带回家之后，丈夫就一直想着离开。 哪怕她已经成功受孕，怀有了丈夫的孩子，那个男人也还是想着离开。 她只好像姐姐那样，用锁链将丈夫锁在家里。 她是如此地期待着孩子的到来，精心的呵护着肚子里的孩子。 可是丈夫却完全不能理解她的期待，总是恶言相向，甚至在被锁后，也会抓起手边一切可以触碰到的东西，砸向她。 孕妇想到这儿，红了眼圈，吸了吸鼻子，说：“自从我怀孕之后，他就经常骂我，还会用手边的东西砸我。” “什么？！”王卿睁大了眼睛，怒火噌噌地往上冒，“他居然还家暴你？” 孕妇沉默不语，神情黯然。 丈夫从来没有放弃过离开，甚至还和姐姐的丈夫联合起来，想要一起逃离这个镇子。 但是肚子里的孩子，不能没有父亲。 一个完美的家庭，应当有父亲、母亲，和很多很多孩子。 为了留住丈夫，她只好和姐姐一起，把丈夫那双总想逃跑的双腿给砍下来了。 可是即便如此，也还是阻止不了这个男人想要离开的决心。 在某一天推开门给丈夫送饭的时候，她很难过地发现，丈夫居然用双手爬上了窗台。 差一点儿，他就要用双手翻出窗户了。 没办法，为了让孩子有父亲，她只好又将丈夫的两条胳膊也给砍掉了。 姐姐也对自己的丈夫做了同样的事。 只可惜，姐夫的身体不太好，失血过多，去世了。 姐姐也怀孕了，在姐姐的孩子出生之前，姐姐失去了丈夫，姐姐的孩子失去了父亲。 无论如何，姐姐都要在孩子出生之前，为孩子找到一个新的爸爸。 想到这儿，孕妇深深叹了口气。 王卿怜悯地握住了孕妇的手，认真道：“姐妹，你可不能再继续和这种男人在一起了！” 王卿又看了一眼孕妇那硕大的肚子。 是错觉吗？怎么感觉好像比之前更大了？ 如果不是因为孕妇怀孕的月份太大了，王卿甚至都想劝孕妇将孩子打了。 这么年轻的小姑娘，还不满二十岁，生了孩子下来怎么抚养啊？早点儿把孩子打了，她后面的人生还长着呢。 但是，孕妇的肚子一看就即将临盆，想要打胎也来不及了。 看样子，只能将孩子生下来。 王卿语重心长：“你把孩子生下来，就和他分手吧，你还年轻，还可以回去继续念书。” “念书？”孕妇的眼中流露出几分懵懂，好奇地问道，“为什么要念书啊……是可以生更多孩子吗？” “当然不是啊！” 孕妇皱起了眉，“那念书又什么用？” 王卿：“呃，你可以……” 可恶，到底有什么用？ 她不还是考公没考上？工作也找不到！ 最后还是靠着外公留下的农场过日子，不过大部分事情还是交给管家打理，她自己做个甩手掌柜。 “而且……”孕妇拖长了声调，一脸的理所应当，“如果离开他的话，我的孩子就没有父亲了，我们就不是一个幸福圆满的家庭了。” 孕妇低下头，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脸上的表情无比慈爱，充满了对新生命的期待。 “谁告诉你孩子一定要有个父亲的？你还可以选择去父留子啊！”王卿大声说道。 孕妇：“去父……留子？” “对啊！”王卿道，“你觉得，你的丈夫会好好照顾你和你的孩子吗？你生产之后，他能帮你喂奶，能帮你换尿布吗？” 王卿可不相信，这种连妻子怀孕了还要家暴的渣男，能在妻子生下孩子后，帮妻子照顾孩子。 孕妇回想起已经失去双手双腿的丈夫。 对方现在，只能像一条肉虫一样躺在床上，最多也只能挣扎着艰难蠕动，从床的这头滚到床的那头。 似乎确实做不到王卿说的那些事。 孕妇轻轻摇了摇头，失落地说：“不能诶。” 王卿一锤手心，道：“你看，我就说吧。既然他什么都不能帮你做，又不能尽到身为丈夫的责任，反而还需要你照顾，你还留着他做什么？” 孕妇眨了眨眼睛，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反驳王卿，最后只喃喃地说了句：“可是，一个家庭，就是需要爸爸和妈妈啊。” “但是，他真的能做好一个爸爸吗？他既不关心你，也不关心你们的孩子。等到孩子生下来，他也不会尽到作为父亲的责任。”王卿道，“这样的爸爸，对于孩子来说，又还不如没有。” “……是这样吗？”孕妇面露犹豫。 “当然是啊。”王卿劝说道，“不如你自己来养大这个孩子，虽然只有一个妈妈，但是相信孩子一样可以感受到家庭的温暖。” 王卿说话时，又忍不住看了一眼孕妇的肚子。 此时那个肚子，已经硕大到令人有些害怕了。 膨胀到畸形的腹部高高鼓起，王卿可以清晰看到一条条被撑开的妊娠纹，肚皮几乎被胀开到半透明。 嗯？那是…… 刚刚看到的，是婴儿吗？ 王卿怀疑是自己眼花了，就连高中的课本上都讲过，婴儿是在母亲的子宫中孕育的。 子宫和肚皮，还隔着好几层呢。 怎么可能通过肉眼看到，肚皮下婴儿运动的轨迹？ 王卿想了想，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塞进了孕妇的手心里。 “这是姐姐我工作的地方，你的孩子生下来后，要是有什么麻烦，可以打电话给我。” 王卿目光诚恳地看着面前的孕妇。 “我可能没办法给你提供很多的帮助，不过一点点金钱方面的捐助还是可以的。” “而且，你还这么年轻，我希望你也不要放弃自己的学业，生下孩子后，继续回去念书。” 第315章 螽斯-滨海浴场13 孕妇愣愣地低下头，看向手心里的那张黑色烫金的名片。 “冥、日、农、场？”她一字一字地念出来。 王卿点了点头，“嗯嗯，就是这里，下面有写电话号码。你打过来的时候，说找农场主就好。” 孕妇收下了名片。 看着面前这个孕妇被自己说动的样子，王卿感受到了一阵内心的满足。 今天又做了一件好事，拯救了一个被渣男骗身骗心的未成年少女。 但是瞧见孕妇巨大的肚子，王卿还是黯然叹息一声，真是造孽啊。 如果她能早一点来这儿，或许就能在一切发生之前，阻止了。 就在这个时候，孕妇忽然抬头，看向了站在王卿身后的管家。 孕妇：“你们是来这儿旅游的情侣吗？我们镇子，的确很受小情侣的欢迎，经常有新婚夫妻来这儿观光。” 王卿：“啊？” 王卿扭头，看了一眼管家，知道孕妇是误会了什么，连忙想要解释。 但是孕妇已经率先打断了她解释的动作，从口袋里掏出一枚叠好的平安福递给王卿，充满热情地说道： “来我们这儿旅游的小情侣，都会感情和睦的。这是保佑两位百年好合、早生贵子的平安福，请你收下吧。” 说真的，王卿并不想要。 百年好合，早生贵子……她和管家？ 王卿就要拒绝：“还是别了吧……” 谁料孕妇居然眼圈一红，露出泫然欲泣的表情，可怜兮兮地看着她。 “对不起，是我太冒失了……我只是想要将对我最重要的东西送给你们……” 眼看孕妇就要哭出来，王卿顿时手足无措。 “那个，我没说不要啊，那我就收下吧……谢谢啊。” 反正她一个接受了高等教育的大学毕业生，是不会相信这种封建迷信的。 王卿看了一眼管家。 管家这种在外国留学过的，应该也不会相信吧？ 就当做一份心意收下好了。 见王卿接受了平安符，孕妇这才破涕为笑，“太好了。” 随后，孕妇便要站起身离开。 王卿看着她挺着肚子，行动不便的样子，连忙伸手搀扶了一把她。 “你慢一点。”王卿关心地问道，“怀孕多久了？看这个样子，应该快要生了吧？” 孕妇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张口便要回答：“怀孕——” 只有出口的前两个字，是正常的字音。 紧跟着，她仿佛坏掉的机器人一般，从喉咙里发出怪异变调的声响。 “咯咯……怀孕……多……咯咯……久……” 而更为可怖的是，孕妇的肚子在一瞬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吹气球般飞快地膨胀起来。 原本就硕大到即将临盆的腹部，还在持续地胀大。 没一会儿，肚子已经胀大到，可以触碰到脚面。 皮肤的表面，早就被拉伸到极薄，水泡一样半透明地反着光。 此时的场景，与其说，那是孕妇的肚子，倒不如说是一个硕大的肉球上，长了一个人。 王卿惊叹地看着面前的这一幕。 她扭头看向管家：“她是不是要生了呀？” 管家：“……” 还没等管家回答，只听见耳边，“啪”的一声炸响。 这声音极为剧大，就像是一个鞭炮，紧贴着耳边炸开。 紧跟着，王卿感觉到了，溅到自己身上的温热的液体。 “咯咯……咯咯咯……” 孕妇直勾勾地睁大了眼睛，半张着嘴，从她的喉咙里，挤出几声怪异的呻吟。 她的身体软软的倒了下去。 就站在孕妇旁边的王卿，下意识地伸出手，一把抱住了孕妇。 此时他那硕大的肚子已经消失不见，只有耷拉下来的冗长皮肉，以及还在持续不断往外冒的汩汩鲜血。 还有落在血泊里的，那一大团不知名的诡异物体。 刚刚那是…… 王卿呆愣愣地瞪着死鱼眼。 半晌，发出了一声尖叫。 “快来人！快叫救护车啊！”王卿惊呼道，“她早产了！！！” 王卿握紧了孕妇的手，声音急促：“你要撑住啊！” 王卿心中涌上一股自责，她不应该刺激孕妇的。 或许是她的疏忽，直接告诉这个女人，她的丈夫是个不值得依靠的渣男，才导致了突然的胎动、早产。 之前脑子一热，就一股脑地说了那么多刺激人的话，实在是鲁莽了。 如果孕妇因为这出事了的话，她绝对原谅不了自己。 忽然王卿转过头，看向了正在血泊中挣扎的那一团不明物体。 对了，还有孕妇的孩子！ 王卿上前，一把抓住了那团不明物体。 那东西与其说是个人形，不如说是个有手有脚、长满了水泡的肉瘤。 它浑身上下都长着半透明的水泡，一个个水泡呈现出淡粉状，里面蓄着粘液和血块。 并且，它此时还在滴嗒嗒往下淌着鲜血。 王卿抓起那团不明物体，就往孕妇的怀里一塞。 “你看看呀，这是你的孩子！” 王卿很想说“你看他多可爱呀”，但是实在是说不出口。 “虽然他长得丑了点，但是刚生下来的小孩子都这样……相信过不了多久，长开了就会变好看的。” 王卿牢牢的握住了孕妇的手，表情恳切，语气里充满了鼓励：“你一定要坚持住，等到救护车来，你还要看着孩子长大，看着它变漂亮呢！” 或许是王卿的鼓励起到了作用，孕妇的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呻吟声。 王卿见有效果，更加激动了。 正要继续说些什么，又忽然想起来，好像小孩子出生之后都会哭、会叫。 怎么自己手里的这个不哭也不叫呢？ 难道是有什么问题？ 好像电视剧里，接生婆接生之后，都会在小孩的屁股上拍一下，小孩子就哭起来了。 难道是要这么操作吗？ 王卿抡起巴掌，就要朝着那团不明物体拍过去。 第316章 螽斯-滨海浴场14 眼看着王卿那一巴掌就要落下。 或许是感应到某种危险，那团不明生物，突然爆发出，极其尖锐的一声哭嚎。 王卿即将落下的一巴掌，堪堪停在了半空中。 距离那团不明物体只有毫厘之差。 “诶呀，哭了！” 王卿心中一喜，手忙脚乱地掀起一片衣服，就要给这小丑东西擦擦身上的血。 我在一旁的管家见势不妙，连忙阻止了她的动作，递过来一张手帕。 管家：“王女士，用这个吧。” 王卿接过手帕，抹了抹那团不明物体。 一小片挤挤挨挨凑在一起的水泡，被王卿擦拭得晶莹剔透。 王卿喜滋滋地对孕妇说道：“你听到了吗？你孩子的哭声，多么健康的孩子！”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是王卿心里也有些犯嘀咕。 这孩子怎么看着，和电视上那些刚出生的婴儿，不太一样呀。 有点丑的过分了吧？ 就在王卿正要继续擦拭的时候，迟来的救护车终于到了。 从救护车上下来一群穿着红色长袍的人。 宽大的披风将他们的整个身体笼罩在内，甚至就连面容也隐藏在披风之下。 沙滩上的镇民们纷纷为他们让开了道。 他们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了孕妇的面前。 见到这群穿着红色长袍的人，孕妇的眼中迸发出强烈的光辉，耷拉在身侧的手努力抬起，朝着他们伸去。 “咯咯……咯咯……”从孕妇的喉咙里，挤出几声怪异的呻吟。 “王女士，医护人员们到了。”管家在王卿的身边俯下身来。 王卿抬头，看到了这些衣着古怪的“医护人员”。 医生难道不应该穿着白大褂吗？ 怎么这群家伙浑身上下红彤彤的？ 也许是这个小镇的特色吧？ 王卿并没有多想，站起身退到了一旁，将场地留给他们。 穿着红色长袍的人，像是根本没有看见王卿，纷纷走上前围住了孕妇，蹲下身体，开始检查起孕妇的情况。 镇民们似乎都极为信任这群家伙，躺在地上的孕妇也是。 所有人都用无比信赖的眼神，看着这群身穿红色长袍的人。 王卿站在一旁关切地询问：“孕妇和孩子，没有事吧？” 她上心地盯着这群“医护人员”的动作，只见从他们鲜红的长袍下，伸出极为苍白的手。 那并不是正常的肤色的苍白，更像是一面被刷了厚厚白泥的墙所呈现出来的死寂的白。 就在王卿盯着看时，突然从其中一只手上，睁开了一枚眼睛。 眼珠还滴溜溜地转了一下，然后盯住了王卿，眼尾倏然弯了弯。 就像是笑起来了。 王卿眨了眨眼睛，再定睛去看时，那枚朝着她笑的眼睛又消失不见了。 那只手苍白的手背上，有着一条细长的黑线。 大概只是她刚刚眼花，错把那只手上的痕迹，当成了眼睛吧。 穿着红色长袍的这些人，并没有回答王卿的问题。 很快他们就将孕妇抬上了担架，连带着她生下的孩子一起，从沙滩上离开了。 王卿凝视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深深叹了口气，由衷地说道：“希望他们没有事。” 管家微笑道：“相信在医生的照顾下，他们一定会母子平安的。” 王卿抬手准备撩一下头发，才发现，自己手里依旧攥着那沾满了胎儿身上鲜血的手帕。 王卿将手帕朝着管家一递，发自内心地感谢：“谢谢你了，你的手帕还给你。” 管家的视线落在被鲜血浸透的手帕上，脸上的微笑逐渐维持不住了，表情有些僵硬。 “不用谢，王女士，可以帮到您就好了。” 他杵在原地，除了说话动也不动，丝毫没有伸出手接过去的意思。 王卿见管家迟迟没有接过，下意识低头又看了看手帕，面露恍然。 她怎么这么粗心？ 怎么能把脏了的手帕，这么直接还给别人了？ 于是她说：“不好意思啊，我回去洗干净了再还给你。” 管家：“……”就算洗干净了，也根本不想要。 他斟酌着开口：“不用这么麻烦的，王女士，手帕脏了丢掉就好了。” 王卿不认同地看着管家：“这怎么能丢了呢？多浪费呀。就算我们农场的发展已经逐渐走上正轨，也不能这么浪费 啊！” 管家：“呵呵。” 王卿：“你放心好了，我一定洗干净再还给你。” 沙滩上的骚乱，以及那群突然到来的身穿红色长袍的人，吸引了所有镇民的注意。 也是趁着这个功夫，千璐均终于摆脱了那个孕妇的纠缠。 他连忙朝着记忆里方雅静和虞家美离开的方向走去。 “不许……伤害妈妈！！！” 从商店里，迸发出一声尖锐的嚎叫。 分明应当是语调圆融的童音，但是此刻却显出阴恻恻的寒意与怨毒。 所有人只觉得眼前一花，一颗脑袋就飞了起来。 正是被虞家美抱在怀里的那个人偶娃娃的脑袋！ 人偶脑袋一边发出尖锐的嚎叫和扭曲的笑声，一边朝着商店里的员工扑去。 “咔嚓——” 人偶脑袋张开血盆大口，一把就咬住一个店员的胳膊，尖锐的鲨鱼齿合拢，瞬间将店员的胳膊咬断下来。 商店里顿时乱作一团。 方雅静立刻就意识到了情况不对。 她一把抓起摆在柜台上的两件泳装，就要夺门而逃。 但是她却晚了一步。 刚咬下一条胳膊的人偶脑袋，已经满脸是血地转过头，将目光瞄准了方雅静。 在方雅静逃出商店前，快速地飞了过去，朝着方雅静张开猩红的嘴，从喉咙里发出一阵诡笑。 电光石火之间，方雅静只有抬起胳膊去挡。 “咔嚓——” 人偶脑袋一口，咬断了方雅静的胳膊。 剧痛使得方雅静尖叫出声，险些站不稳地摔倒在地，却还是强撑着最后一分意志，迈出了店门。 朝着远处的人群奔逃而去。 虞家美看着面前血腥的一幕，惊声尖叫，差点儿两眼一翻就昏死过去了。 不过双手，却牢牢地抱住了，怀里脖子上方空空的娃娃身体。 第317章 螽斯-滨海浴场15 方雅静逃到了沙滩上，回头看去，没瞧见那个怪物追上来。 她松了一口气，眼前一阵黑一阵白，疼痛和失血刺激得她脑袋昏昏，恨不得当场晕厥过去。 方雅静甩了甩脑袋，忍着剧痛保持清醒。 挣扎着用仅剩的一只手，从自己的口袋里，摸出一个拇指大小的药瓶。 她用牙齿咬开了瓶盖，毫不犹豫地吞下了里面的药片。 瞬间，断臂处血涌不止的伤口血流凝固，从横截面上生长出无数疯狂蠕动的肉芽。 这些肉芽飞快的弥合在了一起，在短短一分钟里，伤口便愈合长好，只留下一道狰狞丑陋的疤痕。 只是，失去的那条胳膊再也长不出来。 方雅静眼中掠过一抹后怕之色。 还以为是捏到了软柿子，没想到是踢到了铁板。 本以为虞家美是个好下手的，没有想到，对方身上居然有这样大一个杀器。 只差一点，她就要死在那怪物的口下了。 方雅静低头看了一眼药瓶。 里面还剩下两粒药。 这是她花费了大价钱，从黑市上搞到的，从一个拥有治愈系天赋的人那儿。 服用之后，就能飞快的止血愈合伤口，但是无法做到断肢重生这种事。 关键时候，这东西可以保住她的命。 没想到居然用在了这儿。 方雅静心里暗骂一声，也怪自己太过急于求成。 但是后悔也来不及了。 她看了看远处波涛起伏的海面，狠狠一咬牙，朝着海水走去。 在方雅静靠近海水的时候，她又感受到了那熟悉的来自周围的目光。 方雅静停下脚步，直接就在海滩上脱下了衣服，更换为泳衣。 她根本不在乎周围这些，或许连人都算不上的镇民，会用什么眼光看她。 此刻的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活下去。 方雅静并不熟悉只有一只手的生活，折腾了好一会儿，才成功换上泳衣。 她毫不犹豫地进入了海水里。 这一次，并没有感受到危险。 果然，她的猜测是对的。 【在海水浴里，感受海风吹拂，倾听浪花低语。】 方雅静将自己浸泡入了海水中。 她闭着眼睛，聆听着周围的动静。 耳边有水波起伏涌动发出的哗啦啦的声响，镇民们嬉戏玩闹的声音，以及…… 夹杂在浪花里的声音，仿佛从幽寂的深海飘出来，慢慢悠悠飘入方雅静的耳中。 【海滨浴场……注意事项……】 【阳光炙热，强烈的紫外线会伤害您的皮肤……待在阳光下的时间，总计不得超过三个小时……】 【您可以待在阴影里，但请不要长时间待在阴影里，以及确保您所在的阴影里，至少有一个孩子在……】 【看到人溺水，请及时向ta抛洒泳圈……小镇上没有绿色泳衣售卖……哗啦哗啦哗啦……】 一阵强烈的水声，使得方雅静没办法听清楚，这条规则的后半段。 方雅静一口气已经憋到极致，她感觉到胸腔发疼。 知道再憋下去自己就要窒息了，她猛地浮出水面，大口大口地喘息，呼吸着新鲜空气。 规则，还没有听完。 方雅静再次长吸一口气，重新潜入了水中。 在海浪的起伏声中，那个幽幽的声音，还在以没有情绪起伏的声调，继续说着： 【孕妇需要安静的养胎环境。当孕妇向你搭讪时，请不要回应她，她会自己离开的……】 【若无法回避孕妇的搭讪，可以与她们进行适当的友好交流，但不要提及“怀孕的时间”相关字眼。若您为女性，可以接受孕妇赠与的平安福。若您为男性，千万不要答应孕妇的邀约……】 【保持孕妇的身心愉悦，绝对不能让她们哭出来……】 方雅静心中一阵错愕。 关于孕妇的这几条规则，与千璐均拿到的那份，很明显有不少的重叠。 但是这份更为细致。 方雅静根据规则推测，千璐均拿到的那份规则，所对应的时间下的孕妇，应该没有她拿到的这份规则，所对应的时间下的孕妇危险。 她重新浮出水面，再次呼吸够新鲜空气，又一次将自己埋进了海水里。 【海水浴可以抚慰您的心灵，当您觉得身体不适时，请尽快在10分钟内泡入海水……】 【海滩上没有售卖柠檬水和冰淇淋的小车……请远离一切售卖柠檬水和冰淇淋的小车。若您发现他距离您越来越近……哗啦哗啦哗啦……】 【海星是一种五星形的生物，它不会长眼睛，只有贝壳会长眼睛……如果看到长有眼睛的海星，请迅速将他们塞进贝壳里……】 “哗啦！” 一阵水声，方雅静浮出了水面，抬起仅剩的胳膊，抹了一把自己脸上的水。 她没有听错，关于“贝壳”的那条规则，与千璐均手里的那份，完全不同。 真正需要提防的，并不是“贝壳”，是“海星”！ 相反，这个时节的“贝壳”，可以帮助他们抵抗海星。 方雅静又一次进入了扎进了海水里。 那幽深的声音再一次在她的耳边响起： 【进入海水的时候，必须身着泳衣！】 忽然，正静下心去细细聆听的方雅静，感觉自己的脚踝一紧，似乎被什么东西缠住了。 方雅静下意识地用力蹬腿，但是那东西始终缠着她的脚踝没有松开。 与此同时，方雅静听到浪花里，那个声音在自己的耳边低语： 【海水里生长有海带，如果您发现自己被海带缠住了，请不要慌张，尽力挣脱就好，但……】 可是！那个东西真的是海带吗？ 因为失去了一只手不方便活动，方雅静并没有选择的水深一点的地方。 她很清楚，自己泡着海水的这一片，距离海滩非常近，水深也很浅，甚至她站直之后，脑袋就能冒出水面。 为了可以听到规则，每一次她潜进水里的时候，都是主动弓着腰将脑袋埋下去。 这样的近海，怎么会有海带？ 更何况那触感…… 那诡异的触感，甚至还有划过自己肌肤的些微刺痛感，分明就像是一个长着长指甲的女人的手！ 方雅静睫毛颤抖不止，恨不得立刻睁开眼睛，去看一看，抓住自己的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但，最后一条规则，在她的耳边响起： 【千万不要在海水里睁开眼睛！】 第318章 螽斯-滨海浴场16 方雅静紧闭着双眼，脸色已经在一次次的惊惧中，褪去全部血色，变得惨白无比。 她根本不敢睁开双眼，自然也看不到缠住自己脚踝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正是因为看不见，未知的恐惧更令人浮想联翩。 知道过于惊慌会呛水，她在心中不断说服自己冷静下来。 挥舞着仅剩下的一条胳膊，竭力地想要在海水中稳住自己的身体。 方雅静记得，自己所处的这个位置海水很浅，站直之后脑袋就可以冒出水面。 她拼命的伸长了腿，想要触碰水底。 但是无论如何的扑腾，脚下都是涌动的水流，怎么也碰不到底。 就好像…… 方雅静的脸色越发的苍白，她甚至可以感觉到，肌肤的表面传来海水的压力。 沉重的海水仿佛无形的茧，包裹着她的身体，束缚着她的动作。 而紧闭的双眼，更是无法渗透出一丝光亮，只有一片茫茫的黑暗。 就好像，此刻所处的位置，并不是她一开始选择的靠近海滩的浅水处，而是幽沉无光的深海。 缠绕在脚踝的那不知名物体，还在将她往更深处拖。 不可以……绝对不能被拖下去…… 方雅静的脑海里迸发出极其尖锐的警报声，强烈的危机感，让她浑身都战栗起来。 更重要的是，胸腔已经开始发痛，憋气太久，身体已经无法承受，即将窒息。 即便只剩下一只手，她也不得不奋力的挣扎。 “哗啦哗啦……” 水流声涌动。 方雅静的眉眼中，闪过一抹决绝之色。 她奋力地将手伸进了自己的泳衣里，掏出了那个在购物中心的超市里获得的水晶球。 水晶球这么重要的道具，她当然不可能放在别的地方。 即便穿着紧贴身体的泳衣，也要贴身携带。老四的。所以就留在顾家那边上了。你好。是我找的。他说实话。想。 方雅静握着水晶球。 缺氧已经使得她的大脑有些意识模糊。 但她心中的那个念头，却越发的清晰了起来。 方雅静很清楚这个水晶球的作用。 这种大规模杀伤性的道具，如果此刻在水里用，势必连她自己，也会受到牵连。 但是…… 她不服！ 凭什么？ 她努力挣扎到现在，凭什么就这么死掉？ 就算是死，与其死得这么窝囊！ 还不如，和这个缠着她的东西同归于尽！ 方雅静紧紧握着水晶球，狠狠一咬牙，准备就这样使用这个道具。 忽然，一只温热的手握住了她的胳膊，抬着她朝着水面上游去。 “哗啦——” 方雅静浮出水面，终于得以张开嘴大口喘息。 她喘得太急，以至于喉管和肺部一阵不适，大口地咳嗽起来。 刚刚那只温热的手，轻轻拍在她的后背，替她顺气。 “你没事吧？”一个低沉的男人的声音，在方雅静的耳边响起。 方雅静睁开眼睛，手里还握着那个水晶球没有使用。 许久，她的视线重新聚焦。 看清楚了，将她救出水面的，是一个皮肤黝黑的年轻男人。 方雅静一面喘气，一面观察周围。 只见海面上风平浪静，浅浅起伏的波涛拍打着她的身体，仿佛无害极了。 远处的海水里，下饺子似得，飘着一群正在洗海水浴的男男女。 她所在的位置，距离沙滩至少有三四十米，已经远离了一开始下水的地方。 怎么会游出这么远？ 方雅静看着这个突然出现救了她的人，心中感到一阵异样，但是脸上却没有表现出分毫。 “谢谢、谢谢你……” 她小声的，像是惊魂未定一样，带了些结巴地道歉。 不知道是呛的，还是羞的，两颊涌现出些许的红晕。 那个男人瞧见方雅静脸上的红晕，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 “刚刚看见你溺水了，幸好我打渔经过这附近……你还好吧？”男人问道，“你怎么会邮到这么远的地方来？” 方雅静答不上来。 她也想知道，自己怎么会到这么远的地方来。 明明看下水的地方，距离岸边很近，中间几次从水中浮上来，也都在原本的位置。 怎么最后一次，就距离岸边那么远了？ 男人没有听见方雅静的回答，他的视线落在了她紧握的那只手上，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你是为了捡这个吗？”男人问道。 方雅静的表情有一瞬的紧张，但是看见男人的表情毫无变化，似乎并不知道这究竟是什么东西，她又放松了下来。 “是的……”方雅静小声说道。 男人道：“看来这个东西应该对你很重要。” 方雅静笑了笑，没有说话。 这个男人，一看就是这个小镇的镇民。 而且，怎么会那么恰巧，他一出现，那个缠着她脚踝的东西，就消失不见了？ 方雅静表面虽没有表现出来，但是心里已经无比警惕。 她小心地应付着这个男人。 可是，男人却似乎极为单纯，直接将自己的家庭信息告诉了方雅静。 “你是外来的吧？我是这个镇子上的镇民，我阿妈在镇子里开面馆的，她做的鱼籽面和蟹籽面很好吃。”男人颇为热情地说，“下次我请你去我家吃面，怎么样？” 方雅静搪塞道：“下次再说吧……” 男人瞧见方雅静泡在海水里的肌肤，被海风吹得黝黑的面颊上，倏然浮现些羞涩的红晕。 “对不起对不起！”男人连忙道歉，说，“都忘了你一直泡在海里，我带你去岸边。” 说着，男人拉着方雅静，朝着海岸边游去。 他似乎经常在海里活动，游泳技术极为纯熟，即便是拖着一个方雅静，也游得很快。 方雅静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但是又说不上来。 那个男人一边带着方雅静游向岸边，一边同她交谈着。 “家里桌面的鱼籽和蟹籽剩得不多了，听说这几天镇子里来了新的游客，阿妈特意让我和弟弟出海打鱼，多捞些鱼蟹来。”男人说。 方雅静听着他说，只在他偶尔停顿的时候，敷衍地“嗯嗯”上两句。 终于，他们回到了岸边。 重新踩上沙滩，脚下终于有了踏在实地上的安稳感，方雅静长松一口气。 但下一刻，她忽然听见，身边那个男人带着几分惊喜地开口：“有卖柠檬水的，你在这儿休息一下，我去给你买一杯柠檬水。” 方雅静：“？？？” 如果没有从海水里听到那份正确的规则，将千璐均找到了那份当做正确规则。 方雅静一定会以为，柠檬水是没有问题的。 但是现在嘛…… 眼看着男人朝着不远处一个卖柠檬水和冰淇淋的小车走去，方雅静是傻了，才会待在原地等着。 她想也不多想，甚至顾不上捡起自己脱在沙滩上的衣服，转身就朝着反方向快步走去。 跑出了一段距离，回头已经见不到男人和小车了，方雅静长松一口气。 接下来她要做的，就是在这个沙滩上熬过6个小时了。 只是可惜，方雅静并没有计时工具，也不知道自己已经在这个沙滩上待了多久了。 方雅静一边沉思着，一边回过头。 但就在她朝前看的一刹那，她浑身冰冷地僵在原地。 脸色煞白，后背冷汗涔涔，手脚都仿佛陷入了冰窟里。 所有的热气一瞬间从她的天灵盖抽去。 消失的男人和冰淇淋小车，居然出现在了她的前方！ 而且，比之前相距更短。 她甚至可以看清楚，小车上挂的招牌，那涂抹的五彩缤纷的宣传海报。 【海滩上没有售卖柠檬水和冰淇淋的小车……请远离一切售卖柠檬水和冰淇淋的小车。若您发现他距离您越来越近……哗啦哗啦哗啦……】 该怎么办？ 偏偏，就是这条规则，没有听清楚。 第319章 螽斯-滨海浴场17 “我们回来了。” 千璐均朝着站在沙滩上的韩采萍等人打招呼。 他的身边，还跟着脸色苍白摇摇欲坠的虞家美，和魂不守舍的健身教练。 大家自然一眼就注意到，少了一个方雅静。 韩采萍率先出口问道：“方雅静呢？” 她刻意垂着眼帘，不让自己对千璐均露出怀疑的神色。 由不得她不感到奇怪。 之前在购物中心的时候，千璐均和未婚妻一起离开，回来就只有千璐均一个人了。 这次，千璐均追上了他们离开，但是回来的时候，又少了一个人。 以韩采萍的眼光看，方雅静是对千璐均有好感的。 这就巧了，两次少的人，都和千璐均之间存在一些暧昧关系。 韩采萍又不是傻子，总会怀疑的。 听到韩采萍的询问，千璐均没有说话。 是一旁抱着娃娃站着的虞家美，表情却变得古怪起来，眼神闪烁，藏不住的慌张。 “对、对不起。” 犹豫良久，虞家美还是开口了，第1句话就是道歉。 “我们……我们去了厕所，然后方小姐说，要带我去买几件泳衣。” 虞家美将方雅静对她说的那些话，一股脑地吐了出来，唯恐大家不愿相信最后。 “但是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之间，这个娃娃就开始攻击店里的店员……方小姐可能是太害怕了，从商店里跑了出去，我没有追上，然后她就消失不见了。” 虞家美不敢丢了人偶娃娃，又害怕大家因为人偶娃娃存在攻击性而排斥她，刻意隐瞒了人偶娃娃袭击了方雅静的事，尽量将事情往对自己有利的方向说。 虞家美到现在依旧不明白，为什么人偶娃娃会攻击方雅静。 不过，虞家美回想起了血腥的一幕—— 被咬断了一条胳膊，流了那么多血，而且这个海滩上存在那么多危险……方雅静应该不会活下来吧？ 虞家美此时，心情无比复杂。 一方面，她并不希望方雅静出事。 但是另一方面，她又希望方雅静再也不要回来。 毕竟，如果方雅静回来的话，肯定会将人偶娃娃发疯咬掉方雅静一条胳膊的事，告诉其他人。 虞家美深知，到时候情况对于自己肯定非常不利，肯定会让她被所有人排斥。 虞家美忍不住又看了千璐均一眼。 当时她在那个店里，被吓得差点都晕厥过去了，是千璐均出现在了店门口，及时扶住了她。 后来人偶脑袋攻击了几个店员，又回到了人偶娃娃的脖子上，一切终于恢复平静。 虞家美惊慌失措地，将方雅静受伤的事告诉了千璐均。 但是千璐均只是看了一眼地上那四溅横飞的滩血液，脸上就露出了无比冷酷的表情。 “我们没办法救她。”千璐均说，“她跑得太快了，再加上受了那么重的伤，不一定能活下来。” “更何况，你的娃娃，咬掉了方小姐的胳膊。失去一条胳膊，对于方小姐来说，一定是很难接受的事，且不说她会因为这事对你心生恨意。……如果被其他人知道……” 千璐均的话没有说完，虞家美已经懂得了他的意思。 而千璐均，的确拿捏住了她的死穴。 她并没有正义到愿意牺牲自己去维护他人。 尤其在这种危险的环境里，她根本不敢赌自己被所有队友抛下的结果。 她和千璐均一起，隐瞒了方雅静受伤的事，对所有人都说，方雅静是因为惊慌失措跑了。 千璐均也很满意虞家美的识相。 他从虞家美的口中，得知方雅静是想进来买泳衣。 以千璐均的观察，方雅静不会无缘无故想要买泳衣，肯定有她的用处。 于是千璐均也小心谨慎地从店里拿了几件泳衣，店里店员因为全都受伤的乱作一团的缘故，并没有收取他费用。 就这样，千璐均带着健身教练和虞家美，回到了与众人汇合的地方。 他当然不会拆自己的台，附和着虞家美的话，将一切告诉了他们。 见有千璐均为虞家美担保，其他人也都信了虞家美的话。 “我们已经数了3组的数字了。”韩采萍道，“现在我们是不是应该待在阴影里了？” 千璐均点了点头，指向了不远处的一片阴影，“我们去那儿。” 那是几棵靠在一起的树洒下的树荫，树荫下没有其他镇民在，恰好可以容纳他们几个。 就在迈步朝那个方向走去的时候，虞家美再次听到怀里的娃娃在她的耳边说话。 “妈妈，不要……进去……” 第320章 螽斯-滨海浴场18 怎么回事？ 看到方子琛痛苦的样子，大家都被吓了一跳。 低头一看，只见方子琛刚刚迈入阴影里的那只脚，此刻居然冒起了白烟。 “痛，好痛！”方子琛在地上翻滚哀嚎，剧痛之下，他哭了一把鼻涕一把泪，惨叫道，“救救我！我的脚……好痛！！” 韩采萍当即就反应过来，连忙蹲下身去，一手抓住了方子琛的脚踝，就要去检查他的脚到底怎么了。 但她的手指手指刚一触碰到方子却冒着白烟的脚底，便感觉一阵刺痛。 “啊！”韩采萍叫了一声，飞快地撤回了手。 低头一看，只见自己的指尖呈现出不自然的白。 那颜色就像是冰箱里冻了多日的死猪肉。 “帮他脱鞋！快！把他鞋子脱了！”忽然，千璐均喊出了声。 正束手无策的众人，此时如梦方醒。 健身教练飞快蹲下身体，一手抓住了鞋帮子，用力往下一拽，帮方子琛把鞋子脱了下来。 那鞋子甩在一旁，还在持续的往外冒着白烟。 而方子琛的脚，脚背尚看不出多少端倪。张子轩着急忙慌地跑进了阴影里。 但抬起脚板一看，整个脚底，都是死猪肉一样毫无血色的白。 过了一会儿，这白色，又渐渐转变为了灰蓝色，周围皮肤更是鼓起了一个个半透明的水泡。 “是冻伤？” 陈雨瑶知道一点医学知识，立即认出了这伤口，应当是冻伤造成的。 可是，好好的怎么会冻伤呢？ 大家的视线都看向了阴影处。 刚刚方子琛着急忙慌地跑进了阴影里，紧跟着他就被冻伤了。 可是，之前他们也曾进过阴影。虽然待久了确实会感觉到不自然的阴冷，但是短时间内不会造成如此严重的冻伤。 是有什么被他们忽略了吗？ 可是他们所做的一切，不都是按照规则上所述的进行吗？ 回想起，从拿到规则的伊始，人偶娃娃就在耳边提醒的声音，虞家美心绪越发纷杂。 看来规则真的有问题……要不要在此时提出来呢？ 虞家美小心地看了千璐均一眼，千璐均也皱着眉头盯着那片阴影看，紧抿着嘴角一言不发。 千璐均回忆着，上一次进入阴影，与这一次进入阴影，究竟有什么不同。 几分钟后，他看向了不远处的其他地方。 或许是沙滩上阳光太烈，几片遮阳的树荫或者棚子下，都零零散散待着几个镇民，正在小憩。 千璐均盯着看了几秒，径直朝着其中一处走去。 那阴影下，正好有一个年轻的母亲带着一个孩子，坐在一块儿笑着交谈些什么。 千璐均谨慎地迈步踏入阴影里，一切正常，并没有什么意外发生。 看来问题应该是出在这里了…… 他们上一次进入的阴影里时，也有两个镇民坐在阴影里休息。 应该，是不能进入没有镇民所在的阴影里。 千璐均朝着大家招了招手，示意他们走过来。 见千璐均没有事，大家纷纷地靠近过去。 健身教练搭了一把手，扶起了方子琛。 方子琛依旧疼得厉害，整只脚刺痛无比，仿佛踩在炭火上。 却丝毫不敢被众人丢下，借着健身教练的搀扶，一瘸一拐地挪了过去。 虞家美这次没有从人偶娃娃那儿听到警告，放心地踏入了阴影中。 所有人都进入阴影之后，千璐均道：“我建议我们还是数数计时，这样可以知道，我们最多可以在阴影里呆多久。” 大家也都同意，这次由陈雨瑶最先开始计数。 在阴影处呆的越久，就越是感觉寒冷加剧，令人难以忍受。 尤其是本就冻伤的方子琛，陈雨瑶才数到200左右，他就觉得脚底钻心得疼。 这种疼已经不是皮肤的疼痛，甚至感觉腿骨也在隐隐作痛。 “不行了，我受不了了，我要出去晒晒太阳。” 方子琛迫不及待地单脚跳出了阴影处，进入了阳光下。 他单脚站立不便，再加上疼痛时刻刺激着身体，干脆一屁股在地上坐了下来，翘着脚休息。 大家都注意到，他被冻伤的那只脚，脚底已经呈现出黑色。 这是很明显的三度冻伤的标志。 方子琛脚底的皮肤乃至皮下组织，很可能都已经被冻到坏死，不是简单的治疗可以痊愈的了。而在这种缺医少药的情况下，伤口更是极有可能会感染。 看着方子琛躺在沙滩上，因为疼痛哼哼唧唧个不停的样子。 好几个人心里，已经默默为他打上了“死人”的标签。 直到这个时候，除了虞家美，依旧没有多少人怀疑，千璐均拿到的那一份规则是假的。 只以为是方子琛的问题，刚刚不小心触犯了什么禁忌。 陈雨瑶数到1000的时候，过去的时间应该是在15分钟至20分钟之间。 但仅仅是这么短的时间，大家就已经快受不了了，一个个环着胳膊瑟瑟发抖。 “好冷。”韩采萍打了个哆嗦。 她并没有催促出去，而是紧接着陈雨瑶后面，数了起来。 韩采萍才刚刚数到100多，千璐均就注意到，那对在树荫下休息的母子起身，朝着阳光下走去。 绝对不能在没有镇民呆着的阴影里休息！ 千璐均的脑海里，疯狂回响着这句话。 他立即把腿，飞快地迈步朝着阴影外的阳光下跑去。 虞家美一直盯着千璐均，最先反应过来，在千璐均往阳光下逃窜的一瞬间，就紧跟着动了。 其余几个人还都一脸懵逼。 直到千璐均踏入阳光下，才想起来，回头朝着大家喊了句：“你们快过来！” 此时那对母子，已经快要彻底踏出树荫下了。 听到了千璐均的大声提醒，大家也纷纷往外奔逃。 及时在镇民离开阴影时，站在了阳光里。 韩采萍知道千璐均绝对是发现了什么，皱着眉头问道：“是有什么问题吗？为什么突然要叫我们出来？” 千璐均知道隐瞒不住，解释道：“我们不能独自待在阴影里，必须要在有其他镇民在的情况下。” 此话一出，坐在地上的方子琛忍不住了，大声诘问道：“你为什么不早说？！” 脚底的皮肤已经没有感觉，但是疼痛却仿佛钉进了骨头里，随着他的血管在整条腿上游走。 痛得他恨不得砍下整条腿来。 方子琛将一切记恨在了千璐均的身上。 他们这么信任千璐均，正是因为千璐均的分析和安排，他才会一脚踏入那个阴影里。 如果千璐均早说，他就不会这样了！ 方子琛死死盯着千璐均，眼中几乎冒火。 但紧跟着，他就发现，几乎所有人看他的目光，都变得异样起来…… 那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第321章 螽斯-滨海浴场19 逃！逃！逃！ 必须要逃离这儿！ 可是，往哪里逃？ 方雅静已经换了三个方向。 但不管跑出去多远，每一次，那个售卖柠檬水和冰淇淋的小车，都会出现在她的面前。 而且，一次比一次近。 她呆呆地站在原地，浑身脱力，几乎站立不稳。 完全是靠着一股意志力在支撑。 但是这份意志力早已被消磨得所剩无几，强烈的恐惧几乎要压垮她。 冷汗从她身体的每个毛孔往外冒。 她甚至产生了一丝自暴自弃的念头—— 就这样吧，逃不掉的，她已经够累了…… “太好了，你果然还在这儿等我。” 面露黝黑的男人端着买来的柠檬水，朝着方雅静迎面走来，咧嘴露出憨厚而羞涩的笑容。 方雅静没有动。 她睁着一双眼睛，眼神绝望地，看着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的男人。 像是意识到自己已经完全没有机会逃离了，彻底放弃了挣扎。 男人仿佛丝毫没有看到方雅静眼神里的绝望，热情地凑到她的面前，将柠檬水递给她。 “来，这是给你买的水，味道应该不错，你晒了这么久，应该口渴了吧。”他体贴地说道。 方雅静脸上露出勉强的笑容，接过了柠檬水。 男人催促她说：“你快喝啊。” 方雅静怎么敢喝？她只能小心翼翼地拒绝道：“对不起，实在是太麻烦你了，但是，我还不渴。” 男人摇头表示不认同，说道：“就算不渴，你在水里泡了那么久，也应该及时补充水分。” 男人的态度如此坚决，方雅静也不敢表露出太多异常，只能在脑中努力想着对策。 “快喝啊，快喝啊……” 男人不断地催促着，那张看上去老实憨厚的黝黑面孔，此时在方雅静的眼中，似乎逐渐险恶起来。 日光落在他的身上，在沙滩上投下了扭曲变形的影子。 他那双黑如漆墨的眼睛，仿佛盯上了猎物的蛇，一瞬不瞬地凝视着方雅静，连眼睑都没有眨动一下。 眼睛里，渗透出诡异的光。 “快喝啊，快喝啊……” 不只是一个声音，更多的声音加入了催促的队伍。 从四面八方传来，连成一片声响。 方雅静抬头一看，发现原本还在海滩上做着自己事情的镇民们，居然全都朝她看了过来。 这是……什么情况？ 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如出一辙的热情微笑。 方雅静忽然发现，这样的微笑，她在旅馆的老板娘脸上也看到过。 悚然的战栗感攀爬过她的后脊背，方雅静握着柠檬水的手，此刻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目之所及，几乎整个海滩上的镇民，都在催促着方雅静，赶紧喝下那杯柠檬水。 他们形成了一个圈，将她环绕在其中。 同时，方雅静注意到，这些镇民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朝着她一步步地逼近。 一杯柠檬水而已，只要喝下柠檬水，一切都会结束。 她再也不会感到害怕…… 方雅静慢慢举起了手，杯口逐渐贴上了嘴唇。 只要喝一口…… 不行，她绝对不能喝！ 柠檬水绝对有问题！ 在柠檬水即将沾上她嘴唇的刹那，方雅静猛地放下手，拿开了那杯柠檬水。 见方雅静没有喝柠檬水，原本神态热情亲切的男人，在一瞬间拉下了脸。 眼神凶恶地盯着方雅静，从喉咙里挤出粗粝的声音：“你为什么不喝？为什么，要拒绝我？！” 而伴随着他愤怒的诘问，周围的镇民们，眼神里也射出了激愤的光芒。 “为什么，为什么要拒绝！” “你听我说。” 方雅静反而在一瞬间冷静下来，望着神情逐渐狰狞的男人，她皱着眉头，脸上露出了惯有的楚楚可怜之色。 “对不起啊……其实我不是想要拒绝你，我只是，对柠檬过敏。” 听到方雅静的解释，男人脸上愤怒的表情一僵，黝黑的面庞上，流露出几分茫然：“啊？” 方雅静见暂时缓解了危机，心下松了一口气。 她舔了舔嘴唇，开始瞎编：“是的，我对柠檬过敏。医生说，不管是生柠檬，还是柠檬水，还是加了柠檬味的香精，都有可能威胁到我的生命，导致我因为过敏而窒息。” 特意加上一句“柠檬味香精”，也是因为现在市面上做饮料，不用真材实料，而用香精冲泡的实在是太多了。 要是她这么说，一会儿，他们来一句“这里面没有真柠檬，加的是柠檬味香精”，她岂不是要哭死？ 方雅静掀起眼帘，又小心翼翼觑了一圈周围镇民的脸色，决心下把猛料。 她孤注一掷地开口：“而且，医生说，让我最好一点都不要碰……就算碰的剂量少，不会导致死亡，也很有可能会影响到我的身体健康，极有可能导致不孕不育。” 她话音一落，果然看见面前男人的脸色，变得紧张起来。 周围的证镇民们，也是如此。 猜对了。 进入这个怪谈，方雅静就听见了路边小孩，拍着手唱的歌曲。 “螽斯羽，诜诜兮。宜尔子孙，振振兮。” “螽斯羽，薨薨兮。宜尔子孙，绳绳兮。” “螽斯羽，揖揖兮。宜尔子孙，蛰蛰兮。” 这歌词中的意思，分明是为了祈求多子。 而且，从进入这个小镇开始，住进旅馆，那个老板娘就一直在明里暗里地进行催婚催育。 乃至购物中心，那个导购员，也几次三番地提及希望情侣感情融洽。 可见，家庭生育对于这个小镇上的镇民而言，是一件无比重要的事。 方雅静赌中了他们的软肋。 正当方雅静长松一口气的时候。 他忽然听见了，从人群外，传来一个熟悉的女人的声音。 “都聚在这儿干什么呀？是有什么好玩的吗？” 王卿注意到，海滩上一大群人，都朝着一个方向聚拢。 原本都准备离开的她，心里不由地好奇起来，也拉着管家凑过去看。 只可惜到的晚了，只能站在人群外。 她个子不高，踮着脚，探头往里看，也看不见究竟发生了什么。 第322章 螽斯-滨海浴场20 听到熟悉的声音，方雅静顾不得其他，提高了音量，着急忙慌地对着周围喊道：“王卿！王卿！我在这儿！” 如果是王卿的话，一定有办法对付这些家伙的。 尽管心中对于王卿存有抵触和怨气，但不可否认的是，方雅静对王卿的实力，十分信任。 她此刻唯一期待的就是，王卿还在意她们的合作，愿意出手帮她脱困。 方雅静紧张地等待着王卿的回应。 此时，环绕着方雅静的镇民们，一个个都沉默不语。 于是，便显得方雅静这一声喊叫，格外清晰了。 王卿听到方雅静的声音，愣了一下，一时没想起来谁会突然叫出她的名字。 还以为是自己幻听了。 “谁在叫我？”王卿小声嘀咕了一句，面露茫然。 站在方雅静面前的男人，听到方雅静的叫喊声，面无表情地定定盯了方雅静几秒，忽然咧嘴一笑。 他抬手就要接过方雅静手里的柠檬水，嘴上说：“原来你对柠檬过敏，对不起，是我没有想到。附近还有冰淇淋卖，我请你吃冰淇淋吧？” 不管是柠檬水还是冰淇淋，方雅静都不想要。 她站在原地，心中焦急不已。 怎么王卿还不回应她？难道，王卿根本就不在乎她们的合作？根本不屑于救她？ 方雅静紧张得冷汗直冒。 她分明可以看到，原本离自己还有段距离的小车，此刻越来越近的。 已经近到，她可以看清楚站在小车之后，那个人的形貌。 那是个身材中等，看不出男女的家伙，他浑身都裹在漆黑的袍子里，头上更是罩着一个很大的帽子，将他的脸遮挡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小节下巴。 但是……那是什么？ 之前方雅静根本没有敢仔细观察小车。 此刻，她将视线放在站在小车边的那个人身上，才注意到这个家伙的古怪之处。 那真的是个下巴吗？ 怎么会有人的下巴如此凹凸不平？ 那分明像是…… 方雅静不知道王卿到底会不会救她。 与其把希望放在别人的身上，她还不如尽可能冷静下来自救。 过去那么多次，她不也是这样熬过来了吗？ 想到这儿，方雅静看着面前的男人，慢慢地露出了一个笑来，看上去已经被他说服了。 “冰淇淋吗？我们一起过去挑吧，我要选我想吃的味道。” 没错，既然躲不开，方雅静决定主动凑过去看看。 听到方雅静这么说，男人高兴极了，立刻带着方雅静朝着小车的方向走去。 人群纷纷朝着两边散开，为他们让开道路。 脑中危险的警报，持续地提醒着方雅静，那个小车的古怪之处。 方雅静盯着那小车，一步步地走过去，脚步坚定。 她仅剩的那只手，抓紧了水晶球——她还有底牌没有掀开。 王卿一直站在人群外，试图看清楚里面在看什么热闹。 此刻瞧见大家朝着两边散开，她终于等到了机会，连忙拉着管家朝着里面挤。 距离不远，即便方雅静刻意放慢了步伐，也还是走到了那个小车前。 从外观上看，它与现实世界中，那种售卖冷饮的小车，似乎并无很大不同。 面容黝黑的男人，兴致勃勃地同方雅静说话：“你想要吃哪种口味？” 方雅静却没有低头去看售卖的不同口味的冰淇淋。 她的视线落在站在小车后的人身上，终于看清楚了对方的下巴是个什么形状。 一粒粒鼓起的肉瘤堆叠着串在一起，每一颗都不过玻璃珠大小，但是就这样串着，居然足足比一个巴掌还要长。 那哪里还能称得上下巴？ 简直就像是一串人肉质地的葡萄藤挂下来！ 仅仅是方雅静看到的部位，就如此的骇人可怖。 更不要说，那隐藏在帽子和斗篷下的，其他的部位。 一瞬间，方雅静只觉得脑袋发晕，胸口又堵又闷，难受得恨不得呕吐出来。 脑中的警报声越发地尖锐，刺激得她耳鸣眼花。 方雅静知道，这是自己正在被污染的征兆。 男人还站在旁边，正兴高采烈地说着什么，大概是询问她想要什么口味的冰淇淋吧？ 但是方雅静已经听不清了。 或许是因为，身体早就在一次次地极限中被透支得厉害，她只觉得鼻腔里一热，随后一股湿润的液体，就流淌了出来。 滴落在手背上，有了感觉，方雅静低头看见一点刺目的猩红的。 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这是在流鼻血。 鼻血一滴滴地淌下来，几个眨眼的功夫，就将手背染红了一片。 但是站在方雅静对面的男人，就像是根本没有看到方雅静正在流鼻血，将手里一个已经装好的冰淇淋，朝着方雅静嘴边递去。 “快吃吧，是你喜欢的口味，快吃……” 一种违和的信任感，从方雅静的心里升了出来。 这种感觉极其微妙。 该如何形容呢？ 一方面，方雅静很理智地知道，自己是绝对不会对任何人产生信任的，这一定是她被污染的缘故。 但是另一方面，方雅静又控制不住的，觉得面前的这个男人是如此的憨厚老实，值得信任，甚至，产生了一种想要将自己的终生托付给他的错觉。 就在站在旁边的镇民都开口了：“小姑娘，你怎么不吃呢？” “你看大勇对你多好啊，好像还是他把你从海里救上来的吧？哈哈哈，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救命之恩，要以身相许。” “大勇可是我们镇子上最出色的年轻人之一，每次出海打渔都能打不少回来，家里还开了面馆。” “大勇的妈妈也是外来的，现在在咱们镇子上过得可好了，那叫一个恩爱。你和大勇在一起，一定也能这么恩爱的。” “是啊，大勇妈妈的手艺，还是大勇奶奶教的，你嫁给大勇，大勇妈妈一定也会教给你，有一门安身立命的本事，多好啊！” 嘈杂的镇民声音仿佛无数只苍蝇，嗡嗡作响，令方雅静头昏脑涨，只觉得脑子几乎要炸开。 别说了！别说了！ 每一句话，都使得她遭受的污染程度加深。 鼻血已经滴在了递到嘴边的冰淇淋上，将冰淇淋染成古怪的殷红。 但是，方雅静却诡异地，对面前的冰淇淋，升起一股食欲。 吃下…… 只要吃下…… 一切就能解决上了。 下一刻，一个声音倏然响起：“原来只是买冰淇淋啊……” 第323章 螽斯-滨海浴场21 王卿终于分开拥挤的人群，挤了进来。 一进来，就看到了站在冰淇淋车前的方雅静。 原来这群人围起来，只是为了买冷饮啊。 王卿怀着一颗吃瓜的心挤进来，失望极了。 她正要转身离开。 却听见下一瞬间，站在那小车前面的女人，蓦然提高了声量，语调急促地喊道：“王卿！” 王卿一愣，这次她很确定自己没有听错了。 方雅静强撑着虚弱的身体，勉强喊出那一声“王卿”，整个人已经支撑不住。 她的眼前一阵发黑，只觉得天旋地转，嘴唇嗫嚅着想要吐出“救我”两个字，就被堵住了嘴。 冰淇淋被塞进了她的嘴里，一股湿冷的凉意，又咸又涩地往她的嘴里钻。 方雅静已经无力反抗。 只觉得那东西像是活物，爬过了她的舌苔，顺着喉管爬下去，往她身体更里面的地方钻。 终于，彻底失去了意识。 王卿顺着声音看过去，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此刻站在冰淇淋车前。 王卿眼中浮现几分困惑。 方雅静叫她做什么？难道又是有话要跟她说？ 还是说，方雅静所在的对手公司，又有什么动静了？ 王卿站定脚步，觉得这事不容小觑，“什么事？” 但是等待了几秒，却迟迟没有听到方雅静的回应。 抬头看去，方雅静依旧站在冰淇淋车前，没有动作。 王卿心中困惑更深，忍不住唤了一声她的名字：“方雅静？” 那女人依旧站在那儿，吃着冰淇淋。 王卿皱起了眉头，快步朝着方雅静走了过去。 一直走到了方雅静的面前，王卿问道：“你有什么事要告诉我？方雅静。” 或许是意识并未彻底泯灭。 在王卿喊了好几声后， 方雅静才像是终于反应过来什么，那一直呆愣愣低着的头，慢慢地抬了超来，一双眼睛涣散失神地看向了王卿。 王卿倒抽一口冷气。 只见面前的女人大半个前襟已经被鲜血染红了，鲜血还在不断地从她的两个鼻腔里往外涌出。 但是她却好像自己正在流鼻血这件事毫无知觉，依旧机械地将冰淇淋往自己的嘴里塞。 冰淇淋混着鲜血，将她半张脸都涂抹得乱七八糟，那张清丽的面孔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面貌。 融化的奶油和鲜血一起，沾满了她的手，又沿着肌肤的弧线淌下去。 这状态看着，是怎么也不能昧着良心，说一句“正常”的。 “你怎么把自己搞成了这样？！”王卿诧异出声。 方雅静并没有答话，依旧在吃着冰淇淋，也看不见她的嘴巴怎么动，却从口腔的位置，传来诡异的“嘶溜嘶溜”的声音。 只有一双眼睛，依旧在直勾勾盯着王卿。 那双眼睛本该是黑白分明的，但是此刻，眼黑的位置却诡异地扩散开，几乎占据了整个瞳孔。 王卿与方雅静对视几秒，忽然想起了什么。 她恍然大悟！ “你又犯病了？” 方雅静似乎本来就有什么病。 王卿还记得，之前在狗头村的时候，方雅静就曾经犯过一次病。 当时在村口的小店里，方雅静整个人就像是癫痫发作一样，在地上阴暗地翻滚爬行。 那一次，还是王卿在她的身上找到的药，掰开了她的嘴，喂给她吃，才让她好转过来。 看来这一次，方雅静是又发病了。 只不过这次的症状与上次有所出入，方雅静没有在如上一次癫痫那样乱爬，而是变得不认识人了，整个人魂都像是被抽走了。 难道是离魂症？ 王卿曾经听人说起过，有这么一种病，发作的时候，整个人就像是被妖怪附体了，行为举止都和正常人不同。 老一辈的人管这个叫“离魂症”，也叫“丢了魂儿”。 不过，在现代科学的分析下，这很有可能是一种类似精神分裂的精神疾病。 王卿越看方雅静这幅模样，越是觉得像。 这不活脱脱一个精神病人形象吗？ 尽管知道了病因，王卿也没办法放任方雅静这个样子不理。 两个人相处虽然不多，但是方雅静毕竟已经向她投诚了，也能算是半个农场的自己人。 而且这姑娘身体有病，还如此身残志坚地打工。 也确实让王卿有些动容。 想到这儿，王卿上前一步，牢牢抓住了方雅静的手，让她没办法继续吃冰淇淋。 “啊啊啊……” 咬不到冰淇淋，方雅静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从嘴里发出嘶哑的吼叫来。 她开始用力地挣扎。 而将冰淇淋递给方雅静的那个男人，也仿佛被触怒了般，上前要抓王卿。 “你做什么！”男人脸上憨厚老实的表情不再，整张脸因为愤怒而扭曲。 王卿心里面正为方雅静的状态着急，想也不想就是一胳膊肘推过去。 “你没看到她犯病了吗？还不快救她！”王卿看也没有看男人一眼，声色俱厉地喝问道。 伴随着她严厉喝问的，是“砰”的一声，男人被甩飞出去好几米。 周围正要上前的镇民们，纷纷顿住了脚步。 静默了几秒钟，站在那小车后的黑袍人，倏然出声：“这位小姐，请问要来一杯柠檬水或者冰淇淋吗？” 他的声音嘶哑，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阴冷味道。 王卿听着就来气。 “吃你太爷爷的柠檬水冰淇淋呢！”王卿头也不抬，“没看到有人犯病了吗？还不快打120？！” 王卿发誓，她平时绝对不是一个如此粗鄙的、会把别人祖宗挂在嘴边的女孩。 只是情急之下，没忍住飚了出来。 但是偏偏那个黑袍人，像是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讨嫌，还在推销自己的商品。 “小姐，试试看吧，我们的冰淇淋……” “哐——” 不待黑袍人说完话，王卿一抬手，将整个冰淇淋车掀翻了。 “老娘最讨厌你们这种奸商！” 第324章 螽斯-滨海浴场22 这些奸商实在是太可恶了！ 王卿看着目光呆滞满脸是血的方雅静，一阵痛心疾首。 再面对满脑子都是生意的冰淇淋车老板，更觉得怒不可遏。 平时，这种景区的流动小摊高价卖出商品，王卿虽然不会买，但是也不会反对。 毕竟供需关系在那里，而且，有顾客愿意买单，也轮不到她说什么。 但是，这都什么时候了？ 没看到，这儿有个可怜的姑娘发病了，急需得到救治吗？ 这种危急时刻，冰淇淋小车的老板，居然还只关心自己的生意。甚至，为了招揽生意，不惜阻碍救治。 王卿可以理解，做生意的人想赚钱的心理，但是，怎么可以为了赚钱，把良心都坏了呢？ 这种人命关天的事，在对方的眼里，难道还不如卖出一个冰淇淋重要吗？ 冰淇淋车被掀翻在地，装载在车里的冰淇淋，融化成奶油淌了出来，将地面打湿一片。 黑袍人愣在原地，一直低垂着的脑袋，慢慢地抬起了起来。 嘶哑的声音里，抑制不住的怒火。 “你居然……你居然……” “我居然怎么？”王卿骂骂咧咧，一脸沉痛地痛斥面前这个奸商，“骂的就是你这个没有人性的家伙！” “我在这儿救人，你在这儿干什么！不救人也就算了，还在旁边添麻烦阻拦！” “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种人？丧良心的资本家！为了赚点钱，连人命都不顾了！你知道这叫什么吗？这叫吃人血馒头！” 王卿又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冰淇淋车。 她的脸上闪过一抹不自然之色，大声道：“你放心！你的车我会赔给你！” 小车老板依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身上黑色的袍子，在海风的吹动下，轻微的起伏着。 不知是不是王卿的错觉，隐约间，似乎听见了从那漆黑的袍子下传出几声诡异的轻响。 “噗、噗、噗……” 就像是一个个小气泡破裂开的声音。 很快破裂声越来越绵密，也越来越清晰。 王卿终于确信了，她没有听错。 王卿忍不住皱起眉头——他放屁了？ 就在此时，忽然，黑袍人喉咙里挤出一声变调的嚎叫，猛地朝着王卿扑了过来。 动作带起的风吹开了他的兜帽，露出一个已经不能称之为“人头”的脑袋。 那是一个只能勉强看出圆形的诡异球体，上面麻麻赖赖地长满了无数个圆鼓鼓的肉瘤，甚至已经没有毛发生长覆盖。 数不清的肉瘤，大大小小堆叠在一起，最大的有拳头大，小的有玻璃珠一般大，将五官撑得变形扭曲。甚至如同挂在藤上的葡萄一般，从下巴的位置一路拖下来，一直垂到胸膛的位置。 两枚眼球在两颗肉瘤上张开，已经看不见眼黑，只剩大片胀满了血丝的眼白，死死地盯着王卿。 不知从何处分泌而出的脓汁，正挂在那一个个肉瘤上，呈现出半透明的粘液状态，在阳光下，折射出奶油一样的光泽。 饶是王卿，看见如此具有冲击力的长相，也不由得战术后仰，退后一步。 而那怪物却紧追不舍，眼看着就要扑到面前，带起的杀气甚至已经吹动了王卿额上的发丝。 在黑袍人扑到王卿面前的同时。 周围的镇民们也一个个狰狞了面孔，眼中流露出凶狠的光芒，朝着王卿的方向靠拢过来…… “我的妈呀，丑东西！离我远点！” 看着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的丑八怪，王卿下意识地抬腿。 一脚，朝着扑上来的那家伙胸口踹了去。 “唰！” 黑色的斗篷在空中划过一条弧线，翻转180度，“砰”的一声砸落在地上。 柔软的沙子被砸出了一个小坑。 那家伙面朝下，趴在坑里一动不动。 正要一拥而上的镇民们，纷纷停住了脚步。 静默了几秒之后，他们不约而同地转过头，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三三两两地朝着周围散开，要么是和周边的人闲聊，要么是拿起了铲子和桶玩沙子，要么是捡起了沙滩排球…… 总之该聊天的聊天，该玩耍的玩耍，该晒太阳的晒太阳。 整个沙滩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从之前诡异的静谧，又恢复了满是游客的热闹景象。 王卿呆愣了好半晌，才意识到自己究竟做了什么。 她刚刚……好像，打飞了一个人？ 顾不上身边的方雅静，王卿连忙朝着那个坑的方向跑去。 离着那坑还有好几步的距离时，王卿停下了步伐，站在原地远远的观望。 只见坑里的那家伙，好半晌也没动弹一下。 王卿心中一紧，下意识便看向了不远处的管家。 “他他他他他不会出事吧？”王卿面色慌张，结结巴巴的问道，“你刚刚也看到了，是他先朝我扑过来的，我不是故意的，我这算是正当防卫吧！” 王卿话音刚落，便听见坑里传出些许动静。 “噗噗噗噗噗……” 只见那黑袍下的身体，以诡异的角度扭动着，紧跟着，一连串的气泡炸裂声响起。 仿佛拉稀一般响个不停。 终于，在极为响亮的“噗”的一声之后，一大股黄绿色的相间的浑浊脓液，从那家伙漆黑的袍子下，喷溅出来。 王卿惊呼一声：“我的妈呀！他他他他拉稀了！” 王卿吓得眼泪都要出来了，一不小心下手重了，把人打到失禁了，这要被拘留多少天呀？ 王卿连忙就要跑上前，检查这个家伙的状况。 只希望对方受伤不要太重，可以让自己被少拘留几天。 王卿还没有走到黑袍人的面前。 坑里的那个黑袍人，便仿佛感应到了某种气息正在逼近，浑身抽搐着，扭动着身体，就要挣扎着朝坑外爬。 黑色的袍子耷拉在他的身上，在地上拖出黄绿色的脓液，散发出一股诡异的恶臭。 “你先别动呀，我来扶你！” 王卿那叫一个着急，这都失禁了，肯定伤得很重。 要是乱动的话，岂不是会受伤更重？ 听到王卿的声音，对方爬得更快了，用力地抓住了地面的沙子，使劲扒拉蠕动。 从袍子底下伸出的手惨白消瘦，手背上青色的刺青，随着肌肉的动作，仿佛会呼吸般一张一缩。 他竭尽全力地让自己距离王卿再远一点、更远一点。 “别、别过来……” 从黑色的袍子下，传出一声嘶哑的呜咽。 第325章 螽斯-滨海浴场23 王卿停下脚步。 看着对方如此抵触自己的模样，王卿心中百味杂陈。 “对不起，我也不是故意的……你真的没事儿吗？不用我来扶你吗？” 尽管对于对方奸商的行径非常厌恶，但是毕竟是自己下手重了，该认错的时候，王卿也绝不含糊。 “我……” 漆黑的袍子下，一声含糊的哽咽，几乎泣不成声。 王卿皱了皱眉头，认真地说道： “你要是有事，千万不要强撑着，这点医药费我还是付得起的，我愿意对此负责。也别乱动，小心伤势加重，还是我过来扶你吧……” 听到王卿这么说，黑色的袍子猛地抖动了一下。 那家伙瑟缩了下肩膀，旋即，便从黑袍下传出的虚弱嘶哑的声音，隐约带着几分哭腔。 “我……没事，别过来，呜，别碰我……” 一边说着，他一边朝着离王卿远的方向努力爬行蠕动。 在地上拖拽出湿漉漉的痕迹，黏糊糊的黄绿色脓水，在沙滩上留下长长一条爬痕。 王卿看他爬得这么有精神，长松了一口气。 还能爬得这么快，应该没有问题吧？ 不过这个家伙长得…… 王卿回想起刚刚那惊鸿一瞥，密密麻麻数不清的肉瘤，就觉得一阵恶心。 也难怪这个家伙要裹得这么严严实实。 不然看到他真实面貌的人，谁敢来买他卖的柠檬水和冰淇淋？ 王卿倒也不是歧视，最重要的是，既然是做食品生意的，那总该注意点卫生吧？ 王卿可没有忘记，那些肉瘤上还挂着湿漉漉的黏液，这要是滴进了柠檬水或者冰淇淋里，估计都看不出来。 咦惹……实在是太不讲究卫生了！ 果然是个奸商！ 王卿没有再管那个奸商，转身朝着方雅静走去。 方雅静依旧站在原地，两只眼睛睁的大大的，一眨也不眨，眼黑已经占据了整个眼眶，看不到一丝眼白。 没了王卿的制止，她又开始继续吃冰淇淋了。 鼻腔处的鲜血一直没有被止住，此刻仍旧在缓慢地往下流淌，流淌到冰淇淋上，被她神情呆滞地塞进嘴里。 脸颊上满是融化的奶油和鼻血，就连发丝也不能幸免。 王卿三两步上前，一把夺过了方雅静手里的冰淇淋。 “这东西不能吃了，快别吃了！” 见冰淇淋被抢走，方雅静嘴里发出一声尖锐的嚎叫：“啊——” 整个人仿佛恶狗般，朝着王卿扑了过去，伸手去抓王卿手里的冰淇淋。 王卿为了不让她继续吃，只好将冰淇淋朝着地上丢去。 冰淇淋落在沙子上，奶油被摔成软塌塌一泡，混合着鲜红的鼻血，看上去格外恶心。 谁料，方雅静居然毫不犹豫地趴下身去，将脸凑到冰淇淋边，去舔地上的奶油。 王卿哪能看得下去这种场面？ 她连忙蹲下身，一把按住了方雅静的肩膀，让她没有办法凑上去舔奶油。 “啊啊啊——” 方雅静的嘴里，发出无意义的哀嚎，似乎吃不到冰淇淋，对她而言是什么难以忍受的痛苦。 “你这病的也太严重了！” 王卿无奈地叹息一声，不顾方雅静的挣扎，一把将她翻了过来，压在她的身上。 一双手开始在方雅静的身上胡乱的摸索，寻找起方雅静身上的药来。 方雅静应该是知道自己有病，平时会将要贴身携带。 王卿记得，上次方雅静就是吃了那个药好的。 可是，王卿摸了半天，也没摸到什么。 王卿心中越发焦急，抓住了方雅静，抹了一把她脸上的血，急切地询问道：“药呢？你把药放在哪儿了？” 方雅静当然不能给予王卿回答。 “咯咯咯……” 她的身体以不自然的幅度，颤抖扭动着，喉咙上下滑动，声带震颤发出变调的诡异叫声。 王卿低头看了看方雅静的衣服，一拍脑袋恍然大悟。 方雅静此刻穿的是一件泳衣，当然不可能携带有药品。 治疗方雅静这病的药，应该是跟她脱下来的衣服，放在一起了。 王卿没办法自己去找，毕竟一松开方雅静，她就又要去舔地上的奶油。 王卿只得一面压着方雅静，一面抬头，急声朝着周围喊道：“来一个人帮帮忙呀，找找看她的衣服丢在哪儿了？快把药拿过来！” 王卿话音刚落。 原本在沙滩上活动的一个个镇民们，闲聊的、挖沙子的、玩排球的，立刻放下了手里的东西，争先恐后的朝着一个方向涌去…… 那架势，就仿佛身后有厉鬼在追。 唯恐跑得慢了，就会被抓住，折磨得生不如死。 甚至有好些个个镇民，因为跑得太过急切，脚上踏着的凉拖，都给甩飞了。 看着散落满地的物品和凉拖，以及浩浩荡荡去找方雅静衣服的人群。 王卿呆愣在原地，半张着嘴，久久没能回神。 “大家都……这么热情的吗？”良久，王卿从嘴里憋出一句感慨来。 不过这个小镇，刨除掉一部分的“老鼠屎”，大部分镇民都称得上热情好客，实在是民风淳朴。 没一会儿的功夫，那浩浩荡荡跑走的大部队，又浩浩荡荡地跑回来了。 为首的几个镇民，手里拿着的正是方雅静的衣服，一件不落。 他们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双手将衣服捧着，朝王卿递了过去。 “谢谢，谢谢！” 王卿没想到他们居然这么快，就拿来了方雅静的衣服。 果然，这世上多的是乐于助人的好人。 之前他们看到方雅静犯病的样子没有管，也许只是单纯的出于担忧，害怕会因此惹上一身臊。 毕竟，近几年社会风气江河日下，经常会出现那种，做好事反而被倒打一耙的新闻。 王卿很能理解这些镇民的心理。 他们一定是担心，救人之后，新闻里的那种事，也会发生在他们的身上。 直到看见王卿第一个上前帮忙，一个个才敢顺应内心的正义，出手帮忙。 这个社会并不缺好人，只是缺一盏为大家照亮心中正义的灯。 救人要紧，王卿压下心头的感动，在方雅静脱下的衣服里翻找起来。 很快，便找到了几个药瓶。 对着几个大小不一的药品，王卿陷入了迷茫。 究竟是哪一个呀？ 第326章 螽斯-滨海浴场24 偏偏这几个药瓶，每个上面都是一片空白，根本没有写药品名称和用法疗效。 情急之下，王卿只能抓起和记忆里最像的那一瓶。 打开瓶盖，抠出药片，就往方雅静的嘴里塞。 药片被塞进方雅静嘴里后，很快她就如上一在狗头村一般，逐渐的停下了挣扎，恢复了平静。 王卿这才稍稍放下一点心来，看来她应该没有喂错药。 方雅静直愣愣的瞪着一双乌黑的眼睛，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只有胸口剧烈的起伏，和她那粗重的喘息声，证明着她还是一个活人。 “呕……” 突然的，方雅静一个脑袋往旁边一歪，吐出了一大口腥臭粘稠的秽物。 呕吐物呈现出奶油一般的乳白色光泽，又仿佛已经糜烂的豆浆，散发出诡异的恶臭，气味又腥又咸，活像是放在太阳下暴晒了许多天的腌鱼。 王卿被这臭味一冲，顿时受不了了。 她忙不跌地从方雅静的身上爬下来，避之不及的连退几步，捂着鼻子皱眉，看着方雅静。 方雅静还在呕吐。 乳白色的污秽，从她的嘴里源源不断地往外涌，像是怎么吐也吐不完。 没一会儿就将地面打湿一片，就连头发上也沾了不少。 与其说是她在呕吐，倒不如说，是那些腥臭粘稠的呕吐物，在从他的嘴里往外爬。 “呕……” 到最后，方雅静连胃酸和胆汁都吐了出来。 而随着不断的呕吐，她原本漆黑一片的眼睛，慢慢地恢复了正常的颜色。 意识，也逐渐的恢复了正常。 清醒的一瞬间，方雅静只觉得喉管一阵剧痛，那是被胃酸灼烧过的后果。 她合上眼睛，慢慢睁开，如是重复了几次之后，涣散的眼瞳终于聚焦，视野从模糊变得清晰。 发生了什么？ 她没有死……是得救了吗？ 这困惑刚一浮上心头，方雅静的耳边，便传来了熟悉的女人的声音：“你没事了吧？” 顾不得此刻浑身是恶臭的呕吐物，方雅静抬眸朝着发声的方向看去。 果然……王卿。 是王卿救的她。 方雅静此时也不知内心该做何想法，只呆呆愣愣地点了下头。 只见王卿站的远远的，白皙的脸上表情冷淡，微垂着眼睑，一种自骨子里透出的冷淡睥睨。 “下次小心点。”方雅静听到她这样说。 那句话如此地轻描淡写，就仿佛只是吹去一粒灰尘一般。 冷淡、漠然。 王卿看着坐在地上的方雅静。 心里暗自叹息一声。 这个姑娘也挺不容易的，病得这么严重，还出来上班，做的还是商业间谍这种危险的工作。 而且…… 王卿也注意到了，方雅静缺失的一条胳膊。 王卿本想询问，但又不想用言语揭开别人的伤口，只好假装没注意到，心里却暗自思忖起来。 明明之前见面的时候，方雅静是有两只手的，怎么现在只剩下一条了？ 不过看方雅静那条胳膊愈合的创口，并不像是近期受伤的，创面已经完整的长好。 难道说，方雅静本身就是个残疾人，之前所见到的一直都是她安装的义肢？ 这么一想，王卿就觉得很合理了。 平时方雅静穿着衣服，看不出来是义肢，现在换上了泳衣，想要进到海里游泳，就不得不把义肢取下来了。 这也难怪，方雅静会想要跳槽到他们农场来工作了。 王卿想了想自家的农场的环境。 不但招收了张凫这样的畸形人做员工，连她自己的秘书薛瞳，也是没有双眼的残障人士。 大概方雅静正是见到了这些，觉得他们农场不歧视残障员工，才迫不及待的来表忠心，愿意做这个双面碟中谍。 这姑娘也着实称得上自强不息。 王卿想到这儿，看向方雅静的眼神，不由带了几分怜悯。 “没有什么比自己的安全更重要，想要做什么的话，至少有命才能做。” 王卿叮嘱道：“还有你的药，记得随身带着。” 说完，王卿也没有多留，拉着管家转身离开。 既然方雅静已经没事了，她也不想被别人看到，她和方雅静有太多的交集。 海滩上人多眼杂，也不知道，她刚刚救方雅静的事，有没有被其他商业间谍看到？ 瞧见王卿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方雅静只觉得心中一阵愤懑不甘。 她很清楚，王卿这种心狠手辣的女人，绝对不是什么良善之辈，救她，也绝对不是出于善意。 更何况，如果王卿真的只是为了救她，又何必拖到现在？ 明明从一开始，她被那个小车和男人缠上的时候，就向王卿呼救了。 这个女人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性情恶劣。 就如同猫戏老鼠一般，直到她快死的时候，才勉为其难施以援手，为的不过是看她最狼狈不堪的样子。 别以为她方雅静是傻子，会因为被救了，就心生感激，从此俯首帖耳，任由王卿玩弄。 方雅静张了张嘴，但是被胃酸灼烧过的喉咙传来一阵不适，话音还没出口，她便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方雅静捂着嘴咳嗽了几下，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满身污秽，散发着令人难以忍受的恶臭。 而且，尽管已经服下了去除污染的药品，但是身体被污染过的不适感依旧存在。 她的头晕晕的，胃部、肺部和喉咙都很痛，浑身上下都乏力。 【海水浴可以抚慰您的心灵，当您觉得身体不适时，请尽快在10分钟内泡入海水……】 方雅静挣扎着起身，跌跌撞撞的朝着海水走去。 沙滩上并没有人拦着他，方雅静毫无阻碍的走进了海水里。 温热的海水拂过她双腿的瞬间，就带来了奇异的放松感，方雅静又朝前走了些，让自己的整个上半身也浸泡进了水里。 只不过，对之前被拉进海里的事，仍旧感到心有余悸。 方雅静并没有将脑袋也埋进水里。 她始终露着一双眼睛，警惕地望着周围。 身体很快就得到了放松，头晕胸闷的感觉，也大大被缓解。 海水拍打着方雅静的身体，冲洗掉了她身上和头发上那些污秽。 第327章 螽斯-滨海浴场25 “你们……有没有感觉有些不对劲？”抱着人偶娃娃的虞家美，小心翼翼地开口。 她并不敢直接说出怀疑规则哪里不对，只敢用模棱两可的言语提醒大家。 在游览手册里，他们必须要在海滩上呆满至少六个小时。 而此时,他们估计自己已经在海滩上待了有两个多小时，接近三个小时了。 这期间并没有发生什么意外。 在千璐均的指挥下，靠着一个个数数的计时方法，他们控制着待在阳光下的时间和待在阴影里的时间。 在这期间，也没有遇到危险状况。 每个人都有些放松。 听到了虞家美的话，并没有人开口说话。 健身教练也只是掀起眼帘，看了她一眼，就垂下了眸子。 千璐均不动声色的扫了健身教练一眼，眼神中带了几分意味深长。 在他找到的那份规则里，第4条分明写着，【情侣在海滩上，请尽量保持相距10米以内的距离。如果不得不分开，分开时间不得超过30分钟。】 很明显，方雅静和健身教练分开的时间已经超过30分钟。 到现在健身教练还没有出现什么异常，只能说明一个问题——方雅静那个女人应该是已经死了。 毕竟，她死了的话，自然而然就解除了情侣关系。 健身教练自然也就不可能，触犯这条规则。 在沉默的半晌，没人说话后。 或许是不想看到虞家美因为无人应答尴尬，一向比较沉默的鲍鱼佬挠了挠自己的脑袋，困惑地问道：“哪里有不对？” 其实，虞家美也说不上来究竟哪里不对。 她只知道那份规则应该是错误的，但是找不到论据来论证自己的观点。 她嗫嚅了两下唇瓣，抱着怀里的人偶娃娃，犹犹豫豫地开口：“你们不觉得，现在一切显得太平静了吗？” 韩采萍闻言皱了皱眉。 一旁的陈雨瑶已经忍不住地开口，语气中满是不满：“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啊？难道你嫌我们安稳日子过久了？没发生什么不是最好的吗！” 虞家美被这么一呛，也意识到自己说的有些不对，胀红的脸颊，呐呐地就要开口：“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不是这个意思——啊！” 陈雨瑶话说到一半，忽然惊呼一声，猛地朝后一跳，连连退了好几步。 “贝壳！贝壳！” 陈雨瑶尖声叫道，只一瞬间就在极度的惊恐下红了眼眶。 众人朝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就在刚刚陈雨瑶站着的地方，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颗淡黄色的贝壳。 那贝壳大概只有巴掌大小，上面长着淡褐色的纹路。 海滩上的贝壳很多大，随便走上一两步就能看到好几枚半埋在沙子里，因此大家也都没怎么注意。 但是，出现在陈雨瑶刚刚站着地方的那只贝壳，上面的纹路，怎么看怎么像是一只眼睛！ 一瞬间所有人都面露紧张之色。 在千璐均给出的那份规则里，第8条，【贝壳不会长眼睛，如果看到长有眼睛的贝壳，请用沙子迅速掩埋。】 “别慌张！”千璐均沉声说道，努力地稳住众人的心情。 此时，那颗贝壳静静躺在沙滩上，一动不动，似乎毫无攻击性。 朝上的壳面上那枚眼睛纹路，分明是极其粗糙抽象的，简直像是幼儿园的小孩子画出来的，但却又莫名给人一种因为真实的感觉。 它线条扁圆，在阳光下反折出光彩，仿佛在笑。 “你们都别怕。”千璐均低声道，“只要用沙子掩埋，就不会有事的。” 说着，他轻轻推了一把陈雨瑶，道：“别怕，只要你照着规则做，就不会有事，去用沙子把它埋起来。” 千璐均当然不会自己去，那个长眼睛的贝壳一看就古怪极了。 陈雨瑶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抽泣道：“我、我不敢……” “你有什么不敢的呀？那不是你碰到的吗？你赶紧去处理了呀！”受伤了的方子琛，本就心烦意乱，此刻毫不犹豫地指责了起来。 虞家美瞥了方子琛一眼，越发觉得这个男人面目可憎。 陈雨瑶尖声道：“凭什么让我去！都怪你，都怪你！” 她指向了虞家美，含泪的眼中喷射出怒火，大声道：“要不是你那张乌鸦嘴，我怎么会遇到这种！” 随后又将手指向方子琛，脸上毫不掩饰的刻薄：“应该你去才对，反正你的腿已经废了，治不好了，还不如趁着现在给大家做点贡献！” 眼看着大家要闹起来，整个团队的人心即将四分五裂。 一个声音蓦然响起：“我去。” 是韩采萍。 尽管这两个字说出的十分平静，但是韩采萍颤抖的手指还是暴露了她恐惧的心。 韩采萍不停地推眼镜，这是她紧张的时候就会做的事。 但是她还是坚定的说道：“让我去好了。” 韩采萍很清楚自己即将面临的危险。 当然，她也并不是一个，愿意牺牲自己去救别人的圣母。 只不过是单纯的觉得，这样耗下去，对谁都不好。 而且这个怪谈，接下来还有地方需要探索，现在就人心分裂，对后面的影响很大。 “那你去！” 本来在狗咬狗的陈雨瑶和方子琛，立刻异口同声的说道，毫不犹豫。 韩采萍一步步朝着贝壳走去，暗暗握紧了自己揣在口袋里的直发夹板，这是她在购物中心兑换的东西。 或许是因为视角的变化，韩采萍只觉得那贝壳上的纹路仿佛活过来了一般，朝她笑得更加明显了。 韩采萍甚至觉得，那贝壳有自己的思想，那眼睛纹路里流露出的情绪分明是轻蔑与嘲笑。 不要慌，不要慌。 韩采萍在心中不断地提醒着自己，很快便走到了贝壳前。 贝壳依旧一动不动。 低头看去，贝壳上的纹路依旧那么粗糙，线条简单。 韩采萍稍微松了口气。 她用脚踢了踢旁边的沙子，将沙子盖在了贝壳上。 沙子越积越多，很快就将贝壳上的纹路彻底的遮盖了，站在不远处的众人，也没了那种被眼睛盯着看的感觉。 所有人都长松一口气，放下心来。 下一秒，陈雨瑶却再一次尖叫出声：“啊——什么东西！” 第328章 螽斯-滨海浴场26 陈雨瑶尖叫着抬起一只脚用力地甩，一边甩，一边朝着后面单脚跳，似乎想要避开什么。 最终，她脚下站立不稳，一屁股坐在了沙地上。 大家这才看见，陈雨瑶的那只脚，此刻鲜血已经将鞋子浸透，整个鞋底都消失无踪，暴露出一片血肉模糊。 甚至可以看见，在那淋漓滴着血的鲜红肉里，隐约露出的森然白骨。 就仿佛是一瞬间，有什么怪物，陈雨瑶的脚底连带着鞋底一起啃食殆尽。 所有人只觉得后脊背一阵发冷，凉意直窜上天灵盖。 如果不是陈雨瑶跳开得够快，只怕那东西已经将陈雨瑶的整只脚都吃下了。 陈雨瑶直接坐在地上，鲜血从她的脚上涌出，很快便将沙地染红一片。 她痛得恨不得在地上打滚，眼泪如珠滚落，张大了嘴，从喉咙里发出尖锐的惨叫哀嚎。 “哈哈哈，报应！” 极为突兀地，一声冷笑从旁边响起。 方子琛坐在地上，居然用手拍着沙地，毫不留情地嘲笑了起来。 他盯着陈雨瑶血肉模糊的脚，脸上满是幸灾乐祸，大声说道：“这就是你的报应，你不是说我腿废了吗？现在看看，废的究竟是谁！” “嘶！” 方子琛话音未落，健身教练就觉得脚趾一痛。 不过好在，他平时没少于运动，身体反应比一般人更快。 连忙朝着旁边快速地退开了几步。 “有东西在咬我！”健身教练惊慌地朝着大家喊道。 他抬起了自己的脚。 只见刚刚感受到疼痛的脚上，鞋底已经缺失一块，大拇指的位置，缺失了一小块皮肉，正在往外淌血。 不过状况比陈雨瑶要好上太多。 而从两个人的伤口来看，的确像是被某种食肉的东西，生生撕咬而成。 韩采萍的脸上闪过一抹慌张之色，连忙看向了千璐均，急切地问道： “怎么会这样？那是什么东西？我不是已经把贝壳埋起来了吗？” 说着，韩采萍忽然想到什么，连忙就要蹲下身，想要将刚刚埋起的沙子挖开。 难道她根本就没有把贝壳埋起来？ 贝壳逃跑了，现在在袭击他们？ “慢着！”千璐均急声喊道，“大家快分散开，不要站在原地不动！” 但是他的话已经说的迟了。 韩采萍的手指刚一触碰到沙子，就感觉手指尖传来一阵剧痛，好像被什么东西咬住了。 她疼得惨叫一声。 但揣在口袋里的右手却飞快地掏了出来，正握着那个加热直发夹板。 韩采萍抓着直发夹板，朝着沙子里那东西的位置用力按了下去。 “唔……” 韩采萍闷哼一声，再抬起手的时候，已经是鲜血直冒。 食指明显比之前短了一小截。 她被那怪物硬生生咬掉了一小截的手指。 “你要不要紧！快、快包扎伤口！”见到韩采萍受伤，虞家美明显地慌张起来，语气急促。 虞家美和方子琛、陈雨瑶的关系不好，可韩采萍不一样。 在进入怪谈的第1天，韩采萍就好心提醒过她。 虞家美是个爱憎分明的人，她一直很感激韩采萍。 见到韩采萍受伤，虞家美抱紧了怀中的人偶娃娃。 “要怎么做？到底要怎么做？那是个什么东西，快告诉我该怎么做？”虞家美满脸焦急之色，对着人偶娃娃不住询问。 这个人偶娃娃，从一开始就提醒了她规则错误。 后面又在卖泳衣的商店里咬掉了店员的胳膊。 一看就不简单。 此时，早就知道规则错误的虞家美，已经不再将任何希望寄托在千璐均的身上。 她唯一的依靠，就是怀里的人偶娃娃。 “咯咯咯……”小孩子的笑声，银铃一般在虞家美的耳边响起。 虞家美仿佛抓住救命稻草般，又哭又笑：“快告诉我呀！快告诉我！” 韩采萍不知道虞家美到底在问谁，瞧见虞家美这幅状似疯魔的模样，还以为她是被吓得精神失常了。 看着血流不止的伤口，韩采萍知道，自己必须要及时止血。 她顾不上其他，紧紧咬住了牙关，然后将断指的横截面，朝着滚烫的直发夹板上一贴。 “滋啦……” 一阵生肉被烫熟的声音。 韩采萍痛叫出声，却没有松手，只是牢牢的按着，直到将整个断指的横截面都烫焦。 这是最快的止血方法。 那一小节手指已经被怪物吃掉了，就算回到现实，也没有办法接回来。 既然如此，不如狠下心来。 刚经历了如此剧痛的韩采萍，却没有丝毫休息的功夫，喘过一口气，就立刻询问起千璐均：“我们要怎么做？” “别都站在一个地方，那东西在沙子下！我们分开跑，它一次只能攻击一个人！”千璐均毫不犹豫的说道。 伤到了脚的方子琛见状，原本还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立马肉眼可见的慌张。 “带我跑呀！谁、谁来扶我？！喂，你们别丢下我！” 他只有一只脚，行动不便，当然不能像其他人一样站起来跑。 此刻唯一能做的，便是像一条肉虫般在地上蠕动爬行。 刚爬出没几步，一阵被撕咬的疼痛，便从手掌上传来。 “啊——”方子琛被吓得肝胆俱裂，涕泗横流。 知道那怪物盯上了自己，方子琛开始奋力地挣扎，努力地想要抽出自己的手。 但是那怪物，却死死的咬住了他的手掌，不肯松开。 “救我、救我！” 疼痛使得方子琛承受不住地在地上翻滚，那怪物也随着他的动作被带出了沙子下。 只见，紧紧趴在他手掌上的，居然是一只淡绿色的海星！ 那只海星，浑身上下长满了密密麻麻的肉棘，用体表突出的管足牢牢吸附在方子琛的身上。 方子琛的整个手掌，很快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不见。 是那只海星在啃食他的血肉！ 每个人都意识到了这点。 无论方子琛如何翻滚挣扎，海星都牢牢地贴在他的身体上，不断涌出的鲜血，将原本绿色的海星染成了通红。 海星攀附在方子琛的胳膊上，身体规律地张缩蠕动着。 它的每一次起伏蠕动，方子琛的胳膊都仿佛被磨损了一次，比之前要短上几分。 而海星却越长越大，从原本只有一个巴掌的大小，已经长到了有婴儿脑袋一般大。 “啊啊啊——救我！救我！他要吃掉我！” 方子琛痛苦的尖叫哀嚎，朝着周围求助，但是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 这一刻，方子琛知道自己被所有人抛弃了。 一股极为强烈的悲痛与愤怒，从他的心中升起，脑海中的求生意志越发强烈起来。 刀！ 他还有从购物中心拿到的刀！ 方子琛将手伸进了自己的口袋里，一把抽出了菜刀。 “啊啊啊，我跟你拼了！” 方子琛凄厉地惨叫一声，高高举起了菜刀，朝着自己胳膊上的海星砍去…… 与此同时，虞家美的耳边，孩童的笑声越发雀跃兴奋。 “哈哈哈哈哈！” 虞家美终于受不了，眼泪流了满脸，崩溃地大声喊道：“你别再笑了！求求你了，告诉我该怎么做！” “哈哈哈哈哈！” 那孩子依旧在笑，只是愉悦的笑声里，一股说不出的阴冷邪恶。 别再笑了，别再笑了…… 虞家美不明白，怀里的这个人偶娃娃到底想要什么？ 忽然，她脑中蓦地想起什么。 虞家美浑身一个机灵，连忙抬手擦掉了脸上的泪。 她艰难的扯了扯嘴角，朝着怀疑的人偶娃娃露出一个微笑，学着自己曾经见过的宝妈那样，佯装亲切地将自己的脸颊贴近了人偶娃娃的脸。 “乖宝宝……告诉妈妈，要怎么做……” 虞家美的心高高悬起，几乎是将自己最后的希望寄托于此。 耳边那个人偶娃娃的笑声，终于小了下来，转为了一句话：“贝壳贝壳……装星星……贝壳贝壳……装星星……” “啊啊啊——！！” 手起刀落，鲜血“噗”的一声喷溅而出。 趴在方子琛胳膊上，不停啃食血肉的海星，应声落地。 婴儿脑袋般大小的海星，虚脱无力地躺在沙子上，无数肉棘密密麻麻地分布在它的体表，簇拥着中间翻出来的一团猩红。 海星的身体上，豁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几乎将它斩为两半。 大量嫣红的鲜血从这口子里往外涌，几乎形成一座小喷泉。 “呼呼呼……”方子琛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结束了吗？ 每个人都紧紧的盯着那只海星，期盼着这怪物就这么轻易的死掉。 只听见，“咕”的一声。 海星身体正中央，那颗被肉棘簇拥着的猩红的肉团，猛地翻动了一下。 竟然是一颗圆溜溜的眼珠！ 那眼珠眨动了两下，紧跟着，便分裂为了两颗。 “不好！” 千璐均意识到的情况不妙，但为时已晚。 以那道被砍出的伤口为裂隙，仿佛自动增殖一般，海星倏然分裂为了两只。 而后一齐朝着躺在地上的方子琛扑去。 “啊啊啊！！！” 方子琛早已被逼到了崩溃的边缘，面目狰狞，两只眼中满是猩红的血丝，眼球暴突，几乎要从眼眶里掉出来。 “别过来！别过来！啊！！” 他举起手里的菜刀，疯狂地挥舞，想要将靠近自己的海星全部砍死。 他本就失去了一条腿，又被海星吞噬掉了一只手掌。 早就已经失去了反抗的能力。 握着刀的手，很快被扑上来的一只海星牢牢咬住，剧痛之下，手掌一松，菜刀应声掉落，半埋进了沙子里。 就在这个时候，方子琛听见，千璐均的声音急切响起： “大家快跑，趁着那怪物被他拖住！” 不！不！不！ 方子琛已经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只从喉咙里发出无意义的思明，仿佛野兽一般。 他的两只胳膊都被海星大口吞噬了咀嚼，有了他的血肉作为供养，海星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膨胀生长起来。 虞家美却没有跑，她抱着人偶娃娃，快步地跑到了之前韩采萍掩埋贝壳的地方。 “贝壳……在哪儿？在哪儿？” 虞家美面色惶急，发丝凌乱，跪坐在沙子上，不停地翻找着沙子里那枚被埋起来的贝壳。 大家本在千璐均的指挥下，要四散奔逃开。 韩采萍却忽然瞧见虞家美的动作，快步朝着虞家美走了过去，准备拉起他一起逃命。 “你在做什么？还不快逃！”韩采萍急声催促。 虞家美头也不抬，只是不断嗫嚅着唇瓣，语气慌张急切：“贝壳呢，被埋在哪儿了？我要找到贝壳！” 虞家美当然不是为了救方子琛，才这样着急找到贝壳。 实际上她对方子琛充满了厌恶，就算方子琛被海星活生生咬死，虞家美都觉得是方子琛活该。 但是，那海星明显在吃过人的血肉之后会越长越大。 必须要在事态不可控制之前，想办法将海星解决掉！ 否则的话他们都会出事的…… “一定要找到贝壳……贝壳贝壳、装星星……” 虞家美喃喃自语，在沙子里着急地扒拉。 “贝壳贝壳、装星星？” 韩采萍猛地反应过来，也连忙蹲下身体，在沙子里翻找。 她一面扒拉着沙子，一面追问：“贝壳能对付那东西，是不是？” 话音刚落，虞家美惊喜地喊出声：“贝壳！” 在沙地里，赫然躺着一枚比巴掌稍大一点的贝壳。 贝壳上，那粗糙简单的纹路，恰似一只正在笑的眼睛。 但或许是在沙子里被埋了太久，此时那些纹路显得有些暗淡，神似眼睛的图案也失去了神韵。 虞家美一把捡起了贝壳，仿佛溺水已久的人，抓住了救命的稻草。 但惊喜只不过是一瞬间，当她再扭过头去，看向方子琛的时候。 便只余下惊骇。 方子琛已经被彻底吃掉了两条胳膊，一只海星正趴在他的肩膀继续往下啃食，另一只海星则在吞噬他的腿。 方子琛仰面倒在地上，已经痛的彻底失声，张大的嘴里只能发出虚弱的气音。 这副模样，就算解决掉海星之后，他没有死，恐怕也活不了多久了。 但更为重要的是…… 虞家美呆呆看着那两只海星，此时的它们，已经长到比成年人的脑袋还大一圈了。 但虞家美手里的贝壳，只不过比巴掌大上一点。 贝壳……要怎么装下海星呢？ 第329章 螽斯-滨海浴场27 方子琛躺在地上，此时已经有进气没出气。 虞家美站在原地，手里紧紧握着那个唯一可以救命的贝壳，却不知该如何使用。 她又是害怕又是慌张，怎么也没有胆子走上前。 还是韩采萍推了她肩膀一下，着急地催促道：“你还在等什么？不是已经找到贝壳了吗！” 虞家美一手抱着人偶娃娃，一手抓着贝壳，已经急得哭出来。 “我不知道要怎么做，到底该怎么做？” 虞家美说着，整个人开始往后缩，连着倒退了两步，眼泪挂满了面颊。 韩采萍一把拉住了虞家美的胳膊，没有让她逃开。 这个中年女人此时显出一种意外的冷静，似乎情况越是糟糕，她就越是能稳下心来思考。 镜片后的一双眼睛牢牢盯着虞家美，语气沉着地说道：“你别怕，我们一起行动！我上去吸引海星的注意力，你想办法将海星装进贝壳里！” 说着，韩采萍拿起直发夹板，朝着正被海星吸食血肉的方子琛大步走了过去。 她手里的直发夹板，也不知道是什么工艺，并不需要通电，就可以加热——这或许就是怪谈世界的诡异之处？ 此时，直发夹板已经加热到最烫，肉眼可见，黑色夹板上方的空气，都被炙热温度烤得微微扭曲。 韩采萍不断吞咽着口水，克制内心的恐惧。 她三两步便走到了方子琛的面前，而那两只海星似乎正沉浸于吞食方子琛的血肉，并没有意识到她的靠近。 韩采萍看着那形状骇人的海星，狠狠咬牙，一把抄起直发夹板，就冲了上去。 “滋啦……” 一阵生肉被烫熟的声音传来，海星的一只触手，被韩采萍用直发夹板牢牢的夹住。 “虞家美，快动手！”韩采萍提高了声音，大声的催促到。 海星应当也能感觉到痛感，其余的四根触手，条件反射般，本能蜷缩了一下。 用以吸附捕捉猎物的管足，失去了抓力，从方子琛的身上脱落下来。 “咕——” 一阵怪异的音调，从海星的的身体里响起。 它浑身上下的肉棘，如同涟漪般一圈圈的蠕动起来，开始奋力的挣扎。 韩采萍险些控制不住它，必须要用两只手合力，才能抓紧夹板。 好在，这贪婪的捕食者，并没有什么团队合作的精神，另一只海星，依旧趴在方子琛的身上，大口吞噬着血肉。 这才没让韩采萍陷入双面夹击的困境。 “快来！快来！”韩采萍急声地催促道。 慌张的面孔，和虎口发白的双手，已经显示她快要抓不住了。 虞家美握紧了贝壳，快步地跑过去。 “不行！不行！” 虞家美不管怎么比划手里的贝壳，都难以装下如此庞大的海星。 海星奋力地挣扎，浑身上下一个个凸起的肉棘蠕动不停，仿佛密密麻麻的瘤子活了过来，看得人浑身起毛。 而同时，从海星的身体里，不断传出“咕噜咕噜”的叫声。 虞家美犹豫的功夫，韩采萍已经力气耗尽，“啊”地叫了一声，被迫松开了直发夹板。 海星立刻趁机朝着韩采萍扑了过去，肉棘朝着两边张开，暴露出了正中央，一口满是利齿的口器。 这就是它进食的器官！ 韩采萍的眼瞳，倒映出海星身上那只，朝着自己越来越近、越发放大的口器，一阵强烈的恐惧漫上心头。 “别过来！！” 她尖叫一声，顾不得两只手的虎口被震得酸痛无比，挥起直发夹板，便要再一次的攻击。 “噗嗤……” 一大股鲜血喷溅出来，腥咸温热，溅了韩采萍半张脸。 陈雨瑶出现在了韩采萍的身边，手里握着的，正是刚刚方子琛掉在地上的菜刀。 菜刀无比准确地，直直插进了，海星那满是一圈圈锋利尖牙的口器里。 陈雨瑶的整个脚底都被咬掉了一层皮肉，根本没能跑出去多远。 她注意到了韩采萍和虞家美的动作，就转头回来了，还捡起了方子琛的刀。 陈雨瑶心里知道，她自己现在这个状况，就算逃也不一定逃得掉。如果海星没有吃够，不良于行的她一定是紧跟在方子琛之后被盯上的目标。 既然如此，还不如拼死一搏！ 陈雨瑶干脆放下了之前心里的成见，加入了韩采萍和虞家美。 “快点，我撑不住多久！”陈雨瑶朝这个韩采萍大声喊道。 韩采萍浑身哆嗦个不停，呼吸急促。 她心中还没来得及升起一股劫后余生的庆幸，她便立即再一次抄起直发夹板，朝着海星攻击了过去。 只有陈雨瑶一个人的话，是绝对没办法压制住海星的。 韩采萍很清楚这点，越是这种时候便越不能后退。 海星的五只触角上，有一只活动明显不方便。 上面呈现出长条形的黄褐色焦痕。正是刚刚韩采萍用直发夹板烫过的。 韩采萍再一次夹住了海星的一只触手。 陈雨瑶将菜刀用力地抽出，锋利的刀刃刮过海星口器中密密麻麻的一圈圈利齿，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菜刀抽出的一瞬间，海星的口器飞快闭合，浑身的肉棘，都因为疼痛剧烈地蜷缩了起来。 陈雨瑶手上不停，飞快地再次抬起菜刀，狠狠砍下。 “噗……” 一股鲜血自断面喷涌而出，一截触尖被他斩断在地。 韩采萍立即大声催促起虞家美，喊道：“还愣着干什么！快把它装起来！” 既然一整只的海星不方便装，那么就干脆削成一段段的！ 虞家美这才如梦初醒，顾不得满脸的眼泪，连滚带爬地凑上前。 手里的贝壳，不知道何时裂开了一道缝隙，黑洞洞的，看不清里面究竟有什么。 虞家美一把抓起落在地上的海星触尖，就朝着贝壳里塞去。 那根触尖往缝隙里一塞，顿时仿佛被扔进了异次元空间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塞到最后一点时，虞家美的手指不可避免地碰到了缝隙里面。 一瞬间，她只感觉，自己的手指碰到了一片柔滑肥厚的东西，热乎乎的，湿漉漉的…… 那分明是一条舌头！ 虞家美后背一凉，顿觉毛骨悚然，忙不迭地将手指从缝隙里抽了出来。 甚至在抽出来的一瞬间，她还能感觉到，那根舌头卷起嘬了一下她的手指。 这贝壳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虞家美感到恶心，又不敢丢掉。 毕竟，贝壳是唯一能克制海星的东西。 见到这么做有用，韩采萍受到了鼓励，立刻毫不犹豫地指挥起陈雨瑶。 “快！把它砍得碎碎的！” 之前方子琛砍过一次海星，结果海星却分裂为了两只。 照现在的状况看，只要在海星完成分裂之前，将它被砍碎的组织全部塞进贝壳里，就不会有问题。 陈雨瑶也毫不含糊，挥舞着菜刀，将海星砍得四分五裂。 如喷泉般不断外涌的鲜血，已经将陈雨瑶和韩采萍，染成了两个血人。 碎肉裹挟着鲜血，七零八碎地散落在沙滩上。 虞家美丝毫不敢懈怠，将被砍碎的海星全部塞进贝壳里。 而贝壳也宛如一只不知餍足的嘴般，全部照单全收。 但凡是塞进去的海星碎片，顷刻之间，便会消失无踪。 不知是不是虞家美的错觉，总觉得那贝壳上的眼睛图案，似乎比之前更为鲜艳有神了不少。 微微弯曲的线条，仿佛在朝她笑。 虞家美努力压抑住内心那股惶恐不安感，捡起地上最后一片海星碎片，塞进了贝壳的缝隙里。 就在她将海星碎片塞进去的一瞬间，从身侧传来了，韩采萍惊慌失措的叫喊。 “虞家美，小心！” 虞家美一愣，闻声下意识抬头。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一阵皮肉被撕咬的剧痛，从她的后背传来。 那只原本趴伏在方子琛身上，啃食血肉的海星，不知何时，居然扑到了她的后背上。 无数的管足牢牢扒附这虞家美的身体，布满利齿的口器只一下就撕下了虞家美身上一块皮肉。 “啊啊啊！”虞家美痛极，发出凄厉的惨叫。 手一松贝壳掉落在地。 韩采萍惊呼一声“不好”，飞快地朝着虞家美冲去。 但是比她动作更快的，是虞家美怀中那个人偶娃娃。 “不许……不许……伤害妈妈！” 童稚的声音尖锐嚎叫，刺耳无比，令陈雨瑶和韩采萍都感觉到耳骨一阵刺痛。 紧跟着，那人偶娃娃的脑袋就脱离了身体，以诡异的姿态飞了起来。 那做工粗糙的人偶脑袋上，裂开了一张满是尖牙的猩红的嘴，从嘴里发出阴恻恻的嚎叫与诡异的笑声。 人偶脑袋飞到了虞家美的身后，一口咬住了，正在啃食虞家美后背的海星。 硬生生，将海星扯离了虞家美的身体。 海星被人偶脑袋咬着一条触手，吊在在半空中。 它空余的四只触手并没有闲着，不甘示弱地扭动不停，很快就在半空中稳住了身形，反而扒住了人偶的脑袋。 两只怪物彼此纠缠，开始互相撕扯啃咬起来。 “那是……什么？” 陈雨瑶站在原地，呆呆地仰头朝着天上正在争斗的两只怪物看去，喃喃出声。 鲜血从海星被撕扯开的伤口，往外不断的涌，从半空中淋漓而下，仿佛下起了血雨。 而人偶娃娃的状况，也并不好。 它本就做工粗糙，像是被放在角落里多年不管不问的滞销品，就连脸上的皮肤颜料都褪色斑驳了。 现在在海星的撕咬下，原本就黯淡无光的发丝，大把大把的掉落，脸颊的颜料也剥落了不少。 韩采萍三两步走上前去，一把拉住了陈雨瑶。 “先别管那个了，快点看看虞家美的情况！” 虞家美痛得整个人趴在地上，只有后背肩胛骨的细微起伏，证明她还活着。 他整个后背都血肉模糊一片，皮都被咬掉了，露出底下猩红的肉来。 鲜血从后背不断往外冒，将她身下的沙地全部打湿。 即便此时，她也依旧牢牢抱着怀里的那个人偶娃娃的身体，丝毫不敢松开。 “伤的这么重，她还能活吗？” 就算一起并肩奋战过，陈雨瑶也没有因此对虞家美客气起来，瞥了一眼虞家美后背的伤，语气刻薄。 “在规则怪谈里，缺医少药，创口面积小些也就算了，这么大的伤口，一旦感染了肯定会要命。” 陈雨瑶一边说着，一边时刻注意着周围。 屈起受伤的那只脚，并不敢让脚掌完全地踩着地。 如果只是像韩采萍那样的伤势，靠着烧焦创面止血，倒是可以暂时解决问题。 陈雨瑶的眼神掠过虞家美的后背，看向了她紧紧抱在怀里的人偶娃娃，脸上流露出一丝贪婪之色。 “反正她也活不了了……那个娃娃……” 韩采萍并没有理会陈雨瑶，前两步走到了虞家美的面前。 抬起手拍了拍虞家美的面颊，试图唤醒她的意识。 “唔……救、救我……” 虞家美张了张嘴，从喉咙里发出虚弱的求救声。 韩采萍看着虞家美这副样子，也觉得心急如焚。 但是视线落在虞家美后背巨大的创面上，又束手无策。 她看了看自己手里的加热夹板。 那么大的创面，就算靠着火烙伤口来止血，也绝对会因为面积太大而感染的。 “你先撑住，我们一定会想办法救你。” 韩采萍无能为力，但是看着虞家美求救的双眼，还是给出了善意的承诺。 人偶脑袋和海星的争斗，此时已经接近尾声，双方两败俱伤。 它们一起从高空中坠落，滚在沙地上，依旧在彼此纠缠不休。 韩采萍趁此机会一把抓起了贝壳，朝着正在和人偶脑袋纠缠的海星，小心翼翼的一步步靠近过去。 或许是已经吞噬掉了一只海星的缘故。 贝壳上的眼睛图案，越发活灵活现，充满神韵。 而贝壳的大小，也明显比之前大上了一圈，当中裂开的那道黑洞洞的罅隙，宛如一张不可名状的嘴。 时刻准备吞噬掉周围的东西…… 距离海星越来越近。 韩采萍一咬牙，再一次举起了直发夹板。 大概是之前用的多了，此时的她已经无比熟练，精准地夹住了海星正在蠕动的一只触手。 随后，就举起贝壳对准，将触手往缝隙里塞。 这一次，贝壳已经无需外界的帮助。 那触手刚一接近缝隙，便立刻仿佛被吸住了一般，呲溜一下，钻进了贝壳里。 随后，一股巨大的吸力从贝壳里传来，海星开始不受控制地，整个被贝壳吞噬进去。 但就在韩采萍做的这些事的时候。 陈雨瑶一瘸一拐地靠近了虞家美，蹲下身，将手伸向了她怀里的人偶娃娃。 第330章 螽斯-滨海浴场28 “你要……做什么？” 陈雨瑶伸手刚一靠近，就被虞家美察觉。 身受重伤趴在地上的虞家美，艰难地抬起头来，嗫嚅着唇瓣，发出了一声虚弱的质问。 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清。 陈雨瑶被吓了一跳，但旋即发现，虞家美不过是强弩之末。 “我……我只是想看看你怀里的那个东西……”陈雨瑶吞吞吐吐的说道，“你受伤那么重，我帮你拿好了，而且你现在的状况，拿着它也不一定有用了……” 很快，陈雨瑶就自己就说服了自己，语气变得理所当然起来。 陈雨瑶直接伸手，一把抓住了人偶娃娃的一条胳膊，便要将它从虞家美的怀里扯出来。 “把它交给我好了！” 陈雨瑶心中，一直都很是不甘心。 她想不明白，为什么虞家美就能这么好运，而她自己就这么倒霉。 在购物中心的时候，她什么都没做，就直接被淘汰出去，一项挑战都没来得及参加。 而虞家美居然阴差阳错地完成了一项挑战，还被导购员赠送了这么一件具有杀伤力的利器。 他们三个人拼尽全力，在有两件道具的帮助下，才得以解决掉一只海星。 人偶娃娃的脑袋，却能跟一只海星打得不分胜负。 可见这个人偶娃娃到底有多厉害。 想到这儿，陈雨瑶心中越发觉得嫉妒愤恨，不甘的怒火在她眼底蔓延，手上拉扯也越发用力。 反正虞家美受伤那么重，得不到救治的话，很快就会死的。 与其如此，倒不如把这个人偶娃娃让给她。 她一定能好好利用这个人偶娃娃，绝对不会像虞家美那样暴殄天物，拿到手里都没怎么好好用过。 大不了……等她出去了，给虞家美立个牌位，好好供奉好了。 “走开……别、别抢我的……” 虞家美意识到了陈雨瑶想抢她的人偶娃娃，撑着重伤的身体，用力挣扎起来。 她受伤那么重，此时还能保持意识清醒已经是勉强。 但，她居然还有力气，将怀里的人偶娃娃抱得紧紧的，死也不肯松开。 后背的伤口，因为她的动作再一次崩裂开，流速已经减缓的血液，大量外涌，已经将她变成了一个血人。 “不许……不许抢……我的……”虞家美干裂的唇瓣微弱地开合，终于呢喃出了两个字，“宝宝！” 下一瞬间，一声尖利的嚎叫响起。 “妈妈！不许欺负妈妈！” 一颗人头从地上飞起，一面发出刺耳的尖叫，一面朝着陈雨瑶飞快地冲了过来。 陈雨瑶感受到危险逼近，连忙朝后退去。 只不过她一只脚受了伤，非但没能逃跑，反而因此站立不问，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人偶脑袋也飞至面前，咧开猩红的嘴，朝着陈雨瑶咬去。 陈雨瑶惊慌失措地朝后蜷缩蠕动，嘴里大声喊道：“别杀我，别杀我！我也可以做你妈妈！” 下一秒，那人头一口咬住了她的耳朵，生生撕扯下来。 “啊！”陈雨瑶疼得惨叫，眼泪和鼻涕一块淌了出来，鲜血一瞬间浇透了她的衣领。 “咯吱咯吱——”人偶脑袋发出咀嚼的声音，吞下了那只耳朵。 破旧的人偶脑袋上，立刻新长出了一只耳朵。 “咯咯咯咯……”人偶脑袋发出了一阵阴恻恻的笑声，一个儿童的声音在陈雨瑶的耳边响起，“你想做我的妈妈吗？” 陈雨瑶连连点头。 那个儿童的声音立刻变得雀跃起来，透着几分阴冷的险恶：“我还想要一只新眼睛，想做我妈妈的话，一定可以给我一只眼睛的吧……” 说着，人偶脑袋再次朝着陈雨瑶的面庞飞了过去。 “不！不！”陈雨瑶连连摇头，抬起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崩溃地大哭，“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该想抢走你！” 她不要失去眼睛！ “虞家美对不起，我知道错了……放过我，放过我……救救我……韩采萍、救救我……” 陈雨瑶号啕大哭，强烈的恐惧下，她涕泗横流地胡言乱语，又是求饶，又是求救。 海滩上逐渐恢复了平静。 陈雨瑶哭泣求饶的好半晌，也无事发生。 她这才逐渐停止了叫嚷，颤颤巍巍地，将捂在脸上的手指张开了一条缝。 眼睛顺着手指的缝隙外看去，只见那凶神恶煞的人偶脑袋已经不在面前了。 陈雨瑶惊魂未定，慢吞吞地一点一点放下了的双手，抽抽噎噎的朝着周围看去。 韩采萍就站在不远处，正静静地凝视着她，神情复杂。 虞家美依旧趴在沙滩上，后背血肉模糊一片，生死不知。 虞家美的怀里还抱着那个人偶娃娃。 此时人偶脑袋已经重新装回了脖子上，整个娃娃显得极为黯淡、破旧不堪。 只有一只耳朵是崭新的，做工十分精细，栩栩如生，与整个娃娃不匹配。 陈雨瑶打了个哆嗦，飞快地移开了视线，再也不敢升起贪心。 韩采萍叹了口气，此时的她，算是在场的人里受伤最轻的。 韩采萍率先走到了虞家美的身边，捧起她的脸，用手掌拍了拍。 “你还好吗？还能不能保持清醒？能不能站起来？” 强烈的疼痛从虞家美的后背传来，蔓延至整个身体。 她直打哆嗦，冷汗大颗的从额头上渗出，嘴唇失去了血色，白得渗人，颤抖着唇瓣连花都说不出来。 但还是强撑着身体，朝着韩采萍点了点头。 韩采萍脱下自己的外套，帮虞家美做了简单的加压包扎，勉强使得鲜血流得没有之前那么吓人了。 随后她抬起虞家美的一条胳膊，搀扶着她站起来。 每一次的活动都会牵扯到后背的肌肉，虞家美疼得整张脸都扭曲起来，但咬紧了牙关不让自己倒下。 她深知，在这片海滩上，一旦自己失去了行动能力，势必会死在这儿。 韩采萍扶着虞家美站稳，又看向了站在一旁的陈雨瑶，犹豫一下，还是开口道：“你和我们一起吗？” 陈雨瑶看着二人，咬了咬嘴唇，眼中浮现挣扎之色，最后还是点了下头。 只靠她一个人，估计很难在这个海滩生存下去，抱团取暖肯定是更好的。 健身教练、鲍鱼佬和千璐均，都不知道已经跑到哪里去了。 现在在场的，只剩下韩采萍、虞家美、陈雨瑶和方子琛四人。 令人惊讶的是，方子琛此时居然还活着。 只不过他彻底失去了两条胳膊，其中一条腿也被啃食掉了大半，大腿下空荡荡一片，小腿已经消失不见。 整个人无声无息地躺在地上，浸在血泊里，只有胸口微弱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 韩采萍皱着眉头，苦恼地说道：“被刚刚那个东西打断了计时，也不知道我们究竟在太阳下站了多久了。” 虞家美缓过了一口气来，听了韩采萍的话，她的嘴唇动了动，似乎准备说些什么。 韩采萍注意到，连忙将耳朵凑了过去，“你要说什么？什么……什么错了？” 虞家美的苍白失色的嘴唇蠕动着，她的声音太轻了，韩采萍听了好几遍才听懂—— “规则……规则是错的……” 韩采萍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错愕道：“规则是错的？你的意思是，千璐均找到的那份规则是错的吗？” 虞家美虚弱地点了下头。 陈雨瑶恍然大悟道：“我就说了，难怪……难怪出现了那么多次意外！” 从一开始，一切就是错的。 在第二次走进阴影的时候，方子琛并没有违反千璐均找到的那份规则，但是却被重度冻伤了脚底。 随后，出现的那个贝壳，他们依据了第8条规则来处理。 【贝壳不会长眼睛，如果看到长有眼睛的贝壳，请用沙子迅速掩埋。】 但是实际上，有危险的是“海星”，“贝壳”反而是克制海信的东西。 陈雨瑶想到这些，一瞬间将所有的错误都归咎在了千璐均的身上，简直恨得咬牙切齿。 “都怪他！他根本就不是什么大佬！”陈雨瑶怒不可遏地骂出声，“亏我们都这么相信他！他简直要害死我们了！废物！没用的东西！” 看着陈雨瑶骂骂咧咧的样子，韩采萍无奈出声打断：“先别说了，那份规则已经不可信了，我们要赶紧想办法找到正确的那份规则才行。” 陈雨瑶看了一眼虞家美，目光落在人偶娃娃身上时，本能地瑟缩了一下。 “你说那份规则是错的，那……你知道正确的那份规则在哪儿吗？”陈雨瑶问到了。 虞家美虚弱地摇了摇头，人偶娃娃并没有告诉她。 正当陷入僵局的时候，忽然，躺在沙滩上的方子琛痛呼一声。 他本就已经受伤颇重，连呼吸都费劲，就差断气了。 三个人只当他死了，谁也没有想到，他居然还能发出惨叫，都被吓了一跳。 无意义的痛苦呻吟，从方子琛的喉咙里溢出：“啊——呃，呼……嚯嚯……” 伴随着这断断续续的虚弱呻吟，他躯干上的皮肉，在众目睽睽之下开始变红发亮冒出白烟…… “这是……？” 陈雨瑶惊恐的后退一步，受伤的脚没注意，踩在沙地上，疼得她眉头打结。 “人体自焚！” 韩采萍搀扶着虞家美就要往树荫里去，嘴上催促个不停：“快快快！我们进到树荫里！他一定是在阳光下待得太久了！” 不……不对……不是这个原因…… 虞家美的心里，一个声音在拼命否决韩采萍的观点。 方子琛会自焚，绝对不是这个原因。三个人进到树荫下。 但是她被韩采萍拉着往树荫下去，只是为了维持住身体的平衡，便已经拼尽了全力，根本没有力气再继续说些什么出来。 三个人全都进到了树荫下，韩采萍这才松了口气。 远远看着仍然处在日光之下的方子琛。 他浑身上下被灼烧着，皮肤逐渐呈现出通红泛金的亮光，浓烈的白烟从他的身上冒出，很快那肌肤的最表层便呈现出焦黑的炭化。 他们隔得远，都可以闻到一股人肉被烧熟了的香味。 偏偏海滩上的其他镇民们，就仿佛没有看见一般，继续自顾自的做着自己的事。 “呕……” 韩采萍实在是忍不住，被恶心得吐出了一口酸水。 千璐均慢慢地停下了逃命的脚步。 他看了看自己的左右，已经没有一个熟悉的人影了。 也不知道，那只海星是不是吃了方子琛之后就饱了，又或者是追着其他人去了。 总之，没有跟上他就好。 千璐均长松一口气。 他抬起眼帘，开始扫视自己的周围，试图寻找一处可供休息的阴影。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在阳光下跑了有多久了，但为了防止连续日晒超过三个小时，现在就赶紧找个阴影处躲进去比较好。 很快千璐均就瞧见了一处树荫，树荫下正有个撅着屁股玩耍的小孩。 千璐均小心翼翼走过去，先伸了一小节指尖进树荫里测试了一下，确认没问题后整个人才走进去。 或许是日照越发强烈了，在海滩上晒日光浴的其他镇民们，也陆陆续续地开始朝着阴影处收拢。 千璐均看见，几个孩子提着装了沙子的桶，正说说笑笑地，朝着自己所在的这片树荫而来。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五个…… 千璐均数过这些孩子的数量，如果再加上，树荫下原本就有的这个小孩，就有6个了。 他脑海里浮现了自己找到的那份规则，第5条，【您可以待在阴影里，但是不要和超过五个以上的孩子待在同一片阴影里，尤其是当他们开始唱歌的时候。】 而随着那些孩子的靠近，他也听见了从那几个孩子嘴里传出的，但是阵子上那首曲调诡异的童谣。 不可以再待在这儿了！ 千璐均当机立断，从阴影里走了出来。 他已经在阴影里待过了，再回到阳光下，也不会违背【不要在阳光直射的环境下连续待超过三小时】的规则。 那5个小孩与他擦肩而过，进入了他刚刚呆过的那片树荫下。 千璐均长松一口气。 幸好他出来的及时，不然和那几个小孩待在树荫下，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一眼望去，周边的树荫下已经挤满了人，腾不出空余的位置。 千璐均只好迈开脚步，朝着其他方向走去，他必须要找到别的阴影处，方便自己下一次进入。 但是，在海滩上走出一段距离之后，千璐均渐渐地感觉到了有什么不对劲。 轻微的刺痛从他的体表传来，仿佛被正烧着的火焰燎了一下。 千璐均连忙停下脚步，还没等他找出问题所在，便感觉自己暴露在日光下的肌肤，一阵剧烈的刺痛。 似乎有无形的火焰正在灼烧他的整个身体。 紧跟着，千璐均看见自己的胳膊上，出现了红肿与血泡。 第331章 螽斯-滨海浴场29 “不、不、不……” 疼痛感在一瞬间，侵蚀了千璐均的身体。 他盯着自己逐渐出现了被烧伤迹象的肌肤，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不断地摇头，嘴里喃喃叫喊。 “不不不……不会这样……” 怎么会这样？ 他是做了什么吗？ 不应该的，他刚从树荫下出来，没有触犯第1条规则啊！ 眼看着火焰即将在体表燃起，千璐均猛地抬头，看向了不远处的海面。 海水……他要跳进海水里！ 海水可以灭火！ 千璐均立即忍着剧痛，跌跌撞撞的朝着海水跑去。 幸好他之前拿了泳衣，此时正好派上用场。 规则，【进入海水的时候，必须身着泳衣！】 千璐均一边奔跑，一边撕扯下自己身上累赘的衣物，准备换上泳衣。 只不过当他抖开泳衣的时候，千璐均懵逼了。 这……这怎么是两个奶盖？ 但，此时的他，浑身的肌肤都已经在无形力量的灼烧下，呈现出肿胀通红。 皮下细胞坏死，血浆逐渐外渗，将体表撑出一个个猩红血泡。 千璐均顾不上其他，求生的意志下，他飞快的将那两个奶盖盖在了自己赤裸的胸前。 随后，便义无反顾的朝着大海冲去， 在身体冒烟之前，千璐均终于“扑通”一声跃进了海里。 王卿只觉得面前似乎有一阵旋风卷过。 她有些迷茫的，眨巴了两下眼睛……刚刚过去的那个，是什么？ 似乎，是个穿着文胸式泳衣的男人？ 不不不，怎么会有男人穿这种泳衣呢？ 王卿侧头，看向身旁站着的管家。 管家依旧身姿笔挺的站在原地，脸色淡然，眼观鼻，鼻观心，一言不发。 王卿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 管家都没有什么反应，那估计就真的只是她眼花看错了。 刚刚跑过去的，大概只是一个平胸妹子吧。 “对了，你不是说，海滩上有会动的焰火表演吗？”王卿面带好奇，颇感兴趣地问道。 管家微微颔首，道：“之前陪同王老先生来的时候，的确有看到过，只不过不知道现在是否还有了。” 王卿微微皱眉，小声嘟囔了句：“那都是多久时候的事了。” 如果现在还有的话，应该会写在旅游手册上吧。 可是手册上根本没有提到过有相关表演。 不过王卿还是决定留下来看看，也许可以见到呢。 她跟管家一起在海滩上溜达起来。 就是这太阳晒得人有些热，王卿走了没一会儿，就出了一层细汗。 她只好拉着管家，朝着树荫下走。 “噗……” 千璐均从海水里浮出个脑袋，呼出一口浊气。 身体随着海浪浮沉，可以明显的感觉到，之前被灼烧的不适感，已经从四肢百骸退去。 甚至就连之前被烫出的红肿和血泡，也在海水的抚慰下，逐渐消退。 难道……这海水可以治愈伤势？ 千璐均心中一喜，长吸一口气存在肺里，再一次埋头进了海水中。 正当千璐均享受着海水浴对身体的抚慰时，忽然，他感觉脚踝似乎被什么东西缠绕住了。 是什么……海带吗？ 可是如此近海的地方，怎么会有海带存在呢？ 千璐均想要睁开眼睛查看，却又忍耐住了。 他找到的那份规则，最后一条分明写着，【千万不要在海水里睁开眼睛！】 千璐均在海水里挣扎了一阵子，在肺里的氧气快要耗尽，之前终于有一双手将他抬出了水面。 “你没事吧？”一个面庞黝黑的男人，凑近了他，关切地问道。 千璐均不住的喘息，氧气耗尽的濒死边缘被救起，他整个人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救他的男人憨厚一笑，挠了挠自己的脑袋，说道：“我注意到你溺水了……幸好救得及时。” 千璐均正要道谢，突然感觉到有哪里不对劲。 这个男人的另一只手，怎么感觉，好像正放在他的屁股上？ 千璐均：“？？？” 男人：“你没事吧？我带你去岸边。” 千璐均：“……”你能不能别捏我屁股？ 海上波涛起伏，阵阵海风吹来腥咸的水汽，沁人心脾。 但是健身教练却丝毫感受不到海风送爽，他的额头已经冒出豆大的汗珠，在沙滩上没头苍蝇似地奔跑着。 因为常年健身的缘故，他跑得比一般人要快，也是最先一个逃离海星的。 注意到海星没有追上来，就立刻寻找了一片树荫呆着。 他也怕自己跑得太远了，到时候，找不到其他幸存下来的调查员。 但是待在树荫下，也并非长久之极。 为了不违反规则，健身教练只能一次次地，从不合适的树荫下走出来，寻找另一片更为合适的。 或许是光照越发炽热，海滩上大部分玩耍的镇民，此时都已经聚到了阴凉处。 放眼望去，周围已经没有几处可以容身之地。 要么是站满了人，要么就是那片阴影里有5个以上的孩子。 不行……绝对不能长时间站在日光下。 健身教练心急如焚。 因为此时的他，已经可以感觉到，自己的肌肤表面在发烫。 必须要赶紧找一片阴影躲进去。 就在他烫得受不了之际，终于瞧见了一片树荫。 1、2、3、4…… 很好，只有4个孩子。 健身教练心中一喜，正要大跨步走进去，忽然一个孩子不知从何处窜了进来，先他进入了那片阴影里。 健身教练硬生生止住脚步，只差分毫…… 他惨白着脸，如丧考妣，只得一咬牙转身离开，寻找着下一个庇护所。 在哪里？在哪里？ 哪里还有阴影？ 好烫……好热…… 健身教练无头苍蝇似地奔忙寻找，强烈的灼痛感在他的整个肌肤蔓延。 呃啊……好痛…… 不、不要…… 一个个鲜红的血泡开始在他的体表绽开，整个皮肤都呈现出被烧熟的红色，妇女越发蹒跚。 阴影！阴影！ 为什么没有…… 救命！ 火！ 火烧起来了！ 不！！！ 浑身上下在一瞬间通红至发亮，两股白烟从他的双臂里冒出，皲裂脱落的皮肤中，瞬间喷涌出明亮的火光！ 海滩上，小孩子们一个个拍着手欢呼起来： “哇！是焰火诶！” 走在海滩上的王卿，听到了远处小孩子的欢呼雀跃声，连忙拉着管家，快步跑过去。 居然真的有焰火啊。 之前怎么没在宣传手册上看到提及呢？ 王卿循着声音传来的地方走过去，靠近后，终于看见了所谓的“焰火”。 海滩上有一团正在翻滚不停的大火球。 那团巨大的火球一边在沙滩上东倒西歪的滚动，一边从中发出奇怪的叫声。 大概是，火焰中心硝石燃烧产生的呼啸声吧。 就是这声音听着有一点点渗人。 而且那火焰中央的扭动不停的支架，也越看越像是个人形。 王卿眨了眨眼睛，面露思索之色，小声道：“没想到这个小镇的焰火表演还怪有特色的，怎么会想到做一个人形的支架？” 看上去，就仿佛有个人，正在烈焰中痛苦起舞一般。 “莫非，制作这个的人，还懂点哲学艺术？”王卿咂摸了两下嘴巴，“人的一生充满痛苦，就仿佛是在烈焰中起舞……不错不错，这个设定很不错啊。” 没想到，如此偏僻的一个滨海小镇，居然有这样一位充满哲学思维的艺术家。 “救……救……” 那个火球歪歪扭扭的蠕动着，滚动的越来越慢，发出的声音也越发虚弱。 当中那个人形的支架，也不由自主地坍缩，挣扎两下倒在地上，只有金红色的烈焰仍然在熊熊燃烧。 等到火焰消退，海滩上已经只剩下灰白的残烬。 没一会儿，便与海滩上的沙子混为了一起，分不出彼此。 管家扭头看向王卿，俊秀的面孔上带着和煦的微笑，轻声问道：“王女士，您还满意吗？” “其实还好，就这么一个火球，显得有点单调了。”王卿道，“如果规模再大一点的话，其实还蛮适合在我们农场的年会上表演的。” 整座农场很大，但是引入的农产品却不多，还有很多地方都是空出来的。 那么多的空地，用来表演个焰火，肯定绰绰有余。 王卿想到这儿，朝着管家招了招手，示意他附耳过来。 “对了，一会儿你去问问，这个东西怎么做的，能不能请师傅，给我们农场也定制几个？”王卿一脸认真地说道。 管家脸上笑容不变，道：“我知道了王女士，不过，据我所知，这种焰火的原材料可能比较难找。” 王卿闻言脸上流露出几分犹豫之色，“很难找吗？” 管家道：“不过，也许配方有所改良呢？如果可以的话，到时候就由业绩最差的员工负责表演吧。” 王卿想了想。 年会上，肯定是要对业绩好的员工作出表扬，鼓励他们新的一年继续努力。 至于业绩差的员工，肯定不能和业绩好的员工一样对待，必须要赏罚分明才行。但是，在年会这种热闹的场合当众批评，还是有点太破坏气氛了。 管家的提议就很不错，让业绩差的员工负责表演，既能让业绩差的员工和业绩好的员工区别对待，还能起到一个活跃气氛的作用。 不愧是从国外留学回来的人才，心思就是很活络。 王卿笑眯眯的拍了拍管家的肩膀，一脸“小伙子你干得很不错”的表情。 “你的办法很好啊，我也觉得这样很合理。”王卿一脸信任地说道，“那就交给你处理吧。” 管家脸上笑容越发加深了几分，眼眸微微眯起，嗓音柔和令人如沐春风：“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而此时， 远在农场办公的三叔，正拿着名册核对这一次入职的实习生们，莫名的感受到了一丝凉意。 他忍不住，肩膀一抖，打了个哆嗦。 面前一群新入职的实习生们，注意到了三叔的动作，本就瑟缩的如同一只只小鹌鹑似的，立刻一个个抖得更厉害了。 论坛上关于“冥日农场”的帖子，只有一个。 是当时从怪谈离开后，邢红琴和孟芳发的。 她们公布了自己在这个农场里找到的规则，并且逐条地分析过，最后阐述了她们脱离农场的方法。 找到可以打开农场角落那扇门的钥匙，然后就可以离开农场了。 同时，邢红琴和孟芳也着重强调了，农场里需要格外注意的是一个被称为“管家”的诡异。 他似乎在这个农场里，有着不同寻常的权力，任何区域也可来去自由。 而至于那传闻中的“农场主”，邢红琴和孟芳都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能够给出的信息也就是——“农场主”极为危险。 这群新来的实习生，得知自己进入的，是一个如此“崭新”的怪谈之后，都是很不安。 等进入了农场，发现这儿欣欣向荣、员工众多，和帖子里描述的完全不一样时。 他们更慌了。 攻略误人啊！ 论坛上的那份攻略，还可信吗？！ 他们这群调查员，被两个正式员工，从门口迎接入了农场内，来到了一个据说是人事部的大厅里。 随后，就看到一个穿着西装打扮正式的中年男人，手里拿着份名册，走到他们面前。 男人的头发上，甚至还抹了一层发胶，看上去蹭光瓦亮。 难道这位就是管家？ 每个人都小心翼翼，提心吊胆。 随后便听到，那个中年男人开口：“各位好，我是本农场的人事部主任，这次由我负责带领你们入职，你们叫我‘三叔’就好。” 所有调查员都是一愣。 这……之前在论坛的帖子上，也没看到有谁提起过，“冥日农场”这个怪谈里，还有什么人事部部长呀？ 帖子里不是说，这个农场很荒芜，部长只有两个光杆司令，分别是生产部部长和清洁部部长吗？ 这是哪儿来的人事部部长呀？ 三叔扫视了一圈实习生，清了清嗓子，又伸手摸了一把自己打满发蜡的头发。 毕竟他还是第1次做这种工作，仪表上肯定不能疏漏，必须要让人觉得他很可靠才行。 就算农场主不在农场里，也绝对不能懈怠工作。 “虽然你们来的不是时候，农场主王女士和管家先生，都外出度……咳咳，考察市场去了。” 三叔表情严肃，每一个字都铿锵有力。 “但是农场并不会因此放松对你们的考核，在各位实习期间，我会记录你们每一个人的表现。” 第332章 螽斯-滨海浴场30（完） 鲍鱼佬浸泡在海水里。 海水浸润着他的身体，疼痛已经从他的体表消失。 劫后余生庆幸的同时，又不免一阵迷惑不解。 鲍鱼佬浮出水面，呼吸了一口海面上的新鲜空气，转过头，看向身边不远处游着泳的方雅静。 “方小姐，实在是太感谢了，如果不是你的话，我……”鲍鱼佬肥胖的脸上流露出感激之色，不断地道谢。 当时大家分头行动，他也无头苍蝇一样地跑了出去。 等回过神来时，就发现自己已经和所有人都分开了，周围没有一个熟悉的人影。 鲍鱼佬心想，往回走走，看看能不能遇到其他人。但走到半路，他浑身上下就是一阵被灼烧的剧痛。 鲍鱼佬下意识地便要寻找一片阴影躲进去，可周围却没有一个安全的位置。 正当他慌乱无措之际，就听到从海水里传出了，一个熟悉的女音叫她。 在方雅静的帮助下，鲍鱼佬这才没在岸上烧成个火球，而是泡进了海水里。 只不过…… 海水清透，足以看见身体在水下的轮廓。 鲍鱼佬有些尴尬地将视线往旁边挪，不好意思盯着方雅静看。 进到海水里是必须要穿泳衣的，鲍鱼佬自己又没有泳衣，肯定是方雅静脱下了自己身上的一件扔给他。 方雅静对此倒是已经无所谓。 命都快没有的时候，谁还在乎衣不蔽体这种小事？ 救下鲍鱼佬是一个意外。 她当然可以选择不救。 但是现在的她已经失去了一条胳膊，仅靠自己一个人，度过接下来的时间，肯定是有困难的。 鲍鱼佬这个人，性情懦弱胆小，易于掌控，作为帮手也算是差强人意了。 “大家都是同伴，你没有事就好了……对了，你怎么会一个人行动？你们难道不应该聚在一起吗？”方雅静道。 鲍鱼佬回想起不久前发生的事，眼中闪过一抹浓烈的恐惧。 “是、是这样的……我们原本是聚在一起的，聚在一起的时候，忽然出来了一个会吃人的怪物。” 鲍鱼佬将发生的情况娓娓道来。 “那东西，先是啃掉了陈雨瑶的脚底，然后又一口咬掉了韩采萍的手指，最后扑到方子琛身上去啃了……千璐均说让我们分开逃跑，我、我这就逃了。” 方雅静若有所思地问道：“你看清楚那东西是什么了吗？” 鲍鱼佬对那血腥的画面记忆犹新，回答道：“长得像是一只海星。” 方雅静顿时了然。 规则提到过，【海星是一种五星形的生物，它不会长眼睛，只有贝壳会长眼睛……如果看到长有眼睛的海星，请迅速将他们塞进贝壳里……】 他们说话的这些许功夫里。 鲍鱼佬暴露在水面上的脑袋，受到阳光的照射，又开始感觉到火烧的灼痛了。 看到鲍鱼佬露出痛苦之色，脸颊上的皮肤也呈现出被烫伤的红肿，方雅静连忙让他泡进水里。 泡了一会儿，鲍鱼佬感觉到疼痛消失，才又一次从海水里探出头来。 “我、我这是怎么了？”鲍鱼佬意识到情况的不妙，紧张的询问起来。 方雅静皱起眉头，对鲍鱼佬道：“之前的规则有错误，我这儿有一份正确的规则。规则其中一条是，待在阳光下的时间，总计不得超过三个小时。” 鲍鱼佬瞬间明白了，说道：“一旦待在阳光下的总时长超过三个小时，我就会被火烧，对不对？” 他之前待在岸上，两条胳膊都被火烧冒烟了。 方雅静道：“待在海水里就不是被阳光直射了，好在据我所知，海水可以缓解遭受污染的不适。当身体感到不适的时候，只需要在10分钟内浸泡入海水，就可以得到缓解。” 鲍鱼佬苦恼地说：“那我们岂不是要一直待在海水里，不能到岸上去？” 方雅静道：“目前来看的确如此，毕竟现在这个时间，我们一旦离开水里就会完全暴露在阳光下。想要离开的话，估计要等到天黑了。” 鲍鱼佬叹了口气，语气无奈：“不管怎么样，还是要谢谢你，方小姐。如果不是你的话，我可能就死在岸上了。你有什么要我做的，你尽管说。” 方雅静很满意易鲍鱼佬的识相。 两个人泡在海水里，度过了安然无恙的一段时间。 天色逐渐的接近傍晚了，海滩上的人也越来越少，镇民们都陆陆续续的离开了。 阳光也逐渐显得黯淡，天空逐渐从一片模糊的蓝色，变成了更为缤纷的彩色，仿佛打翻的调色板般。 一直安全的待到了现在，鲍鱼佬心中逐渐放松了警惕。 看来，只要等天黑了，从海水里一起来，走回到旅馆，就没有事了。 就在此时，不远处忽然传来了一声极为惊慌的呼救。 “救命、救救我！我脚抽筋了！” 海浪起伏间，鲍鱼佬和方雅静隐约看见，不远处似乎有个人影，正在海水里挣扎。 鲍鱼佬：“有人溺水了？” 【看到人溺水，请及时向ta抛洒泳圈……小镇上没有绿色泳衣售卖……哗啦哗啦哗啦……】 方雅静深吸一口气，回忆起规则，眯起了眼睛观察起不远处那个身影。 “他穿的什么颜色的泳衣？”方雅静问起身边的鲍鱼佬。 鲍鱼佬面露难色，支支吾吾半晌，才尴尬开口：“我、我色盲啊。” 方雅静：“……” 此时的天色越发昏黑。 就算不色盲，也难以在如此昏暗的光线下，分辨出不远处的那个人，究竟穿着什么颜色的泳衣。 方雅静一时难以决断。 海滩上，看着逐渐稀少的人流，王卿也准备离开了。 刚转身要走就听见了，从海面上传来的求救声。 那声音隔得远，顺着海风被吹到岸上，渺渺茫茫落入王卿的耳中。 王卿停下脚步，面露迟疑之色，沉吟道：“管家，你有没有听到，海上好像有人在求救啊？” “有吗，王女士？”管家不置可否。 “难道是我听错了？” 王卿皱起眉，举步正要离开，又听见那声音从海上传来。 “……救命啊……我、我溺水了……咕噜咕噜咕噜……” 王卿确定了，她没有听错。 海里面，的确有人溺水了，正在求救！ “先别走，我们去救个人！” 王卿兴致勃勃地一扭头，飞快的朝着海水跑去。 又是一个见义勇为的机会！ 她最喜欢见义勇为了！ 刚跑到海边，远远的王卿就看见了，正在海水里浮着的几个身影。 傍晚时分，夕阳西沉，昏暗的光线下，王卿看不清那几个人的样貌，也分辨不出溺水的人究竟是谁。 王卿在岸边停下脚步，面色踌躇。 “这……这溺水的，是哪一个呀？”王卿眼中浮现迷茫之色。 不过很快，她便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谁？你们谁溺水了？快吱一声！”王卿气沉丹田，朝着海面上大声喊道。 回应她的，只有吹过海面的呼啸风声，以及海水涨潮落潮的声响。 方雅静正眯着眼睛观察颜色呢，就听到从海滩上传来的清亮的女声。 王卿？ 她这是要做什么？ 还没等方雅静想出个所以然，就看见，不远处，那个正挣扎着说自己溺水的身影，悄无声息地潜下去了。 方雅静：“？？？” 不是，你有点出息好不好？ “谁呀？到底是谁溺水了？快吱一声呀！” 海岸上，王卿一脸紧张地朝着海中大声喊道。 久久也没能听到一声回应。 管家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王卿的身后，声音柔和：“王女士，你应该只是听错了。” “真的吗？我真的只是听错了吗？”王卿也不得不怀疑起自己的耳朵了。 管家：“当然，我并没有听到有什么呼救声。” “那应该只是我听错了吧。” 王卿叹了口气，对于自己没能见义勇为这件事，感到失望。 她一脸失落地跟管家回了旅馆。 天彻底黑了。 原本温度适宜的海水，逐渐变得冰凉。 方雅静打着哆嗦从海水里走了上岸，单手护在胸前，寻找起自己丢在岸上的衣服。 “这儿，方小姐。” 鲍鱼佬先帮方雅静找到了衣服，才去捡自己的。 两个人穿好衣服，往海滩的出口走去时，又遇上了其他人。 “啊！” 路灯下，虞家美看见了方雅静的脸，顿时吓得面无人色，魂不附体。 “有鬼！有鬼！” “你、你别过来！方小姐！我不是故意的！” 看着虞家美哆哆嗦嗦往韩采萍身后藏，方雅静都一脸懵逼了。 怎么回事？ 难道不是她方雅静害的虞家美吗？ 怎么感觉，虞家美反而心虚地像是见了鬼？ 虞家美的确是把方雅静当成了鬼。 她心里面都已经默认，方雅静被咬掉一条胳膊，逃出门去后，就重伤死了。 突然见到方雅静，不是鬼是什么？ 方雅静心思一转，顿时了然。 看来虞家美还真的是够笨的，到这种时候居然都没有发现她在利用她。 甚至虞家美还以为，是她加害了方雅静。 知道自己暂时没有做坏事被曝光的风险，方雅静立即放下心来。 “虞小姐，你别怕，我不是鬼。” 面对一脸探究的韩采萍等人，方雅静皱着眉头，精致漂亮的面孔上满是柔弱无辜。 然后就随便编了一通瞎话糊弄他们。 反正就是，阴差阳错之下她并没有死，只是失去了一条胳膊。 方雅静一副楚楚可怜的姿态。 “虞小姐，伤害已经造成，让我原谅你，我过不去心里的那道坎。” “但是现在我们在这个怪谈里，必须要同心协力，才有希望活下去。所以我愿意暂时放下心里的怨恨，先离开一下儿，等回到现实，一切的事以后再谈。” 如果方雅静直接说原谅，在场肯定没有一个人会相信她的话。 但是方雅静说，先度过眼前的难关，以后再追究，这就大大加深了可信度。 倒也没有人继续追究她话里的漏洞了。 反正不管怎么样，为了更有希望离开这个怪谈，他们可以保持表面的和平。 至于每个人心里究竟怎么想，就不得而知了。 离开海滩之后，还存活的众人回到了旅馆内。 旅馆的老板娘依旧站在那个柜台后面，从未变动过位置。 明显他们中又少了几个人，但是旅馆的老板娘的脸上，却丝毫没有流露出探究之色。 “欢迎各位回来，今天玩的还愉快吗？”旅馆老板娘朝他们打招呼。 已经没有几个人有心思应对，勉强地朝着老板娘点了下头表示应答，就往用餐区走去。 来到用餐区，众人意外的发现，千璐均居然已经坐在这儿了，看样子他是第1个回来的。 千璐均的视线扫过他们。 韩采萍、陈雨瑶、虞家美、方雅静、鲍鱼佬，5个人除了一个运气比较好的鲍鱼佬，都伤的伤、残的残。 “你们回来就好。”千璐均叹息一声，表情哀恸，“看来方子琛和健身教练已经遇难了。” 陈雨瑶看着千璐均，心中就是一阵愤恨。 “然后那份规则根本就是错误的！你差点把我们都害惨了！” 如果不是最后，她们三个躲进了海水里。 肯定最后会像方子琛一样，就算从海星的口中活了下来，也会被烧死在岸上。 千璐均一脸沉痛后悔，语气悲伤：“对不起，我也没有想到……是我的疏忽，都是我的错……我太急功冒进了。” 他如此态度诚恳的道歉，韩采萍看在眼里，满是无奈的叹了口气。 “算了，别再吵了。本来将一切的信任，都寄托在你一个人身上，就是我们不够谨慎。” 韩采萍冷静地说道， “我们应该，对周围的一切都保持几分怀疑，明天还有最后一站……引以为戒吧。” 每个人都很疲惫，已经不想将更多的精力放在争吵上。 听到韩采萍的话，全都缄默不语。 陈雨瑶也偃旗息鼓。 千璐均意识到，经过了今天的事，自己已经失去了领导的位置。 不过—— 只要他还活着，就没关系。 更何况，失之桑榆，收之东隅。 他今天意外地得到了一个新的线索。 或许，那正是那个“人奸”滞留在这个怪谈中的原因。 第333章 螽斯16 “笃笃。” “笃笃笃。” 门外的敲门声响过了五声。 鲍鱼佬紧贴在门边，听到了门外传来的熟悉的女声。 “开门，是我。” 是他和飞天小女警约定好的信号，敲两声，停一下，然后再敲三声。 鲍鱼佬确定了门外人的身份，小心异议将门打开了一条缝隙，探出半颗脑袋。 飞天小女警正站在门外，依旧那么一身黑色朋克的打扮，紧皱着眉头一脸的不耐烦，嘴里咬着一根棒棒糖。 “呼……是你。你今天一天哪里去了？” 鲍鱼佬完全打开门，将飞天小女警放进了客房内，合上房门后关切地问道。 飞天小女警从口袋里抽出手，拿下了一直含在嘴里的棒棒糖，敷衍道：“有事去办了，不想和蠢货一起行动。” 鲍鱼佬一扭过头，就看见了飞天小女警白皙的手指上沾着血。 她的十根手指，本来都涂了纯黑色的指甲油，上面装饰满了亮晶晶的碎钻和金属饰品，十分惹眼。 但是此刻，十只指甲盖只剩下六只，指甲剥落的指尖裸露出猩红的血肉，也不知道是在哪儿受的伤。 “你的手……？”鲍鱼佬不由出声。 飞天小女警低头看了一眼，随即一脸无所谓的抬起头来，平淡道：“遇到了点意外，不过没什么大碍。” 鲍鱼佬却不觉得这无所谓，忍不住道：“你一个小姑娘，这该多疼呀……明天还是和我们一起行动吧，人多也安全些。” “你们每天一起行动，人多，就真的安全吗？”飞天小女警嗤笑一声，“你数数看，现在还剩几个人？” 鲍鱼佬一时语塞。 他的确找不到话来反驳飞天小女警。 他们进入这个怪谈的时候，是12个人。 第1天，11个人一起出去，只回来了8个。 第2天，8个人一起出去，只回来了6个。 明天，他们还要去小镇南面的港口。 看着鲍鱼佬这么一副窝窝囊囊的样子，飞天小女警冷笑一声。 她在床边坐下，呼出一口气，放松了身体，道：“你跟我说说，今天都发生了些什么吧。” 鲍鱼佬倒也老实，将今天发生的一切娓娓道来。 说到最后，他有些惭愧：“后面我们是分头行动的，韩采萍、虞家美和千璐均那边，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也不知道。” “呵，我就知道那是个蠢货，从一开始就找错了规则。” 听着鲍鱼佬的叙述，飞天小女警的眼中，掠过了一抹不屑之色。 但旋即，又若有所思地开口：“那个叫方雅静的，应该早就拿到了正确的规则。” 鲍鱼佬唯唯诺诺站在一旁，没有说话。 飞天小女警瞥了他一眼，道：“你觉得跟他们一起行动更安全的话，那你明天就跟他们一起好了，我明天还是一个人行动。” 飞天小女警说完，站起身，走到了鲍鱼佬这间房的卫生间里，去查看了一下。 在卫生间的角落里，生长有一小片霉斑，在靠近淋浴的位置。 看上去，暂时没有蔓延的风险。 飞天小女警道：“如果你遇见了清洁工，记得让她来打扫一下你的房间。旅馆的规则上，有说清洁工长什么样子，你应该还记得吧？” 鲍鱼佬点了点头。 飞天小女警道：“还有，今天晚上如果有人来敲你房门的话，千万不要开门，无论门外发出了什么声音。” 说完，飞天小女警拉开了客房的门，便要离开。 进入这个怪谈已经三天了。 飞天小女警脸上一开始的浓厚妆容，此时早就不剩下多少，失去了粉底的修饰，暴露出符合她年龄的青涩面孔。 还是一个年轻的小姑娘。 鲍鱼佬觉得她和自己的女儿差不多大。 看着她即将出门的身影，鲍鱼佬犹豫了一下，还是出声，叮嘱了一句：“那个……你、多多小心。” 飞天小女警脚步一顿，“知道了。” 房门闭合，鲍鱼佬走到床边坐下，始终有些心神不宁。 飞天小女警究竟遭遇了些什么，他并不知道。 但是他知道，只要可以从明天的活动中幸存下来，就可以离开这个怪谈回到现实中去。 鲍鱼佬将手伸进怀里，掏出了一个皮夹。 皮夹是粉红色的，看上去像是女孩用的，外面的一层漆皮已经剥落。 打开之后、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女孩的照片。 他爱惜地用手摸了摸，又重新合上了皮夹，揣回了怀里。 另一边，虞家美将人偶娃娃放在了床上。 原本这间房间，是她和方子琛两个人住，现在方子琛不在了，宽大的双人床，足以让她和人偶娃娃一起躺上去。 将人偶娃娃在床上放好之后，虞家美坐在床边，盯着人偶娃娃发了会儿呆。 经过了白天的事，本就很陈旧的人偶娃娃，在和海星的争斗中已经变得破烂不堪。 它脑袋上的毛发斑驳脱落，稀稀疏疏乱糟糟地团在一起，脸上的油漆也被啃食掉了大半，暴露出底下塑料死白的底色。 只有脑袋一侧的一只耳朵，看上去做工精致，与它成就的整体显得格格不入。 虞家美伸手摸了摸人偶娃娃脑袋上稀疏的毛发，犹豫了一下，从抽屉里找出了一把剪刀来。 她将自己的头发捋到身前，拿着剪刀比划了一下，便“咔嚓咔嚓”剪下一大撮来。 齐腰的长发立刻变成了齐肩的短发。 虞家美将剪出的头发，在人偶娃娃的脑袋上比划了一下，问道：“这个你可以用吗？” 突然间，那人偶娃娃的两颗眼珠转动了两下，原本黯淡无光的玻璃珠，反射出一抹诡异的光泽。 饶是虞家美早已有了心理准备，此时也不免被吓了一跳。 她定了定神，道：“妈妈把这些头发给你好不好？” 声音轻柔得仿佛在哄个婴儿。 “咔哒——” 人偶闭合的嘴巴张开了。 虞家美当即会意，将剪下来的头发塞进了人偶娃娃的嘴巴里。 看上去小小的嘴巴，仿佛可以吞下无止境的东西。 头发全部被塞了进去。 人偶娃娃的嘴巴又“咔哒”一声关上了。 大概是已经清楚，人偶娃娃不会对自己产生威胁，虞家美将人偶娃娃放在了自己的身边。 就睡在之前方子琛睡过的那个枕头上。 一起躺在客房的床上，虞家美替人偶娃娃盖上了被子，轻轻说了句“晚安”，闭上了眼睛。 半夜时分。 门外突然有了些动静。 虞家美被敲门声惊醒，一睁开眼睛，就借着微弱的光线，看见了坐在床上的人偶娃娃。 第334章 螽斯17 “！！” 虞家美被吓了一跳，睡觉之前，不是已经把人偶娃娃平放在床上，还盖好了被子吗？ 它怎么自己翻身做起来了？ 虞家美定了定神，确信娃娃并不是要攻击自己，这才稍稍压下了内心的惊恐。 很快她发现，人偶娃娃坐起来，并不是因为自己，它是在盯着房门的方向看。 “咚咚咚……” 房门倏然被敲响。 虞家美一惊，整个人往后一缩，双手拉紧了被子往上提了提，小脸吓得煞白一片。 “妈妈……害怕吗……咯咯咯……” 一个阴森森的孩童声音，在虞家美的耳边响起。 听到这阴冷诡异的声音，虞家美本该感觉到害怕的。 或许是之前不止一次被这声音提醒过，也不止一次被人偶娃娃救过，虞家美心里面，居然诡异地升起了一股信任来。 她苍白着脸，怯生生地点了下头。 “妈妈……不要怕……咯咯咯……不是来……找我们的……” “笃笃。” 外面的敲门声又一次响起。 虞家美这才意识到，并不是自己的房门被敲响了，而是因为周遭太过安静，敲门声回荡在走廊上，让她误以为被敲响的是自己的门。 有人偶娃娃在身旁，再加上并不是自己的房门被敲响，虞家美心中安定不少。 她躺在床上，悄悄竖起耳朵，仔细聆听着外面的动静。 “咚咚咚……” 敲门声越发大了起来。 王卿在床上翻了个身。 房间里的空调，似乎坏了，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声音。 “呼呼……咯吱咯吱……呼呼……” 像是空调里藏了个人，此时正在咀嚼着什么东西，发出磨牙声。 王卿被这声音吵得受不了。 半梦半醒，眼睛还没有睁开，便伸手在自己的床头胡乱摸索起来，想要找到空调遥控器在哪儿。 这个该死的空调是坏了吗？ 怎么噪音这么大？ 大晚上的还让不让人睡了？明天一定要跟老板娘说一声！ 王卿在床头摸索了好半晌，终于摸到了一个长方形的遥控器。 她抓着遥控器凑到眼前，费力的想要睁开眼睛，看清楚电源开关的位置。 窗外月光如雪，穿过没能闭合的窗帘，倾泻入屋内。 背着月光，王卿毫不犹豫地按下了电源开关。 “滴——” 电源被激活的声音响起。 那一秒，空调内的噪音，越发地清晰放大。 “嘎吱嘎吱——嘎吱嘎吱——” 让人怀疑，空调里是不是正蹲着个人，在啃食着死老鼠。 但是怎么可能呢？ 空调多大啊？ 挂在墙上，长方形的一个，怎么藏得下一个活生生的人呢？ “嘎吱嘎吱——嘎吱嘎吱——” 耳边越来越嘈杂吵闹，王卿气愤地将手里的遥控器一扔。 吵死个人了！ 王卿将枕头一翻，倒扣在脑袋上，准备就这么忍忍睡了算了，睡着了就听不见声音了。 她可没有那个精力，半夜起来修空调！ 忽然，房门外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仿佛沉闷的鼓点，敲打在她本就烦躁不堪的心灵上。 “咚咚咚，咚咚咚。” 鲍鱼佬缩在床上，用力地抓紧了被子，将自己整个人都蒙起来。 他很确信，这敲门声就是在他的门外响起的。 回想起白天，飞天小女警离开前，曾经和自己说过的话。 就算是给鲍鱼佬100个胆子，他也不敢开门。 想想也知道，门外那鬼东西，绝非善类。 门外的家伙，似乎知道他已经醒了，只是不愿意开门。 敲门声越发急促起来，“咚咚咚”，一声比一声重，仿佛在催促。 鲍鱼佬脸色苍白。 即便他蒙头盖脸，视野里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 也可以感觉到，房门在被敲的震动。 “咚！咚！咚！” 敲门的声音越来越大，房门震动得也越发频繁。 很令人怀疑，这扇房门会不会被外面那个东西，硬生生的状态。 阿弥陀佛……观音菩萨……天父在上……妈祖娘娘…… 鲍鱼佬躬身跪在床上，脑袋上顶着被子。 一会儿双手合十，一会儿在胸口画着十字，内心不断祈祷。 一把年纪的大男人，现在像个小媳妇似的，一面求神，一面抹眼泪。 太上老君、如来佛祖、耶稣上帝……随便哪一个，快点显灵吧，至少别让这个东西闯进来！ “砰！” 房门被猛地撞开的声音。 震动的整个楼层都仿佛晃荡了一下。 鲍鱼佬的床剧烈地一晃，他一个跪不稳，摔趴在了床上。 那怪物闯进来了！ 鲍鱼佬面无人色，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就要命丧当场。 但…… “啪！” 外面的走廊上，一声极为清晰的巴掌声。 随后便是一个，仿佛从地狱里爬上的恶鬼般，充满了怨气的森冷女声：“大晚上的……还让不让人睡了？！” “咚！” 是什么东西，撞在墙面上，发出的令人肉疼的声响。 鲍鱼佬僵硬着身子，被吓得冰凉的手脚缓慢回温。 那怪物……好像没闯进来？ 他的房门依旧紧紧闭合着，但是从外面的走廊上，却传来殴打的声音。 “我的天哪……显灵了。”鲍鱼佬喃喃出声。 王卿一把揪住了外面敲门的这个家伙。 刚刚她打开门的一瞬间，外面敲门的这个家伙，转身就想跑。 幸好她眼疾手快，一把给薅住了。 “敲敲敲，就知道敲！你他娘的烦不烦呀！” “大晚上的，知不知道自己这么做很扰民啊，老娘刚要睡着了，迷迷糊糊的，就是被你这狗东西给吵醒了！” 强烈的愤怒在王卿的胸腔内蔓延，她浑身上下的怨气几乎足以凝成实质。 王卿用力将这家伙甩到墙上，在墙壁上砸出个蜘蛛网般的裂痕。 那家伙从墙上滚下来，手脚并用蠕动着要跑，又被王卿一把揪住了衣领，提溜了起来。 “睡不着是吧？呵呵呵。” “有空敲门是吧？呵呵呵。” “看上去很有精力是吧？呵呵呵。” 王卿的瞪着一双死鱼眼，披头散发，脸上露出了比厉鬼还要冰冷阴森的笑容。 她抓着手里的那家伙，往自己房里拖去。 “既然睡不着，那帮我来修空调！修不好的话，呵呵呵呵呵……” 趴在床上正求神拜佛的鲍鱼佬，听到外面传来的笑声，又打了个寒战，将被子捂得更紧。 好、好恐怖的女鬼啊…… 听这声音就知道，怨气肯定很深。 第335章 螽斯18 夜晚的天空不似白日那般模糊。 黑夜仿佛一块巨大的黑色绒布，上面无半点星光点缀，只有一轮明月，无声息地散发着冰冷的光。 霜白的月光仿佛细碎的银沙般，毫无保留地倾泻，洒落在辽阔的海面上。 幽蓝的波涛在海风声里起伏，揉碎开一片粼粼的波光。 “呼呼……呼呼……” 究竟是风声，还是翻涌的波涛声，亦或是隐藏在那波涛之下未明的…… 空旷无人的沙滩上，一个人蹲下了身体，朝着海水伸出了苍白的手掌。 起伏的波涛一次次涌上岸边，冰凉的海水吻过他的指缝，又飞快地随着潮退流走，留下湿漉漉的水痕。 那是个浑身都裹在红色长袍里的家伙。 倘若此时王卿在场的话，或许会发现，他和今天出现在沙滩上的那群“医护人员”，穿着打扮极为相似。 唯一的区别便在于，他的袖口处，多了一道金色丝线绣出的花边。 “祂看上去很安静，你们做的不错。” 很久之后，蹲在海边的那个人，慢悠悠地开口了。 在他的身后，站着几个同样身穿红色长袍的人，正是白天出现在沙滩上的“医护人员”。 “啊……”其中一个“医护人员”开口了，“我们一直都有注意，尽可能不让任何意外发生。” “是绝对不能让任何意外发生。”红色长袍下传出低沉的声音，“在绝对”二字上加重了读音。 “是，我们绝对不会让祂出现任何意外。” 蹲在海边的那人，这才慢吞吞站起身来，掸去手上残余的海水。 他的声音从严厉逐渐舒缓了下来，说道：“并不是我要求苛刻。想必你们也知道，最近，教育局出现了一些动荡，他们筹备多年的一项计划，出现了失误。” “您是说‘造龙’计划？” “‘造龙’计划已经失败，‘妊神’计划，绝对不能像他们一样出现失误。” 身后几个“医护人员”纷纷低下了头，慎重道：“我们知道了，主教大人，我们会尽力增加对祂的供养的，尽量将妊娠的时间缩短。” …… 今天是他们进入这个怪谈的第4天。 今天要去的是小镇南面的港口，这也是他们在这个怪谈内的最后一站。 每个人内心惴惴不安的同时，又不免感到些许的期待。 只要可以活着完成今天的旅行，就可以离开这个怪谈了。 一大早，大家便聚集在了用餐区域，准备商量今天的行动流程。 鲍鱼佬和虞家美一前一后走进餐厅，双方对视一眼，都被对方憔悴的样子给吓到了。 两个人都是脸色惨白，两只眼睛下挂着大大的青黑色，蓬头垢面，一看就是没休息好。 他们两个，一个住在304，一个住在308。 都是紧挨着住在306的王卿。 一墙之隔自然听到了，从隔壁306传出的动静。 那叫一个鬼哭狼嚎。 一整晚就听见—— “啪（巴掌声）……让你修个空调，磨磨蹭蹭的干什么？给老娘干活！” “啪（巴掌声）……哭什么哭？连个空调都修不好，你还有脸哭！” “啪（巴掌声）……鬼哭狼嚎个什么！有精力叭叭的敲门，没精力修空调是不是！” 其中还伴随着叮里咣啷的声响，似乎是吵闹不休的空调也在被狂揍。 这使得跪在床上的鲍鱼佬，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自己屋里的空调。 空调挂在墙上，安安静静，一声不吭。 给人一种莫名的乖巧老实之感。 鲍鱼佬在心口比了个十字，又合十双手拜了拜。 观音菩萨、王母娘娘、如来佛祖、玉皇大帝……随便隔壁的诡异们怎么坟头蹦迪，只要不来他屋里就好。 鲍鱼佬就这样躺在床上，被隔壁的声音吵得一夜未眠。 就是心里面，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安全感。 显然，虞家美也是同样的想法。 抛弃昨夜的有惊无险不谈，大家聚在一块，便开始商量起接下来的行动。 “港口那个位置，有一个渔文化体验馆和一个戏楼，但是我们只要去其中一个地方就可以了。” 千璐均将旅游宣传手册平摊在桌上，指着上面的内容对大家说道。 陈雨瑶冷哼一声，翻了个白眼，语气明显有些不善：“你这次不会又搞错吧？” 千璐均被他一噎，脸上流露出几分尴尬之色。 韩采萍眼神制止了陈雨瑶，凑上前去，对着旅游宣传手册上的文字仔细研究了一阵子。 【这里有着渔文化体验馆和老戏楼。游客可去体验丰富的渔文化，一览渔家风情；或是前往戏楼聆听古声古韵，了解小镇的建造历史。】 “应该不会有错了。”韩采萍指了指那个“或”字，说道，“根据手册上的说法，这两个地方我们只需要去一个就行了……你们想去哪儿？” 众人面露犹豫之色，旅游宣传手册上给出的信息并不多，这两个地方，他们并不知道哪里更安全。 陈雨瑶想了想，说道：“我不太想去戏楼……在恐怖片里面，这种老戏楼都闹鬼来着。” “那渔文化体验馆也不一定就安全。”方雅静开口，“我们现在所在的是怪谈，不是恐怖片，里面的很多东西都不能凭借臆想判断。” 陈雨瑶：“你的意思是去戏楼？” 方雅静耸了耸肩膀，道：“我可没这么说，大家觉得呢？” 虞家美低头看了看被自己抱在怀里的人偶娃娃，伸手摸了摸人偶娃娃的脑袋。 昨晚她将自己的头发喂给人偶娃娃之后，第2天早上就发现，人偶娃娃长出了浓密茂盛的新头发。 虞家美像一个亲近孩子的母亲那样，将脸贴在了人偶娃娃的脸上，用温柔的声音问道：“宝宝，妈妈该去哪里？” 大家这才想起来，虞家美有着这样一个可以利用的大杀器。 一时之间，众人又是歆羡，又是嫉妒。 陈雨瑶深知那个娃娃的可怕之处，心里面对于虞家美嫉妒不已，眼神却瞟都不敢多瞟一下。 片刻之后，虞家美抬起头来，对众人说道：“去戏楼。” 第336章 螽斯-戏楼1 今天的小镇下了雨。 细细毛毛的雨，不大，但雨丝却被风吹得乱飞。 天昏昏沉沉的，仰头看去，模糊高阔的天幕呈现出一种死板的铅灰色，光线十分昏暗。 旅馆的老板为客人们提供了雨伞。 不愿因为下雨而多停留一天，千璐均一行人，撑着雨伞，步行到了港口的位置。 因为下雨的缘故，没有什么人出海，渔船停泊在港口边，随着风浪微微起伏。 附近的行人稀少，只有寥寥几个，也都在埋头行走。 老戏楼明显已经很陈旧了，矗立在蒙蒙的细雨中，于本就灰暗的天光下，呈现出越发暗淡的色彩。 压在人的眼里，只觉得随时可以坍塌一般。 走得近了，到门口处，看见了两旁蹲着石狮子，早就在岁月的侵蚀下，被消磨得残破。 仰头一看，挂在门楣上的是一块匾额，写了两个字——“螽斯”。 鲍鱼佬眯着眼睛仔细看，整个戏楼从外观上看格外陈旧，但是房梁屋脊却是用彩色颜料描画过，匾额上也涂了层金泥的漆。 想必在很久很久之前，整座戏楼应当是极为富丽堂皇的。 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人站在戏楼的门口。 他浑身上下都被裹在宽大的衣料里，看不出男女。 “欢迎光临，戏就要开场了，各位请跟我来。” 一开口，声音居然也雌雄莫辨。 雨纷纷的下。 映衬的整座楼，和站在楼前的人，有一种被洗褪色的照片般的质感。 “这个……我们真的要选择这里吗？”临到门口，鲍鱼佬又有些犹豫了。 戏楼，和戏楼前古怪的家伙，均有一种肉眼可见的阴森。 让他踌躇不敢前。 陈雨瑶语气一贯的刻薄：“现在我们都在这儿，你要想走的话，一个人走也行，反正没人管你。” 韩采萍道：“既然是虞家美问出来的答案，应该不会有错。” 之前海滩的时候，就已经见识过人偶娃娃的厉害了，韩采萍是愿意相信的。 一行人正要跟着那个黑色风衣走进戏楼里。 忽然，从身后不远处，传来一个颇为轻快的女声：“诶，等等！等我一个！” 王卿快步地朝着戏楼跑去，管家跟在她的身后，手里撑着把黑色长柄雨伞。 王卿跑得很快，那把伞稳稳的打在她的头上，丝毫没有跟不上。 也不知是怎么做到的，这种雨雾蒙蒙的天气，竟然没有让一丝飞雨，沾湿王卿的发梢。 看见王卿朝着这边靠近，并不知晓王卿身份的虞家美、韩采萍和鲍鱼佬，顿时面露惊慌之色。 这两个诡异阴魂不散更过来做什么？ 而在听见了王卿的叫喊声后，那个领着调查员朝着戏楼里走的黑色风衣，明显愣了一下。 随即，原本不疾不徐的步伐，加快了许多。 透着古着急忙慌的味道。 似乎再不赶紧带着大家往里面走，又来不及了。 “各位跟我过来。”雌雄莫辨的声音，也带了几分催促之意。 方雅静眯了眯眼睛，自然没有错过黑色风衣的反应。 她故意出声：“我们不等等吗？还有人没追上来，她好像也想看戏。” “你疯了？！”韩采萍瞪大了眼睛，用看傻子的表情看着方雅静，“你居然要等那个东西？” 谁料，千璐均居然也站定了脚步，接着方雅静的话说：“我也觉得可以等一等。” 千璐均的想法很简单。 王卿也是人类，是之前滞留在这个怪谈的调查员。 她必然知道很多正确的规则，不然的话，不可能在这个怪谈呆这么久，都没出事。 他完全可以参考王卿的行动来行动。 “各位请跟我来！！”黑色风衣又一次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语气里已经明显的焦躁起来。 “再等等吧，就等一会儿就好。” 方雅静磨磨蹭蹭不肯跟上去。 千璐均也没有动。 拖延的这一小段功夫里，足以让王卿一路小跑到戏楼前。 “诶呀，可算赶上了！”王卿站定了，喘匀了呼吸，一阵庆幸，“不好意思啊，耽误你们时间了。” 王卿朝着众人抱歉的笑了笑。 她看得出来，是大家都准备进去了，为了她才特意在门口多等了一小会儿。 看到王卿脸上那一抹诡谲的微笑，韩采萍打了个哆嗦，连忙垂下眼帘，视线不敢接触。 虞家美也抱紧了怀里的人偶娃娃。 陈雨瑶更是朝着旁边缩了缩。 管家收了雨伞，抖了抖雨伞上的水，站到了王卿的身后。 “戏应该快要开场了吧？”管家笑容浅淡，温和礼貌地开口，对黑色风衣说道，“劳烦带我们进去。” 黑色风衣不情不愿地在前面带路。 很快，他们就走到了摆放满了桌椅的大厅里。 椅子全都是古色古香的木质，两两相连，中间一张实木的小茶几。 分了五排，每排有四对，一共有40个椅子。 正前方是一个戏台，挂了一块很大的白色幕布，从幕布后透出光来。 黑色风衣停下脚步。 从风衣下，传出雌雄莫辨的低沉声音。 “各位请在此稍等片刻，好戏随后开场。” 说完，黑色风衣便快步离去，将众人留在原地。 被丢下的众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自己该做些什么。 韩采萍皱起眉头，左顾右盼，“规则呢？咱们赶紧找一下这儿的规则。” 从进门的时候起，她就一直有留意周围，但是并没有发现任何与规则相关的线索。 陈雨瑶瞥了一眼虞家美，小声嘟哝道：“咱们这儿不是有个现成的……可以找到规则的吗？” 韩采萍立刻明白陈雨瑶在说什么。 她看向虞家美，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 实在是有些不好意思说出口。 虞家美垂下眼帘，犹豫再三，还是问了人偶娃娃，规则藏在哪儿。 很快，他们在人偶娃娃的指点一下，将手伸进了从戏台底下的缝隙里，摸出了一张落满了灰尘的纸条。 展开纸条，上面所写的，正是在这个戏楼所需要遵守的规则。 第337章 螽斯-戏楼2 【为了各位的良好体验，请诸位在此戏楼活动时，注意以下事项—— 1.请在戏开场前，进入大厅，找到自己的位置并坐下。戏开场后，不得再起身走动。 2.听戏时，请保持安静，不得发出噪音响动，干扰台上的表演。 3.表演共有三场，不存在第四场表演。若表演者提出继续表演第四场，请务必想办法拒绝。 4.戏楼会为客人提供先新鲜绿茶。若您发现杯中茶水呈现红色，请不要担心，那只是您的眼花错觉，可以合上茶盖静待五分钟，直到茶水变绿再饮用。 5.若您发现茶水始终没有变绿，那或许是茶水变质了。当服务人员经过时，您可以举手招来服务人员为您更换。 6.请不要拒绝戏楼提供的茶水，否则服务人员会难过的。 7.戏曲表演结束后，表演者会上台致谢。请务必坐在原位上，直到表演者致谢完成再离开，千万不要提前离场。】 纸条在每个人手里传阅了一遍。 规则一共7条，没一个人敢轻视，全都一条一条仔细地记在了心理。 记下规则后，韩采萍开口道：“戏估计马上就要开始了，我们先找到位置坐下吧？” 规则第1条就是，【请在戏开场前，进入大厅，找到自己的位置并坐下。戏开场后，不得再起身走动。】 方雅静不由地看了王卿一眼。 倘若那时候没有拖延时间，是不是王卿就会晚上一步，错过戏开场了？ 开场之后，就不得走动。 王卿如果硬要进入戏楼，肯定是破坏规则的。 不想触犯规则，就只能待在戏楼外。 那样的话，王卿又会怎么做呢？ 正在方雅静思索间，只见王卿径直走到了第一排中间的那个位置上，毫不犹豫地大喇喇地坐下。 方雅静一愣——王卿居然这么快就找对了位置？ 王卿坐下后，朝着周围看了看，才大家都站在原地没动。 她顿觉有些迷茫：这群人怎么都不动呢？倒是让她第一个抢占到了最好的视野。 不过，在场一个个都是成年人了，又没有行动不便的老弱妇孺。王卿自然也没有闲到站起身，给一群大小伙大姑娘让座的心情。 更别说，这群家伙还是对手公司派来的商业间谍。 想到这儿，王卿抬起手，朝着还站着的管家招了招。 “你坐这儿来，坐我旁边，这儿视野好。” 管家微笑颔首，提着仍在滴水的长柄黑色雨伞，一步步走了过去，在王卿的身边坐下了。 正盯着王卿一举一动的千璐均，此时不由得陷入了茫然无措。 他还想看看王卿是怎么选位置的呢，结果一晃眼王卿就一屁股坐下了，根本看不出来。 千璐均并不死心，转而将目光投向了方雅静。 方雅静和王卿是一伙的，王卿不会不管方雅静，或许刚刚王卿有暗示方雅静如何选择位置呢？ 他盯着方雅静，也是一样的。 方雅静自然也有自己选择位置的方法，只不过与王卿毫无关系。 方雅静从第1排开始走起，依次的路过每一个座椅。 她的天赋在此时发挥了绝佳的作用，不断的提醒着她，她所路过的那些位置，存在危险。 最终，方雅静在第四排靠边的一个位置上停下了。 只有这个位置，给她的感觉是毫无危险的。 看来，属于她的位子，应该就是这个了。 方雅静在座椅上坐下。 方雅静也毫无意外地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千璐均眉头一皱，觉察到这其中并不简单。 方雅静居然也如此简单地找到了位置，一定是受到了王卿的暗示！ 她和王卿选择位子时，绝对有什么共通之处。 千璐均的视线，在两个位置上不停地来回扫视，试图寻找出其中有什么相同之处。 片刻之后，他的眼中闪过一抹了然。 哈，这两个人之间，果然有什么暗号！ 千璐均的视线，落在了王卿的脚边，那里的地面上，有一个颜色比周围深上一些的圆点。 而相同的圆点，在方雅静的座位旁边，也有一个。 就在方雅静前面的那个位置上，第三排靠边处，同样有着一个圆点。 一定就是这个了！ 千璐均立刻赶在其他人发现这点之前，快步地走到了那个位置上，一屁股坐了下去。 甚至坐下之后，千璐均还不忘回头，看一眼坐在自己身后的方雅静，嘴角扬起一抹得意的笑。 仿佛在说——呵呵，你们的筹谋，都被我看透了吧？ 方雅静一脸懵逼：“？？？” 而在千璐均坐下之后，虞家美靠着怀里人偶娃娃的指引，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坐下。 同样在第3排，和千璐均之间，隔着两个空位。 韩采萍、陈雨瑶和鲍鱼佬三人依旧站着，不知该往哪里坐下。 陈雨瑶忍不住又将眼神往虞家美的身上瞟。 “那、那不是有个现成的，可以问吗？” 他们都不问了人偶娃娃这么多遍了，再多问一遍，也不算什么吧？ 虞家美忽然抬起眼帘，与陈雨瑶双眼对视。 “宝宝说……它想要一只新眼睛。”虞家美动了动嘴唇，清晰地吐出一句话来。 陈雨瑶顿时面色一变，耳朵的位置，已经愈合的伤口，似乎又疼了起来。 也不知道小镇的海水，是有什么特殊的疗愈功效。 昨天他们浸泡到海水里之后，身上原本的伤口就渐渐地愈合了。 只不过，被硬生生咬下来吃掉的耳朵，是没办法长回来的。 陈雨瑶头发掩盖之下，只有疤痕愈合的创口，和一个光溜溜的耳洞。 听到虞家美这番话，陈雨瑶自然浑身骇然、面无人色。 韩采萍只得开口安慰：“都先别急，仔细看看，肯定能找到位置的。” 韩采萍话音刚落，就听到了一阵嘈杂的声音响起。 这声音听上去极为诡异，好像是一大群抬不起脚的人，在地上蹒跚拖着鞋，发出响亮的摩擦声。 却又并不是从门外传来，而是从四周的每一处角落里。 紧跟着，韩采萍便看到，就从四周的阴影里，仿佛潮汐涌起般冒出了一个个漆黑的影子。 影子浑身上下漆黑一片，呈现出扭曲的人形。 他们身形极为高大，接近两米，就仿佛一个个裹在黑袍里的人类。 拖着缓慢的步伐，蹒跚地，朝着大厅中央的那一排排桌椅靠近。 第338章 螽斯-戏楼3 看到如此令人恐惧的一幕，陈雨瑶不由抬手捂住了嘴巴，堵住了即将出口的尖叫。 韩采萍浑身僵直，眼睁睁地看着那群不知名的家伙，陆陆续续在大厅内的椅子上落座。 她意识到，这群怪物并不是冲他们来的。 它们也是这场戏的听众。 既然清楚了对方暂时并没有危险，韩采萍稍稍放松了一些。 同时她也意识到，等这些家伙都坐下之后，余下的空位，没有意外的话，应该就是他们的位置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高大漆黑的身影，拖着脚步走到了王卿的面前。 从那乌漆抹黑的影子下，传出嘶哑的声音：“咕噜咕噜……这是……咕噜咕噜……我的位子……让开……” 第3排的位置上，原本老神在在端坐着的千璐均，瞧见了王卿那一排发生的事，瞬间脸色惨白。 该死，被摆了一道！ 他立刻就要站起身。 但是，一个浓黑的影子，已经挡在了他的面前。 从影子里，同样传出一个嘶哑的声音：“位子……咕噜咕噜……你居然敢……抢我的位子……” 正好端端坐着王卿，忍不住皱起了眉头，感受到了被冒犯的滋味。 如果面前这个人，好声好气的询问，能不能交换一个位置，他想要坐在这个视野比较好的地方。 依照王卿温吞的脾气，百分之九十会答应。 可，这个人居然一上来，就用如此傲慢霸道的态度，使唤王卿让开位置，连一个“请”字都不愿意说！ 王卿可受不了这等委屈！ 她立刻态度强硬地怼了回去： “你这人怎么回事？位子不都是先到先得吗？自己来的晚了，干嘛要抢别人的位置！” 那个影子还在说：“位子……咕噜咕噜……我的位子……让开……” “岂有此理！”王卿抬手一拍身旁的实木茶几，“你说这是你的位置，就是你的位置啊！你怎么证明这是你的位置？” 茶几顿时矮了一寸。 影子愣了一下。 声音逐渐不由自主低了几分，像是有些委屈：“可是……咕噜咕噜……这就是、我的位子……咕噜咕噜……每次都是坐这儿……” “呵呵呵！每次都是坐这儿，就能说明这是你的位置吗？” 王卿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大学时候。 那时，总会有人在图书馆占座。 明明校园网软件上，都有预约图书馆座位的系统了，但还是有人不预约，到了那儿直接把书往桌子上一放，口口声声说：“我每次就是坐这儿的，这是我的位置。” 王卿每每想到这种事，对这种强词夺理的占座行为，就感到不齿。 她再次地一拍桌子，声音提高了8个度，毫不退让：“那我都踩在这地球上二十多年了，我也不敢说这地球是我的啊！” “砰——” 桌腿又下陷了两寸。 “呜……”从黑色的影子下，隐约传出一声委屈的呜咽，“对、对不起……” 影子委屈巴巴地离开了。 王卿这才露出了心满意足的欣慰微笑。 这家伙知道占座这种行为不道德就好，相信经过了这一次吗，他以后一定会改正的。 坐在第3排的千璐均，并没有错过这一幕。 莫非，只要对待这些家伙态度强硬，就可以将之吓退？ 千璐均心中暗自思忖。 似乎在民间传说里，的确有一种说法是，大声辱骂邪祟可以将之驱赶。 千璐均想到这儿，定了定神。 他仰起头，看着面前身材高大的黑影，鼓足了勇气，大骂出声：“你凭什么说，这个位置是你的？！” 黑影：“？？？” 方雅静：“？？？” 虞家美/韩采萍/陈雨瑶/鲍鱼佬：“？？？” 不是，千璐均是疯了吗？他在发什么癫呀？不要命了吗？ 千璐均见黑影一时没有说话，还以为是自己的强硬态度，起到了威慑作用。 他压下心底那一丝不安，继续语气强横地，照搬了王卿的话说道：“你说这儿是你的位子，就是你的位子吗？我都站在这地球上20多年了，也没敢说这地球是我的！” 说完，千璐均就等着黑影自动离开。 黑影一声不吭，慢慢地转过了身。 千璐均的眼中，不由浮现一抹喜色。 看来的确有用…… “啊！” 千璐均又惊又痛地发出了一声惨叫。 那黑影竟然转过身，直接一屁股坐在了他的身上。 黑影的身材何等高大，这一下子，直接将千璐均挤的几乎要陷进整个椅子里去。 坐在第1排的王卿，听到了身后传来的动静，有些迷茫的回过头去。 刚刚好像听到的有谁在叫？ 回头一看，视野被身材高大的黑影遮挡得严严实实，丝毫看不到哪里有问题。 “怎么了？王女士。您有什么事吗？”王卿的耳边，传来了管家温柔关切的询问。 王卿扭过头来，眨了眨眼睛，有些迷茫地摇了摇头。 “没什么，大概是我听错了吧。”王卿道。 昨天傍晚在海边，她就听错过一次，这次又听错了。 难道是经期身体虚弱，容易出现幻听的症状？ 被挤压在椅子和黑影之间的千璐均，整张脸已经惨白无比，冷汗噌噌地冒出来。 他自己的两条腿如负千斤，几乎要陷进实木椅子里去，胸口更是一阵剧痛，喘不过气来。 “不……让开……别……” 千璐均张大的嘴，从喉咙里发出呻吟与求饶。 但是黑影依旧牢牢的坐在他的身上，纹丝不动。 就仿佛，将千璐均当作了一个人肉的垫子。 此时，眼见黑影已经几乎全都入座，只余下几个位置还空着。 韩采萍知道，那就是剩下给他们的座位了。 她连忙和陈雨瑶、鲍鱼佬，分别在那几个空出的位置上坐下。 三个人屁股刚落座，就听得铜锣一声响。 随即，整个大厅光线昏暗了几分，戏台子上的白色幕布后，投射出冰冷的光线。 戏，开场了。 第339章 螽斯-戏楼4 “咚锵——咚锵——咚锵——” 铜锣响过了三声，从白色的幕布后逐渐地浮现出一个影子，被强光照着倒映在白布上，纤毫毕现。 是一出皮影戏。 大厅内一片寂静，鸦雀无声，针落可闻。 只有戏台上，那白色幕布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乎是正在操纵着皮影动作。 一声嘹亮的唢呐倏然响起，紧跟着，各种乐器也一块奏响起来。 那个皮影的小人，俨然是个姑娘模样，梳着油亮亮的辫子，倒映在白布上的影子摇曳生姿，伴随着细腻的唱腔，开始走动。 这唱戏的声音似乎是地上的方言，落座的几个外来者皆是听不懂。 倒是那一个个黑影，坐在椅子上，似听得如痴如醉，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击着椅子扶手。 就算无法看见他们的表情，也能感觉到他们惬意的心情。 好在，画面是足以看清楚的。 调查员们就算听不出戏里唱的是什么，也能凭借着画面推测，这出戏演的是什么。 没一会儿，画面上又多出了个书生的皮影。 伴随着咿咿呀呀的唱腔，书生的皮影逐渐与姑娘的皮影挨在了一块，手拉手走进了房子里。 片刻之后，姑娘的皮影从房子里走了出来，原本平坦的腹部此时微微隆起，俨然已经怀孕。书生和姑娘贴在一块儿，似乎正在互诉衷肠。 此时，突然从画面外跑，又跑进来了几个皮影，脚步踉踉跄跄。没跑几步，其中一个便摔倒在了书生和姑娘身前，一动不动。 还活着的皮影们聚在一块，似乎在议论着些什么。伴奏声越来越急促喧杂，似乎也在暗示着这群人的交谈内容。 过了一会儿，交谈的人群散开，那个书生猛地转过身，将怀孕的姑娘往地上一推。 怀孕的姑娘猝不及防倒在地上，挣扎着想要起身，但没等她爬起来，那群皮影就纷纷地涌上来，抓住了她。 随后，姑娘皮影挺着肚子，被绑在了一个祭台上。一轮鲜红的太阳剪影出现在她的头顶，她逐渐在画面中失去了生机。 伴奏声也在这一刻到达了高潮，凄厉的唢呐声，刺痛了每个人的耳膜。 而在白色幕布的另一边，一座雕梁画栋的戏楼拔地而起，似乎是为了纪念书生和姑娘而建造。 画面渐渐暗淡下去。 伴奏声随之变得零落，最终停下。 大厅内昏暗的灯光，也逐渐明亮了起来。 一场戏结束了。 坐在位置上的几个人，纷纷长舒一口气。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那皮影戏的表演内容，并不算十分吊诡怪调，但是就是看到他们心里一阵不舒服，背后发寒。 明明只是倒映在白色幕布上的皮影，雕刻的也不精细，有一种粗制滥造的粗糙感……但就是莫名给人一种极为真实的错觉。 尤其是当那姑娘被绑在祭台上，在红日的炙烤下，痛苦挣扎的动作，更是令在场的几个人，隐约有种感同身受的错觉。 第1场戏结束之后，没一会儿，便从幕布后走出一个人影。 他浑身上下都被裹在漆黑的袍子里，身材有一种怪异的肥硕感，将袍子撑得很宽，和他本就矮小的身高放在一起，简直像是个正方形。 从袍子的袖口下，伸出几根细棍，细棍上连接着的，正是刚刚的在戏台上出现的那几个皮影。 这么多的皮影，居然是由他一个人操纵的？ 坐在台下的王卿，注意到了这一点，原本还觉得这出皮影戏有点无聊，顿时觉得这出表演不一般。 能同时操纵这么多个皮影，而且如此灵活，一看就是一个老手艺人了！ 这个小镇还真是卧虎藏龙。 前有会在沙滩上放烟火的哲学家，后有手指比八爪鱼还灵活的皮影手艺人。 这趟真是没有白来。 皮影手艺人朝着台下鞠了鞠躬，随后便转回了幕布后面。 表演者离开后，很快不知从哪儿，走出几个浑身黑色风衣的家伙，每一个手里都提着长嘴的茶壶。 他们走到观众的身边，将小茶几上摆着的茶盏翻出来，提着长嘴茶壶开始往里面注入茶水。 看着黑色风衣给自己倒出的茶水，方雅静有些恶心地蹙紧了眉头，身体下意识的朝着旁边偏了偏。 只见从长嘴茶壶里，流淌出一股浑浊粘稠的绿色液体。 不像是正常的冲泡开的绿茶，倒像是一滩腐烂流脓的绿水。 规则第6条，【请不要拒绝戏楼提供的茶水，否则服务人员会难过的。】 碍于规则，方雅静并没有拒绝，眼睁睁看着黑色风衣斟满了一杯茶，又去给下一个人倒茶。 其余的几个调查员看到了茶水的样子，也面露不适，但都没有出声拒绝。 很快，这些黑色风衣就倒完了茶，又默默的提着长嘴茶壶，退到了角落里，被阴影吞噬。 方雅静低头盯着茶水看了片刻。 绿色的茶水在杯子里面粘稠蠕动，看上去颇为恶心。 周围一起看戏的那些黑色高大影子，已经有好几个端起了茶杯，低头饮用。 方雅静犹豫了一下，朝着茶杯伸出了手。 安全的。 她的天赋没有提醒她茶有问题，看来只是看着恶心。 即便知道是安全无害的，可方雅静还是没有勇气端起茶盏一饮而尽。 就在她迟疑的时候，“锵——”的一声锣鼓响，第二场戏开场了。 大厅内的灯光再一次暗了下来，昏暗的光线下，桌上那杯茶的颜色变得看不清了。 弦乐奏响，这次幕布上显映出来的，依旧是上一场戏落幕时的场景。 伫立在幕布上的祭台，逐渐变得破败，而另一边的戏楼却日渐金碧生辉。 一张男性的皮影从戏楼里出来。 尽管是一张新的皮影，但在场的调查员，全都本能地感觉到，那就是上一场皮影戏里的书生。 此刻的他，已经一副大腹便便的地主老爷形象，锦帽貂裘，身边还围绕着好几个妙龄女子的剪影。 只不过，似乎他们遇到了什么烦恼。 方雅静用茶杯盖盖住了茶杯，就再没有管过它，全神贯注地盯着戏台上的画面，一心沉浸地看着。 她听不懂那一些咿咿呀呀的唱词，但是从那唱词的语调中，感受到了当事人烦躁的心情。 他们在烦躁什么？ 第340章 螽斯-戏楼5 戏楼前的桃枝，花开了又败，象征着时间的流逝，年复一年。 终于方雅静看见，围绕在地主老爷身边的女人中，一个女人的肚子慢慢鼓了起来。 伴奏的乐曲声变得喜庆起来。 方雅静明白了，或许他们之前所烦躁的，是子嗣的问题？ 但是好景不长，女人的肚子鼓起来之后，没过多久又瘪了下去。 应该不是生育了，而是发生了流产之类的事。 即便画面上只是一个个皮影，也可以感觉到他们并不开心，垂头丧气。 这样的情况又持续了很久，地主老爷身边的女人们总是怀孕艰难，好不容易怀孕又会流产，迟迟没能生下一个子嗣。 正当方雅静看的出神的时候。 忽然，她听见了手边传来了一声动静。 低头一看，摆在茶几上的茶杯，明明没有外力的触碰，此刻却微微摇晃了起来。 怎么回事？ 一丝危机感浮现在方雅静的心头。 绝非是没有来由的胡思乱想，这是天赋的提醒！ 茶杯摇晃着，盖在上面的茶杯盖，也跟着震动不已，发出清脆的磕碰声。 但是此时，似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台上的皮影戏所吸引，嘈杂的曲乐声，更是盖住了茶杯和杯盖碰击的声音。 打进。 规则第4条，【戏楼会为客人提供先新鲜绿茶。若您发现杯中茶水呈现红色，请不要担心，那只是您的眼花错觉，可以合上茶盖静待五分钟，直到茶水变绿再饮用。】 杯子被杯盖住，方雅静无法看清楚杯中的茶水是否还是绿色。 但她意识到，茶水肯定发生了问题。 杯盖被撞击的力度越发加大，似乎在杯子里面，存在着什么东西，正在一下一下的弹动，想要撞开杯盖冒出来。 眼看杯盖就要被顶开，方雅静连忙伸出手，一把按在了杯盖上，用力地将杯盖压了下去。 绝对不能让那个东西出来！ 方雅静的手刚按上去，便感受到了从掌心下传来的撞击力度，震得她虎口发麻。 倘若不是刚刚她动作果断，按住的及时，只怕杯子里的东西那一下就要出来！ 那东西的撞击力度并不小，就算隔着一层杯盖，也能感觉到它在挣扎着往外爬。 方雅静咬紧牙关，像两只手一起按在了杯盖上，拼尽全力将它盖在杯子里，死也不松开。 就在方雅静正努力着的时候。 她忽然看见，就坐在自己正前方的位置边，摆在桌子上的茶水，此时也发生了异变。 她的正前方原本是坐着千璐均，但是千璐均此时被那个身材高大的黑影压在身上，几乎整个人嵌进了椅子里。 千璐均并没有死，此时还张大了嘴，仿佛一条搁浅的鱼一般，艰难痛苦地喘着气。 受制于戏楼的第2条规则，【听戏时，请保持安静，不得发出噪音响动，干扰台上的表演。】 千璐均忍耐着让自己不发出喊痛的声音，自然也没有办法向其他的调查员求救。 他还活着，只要戏结束，他就可以离开……千璐均硬生生忍下了所有的痛苦，想要熬到黑影从身上离开。 黑影并没有给茶杯盖上杯盖。 过于昏暗的光线下，无法看清楚，杯子里的茶水是红色还是绿色。 被子里原本粘稠的液体，此刻仿佛活了过来，开始沿着杯子的边缘，一点一点的往外爬。 它的形状像是一条硕大的毛毛虫，足有人的巴掌那么长，圆滚滚的身体，甚至肉眼可以看见，它的身下长了两排细小麻密的足…… 它一边爬，身上一边鼓出一个个细小的气泡，又随着蠕动破灭。 一坨会动的烂泥。 方雅静惊骇地睁大的眼睛，眼神控制不住的被那怪物吸引。 自己按在茶杯杯盖上的手，手心里更是生出一股令人发毛的不适感。 只要一想到，隔着杯盖的杯子里，是这种东西。 方雅静就感到，仿佛有七八条恶心肥硕的毛毛虫，正在她的手心里里蠕动。 那从被子里爬出来的怪物，随着爬行蠕动，身躯也在逐渐膨胀长大。 到后面，甚至仿佛有了半个婴儿那样大。 它摇晃着头部，爬上了椅子的扶手。 坐在椅子上的黑色影子，仿佛毫无所觉，任由那毛毛虫一样的怪物，趴在了他的身上爬行。 那怪物沿着黑色影子的身体，一直爬上了他的肩膀。 千璐均被挤在黑色影子和座椅之间，他的脑袋就正好卡在了黑色影子的背后。 此时，千璐均正仰起头，艰难地喘息。 熬下去，只要熬过了三场戏，黑色影子离开，他还可以好好活着…… 千璐均的心里，一直鼓励着自己。 等等——那是什么？ 那高大的黑色影子肩膀上，探出了一个黑乎乎的东西，有人的脑袋一般大。 那是什么东西？ 千璐均的心里，感受到了一阵强烈的恐惧。 千璐均的眼睛睁的大大的，那个东西的形状在他的眼睛里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那分明是一个人的头。 头？ 会是谁的头？ 千璐均的脑海里，下意识地浮现了一张脸。 那个黑乎乎的人头，便在他的眼前越发地清晰起来，有了五官轮廓。 落在千璐均的眼瞳里，一张熟悉而被咬的破碎的面孔…… 她！ 是她来复仇了！ 对呀，她一定是死的不甘心，在怪谈里化为了厉鬼！ 那张脸距离千璐均越来越近。 千璐均甚至可以感觉到，那些破碎的烂肉，正从未婚妻的脸上掉下来，砸在他的脸上。 细长的发丝从那个脑袋上垂下来，同样落在了千璐均的脸上，一阵瘙痒。 千璐均忽然意识到，那发丝贴着自己的嘴唇，似乎要往自己的嘴里钻去。 不、不可以！ 千璐均连忙闭紧了嘴巴，只靠着鼻孔呼吸。 但是，发丝在他的嘴唇婆娑了一阵子后，便伸向了他的鼻子，严严实实堵住了鼻孔。 千璐均逐渐感觉到自己喘不过气来。 不得已，他张开了嘴巴。 第341章 螽斯-戏楼6 “唔……！” 千璐均的眼睛在一瞬间，瞪得大大的，目呲欲裂。 就在他嘴巴张开的一瞬间，那些垂落到他脸上的黑色发丝，仿佛终于寻觅到了洞口的蛇一般，呲溜一下朝他的嘴里钻去。 滑腻腻的头发，就像是刚从腐烂发臭的淤泥里捞上来的一般，裹满了湿漉漉的粘液，散发着一股诡异的恶臭。 不！不！不！ 千璐均的内心，迸发出惊恐的尖叫。 但是被堵得严严实实的嘴，却喊不出一声。 他整个人被挤压在椅子和黑影之间，手脚被卡得严严实实，动弹不得。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些黑色的头发，钻进自己的嘴里，沿着喉管，一路往下。 未婚妻惨白的脸，也越贴越近。 千璐均可以感受到，从她身上传来的那股腐烂的恶臭。 以及，那吐在他脸上的呼吸，冰冷刺骨。 那张脸终于贴到了他的面前。 未婚妻支离破碎的鼻子，也碰上了他的鼻子。 不要、不要…… 她要做什么？！ 那颗破碎的脑袋，开始往千璐均的嘴里钻。 很难以想象，一个人爬进另一个人嘴里的样子。 但是千璐均的视野里。 他的未婚妻，已经死在那个小女孩口中的未婚妻。 此时，身体就仿佛没有骨头的烂泥一般，真的就一点一点钻进了他的嘴巴里。 口腔和舌头并未麻木，可以可以感觉到那团恶臭冰冷的触感，仿佛被捣烂了的肉泥，正沿着他的喉咙，钻进胃里去。 不、不、不！ 别爬进我的身体！ 千璐均就连挣扎也做不到。 唯一可以做到的，就是瞪大了眼睛，眼睁睁的看着，未婚妻的身体一点一点没入了自己的嘴里。 和他彻底地，融为一体…… 方雅静发出了一声无声的干呕。 5分钟已经过去，被她手按着的茶杯盖，没了动静。 似乎茶杯里的那个东西，已经消失不见了。 方雅静依旧没敢将手挪开。 她刚刚目睹了千璐均遭遇的全部。 从她的视野里，只看见那个外形好似毛毛虫的怪物，肥硕的身躯从黑影的肩膀上垂下来，圆滚滚的头部爬到了千璐均的脸上。 那足有婴儿脑袋一般大的头部，在千璐均的脸上来回的触碰着。 千璐均先是闭上了嘴，后来又不知怎么的，居然将嘴巴张开了。 于是那怪物便爬进了千璐均的嘴里。 仿佛腐烂泥浆组成的，肥硕蠕虫一般的身体，一点一点地通过千璐均的嘴这一入口，钻进了他的身体里。 方雅静恶心极了。 强烈的反胃感在她的身体里翻腾，但是就连干呕，也不敢发出一丝声音。 如果刚刚没有及时按住杯子的话，也许遭遇到这种事的人，就会是她了。 方雅静定了定神，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 两只手仍旧按在杯子上，视线则落到了前方的戏台。 刚刚的变故，让方雅静错过了一些内容。 此时，台上的白色幕布下，地主老爷的身边已经多出来了一个小孩子模样的皮影人。 那应该是个得来不易的孩子。 所有的皮影人都围绕着那个小孩子转，送来各种礼物，哄她开心。 只可惜，小孩的身体并不好。 一场风寒很快夺去了小孩的生命。 所有的皮影人都围绕在小孩的身边，那听不懂的唱词里，多了一些哭泣的声音。 伴奏的乐曲也越发地低沉，似乎同样为此感到悲伤。 在小孩出殡的那一天，画面里又出现了一个新的皮影人，光溜溜的脑袋没有头发，看上去似乎是个和尚。 伴随着乐曲声，那个和尚来到了戏楼前。 他似乎是跟地主老爷交流了些什么，随后，所有人一起来到了原本是祭坛的位置。 几个皮影小人在画面里挥舞着锄头，像是在挖掘些什么。 随后他们在画面里又做了些什么事，但方雅静并不能完全看懂。 似乎是举办了什么仪式，将一样东西扔进了海里，又朝着海里进行了跪拜磕头。 那个和尚离开之后，地主老爷身边的女人们就一个个都怀孕了，画面很快变得儿女成群。 几声锣鼓作响之后，这出戏结束了，大厅里的灯光再一次的亮了起来。 那种阴暗的压迫感，伴随着灯光的亮起，也消退了不少，方雅静感觉自己松了口气。 她从自己手掌下，已经感受不到危险的气息。 这才慢慢地松开了手，将杯盖掀开了一条小缝，借着光线可以看见，杯子里的茶水呈现粘稠的绿色。 方雅静再次仔细回忆了一遍第4条规则。 【戏楼会为客人提供先新鲜绿茶。若您发现杯中茶水呈现红色，请不要担心，那只是您的眼花错觉，可以合上茶盖静待五分钟，直到茶水变绿再饮用。】 绿色的茶水是安全的，红色的茶水应该就是刚刚那个毛毛虫一样的恶心东西，是危险的。 但是，规则里所述的【饮用】，让方雅静皱起了眉。 一想到刚刚那不寒而栗的画面，以及杯子里这看上去就恶心的诡异液体，实在是令人难以下咽。 方雅静用力咬了下嘴唇，狠了狠心，还是端起了杯子。 规则第6条，【请不要拒绝戏楼提供的茶水，否则服务人员会难过的。】 拒绝茶水，应当不只是拒绝让服务员给自己倒茶的意思。 倒了的茶没有喝，也属于拒绝。 而且，现在安全的时候不喝完，很可能过一会儿，茶水又会发生变化。 毕竟还有一场戏没有看完。 方雅静不希望变故太多。 一番权衡之下，她捏着鼻子，仰起头，将那杯恶心无比的绿色液体，倒进了自己的嘴里。 一杯茶喝得干干净净，方雅静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拼命忍耐才没有让自己吐出来。 而与方雅静一样坐在第四排的虞家美，也在此时端起了茶杯。 虞家美和方雅静之间，隔着好几个黑色影子。 身形过于高大的黑影，将两个人之间挡得严严实实，无法看到彼此。 虞家美的脸上满是忐忑不安，端着茶杯的手指，也不受控制的微微哆嗦，却没有让茶水泼洒出来一滴。 她小心翼翼地，将茶杯递到了怀里人偶娃娃的嘴边。 张了张嘴，无声地吐出一句话： “宝宝，喝吧。” 第342章 螽斯-戏楼7 前面两出戏很明显是连贯着的剧情。 不知道第三场会是什么样子。 而且方雅静总隐隐约约感觉，前面这两场戏与这个怪谈的背景，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可是这些内容，还不足以让她推断出，这个小镇背后隐藏的秘密。 很快，第3场戏开始了。 这一次的画面，似乎和前两次接不上了。 是一个热闹的集市，一群人正在买东西。 世上的吆喝声叫卖声，此起彼伏，人群们也都个个欢喜雀跃，彼此摩肩接踵。 韩采萍、鲍鱼佬和陈雨瑶，都是坐在了第5排，三个人的位置靠在一起。 此时，三个人谁都无心观看台上的画面。 就在刚刚，陈雨瑶杯子里的茶，忽然发生了变化。 还没，等陈雨瑶反应过来，韩采萍一把拾起了桌上的杯盖，毫不犹豫地扣在了茶杯上。 茶杯你那个东西动作的厉害，韩采萍只能双手牢牢按着。 陈雨瑶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也连忙伸手去按。 两个人合力压着杯盖，不让那东西出来。 可是谁料，就在他们两个按着的时候。 属于韩采萍的那杯茶，居然也仿佛活过来一般，杯子里的东西，开始蠕动着往外爬。 韩采萍连忙放开了陈雨瑶的那杯，又赶紧用杯盖盖住了自己的那杯。 可是，杯子里东西却越挣扎越厉害，一直没有消停的意思。 韩采萍和陈雨瑶，各自按着自己的杯子，已经快要镇压不住了。 鲍鱼佬注意到了韩采萍和陈雨瑶的动作，意识到两人遇到的问题，立刻就想帮她们的忙。 但是第2条规则，【听戏时，请保持安静，不得发出噪音响动，干扰台上的表演】，让他只能抓耳挠腮地干着急。 忽然鲍鱼佬灵光一闪，抬起胳膊举起了手。 他不能出声，也不能起身走动，只能努力地抬高自己的胳膊，希望可以被看到。 规则第5条，【若您发现茶水始终没有变绿，那或许是茶水变质了。当服务人员经过时，您可以举手招来服务人员为您更换。】 很快，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服务人员，不知从何出现。 他仿佛是在地上飘着的，慢慢悠悠地穿过过道，来到了鲍鱼佬的面前。 在他的手里，还提着一个壶嘴细长的茶壶。 鲍鱼佬连忙抬起手，指了指坐在自己旁边的韩采萍和陈雨瑶。 黑色风衣飘到了韩采萍和陈雨瑶的面前。 看到两人按着杯子，黑色风衣没有说话，从黑色的袍子下伸出了手。 他的手又干又瘦，细长的就像爪子，似乎戴着黑色的手套，呈现出与风衣一般的黑。 黑色风衣抓起那两个茶杯，直接就将茶杯里的东西倒了出去。 韩采萍和陈雨瑶两个人一起看着，只见那茶杯里的东西倒出来之后，泼在地上，就像是一滩正常的水，将地面打湿了一片。 黑色风衣又重新将茶杯翻过来放好，往茶杯里注入了新茶。 做完这些，黑色风衣无声无息地离开了。 韩采萍和陈雨瑶都长松一口气，两人看向鲍鱼佬，眼中露出了感激之色。 如果不是刚刚鲍鱼佬动作的快，只怕杯子里的那个东西就要压不住跑出来了。 虽然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但想想也能猜到，结果肯定不会好。 只不过换了杯新茶在这儿，两个人也谁都没敢动，不敢去喝杯子里的东西。 戏台上白色的幕布中画面已经变化，呈现出拥挤喧闹的景象。 像是发生了什么灾害，原本还熙熙攘攘，在集市上购物的皮影人们，忽然开始朝着一个方向奔跑。 在这奔跑的过程中，不少人摔在了地上，而其他人则毫不犹豫地从他们的身上踩了过去。 一个小女孩被这场面吓到，与父母分散，嚎啕大哭。 在这拥挤里，她被推搡在地上，只能自己挣扎着，拼命往旁边爬去。 好运的是，她终于挤进了一个安全的角落里。 但紧跟着，从天而降几排栅栏，将她的周围框的严严实实。 火焰在小女孩的身边燃烧，所有的人，都在火焰里发出痛苦的呻吟尖叫。 只有小女孩因为那几排栅栏的缘故，依旧可以安全无虞的活着。 火焰逐渐熄灭，所有的皮影人，都以扭曲的姿态倒在画面里。 皮影戏并没有结束。 小女孩缩在栅栏里，似乎没有办法离开了。 她在栅栏里转来转去，好像待了很久。 自然也很久没有进食。 “好饿啊……” 隐约之间，似乎可以从唱词里，听清楚三个字。 终于，小女孩在栅栏处摸索了许久，好像找到了什么可以吃的东西。 饿了很久的她，蹲在地上开始疯狂地进食。 就连伴奏的乐曲声里，也能听见咀嚼食物时发出的“咯吱咯吱”的声音，显得颇有几分诡异。 画面上，小女孩的身体，开始从小小的巴掌大，逐渐放大。 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甚至占据了整个幕布。 在方形的幕布上扭曲成古怪的形状。 从幕布后，不停的传出咀嚼的声音。 “咯吱——咯吱——咯吱——” 这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尖锐。 甚至盖过了伴奏的乐曲声。 声音越发细碎密集，就仿佛紧贴着人的耳廓，正在往耳洞里钻。 刺激的每个人头脑发胀，恨不得立刻站起身来，冲出去拜托这令人憎恶的咀嚼声。 但是他们忍住了，牢牢的坐在位置上，双手握住了座椅的把手，脸色惨白满头大汗地忍耐着这种不适。 终于，画面忽然熄灭，大厅内的灯光大亮。 白色的幕布飘然落下。 出现在幕布后面的，居然只有两个人，与一张桌子。 那两个人，身体都又矮又宽，笼罩在黑色的袍子下面，就像是两个正方形。 之前以为的那些伴奏的乐器，全都没有。 居然所有的表演，都是由这两个人完成的，就连那些乐器和唱词，都只是他们的口技。 但是，即便幕布落下，那咀嚼所发出的“咯吱咯吱”的声音，依旧没有消失。 正从两个表演者黑色的袍子下传出来。 似乎在他们的袍子下，真有一张大嘴，在不知餍足地咀嚼着什么…… 不，不止一张嘴。 这分明是许多个，正在咀嚼的嘴，交叠在一起的声音。 第343章 螽斯-戏楼8 “啪啪啪！” 咀嚼的声音连绵不断，在众人的耳边回响，刺激得人头晕脑胀。 正当调查员们受此困扰，不胜其烦的时候。 一阵清脆响亮的鼓掌声，倏然在明亮的大厅里响起。 王卿仰头看着台上，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白净的脸上满是惊艳赞叹之色。 她毫不吝啬地夸奖起来：“好厉害，实在是太厉害了！” “这表演真不错。”她一边夸奖，一边转头看管家，“对吧，管家？幸好你今天叫我起床，让我赶上了。” 管家微微颔首，笑容礼貌温和，道：“这是应当的，我的分内之事。” 王卿和管家的声音，在空旷的大厅里回响，分外清越。 成功盖过了那细细密密、绵绵不绝的咀嚼声。 每个被咀嚼声困扰的调查员，都因为而心神一凛，昏胀不已的脑袋也清醒起来。 他们定了定神，屁股有些不安的，在椅子上挪动了两下，坐直了身体，朝着台上看去。 规则第7条，【戏曲表演结束后，表演者会上台致谢。请务必坐在原位上，直到表演者致谢完成再离开，千万不要提前离场。】 只要台上的两个黑袍人致谢完毕，他们就可以离开了。 咀嚼声依旧没有消失，从那黑色的袍子下传出。 而伴随着咀嚼声一起从黑色袍子下飘出来的声音，低沉森冷，幽幽得仿佛自不见底的黑暗中飘出： “感谢各位今日来此，欣赏我们的表演。很高兴我们的表演能够令各位满意……” “好！” 致谢的声音还没有落下，台下已经传来一声喝彩，紧跟着又是一阵啪啪鼓掌声。 “实在是太满意了！两位真厉害啊，实在是没想到，我居然能看到这么精彩的表演！” 王卿看着台上这两位正方形的黑色袍子，心里不由升起一阵爱才之意，手掌都快拍红了。 这个戏楼不收钱，不收门票，免费让她观看表演，为的是什么？ 为的不就是，这份喝彩吗？ 王卿十分理解这些艺术家的心情。 他们搞艺术，为的不是挣钱，而是获得世人的认可，想要世人的这声赞叹。 王卿想到这儿，心中油然生出一阵感动与钦佩之情。 这是多么纯粹的思想呀！ 王卿知道，面对这种心思纯净的民间艺术家，给钱反而是一种侮辱。 他们需要的是情绪价值！ 王卿当然会将情绪价值给的满满的，满足这两位艺术家的情绪需求。 她自己一个夸奖还不够。 又扭头，看了看自己身边，那一个个身材高大的黑色影子，催促道：“你们怎么不鼓掌、不夸奖呀？这么精彩的表演，你们倒是给点反应呀。” 黑色影子：“……” 眼见黑色影子，一个个的动都不动，王卿心中升起一丝不满。 “这么精彩的表演，你们怎么不给反应呢？难道你们觉得这场表演不好看吗？” “这个戏楼甚至不收钱，为的不过是让所有人都可以看到他们表演。” “也不说这份表演是何等的精彩，光是这么一份无私纯粹的精神，就足以令人震撼，更别说这场表演还这么精彩！” 就算王卿之前没有看过类似的表演，也知道仅靠这两个人，演绎出这样精彩的皮影戏，是多么不容易的一件事。 当然，或许这份不容易，是在她一个外来者的视角看。 或许小镇上的人，已经不是第1次见这样的表演，到现在都审美疲劳了。 但是，就算这样，也不应该冷落两位这么辛苦表演的艺术家啊！ 他们甚至都不收钱！ 王卿猛的起身站了起来。 一瞬间所有黑影的注意力被她吸引，全都朝她的方向转去了脑袋。 黑影脑袋上并没有五官，但是在场所有人就有一种本能的感觉——那些黑影正盯着王卿。 一股凶险的气息在无形中流淌。 似乎，这些黑影随时可以扑上去，将王卿撕碎。 戏台上，正坐在桌子后的黑袍表演者，也微微抬起了脑袋。 隐约露出一个个虬结堆叠的肉瘤。 那宽大的袍子下，似乎也有什么正在蠢蠢欲动，即将从黑袍下钻出来…… 调查员们一个个顿觉如坐针毡，被这险恶的气氛，压抑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一个个地，不受控制地想要抬起屁股，脚底抹油，从这危险的戏楼飞快离开。 但，受制于规则，谁都没敢轻举妄动。 一颗心悬至嗓子眼，怦怦跳着，几乎觉得快要从嗓子里蹦出来。 “砰！” 王卿猛地转过身，背对着舞台面朝所有观众。 抬起手，一巴掌，重重地拍在了桌子上。 一个戏楼仿佛在那一瞬间摇晃了一下，地面都跟着震了三震。 “各位！” 王卿抬起手，双手交叠在胸前，那张清秀的脸上写满了真诚恳切，她语气痛心： “做人不能如此不厚道！这两位艺术家需要的是什么？不过是我们的几句称赞鼓励罢了！” “我们免费欣赏了一场如此精彩的艺术表演，不必花费一分钱，怎么能连几句称赞都吝啬？” “我知道，或许这样的表演，你们已经看过无数次，并不觉得稀奇。” “但是，我可以告诉你们，这样的表演，不管是放在哪里，都是极为罕见的，这两个人——” 王卿扭过头，伸手一指戏台上的两个表演者。 两个正方形的黑袍顿时浑身僵硬，那黑袍下原本蠢蠢欲动的未明之物，瞬间又缩了回去。 安静，老实，不敢动。 “他们，是货真价实的大艺术家！值得被所有人尊敬！”王卿掷地有声。 黑袍表演者：“……” 王卿重新看向大厅内的观众。 她抬起自己的双手，向众人示意，语气充满热情。 “来，让我们为这两位艺术家鼓掌！为他们炉火纯青的精湛技艺鼓掌！” 说着，王卿率先的鼓起了掌。 啪、啪、啪—— 声音清脆。 王卿用鼓励的眼神扫过每一个黑影。 在那充满了压迫的目光下，一个个黑影，不得不举起手，开始鼓掌。 啪、啪、啪—— 鼓掌声逐渐响成一片。 王卿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看啊，这是多么和谐的一幕。 相信这两位艺术家，一定被这一幕感动坏了。 不过，这掌声与赞美，都是他们应得的！ 尽管，那一个个黑影没有五官，无法做出表情。 但在场的每个调查员，都可以感觉到，他们鼓掌时候，那份迷茫、柔弱、可怜与深深的无助。 怎么办？好无助。 来了一个癫婆，非要我们鼓掌。 第344章 螽斯-戏楼9 鼓掌声久久没有熄灭。 调查员们也全都跟着鼓掌。 直到，戏台上的黑袍下，声音再次响起： “多谢各位的掌声，相同的表演我已经表演了许多次，还是第1次收获如此热烈的掌声。” “知己相逢千杯少，天涯何必曾相识。这位观众如此慧眼识珠，喜欢我们的表演，实在让我们无比感动。” “作为回报，我们愿意再为各位增加一场表演，请各位不要拒绝。” 黑袍表演者的声音落下的一瞬间，坐在大厅内的几个调查员瞬间脸色惨白。 规则第3条，【表演共有三场，不存在第四场表演。若表演者提出继续表演第四场，请务必想办法拒绝。】 虞家美抱着娃娃，下意识地出声：“不，我们不需……” 一瞬间，所有的黑色影子调转了脑袋。 虞家美后背汗毛倒立，被数十双眼睛注视着的悚然感，在顷刻间漫上她的心头。 而此时，怀里的人偶娃娃，居然诡异安静，一声不吭。 和过去每次遭遇危险，在她耳边尖声笑着提醒的样子，虽然不同。 虞家美顿时便明白过来，即便是人偶娃娃，也无法与这么多黑影对抗。 她脸色惨白，后背冷汗直冒。 整个人拼命的往座椅里缩，恨不得将自己缩成一团。 以躲避这些充满了危险的目光。 同时心中无比的后悔，她实在是太冲动了。 “唉……” 一声沉重的叹息，忽然响起。 打破了凝固的气氛。 “两位老师不用这么客气的，你们的表演本就是艺术瑰宝，值得这份赞誉，没有必要专门为我加演一场。” 黑袍下的声音嗡嗡作响，伴随着挥之不去的咀嚼声： “请不要拒绝，我们真的很想再为各位表演一场。相信这场表演，绝对不会逊色于前面三场。” “请相信我们，这第4场表演一定能，带给你们想要得到的答案。” 听到黑袍下传出的话语，坐在位置上的方雅静，下意识地抓紧了手边的扶手。 难道说，拼凑出这个镇子所有真相的最后一块碎片…… 就在第4场表演中吗？ 如果她是王卿的话，一定不会错过这个解密的机会。 但是…… 方雅静紧张地仰起头，隔着高大的黑影，她根本看不清王卿的身影，但还是本能的寻着声音看一下那个方向。 心脏砰砰地跳着，等待王卿的回答。 王卿深深的叹息一声。 这一声叹息，也仿佛一记重锤，落在了方雅静的胸口。 “我相信，第4场表演，一定比前三场更精彩。” 王卿的声音轻飘飘的，落在了方雅静的耳中，不啻为晴天霹雳。 难道王卿真的要看第四场表演？！ 方雅静心中骇然。 她知道的，以王卿的实力，就算看了第4场表演，想必也不会有什么事。 可是她呢？她方雅静怎么有实力，完整的看掉第4场表演？ 她的天赋，在她的脑海里疯狂鸣警，提醒着她第4场表演究竟有多危险。 不不不……绝对不能观看第4场表演！ 方雅静的手，下意识地朝着自己的口袋里伸去。 那个水晶球正放在外套的口袋里。 倘若王卿真的要答应第4场表演的话，她也只能…… 等等—— 怎么会？ 方雅静错愕地看见，自己的左手居然不停使唤地，死死地抓牢了自己的右手，使得右手无法去摸水晶球。 她尝试着想要操控自己的左手，但是，却完全无法感知到整个左胳膊的存在。 似乎，左边的胳膊已经完全不属于自己。 可是，怎么会呢…… 那可是她的手…… 方雅静的脑中忽然陷入了一片迷茫。 那……真的是她的手吗？ 那条胳膊细长笔直，肌肤白皙滑腻，匀称非常，与她的右手几乎一模一样。 没有那些黑漆漆的恶心的狗毛。 对呀……狗毛呢？ 那些她从狗头村带出来，始终无法去除的狗毛，什么时候消失不见了？ 方雅静的脑中突然闪回过几个画面。 她感觉到一阵头疼欲裂。 昨天的海滩，起伏的海水，售卖泳衣的店铺以及…… 她的胳膊，不是已经…… 怎么会，多出来一条胳膊…… 方雅静的惊骇欲绝无人察觉。 王卿深深地看着台上的两位表演者。 “但是2位的表演实在是太辛苦了，相信前三场已经耗费了你们不少体力，这第4场就算了吧。” 王卿很能理解这两位艺术家的心情。 他们一定是过去被人忽视的太久了，待在这个小镇里，减少获得掌声与称赞。 这一次偶然遇上王卿这样欣赏他们艺术的人，便忍不住心情激荡，想要回报王卿的这一份赏识之情。 甚至不惜打破过往的规则，提出愿意再表演一场。 这是多么纯洁质朴的思想！ 这是多么璀璨瑰丽的艺术灵魂！ 王卿此时，爱才之意达到了顶峰。 过去这两位艺术家，实在是明珠暗投、宝剑蒙尘啊。 “相比较此时看到两位加演一场，其实我更希望，两位愿意接受我的邀请，来冥日农场为我的员工们表演。” “更何况，两位的艺术水平完全可以，不必拘泥在这个小镇去外面闯一闯看一看。相信两位的实力，一定可以在外名声大躁动。” “而且……” 王卿忍不住抬起一只手，捂住了嘴巴，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她有些赧然地笑了笑。 “实在是不好意思，昨晚没有睡好，现在困的不行，恐怕没 有办法打起精神来继续观看两位的表演。” 是真的困啊。 昨晚好像忙了一整晚没睡一样。 今天早上，王卿从床上睁开眼的时候，能感觉到身体和精神都莫名疲惫。 难道是昨天白天，在海滩上走太久了？ 真的是太累了，没想到出来玩也这么累。 王卿掏出手机看时间，才发现已经是早上10点多了。 如果不是门外传来管家的敲门声，她甚至还在沉睡中，都醒不过来。 门外管家说，今天小镇上的戏楼，会有免费的戏曲表演，问王卿要不要去看？ 想到出来玩肯定是要玩的尽兴，而且免费的节目不看白不看，王卿这才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 两个人紧赶慢赶来到了戏楼，幸好没有错过。 第345章 螽斯-戏楼10 回想起早上起床的匆忙，王卿心里一阵庆幸。 还好是赶上了，如果错过的话，就看不到如此精彩的表演了。 当然，也无法结识两位如此厉害的民间艺术家。 王卿抬眼看向台上。 两位表演者浑身上下都裹在漆黑的袍子里，看不清他们的身材面容，或许这就是艺术家的怪癖吧。 王卿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口袋，手指触及口袋里的纸片。 这是管家之前给她印的名片。 王卿此时，已经养成了走到哪儿，就把名片带到哪儿的习惯了。 她朝着戏台走去。 为了让观众看清楚皮影戏的细节，戏台距离观众席并不远，只有几步的距离。 “等等！” 看到王卿的靠近。 戏台上，两个表演者简直恨不得拔腿就跑。 “你、你要干什么？！” “你、你不看就不看，有话好好说，别、别过来！” 即便看不清他们黑袍遮掩下的面容，从声音里也足以听出那丝惊慌失措。 “诶？” 王卿愣了一下，她只是想给两个表演者，递一下农场的名片啊。 下一刻，王卿心中了然。 她懂了，这两位表演者，一定都是究极i人社恐。 所以，才会穿着如此厚重的斗篷，遮挡住身形面容，也抗拒其他人的靠近。 既然如此，她就不靠近好了。 王卿自认为是个贴心的人。 她从口袋里掏出名片，放在了戏台上。 “这是我的名片，希望以后也可以和二位保持联系。” 王卿顿了顿，由衷地说道：“而且我觉得，二位的表演值得让更多的人看到，而不是局限于这个小镇。” 两个表演者面面相觑，宽大的黑色袍子下，持续不断的咀嚼声终于停止了。 有细细的声音，犹犹豫豫地响起：“你、你说的是真的吗？” 这声音并不像是一个人所发出的。 倒像是有数10张嘴在同时说话，不同音色的声音交叠在一起，仿佛蚊子一般夹杂着嗡鸣。 王卿的脸上洋溢起笑容，看着两个表演者，目光恳切而真诚。 她张了张嘴，正要开口说话。 “各位——表演已经结束，请各位有序离场！” 一个声音突然出现，插入了王卿和表演者的交谈，打断了双方的对话。 木质地板被踩踏出声，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人，不知从何处出现，走上了戏台。 他站在两个表演者身前，对着台下——或许准确说，是对着王卿——说道：“表演结束后，请各位不要在戏楼逗留，及时有序离场。” 大厅内，几个调查员有些不自在地挪了挪屁股，看了看周围，都没敢动作。 规则第7条，【戏曲表演结束后，表演者会上台致谢。请务必坐在原位上，直到表演者致谢完成再离开，千万不要提前离场。】 虽然表演已经结束了，但致谢环节不是还没有完成嘛。 谁也不敢肯定，现在听黑色风衣的话，离场算不算提前离场？ 每个人都在等着别人先动，反正自己是绝对不愿意做第1个尝试的。 于是，黑色风衣说完后，等了半晌，也没等到一个人离开。 黑色风衣：“……” “你们……还不离开吗？”从牙缝中，艰难地挤出一句话。 台下，王卿有些尴尬。 呃，好像挖墙脚被当事人逮着了。 这个黑色风衣应该是这里的老板吧，那两个表演者应该都是给他打工的。 当着老板的面直接挖人的确有些不合适。 王卿设身处地一想，如果自己手下有两个这样的人才，自己肯定也舍不得放手。 但是…… 王卿的目光，越过黑色风衣，深深地看了那两个表演者一眼。 随后，对黑色风衣说道：“这两位皮影戏艺人，值得有更好的待遇和更大的舞台，而不应当被困在这个小镇里。你应该很清楚他们的价值，请给他们一个更好的未来吧。” “我知道，我只是一个来这个小镇上旅游观光的游客，也许不管我说什么，都不会有人听。但是，还是请你好好考虑一下。” “我这就离开了，非常感谢你们今天提供的精彩表演。” 踏出门槛的刹那，王卿又转过头，看向了戏台上那两个表演者。 “两位老师也请好好考虑一下，我对两位老师的邀请都是发自真心的。” 见王卿离开，调查员们这才敢肯定，表演和致谢都已经结束，他们可以离开了。 虞家美立刻抱着人偶娃娃站起身，迫不及待地就朝着门外走去。 看到虞家美往外走，陈雨瑶也紧跟着站起身，准备穿过排排座椅。 但是，下一刻，一个提着长嘴茶壶的工作人员，拦在了陈雨瑶的面前。 韩采萍屁股的已经脱离了座椅，即将站起身。 见此，立马坐了回去，连带着拉住了身边的鲍鱼佬。 “等一等。”韩采萍道。 鲍鱼佬面露费解之色。 陈雨瑶看着男在自己面前的工作人员，紧张害怕地朝后退了一步。 “有、有什么事吗？” 表演和致谢应该已经结束了呀，虞家美都走出去了，没有事，为什么自己会被拦住？ 陈雨瑶脸色苍白，眼神茫然而无措，恐惧地吞咽了一口唾沫。 “为什么……要拒绝我们提供的茶水？”一个声音幽幽地响起。 “什么？”陈雨瑶迷茫不解。 她什么时候拒绝茶水了？ 面前的工作人员，却似乎完全听不进她的话一般，只是不断地重复着： “为什么……要拒绝我们提供的茶水？” 他的语气逐渐暴躁起来，仿佛一个坏掉的卡带的录音机一般，不断重复着几个字。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声音越发地尖锐变调。 陈雨瑶已经惊恐地哭出来，茫然地不断摇着头，语气慌乱无措：“我没有……我、我没有啊……” 她转身就要逃跑。 一只手忽然从工作人员的身上伸了出来，一把扼住了陈雨瑶的咽喉。 没错，是从他的身上伸出来的，而不是他抬起了手…… 工作人员的双手分明是提着那个长嘴茶壶的。 但是就在刚刚电光火石的一瞬间，他居然多出了一只手！ 坐在位子上，正准备静观其变的鲍鱼佬和韩采萍，都被吓了一跳。 下一刻，就见工作人员的身体里，又伸出了一只手。 这两只手死死地按住了陈雨瑶。 随后，他原有的两只手，提起了那个长嘴茶壶。 将细细长长的尖嘴，直接怼开了陈雨瑶的嘴巴，朝着她的喉腔里捅去。 “唔唔……不……” 陈雨瑶瞪大了一双眼睛，双手胡乱地挥舞着，却怎么也推不开工作人员。 细长的壶嘴足有七八十厘米长，就这样硬生生地从她的喉咙里插进了身体里。 鲜血从陈雨瑶大张的嘴里喷涌而出。 周遭一片寂静。 韩采萍打了个哆嗦，视线回转，慢慢地落在了桌上的茶杯里。 规则第6条，【请不要拒绝戏楼提供的茶水，否则服务人员会难过的。】 第346章 螽斯-戏楼11（完） 之前服务人员倒茶的时候，他们都没有拒绝。 直到皮影戏结束，他们三个人也都没有喝杯子里的茶水。 毕竟，这种颜色一看就诡异的古怪东西，谁能喝得下去啊？ 但是，以此刻的状况看，不喝杯子里的茶水，也会被认定为拒绝。 陈雨瑶就是前车之鉴。 韩采萍定了定神，伸手端起了茶杯。 她看着鲍鱼佬，说道：“按照规则，我们必须要喝掉这杯茶，否则会被服务人员认定为拒绝。” “喝了不会有事吧？”鲍鱼佬问。 韩采萍摇了摇头，苦笑一声，老实回答道：“我也不知道。” 鲍鱼佬朝着出口的方向看了一眼，“虞小姐毫发无伤地出去了，她也喝了这个茶吗？” “我们怎么能够跟她比？”韩采萍语气无奈，“她运气好，身上不是还带着一个鬼娃娃吗？” “也是。”鲍鱼佬叹了口气，也端起了茶杯。 两个人端着茶杯，面面相觑，谁都没有先喝。 韩采萍迟疑着道：“你……不喝吗？” 鲍鱼佬苦着脸，道：“韩小姐，你先喝吧。” 双方谁都不想做先喝茶的人，更想先看到对方喝完茶的反应，再决定要不要喝茶。 但是时间并不等人。 没有给他们久耗的功夫，工作人员提着长嘴茶壶，走到了韩采萍和鲍鱼佬的身后。 那个长嘴茶壶，不久之前，细长的壶嘴还曾插在陈雨瑶的身体里。 工作人员松开了陈雨瑶后，慢慢地将壶嘴从陈雨瑶的嗓子里抽了出来。 此刻，细长的壶嘴上还沾着殷红的血丝，壶嘴的尖端甚至挑着一块淋漓带血的碎肉。 应当是壶嘴插进身体里后，捅碎的内脏被带了出来。 没凝固的粘稠鲜血，顺着碎肉的纹理缓慢下滴。 韩彩萍脸色惨白，没忍住干呕了一下。 鲍鱼佬也没有比她好到哪里去，冷汗早就浸透了后背的衣服。 “两位……为什么不喝茶？”工作人员的声音幽幽响起。 此时的他与最开始已经截然不同。 从他的身体上伸出来的四条胳膊，两条提着长嘴茶壶，两条耷拉在身后。 使得他本就细瘦高挑的身形，像是扭曲的枯木，从主干上延伸出繁多的枝干。 韩采萍吞了口唾沫，与鲍鱼佬对视一眼。 两个人都知道，再拖拖拉拉不喝茶，恐怕就要落得和陈雨瑶相同的下场。 两人此时也顾不得谁先谁后了，在工作人员的凝视下，一起低下头，喝掉了杯子里古怪的东西。 工作人员看到他们喝完了茶，这才满意离去。 “快走吧。” 韩采萍从座位上站起身，招呼着鲍鱼佬赶紧离开。 两人一道往外面走的时候，鲍鱼佬忽然注意到方雅静一直没有动静。 犹豫了一下，鲍鱼佬停下脚步，朝着方雅静的方向，轻轻喊了一声：“方小姐？你……不走吗？” 只见那坐在座位上的人，久久没有动弹。 忽然，仿佛被鲍鱼佬喊的这一声，猛地惊醒了一般，突兀地弹动了一下身体。 方雅静大口大口地喘息。 视线落在自己的胳膊上，两条胳膊，完完整整。 她倏然站起身，朝着鲍鱼佬的方向大步流星地走去，一直走到了鲍鱼佬的面前。 她的脸色惨白得像鬼，眼神中满是恐惧。 鲍鱼佬被方雅静这幅样子吓了一跳。 “方小姐，你没有事吧……” 毕竟方雅静昨天还在海滩上救了他，鲍鱼佬忍不住关心了一句。 而且，方雅静走路的样子也怪怪的。 正常人走路两条胳膊晃动，方雅静却僵硬着抬着一条胳膊，一动不动。 鲍鱼佬甚至有种奇怪的感觉，就好像方雅静根本不想让那条胳膊碰到她自己的身体，正在拼命远离那条胳膊一般。 奇怪，她的胳膊可是长在她的身上的，怎么会有人不想要自己的胳膊呢？ 就在鲍鱼佬感到茫然费解之时，他听见方雅静开口说话了。 “你看看，我有几只手？”方雅静问。 鲍鱼佬道：“两只啊。” 他奇怪地看了方雅静一眼，不明白她为什么要问这么古怪的问题。 他们这些正常人，谁还不是两只手了？ 方雅静却只觉得一阵悚然的凉意渗透了骨髓。 她明明只有一只手了才对，怎么会是两只呢？ 而且，鲍鱼佬居然对此丝毫不感到意外。 似乎，她本就应该拥有两只手。 昨天在沙滩上，她被虞家美的人偶娃娃咬中，就已经失去了一条胳膊。 之所以会问鲍鱼佬，也是因为，昨天下午她和鲍鱼佬长时间泡在海水中。 照理说，鲍鱼佬应该很清楚，她只有一条胳膊了才对。 又怎么会一脸理所当然地说出，她剩两只手呢？ 看着鲍鱼佬的脸色，方雅静心中都不由得产生了一丝迷茫困惑。 她甚至开始自我怀疑，是不是她记错了。 其实昨天的沙滩上，什么都没有发生，她本就应该拥有两条胳膊。 不，不对。 还有一个人……她一定知道！ 方雅静飞快地越过鲍鱼佬的身边，朝着戏楼外飞奔而去，想要寻找率先离去的虞家美。 她的胳膊是被虞家美的人偶娃娃咬掉的。 虞家美总不会忘记这一点。 只要问一问虞家美，一定可以得到答案。 看着方雅静仿佛一阵风似的从自己身边跑过，鲍鱼佬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脸的茫然困惑。 “她，她怎么跑得这么快，不和我们一起走吗？”鲍鱼佬低声嘟哝了句。 韩采萍露起了眉头，感觉到了一丝异样。 正常来说，怎么会有人突然跑来问另一个人，她有几只手？ 难道说方雅静遭遇了些什么他们都不知道的？ 可是…… 回忆起刚刚方雅静的身体，并没有看到任何一处的损伤，两条胳膊也都没有异常，对称地按在膀子上。 没有发现有什么毛病呀。 韩采萍怎么回忆也回忆不出一丝异常，只得暂时作罢。 “走吧。”韩采萍招呼着鲍鱼佬离开。 鲍鱼佬却说：“等一下。” 随后，便见鲍鱼佬，走到了座位的第三排，千璐均坐的那个位置边。 千璐均整个人嵌在椅子里，已经几乎看不出原本的样子，只勉强有一个人形。 他已经死了，一张脸僵硬地仰头看着吗，眼睛瞪得大大的，半张着嘴巴。 鲍鱼佬忍着恶心，在他身上翻找了一阵子。 片刻之后直起身，手里提着一把菜刀，朝着韩采萍走来。 第347章 螽斯19 方雅静追出门的时候，外面的街道上已经看不到虞家美的身影了。 是回旅馆了吗？ 一心想要向虞家美问个明白，方雅静撑起老板娘给的雨伞，快步朝着旅馆的方向赶去。 天光蒙昧，细雨蒙蒙。 小镇鳞次栉比的房屋蒙在雨里，模糊不清，整个世界暗淡得仿佛一幅蒙尘褪色的油画。 方雅静心中焦急万分，目不斜视地快步走过街道，朝着旅馆的方向走去。 虞家美一定是回了旅馆了，她必须要找虞家美问个清楚…… 但，当方雅静快步走到旅馆所在的位置时。 她整个人陷入了巨大的茫然困惑。 旅馆，不见了。 开设在这个小镇的中心，他们一行调查员居住了足有三天的旅馆，此刻竟然消失的无影无踪。 本该是旅馆的位置，只有一片空空荡荡的空地。 空地上铺着雪白的石砖，大小近似一个广场。 怎么会这样？ 方雅静定了定神，抬起眼帘，仔细的观察着周围，她很确信自己没有走错地方，这儿就是之前的旅馆。 但是，那样大的旅馆，怎么会在短短的几小时内，消失无踪？ 而且……旅馆消失了的话，他们要如何离开这儿？虞家美又去了什么地方？ 方雅静心中一团乱麻。 此时的她，所遭遇的情况，已经完全超出了她所能理解的范畴。 甚至于，找不到一个突破口。 方雅静孤零零的站在本该是旅馆的位置上，呆呆地看着那片空荡荡的广场。 或许是下雨天的缘故，往常热闹的小镇，此时显得别样冷清。 街道上行人稀少，好半晌，方雅静才瞧见一个中年女人，提着篮子撑着雨伞，从广场前路过。 “等一等，这位大姐——” 方雅静连忙出声叫住中年女人，快步地朝着她走过去。 中年女人停下了脚步，循着声音，朝方雅静的方向看了过去。 “有什么事吗？”那个女人语气温和地问道。 方雅静抿了抿嘴唇，朝着女人示意了一下身后广场的位置，试探着问道：“这儿、这儿是……” “是螽斯广场。”中年女人笑眯眯地回答道，“你没有走错地方，就是这儿。” “怎么会是广场呢？这儿之前，不是一个旅馆吗？”方雅静面露骇然之色。 这个旅馆她已经住了三天了。 而且看旅馆的状态，在这个小镇上应该开设了很久才是，镇民们也应该很清楚，这个地方之前就是旅馆。 又怎么会突然冒出来一个听都不曾听说过的广场？ 中年女人诧异看她，表情古怪地说道：“这就是广场呀，哪有什么旅馆？” 方雅静连忙追问道：“那、那恋恋旅馆在什么地方？” 中年女人摇了摇头，神情茫然地说道：“什么恋恋旅馆？我都在这个小镇上住了三年了，可从来没有听说过还有这么个地方。” 方雅静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仿佛陷入了未知的迷雾之中。 她的胳膊，究竟是一条还是两条？ 面前的这块土地，究竟是广场还是旅馆？ 眼下的这一切，究竟是她的认知被扭曲模糊？还是她在不知不觉之间，踏入了另一个平行世界？ 方雅静只觉得前路一片渺茫未知……她还能离开这个怪谈吗？ 正当方雅静无措之际，脑中忽然想到了什么。 她连忙伸手进自己的口袋，从口袋里掏出一份旅游宣传手册。 这份旅游宣传手册，是之前在旅馆的时候，旅馆的老板娘给他们的。 既然手册在的话，旅馆怎么可能不在？ 方雅静心中一喜。 她记得，这份旅游手册的背面印着整个小镇的地图，小镇的中心就是旅馆。 想到这儿，方雅静连忙将折叠的手册展开，去看背面的地图。 在那份地图上，的的确确标注出了，小镇中心的位置是一座旅馆，而非广场。 “哈，我就知道怎么可能会没有地图上，这明明就是……” 中年女人忽然插进一句话来：“这地图上不明明白白写着是广场吗？” 方雅静脸上的笑容僵住。 一个眨眼的功夫，那地图中心画着的建筑，居然真的从旅馆变成了广场。 “怎么会这样？”方雅静骇然。 是她眼花了吗？ 还是她的认知又被扭曲错乱了。 明明刚刚地图上画的，还是旅馆啊。 “不、不、不……不可能……”方雅静嗫嚅着唇瓣，从嘴里溢出满是恐惧的喃喃自语。 怎么会这样呢？ 旅馆绝对是存在的，因为她的这份宣传手册，就是从旅馆老板娘的手上拿来的呀。 下一刻，中年女人的声音在方雅静的耳边响起：“你是来旅游的吧？你们来旅游的，都会被导游发一份这样的手册，我一眼就看出来了。” “导游发的？”方雅静一愣。 与此同时，她发现自己脑中的记忆，似乎出现了些许错乱。 随着中年女人的话，脑中居然多出了一段，导游将旅游手册发给他们每位调查员的记忆。 不、不对，不应该是这样…… 方雅静紧紧捏着宣传手册，骨节泛白。 她低垂着脑袋，一声不吭，一动不动。 中年女人上下打量的一番方雅静，笑眯眯地开口：“你说的那个恋恋旅馆我没听过，不过姑娘你要是不介意的话，我家也可以提供食宿。” 说着，中年女人朝着不远处一指，说道：“我家就在那儿，开的是面馆，不远。跟我过去吗？” 虽然还搞不清楚眼下究竟是个什么状况，好端端的旅馆怎么会消失不见？ 但方雅静谨慎地没有答应中年女人。 她朝着中年女人摇了摇头，说道：“不、不用了。” “客气什么？” 女人噗嗤一笑，态度热络极了。 “我可不是自夸，我虽然是外地嫁进来的，但是做面的手艺可是得了我婆婆的真传。整个镇子上只我一家，吃过的都说好。但凡是外地来的游客都会来我家吃上一顿。” 她朝着方雅静又靠近了些，伸手就要热情地挽住方雅静的胳膊。 方雅静退了一步，正要躲开，忽然灵光一闪。 “你刚刚说，你在这个镇子上住了三年了？”方雅静发现了中年女人话里的漏洞，赶忙追问。 中年女人点了点头，脸上洋溢起幸福的笑容：“是啊，三年了。我本来也是外地来人，这个镇子旅游的，在这个镇子上认识了我如今的丈夫，就嫁过来了。” 方雅静皱了皱眉，仔细端详了一下中年女人。 她曾经也是游客？ 那她，会有可能曾经也是进入这个怪谈的调查员吗？ 第348章 螽斯20 “你的同伴们都走了，你不和他们一起出去玩吗？” 旅馆内，老板娘依旧站在那个柜台后面，仿佛已经被焊死在的那个位置，从未挪动过。 飞天小女警打着哈欠，从楼梯上走下来。 在怪谈内的这些天，她连换衣服化妆都做不到。 身上那件朋克风格的皮衣，不知在哪儿剐蹭到了，划拉出好几道长长的口子。 脸上暗黑系的妆容也已经卸掉，露出一张年轻秀丽的脸，明眸皓齿，两颊还带着些幼态的婴儿肥。 老板娘瞧见飞天小女警，笑眯眯的同她打了个招呼，语气熟稔，仿佛认识许久的熟人一般。 “你们好不容易出来旅游，怎么都没怎么见你和他们出去玩过，总是孤零零一个人有什么意思？” 飞天小女警嘴里叼着棒棒糖，听到老板娘的打招呼，她从嘴里抽出了棒棒糖，掀起眼帘看向老板娘。 脑袋俏皮地朝旁边一歪，语气轻快道：“我不喜欢和太多人一起行动。” 老板娘闻言噗嗤一笑，道：“诶呀，你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呀，就是这么一副特立独行的性子，我都懂的。” 飞天小女警没有说话，只是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盯着老板娘看。 老板娘道：“其实我都懂得的。不想和其他人出去玩，要不要我为你介绍男朋友？有男朋友陪着，出去玩总有意思的多吧。” 飞天小女警露出思索之色，像是真的在考虑老板娘的话。 “可是我还不想这么年轻结婚呢。而且我妈妈也说，结婚一定要我找本地的户口，外地的户口嘛，不行的啦。” 飞天小女警撅起嘴巴，一脸理所当然。 老板娘依旧是那么一副温和微笑的样子，深棕色的眼睛温柔地凝视着飞天小女警，那张生有雀斑、并不漂亮的面孔直流露出一种母性的包容。 仿佛一个无比温柔宽容的母亲，在看自己淘气的孩子。 “你也可以有点自己的想法。门当户对固然重要，但是最重要的还是要选择一个自己喜欢的人，不是吗？” “我们镇子一直是提倡自由恋爱的，我也希望你能拥有这样的自由。” 老板娘的声音轻柔，宛如海风拂面，娓娓动听。 飞天小女警笑了笑，没有说话。 她将手伸进口袋里，似乎是准备掏出些什么，手指抽出的一瞬间，好几颗糖果被她带了出来，撒在了地上咕噜噜滚远了。 其中一颗，好巧不巧，顺着柜台底下的缝隙，滚到了柜台后面。 飞天小女警弯下腰去捡糖果。 她一边捡着散落满地的糖，一边不动声色地撇过视线，透过柜台底下的缝隙往柜台后看。 或许是环境太暗。 飞天小女警眯着眼睛，只透过那缝隙看到了一片漆黑。 除此之外，别无旁物。 飞天小女警伸手去摸糖果，正要捡起糖果，忽然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那真的只是光线造成的黑暗吗？ 为什么……会有一种，它是活着的感觉？ 不像是环境的黑暗，倒是更像……更像，是什么庞然大物矗立在柜台后面，严严实实的挡住了底下的缝隙。 飞天小女警正要再看个仔细。 一个身影突然出现，挡在了她的眼前。 “你的糖。” 一双白皙的手伸到了飞天小女警的面前，掌心里捧着几个糖果，正是飞天小女警刚刚掉的那些。 少女微微弯着腰，青春活力的脸上满是笑意。 飞天小女警仰起头，看了看糖果，又看了看少女。 “谢谢。”她轻轻地应了一声。 探出手指捡起了地上的最后一颗糖，又接过了少女递来的那些，站起身。 少女语气轻快，收回双手背到身后，一副娇俏可人的模样，“不用谢。” 这个少女应该也是这个旅馆的员工之一。 之前就是她一直在餐厅和后厨帮忙。 飞天小女警认真的打量过她，视线扫过她的浑身上下。 她穿着一条吊带的裙子，勾勒出的窈窕的身形，肩膀和两条胳膊裸露在裙子外，皮肤光滑，丝毫没有不对劲的地方。 至少，飞天小女警完全看不出，那天自己在三楼遭遇的那怪物的痕迹。 或许，那个怪物和眼前的这个少女，并不存在什么联系？ “不好意思。”飞天小女警走到柜台前，对老板娘说道，“我有一颗糖滚到了柜台后面，能麻烦你帮忙捡一下吗？” “啊，让我来找找看在哪儿。”老板娘没有拒绝，体贴地朝着飞天小女警笑了笑，弯下了腰。 飞天小女警微微扬起脸，试图看清楚柜台后面的环境。 或许是柜台太高，再加上光线也不是明朗。 她什么也没有看到。 直到老板娘从柜台后，再次的直起腰来，手里捏着一枚糖果。 “是这颗吗？给你。”老板娘将糖果朝着飞天小女警递去。 飞天小女警伸手接过，轻轻道了声谢，视线不动声色地往老板娘的腰部扫去。 柜台将老板娘的腰部以下遮得严严实实，只显露出上半个身体。 飞天小女警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究竟是哪里不对劲，她也说不上来。 从进入这家店的那天开始，老板娘就一直待在柜台后，似乎从来没有移动过。 究竟是因为，她不愿意错过生意所以尽可能不离开柜台后面； 还是因为……她根本就没有办法离开柜台后面呢？ 大概是飞天小女警沉思的时间太长了，站在柜台前，迟迟也没有动静。 老板娘开口提醒：“还有什么事吗？” 飞天小女警这才回过神来，朝着老板娘摇了摇头，说：“没事了。” 老板娘莞尔一笑，问道：“那今天是要出去玩吗？” “不知道，还没想好，再看吧。” 飞天小女警耸了耸肩膀，便转身离开了柜台，去餐厅用了餐。 吃过餐厅提供的饭后，她也没有离开旅馆，径直踏上了通往楼上的楼梯。 飞天小女警并没有直接回3楼。 走到2楼时，她望着2楼昏暗的走廊，犹豫了一下，便迈步走了进去。 2楼的布局，与3楼并没有什么不同。 都是一条长长的走廊，走廊两边是房间的门，一扇扇相对而开。 飞天小女警迈入2楼走廊的一瞬间，便嗅到了一股说不上来却又极为熟悉的气味。 “咳咳……” 她的嗓子本能干痒起来，抑制不住地咳嗽出声。 第349章 螽斯21 “咳咳咳……” 飞天小女警捂住嘴巴，努力压抑住自己的咳嗽，却还是从指缝中泄露出几声低闷的咳嗽声。 她皱着眉头，忍耐着喉咙的干痒，小心翼翼地左右前后都瞧了瞧。 周遭空荡无人。 老板娘应当还在楼下的柜台处，那个少女也应该还在处理餐厅的事。 短时间内，估计不会有人过来。 飞天小女警一边揣度着，一边仔细地观察其走廊。 走廊只有尽头的一端有通风的窗户，自然光线只能从窗户照进来，长因光线无法照进走廊的更深处，而显得走廊昏昧暗淡。 再加上今天本就下雨，便显得更加黑漆漆的。 或许是气候的原因，整个走廊都弥漫着一股湿乎乎的水气。 空气粘稠而湿冷，像是一层水膜将人裹住，令人产生粘腻的不适感。 飞天小女警捂着嘴，一边压抑着咳嗽，一边试图寻找走廊灯的开关在哪儿。 3楼虽然也是同样的布局，但是因为走廊上的顶灯一直亮着，并没有这么昏暗阴沉。 飞天小女警沿着走廊小心翼翼地走。 在这一扇扇对称的房门上，也同样标注着门牌号。 从走廊进去，率先入目的两扇房门，分别写着202和201。 是对称的布局，与3楼一样。 飞天小女警沿着走廊慢慢的往里走着，依次地路过每一扇门。 她一路安然无恙地从201走到了走廊的尽头。 尽头处，两扇相对着的房门上，分别写着213和214。 飞天小女警皱起了眉头，发现了不对劲。 2楼的布局和3楼一样，但是3楼总共只有12个房间，尽头的两扇房门分别是311和312。 也就是说2楼比3楼多出了两个房间的布局。 飞天小女警眯起了眼睛，陷入了回忆，开始在脑海里构筑起整个旅馆的建筑平面图。 忽然，此时，从飞天小女警手边的门后，传出了一声响动。 飞天小女警寻声看去，是214的房门。 难道这个房间里有住人吗？ 飞天小女警待在这个旅馆的时间，远超过其他调查员。 她可以肯定，在自己待在旅馆的时间里，从来没有看见过从2楼走出来住客。 而且，2楼似乎是作为员工宿舍、仓库和杂物间使用的。 只是布局上与三楼相似，实际上并不用来接待旅客。 门后又是一声响动。 飞天小女警这次听得清楚了些，好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地上蠕动爬行，所发出的粘稠声响。 她犹豫了一下，朝着那扇门靠近过去。 门上意外的干净，没有灰尘，看上去要么是有人住，要么是经常打扫。 飞天小女警将耳朵凑进门上，屏住了呼吸，想要更清楚地听里面的声音。 但是门后，那粘稠古怪的声响，却反而消失无踪了。 飞天小女警又静静地站了几秒，安静聆听。 一种很强烈的古怪感，驱使着她想要搞清楚那声音到底是什么。 呼呼…… 走廊上安安静静，她只能听见自己因为紧张而略显急促的心跳声，以及呼吸声。 呼呼…… 等等。 呼吸声？ 飞天小女警瞳孔骤然收缩，她明明刻意屏住了呼吸，怎么会听见呼吸声？ 这呼吸声不像是她发出的，倒像是紧贴在她的身边。 又或者说，是从那扇门后发出的！ 就仿佛，门后正有一个什么东西站着，也同样学着飞天小女警的样子，聆听着外面的动静。 飞天小女警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连连后退两步。 “啪嗒！” 一声脆响，整个昏暗的走廊，倏然之间亮了起来。 飞天小女警倏然一惊，猛地抬头，才发现是走廊上的顶灯被打开了。 开灯的按钮就在门的旁边，她刚刚后退时，不小心一抬手碰到了。 温暖的黄光洒满了整个走廊，照亮了所有的黑暗，似乎连带着那种诡异感也驱散不少。 沐浴在这个光线中，飞天小女警非但没有感觉到放松，反而陷入了另一种巨大的惊恐中。 因为，她真真切切的看到—— 2楼的整条走廊，两侧的墙壁已经全部长满了霉斑！ 一开始光线太过昏暗，她踏入2楼，看到黑漆漆的墙壁，还以为是黑色的墙纸。 却原来并不是墙纸，而是深绿色的霉菌，在过分灰暗的光线下呈现出黑色。 “咳咳……” 明明知道自己此时应该忍耐，但是飞天小女警，还是控制不住地咳嗽出声。 眼中看到的霉菌越多，越是觉得喉咙干痒难耐，越是想要忍耐，越是咳得厉害。 不、不能再待在这儿了。 虽然，那些霉菌全都好端端地待在墙上，并没有四处逸散，看上去暂时还没有攻击性。 但是，早已见识过一次霉斑危害的飞天小女警，深知这些霉菌一旦变异，她肯定毫无可逃。 想到这儿，飞天小女警迈步便要离开。 忽然，在他的身后响出一个声音—— “你……在这儿做什么？” 谁在她的身后？ 飞天小女警整个人头皮一炸。 她进入这间走廊的时候，就已经小心仔细地观察过周遭，分明就只有她一个人。 她也很可以肯定，当时并没有东西跟在她的身后。 所以，身后怎么会突然多出来一个人？ 那是个什么东西？ 飞天小女警紧张之下，心脏几乎骤停。 “我……”飞天小女警嘴唇嗫嚅了一下。 这个时候把糖撒出来，然后说自己是不小心把糖滚在了地上，走进来捡，还来得及吗？ 这种时候，慌张无益。 强烈的恐惧之下，飞天小女警反而冷静了下来，故作镇定的转过身。 本以为会看到什么恐怖的东西，没想到站在她身后的，居然只是一个穿着白衬衫的少年。 那少年约莫十八九岁，身材瘦削高挑，肤色白皙，五官清秀。 倘若不是在怪谈内遇到这个少年，第一反应只会觉得，他大概是某所中学或者大学的校草，浑身上下透着一股青涩的初恋感。 少年的身后是213的房门。 此时，房门已经打开了。 看上去，就像是刚刚少年打开了房门，从门内走出来。 但是飞天小女警可以肯定，她在刚刚并没有听到门打开的声音，以及有人走出来的声音。 少年凝视着飞天小女警，那双深邃的黑色眼睛里并没有任何的恶意，反而仿佛含着春水般，带着脉脉深情。 “请问……你在这儿做什么？”少年再一次地询问，声音轻柔如春风拂面。 飞天小女警只感到一阵恶寒。 因为他从这少年的身上，感受到了一丝，和这个旅馆里的少女一般的气息。 让飞天小女警下意识地联想到了，那天看到的那个浑身肉瘤的怪物。 面前的少年暂时还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攻击性。 飞天小女警也想稳住他。 “咳咳，抱歉……我好像走错房间了。”飞天小女警说道。 少年轻轻笑了起来，五官好像在发光。 “大概是天太黑了，所以才会看错房间，你住在哪儿？我带你过去吧。”少年说道。 飞天小女警眸中掠过一抹沉思之色。 那天坚持要帮她打扫房间的少女，也一心想要看到她住在哪间房。 飞天小女警谨慎地没有说出来，只是道：“我要去3楼，但是这儿好像是2楼，走错楼层了。” 少年依旧用温柔的目光看着飞天小女警，轻声说道：“我送你过去吧，今天下雨，天阴暗得厉害。看你一个人，要是不小心摔倒了就不好了。” 飞天小女警想要拒绝。 但是，她的视线扫过2楼走廊两侧的墙壁…… “咳咳咳。”忍不住，又咳嗽了起来，拒绝的话也咽了回去。 至少，先稳住面前这个少年，不要在2楼发生冲突。 2楼对她来说，绝对是一个大为不利的环境。 一旦那些霉菌失控，以它们的生长速度，足以将她所有的前路和退路堵死，只能任由那些孢子吞噬自己。 “咳咳……”飞天小女警捂着嘴咳嗽两下，“那，好吧，麻烦你了。” 至少先走出2楼走廊再说。 飞天小女警转过身，举步从走廊的尽头，往楼梯处走去。 少年也跟在了飞天小女警的身后。 飞天小女警定了定神，努力让自己显得自然，一边走一边在心里面默默数着自己脚下的步子。 少年的视线却始终落在飞天小女警的身上。 他的眼神并没有带一丝恶意。 或者说，他表现得善意得过分了。 眼神黏黏糊糊，仿佛无时无刻不在诉说着爱意。 飞天小女警只觉得如鲠在喉，如坐针毡，如芒刺背。 “你是来这个镇子旅游的游客吧？觉得这儿怎么样呢？”少年开始搭讪。 “呵呵……”飞天小女警干笑两声。 她当然是觉得这儿糟糕透了，正常人谁会觉得规则怪谈里的环境很好？ 少年并没有因为她表现出来的冷淡而有所气馁。 继续说道：“我看你刚刚有点咳嗽，是因为下雨的缘故吗？我的房间里有一些药，针对咳嗽很有效果，一会儿可以送去你的房间。对了，你住在三零几？” 飞天小女警用手捂着嘴巴，极力忍下干痒不适的咳嗽。 “谢谢，不用了，我并不严重。” 一边说着，她的脚下一边又加快了几分。 终于，眼瞧见楼梯口越来越近了。 飞天小女警心中一喜，不过脚下还是保持着恒定的步伐，并未表现出焦急。 少年也不疾不徐地跟在她的身后，行为举止与正常人一般无二。 从走廊的尽头一直走到楼梯口处，飞天小女警计算出自己一共走了65多步。 正常人每一步的距离约莫是0.8米，按照这个标准来计算，2楼的整条走廊长度约为52米。 飞天小女警暗暗记下了这个数字，眼神不着痕迹地扫过了身旁的少年。 她开始磨磨蹭蹭地上楼。 一只手揣进了自己的口袋里，拨弄着口袋里揣着的那些糖果，视线扫过一级一级的楼梯。 仿佛不经意一般，飞天小女警开口问道：“你要不要吃糖？” 少年诧异了一瞬：“你问我？” “嗯。”飞天小女警轻轻应了一声。 也在这一刻，踏上2楼前往3楼的最后一级楼梯。 与此同时，她的手从口袋里掏了出来…… 大量糖果顺着口袋被带出来，顺着楼梯往下滚，散落满地的画面，并没有出现。 少年先一步伸手，在半空中接住了飞天小女警掏出的所有糖果。 “小心一些。”他说。 然后笑眯眯地，举着那满满一捧糖果，递给飞天小女警。 “你的糖，别撒了。”少年道。 飞天小女警脸上空白一瞬。 不得已，然后伸出手去接。 谁料，就在她接过糖果的一瞬间，手腕猛地被少年捉住。 飞天小女警只觉得头皮一炸，冷汗瞬间从背后沁了出来。 “还有什么事吗？” 飞天小女警挣扎了一下，没有挣脱，便立刻冷静下来，强作镇定地问道。 “抱歉，实在是太心急了……”少年垂下了眉眼，眼神中流露出几分落寞，“我只是想问问你的联系方式，还有……” 少年的话还没有说完，只听见从楼梯二楼楼梯处，传来一个清亮的女声。 “今天的表演可真不错啊，管家。” 看过表演之后，王卿并没有在外多留。 这种下雨的天气，再加上前一天晚上没有睡好，她只想赶紧回到旅馆补觉。 于是便撑着伞，与管家直接回了旅馆。 熟稔地和1楼柜台处的老板娘打个招呼。 接受了老板娘笑眯眯地调侃：“两位的关系看上去越来越好了，果然来我们这个小镇旅游，是一项不错的决定吧？” 王卿客气地附和了两句，打着哈欠就往楼上走。 一边走，一边心里面还在回味着今天看的表演。 回想起那场酣畅淋漓的精彩艺术表演，王卿不由地多叮嘱了管家几句。 “那两位皮影手艺人的确是人才，你多多留意。如果他们给我打电话了的话，一定要尽可能地想办法让他们来农场看看。” “放心，我会做的。”管家无所不从。 这倒是让王卿感到有些意外了。 “你不问问我要做什么吗？” 管家一副认同农场主所有决定的模样，无脑夸奖道：“既然是您的决定，一定有您的道理，我相信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农场好。” “嗐……”王卿摆了摆手，有些不好意思。 她倒的确是有一点自己的想法，不过现在还不好意思说。 两人一边走一边交谈，很快便跨过楼梯走到了3楼。 看见3楼处的一对男女，王卿脸上浮现了会心一笑。 看来是来这儿旅游的小情侣吧？ 但是……她怎么觉得，那个男孩子，看着有点眼熟呢？ 第350章 螽斯22 在楼下那道清亮的女声响起的时候，飞天小女警就注意到了少年在一瞬间，倏然僵硬住的身体。 也并未错过，他那张清秀的脸上，本能流露出的一丝惊慌。 尽管，那份慌张只是稍纵即逝。 他在害怕？ 飞天小女警理所应当地意识到了这一点，旋即心头升起一次困惑。 他在害怕什么？ 周遭的一切并无什么变化，只有从楼下传来的那道女人的声音。 伴随着说话声的，是两个踩上楼梯的脚步声。 他在害怕那正在走上来的东西？ 还没等飞天小女警想明白各种缘由，少年擒着她的胳膊，就拉着她往3楼的走廊里走。 少年一边试图将飞天小女警拉走，一边催促道：“我送你回房间吧，这个天气有些冷，看你穿的少，回去添件衣服……” “等一等，我好像有什么东西丢在楼梯上了……”飞天小女警当然不愿意和他一起回房，故意拖延时间。 少年的连忙说道：“没关系，一会儿我来帮你找。先送你回房间吧。” 急促之感已经溢于言表， 肉眼可见，他在恐惧着些什么。 而飞天小女警同样可以感觉到，握在自己手腕上的那只手，力气正在逐渐增大。 她已经快要抵抗不住地被他，拖着往走廊里走了。 不行…… 绝对不能让这个少年进入自己的房间…… 飞天小女警的大脑，飞快地运转起来，必须要赶紧做些什么才行。 可是，要怎么做呢？ 就在这时，一男一女已经转过了楼梯角，出现在了她的视野里。 飞天小女警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正是和他们一起住在3楼的两个家伙。 与他们一样，都是游客的身份。 论坛上关于这座小镇的攻略里有提到。 这座小镇里的游客，分为三类： 一类，是刚进入怪谈的调查员； 一类是不知从何而来的诡异； 还有一类，是上一轮甚至是前几轮，留在怪谈里，始终没有离开的调查员。 飞天小女警并不能确定，这个女人就竟是属于哪一类。 进入规则怪谈的这些天，她暗中留心着这个旅馆的每一处，自然也包括这个女人。 在她的观察下，这个女人在旅馆内的一切活动，其实与普通游客并没有太大的不同。 至少，从来不曾表现出过对于其他调查员的攻击性。 飞天小女警只能暂时将之归于，普通的背景npc之类的角色。 但是，当这个女人出现在视野里的一瞬间。 小女警明显的感觉到，面前的少年身体越发僵硬起来。 他在深深地恐惧着那个走上楼梯的女人。 既然如此…… 飞天小女警咬了咬牙，在那个女人即将走上3楼时，猛地一抬手，将手里所有的糖果撒了出去。 “哗啦啦——” 一把糖果尽数撒在了地上。 又咕噜噜地顺着楼梯往下滚去，散落满地。 “诶呀！” 王卿正皱着眉思索，是在哪儿见过这个少年。 突然耳边就是一阵响动，随后便看见大量糖果四散滚落。 有不少都顺着楼梯台阶，一阶一阶往下滚。 “王女士小心脚下” 一颗糖果正好滚在了王卿的脚下，差一点王卿就要踩上去。 管家连忙出声提醒，下意识伸手拉了一把王卿。 王卿脚步朝旁边略微偏了偏，糖果撞上她的鞋子，停下了滚动。 少女惊呼一声，猛地转过头来。 那张年轻俏丽的小脸上，满是惊慌的歉意。 她连声地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们先别走，小心踩到了滑倒。” 王卿弯下腰，捡起了台阶上的那颗糖。 “没关系。”王卿朝着少女笑了笑，语气温柔安抚，“我帮你一起捡吧。” 少女弄撒了糖果的第一反应，居然不是低头寻觅糖果，而是害怕人踩到跌倒。 王卿不由为这少女的善良打动，立刻热情地帮起忙来。 她还不忘叮嘱管家：“没事的，我来急，帮忙捡就好。管家你就站在那儿别动好了，小心踩到了。” 飞天小女警看向自己面前的少年，没有出声，只是扭了扭自己被少年攥的牢牢的手腕。 少年抿起嘴唇，眼角不自觉地瞥向了王卿，手指一根一根松开了。 飞天小女警挣脱了少年的钳制，立刻弯下腰，开始捡拾地上的糖果。 王卿将楼梯上的糖果一颗一颗拾起来，捧在手心里，朝着楼梯上的少女走去。 “应该就这些了吧，你数数看有没有少的。”王卿热心地说道。 飞天小女警站起身来，低头看向了王卿手心里那一捧糖果。 实际上飞天小女警也不清楚究竟有多少颗。 她正要摇头，说数量不对。 身边的少年已经率先开口抢白：“就是这么多了，谢谢你。” 说着，少年就要代替飞天小女警接过糖果。 不能让他掌握先机！ 飞天小女警连忙张嘴，但还没等她出声，就听见一声略带困惑的疑问： “呃……这位小哥，我怎么看你，好像有点眼熟呢？” 只见，站在面前捧着糖果的女人，那张白皙得过分的脸上，流露出几分探究和好奇。 黑白分明的双眸里，更是浮现出隐隐的回忆之色。 似乎是在回想，究竟是在哪儿见过这个少年。 王卿越看越觉得，面前这个少年，有一种说不上来的，隐隐约约的熟悉感。 这种熟悉感，并不仅仅只是普通的面熟。 倒像是曾经深入接触过。 究竟是在哪儿见过呢？ 王卿越是回想，越是迷茫。 她发现，不只是对面前这个少年的记忆，甚至是大学、高中、初中、童年的记忆，很多也都不怎么清晰…… 只是有一个模模糊糊的大概印象，似乎自己和周围人的关系都不怎么亲密，也没有什么很好的朋友。 就连家里的亲人，对她也都很冷淡漠视。 王卿仔细回想，她这些年究竟是做了些什么，才导致和周围人关系如此冷淡，却又都想不起来了。 记忆断断续续，就连记忆里每个人的脸和名字，都跟着变得模糊不清。 王卿忽然感觉到了一种莫名的恐惧。 按照道理来说，记不清楚童年、中学的经历，还可以归咎于时间太过久远。 但是，她才大学毕业没多久呀，怎么就连大学生活都记不清了？ 少年脸上勉强扯出一丝笑来，对王卿说道：“应该是您记错了吧，我并不认识您……” “不对！”王卿很确信，“我一定在哪儿见过你。嘶~是在哪儿呢？” 真奇怪，她怎么就想不起来？ 但是这种熟悉感，又不能作假。 王卿盯着少年，皱着眉头，眼神上上下下的将他打量。 少年浑身僵直，伸出去的双手绷得紧紧的，手背上淡青色的纹身，因为紧绷的肌肉显得略微扭曲。 好半晌，王卿也没想起来什么，不由的扭过脸，看向管家。 “管家，你有印象吗？” 管家的眼神落在少年的身上，带了几分戏谑，笑容隐约透露出些许意味深长。 他朝着王卿摇了摇头：“抱歉王女士，我没有什么印象。” 王卿不由得叹了口气，道：“那或许真的是我记错了吧。” 说着，王卿便要将糖果递给那少年。 少年长长松了一口气，就连飞天小女警也能看出来，他紧绷的身体在那一瞬间的放松。 少年伸手便要接过王厅地带的糖果。 但，就在两人双手接触的一瞬间，忽然有什么电光石火般窜过王卿的脑海。 好熟悉！ 她想起来了！ “你！你是半夜来敲我房门的那个变态！” 没错！就是这个变态！ 本来应该沉寂在脑海里的那晚的记忆，倏然之间清楚了起来。 王卿的视线越过少年，扫过一旁站着的飞天小女警。 顿时，眼中怒火翻腾。 “好啊，你有女朋友还来半夜骚扰人！不但是个变态流氓！而且还是个朝三暮四、朝秦暮楚的渣男！” 汹涌的怒火充斥了王卿的大脑，她将手里的一捧糖果往管家怀里一塞，挥起胳膊就是一拳头砸在了少年的脸上！ 这一拳头下去，王卿越发肯定，自己并没有认错！ 毕竟，这手感是如此的熟悉！ 少年被一拳头打翻在地，那熟悉的被当沙包揍的感觉又涌上了心头。 他连忙抬起双手，抱住脑袋下，意识地护住了自己的脸。 随后，本能地飞快道歉： “对、对不起，我知道错了，我不该半夜打扰你睡觉！” “好啊，果然是你小子！”王卿一脸的确信，望转头看向旁边的飞天小女警，“你见到了吧！他都承认了，他半夜去敲别的女人房门！” 飞天小女警瞪大了眼睛，一脸看呆了的表情，久久回不过神。 王卿只以为她是震惊于渣男的欺骗，痛心疾首道：“你男朋友都做出这种事了，他自己都承认了，姑娘你就回头是岸吧，别和这种渣男在一起了！” 飞天小女警连忙摇头，将自己和少年撇清关系：“不、不是，我和他不是男女朋友，是他来搭讪我的！” 总之不管眼下究竟是个什么情况，让这个女人帮她解决掉少年，也是一件好事。 王卿听了飞天小女警的话，猛地扭过头看向少年，心中怒火更盛。 “好啊，你个臭流氓！还来骚扰小姑娘是不是？！” 王卿挥起正义铁拳，对着这个变态就是一顿制裁。 “知道错了吗？你个死变态！” “看你长得人模狗样，怎么净做这种偷鸡摸狗的事！” “知不知道错了，知不知道错了！” 少年痛哭流涕，连滚带爬。 “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知道错了，别打了……” 把少年揍了个半死王卿这才停手，长吁一口气。 王卿抬头看向飞天小女警，生怕自己刚刚的样子吓到了她，放柔了语气，细心叮咛：“没事啦，妹儿，这个变态已经被我揍趴了，你快点回屋去吧。我警告警告他，让他再也不敢骚扰你。” 飞天小女警立刻如蒙大赦的离开。 王卿又狠狠警告了一番少年，随后才放他走。 两人都离开后，王卿站在原地，面露思索之色，半晌不曾言语。 管家本是站在一旁，一脸云淡风轻的样子看戏，作壁上观。 突然发现大家都走了之后，王卿还是立在原地，久久一动不动，心下一惊。 “王女士，您没事吧？”他连忙上前两步，关心问道。 王卿这才呆呆地转过脸来，苍白的脸上面无表情，直愣愣地看着他。 “管家……我好像知道，我为什么考公上不了岸了……” 女孩素净雪白的面孔上，一片绝望的平静，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慢慢的流露出几分惨然的痛苦。 管家在那一瞬间，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悲痛欲绝。 浓烈的情绪，让管家的声音都不由得放轻了许多。 “为什么呢……王女士？” 每个字，都透着几分小心翼翼。 王卿惨然一笑，心如死灰。 苍白失色的唇瓣慢慢嗫嚅了两下，吐出一句无力的话来。 “因为，我得了，老年痴呆。” 呜呜呜，她还这么年轻啊，居然就让这种病找上了她。 除了老年痴呆，王卿找不到任何理由来解释，为什么她的大脑里，连大学的记忆，都模糊不清了。 当然，也就能解释，为什么她最近总是经常迷路了。 她老年痴呆了呀，记忆时断时续，迷路不是很正常吗？ 管家：“……呃。” 王卿：“我知道，管家，这种事情你可能很难接受，实际上我也很难接受。” 管家：“不是的，王女士，您有去检查过吗？这种病还是要检查才能知道结果的吧。” 王卿：“呜呜呜，没事的管家，我知道你是想安慰我。但是，你放心，我会坚强的面对的。” 管家：“我是说，王女士，你有没有可能根本就没有病呢？” 王卿：“我都懂，我都懂，你不用再安慰我了，我会努力配合康复治疗的，相信依靠自己也能克服困难。” 王卿一手握拳，给自己加油鼓劲。 管家：“……” 半晌，管家勉强挤出一个微笑，温柔说道：“您能这么想就好。” 好难哦，但是还是要保持微笑。 王卿看着管家的笑容，心中感受到了一丝慰藉，也越发坚定了自己战胜病魔的信心。 她主动提议道：“其实，我想回大学、还有我家一趟，两个地方都看一看。” 管家眉心微皱，“您是有什么事吗？其实可以让我去帮您处理。” 王卿摆了摆手，道：“这倒不是，我就是想，去自己曾经去过的地方逛一逛，找一找从前的记忆，这样有助于我康复。” 管家道：“那让我陪您去吧。” 王卿拒绝了：“不用，我自己一个人就好，农场的事还要交给你来管理呢。” 第351章 螽斯23 虽然这次出来度假（考察），见识到了不少东西，但是王卿也并没有忘记自己此行的真实目的。 进到了旅馆的房间后，王卿就问起管家： “咱们来了这儿这么多天了，怎么一点也没看到那葡萄的影子啊？” 王卿甚至都有些怀疑，管家是不是搞错了。 不是说这儿有新品种的葡萄值得引入吗？ 葡萄没见到，倒是见到了不少海滨特产。 管家脸上笑容一如既往的温柔和煦，安抚道：“王女士请放心，不会有错的，这儿的确有精品葡萄。” 王卿皱起了眉，费解道：“那我怎么什么都没看见啊？” 她都来这儿三四天了，吃吃喝喝玩玩倒是不少，正事一点眉目也没有瞧见。 王卿不由催促道：“农场又来了一批新的实习生，我还是有些不放心，想早些回去看看。” 管家嗓音不疾不徐：“我明白您的意思，您可以放心，葡萄种子的是我已经有些眉目了。” 王卿看管家如此笃定的模样，又回想起，他往常办事，大部分都是可靠的。 “好吧。”王卿点了点头，认可了管家的话，“那就都麻烦你了。” “很快就能为您办好这件事。” 管家唇角弧度加深，浮于表面的浅淡微笑，终于渗透出几分意味深长来。 他的视线越过王卿的肩膀，看向了她的身后。 透明的玻璃映出窗外的景象。 光线昏昧的阴雨天，就连原本应该澄蓝的海水，此时也显出一种黯淡的灰来。 随着海浪起伏，白色的泡沫翻涌，灰蓝的海水仿佛沉积了数不清的脏污糟垢。 不知是视觉上的错误，还是果真如此，在那灰蓝的海水间似乎有着某些绿色物体，若隐若现、起起沉沉。 是海藻吗？ 又或者……是什么别的东西。 王卿打了个哈欠。 她实在是太困了。 “那今天先这样吧，我要补一觉，吃晚饭的时候再来叫我就好，谢谢啦。” 王卿将管家送出了房间，关上房门，便迫不及待地踢掉了鞋子，脱下外衣，扑到柔软的床上，在枕头上蹭了几下，就沉沉睡了过去。 管家看着房门在自己眼前闭合，脸上那一直维持着的礼貌微笑，逐渐地淡去。 他转过身，便看见了站在走廊里的飞天小女警。 少女站在距离他有几步远的地方，屏息凝神，一动也不敢动地看着他，眼神里透着恐惧与警惕。 管家有些意外地歪了下头。 这动作本来是有些天真可爱的，在他一个成年男性做起来，居然也不显得过分违和。 只有一种仿佛自骨子里透出来的矜贵优雅。 飞天小女警盯着面前这个男人，连眼睛也不敢眨一下。 尽管，之前这个男人出现在楼梯上的时候，并没有表现出对她的恶意。 但是，飞天小女警本能地，从他的身上，感觉到了一种令人极其恐惧不适的感觉。 这种感觉该如何形容呢？ 飞天小女警的脑子里，倏然冒出5个字来——恐怖谷效应。 这个男人与人类极度相似，但是身上又有着强烈的非人感。 两相冲突之下，就产生了如此让人不舒服的恐惧感。 飞天小女警默默咽了口唾沫。 管家却忽然莞尔一笑，只是这笑容丝毫没有抵达眼底，十分绅士地朝她轻轻点了下头，便作为打了招呼。 随后，飞天小女警就看见，那个令人恐惧不适的男人，走进了309的房间，关上了房门。 飞天小女警长吁一口气出来。 后背凉凉的、湿湿的，就是刚刚被吓出了一层冷汗。 此时的3楼走廊又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飞天小女警从走廊的尽头，开始往楼梯间的方向走。 一步、两步、三步…… 从走廊尽头的312房间，一直走到楼梯间的位置，走了有52步半。 以人的每步距离为0.8米来计算，整个3楼走廊的长度大概为42米。 而飞天小女警记得，他估算出的2楼走廊从长度，大致为52米。 那么3楼和2楼之间，少掉的这10米，究竟是去了哪儿？ 飞天小女警的脸上不由得流露出沉思之色，一边思忖一边踱步。 慢慢地，她又走到了走廊的尽头。 尽头处是一堵墙。 这面墙上，也有着灰绿色的霉菌，而且，远比走廊的其他位置深。 而也就在飞天小女警沉思之时。 今早出门的其他调查员们，陆陆续续的回到了旅馆。 鲍鱼佬和韩采萍是一起的，走进旅馆的门之后，他们看见了站在旅馆里的虞家美。 虞家美正抱着人偶娃娃同老板娘说话，看上去也才进门没多久。 韩采萍扫了一圈旅馆内，没瞧见方雅静，不由得向虞家美询问道：“你看见方小姐了吗？她跟着你后面出去的。” 虞家美转头看向韩采萍，朝她摇了摇头。 “我没瞧见她，从回来到现在都没有瞧见。”虞家美说道。 韩采萍仔细观察了一下虞家美的面色，见她不似说谎，心中也觉得纳闷。 方雅静没有回旅馆，那她是去哪了？ 旅馆的老板娘笑眯眯看着他们一行人。 “各位在小镇上玩的还开心吗？要不要考虑长居在我们小镇呢？” 老板娘笑意盎然，语气柔软温和，只是在温和之中，带了一股说不听道不明的诱惑力。 “我们小镇上一向民风淳朴，也很欢迎外来者在我们这儿定居。尤其是像几位这样的单身人士，镇上的居民会很乐意为你们介绍对象。” 老板娘言笑晏晏的样子，落入韩采萍和鲍鱼佬的眼中，却感到了一丝毛骨悚然。 他们并没有错过，老板娘嘴里说的“单身人士”四个字。 鲍鱼佬也就算了，他的确是以单身的身份，进入这个小镇的。 但是韩采萍和虞家美，在进入小镇的时候，都有伪装做他们情侣的搭档。 只不过那两个人已经死在了怪谈里。 每天他们回到旅馆时，人都会比出去的时候少，但是老板娘从来没有过问过，就好像那些人本就不存在。 甚至于到了最后，仅存的他们几个人，身边原本的“情侣”都死了，老板娘居然仿佛没事人一般，直接称呼他们为“单身人士”。 那些已经死掉的人，对老板娘来说，就好像从未存在过。 韩采萍和鲍鱼佬，都没有接下老板娘的话。 老板娘又看向了虞家美，视线落在了她怀里抱着的人偶娃娃身上。 声音里便带上了几分劝说之意：“你这姑娘，一个人带着孩子不容易吧？不如留在镇子上，我为你介绍一个好对象。” 虞家美没有吭声，只是抱着人偶娃娃的手，轻轻拍着。 她分明是个未婚未育的女人。 但是此刻，这拍孩子的动作，由她做来却显得无比熟练自然，仿佛出自于母亲哄孩子的本能。 老板娘的继续道：“你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孩子考虑呀，孩子总要有个爸爸的……咱们镇子上的人都喜欢孩子，肯定能和你一起照顾好他。” 站在一旁的鲍鱼佬和韩采萍两人，都将老板娘的这番话听得清清楚楚，两人均觉得，这简直是无稽之谈。 因为虞家美怀里抱着的，根本就是一件道具，一个人偶，又不是虞家美真正的孩子。 她怎么可能会被老板娘的话说动，为了这个所谓的“孩子”，在这个小镇里留下来呢？ 但是，正当两人对虞家美信心满满的时候，看见了虞家美脸上流露出的犹豫动容之色。 她居然会犹豫？！ 鲍鱼佬和韩采萍都觉得不可思议。 他们好不容易才安全活到了今天，马上就可以离开这个怪谈了。 虞家美居然会因为老板娘的话动容，犹豫要不要留下来？ 忽然间，韩采萍注意到了虞家美一直的小动作。 怀里抱着人偶娃娃的虞家美，此时已经和一开始进入怪谈的她，有所不同了。 她似乎真的将这个人偶娃娃，当做了她的孩子，开始为人偶娃娃考虑起来。 韩采萍意识到，这或许是虞家美使用人偶娃娃的次数太多，抽到了人偶娃娃的污染侵蚀。 不能再让虞家美犹豫下去了。 韩采萍给鲍鱼佬使了个眼色，率先朝着虞家美走了过去。 “别的不说，你留在这儿，嫁的多远呀？也要为父母考虑一下嘛。” 韩采萍顶着老板娘的目光，笑盈盈地同虞家美说话，一副为了虞家美考虑的样子。 “而且，你想想看，你是不是还没有把孩子带回去给你爸妈看过？二老也是要看外孙的嘛，娃娃光有爸爸也不行，爷要见见姥姥姥爷。” 说着，韩采萍又看了看虞家美怀里的人偶娃娃，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上去自然。 虞家美果然听进去了，韩采萍的话。 “你说的对，爸爸妈妈还没有见过宝宝……”虞家美小声嘟哝了句，“该先带回去，让他们见见的。” 虞家美拍了拍人偶娃娃的身体，一副哄孩子的语气：“对吧，宝宝……我们要去见外公外婆。” 旁观的鲍鱼佬擦了把额头上的汗。 也幸好，虞家美是个孝顺的孩子，在被不知不觉污染了意识的情况下，还能想到自己的爸爸妈妈。 只不过，也不知道虞家美真的把这个人偶娃娃带回去，到底是该算孝顺，还是该算不孝顺了？ 不过眼下也顾及不到那么远的事。 鲍鱼佬也跟着劝说道：“对呀，对呀，以后孩子长大了，念书上学什么的事也都要考虑，肯定还是去大城市落户的好。” 虞家美点了点头，抬起脸看向老板娘。 “谢谢你，老板娘，我还是想住在离我爸妈比较近的地方，只能婉拒你的好意了。”虞家美歉意地说道。 老板娘轻轻叹了口气，语气里带了几分落寞：“那真是可惜了。算了算了，知道我们镇子偏僻，你们也就是来玩玩，玩过了就该走了。” 顿了顿，又说道：“不过也真是的。这次来的游客，居然一对情侣也没有，不然的话，就可以参加我们镇子晚上的情侣活动了。” 鲍鱼佬和韩采萍对视一眼。 老板娘居然说一对情侣也没有。 看来，对于老板娘来说，他们这些调查员死在怪谈里的“情侣”，是默认不存在的。 而鲍鱼佬想的更多一些。 很明显，这个所谓的活动，是只有情侣才能参加。 在进入这个怪谈的第1天，其他10个人都伪装成情侣的时候，只有飞天小女警选择了拒绝。 并且，飞天小女警还曾告诉过他，【在这个镇子上，保持单身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莫非，指的就是，关于最后一天的这项活动？ 韩采萍已经不想再在这个怪谈待下去了。 她掏出了旅游手册，对老板娘说道：“老板娘，我们已经逛完了这个小镇上的景点，现在就准备离开了，想向您结算一下房费。” 离开这个镇子的最后一项，就是在旅馆里结算房费。 “这就要走了，也不多玩几天……”嘴上虽然是在挽留，但老板娘还是掏出了房本，“房间你自己的个人物品都收拾了吗？把房卡拿过来吧。” 韩采萍进入这个怪谈的时候，身上就没有带多少东西，自然也不会将自己仅有的些许东西丢在房间里。 她走上前，掏出房卡，递到了老板娘的面前。 “麻烦了。” 旅馆规则的第2条，【入住本店不需要缴纳任何押金，但离开时，会根据老板娘对您的好感度，收取不同价格的房费。】 实际上，到目前为止，并没有任何人知道，这份好感度到底由什么来决定？ 只知道进入过这个怪谈的调查员，有的没有被老板娘收取过一分房费，而有的则付出了残疾的代价。 韩采萍只希望，这份房费不会高到她难以支付的地步。 老板娘拿着房卡与房本核对了一会儿，又看了看韩采萍，脸上笑容加深。 “真的不考虑待在咱们镇子上吗？待在镇子上的话，就是一家人了。”老板娘意味深长的说道，“这份房费我就不收你的了。” 韩采萍抿了抿嘴唇，摇头道：“麻烦老板娘结算一下房费吧，我出来旅游的时间已经够久了，该回去了。” 第352章 螽斯24 老板娘瞥了一眼她身后不远站着的鲍鱼佬，说道：“你们是一起来的，要不要一起走呀？一起结算吗？” 鲍鱼佬去犹豫了一下。 他想起了飞天小女警。 这些天，飞天小女警从来没有和他们一起活动过，也不知道现在，她在做些什么？ 她能和他们一起离开吗？ 虽然鲍鱼佬和飞天小女警之间谈不上熟，但是这女孩和他女儿差不多年纪，再加上又帮过他，他难免还是想关心一下。 韩采萍注意到了鲍鱼佬的犹豫，诧异问道：“你不走吗？” 鲍鱼佬连忙否认：“啊，不，不是，我、我走。” 他的声音低了几分，迟疑着道：“不止我们三个啊，不等等其他人吗？” “其他人……方小姐吗？”韩采萍皱起了眉头，对于方雅静的去向并不感到乐观，她含蓄地说道，“咱们一路上都没有见到她，她要到的话，早该到了。” 韩采萍更倾向于，方雅静可能是在从戏楼回旅馆的途中出事了。 鲍鱼佬说道：“我不是说方小姐，我是说，我是说跟我们一起来的那个飞天小女警，至少我们走之前，看看她的状况吧。” 韩采萍这才想起来，这个怪谈里还有一个一直被他们忽略的调查员。 实在是因为之前的那三天，飞天小女警都没有和他们一起活动，存在感已经薄弱到，让她忘记还有这样一个人了。 瞧见鲍鱼佬脸上难以掩饰的关心，韩采萍心中有些复杂。 回忆起飞天小女警这些天来的所作所为，每次他们出去的时候，飞天小女警都不知道猫到哪里去了。 想必，也没有依照旅游手册上的顺序，依次去那几个景点活动。 “她要是今天可以离开的话，我们等她一下，当然没什么大不了，但是，你确定她今天能离开这个怪谈吗？” 鲍鱼佬听了韩采萍的话，心里也是拿不准。 他总觉得飞天小女警并不是一个普通人，平时做事应当是有她自己的考虑和思量的，没有和他们一起行动，也是因为心里另有一番打算。 但是，飞天小女警的所作所为，最终会导致什么样的结果，鲍鱼佬也不清楚。 “至少……走之前我们还可以告诉她一声，毕竟我们是一起进来的。”鲍鱼佬说道。 其实还有一点，鲍鱼佬在心里面没有说出来。 他们之前已经经历过了购物中心、海滨浴场和戏楼，对于其中的一些规则也有所了解，可以告诉飞天小女警供她参考。 韩采萍垂下眼帘，说道：“那我在这儿等你，我只会等你到今天傍晚的时候。你如果还没有回来，我就自己离开了。” 鲍鱼佬感激地看了韩采萍一眼，点头答应下来：“多谢了，我一定尽快回来。” 鲍鱼佬快步地朝着楼上跑去。 其实他也不敢肯定，飞天小女警到底在不在旅馆里，只是除了去飞天小女警的房间敲门，实在是想不到什么别的找到她的办法。 好在，他刚迈上3楼，就看见了站在走廊上的飞天小女警。 “你在这儿，太好了。”鲍鱼佬快步朝着飞天小女警走去。 但少女似乎陷入了某种沉思，并没有在第一时间抬起头来看向他，低着脑袋皱着眉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鲍鱼佬伸手轻轻推了一下她的肩膀，问道：“你还好吧？你……” 飞天小女警这才抬起头来。 鲍鱼佬忽然瞳孔一缩，惊恐地后退了一步。 飞天小女警歪着脑袋看他，问道：“你们回来了？找我什么事？” 语气和过去并无什么不同。 微微蹙起的眉星，眼中还带着几分困惑与奇怪，像是不明白鲍鱼佬刚刚反应怎么那么大。 鲍鱼佬定了下神。 刚刚那一下，是眼花了吗？ 他为什么会感觉，飞天小女警的眼睛里，好像透出些绿色？ 但是现在定睛去看，那双眼睛还是一如既往的黑白分明并没有别的颜色。 或许只是因为天色太暗，再加上他身在怪谈里，情绪过于紧绷，所产生的错觉吧。 “是，我们回来了，今天我们已经逛完最后一个景点，不出意外的话，马上就可以离开。”鲍鱼佬道。 飞天小女警语气淡淡：“那恭喜了，你们活着的人不多了吧？” “是。”尽管和死掉的人都不熟，但是鲍鱼佬还是难免兔死狐悲，详细回答道，“在戏楼那儿的时候，千璐均出了事，离开戏楼之后，一路上都没有看见方雅静，最后回到旅馆的，只有我、韩采萍和虞家美。” 飞天小女警点了点头，对这结果并不意外，又瞅了一眼鲍鱼佬，语气忽然带着几分戏谑。 “不过我当时没有想到，你居然能活到最后。大叔，运气不错。有这个运气，要不要跟我去4楼看一看？” 鲍鱼佬问道：“去四楼？你不和我们一起离开吗？” 飞天小女警耸了耸肩膀，说：“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三天，你们去过的地方，我根本就没有去，是没办法跟你们一样离开的。” 即便早就知道这结果，鲍鱼佬还是难免为少女担忧起来。 “那你……一个人留在这儿，你有办法离开吗？”鲍鱼佬问道。 飞天小女警一脸无所谓，语气桀骜道：“这就不需要你管了。” 鲍鱼佬犹豫了一下，说：“我也没有什么可以帮到你的，我把每个地点都跟你说一遍吧……” 随后，鲍鱼佬便将在这个怪谈里经历过的三个地点，所发生的一切，全都和飞天小女警说了一遍。 飞天小女警仔细听完，咬着棒棒糖，垂着眼睑沉默许久，才开口：“……多谢了。” 她又扬起脸来，上下打量的一番鲍鱼佬。 “本来还想问问你，要不要跟我去4楼看一看，不过想了想，你既然可以离开，还是早点离开的好。” 飞天小女警呼出一口气，声音轻快，丝毫听不出勉强：“看来，4楼是只能我一个人去了。” 尽管她的语气轻松，但鲍鱼佬还是从中听出的一丝凶险。 他知道自己全说不了面前这少女，只有叮嘱一句：“你注意安全。” 随后，转身离开了3楼。 飞天小女警认真地将头发用皮筋扎起，牢牢地固定在头上，不会随意散开。 她将缠在自己手指上的布条解开，暴露出之前被掀掉指甲受伤的几只手指。 布条的存在会妨碍她的行动。 手指上伤口依旧存在，并且因为没有得到良好的消毒处理，裸露的血肉已经泛起黑红。 飞天小女警好似完全感觉不到疼痛，动了动手指试试不影响行动，就不再管伤口。 她最后认真整理了一下自己，确信不会有任何影响行动的地方后，朝着旅馆的四楼走去。 楼下，韩采萍看到鲍鱼佬一个人回来，便已心知肚明。 “一起走吗？”韩采萍问道。 鲍鱼佬点了点头，道：“我们走吧。” 韩采萍并没有追问关于飞天小女警的事。 旅馆老板娘对着房本仔细看了会儿，向两人分别报出了两个价格。 韩采萍是150块，鲍鱼佬是210块。 老板娘最后又补充：“当然了，如果两位愿意留在镇子上，这笔钱也是完全可以不用支付的。” 言辞之间，无比期望调查员愿意留下。 韩采萍对着那个价格，犹豫了一下，掏出了直发夹板。 “我可以用这个东西，来抵扣房费吗？”韩采萍问道。 老板娘的视线落在直发夹板上，嘴角的笑容有几分僵硬。 韩采萍道：“这个东西还比较新，我也没使用过几次，老板娘要是不介意的话，这个东西就抵扣我这些天住在这儿的房费了。” “……好吧。”老板娘犹豫了一下，勉为其难的答应了。 居然还可以这样做？ 鲍鱼佬立刻表示：学会了，学会了。 他也连忙掏出了菜刀，放在了柜台上，说道：“老板娘，这把菜刀也没怎么用过，九九新，抵扣一下我的房费。” 这菜刀还是他从千璐均的尸体上搜出来的。 虽说道具十分难得，但是鲍鱼佬还是更在意自己的肢体健全，与其以残疾的代价来支付房费，还不如直接将道具出手。 老板娘盯着菜刀好半晌，最终还是点了下头，说：“可以。” 鲍鱼佬和韩采萍结算过房费，便轮到了虞家美。 还没等虞家美开口，老板娘的视线落在虞家美怀中的人偶娃娃身上，便直接说道：“我与这位小姐十分投缘，就免了你的房费吧。” 这样一来，三个人都支付清了房费，一起走出了旅馆的门。 踏出旅馆门的一瞬间，他们回到了现实。 飞天小女警也在同时迈上了4楼。 4楼远比2楼和3楼昏暗无光。 走廊一端，唯一自然光源的窗户，被封得死死的。 踏上4楼的一瞬间，飞天小女警就感觉到了，自己的嗓子痒痒的。 从在2楼的经验来看，4楼应该也是充满了那些霉菌的吧？ 飞天小女警这样想着，将手伸进了自己的口袋里，摸索了半晌，掏出了一个打火机。 “呲、呲——” 飞天小女警打亮了打火机。 火光极其微弱，她用身体护住了周围的气流，使得火焰不会熄灭。 借着这微弱的光芒，她也终于看清楚了身边的景象。 两边的墙壁上都是灰绿色的霉菌，已经看不到任何一点墙皮的颜色。 甚至就连脚下也都被霉菌占据。 鞋子下面传来软软的触感，仿佛踩在了一滩松软的苔藓上飞天小女警抬起脚的时候，鞋底甚至与地面拉出了一层黏腻的丝。 这些霉菌似乎还仍处在于沉睡的状态，并没有像那天的那样，生长出四处飘散的孢子。 “咳咳……”即便如此，飞天小女警还是忍不住地轻轻咳嗽出声。 她用打火机的亮光照亮前路。 一脚一脚，踩在那铺着松软霉菌的地面上，朝着更深的黑暗探索。 同时心里也在默数着自己脚下的步伐。 一步、两步、三步…… 两侧的墙壁上，完全看不到任何一扇房门。 也不知道究竟是因为不存在房门，还是因为房门也被这些灰绿色的霉菌覆盖了。 飞天小女警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 每一步都走地小心翼翼，唯恐在这黑暗中，突然从角落里窜出个什么东西来。 越往深处走，霉菌便越多。 飞天小女警可以感觉到，自己头皮上隐约传来有些痒的触感。 她举着打火机朝上方看去。 这点微弱的火光不足以照亮天花板，无法看见天花板上究竟有着什么，不过却能看见满是淡绿色霉菌的条状物垂落下来，像是蜘蛛网拉出的丝。 但是刚刚走过时，脑袋不小心碰到了，这才有了被挠头皮的错觉。 难道这些霉菌已经生长到这种地步了？拉出的丝甚至已经从天花板拖挂下来。 飞天小女警感觉到了一阵说不上来的恶心。 她努力压抑住自己的情绪，一边控制不住地咳嗽着，一边继续朝前探索。 ……第50步。 她在心底默默数出自己在走廊上走过的步伐。 如果4楼和3楼的布局一样的话，那么前方两三步的位置，应该就是墙了。 飞天小女警将打火机朝着前方又举了举。 小心翼翼地往前走了一步。 第51步。 打火机照出来的位置并没有出现墙。 飞天小女警又朝前走了一步。 第52步。 预料中的墙壁并未出现，前方打火机光忙不足以照亮的地方，仍旧是一片深浓的黑暗。 难道说，这一层的布局和3楼不一样？ 飞天小女警心中暗忖着，又大着胆子往前迈出了一步。 下一刻—— 她脚下一空，整个人不受控的，栽倒了下去。 前方的脚下，居然根本不存在路面！ “砰！” 跌落很快，只是短短眨眼的时间，飞天小女警便感觉自己的后背碰触到了地面。 “呜。” 她闷哼一声，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疼痛。 高度应当是不高，并且下方好像还垫了什么软乎乎的东西，衰落上去时只觉得一片松软，得到了良好的缓冲。 但是打火机却不知道丢到了哪里去，唯一的光源也失去了。 飞天小女警陷入了一片彻头彻尾的黑暗。 第353章 螽斯25 “咳咳咳……” 下方的空气不流通，鼻尖萦绕着一股湿润的臭味。 飞天小女警控制不住地咳嗽起来。 嗓子痒得厉害，像是有什么东西扎根在了喉咙里，此刻正沿着喉管的内壁生长蔓延，刮搔着喉咙里的黏膜。 大概是因为，这下面的霉菌更多了吧？ 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她此时还没有遭遇上什么危险。 “咳咳咳……” 飞天小女警一面捂着嘴咳嗽，一边伸手在地上摸索。 身下的地面——因为看不见，姑且称之为地面——软乎乎的、湿漉漉的，像是垫一大块吸饱了水的海绵垫。 飞天小女警闻到的那种带着腥味的恶臭，正是从这“海绵垫”上散发出来。 周遭太过黑暗，什么都看不见，未知的恐惧也随之剧增。 飞天小女警只能竭力忍耐自己喉咙的瘙痒不适，努力压抑自己的咳嗽，好让自己的判断和行动不至于受到干扰。 她几乎将自己的整个身体都伏在了地上，一点一点地摸索着，寻找着丢失的打火机的踪迹。 摔下来的高度并不高，打火机应该也不会丢的太远。 现在首要做的，是赶紧寻找到光源，照亮周围，搞清楚自己目前所在的环境。 这样摸索了一阵子之后，飞天小女警的手指，终于触碰到了一个熟悉的金属物件。 冰凉的触感一入手，她就立刻抓紧了，捧到面前。 仔细摸索了两下，确认是自己丢的打火机后，飞天小女警拨动了点火器。 “呲——” 电火花闪烁，点亮了储气箱里喷出的丁烷。 一点微弱的淡黄色火光在这黑暗中亮了起来，逐渐升高，趋于平稳。 光亮驱散了些许的黑暗，照亮了飞天小女警的一双眼睛。 “呼……” 飞天小女警轻轻呼出了一口气，略微放松了几分。 这点暖黄色的光源给了她安全感。 随即，又忍不住剧烈咳嗽了起来。 “咳咳咳。” 她连忙用手捂住了嘴巴，好让咳嗽呼出的气流不至于吹灭蜡烛。 飞天小女警一面咳嗽，一面举起手里的打火机照亮前方。 那下面的空间应该蛮大的，灯光所照亮的地方不过须臾，飞天小女警并没有看到什么。 她想了想，慢慢地蹲下身来，将打火机靠近了地面。 昏黄灯光映照下，灰绿色的地面映入眼帘。 这是…… 飞天小女警虽然瞪大了眼睛，很快便意识到地面上，早就已经覆盖满了霉菌。 她刚刚踩到的，那潮湿柔软的触感，正是来自于这些霉菌。 这么说的话……这些霉菌到底有多厚，才会显得柔软至此？飞天小女警已经难以想象。 喉咙里的瘙痒感越发强烈了，她捂着嘴唇，不住地咳嗽着。 甚至有种，自己的整个喉咙都被异物侵蚀，爬满了丝丝缕缕细毛的感觉。 飞天小女警举起手里的打火机，借着这微弱的光亮，朝前一步步的摸索着。 也不知道这样走了多久，打火机光芒照亮的地方，前方终于不再是一片空荡，而是出现了灰绿色的墙壁。 到尽头了吗？ 飞天小女警小心翼翼地借着打火机的光，打量着面前的墙壁。 墙壁似乎并不呈现出一个光滑笔直的平面，而是略微有些弯曲的弧度，朝着飞天小女警的方向稍稍突出。 墙壁上，覆盖满了灰绿色的霉菌，或许是被飞天小女警走过时带起的气流拂动，此时竟好像在微微的蠕动起来…… 不、不是霉菌在蠕动！ 而是这墙壁，正在有节奏地起伏！ 飞天小女警盯着墙壁看了片刻之后，忽然意识到了这一骇人的事实。 她忽然脱下了自己身上的外套，外套凑近了打火机的火苗，火焰舔舐上布料，很快便燃烧了起来。 没一会儿，释放出的光亮，便足以照亮周围一大片区域。 也就在这时，飞天小女警终于看清了自己所处的环境。 面前的，根本就不是所谓的墙壁，而是一个巨大的被霉菌覆盖着的活物！ 那活物因为太过巨大，在她的眼里就宛如墙壁一般，霉菌之下隐约可见半透明的肉团状，里头似乎还有什么东西正在游动。 仿佛一个巨大的宫胞，有生命般，以微弱的幅度缓慢地起伏着。 那些霉菌根本就不是普通的霉菌！ 那些爬满了地面墙壁，甚至从天花板上挂下来的霉菌，正是从这个宫胞上衍生出来的，无数细微的血管！ 为给这颗宫胞供给营养而存在。 巨大的冲击感，刺激着飞天小女警的脑海。 手里的衣服，已经飞快的被火焰吞噬，化为灰烬。 手里的打火机，也在此时，彻底耗尽了最后一些丁烷，火焰熄灭。 飞天小女警再次坠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 仿佛有尖锐的爆鸣，在她的意识深处炸裂。 强烈的污染，一瞬间，压垮了她所有的理智。 终于承受不了这冲击的飞天小女警，忍不住两眼一翻，晕厥在地。 “哗啦——哗啦——” 海浪的声音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敲击着人的耳鼓。 湿润的海风拂过每个镇民的脸庞。 他们汇聚在镇子主干道的两侧，每一个人都眼神狂热，翘首以盼。 “骨碌碌……骨碌碌……” 是车轮滚过石质地面的声音，一辆装饰极为华美的花车，从他们所盼望着的方向而来，沿着主干道，朝着大海行驶而去。 那辆花车极其的宽大，将本不狭窄的主干道挤得严严实实，花车的四面都有着白色的帘子垂下，帘子上用金线绣着繁丽的花纹，隐约可以看出来似乎是某种咒语。 随着花车的滚动，白色的帘子被海风吹动，摇曳的一瞬间，隐约可以看见，在那花车里的，赫然是一颗巨大的、半透明的肉团。 包裹在半透明肉团内的，分明是一具具的人形，此时正无意识地游曳堆叠，身体如同被消化一般，逐渐融在了一起，又化作了肉团的一部分。 肉团呼吸似地微微地起伏着…… 这是，什么地方？ 一种极其温暖舒适的感觉，充盈了飞天小女警的身体，她甚至感觉自己像是被浸泡在温泉中。 不，温泉不足以形容这种感觉。 或者说，是母亲的子宫更为合适，她是一个被浸泡在羊水里的、无意识的婴儿。 如此的舒适，温暖，远离一切的烦恼。 飞天小女警只想闭上眼睛，永远地感受这一刻。 下一秒，意识深处猛然升起一份挣扎反抗！ 不，不可以闭上眼睛，快醒醒！ 这根本就不是什么温暖安全的窠臼，这儿很危险！ 大脑不断地与身体传来的本能舒适感抵抗，飞天小女警在两种情绪里被来回来车。 她死死咬着牙关，几乎是用尽了浑身的力气，才挪动着自己的左手抓住了右手。 手指，用力地掐上了指甲剥落后的伤口，毫不留情地嵌入了进去！ 如此舒适温暖的环境里，就连疼痛也显得细微。 十指连心，本该是钻心的疼痛。 可飞天小女警只感受到了一丝蚂蚁咬到的轻微痛楚。 好在这疼痛已足以迫使她睁开眼睛。 她居然是，飘在水里？ 不，不是水里……她还能呼吸。 飘在这液体里的并不只是她，周遭还有同样的一具具光溜溜的躯体，每一个都闭合着双目无意识地漂浮。 飞天小女警低头朝着自己下方看去，在她的下方，已经沉积着一大团肉红色的东西，从那东西上往外生长出胳膊或者是大腿之类的器官。 不对，不应当说是从那东西上往外长的。 飞天小女警很快就看到，飘在那液体里的一具人形，接触到了那肉红色的东西后，就仿佛被强力胶粘住的老鼠，牢牢的被捕捉吸附了。 没一会儿，那人形便与肉红色的东西，产生了交融。 一条胳膊毫无阻碍地，融进了那肉红色的东西里。 就好像，是从那肉红色上长出了半个人一般。 飞天小女警意识到了危险，为了不接触到那肉红色的不知名物体，她用力地朝着上方游去。 但是很快，头顶便感觉到了一层薄薄的隔膜，阻隔了她的逃离。 飞天小女警推动着薄膜，使出了吃奶的劲，也无法将之撞破。 她的手指尖早就一片血肉模糊，被她刚刚自己掐得肉都烂了，丝丝缕缕的血水也融进了这液体里，又被飞快的稀释掉。 即便如此，她也依旧感觉不到太多的疼痛。 似乎这薄膜里的液体，天然的具有某种抚慰镇痛的作用，带给人温暖而舒适的快感。 飞天小女警并没有身为胎儿时的记忆，但是她本能地就觉得，或许她还是个胚胎时，待在母亲的子宫里，就是这样的感觉。 但是不行，不能留在这儿。 飞天小女警沿着那层看似柔软却又无比坚韧的薄膜，一路地摸索着，试图寻找到一个缺口。 她可以感觉到，这薄膜里的液体，在轻微地晃动。 那感觉有些像是被装在一个充满水的罐子里，而罐子正被人移动。 飞天小女警张开了嘴，这些冰凉的液体涌进了她的口腔，但丝毫不影响她呼吸，一点令人不适的窒息感也没有。 忽然间，她感觉到了一丝毛骨悚然。 有没有可能，这真的是个宫胞呢？ 她可以在这液体里呼吸，正如婴儿在母亲的羊水里不会呛水。 想到了这儿，飞天小女警的意识越发的清晰起来。 她的脑海里浮现了自己昏厥前所看到的最后一幕，那个无比巨大的宫胞…… 以及，那宫胞内，正缓慢游曳着的物体…… 难道，那些东西，就是此时在她身边漂浮着的一具具人体？现在的她也成了被包裹在这胎胞里的一员。 身体所能感受到的液体，不知摇晃了多久，终于平稳了下来。 飞天小女警意识到，或许装载着这个胎胞的载具，停下了动作的。 那一刻，环绕在花车周围的白色帘子，被扯了下来。 面前的场景，隔着一层半透明的薄膜，映入了飞天小女警的眼帘。 几乎整个小镇上的居民都汇聚于此。 每一个镇民都死死的盯着她……或者说，盯着她所处的这个巨大的宫胞。 “放我出来！” 飞天小女警下意识地抬起了手，用力地拍打起那层薄膜。 但是却没有一个镇民的注意力被她所吸引，他们虔诚地看着那个巨大的胎胞，脸上洋溢出一种迷醉的愉悦和放松。 胎胞内，飞天小女警的挣扎，对他们而言，像是根本不存在。 终于，飞天小女警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人群里。 是老板娘！ 那个一直站在柜台后面的旅馆老板娘！ 她越过重叠的人群，朝着巨大的胎胞走来。 飞天小女警以为她是看见了自己，连忙将手挥得幅度更大。 虽然知道，这种时候被镇民和老板娘看见，并不是什么好事。 但是，留在这个胞胎内的结局，绝对会是死路一条。 从胞胎里出去，尚且还有一线生机。 但是当老板娘越出人群的一瞬间，飞天小女警的表情凝固了。 脸上被深深的恐惧所充满，一股浓烈的恶心感，控制不住地满溢而出。 她终于知道，老板娘一直被柜台遮挡着的下半身，究竟是什么样了…… 那分明不是人类的躯体，而是一只巨大的虫子！ 从老板娘的腰部往下，拖出肥硕滚圆的虫腹，而重复往两边生长出的是四条细长的腿。 这还不足以让飞天小女警感到恶心。 最重要的是，在那节肢的腿上，赫然挂着一串一串晶莹的虫卵，大大小小数不清地紧挨在一起，密密麻麻。 此时的天色已经昏黑。 光源来自于周遭镇民们手里举着的一个个火把。 那些密麻的虫卵被火把的光映照着，折射出黏腻晶亮液体光泽，是挂在虫卵上的分泌物…… 与此同时，旅馆之中。 睡在床上的王卿终于睁开了眼睛。 一看窗外，天色已然黑了。 她摸索着，拿起了床头的手机，解锁之后看了一眼时间。 下午6点。 “这一觉睡了这么久，都快晚上了。”王卿瞬间清醒，许多揉了揉头发，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又忍不住嘟囔了句：“这个点了，管家怎么还没来叫我……算了，可能他有事，自己出门看看去。都该吃晚饭了。” 第354章 螽斯26 王卿套上外套，穿上鞋，走出了客房。 往常总是亮着灯的走廊上，黑漆漆的一片，一点光也没有。 “是灯坏了吗？”王卿心中纳闷。 不只是走廊上没有灯。 过去这个点，从床上往窗外看的时候，小镇上的路灯应该是亮的，今天也奇怪地没有亮起来。 王卿只好掏出手机，打开了手电筒。 睡前忘记了充电，现在手机的电量就只有67%，不过暂时打一下手电筒是没什么问题的。 手机自带的手电筒光照亮了漆黑的走廊。 王卿合上了身后的房门，举着手电走到了管家住的309号房门前。 “笃笃——” 她敲了敲管家的房门，门里无人应声。 “管家不在房间里吗？”王卿微微皱起了眉头，又敲了敲，提高了声音，在门外问，“管家，你在房间里吗？” 声音在走廊上形成低闷微弱的回声。 门里依旧毫无动静。 看来管家是真的不在房间里，难道是有事出门了？ 这也能解释，为什么天黑了，王卿却没有等到管家来叫醒她出门吃饭。 王卿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从戏楼回来之后，她就一直睡到现在，午饭也没吃。 此时，肚子里空空的，已经感觉到饥饿了。 既然管家不在，王卿便决定自己下楼觅食。 借着手电筒的光，她沿着楼梯往下走，准备去往1楼的餐厅用餐。 整个旅馆都十分的安静。 只有她行走之时，脚底与地面摩擦，发出的脚步声。 似乎整个旅馆都空了，就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王卿并没有多想。 她一路畅通无阻的从3楼下来，走到了1楼。 却发现，旅馆的大厅空空荡荡，一个人影也没有。 之前柜台后面，一直站着的老板娘，此时居然也不见了。 王卿往餐厅的方向走。 餐厅也是一片漆黑，冷冷清清，没有人在。 “人都去哪儿了？” 王卿看着空无一人的旅馆，陷入了迷茫。 她又折返回了旅馆的大厅，确定的确没有人在之后，只好推开了旅馆的大门，走到了外面的大街上。 旅馆的外面就是这个城镇的主干道。 主干道的两侧，每隔不远，便立着一盏路灯。 过去的这几天，每当夜晚到来，这些路灯就会亮起，王卿住在旅馆的房间里，也能看见路灯的光芒。 但是此时，分明天已经黑了，路灯却没有一盏亮起的。全都静默无声地伫立在原地，像是无用的细长铁杆。 更重要的是，在街道两旁，那些鳞次栉比的房屋里，也没有一丝的灯光从窗户处渗透出来。 更听不见，本该从那些房屋里传出的生活的声音。 整个镇子都仿佛空荡了下来，所有的镇民都在顷刻之间消失无踪了。 王卿站在街道上，感受着呼啸过街道的海风。 “嘶……看来真的是停电了。”她恍然地自言自语。 整个镇子都停电了，旅馆也不例外，因而一醒来才会这样黑。 也正是因为停了电。那些电器炉灶什么东西的，都不能用了，所以今晚的旅馆连晚饭也没有提供。 管家应该也是发现停电了，担心她醒来没吃晚饭会饿，这才出门想要为她找点吃的吧？ 王卿觉得自己的猜测非常合理。 管家真是一个贴心的人啊。 王卿并没有转身回旅馆，毕竟停了电，旅馆里黑漆漆的只有她一个人在，又睡不着，又没有什么娱乐活动，多无聊啊。 而且，她一个年轻的小姑娘，一个人待在停电的房间里，难免会有一点害怕。 如此想着，王卿沿着街道的主干道，开始漫无目的地闲逛起来。 海风吹拂着她的发丝，带来些许湿润的水汽。 虽然镇子上没有灯光在，但很快月亮就升了起来，为整个小镇撒上了一层淡淡的月光。 是快到中秋了吗？ 这轮月亮格外的大且圆满，高悬于中天之上，仿佛一轮浑圆的玉盘。 漆黑的天幕仿佛一块巨大的绒布，只有这轮玉盘垫在绒布之上吗，没有一粒星子。 不知为什么，王卿总觉得这月亮，看上去不是那么的白、那么的亮，甚至隐约，带着些红色…… 飞天小女警依旧被困在那巨大的胎膜内。 无论她如何的挣扎，都无法挣脱这胎膜的包裹。 原本在她身侧漂浮着的那些人体，不知不觉之间，已经全数被胎胞下方那团肉红色捕获，融合在了一起，化为了一坨巨大的肉块。 只是从肉块的表面，隐约还能看见一些器官的存在。 “扑通、扑通、扑通……” 飞天小女警甚至听见了，从那肉块里传出来的心跳声。 它是一个活着的东西。 融合了大量的人体后，肉块已然比之前更为巨大，占据了整个胎胞的大部分空间。 就算飞天小女警极力地朝着上方靠拢，也可以感觉到那肉块表面，朝自己越来越近。 不、不要……放我出去！！！ 飞天小女警深知，一旦被那肉块捕获，她就不再是一个正常存在着的人类了。 强烈的恐惧感催促着她用力地拍打着胎膜，但无论她如何用力求救，仍然无法将那半透明的薄膜拍出一丁点儿的凸起。 海滩上，那些正朝着胎膜顶礼膜拜的镇民们，更是对她视若无睹。 不知不觉，明月从海上升了起来。 那是一轮猩红的血月。 淡红色的月光从天幕垂落，覆盖了整个海滩，洒满了整片海域。 每一个镇民都沐浴在这猩红的月光之下，仿佛浸泡在血水里。 “扑通、扑通、扑通……” 飞天小女警可以听到，在她身体下方不远处，从那巨大的肉红色东西里，传出的心跳越发的清晰，节奏有力。更为重要的是，她感觉到了，她自己的心跳，也在逐渐的与那肉块里传出的心跳声同步，趋于一致。 “扑通、扑通、扑通……” 巨大的吸引力从肉块上传来，飞天小女警难以自控地朝它漂浮了过去。 强烈的舒适感仿佛过电一般刺激过飞天小女警的脊背，整个大脑都一瞬间被这快感征服，理智顷刻土崩瓦解。 充斥满她整个灵魂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舒适温暖之感。 就仿佛变回了婴儿时期，回到了母亲的怀抱中，在母亲的轻声哼唱着的不知名童谣里，逐渐停止了不安的哭泣，张开嘴，吮吸起母亲甘甜的乳汁…… 当飞天小女警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的半个身子，都已经融进了那坨巨大的肉块里。 但是偏偏，她感觉不到一丝的疼痛，只能感觉到一种，如同蜷缩在母亲温暖而充满羊水的子宫里，连灵魂都为之站立的强烈的舒适与喜悦感。 这一点也不恐怖——她的大脑这样告诉她——你只是回到了母亲的子宫里，那是一个没有任何伤害与危险的地方。 飞天小女警彻底放弃了挣扎。 朝着胎膜跪拜的镇民们，忽然迸发出了一声强烈的欢呼。 为首的旅馆老板娘做了一个手势。 很快，从那起伏摇曳的波涛之间，浮上来了一个个淡绿色的影子。 他们的下半身与老板娘几乎一模一样，都挂满了大大小小一颗又一颗的卵状物。 上半身已经完全看不出人形了，只能瞧见一粒粒鼓起的肉瘤，在那肉瘤的表面，裂开了数十张大大小小的嘴，滴滴嗒嗒地淌着黏腻的口水。 它们细长的节状后肢踩上沙滩，从海水里走出来，拖着肥硕的虫腹，一步步朝着岸上走去。 准确的说，是朝着那个巨大的胎胞走去。 这些怪物来到了胎膜前，隔着那层薄薄的膜，“盯”着里面的肉块，浑身上下的肉瘤都因为愉悦而抖动起来。 它们合力抬起这块巨大的胎胞，将它朝着海水里送去。 胎膜被送入海水的一瞬间，岸上的镇民们迸发出一阵欢呼雀跃，他们互相拥抱在一起，像是为这一幕高兴到难以自抑。 但很快，这拥抱就变了味。 猩红的月光之下，沙滩上的镇民们，开始脱去彼此的衣物，赤裸着身体纠缠在了一起…… 孩子…… 需要更多的孩子…… 起伏的海浪拍打着沙滩，送来喁喁的私语： “螽斯羽，诜诜兮。宜尔子孙，振振兮。” “螽斯羽，薨薨兮。宜尔子孙，绳绳兮。” “螽斯羽，揖揖兮。宜尔子孙，蛰蛰兮。” 几个穿着着红色长袍的人，穿过了满地纠缠的赤裸人体，目不斜视地走到了大海前。 “都准备好了吗？”从为首的红色长袍下，传出询问声。 身后，几个跟随者纷纷低头，“已经依照您的吩咐做好准备了，整个小镇随时可以被献祭，为了血肉之神的降生……” 妊神计划。 准确说，是妊娠神明的计划。 为了让他们的信仰、他们的真神、他们唯一伟大的母——血肉之神，得以真正降临到这个世界上。 神明的降临，需要足够强悍的载体。 教会选定了这个小镇作为计划实施的目标。 早在很早很早之前，这个世界还没有变得如此糟糕，污染没有如此密集，时间与空间尚未曾扭曲之前…… 这个计划就已经有所雏形。 当年在这片海滩上，怀有身孕却被献祭而死的女人。她是这个小镇最初的污染源，让整个镇子陷入了后嗣无人的诅咒。 于是当年的主教来到了这里，对这个污染源做了简单的处理，将她腹中没能产下的孩子挖出，埋葬在了小镇的地下，又将她镇压在海水里，与这片海域融为了一体。 身为污染源的女人被硬生生剥夺了孩子，她的渴望从最初的诅咒仇人，变为了想要得到孩子。 污染源开始变质，赋予了整个镇子强烈的生育欲望。 每一年，都会有大量的孩子被献祭给入这片海域，用以安抚被镇压在海域之下的污染源。 同时，也是为了让污染源得到更多的供给，在最终分娩出足以让血肉之神降临的躯体。 只有大量被污染者的血肉融合而成的胎胞，才能承受住神格的降临。 回忆这份计划筹谋布局的用时，为首的红色长袍微不可觉地叹息。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一切都已准备就绪，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他的心里却总有一股说不上来的不安。 好像有什么事即将发生。 难道是上一次计划失败，所留下的后遗症。 “上一次，我们的计划也差点成功了吧？” 或许是心里那种不安感太过强烈了，他忍不住想要说些什么，来缓解一下心中的压力。 妊神神明……这是多么伟大的一个计划，已经容不下第2次失败了。 “这次绝对不会出现上一次那样的失误，至少……天宫永远都不会想到，我们会在这个镇子上进行第2次妊神计划。” 天宫…… 当年的事，正是有天宫的参与，才会失败的那样彻底。 但又不能说，完全都是因为天宫。 如果不是那个出现在镇子里的外来者，打断了母体的分娩，孩子绝对不会一出生就先天不良，以至于血肉之神完全无法借助那具身体降生。 那个姓岳的家伙简直是一个无理的强盗，趁着他们和天宫对抗，自顾不暇的时候，将那个被生育下来的女孩从他们的看顾下抢走，试图带着她逃往外界。 还好他们及时发现，加以制止，最终，那个先天不良的女孩没能离开这个镇子，被永远地困在了购物中心。 “开始准备降生仪式吧。” 为首的红衣人语气冷静地说道。 这次没有了姓岳的家伙和天宫的干涉，相信一切都会顺利完成的。 而此时。 手里举着手机的王卿，沿着主干道漫无目的地走了许久，也没遇见一个人。 太奇怪了。 第355章 螽斯27 距离动静传来的方向越近，王卿所能听到的声音就越多。 除了哼哼唧唧嗯嗯啊啊的痛呼声，还有肉体撞击发出的啪啪声。 听到这的奇怪的动静，王卿原本急切奔跑的脚步不由得放缓了些。 难道，她的猜测错误了？ 王卿脸上原本焦急担忧的表情，逐渐变得严肃起来，转为了慎重。 难道说，并不是有谁受了伤……而是前方一群人，正在群殴？ 毕竟，这动静怎么听，怎么像是在打架。 而且还不止一两个人在打，是有一大群人在打。 这种群体性的斗殴事件可不容小觑，尤其是在这黑灯瞎火的夜晚，要是一不小心事件升级，那可是会造成伤亡的。 王卿停下了脚步，举起了手里的手机，低头默默地在手机里输入了报警的电话。 报警的号码，王卿熟稔于心。 之前她就已经拨打过两次，一次是在安溪公墓抓盗墓贼的时候，另一次是在siren餐厅抓到那个变态杀人犯。 按下号码之后，王卿并没有第一时间拨打出去。 毕竟，她还无法肯定，前方发生的事情，是否如她所想的一般，是两伙人正在火并群殴。 如果一切只是个乌龙的话，王卿这个电话拨出去，就属于浪费警力、报假警，那可就不妙了。 为了确定真实的情况，王卿将已经输入了报警电话的手机握在手里，朝着声音来源处继续走去。 “哗啦——哗啦——” 海浪的声音翻涌。 猩红的月光仿佛鲜血浸透了整个小镇，为整个沙滩笼罩上了一层诡谲的色调。 一具具赤裸的身体在沙滩上相互纠缠，赤条条的好像无数翻滚蛄蛹的蠕虫。 原本白皙的肌肤在月光的洗礼下，呈现出奇异的鲜红色泽，好似浑身上下每一颗毛孔都在往外冒血。 “卧槽！impart！” 紧赶慢赶终于走到了沙滩上，王卿停下脚步还没有来得及喘上一口气，一抬头，眼前的一切便映入眼帘。 看清楚面前不堪入目的景象，王卿忍不住惊呼出声。 “我的老天奶啊！” 王卿痛苦面具，差点儿想把自己的眼珠子抠下来，放进水里洗一洗。 她只是一个柔弱、无辜、善良、纯真，刚毕业没多久的女大学生，为什么要让她见到如此具有冲击力的一幕？ 王卿就说，为什么自己在街道上走了那么久，一个人影都没有看到。原来全镇的人都在这儿开银趴。 忽然，王卿的脑中闪过尽早出门时候，老板娘对她说的一句话： “今天晚上镇子上有活动，每对情侣都可以参加的，这是我们镇子的传统活动……” 当时，王卿着急和管家一起赶去戏楼，匆匆推门出去，并没有仔细听。 难道说，老板娘说的传统活动，就是整个镇子的人一起开银趴？ 王卿：地铁老人看手机.jpg 幸好当时并没有答应，否则的话……王卿想想后背就是一阵恶寒。 王卿别开视线，努力忽视耳边连续不断的奇怪声音，举起了手机，解锁屏幕。 没错，聚众淫乱也是要报警的。 身为一个新的人民群众，对于这种违反公序良俗和法律的事情，王卿绝对不会视若无睹。 也幸好管家没有跟着她一起来，不然见到这一幕，绝对会忍不住把眼珠子抠出来洗的。 等等……管家呢？ 王卿忽然发现了盲点，管家也是从她一醒来就不见了人影，难道管家也…… 王卿痛苦地朝着那些蛄蛹的人群里看去，试图从中找到那个自己熟悉的身影。 不会吧、不会吧，管家你个人模狗样的，应该做不出这种事吧？ 如果管家真的做了的话，她也就只能大义灭亲了。 王卿举着手机，拇指已经停在了绿色的拨号键上方，迟迟也没有按下去。 正在此时，王卿忽然从沙滩上这群衣服蔽体的镇民中，看到了几个特殊的人影。 那是仅有的几个还站着的身影，并且裹着严严实实的袍子，浑身上下没有一点暴露在外面。 难道说，这时候还有正常人在？ 王卿脑中刚浮现这样一个念头，下一刻，就看见那几个浑身裹在袍子里的家伙，口中念念有词地开始跳起了大神。 王卿：“淦。”就知道这里没几个正常的家伙！ 正经人谁会穿一身从头遮到脚的长袍？ 这一看就是…… 邪教传销！！ 电光石火之间，4个大字，出现在王卿的脑海中。 王卿顿觉恍然。 这样来说的话，一切就解释的通了。 正常哪个镇子的群体活动是开银趴呀，一定是因为有人在这个镇子上搞邪教活动！ 王卿立马就想起了，曾经在电视媒体和报纸上，看过的那种邪教传销活动。 一些邪教头子，会利用制造散布歪理邪说等手段蛊惑、蒙骗普通人，以达到发展控制成员的目的，然后就会利用这些被欺骗的教众，做出违法犯罪的勾当。 什么骗财骗色都是常见的事，更有甚者会聚众闹事、群体自杀，更不要说还有那种会身上绑着炸弹在公众场所引爆，以达到自杀式袭击效果的狂热信徒。 而眼下的这一幕，这些聚集在一起，狂热进行着某种活动的镇民们，不正是被邪教操控洗脑了征兆吗？ 王卿的心情便仿佛坐过山车起伏，从最初的震撼，逐渐转化为了沉痛的愤怒。 怒火，在她的心中翻涌。 即便很早之前，在接受学校相关的普及教育之时，王卿就深刻的明白了，邪教组织对于整个社会的危害。 但是当此刻，见到如此不堪的场面的时候，王卿心中还是难以抑制的愤懑起来。 这很明显，就是这群邪教分子在愚弄民众！ 这些镇民原本是多么淳朴善良的人啊，昨天在海滩上的时候，王卿向他们求助，他们二话不说就帮忙找来了方雅静的衣物！ 都是这些邪教分子害了他们！ 王卿实在是看不下去他们继续荼毒民众。 在愤怒的驱使下，王卿一撸袖子，朝着那几个明显就是邪教上层人士的红袍人，冲了过去。 她王卿今天就要替天行道，铲除邪教！ 第356章 螽斯28 血月的照耀下，仪式开始了。 但是为首的红袍人心里，却总有股说不出的不安，仿佛悬着15个吊桶，七上八下。 海水已经开始翻涌，原本灰蓝色的海水，此刻已经呈现出粘稠的红色，仿佛一大锅煮开的血水，沸腾出无数细小的血泡。 他率领着所有人，朝着沸腾的海面跪拜下去。 伟大的主，即将降生…… 而他，会是血肉教会里，第1个迎回血肉之神的血红主教。 海面翻腾的越发厉害。 海水仿佛有意识般朝着两边分开，当中出现了一条深深的沟壑，一块极其巨大的胎盘，出现在了这沟壑当中。 而附着在胎盘上的，正是之前包裹着飞天小女警的硕大胎膜。 此时的胎膜中，只能看到一大团粉嫩的肉块，已经彻底没有了飞天小女警的影子。 就快成功了，一切就快成功了…… 按捺不住内心翻腾的喜悦，原本心中的恐惧不安，此时已经被即将完成的伟业，所带来的兴奋感，彻底盖过。 血红主教目光热切地看向海中，那块巨大胎盘。 胎盘与胎膜已经紧密地连接在了一起，浑然一体不分彼此。 “扑通、扑通、扑通……” 在那肉红色的巨大胎盘上，隐约可见血管里奔腾着淡粉色的血液，他仿佛拥有生命般地起伏张缩着，发出强健而有力的心跳。 原本漆黑的天幕，仿佛被血红的月光浸染，又或者……是别的什么东西？ 整张天幕呈现出浓稠发黑的红色，海天相接处已经彻底融为一体，分不清楚天空与海水的边界。 它就像是生长在这个世界上的，一片鲜血淋漓的巨大伤口，溃烂地流淌着脓。 又或者说，那是一条狭长的产道，是宇宙那已经腐败化脓的牝门。 而从那里，正蠢蠢欲动即将降生的…… “砰！” 血红主教的后脑勺，猛地被一股巨力击中，正张脸猝不及防地栽倒在了沙滩里，将沙子的地面砸出一个小坑。 王卿一脚踩在了那为首的邪教分子的脑袋上，牢牢地将之压制在地，绝不给对方一丝挣脱的机会。 哼，她可是深谙擒贼先擒王的道理。 对付这种邪教，就必须要抓住为首的头儿，这样才能威慑到剩下的人。 “我已经报警了！”王卿扫试了一圈周围的红袍人，举起了自己的手机，掷地有声地说道，“我劝你们还是赶紧停下你们的邪教活动，束手就擒！” 看着面前这个突然出现的女孩，红衣教众们陷入了不知所措。 她站在沙滩上，抬起的一只脚正牢牢地踏在血红主教的脑袋上，将对方的脸踩进了沙坑。 海风吹拂着她黑色的长发，暴露出毫无血色的面孔，白皙的脸上是一片漠然。 如果说有表情的话，从那黑白分明的眼眸里，流露出的是近乎轻蔑的冷酷。 即便在她的身后，是溃烂翻滚着脓液的天空与海洋，是逐渐打开的即将降生血肉之神的产道。 也无法令她产生丝毫的动容。 整个世界都沐浴在猩红的月光之下，只有她，像是天然地隔绝了月光的侵染，没有染上一丝鲜红。 “你……你是谁？！你要做什么！” 好半晌才有人反应过来，从红色的袍子下发出惊慌地询问。 “你、你是天宫的人？快放开主教大人！” 主教？ 王卿敏锐的捕捉到了关键词，不由得眯起了眼睛。 最初的猜想得到了验证。 看来她果然没有猜错，这群人就是在进行邪教活动！ 被她踩在脚下的这个，就是这次组织邪教活动的头目！ “别让我再说第2遍，停下你们的活动！老老实实呆在原地！不然的话……” 王卿的话尚未说完。 从她的脚下，应该是红袍人脑袋的位置，传出了闷闷地说话声。 “仪式不能打断！不要管我！唔呃——让神明降生……”血红主教不允许自己的计划被任何人打断，他一面用力地挣扎，一面从喉咙里挤出迫切的呐喊，“才是最重要的！” 听到了血红主教的话，原本惊慌失措的教众们，立刻强行冷静下来，继续被中断的仪式。 即便这个突然出现的女人，身份不明，并且一出手就打趴了血红主教大人。 但是多年来的执念——他们在此经营，只为了迎接血肉之神的降生——还是压过了心中的惶恐不安。 没有什么比神明的降生更重要！ 他们血肉教会，绝对不能没有血肉之神！ 为了迎接神明的到来，一切都是可以牺牲的！ 看到面前再次投入仪式的教众们，王卿心中翻腾的怒火又烧热了三个度。 好啊！直到这时候，还不放弃搞你们的邪教活动！ 实在是冥顽不灵！ 王卿一把薅起了被自己踩在地上的邪教头子，气势汹汹地逼迫道：“快让他们停下！” 谁料，从那红袍之下，居然传出一声冷笑：“你以为你能阻止吗？呵呵呵，虽然不知道你们天宫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但是该不会以为……” “啪！” 没等血红主教的话说完，一个大逼兜不耐烦地扇在了他的脑袋上。 “听不懂人说话是不是！你们搞这种邪教活动还有理了？” “知道搞邪教传销会判几年吗？我可是已经报警了！认错态度给我良好点！” 王卿最烦这种负隅顽抗的罪犯，一点都不知错悔改。 血红主教被这一巴掌打得晕头转向眼冒金星，即便是已经强化过的身体，也遭受不住，脑袋都差点从脖子上掉下来。 好强悍的实力……果然，天宫派来阻止他们的人，不会这么简单…… 但是休想破坏他的计划！ 只见，从那翻涌的海水中，一只只绿色的巨大虫子，开始往岸上爬。 它们正是之前将胎胞拖入海水中的那些怪物。 怪物们一爬上岸，就毫不犹豫地朝着王卿袭击过去。 …… 小镇入口处，一大群红袍人，不知何时已经汇聚与此。 被他们众星拱月簇拥着的，是在场唯一一个披着白色斗篷的家伙，裸露在斗篷外的肢体部位，每一处都缠绕满了白色的绷带，看不到一寸肌肤。 第357章 螽斯29（完） 每一个人都是如此的严阵以待，屏息凝神。 但相较于沙滩上那群眼神狂热的教徒们，他们的表情显得十分淡漠冷静。 “教皇大人，我们不去阻止吗？” 一道极其微弱的询问，在白色斗篷人身边响起，带着些不安的小心翼翼。 静默了几秒后。 从那白色斗篷下，传出平静而淡漠的声音：“不用，祂不可能生下来的。” 他们只需要在此，静静等待着神降失败就好。 实在是按捺不住心中的那份困惑，身旁的红衣教徒忍不住地询问：“可是教皇大人，为什么……” 明明他们血肉教会，信奉的是血肉之神，为什么身为教皇并不敬畏神明，反而坚定地拒绝祂的降临？ 被称作教皇的人，并没有因为这句询问而感到不悦。 白色斗篷探出的缠满绷带的手，意味深长地支起来下巴。 伴随着叹息，他轻轻呵出一句话来：“因为，这个世界，不能再变得更糟糕了。” 教皇的声音被吹散在海风之中。 海滩上，满地都是被打趴下的巨型绿色虫子。 王卿一脚踏在绿色虫子的身体上，一手像拽着条死狗般拖着血红主教。 仪式已经进行到了尾声。 血红主教的视线穿过兜帽的边缘，望向了辽阔的天幕。 “哈哈哈……”他冷笑出声，从嘴里啐出了一口血沫，快意说道，“迟了，已经迟了——祂就要降临了！” 无垠的天幕上，那道溃烂流脓的口子，已经张开到了最大。 令所有人本能为之战栗的恐怖气息，从那狭长的伤口后，逐渐地渗透了出来。 血红主教只觉得自己的整个灵魂都在发抖。 一切都是值得的！ 只要神降临此世，一切的付出与牺牲都是…… “啥？” 王卿抬起一只手，小拇指掏了掏耳朵。 没听清楚。 这邪教头子都被揍成猪头了，还哔哔赖赖个啥呢？ “你刚刚在说啥？” 王卿一把掀开了血红主教的兜帽，看着兜帽下那张被自己揍的鼻青脸肿的面孔，瞪着一双死鱼眼问道。 血红主教的视线，定格在了天空。 月亮已经消失了，天空呈现出奇异的猩红，苍穹仿佛被涂满了碎肉的罩子，又宛若有生命的肉膜。 绚烂的极光在这张肉膜上浮现，蠕动的蛇一般变幻扭曲着弧度，好似有生命的血管，随着生产的力度张缩不断。 将诞生的血肉之神，蠕动着庞然不可名状的臃肿躯体，艰难的从溃烂的产道内挤出。 然后， 祂……卡住了。 天空剧烈的颤抖起来，海水也随之沸腾。 天幕之上，那道狭长的口子不住抽搐着，却无论如何也没办法将卡在里面的东西挤出来。 简而言之，血肉之神，难产了。 “怎么会……怎么会？” 血红主教凝视着天空上，那生产到一半被迫终止的血肉之神，浑身止不住的颤抖起来，哆嗦着嘴唇喃喃念出了声。 他为了这一天筹备了这么久，怎么会失败呢？ 一只手揪起了血红主教的衣领，随之响起的是女人清冷的声音。 “什么怎么会？你在念叨些什么？” 血红主教的信仰，此时终于控制不住地动摇，不再坚定。 他痛苦不已，从喉咙间迸发出一声崩溃的咆哮：“怎么会失败呢！” “当然会失败啊！”王卿掷地有声地喊道。 这个邪教头子还真是冥顽不灵，都被揍成这个样子了，居然还负隅顽抗！ 还好意思问她，为什么他们的邪教活动会失败！ 在先进民主的21世纪，有德先生和赛先生指导的新时代，搞这种封建迷信的邪教活动，当然注定是会失败啊！ 王卿冷笑一声：“你们做的这种事，失败不是必然的吗？呵，难不成你们以为之前没有人发现，就能成功吧？我告诉你们，从一开始你们就没有成功的机会！” 听到耳边如此冰冷的女声，血红主教涣散的双眸重新聚焦。 “没有……成功的机会？”他的嘴唇嗫嚅了两下，喃喃地出声。 “当然！” 小镇之外。 凝视着天幕上，那牢牢卡在“产道”中的可怖投影，身着白色斗篷的教皇，仿佛一切都尽在掌握中般，泰然自若。 只有海风，吹拂着他衣角摇曳。 “教皇大人，祂——” 身旁的红衣教徒为这骇然的场景震撼，数次张嘴又闭合。 吞吞吐吐，寻找不出一句合适的词语，来形容此时的情况。 浑身雪白的教皇，就连脸上也缠着白色的绷带，所有的表情都藏在那厚重的绷带之下，不被他人窥视。 “祂无法降生。”教皇语气淡漠。 红衣教徒诧异道：“您似乎对此早有预料。” “……”片刻的沉默，教皇雪白的睫毛颤抖了一下，垂下了眼帘，“没错，因为降生的仪式，从一开始就是错误的。” 他的声音很轻，但语气却是不容置喙的坚决：“血肉教会，不需要神。” 海滩上。 神降仪式的失败，让所有的教众都陷入了茫然无措。 更有甚者，已经因为承受不住失败，而情绪崩溃。 比如被王卿提在手里的血红主教。 刚刚被王卿揍成个猪头都没有哭，现在终于忍不住，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嚎啕大哭起来。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哭什么哭！烦不烦啊！” 暴躁的女声打断了他的哭泣。 王卿一脸不耐烦，揪着主教的衣领，狠狠往旁边一丢。 “孩子死了你来奶了，大鼻涕到嘴你知道甩了，现在哭哭哭地后悔也没用，从一开始你们就不该干这种事！” “我已经报了警了，过一会儿就会有人来接你们，你们就等着进局子吧！别想逃跑！” 海滩上，被王卿打得趴了满地的怪物们，还都有口气在。 此时，一个个小心翼翼、颤颤巍巍地，准备悄咪咪缩回海里。 突然听到冰冷狠辣的四个字——“别想逃跑！” 爬到一半的动作立马停住，老老实实趴在原地，再也不敢动弹。 紧跟着他们便感觉到，一道冷酷狠厉的目光，挨个的扫视过他们，仿佛在思索拿谁祭旗。 这些体型硕大的怪物们，顿时一个个如惊弓之鸟。 忍不住想打寒战，又生怕自己轻微的颤抖，都会引来王卿的注意。 一个个缩得仿佛鹌鹑，弱小可怜又无助。 王卿看着这些奇形怪状的诡异生物，眼中浮现出一抹沉痛之色。 没想到核废水污染都已经扩散到这片海域了，这些从海里爬上来的丑八怪，一看就是因为海水污染而变异的海洋生物！ 她叹息一声，还没想好该如何处理这些变异生物，就听见身后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王女士？” 王卿回头一看。 之前不知道跑到哪里去的管家，此刻就完完整整地站在不远处，浑身上下收拾的整洁干净、一丝不苟，例如他过去每次出现在王卿面前的样子。 “管家！你之前去哪儿了？” 王卿心里悬着的那口气，终于安心落下了。 吓死她了，她还以为管家也去参加银趴了，差点儿就要大义灭亲。 管家仿佛没有看到周遭的混乱不堪，目不斜视的朝着王卿一步步走了过去。 “抱歉，王女士。离开旅馆的时候看您还没醒，以为您还需要再休息会儿，所以善作主张外出处理自己的琐事了，没有向您报备。” 管家朝着王卿道歉，语气无比诚恳。 “嗐，”王卿摆了摆手，也实在是不好意思追究，“谁还没点事要处理呀？你平时为了农场兢兢业业，都没多少私人时间，辛苦你了。” “怎么会呢？有您这样英明的领导，我的工作才能完成的十分顺利，并不会觉得辛苦。” 两人客套了一会儿。 天空中，血肉之神半个身子还卡在那儿。 它仿佛一大团翻涌着的血红乌云，暴躁地蠕动挣扎着，却怎么也没办法将自己挤出来。 终于，厚重的血色乌云之中，慢慢张开了一只硕大的眼球。 那眼球，扫视过整个小镇，最终瞄准了海滩上，一个女孩的身影。 一股莫名的气息，从那个女孩的身上散发出来，带给血肉之神说不出的熟悉感。 那是…… “嗡！” 血肉之神发出暴躁的嗡鸣。 我的奴仆！为什么还不过来！ “嗡嗡！” 肉膜一样的天空，再一次地战栗颤抖起来，绚烂的极光比之前更为疯狂的扭曲蠕动起来。 用整个小镇的地面，都在这嗡嗡声中，跟着颤抖。 “卧槽，打雷了！该不会还要下雨吧？” 王卿心中一惊。 今天本来就下了雨，傍晚她出门的时候，雨已经停了，也就没有带上伞。 听这打雷的声音，看样子马上又要下雨了。 王卿仰头看了看天。 今天晚上的云，颜色还怪怪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要下雨的缘故。 “嗡——嗡——嗡——” 王卿听见，从云里发出沉闷的雷声，一声比一声急切，仿佛鼓点般逼近。 王卿不由得深深皱起了眉头，脸上浮现一丝难色。 这里还有一堆邪教人士，没等来警察处理呢。 “管家，快下雨了，要不你先回去吧，我在这儿呆着就好。”王卿对管家说道。 管家却摇了摇头，道：“王女士，还是您先回去吧，这儿有我处理。” “这不好吧……” 平时处理工作也就算了，毕竟是管家的职务范围。 可是帮王卿扫黑除恶、打击犯罪，也不属于管家的工作范畴，是额外的活。 管家却朝着王卿露出一个微笑，语气温和地说道：“这是我应当做的。” 王卿盯着管家看了两秒，忽然面露恍然之色。 她怎么忘了？ 管家也是一个见义勇为的好青年！ 上次还帮她在siren餐厅，勇擒杀人魔厨师，一点都不带害怕的。 可见，管家平时也是一个古道热肠的人。 这次估计，管家也是想要为社会略尽一份绵薄之力，才会主动提出帮王卿一起看守这些异教徒吧？ 王卿觉得，自己应当给管家这个机会。 她抬起手，拍了拍管家的肩膀，语气意味深长。 “那就交给你了！好好干！” 不愧是外公为她选定的助手，就连思想高度也与她一致，实在是一位不得多的人才。 “嗡——嗡——嗡——” 天空中，雷鸣声越发急迫。 血肉之神卡在天空上，丝毫也挣脱不得。 那一大团宛若乌云的庞然躯体，颜色越发粘稠浓郁，深浓的血红已经接近于乌黑。 从那乌云的体表，翻滚出一颗颗硕大的脓包，不断的隆起又溃烂。 “啪嗒。” 粘稠的血水，从溃烂的脓包里淌出，自天空滴落，砸在了王卿的头顶。 感受到了发丝间传来的湿润，王卿抬起了头。 “啪嗒。” 又是一滴血水，这次落在了她的脸上。 白皙的面颊瞬间蜿蜒出一抹血色。 “还真下雨了……”王卿嘟哝出声。 看来她还是太磨蹭了，没能赶在雨水落下之前就走。 不知道她现在跑回旅馆，还来不来得及了。 王卿抬起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 掌心映入眼底，一片鲜红。 “这是……？” 王卿呆呆看着自己的手心，好半晌，从嘴里蹦出一声国骂。 “淦！这小日子的，污染都这么严重了！连雨都给污染成红的了！” 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 王卿心里那叫一个气，忍不住又朝着海洋看了一眼。、 等等，那是什么东西？ 海底，那猩红的巨大胎盘仍然在缓慢地起伏。 但是连接在上面的胎膜，却因为迟迟没有等来神降，开始逐渐干瘪，枯萎…… 包裹在胎膜中的肉块，也在渐渐失去生命力。 “扑通……扑通……扑通……” 心跳声越来越微弱无力。 王卿盯着那胎膜看了数秒，脑中冒出一个念头：莫非……这是海里经过变异的新物种？ 而且看样子，就快死了。 这么珍奇的新物种，死了得多可惜啊？ 国家岂不是会损失一个研究样本？ 更别提，这也是条生命啊！ 王卿想到这儿，连忙朝着海中的胎膜快步跑去。 必须要挽救这个新物种！ 第358章 神降 神祇降临的仪式已经失败，再过不久，天空之上那条被强行打开的罅隙，就会自然闭合。 一切似乎尘埃已定。 “我们走吧。” 身披白色斗篷的教皇收回了凝视天幕的视线，垂下眼睛，唇瓣翕动平静地吐出一句话来。 转身正要离开的刹那—— 身边的红衣教徒，向着天空仰起的脸上，却流露出骇然之色。他艰难地抬起手来，颤抖的手指指向了远处。 “教皇大人，那、那……”声音哆嗦着，强烈的震撼之下，说不出一句话来。 教皇停下了脚步，狐疑困惑地仰头看去，顿时惊骇出声： “怎、怎么会……？” 缠满绷带的脸上流露不出什么表情，但鎏金色的眼倒映出高远辽阔的天空，瞳孔却因错愕而在一瞬间扩张到极致。 只见，浩瀚无垠的天幕上，浓稠的猩红如同奔涌不息的血泉，翻滚不休。整个苍穹都在有节奏地蠕动着，缤纷斑斓的极光扭曲变换。 仿佛阵痛的宫缩。 一场剧烈而无声的分娩。 那原本卡在产道内的庞然巨物，竟然隐隐地又从天幕的罅隙中挤出了几分，朝着这个世界一刻不停地拱进。 祂发出喜悦的嗡鸣声，这声音在整个天地间来回地荡开，回声叠着回声，紊乱无状。 “不、不可能——” 教皇的声音被猛烈的狂风打断了，呼啸的风声在整个寰宇间回荡，与那疯癫狂乱的喜悦嗡鸣声一起，盖过了其他的所有声音。 时间追溯至十分钟之前。 两侧的海水仿佛被无形的墙壁隔开，空气中仍然弥漫着厚重的潮湿水汽。 王卿踩着海砥的细软的沙子，一步步朝着那个庞然的胎盘奔跑而去。 她发丝被水汽打湿，黏在赤裸的脖颈和肩膀上。 胎盘上连接着的胎膜，原本光滑剔透的表面，此刻已经显出干瘪的褶皱。胎膜内的羊水，也已然变得浑浊稀少。 那浸泡在羊水里的粉红色肉块，更是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衰败枯萎、失去生机。 眼看着，距离胎盘越来越近。 忽然间，王卿只感觉怀中一热，像是有一粒烧热的火星子跳进了她的怀里。 王卿本来没有在意，但是那股灼热之感，居然越来越强烈，隔着衣服紧贴肌肤传来一阵灼痛。 “嘶——” 什么玩意？ 王卿脚下奔跑的动作不停，手连忙朝着自己怀里摸去。 衣服内衬里还有一个口袋，热源正是在那口袋里。 王卿将手伸进口袋，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用绳子收紧的小袋子。 袋子看上去很是眼熟，但是王卿却想不起，自己是什么时候往怀里揣了这么个东西——难道是老年痴呆症犯了的时候，自己都忘了自己做过什么？ 王卿隔着袋子一摸，里面发烫的东西，硬硬的、圆圆的，一元硬币大小，还在持续地发这烫。 她狐疑地拉开袋子的拉绳，但还没来得及将袋子翻过来，把里头的东西倒出，就看到有什么“咻——”地一下，从敞开的袋子口飞出去了。 眼睛只隐约看出来，那似乎是一枚陈旧的金属齿轮。 王卿忽然想起来了，这是在安息公墓那儿，她救助的老人送给她的东西。 糟糕，这可不能弄丢了！ 王卿心中一紧。 回想起当初在墓园初次见面的场景，老人无比慎重的将装着齿轮的袋子交到她的手里。 这个看上去平平无奇的老旧齿轮，对于老人而言，恐怕是很重要的纪念物吧？ 就算不值钱，那也是满满的一片心意！ 王卿连忙追着从袋子里飞出的齿轮跑去。 只见那金属齿轮在半空中划过一条弧线，准确无误地落在了正在枯萎衰败的胎盘上。 泛乌的黄铜色，倒映着漫天猩红的血光，锯齿的边缘，似乎也被染上了红色。 不对，那不是倒映出的血色，而是齿轮的边缘，正在生长血肉，与胎盘迅速的融在了一起…… 正在产道出口奋力挣扎的血肉之神，终于感受到了卡着祂的罅隙有了些许的松动。 一阵强烈的吸力，从下方那等待它降临的胎膜上传来。 乌云中，硕大的眼珠转动，瞄准了刚刚将齿轮抛出的王卿。 不愧是祂最忠心的仆人！ 乌云翻滚，发出满意的嗡鸣，整个天穹都跟着颤抖起来。 浓稠的血水从溃烂的血泡中淋漓滴落，整个小镇都沐浴在了血雨之中。 房顶上，屋檐上，石板铺就的道路上，筋膜如同苔藓朝着周围蔓延，汪洋恣肆，一丛丛淡粉色的血肉，如雨后的蘑菇般冒了出来，裂开了流着涎水的口，摇曳生姿。 它们在欢呼雀跃地迎接着神的降生。 飓风席卷了每一个角落，令所有人都站立不稳，甚至产生了一种——整个世界仿佛被装在瓶子里的微缩景观，此时正被一个顽皮的孩子用手抓着瓶子猛烈摇晃——的错觉。 下雨又刮风，都怪这群邪教徒选在了今天行动，不然她现在早就回了旅馆休息了。 王卿在心底又把邪教怒骂了三百遍，不得不抬起手挡住吹得眼睛难以睁开的风，艰难地顶着风前行，朝着海底的巨大胎盘挪去。 终于，她成功摸到了胎盘前。 王卿勉强睁开眼睛，看清了齿轮的位置。 “噗——” 王卿毫不犹豫地将手插进了胎盘的血肉里，一用力将齿轮硬生生从胎盘上抠了下来。 “嗡……” 血肉之神喜悦的嗡鸣声一断。 天幕停止了宫缩，溃烂的产道开始闭合，狭长裂开的口子仿佛愈合斑逐渐缩拢。 血肉之神的半个躯体正卡在进出口处，通道的两侧传来强烈的挤压感。 不、不—— 越收越紧的裂缝，令血肉之神无法继续钻出，想要重新缩回去，也已经来不及了。 不不不不不—— 罅隙以难以抑制的趋势飞快地收紧，血肉之神被卡在罅隙中的躯体，也随着收缩的罅隙被越掐越窄。 祂竭力地想要重新钻回来处，庞然身体具象化的血色乌云不住地翻滚，只是徒劳。 不！！ 不属于人世间任何一种声音的轻响后。 天空彻底闭合了。 一大团乌云从天幕坠落。 第359章 农场日常1 微风柔和地吹拂过人的面颊，送来空气中淡淡的草木香味，日光肆意洒满整座农场，农场内的员工们井然有序的活动着，气氛宁静而祥和。 陈风木用力提起手里装满了未明物体的桶，跟在领头的诡异身后，朝着大米生产基地走去。 他进入这个怪谈后，和另外三个人一起，被那个叫做“三叔”的诡异，安排在了大米生产基地工作。 负责指导他们工作的，就是走在前方的，生长有两个脑袋，自称“刘凫”的诡异。 更准确的说，那分明是由不同尸块粗糙缝合而成的怪物。 陈风木看到刘凫的第一眼，就注意到，这个诡异的身体，是由两部分拼凑而成。 它左右两边的身体，就连肤色都不一致，身体的连接处更是有着粗糙缝合的痕迹。 尤其是，当时刘凫左侧的半个身体，腿和胳膊明显要比右边短个几公分。 这就导致，它行走的时候，身体一晃一晃，深一脚浅一脚，总朝着左边倾斜。 在大米生产基地工作的第1天。 陈风木干活的时候，就感觉到，一道阴恻恻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带着意味深长的打量。 刘凫在盯着他们每个人的腿看。 陈风木当时心里很怪异，他顶着那阴冷的视线，谨慎地做好了每一件事，努力不让自己犯任何错误。 但是当天，还是有一位实习生没能完成工作，在下班时被留了下来。 那位实习生从那之后就再没出现过。 但是第2天的刘凫，带着他们去干活时，走路却比之前顺畅自然多了，再也不像之前那样一歪一歪。 刘凫两条腿的长度变得一致了。 陈风木的视线落在刘凫的两条腿上，顺着腿下移，看到了脚上的鞋子。 是一双限量款的a锥。 陈风木回想起见到那个失踪实习生的第一眼。 看到对方一身名牌的打扮，尤其是早上那双鞋的时候，他从心底由衷发出的一声感慨——诶呦卧槽，富哥。 只可惜，诡异面前，人人平等。 再有钱的富哥，进到了规则怪谈里，也跟他们市井小民没什么区别，该死还是要死。 陈风木心底暗自叹息一声。 现在的富哥，已经变成富可可了。 下半个“可”，连在刘凫身上呢。 只不过，刘凫在拥有了一双腿之后，似乎仍旧不满足。 他的两只脑袋，一只朝前看着路，另一只则180度扭过来盯着他们这些实习生看。 阴恻恻的目光，有如实质地，将他们每个人浑身上下舔个遍，寻找着称心的身体器官。 陈风木就感觉，刘凫盯着自己脸看的时间格外的长。 他心中哀嚎：哥们知道哥们是个帅哥，但是这能怪哥们吗？脸是天生父母给的啊。 不知不觉，他们已经抵达了大米生产基地。 经过了前几天的工作，陈风木等人对于喂食蛤蟆的流程和注意事项，已经无比清晰。 他们要将手里的几桶饲料喂完，而且还不能“伤害”到蛤蟆。 之前那个富哥的失误，就是在倾倒饲料的过程中，一脚踩中了一只蛤蟆。当时，那蛤蟆就像是泥巴捏成的一样，被轻而易举地踩成了一坨烂泥，泥浆爆开四溅。 富哥把脚挪开之后，周围的蛤蟆们立刻仿佛闻到了肉腥的苍蝇般，全部朝着那滩烂泥涌去，开始大快朵颐起同伴的尸体。 回想起当时的画面，陈风木还有些恶心的不适感。 “开始吧。”刘凫的声音打断了陈风木的回想。 他朝着这些实习生们冷淡吐出一句话后，就站到了一旁。 脑袋上的眼睛却是一瞬不瞬地盯着这些实习生们，时刻关注着他们的一举一动，等带着他们行动出错。 陈风木觑了刘凫一眼，心里暗骂这诡异的阴险，提着桶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去，将桶里的东西倒在了地面上。 也幸好他们已经看过了论坛上的攻略。 在那份攻略里，很明确的提到过，使用浴室里的沐浴露，会让喂食的工作更为轻松，只不过绝对不可以使用过量。 陈风木这些天一直都很小心，每次都只是挤出一点涂抹在自己的左手上就冲洗掉，至于身体的其他部分，更不会接触到沐浴露。 他注意到，在他喂食的时候，那些癞蛤蟆大多汇聚在他的左手边，很明显是被左手沐浴露的气味所吸引的。 陈风木沐用浴露用得到底是太少了，癞蛤蟆被吸引过来的不多，更多的癞蛤蟆汇聚在其他三个实习生的身边。 陈风木并不介意。 虽然这样会导致他喂食的时间延长，但是并不至于超时下班，相比较求快，他更追求稳妥。 倒是那三个实习生里，其中一个染着黄头发的青年，身边围聚的癞蛤蟆最多，多到将他和其他的实习生都隔开了好长一片距离。 第一天的时候，围绕着黄发青年的蛤蟆还没有这多。 似乎是一天比一天多了。 已经多到围满了黄发青年的脚边，让他行动不便，一个不小心的趔趄，就随时可能踩到一片蛤蟆。 陈风木正暗自观察时，忽然注意到，旁边那个叫刘凫的诡异眼神停留在黄发青年身上的时间格外的长。 那目光里，毫不掩饰的恶意与某种期待，浓烈到几乎要化为实质流淌出来。 黄发青年为了应付围上来的越来越多的蛤蟆，已经有些吃力了。 陈风木犹豫了一下，提着自己的桶，朝着黄发青年那边走去。 靠近了些，他便主动将自己染有沐浴露气味的手伸出来，在半空中挥舞两下，好让气味散发得更多一些，吸引那些蛤蟆的注意。 随后，将桶里的饲料倒出。 果然有一些围绕在黄发青年身边的蛤蟆，被吸引往了陈风木这边。 脚下成群的蛤蟆散开了些，黄发青年这才稍微减轻了一些负担，有了立足之地。他意识到是陈风木在帮他，不由得朝陈风木投去感激的目光。 但马上，黄发青年就看到，站在不远处的刘凫阴沉着一张脸，正眼神阴郁恶毒地盯着他们两人看。 黄发青年后背一凉。 刘凫大步地朝着陈风木走了过去，即将走到陈风木的身后。 就在这个时候，农场内的广播忽然响起。 “咳咳——” 三叔的声音从农场广播内传出，清了清嗓子，开始说话: “全体都有，请注意，农场主王女士和管家先生回来了。现在请全体领导层暂时放下手上工作，去农场大门处集合！” 第360章 农场日常2 阮致珺从草丛里冒出半个脑袋。 他蹑手蹑脚地举目朝着周围张望，确认没有什么危险后，才扭过头，朝着身后招招手。 压低了声音，催促道：“别磨蹭，快跟上来！” 只见一个身材矮小精瘦的男人，伸手拨开了草丛，猴子一般灵活地钻到阮致珺身后。 他动作虽然灵巧，但那张尖瘦的脸上，却还带着几分畏畏缩缩的犹豫。 “阮哥，咱们真的就选现在去？不会有什么事吧？”询问的声音微微发颤，带着股惧意。 尖瘦猴儿一般的男人，叫侯申——长得这么一副面孔，总让人疑心他是不是受了父母取名的影响。 阮致珺一面观察着周围，一面正色道： “现在农场里那些诡异，不少都被调去了农场正门，正是看守最不严密的时候，我们不把握这次机会，以后就不一定有这样的天时地利了。” 侯申却不如他那样想，耷拉着眉眼嘟哝了句：“怎么就这么凑巧了？该不会有诈吧？” 他们进农场这些天，所遇见的事，与论坛上已经被公布出来的消息，又不能完全对上。 至少他们在这个农场里遇见的诡异，远比论坛上那个帖子里说得多。若非论坛上那个帖子给出的攻略有不少还是可靠的，他们都要怀疑，那个帖子是不是有人故意放出的假消息了。 根据帖子的攻略，离开这个农场的方法，是穿过农场东边一个角落里的小门，小门的钥匙在一栋已经失修的管家小楼里。 需要注意的是，农场内有“狗”巡逻，需要尽量避开“狗”。 现在是的时间是下午11点到下午1点之间，根据《农场员工守则》，并不属于员工的工作时间，他们是可以自由活动的。 实习生们商量之后，决定让阮致珺和侯申去找小门，另外还有几个人去管家小楼找钥匙。 看着侯申忐忑不安的神情，阮致珺神情严肃地说道： “农场主就要回来了，如果今天我们不能找到小门，去踩好点，恐怕后面会更难。” 侯申也知道这点，若非如此，他也不可能跟着阮致珺来。 听了阮致珺的话，他脚下跟随得更快了几分。 两个人刚穿过高高的草丛，踏上黄土的小路。 忽然—— “咚、咚、咚！” 地面，开始以某种规律的节奏震颤。 细小的土黄色沙尘被激起，在日光里喧嚣飞舞。 怎么回事？ 阮致珺和侯申都不由得一愣，茫然无措。 就在他们愣神之间，震颤感已经越来越强。 伴随着普通鼓点般“咚咚”的声响，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看似漫长，实则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 阮致珺瞪大了眼睛，惊恐万状地看向了声音来源的方向。 视野尽头，半人高的草丛，仿佛遭遇了推土机的碾压，倒伏下一个巨大的缺口。 在那巨大的缺口里，一个庞然的黑色的巨物，仿佛小山一般，“隆隆”地朝着这边滚来。 它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于是阮致珺也就清晰地看见了， 那怪物浑身上下飞舞蠕动着的一条条触手，扭曲怪异无状，甚至在其中几条触手上，还歪歪扭扭绑着粉红色的布条，仿佛无序的经幡。 更重要的是，这怪物在以非人的速度，在他的视野里迅速放大逼近！ “快逃！” 千钧一发之时，阮致珺终于从那种摄人心魄的恐惧中，猛然回过神来，大喊一声，就要拉着侯申跑开。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呼哧呼哧”的粗重呼吸，就在他身后几步处响起，如同闷雷，阮致珺甚至感受到了从背后扑来的滚滚热气。 他心中升起一股绝望…… 他一定会被那怪物毫不留情地撕碎的！ 或许，真的就如侯申说的那样——这其中有诈，他们中计了！ 所谓的农场主回来，将农场所有的领导层都调去大门，其实只是一个阴谋。 这些诡异全都在暗中，窥视着他们的血肉，设计要让他们做出违反规则的事…… 这刹那的功夫，阮致珺的心中闪过千百种可能。 自认为已经猜中了一切的他，不甘却又绝望地闭上眼睛，等待着死亡的痛楚降临。 但是， “唰——” 一阵腥热擦着他的身体飞快掠过，掀起一阵强风。 阮致珺脚下站立不稳，被这强风吹得陀螺似的转了个圈，“啪叽”一声摔倒在地上。 疼，但并不是想象中的疼。 阮致珺闭着眼睛等待了半晌，也没等来身体被贯穿撕裂的痛楚。 更重要的是，他怎么还没死？ 阮致珺颤颤巍巍睁开眼睛。 只看见那个漆黑的巨大身影，已经甩着数不清的触手，朝着远方狂奔而去。 那方向，正是大门口。 阮致珺根本没有看清楚，那庞然大物究竟是个什么怪东西。 可是他的心里，却诡异地产生了一个想法——它好像特别开心？简直称得上欢呼雀跃。 小黑一路狂奔，甩着一根根油光水滑的狗毛触手，冲到了农场的门口。 “汪汪汪！” 厚重狗毛覆盖的庞大身躯下，发出了甜腻雀跃的犬吠。 王卿刚下车子，就看见了扑面而来的自家狗子。 小黑触手一甩，张牙舞爪地将站在农场口的员工们全都挤到一边，将他们刚刚排列整齐的迎接队伍打乱的七零八落。 “汪汪汪，汪汪汪。” 小黑无比热情地凑到王卿面前，一声叫的比一声夹。 它甚至还想将自己的身体往王卿的怀里蹭一蹭，只不过体型过于庞大，就算再怎么试着缩起来，也难以显得小鸟依人。 只能委屈地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失落的犬吠：“汪呜。” 王卿下意识地抬手撸了一把自家狗子的脑袋。 “乖、乖……我不在的这些天农场都还好吧？”王卿一边问着，一边抬头看向旁边站着的员工们。 三叔龇牙咧嘴地从地上爬起来，看了一眼犬神，目光有些发愁。 此时的犬神已经完全是绕着王卿汪汪叫的小狗了。 唉，家门不幸。 供奉的神都这么狗腿，他们这些村民，给农场主当打工牛马，好像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了。 三叔定了定神，板板正正地回答道：“报告农场主，招收的实习生们已经全部安置好，我已经为他们安排了合适的岗位。” 其他的农场干部们，也各自回答了自己的业务范畴。 王卿见自己不在的时候，农场运营得如此井井有条，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带上了领导惯常的体面微笑。 “很好很好，辛苦你们了。”王卿颇为器重地拍了拍为首的三叔的肩膀，“你们干得不错，工作交给你们，我很放心。” 三叔下意识挺直了脊背。 他心里知道，王卿这番话看似表扬，但实则是敲打警告。 警告他必须安分守己，做好份内的工作。 “对了，告诉各位一个好消息——” 王卿笑眯眯地扭过头，看向了自己的身后。 在她的身后，有着一辆极其巨大的货车，几乎有3层楼那样高，宽度也远胜于一般的货车。 是跟着她和管家一起从海滨小镇回来的。 “这次我和管家外出，带回了一些新的农产品，以及……” 第361章 农场日常3 “mama……ma……” 王卿的话刚说到一半，倏然间，头顶上方一个怪异粗嘎的声音响起，打断了她的话。 王卿下意识仰头一看，印上眼帘一团黑红相间的不规则物体，在视野里飞快地放大，朝她扑来。 它浑身上下覆盖满漆黑的羽毛，挥舞着两只翅膀飞翔，时不时有破损溃烂的羽毛从翅膀上飘零落下，脑袋的位置蠕动着无数红色的柔韧血管。 从那欢畅飞舞的血管中，听得模糊的鸟叫声。 “mua……mama……” 眼见的怪鸟扑至王卿的面前，那从脑袋位置探出的无数血管，也无比亲昵地要包裹住王卿的脑袋。 正围着王卿“汪汪”叫的狗子，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争宠威胁之意，立马不乐意了。 身上的狗毛触手极富攻击性地张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毫不留情地朝着怪鸟甩了过去。 “砰——” 一声闷响，那怪鸟猝不及防，被覆盖满狗毛的触手打得飞出去一截，差点儿摔在地上。 扑棱棱挥了好几下翅膀，才在半空中稳住身形，再次朝着王卿飞来。 这不是之前他们救助的怪鸟吗？ 王卿看着朝自己飞来的怪鸟，很快就认了出来。 之前这只怪鸟落在农场里，王卿认不出它的品种，怀疑它是某种保护禽类，还让管家打电话给林业局来处理。 “呃，不是让送去林业局吗？怎么还在这儿？”王卿转头看向管家，困惑问道。 管家不疾不徐地解释道：“是这样的，王女士。这只鸟似乎对于我们农场的生态环境颇为喜爱，林业局那边觉得可以让它留在它比较适应的环境里，希望我们农场愿意收留。” “这样啊……”王卿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那就让它留下来吧，这也是我们农场的荣幸，我一定会好好配合工作的。” 听到了王卿的话，盘旋在王卿头顶的那只怪鸟，也跟着挤出几声“mama”的叫声。 哼哼，知道了吧，他可是被同意了留在农场里的。 怪鸟满脑袋的血管蠕动不止，一副向下方的狗子示威的姿态。 狗“呼哧呼哧”喘着气，浑身上下的狗毛都快炸开立起来了，逮着触手就要去攻击怪鸟。 王卿连忙叫住了自家狗子：“小黑！不许伤害它！” 这可是珍稀禽类，是保护动物，可能让自家狗子咬坏了。 更何况，小黑这个乱咬东西的坏习惯，必须得改掉。 小黑听到了王卿语气里的警告，顿时偃旗息鼓。 “汪呜、汪呜……” 从厚厚的狗毛触手下，传出委屈巴拉的声音。 原本还饱含战意高高挥舞起的触手们，此时也都一根根地耷拉了下来，狗毛倒伏，肉眼可见的失落和委曲求全。 一副受了欺负的小媳妇儿一样。 怪鸟见状，越发得意。 翅膀扑扇，从脖子上伸出的一根根血红的血管，欢快地蠕动着，甚至跃跃欲试地，想要把狗子揍一顿。 没等怪鸟有所动作，管家已然掀起眼帘，漆黑的眸子不带感情地瞥了怪鸟一眼。 他声音柔和地继续说道：“王女士请放心，如果这只鸟无法和农场内的其他生物和谐相处，我们会联系林业局的人将它带走。” 听到管家的话，原本还作势要扑向狗子的怪鸟，顿时僵在了半空中，动作诡异地静止住。 “ma……”一声弱弱的鸟叫，叫声透着一股刻意夹出的软糯糯，说不出的谄媚讨好。 管家笑容温和。 怪鸟默默地与狗子拉开距离，缩到了一旁，努力让自己显得弱小可怜又无助。 眼见狗子和怪鸟都以安分守己，管家脸上流露出几分满意之色，出声提醒王卿： “王女士，这次外出收获颇丰，想必各位农场员工也都很好奇，我们带回来了什么。” 王卿闻言反应过来，看向面前这些员工。 农场员工站成一排排的，全都睁大了眼睛，望着王卿。 尤其是三叔，他真的很想知道，谁这么倒霉，又栽在了农场主的手里。 看着面前这一双双充满期待的眼睛，王卿下意识的挺了挺胸，腰杆又站直了几分。 清了清嗓子，说道：“这次我和管家出去考察，从当地带回来了一种新的农产品，是一种口感独特的葡萄。” 伴随着王卿的说话声，管家一把拉开了货车的车厢门。 几只怪物从车厢里掉了出来。 他们通体深绿，足有成年男性那样高，形状类似螳螂，但是本该纤细有力的后肢，此时却分外臃肿，因为上面挂了一串串的晶莹剔透的卵泡。 密密麻麻的卵，层层堆叠，上面丝丝缕缕地挂着分泌出的乳白色黏液，在日光下，折射出令人作呕的光泽。 正是那天晚上，从海里爬上来，袭击王卿的怪物们。 王卿朝着生产部部长招了招手，语气里毫不掩饰的青睐信任。 “小饲啊，你过来。这就是咱们农场这次引进的葡萄，你看看，这品质，不是一般的好吧？” 虽然这生长着葡萄的生物，因为海水污染而产生了变异，长得有那么些奇形怪状。 但是农场里本来养着的就是一群变异改良生物。 因此，王卿非但没有觉得这些“螳螂”们丑陋，反而有种奇异的亲切感，觉得他们与自己的农场非常适配。 见到王卿如此满意的表情，生产部部长立刻附和道：“不愧是农场主，果然真知灼见，由您亲自引入的农产品，品质当然不会差！” 王卿被马屁拍的浑身通畅。 她越看这些“螳螂”越是顺眼，感觉自己这一趟外出，功夫没白费。 王卿拍了拍生产部部长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我相信它们一定能在我们农场落地生根，饲养他们的工作就交给你了，有什么不懂的地方，也可以和管家谈论讨论。” 作为农场老员工的生产部部长，没想到王卿居然如此信任自己，居然将照顾新物种全权交到自己的手上，不由感动的热泪盈眶。 要知道，自从王卿从狗头村带来的这些村民，眼看着他们一个个占据了农场里重要的工作岗位，小饲和小清这两个农场的元老级员工，心里面就一直有种隐晦的不满，生怕被这些后来者抢占了风头。 如今看到农场主居然还如此器重自己，小饲那叫一个铭感五内，暗中下定决心，一定要好好照顾这些新的农场品。 他的视线扫过那些“螳螂”们，又不由得穿过车厢门，朝着货车深处，那些光线照不到的地方望去。 里面，似乎还有什么东西正在蠢蠢欲动。 第362章 农场日常4 那是……什么东西？ 只这一眼，甚至没能看清那东西究竟长什么样子，生产部部长就感受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令他背后战栗。 这惊怖感油然而生，仿佛源自灵魂深处，天然的本能。 那必定是个极为恐怖的东西！！ 生产部部长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让王卿挡在他和那东西之间。 初次见到薛瞳的时候，生产部部长也产生过类似的感觉。 这是所有普通污染物，在面对另一个强大的污染物的时候，本能产生的压迫感和恐惧感。 污染并不是唯一的，这个世界存在多个不同的污染源，也有数不清的污染物。 污染物或大或小，所产生的影响也不同。 小的可以影响一两个人的认知；大的则可能影响一整栋楼，甚至一整个街道。而这些被他们污染的区域，就会变成他们的领域。 一些弱小的污染物，一旦步入强大污染物的领域，就会被大污染物所捕获。强大的污染物，会吞噬同化这些弱小的污染物，将他们化为自己领域的一部分。 也因此，通常情况下，大部分污染物不会随便离开自己原先的地盘，只有足够强大的存在，才会在不同的领域里随意来去。 当然，也有一些实在是太过弱小的污染物，会为了寻求庇护，主动进入某些强大污染物的领域，接受强大污染物的同化。 现如今的农场，就是一个汇聚了大量污染物的领域。 此时生产部部长，所感受到的这份压迫感和恐惧感，比薛瞳带给他的还要为强烈。 薛助理已经是个极为强大的污染物，这车厢里的得是个什么东西，才能比薛助理更可怕？ 农场主该不会是把一个污染源搬回来了吧？ 呵呵呵……生产部部长抬起手，擦了一把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觉得自己一定是想多了，这怎么可能呢？ 毕竟，污染源与污染物不同，一般是没办法凝聚出一个固定的实体，更别提还能被随意移动了。所以这个车厢里的东西，肯定……呃？ 生产部部长的头脑风暴还没有结束，就见面前的农场主朝着管家喊道： “管家，快把莹莹也放出来吧！她在里面估计都要憋坏了。” 农场主清脆的话音落下，只听得“哐当”一声，车厢顶部和四面的铁皮全部打开，彻底暴露出那蜷缩在车厢深处的东西。 正昂首以待的农场员工们，循声投去视线。 却在看到那东西的第一眼，大脑“嗡”的一声，仿佛遭受重击，头晕目眩，下意识地朝后退了几步。 日光下，那是一团形状模糊难辨的硕大肉团，大半的身体浸泡在一个盛满了淡红色液体的鱼缸里。 薛瞳没有双眼，她面朝着那诡异的肉团，仿佛正直勾勾地“盯”着祂。 一步也没有后退。 在感受到那气息的一瞬间，薛瞳原本牢牢扎在黑白发带的发丝，仿佛有自己生命般诡异地蠕动起来。 从她漆黑的发丝间，冒出一颗颗粘黏的血泡，血泡躁动不已地鼓出又破裂，然后又鼓出，隐隐有什么东西要从这血泡中冒出…… 王卿倏然开口：“你们别怕，它叫莹莹，是我在海边旅游……呃、考察的时候发现的。” 说着，王卿或许是为了表明肉团没有攻击性，主动举步朝着祂走去，朝着肉团伸出手。 薛瞳连忙喊出声：“老板——” 黑白色的发带飘落在地，薛瞳的发丝仿佛黑色瀑布般铺开。 可王卿的手已经落在了肉团上。 一触碰到肉团，便粘上了一股黏腻的肉粉色体液。 乍一看，就仿佛，王卿的手融进了肉团一般。 “诶呀，你们看，莹莹多可爱呀。粉嘟嘟的，摸上去也滑溜溜软乎乎的。” 王卿的手在肉团上来回抚摸着，沾了满手的滑腻腻黏液。 而那肉团居然也对王卿的触碰毫无抵触。 不，准确说，祂反而非常喜欢王卿的亲近，在王卿抚摸的时候，整个肉团都以愉悦的节奏缓慢蠕动着，缸内的淡粉色液体也随之荡漾。 “嘤嘤……嘤嘤。”肉团发出低低的声音，亲昵而柔和。 早在肉团暴露在日光下的一瞬间，小黑就控制不住地趴在了地上，浑身上下的狗毛感受到威胁地炸开，但偏偏强烈的压制让它连甩动触手也做不到。 看见王卿抚摸肉团，还由衷地夸奖起肉团，小黑心里油然升腾起一股强烈的妒意。 又来了一个想要抢它地位的家伙！ 明明它才是最先来的！ 小黑挣扎着想从地上爬起来，好不容易撑起几条触手，正要朝着那快肉团龇牙咧嘴威胁一声。 他那小不大聪明的脑子，却难得地灵光乍现了一回。 它可不能在主人的面前露出那么凶神恶煞的一面，不是还有一只臭鸟吗？那只臭鸟才最应该感觉到威胁才是。 小黑这样想着，慢慢吞吞掀起了一条触手，寻找着那只让它讨厌的臭鸟的踪迹。 然后，小黑便看到—— 怪鸟蜷缩在一旁，浑身上下的羽毛乖顺的耷拉着，整只鸟都透着股柔弱无助的气息。 更重要的是，就连那蠕动着数不清血管的头部，也缩进了翅膀下，盖的严严实实。 一副“你们都看不见我”的掩耳盗铃姿态。 小黑：“汪？” 你怎么回事？刚刚不有精神得很吗？ 怎么突然这么没出息了？！ 小黑朝着怪鸟小声地叫了起来：“汪呜汪呜！” 你振作起来啊，打起精神啊！ 这个新来的要抢咱俩的位置了！快上去和他撕吧啊！ 任由小黑怎么恨铁不成钢地提醒，怪鸟一声也不吭，反而把脑袋往翅膀下藏得更严实了。 “你们都别怕，莹莹他性情温顺，很好相处的。” 王卿并未觉察到周围的异样，又伸手摸了摸肉团，抬起头看向众人，脸上笑容纯澈干净。 “莹莹是海洋生物。因为海洋受到了污染，不适宜它的生存，差点儿在降生过程中死了，幸好我及时路过，救下了它。” 王卿本来是想，将肉团送到专门的研究所，或者是动物保护组织的。 她让管家去联系了相关组织，可是管家去打了个电话回来，却告诉她，这些组织不愿收容莹莹，让她自行处理。 王卿本想将莹莹留在海里，可莹莹却似乎对于她极为亲近。 一看到王卿要离开，肉团立刻蠕动着庞大的身躯要从海里爬上来，“嘤嘤”叫着追赶王卿。 王卿怀疑这是雏鸟情节。 的确有动物会将自己出生看到的第1个生物，当做自己的妈妈，可能莹莹也是这种状况吧。 本想撒手不管的王卿，见到了这个刚出生没一会儿的小宝宝追着自己跑的样子，实在是狠不下心，然后和管家商量着，将它带回农场养。 莹莹这个名字，也是王卿听见肉团会嘤嘤叫，给它取的。 王卿本以为莹莹离开出生地会有不适，但没有想到，一路上莹莹都乖乖地缩在货车车厢的水缸里，从来不闹腾。 想到这儿，王卿又爱怜地摸了摸莹莹。 “莹莹还是一个刚出生没几天的小宝宝，不过它很乖，从来不闹腾。” 王卿看向清洁部部长，笑容可掬地叮嘱道：“小清，一会儿你负责收拾一个地方，把莹莹养在那儿。” 第363章 农场日常5 距离那庞然的怪物跑开，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阮致珺依然趴在地上，身体控制不住的微微颤抖着。 尽管那怪物并没有伤害他，但是他还是感受到了一种强烈的恐惧。 仅仅是刚才擦肩而过的瞬间，他便明白，自己在那怪物面前，毫无抵抗力。 农场里像这样的怪物，还不知道有多少。 从他的身侧，传来了侯申颤颤巍巍的声音：“我、我们还要去吗？” 阮致珺虽惊魂未定，但听到侯申的询问，还是打起精神，努力支撑着发软的脚，从地上爬起来。 “去。”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冷静，“马上农场主就会回来了，到时候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变故，我们必须把握当下的时机。” 侯申一咬牙，道：“好！” 两个人重新站起来，朝着原定的方向走去。 两个人都没有农场的地图，只是凭借着论坛上给出的那点信息，朝着东边的方向摸索过去。 两个人一路忐忑不安地穿过鲜有人至的道路，沿着已经荒废的小径走了好长一段时间，终于瞧见了农场东面的院墙。 阮致珺心中大喜，“离开的那扇铁门应该就在这附近了，我们快些找一找。” 王卿回到了久违的办公室。 办公室里的一切都和她离开前一样。 薛瞳站在旁边，神情有些羞赧，但是漆黑的肤色，很难令人看出来她的这份羞赧。 “办公室——每天——都有——打扫，等老板——回来——” 王卿看着薛瞳，睁大了眼睛，眸中浮现几分诧异。 “薛瞳，你的普通话进步多了！” 尽管还是磕磕绊绊的，但是已经从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变成两三个字往外蹦了。 薛瞳低了低头，纤细的胳膊垂在身侧，手指捏住了裙角，有些不好意思地揉着布料。 “老板——离开——这几天——在学。” 管家瞥了薛瞳一眼，脸上笑容淡了几分。 看来是上一次之后，薛助理痛定思痛，开始苦练普通话了。 王卿在办公桌后坐下，面对薛瞳，问道：“我离开的这些天，农场有发生什么吗？” 薛瞳轻轻点了点头。 “有——实习生——来实习。还有——拿名片——来——找工作。”薛瞳一板一眼地回答，“老板——不在，他们——等面试。” 王卿愣了一下，想起来自己的确是给不少人发过名片，邀请他们来农场工作。 薛瞳继续说：“东边——有门，发现后——堵上了。” 阮致珺和侯申，沿着围墙来来回回走了许久，怎么也没找到那扇传说中的铁门。 “不应该呀……论坛上说就在这儿的。”阮致珺十分费解，摸着下巴，产生了怀疑，“难道说，我们找错方向了？” 侯申蓦然开口：“你看，有没有可能，是这里？” 阮致珺朝着侯申指的方向走去。 那是一片平整的墙面，水泥砌就。 很明显与周围的墙体存在色差，而且看样子很新，应该是近期不久完工的。 看这一片新砌的墙面的大小，也恰好差不多是一扇铁门的宽度。 阮致珺有些发懵，“你该不会是想说，这儿原本是咱们要找的铁门，现在被水泥封上了？” 侯申没吭声。 阮致珺难以置信的摇头，喃喃自语：“不，不可能。怎么可能会封上呢？一定是咱们找错方向了！” 他宁愿相信是他找错了方向，也不相信铁门被封上。 办公室外，走廊上，三叔和三婶站在一块儿。 “孩儿他爹，农场主这次去外面考察一趟回来，心情好像不错啊。”三婶搓着手，压低了声音和三叔攀谈。 三叔点了点头，表情深沉：“是啊，农场主这次出去，看样子是又征服了一块地盘。” 没看到都把人家领域里的污染源拖回来了嘛。 这和当初农场主征服狗头村的手段，简直如出一辙。 农场主征服狗头村，也是干脆把犬神抓回来，养在了农场里。 而且这次被农场主抓回来的那位，可比犬神还要厉害。 三婶惦记着孩子，犹犹豫豫地问道：“那你看，我要是现在趁着农场主心情好，提出把小松带回来……” “妇人之见！”三叔觑了三婶一眼，打断了她的话，“小松放在学校里，农场主才能对咱们两个放心啊。咱们两个跟着农场主做事，一定要小心谨慎，千万不能失去领导的信任。” 三叔叹了口气，语气沧桑：“咱们农场主啊，是个有野心有抱负的，跟着她，说不准，真的有振兴狗头村的那天……” “到时候，村长也能回来。我现在是人事部部长，要是村长回来了，我就给他安排个清闲的职位，让他在我身边做助理，就跟薛助理一样，岂不美哉？” 三叔抬起头，视线穿过窗户，看着农场里欣欣向荣的景象，畅想起未来。 第364章 农场日常6 很快就到了下午2点，员工们的工作时间。 陈风木和早上一样，跟几个员工一起，朝着大米生产基地走去。 上午时候，被他救下的那个黄毛青年，主动朝着陈风木靠近了些。 “那个，上午多谢你啊。”黄毛摸了摸脑袋，朝着陈风木道谢，眼神真诚。 “没什么，我们一起进来的，能帮你就帮了。”陈风木目不斜视地朝前走，语气云淡风轻。 黄毛“嗐”了一声，说道：“也不能这么说，你帮我，你也要承担风险的。那个、我叫于高轩，以后有用到我的地方，只管开口。” 黄毛可没有忘记，早上陈风木帮了自己后，那个监督他们干活的诡异，眼神都变了。 幸好当时，广播里出现了声音，将那个诡异叫走了。 否则的话，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想到这儿，黄毛又瞅了一眼陈风木。 这一端详，黄毛心中暗啧——这小子长得怪帅呀。 自打进入怪谈的那一天，黄毛就被分到了和陈风木一起，在大米生产基地工作。只不过陈风木一直很少说话，也不怎么搭理人，显得有些孤傲不群。 黄毛实在是没有想到，当自己遭遇到困境时，居然是陈风木率先出手帮助自己。 人长得又帅，性格又外冷内热、古道热肠。 而且，上午陈风木帮他的时候，显然是对那些癞蛤蟆的习性有了解，才出手帮忙解困，并不是无脑圣母。 种种条件综合起来，黄毛脑中灵光一现—— 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主角配置？ 黄毛平时没少看网文，想到这儿，当下盯着陈风木的眼神，就不对劲了。 毕竟规则怪谈这种东西都出现了，再出现个龙傲天，好像也不是什么不合理的事？ 黄毛眼神炙热。 陈风木在说完那句云淡风轻的话后，表面上依旧目不斜视地往前走，心里面却为自己的装逼点了个赞。 他想这么装逼已经很久了，陈风木就算不看黄毛的脸，也能想象出，那小子一脸崇拜地看着自己的样子。 这不，陈风木都能感觉到，黄毛望向自己的热切目光了。 但是……嘶，这眼神是不是有点太灼热了些？ 陈风木被盯得有些不自在了，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听到陈风木和自己说话，黄毛一个机灵。 “啊，是，是有一件。”黄毛连忙应了一声，他又朝着陈风木挨近了些，压低了声音问道，“陈哥，早上的广播你也听到了吧？农场主回来了，这……咱们会不会更难离开这儿了？” 陈风木面露思索之色，沉吟开口：“农场主对这个怪谈而言，绝对是举足轻重的存在。怪谈的难度，的确有可能因此上升一个等级，但是……这或许也是一个机遇呢？” 听到陈风木这么说，黄毛顿时心生敬意。 果然是龙傲天的配置！ 面对危机的第一想法，居然认为这可能是一个机遇！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挡住了他们朝大米生产基地走的脚步。 “你们……先停一下。”阴测测的声音响起。 陈风木停下脚步，抬头一看。 就看见刘凫站在前方，正摇晃着两个脑袋，四只眼珠子滴溜溜地打量着他们一行人。 而在刘凫的身边，还站着一个穿着蓝色制服的家伙，比起刘凫更显得有个人样。 在那家伙胸口的位置，别着一个工作牌，陈风木眯着眼睛看清楚，上面写着“清洁部部长”几个字。 光看胸牌上的职位，就知道面前是个蓝色制服的员工，肯定是一个比刘凫更强大的诡异。 陈风木立刻谨慎地收回视线，低垂着眼睑，心中不由思索：清洁部部长出现在这儿，拦着他们是有什么事吗？ 黄毛也感受到了一股危机，垂在身侧的手，掌心里渗出了一层汗，悬着一颗怦怦跳的心，心里叫苦。 难道是上午的事还没过去？刘凫记仇，还想再对他们做些什么？ 清洁部部长的视线扫过陈风木一行人，打量过他们的体格，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 “就你们几个，跟我过来。”清洁部部长扬起下巴，示意他们跟上。 “请问部长是有什么事吗？那边好像不是大米生产基地的方向。”陈风木蓦然开口。 他站在原地，脚步有如生根，动也不曾动。 其他员工听到陈风木的话，也站在原地没动。 陈风木记得，农场规则第5条，【农场成员应树立高度的责任心，完成本岗职责，严禁以任何借口擅自脱岗、串岗。】 在工作时间里，就算只是离开岗位，去上了个厕所，都能被判定为脱岗、串岗。 陈风木可不想就这么阴差阳错地违反规则。 清洁部部长停下动作，转头看向陈风木，面无表情地说道：“你们今天下午不用去那边。” “抱歉，我不懂您的意思。”直面一个处在部长职位的诡异，陈风木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但他还是鼓起了勇气，口齿清晰的说道，“我的职责是负责大米生产基地的相关工作。” 清洁部部长皱了皱眉。 陈风木心头一紧，他深吸一口气，端出一脸的正气凛然的表情，铿锵有力地对清洁部部长说道： “虽然目前我还并不是农场的正式员工，但是我已经将自己当成了农场的一份子。” “作为一个敬业的农场员工，我每天都以热情严谨的态度对待工作，是绝对不会在工作时间内脱岗、离岗的！” “想必清洁部部长您，也一定是怀着和我同样的心情，在农场工作的吧？” 陈风木话音落下，紧张地等待着清洁部部长的反应。 但久久也没有听到清洁部部长的说话声。 陈风木心头浮现一丝茫然。 怎么……周围静悄悄的？ 陈风木抬起眼帘，看向清洁部部长，只见清洁部部长正直勾勾地盯着他。 不，准确的说——是越过了他，看向了他的身后。 那一刻，陈风木听见，清洁部部长开口：“农场主好。” 第365章 农场日常7 王卿快步朝前走去，内心无比激动。 她刚回农场，不顾一路旅途奔波，没去休息，反而在农场里走动，就是为了看看农场新招的这批实习生的工作状况。 没有想到，在这一次的实习生中，居然有如此爱岗敬业的人！ 刚刚站在陈风木一行人身后，听见陈风木如此慷慨陈词的一番讲话，王卿的心也仿佛受到了感染，久久不能平静。 这一看就是对他们农场爱的深沉，是真心实意想要在农场干下去的，不是为了出来随便找个工作，糊弄大学实习课程。 王卿觉得，自己身为农场主，实在是有必要为农场留下这样一个员工。 王卿快步的绕过人群，走到了清洁部部长的身边。 “辛苦你了，小清。” 做了这么久的农场主，王卿已经能熟练掌握领导的那套，她脸上带着得体的微笑，和清洁部部长说话的时候，语气沉稳，又不失器重之意。 小清立刻低头应声：“不辛苦，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王卿笑眯眯问道：“你们这是准备做什么呀？” 小清解释说：“关于您带回来的……呃，那位，我已经让人去收拾饲养场所了，现在需要再招几个人，将它运送到清理好的饲养场所内。” 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称呼被王卿带回来的存在，小清也没胆子跟王卿一样喊祂莹莹，犹豫一下，只好用“那位”来指代。 王卿听了小清的话，知道了事情的始末，点了点头，肯定了对方的工作：“你做的很好，这件事交给你，我很放心。” 她对于员工从来都是不吝夸奖的。 王卿觉得，员工受到鼓励，才能更有工作的动力。 哪有不给马儿吃草，又想要马儿跑的？ “不过……”王卿话锋一转，看向了实习生中，那个长相最为俊朗的年轻人，微笑着说道，“这个实习生，说的也有道理。” 陈风木在听到清洁部部长喊出“农场主”三个字的一瞬间，便觉得好似寒冬腊月掉进了冰洞里，浑身上下的热气在一瞬间被抽走，血液冰凉。 农场主……那在论坛规则中，讳莫如深的存在，居然就在他们的身后！ 她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她待在那儿听了多久？ 她到底想要做些什么？ 一瞬间，无数个念头，纷杂划过陈风木的大脑。 即便还没有看到农场主的脸，还不知道那可怖的诡异究竟长成什么古怪的形状，陈风木就已经感受到了一阵眩晕。 可恶！只是被农场主站在身后不远处，就能感觉到身体不适……这所谓的农场主，该是何等可怕的诡异？ 陈风木暗暗咬牙，浑身上下肌肉控制不住的绷紧，后背冷汗直冒，警戒心瞬间拉到了最高。 直到陈风木听见，一个有些清脆的女声响起。 这就是农场主的声音？ 一个普通的、清越的、年轻的女人的声音。 那说话的女人像是根本没有注意到他，径直绕过了他们，和清洁部部长攀谈起来。 女人说话的声音听上去，并没有想象中的诡异可怖。 但陈风木依旧不敢抬起头，去看农场主一眼。 据陈风木所知，在直面某些过于强大的诡异时，可能只是看对方一眼，都会被污染精神。 因而，他只是默默地竖起了耳朵，听着农场主和清洁部部长的对话。 农场主是冥日农场的大boss，她说的每一句话，很可能都暗藏着重要的线索。 随后，陈风木就听到了，清洁部部长提起了“那位”。 那位？那位是谁？ 而且听清洁部部长的意思，似乎是农场主从农场外带回来的东西。 来的那天，就听到那个叫做三叔的诡异提起，农场主和管家一起外出考察去了。难道他们出去，就是为了将“那位”带回来吗？ 农场主和管家，在整个农场里都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究竟是多么重要的东西，才需要这两位一起离开农场去拿？ 清洁部部长口中的“那位”，绝对不一般。 陈风木心中暗自揣测。 还没等陈风木多想，下一刻他的视野里便出现了一双鞋子——那是女人的脚。 一个轻柔的声音在他面前响起，农场主在问：“你叫什么名字？” 陈风木一愣，思维停滞了好几秒，才无比惊恐地反应过来，农场主这是在问他的名字。 陈风木只觉得呼吸都几乎要凝滞，心跳的极快，一声更比一声重，撞击得整个胸腔都发痛。 他咬紧了牙关，甚至一瞬间有一种错觉——若是此时张开嘴，说不准心脏都能从嗓子眼蹦出来。 半晌没听到陈风木答话，王卿下意识地蹙了一下眉。 小清和刘凫都时刻关注着农场主的动作，瞧见了王卿皱眉，刘凫立马狗腿的上前一步。 两个脑袋同时张开了嘴，异口同声地催促：“农场主问你话呢？没听到吗！” 或许是两个声音交叠在一起的缘故，落入人的耳中，有一种走调似的杂乱无序感，令人心生不适。 “咳。”王卿咳嗽一声，瞅了一眼刘凫，“别急，他可能有点紧张，让他慢慢说。” 刘凫如此不同于寻常人的外表，王卿自然记忆深刻。 这可是他们农场招收到的第一个员工，也算的上是元老级别了。就连三叔三婶，都来的比他要晚。 不过，考虑到刘凫的工作能力和身体状况，王卿并没有给刘凫安排更高的职位。到目前，刘凫还是在小饲的手下，管着饲料这一块。 被王卿看了一眼，刘凫噤了声。 王卿又重新看向那个实习生，小伙子长得很年轻，可能是紧张，也可能是害羞，低着头不说话。 王卿耐心地说道：“别紧张，回答我一些问题就好。你叫什么名字？” 农场员工守则第30条，【农场主为本农场最高领导，任何员工都必须服从农场主的指挥调度，协助农场主完成相关农业生产。】 陈风木知道，自己如果不想违反规则，就必须服从农场主的命令。而现在，王卿的命令是——回答她的问题。 陈风木嘴唇动了动，不得已，吐出三个字：“陈风木。” “哦，那我就叫你小陈了。”王卿笑眯眯的说道。 但，一旁原本安静站着的清洁部部长，眼神瞬间就不对劲了。 一双黑黢黢的眼珠，一转不转，眼皮也不眨动一下，死死的盯着陈风木。 小陈…… 他们两个部长，一个叫小清，一个叫小饲。 这个新来的实习生，居然被农场主叫做小陈？ 农场主这是什么意思？她要提拔这个新来的实习生，和他们平起平坐？ 清洁部部长顿时感觉到了一种危机感。 第366章 农场日常8 清洁部部长和生产部部长，在王卿来之前，就已经在这个农场里工作了。 小清心里，早就将自己认作是这农场元老级的员工。 后来王卿从狗头村招收了一批员工，还提拔三叔为人事部部长。 小清在面对三叔的时候，虽然嘴上不说什么，但是心里始终认为，三叔的资历是比不上自己的。 不过，想到农场里大半的员工都来自狗头村，三叔作为人事部部长，也方便管理他们。小清对于王卿的这一安排，也还是服气的。 可是现在，农场主是什么意思？居然要提拔这样一个，要资历没资历，要能力没能力的新人，和他们平起平坐地当部长？ 小清表示不能接受。 当然，他也不会直接开口去反驳王卿。作为一个好的下属，不能作出让领导在人前下不来台阶的事。 小清只是睁着一双黑黢黢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陈风木，思索着这个年轻人到底有什么特殊之处。 王卿话音落下的一瞬间。 陈风木就感觉到浑身一凉，后背升起一阵寒意，仿佛被毒蛇的眼睛盯上了的悚然感。 那目光中好似翻涌着污泥般浓稠的恶意。 陈风木心中一紧，也是暗暗叫苦。 怎么农场主刚回农场，就让他给遇上了？莫非这就是天妒英才？ 陈风木甚至感觉，“我命休矣”4个大字已经写在自己脸上了。 不，不行。他必须要赶紧想办法自救！ 陈风木正绞尽脑汁地思索着该如何自救，就听见农场主问他：“你今年多大了？” “二十二。”陈风木答道。 王卿心里算了下，如果没什么意外，22岁差不多正是大四毕业，出来实习的年纪。 “为什么想到来我们农场实习呢？”王卿继续问。 为什么来农场实习？这是他能选的吗？！ 陈风木自己都觉得自己倒霉透了，进入这个怪谈前，他正抱着简历，准备去参加校招呢。 结果校招没参加，直接就给安排了实习。 只不过不是进厂实习，而是进怪谈实习。进厂实习顶多就是被压榨，怪谈里一不小心可能连命都没了。 陈风木暗自为自己挽了把泪，打起精神来，仔细面对农场主提出的问题。 论坛上涉及农场主的信息并不多，陈风木丝毫不敢小瞧这位大boss，农场主的每一句话，在他听来都饱含深意。 这个问题也肯定没有那么简单！他必须要小心谨慎应对！ “呃……因为农场的工作环境优美，制度完善，而且还提供食宿……” 陈风木低着头，盯着自己视野里那双女人的脚，观察着农场主的反应。他几乎每说一个字就要稍微停顿一下，唯恐自己哪句话说错了，引来杀身之祸。 农场主始终没什么动作。 陈风木也不知道，自己的回答是否有令农场主满意。 他暗暗咬了下牙，反正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掷地有声地说道： “当然最重要的是，农场在农场主您的管理下秩序井然欣欣向荣，确定我对您十分仰慕！” 陈风木话音刚落，站在一旁的清洁部部长，终于无法按兵不动了。 好啊！你小子！果然野心勃勃，拍农场主的马屁，肯定是为了上位吧！ 清洁部部长心里那叫一个气。 他立刻打断陈风木的话，对王卿说道：“农场主，生产工作不可以耽误，让他们先去工作吧。” 王卿被陈风木夸得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真没有想到，她作为实业家的名声，居然已经传播到高校去了。居然还有大学生出来找实习，冲着她的名号来。 王卿心中还没来得及升起几分感慨，就听到了身边小清出声提醒，王卿一愣，反应过来。 又看了陈风木一眼，王卿沉吟问道：“小陈啊，你在农场里负责的是什么工作的？” 陈风木照实回答，他是被分配在大米生产基地工作。 王卿又看向清洁部部长：“小清，你刚刚说，要他们去做什么？需要几个人把莹莹送到地方对吧？” “是。”清洁部部长应了一声。 王卿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的开口：“小清你做事我是放心的，不过刚刚小陈说的话也很有道理，他的职责是在大米生产基地工作，随意脱岗去做别的事，有违农场规章制度。” 清洁部部长一听这话，连忙解释：“请您放心，这样的调度绝对不会影响生产，我已经和刘组长商量好了，将他们今天下午的工作内容更改为此。” 王卿点了点头：“既然这样的话，那就照你说的做吧。” 《农场员工守则》第30条，【农场主为本农场最高领导，任何员工都必须服从农场主的指挥调度，协助农场主完成相关农业生产。】 很明显农场主的命令等级，高于其他一切。 有了农场主的话，陈风木可以肯定，他们下午的工作内容被更改为了清洁部部长说的那件事。 接下来他们只需要跟着清洁部部长走，完成那项工作就行了。 不对劲…… 居然这么容易，就被放过了？ 难道就因为他夸了农场主一句？ 陈风木觉得情况没这么简单，他终于忍不住抬起头，看了农场主一眼。 一抬眸，就对上了一双漆黑的眼睛，那双眼睛里一丝感情也没有，十分的冷淡漠然。 墨色的瞳仁倒映出他的身影，有如一潭凝滞的死水。 这并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在那女人的嘴角，挂着一抹浅淡的微笑。 阴冷，古怪，又透着股意味深长。 仿佛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 那本是一张无比普通的、白净清秀的女人的面孔。 此刻，因为这笑容，显出几分吊诡。 令陈风木头皮发麻。 随后，他看见那女人淡得几乎没有血色的唇瓣开合，轻轻吐出一句话来。 王卿又深深的看了陈风木一眼，暗暗记下这个实习生的长相，准备重点观察培养。 她微笑道：“小伙子好好干，我很看好你。” 第367章 农场日常9 陈风木跟在清洁部部长的身后，亦步亦趋，其他几个实习生也都跟着。 他凝视着前方那个诡异的背影，将刚刚农场主说的一番话，翻过来复过去地思考着，心里一阵惆怅。 在规则怪谈里，被大boss注意到，绝对不是一件好事。 陈风木想不明白，自己到底有什么特殊之处，会被农场主盯上？ 还有，农场主临走前，那笑容明显就不怀好意。 从清洁部部长和农场主的交谈来看，他们接下来的工作内容，是将“那位”运送到打扫好的地方饲养起来。 不知道“那位”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不过，陈风木有预感，那东西应该很危险。 完了，哥们今天该不会是要交代在这儿了吧？ 不同于陈风木的痛苦。 跟在陈风木身后一步的黄毛，看着陈风木的后脑勺，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写满了仰慕。 果然没错，他跟对人了！ 面前这哥们，就是一个货真价实的龙傲天！ 只有龙傲天，才会在进入怪谈后第一时间，吸引到boss的注意！ 黄毛坚信，只要跟紧了陈风木，接下来不论遇到什么困难，都会迎刃而解。 忽然，走在最前面的清洁部部长停下了脚步。 陈风木连忙刹住脚步。 怎么忽然停了？到地方了吗？ 还没等陈风木脑子转过弯，就听到一个声音响起：“清部长，来的时候，你有看见农场主吗？” 陈风木抬头一看。 说话的男人站在一圈栅栏的入口处，手里还拿着一个木质的牌子。他穿着与清洁部部长相似，胸口的位置也挂了一个工牌。 陈风木凭借良好的视力看见，那个工牌上写着“生产部部长”几个字。 只听清洁部部长开口回答：“刚刚遇见了，农场主她往食堂的方向去了。” 生产部部长说：“这样啊，我还准备说，新的生产基地建好了，想请农场主过来检视一番。” 陈风木这才注意到，生产部部长的背后，栅栏围住的那块地方，是农场新的生产基地。 陈风木进入农场的第1天，就知道农场里一共有四个生产基地，分别是大米生产基地，牛奶生产基地、南瓜生产基地和蘑菇生产基地。 怎么现在又多了一个生产基地？ 虽然陈风木只在大米生产基地工作过，但是通过实习生们的互相交流和论坛科普，他也清楚其他几个生产基地的大致情况。 每个基地里饲养的怪物，都是不一样的。 难道说，现在又要多一种怪物吗？ 陈风木忽然想起来一件事，论坛上的帖子里只提到过农场有三个生产基地，可他进入怪谈后，农场却有着四个生产基地。 陈风木本来以为，是论坛上的帖子有所隐瞒，又或者，是发帖人对第四个生产基地毫无了解，所以干脆没提。 现在看来，情况似乎并非如此。 或许，在发帖人脱离这个怪谈的时候，冥日农场的确只有三个生产基地，第四个是后来才有的…… 想到这儿，陈风木更觉得毛骨悚然。 如果他的推测正确的话，这个怪谈里的怪物，岂不是会自行增长？ 如此一来，每一次新的调查员进入，都会比上一次更难！ 陈风木压下心头的惊骇，他透过栅栏的缝隙，朝着这个新建的生产基地里看去。 映入眼帘的，赫然是几只足有成年人高的虫子，通体碧绿，上半身纤细，但下半身却格外的臃肿。 陈风木仔细一看，才发现那臃肿，是因为在那虫子的腿节上挂满了密密麻麻层层叠叠的卵。 而与这些虫子同在栅栏里的，还有几个和陈风木等人一起进入怪谈的实习生！ 很明显，这些实习生被安排了照顾虫子的工作。 只不过，面对这些之前不曾见过的怪物，实习生们全都有些束手无策，所有人都挤在一个角落里，畏畏缩缩的没一个敢上前。 生产部部长就站在基地外，隔着栅栏，气定神闲地看着，同时与清洁部部长交谈。 “毕竟是农场主和管家先生，特意从外面带回来，引入到农场的新产品。”生产部部长说道，“我也担心我会照顾不好，还是觉得请农场主来亲自看一看比较好。” 清洁部部长点头附和：“你考虑的很周到。” 生产部部长又叹息一声，继续说道：“也不知道他们喜欢吃什么，我按照过往的经验调了饲料，希望可以合他们的胃口吧。” 他凝视着栅栏里的一切，嘴角忽然勾起一丝隐秘的笑意，语气有些意味深长：“就算饲料不合胃口……” 栅栏里，一个女实习生看着那形似螳螂的怪物，暗暗咬牙。 她知道，如果在下班时间前，完成不了工作的话，同样会遭遇危险。 名叫阮清秋的女实习生鼓起勇气，提着手里装满饲料的塑料桶，慢慢吞吞地朝着这些“螳螂”走去。 “螳螂”们并没有排斥阮清秋的靠近，它们安静地呆在原地，从口器里发出“嗡嗡”的低鸣声。 阮清秋见它们没有攻击意图，稍微松了口气。 她撇开视线，努力让自己不去看“螳螂”身上那些恶心的卵，随后将手里的桶高高举起，递到了“螳螂”的面前。 《农场员工守则》第6条，【本农场厉行节约，请员工爱护公共财物，不得损毁、浪费。】 饲料倒在地上没有被吃干净也算浪费，阮清秋不确定它们是否吃这种饲料，并没有将饲料倒在地上，选择先小心试探。 那只“螳螂”倒三角的脸凑到饲料桶前，绿色的眼睛转了转，从口器里发出低鸣，随后吃了一口饲料。 阮清秋心中一喜，她不顾双手举桶的劳累，维持着举着桶的姿势不变，让这只“螳螂”继续吃桶里的饲料。 旁边其他的几个实习生，都在默默观察阮清秋。 见阮清秋没有遭遇危险，他们这这才敢提着桶上前来，学着阮清秋的动作，给这些“螳螂”们喂食。 现在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的时候—— “砰。” 毫无预兆的，一只桶蓦然掉落在地，发出沉闷声响，里面没有喂完的饲料散落出来。 但却没有人关心饲料浪费的事了。 因为…… 鲜血猛地迸溅出来，断肢散落，一颗脑袋从脖子上掉下来，在地上滚了出去。 刚刚还举着桶喂食的一个实习生，被突然暴起的“螳螂”挥舞着有力的前肢，三两下切成了好几节。 “啊！” 离那实习生最近的是个女孩，被温热的鲜血溅了满身，愣了好几秒才猛然回过神来，张大的嘴巴，控制不住地发出一声尖叫。 下一刻，“螳螂”举起了锋利的前肢。 女孩子觉得腰上一阵温热。 随后，她的上半身，控制不住的往一个方向滑落。 掉下来的一瞬间，她看见自己的下半截身体，腰部位置平整光滑的切面。大概是截断的太快了吧，就连肠子也没有漏出来…… “啊啊啊！！！” 实习生们开始四散奔跑。 一边逃，一边不时有鲜血迸溅和断肢飞出。 这简直就是一场纯粹的屠杀。 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 尽管这些“螳螂”们的屠杀对象并不包括陈风木，陈风木还是不可控制地心焦起来。 必须要赶紧想到办法阻止才行！ 这些实习生们被杀掉之后，农场肯定还会再安排其他实习生，继续进到这个生产基地里工作。 如果不尽快阻止，用不了几天，实习生们就会被屠杀殆尽。 忽然，陈风木想起了什么…… 第368章 农场日常10 生产基地内的屠杀，并没有影响到两位部长交谈的心情。 看着栅栏内血雾弥漫、断肢横飞的画面，生产部部长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若有所思。 “看来我调配的饲料没有什么问题，是他们可以食用的。不过他们好像，对鲜活的血肉没有什么兴趣……嘶，这会不会有点挑食？” 生产部部长注意到，那只正在疯狂屠杀的“螳螂”，并没有啃食尸体的血肉。 只是一味地挥舞着锋利的前肢，追赶那些倒霉的实习生，将他们片成肉片，看样子对于吃这些实习生没有兴趣。 “看来要再调整一下饲料配方。”生产部部长沉吟片刻，忽然恍然，“难道他们爱吃素？” 这次进入怪谈的实习生足足有36人。 被生产部部长投入新生产基地的，就有10个人。 短短几分钟的屠杀，已经死伤大半。 一个男生被砍倒在地，“螳螂”的前肢将他的两条腿从膝盖的位置起根截断，令他失去了行走的能力。 男生倒在地上，却毫不犹豫地伸出两条胳膊，一把抱住了“螳螂”的后肢。 后肢上的卵被他的动作挤压破裂，脓绿色的黏液从卵里流淌出来，沾了他一身。 “妮妮，快跑！”男生忍着剧痛，朝着前方大喊出声。 一个女孩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泪水一瞬间就从眼眶里滚出来了。 “哥！” 男生死死抱着“螳螂”的后肢，意图拖住它的动作，为妹妹争取逃跑的时间。 “跑啊，快跑啊！” “唰！” 锋利的前肢再度挥起落下。 一条胳膊在男生的惨叫声中落地。 “快跑！” 男生喊了一声，随后张开嘴一把咬住了“螳螂”的后肢，又用仅剩的一条胳膊努力拖住它。 女孩泪如泉涌，却不敢停滞，不愿浪费哥哥竭力为自己争取来的一点时间，她奋力地朝前方跑去。 许曼妮记得，这个生产基地唯一的出入口就在那个方向。 可是当她跑到生产基地出入口的时候，却绝望的发现，栅栏的入口处，门被从外面关上了。 “开、开门！求求你们！开门！”许曼妮崩溃地哭喊出声。 站在栅栏入口处的清洁部部长。看着被鲜血染红的基地，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这个样子，太不好清理了。”清洁部部长说道。 大米生产基地那边，癞蛤蟆一般都会将实习生吃得干干净净；牛奶生产基地的蜗牛，也是将实习生包裹软体起来融进身体里。 根本就不会出现这么多的鲜血和残肢。 现在这样子，打扫起来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生产部部长盯着那些横飞的血肉，也觉得有些浪费。 他想了想，说：“要不一会儿跟食堂说一声，让三婶过来收拾一下？这些做食材也还是能用的。” “螳螂”已经穿过血雾，即将逼近许曼妮。 在它的后肢上，还挂着一个血肉模糊的脑袋，随着它的动作颠簸，身体已经不见了。 许曼妮回头看了一眼，扑在出入口的门上用力摇晃，哭叫着求外面的人打开门。 “开门！快开门呀！求求你们把门打开！” 生产基地外，除了生产部部长和清洁部部长，还有跟着清洁部部长来的陈风木一行实习生。 同样都是进入这个怪谈的调查员，他们看见基地里的同类被屠杀的惨状，也不免兔死狐悲。 却没有一个敢上前打开门的。 谁知道打开门会不会得罪那两个部长诡异？ 黄毛又忍不住看了陈风木一眼——陈风木会救他们吗？ 陈风木盯着那距离许曼妮越来越近的“螳螂”，想起了之前的一个细节。 在一开始，那个女实习生第1个接近这些“螳螂”们的时候，被她饲料的那只“螳螂”发出了“嗡嗡”的鸣叫声。 那鸣叫声听起来很古怪，具有很明显的韵律起伏，与其说是鸣叫，更像是在哼某首支不知名的小调。 更重要的是，陈风木怀疑，这具有韵律的“嗡嗡”鸣叫声，是在表达友善的情绪。 不知道，对于安抚这只发狂的“螳螂”，到底有没有用。 可是，该如何告诉栅栏里的人呢？ 直接说出来的话，肯定会被两个部长盯上。 唉……反正已经被农场主盯上了，再多被两个部长盯上，好像也不算什么事，虱子多了不怕秃头。 陈风木正要开口。 忽然，从那栅栏里，传出“嗡嗡”的鸣叫声。 阮清秋就站在不远处，惨白着一张脸，瞪大了一双眼睛，小心翼翼盯着那只发狂的“螳螂”看。 那“嗡嗡”的声音，正是由她发出的。 第369章 农场日常11 “嗡嗡嗡，嗡嗡嗡……” 阮清秋鼓着两颊，唇瓣颤动，通过气流传过口鼻腔的声带振动，模拟出与“螳螂”叫声几乎完全一致的嗡鸣声。 倘若这个时候，有前往过螽斯小镇的人在场的话，必然可以听出，这嗡鸣声与小镇里那首广为流传的童谣，韵律完全一致。 阮清秋紧张地盯着那只“螳螂”，她的手里还提着刚刚剩下的半桶饲料，就连逃跑的过程中也没敢丢下洒出。 好在，情况正如她猜想的那样，在听到熟悉的嗡鸣声之后，那只狂性大发的“螳螂”，好像终于恢复了一点冷静。 挥向许曼妮的前肢停在了半空，锋利的骨刃，距离许曼妮的脖子也只有几寸。 许曼妮整个人被吓得僵住，盯着那停在自己身前的锋利屠刀，一动也不敢动。 阮清秋只觉得心跳得极快，她丝毫不敢放松，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自己的唇齿间，控制着自己的发出与“螳螂”一样的叫声。 “螳螂”倒三角的脑袋歪了歪，那双翠绿的眼睛盯着阮清秋看了一会儿，像是在思考些什么东西。 随后，锋利的前肢慢慢地离开了许曼妮的脖子，“螳螂”庞大的身体慢吞吞转过来，朝着阮清秋走去。 许曼妮看着“螳螂”转过去的身影，以为逃出生天，紧绷到极致的神经终于断裂。 她腿一软，一屁股跌坐在地，终于忍不住地“哇”一声嚎啕大哭出来。 “噗——” 大股的鲜血从断裂的脖腔里喷涌而出。 一颗女人的头飞了出去，掉在地上，滚了两滚。 那张脸还维持着生前的表情，张着的嘴甚至在脑袋落地后还发出了一声疑似哽咽的动静，睁开的眼睛里，瞳孔还未涣散失神，泪水顺着眼角流淌下去。 陈风木瞪大了眼睛。 他半张着嘴，一句话哽在喉咙里，还来不及喊出。 那具靠着门坐在地上的身体，已经没了脑袋。 鲜血从栅栏里喷涌出来，将地面染红一片。 嚎啕哭泣的声音消失了。 看到许曼妮滚落在地的脑袋，阮清秋的嘴唇颤抖了一下，发出的嗡鸣声瞬间变调。 “螳螂”倒三角的脸立刻转了过来，翠绿的眼珠盯紧了她。 阮清秋连忙定了定神，立刻调整自己的呼吸，重新又发出了那有韵律的嗡嗡低鸣声。 “螳螂”歪着脑袋听了一会儿，慢吞吞地将攻击性的前肢收回了。 它朝着阮清秋慢慢走了过去。 阮清秋极力克制住自己扭头想要逃跑的冲动，站在原地，任由“螳螂”的靠近。 很快，“螳螂”来到了阮清秋的面前。 它的两只前肢紧贴在身体的两侧，丝毫没有攻击的意图，甚至显出几分温驯——如果忽略那双翠绿的前肢上，还残留着些许粘稠猩红的血迹的话。 “嗡嗡……”“螳螂”发出低沉的鸣叫声。 阮清秋也以嗡鸣回应。 她在现代社会里，学过几年的口技表演。 当初学这个，其实是为了在一群学习大众乐器的同学们间脱颖而出，怎么也没想到居然能在这种时候派上用场。 见“螳螂”已经彻底恢复了平静，阮清秋再一次举起了自己手里拎着的饲料桶，给“螳螂”喂食。 “螳螂”低头吃完了阮清秋桶里的饲料，就回到了同伴们之间去了，那温驯的模样好似刚刚大肆屠杀的并不是他。 阮清秋这才彻底放松下来，抱着桶，脸色煞白，浑身上下都被汗水浸透，胸前起伏大口喘气。 终于……结束了。 旁观了一切的陈风木等人，也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其实刚刚在阮清秋一开始发出嗡鸣声的时候，“螳螂”就已经停下攻击了。 是许曼妮发出的嚎啕哭泣声，盖住了阮清秋的声音，也打乱了她的韵律节奏，最终招致杀身之祸。 现在，在栅栏内还活着的，只有三个人了。 一个阮清秋，一个从角落里慢慢走出来的矮个子男人，还有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奶奶。 “诶呦，刚刚可吓死老太婆我了……”老奶奶满脸的惊魂未定，一副被吓坏了的样子。 她双手抱着饲料桶，里面的饲料一点也没有漏出来。 而那个矮个子男人，早就在奔跑的过程中，将饲料桶当做碍事的东西扔了出去，饲料桶歪倒在地上，里面的饲料全都撒了出来。 陈风木的视线不由得落在老奶奶的身上。 很难想象，这样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妪，是怎么在刚刚的屠杀里跑掉的。 他刚刚一直盯着栅栏里面看，居然都没有注意到这个老奶奶。 而就在陈风木思索间，他没有注意到，两个部长越挨越近，挨在了一块儿像是在说悄悄话。 清洁部部长一边跟生产部部长说话，还一边扭过头来，示意地朝着陈风木的方向扬了扬下巴。 生产部部长也扭过头来，看了看陈风木，眼神发生了些许的变化…… 第370章 农场日常12 “走吧。” 清洁部部长领着众人离开了新生产基地，继续往前走。 见陈风木还站在原地像是发呆，黄毛碰了碰他的胳膊，提醒道：“陈哥，可以走了。” 陈风木猛然回过神来，机械地跟上了清洁部部长的脚步。 走了几步，他还是忍不住回过头去。 只见，生产部部长指挥着仅剩的那几个人，将满地的尸骸收拢起来，堆在一边。 随后，生产部部长举起了手里一直拿着的那个牌子，将牌子挂在了栅栏外。 陈风木看见那个牌子上写着6个大字——葡萄生产基地。 葡萄……吗？ 陈风木又看了一眼里面的那些“螳螂”，在他们下肢上那些密密麻麻的卵，真的就好似一串串葡萄般。 “呕……” 陈风木估计，自己离开这个怪谈后，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不想吃葡萄了。 很快，陈风木等人跟着清洁部部长，到达了目的地。 这是一间刚被收拾出来的宽大房舍，走进去一看，里面有着一个巨大的水池。水池被擦洗得很干净，蓄满了清水。 “你们几个……将货车里的东西放出来，送进水池里。”清洁部部长对陈风木几人说道。 莹莹的体型实在是过于庞大，直接从农场门口搬进农场里来并不方便，清洁部部长干脆让货车载着莹莹开进来了。 但是货车无法开进房子里，因此还是需要人张莹莹从货车上搬下来，送进房间里的水池中。 陈风木几人，就是被选中的倒霉鬼。 陈风木闻言，看向了货车。 货车里面装着的，就是所谓的“那位”吗？ 他皱了皱眉，又扭头看了一眼清洁部部长，却发现清洁部部长站得远远的，眼神都不怎么愿意往这边看。 那副姿态……他似乎很畏惧车厢里的那个东西。 还没等陈风木想明白，只听见“砰”的一声，货车车厢四面的铁皮应声打开。 在场的几个实习生都下意识地看了过去。 那是…… 一瞬间，陈风木产生了一种奇异的感觉。 明明身处在危机四伏的怪谈里，他却感受到了一种久违的放松和舒适。 仿佛母亲就在面前，正伸出温暖的双臂，等待着他投入自己的怀抱。 “妈妈……” 祂就浸泡在水缸里，一团巨大的淡粉色的肉块，不停变换的边缘模糊而混沌，隐约可以肉团里里的血管奔腾着富含生命力的血液。 肉团没有发出声音，可是陈风木却感觉，祂似乎正在呼唤自己。 是的，祂……妈妈，正在呼唤自己，投入祂的怀抱。 水缸里的液体随着肉团的蠕动微微荡漾。 调查员们的脸上，全都洋溢出一种幸福的微笑，一步步走上前去。 像是离家许久的游子，看见母亲屋里亮着的那盏灯；或者是疲惫深夜里，妈妈端上来的一碗热腾腾的宵夜；又或酬和孩提时候，趴在温暖柔软的怀抱里，张开嘴吮吸着的香甜的乳汁…… 外面是多么的危险呀，妈妈的怀抱一定是最安全的地方。 是的，就是这样。 陈风木距离肉团越来越近。 他看着那团庞大蠕动的肉团，眼中满是濡慕，内心丝毫没有感觉到恐惧，反而被喜悦充满了。 只要投入母亲的怀抱，一切的烦恼都会消失，再也不用担心被怪谈里的诡异伤害。 一个实习生最先走到肉团的面前。 他伸出双手，将整个身体都贴在肉团上，瞬间就被肉团上分泌出的透明粘液包裹了。 随后，他的身体就仿佛蜡油般融化，和那肉团黏在了一起。 但是那个实习生像是丝毫感觉不到身体的变化，反而舒服地闭上了眼睛，神情无比恬静幸福地溶进了肉团里。 见到这一幕，在场的另外几个实习生，非但没有觉得不对劲，反而油然生出一种羡慕。 他是多么的幸福啊，彻底地融进了妈妈的怀里，获得了永远的安宁，再也不用担心被外界伤害了。 实习生们立刻争先恐后地往前跑，都想成为下一个溶进肉团里的，陈风木也不例外。 陈风木紧盯着那蠕动的肉团，没有注意脚下，一不小心左脚踩中了右脚的鞋带，立刻被鞋带绊倒，栽在了地上。 “呃……” 脑袋重重的磕在了地面突出的石头上，顿时一阵疼痛感袭来。 陈风木脑袋一嗡，感觉到额头有些温热潮湿，伸手一摸，手心被鲜血染红。 受伤了…… 陈风木盯着手心里的血，脑袋愣愣地想，妈妈就在前面，他要去找妈妈哭诉，妈妈一定会温柔地安慰他。 他正要爬起来，去寻求肉团的安慰，蓦地，脑海里突然想起什么。 不对，妈妈不是早就去世了吗？ 陈风木是个孤儿。 随着他想起了一点，更多的过去，在他的脑中清晰浮现。 陈风木很清楚地想起了，在他5岁的那年，父母驾着车带他外出，随后发生了一场重大的车祸。 汽车侧翻，坐在驾驶座的父亲当场死亡，坐在后座的母亲在车祸发生的一瞬间，将他护在了身体下。 母亲艰难地推开了已经被挤压变形的车门，将他从车门用力地推了出去。 陈风木爬出车门后的几秒，汽车发生了爆炸，父母的身体一齐被火焰吞没。 陈风木脑海中对于妈妈最后的记忆，是女人消失在火海里的苍白面孔。 浸泡在缸里的那个巨大肉团，根本就不是他的妈妈！ 陈风木彻底地清醒了过来。 他不敢抬头去看那块肉团，他发现，他们这些实习生被肉团影响神志，就是在抬头看向肉团的那一瞬间。 那绝对是个很强大的怪物，只要看它一眼，就会被精神污染，产生认知偏差。 第371章 农场日常13 一双脚路过了陈风木的身边。 陈风木的视线落在对方穿着的鞋子上，立刻认出来这是黄毛，看来黄毛也受到了那东西的影响。 陈风木出声想要喊住黄毛：“于高轩，停下！” 但是并没有用，黄毛像是根本没听到陈风木的声音，那双脚连停顿一下也没有地继续往前走。 陈风木心中一紧。 他当然可以不管黄毛，任由黄毛被那个怪物吞噬溶解。 但黄毛被吃了之后，靠他一个人势单力薄，也没办法对付那玩意儿。 陈风木伸手拉住黄毛的脚腕，用力往后一扯。 被那怪物迷惑了神志的黄毛，果然没有注意到脚下，被陈风木这么一拉扯，整个人一踉跄，“砰”的一声摔倒在地上。 陈风木连忙朝着黄毛挨过去，喊他的名字：“于高轩。” 黄毛没有说话，他脸朝地趴着，蠕动了几下，却没有站起来，而是手脚并用地朝着肉块的方向爬去。 那张脸上仍旧弥漫着诡异的幸福微笑，嘴唇嗫嚅着，吐出模糊的字音：“妈妈……” 看来是还没有清醒。 陈风木一把抓住了黄毛，骑在了他的身上，用力摇晃他的肩膀，试图唤醒：“于高轩！快醒醒！” “妈妈……” “啪！” 陈风木反手一个耳光扇在了黄毛的脸上，但黄毛依旧那幅迷醉的神情，仿佛丝毫感觉不到疼痛，挣扎着要往肉块的方向爬。 陈风木不由得咬牙，抠抠搜搜地从怀里掏出个药瓶打开，倒出了一粒药片往黄毛的嘴里塞。 “这个药最近新配制出来的，还没试过功效，也不知道副作用。算了，死马当活马医吧。” 把药片喂进了黄毛的嘴里，怕这样还不够，想了想，又左右开弓打了几个耳光。 黄毛浑身抽搐了几下，两只眼珠往上翻，最后一张嘴“哇”地一声吐出一大口黄水来。 “于高轩！”陈风木一把揪住黄毛的衣领，看着对方那红肿的脸颊与迷蒙的双眼，“清醒一点了吗？” 黄毛脸上的幸福之色转变为茫然，那双空洞的眼睛这才迷迷瞪瞪重新聚焦。 “什、什么？嘶……好疼……” 看到黄毛终于恢复了清醒，陈风木松了口气，连忙解释：“你听我说，还记得刚刚发生了什么吗？我们都被那怪物迷惑了，把它当妈了，差点就被他吸引了过去。一旦挨上它，就会被它吞噬吃掉，幸好及时清醒。” 黄毛感受到了从脸上和膝盖上传来的疼痛，迷茫地眨了眨眼睛，慢慢地想起来发生了什么。 黄毛恍然道：“对……我刚刚，好像看见妈妈了。我就说，我妈早把我赶出家门了，怎么可能在这儿看见我妈？” 说着，黄毛又下意识朝那肉团的方向看了一眼。 第2个实习生已经贴在了肉团上，表层的皮肤与肉团上的粘液融在一起。 好幸福啊……融进了妈妈的怀抱里…… “啪！” 又一个耳光让黄毛重新清醒过来。 瞧见黄毛脸上表情不对劲，陈风木就知道他一定是又被精神污染了，连忙扇了黄毛一个耳光。 紧盯着黄毛的眼睛，陈风木一手捏着药瓶，犹豫要不要再喂一粒药。 黄毛一手捂住红肿的脸颊，生怕陈风木又打自己，连忙喊道：“别打了，我、我清醒过来了！嗯？陈哥……你手里那是什么？” 黄毛看向陈风木手里的药瓶。 陈风木把药瓶往自己怀里一塞，道：“没什么，我自己配的一点药。刚给你喂了一粒，才让你清醒过来。” 陈风木的语气淡然，但是目光却不着痕迹的在黄毛的身上扫来扫去，观察着他身上的零件有没有多一个少一个。 陈风木的天赋是“扁鹊”，这是一种医疗侧的能力，可以让他配置出各种药物。 即便拥有天赋能力，每配制出一种新的药物，也都需要大量的实验结果来确定其功效和副作用。 而陈风木在目前为止，配置出的最出名的药物，就是在黑市上流通的一种治疗精神污染的药，其副作用几乎微不可计。 而陈风木手里的这瓶新药，正是那种药物的升级版，只不过目前副作用未知。根据陈风木过去的经验，多长出个手啊脚啊眼珠子的，都属于正常后遗症。 黄毛并不知道陈风木所想，听到他如此淡然装逼的话，顿时肃然起敬。 这么牛逼的药物，居然是陈风木自己配置的。 想起陈风木在怪谈里的种种表现，还有农场主一回来就盯上他的经历，这简直就是标准的龙傲天主角。 黄毛已经可以肯定，陈风木绝对是天选之子。 陈风木把黄毛浑身上下都看了一遍，没看出来有什么毛病。 他松了口气，对黄毛说道：“这样吧，喂你吃的这颗药，我给你打个折，出去之后你随便我给个10万、8万好了。” 第372章 农场日常14 “那怪物的实力很强，只要看到它就会被影响神智……别抬头看它！”陈风木一把按下黄毛的脑袋。 黄毛刚刚又差点下意识地抬头去看了。 陈风木语气谨慎，也带着几分庆幸：“幸好，它好像没有办法发出声音，蛊惑人心——” “嘤嘤嘤……” 陈风木的话还没有说完，只听见耳边一阵特殊的频率。 这声音起初很轻，几乎难以听闻，几秒钟后，陈风木就感觉到，那声音在自己的脑海里逐渐地清晰起来，难以忽视。 那是……那团肉发出的声音！ 陈风木的意识恍惚一阵，迷离之间似乎听到了母亲的呼唤声，情难自禁地朝着那个硕大的肉团产生了向往之情。 他用力地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血腥味在唇齿间弥漫开。 借着这疼痛保持一丝清醒，陈风木颤抖着手伸向怀里掏出了那个药瓶，倒出药片在手心，也没数究竟有几粒，就直接往嘴里塞。 将药片干咽下去后，陈风木吐出几口黄水，才终于恢复了比较清晰的意识。 他低头一看，黄毛正在地上翻滚着，手脚并用地朝着肉块的方向爬，明显也是受到了那声音的蛊惑。 陈风木叹息一声，干脆骑在黄毛的身上，掰开了他的嘴，就将药片往他嘴里倒，也没管究竟倒了几粒。 就在他将药片喂给黄毛的过程中，陈风木又清晰地听见了那肉块发出的嘤嘤声，声音就仿佛有生命般朝着自己的大脑里钻。 陈风木用力地咬着牙，几乎要将牙龈咬出血来。 他发现就算自己吃了药，也还是会受到这声音的影响，在他的内心中，又翻腾起那股熟悉的、想要贴近母亲的渴望来。 陈风木将药瓶丢在一边，着急忙慌地用衣服撕出两条布条，团起塞进了耳朵里，想要堵住这声音。 声音消失一瞬。 很快，陈风木就再一次听到了那熟悉的嘤嘤叫声。 这一次，这声音不再是来自前方，而是仿佛就在他的耳蜗里。除非将自己的脑子打开，否则根本无法阻止。 不行、不行……不能这样下去。 陈风木捡起地上的药瓶，哆嗦着手，不管药物的副作用和后遗症，倒出一大把药片塞进了嘴里。 一定有什么办法……一定有什么办法可以阻止的！ 他的大脑疯狂运转着，孤注一掷地抬起头，看向了那怪物。 他们距离的已经是如此的近，陈风木终于看清楚了，那紧贴在肉团上的实习生，已经被肉团吞噬去了大半，上半身已经彻底融进了肉团里。 而在那肉团里，透过半透明的粉色血肉，隐约可见里面生长着硕大的身体器官，心脏、大脑和胃…… “妈妈……” 嘴唇下意识地嗫嚅，喉咙随之一动，含在嘴里的药片被吞了下去。 陈风木的理智再次恢复，他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了肉团的面前，手掌也按在了肉团上。 陈风木连忙将自己的手撤回来，却见手掌与肉团之间拉出一片肉色的黏胶，像丝又像膜。 陈风木原本以为是手掌粘上的黏液，手掌拉开，才发现掌心暴露出了鲜红的血肉和筋膜。 那哪里是黏液？分明是他的手心与肉团胶黏在一起半溶解的皮！ 明明一层皮都没了，陈风木却没有感觉到丝毫的疼痛，应当是肉团分泌的液体，具有镇痛的作用。 耳蜗里的呼唤声越发强烈，陈风木只不过清醒片刻的功夫，就忍不住又要贴上去了。 就在失去意识的前一秒，陈风木忽然开口，喊出了两个字：“莹莹！” 嘤嘤的呼唤声倏然停住。 陈风木缓过神来，发现自己的鼻尖距离肉团只差一厘米的距离，差一点就要将整张脸都贴在肉团上了。 他连忙后退两步，和肉团拉开距离，劫后余生地大口喘息。 就在那刚刚的一瞬间，陈风木蓦然记起来，农场主在和清洁部部长交流的时候，称呼这个怪物为“莹莹”。 而在刚刚抬头看肉团的时候，陈风木也清晰地看见了，肉团的胃部在蠕动，似乎在消化食物。肉团很可能是将实习生们，当做了饲养员送来的食物，这才主动地对他们进行诱捕吞噬。 陈风木还注意到，肉团的大脑形状和人类高度相似，猜测肉团应该是具有一定的智商的。 那么他喊出怪物的名字，就是在提醒怪物，他们不是食物。毕竟，食物可没必要知道怪物的名字。 而就在陈风木喊出这名字后。 血肉之神“看着”面前这个人类，大脑开始迟钝地运转起来。 难道，这个家伙，也是祂的仆人？ 没错，血肉之神用自己不那么聪明的脑子，理解了出生后接收到的信息。 祂知道，祂的仆从，是一种会发出“莹莹”叫声的生物。 第373章 农场日常15 其他的记忆模糊不清，肉团诞生后，祂唯一记得的，就是自己是一位神祇。 诞生后的第一时间，祂就注意到了站在自己身边的，是个外表为人类女性的存在。从她的身上，祂感受到了自己仆从的气息。 唔，看来这是一位忠心的仆从。 会出现在这个地方，守在刚刚诞生的祂的周围，一定是因为……就是她召唤了祂的降临吧？ 肉团本想好好嘉奖这位忠心的仆从，可是却发现自己虚弱得有些过分了，什么也做不了。 嘶，这就有些尴尬了…… 还没等肉团从迷茫中回过神来，这位忠心的仆从居然转头就要走。 嗯？等等，别丢下祂啊！ 好在仆人果然十分忠心，在祂追了几步之后，就立马折返回来把祂带上了。 随后，仆从带着祂带离了诞生地。 肉团有些不满，仆从居然擅作主张，没有过问祂的意见，但是肉团什么都没有说。 毕竟，祂是一位大度的神。 想必仆从这么做，也是处于保护祂的意图吧？毕竟，待在出生地很容易被其他存在找到，很可能会遭遇危险。 想到这，祂决定不再追究仆从的过失。 更何况——肉团心想——祂还是个刚出生没多久的小宝宝呢，就算他是神，也没办法独自养活自己啊。 就是这一路旅程有点太漫长了。 忠心的仆人还有点粗心，都没有给祂准备食物，让祂从出生到现在被饿了一路……呜，更虚弱了…… 终于，饿得都有点受不了的祂，终于被投喂了食物。 还没吃两口呢，就听见了那被他当做食物的存在，发出了熟悉的叫声。 “莹莹！” 听到熟悉的叫声，血肉之神停下了进食。 从祂出生时候，陪伴在他身边的忠心仆从，就时不时会发出这样的叫声。 血肉之神认为，这是自己的仆从，特有的叫声。 所以……面前这个，不管闻上去还是吃上去，都非常像食物的存在，其实也是祂的仆从？ 呃……那祂刚刚一不小心吃了两只。 血肉之神自认为是一位大度且爱护信徒的神明，想到自己把两个忠心的仆从吃了，祂有些心虚。 胃部蠕动反刍，想把吞进去的仆从再给吐出来，可肉团有些难过地发现，可能是自己饿得太久了，消化能力也变强了，吃进去的信徒已经溶解得差不多了。 水波停止了晃动，肉团情绪失落地趴在水缸里，一动也不动。 嘤嘤声彻底消失了，陈风木知道，是自己的呼唤起到了作用。 莫非这只可怕的怪物，去农场主养的宠物？靠呼喊宠物的名字，就可以让宠物安静下来并且听话。 这怪物已经强到只看一眼就能精神污染的地步，就连他制造的药物也难以克制，能够将如此强悍的怪物当做宠物饲养，农场主的实力比他想象的还要强。 陈风木心下愈沉，正思索间，黄毛已经爬到了他的脚边，蛄蛹着贴上了肉团。 陈风木反应过来时，黄毛已经将脸挨在肉团上蹭了。 陈风木心中一紧，连忙一把揪住了黄毛，本以为会看到黄毛脸上的肌肤被肉团黏下来，没有想到黄毛只是沾了一脸的粉色粘液。 看来只要肉团不主动想吃掉他们，触碰肉团是不会被溶解的。 陈风木熟练地给了黄毛几个耳光，把他打清醒了。 肉团不再主动表现出引诱或攻击的意图，情况就显得好处理多了。 担心看到肉团又会再次遭受精神污染，陈风木闭上的眼睛，摸索着将肉团牵引进了屋里。 肉团自己挪进了水池里。 宽大的水池比之前的水缸明显要舒适上不少，肉团泡在里面翻了个身，对这两位仆人的表现十分满意。 “噗噜。”从肉团里吐出一团拳头大小的淡粉色肉块。 这是祂给仆人的奖励。 第374章 农场日常16 那一小团肉被吐出来后，就仿佛是活的一般，颤颤巍巍地蠕动着，滚到了陈风木和黄毛的面前。 黄毛吓得连退了好几步，如临大敌地盯着那一小团肉，颤抖着声音问陈风木：“陈哥，这是什么东西啊？” 陈风木比黄毛有经验，盯着地上那还在轻微起伏的一小块淡粉色血肉，意识到这是肉团要送给他们的。 更重要的是，陈风木发现，自己的天赋能力，对肉团有感应。 从陈风木不停的研制新药就可以看出来，他获得天赋能力之后，从来没有摆烂过，一直都在致力于将自己的天赋能力开发到极致。 陈风木也说不清自己是出于什么想法，才如此急迫地想要开发自己的天赋。似乎在他获得天赋的一瞬间，就有一个无形的声音，在催促着他必须要尽快做某件事。 但，那究竟是什么事……陈风木一无所知。 他只是在那催促下，仿佛被无形的鞭子时刻鞭策着的驴，不断地前行着，朝着自己也未知的方向前进。 一开始，陈风木研制的药物，主要取用的是自己的血液。 偶然一次，陈风木从怪谈里带出去了一种种子，意外的将这种植物在现实中种植成功。以这种植物为原料，陈风木配置出了，黑市上流传最广的、可以减轻污染的药物。 从那之后，陈风木每次进入怪谈，都会试图收集怪谈内的材料，用于配药。 也正是因为，怪谈植物在现实中的种植成功，更令陈风木感受到了更为强烈的恐惧。 这是否也能说明，怪谈的那些恐怖的生物，随时有可能入侵到现实世界？ 相比较现实世界的庞大基数而言，被拉上怪谈的人数，其实只有百分之一二。所以在早期的混乱之后，经过政府一段时间的努力，社会还能维持在比较稳定的状态。 但，倘若，怪谈里的恐怖生物进入现实社会，现存的稳定将彻底不复存焉！ 尽管已经意识到了这一恐怖现象，但陈风木只能独自默默承受。他不确定自己上报政府之后，将会受到怎样的对待。 他更害怕，会因为自己的特殊性，种植怪谈植物成功这件事，被认定为危害社会、背叛人类！ 于是，他只好隐藏自己的身份，以“扁鹊”的代号，在黑市上流通自己的药物。 结束了当天的工作后，黄毛跟着陈风木回到了员工宿舍，一路走来，他发现陈风木有些心不在焉。 走到员工宿舍楼门口，黄毛终于忍不住开口：“陈哥，我看你好像有点心事，你要是不介意，跟我说说？” 经过了白天发生的事，黄毛心里已经认定陈风木，是一个深藏不露的龙傲天。 毕竟那个只要看一眼，就能造成精神污染的肉块，轻而易举的吞噬掉了两个实习生。而陈风木居然带着他，毫发无损地存活了下来。 黄毛决定，一定要牢牢抱住陈风木的大腿。 他瞥了一眼陈风木的口袋，眼神有些异样，小声问道：“陈哥，是不是那东西有点不对劲啊？” 那个被巨大肉团吐出来的一小团肉，最终是被陈风木捡起来，揣进了衣兜里。 当时黄毛就眼睁睁地看着陈风木的动作，一句话也不敢多问。 陈风木看了黄毛一眼，摇了摇头，语气平淡：“没什么，咱们进去吧，早点吃完晚饭就去洗澡。” 澡堂的灯，每过一天都会坏掉一盏，阴暗正在澡堂内扩大，大家每天都尽可能地早去洗澡，抢占灯光比较明亮的地方。 王卿下午的时候，检查了员工食堂后厨的卫生。 正要离开时，看见几个员工，拖着运输车进了食堂。 鲜红的血水，顺着运输车的缝隙淋漓流淌下来，一股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漫开。 王卿停下脚步，叫住了那几个员工：“你们运的是什么东西？” 这几个员工，是从狗头村招聘来的。 听到了农场主的询问，他们立刻停下脚步，一脸恭敬地对王卿回答道：“农场主，这是饲部长让我们送到厨房的食材，说是今晚给员工们加餐。” 说着，那个员工还舔了舔自己的嘴唇，眼中不可避免地流露出了几分期待。 王卿看着那运输车上渗出的血水，皱起了眉头。 她忍不住问道：“怎么血水都淌出来了？没做冷冻保鲜吗？” 运输的几个员工面面相觑。 “没、没有……饲部长只是让我们把食材送到厨房。”一个员工小声回答道。 王卿眉头皱得更紧。 她仰头看了看天，应该是入秋的季节吧，虽然晚上有些冷，但白天热的时候还是挺热的。 新鲜生肉不经过处理，很容易腐败变质的。 给员工加餐是件好事，但是如果加餐的食材变质，那就弄巧成拙了。 尤其，他们农场就是生产食品的地方，应该对食品安全极为重视才对。 王卿绝对不允许，这种意外，在他们农场发生。 想到这儿，王卿走到了那运输车前，对员工说道：“打开来，让我看看。” 第375章 农场日常17 几个员工看着农场主那严肃的表情，都有些手足无措，疑心是自己哪里做的不对，畏手畏脚地不敢动。 就在员工们愣神的期间，正在厨房里忙碌的三婶注意到了外面的动静，走了出来。 “农场主，您还没走啊？这是在这里做什么？”三婶满脸堆笑地走上前。 王卿朝着运输车努了努嘴，道：“小饲让员工送了点食材来，我想看看新不新鲜。” 三婶扭头一看，鼻翼翕动，嗅到了从运输车里散发出的，新鲜的人肉的气味。 她下意识舔了舔嘴唇，对那几个员工说道：“还不快把盖子打开，让农场主看看！” 几个员工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打开了盖在运输车上的盖子，露出底下新鲜猩红的肉块来。 那些肉横七竖八地堆叠在一起，鲜红的肉块上覆盖着白色的脂肪和筋膜，正滴滴答答往外渗出血水。 王卿看不出来是什么动物，不过单看颜色，应该还很新鲜。 而三婶惊喜的声音，也应证了她的猜想。 “诶呀，饲部长是从哪里弄来的这么新鲜的食材，看看这肉，血还带着余温呢，真是新鲜得不得了。” 三婶一看见运输车的肉块，就忍不住吸溜了一下口水，脸上满是垂涎之色，一双眼睛里迸发出满是食欲的光彩。 她死死地盯着满车的肉，几乎挪不开眼睛。 “既然很新鲜，那就没有什么问题了。”王卿放下心来，她最怕出现卫生问题了，顿了顿，又叮嘱那几个员工道，“不过下次还是要注意食材保鲜，绝对不能让变质的食物进厨房。” 几个员工连连点头，纷纷表示自己知道了。 王卿见状满意地颔首，又看向三婶，大手一挥道：“那就照饲部长说的，今晚用这些食材，给大家加餐吧。” 三婶连忙吸溜了一下口水，点头应下：“农场主您放心，我今晚一定好好做！” 王卿离开食堂后，想到这些食材是小饲送的，便朝着新生产基地的方向走去。 不出意外地，在新生产基地外，看到了正在指挥实习生们干活的小饲。 “农场主您来了！” 还没等王卿走到面前，生产部部长就注意到了她的靠近，连忙放下手里的工作，走到王卿面前鞠了一躬。 “葡萄生产基地已经建好，我正在记录这些新引入物种的信息。”生产部部长举起了手里的笔记本，递给王卿看。 王卿从善如流地接过了生产部部长递过来的笔记本，低头一看，顿时整个人愣住了。 这文字，怎么跟书房里那些她看不懂的书，差不多啊？ 王卿迷茫了一瞬，又很快反应过来。 她懂了。 这就跟医院里的医生开的处方单子，病人看不懂，护士和别的医生都看得懂，是一个道理。 这种语言文字，一定是为了农场的生产方便，专门采用的。 王卿也不好意思承认自己看不懂，她盯着笔记本上的鬼画符，一脸认真地看了半天，最后摸着下巴满意点头。 “你做的不错！”王卿合上笔记本还给小饲，又抬手拍了拍小饲的肩膀，器重地说道，“我果然没有看错人，你做事确实细心。当初提拔你做生产部部长是个正确的决定。这些事情交给你，我很放心。” 听到农场主居然如此器重自己，小饲心中百味陈杂。 今天下午，他听到了小清对自己说，农场主有意要提拔一个新来的实习生做部长，小饲还很紧张。 他很担心自己的在农场主心目中的地位，会被这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新人取代。 而且，部长职位本来就是一个萝卜一个坑。 农场主如果开设一个新的部门也就算了，如果不准备开设新的部门，岂不是会在他、小清和三叔之间，选择撸下来，让新人上位？ 这让小饲很有危机感。 现在听到农场主这么说，小饲便仿佛吃了颗定心丸。 至少，农场主应该是满意他的工作的，没有想要撸掉他职位的想法。 小饲的工作热情前所未有地高涨起来，他举着笔记本，表情郑重地向农场主承诺： “对于他们的生活习性和饮食习惯，我还在摸索中，一定会尽快营造一个适宜他们生长的氛围，让他们生产出更好的葡萄！” 王卿和小饲交流了一会儿工作内容。 葡萄生产基地里，阮清秋和仅剩的另外两个实习生，正用水冲洗着地面的血迹。 没一会儿，就到了下班的时间。 农场的广播准时地播报时间。 “该去吃饭了，”王卿抬头看了看天色，笑容满面地对小饲说道，“咱们一起去员工食堂吧，今天有你送去的肉加餐。” 和农场主一起去食堂用餐，是多么荣幸的一件事，小饲立刻答应下来。 王卿和小饲一起走到员工食堂。 此时的食堂里，三婶已经站在窗口为员工们打饭了。 王卿远远瞧见，心里不由得又回忆起了农场最初的样子，那个时候，农场的食堂还没有人做饭，只能和实习生们一起吃泡面、盒饭。 没想到，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农场就有了这样的规模。 想必外公的在天之灵，看到这一幕，也会倍感欣慰吧。 王卿心里，还没来得及感慨一会儿，忽然，她发现了有些不对劲的地方。 怎么三婶打饭的时候，不给这些实习生们打荤菜呢？ 农场的实习生穿着白色制服，而正式员工穿着蓝色制服，二者很容易分辨。 食堂的窗口，三婶准备了三份菜，最右边的那一大盆肉，应该就是下午的时候，小饲送去的加餐。 可是，三婶在打菜的时候，只要是穿着白色制服的实习生，就只打左边和中间的两道素菜，勺子碰也不碰那盆肉。 但，如果打饭的是穿着蓝色制服的正式员工，三婶就会舀上满满一勺肉，放进对方的餐盘里。 王卿深深地皱起了眉头。 怎么可以搞区别对待呢？就算是实习生，也有吃肉的资格呀！ 王卿连忙走上前去。 陈风木正和黄毛排在队伍里打饭。 突然，陈风木感觉自己的袖子被黄毛拉了拉。 “那，那是不是农场主呀？”黄毛刻意压低的声音，传入了陈风木的耳中。 陈风木这才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顺着黄毛示意的方向看去，顿时瞳孔一缩。 那个女人！ 陈风木没有想到，农场主居然会出现在员工食堂。 她来这儿是干什么？ 陈风木的心中，没来由地泛起一阵危险感来，总觉得不会有什么好事发生。 果然…… 陈风木看见，那个女人一步步走到了食堂打饭的窗口前，抬起细白的手指，在窗口处轻轻敲了敲。 正在窗口后打饭的中年妇女，立刻抬起头来。 “农场主，您、您怎么来了？”中年妇女放下了手里的饭勺，表情有些局促。 随后，便见那个女人转过头，瞥了一眼在场的实习生们。 清秀苍白的面孔上，没有一丝表情，那双漆黑的双眸好似一汪冰凉幽静的深潭，深邃莫测。 “你这样做不行呀。”陈风木听见，那个女人不带感情地对中年妇女说道，“给这些实习生们，也打上肉。” 第376章 农场日常18 “诶，是、是！” 不敢反驳农场主的决定，站在窗口打饭的三婶立刻答应下来。 目前排到窗口的，恰好就是一个穿着白色制服的实习生。 三婶打菜的勺子一歪，就在最右边的食盆里舀了一勺肉，放在了那个实习生的餐盘内。 实习生的脸都白了几分，捧着餐盘的手微微颤抖。 王卿的脸上浮现满意的微笑。 这就对嘛，不管是对实习生，还是对正式员工，都应该一视同仁。 经历过大学毕业找不到工作的王卿，深刻地理解这些实习生们的艰难，做不出压榨实习生的事。 当初，白梦露在他们农场实习的时候，只能吃到泡面、盒饭那是不得已。现在有了肉吃，当然不该吝啬。 被打了满满一勺肉的实习生，看到了女人那神秘莫测的微笑，捧着餐盘的手，抖得更厉害了。 他吞了一口唾沫，惨白着脸，哆嗦着腿从窗口离开。 很快，队伍就排到了陈风木和黄毛。 知道面前这个女人就是农场主，黄毛深深低着头，眼神都不敢往王卿身上瞟，两条腿更是抖得如同筛糠。 陈风木透过窗口的玻璃，看向了装着菜的食盆。 一个大盆里，堆着满满的红烧肉，全都切成是两指宽厚，上面挂着一层浓油赤酱。 三婶勺子一舀，就见那炖得软烂的肉，甚至还颤颤巍巍地晃了晃。 陈风木的脑子里，倏然就浮现了，下午时候，两个部长在葡萄生产基地外说的话—— “要不一会儿跟食堂说一声，让三婶过来收拾一下？这些做食材也还是能用的。” 鲜血喷涌、断肢横飞的场面，满地堆积的尸骸，历历在目。 陈风木还记得，在他临走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 葡萄生产基地里仅剩的几个实习生，被生产部部长吩咐着，去收拾满地被“螳螂”切割成一片片的肉块。 面前这个盆里的……会不会，就是下午那些实习生的尸体？ 陈风木只觉得胸口一阵发闷作呕，差点就忍不住当场吐了出来。 他捧在手里的餐盘忽然一沉，三婶已经将勺子倒扣在了他面前。 勺子挪开，满满一勺红烧肉，就堆在他的餐盘里。 旁边的黄毛，也是如此。 “快点快点，下一个。”三婶催促着打好菜的人离开。 陈风木捧着餐盘，恶心作呕感在身体里堆积，他努力让自己不去看餐盘里的东西，不去流露出异样的表情。 忍耐着不适，陈风木转身离开窗口。 忽然，窗口边，一个清越的女性声音叫住了他。 “那个你……小陈，是吧？”王卿对这个实习生记忆深刻，见他从自己面前走过，连忙开口叫住了。 陈风木下意识地抬头，对上了一张清秀的面孔，漆黑的眼瞳锁定了他，眸光冰凉而平静。 陈风木可以感觉到，自己身边的黄毛，已经快要落荒而逃了。 他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旁边排队打饭的其他实习生们。 其中也不乏，不了解情况正斜着眼睛在观察他们的人。 身体的不适，和窥伺的目光，令陈风木更加感到烦躁。 他很清楚，这个时候说出面前这个女人农场主的身份，肯定会让大家陷入恐慌。 因而，陈风木只是朝着王卿恭敬地点了点头，道：“是，您有什么吩咐吗？” 看着面前这个浑身都绷紧了的年轻人，王卿心中不由感慨，果然刚入职场的年轻人，在面对领导的时候，都会紧张。 她莞尔一笑，努力让自己的态度显得亲切和善，说道：“看来，你下午的工作，完成得应该不错？” 陈风木身体一僵。 农场主的语气云淡风轻，声音里甚至含着淡淡的笑意。 但只有陈风木知道，在这看似平常的淡淡笑意下，藏着何等险恶的用心。 下午的工作究竟有多危险，陈风木和黄毛是很清楚的。 陈风木可以肯定，换做别人，没有自己的药物，大概率是会跟那另外两个实习生一样，毫无反抗之力地被肉团溶解吞噬。 而是他自己，就算是有药有天赋，也差点儿折在那儿。 陈风木定了定神，脸上表情不变，沉声说道：“只是完成份内的本职工作罢了。” 不错！果然是个人才！ 听到陈风木的回答，王卿对面前这个年轻人更加满意。 不仅对农场忠心耿耿，对工作敬业爱岗，而且还如此的不骄不躁！不卑不亢！宠辱不惊！ 王卿脸上笑容加深，语气带了几分称赞：“不用谦虚，你的工作能力我很清楚，后面也好好干吧。” 闻言，陈风木的后背却升起一阵寒意。 农场主的话，是如此意味深长。 陈风木只觉得，自己口袋里装着的那一小团肉，前所未有的沉重起来。 或许，在这个农场内发生的一切，都逃不过农场主的眼睛。 今天下午发生的一切，这个女人全都知道。 也包括，那个“肉团”吐给了他一团肉的事。 因此，这个女人才会说出“下午的工作，应该完成的不错”这样的话。 陈风木暗暗咬紧了牙关。 他知道，自己已经被农场主盯上了，即便这一次从“肉团”处死里逃生，接下来，也会面临农场主带给他的更多的危险。 陈风木无力阻止，只能被动承受，见招拆招。 “是。”他僵硬地应下王卿的话。 王卿笑眯眯地看了一眼陈风木盘子里的肉，嘴角弧度越发扩大，笑容加深。 她的声音透着愉悦：“对了，这些肉是下午生产部部长给大家的加餐，送来的时候还都很新鲜，滋味应该不错。” 王卿对于三婶的手艺很有信心，再加上食材又很新鲜，应该很好吃。 她盯着陈风木，做足了领导关心下属的姿态，叮嘱道：“你可以好好尝尝。” 陈风木垂下眼帘，视线落在盘子里挂着浓稠汁液的肉上，双肩如风中枯叶微微颤抖。 王卿有些疑惑：嘶，小陈该不会是被她这么关心员工的模样，给感动哭了吧？ 下一刻—— 始终在忍耐的陈风木，最终还是没有忍住，猛地弯腰，“哇”地一声吐了出来。 胃里本来就没有多少食物，只吐出了一堆淡黄色的胃酸。 “砰……”餐盘摔落在地。 王卿惊慌失措地上前，一把扶住了陈风木。 “快点叫医生！” 第377章 农场日常19 江医生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哪怕是在学校工作，也逃不脱王卿的魔掌。 其实那天王卿来过学校之后，江医生就有想过换工作了。 只不过，换工作也并不是那么好换。 迟迟没有找到下家，再加上后来王卿没有去过学校，校医的工作也确实不错，江医生还是勉为其难地继续在刈才中学干了下去。 校医室里每天工作悠闲，只需要泡一杯咖啡或者茶，静静等待学生上门就好。 如果不想待在校医室内，还可以走到学校走廊上，靠着栏杆吹风，看着操场上青春活力的学生运动。 偶尔遇到学生从走廊上走过，也都会礼貌地低头同他打招呼。 久而久之，江医生已经渐渐淡忘了，曾经王卿带给他的阴影，觉得就这样生活下去也不错。 直到—— 夕阳在天边铺开红霞，鲜红似血，整个学校都被笼罩在这殷红的血色中。 江医生将当日的病历收入档案，准备下班。 校长却突然出现在了医务室的门口，肥胖的躯体将校医室的大门堵得严严实实。 “有什么事吗？校长。” 尽管之前曾经发生过不愉快的事，但校长毕竟是刈才中学的一把手，江医生对他还是有着表面上的礼貌的。 校长肥胖的脸上洋溢出激动之色，搓着手问：“小江啊，你还记得王女士吗？” 王女士。 熟悉的三个字，令江医生脸色微变。 明明还穿着裤子，屁股上却感受到了一阵凉意。 已经被逐渐淡忘的画面，再一次在脑海中清晰起来，仿佛就发生在昨天，记忆犹新。 那个可恶的女人…… 江医生咬牙切齿，自牙缝中挤出四个字：“当、然、记、得。” 简直是记忆深刻。 看到江医生如此扭曲的面色，校长心中不由一叹。 果然，江医生还真是对王女士一往情深啊，仅仅是听到王女士的名字，都能有如此大的情绪波动。 当初江医生太过矜持，不好意思主动向王女士表达爱意。王女士离开后，就再也没有找过江医生，江医生还失魂落魄了好一段时间。 这些，校长都是看在眼里的。 但毕竟，他们刈才中学现在依附冥日农场，王女士又是冥日农场的农场主，校长也不敢说王女士一句“渣女”。 不过，校长还是认为，更大的问题在江医生的身上。他当初都那么努力的给两个人制造独处机会了，都怪江医生不争气啊！ 校长恨铁不成钢地看向江医生，语重心长：“小江啊，现在你的机会来了，这一次可千万不要错过。” “什么？”江医生皱了皱眉，不懂校长在打什么哑谜。 校长道：“是这样的，小江，刚刚王女士那边来了电话，希望你可以到农场去一趟，为农场的员工诊治一番。”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是校长觉得，王女士特意打来这个电话，绝对不是这么简单。 农场员工受伤，让农场里的兽医看看就好了。如果农场没有兽医，还可以打电话给医院啊。 又何必特意打到刈才中学来呢，还指名道姓要江医生？ 这很明显，就是王女士对江医生余情未了，还没有忘记这朵开在刈才中学的小白花啊！ 他逃，她追，他插翅难飞！ 江医生眯起了眼睛，语气有些微妙，“她让我过去？” 校长点头，喜滋滋道：“是啊，指名道姓要你过去。” “不去！”江医生冷硬丢下两个字。 那个女人主动要见他，肯定没有好事。 “诶？”校长一愣，马上用不赞同的眼光看着江医生，“小江，你可不能意气用事。怎么能不去呢？” 江医生冷笑一声，没有说话。 校长看着江医生的表情，心下了然：看来，江医生是心里面对王女士有怨气啊。 也对，自从王女士上次离开后，已经很久没有和江医生联系过了。 可怜江医生时不时就站在走廊栏杆处，看着校门口的方向，都快等成望眼欲穿的望妻石了。 他等了这么久，也难怪会因爱生恨，对王女士心存怨怼。 “唉，小江，你心里的想法和怨气，我都知道。这样憋着，也不是个事啊。”校长语重心长，“而且，凭借着一时意气做事，是很容易干出让自己后悔的事的。” 江医生默不作声。 校长继续道：“我如果是你，就不会放过这个难得的机会，错过这一次，下次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也许这辈子都没有下次了。” 他的语气黯然几分，眼中流露出几分怀念之色，不知是想到了谁。 江医生揣在口袋里的手动了动，手术刀熟悉的冰凉感透过指尖传来，安抚了他的情绪。 的确，能向那个女人报仇的机会不多，如果有合适的时机，他不应当错过。 江医生心里，始终没有忘记，那个姓王的女人带给自己的耻辱。 每每想起在温室里发生的事，他的愤怒就像是冰下燃烧的火，只有用她的鲜血，才能浇灭，洗刷屈辱。 见医生的眼底，闪过了一抹嗜血的光芒。 见江医生始终沉默不语，校长下了一剂猛药。 “小江你放心，我会帮你的！毕竟你是咱们刈才中学的校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江医生掀起眼帘看向校长。 他知道的，校长对那个女人，看似谄媚，实际上心里面也怀着深深的憎恶。 江医生唇瓣掀动，语调冰凉：“你要怎么帮我？” 校长从背后拎出一个手提箱，鬼鬼祟祟地递到了江医生的面前，语气暧昧：“来来来，这是我给你准备的秘密武器。” 江医生接过箱子就要打开。 校长连忙按住了江医生的手，说：“先别急着打开，你到了农场再打开。相信我，这对王女士，绝对有用！” 江医生深深看了校长一眼。 毕竟是刈才中学的校长，在这个职位上也做了挺久的时间，手里有点厉害的玩意儿，也是正常的。 江医生冷笑一声，他知道，校长给这东西给自己，绝对不是完全的出于帮他的心理。 大概率是想要借刀杀人，利用他除去那个姓王的女人。 但是江医生不介意，对那个女人强烈的恨意，让他只想亲手报仇。 江医生收下了校长给的箱子，离开了刈才中学，前往了冥日农场。 第378章 农场日常20 江医生来到冥日农场时，已经是晚上七点多。 整个农场笼罩在夜色中。 他从出租车上走下来，骨节分明的手指伸进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币递给了开车的司机。 “不用不用。”司机推让拒绝，“校长已经付过了。” 江医生嘴角勾起一抹笑，坚持将纸币递给司机，道：“这不是路费。麻烦你在外面等我，之后我还要坐你的车回去。” 江医生掂了掂手里的箱子，里面沉甸甸的分量，不知是装了什么。 但，想起临走时，校长那一脸成竹在胸的笑容，江医生直觉，这箱子里装的不会是什么小打小闹的东西。 校长是个能屈能伸的人物，当初可以坐上这个位置，就足以证明他的城府。他就像是一条潜伏在黑暗中的毒蛇，伺机而动，倘若没有一击必杀的准备，绝对不会轻易动手。 江医生将纸币塞入司机的手中，转身朝着农场入口走去。 在箱子里面装的，必然是可以对那个姓王的女人，一击致命的东西。 江医生刚走到门口，就撞见了从农场里走出来的两个员工。 对方一见江医生，先是一愣，马上眼中流露出几分惊喜，热情地加快了脚步，凑上前来。 “哎呀，没有想到是你啊，江医生。” 这两个员工都是来自狗头村的，自然一眼就认出了，曾经作为村里卫生院唯一医生的江医生。 “什么？” 江医生看着面前两个员工，丝毫回忆不起他们是谁。 狗头村的村民那么多，他怎么可能随便一个无名小卒都记得？ 那个员工还没有意识到，自己根本没被江医生认出来，他热情的说道：“农场主说，怕来的医生不认识路，让咱们两个来门口接一下。真没想到，来的居然是江医生您。” 听闻员工说的话，江医生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眯起，脸上流露出若有所思之色。 一开始他从校长那儿听说，那个女人走了冥日农场的农场主，还以为是那个女人的谎言。 可是，当他站上了这片土地，还遇到了前来迎接的两个员工，心里也不由得怀疑起来。 难道那个女人真的在一个怪谈里当上了农场主？ 可是，怎么可能……人类怎么可以…… 难道他一直都认错了，那个女人并不是调查员，而是他们同样的存在？ 不、不可能， 江医生不愿意承认自己会犯这样低等的错误。 一定是因为那个恶毒的女人太工于心计，才会阴差阳错当上农场主的！ 而且——江医生并没有忘记——当初在刈才中学的温室里，那个女人还曾逼迫过自己救治人类。 如果那个女人不是调查员的话，完全没有必要这么做。只有那些愚蠢的、从外界来的调查员，才会做出这种事。 江医生再次坚定了自己的想法，提着手提箱的掌心又紧了紧。 “哎呀，光顾着说话了，农场主还等着呢。江医生您跟我过来吧。”员工转身在前方带起了路。 江医生抿了抿嘴唇，跟了上去。 员工一边朝前走，一边不忘关心这位许久不见的老熟人。 “真的是好久不见了，江医生，您现在在哪儿工作？那天农场来咱们狗头村招工，唯独没有看见你，咱们还好奇你是去哪儿了呢？” 员工絮絮叨叨的说着话：“现在所有的村民都在农场里工作，江医生您要是愿意的话，也可以跳槽来咱们农场，大家都是熟人，做事也方便。” 江医生听着员工说的话，脸上流露出几分冷笑。 来农场工作？那岂不是要给那个女人打工了？ 不过……那个女人能不能活过今天晚上，还是一个谜题呢。 脑海里，不由得浮现那个女人惨死在自己面前的血腥画面，那该是多么美妙的一幅画面呀…… 幻想的刺激令江医生心跳加快，血液加速，就连呼吸也随之变得急促了起来。 一直没有听到江医生的答话，员工有些尴尬，不由停下了说个不停的嘴，朝后看了一眼。 倏然，他的目光定格在了江医生手里提着的箱子上。 员工恍然大悟的一拍脑袋。 他实在是太没有眼力见了。 农场主特意让他出来接江医生，他居然连个箱子都不帮对方提，这一会儿要是让农场主知道了，被批评办事不利就不好了。 而且，看江医生这么白白净净、纤细文弱的一个人，提着这一看就很重的箱子走了一路，累得脸都红了、直喘粗气。 员工连忙朝着江医生伸出了手，作势要接过他手里的箱子，嘴里说道：“江医生，我来帮您提箱子吧。” 江医生下意识的把箱子往自己背后一藏，眸光锐利的看向伸手的员工，满脸的警惕之色。 “你要做什么！” 员工一脸茫然地看着江医生，喃喃出声：“我、我帮您提一下箱子呀。” “不用。”江医生冷硬干脆地打断了对方的话。 哼，别以为他看不出来，这一定也是那个女人安排的吧？ 表面上是帮他提箱子，实际上，大概率是想借此拿走他携带的物品，好让他是无寸铁。 那个女人果然还是如此的城府深沉、心思歹毒！ 江医生心中暗自冷笑，牢牢地抓紧了手提箱，再见到那个女人前，她绝对不会让它被任何人夺走的。 见江医生不愿意让自己碰箱子，员工只得作罢，沉默地将江医生领到了农场的医疗室。 之前农场没有医生，王卿也没有想到这点，就一直都没有医疗室。这还是看见了陈风木呕吐，王卿这才惊慌失措地让大家收拾出来的。 陈风木躺在刚搭建出来的病床上，感觉自己浑身都刺挠。 他挣扎着试图爬起，嘴里不断辩解：“农场主……我、我没事，真的不需要看医生。” 王卿一脸怜爱地看着他，眸中毫不掩饰的关切。 “你都吐了，怎么能说没有事呢？我叫了医生来，先好好做个检查再说，你放心，就算有事农场也不会放着你不管的。” 王卿伸出一根手指，戳着陈风木的肩膀，又将他重新按回床上了。 感受到从肩膀上传来的不容反抗的力道，陈风木心中焦急万分：看医生……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就在这个时候，医疗室的门被敲响了。 员工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农场主，江医生来了。” 第379章 农场日常21 “太好了，”王卿站起身，脸上毫不掩饰的高兴，快步朝着门口走去，一把拉开了房门，“江医生，你可终于来了！” 门外，江医生提着手提箱的手，在房门拉开的那一刻，瞬间收紧了。 视线触及出现在门后的女人，看清她那张就算化成灰也不会忘记的脸，让医生的身体不由自主的崩溃了。 右边的胳膊仿佛条件反射般疼痛起来，两条腿和屁股明明依旧包裹在西装裤里，却好似感受到了冷风吹过，一阵凉意。 “王、女、士。”几乎是咬牙切齿的，他念出了这三个字。 女人的脸上绽开一抹灿烂笑容，好似全无心机一般，口中催促道：“快进来，快进来。校长都和您说了吧？江医生，咱们农场有员工生病了，请你过来看一看。” 江医生端详着王卿的面容。和过去一样，她用纯善无辜的笑容和故作无知的眼神，掩饰着她的心机城府。 不过江医生很清楚，在这个女人纯良的外表之下，藏着何等歹毒的心肠！ 这一次，他绝对不会再大意！ 江医生的视线不动声色地扫过周围，在这附近还有一些农场的员工，正时刻关注着他们俩的动向。 这些员工应该也都是王卿的人，现在就动手，很容易被围殴。 尽管江医生不认为，这些员工是他的对手，但是蚂蚁多了也咬人。 江医生按捺下自己心中的愤怒，告诫自己不可以冲动行事，朝着王卿挤出一个笑容，虚与委蛇地问道：“病人在哪儿？带我去看看。” 不亏是江医生，来到这儿的第一件事，就是关心病人的状况。和当初在狗头村初遇时一样，那份对医疗事业的热忱态度，从来不曾改变过。 王卿心中暗自赞叹，朝着旁边挪了挪身体，将房门让开一条道，好让江医生通过。 眼看着江医生要从自己的身边走过，王卿忽然注意到对方手里还提着一个沉重的箱子。 这么重的箱子，怎么能让江医生亲自提呢？ 王卿立刻朝着江医生伸出手去。 手指还没有来得及碰到箱子，就看见江医生仿佛被电着了的猴子般猛地朝后跳了两步，将箱子往身后一挡。 “你做什么！”江医生睁大眼睛，警惕地看着王卿。 这个女人果然不怀好意！ 王卿的手停在半空中，白皙清秀的脸上流露出几分茫然。 “我看那箱子挺重的，想帮你提一下。”王卿道。 看到这个女人一脸无辜的样子，江医生心中早就已经识破她的诡计，自然不会让她得逞。 江医生故作镇定地说道：“箱子里面装的是我重要的医疗物品，的防止被磕碰到，我自己提着就好。” 王卿遗憾地收回了手，“好吧。” 江医生真是一个认真严谨、拥有医德的好医生啊，对待工作如此的负责，为了保护医疗器械，提着这么重的箱子，不假人手。 王卿心中不由得有些后悔，只恨自己当初在狗头村的时候，没给江医生发一份offer，错失了江医生这么一个人才。导致现在农场员工生病了，都只能打电话给学校，请江医生过来看病。 如果江医生在农场工作就好了，那就完全不用担心，农场员工生病受伤了，无法得到及时的救治。 江医生被王卿的眼神盯得有些发毛。 难道，这个女人已经看穿了自己的意图？ 却见王卿朝着门后退了两步，让开过道，指着里面说道：“病人就在里面，麻烦江医生了。” 江医生站在门口，谨慎地并没有立即入内，探头朝着里面看去。 只见里面摆着一张钢架床，床上铺着雪白的床单被褥，隆起一个人形的弧度。 江医生敏锐的五感，听到了那人形生物传出的轻微呼吸声和心跳声，知道那的确是一个活物。 而这气味，充满了干净的、鲜活的气息……那应该是个从外面的世界进来的调查员吧？ “江医生，你快看看吧。”王卿的语气透着了几分焦急与忧虑，“今天吃晚饭的时候，他忽然吐了，会不会是什么胃病啊？” 江医生看了一眼王卿，又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那家伙。 他有些踯躅着不敢进门，很担忧这是一个专门为自己设计的圈套，有没有可能床上那个家伙和这个女人联手要置自己于死地？ 手心里冰凉的硬物感，给了江医生些许安心的感觉。 不用担心，要相信自己的实力，而且，还有校长给的秘密武器呢。 江医生迈着平稳的步伐走进了医疗室内。 他可以感觉到，王卿的目光正落在自己的身上，分外炙热。 这个女人……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江医生按捺下心下的不安，看向了病床上躺着的人。 在房门打开的那一瞬间，陈风木便感觉到了一股强烈的危险，他差点忍不住从床上跳起来。 不过农场主就堵在房门口，他就算是跑，也没有办法跑。 反而很可能因为想逃的举动，惹怒农场主。 想到这儿，陈风木只能悬着一颗心，如同等待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般，等待接下来的事情发生。 这种如同等死的感受，并不好受。 陈风木无比的后悔，自己在食堂的时候，怎么就没忍住吐出来了？ 如果没有吐出来的话……可能农场主会盯着自己，亲眼看着他将那些人肉吃下去吧？ 陈风木脸上浮现一丝苦笑。 耳边传来平稳的脚步声，陈风木知道，那个所谓的“江医生”进来了。 两双眼睛对视的一瞬间，江医生和陈风木都是一愣。 陈风木率先飞快地挪开视线，江医生也垂下了眼帘，双方的心里均是慢慢的警惕，丝毫也不敢放松。 “身体……哪里不舒服？”江医生被身后的王卿盯着，只觉如芒在背，故作镇定地开口。 第380章 农场日常22 “呃、我……” 陈风木的脑子飞快转动着，思索着自己此时该如何回答。 然而他吞吐的神色，落入了江医生的眼中，反而让江医生确认了自己的猜想，架在鼻梁上的眼镜镜片反射出一道白光，那双眼睛危险地眯起了。 这个调查员果然有问题！ 他一定是和那个女人密谋了什么！ 只不过，这个年轻人做事尚且稚嫩，还没办法像那个女人那样保持镇定，越是试图掩饰内心的惶恐不安，越是容易泄露出了些许的端倪马脚。 不可以再这样拖延下去了！ 江医生意识到，自己必须要在那个女人动手之前，先动手才行。 就在这个时候，江医生听见了从门口处传来的脚步声，站在门口的王卿正在朝他走来。 同时，那个女人的声音也飘进他的耳中，听上去还是那样的毫无心机，带着对下属的关心：“江医生，他有没有什么大碍啊？没事，你检查出了什么就直接说，我们会努力配合的。” 她在靠近，她要动手了吗？ 江医生的后背僵直，脊椎处仿佛攀升上了一层凉意。 镇定，这个时候还不可以暴露。 江医生不动声色的抬起了自己的箱子，手指按在了箱子的开扣处，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显得平常。 “光靠肉眼看，无法确定患者的状况，让我来给他检查一下。” 说着，听见“咔哒”一声，箱子打开了。 江医生的眸中闪过嗜血的光芒，原本清秀的面庞，因而即将见到仇人惨死而兴奋到微微扭曲。 校长肯定给他准备了，一定能杀死这个女人的必杀技。 江医生低头朝着箱子里看去。 “啪！” 打开的箱子倒扣着摔落在地。 江医生整个人如遭雷击，僵硬地站在当场，脸上嗜血的表情出现了卡壳。 这、这、这…… 怎么会这样？ 江医生甚至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哎呀，江医生你没事吧？我就说那个箱子很重，我来帮你拿，你非要自己拿，你看，摔了吧？”瞧见箱子摔落在地，王卿心中一紧，快步上前关心。 听江医生之前说的，箱子里面装的都是重要的医疗用品，也不知道摔坏了没有。 还有江医生这个小身板，之前在刈才中学的时候，碰一下就流鼻血了，一看就很虚，也不知道有没有被箱子砸伤到哪儿。 眼看着王卿靠近，走到了手提箱前，微微弯下腰伸出了手，想要捡起摔落在地上的手提箱。 江医生这才堪堪从震撼中回过神来，顿时仿佛被踩中了尾巴的猫一般。 “别碰它！”江医生不顾仪态的厉喝出声。 王卿被吓了一跳，伸出去的手停在半空。 她狐疑地抬起头来，看着江医生，不解问道：“江医生，你……怎么了？”语气带着几分关切的小心翼翼。 江医生盯着那箱子，仿佛在看什么洪水猛兽。 他做了两次深呼吸，才终于让自己平静下来，吞了一口唾沫，说道：“我、我没事。” “你真的没事吗？江医生。”王卿又要伸手去捡箱子，“我帮你把摔的东西都捡起来吧。” “不、不用了。”江医生只要一想到自己从那箱子里看到的东西，就觉得一阵牙疼，头皮发麻，连忙拒绝道，“我自己捡起来就好！你不用动！” 王卿热情地蹲下身去，“不用客气，不用客气，我来帮你捡。” 白皙细长的手指碰上箱子，就在要翻过来的一瞬间。 门外，响起了熟悉的少女的声音：“老板。” “诶，”王卿下意识地扭头朝着门口看去，看到了出现在医疗室门口的女仆装少女，“薛瞳，你怎么来了？” 薛瞳站在门口，没有双眼的面孔准确无误地朝向门里，那漆黑的脸上看不出一丝表情。 “老板——很晚了，你还——没有吃——晚饭。”薛瞳几个字几个字地往外蹦着话。 王卿一愣，听到了薛瞳的提醒，这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腹中饥饿。 原本，她是准备视察完食堂之后，和员工们一起在食堂吃晚饭，以表现自己身为农场主对待员工的亲和，顺带也尝尝三婶的手艺，看看食堂对员工餐是否有克扣。 结果没有想到，刚和小陈每说几句话，还没问问他在农场干活干得适不适应环境，就看见小陈吐了出来。 王卿第一反应，是今天的伙食有问题，给小陈吃坏了。 转念一想，小陈刚打的菜还没来得及吃呢，明显不是因为食堂的菜而吐的。 只不过，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一个员工在食堂吐了，如果处理不好的话，很有可能会被有心人做文章、以讹传讹，造谣出一些农场食品存在安全隐患问题的谣言。 王卿可没有忘记，自家农场现在还有正在商战的竞争对手呢，对方的手段那叫一个龌龊。前不久，还派出了商业间谍，跟踪她和管家。 王卿是绝对不会让他们得逞的！ 而且，王卿觉得也必须给目睹了这件事的员工们一个交代，否则很容易影响农场在员工们心里的威信。 怀着这样的想法，王卿甚至顾不上吃饭，赶紧让人收拾了医疗室出来，把小陈送过去，又联系了自己信得过的江医生，让人过来给小陈做身体检查。 一番忙碌下来，王卿现在还真的饿了。 江医生连忙开口：“王女士，这里交给我就好。” 总之，别让王卿看到箱子里装的东西就好。 江医生很清楚，那个穿着女仆装的诡异，会在这种关键时候出现，打断王卿原定的计划，估计是发生了什么事必须要王卿去解决。 所谓的吃晚饭，不过是一个借口。 江医生心里自然也很想知道，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才能让这个诡异匆匆赶来。不过眼下的状况，他首要解决的是箱子里的那些个东西。 在江医生紧张的目光中，王卿收回了碰地上箱子的手，站起了身。 “那就交给你了，江医生，实在是太麻烦你了。” 第381章 农场日常23 目送王卿的身影消失在医疗室的门外，江医生和躺在病床上的陈风木，同时长松一口气。 屋子里面只剩下他们两人，还有那个倒扣在地上的箱子。 只不过陈风木松到一半的那口气，在与江医生对上目光后，又再一次的提了起来。 大boss是走了，这儿还有一个明显是小怪的医生呢。 陈风木紧张地看着江医生，担忧对方随时暴起，对自己做出些什么。 他并没有忘记，当时江医生打开手提箱的时候，背对着农场主、面朝着自己，那张脸上流露出的恐怖扭曲表情。 陈风木当时吓得腿都在抖了，差点儿以为江医生是要对自己的动手了，已经做好准备，随时从病床上跳下来，和江医生玩一场“秦王绕柱”的追逐战了。 结果不知道怎么，江医生低头看了一眼箱子，就仿佛是碰到了脏东西般，一把将箱子摔到了地上。 原本因为嗜血兴奋而微微扭曲的面孔，也在瞬间变为了错愕茫然。 陈风木甚至感觉，对方那双藏在镜片后的双眼，写满了困惑的疑问： 我是谁？ 我在哪里？ 我要干什么？ 直到农场主离开，那个被叫做江医生的诡异，才仿佛终于找回了自己的意识，涣散的双眼重新聚焦。 江医生看向陈风木。 那个女人就这样的离开了，甚至没有顾得上同伙，就这样直接将他丢在医疗室里，与他独处。 看来，能让薛瞳叫走王卿的，的确是一件非常要紧的事。 对上江医生的视线，陈风木紧张地僵直了身体。 被子下的手，按着床单，掌心渗出了汗水。 王卿和薛瞳离开之后，唯一能让江医生感到危险的存在，也消失了。 面前这个年轻男人，不过是被那个女人利用舍弃的棋子罢了，根本无非是对他造成任何的威胁。 江医生没有再多给陈风木眼神。 他蹲下身，盯着地上的箱子，露出了仿佛在看掉进化粪池里的手机的表情。 很嫌弃，但是又不得不捡起来。 江医生艰难的伸出了手，握住了箱子的一角，将它翻了过来。 “……” 医疗室内的气氛，无声静默。 时刻注意着江医生动作的陈风木，同样看见了箱子翻过来后的景象，盯着那满地乱七八糟的东西，露出了难以言喻的表情。 手铐，皮鞭，小蜡烛…… 绳子，项圈，紧身衣…… 各种各样的情趣用品，满满当当地塞满了整个箱子，每一件都是如此的令人炸裂。 江医生颤抖着手，捡起了地上看起来最正常的一个盒子。 盒子上赫然写着几个大字：“凸点螺旋、物理延时、荧光超薄，草莓味。” “咔——” 手提箱厚厚的金属外壳，被江医生捏出了一个凹陷。 听到这声动静，坐在床上的陈风木才从天雷滚滚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呆滞的双眼重新聚焦，看向江医生的目光，就像是在看变态。 真可怕啊这个男人…… 表面上是道貌岸然的医生，背地里居然玩的这么大。 等等，医生、患者……好熟悉的y。 陈风木看了看江医生，又低头看了看盖在自己身上的被子，露出了更为惊恐的表情。 不会吧？不是吧？别、别这样…… 江医生飞快地捡起地上散落的东西，不管不顾，一股脑地往箱子里塞去。 不知道王卿什么时候会回来，总之这些东西，绝不能让那个女人看见！ 江医生此刻的心里，简直对校长恨得咬牙切齿。 不是说里面装的，是对付那个女人的秘密武器吗？怎么会变成这些恶心玩意儿？ 手提箱被重新塞满，江医生手里还抓着一根东西，却怎么也塞不进去了。 他刚刚手上用力，把手提箱按扁了一块，导致里面的空间变小，原本正好可以塞进去的地方，此时塞不下了。 担心王卿随时会回来，江医生只好赶紧合上手提箱，另一只手抓着多出来塞不下的那根东西，站了起来。 江医生抬眸，对上正坐在床上的陈风木的双眸。 对方苍白的面孔，和仿佛看变态般的惊恐眼神，都表明刚刚的一切，被他看在了眼里。 呵，既然如此，这个活口是不能留了…… 江医生的眸中闪过一抹冰凉的杀意。 陈风木缩在床上。 只见，那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诡异，在将满地的情趣道具装进手提箱后，居然朝着他走来了。 而且，江医生的手里，还抓着一根形状扭曲到让陈风木看着都觉得辣眼睛的东西。 卧槽，不会来真的吧！ “你你你别过来啊！”陈风木都快哭出来了，一边朝着角落里缩，一边崩溃大喊，“我不搞给的啊！” 太可怕了！真的是太可怕了！ 原本以为进入规则怪谈，最可怕的是性命不保，没有想到居然还有可能贞操不保！ 他一个纯情男大学生，还没来得及谈一场恋爱，拉一拉女孩子的小手，难道今天就要被迫搞基了吗？ 哥们长得帅，难道是哥们的错吗？ 陈风木悲从中来，强烈的恐惧下，他的潜力爆发，猛地一掀被子从床上窜起来，就要逃跑。 江医生的确被陈风木突然喝出口的那句话给喊懵了。 什么叫搞给的？ 他只迷茫的一瞬，下一刻便见陈风木猛地暴起，从床上翻身下来。 江医生镜片上白光一闪，嘴角冰冷勾起一抹冷笑——呵，还在负隅顽抗！ 现在那个女人走了，对付这么个弱鸡，简直易如反掌。 江医生下意识便要去掏自己口袋里的手术刀。 然后他就发现，自己的两只手，一个提着装满情趣用品的箱子，一个抓着根不知道是什么的玩意。 就在江医生愣神的这片刻功夫里，陈风木已经靠着自己大学百米跑第一的成绩，即将窜到医疗室门口。 眼见的大门距离自己越来越近，逃出生天的机会就在面前。 “砰！” 陈风木整个人撞在了墙上，强烈的疼痛感从身体上传来，剧烈的撞击下五脏都仿佛移位。 “唔呃……”陈风木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甚至怀疑自己的骨头是不是撞碎了。 第382章 农场日常24 他的眼前一阵发黑又一阵发白，一晃一晃的，世界都仿佛在旋转，看不清周遭的一切。 但是身体却凭借着本能，朝着旁边一拧，挪开寸许。 下一个瞬间，锋利的刀刃紧贴着他的耳朵，扎在了身后的墙壁上。 浓烈的杀气侵袭着陈风木的身体，即便此刻脑袋还混沌眩晕得像是一坨粘稠冷却的粥，却也已经手脚并用、连滚带爬的往旁边逃。 江医生握着手术刀，目光冰冷地睥睨狼狈逃窜的陈风木。 他挡在了门口，陈风木难以逃出，绕了一个圈，又被逼到了屋子的角落。 他靠在角落里喘息不止，感觉自己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地方不疼，白色的实习生制服已经破碎不堪，身上零零碎碎的伤口往外渗着血。 在刚刚的追逐过程中，江医生的手术刀有数次割在陈风木的身体上，却又没有造成致命的伤害，让他有精力继续逃窜。 感受猎物生前的恐惧，静静品尝他们的绝望，这对于江医生而言，是一件非常享受的事。 倘若不是考虑到王卿随时有可能回来，江医生甚至还想做的更多。 毕竟和学校里的那些学生比起来，陈风木实在是一个拥有充沛精力的好玩具。 不过现在，猫捉老鼠的游戏该结束了。 “你……”陈风木盯着手握手术刀的江医生，仿佛在看一尊杀神，“别、别过来。” 陈风木蠕动着疼痛不已的身体，朝着角落里缩去，似乎已经被逼到了绝境，再无任何退路。 他的脸色惨白，眼中满是惊恐，探出一只手在地上胡乱摸索着，试图寻找可以护身的武器。 然而，另一只手却借着黑暗的隐蔽，慢慢地摸上了自己的口袋里，指尖触碰到了某样东西，入手冰凉。 江医生好整以暇的盯着面前的人，丝毫不在意他的负隅顽抗，一步一步，如闲庭信步般慢慢走上前。 忽然，陈风木摸到了地上的什么东西，他甚至没有看清楚，那究竟是什么，抄起来就朝着江医生丢了过去。 似乎是想借此阻拦江医生的动作。 “呵……”江医生当然没有错过陈风木的动作，裂开唇瓣发出了一声轻蔑的笑。 仿佛随手为之，轻松地一抬胳膊，举起锋利的手术刀，就要将那迎面扔来的东西砍成两半。 直到那东西突破阴影，暴露在光亮之下，清晰地映入江医生的眼帘。 一根形状古怪到让江医生印象深刻的玩意儿。 不久之前还曾被他抓在手里过。 江医生的瞳孔骤然收缩，立刻就要收回手，但已经来不及了。 锋利的刀刃在白炽灯下闪过晃眼的光芒，迎面而来的那个东西，被手术刀斩为了两半。 江医生：“……” 唇瓣掀动，终于忍不住爆出一句无声辱骂：“艹。” 他盯着手里陪伴他许久的手术刀，第一次产生了不想要了的冲动。 而就在江医生愣神的这一瞬间，陈风木猛地掏出了口袋里的东西，一把塞进了自己的嘴里。 陈风木连咀嚼一下也没有，就直接吞咽进了肚子。 下一瞬间，陈风木感觉到，所有的疼痛都从自己的身体里被抽离了。 不，准确地说，应该是他的灵魂被抽离出了自己的身体。 仿佛拥有了两重人格一般，他感觉不到任何的疼痛、喜怒哀乐，以无情无欲的双眼静默地凝视着自己的身体。 那具身体，正在以可怕的速度，飞快地变异。 被割裂的伤口往外渗出浓稠的血液，比之前更多，几个眨眼的功夫，就在陈风木的身下凝成血泊。 那样多的血，已经远超人体常识，他还活着吗？ 江医生看到了蔓延到自己脚边的鲜血，眼中的杀意有片刻地为疑问所替代。 他抬起头，看清陈风木的一瞬间，感受到了一种另类的毛骨悚然。 那已经不能被称之为是人。 此前还容貌英俊的年轻人，浑身上下的皮肤，仿佛蜡做的一般融化垂坠下来。又或者说，他浑身上下的血肉都化作了这蜡油一般的物质，在融化流淌。 只有那个脑袋，依旧搭在肩膀上，低垂着，毫无声息。 江医生握着手术刀的手又紧了紧。 就连他一时间也没有搞清楚，陈风木怎么会突然变成这个样子？ 这副模样分明就是……被污染了啊…… 难道说他真的看错了，其实从一开始，屋子里的这个年轻人就不是调查员，而是一个极其相似人类的污染物？ 那样的话，可以成为农场主的王女士，又真的是一个人类吗？ 江医生陷入自我怀疑不过一瞬间，很快他又重新恢复了坚定。 不管面前的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既然他看见了不该看见的，就去死吧！ 江医生举着手术刀，朝前迈出一步。 依靠在角落里、后背抵着墙壁的“年轻人”，那低垂的脑袋，忽然抬了起来。 “嘎吱嘎吱——” 一阵刺耳的，令人感到牙酸的骨骼摩擦声。 那颗头颅旋转了180度，原本应该是后脑勺的那一面，转到了胸前。 一张畸形的，鼻歪眼斜，仿佛牛蛙一般的可怖面孔，从后脑勺上冒了出来，发出了一声如婴儿哭泣般的尖叫。 第383章 农场日常25 “扁鹊”作为一种天赋，其医疗方面的能力，主要作用于精神。 既然可以依靠药物减轻或者抑制精神污染，那么反过来呢？ 依靠药物，加重自己的精神污染，将身体朝着诡异的方向改造，是否可以拥有与诡异对抗的实力？ 这样的研究，或许不管在谁看来，都觉得骇人听闻吧？ 然而探索真理的道路上，就是有着不少这样，不缺冒险精神和牺牲精神的存在。 陈风木以第三人称的视角，看着自己的身体与江医生展开搏斗，短时间内居然可以打个平手、不相上下。 尽管那具身体已经彻底膨胀，变异成了一个怪物，恐怕就连他亲妈出现在面前，估计都认不出来。 陈风木的心里忽然不合时宜地，闪过些许的困惑：他的脸还能再变回之前的那张帅脸吗？ 脑袋上的牛蛙脸发出婴儿的哭泣。 刺耳的噪音似乎还存在某种干扰作用，每当江医生的手术刀即将命中要害时，就会在这哭泣声中偏移些许。 而每每江医生失误时，牛蛙脸就会发动反击。 那些如同蜡油一般，从他的身体上融化流淌下来的血肉，如同水波般起伏，变换着形状，向江医生袭击过去。 战斗一时胶着。 江医生握着手术刀的掌心开始渗出了汗，呼吸也变得不再如之前那样平稳，带上了些许的喘息。 他原本整洁的白大褂，此时已经沾上了不少血渍。 长时间的拉锯战，对江医生而言，无疑是不利的。 更何况，江医生心里很清楚，这里是王卿的地盘，那个女人随时有可能回来。 而就在江医生心焦的时候，陈风木也感觉到了一种不好受。 药效开始消退了，他被剥离的意识，正在逐渐被重新拉回身体里，身体内还未消却的污染正在侵蚀他的理智。 陈风木甚至感觉自己的灵魂在两种状态下不断拉扯。 一会儿是在以第三人称，旁观着自己的肉体，与江医生的战斗。 一会儿又闪回了第一人称，视野里一片血红，精神仿佛置身于尸山血海的地狱，只有一股浓烈的破坏欲在身体里高涨。 这就是精神被高度污染的状态吗？ 陈风木的脑海里，闪过了一丝好奇和困惑。 也就是在他愣神的这一瞬间，江医生的刀突破了血肉屏障的阻隔，探至了“陈风木”的颈项。 手术刀是何等的锋利？ 只轻轻一划，便割开皮肤，破开肌理，斩断经络。 哗啦—— 大股的鲜血，从脖腔破开的口子里喷涌而出，甚至溅到了天花板上。 漏风的喉咙里，只来得及发出“嚯嚯”两声呻吟，那张可憎的牛蛙脸，甚至没有叫喊出声。 死掉了吗？ 江医生的脑中刚闪过这一个念头，很快发现了不对劲。 他飞快的朝着旁边躲闪过去，在他原先站立的地方，垂下了千条纤细殷红的“蛛丝”。 那是刚刚从脖子里飞溅出去、黏着在天花板上的血迹。 “蛛丝”仿佛有生命般，蠕动着，朝着江医生吸附过去。 江医生躲开这些“蛛丝”，抬头看向“陈风木”。 鲜血依旧不断地从他破裂的脖子外涌……不，那不是鲜血…… 从脖子的伤口里挤出的，一团如鲜血般粘稠猩红的肉瘤，在那肉瘤上，狰狞着鼓起一张熟悉的脸，歪斜如同牛蛙一样的嘴脸。 “哇……”那张无牙的嘴张开，又一次发出了婴儿般的啼哭。 疼疼疼！ 卧槽，这也太疼了！ 陈风木重新感觉到了疼痛，比吞下药之前还要疼的剧痛，他半梦半醒地承受着超越活人所能感知到最大痛楚。 毕竟一个活人，又怎么能在被割开脖子后，从破裂的伤口里，又钻出一个脑袋呢？ 陈风木此刻只觉得，如果自己能活下来，这件事能够自己吹一辈子。 当然，他也很清楚，就算活下来，恐怕也找不到人说这件事。 主动用药物加重自己的精神污染，把自己改造成诡异。这要是说出去，等着他的大概率是国家牢饭。 不过那都是以后要考虑的事了，眼下最要紧的是…… 陈风木喘着粗气，隔着眼前蒙蒙一层血红，看着那个朦胧扭曲的身影。他的每一口呼吸，都会化作牛蛙脸一声婴儿般的啼哭。 药效已经消退到一定的程度了，陈风木估计自己只能再坚持三分钟。 紧盯着那颗长有可憎面目的肉瘤，江医生主动朝后退开，和陈风木拉开距离。 战斗也随之一缓。 “这样打下去没有意义，我们谈和。”江医生主动开口。 正饱受折磨的陈风木，听到了这话，有如久旱逢甘霖，简直求之不得。 他当然想立即答应下来，然而长在身上的牛蛙脸，根本不会说话，张开嘴只能发出一声尖锐婴儿啼哭。 这一声啼哭，听得江医生皱眉，误以为是面前的怪物拒绝谈和。 但他的确是不想在跟陈风木纠缠下去了。 江医生暗自咬牙：“我向你道歉，我可以马上离开这儿。” 这一次的确是他考虑不周到，先动的手。 陈风木没有任何反应。 江医生盯着陈风木，开始朝门边挪动。 他和陈风木打的时间已经够久了，消耗的体力也很多，如果这个时候那个女人突然折返回来，江医生可以肯定自己毫无胜算。 真是该死，这一次来到这儿，什么都没有得到！ 江医生在心底暗自咒骂，终于挪到了门边，确认陈风木没有袭击的意图，他一个转身窜了出去。 一钻出门，江医生就立刻以当初逃离狗头村的速度，飞快的朝着来时的农场大门跑去。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反正也不是第1次了，这只是战略性撤退，将来他还会再回来的！ 江医生彻底消失在门外。 屋里只剩下陈风木一个人，他终于支撑不住瘫坐在地。 浑身上下的皮肤和血肉，就如同蜡油般垂挂下来，甚至铺在了地上。 与其说是一“个”人，倒不如说此时的他，是一“坨”人。 陈风木哆嗦着手，赶在自己彻底失去理智之前，用已经看不出形状的手，从自己的怀里掏出了一个药瓶。 拧开了瓶盖，颤颤巍巍地想要将里面的药片，喂进自己的嘴里。 但是他忽略了一点，此时的他，脑袋是180度转过来的，真正的那张嘴，在自己的背后。 伸着手，够了几遍，陈风木也没能将药片喂到自己的嘴里。 在这个时候，医疗室外再一次响起了脚步声。 刘凫晃荡着两个脑袋，朝着医疗室走来了，在他的手里，还提着一个饭盒。 “都是农场主的吩咐，说那小子今晚没吃晚饭，让我给送一份过来。”刘凫的其中一个脑袋低声抱怨着。 踏入门内，另一个脑袋迫不及待的叫喊出声：“人呢！来吃饭了！” 两个脑袋上的四只眼睛，扫过医疗室内。 忽然，刘凫如遭雷击地站在当场。 他看见了，从陈风木脖子上长出来的牛蛙脸。 它的表面鲜红，蒙着一层经络，活像一个被剥了皮的脑袋，和陈风木脖子上原本长着的头紧挨在一起。 这同样生长着两个脑袋的模样，与刘凫是何等的相似？！ 刘凫肩膀上的两个脑袋同时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唇瓣蠕动着，异口同声地喊了出来：“弟弟？” 第384章 农场日常26 没错，刘凫觉得，自己有两个脑袋，陈风木也有两个脑袋，长相如此相似，不正说明他们两个是兄弟吗？ 整个农场里，除了他们两个，还有谁有两个脑袋的？ 当下，他看向陈风木的眼神，就从原本的阴冷怨毒，变得亲切和蔼起来。 陈风木：“啊？” 他维持着胳膊扭到身后的动作，茫然回不过神来。 刘凫一脸亲和地走上前来，提着装满食物的饭盒，对陈风木说道：“弟弟，农场主说，你还没有吃晚饭，让我来给你送点儿吃的。” 说着，刘凫看向陈风木的眼神，越发亲昵关切。 原本，刘凫看陈风木这小子是哪哪儿都不顺眼，坏了他的好事不说，居然还不知道走的什么狗屎运，得到了农场主的青睐。 要知道，他刘凫来农场的时间，可是比三叔还早，而且还是农场主招聘的第1个员工，但到现在也就只混了一个小组长的位置。 陈风木这小子，凭什么可以被农场主另眼相待？还能被农场主亲切地喊一声“小陈”？ 小陈！那是一般的称呼吗？那可是只有部长只能得到的名字！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 刘凫发现，陈风木居然是自己的弟弟，他再看陈风木，就哪哪都顺眼了。 人长得帅气英俊，干活的时候手脚麻利，而且刚来没几天就吸引了农场主的注意，被农场主着重关照，说不准将来还能混个部长当当。 如此一表人才年少有为，真是给他们刘家长脸！ 刘凫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提着的饭盒。 这还是农场主特意吩咐让他给小陈送来的，试问整个农场，哪个员工能获得这样的待遇？ 刘凫想到这儿，心中不免感到与有荣焉。 陈风木被刘凫盯得头皮发麻。 他早就知道，这个诡异对自己不怀好意，刘凫不会现在要对自己做些什么吧？ 陈风木此时是绝对没有再打一场的力气的。 更何况……如果再不吃药的话，就要来不及了。 已经没有精力再去考虑其他，陈风木努力将手背到自己的身后，试图将那片药片喂进自己的嘴里。 陈风木的动作落在了刘凫的眼中。 刘凫盯着陈风木看了两秒，忽然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弟弟，你后背痒是不是？我来帮你挠挠。” 弟弟将来可是要为他们老刘家光宗耀祖的人，挠后背这种事情哪用得着弟弟亲自动手？ 说着，刘凫放下了手里的饭盒，就要绕到陈风木的背后。 陈风木心中一紧。 他早就知道刘凫这老登觊觎自己的脸已久。 当初干活的时候，刘凫盯着别人都是看手、看胳膊、看腿，唯独盯着他的脸猛看。 现在刘凫走到他的身后，难道是想要趁机扒下他的脸皮？ 危机感的驱使下，陈风木给自己喂药的动作越发急迫。 “咯嘣。” 陈风木的脖腔里，传出一声骨骼扭曲错位的脆响，脖子以几乎不可能的角度，将脑袋弯折到了后背两块肩胛骨中央。 陈风木的手终于可以够到自己的嘴巴，在刘凫转到他身后的前一秒，飞快地将药片塞进了自己的唇齿间。 …… 王卿被薛瞳叫去吃晚饭，本是往农场主办公室的方向走，刚走出没一段距离后，忽然脚步一转。 “还是去食堂吧，”王卿主动提议道，“让三婶把剩的饭和菜热一热就能吃了，也不用太麻烦。” 薛瞳对王卿的决定当然不会有异议，于是一起去了食堂。 来到食堂的时候，员工们已经全部吃过了晚饭，上到了楼上的宿舍休息了。 食堂里，只有三婶在收拾残羹冷炙。 王卿走进食堂，一眼就看见了三婶的背影，正要抬起手同三婶打个招呼。 就见三婶背对着自己，肩膀抖动，嘴里发出“咯吱咯吱”的咀嚼声，似乎正在吃什么东西。 王卿一愣。 “三婶？”她叫出声。 背对着王卿人影顿时一僵，三婶腮帮子一蠕，就将露在嘴唇外的一小截手指吸溜进了嘴里。 “农场主，您怎么来了？这……我正在收拾呢。” 三婶揩了一把嘴角，转过身来看向王卿，脸上挤出一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容。 王卿眼尖地瞅见了，一缕浓稠的鲜红液体，从三婶的嘴角缓慢滴淌下来。 三婶苍老的面孔，在白炽灯光线下，越发显得阴冷苍白。 王卿皱了皱眉头，“三婶，你在吃什么呀？” 三婶的脸上流露出紧张之色，矢口否认道：“没，我没吃什么呀。农场主，您一定是看错了。” 王卿耳聪目明，当初面对商业间谍的时候都不落下风，现在又怎么会错过三婶欲盖弥彰的表情？ 她目光锐利，绕过三婶，看向了三婶的背后。 三婶想拦也拦不住。 只见桌子上摆着张吃剩的餐盘，盘子里油汪汪的红烧肉没动几块，因为冷却油脂凝固沉淀，红烧肉的表面浮上了一层淡黄色的浑浊肥油。 本该平整的肥油表面，多出了一块缺口，很明显是刚刚有人夹去了一块。 王卿的表情不由凝重起来。 她叫到：“三婶。” 三婶搓着手，诚惶诚恐：“哎。” 王卿抬起头看着三婶，脸上满是不认同，严肃开口：“三婶，你就算再节省，也不该吃员工们的剩菜呀！” 没想到三婶居然这么节省，看见没吃完的红烧肉，为了不浪费，也不管是谁剩的菜，居然自己吃了。 王卿一眼就看出了，这盘子里面是之前打饭员工没吃完的剩菜。 不只是这个盘子里的，王卿一眼扫去，桌上剩的许多盘子里，都有被挑出来没吃完的红烧肉。 王卿本就凝重的脸色越发沉重，任是谁也能看出她平静外表下，隐隐升腾起的怒火。 三婶不安地缩起了自己的肩膀，哆嗦着嘴唇，嗫嚅出一句话来：“我、我知道错了……农场主，我再也……” 这些红烧肉，全部都是用新鲜的人肉做的，农场主还没有吃上一口，她居然就迫不及待地中饱私囊了。 而且偷吃的场面，还被农场主逮了个正着。 三婶心中对自己的鬼迷心窍后悔不已。 早知道就应该先送去农场主办公室，大不了自己稍微克扣下来一些，想必农场主也发现不了。 总比被当场抓包要好。 听王卿语气沉重地开口：“实在是太过分了……这些员工实在是太挑食了，居然这么浪费粮食！” 这么多的红烧肉，全都是用新鲜的肉做的，是小饲的一片心意啊！居然全都被浪费了！ 王卿一脸的痛心疾首，猛地回过头，看向了站在自己身后的薛瞳。 “薛瞳，你安排一下，明天上午咱们开个会，我一定要就浪费粮食这件事好好地说一说！” 第385章 农场日常27 黄毛在屋里来回踱步，心中焦急不已。 陈风木被农场主带走后，就一直没有回来，也不知道会遭遇什么。 他喃喃自语：“应该不会有事吧……龙傲天不管遇到什么，都会逢凶化吉的……嘶，也不是，也有些龙傲天，是遇到危险后，需要兄弟去救的呀……” 如果是后者的话，在这个怪谈里，只有他和陈风木相识，不会他就是陈风木的那个兄弟吧？ 黄毛顿觉惊恐：“诶呦卧槽，不会真的要我去救吧？” 室友被黄毛的走动，扰的心神不宁，忍不住道：“你在自言自语些什么？” “没、没什么。”黄毛犹豫了一下，到底是没有将陈风木是被农场主带走的这件事说出来。 这些实习生们还不知道，那个女人就是农场主呢。 黄毛又不禁回忆起，陈风木走后食堂发生的事。 当时他知道王卿就在旁边，被吓得低头不敢乱看，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突然站在旁边的陈风木就吐了。 那么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等想要去扶陈风木的时候，农场主已经抓出了陈风木的胳膊。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陈风木被农场主带走。 端着餐盘站在原地，黄毛盯着盘子里炖得晶莹厚润的红烧肉，想到陈风木的呕吐，终于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这些肉……总该不会是人肉吧？ 黄毛有意想要提醒其他的实习生。 但还没有等他开口，就看见有提前打了饭的实习生，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掀翻了桌上的餐盘。 “人、人肉，这是人肉做的！”那个实习生惊恐的喊出声。 大家看向被他打翻在地的餐盘，一滩溅开的汤汁里，红烧肉零零散散滚落一地。 其中分明可以看见，几根细长的、被炖的软烂的、人类的手指，指甲盖上还挂着浓油赤酱的汤汁。 “呕……”当场就有人吐了出来。 前几个打了红烧肉的实习生中，有人还算警惕，一口没动。 有的人已经吃进去了，当下面色如土，手指伸进的嘴里抠挖着，想把吃进去的东西都吐出来。 前几天都没出过这种事，农场里更没有一条关于吃饭需要注意什么的规则，谁能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 有黄毛知道，这大概就是源自农场主的针对。是那女人让食堂给他们打的这道菜。 后面的实习生们，也都知道了红烧肉有异样，全将餐盘里的红烧肉挑了出来，一口未动。 发生了这样的意外，混乱片刻之后，便又恢复了正常的秩序。 活到现在的实习生们，大部分都没那么容易意志崩溃，他们还是要照常地遵守规则地在宿舍里活动，直到可以离开鬼地方。 黄毛去洗了澡回来，一直等到现在，始终没有见到陈风木回来。 就在他忧心不已的时候，忽然听到了从楼梯处传来的脚步声，正在穿过走廊。 是陈风木回来了吗？ 黄毛探头从窗户往外看去，还没来得及高兴，就瞥见了熟悉的女人的身影。 他又连忙将脑袋缩了回来。 …… 王卿原本是想着让三婶把剩菜热一下，当做晚饭吃了，可看着这浪费粮食的举动，一怒之下丧失了胃口。 想到待在医务室的陈风木大概没东西吃，王卿干脆只让三神准备了陈风木的那一份，让刘凫给陈风木送了过去。 随后王卿就带着薛瞳走上了2楼。 视线扫过宿舍2楼的走廊，一顿熟悉感扑面而来，王卿想起当初自己和白梦露也是住在这儿的。 沿着走廊走到尽头，就是公共浴室。 王卿推开公共浴室的大门，走进去。 前不久大家才排队用过浴室，此时里面的水汽还没有散尽，雾沉沉、湿漉漉的。 “啪嗒”一声，王卿打开了公共浴室的灯。 光亮并没有洒满每个角落，浴室靠里的一些地方，灯泡坏了没亮起来，显得那处角落分外的阴暗黑沉。 还有几个灯泡，不知是接触不良还是怎么，一闪一闪的。 王卿皱起了眉头，之前她住在宿舍楼的时候，浴室里的灯泡就是坏的，怎么现在还是坏的？ “一直没有人来修吗？” 浴室这种地方，本来地面就潮湿，灯又坏了的话，员工们岂不是很容易摔倒？ 王卿心说：还好来检查了，不然估计要等到出事了，才能发现这安全隐患。 她转头又看向薛瞳，叮嘱道：“明天安排几个员工来把灯泡修一修，那几个坏了的，不能亮起的都给换了。” 王卿又检查了下地面，没发现什么残留的头发。 看来员工们都有将宿舍规章制度看进去，洗澡之后，将落在地上的头发给清理了。 王卿满意点头，这些实习生的素质还是挺高的。 王卿正要离开，忽然耳边听到了些许水声，像是花洒落在地上的声音，是从浴室的深处传出的。 难道这个时间，还有人在使用浴室？ 王卿正想拉着薛瞳离开，忽然又意识到了有什么不对劲。 那浴室深处的位置，屋顶的灯泡全都坏了，光线昏暗黑沉，怎么会有人在那里洗澡？ 而且，刚刚她进来的时候，公用浴室的灯是关着的，一点儿光亮也没有。 如果有人正在洗澡的话，那公用浴室的灯，不应该是打开的吗？ 王卿想要离开的脚步立即顿住了。 她的脸上浮现几分狐疑之色，转过身，拉着薛瞳朝着水声来源的方向走去。 第386章 农场日常28 淅淅沥沥的水声，在空空荡荡的公用浴室里回荡，有一种旧电影般失真的感觉。 王卿循着声音来源的方向，慢慢走了过去。 逐渐的，从光线明朗处，步入了幽沉的黑暗中。 水流从花洒里喷出落在地上的声音，也越发地清晰了起来。 终于，王卿在浴室里其中一间隔间前，停下了脚步。 隔间老旧的门板闭合着，水声从门后传出，淅淅沥沥。 是有人正在使用这个浴室吗？ 王卿心头闪过一丝困惑，可是周围这样昏黑，如果有人要洗澡的话，为什么不去前面那几个明亮的隔间呢？ 头顶原本黑了的灯泡，忽然发出了“呲啦”一声，像是接触不良，骤然闪烁了一下。 王卿感觉自己的眼前像是突然一花。 一瞬间，似乎看见挡在面前的门板不见了，隔间里面出现了一个浑身血红的人形生物。 王卿被吓了一跳，连忙问身边跟着的薛瞳：“薛瞳，你刚刚看见了吗？” 一扭头，对上了薛瞳黝黑的脸。 王卿才忽然想起来，自己的这个助理是天生没有双眼的残疾人，肯定是看不见的。 王卿心里倏然冒出个一点也不科学的念头，“难道公共浴室里闹鬼？” 她忍不住哆嗦了一下，背后升起一股战栗凉意。 王卿心里直发毛，略一犹豫，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 熟练地打开了自带的手电筒功能，朝着隔间门的方向照去。 进入眼帘的，是一扇刷了白漆的木板门，大概有些年头了，上面白漆斑驳掉落。 见只是一扇普通的木板门，什么异样之处，王卿松了一口气。 她就说嘛，怎么可能会有闹鬼这种事呢？ 但仍旧有些不放心。 王卿朝前走了两步，距离那扇门近了一些，隔着门板向里面询问：“有人在吗？” 门板后只传来淅零沥娑的水声，没有人回答。 忽然，王卿感到脚下有些潮湿。 借着手电的光照，低头一看，只瞧见一大滩水从门板的缝隙下渗出，水中丝丝缕缕的鲜红。 水流淌到了她的脚下，打湿了她的鞋子。 王卿刚放松的心，又重新提了起来。 “嘎吱”一声，她一鼓作气，一把推开了浴室隔间的木板门。 门后只一个垂下的花洒喷头，在不断的往外吐着水。 水流不时夹杂着些许鲜红，仿佛新鲜的血液一般，混杂在流出的清水里，在原本清澈的水中稀释成淡粉色。 也许是地漏不畅通的缘故，地面已积蓄了一汪，还再朝着隔间外漫出。 王卿定定看着那不断喷水的花洒片刻，脸上浮现一抹痛心之色，切齿骂道： “是谁？！是谁洗过澡后忘了关花洒！” 水流了这么久，该浪费多少水费呀！ 要不是她今天发现了，还不知道这水会白白淌掉多少！ 王卿见不得如此浪费的场面，三两步走上前去，一把拧紧了淋浴喷头的开关。 她转过头，正要和薛瞳说话，一抬眼就发现，薛瞳身后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个人影。 那是个浑身上下通体鲜红的家伙，与其说是人，更像是一只被剥了皮的猴子。 只有她纤细的身段，以及胸脯处微微隆起的弧度，让王卿意识到，这是一个女人。 也许是觉察到王卿的视线，那家伙抬起头来，没有脸皮的脸庞裸露着腥红的肌肉，一双眼睛直勾勾地对上了王卿的双眼。 王卿即将出口的话梗在了喉咙里。 愣了好几秒，王卿抬起手，拍自己差点被吓得心脏骤停的胸口，长喘出一口浊气。 要不是知道浴室里不闹鬼，她差点儿以为自己是见到鬼了呢。 “你是咱们农场的员工？之前怎么没在食堂见过你？” 王卿踩着地上的积水，朝着浑身腥红的女人走去。 女人的外貌特征如此鲜明醒目，如果之前也在食堂里，王卿肯定不会没注意到这个女人。 想到这儿，王卿微微皱起了眉头。 难道，她不是自己农场的员工？ 之前就发生过竞争对手派来的人潜入农场的事，他们不但搞恐怖整蛊想吓跑自己的员工，还在浴室的沐浴露掺脏东西。 难道，这个女人就是商业对手派来的？ 王卿三两步越过薛瞳，冲到女人的面前。 像是没有想到王卿居然会主动冲向自己，女人愣了一下，眨眼的功夫，王卿已经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 紧紧盯着面前的女人，王卿厉声喝问：“你、你是我们农场的员工吗？是谁派来的！” 女人被王卿攥住了胳膊，眼中闪过一抹惊慌之色，挣扎了两下，却怎么也没有挣脱。 王卿低下头，忽然注意到女人的手里似乎攥着什么。 她脚下站在阴影里，手里的东西也因昏暗的光线看不大清晰。看轮廓好像是一根拖把，拖把的一头连接着厚厚的墩布，此刻正墩布浸泡在水里。 如果是对手公司派来添堵的人，有必要给浴室拖地吗？ “原来是清洁工啊，怎么不早说？”王卿恍然大悟地松开了手，看向女人的目光柔和了许多，“你是负责打扫浴室的清洁工，是吧？” 女人愣了一下，没说话，也没点头。 整个人显得有些呆呆的。 王卿的视线扫过她浑身上下，眉心微蹙。 看来和薛瞳的情况一样，又是一个得了皮肤病的可怜人。 王卿端详着面前的女孩，似乎已经可以想到她的过去是什么样子。 一个脑子不大灵光的女孩，又得了如此骇人的皮肤病，在社会上找不到工作，只能来他们农场应聘清洁工的职位。 又因为担心自己的病会吓到别人，所以就连吃饭也不去食堂，在浴室里所有人都散尽后，才敢出来打扫卫生，收拾残余。 却没有想到，今天农场主会和薛助理来公用浴室检查，就这样猝不及防的相遇。 王卿的圣母心再次发作，涌出一股怜意——真是一个可怜的姑娘。 她放柔了自己的语气，努力让自己的样子显得亲切，关心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被剥了皮的女人定定望着王卿。 好半晌，她动了动已经失去嘴唇的嘴巴，吐出几个模糊而细微的字眼：“付茉莉。” 第387章 农场日常29 夜色中，江医生仿若亡命奔逃。 就连自己带进农场的手提箱忘在了医疗室里，他也没有注意到。 眼瞧见来时的大门就在前方，江医生才渐渐放缓了脚步。 忽然他注意到，前面有两个人影正朝着这边走来。 难道是来找他的？ 江医生心中一紧，想也不多想，闪身躲进了旁边的草丛里。 如果是平时，他当然不会表现得如此狼狈，只不过刚刚和陈风木的打斗中，他的体力消耗得实在是太多了。 不过一路奔逃，江医生也想明白了，为什么之前那个姓王的女人会离开的那么干脆，看来是对于陈风木的实力早就清楚。 反而是他，从一开始就低估了陈风木。 想必王卿一开始，肯定是想着和陈风木联手对付他，两人的实力加起来，还有暗处藏着的管家和薛瞳，江医生的确难以招架。 所以，到底是发生了什么要紧的事，才让王卿和薛瞳不得不离开，只留下陈风木一个人？ 此时气氛安静了下来，江医生也终于有精力，分出些心思去思考。 就在这个时候，那两个员工路过了江医生躲藏的草丛。 并未发现江医生的踪迹，他们一边交谈着一边走过。 “你说饲部长明天会让谁去照顾那位啊？” “清部长不是已经挑了人吗？那几个实习生。” “要是都选实习生就好了，实习生不够的话，肯定会从从正式工里面抽调人去的。要是选了咱们怎么办？” “嘶……我可不敢去照顾那位。” “别说你，我感觉啊，清部长都怎么敢跟那位接触。也就只有咱们农场主，才能让那位乖乖地跟回来。” “也不知道农场主是从哪儿接回来的。” 两个员工说着话慢慢走远了。 江医生从草丛里走了出来，望着两个员工离开的方向，夜色里那两个背影逐渐淡出视野。 江医生的脸上流露出思索之色。 那位？ 他们说的是什么？ 听上去，似乎是被那个姓王的女人，从外面带回这个农场的。 难道，那就是王卿不得不离开的原因。 江医生的心中忽然浮现出强烈的窥探欲。 他很想知道，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能被那个女人那样看中，又被农场里的其他员工如此畏惧，那东西一定很不一般吧？ 江医生又有些疑心，这是王卿布置的另一个陷阱。 他站在原地踌躇了半晌，最终还是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与渴望，右转身折返回了农场内。 农场外，出租车司机已经等了许久，烟也抽掉了好几只。 出租车司机从烟盒里抽出一只新的，夹在两指间，正要点燃。 忽然，揣在口袋里的手机响了。 出租车司机掏出手机，接通。 手机里传出了刈才中学校长的声音：“是刘司机吗？你现在在哪儿呢？” 司机一边点烟一边回答：“我已经把你们校医送过去了，他让我在这门口等着，在这个……”司机抬头瞥了一眼农场门口的霓虹灯，“冥日农场。” “你已经把人送到了呀。”校长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欣喜，又有一些忧虑，“那，那江医生还好吧？” 司机语气有些不善：“你们那医生说让我等一会儿，他马上就出来，我这都等了好半天了，连他影子也没看见，怎么回事啊？” “诶呀，那太好了！咳咳咳……”校长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清了清嗓子，但从电话里传出的声音，透着难以掩饰的喜悦，“辛苦牛司机了，您多担待，可能要明早才能出来呢，到时候耗您多少油钱，我双倍补给您。” 刈才中学里，校长挂断了电话，搓着手，肥胖的身躯来回踱步，堆满肥肉的油腻面孔上露出痴笑。 江医生进了农场这么久也没出来，这可真的是太好了！ 估计一定是他送去的那一箱子东西发挥了作用！ 江医生在农场里东拐西绕地跑了好久，终于找到了自己的目标。 他停在了房舍外，隔着墙壁和紧闭的房门，隐约可以听见里面水声波动。 里面就是对那个姓王的女人至关重要的东西吗？ 听声音是一个活物。 江医生捏紧了白大褂口袋里的手术刀。 现在他的体力，相比较之前已经恢复了些。 江医生自信，此时的他如果遇上王卿和薛瞳，就算打不过，至少肯定能逃得掉。 他抬起一只手，轻轻将房门推开了缝隙。 这气息…… 江医生敏锐的感知到了，从缝隙中渗透出来的些许气息。 他眸光微凝，面色从最初的探究，逐渐变得凝重起来。 是神的气息。 不同于狗头村那只被养废了的蠢狗，江医生可以肯定，自己从门缝里感受到的气息，绝对比那只蠢狗要强上许多倍！ 只不过…… 江医生眉心紧锁，镜片下的眸中闪过了一丝迷茫。 他怎么总感觉这气息哪里怪怪的呢？好像这个神不怎么完整似的。 应该只是他的错觉吧？神怎么会不完整呢？ 江医生明显的可以感知到，里面的这位神还处在极为弱小的阶段，尚未真正完全成长起来。 江医生的脑中灵光乍现，他终于知道王卿为什么如此看重里面的东西，甚至为之宁愿打消一开始的计划。 那个女人一定是想要趁着这个神还虚弱的时候，一举夺取她的力量吧！ 江医生的嘴角微扬，纤薄的唇瓣勾勒起一丝轻蔑冷笑。 有他在，王卿的这个计划，恐怕难以实施成功了。 因为他绝对会在王卿之前，先一步夺走王卿本想得到的东西！ 江医生毫不犹豫地一把推开了房门，走了进去。 …… 一个小时后。 守在农场入口的出租车司机，指间一点暗红的火光慢慢燃烧尽了，一支烟被抽到了末尾。 进到农场里的那个医生一直没有出来。或许真的要等到明天了吧。 出租车司机丢下烟头，掏出手机，正要拨个电话给刈才中学的校长汇报情况。 忽然，一个狼狈的身影，跌跌撞撞从农场内跑了出来，直直地奔向了他的出租车。 “快、快走……” 江医生半边身体已经消融，右手彻底地不见了，用仅剩的左手扒拉着车门，嘴里发出虚弱的催促声。 第388章 农场日常30 彻底入秋的天气。 早上起来的时候，草叶上凝结了一层白而薄的霜。 怪谈世界里的太阳，似乎一颗毫无热度的光球，远比现实世界中要更冷上许多。 冷白的日光照了许久，才见草叶上的霜渐渐化为了露珠。 员工们一早起来，如常地在食堂用过早餐。 尽管有昨天的意外，但大家也不过是对食物的检查更加仔细了些，还没有到因噎废食的地步。 他们当然可以选择不吃，一、两顿不吃倒是没什么事，但是实习时长两个星期，总不可能饿上这么久。 用过早餐后，大家便要去工作。 黄毛站起身，就看见两个人影从食堂外走进来，一前一后。 走在前边的，是他们都很熟悉的人事部部长三叔； 走在后边的，则是一个浑身皮肤黝黑的少女，身上穿着漫画里常见的那种黑白女仆裙，尖尖的瓜子脸上，只有嘴唇、鼻子与眉毛，本该是眼睛的位置一片光滑平整。 “大家等一等。” 三叔站在门口的位置，挡住了所有人外出的道路，举起双手往下按了按，示意所有人保持安静。 他说道：“我有些事要宣布。” 食堂内，顿时鸦雀无声、噤若寒蝉。 就连原本有的一些碗盘碰撞声和咀嚼声，都消失殆尽。 三叔抬眸，视线锐利的扫过食堂内。 就在黄毛以为三叔要宣布些什么的时候，只见三叔竟朝后退了两步，微微倾下身体，脑袋朝旁边侧了侧，挨到了少女的身边。 三叔压低了声音，表情带了些恭敬，谦卑地说：“薛助理，要不还是你来宣布吧？” 黄毛小心翼翼地端详了那被称为“薛助理”的少女几眼，忽然感觉到有些眼熟。 昨天晚上的时候，他听到走廊有脚步声，以为是陈风木回来了，就朝窗外探头看了一眼，结果没想到瞧见的是农场主。 黄毛被吓了一跳，也来不及看清楚，就着急忙慌地收回了脑袋。 现在回想，当时跟在农场主身边的，似乎就是这个少女。 黄毛心下直犯嘀咕，总觉得这本该出现在农场主身边的少女，现在出现在这儿，肯定没什么好事。 尤其是昨晚陈风木被农场主带走后，就一直没有回来，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个情况？ 黄毛的视线扫过自己的身侧，眼中担忧之色越发浓郁。 原本该是陈风木坐的位置，现在空荡荡的。 “应该不会有事的吧？”黄毛在心里不住念叨，“陈哥可是龙傲天呀，不管遇到什么危险，总能逢凶化吉的。” 虽然在不断的说服自己，但是黄毛心里始终没底。 就在黄毛思绪翻涌时，听见三叔提议的薛瞳轻轻点了下头，朝前走出一步，准备发言。 “今天——” 少女说话的腔调，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怪异感，但是坏掉的留声机，时断时续。 她说：“今天——上午——开会。农场主——让——所有人——去——会议厅——集合。” 少女的话音落下，在食堂里用餐的这种人，全都不约而同的露出了恐惧的表情。 农场主，那可是这个怪谈最强大的boss啊！ 她居然要开会？那岂不是，每一个实习生都要去见她？ 已经有实习生，控制不住地流露出绝望之色。 “这哪里是开会？这是开自助餐吧！” 只不过自助餐的食材是他们这些实习生罢了。 等他们到了农场主的面前，那不就跟一个个小点心一样？农场主一口一个。 薛瞳的话说完，三叔连忙上前一步，“都听到了吧！今天上午不用干活，所有人去会议厅集合开会，这是农场主的吩咐，不得延误！” 即便三叔不说，这些实习生们也知道，自己是没有办法拒绝的。 因为农场的其中一条规则就是，【农场主为本农场最高领导，任何员工都必须服从农场主的指挥调度，协助农场主完成相关农业生产。】 即便心中再如何恐惧，实习生们也找不到理由拒绝，只好在三叔和薛瞳的带领下，朝着会议厅的方向走去。 一个个都是愁眉苦脸、如丧考妣。 黄毛也在这些实习生中，心中焦虑不安，一边走一边在大脑中疯狂思考着对策。 忽然，他的脑中冒出了一个馊主意。 …… 王卿对着镜子左右照了照，又整了整身上套着的西装外套。 她穿着的正是当初访问刈才中学时穿的那套商务小西装，今天又特意将头发盘了起来，还涂了颜色稍深的口红，努力让自己显得精巧干练。 对着镜子确认自己着装无误之后，王卿走出了房门，管家已经等候在房门外了。 “我这身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听到王卿的询问，管家如过去一般露出和煦的微笑，由衷赞美道：“王女士，您看上去状态很好，已经非常适应冥日农场的农场主这一身份了，” 听到管家的肯定，王卿心中更多了几分自信，“这就好。” 王卿又掏出口袋里的演讲稿看了看，这是昨天晚上她和薛瞳从员工宿舍回来后，熬夜在办公室里写的。 王卿还特意在百度上抄了不少资料，努力让自己的这份演讲稿显得专业。 确认过没有任何遗漏后，王卿折起演讲稿，揣进了自己的口袋里，朝着会议室的方向走去。 十几分钟后。 王卿和管家来到了会议室的门口。 看着会议室的朱红色的大门，王卿感到有些紧张，心跳加速，手心冒汗。 冷静、冷静。 王卿一面在内心安慰自己，一边深呼吸。 虽然昨天已经在食堂见过员工们了，但是这还是她第1次召开员工大会，以如此正式的方式，出现在所有员工面前，更别提待会儿还要上台发言呢。 王卿伸手按在厚实高大的红木门上，轻轻往里一推。 为缓解内心的紧张，她再一次地深深吸气。 一股浓烈的恶臭，伴随着会议室大门的打开，瞬间溢满她的鼻腔。 王卿：“？？？” 迎面而来的恶臭，让王卿的大脑都空白了一瞬。 会议室里，怎么一股屎味啊？ 王卿睁大了迷茫的双眼，朝着会议室内看去。 只见一排排的员工正襟危坐，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紧张忐忑。 黄毛注意到会议室的门打开了。 是农场主要进来了吗？ 他下意识地挪动了一下屁股，感受到了裤裆里黏糊糊软糯糯的触感，心里这才有了些安全感。 相信就算是农场主，也不会对一个满裤裆都是屎的食物，下得去嘴吧？ 黄毛觉得，能想到这个主意的自己，简直就是一个天才。 第389章 农场日常31 虽然黄毛没有把这个主意跟其他人讲，但是同样嗅到这股怪异气味的调查员们。很快便反应过来。 居然还有这种好办法！他们之前怎么没有想到呢？！ 于是在农场主还没有到来之前，每一个坐在会议厅里的实习生，都铆足了劲拉屎。 唯恐自己慢了一步，会成为农场主塞牙缝的小点心。 王卿站在会议室的入口处，嗅到了从会议室里传来的恶臭，脸上慢慢地露出了一分不知所措的迷茫。 这……真的不是走错门了吗？ 还是说，会议室是盖在了化粪池上面？ 最重要的是，这些员工们难道就没有感觉吗？ 王卿的视线扫过会议室内每一位实习生的脸，从这些实习生的脸上，只看到紧张与忐忑。 他们像是丝毫嗅不到这股怪异的气味。 这反而让王卿有些怀疑自己了。 难道只有她一个人闻到了？ 这气味实际上是她的幻觉？ 嘶……那这幻觉有点严重呀，都从影响视觉，变成影响嗅觉了。 如果这是老年痴呆症的并发症状的话，王卿觉得自己很有必要去看一看医生。 毕竟，现在在她的周围，可能还潜伏着不少敌对公司派来的商业间谍。 如果让这些间谍知道，她嗅觉出了问题，还得了老年痴呆，还不知道会对农场造成什么不利。 王卿的心情有些沉重。 又不禁有一些惋惜，昨晚江医生走的太早了。 如果江医生还在的话，而且现在她就可以向江医生问一问，自己这个病要怎么办？ 不过王卿觉得影响不大，她完全可以等下一次再去刈才中学的时候，向江医生问一问嘛。 一边在心中暗自思忖，王卿一边朝着会议室的演讲台走去。 王卿并不知道，现在坐在下方的这些员工里，有没有敌对公司派来的商业间谍。 为了以防万一，她不能让自己流露出任何的异样，暴露出自己生病的事。 没办法，一个未来商业帝国的领头人，有时候就是会如此地寂寞孤独、负重前行，无人能够理解与分担。 王卿在薛瞳为自己准备的为座位上坐下，双手搭在桌上，视线扫过台下，脸上露出一个和蔼的微笑。 内心深处，独自感慨着这份只有自己才能品味的辛酸不易。 台下，实习生们都觉如临大敌，大半都瑟缩着肩膀抬不起头，那模样像极了课堂上害怕被老师抽背的学生，唯恐被农场主盯上。 你有几个实习生，胆子稍大一些，略微抬起了头，掀起眼帘，投去隐晦视线，默不作声地小心打量着这位农场主。 黄毛也是其中之一。 视线落在王卿的脸上，黄毛骤然瞳孔一缩。 只见，农场主清秀的面孔肤色极白，唯独嘴唇是略深的红色，仿佛半干涸的鲜血。 黄毛顿时觉得心头一冷——难道在进门之前，她才吃了一个人？！ 又想到至今还没有见到的陈风木，黄毛更觉得对方可能凶多吉少。 毕竟在龙傲天的人，也扛不住在前期就遇上版本boss啊。 王卿看着台下一个个表情严肃的员工，颇有些满意地点了点头，又忽然发现管家没有跟进来。 他不禁转头朝着门口看去。 管家正站在门外。 嗅到从会议室里散发出的恶臭，管家脸上和煦的笑容开始绷不住。 他脸色僵硬，有些不想进去，停在门口止步不前。 王卿盯着管家看了片刻，恍然大悟。 管家肯定是觉得，这种时候应该将一切的高光都给她这个农场主，而他身为管家，只是处于协助农场组工作的地位，不配站在这个演讲台上吧？ 王卿的心中油然生出一股感动，她注视着管家，眼神真诚，语气恳切：“管家，你也一起上来吧。” 继承这个农场以来，管家究竟帮她做了多少事，王卿也都是看在眼里的。 可以说，如果没有管家，就没有农场的现在。 王卿一向是个赏罚分明的人，当然不会昧下管家的功劳据为己有。相反，她很尊重管家，并且愿意让所有的员工都了解到管家的劳苦功高。 感受到从门里传来的视线，管家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做进退维谷。 他几次试图抬起脚步，但终究还是迈不过心里那道坎，走进这个被屎味充满的会议室。 同时，管家看着王卿，心里也有些困惑——她难道就闻不到这股屎味吗？莫非是嗅觉有问题？ 看着管家踟蹰不前的样子，那张总是挂着礼貌温和微笑的清俊面孔上，第一次失去了方寸，露出诧异中又带着点儿慌乱的复杂表情来。 王卿不由会心一笑。 她很能理解管家此刻的心情，想必管家也没有想到，这种时候，她会邀请他这个本该在幕后工作的人，一起走到万众瞩目的台前吧？ 王卿已经可以想象，管家那份感动的心情了。 “不用再犹豫了，管家，一起走上来吧。”王卿用鼓励的目光看着管家，声音坚定铿锵，“这个位置是你应得的，你值得！如果你不愿意上来的话，我想，绝对是我这个农场主的失职！” 管家：“……” 王卿抬起手，示意台下，提高声音道：“来，让我们用热烈的掌声欢迎管家。” 啪啪啪。 掌声从最初的几声稀稀拉拉，逐渐连成了片。 台下的实习生们，机械地举着双手鼓掌，眼神迷茫。 整张脸上都仿佛写满了：我是谁？我在哪里？我要做什么？ 王卿一边有节奏的鼓掌，一边喊出声：“管家！管家！管家！” 足有一种，如果管家不走上台，她就不停下鼓掌的架势。 在掌声与欢呼声中，管家的扯了扯僵硬的嘴角，挤出一个近乎咬牙切齿的笑容。 那一直踏在门外的脚步，终于还是被迫屈服地，朝前迈出了一步，踏入了会议室内。 王卿看着管家脸上的笑容，心中一阵满足。 看啊，管家先生此刻是多么的感动，连笑都和平时不一样了。 第390章 农场日常32 “弟弟，今天觉得身体怎么样了？” 刘凫推开医疗室的门，朝着床上隆起的生物走去，手里还提着刚从食堂打包来的早饭。 陈风木此时依旧没有恢复成个正常人模样。 虽然脑袋已经成功转过来了，脸朝着正面，身上那些融化的皮肉也重新挂了回去。 可，自脖颈上生长出的婴儿脑袋大的肉瘤，以及肉瘤上那张口鼻歪斜的牛蛙脸，依旧存在着。 知道自己这副模样是何等怪异，陈风木根本不敢回到员工宿舍去。 他很清楚，不可能有人在看到他这幅样子的时候，还会觉得他依旧是个人类的。 就算他再如何地解释，自己还留存有人类的思维，恐怕也只会被同伴们当做鬼话连篇的诡异。 在医疗室里缩了一整个晚上，身体始终没有恢复原样，陈风木的心里不禁渐生绝望。 难道他就要以这幅不人不诡的样子，在怪谈里永远地待下去了吗？ 刘凫走到陈风木的床前，将手里的饭盒放在了床头的桌子上。 语气亲切极了：“弟弟，你还没吃早饭吧？来，我给你带了，趁着热乎，赶紧吃吧。” 刘凫越看陈风木这幅样子，越是觉得顺眼。 这长相，一看就是他们老刘家的种。 听到刘凫的声音，陈风木平静绝望的脸上，终于有了些许地波动。眼珠转了转，耷拉着的眼皮掀起，看向了刘凫。 “刘组长……” 陈风木的话刚出口，就被刘凫打断了，“嗐，叫什么刘组长啊，叫我哥哥就行了！” 陈风木一愣。 其实昨晚他就听到刘凫一直喊他弟弟，只不过当时的陈风木并没有将这称呼放在心上，面对刘凫的时候，满心都是提防。 陈风木只觉得，这阴险狡猾的诡异，突然对自己的态度那样热情，肯定有什么阴谋。 但实际上，刘凫只是在关心了他一番之后，就放下饭盒，离开医疗室了。 倒是走的时候，刘凫那表情和过去的阴冷截然不同，而是一种说不出的……呃，温柔和蔼？ 就和现在一模一样。 刘凫一脸温柔和蔼地看着陈风木，两个脑袋上的四只眼睛，全都直勾勾盯着他，眼神中隐约透着股期待。 似乎无比期盼着，陈风木可以喊他一声哥哥。 陈风木犹豫了一下，嘴唇掀动，带着些试探地，小声喊出了一句：“哥哥？” “诶！”刘凫立刻美滋滋地应了，又抬起手拍了拍陈风木的肩膀，语气欣慰，“弟弟啊，你可真是给咱们老刘家长脸！” 陈风木不知自己该说些什么。 就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他姓陈？ 刘凫上下端详着陈风木，轻轻叹了口气。 “弟弟，这几天都辛苦你了。唉，你说你来农场工作，怎么也不来找我说一声？你要是早点把两个头露出来，我不就知道你是我弟弟了？也好你安排轻松点的工作。” 刘凫又忽然想到什么，恍然大悟道： “我懂了，弟弟，你一定是不想让别人觉得你是个关系户吧？” 刘凫越想越觉得有道理，要是他真的给陈风木走了后门，那农场主岂不是注意不到陈风木了。 反而是陈风木靠着自己的才干，努力工作，才能得到农场主的青睐呀。 如此一看，自己这个弟弟才是真正的大智若愚。 陈风木听了刘凫的话，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是因为自己脖子上多长出来的那个肉瘤，让刘凫将自己当做了弟弟。 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因祸得福？至少刘凫不会再对他抱有恶意。 陈风木思索间，刘凫打开了饭盒，将自己给陈风木带的早饭一样样拿出来。 “弟弟，我也不知道你爱吃什么，就在食堂随便带了点，你多少吃一点，不吃早饭对身体不好。”刘凫关心地说道。 陈风木低头看了一眼刘凫给自己带的早点，压下心中那一丝怪异感。 他一边观察着刘凫的神色，一边试探开口：“多谢了，哥。” 刘凫连忙应道：“诶、诶，你慢慢吃。一家人说什么谢？”语气里带了些亲切的埋怨。 随后也没闲着，又抬手去收拾昨晚自己带来的饭盒。 谁料刚拿起饭盒，刘凫就感觉到了重量的不对劲。 两个脑袋上的脸，同时表情一愣。 刘凫不动声色地打开饭盒一看，昨晚带来的的饭菜，还都好好的装在饭盒里，动也不曾动过。 “弟弟。”刘凫的语气沉了下去。 陈风木正伸着手去够饭盒里的馒头，忽然听到刘凫用不善的语气开口说话，心中一紧，连忙收回了手。 “怎、怎么了？” 陈风木有些紧张。 虽然刘凫似乎已经对他是他弟弟的事坚信不疑，但是陈风木还是会很担心自己会被拆穿。 刘凫紧盯着陈风木，表情严肃，声音染上了几分沉痛：“弟弟，你怎么连昨晚的晚饭都没吃？是身体哪儿不舒服吃不下吗？怎么不早说出来？” 陈风木的眼珠慢慢转动了一下，视线落在了刘凫的手上，看清楚那个饭盒，这才反应过来。 昨晚刘凫走后，陈风木发现自己始终没办法恢复正常，正是心急如焚的时候，哪里还能想得起要吃饭。 而且，当时的陈风木对刘凫心有警惕，也是不敢吃刘凫送来的晚饭的。 刘凫四只眼睛都牢牢盯着陈风木，眼神中毫不掩饰的关切，想了想，说：“我这就去求农场主，把江医生再请过来给你看看。” 第391章 农场日常33 一听刘凫还要把昨天那个医生再请回来，陈风木顿时脸色一变。 他连忙开口解释：“我没事！哥，我现在已经好了……呃，昨晚没吃，是因为……” 陈风木在大脑中疯狂编着理由，最后他一本正经的说道：“是因为医生说要空腹排毒一个晚上！” 刘凫狐疑：“是吗？” 陈风木点头如捣蒜，戴着脖子上那个肉瘤也跟着晃荡：“是是是！没错，就是这样！” 为了证明，陈风木一把抓起桌上刘凫送来的馒头，塞进了自己的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道：“哥，你看，空腹排毒一晚上后，我现在已经好了，吃得可香了。” 刘凫这才欣慰地说：“你没事就太好了，咱们老刘家以后还要靠你呢。” 陈风木长松一口气。 总之，刘凫不将那个医生叫回来就好。 但谁料下一刻，刘凫的视线又落在了陈风木脖子间长出的那个肉瘤上。 陈风木听见刘凫关切地询问：“怎么另一张嘴不吃呀？” 陈风木：“……” 陈风木迎上刘凫关心的目光，大脑飞快运转着，最终，艰难地从嘴里挤出一句话来：“它……它有厌食症。” 刘凫这才收回视线，只是表情带了几分失望。 陈风木心中一阵恶寒——在失望些什么啊？总不可能，还打算亲手喂牛蛙脸吃馒头吧？ 想到那画面，陈风木看着手里的馒头，都觉得有些难以下咽了。 他捏着馒头，问道：“哥，今天我的工作是什么？” 陈风木并没有忘记，农场规则里员工是不能旷工的。 刘凫听到陈风木的询问，这才好像突然记起什么似的，伸手进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来，对陈风木说道：“你今天不用上班了，农场主给你开了请假条，她说让你好好休息。” 请假条？ 陈风木想起来，在论坛上他有看到，这个怪谈内可以靠着请假条避开工作。 只不过请假条极难获得。 据论坛上的说法，在那一次的怪谈里，他们几十个农场员工，只有一个女孩拿到了请假条。 按获取请假条的方式，论坛上并没有详说。 陈风木接过刘凫递来的请假条，仔细打量。 那是一张白色的字条，上面印着蓝色的字迹，填写了他的名字，并且盖上了蓝色的公章。 农场员工守则第2条，【请严格遵守劳动纪律和请假、销假制度，凡因故不能到岗工作，需提前一天填写“请假条”交由农场主审批签字，并及时持“请假条”向上级主管销假。请假条为写有蓝色字迹的白色纸条。】 这张请假条，与规则所述基本一致，看上去不像是假的。 陈风木有些难以置信：他居然就这么轻易的得到了？ 刘凫说道：“其实今天上午本来也不用干活，农场主说要开会，已经将员工们全都召集过去了。我也要去参加会议，只不过先来给你送个早饭，你先吃着，我走了。” “等等，”陈风木敏锐的捕捉到了关键的字眼，“农场主说要开会？” “是啊，也不知道要说什么重要的事，所有员工都必须到场。” 陈风木也顾不上手里的馒头了，一把掀开了盖着的被子，就要往床下跳。 他急匆匆地说道：“哥，我觉得我身体好的差不多了，而且开会也不是体力劳动，这么重要的会议，我应该去听一听！” 这可是农场主主持召开的会议，陈风木觉得肯定不简单，其中或许就藏着解开这个怪谈秘密的线索，他肯定不能错过！ 但行动之间，下巴又碰到了脖子上的肉瘤。 想起自己现在是何等不人不诡的模样，陈风木动作一顿。 他抬起头看向刘凫，一咬牙，试探地问道：“哥，你说咱们有没办法，只长一个脑袋啊？” …… 会议厅内。 王卿看着走上台的管家，两人目光交视，其中均有万般复杂的情绪涌动。 王卿莞尔一笑，正要开口说些什么，会议厅入口处忽然闪现两个人影。 匆匆赶到会议室的刘凫，一眼就看见了站在台上的王卿和管家，不由脸色二白。 刘凫两张嘴异口同声的道歉：“抱、抱歉。农场主，我们来晚了。” 王卿的视线落在刘凫的身上，又注意到了他身后站着的人。 陈风木在身上穿着乱糟糟的实习生制服，似乎还是昨天的那件没有更换，只是将衣服的领子竖了起来，挡住了脖子。 他的脸色尤为苍白，看上去就像大病了一场。 王卿皱了皱眉，开口：“不是开了请假条吗？小陈你生病了，就好好在医疗室休息，没有必要过来的。” 没等陈风木开口，刘凫就连忙解释：“农场主，弟……小陈说，他的身体已经有些恢复得差不多了，参加个会议不影响什么的。” “而且，他说，这可是农场主您召开的会议，必然对农场的发展十分重要，他绝对不能错过，必须要参加！” 听到刘凫的回答，王卿看向陈风木的目光，越发多了几分欣赏与怜爱。 听听这话，这是一个多么拥有集体荣誉感的人，才能做出来的事！ 不顾自身的身体健康，也要参加农场的集体活动！ 王卿心想，自己果然没看错人，小陈的确是爱岗敬业、勤奋热忱，对农场忠心耿耿的好员工。 王卿颇为感慨地叹息一声，语气温和地说：“既然这样，你们就找个位置赶紧坐下吧。” 刘凫连忙带着陈风木走进了会议厅中。 陈风木站在会议厅外，就已经嗅到那股怪异的恶臭，走入会议厅中后，这气味越发浓烈。 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走进了一个化粪池里。 莫非这气味，与农场主有关？ 这会是这个怪谈隐藏真相的线索吗？ 陈风木的视线扫过会议厅内，立刻注意到了，正朝他挤眉弄眼的黄毛。 黄毛无声的对他做了个口型，招呼着他过去。 陈风木略一犹豫，朝着黄毛走了过去，在黄毛的身边坐下。 陈风木一出现在会议厅外，黄毛就注意到了。 看到活生生的陈风木，黄毛心中的那块大石也终于得以放下。 看来不愧是龙傲天，就算在怪谈内消失了一个晚上，第二天还是能好端端的出现。 这就是天选之子呀！ 眼见得陈风木在自己身边坐下，黄毛心中那叫一个激动。 他很想问问陈风木，陈风木跟农场主离开的这个晚上，有什么惊险刺激的经历？ 但眼下，还有另一件更重要的事要做。 黄毛示意陈风木伸出手来。 陈风木不明所以地伸出手，手心向上。 随后，陈风木便见黄毛拉过了自己的手，一只手指在他的手心里划着。 似乎，是在写些什么？ 莫被黄毛发现了什么线索，现在是要告诉他？ 陈风木盯着自己的手心，看着黄毛不断重复的划拉着的轨迹。 终于逐渐辨认出黄毛想说的话。 那是三个字—— “快……拉……屎……” 第392章 公交车 “……本次会议到此结束，希望咱们农场的每一位员工，都能够将今天会议的内容转化为实际行动，为农场创造更美好的未来！” “我的发言完毕！” 伴随着王卿话音落下，坐在听众席最前头的三叔，立刻带头鼓起了掌来。 “好好好！农场主的一番发言，真是令我振聋发聩。听您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三叔拍了一番王卿的马屁，又不忘扭头看向身后坐着的农场员工和实习生们，眼神锐利地逡巡过会场。 “你们都认真记下了吗？” 一众员工连忙点头。 实习生们也附和着点头，只不过脸色各异。 如果按照农场主会议上的说法，不能浪费粮食，每顿饭都必须吃完。那要是再遇到人肉做的红烧肉怎么办？ 唯一的办法或许就是提前观察菜色，确认没有问题之后，再去打饭。 但如果每一次的菜都有问题的话，他们岂不是要一直饿肚子？ 忍耐着会议厅内弥天的恶臭做完演讲，王卿实在是待不下去了，连忙给身旁的管家使了个眼色。 管家接收到王卿的眼神，顿时如释重负，迫不及待地上前一步，开口说道：“本次会议到此结束，稍后请员工们按秩序有序离场。” 可算能离开这个臭烘烘的地方了。 王卿快步离开会议室，走到外面的空旷处，立刻迫不及待地深吸一口新鲜空气。 微风拂过农场内的植物，带来阵阵草木的芬芳和淡淡的泥土气。 管家走到王卿的身边。 王卿转头看了他一眼，开口说出了最近心里一直有的打算：“管家，我有事要离开农场几天，农场里的事，就都交给你负责了。” 管家闻言，眼中浮现问询之色，“离开几天？您准备和薛瞳去哪里？” 王卿摇头道：“不带薛瞳，我一个人去就好。” “嗯？” 王卿说：“我准备回家一趟。” “您要回家？”管家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王卿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管家此刻的表情，有种说不出的异样。 王卿没有放在心上，继续道：“虽然我和家里人的关系，并不算亲近，但是还是想回去看看。顺便，也把母亲的遗物带回来。” 脑海中的记忆不太清晰，王卿只隐约记得，母亲去世的时候，自己还不满十岁。随后没多久，父亲就带回了阿姨和一个比她小不了几岁的妹妹。 得知自己患上老年痴呆症后，王卿就决定回家一趟，带走母亲的遗物。她很担心自己有一天，会将母亲唯一留给自己的一些东西都忘记。 “原来如此，需要我为您安排车吗？”听了王卿的解释，管家沉默不语了好半晌，脸上才重新露出礼貌而生疏的微笑，柔声询问道。 王卿摆了摆手，声音轻快：“不用啦，我坐我来的时候的公交车回去就好。” …… 翌日一早。 王卿站在农场门口，远远就瞧见了，熟悉的破烂公交车沿着土黄色的道路，摇摇晃晃地从远处行驶而来。 一晃眼，距离她第一次坐这公交车来农场，都已经是几个月前的事了。 当时的她还是一个刚刚毕业没多久，考公没上岸，工作找不到，初出茅庐、前途未卜的大学生。 现在的她，都已经是一个拥有百来名员工的农场主了。 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王卿抬起胳膊，拦下公交车。 “嘎吱——” 公交车喷着暗红色的尾气，不情不愿地停在了王卿的面前，一阵令人牙酸的“咯吱咯吱”声后，车门在王卿的面前打开。 王卿走上车。 车里的环境一如既往，还是那样的油腻脏乱，地面上和座椅上，又多出了几团喷溅状的暗紫色斑块。 女司机和过去一样亲切友善地扭过脸来，王卿抬手向她打了个招呼：“嗨，又见面了！” 第393章 脑髓地狱1 公交车摇摇晃晃地驶过道路，随着颠簸不断发出吱呀吱呀的金属摩擦声。 就在这嘈杂的环境里，王卿坐在最后一排的座椅上，脑袋靠着车窗，居然不知不觉地打起了盹。 “嘎吱——” 一阵绵长而尖锐的摩擦音。 公交车一个颠簸后突兀地刹车停下。 正在打盹的王卿猛地惊醒，差点儿没被惯性给甩飞出去，好在及时伸手扶住了前排的座椅，才得以坐稳。 “刺啦刺啦——”车载广播里几声刺耳的电流声后，一个冰冷而机械的女音出现了，“已到达，终点站。” “刺啦刺啦——已到达终点站，请乘客们携带好随身物品，立即下车。” 原来是已经到终点站了呀。 刚睡醒的王卿，脸颊上还残留着压出来的印子，眨了眨睡得惺忪的眼睛，眼神逐渐从迷茫变得清晰。 “再见了，司机姐姐。” 王卿从座位上起身，走下了公交车。 公交车门迫不及待地在她身后关闭，随后飞快地驶离了原地。 王卿抬眼打量周围。 这附近肉眼可见的偏僻，似乎是城市的郊区，不见人烟。 说是终点站，但实际上路边只有一个破破烂烂的牌子。大概是风吹日晒的久了，牌子上的字迹模糊，已经看不清究竟写着什么。 干裂的水泥路两旁，生长着些杂芜的荒草，因为已是深秋，荒草褪去了绿意，呈现出灰败的枯黄来。 王卿极目远眺，更远一些的地方，矗立着几座明显破败的居民楼，看样子无人居住。 其实王卿去农场的时候，就是在这个公交站台，等来的公交车。 那个时候她是打的出租车，按着导航来的这儿。 可是现在，看着周围如此荒凉偏僻的景象，王卿陷入了困境。这附近根本就不像是有出租车会经过的样子，她要怎么去城里呀？ 王卿掏出了手机，想试试看叫个滴滴打车，可是按亮屏幕一看，顿时傻眼了。 “卧槽，这么偏僻的吗？居然连信号都没有！” 手机屏幕上，信号的那一栏，清清楚楚地显示出一个叉。 没有办法滴滴打车，王卿只好认命地站在路边等车。 入秋的天气，淡金色的日光看上去极为的温暖，毫不吝啬地洒满了周遭。 早上出门的时候还觉得有些凉，管家特意嘱咐王卿多加了件外套，可是现在在外边站了这么一会儿，王卿居然开始感觉到热了。 她只好解开了外套，脱下抱在手里。 但脱下外套也并没有觉得很凉快，在日光下待得久了，王卿甚至产生了一种自己正处在夏季的错觉，天地就仿佛一个热腾腾的蒸笼一般。 就在王卿热得有些受不了的时候，忽然瞧见远处竟然出现了一辆车，王卿连忙抬手拿下。 那辆车慢慢减速，停在了王卿的面前。 王卿这才看清楚，那根本不是一辆出租车，而是一辆黑色的suv轿车。 车窗摇下，从里面探出一张年轻男人的年，戴着墨镜。 “有什么事吗？”年轻男人问道。 王卿有些尴尬，总不能说自己把他当做出租车拦下了。 天气实在是热得过分，王卿也实在不想再继续站在外面了。 她迟疑了一下，终究还是带了些不好意思地开口：“我在这儿打不到车，你们要去哪儿？能不能顺带载我一段？” 男人墨镜下的眼睛上下打量的王卿一番，说：“我们是刚从山里露营回来，准备回到市里去，你要是也去市里的话，当然可以顺路带你一段。” “太好了，谢谢你们！”王卿连忙道谢。 车门打开，王卿迫不及待地钻了进去，坐在后排的女生拿起了放在空位上的包，让出了一个座位。 王卿一边道谢一边在空位上坐下。 这是一辆7座的suv轿车，车上四男二女，每个都很年轻，看样子像是一群出来露营的大学生。 让座的那个女生，一双明眸扫过王卿裸露在外的肌肤，忍不住发出了由衷的感慨：“诶呀……你好白啊。” 她盯着王卿，青春姣好的面容上，满是歆羡之色。 “啊……”王卿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胳膊，的确白得有些过分，她朝着女生礼貌一笑，道，“你也很白呀。” “不如你啦。而且这几天出去露营，我感觉我都晒黑了点。” 女生已经是尤为白皙清秀的人了，但是与王卿一比，竟还是显得不够肤白。 坐在前座的一个男生，听到女生的话，忍不住道：“小萌你已经很白了，我觉得现在这样就正好，健康又漂亮。” 小萌撅起了嘴，娇嗔道：“哼，就知道说好听的，我想变得更白更漂亮，不是为了让你带出去有面子呀！” 男生闻言很是受用，又是连声哄着女生，又是承诺回去之后给她买一个新包。 几个人说话间，车子启动，晃晃悠悠地继续往前路开。 一番交谈下来，王卿从大家的对话中了解到，这群男女都是w大学生，这次趁着放假去郊区的山上露营了两天一夜，现在正要回开车回市里。 坐在副驾驶的男人叫连子昂，是刚刚让王卿上车的人，同时他也是这次露营活动的组织者。 开车的人是连子昂的好兄弟，田武。 剩下的两男两女，分别是两对情侣，荣昊辉和沈小萌，耿乐贤和顾春娇。 顾春娇体态略丰，生了张乖巧讨喜的圆脸。不同于沈小萌的活泼开朗，她显得略微有些沉闷，自王卿上车起，就一直没说过话。 连子昂从副驾驶的位置上回过头来，有些纳闷：“春娇，你怎么今天一句话也不说？” 顾春娇虽然平时也很话少，但绝不是这种锯嘴葫芦一般的人。尤其是在这种所有人都叽叽喳喳说话的环境下，她为了不让自己显得不合群，也会或多或少说上两句的。 “我——”顾春娇张嘴，刚吐出一个字。 “砰”的一声，车子剧烈的一个颠簸。 轮胎与地面摩擦发出一阵刺耳的声音，车子刹住了。 连子昂的脑袋磕在了车身上，他捂着撞疼的地方，没好气地扭头对上田武：“会不会开车啊！” 却见田武脸色苍白，握着方向盘的双手微微颤抖。 “怎么了？”连子昂感到了一丝不对劲。 田武的嘴唇哆嗦了几下，好半晌，才挤出一句话来：“撞、好像撞上什么东西了……” 第394章 脑髓地狱2 撞上了什么东西？ 坐在车里的几个年轻人，纷纷脸色一变。 “快！快下车！”耿乐贤着急忙慌地喊道，“赶紧检查一下，不会是撞到人了吧！” 沈小萌：“你胡说八道什么！这么偏僻的地方，怎么会莫名其妙有人经过呢！” 话虽是这么说着，但沈小萌心中也觉得没底。 电影里不都这么演的吗？一群大学生出去露营，结果撞死了人，肇事逃逸。 坐在副驾驶的连子昂此时还是一脸镇定，伸手拉开了车门，说道：“乐贤，你跟我下去看看。” 两个人走下了车。 公路上一片空荡，并没有瞧见被撞倒的受害者。 连子昂绕着suv车走了一圈。 他注意到，在汽车车头的位置，的确粘了些什么东西，黏黏糊糊的看不出形状与颜色，散发着一股难闻的恶臭。 被这气味熏到，连子昂一脸晦气，招呼耿乐贤重新回了车上。 坐上车，连子昂重新系上安全带，扭头问坐在驾驶位上的田武：“你真撞上什么东西了？” 田武脸色惨白，哆嗦了下肩膀，点了点头。 “看清楚撞上的是什么了吗？”连子昂问。 田武连忙摇头：“没、没，我什么也没看清，那东西突然出现，我没注意就撞上了。” 连子昂道：“荒郊野外的，又不可能有人，应该是过路的动物吧。” 耿乐贤也说：“刚下车什么也没看到，估计是撞飞出去了，没什么大事。” 田武还是那副惊魂未定的样子。 坐在后座的顾春娇不知怎么，也是脸色煞白，沉默着一句话不说。 连子昂催促道：“行了行了，快点继续开车，我姐下午回国，我还要去接她呢。” 汽车再一次地行驶了起来。 但是坐在驾驶位上的田武，却好像仍陷在刚刚的惶恐不安中，一副心不在焉、魂不守舍的样子。 他谁也不敢说。 在刚刚开车的时候，田武的确是没看清楚那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可是目光捕捉到的一瞬间，隐约是个人形的生物。 田武心里很清楚，如果自己直接说出来了，作为开车的人，他肯定要负上刑事责任。 而坐在车里的其他人，绝对会毫不犹豫的把关系撇得一干二净。 尤其是坐在副驾驶的连子昂。 好兄弟，呵呵…… 连子昂这种有钱的公子哥，怎么可能真的拿他当兄弟？不过是将他当一个跑腿跟班罢了，平时用着方便。 即便车是连子昂的，连子昂也绝对有办法，一点责任都不负地，将全部一切推到他的身上。 田武用力地踩下了油门，握着方向盘的手，用力到青筋突兀。 车里的时间似乎格外漫长。 沈小萌和男友嬉笑打闹了一番，感觉到有些累了。 她抬眸看了眼窗外，却发现窗外的景色似乎不曾变化过，依旧是那幅野外荒芜的景象。 “怎么还在郊外呀？到底有多久才能回市里？”沈小萌忍不住出声抱怨。 连子昂也从玩手机中抬起头来，他看了看窗外景色，感觉到了一丝异样，奇怪道：“咱们前几天来的时候，是不是路没这么长啊？” 荣浩辉附和道：“我记得也是，来的时候好像车没开这么久，照理说现在应该已经可以看到城郊住房了啊。” 坐在后座的顾春娇低垂着脑袋，肩膀开始不由自主地哆嗦起来。 连子昂觑了一眼开车的田武，“喂，田武，你是不是开错路了？” “不可能啊，”田武连忙道，“我明明是跟着导航来的！” “是吗？” 连子昂面露狐疑，打开自己手机想导航搜索此时的方位，却发现手机没了信号。 连子昂暗骂一句，朝着田武伸出了手：“我手机没信号了，你手机能看导航是吧？借我看看。” 田武放缓了车速，将手机从支架上取下来，递给了连子昂。 连子昂看了一眼，车子的确是按照导航走的。 他正要将手机还给田武，视线却突然瞟到手机信息栏，右上角的位置手机信号的位置，分明显示了一个没有信号的叉。 第395章 脑髓地狱3 “没有信号，你导航个鬼啊！”连子昂骂了一句，将手机丢回田武的怀里。 随后，又转过头，看向车里坐的其他人，问道：“你们手机有没有信号？打开看看导航。” 所有人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然而打开一看，却发现都没有信号。王卿也掏出了自己的手机，同样是没有信号。 荣昊辉不耐烦地伸手抓了把头发，骂了一声“草”，语气不善：“田武你这是把车开哪儿去了？什么鸡不生蛋鸟不拉屎的地方，连信号都没有！” 这得是多荒郊野外呀，才让他们每个人的手机都没有信号。 沈小萌也撅着嘴，一脸的不高兴，嗔怪道：“那咱们还能按时回去吗？连哥，你下午还要去接机对吧？我晚上也有学院的晚会活动要主持呢。” 连子昂皱着眉头，没好气地看了一眼田武， 田武低垂着脑袋，一声不吭，看上去也好似对开车迷路这件事感到心虚愧疚不已。 连子昂揉了揉太阳穴，忍耐下心中翻涌的怒气，想了想，说：“算了，继续往前面开吧，说不准一会儿能遇上人问路。” 田武听话地继续开车。 沈小萌又扭过头来，看向坐在车里的王卿，“不好意思啊，我们好像开错方向了，可能要晚些才能回到市里，也不知道会不会耽误你的事？” 王卿连忙摇头道：“没事没事，不影响的。” 其实她都迷路迷成习惯了。 没想到这一次搭顺风车，也能遇上这种事。 莫非路痴这种属性还能传染的吗？ 谁都没有注意到，坐在角落里的顾春娇此时脸色惨白，仿佛遭遇了什么极为恐怖的事，整个人肩膀都在发抖。 她像只受惊的鹌鹑一般，将自己朝着角落里缩了又缩。手里紧握着一部黑色的手机，骨节用力到泛白。 天空逐渐阴翳起来。 原本澄澈瓦蓝的天幕，仿佛被一层磨砂玻璃罩上。 有那么一瞬间，天空上似乎出现了两团光晕。 就好像有两个太阳，彼此交相辉映。 车内的气氛因为行车的不顺变得有些沉闷，就连沈小萌和荣昊辉也失去了打情骂俏的兴致，连子昂将脸转向车窗外，盯着道路两排迅速向后移动的风景。 道路两旁已经荒芜到了一种令人压抑的程度。 别说城市建筑和耕地田野，就连山脉起伏与流水溪谷，都看不到。 连子昂甚至有一种错觉，此时的他们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巨大的手，拉到了另一个次元空间里。 在这个世界，只有这条汽车行驶的国道，以及国道两边一望无际的荒野。 他的心中忽然升起一种莫名的恐惧，似乎冥冥之中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他们，回不去了。 还没等连子昂厘清脑中的思绪，忽然他目光一闪，发现这条空荡的国道上，不知何时竟然多出了一辆货车。 那货车就在他们前方两三百米处，正在匀速的向前行驶。 连子昂下意识的喊出声：“田武，你快点儿追上去，问问看回市区的路往哪儿走？” 连子昂话音刚落，便听见车后座迸发出一声锐利的尖叫：“别追！别靠近它！” 这一声尖锐到破音变调的尖叫，将车里其他人都吓到了。 回过神来才发现，刚刚叫出声的人，竟然是一直没怎么说过话的顾春娇。 耿乐贤眼中流露出担忧之色，关切问道：“春娇你没事吧？” “我、我……” 顾春娇的嘴唇颤抖着，似乎想要说些什么，然而一抬头，看见了就坐在车里的王卿，又猛地闭上了嘴巴。 沈小萌冷哼一声，不满道：“谁知道呢？一惊一乍的，吓了我一跳！” “都少说两句。”本来今天发生的一系列事，就让连子昂心情烦躁，当下就脾气不好的斥责道，“你们还嫌不够吵是不是？” 连子昂在这6个人中，应当是处于主导地位的。 他一开口，脾气娇纵的沈小萌也只好悻悻闭了嘴，只是撅着嘴唇，没好气地瞪了顾春娇一眼。 耿乐贤作为顾春娇的男朋友，此时还是关心自己的女朋友的。有连子昂那声斥责在，他只好压低了声音，同顾春娇说话。 “你是不是晕车又犯了？一会儿要是车子停了，我陪你下车吹吹风。” 下车？ 耿乐贤的话，似乎戳中顾春娇心里的一处地方。 顾春娇握着手机的手，又紧了紧，她嘴唇嗫嚅了两下，吐出个细若蚊呐的字眼来：“好。” 顾春娇这一嗓子打断，田武没能追上前面的那辆货车。 很快货车便消失在视野中。 王卿注意到了顾春娇的坐立难安。 她很想关心顾春娇两句，但是有连子昂那句话在前，另则她和这群大学生不过是萍水相逢、搭个顺风车的关系，也算不上熟悉，此时也找不到立场发言。 关心的话憋在心里没机会说出来，王卿憋得难受，只能一次又一次地抬眼去瞥顾春娇。又在顾春娇抬头看来的时候，扯一扯嘴角，朝她露出个友善的笑容。 王卿希望，顾春娇可以从自己的笑容里，感受到自己想要传达的那份关心。 顾春娇瑟瑟发抖。 那个东西……那个东西正在看着她！ 一定是因为刚刚她喊出了声，吸引了那东西的注意，现在被盯上了！ 尤其是在顾春娇掀起眼帘的一瞬间，恰好对上那张雪白得不似活人的脸，女人嘴角轻扯，朝她露出一个阴冷的笑。 顾春娇浑身如堕冰窖。 她，被盯上了！ 就在这时，前方的道路上，出现了一个加油站。 开着车的田武一眼远远就看见，连忙出声问连子昂：“连哥，前面有个加油站，要不我们过去停下问问路吧？” 第396章 脑髓地狱4 车子刚在加油站前停下，顾春娇就立刻喊出了声：“下车！我要下车！” 她直接挤开沈小萌，窜到前排去伸手拉车门，表情惶急。 耿乐贤见状，连忙向其他人道歉：“抱歉抱歉，麻烦车门开一下，春娇她晕车。” 陈小萌刚刚被顾春娇撞得上半身一个颠簸，差点儿磕在前座的靠背上，没好气地骂了一句：“这么急、赶着去投胎啊！” 连子昂道：“开车门，让她下去，别吐在我车里。” 田武解开了车门锁，顾春娇一拉开车门，就如脱笼的兔子般毫不犹豫地窜了出去。 “我也去看看。”耿乐贤关心顾春娇，丢下一句话就追了上去。 看着顾春娇和耿乐贤跑出去的身影，沈小萌撇了撇嘴，还是一副不消气的样子，小声抱怨了句：“干嘛要带他们两个来嘛，害的人一点好心情也没了。” 说完，却也从座位上挪起了屁股，拎着手提包要下车。 “我去洗手间上个厕所。” 又问王卿：“你要不要也一起呀？” 王卿想了想，还不知道有多远才能到市里，这荒郊野外的，有个上厕所的地方不容易，于是也跟着沈小萌下车了。 …… 耿乐贤终于追上了顾春娇的背影，他三步并做两步迈到顾春娇身后，一把抓住了顾春娇的胳膊。 “啊啊啊！” 谁料，顾春娇就仿佛被蛇咬中了一般，闭着眼睛迸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拼命地猛甩起胳膊。 耿乐贤被她的应激反应吓了一跳，连忙喊出声：“春娇！是我！是我！” 顾春娇听到熟悉的声音，这才停下了尖叫，惊慌不已地睁开眼睛，见到是耿乐贤，泪水一下子就从眼眶里滚出来了。 她一把扑进耿乐贤的怀里，再也承受不住地失声痛哭起来：“呜……怎么办，乐贤……我们会死在这儿的！” 耿乐贤一愣，就算是脾气再好，经历了顾春娇那样一惊一乍，又听到这种不祥的话，也忍不住皱起眉头，感到不悦起来。 耿乐贤道：“你在胡说些什么啊？别没事说这些不吉利的话！” 顾春娇着急道：“你还没有看出来吗？乐贤。我们、我们被困在怪谈里了！” 顾春娇举起了一直被握在手里的手机，哆嗦着手解锁了屏幕。 手机的信息收件箱里，正躺着一条前不久收到的消息。 【尊敬的驾驶员/乘客，您好。您现在正在302号国道行驶，为了您的行车安全，请务必遵守以下注意事项： 1.请时刻注意路边限速路牌，控制行车速度，严禁超速驾驶。 2.注意保持行车距离，切勿与前方车辆靠得太近。若您发现车辆正在向您靠近，请想办法与其保持距离。 3.国道上偶尔会有野生动物穿行，野兽凶猛，请勿下车靠近。若发现其围绕车边徘徊不去，可以打开远光灯驱散，或直接开车撞过。 4.国道上不会有行人停留，若您看到路边有人招手拦车，请直接无视，前往不要让对方上车。 5.上车前请再三确认自己的状态是否正常。上车前请再三确认同伴的状态是否正常。 6.保持清醒，千万不要睡过去。若您从昏睡中醒来就发现自己坐在车里，请务必确认自己和周围同伴此时的状态，如有记忆缺失情况，不必回忆。 7.加油站的工作人员是安全的。 8.加油站停靠的车辆是安全的，如有必要可以直接开启使用。 9.加油站会为您提供食物，如有需要可以直接取用。希望您能用得上。 10.不要接听任何电话。如果电话已经被接听，请保持安静直到对方挂断，此过程中，无论对方说什么，也不要回应。 11.找到画。】 顾春娇将信息怼到了耿乐贤的眼前，声音带着哭腔：“你看啊，你看！这是规则！我们被困在怪谈里了！” “怎、怎么可能？”耿乐贤难以置信，此刻心中还存了一份侥幸，“也许只是恐吓短信呢？怎么就这么凑巧，正好是咱们6个人？” 耿乐贤想要证明一切都是假的，连忙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了手机，打开短信收件箱的一瞬间，他脸上血色层层褪去。 同样的一条信息，正静静地躺在他的短信收件箱里。 “冷静、冷静！”耿乐贤不住地深呼吸着，直到这种时候，他依旧想要乐观一点看待问题，“又不是没有人从怪谈里活着逃出去过，我们、我们也可以……” 顾春娇睁大了眼睛看着顾乐贤，眼中泪水滚滚，她的声音里透着股绝望：“你还不懂这意味着什么吗？这个怪谈，我从来没有在论坛上看到过……” 302号国道，多么有标记性的名字，却从来没有在论坛上出现过。 这意味着，这个怪谈要么是一个全新的刚出现的，要么是一个……从未有人通关过的、十死无生的绝境。 而且更重要的是—— “我们已经触犯规则了。”顾春娇唇瓣掀动，声音带着细细的啜泣，“那个女人，不、她不是人……那个东西，已经盯上我们了！” 顾春娇抽泣着说：“你们都没有注意到吗？那个女人的皮肤那么白，那根本就不是正常人该有的颜色！她、她绝对不是活人！” 规则的第4条，【国道上不会有行人停留，若您看到路边有人招手拦车，请直接无视，前往不要让对方上车。】 他们已经让那个东西上车了，出事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顾春娇是在王卿上车之后，才看到这条信息的，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们一行人可能是进入了某个怪谈。 如果看到的时间更早一点，她肯定会出声制止连子昂邀请王卿上车。 耿乐贤盯着那条规则看了几秒，呼吸越发地急促起来，透着股慌张意味。 他猛地转过身，就要朝来时的地方走：“不行！我要回去提醒他们！” 顾春娇一把拖住了他的胳膊，惶急道：“你要回去送死吗？那个东西现在和他们在一起，我们趁着现在逃跑，说不准还有机会！” “可是他们现在甚至都还不知道，总要给他们提个醒！”耿乐贤心说，“更何况，就我们两个人，又能往哪儿逃？” 顾春娇抬手一指加油站，说道：“我们俩可以躲在加油站里。规则说了，加油站的工作人员是安全的，我们去找工作人员的庇护。” “他们几个不知道规则更好，到时候他们开车带着那个东西走了，我们两个就安全了呀！” 第397章 脑髓地狱5 耿乐贤的脸上流露出犹豫之色，沉吟半晌，他还是摇了摇头，垂着眼帘说道：“对不起，春娇，我还是不能照你说的做。” 耿乐贤是一个道德感和责任感很强的人，过去这一点常给顾春娇安全感，她也一直很庆幸，自己的男朋友是这样一个善良的好人。 但是现在，顾春娇反而有些怨恨耿乐贤的高道德了。 “你就一定要回去吗？你是我的男朋友啊！你就不能听我的吗？”顾春娇拔高声音质问。 耿乐贤看着自己的女朋友，低声劝说：“你一个人留在这儿也可能有危险，要不还是跟我一起回去吧，我们大家可以一起想办法。” “总之我是不可能回去的！”顾春娇用力地甩开了耿乐贤调自己伸来的手，斩钉截铁地说道，“如果你要回去找他们，那我们两个就分道扬镳！” 明明知道车上有一个不是人的家伙在，耿乐贤居然还要回去，顾春娇觉得这和送死没什么区别。 话音落下，顾春娇毫不犹豫地朝着反方向走去。 她走出了好几步，也没等到耿乐贤追上来，最后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只瞧见耿乐贤朝着来时车子的方向走去。 suv车上，田武、连子昂和荣浩辉三人沉默坐着，谁都没有先开口说话。 或许是觉得车里气氛太闷，连子昂打开了副驾驶的门透气，但车门打开后那种沉闷感非但没有消失，反而更浓了几分。 连子昂皱起了眉头，忍不住小声嘟哝了句：“这加油站怎么连个人影都没看到？” 照理说，一般的加油站，车子停下后，立刻就有工作人员上前问要不要加油了。 但是他们的车停在加油站这么久了，也没有瞧见一个工作人员出现。 难道是去忙了？ 连子昂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口袋，掏出一个被压扁的烟盒，里面一支烟也没剩下。 随手将音盒丢在一边，连子昂熟练地使唤级坐在驾驶位上的田武：“你去里面，看看有没有人在，有的话就问下路，顺便帮我买一包烟。” 田武早就被连子昂使唤惯了，听到连子昂的吩咐，他一句话也没有多说，老老实实地推开车门下车，朝着加油站里的24小时零售店走去。 此时的天色，早已不似他们早上离开山里时那样明朗，天空仿佛被一层磨砂玻璃罩住了，灰蒙蒙的。 便利店里亮着灯，田武走进去后，却没瞧见一个人影。 加油站该有的工作人员和售货员都不在，只有一排排货架林立在便利店内，白炽灯惨白的光线照亮货架上琳琅满目的商品。 太安静了。 田武忽然意识到，周围安静得简直有些诡异。 别说是人说话的声音，这种荒郊野外的地方，居然连一丝风声与虫鸣声都没有。 田武感到一阵说不上来的心理不适，他快步朝着货架走去，在一堆形形色色的商品里，挑选着连子昂平时吸的那个牌子的烟。 手指在货架上翻拣的声音，在如此安静的环境里响起得分外清晰。 田武只想早点儿完成连子昂的吩咐，然后回到车上去。 车上的连子昂心烦意乱，正烦闷之间，摆在手边的手机忽然响了。 他也没多想，本来今天他要去接从国外回来的姐姐的飞机，估计是父母迟迟没见他出现，打电话来提醒。 连子昂随手便划开了接听。 “喂，”没等电话那头开口，连子昂便率先说道，“我现在还在路上，还不知道几点钟能到家，要是着急的话，就先别等我了。” 连子昂话音落下，电话那头，却迟迟没有回应。 正当连子昂心生奇怪时，却听见从电话里传出被电流放大的“呼呼”声。 像是有一个女人，在电话的那头，无比哀怨地幽幽叹息一声。 连子昂皱起了眉头。 紧跟着他听到了，从电话里传出一个极为动听的女人的声音，柔媚中透着几分淡淡哀悒：“哥哥……” 连子昂一脸懵逼，“什么哥哥？你打错了吧，我没有妹妹。” 但是那个女人就像是听不懂话一般，自顾自地用哀愁忧悒的声音说道：“哥哥……你终于接我的电话了。难道你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了吗？” “有病吧你？”连子昂本就心烦意乱，听到这个打错的电话更是不耐烦，朝手机里骂了一句，就迫不及待地挂断了。 挂断了电话，连子昂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他们的手机都没信号呀，这个电话是怎么打进来的？ 难道说又有信号了？ 连子昂连忙看了一眼手机的信号栏，依旧是一格信号都没有。 连子昂没好气地埋怨：“什么破运营商，该有信号的时候没有！” 耿乐贤满心忧虑地回到了suv车边，一眼就看见了，敞开着车门，正坐在副驾驶臭着张脸的连子昂。 他长松一口气，谢天谢地，回来得还算及时，大家都还没出事。 连子昂也瞧见了耿乐贤，压下心里无处宣泄的火气，恢复了平静的脸色。 他注意到顾春娇没有跟耿乐贤一起回来，便问：“顾春娇呢？怎么没回来？” 耿乐贤走到了连子昂的旁边，抬眸扫了一眼车里，发现车里只剩下连子昂和荣昊辉两人。 那个半路上车的女人居然不在。 耿乐贤也不知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向连子昂问道：“其他人呢？” 连子昂说：“小萌她们上厕所去了，我让田武去帮我买了包烟。” 耿乐贤听到那个女人和沈小萌一起去上了厕所，心下就是一紧，按照看恐怖片的经验来说，沈小萌现在估计已经凶多吉少了。 担心那个女人随时会回来，耿乐贤连忙对连子昂道：“你听我说，那个半路上车的女人，可能不是人，她很危险，我们要赶紧逃。” 连子昂一愣，“什么？” 荣昊辉还以为耿乐贤在开玩笑，嬉皮笑脸地说：“开什么玩笑啊？不是人还能是鬼吗？乐贤，你真是一点搞怪天赋都没有，这一点都不好笑。” 耿乐贤掏出了自己的手机，掉出了那条短信，怼到了连子昂的眼前。 “我没有开玩笑，你们也都快点掏出你们的手机看看，有没有多出一条短信？”耿乐贤说道，“我们可能已经进入一个怪谈里了。” 连子昂和荣昊辉闻言均是脸色一变，他们都知道进入规则怪谈意味着什么。 两人连忙都掏出了手机，打开信息收件箱一看，果然都收到了同样的信息。 荣昊辉脸上血色尽褪，苍白着一张脸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还在试图挣扎：“有、有没有一种可能……这只是一条整蛊短信，我们每个人都收到了。” 荣昊辉还找出了理由来论证自己：“而且我们的状况和网上说的根本不一样，那些人不都是突然被拉进另一个世界里吗？我们完全没有这种感觉啊……” 他们开着车，好端端地行驶，中途丝毫未发现有什么异样，怎么可能就突然进入规则怪谈了呢？ 连子昂此时已经面无人色，他坐在车里，浑身上下都在控制不住的战栗颤抖，额上冷汗涔涔。 “我、我刚刚接了个电话……” 第398章 脑髓地狱6 如果他们此时真的是处在一个规则怪谈内，么刚刚连子昂的所作所为，已经触犯了第10条规则。 那【不要接听任何电话。如果电话已经被接听，请保持安静直到对方挂断，此过程中，无论对方说什么，也不要回应。】 连子昂嗫嚅着嘴唇说出这句话后，就仿佛浑身脱了一般，瘫软在了副驾驶座上。 荣昊辉听到连子昂的话，也想起了刚刚的那个骚扰电话。 难道说那根本就不是骚扰电话？而是……鬼来电？ 荣昊辉后背也是冷汗直冒，慌张无措问道：“那、那怎么办？我们现在要怎么做？” 耿乐贤一直以来都是个乐观善良的人，即便是到了这种时候，他也愿意将事情往更好一些的方向想。 耿乐贤说道：“我们等其他人回来，把这事跟他们说了，咱们一起想办法！” “等其他人回来？不！不行！”荣昊辉立刻就想到了什么，大声喊道，“我们现在就该走！快点走！趁着那个女人还没有回来！” 趁着那个女人和沈小萌去厕所，他们更应该抓紧时间赶快离开！否则等那个不知是什么东西的女人回来，他们就没有逃跑的机会了！ 连子昂也恍然回过神，“对！对！我们要赶紧逃！” 耿乐贤愣住了，连忙追问：“那小萌和田武呢？我们不等等他们吗？还有春娇，趁着现在那个女人不在车上，我们把春娇也接上啊！” 荣昊辉和连子昂傻了才会等她们。 “沈小萌跟那个女人一起去上厕所了，等她回来不就是等于等那个女人回来吗？”荣昊辉没好气地说道，“趁着他们没回来，我们才有机会跑啊。你快点上车！” 耿乐贤一把拉住了连子昂，不让他关车门。 “那田武还没回来，还有春娇！”耿乐贤道，“我们至少要带上他们！” 连子昂被耿乐贤拉住，没办法脱身，只好说道：“那你去叫顾春娇，我们在这儿等田武。不过说好，只等5分钟，5分钟内你们要是不出现，我们俩就开车走了。” 耿乐贤闻言连忙答应下来，转身跑去寻顾春娇。 但他转身刚走，连子昂就迫不及待关上了车门，荣昊辉也从后排移到了前座，拉杆点火，一踩油门，毫不犹豫地狂飙了出去。 耿乐贤听到汽车发动的声音，才意识到了自己被骗，连忙扭过头转身往回跑，想要拦住开出去的车。 “停车！快停车！”耿乐贤挡在了之前，张开双臂，想要逼停对方。 看见挡在车前的身影，荣昊辉眸光一暗，脸上突然浮现一丝狠厉之色。 他非但没有停车，反而脚上用力地将油门踩到了底，毫不犹豫的朝着耿乐贤撞了过去。 谁都别想拦着他跑！ “砰！” 一声剧烈的重响，耿乐贤的身体，被车撞飞了出去。 车子撞开耿乐贤，开出加油站，快速地朝前行驶，唯恐跑得慢了，就会被什么东西追上。 荣昊辉扶着方向盘，大口地喘息起来，慢慢地松开了踩到底的油门。 车子平稳地在公路上再次行驶起来。 荣昊辉知道自己做的这些，肯定被坐在副驾驶的连子昂尽收眼底。 他吞了口唾沫，慢慢地扭过头去，看向了连子昂：“连哥……” 却不曾想，连子昂居然抬起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声线虽因情绪有所紧绷，但语气是认同的：“没事、你做的没问题……如果咱们俩出去了，我不会把这事跟任何人说的。” 荣昊辉抿了抿嘴唇，没有说话。也不知是信了连子昂的话，还是没信。 车子在公路上行驶了没几分钟，连子昂的手机就再一次响了起来。 之前听习惯了的手机铃声，此时在这密闭的车厢里，却显得如此可怖，仿佛催魂夺命一般。 想起那条信息里的规则，连子昂不犹豫的滑动了挂断键。 安静了还没有一分钟，熟悉的手机铃声再次响起。 这次还没有等连子昂挂断，手机居然自己接听起来，从里面再次传出之前那个动听的女人声音。 温柔妩媚的声音，这时候听来就仿佛冰凉的蛇般，缠在人的脖子上嘶嘶吐着蛇信子。 女人的语气万分愁悒哀伤：“哥哥……哥哥……你为什么要挂断我的电话？为什么不肯接听？哥哥……你是已经忘记我了吗？” 连子昂将手机丢在中控台上，看着它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怪物。 女人的声音在车子里回荡，“哥哥……哥哥……你为什么不说话了呢？” 荣昊辉也是一样的脸色惨白，握着方向盘的手心已经被汗水浸湿。 两个人谁也不敢说话，去回应电话里的女人。 女人的声音带上了低低的啜泣，似乎无比悲伤：“哥哥，求求你不要不理我……和我说句话吧，哥哥……让我听听你的声音。” “哥哥……我是你的妹妹呀，你真的不记得了吗？或者说，你要看到我，才能想起来？我这就来找你……” 听到这儿，强烈的恐惧终于压迫得连子昂忍受不了，他摇下车窗，一把抓起了手机，朝着车窗外丢了出去。 第399章 脑髓地狱7 手机被丢出车窗外，女人的声音即刻就被呼啸而过的风声给淹没了，连子昂甚至没有听到手机砸在地上的动静。 车子朝着前方疾驰而去。 车内两个人同时长松一口气。 “继续往前开，不要停下。”连子昂对荣昊辉说道。 荣昊辉甚至不需要他的提醒，便又一次地踩下油门加速。 就在他们以为这样做就没有事了的时候，忽然，只听到车顶上传来沉重的闷响。 像是有什么重物猛地从高处砸下。 车子一个剧烈的颠簸，荣昊辉和连子昂都不由得身体一晃，脑袋差点撞在车顶上。 随即，几缕殷红的液体从车顶上淌了下来，在车前方的风挡玻璃上蜿蜒而下。 车里的两人都面露惊恐之色，他们同时听到，那个熟悉的女人的声音再一次地响起了：“哥哥……我来找你了……” 这次的声音是直接从车顶上传来的。 …… 耿乐贤仰面摔在地上，四肢百骸没有一处不在作痛。睁开眼睛，眼前却是一片模糊不清，天地都仿佛在旋转，整个人更有一种恶心想要呕吐的感觉。 刚刚荣昊辉开出的那一撞，并没有危及他的性命。但耿乐贤怀疑，自己的肋骨大概率是被撞断了。 他张了张嘴，吐出一口血来，估计是肋骨折断刺伤了肺部导致的内脏流血。 耿乐贤躺在地上，艰难地喘息着，好半晌才感觉自己终于找回了些力气，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连子昂和荣昊辉居然会做得这么绝，居然直接把车子开走，等也不等其他人。 耿乐贤抹了一把脑袋上流下的血，跌跌撞撞地朝着记忆里顾春娇离开的方向走去。 现在他、顾春娇、田武和沈小萌，都被留在了加油站里，必须要抱团取暖，才有可能有一线生机。 而且，他已经丢下顾春娇一次了，现在顾春娇一个人待在加油站里，也许会有什么危险，趁着他现在还能动，应该去保护她。 此时的顾春娇正将后背抵在一面墙上，目光警惕地观察着四周。她的怀里牢牢抱着一把电锯，这是她刚刚找到的防身武器。 顾春娇的目标很明确，她根本就没想过和其他人一起开车逃跑，而是要去找加油站的工作人员。 可是她仔细观察过周围之后就发现，这个加油站里似乎根本就没有工作人员。 加油站应该是新修的，所有的设施都是干净崭新，甚至顾春娇没有看出一点有人在这里干活的痕迹。 地面上有沙土，如果有人在这里工作，或者有其他车辆出入过这个加油站，那么肯定会在沙土上留下脚印或者车辙痕迹。 可是顾春娇只在地上看到了自己的鞋印，而唯一的车轮印是他们刚刚开进来的那辆车车。 顾春娇又认真的将规则再次看了几遍。 第11条规则，【找到画。】 这条规则看上去与其他的几条规则格格不入，而短短的三个字，也实在是令人摸不着头脑。 可是规则不会给出无用的信息。 难道这条就是离开这个怪谈的关键？ 顾春娇思索片刻之后，就决定去想办法找到这幅画。 就在这时，她听到了从外面传来的脚步声。这脚步声听上去极为的拖沓沉重，就像是一个行动不便的人，在艰难挪动自己的双腿。 顾春娇心中一紧，连忙转身朝着反方向跑去。 但那声响，似乎也发现了她在逃跑，原本拖沓的脚步声竟比之前快上了几分，朝着她追了过来。 顾春娇不熟悉这附近的环境，东拐西歪地跑了没一会儿居然，居然一头扎进了绝路。 看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那堵墙，耳边是转角外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只要那东西转过那个转角，就会与她正面对上。 顾春娇呼吸急促起来，慢慢地举起了手里的电锯，心里那根弦猛地绷紧了。 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顾春娇握着电锯的手掌心濡出一层汗，她咬紧了后槽牙，猛地转身朝外冲出去。 她正要豁出去地和那个东西拼命。 下一秒，她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响起：“春娇，是我。” 顾春娇心里拉满的那根弦倏然一下崩断了。 出现在面前的居然是耿乐贤。 耿乐贤不知道在哪儿受了伤，身上的衣服凌乱破烂，就连脑袋也磕破了一个口子，从脑袋上淌下的鲜血半凝固地干涸在他的面颊上。 “乐、乐贤？” “是我。”耿乐贤连忙道，“我来找你，你跑得太快了，我差点追不上。” 即便面前的人外貌和语气都和过去一样，顾春娇仍旧没有放下心里的警惕，她不动声色地与耿乐贤保持着距离，手里举着的电锯也没有放下。 顾春娇问道：“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耿乐贤便把之前发生的事都说了，最后懊恼地说道：“没想到他们居然自己开车跑了。” 顾春娇听了耿乐贤的话，心中已经信了大半。 会相信那两个人说的等5分钟，又在受骗后毫不犹豫地去拦车，这的确是耿乐贤性格会做出来的事。 “不过，”耿乐贤一手捂着胀痛不已的脑袋，居然还朝着顾春娇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笑容来，“还好春娇你没有事。” 顾春娇心情复杂。 一方面她又恨耿乐贤对谁都这么善良正义，一方面又不可否认地会为他做的事感动。 顾春娇垂下了眼帘，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只是问道：“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耿乐贤说道：“我们可以去找田武，他被连子昂使唤去买烟了，现在应该就在加油站的便利店里。” 顾春娇点头同意了，跟着耿乐贤一前一后地朝便利店里走。 田武的确是还在便利店里。 这个加油站看上去冷冷清清，占地面积却不小，就连便利店里的商品都种类繁多。 田武花了点儿时间，才好不容易，从货架上各种各样的香烟里，找到连子昂平时抽的那种。 他拿着一包香烟走到收银台前，看着空荡荡的收银台，又忽然愣住了。 便利店里连个工作人员都没有，他要怎么付款啊？ 正在田武迷茫之际，忽然，揣在衣服兜里的手机响了。 第400章 脑髓地狱8 田武掏出手机，正要按下接听键。 就听见，便利店外传来一个女人的大声惊呼：“别接电话！” 顾春娇和耿乐贤总算是来的及时，卡在了手机铃声响起，田武还没来得及接通的时候，及时叫停了他的动作。 田武握着手机，一脸迷茫地抬起头来，困惑不解：“啊？怎么了？为什么不能接？” “来不及跟你解释。”顾春娇三两步冲到他的面前，一把夺过了手机，毫不犹豫地按下了挂断键。 看到手机里打来的那个电话被正常地挂断了，顾春娇这才松了口气。 田武一头雾水地看着她，抬头想要跟耿乐贤抱怨两句顾春娇的莫名其妙，这才注意到耿乐贤脸上带血、身上带伤。 田武“嘶”地抽了口凉气，连忙出声追问：“你这是怎么了？你怎么受伤了？” 总不可能是顾春娇打的吧？小情侣闹矛盾也不应该打这么重呀。 顾春娇盯着田武的眼睛，说：“我知道这么说你可能很难接受，但是你先听我说，我们现在，可能是在一个规则怪谈里。” 随后，顾春娇便跟之前一样，将自己的发现都说了一遍，又掏出了自己的手机和耿乐贤的手机，给田武看了短信内容。 耿乐贤也把自己的遭遇都说了一遍，最后苦笑一声，说：“我的伤就是他们俩开车撞的，幸好伤得还不算重。” 田武站在原地，呆愣了好久，才终于消化了这一系列信息。 “照你们这么说，目前的情况就是，我们被困在这个加油站没办法离开了？”田武慢吞吞从嘴里挤出一句话来。 顾春娇道：“规则说可以用加油站里的车，但是我刚刚观察了一下，没看到加油站里还有哪里有车。” 停顿了一下，顾春娇继续说道：“而且，更重要的不是我们被困在加油站里，而是有一个东西，跟我们一起待在这个加油站里。” 那个跟沈小萌一起去上厕所的女人。 田武忍不住骂道：“草它妈的，连子昂这个臭傻逼，这次真的要害死老子了！” 已经到了这种性命攸关的时刻，田武终于不用再像之前那样忍耐，想骂什么也都放肆地骂出来了，狠狠一番脏话输出，每句话含妈量极高。 耿乐贤和顾春娇对视一眼，两个人都能理解此刻田武的心情。 毕竟出来野营这件事，就是连子昂提议的，也是他组的局；放那个女人上车，也是连子昂的主意。 等田武骂人骂的终于词穷了，顾春娇这才对两个人说出自己的想法——她想去找到那所谓的“画”。 卫生间里。 沈小萌上完厕所，按下了冲水键，拧开门把手走了出去。 这个加油站应该是新修建没多久，厕所里很干净，也没有什么异味，地面光滑的黑色大理石似乎能照出人影。 沈小萌对此很满意，慢悠悠地踱步到洗手台前，拧开了水龙头，开始冲洗自己的双手。 洗手台上，镶嵌了一枚很大的镜子。 沈小萌洗完了手，没等到王卿出来。 估计是还在上厕所吧。她想。 随后也不着急，对着镜子顾影自怜地照了照，又从手包里取了粉饼口红来补妆。 想到王卿那样白皙的皮肤，沈小萌又多扑了几下粉底，正举着口红要涂，忽然她眼角瞥见镜子里多出了一个人。 那人影就站在自己身后的角落里，穿着似乎是加油站工作人员的制服。 难道是来厕所打扫卫生的？怎么出现的无声无息的？ 沈小萌不由莞尔，对着镜子仔仔细细涂了层口红，才慢条斯理地收拾了东西准备离开。 临走时，她下意识地朝着身后看了一眼，顿时头皮一炸——身后根本就没有人！ 再次抬头看向镜子里，赫然发现，镜子里那个工作人员居然转过了头来！ 一张溃烂的已经看不出模样的脸，还在滴滴答答流淌着脓血，朝着她猛扑过来。 “啊！” 沈小萌尖叫一声，将手里攥着的包猛地朝着镜子丢去，转身就朝着卫生间外跑去。 “鬼！有鬼！” 沈小萌跌跌撞撞地跑出了卫生间，想要回到车上。 但是她冲到外面来时停车的地方，却发现早就空空如也，哪里还有汽车的影子？ 沈小萌不知所措地愣在原地几秒，又哭着喊着朝着便利店冲去。她觉得便利店里肯定有店员在，可以向便利店里的店员求救。 然而，就在沈小萌冲进店门的一瞬间。 “嗡——” 电锯迸发出尖锐的嗡鸣声，伴随着喷涌而出的鲜血的，是沈小萌睁得大大的，难以置信的双眼。 “你怎么——！”耿乐贤惊呼出声，满脸错愕。 温热粘稠的鲜血浇了顾春娇一身，她举着仍然在工作的电锯，伴随着电锯嗡鸣响起的是她的声音：“谁知道她是人是鬼？！” 什么意思……什么，是人是鬼…… 沈小萌倒在地上，眼睛倒映出几个人的身影。 电锯割开了她的气管吧，但是她还没有死，从破开的喉咙里，艰难地发出“嚯嚯”的喘息声。 顾春娇想抓住耿乐贤：“乐贤，你别过去！” 耿乐贤一把甩开顾春娇的手，三两步冲到了沈小萌的身边，解下了自己的围巾就往沈小萌的脖子上堵，想要压迫住那个伤口，让它不再流血。 伤口实在是太大了，几乎割断了沈小萌的半个脖子，她甚至连呼吸都难以为继，仿佛被放血的鸡一般，无力地挣扎着弹动了两下。 “小萌小萌，你别出事啊！” 在耿乐贤惊慌的呼叫声中，沈小萌最终还是两眼一翻，脑袋软软地朝旁边垂去，彻底没了声息。 耿乐贤看着自己满手的鲜血，愣住了。 “血，是热的。”耿乐贤慢吞吞抬起头，看向了顾春娇，声色俱厉，“她的血是热的，她是个活人啊！” 顾春娇也被吓坏了，争辩道：“谁、谁知道他是活人！她明明和那个女人在一起那么久！再说，血是热的也说明不了什么！” 谁也没有注意到，就在刚刚沈小萌挣扎之间，手机从口袋里掉了出来…… 恰好划开了接听键。 第401章 脑髓地狱9 “呼呼、呼呼……” 沉重而剧烈的喘息声，从电话里传出来。 原本还在争执的三人，同时停下了争吵的声音。 “呼呼、呼呼……” 这喘息声如此清晰，在安静的便利店里回荡，仿佛就响在每个人的耳边。 耿乐贤最先反应过来，扒拉开沈小萌的手，露出了被她压在手掌下的手机。 屏幕上，正在通话中的图标落入每个人的眼帘。 顾春娇和田武同时惊恐地睁大了眼睛。 电话里，一个年轻而幽怨的女声柔柔地传了出来：“哥哥……哥哥，你在哪里？我好想你……” 顾春娇不知道，电话是什么时候被划开接听的，电话那头的东西，又听了他们的对话有多久。 电话那头无比哀婉地叹息了一声，随后，那个女人“咯咯”地笑了起来，“哥哥，我来找你了！” “草！” 田武最先忍受不了这份恐惧，他三两步上前，一把捡起了地上的手机，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他妈的，什么鬼哥哥！臭婊子，闭嘴！给我闭嘴！”田武一边痛骂，一边癫狂地抬起脚去踩踏地上的手机。 但是女人的声音始终没有消失，反而越来越清晰响亮了。 “哥哥，为什么呢？为什么要抛弃我，为什么不肯认我？” “哥哥，为什么要娶别的女人？难道是不愿意和我在一起吗？哥哥，难道你已经不再爱我了吗？” “呜呜呜，哥哥，你说过会娶我的，你都忘记了吗？哥哥……我来找你了……” 顾春娇冲上前，想要拦住田武的动作，“停下停下，快停下！” 田武喘着粗气，抬起脚才发现，那部手机已经在他的踩踏下破烂不堪，碎成了一堆零件。 手机都已经坏成了这个样子，女人的声音却还是不断地回响在三个人的耳边，这声音是从哪里来的呢？ “哥哥、哥哥你为什么不愿意认我……”哀怨凄婉，似哭似笑。 “她马上就会找过来的！我们要赶紧逃！”顾春娇朝着田武和耿乐贤大声喊道，“快点，我们要赶紧逃才行！” 田武慢慢地从癫狂中回过神来了，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他伸手捂住了脸，声音崩溃：“逃……往哪里逃……我们还能往哪里逃……” 就在三个人都陷入绝望的时候，耿乐贤忽然惊呼出声：“你们看，那是什么！” 只见便利店的玻璃门上，不知何时，竟然浮现了一个血红色的箭头。 田武看到那血迹，就被吓得涕泪横肆，惊慌喊出声：“她来了，她来了！我们都要被她杀掉了！” 顾春娇却注意到，在那血色的箭头旁边，隐约出现了一个身影，像是被反光倒映在玻璃上的。 那身影看不清晰，只能瞧见他穿着似乎是加油站制服的衣服。 “工作人员！是加油站的工作人员是不是！”顾春娇意识到了什么，仿佛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加油站的工作人员是安全的！” 紧跟这，在那箭头下面便又出现了两个血淋淋的字——快逃！ 顾春娇连忙拖起田武，语气惶急：“我们要赶紧逃！在那个女人追过来之前！” 三个人连忙顺着箭头所指的方向奔逃。 就在他们刚跑出没多远，只听见身后一声剧烈的撞击声，紧跟着是玻璃破裂的声响。 碎裂的玻璃冲击力极强，有几片擦过了顾春娇的身体，胳膊上传来一阵疼痛。 顾春娇下意识地回头一看。 便利店的玻璃门被撞开了一个大洞，一个穿着破烂不堪的白色长裙的女人，出现在了他们刚刚站立的地方。 女人四肢反扣在地上，仿佛蜘蛛一般朝着他们快速爬来。 “快跑！”顾春娇失声尖叫。 女人的动作却仿佛极快，几乎只是一瞬间，就追到了三人的身后。 田武抬手将顾春娇朝着女人的方向一推，想要借此为自己争取逃跑的时间。 但下一秒，他重重地摔在地上。 “啊啊啊！” 女人直接越过了顾春娇，扑到了他的身上。 伴随着一阵撕裂声，尖锐的痛楚从肩膀传来，鲜血如同喷泉一般飙溅而出。 田武痛苦的惨叫声中，顾春娇连滚带爬地拉着耿乐贤继续往前逃。 耿乐贤本就受了伤，跑也跑不快，反而拖慢了顾春娇逃跑的速度。 他剧烈的喘息着，断断续续地说话：“春娇，你放开我，自己逃吧……” 顾春娇没有吭声，拉着耿乐贤的手也没有松开。 然而前方的道路却出现了分叉，就在顾春娇不知该往哪条路走的时候，旁边的玻璃上竟再次浮现了血字。 “左！” 顾春娇连忙拉着耿乐贤往左边跑。 往没多远就看见了前方一扇门，门上挂着的牌子写着几个字，只是隔着些距离，看不清牌子上具体写了什么。 而此时，那个女人已经再一次地追了上来。 第402章 脑髓地狱10 眼看着即将被那个女人追上，千钧一发之际，顾春娇身后两侧墙面的玻璃忽然纷纷破碎。 漫天飞舞的玻璃碎片扎在了女人的身上，顷刻间，鲜红中夹杂着脓黄的液体，从女人的身上流淌出来。 但女人好似感觉不到这疼痛，发出似哭似笑的尖锐嚎叫声，继续朝着顾春娇冲去。 就在这个时候，从那玻璃碎片中，竟然生出了一双腐烂的手，牢牢地抓住了女人的腿。 女人朝顾春娇冲去的动作顿时停下了。 趁着这个机会，顾春娇与耿乐贤相互扶持着，终于冲到了那扇门前。 顾春娇也看清了门上的字——员工休息室。 这里会是安全的吗？ 顾春娇抬手正要拧开门，身后的女人已经挣脱了腐烂双手的钳制，再次地朝着她冲了过来。 危急时刻，门把手却纹丝不动，怎么也拧不开，顾春娇急得眼泪直流。 耿乐贤毫不犹豫地挡在了顾春娇的身前，拦住了那个扑上来的女人，任由对方一口咬住自己的肩膀。 “乐贤！”顾春娇惊骇欲绝。 看到扎满了女人身体的，强烈的痛楚刺激着耿乐贤的大脑，忽然想起了什么。 他忍痛朝着顾春娇大喊：“玻璃！镜子！反光的东西！快！” 耿乐贤抬起双臂牢牢抱住了女人，拖住她的行动，想要竭力为顾春娇争取时间。 顾春娇也在此时终于明白过来，连忙从口袋里掏出一面随身携带的小镜子。 只见从小镜子里，竟然钻出了一只腐烂的手，那只手拧上了门把锁，员工休息室的门终于打开了。 顾春娇钻进房门里，咬牙合上了房门。 门外传来一阵肉体被撕裂的声响。 顾春娇背靠着门板，泪如雨下。 “砰！” 一声重响，休息室的门被撞得剧烈摇晃。 顾春娇这才从痛苦中回过神来，连忙反锁的休息室的门。 房门被撞得砰砰作响摇晃不止，顾春娇盯着不住震动的房门惊恐不已，唯恐那女人会闯进来。 可休息室的门板看似单薄，却被女人连撞了好几下，也没有撞开，无比稳固地将女人挡在了休息室外。 “原来如此。”顾春娇抹了一把眼泪，心想，“那个工作人员让我们进休息室，不是没有道理的，休息室是安全的。” 想到这儿，顾春娇又不禁潸然泪下。 为什么规则没有早说明这点？ 不然的话，他们可以早早躲进休息室里呀。 只差一点，乐贤也能活下去了。 头顶白炽灯忽然一闪，顾春娇惊恐地发现自己面前竟然站着一个人。 她吓了一跳，连眼泪也止住了，尖叫声梗在喉咙里，惊骇之下差点昏死过去。 等到白炽灯再次亮起，顾春娇这才看清楚，自己面前不远处是一面镜子。 那个人也不是站在自己的面前，而是站在镜子里。 那是一具浑身上下高度腐烂的尸体，皮肉早已腐烂不堪露出森森的白骨，虫蝇在躯体上产下了一粒粒晶白的卵，浑身上下滴滴答答流淌着脓液，污秽涂漫。 只是隔着镜子看见，就仿佛已能闻到刺鼻的恶臭。 镜子里的那具尸体穿着加油站员工的制服。 他的脑袋已经皮肉腐烂得宛如骷髅，空荡荡的眼眶里可以看到绿色的蝇虫钻进钻出，一只眼眶里青筋连接着一颗眼球，挂在颧骨上摇摇欲坠，正静静凝视着她。 顾春娇惊惧不已，但也很快意识到，这就应该就是加油站的工作人员。 第7条规则，【加油站的工作人员是安全的。】 而且刚刚也是他好几次出手帮忙。 顾春娇稍微定了定心，哆嗦的嘴唇颤巍巍开口：“求求你，可以帮我离开这里吗……有什么办法可以离开这里？” 工作人员那皮肉脱落的嘴巴似乎动了一下，但他早就没了舌头和牙齿，自然也发不出声音。 那块在颧骨上的眼珠，似乎转动了一下，失神的眼球望向了一旁的墙壁。 顾春娇抬头看去，发现在那墙壁上，居然反挂着一幅画框。 画框倒扣在墙面，只露出灰扑扑的背面，而正面的画却紧贴着墙壁，不得窥见。 这一瞬间，顾春娇立刻便想到了，第10条规则，【找到画。】 难道……这就是那关键的幅画吗？ 她一步步地朝着画框走去，伸手慢慢地将画框从墙壁上摘了下来。 心脏急促地跳动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惊惶不安之感，从心中升起。 她按着画框的手越发用力，最后一咬牙，猛地将画框翻了过来。 “啊、啊……这是……” …… “啊！” 车子在公路上疾驰而过，顾春娇猛地从后座惊醒。 她汗落如雨，总觉得自己似乎做了一个极恐怖又真实的梦，但怎么也回忆不起来，好像记忆被挖去了一块，徒留空白。 “你鬼叫什么啊，吓了我一跳。”身边的沈小萌似乎也是刚醒过来，嘟囔着嗔怪一声，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脖子上有一道睡觉压出的红痕。 第403章 脑髓地狱11（三更） 王卿终于上完了厕所。 她神清气爽地站起身，按下了冲水键，走出厕所门，却没看到沈小萌的身影。 倒是在水池洗手的时候，发现洗手台前的玻璃镜子，不知被谁打碎了。 明明进来的时候，这镜子还是完好的呀。王卿心中浮现一丝困惑，却没有多想。 没瞧见沈小萌，她猜测沈小萌可能是迟迟没等到自己出来，于是独自回了车上。 想到自己让车上的人等了这么久，王卿心里就有些歉疚和心虚。 她跺了跺蹲得有些酸麻的脚，不再磨蹭，快步地走出了女洗手间，朝着停车的方向去。 然而等走到来时的地方，王卿整个人傻眼了。 车呢？那么大一辆车怎么不见了？ 当然，不只是车，车上的其他人也不见踪影。 “莫非是我上厕所上的太久了，他们等不及，所以开车先走了？” 毕竟她只是一个搭顺风车的陌生人，上个厕所又磨磨蹭蹭这么久，这群大学生有急事先走一步，没有带上她，也不是说不过去。 王卿这么一想也觉得说得通，不过看着空荡荡的地面，不禁又陷入了茫然无措。 没有顺风车搭，她该怎么去市里啊？这荒郊野外的，手机也没有信号，就算想叫个滴滴也不行啊。 站在原地迷茫了半晌，王卿脑中忽然灵光一闪：她怎么忘了？她还可以找加油站的工作人员帮忙嘛！ 王卿抬起头来，左右环顾一圈，很快便发现了便利店的位置，立即快步朝着便利店走去。 刚走到便利店的门口处，就发现，便利店的玻璃门不知被什么东西从外面撞碎了。 锋利的玻璃碎片洒落一地，到处都是飞溅出去的、细细的玻璃碎渣子。碎玻璃上还残留着不少血迹，已经干涸凝固成黑红色。地上还有一些暗黄色的浓稠液体，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洒了。 难道是谁撞碎玻璃受伤了吗？ 王卿抬头看了看便利店里，没瞧见便利店里有人在，又看了看地上的碎片和血迹，脑中很快便补充完整了情况。 估计是有人在这儿被玻璃门的碎片划伤了，加油站的工作人员着急送伤者去医院，所以这儿才会没人在吧？而且走的匆忙，连地面上的这些碎片也来不及收拾。 热心肠的王卿立刻挽起了袖子，从一旁的角落里找来簸箕和扫帚，就开始打扫地上的玻璃。 加油站里现在没有人在，要是一会儿又有人来，不小心踩到了地上的这些玻璃，受伤了就不好了。 为了防止后来的人受伤，王卿收拾得非常认真仔细。 …… 车里。 沈小萌不舒服地挪动了两下身体，抬手又揉了揉酸胀不已的脖子，小声嘟哝起来：“这车子怎么坐着感觉这么挤呢？” 听到了沈小萌的抱怨，荣浩辉扭过头来，也附和了一句，道：“小萌你真别说，我也觉得有些挤。真是奇了怪了，明明来的时候坐车，还觉得宽敞的。” 沈小萌皱起了眉头，盯着自己的胳膊看了几眼，忽然问道：“昊辉，你看我是不是长胖了？” 荣浩辉连忙道：“哪有？没有的事！” 沈小萌撅起嘴来，一脸不满地说：“我才不要听你说，子昂，你看看人家是不是长胖了嘛！” 连子昂扭过头来，认认真真地盯着沈小萌看了片刻，沉吟开口：“是有些胖了……”没待沈小萌不悦，他又忽然话锋一转，“不过还是很漂亮，小萌比之前更白了。” 沈小萌转怒为喜，却还是有些忧愁的样子，小声嘀咕着要回去了要减肥保持体型。 顾春娇沉默地坐在车里，视线落在车窗玻璃上。 玻璃隐约地倒映出车里的几个人影，坐在身旁的沈小萌青白色的肌肤肿胀，像是充了水的气球。 顾春娇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事，可是偏偏无论如何也回忆不起来。 到底是忘记了什么呢？ 顾春娇烦躁地抓了抓自己的脑袋。 坐在前座的耿乐贤回头看她：“春娇，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还是晕车？” 顾春娇抬起头看向耿乐贤肿胀发白的脸，对上那眼里的关心之色，抿了抿嘴唇，道：“我好像忘了什么……”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到坐在驾驶位的田武倏然开口：“连哥，前面好像有人拦车。” 顾春娇顿时脸色大变，下意识地失声喊道：“别理她！别让她上车！” 第404章 脑髓地狱12（一更） 喊出声的那一刻，顾春娇自己也愣住了，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第一反应会是这样，然而内心里却有一种没来由的恐惧在持续叠加。 绝对不能让那东西上车，否则的话…… 否则的话，会怎么样？ 顾春娇的眼中浮现几许迷茫之色。 只听见一旁坐着的沈小萌，带了几分埋怨地开口：“春娇，你声音这么大，差点吓到我了，就算你不说，也不可能让她上车的呀……车里这么挤。” 连子昂也说：“是啊，车里坐我们六个人，我就觉得有点挤了。看来这车还是买小了。算啦，过几天跟我爸说给我换一辆新车，你们陪我去看呗？”语气中带着故作云淡风轻的优越。 “好呀好呀，”沈小萌娇滴滴地撒娇，“子昂你再送人家一个包嘛，和车比起来也要不了几个钱的。” 几个人笑嘻嘻地说着话，车子便从那路边站着的人面前疾驰而过，丝毫停顿也没有。 顾春娇的视线望向窗外。 只瞧见那身形似乎是一个女人，穿着一条裙摆宽大的曳地长裙，看起来本应是白色。但不知为何，那裙子上沾了许多煤黑与暗红的脏污，倒显得看不出原本的形状款式了。 女人低垂着脑袋，乌黑的长发凌乱的搭在肩头，遮掩住了面容。 汽车从她的面前驶过，她却连动弹一下也没有，似乎对周围的一切毫无感觉。 顾春娇感觉到了一丝异样。 好像，有什么变得不一样了…… 车子在公路上开了许久，周遭的景色却仿佛没有丝毫的变化，还是那样的荒芜灰败，完全看不出靠近城市的迹象。 车里的人终于有所察觉。 “怎么还在郊外呀？到底有多久才能回市里？”沈小萌皱着眉头询问。 顾春娇感觉这话有些耳熟。 连子昂便问开车的田武是不是开错了路，田武连忙出声为自己辩解，完全是按照导航开的。 连子昂不信，掏出了自己的上手机要看，刚掏出手机，就愣住了，“我手机什么时候摔了？” 只见，手里刚买没几天的最新款水果机，不知什么时候磕碎了屏幕，裂纹从一角放射性地蔓延了机身。 或许是野营的时候不小心磕碎的吧，连子昂没有多想，朝着田武伸出了手，道：“我手机摔碎了，你手机借我看看。” 田武立刻将手机从手机支架上取下来，递给连子昂。 连子昂一看，就忍不住爆了粗口，将手机重新扔回田五的怀里，骂道：“没有信号，你导航个鬼啊！” 又转过头，看向车里坐的其他人，问道：“你们手机有没有信号？打开看看导航。” 沈小萌最是积极，立刻打开了自己的包翻手机。 随即，便听到她惊叫出声：“哎呀，我的手机！我的手机怎么碎了？” 不只是手机，沈小萌很快又发现自己的包有些不对。这只包是她新买的奢侈品，才用了半个多月，平时爱惜的不得了，可是现在包包的皮面上居然出现了几道刮痕。 沈小萌心疼的眼泪都差点掉下来，“我的包怎么也被刮花了……” “别哭了，回去给你买个新的，随便挑。”连子昂被沈小萌哭得烦躁。 在场的人都看了看自己的手机，好在除了连子昂和沈小萌，其他人的手机都还是完好的，只不过都没有信号。 连子昂气得又将开车的田武骂了一顿，田武低垂着脑袋，一句话也没敢出声反驳。 然而坐在后座的顾春娇，盯着自己的手机屏幕，忽然眸光一顿。她注意到自己信息的收件箱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条新的短信。 顾春娇好奇地点开了自己的收件箱，没看两眼那条信息，她忽然地脸色大变起来。 “你们……” 听到声音，车里的人都扭头看向顾春娇。 只见女孩的脸上苍白一片，丝毫血色也没有，她的眼中闪烁着强烈的恐惧，嘴唇哆嗦着，吐出一句话来： “你们、都收到这条信息了吗？” 话音落下，顾春娇仿佛被抽去了全身的力气一般，无比颓丧与崩溃地瘫软在了座位上。 第405章 脑髓地狱12（二更） “呜呜呜，怎么办呀？我们不会被困在这儿走不出去吧？” 沈小萌双手捂着脸，靠着车座的沙发嘤嘤哭泣。 荣昊辉还在旁试图安慰她：“没事的小萌、没事的，没事的，进了怪谈也不意味着什么，每年进入怪谈的人那么多，不都好好活下来了吗？” 田武也是心有余悸，嘟哝道：“幸好我们刚刚没有让那个女人上车……” 耿乐贤安静地低下了头，没有说话，手机屏幕的光照亮了他肌肉肿胀的脸，又认真地将规则仔细看了一遍。 坐在副驾驶的连子昂已经没了同其他人交谈的心情，时刻关注着耿乐贤，见他低头读规则，便连忙问道：“乐贤，你有什么看法吗？我们要怎么样，才能离开这儿？” 耿乐贤是他们中成绩最好的，全校都出了名的学霸。不同于拿田武和荣昊辉当小弟看，连子昂对耿乐贤是有几分尊重的，很多时候他也乐意于听耿乐贤的意见，拿他当半个军师用。 眼下这种困境，连子昂第一反应，便是问耿乐贤的意见。 听到连子昂的询问，耿乐贤抬起头，抿了抿嘴唇，说道：“暂时没有什么头绪，不过我们依照规则所说的行动，应该没有问题……我没有发现这些规则里，有明显错误的地方。” “好，那就先听你的。”连子昂应道。 沈小萌捂着脸哭了好半晌，好不容易才被荣昊辉哄住，逐渐冷静下来。抬起脸，手心里却是一片黏腻湿滑，脸颊上也挂着些泛着淡黄的脓白液体。 荣昊辉用袖子给沈小萌擦脸，“你看你，妆都哭花了。” 就在这时，忽然听到前方开着车的田武惊喊出声：“前面有一辆车！” 这公路上，不知何时竟又出现了一辆车。 就在前方不远处，正以匀速行驶着。 沈小萌下意识的尖叫出声：“别靠近他们！” 第2条规则，【注意保持行车距离，切勿与前方车辆靠得太近。若您发现车辆正在向您靠近，请想办法与其保持距离。】 不需要沈小萌说，田武也会做，他立刻便降缓了车辆的行驶速度，试图与前面的车拉开距离。 但奇怪的是，明明那辆车肉眼可见地在往前开，他们的车也降缓了行驶速度，距离非但没有拉开，反而感觉越来越近了。 田武急得额头上渗出汗来。 荣昊辉盯着前方的车，目露恐惧，忍不住痛骂道：“天武你个废物，你怎么开的车？你到底会不会开车？连哥你怎么找了这么个废物当司机？回去之后赶紧换了吧！” 在几个人的关系中，田武明显是处于最底层的，不只是连子昂会使唤他，荣昊辉也时不时的会给他些气受。但考虑到荣昊辉的家境比他好，多数时候，田武都是忍下来了。 现在这情况，田武本就心理压力巨大，又被荣昊辉这样一番痛骂，他终于忍无可忍，猛地扭过头来。 “闭嘴！” 洪亮的声音无比粗暴地打断了荣昊辉的话。 田武死死的盯着荣昊辉，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目呲欲裂，浑浊的眼珠泛着通红的血丝，肿胀青白的面容极度地扭曲着，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那表情凶恶得，让人怀疑如果有可能的话，他甚至会将荣昊辉一口吞下去。 荣昊辉没有想到，一直好欺负的田武，居然会打断自己，不快地张嘴正要说些什么。 却被旁边坐着的连子昂连忙劝住了：“好了好了，你们都少说两句，这种时候大家更要齐心协力才行。昊辉，田武开车已经很累了，你就别挑三拣四的了。” 注意到连子昂给自己使的眼色，荣昊辉的视线落在田武的身上，看了几秒钟后，终于慢慢地安静了下来。 田武能在连子昂在身边混个一席之地，自然也是有所长处。他长得粗壮而强健，一身的腱子肉，看着就能打。 荣昊辉的大腿还没田武的胳膊粗呢。 荣昊辉抿了抿嘴唇，吞了口唾沫，声音低了几分：“对不起，是我刚刚情绪有些激动了……田武，我跟你道个歉。” 田武直勾勾地盯着荣昊辉看了几秒，这才沉着脸转回头。 而车里的这番争执，似乎半点没有为耿乐贤所关注，他的视线越过车玻璃，盯在那就行驶在他们前方的车屁股上，沉默着一言不发，不知在思索些什么。 平直的公路上只有这两辆车，而田武无论如何放缓行驶的速度，距离前方的那辆车都是越来越近。间隔只有几十米了，这个距离还在不断的缩短。 连子昂终于忍不住提出了意见：“田武，要不我们先停车吧，等前面那辆车开远了再继续开。” 田武也觉得有道理，正要踩下刹车。 一直闷不作声的耿乐贤，忽然抬起头来，大声说道：“不能停车！别停！加速往前开！” 田武一愣，加速往前开，那不就距离那辆车更近了吗？ 耿乐贤面色沉着，语气无比的坚定：“听我的！加速！” 田武看了一眼连子昂，连子昂一咬牙，这种情况下别无选择，也只好相信耿乐贤：“听乐贤的，加速往前开吧。” 田武一咬牙，踩下了油门。 第406章 脑髓地狱13（三更） 踩下油门的那一刻，田武心中忐忑不安。不过他对自己开车的技术很自信，相信即便耿乐贤的猜测错误，自己也能及时刹住车子。 出乎意料的是，在他们加速之后，前面那辆车竟然也开始加速了！ 明明是在加速，但是两辆车之间相隔的距离，非但没有拉近，反而越来越远。 田武愣住了：“这、这是为什么？” 连子昂也觉得惊奇，追问起耿乐贤：“乐贤，你怎么知道会这样？” 耿乐贤盯死死盯着前方逐渐拉开距离的车辆，嘴唇紧紧地抿着，似乎有惊涛骇浪在心中翻涌，但最终他也只是垂下眼帘，朝着连子昂摇了摇头，一副不愿多说的样子。 连子昂心中好奇，可见耿乐贤不愿意说，便也没有继续追问。 连子昂心想：或许学霸都是这样的？只能给出一个解题答案，而没办法教会学渣的解题思路。 很快那辆车便消失在了大家的视野里。 车子继续朝前行驶去，公路一望无际，似乎终于短暂的解除了危险，暂时安全了下来。 饶是如此，想到这是一个规则怪谈，每个人的心里都是惴惴不安。一个说话的人也没有，气氛显得颇为沉闷。 终于，一道有些怯懦的女声，打破了这沉默。 “对、对不起。我想……我想上个厕所了。”顾春娇鼓足的勇气，结结巴巴的一句话还没说完，脸便先因羞愧而涨红。 没等其他人说话，沈小萌最先发作，声音尖锐道：“你什么意思？你该不会是想让大家把车停下来，等你下去上个厕所吧？” 在这个荒凉的地方，哪里能看得到公共厕所呢？ 沈小萌想到的唯一解决办法，就是暂时停下车，让顾春娇下去随便找个地方解决了，再回到车上。 任谁都能看得出来这个地方的危险，沈小萌可不愿意让车子轻易停下。 顾春娇夹紧了腿，小声地辩驳：“对、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 连子昂回头看了一眼，从座位底下掏出了一瓶喝了一半的矿泉水，示意耿乐贤递给顾春娇。 连子昂说道：“春娇，要不你就在车上用瓶子解决一下吧。” 顾春娇握着连子昂递过来的矿泉水瓶，脸色纠结，迟迟没有动作。 连子昂安慰道：“我们全都扭过头去，不看你就是。” 但顾春娇还是不好意思在车里排泄。 沈小萌突出眼眶的眼珠往上翻，露出浑浊发黑的眼白，撅着嘴一脸不快地嘟囔了句：“就你矫情事多。” 就在顾春娇羞耻不已的时候，前方的道路竟发生了些许的转机。 仿佛蜿蜒到天际线的公路旁，居然出现了一块红色的建筑，随着汽车的靠近，那建筑逐渐的在他们的眼中放大。 “前面是加油站，要不让春娇区加油站上个厕所吧。”耿乐贤提议道。 荣昊辉连忙阻止：“不好不好！这地方危险的很！既然咱们在车上安全，没必要停下下车吧？” 连子昂没有说话。但不说话已是表明了态度，他也不想停车。 耿乐贤却忽然问道：“田武，车子还有油吗？” 田武愣了一下，看了眼油表：“还有油，20多升，大概还能跑个几百公里吧。” 耿乐贤说道：“等车子上的燃油耗尽，我们照样还是不得不停车的，那时候我们大概率会停在路边。公路上可能比加油站更危险。” 他指出规则的第1条至第4条，全都是与公路有所关联的，每一条都表明了，在公路上行驶可能遭遇的危险。 如果车子真的被迫停在路边，遭遇到这种危险的时候，他们可能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 连子昂觉得耿乐贤说的有道理，追问道：“那在加油站停呢？” 耿乐贤又指出规则的第6条至第8条，这是关于加油站的。 “如果这三条规则都没有错的话，那说明加油站的环境至少不会太危险。尤其是，加油站的工作人员是安全的，或许我们可以向工作人员寻求帮助。” 因为耿乐贤头头是道的分析，连子昂不禁莞尔，“大学霸就是厉害，要不我们就听乐贤的吧？” 其他人也确实找不出理由来反驳耿乐贤的话。 顾春娇感激地看了耿乐贤一眼，如果能在加油站解决生理问题的话，总比在车上要好些。 …… 而这时，王卿终于打扫完了便利店的碎玻璃。 她手里握着扫把簸箕，慢悠悠直起身来，抬手捶了捶自己酸痛的后腰。 打扫这么一地碎玻璃，真是不容易，尤其是那种细小的玻璃渣子，王卿担忧会有人碰到划伤，全都仔仔细细地打扫干净了。 将所有的碎玻璃都装进了一个黑色的塑料袋里，王卿提着塑料袋走出了便利店，准备找个垃圾桶将这些碎玻璃丢了。 第407章 脑髓地狱14 王卿提着塑料袋，刚走出便利店的大门，迎面就撞上了，从车上下来，正跌跌撞撞往便利店里跑的一群人。 看着这熟悉的一张张面孔，王卿愣了一下——怎么感觉只是一会儿没见，他们就长胖了？ 没有多想，王卿立刻抬手朝着他们打了个招呼，言笑晏晏：“你们回来了啊？” 许真的是她之前想歪了，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这些人根本就没有将她丢下，可能只是有什么事，暂时离开了一小会儿。现在又回来了。 想到自己之前的揣测，王卿不禁有些惭愧。 看见站在便利店门口的王卿，几个大学生们也是一愣。 没有想到会在这种地方遇见其他人。 只不过，现在这个地方的陌生人……她，真的是人吗？ 连子昂吞了口唾沫，下意识地将目光投向了耿乐贤。耿乐贤前面两次的决策都很有道理，在这种困境之下，他所能信任的也就只有耿乐贤的脑子了。 耿乐贤警惕地看着面前的这个女人。 女人苍白的面色似乎昭示了她并非常人。她站在那儿，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攻击意图，一只手里提着个黑色的塑料袋，另一只手里则拿着扫帚与簸箕。 会出现在这个地方，并且还正在打扫卫生的女人……耿乐贤想不出别的可能，唯一的答案就是，这个女人是加油站的工作人员！ 规则第7条，【加油站的工作人员是安全的。】 耿乐贤小心翼翼地上前一步，盯着女人的双眼，试探地小声说道：“我们、我们想在这儿休息一会儿……” “哦哦，”王卿点了点头，这耿乐贤晃了下手里的垃圾袋，说，“那我去倒下垃圾，你们在店里休息会儿吧。地上可能还会有碎玻璃渣子，注意千万别踩到了。” 说完，王卿便提着垃圾袋去找垃圾桶了。 她觉得这几个大学生人还怪好的，想留在这儿休息会儿，还特地知会她一声，可能是怕会耽误她的事吧。 不过王卿也并不着急离开，就和这几个大学生一起休息完了再上路好了。 得到王卿的允许，耿乐贤长松一口气。 他站在原地目送，目送王卿提着黑色垃圾袋离开。 如果这个女人是工作人员的话，她答应让他们进入便利店休息，是否说明便利店里是安全的呢？ 连子昂仍旧有些不放心，朝着耿乐贤的耳边凑去，压低声音道：“我们进去不会有危险吧？” 耿乐贤抿了抿嘴唇，眸中流露出思索之色，沉吟道：“至少留在加油站里，应该会比行车上公路安全。” 公路的危险是体现在规则里的，反而加油站似乎处于庇护的位置。 连子昂的视线扫了眼旁边，继续压低声音说话：“让荣昊辉或者沈小萌先进去看看。” 耿乐贤扭过头来，诧异的看着连子昂。 他只是善良，又不是彻头彻尾的傻子？怎么会听不出，连子昂的意思，是用荣昊辉或者沈小萌去探雷？ 没等耿乐贤反对，连子昂就直起身来，朝着荣昊辉抬抬下巴，说：“走吧，乐贤说里面应该是安全的，咱们一起进去。” 荣昊辉一把揽过了沈小萌的肩膀，软化了声音，腻腻歪歪地安慰：“别怕了，小萌，不会有事的。大学霸都说里面安全了，咱们进去躲躲。” 一边说着，一边直接推着沈小萌往便利店里走。 沈小萌一个弱女子，早就被吓得不轻，这种时候只本能地依赖着身边的男朋友，还真就被他带着走了。 耿乐贤皱起了眉头。 他的视线落在沈小萌和荣昊辉的腿上，在荣昊辉的推搡下，沈小萌第一个跨进了便利店的门槛。 而在沈小萌进入便利店几秒后，像是终于确定了什么，荣昊辉才走了进去。 或许人的心思，在某一方面，的确存有相似之处。 对于连子昂来说，耿乐贤是他的军师，不能轻易抛弃；而顾春娇作为耿乐贤的女朋友，为了笼络住耿乐贤，也不会优先将她至于险境；田武呢？其武力值在几个人中，是最强的。 而最为无用的两个人，应该就是荣昊辉和沈小萌了吧？于是优先选取这两个，作为试错的人去探雷。 不过，能在进入怪谈前，和连子昂玩的要好的荣昊辉，在这种事上也有着类似的想法。 他的做法是，优先推出自己的女朋友沈小萌，去做这个探雷的人。 见沈小萌和荣昊辉已经进了店里，连子昂这才走进店里。 耿乐贤出声提醒：“你们小心一点，千万别踩到了地上的碎玻璃渣子。” 他清楚地记得，那个工作人员临走前，叮嘱过这么一句。或许这也是一条隐藏的重要规则？ 得到了他的提醒，大家这才注意脚下，仔细着千万别踩到残留在地的碎玻璃。一边猫着腰走着，一边小心翼翼地打量便利店里的环境。 连子昂进来的时候就注意到，这座加油站很大。 入口处有停车场；停车场旁边是积满灰尘的洗车间，看上去已经很久没有被使用过了；加油站里设置有加油泵和充电桩，也同样积满灰尘。 反而便利店里格外干净清爽，白炽灯照亮一排排货架，居然纤尘未染，就好像每天都有人打扫似的。 顾春娇的膀胱已经快憋不住了，她夹紧了双腿，微微屈膝站着，任谁都看得出来是亟需上厕所的模样。 沈小萌撇了撇嘴，朝着便利店对面努了努嘴：“喏，厕所在那边，你去上吧。” 公共厕所个便利店，分别建立在加油站的两边，中间隔着几百米的距离。 耿乐贤眯起眼睛也看不清对面厕所的标志，隔了这么远的距离，沈小萌是怎么脱口而出厕所就在对面的？ 顾春娇脸上露出为难之色，一副害怕的表情，眼中噙着泪，小声道：“我、我一个人不敢过去。” “你总不会还让我陪你去吧？我才不去！”沈小萌想也不想就说道。 在场只有他们两个女生，如果要上厕所的话，肯定是她们两个结伴。沈小萌觉得，厕所这种地方，听起来就很危险，她才不要去呢。 顾春娇的脸上赧然泛红，捏着手里之前连子昂递过来的矿泉水瓶，小声地说道：“我、我想在货架后面上……” 第408章 脑髓地狱15 便利店跟车上不同，车上所有人都挤在一起，顾春娇当然是不好意思的，但是便利店的话有货架隔开别人的视线，就显得空间私密了许多。 而且这么多人都聚在便利店里，至少可以肯定目前的便利店是安全的，理不知底细的厕所，更给顾春娇安全感。 “也好。”连子昂率先同意了，又对其他人说，“春娇这么想。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大家尽量还是不要离得太远，以免有危险。” 其他人也没有提出异议。 于是顾春娇抓着手里的矿泉水瓶子，绕到了货架后面，开始上厕所。有货架挡着，倒没那么不好意思了。 隔着货架，她能听见荣昊辉正在腻腻歪歪的安慰沈小萌，有同伴熟悉的声音在，似乎连恐惧也驱散许多。 顾春娇在货架后解决完生理需求后，就飞快地提起裤子站起身来。正要整理衣服，忽然从那玻璃的倒影里，隐约看到自己的身后似乎站着个人。 “什么东西！”她下意识地惊呼一声，扭头朝着自己身后看去，却一个人影也没有。 其他人听到这声惊呼，也被吓了一跳。 耿乐贤立刻就要往货架后冲，喊道：“春娇，你没事吧？” 冲到了货架后面，只看见顾春娇站在过道上，一副被吓懵了的样子，裤子刚提起，还没来得及扣上。 顾春娇一见到耿乐贤，就吓得连忙扑进了他的怀里，泪水涟涟。 “没事了、没事了，春娇没事的。”耿乐贤一面警惕地望着四周，一面抚摸着顾春娇的头发安慰，“你遇到什么了？” 顾春娇靠在他的怀里，呜呜哭泣，“乐贤，我好害怕。” 耿乐贤扶着顾春娇，要绕开货架出去，被顾春娇拉住了衣袖。 顾春娇仰起脸来，眼中带泪望着耿乐贤，嘴唇却动了动，无声地吐出三个字：“听我说。” 耿乐贤一愣，往外走的动作便停下了。 顾春娇侧耳警惕地听了听外面的动静，掏出自己的手机，开始打字。 “我怀疑，我们中有人有问题。”顾春娇将这行字打给耿乐贤看。 耿乐贤皱起了眉头，嘴唇严肃地抿了起来，没有说话。 顾春娇继续打字：“刚刚沈小萌让我去对面上厕所，可是她怎么知道对面是厕所？隔得那么远，根本就看不清。” 当时沈小萌几乎是脱口而出的，似乎早就知道对面有厕所。 如果沈小萌从车子开进加油站，就一直认真观察周围的话，倒是有可能会发现厕所的位置。 但是顾春娇并没有忽视，沈小萌当时情绪高度紧张，整个人都有些精神恍惚，哪有余力去关注周围的景象？ 所以，沈小萌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顾春娇紧紧盯着耿乐贤的脸色，唯恐耿乐贤不相信自己。 但好在，耿乐贤并没有否定她的怀疑，在认真看过那行字后，也轻轻点了下头。 看来耿乐贤也发现了什么不对劲。 一想到他们中可能混进一个不是活人的东西，顾春娇就觉得心惊肉跳，差点又要落下泪来。 但是沈小萌是什么时候被替换的呢？明明他们一直都待在车上。 顾春娇忽然想起自己刚醒来的时候，记忆有所缺失的事。 第6条规则，【保持清醒，千万不要睡过去。若您从昏睡中醒来就发现自己坐在车里，请务必确认自己和周围同伴此时的状态，如有记忆缺失情况，不必回忆。】 为什么要特意标注这条规则？难道是在暗示，在她苏醒前，和她坐在车里的人，可能被替换了吗？ 顾春娇想到这儿，只觉得后背一阵发凉，看向耿乐贤的视线，也不禁闪烁了一下。 倘若果真如此，她又怎么敢肯定，耿乐贤就没有被冒充呢？ 但是一转念，顾春娇又想到刚刚自己被吓得惊呼出声，耿乐贤第一个飞快的冲过来保护自己。这个世界上也就只有耿乐贤对自己这么好了。 顾春娇吸了吸鼻子，将眼泪全都蹭在了耿乐贤的衬衫上。 耿乐贤拍了拍她的后背，从顾春娇的手里抽出了手机，默默打了四个字上去，“静观其变。” 又轻声的安慰她，“别怕、春娇，别怕。只要我还活着，就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顾春娇相信，如果面前的耿乐贤是真的耿乐贤的话，他这么说，一定是下定决心会做到的。眼泪又忍不住滚了出来。 耿乐贤一边安慰着她，一边扶着她从货架后绕了出来。 其他人见他们两个安然无恙，都松了一口气。 连子昂连忙问道：“春娇你没事吧？刚刚听到你的声音，我们一跳。是发生什么了吗？” 顾春娇声音哽咽，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我、我刚刚从玻璃倒影上，好像看到个人，一转头就不见了。” 荣昊辉立刻惊恐道：“什么人？该不会是……”那个字，他恐惧地说不出来。 沈小萌也瑟瑟发抖，忍不住尖声指责耿乐贤：“你不是说便利店里面是安全的吗？怎么、怎么还会发生这种事？” “春娇也没有受伤……那东西没做什么吧？”连子昂被沈小萌尖利的声音吵得头痛，为耿乐贤辩解了一句，朝着顾春娇问道。 顾春娇摇了摇头，眼里带泪地说：“没有，就忽然闪了一下，就消失不见了，也没有伤害我。然后乐贤就冲过来了。” “难道那东西是在便利店里伤不了人？”连子昂不经好奇。 田武闷声说道：“既然没有伤害顾春娇，便利店应该是比较安全的地方。” 顾春娇垂着眼帘没有说话。 其实有一件事，她谁都没有说，包括顾乐贤。 在刚刚那短暂的一眼里，她其实注意到了，玻璃倒影里的那个“人”，似乎穿着一件类似工作人员的制服。 难道说，他是这个加油站的工作人员？ 那……之前的那个提着黑色塑料袋的女人，在这个怪谈里，又处于什么样的角色呢？ 还有…… 顾春娇总觉得，自己苏醒前那片空白的记忆里，有什么极为重要的事情需要自己知道。 可是规则却告诉她，不必回忆，缺失的记忆。 到底应不应该记起来呢？ 第409章 脑髓地狱16 “接下来咱们怎么办？就算这里暂时是安全的，我们也不可能一直待在这里吧？总要想办法离开。”气氛稍微安定下来，连子昂就迫不及待地向耿乐贤询问道。 耿乐贤掏出了自己的手机，再一次地看起手机短信里的规则。 没等耿乐贤说话，顾春娇已经先开口了，低声道：“第11条规则很奇怪。” “嗯？” “春娇说的对。”耿乐贤说道，“后面那几条规则都可以理解，不是跟公路有关，就是跟加油站有关。但是最后一条规则，却好像和这两者毫不相干。” 沈小萌也掏出了手机，看了看第11条规则，拧紧了眉头，艰难地思考着，“没头没尾的，这谁看得出来什么意思呀？” 顾春娇说道：“根据我在论坛上浏览的经验，规则不可能给无效的信息。它要求我们找到的画，很有可能……” 耿乐贤看了顾春娇一眼，心有灵犀地开口：“那幅画是离开的关键。” 听到这儿，连子昂心中一喜，连声问道：“真的吗？找到那幅画我们就能离开了吗？” 耿乐贤说：“不敢肯定，但是那幅画一定有着关键的线索。” 听到这话，所有人都振奋起来。 连子昂又有些犹疑：“那咱们现在……去找画？” “找肯定是要找的，”荣昊辉挑起了眉头，“问题是，谁去找呢？” 田武哼了一声：“怎么？还有人想坐享其成吗？”在这种外界身份起不到作用的环境下，他没有了平时的伏低做小，态度也变得不善起来。 “那倒不是啊。”荣昊辉耸了耸肩膀，“这地方这么危险，我觉得肯定要有人留守、有人探索，分头行动，才更有保障。” 耿乐贤主动开口：“我去找画。” “乐贤你——”连子昂出声想要制止。 荣昊辉却抢先一步打断了连子昂的话，朝着耿乐贤说道：“那太好了，如果是你的话，一定能找到画的！” “那你们多注意安全。”耿乐贤说着，就要起身离开去找画。 顾春娇垂着眼帘，眼泪积蓄在眼眶里，强忍着才没有落下。她拉住了耿乐贤的衣袖，声音低低的：“我跟你一起去。” 耿乐贤握住了顾春娇的手，一句话也没有说，但行动已表明了自己会好好保护顾春娇的态度。 两个人开始去找画。 作为一座大型的加油站，这里的各项设施都很齐全。除了售卖各种商品的便利店，还有母婴室，堂食区，休息区……只不过全都是空无一人。 “乐贤，其实我有件事还没跟你说。”顾春娇犹豫良久，终于踌躇着开口。 耿乐贤问道：“什么事？” 顾春娇说：“你知道了吧？我从小没了父母，是姐姐把我养大的，四年前我的姐姐失踪了。” 耿乐贤当然知道。 当时的顾春娇才念高中，唯一的亲人失踪，没了经济来源，顾春娇差点继续不了学业。好在熬到了高中毕业，考上大学，申请到了助学贷款。顾春娇一边用助学贷款念书，一边靠着打工赚生活费。 耿乐贤知道顾春娇的经历，对她很怜惜，也知道顾春娇这么些年来，一直没有放弃过寻找姐姐，每年都会去公安局那边询问情况。 顾春娇说道：“从规则怪谈开始大规模出现起，冥冥之中就有一种预感，告诉我姐姐的失踪和怪谈脱不了关系。所以，我一直都很关心论坛上的每条消息，似乎每一条帖子都反复观看过。” 耿乐贤停下脚步，定定望进顾春娇的双眼。 女孩的双眸依旧水润乌黑，而倒映在那双眼睛里的自己，惨白的脸，五官肿胀得扭曲。 尽管知道自己的话，是泼顾春娇一盆冷水，耿乐贤还是不得不说：“你的姐姐是四年前失踪的，可是怪谈从三年前开始出现。” 顾春娇摇了摇头，声音轻轻的：“只是从三年前开始才进入大众的视线，被政府所注意到，又怎么能证明，它是三年前才第一次出现呢？” 耿乐贤一愣，花了好几秒的时间来重塑自己被推翻的认知，“照你这么说，春娇你是觉得你姐姐进入了怪谈里？” “姐姐肯定是死在怪谈里了，如果她从怪谈里出来了，肯定会来找我，不会失踪这么久……已经四年了，怎么可能会有人在怪谈里，活这么长的时间呢？”顾春娇的鼻子发堵，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声音哽咽。 其实，自从感觉到姐姐的失踪和怪谈脱离不了关系之后，顾春娇便陷入了强烈的恐慌。不知为什么，她有一种预感，那恐怖的怪谈终有一天也会找上自己。 表面上她正常的上学、打工、交友，实际上每一天都生活在惶惶不安之中…… “乐贤，论坛上每一条关于怪谈的帖子，我都反复看过，记得很清楚，里面绝对没有一条……是关于我们现在所处的这个怪谈的。” 顾春娇扑进了耿乐贤的怀里，近乎崩溃地泣不成声。 “出不去的，我们都会死在这里的……就像姐姐那样，她失踪了这么多年，一定是死在怪谈里了。” “不会的，不会的。”耿乐贤连忙安慰，“一定可以活下去的！说不准，你的姐姐也好好的活着呢？” 脱口而出的安慰的话，其实连耿乐贤自己心里也没底。 真的有活人，可以在这样诡谲的怪谈世界里，正常地存活四年吗？ 耿乐贤拥着顾春娇的身体，女孩的肩膀浮在他的怀中颤抖。他的视线下意识地落在了对面的玻璃窗上，他们的身影被光折射在玻璃上，隐隐约约。 渐渐的，那身影清晰起来…… 顾春娇失声痛哭了好半晌，终于慢慢恢复了些冷静，吸了吸发堵的鼻子，慢慢地要从耿乐贤的怀里抬起头来：“乐贤，对不起，我只是太害怕了……” 耿乐贤的手掌压在了她的后脑勺，将她的脑袋按在怀里，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敦：“没事，哭出来就好了。” 耿乐贤的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玻璃。 那玻璃上的倒影，分明不是他们两个，而是一个全然陌生的，浑身高度腐烂的腐尸。 第410章 脑髓地狱17 半分钟后，玻璃上的倒影消失了。 耿乐贤抬起了顾春娇的脸，拇指慢慢揩去了顾春娇脸上的泪。 “没事了，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的。”说完，拉起顾春娇的手，继续往前走。 两个人陆陆续续地将附近都搜索了个遍，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之处，所谓的画更是完全不见踪影。 不知不觉，两个人走到了走廊的深处，只见一扇紧闭的铁门挡住了去路。在铁门的旁边，鲜明地写着4个大字——仓库重地。 “这里是仓库？” 顾春娇停下脚步，检查了一下铁门，发现上面挂着锁，钥匙就插在锁孔里，轻轻一拧就能打开。 顾春娇脸上流露出几分迟疑，仰起头看耿乐贤，犹豫问道：“我们要打开锁，进去寻找吗？” 耿乐贤想了想，还是决定进去，“春娇，你害怕的话，就在外面等我，我进去就好。” 顾春娇便真的松开了耿乐贤的手，站在仓库，没进去了。 耿乐贤上前拧开了门锁，钥匙拨动锁孔里的弹珠发出声响，随后“吱呀——”一声，陈旧的铁门被推开了。 一股灰尘的气味扑面而来，耿乐贤被呛得咳嗽两声，抬手挥了挥掸开空气中尘土，朝着仓库里走去。 仓库里摆满了各种东西，但是都已经被灰尘盖满了，似乎很久没有人进来过这里。 耿乐贤正要好好查找一下，忽然眼尾余光瞥见一个人影站在角落，他吓得心口一窒，连忙转头看过去。 那原来是一面镜子，镜子倒映出了他的身影。 怎么会有人在仓库专门放一面镜子？ 耿乐贤下意识地朝着那镜子的方向走了几步，忽然，他动作一滞。 视线下移，耿乐贤看见，在镜子前摆着一张椅子，椅子上赫然叠放着一套橙黄色的工作制服，颜色崭新。 很明显，这是加油站工作人员的制服。 耿乐贤看了那制服两秒，脸色倏然大变，三步并作两步地冲出了仓库的门。 “怎么了？乐贤。”顾春娇就守在仓库的门口，见到耿乐贤脸色不对地从仓库里冲出来，下意识地追问。 耿乐贤顾不上其他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就往回跑：“快跟我走，他们有危险。” “什么？” 耿乐贤一边跑一边解释：“我搞错了，之前那个女人，根本就不是加油站的工作人员！既然加油站有制服，真正的工作人员肯定是穿着制服的，那个女人没穿制服！” 听到耿乐贤的话，顾春娇的脸色反而奇异地冷静了下来，脚下奔跑的步伐也停住了。 耿乐贤注意到顾春娇停下的脚步，“你跑不动了吗，春娇？” 顾春娇的语气无比冷静：“我知道，我之前就猜到那个女人不是工作人员。所以，乐贤，我们更不能回去。” 她用力的拉住了耿乐贤的胳膊，用哭红的眼睛看着他。 “那个女人肯定很危险，而且，还有沈小萌，她也可能不是人……现在的便利店里肯定很危险，我们应该先躲起来才对。” “不，不能这样。”耿乐贤表示无法苟同，“是我认错了人在先，我告诉他们那个女人是工作人员，这都是我的责任，我该回去提醒他们的。” “那我呢，乐贤，我要是危险怎么办？你不是说要保护我的吗？”顾春娇眼中水光莹莹。 耿乐贤为难的看着她，表情纠结而痛苦。 他已经将顾春娇放在后面过一次，难道这次还要…… 等等？他什么时候将顾春娇放在次位过？为什么会想到“已经”？ 耿乐贤的脑中迷茫了一瞬。 其实在醒来的那一刻，耿乐贤就意识到自己似乎缺失了一部分记忆，只不过当时的他第一反应是以为自己睡迷糊了。 直到后来，看到了手机里的规则。 第6条规则，【保持清醒，千万不要睡过去。若您从昏睡中醒来就发现自己坐在车里，请务必确认自己和周围同伴此时的状态，如有记忆缺失情况，不必回忆。】 耿乐贤终于可以确定，自己的确是少了一部分记忆，但是那部分记忆是什么，他完全想不起来，规则也让他不必回忆。 难道在那段空缺的记忆里，发生过什么很重要的事？ 尽管如此，耿乐贤还是坚持对顾春娇说：“我必须要回去提醒他们。” 顾春娇一把甩开了耿乐贤的手，冷冷道：“我是不可能回去的！要去你自己去好了！” “可是你一个人在这儿，也会有危险啊。” “那总比你去送死好！”顾春娇厉声道。 耿乐贤无奈，只好将顾春娇推到旁边的母婴室里，这里是他们之前检查过的地方，看上去没什么危险。 “我必须要回去，将危险告诉他们。你找个安全的地方躲着，等我回来。” 耿乐贤说完，扭过头，朝着来时的便利店方向跑去。 但还没有等到他跑回便利店里，就听见便利店的方向，传出几声惊恐的尖叫。 便利店里。 王卿扑在沈小萌的身旁，伸手去捂她的脖子。 鲜血高高飙起，甚至溅到了天花板上。 事情要从几分钟前说起。 王卿提着黑色塑料袋，找了好久，才在加油站后面找到个垃圾桶，将黑色塑料袋丢进去。 站在垃圾桶前，盯着那黑色塑料袋看了片刻，王卿还是有些不放心。 这碎玻璃要是被拾荒的人捡到，不小心割伤手怎么办？ 王卿想了想，又把装了碎玻璃的塑料袋，从垃圾桶里捡了出来，拎着往回走。 她决定回便利店，找支笔和便签纸，在塑料袋上标注“小心碎玻璃”，然后再将垃圾袋丢了。 这样就不用担心，拾荒者捡到之后，会因为不知道塑料袋里是什么而割伤手了。 王卿提着塑料袋回到了便利店，只见便利店里正站着几个人，只不过每个人脸色都不大好，气氛有些凝重。 “那个，小萌，你能不能帮我找一下圆珠笔和便签纸呀。麻烦了。”王卿提着垃圾袋，一脸和善地对沈小萌笑笑，语气温和地说道。 听到有人叫自己，沈小萌抬起了头，发现是之前被顾乐贤确定为工作人员的女人。 可…… 沈小萌皱起了眉头，看着王卿，眼神中带着些惊恐，讶异道：“你怎么知道，我叫沈小萌？” “诶？”王卿歪了歪脑袋，被沈小萌这话搞得一头雾水，“你之前说过的呀，你忘了？” 之前在车上的时候，沈小萌有说过名字，王卿记得很清楚。 可看沈小萌的样子，好像对这事一点印象也没有了。 莫非——王卿盯着沈小萌的眼神，渐渐怜悯了起来——莫非这么年轻的姑娘，也和她一样，得了老年痴呆？ 却见沈小萌低下了头，仿佛被王卿的话刺激到了一般，神经质的喃喃自语起来。 “忘了？对……我是好像忘记了什么事……忘记了什么呢？” 第411章 脑髓地狱18（一更） “我忘了、我忘了……我到底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是什么呢？” 沈小萌抓挠着自己的头发，似乎忘记的这件事，对她而言极为重要，她必须要尽快想起来。 其余的几个人，都被沈小萌这突然发疯的样子，给吓了一跳。 田武更是不耐烦地骂了句：“草，你忘了什么，你倒是赶紧想起来呀，别在这儿发疯。” 沈小萌喃喃自语：“是、我要赶快想起来……” 王卿看沈小萌这副样子，上前一步，想要出言安慰：“别急，你慢慢想。” 她自己就是得了老年痴呆症，记忆模模糊糊，很多事都想不起来。见沈小萌似乎也和自己有一样的毛病，不由同病相怜起来。 抓挠着头发的沈小萌突然停下的动作，猛地抬起头来，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对，我想起来了，我——” 黄褐色的脓液喷涌而出。 一条狭长的伤口凭空出现在了她的脖子上，几乎将脖子斩成两截。 从那豁开的口子里，喷溅出来大股粘稠而污浊的尸液，劈头盖脸浇了王卿一身。 “砰”的一声，沈小萌直挺挺地仰面倒在了地上，身体彷佛一个被戳破的水袋一般，源源不断地从断裂的脖颈，汩汩往外淌着黄褐色的脓液。 “嚯嚯……我……” 断裂的气管已经让她没办法继续说话，只从喉咙里发出几声嘶哑的气音。 沈小萌黯淡的瞳孔，倒映出周围几个人的身影，看清楚了每一个人灰白肿胀的身躯。 这一刻的她终于明白过来。 原来她早就死了呀。 不只是她，他们也都死了。 从车上醒来的那一刻开始，就注定他们没办法逃出这个怪谈了。 “啊！” 血腥的一幕刺激了每个人的眼球，惊恐地惨叫一声，他们慌不择路地扭头就跑。 王卿扑倒在沈小萌的身边，手足无措。 “小萌！小萌你怎么了？你伤口都化脓成这样了，之前怎么不说？” “快、你们，小萌都这样了，你们快点把她送去医院呀！诶……人呢？” 王卿抬起头，想叫其他人送沈小萌去医院，却发现大家都跑了个没影。 望向刚刚还站着人、现在却空空如也的地方，迷茫、困惑、哀伤、悲愤……顷刻间全数涌上王卿的心头。 太过分了！ 因为害怕担起医疗费，居然毫不犹豫将受伤的同伴丢在这儿，撒开腿跑得比兔子还快！ 王卿记得很清楚，这群人里还有沈小萌的男朋友呢？ 她低下头，对上沈小萌惨白的脸和浑浊的眼睛。 被男朋友如此冷酷无情地抛弃，沈小萌一定很难过吧？看啊，她难过的眼睛都泛起灰绿了。 “没事，小萌你别怕，坚持住，不会有事的！”王卿握住沈小萌的手，盯着沈小萌发灰发绿的眼珠子，语气坚定地鼓励，“我这就去打电话，叫救护车来救你！” 说完，王卿慌里慌张地爬起身，从兜里掏出手机就打120，但连打了好几次，也没有打通。 “难道是没有信号的原因？” 一般来说，即便是手机没有信号的环境下，120这种急救电话，也是可以打通的。当然，如果地方实在是太过偏僻，手机完全没有办法和移动通信网络建立通信链接，还是无法拨通任何电话。 莫非这个地方已经偏僻到了这种地步？ 王卿心中焦急不已，抓着手机就往外面冲，想找到一个稍微有点信号的地方，打通120电话。 怕沈小萌误以为自己也抛弃她，王卿还特意认真叮嘱一句：“小萌你放心，我一定会回来救你的！” 正往便利店赶的耿乐贤，听到便利店里传出的惨叫，心中不由一惊，莫非已经出事了吗？ 正当他茫然慌张之际，只见几个熟悉的人影，从便利店里落荒而逃，朝他狂奔而来。 连子昂狠狠撞上了耿乐贤的肩膀，固不得疼痛，他一把抓住了耿乐贤的手腕，催促道：“快、快跑！” 耿乐贤看了一眼便利店，忙拉着连子昂往母婴室的方向，“来，往这边跑。” 逃跑途中，耿乐贤注意到少了个人，连忙追问：“小萌呢？” “小萌、小萌死了……”连子昂边跑边喘气，磕磕绊绊地回答。 一直跑进了母婴室里，几个人停下了脚步，扶着膝盖大口的喘息，耿乐贤这才得以有机会询问。 “便利店到底发生了什么？小萌怎么死了？” 连子昂抬手捂住了脸，回想起当时那惊悚的场景，心有余悸。 “那个女人……对、那个提着垃圾袋的女人，她回了便利店，对小萌说了几句话，小萌就突然发疯了一样，然后……然后，小萌的脖子就忽然断了。” 听到连子昂的话，耿乐贤颓然地坐倒在椅子上，低垂下头，喃喃自语：“是我、是我害了小萌，是我判断失误，那个女人根本就不是工作人员……” 田武揪起了耿乐贤的领子，怒骂：“原来是你！你不是很厉害吗？你差点害死我们了！”挥着拳头狠狠砸在了耿乐贤的腮帮子上。 耿乐贤被打得倒退两步，撞翻了地上的椅子。 “你们——”荣昊辉的声音忽然响起，他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表情呆滞失神，苍白的嘴唇嗫嚅，“你们不觉得奇怪吗？小萌死前说的话……她忘记了什么呢？” 荣昊辉喃喃自语：“我感觉，我也忘记了些东西……是什么事呢？” 第412章 脑髓地狱19（二更） “什么？昊辉，你忘记了什么？”连子昂问道。 荣昊辉答不上来。 像是想得脑袋都疼了，他伸手痛苦地抱住了自己的头，开始神经质的呢喃起来：“我忘记了什么？我到底忘记了什么？” 他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眼珠瞪得突出，几乎下一秒就要从眼眶里掉出来似的。 这副模样与刚刚的沈小萌何等相似？ 连子昂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连忙说道：“昊辉，想不起来就别想了，快冷静下来。” “不行！”荣昊辉粗暴地打断了连子昂的话，表情变得固着而执拗，不断地重复着，“必须要想起来……必须要想起来……” 耿乐贤捂着剧痛的面颊，被顾春娇扶着从地上爬起来，他感觉到手心一阵奇怪的濡湿。 低头一看，手心挂满了脓血一般的组织液，乳黄中夹杂着淡淡的血红。 刚刚挨的那一拳，让他的脸颊像是被打破的水袋一样，从破损的皮肤下，挤出了大股的粘稠液体。 这是……什么？ 耿乐贤正盯着自己的手心发愣，一声叫喊忽然唤回了他的神志。 “啊！我到底忘记了什么！”荣昊辉抱着脑袋痛苦地哀嚎起来。 看到荣昊辉的样子，耿乐贤的心头浮现一丝异样，下意识便开口喊道：“快！别想了！别再想下去！” 但已经来不及了。 只见荣昊辉如梦初醒般抬起头来，“我、我想起——” 他的声音卡住了。 一阵骨骼折断与肌肉撕裂的声音，众目睽睽之下，荣昊辉的身体开始扭曲变形。 那是正常人类根本达不到的诡异角度，整具身体就像是一张吸饱了水的抹布，在被无形的手扭着拧干。 黄褐色的脓液，从他的身体里挤压出来。 “啊！” 母婴室内的众人择门而出，夺路而逃。 逃跑中四个人走散，连子昂和田武跑回到了停车的地方。 田武毫不犹豫地坐到了驾驶位上，拉动手刹就要开车上路。 连子昂试图劝阻：“你要去哪儿？公路上很危险。” 田武啐了一口：“你听耿乐贤胡说八道，都是他的错，非说这儿安全。妈的，这地方这么危险，再不逃我们都死在这儿吗？” 沈小萌和荣昊辉接连死亡，死状那么离奇恐怖，而他们甚至连凶手都没有看到。 一定是这个鬼地方有问题！他必须要赶紧逃离这儿！ 连子昂静默了一瞬，也坐上了副驾驶，从表情看，他已经认同了田武说的话。 车子迫不及待地驶离了加油站，开上了公路。 耿乐贤拉着顾春娇不停地往前跑，一扇扇的玻璃窗户从身边滑过，隐约可见上面不断浮动的人影。 那是一具穿着员工制服的腐尸。 就仿佛在为他们指路一般。 耿乐贤追着腐尸出现的方向，直到跑到了一扇门前，腐尸消失不见，他才终于停下。 顾春娇刚停下喘口气，一抬头，视线越过走廊，就瞧见了开上公路的车子。 她立刻意识到那是田武和连子昂，“他们丢下我们俩跑了！” “先别管他们。”这是第一次，耿乐贤对顾春娇说不管别人。 顾春娇诧异地抬起头来，对上了耿乐贤的视线。 她发现，耿乐贤正在用极其悲伤的眼神看着自己。 “乐贤？” 耿乐贤的声音似乎哽咽了一下：“我知道他们是怎么死的了。” 又或者说……他已经知道了，他们其实都死了。 除了顾春娇。 流淌到手上的液体，其实是身体腐烂的尸液，车里会觉得格外的挤，是因为他们死后的身体膨胀。 第5条规则，【上车前请再三确认自己的状态是否正常。上车前请再三确认同伴的状态是否正常。】 原来是这个意思，是在提醒他，注意到自己和同伴们，是不是还是活人。 而第6条规则，【保持清醒，千万不要睡过去。若您从昏睡中醒来就发现自己坐在车里，请务必确认自己和周围同伴此时的状态，如有记忆缺失情况，不必回忆。】 是因为，一旦回忆起自己是怎么死的，就会立刻向沈小萌和荣昊辉那样，以之前的方式再一次“死掉”。 即便耿乐贤已经知道了这一切，只要他不去回忆，就还能维持住这副模样陪在顾春娇的身边。 但是，记忆就像是多米诺骨牌，被推倒第一张之后，就算再怎么的抵触，大脑也还是会不由自主地去回忆…… 耿乐贤知道，自己已经撑不了多久了。 第413章 脑髓地狱20（三更） “你说，沈小萌和荣昊辉，怎么莫名其妙就死了？” 坐在车上的连子昂，直勾勾地盯着前方的公路，冷不丁地，听到了从驾驶位上传来的田武的询问。 “什么？”连子昂一愣。 田武握着方向盘，盯着前方的道路，表情透着恐惧：“他们两个临死前，都说自己忘了什么东西。” 连子昂也记起来了，点了点头，“对。” 田武脸上的恐惧加深，握着方向盘的手越发用力，胀起的皮肤下开始有组织液渗透出来，散发着粘稠的恶臭。 他的嘴唇颤抖着，喃喃出声：“我、我好像也忘记了什么……是什么呢？” 连子昂本能地感觉到了一种莫名的危机感，似乎即将发生什么很可怕的事。 他下意识地开口阻止：“别想，田武，你别想了！” 田武的眉头深深皱起，表情扭曲痛苦：“不，我忍不住……那一定是一件很要紧的事，我必须想起来，到底是什么事？” 他握着方向盘的手开始不稳，车辆在公路上东歪西扭，好几次险些撞上旁边的护栏。 连子昂心惊肉跳，连声喊道：“田武、田武！你冷静一点！别再想了，好好开车。实在不行，我们换个位置，让我来开车吧！” 田武却忽然扭过脸来，灰绿色的眼珠死死地盯住了他，“那你呢？你就没有忘记什么吗？” 连子昂被田武问懵了，仿佛遭受雷击一般呆滞在那儿，半张着嘴，话梗在了喉咙里。 因为他发现，他，好像也忘记了什么。 “啊！” 田武痛苦的喊叫声，让连子昂回过神来。 “我想起来了，原来我……” 一大股浓稠的黏液从田武的身体里喷溅出来。 他的胳膊突然从肩膀上断开，就像是被凭空出现的一只无形的手撕扯下来，断口处裸露了惨白的骨骼和腐败的肌肉组织。 紧跟着，田武的身体开始四分五裂，就好像被撕碎一般。一个眨眼的功夫，从活生生一个人，变成了一堆散落的尸块。 连子昂惊骇欲绝：“田武！” 下一瞬，车子失控，从公路上侧翻了出去。 滴滴答答……汽油泄露的声音，伴随着一股呛鼻的气味。 连子昂痛苦地呻吟一声，用力地推开了被撞得扭曲变形的车门，挣扎着从车里爬了出去。 汽车侧翻导致油箱破裂漏油，很可能会着火爆炸，他绝对不能留在车里。 连子昂伸手扒拉着地面，拖着身体艰难地往前爬。 强烈的撞击让他受伤很重，他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下半身了。 等等……感觉不到自己的下半身？ 连子昂呆呆地转头，朝着自己的腰部以下看去。 从腰往下，空空荡荡。 刚刚，他就是用这半截身体，从车子里往外爬出了十来米。 黄色裹着血红黏膜的肠子，自身体里漏出来，从车里一直拖到自己的腹腔。 这样的半具身体，真的还能活着吗？ 他想起来了……他终于想起来了，他的确也忘记了一件事。 那件事就是，他其实已经死了啊。 …… 不能想。 不要去想。 耿乐贤在大脑里不断地告诫着自己，可是脑子却不受控制地回忆。 他的时间越来越少了！ 耿乐贤看向面前的门，这是工作人员特意引他来的，只见门上挂着一个牌子，写着“员工休息室”。 耿乐贤走上前，想要打开门，却怎么也拧不动门把手。 难道是只有工作人员才可以打开门？ 耿乐贤连忙掏出自己的手机，手机屏幕可以反光出影子。果然，很快从手机屏幕里伸出一只腐烂的鬼手，握住门把手，一拧门就开了。 耿乐贤拉着顾春娇快步走进了员工休息室。 来不及了，就要来不及了…… 耿乐贤可以感觉到，那份自己不愿意记起来的记忆，就像是逐渐逼近的巨兽，正朝着自己狂奔而来。 他必须要给自己争取时间…… 他的视线扫过员工休息室内，很快就发现了墙上反扣着的画框。 顾春娇也看到了，惊喜地喊出声：“那是画吗？” 她下意识想要回头看耿乐贤，却被耿乐贤的手捂住了眼睛。耿乐贤将她朝画的方向一推。 “春娇，看画，别回头，也别看我。” 耿乐贤颤抖着掏出手机，体表已经出现了好几道撕裂的伤口，往外淋漓流淌出粘稠的脓血。 他打开手机，用最后一丝清醒，将手机的屏保，从顾春娇的照片，换成了自己的照片。 祈求上天，如果他的猜测正确的话，一定要给他这个机会…… 顾春娇终于走到了画框前，从墙上摘下了画框。 她的心砰砰直跳，一瞬间产生了一种奇异的感触。 似乎，她并不是第一次这样做。 顾春娇咬牙，一把翻过了画框。 …… 车辆在公路上行驶，顾春娇浑身是汗地从睡梦中惊醒过来。 “怎么了，春娇？看你脸上都是汗。”一个温柔熟悉的男声，从前方的座位传来，“做噩梦了吗？”